《我给前夫当婶婶》 第1章 鏖战过后,旌旗折地,尸横遍野。这样的场景在边关并不少见。 红袍玄甲的谢穆宁在其间艰难穿行,焦急地寻找着。 “大小姐,找到将军了,他正与楚将军一处。”家丁匆匆来禀。 谢穆宁眼睛一亮,急忙问道:“楚将军情况如何?” 家丁猛地愣住。 “快说啊!哎,你指给我,我自己去看。” 家丁朝斜后方指了一下,“那边!”他是谢府家丁,和众人追随大小姐一路疾驰赶来救援。虽然大小姐让他们找老爷和楚将军,可大小姐最关心的不该是老爷的安危吗? 谢穆宁上辈子死在她爹前头,而且此役她爹有惊无险。她根本不是为了救父而来。 她是来救本会身中毒箭的楚元将军,并阻止老爹同他定下小辈亲事的。 她从几个边将府借到二百精悍家丁,再加上谢府的五十人和一些游侠儿,靠着预知战情的发展,以最少的人马及时接应了险些突围失败的楚将军和老爹。然后再由他们竖起旗帜收拢残兵,与敌决战。 得知楚将军就在前方,已将力竭的谢穆宁提振精神快步过去。 “虽胜负乃兵家常事,但若非令千金率人来得及时,谢老哥,你我这次能否全身而退不得而知啊。谢老哥有女胜儿!” 谢朝辉摸着胡子假意谦虚道:“放养大的,莽撞得很。也就一点孝顺可取了!” “楚某有一亲侄,名唤俊彦。这孩子自小随我长大,品性、能为还算看得,与令千金同岁。我有意替他......” 匆匆赶到的谢穆宁扬声喊道:“老爹——”还好,刚刚赶上!不然这婚事一定,我命休矣。 被她这么打断,楚元原本要说的话就没能说完。 人家父女战后重逢他也不好再搅扰,便冲这父女俩分别点点头,“谢老哥,我先走一步!” 以他的身份,能对谢穆宁这个晚辈点头作别,自然是感谢她减少了部下不少伤亡。 谢穆宁带的人不多,但正正用在了最合适的地方。 谢朝辉道:“好,回头再叙。” 谢穆宁也赶紧拱拱手。 她仔细打量了楚元一番,走动无碍,面色正常。看来敌人还没来得及将这一代天才将领伤于毒箭之下。 前世两年之后楚将军便因为这一役的旧伤复发,壮志未酬身先死。当真是国失柱石!而且他未婚无子,楚俊彦继承了他的一切资源:军中的威望和情谊,皇帝的看重,当然还有将军府的全部家产。 彼时谢穆宁同他一起为楚元披麻戴孝。 谢朝辉轻声责备女儿,“你怎么能打断楚将军说话?太失礼了。” 楚元虽然年轻,却早已得到了他们这些老将的认可。大家伙私下言说,有楚元在可保边关三十年安稳。 而且,方才楚元未竟之词分明是想提及儿女婚事。他那侄儿人如其名,一时俊彦。小小年纪便已文武双全。 而且楚元曾提及,他在军中征战厮杀,让侄儿转走科考入仕。那孩子才十六岁,已然是一名秀才了。 他年过半百,膝下仅此一女。自然是希望她能过些太平安乐的日子。 好在看楚元的样子对这丫头十分欣赏,定然还会再提及婚事。到时候他再应下不迟,女方本来就该矜持些。 谢穆宁道:“我故意的。” “什么?” “我不想嫁给他侄儿。老爹你若应下我就逃婚。” 谢朝辉震惊地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一门亲事?” 是啊,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上辈子她就是欢欢喜喜嫁过去的。 可惜楚俊彦有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后来他那白月光死了未婚夫婿,两人就勾搭在了一起。 白月光假意失手将她这个原配推下山坡摔死。 她死后看到楚俊彦为白月光百般遮掩、开脱,然后续娶了她。两人共享富贵、权势,成为恩爱夫妻的楷模。 这份幸福都是踩着她谢穆宁的尸骨得来的。他们这么恶心的人,也配得到幸福? 老天爷不收拾他们,这一次她自己动手! 不过首先就是得把自己和楚俊彦的婚事搅黄。最好楚将军还能长长久久的活着,生儿育女。 到时候她倒要看楚俊彦失去了那么高的起点和好资源,还能不能飞黄腾达,许白月光一世荣华?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谢穆宁从小丧母,养得跟个男娃子似的。她家老头把她宠惯得都快没边了。 所以她说出这样没规矩的话来,没外人听到谢朝辉也只是吹胡子瞪眼也就做罢。 不过他闺女从来说得出做得到,他还真不能不顾她的意愿贸然答应。 谢穆宁目的达成,心神松懈,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宁宁——” 还没走太远的楚元闻声回头,正好看到谢朝辉将昏倒的女儿一把抱住 他疾步回来,执起谢穆宁的手腕探脉,“疾驰来此,又经历一场恶战,大侄女这是力竭了。此时看到谢兄无事,心神松懈就晕了过。无碍,让她好好睡一觉就是了。” 他抬手召来一副担架,让谢朝辉把女儿抱上去。 抱上去的时候谢穆宁的佩刀挡了一下不好往上放。谢朝辉还抱着人腾不出手,周遭也无别的女子。楚元便不避嫌的替她解下,并未触碰到她本人。 谢朝辉担心女儿,匆匆随担架前行。 楚元抽出谢穆宁佩刀,上头还残留丝丝血迹,刀口都已经折了。可见之前的厮杀有多惨烈。 竟是连芳龄十六的闺阁女子都被逼上了战场。 楚元叹口气,把刀递给了亲兵。 他更下定了为侄儿求娶谢家女的决心。如此美丽、勇敢的姑娘堪为楚家主母! 他孤身一人在边关厮杀,为避免家室拖累、分心旁顾并未成亲。传宗接代的重任就在俊彦身上了。 谢穆宁这一晕,过了五六个时辰都没醒。好在军医说之前是晕过去了,但后来是在睡觉。 收拢残兵回营的时候,她是被四个谢府家丁抬着回去的。 军中兵将看到都报以感激的目光。若不是这姑娘及时带人来救下二位将军,他们这些人谁会留在战场上,谁还能回得来真是未知数。 待谢穆宁在自己闺房的床上醒来,已经是睡过了两天一夜。她的房间和寻常闺阁女子的闺房不同。墙上挂着弓箭、马鞭,冷硬得很。 这一次边军中了异族那位碧眼的四王子纳真算计,损兵折将,还好很快就找回了场子。 她要是没记错,考中秀才的楚俊彦正日夜兼程赶来。那场大胜后他俩就在边城办了婚事。 为的就是楚元自觉中了毒箭命不久矣,想看到侄儿同她成亲。 前世他伤病卧床还在运筹帷幄,大败了正呈崛起势头的纳真。那也是纳真最大的一次惨败,其后十年边军都难得如此胜利了。 哪怕楚俊彦后来也是军中一时翘楚,也未能如他叔叔一般克住纳真的光芒。 “大小姐,你总算醒了!”贴身丫鬟扣儿伺候谢穆宁起身洗漱,又转身出去端来了清粥小菜。 “大小姐昏睡期间,参汤都喂不进去。该是饿了吧。” 谢穆宁道了声‘啰嗦’抢过扣儿手里的碗,筷子都不及拿,便喝了下去半碗。饿坏她了,赶去救援的路上她就啃了个烧饼,然后鏖战大半个时辰、昏倒...... “大小姐,你可斯文着点吧。小心嫁不出去!” 谢穆宁喝了半碗粥,总算不再腹中擂鼓,她接过筷子夹根腌笋入口。 “嫁不出去我就坐产招夫。” 谢穆宁吃着清粥小菜,越想越觉得可行。与其去别人家当媳妇,真不如一直在家当姑奶奶。 上辈子楚俊彦无父无母,可京中规矩繁多她真是烦透了。这辈子她就留在边城过日子,准保自在多了。 “再来一碗!” “饿狠了不能多吃。大小姐,楚将军携侄儿来访,说是向您道谢呢。” 谢穆宁愕然,“他就到了?”上辈子楚俊彦具体哪天到的她其实并不知道。但来谢府露面是挺晚以后了,可能在府中照顾重伤的叔叔吧。 扣儿笑吟吟道:“大小姐说楚公子么?大小姐,楚公子跟楚将军生得好像,只有些许差别,人要白净一些。听说他的武艺从小由楚将军传授,并不是文弱书生。” 楚将军携侄儿前来拜访,大小姐反应又这么大,说不定这就是未来的姑爷了。扣儿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穆宁撇嘴,那个家伙不敢提自己已有心上人,只为了满足楚将军的心愿娶她过门。等楚将军不在了,就立即变脸。 是条汉子就对他叔叔明说,反正他白月光现在才十三,也没有定亲。 当她谢穆宁是占位置的工具人么?等他白月光长大了,他也能自己做主了,她就该消失了? 好在她昏迷前都说清楚了,老爹不会答应的。 厅堂上的谢朝辉看到身板挺直又有别于武人的楚俊彦心头惋惜。怎么就入不了那小祖宗的眼呢? 面对楚元的问候他道:“没事,睡得气色红润的。这会儿怕是也该醒了。来人,去看大小姐醒没有。醒了请她出来拜见楚叔叔,也见过楚家世兄。”没准看到本人就改主意了。 ※※※※※※※※※※※※※※※※※※※※ 预收文《专心造反的太师弯了》 平定了五王之乱,年轻的大将军秦政扶保幼帝登基,受封太师。 数年后,他因为谢家麒麟儿谢昭才貌出众,选中他的龙凤胎妹妹谢华做皇后。 大婚前夕谢家嫡女失踪,为了圆场秦政逼迫谢昭男扮女装代妹进宫。 谢昭不得已分饰两角。 面对灼灼其华、宜室宜家的假皇后,一心造反的秦太师发现自己弯了。 小剧场: 谢昭看着秦政准备用来开发她身体的、尺寸不一的的工具一阵恶寒。 “男子之间承受的一方总是辛苦些,我也是为你好!乖一点才不会遭罪。” “原来太师好男色?” 答案是肯定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告诉他,十四年前谢家少夫人生下的其实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孰料某人斩钉截铁的道:“不,我只好你的色。而你恰好是男子而已!不对,我根本就不好色,我对你妹就没有任何想法。” 预收文《这皇后我不想当的》 柳嫣一直以为自己生母早逝,宫中不甚亲近的继后是亲姨母。 直到新婚夫婿端王喝醉后在她耳边呢喃:“难怪那个女人以再嫁之身入宫都能独得圣宠!连她未经人事的闺女都这么够味道。” 姨母变生母,夫婿原来吃的是软饭! 柳嫣所有的信念由此崩塌,然后重建。 幼弟即位、母亲垂帘,让男人一辈子靠着她似乎才是最有利的发展! 端王元佑是庶长子,却军中根基深厚。新君上位绝容不下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柳嫣只存了利用之心。从一开始为了保命设计让她嫁给自己,到和继后合作扳倒太子。 最后他终于登基称帝,却为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六宫无妃。 第2章 谢穆宁依然是一身红裙,款款走到厅堂。 楚俊彦不喜欢她这样五官浓丽、明艳大方的女子,白月光是一朵娇花。 可前世楚将军问他有无心上人时,他只道‘但凭叔叔做主’。 “穆宁见过楚叔叔,见过楚世兄!”谢穆宁这个名字挺男儿气的。她爹姓谢,她娘姓穆,父母但求她一生安宁。 楚元笑道:“不用多礼,快请起!” 楚俊彦也起身和谢穆宁见了个平辈礼。他已经知道叔叔带他来此的目的:向谢家小姐提亲。 他七岁父亲阵亡,母亲殉情。被叔叔带在身边养大。叔叔于他是叔亦是父,终身大事自该听从叔叔安排。 只是这谢家小姐美则美矣,但这份美却太具有攻击性了吧。 谢穆宁坐到父亲身旁,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出声。完全没有要搭理楚俊彦那糟心货的意思。 谢朝辉一看,这还是看不上啊! 楚元再提起,他就只好岔开了话题,“俊彦不错,小小年纪就有功名了。而且文武双全,将来必是朝廷栋梁之才。 楚元有些惊讶,他此前是试探过谢朝辉的口气的。当时他明明很心动。 难不成是女方的矜持作祟,还要再拿捏几回? 不过今天显然不宜再提了,于是也跟着转了话题,“我只求他能太太平平的,不要再像他父亲和我就好。这孩子知道是谢家侄女及时来援,救了我这个叔叔,今天特地跟我上门致谢的。心意已到,我们叔侄就先告辞了。” 谢朝辉再三挽留不得,和谢穆宁一起送客出门。 楚家叔侄今日带了不少礼来,本是有行纳采之礼的意思。如今便全当做了谢礼。 谢朝辉把礼单拿给谢穆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个闺女骗礼物的呢。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女儿喜欢跟老爹一样的铁血男儿。老爹把这个风声放出去吧,女儿要坐产招夫,以后不离您左右。” “我知道你孝顺,可孝顺不在这上头。” 谢穆宁道:“爹你上京催过军饷,你觉得京城的人好打交道不?” 谢朝辉摇头,“一句话七弯八绕的,听着费力。” “那就是了,女儿可不想下半辈子都得同这样的人打交道。会憋屈死的!” 上辈子不但白月光,其它人行事也大多这个做派,令直来直往惯了的她很是受不了。 楚俊彦就嫌弃她粗鲁,做不好夫人外交。不如白月光文雅,长袖善舞。 谢朝辉听了这话也动摇了几分。 谢穆宁回房换了男装出去。她去茶楼找到城中游侠儿的首领游杉,“我那日晕过去了,兄弟们的伤亡如何?” 这些游侠儿都是应她之邀去的。虽然是为了保家卫国,她也该过问一声。 游杉脸上露出一丝伤感,“上了战场有伤亡也是在所难免。不过还好,大多数人都回来了。” 谢穆宁从扣儿手里拿过一包银子,“这是我一点心意,你帮我给那些弟兄的家人吧。还有这些金疮药,是谢家祖传的,疗效甚好,给伤了的弟兄。” 游杉和她相交日久,知她性情豪爽大方,也不多同她客气,“军中其实已经抚恤过了,但毕竟是家里少了个人。我会帮你带到的。百姓们都说这次多亏了咱们,大家伙听了也高兴。” 谢穆宁凑过去,“我跟你打听个事儿。楚将军一把年纪了,怎么家里还没有夫人啊?” 有了夫人才能有娃儿。楚将军有自己的娃儿,那还有楚俊彦什么事儿? 游杉诧异看她一眼,“你打听这干嘛?” “好奇不行啊。到底知不知道?” 游杉点头,“我还真知道,你就是问你爹他肯定也知道。” “那不是不能问他么,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 “楚将军二十一岁的时候带兵斩杀北戎前国主于马下,当时大将军就想把女儿嫁给他。他说楚家已经有人传宗接代。他无意婚娶,免得有了家室之累、分心旁顾。” 谢穆宁点头:“懂了,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说这句话的霍去病如流星一般照耀天际,二十三岁英年早逝。两年后,楚将军也才二十六岁。看来这话真说不得! 游杉道:“不只,曾有军中将领的妻小被北戎人劫掠,阵前要挟。” 谢穆宁蹙眉,这下麻烦了!本来她还想问问清楚楚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托媒婆帮他寻摸寻摸呢。 此时楚家叔侄也刚回到家。 “叔叔,谢家小姐出来一眼都没朝我看过。她怕是不中意我。”正好,他也不中意她。 楚元蹙眉,开始他还想着是不是女方矜持,但细想想谢朝辉就不是个会矜持的。尤其之前他都默许了。 自己今日带着彦儿携了重礼登门,可谓是诚意十足。他不该会扭捏做派才是。 再想想谢家侄女的表现,恐怕她真的不中意彦儿。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接下来还是安心准备大战吧。边关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人心。 谢穆宁回到家,向父亲问起家中家丁和另外几府家丁的抚恤。 “这你放心,他们和军中将士同等待遇。” 谢穆宁点点头,把自己出去给了游杉银子的事说了。她和游杉是不打不相识,后来就渐渐和那一群游侠儿都有了交往。 “应该的,都是热血儿郎啊。”谢朝辉看看穿男装的闺女。宁宁这性子,也是真不适合京城深宅大院的生活。 “老爹,北戎人曾经掳掠过军中将领的妻小,阵前要挟?” 谢朝辉点头,“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主将挥泪让神箭手亲手射杀了妻女。不然她们留在北戎人手里,下场只会更凄惨。那一役全军上下都杀红了眼。所以为父才不想你留在边关。” 谢穆宁道:“老爹,我不会当俘虏的。”她宁可一头碰死也不会当俘虏。 “两样我都怕啊!所以宁宁,你还是不要留在边关了。这一次的事,你一定被北戎的纳真王子记住了。” “那我也不嫁楚俊彦。” “好好,这事爹依你。” 谢穆宁挠头,“可是老爹,这十几年边城将领还是都在娶妻生子吧?” “那一个个都不娶妻生子了,兵源何来啊?” “就是。”因此就不娶妻了,就是因噎废食。 这个理由应该足以说服楚将军吧。那问题就是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呢? 游杉再度被谢穆宁委以重任,“兄弟,帮我打听下楚将军在青楼有没有相好的?如果有,是什么样的?” 游杉有些崩溃地道:“你到底要干嘛?” “我想给他做媒。” “我的谢大小姐,你不是自己对人家有意吧?” 谢穆宁道:“瞎说什么啊,我喊他叔的。” “那最好。如果是我也要劝你放弃。楚将军铁石心肠啊!他那副长相,那样盖世的功劳,想嫁给他的边关女郎数不胜数。除了我跟你说过的大将军的女儿,还有不少人恋慕他。自荐枕席的都不少,全被他连人带被扔出来了。还有人匕首架脖子上以死相挟的。这边关的女郎啧啧,也是烈火一般的性子啊。可你知道楚将军当时说什么了?” 谢穆宁好奇的道:“说什么了?” “他说楚某保境安民,非常看重黎民百姓的性命。但你这么轻贱自己的性命,那你的性命也不值得楚某看重了。你想想你的父母,为了威胁人娶你就要死要活的,你对得起谁?当场把人说得无地自容,最后幡然悔悟。后来追逐他的女郎才渐渐少了。如今他都二十四了还不娶妻,同龄人的孩儿早入学堂了,大一些的过几年都能议亲了。显见得是一诺千金,不会更改!” 完了、完了,这竟是个自断姻缘的主。 游杉想了想,“军中将领、士兵去青楼的不少。但楚将军有没有相好的,我真不知道。我帮你问问看吧。” “好,有劳!注意保密啊!” 与此同时,谢家千金中意铁血男儿的风声也悄悄在边关传开。 楚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彦儿,这次反攻你也随叔叔上战场吧。我谢家男儿即便不从军,也该见见血。” “是。”楚俊彦爽快答应。 这一次谢朝辉也要出征,但谢穆宁放心得很。这一次是大胜,上辈子楚元伤病在身、呕心沥血都打败了纳真。这一次他是完好无损的状态,更加不会有问题。 其实她对于战场的事知道得也不多,谢朝辉不会把这种事拿回家对女儿讲。 她之所以能知道上一次他们的突围点,是因为随着楚元如流星般陨落,那惨烈一役太有名了。 这一次老爹再次出征,谢穆宁还如从前一般给他求了平安符带上,然后就和全城百姓一起送他们出征了。 听说楚俊彦也去了,她倒是愕然了一阵。上辈子没这事!他一直都在楚将军病床前伺候汤药。 大概因为楚将军去了,所以把他也带上了吧。 大军出征数日后,游杉告诉谢穆宁,“楚将军在青楼没有相好,他根本就不在青楼留宿。” “你消息确切么?” “耿喜的堂舅在红袖招打杂,这事是从他嘴里问出来的。再真没有了!” 谢穆宁道:“完全不近女色,他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第3章 游杉捂住她的嘴,眼含责备地道:“别乱说啊!楚将军在前线杀敌,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诛心之语?而且你好歹是个女人吧,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呢?” 谢穆宁抬手用力打了自己嘴巴一下。也许楚将军只是洁身自好,不想胡乱留情。 她身为晚辈确实不该这么臆测。 而且就算他真的是因为在战场上受过伤的缘故,那也是值得敬重的。 谢穆宁回到家中。军营离边城其实并不太远,骑快马大半天就能到。不然上次她们也不能疾驰支援了。 上一世这一战的细节她是不知道的,只知道最后是大胜。她老爹还是全须全尾回来的。 她就在家又安心等了两天。 这天午后,谢穆宁在后院练武。扣儿忽然急匆匆的跑进来,“大小姐,外头传来消息:楚将军阵前中了毒箭!” 谢穆宁手中的剑铿然落地,怎么会?这生死劫不是已经避过了吗? 难、难道楚将军真的是天不假年,注定只能英年早逝? 那这边关以后面对北戎的屡屡进犯,会越来越艰难的。前世她唯一一次回边关探亲,老爹的发际线都后移了不少。 还有,难道注定楚俊彦那糟心货要上位? 她挣扎一场,不过是避免了嫁给他的命运,其它什么都没有改变。 “消息确切么?这应该是军事机密,怎么会连你都知道了?” 扣儿道:“因为楚将军已经被送回边城救治了,情况好像很严重。边城还在家的几位名医都被楚将军府上请去了。这是军医都束手无策了么?” 当然严重了!让一代英雄变成了病夫,最后两年都只能在病榻上度过。 谢穆宁记得前世皇帝把太医正都派到将军府来了也无济于事,因为那毒实在是太霸道了。 谢穆宁十分自责,早知道冒着被火烧死的危险她也要提醒楚将军小心毒箭了。 “我要去探望楚叔叔。” 因为上次的事,谢穆宁进楚府很是顺利。楚府的管家楚瑞直接把他领进了楚将军养伤的院子。 谢穆宁靠近病榻,弯腰道:“楚叔叔,我是穆宁。您还好吗?” 病榻上的人转过头,然后坐起来。 谢穆宁一愣,这要不是楚俊彦那糟心货她把头拧下来。 怎么,被毒箭射中的是他,不是楚将军?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 楚俊彦看着谢穆宁陡然绽放的喜悦心头微堵,“谢姑娘,家叔无事,我也无事。有劳楚姑娘前来探望了。” 什么,你也无事?太可惜了。 楚俊彦觉得眼前这位姑娘好像巴不得他出事。 “那这是怎么回事?”谢穆宁问道。 “我给叔叔做了替身,让敌人相信他中了毒箭。北戎人上一次就准备了毒箭来对付家叔。上次没能找到机会射出,这次就想再找机会。好在细作这回及时把消息传回。我只负责做替身,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不得而知。我中的那箭箭头是钝的,戳破了胸口的血包而已。” 谢穆宁道:“谢天谢地,楚将军没事就好!” 楚俊彦更心塞了。 谢穆宁很直白的道:“楚叔叔于边关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至于世兄你,如今除了对楚家很重要,对边关确实无关紧要。所以我会有这个反应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当然,你要对我不满也由得你。” 本小姐不屑在你面前装! “谢姑娘既然知道了,出去还劳烦你做戏做全套。”楚俊彦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那三个大夫暂时会留在楚府。不但如此,楚家人还奔赴附近州府请名医去了。 但谢穆宁却不便留下。 谢穆宁挥挥手,“我可不太会装。瑞叔,你给我找点生姜汁来吧。” 白月光才厉害呢,那泪水总是说来就来,整个人就跟水做的一样。而且每次哭得都很别致。人家可以眼中泪光闪闪、含而不落。风情万种,非常的惹人怜惜。 楚瑞笑了一声,“知道你不会装!已经给你准备了。” 楚将军中了毒箭,军医束手无策,只能送回边城治疗。 谢将军家的虎妞进去探望了出来眼睛都哭肿了。 消息很快传遍边城,自然也传到北戎细作耳中。 几家边将府的人跟谢穆宁问起楚将军的伤势,她就未语泪先流。 太辣了,瑞叔给的肯定是块老姜的汁! 扣儿拧了冰毛巾来给谢穆宁敷眼,声音里带些哽咽的道:“大小姐,您别哭了。”能让他们家大小姐都哭成这样,楚将军怕是快不行了吧。 谢穆宁在椅架上闭目躺着。 我倒是也想,可是做不到啊!完全控制不住的不停流泪。 谢穆宁第二天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了,只有闭着眼才舒服些。 另一个边将的女儿古雨过来,也是眼睛红红的。 “穆宁,我真怕楚府很快就挂了白幡,也怕我爹和哥哥出事。” 楚家在谢穆宁之后就没再放人进去探望了。 谢穆宁不说话,古雨就一直在她耳边絮叨着自己的担心。担心父兄,担心边城再像十多年前一样被攻破。 “穆宁,真有那天,你就带着我们上城墙去跟北戎人干。我们都服你,听你指挥。哪怕死了也不能当俘虏。” 上次的事之后,谢穆宁在边城,尤其在几个边将的家眷心中威望陡增。 她又从来都虎得很,所以她这一哭才这么吓人。甚至有商家在开始囤缟素了,以备到时候军民同悲大赚一笔。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马匹奔走和敲锣的声音:“捷报、捷报——楚将军巧设疑阵,北戎纳真大败溃逃,我军歼敌七千余!大捷——” 古雨脸上的悲伤和勇气一下子凝固,“楚将军不是中了毒箭,只剩一口气吊着了么?扣儿你掐我一下!” 扣儿也一脸的疑惑,“古小姐,奴婢也听到了。就是楚将军!” 等到外头第二次响起传捷报的声音古雨横眉冷对楚穆宁,“楚将军没事,你哭成这样做什么?全城的人都叫你吓死了啊。” 谢穆宁猛地坐起来,“你以为我想么?瑞叔给了老姜的姜汁让我涂眼睛。我到晚上才彻底收住势头。老姜啊——” 说到最后,谢穆宁的音调陡然提高!高得余音在半空打着璇儿的往上飘。 身为边将女儿,古雨如今已经都明白过来了。 “哈哈,你也是楚将军计谋中的一环!走,我们出去听捷报去。” 老爹次日回府的时候,谢穆宁的眼才算是彻底好了。 老爹有些心虚,是他主动把闺女贡献出来的。只有他家从来不哭的闺女那么哭,效果才能达到最好。 “没事、没事,眼睛还是漂漂亮亮的。大将军说了,让老爹带你去参加庆功宴。犒劳你上次领人驰援和这次的恸哭做戏。唉,可惜没能灭杀了纳真那厮,被他跑掉了。此人不除,定为我边军心腹大患!” 得到参加军中庆功宴的特许,谢穆宁穿得漂漂亮亮的就跟着老爹去了。 古雨他们对此可羡慕了,“也不枉你以泪洗目了半天。去了回来讲给我们听哦!” 半道遇到同样骑马前往的楚俊彦。 他和楚将军长得非常相像,再经巧手妆扮,这才能骗过众人。 这一次,他们两个工具人都立功了。谢穆宁能去,楚俊彦自然能去。更何况他之前作战也很英勇,并没有堕了将门家风。 老爹其实是特地回来接闺女的。楚俊彦一个男娃子就没有这待遇了。接到通知,自行带家丁前往。 他见到谢朝辉赶紧过来问好,“谢伯伯——” 谢朝辉点点头,楚元私下又找他说了说。让他看看楚俊彦此战的表现,在他闺女跟前说说。 这人怎么还不死心了呢? 反正他听他闺女说起看到躺床上的不是楚元而是他侄儿时,那是相当的开心啊。根本就没把他侄儿当回事嘛。 但楚元这侄儿当真是当亲儿子养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含糊过去,这多来两回楚元这么聪明的人肯定就懂了。 不过这会儿半道遇上,谢朝辉很是热情的招呼楚俊彦一起走。 两拨人马就并做了一拨。 楚谢穆宁道:“太阳有些大,我坐马车去。” 谢朝辉受人之托,已经把楚俊彦的表现都对他闺女说了。可还是这反应,就真的是没办法了。 他闺女什么时候怕过太阳晒的人啊?而且这太阳都要下山了,她方才还骑在马背上挥着马鞭哼小曲呢。 楚俊彦心头有些不忿。你看不上我,我也没看上你啊!急着躲进马车做什么? 他是深受皇帝看重的三品云麾将军唯一亲侄,长得一表人才又文武双全。在京城也是各家闺秀青眼有加的人。在谢穆宁这里却一而再的被冷遇,少年的骄傲被狠狠的挫伤了。 不过面对谢朝辉他脸上半点不露,一路恭敬有礼的和他交谈。 两拨人马到达军中的时候,篝火都已经点起来了。一只只烤全羊在旁边的火堆上被翻烤着,油脂溅落,松枝发出噼啪之声,香气扑鼻而来。 谢穆宁喜滋滋的跟着老爹进去,挨着他一起入座在位次比较靠前的条桌后。 等到一条羊腿被端到面前,她褪下手镯,取出匕首开始麻利片肉。 第4章 楚元看向谢朝辉,后者摇摇头。他再看看目不斜视看着场中健儿摔跤的侄儿,还有美滋滋拿着匕首片羊肉的谢穆宁。 离得这么近,两人却都完全没有看对方。 他叹口气。算了,这也是没缘法的事,任其自然吧! 居于首位的大将军聂锋笑道:“谢家丫头,听说边城的人被你哭得都快吓死了?” 谢穆宁赶紧把匕首放下,“大将军,穆宁才差点被楚叔叔吓死了呢。” 是真的一魂一魄都差点被吓飞了! 这位聂大将军就是三年前想把女儿嫁给楚将军的人。怎么一点也不懂得坚持呢?你要是逼一逼,没准楚将军的娃儿现在都两岁了啊。 在座众将都是看着谢穆宁长大的,闻言想着小丫头哭得不知道多可怜才能把自家的媳妇、闺女吓着了。都哈哈大笑起来,“楚元,这你得哄哄。赶紧掏点好东西给谢家侄女压压惊。” 楚元笑道:“此役我得了把好剑,剑身既薄且利还轻,而且比寻常的剑短了些许。估计是北戎贵族女子用的,便给了谢家侄女吧。” 他这里说了,亲兵便去将这件战利品捧了来。 谢穆宁抽出一看,寒光泠泠的,照得见人脸。 她比划了几下,果然比较轻。 “多谢楚叔叔,那侄女可就笑纳了。” 楚元颔首。 下首小将古清也就是古雨的哥哥道:“你别在位置上比划了。场中正好空了,你到场中比划给大家伙看看吧。” 谢穆宁得了好剑,本来就有几分手痒。当下大大方方道:“好啊!” 她站到场中倒提宝剑向四方抱拳,“诸位叔伯、世兄,穆宁献丑了!” 众人捧场地轰然叫好。 谢穆宁的功夫不是花拳绣腿,是的话她也不敢带人驰援了。为了配合这剑,她挑了一路轻灵剑法,施展开来。 女子身姿灵动,舞动间眉目生辉。来若疾风,去如江海,竟有几分勾魂夺魄之感。 在座一众小将看得目不转睛。 就是一开始觉得谢穆宁美得未免太有攻击性、为人又过于高傲的楚俊彦也有些看住了。 古清赞道:“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穆宁妹妹剑法已成。” 一套剑法舞罢,谢穆宁站到楚元跟前拱手道:“多谢楚叔叔赐剑,我当真喜欢!” 楚元看看她熠熠生辉的小脸,“喜欢就好!你是红妆、武装都来得,不愧是边城女儿啊!”比京城那些柔弱女人多了一份傲雪凌霜之美。 “楚叔叔谬赞了!” 谢穆宁回到座位上继续吃东西。 为了解腻,她要了些能生吃的菜叶来包肉。 卷好递给老爹,“这么吃也好吃!大夫说要你多吃菜,少吃肉。” 谢朝辉接过去,“就你麻烦。” 一旁的赵将军道:“老谢,快别显摆你有闺女了。在座谁不知道穆宁侄女孝顺,为救父疾驰一百多里。不过穆宁啊,你怎么知道他们从哪里突围呢?” 谢穆宁又卷了一个羊肉生菜卷正打算吃,闻言道:“赵叔,我那天晚上睡着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事。起床后吃过早饭还是慌得很,然后一冲动就奔你们几家借人去了。幸好几位婶婶都纵容我胡闹,众兄弟也耿直。至于为什么正好赶上了,因为我们刚好跑到那里啊。瞎猫撞到死耗子!” 赵将军道:“得,你都自认瞎猫了我还能不信么?你是瞎猫,那纳真就是死耗子呗。” 众人又是一阵笑。 到后来酒酣之时,大将军击节唱起了《无衣》,众将齐声相和。 谢穆宁托腮仔细听着。 老爹的嗓子十分粗犷。隔壁楚元将军的声音却是低沉浑厚而不失饱满,唱歌很是好听。 至于楚俊彦的声音被她人为隔离了,当没听到。 当晚谢穆宁就睡在老爹大帐里设的素色小帐篷里。 烤全羊有点咸,她醒了口干便爬起来倒水喝。 老爹已经在床上打呼了,动静还挺大。不过谢穆宁从小听惯了就不觉得吵。 她端着水盅走出营帐,门外值夜的亲兵赶紧拦住她,“大小姐,此时不要出去走动。” “我没要走动,我就看看星星。” 亲兵也不好再拦她,却有些担忧的看了左边一眼。 谢穆宁陡然想起进营地的时候好像看到那边有几个帐篷颜色比较鲜艳。她反应过来,那是军中红帐。 游杉他们当初以为她是男娃子的时候曾经在她面前说过,每逢庆功之夜,红帐外都会排起长队。动静往往闹得很大! 离得远,又隔着帐篷所以她这边听不到。但偶尔就会有那么一两声影影绰绰的传出来。 亲兵这是担心她听到了。 她只好装作不懂的走回了帐中躺下。 不期然又想起游杉说楚元从来不留宿青楼的事。他那样的地位肯定不会将就营女支,青楼也没有相好。大将军的女儿也不娶,自荐枕席的连人带被扔出去。 二十几岁的人,难道就只爱画烽烟长河,只爱唱铁马金戈? 对了,今天大将军说战报里还带了自己一笔。 因为那一次成功突围保住了高层将领的完整。不然今晚大将军左右前十个席位不论少了谁,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不管是不是瞎猫撞到死耗子,对边关都是一记大功。 所以,他破例给自己请功了。 当时老爹高兴坏了。如果自己能得了朝廷的旌表,名声就能上一个台阶。以后嫁人了婆家都不敢轻易拿捏的。 不过,这一战之后楚将军就要回京了。因为他并不是常年驻边的将领,他是被皇上派到边陲历练的。 也是因此,楚俊彦是在京城长大的。他平时是在太学读书。 这一次大胜之后,北戎能消停许久。所以皇上召楚将军回去了。 罢了,至少自己摆脱了楚俊彦这个糟心货。 楚将军成不成亲的,她一个外人又是晚辈好像确实也不好多管。 但楚将军活着,楚俊彦就会继续科考吧。听说有人从少年郎考成了白头翁,始终不能中举。更别提后面还要中进士,考出来也不过是从七八品的小官做起。 可比不得军中凭军功升迁来得快。更没有众家叔伯看在楚将军面上对他大加提拔,立功机会往他手里递。 这辈子她祝愿楚俊彦和白月光能一开始就成双成对,千万不要再去祸害旁人。 但前途不及上一世的楚俊彦怕是满足不了白月光对地位的渴求。到时候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如前世一般恩爱久长了。 当晚楚俊彦也是睡在他叔叔帐篷里。想到猎猎红衣,舞剑如风的女子,他有些走神! 他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啊,吃肉的时候姿态豪放得近乎粗鲁。 肯定是因为他到了叔叔身边,这么久连个平头整脸的丫鬟都没见到的缘故。 俗话不是说‘军中三年,母猪赛貂蝉’么。 叔叔也真是的,近身伺候居然连丫鬟都不用。在边关如此,在京城也如此,过得跟苦行僧似的。 楚元可不知道侄儿在腹诽他。他一身寝衣坐在两张行军床并起的大床上,“既然你和楚家侄女彼此无意,之前说的事就做罢了吧。明日你们分开回城,省得惹来闲话。你这孩子也真是,不中意也不同叔叔说。” 他一门心思想把最好的给侄子。谢家侄女一副女儿柔肠,却有男儿肝胆。那在边城就是仙露明珠,一家有女百家求的。 之前她当众舞剑,若不是各位同袍知晓自己有意为侄儿求娶,老谢也一心想要女儿离开边关生活,当时怕就有人忍不住了。 但奈何不合侄儿的意。这种事还是要孩子自己喜欢才好,毕竟娶回家要过一辈子的是俊彦自己。 楚俊彦张了几下嘴,想说其实也不是一点不中意。但想想京中的软玉温香,还是觉得那样的他更喜欢。 谢穆宁是敢上战场砍人的。他将来还想左拥右抱呢。万一她嫁过去妒性大发,打杀他的莺莺燕燕怎么办? 所以,还是做罢的好。 楚元说完就准备睡了,“我睡外边,你睡里面吧。” “哦。” 摆脱掉了前世糟心的婚事,谢穆宁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 古雨过来找她,“之前传出你中意铁血男儿的说法,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那晚听众将齐声高歌《无衣》,我好感动!” 古雨背着手道:“不错,美女爱英雄这是正理。不过你想坐产招夫,英雄恐怕不会做上门女婿哦。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人家都是英雄了自然会有大好前程。怎么可能当上门女婿?哪怕你在你爹麾下将领里寻摸,怕是也不易。当上门女婿会让人笑话的。这一条就改了吧!” 改了我家才好上门提亲啊! 谢穆宁狐疑的看着这位闺中姐妹。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准备成亲,自然没有这一出。 难不成古家想娶自己做儿媳? 那不错啊,古家叔婶一向喜欢她,古雨和她又是好姐妹。古清哥对自己也一贯极好,比嫁给楚俊彦那糟心货可好多了。 她正打算暗示古雨几句,扣儿叩门进来,“小姐,京中有旨意,让您随楚将军回京。皇上要召见您!” 第5章 谢穆宁一愣,皇上要见她? 太好了,肯定是有旌表。这可是一道极好的护身符啊!甚至对老爹都有好处的。 谢穆宁充满暗示的用力握古雨的手,“等我回来!” 古雨瞬间领悟,当即喜笑颜开,“好,我等你,我们都等你!” 谢穆宁对扣儿道:“派人去楚府打听一下他们准备几时进京。再派人去军中知会我爹一声。” “是,大小姐。”扣儿转身兴冲冲的出去。 古雨道:“穆宁,你肯定要开始收拾东西了,我就先走了。这会儿已经是仲秋,等你到京差不多就深秋了。然后冬装你也得带一些。你慢慢收拾吧!” 谢穆宁送她到二门,“我也不用带太多。边关的样式和京城的不同,去了可能还得现置几身。” 京城那些人眼高于顶啊,把外地进京的官员都视为土包子。更不要说她这样无官无爵的了。 而且皇帝要亲自召见,这是多大的荣耀。她们还不得羡慕嫉妒恨啊。 上一世谢穆宁进京就被她们当土包子取笑。她当时猝不及防,很是受了些奚落。 从此就不爱跟京城那些贵女、贵妇往来。 楚俊彦那货就只会怪她帮不上忙,还说她拖他后腿。 这一次是去面圣,需要更加的重视。 上辈子她穿着边城流行的款式进京,但那些款式已经是京城流行过了的。 这回她要找裁缝和绣娘来府上,好好置办几身。 谢穆宁回忆了一下前世京城半个月后流行什么款式,等裁缝和绣娘来的时候细细说给他们听了。 “我加钱赶制,你们有没有问题?” 裁缝笑道:“我们知道谢大小姐是要进京面圣,肯定一切以你为先。就是之前的客人,和她们解释一下请她们顺延也可以的。加钱就不用,谢大小姐回头跟那些客人道声谢就成。” 这边关最大的主顾就是一众边将的妻女。她们和谢穆宁都有交情。而且这回她进京代表的也是一众边将府的颜面,所以真的好商量的。 谢穆宁笑,“我也不白让你们赶工,白让她们让。我这里有几套京城时兴的款式,你们给我做了,就给她们做吧。” “哎哟,那敢情好。多谢您了啊,谢大小姐。还是您有本事!我们边城每次都只能追京城流行的尾巴呢。” 裁缝和绣娘都没有多想,只以为谢穆宁可能早就有内幕消息知道要上京了。所以特地托人搞来的。这可是便宜他们了! “楚叔叔那边定在五天后起身,赶不赶得及?” “把所有人手聚齐,熬更守夜也给您完成。” 这是秋冬的衣服比较厚实,也费事。她秋装做两身,冬装一身。剩下的回头去京城做。 其实楚元本来是打算三天后就出发的,想到多了个小姑娘这才又延后了两天。姑娘家出门总是要麻烦一些。 老爹又跑回来了一趟,亲自拜托楚元对谢穆宁多加照顾。 “楚老弟,这回给你添麻烦了。” 楚元道:“这还用你特地跑回来和我说?一路同行,我自该把侄女照顾周全。到时候她住在我府上,管保不会受一丁点委屈。进宫该注意什么,我也会叮嘱到。” “这个我自然是放心的。” 第四天晚上,三身新衣都送了来。谢穆宁试了一身,挺合适的。当即把钱给了。 “我去了京城,也可以继续帮你们打听京城流行款式。”她笑眯眯道。 亲自送货来顺便道谢的掌柜的立即很上道的开口,“这一次新款式赚的钱,小店分谢大小姐一成半。今后都照这个规矩办!” 常有京城来的人鄙视她们跟风,让那些穿了别人淘汰款的边将妻女都不太高兴。 如果能有最新款式,她们一高兴了,那钱自然也掏得乐意。 可不能小瞧了边将,打仗挺发财的。而且边关也好做生意,很多边将的夫人都在偷偷做一些走私的生意。 这一点大将军心知肚明,但从来不会干涉。卖些丝绸、瓷器赚北戎人的钱回来有什么不好? 只要别是粮食、铁器之类的违禁品就好。 眼前这位谢大小姐不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商业触觉么。 谢穆宁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给掌柜的你写信的。” 能把生意做大的人都不笨。掌柜的亲自前来,应该是打算送自己一份礼的。如今能做成长久生意对方更高兴。 她不但能让边城跟上京城的流行,让边城走在京城前头都是可以的。 衣服送来的第二天,谢穆宁拜别老爹登车随楚家叔侄进京。 古伯母和古雨都来相送。谢穆宁还没跟老爹说这事呢。 不过谢朝辉显然从古家母女异乎寻常的热情中看出来了点什么。他思忖一番,也行啊! 既然小祖宗不愿意离开边城,那嫁到交情深的人家挺好的。 他对着古夫人点点头,“劳弟妹费心了!” 古夫人笑,“谢大哥不必客气。我这心底啊,一向是把穆宁和古雨一样看待的。” 谢穆宁上了车,谢朝辉忍不住跟着马车走了几步,“有事就找你楚叔叔,不用同他见外。” “女儿知道了,老爹你回吧。”谢穆宁从窗户探头出来挥手。 楚家叔侄都是骑马。出城之后楚元驱马来到谢穆宁车窗边,“穆宁,我们一天大概要走六十到八十里路。所以路况好、天气好的时候马车也会跑一跑。” “我都可以,楚叔叔不必顾虑我。”要不是不想看到楚俊彦那货,她骑马都可以。 楚元微笑道:“我知道你不娇气,但我不能就把你当男娃娃对待了啊。” 这条路楚元比较熟悉,哪处该打尖,哪处驿站可以住宿,路上怎么走,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而且提前就安排人去驿站通知,到了就有热水可以用,饭菜也做得差不多了。房间更是早准备好了。 比谢穆宁上辈子跟着楚俊彦进京舒坦多了。 楚俊彦说这些都是该女人操心、张罗的事儿。他也不想想她从来没有进过京,她怎么张罗? 谢穆宁泡脚后穿着寝衣躺在床上,她今天完全没感觉到累。 楚叔叔亲自带大一个侄儿,还真挺会照顾人的。 当初他兄长是战败牺牲,后来朝廷追究责任楚家很受了些牵连。 消息传来,他嫂子悬了梁。他当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吧,还得照顾侄儿长大。 楚家的家境是他十八岁后走武举从军才逐渐又好起来的。到他二十一岁斩杀了北戎前国主,楚家就又回到了一流的世家。 次日一早起行,楚元怕谢穆宁途中无聊,驱马在旁给她讲山川风物。种种传说信手拈来,听得谢穆宁很是入神。 “楚叔叔,听说读了很多书啊?” 楚元笑笑,“彦儿如今这条路,本来是先父给我安排的。” “我回味一下您刚讲的两个故事,您不用管我了。” “行,你有任何的需求都只管和我说。只当我是你亲叔叔就好。” 过了一阵,有楚府的家丁送了热热的糖炒栗子过来。 “谢大小姐,方才经过的小城糖炒栗子很出名。将军让小的去买了一些给您甜甜嘴。要是路上饿了,这也可以垫一垫。不过将军说让您别多吃。一会儿要打尖那家店羊肉粉条做得很地道。” “哎,我知道了。替我谢谢楚叔叔!” 走到第五天的时候,天公不作美。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倾盆大雨就是半刻钟的功夫。 谢穆宁的马车陷进了沼泽里。 她预备下车,方便下人抬车。 楚元正好披着蓑衣过来看谢穆宁这边的情况。见状道:“你们姑娘家不要下车淋雨。这样大的雨披着蓑衣都能淋湿了。” 说完弯下腰同谢楚两家的下人一起抬车轮,一直抬了十来丈到好走的路段。 被交代在一旁安抚拉行李马匹的楚俊彦愕然不已。 楚元看看四下道:“附近有个岩洞,趁着雨还不是太大,大家把车马赶过去让人和马都避一避。” 谢穆宁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岩洞,连鞋都没湿。她马上张罗生火熬姜汤。 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外披着蓑衣安顿马匹,人手有些不足。 谢穆宁自己拿着菜刀切姜片,对着进来的楚元等人道:“楚叔叔,你们的衣服都湿了,赶紧去换身干的。这姜汤马上就得了。” “好!”楚元点头。然后转到拐角的地方换衣服,湿衣服脱下来烤着。 果然不多久,谢穆宁就亲手用托盘端了几碗姜汤过来。 “楚叔叔,趁热喝。” 她虽然递了一碗给楚俊彦,却没有单独招呼他。显得他就是个搭顺风车的。 楚元道:“穆宁准备得很周全啊,看来我们男人日子还是过得糙了些。” 谢穆宁笑笑,“我也得有点用处,总不能处处都仰赖楚叔叔照顾。” 这么一路走了十几天,才到了京城。 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前,楚元过来道:“到了,下车吧。” 谢穆宁知道到了。她楞在了车上是因为看到了楚俊彦的白月光白敏舒! 这可是上辈子趁她没有防备把她推下山坡摔死的仇人! 第6章 白敏舒是楚俊彦舅舅的女儿。她笑吟吟的迎了出来,对着楚元福了福,“楚二叔,得知您和表哥今天回来,敏舒特地过来张罗了一番。快进府吧——” 楚元点点头,“有劳敏舒了。” 谢穆宁深吸了几口气,然后表情镇定的下了马车。 白敏舒震惊地道:“这位是?” 楚元道:“这是谢将军的女公子,这一次应皇上的召见进京。你们叫她谢大小姐就好。” 门口下人整齐躬身,“见过谢大小姐!” 谢穆宁笑道:“诸位不必多礼。” 然后众人才发现,这刚从边城来的谢大小姐和表小姐撞衫了。 白敏舒整个人愣住了,这是京城最新款。自己还是想法子插了队才先穿上了。 这个边城来的土包子怎么会也穿了一身? 撞衫这事儿吧,谁丑谁尴尬。 白敏舒当然不丑,相反她还长得很有几分灵气和秀美。 不过这身衣服,更适合谢穆宁这样大气、明艳的人穿。这可是她费心从前世流行里挑出来的。 在场下人之前觉得白敏舒穿着挺好看的,但这位谢大小姐显然后来者居上。 白敏舒自己也发觉了,脸色不复之前的明媚。 楚元对于两个女娃娃穿了一样的衣裙没什么感觉。那宫里的宫女还全是一样的打扮呢。 不过如果真要问他,私心里楚元也觉得谢穆宁穿得更好看。 白家的小丫头乳臭未干,实在撑不起来这一身。 他径自吩咐道:“把谢大小姐的行李搬到芳华园。” 那是后院除了正房景致最好的院子。 下人犹豫地道:“可是将军,芳华园表小姐一直住着。” 楚元常年在边关,偶尔才回京。京城将军府里就楚俊彦一个主子。白敏舒年岁未足,时常过来走动。一贯都是在芳华园落脚。 就是前世,她来做客也是非芳华园不住。楚俊彦交代过,芳华园不待客,给表小姐留着。后来两人更是在芳华园勾搭成奸。 那地儿给谢穆宁住她也是不会住的。当下笑道:“楚叔叔,我都可以。” 楚元道:“那就觅香居吧。” 他心头觉得有点奇怪,白家就在京城,他家的姑娘怎么过来把自家待客的好院子给占了? 不过也没多理会,路上走了十几天这会儿只想坐下歇歇了。 白敏舒果然安排得妥当,府里下人也都听她招呼,连谢穆宁都宾至如归。 哼,楚叔叔还在呢,这是他的府邸。楚俊彦如今不过是个侄少爷。白家就迫不及待的让女儿过来处处插手了。 就算楚叔叔说了无意婚娶,你们也不必这么急吧! 怪不得上辈子她到了府里,总感觉处处掣肘。合着府里下人一向都是把白敏舒当未来的少夫人,更习惯她的行事方式啊。 谢穆宁本来已经熄灭的给楚元做媒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一旦楚叔叔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娃娃,那楚俊彦成亲后就该搬出去自立门户了。 到时候可没有这五进的大宅子给他住。 就是不搬,他也只是侄少爷。 不急,她还要在京城待一阵呢。 洗漱一番她坐在躺椅上休息。一旦楚叔叔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一直盯着他产业的白家人脸色怕是会很精彩啊! 上辈子白家仗着是楚俊彦外家,可真是给了自己不少排头吃。 她很想看他们全家吃瘪。 到吃饭的时候,楚元觉得白家女娃娃在这边待着也挺好。不然谢穆宁这么住下怕是会觉得处处不便。 就譬如这吃饭,总不能他们叔侄一席,再给她单摆一席吧。第一顿饭怎么都该一处吃的。 如今有白家丫头陪着,两两成席倒是好很多。 “敏舒啊,你要是近日没什么安排,就都留在楚二叔府上吧。穆宁她从边城来,对京城和这府里都不熟悉。你正好陪她到处转转。” 白敏舒心头一呕,祖母说了会把自己许给表哥。那自己以后就是谢府女主人。如今倒成了沾一个外人的光,为了陪她才被挽留的了。 不过她嘴上甜甜的道:“好的,楚二叔。” 也好,要定下自己和表哥的婚事,也得跟楚二叔谈。最好是能暗示楚二叔派人上门提亲。 楚二叔不婚娶,表哥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不过这谢穆宁进京,不会也在打表哥的主意吧? 白敏舒给谢穆宁介绍着京城的菜色,“京城的人好吃,而且食材丰富,也就多了许多发挥。” 谢穆宁心道:你这是内涵我们边城冬天吃来吃去就是羊肉么? “是么,那我倒要好好尝尝。楚叔叔,皇上召见会不会赐宴啊?那我回去也好跟小伙伴吹嘘一番。” 楚元失笑,“你倒是真敢想啊!不过,也不是完全没这种可能。到时候皇上见了你,多半会打发你去后宫陪太后、皇后还有其他娘娘说说话。要是你讲的边关风土人情吸引了她们,没准到时候就赏你顿饭吃。” 谢穆宁点头,“那我打打腹稿。要讲得像你路上给我讲故事一般,引人入胜。” 之前在府门前白敏舒的注意力都被撞衫吸引了。并没有把楚元说谢穆宁是进京面圣的话听入耳。这会儿她才一愣,“谢姑娘,皇上为什么会召见你啊?” 谢穆宁懒怠和她多说,于是以目光示意楚俊彦自己在吃东西,让他说。 楚俊彦见表妹好奇,只好道:“楚姑娘她带着三百人奇袭,恰好接应了我叔叔他们突围。” 白敏舒道:“那楚姑娘你可真是个福星啊。” 一个恰好,一个福星,都是说她撞大运嘛。不过她正需要这种说辞。 于是楚穆宁点头不已,“对,瞎猫撞上死耗子。我说的死耗子是北戎的纳真王子。” 白敏舒听到死耗子,脸上一僵。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鲁!把她的胃口都败了。 谢穆宁是故意的,她就是见不得白敏舒吃得舒心。 眼见白敏舒不怎么吃得下去了,她愈发口味大开。 “白姑娘,你别让着我。吃啊——” 楚元看过来,就见白敏舒吃个饭还拧眉,实在有些坏人食欲。幸好穆宁丝毫不受影响。 这两人看起来油跟水一样,让白家丫头陪穆宁合适么? 可亲戚里好像也没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儿了。 彦儿和穆宁男女有别,而且议婚不成更该避嫌。之前出门一段时日,他也该潜心攻读了。 自己叫他去边关议亲,也是想着读万卷书还得行万里路才行。 行吧,白家丫头好歹还有个温柔和顺可取。应该不会同穆宁闹什么矛盾。 吃过之后,各回各的住处歇下不提。 第二天楚元需要去兵部报个到,告知兵部自己回到进城了,把谢家姑娘也带回来了。 然后兵部再呈报皇帝,皇帝抽空接见。要是皇帝没空,他们就得等着。 谢穆宁让自家下人把马车洗洗刷刷一番,她要出门。 白敏舒还想着观察谢穆宁是不是对表哥有意思,而且楚元叮嘱了她作陪,也不好当耳旁风。于是她吃过早饭就过来了。 “咦,谢姑娘你不多歇两天么?” 谢穆宁道:“我不累啊。而且我想去外头做衣服。” 说到这个白敏舒忙问道:“谢姑娘,你这一身是在哪做的?”她今日换了一身了,而且换了最适合自己的嫩黄色。 “我在边城做的啊,临走之前做的。边城的裁缝说这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开始我还有些担心,昨天看到白姑娘你穿了身一样的,我就安心了。”谢穆宁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道。 白敏舒震惊不已,“什么,你半个月前就拿到了?这不可能。”半个月前,京城绣坊都在赶制郡主还有国公府千金的订单呢。怎么可能就传到边城了? 谢穆宁惊讶的道:“不然我半道上哪去做衣服?” “呃......”白敏舒一滞,是啊,她半道上哪做衣服去?想不通! 可是她今天实在不想陪谢穆宁出去,表哥昨天回来,他们还没能好好说说话呢。 楚二叔也回来了,就不如平常方便。 “你这会儿出去是没法子做衣服的,各大绣坊的单都排到下个月去了。” “哦,那我出去随便转转。你不用陪我,我有人带着。我家下人就有从京城去的。你们表兄妹许久不见,正该聚聚。对了,我听说楚叔叔正在考虑要给楚世兄定亲呢。” 抓住机会哦,姑娘! 白敏舒有些狐疑的看她一眼。她难道真的对表哥无意? 谢穆宁道:“此间事了,我就要回边城的。”待名分定下,你名正言顺地去和楚俊彦的一众红颜知己掐吧。 白敏舒十三岁,也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前世她嫁给楚俊彦填房,后宅其实也挺热闹的。 自己活着的时候楚俊彦不敢放肆,后来他不便立即续娶白敏舒,后院可着实抬进了不少人。 白敏舒也知道表哥在京城一向是香饽饽,毕竟他是将军府的继承人。 而眼前的谢穆宁看起来倒真不像要同自己抢的样子。她还提醒自己楚二叔打算给表哥定亲了。 她得赶紧知会家里一声。 “多谢了!” 谢穆宁摆摆手,“不客气,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我还等着你嫁过来之后失望只是个侄少奶奶呢。 第7章 白敏舒没有贸然往家里送信,她先去外院找楚俊彦确认消息。 楚俊彦有些惊讶的挑眉,“谢穆宁告诉你的?” “表哥你就说是不是吧?” 楚俊彦点头,“确有此事。你也知道叔叔一直就指望我给楚家传宗接代的。他说楚家男儿大多逃不过早夭之命,希望我能转入文职。当然也希望我能早早成亲。可能近期就会在京城闺秀中替我寻摸。” “那你怎么没有说过?人家还一心一意等着长大了好嫁给你呢。”白敏舒一脸委屈的道。 楚俊彦看看身量还有些未足的表妹,“叔叔希望我及早成亲生子。所以他想给我找个年纪相当,娶过门就能生孩子的。而且最好身体好,能多生几个。” 他也喜欢处处以自己为尊的表妹。可表妹今年才十三岁,至少要再过两年才能过门。而且她和母亲一样,看着有些娇弱,也不符合叔叔的期望。 白敏舒道:“是你娶亲还是楚二叔娶亲?” 楚俊彦还是很尊敬叔叔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又不是你爹。” “叔叔把我养大,又教导我习文修武。我的婚事,他当然可以做主。而且,他也没有完全不顾我的意愿。” 白敏舒有些受伤地道:“那你也不想娶我?小时候你说过长大了就娶我的。” 楚俊彦道:“可是如果是你,要我叔叔点头很难的。” “为什么,我哪里不如人啊?” 楚俊彦叹口气。他母亲嫁过来,因为身子弱只生了他一个。父亲出事的消息传来,她全然不顾自己这个儿子就殉情了。 所以叔叔一直觉得白家女子不是良配。 白敏舒道:“那你没想娶我,为什么不说?让我这么上门来照顾你,好像死乞白赖要嫁你似的。” 她坐在锦凳上默默流泪,甚是动人。 楚俊彦就想起了幼年时母亲思念征战在外的父亲也是这个样子的。 他过去帮白敏舒揩泪。 “表哥,你如果也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同楚二叔抗争?你又不像姑父要去边关出征。你就在京城好好儿的读书、科考。晚两年成亲又有多大关系?我回家去了。我也不是嫁不出去的。我这个年纪,家里也该给我寻摸合适的对象了。” 楚俊彦跟在她身后,“我送你,你先收拾一下吧。” 让来做客的表妹这么红着眼眶离去,别说舅舅会上门来找自己。就是叔叔知道了也要过问的。 他其实是喜欢表妹的。表妹性子和顺,处处依着自己,是一朵解语娇花。 但是这样的女子时下可不少,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不乏其人。所以,他并没有很强烈的要娶表妹的意思。何况,还得为此和叔叔对白家的成见对抗。 谢穆宁才没管这对表兄妹如何呢。她和管家打了个招呼,就径自驱车出门了。 瑞叔是边城楚府的管家,京城的是福叔。 楚叔叔的父亲那阵子,就是他在这个府里当管家了。 不过楚俊彦父亲出事后,这座府邸曾经被收回。是三年前楚叔叔斩杀了北戎前国主又重新赐还的。 楚叔叔把这些老人找了回来,在他离京的时候照顾楚俊彦。 “大小姐,我们去哪里啊?”扣儿跪坐在车厢一旁,忍不住问道。 谢穆宁带出来的都是谢家跟她上京的人,坐的也是自家马车。自然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这一次上京,老爹为了让她自在,把家里得用的下人遣了大半跟随她前来。 银票也给她带了不少。 其实家里的银钱本来就是谢穆宁在管着,他们家连个姨娘都没有。他爹娘更是只生了她一个。 所以银子老爹从来都是尽着她用的。上不上京也没多大差别。 这会儿马车七弯八拐的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扣儿着实感觉奇怪。 大小姐头回来京城,居然繁华热闹的地方一处都不去,反倒指挥车夫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 谢穆宁道:“到这里来找做衣服的绣娘啊。” 扣儿不敢再多问了。心头却有些犯嘀咕:是不是那个白小姐给大小姐推荐的地方啊?这么偏僻,一路都是问着来的。而白小姐自己还没有一道来。 不过,自家大小姐好像也不是那么轻信人的主。 谢穆宁让车夫在巷口停下,随手抛给领头的家丁谢全一锭碎银子。 “斜对面有个小酒楼,你们自己去听听说书打发时间。” 谢全看距离也不远,还能看得到这边便躬身道:“是。” 谢穆宁只带了扣儿一道进去。 看她站定在第三户人家门前,扣儿上前叩门。 里头一个女声问道:“谁啊?” 扣儿道:“做衣服的。” 门被打开,里头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道:“你们......”她的目光落到谢穆宁的衣裙上一下子就移不开了,声音也戛然而止。 谢穆宁道:“我当然是因为你的衣服做得好,款式还时常别出心裁才来找你做衣服的。进去说吧——”说罢反客为主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还算宽裕的人家。窗明几净,墙刷得白白的,家具也比较时兴。 但家里却没有伺候的人,开门、倒茶都是方才那个女子。 谢穆宁问道:“你家丫鬟跑了?没签卖身契么?” “没签。您能找到这里来,也该听说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做衣服?” 谢穆宁道:“我才从边关来。到处的绣坊都排着队,不知几时轮得到我。倒是你这个曾经神针坊最出名的绣娘如今接不到活儿,还被人泼了脏水。我觉得你应该有时间给我做衣服。” 那女子除了刚看到谢穆宁衣裙的时候,基本还是比较淡定的。这会儿听她说‘被人泼了脏水’眼眶却是陡然一红。 谢穆宁道:“我身上这套衣裙是你设计的。但被人偷走了底稿还抢在前头给绣坊掌柜的看了。你反被诬陷是剽窃之人,却百口莫辩。你帮我多做几身新颖的衣服,我穿着给人看了就能证明你的实力。你无须去剽窃别人!反倒是那个偷你底稿的,如果以后江郎才尽了,不就什么都不言而喻了?” 上辈子,这位很有创意的绣娘就是这么自己给自己洗刷掉污名的。 她颓废了一阵,创意接踵而来。接二连三做出款式新颖别致的衣服,自己穿着坐马车到神针坊门口,下车转悠一圈就走。 下一件新衣裙做出来,再如法炮制。 如是再三,世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而且她还去了神针坊的对家。令本来只是打算晾一晾让她自己求着回来的神针坊扼腕不已,很久都是业内笑柄。 谢穆宁觉得只有此人水平够,又有时间给自己做衣服。 这名叫做黄秀馨的绣娘点点头,“好,既然姑娘信任我,我一定为你做出最适合您的衣服来。” 谢穆宁从扣儿手中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你尽管自由发挥吧。不过近期我可能就要进宫面圣,你先给我赶制一身出来。我看过满意,到时候就直接穿进宫去。” 她做了两身新款秋装,其他就是路上穿的边城时的衣服了。 昨天亮相穿了一身,今天依然还是这身。但过几日势必得换另一身。到时候进宫穿已经上过身的衣服好像不够郑重其事。而且被白敏舒知道她只有两身换着穿,肯定背地里也会笑话她。 还会‘无意间’给她传播出去,让她成为京城闺秀圈的笑柄。 黄秀馨直接让吓到了。她站了起来,“姑娘您说您要穿着我做的衣服去面、面圣?” 这种话没人敢瞎说的。 “等我看过满意才行。好了,我走了。你要是做好了,送到楚元将军府上,就说是谢大小姐定的衣服就行。或者,你现在收拾工具跟我走,去谢府给我做也成。不好不好,把你带回去了光给我自己做不好。” 黄秀馨听到谢元将军,又想起谢大小姐说她刚才边关来,渐渐有了真实感。 “谢大小姐,您做了什么?皇上都要召见您。” “我就带人去接应了一下我老爹和楚叔叔而已。可能皇上觉得新鲜吧,就让楚叔叔带我上京来看看。” 黄秀馨道:“原来您还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啊。秀馨真是失敬了!” 她脑海中已经有点感觉了,转身去拿了纸笔就开始画底稿,浑然忘了客人就坐在一边。 她以前是首席绣娘,根本不需要招呼客人的。有了想法都习惯立即画下来,因为有些灵感是转瞬即逝的。 谢穆宁失笑,要做出什么成就来,可能还真得有几分痴劲。 她起身往外走,对扣儿道:“让锁儿过来照顾她一日三餐,到点催她休息。另外让谢全安排个人在这附近看着点,以防不时之需。” “是,可她还没有给您量尺寸呢。” “她既然没提,那应该目测就够了。术业有专攻,用人不疑。” 扣儿看看大小姐身上的裙子,如果这身是黄绣娘设计的,那确实是有水平。 不过大小姐怎么会对这些事那么熟悉?算了,不管了。大小姐没说的事不必深究。 第8章 楚元到兵部打了个转,见了几位平素对他和北境边城比较关照的同僚。中午还和旧友在酒楼小聚了一番。 因是午时,肯定不能贪杯,便随意喝了两杯就散席了。 “下午逛戏园子去?” “不了,刚回来家里还有事。” 小厮跟着楚元骑马回府。中途绕了一下,路过做糕点闻名京城的云轩楚元道:“你去把特色点心都打包一份。哦,一式两份吧。” “是。” 回到府里,楚元对小厮道:“给楚大小姐和表小姐送去。” 迎出来的福叔道:“将军,表小姐已经回府了。” “嗯?”昨天不还答应得好好儿的,陪穆宁到处逛逛么。 “表小姐和少爷好像是置气了。午前她闹着要走,少爷叫了马车送她回去了。没事,他们常常这样一时好一时歹的。” 楚元站定,“白家丫头多大了这是?” “将军,十三了。” “那也不小了啊。她时常过来小住?” “是的。” 楚元道:“那穆宁今日做了什么?” “谢大小姐今日独自出去逛了一圈,午饭前就回来了。午饭进得挺香的。” “这个彦儿,真是不靠谱。” 白家丫头是客人,年岁又小,答应的事不当回事也就罢了。总不能跟她去计较! 彦儿可是主人家,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管不顾是何道理?便是之前婚事不成,也不该如此。这孩子怎么变这样了?幸亏穆宁心大,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看来这婚事没成也不是坏事。不然彦儿娶了穆宁进门却让她受委屈,自己可不好跟谢老哥交代。 他隐隐生出自己教养大的侄儿配不上谢穆宁之感。 楚元脚跟一转,自己拎着点心去看谢穆宁了。 谢穆宁心情倒是不错,她一回府就听说那对表兄妹起了龃龉。如今楚俊彦送表妹回家,肯定会被他舅舅、舅母盘问。顺利推动两府联姻的进程。 楚元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池边喂锦鲤。 这栋宅子极大,是楚家祖上立功后受的赏。后来在他哥手上被朝廷收了回去,三年前他立下大功才又重新赐下。 宅子在京城算占地大的,景致也极好。尤其后院还有个大湖,夏天的时候鱼戏莲叶,鸳鸯并游,蝶儿双飞。 如今是深秋,稍萧瑟一些,但湖心亭里坐着的丽影却是自得其乐,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楚元看到谢穆宁欢欢喜喜的,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明媚了,“穆宁——” 谢穆宁闻声转头,“楚叔叔,你回来啦。” 楚元点头,把手里的点心递给扣儿,“这是云轩的特色点心,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好,谢谢楚叔叔。” “下午要不要到烂柯寺走走?此时那边景致不错。” “好啊。” 烂柯寺离城不远,后山漫山红遍,层林尽染。是京城这个季节有名的景致。 谢穆宁跟着楚元出门。依然是楚元骑马,她坐车。 虽然这回没有楚俊彦那碍眼的。但京城闺秀不像边城女郎,打马街头也只当寻常事。谢穆宁不想太特立独行,便还是坐车。 到了山门前,楚元站在马车旁等谢穆宁下车。 她换了一身适合出行的蓝色窄袖长裙,脚踩一双鹿皮靴,看着很是飒爽。 主持已经亲自迎了出来,“不知楚将军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了。” “不用特地招待我们,我们自己走走逛逛就好。” 又转头问谢穆宁,“这里的斋饭相当不错,要不晚间就用了再回城?” “可以。” 楚元这么护送着一辆明显是女眷所坐的车辆出城游玩,落在了不少人眼底。 他在边城曾是不少待嫁女郎的春闺梦里人,在京城也不遑多让的。只是他从来不近女色,而且有言在先无意婚娶。 那些曾恋慕过他这个英雄的美人到了年岁一个个也只能无奈嫁人。 晚一些消息甚至传到了宫中。 皇帝已经得到兵部上报了,正打算这两天召他觐见。 听到这个消息,他饶有兴致的道:“楚元那小子也会伴美出游?” 一旁的太监总管刘钰道:“皇上,马车里怕是聂大将军折子上说的谢将军独女。是您让楚将军把人带进京的,他这也是尽地主之谊嘛。” 皇上拿着一本折子在桌上轻敲,“那也是个女子嘛!依着他对女人一贯敬而远之的德行,找个亲戚家的女眷帮忙招待就算礼数周全了。对了,那小姑娘还救过他。先不召见了,朕替他把人多留一留。” 楚俊彦在白府也听到了消息,他舅舅、舅母对此反应相当大。 “你叔叔,伴美出游?” 楚俊彦心道:坏了!他把在府里做客的谢穆宁忘了,回去必定会被叔叔教训。他本来是打算把表妹送到就走的。 那样就可以在叔叔回府前赶回去。 可舅母殷勤留饭,舅舅也有很多话盘问。时间就被耽误了。 “没有的事。谢世妹跟着我们叔侄进京,我们自然有照顾之责。昨晚表妹还答应家叔陪着谢世妹在京城游逛呢。如今她闹着要回来,我也迟迟不归。叔叔定然是觉得失礼于人。他是把谢世妹当侄女看待的。” 叔叔要是对谢穆宁有意,怎么可能想让自己娶她? 不过婚事没成,肯定不便往外说。 他心头有些埋怨舅舅、舅母迟迟不放人。可现在赶回去也晚了。 “婚姻大事,舅舅直接同我叔叔去谈吧。我自己是愿意的。” 他舅舅白尚点头道:“你说得也是,我改日找机会探探你舅舅的口风。” 晚间回来,楚元将谢穆宁送到二门处再折返自己在外院的住处。 看到楚俊彦站在院门口等自己,他哼了一声,“你倒是自觉!” 楚俊彦跟着他往里走,“叔叔,表妹忽然就闹脾气,我也不好就让她自己回去。可谁知道过去之后舅舅、舅母就不放人。怠慢了谢世妹,我明日好好给她赔罪。” 楚元也跟旁的家长一样,遇事更愿意在别家孩子身上找责任。 想一想白敏舒昨晚才答应了自己,今天就不管不顾的离开。白家人确实一贯做事这么不靠谱。 而且楚俊彦言辞间把自己摘得是干干净净的,决口不提他的作为让舅舅一家有了想法。 “他们留着你做什么?你表妹是让你气回去的?” 叔侄俩进到楚元寝房,他径自到屏风后换上家居服。 楚俊彦就站在屏风外头道:“叔叔,我舅舅想让我娶表妹。” 楚俊彦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你表妹才十三,小了点。而且白家的女子都娇花一般,顺遂时候还好,遇到事情扛不住事,实在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将门。” 他哥出征在外,他嫂子成天在家长吁短叹。搞得整个楚府的人都小心翼翼的。 哥哥阵亡消息传来,全不顾彦儿还小,才刚丧父,一个错眼她就悬梁了! 当时所有的压力全压在了楚元身上。 连后院都看顾不好的女人,怎么能做楚家的当家主母? 楚家也不是没有过比上一辈更大的劫难。 高祖母五个儿子,一役之后四个血染疆场。 老人家带着五个儿媳愣是把家给撑住了。等到受重伤流落在外的曾祖父带着证据回京,洗刷了楚家通敌的冤屈。 当日满门五个寡妇,还有个以为自己也成了寡妇的曾祖母。婆媳、妯娌齐心协力的看顾幼童、为楚家奔走喊冤。也没谁寻了短见! 说得好听点那叫殉情,说得不好听就是不负责任,又或者是过不了苦日子。 楚元时至今日对女人敬而远之,其实也是因为童年、少年时被他大嫂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 不过,他还是看看侄儿,“你中意你表妹那样的?” 如果是的话,他也不好强行阻拦。可楚家忠烈传家的家风怕是都会因小白氏而改。 楚俊彦道:“侄儿没有对谁哪个女子有强烈的念头。不过舅舅问我,我推到您身上了。” 楚元点头,“那是你亲舅舅,你自然不好当面回绝。你不是一门心思要娶你表妹的话,明日让福叔去叫了官媒上门来。先寻摸着吧!你舅舅看到咱家这个态度,应该就不会再提了。记住明日去向穆宁赔罪!” “是。” 楚元打发了他,发觉奔波回来自己又有点饿了。懒得让厨下再做什么,索性打开云轩的点心匣子取了块葱油卷吃了。 第二天谢穆宁在书房给老爹写信报平安,忽然听到外头一阵悦耳的鸟鸣声,还不只一种鸟。不过搭在一起叫唤得还挺好听的。 她搁笔走出去,就见到楚俊彦站在院中朝她躬身作揖,“昨日表妹闹脾气,世兄为了哄她,一时怠慢了世妹。还请世妹宽恕则个!” 谢穆宁一愣,那不是你的白月光么? 你道歉就道歉,只说怠慢于我就好,还把她扯出来。 你不是为了保住她,连不在场的伪证都帮她捏造了么。 合着那只是因为我谢穆宁在你心头一钱不值,所以你才百般维护她?又或者反正死了的都已经死了,还是顾着活着的更重要? 她冷冷一笑,不待楚俊彦直起身便道:“不是什么大事,世兄回去读书吧。” 第9章 楚元听说侄儿弄了一众叫声动听的鸟儿去给谢穆宁赔罪,嗤笑一声道:“还挺会讨女孩子欢心。” 顿了一下又问福叔,“他对白家丫头也是如此?” 福叔道:“少爷确实挺受小姑娘欢迎。” 楚元挑眉,合着这小子还是个风流种。 不过,只要他能把那些女人都搞定,多娶几个回来好像也不是坏事。 最好能给他生上十个八个侄孙。 楚家以前人丁多兴旺啊,现在就只剩下他们叔侄两个。万一他在战场上遭遇什么不幸...... 福叔想到昨日伴美出游的传言,又看了眼楚元桌上的那匣子点心。 他试探地道:“将军,谢大小姐倒是不太待见少爷的样子。就一句不是什么大事就打发少爷回去看书了。” 楚元不在意地道:“穆宁她喜欢铁血男儿,不太中意白面书生。” 他本来也没觉得彦儿能搞定的女人里会包括穆宁。 福叔大着胆子道:“您不就是铁血男儿么?” 楚元一愣,然后断然道:“胡说八道什么啊?人家喊我叔呢。” “又不是亲的。” 不过再多哪怕是自小看楚元长大的福叔也不敢再说了。 楚元楞了半晌:“我是看着她长大的。” 他十八岁初到边关,那会儿穆宁才只得十岁大。跑动起来,辫子一甩一甩的。 “对了,宫里没有派人来说皇上几时召见我们么?” 福叔摇头,“没有。左右无事,让谢大小姐在京城多玩玩也好。只别离京城远了,上哪玩都成。您也难得闲暇,好好歇歇。”最好再一同出游几次! 福叔出去了。楚元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坐那儿半天都没动弹。 直到福叔又进来禀告:“将军,京城最好的官媒到了。” “让她到偏厅稍等,我这就来。” 谢穆宁听说官媒上门,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楚叔叔肯定觉得白敏舒不适合做楚家的媳妇。 他怎么尽想着为楚俊彦打算?他自己也还是光棍呢。年纪也不是太大,找个十□□、二十郎当岁的大姑娘正当好。 然后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楚元那边把自己的要求提了,让人打赏了官媒,打发她离开。 其实也是借官媒的口告诉京城各家。楚家的俊彦已经十六了,要准备娶妻生子了。 有意的自会跟他私下接触。 这家里没个女主人真是不方便,什么都得他自己张罗。 楚元从偏厅出来,想了想自己去过去告诉谢穆宁,“宫里还没有消息。你就在楚府安心待着。白家那丫头跑回家去了,我回头再找个合适的人来陪伴你。我最近有些事要张罗,忙起来可能顾不到你。” 谢穆宁道:“楚叔叔是要忙活楚世兄的亲事吧。穆宁斗胆一问,您怎么不为自己考虑呢?我听说过十几年前北戎携大将军妻女兵叩关要挟的惨事。但身为将帅如果因此就不娶妻了,上行下效的话也不利于扩充兵源啊。先得有十年生聚,才能有十年教训。” 楚元一惊。 他本来就因为福叔的话多少有些不自在,过来看谢穆宁喊他叔叔没有一点膈应才稍放宽了心。 可她竟然当面怂恿他背誓成婚。 她一个姑娘家,管一个大男人婚娶与否作甚? 她真爱管这种事,也应该先操心谢朝辉吧。 难不成真的对他...... 谢穆宁也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她想来想去,这事儿只能大着胆子同楚元直说。 楚元轻咳两声,“小丫头,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是了。” 他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被谢穆宁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看,楚元感到有点吃不消。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这位威风凛凛的楚将军说到婚娶之事竟然只会摆出长辈架子说一句,然后就直接走了。 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唉,楚俊彦和白敏舒的事不顺利,想说服楚元娶妻生子也不顺利。 楚元是过了两日才听到‘伴美出游’的传言的。 休沐的时候,兵部侍郎吴宥约他去看歌舞。 席间吴宥凑到他身边来,楚元以为对方要说联姻之事。正好吴家有个十五岁的小女儿,待字闺中。 这会儿暗示两句,他要是有意,回头考察衡量一番就可以请官媒上门了。 楚元心头评估了一番,觉得还不错。门当户对的,年岁也合适。兵部侍郎的女儿,嫁过来应该能适应。 只是他少在京城,还得先打听打听小姑娘的脾性再说。 “听说你小子前几日伴美出游啊。怎么,打算推翻不娶的说辞了?” 楚元忙摆手,“莫胡说,那是谢朝辉的女儿,随我一路进京的。我自然应该多关照几分。” 吴宥道:“谢朝辉的女儿啊,多大了?” “十六,不是,你问这个干嘛?” “随口问问。你怎么不把人带出来走动走动?人家难得来京城一趟,也该同京城的人打打交道才是。” 楚元道:“家里没有女眷方便带她走动。不然,让你闺女帮个忙?” 他看得出来谢穆宁对于去别人府中走动没什么兴趣。但可以找个同龄人陪她到处游玩啊。 彦儿最近可能要相看,所以暂时没回太学继续读书。预备等婚事定下再说。 但他俩不对盘,穆宁是真不待见他。 至于自己,这才一回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 吴宥道:“我闺女正说亲事呢,不好到处走动。你们家也确实是不方便啊,大的小的都是光棍。” 楚元很想问问怎么就不考虑考虑他家的孩子。想想还是做罢,老吴以前提过他媳妇儿想亲上加亲。 回去以后他得到宫里的知会,让他三天后带谢穆宁进宫见驾。 皇帝觉得也缓了几天了,三天后召见挺合适。 再晚这‘伴美出游’的风波就要过去了,他就看不到楚元这爱板着脸装老成的小子的笑话了。 至于说多留谢穆宁一段时日,那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么。 楚元让福叔去知会谢穆宁此事,“算了,我自己去吧。她头回进宫,肯定很茫然。这事儿了了,她游玩起来也不会有牵挂。” 楚元把一些注意事项,甚至包括太后、皇后等人的好恶都给谢穆宁讲了。 “不用担心,你就做你自己就好。有楚叔叔在,怎么都能护你周全的。” 谢穆宁点点头,对他说的话是很信得过的。就算自己进宫真捅了篓子,楚叔叔肯定也会帮自己担待。 前世老爹一直留在边城,楚叔叔也缠绵病榻。她到京城以后处处掣肘。 再没人对她说过‘你做你自己就好,凡事总能护你周全’的话。 楚俊彦只会处处对她不满,嫌她帮不到他。 现在想想,其实是那货底气不足吧。 他要是像楚叔叔这么本事,还会一心想着妻子在功业上有所帮助,要她去讨好别人给自己铺路么? 他怕是也将楚叔叔当成了目标。可惜本事不够,就总想借助外力。 对了,白敏舒后来好像成了福成公主的挚友,不管婚前婚后倒是对他都有所帮助。 看她走神,楚元关切地道:“你都准备好了吧?” 衣服黄秀馨打发锁儿回来说过,明天能做好送来。到时候自己再配首饰、头面,来得及。 “嗯,我没问题。” 楚元也觉得没问题。她不是诰命无需穿礼服,但小姑娘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让人看了就眼前一亮那种。随时都可以进宫的。 次日衣服送来,谢穆宁非常的满意。 她试穿了一下,既有女儿家的娇媚,也有勃勃的英气。再搭配上合适的妆容和首饰,可以把她最美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谢穆宁打算事了拂衣去,让京城只留下她的传说! 黄秀馨熬得眼红红的。这会儿连连点头,显然对上身效果也很满意。这是她生平最好的作品! 这些天她完全是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滂湃感情在为谢穆宁设计、裁制衣服。 如今,总算可以说一句不辜负谢大小姐的信任了。 “就这一身,你就能翻身了!”谢穆宁转身,自信飞扬地对黄秀馨道。 黄秀馨点头不已。 当天下午,谢穆宁让福叔把京城几大知名银楼的掌柜的都叫来,带着他们最得意的首饰、头面。 福叔立即照办,以将军府的名义叫人上门来。 一时银楼的人往来楚府络绎不绝。 楚元知道后心头嘀咕:本来长得就够好看了,还这么费心。女为悦己者容,她这是要打扮给谁看? 三日后,楚元携谢穆宁进宫。 他一贯知道她生得很美,但没想到精心妆扮后竟如此夺目。 “楚叔叔?” 楚元赶紧掩饰了自己的失态,“上车吧。别担心,万事有我!” “嗯。” 入了宫门还要走挺长一段路。 楚元在前,谢穆宁在后。他放慢了脚步等她,听到她步履沉稳不由莞尔。 不愧是名闻遐迩、能上阵杀敌的谢家女公子! 进到御书房,谢穆宁规规矩矩的跟在楚元身后行礼。 皇帝叫起后道:“抬起头来!” 谢穆宁依言大大方方地抬头。 皇帝看她两眼,然后转头戏谑地看楚元。 长成这样,尤其身上有股很能打动人的生命力,怪不得能令你小子食言了! 第10章 皇帝待谢穆宁很是和煦,几乎称得上温言细语的问询她。很有几分心情好时待自家晚辈的做派。 谢穆宁只能把瞎猫碰到死耗子那一套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皇帝哈哈大笑,“你说你赶到那里,正好就碰到了楚元突围险些让人又包围回去?” 谢穆宁头点到一半愣住,按这个说法岂不是说楚叔叔就是那死耗子?而且,还连老爹都一起被牵连了。 “皇上,是臣女碰到了北戎纳真。” 皇帝又问了问多大了,平日在家如何打发时间之类的问题。 谢穆宁一一回答了。当然,跟着伯母、婶子搞走私生意她肯定没说。 “朕的母后也是将门虎女,她应当会很喜欢你这样的女娃娃。来人,带谢家小姐去见母后。” 皇帝当初起心想召见谢穆宁就是因为太后与她身世相仿,而且一直很怀念曾亲眼看过的边塞风光。 打发走了谢穆宁,皇帝对楚元点头道:“眼光不错!” 楚元愕然,“皇上,怎么连您都误会了?穆宁她唤臣一声叔叔。臣临行受了谢老哥重托,自该多加照顾。又因为家中没有女眷,所以那日才亲力亲为。” 皇帝定定的看看他,“这么说只是众人以讹传讹?” “正是。” 皇帝笑开,“那就好,本来朕还有几分犹豫的。这谢家小姑娘姿容不俗,气度从容,又正好与太子年貌相当......” 楚元脸上的表情僵住。太子今年十九,倒确实与穆宁年岁相当。 可他早已有太子妃了,甚至皇长孙如今都在吃奶了。 穆宁那样的女子,怎么能屈居人下? 皇帝好整以暇的看着楚元表情的细微变化。 楚元心念电转,自己之前就觉得穆宁这样太夺目了。 现在好了,皇上想把她塞进太子的后院。 她的性情,怎么可能做得了太子嫔妾?那得日日给太子妃请安问好,生的儿子低人一等,得和许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而且太子后院日后肯定还会添许多的女人。待她年老色衰之际要怎么办? 如果她儿子再生出不该有的野心,那真是到老都不能喘口气的。 看楚元眉心都快皱出个川字了,皇帝心头好笑不已。 “你的奏折里说得很清楚。朕以后想起什么再叫你来问。今日主要就是见见穆宁,顺道问问你跟她的传言是怎么回事。你先回府吧!在她进东宫之前,你还是要替太子好生看顾着。退下吧——” “是,臣告退。” 楚元走在宫道上,宫里相熟的太监同他打招呼都没留意到。 刘钰公公把他出去后的情态问清楚了,进来禀告给皇帝。 皇帝嗤笑一声道:“朕就看他还能自欺欺人到几时?” “万一、万一楚将军当真了,不敢跟太子抢女人怎么办?” “那他就是个怂货!你觉得朕相中的将来为朝廷开疆拓土的大将军会是怂货么?他要真这么不中用,那谢家女还是不嫁他为好。朕的太子,会更是良配。” 楚元回到家,就在外书房坐下了。这里离大门很近,谢穆宁一旦回来,他立马就能知道。 皇帝让他回府,他不能公然在宫门处等着。 福叔道:“将军,谢大小姐在太后宫中停留越久,越说明她受太后喜爱啊。而且平日老奴观她待人接物,其实很有章法。她行事粗中有细,定不会触怒宫中贵人。您实在不必太过忧心。” 楚元摆摆手,“你不知道!” 一直到将近午时,才见到谢穆宁兴高采烈的从侧门进来。 她见到立在照壁旁的楚元,径自朝他走过来,“楚叔叔,我回来了。后宫的贵人都待我很和气,还赏了我见面礼,让我多去宫里陪她们说话。” 楚元背着手道:“那你见到太子或者太子妃了么?” “见到太子妃了,没见到太子。太子妃也赏了我东西。”说完她凑近一些,“皇上有没有提我的旌表什么时候能下来啊?” 进宫得的见面礼自然是好东西,但都不如皇帝金口玉言夸她一夸来得实在啊。如果能单独给她张圣旨就更好了。 皇帝让她千里迢迢来一趟,应该会有所表示才对哦。 “没有。”皇帝对她行为的表彰,大概都落在让太子纳她进东宫上了。 她爹是边关守将,如此也可体现皇家对边将的重视,倒是一举两得。 “穆宁,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谢穆宁道:“就跟以前一样差不多的日子啊。” “你中意铁血男儿,就不怕日后时时担惊受怕么?甚至很可能得守寡,得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拉扯孩子长大,然后再送他上战场。更有甚者,含冤莫白......” 楚穆宁觉得他今天从宫里回来有些怪,“楚叔叔,你让侄儿转走科举,是要楚家以后都不再出武将了?” “当然不是。彦儿他走科举入仕,但他肯定不止一个儿子。楚家世代忠烈传家的家风不能丢。” “你都不怕,为什么觉得我会怕啊?谢家祖祖辈辈也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到我这里没有兄弟罢了。” 楚元犹豫了一下,“那你有想过进东宫光耀门楣么?” 谢穆宁没说话,但那一脸‘我脑子又没进水’的直白表情让楚元忍不住莞尔。 “楚叔叔,你居然、居然有笑涡?你平常都板着脸,我实在没发现。” 这要是从前,楚元肯定会瞪她一眼,说她没大没小。但他这一个时辰备受煎熬,已经想明白了。 他一向就觉得她是极好的姑娘,很适合做楚家的当家主母。可惜彦儿入不得她眼。 那天她委婉劝他娶亲,他才惊觉她对自己是不是有那种意思。他下意识回避,嫁给他怕是过不上几天安稳日子。 今天皇上一说要让她进东宫后院,他就觉得那还不如嫁给他呢! 这个念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逐渐在心中坚定。 他很欣赏穆宁的秉性、品行。当然,也觉得她生得极美,让人一想到就觉得这世间实在是很美好、很值得去守护的。 所以,他才一直等着她回来好问个清楚。 她既然心志坚毅,他便不再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下人匆匆拿着一封信过来,“将军,边城瑞叔的急信。” 楚元一看那信上粘了三根鸡毛接了过来撕开,不忘对谢穆宁道:“你等我一下。” 楚瑞是很有分寸的一个人,不是真正十万火急的事绝不会让人以六百里加急的方式送信。 不过,边关如果有紧急军情该报给兵部才是。 他一目十行的看过,果然不是军情,是私事。 他瞥一眼走到一旁回廊坐下等着的谢穆宁。她不知道拿出什么在那里摆弄,乐淘淘的。 果真还有几分孩子心性。 不过虽然是孩子心性,她倒是连自己在青楼有没有相好都敢打听了。 据说为的是想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楚瑞信上说他发现有人在私下打听楚元的私事。顺藤摸瓜之后抓到城中游侠儿的首领游杉。 一番逼问,游杉招供都是谢穆宁指使他的。 楚瑞一听,就想起了谢大小姐来探病,还不知道将军是做戏那会儿那个表情。说一句如丧考妣都不为过啊! 当时他只觉地谢大小姐果然是性情中人,爱恨分明。 难怪她怎么都看不上少爷了,将军这事儿办得糊涂! 谢大小姐都公然放话中意铁血男儿,再加上其他表现,她的心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楚元看过信走到谢穆宁跟前。原来她摆弄的是个一拧动机括就会打拳的红衣女娃娃的人偶。看来宫中贵人还真是打听过她的喜好。 他把信纸递给谢穆宁,在她身边坐下。 谢穆宁以为是老爹的家书顺道寄来了便接过来看。 一看是游杉那货不讲义气的把她给卖了,然后楚元这个当事人还在她跟前。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满脸通红地道:“楚叔叔,我、我——” 楚元目光奇特的看着她,“还叫我叔叔?” 谢穆宁茫然,不叫叔叔叫什么? 楚元目光灼灼的盯着谢穆宁,“穆宁,我就喜欢你这样勇敢又美丽的姑娘!” 谢穆宁脑子里嗡的一声,不是的,你误会了! 楚元看她手足无措的,也觉得自己如果要逼她当面承认暗恋有些过了。毕竟还小,肯定会觉得脸上过不去。 而且自己之前还想让她嫁给俊彦! 他目光落在谢穆宁摆在回廊上的一堆东西上。这些应该就是太后、皇后和各宫娘娘赏的见面礼。 太子那事,皇上兴许是逗自己的。但自己此时若不后悔莫及的进宫去恳求,然后任他奚落一番,那这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反正后院多个人,太子又不吃亏!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我得赶紧进宫一趟。扣儿过来,好好送你家小姐回房。” “哦。”扣儿赶紧小跑过来。方才楚将军叫住小姐说话,她就很自觉的避开站到旁边去了。 小姐还从她手里把那些赏赐都拿了过去,像是要显摆给楚将军看。 但这会儿小姐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是出什么事了啊? 楚元和谢穆宁交代了一声就匆匆起身。 第11章 谢穆宁想说什么,看他好像真的有急事又只好咽了回去,“楚叔叔,我在家等你回来!” 楚元回头冲她一笑,明知笑涡露出来了也收不住心头的欢喜。 “好!” 这么些年,无人问他三冬暖,也无人问他衣可寒。想不到这个姑娘,一直在默默的关心着他! 至于一时改不了口,那不是问题。 楚元脚步轻快的出府上马,又进宫求见。 皇帝这回晾了他好半天。 楚元并不算太着急,穆宁压根不知太子的事,那这件事多半是皇帝捉弄他的。只要没有明发旨意就好办。那顶多当时在御书房的皇帝和自己,还有刘钰公公知道。 他之前是一时关心则乱,才没立即想到这上头来。 皇帝把手头的事料理得差不多了,才让人把楚元又叫了进去。 “爱卿是想到什么重要事项忘记禀报,所以又进宫了?” 楚元跪下道:“皇上,臣是来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勿要让太子将穆宁纳入东宫的。” “你对你谢家侄女进东宫的事有不同意见?这事谢朝辉未必不愿意吧。” 楚元磕了个头道:“臣叩谢皇上天恩,点醒微臣。让微臣恍悟对穆宁是男女之情,并非叔叔对侄女的照顾。” 皇帝心情颇好的转着上手上扳指,“人家谢朝辉信得过你,让女儿跟着你一道进京。你这是监守自盗啊,还是朝侄女下手。你以后拿什么面目面对谢朝辉?” “当初是臣托大了。以后见面,自然该以半子的身份面对。” 皇帝哼了一声,“朕瞧你先前当这个叔叔还当得挺自得其乐的,都欺瞒到朕面前来了!” “臣不敢欺君,实在是那时自己都不清楚。” “朕凭什么信你啊?” 楚元有些赧然的道:“此前不久,臣还代侄儿向谢将军提过亲。幸亏他爱女心切,什么都依着穆宁给回绝了。穆宁她放话说只中意铁血男儿。而微臣侄儿也只是听微臣的话而已。这事儿没成,也就没有旁人知晓。” 皇帝惊愕之后爆出一阵大笑声,“楚元啊楚元,你这干的叫什么事啊?” 他笑过又道:“这事儿太子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朕就是看你装模作样的不顺眼,点醒你而已!走吧,回去好好哄哄人家。小姑娘当时怕是被你气到了。” 楚元躬身退出,“臣告退!” 出去碰到刘钰,他把拂尘往胳膊上一搭道:“咱家先恭喜楚将军抱得美人归!” 楚元拱拱手,“多谢!到时候如果在京城摆酒,一定给公公送上请帖。” 刘钰道:“听说边关暂时无事,这不正好趁这个空档就在京城好好的把喜事办了么。” 楚元苦笑道:“穆宁她爹那关,还没过呢。” 刘钰也忍不住好笑,“谢将军知道了,恐怕恼火得很哪!” 楚元也觉得,准岳父那关肯定不好过。谢朝辉一旦知道,恐怕提刀砍他的心都有。 先替侄儿提亲,然后又想为自己提亲!他这事确实办得荒唐了点。 他就是想写信说这事,都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合适。 楚元骑马回府,这会儿是吃午饭的点了。穆宁先前好像有话要对他说,他吃过饭就去看她吧。 走进自己的院子,他就看到侄儿在这边等着。 他们叔侄聚少离多,所以都在家的时候是一起用饭的。都这个点了,彦儿应该是在等他。 楚俊彦确实是在等楚元用饭,他准备再等两刻钟。如果再过两刻钟叔叔还没回来,那多半就被皇上赐了在宫里用膳。 “叔叔,你回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您这从宫里回来又赶着进宫。听说瑞叔送了急信来,是跟这事有关?谢世妹那里我没好去问,怕她也不知道,反倒跟着担忧。” 楚元听到他称呼谢穆宁‘谢世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先吃饭吧。” 福叔赶紧让厨房上菜,楚元问他,“穆宁用过饭了么?” 男女不同席,除了第一顿谢穆宁和他们叔侄都是分开吃的。 “已经用过了。” 等菜上齐,楚元看侄儿看着自己,还是有些不好启齿啊! 这要怎么说?说叔叔之前想给你说个媳妇儿,但人家姑娘没看上你,看上我了? 而且,福叔不是同自己说彦儿非常受京城的千金小姐欢迎么。这怎么放出风声都有几日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事儿吧,是该男方主动些。但他常年不在京城根本不了解情况,而且后宅空虚无人打理此事。有意的人家体谅这点,该会主动暗示才是啊。 “你的亲事,按说叔叔该问问你舅舅的意见。只是叔叔和白家一向不怎么往来,之前也疏忽了这点。他同你说过这事儿没有?” 楚俊彦道:“舅舅好像就想亲上做亲,旁的没提过。” “那我还是别去白家拜访了。”之前忘了,这会儿风声都放出去了再登门去拜访,没得让人误会他是要替侄儿向白家提亲。 楚俊彦知道他叔叔一向不喜白家人。不管他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那都是没把白家放在眼底。 饭吃完了,楚元还是没把他和谢穆宁的事说给侄儿听。 等楚俊彦吃过回自己院子去,他叫了福叔来问,“我怎么觉着好像各府都不太热衷同楚家联姻的样子?”去年他回来明明不是这样。 福叔道:“将军,您真没想到?” 楚元前些天一下子得知谢穆宁对自己有那种意思,还真没顾得上想别的。 “你是说先前外头风传我伴美出游,那些人家没弄清楚此事,所以才都稳着没动?” 福叔点头,“依老奴看多半是如此。您之前说不会成亲,那少爷自然是您唯一的继承人。这将军府以后是他的,您身上的爵位多半也是他的。” 楚元当初阵前杀了北戎前国主,皇帝问他要什么赏赐,他讨回了这座祖宅。 但这功劳可不是一栋宅子就能抵消的,皇帝又封了他镇北伯。这三年他基本都在边城,那边的人都喊他楚将军。所以楚元并没什么他是楚伯爷的自觉。 “我若成亲彦儿他的身份就要掉价,那些人家因此都在观望?这种人家,一旦楚家有难指望不上的。” 第12章 思忖一番楚元道:“左右彦儿年纪不大,缓缓再议婚就是了。” 福叔道:“将军,其实只要您对外澄清一下说您只把谢大小姐当侄女看,少爷他在京城权贵心中立即又会变回东床快婿上佳人选。” 楚元看着他,“老东西,您成天套我的话有意思么?我已经在皇上跟前承认了。我对穆宁,咳咳,的确是男女之情。” 福叔道:“将军,那谢大小姐对您......” “她对我若不是那种意思,会当面劝我成亲?还背地里打听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在青楼有没有相好的?” “这、这都几时的事啊?”福叔有些傻眼。 “当面劝我是官媒走后的事。后面两桩是在边城就发生的,瑞叔写信就是知会这事。” 瑞叔肯定也是怕他再干荒唐事,六百里加急都用上了。 福叔喜道:“那实在是太好了!” 楚元道:“就怕彦儿会备受打击。” 这两桩事,头一件穆宁没看上他看上了自己还好说。毕竟他也不中意穆宁。顶多就是一开始让他把穆宁当长辈尴尬一下。 可这第二件,因为自己要成亲,他在京城权贵心中就身价倍跌怕是会很打击他的自信。 他把第二件事同福叔说了。 福叔道:“将军,您本来就该有自己的妻儿。少爷该为您高兴才是。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个人和妻儿的前程和荣耀还是该靠自己去挣。” “可我从武,有先辈余荫。他从科举入仕,却是没什么人能帮扶。我是不是该给他娶个文官家的千金啊?唯有考中举人,四品以上的文官才可能看得中他。我回头找他好好聊聊,过两天还是让他回太学先用心读书。” 楚元说完就去觅香居见谢穆宁。 他第二趟进宫之后,谢穆宁就回来了。 她手握成拳敲打自己的脑袋,楚叔叔明显是误会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那天怎么一冲动就敢劝他成亲了? 还有边城私下打听的事,不就经过了一两个自己人么,怎么就让瑞叔给查出来了?他也太厉害了。 如果只有当面相劝的事就罢了,反正自己虎名远扬。可这加在一起能不叫人误会么? 她还暗示了古家等着她从京城回去议亲呢。 楚叔叔这样本来不打算成亲的人误会了,而且明显是准备和她有进一步发展。她要是说清楚了,很伤人啊! 那他这辈子肯定就真的不成亲了。 她这里正心烦意乱,楚家的门房给她送了一张请帖来。 是云阳侯嫡长女过几日要办赏梅宴,下帖子邀她。这种帖子一般半个月前就送了。今天才送来,是听说自己很得太后欢心,连各宫娘娘都有所表示吧。 不然京城这些人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们,怎么会把边城来的乡巴佬看在眼底? 哦,还有自己今天穿着进宫的衣服肯定也惊艳了她们一把。 如今各大绣坊背后都是有靠山的,推出了一个新款,如果不得允许是不让人随便照着做的。 所以她们如果想照着自己这身做,也得打个招呼才好。 黄秀馨她已经干脆接到楚府来了,这样更方便。她之前只是不想碍于礼数让同住楚府的白敏舒沾光而已。 所以那些人想找黄秀馨做衣服,也绕不过自己去。 谢穆宁这会儿心乱如麻,随手把请帖搁在一边。晚一些再回复,反正人家的帖子也是晚送来的。 而且云阳侯嫡女一干人等,上辈子可没对她客气。 原因竟然是不少京城闺秀嫉妒自己嫁给了楚俊彦那货! “扣儿,伺候我更衣。”这出门的衣裳回家来就不如家居服穿着舒服了。 她也趁机放空一下再想这件事。 待衣服换好,谢穆宁也渐渐冷静下来。 事情的发展好像也没有超出自己的期望。楚......将军他如自己所愿的有了成亲的心思。 只不过可能成为楚俊彦婶婶的人变成了自己而已。 经过了最初的惊慌,谢穆宁觉得这样好像、好像也不错啊! 自己前世不就是听说楚俊彦和他叔叔如出一辙。是由他叔叔亲自教养,甚至长得都酷似边城公认的战神将军,才会欢欢喜喜允婚的么。 她说喜欢铁血男儿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尤其楚将军还洁身自好,十分欣赏、看重她。 他甚至能在大雨滂沱中弯腰和下人一起给她抬马车出泥泞! 如果嫁给他,他肯定不会像楚俊彦一样变脸,处处挑剔她。 而且,如果自己真的当了楚俊彦的婶婶,那要收拾他和白敏舒不是更方便了么。 自己一定会对楚将军好的,一辈子敬他、爱他,给他操持中馈、生儿育女。 就算真的出现他说的最坏的情况,她也会说到做到,不堕楚家的家风。 谢穆宁抬手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埋头笑了起来。 她何德何能,竟能让楚将军动凡心啊? 扣儿看她趴在桌上笑得收不住,赶紧过来道:“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进趟宫回来,笑得跟捡了一堆金子似的。” 谢穆宁抬头,眉眼弯弯地道:“比捡了金子还美呢。” 想过这些她又想起自己古家人。那真是一大家子都对自己很好啊。但是,她要报仇还是当楚俊彦的婶婶最好。只能失信于人了! 对,得赶紧告诉老爹一声。省得他和古家人有了默契,回头传出些什么风声对三家人都不好。 但谢穆宁坐在书桌后,提着笔也是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说? “大小姐,厨房送午饭过来。” 那就先吃饭吧,吃过饭再说。 她起身的时候看到被搁在一旁的请帖。 她才不会怕这些一辈子大多就在方圆几十里范围活动,围着夫婿、儿女打转的京城千金。 迅速写了回笺答复要去,谢穆宁就吃饭去了。胃口一如既往的好! 但是吃过想起要给老爹写信又有些头痛。可这事儿也是宜早不宜迟! 楚元过来的时候,就撞上她在书房抠脑壳不知道这信该怎么写。 他看看抬头的‘父亲大人安好’,“给谢将军写信呢?” 谢穆宁吓了一跳,笔直接就戳到信纸上去了,落下一个黑疤。 “你怎么站人背后不出声啊?” 第13章 楚元没想吓她,但见她美目一嗔自有风情,也不由心头一荡。 不过想起她方才十分为难不好下笔,他道:“这信该我来写。” 谢穆宁正发愁呢,闻言立即把笔往他手里一塞,站起来让位置。顺手把自己弄脏的信纸团成一团丢掉,另给他铺了一张新的。 楚元接过笔坐下,看看砚台,“你把墨再给我磨浓点。” 谢穆宁刚才差点把头发都揪掉了,也没想出来怎么知会老爹为好。有人肯代笔,磨磨墨算什么?她立即乖乖的站一边执墨磨了起来。 楚元还真没享受过这样美人给磨墨的待遇,但是他提起笔也是写了抬头的称谓,下一句就开始作难了。 这怎么说,你把我当兄弟,我却想当你女婿? 谢穆宁道:“这事得尽快。不然搞不好我爹和哪个叔伯喝顿酒,喝得高兴了就把我的终身给许出去了。” 楚元一听,还真有这个可能! 之前大家都知道他要为侄儿聘穆宁为妻,有成全之心。这事不成,那边城会打她主意的人可不会少了。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先问好,然后很诚恳的请谢将军原谅他之前行事糊涂。如今他想请谢将军把掌上明珠许他为妻。终此一生,他必定爱护、敬重穆宁,不让她受分毫委屈。 楚元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真的动笔了写起来还是挺快的。 “你要不要看看?” 谢穆宁摇头,“不用了。”她其实在旁边磨墨时已经瞥了几眼,感觉上头那些承诺自己受之略有愧。 两人对视,一时都有些不自在。 楚元待墨干了,把信封起来,然后唤了小厮楚沛进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军中,亲手交给谢将军。” “是。” 等人出去了,谢穆宁道:“我爹看到信,怕是得炸!” 楚元低头,然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谢穆宁道:“楚......楚俊彦那里” “我正准备和他聊聊,明天就让他回太学读书。” 其实楚元这会儿面对侄儿,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不然刚才一起吃午饭他就说了。 你说谢家世妹好,要求娶回家给我做媳妇儿。这婚事没成!没成就没成吧,结果一转眼你告诉我世妹要变婶婶了? 谢穆宁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楚元想了下道:“呃,我找了个同僚家的小姑娘,让她上门来同你作伴。她明日就就过来了。” 之前当是侄女一同出游无妨。如今不得谢将军的允许,他是不好再单独带着谢穆宁出去游玩了。再加个小姑娘,倒是可以。 “哦,是谁家的姑娘啊?” “户部侍郎萧彻的小女儿。比你小一岁,性子比较爽利。” 谢穆宁点点头,“云阳侯家的小姐上午给我下了帖子,邀我过几日去参加她举办的赏梅宴。如果萧家小姐也在受邀之列,我就和她一道去。” “行,那你去多认识些人也好。我回去了!” 一样的道理,这会儿他不好在谢穆宁的院子里待太久了。 楚元出去没一会儿,黄秀馨就过来了。拿着她新设计的谢穆宁去参加赏梅宴的衣裙样式。 她一听说谢穆宁要去云阳侯府参加贵女们的聚会就行动起来了。 京城贵女都傲气,头一次亮相至关重要。 还有几天的功夫,有点紧。等谢大小姐点头,她就要去买布然后裁剪、缝制了。 谢穆宁想了想,前些天其实老爹才给她回了封信。 说难得进京一趟,不要急着回去。在京城好好玩玩,过了年春暖花开了再回也不迟。那时候路上也好走一些。 不要把楚叔叔当外人,他是很喜欢小辈的。 这封信前几天谢穆宁看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现在怎么想怎么别扭。 不过,照这个发展,她多半是要在京城长住了。 谢家在京城没有根基,也没有产业。将来陪嫁老爹也只能给她银票压箱底。她不如置办些产业。 反正她手头银子是有的,楚......楚元的身份做靠山,在京城也是足够了。 “秀馨,我如果想开家绣坊,你愿意来帮我么?” 黄秀馨道:“我当然愿意啊!不过,谢大小姐,你要长留京城?” 谢穆宁点头。 就是老爹不说让她多玩玩,她也会在京城多待一阵子的。 她肯定不能就这么放过楚俊彦和白敏舒啊。 只不过事情还没有发生,不能明刀明枪的找他们算账而已。 如今嘛,那就更方便了。 谢穆宁看过黄秀馨设计的款式和配色,点点头。 “你不用管别的,专心给我做衣服就好。到时候绣坊开起来,你不用出本钱,我算你占一成。” 黄秀馨和之前的绣坊闹成这样,起因其实就是她提了这样的要求。这也是绣坊留人的一贯手段。 她只提了半成红利,可老板不肯,然后故意借那件事打压她。 “谢大小姐,你放心。我必定尽心竭力。” 谢穆宁点点头,“忙你的去吧。” 她让扣儿去请福叔过来把自己要开绣坊的事说了。 “谢家的人对京城不熟,福叔找个人带带他们。先给找个合适的铺面吧。” 福叔如今看待她是未来女主人了,自然舍得卖力气,立即大包大揽,“谢大小姐尽管放心,此事包在老奴身上。” 谢穆宁赶紧抬起手,“你不要跟我自称老奴。” 福叔想到将军方才回去,说谢将军没有回复之前一切如常,省得有人说谢大小姐的闲话。 当下忙忙点头,“好的、好的,先不急。那我先去做事了。” 谢穆宁转头想叫扣儿送一送,结果一看扣儿整个人都傻了。 扣儿受了十足的惊吓! 大小姐是看不上楚家少爷的。那福叔这自称‘老奴’是因为楚将军? 刚才楚将军进来的时候叫她不用通报,她没觉得多奇怪。 但楚将军走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意的,很少见。 她当时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大小姐之前说比捡到金子还美,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穆宁叫道:“扣儿——” 扣儿醒过神来,见福叔要走了,忙道:“福叔,我送送您。” 福叔不以为意,他都让吓了一跳,别说这小丫鬟了。 第14章 楚元出去直接就去了楚俊彦的院子。 “彦儿,我想了想,你的婚事也不急着定。我这次应该能待挺久的。你明天就回太学读书吧。争取下一科考个好成绩,到时候也更方便说亲。” 楚俊彦一愣,“下一科两年后才考啊,叔叔。” “到时候你也才十八岁嘛。” “您不是一直都挺急的么?” 楚元一滞,“我以前是担心自己在战场出意外,想看到楚家有后。如今战事暂时平息,就没那么急了。而且......” 楚俊彦之前就发觉叔叔有事想说,又总是欲言又止了。 “叔叔,到底出什么事了?我都十六了,可以给您分担了。您就告诉我吧。” “这事儿不用分担。”楚元呼出一口气,“彦儿啊,叔叔之前说过以后不成亲的。可是我现在有了想成家的想法。” 楚俊彦确实很震惊,但叔叔有这个想法他肯定不能拦着啊。而且,这也不是他能拦得住的。 他静默了半天道:“未来婶婶是哪家的啊?竟然能让您有了成家的想法,挺、挺厉害的。” 楚元道:“你以后见了穆宁,不要再叫她世妹了。暂时称呼她谢姑娘就好!” 楚俊彦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她?” 他一脸的不敢置信。从叔叔带他去谢府预备替他向谢穆宁提亲,这才过去多久? 楚元看到侄子这么大反应,也是一阵赧然。 “就是这么回事,你缓一缓应该就可以接受了。谢将军还没答复我,先不要对人说。” 他说完走出去,听到身后小厮道:“少爷,你怎么走得同手同脚的啊?” 楚元呼出一口气,这事儿让他给办的! 第二天一早,楚俊彦就来拜别楚元,“叔叔,我去读书了。” 楚元道:“你等等,我同你一道去。正好跟你的师长交流一下。” 家里出事之前,楚元也在太学读书。他考中秀才的年纪还比侄儿早一年。 所以太学的先生他其实还挺熟悉的。 “哦。”楚俊彦应了一声。他现在对很多事都还没有感受,因此谢穆宁会做他婶婶,他此时也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 楚元打发福叔让人知会谢穆宁一声,然后就和侄儿往太学去了。 谢穆宁今天要在家招待萧家姑娘。 谢家的下人得知大小姐要找铺面开绣坊也是一个个震惊得很。 带来的家丁里谢山谢水两个人是平常最机灵活便的,谢穆宁便让他们跟着福叔安排的人出去寻找铺面。 他俩私下忍不住问扣儿,“扣儿,我们要在京城长待么?” “开个铺子而已,有信得过的人打理就行了。”老爷还没回复之前,扣儿也觉得不要张扬为好。 两人将信将疑,不过也没有再多问。反正大小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萧家的马车来时,谢穆宁到二门处迎接。 这座府邸她上辈子住了几年,这一次住进来自然熟得很。 不过还会再成为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她是万万没想到。 而且这一次,会比上辈子更加的名正言顺。 萧家的萧如斐,她上辈子就打过交道,只是没有深交。算是京城闺秀里比较爽快的。 反正比白敏舒那种七弯八拐的人让人有好感得多。 能入楚元的眼,想来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他也就是在看自己侄儿的时候眼有些瞎,觉得楚俊彦品性不错。 但好像也怪不得他,楚俊彦这个人特别的会装样子和投其所好。自己前世也是直到得知他和白敏舒勾搭成奸才看穿了他。 楚俊彦知道他叔叔喜欢什么样的侄子,他就做出什么样子。 反正楚元每年在家待不过两三个月。 楚元说楚俊彦是他教养大的,其实他十八岁就去边城拿命搏前程了。 楚俊彦留在京城读书,受白家人影响更大。 马车停下,圆圆脸的萧如斐从上面下来,“谢姑娘,我是萧家的如斐。楚叔叔叫我过来陪你在京城到处走走看看。” “我是谢家的穆宁,你叫我穆宁就好,我也叫你如斐。要不,我们慢慢走进去?” 五进的大宅,接待女眷是有代步的小车的。现在的一切都是照着以前楚俊彦他娘管家时候的规矩,这小油车也是有备的。 “早就听说楚府后院景致甚好,正好一起走走看看。以前这家里没有女眷,我们也不好上门。” 两人走着走着,萧如斐就提起她面圣那套衣裙来,“我听人说你穿起来光彩夺目的。还听说你把那个之前名声不大好的黄绣娘请到楚府专门给你做衣服来了。” “你要是喜欢回头让秀馨空了给你做一身。这衣服是她独立设计的。你觉得她有这样的水平,用得着去抄袭别人的?对了,云阳侯府的赏梅宴你去不去的?她正在给我做那天穿的衣服。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好啊,到时候我来叫你。你身上这件衣服也是黄绣娘做的吗?我是听说她以前挺厉害的,不过这回是她的东家出来说的就挺多人信的。但是听穆宁你这么说,好像她真的没必要。” 一个人没到江郎才尽的地步,用得着坏自己的名声么? “这是我在边城设法打听了京城的流行款式做的。至于秀馨,听说她是到了可以拿分红的资历了。” 谢穆宁点到即止,没有多说。 两人一路慢悠悠的走进去,到了屋里萧如斐就去看谢穆宁昨天穿的那身。 这件衣服大气而正式,绣纹华贵精美,只是挂着也很有范儿。 “这衣服她一个人做的啊?” 谢穆宁摇头,“听说找了几个关系好的绣娘帮手。” 这些人看不惯东家如此欺负黄秀馨,就偷偷帮了些忙。 谢穆宁打算到时候看能不能全挖到她的绣坊来。 “她现在专门为你做衣服么?” 谢穆宁道:“我打算开个绣坊,聘她做首席绣娘。” 下人切了新鲜瓜果端上来。这是时节瓜果难得,但楚元一开始就打了招呼,务必让谢大小姐处处满意。 福叔也一直殷勤留意,下人们都不敢丝毫怠慢。 所以谢穆宁在楚家的待遇跟在自己家那真是没有丁点区别。什么好的、贵的都尽着她来。 第15章 楚元送侄儿去太学,两人在街上并辔徐行。 两叔侄长得非常像,一样挺拔的腰身、一样俊美的脸庞。只是楚元显得更冷峻,楚俊彦稍稚嫩单薄些。 一路引得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偷偷瞩目。 “彦儿,我打算成亲的事对你肯定有影响。但远不及八年前家里的变故对我的影响大。有的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关键还在于自身努力。好儿郎,一定要趁着大好年华建功立业。等你金榜题名,自然就什么都有了。你走科举的路可能看起来比靠军功升职来得慢。但这条路图得就是比沙场安稳。朝中能有自己人,叔叔在边城也能更加的安心。” 遇事有人通风报信还是很重要的。他再受皇帝信重,但朝中倾轧不绝,谁知道这份信重能保持多久?所以,如果能联姻文官也是不错的。 楚元这会儿也想通了。联姻是结两姓之好,本来就是要门当户对,各方面匹配。 别人家原本是打算嫁闺女过来做未来伯爷夫人的,那就是按照世家当家主母来培养的。 世家要培养一个各方面拿得出手的、能嫁去家世相当的人家做当家主母的嫡女很不容易。 如今条件变了,人家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打消了主意或者说要观望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底,这件事的根本缘由还是自己食言了! 恐怕曾经有意联姻的人家现在也在家里怨怪他出尔反尔呢。 楚俊彦好好消化了一下叔叔的话,然后道:“叔叔,我都明白的。我也会努力读书!您当年跟我现在就一样大,完全没有人可以依靠都带着我走到了今天。我还有您这个叔叔。我不会禁不起事的!” 楚元欣慰地点点头,“这才是我楚家的好儿郎!” 到了太学,楚元让楚俊彦自己回宿舍,他去拜访了担任侄儿师长的几位博士与从前相熟的师长。 他先去侄儿的师长处了解了一下他的进度,得知他下一科中举人的几率不高微微蹙眉。 再去见在太学做祭酒、亦师亦友的郑乾博士的时候便忍不住把自己的苦恼说了。 郑乾道:“楚元,五十少进士,那三十五岁能考中举人其实也算年轻的。你不要太心急了!学力未足,急不来的。这跟你从行伍起家是不一样的。几年前我就是你的祭酒,可如今你比我的品级还高一点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不是以能品级论的。先生,我最近想给彦儿定亲,可之前有意的人家都在观望。我就希望他下一科能出头,这样才好给他定亲事。而且举人也可以出仕了。我们将门转入科举,第一代倒不必要求非得考中进士不可。到时候他也算成家立业,我也可以跟九泉下的兄嫂交差了。” 郑乾道:“你兄长给你留下的是个烂摊子,你嫂子更是没尽到自己的责任。你这些年在外头搏命,挽回岌岌可危的家族名声,对侄儿更是尽心尽力。你对得起任何人!对了,你没对伴美出游的事澄清。一开始可以说是清者自清不屑解释。但后来都影响到你侄儿的婚事了你仍然没有站出来澄清。怎么,难道是真的?” 说到最后就连一向德高望重的郑祭酒也忍不住胡子一抖一抖的八卦起来。 能让自己这个学生背誓,这姑娘怕是不简单。 楚元静默了一下,有些赧然又有些禁不住的得意,“呃,她完全符合我少年时的所有想往。” “哦——”郑祭酒意味深长地点头。 楚元拱手道:“总之,如果不违背原则,还望先生多照顾小侄几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八年前感受得太多了。 “这个不消你说,放心吧。” 此刻楚俊彦已经回到宿舍了。他住的是太学规格最好的三人一个院子的宿舍。 每人有三间屋,还能带个书童收拾屋子,照顾起居。 当然,这也是收费最高的宿舍。一起住的同窗都是家里既富且贵的。 楚俊彦的两个同窗,一个是侯府嫡次子,是响应当今皇帝重视科举的号召被家族送来的。 另一个也是户部尚书嫡幼子,继室所出。他老子是指望他自己至少考到举人,以后好安排前程。 三人也算是家世相当,平时经常抱团。原本来太学读书,除了钻研学问,拓展人脉也是很重要的。 看到楚俊彦来了,两人下学后便过来了他这边,也是打听那伴美出游之事。 “那是边将谢将军的独女,随我们叔侄进京见驾的。” 那两人自然也人精,听楚俊彦没有正面反驳,只是介绍了一下美人的身份,对视一眼心头便犯起了嘀咕。 这至少是不排除那种可能啊! 出身侯府的徐锦晖道:“俊彦,那你的处境很不妙啊!” 楚俊彦也不是一点数没有,叔叔有了妻儿,自己于他就不是唯一的亲人了。而且路上叔叔还说了那么多。 但他今天才算是发生这件事后头一次走出家门,感受还不深。 虽然之前是下意识就挑了叔叔喜欢听的话说,但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当年家里出事,他一直在父母灵前,始终没有直面外面的风浪。 然后他在老家守孝三年回到京城的书院读书,楚元已经开始在军中崭露头角。 又三年,楚元阵斩北戎前国主立下不世之功。同时受封镇北伯,楚家祖宅被再次赐回。楚俊彦也跟着水涨船高,得以进入太学读书。 所以这个过程,楚俊彦是真没感受到其中艰难。尤其楚元自己都说他能斩了北戎前国主,运气占很大成分。 “我还能为此做什么吗?也只有用心读书了。” 徐锦晖想想,也是啊,当人侄儿的,还能拦着不让叔叔成亲不成? 不过,以后这位同窗可就只是伯府的侄少爷了,他妹子不可能再嫁过去。家里得另外寻摸合适的联姻对象。 三年同窗又一个院子住了这么久,而且毕竟还是伯府侄少爷,将来没准还有翻身的一天,自己肯定不至于变脸,但态度还是会有些不同了。 第16章 楚元回到家里,问福叔,“穆宁跟萧家姑娘处得如何?” “应该还行,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半个时辰前结伴上街逛去了。说是要在天香楼吃午饭,然后接着逛。” 楚元笑了下。他记得萧家那丫头小时候吃饭大口大口的,也有几分男孩子气。想着她们应该能说到一块儿,看来没想错。 福叔顺便给他说了寻找铺面开绣坊的进程。 楚元想了想,“没合适的啊,你再多打听打听。” 福叔道:“老奴肯定尽心尽力的。将军,谢大小姐这是置办嫁妆了吧?” 楚元的笑涡又露了出来,“她自小丧母,谢家的事都是她在打理。而且她是独女,谢家的一切也都是她的。得,我这还成发人绝户财的了!” 他说完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忘了在信上跟谢将军说第二个儿子可以姓谢啊?” 他要是添上这句,肯定要好过关得多啊! 五日后,加急的信件送到军营。 谢朝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宁宁之前那封报平安的家书不是刚到么?(正常速度没加急) 来校场通知他的亲兵道:“将军,是楚将军的亲笔书信。来人说是必须亲手交到您手上,我说接过来让他先去休息都不肯。” 难道宁宁出事了?见驾的事不顺? 谢朝辉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往营帐赶! 送信的人已经快累瘫了,但还是记着自家将军说的必须亲手交到谢将军本人手上。 谢朝辉进去就问:“我闺女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出事。” 谢朝辉挥挥手,“带他下去吃饭、休息。” 亲兵把人扶出去,然后没走多远就听到营帐里谢朝辉大喊一声,“楚元你个混蛋——” 老子信得过你这个兄弟,把闺女托付给你照顾。你居然给老子监守自盗! 先要给侄儿提亲,现在又为自己提亲,你当老子闺女是什么人? 还有,老子跟老古都说好了,等宁宁从京城回来就给她和小古办亲事。幸亏老子叮嘱了他,不要走漏了风声。 可这让老子怎么跟老古交代? 亲兵差点把扶着的人扔了,虎着脸道:“你家将军对我家大小姐做了什么?” 送信的人一脸茫然。猛地想起自己进去时,将军坐在桌案后封信,谢大小姐有些娇羞的站在旁边的画面...... 谢朝辉一巴掌把信拍在案上,然后抽出了挂在墙上的刀! 一刻钟后 大将军营帐,聂锋一脸震惊的问谢朝辉,“你要告假进京?理由呢?” 他看谢朝辉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心头也有些打鼓。莫不是穆宁那丫头在京城见驾的时候出事了?但那应该是担心,不是气愤啊。 谢朝辉道:“楚元他不是个东西,他、他竟然对侄女下手!” 闻言聂锋也气了个眉毛倒竖,“他当初不是言之凿凿、当着全军上下跟本大将军说这辈子都不娶亲的么?” 谢朝辉这才想起这茬。他摸摸鼻子,“就、就是说啊,言而无信。” 忽然就觉得有点满足,没看上大将军的闺女,看上他闺女了! 聂锋盯着谢朝辉,没好气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没有,绝对没有。末将都气成这样了!末将上京就是要去把宁宁带回来。他之前想替他侄儿向宁宁提亲,现在又替自己提亲。这才隔了多久啊?” 聂锋兀自气呼呼的。 谢朝辉道:“大将军,你这不外孙都抱上了吗?” “我那是退而求其次啊!” “那我这假,您准是不准啊?我是去搞破坏的。” 聂锋看他两眼,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拗得过你闺女了?哼,合着楚元喜欢的是虎妞啊。” 他闺女就是太斯文了! 我去,要不是他在奏折里带了穆宁那丫头一笔,也没有上京这回事啊。这说起来他还是大媒啊! 谢朝辉的假还是请下来了,毕竟北戎暂时不会有异动,大将军本来也打算让麾下众将轮休的。 不过,他看看谢朝辉道:“你确定你是去搞破坏,不是送上门当高堂的?你闺女都乐意的话,你还能棒打鸳鸯啊?而且楚元那小子想做什么,能容得你搞破坏?” “那、那要不我就不去了?” 聂锋道:“还是去看看吧。”这也就是他有外孙了,女儿女婿过得还挺好。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谢朝辉突然告假要上京,同袍们都忍不住过来问是不是穆宁侄女出事了? 还有人道:“这个楚元小老弟怎么回事?侄女托付给他,他拍着胸脯说会照顾好的。” 古将军最为关切,“老谢,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们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欢穆宁。他媳妇儿估着穆宁得明年春暖花开后才回来,都看好夏季的好日子了啊。 他们边将嫁娶,没文人那么多名堂。三书六礼都最快的速度走一遍就行了。 秋天北戎人即便不能发动大规模的战事,过来打谷草还是少不了的。婚事得在那之前就办了。 谢朝辉以手捂脸,他没脸和老古说!可这还是得说啊。 古将军从他这个动作里看出了什么,儿媳妇莫不是要飞? 穆宁那丫头也是个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人物,断不会轻易背弃约定。 古将军看看众人,“你们都出去吧,我单独问问老谢。” 他们两个的确比旁人亲近,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众人心头有了些想法但并没有出口,三三两两的散了。 等人都出去了,古将军气鼓鼓道:“说吧,怎么回事?” 谢朝辉道:“楚元信里求娶宁宁。” “宁宁跟他侄儿不是没有缘分么?他都已经放弃了,难道这一路又设法撮合了?还能这么反复的啊?” 谢朝辉有些艰难的道:“不是,他自己向宁宁提亲。” “你说什么?” “楚元他想当我女婿!” 古将军愣了半晌道:“他也太不是东西了吧?那要是之前宁宁答应了嫁给他侄子,他也做得出抢侄儿媳妇的事?还有,他当众说了不娶妻,不是还折了三支箭么。说是如果背誓,如同此箭!他就不怕应誓啊?” 第17章 谢朝辉道:“可能、可能他真不怕吧!反正我们这些人大多难逃马革裹尸的命运。”所以他一开始就不想把女儿嫁给武将嘛。 古将军气得拂袖而去,谢朝辉咬咬牙追上去,“老古,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 “放心,穆宁侄女是我看着长大的。既然事情有了变故,之前也只是私下说说,我和我家的人决计不会讲出去的。”还是好气哦,但总不能坏了穆宁那丫头的名声。 再说确实也就只是双方有了默契而已,什么礼数都还没开始走。 当天下午,谢朝辉就离营了。 回到边城休息了一夜,然后就打马进京。 “将军,你要不要多带些银票?”看着他提着马鞭朝大门口走,管家谢庆追了出来。 “我带银票......”谢朝辉磨磨牙,“去拿来!” 楚瑞听说谢朝辉气势汹汹的进京去了,忍不住笑。怕是好事成了! 手下问道:“瑞叔,要不要给咱家将军送个信?” 楚瑞摆手,“这信送不送的有区别?将军还能躲出去?他就是在外头跟人喝酒,谢将军到了他也得赶紧往家赶!” 谁让他想拱人家养的嫩白菜呢。再加上之前的糊涂操作,这一顿肯定是逃不过的。 将军十六岁遇上家变,然后就没了少年郎的模样。他从前其实还是很活泼的。 如今出了这事儿,倒是能见出几分年轻人的感觉来。便宜楚福那家伙在京城看热闹了。 不过这亲事是在京城办还是在边城办啊? 反正到了边城肯定是得摆酒请一请众将领的,他到时候得预备着张罗起来。 谢穆宁这会儿可不知道她爹上京了。她还在做着去参加赏梅宴的准备呢。 萧如斐把受邀的名单搞来了。这几天两人日日相处,因为性情相投的缘故已经迅速熟络了起来。 谢穆宁看看名单,大多是上辈子的熟人。圈子还是那个圈子,人自然没有多大改变。 萧如斐道:“就是这些人了。没事,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你官话说得好,你爹又是三品武将,你身份可不比她们低。再说你长得还这么好。她们一向最傲人的衣饰这回也得被你比下去。” 上次私下帮黄秀馨的三个绣娘在事情传开后,大多受了东家责骂。 黄秀馨再上门去劝,说谢大小姐要在京城开绣坊,愿意拿出一成红利分给她们三个。 这几个人来问过,谢穆宁明确表示自己会长留京城,不会让她们没有着落。她们便也过来投奔了。 暂时还没有合适的铺面,就在楚府客院先摆布开了。自此,谢记绣坊就不挂牌的开业了。接到的第一件定制就是萧如斐的。 黄秀馨专门为她设计了独一无二的衣裙。 这第一件衣裙谢穆宁执意不肯收钱,就当是答谢萧如斐尽心尽力陪着她四处游玩了。 “到时候你穿了去,也是在赏梅宴上帮我的绣坊打响知名度。咱俩别推来推去了,都爽快点。” 萧如斐推辞不过,“你自己其实就足够了。好吧,但下回可不能再这样了。” 谁会不想穿独一无二的衣裙呢?就算将来还有人做一样的,但此时是独家啊。 她甚至还建议谢穆宁,“我看你干脆就接这种定制的单算了。反正谢将军在京城一日,那些人就不敢不打招呼仿制的。能把招呼打到位的人,肯定觉得花钱来定制更有面子啊。” 谢穆宁道:“我也正在想这个可行性。如果是限量的,那多给些银子想必也有人愿意的。” 就在这个时候,谢府家丁进来告诉扣儿,“楚家少爷从太学出来往他外家白府去了。” 谢穆宁知道后冷笑,就知道白家坐不住。 白家之前听楚俊彦说得言之凿凿的,说所谓的伴美出游就是楚元带侄女出门游玩。起因还是自家女儿任性跑了回来,而外甥送她回来,冷落了客人的缘故。 之后各家因此对和楚府联姻的事观望起来,白家人还偷着乐呢。结果后来越听越像是真的。 这不,打发人去太学把楚俊彦叫了过来。 白尚道:“彦儿,你叔叔那事怎么越传越走样啊?听着仿佛倒像是真的一样。” 楚俊彦静默一阵道:“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叔叔叮嘱过不能外传。” 跟外人他能点到即止,任人理解。但舅舅问他,他就不雅再一味瞒着了,最多叮嘱舅舅保密也就是了。 而且这又过了几日了,谢将军那里也应该知道了。回信估计都在路上了。 白尚大吃一惊,居然是真的! 他倾身急道:“那你怎么办?” 楚俊彦抿抿嘴没吭声。 “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还是堂堂的三品云麾将军、镇北伯爷。言而无信,他也不怕人笑话。” 楚俊彦这几日已经有些感受到身份变化带来的影响了。徐锦晖两人还是带他一块儿玩,但他在三人的地位隐隐下滑了。 之前围绕在他们三人周围的同窗对他也不像从前一般恭敬、讨好。 甚至,就连师长解答问题也感觉没有从前细致、耐心了。 这会儿听舅舅这么说,他幽幽地道:“舅舅你又能拿我叔叔有什么办法呢?叔叔让我自己考举人、挣前程。” 白尚就是文官,“那谈何容易?我也是二十六岁才中举,三十出头才中了进士。而且,如果楚元有了自己的儿子,你在楚府就只是个侄少爷了。你成亲之后按规矩都得搬出府自立门户。你手头有多少银子,够自立门户的?” 压根就没有!他平常每月有三十两银子的月例。大额的开销都是挂账,直接让人上门找账房结账。 有叔叔不成亲的誓言在先,楚俊彦也是认为自己就是叔叔继承人的。 因为爵位不能叔传侄,舅舅还帮他想了个一肩挑两房的主意。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袭叔叔的爵位了。 而且,他还可以娶两房正妻,分别作为楚家长房和二房的儿媳妇。 这样,哪怕叔叔执意给他娶一房媳妇,表妹都能以正妻的身份进门的。 第18章 楚俊彦去了趟白家就又回太学了。他不觉得叔叔现在乐意看到自己回家。一看到自己,就得联想起当初他替自己向谢穆宁提亲的事。 楚元果然并没有留意侄儿去了白府却并没有回家的事。 萧如斐每天都过来,她很喜欢这个差事的。反正就带着人吃喝玩乐嘛,而且谢穆宁做人做事都挺合她的脾性。 而且楚叔叔最近闲在家里,不方便俩姑娘单独去的地方,他也会陪她们去。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萧如斐听到谢穆宁喊‘楚将军’,她小声和谢穆宁道:“你怎么那么生疏的称呼楚叔叔啊?” “呃,就不想叫他叔叔嘛。” 萧如斐点头,“其实我也觉得他年轻得不像叔叔。可他跟我爹算是同门,我不叫他叔叔叫什么?” “什么同门?”谢穆宁觉得自己对楚元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可偏偏这几天在等她爹的回信,他们也不方便私下多见面。 就是私下见了,也想不起来要问这些。 “我爹是太学郑祭酒的弟子。楚叔叔本来是要做关门小师叔的,后来发生家变投笔从戎了。能被祭酒大人青眼有加,楚叔叔考科举前途应该也不错。不过还好,他有个侄儿走了他之前那条路。” 谢穆宁道:“也被太学哪位老先生青眼有加收为弟子了不成?” 萧如斐想了想,“那倒没有听说。” 时间很快来到云阳侯府赏梅宴的前一日,宫中来了旨意,让谢穆宁预备接旨。 谢穆宁挺惊喜,是明发旨意哦! 她看眼楚元,应该是沾他光了。 楚元道:“这旨意的内容是让兵部议的,所以晚了几天。” “不晚、不晚,来得刚刚好。是不是你知道我明天要去赴宴......” 楚元笑了一下,“京城的人有些排外。” 谢穆宁道:“那你当初去边城,一开始是不是也被排挤了?” 楚元是走武举入的行伍,一去职务就比从普通士兵拼上来的人高。再加上他年纪轻,一开始确实不被那些老兵油子接纳。 “走行伍,靠的是手中的刀。一两场战事下来就站稳脚跟了。估计比你要在京城的贵女圈立足容易些。” 谢穆宁道:“没事,我也准备了战衣。”这一次她要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她其实想过把前世的流行款告诉黄秀馨,但后来看她那么有创作热情就作罢了。 还是自由发挥吧,知道了那些反而受到限制。而且对原本的设计者也不公平。 “战衣?” “你一个大男人不懂那么多啦,也不用懂。” 楚元想想最近客院忙得热火朝天的几个绣娘,有点明白什么是她口中的战衣了。 又想起她上次叫了多家银楼往府里送首饰的事。暗恼自己有些粗心,只晓得去兵部催吴宥了。 伯府自然有接旨的经验,福叔带人布置着香案等。 半个时辰后,宫中天使到达,伯府中门大开将其迎入。 换过正装跪在香案后蒲团上听太监宣读旨意的谢穆宁有些赧然,把她夸得太厉害了。 “臣女接旨,谢主隆恩!”她两手高高举起,接过了太监卷起来的卷轴。 楚元过来和传旨的公公客气了两句,就由福叔递上装着银票的荷包,然后把人送了出去。 谢穆宁两手捧着圣旨,“全是溢美之词!” “不算。不过能下来得那么快,也亏得你当时脑子清醒。是去借了各边将府的家丁,又召集了一大群游侠儿。你放心,对他们也都有表彰的。” 谢穆宁道:“我人微言轻,没凭没据的哪敢打军中兵马的主意?万一北戎人声东击西呢,谁敢做主把兵马借我?” 楚元道:“你在边城的人缘还挺好的。招呼一声,就凑了三百人生死不计的跟你奔赴战场。留在京城,却要去跟那些很可能排斥你的贵女打交道,会不会觉得有些委屈?” 圣宠是一把双刃剑,这一点他深有体会。那些同龄的贵女看到穆宁得了旌表的圣旨肯定会忌惮,但也难免心生妒意。 这样的圣旨,开国至今还真没有闺中女儿得到过的。 小姑娘的争斗从前在他看来就是点无伤大雅的意气之争。但,穆宁都以战衣来形容明日赴宴的打扮了。 不过,小姑娘好像都挺在意这些的。刚回府那天穆宁和白家丫头撞衫,白家那小有心计的丫头输了,当场就忍不住脸色不好看了一下。 第19章 谢穆宁道:“也还好,到陌生的地方总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而且,日后......” 她看一眼楚元,声音在唇边戛然而止,耳根微微发红。 这世道讲的是夫贵妻荣。他是镇北伯,是简在帝心的将军,她就不是前世因为楚俊彦还是个白板,进入交际圈受人轻看的她了。 楚元微笑颔首道:“嗯,我不会让你被谁委屈的。” 谢穆宁得到圣旨旌表的消息立即在权贵圈子里传开。之前有心借赏梅宴联手奚落边城来的乡巴佬的贵女们心头就都有些犯嘀咕了。 这个人好像真的不好得罪啊!之前传闻她极得宫中贵人的欢心,看来不只是传闻而已。 那明日即便有人奚落她,自己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想趁着明天的宴会奚落谢穆宁的就有白敏舒。不过她没打算自己出面,而是让人煽动了两个府里和边将不睦的世家千金。 她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高兴不起来。 “不就是撞了个大运么,皇上竟然如此给她面子。这是真的给她脸上贴金了啊!” 比她还不高兴的还有她老子白尚。把外甥喊来问过后,他就觉得事情非常的不妙。 此时他十分怨怪自己亲姐死得那么早! 楚元动了成亲的心思,那彦儿简直就相当于靠边站了。唯一能做做文章的就是他自己当初当众发下的不娶的誓言。 他发的可是毒誓! 但楚家没有长辈,楚元是一家之主。他要做什么,就没人能拦。 彦儿是侄儿,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儿。但如果姐姐还在,那就是长嫂如母。 涉及到背誓娶亲可能导致应誓的事,她是很有发言权的。 怎么就那么不能扛事呢? 就是五年啊!只要她能撑五年,楚元就一战封爵了。能不善待她这个一起熬过困境的长嫂? 第二天,萧如斐穿着谢穆宁送的新衣服,高高兴兴的来楚府接她。 “穆宁,你好了么?哇哦,难怪......”看到用心妆扮后明艳照人的谢穆宁她不由赞叹道。 谢穆宁看她挤眉弄眼的,惊讶的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连日日跟随他们出行的谢府家将都没察觉呢。 萧如斐道:“我有长眼睛会看!一开始我真的以为楚叔叔是陪我们俩小姑娘出游。后来有那么两回我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同看我的完全不同。再联想到你都不肯喊声叔叔......我就知道那伴美出游的传言是真非假了!” 谢穆宁低头一笑,知道就知道吧。日日同进同出都发现不了,就只有谢府那群呆头呆脑的家将了。 两人一同往外走,等在门外的既不是萧如斐坐过来的马车,也不是谢家的马车。而是一辆异常华美的车,拉车的马也神骏极了。 福叔满脸堆笑的道:“将军说,让谢大小姐和萧小姐今天坐这辆车去。” 这是楚家最好的马车,在整个京城都是排得上号的。 谢穆宁点点头和萧如斐上车。 其实她的马车打造也花了不少银子,内里舒适极了。尤其是长途赶路坐着最是舒坦。 只是边城就不看重外表的装饰,她没在外表多费心。如今在京城就显得简朴了一些。 今日送她们去赴宴的是萧如斐的兄长萧如琢。 他在大门处与她们汇合,“今天楚叔叔格外的好说话啊,和颜悦色的。我来前都怕他顺口问我功课那些。”他刚去拜见了楚元,才从他的外书房出来。 谢穆宁这些天和萧如琢也认识了,互相点个头打招呼。 其实萧如琢就小楚元四岁,就不知为何有些怵他。不过,虽然他小楚元四岁,但他长子已经三岁,女儿也在吃奶了。 萧如斐看谢穆宁一眼,意味深长的笑。 马车徐徐启动,她凑过来,“你这一身,楚叔叔看过没有?” 穆宁着实漂亮,方才就连她兄长眼中都有一抹惊艳一闪而逝。 谢穆宁瞳中有些笑意,轻轻的‘嗯’了一声。楚元做为叔叔和情郎,实实在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派。 按规矩,如果楚家有女性长辈,谢穆宁客居于此,出门前是该去拜别的。 但楚家不是没有么,谢穆宁就免了这个流程,进进出出都很自在。 方才她前脚刚妆扮好,楚元后脚就进来了。 “穆宁,边城尚实用,京城尚奢华。我给你另准备了一辆出门的马车。” 谢穆宁坐在梳妆凳上歪头看他。 这种事何必他亲自来说?还踩点踩得那么合适,她刚打扮好就来了。 他就是来看她这身打扮的! 楚元被她看得略有些赧然。 谢穆宁也觉得女为悦己者容!若是她费心打扮了,只是给白敏舒之流不悦她的人看,那还真是本末倒置了。 她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在楚元面前笑盈盈转了个圈,“我好不好看?” 楚元目光灼灼的抱手看着,然后点头,“好看!我家穆宁最好看。” “还不是你家的。我老爹还没同意呢。” 第20章 楚元言之凿凿地道:“我一定会打动你爹,让他允婚的。” 如果有回信这两天也差不多该到了。谢将军恐怕不太可能爽快答应自己的提亲,要想真的抱得美人归还有得磨呢。 谢穆宁低头笑,“还好,你职级并不比我爹高。他不用怕得罪你。” 前世楚元生前止步于三品,其他的都是皇帝追封的。 但这一世,北疆应该有更多让他发挥的机会。 楚元听了她的话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刮刮她挺翘的鼻梁,“你还一心看热闹,想瞧瞧你爹怎么收拾我不成?” “还、还真有点儿这个想法。” 萧如琢进去拜见的时候,赶上楚元刚从客院出来心情正好的当口,能不和颜悦色么? 谢穆宁一行人很快到了云阳侯府门外,前头已经停了几辆马车了。 今日京城十五岁左右的贵女好些都接到了请帖,来的人和车着实不少。 谢穆宁乘坐的豪华马车立时引起了众人瞩目。 这马车很花了些心思打造,也不惜成本。 上辈子这辆马车其实也在车库里,但楚俊彦说他叔觉得太过奢华没让家里人动用过。她也不好违背长辈的意思。 这辈子楚元倒是舍得拿给自己用了。 等候进门的时候谢穆宁就舒舒服服的靠坐在位置上。 萧如斐道:“云阳侯府的下人训练有素。很快的,一会儿就到我们了。” 谢穆宁点点头,这个她倒是一点不怀疑。云阳侯夫人可是以善理家闻名的。 验看过请柬,马车被各家车夫赶到侯府停放马车的地方,贵女们则被恭敬的请进去。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 在谢穆宁进门的当口,白敏舒坐着德安郡主的马车也到了。 她们二人近日被选为福成公主的伴读,走得就比旁人近些。听说等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要进宫了。 白敏舒撩开车帘往前方看了一下,一眼就认出了镇北伯府的马车。 这车还是她撺掇着表哥打造的。那会儿楚二叔刚立了大功要回京受赏。 封伯的旨意都下发了,祖传的府邸也赐还了。 除了开国的时候皇家对爵位比较舍得,后来再没有赐下过这等会世袭的爵位了。 所以楚元受的这个赏赐不可谓不重。 堂堂伯府有这么一辆马车才说得过去。 反正楚家没有女主人,自己过去的时候也可以坐。 哪晓得楚二叔那次太过风光,竟是由大内总管牵马坠蹬入的皇城。 他心下难安,庆功宴后回家看到这辆奢华马车还把表哥训斥了一顿。马车也被放在车库里,没被动用过。 如今这车竟被谢穆宁那个乡巴佬坐了! 再一想爹爹说楚二叔真的有要娶谢穆宁的心思,以后表哥身价会倍跌。她心头一阵一阵的难过。 如果表哥只是伯府的侄少爷,父母一定会为自己另择夫婿的。 她从小过去楚府玩耍,姑姑就说以后要她当儿媳妇,接替她做那栋大宅子的女主人。 只可惜八年前随着姑父战败,姑姑悬梁,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三年前楚二叔立下不世之功,不但楚家祖传的府邸赐还了,还得到了世袭的爵位。 原本楚二叔发誓不会成婚,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可现在,全被谢穆宁给打破了。 德安郡主看她有些忿然的合上车帘便问道:“怎么了?” “遇上谢穆宁了,不知道她今天又打算穿什么衣服艳压众人。” 这个年岁的贵女,自然没有哪个愿意被人艳压的。 太后是将门虎女,德安投太后所好也跟着父兄学了功夫。太后从前也挺喜欢她,但近来却没再召她入宫作陪。 父母私下同相熟的内侍打听,太后说见过谢穆宁那样真正上过战场的,就觉得她这个‘将门虎女’差了些什么。 好在,太后也没有召过谢穆宁单独进宫作陪。 昨天听说谢穆宁得了皇上明旨褒奖,引得京中贵女人人艳羡。德安郡主气得砸碎了心爱的茶盏。 此时她冷哼一声,“皇上不过是因为边关大捷才给她三分颜色。她倒是开起染坊来了。” 白敏舒道:“她开的是绣坊。听说没找到合适铺面,把绣娘都叫到镇北伯府的客院操作。还扬言要做高级定制。”她近水楼台,对谢穆宁的情况自然更了解。 “谁瞧得上她乡下地方来的眼光?” 德安郡主说是那么说,心头有些打鼓。宫里人都说谢穆宁那日进宫光彩夺目,美人和华服相得益彰。 她顿了顿道:“你见过她,真如传言的那般?” 第21章 白敏舒道:“她第一天到京城就和我撞衫了,就是在神针坊做的那身。我身量未足,比不过她。不过郡主身形高挑,出身高贵,自然不会被她比了下去。” “和你撞衫?她从那么犄角旮旯的地方来能和你撞衫?” 白敏舒摊摊手,“就是撞了。” 谢穆宁和萧如斐已经进去了,刚进二门就收到云阳侯嫡长女云楚的热情招呼。 “如斐,谢大小姐,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萧如斐道:“冬日正无聊呢。你惯会安排,下了帖子我们自然要来的。” 云楚看看两人精致的衣裙。冬日棉裙很容易显得人臃肿,但她们俩的裁剪合宜,显得人格外窈窕。 她由衷地道:“真是好看!是在哪家绣坊做的?” 萧如斐道:“是为了参加你的赏梅宴定制的。穆宁她开了个高定绣坊,都是专门设计的。如果不想和人撞衫,也可以把这种设计买断。” 云楚道:“这个模式不错!不过买断就不必了,还是和众姐妹共享更好。谢大小姐,回头我们姐妹也可以在你的绣坊定制么?” 谢穆宁笑着点头,“自然可以的。云大小姐若有需要,我派人上门来量尺寸,设计好了款式先给你们过目。” 云楚招手叫来一个小一些的姑娘,“这是我胞妹云舒,让她带你们进去。” 德安郡主和云楚相熟,进来的时候就问她谢穆宁今天穿了什么。 “传言不假,人跟衣裳都很出挑。今儿我宴客,郡主好歹给我和云阳侯府留些面子。” 云楚一开始也不太瞧得上边城来的人。但人家受了皇上褒奖,穿搭不但不落伍,还有点引领潮流的意味。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谢穆宁和萧如斐被云舒带进了后院。要招呼的客人还多,云舒也不能一直陪着她们,就把她们领到了梅园那边。 “如斐,谢大小姐这里你帮着招呼一下啊。你们随便逛,那边准备了一些吃食,自取!” 萧如斐笑着点头,“云舒,忙你的去吧。我们会招呼好自己的。” 云家自然不只两个女儿,但其它的都是庶女。这种场合邀请的都是嫡女,她们就不会出来露面了。 云家宁可让外孙女帮着招呼客人,也不会用她们。嫡出、庶出各有各的圈子。让庶出的出来招呼各家嫡女,那是会得罪人的。 谢穆宁没理会那么多,不过云家的梅林确实有独到之处。不管是红梅还是白梅都摇曳多姿,还很有自然之趣。 但是,今天人有点多。热闹是热闹,却有点不符合梅花清冷的品格了。 萧如斐熟人不少,遇上了便打个招呼,然后给谢穆宁介绍。 这些人其实谢穆宁都认得,都是前世的熟人。她都已经做好回应那些阴阳怪气话语的准备了。结果大部分人都对她很友善,对她的穿搭也夸赞居多! 这跟前世完全不同。是因为她的打扮改了? 不,更多还是因为她受了皇上明旨褒奖。 她坐着镇北伯府最豪华的马车前来,这就是楚元的态度了。他这个当前炙手可热的新贵的态度,这些人也不会忽视的。 前世是白敏舒带谢穆宁进入的社交圈,也不知道她都跟人说了什么。现在想想,左不过就是楚俊彦其实不在意她之类的吧。不过也没说错就是了。 谢穆宁忽然觉得自己把这个聚会非常当回事,用力过猛了。 她上辈子到底还是被楚俊彦在耳边洗脑般的说她交际手腕不如白敏舒给影响了啊。搞得这么小一件事竟成了她重生以来的心病。 她在边城的时候,自信明朗。到了京城一进入交际圈就触不及防被今天这些人给下马威,在家又被枕边人轻看。 她觉得自己跟京城格格不入,日子比在边城难过多了。 可她不敢让老爹在战场上还牵挂她,只能报喜不报忧。 也不敢跟那时病卧床榻的‘楚叔叔’说什么。 “谢大小姐你真是勇敢,竟然自己上战场保境安民!实在是女中豪杰。” 听大理寺卿的妹妹可劲儿夸自己,谢穆宁忽然笑了起来。上辈子这个人说她粗鲁来着!可皇上圣旨说她勇敢,谁敢再说她粗鲁? 她一下子就释然了。世人都是趋炎附势而已,她何苦要一直耿耿于怀? 她不再执着于艳压这些人找回前世的场子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对对面的姑娘点点头走开。 “先失陪一下!如斐,我们去吃些东西。” 第22章 云楚的宴会确实安排得不错,吃这一项谢穆宁就很满意。上辈子她来完全没有食欲,现在看到旁边丫鬟烤的鹿肉倒是有些食指大动。 在场大多数人脾胃都有些弱,不太敢吃多了鹿肉,最多尝一两口。 但谢穆宁肠胃好啊,萧如斐也是吃货。 她俩各要了一块烤鹿肉坐在暖亭一角吃着,面前小几上还摆了两碗热藕粉和用梅花制作的吃食若干。 这个亭子是纯铜制的,下头中空,烧着炭。扑了地毯坐在这里一边吃一边赏梅花再自在没有了。 云阳侯府这取暖的法子还挺巧妙的,就是忒费炭和铜了。 亭子里还有人游逛一番回来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处闲聊,也努力把谢穆宁拉进话题里,问她些边关风物。 她都笑吟吟的说了,引起她们极大的兴趣。 谢穆宁心头生出些同情,都是一辈子就是内宅转悠的人啊。从娘家到婆家都是在内宅。不跟她们计较了! 人大概来得差不多了,云楚、云舒姐妹领着德安郡主和白敏舒以及另一些人一起进来。 这暖亭颇大,可以容纳三四十人。 萧如斐一边用筷子夹着被分切开的鹿肉,一边小声同谢穆宁道:“等会儿我们还是出去逛吧。这里头香味有点杂,我都闻不到梅花香了。” 谢穆宁点头,可不是么。那么多人,身上的香囊、香熏球、香粉...... 幸好这里是靠底部烧炭供暖,不是用厚毡帘挡风。不然这味儿散不出去更杂! 而且,看到白敏舒和德安郡主她也不乐意搁这儿待着。 上辈子她就和福成公主一系怎么都不对盘。估计这事儿和白敏舒脱不了干系。 白敏舒她是要软刀子割肉慢慢收拾的。其他人上辈子不过是意气之争,她都已经释然了就没打算再接续恩怨。 而且以后这样的聚会她都不打算参加了。 她以后是长辈啊,本来就不跟这些晚辈小丫头玩。喜欢跟萧如斐玩,她们私下约就好了。 德安郡主一过来,都不用问白敏舒就找到谢穆宁的所在了。 二十多个人在暖亭里,确实就她就显眼。怡然自得的吃着主人提供的烤鹿肉、梅花糕,其他人也大多在听她说话。 在这个年纪就这么出风头得了皇上明旨褒奖的,真的是绝无仅有。所以其实大部分人对今天被谢穆宁艳压了,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可德安想到太后说看过谢穆宁就觉得自己身上差了点什么就不舒坦。 她是天之娇女啊,从前也只在公主面前才会低头的。 德安郡主进来,众人起身给她行礼。 她待谢穆宁也起身行礼后笑吟吟道:“不用多礼,今天我们都是云舒的客人,不讲这么多。不然都没法子好好玩了!” 大家是在暖亭里坐了一圈,也不太分主次的。不过云舒还是把德安郡主领到最中心的位置落座,今日宾客以她为尊。 白敏舒笑着过打招呼,“谢姐姐——” 这个表情跟前世她喊谢穆宁‘表嫂’一样的真诚。在她把谢穆宁推下山坡前,她一直是这么真诚。 谢穆宁淡淡地回了她一声‘白小姐’。 哼,楚俊彦都前些天去过你们家了,你能不知道他都不叫我‘世妹’了? 叫姐姐什么意思,内涵我和楚元差了辈分么?提醒众人日后多想想这茬? 众人见白敏舒那么热情的过去打招呼,谢穆宁却一副咱们不熟的样子。而且这些天领着谢穆宁到处游逛的也是她旁边的萧如斐。按说白敏舒和楚家的关系要亲近得多啊! 立时众人就知道谢穆宁和白敏舒关系不好了。以后白敏舒再说什么,可信度就不高了。 谢穆宁觉得自己上辈子怕是真吃了白敏舒不少暗亏。她不会故意说自己坏话,毕竟那样太浅显了。 但是白敏舒就是有法子一副为你好的样子,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不少挑动别人心火的话。 如今她们二人摆明了关系不好,她再要说什么,就不会有几个人信了。 在场甚至还有人脑补了一下二人关系为何不好。 谢穆宁和楚俊彦年貌相当,可能她刚跟着楚家叔侄回京,就被白敏舒列为头号情敌了。 楚俊彦以前真的是贵女圈的香饽饽:长得好、温柔体贴。 当然最关键还是他叔叔是开国大赏功臣后,唯一受封世袭爵位的人。 开国时封的公侯伯爵,要么已经犯错被削爵了。就算保住了爵位的,这么多代下来子孙枝繁叶茂,一份祖业不知道多少人望着,嫁进去家庭关系十分复杂。 第23章 最关键还是圣眷!开国时传下来的爵位,到如今袭爵之人大多只有一个爵位在身,有实职还手握大权的几乎没有。 但楚元是有实职的,而且简在帝心。 实在是阵斩御驾亲征的北戎国主太给天|朝长脸了! 北戎人上一战为什么非想置他于死地,就是这件事太打他们的脸了。不杀了楚元,北戎兵将都会觉得是奇耻大辱。 纳真是先王四王子,如果他能杀了楚元,可以说上位之路都已经稳了一半了。 时下的人对誓言是很看重的,尤其还是‘一旦娶亲,下场如同断箭’的毒誓。 不但楚俊彦和白家,旁人也是把楚俊彦视为了楚元的唯一继承人。 所以,这两年白敏舒一直忙于对付情敌。不然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何必巴巴的总往镇北伯府跑? 楚俊彦多情,白敏舒的对头自然也就不少。 前世被众多闺秀羡慕嫉妒恨的是谢穆宁。但这辈子她没和楚俊彦成亲,这些就是冲着白敏舒去了。 谢穆宁想明白了这些,不由莞尔。 上首忽然传来德安郡主的声音,“皇上说谢大小姐是闺阁楷模,我等都该好好向你学习才是。正好今日大家聚得齐,不如谢大小姐就给我们展示一下真功夫,也好让我们这些长到如今也只在京城打转的人开开眼?” 谢穆宁看向云楚这个主人家,“云大小姐,今日是安排了大家才艺表演?如果是的话,由我来抛砖引玉也未尝不可。” 德安郡主摆明给她挖坑。要是她上场表演了,然后其他人不用。那她不成跑江湖卖艺,给她们耍乐的了? 要是她拒绝了,她们再安排众人表演才艺,那传出去就是她太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云楚笑道:“正有此意。我们都很想看看谢大小姐能上阵杀敌的本事。” 她看一眼云舒,后者会意的出去吩咐下人准备表演的乐器和文房四宝等。 云阳侯府就是祖上传下来的爵位,老祖宗凭军功封的爵。家里子弟不说功夫如何,但兵器自然是少不了的。临时要找没开刃的宝剑也不难。 谢穆宁道:“我一个人舞剑,可能你们也只能看个热闹,看不出所以然来。不如找个人和我一起?” 在家都是女子,学武的很少。就是军功传家的世家也很少让家里女孩儿学武的。 即便学了也大多是为了强身健体,摆明不可能是边城来的谢穆宁的对手。 大家的目光便都看向了德安郡主。在京城的贵女圈里她是以武艺高强闻名的! 从前大家也觉得走‘将门虎女’的路子讨好太后很好。只是不好走德安郡主的老路,而且家里姑娘也未必吃得了这个苦。 再有,德安郡主虽然只是远支宗室,但她毕竟是宗室女。天生就比别人占强的。 以德安远支宗室的出身,原本是不会有郡主封号的。她姑姑当年被封为公主和亲北戎,她父亲得了个郡王的王爵(无封地和实权)。因此她才成了郡主。 谢穆宁也清楚这些,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德安郡主此时若是不应,那就证明她怕了。什么气焰都会被打压下去,以后也少来她面前哔哔。 若是应了,她正好趁机抽德安一顿。 她都已经放下了,又来招惹她,真是欠抽打! 德安郡主给谢穆宁挖坑,没想到如今被架到火上烤的成了自己。 她今日要是怯了,以后还怎么去宫里和太后跟前走动? 眼见两柄没开刃的宝剑被下人放在托盘里取来,她起身拿了一把。 谢穆宁便拿了另外一把。 云楚看出她们之间的火气忙道:“二位,大家今日是来玩乐的。大家点到即止啊!” 这两人都不是等闲人物,一个因为她姑姑的关系,在宫中贵人跟前都很有几分面子。 另一个刚得了皇上的明旨褒奖,楚将军也十分维护。 要是哪一个在云阳侯府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 一看云舒已经叫了几个健壮仆妇过来看着场子,云楚才稍微松了口气。这万一打得凶了,还能立即给拉开。 谢穆宁和德安郡主走到暖亭外的空地上,互相行了个武人的礼,“请指教——” 此时的镇北伯府上,楚元正和福叔道:“不知道穆宁去云阳侯府玩得开不开心?云阳侯府的家风如何?” 福叔道:“云阳侯府的家风在勋贵府里算是不错的了。将军您不用担心,谢大小姐昨儿才得了圣旨褒奖,没人会不开眼得罪她的。而且,她的性子也不是会被人欺负的。” 福叔说得没错,前世谢穆宁虽然刚进社交圈的时候猝不及防吃了点言辞上的暗亏。但也仅限于此了。 真正让她充满挫败感的是楚俊彦的冷暴力以及他与白敏舒偷情,还有后来替白敏舒遮掩杀她之事。 第24章 不过这会儿谢穆宁倒是给了德安郡主很大的挫败感。 德安捂着手腕,看着自己掉落在地的剑。 她在谢穆宁手上竟只走了三十招不到! 谢穆宁还剑入鞘,点到即止嘛。总要给主人家几分薄面,那鹿肉她吃得很满意。 不过,她下手其实挺黑的。什么地方挨打最痛又不显眼,她再清楚不过了。兵营里那些老兵油子和游侠儿都教过她。 德安这会儿浑身都痛,但验伤是验不出什么来的。 而且她这会儿整个人的骄傲都被打垮了。她整个人还懵懵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场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在场的小姑娘都只能看热闹,看不出什么门道。但她们看得出来德安郡主这么一会儿就输给了谢穆宁。 怕她记恨,一时都没人敢有什么反应! 而且大家都看到谢穆宁出手并不算狠,还挺让着德安郡主的。 所以,她们的差距真的是巨大的。 谢穆宁俯身去拉坐在地上的德安郡主起来,非常有风度的样子。 德安郡主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咬咬牙借力站起来。勉强道:“谢大小姐果然不愧是皇上亲口褒奖过的人!” 已经输了,再表现得输不起,她就输彻底了。来日方长,谢穆宁,你等着! 回去的路上,谢穆宁都还挺开心的。 这一趟去了她一块心病,不虚此行。 萧如斐道:“穆宁,你今天赢了德安郡主,怕她会记仇的啊。” “那我还能故意输给她啊?” 来接人的萧如琢听到她们的对话蹙眉,“不是赏梅花么,怎么还打起来了?” 谢穆宁道:“她让我给大家表演一下真功夫。为了让大家看得更明白,我就叫她一起上场了。结果没想到她完全是个花架子,我没费什么事就把她打地上坐着了。我还把她拉起来了呢。” 萧如琢想了想,这种情况也是真不能怪谢家姑娘。但她还是虎了点,该多让着德安郡主一些。如果做成个平手就好了! 德安郡主她们那一支,这些年在宫里挺有脸面的。而且她哥哥德王世子是个有能力又阴狠的主! “你回去和楚叔叔说一声吧。好在德王府的手伸不到兵部那边去,你又是不在京城久待的。” 萧如斐看眼她哥,谁说穆宁不在京城久待?她以后就是要在京城长住的。 把她送回镇北伯府,萧如琢兄妹就换回自家的马车告辞了。 楚元目送他们离开,看看站在旁边的谢穆宁,“玩得开心么?” 谢穆宁点点头,“不过,我可能惹祸了。” 楚元道:“什么情况?边走边说吧。” 谢穆宁把当时的情形说了,“如斐说德安郡主会记仇。” 楚元已经听明白了德安郡主给自己打造的‘将门虎女’的形象。 她祖父确实曾经上过战场。 而且往远了说她也是□□、太宗的后人,那可是两位铁血君王。 所以她说自己是将门,其实没错。 但如果这么输一场就记仇,那离虎女可差太远了。一开始就是她来挑衅的。 “没事,她输不起的话,以后不跟她玩就是了。”楚元轻描淡写地道。对德王府可能因此给楚家、谢家带来的麻烦绝口不提。 那些事本来就该是他解决的,不用说给穆宁听。 谢穆宁道:“我以后本来就不跟她们这些晚辈玩了。” 她说完就大步走前头去了。 楚元听得嘴角上翘,快步追了上去,“你爹的信估摸这两天就该到了。我让福叔叮嘱了门房倍加留意。” 谢穆宁道:“那要是没到呢?” 楚元脚下一滞,“我觉得你爹的性子应该干不出故意拖延不答复的事吧?” 他虽然有种种不是,也没那么差吧?不至于让人故意拖延着不答复他的提亲。 谢穆宁道:“我爹肯定会觉得在信里骂你不过瘾!” 那拖着不回复还真是杀手锏了! 谢将军不回复,到春暖花开之时他就没理由留穆宁了。而他身为武将,也不能擅自离京的。 谢将军不至于不满到这个地步吧? 之前虽然楚元知道谢朝辉肯定不会轻易松口把女儿嫁给他,但心头其实还是有些把握的。 毕竟他虽然犯糊涂替侄儿求过一次亲,现在又写信自己求亲。但这事儿毕竟没说开就过去了。知道的人也都是自己人,不会往外去说。 而且他年岁是略大了些,可没大上一轮就不算老少配。 其他方面,他自认还是不输人的。 关键穆宁中意他啊! 可随着又过了两日,一点回信送到的动静都没有,他就有点不踏实了。 难不成谢朝辉真的看不上他做女婿? 其实谢朝辉进京是照规矩向兵部报备了的,但吴侍郎想看楚元的热闹,这事儿就没知会他。 到第四天,福叔看楚元一起身就让人去问有信没有便道:“将军,都知道您在等谢将军的回信,信到了哪敢不第一时间就给您送来?” 楚元思忖一番道:“谢将军说过不想女儿再嫁武将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福叔道:“可能路上下雪结冻,路不好走。送信的人怕出事,就放慢了脚步。您再耐着性子等几日吧。” 谢穆宁倒是没把这事放心上。只要她打定了主意,老爹不会强迫她嫁,也不会不准她嫁。 她去过云阳侯府的赏梅宴,倒是真招揽回来了好几个订单。 她如今不做批量生意,就是要给人一个印象,来她这里定制衣服不容易撞衫。 如果让大家都养成有大事,譬如说进宫觐见、相看人家、参加重要宴席都上她这里定制衣服的习惯,那就成功了! 绣娘里有个王绣娘嘴巴特别会说话,十分讨人喜欢。她就负责带着人上门去给人量尺寸,然后把对方的要求一一记录回来。 黄绣娘负责设计,还有两个绣娘打下手,然后王绣娘再送上门给人看是否合意。 镇北伯府如今如日中天的,也不怕人看了设计图纸就翻脸不认人,更不怕人仿作。 如果是买了衣服的人仿作。那就宣扬出去,以后再不接她的单子就是了。 只不过在客院确实有些摆布不开。而且弄得铺子不像铺子,住宅不像住宅的。好歹也是个伯府嘛! 所以谢山、谢水找到了觉得还不错的铺面,谢穆宁就跟他们出去看铺面。 出去办事她就还是坐的自己的马车。要不然真的是太招摇了。 不过,接连看了两处谢穆宁都不是太满意。 从云阳侯府回来的第七天,她又出去了。 这天正好萧如斐过来,就陪着她一道过去。 “什么,你不再参加这样的宴会了啊?” 第25章 谢穆宁道:“我那天去了回来就觉得不对。我跟她们以后又不是一个圈子的。” 她如果嫁给楚元,那直接是从三品诰命伯夫人做起。 萧如斐、云家姐妹、白敏舒等人那都是要嫁到别人家做少夫人,然后等着多年媳妇熬成婆的。 她直接头上没婆婆,自己当家做主。 以后要往来的更多也是楚元同僚的夫人,譬如说吴侍郎夫人,还有萧如斐母亲、云阳侯夫人。 萧如斐想了一阵乐淘淘地道:“那你不去的话,我替你去呗。每一次我都在你那里定制一套新款的衣裙穿着去。你不去正好,还没人抢我风头呢。” 她是家中还没出嫁的小女儿,她娘可乐意打扮她了。 她们萧家是大族,祖祖辈辈积累了不少财富。定制新衣服那点花费不算什么。 谢穆宁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圆乎乎的脸颊,“行,给你优先权。” 谢朝辉就是这一天到京城的。 路上的确下雪结冻了。随行的家将头目谢威就道:“将军,下雪了。到了京城大小姐肯定要问你路上怎么走的啊。您坐马车吧,不然大小姐那里怕是要不高兴。” 将军毕竟已经年过半百,该保养了。顶风冒雪赶路肯定不行! 给大小姐知道了,从将军往下,他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的。 “坐马车耽误事啊,一鼓作再而衰三而竭!” “将军,这事儿不该您急啊,该楚将军急才是。您就安安心心的坐马车,咱们不要赶得太急了。” 还一鼓作气呢,您还能真把楚将军打出个好歹来啊? 谢朝辉想了想,“对,我不急!换马车、换马车。幸亏你想得周到,临行还把马车给带上了。我这两天一直还觉得是个累赘来着。我们走稳当点!” 因为半路换了马车,就比楚元最初预计的回信到京的时间晚了七天。 吴侍郎那里得到谢朝辉到京的消息,就奔镇北伯府来了。 楚元刚派了人出去,准备去半路看看送信的人是不是真的雪天路滑摔了。不然怎么都该到京了。 听说吴侍郎登门他从书房走出去,“今天又不是休沐,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吴侍郎笑了笑,懒得找由头。他就是过来看戏的。 等会儿楚元看到谢朝辉肯定立马就知道他瞒下了消息,专程过来看热闹。 他左右看看,“谢家侄女呢?” 楚元正等回信等得心急,闻言没好气道:“少来占便宜!” “我跟谢朝辉一贯是称兄道弟的啊。”吴宥说完看楚元一副要赶人的样子,只好改口道:“行行行,谢姑娘呢?” “她上街看适合做绣坊的铺面去了。” 吴宥道:“那注定你得多挨几下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说好话的。” 楚元一脸莫名,正要说什么就见到福叔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将军,谢将军亲自进京来了!” 他怕小厮不清楚内情,得到消息便自己跑进来报信了。 楚元瞪吴宥一眼,“都要当岳父的人了,有意思么?” 他说完大步迎了出去。 吴宥比楚元大十六岁,两人算是忘年交、损友。他乐颠颠的就跟上了。这一出几十年都不会再有的,怎么没意思? “这个当岳父的啊,其实都恨不得揍女婿一顿的。可我家那个是我媳妇的侄子,又打小是个规矩孩子。我找不到下手的理由。这看看你挨老丈人的揍,也是一乐不是。” 谢朝辉已经进门了,楚元这会儿可不敢怠慢。他吩咐左右,“拦住吴侍郎!” 楚家的家丁、家将一听他这话,才不管吴宥是不是兵部侍郎呢。齐刷刷站出一队人来硬是以下犯上把来看热闹的吴侍郎拦在了这一进没让他出去。 福叔又跟了出来,见状只当没看见。没忘吩咐人,“赶紧去街上把谢大小姐叫回来!” “是。” 楚元刚走到第二进院子,谢朝辉已经大步进来了。 楚府的门房知道他是谢大小姐的爹,当然是不敢让他在门外等着,直接就把人放进来了。 谢朝辉这些天坐在马车上一直在养精蓄锐,一见到楚元立即沉声道:“拿来——” 谢威立即把手里捧着的金丝大环刀递上。 谢朝辉抽出刀一招‘力劈华山’就朝楚元劈了过去,身手不减当年! 楚元身形一晃避了开去,只敢招架不敢还手。 楚府的家丁、家将顿时愣住了,有把楚元视为天的年轻家将立即就要抽刀。被福叔按着手把将出鞘的刀又按了回去。 “都不准动——” “福叔,这谢将军太欺负人了吧。凭什么撵上门砍咱们将军?” 福叔闷笑两声,将军就怕他不来呢。 将军这几天在家患得患失的,门都不出。不就是怕谢将军真的拿拖延战术对付他么。 也是没想到谢将军如此看重闺女啊。不是回信来骂人,竟然千里迢迢进京砍人! 一众家丁、家将看福叔笑呵呵的,而自家将军也不还手。再想想谢将军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跑了上千里进京来砍人啊。 有些反应快的,想到将军前段时日有人味儿多了,校场上陪他练武下手都轻了不少,脸上还时常带笑...... 有人小声道:“谢大小姐好像很久没叫过将军‘叔叔’了啊?” 福叔拈着胡子道:“楚家要迎来当家主母了!” 一下子,拔刀的都插回去了,撸袖子的也把袖子放下了。 谢威等人没好气的看着他们,巴不得自家将军下手再狠一点。 谢朝辉是一员老将,也是一员猛将。所以,楚元只是一味避让的话,其实还是挺凶险的。 而且不让老丈人把气出了,这也没法坐下来谈。 他脚下稍缓,谢朝辉的大砍刀便砍了下来。 福叔等人一惊,来真的不成? 楚元此时再要避让已经来不及了,而众人也救援不及。 就听谢朝辉冷哼一声,变刀刃为刀脊狠狠的砍在楚元上臂。然后一招得手,又撵上来用刀背连拍带打的给了楚元几下。 第26章 楚元连退几步,倒抽了一口气。 他身后和前头一进房子同时传来了脚步声。 身后是吴侍郎终于挣脱了楚府家将的束缚和围堵跑出来了。可惜只看了个尾声。 第一进房子旁边走出来的则是提着马鞭的谢穆宁。她在街上收到消息,匆匆从报信的人手里抢过马就纵马跑了回来。 回来一看楚元挨了她爹几下,但好歹还能站立,便知道她爹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她走过来看看她爹,“老爹,你赶路辛不辛苦?” 谢朝辉道:“还好,谢威准备了马车。我坐着马车来的,不算辛苦。” 谢穆宁点头,“那就好。这么大冷的天,又在下雪。我一听说你来了,就担心你是顶风冒雪来的。”一边说一边丢了个赞赏的眼神给谢威。 谢威笑笑,大小姐临走可是千叮万嘱让劝着将军千万不要还当自己是小年轻了啊。他敢不上心? 楚元揉了下胳膊瘸着腿走过来,“谢将军,先进屋歇歇。我给您接风洗尘!” 胳膊让刀背拍了两下,腿是让谢朝辉给踹的。 谢朝辉拿刀指着他的鼻子,“姓楚的,我那么信任你!临走你是怎么拍着胸口跟我说的?‘你闺女就是我闺女,我一定会照顾穆宁侄女周全的’。你脸红不脸红啊?” 楚元脸红了,他舔舔嘴,“谢将军,伯父,我这也是情不知所起,情难自禁!” 吴宥在后面无声大笑,不虚此行啊! 楚府众人听到自家将军这么坦白无伪、确凿无疑的话,都不由得看向低下头去的谢穆宁。 谢穆宁抿抿嘴,楚元一开始误会了自己对他有那个意思。后来自己权衡之后将错就错。如今,他还不忘维护她的面子。 “哼——”谢朝辉余怒未消。 吴宥适时走了出来,谢穆宁这会儿不好表现得太女生外向。其他人又都是下人或者手下,这时候不好随意插话。可不就到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他笑吟吟过来,“谢将军,你这可真是宝刀未老啊!刚那几下,着实是干脆利落。不过你这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是不是还是该给个机会坐下来听他们好好说说?走走走,进去坐下说!” 他拿过谢朝辉手里的刀丢给谢威,然后拉着他往里走。 谢朝辉也不好不给他这个兵部侍郎的面子,就顺着他的力道让他把刀拿走了。 但要拉他进去他不干,“穆宁,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走——” 楚元赶紧道:“伯父,都这会儿了,先进去安顿下来再说吧。我任打任罚,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之前是我脑子进水了!” 谢朝辉没好气道:“你这声‘伯父’喊得好顺口啊!” 以前不是一口一个谢老哥的么! 谢穆宁上来挽住谢朝辉的胳膊,“老爹,你这一来就要带我出去。回头外头还不知道给传成什么样呢?您就看这些家将都那么震惊,也该知道他对我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啊。” “他要敢对你不规矩,我今天就废了他!” 吴宥过来拉另一边,“有事进去坐下说。就是要搬出去,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老谢,今儿你如果是打自己女婿,那是你们一家人关起门来的事。可你打的如果不是女婿,那可就是殴打朝廷命官。哪怕你们是同级,这事儿到了跟前,本官也不好不管的。” 他是兵部侍郎,正好是该管这事儿的人。 谢朝辉看向楚元。后者立即喊冤,“他不是我喊来的。是他把您上京的消息扣下,自己跑来看热闹的。” 谢穆宁在谢朝辉耳边道:“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还叫人来看啊?” 谢朝辉一想也是,朝自己侄女下手,楚元就算不羞惭,也不至于喊人上门来这么劝。 这回吴宥和谢穆宁两个人一起用力,总算是把谢朝辉拉动了。 楚元跟在后头,又倒抽了一口气。 谢朝辉虽然是拿刀背打他,但真没留几分手的。 福叔赶紧安排准备接风洗尘的席面,又让人招呼谢威等人,同时安排客院。 吴宥看谢朝辉还挺听闺女话的,退到楚元身旁,“一把年纪了,多出个爹来抽你,什么感觉?” 楚元抽着冷气道:“想体验一下?” 吴宥道:“免了,我就问问你而已。嘿嘿嘿——” 他知道楚元此时肯定不敢得罪自己,还要靠自己说和呢。于是尽情的笑! “不过,谢朝辉这闺女还真是绝色啊!难怪你小子当着叔叔都把持不住。” 待进去后,谢朝辉和吴宥坐下了。楚元却没有坐,很恭敬的站在了谢朝辉面前。 站父亲身后的谢穆宁问他:“你要不要找府里的大夫先看看啊?”她很清楚她老爹的力气的。 谢朝辉没好气道:“放心,没有伤筋动骨。这点伤对他不算什么!那回阵斩北戎国主,他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拿纱布随意一绑就翻身上马追了上去。愣是把人砍死了才倒下的。要不然,等我们晚一步赶到,那老家伙就跑回草原去了。” 这回轮到谢穆宁倒抽一口冷气,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背后这么凶险。 怪不得京中的人谈及此事觉得楚元撞大运,边城的人却是从来没这样的说法。 能让谢朝辉等一干老将愿意同他称兄道弟,可是不容易。 楚元被谢穆宁看着,略有些不自在。 谢朝辉又道:“你现在知道了。他上了战场一贯身先士卒。跑得比我们都快一步,也不单是因为年轻。更因为他不怕死!这样的人,于国是大幸,可是于家呢,尤其是自己的小家?你跟了这样的人,此后余生,一旦他上了战场你还能安枕么?” 楚元想说当初的确是不怕死,想的就是杀敌立功,挽回家族名声。 要是娶了媳妇儿,就不会再那么冒进。 可这话私下还能说说,当众叫他怎么说? 而且真说了,不是连累穆宁被人说嘴么,就是宫中也要因此不喜她的。 吴宥当初也看过战报,自然知道此事。如今见谢朝辉把这拿出来说,他也觉得不好再开口说什么了。 第27章 谢朝辉又道:“因为那件事,北戎人人恨不能对他食肉寝皮。上一战不是你来得正好,他多半就伤在北戎特地为他准备的剧毒之箭下了。那件事对北戎人是国耻啊!他受封的是镇北伯,绝不可能离了北境。再有,皇上对他的爱重天下谁人不知?感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他能不以死相报?” 谢朝辉一番话不但说得吴宥不好开口再劝,就连楚元自己都生出了几分打退堂鼓的意思。 楚家男儿大多短命,如今祠堂里百多牌位,活过三十五的不多。 他当初自断姻缘,其实也是不想早死连累人守寡。 以他在战场上那种打法,能一次一次活下来其实当真不容易。致命的重伤他都受过两回了。 只是终究他心底还是渴求着有好姑娘能不畏艰险,温暖他的心房。 所以当得知穆宁心悦于他,又有皇上设法相逼,他终究是没能克制住。 但谢朝辉的话却好似一盆冰水从天灵盖浇下。 他有点怕了,怕她像楚家历代的当家主母一样,要同时送夫君和儿子上战场。或是守寡十几年把儿子养大,又要继续送儿子上战场。 谢穆宁看他不再争取,眼中露出坚毅之色。 她走到楚元身旁与他并肩而立,“老爹,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哭着也会走完!” 楚元眼中迸射出喜色,口中喃喃道:“穆宁——” 吴宥也露出几分笑意,老天爷终究不弃小楚啊! 谢朝辉拉开门,看看外头听到他们一番话也个个受到震动的谢府家将、心腹和福叔。他们看着谢穆宁的眼神也都是满满的服膺和欣慰。 他回头道:“楚元,你莫不是忘了自己三年前当众发过什么誓?” 这话说得众人又是一凛。 楚元道:“伯父,我没忘。那日大将军欲许嫁爱女,我言此生不会娶妻。若有违背,便如手中断箭!我们行伍之人,马革裹尸也是宿命。我会会为穆宁好好保重、爱惜自己。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也无怨无悔。” 谢朝辉‘呸’了一声,“这是你怨得着,悔得着的事么?合着你娶我闺女,要是战死就成了应誓了?你无怨无悔了,那你的手下、你的亲朋呢?他们要是也觉得你死了是因为娶我闺女应誓,那她不成红颜祸水了?你还真要她下半辈子的路哭着走完啊?” 楚元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是我说错话了。我们武将,本来就是提着脑袋保境安民。真的战死了,那也是自己的归属。绝对不是应誓!而且这一次,如果不是穆宁来救,我真的很可能就伤在北戎人特地为我准备的毒箭之下了。可以说我这条命,本来就是穆宁救的。” 他看向外头的一众心腹,“你们听好了,就是我将来真的战死,那也不关......夫人的事。我若有事,你们全都听夫人的。” 外头一众家将和心腹包括福叔,全都躬身对着谢穆宁行礼,“参见夫人!将军不在家,我们全都听从夫人号令。” 听到这里,谁都能听出来谢朝辉是愿意嫁女儿的。他只是要把所有隐患都拔除!这也是拳拳爱女之心。 楚元拿眼去看谢朝辉,看他默认了这声‘夫人’,一时喜不自胜。 他忙不迭给谢朝辉作揖,“小婿见过泰山大人!” 谢朝辉哼了一声,“不是看我闺女中意你,哼!” 他也以为之前谢穆宁说中意铁血男儿就是中意楚元。那她肯定不可能答应嫁给他侄子,做他侄媳妇啊。 至于暗示愿意嫁给古家那小子,那也就是退而求其次而已。毕竟一开始,谁能想到楚元这小子居然会不惜背誓,拜倒在自己闺女的石榴裙下了呢? 楚元转了个方向,乐淘淘地给谢穆宁也作了一揖,“多谢夫人青睐!” 谢穆宁瞪他一眼,乐晕了么,竟然当众给她作起揖来了。 谢朝辉道:“客院在哪?赶了这么多天路,刚才又活动了一下筋骨,累了!” 福叔赶紧亲自上前领路,“谢将军请随我来。” 其余人等也尽都散去。吴宥被留下晚上当接风宴的陪客,楚元的副将韩彰陪着他。 屋里只剩下了楚元和谢穆宁。 只是这次与之前就不同了,如今可是得了谢朝辉这个老泰山亲口允婚。两人都算是未婚夫妻了。 楚元难掩心头激动,一把拉过谢穆宁抱在怀里。 谢穆宁柔顺的让他抱着,略有点心虚。楚元很感动她愿意嫁过来。 但其实嫁给他怎么都比上辈子要好多了!所以,她不算做出牺牲。 不过,她一定会全心全意对他很好很好的。 这么静静的抱了一会儿,谢穆宁感觉到发顶有个很柔软的触感,然后楚元就松开了她。 美人在怀,楚元倒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在等老丈人回信的这段时日,他也做过几个想入非非、不可言说的梦。 但老丈人才刚来,也才允婚,他肯定不能过分。 “穆宁,你去陪着你爹吧。他将近两月没见到你,这会儿肯定想和你说说话。” 要是他养了十几年的闺女,此刻心底就只有未婚夫,他也是要大吃飞醋的。 人还没娶过门,老丈人也不会久留,还是哄着些为好。 谢穆宁道:“你的伤......” “都是些皮肉伤,不碍事。等会儿叫个士兵替我把淤青揉开,涂上药就是了。” 谢穆宁点点头,“那我先过去,你也好给伤处涂药。” 虽然是未婚夫妻了,她这会儿也不好大喇喇的看他脱衣服的。 楚元眼中满是温存,他点点头道:“去吧。” 等谢穆宁走了,军士拿着药膏来给楚元涂药。 吴宥便又摸了进来。他看到楚元身上的红肿、淤青痕迹,“啧啧,你老丈人下手还真是不轻。不过也难怪,要是哪个称兄道弟当了多年叔叔的家伙把你的掌上明珠拐走了......” 赤着上身趴在榻上由军士上药的楚元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挨的这顿还算是轻的。” 第28章 吴宥翘着二郎腿道:“反正挨这么一顿,换回一个谢姑娘那样重情重义的大美人,你小子值了!简直太值了!哎,你们这婚事怕是得赶紧提上日程吧,都是武将世家成亲就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了。早点进洞房,也好早点生儿子啊。你们老楚家是真的需要开枝散叶了!” 楚元笑了一下,他自然没打算拖着。最好就是趁老丈人在京城期间就把亲事给办了。这可比他预想得发展还好! 一想到过不多久就能抱得美人归,饶是他少年老成惯了也由不得在心头美。 “你打算请谁出面替你提亲啊?” 楚家都没长辈了,这事儿没长辈出面不够郑重其事。 “请郑祭酒。”楚元想都不想得道。这事儿他心头早就推演过了。 吴宥点头,“天地君亲师,你无亲长,请师长出面正合适。郑老爷子肯定也很乐意的。” 一时上好了药,楚元把衣服拉上坐了起来,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吴宥道:“对了,你侄子还不叫回来拜见长辈么?” 楚元系衣带的手一滞。他最近确实不太想见到侄子,一见到就想起自己干的糊涂事。 但老丈人来了,不叫他回来拜见一番也确实失礼。 他派人去太学叫了楚俊彦回来,又去萧家请萧家兄妹来作陪。主要是陪谢穆宁,席上都没有别的女眷。 谢穆宁走到客院,得知她爹在沐浴便和谢威坐在回廊下说话。 谢威连比带划给她描述了一下谢朝辉当时收到信就把刀抽出来的场景。 谢穆宁低头闷笑不已,和她想的差不多。楚元做的事,搁谁都得火冒三丈。 “当时把营中各位将军都惊动了。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以为你在京城出了什么大事都跑过来问。” 谢穆宁听到古叔叔留到了最后,单独和老爹说话。她脸上一阵发烧,自己暗示了古雨愿意嫁给古清哥。如今又出尔反尔。 “放心,这事儿没旁人知道。” 谢穆宁摸摸鼻子,“我没想到......” 谢威道:“谁能想得到你最后竟然会嫁给楚将军啊!你喊叔叔喊得那么甜。” 过了一阵谢朝辉洗好出来了。 他冷着脸看着女儿,谢穆宁不自在的站了起来,“老爹——” 谢威道:“将军,那你们父女聊,我也下去洗个澡。” 谢朝辉上京带了二十几个人,福叔给他们安排了外院一个很大的院子。就挨着之前谢山、谢水等人的住处。这边院子住不下的,就住到了那边。 这会儿大小厨房的几个灶都在烧热水,源源不断的送进来。 他们进京的人都可以轮替着去洗一洗。这个招待是相当热情的! 谢朝辉对女儿丢下一声‘进来’,转身走了进去。 一进去谢朝辉就冲女儿道:“你中意楚元你倒是一早跟我说啊。你瞧瞧绕的这个大圈子!跟他侄儿议亲的笑话也闹了,跟老古家也弄得心虚气短的。” 谢穆宁张张嘴,“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谢朝辉点点头,“这都得怨他,好好的发哪门子的毒誓啊?”说完顿了顿,“不过他没发那个誓的话,这几年也难得消停。哼,走的时候大将军还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呢。还说他闺女就是太斯文了!我闺女难道不斯文么?我闺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呢。” 这倒是真的,谢朝辉从闺女还小的时候就请了流放到军前效力的犯事世家的女眷教她。对方感激谢朝辉对她们一家子的照顾,对谢穆宁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她的各项才艺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谢母去得早,谢朝辉不想闺女受委屈,一直没有续弦。但又怕有人说丧妇长女不能娶。就费心去打听了,然后把人请到家里教谢穆宁。 谢穆宁抓着他的袖子,很是愧疚地道:“老爹,是我让你为难了。也让古家人空欢喜了一场。” “也是你和古清没那个缘分。不过这事儿就没必要让楚元知道了。” “我明白。”何止这事啊!他以为她早对他有意的事其实是个误会,这更是得瞒得死死的。 反正、反正她现在确实是对他有那个意思。什么时候开始的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吧。 萧如琢、萧如斐兄妹来得很快。知道是谢穆宁的爹来了,萧如斐在马车上就对兄长道:“哥,有件事该告诉你了。” “什么?” “穆宁和楚叔叔是那种关系。” 萧如琢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立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我拿这种事骗你干嘛?我这会儿告诉你,是免得你等下太震惊之下失礼。穆宁她爹都进京了,肯定就是为这事。” 萧如琢瞠目结舌道:“怎、怎么可能?你说她和楚俊彦还可信些。” “哥,你这才是胡说八道呢。”萧如斐撩起车帘看一下外头,幸好楚家来请他们的人离马车远,没听到她哥的喃喃自语。 萧如琢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他看着妹子见她一脸正色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楚叔叔也有动凡心的一天啊!也就是说我们以后都得改口叫谢姑娘婶婶?” 萧如斐点头,“是这样,不过最不适应的应该是楚俊彦吧。亲婶婶比他还小几个月呢。” 萧如琢心道:如果楚叔叔成亲,他不适应的何止这点?怪不得之前想跟镇北伯府联姻的各家都没动静了呢。 萧家兄妹在伯府门前正好遇上骑马归家的楚俊彦。 萧如琢笑着招呼道:“俊彦,你们太学几时停课啊?” 他已经考取了举人,目前在京城著名书院读书。 太学的入学名额,他兄长之前用掉了。三品以上官员,十年内只可以免试让一个子侄进去读书的。其他名额是留给各地推荐的寒门子弟的。 “应该是腊八之后吧。萧兄,萧世妹,里边请。”看到客人楚俊彦调整了一下有些别扭的表情。这段时日,他感受是很深的。就连舅舅、舅母都不再提要亲上做亲的事了。 第29章 进门之后,楚元看到他们就抬起右手招了下侄儿,“彦儿,过来见过谢将军!还有你们两个,也过来。”他左手被重重拍了两下,这会儿不大好用。 楚俊彦过去,拱手为礼道:“见过谢......爷爷!”上回他叫的还是谢伯伯呢。 谢朝辉想起自己之前拿楚俊彦当准女婿看待过,一阵心火冒起,狠狠的瞪楚元一眼。 楚元讪讪地摸摸鼻子。 谢朝辉对无辜的楚俊彦倒是和气,“俊彦回来了啊。看看,这读书人跟咱们这些武夫就是不一样,文质彬彬的。这个肯定也是读书人。” 被点到的萧如琢抬手道:“在下萧如琢,见过谢将军!这是舍妹如斐。” 萧如斐笑吟吟福了福,“见过谢将军。” 谢朝辉道:“是萧姑娘啊。这些天多谢你带着我家穆宁到处玩啊。” “不客气,我本来也喜欢到处玩的。而且我和穆宁脾气相投,也能玩到一块儿去。” 谢朝辉道:“那行,回头等我们置了新宅,你没事也过来多走动。” “好的。” 谢朝辉这次上京把大半家底都带来了,预备在京城买一幢宅子并一些铺面、田地给闺女做嫁妆。 众人给他见过礼,又过去给吴宥、楚元见礼。 然后轮到今天刚涨了辈分的谢穆宁。 楚俊彦看看她,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最后拱手道:“谢姑......姑!” 之前叔叔说叫‘谢姑娘’,但来太学叫他的下人说今天谢将军已经当众允婚了。那他再叫谢姑娘就不合适了。 谢穆宁笑眯眯、脆生生的应了,“哎,彦儿——” 这感觉好爽!以后这混蛋见到她都得给她行礼。等过门以后,她就能名正言顺的管教他了。 他不是一个月三十两银子的月例,超过的部分实报实销么。 她到时候给他涨成五十两一个月。孩子大了,花销肯定也大。但实报实销嘛是别想了。 这份家业现在是楚元的,以后是她儿子的。可容不得楚俊彦再由着性子随便花,今天买字画,明天买古董的。 萧家兄妹在后面看得忍俊不禁,两人一起道:“谢姑娘——” 谢穆宁笑着点头,“如琢、如斐。” 萧如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之前谢穆宁都没有称呼过他,打招呼都是点头笑笑。 他忍不住多看了楚元两眼。不晓得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觉得楚元好像变年轻了一点。 其实是因为楚元以前都以长辈自居,衣服都偏暗色。如今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和谢穆宁年龄差距大,便换了亮眼一些的服色。 席间,楚俊彦有些沉默。 楚谢两家上了桌的人都知道之前楚元曾经想替他求娶谢穆宁,知道他觉得尴尬也都纵着他不吭声。 谢穆宁和萧如斐是单独的一席。 萧如斐道:“穆宁,我也想喝酒。”这会儿男宾席上觥筹交错、热闹得很。 听萧如斐说想喝酒,谢穆宁道:“那喝果酒吧,烈酒我怕你一杯就倒。” “你能喝烈酒啊?” 谢穆宁点头,一边让人去拿酒,一边道:“我们在边城,都是骑最烈的马,喝最烈的酒!” 楚元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这话还有一句,睡最烈的女人! 她成天都跟什么人厮混啊,把自己当个男的似的。什么事都敢干,什么地方都敢去。 又看老丈人一眼,都不管管! 谢穆宁的酒量其实相当好,但到了京城没人跟她喝。 这果酒,她也就陪陪萧如斐。 但是这一陪把她的酒瘾逗出来了。散席送客之后,她趁夜摸到酒窖顺了一壶。 刚从窗子翻进住处,就听到有人轻咳了两声。 看到坐在她外室八仙桌旁的楚元她惊讶的道:“你、你不是醉了么?”送客都是楚俊彦和福叔出的面。 楚元道:“我让人给我酒里兑了些水。谢威他们今天不会放过我,再加上还有个吴宥起哄。今天又没法子让人给我挡酒。” 谢穆宁震惊地道:“你这么奸诈啊?” “这叫兵不厌诈。你袖子里是什么?” 谢穆宁把酒壶拿出来。她想喝没得喝,他却在酒里兑水怕被灌醉。 楚元惊讶地道:“没看出你还是个酒鬼啊!” 谢穆宁道:“陪着如斐喝了一壶果酒没过瘾,越喝越想喝。你喝么?” 楚元点头。不想被人灌酒,但和她小酌两杯自然是可以的。 谢穆宁叫了扣儿进来,“去搞点下酒菜来。” 扣儿有些震惊楚元在这里,这还真是头一遭! 她点头应了去客院小厨房张罗,不一会儿就端着几个适合佐酒的菜过来。看那熟练程度就不是头回干这种事。 谢穆宁已经和楚元就着花生米喝上了。 扣儿把菜一盘盘摆到桌上,见自家小姐和楚将军对视时,眼波里情意流转,心道怪不得老爷这么轻易就松口了。 两杯酒下肚,谢穆宁喝高兴了忍不住道:“你知道我爹为什么这么快就允婚了么?” 楚元摇头,“为什么?”他原本以为的还要难一点的。 “他跟我说,是因为楚家没有人会管束我,嫁到楚家会跟我在谢家时一样自在。”估摸老爹看上楚俊彦也跟这个有莫大干系。 谢穆宁从十岁起就当谢府的家了,让她去伏低做小伺候婆婆她肯定会很难受。 楚元没想到差点六亲断绝,倒成了他求亲的优势。 谢穆宁给他夹菜,“你不会管着我,这不让我做、那不让我做吧?” 楚元道:“你爹什么都不管你的?” “他成天在营里管得过来么?” 楚元端着酒杯道:“旁的都好说,去青楼这一点改了吧。” 谢穆宁失笑,游杉那会儿真把她认成了个俊俏小郎君,带着她去喝花酒。 那次她还让花魁看上了。 “小弟弟,是不是第一次,是的话跟姐姐走,一会儿有红包拿哦!” 第30章 谢穆宁记得当时游杉等人都笑不可抑,甚至还有人笑得前仰后合的。 她也不知道那花魁是真看上她了,还是拿她开涮。便一脸正色的道:“多谢姐姐青眼有加。只是我练的乃是童子功,不敢轻易破功。今日只是跟着游杉他们来开开眼的。” 那花魁拍拍她的胳膊,“行,那红包姐姐给你留着。” 她觉得青楼的歌舞好看,后来又陆陆续续去过几次。 这会儿听楚元这么说,谢穆宁笑道:“好,不去就是了。以后我要是闷了,找个小倌馆坐坐就是了。” 楚元刚夹了块拌鸡胗进口,闻言差点呛住。 他咽下去才道:“那你还不如去青楼呢。”说着晃着酒杯歪头笑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有时受邀去那里谈事不高兴?可我从来不会留宿啊。你不是托人打听过么?” 他今日得老丈人允婚,心情有点激荡。之前和她只能短暂独处,心头总有些不足。 左右名分已经定下,不算是唐突佳人了。 于是趁着老丈人歇下摸过来找她。 过来看到扣儿站在门口守着,他也是从窗口进的。 结果没想到她犯了酒瘾,顺酒去了。 谢穆宁道:“我也不留宿啊。好了好了,逗你的。我去看过也就不好奇了。” 楚元道:“你还真去小倌馆看过?” 谢穆宁道:“只乔装去过一回,立即就非常倒胃口的出来了。” 楚元嗤笑一声,小倌馆怎么可能有铁血男儿? “你要是爱看歌舞,以后尽可以在府里置歌舞伎。让她们时常推陈出新便是。” 谢穆宁一手按着白瓷酒壶问道:“打着你的旗号置办么?” “也不是不行啊。”楚元看着她修长莹润的手指,觉得这样的手握着夜光杯会更加的好看。 谢穆宁道:“还是不要了,回头让彦儿沉溺于此怎么办?” 灯下的楚元握着酒杯,竟有几分不同于平日的风流蕴藉。谢穆宁只觉酒酣脸热,赶紧低头吃菜,不敢再看。 她这么一说,楚元就想起了京城那些纨绔的做派。 “嗯,那以后咱们私下去看。穆宁,我想趁着伯父在京城,早些把我们的婚事办了你看怎么样?” 谢穆宁道:“总得等我们父女从你这伯府搬出去之后吧。”看来楚元没打算让楚俊彦成亲后分出去单过,也好。 楚元点头,“我托人去工部问问有没有收缴的犯官宅子。这种宅子一般地段不错,内里布局也好。而且有门路的话,要买也不算贵。” “好啊。” 谢穆宁一开始就打算给楚元说个媳妇儿,早点给他生儿子。省得这辈子再被楚俊彦捡了便宜。 如今这个媳妇儿变成了自己,她也觉得早点成亲、生儿子比较好。 楚元看她大大方方的就答应了,低头一笑。看她瞪自己,忙提起酒壶给她倒酒,“你还能喝?” “这一壶我本来打算自己喝的。” 行吧,小媳妇儿酒量好,两人一起喝总比自己独酌来得有意思。 一壶酒喝完,两人都是眼神清亮全无醉意。 楚元忍不住伸手抚摸谢穆宁喝酒后的桃花面,“等我到了大将军那一级,你才必须留京为质。北戎这一两年应该不会有大的战事,咱们成亲后就在京城住着。回头皇上派我去镇守边关,我们再一道去边城。” 这要是已经成亲了该多好,今晚就可以留下了。 谢穆宁点头,“一两年后走的话,最好把彦儿的婚事定下来再走。到时候他差不多就十八了。” 白敏舒到时候也十五了,正合适。 至于白敏舒那个短命的未婚夫婿。那人是出意外死的,没准这辈子不和白敏舒定亲,命数还改好了呢。 到时候她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造册入库,每年只发给这对小夫妻一千两银子的生活费。 让他们也过过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日子。 其实一千两银子过一年,真的已经很富裕了。说到哪儿去,都不能说他们做叔婶的小气了。 只会说她和楚元仁义,还肯养着已经成亲了的侄儿和侄儿媳妇。 可这两人都是大手大脚惯了的,到时候可不得矛盾重重?看他们还怎么做神仙眷侣。 他俩这辈子就锁死、锁死,别再祸害旁人了。 楚元看谢穆宁一定下亲事就迅速进入角色不由得笑开,愈发觉得手下的触感好了。又滑又嫩,更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不行,再摸下去要出事! 他收回手,“我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对福叔道:“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套夜光杯,你让人找出来给穆宁送去。还有葡萄酒,之前宫里酿造的皇上赐过给伯府。也找出来给她送去。” 他早想给她送东西了,之前没名没分的不方便。 福叔道:“夜光杯还在,找出来就是了。葡萄酒,少爷送给舅夫人了。有一段时间风传葡萄酒可以美容养颜。” “全送了?” 福叔点头。 “那你让人去胡商开的酒肆看看有没有好的,有就买回来。” 以前这府里没女主人,侄儿送给他舅母倒也不为过。 谢穆宁收到夜光杯和葡萄酒有些纳闷,这是让她以后喝葡萄酒别喝烈酒? 各有各的味道,她都爱喝的。 她过去找老爹一起吃早饭,把楚元说的托人去工部问房舍的事说了。 谢朝辉吃着清粥小菜道:“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之前就提过。” 谢朝辉瞪着她,老子还没有老糊涂呢。他之前都不晓得老子要进京,能想着替咱们奔走买宅子?他巴不得一直把你留在这里呢。 谢穆宁嘿嘿一笑,“老爹,你有没有给我埋女儿红的?” “有,在边城。那时候收到信,在树下埋了几坛。”谢朝辉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死丫头,你就那么恨嫁啊?你恨嫁那女儿红也没可能送到京城来。太麻烦了!” “老爹你不嫁女,哪来的孙儿抱啊?” 谢朝辉拿筷子指着女儿,“你以后住在京城。这里和边城民风不同,说话给我收着点。不然你会格格不入的。” 第31章 “等边城有了大的战事我们就回去了。” 谢朝辉道:“那我宁可你永远都别回去了。我也可以解甲归田,含饴弄孙。” “如果真的可以,那自然是好啊。可北戎人哪年不过来打草谷?如今先王的耻辱还没洗雪,他们肯定会蓄势再来的。” 谢朝辉叹口气,所以趁着这个空档把闺女嫁了也是好事。没准明年真能抱到孙儿呢。 “我这几天在路上好好想了想。楚元吧,除了也是个带兵打仗的,其实没什么不好。你嫁给他,我还是很放心的。”应该说除了是带兵打仗的,色色都好。 谢穆宁道:“那你还打他?” “我打他是因为他一面当着叔叔,一面肖想侄女。这还不该打么?”谢朝辉看她还没过门就维护起楚元来了,眉毛都立起来了。 “该打、该打。老爹,我这几天在外头看铺子,差不多可以定下来了。我今天就出去把契书签了。”其实昨天就可以签的,但不是听说老爹来了么。她就匆忙赶回来了。 “嗯,去吧。” 黄秀馨等人接到通知让她们去看绣坊,看看有什么装饰上的意见好及时提。 绣坊在京城的繁华路段,临街。一楼一底,前后小两进。一年的租金是六百两银子,谢穆宁直接租了三年。 黄秀馨几人坐着楚府给安排的马车过来。不远,两条街就到了。 见到谢穆宁她们都福身道:“恭喜大小姐!” 昨天谢将军上门来打楚将军的事儿,外头可能暂时还没有传开,但楚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她们都很惊喜,楚将军和谢大小姐,那可真正是英雄配美人啊!绣坊的靠山愈发的稳固了。 谢穆宁笑笑,“多谢,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 几个绣娘都笑起来。相处了一段时间,谢大小姐的性子她们也是清楚的。能这样略带羞涩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昨天有吴宥和萧如琢在,楚府以外想必也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就没人敢打谢穆宁的主意了。 要不然她得了圣旨褒奖,眼下谢朝辉又进京,很多人会生出想法的。 为了早点定下婚期,楚元很积极的去工部托人情。赶在腊八前在镇北伯府附近替谢家找到了一栋三进的大宅子。这一片都是达官贵人聚居的地方,走动起来也方便。 谢家人口少,三进的大宅子足够了。 “四万两银子,连同里头的家具一起。工部的人说什么都不肯再少了。就这假山石都全是太湖运来的呢。”楚元敲着假山石,把工部官员的原话转达了。 谢穆宁听到报价转头看看老爹。他们今日来看宅子,对宅子本身还是挺满意的,就是觉得有点贵。一下子就去了大半身家啊!就只是发嫁的话,小一点的应该也可以凑和。 在边城这样的宅子一万五千两银子绰绰有余了。 谢朝辉道:“穆宁,你拿主意就是了。”他们老楚家大到全部产业,小到一个泡菜坛子以后都是他闺女的。他闺女觉得好那就买! 谢穆宁想了一阵,“京城居,大不易。果然名不虚传!行吧,就这套了,房子和家具还有园林是真的好!”好歹老爹也是三品武将,门面也不能太差了。 楚元道:“伯父,有个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 楚元把谢朝辉拉到一旁,“如果将来我和穆宁不只一个儿子。除了老大,其他的你任挑一个去姓谢好了!” 如此,这宅子就还是谢家的。不至于作为嫁妆全陪嫁到了楚家。 谢朝辉眼睛一亮,“你这都肯?” 这当然是好啊。但楚家人丁也不兴旺,他就没好提! 楚元点头,一脸诚恳。 谢朝辉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说定了啊!你说你有这个想法你早说嘛,你早说了我那天还能少打你两下的。”总算是看这个女婿有点顺眼了。 楚元心道:我那不是忘了么! 这会儿他胳膊和背还有一点隐隐作痛来着。 谢穆宁见老爹从假山那边转出来整个人都乐淘淘的,不由问道:“你们说什么去了?” 谢朝辉一看不是自己闺女提的要求就更满意了。 他摸着胡子道:“楚元说到时候你们的儿子让我挑一个姓谢。” 谢穆宁心道:就您这个说话风格,还提醒我多注意呢! “行,我肯定没意见。” 楚元觉得他方才其实都没必要把老丈人拉开到一旁去说的,父女都一样的虎! 还好,穆宁在外人面前说话还是比较注意的。 不过,就算她还是这个风格又怎样?让别人来适应她就好了。她真要变得一句话可以绕几个弯那就不是谢穆宁了。她一向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心机懒得用在这上头。 三个人继续逛着宅子,两府的下人、家将只远远跟着。 趁着谢朝辉去看满是残荷、淤泥的池塘的时候,楚元小声道:“穆宁,话已经说出去了,那咱们以后可得好好努力啊!不然让伯父失望多不好。” 谢穆宁反应过来,伸手打他胳膊一下,他‘哎呦’一声。 “打到你伤处了?” “嗯。”楚元点头。 谢穆宁才不信肠子都差点流出来,随意包扎一下就能翻身上马追击敌人的人,会被她这么一下就打痛了。 看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她戏谑地道:“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好啊。” 谢穆宁忍笑道:“在外浴血奋战眉头都不皱一下,被我轻轻一下打痛不成笑话了?” 楚元凑到她耳边,“在外当然得浴血奋战,可在你面前我也还是肉做的啊。” 谢穆宁忍笑伸手替他揉揉胳膊,“好些了么?” “嗯。”楚元笑涡又露出来了。 幸亏身后两府的家将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不然眼睛非得从眼眶里掉出来不可。 谢朝辉看过荷塘,转头正要说话见他们这么黏糊,轻哼一声把头转开了。看在大孙子面上! 一时便定下来就要这栋宅子了,楚元派人陪谢威带着银子去工部办手续。等拿到契书,再收拾一番,谢家父女就能搬过来了。 然后再撩过锅底,他就可以请郑祭酒登门了。 聘礼他已经在准备了,就是这大冬天的活雁要费些功夫。其他的花钱就能在京城置办齐的都好说。 岁末年初加快速度走一走三书六礼的流程。最好明年春暖花开就能成亲。要是他能一发即中,明年底就能当爹了。最好去边城之前就能让穆宁肚子里揣上老二。 楚元正在畅想,就见到福叔过来了,“将军,刚得到消息,御史把你给参了!” ※※※※※※※※※※※※※※※※※※※※ 完结文《渡劫老祖星际升级日常》 顾嘉渡劫飞升遇上时空乱流,流落到了星际空间,一身修为百不存一。这里没有灵气可供修炼、纠正错乱时空。 渡劫大佬也只能重刷新手村。她努力融入星际环境,步步升级。一心拨乱反正,重回旧时空再度飞升。 后来,她收留了一个同样飞升错时空还连记忆都被天雷劈没了的道友。 元首林穆,sss级至强者。民众扼腕于他为星盟殉难,为其举行国葬之时,他正在努力挣食宿费交给顾嘉。 完结文《我卖冰粉养皇子》 桑朵被一款云养成恋爱游戏强行绑定,和游戏中的冷宫皇子结了对子。必须帮扶其顺利长到16岁,不然倒霉指数会与日俱增。 从此她接触到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穿梭其间为世界主人公疏导心理问题。 起点低的奋斗型女主vs有心理疾病的巨佬男主 每个世界男主是同一人 第一个故事:努力挣钱的小店主vs冷宫小皇子 第二个故事:豪门阔太的拖油瓶vs被拐卖13年后重回豪门的少爷/心黑手狠的家族继承人 第三个故事:末世异能鸡肋挣扎求存的女白领vs日天日地的末世霸主 …… 完结文《穿书后我靠药膳红遍娱乐圈》 文案1 宁舒颜携治愈异能从末世穿进书里,面对家里破产、父亲重病的困境。 她主业演戏,却因为原身做人失败,白莲花女主、男主发动粉丝为难,在娱乐圈几乎人人喊打。 影帝直接在圈内放话:“我不会和宁舒颜这样不敬业的人合作!” 流量小花发微博,“有我没她!”导演、影后、小生、路人纷纷点赞,转发一个小时上万。 后来,真香! 影帝说:“我愿意给宁舒颜做配。” 流量小花说:“颜颜是我姐们,谁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文案2副业开药膳馆直接被嘲,“卖什么药膳,就在影视城卖盒饭吧。你们宁家毕竟是卖快餐起家的嘛,还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的。” 后来,圈内盛传:宁舒颜的药膳身心兼治,祛除亚健康,赶走负能量。 知名导演、影帝、影后,流量小生、小花,圈内圈外大佬都成了拥趸。限量供应,一座难求。 第32章 谢穆宁闻言有些震惊, 前世可没有这样的事。 前世楚元的名声好到完美无瑕。他辞世当日,皇帝都亲临送了最后一程,天下军民同悲。 不但边城、京城这样的大城池。消息传开后, 就是山林间都悲声不绝。 前世他的丧事是谢穆宁一手操办,个中详情再清楚不过。他的一生,那绝对是生荣死哀到极致的。 到后来,楚元甚至都有几分被神化了。尤其是边军又在北戎纳真手下吃亏之后。 很多人都会说如果楚将军还活着,我们吃不了这么大亏云云。他的战神之名,在死后流传得更广! 因为, 他是唯一一个让北戎纳真王吃过大瘪的天|朝将军。他还是亲手斩杀纳真父王的人。他在边城七战七胜, 慑服四夷。奈何只如流星划过夜空,将星早陨。 楚元看谢穆宁吃惊的瞪大了眼,想摸摸她的头安抚。顾忌着站在一旁的老丈人刚抬起手又收了回来。 他温和地道:“没事的, 不用担心。” 谢朝辉道:“就是,武将里头, 那些文官看得起谁啊?尤其楚元树大招风, 他们肯定早就想找茬弹劾他了。” 楚元颔首,“正如伯父所言。当日皇上特许我骑马进皇城,还让大内总管给我牵马坠蹬, 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 谢穆宁反应过来, 楚元被弹劾肯定跟她有关。 “是、是因为我么?” 楚元摇头, “不是, 你怎么自己找锅来背啊?是因为我背誓,是因为这个吧?” 福叔点头, “是, 御史刘昶弹劾将军不修身。这是一个耿介到迂腐的家伙, 应该是被人当枪使了。” 御史可风闻奏事,言者无罪。 更何况楚元这是有实锤的。 谢穆宁摸摸鼻子,这不就是因为我么。 以前经常听说某某官员因为不能齐家被弹劾,譬如宠妾灭妻、譬如不能管教儿孙。因为不修身被弹劾的还真的挺少。 官员嘛,为了乌纱帽在外装也得装的品性符合儒家的仁义礼智信啊。 楚元被弹劾就是因为无信! 人无信而不立,他当众发了毒誓却又背弃了誓言。这确实是授人以柄了。 谢穆宁道:“那现在怎么办?” 楚元道:“错了就认呗。” 不是错了就改,是错了就认。这个错他一辈子都不会改。不过言而无信仅限于婚娶之事。 谢朝辉道:“你敷衍下那些文人好了。我就不信他们一辈子说出口的话没吃回去过。” 房子定下,三个人回镇北伯府去。 谢穆宁坐马车,谢朝辉和楚元一边一个骑马跟着。 进府之后,谢穆宁刚和老爹回到客院,楚元就过来了。 “方才在外头有些话不好说。穆宁,你真的不用担心。其实,我本来就想找些由头自污的。有些毛病的臣子,不至于成了众矢之的,皇上用起来也会放心得多。” 谢穆宁道:“这样啊?” 楚元点头,“我太招人眼了,就单这个爵位就不知道多少人背后盯上我了。再加上皇上的看重。不过没事,无人妒者是庸才!” 一旁的谢朝辉对他这个态度是认可的,反正横不能是我闺女害你背誓,害你被弹劾就对了。 他问道:“你准备几时写认罪的折子?” 楚元道:“再等等。如果只有一个人弹劾我,事情反倒有些麻烦。皇上日后想起来会觉得我人品确实有问题。他用我却不会再那么信我。弹劾我的人再多几个为好,这样才能引起皇上和其他朝臣的同情。我认罪的折子上早了,只会让人觉得我心虚气短。” 谢朝辉道:“幕后主使只要不是愣头青,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些。” “那就想法子让别的人也加入进来。不然,在有心人的宣传下我真会成为无信之人的代表。到时候朝野都会这么看我。” 什么事都经不起放大。这件事是楚元错了,会是他一生的污点。但其实无伤大雅,瑕不掩瑜。 可如果处理得不好,也会给日后带来大麻烦。 毕竟如今的主流就是儒家那套,违背了就会被唾弃。 “我已经让福叔去安排了,陆陆续续会再有人弹劾我的。” 说话间谢威回来了,把房子的契书交给了谢朝辉,手续已经齐备了。 谢朝辉顺手就递给闺女,“你收着。” 楚元看得心头有些痒痒,他也有不少契书的。 过了一会儿,福叔进来禀告说都安排好了。 他便起身告退,然后径直走到了库房里。 上次他送了一套夜光杯给谢穆宁,她很是喜欢。那夜光杯是大内打造的,造型和工艺自是有独到之处。 葡萄酒倒进去,颜色从玉质的、夜光的杯壁透出来。再握在美人玉手中,十分的赏心悦目。 那是真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看过后比上次一起一起小酌还不能把持。 库房里东西很多。楚元一向是不太理会赏赐以及别人送来的礼物的。上次那套夜光杯也是因为是酒杯他才上了心。 这会儿却兴致勃勃的一样样翻捡来看,有适合女儿家用的就拿出来放到一边。 福叔好笑不已,“将军,等夫人嫁过来,这些不都是她的么?” 楚元手里正拿着一个珐琅做的、圆溜溜的胭脂匣子看,这好像也是御赐的。 闻言道:“我现在就想送。” 他又拿起几块宝石原料,“我不太懂女人用的首饰,还是直接给她毛料。到时候要做成什么款式的,她自己拿主意。” 福叔手上已经有些拿不下了,“那也不能一股脑儿的都送过去。不然小心谢将军......”恼了再打你一顿! 你送一样两样礼物给未婚妻,那是可以的。 但你送多了,不是内涵人家的爹没有富养女儿么。 楚元道:“你说得有理。那我婚前就只送三五样,隔着日子送。” 等穆宁搬到新宅,他就没这么方便腿一抬就过去了。但可以遣人给她送礼啊,也顺便捎带些话。 如果她回礼,他就可以要求她亲手做些东西回赠。 楚元看眼福叔,“老家伙,你很懂嘛。” 福叔笑道:“老奴毕竟是过来人。”行吧,三五样分开送也不算太夸张。 楚元又继续看。送可以慢慢送,但他可以把这库房里适合女子用的东西都先找出来。 反正他现在也是个闲人。 他从边城回来本来该上朝的。但皇上体谅他离家日久,而且又刚刚动心,所以给他放了个长假。说是让他把前几年堆积的休沐都一并休了,年后再去上朝。 这一翻找,就翻出了两本精美画册。 时下正用得着的那种!估计是哪个损友送的。 他翻了两页就揣进袖袋。 福叔在背后一看,开窍了嘛。他这会儿看不到将军在看什么,但这库房是他收拾整理过的啊。那是什么书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起先还真有点担心将军不会。 将军还是府里二公子的时候,就因为大夫人的缘故,对女子都敬而远之,从来不用丫鬟只用小厮。 去了边城听说也是用勤务兵伺候近身的事。谢瑞在信里说他从来不近女色。 如今好了,开窍了! 刘御史的折子皇帝留中没有发还,也没给出处置意见。两天后,又有御史继续上弹劾楚元不修身的折子。 接下来没两天又有人上了一道这样的弹劾折子。 皇帝一开始收到第一道折子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些文人真多事。 但折子在御书房放了一天,也难免想到这件事楚元可以食言,那别的事呢? 信用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但接下来接二连三又有人弹劾,他就不高兴了。 不就是年少轻狂的时候说不娶媳妇,话说死了点么。如今遇上心动的,又想娶了。这是多大的事?再说这事儿还是他亲自点拨的。 楚家是将门,多生些小崽子保家卫国才好呢。 他把三份折子一起拿给太子看。 楚元年轻,皇帝将收复失地、开疆拓土的重任寄托在他身上。但这不是十年八年之功,以后用他的人主要还是太子。 所以上回他点拨了楚元之后,不忘声明太子一无所知。就是不想他们之间伤了和气。 太子草草翻了翻,“儿臣这几天也听说这件事了。楚将军和其他将军比算年少的,跟熬资历熬到三品的文官比就更年轻了。朝中看不惯他的人肯定不少。之前他身上几乎没有可以攻击的地方。如今出了这么件事,自然就有人抓着不放了。统兵大将,有点无关大局的毛病,儿臣觉得不是坏事。而且这哪个英雄好汉,真的宁愿孤单呢?” 皇帝摸摸胡子,完美无瑕的好名声,那是只能给死人的荣誉。活着的人,就得有点这样那样的毛病。 不然,你克己复礼把自己整成个圣人,你是想干啥?尤其统兵大将,名声太好了绝不是好事。 楚元是自己抬举上去的,这几年也确实战功卓著。 有个无信的名声在那里也好。平常淡化,用得着的时候拎出来就是了。 与此同时,在小书房看书学习的楚元听福叔禀告又有两个人弹劾了。他便把书合上放下,“到火候了!” 该上折子认错了!不然回头再有人弹劾,就过犹不及了。 福叔看一眼包了封皮的书,肚子里差点笑开了花。 楚元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你还用得上呢?” 自觉被轻视的福叔挺挺胸膛,“那当然,老奴当年也跟着老爷子上阵杀过敌。武将,八十都还能生儿子。这讲究一个用进废退的。” “是么,那我以后可得好好保重自己。” 第33章 但凡武将, 通常都养得有幕僚专门给自己代笔写奏折。 谢朝辉就有,四时八节的请安、叩寿之类的折子,那都是套路。幕僚写好了他拿过来誊抄一遍就行。 但楚元本身就是太学的佼佼者,名副其实的儒将。 这封请罪折子又是事关私事, 所以即便他也养了个写套路折子的幕僚, 还是准备亲力亲为。 他看看砚台, “来人, 去请谢大小姐来我书房一趟。” 上次动笔, 还是写信向老丈人提亲。当时穆宁一直在旁边红袖添香。那感觉甚好! 谢府的新宅子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两天后的黄道吉日搬过去。 到时候他就不便过去了。他现在想行使一下未婚夫的特权, 让她再来伺候一回笔墨。 自从老丈人上京,他除了偷偷去穆宁房里喝过两回酒,独处的机会都没得。就冲这, 老丈人也该睁只眼闭只眼一回吧。 果然,一炷香的功夫谢穆宁就过来了。一路走得面色红润,桃李一般。 “你要写请罪折子?” 站在书房门口的楚元含笑点头。 自从定情以来,他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尤其是看到她的时候, 往往不自觉的就笑了。 进屋之后,楚元先拿起置于案上的铜鎏金缠枝牡丹手炉递给她,“这是那天清理库房找到的, 给你用正好。” 今天腊月初二, 贵妇、贵女们是早就拿上手炉了。谢穆宁身体很好, 并不感觉手冷, 还没开始用。 不过过了腊八倒也就能用上了。 她接了过去把玩, 看着上头的云龙戏珠纹道:“你家的库房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精致的女子物件啊?”尤其是他前两天拿给她的那个胭脂匣子, 太精致了。 这些她上辈子都没看到的。大库房的钥匙一直在楚俊彦那厮手上。她只有后院小库房的钥匙。 而且当时他们在守孝, 这些精巧、享受的东西是得束之高阁的。 但她听说楚家当年被收回了这座府邸, 叔侄俩扶灵回乡那是一穷二白啊。 听她这么问,楚元忙道:“都不是我置办的。有些是皇上赐下的,还有一些应该是礼尚往来收的礼。” 他可没置办过女子的用品! 谢穆宁失笑,“皇上和你的友人皆送你女子用的物件?”那看来这一关应该不难过。 楚元点头,“嗯,我以前也没细看过,都是福叔整理保管。”何止这些,连春宫图都有人送。 看着眼前的佳人,想到上头的场景,他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谢穆宁笑道:“我都收了你三回东西了。不回个礼好像不好。” 楚元坐到椅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谢穆宁,“呃,要不你就给我做双鞋吧。” 做鞋是有特殊意义的。如今二人已得谢朝辉许婚,做双鞋自然是可以。 “可我针线活儿不太好。”谢穆宁有些赧然的道。女工她自然也练过的,但比起打架,那实在是不擅长得很了。 “不妨事,只要是你做的就好。” “行吧。还写不写请罪折子了?你这认错态度一点都不诚恳。” 楚元指指旁边铺着褥子的凳子,“你坐下磨墨。”站着怪累人的。 一封折子,他文不加点的就写完了,等墨迹吹干了递给谢穆宁看。 谢穆宁上回看他写信就很庆幸老爹从小请了世家女来教自己各门功课。 要不然光看楚元这手铁画银钩的字她就要生出自惭形秽之感了。听说楚元在军中,得闲之时那也是手不释卷的。 楚元戏谑地问她,“怎么样,认错态度还过得去么?” 当然过得去了,这折子写得非常有感染力。而且有些话语她读了还有些耳酣面热的。 她合上折子,端起下人送进来的莲子羹喝了一口才道:“你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想必也是十年寒窗才得来的。投了行伍会不会觉得可惜啊?” “当文官每天案牍劳形,看的都是公文。所谓的锦绣文章不过是科考的敲门砖,功利得很。倒不如我闲来自在读书了。” 谢穆宁看看旁边的书墙,兵书、史书、游记不一而足。 楚元走过去,从上头拿了一本书册过来,“这是近来市面上流行的话本,你翻翻看合不合口味。” 谢穆宁看看桌上的手炉、莲子羹、还有攒盒里她爱吃的坚果,再看看这不能自由出门的女儿家很可能会喜欢的畅销话本。 谢幕宁歪头道:“我怎么还是觉得你有点像长辈啊。”尽塞些吃的、喝的、用的给她。 楚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是、是么?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姑娘家心仪的情郎。可是,你爹也不会给你买这些吧?” “那是我爹粗心。”谢穆宁忍着笑道。 楚元想了想,他让侄儿去给穆宁道歉,彦儿居然弄了一堆声音好听的鸟儿过去。 好像自己还小的时候,也时常看到兄长把嫂子逗得开开心心、含羞带怯的。这么一对比,自己好像是太不会讨女孩子欢心了啊。 老丈人来了,他也不好再像之前一样陪着她和萧家丫头出去到处玩耍。而且最近她都在忙着安排下人收拾、打扫房屋,购置家具替换。 谢穆宁看他竟真的有些手足无措,忍不住眉眼弯弯的道:“我就喜欢你这么宠着我,温柔宠溺的看着我。而且是独独对我如此!” 楚元盯着她看了看,确认她是真的欢喜,便知道她方才是故意逗他。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尖,然后迅速在她脸颊轻啄了一下。 “你再这样下回老爹可不让我过来了。”谢穆宁憋着笑道。 “你们后天就搬出去了,成亲前我们都很难有独处的机会了。”楚元伸手握住她的,语带不舍地道。 “你之前不是还来我房里喝过两回酒么?”她没觉得这是问题。 “那是在自己府里,怎么都不会走漏了风声。等你搬出去了,万一有个闪失,对你不好。闲言碎语都只会冲着女孩子去的。我已经看好了,后日是宜搬家的日子。腊月十二也是个好日子。到时候郑祭酒就会带着官媒登门提亲。” 听他提到官媒,谢穆宁道:“上回官媒来,是为了彦儿的事。” 楚元莞尔,“那回你都急了。”还拿‘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来劝他呢。 听他拿那件事打趣自己,谢穆宁一时又羞又恼又心虚。她抓过一把杏仁、松子,一股脑儿塞进他嘴巴里。 楚元只得包在嘴里,慢慢咀嚼、吞咽了下去。真够虎的,也不怕他噎着! 好在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端过温热的莲子羹用勺子舀来喂他,言笑晏晏地道:“来,趁热吃!” 楚元心头一动,看她倾着身子,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一板正经的道:“这样更方便些。” 谢穆宁大方坐了,继续舀莲子羹喂他,“老爹规定我半个时辰之内回去。他说半个时辰写封折子,对你来说绰绰有余。” 老丈人真是世上最不可爱的人! 一碗莲子羹喂完,到点了。谢穆宁伸手拍拍楚元的肩膀,然后从他腿上跳下去。 “我回去给你做鞋了。” 楚元看着她‘哥俩好’的动作一时哭笑不得。老丈人规定了时间,他也只有目送她离开。 走到门口,谢穆宁把空手炉和话本递给扣儿拿着,“你去找福叔要将军鞋子的尺寸。” 扣儿道:“知道了。” 回去之后扣儿就吩咐几个二等丫鬟,“趁着天还不冷,纳两双鞋底出来。白日你们就在熏笼边上做活好了。这是尺寸!” 当然不是一针一线都亲力亲为,不然养这么多丫鬟做什么? 而且以谢穆宁的速度,真等着她从剪布粘鞋底开始,那估计冬天都过去了楚元都还穿不上新鞋。 纳两双自然是不能只做楚元的,冷落了自己老爹啊。 几个二等丫鬟看看两份鞋样,忙忙应道:“好勒,我们一定做得扎扎实实的。两三天就得了。” 谢穆宁歪在榻上翻看话本。这个对闺中女子很有吸引力,那日在云阳侯府她们围着自己听故事就看出来了。但是对一直在外自由行走的她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楚元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只能把听来的别的女孩儿喜欢的东西都送给她。 谢朝辉走进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谢穆宁坐端正,“他说腊月十二请郑祭酒登门提亲。” 谢朝辉立即就麻爪了,“老子最不会跟读书人打交道了。他还请个天下读书人的头头来!” 谢穆宁道:“可是楚家本家、旁支都没有长辈了。郑祭酒是他的师长。” 想到楚家人除了这对叔侄都死绝了,谢朝辉也是有些心塞。 谢穆宁道:“比咱家怎么都好些,咱家除了您都没男丁了。” 谢朝辉道:“你也真是心大!” “我嫁个读书人也不一定就过得好嘛。负心多是读书人呢!” 谢朝辉一拍大腿道:“这个下句我知道,仗义每多屠狗辈!你说万一郑祭酒跟我引经据典我听不懂怎么办?他们读书人一开口就子曰诗云,要不是就是四个字、五个字、七个字的往外蹦。生怕别人听懂了似的。” “他又不找您对对子。放心吧,抬头嫁女儿,你打楚元的时候不是底气十足么。他也是读书人出身啊!” 谢朝辉想了想,“也是啊,这大概是老子一辈子唯一一次能在天下人读书人的头头面前扬眉吐气的机会。不过,我们初四搬出去,他十二就让人登门提亲,他是不是太心急了点啊?这中间还穿插了一个腊八节。” 第34章 翌日四更二刻, 楚元一身三品武将官服离府上朝。 楚元之前就设法知会了大内总管刘钰一声,因此皇帝落座的时候他就小声提醒了一声,“皇上, 楚元将军来了。” 皇帝朝武将的朝班看了一眼, 然后按照早朝的流程处理当日事务。 一直到早朝的最后, 他才道:“楚元,你不是在休假么?” 楚元出列,“皇上, 臣蒙皇上体谅休假在家。却听闻朝中这几日接连有三道折子弹劾臣不修身。臣羞愧难当,特来请罪!” 说完低头跪下,两手平托请罪折子过头。 刘钰看过皇帝的面色, 示意小太监上前拿取。然后他再转呈皇帝。 皇帝打开了,一目十行的扫过。看到请罪的话犹可,再看到上头表白自己感情的话语却是扯了扯嘴角。 这小子经自己点拨过后, 开窍很快嘛。怪不得跟铁树开花了似的。 挨了未来老泰山一顿打,还乐颠颠去请太学请郑祭酒届时出面给他提亲。 被再一、再二、再三的弹劾,也只是俯首认错, 坚决不改, 然后就是摆出任骂任罚的态度。 他合上折子, 先对楚元道:“你且起身。” 皇帝把折子放到龙案上,“接连三名御史参楚元无信失德, 不修身。众卿怎么看啊?” 殿内一阵沉默, 皇帝对都御史道:“你说说, 你怎么看这个事?” 御史虽然谁都可以参, 甚至可以直言皇帝的过失, 但官职其实不大, 并不在上朝之列。不过他们的头头都御史自然是在的。 都御史躬身道:“皇上容禀, 我朝选官一向奉行德才兼备的原则。有才无德或者有德无才之辈,都不配立于朝堂。所以三名御史着眼于此进行弹劾,正是他们履行监察的本分。” 这话众人还是认同的,三名御史的出发点没有错。 而且御史嘛,大多是些铁憨憨。不过监察一职是朝中不可或缺的。 做监察,有时候就得是铁憨憨。老于世故的原滑之辈肯定是不成的。 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大家都是赞同御史的监察的。 都御史知道皇帝看重楚元,而且他这次还是立功还朝的,自然不会将话说死。 “但臣并无说楚将军无德之意。德行有很多门类,无信的确是失德之一。但并不能一杆子就把人打死,说楚将军就是无德之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要分是大节有亏,还是小处糊涂。臣说完了,皇上。” 他这话留了活扣,无信到底是大节有亏还是小处糊涂,那就要看圣裁了。 皇帝摆摆手,让他回了朝班里。 “还有人出来说说么?” 吴宥往外跨了一步,“皇上,楚元是武将,臣身为兵部侍郎有话要讲。” “讲吧。” 吴宥道:“皇上,臣就单说说楚元想娶媳妇这事儿。楚元他今年二十四岁,也是该娶媳妇儿了。正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带兵打仗的人长期在军营,其实也惦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单就这点来说,臣觉得是无可厚非的。不过,楚元他确实是背誓了。这一点他错了!” 皇帝道:“二位爱卿说得都有理。” 接下来礼部尚书也出列了,“皇上,都御史说德行包括很多门类,臣很认同这个说法。就拿楚元来说,他忠君爱国这一点是没得说的。他是遗腹子,母亲也在四岁那年就去世了。但他未堕楚家家风,还立下大功挽回家族名声。臣认为,他称得上忠孝两全。” 这会儿,被传召的三个御史也从衙署赶到了。 率先上折子的御史刘昶道:“皇上,人无信不立。一个人连基本的说话算话都做不到的话,还值得信任么?” 皇帝颔首,“爱卿所言也有道理。太子怎么看?”这个人情,自然是要留给太子来做的。 在一旁观政的太子忙道:“父皇,圣人说克己复礼。但言行真正能完全贴合圣人教诲的,世间罕有。儿臣认为背誓娶妻,只是小处糊涂,大节并未有亏。但错了就是错了,还是该有所惩戒才是。” 在站没有任何一个,包括弹劾人的三名御史敢站出来说自己的言行完全贴合圣人教诲。 皇帝又问楚元,“你自己觉得呢?” 楚元道:“皇上,诸位大人都言之有理。臣确实错了,愿听凭皇上发落。” 皇帝想了想,“有过当罚!朕就罚你两年的俸禄,你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臣谢过皇上的宽仁,也谢过太子与诸位同僚愿意指出臣的过失。” 罚俸两年,对清水衙门的官员是很重的惩罚了。 但楚元他是靠俸禄过日子的人么? 他每次打了胜仗得的赏赐本来就多。而且各级将领私吞战利品,这都是公开的秘密。 但这是朝廷都默许了的。只要打的是胜仗,那豁出命去打仗的人各自往自己荷包里捞一点,朝廷是不会追究的。 所以,这样的惩罚对他根本不算什么的。 但这话肯定不能挑明了说。一旦说了,就是武将体系和将来会成为武将的人的公敌。 就算之前不忿楚元一个小儿,居然就凭着运气好斩杀的是北戎国主就一战封爵的武将都会倒戈相向。 可不罚俸,难道把他关起来? 楚元是武将,把他关起来禁足就是变相的休假。他还安全得很呢。 而且,真提出这样的建议,不得被当成北戎细作啊?当成这次就是处心积虑要破坏镇北伯的名声、暗助北戎? 最后这件事就以楚元被罚俸两年收场。称得上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皇帝把人叫去了御书房,拿着他的请罪折子道:“你这字字表白,你当是在给大姑娘写情书呢?” “皇上,臣都是肺腑之言。”想到昨天穆宁看这折子时的羞涩模样,楚元心头也不由得一荡。 这上头有些话让他说,那这一辈子打死都说不出口的。但写出来就可以接受了。 皇帝挥挥手,“滚吧、滚吧,以后不要再这样授人以柄了。你要没发那样的誓,朕明明可以给你赐婚,让谢家千金更风光一些的。如今闹成这样,就连太后都不好出面了。让你那么铁齿,如今踢到铁板了吧!以为自己厉害得不行,连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的道理都不懂。” 楚元很郑重地躬身道:“皇上,臣此生出尔反尔也只在这一件事上。” “牙都给朕酸倒了!没想到你小子不动心则以,一动心就成了个情种。”很好,有弱点才好掌控。 要是他根本不把媳妇儿当回事,将来谢家女就是留在京城,对他的牵制也有限。 楚元圆满解决了这件事,落了个小处糊涂、大节不亏的评价已是最好的结局。 这件事里有一个出于大局帮他添了一把火的御史,而礼部尚书这位大员当众为他站台也能看出背后东宫的影子。 御史是出于公心,谁说每个御史都是铁憨憨的? 而东宫那里,得隐晦的表达一下感谢,表示自己领了这个情。 思量周全,楚元迈着稳健的步伐出宫了。 午后太子回到东宫,屏退了众人一脸好笑的与太子妃说起楚元的请罪折子。 “很难动情的人一旦动了情,还真有几分老房子着火的意味。以后谢家千金成了楚夫人,进宫来若遇上什么事,太子妃多关照几分。” “臣妾知道了。”太子妃心头对谢穆宁倒是生出几分羡慕来。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啊! 这夫妻俩是实实在在不知道皇帝曾经戏言过要让谢穆宁进东宫,让楚元帮太子照顾人。 楚元回家之后直接去到客院告知谢穆宁父女,“皇上罚了我两年的俸禄。太子称我小处糊涂,大节没亏。” 谢朝辉道:“很好的结果。是什么人在背后搞你你知道了么?” 楚元道:“还在查。” 谢朝辉道:“你得罪的人也是真多。被人坑了,都做不到心头有数。” 楚元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是什么人都像北疆众将一般心胸宽大的。” 安坐一旁的谢穆宁心道:哦哟,不得了,都会拍岳父马屁了!瞧老爹那一脸眉舒眼松的。 谢朝辉道:“废话,北疆的人都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艰难成长到今天的。那些人只看到你运气好斩杀的是御驾亲征的北戎国主。怎么不想想那老家伙身边能少得了高手亲卫?你那次也是差点就没救得醒。就是那回,北疆的老兵们才真正的接纳了你这个京城去的贵公子!” 楚元自小也是温柔富贵乡长大的。他前些天穿的都是亮眼衣衫,轻袍玉带,看着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贵公子。 而且他还怎么晒都晒不太黑,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肯定不会认为他是武将。 谢穆宁看她老爹还有北疆的叔伯们,一个个在军营摸爬滚打,那气质看起来跟楚元真的是油跟水一样的分明。 可他们都是一口一个‘楚老弟’的喊他,接纳了他做北疆的一份子。 楚元看看进进出出在收拾东西的谢家下人和家将,“其实也不必收拾得那么干净,反正以后是两家合作一家。伯父,这燎锅底准备怎么办啊?” 谢朝辉心道:对,初四搬出去,十二来提亲。这中间不只有个腊八节,还要撩锅底呢。 不过他当甩手掌柜当惯了,这些自然是他闺女操持。 谢穆宁道:“谢家在京城没有根基,而且老爹以后也不在京城。所以我觉得就少许熟人坐拢来聚聚就好。” “也行,这样你不会累。腊八的时候我给你们送粥。” 按规矩相熟的人家是要互相送的。 第35章 搬家之后接连有事, 而且谢家根基确实不在京城,以后也不在京城发展。所以腊月初六燎锅底谢穆宁真办得挺简单的。 除了兵部侍郎吴宥,萧家兄妹, 她只给云阳侯府的两位姑娘下了帖子。 在楚元被弹劾之前, 一直有不少帖子下给她这个据说很得太后欢心的将门虎女。当日谢穆宁得的丰厚赏赐可不是假的。 但谢穆宁想到自己以后是长辈, 而且着实觉得再去跟她们争奇斗艳没什么意思,就都找由头推了。 到后来楚元被弹劾,她就成了红颜祸水, 就再没帖子上门了。 到那会儿谢穆宁也有点明白过来那日进宫见太后,她明明很喜欢自己,还让自己留京期间多进宫作陪, 后来却为何一次都没召见过自己。 那日之后,老人家怕是就知道她和楚元的事了。知道弹劾这事早晚得闹出来,她不能明面上有了大的偏颇。 谢穆宁邀请云氏姐妹, 则是因为前些天楚元被弹劾失德、不修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御史接二连三上折子弹劾,消息也传到了市井。 很多人尤其是偏颇的读书人因此对楚元很失望,视谢穆宁如狐狸精一般。 谢穆宁压根不在意外人的看法。要不是顾忌楚元的名声, 那些敢议论她的她直接就让家将拖出来打一顿了事。 她前几天去选购家具, 路上巧遇了云氏姐妹花。这二人倒是对她释放了善意。 再加上上次去云阳侯府她们也是热情款待, 所以她便给这姐俩也下了帖子。她们答复了会来。再加上萧如斐,她们就是四个人了。 云氏姐妹和萧如斐都会骑马, 她们可以玩二对二的马球赛。 三女听说了谢穆宁的安排都很高兴, 各自带了冬款的骑射服来。 云阳侯府曾是将门, 虽然如今转了文职但并没有放下对子弟骑射的培养。所以云家姐妹善骑。萧如斐则是男孩子性格, 缠着她哥在京郊马场学的。 正好谢家有马、有场地, 人齐了之后就下场打了起来。 一交手就发现四个人的技术都还可以, 棋逢敌手玩了个不亦乐乎。 男客们也各自抱着手在场外看着。 十五六的小姑娘们骑着马打球, 那是很赏心悦目的。 吴宥同楚元道:“要不是我闺女得了风寒不好出门,今天一定要带她来玩玩。我就喜欢这样活泼好动的小姑娘。” 楚元道:“你不要拿对待晚辈的口气说我家穆宁。”不然总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吴宥白他一眼,“总不能让我跟着你喊谢朝辉伯父吧。大家各论各的。” 楚元转了话题,“你闺女的大日子是定在几月啊?” 吴宥道:“定在四月初八,你别撞了日子。” 楚元心道:我才不想拖到四月去呢。 吴宥也觉得他多半会在这之前,毕竟谢朝辉不可能告假太久。肯定三月份就会完婚。 反正武将真没文官那么多礼数讲究。临上战场,同袍们做见证直接拜天地的都有。 吴宥出门前问自己夫人要不要一道来的。 他夫人想了想,“等她跟楚将军正式定下来我再跟她走动吧。闺女的亲事要忙的事还多,我得先张罗起来。到时候谢家姑娘那里如果没长辈帮衬,我也能去搭把手,正好有经验了嘛。你是兵部侍郎,谢将军在京有事,是该帮一把的。再说你跟楚元关系还那么好。” 吴宥想了想有道理,便自己来了。还把他夫人的意思对楚元说了。 楚元听了自然是高兴的,“那就先谢过嫂夫人了。到时候你闺女出阁,我和穆宁一定送份厚礼。” 他的事是打算全权托给郑祭酒和师母。穆宁这里吴嫂子主动说要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说起来他近乎六亲断绝,穆宁也是丧妇长女,还连兄弟都无,大家也都是世代将门,还真是门当户对得紧。 场上一声锣响,云家姐妹进了一球。 谢朝辉带头喝了声彩。这俩姐妹打得的确是好,而且默契十足。 其余人等也纷纷叫好。 给长辈家燎锅底,楚俊彦自然也被叫了回来。左右腊八后就放假了,他便直接让小厮收拾了东西回家。 来了之后,他发现谢穆宁只请了三个同龄女客,他表妹白敏舒不在其中。一时心头有些诧异。 表妹温柔甜美,同龄人对她也多是很喜欢的。而且虽然她没陪谢姑姑四处游玩,好歹她到京第一天还是陪伴了的。 难不成谢姑姑知道叔叔不喜白家,所以也就跟着对表妹疏远了? 想到这里他蹙眉,表妹从小就爱到楚府走动。母亲在的时候是这样,母亲去了也还是不改。 这以后谢姑姑嫁过来掌了中馈,表妹岂不是都不方便上门了? 这次叔叔遭弹劾的事,在他们太学还引发了一场辩论。很多人都是各执一词,辩论了好几个回合。 同窗们要他表态,他肯定只有一句话,“叔叔怎么做,我都支持。” 当时同窗们唾弃他,说他没原则,帮亲不帮理。 他就叔叔这一个亲人,而且是被叔叔养大的。要是只顾原则不顾亲情那才是脑子进水了。 好在后来叔叔得了个‘小处糊涂,大节无亏’的评价,又被罚了两年俸。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太学和市井的议论也就平息了。 楚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场上一身红色骑装的谢穆宁。她带着黑色、露手指的皮质手套挥舞球杆,着实是英气勃勃的。 谢穆宁的水平是四人里最高的。但这三个都是她请上门来的客人,她也不好太炫技了。 楚元觉着她怕是跟喝果酒似的,有点没过瘾。 他背誓娶妻的事如今已经有了定论,想来宫中应该不会再把她晾着了。这马球比赛也是宫中贵人很喜欢的活动。 不过到时候要对上公主、郡主或者王妃,她岂不是还是不能尽兴? 然后又想起她当众把德安郡主打得丢了武器坐到地上,估计真的比赛她也不会对谁留手。 不妨事,总是让这个、让那个的玩起来也没劲儿。 中午谢穆宁是安排的让谢家的家将做烤全羊。另外还有羊肉汤热锅子,配了很多冬天难得的菜蔬,肉类更是不少。 众人都吃得十分满意,浑身暖融融的。 午后吴宥、萧家兄妹、云家姐妹纷纷告辞离去。 楚元这才找到机会和谢穆宁单独说说话。他先和谢威一起把喝得有点上头的谢朝辉送回了卧室,然后到暖房去找谢穆宁。 谢府有个暖房,但因为之前闲置许久里头已经没有花了。 有福叔帮忙,谢穆宁早就雇了擅长管理花木的花农回来打理。 楚元本欲高价购置了别人现成养着的花送来做装点,却被谢穆宁拒绝了。 “你刚被罚俸两年,就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不好。真想让人觉着皇上罚得你不痛不痒的不成?” 谢穆宁是购置了些本来就能经冬的盆栽放在这里,但颜色始终单调了些。 不过今日云家姐妹送了六盆自家一直精心养着的花过来,这里便很看得了。大冬天看着色彩鲜艳的花朵,心情是会变好的。 楚元先和谢穆宁说了宫里的事,让她好有个准备。 “我也猜出来了为什么之前太后都不再召见我。不过进宫的话,我和德安郡主有隙。再加上白家那丫头是个爱搬弄是非的,福成公主怕是早早就对我有了成见。然后她们可能再影响到其他人。” 楚元没细问白敏舒搬弄了什么是非,反正穆宁肯定不会胡乱编排她。 说起来两家算是亲戚,但他实在不爱跟白家人走动。 “福成公主应该没事。她小的时候掉御苑池里,我救过她。” 谢穆宁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男子跳下水救个姑娘,一向是很敏感的事。 “三年前皇上赐宴席招待班师回朝的将领。都来灌我酒,我就有些上头,席间出来散散酒气。遇上她和福慧公主走过来,我就避到了树后想等她们走过去。没想到俩小姑娘拌嘴,福慧公主失手推了福成公主一把,把她推御苑池里去了。跟着的两个小宫女慌慌张张、行事没个章法。我看是个小孩子,就跳下去把她捞上来了。小公主后来还换过衣服亲自来向我道谢,瞧着不是个飞扬跋扈的。” 谢穆宁在心头盘算了一下,三年前的话,楚元已经满了二十一周岁。福成公主虚岁九岁,对他来说确实是小孩儿。 这件事皇家没有外传,楚元肯定也不会去对旁人讲。 这么看来,前世福成公主几次三番的帮衬楚俊彦,其实是报楚元的恩。压根不是因为她和白敏舒交好啊。 白敏舒就是她的伴读之一,应该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公主可是足足有六个贵女做伴读。 前世楚俊彦还一直拿这事儿数落自己不如白敏舒会长袖善舞。白敏舒那脸皮也是真厚,就这么窃据了功劳。 “那要是个成年的公主落水了呢?” “成年的公主怎么会那么不稳重?姐俩拌了几句嘴就动起手来,还不多带几个靠谱的人?”要是成年公主,他肯定不会跳下去捞。反正离岸不远,掰根树枝让人拉着上岸就是了。 “那她们只带一个小宫女是要做什么去啊?” 楚元笑了一下,“她们准备偷偷去赐宴的地方看我。那会儿我正名声大噪。” 他看谢穆宁虽然精神还好,但也微有倦意。想着她前些天就一直张罗收拾新宅、搬家的事,今天也忙着招待客人便道:“我走了,你睡个午觉休息一下。” 兄弟姊妹少了遇上事是很不方便啊,都没个人分担的。 他们以后是得多生几个才好。 第36章 腊月初七, 谢穆宁约了萧如斐一起上吴府探望吴宥生病的小闺女吴思淼。 她们事前递了帖子。吴府答复说六小姐好些了,欢迎她们来玩。 谢穆宁就让锁儿做了个香囊,里头放上抵御风寒的药包准备送给吴思淼。 这是一个来府上教谢穆宁弹琴的女先生给的药方。回头吴思淼用了觉得好, 可以自己拆了药包来看配的药材种类和剂量。 第二天二人到了吴府,是吴夫人亲自到二门来接的。 吴夫人略有些富态,笑吟吟道:“让你们费心了。好在今天她已经大好,倒不担心过了病气给你们。” 萧如斐吴夫人是认识的,还挺熟。她的目光大多落在谢穆宁身上。 还真是人比花娇啊,难怪楚元甘心为她背誓, 差点落到受千夫所指的地步也在所不惜。 “快,里边走。这天怪冷的。” 萧如斐知道人家就是出来接谢穆宁的, 自然不会觉得受了冷落。要不然,吴夫人一个长辈怎么可能亲自出来接她? 谢穆宁今天出来是拿了手炉的。出门做客, 人家都拿着,主人家看她没拿难免要为她准备。 那手炉精巧,放在袖中即可。 吴夫人把她们领到吴思淼的闺房里, “你们一起说说话,我那边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夫人|伯母慢走。” 吴思淼对谢穆宁也挺好奇的,“如斐,谢姑娘, 快坐。本来说昨天去找你们玩儿的,结果大前日起来就头重脚轻的。吃了药昨下午才见好。” 她已经定亲了,像云阳侯府那样的聚会就不便去了。但通家之好的人家还是可以走动的。 谢穆宁看看她充满女孩儿气息的闺房,然后把自己准备的香囊奉上。给她讲了效果,“是早年一个姓丁的女先生教给我的, 我用着还挺好。你试试!” 吴思淼想想她说的时间和姓氏, “莫不是前几年被发配军前效力的丁太医家的人?” 谢穆宁道:“呃, 那些流放的人一般都不太提过往,我也没问。不过她一家好像医术都不错。” 萧如斐道:“那多半就是了。既然是她给你的方子,你写一份给我呗。” “好!” 吴思淼立即命丫鬟准备笔墨。 等谢穆宁写好,萧如斐吹了吹叠起来收进荷包。 吴思淼显然也对边城的民风挺好奇,拉着谢穆宁打听了不少,又问萧如斐近来京城贵女圈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这订了亲啊,真是不方便。我娘成天让我绣东西,说是以后要送给婆家人的。” 谢穆宁想起丫鬟们已经纳完鞋底的两双鞋。她今天回去就得开始做了。 不过纳采需要给的绣活儿回礼她倒是已经备好了。主要楚家人少,就叔侄两个,顶多再加上郑祭酒这个先生的一份。 吴思淼外家听说人丁兴旺啊。至少未婚夫、公婆、太公婆的得她亲手做的。 吴思淼问萧如斐,“你的亲事有眉目了么?我跟你讲,不要离娘家远了。” 萧如斐道:“离得不远也不能想回娘家就回娘家的。还不是得禀告婆母得到允许,而且还不能回勤了。” 谢穆宁心道:我这门亲事结得真是不错。虽然娘家远了点,但楚元也是要去边城的啊。边城的楚府和谢府离得可近了。 吴思淼毕竟初愈,两人便没有多留,又待了一阵就告辞了。 吴夫人听说她们要走,还赶过来和女儿一起留客来着。 “不了,回家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 吴夫人想想明天是腊八节,估计是确实有事便没再多留。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派人往重臣家送腊八粥了。 皇亲国戚、一众权贵,都得是简在帝心的才能收到。人太多,有些连着几代都没出什么出挑人物的宗室和公侯伯府邸,皇帝都不一定还记得起来。 镇北伯府得了! 众人于是得知,楚元的圣眷并没有因为遭弹劾一事就差了分毫。 他收到后,一半拿去供祖宗,另一半直接连同自家熬的一起就拎着上谢府了。 临走他叫楚俊彦一起过去过节。 楚俊彦道:“叔叔,我一会儿要去白府。”往年四时八节叔叔很少在家,他都是去白府过节。 楚元点点头,“行,那你去吧。”他虽然不喜欢白家,却也不会阻拦侄儿和舅家走动。 楚府的家丁、家将也都领到了主家赐下的腊八粥。听说将军上谢府过节去了,大家相视而笑。 “也就这一回了。” 谢朝辉知道楚家要派人来送腊八粥,那天搬家楚元就说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自己送过来。 谢朝辉很不客气的道:“你家不过节啊?”他对于自家才搬出来四天,楚元就第二回登门了有些不爽。 尤其再过三天,他就要带着人来提亲了。 当然,如果楚俊彦一道来了,他说话肯定就会客气得多,还会热情招呼楚俊彦。 “彦儿去白家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伯父,这是宫里刚赐的腊八粥,一会儿热上您尝尝。” 谢朝辉道:“冷的啊?” “熬好太久,肯定冷了。” 谢朝辉道:“我听人说过个笑话,说是冬天宫宴上的荤菜大多飘着白花花的油,是这样么?” 楚元点头,“是真的,宫宴谁还指望吃饱啊?御膳房离设宴的地方太远了。夏天还成,冬天真的是......遭罪!也就热锅子最受欢迎。”那俩字他是压低声音说的。 谢朝辉道:“那也就是表面风光啊。” 谢穆宁道:“世人大多跟红顶白,这份表面风光还是很管用的。这次要不是他有这份表面风光,哪能这么轻易过关?” 谢朝辉道:“他要不是这么风光,就这么件事人家犯的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弹劾他?” 楚元笑了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他,其实已经有些眉目了。除了不满他年纪轻轻位高爵显的两家,竟还有一家是神针坊背后的东家。 谢穆宁听说还有神针坊的东家一脸的鄙夷,“自家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还记恨到我头上了。” 她的高定坊自从去过云阳侯府赴宴就开门红,订单不断。尤其马上又要有宫宴了。 如今有了铺子,又聘了好些绣娘干活,生意可谓是红红火火。 因为开得晚,前期投入多,估计第一年就是个不赚不亏的局面。谢穆宁打算自掏腰包给黄秀馨等人发过年的大红包。 尤其是黄秀馨,许给她分红一成,但没赚也给不了。谢穆宁打算给她包十六两银票。 今年开了个好头,明年收益就很可观了。 而且,边城绣坊那边的回馈挺不错的。她这里推出了新款式,每隔五日飞鸽传书送一份设计图纸回去。 销量相当好,边将女眷的购买力其实是很强的。那一成半的分红估计很看得。 她打算从中另分半成给黄秀馨和那几个先来的绣娘,因为都是她们的设计稿。然后她们几个再按卖得的收入来分。 谢朝辉让人把御赐的腊八粥送去厨房先热上,他要尝尝。 楚元笑着把自己带的节礼拿出来。 送谢朝辉的是一坛好酒。送谢穆宁的是一盒宝石毛料,从露出的部分看红的、蓝的、绿的都有。 “这个回头你想做首饰的时候去银楼让老师傅切出来就行。” 谢穆宁道:“过一段时间再说。”等他罚俸的风声差不多过去了她再打首饰,反正毛料放着不会贬值。 那双鞋还得过几天才能完成。 这么一想,她用一双鞋真换了他不少东西啊。 纳采还得准备纳采礼来着。 她想起老爹当初说他们家成了骗礼物的有点想笑。他给自己准备的纳采礼,肯定比当初给侄儿准备的多吧。 再说京城也比边城好置办东西。 腊八之后,楚元也收了不少帖子,一概拒了。理由都是现成的,忙婚事! 腊月十二一早,他和郑祭酒带着官媒和纳采礼出发了。 “楚元,你这纳采礼里头全是实在货啊!”虽然只有十二抬,听着很普通。但一抬的价值起码当人家寻常三四抬的。 “没法子,我刚被罚了俸,得低调些。” 郑祭酒道:“你纳采就送这么多礼,回头正儿八经的聘礼打算给多少?你给多了,人家谢家也得回相应的嫁妆啊。不过他家就一个姑娘,那是会带着全副身家嫁过来的。” “老师,我许了谢将军一个儿子。到时候让他在我和穆宁的儿子里挑一个。” 郑祭酒笑道:“你倒是真大方!” “至于说嫁妆,我会和穆宁商量着来的。谢将军肯定是会倾其所有的嫁女。他家底也不薄,所以不用担心嫁妆上会为难。而且,到时候穆宁的嫁妆大头都留给随母姓的那个儿子也行的。” “你心头有数就成了。对了,太学前几天还为你的事发生了辩论。” 郑祭酒把整个过程都对楚元讲来。至于辩论的结果,那当然是以金銮殿的结论为准啊。 “那些人还去找俊彦的麻烦,要他表态。他就说他站你一边,还被人唾弃没原则来着。当时很多人都孤立他了。” 楚元笑笑,“他要是这点都拎不清,我不是白教养他这么多年?对了老师,我岳父对于招待您有点紧张。他说您是天下读书人的头头,他是一个当兵的大老粗。” “放心,我不文绉绉的讲话。这低头娶媳妇的道理我懂。我这虽然不是娶媳妇,也是娶徒弟媳妇。人家就是跟我端端架子也是应该的。” 楚元心道:这么多年,您文绉绉的讲话肯定早成习惯了。 第37章 得到马车到了转角处的消息, 谢朝辉带着副将等人到门口迎候郑祭酒。 他级别其实也比郑祭酒高一级,但对这种真正有大学问、桃李满天下的人,谢朝辉即便是个大老粗也是很尊重的。 不然他也不会专门给闺女请了那么多有学问的先生回家教她。 一番见礼过后, 大家往里走。 郑祭酒四下看看摸着胡子道:“这宅子到你们手里还不到一个月吧。荒废了那么久, 能这么快打理成这样。令嫒很是能干啊!” “哪里, 您过奖了。不过家里没其他人,她倒的确是打小就学着打理这些了。” 谢朝辉看郑祭酒的态度非常好,脸上也带出笑容来。 他说是紧张, 但如果这老家伙因为楚元受罚的事对他闺女有什么不满,他也是要拍桌子的。就算太学的人都来骂他无礼,有辱那个斯文, 他也不会客气。 谢朝辉对有多少抬礼物并不在意,只要有时下的平均数不让人闺女被人笑话不受夫家重视就行。所以礼单他压根没细看,一时还没发现这一抬的价值能顶旁人家三四抬。 他比较感兴趣的是楚元毕恭毕敬捧上的活大雁。纳采送大雁是风俗, 但这个时节北方一般没有活的。是活的给人的感觉要好很多。 他指着问道:“这你哪搞来的?” “伯父,这是我托人从南方弄回来的,养在了暖房里。”楚元笑道。 谢朝辉点头, “嗯, 有心了!” 他接过来递给谢威, “拿下去养着!” 这次见面友好的进行,一天就走完了纳采、问名两礼, 交换了双方的庚帖。 只待将各自的庚帖置于对方祠堂案上半月请示吉凶。无事发生, 则证明双方年庚八字没有相冲相克。要找人合八字也成。八字合得, 婚事就算初步议定。 然后再纳征, 也即是送聘礼, 把聘书和礼书送过来, 婚约就全部完成。 纳征时可以把请期(定婚期)一并完成。 剩下就只有亲迎了! 楚元道:“伯父, 我过了元宵来送聘礼。”半月后就是腊月二十七了,再急吼吼的来送聘礼就不妥了。 “行!”走到这一步了,谢朝辉就很爽快了。 郑祭酒拈着胡子笑,这武人做事就是痛快啊。 谢朝辉今日按礼数也有准备回礼,他派人去跟吴夫人打听的。吴夫人非常热情的把自己闺女纳采之日回礼的礼单誊抄了一份,他就依葫芦画瓢。 整个过程,谢穆宁按礼数只能在后宅等着。谢威这里不忘把进程一一通报。 扣儿领着锁儿等一帮丫鬟齐声道:“恭喜小姐,喜得佳婿!” 谢穆宁心头欢喜,眉眼弯弯地道:“统统有赏!” 楚元得到老丈人允许进后宅来的时候,谢穆宁正在做鞋。 扣儿、锁儿等人对着他一福身就退了出去。 楚元在谢穆宁旁边坐下,后者抬头冲他一笑,“我爹放你进来啦?正好你来了,试一试。争取十五前能给你。” 她把针脚做得很密,她爹穿鞋挺费的。估计楚元也差不多。 楚元脱下自己的冬靴试了下,“不错,正好,也挺暖和。” 谢穆宁抿嘴一笑。 楚元换回自己的鞋,“我听你说很喜欢云阳侯府那个暖亭。今年来不及了,要不明年我们也做一个?” “太费炭了,而且亭子底部全是铜做的,也太费铜。我爹给了我银票让我置办庄子、铺面。我寻思去城外有温泉的地方买个小庄子。以后可以去过暖冬。” 暖亭费那么多功夫和银钱置办在伯府。等她去边城了,岂不是都归楚俊彦和白敏舒享受? 楚元点头,“温泉庄子很少人出手的,我让福叔帮你留意着。最好这个冬天就能享受到。”温泉庄子比周边要暖和不少。 福叔在京城人脉还是挺广的。 “嗯。” “今天回去了,下回再过来就要隔挺久了。还好过年我总是要来拜年的。” 谢穆宁心道:搬出来八天,你都来第三遭了。完全一副急吼吼要把人抢走的做派,我爹心头肯定恨不得把你叉出去。 又过了几日,谢家父女得到了进宫参加除夕宫宴的通知。 来的小太监还道:“谢大小姐,太后娘娘让您明儿进宫去陪她老人家说话。” “多谢公公告知。” 等人走了,谢朝辉道:“除夕那天我们出发前加顿餐,到时候老子也当回斯文人。” “不是说还有热锅子的么?” “那宫宴还能认真的吃啊?全程怕是都得跟人不停的说客气话。你在太后娘娘跟前不是表现得这么铁憨憨的吧?” 谢穆宁笑着摇头,“我又不是真憨!不过老爹,你到时候真不能酒到杯干就是了。” 谢朝辉点头,“嗯,有人敬酒我就抿一口。要是有人说我不爽快,我就说受过伤不能多喝。” 他胆再肥,也不敢在宫里喝醉啊。 谢穆宁打发人去楚府知会了此事。 楚元让来人回复她,“就按上次见太后那样就行。这么快就召见你了,足见太后是真的喜欢你。” 楚俊彦在一旁听到谢穆宁又被太后召见了,忍不住想起舅舅费了那么多心思,还让舅母在福成公主的外家下了不少功夫,这才得以把表妹送进宫当公主伴读。 这是一个扬才名和镀金的机会!可以很好的提高表妹的身价。 能进宫做公主伴读,自身的才貌自不必提。 表妹为了走到这一步从小到大勤学苦练。光是弹琴他就见到表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技艺大成之后,为了消去练琴练出的茧,又用药水浸泡,生生忍受去了一层皮的痛楚。这才重新拥有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 进宫伴读,更关键是和宫中贵人搭上了线,以后有什么事也能找得到门路解决。 想不到谢姑姑就只是进宫见过太后一次,就抵过舅舅一家三口那么多年的努力! 两叔侄这会儿在下棋,这里头也含着用兵之道。所以楚元耐着性子在慢慢指点侄儿。 眼见他走神,楚元道:“你在想什么?” “太后真的很喜欢谢姑姑啊。听说太后年轻的时候曾经亲自去过边塞探望父兄,所以她才这么喜欢边城来的谢姑姑吧?” 楚元笑了,“太后喜欢穆宁,自然是因为她有值得人喜欢的地方。不然,如果她是个草包美人,就算是边城来的,也入不了太后的眼。” 他可丝毫不觉得穆宁的才艺会不如京城这些世家千金。她琴棋书画的造诣也是远胜常人的。当然,对她来说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的点缀。她身上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一股勃勃的生机。 楚俊彦看叔叔说草包都不忘加个美人的后缀,心头有些好笑。 “嗯,那日看谢姑姑月下舞剑,确实是美人如玉剑如虹!也难怪德安郡主一直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将门虎女了。可惜一遇上谢姑姑就现了原形。” 楚元捏着棋子沉吟,穆宁通常也不会得理不饶人。那日肯定是德安郡主先做了过分的事,她才没留情面。 德安郡主和白家丫头一同被选为了福成公主的伴读,平时应该也走得比较近。 难怪穆宁要说白家丫头喜欢搬弄是非了。 这一点其实白敏舒很冤枉。她怎么可能直接挑唆和自己亲近的人对谢穆宁发难?她费心间接挑唆的两人跟她都没关系,而且家里跟边将不睦。 但谢穆宁赴宴前一日得了圣旨旌表,那两人就屁都没放一个。 德安郡主实实在在是因为自己嫉妒谢穆宁得了太后欢心才想仗势欺人的。她从小到大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最后竟成了陪衬谢穆宁的人梯,如何能甘心? 楚元看看侄儿,他这侄儿好像跟兄长一样,就是中意那等柔柔弱弱的小白花。 这是没办法硬扳的!就好像他就是喜欢傲雪凌霜的大气女子,别人也改不了。 好在侄儿是从文,有时间和妻子成天卿卿我我,赋曲弹琴、诗词唱和的。罢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哉? 兄长偶尔在家的日子,和嫂子也过得挺好。 “彦儿,等你婶婶明年过了门,叔叔就省事了。不用再既当爹又当娘一样的为你操持。尤其你的婚事,可以全权托付给她。到时候她和京城贵妇、贵女走动,也可以顺便帮你寻摸寻摸。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记得自己跟她讲清楚。省得她中意的又不合你的意。” 让穆宁自己去找,肯定也不合彦儿意的。就看她燎锅底请的三个姑娘,那跟白家丫头就都不是一路人。 哦,她还去探望了吴家丫头。 他记得那也是个活泼的。而且话还特别多,打小就爱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楚俊彦有点傻眼,谢穆宁比他还小呢,替他操持婚事? 他有些别扭的道:“叔叔,我没法子以事母之心对待谢姑姑啊。她比我还小俩月呢。” 楚元看着他,“你事我如父,怎么就不能事她如母了?这是岁数的事么?呃,主要还是咱们叔侄年龄太接近了。”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老牛吃嫩草。 楚俊彦道:“我知道了。” “我们就这一两年待在京城。而你基本都在太学读书,其实私下接触的机会也不多。但你见到她,必须保有尊敬。她如果管教你,你也得受着。你要是对她有丝毫不敬,小心我揍你!” “是。” 楚元也没什么心思下棋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脚上穿的便是前几天谢穆宁让人送过来的鞋子。 穿着很舒服!之前她说不擅女工,他还当她做不好呢。原只打算在自个屋里穿穿的。 第38章 第二天一早, 谢穆宁穿戴妥当登车进宫。 车子在宫门前停下,她一身水红色冬裙,外披同色厚披风, 手里握着手炉缓步往里走。 进宫门的时候, 她把手炉递给门将看看。 对方挥手, 让持戟的士兵把路让开。进宫的时间、要走的路线都是规定好的。这些门将也知道什么时候,谁会从这个门经过。再说还有太后宫中的小太监来此迎候着。 谢穆宁一路走到太后宫门前,浑身都走暖和了。 有老嬷嬷上前在她身上轻巧的碰了几下, 确认她身上没带兵刃就带着她往里走,“谢大小姐这一向可好?老奴该恭喜您啊。您能在京城长住,太后娘娘别提多高兴了。” 谢穆宁抿嘴笑笑, “多谢常嬷嬷,我也挺高兴的。” “能不高兴么?你一过门可就是三品伯夫人了。楚将军可是开国之后头一份的世袭伯爷。”以后谢大小姐的子子孙孙也都是贵族了。 “将军也同我说,皇上爱重至此, 他唯有一心报效。” 说话间进到太后所在的殿宇门口。 这里头是烧着地龙的,谢穆宁把披风脱了下来。 常嬷嬷示意旁边的小宫女上来接了,连同手炉一起拿走。 “走吧, 莫让太后等。” 谢穆宁进到殿内, 看到凤椅上头发花白、华贵威严的太后娘娘便跪了下去,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招招手,“起来, 起来。过来让哀家看看!” 谢穆宁站起来, 走到太后跟前三步的位置。 太后看她还是像上次一样落落大方的, 暗暗点头。 楚元被弹劾的事出来, 一些比较轴的读书人觉得他该克己复礼来守信, 对令他言而无信的谢穆宁可是愤恨得紧。 太学以及各大书院都有这样偏执的人! 要不是金殿上给了楚元一个大节无亏的定论, 那些人搞不好会把矛头直接指向谢穆宁。 其实民间那些老百姓对此是喜闻乐见的, 觉得楚元成亲生子挺好的。 但搁不住话语权千百年来都掌控在读书人手里。得罪谁都别得罪读书人,不然一只只笔杆子非把你骂臭不可。 他们会写话本,编戏本,夸大其词、无中生有。如果不按他们的心意办,就让你很多年后都不得翻身。 另外,贵女圈里以德安郡主为首的一拨人,本来就嫉妒谢穆宁和她们同为闺阁女子,却得了皇上圣旨旌表的殊荣。 贵妇圈里,还有一拨当初对楚元暗暗生出过想法的,也不忿谢穆宁竟能拿下楚元,进而有机会成为当朝最年轻的伯夫人。 这两拨人也很乐意在其间推波助澜,搞臭谢穆宁的名声。最好让皇上将之前把她夸出一朵花来的圣旨都收回,让她沦为天下的笑柄。 当然,楚元肯定会手段百出,不让这些事发生。 但身处漩涡中的谢穆宁能一直安之若素,这个心性就相当不错了。她肯定也不是不知道这背后的厉害。 太后和谢穆宁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谢穆宁道:“他们那是读书读迂了。臣女才不信从前那些圣人、诸子百家都是这么轴的榆木脑袋。” 太后道:“这种楞种最是麻烦了,就连哀家有时候都被逼得不得不克己复礼。不然《起居注》上就会给哀家重重的记一笔。不过当时被人背后说小话,你不在意么?” “臣女在意啊。臣女好好一个人,干嘛要平白让他们数落?要不是顾忌楚将军的名声,臣女早把为首的几个收拾了。” 太后感兴趣的道:“那你本来准备怎么收拾?” 谢穆宁露齿一笑,“最气的时候想让人套了麻袋把他们毒打一顿。后来冷静下来就觉得不能这么粗暴。臣女让家将收买了那些个最活跃的文人身边的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们。臣女就不信他们一个个时时处处都能克己复礼。到时候抓到他们的把柄,臣女就让人公之于众。” 太后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事儿做得。”她就喜欢谢穆宁这股子睚眦必报的坦白劲儿。 谢穆宁点头,“就兴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随意攻击别人不成?臣女耐性好,慢慢跟他们磨。”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谁知道? 如果真的只是方脑壳就算了。如果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那她就匿名帮忙宣扬一番。 到时候都时过境迁了,更不容易把视线又引回到自己和楚元身上。 太后道;“看来你是真的在意楚元啊。不然,以你的本性肯定是直接省事的拖出来打一顿了事。” 说话间,常嬷嬷进来禀告,“太后,福慧、福成二位公主求见。” 太后失笑,这俩小丫头! 谢穆宁也想起楚元说三年前这二位小公主偷溜到赐宴的殿宇附近准备偷看他的事。看来今儿她们是来看自己的了。 太后收了笑容,“听说你那日将德安打到地上坐着?” 谢穆宁赶紧站起来,把那天的事不添油不加醋的说了一遍。以太后的人老成精,肯定能听出来是德安郡主先挑衅,想仗势欺人。而且估计她也问过当日在场的其他人了。 这事儿一定得解释清楚才行。 “臣女也是听闻过德安郡主武艺高超的名声,想着两个人一起更能让人看出深浅。就把她当边城的闺中小伙伴对待了。没想到......” 太后道:“没想到她名声在外,却名不副实?让她知道下差距也好,以往都是旁人捧着她,她就真的以为自己很厉害了。结果一动真章,就显出技不如人。既然是上场比武,的确该动真章!” 谢穆宁心头松了一口气,太后不见怪极好。毕竟德安郡主陪伴了她好些年呢。 两个小公主相携进来,一起躬身道:“见过皇祖母——” 太后抬抬手,“坐吧。” 待她们坐下,依旧站着的谢穆宁转了个方向躬身道:“臣女见过二位公主!” 那两人打量了她一番,年长的福慧公主道:“免礼吧。” 太后道:“穆宁,你也坐吧。你们两个来做什么?”她本来想问问谢穆宁定亲的事的,这俩孙女大冷天的就跑来了。 “来给皇祖母请安,顺道看看近来名声大振的谢家千金啊。”福慧公主笑道。 谢穆宁听到‘名声大振’四个字摸摸鼻子。 她进京以后是挺出风头的。 先是进宫得了太后不少赏赐,然后当众打败德安郡主,后来又因为楚元被弹劾的事受人关注..... 她似乎该学学韬光养晦了。就算楚元说他本来就想自污,如今得了个小处糊涂的评价是如愿以偿。 她也不能继续让他为她操心。总要让人觉得,背誓娶她还是值得的。 太后道:“你们生在皇家,天之娇女,无人敢背后指摘你们。可女儿家活在世上,其实太多不容易的。皇祖母没进宫前,也被人数落过粗鲁。进宫后,后宫纷纷扰扰,更是因为性子直爽有些虎气被人攻击。幸而你们皇祖父就像如今的楚将军一般,对哀家诸般爱护、包容。你们两个啊,别跟着掺和了!” 说起年少时的事,太后两眼明亮,有了少女般的光彩。 二位公主忙起身请罪,“皇祖母恕罪,孙女定不会道听途说的。” 谢穆宁也跟着站了起来肃然立着。 太后道:“行了,你俩安也请了,人也见到了。穆宁她是将嫁之身,也不能陪你们玩儿。你们自个玩儿去吧。不是总说难得有假日么。” 福成公主道:“皇祖母,谁说她不能和我们玩儿啊?王嫂她们也能和我们玩儿啊。我们就是听说谢穆宁马球打得好,想邀她加入我们的队伍和王嫂她们那一队抗衡。” 太后感兴趣的道:“你们近来要组织马球比赛不成?哀家爱看这个。只是这下雪了,怕马蹄打滑啊。” 福成公主道:“皇祖母,我们会晴天的时候在场上铺上毡子再练习。” 太后点头道:“那还行!” 福成公主便看向谢穆宁,后者躬身道:“承蒙公主看得起,臣女自当当仁不让。” “好,等下你陪皇祖母说完话来本宫宫中一趟。我们商量下怎么训练。皇姐,我们走吧!”福成公主说完和福慧公主一起福身,“孙女告退!” 太后道:“嗯,好一个当仁不让。看来穆宁你的水平是真不错。怪不得她们要急了,因为再不久你就不能是她们队的人了。她们那一队啊,都是些小丫头。” 谢穆宁仿佛明白了,这是分了未婚的和已婚的? “你成亲的事儿谁在帮你操持?” 谢穆宁道:“家父有疑问都是派人咨询兵部吴侍郎的夫人。吴夫人也正好在准备嫁女,很是帮忙。” “那她也有自己的女儿要顾。这样吧,哀家这里赐你一个女官。以后她就跟着你了。赵襄——” 一个年近四旬、身着六品女官服的女子应声过来,“臣在!” 人是有品级的,在贵人面前也能自称臣,而非奴婢。 谢穆宁赶紧又站起来,“谢太后赏赐,臣女一定好好敬着赵姑姑。” 赵姑姑在太后身边可能不是多举足轻重的人物。但赐给她,对她的帮助极大。 首先就是教养上别人不能再攻击她丧妇长女欠缺家教了。太后宫中的女官,礼数自然是很周全的。亲自□□她,这个出身可是提了不少。 虽然楚元不在乎,但也是少了个被别人攻击的地方。 而且有赵姑姑在内宅操持婚事,老爹可就省心多了。 第39章 太后赐下女官, 这是盛宠。谢穆宁只能感激涕零的谢恩接受。 虽然太后喜欢她,甚至可能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影子。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皇上要重用楚元吧。 和赐下腊八粥一样, 这也是给朝野的信号, 让那些人不要再抓着细枝末节不放。 不过, 这时候谢穆宁却是明白为什么楚元说他在皇上的盛宠之下,都想自污了。 当初楚家一朝败落,就是因为他兄长贪功冒进吃了败仗。 所以, 皇家的恩宠真的是其得也忽焉,其失也忽焉! 被这么盛宠着,压力真的是比山还大。 就算人人都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但真的面对大败皇家能心平气和的接受么? 楚家大哥当初到底有没有贪功冒进都不好说。只是一场大败,总得有人为此承担责任、站出来或者被拖出来平息民愤。 从太后处告退出来,谢穆宁想着老爹说的‘感君黄金台上意, 提携玉龙为君死’。皇家的恩宠,是要这么偿还的。 所以,楚元才觉得他多半会早死。皇帝就是想拿他当把开疆拓土的利刃, 他死在这个过程中的概率是很高的。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比他兄长好多了。 他不想连累人守寡, 也不想有家小拖累,这才连亲都不想成了吧? 有赵姑姑陪着, 谢穆宁在宫中就不用别人带路了。虽然她前世就进宫多次, 但确实没去过福成公主的寝宫。 “赵姑姑, 您的行囊......” “大小姐不用担心, 把您送到公主的宫外, 我就回去收拾。回头我们在东凤门里汇合。” 谢穆宁今早就是从东凤门进的皇宫。 “我回去也不急的, 您可以去和友朋话别。” “多谢!” 谢穆宁诚心诚意的道:“跟着我, 委屈您了才是。” 赵姑姑小声道:“这差事,是我得到内情后设法求来的。” 是么,那就好! 赵姑姑道:“现在是巳时五刻(10:15),等到午时一刻(11:15)大小姐还没结束,我会打发人去宫门处向家里人的下人知会一声的。” “好!” 谢穆宁走到福成公主的宫门前对门将道:“我是北疆三品云麾将军谢朝辉之女。方才公主令我来商量马球赛训练事宜。” 对方点头,“公主确有交代,进去吧。” 谢穆宁对着赵姑姑点点头,后者看着她进去了才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 谢穆宁一路走进去,有宫女问明情况向里通报。 里头传来福成公主的声音,“让谢小姐进来!” 谢穆宁依然是脱下披风,去了手炉才进去的。 方才从太后宫中出来,小宫女递给她的手炉是加过新炭的,很是暖和。受宠还是有受宠的好处的。 如今是真的有点冷了,能抱着个暖呼呼的手炉走这一段还是挺好的。 谢穆宁走进去才发现,屋里除了二位公主已经有两个人在了。 云楚朝她笑着点头,一旁的德安郡主却是把脸微微转开。 福成公主对行礼的谢穆宁道:“免礼,坐吧。” 谢穆宁过去挨着云楚坐下,她算是知道宫里怎么这么快知道她马球打得好了。不过,公主在组队,云楚如果知情不报肯定也是不行的。 那天四个人,的确是云楚和谢穆宁水平最高。云舒和萧如斐都要差一截,看来是没有入选。 马球一队是四个人,想来二位公主不下场。至少是不会打全场。 那应该还有人来才是。 云楚道:“还有一个人还在寻找中,听说还要找俩替补。如果找不到,会降格以求。” 谢穆宁便知道福成公主的六个伴读都是偏文的,就一个德安郡主球技还不错。 那福慧公主那边一个都挑不出来么? 看来京城贵女像云家姐妹这样看重骑射的不多啊。怪不得这么些年就一个德安郡主声名远扬。 不过,云氏姐妹应该是藏拙不与她争吧。看来日后自己得跟云氏姐妹好好学学。 云楚继续道:“二位公主的球技都不错,因此一般人她们看不上。今天叫咱们来,是先试着配合一下。以后三日进宫训练一个时辰,会有专门的师傅指导。我们的对手是以楚王妃为首的一干年轻贵妇。目前对方也还没组队完成,具体名单不清楚。正式比赛在正月里。” 明白了,就是宫里贵人闲得。 以往正月估计从头到尾就是宴饮、歌舞。所以今年想看点不一样的。她们就被拉来表演了。 也罢,反正自己本来就喜欢打马球。 不过,和德安郡主配合,她如果不出幺蛾子还好,出的话自己可不会吃哑巴亏。毕竟马球还是有危险的活动。 二位公主等着云楚给谢穆宁介绍了一番。 福慧公主道:“我们也是方才才听云楚说起你马球打得很好,故此没有提前通知你带骑装。” 云楚道:“公主,臣女有多带一套。臣女的身高、胖瘦与穆宁差相仿佛。刚做得的新骑装,还没上过身的。” 她倒不是给谢穆宁带的,是防着有什么意外弄脏了好替换。这事儿本来就是她给谢穆宁找的,骑装匀她一套自然没问题。 福成公主道:“好,那咱们都去换骑装,然后到训练场去。” 二位公主和她们一样换了骑装,要下场一起训练。 二位公主乘舆,她们三个跟着走。冬款骑装外罩上厚披风,倒也不冷。 谢穆宁手里依然抱着她暖呼呼的手炉。因为她披风是水红色的,云楚就把颜色相近的那套骑装给了她。 骑装是比较贴身的,谢穆宁换上觉得胸部略紧,腰身宽了一点,不过也还凑和。 到了地方,已经有人已经牵来了几匹温顺母马,个头不是很高的那种。 福慧公主道;“你们各自去挑一匹,先熟悉一下马匹和场地。” 谢穆宁估着午前应该是出不去了。还好赵姑姑说她会看着时间通知外头候着扣儿等人。 这一天熟悉、磨合,听师傅指导,中间吃了个饭。一直到将近未时三刻(13:45)才得以从宫中离开。 两位公主显然对谢穆宁的球技非常满意,临走福慧公主还叮嘱她,“回去之后你要日日练习哦。” 谢穆宁点头,“臣女知道。” 公主找的师傅水平很高。她今天受益良多,倒还算值得。 她把穿过的骑装带走了,预备回去让绣坊按这个尺寸做一套新的给云楚。然后她再把胸和腰改一改就好了。 大家都不少一套骑装,没必要推来让去的。 她这么一说,云楚点点头,“都可以。你不会怪我多嘴吧?毕竟我和德安郡主都不用管家里过年的事儿,你怕是平日还有些忙。” “没事,我们家人少事也少。而且我觉得有傅师傅指导,我的水平还能再长进一些。” 其实事还是有一些的。不过太后赐下了赵姑姑,宫中锻炼出来的人才,管谢家那点子中馈小意思。 谢家没什么不能对人言的事,在太后派来的人跟前也无需遮掩什么。 她们三个人一起被公主派人送到宫门处。 德安郡主一直没怎么出声。方才练习,她也诸多地方不如谢穆宁。这一回倒没有之前那么难以接受,都有点习惯了。 走到了门口,谢穆宁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还要和人汇合。” “嗯?”云楚挑眉。 “太后怜我无母操持婚事,特赐下一名女官。我与她约了在这附近汇合。”赵姑姑可能在附近的值房歇脚,烤火去了。 云楚和德安郡主都吃了一惊,这的确是很大的恩宠了。很好的补足了谢穆宁出身最大的短板。 云楚便和德安一起往外走了。 等她们走了出去,赵姑姑才抱着一个包袱从旁边值房出来。她午后吃过饭来这里等的。 在外头干站着冷得慌,便到值房和熟人打了个招呼坐下一边烤火一边聊天。 谢穆宁道:“姑姑等久了吧?” “没有,我吃了午饭才出来的。而且我进宫二十二年,一朝离去心头其实也很复杂。正好坐那儿想了一阵。” 谢穆宁道:“我听说宫女年满二十五周岁是可以出宫的啊?” “那也得上了名单才可以。” “哦。”谢穆宁没再多问了,带着她出去找自家的马车。 扣儿和车夫还有谢威一干家将也在附近酒楼吃过午饭正等着。 方才看到德安郡主和云家大小姐出来,扣儿还上前问了一下云楚。听说自家大小姐就在门内等人才安下心来。 谢穆宁和赵姑姑边说边往外走,“我得三天进宫来训练一次。到时候府里后宅的事就拜托姑姑了。” 赵姑姑早想到这点了,“分内事。既然太后把我给了大小姐,我以后就是大小姐的人了。” 她以后是要在谢家养老的,做这点事不算什么。 其实这姑娘从小受到的教育真的不比京城贵女差。谢将军为了女儿真的是做了一个有心人。 发配到军前效力那些世家女、世家妇各方面水平其实相当高的。而且身在逆境为了换得谢将军的照顾,肯定是倾囊相授啊。 谁说这是个大老粗啊,分明是个精明人! 谢穆宁给扣儿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和赵姑姑、扣儿登上马车。 走了一段,谢穆宁忽然脸色一变,冲扣儿喊了声‘趴下’,然后抱着赵姑姑肩膀就是一按,一起倒在车厢里。 扣儿也是跟着习了武,当即反应迅速的趴下了。 十数支箭从左前方的房舍二楼陡然射出,在谢穆宁喊出‘趴下’时已经到了马车近前。 第40章 十几只箭劈空而来, 其中有一只箭眼看着就要从窗□□进去。 因有谢穆宁的提醒,车厢里三人都趴下了,落在车厢上半部分的箭全部落空。 而将从窗□□入的那一支, 被马车旁的谢威一刀横出将其劈为两截。 带着箭尖的一截依然从窗口掉落进去, 只是方向被改变了。 谢穆宁只觉得背上被重重敲打了一下, 反手伸到背上欲捡拾断箭又收了回来。 就在此时,马儿嘶鸣一声,拔足狂奔。这是受到惊吓, 失控了! 马的反应比人慢了一拍! 箭头被抖落下来,见扣儿伸手欲捡,谢穆宁道:“别碰, 小心有毒!趴好别动——”最后四个字是对赵姑姑说的。 谢威一刀劈开了箭,也觉得手臂发麻。多年从军的经验令他判断出这箭是通过箭弩射出的。箭弩是不准私藏的,只有军中才能使用。 他劈箭和谢穆宁趴下几乎是同时。如果两人都没有反应, 那箭会从窗□□入,将谢穆宁射穿。 “大小姐——”见马车失控往前跑,谢威忙喊道, 然后驱马追了上去。 谢穆宁在马儿奔驰中扶着固定的座椅艰难跪坐起来, 稳住摇晃的身子。同时抽出座位下藏着的薄剑。这还是那次庆功宴上楚元作为叔叔送给她的压惊礼物。 车夫努力控马, 却被斜刺里冲上来的人一刀扎在背上推了下去。 谢穆宁听到车夫叫声,一脚踹出, 将刚上来还立足未稳的人踹下马车。车厢门也被她踹松动了。 马受了惊吓乱跑, 车夫也出事, 马车上已经不安全了。 谢穆宁几次一手扶着车厢, 另一手要去捡起缰绳控马都被箭逼得退回了车厢。 无奈她只能单手持剑杀退想趁乱跳到车上的刺客, 手来斩手, 脚来砍脚。 扣儿捡了她的剑鞘也过来帮忙。 赵姑姑则抱着头惊恐万状的缩在座位下方。她好不容易混到活着走出宫门的这天啊! 谢威一边指挥家将和冲杀过来的刺客搏杀, 一边驱马追赶。 好在这条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他们正手脚并用的往街边跑,看到哪有门户敞着就往里钻。 前方酒楼有人站在窗边,看到这一幕手中酒杯都惊掉了。 他身后过来一人,见状用力推开他。然后衡量了一下时间直接施展轻功从二楼跳了下来,正正落到马背上。 因远方还有箭射来,近处也有人持剑想要攻击。他伏低身子努力控马,而谢穆宁和扣儿就一人一边以车厢门为遮挡,保护他不受车两侧刺客攻击。 谢威已经追上了,看马背上的人马术高明,便专心砍杀靠近马车的刺客。 他和谢穆宁扣儿内外配合,总算把四名纵马追杀的刺客全部斩杀。 又奔出半条街,马匹终于在进入闹市区前被安抚住停了下来。箭也止住,该是箭手已被拿下。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直接在车厢门口坐下。扣儿定定神,去把一路被撞得不行的赵姑姑拖出来。 两扇车厢门已经在方才的打斗中散架了。 谢穆宁对谢威道:“派人去京兆府报案,说我被北戎细作当街刺杀!” 谢威道:“这个地段,二十多个死士当街刺杀权贵,京兆府的人肯定马上就到。”不用专门派人去了。 “也是。” 如果人手足够,谢穆宁是想封街的。 但这里不像在边城,招呼一声捉细作,立即全民皆兵。 边城的民风不但大胆而且彪悍。年近七十的老婆婆都敢把北戎士兵骗到井台,然后抡起打水的桶把人砸下去。 谢穆宁看了一下脸色惨白、一脸怀疑人生的赵姑姑,“让姑姑受惊了,您先歇歇。扣儿,去旁边讨一碗糖水。” 扣儿答应着理了下头发,跳下马车,往附近的住户走去。 赵姑姑惊魂未定,“我、我要下车。” 谢穆宁攒了下力气,扶着赵姑姑下车,然后看了看她们刚跑过的大半条街。 这是离宫门不远的白虎大街啊! 马上都要跑到街口了。往左通往权贵聚居的朱雀大街,往右再跑一截就是热闹的坊市。 回头望过去的街道上留下了不少尸首。 有谢府家将和车夫的,但大多数是穿黑衣的刺客。 谢威说是死士,那应该有一部分是眼见跑不掉自己了断的。是谁及时赶到救了她呢?隔着大半条街,她也看不清后方赶到杀了刺客救下她的人是谁。 只能等精神和体力都好些再过去道谢了。 扣儿很快讨了糖水过来。谢穆宁把人交给她先照顾着,过去感谢帮忙控马之人。 那人也下马挪过来了,正在一旁坐着歇气。 谢穆宁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不知您怎么称呼?” 那人道:“惭愧,在下是京兆府少尹姜曌。谢小姐当街遇刺,是我们京兆府失职了。” 方才他已经和谢威说过几句话了,了解了谢穆宁的身份。幸好这位谢小姐没出事啊! 不然才众所周知她是楚元将军的未婚妻,她就在大街上被北戎人给杀了,那真的是太打脸了! 谢穆宁一愣之后道:“细作无孔不入,是得好好查查了。但是很感谢!” 这位姜少尹一身便服,显然不是出来办公事。今日正好是五日一休的日子,谢穆宁还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这会儿未时四刻,好酒之人还在与友朋喝酒也说得过去。 在其位谋其政,也难怪他是这起突发事件里反应最快、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人了。 既然现场有个京兆府少尹,谢穆宁便把主导权交了出去。让谢府家将协助姜曌在京兆府的衙役到来前控场。 谢穆宁继续回去安抚赵姑姑。她很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道:“姑姑,我家可能不是什么好去处。要不,我去禀明太后娘娘,您还回宫去当值?” 人家在宫里二十多年都好好的活出来了,还得太后亲指了退役后的去处。 结果跟着她这才两刻钟不到吧,就出了这样的事。 赵姑姑这会儿喝过糖水脸色缓和了些,“大小姐,太后也是金口玉言,哪有随意更改的道理?你总不是经常被刺杀吧?” “我也是生平头一回。.” 谢穆宁话音未落,楚元骑着马赶到了。他是在宫门处听到消息赶来的。见到和刺客搏杀的谢府家将,当时魂都差点飞了。 一边让人上前援手,然后赶紧追了上来。 今日皇帝召他进宫说想和几个小国结盟的事。那几个国家虽小,却靠近北戎。如果它们肯和□□联手,可能使北戎腹背受敌的。皇帝让他推荐个适合出使的人选。 他也是才刚离开御书房走到宫门处。 楚元下马大步过来,“穆宁,你没事吧?” “我还好。”就是背上有点痛。 楚元看看和谢威一起控场的姜曌,“姜少尹,我现在能带她们走了么?” 姜曌颔首,“可以,这位谢威大哥留下协助调查就是了。” 天下脚下,宫门外几里处发生了这样的要案,京兆府的衙役来得足够快。看到少尹在此,便直接过来报到。 谢威所料不错,谢穆宁的身份无疑算得权贵了,而且案情很可能还和北戎细作有关,接到报案他们不敢怠慢。 楚府的家将就近弄了辆简陋马车来,楚元送谢穆宁和赵姑姑、扣儿回去。 谢威留下协助调查,等会儿要记口供。马车也作为物证被留下了。有两个倒地家将只是受重伤,被楚府的人送往了附近医馆。另还有轻松九人。 车夫并另外四个牺牲的家将遗体暂时被京兆府带走查验伤口。 上马车的时候,楚元疑惑的看着眼生的赵姑姑。 今天的事太巧了! 他是临时被叫进宫的,就比穆宁晚出来一刻钟。结果她就在前面出事了。 他怀疑北戎人这个阵仗原是给他准备的。 他杀了北戎前国主,之前又让纳真吃了那大的亏。他们出动这么多潜伏的死士来杀他,说得过去。 穆宁刚以被弹劾的方式昭告天下是他的未婚妻。而且之前纳真的计划也是坏在她手上。 对方可能觉得自己不那么好对付,转而对她下手。说来说去都是他连累她! 谢穆宁看他盯着赵姑姑便道:“这是太后赐给我的女官赵姑姑。今天赵姑姑被我连累惨了。咱们先回府压压惊。” “哦,原来是太后身边的姑姑啊。” 楚元迅速想明白太后赐下女官的用意,那一丝怀疑也就打消了。毕竟这三人,最惨的就是这名女官了。 发髻都散了,脸上、手上撞青了几块。 其实谢穆宁和扣儿看起来状态都还可以的。 赵姑姑缓了缓发现车上三个人,就自己最惊慌失措,忍不住道:“你们都不怕的么?”不是以前从来没有被刺杀过? 谢穆宁道:“我没被刺客当街刺杀过,但我跟北戎人打仗的次数不下十次。”除了最近那次,其他时候都是跟着游杉去的。 就是因为军中不收女兵,她才女扮男装去跟游杉厮混的。 扣儿道:“我是大小姐在战乱中捡回来的。当时就把胆吓破了,后来基本什么情况我都不怕了。” 三年前谢穆宁和游杉等游侠儿一起跟北戎来边境乡村打谷草的人战斗。看到十二三岁的她跌在稻草堆旁,衣衫不整。 谢穆宁一枪把她挑上马背。也是因为谢穆宁她们去得快,她没真的吃亏。 她父母都在那次死了,她就死心塌地跟着谢穆宁了,还跟着学了武艺。虽然学得迟了些,但比普通人还是强多了。 都经历过那样可怕的事了,扣儿如今的胆子贼大。 第41章 赵姑姑听了扣儿说的, 一时都忘了自己的处境了。 “边城那么乱啊?” “城里有驻军还是挺太平的。我当时是在边境的村子里。小姐是自己跑出城去跟北戎人干仗的。” 楚元叩叩车厢,“你们在车厢里碰撞,身上应当有不少淤青。不如我带你们去附近汤馆泡泡, 收拾一下再回去?我会派人去和伯父讲清楚的, 不会让他太过担心。” 楚元觉得虽然穆宁脸上、手上还好, 但身上肯定也有淤青的。她只是比赵姑姑更懂得怎么在这种情况下保护自己而已。 谢穆宁想了下,热汤可以活血化瘀,收拾一下再回去倒是比这么狼狈的回去好。 谢穆宁看那两人都无异议便探头出去道:“那好, 先去汤馆吧!”顿了下又道:“你不用自责,上次的事一出我就成北戎纳真的眼中钉的了!” 楚元看她还能笑得出来便道:“我怀疑那帮人本来是等我的。” “不管等你还是等我,我们很快就......夫妻一体了啊。”谢穆宁说完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赵姑姑看看她, 皇上的圣旨旌表也不是白得的啊! “幸而那两位没跟咱们一道走。” 谢穆宁道:“是啊,我也不想连累人的。” 楚元心道:没准她们和你一起走,多两家随行的人, 那些人就不对你下手,等着后面的我了。 其实在他的提议下,谢朝辉已经加强了闺女身边的警戒力量, 连谢威都派出来了。明里暗里足足二十个人跟着。平常护送她往返, 只有六个人的。 谢穆宁穿着中衣泡到热汤中, 舒服的叹了口气。 这不是温泉,就是热汤池子。里面还加了不少活血化瘀的药材。冬天不少人喜欢来这里包个汤池泡着。 赵姑姑看向衣服湿透的谢穆宁, 心头喟叹她好身段、好本钱!顿时生出楚将军被弹劾、罚俸一点都不亏的感觉! 脸蛋、身段都生得如此之好, 回头她再用宫中秘方帮着调理一下, 让谢大小姐的肌肤更加滑嫩, 估计美人乡真的要变成英雄冢。 过了两刻钟, 谢朝辉带着锁儿赶来了。锁儿给谢穆宁和扣儿带了替换的衣物。赵姑姑的包袱已经从马车上拿出来了。 那枚断箭头谢穆宁当场问了一下, 果真有毒!现在已经被当做物证收集走了。 谢朝辉看到楚元便问道:“怎么回事啊?” “伯父来了。我看了一下那些黑衣人用的武器还有武功套路, 应该是北戎那边来的。但悬镜司什么情报都没有收到。那就是多年以前就潜伏在京城的,不是刚入境的。”这是下了血本刺杀啊。 谢朝辉道:“听说你也进宫了?” 楚元苦笑,“我也觉得怕是冲我来的,她替我挡了一劫。” 谢朝辉静默半晌道:“放心吧,我没打算悔婚。你都背誓了,我还反悔的话,你好像也忒惨了点。” “你不怪我?” 谢朝辉坐了下来,“我家闺女,十三岁就瞒着我女扮男装跟着游侠儿去跟扰边的北戎人干仗。两个月前她还直接破坏了那个绿眼睛纳真以毒箭杀你,然后顺势上位的计划。就没有你,纳真也会想杀她的。她说她自己选的路,哭着也会走完。我也不拦着,拦着没准哪天就和她在战场喜相逢了。还不如明明白白放在你身边,有你护着。” 楚元想了下谢穆宁的脾气,还真可能干得出离家出走然后改名换姓投军的事。 纳真的母妃是更远的异域被抓来的女奴,所以他的眸色大异常人。一生出来就被丢到狼群里,结果母狼还用奶喂养他。 前国主说他是鹰狼都不食的孩子,将来恐怕会有大造化,就又派人把他捡了回去。 结果这厮长大后果然成了北疆的心腹大患。要不是他那双眼让大部分北戎人觉得非我族类,没准三年前上位的就是他而不是他叔了。 不能让这人上位成为北戎王! 这件事他之前就同皇帝禀报过,让悬镜司潜伏在北戎王城的细作好好运作、挑拨离间。 可惜啊,纳真的军事才能也是天赋的。北戎王要靠他打仗的时候,不会轻易动他的。 等三女泡舒服了起来,皇帝派的太医到了。 谢穆宁已经趴按摩的榻上睡过去。 姜太医道:“这是累狠了吧?” 赵姑姑道:“是,大小姐今天还打了一个多时辰的马球。后来被追杀的时候也险象环生的。” 姜太医心道:那这体力还真不错! 他是认得赵姑姑的,很快便想通了。皇上都能让自己赶来给谢大小姐诊脉,太后赐她个女官也不稀奇。 他回头对楚元道:“还能睡着就是好事。她气血通畅,应该没受伤,就是累的。好好休息就行了。” 楚元放下心来,“劳驾给赵姑姑也看看,她今天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赵姑姑头天出宫还没到新的主家就遇上这种事,姜太医很是同情。 他诊过脉给了盒药膏,又开了方子。 赵姑姑感激的道:“多谢您!” “还有这个丫头,也一事不烦二主劳驾您给瞧瞧。”楚元知道谢穆宁看重扣儿,就一并请托了。 姜太医并不在意。他私下也为得宠的宫女、太监诊脉开过方的。 “这位姑娘也没事,睡一下就好。老夫这就回宫向皇上复命。” “慢走!” 在谢穆宁睡觉的时候,谢朝辉去开了单人的池子泡了泡。万事有女婿张罗,无需他操心。 德安郡主和云楚听说后一步出宫的谢穆宁当街遇刺,街上死了几十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德安郡主问到了当时的情景,心头有点打鼓。 她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真刀真枪会要命的厮杀。 如果自己和谢穆宁一起走的话,遇上高处有暗箭伤人、身后和两侧都有刺客追杀、马车还失控,估计是没法子镇定的。 二位公主也很快得知此事,福成公主关切的问道:“那谢穆宁人没事吧?” “听说有惊无险。她带了足足二十个家将,而且楚将军只晚一步,很快追了上去。” 福成公主道:“当街刺杀,北戎人也太不把我天朝放在眼底了!阿姐,我要派人出宫去探望。” 人是应她们的要求才留到那会儿的,听说她是因为正好在楚将军前头,给楚将军挡祸了。那这事就跟她们也有些关系。 福慧公主点头,“我派人一道,多送些补品去。悬镜司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就在宫门外几里处发生这样的事。这样子谁还敢出门啊?” 好可惜,好不容易遇上个马球高手,可以跟王嫂那边的人拼一把。 估计接下来那些贵女都不太敢出门,马球赛的事也泡汤了。 皇帝在宫里大发雷霆,责令京兆府三日内破案。京城戒严了,挨家挨户的进行排查。都快过年了出现这样的事,真的是搞得人心惶惶的。 谢穆宁泡了汤,又睡饱了起来,整个人看着状态就很不错。 楚元看过心头喜悦,“你要是不想无休止的接待上门探视的人,就最好稍微虚弱点。” “嗯?” “你是在边关立功,如今被怀恨在心的北戎人当街刺杀。再加上之前的旌表圣旨,和太后亲赐你女官的事。来探视的人会特别多,多到你难以想象的地步。这里头当然有真心实意的。但更多还是因为不得不走一趟表示出个态度。回头看到别人都来了,很多不相干的人也会来的。谁都怕这种情况还不闻不问的给皇帝知道了。你一天接待几十趟估计都忙不过来。” 谢穆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寒而栗。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刷皇帝好感的工具人。 “那我只好一概不见。” 呼,下午才说了要低调的。 楚元道;“你就回家在屋里呆着,找几个人帮你接待一下来探视的人就好。”那些人也不在意能不能见到本人的。 谢穆宁立即派人去拜托了萧如斐和云楚、云舒。只是往返必须派足了人手接送,确保安全无虞。 “哎,你是不是有经验啊?” 楚元点头,“是啊,弄得我最后只好对外说旧伤复发要卧床休养。” 他三年前还朝,风光到了极点。以前断绝联系的权贵人家,七弯八拐的亲戚、全都上门来了。让他不胜其扰! 萧如斐是第一个答应来的。她本来就想来看谢穆宁。 云氏姐妹告知家里之后,云阳侯权衡了一番利弊也同意了她们前来。 最先来探望的是二位公主派来的人,萧如斐赶到正好帮着打发了。 她们也没坚持要看到本人,东西送到态度有了就行。 吴家母女来了一趟,被一视同仁挡在了外头。 “伯母,宁宁没事。只是公主派的人她都没亲自见......” “明白明白,没事就好。” 朱雀大街的权贵住户陆续前来,然后朝中各级官员家的女眷,勋贵女眷...... 一时谢府、楚府的人手都调动了起来。楚府家将进驻谢府增加保卫的力量,往返吴府和云府接送。 楚元其后甚至堂而皇之的每天过来。没事就晃到后宅找谢穆宁,美其名曰保护。 谢朝辉又被呕到了。可这回他不好铁齿说自己能保护女儿,不需要他帮忙。 但要找茬还能找不出由头? “这在问吉期间呢。莫不是老祖宗警示你克我家宁宁?” 楚元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 “我明天就把我和穆宁的八字拿去找国师批注!” 谢朝辉道:“他可不是什么清高的主啊。” “那就大相国寺主持。” ※※※※※※※※※※※※※※※※※※※※ 这时候,上门探望谢穆宁就是政治正确! 第42章 谢穆宁和楚元站在窗外朝外看着, “瞧瞧,跟我这里摆了流水宴请她们一样。” 楚元失笑,这个形容挺贴切的! “你当人家真是来看你的啊?天下熙熙, 皆为利来。天下攘攘, 皆为利往。” “我也没觉得自己真是香饽饽。”感谢前世种种, 让她非常清醒,完全不会膨胀。 楚元道:“应该也很快要过去了。” 这都三天了,该来的也差不多都来了。再过几天就是冬至, 皇上要去祭天。人们的视线很快会从穆宁当街遇刺这件事上转开。 “我去看看赵姑姑。” 谢穆宁同楚元道别,往赵姑姑住的院子去。 车夫和那四位家将已经入土为安,后续的抚恤也会安排上。只不过他们的家人都在边城, 要缓一缓。 受重伤的两人还在养着,轻伤的九人倒是差不多都恢复了。 谢朝辉说也麻烦人家楚府的家将三日了。等他们九人过两天彻底好了,来探视的人也少了, 就可以让楚元带着他们都回去了。 楚家带进京的家将一共只有四十人,但只要不是出去遇上那样的刺杀,日常看家护院, 护送出行还是够用的。 楚元道:“岳父你何需和我客气?谢府人手充足, 这二十人就直接放在这边吧。” 谢朝辉想想点头, “行。不过你是大忙人,这要过年了, 还是回去忙你的事吧。你总得和同僚走动吧, 你又不像我, 根基不在京城, 以后也不在这里久留。还是不要和同僚生疏了才好。还有俊彦的师长那里, 你也该领着他去拜个早年什么的。” 楚元也知道这三天他能过来, 那是情况特殊。之后确实是不便每天这么跑过来了。 “小婿知道了。”自从谢朝辉从他和穆宁可能八字相冲, 他就改口称他‘岳父’,自称起了‘小婿’。 他昨天把两人的八字送到大相国寺找主持合。那天让他过几天再去拿。 他倒是没想到岳父居然知道国师暗地里是个收钱就给办事的主 。当然,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国师滑溜得很,大事绝不肯担责任的。 谢穆宁一路走过去,她拨给赵姑姑的院子很宽敞,也向阳。有锁儿贴身照顾,赵姑姑安心养了几日,那些磕碰的淤青也都快消散完了。 “姑姑,药膏擦完了。要不要告诉大小姐,再去问太医讨一盒?” “不用了,我好得差不多了。姜太医也是估着用量给的。就一盒药膏而已,没必要让大小姐为此跟人张口。” 谢穆宁走进去,“有必要的话,张张口也无妨。反正我现在正得势呢。”说到后面她笑了起来。 赵姑姑坐起来,“没必要。看大小姐这么清醒,我就放心了。” 锁儿走过去给谢穆宁倒茶。 “不清醒,回头不得被人说得志便猖狂啊?” 赵姑姑道:“这一场刺杀吧,对大小姐应该不全是坏事。京城的人对你应该更接纳了。”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她点点头,“德安郡主居然第一天就亲自来探望,我还是有些惊讶的。” “她可能肯对你服气了。她姑姑当初和亲,不到三年就被折磨得香消玉殒。她也一直很痛恨北戎人的。她六岁学武,初衷其实应该不是到太后跟前献媚。只是后来被人引导,然后又尝到了得宠于太后的好处,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大小姐在那样惊险的场景下,还能拔剑杀敌,她应该受了挺大触动的。” 赵姑姑记忆中,德安郡主小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只是年纪小,没能在盛宠之下把持住。 然后发现谢大小姐夺了她的恩宠,可不就恨上了。 如今她认识到了差距,想来太后也会乐见的。 “叩叩叩”扣儿叩门进来,“大小姐,方才京兆府来人请老爷去一趟。老爷说他懒怠去跟京兆府的官员打交道。活口都没留一个,只能不了了之。现在是楚将军要去京兆府走一趟。奴婢觉得你可能感兴趣特来告知。” 赵姑姑惊讶的抬头,“大小姐,你要做什么?” 谢穆宁道:“我要去趟京兆府询问案情。放心,姑姑,我会妆扮好自己,不让人认出来的。你好好休养,我回头再来看你。” 看着她的背影,赵姑姑有些心塞。 不过她也知道谢穆宁不同于普通的闺秀,不能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要求她。 她看眼扣儿,“你啊,也别一味的顺着大小姐。作为身边的人,该劝的还得劝。” “知道了,姑姑。” 赵姑姑知道扣儿是敷衍自己。可那天在马车上,她全仗着大小姐和扣儿保护,也不好对扣儿说重话。 算了,看来只能她来适应新主家了。 谢将军都不约束大小姐,楚将军也纵着。她一个人拦着也没用,而且也挺讨嫌的。 其实除了出宫的路上遭了池鱼之殃,谢大小姐身边待着其实挺自在的。 看扣儿回来后浑然无事一般照常当值,自己不如大小姐,难道还不如她? 二十年宫中生活,自己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明天开始她也得当值了,马上冬至、小年、除夕,事情还是不少的。 谢穆宁找到楚元道:“京兆府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天天呆在后院也不能出去走动,我都快闷坏了。” 楚元思忖了一下,“给人看到不好。毕竟那么多人来探视你,你都打着身体虚弱的旗号没露面。不过,只要没人知道是你,好像也没什么啊。”说到后面他眼中露出感兴趣的光芒来。 他一直听说穆宁经常女扮男装,还真没见过。 谢穆宁笑,“我女扮男装,要么去跟北戎人干仗,要么就是去......青楼。” 干仗,她肯定不会和正规军走一处。她都是跟着游侠儿去对付小股扰边的敌人。 至于青楼,她也不去军中宴请常去的那两家的。真撞上老爹和一群叔伯喝花酒,也挺尴尬就是了。 楚元也觉得以前还是没见过她的男装为好。 两人一起回到谢穆宁的院子。楚元在一旁坐下,耐着性子等她改换男装。 岳父说归说,也没真不准他进后宅。 至于京兆府那边,让他们等等好了。他们主动来请,也不过是想在结案前得到苦主的认可。这样呈上去的结案陈词更容易通过。 皇上如今是亲自在过问这桩案子。当众限定了三日破案,自然得对内对外有个交代。 谢穆宁有扣儿相助,而且从前扮惯了的。很快发式、肤色都改了,五官也通过独特的化妆手法进行了修饰。 楚元看得有些愣怔,“还、还真有些像换了个人。女人化妆这么神奇的么?” 谢穆宁道:“游侠儿里有人会易容,我跟着学了几手。” 她做了个手势,楚元没看懂。 “回避一下啦,我要换衣服!”谢穆宁娇嗔道。 “哦哦——”楚元脸上有点臊得慌。他是真的在对比她先后不同的面貌,忘了这一茬。赶紧起身退了出去。 站在屋檐下他摸摸下巴,应该不只是换衣服那么简单吧。 想到未婚妻傲人的胸部要被束缚起来,他很有几分心疼。 目前为止,背着老丈人,他拉过小手,搂过小腰,摸过并且亲过小脸……那里还真没敢越雷池半步。 不是他真的是君子,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就光无意间看到有时候都觉得心跳如擂鼓。 或者那两本书他该等到洞房前夕再看到。 楚元即时制止了思维发散,转回当下。 幸亏刺杀时间发生在提亲之后。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过府来‘保护’,也能有名分出面应对京兆府。 方才他说他去京兆尹走一趟,岳父终于赏了他一个‘还算有点用’的眼神。只因他老人家实在懒得走这一趟,只打发谢威去又有点得罪人。毕竟那是京兆尹,不是普通知府。 身后的门响了,一个肤色偏暗的小郎君走出来,对他抱拳道:“楚将军!”声音有几分暗沉,迥异于平时的清越 楚元看看她的脖颈,手腕等处,不但颜色一致,还有个逼真的小喉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你还真是扮男人扮惯了。行,此刻起,你就是我的贴身小厮楚宁!” 穆宁躬身道:“是,将军。” “你走两步我看看。” 谢穆宁走给他看。楚元点头,还真像个少年的步伐。 他看到谢穆宁眼中一抹难掩的兴奋,忍不住道:“这么高兴的啊?要是我不让你跟去你会怎么样?” 谢穆宁道:“是高兴啊,在京城就是没有在边城自在。如果将军不让我去,那我就不跟着你去了。女子出嫁后应当从夫。” 楚元心道:我信你我就傻了! 这摆明是说她还没过门,他管不着她。要是硬要管,那估计他就不是她心目中的佳婿人选了。 “走吧。” 走到内院通往外院的大道,楚元还特地绕过待客的偏厅走的荷塘那边小路出去。 谢穆宁有些纳闷,就算是遇上访客,说一声要去京兆府谁还敢耽搁你不成? 继而一想,这会儿在偏厅帮着招呼上门来的男客的是楚俊彦那货。 自家叔叔每天早出晚归往未来婶婶家跑,说是过去保护婶婶。楚俊彦这个当侄儿的也不能不闻不问啊。他也每天跟着过来。 他一到就被谢朝辉抓了壮丁,“俊彦啊,你来得正好。门外来了些读书郎,说是来向你婶婶赔罪的。你去替你婶婶招待一下!” 谢朝辉觉得楚俊彦过来的用处比他叔真是大多了。他叔什么都不管,就知道戴着机会就朝后宅钻。 ※※※※※※※※※※※※※※※※※※※※ 明天上夹子,推迟到晚上21点更新 第43章 这一拨客人就是之前方脑壳, 觉得楚元应该克己复礼守信的。 不过这回,他们是听说了谢穆宁在长街上英姿焕发、斩杀北戎刺客后来赔罪的。 其实之前说她在边城如何如何英勇,京城的人大多数是没有真实感的。不就是个小姑娘么, 肯定是夸大其词了。 但这回那长街上实实在在死了二十几个北戎刺客, 还都是高手。(传言中更多!)当日的惊险情形, 在场的人也给宣扬出去了。 这第三天都有几个说书先生在拿这当题材了。停掉了自己之前的连载,专讲谢大小姐白虎街遇刺一事。又拓展开去,讲边城的英雄儿女抗击北戎的事迹! 要问他们的材料哪里来?一半是道听途说, 一半是编的。不过这样的故事是很有市场的,听众们百听不厌。 谢穆宁如今在那些方脑壳读书人心中一下子就成了可以和花木兰比肩的人物。之前说过她坏话的读书人,就一个个上门来道歉了。或者是单纯对她仰慕的读书人, 也都邀约着来了。 这样的人这三天都陆续有上门的,楚俊彦负责招待。 谢穆宁知道后有些哭笑不得,这群人真的很好煽动啊! 她拿出自己的监视名单, 划掉了里头真的只是犯轴的几个读书人。最后只留下了三个名字。 至于楚元为什么要绕开偏厅,他身边有哪些小厮侄儿一清二楚。陡然看到个眼生的,肯定会多看几眼。 也许他当面认不出来, 但事后没准什么时候就想起来这是未来婶婶。那他当叔叔的威严何在? 谢穆宁想明白这点, 忍不住一阵好笑。你还挺在乎自己的长辈形象的啊! “其实, 你跟我在一起,就有人都觉得没法再像从前那样把你当长辈了。” 楚元挑眉道:“如斐那丫头说的?” “不只。”还有吴思淼。 过了会儿谢穆宁道:“哎, 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年轻, 所以从前故意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很严肃的样子?”从前楚元在她面前真的是不苟言笑啊。 “有点儿吧。对了, 你真那么不喜欢白家丫头?” 之前燎锅底没请, 这回请人帮忙招待来客也没请她。按说两家的亲戚关系还是挺近的。两个小姑娘之前的接触也不多, 怎么就这么讨厌她呢? “有些人可以倾盖如故, 有些人就是白首如新。以后我过门了, 她来府上做客,我以礼相待。但我个人,跟她是真的不投缘。”谢穆宁毫不讳言她就是讨厌白敏舒。 其实楚元会问这个,是前几天侄儿提到这茬。所以他也只是问了一下就过了。 谢穆宁跟着楚元一路走到大门外。 楚元的贴身小厮楚丰正牵着马在等候。他看到谢穆宁立即就警觉起来,这货哪冒出来的啊?跟大将军跟得这么近。 然后就听自家将军轻咳两声,“照顾着点。” 谢穆宁对楚丰笑了下,这一下立即有了熟悉感。他‘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这是夫人啊!根本不是突然冒出来抢他第一小厮位置的家伙。 他脸上立即和煦了,“夫......” “我现在叫楚宁。” “楚宁!” 楚元对这个名字很中意,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他翻身上马。不过京城等闲是不能纵马的,只能慢慢骑行。 谢穆宁就和楚丰一起跟在后头走。 好在京兆府离得不远,两刻钟不到就走到了。 京兆尹樊川带着少尹姜曌亲自迎了出来,拱手道:“楚将军,里边请!” 京兆尹也是三品,而且文官一向比同级武官要高出那么半级。可楚元不只是三品武将,他还是镇北伯。天子跟前的红人! 而且这一次的事情,京兆府也是理亏的。 天子脚下,治安竟然差到如此地步!让进宫觐见的贵女在离宫门只几里的地方遇上这样的恶性刺杀事件。京兆府难辞其咎! 按说这次的事牵涉到北戎细作。除了京兆府,悬镜司也该负很大的责任的。 但悬镜司的掌镜使刚成了皇帝便宜大舅子,而且这些北戎人也的确是二十年前就潜伏在□□的了。 这又的确是户籍管理上的失职。锅就大半被他们京兆府背了。 楚丰留在了外面,谢穆宁跟着进去了。 待入内坐下后,楚元问道:“姜少尹,你们查到什么了?” 那一批刺客是真正的死士,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而且摘下蒙面黑布,面目全非。这样潜伏用的身份就难以确认。即便要追查,三天之内要查清他们的身份来历也不是那么容易。 姜曌苦笑,“下面二十四个刺客的身份成谜,上面四个箭手也是一样。唯一的线索就是他们用的箭弩。顺着这条线查到了兵部管武械的人身上。但我们赶到时,他们全家都服毒自杀了。” 楚元道:“也就是说线索断了。” 不过,也足够结案了。结案陈词就是北戎刺客当街刺杀,用的箭弩是兵部管武械的人那里漏出去的。 姜曌有点赧然,这件案子还可以深挖,但皇上只给了三天时间。要结案也只能这么结案。而且兵部发生这样的事,楚将军竟然不知道。这只能说明他这三天根本就没有关注他们的调查。 这不是完全信赖他们,是觉得他们根本查不出什么更多的内容来。 楚元道:“我在边城被刺杀过数次,都是这个样子的。死士本身找不出来线索。只能慢慢挖,毕竟人家潜伏了二十多年。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出来的?” 功夫本来就在平时,如果平时没有疏漏又何至于这会儿抓瞎?不过,他手下的兵也不能做到一点空子不给人钻,这话他就不讲了。 听他愿意体谅,姜曌看一眼上司然后道:“多谢楚将军体谅。京兆府会一直顺着户籍和入城外地人去逐个排除,力求找出北戎人把人送到中原潜伏的线索。那个兵部武械库司事的案卷您要看看么?” 楚元摇头,“你们是专业的,咱们各司其职吧。只不过,叛国罪名重大,还是要再三确认才行。”真要追究,恐怕不是全家死绝就算完。至少三族要受牵连。 但这个司事未必不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是不是自己服的毒也不好讲。 京兆府急着结案,有这么一个人,未必会放过啊。 樊川点头,“楚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再三确认的。” 他也知道只查出这么一点东西,在皇帝那里其实很难交差的。但北戎几十年的阴谋,只三天时间确实难以清查。他们需要时间! 总之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京兆府有很多悬案,人财物力不足确实是很大桎梏。他们只能优先侦办皇帝最为关注的、引起了民愤的、已经有线索的...... 樊川道:“京兆府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楚将军同我们一起去见皇上。” 楚元道:“这就没有必要了吧?查案是你们京兆府的事。如果皇上问到我,我会把我的看法禀明的。” 在他身后站着的谢穆宁心道:知道难以交差,所以想糊弄我老爹替你们背书。怪不得他老人家不肯来啊! 不过,这些人没有为了结案胡乱抓包,也还是有底线的。 樊川和姜曌对视一眼,行吧,这个结果也算差强人意。 楚元又对姜曌拱拱手,“还要多谢姜少尹那日协助制服惊马。改日姜少尹闲了,楚某请你喝酒。” 姜曌也还了一礼,“这京城的事我但凡看到了肯定不能不管。更何况楚大小姐还是于国有功之人。” 他这只能说是做了分内事,连将功补过都谈不上。 但楚元私人还是很感谢他的。 楚元对樊川点点头,“多谢樊大人特地告知案情。那楚某就先告辞了!” 以皇帝的性子,这俩人进宫去交差,肯定会被骂一顿。不过还好,姜曌是皇帝亲外甥,长宁长公主的爱子。 谢穆宁跟着他出来,“你根本就没指望过他们这三天能查出什么来吧?” 楚元道:“边城地方官那里还不知压了多少这样的案子呢。你这件事主要是影响太恶劣,宫门外不远处,而且是奉诏进宫出来之后。又要过年了!所以皇上当众发了雷霆之怒。”他看看谢穆宁,“你冷不冷?” 扮小厮就不能裹厚披风,抱手炉了。 谢穆宁摇头,“还行,一直走动着呢。” 楚元左右看看,然后打发楚丰打马去买了一袋糖炒栗子回来给她捧着暖手。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还是烫的。虽然她现在是小厮打扮不能吃,但捧着也很暖和,短时间里比手炉还强。 谢穆宁道:“如斐带我出去玩,哪有好吃的她都知道。” 萧如斐是地地道道的吃货,哪条街什么东西好吃,那是如数家珍。但谢穆宁回想了一下,回京的路上楚家小厮每天送到她车上的各地零嘴就没断过。 而且打尖的地方往往都有特色菜! 方才楚元交代楚丰去给她买糖炒栗子,也是直接吩咐没有问过。所以,他其实也是个吃货吧? 楚元把头转到一边,装作没听见。 谢穆宁想笑,但小厮的身份又得憋着,只好把头低下去。 楚元头转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做人夫婿的给妻子把厚披风的兜帽戴上。 看得他有点手痒。他觉得谢穆宁带兜帽应该也还能好看,她的兜帽上滚了一圈白色的兔毛。 谢穆宁很注意分寸的落后楚元一步的位置走着,楚丰牵着马跟在两人后头。 “我们就回去了么?”谢穆宁有些不舍的道。 第44章 楚元道:“我刚盘算了一下, 好像这会儿去玩什么,回头都会传出我不重视你的闲话来。只有......” “只有去哪里?”楚穆宁忙问道,她一点都不想现在回去。 “只有去庙里。走吧, 去大相国寺。正好过了十五, 人稍微少些。” “那么多寺庙, 为什么要去大相国寺?”按说要去也是就近,不至于跑到京郊去了。 楚元笑了一下,“我顺道去拿请主持大师合的八字。对了, 岳父怎么会知道国师私下收钱就办事的?” 谢穆宁看他一眼,“你几时改口叫岳父了?”要改也是纳征之后吧。 “那天你爹说咱们的八字还在祖宗牌位前问吉凶呢。你就出了这样的事,是我的八字克你。” 谢穆宁失笑, “所以,你就去找大师合八字了?然后也改口了?" 她老爹压根不信这些的。每次收她的护身符都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就是故意为难楚元吧! “嗯,兆慧大师是得道高僧, 在民间很有威望的。而且连皇家的面子都不太给,一心只守着佛门清净。” 谢穆宁想起他刚问国师,那老道士可入世了。权贵人家请他去打醮、算命那都是明码标价的。 “哦, 你刚问国师啊。我爹知道他的为人是因为他老家就是北疆的啊。不过合八字这种事他应该不会乱来的。” 楚元有些震惊, “他老家是北疆的?” “没看出来吧?” 楚元摇头, 因为北疆的将领进京都没人去跟国师走动的。 就是岳父也没提过要去拜访国师。 不过武将确实是不便表现得人脉太好,而国师处在那个位置也不好同边将过多往来。 谢穆宁道:“我小时候他还给我买过糖吃, 也不知这些年怎么时来运转混成了国师。我爹说以前他们道观破破烂烂的, 这几年才翻修过。” 听说就是国师在京城挣了钱才有银子翻修的。 楚元道:“就皇上需要这么一个国师吧。他卖相还是不错的, 讲经也讲得好, 而且师门名气够大。” 国师利用职务之便赚钱的事皇帝肯定也知道, 在他能允许的范围内。 就好像谢穆宁如今装着身体还有些弱不想见客一样, 是被允许的。姜太医那里可是很配合的给出了相应的诊断。 谢穆宁想了一下国师的样子猛地点头, “对对,仙风道骨的,看着就很像那么回事。我小时候就觉得他长得像道观里塑的三清祖师。” 她顿了顿问道:“大相国寺香火很旺盛吧?” 楚元点头,所以兆慧大师不入世也是得有前提的啊。他在信众心中很有威望,但识趣的只待在庙里,低调得很。 皇上这是抬道家想压佛家啊!如今二者倒是得到了奇异的平衡。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大相国寺走去。 这回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糖炒栗子都不热了。 楚元拿过来递给楚丰。后者封好放进马背上的革囊里,然后牵着马跟着门口的僧人从侧门进去。 楚元带着谢穆宁一路从大门走进去,然后在正大光明殿上了香,掏了六十六两的香油钱。 兆慧大师合八字是不收钱的,给香油钱也是个心意。 谢穆宁心道:求六六大顺啊? 楚元也跟她老爹一样其实是不信这些的,但图个心安。 知客僧领着他们进去,楚元直接就把谢穆宁带进了方丈室没让她在外头等。外头的穿堂风可冷了。 兆慧大师慈眉善目的,见礼之后他先看一眼楚元,“楚将军?”对他把小厮都带进来了有些惊讶。 楚元道:“我们来取请大师合的八字。” 兆慧大师这才看谢穆宁一眼,“原来是谢大小姐!谢大小姐是巾帼英雄啊,请坐。” 谢穆宁朝着他合十,“多谢大师。” 兆慧大师把写有二人八字的红纸拿出来,上头已经写上了批注。 “你二人的八字甚为合得,是上上大吉的美满良缘。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楚元露出大喜的神色来,“有劳大师了!”世人还是喜欢听好话的,尤其事关终身大事。 谢穆宁心头一惊,难不成老和尚真有大能耐?反正前世他俩没在一起,都早死。而且一个给楚俊彦留下大笔财富和资源。另一个给白敏舒腾位置。一起成就了他们的金玉良缘。 不过,只要这一世他们在一起是好的就行。 兆慧大师一贯比较清冷,但今天对谢穆宁他倒是表现出了罕见的热情。 让弟子拿出好茶招待他们,又陪他们说了半天话,末了还留他们吃斋饭。 因为谢穆宁是小厮打扮,还让弟子给他们安排了单独的膳间。这样她也可以坐下来吃。 楚元取了筷子递给谢穆宁,“这里的斋菜味道很好的,你尝尝就知道了。老和尚今天对你可是格外的青眼有加啊。平常达官贵人连他的方丈室都进不去的。我还以为他对我就是格外优待了呢。” 谢穆宁道:“那我进方丈室不会被别人看了去吧?” “不会,寻常人连那个院子都进不去的。老和尚身边的人嘴巴都挺紧的。” 谢穆宁道:“兆慧大师对我热情,大概也是因为不喜北戎人吧。嗯,味道相当不错!但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啊?” “因为这个厨子平常只给老和尚开小灶的。” 吃过两人又走着回去。楚元进府后就挨了谢朝辉白眼,还以为你去给老子解决麻烦事,结果又把我闺女拐出去了。 楚元从胸口掏出兆慧大师批注的八字两手递过去,“岳父看看,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谢朝辉看过点点头,“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就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楚元拱手,“是,小婿必定召之即来。” 第二天起,赵姑姑就上岗了,开始做过年的准备。宫里过年规矩和外面不同,北疆过年可能和京里又不同。 没事,她可以问。问明白了再请示大小姐一声,然后安排下去就是了。 谢穆宁道:“您不教我什么吗?” 赵姑姑道:“你从小到大的先生其实很厉害的。不过是因为顶了个罪眷的名头所以无法帮你提升名声而已。我起的最大作用就是在名声上帮你提升一下。然后帮你做待嫁的准备。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先把年过了。” “嗯。”谢穆宁在让扣儿、锁儿整理她从边城带来的皮毛。准备拿出来送给萧如斐和云家姐妹,以作道谢之用。 哦,楚俊彦也帮忙了,别把他落下。明面上她肯定会做得很周到的。 昨天楚元忽然问起白敏舒,是听他说了什么吧。 哼,她还没过门,对白敏舒的态度就只代表她个人。她爱怎么就怎么! 白尚也是从三品的大员,她没法子对白敏舒喊打喊杀。也真只有把白敏舒圈进楚家做晚辈再动手了。 白尚如果不是大员,也没法把女儿运作进宫当伴读了。如果楚俊彦不是伯府继承人,还真有些配不上白敏舒的。除非他尽快考上举人。 扣儿和锁儿找了三张白狐皮一张玄狐皮出来,“大小姐,这怎么样?”这些皮毛都是完好的,特地挑出来带上的。 谢穆宁点头,“可以。”做个围脖挺好的。 “还有玄狐皮么?再找两张出来,我做个手筒。” 扣儿道:“老爷和姑爷都不是会用手筒的人啊。大小姐你要自己用么?”那也该找白狐皮或者兔皮啊。小姐的衣服都是亮色的居多,跟玄狐皮不搭的。 “不是,我做给明章道长的。回头去送帖子请他来喝我的定亲酒,一并送了去。”纳征当日是要摆酒的,来的都是亲近的人。这个帖子老爹肯定会给明章道长送的。 他们家不好同国师走太近,但这样的大喜事同乡肯定是要请的。 “你别急着改口,等纳征之后吧。按规矩是这样的。” 扣儿眨眨眼,她听到楚将军都在喊岳父了才跟着改的。 谢穆宁顺便给赵姑姑解释了一下这个同乡关系。 “哦,那这关系很近了啊。”千里之外的同乡,还是从前有交情的,就很难得了。 手筒很好做,剪裁好了缝起来就是了。可以慢慢做,做得好一些。 谢穆宁一边做一边问赵姑姑,“那个姜少尹是长公主的儿子啊?” 昨天她好奇姜少尹怎么年纪轻轻就坐到从四品的京兆府少尹了,楚元是这么告诉她的。还说这人很有几分能耐。 “是啊,他是长公主的次子。驸马爷是国公,他嫡亲兄长是国公世子。他从小就对刑狱诉讼感兴趣,十八岁后就被皇上派到京兆府了。今年二十三,已经算是老于此道了。” 楚元说了他会请姜少尹喝酒,那自己就不用惦记着道谢的事了。 案子结了,该来探望的人也都来过了。萧如斐三人和云氏姐妹就不用再过来了。楚俊彦也跟着他叔回去了。 接下来,冬至、小年如期而至。然后是除夕宫宴! 父女俩申时二刻(15:30)就出发了,到了宫门处还需要排队的。品级低的让品级高的。 路上,谢穆宁使人去买了那家的糖炒栗子。等候的时候她就坐在车厢里吃了个不亦乐乎。 等到终于进到设宴的大殿入席,都已经是酉时一刻(17:15)了。 全程和谢朝辉想得一样,难得消停。 他是三品,国师是一品,位置离得甚远。两人也就中途去如厕的时候遇上说了几句。 明章道长手上戴着玄狐皮的手筒,“宁宁真是越大越贴心了啊。我记得小时候真跟个男娃子一样。” 第45章 谢朝辉郁闷地道:“可惜养大了也归别人了。” 明章道长笑了两声, “以后就有孙儿抱了嘛。” 说到这个,谢朝辉显摆地道:“楚元说到时候他和宁宁的儿子让我挑一个姓谢。” “那很不错啊!你这女婿挑得挺好。行,正月十八我一定到。” 楚元挑了今年元宵过后的第一个黄道吉日正月十八登门送聘礼, 请期。届时郑师母会来给谢穆宁插簪。 谢朝辉遇上同乡说了几句, 席上谢穆宁也被太后派人叫了过去。 太后是知道谢穆宁其实无事, 就是不想招待那么多客人才没露面的。 “看你的气色依旧,哀家也就放心了。” “太后,我当时也没事的。那种阵仗还好啦。” 太后笑了笑, “你个虎妞!赵襄在你那里还好吧?” 谢穆宁赧然道:“臣女觉得挺对不起您老人家的。您把赵姑姑给了臣女,可头一天就让她遭了大罪。好在赵姑姑跟随您年多,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冬至前就打起精神帮臣女张罗了。” 太后道:“都是北戎人可恶!你就留在哀家跟前吧, 别的地儿站着冷。” 这会儿宴席已经散了,大家伙在等着看焰火。 这是在御苑池边露天看,只有太后、帝后、太子夫妇以及受宠的妃子、皇子、皇女并几位重臣及家眷是站在亭子里, 里头还放着炭盆。 谢穆宁先前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脚都略有点木了。又不敢随意走动取暖。 这会儿太后留她,她立马脆生生的答应了, “哎——” 皇帝闻声转过头来, 看她还是那副生机勃勃的样子也笑了。大过年的, 就是要看到这样喜庆的孩子才好。 前些天因为刺杀事件,他发了大火。那些朝臣一个个丧气得很, 真是看了都烦。 “谢家丫头, 楚元说他在边城也被刺杀过数次, 北戎人在边城那么嚣张么?” 谢穆宁道:“回皇上, 咱们的人在北戎也是很嚣张的。” 皇帝失笑, 转过头没再说什么。 他身边偎依的那个明艳女子倒是因此多看了谢穆宁两眼, 还对她笑了笑。 谢穆宁觉着她应该就是最近得宠的宓妃了, 还真是有洛神之姿啊!她也回以一笑。 她倒不是替悬镜司讲话,是真觉得□□那些离乡背井的细作也是挺不错的。就譬如之前如果不是他们传回消息说北戎人准备了剧毒之箭,楚元也不能将计就计,引北戎人上钩。 再说了,皇帝的胡她怎么回答啊?答北戎人在边城嚣张或者不嚣张都不好的。 她往老爹的方向看看,见楚元挨他站着便对二人笑了下。 楚元本来好不容易摆脱了旁人特地找过来的。结果谢穆宁被太后叫走了,还乐淘淘的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就不回来了。 这会儿看她笑,颇有点好气又好笑的意味。罢了,也算是在一处过年了。 白敏舒今天也来了,她是跟着福成公主来的。 但公主能进得去亭子取暖,德安郡主也想法子挤了进去。她家世不够,只能在外头挨冻。 而且她身体还不如谢穆宁扎实,这会儿是真觉得冷。但这份荣耀于她是生怕头一回,也是争取了好久才得来的。 所以看到亭子里笑颜如花的谢穆宁,她着实有些泛酸。 先是害楚二叔被弹劾,紧接着又当街遇刺。她怎么还能毫发无损? 而自己今天回去怕是多半会病一场。 正月间尽是宴饮和聚会。谢穆宁因为定亲的日子就定在正月十八,便免去了不少应酬。 不过听萧如斐说今年因为除夕比往年冷,冻病了不少进宫看焰火的女眷。大家这个正月走动得也比平常少些。 萧如斐说的时候一边拿火钳拨弄着炭盆里的烤红薯一边道:“其实我在家一仰脖子也就看到了,没得去宫里挨冻。”说完又自嘲一笑,“我也就是去不成。那六个要进宫做伴读的,好神气的。” “福成公主的伴读除了德安郡主和白敏舒,还有谁啊?都是京城的么?” 谢穆宁知道白敏舒冻病了,正月里楚俊彦又往白家跑了。 不过好像白舅母待他比以前冷淡,后来他就没去了。 “不全是。另外四个有一个是辅国公的嫡孙女,有两个是地方封疆大吏的嫡千金,还有一个是异族小国的公主。过了元宵她们就进宫了。幸亏是过了元宵才进宫,不然都来不及好。宫里可不会让他们带着病气进宫。” 谢穆宁也拿火钳拨了一下红薯。 前世白敏舒进宫做了两年伴读,订亲对象就是辅国公的嫡孙,也是世子的嫡长子。 白敏舒名声经营得极好,又是世代书香门第出身,进宫为公主伴读过的。 可惜纳征礼都没到,这位公子就意外身故了。 这两年她进宫伴读,自己要动她,除非是下黑手。 她如果只是要弄死白敏舒,何需费事?直接在无人处堵了她打死不就得了,还能制造不在场证据逃过制裁! 她要的是让白敏舒所有的想往都落空,一个一个的落空! 白敏舒今年十四了,明年及笄就可以许人。 有辅国公嫡孙作为对象,肯定也不会再惦记楚俊彦了。上辈子未婚夫不死,她估计也不会回来勾搭这货。 有点难办了!除非让她身败名裂做不成这个公主伴读。 嗯,先办完自己的婚事再说。 正月十八,客人们在谢府定亲宴席上看到国师,才知道他和谢家父女竟还有同乡之谊。 他虽无实权,却也是经常陪皇帝读《道经》的人,说话有些影响力的。 消息传出,就不少人觉得谢穆宁这个什么运气啊,什么好事都被她遇上了。难不成那旌表的圣旨他也出了力? 云舒聚会的时候听人这么说笑道:“是啊,当街遇刺她也是独一份的。”怎么就看到人家得了好处,没见人家倒霉或者付出的时候呢? 楚元和谢穆宁的婚期定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因为二月中旬谢朝辉就必须赶回到边城了。他不赶回去,就有将领得日日坚守营中不能与亲人团聚。 哪怕中间还有个年节,他的假期也超期了,是大将军多批了半个月。大家伙也体谅他仅此一女。不然根本不可能在京城待三个月的。 黄秀馨等人吃了定亲宴席就开始给谢穆宁赶制喜服。 正月有不少宴请,高定坊年前生意特别好。 正月十六才开始重新营业呢,主家的婚期立马就定下来了,还就在半个月后。 宫里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白敏舒抱着书道:“怎么这么赶?她到京城还不到三个月呢。”说着还笑了一下,“那会儿我还听到她管楚二叔叫叔叔呢。” 德安郡主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爹要赶着回边军去的。哪有时间一两年的走三书六礼的流程啊?” 德安郡主会帮谢穆宁说话,而且还直接略过了她三个月前还管楚元叫‘叔叔’的话题,白敏舒有些惊讶。 她也没再说什么了,要说也只能点到即止的。 福成公主道:“这么个马球好手,竟一次都没替本宫出赛过。” 谢穆宁此时可没机会再打马球了,赵姑姑开了药浴的方子,日日让她泡。还教她做一些舒展身体的动作。 “这是身毒(古印度)那边传过来的柔体术,以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谢穆宁泡在药浴里,下巴搁在桶沿道:“姑姑,我又没病没灾的,干什么每天都要泡药浴啊?” 赵姑姑道:“我的大小姐,你打小到大活得那么粗糙。也真是亏了天生丽质难自弃啊!你信姑姑,姑姑不会坑你的。这可是宫廷秘方,公主们婚前都要泡的。” “还有那个柔术,又不能打人,练来做什么?” “您以后就知道了,会感激我的。”赵姑姑言之凿凿地道。 傻姑娘,我都是为了你好!听说楚将军以前从来没近过女色。他又那么喜爱你,到时候开了荤肯定比常人更贪。 他又是武将,爆发力和持久力都强。身板还那么高大结实!你不把身体打开,练得更加柔韧,你吃得消么? “哦。”原来是宫廷秘方啊,就说用的药材怎么都那么贵。 赵姑姑看着她的肩背,咋看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可细看身上甚至脸上不明显的地方有一些细细碎碎的伤痕啊。 这也非得去了或者淡化不可。 好好一个姑娘,没有娘照顾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谢穆宁一见她嫌弃的眼神就觉得不妙,姑姑怕是又要折腾她了。 扣儿和锁儿这会儿在外头研磨珍珠,赵姑姑让她们磨成粉末,回头添在大小姐的饮食里。 锁儿道:“扣儿姐,这保养好费钱啊!” “这事儿不用你愁,这是楚将军的事。”反正大小姐调养好了,受用的都是他。 “哦。” 离婚期不足半月,楚元就真的不能登门了。 他这几天在忙另一件事,准备送人出使那几个小国以求结盟的事。这事儿挺麻烦的,得选年富力强的有志之士,然后安排他们学异族的语言。末了再送他们出关。 必须从北戎的边界绕过去,但这一段是有危险的。除了让边城派人护送,这些使者最好也能学点拳脚功夫。 这是九死一生的差使!他很可能是把这些儿郎送上一条死路。 人是他在低阶官员里找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们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哪怕自己说了此行的危险也在所不惧。 这天楚俊彦来问他,“叔叔,这个出使的事,我能去么?” 第46章 楚元道:“他们被抓了, 还有一线希望筹大笔金银去赎回来。你要是被抓了,会被开膛破肚点天灯!怎么,在外头受刺激了?还是太学又有方......同窗说我只选了别人去, 问你为什么不去?” 差点跟着穆宁称呼那些人为方脑壳了。现在的读书人也不知道的, 总有那么些个读书读迂了的。 有时候真的让人想问他们是不是把自己作为了御史后备役?但御史也得考中进士才做得了的! 心思不放在读书上, 整天喷这个挑剔那个,能考中进士才怪了。 楚俊彦道:“同窗里倒没人说,毕竟叔叔你又没在太学找人去。是我自己觉得想为自己挣些前程。” 那就是受刺激了! “出使的事不适合你!”出使需要很多特质的, 语言天赋、灵活机变、勇敢机智样样都不能少! 楚俊彦道:“我舅舅说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白家世代都读书求仕进,他考中举人时都二十六了。这在白家还算早的!” 舅舅说诗书传家听起来清贵,但只要一两代没出个读书种子, 就要败落下去。如今表哥、表弟都不是读书种子,他就很焦虑。 楚俊彦觉得自己还不如表哥呢。那岂不是更没有指望早早中举? 叔叔婚期都定了,很多人对自己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 他过去探望生病的表妹, 舅母说一日大似一日,男女有别,根本都不让他和表妹见面了。以前表妹每个月都要过来小住的。 楚元在侄儿身旁坐下, “你舅舅说得也不能说错了。但太学是全国最高的学府, 你成绩也属于中等偏上。哪怕下一科不能中举, 咱们接着再考就是了。只要你肯下苦功夫,考他两三次总是能考上的。咱们家如今日子还算过得。你安心读书, 不用为生计那些发愁。” 楚俊彦没吭声, 实则舅舅喝醉了和他说的是, “彦儿啊, 原本舅舅还羡慕你呢。这世上什么人最好命?就是有爵位等着他继承的人啊。真的是一生下来就赢了。有爵位那就是贵族, 世世代代都是贵族。一辈子衣食无忧, 高人一等。不像咱们这样的人家, 还得拼命发奋。自己奋斗上去了,还要担心儿孙!贵族,那真的是一劳永逸的。要不为什么开国功臣都会封爵呢?他们提着脑袋跟着□□干,不就是图封妻荫子,世代公侯么。可惜啊,你也失之交臂了!以后只能靠自己去千军万马中拼闯。” “叔叔,我真怕自己会令您失望。” “你是为你自己而活。只要你尽够努力了,将来不后悔就行。” 这个白尚,不说鼓励外甥,怎么还泼冷水呢?就算是要激励,也不是你这样激励法。 “叔叔,我表妹进宫搏前程去了。之前您还看不上她,如今舅舅再也不提亲上加亲的事了。”他也是因此才发现,表妹对他来说和其他那些温柔和顺的女子还是有不同的。 楚元道:“你就是想娶你表妹么?” “现在也轮不到我挑人了啊。我想不想有用么?”楚俊彦闷声道。 “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楚元冷静的问道。侄儿会遇上的事他之前就有数了。也是怪他出尔反尔! 但他希望侄儿能有一定的承受力,不要像他母亲那么柔弱。 我想像以前一样!但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我就想尽快靠自己搏出功名来。” 楚元道:“你不想走科举的路了?你不要看我投笔从戎,几年就挣出了如今的光景,就以为这条路好走。” 楚俊彦把头抬起来,“我没觉得您走的这条路好走。” “但是你还是想试试是吧?你好好想想,等你真正想清楚了来告诉我。” 楚俊彦点头,“嗯。” 时间转眼来到二月初一,今天是闺中姐妹添妆的日子。 萧如斐、云楚、云舒、吴思淼早早的就过来了。送上钗环、手镯、项链等添妆礼。 她们看到挂在旁边的喜服啧啧称赞,“华美、高贵!” 吴思淼道:“你们这喜服对外做么?” 谢穆宁摇头,“不对外。”喜服很多人都是早早就自己做了。而且对外,也不可能每件都达到这个精益求精的程度。要每件喜服都推出新花样,那脑袋都得抠破。 吴思淼摸了又摸,实在爱不释手。 谢穆宁道:“我就问你,喜服你愿意要和我大同小异的么?” 吴思淼摇头,“不、不愿意。”算了,自家的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云楚笑道:“我们今天当了穆宁的姐妹,以后跟楚伯爷就是一辈的了。” 谢穆宁还没开口呢,萧如斐就道:“那肯定不行啦。”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本人了。楚叔叔说‘你想喊你爹师兄?’ 吴思淼也道:“是啊,各论各的吧。”她也是必须要喊叔叔的人啊。 云楚、云舒两姐妹一人一边抱住楚穆宁的胳膊。 “我们云阳侯府和楚伯爷没有交情,我们姐妹也只同穆宁打交道。各论各的,我们也不用喊楚伯爷喊叔叔的。” 众人笑闹着论辈分。就在这个时候,扣儿进来禀报,“大小姐,白小姐从宫里来,带了福成公主送您的礼物。她自己也有礼物相赠。” 众人都是一愣,云楚道:“怕是公主想着你们是亲戚,所以让她带东西来。”公主身在深宫,可能并不清楚谢穆宁和白敏舒关系疏远的事。 谢穆宁点点头,“既然是奉公主之令前来,我出去迎一下。你们不要拘束,自便就好。扣儿,好生伺候着。” 谢穆宁带着锁儿往外走。 白敏舒会不会曾经从福成公主嘴里听说过楚元救她的事?然后她就一口一个楚二叔的把这个光给沾了? 很有可能啊! 毕竟楚元孑然一身,只有楚俊彦一个侄儿。白敏舒跟他的亲戚关系也算近的了。没准,公主还以为她会是楚元的侄儿媳妇呢。 反正公主送自己添妆礼,肯定是看在楚元面上。 谢穆宁见到白敏舒,先接了公主送的礼物:宫造的一套首饰头面! “多谢白小姐跑这一趟!” “谢姑娘,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这么生疏呢?”白敏舒一脸纳闷地道。 谢穆宁道:“彦儿都唤我谢姑姑。” “呃,谢姑姑,是敏舒失礼了。” “我想,令尊令堂此时并不希望我对你太热情。” 白敏舒一愣,确实如此。母亲已经明确让自己和表哥保持距离了。 “至于添妆礼,是姐妹之间互送的。承蒙公主不嫌弃,今日有礼物相赠。但敏舒你作为晚辈给我添妆是不合适的。” “哦,这样么?” 谢穆宁点头,“但你的心意我还是领的。进去和大家一起坐坐吧。” 谢穆宁领着白敏舒进去,众人看锁儿只抱了一个首饰匣子有些惊讶。 谢穆宁道:“我跟敏舒说了,添妆是姐妹间的事,与她一个晚辈无关。来,敏舒你坐,吃点东西。” 那四人互相看看,她们是姐妹,白敏舒是晚辈。这是明晃晃的让她们都升了一辈啊! 谢穆宁的话对白敏舒也有影响,父母说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太接受。但表哥的婶婶这么说,她的感受一下子就明确起来。 她和表哥,可能真的没有缘分了。 她这会儿心神不稳,勉强和众人一起说笑了一会儿。 她今天前来,本来是打算落落大方的给谢穆宁添妆的。然后改日再有人提起谢穆宁和她关系疏远,那就不是她的责任了。 但她毕竟是十三四岁,还不能完美控制情绪。今天的表现不如预期。 等到云氏姐妹提出告辞,她就一起走了。 萧如斐道:“她不是来送礼的么?怎么也不多说些祝福的话?” 按白敏舒一贯很会讨人喜欢的性子,不该话这么少啊。 谢穆宁道:“她刚才问我为什么待她生疏。”是该对外解释一下的时候了。 “我也一直想问你呢。” 坐一旁的吴思淼也看了过来,“是啊,你们不还有亲戚关系么。” 谢穆宁道:“就是因为这个亲戚关系啊。之前吧,我还没有到京城,她是很喜欢到镇北伯去的。可前些日子她病了,我家彦儿上门探视,回来情绪就不大好。” 吴思淼一拍脑袋,“哎呦,我之前都没想到是这个缘故。这白家也太......太势利了吧?” 萧如斐撇嘴,“可不是么,这还是亲外甥呢。白家真的没有什么读书人家的清贵和风骨了!”忒会钻营! 这俩人也没有多留,笑着说明天再来就走了。 “咳咳......”过了一会儿,赵姑姑拿着一本册子进来。 谢穆宁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书,然后也想拍自己的脑门。 她居然一直没有深思过赵姑姑让她练柔体术的目的! 她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前世在边城,是古伯母给她讲的,讲得十分含糊。 她这会儿只能装成真的不懂,等着赵姑姑发挥。 赵姑姑一脸严肃的把书推过来,“大小姐,这个书你看看。” “然后有不懂的问你么?” 赵姑姑的脸顿时红了,“我不是那种宫女,我不懂的。” 那种宫女,哦,伺候皇子懂人事的那种宫女! 她把书拿起来还没有翻开,赵姑姑就道:“大小姐,你慢慢看。其实你看不太懂也没有多大关系,交给楚将军就是。不过,你千万不能纵着他,你们以后来日方才的。就这样!我出去了。” 说完她就真的走了。 谢穆宁想起她近来给自己泡药浴,练柔体术的,原来也只是照猫画虎啊! ※※※※※※※※※※※※※※※※※※※※ 7月20日上夹子,推迟到晚上9点更新, 第47章 第二天刚过四更, 谢穆宁就被赵姑姑从床上拖起来了。然后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因为前世的记忆还在,她开始并没有激动和忐忑。甚至因为流程一样,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完全是被人摆布一般。 一直到进了洞房, 却扇之后看到除了新郎官, 周围没有边城素来热情爽朗的婶子们围绕, 谢穆宁才恍然感觉到不同。 她抬眼看向一身喜服的楚元, 后者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坐到她身旁。 “今日大喜喜团圆, 元亨利贞福寿绵。 绵风吹动荷花现,线针月老把婚联。 连理合欢白头欢,老死田园四季安。 安然无事生富贵,贵子满堂列朝班。” 全福太太唱着喜歌往他们身上抛着枣子、花生、桂圆、莲子。 这《喜歌》也不同!哎哟,脑门挨了一下,还怪疼的。 听谢穆宁呼痛,楚元伸手过来轻轻给她揉额头。 吴夫人、云夫人、萧夫人都是一阵的笑。吴思淼、云楚、云舒、萧如斐等人更是笑得不行。 谢穆宁赶紧道:“不疼的!”这回有真实感了。 这辈子她嫁给楚元了, 兆慧大师说了他们合则两利的! 等合卺酒喝过, 洞房里的仪式完成,吴宥等人就把楚元拉出去了,“知道你是个疼媳妇儿的, 先出去陪我们喝酒。一会儿你回来接着疼!” 谢穆宁的眼神有些眷恋的落在楚元身上, 她才刚有和他成亲的感觉。 楚元只来得及回头对她一笑, 就被拉出了房间。 吴夫人也把其他人带了出去, “我们也出去吃酒, 让新娘子先歇会儿。” 扣儿笑道:“大小姐, 姑爷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先把头冠卸了, 换身轻便衣服。你也好吃点东西。” 谢穆宁点头,饿坏了! 厨房送来了一碗牛肉面,十分的入味。 谢穆宁笑了一下,是她喜欢的。 楚元应该不会喝醉吧,之前他不想被谢威他们灌都知道酒里掺水的。 楚元被拉去外头,一开始是真的被灌了几杯。酒气一下子就从脸庞透了出来,负责倒酒的楚丰转动手里阴阳壶的壶珠。 楚元摁住他的手,他看到姜曌姜少尹了。 这位是帮着穆宁控过马降低危险的恩人,敬他酒不能作假。 “姜少尹,我敬你。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啊!” 姜曌站起来和楚元碰杯,“楚将军,恭喜啊!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楚元点头“是,我这辈子金榜题名是没可能了。但洞房是要进的。” 白家人自然也是今天的座上客,对白尚楚元就没客气了,直接让楚丰倒了杯水。楚俊彦还在钻牛角尖,楚元现在看白尚十分的不顺眼。 “来,白尚,我敬你!” 姓白的变脸不是第一次了!当初楚家败落,他找上门来跟自己大吵一场,说楚家害死了他姐姐,然后就袖手旁观了。 等楚家又起来了,他又趁着自己在边关来对彦儿各种下功夫。 白尚和他碰了一杯,“恭喜!听说尊夫人有倾国倾城之貌,也不枉你背誓一场。” 楚元接着酒劲用力拍他的肩膀,“这一点你比我在行,书生本色嘛!” 白尚差点龇牙咧嘴的叫出来,等他走开低声骂道:“武夫!” 谢穆宁吃过牛肉面,又喝了一碗莲子羹。 然后坐了坐,再去洗漱了一番。今天折腾下来出了不少汗呢。 倚在床上,她忍不住往门口看。 屋里这会儿只有刚吃过饭回来的锁儿,扣儿替换出去吃饭了。 “大小姐,前头还热闹着呢。要不我给您梳个卧髻,您躺下歇着?睡不着养养神也好。” “嗯,也好。” 等楚元满身酒气回来,谢穆宁已经打了个盹了。 楚元虽然知道她也喜欢喝酒,但还是先去洗了个澡。 一刻钟后他走回床边,看谢穆宁真睡着作难了。他挥退了扣儿、锁儿坐到床边,俯身唤道:“穆宁——” 扣儿和锁儿相视一笑,大小姐本来就只是打盹。姑爷回来她就醒了。 她俩合上门出去。 楚元看看门,然后露出点笑意。 “再装睡,我咯吱你了!”说着把手伸到她腰间。 谢穆宁其实特别怕痒,楚元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谢穆宁往床里缩,嘴里一叠声地道:“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咯吱,那要不要我?”楚元随着她的避让就上了床,一手取下了红帐挂钩。 谢穆宁笑道:“可以不要么?” “不可以!我等了那么久。”楚元覆上她的身躯,刚往脸上一上手就察觉手感又变好了。真是令人爱不释手啊! 不过今晚,肯定不只是上手了。 谢穆宁仰视虚悬在自己上方的人,“哪有多久?满打满算也就百来日。” 楚元道:“情动以后,那就是一日三秋,你数数有多少个秋了?”他伸手她侧面去解她寝衣的系带。 谢穆宁道:“你可不要把我当城池来征服啊。” 楚元笑出声来,手在她身上起伏处逡巡,“我先巡视一下这城外起起伏伏的山脉。待入城以后咱们再来说今晚到底是谁征服谁!” 谢穆宁对他的信赖还是比较高的。不然上辈子被伤成那样,也不会这么快就动了情。 楚元撩开谢穆宁的衣襟,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上、鼻梁上、唇上...... 这一晚到底是谁征服了谁谢穆宁不知道,到最后她完全软成了一江春水,任他施为。 往日温和体贴的情郎,直接化身禽兽,让她感受到了极致的痛楚和欢愉。 好在他终归是怜惜她初经人事,没有禽兽到底。 谢穆宁最后的记忆就是楚元下床拧了把热毛巾过来给她清理,然后端了温热水喂给她。她嗓子都差点哑掉! 再然后她就倦极阖上了眼。 再睁眼已经天光大白,她整个人被楚元抱在怀里。他在她耳边道:“夫人,睡得好么?” 谢穆宁睡得其实还挺好的。她醒来就感觉身体清爽,且贴身的衣物也都换过了。 “还好,你呢?” “我,我是谁?” 谢穆宁抿抿嘴,“夫君,你睡得好么?” “不好,一点都不好。”美人在怀,他的身体兴奋了许久才平息下来。短短睡了一个时辰,精神就养回来大半。 然后就再睡不着了! 看她睡得香甜,又不好叫醒她。自己一个人忙活好像也不是回事儿,便一直等着她醒。 还好,她总算醒过来了。 “夫人,你想不想知道第二次是什么滋味?第二次就不痛咯。” 谢穆宁眼前一暗,被人和被子一起盖住。这、这是掩耳盗铃吗? 盖了被子就当不知道天已经亮了? “不、不用去拜见父母亲的牌位么?” “下午再去。”楚元的尾音消失在她的唇边...... 二人直至午时才起。谢穆宁经过这第二次才知道,昨晚楚元对她已经相当收敛了。 她的腿都略有点合不拢。 楚元倒是精气神十足,反正比谢穆宁刚醒时看到的精神多了。 抱她去沐浴过后,他再次帮她穿衣。 谢穆宁浑身都无力动弹,只能以手掩面自欺欺人。 “穆宁,你这体力还是差了点啊!” “明明是你体力太强了。你说,你是不是练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功?” 楚元笑,“那今晚夫人再采阳补阴,都采补回去吧。”说完抱起她往饭桌那边去。 午后开了祠堂拜祭楚元父母和历代先祖。 谢穆宁看着那黑压压的牌位有些惊心,先拜了祖宗。 她接过茶盏摆在公爹牌位前,“公公喝茶——” 然后,“婆婆喝茶——” “爹、娘,这是你们小儿媳穆宁。我们以后会好好为楚家开枝散叶的。” 楚俊彦从背后看着他们。 今天的叔叔春风得意,美人在侧。大丈夫当如是也! 接下来的两天,楚元都拉着谢穆宁进行人体的进一步探索,和她一起共读他包了书皮的小书。 晚上一门心思的想多解锁新姿势。 “你吃药啦?”谢穆宁是真有些受不了。哪怕白天赵姑姑都换了种新婚期间适用的药浴给她泡。 “没有。只是蓄洪多年,一旦开闸颇有些止不住。” 谢穆宁一脸严肃的道:“我听说人一辈子能做多少次是有定数的。我们来日方才!过犹不及啊!” “那肯定每个人的上限不同。不过,既然有这种说法,也不能完全不重视。我们今晚只做一次!” 谢穆宁万万没想到他的一次,顶得上之前几次。每回眼看要去了,他就歇歇,蓄势再来。 “楚元,我不要了!我要睡觉。你再不收兵,以后别想同我一起睡觉!” 楚元摸摸她的头安抚,这才放开人为的禁锢释放出来。 “娶了媳妇就是要一起睡觉的!活着睡在一起,百年后还要睡在一起。”楚元喘着气道,然后在她身边躺下。 三日回门,谢朝辉对女婿道:“你要是敢对不起我闺女,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百年一出的将星,我直接断你一条腿!” “岳父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会全须全尾的陪穆宁终老此生。”楚元朗声道。 谢朝辉道:“你们吃了晚饭再回去。我明天早上走!以后她就交给你保护了,你除了不能对不起她,也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楚元正色道:“就是我有事,也会提前安排好她。您把她交托给谁大概都不能全然放心,但我肯定是你最能放心的人了。” 谢朝辉嘴硬道:“矮子里头拔高子而已。” 楚元这几月被他贬损惯了,不在意的道:“等穆宁有了好消息,我给您写信。” 第48章 谢朝辉‘嗯’了一声, 然后道:“我这闺女,从小被我惯坏了。要是犯倔,你多担待些!” 楚元点头, “放心, 我大了穆宁那么多, 当然该让着她。” 谢穆宁这会儿由赵姑姑陪着,在后院转悠。 赵姑姑对他们这几天的早睡晚起,早就心头有数。这会儿看谢穆宁气色挺好笑道:“看来楚将军还是有分寸的。虽说这老光棍一旦成亲, 肯定是要比常人还贪一点,但终归他还是疼你的。” 谢穆宁心道:您这理论真是一套一套的! 她这几天也就昨晚睡了个好觉,昨晚是真的只有一次。 不过, 她是真不知道某人的上限在哪里,也不想知道。 扣儿从二门处进来,“夫人, 姑爷说今晚住这边。” 谢穆宁点点头,“知道了。” 赵姑姑挑眉,按规矩新娘子回门是不好就住在娘家的。但谢将军明天一早就要启程, 而且谢家也没儿子、儿媳。关键楚将军他乐意啊。 楚元进来的时候, 谢穆宁还向他道了声谢。她是很想留下来送父亲的。 楚元握着她的胳膊道:“你我夫妻, 还需要这么客气?问吉期间出了刺杀的事,岳父都未阻挠婚事, 你也毫不在意的嫁过来。我心头着实感激。” “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啊。那天我不是有惊无险么。要是你没正好在后面, 赶紧带人追上来救下我, 我至少不能毫发无伤吧。你们就谈完了?我爹没要给你下马威?” 楚元道:“估计一会儿都在酒桌上吧。谢威他们看着我笑得意味悠长的。” 谢穆宁皱皱鼻子, “灌醉了你, 还不是我受累!” “放心, 我酒品还不错。” 果然, 待谢穆宁午睡起来,楚元被谢威他们架了回来。大着舌头喊了声‘夫人’就躺到床上安分睡觉了。 谢穆宁又问了问老爹的情况,得知今天他没怎么喝,都是谢威等人车轮战楚元才放下一半的心来。 她嘱咐锁儿在这里守着,然后自己出去看看。 谢朝辉的行囊都已经收拾好了,明早起来就走。他知道女儿肯定要叨叨,因此一见到她主动道:“我坐马车走!” 谢穆宁那辆马车毁于刺杀,京兆府不但出了家将和车夫的安埋银子和抚恤,还赔了她一辆挺豪华的车。 不过长途的话,还是老爹自己坐上京那辆更适合。 “嗯,那您路上别赶急了。反正大将军是让您二月十八前回营。” 谢朝辉点点头。 谢穆宁心头这才涌起不舍,她伸手挽住她爹的胳膊,“爹,您有没有想过退役啊?” “爹现在也不用冲锋陷阵了。还干得动,就多干几年。你难道还真想让我回家抱孙子啊?” “我娘死后您就一个人带着我,有没有想过续弦啊?” 谢朝辉推她脑袋一下,“我这把岁数了,还续什么弦啊?边城女人本来就少,老爹我还仗着身份跟小年轻去抢人啊?” “咱家不是有个现成人选么?” 谢朝辉反应过来后瞪闺女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啊?那是太后赐给你的女官。还能任由咱们安排啊?怎么,她管你管太宽了?” “那倒没有,赵姑姑做人很有分寸的。”没分寸的人,估计也轮不到活着从宫里出来了。 谢穆宁是真心希望老爹有个老来伴。最好是能退役,然后和她住在一个地方。 晚上她躺在楚元怀里,说着这件事。 楚元摸着她的头道:“岳父该是咽不下那口气。北疆让北戎人欺负了那么多年,一到秋天就过来打谷草,劫掠人口。北疆的老将都憋着一口气呢!要想让他们退役,除非是有一场扬眉吐气的大胜,然后后继的将领又都成长起来。不过暂时没什么大战,岳父都不需要上第一线。” “嗯。” 第二天,夫妻俩在晨曦中送走了谢朝辉、谢威等人。临行前谢穆宁对着谢威那是叮嘱连连啊。 直到车队已经彻底看不见了,楚元道:“走吧。” 回家以后,谢穆宁蔫了一阵,直到午前宫里传出话来让她预备下午接旨她才打起了精神。 楚元道:“这旨意也该来了。”皇帝很体谅,没新婚当日下旨。那样他们就得新婚次日就进宫谢恩。 圣旨上封谢穆宁三品诰命伯夫人,然后又是一堆溢美之词,一堆的赏赐。诰命礼服也一并赐下。 今后她就可以递牌子进宫晋见了。 楚元道:“我明日陪你进宫谢恩。” 谢穆宁道:“伯夫人只能是三品,你现在武职也是三品。你以后给我换个大的呗。” “好。为夫一定努力,让你站到外命妇的最前列去。” 翌日,谢穆宁早起把三品伯夫人的冬款诰命礼服拿出来穿戴上。她个高,骨肉匀停,撑得起来。 “会不会显得我脸很嫩啊?”她在落地穿衣镜前转身。楚元早打理好了,好整以暇的抱手看着她。 他伸手摸她脸一脸,“你还不到十七周岁,穿不穿这身衣服都脸嫩啊。不过你气质倒还压得住这身礼服。走吧——” 两人一个穿伯爵的礼服,一个穿伯夫人的礼服,并肩往外走。 上马车的时候楚元跟着上来了,谢穆宁道:“你坐车?” 楚元比比自己身上,“我又没穿武将服。”当然是和媳妇儿一起坐马车舒坦啊。 进了宫,一个去面见皇帝,一个先去见太后。 谢穆宁是带着赵姑姑一起去的。这样有什么需要打点、注意的,赵姑姑都能提点到她。 赵姑姑那日一出宫就遇上要命的事儿,宫中自然有故交关心,也少不了有过节的人看笑话。尤其这去处还是她自己千方百计谋求来的。 去的路上,觑着左右无人,谢穆宁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夫人放心,我早就缓过来了。以后有她们艳羡我的时候。” 谢穆宁进去以后才发现跟她第一回来的场景差不多,皇后和太子妃都在这边。今天就多了个福成公主。 行礼过后,皇后就笑起来,“瞧这气色也知道她们新婚燕尔过得很好啊。” 谢穆宁脸上适时露出一抹羞涩。 谢恩之后,被贵人分别打趣了几句,她就被打发了。 福成公主上来和她一起出去。 “楚夫人,本宫听到一种说法:白家在你成婚前后对令侄态度有变?” 谢穆宁心道:消息传得还挺快。如斐和思淼好样的! “这个具体彦儿也没有对臣妇说过,臣妇只是从他的言行和情绪判断的。这样的情况下,臣妇着实就不好对白家千金热情了。没得让人说我们楚家要硬赖上去。” 福成公主道:“楚、白两家极可能要亲上加亲的说法,前一两年甚嚣尘上,本宫听说过多次。” 白敏舒这是靠着楚家的关系进了宫做伴读,又要借着本宫另攀高枝啊。 当初的备选名单里白敏舒只是其中一个京城才女。让她高出其余众女的就是她和楚将军的关系。 虽然她进宫后殷勤伺候,但白家的家风公主不耻。堂堂公主,还会缺了一个才貌出众的伴读? 福成公主准备最近找个由头把白敏舒换了。 谢穆宁看自己先前的准备开始奏效,心头一阵舒爽。 你不是名声好么,我就从你的名声入手。还有白家,虽然这些年特别善钻营,但要说恶名确实还没有。 不过如今,有了!对亡姐唯一遗孤都是看碟子下菜,能是什么好人家? 要怪就怪你们之前为了近水楼台,做得略过了,野心太明显了。 白敏舒,那国公府的嫡长孙你也别想了!你压根配不上人家,还是跟楚俊彦臭鱼配烂虾吧。 福成又道:“本宫和阿姐去找几位王嫂理论了。以后马球赛不再以婚否为界,大家抓阄。本宫会努力把写有楚夫人名字的纸团抓到的。” 谢穆宁失笑,“臣妇的荣幸。” 她出去的时候看赵姑姑一脸严肃,便知道她还是同同僚发生了龃龉。 “夫人,您可要一直坐稳这个位置啊。这样我才有底气跟人对呛。” 谢穆宁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谢穆宁把公主向她问询的事告诉了楚元。 楚元道:“原来你之前疏远白家丫头是为了这个,想得比我深远啊。我是不想再给楚家娶个白家女回来的。但如果彦儿真的一门心思就是要亲上做亲,我也由得他。” 他还同谢穆宁说了楚俊彦之前想加入使团的事以及也想投笔从戎的事。 “他现在就是急眼了,想尽快证明自己。我没想到他这么不能经事。”还是有点失望的,这孩子的性子骨子里还是随白家人居多。早知道他该把他带去边城生活。 但边城的文教水平比京城实在是差太多了。 谢穆宁道:“当年楚家一朝败落,你都是把他护得好好儿的,自己把一切给承担了吧?” “呃,他那会儿才八岁。我就是让他在兄嫂棺木前烧纸。出去求人、和官府打交道都没带他。” 谢穆宁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那时候你就该让他接触这些世态炎凉了。他接触了,当年就会对他舅舅失望,也就不会受白尚那么多影响了。” 楚元脸上也露出懊恼的神色。他的确不该给白尚机会在彦儿身上下功夫。 彦儿当时年岁不大,分辨能力很差。福叔他们年纪大了,而且终归是下人。 自己又长期不在,他可不就就对表面温文儒雅的白尚言听计从了么。 “话说白尚还挺会钻营的啊。他考上进士还不到二十年吧?” “是啊,爬得相当快。” 第49章 谢穆宁道:“从三品, 出去再升一级都能做封疆大吏了。这人忒厉害!为什么彦儿不会想向他舅舅学习啊?” 楚元嗤笑一声,“他应该还是有楚家人的傲气的。不屑于那么去钻营吧。” “他怎么钻营上去的?” 楚元今天看到媳妇儿跟老丈人说话,抱着老丈人的胳膊。他朝她看看, 又看看自己的胳膊。见谢穆宁没反应过来, 索性伸手拉过她两只手圈住自己隔壁, 嘴里还道,“小心车子颠簸。” 谢穆宁心道:大街上能颠簸到哪去?又没出城,就是出城也走官道的。 而且, 那天马车失控她还一边扳着车门,一边持剑和人干架呢。 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的圈住了。 楚元这才道:“他是工部的, 就是靠着工程做得好又会来事展露头角的。后来混进了给皇后修寝殿的行列,力求尽善尽美,很下了些苦功夫。就这么入了贵人们的眼。然后又去当副手督造皇陵。工程过了大半他检举揭发了上司贪污。上司被撸了, 后面收尾的工程是他独力负责的。这两件功劳都很拉好感度。” “给皇后修阳宅,给皇上修阴宅,都是露脸的活儿啊。” 楚元道:“他是被他那个上司一手提拔起来的。他除了能做事, 溜须拍马也相当有一套。那人贪污的事他应该早就知道, 却等工程过大半了才揭发。把别人的功劳也一并占据。我就是不耻他这一点。也不知那人是平日里落了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后来愣是什么都没说。” 谢穆宁惊鄂不已,“那他的名声怎么一点没受影响呢?” “又没有实证。而且那人连修皇陵的银子都敢贪污, 谁敢为他抱不平?但很多人再与白尚共事, 就防着他了。如今的工部尚书对他特别忌惮。很多事大家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白尚是工部侍郎。 谢穆宁道:“我一见面就觉得白家丫头不真诚。所以上次你问我怎么接触又不多, 就不喜欢她。我就说不投缘。再加上他们家那么对彦儿, 我就更不喜欢她了。” 楚元道:“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还是有道理的。穆宁你好像天然就比我对家里的事擅长。以后家里有你打理, 我就省事省心了。” 回去之后, 楚元拿了个小匣子给谢穆宁。 “之前让人整理, 因为不在一处,费了些时日。我也没想到这几年零零整整置办了不少产业。” 谢穆宁打开一看,是房契和田契。房契除了四处房舍还有八个铺面。田契是三处庄子带着良田,还有老家二百亩祭田。 林林总总十好几张契书,但分散各地。以京城和边城、乡下老家居多! “求田问舍,你这是没有大志啊!”谢穆宁眉开眼笑的看着。 楚元看她开心便也跟着笑了。因谢穆宁坐在榻上,他就躺了上去,头枕在她大腿上,脚上翘着二郎腿。 “说这话的人,人家图谋的是天下啊。我是尝过一文钱都要想法子掰成两文花的滋味的。四年前那次回朝受赏,皇上的赏赐真的是大手笔。我这些年也不只在北疆,还去过别处作战。反正每到一处,安稳下来我就都让人去置办产业。这些以后都辛苦夫人了。” 谢穆宁把契书放回去,“你方才说整理,是说整理账本吧?”契书可没什么好整理的。 “嗯。” 谢穆宁想了下,十几处产业,那账本岂不得有几十本? 得嘞,有事做了。 她从十岁开始掌管中馈,得女先生倾囊相授管理之道。又跟着婶子们参与边境走失,会怕看账? “等我看过,再一一召见各处掌柜的。然后有机会,咱们就去实地看看。这些产业交给我,夫君你就放一百个心。”谢穆宁两眼亮晶晶地道。 “好!” “哦,对了,我还有个事和你商量。” “什么?” “我听说你每个月给彦儿三十两银子花销。可他在太学读书这都三年了,也没见涨过。孩子大了,手头该多谢银钱才是。想买个什么都得开口问家里要,那么大的孩子了,也怪难为情的。” “嗯,行,你做主吧。” 谢穆宁作势想了想,“至于你,一月给你二百两够不够?” “够了、够了。我应该不怎么花钱的。有夫人了,以后请客也可以在家请,走公账。” “要是需要要增加花销你再跟我说啊。”谢穆宁美滋滋的看着这些契书,当银票一样的点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她低下头捧起楚元的脸,啧啧有声的亲了几口。 楚元拉下她的脖子,亲得愈发得缠绵起来。男人什么时候最有成就感? 除了床上让自己的女人满足、迷醉,就是这种时候了! 谢穆宁亲了半天,“不对啊,家里不该只有契书。那现银呢?还有库房钥匙呢?” 楚元又从袖袋里掏了个匣子出来,“给!” 里头有三张千两银票。以及大银号的三张万两的存单,利息是四分。还有约莫两千两在账房处。 匣子的另一侧还有两把钥匙,大小库房的钥匙。 上辈子这些东西,谢穆宁统共只见过小库房的钥匙,然后按月领五十两的月例。 “你就全给我了?”楚元起家其实满打满算才四年。从军之初他的品级能分到的战利品是有限的,还得拿回京走关系。所以这里应当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谢穆宁心头一时感慨良深。 虽然钱不能代表什么,但肯把全副身家托付给你的男人绝对是一心一意对你的。 楚元一脸奇怪的道:“我不给你给谁?我又没打算纳妾。谁让我媳妇儿既有贤德又有美色呢。”他说着抬起手摸谢穆宁的脸一把。 当晚,楚元享受到了谢穆宁的主动。 他很中意的姿势!不过她不大中用,一两个回合之后就没体力了。 “好累啊,原来在上面这么累的!要都要断了。” 楚元翻过身子,“还是我来伺候夫人吧。” 第二天开始,谢穆宁开始查验账本。 她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都是打算盘的好手。留下一个在她身边当差,她在正房的厢房指了一间屋子给另外五个查账。 不是她不用原本楚家的丫鬟。 楚元他压根不用丫鬟,楚家的丫鬟都是楚俊彦的。她疯了才会重用楚俊彦的丫鬟。 楚元这几天要给出使的使团践行,给谢穆宁打了个招呼,日子定在二月十八。 正副使臣三人,加上随从一共三桌人。 谢穆宁让丫鬟查账的同时,自己也在分批见侯府原本的下人,赵姑姑陪着。 谢穆宁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当街斩杀刺客的名声摆在那里。楚元待她如何,府里人更是有目共睹。从内宅总管往下,没一个敢出幺蛾子的。 更不要说她上辈子没有来自夫婿的支持,都把这整座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些人她也都是熟知的。她暂时没有动府里的人事,说是要看看再说。 所以要置办践行宴,只需分派下就好。 她这里分派下去了,从采买到灶上,再到库房的杯盘碗碟,统统都要理出一个章程,再预估出所需银两好器具,再来问她来对牌。 府里内宅的对牌如今都在她手上,甲乙丙丁四色的。 她样样分派得当,下人尽都服膺。私下说夫人别看年轻,真不愧是十岁起就打理一个将军府的人。 这天扣儿领着人来交账本,已经核对完了三本,都没有问题。 “有些问题是被做账高手做平了的,就这账册也可能是做旧的。也罢,只要账实相符,以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先从这三本开始吧,谁查的帐谁去库房核实。让楚丰安排人陪你们去。” “是。” 楚丰是楚元的贴身小厮,他安排的人会是得用的。下头的掌柜的也不敢不给面子。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只除了...... “夫人,少爷身边的红鸾像是怀上了。”锁儿匆匆来报。 上辈子红鸾给楚俊彦做妾,那都是谢穆宁死后了。原来他们这会儿就勾搭上了? 赵姑姑道:“夫人,这件事得尽快有个章程。” 谢穆宁道:“孩子必须留下。老楚家人丁太凋零了。” 婚前就有了庶出子女自然是不合大户人家的规矩。但楚家人丁凋零,比什么规矩都大。 而且,楚俊彦造的孽,凭什么让她去干伤天害理给人灌药的事? 她得为她自己的儿子积德。 只是楚俊彦这小子,显得他们当叔婶的动作慢了啊。不过,他们成亲这还不到半个月,没动静也正常。 “让外院赶紧去请个千金科的大夫回来。伯爷和侄少爷那里,等有了确信再分别派人去报信。” 谢穆宁一过门就在下人跟前称呼楚俊彦为‘侄少爷’,让他们潜移默化的跟着改口。 楚俊彦依然在太学读书,如今府里除了他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已经改口了。 预备出使结盟的事是保密的,这会儿楚元既不在衙门,也不在府里。他是在靠近礼部的一所大宅子里安顿着那些人。 礼部的通译教他们语言,楚府的家将拨了两个过去教他们拳脚功夫。 然后再由礼部了解北疆和北境小国的官员带着他们看和记地图,了解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各种忌讳。 等收到消息说侄儿房里的丫鬟怀孕了,夫人请他回去,楚元着实楞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也是怎么动作比他还快? 而且,这以后说亲事,好人家的女儿更不可能许嫁了啊。 算算日子,现在两个月了,正是他去楚府提亲那阵啊。 第50章 楚元当即往家赶, 一则子嗣于楚家来说确实是头等大事;二则,穆宁过门还不到半个月,就得替彦儿收拾烂摊子, 他也心有愧疚。 那孩子当真是糊涂得紧! 他还以为彦儿只是在外受了冷遇心生彷徨, 又急切想证明自己而已。没想到他这么糊涂。 有了庶子, 门当户对的人家还怎么可能把嫡女嫁过来? 不是一向想娶个才高貌美的名门贵女吗?不用心课业,反倒学着那些纨绔子弟收用起丫鬟来。 其实他受的那些冷遇算什么?顶多别人不再捧着他而已。哪个还真敢当面讥讽嘲笑他太过不成?再怎么说他也还是伯府的侄少爷呢。 时常听谢穆宁说‘侄少爷’,不但下人潜移默化改了口, 就连楚元都改了。 一点挫折都受不了,以后遇到更大的事怎么办? 楚元现在也觉得媳妇儿说得没错,九年前他就该领着侄儿一起面对风浪。不说让他分担什么, 至少要让他长点见识。 如今孩子怀都怀上了,肯定是不能打的。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能打,楚家太稀罕孩子了。 楚俊彦在太学得到的通知则是家里出了点事, 让他趁着午休回来一趟。把下午的假也请了,万一事情处理得及时,再回去销假上课就是。 楚俊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叔婶新婚燕尔的, 家里能有什么事?而且还必须他回去处理。 难道是他院子里的事? 他想了一阵不得法, 先去找管考勤的先生告了假。 太学的学生一半以上都非富即贵, 先生也从来不会多问。反正这些人家里都有法子给他们找其他的出路。而且楚俊彦一贯还是很遵守校规的。 他拿出考勤表让楚俊彦签字画押。 回去的路上小厮楚禾道:“少爷,咱们院里莫非是红鸾的事?” “红鸾什么......”楚俊彦话说到一半, 猛地想起那个冬夜发生的事。 他急切地道:“为什么没有给她服避子药?” “府里没有现成的, 是小的出去抓的。旁人都不知道那事儿。” 就是他, 要不是收拾少爷的衣裤准备往洗衣房送, 他也发现不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你没有看着她服药么?”楚俊彦急眼了。 “小的看着她服了的啊。她自己在屋檐下用小炉子煎的。当时对人说是得了风寒, 怕被挪出去就偷着煎药。” 楚俊彦恨道:“贱人, 那药怕是被她给掉包了。” 楚俊彦想抽身下的马两鞭, 又不敢轻易违了城中不得跑马的规定。那样会引来多方瞩目的,到时候肯定会引起旁人臆测。 他身后十丈处有四个楚府家将跟随着。自从当街刺杀的事件发生,所有高官贵戚出行都带足了人手。 楚元也给侄儿安排了明里暗里十二名家将。毕竟北戎人对他恨之入骨,他的侄儿也很可能是被报复对象。 这些人平常租住在太学附近的小院子,一旦楚俊彦出来就跟上。 至于说太学里,学子们都是身家清白之人。而且太学也不允许人自己带保镖,郑祭酒向朝廷申请了一队兵常驻太学。 京兆府因为这些事被权贵们埋怨得不行。 楚俊彦勉强按捺住自己。婶婶都通知自己回家了,肯定也给叔叔讲了。 回到府门前,有小厮上前牵马。 “叔叔回来了么?” “回侄少爷的话,伯爷还没有回来。” 楚俊彦一愣,“你叫我什么?” “侄、侄少爷。” 楚俊彦抿抿嘴,然后大步朝里走。 楚禾对着那小厮狠狠地道:“府里就这么一个少爷。一根独苗苗,你瞎叫什么?”他说完也赶紧追了上去。 楚禾身为楚俊彦的贴身小厮,除了对上楚丰等几个楚元的小厮,对其他人那都是俯视、欺压的。 牵着两匹马往马厩去的小厮腹诽:现在还是独苗苗,以后肯定就不是了啊。 楚俊彦一路疾走到正房,直接就往里走。 “站住——”赵姑姑从屋里出来,站在屋檐下喊道。 她是六品退役女官,太后亲赐的。谢穆宁从来都没拿她当普通老妈子看待。 不管谢府还是楚府的人也个个都敬着她,就连楚元对她都客客气气的。因此她敢当面直叱楚俊彦。 楚俊彦止步躬身道:“赵姑姑——” “侄少爷,你进叔婶的院子都不等通传得到允许再进的么?伯爷不在,夫人虽是你的长辈,却与你年岁相当。你直接就要往里闯,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楚俊彦也是一时急昏头了。忘了他叔已经不是光棍,这正房如今还住进了个比他还小俩月的新婶婶。所以他直接按习惯预备去书房等着叔叔。 楚元和谢穆宁并没有像寻常贵族夫人那样各有各的院子,谢穆宁是直接搬进了正房。 “是俊彦情急失礼了。” 谢穆宁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彦儿回来啦。你叔叔应该也就是前后脚的事,等他回来了一起说吧。”说完又走了回去。 她要守礼不叫这么大的侄儿进屋,楚俊彦自然是无可奈何的。 他到院中亭子里坐下,一个二等丫鬟给他上了茶。 “侄少爷,夫人问你吃过午饭没有?没有的话小厨房马上可以做些简单吃食。” 又是侄少爷! 楚俊彦听着不顺耳,可是他又没有发作的由头。 “下碗面来吧。” “好。” 楚元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吃,教育孩子不能在吃东西的时候。楚元便忍住了,进屋先去换衣服。 谢穆宁起身伺候他换家居服,非常的乖巧。平常她是没这么殷勤的。 “夫君,你把后宅交给我管。可我没经过事,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把你叫回来。” 楚元抬手方便她动作,“知会我一声是应该的。你这才过门,彦儿就搞出这样的事儿来。” “我请了老道的大夫给瞧的,确认是喜脉。刚好两个月的样子。红鸾说彦儿让小厮给她抓了避子药,她自己煎来服了。但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怀上了。” 她才不信呢,月事两个月不来自己心头能没数? 这个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也懒得戳破。 她直接就对红鸾道:“府里稀罕孩子,我是不会给你灌药的。但到底这件事怎么解决,还得等伯爷和彦儿回来处理。伯爷是一家之主,彦儿是当事人。但是,彦儿还没有成婚就有了庶出子女,这是我们这样勋贵人家的大忌。你这是要影响到彦儿娶门当户对人家的千金小姐的。” 她说的红鸾都懂。她一细想少爷的脾性立即就给谢穆宁跪下了,“夫人救命,求夫人救命啊!” 她的孩子和夫人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夫人说她不会给自己灌药红鸾是信的。夫人真没必要为了给少爷收拾烂摊子就弄脏了自己的手。 谢穆宁退后一步,没让她抱住自己的腿。 “把她拉起来,双身子的人别动不动就给人跪。行吧,你先跟我回正房。” 谢穆宁就这么把人带回了正房,就和赵姑姑待在一个屋里,让赵姑姑拉家常一样的盘问。 “我把那丫鬟带回来了,就在厢房里。她跪在地上求我救命。” 楚元道:“你看不出人家那是利用你心软啊?” “看得出来啊,可是我稀罕那孩子。” “但如果留下,彦儿日后的婚事......”还没进门就有庶长子等着,谁家真正的千金小姐肯嫁过来? 庶长子生在嫡子之前,那是乱家之源!而且那个丫鬟听起来也不是单纯的。 谢穆宁对着楚元做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然后巴拉巴拉把自己想的主意说了。 楚元道:“这个可以,果然你们女人处理后宅的事更拿手些。” “你只不过是气急一时没想到而已。这又不是多难想的。走吧,彦儿肯定心头七上八下的。” 楚元冷下脸,负手出去。谢穆宁一副以夫为天的样子跟在他身后。 楚俊彦还在亭子里,楚禾正对他附耳道:“人没在院子里,说是被夫人带走了。” 楚元看了不喜,“事无不可对人言,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说什么?” 楚禾赶紧展开,“伯爷,夫人。” 楚俊彦也站了起来,“叔叔,婶婶。” 楚元在空位置上坐了下来。谢穆宁对着楚禾挥挥手,后者躬身退了出去。然后她也挨着楚元坐下了。 楚俊彦道:“叔叔,要不我们进屋说?” 楚元道:“你也晓得是丑事啊?” 谢穆宁并不乐意他进自己的屋,“放心吧,要是在这里说话都传出去了,那我也不必当这个家了。” 楚俊彦一惊,婶婶这么快就完全掌控了后宅了?这手段是不是太厉害了点? 楚元不以为异,穆宁是带兵打仗令行禁止的人,哪怕只是她从别的府临时借来的家将。不然当初那三百人也发挥不了那么大的功效。区区一个后院,也没谁特别在里头搅浑水,这么多天了她还拿不下才是怪了。 谢穆宁道:“我今日得到禀告,说你院里的丫鬟红鸾好像是怀孕了。我请了大夫来替她诊脉,差不多两个月零几天的样子。我问你,是不是你的?” 这个当然是得首先确认的。不然根本都不是楚家的种,他们是在忙活什么? 楚俊彦点头,“是我的,那个日子我收用了她,对得上。”少爷睡丫鬟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所以他也是直接就认了。 他懊恼的是收尾没做好,闹到叔叔婶婶跟前来了。 谢穆宁对楚元道:“府里的人不敢往外传,大夫我也打点封过口了。” 第51章 楚俊彦有些惊讶, “为何不让府医来看?”府里明明养了大夫,婶婶为何舍近求远?这样还可能走漏风声。 楚元叹口气,“所谓府医不过是我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亲兵。他瘸腿后不得不退役。因其对包扎伤口, 治疗跌打损伤有些心得便给他安了这个位置。这四五年他也在坚持学医, 并且在府里众人身上实践。平常头疼脑热找他是没有问题, 然则千金科他是从来没有涉猎过的。你见过你院子里的丫鬟去找他看病?” 这个侄儿是傻的么?医术博大精深,岂是谁能全科精通的?他们府上家将时常练武时受伤,所以府医专攻的就是那方面而已。再顺带着学了常用的浅显医术。 楚俊彦确实对此没有深究过。只记得叔叔刚去北疆第一年就带回了这个府医。而丫鬟病了, 都是挪出去省得过了病气给他。他哪知道找谁看的病? 但楚元要说的不是这个。 他正色道:“你有疑问,为什么不先自己想想理由?你这么问你婶婶是什么意思?她为你的事处处操心,你却怀疑她有心坑你不成?” 楚俊彦忙道:“叔叔, 我没有这个意思。婶婶,对不住,彦儿失言了。” 谢穆宁没有理会他。她虽然口口声声‘彦儿这个孩子’, 却是没打算把他当孩子惯着的。他可以脱口而出,却全然不顾话语伤人。她凭什么就要谅解? 真论年纪,谁还不是个孩子了? 楚元道:“如果今天是我从外头请了大夫来给你的丫鬟诊脉, 你会下意识问出来么?你不会, 你心头很肯定我不会坑你。所以你会在脑子里过一过, 自己想想缘由。今日当着我面你就如此,可见你心底对你婶婶并没有真正的尊重。真是枉费她为你诸般操心!” 谢穆宁道:“彦儿, 你出口寒人心, 婶婶可以念在你是自家晚辈不同你多做计较。可日后你娶了别人家教养的千金, 难道也由着性子对人不成?” 楚俊彦心头觉得有些冤, 他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么。婶婶还没怎么呢, 叔叔就先恼了, 还对他上纲上线的。 而且婶婶本来就比他小, 之前还差点......这陡然成了长辈,他哪能说尊敬就尊敬得起来呢? 他深深一揖,上半身与地平齐,“婶婶,彦儿无状!还请婶婶原谅。彦儿日后必不敢再犯了。” 谢穆宁道:“算了,言归正传吧。既然确认了是你的种,那接下来就该商量孩子怎么安排,红鸾怎么安排?” 楚俊彦道:“婶婶,那孩子我不要!” 谢穆宁道:“怕妨碍了将来的亲事?”怂货,敢做不敢当! “是,红鸾不过一个婢女,有什么资格生养我的长子?” 那你倒是别睡人家啊!睡人家的时候怎么不嫌人家只是个婢女了? 楚俊彦认为他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有收好尾,让红鸾把避子汤掉了包。现在再想想,那夜没准也是她处心积虑的爬床。 谢穆宁道:“你当真不要?” 楚俊彦斩钉截铁地道:“不要。还劳烦婶婶......” 谢穆宁比了个‘停’的手势。她才不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呢。这货倒是理不直气也壮啊!是长辈就什么都该为你做啊? 楚元眼底一抹失望一闪而逝。 谢穆宁道:“既是你不要,那以后就同你没有关系了。来人,拿纸笔来。”顿了一下又道:“把红鸾也带过来。” 纸笔和红鸾都很快到了。 红鸾红着眼看向楚俊彦,“少爷——” 楚俊彦漠然撇开脸。这贱人害他在叔婶跟前丢这么大的人,还敢叫他! 楚元坐在那里不出声,他有些愧疚又有些庆幸这会儿有穆宁在。 这种事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出面去同侄儿收用过的丫鬟直接对话。 谢穆宁道:“红鸾,彦儿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但是他不要。” 红鸾眼中的泪滑落下来。 “奴婢都听夫人的。” 谢穆宁道:“那好。彦儿你想让我出面替你绝了后患。好,我今儿就替你了结此事。” 红鸾一惊,难道她想错了?她敢把避子药换掉,就是仗着楚家实在缺少人丁。而伯爷这个当家做主的人最看重子嗣,又正好在家。 楚俊彦肩膀一松,婶婶肯帮他扫尾,应该就没有后患了。 果然叔叔没说错,一个家里还是得有女主人才好。 如果两个月前婶婶就在楚家了,红鸾肯定做不了假。 谢穆宁说完话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他们两人的表情变化。 至此,她和楚元都看明白了。楚俊彦是没担当,红鸾确实是处心积虑。 无辜的只有那个孩子! 谢穆宁把纸笔推过去,“彦儿,你来写过继书。这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都过继给......”她转头看楚元。 楚元道:“过继给我堂侄楚俊晖。”这是除了彦儿之外,和他血缘关系最近的侄儿。晖儿比他还大些,小时候常给他这个小叔父买糖吃。可惜早早牺牲在了战场上。 谢穆宁点头,“对,你这会儿把过继书写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待红鸾产育休养好身子后府里会给她一笔钱,远远将她送走。此后死生不复相见!就说孩子是我从育婴堂抱回来的。伯爷会过一些财产到晖儿名下。生下来若是男孩,自然是继承产业,我也会好好教养。若是女孩,也好好教养。将来坐产招夫上门!” 楚俊彦本来是一点不想要孩子的,但现在听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心头忽然又有点不是滋味了。 红鸾怯生生道:“夫人,能容奴婢留下照顾孩子长大么?” 她在楚府名为丫鬟,但因为此前被少爷看重,一直过得跟副小姐差不多。要不然她也不会想着靠孩子上位了。 去了外头,那样的苦日子她怎么受得了? 孩子是她亲生的,如果由她亲手带大,将来能不亲她吗? 谢穆宁嗤笑一声道:“你以什么身份留下?你家少爷连孩子都不要,还能要你?你留下不方便。” 要让红鸾作为孩子生母留下,这不是欺负人晖儿已经死了,没法替自己反对吗。 孩子可以过继给他,红鸾肯定不能一并接收。就算只是名分上含糊不清也绝对不行。 看这两人一时又都有些不情愿,谢穆宁道:“当然,我只是提出建议。你们是孩子的父母,最后的决定还是由你们自己来做。你们好好想想!我只今日提这一回,过后我再不会管了。” 楚元指指一旁空着的厢房,“你们进去说。” 楚俊彦带着红鸾走了过去。 楚元手肘搁到桌上撑着额头。 谢穆宁看他有几分颓然,心道:为楚俊彦那货实在不值! 她是想他看穿自己以为还不错的侄子到底是什么货色,至少是一步一步的看穿,却不想他如此难受。 说来也是楚俊彦自己不检点。她这里还没出招对付他呢,他倒是自己把把柄递过来了。 “哎,夫君,我刚说着说着有了个想法。咱们真的可以去育婴堂给各房都领养一个孩子。” 楚元抬起头,“我家从曾祖那辈就有五房。下头开枝散叶,曾经也人丁兴旺过。” “那除了咱们幺房,再领养四个就够了。”下巴朝厢房那边一扬,“如果那个留下,就三个。” 楚元道:“我不是时常在家的,这段时日应是特例。” 他过几天休完婚假就要开始上朝了。其实现在也不算休假,皇帝让他负责安排出使的事。只是不用上朝而已。 而且,他觉得就算北戎没有大动作,皇帝也不可能容他就在京城过两年安乐日子。 人耍把戏卖艺的都知道三天不练手生。他一个武将肯定不能这么养着。 除了北疆,百越、苗疆等地也都有战事的。没准什么时候一道诏书他就得出发。 四个孩子,她教养得过来么? 谢穆宁道:“我们可以领养四个不同年纪的,又不是都要奶娃娃。你万一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我知道除了北疆其他地方你应该不会带我去。” 等你侄儿、侄孙多了,就不会一门心思都放在楚俊彦那货身上了。 楚元被说得很是心动,好像真的可以试试。 但是,“教养孩子可没有那么容易啊。”看他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谢穆宁的头骄傲的一昂,“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一个好媳妇,三代好儿孙。你觉得我教养不好孩子还是怎的?孩子的品性其实很多在幼童时就养成了,受母亲影响极大。我自觉自己品性还是过硬的!” 楚元本来今天心情被楚俊彦干的事弄得很糟糕,这会儿也渐渐好转了。 如果可以重现当年祖上五房齐头并进、互相扶持的场景自然是好。 只是,“你会很辛苦的,穆宁!” 谢穆宁道:“又不是我亲手带,家里这么多下人呢。你要是觉得好的话,就趁这几天你时间还比较自由,咱们去育婴堂看看?” 楚元点点头,“好!” 屋里两人也‘商量’出了一个结果。 楚俊彦一进屋就道:“关上门听我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照我婶婶说的办。” 刚走过来的一路,他仔细想了想婶婶的法子其实是最为稳妥的。 这样他既不用背负还没成亲就有了私生子的名头,红鸾也被远远打发了。 那他没收好尾的后患就都被抹除了。他隐隐有些感谢想出这个解决办法的婶婶了。就算她只是为了楚家的名声,为了在叔叔面前显出她的能干。但受惠的事自己! ※※※※※※※※※※※※※※※※※※※※ 明早九点开始,每3个小时一更 第52章 这第一个方案婶婶既然说出来, 肯定是得到了叔叔的同意的。 “第二个,孩子打掉,你这个心大的丫鬟我也是不敢用了。”楚俊彦淡淡地道。 红鸾一听这口气竟是要远远的发卖了她, 顿时大为惊骇。少爷一直都是温存体贴的啊, 哪怕是对她们丫鬟都一贯如此。原、原来一直是她看错了么? 楚俊彦狞笑:“少爷我最恨被人逼迫了!” 对他们的商量结果外面两人早已了然于心。 谢穆宁道:“红鸾一个丫鬟做了这等事如不严惩, 其他的丫鬟肯定会有效仿之人。我会说我将红鸾远远的发卖了。你今天就离府,去我安排的地方待产。我会让合适的人去照顾你的。孩子生出来就会抱离你身边,你本人可以坐完月子再离开。” 楚元给她的契书里京郊有一个庄子, 这就派马车把红鸾立时送走。 至于照顾的人选,谢穆宁之前就已经打听好了。家将楚千年过四旬,对楚元忠心耿耿。他媳妇儿照顾过两个儿媳妇生产和坐月子, 经验丰富。 她已经见过这两人,他们愿意陪着红鸾去庄子上待九个月。 将来二人就是孩子身边的内外管事。 谢穆宁如此这般的说了,楚元颔首, “你安排得很周全。” 楚俊彦也道:“多谢婶婶费心。” 谢穆宁道:“你不用谢我,我这是替你晖堂兄尽心。我看你也没心思读书了,你院子的丫鬟我同你一道去敲打一番。” “是, 有劳婶婶。” 谢穆宁带着赵姑姑、扣儿、锁儿同楚俊彦一道去了。训话这种事交给赵姑姑就是了, 她训小宫女那是训惯了的, 自有威仪和手段。 她只需要在旁边坐镇就好。 越来越觉得赵姑姑用处大啊,而且身份又够。 等他们走了, 楚元走到外书房和福叔说话。 “我真的没想到彦儿竟是这么个性子!”这一次如果不是那个丫鬟主意大, 偷偷把孩子留下了, 他也无法知道。 到底这孩子不在他跟前时是什么德行? 福叔道:“其实, 侄少爷跟其他公侯伯府里的少爷比, 应该算不错了。” 楚元瞪着他, “我算是知道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你就不能想着他向好的看齐啊?我不是说他收用了个把丫鬟就不得了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想姑娘太寻常了。我是接受不了他没有担当!你收用丫鬟, 你情我愿的那收用就收用了。婚前避子汤别断了就行。婚后给抬个姨娘,等正室有了嫡子也可以停了汤药。可他那干的叫什么事呢?先是被丫鬟算计把药给掉包了。然后出了事他还指着穆宁替他收尾,把孩子打掉。” 楚元气得叉着腰在外书房走来走去,“我告诉你,今天要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给他留点面子,我真想踹他!我坐那儿差点就憋不住火了。我到后来话都不敢多说,就怕一说话没憋住。” 福叔道:“孩子大了,是得留些面子。将军,那这件事怎么解决呢?” 楚元把谢穆宁的解决办法说了。 福叔眼睛一亮,“所以说这府里是个有个女主子才行。这样孩子也有人教养。要不人家怎么骂人都爱骂有爹生没娘教呢?” 说到这个,楚元笑了一下。 “不但晖儿那一房有后了。穆宁还提议我们去育婴堂再领养三个回来,这样当初的五房就都有后了。” 福叔道:“那敢情好啊。将军,您的这个媳妇儿,真是娶对了。” “废话,我的眼光一向很挑剔的。” 福叔点头,“能打动你肯定不会是一般人。你等了这么多年遇上了夫人,也是有福之人啊。” 楚元得意地道:“兆慧大师说我们合则两利!” 稍后,楚元和谢穆宁果真去育婴堂看了看。只不过是暗中看的,那些孩子并不知道。而且也不是马上接回去,先意向性的定下人来,再观察几个月看看品行。 等以后红鸾的孩子生下来了,一起带回去。 这期间就有很充足的时间准备乳母、教养嬷嬷和管事等。住处也可以先准备起来。他们打算全部领养孙辈的,直接升级做叔祖父、叔祖母。孙辈该是子字辈。 很快定下了三个健壮男孩,分别是七岁、五岁和四岁。到这个岁数差不多都立住了,不容易再夭折。 谢穆宁留下了一些钱物,给育婴堂所有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她很是兴奋,圈着楚元的胳膊道:“一下子添三个孩子,哦不,四个,家里肯定会很热闹。我要放出风声去,府上预备领养四个孩子。我要给他们挑伺候的人了。” 世仆、家将以及他们的家眷肯定都会来竞争岗位的。这也会是那个孩子以后的势力。 楚元想到家里热闹起来也很高兴,“回头一个个进入人憎狗嫌的年纪,有你头疼的。” 谢穆宁道:“只有受宠的孩子才会有恃无恐呢。这些都是遭过罪的孩子。” 楚元一下子想起楚俊彦来,那孩子就是被宠坏了吧。 谢穆宁拿手拍拍楚元的胳膊,“哎,你准备拿出来的产业规划好没有?” 楚元惊讶的道:“不都是你在管么?” 谢穆宁反手指着自己,“我做主啊?” “拿给你,不就是让你做主?我又不是请你当总管事。” “哎呦,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一碗水得端平啊。对了,彦儿那里是不是也要拨给他一份啊?不然,领养的侄孙都有,就他没有说不过去吧?哈哈,以后我们孩子一出生就会有四个侄儿管他叫叔或者姑了。” 看谢穆宁整个人都乐淘淘的,楚元失笑。 他伸手轻刮她鼻梁一下,“没见人被叫叔婆能高兴成这样的。” “叔婆怎么了,叔婆又不代表我老。只代表我辈分高!” 楚元看看谢穆宁的肚子,成亲半月了。自己那么卖力气,她肚子里会不会已经揣上一个了? 之前他想过一发击中,年底当爹。可是现在真的成亲了,食髓知味。他可不想这么快就又得过光棍的日子。 孩子可以慢一点再来! 谢穆宁回家把家底拿出来看,然后作难道:“这样很难一碗水端平啊。要不,咱们卖掉一些,尤其是外地你打仗置办的。然后拿了银子回来重新置办五份一样的?” 楚元在一旁看书,“好。” “那我先派人去把外地的产业卖出去,同时留意京城的产业。我是这么想的,一个人给带一百亩良田的庄子,然后一个铺面。你看怎么样?” 楚元盘算了一下,京郊一亩良田十两银子,一个庄子一千两,五个庄子五千两。 一个旺铺,差不多两千两,又是一万两。 “夫人,你这出手够大方的啊!这就是一万五千两花出去了。” 谢穆宁道:“家有恒产心头不慌嘛。四个小的我先代管,彦儿的就直接给他自己打理。呃,那我还要不要每月拿五十两银子给他零花啊?” 楚元想了想,“不用了,让他自己学着去打理自己的产业吧。打理好了,一年的出息也是好几百两了。我以前......太惯着他了。他也十七了,也该自立了。” “呃,他会不会觉得我们给他的和给领养的一样多,是对他不够好啊?要不明面上一样,私底下你再贴补他一点?” 这可比自己一年给一千两生活费还省事呢! 楚元道:“看他表现。” 一手带大的嫡亲侄儿,和还没领养回来的孤儿还是不一样的。 谢穆宁点头,“那我先准备起来。”她说着揉了揉腰,有点酸。 “怎么了?”楚元坐了起来。 “腰有点酸。” “大白天的怎么就腰酸了?你趴下,我给你揉揉。” 谢穆宁把契书锁进床头的抽屉里。说得这叫什么话,大白天怎么就不能腰酸了?脑子里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她趴到床上,楚元从塌边过来坐上床,力道放得很轻的给她揉腰。 最近经常被使唤揉腰,力道他拿捏得很好。 楚元揉了一会儿弯腰凑到她耳边,“好好的怎么就腰酸了?” “可能......月事要来了。” 楚元一僵,他努力了半个多月怎么都没有中么?彦儿那小子好像是一发击中啊。 谢穆宁道:“你晚上要不要去别处睡?” “一个人没意思。” 谢穆宁回头看他,媚眼如丝的问道:“夫君这是示意为妻给你安排人侍寝?” “别乱讲啊,我可只跟你睡过。” “那要不要尝尝别的女人什么味道?嗯——” 楚元只觉得她那个嗯字和她的眼神一样,都是带钩子的。勾得他心头痒痒! “我告诉你,别仗着这几天不方便可劲儿招我、馋我。我事后会报复的!到时候你腰会更酸。对了,那个践行宴的事你让赵姑姑去盯着就好。你别管了!好好在屋里休息、休息。” “嗯。”谢穆宁每次确实都很惨烈。 赵姑姑已经帮她调养了几个月了,稍有好转而已。主要是她从前,有时候身上来了,但正遇上打仗。那时候还能忌讳那么多么? 有一回直接在冰冷的河水里和人干了一仗啊! 那是稍有不慎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哪还注意得到这些细节? 赵姑姑说不调理好了,会有碍子嗣的。 谢穆宁想到这里,期期艾艾的同楚元讲了。 “你不会嫌弃我吧?只是会有点影响而已,调养好就好了。” 楚元楞了楞,“当然不会。不过你得乖乖听赵姑姑的,好好调养。”他心头对太后油然升起一片感激。穆宁身边是得有这么一个人跟着才行。 第53章 稍后, 赵姑姑端了一碗黑咕隆咚的药给谢穆宁喝。 谢穆宁苦着脸,“您就不能给我做点药膳之类好吃点的么?” “不然你不知道好歹。”赵姑姑板着一张脸道。这姑娘过去活得那叫一个糙! 楚元把头转到一旁快速笑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扣儿在自责地揪衣带。 看谢穆宁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端起碗, 他走过去轻声问扣儿, “我记得穆宁的身边从前还有个从小跟随的大丫头。” 六年前他刚到边城, 穆宁带着走街串巷的是另一个长相甜美的丫头。比她略大些,应该是岳父特意找来可以提点她一些东西的。至于扣儿,那是两三年前才来到她身边的, 比她还略小些。 扣儿原就略小些,且她从小营养不好,月事来得更加的晚。所以在这点上她自己都不知道, 更遑论提醒谢穆宁注意了。 扣儿道:“那是北戎细作,几年前被发现之后处决了。” 楚元呼出一口气,那大概是颗闲子吧。还真是无孔不入! 他也体会过身边出细作的滋味。所以近来很多人对京兆府怨声载道, 皇帝问到他,他倒是讲了几句中肯的话。 谢穆宁已经一口气喝完了,正在漱口。 扣儿赶紧端了痰盂过去。 赵姑姑端着药碗出去了, 楚元跟着她出去。 “赵姑姑, 那药真得这么苦么?” 赵姑姑点头, “这样疗效好些。药膳的话,再过段时间吧。伯爷可以想法子去请孟太医来给夫人瞧瞧。” 孟太医是皇后专用的太医。皇后曾经因为奸妃陷害冬天落过水, 一直是他在负责调养。不过, 这可不是谁都能请来的人, 就是楚元也得好好想想办法。 楚元道:“我去想法子。怎么之前没说?早点说就早点想办法了。” 赵姑姑道:“婚前, 您也不方便出面吧。” 月事不调, 谢穆宁自己是没太当回事。那不都说每个月那几天是遭罪么。要不是赵姑姑总说, 她也不会觉得问题严重。 后来赵姑姑说到影响子嗣, 她想到自己前世成亲三年都没有孩子才紧张起来。 至于赵姑姑,她一是觉得还没成亲就让楚元去替谢穆宁请千金科的大夫看月事不调不好。另一个也是怕看重子嗣的他在意。 结果谢穆宁婚后头一次来,就巴拉巴拉全说了。赵姑姑这才会提议让他想法子去找孟太医的。 问过赵姑姑以后,楚元回去屋里拿了本闲书翻看,间或陪谢穆宁说几句话。 谢穆宁和他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 期间下人送进来长宁长公主的请帖,邀请谢穆宁三月三去公主府赏花。 这位长公主是皇上的胞妹,姜曌少尹的母亲。这个帖子肯定是不能拒绝的。楚元直接替她答复了到时候一定到,然后顺手把帖子放到床头抽屉上方。 长宁长公主与平国公婚后感情和睦,经常是在国公府居住起居。 但她生平爱花,公主府后花园每到春天是真的姹紫嫣红开遍。所以春天长公主就会搬回公主府住。 每年三月三公主府的赏花宴是京城贵妇、贵女圈的一件大事。已经有好几桩姻缘是在那里结成的了。 楚元本来也想着到时候让谢穆宁去看看有没有适合楚俊彦的姑娘。 但侄儿如今的表现让他觉得还是缓缓吧,没得坑了人家谁家的好姑娘。 大不了就是先给他安排个老实本分的通房。 等他想清楚了,找到自己的路了,也做出点小成绩再成亲不迟。 不过长公主下了帖子,自然是得赏脸的。更何况还有姜少尹这层关系。 楚元和姜曌私下喝过两回酒,还算投契。 姜曌的身份应该只比皇子、王子低一些了。但人家在少尹的位置上干得是真不错。平国公教子有方啊!不但姜少尹,就是世子也称得上出类拔萃。 谢穆宁醒来看到帖子第一反应是又有生意上门了。 结果她问扣儿,扣儿道:“黄绣娘她们给夫人你做完喜服就在为这事儿忙活了。各家都早早的就在准备做三月三赏花宴的衣服了,高定坊接了有十几单呢。夫人您的衣服怕是都已经快做好了。” 谢穆宁一时有些讪讪的,“嗯,她们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扣儿笑道:“还不是过年领了大红包,而且还拿到了边城绣坊的分红,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她作为一等大丫鬟,月例只得二两银子。 可黄绣娘连红包带分红拿了五十两!王绣娘等人也拿了十多两。那可不得跟打了鸡血似的么。 不过,夫人手散,时不时赏自己些好东西,让自己攒着做嫁妆。 谢穆宁听她嘟嘟囔囔的嘀咕就笑。边城绣坊一共给了三百两的分红。她留了二百两,给了众绣娘一百两去按贡献分。 每人分多少,她没过问的。但边城那边给了一份每种款式的售卖清单。 第二天早上,楚元又出门了。那些使臣就要出发了,他得去盯着查缺补漏。 临走他对谢穆宁道:“我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的,要听赵姑姑的话。” “知道了。” 楚元摸摸她的头,“我给你买好吃的回来。”说完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谢穆宁腹诽:给我买,进你肚子的还多些吧。 以前这人买零嘴还遮遮掩掩的,毕竟家里没有女娃娃。如今打着给她买的旗号,那是遮掩都不用了。 枉费她上京的一路被他投喂还感动得不行。那会儿他肯定就不只买了一份。白日里维持形象,没人看到的时候就背着众人偷吃。 楚元一走,谢穆宁就下床了。她今天比昨天好多了。 锁儿道:“夫人,您不是才刚答应了伯爷要乖吗?” “我又不是坐月子,还成天在床上待着啊?”昨天是实在难受,楚元又守着她,她才在床上倚着的。 赵姑姑从外头进来,看她鞋和衣服穿好了的才道:“我倒是巴不得伺候你的月子哦,趁热把药喝了。”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接过来一口闷。 这么苦的药,一勺一勺的喝那才是遭罪呢。 谢穆宁喝过漱口,含颗蜜饯,带着人慢悠悠在屋檐下走动。 赵姑姑已经帮她把中馈上一些重要又紧急的事都处理了。这会儿便陪着她散步。 “伯爷说会想法子去请孟太医休沐的时候过府来给夫人瞧瞧。他在这方面可是大国手,皇后娘娘的身体就是他调养好的。” “我就想知道他开的药苦不苦。” 赵姑姑失笑。 就在这个时候福叔来了,“夫人,舅老爷和舅夫人来了。” 谢穆宁有些惊讶,“帖子都没下就来了?” 两家虽然是亲戚,但平时走动真的不多。关系没好到不用下帖子想来就来的地步。 福叔道:“看他们气势汹汹的,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般。” 谢穆宁心道:莫不是福成公主那里把白敏舒退回去了?那这个人可丢得有点大啊。 而且不只是白敏舒一个人丢人,整个白家都丢大人了。 马上三月三长公主那里的赏花宴,估计今年帖子都不会发给他们。 “告诉他们伯爷不在,我身体不舒坦。请他们改日再来,或者留话。”这等不速之客,就不用礼遇。 福叔心道:将军就够不喜欢白家人了,没想到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他们的样子,怕是不那么容易打发走。老奴碍着少爷和先大夫人,也不好赶他们。” 福叔是上过战场的人,等闲有人来府里找事,招呼家将、家丁叉出去就是了。可这俩人他们不好发挥啊。 赵姑姑道:“这等恶客,我去替夫人打发吧。” 她去到厅堂直接道:“二位请回吧。我家伯爷不在家,夫人身子不舒坦,无法依礼招待二位。”福叔不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来,赵姑姑是知道些内情的。 今日白家夫妻的确是因为白敏舒的事而来。 白敏舒人倒是还没有从宫里回来。但使银子让出宫采买的宫女太监带了话出来。 原本六个伴读,但福成公主近日又从外头弄进宫来一个,据说是要顶掉她。估计就是近日的事了。真要被赶出宫,她以后看还怎么做人啊?一定会被视为品行上有瑕疵的啊。 她自问没有做错什么,功课上用功,随侍公主也兢兢业业的。但就连德安郡主都问起白家对表哥态度改变的事了。这件事对她、对白家都非常的不利。 白家夫妻闻讯大惊失色。之前只是些影影绰绰的传言,而且众人议论的时候肯定是背了他们夫妻的。 但白夫人已经感受到聚会时众人正在说什么,看到她就戛然而止,而且看向她的目光怪怪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是外甥那个好婶婶编排了他们。 敏舒进宫做伴读的事,他们全家筹谋了好多年了。竟然就因为谢穆宁轻飘飘的几句话,一番心血就全部付诸东流。 而且,敏舒休沐的时候跟着国公府的小姐回去玩耍,国公夫人对她印象很好的。 出了这种事这门刚有点眉目的婚事肯定也泡汤了。 今天正好是休沐,白尚也在家。夫妻俩收到消息就一起过来了。哪还顾得上提前几日递帖子,得到主人家同意了再来。 楚元不在他们没想到。毕竟楚元还没开始上朝呢,何况今天还是休沐。他平常不是整天在家跟新婚的小妻子黏糊吗? 而谢穆宁更是托大,人都上门了也不理不睬的。 白舅母道:“将客人置之不理,这就是谢家的家教吗?” 她不说楚家却说谢家,还是楚家他们更得罪不起。 第54章 赵姑姑道:“那白家的家教就是招呼都不打, 直接在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身体不舒坦的时候贸然登门?我家夫人身子不舒坦,还必须要撑着出来接待白夫人您, 这是什么道理?于私, 你们是平辈。于公, 我家夫人是三品诰命,你只是四品。” 白尚是从三品,但白夫人只受封了四品诰命夫人。 白舅母气结, 跟她女儿差不多大,竟然跟她摆这个谱。 白尚没有出声,楚元不在, 他总不能去跟妇人对话。 白舅母缓了缓继续道:“我们等不了改日了。我们就是上门来问问,你们家的伯爷夫人为什么要在外头说我们白家的坏话?我们什么时候对彦儿不好了?你让他自己出来说。” 福叔道:“过年的时候侄少爷去探视生病的表小姐,不是连人都没见着么?舅夫人要说一日大似一日了, 但在那之前两个月,表小计还过来小住过呢。” 白舅母一滞,“翻过年人又大了一岁了你怎么不说?而且我家敏舒就要进宫给公主做伴读了, 肯定事事处处都要格外注意着点啊。” 她硬要说翻过正月大一岁了, 福叔也不好同她掰扯。 可他心头还是不齿这位舅夫人的做派的。之前他也以为表小姐是未来的少夫人, 毕竟先大夫人还在的时候就说过这事。只是还没来得及正式定下家里就出事了。 所以之前表小姐过来玩他也是很乐见的。还预备提醒下将军这事儿该定下来了。 可谁知道白家一看少爷将来继承不了伯府,就想把女儿另行高嫁。 夫人可没加油添醋!哼, 难怪将军和夫人都不喜欢白家人。 赵姑姑道:“哦, 原来你们是为令千金沾我家将军的光进宫当伴读一事来道谢的?没错, 亲戚之间,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没带礼物, 嘴边上也该谢一谢的。要不是我家将军救了福成公主, 京城那么多贵女哪轮得着令千金呢?行, 你们的来意我会转告我家将军和夫人的。” 白舅母一时气得脸都红了,“你、你胡说!” “这事儿宫里不少人知道啊。我哪就胡说了?” 白尚站了起来,“既然楚元不在,楚夫人也抱恙,我们就先回去。”再跟这两个下人多说,也是有失身份。 福叔这会儿心头大为不满,不客气地道:“嫌我们是下人早说啊!哼,这家里从将军、夫人到侄少爷,还真没谁把我楚福当下人的。侄少爷叫我声福爷爷呢。” 言下之意,我比你们还高一辈。 赵姑姑道:“我又不是你家下人!是你们无礼登门来找我们说的。” 白尚气得拂袖而去,白舅母瞪赵姑姑一眼追了上去。 谢穆宁听赵姑姑和福叔转述,乐淘淘道:“嗯,狠狠怼,不用客气。” 等午前楚元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回来,听说了这事没好气道:“谁给他们的底气到我府上来兴师问罪?楚丰,白家老大在太学读书,老二呢?” 楚丰道:“白二公子在京城有名的白羊洞书院读书,和萧家二公子是同窗。” “去,找两人把他叫出来打一顿。”太学那个就算了,得给郑祭酒留面子。 福叔道:“那这可就撕破脸了。” 楚元道:“他们冲到这府上吵吵嚷嚷的时候就撕破脸了。还客气什么?再说您老人家也没跟人客气啊。穆宁说什么了,不就是有人问她怎么不亲近白家丫头,她说了句不想让白家误会我们楚家要死乞白赖么。这话有丁点错么?” 福叔摇头,没有。夫人说的做的都没错。是白家之前上赶着,然后又因为侄少爷地位变了想另攀高枝。 “将军,你几时救过公主啊?” “就三年前,遇上她在御苑池里扑腾。不好当做没看到,就跳下去把她捞起来了。”白家小丫头沾光不沾光的,他本来不在意。但他们居然上门来闹腾,那就不用客气了。反正白尚九年前不就说过楚家都是兵痞,蛮横无理么。 赵姑姑看楚元买了这么多吃的回来皱眉道:“将军,夫人这几天不能吃零食。就是平日也要少吃的。” 楚元道:“那我放着,这几天不给她吃。” 谢穆宁看他一眼,转过头。 只福叔笑了一下才退出去。 小时候的二公子胖乎乎的,非常好吃。吃到牙都坏掉,牙龈肿了,脸鼓得跟小包子一样还在背着大人偷吃。 大公子气得把他藏起来的零食都扔荷花池里去了。 他那会儿四五岁吧,牙龈又肿着,含糊不清的嚷嚷兄长不友爱,他要去祠堂告状! 这会儿买这么多起码一半多是他自己要吃的。夫人这是给将军背黑锅了。 这个亲成得好,将军身上终于有了点年轻人的朝气了。 等到屋里没人了,楚元自己拆开袋子预备开吃。他如今也懒得在谢穆宁跟前装了。枕边人嘛,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又装不了一辈子。 谢穆宁看他不但不给自己吃,还要吃给自己看。当下没好气道:“吃独食的人只配睡书房!” 楚元手脚麻利的把袋子封回去,他才不要去睡书房呢。虽然这两天做不了什么实质的,但还是能过过干瘾的。 这里头有些得及时吃的,大不了等会儿他拿到书房去吃就是了。可以给她尝尝他嘴里的味道。 午后,有两人自称是白家的下人,来给自家二公子送东西。把白老二从书院骗出来打得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萧如琢和同窗还去探望了一番。回家后他将给妹妹听,“嘴皮翻起来那么厚,也不知道他得罪谁了。报案后京兆府的衙役来问了问也没找到线索。” 萧如斐道:“白家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啊!”这里头她也出了一份力的。 毕竟思淼定亲了,不好出去走动。那穆宁的话就只好靠她传出去了。 不过,她也快要步思淼的后尘了。现在想想真还不如像穆宁那样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亲成了。 你看今年三月三,她都是去挑侄儿媳妇的人了。 萧如琢道:“怎么说?” 萧如斐抿嘴道:“福成公主不要白敏舒了。白家之前不是还一门心思想亲上做亲么,前些天又巴上国公府了。福成公主就不齿白家所为。而且,我听说楚叔叔以前救过公主。” 这么一说萧如琢就完全明白了,“原来来龙去脉是这样的。看来楚婶婶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楚叔叔不好站出来说什么,显得他好像跟个小姑娘计较。楚俊彦呢,那毕竟是他舅舅家,他也不好说什么。 但楚婶婶一两句话就画龙点睛了。她出面护夫、护侄再正当不过了。 他伸手叩妹子额头一下,一听就知这里头她就也掺了一腿。 萧如斐捂着额头道:“我反正是不服白敏舒的,就她会装!”从小她娘就说她不如白敏舒乖巧懂事。 白尚看到被送回家的二儿子,“欺人太甚了!简直是竖子!”一边打发管家去请大夫。 白舅母道:“我现在都还没有收到三月三的请帖。”今天都二月十五了,往年这个时候帖子都派出来了的。 她的二儿子和小女儿都将届婚龄了啊! 不能参加三月三的赏花宴,岂不等于被一等门第排除出联姻人选了? 原本她是没怎么指望这个赏花宴的,到时候不过是去捧个场。毕竟二儿子怎样自己心头也有数,到如今秀才的边都还没摸到,多半是入不得人眼的。 而闺女,原本通过进宫做伴读交好了几个家世不错的小伙伴,婚事也有了点眉目。 可女儿如果被公主退回家来,名声会严重受损啊。不但国公府的婚事别想了,其他高门贵户也会将她拒之门外的。 白舅母道:“去太学,叫大公子回来。把表少爷也叫来!” 白尚以手抚额道:“叫老大回来就够了。不该一冲动就去伯府的!” 如果不去,不至于直接撕破脸。只要没有撕破脸,楚元也不好明着站出来说什么、做什么。 “那就这么算了?” “现在要紧的是保住敏舒伴读的位置。你不是和公主外家关系不错么,赶紧携厚礼过去请托,让她们和公主说说好话。这样做是要毁了敏舒的。请公主高抬贵手,放敏舒一马。请她不要被人利用了!” 白舅母看看二儿子,叮嘱几个丫鬟好生照料,出去备礼走关系去了。 谢穆宁在家等着,等白家夫妻再上门来兴师问罪。 结果等到快吃晚饭也没动静,她问楚元,“他们怎么没来啊?” 虽然她今天战斗力不强,但今早那两人都没占到便宜。现在楚元在家,他们再来肯定只有吃亏的份儿。 呃,“难道他们知道再来只能吃亏,所以不来了?” 楚元道:“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认真下棋,别走神。” 谢穆宁想了想,“哦,要保住白敏舒公主伴读的位置。哼,原本就不是完全靠自己实力取得的,该丢还得丢。” 楚元就坐在她背后,反手在落子。另一只手还帮她捂着肚子。 楚元不在,她把手炉搁肚子上暖着。在,那就他替她暖着。所以两个人虽然是下棋,却是坐的一边。 一开始谢穆宁把手炉塞衣服里搁肚子上。楚元看到差点吓一跳。这一会儿不见,你肚子都鼓起来了? 然后就改由他给她捂着了。手掌恒温的,还可以输入少量内力。对暖宫很有好处! 谢穆宁道:“你其实早想跟他明着翻脸了吧?”不然干嘛去打人家儿子啊。 第55章 楚元‘嗯’了一声。从发现白尚给彦儿灌输躺前人功劳簿山吃老本的想法后, 他就决定和白尚翻脸了。 他不能让彦儿再继续受白尚影响。而且白尚给他的感觉就是一条毒蛇,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 这种人跟他当亲戚走动,一点好处都没有。倒不如闹翻了明着防备。 这次他媳妇儿为彦儿鸣不平, 唾弃白家的作为是个挺好的机会。没想到那家伙居然真能当不知道自己儿子是被谁打的。 他也不能自己对外宣布负责! 谢穆宁道:“太能忍的人, 往往不好对付。不叫的狗咬人才凶呢!” “顺势断绝和白家的往来好了。” 谢穆宁点点头。 楚家可以断绝和白家的往来, 但楚俊彦个人不能完全不和白家往来。当年袖手旁观并不是天大的罪过,明哲保身而已。 不过,走动得肯定不如从前频繁了。白家对他改了态度他心头又不是没数。 最多就是些大日子才会走动, 但这也足够了。 二月十八这天楚元进宫去见驾。使臣都已经培训完毕,要出发了。他得去和皇帝交差。 因为这次不会大张旗鼓,所以没有明面上的送行仪式。 他们只会作为一只商队带着丝绸、瓷器, 茶叶等商品北上。 镇北伯府今晚的践行宴也只会在京郊的小庄子上举行,参与者也有限。在旁人看来只是楚元带谢穆宁出城郊游在自家庄子上住一晚而已。 楚元把这几个月的准备详细奏报了一番。 皇帝点点头,“希望能建奇功!你替朕好好送一送他们。” 楚元告退出来往宫门走, 身后有人唤道:“楚将军留步——” 他回过头来,是身披鹤氅的国师。 楚元想起谢穆宁说他长得像道观里的三清祖师,顿时觉得这个形容很是贴切。太仙风道骨了! 他拱拱手, “国师——” 这位也是简在帝心, 而且是天子朝夕亲近之人。关键他还是自家媳妇儿的父执辈。 国师走到他跟前停下, “听说你在打听孟太医的事?” “是,想请他给穆宁瞧瞧。” 孟太医擅长千金科, 请他肯定是为了女眷。不然国师才懒得过问呢。 “贫道听说他平生别无所好, 就好玩鸟。” “多谢国师告知。”孟太医这种大国手, 深受皇后信赖。平常都在宫里当差, 只休沐在家。没有一定的交情是请不动的。 没交情那就只有投其所好。但他多方托人打听, 并没有问出来。因为平素孟太医就一心钻研医术, 很少与人往来的。 “不用多礼。”国师说完慢慢悠悠的又走了回去。 楚元把楚俊彦也带去了践行宴, 让他体会一下这些年轻的使臣不图回报的去为国走这一趟艰难旅程的情怀。 悄悄的前往,没有满城百姓送行。如果死在外面,那也只能是无名英雄。 “我送你们离开,希望来日还是我迎你们归来。期间尔等的妻儿老小,镇北伯府一定会好生看顾!望诸君勿有后顾之忧!” 席间楚元敬了一众使臣的酒,中途有个俊秀的年轻官员来敬谢穆宁酒。 “楚夫人女中豪杰,下官敬您一杯!” 之前说书先生编了不少故事来说楚夫人的事迹。但他们是实实在在听兵部官员讲了谢穆宁在边关做的那些事的。 比说书的编的还精彩! 原本是没机会一见的,但今天楚将军把人带到了践行宴上,他就忍不住过来敬酒了。想来楚将军不会多做计较的。 谢穆宁前天月事就结束了,如今早已又是一条好汉。 她大方站起来和人碰杯,“杨屏大人,马到成功,平安归来!” 后来差不多使团的人都跑来敬了她。以后谁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看一眼故土,再见一见这汉家的大美人儿? 最后千言万语就一句话,“楚夫人海量啊!” 灯光下的楚夫人明艳大方,对他们相当的尊重。此情此景让人胸中豪情顿生。想必今后哪怕深遭横死,他们也忘不了和楚夫人喝酒的这一幕。 楚元一脸的无语,众人倒是没略过他。但和他碰杯都显出敷衍,走个过场就去找他媳妇儿喝酒去了。 吴宥闷笑几声,“吃菜、吃菜!” 楚元伸出筷子夹菜。罢了,今晚不跟他们计较! 楚俊彦也忍不住有些好笑。 不过他确实感受到了叔叔想让他感受的东西。这些人其实都是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念头去出使的。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那是文明人说的。北戎那样的野蛮民族,根本不讲这个。 他们向婶婶敬酒,除了因为婶婶是个大美人,更因为她在边城的作为。 这些作为让她赢得了这些勇士的尊敬! 楚俊彦心头也激荡着一股情怀。他毕竟是世代将门的楚家的后人,祠堂里那一排一排从小看到大的牌位一直在无声的告诉他楚家男儿的责任。 叔叔的言传身教对他也是刻入骨髓。 再加上今晚这样的场景,即便是他,也是很受感染的。 楚元看到他的样子,总算感觉到一点欣慰。这小子还不是无药可救。 小时候兄长抱着他上街,总是一边数落‘老二你没救了!你把自己吃成个球,敌人来了看你怎么办?’,一边又不断掏钱给他买好东西。 兄长战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就留下了彦儿这么一条血脉。 他如果都看顾不好,九泉之下如何有脸去见兄长? 当晚谢穆宁喝醉了,是楚元半抱半扶弄回去的。 不过,喝醉了的谢穆宁比平时狂野。这让楚元觉得没事拉着媳妇喝点小酒,感受不一样的风情,也是一番滋味啊。 第二天一早,使臣们就带着货物出发了。 目送他们远走,来送行的众人也纷纷调转马头。 吴宥和礼部的官员昨晚就回去了。剩下只有楚家的人。 一行人走到了城门处,楚元捞起车帘,“我们去花鸟市场,彦儿你回太学吧。” “是。” 楚元放下车帘,继续把手放到谢穆宁太阳穴山按揉。 今早起来她就感受到了宿醉的头痛以及四肢百骸的酸楚。 她捧着头道:“我喝醉了你都不放过我?” 楚元去把醒酒汤端过来喂她,“是你一直拉着我不放的。你要不要看看我背上、身上被你抓成什么样了?” 谢穆宁就着他的手喝了。 “怎么,你断片了?” “嗯。” 楚元不怀好意的凑过来,“我不信,你要是断片了肯定不会我说什么就认什么。是不是想起了一些片段?” 谢穆宁下床穿鞋,“刚想起扣儿说过我喝醉了是比较热情。别闹,今天要送他们走呢。” 她当时真的是挣扎着爬起来的,所以这会儿一点都不想去什么花鸟市场。她要回去好好泡个澡,然后饱饱的睡一觉。 楚元看她状态确实不佳,“行吧,你先回去,我去转转。” “干嘛去那儿啊?” “孟太医喜欢鸟,我去看看。” “好东西怎么可能在花鸟市场里?” “我去瞧瞧,没准谁认出我是楚元,就把珍藏的好鸟拿来卖给我呢。至少也能跟人打听打听消息。” 楚元把谢穆宁的脑袋轻轻的放到抱枕上,唤了‘停车’,跳下去又让扣儿进去照顾。 谢穆宁回到家就要水沐浴,扣儿看到她身上的痕迹顿时面红耳热。这、这也太激烈了吧! 幸好将军和夫人晚上不用丫鬟值夜,不然谁守在外头受得了? 给男女主人值夜的一般是通房丫鬟,所以很多事情无需避讳。甚至三人、四人同乐也是可以的。 但谢穆宁可没打算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做楚元的通房,楚元也没那个意思。所以晚间都是楚元给谢穆宁收拾打理的。 谢穆宁注意到扣儿的表情和眼神,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脸轰地一热,真的是太禽兽了! 不过,扣儿好像也快十六,是该嫁人的岁数了。 谢家、楚家那么多家将,这倒是可以让她可着劲儿的挑。 谢穆宁沉到温水里,只露了个头在水面上。 等到泡好了,她裹着浴衣出来穿衣,然后爬上床补眠。 赵姑姑中途进来有事请示,扣儿朝她招招手,“昨天那些使臣都来敬夫人酒。喝醉了没睡好,在补眠呢。很要紧的事么?” 赵姑姑蹙眉,“喝多了伤身啊!” “那种情形也不好不喝的。那些人也是奇怪,昨天本来将军该是主角的,结果都跑来敬夫人。” 赵姑姑笑了笑,“趁机放肆一把而已。行了,让夫人睡吧。这府里的事就没有谁能大过夫人去。” 扣儿和她一起出去,“姑姑,夫人要打发我嫁人。说楚谢两家的家将没成亲、没婚约的让我随便挑。” 赵姑姑道:“两边都可以的。如果嫁在楚家,那就是一直跟着夫人。如果嫁回谢家,那就是照顾以后的谢公子。要不,你和锁儿两个商量商量。你嫁了也就到她了。” 赵姑姑浑然不知道谢穆宁在打她的主意,想让她嫁回谢家去。 扣儿去和锁儿商量,锁儿非常耿直地道:“问夫人啊,看夫人想让咱们留在楚家还是嫁回谢家。” 她一向就是个不爱动脑子的,不然扣儿也不会后来居上排到了她前面。 不过锁儿非常想得开,反正都是一等大丫鬟,月例一样的。而且夫人赏扣儿姐东西,也从来不会把她落下。所以她也一直自个自己攒嫁妆呢。 等楚元下午端着花盆进房间来,谢穆宁已经睡饱起来,午饭都吃过了。 他鸟没买到合适的,花倒是买了好几盆回来。他媳妇儿挺 第56章 谢穆宁转头看到他, “你吃了么?” 楚元点头。 “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她身上擦了药膏,不然肯定一两天都散不了。也不知道他被自己抓成什么样了。 楚元把花盆搁在一边, 从善如流的过来一件件脱下衣服。 谢穆宁一看自己昨晚也挺禽兽的。瞧这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痕迹, 当时是有多激动啊? 她确实没有完全断片, 还记得一些片段。当时的感觉,好像真挺爽的。 “要不要擦点药膏?” “不用,就这点痕迹, 助兴而已。夫人现在想再增加一些为夫也是可以奉陪的。” 谢穆宁白他一眼,“明日休沐,后日你就要上早朝了吧?” 她着实觉得早朝太早了! 楚元看自家夫人确实没有再战几个回合的意思, 有些遗憾的把衣服披上。 “如果能留在京城,我宁可每天上朝。不过,你不用管我。你睡你的就是, 我尽量手脚轻一点。我洗漱之后就去外书房更衣、用早饭。” 不用上朝,那除非是出去打仗去了。 以前他是说走就可以走的,现在却着实不想离京啊。 谢穆宁眼神往别处看, 言不由衷地道:“会不会显得我太不贤惠了啊?我还是早起伺候夫君吧。” 楚元道:“你前半场把我伺候好就行, 后半场不用管。睡饱了白天才能有精神。” 谢穆宁想了想, 以他的体力自己如果按规矩提前梳洗打扮好等着伺候他起床,那压根没什么睡觉的时间啊! “那你呢, 你够睡么?” “我一天两个时辰足够了, 打仗的时候几宿不睡都没事。而且我在京城本来事情也不多, 白天见缝插针休息一下也可以的。”以他的职级, 肯定是有单独的衙署的。谁还能不敲门就进来了? 谢穆宁道:“那明天我们出去玩儿吧?” 楚元道:“行, 要不去马场跑马踏青?” 其实自家后院也能跑一跑, 但终归不如马场宽敞。而且马场的景色很不错, 骑马、餐饮、钓鱼一条龙服务的。 “好!” 与此同时,白敏舒被宫里的马车礼送出宫。 福成公主吃了秤砣铁铁了心,谁来说情都没用。她一个天之娇女,难道还要委屈自己接受品行有瑕疵的伴读? 白敏舒的手紧紧抓着自己腿上的裙摆。 谢穆宁,你仗势欺人!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找回来的。 因为之前已经有第七个伴读入选,大家便知道早晚是有一个人要被驱除的。 其实公主读书哪里需要这么多伴读?但进宫陪公主读过书,受过当世大儒的教育,是给未婚女子提高声望的最有效途径。 所有各家贵女那都是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久而久之,这个位置变相的成为了一个婚前镀金的门道。皇家、公主的外家都将其当成了一个拉拢人的手段。 要不是先帝的时候规定上限就是六个,再来六个名额也都有人候选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都是年岁相当的贵女,谁又真的服膺谁啊?除非是像楚夫人那样当街遇刺还能反杀北戎刺客。 所以,当初白敏舒入选其实也很多人不服的。 如今听说都是沾了楚伯爷救过公主的光,当初被她挤掉的众人心头就找到了平衡。哪怕白敏舒真的有过人之处,她们也是不会承认的。正是所谓的墙倒众人推! 白敏舒回家后就闭门不出,许久都没再出现在人前。 谢穆宁也没有要痛打落水狗的意思。这会儿也不少人觉得白敏舒已经够惨了,再做什么要是起了反作用反而不妥。 她给白敏舒时间疗伤、蓄势。她说过的,要让白敏舒一次接一次的失望! 公主伴读的荣耀位置丢了,国公府嫡孙的大好亲事丢了。看她接下来还准备怎么翻身。 不过谢穆宁对白敏舒还挺有信心的,她一定会找到机会并且抓住的! 晚间楚元将谢穆宁楼进怀里,后者道:“明天骑马,休息一天。昨天做得狠了点!” 他揉揉她的头,“好,睡吧。” 第二日两人自己带了马去马场跑马。 楚元一身黑色骑装,雄姿英发。谢穆宁红色装,英气勃勃中带着柔媚。她自己也觉得好像再穿这一身,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可能、可能是已为人|妻而且格外的鱼水和谐的缘故吧。 今天是休沐日,马场里有不少人。听说他们夫妻在此,很多人驱马过来想打个招呼。 结果过来一看,那两口子在马背上过招呢。打得你来我往的,别提多热闹了。 众人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的。 怪不得之前那么多闺秀对楚伯爷有意,他都没有成亲的意愿。合着是要找个能接得住他招数的啊? 那夫妻俩跟众人打过招呼,便又并辔驱马离开了。 马背上的人看着亲密无间,就连身下的马儿也纠缠在一起。 “我跑得好畅快啊!”纵马到无人处,谢穆宁在马背上喊道。 楚元笑道:“走,找个地方下杆子钓鱼,等会儿做鱼汤给你喝。” 两人牵着自己的马,沿着河边走着。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楚元钓鱼的时候,谢穆宁靠在他胳膊上,“夫君,上早朝真的好辛苦,起得比鸡都早!” “别胡说,皇上也那会儿起来上早朝呢。” 不想上早朝,那就只能像岳父那样常驻军中。但他现在已经是三品,聂大将军退了之后没准就是他了。 那时候穆宁得留在京城为质。 所以,哪怕是此时上早朝辛苦,两人也还在一处的。 谢穆宁也想到这点了,“我好想去当女将军去。” “女子身体有特殊情况,还是不要了。我们期盼聂大将军再多干它十年八年的吧。”都已经搞得月事紊乱了,还是别上战场了。 在家多生养几个孩子也好。他很期待五房重新并肩作战的那日。 “好,希望聂大将军宝刀不老!” 说到这里谢穆宁叹口气,聂夫人没有等到大将军马放南山、冰河洗剑的那一日。 再前一任的大将军,还未坐上大将军之前曾经让神箭手在城楼上射杀了自己妻女。后来一直冷峻异常,而且没几年就过世了。 历来北疆的大将军和大将军夫人好像很少有双双善终、老来还能携手共度晨昏的。 谢穆宁道:“不怕,兆慧大师说我们合则两利呢。” 十九的晚上,入更后谢穆宁就逼着楚元早早收兵了。 “我身体还很兴奋。” “养养神,咱们来日方长的。你现在睡下,到四更起来,还能睡三个时辰。四更过半起,还能睡三个半时辰。睡吧——” “四更过半起怕遇上意外迟到,每天都有专人点朝班人头数的。” 谢穆宁翻身朝着外头,“迟到会怎样?” “罚俸啊,三次就罚掉当月的一半了。” “你反正这两年也没俸禄可领。他上哪罚去?” “会被记在那里,总有能扣到的时候。”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睡意上来,互相依偎着睡了。 第二天四更,楚元轻手轻脚的起床,抱着衣服去盥洗室穿了,洗漱完就去了前院大书房。 迟到罚俸只是一方面,迟到的次数多了还是很不好的。这也是个明晃晃的把柄。处在他的位置,被太多人盯着,得谨言慎行。他可不想再被弹劾! 所以,宁可少睡半个时辰也要预留出时间来。 他骑在马背上都能打盹的,没事。 等谢穆宁在平常的时辰醒来,赵姑姑都忍不住道:“夫人你这个什么福气啊?竟嫁得将军这么会疼人的夫婿。” “我一定会对得起他这个看重和疼爱的。” 赵姑姑站在背后替谢穆宁梳头,“白家千金前天被宫中逐归家中。昨天太学休沐,不过侄少爷并没有过探望。” “我替他出气,他脑子进水了才会立场不稳。此时立场不稳,那都不配为楚氏子弟。” 前后两辈子她算是看明白了,楚俊彦就是个趋利避害的货!跟白家的做派一样的。 枉她从前还以为他对白敏舒是真爱呢。 “夫人,我有些不明白。您犯得着一过门就跟白家撕破脸吗?”赵姑姑对此有些纳闷。新媳妇儿像夫人这么树敌的,少!而且只是为了替侄少爷出气,值得么? 谢穆宁道:“是夫君想和白家撕破脸,他不想彦哥儿再受白家太多影响。好好一个孩子都让他们给带坏了。但有些事他一个大男人做来不好看,我就替他做了。” 赵姑姑明白过来就不再问了。 “也是白家做得太露骨了,作茧自缚。不过这样的人家都睚眦必报。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奇耻大辱!” “从我破灭了白家想让闺女将来做镇北伯夫人的野心,我跟他们就无法善了了。如今我是为彦哥儿和他们撕破脸,若是将来彦哥儿联合他们反过来对付我,你觉得世人会怎么说?” 赵姑姑听她想得很深远,便不再多劝。 她也是觉得这府里没有其他女眷,但将军重视的这个侄儿对夫人来说确实是个隐患。如今将军还在,他自然不敢做什么。但要是将军有个万一呢? 将军之前发的毒誓,可不会只是把白家的心养大了而已。曾经理所当然认为是自己的一切就这么跟自己无关了,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只希望夫人赶紧生下嫡子,将军在战场上也平平安安的。这样她们这些追随者也能跟着安心过日子。 头梳好了,谢穆宁对赵姑姑道:“扣儿和锁儿我都打算留在楚家。” 赵姑姑心道:那也行,反正谢公子小的时候肯定也是不会离了母亲身边的。 第57章 楚元上朝后领了训练禁军的差使, 衙署就安在校场。下了早朝他便过去了。 禁军直属皇帝,担任宫城和皇城的警卫。相对京城其他兵马自然算是比较优质、纪律性也很强的。 不过和年年征战的边军比还是差了些,也少了点铁和血的气质。 皇帝有点不满意, 因此让他去整顿。 楚丰打发了人回来告诉了谢穆宁一声。 谢穆宁回了声知道了, 预备中午安排人去给楚元送饭菜和汤。 衙署里自然有供应。但常年在边关的武将身上容易有暗伤, 所以她前些日子专门请了名医过府给他诊脉,然后开了药膳方子。 又寻了擅做药膳的厨子,把药膳做到色香味意形齐备。 楚将军虽然在军中的时候也能吃苦, 但其实舌头颇挑剔的。 所以,人在京中,还是家里送去比较好。 然后又安排了几个灵活一些的小厮去外地卖产业。外地打理产业的人如果愿意就让他们举家搬到京城来, 她还要再置办产业给几个侄孙的,也需要帮着打理。 如果不愿意离乡背井,就发给遣散费, 让他们自谋生路。 “姑姑,那日你去训话,有没有发现哪个丫鬟适合给侄少爷做通房的?” 赵姑姑道:“暂时没发现。夫人, 恕我直言, 我觉得侄少爷身边的几个丫鬟都被他惯得有点心大。不然红鸾也不敢调换避子药了。” 谢穆宁道:“但这个人选最好还是在他原本的丫鬟里, 省得被人怀疑我别有用心。姑姑留意着吧,近期把人选出来。那些年纪大的就打发出去嫁人。她们原就比彦哥儿大一两岁, 如今正是花期。以后府里的丫鬟二十岁之前都发嫁出去。” “是。那我得再挑些年岁小的开始□□了, 免得以后青黄不接。” 对楚俊彦府里的丫鬟来说, 红鸾那日是被夫人直接带走就再没回来。那之前她跪在夫人跟前也有人看到的。 后来听说被发卖去了远方。 而且谢穆宁没替楚俊彦遮掩, 直接当着他的面告诉了众丫鬟, 侄少爷表态既不要红鸾也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想要当通房, 不能用这样不正当的手段争取, 府里自安排。像这样就是爬了床也没个好下场的。 有些丫鬟经过这样的事心冷了。少爷心太狠,那天明明是他把红鸾拖上床的。 听说夫人发了话丫鬟二十岁之前发嫁,便有人把心思放到了别处。譬如说家丁和家将。出去做个平头夫妻、正房娘子也挺好的。 这些意愿也被传达到了赵姑姑这里。她为此专门列了一份待嫁名单。 还有些丫鬟就觉得少爷都是不得已,是刚过门的夫人在打压少爷。预备一条道走到黑,和少爷共进退。 谢穆宁看看这份想留下、想当通房的名单。前世楚俊彦房里最后做了姨娘、通房的丫鬟,除了红鸾都在。 她也不拆人姻缘,便对赵姑姑道:“就从这里头先挑两个老实、本分一些的出来。月例涨到二两。她们私下要拿银子给厨房摆一桌也使得。至于其他的人,就不能让她们近少爷的身了。一旦发现立即撵出去。” 前世这些丫鬟,都是一心一意抱团站楚俊彦那边,一个向她投诚的都没有。这辈子内部先有了分化,不知道还能不能铁板一块到底。 安排好以后,她把事情告诉了归家的楚元。 楚元点点头,“辛苦你了。” 谢穆宁笑笑,“分内事。不过丫鬟、仆妇我可以让赵姑姑管着。但小厮、家将哪些适婚又有意愿娶妻生子的,就要找福叔来问问了。” 楚元随口道:“还能有不想娶妻生子的啊?”说完看谢穆宁冲他笑反应过来,自己抬手打了下嘴巴。 谢穆宁伸手拉他,“走,吃饭了。今天吃海鲜,可新鲜了,下锅前都还活蹦乱跳的。”谢穆宁在沙漠边沿长大,对海鲜一直都很稀罕。 楚元瞥她一眼,看她确实不明白吃海鲜对男人的效用便没提。 到二月二十四的时候,谢朝辉的信送到。他二月十五就回到了边城,休养了两天才去的军营。信也是休息好了才写的。 背后的意思是路上没着急赶路,慢悠悠走的。到了边城也没有急吼吼的去营里,休养了两天。 还说瑞叔知道他回去了,便过府给他请安。又问起婚礼的场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瑞叔二月二就在边城将军府张灯结彩,给人散发了一圈喜糖。营里的大小将领都收了,说是等楚元和谢穆宁去了边城再补请他们喝喜酒。 边城的百姓路过的也都收到了将军府送到喜糖,收到后便对着府门道喜。 那天在门口道谢的百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是买了多少糖? 谢穆宁看过想到瑞叔那封将误会一下子敲定的信,这位估计盼楚元成亲也好些年了。 她让人请来了福叔,告诉他自己准备发嫁一批丫鬟。 她笑道:“您老手上有什么好货色,都拿出来让她们挑挑。” 福叔也挺高兴的,府里光棍多啊!这些丫鬟一个个花枝招展的,而且也比一般人家的女孩儿有见识。只要肯安安心心过日子,那就是极好的。 “一共有多少姑娘啊?” “第一拨八个,都二十了。这个得分期分批放人,不然青黄不接的。”楚俊彦身边三个,还有别处伺候、做事的五个。 府里也是四司八房齐备,糖果司、针线房样样齐全。 针线房有一个丫鬟还大着胆子提出以后想去夫人的高定坊做事。谢穆宁让人带她去给黄秀馨考核,那边反馈说基本功过硬,收下了。 谢穆宁继续道:“具体的事啊,您老和赵姑姑去商量。公中每一对新人给二十两银子办婚事,让他们自个看着操办。将来如果有想回来做管事妈妈的,通过考核也是可以的。” 福叔乐呵呵的点头,“好勒。”一下解决八个光棍,大好事啊!而且这才是第一批。 赵姑姑已经在看家将、家仆的女儿,预备挑一批小的进府□□。另外还通知了人牙子上门要再从外头买一些。 楚俊彦身边的通房丫鬟最后挑出一个叫红袖、一个叫绿萝的。 在二月倒数第二天楚俊彦从太学归家后,谢穆宁做主给二女开了脸。 楚俊彦过来向叔婶道谢,谢穆宁道:“之前府里为了安置保护你的家将,在太学附近租了院子。你如果要把她们带过去生活也可以。从你院里拨人过去伺候就是了。你院里的用度也直接挪过去。你自己想想怎么安排吧。” 楚俊彦道:“让婶婶费心了。” “谁让你是婶婶的侄儿呢,不为你们费心也不行啊。既然来了,就留在正房吃晚饭吧。我去小厨房看看。”谢穆宁起身,把空间留给他们叔侄说话。 楚元道:“给你安排通房,不是让你沉溺男女之事。心思还是要多放在学业上。”安排通房,也是免得这小子偷吃还做不好收尾的事儿。 “是,侄儿知道的。” “你的事之前让你好好想想,你想得怎么样了?” 楚俊彦抬起头,“侄儿这段时间认真想了想,从科考入仕这条路是祖父当年为儿孙选的,无故半途而废自然是不行的。侄儿已经寒窗苦读十年,预备再拿十年来考举人。如果十年后都还没有中举,那说明侄儿确实不适合这条路。到时候再改走行伍的路子不迟。” 二十六七岁再从军确实不晚。他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敢间断,接下来十年依然文武并进就是了。 楚元点头,“看来你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还是只有踏踏实实的才稳妥。这三四年叔叔其实一直都战战兢兢的,被捧太高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太多人盯着,一旦出现差错就容易被无边的放大。登得高也容易跌得重。” 圣眷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楚俊彦道:“世人都只看到叔叔一战成名,少年封爵。可谁知道叔叔心里的压力?” 楚元指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说吧。其实当年家里一夕出事,叔叔心头也慌得很的。可家里就咱们叔侄了,我总不能吓着你个才八岁的娃娃。这才装成了心头很有底的样子。” 尤其这个侄儿才刚接连丧父、丧母。 楚俊彦回想了一下,“我当时也凄惶得很,一下子就变成孤儿了,幸好有叔叔可以依靠。” 如果此时自己遇上那样的事,恐怕不能做得比叔叔更好。 “我今天给你说这个,就是想说将门的兴衰都在战场上。可以一朝兴也可以一朝败。别看咱家有爵位,可往前数数被撸了爵位的还少么?一旦叔叔有什么事,这个家就得靠你支撑了。” 楚俊彦道:“叔叔,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当年我爹真的贪功冒进导致了大败?” 楚元道:“朝廷给的就是这个结论!我这几年也试图私下去查询真相,但那些幸存者也都说确实是你爹的不是。要翻案,不是不容易,是没可能。” 楚俊彦默然。 “我今天说起当年的事是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当年你也见到了,刚收敛了你母亲,你舅舅就上门来和我大吵了一架,说楚家害死了你母亲。但嫁予将门子弟,其实早该想到可能会有这一天。将来你成亲,也要事先和人说清楚的。留下孤儿寡母固然惨,但只留下孤儿更惨。” 别只能享受将门的荣耀,一旦出事一点担当都没有。 楚俊彦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 第58章 “你舅舅, 虽然叔叔不喜欢他,但其实也不怨怪他。当时楚家遭了难,白家作为姻亲是有可能受到牵连的。他上门来大吵一场, 借此划清界限、明哲保身也是为了白家一家子考虑。咱们都不要去怨怪。” 楚俊彦心头一动, 原来舅舅当年找上门来吵是这个用意。他其实不是想不到, 只是没有去深究。 后来他和叔叔就在老家守孝。叔叔只有一年(九个月)的孝期。一直在家练习武艺,翻看兵书和先辈手札,聆听老家将们的教诲。孝期结束他就去考武举, 一级一级从底层考上来,然后去了北疆。 他是三年孝期(三年是概数,精确是二十七个月)。第一年叔叔亲自教他读书, 后面两年给他请了别的老师。 三年后叔叔送他到京城书院求学。叔叔说京城的文教比边疆,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叔叔没立下不世之功前, 舅舅虽然也让人给他送过钱物,却并不算热情,也没有在休沐日接过自己到家里。 叔叔立大功、封镇北伯的旨意下来, 舅舅才接自己到府上小住, 亲自指导功课。 舅母也是那时才嘘寒问暖起来。 “长辈说的话, 你该听。但自己也要有个判断。因为长辈说的,只是他一己的感受, 并不完全是对的。”楚元继续道。 白尚舌灿莲花, 但楚元也不是拙于口舌之辈。之前只是来去匆匆, 没发现侄儿受白尚影响甚深。 而且, 情感上楚俊彦对叔叔也比对舅舅亲近许多。 “嗯, 我知道。” 楚元端起茶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你表妹这次的事, 你怎么看?” 楚俊彦道:“德不配位,登高必跌重而已。” 门外谢穆宁刚走到,闻言惊诧了一下。转念一想,前世是楚俊彦先在边城成了亲,然后白敏舒再进宫做伴读,另攀了高枝。 所以在楚俊彦心中,是他先对不起表妹的。而且前世他也不知道白敏舒是沾了楚元救过公主的光才得以进宫镀金。 如今嘛,就是表妹对不起他了。而且是沾了他楚家的光,还对不起他。 之前白敏舒去国公府游玩,他在太学消息其实比谁都灵通的。 尤其如今他的地位下降,却看到表妹节节高升,弃他如敝履,那心头肯定是极为不好过的。 楚俊彦这货,他对不起你可以。你要是对不起他就不行。 所以现在,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同情白敏舒。没准还觉得,凭什么我一个人地位下降啊? 谢穆宁站在门外言笑晏晏地道:“叔侄俩说完了没有?吃饭了。” 楚元是坐在榻上的,闻言下床穿鞋,“走,吃饭去!” 楚俊彦站起来看了一眼笑得温柔的谢穆宁。想不到她成了亲居然也可以是这么温柔的。 叔叔是对的,只有这样刚柔兼备的女子才适合嫁入将门。 回校的时候楚俊彦带了绿萝过去,红袖在家管着院子,下半月再换过来。同样的,他放假归家的时候,在学校那边的通房也不跟着回来。 避子汤什么的,谢穆宁没管。楚俊彦他都栽过一回了,肯定不会再栽第二回。 转眼就到了三月三。 谢穆宁坐着曾经坐去云阳侯府那辆马车出的门。至于京兆府赔给她那辆,她放在了谢府。 这是她头一次以镇北伯夫人的身份出席社交场合。不过这回她心态平和多了。 黄秀馨给她做的衣服,简约大方。因为今天要把机会让给那些未嫁的姑娘们。 但不是说她的衣服就不吸引人瞩目了。只不过是从小姑娘的娇俏到新嫁娘的端庄、高贵而已。 黄秀馨对这次的赏花宴寄望很高。 她托谢穆宁找了许多仕女图来看,现在没事就在家设计衣服。给熟客按照其性格、气质以及每年的几次大场合所需,设计一份先放着。 只要熟客来下单,设计稿通过后,立即安排人手开始做。 今天来参加赏花宴的,一共有十二个人穿了高定坊的衣服,基本都是贵女。在这一块,几次下来高定坊已经有了一定的口碑。 黄秀馨更看重的是谢穆宁今天的亮相,希望贵妇们的订单也能跟着多起来。 谢穆宁成亲刚满一个月,今日的衣服依然是红色的。而且本来她就特别适合红色。 下车之后,扣儿上前递上请柬,长公主府的下人唱道:“镇北伯夫人到——” 在场不少之前没见过谢穆宁的人都看了过来。这就是镇北伯宁肯背誓、被弹劾也要娶的那位年轻夫人啊! 容色倾城不说,听说还武艺高强。还是受过明旨褒奖的。 长公主嫡出的玉嬛郡主迎了出来,“楚夫人——”她这个郡主的含金量就比德安郡主的高多了。 太后嫡亲的外孙女,皇帝嫡亲的外甥女。 谢穆宁微微屈膝,“郡主——” “别多礼,快里边请!” “云阳侯夫人到——” 听到来了熟人,谢穆宁便停了一停,“郡主不必特地招呼我。我同云夫人一道进去就是,不用再多安排一人领路。” 玉嬛郡主这会儿确实事情还多,“那就怠慢楚夫人了。” “郡主客气了。” 玉嬛郡主出去了便对云阳侯夫人道:“云夫人,镇北伯夫人在前面照壁处等你。” 又冲云楚、云舒姐妹笑笑,这姐俩都到适婚年龄了。 这是来过的客人,就不用主人家亲自往里带一带以示重视了。玉嬛郡主吩咐一个很得长公主看重的女官领人进去,然后就过去和长嫂一起迎客。 姜曌是她二哥,但二嫂去年不幸病故。所以今天长公主自己也有替次子相看继室的打算。 谢穆宁见到花枝招展的云氏姐妹也冲她们笑得意味悠长的。 云夫人也不见外的道:“穆宁一会儿陪我看看。”侯爷说了,镇北伯如今风头一时无二,能够交好自然是好事。 “好!”谢穆宁笑眯眯的应下。 云夫人也打趣她,“你俩瞅瞅,像穆宁这个气色一看就知道是嫁对咯。所以女人啊,嫁之前一定要看好。” 长公主府的女官也在同赵姑姑说话,原来她们的同一批小宫女入宫的。 这会儿见两位夫人说完了,女官便又上前领路,把她们往后花园带。 后花园被一分为二,中间用一幅幅锦帛拦断。一边是女客席,一边是男客席。锦帛随春风而动,间或可以看到对面的客人。估摸着有人的心也随春风动着。 谢穆宁今日是单独来的,原本长公主请帖上写了让她带上自家子弟、姑娘。 但他们家没姑娘,旁支的都没有。子弟嘛,楚元做主让楚俊彦不用来,他和同窗参加太学上巳节祓除畔浴的活动去了。 谢穆宁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是这一两年不急于成婚。 他也知道如今结亲,不会是什么特别好的人家吧。 之前是公侯府嫡女,一二品大员家的千金对他都青眼有加。甚至尚公主、郡主也不是没可能。如今估计落差大了,他自己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还不如不来呢! 不来基本就代表这一两年无意结亲,也会被近期要结亲的人家排除在备选名单之外。 反正他不来,谢穆宁今天就轻松得很。她就单纯的赏花,看表演。 长公主府的花圃是宫里陪嫁出来的工匠在打理,各种名贵花木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令人感觉春天真的来了。 表演的话是一会儿由到场的青年男女来进行才艺表演。但像谢穆宁这样的,虽然年轻却已经嫁人了,她就只要当纯观众就好。 今天她就是来玩的!各家的夫人、千金看她一脸的闲适都不由艳羡。 要不怎么当初楚俊彦是香饽饽呢。镇北伯府人少事少,头上没婆婆,同辈无妯娌,更没有小妾、通房、庶出子女来添堵。也只有一个侄儿需要稍微操点心。这日子简直是悠闲自在的神仙日子啊。 云舒道:“怪不得先前人人都说穆宁把好事占齐了。我现在也羡慕她了。” “你当时不还呛别人说‘当街遇刺也是独一份的么’?”云楚笑着拍拍妹妹的肩膀,“各有姻缘莫羡旁人,日子都是过出来的。” 今日说是相看,但其实双方往往都是有点默契的了。借这个机会见一面而已。 她们姐妹的未来夫婿,父母亲心头是有数的了。 谢穆宁正弯腰去嗅花香,身后有人道:“小心有蜜蜂蛰你!” 谢穆宁回头笑道:“蜜蜂只蛰没成亲的人。” 萧如斐道:“胡说!”说着过来挽起她的手一起游逛。 “我等会儿要弹琵琶,《十面埋伏》。德安郡主同我配合,她负责舞剑。我们准备找个地方先练习一下,你来帮我们看看?” “好啊。不过你们俩什么时候走这么近的?” “让我弹《春秋花月夜》之类的曲调我是不如人的,所以就选了这首。那要找搭档就不那么容易了。你又不上场,我想来想起就去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其实德安郡主如今还挺佩服你的,就是她提议让我来请你去帮忙看看的。她说你经历过真正的战事,能看出我们欠缺什么。走吧——” 萧夫人正在同云夫人说话,谢穆宁朝她们点点头。 云楚问道:“你们去哪?” 谢穆宁指指萧如斐,“她说上场前让我帮忙看看她准备的节目。” 云楚道:“一起一起。”与其在这里被人评头论足,不如一道去僻静处看她们练习。 她们姐妹也有节目要表演,顺便再练习一下也可以的。 谢穆宁乐得很,反正她是观众。 “还是成了亲好啊!” 第59章 云氏姐妹听说地方是德安郡主找的, 她就在那边等着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德安郡主和穆宁也不是什么大矛盾。骄横是真骄横,但人也算直爽。 路上云舒道:“你们有谁见过白敏舒没?她这辈子怕是都没这么低调过。从抓周起,她就一直很高调。” 谢穆宁道:“抓周怎么高调?” “她爹娘为她造势啊。她抓了一只小毛笔, 她爹就抱着她说‘我儿莫非以后要做个才女’。那种场合嘛, 肯定人人都只会说好听的啊。然后她五岁能诗、七岁能文, 抓周的往事就又被拿出来穿凿附会。” 谢穆宁道:“她们家打造才女名声,图什么呢?” 云楚道:“一开始吧,都以为他家想送女儿进东宫。后来, 也就是楚伯爷封爵那一年,他们家的目光应该就转到你家侄儿身上了。” 谢穆宁心头一动,进宫? 太子今年二十, 白敏舒十四。进宫的话也很合适啊。 但是她如今名声已坏,以后是打算走小白花宠妃路线?或者她还能靠什么事洗白名声? 反正这件事肯定不能让她办成了。 走到半道,遇上一名高贵出尘的宫装女子被簇拥着走过来。 “臣女|臣妇参见公主殿下, 殿下千岁!” 长宁长公主停下脚步道:“都是一群花骨朵啊!起来、起来。看到你们比看到本宫那满园子的花还让人开心呢。” 女官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她朝谢穆宁看过来,“镇北伯夫人也跟花骨朵一样啊, 不过是名花有主了。你们往僻静处走做什么?” 云楚躬身道:“回公主的话, 臣女几人与德安郡主相约想把节目再排一排。” 女官对公主道:“德安郡主方才是要了个僻静院落。” 长公主颔首:“楚夫人, 听说兆慧大师给你和镇北伯合八字了?” 谢穆宁福身道:“公主叫臣妇的名字即可。是外子出面请托的。当时还在问吉期间就出了当街刺杀之事,家父心中不安。外子为免除他老人家的顾虑就去拜托了兆慧大师。大师也是为此发了慈悲。” 长公主道:“本宫还听说他给你们批的是‘合则两利, 分则两伤’?” “是的。当日臣妇一行被二十多个北戎刺客追杀, 高处还有四张□□朝我们射毒箭。幸得姜少尹鼎力相助, 也恰好外子刚出宫门及时追赶上来相救。臣妇算是有惊无险。所以, 说我们合则两利也是有道理的。” 长公主道:“兆慧大师的确是得道高僧。哼, 当初本宫找他, 他还托词在闭关中。算了, 过去的事不说了。那你们去吧。瞧着点时间,莫耽误了。”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云楚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这一次总不会再出差错了。 过些时日她再去找老和尚就是。这回他总不好再找由头推脱了。 能给楚元合,怎么不能给曌儿合? 长公主带着人走远了,谢穆宁看云楚的耳根子都还有点红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就是长公主给姜少尹相中的继室。 云楚脸一时更红了。 谢穆宁笑眯眯的,“不错、不错。姜少尹称得上年少有为了。我听说也就德王世子能跟他相提并论而已。” 不过,德王世子任职于悬镜司,那可是世人眼底不大好的特务机构。 谢穆宁作为武将家眷倒是对悬镜司大有好感,战场情报靠他们啊。但世人大多还是对悬镜司的人抱有偏见。尤其是那些读书读迂了的方脑壳和卫道士。 所以,姜少尹可是许多贵妇心目中的佳婿人选。 要说不好当然也不是没有。嫁给姜少尹,是做继室,比不得原配尊贵。 而且有公主做婆母,头上还有国公夫人太婆母,长嫂也是国公府嫡女。 另外平国公府还有二房、三房。人口众多,关系也相对复杂。 不过,姜少尹是次子,嫁给他不是未来宗妇,要求会相对低些。且公主妆奁丰厚,她只二子一女,将来姜少尹也能分到不少产业的。 综合来说是上佳的一门亲事了。 谢穆宁问萧如斐,“你家不会也跟人有默契了吧?” “没有,我娘说要我嫁到好吃的东西比较多的地方去。” 云家姐妹喷笑出声,萧如斐的好吃也是出了名的。 云舒道:“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萧如斐看一眼谢穆宁,谢穆宁直觉不好。 “我就想找一个肯隔三差五上街给我买零嘴的夫君。” 果然!她要是说楚元是买给他自己吃的,也不会有人信吧? 就是自己,如果过去听人这么说,也决计是不肯信的。 云氏姐妹也附和道:“是啊,楚伯爷真的很疼媳妇儿啊。穆宁好福气!” 呃,这倒是! 萧如斐幽幽地道:“我要是早知道楚叔叔人这么好的话......” 谢穆宁朝她看过去,“嗯?” “我就认他做干爹。这样从小到大他就能常常给我买好吃的了。” “现在也来得及啊,我当下就能做这个主。” 云氏姐妹噗嗤声笑了出来。 “现在我才不干呢。我不要叫你做干娘!” 谢穆宁道:“那可惜了啊,不然你楚叔叔每次买东西还能把你那份一起买了。不过也没事,你爹不给你买,你以后的夫君给你买就是了。” 萧如斐挽着谢穆宁的胳膊猛点头道:“嗯嗯,反正有穆宁你在前头,我就不用怕人单说我好吃了。” 谢穆宁:“......” 她拍拍萧如斐的胳膊,“如果你夫婿也不给你买,你再来认干爹也是可以的。” 四人说笑间,到了德安郡主同长公主府下人要的那个小院。 德安郡主正在里头舞剑,比起那天在云阳侯府与谢穆宁比剑,她的剑法凝实了许多。看得出这几个月是下了苦功夫的。 她转过身看到四人便收了剑过来,“现在开始么?” 萧如斐点头,“嗯嗯,时间有点紧了。我们只来得及排一遍。她们姐妹也要排一下。” “好!” 谢穆宁和云氏姐妹在石凳上坐下,有长公主府的下人上了茶水、点心。 萧如斐抱着琵琶坐下,德安郡主握剑立于场中。 ‘铿’的一声琵琶弦响动,德安郡主也舞起剑来。 谢穆宁于琵琶和琴上都有些造诣,当然是能看懂门道的。一旁的云氏姐妹也能看得懂。 那琵琶在萧如斐个小吃货手上弹的是高亢激昂,大气磅礴。技术上相当的娴熟,出人意料的好。 德安郡主一招一式与之甚为合拍,全踩在了点子上。人和剑都十分的激扬大气! 一曲罢了,两人看向谢穆宁等她点评。就连云氏姐妹也超她看过来。 谢穆宁想了下道:“用在今天足够了!” 德安郡主倒握着剑道:“太后说我比起你少了些东西,是少了什么?” 谢穆宁道:“杀气!你们都没见过血,更没有杀过人。不要说杀人,你们怕是连鸡都没杀过。” 萧如斐道:“穆宁,你杀过很多人么?” 谢穆宁正色点头,“我杀的都是当杀之人。北戎人占我土地、抢我财物、欺我妇女!我对他们从不手软。” 德安郡主恨声道:“我如果遇上了,也一定对他们杀无赦。” 萧如斐道:“我打架不行,但如果能出力也绝不含糊。” 云楚、云舒也正色道:“先祖当初也曾镇守北疆,我们也不会堕了家风。” 谢穆宁看她们没有对自己侧目笑了笑,“这么说吧,如果是我弹琵琶,我们家那口子舞剑,你们绝对可以看到烈烈杀气!” 听她称楚元‘我们家那口子’,这四人都笑了起来。 谢穆宁道:“在边城说话很随意的,不像京城大家都文绉绉的。” 萧如斐把琵琶递给谢穆宁,“你弹一段我听听。” 谢穆宁接过来弹了高潮的一小段,两军决战时之声动天地,金鼓声、剑弩声、人马声都从她指下流泻而出。使闻者始而奋,继而恐,涕泣无从也。 不但技艺高超,战场情景表现得更是好。 萧如斐鼓掌,“妙啊!我之前一直都找不到提高的方向,现在有了。”她抱着琵琶站在一旁就开始沉思起来,间或还拨动两下。 德安郡主有点迟疑,她也想把剑递给谢穆宁舞一段来看。但是两人不怎么熟,甚至还有过小摩擦。 云舒见状道:“穆宁,你再舞一段剑来看看,我们也想看。” 她姐的婚事有眉目了,今天的表演主要突出她。但她们已经演练得很醇熟。这会儿过来是凑热闹,练不练都无所谓的。 德安郡主适时把剑递过来,“给你。” “好!”谢穆宁接过来,挽了朵剑花也是从德安郡主方才的高潮段落开始。 德安郡主看她动作潇洒利落,忍不住手跟着比划起来。 谢穆宁忽然长剑离手往高墙处疾飞而去,几人听到有人落地,然后男子呼痛的声音。架在墙上的木梯陡然缩了下去,一阵杂乱离去的脚步声...... 剑是表演用的,没有开刃,所以谢穆宁并不怕伤人。 但这人就这么从梯子上掉下去,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一点本事没有,还学人家当什么登徒子啊? 云舒恼道:“可恶!”她们既不是大街上耍把式卖艺的,更不是歌儿舞女。岂是容人这么想看就看的? 而且她姐姐很可能嫁给姜二公子,却在公主府受到此等羞辱。 云楚的确是气得脸都红了。 只有萧如斐懵懵懂懂的,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至于德安和谢穆宁,已经在剑离手的时候就提步追了过去,这会儿已经双双跃墙而过。 ※※※※※※※※※※※※※※※※※※※※ 对琵琶弹奏表现的描述参考了百度相关内容 第60章 谢穆宁是剑出手的同时就起身追过去了, 德安郡主慢她一步。 两人越过高墙便看到了,一群小厮正抬着一个胖胖的少年飞奔。后面还有几个从衣着看大概也是哪家少爷。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她们追出来只是不想回头被人糊弄,找个替死鬼就打发了她们, 倒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那个小胖墩应该摔得不轻。 德安郡主道:“我会让我父王找国公府要一个交代。” 这院子是她以侄女的名义要来的, 结果应她之邀来的贵女却受此羞辱。 谢穆宁道:“这小胖墩应该是国公府三房的儿子吧?” 楚元昨晚给她讲了讲长宁长公主府和平国公府的人员特征。 镇北伯府因为从前只有两个主子, 还都是光棍。一个在打仗,一个在读书,所以交往的人家不多。 至于楚家从前往来的人家, 早就在当初差点灭门的祸事中全部断绝联系了。 哪怕有些人事在他封爵后找上门来,痛哭流涕的诉说不得已。楚元都没有再和人走动。 他一个武将,还是因战功封爵、被皇帝给予厚望的武将, 最好就是做个孤臣。 所以镇北伯府走动的人家是真的很少的,谢穆宁都接触过了。 剩下的京城各家权贵,那就轮到要跟谁家打交道了, 楚元再把知道的和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这个小胖墩应该就是他昨晚说的,平国公府老太君的心头肉,三房独子。 大儿子, 小孙子, 可不就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么。 他大伯母长公主在公主府办这样的变相集体相亲宴, 他爬到墙上来偷看贵女。这不是往长公主脸上抹黑么。 小胖墩一行人还没来得及跑远,前方走来了一个谢穆宁眼熟的人。 姜少尹! 姜曌疑惑的看一眼抬着自家小堂弟的几个小厮。他办刑狱久了, 面上自带威仪。 那四个小厮差点吓得把雪雪呼痛的小公子给掉地上。 怎么偏遇上了这位主啊? “回二公子, 小公子不小心摔了。奴才等正要带他去找大夫。” 姜曌道:“找大夫, 是你们这样好像逃命一般?你们四个先抬他就近安置, 请府里的太医赶紧医治。路上走稳妥一点。其余人, 留下!” 他看到梯子了, 再往远看就看到了站在墙边的谢穆宁和德安郡主。 猜到是怎么回事, 他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 今天这样的日子,主人家竟然干出这种事!那回头传扬出去,坊间岂不得议论阿娘办这个宴会是居心不良? 今天是他家嫡出的小堂弟和两个庶出的堂弟,带着国公府几个小厮,爬墙偷窥贵女。 这件事本事就是对这些贵女极大的羞辱。 而且,话传着传着是会走样的! 传出去了说不得就会变成平国公府的几个公子偷窥贵女更衣、午睡之类的龌龊话。 这对他们一干弟兄固然不好,但对被偷窥的贵女们更加的恶意满满。甚至,还会被说成这都不是头回了。 这些年阿娘一直在办这个相亲宴,来过的贵女无数。 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了,等于把京城各大世家全部得罪个遍。人家因为你家的缘故,被市井恶毒臆测。而且这种事是根本没法去解释的。 一想到这个后果,他厉声道:“都给我站好!” 说完他大步走过去,离着几步远就向着二人连连拱手致歉,“表妹,楚夫人,实在是得罪了!请放心,我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好的。” 德安郡主道:“墙里还有云阳侯府的两个嫡女,以及户部萧侍郎的嫡幼|女。我们五个自然不会往外去讲,但你家这个家风堪忧!” “多谢、多谢。我会惩治幼弟等人,向诸位赔罪的。”小堂弟是猪么,惹下这样的祸来。还有那两个庶出的,是嫌平时日子太好过? 尤其里头居然还有他没过门的媳妇儿。这让云阳侯府的人怎么想平国公府? 而且德安说是家风,他真的无从分辨。因为确实三个都是平国公府的公子,不管是嫡出、庶出,都是的。而且他们也不是十岁以下的幼童。都十四五岁了,通房都有了吧。 谢穆宁道:“郡主,我们得及时出去,不然也易引人疑窦。姜少尹,应该是令堂弟刚爬上墙头就被我察觉了。他是被我吓得掉下墙头的。我们方才在里头排练节目来着。” 谢穆宁直接跳到了墙上,德安随后。但后者稍显力有不逮,谢穆宁就弯腰拉了她一把,然后两人一起跳了进去。 那边站着两个国公府庶子见状懊恼不已。 他们要是早知道镇北伯夫人也在,肯定不会过来的。 这些贵女平常一个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人未识。 今天大伯母也不许他们去看,说是还没到时候呢。等过两年他们岁数到了,能入贵妇们的眼了再去不迟。 哼,到时候也轮不到他们的。 他们是庶出,高门贵户精心养的嫡女是不会配给他们的。 他们也没想干坏事,就想看看到底一个个长得多漂亮嘛。毕竟这都是贵女,又不是家里丫鬟,想怎样就怎样的。 他们真没想干会坏人名节逼嫁的事。 这可是长公主大伯母办的相亲宴,传出了那样的名声,她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知道德安郡主在,但只她一个的话,他们是不会被发现的。 原本想着大家轮着爬上去看看的。如果看到了受罚也还算值得,好歹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是还没轮着他们呢。 谢穆宁和德安翻墙进去后,就没理会外头的事了。姜少尹名声在外,相信这件事他会处理好,也会给她们一个交代。 之前那件当街刺杀的案子,其实京兆府的责任只是在户籍管理上。而且是二十几年前的户籍管理出现了纰漏。 他们的长处是破案、缉凶等等。不是针对北戎细作。 军械的线索断了,仅靠二十几具面目全非的尸首要破案的确是很难的。真的短时间就破了,那绝对是找了替死鬼草草结案。 听说如今案件还是转交给悬镜司了。正是那位久仰大名的德王世子在负责。 他和德安郡主一样,也是恨北戎人入骨的。 云氏姐妹和萧如斐一起迎了上来,“是谁?” 德安郡主道:“平国公府三房的那个小胖墩,还有两个应该是庶出的。另外还有几个小厮。幸亏楚夫人发现及时。” 云楚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有三个可能是她未来小叔子,还有几个也是国公府的下人。 云舒也为姐姐不平,国公府也太不尊重人了! 萧如斐吃得圆乎乎的脸蛋也板着。 女儿家的名声是很重要的。如果传出她们出门做客被外男甚至是小厮看了去,是要影响婚嫁的。 甚至还可能有人说是她们不检点。不然人家怎么没去看别人,就来看你了呢? 她暂时还没有姜曌想得那么深远。 德安郡主道:“抱歉,是我的失误。我太信得过长公主府的规矩,所以没有安排人在四周巡视。没想到今天人手不足,他们就那么溜进内宅来了。” 谢穆宁本人倒是对此无所谓。边城民风开化,她除了没跟游杉他们一起解手、洗澡,出战的时候大通铺都睡过的。只不过他们还算照顾她,知道她是富贵人家出身,都是让她睡靠边上,旁边就一个游杉。 她反应那么大,是担心这是出于恶意的偷窥。毕竟京城的人还挺看重这个。 回头编造出些什么出来,让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追出去是要确保事情在可控范围内。 如果姜曌没有凑巧走过来,她看清楚是什么人之后也会找公主府的下人去通知他过来处理的。 这是国公府的责任,而国公府她认得且做事靠谱的就是姜曌了。而且,世子这会儿怕是在场面上不好走开。一旦走开就会被人怀疑发生了大事。 结果那么巧,他就带着小厮从大路旁走过,恰好看到这一幕。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才被小厮从住处叫出来。 听说他不喜欢交际应酬,从小就喜欢听刑狱诉讼的故事。 之前他应该是不耐烦应酬,窝在自己的住处吧。如今人来得多了,长公主或者世子派人来把他叫出来。 那三女都十分懊恼,尤其云氏姐妹更是后悔来凑这个热闹,无端卷进是非里。而且平国公府还很可能是云楚的夫家。 谢穆宁看德安郡主一脸自责便道:“不用担心,我们追出去就遇上了姜少尹。他已经把事情揽下来了。以他的能力,那几个小子和小厮想必都没有机会讲出去。” 云楚看向高墙,他就在墙外么? 姜世子这个联姻对象她是满意的。不然也不会等着他原配这一年的丧期过去再议婚。她的年纪可是跟谢穆宁一样大,今年已经十七了。 谢穆宁又道:“既然事情已经交给姜世子处理,那就不用管了。当务之急,咱们得若无其事的出去。这样这件事才能够船过水无痕的出去。” 那三人一听是这个道理,最好就是船过水无痕的过了。 萧如斐第一个恢复,既然不会走漏风声那就是没事了。姜世子插手了,一定会让这件事圆满解决的。 然后云楚、云舒的脸色也相继好转。 谢穆宁示意萧如斐拿好琵琶,“那我们走吧。” 回到后花园,长宁长公主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她笑吟吟道:“再不来,就要打发人叫你们去了。萧家那个脸圆圆的丫头,坐到本宫身边来。真是看着你就觉着喜庆!来,本宫这里有好吃的!” 第61章 谢穆宁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楚元。 楚元挑眉, “这么荒唐的事都有?”还是发生在堂堂的长公主府。 “其实也还好啦。我要不是入乡随俗,其实根本无所谓的。我以前跟游杉他们出去作战,晚上......”谢穆宁忽然察觉这话题不对, 但是一时也圆不回来。眼前这人怕是不好糊弄。 楚元两手抱在胸前, “你不会还跟他们挤过吧?” 谢穆宁摸摸鼻子, “他们那会儿又不晓得我是女的。” 楚元一脸的无语,“你跟着游杉他们厮混了多久啊?” 穆宁应该非常信任这个游杉才是,就连他在青楼有没有相好的都托这个个人打听。 瑞叔是从他嘴里逼问出了消息, 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消息他认为不会对穆宁造成伤害。 人那是生死之交啊,还不只一个! “两年多,一起出生入死的。不然怎么会我说要去救你们, 他们就跟我去了?” “他们几时知道你是女的的?” 谢穆宁道:“没俩月就知道了。我平时杀敌卖力,也从来不拖后腿。大家举手表决,我就被留下来了。我们其实不经常出去的, 都是有事听召唤。谁有了确切消息都可以做发起人!但平常是游杉居中联络。” 楚元感兴趣的问道:“你们怎么发起召唤?” 他知道城中有这么一群少年,大将军也知道。看他们干得有声有色的,还准备招纳。 结果那帮臭小子说军中规矩多, 他们就喜欢自由自在的。还说如果军中有需要他们配合的地方, 提前吱声就行。 后来还真帮过两回忙。哦, 三回。还有穆宁当发起人,带着人来救了他和岳父那回。 谢穆宁笑道:“你见过城门墙上的红飘带没有?” 楚元想了想, “好像不经意间看到的。” “平常没有, 要是有了就是召集令。大将军亲自和城门将说的, 允许我们去那里挂红飘带。” 楚元道:“那地儿确实挺显眼的啊, 全城最高。也没人给你们发军饷, 你们的武器、马匹哪来的?” “大家伙有钱出钱, 有力出力。我当初入伙的投名状就是十匹快马, 以及跟游杉打了个平手。” 楚元以手扶额,“你们家都没人知道的么?” “就我爹不知道,其他人都不敢说。谁让他不肯把我弄进军营去啊?谢家从来都是我当家的。有群家将还暗中跟着保护我。后来游杉他们知道了我是女的,我就告诉了他们我的身份。那群家将便也参与进来,一起行动。” 谢穆宁看楚元一脸头痛的表情,“干嘛,想退货啊?” 楚元把她拉过来一把抱住,“我以后肯定不能做这么个糊涂爹。” 谢穆宁笑,其实她觉得老爹怕是早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道没有拦阻她而已。 “放心吧,就算你打仗在外,那家里不还有我么。” 楚元笑笑不语。 “哎,说真的,军营里真不能有女兵么?我觉得我干得不比别人差啊。等你以后当上了大将军,把女兵组织起来呗!” 楚元道:“边城的女人本来就少!” 在边城最受人唾弃的行为之一便是纳妾,属于多吃多占。实在是人均一个都不足啊! 谢穆宁想了想,“那等我去了边城,我组织。打外围就打外围。出则为兵,入则为民就是了。到时候我找聂大将军说去!” 楚元算是明白岳父的策略了,真的只有顺着毛摸啊! 他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你今天去长公主府玩得还算开心么?” 谢穆宁点头,“我很开心啊。既然不会造成后患,那就搁下好好玩啊。她们四个我没怎么留意,但至少面上没露马脚。没谁真是傻乎乎的那种。” 这些名门嫡女都是有亲娘从小言传身教的,为人处世都差不了。 楚元道:“你说云家大小姐已经是长公主内定的二儿媳了?” “应该是哦。我之前就想过她比云舒大一岁半,怎么家里没给相看起来。原来是和长公主早有默契了。” 楚元道:“那过几天长公主应该会单独下帖子邀你们五个到公主府去。明面上主客是云楚,你们四个是陪客。但实际上是她亲自出面向你们致歉。事情发生在公主府,又是她夫家的侄儿干的。她无论如何都必须给你们,给德王府、云阳侯府、镇北伯府还有户部侍郎府上一个交代。” 谢穆宁点头,“你不是说他们家老太君把小胖墩当成心头肉?” 楚元道:“公主愿意和你讲婆媳关系,你才是婆婆。她如果要讲君臣关系,当公婆的也得日常给她行礼问安。而且这件事她占理!” 谢穆宁摸摸下巴,“那公主府这会儿肯定很热闹。” 谢穆宁猜得不错,长宁长公主都快要抓狂了。 好不容易把赏花宴圆满完成,她正准备歇息了。二儿子进来告诉她这么一件事。 她就说从前温婉却不失灵动的云楚今天怎么就只剩端庄了。 就连萧家那讨喜的圆圆脸今天都没什么食欲了。 原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二房、三房怎么教儿子的? 一旁被姜曌让下人请来的平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有玉嬛郡主全都变得目瞪口呆的。 本来大家忙活一天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很疲惫。他们都打算歇下了的。老二|二哥忽然使人唤说有急事,他们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要不是老二做人、做事一向靠谱,他们都懒得再过公主|母亲这边来的。 长公主眼睛都气红了,她办了这么多年的赏花宴,众人交口称赞。今天竟险些毁在那几个小混蛋手上了。 她冲平国公道:“人家说平国公府家风堪忧啊!本宫这三个孩子好好儿的,为什么要被这么连累?” 平国公反应过来后也气得不轻。 “公主,当务之急是要给那四家一个交代。好在,这样的事情她们肯定不会对外宣扬。” 世子问姜曌,“首尾你收拾干净没有?” 姜曌道:“他们都被我让人看起来了,至今没有机会见旁人。其他人好办,统统送回老家去,以后都不准再来京城。也严禁他们往外透露任何一个字。但小堂弟怎么处理?还请父亲母亲示下。” 长公主道:“他才是爬上墙头偷窥的那个。如果不处理他,怎么跟那四家交代?本宫话撂在这儿,如果那小混蛋不送回老家去,这件事本宫不会出面的。” 她不得不出面致歉已经够憋屈了。可如果那小混蛋还太太平平的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那四家能善罢甘休? 平国公想起自家老太太对小孙子的偏疼和溺爱,那是他这个撑门立户的长子都比不过的。 顿时他也是头痛不已! “他、他不是已经摔得很惨了么?” 长公主道:“国公爷回国公府商量一下吧。有了章程,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再来找本宫出面。今儿这事如果不是出在公主府,本宫压根不会管。告诉老太太,休想本宫用皇家的威仪去威压那四家。皇家威仪不是这么用的!” 平国公无奈,只得起身准备回国公府。他今晚本来打算歇在这边就不用奔波了的。 世子和姜曌对视一眼,“父亲,我们陪您回去吧。” 世子夫人和郡主留下来劝公主。 等出了房门,平国公小声问姜曌,“曌儿,你小堂弟没摔出什么大碍来吧?” “他肉多,下头又是厚厚的草坪,没伤筋动骨。养十天半月就没事了。” 平国公松口气,肉乎乎的小侄儿,其实他也打心眼儿里疼爱的。等闲的小错也从不严惩。可谁知道他能干出这种事来? “你们小堂弟还小,他都是被撺掇的。就拿那两个庶出的去赔罪还不行么?那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啊。” 实在是老太太那里不好交差啊。 世子中肯地道:“父亲,如果小堂弟只是跟着跑去,没爬到墙上。您这么说可能可以救他。但偏偏就是他爬上去还摔了,还被德安郡主和镇北伯夫人亲眼看到了。这件事要么就是如母亲说的,全部送回乡下,永远不要再入京。要么,您就准备好为了小堂弟对抗德王府、云阳侯府、镇北伯府,户部尚书府吧。这四家哪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平国公闭上眼,就靠一个国公府,怎么去对抗这四家? 公主表明了不会用皇家威仪压人。而且,怕是也压不住吧。头一个就是镇北伯,那年轻人成亲才一月,但疼媳妇儿可是出了名的。 还有德王,自从他妹子被封为公主联姻北戎,又三年不到就被折磨死之后,他们家的姑娘那真的是看得比眼珠子都金贵! 户部尚书虽然只是文官不是勋贵,却也是淮阳大族出身。族中叔伯、兄弟在朝为官者众。平时互相走动,同气连枝。有事,那就是全族一起出手对付外人。 剩下一个云阳侯府,开国时候传下来的爵位。开国爵位传到如今的就那么两三家了,云家子弟还有出息。武将转文职,经过几代也出现了不少后起之秀。皇帝跟前都是挂了号的。 不过云阳侯府与次子的婚事已经八字有一撇了。这一家可能看在姻亲的份上不予追究。但另外三家还是摆不平啊! 一个德王府虽然只是荣誉王爵,但毕竟是王府,也是□□太宗的儿孙。还有那个阴狠毒辣的德王世子,最是宠惯他妹妹了。 镇北伯楚元,皇帝给予厚望的将星! 虽然只是伯爵,分量可重得很! 还有萧氏全族! 第62章 其后平国公府如何为了小胖墩闹得鸡飞狗跳不再赘述。是真的鸡飞狗跳, 老太君为了留下孙子什么招都使出来了。 谢穆宁这几天倒是筹谋着在家也搞场集体相亲宴。咱家也有花啊,这三月不正是百花开的时候么。 虽然肯定品相不及公主府的,但是也可以赏一赏嘛。 她是给自家的下人搞。不过为了防止二女争一夫或者是两男争一妻的事件出现, 她让福叔和赵姑姑事先收集适婚男女仆从、家将的意见。毕竟大家以后还要在一个府邸当差, 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事先都知道对方对自己无意了, 应该就不存在矢志不移的了。 她翻着历书把日子定在了三月十二,这是个黄道吉日。 楚元下衙回来看她兴致勃勃的在筹谋此事不由失笑。 今天下了早朝,姜曌看到他还很有几分赧然。 “楚将军——” “姜少尹——” 姜曌把他们家的初步方案说了。把涉事人等都送回老家, 以后再不回京城,就在那边婚丧嫁娶。 而且姜家会派人看守他们,不得将此事说出去。 楚元也是见过边城开化民风的人, 其实并不是太在意。真敢过分,肯定早被他媳妇儿收拾了。 所以他觉得姜家这个处理还是很有诚意的。 “我没意见。” 姜曌道:“只是小弟是祖母最为心疼的。还请给点时间,让我们把祖母说通。” 楚元便明白过来他在赧然什么了, 都没搞定你说什么说? 他还算客气的,看在姜曌帮过谢穆宁的份上,还拱了下手, “告辞!” 萧彻和德王世子面对这样的处理进程都是直接拂袖而走。 至于云家的人, 那情况和他们不一样。 楚元换了家居服出来, “你们女人怎么都对做媒那么感兴趣啊?” 谢穆宁道:“这也是大事好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要拖到......”赵姑姑那样?那简直是摧残人性。 “说得也是。都安排好了么?” “还没能一一对应。不过应该过几天就理顺了。”她不搞强行指派, 不过想来他们能自己想通, 退而求其次。反正这个过程保密就是了。 楚元顺口把姜曌说的事提了, “现在我们几家都是认同这个处理方案的。只是姜家碍着老太太, 暂时还不能完全实施。而且那小胖墩还在病床上躺着, 不能立即起行。其他人倒是昨天连夜就送走了。我没多理会, 德王和萧彻在给平国公府施压。” 谢穆宁道:“跟德王府和萧家共进退就好了。回老家真的很清苦吗?” “那得看比较的对象。譬如说我们叔侄当年, 京城的一切都被没收了。但老家还有三百亩祭田,这是抄家都不会被抄走的。” 懂了,就还是回去当地主,依然是衣食无忧。跟留在京城什么都没有比是强多了。 她记得楚元三年前又添置了二百亩祭田,现在应该是五百亩了。毕竟是封了爵位,也要让老祖宗也一同分享。 祭田是归长房代管的,但用于祖宗祭祀哪里用得了五百亩田的出产?这个说白了就是给嫡长房的一份不动产。 如果分家的话,这五百亩祭田归楚俊彦,给他就是了! 小胖墩在京城肯定是山珍海味、作威作福,比起来他回去过的就的确是比较清苦的日子。所以姜家老太君觉得他是回去遭罪的。 谢穆宁道:“我们几个都是有靠山的,他们尚且敢拿我们当卖艺的和戏子一样取乐。那些没靠山的姑娘,自然更是被任意欺辱。这种人确实不能轻轻放过。让姜家自己折腾去吧。” 她将府里的事一件一件说给他听,都是琐事,但过日子就是这样,哪能每天都惊涛骇浪的呢? 楚元耐心听着,他喜欢听她说家里的事。这样安稳的日子就是他在战场上一直渴求的。 如果再有一二孩童绕膝游玩,就是他梦中的场景了。 不过,知道穆宁有宫寒之症还需好好调养,他也就不再提孩子的话题了。 倒是那能打动孟太医的好鸟还没有寻到,他再找些人帮着问问。这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实在不行,先找其他千金科名医给瞧瞧也行。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症候。 第二日他就吩咐人去请了京城有名的千金科大夫过府给谢穆宁诊治。 对方把过脉道:“夫人有高人在帮着调理吧?老夫能开出的方子恐还不及这位呢。您啊,慢慢吃着这位的药调理着就是了。老夫告辞——” 谢穆宁忙道:“老大夫不要见怪,是我身边的管事妈妈在帮我调理。只是外子不大放心,才请您过来给瞧瞧的。他这也是关心则乱了。” 一事找两人确实是忌讳,得解释一下,省得人心头有了龃龉。 老大夫惊讶地道:“你家管事妈妈这么厉害的?” “她原是太后宫中的女官。您要是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她这么厉害啊。” 她这么客气的说明情况,老大夫也就不往心里去了。而且对方可能用的是宫里的秘方,比他的方子厉害些也是正常的。 谢穆宁让人给了诊金和车马费,好好的把大夫送出府去。 楚元回来知道后心道:怪不得敢一开口就提到孟太医,这是对自己的方子有极大的自信啊。 他叫来赵姑姑道:“赵姑姑,你不是普通的六品女官吧?” 赵姑姑十三岁进宫,如今三十七岁了。二十四年才做到六品,其实是很慢的了。所以楚元以为她是靠熬资历熬上去的。而且他也打听过赵姑姑,没打听出什么不寻常的事迹。 赵姑姑道:“出头的椽子先烂,我就图个安稳。” 楚元颔首,“姑姑是真正的聪明人!” 赵姑姑笑道:“将军自有将军不得以的理由,您当时是图不了安稳的。所以如今木秀于林遭风摧也只好受着。但当时您阵斩北戎国主的消息传来,就连我这样只想吃口安稳饭的人也觉得痛快。而且,您如果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夫人恐怕也不会钟情于您吧。” 这话说得楚元笑了起来。 赵姑姑退了出去,转身就把这事告诉了谢穆宁。 “楚将军这是给我敲警钟呢,担心我留在您身边别有用心。只要我对您没有二心,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就都无所谓,他都能容我!” 谢穆宁道:“您可是太后赐下的。” 赵姑姑笑笑。以楚将军的本事和地位,就是弄死了她这个太后赐的女官,回头报个病故,那宫里估计还得再赐一个女官出来襄助夫人。 她正色道:“夫人,赵襄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养老。” “别啊,您可别没别的想法。至于夫君,你也别怕他。我给你想了个好法子,他绝计不敢动你的。” “嗯?您说说。” 谢穆宁搓搓手,“那啥,我想让你做我娘呢。” 赵姑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您、您胡说八道什么啊?” 赵姑姑这几天都在跟那八个将被发嫁的丫鬟谈心,给她们分析嫁给家将、家丁的利弊。可她万万没想到谢穆宁这里寻思把她也给发嫁出去。 “我没胡说,我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只是怕你嫌我爹大你十几岁,人又有些粗鲁。可你做了夫君的岳母的话,他每回见你还得行礼。” 赵姑姑道:“哪里轮得到我嫌弃谢将军?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嫁人的事。” 谢穆宁笑眯眯的,“不嫌弃就好。少年夫妻老来伴嘛,年纪大了身边有个嘘寒问暖的人总是好些。膝下再有个娃娃跑来跑去就更好了。” 赵姑姑知道她说的是将来的谢小公子。 “我说的可不只是我以后的儿子,说不定你还能给我添个弟弟呢。” “开什么玩笑,我都多大岁数了?你想要我的命啊?” “我肯定不想要你的命啊。以前从啦没想过,现在考虑一下吧。你看能让夫君向你行礼,这是多大的保障啊。你又不是没见过他被我爹怼得不敢还嘴的样子。” 她老爹是把她嫁过来了,但气其实还没有完全消的。所以看楚元还是经常不顺眼。 赵姑姑道:“您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被太后指给您,是得一直跟随您的。” “等我爹退役,他肯定跟我住一处的。到时候我们可以想法子做邻居,中间把门洞打通。那就没违背了太后的懿旨。更何况到那一日她未必还要限制这些的。” “您还越说越来劲了。我先告退,发嫁丫鬟的事还没处理完呢。” 赵姑姑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谢穆宁低头闷笑,平时不管是跟自己还是跟那些小丫鬟,那大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啊。说到自己身上来了,就从心了。 忽然想起当初她胆大妄为的劝楚元不要自断姻缘,他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反应。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他发了毒誓,要是知道可能就不会这么虎了。也就没有后来的误会与将错就错了。 这会儿楚元正往正房走呢,半道遇上赵姑姑。 赵姑姑屈膝向他行礼,心头却想起夫人说让自己做她继母,以后让镇北伯楚将军向自己行礼。 这个想法,真的是很大胆啊! 亏得谢将军不在京城,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赵姑姑行过礼匆匆告退了,楚元回头看她背影一眼。 进屋问谢穆宁,“赵姑姑怎么刚才看我的眼神有点古怪?” 谢穆宁笑道:“我刚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继母。做了我继母的话,你以后见了她就得给她行礼了。” 第63章 楚元刚喝了一口茶, 为了不失礼赶紧咽了下去。真得习惯他媳妇儿时不时就语出惊人啊。 “穆宁,你还挺热衷给我找长辈!” 谢穆宁心道:那不是看你从小就缺来自长辈的关爱么! 楚元是遗腹子,母亲也在他四岁的时候病故。他是跟着年长十岁的兄长长大的。 少年郎嘛, 肯定有些粗心, 不可能把弟弟照顾周全。 而且他自己也得快快成长, 跟着叔伯练武学兵法,早早支撑起门庭。 后来倒是有了个大嫂,人不都说长嫂如母么。 但那是个时时需要人关爱, 却除了自己夫婿,对别的人都吝于付出感情的人。 楚大哥不在的日子,她就成日伤春悲秋的。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怎么照管, 更不要说关爱小叔子了。 楚元如今私下有时候不自知的会跟谢穆宁撒娇。她就觉得肯定是因为他小时候太缺爱了。 不过这事儿她看破不说破! 她道:“我成了亲之后,跟你合则两利,成双成对的。就愈发觉得我爹一个人不容易。我觉得赵姑姑和他挺合适的, 你看呢?” 楚元想了想,岳父自己有了伴的话,应该就不会成天就盯着女儿、女婿了, 也不会没事就拿他撒气。 于是果断点头, “我觉得可以。但岳父和她不在一处啊。” “所以我想让我爹退役嘛。但是他执拗得很, 而且赵姑姑那里也还没有松口。只好徐徐图之,顺其自然了。” 楚元摸摸头, 那他日后还真得对赵姑姑客气着些啊。这没准什么时候就得改口喊娘了。 谢穆宁趴在桌上, 朝楚元那边靠过去, “白家, 你派人盯着呢吧?” 楚元点头, 既然知道那是毒蛇, 当然得盯防着。 “我听说白敏舒小的时候白尚就刻意打造她才女的名声。云舒说她们以前都以为白敏舒迟早是要进东宫的。可不能让她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楚元不以为然, “太子没那么糊涂。” 谢穆宁道:“有些男人他骨子里是很自大的。以为自己只是享用美色而已,不会被小女人左右了心思。可最后还不是不知不觉的就被摆布了。白敏舒那样的小白花,还是挺吸引男人的。” 楚元想说没觉得白家丫头吸引人。但是再想想,大哥当初不就是鬼迷心窍不肯听叔伯们劝,非得娶白家女过门么。 太子的确是英明神武没错,但万一呢? 真让白家丫头去了东宫,肯定是要报复楚家、报复穆宁的。 谢穆宁继续道:“上医治未病,预防才是上策。等事情都发生了再行阻拦那就是下下策了。而且太子是半君,我们是臣子。怎么好硬拦呢?” 楚元点点头,“是不得不防,白尚太会钻营了。你放心,我让人盯着,不会给她机会去勾搭太子的。” 他本来是想把安插在白家的人手干脆给穆宁指挥,但看她完全没有要接手的意思。这态度和她平日高度的主人翁责任感可是迥异。 她这是要避嫌? 还是让彦儿的态度伤着了,不打算再插手跟他有关的事了吧。那个混小子! 行吧,那他交代下头的人留意。 他其实也在派人暗中查白家的把柄。但白尚为人最是谨慎,短期内怕是查不到。 又过了两日,萧彻和德王世子邀楚元下衙后一起去天香楼喝酒。 德王如今已经不出来管事了,都是德王世子在出面。 他今年二十二岁,比楚元小三岁,但为人十分的精明强干。 不知是不是在悬镜司阴暗的地牢待得多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 萧彻这个读书人一般是不和悬镜司的人打交道的。但这次大家都是受害人家长,就偶尔会凑到一起商量下。 他们是中午约的,楚元就打发楚丰回去同谢穆宁说了一声,免得她等他吃晚饭。 如今他人在京城,若无其他的事就都是回家夫妻俩一起吃晚饭,然后再在花园里散散步。 谢穆宁知道后便让厨房少做两个菜。 楚元下衙后就直接从禁军的训练大营过去天香楼。他算是知道皇帝为什么让他来训练禁军了。 这帮家伙骨子里可是傲气得很,一般的人来镇不住他们。 他们武艺好、家世不错,还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 但是楚元武艺比他们好,战功赫赫。本身就是镇北伯兼三品云麾将军,更是深得皇帝信任。这帮家伙落到他手上,那真是一样都比不过,只有老老实实训练的份。 这几日面貌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挺大的改观,但楚元觉得还不够骁勇。跟他在边城带出来的百战之兵比差远了。 他寻思一会儿问问德王世子,京城附近哪有悍匪啸聚山林,带着这帮家伙去练练兵。 问清楚了,规划一下,再去向皇帝请示。 等他上了酒楼,德王世子和萧彻都已经在了。 见礼坐下,他就看到德王世子手边放着个罩了绒布的鸟笼。他心头一动,朝德王世子看去。 “听说楚将军在找好鸟,我之前淘到过一只。你瞅瞅,看得上就一千两银子让给你了。” 德王世子身在悬镜司,自然是消息最灵通之人。他甚至连楚元为什么找好鸟都知道了,也猜到了楚夫人怕是有跟皇后娘娘差不多的毛病。 楚元喜道:“那敢情好,我领你这个情。” 其实他不会认鸟,但以德王世子的身份肯定不至于以次充好。 “不用客气,我最敬佩楚将军和楚夫人这样的英雄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之前楚夫人当众那么下他妹子的面子,他早发作了。 他这个人一贯就是护短不讲道理的。尤其是家里的女人,他护得最紧。 不过对方也没使阴招,父亲还是抗击北戎的大将,自身也杀过不少北戎人。他了解之后才搁下提都没提轻轻放过。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不想得罪谢朝辉和楚元两人,其实不是的! 萧彻看楚元就看鸟去了便道:“你那鸟搁着回去再看,什么时候学人玩起鸟来了?” 他俩算是师兄弟,平时就熟络得很。这会儿说话自然不会客气。 楚元点点头,叫了楚丰进来把鸟送回去,找个懂行的精心照料。 楚丰提着下楼,一千两银子!是他当初卖身价的几十倍啊。这可得伺候好了! 关键这还有价无市,有银子没处买去。 包间里德王世子开口道:“平国公府的老太君放话要绝食!姜家人拿她没办法。” 萧彻道:“她想怎样?”不是他不敬老,没姜老太君那小胖墩还不至于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姜老太君想在公主宴请我妹她们几个的时候亲自出面来求情。” 楚元嗤笑一声,“这是预备倚老卖老了!” 姜老太君的身份和年纪摆在那里,真出来亲自求情,穆宁她们肯定不好当面拒绝的。 德王世子继续道:“云家要和姜家结亲,不好和我们共进退。如果你们二位同意,我就带话给姜世子:如果没有致歉的诚意,就不要平白劳动长公主殿下!” 楚元点头,“可以。” 萧彻也道:“行。” 德王世子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楚元想了想道:“也不好逼姜老太君过甚,不然平国公府必定记在心上。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样吧,我的意思是小胖墩回老家,倒也不必永世不能回京。十年为期吧!你们看呢?” 那两人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德王世子便安排人去给姜世子传话。 “来,喝酒——” 楚丰拎着鸟笼回到镇北伯府,去问谢穆宁讨一千两银子。 没办法,伯爷一个月只有二百两银子的零花钱,不够啊! 谢穆宁让锁儿给了他一个对牌去账房处领钱。 如今账房处除了每月固定支出,都要见到夫人的对牌才会给银子。 楚俊彦如今再想在外头大手大脚花了就让人上府里来拿钱是不可能了。不过暂时他也是没什么心思去买古董、字画之类的。 府里的财政严格起来,还是他的通房红袖先发现的。 从前她们打着少爷的旗号给院子里添置什么,那都是比较随意的。 如今账房先生直接手一摊,“夫人的对牌呢?” “夫人的对牌?” “是啊,不见夫人的对牌,账房处不能发银子。你想害我赔钱啊?” “可是以前......” “以前是以前,以前这府里没有夫人。” 小丫鬟无功而返,“红袖姐姐,账房说不见夫人的对牌,不给银子。还说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红袖呼出一口气,“知道了。” 少爷去太学读书,如今就住在府里租的院子里,由绿萝日夜伺候。少爷日常的用度也挪过去了。 除非少爷放假归家,不然她们剩下这些人就只有丫鬟的用度。完全不像从前,过得跟这府里的副小姐似的。 想过好日子,那就得跟在少爷身边。可少爷身边只能留半个月呢。 前几天红袖跟小丫鬟叨叨:“夫人穿出去赴宴的衣服真是华美啊,听说一件就要三五十两银子。” 小丫鬟道:“我的卖身银子才五两呢。夫人穿在身上,咱们看看就行。眼睛也被美到了!” “没出息,只要把少爷哄高兴了,还不是少爷一句话的事。” 小丫鬟当时没敢说,她觉得夫人的高定坊恐怕不会给通房丫鬟做衣服。其它客人会觉得掉价的。 红袖也没想去高定坊做,她想买了丝绸、丝线自己仿着做。买东西的钱哪来,打着少爷的旗号说要添置屋里东西,从里头挤一些出来不就有了。 第64章 谢穆宁听说了红袖让小丫鬟去账房处支银子, 要买洒金纸笺给楚俊彦抄《孝经》焚于他亡母灵前。 她嗤笑一声,“我是不想做得不好看,才没有查他们院里的帐。倒是以为我心头真没数?” 这种纸笺不便宜。不外就是虚报账目嘛, 到时候烧了多少谁知道? 楚大嫂生前确实最喜欢洒金纸笺, 也喜欢用它抄经供于佛前, 祈保楚大哥在战场上平安。看账簿往年在她忌日前的确有这么一笔开销。 楚俊彦那小子要表孝心,但这些排场却都是拿着楚元的钱在做。他叔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一贯都由得他。 他呢, 采买上就交给身边的丫鬟去办,也不太过问。确实是富贵人家公子哥儿的做派。 丫鬟慢慢心就大了,账实往往不符。 除了洒金纸笺这一桩, 其他巧立名目的还多着呢。 红鸾、红袖、绿萝、绿柳这四个大丫鬟,跟薅羊毛似的,这里薅点、那里薅点, 估计身家都挺可观的。 她前些日子打发人送红鸾走,让人查了她的东西。 一个只当了三年差的丫鬟,居然攒了大几十两的身家!而且她还有簪子、珠钗、手镯若干。 就算她一进府就是大丫鬟, 也不过一两银子一个月。三年下来全攒着不花也就是三十六两! (扣儿、锁儿拿的二两是因为她们跟着谢穆宁出生入死过, 拿的双份) 再一查红鸾前头两年不过是二等丫鬟, 八百铜板的月例。 这在镇北伯府当丫鬟,什么危险都没有, 还能发家致富呢! 谢穆宁也没没收红鸾的东西, 都让她带着去了庄子上。 真要过问, 红鸾肯定会辩解是少爷赏的。 哼, 就算楚俊彦赏她簪子、珠钗和手镯, 他还能另拿拿那么多银子打赏啊? 红鸾自己也知道, 没有伯府庇护, 或者说她拿着那些银子走出伯府的庄子,都绝没有好下场的。这段时日只要她老实养胎就够了。 反正明年分了产业,楚俊彦的一应开销就都从分给他的产业里走。谢穆宁打算今年就再惯他一回! “让人去问问,给大夫人抄《孝经》需要多少洒金笺?记得问清楚侄少爷惯用的是哪一家的,打发人去买回来送到太学外的小院去。” 赵姑姑已经想明白红袖虚报账目的打算,哈哈一笑道:“我不看不知道。这一个多月了解下来,这府里以前的管理真的有点乱。宫里也有人虚报账目贪污的,但手段可比这高明多了。这府里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男人嘛,心总是粗的。他成天想着的都是排兵布阵,这些生活小节才不会多注意呢。他只要过年的时候看看总账觉得差不离就放开手了。” 等这一年下来,府里添了人口却大幅少了开销,楚将军心头肯定就有数了。 不过,鉴于楚俊彦也跟他叔一样是甩手少掌柜,这板子还打不到他头上的。 但明年分了产业,他院子里的帐就不从公中走了。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他还摆不摆这些排场?还惯不惯贴身大丫鬟? 她那天随意一翻账簿,就发现他屋里的物件总是换得特别勤快。 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数,还是觉得这些小钱就不和把他伺候得舒舒坦坦的丫鬟们计较了。 这幸亏立府才三年,只要把他们那一院的人都分出去,还来得及重新立规矩。不然这府里长此以往还不得处处窟窿? 前世白敏舒嫁进来填房,跟四大丫鬟斗法斗得热热闹闹的。除了争夺楚俊彦的宠爱,肯定还是有经济利益在里头的。 白敏舒也是受过严格培养的,她肯定能看穿这些猫腻。 前世谢穆宁就看穿了,但她和楚俊彦感情淡漠。她也没孩子,才懒得淘神费力呢。 后来‘楚叔叔’过世,她其实已经有了和离的心。她完全没想到白敏舒那么心狠手辣。 楚元晚上吃过酒回来告诉谢穆宁,“平国公府的事了结了。” 他们退了这一步,平国公和姜世子终于对老太太强硬了一回。不再理会她絮叨的‘十年,我还看不看得到我乖孙啊?’ 小胖墩也休养了这么些天了,强行给他打包送上马车。 老太太眼见不能逆转,又闹着要给乖孙带这样带那样。 平国公道:“您干脆把国公府给他装车上运回去好了。一样都不许带,老家又不时缺吃少穿的。母亲,他是回去赎罪的,又不是回去享福。好了,出发——” 老太太还在捶胸顿足,“你们这是要折我的寿啊——” 这都是德王世子的人打听来的,他们席间听了也是摇头不已。 德王世子道:“偌大一个国公府,被一个无知老妇倚老卖老的把持。国公爷那一代是没什么指望了。幸而孙子辈还出了两个能干的。他们家风水还真是好!” 谢穆宁听楚元绘声绘色讲给她听,听完不由笑道:“其实上京的路上我就发现了,你特别会讲故事。你去说书肯定生意特别好!” 楚元舒展了一下身体,“我倒是想有这个闲情逸致哦。对了,过些天我可能要出京一趟,剿匪!快则两三日,慢则四五日即归。” 德王世子那里给提供了三个选择,他选择了最近的一处。 他只带队出去一次,主要就是去看着。省得他们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闹出笑话来。 另外两个匪巢可以回头让禁军的人自己去,这次去过的人带队就行了。 谢穆宁其实很想跟着去的,但也知道训练禁军是皇帝非常看重的事,儿戏不得。虽然她会改装,但万一露了马脚,楚元又得被弹劾。 “我给你准备行装。” 楚元头点到一半看谢穆宁有些拿不准的样子便道:“怎么了?” “呃,那零食要不要带一些?” 看她问得煞有介事的,楚元磨磨牙道:“不用。” “好,都听夫君的。你确定不会想它们?” 楚元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头搁在她肩膀上,“确定不会,我想你都来不及呢!” “你吃糖啦?” “没,我刚从外头回来呢,还没顾得上。不信你尝尝。”楚元把她转过来,低头和她亲吻。 好容易两人分开,他笑道:“看吧,我没吃,是你吃了。” 谢穆宁低头笑,然后指着榻上刚收了尾的衣服道:“这我做的一身道袍,你回头拿给国师。” “好!” “四月初八吴侍郎嫁女,咱们送什么啊?” 楚元道:“呃,你看着办吧。” “那我明天进库房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第二天谢穆宁拿着大库房的钥匙,叫了赵姑姑一起进去。 赵姑姑在宫里见惯了好东西,眼睛毒,这里头万一有被人换过的赝品她能认出来。 福叔自然也是要去的,以前大库房的钥匙是他管着。有需要人情往来的时候,他衡量过两家关系,就从里头拿一样送过去。 福叔拿着一式两份的册子一样一样的给谢穆宁介绍。来历、入库的日子、估价等等。 他年岁日长,楚元提拔了他的长子来当外院的副总管。所以他如今其实没什么事情,只是长子资历还不够,他帮忙镇着而已。事情都是他长子在接手做了。 只等他长子完全上手,他就会荣养了。 他家的宅子就在伯府后面那条街上。两进的院落,很是宽敞。也是儿孙满堂的人了。 他看谢穆宁好像对这个库房里的东西比较感兴趣,也觉着该给她都过下目,就一样都没落下。 有些位置上空了,福叔也会讲明是什么时候送去了谁家做礼物。这些都是有记录的。 谢穆宁今天的事就是进来查看库房。她不好大张旗鼓的说要查,就借着给思淼送礼的机会进来了。 她倒不是防着福叔,这位老爷子既然能得楚元的信任把钥匙都交给他,送礼也让他做主,肯定是有值得信任的。 她是怕楚俊彦换走了什么,弄个赝品在那里摆着福叔老眼昏花没看出来。 慢悠悠的看了一圈,一样不多一样不少。而且赵姑姑一直没有出声说有问题。 也是她想多了,楚俊彦之前都当这些是他的,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怎么会动手脚呢? 她笑着和福叔道:“之前看册子没什么感觉,这看实物才发现夫君还挺有家底的。” 福叔也笑,“是将军和夫人您挺有家底。”他顺势把另一把钥匙递还给谢穆宁,“日后有夫人了,这钥匙就不该老奴拿着了。老奴的儿子更没这个资格。” 谢穆宁不接,“你别给我。” 福叔想了想,“行,回头老奴还给将军。不过这个,您真打算送出去啊?” 谢穆宁挑的是一块玉石雕的石榴,和真实的石榴一般大小。 石榴多子,送给新婚夫妇挺好的。 “看来看去这个最适合。至于我们,不用靠它。” 福叔失笑,也是,将军才不需要呢。 回到正房,赵姑姑道:“楚将军大处不糊涂!” 镇北伯府最值钱的就是楚元拿给谢穆宁保管的那两个匣子,外加今天看的库房里的物件了。 至于平时生活开销被下头的人虚报点账目,他是真没太放在心上。 谢穆宁笑,“金銮大殿上本来给他的就是个小处糊涂的结论啊。” 等楚元下了衙,谢穆宁和她商量,“福叔兢兢业业没出过差错。他离府的时候,咱们一起去送送他。回头他整十做寿,也可以去。” 就把老爷子从伯府送到他自己宅子里。他不缺金银,但这是极大的荣耀了。 “行啊!对了,你的做媒大业完成了没有?” 第65章 谢穆宁道:“第一批八对前两天游园都匹配好了。我已经让账房处给他们每人发了十两银子准备婚事。怎么, 夫君手上有人?” 楚元道:“楚丰那小子期期艾艾给我说看上你身边的锁儿了。” 谢穆宁有些惊讶,“锁儿成天憨吃憨长的,楚丰那么精明能干, 怎么看上她了?” “这就是看对眼了嘛。而且你不觉得他俩还挺互补的么?” 谢穆宁道:“锁儿才十五, 我还不准备就发嫁她。起码还有两三年呢。就她那一根筋的德行, 抱个娃裹了包被里头是顺是倒都说不好呢。” 楚元惊愕的道:“那你还留她在身边?” 他不能忍受自己孩子被这么粗心的丫鬟头朝下脚朝上的抱着。 谢穆宁道:“她给我挡过刀子啊!她这条命真的是捡回来的。” 哦,那是得管到底的。 “咱们儿子以后别让她带。呃,女儿也不行!” “放心吧,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也不敢上这个手。” 楚元道:“平时真没看出来。那扣儿还挺照顾她啊。” “嗯,有一回扣儿受重伤, 是她背着跑了十几里才找到医者施救。当时那傻丫头自己身上也带伤。把扣儿放到药铺的小榻上,她也砰一声就倒了上去。她就是这么一根筋。但拿谁当自己人,就是实心实意的。我至今没敢告诉她当初那个阿轻是细作。她一直以为阿轻是被北戎人杀的。” 楚元黑线, “你以前过的日子......”两个贴身丫鬟都带伤,她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在边城的时候他怎么没早点把她管起来? 谢穆宁缩缩脖子,要不是赵姑姑用老贵老贵的药膏给她涂抹了好多天。让她身上的一些疤痕淡化甚至消散, 估计楚元早发现她也是伤痕累累了。 不过也不一定, 摸着还算光滑, 他晚上又不爱亮着烛火! 谢穆宁把自己挑礼物告诉了楚元。楚元想了想,“呃, 那好像是当初剿匪的战利品。” 他是瞅着寓意好拿回来的。 “这样啊, 那是给彦哥儿准备的?”谢穆宁当时还仔细看过, 不是哪家送她和楚元的新婚礼物。上头也没标注来历, 不过这样的来历也不好往上标注。 “没事, 送去吴家吧。” 谢穆宁私下和赵姑姑道:“连锁儿都有人看上了, 怎么扣儿无人问津啊?” 没道理啊, 扣儿生得还好些呢。 赵姑姑道:“这不奇怪,扣儿如今是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人了。将军年纪不小了,而且楚家人丁单薄。谁都看得出来夫人是会尽快生孩子的。这两三年怕是都离不了扣儿姑娘。夫人,四个二等丫鬟也是跟着您从边城来的。回头一等大丫鬟的空缺是她们补吧?” 谢穆宁点点头,“嗯。”出过一个阿轻之后,她身边的人都是筛查了又筛查过的。 楚元在外书房看到楚丰,想起谢穆宁的话便对他说了。 楚丰想了想,“不管顺着、倒着,只要不掉出来就行。” 楚元看他两眼,“你心是真大啊!你想娶夫人的贴身丫鬟拉近同夫人的关系无可厚非。可锁儿可不是一般的丫鬟,是替夫人挡过刀子的忠仆。你要是日后对她不好,连我都要被夫人埋怨的。” 楚丰搓搓手,“方才其实也是一句玩笑话。大不了小的以后请精细些的婆子、丫鬟看顾妻小就是。小的跟着将军打过几回仗,还是攒了些银子的。小的就是喜欢锁儿姑娘这样一心一意的人。那她如果嫁给我,可不得对我也一心一意么。” “那让你等两三年呢?” 楚丰道:“我能等得。” 楚元想了下,“我把你安插进禁军吧。这次剿匪你就跟我去。” 楚丰正色道:“都听将军安排。”他是家仆出身,禁军那些人一开始可能看不起他。可卫青大将军还是家仆出身呢。 “行,明天就让福叔安排把你的奴籍去了。” 主仆俩说话间,门房送进来一张回帖。 前两天三月十七那天,楚元就把鸟连同拜帖一起送到孟太医府上了。 但到底二十休沐得闲不得闲之前孟太医也不知道,毕竟他是身不由己的人。所以回帖现在才来。 帖子上邀他们夫妻明日未时过府一叙。这就是同意给谢穆宁诊脉开方了。估着还是那鸟立功了啊! 楚元和谢穆宁明日都没有安排,就是在等这张回帖。 翌日午后,夫妻俩带上赵姑姑去孟府。 孟家世代为太医,自家也开了医馆,也算得家大业大了。三进的大院子就坐落在离朱雀大街不远的地方。 他们被孟太医的儿子孟浩领进去的时候,孟太医正在天井里逗鸟。 孟太医见到他们站了起来,“楚将军、楚夫人,里边请。” 看到赵姑姑他微微一愣,“赵襄,你治不好么?” 赵姑姑道:“学生如果有办法,就不会让楚将军来找老师您了。” 谢穆宁有些愣怔,“你们是师徒?” “不是师徒,师生。以前太后让孟太医给二十四司的宫女上过大课。” 那怪不得了,宫里宫女那么多,一个听过课的学生关系说不上多近。不过,孟太医能一口叫出赵姑姑的名字,对她印象应该也挺深的。 旁边厢房就是个药铺的形式,应该是孟家人平时对外接诊的地方。但孟太医是不对外坐诊的。 皇后娘娘未必喜欢和平民百姓共用大夫。 而且孟太医年事不轻了,难得一个休沐日也是想休息一下的。 别说平民百姓,就是达官贵人他等闲也不接待的。 听了赵姑姑的话,孟太医瞪眼,“老夫最不喜欢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病人了。” 赵襄他印象很深,还是小宫女的时候其实就特别聪明,一教就会。但就是要藏拙,要中庸。 他骂过她一次,她说不中庸在宫里活不了多久的。 现在想想她们一起的小宫女,后来是看着看着的少啊。 如果赵襄都没有好的法子,这根本就是自己把身体糟蹋坏的吧。 谢穆宁被骂得讪讪的。 楚元道:“老爷子,那种情况下北戎人打来了总不能丢下百姓自己跑了吧。她和北戎人打着打着滚落河里,又在河里打了一场。当时已经是深秋了。” 听说是这么个情况,孟太医的脸色缓和下来,“原来如此!你这情况比皇后娘娘还严重了啊。” 皇后娘娘不过是被人害得落水,很快就被太监、宫里救了起来。 可这跟北戎人在北方深秋冰冷的河水里打了一场,这是泡了好一阵啊。而且看样子事后也失于调理。 “你坐过来!”孟太医坐到桌后。 谢穆宁乖乖过去,把手放到脉枕上。 孟太医给她两只手都诊过,脸色有些严肃。问题确实有点严重,但也没到赵襄束手无策的地步才是。 只不过以赵襄的本事要彻底调理好,起码得一年以上。这是想找他节约些时间吧。 也罢,楚将军和楚夫人都是为国为民。而且夫妻相守的日子长短也取决于前线战事。能节约些时间自然是好的。 “本来老夫还觉得,给你夫人诊个脉、开张方子就收你那么好一只鸟有点亏心。现在老夫倒是踏实了。以后每旬这个时候过来一趟。” 老爷子说完就开始斟酌着开方子,还有些医嘱直接交代给了赵姑姑。 “你如今也不用藏拙了,把真本事都拿出来。” “是。” “这是药剂的方子,这是药膳方子。这剂药先吃三副看看。” 交代完了赵姑姑,他又对谢穆宁道:“老楚家还等着你传宗接代呢。一定不能再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再来一回,神仙都救不了你。” 那就是还有救!楚元赶紧道谢,“多谢太医!” “去吧,去抓药。诊金不用付了,药钱要给。” 楚元失笑,找大国手看诊,就是诊金费钱吧。 回到镇北伯府门前,门房跑出来道:“伯爷、夫人,长宁长公主给夫人下了帖子。送帖子的女官大人说是赵姑姑旧识,还坐了好一会儿想等等赵姑姑来着。人刚走了没多久。” 谢穆宁道:“那到时候还是姑姑同我一道过去吧。” 赵姑姑过去之后其实并不是跟着谢穆宁,公主府另有地方招待她们。主人有吩咐了才会派人去召唤。要是下人都亦步亦趋的跟着,那天应该也出不了那样的事。 “是。” 拿着药包回到正房,赵姑姑交代锁儿就在屋檐底下用小炉子熬。 楚元侧目,锁儿靠谱么?这药来得可不容易呢。 谢穆宁道:“这种按部就班的事,锁儿做得比谁都好。只要事先告诉她如何如何,她执行力非常高,一点折扣都不打的。” 哦,那还行。 进屋之后,楚元把楚丰的意思,自己对他的安排都讲了。 “以他的资质,不出三年应该就能混出头。到时候好歹也是个官身,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 谢穆宁道:“我就怕他太灵活机变了,那锁儿得一辈子被他吃得死死的。” 楚元道:“你还非得给她找个憨男人不成啊?只要你一日是我夫人,楚丰就一日不敢欺负锁儿的。而且他以后也会死心塌地为你出力。我把他放在禁军里,以后他就长留京城了。你有什么事招呼他也方便。这个人我用了六年,人品还是信得过的。而且他这几年跟着我打仗,多少也攒了些身家。他说以后请人伺候锁儿和孩子就是了,不怕她把孩子抱倒了。” 谢穆宁:“我那不过是夸张的说法。那我试着和锁儿说一说。” 第66章 镇北伯楚元携夫人拜访孟太医府邸其实还挺显眼的。尤其是落在关注他的人眼底。 白尚无意就是关注楚元的人之一! “那个女人子嗣上绝对有难处!”他斩钉截铁地道。 白舅母看他一眼, “她子嗣上有没有难处干咱们什么事?还是先解决咱家自己的事吧。我都多久没有出过门了?” 白尚道:“你可以不出门不是应该庆幸么?我才是那个必须每天出门见人的人。” 每天他都得去上早朝,去衙署,去面对同僚们或调侃、或嘲讽的眼神。 还有人问, “人楚将军就娶个媳妇都被三番四次的弹劾。到白大人你这儿怎么没事了呢?那些言官不是风闻奏事么, 怎么也不参你一本?你跟言官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他倒是希望这会儿有人参他一本, 他还可以去辩驳。 毕竟这一切完全就是捕风捉影。而且福成公主让敏舒归家用的是她身体不好,不能承受繁重的学习的理由。 就是楚元夫妻,也没什么实证可以说自家有过想和他们联姻的想法。当年他还曾遗憾姐姐没把婚事定下就撒手人寰了。现在看来塞翁失马啊。 敏舒不过是年纪未足, 到表亲家里小住。谁家还不走亲戚了?而且他们表兄妹非常守礼的。 但是,那个脑壳最方的刘御史,他回家丁忧去了。 其他的人, 这段时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尤其是谢穆宁当街遇刺之后! 所以,御史们竟然都无视了这件事。 这也是根本不看重他白尚啊。 他细想了一番,还是就让事情这么淡化下去吧。女儿家的名声老是被拿出来掰扯也不是个事儿。 原本他是对外甥放弃了, 已经不中用了嘛。 等楚元有了亲儿子,侄子算得了什么? 但是,如果谢穆宁不能生的话, 那外甥的机会就又回来了啊。 白舅母哼了一声, “你那好外甥, 以前倒是走动得勤快。如今咱们家倒霉了,看到过他一回么?” “那还不是你先给了人冷脸。我就说什么时候不到最后关头, 都不要急吼吼的就变脸。你瞧, 彦儿这不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么?” 白舅母道:“拉倒吧, 府里管事婆子住在育婴堂附近。她说最近已经看到两回谢穆宁去育婴堂了。每次听说都给钱给物。” 白尚挑眉道:“你说她宁可领养个孤儿, 都不愿意让彦儿兼祧?她怎么那么歹毒呢?” “人家领养一个回来, 从小养大, 才和自己贴心啊。彦儿比她还大呢!再说了, 彦儿能不能兼祧,现在同咱们有关系么?敏舒那里你不是都有打算了么?” “我多留条路子行不行?我就单纯为了我外甥行不行?我还不是都为了咱闺女能过好日子。” “行行行,随便你吧。人家去找了孟太医看,那可是大国手,给皇后娘娘看病的。没准什么时候就看好了。”白舅母说着看看厢房。 白敏舒现在就住在父母正房的厢房里,为的是让白舅母监督她。 白尚道:“我跟你说,现在绝对不能心软。” 白舅母道:“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就那么喊‘娘,我饿’,你让我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谁让你生的两个儿子都不中用呢。咱们家除了敏舒,下一代一个都指望不上。老大连门好亲事都结不到,老二也困难。” 白舅母道:“你不那么挑剔的话,我早当祖母了。” “急什么,只要敏舒这一次的事顺利,自然少不了好人家跟咱们攀亲的。” “可、可是敏舒的腰本来就不粗啊。” 白尚道:“还不够!太子爱细腰,这是我费了多大的人情,还搭上了一万两才终于买到的消息。四月间太子会出宫到京郊别苑怀念曾经养在那里,却在最美丽年华就逝去的柳腰夫人。他这次出行就是敏舒的机会。这都三月底了,她还不能瘦到位可不行。” “可每天就给她那么一点儿吃的,万一把孩子饿出毛病了怎么办?” “不是请了大夫天天把脉么?而且也喂了参汤给她喝。你不要心软,你现在心软就是害她,就是在拖她后腿!” “就那么点参汤!” 白敏舒刚回家的时候,心头堵得慌,山珍海味都吃不下。 可现在哪怕有个馒头她都能吃得很香甜。 她回到家足足消沉了三日,直到爹爹进来问她,“为父这里还有一条青云路。只要你成功踏了上去,别说谢穆宁,就是福成公主也得让你三分。就看你敢不敢一试了?”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爹,我敢!你快说,是什么青云路?” “太子爱细腰,这在东宫都是秘密。但他曾经在宫外养过一个腰肢细如柳条的女人,宠爱异常。那女人的腰,两只手就可以完全掐住,两手能围拢的掐法。” 如果不是东宫那老太监欠他大人情,他又舍得花银子,这个消息是决计打听不到的。 白敏舒低头看看自己的腰,虽然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但她的腰估计也达不到太子爱的那个地步。 她不胖,而且身条偏清瘦。但也在正常范围的那种瘦。 “敏儿,事在人为!要不要做,你自己做决定吧。爹总是支持你的!你是爹的女儿,跟那个柳腰夫人可不同。你的身份足以被封为太子良媛。将来就是一宫主位。下一任太子到底从谁的肚皮里出来还未可知呢!” 看女儿被自己说得目光越来越亮,白尚道:“敏儿,好好吃一顿饭,然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白敏舒惊讶抬头,“爹,选秀要到秋天呢,你不会现在就要我饿肚子了吧?” “谁说你从选秀进宫?” 选秀确实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千金都要去。原本他是打算能和国公府定亲的话就定下来,女儿就可以免选了。 但如今女儿被福成公主因为莫须有的事逐归家中,名声大损,负责选秀的官员恐怕不会再让女儿入选。 所以,只能剑走偏锋!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对女儿说。让她知道自己连进宫选秀的资格都没有了该多么难过? 这都得怪楚元那个小夫人! 大家怎么说都是亲戚,何必把事做得那么绝?损人不利己! “可不从选秀入宫,那女儿怎么才能见到太子殿下呢?” 当初她在宫中做伴读,也一次都没见过太子殿下。如今她连宫门进不去,又不走选秀的路子,那是要怎么和太子殿下相遇? “这个阿爹自有安排,你放心就是了。不过,时间剩得不多了,爹爹会为你请一个大夫常驻府上。你今晚就搬到正房的厢房去住。对外就称病,说你母亲要亲自照顾你。” 白敏舒就这么开始了她的减肥瘦腰大业。 一开始,楚元安排的人是真的以为她积郁成疾,到正房养病去了。 毕竟也不可能把手伸那么长,连人家的正房都安排了人。 而且这事,就是正房伺候的人也没几个知道的。 好在,那人还是靠谱的。很快就从厨房的食物以及并没有熬药等蛛丝马迹发现了不对劲。 楚元安排的人是个轻功高强的马夫。他连续几夜都趁夜进了白家正房,终于给他偷听到了只言片语。 消息传回来,楚元沉吟着,“太子爱细腰,忍饥挨饿!” 因为有谢穆宁之前的提醒,他立即想通了其中关节。 这主意还真打到太子身上了! 他匆匆回到后院正房。 谢穆宁正乖乖的喝药呢,见他进来忙问道:“有事?” “你先喝药!” 谢穆宁喝过,锁儿又伺候她漱口。 如今每天熬药,伺候喝药的活儿都归锁儿了。反正锁儿一根筋,如果谢穆宁没有完全执行赵姑姑的交代趁热喝、及时喝,她就会告诉赵姑姑或者楚元。 楚元也渐渐发现她好用的地方了。 她绝不会包庇穆宁,一切都从为她好出发。 他和颜悦色对锁儿道:“你先退下!” “是。” 锁儿收拾好东西,端着托盘退出去。 楚元把事情告诉了谢穆宁。 “太子爱细腰么?” 楚元道:“今儿头回听说。不对,容我想想。” 谢穆宁抱膝坐在榻上看着他,乖巧不出声。 过了一阵楚元道:“我想起来了。我有一回和太子一起从御书房往东宫走,路上遇到一队刚进宫的宫女排成一列靠墙走着。见到太子她们就停下行礼。当时太子的眼一下子就落到了倒数第三个宫女的身上。虽然他很快移开,我还是下意识跟着看了一眼。她的腰就够细的,哪怕是穿统一的宫装都能看到出来。那是真正的弱柳扶风啊!再后来,我在东宫见到了那个宫女。” 谢穆宁看着他,“弱柳扶风,很懂嘛!” 楚元道:“这世间自有百媚千红,我只爱夫人这一种!” “哼!” 楚元站起来,在地板上来回走动,“容我想想怎么破他这一步最稳妥。如果我去禀告太子白尚窥伺东宫,那等于我也就知道了东宫不欲人知的秘密。日后他要是想起这茬要跟我秋后算账......”跟皇家的人打交道,一定得倍加小心才是。 谢穆宁,“那我去透露点消息给太子妃?” 太子妃肯定知道自己枕边人的偏好吧,然后抽丝剥茧就自有人做了。 “你主动进宫?” 谢穆宁摇头,“我们去了孟太医那里诊脉开方,我估着宫里会召我进去问。太子妃时常在皇后或者是太后跟前伺候。到时候我设法透露给她。” 楚元想了想,“那你措辞注意下分寸。” 第67章 消息传进宫中贵人耳多里, 她们再想起召谢穆宁进宫去问还需要时间,倒是长公主府的小宴就在眼前。 而且,这件事只对太子妃一个人说的话, 指向性也未免太明确了。 两日后, 谢穆宁坐车去接上萧如斐同去。 长宁长公主倒没有请她们再去公主府, 而是把她们都请到了自己京郊的温泉庄子上。 萧如斐道:“我们倒没所谓,反正也不仰平国公府鼻息。听说姜家那个老太君越老越执拗,这次的事她居然怪到我们几个头上哦。还说我们咄咄逼人。云楚惨了, 到时候那老太太肯定要迁怒她。” 谢穆宁道:“看姜少尹的样子,应该不会让媳妇儿过得太憋屈吧。只要长公主肯护着她就还好。” 真是糟心得很,原本一桩上好的婚事遇上不懂事的小叔子弄成这样。可姜少尹那样的好男儿, 也不可能因此就放弃了。 云家之前都没有出面,婚事应该是没有出变故。 萧如斐道:“还是穆宁你省事,家里人少事少。”她一边说一边拿起小几上的吃食吃着。 谢穆宁心道:我也不省事! 楚元和长兄感情很好, 而且当初也是他们叔侄相依为命熬过来的,所以他对侄儿感情很深。 自己要做什么也得顾及到他的感情。 萧如斐吃着吃着忽然停了下来,“呃, 听说你去孟太医那里看诊, 没事儿吧?” “有点小毛病, 孟太医让我好好调理一段时日再备孕。你呢,那日相亲宴有没有结果?” 萧如斐道:“哦, 你没事就好。我的事有点眉目了吧。不过我娘相中了一家, 我爹却看好另一家。我爹认为男人处世应建功立业, 我娘觉得一心功业的男人不适合我。他们现在还没统一意见。”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活太累!我娘说给我寻个嫡次子, 不用撑门立户。到时候多多给我嫁妆, 让我一辈子吃好、玩好。我爹好像也有点被说动了。” 谢穆宁揉揉她的圆脸, “怪不得人人都喜欢你, 你这样的日子人人都羡慕啊。” 萧如斐父母双全,以后嫁了人夫妻都不用活得有太大压力,再好好生养儿女。就等着年岁稍大,可以做全福太太了。 “全福太太,我?行,那就承你吉言了。” 赵姑姑坐一旁看她们笑闹,她也觉得萧家姑娘命好!只要嫁人把好了关,一辈子真没什么需要烦恼的事。 一时马车到了长公主温泉庄子的门口,遇上了早一步的德安郡主也下车来。 德安郡主过来和她们说话,如今大家很熟了微微一福就算是见过礼了。 谢穆宁笑道:“郡主,还要多谢令兄让出的好鸟。” “那也是哥哥自己想同楚将军和穆宁你结交才肯的。不过你......”德安郡主也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 萧如斐笑吟吟道:“穆宁没事,只是一点小毛病需要调理一下。” 德安郡主看她一眼,小毛病至于去找孟太医?而且明知找孟太医会引来各方臆测。不过既然谢穆宁这么说,那应该也不是什么治不好的毛病。 “没事就好。” 说话间姜世子夫人和玉嬛郡主已经迎了上来, 今日长公主设宴,是为赏花宴那日的事赔不是,她们态度比那日更加的和煦。 “快里边请——” 云家姐妹也前后脚的就到了。 长宁长公主见了她们几个面有愧色,“几个丫头,那日是本宫安排不周让你们受委屈了。亏得你们当日还忍着帮本宫圆了场子。不然本宫这张脸就掉到地上捡不起来咯。本宫谢谢你们!” 几人忙道当不起。 “我两个弟妹也心怀愧疚,但是我想就不让她们都来了。人来多了,你们反而不自在。今天既然来了我这里,就好好玩一天。这里头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池子。你们可以换着泡。” 几个人对视一眼,长公主不是比气得直接不让二房、三房的人来她的地方了吧?很有这个可能啊。 谢穆宁去年就想买温泉庄子,但京郊的全都有主了,没人肯轻易转手。 今天既然来了,便打算好好泡泡。 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想法,长公主的温泉庄子出了名的池眼多、水质好。 一时众人都换过浴衣到了池子里。 萧如斐高兴得跟着孩子似的在大大小小的池子穿梭。其间是有水中的小径相连的,可以走来走去。 谢穆宁不同她去,她就拉上了德安郡主。 走了几步她道:“穆宁好像有心事。” “我还当你真没看出来呢。”德安郡主道。子嗣是大事,潇洒如楚夫人也放不下的。 谢穆宁自己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应该是有意安放在水里的。 她坐那里闭目养神,旁边一个池子听着像是玉嬛郡主和云楚在说话。谢穆宁听到轻咳两声。 玉嬛郡主把头转出来,“给你听到也没事。就是我娘说。到时候会在京兆府附近给二哥置一套宅子,省得他来回奔波辛苦。” 谢穆宁道:“那挺好啊,姜少尹平时也挺忙的。” 云楚听了自然高兴。这样一来,她连头上两重婆婆的处境都改善了。老太太那里初一、十五去请个安就行。 就算老人家要拿她撒气,毕竟隔了一辈没那么方便。长公主还是护着自己的。 说话间,云舒和世子夫人也过来了。 世子夫人过来挨着谢穆宁坐下,“我那里有几张调理身体的药膳食谱,回头我让人给你抄一份。“ 这里头就她是成了婚的,适合和谢穆宁聊起这个话题。 “好啊,多谢了。”她让赵姑姑看看适用不适用就是了。 “没事,月事不调而已嘛。女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这方面的毛病的。你放宽心,调理身体的时候尤其要放松身心。” “呃,我其实不是在纠结这件事。孟太医相当于给我打了包票的。” 世子夫人惊讶的道:“那你在纠结什么?” 能让当街斩杀北戎刺客的楚夫人发愁,除了子嗣还能有其他事? “是啊,穆宁你纠结什么?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想想办法啊。” 世子夫人无语的看着溜达了一圈回来的萧如斐,这跟你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说得着么? 没想到谢穆宁道:“你们听说白敏舒出宫回家就病倒的事了吧?” 云舒道:“怎么,你还过意不去呢?本来就是她自己德不配位。我看她就是装可怜,你可千万别上当。” 云舒也是当初竞争公主伴读被挤下来的。后来又出来一个位置,但当时她婚事都有谱了,就没再去争取。 其他几人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被公主赶出宫,长公主的赏花宴也给白家下帖子。白敏舒这就是没脸见人,称病躲起来了。 “我原本也觉得她是在憋大招,想对付我。可是我再一打听吧,她一直都不思饮食呢。这都半个多月了!” 萧如斐张大嘴,然后道:“不吃不喝半个月,她要屁辟谷修仙啊?”她一顿不吃都不行的。 谢穆宁道:“她别就这么气死了吧?那别人不说,我们家彦儿心头肯定记我一笔啊。哪怕我初衷是替他出口气。” 众人一想,谢穆宁夫家人少。要是楚俊彦对她极为不满,连像云楚这样从中帮忙避开矛盾的夫家人都没有。 尤其她才传出子嗣上可能不顺的消息,担心楚俊彦的反应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玉嬛郡主道:“楚夫人你莫担心,白敏舒才不会拿命来报复你呢。等大家都不关注她了,她说不准就从什么地方又杀出来了。你不是京城的人,不了解她。她惜命得很呢。”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白敏舒才舍不得就这么死了呢。她肯定想打翻身仗的。 这其实还是子嗣的事。自己可能不好生,如今立足未稳,对夫家唯一的侄儿看重也说得过去。 稍后长宁长公主听女儿说了这件事也问道:“白敏舒半个来月只吃喝少许,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楚夫人说担心白敏舒报复她,就格外关注白府动向。” “关注到人内宅去了。这不是关注,这是监视了。不过倒是符合她的性子。这个人,轻易不要得罪了。” 玉寰郡主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不过嘴上还是‘嗯’了声。 白尚还不知道楚元和谢穆宁已经探知他的打算,并且开始往外透露了。 他让在太学读书的长子找上了楚俊彦。 楚俊彦问道:“表哥有事找我?”没有要邀请人去他租住的小院坐坐的意思,就站在路上说。 “我爹让我告诉你一声,你叔叔陪你婶婶去寻宫里的妇科圣手孟太医瞧病了,并且她近来还去了育婴堂几趟。” “孟太医专攻什么?” “最出名便是当年皇后落水得了宫寒之症,是他给调理好的。太子也是那之后才生出来的。那之后,皇后就一直让孟太医日常请平安脉。我走了——” 楚俊彦愣怔了一会儿,然后脚步匆匆的往住处走。 婶婶去让擅治宫寒的妇科圣手诊脉,还去育婴堂。这背后的讯息太多了! 可他不信叔叔宁肯收养孤儿都不让自己兼祧。 他对楚禾道:“你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上次就被叔叔骂过,骂他都不求证就质问。其实他觉得自己当时并没有质问的意思。 好吧,为了预防婶婶多心这回他也要先求证一下。 他吃过午饭,拿出洒金笺纸出来一笔一划的写《孝经》。这是婶婶派人送来的,她做事一贯周全。 第68章 没多久楚禾就回来了, “少爷,听说伯爷和夫人要领养四个孩子,为另外四房续上传承。这件事府里很多人都知道了。” 楚俊彦停下笔,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同他没什么关系! “那我婶婶去看病这事呢?” “听说是夫人有些毛病需要调理。但之前府里请了京城名医徐大夫上门, 据说是束手无策, 方子都没开就走了。” 都找上孟太医了,问题能不严重么? 不过,妇人病自己做侄儿的, 好像并不适合回去探望。 “小的还听说府里在收集固本培养的药膳方子。” 这个可以想想办法。 至于其他的,不适合他去打听。 楚元临出京前收到楚俊彦让人送回来的药膳食谱很是高兴。 不管用不用得上,这也是孩子的一片心。 楚丰今次要跟他去, 已经提前到禁军营中住下了。如今在外院大书房伺候是是另一名贴身小厮楚俭。 “拿进去给夫人。算了,我自己拿进去。” 他大步进去,谢穆宁正在替他收拾行囊。 “这是彦儿送回来的。” 谢穆宁打开一看, 是誊抄的药膳食谱。 “彦儿真是有心了!回头我让赵姑姑看看适不适合我用。不过,就是不适合,我也领他这个情。至少他懂事了, 你就高兴了。” 俗话说癞头儿子都是自家的好, 用在楚元对楚俊彦身上也是一样的。 她暂时还得调养身体, 生不出孩子。 领养的几个也最好和红鸾生的那个小的一起进门。 再有前面十几年的感情基础,哪怕楚俊彦一度让他失望, 也还是他的心肝宝贝啊。 谢穆宁让锁儿把药膳食谱拿去交给赵姑姑。 “我去长公主的温泉庄子, 泡得好舒服。比上次你带我去的热汤池还舒服。因为, 那温泉是流动的。难怪世人要那么热衷于权势了。顶级的权势, 才会有顶级的享受。” 楚元道:“京郊真的没有还没被权贵圈占的温泉池眼了, 除非哪家出事。” 谢穆宁道:“那以后还会源源不断出生的公主、皇子怎么办?他们的皇庄还不如权贵的能甘心?”” 楚元小声道:“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家出事的。就和上牌桌一样, 随时都在洗牌。” “你活得好清醒哦!” 楚元笑了一下, 看看她正在往行囊里放的衣服,“就几天,不用那么麻烦。带一身换洗的就可以了。在外头没有在家那么讲究。” 谢穆宁道:“带两身吧,你不是说长的话可能要五天么。” 楚元如今贴身的衣物和鞋袜都是谢穆宁亲手做的,他对此很是满意。 眼见谢穆宁还预备了些瓶瓶罐罐,他道:“这也要带啊?” 谢穆宁举起瓶子,“这是解毒的药丸子。中了毒立即服下,再厉害的毒都能有机会延缓发作时间。这个是固本培元的药丸子,受了重伤吞一丸,可以护住元气。虽然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吊命绝对没问题。你记得药丸子必须时时随身各带着一丸。” 楚元挑眉,“哪弄来的?我就去督个战而已。”听起来好像挺金贵的样子。能达到那样的功效,肯定用了不少好药材,而且还得是大家出手炮制。 “前两日国师从宫里出来,打发人叫我上国师府拿的。我婚前他就答应帮我做的。上次要不是那细作及时传出了消息......” 被媳妇儿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好好好,我带上、我带上。” “是随时随地都要带上,你不要敷衍我。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楚元点头,“国师还会做这些?” “他医术很高明的,同时是用毒的高手。不过旁人不知道而已。药材不好找,一共就各得了三丸。” 楚元玩笑道:“你去跟人家讨这么金贵的东西,你给钱了么?”国师那人从来不做赔本生意的啊。 谢穆宁道:“我拿了一万两银子给他收集药材。” 当初四万两银子买那么大一栋地段好的宅子她都心疼,居然直接拿一万两去给他买药! 这一万两是她的私房钱,不是动用的他给的银钱。因为他没给这么多现钱,她又没让他拿过印鉴去银号取钱。 这么一对比,自己就拿着一张药膳食谱进来,完全轻飘飘没分量啊。 “一共就各三丸,你没给岳父留些捎去?我各留两丸,你给岳父捎去。” 谢穆宁一直就记着上辈子她死的时候她爹还活得好好儿的。所以这回,她真把她爹给忘了。不过,后续找到药材还会有的。 她摸摸头,“呃,好。” 楚元用另一个小瓶子各装了一丸放身上,剩下的都放在了桌上。 “国师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 “他还债啊。当年他离开北疆上京奔前程,把我的全部家当都哄走了。当时他就说如果以后飞黄腾达了,帮我做一件事。我就让他制药了。” 楚元失笑,“那是我还没去北疆时候的事吧。你哄你一个小姑娘的钱花啊?” “他是北疆的人,但并不是边城本地的。所以他找别人那么大笔的借钱,旁人不会借给他。” “那你为什么会给他,就因为他跟岳父认识啊?” 谢穆宁摇头,“他是跟我娘认识,好像还有点远亲。后来我娘药石无效,让下人送我去边城找我爹。我那会儿还小,我娘怕下人路上生了坏心,卷走钱财把我卖掉,就托他送我一程。他正好在当地惹了是非,就和我们一起上路。路上遇到动乱,我家下人被叛军砍死或者跑掉。我还跟着他蹲过叛军的大狱,我们当时舅甥相称。” 楚元翘着二郎腿坐旁边,好奇地道:“他惹了什么是非啊?” 谢穆宁道:“好像跟别人家后院的事有关,我娘不可能说给我听啊。不过我娘既然托他送我,肯定是信得过他的人品的。” 楚元笑,“原来你和国师还有过一起蹲大狱的交情啊。后来怎么出狱的?” “他那副长相,又能说会道。连皇上都信他,要糊弄一个叛军首领有什么难的?后来他是趁乱背着我跑掉的。” 楚元轻咳两声,“糊弄这个词不要乱用。”这么听着皇上岂不是也让国师给糊弄了? 谢穆宁点点头,上辈子明章道长没多久就请辞衣锦还乡了。她得抓紧时间请他再帮忙制点药丸子备着。 第二天一早,楚元就出发了。 谢穆宁知道她得习惯送他出门,同时看好这个家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这次还算好的,几天就能回来了。 目送他带着家将骑马走远,她转身往回走。 心头有点堵,谢穆宁抽了剑直接在院中练了起来。 赵姑姑和扣儿、锁儿等人在一旁看着。等谢穆宁心头畅快些收了手,赵姑姑才道:“夫人,红袖姑娘快辖制不住她们院子里的绿柳姑娘了。” 四大丫鬟,一个红鸾被送走,另外两个老实些的成了通房。 绿柳却还只是一等大丫鬟。 大家资历相当,绿柳十分的不服。 绿萝去了小院那边伺候,红袖留下看家,管着那一院子的事。 如果红袖能够大家伙谋好处也就罢了,但买个洒金笺都办不好。平时里的各种待遇更是直落回丫鬟的本分。 本分以外一点都别想有。 想让小厨房加菜或者自己点菜,小厨房表示可以啊,给钱! 想做份例外的衣裳,针线房说,行,给钱! 两处的管事婆子本来就精,只有往自己腰包里捞钱的。哪可能贴钱出来? 早年她们还都多少受过少爷院中大丫鬟的气,如今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种情况下,整个院子的丫鬟都觉得日子憋屈得狠。红袖还要约束这样、那样,二等、三等的丫鬟就在柳腰带领下要造反了。 谢穆宁道:“赵姑姑,你去敲打她们一番。等三十那天彦儿休沐回来,我会让他自己约束一番。如果他还要留着这些人,那她们就得守规矩,不然我就找人牙子把她们卖出去。” 这三个,她还要留着以后给白敏舒添堵的。不能让她们闹大了不好收拾! “是。绿柳如果实在过分了,我让人当众打她手板心。” “你看着办就是了。他们院子里的事不能传出大门去。”不然,外头也要说她治家不严。 “是。” 楚元走了两天,宫里来了消息:皇后娘娘召见! 谢穆宁穿戴好诰命礼服进宫去,还是带着赵姑姑。赵姑姑进宫的腰牌一直就没被收回去。 谢穆宁前几天把白敏舒节食半个多月的风声放出去就没管了,传成什么样任它自由发挥吧。 她也料到会是皇后召见她。一来皇后听到她去求医的传言直接向孟太医求证更方便。二则毕竟皇后才是后宫之主,关心她这样的诰命夫人正是理所应当。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起吧!”皇后一脸慈爱地道。 “楚将军年岁已经不轻了。就是皇上和本宫也一直盼着你们有好消息,皇上甚至因此特地把楚将军留在了京城。本宫细细问了孟太医,也知道了你这个病根是从哪来了。孩子,苦了你了啊!” 谢穆宁道:“赵姑姑到臣妇身边后,臣妇才知道自己以前活得有多粗糙。以后臣妇会好好听孟太医和赵姑姑嘱咐的。” 皇后点点头,“幸好还来得及。不然,让人多难受啊!本宫让人把本宫宫中的小药房理了理,找出不少你合用的药材。你回头都带回去!” 谢穆宁道:“既是娘娘用不上了,那臣妇就不跟娘娘客气了。谢娘娘赏!” 第69章 皇后道:“以后抱着大胖小子进宫来, 本宫赏你更多好东西。你生得越多,赏得越多。” 女官进来禀告,“娘娘, 太子妃请安来了!” 长得比较丰腴的太子妃从外头走了进来,“儿臣给母后请安!” 谢穆宁心道:这样子一看就好生养, 怕是不符合太子的审美吧!不过东宫编制多,大家分工就是了。 太子妃也关切了谢穆宁几句,然后把话题转到了白敏舒身上,“听说你们亲戚家那个姓白的小姑娘出宫之后就积郁成疾,半个多月都不思饮食了?” “是啊,臣妇打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担忧了一阵。” 皇后道:“你担忧她什么?” “臣妇担忧她要是气性太大,把自己给气死了。那臣妇不就背锅了么。到时候臣妇也怕落侄儿的埋怨。" 皇后道:“这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让公主对白家的家风增加了了解。让这样的人在公主身边,那才是祸害公主嗯。她要是敢绝食而死, 就是对公主、对皇家不满。死了本宫都要问她的罪过!” 得嘞,有您这句话就成! 太子妃悄悄看皇后一样,都说知子莫若母。难道母后竟真的不知道殿下好那一口? 她这会儿前来就是怕传言有误, 要听谢穆宁这个说出消息的人讲一讲。现在看来, 确凿无疑了! 皇后又关爱了谢穆宁一番,让人送她们出宫。 领了赏赐出去,是要去做登记的,不然出不了宫门。她派的人就是带谢穆宁去有司做这个的。 谢穆宁后来又让人悄悄打听了一下,不知道什么人把白敏舒节食的消息捂住了,再没人传了。 行, 太子出手了就好! 此时消息肯定还没有传给当事人知晓的。 谢穆宁从皇后那里确实拿了不少好药出来, 赵姑姑看得乐滋滋的。 “这些药材本来就比外头卖的品相好, 又炮制得好。比买的能提升一两成功效的。”看谢穆宁无动于衷, 她补充道:“是这样的好药,夫人都能少喝几回苦药了。” “是么?”谢穆宁这才喜动颜色。 她今天本来想去拜见太后的,太后把赵姑姑给她真是帮了大忙了。 不过皇后说太后在礼佛,让她不要去打扰。改日再进宫请安就是了。 马上三月底了,四月初八要去喝思淼的喜酒。这不知不觉她成亲都要两个月了。 前两天楚元刚走,她晚上都不习惯床上只有一个人了。她已经开始想他了!不知道今天回得来不? 算了,能回来肯定使人报信。这才几天她就这么牵挂,以后几月甚至一两年都不能得见可怎么办? “锁儿,你过来。我和你说个事。” 锁儿应声过来,赵姑姑看着她笑了笑。她莫名其妙的朝旁边一人高的穿衣镜看了看,自己没弄脏脸或者衣服,头发也丝毫不乱啊。 谢穆宁道:“最近府里有八对新人前前后后摆喜酒,你有什么想法?” 锁儿一向不想事的,问到了才想了想,“夫人,奴婢随了好几份礼。”一副挺心痛的样子。 赵姑姑把脸转到一边短促的笑了一下。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放心,你收得回来的。” 锁儿点头,“扣儿姐也这么说。” “知道怎么收回来么?” 锁儿挠挠头,“我以后也给她们发帖子......夫人,你就要把我嫁出去了么?不是要按年纪来的么?” “按年纪来只是为了方便赵姑姑处理。你先跟我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就不用离夫人远了,不会嫌弃我脑子简单就行。” 谢穆宁道:“放心,两个条件都满足的。他不但不嫌弃你,还挺稀罕你的,连着求了两回呢。” 赵姑姑道:“夫人说的谁啊?” “楚丰。” 赵姑姑点头,“听说他入禁军了?”这个人选不错。 “是,夫君说他为人灵活机变,让他去禁军谋一个出身前程。他也说可以等两三年。锁儿,你下去好好想想。你自己情愿与否最重要,楚府满足你这个两个条件的人多着呢。” “哦。” 谢穆宁又特地叫了扣儿进来,“不要影响锁儿的决定。” “是,奴婢知道。” 当晚是楚元走后的第四天,谢穆宁倚在镇上看闲书却总是看不进去。还真得五天才回来啊? 她把书倒扣在床头的小案上,“熄灯——” “行,为夫摸黑也是可以的!” 一听这个声音,谢穆宁掀开被子下床就冲了过去。 楚元赶紧一把把她接住,微退半步卸去她的冲力。 谢穆宁两只胳膊抱着他的脖子,两只脚夹住了他的腰。 楚元抬手在她的臀上一拍,“赵姑姑是不是说过,不要赤脚下床踩地板?寒从脚下生!” “人家一下子看到你太激动了嘛。下不为例!还有,你不准再打我的......” 楚元抱着她往床上走,路过烛台的时候顺便吹灭。丫鬟早被他打发下去了。 谢穆宁伸手摸摸他的脸,“你在外书房收拾过才进来的?” “嗯,这几天都在钻洞翻山的,有点腌臜。” “还顺利么?” “等会儿再说!”都走到床边了,谁还有心思说那个? 过了一个时辰,楚元终于有心思和谢穆宁说话了。 他亲了谢穆宁裸露的肩头一下,又给她拉上被子,“不顺利,我就看着那帮家伙折腾。从收集情报到围剿,都有漏洞。最后还差点让人从后山密道跑掉。一起去的京兆府衙役倒是比他们有经验些。” “京兆府的衙役也去了?” “是啊,那本来是他们的职权范围,我就找京兆尹商量联合围剿。姜少尹带了几百人同我一道去的。他如果放到战场上,应当也是一把好手。不过他志在肃清刑狱,而且长公主肯定不肯。” 谢穆宁道:“这个姜少尹挺难得的。幸亏世子也十分能干,不然他家怕是要不安稳了。” 好在以后她的长子姓楚,次子姓谢,各继承一家。 至于三子,那估计拉开年龄差距了。 楚元点点头,“嗯,姜世子是东宫的铁杆。” 谢穆宁道:“那我当着世子夫人的面提到白敏舒节食半个多月,是误打误撞找对人了。” 她把那日的情形和之后白家的事被人捂住了消息讲了。 楚元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 “皇后召我进宫,赏了我不少适用的好药材。她还说皇上让你训练禁军是为了让你新婚期间留在京城。那你把禁军训练好了,是不是就快要离京了?” “有可能,除非是又给我派了别的在京的任务。” “你太快把他们训练好,那禁军的统领、副统领不得有意见啊?露才扬己,让旁人难做。” 楚元笑,“你就直说想让我慢一点好了。不过没事,之前的正副统领都被撤了,之后的应该是从中提拔。至于之前那俩会不会不满我管不着。这种情形容不得我藏拙。要不满就不满好了,没法子避。不过,不能慢了,皇上时不时都在过问呢。这可是直属他的兵马。而且应该也只是让我起个头就好,后续不会再用我。他不会想我在禁军中威望过高。” “也即是说,你确实一两个月内就可能要离京了?” “这次回京待得算久的了。睡吧,不睡就再战一个回合?” “我睡了。”谢穆宁闭上眼。 小别胜新婚,可不敢由着他的性子和体力来。 这次回来休息了两天不用去上朝,楚元就和谢穆宁在家腻歪。 三月二十九的晚上,楚俊彦放归宿假回来了。这次他把绿萝带了回来换班。 一回自己院子人就得知了红袖和绿柳不睦,院子里前段时间极为不平静。最后把婶婶都惊动了,打发赵姑姑过来让人当众责打了绿柳手心。 赵姑姑当时说的是‘你们的是非曲直我先不论。但红袖是通房丫鬟,管着整个院子。绿柳是大丫鬟,本该襄助她的。有什么意见可以向上反映,而不是纠结其他人捣乱。这就是规矩!我今儿先依着规矩责打绿柳。是非曲直你们回头在侄少爷跟前去分辨吧。” 楚俊彦当即就火了,“你们如今怎么回事?” 从红鸾擅自换掉避子药开始,伺候了他七八年从来没有差错的这几个丫鬟开始陆续犯错。一而再的害他在婶婶面前丢脸。 楚俊彦觉得自己需要理一理了。他换过衣服到叔婶院子里请安。 楚元和谢穆宁在起居室的外间下棋,又是坐的一边。自从上次楚元帮谢穆宁暖肚子之后,他们再下棋都坐的一边。 谢穆宁伸手推推楚元,他有些不情愿的挪到对面坐好。 谢穆宁扬声道:“彦儿进来坐吧。” 楚俊彦进来,问候了叔叔剿匪成功与否,又问候婶婶身子是不是好些了。 楚元就‘嗯’了一声。谢穆宁道:“我得慢慢调养。不过彦儿送回来的药膳方子我吃着不错。” 楚俊彦笑,“那就好。婶婶,听说我院子里的丫鬟又让您不省心了。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们的。” 这事楚元没听谢穆宁提起。他捏着棋子,“不省心的丫鬟直接赶走好了。” 谢穆宁道:“毕竟有那么多年的情分,也不好说翻脸就翻脸。传出去也要说主家太过无情。还是是要给一次改过机会的。不过,那个绿柳的确是不让人省心。所以之前给你挑选通房,我直接略过了她。现在想想,同批的大丫鬟都成了通房,半个主子。就她还是大丫鬟,她不平衡也是难免。” 第70章 楚元一听这话风根本不像是谢穆宁的性子, 不由看了她一眼。见她看着侄儿便也跟着看过去,见他对这话还挺认同的。便知道真正对这个丫鬟优柔寡断的是侄儿。 怪不得穆宁没有直接把人给打发了! 他身边这几个大丫鬟都是些什么货色啊? 当初能做大丫鬟,肯定是表现不错的。结果现在一个个都这样, 他当主人的也是有问题就是了。 谢穆宁继续道:“之前发嫁丫鬟她又不肯出去。彦儿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楚俊彦道:“侄儿想不如......”他算是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了。这四个丫鬟都想做他的通房! 红鸾是采取的换避子药的方式。红袖和绿萝靠老实本分被婶婶提拔。绿柳被落下了十分憋屈,所以如今才有情绪。 谢穆宁道:“不如让她也成为你的通房?” 楚俊彦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不好意思提。毕竟,他十七岁有两个通房不少了。 楚元再次想拿手撑着头! 谢穆宁道:“彦儿,如果绿柳想当通房,这么闹腾一场就可以了,那以后你院子里的丫鬟还怎么管理?这府里的人事还怎么管理?你是不是还在想当初就该让绿柳也当通房啊?” 楚俊彦觉出不对来,“不、不是的。” “我说可以看在你们多年的情分上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不是要让她就此如意。不然,下头的小丫鬟看了,都会有样学样的。你要么能把她教训到以后守本分,要么就好好的发送她嫁出去。就算是全了你们这几年的主仆情分了。”说到这里谢穆宁犹豫了一下, “你不是私下和她也......?她那么有底气跟红袖去抗衡。” 楚元也看过来,你小子把贴身丫鬟全睡了?不是都已经给了你两个通房了么。 “没有、没有的事。”楚俊彦慌忙摆手。 “那你下去处理了吧。”留下两个看起来老实些的给白敏舒添堵也够了。 楚俊彦还是有些舍不得。 谢穆宁苦口婆心地道:“彦儿啊,你想娶才高貌美的高门贵女做正妻。可你有没有为你未过门的妻子想过?这不老实的放身边, 将来就是隐患。” 楚元把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罐, “赶紧回去处理了,别黏糊!明晚回校前把这事办妥。” “是。”楚俊彦退了出去。 谢穆宁两手一摊,“他们情分深,五六年相伴成长。所以我也不好直接给处理了。他这么大人了,连身边的丫鬟都辖制不住。也是太多情了!” 她说着顿了顿,“楚叔叔, 幸亏当初我没听信你的话啊!” 楚元开始听到她又叫叔叔楞了一下, 然后想起自己当初跟岳父说自己侄儿如何如何的好, 肯定是个良配云云。 一时简直被臊得有点无地自容! 半晌道:“他这婚事还真成老大难了啊!” 多情还容易被丫鬟辖制, 学业上暂时也不能有大的成就。一个举人功名估计就能困他许久。 谢穆宁心道:放心,这事我心头有数的! “咱们先把孩子教好了,我才能有脸出去替他说亲。不然岂不成骗婚了?缓一缓吧。” 楚元叹口气,就不该把这孩子放在京城。 福叔说他比别人家公侯府的少爷好多了。可他怎么就不能见贤思齐学学人家平国公的两个儿子? 要不然像德王世子那样也挺好啊! 楚俊彦决定让绿柳回家去,他也知道她老实不了。 他吩咐绿萝,“去账房处支一百两银子,算我给绿柳的嫁妆。” 绿萝看看红袖,后者道:“少爷,如今账房处都要有夫人的对牌才会给银子。您要给绿柳嫁妆银子,那得禀过夫人得到批准才行。少爷不在家,我们过得可清苦了。想点个菜厨房都不让的!” 楚俊彦瞪大眼,“我拿钱也需要对牌?” “奴婢之前想去支银子买洒金笺纸给大夫人抄《孝经》,就被账房先生撅了回来。” “婶婶不是让人送了洒金笺纸过来么,分量比往年的还多些。”楚俊彦说到这里,脸色忽然变了,“你们往年买了多少?” 婶婶没道理会多买才是! 他之前没多想,现在想想哪还有不知道的? 或者之前他不是不知道丫鬟们背着他有些小动作,但觉得都是些小钱。水至清则无鱼,就没有深究。 “你们倒是连给我娘写《孝经》的纸都敢贪墨!”那别的还有什么不敢的? 婶婶的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就是自己把这几个丫鬟的心惯大了,现在看来真的是! 楚俊彦亲自翻看了绿柳的包裹,绿柳的私房钱和首饰同红鸾的有得一拼。 “这样,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你们几个还觉得自己过得清苦?我看是你们是之前过得太好了!” 绿柳跪在地上呜呜的哭。这回再不敢觉得委屈、觉得被薄待了。 楚俊彦道:“还说给你拿一百两做嫁妆。哪怕公中不好拿,就拿少爷我的私房。现在你自己先拿了!也罢,伺候了我这么多年,这些收回来也不好看。就当是少爷我给你的嫁妆了。走吧,今晚就走——” 绿柳被当众重重打了二十下手板心,之前候在路上向少爷哭诉了一番。本以为少爷坚持,自己也可以做姨娘。万没想到落得个被少爷亲自撵出去的下场。还额外什么都没给她,也没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现在名声也坏了,也没个好下场。她忿然道:“少爷,她们也都有份的。凭什么她们做姨娘,我就得被撵出去?” 红袖和绿萝也跪下了,伸手去拉楚俊彦的裤腿。 “少爷......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这两个已经开脸了,肯定不能也这么撵出去。 红鸾已经出了那样的事,绿柳现在也这样。这两个也撵出去的话,这笑话不够人看的! 他对绿柳道:“你拿着这么些银子和首饰,出去也能过好日子了。” “少爷,奴婢的兄嫂容不下奴婢的啊!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吧——” “我会让楚禾送你出去,警告你的兄嫂善待于你。” 绿柳回到家以后,银子、首饰甚至几身好衣裳都被她嫂子收走了,“姑娘家家的,哪有什么私产啊?” 不但如此,后来见楚俊彦果然对绿柳撩开手了。她嫂子还给她找了个年近四十的小地主嫁过去做填房。 过去就吃香的、喝辣的,能说没有善待她么? 那家听说是伯府放出来的大丫鬟,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倒是给了不少聘礼。两下里一加她兄嫂一下子就发家了。她哥后来甚至还纳了妾。当然,后宅也是不太平就是了。 那小地主的年纪,绿柳过去没多久就当了便宜祖母。不过后来她施展手段把人给迷住,自己也生了儿子,日子就真的好过起来。 和原配留下的儿子、儿媳,也是斗了个不亦乐乎。 这都是后话了。 谢穆宁在绿柳被楚俊彦赶出去的时候呼出一口气,对赵姑姑道:“真是情分深厚,送出去帮忙给立个女户坐产招夫,表明自己撑腰的态度谁还敢欺负?要不然,把她嫁给自己信得过的小厮也好啊。” 赵姑姑道:“听说少爷亲自查了绿柳的包袱才赶出去的。之前他还本来还想让人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绿柳带走的。” 谢穆宁无语,一个单身女子拿着银子出去能有什么好结果?这是真不肯替人想,还是觉得给了银子就心安理得了? 楚元也关注了一下这件事是后续,对楚俊彦这个手段相当无语。 四月初七下午,谢穆宁预备去给吴思淼添妆。 楚元道:“你是当婶婶的,你也去啊?” “我以朋友的身份去啊。”她当初就是糊弄白敏舒的,实在不想收她的添妆礼。不够膈应人的! 她正准备出发,福叔进后院来了。 楚元道:“出什么事了?” 福叔道:“太子殿下昨日带着东宫一帮属官去京郊踏青。在他别苑附近的小山坡上遇到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翩翩跳舞。” 楚元和谢穆宁对视一眼,后者道:“然后呢?”白敏舒穿鹅黄色的确还挺好看的。 “然后太子殿下就和属官们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一番啊。听说舞姿极为轻灵动人!平国公世子就高声赞了一声‘好’。东宫洗马朱大人还高声问‘你是哪个楼里的姑娘啊?’” 谢穆宁道:“天啊!”太子殿下也太损了! 不过也是,胆敢窥伺他的隐私,还想制造偶遇把他迷得五迷三道。当他堂堂储君是什么人?他会缺女人么? 福叔继续道:“那少女闻声转过身发现有那么多人看着,当时惊得险些扭了脚。然后拎着衣裙就跑了!幸亏啊,她脸上还带着轻纱覆面,算是留下了一层遮羞布。哦,对了,听说那穿鹅黄衣裙的女子腰身细得不行。” 他口气中满是鄙夷,这样的做派也想嫁进楚家来? 谢穆宁道:“如果太子殿下事先不知道,也没那么多人同行,真的以为是巧遇。其实还是很好的一个邂逅。对太子来说就是一场无伤大雅的艳遇嘛。再了解到身份,知道姑娘看到春色如许,一时动了舞兴,还有他最爱的细腰。未尝不能接进东宫里给个名分啊。” 楚元嗤笑一声,“福叔,东宫有消息传出来吗?”他在宫里还是有些人的。 福叔道:“昨晚太子殿下踏青回去。东宫的人都被叫出来,亲眼看着一个背主的太监被活活杖毙,以儆效尤。” 第71章 “知会彦儿一声, 以后不要再去白家了。”楚元没好气地道。白家曾经好好的家风都让白尚给搞坏了! “是。”福叔应了下来。 楚元想了想又道:“还有咱们府上的芳华苑,翻修一下。” 白家丫头每次过来都住的那里。 “老奴知道了。那将军和夫人对翻修有没有什么要求?” 楚元没有,他背着手看向谢穆宁。 谢穆宁倒是有心把那里给白敏舒和楚俊彦做婚房。但芳华苑和楚俊彦如今住的地方离得远了, 没法子合并到一起。而且现在就开始准备也不妥。 “我没要求,只要和旁边的院落风格能融合就行。家具都换过, 劈了当柴烧。” “是。” 谢穆宁看事态的发展,就知道太子不会明着戳破白敏舒的身份。不然当时也不会容她跑掉了。明面上他也不会为这件事惩罚白尚。他并不想自己的私人爱好被顺藤摸瓜搞得人尽皆知。 但过一段不短的时日,白尚肯定会因为一些公事上的失误被贬官。得罪谁不好,得罪东宫太子,未来的皇帝!那样的人,愿意被你牵着鼻子走? “我要去添妆了,这件事估计接下来一段时日都会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啊!” 知道内情的人会自觉封口,但心头有数。不知道的就会纯当一件桃色事件谈论。 谢穆宁坐车去吴家。吴夫人迎了她进去,然后在分路的地方笑道:“你去吧, 我就不过去了。” 她过去了,谢穆宁到底算长辈还是平辈啊?不去就糊弄着都是朋友嘛。 “好。”谢穆宁点点头,自己往里走。反正也不是头回来了。 吴夫人犹豫了一下又叫住她, “昨天太子别苑附近发生的事, 你知道了吧?” 谢穆宁道:“她恢复得还蛮快的。枉我之前还担忧她气死了,我得落个锅背着。”她也跟吴夫人提过这差事。 除了原就知道太子那个喜好的,大家如今都以为白敏舒的确一开始气病了,然后很快就从中振作起来意图勾引太子。因为选秀可能进不去,就想了这么个不入流的法子。 “你们两府不走动了是对的。” 谢穆宁进去。吴思淼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同龄的朋友可比她多多了, 屋子里很是热闹。 听丫鬟说‘镇北伯夫人到了’, 她笑着迎了出来, “今儿我就叫你穆宁吧。一会儿要是我招待不周, 你就自己找乐子吧。” “没事,我和如斐她们一处玩儿。” 见到谢穆宁,在场的人都笑着和她打招呼,“楚夫人来了——” 谢穆宁一一含笑以对。 今儿萧如斐、德安郡主、云舒都来了。昨天的事一出,她们也迅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事关东宫,大家也不敢公然议论。 德安郡主小声道:“......把她赶出来,真是做对了!” 云舒道:“戴着面纱呢,没准真是哪个楼子里的姑娘。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哪能做那样的事啊?” 萧如斐拿了桌上的豆沙卷吃着,“修仙这种事反正我做不了。”打死她,她都不愿意减肥的。 谢穆宁问云舒,“你姐姐的事预备定下来了?” 她们前些天从温泉庄子回来,外头就传长公主的二儿媳必定在那里头出现。 谢穆宁已婚,第一个排除。 德安郡主有可能,德王世子如今也是手握大权。也许长宁长公主会替东宫拉拢德王世子这个悬镜司的后起之秀。不都说等这一任掌镜使下去,就轮到德王世子了么。那可是实权位置! 萧如斐也有可能,她爹是户部尚书,朝廷的钱袋子。萧氏一族人才济济,在文官中极有分量!而且那天长公主当众表现得对萧家千金很是喜爱。 不过最可能的还是云楚!云家可是去了两姐妹。其中之一雀屏中选是最为可能的。云阳侯府人丁兴旺,族中子弟也甚为争气。 这几个人关系好,那天还一起排练节目来着。所以其中之一是主角,长公主请了另外几个做陪客也说得过去。 但今天添妆,云楚未至大家就明白了果然是她。 只有亲事要定下了,怕彼此冲了喜事才会不亲至。她的添妆礼是云舒带过来的。 云舒点头,“就准备要开始走三书六礼的流程了。不过肯定比你和楚伯爷慢多了。” “我们情况不同,我夫君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打发出京了。不说慢才代表婆家重视么,那就慢慢来呗。” 整个添妆的过程很和谐,大家说说笑笑的就过了。 回去的时候,萧如斐挽着谢穆宁的胳膊道:“你说白家怎么能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把下限给人看呢?我爹昨天很是为白家的列祖列宗不值啊。那家祖上也是曾出过大儒的啊!她如果想进东宫,一开始就别三心二意的。下半年选秀,凭着从小打造的好名声和家世,一个太子良媛跑不了啊。如今搞得自己这么狼狈。以后大概只能离京远嫁去不知她根底的地方了。” 在京城贵女心底,像谢穆宁这样嫁到京城算是人生赢家。如果被迫离京远嫁,一辈子都回来不了几次,绝对是走下坡路。 “你不是从小就不喜欢她么?”谢穆宁道。 “可看她被她爹坑成这样,还是有些物伤同类。就感觉我爹娘太好了。”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在当下的世道白尚不把心思放在督促儿子读书上进,只一心想让女儿靠婚嫁上进也是有点奇怪了。 就是两个儿子注定没大出息,他年纪又不大,还能指望孙子呢。这样,诗书传家的家风也能保得住。白家祖上那位大儒,棺材板都快盖不上了吧。 不过,萧如斐的话谢穆宁不能苟同。 “她又不是扯线木偶。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想攀高枝,然后又不坚定。” 萧如斐想了想,点头。可不是么,从楚俊彦再到那个国公府的孙少爷,然后太子......目标倒是越订越高!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爱慕虚荣,总想借别人的势。女子想高嫁没有错,夫荣妻贵嘛。可是你不能今天想着这个,明天又想着那个啊。而且,还全戳脱了。 走到马车跟前,谢穆宁冲她挥挥手,“明早见!” 她们是来女家送嫁,一早就要过来了。 这件事楚俊彦在太学也听说了。太子带着东宫属官在别苑附近白看了一只歌舞,都不知道是哪个楼子里的姑娘大胆的跑到太子别苑附近的山上跳舞。 据说好些个东宫属员都很遗憾没问到那姑娘到底是哪个楼子里的,不然也能公事之余去捧个场。 那舞姿、那身段,绝了! 虽然面覆轻纱,但也能看出来是个绝色美人儿。 还有人准备一个楼子一个楼子的去找找看,看那是哪家的花魁。 开始楚俊彦没走心,听过就过了。不过就是个想以不正当手段攀附太子的。 他最近情绪都不怎么好。四个陪伴多年的贴身丫鬟,他原本以为都是对他贴心贴肺的。 结果都是为了他的钱! 和那些看他身份变化了就再对他冷淡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是个丫鬟,已经赶走了两个,对剩下的两个他的心肠也淡了。再不复之前刚开脸之时的喜爱和心疼。 福叔派去的人到了租的小院告诉他:那女子是他表妹白敏舒!将军让他以后不要再到白家去了。 楚俊彦如遭雷击。表妹的舞是从小苦练的,很动人。鹅黄色的衣裙也是她平素最爱穿的。 无风不起浪! 而且以舅舅和表妹的心性,国公府的路子断了,又想攀东宫的高枝,未必不可能。 怎么、怎么能这么不自爱呢? 想进东宫,你走正规途径啊。这样进去,就是得宠也要被人轻视吧。 楚俊彦一路走到表哥白襄垣的学舍想要问个明白。他知道叔叔不会骗自己,但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也许,叔叔搞错了呢? 白襄垣打开门看到是他,“哦,稀客,进来吧。” 白襄垣住的是四个人的院子,就里外两间,不带下人房。书童就在他屋里用几个箱子铺上被褥将就一下。白天再收起来。 楚俊彦看他若无其事的,心头稍微安稳了些,“听说表妹病了有日子了,好些了么?” 白襄垣看他一眼,近来这个表弟别说去白府,连他这里都绝迹了。今天突然冒出来原来还是为了妹妹。 “她从宫里回家就病倒了,不思饮食。为此爹特地请了个相熟的大夫住到家里给她调理,我娘也把她接到了正房亲自照顾。我们兄大归家想去探望,爹说妹妹爱美,不想病中憔悴的样子被我们看到、记住。我妹那人你知道的,很有可能。所以我们也没有坚持。” 楚俊彦越听心越沉。八成是真的了! 舅舅怎么能让表妹去做这种事?这是连他娘的名声都要受连累的啊! 白襄垣觉得妹妹都让公主赶回家了,那表弟也算是个不错的对象了。何况她一直也喜欢表弟的。于是道:“要不,你去看看她?兴许这次我娘不会再拦着了。” “表哥,你这么大个人了。平常在家完全都不为舅舅分担吗?但凡你稍微争气些,舅舅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啊?你来太学不能就光知道读书啊。” “你在说什么啊?” 楚俊彦心道:这两天同窗们议论纷纷的,在太子别苑附近小沙坡上献舞的女子就是你妹啊! 书呆子,只知道读书,又没读出什么名堂来! 楚俊彦没再多说。表哥现在不能回府。就让表哥归宿假再回去吧。 ※※※※※※※※※※※※※※※※※※※※ 明天起取消下午三点那一更哈。五更有点忙不过来。 第72章 楚俊彦转身走了, 他知道表哥不会为了他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请假回家。表哥最爱学习了,不会无故缺课的。更何况明天就是初九了。 他一路走到课室在自己的位置上走下。明天初九,他也明天回家去再问清楚些。 而此时还在吴府喝喜酒的楚元和谢穆宁正在凑热闹。 谢穆宁津津有味的在屋里看着吴思淼上妆。她自己成亲那天前半场浑浑噩噩的就过了, 这会儿看别人的热闹倒是兴致勃勃的。 楚元被吴宥拉出去帮忙拦门去了。 他女婿是禁军的小头目,带了一帮子营里的弟兄过来。一副要抢亲的样子。 可不能让他们轻易得逞! 吴宥俩儿子和家丁根本不是那么一群人的对手。 禁军的人起哄着要往里闯。结果看到楚元走出来, 打头的两个立即怂了,“楚、楚将军,您亲自拦门哪!” 身后的人没看到,还在推攘他们,“快点啊,你俩堵门口干啥?” 那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把门让了出来,后头的人麻爪了。 “楚、楚将军!” 楚元道:“一个个是来迎亲的还是来抢亲的?想让人看到了说我们禁军是活土匪啊?都给我斯文点——” “是。”门外的人齐声应道。 新郎官朝楚元拱手,“将军,今天是我的好日子, 一会儿我多敬您两杯。” 楚元挥挥手让到一边,“进去吧!”两边都请了他,他和穆宁在这边吃过送亲酒, 还要过去男方那边继续喝迎亲酒的。 吴宥本来就是请他来给新郎官一个下马威而已, 并不是真的拦着不让人进。 果然,这群人再进去言行就斯文了许多。 楚元也跟着他们一道进去,看谢穆宁两眼放光的站在新娘子门口跟人要催妆诗他有些好笑。 新郎官自然带了能作诗的伴当来。军中有文书,他也有文人朋友。 楚元听到禁军有两个家伙交头接耳,“这拦门的是谁啊?老耿那么大个个子想冲进去,居然差点叫她出来推了个趔趄。这简直就是一头胭脂虎嘛!不过, 长得真好看啊!可惜就是头发都梳上去了。不知便宜了哪个家伙!” 另一个同伴见楚元走过来, 看到他的眼神反应过来拦门的是谁赶紧猛咳两声打断同袍的话。 楚元从身后屈指敲了那人后脑勺一下, “萧旗, 知道是有夫之妇,还在这儿议论?” 前方催妆诗已成了六首,谢穆宁笑着把门让开。她走过来站在楚元旁边,“夫君,你是来送亲的,还是来替人迎亲的啊?” 方才挨敲的萧旗楞了下,然后没口子地道:“将军和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天造地设、天造地设!” 楚元道:“给我闭嘴,该干嘛干嘛去!” 方才被谢穆宁推开的老耿咋舌,“原来这就是当街斩杀北戎刺客的楚夫人啊,果然是女中豪杰。” 萧旗小声道:“这么烈的胭脂虎,果然也只有楚将军才降得住!” 吴宥的大儿子背着妹妹出来了,新郎官作势去抢。 一群人哄哄闹闹背着朝外头跑去了。 谢穆宁当初是谢威背的。 楚元拉住兴冲冲跟上去的谢穆宁,“你怎么对别人的婚礼这么感兴趣啊?” “我那天好像稀里糊涂的就到楚家了。” 楚元转开头去笑,“当时哭嫁你都没什么反应,倒是岳父眼眶红了。后来你被赵姑姑推了一把才意思意思干嚎了两声,我看他都想骂你‘小没良心的’了。” 谢穆宁道:“我那天,有点恍惚!算了,这会儿出去也是哭嫁仪式,我们慢慢走出去送思淼一程就好。然后再去吃送亲酒。我就觉得奇怪了,新娘子居然自己的婚礼上都不能坐席的。” “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规矩啊!” 两人落在众人后头,并肩往外走。 果然等到他们慢悠悠走到二门处,正好赶上一群人簇拥着新郎新娘出来。 娘家的亲朋送到门口,只吴家两个儿子骑着马送嫁。 吴宥和夫人站在门口,吴夫人还恋恋不舍的。 “行了,反正就是嫁去孩子舅舅家,走动起来方便。” 吴夫人哽咽道:“不就是图这个么。” 楚元两手抱在身前,看着低声抚慰妻子的吴宥。然后又偏头看看身侧自家媳妇儿。 二十年后,他们闺女往哪家嫁才好方便走动呢? 他媳妇儿那么虎,自己出阁都没哭,到时候嫁女会不会哭? 那边吴夫人稍好些了,和吴宥一起招呼众人入席。 谢穆宁啧啧道:“两边的酒,新娘子都吃不着。” 楚元轻拍了下她后脑勺,“除了你,哪家新娘子在今天还能惦记吃酒?” 谢穆宁想了想,“我好像也没惦记。” “那不就结了。走,入席!” 两人走到摆酒席的地方才分开,一个去男宾席,一个去女宾席。 谢穆宁还在找着自己的位置,云阳侯夫人抬手叫道:“穆宁,这边——” “哎,来了!” 过去坐下,席上都在讲嫁女儿的话题。谢穆宁觉得同她没什么干系,她就认真的吃着,然后分心听人讲话。 众人都在恭喜云阳侯夫人即将喜得贵婿。 云夫人笑眯眯道:“大家都会有的。” 萧夫人道:“姜二公子那样的能干女婿,多少年才出一个啊?” 好在她家不求能干的,就图知冷知热会疼人的。 萧夫人看一眼谢穆宁,楚元倒是个既能干又会疼人的。可惜上战场是不一定回得来的,他们楚家差一点都快死绝了。 谢穆宁不知道姜曌原配是哪家的。但既然大家不忌讳在席间谈及,那应该没在席上。 云夫人道:“你们还别说。二十出头这个年岁的,倒真有几个好的。我家女婿兄弟俩,然后德王世子,还有......”她的手放在兀自优雅吃喝着的谢穆宁肩膀上。 “对对对,还有楚将军!不能因为人家成名早,就把人家排除出这个行列了。” 勋贵喜欢称呼楚元楚伯爷,但其他人还是叫楚将军多些。 谢穆宁抬头,“萧夫人,您这提到的都是有主的了。对有女待嫁的夫人们来说提也是白提。咱们不如来说说二十岁以下的年轻儿郎?” 反正她现在的身份和这些夫人们是一样的,那就可以大大方方谈论。 她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静默了一下才有人道:“这四个人都是二十啷当岁就名动一方了。如今,还真找不出和他们几年前能比肩的人物。” “所以说,还是长宁长公主福气最好啊!” 两个儿子都能干,而且与东宫的关系甚好。 今天长宁长公主没有来,是世子夫人来的。不过她头上有婆婆,她坐的是年轻媳妇儿那一桌。 众人看看年轻得跟花骨朵一般的谢穆宁,在她们这群人里真是娇嫩得让人羡慕。不过啊,这人都有不足。听说她在子嗣上甚为艰难。 也就是她命好,头上没婆婆催着纳妾生子。 谢穆宁看话题没在她头上了,便又低头吃喝。吴家宴席做得不错,她吃得很满意。嫁闺女,那和她离得着实太远了,不关注。 至于二十岁以下有没有青年才俊,那与她无关。 十五岁左右的好姑娘也与她无关。反正楚俊彦的媳妇儿她早帮他锁定白敏舒了。他们彼此相爱,就是为民除害! 云夫人等人看着认真吃东西的谢穆宁。一开始众人听说是边城来的,而且还亲自上阵杀过敌。都先入为主觉得怕是个粗鲁女子。 可人来到京城,品貌出众,官话比谁都说得溜,礼仪规矩半点不差。琴棋书画这些上头的造诣也丝毫不比她们精心教养的大家闺秀差。 再一打听,知道她爹聘了流放到边城的世家女、世家妇给她当老师。这倒是以极小的代价获得很高的资源啊! 散席后,因为还要去男方那边,楚元便带着谢穆宁告辞了。 谢穆宁道:“这会儿过去还早吧?” 花轿要绕了又绕的,绕半天才到夫家。然后将新娘子送入青庐等待黄昏时候拜堂。 婚者,昏也! 楚元道:“那咱们走一走,赶在行礼的吉时前到方便观礼就是了。” 夫妻俩便在接上闲庭信步一般慢慢逛着。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街边的人涌了过来避开马匹。 楚元把谢穆宁拉到身边。自己上前一步,隔开她和人群,省得她被冲撞到,然后他凝目向路中央看去。 京中若无急事,不得跑马。 谢穆宁也看了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了德王世子和姜少尹。 “他们?” 楚元道:“联合缉捕,原来就在今天。” 谢穆宁恍然,她当街遇刺已经过去足足四个月。街上警戒力量强了很多,但很多人还是觉得出行不够安心。对京兆府和悬镜司的破案进度不满。 哦,不对。案子是早就破了,行凶的是潜伏多年的北戎细作嘛。 但这样的结论是远远不够的。不抓出一帮潜伏的北戎人,朝野都会不满意的。京兆府和悬镜司这几个月可没少挨骂。 谢穆宁道:“花轿没遇上吧?”毕竟是一辈子一次的事,撞上这等凶煞之事还是难免心头不顺。 “蔡家在京中还是有根基的。至少方才在路上能提前得到消息,临时改动行进路线。” 谢穆宁看不断沿街有两府衙役汇入,被抓出来的北戎人还不少!这是把那一条线上的都顺藤摸瓜抓出来了吧。 围观民众个个振奋,还有人扔东西去打砸北戎细作。 “这么多,可真猖狂!” 楚元失笑,“不是你跟皇上说的,咱们的细作在北戎也挺猖狂么。走吧——” 第73章 谢穆宁和楚元初八晚上挺晚才从蔡家闹完洞房、吃完酒席回来。 楚元是告假去的, 蔡家在禁军根基深厚,当日不少人告假去了。席间很多人都在谈论抓出那么多北戎细作的事来。 这样一下子抓出四五十个细作,还是很振奋人心的。 马车上, 微醺的谢穆宁靠在楚元身上,“两边席上都在说你们四个是一时之选!” 既然是谈论抓细作, 自然少不了说起德王世子和姜少尹了。 然后姜世子和楚元又再度被提及。 楚元扯扯嘴角,“以前很少有人把我和他们一起提及的。” 成个亲,大家都想起原来他也是年轻人了。 他叹口气,“以前彦儿倒是经常被人提起,说是年轻一辈里比较出众的。其实这些也是看家世。” 那倒是,那三个人身上都有皇家血脉。楚元虽然只是伯爷,但谁都知道他前途不可限量。 谢穆宁道:“等他中举了自然就回到众人眼中了。走科考的路子是要慢一点的。” 第二天楚元又早早上朝去了。不过回来的挺早,申时下衙,他申时二刻不到人已经在家里了。 这也说明禁军的训练上正轨了。 差不多他前脚到家, 楚俊彦后脚就到了。 “叔叔、婶婶,我回来了!” 楚元坐下来,“你表妹的事知道了, 说说你的想法。” 楚俊彦站过来, “我舅舅太糊涂,太急功近利了。表妹也实在是不自爱!” 谢穆宁道:“他们这事儿要是做成了,就能被传为美谈的。很多事情,就是只看结果。” 当真给白敏舒做了东宫宠妃,提携家人那是一定的。说不定楚俊彦都能得到提携。她要争,前朝就得有有能力的亲眷。她自己两个哥哥靠不住, 等她爹老了那不就要靠表哥了么。 真那样, 楚俊彦恐怕又是另一副嘴脸了。 果然, 谢穆宁的话音一落, 楚俊彦脸上当真出现一缕失落。他内心深处其实很认同谢穆宁所言。 楚元转头端茶,他以前还真是被侄子的表现给糊弄了。没想到他义正辞严的表象下,内心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穆宁倒是很了解彦儿一般! 谢穆宁道:“那么彦儿,你现在来找我们,除了请安,还有什么别的想法没有?” 楚俊彦看看叔叔,“叔叔,这件事的后果严重么,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楚元放下茶盏,“你舅舅做的事,往大了说是窥伺东宫。你说严重不严重?” 楚俊彦的脸顿时白了。 “我让人告诉你别往白家去,你记住了。这种事情不能被卷进去!” “是。”他本来还想求叔叔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办法为表妹洗刷名声的。现在不敢了! 谢穆宁道:“白家如今肯定会想办法能保一个是一个。你如果心软,很容易陷进去的。” “我知道了,婶婶。” “再过几日就是大嫂的忌日了,要不你这几天就别去太学了。到了日子,我们照常去大相国寺做场法事。你这几天就在家好好抄《孝经》。省得他们去学校找你,你也不好断然拒绝。”楚元道。 “这两天他们都没有来找过我。” “那是他们必须一家子若无其事。你看回头会不会找个由头来找你!尤其大嫂忌日将至,更是现成的理由。” “是。” 看楚俊彦神不守舍的,谢穆宁也没留他在正房吃饭,让他回去好好歇着。 等侄儿走远了,楚元道:“穆宁,我觉得你看彦儿比我看得透啊。” 谢穆宁心道:我那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问你,你是不是看别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楚元点点头,“嗯”。 “那不就结了。你看彦儿,就是愿意把他往好了想。你这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如果他不是你唯一的亲侄子,你早看穿他了。” 原来是这样么? 好像彦儿的伪装确实也说不上多高明。自己可能真的是一叶障目了。 “那你说,我如果想把他扳回来,该怎么做?” 谢穆宁道:“我不说,你又不是真想不到。总之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现在知道你侄子就会投你所好,说你想听的,做你想看的了? 看谢穆宁摆明不插手他管教侄子,而且孩子小的时候母亲引导成长,大了本来就该父亲管教。楚元只能自己想办法。 彦儿骨子里很凉薄,看他对红鸾和绿萝的做派就知道了。他是挺多情的,也温存体贴。但那都是于他没有影响的前提下。 一旦有影响,他会立即选择保全自身。 红鸾母子后来再没听他过问过半句,倒是穆宁时不时会打发人去看看,送些吃的、用的和补品。 绿萝他也就赶出去当天让楚禾去警告了她兄嫂一番。但后续也没有理会。不然绿萝也不会落得多年积蓄全部被兄嫂抢走。 那一家子靠着她从伯府弄的钱吃香的、喝辣,听说又转手要把她嫁给四十岁的鳏夫换聘礼。 还有,四个丫鬟瞒着他,以他的名义从府里弄钱,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过了? 没有追赃、没有惩戒! 他等了这么久,彦儿也连提都没来跟他提一句。你不提,你倒是自己处理了啊。 还有方才,他来之前应该是想求自己帮白家的忙的。但一听说问题这么严重,他就不提了。 白家如果真的一败涂地,女眷下场会很凄凉的。 自己和穆宁从楚家的角度考虑,当然是不希望他陷进去。但他连白家女眷的下场也不打算过问吗? 不过,太子应该不会就为这一件事就让白家彻底跌落尘埃。但白家要想再爬起来,在一流世家有个位置,除非后辈儿孙出了有大出息的。 他要怎么才能让这样的彦儿成为真正继承楚家忠勇家风的人? 一开始他还指望的是彦儿身兼两家之长,既有楚家的忠勇,也有白家祖上的风骨、学识。 之前回来待的时间不长,而且也没遇上什么事,看着倒还好。 可如今就是降格以求,他也很难达到啊。 他看不透彦儿,彦儿倒好像把他看得透透的。知道他想看到什么样的侄儿,就演给他看。如今看来,他从前简直是有一层画皮一般。 但这层画皮其实真的比较拙劣,用心点就能看出来的。 楚元以手扶额,大哥,弟弟对不起你! 他走到内室,谢穆宁又在做针线。她在给国师做鞋。 她预备再上门去催国师给她做药,也不好空手去不是。 看楚元还在为楚俊彦发愁,谢穆宁开口道:“等大嫂忌日过后,你抽时间和他好好的、开诚布公的谈谈。他都这么大了,你也只能从旁引导。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他不听话或者做错了,你就拿荆条打他。再说,他对自己的未来不是有规划了么。这十年好好读书,考不上举人再去从军。” “真没想到他心性如此的凉薄。” 谢穆宁带着些小心地道:“我听着这有点像大嫂,是吧?” 楚元想了想,这股只顾自己的劲儿,是有点。只不过女人不需要担当那么多,如果有男人为她遮风挡雨也还行。所以大哥在的时候大嫂还是活得不错的。 但男子就不同了,男子需要承担责任,照顾妇孺。 “你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虽然说你是叔代父职,子不教、父之过。可言传身教,你哪样少了么?他自己要受白尚影响,你也拉不住。” “好,等大嫂忌日过后,我和他好好谈谈。趁着我在京,看看能不能把他扳回来。” 谢穆宁心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很难哦! “我给他找件事做,让他这几日自己去安排大嫂忌日做法事的事。这样应该就不会成天去想白家的事了。他都十七了,该学着自己操持这些事了。” 楚元道:“想着他娘,他更得想起白家吧。不过也好,是该学着操持事务了。你瞧瞧他把他那一个院子的丫鬟管成什么样了?” 谢穆宁点头,“是啊,光靠给他换一批丫鬟是没有用的。他得学会管理。我干嘛给府里定这样那样的规矩,不就是为了方便管理么?福叔那样的忠诚非常难得。但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对财帛不动歪心的。就得靠规矩约束!” 楚元看看她,说起来穆宁比彦儿还小两个月。但是管家理事真是很厉害,福叔都说自己赚到了。 而且平素言谈也看得出来,她也是博览群书的。 她若生成个男儿,必定也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之辈。 自己从前和岳父还只是同袍关系的时候,还觉得他大字不识几个,为人有些粗鲁。但光教孩子这一点,岳父就强出他很多啊。 谢穆宁看楚元还在因为楚俊彦在那儿否定自己,深觉自己是得赶紧生儿子,让他把精力多放在自己儿子身上。而且如果他们儿子品性好,那就说明楚俊彦长歪了,根源还是在他自己啊。 楚俊彦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外走,扣儿从背后追了上来。 “侄少爷,可追上你了。” “什么事?” 扣儿把手中对牌递给他,“夫人说大夫人的法事,具体让你自己安排。这对牌给你,如果要支用银子不用再找她。” “好,替我多谢婶婶。” 楚俊彦把对牌放进袖袋,往自己的院子走。 走到半道他想起那几个丫鬟的做派,银钱上他是不敢再信任她们了。 要是这次的法事再出了账目不明,他的脸可就丢大了。 这一次他得好好规划一下,安排好事的同时弄清楚每一笔钱的去向。 第74章 让楚俊彦全权操持, 谢穆宁自然不是为了锻炼他。她就是懒得为楚大嫂淘神费力。 楚大嫂当初若对楚元长嫂如母的关爱过,她为她操持自然是应该的。但既然没有,她才懒得呢。 而且, 她出面操持, 还怎么给白家的人机会趁机来见楚俊彦, 把他卷进那一滩浑水里? 第二天,楚俊彦就带着两个贴身小厮去大相国寺一点一点自己操持,很是用心。 他本来就不笨, 用了心事情自然做得就很不错。 这天四月初十,楚元自然是休沐在家。午后又陪着谢穆宁去孟太医府上诊治。 才十天自然是见不出什么成效的,那方子孟太医把脉后只斟酌着做了些微修改。末了叮嘱谢穆宁道:“老老实实的遵医嘱, 千万不要打折扣。” 谢穆宁点头不已。她现在一心想生儿子,一定会好好爱惜自己的。 “行,回吧。这次月事开始,把每次的日期记下。” 孟太医都白须飘飘了, 谢穆宁也就没太过不好意思。 “好。” 待出了孟府,谢穆宁对楚元道:“我去趟国师府, 夫君先回去吧。” 楚元道:“我也没什么安排,陪你一起去吧。”他今天下午是特地空出来了的。 “我要去找国师耍赖,你在场不大方便。” 楚元道:“又去找人给咱制药啊?” “是啊, 我让人收集到一些药材,拿去给他。” 楚元点点头, “那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他自己带着人骑马回去。谢穆宁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奔国师府去了。 今天也是国师休沐的日子。谢穆宁之前打发人去国师府旁边的酒楼看着, 知道他回府了。 国师却是一听说她来了就皱眉头, 准没好事。可人已经来了, 就是知道他在家, 没法子随意打发的。 “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 谢穆宁轻快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国师,我来看你了——” 仙风道骨的国师没好气道:“你又来做什么?” “来看你啊。”谢穆宁笑吟吟道。 “看到了,回吧。你家楚将军也难得休沐呢。” 国师原本伏案在画着仙鹤,这会儿起身离开桌案后。看锁儿大包小包带着不少药材,他额上青筋跳了跳,“干嘛?” “你答应帮我制药的啊。” 国师瞠目道:“我答应帮你做一件事,这还没个期限了?” 谢穆宁道:“你说飞黄腾达之后帮我做一件事,要是没飞黄腾达你是不是原本准备赖账?” 国师咬牙切齿道:“当时剩的药钱让我不用退,我就该知道的!” “现在知道也不晚啊!放心、放心,有期限的。就只到你离京前。你看,我给你做了两双鞋,到时候路上可以穿。” 国师看她两眼,“你怎么知道的?”他对谁都没提过。 “你大仇已报,道观也修好了。这会儿急流勇退不是正好么。” 国师在朝在野的名声挺不错的。他不煽动皇帝炼丹,也不掺和朝政,只是帮皇帝做保健、讲讲道经。 国师听谢穆宁这么说惊讶的道:“我那会儿连报仇这样的大事都对你讲了?” 谢穆宁点头,“是啊,你当时烧糊涂了嘛。拉着我的小手翻来覆去的说。” 当年当然不只是国师救了小穆宁而已。逃脱之后国师因为之前被拉去开过一段时间的矿,积劳成疾,引发旧伤,半路就病倒了。 是谢穆宁按他的指点采草药熬了治好他的。当时他们栖身破庙,就连他喝的粥都是她去村里跟人讨来糙米煮的。 他病中迷迷糊糊交代遗言,什么老底都交代干净了。 要不然后来他说要上京,谢穆宁也不会把家中现钱都拿给他了。 国师扯扯嘴角,“行吧,药材搁那儿。你那毛病有治没治啊?”他不擅千金科,不然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有的、有的,刚从孟太医那里出来。” “那就行。虽然你那夫婿人确实不错,对你也上心。你还是赶紧生个儿子更稳妥。” 谢穆宁点头,“我知道。” “那药我尽量给你制。以后有什么事你来找我继任的师侄就是。他给你办不了,会同我说。” “嗯。” 谢穆宁留在国师府同国师吃了些点心才回府来,还给楚元捎了一些回来。 两口子对坐在小几前一边分享一边听福叔说起楚俊彦在大相国寺的诸般准备。 楚元点头,“确实是用了心了。” 楚大嫂的忌日在四月十三,消息传来的当日。 那天并非休沐,楚元要上衙。谢穆宁准备去法事上露个脸,上柱香。 楚大嫂虽然为人凉薄了些、自我了些,但人品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再怎么说她也是为楚大哥殉情而死,去上柱香还是应该的。 当天,她穿了素色衣服和楚俊彦一同前往大相国寺。 楚俊彦请了四十九个和尚做法事,现场梵音寥寥、庄严肃穆。 谢穆宁上香、鞠躬。 楚俊彦向她道谢,“多谢婶婶。” “应该的。彦儿,那你留着,我就走了。” 前世她作为儿媳得从头到尾陪着,也没见楚俊彦有半分感激。这辈子作为弟妹来上柱香,他倒是知道道谢了。 她说完退了出去,留下楚俊彦一人以孝子的身份继续跪在那里。 谢穆宁另有谢家的人手安插在白家,对这些日子白家的动向有所掌控。 白敏舒当日慌乱逃走,没跑多远就和白尚汇合了。 白尚当时也傻眼了,太子不是私下一人来此悼念柳腰夫人么?怎么会带着这么一大群属官前来? 完了,消息走漏了! 他带着女儿回到家。白敏舒在马车上就不说话了,两眼发直。 她也是受大家闺秀的教育长到如今的。如果是单独给太子献舞,那没什么。只要能顺利进了东宫,不管旁人心头怎么想,都会说这是一段佳话。 但如今是跳给太子和整个东宫的属官看,那些人还误会她是楼子里的姑娘。 奇耻大辱,而且还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她这回是真的不思饮食了! 可以说要不是还有一张薄纱遮面可以自欺欺人一下,她都没脸活了。 之前被公主赶出宫,丢人就丢大发了。但和今天比起来,那算得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昏了头,自己送上门被人羞辱? 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怎么嫁人? 白舅母看她两眼发愣躺在床上,心疼得不行。之前每天只一点点吃的吊着,她就心疼了。将近一个月啊,足足瘦了十二斤! 孩子为了能出人头地硬生生忍下了。 可换来了什么?换来的只是一场更大的屈辱。 “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么,怎么会搞成这样?孩子以后可怎么办?”白舅母出去质问白尚。 白尚拍桌道:“你给我闭嘴!现在只是这一点事么,咱们家完了、完了啊!” 白舅母疑惑地道:“什么完了?” 就在这时候,派去卖消息给他们的胡公公外宅打听的人回来禀告道:“那家说他们家老爷已经许久没出宫回家了。” 再晚些,得了胡公公被太子下令当众杖毙的消息。白尚眼前一黑,直直栽倒下去。 白舅母眼看家里一下子倒了两个,也是以泪洗面。 偏偏白尚之前还叮嘱过她,万万不能通知两个儿子,一定要若无其事! 他知道太子如今就是猫戏鼠,要看他惊惧交加。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太子是半君,半君之怒,他们白家、他白尚承担不起啊!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后悔了! 白尚被大夫用银针救醒后,灌了碗参汤。 待他情况好些,白舅母担忧地道:“老爷,太子一向仁爱,总不至于要咱一家子的命吧?” 白尚心道:他仁爱个屁! “我也想过了,太子好名声。咱们家是有错,但罪不至死。我这次恐怕会被贬官流放,但具体还得看那位爷的心情。将来恐怕也难以起复。我好恨,半生经营付诸东流!” “啊?那现在要怎么办?” 白尚道:“贬官的事没办法了。姐姐当年说过要敏舒长大了给她做儿媳。过几日就是她的忌日了,到时候设法去把彦儿请来,把这桩婚事彻底敲定。” 等打听到是谢穆宁在外放的消息,白尚咬牙切齿道:“楚元,我与你不共戴天!” 到了楚大嫂忌日当天,等谢穆宁离开之后,白舅母和次子白襄祈也出现了。 他们也来给楚大嫂上香,但他们试图和楚俊彦说话,被他回避了。 “舅母,法事正在进行中,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白舅母看着他,你小子果然是凉薄人! 等法事结束,谢府的家将没再给他们接近楚俊彦的机会。 方才法事进行中,他们作为娘家人来上香,自然是不好拦的。好在少爷记住了将军的吩咐,没有理会。 法事期间,白家母子一直在找机会再接近楚俊彦,最后还是不得其法。 整场法事下来,楚俊彦也比较辛苦。他往定下的厢房去稍事休息。 叔叔婶婶的叮嘱,舅母和表弟焦虑的眼神,亡母的音容笑貌一一在他眼前闪过。 他坐到榻上歇气。 “表少爷——” 楚俊彦一看是表妹的贴身丫鬟兰湘,猛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他就怒视门口守着的楚禾,恍惚想起这两人好像眉来眼去过。 楚禾讪讪低头。他占了兰湘便宜,一个男人总不能吃了不认账吧? 兰湘直接给楚俊彦跪下了,“表少爷,求您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小姐她这几天,又是悬梁又是割腕。她没有活路了啊!” 楚俊彦摇头,“都是她自己不自爱,我不能去!” 第75章 兰湘不停的给楚俊彦磕头, “表少爷,我家小姐真的是奄奄一息了啊。您就可怜可怜她,去看看她吧。” 她额上很快磕出了血。 楚俊彦闭上眼, “楚禾, 拉她出去。不然你就给我滚!” 楚禾迟疑着往前走。兰湘往前一扑, 抱住楚俊彦左小腿,“表少爷,小姐死了, 奴婢反正也是没有活路的。不如您现在就打死奴婢吧!” 楚俊彦拔了两次腿,楞没拔出来。 他每次去白府,兰湘也殷勤伺候。而且, 这样的忠仆,比他的那四个丫鬟可强多了。 让他踹开她,他也有些下不了腿。 楚禾也噗通一声跪下了,“少爷, 表小姐一直待小的不薄。如果她这次真的......您忍心连她的最后一面也不去见吗?” 兰湘道:“是啊,只是去见见而已。奴婢也知道您无能为力, 但您连见一面都吝啬吗?” 楚俊彦最后还是被他们说动了,同意去见表妹一面。 他终究也有些放心不下。虽然表妹做错了事,但遇上那样大的打击, 想走捷径似乎也无可厚非。如今只不过是事情没有办成而已。 他避开谢府看守的家丁,匆匆到了白府。 兰湘没有说假话, 白敏舒真的是奄奄一息了。她脖子上一圈青紫的痕迹, 手腕上白纱还有渗出的血迹。 “表妹, 你怎么搞成这样?” 楚俊彦原本对女子就有一份怜惜之心。何况这还是他从小玩到大、在他心头有很大分量的嫡亲表妹。看到她变成这样苍白、无助、可怜的样子, 他实在是受不了! 他在床上坐下, 用怜惜的目光看着白敏舒。 楚俊彦盯着她脖子上青紫的痕迹, 记忆飘回了九年前。母亲被从横梁上取下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白敏舒原本两眼无神,慢慢才聚了焦。然后扑到他怀里大哭,“表哥,呜呜,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了——” 楚府家丁在厢房外候了一刻钟过来催楚俊彦回府了。白家那对母子还在外头不死心的等着。他们准备从后门带侄少爷回去。 等他们发现厢房外只有楚禾守着,厢房里却空无一人,赶紧一边派人找一边派人回府报信时,谢穆宁在家也接到了白府要她去给个交代的通知! 谢穆宁问福叔,“彦儿不是在大相国寺么?”你也太好下手了!还是怜香惜玉的心思占了上风吧。 福叔道:“是啊,这会儿法事也该做完启程回家了。” “白府要夫君和我去给个交代,给什么交代?他们这是要栽赃彦儿对白家丫头不轨?”谢穆宁站了起来。 她想了想打发人去衙署找楚元回来。这会儿也差不多是下衙的时辰了。 家丁就在稍晚些,飞马回来报信说侄少爷不见了。 楚元进门正好听到这句禀告,顿时火了,“连个人你们都看不住?” 家丁讪讪不能言。 谢穆宁道:“你先别发火。彦儿的武艺、轻功都是你教的。而且他是侄少爷,要把人支开也很容易。你说说,当时什么情形?” 家丁就把白家母子来上香,侄少爷回避了他们的事说了。再然后,看着他进了屋休息,过了一阵进去就不见人了。 楚元道:“你们不会把他直接带回来啊?”他没想到侄儿竟这么糊涂! “侄少爷跪一天了,走路都有些趔趄。而且之前他一直不理会白家舅夫人和二少爷。他们母子也一直被我们监视着。” “那现在人呢,找着了么?” 谢穆宁道:“刚白家来消息了。让我们俩去一趟,给白家一个交代。” 楚元没好气道:“他还能在亡母忌日对他表妹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来不成?” 楚俊彦之前已经斋戒三日了,自然是禁绝了女色的。 谢穆宁道:“那你说去不去吧?”她是一点也不急的。 楚元道:“大不了闹大,他白家女想这么进我楚家的大门,休想!” 被东宫那么多属官当楼子里的姑娘欣赏过舞姿,还想嫁进楚家来。他白家当楚家是捡破烂的啊? 楚元不肯妥协,径自回屋换家居服。 谢穆宁打发福叔上门去看看情况。 福叔焦心地道:“少爷他怎么这么糊涂啊?白家这分明是要赖上他,赖上楚家。” 谢穆宁道:“我和他叔叔同他说的还少么?千叮万嘱让他不要去白家啊。搁不住他自己要避开家丁跑过去,送把柄给人。” 福叔叹口气出让人套马车。 谢穆宁进屋去,楚元已经沉着脸从屏风后换好衣服出来了。 谢穆宁道:“他们在大嫂忌日来这一出,还真是一点底限都不要了。” 楚元坐下来,“他白家把人请去的,然后一大家子人都在,就让自家姑娘被人上门占了便宜?彦儿去白家走动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还非得在今天非礼他表妹?白家真要闹,我奉陪到底。” 谢穆宁倒杯茶给他,“喝杯茶,消消气。你说得没错,反正我们家的是男孩子,我们不怕闹大。” 福叔很快就回来了,“少爷说他当时进屋去看表小姐,表小姐扑到他怀里哭。他看到她脖颈间被勒过的青紫痕迹,想起大夫人过世的情景,一时怔楞忘了避让。然后白家大少爷就推门进来,说他非礼了表小姐,要他给个交代。再后来,舅老爷和舅夫人也回来了。” 楚元笑出声来,“无所不用其极!白尚怎么说?” “要你亲自过去商量。” “不去!他要真想将女儿赖给楚家,那就做妾。”闹成这样,不要是不行了!但想进门,那就是做妾。 白尚从外头走进来,忿然道:“我堂堂从三品大员的嫡女,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看来他也知道楚元是不会过去的。 楚元好整以暇地道:“跟谁不知道令嫒舞姿出众似的!” 白尚脸色更难看了些,“你若不答应这门亲事,我就去告御状,告你楚家子弟始乱终弃!” 楚俊彦和白舅母跟在白尚后头。 谢穆宁心道:我说门房怎么把人就这么放进来了! 楚元道:“我怕你啊?你要告就去告。咱们就都翻出来掰扯清楚。正好,一个妾室之位我们都不必给了。” 到金銮殿上说清楚了白家女是水性杨花之辈,那把人请上门、往人怀里扑,这不跟楼子里的姑娘是一个做派么? 抱一下楼子里的姑娘,还需要负责任啊? 楚俊彦道:“叔叔,如果白家的名声真的彻底坏了,我娘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得安宁?” 谢穆宁看场面有点僵,出声道:“都坐下说吧。来人,上茶——” 茶上了上来,谢穆宁把下人都屏退。就当给楚大嫂留点面子了,好歹今天是她忌日。 白舅母恳切地道:“他二叔,敏舒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我们家遭了难,您就容她在楚家避避祸?”祸不及出嫁女! 她这么一上来就打感情牌,楚元倒是不好怼她。他转头问白尚,“你当年怎么不让彦儿去白家避避祸啊?” 白尚道:“他是你们楚家子孙,而且他不在家给他父母端灵守孝啊?要不是你坏我们的事,我们何至于这么惨?” “你不惨那就轮到我们倒霉了。” 谢穆宁道:“白舅母,你们这爱女之心,我们虽然还没有女儿但也能体谅。但你们既然爱女儿,又何必坏她名声?这名声坏了,我们还怎么亲上加亲?如果只是要避祸,我觉得我家夫君的提议你们应该能接受。” 白舅母道:“我们敏舒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怎么能做妾呢?” 谢穆宁嗤笑一声,“那你说以后我怎么带她去宫中走动?回头叫东宫的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白舅母讪讪地道:“彦儿如今连官身都没有,哪里需要去宫中走动呢?” 谢穆宁道:“我们楚家当前就彦儿这么一根独苗苗。有些场合是要带自家孩子的啊。” 白舅母难堪地道:“那、那您就找个托词别带她。” 白尚对楚元道:“当年我姐是不是说过让敏舒长大了嫁过来给她当儿媳?姐夫在旁边也没有反对。你当时也在场的。”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他哥当时也没出言赞同啊。只不过不好当场驳了嫂子面子而已,再说两个孩子当时还那么小。 楚元道:“口说无凭!不然你也不用这样的手段都用出来了。而且,嫂子那么说也是有前提的。她要是知道你让女儿去跳舞妄图勾搭太子,她还能承认这桩婚事?” “总之你不过是叔叔而已。我姐姐、姐夫当年是乐意的。那我们现在就来问问彦儿,问他愿不愿意娶敏舒为妻?” 四个长辈的目光全聚焦在了场中的楚俊彦身上。 楚俊彦跪在了楚元面前,楚元的脸色立时变了。不争气的东西! “叔叔,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表妹去悬梁而死啊!”当时表妹就哭晕在他怀里了,身体十分的虚弱。 楚元看着白尚,“你倒是连你姐姐的死都利用上了。” 他大嫂当年好歹是殉情,白家丫头现在悬梁算什么?不过是羞愧之极而已。凭什么做下这种事,却要楚家接收啊? 他又看向楚俊彦,“你的正妻之位就这么廉价啊?” “万一,她真的今天悬梁自尽了呢?”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如果表妹不能做正妻,她真的要被逼死了。如果九年之后,她和母亲死在同一天,同一个死法...... 楚元看着白尚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真是替你们白家祖上不值!” “都这会儿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第76章 楚元最后还是妥协了! 白尚就拿他只是叔叔, 而楚俊彦父母当年愿意,楚俊彦如今也愿意来说事。 楚元有的是办法推脱这门婚事,至少也不会舍出个正妻之位。可搁不住他傻侄子自己愿意啊! 楚俊彦看到白敏舒脖子上的勒痕, 这就相当于蛇被人拿住了七寸了。 而且, 白家女人的柔弱楚元也是体会过了的。当年他还在焦头烂额的处理外头的事, 他大嫂一个错眼就悬梁了! 回头白家丫头真在今天悬梁而死,他们叔侄之间一定会出现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 他对白尚道:“就是你把全部家产拿来做你闺女的嫁妆,我出的聘礼也不会多一个子儿。里头若有不该有的, 我也绝不会替你隐瞒。” 他实在怀疑白尚是要借此转移家产。给白家丫头带到楚家,那还是归白家丫头支配的。总比被抄没了好。 白尚没说话,拱拱手就当告辞了。 白舅母对谢穆宁道:“他二婶, 还请尽快上门提亲!”谁也不知道太子的屠刀什么时候会落下。 谢穆宁道:“最近的黄道吉日,我带官媒过门。” “多谢了。” 谢穆宁意思意思的送客,还拉上了楚元一道。既然亲事都定下了,场面上还是顾及一下吧。 白敏舒日后就是楚家的侄少奶奶了, 总不能楚家人打她的脸。她没有脸面,也是楚家没有脸面。下人面前还是给她留几分脸面。 送到二门处, 白尚道:“留步、留步!” 楚元心道:以为我想送你啊? 等白家人都走了,楚元对着楚俊彦道:“你给我滚——”他这会儿脸色难看得要死! “叔叔,我也是不得已的。”楚俊彦讷讷道。 谢穆宁三两步过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手全力扇了楚俊彦一个耳光。 ‘啪——’, 响亮地一声过后全场都安静了, 就连楚元都愣住了。 虽然楚俊彦和白敏舒定下亲事是谢穆宁乐见的。但她依然很生气楚俊彦一点都不为楚元考虑。 这会儿听到这句话就想起了前世楚俊彦在她棺木前的忏悔, “穆宁, 我也是不得已的!” 她压着的心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当时她就扇过, 只不过接触不到他, 扇空了。 这回没空,把她自己的手都扇得有点火辣辣的痛。 楚俊彦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头也偏到一边,五道手指印出现在上面。 “婶婶,你、你怎么打我?”他又气又怒,两手捏成拳的道。要不是叔叔就在旁边...... 他叔叔每回说要揍他,其实都没舍得下狠手的。婶婶嫁过来才多久,竟然就当着府里这么多下人的面打他。 谢穆宁厉声道:“我打得就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这是陷整个楚家于危难。白家窥伺东宫,这是何等重罪?你叔叔待你还不够好吗?他比一个当爹的为你做得还多。就是如今你也是拿着他拿命拼回来的爵位、前程来庇护白敏舒。那是东宫太子啊!得罪了他,楚家以后几十年都要战战兢兢的。你叔叔在战场上那是丁点错都不敢出的。谁又能保证几十年都不吃败仗?这份紧张要是影响了判断怎么办?可你都是怎么回报他的?你看看你把他气成什么样了?” 姑奶奶早就想打你了! 在场知道内情的福叔和一些心腹家将其实也觉得楚俊彦该挨打。只是将军没有动手,他们是下人|下属不好动手而已。 但夫人动手,还真没什么不合适的! 楚元愣怔过后,看妻子气得都在发抖了,便对楚俊彦道:“滚回你的院子去!成亲之后,你就和白家丫头搬出去另立门户。我见不得她在我家走来走去!” 谢穆宁道:“那还不是你在庇护他们!而且,白敏舒那个做派放出去,我有点担心。还是把她放在我跟前我先看几年,教教她如何做人。等彦儿中了举,你替他谋个缺,他们再一道搬出去好了。你看到她心头堵得慌,那你在家的时候我不让她来正院好了。” 她等着折腾侄儿媳妇等好久了。干嘛让白敏舒一过门就出去过头上没婆婆,自己当家做主的好日子? 反正他们在外头做出什么事来,还不是要咱们去收拾。 楚元想了想白家丫头是不太规矩,放出去单住确实不太令人放心。到时候再出什么事,列祖列宗都要蒙羞的。 “那好,就照你婶婶说的办。正好赵姑姑是宫里出来的,最懂礼仪、规矩,到时候还烦劳您费点心。” 自从那次之后,楚元对赵姑姑就格外尊重。敬称都出来了! 赵姑姑忙道:“既然将军信得过,那我自当尽绵薄之力。” 楚俊彦脸都胀红了,但表妹确实行为不端在先,他无法辩驳。 谢穆宁道:“彦哥儿,但愿日后你因白家女仕途受阻时,因她被人嘲笑时不会后悔你今天的英雄救美!” 如今自然是不会后悔的,代价不需要他付嘛。万事都有他叔顶着! 将来需要他自己付出代价,承受压力的时候,就不晓得他还会不会这么坚定了。 楚俊彦听了她的话一滞。 楚元拉着谢穆宁回房,拿出药膏给她抹手。 “夫君,我刚气急了才直接上手的。你不会怪我吧?”谢穆宁火辣辣的手掌心顿时感到一股清凉。 楚元苦笑道:“我是觉得打他已经没用了。早知道你把自己的手给打疼,我就自己动手了。”他低头给她吹了吹。 彦儿这件事上本来就该打,他怪她做什么? 只是,他对侄儿,头一次感到心寒了! 不是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的严重性,楚家也不是没有跌落尘埃过。但他依然不听劝的甩开家丁去了白家,依然坚持要以正妻之礼娶白家那个不规矩的丫头进门。 他因为他叔叔当真什么都能扛得起?那是储君啊! 他这么多年淘神费力就教养出了这么一个东西来! 他的失落与沮丧,从浑身上下散发出来。 楚元盖上药盒的盖子,搁回柜子里。完全没有要让人给侄子送一些去的意思。 谢穆宁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夫君,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敬你、爱你,绝不负你!” 父母、兄长还有其他亲人相继去世后,这个侄儿就是他情感的唯一寄托了。 可如今,他真的是失望了。 楚元转过身揉揉她的头,把人紧紧抱进怀里,“嗯。” 谢穆宁也回抱住他,过了一会儿问道:“你说白敏舒的嫁妆,到时候会不会真有古怪啊?” 楚元道:“这不好说。别说那些房舍,就是家具里要挖空了藏银票也很好藏的。甚至,一件衣服的夹层藏它几十上百万两的银票也不难的。” “那怎么办?真叫她把白家的赃款转移到楚家来了,咱们要背锅的啊!太子在白家搜不出赃款来,就定不了白尚的贪污之罪。” “我回头禀告太子,请他派人来白家女身边监视。” 谢穆宁点头,是得这么办!横不能让白敏舒光着身子进门吧。监督的事也不能是楚家自己人。 过了几天谢穆宁带着官媒登门提亲。消息一出,很多人下巴都差点掉了! 楚家怎么回事?刚揭破了白家干的好事,结果自家倒上门提亲了。 就算是不知道那跳舞妄图勾搭太子的人是白敏舒的,想到她才被公主逐出宫去不久,也是惊诧得很。 又听说这几日楚将军上朝都是板着脸的,谢穆宁去提亲脸上也殊无笑意。便知道是白家使了手段硬赖上去的。 最后就连太子都被惊动了,他直接把下朝后的楚元叫到了东宫。 “楚将军,你们家这是怎么回事啊?孤被弄得一头雾水。” 福成公主也跑来了,坐在太子旁边听着。 楚元叹口气道:“说起来都是家丑。” 这件事不在太子这里原原本本说清楚不行。不然你一回儿检举揭发白家,一回儿又上门求亲,你这是溜着东宫好玩呢? 所以他只好从亡嫂忌日,白家把侄儿骗上门见他表妹最后一面,又利用白家女脖子上悬梁后的痕迹让侄儿想起亡母死状失神。 然后白家女扑进他怀来,白家长子推门而入说他非礼其妹。 福成公主咋舌,“这么不要脸的!” 太子道:“那纳妾就可以了啊。” “我兄嫂在日确实口头订过这门亲事。而且我侄儿生怕表妹步了亡母后尘,他自己乐意。微臣硬拦不了。” 在太子跟前直言了侄儿的行事,他日后前程就有限了。但这都是彦儿自己的选择。 而且,整个楚家的安危比他一个人的前程要重得多! 太子心道:真是个糟心的侄儿啊!孤的孩子可不能养成这样了。 楚元道:“这桩桩件件,还请太子和公主听过就罢了。不管婚事是如何定下的,但一旦定下,她就是我楚家妇了。” 太子颔首,“本宫本来也没打算张扬。本宫近来让东宫的人在查白尚罪证。” 楚元忙道:“太子无需以臣为念。臣其实早就不想和白尚当亲戚了。”偏如今还亲上加亲了!这话说得他真是满心苦涩。 那对天家兄妹对视一眼。感觉楚将军好无奈啊,就像个可怜的老父亲。 摊上这么一个糟心的侄儿,真是倒了大霉了。 福成公主安慰道:“楚将军,日后你的儿子,本宫相信楚夫人一定会教养得很好的。” “承公主吉言!” 接下来,谢穆宁当真是用最短的时间和白家走完了三书六礼的流程。 比她和楚元还快!她和楚元,中间好歹还隔了个正月的。 第77章 楚家动作这么快, 是如今的白家乐见的。 但周遭不少人侧目,一个月都不到就走完了除亲迎以外的所有流程,莫不是白家要出事了? 还有人臆测楚家能答应亲事, 莫不是白敏舒肚子里已经揣上一个了?不然,楚家怎么可能答应让她进门,动作还这么快? 楚元的脸这一个月一直板着。以前他也爱板脸, 是担心年纪轻太和善了不利于管理下属。 但整个人的气质很沉静, 并不会一看就觉得他不大高兴。 而且他成亲之后, 虽然也没有怎么在外面笑。但能感觉出他的愉悦。 如今就是不高兴, 而且很不愿意谈起家里正在走流程的那桩婚事。 他本来打算在大嫂忌日后和侄儿好好得、深入的谈一谈, 也没有心思了。他现在完全不想看到楚俊彦, 糟心! 楚俊彦没有去太学, 谢穆宁把他留下了。你自己争取来的婚事,家里都不同意的,还想继续当甩手少掌柜? 她就让楚俊彦自己去准备六礼。她只在需要长辈露面的时候去露个脸,给出个总的用度, 其他一概不管。 楚俊彦挨了那巴掌后就有点怵谢穆宁。 之前觉得婶婶成亲后变温柔了果然是错觉。她还是当初边城那个红衣怒马的谢家女公子! 支领钱物的对牌上次办完法事楚俊彦按规矩交回来了, 这回谢穆宁换了一个给他。 楚俊彦拿着新的对牌有些不明白有什么区别,这些对牌是婶婶后来重新打造的。 上次给他的是乙字牌,这次是丙字牌。 他直接拿着去账房问先生。 账房先生道:“侄少爷, 甲乙丙丁是按事情的重要程度来定。甲字牌事关伯府存亡, 轻易不会启用。丁字牌是既不重要也不紧急的事。平时乙字牌就是重要又紧急的事了。丙字牌就差些。这么说吧, 一般夫人那里会给批条,我们按批条上核算过的数目给银子。但如果不便先核算, 那就可以按上限先领银子去办事。乙字牌一次最多可以支领一千两, 丙字牌是五百两。但事后都需要把清楚明晰的账目交上来。” 要交账目, 而去账房处还会派人核查, 这个楚俊彦倒是知道的。 上次做法事的账目就这么办的。 他觉得这种管理方式不错,还沿用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专门启用了几个人做监督的。 福叔之前帮着准备楚元准备过六礼,流程比较熟悉。 楚俊彦就去找他帮忙。 老爷子非常不乐意!他都已经按夫人的吩咐让人把芳华苑的家具劈来当柴烧了。楚府上下连这个人来做客都不欢迎。 你倒好,要明媒正娶回来做侄少奶奶! “侄少爷,老奴一把老骨头,动不了了。”别说半年前忙活同样的事,还一副年轻人的架势。那时候他高兴、他乐意,能一样吗? 反正白家女不是年前一个月还能过府小住,正月间就需要避嫌了么。 “福爷爷,您就帮帮我吧!万一出了差错,也是咱们府上丢脸啊。”楚俊彦一个劲儿给他作揖。这桩婚事结得叔、婶都不高兴,他也只有自己想办法。 半晌,楚福叹口气,“彦哥儿啊,你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当年大公子娶大夫人府里人说他鬼迷心窍了。可如今一对比,这当侄女的连姑姑的一半都不如,更不要说跟如今的夫人比了。 “福爷爷,我实在没法子看着表妹也像母亲一样去悬梁。” 福叔叹口气,“他们就是吃住你这点。行吧,老奴指点指点你。但亲自替你跑是真的精力不足。老奴还要监工你的新房改造。” 真是堵心,临荣养的忙来忙去都是跟白家女有关的事。 楚俊彦道:“为什么婶婶会把芳华苑和旁边的一个院子圈起来给我做新房啊?” 福叔道:“你没去问问夫人?” 夫人把芳华苑的家具都烧了,他觉得应该是嫌脏。 把芳华苑和隔壁院子指给他们做新房,那是因为芳华苑在她看来已经弄脏了。 但单一个芳华苑还不如侄少爷如今住的院子大。所以又再圈了一个进来。 正好,之前让他翻修芳华苑他还在等黄道吉日才好动土木。这回倒是不用翻修了,反正都是给白家女住。就把两个小院之间的院墙打通,再布置一番就成。 至于家具,那是女方陪送的,也不用开库房取了。 “我、我有点怵她。” 福叔嗤笑一声,“你也是该挨打。彦哥儿,你不能寒了你叔的心啊!为了那么一家子,值得么?” 他都已经看出来将军对侄少爷的心淡了。这搁谁谁不寒心啊? 楚俊彦一滞,他知道叔叔这次生大气了! 可他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这段时日去正房请安,叔叔、婶婶都不叫他进去,让他回去忙自己的。 他心头还是有些不踏实的。 这个时候他忍不住暗暗庆幸婶婶子嗣上有些不顺。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压下去了。 叔叔待他这么好,他怎么能这么想? 谢穆宁基本没理会楚俊彦的婚事筹备,她如今就只想着哄楚元开心。 楚俊彦和白敏舒定亲本来就是她乐见的,她只是心疼楚元。所以那天才会气得打了楚俊彦一巴掌。 最近楚元都有些郁郁寡欢的。 她吩咐人在外头一处一处的去买楚元喜欢的零食。 之前他都会隔三差五买回来与她分享。但自从楚大嫂忌日后,就没再买过。 楚元这天依然是申时不到二刻就到家了。 谢穆宁没在屋子里,锁儿说她去湖畔凉亭了。 如今将近五月,天气渐渐炎热。待在湖边十分舒爽,所以白天谢穆宁经常在那里。 楚元换过家居服便往凉亭去,结果凉亭里也没人。 “跑哪去了?”估计是走开了,一会儿就回来。 他在亭子里坐了下来。这会儿凉风习习,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很是舒服,烦躁都立时去了大半。 楚元四下随意看着。这时节湖边景致是极好的。 不提湖中睡莲,就单是水草都极为的受看。 他目光一凝,上游竟飘来了一个又一个碟子,相距半米左右便出现一个。而且这么大的湖,也不往湖中央的位置去,就沿着湖边飘。 楚元探头看了一下,湖边用长长的竹片固定出了一个‘航道’。 再一看,那些碟子里搁着的都是他平素爱吃也爱买的各家特色零嘴。 第一个碟子已经快到跟前,他笑了一下,俯身端了起来。 是大半盅酸梅汤,此时正适合好饮用。 然后冰镇莲子羹、茯苓饼、莲花糕、冰碗子、什锦水果...... 楚元斜斜坐着,长手慢条斯理的一碟一碟的打捞起来放到身后石桌上。眼睛到处找着谢穆宁的踪迹。 文人曲水流觞,她倒好,曲水流零食! 不过,后者更得他的意。 一共十二个碟子,碟子精致小巧,捞起来放了半桌。 楚元吃了半碗透心凉的冰碗子,并巴掌大一张茯苓饼。又在湖面上找着,这回才找到了谢穆宁的踪迹。 她一身轻便船娘装,头上倒顶着一朵大荷叶,撑着小船从莲花间钻了出来。 小船停在亭边,“客官,上船吗?” 楚元笑着起身道:“这么漂亮的船娘,船钱可怎么算啊?” “不要钱,只要人。” 他踏上小船,在谢穆宁对面坐下。见旁边还有一朵大荷叶,他也拿来顶在头上遮阳。 谢穆宁拿浆在亭子的基座上一撑,小船便慢慢离开了湖边。 楚元道:“你什么时候把船划这么好了?”这都看不出是沙漠边上来的人了,活脱脱一个水灵灵的水乡姑娘!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啊!放心,肯定不会把你翻到水里去的。” 楚元把手里捏着的李子喂到她嘴边,“凫水你学会了么?就敢自己下水来。” 谢穆宁咬了一口,他就拿回去自己吃了。 “学会了。我那么聪明,学什么不是一学就会啊?府里夏天日子真挺好过。别人家还需要出去避暑,咱家完全不用。” 楚元笑,“我打听到了一个温泉庄子要出手。离官道稍微偏远了一下,所以不是很抢手。你要是不嫌弃,我打发楚寿去买下来。” 楚寿就是福叔的长子,如今是外院副总管。 “我不嫌弃啊,偏一点就多坐一段马车好了。偏一点就是怕遇上盗匪之类的嘛,咱家还怕这个?” 楚元点点头,“好,买了就放你名下。” 两只鸳鸯慢悠悠的从船边并肩游过。远处,鱼戏莲叶。对面是娇花一般的爱妻。 楚元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看看身后,然后道:“别划了,咱们就由着这船飘。过来一起躺会儿——” 谢穆宁道:“翻身都困难啊!” “那就不翻身。”楚元先躺了下去,然后向谢穆宁伸长手。 谢穆宁看他情绪不错,放下桨过去挨着他躺下。 这么看天上的流云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穆宁,咱们不是给彦儿和四个孩子各准备了一份产业么。彦儿那份,他成家之后就提前给他。” 谢穆宁转头看他,“呃,好。” 所谓赶出去自立门户,其实没什么用。时下宗族观念是很强的,如果楚俊彦和白敏舒有什么罪过,就算离了千山万水他们也得被连坐。 所以她也不愿意把他们放出去,自己当家做主。 但楚元这个安排不错。侄儿嘛,把你养大,给你成家立业,仁至义尽了。 以后不是什么大事,他是不会再管了。 “红鸾腹中的胎儿养得很好。我也让楚千媳妇注意着,别补过头了。” 第78章 楚俊彦是楚元兄长唯一的儿子不假, 但红鸾肚子里的也是楚大哥的孙子啊。 楚元如今对楚俊彦失望透顶,看这样子是不打算再管他了。谢穆宁便适时提起红鸾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把这个孩子培养成才,应该可以让楚元释怀吧。 至于楚俊彦, 都十七岁的人了,该自立了。轻易他应该也折腾不出抄家灭族的罪过, 反正让人看着他就是了。 这个人太没有大局观又优柔寡断,楚元以后应该不会拿楚俊彦当撑门立户的人来培养了。 对他的要求降低,他那些缺点也就妨碍不到整个楚家了。无须一定要他改掉,反正当叔叔的能保他一世衣食无忧就是了。 谢穆宁继续道:“我前两天又去了一趟育婴堂,那三个孩子都长得很好。身体健壮,品性也不错。我还看到之前被丢在育婴堂门口的那个女婴了。如今孩子长好了,那短短手、胖胖腿,一笑还有俩酒窝,让人看了别提多爱了。” 育婴堂里大多是小女孩和一些有缺陷的男孩。他们挑出了三个健壮的男孩子准备领养,但其他的也没有就不管不问了。每月都按时送钱物过去。如今那些小娃娃都长得比初见时好多了。 每次她一过去, 一个个就迈着短腿过来喊她‘楚夫人’,真是让她的心都要化了。 楚元听她这么描述也来了兴趣, “哪天得闲我也同你一道过去。”他一向是稀罕小娃娃的。 谢穆宁点头, “我就想着, 以后领养了三个孩子, 也不用让他们和育婴堂的小伙伴断了联系。咱们可以时常把那些小娃娃接来玩耍。有意愿的, 送去读书识字, 学些谋生技能也好。如果有习文、修武天赋的也可以重点培养。这也算给咱们的孩子积德了。” 人不独幼其幼!而且对他们家来说, 这些开支不算大。反正比花在楚俊彦身上更让谢穆宁情愿。 而且一对比, 她资助了几十个小娃娃, 才相当于养一个大侄子, 这笔账楚元心头也不会一点触动没有。 “可以的。我以前在边城就听说你助养了很多战争孤儿。穆宁, 你真是人美心善!”楚元转过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四下无人,也不怕有人看到。反正他不瞒天不瞒地。 谢穆宁有点心虚,“呃,夫君,我发现你喜欢一个人就总爱把他往好处想。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怕将来你会失望。” 楚元正要说什么,又听她道:“不过,就算你觉得我没你想得好,也不准你退货!” 楚元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闭上眼,“不会。” 也不知道他是说不会失望还是不会退货。 谢穆宁也不管了,她也闭上眼。 小船飘进了莲花中央,然后遇到阻碍停了下来。夫妻俩被硕大的莲叶遮着,只感受到水中的凉意和间或透过莲叶照射下来的少许热度。 楚元做出了决定,心中无事,当真就这么睡了过去。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她是真的有点怕楚元以后知道了她这些算计对她失望。 好在,以后她都不用算计了。她等着看楚俊彦和白敏舒作茧自缚就好。 不过细想想,她好像也没有算计什么。 她只不过是明知道楚俊彦肯定抵不过白家的算计,然后放纵了白家出手而已。 她可不像楚元,之前被楚俊彦做出的假象迷惑,对他坚持住立场还有所指望。 听着楚元沉稳的呼吸声,谢穆宁往他那边靠了靠,也睡了过去。 一直到临近晚膳,锁儿才撑着小船找过来隔着一大片莲花把他们喊醒。 谢穆宁睁开眼一看,太阳都完全落下去了。 “我们竟然真的在这么窄的船上谁熟了。没翻船真是幸运!” 楚元道:“睡熟了没翻船不是正常事儿么?你和我睡觉都是很安分的那种,而且我也不是真一点警觉没有。” 他是带兵打仗的人,随时随地都是保持着警觉的。方才靠着他的如果是别人,他不等人靠近就惊醒了。至于翻船那更加不可能了。 楚元说着坐了起来,坐到对面拿起双桨把小船从莲花深处划出去。 谢穆宁睡得有点懵懵的,开始没觉出楚元那句‘睡熟了没翻船是正常事’有什么不对。 可一细想,这反过来不是说没睡熟会把船弄翻? 谁会想在这么窄的船上啊? 她瞪楚元一眼! 成亲之后,不是,是她爹许婚之后,从前那个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楚叔叔’就一去不复返了。 楚元道:“家里还有画舫。你如果是想划船采莲,这种小船很合适。如果是为了消暑,画舫更舒服些。” 谢穆宁‘嗯’了一声。 “是画舫的话,那船的动静也不会显得很大。反正船在水中,本来也会晃动的。” 看楚元眼中露出跃跃欲试,谢穆宁道:“我不要!” 被下人看出来了,多丢人啊!这天气热,很多下人也喜欢无事到湖边来走走逛逛的。 楚元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划着小船慢慢的靠向岸边。 “端午宫中有宴,到时候肯定不少人同你问起和白家联姻之事。你就说是兄嫂定下的亲事就是。” “嗯,知道了。” 楚俊彦和白敏舒的婚期就定在五月下旬。不过白敏舒满打满算才十四岁,圆房小了点。 这事白舅母没跟摆明了什么都不管的谢穆宁沟通。应该是和楚俊彦有言在先,等白敏舒满了十六岁再圆房。 下船的时候,楚元先上去,然后伸手拉了谢穆宁一把。还赞许的摸摸她的头,“这么热都忍着没吃冰镇过的东西,穆宁真乖!” 谢穆宁道:“我想生个孩子,长得像你也像我。” “那肯定是个漂亮娃娃。” 穆宁的大局观和行事的果决等方面远胜彦儿。她给他生的儿子,好好培养应该是相当不错的。 晚饭后,楚俊彦如常的来请安。 之前楚元都不见,直接让下人打发他回去。今天沉吟一番道:“让他进来吧。” 楚俊彦原本没想着能进来,闻言很有几分惊喜。 待他请过安,楚元对他道:“坐吧。” “是。” 楚元看看长得酷似自己的侄儿。从前因为侄儿更像他,大哥还吃过醋呢。其实也不是更像他,是彦儿长得像祖父。 但他确实是从这孩子落地就一直很喜爱的。 算了,也许彦儿真的不适合当继承人吧。 楚俊彦开口欲说什么,楚元摆摆手,“今天不说那些了。彦儿,你很快就要成家,就是大人了。以后行事要多为你的妻儿以及托赖于你的人想想。” “叔叔,我会的。” “家里年末的时候还会再添四个孩子,为另外四房后继香火。到时候你也就是长辈了。” “我知道。叔叔,我也会做个好叔叔的。” 一旁坐着编剑穗的谢穆宁抬头笑笑,“好啊,我拭目以待。” “我和你婶婶之前就给你们准备了一份产业。等你成亲了,你的那一份就会交给你自己打理。一个带百亩左右良田的庄子,位置在京郊。一个京中的旺铺,就在附近的坊市。一年的出产也够你的用度了。” 楚俊彦一惊,这听着怎么像是要把他分出去啊! 楚元温和地道:“你不用吃惊,树大分枝。但我们始终是亲叔侄。” 降低了要求,他再看侄儿就没那么多不满了。 楚俊彦静默了半晌,“侄儿幼年失怙,全靠叔叔教养长大。我会一直把您当父亲一样看待的。” 楚元笑笑,“那倒也不必。届时你们成亲拜高堂,你父母的位置是要为他们空出来的。翌日也是去你父母灵位前敬茶。就同叔叔、婶婶当时一样。” 平时说得好听,关键时刻他就变回只是叔叔,没资格决定他妻子的人选了。 那就这样吧! 谢穆宁听着他居然没有要额外贴补楚俊彦的意思。看来楚俊彦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执意要娶白敏舒过门,是真的触碰到楚元的底线了。 从正房出去,楚俊彦闷头走着。 等进了自己院子,哦,很快这里就将不是他的院子了。 这是整座府邸位于东边的最好的院子。以后会给叔叔的长子住吧。 就好像东宫也是在整座皇宫的东边一样。 “少爷,您回来了。”红袖和绿萝迎了上来。 楚俊彦道:“也只有你们还会叫我一声少爷了。” 到了端午那天,谢穆宁穿戴上夏季的诰命礼服一早进宫去。 楚元也要去,他穿的也是伯爵的礼服。 “怎么看着不大高兴啊?” 谢穆宁道:“如斐她们都可以穿得花枝招展的,就我得穿千篇一律的诰命礼服。” “胡说,京城和外地的三品诰命加起来也顶多百八十人吧。哪有一千个?她们穿得花枝招展的,那也是给高定坊送银子啊。而且你卖给了她们,还可以批量再做。你还能让边城的绣坊再卖一轮。” 楚元是真觉得他媳妇儿还挺会做生意的。 至于走私生意嘛,那是之前聂大将军体谅军属们日子过得清苦。允许她们卖些奢侈品给北戎,消磨北戎人的意志。有时候也利用她们的线路捎带些人手和情报。 不过楚元觉得时日长了也怕这些线路被北戎人反利用。而且一样米养百样人,万一军属或者商人里出现了软骨头可就不妙了。 他若做了大将军,会取缔。因此从成亲起,谢穆宁就没再跟着婶子、伯母们做了。 这事他也和聂大将军提过,如今那些线路也在渐渐的收拢了。 他捏捏谢穆宁的鼻子,“不用进宫的时候,你天天换新衣服穿,让我每天都耳目一新。” 第79章 端午宫宴先是一众诰命依次入内, 向太后等后宫贵人请安。等到了时辰再一同赴宴。 今年的宫宴就在御苑池畔举行。湖畔有遮阳的顶棚,宴饮、看龙舟两不误。 谢穆宁请过安后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坐下,表现得十分低调。 太后、皇后、太子妃已经知道楚、白两家联姻的内幕, 见状也没有叫她到跟前说话。 相熟的人家知道楚元和谢穆宁都不乐意这门婚事,也都三缄其口。 但总有和镇北伯府关系不睦的人家到场,肯定是要来触霉头的。 “楚夫人, 恭喜啊!” 谢穆宁一看是之前被楚元呛过的主和派平远伯的夫人, 微微颔首, “多谢。” “听说令侄是亲上加亲, 婚期定了么?我们到时候来讨一杯喜酒喝。” 谢穆宁道:“承蒙您看得起, 到时候一定给您下帖子。”就怕你不敢来! 白家要出事的消息影影绰绰的, 有人在查白尚做过的工程也不是多秘密的事。白尚如今已经是惊弓之鸟。 朝野估计没人经得起拿《法典》衡量。所以他出事应该只是早晚的事。 平远伯夫人话一出口就被谢穆宁将了一军, 愣怔之后道:“你家都敢这时候迎娶白家女, 只要你下帖子我必来。” “这是我兄嫂生前口头许诺的婚约, 小侄坚持要守这个约定。我们做叔婶的自然只有成全他。我们原没准备大办。但如果陆夫人你要来,我一定专门给你准备一张帖子。” 这个圈子谁都不请,就只请主动提出要来喝喜剧的你。怎么样, 给面子吧? 平远伯夫人道:“楚伯爷叔侄真是有意思。一个背誓成亲, 一个守约完婚。叔侄俩反着来!” “左右都是成亲!”谢穆宁不再多说什么, 偏头和上方的云阳侯夫人闲聊起来。 平远伯夫人冷笑一身走开。 云夫人最近是春风得意啊, 得了个十分合心意的东床快婿。不过人家的流程还在慢慢走。 她看谢穆宁板着小脸便宽慰她道:“想开些!”反正不是你儿子。 楚家那个小子,她以前还列为过小女婿人选的。 幸好没成啊! 这脑子怕是有点问题。就不说白尚就要出事了,就单白敏舒这个人,也是不能明媒正娶回家的呀。 谢穆宁点点头, “我不会为难自己的。” 云夫人朝文官女眷那边看看, “你那亲家母像是告假没来。”来了也是坐冷板凳或者受奚落, 确实是不来为好。 不过白家能诓了傻外甥履行当年的口头约定, 也是给自家女儿找了个好去处啊。 目前谁都不知道白尚的事儿到底会被查到什么地步呢。搞得不好,查出来侵吞工程款巨大,杀头、流放都有可能的。 谢穆宁赶紧道:“我就只是婶婶而已,可不敢称亲家母。我家大嫂那才是正经的亲家母呢。只是大嫂不在了,有些需要长辈出面的地方我代为出个面而已。” “是是是,我失言了。对了,侄儿媳妇进门,你们分开过么?” “不分开,还是住在伯府。不过彦儿这也算成家了,夫君打算给他一些产业自己打理。” 云夫人便懂了,没分府,但其实分房头单过了。 对楚俊彦来说,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情况了。连个受重视的伯府侄少爷都不是了。这半年以来,他还真是每况愈下啊。 如果不是白敏舒名声坏了,白家很可能出事,怕是真不会相中他。 谢穆宁朝前方看了一眼头发花白的安国公夫人。她的嫡长孙就是白敏舒差点定亲的那个。 谢穆宁还挺关心这位安家公子的。她盼着安公子能得脱死劫。 楚元一年后的死劫,还是悬在她心上的一把刀。 这会儿席间冰镇过的东西她也一概不用。 但楚元前世是死于毒素引发旧创,两下里相加。这辈子他没有中那个奇毒,这半年谢穆宁也很注意给他调理身体。 所以到底会怎样她也不清楚。 而前世安公子的死因也没有对外公布,她就只知道是死于意外。而且是在何时何地她也不清楚。 白敏舒不想多提。瞧着是有些难言之隐,她也不好追问。 不过,安公子前世是死在楚元前头的。这个可以确定! 谢穆宁这一天应付了几拨来看笑话的贵妇。把她要透露给众人的讯息也全都透露了出去。 怪不得白尚要无所不用其极了。他也知道自家不使出这样的手段,白敏舒此时是嫁不到好人家的了。 也难怪楚元前些天情绪一直不大好。 不过他应该也是放任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给人看吧。 下午宫宴和龙舟赛结束后,谢穆宁按规定的路线出宫。 结果楚元却没来和她汇合,打发了一个小太监报信说他被皇帝留下了,让她自己先回去。 “楚夫人不用担心。楚将军如果告诉您,不是什么大事。” 前两天礼部收到了北戎国主递送的国书,北戎太子会到访京城。因着马上过节了,就把这事放了放。之前散了,皇帝精神挺好的,顺口问有没有积压的事务。礼部这才给报了上来。皇帝就叫了熟悉北戎事务的德王世子和楚伯爷去问一问。 德王世子在悬镜司里是专司北戎事务的。 两国如今没在交战,北戎太子前来就不好拒之门外。礼部的人接到这封国书心头就浮现出一个念头:别又是来求亲的吧? 福慧、福成二位公主已经到了该寻摸招驸马的年岁。但这种事一向是将宗室或者重臣家的女儿封为公主嫁过去。 德王世子和楚元都不用担忧自家女儿、妹子。 德王世子已经有个姑姑为此牺牲了。朝廷也不能尽着一家薅羊毛。 楚元他既没有妹子,也没有女儿。 皇帝问德王世子,“经常听你们提北戎四王子,这个太子倒是没什么人提啊。这厮有什么事迹啊?” 德王世子道:“北戎的几个王子,不管是先王留下的还是如今这位国主的崽,都被纳真压得锋芒全无了。这位太子最大的特色就是他有个特别受宠的母妃了。现在估计也是明日黄花了,不然他也不会被派来出使吧。他们的太子跟咱的没法比。以后到底能不能继位,还得看手头兵力足不足。他们每次王位传承都伴随着血腥。” 太子道:“你的意思是他这个太子不值钱,留下他或者杀了他一点意义都没有?” 德王世子点头,“可以这么说,对他动手不值得。还会授人以柄!” 皇帝道:“楚元,你说呢?” 楚元道:“臣附议德王世子的话。北戎王其实挺防备纳真的,但他几个儿子确实不如纳真会打仗。所以,他才会一直留着纳真。但北戎王自身实力是很强的,不然四年前也不可能把王位抢到手。臣估摸,这对叔侄早晚是要翻脸的。他俩随便死一个,北戎立马能乱一阵子。但如今就是两个人都吃不下对方,又有天朝这个外敌,他们达到了奇异的平衡。” 皇帝蹙眉,“杀他没什么大用,用他也派不上大用场。那就常规接待吧。礼部那边,让姜家小子去吧。” 姜世子正是礼部侍郎。 “散了吧,早知道是块鸡肋朕完全不用在意。” 德王世子道:“皇上,若他又是来为国主求娶公主的呢?” 这么个鸡肋王子当然不用在意,但如果他是替北戎国主来求娶公主就不能不当回事了。 皇帝沉吟一番道:“朕不想应。”他看向楚元,“会否又是不得不应?” 三道目光一起落在楚元身上。楚元毅然躬身道:“皇上,臣不觉得嫁了公主能阻止北戎扰边。 “那拖延呢?” “边军三年中大胜北戎两场,本来这一两年应该就不会有大的战事。但情况瞬息万变,臣也不敢打包票。” 皇帝看向德王世子,“你去收集情况,以便朕到时候做判断。”说完欣慰一笑,“楚元你的话虽然没敢说确凿,但还是有一定把握才敢这么说的吧。很好,边将敢这么直言,看来离‘攻守之势异也’的那天也不远了。” 楚元和德王世子一起出宫,后者道:“我没想到楚将军竟然敢在皇上跟前那样说话。你反对和亲?” 楚元点头,“如果可能,谁愿意把贵女们送出去遭罪呢?尤其是武将,公主和亲根本就是武将的耻辱!” 德王世子嗤笑一声,“那些文官愿意。天|朝公主出和亲,一身能敌百万兵!这就是他们歌颂的。还有像平远伯那样的勋贵愿意。他也配承袭那样的称号?” 楚元中肯地道:“平远伯这个称号确实是有点一言难尽。其实,武将里也有人赞成和亲的,认为可以减少前线伤亡。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想的是如何积聚力量,让和亲这种屈辱不要再有。” 德王世子道:“我的判断其实和你一样。但皇上对我的判断不会太在意,对我呈上的情报亦然。” “那是因为世子反对和亲的立场太坚决了。皇上难免觉得会有些偏颇之处。” 德王世子道:“听说你办完侄儿的亲事很可能就要出京了。” “我也猜着了。我这次都相当于闲置半年了。按照世子那里的情报,我可能会去哪里?” “不是苗疆就是百越,这两处打得最是激烈。不过应该都不会拖到过年,年前多半就能回得来。” 楚元点点头,“多谢告知。令妹与内子关系不错,得闲可多来伯府走动。” “好!我家那丫头其实如今挺 第80章 谢穆宁进京后结识的几个手帕交, 萧如斐和云楚如今都在议婚。 萧如斐的未婚夫最后是选定了同样出身大族平南魏氏的嫡出第三子魏澜。这是个醉心书画的名士,无需承担太多家族责任。两人婚后可以一同出去打着采风的旗号游山玩水,遍寻各地美食。 所以, 如今开始走三书六礼流程,萧如斐不好出来多走动。婚后她多半时候也不在京城。 云楚即将嫁给姜曌,做长公主和平国公的二儿媳。 云舒和姐姐一起在受宫里请的嬷嬷调教, 其后也是要定亲。 吴思淼嫁人了, 家里有公婆要伺候, 在禁军当值的夫婿也需照顾起居。所以她的自由时间相当有限。 唯有德安郡主, 婚事早就定下苏相嫡次子。不过德王府疼女儿, 讲好了等郡主满十八周岁后再出阁。 而且她如今也从公主伴读人选当中退出来了。 只不过她的退出和白敏舒不同。白敏舒是被赶走的, 她就是进宫镀个金就走。伴读了四个月混了个曾受教于大儒的名声而已。 所以, 德安郡主如今自由时间蛮多的。可以和谢穆宁邀约着走动,一起出去玩耍。 楚元回到家里,把北戎太子即将来访的事告诉她。 谢穆宁道:“杨大人他们离了边城后就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他们去联系那些小国有没有进展。这北戎人倒是要先一步到京城来了。这边关, 打跑了匈奴有突厥, 打垮了突厥如今又有其他异族。尤其以北戎为最。几时才能真正宁静啊?” 楚元道:“中原富庶远胜关外,要彻底解决不太可能。但只要军事力量强盛,边关就能相对安宁些。你我在其中, 能做的也不过是顺应时势。” 谢穆宁摇着宫扇点点头。 她今夏十分难耐, 所有消暑良品都带寒气, 不适宜她在调理身体的时候吃。就是水果也大多寒凉,赵姑姑给她吃得也不多。 幸而家里有个大湖, 可以在那里消磨时光。而且家里有湖, 整栋宅子也比别处凉爽一些。 “穆宁, 德安世子给我透露的消息, 可能彦儿婚后,我就得出京了。” 谢穆宁挑眉,“去哪儿?” “不是苗疆就是百越。” 谢穆宁蹙眉:“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啊!我这也是废话,好地方哪能连年战乱啊。去多久?” “说年前一定会回得来。” “嗯,我会看好家的。你在外不必担心。” 楚元握住她的手,“这我自然是放心的。” 日子在炎夏中一页页翻过,转眼到了伯府要为侄少爷办喜事的日子。 婚礼前一天是晒嫁妆。谢穆宁同楚元道:“悬镜司安排的人到咱家了么?” “到了,而且肯定也不只在你最近采买的人里。” “我懂,之前府里肯定就有。我过去看看。” 白敏舒的其他嫁妆一共值两万两银子,正常范围内的贵女嫁妆。白尚并没有把全副家产都塞过来,做得还算不难看。 不过,他把白家祖传的上万册书都给了女儿做陪嫁。 这才是进真正够分量的东西!这是一个百年书香世家的底蕴。 谢穆宁看着那一个一个满满当当的紫檀木书柜有些震撼。对旁边的一百零八抬东西倒是一点没看在眼底。名贵家具、金银玉器这些谁出嫁没有啊? 这些书把说了不会过来的楚元都惊动了。 真要聘礼和嫁妆对等的话,楚家出五十万两的聘礼都是不够的。 这次楚俊彦成亲,楚家出的钱在一万二千两左右。聘礼六千两,给楚俊彦的产业差不多是三千两。然后就是婚礼的花费了。 当然,正常嫁女儿谁会把祖传的书全陪嫁了呢?白家如今也只是借楚元的权势在保全这些书册而已。 将来白家若能起复,这些书是会由白家的出息儿孙前来取回去的。私下应该立有字据。 没有权势,这么多珍贵书籍是肯定留不住的。 白家人邀请楚元、谢穆宁和随后闻讯赶来的郑祭酒随意翻看。至于旁人,眼馋也没资格了。 郑祭酒抽出一本孤本来看,激动地胡子都在抖。 谢穆宁便知道就冲今天任他翻看这些书,老爷子明儿也会来喝喜酒了。 楚元也抽了一本来看。他少年时白家老爷子还在,他曾在白家族学附学两年。但那会儿都没能见到白家这些珍贵藏书。 谢穆宁随意拿了一本翻了翻。邀请他们随意翻看,那这书册里头应该没藏银票才是。 但这么多书柜,谁知道哪里会不会有夹层。不过这不关她的事,他们已经在太子跟前报备过了。 郑祭酒拍着楚元的肩膀道:“这些书一定得保护好咯。好些都是孤本啊!” 楚元点头,“彦儿,你岳父既有如此厚赐,你不可辜负了才是。”能护下这些书籍,总算觉得这门亲事结得有些价值了。要不然,白家出事书籍流落出去,以后很难再找回来的。 他这也算是还了当年白老爷子允他一个武将之子附学并亲自教导的人情。 楚俊彦躬身道:“是,侄儿知道。” 次日的婚礼,和楚元、谢穆宁走得近的平国公府、云阳侯府、兵部侍郎府、户部尚书府等都是家中小辈前来。 其余大多是谢府家将、楚俊彦在太学的同窗。但因为有那上万册图书在那里镇着,倒是显出了几分书香墨彩。 平远伯夫人那里谢穆宁并没有给她发帖子,就是发了肯定人家也是找个由头礼到人不到。 行礼的时候,果然是空着高堂之位。 闹新房,谢穆宁作为夫家长辈带着女眷们在一处。 她一边摇着宫扇,一边想着前世看到的白敏舒嫁进来做填房时的场景。那可要盛大得多,不过也没那些书镇场子了。 楚俊彦的笑容今日有些僵,他整个院子的人如今已经搬到了新房居住。 而就这新房也不是属于他的,只是叔婶给他住的。 却扇之后,白敏舒那张并不陌生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方才谢穆宁就在看她的身段,发现她又胖了回来,和之前出宫时差相仿佛。 这短期内忽胖忽瘦的怕是很不好啊! 不过如此一来,那跳舞的事倒是可以推托的干干净净。不知内情者更不会往她身上想了。 谢穆宁都替她觉得难受。 自己只是忌口一些寒凉食品都不自在。她之前饿了大半个月,后来半个多月怕是又胡吃海塞......还不知道有没有后患呢。 在场便是知情的云舒、德安郡主等人都有些疑惑了,觉得她是不是就不曾瘦下去过? 但不只是谢穆宁说过白敏舒半个多月不思饮食,德王世子还奉太子之命详细查过此事,确凿无疑。 一时,诸女看向白敏舒的目光都有些复杂。这是何苦来哉? 闹新房的气氛不算热烈,甚至有点走过场的意思。 谢穆宁笑着支应场面道:“新娘子还小,害羞得很。多谢大家手下留了情面!请席上坐吧!” 谢穆宁如今对身体健康是充满了敬畏的,待出了洞房她忍不住问赵姑姑。 赵姑姑点头,小声道:“肯定有后患的。很可能得上跟夫人一样的毛病,而且还有其他的影响。” 谢穆宁瞠目,“这样也会导致宫寒?” “是啊,她之前快速瘦身,然后又快速胖回来。极大的破坏了身体自身的平衡,很多地方都要出毛病的。不过我闻到她陪嫁的一个丫鬟身上药香浓郁,想来是个女医。” “哦。” 散席后,谢穆宁把这事告诉微醺的楚元。 楚元睁开眼,“什么,她还搞出了这样不利子嗣的毛病?” 谢穆宁道:“我也有宫寒啊。” “你那能一样么?你是为了救助百姓逃生不得以。她这是就是胡来、乱搞,自己整出来的。”楚元呕得很!他最看重子嗣了。 谢穆宁道:“反正前头两年也不能圆房的,就让她先调理着吧。这都进门了,还能退货啊?白家那祖传的图书都送过来了,她三日后还有没有门回都不知道呢。” 有所娶无所归,这是三不去之一! 不过,谢穆宁也没想到真被她说着了。婚后第二天白尚就被下了大狱,白家被抄了。 太子这算是给楚家留了面子,让楚家顺顺当当把婚事给办完了。 白尚下狱,白家被抄。但白敏舒的母、兄还在,他们在家里老仆家暂住着,回门还是要回的。 临出门前,夫妻二人前来拜别。 眼见楚元脸色不大好看,楚俊彦道:“叔叔,我舅......岳父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表妹已经很可怜了,回门得去仆人家。实在是租房子,别人都不肯租给岳母和舅兄啊。 楚元看他一眼,没出声。 谢穆宁道:“是啊,所以我们现在肯定不是为了这件事在不高兴。你以后没有岳家助力,这也是你自己选的。但是,你媳妇儿的身体状况你清楚么?” 站在楚俊彦身后的白敏舒微微一缩。 “嗯?” 谢穆宁道:“你上次看到她,她没这么胖吧?” 楚俊彦摇头,上次表妹瘦得多,也憔悴。如今倒是养好了。 谢穆宁道:“你当人忽瘦忽胖没有后患么?敏舒,你是不是得了宫寒?还有其他一些毛病?” 不过夫家最在意的肯定是宫寒之症。 白敏舒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 楚俊彦转头看新婚的妻子,满脸的震惊。 “表哥,不,夫君,我可以调理好的。婶婶,你不是也有这个毛病么?” 谢穆宁道:“我跟你情况不同,我的药你也不能吃的。” 楚俊彦道:“那婶婶下次去见孟太医,可以带敏舒一道么?” ※※※※※※※※※※※※※※※※※※※※ 减肥不当是可能得宫寒和其他一些毛病的。白这样忽胖忽瘦肯定会出问题。 第81章 面对楚俊彦急切之下的请求, 楚元和谢穆宁都没有出声。 楚俊彦脱口而出之后也反应了过来,表妹是不敢像婶婶一样公然去求医的。孟太医是大国手,一把脉就能知道她是短期内忽瘦忽胖搞出来的毛病。 那很容易就和当初向太子献舞邀宠的细腰女子对应上。 皇后一旦知道, 那就不好装不知道了啊。不严惩都不能禁绝旁人起同样的念头的。 “是侄儿莽撞了。” 谢穆宁道:“事关子嗣,你心急也是在所难免。只是孟太医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人诊脉开方的。上次我去,你叔叔欠了人情, 送了重礼。可孟太医也差点把我赶了出来。他最是讨厌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了。后来听说婶婶是为了保护百姓撤退, 深秋的时候和北戎人打仗跌入寒江, 他这才愿意替婶婶诊治的。诊脉开方讲究的是一人一方, 药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婶婶的药不能给敏舒吃。我知你那里陪嫁了医女, 日后要置办什么药材可以誊写一份给赵姑姑, 以婶婶的名义去置办。” 她没有把话挑明,算是给这小两口留了几分面子。但提到子嗣二字,楚俊彦的脸色也变得跟他叔一样的难看。 他躬身道:“多谢婶婶了。” 楚家就他们叔侄俩了。 婶婶那真的是不得已,那种情况总不能临阵脱逃, 丢下百姓不管吧? 但敏舒呢, 她完全是因为虚荣,想献媚于太子,自己作践自己的身体才搞出来的毛病。 婶婶子嗣上艰难, 叔叔也不像有纳妾的意思。楚家传宗接代的重任原本就落在自己娶回来的妻子身上了。 自己如果因此没有嫡子...... 成亲第二天, 岳父就下了大狱。如果他要杀头、流放, 岳母和舅兄恐也难逃这个命运。 楚俊彦也是觉得幸亏自己及时救下了表妹。虽然没有圆房,对她却甚是怜惜。 但被欺瞒得了宫寒一事, 令他十分的生气。 舅家兼岳家利用母亲的死让自己心软, 他不是不知道。但为了母亲, 他咬牙认了。可他们还在这种大事上欺瞒自己。 谢穆宁道:“今天是回门, 你别黑着脸过去。白家大厦倾颓,你既答应了照顾你表妹,人也给你娶过门了,以后就好好待她。今日更是要让人家娘家人放心。” 楚俊彦道:“我知道了,婶婶。” 楚元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去吧。” 见他们躬身走远了,楚元道:“回门礼......” “我没管。我是真不知道如今送什么合适。” 古往今来怕是也没有当岳父的在女儿发嫁后、回门前出事的。那些传统的礼物就都不实用了。 谢穆宁问了下,楚俊彦还是大包小包置办了不少的。至少不会让楚家丢面子。 这回亲自操持婚事,倒是把他锻炼了不少。 就连楚元都感慨:“他跟着我,就学了怎么当甩手掌柜。在你手上,倒是怎么操持法事、婚事都知道了。也还挺能干的嘛!” 谢穆宁心道:其实都是我偷懒,懒得帮他淘神费力。 “他可没学到你的抓大放小。但凡他学会了,小厮和丫鬟也不能管成那样。” 这次采买丫鬟、小厮,楚俊彦那里也添了人。想来会有些新气象了。 楚俊彦几乎着黑着脸带着白敏舒从正房出来,“你们是真把我当冤大头了啊!” “表哥,我一辈子都感激你的。我会好好调理身子,过两年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楚俊彦闭了闭眼。事已至此,他还能把表妹退回去不成?只有好人做到底了。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缓和了一下脸色,“走吧,别让岳母和舅兄久等了。” 回门回到一个仆人家,他这也是独一份的了。独一份的笑话! 白舅母和两个儿子都蔫蔫的,见到他们不过勉强打起些精神来。 楚俊彦心头不虞,还是做不出喜色来。他只道:“岳母与二位舅兄放心,我会善待敏舒的。家叔和家婶待她也很和气。” 白家做出这些事来,他婶婶还对她这么客气,还愿意以自己的名义帮她置办药材,那自然是很和气了。他婶婶可是一言不合就上手招呼的人。 他叔叔虽然今天脸色不好看,但也没有说一句重话。这种事,搁谁脸色能好看啊? 白敏舒心头却是委屈极了,摆明了不喜欢她,也能叫和气? 她虽然知道自己一而再沦为笑柄,但两次都是躲起来并没有直面。就是逼婚加骗婚,她也是哭了一阵就晕过去了,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起来她还不如楚俊彦经历过地位下沉后的世态炎凉。 她这样的行径搁别家,公婆不翻脸才怪了。 楚俊彦又道:“岳母,你们放心,若真有什么,我和敏舒会替你们打点的。” 白舅母有些动情地道:“彦儿,患难见真情。舅母......岳母如今才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儿。” 回门自然是要让母女俩单独说话的,这里房舍没有几进,就一进。白家两个儿子陪着楚俊彦在房前屋后的转悠,留下白敏舒和白舅母说话。 根本都没有洞房,自然也没这方面的私房话好问的。 白舅母道:“敏儿,我看方才彦儿说他叔婶待你和气,你还有些不服不忿的。他们说你了?” 白敏舒丫头,“那倒没有。”她把当时的情景说了一下。 白舅母这段时日,尤其这两天也受了现实毒打。她摇头道:“照这么说,他们待你真的称得上和气了。要是你的嫂子同样的情况,我才不会让她好过呢。你记住,做人媳妇和做人姑娘那是大不相同的。” “可她自己不也是有宫寒么?凭什么看不起我啊?” 白舅母道:“可她得宫寒能得明旨褒奖。敏儿,你到了夫家脾气必须收敛。你如今相当于连娘家都没有了啊,你必须对你二婶言听计从。好在她也不是你婆母,不敢太过折腾你。还有,彦儿如今付出已经很多。你什么都给不了他,娘家的助力、好的名声。你甚至连身子都暂时给不了他。所以,暂时不要再要求他什么了。也不要让他去找他叔叔为你爹的案子奔走。你要对他温存体贴,慢慢拢住他的心。把你身边的两个丫鬟开脸给他。他原本的通房,你也不要赶走,容下她们。但是,不能让她们把彦儿霸占了。得有人替你吹枕头风!” 白尚的案子还在审理,暂时没有判决。白家人如今就等着结果。 楚元和谢穆宁打发走了这小两口,一起到后院湖边散步。 “这天气真热啊,我让她们把画舫划出来,咱们游湖去!” 听到画舫二字,谢穆宁立即有了不好的联想。 楚元凑在她耳边道:“我马上就要走了!” “呃,好、好吧。我只答应你游湖啊。” 画舫划到湖心,楚元让下锚停船。然后船娘们划着小船上岸,整条画舫就只剩了他和谢穆宁。 这画舫就是个移动的小房子,住在上面很是方便。厨房里还放了不少新鲜食材。 楚元站在窗边,“简直神仙日子啊!” 谢穆宁道:“人家如斐以后的才是神仙日子呢。” 她对萧如斐是真的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楚元道:“你真当游山玩水就只是好玩啊?他们两家是能给他们提供不少钱财。但断然提供不了上百人手给他们提供方便。跋山涉水,爬坡上坎,于你可能是小意思。对萧家丫头就不一定了。她那一脸的婴儿肥估计要不了就会掉肉。她夫婿喜爱收藏,那可是没有底限的花销。再有,你问问她,她夫婿会不纳妾、不置通房、不生庶出子女么?” 呃,那样富贵乡里养出来的贵族子弟,好像不能。 楚元继续道:“你总不能既想要夫婿是大英雄,又希望大英雄能天天在家作陪吧。” 谢穆宁被说得有些赧然,乖乖点头。忽然身子腾空被打横抱了起来。 “所以聚在一起的日子,我们一定要及时行乐!” 画舫在湖中微微摇晃,确实并不甚显眼。 待到云收雨散,楚元餍足的哄谢穆宁小憩。 谢穆宁懒怠动,他们也不想叫下人上船来。中午自然该楚元做饭。 谢穆宁吃过他熬过的鱼汤,确实是一绝。而且他也说自己当初犯了军规,被上司赶去伙房里待过。信誓旦旦让她等着吃现成就好。 谢穆宁在卧间听到切菜的动静确实挺有章法的,便安然闭眼休养生息。 某人快出远门了,这几天是真的放纵得很。昨夜本来就没睡好,她累着了! 等她小睡了一阵起来,厨房里散发出饭菜的香味。 谢穆宁起身穿好衣服走进厨房。 饭已经蒸上了,在冒热气。 至于菜,某人做了个混炖! “你在伙房就是这么一股脑儿把菜全丢一锅里煮?” 楚元衣服只随意套了一件,襟怀都敞着。闻言道:“我被罚到伙房去是当墩子,你看我切的菜,多漂亮!而且这么一大锅,也是有讲究的。这叫连锅、又可以称汤锅。你尝尝嘛,味道还可以的。” 味道还可以这话谢穆宁倒是信的,毕竟他鱼汤熬得是真不错。 这船上肯定少不了鱼。用鱼汤打底,里头加肉加菜熬出来的,哪怕是一锅乱炖那应该也是能吃的。 至少人家把饭是真的蒸熟了。 楚元得意的道:“我在伙房看人是这么蒸的。放心,不干不稀刚刚好。来,你先喝碗汤,包你喝了还想喝。”他边说边盛碗汤给谢穆宁。 ※※※※※※※※※※※※※※※※※※※※ 古代旅游,到处都没有开发,很不方便。最牛驴友谢灵运出门动则几百仆从随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然就只能像徐霞客那样穷游,遇上打劫命差点都丢掉。唯一的仆人也嫌辛苦偷了他仅有的钱跑了。 第82章 又两日后, 楚元接到兵部调令,命他率京郊三万兵马驰援苗疆失利的朝廷人马。 他当日便要带着一干亲兵、家将入营了。待点齐了兵马、装备明早出发。 谢穆宁替他穿戴妥盔甲,又系上腰间革带。末了又塞给他两个药瓶. 楚元惊讶地道:“你没给岳父捎去么?” “国师那里还在做, 得了就给他捎去。北疆暂时无大的战事的。” 楚元想了想便揣怀里了。 “苗疆的蛊毒、瘴气我也有所耳闻,你一定让军医多制些解毒的药剂出来才能进那些深山老林。” 楚元点头,“放心, 我肯定不会亏待自己。” 谢穆宁看着手抱头盔的他, “我还听说苗女多情, 还会使能影响人心志的情蛊。你可莫中了情蛊留在那里给人做女婿了。” 楚元闷笑一声, “世上没有这样厉害的情蛊。不过是因为苗疆神秘, 传得玄乎而已。这事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他用空着的手刮刮谢穆宁的鼻子。 谢穆宁送他出去, 出了房门就看到楚俊彦和白敏舒还有福叔等人都在。 楚元对侄儿道:“彦儿, 我不在家, 你要听你婶婶的话。” “是。”楚俊彦感到有些憋屈。他本来以为叔叔会说‘我不在家, 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照顾好家里的人和事’之类的。他又不是孩子,居然临走还叮嘱他听话。 众人一起送他到了大门口, 楚元翻身上马, 身后一干亲兵、家将也利落第上马。 谢穆宁道:“将军放心, 我会看顾好家里。还有诸位随同出征的将士, 你们的妻儿府里也会看顾周全。” 楚元笑道:“有劳夫人!” 身后众人也拱手道:“有劳夫人。” “出发——” 众人目送他们走远,直到转过弯看不见。然后便都看向谢穆宁等她发话。 白敏舒看得心头一酸,好生威风! 她从小就盼着嫁进这个家里做女主人。如今总算嫁给了心心念念的表哥,却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她自小过府来走动, 指挥下人也都是如臂指使的。 但这回正儿八经嫁进来, 竟感觉还不如当初来做客时候的话好使。 谢穆宁收回目光, “福叔, 赵姑姑,让众人回到自己岗位。将军不在家,我们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彦儿、敏舒,你们跟我到正房。” 刚从正房出来,大家都是走着出来的。 但进去谢穆宁不想走了,便让锁儿替她叫了一辆专司从大门到后院的小油车。 只叫了一辆,而且她也没有招呼白敏舒上来一起坐。 白敏舒愣怔之后,看楚俊彦老老实实跟着马车走,也只得跟了上去。 她从前来,哪次不是想坐车就坐车啊? 赵姑姑莞尔,今天才给你下马威,夫人已经很客气了。 过门三天不讲礼数,做媳妇的头三天都不用早晚给婆母请安,不用侍候用饭。但从第四天起就得一早到婆母门外等着请安了。 就算夫人只是婶婶,不是婆母。但还是担负有教导之责的。 尤其这位侄少奶奶之前的做法如此的离谱。夫人身为长辈,不教她好好做人,那都得愧对楚家列祖列宗。 白敏舒方才走出来其实就觉得脚有点酸了。平时她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车代步的。而且她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的确虚了很多。 所以走了一段她就看向了楚俊彦。 如果是从前,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楚俊彦必定心软替她再叫辆车来。 但岳家利用他亡母的死逼他就范,又欺瞒他表妹得了宫寒之症的事,他心头也不是没有窝着火气。 而且,长辈坐车,晚辈走路,这不是应当应分的么。要他怎么说? 白敏舒心头一阵难过,表哥以前不这样的! 好容易坚持走到正房,白敏舒额上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谢穆宁本来还想让她站着的,见状便道:“怎么身体虚成这样了?坐下说。” 楚俊彦看了妻子的样子也蹙眉。身体这么虚,就是宫寒治好了能孕育子嗣么?生下来的孩子身体结实吗? 谢穆宁道:“敏舒,你这身体只靠你身边那个医女成么?” 白敏舒一滞,“除非是有绝对信得过的大夫。” 谢穆宁看向楚俊彦,有些为难地道:“那就只有咱们自家的府医了。但府医并不擅长千金科啊。” 楚俊彦道:“婶婶,暂时就先让医女瞧着吧。” 谢穆宁点头,“也只好先如此。”她才不会费力气又出钱的去帮白敏舒封大夫的口呢。不过听起来她对医女的信任度也不高。 “今天叫你们来,是要说说你们两个的事。彦儿你肯定不能就在家荒废了,还是得回太学去读书。争取一年半后下场有个好的表现。你还是住小院那边。至于要带什么人去伺候......” 白敏舒道:“婶婶,我已经同表哥说过了,我有两个贴身丫鬟找个日子开脸给他做通房。” 谢穆宁端起茶来喝,没有回应。 白敏舒正想再张嘴,楚俊彦道:“婶婶在同我说话,没有问你。”以前怎么没发觉表妹这么没规矩? 白敏舒低下头去。 谢穆宁这才道:“你的丫鬟开脸给彦儿做通房。但我瞧着你身边的丫鬟好像不太规矩。” 表妹不能侍寝,但愿意给自己两个漂亮丫鬟,楚俊彦就觉得还是挺满意的。闻言他道:“婶婶,你说的哪个?” “我又不常见那些人。我只看出来一个,就是那个时常跟着你媳妇的。这会儿应该就在外头。” 楚俊彦反应过来,兰湘! 白敏舒抬起头,想开口又想起方才的事。 谢穆宁道:“你要说什么?” “婶婶,兰湘没有不规矩。” 谢穆宁道:“那你可敢让赵姑姑给她验身?” 白敏舒一滞。楚禾馋兰湘很久了,那天为了进大相国寺表哥待的厢房,才不得已让他得了手。这、这都能看出来? 她忍不住看一眼谢穆宁身后板着一张脸的赵姑姑。 楚俊彦看她这个反应便知道兰湘确实已经不是完璧了。 谢穆宁轻描淡写地道:“这样不规矩的丫鬟,撵出去!” “不行啊,婶婶。兰湘她从小陪我长大的!” 谢穆宁蹙眉,“你贴身丫鬟不规矩,你让人怎么想你啊?”她说着一顿,看向楚俊彦,“这事儿不是你干的吧?” “不是。”楚俊彦也有点不高兴。陪嫁丫鬟默认是姑爷的人。兰湘长得标致,他也挺中意的。 表妹不肯给他,他还以为是舍不得想拿捏呢。 “那就撵出去!不许留在楚家。你名下的房子也不行。你的名声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贴身丫鬟还不规矩,还怎么挽回名声?” 楚俊彦对拧着手绢的白敏舒断然道:“把兰湘撵出去!” 谢穆宁道:“那两个丫鬟你自己看着办吧。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不急,还是先看看品行如何,过俩月再说吧。你身边有红袖和绿萝,暂时应该也够了。” 如今的白敏舒还真是没法子为她的丫鬟作保。她自己的品行在楚俊彦这里都是打不了包票的。 楚俊彦自然不好表现得很急色。而且经历过四个丫鬟的事,他对丫鬟品行头也有点打鼓。 “听婶婶的。” 谢穆宁看着白敏舒道:“我今天本来不是要说丫鬟的品行的。” 白敏舒的脸顿时胀得通红,“婶婶,你怎么可以这么羞辱我?” 谢穆宁道:“这个是你自取其辱。我不怕告诉你,太子别苑的事传到家里,我就让人把芳华苑的家具劈来当柴烧了。并不是为了给你陪嫁的家具腾位置搬进了库房。原本别说娶你进门当楚家媳妇,就连你再来做客我们也是不欢迎的。可是耐不住我们彦儿是守约的君子,有一颗赤诚之心。他非要救你于危难!我同他叔叔是拗不过孩子,没有办法才同意你进门的。” 白敏舒的脸红得要滴血,眼泪也在眼眶里打滚。 楚俊彦一时又有点心疼,他朝谢穆宁拱手,求她口下留情。 “你给我站一边去!你以为我想淘神费力教训她啊?她要是像大嫂那样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我犯得着么?她以前是白家女,她怎样人家只会说白家这一代家教不好。但她如今是楚家妇。我不教她,回头她又攀上哪个权贵,我还有脸进祠堂拜祖宗啊?”教了还那样,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话说得重,而且楚俊彦对于曾经想攀附安国公孙子,又想勾搭太子的表妹也是有点信不过。所以他也没再出声。 白敏舒气得转身就往外跑,却在门口被锁儿一把薅了回来。 她在学过武的锁儿面前自然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锁儿也对没她怎样,就是把她拦住,然后轻言细语的道:“侄少奶奶,夫人是长辈。长辈没有让你退下,你不能自己跑掉。” 谢穆宁连站都没站起来,“你要托庇于楚家,却连楚家的规矩都不肯守么?以前你来是做客,如今你是来做人媳妇儿的。这是不一样的,你要搞清楚。当初你一个不高兴,答应好的事也可以不当回事,转身就跑回家去了。现在我不过说你几句,你就要跑回娘家不成?” 白敏舒用手绢捂着脸呜呜的哭,“你就是欺负我没有娘家撑腰了。” 谢穆宁对楚俊彦道:“她要做楚家的媳妇,就必须守楚家的规矩。不然就让她下堂求去吧!楚家要不起这样的媳妇儿。你也就是命好,有彦儿要你。不然这时候你还能嫁给谁去?” 第83章 “彦儿你把人领回去, 教教她怎么教尊重长辈。我欺负她,她就是没被人欺负过!彦儿你好心怕她被人糟践娶她进门,她倒是以为自己是来当娇客的。” 楚俊彦道:“是, 婶婶,我会好好教她。敏舒她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楚俊彦带着白敏舒走了, 跟着一道进来的福叔道:“夫人, 侄少爷真是让您费心啦!”他的年纪, 进后宅也是无妨的了。 谢穆宁道:“谁让我当了他婶婶呢?” 赵姑姑道:“这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福叔摇摇头, “要什么没什么, 身体虚弱、名声不好, 如今连识时务都做不到。依老奴看, 就是大夫人在世, 也不可能满意这样的媳妇。夫人, 老奴告退了。” 谢穆宁道:“我叫您老进来还有个事。你等将军这次回来再荣养吧。” “好,只要夫人还用得上老奴这把老骨头,尽管招呼就是。” 楚俊彦带着白敏舒回到她的住处。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白敏舒就扑到榻上呜呜哭了起来。 楚俊彦摇摇头, 径自回他自己的房间去。 他对迎上来的红袖道:“我为她牺牲了那么多, 连叔叔都因为她不待见我了。她还是这么不懂事!” “少爷, 少奶奶还小,您慢慢教吧。” “还小,已经十四岁了。她也不是不懂得伏低做小的人,她在宫中连公主都能伺候好。她想攀高枝的时候, 能不识时务?” 红袖道:“少奶奶大概是还不知道夫人的厉害。” 说到这个, 楚俊彦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痛。他那次被打了真的痛了许久的。 而且今天, 其实婶婶并没有说一句过分的话。 表妹那个品性, 婶婶如果不教导她,才叫失职呢。 “你说,我娘如果还活着,会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红袖道:“白家这样,少奶奶还坏了名声,大夫人肯定要不高兴的啊。可是,您不管她也是不成的。少爷,得让少奶奶知道您为她付出了什么才行。” “再晾她一会儿。” 过了一刻钟,楚俊彦再过去的时候,白敏舒已经没有哭了。 表哥连哄都没有哄一句就走了,而且还带着不耐。她有点怕了! 只是从小习惯他哄着自己,习惯在这座府邸里受到优待。所以她之前才一时没转过弯来,哪怕母亲已经提醒过了。 她之前说谢穆宁欺负她没娘家了。但其实以前谢穆宁待她也一直是这个态度的。 真正因为她没娘家撑腰改了态度的,是表哥!想通了这一点,她就知道自己对表哥,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不哭了?不哭了就收拾收拾,去给婶婶道歉,老老实实听她教诲。” “可是......” 楚俊彦走过来,摸摸她的头,“别可是了。你是不是觉得她年纪小,不像个长辈啊?我以前也这么想。但如今我真的有些怵她。这府里,叔叔爱重她,就连福叔都被收服了。叔叔不在家,她就是拿捏着你我的人。而且她事事处处都占着理,让人说都没法说。敏舒,你是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到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呢? 白敏舒道:“我现在知道了。母亲说了,让我对她言听计从的。我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 “好,洗把脸,跟我去向婶婶道歉。以后她说什么你都受着,她让你做什么你就照做。兰湘,给些银子送出去吧。” 白敏舒道:“她都是为了我们,是楚禾要了她的身子。” “我刚想到了,让人打了他三十板子。回头就给他们把亲事办了,但是兰湘不能留在府里。楚禾伤好了让他去打理我名下的产业。兰湘就留在家里先给他做饭、收拾屋子。这件事赶紧办好,不然会让人觉得你护不住手底下的人。以后就不好管人了。” 如果表妹再不懂事点,他是打算带她去看看那些被人发卖的官眷的。既然她想通了,那就算了。 谢穆宁看着来向她道歉的白敏舒有些糟心,你倒是继续作下去啊! “敏舒请婶婶教诲!” 谢穆宁道:“我也都是为了你们好。大嫂不在了,我只能代她教导侄儿媳妇。这样吧,以后你每日辰时一刻,在你院中读一刻钟的《女诫》。面对初升的朝阳,大声诵读。我会派人去检查的。” 她现在有点怀疑白敏舒之前那副做派是在试楚俊彦和楚家其它的人对她的容忍程度。试出来了,知道自己以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她就很快改了态度。能屈能伸啊! 白敏舒表情有点僵。她宁可来谢穆宁跟前立规矩,都不想在自己的院子里大声诵读《女诫》。 给下人听到、看到她颜面扫地啊! 而立规矩被折腾的话,说出去谢穆宁也是不完全占理的。她又不是正经婆婆! 可让她诵读《女诫》,这说到哪儿去都是说得过去的。 第二天一早,谢穆宁打发赵姑姑去听。 赵姑姑道:“夫人您干嘛不自己去过过瘾呢?” 谢穆宁道:“你觉得我是能听得进去《女诫》的人么?我一直都想不通班昭那么个大才女怎么能写出这样的书来。” 赵姑姑闷笑两声,“就好像我多喜欢听似的。如今看的确是太轻贱女子了。不过当时她是想矫正时俗。她也只能用写作《女诫》这种“曲线”方法,来达到防制外戚,以挽救国运的目的。只事这书后来被人歪曲、利用来压迫女子而已。” 她一路溜达着过去,那边的小丫鬟远远看到了赶紧过来大声给她行礼,“赵姑姑,您来了!” 然后院里便传出了诵读的声音,“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 赵姑姑就站墙外不走,白敏舒只得忍着屈辱一直往下读。 赵姑姑把一刻钟站足了才回来的。既然夫人做出了决定,她自然是得执行到底的。 不过她一回来就道:“夫人,明儿打发锁儿去吧。她听了完全不会过脑的。这事儿她合适!回头到下一步要教规矩了,您再让我去吧。” 谢穆宁一阵笑,然后叫来锁儿交代了。 赵姑姑道:“你就在墙外听就是了,不要进去。”进去那是当面臊人的皮,有点过了。 真亏夫人想得出来这样的损招。 哪家大臣的妻女不像话,皇后娘娘承担教导之责,也不过是吩咐人送一本《女诫》去让人受教而已。不受教的再用戒尺责打。 夫人居然让侄少奶奶当着院子里伺候的人,面对东方,大声诵读! 但这个传出去,谁都不能说夫人过分了。整治人蛮好的,真真的软刀子杀人! 她这么问谢穆宁,后者道:“我听说宫里对犯错宫女有个惩罚叫做‘提铃’:每夜在宫道上提着铃徐行走步,风雨无阻,高唱天下太平。让过路的人听到,特别的臊人脸皮的。我这个异曲同工之效啊。” 赵姑姑哭笑不得,“我估着侄少奶奶一开始得一整天不想见人。” 谢穆宁点头,“等她适应了,我再换别的。” 楚元不在家,她做什么都有些懒洋洋的。不折腾折腾白敏舒,日子就更没意思了。不过她也不能折腾狠了,让楚俊彦和她彻底站一处去了。 不过,这才是个开头呢。她是要让白敏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但一开始不能太猛了,显得居心叵测的。 而赵姑姑一走,臊得满脸通红的白敏舒就进了屋子没再出来。 这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她以后怎么在下人面前摆得出少奶奶的威风来? 而且还没说个期限! 这么一整天下来,她又茶饭不思了。之前两次受辱,好歹是在自己家中,下人不敢背后取笑。 如今她看着院子里原属楚家的下人都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楚俊彦对自家婶婶这个手段也有点无语。但确实说不上过分,也不好求情。他让红袖收拾了东西跟他去太学小院住着。 “我去上学了,你在家好好听婶婶教诲吧。” 白敏舒委屈不已,“表哥,我跟你过去住不行么。” 楚俊彦摇头,既不能侍寝,也不能做事,你过去就是让人伺候的。而且,婶婶肯定不会放你过去的。 就是自己也不放心。他偶尔也会在小院里宴请同窗的,里头不乏富贵之辈。 “你好好的受教,日久见人心!我会在外头打听岳父的消息的。我先想想法子给他送些被子、药物进去。” 白敏舒赶紧让人拿了二百两的银票出来给他,“那就劳烦表哥了。”她两个兄长去,大理寺根本不给丝毫面子。 看着银票,楚俊彦有些迟疑。 “表哥,你拿着吧。如今在外头没有钱寸步难行。我总不能让你为了父亲奔走,还受那些腌臜小人的气。” 谢穆宁听说楚俊彦接了白敏舒的银票哂笑,拿吧拿吧,拿成习惯就好了! 打骂算什么,看这两人成一世怨偶,互相怨怼才是她的目的。 悬镜司的人暂时没找到白家藏匿金银的地方,却是把谢穆宁这个法子汇报了回去。 皇后和太子妃听了都哭笑不得。虽然孩子气了一点,但其实是个整治人的好手段啊。好想对嫔妃|太子姬妾也来一下。 一时连太后都听说了。她眼泪都笑了出来,“呃,穆宁这也是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啊!不打不骂的,就让诵读《女诫》矫正品行而已嘛。” 一旁常嬷嬷道:“楚家那位侄少奶奶怕是宁可挨打挨骂。” 第84章 让人看《女诫》都是说你品行不端了, 所有人会耻于与你为伍。还让天天当着下人的面诵读,这个讽刺意味太浓厚了。 德安郡主也听她哥说了,一时有些瞠目。 “如果白家不是出事了, 白夫人肯定早闹上门去了。” 斜倚在凉榻上的德王世子凉凉地笑了一下,“你觉得楚夫人会在意?” 德安郡主摇摇头,“不会。不过其实想一想, 穆宁够克制了。要是白敏舒进了咱家的门, 母妃......” “不要把你哥和楚俊彦没脑子的相提并论, 这太侮辱人了!我真是替楚将军不值, 养了这么一只白眼狼出来。” 真要庇护他表妹, 也不是只有娶进家门这一个办法。真有心照顾她的日常生活就是了。好歹是伯府侄少爷, 一般人也不至于和他作对, 要去欺辱白敏舒那么个货色。 娶进家门是给楚家带来了巨大的隐患!很容易被视为同党。 楚将军浴血奋战才让楚家重新起来, 被这个没脑子的侄儿一弄,楚家又可能岌岌可危。 如今是楚将军在太子面前说清楚了, 洗脱了嫌疑。那要是没有呢? 听说楚夫人当众赏了那没头脑一巴掌, 打得响响亮亮的!确实该打! 白家的案子是他和大理寺少卿一起办的, 目前的问题就是还没有找到物证:巨额贪污款! 目前找到的,能给白尚定的罪有限。 殿下的意思不想以窥伺东宫的罪名抓人。说白了,白家只是打听殿下在男女之事上的喜好, 想投其所好。还真说不上太大的罪过。 那些想送女儿进东宫的,多多少少都会想法子打探的。 拿这个罪名来发作,不大合适。 但白尚主导了那么多重要工程, 还步步高升, 他手头真就那么干净? 还有当初被他卖了的顶头上司, 那人不想受刑在狱中一头碰死了。但算到他名下的贪污款项, 绝大部分却怎么都找不到。 这件事悬镜司其实也一直都在调查, 怀疑的对象就是白尚。只是实在不知他拿住了那人什么样的把柄,那人丢了前程和命都不敢把他供出来。 他也怀疑白尚贪污的巨额款项如今跟着他闺女进了楚家。楚夫人大开方便之门,但派去的人暂时也还没有收获。 大理寺大狱中的白尚还没有被用刑,刑不上大夫! 而且白尚很会做表面功夫,白家在读书人心头还是很有些分量的。没有确凿证据对他用刑,恐激起读书人的大规模抗议。 这案子殿下不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用当前找到的银两,不痛不痒的贬白尚几级就过了。 他也不想草草结案。 但是目前人证物证都没有,除非自己炮制。 但自己炮制的,难免留下痕迹。关键去向不明的巨额金银还是找不到啊。 就在这个时候,下头的人来禀告德王世子,“镇北伯府的侄少爷想探监白尚。世子,给不给进?” 虽然案子是大理寺和悬镜司联合办的。大理寺在明,悬镜司在暗。但大理寺少卿张焱十分乖觉,知道这案子是东宫交代的,便处处以他为尊。 德王世子扯扯嘴角,那没头脑不是从他媳妇儿那儿拿了二百两银票么。他做做好事,让手下弟兄帮着花一些吧。 “钱到位了就给进。” 德安郡主看看兄长,“哥,一向很少有人能入你眼的,尤其是同龄人。不过,你对穆宁的评价还挺高啊!” 同龄人能入她哥眼的,也就是姜家那两兄弟还有楚将军了。哦,现在还得加上个穆宁。 德王世子道:“上次你和她较量之后,我让在边城的人好好的查了查她。也难怪太后说你不如人家,人家十三岁就去杀北戎人了。而且能谋善断,在边城很得人心。” 德安郡主笑道:“那要是我早点和她打架,你有没有可能把她娶回家来给我单嫂子啊?穆宁对你们悬镜司的印象很好哦。她说多亏了你们的人潜伏北戎搜集情报,边军才能如虎添翼。” 她哥有过一个未婚妻,可惜还没过门就夭折了。她哥不想被催婚,干脆娶了嫂子的牌位进家门。还给嫂子守了一年。 然后这一拖二拖的就拖到如今二十三了还是一个人。 能让他以这么欣赏的口气提到的女人,真的是很少啊! 自己一开始真是不该听信白敏舒的话,不该因为太后冷落就嫉妒穆宁。应该自己去多了解一下穆宁。要不然,没准她哥还有机会的。 德王世子稍微坐正了些,“妹子,你没事吧?我欣赏楚夫人而已,这是个女中丈夫!人夫妻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肯定路上就彼此动心了。” 没错,路上! 虽然消息没传开,但他手下的人还是查到了楚元曾经想向谢家提亲,为他那没头脑的侄儿求娶谢家女公子。 他也真是太看得起他侄儿了。 所以,他俩在边城时候应该是没什么的。至少楚元那会儿应该没什么想法。 德王世子其实觉得后宅那些手段,如果是处在对等的地位,楚夫人可能真还玩不过白家女。 因为,她心性磊落光明,其实不适合玩弄后宅的阴私手段。不过如今嘛,她是婶婶,白家女是侄儿媳妇,这是天然的压制。 而且,白家女的名声尽毁。 楚俊彦以前靠着他叔,真没看过什么人脸色。但这次带着小厮楚苗来大理寺探监,却是遭到百般盘剥。 这些狱卒要钱的本事简直令他叹为观止。最后靠着他伯府侄少爷的身份,也花了几十两才得以入内,捎进去了干净的替换衣服和被褥,并一些常用药丸。 楚俊彦看着狱室里恶劣的条件,“舅舅,怎么给你安排这么差的狱室?你可是从三品的大员啊。” 盘腿坐在床上的白尚道:“你不知道咱们家得罪了谁吗?” 他没遭太多的罪,但和从前的意气风发相比,人也憔悴了不少。 楚俊彦一滞,是了,得罪了太子还能有个好?太子什么都不用说,下头的人也会可着劲儿作践舅舅的。 “敏舒在楚家过得如何?你舅母和表哥、表弟呢?”自家儿子进不来在白尚意料之中。外甥兼女婿会来而且能进得来他也想到了。 这小子虽然资质也不算太出众,但好歹还是有良心的,心肠也软。敏舒跟了他倒不至于受什么大罪。 楚元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至于对侄儿媳妇如何。再怎么说他还曾在白家族学附学过,老头子当年还亲自教导过他。 倒是楚元那个小夫人,怕是有些难缠。 楚俊彦把家里发生的事说了,白尚闭闭眼。居然罚他闺女当着下人的面朗读《女诫》!果然不是个善茬,又刁又滑。 “我这里没事,你不要再来了。回去太学好好念书吧。你说得没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敏舒如今确实只能在你婶子跟前做低附小,你暂时也不要为她说话。你婶子的做法......”占理! “是。舅舅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照顾敏舒、舅母和表哥、表弟的。” 楚俊彦出去之后回府一趟把情况说给白敏舒听了。 白敏舒听了静默不语,白家一夕之间就倾颓,这短时间她其实还有些懵。 她过去一个月一直在折腾着身体,人也过得有点不知天日。 都是谢穆宁那个女人坑她。不然今天她就算不是东宫宠妃,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哦,差不多用了八十两银子,这些给你。”楚俊彦把剩下的银票、银子拿给白敏舒。 “表哥,你我夫妻一体,还分什么你的、我的?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自从谢穆宁嫁进来,楚俊彦花钱就没从前自在了。如今成了亲,叔叔给了他一点产业,连月例都给他停掉了。就连太学那边的小院也得他自己负责花销,手头一下子就紧了。 既然表妹诚心给他,他想了一阵还是收下了。在太学与人往来确实是要花钱的,手头松散点的确是要好一些。 表妹不嫁给他,书和钱甚至人都不能保全。他们以后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的确是夫妻一体无须分得太清。 “我吃过晚饭还要过去太学。已经销假了,明日恢复上课。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忙着补上之前成亲落下的功课,你有事再打发人来找我。” 白敏舒点头,“那你去吧。我在家会好好跟婶婶相处的。” 楚俊彦道:“你这样就对了。表妹你一向很懂得讨人喜欢的,时日长了一定也能把婶婶哄住。” 白敏舒心道:她把我害这么惨,我还要去讨好她? “我知道该怎么做,表哥尽管放心。” “婶婶管家理事很有一套。也没见她多操心,什么都理顺了。她的手段你可以借鉴一下。以后这个院子就要靠你管起来了。” 白敏舒道:“表哥,你院子里的人都是从前伺候你的么?都值得信任?”她的确得好好管一管这个院子里的人了。 可恶,被谢穆宁那么一搞,这些人都听她诵读过《女诫》,怕是不那么容易收服。 “有一半是在我身边伺候了几年的,还有一些是前段时间调过来,或者是刚进府的新人。你都把她们当新人对待吧。叔婶给了我一个庄子、一个铺子,回头让他们把账本都交给你。这以后就是咱们院里开销的来源了。” “好!表哥你去了太学好好读书,我还等着你给我挣个诰命回来呢。” 白敏舒如今完全没有社交,没有贵妇、贵女愿意同她往来。普通太学生的家眷她也看不入眼。 第85章 白敏舒其实根本看不上低品的诰命。哦不对, 五品以上才能称诰命,六品、七品的只能是敕命。 靠科举入仕,就算考中头甲前三名又如何?不过是从六七品做起, 得熬多少年的资历,中途还不出错才能到四品以上? 她爹的官升得快,但风险也大。如今可不就出事了。 她爹如果不是心虚, 也不用逼着她一定要攀高枝。为的就是出事的时候有人伸出援手。 但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坚定的把目标放在东宫? 是因为表哥好拿捏吧。 算了, 事已至此, 想这些也是枉然。 白敏舒对楚俊彦科举出仕其实没抱什么希望, 也不在意他能不能考上。 但她如今是他的妻子了, 一辈子都和他捆绑在一起。而且, 这样艰难的处境下, 表哥都愿意娶她。她心头也不是不感动的。 所以,她总得表现出对他的在意。现在唯一能说的就是这个了。 楚俊彦朝她点点头,“我会努力。” 白敏舒心头叹口气,她爹还没有定罪, 定了她就是罪臣之女了。 如今她手头什么好牌都没有抓, 还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坏了。 不能出门就不能出门吧。正好在家好好调理身体。如果她也不能生儿子,那这牌面可就更差了。 楚俊彦去太学了,转眼白敏舒诵读《女诫》也三日了。 后面两日都是锁儿来听的。如果白敏舒声音低了或者读串了她还会一丝不苟的提醒。 白敏舒气结, 如果是赵姑姑来她还能接受。毕竟那是宫里出来的女官, 由她出面惩戒自己还算有点脸面。 可锁儿算什么,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而已。 所以锁儿指正她的时候,白敏舒口气就不大好。 锁儿来前得了扣儿面授机宜, 一次两次的她听出白敏舒小看自己便道:“侄少奶奶, 奴婢是奴婢不假。但奴婢是你长辈身边的奴婢。照规矩, 你还得敬着奴婢三分的。” 是有这样的说法, 长辈身边的奴婢是替晚辈在尽孝,所以必须敬着点。 她做事一板一眼的,到最后白敏舒也不硬碰了,只能无视。尽力不让她挑出错来。 白敏舒读完了,收起书准备进屋。 然后就听墙外的锁儿道:“夫人让我转告侄少奶奶。今天是德王妃的生辰,她要去赴宴。本该带你这个新媳妇出去以楚家侄少奶奶的身份露个脸的。但鉴于令尊如今还在大理寺的大狱里,你之前的名声也不大好。所以就不带你了,让你在家安分守己。” 谢穆宁原话就是这么说的,锁儿负责转告更是一点粉饰都不会有。 白敏舒气得脸色都有点发白。她如今如愿嫁进来了,却不是世子夫人,只是个普通的侄少奶奶。听着就像个靠着伯府过日子的穷亲戚一般。 而谢穆宁却以伯夫人的身份去王府走动,结交高门。 自己想回到从前的圈子,好难啊! 谢穆宁此时正准备出门。 这位德王府是继妃,并不是德王世子和德安郡主的生母。但是同时也是他们的姨母,德安郡主是她一手带大的。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谢穆宁就恍然。教德安郡主进宫讨好太后应该就是这位了。 她对赵姑姑道:“我去德王府,姑姑你在家镇着。” 她不在家,白敏舒就成了唯一的主子。福叔身份所限也不好约束她。 倒是赵姑姑,不是楚家的仆从,是太后赐下的女官,如今的白敏舒不敢招惹她。 “好,夫人你就放心的去赴宴就是。” 谢穆宁坐上马车,她去高门赴宴都是坐的当初去云阳侯府那辆气派马车。这如今都成她的专属座驾了。 楚元从没跟她说过不合适之类的话。大概还是因为这辈子她身份不同了。 这个圈子慕奢华,这辆马车其实也不算太显眼。 她到了之后,是被德安郡主迎进去的。 “你不去招呼其他客人么?” 德安郡主道:“我先领你去里面。呃,穆宁,我哥让我问问你。你觉得白敏舒会知道她爹的银子藏什么地方么?” 谢穆宁摊手,“我觉得她不知道的。”她是真这么想的。白尚那样的老狐狸,东宫一时半会儿都拿他没办法。如果真的有一笔巨额款项。九成九只有他本人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 德安郡主道:“其实我哥也这么想的。但各个渠道都需要排查一下。她母亲和两个哥哥都排查过了,确实不知道。” 谢穆宁蹙眉,“要提审白敏舒?” 她自然是乐见白敏舒过得不好的。但如果提审,不管是公开还是私下的,都对楚家的颜面多少有损。 楚元不在,她看家。她不能让楚家因此被人小觑。 “不用。”德安郡主凑到谢穆宁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放心,外头不会走漏风声。内院的话,要隐瞒住就需要你配合一下了。” 谢穆宁笑道:“令兄办案子的手段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只要对楚家声誉没有影响,她自然乐得配合。反正看白敏舒过得不好,她就过得好了。 白尚下狱这件事是前世没有的,谢穆宁也说不好会怎么发展。她更不知道白尚那老狐狸把钱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在。 说话间下人来禀告:“郡主,苏相夫人的马车就快到了。王妃让您跟奴婢出去迎一迎。” 苏相夫人是德安郡主未来的婆母,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谢穆宁推她,“快去吧,我去找认识的人说话。” 德安郡主也顾不上同她客气,让下人领她进去。 谁知谢穆宁刚走了几步德安郡主又追了上来,“两位公主来了,点名道姓要见你。” 谢穆宁点点头,“那我去见她们。” 德安郡主匆匆给安排了地方,然后出去迎苏相夫人。 德王妃嗔怪道:“怎么才出来?”为了一个三品伯夫人,怠慢了一品的丞相夫人,关键这还是未来的婆婆。这也太不知轻重了。 德安郡主对苏相夫人歉然笑笑,“二位公主刚到了,安排了一下她们。苏夫人,我出来晚了。怠慢您了——” 苏夫人笑笑,“自然该先招待二位公主。王妃娘娘好有面子,公主亲自出宫给你贺芳辰。” 郡主上次和镇北伯夫人闹了一场,吃了点亏。听说德王世子亲自待在身边教导,如今看着倒是比从前更加的落落大方了。 至于这位德王妃,名为嫡女,其实只是记在嫡母名下。比不上嫡姐也就说得过去了。 德王妃其实压根不知道公主来了,闻言也只有含糊应下。她亲自将苏夫人迎了进去安顿好,同一群一品、二品的诰命安顿在一处。 然后道:“列位稍坐,我失陪一下。” 在座的夫人们有些惊讶,苏夫人都到了,其他一品、二品的诰命也差不多到了。按说主人家该留下亲自招待一下大家的。怎么还往外跑? 等德王妃出去了,有人问道:“这还有谁没到啊?” 坐在上首的苏夫人道:“我方才听着,说是公主来了。怕是德王妃得去招待一下。” 众人恍然,公主来了,那是得好好招待。 不过公主这是没有摆仪仗吧,来得悄没声息的。 德王妃这么大面子?可能是看在德王世子面上了。 可如果是给她拜寿,怎么悄没生息的就来了? 德王妃找到还在外头迎客的:“德安,你将公主安排在了哪里?你怎么不去陪着?” 她也觉得二位公主应该不是为了给她拜寿而来。不过今天是她的生辰,她们就算只是顺便来的,也挺有面子。 德安郡主道:“她们要找穆宁说话,我给她们安排了地方。” 德王妃沉吟,那个镇北伯夫人还真挺得宫里贵人的心的啊。看来要重新给她定位才行。 “那行,我回正厅去陪各位夫人。你在这里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贵客。” “好的,母妃放心。” 谢穆宁被人带到一个宽敞的轩室见二位公主。 这里临湖,很是凉爽。 “臣妇见过二位公主!” 福成公主出声道:“楚夫人不用多礼,请坐吧。今日我们姐妹来找你,其实是想问问关于北戎的事。大张旗鼓召你进宫问话未免惹眼,就借了德王妃生辰前来。” 谢穆宁在锦凳上坐下,“二位公主请问。” 福慧公主道:“楚夫人,你觉得北戎使者是来求娶公主的么?宫中就我们两个适龄公主。虽然真让我们去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又让宗室女或者重臣之女顶了公主名头嫁过去,我们也会有些不安。” 谢穆宁道:“北戎太子真正的任务臣妇说不好。但为北戎国主求娶公主倒是极有可能。” 福成公主蹙眉,“还真避不过了不成?夫人和北戎人打过的交道多。可有什么办法应付此事?” 谢穆宁摸摸鼻子,低头想了一会儿。 “公主,北戎人其实很倾慕汉家文化。他们若真的提亲,皇上会不会答应臣妇不知道。但皇上可以要求北戎使臣入乡随俗,开口指定聘礼。” 福慧公主道:“什么聘礼难得住人?” “北戎四王子纳真,他杀我边民如宰杀牛羊一般随意。而且他是北戎诸王子里最大的威胁。此人作战英勇,是个天生的将帅美才。如果北戎真有诚意和平相处,让他们拿纳真的人头来做聘礼。” 那姐妹俩对视一眼,福慧公主道:“让人拿人头做聘礼,合适么?” 福成公主道:“这个纳真那么坏,该杀。楚夫人说得没错,北戎真有诚意和平相处,就不该让此人依然手握重兵。姐姐,咱们权且一试吧。” 第86章 两位公主是来找谢穆宁问计的。但既然来了还是露了个脸, 向德王妃贺了生辰。礼物自然有两人宫中掌班管事的大宫女去操持,她们贺了一声便离开了。 两人将近适婚年龄,礼部已经给她们选定地段在动工修公主府了。 “既然出来了, 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去。走,我们去长宁姑姑府上。” 长宁长公主懒得应付婆母,更不想看到二房、三房的人, 便索性一直住在了公主府。 世子夫妇住在国公府, 世子夫人要操持中馈。 姜曌和玉嬛郡主便住在这边陪着母亲。平国公则是两边跑。 这会儿平国公和姜曌上衙去了。 德王妃的寿宴, 世子夫人去了。长宁长公主便携着女儿在水榭听新入府的戏班子唱戏。 听说二位公主到访, 长公主道:“她们怎么突然来了?玉嬛, 你去迎一迎吧。” 玉嬛郡主答应着起身, 她比福慧公主大两个月, 是二位公主的表姐。 她才走到这个小院门口,那两人已经进来了。 “姑姑——” 长公主道:“怎么,出来看自己的府邸?” 福成公主道:“打着这个旗号出来的。” 长公主挑眉,“那你俩出来做什么?” 福慧公主道:“不是纷传北戎又要有使者前来么。我俩就想跟人打听打听。正儿八经叫进宫去有些显眼, 就索性趁着德王妃过寿去了一趟。” “问镇北伯夫人啊?”长公主道。 “是啊, 她果然给我们出了个主意。”福成公主把谢穆宁出的主意说了。 长公主沉吟道:“主意倒是不错。可关键还是看双方的实力,以及国库里有没有银子,还有你们父皇的心思。都说那些贵女是替我们这些正经公主受过, 可和亲制度是我们的责任么?” 不过能够把这件事推脱了自然是好的, 她的玉嬛也在适婚年龄呢。 福成公主道:“我有时候也想像德安, 哦不,是像楚夫人那样自己亲自上战场跟北戎人拼一场。” “听说她如今子嗣上有难处, 就是因为这个。不过, 我也挺佩服她就是了。”玉嬛郡主道。 福慧公主道:“听说她让白敏舒每天早上对着初升的太阳诵读《女诫》呢。要我说镇北伯府也是倒了大霉, 居然有个脑子不清楚的侄少爷, 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娶她过门。” 福成公主摇摇头,提都不想提及这人。 这事儿闹得她出宫连外家都不想去了。给她挑的什么人啊? 长宁拍拍她的手,“跟着姑姑看戏。等你们出宫建府,日子也就好过咯。” 别的女人跟夫家不睦也只有忍着,唯有公主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公主府住着,谁都不理。 “你俩选驸马的事有眉目了么?” 福成公主道:“没有,母后挑来挑去都觉得没什么好人选。她说我们生晚了几岁,不然倒是有三个好的。” 长公主失笑,那天抓捕北戎细作后,自家两个儿子、德王世子、镇北伯就总被一起提及。 皇后说三个,自然是因为德王世子是同宗。 不过也就是说说,她家曌儿比公主大了十岁,这回又是娶填房。主意哪敢打到公主头上去? 好像是断代了一般。二十岁以下的这一拨,是跟他们四个没得比啊。 还是挺骄傲的,其中两个都是她的儿子呢。 不过,再往前头数,好像也没有一时聚齐四个这样出挑人物的时候。 长公主看了一眼和两个侄女说话的玉嬛。其实,不只是皇嫂觉得二十岁以下这一拨不太能挑得出人来。自己其实也是这样的想法。 珠玉在前,挑个一般点的,总觉得亏了自家闺女啊。 尤其玉嬛有那么两个哥哥,看其他人更是觉得不怎么样。 而且,就是真有好的,这还有两个公主在,自家也抢不赢啊。 算了,让两个儿子往京外去寻摸吧。 二位公主看了一场戏才道明来意,“姑姑,大表哥负责接待北戎使者。到时候请他帮我们留意一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就是个野蛮人,跟他那么提怕是没有用。如果是个受过汉学影响的倒可能说得动。” “好!” 谢穆宁从寿宴上回去把德王世子的打算跟赵姑姑说了。 赵姑姑瞪大眼,“早就听说德王世子行事不拘小节。这还真是!” “没办法啊,白尚的嘴太硬了,熬鹰都熬不下他来。发现了衙役们的意图,他就自己往墙上撞。白家在读书人里威望还是有的,他之前官声居然也还不错。大理寺和悬镜司能对他用的手段就有限。而那母子三人都不堪大用,想来白尚也不会把藏银子的地方告诉她们。倒是白敏舒一贯是他掌上明珠,又是寄托了厚望的。还有几分可能知晓。又不便提审,那就吓吓她咯。等她的胆吓破了,就好问了。” 谢穆宁去叫了福叔进来安排,福叔一开始蹙眉,“夫人?”再怎么说那也已经是楚家的儿媳了。 谢穆宁摊手道:“她进门就是个麻烦。太子要走正常流程定白尚的罪,而且那批银两数目巨大,能找出来自然还是找出来的好。咱们除了配合,还能怎么办?夫君可是好不容易才在太子那里说清楚了的。不配合,就有同谋的嫌疑。尤其楚家和白家一直是姻亲,还在这个时候庇护了白家的女儿,又接收了那么多嫁妆。” 这么一说,福叔也就想通了。 “老奴去办。但要她不起疑,必须几可乱真。” “悬镜司的人早就有准备了,你只需配合他们就好。” 过了几日,楚俊彦放归宿假回家了一趟。 楚元不在,他是带着白敏舒一起过来向谢穆宁问安的。 叔叔不在,他年岁和婶婶相仿,这些地方还是得注意避嫌的。 白敏舒这十来天都困在院子里。不能出府,又因为读《女诫》的事沦为笑柄,索性连院子都不出了。 她憋闷得很。所以,看到表哥回来倒是挺高兴的。 没想到才刚吃过晚饭,饭还没说上几句呢,表哥就说要去给谢穆宁那个女人请安。 “你平常去给婶婶请安么?” 白敏舒一滞,“呃,她又不是婆婆,不用每天去的吧?我就每旬跟着表哥你去一趟不就好了。” “你.......”楚俊彦很气,自己为了她和叔婶关系搞僵了。临走叮嘱她好好讨好婶婶,可她却连日常请安都做不到。更不要说陪着婶婶说笑打发时间,拉近关系了。 “你到底想不想好好跟我过日子?”除了这一句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听不进去说再多也是枉费。 白敏舒心头很是委屈,她不用出去都知道自己肯定沦为了以前那个圈子的笑柄。 谢穆宁让自己天天大声读《女诫》,她也乖乖读了。表哥还是这么不满意? 如果说今天府里的女主人是姑姑,那她肯定会去讨好,会把关系处得更近。可是谢穆宁摆明了看自己不顺眼,自己去了她不得天天冷嘲热讽啊。 两人走到正房外却被告知,“夫人搬到湖畔小居起居了。” 楚俊彦很无语的看一眼白敏舒。天天在家待着,你连婶婶换了院子住都不知道? 湖里一早一晚日子很好过,下午就很晒。整个湖里的水都会被烈日晒烫。 而且一直待在湖上湿气很重。 所以谢穆宁只偶尔上午让船娘把画舫撑出来游一游湖而已。 她现在是住到了离湖有一小段距离的小院子里。这里比正房凉爽许多。 不然这么热的天,日日都得用冰了。孟太医说她如今要慎用冰。 白敏舒最近就靠冰盆在过日子。太热了,供应不足她还发了回脾气。 赵姑姑知道了来呛了她一顿,“侄少奶奶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夫人让下人少给你用冰,是不舍得冰么?为了调理身体,夫人这个夏天一盆冰都没有用。你这里哪怕医女没有叮嘱,你自己也该想得到吧。” 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许久了。到了湖面上,白敏舒也觉得还是靠近水日子舒服。 但湖边只有一个小院子,主人的房间也只有三间:一间起居室,一间书房,一间卧室。 就是她想搬过来,那也是没地儿给她住的。 而且,她也不想天天呆在谢穆宁跟前。谢穆宁不叫她坐,她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白敏舒打上更远一些的院子的主意了。 请过安后,她小声提出了请求。 府里空院子很多,谢穆宁面子情一直做得很好。按说不会拒绝她的。 谢穆宁听了白敏舒的话有些古怪的看着她,“你不知道新婚前一百日最好别空着新房吗?用冰的事是我交代库房少给你用的。你克服一下,身体本来就不好了,不要用多了冰。” 白敏舒愣愣的,新婚期间不能挪屋子么? 楚俊彦也不知道这个规矩。 还有,用冰!听婶婶这口气就知道表妹为这事闹过了。真是不懂事! 听说婶婶处处都很注意,她倒是混不当回事。 “婶婶说了我就知道了,我以后会少用的。” 楚俊彦请安后带着白敏舒离开。 赵姑姑道:“这个新婚不能空房的说法我是头回听说。”而且,他们可不就是要给白敏舒挪屋子么。 谢穆宁道:“人隔十里,风俗不同。谁说一定没这规矩?这会儿让她挪了屋子,福叔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福叔为了布置出和白敏舒院子里一样的摆设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啊。 谢穆宁把不知情的自己代入进德王世子的计划里都有些瘆得慌。就不信白敏舒不会疑心生暗鬼。 第87章 次日, 福叔领着谢穆宁去看他布置的院子。 离白敏舒的住处不远也不近。远了麻烦,近了怕她发现。 谢穆宁看看一模一样的布置,“这半夜醒来, 本就迷糊,怎么发现得了?” 次数多了,非得被吓出毛病来不可。 福叔叹气, 侄少爷这门亲事结得, 真是给府里带来了莫大的麻烦。 楚俊彦吃了晚饭就回太学小院那边了。这回, 谢穆宁让他把白敏舒预备给他的那两个丫鬟带走了。 “你带过去, 自己看看吧。将来是你要纳她们, 她们的品性你自己来判断。” 长者赐, 不可辞。虽然婶婶只是借花献佛, 但也是经她手赐下的。 白敏舒有些堵得慌,明明是她白家准备的漂亮丫鬟。 也罢,只要事情成了就好。 与其让表哥宠着红袖和绿萝,还不如是自己带来的黄鹂和白鹭。 赵姑姑在一旁想笑, 如此一来侄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就又少了两个啊。 再加上之前就被撵出府去的兰湘, 剩下白家陪嫁过来的、原本的一等丫鬟可就只剩下个兰心了。 至于其他人,忠心有限。好操作! 当晚白敏舒睡到半夜被一些奇怪的响声惊醒。 “兰心——” 她叫了几声,一贯很警醒的丫鬟却没有出现在床前。 睡死了么? 白敏舒哆哆嗦嗦的起身, 执着烛台走到外间。 值夜的小床上没人, 被子都没有抖散。伸手一摸, 更是凉凉,压根没睡过人的样子。 “来人, 来人——” 还是毫无动静, 只听到外头风刮得树枝作响。 “来人啊——” 白敏舒执着烛台寝房里外走了一趟, 还是一个人没见到。她很是心慌—— “我、我是在做梦吧?” 她执着烛台走了回去, 爬到床上哆嗦着睡下。 “我在做梦,在做梦。睡醒了就好了!” 醒来果真就好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白敏舒听着屋里屋外丫鬟忙碌走动的声音,心头松了口气。那梦太真实了! 梦里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剩她自己。老吓人了! 这一天因为没睡好,她诵读《女诫》的时候都有些蔫蔫的。 锁儿有些不满,提醒了两回。 白敏舒道:“我没睡好,没精神。” 锁儿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她回来告诉谢穆宁,“夫人,侄少爷才刚走,她就没睡好。” 谢穆宁幽幽的看她两眼:“夫君走的前几天,我也没睡好。”楚元走了快半个月了,只途中来了一封信。 信还写得一本正经的,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会先拆来看。 寥寥几十个字,她已经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了。而且,她还没法回信。 扣儿笑笑,“锁儿,楚丰每天都要托门房给你送礼物。或是吃的、或是用的。要是突然没了,你会不会不习惯?” 锁儿想了想,然后道:“会。”好吧,下回她宽容些。 第二天晚上,白敏舒又半夜被奇怪的声响惊醒。 今晚换了个值夜的丫鬟,可小床上还是没人。 她也不再去外头再看了,执着烛台赶紧回床上躺下。 但昨天她是倦极才睡去的,今天好像更难入睡! 可是等她迷糊睡去,再醒来一切又正常了。 如是几日,她晚上都要不敢睡了。 但总是一到睡觉的点又困得不行。 她甚至换了个房间睡。连新婚前白日新房不能空的规矩都不管不顾了。 可半夜还是会醒来,然后不管睡哪个房间醒来都发现整个院子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但只要醒来,一切就是正常的。 她问兰心,问别的值夜的丫鬟,她们都说她是一夜安稳睡到天明的。根本没有起来走动过! 多问了几次,兰心担忧的看着她,“少奶奶,奴婢叫医女进来看看吧。” 医女把过脉就说她太紧张了,有些恍惚。恐怕是错觉! 给她开了宁神的方子,抓药煎了。 她喝了三道药。没用,到了半夜,她又醒了。还是整个院子只有她一个人。 “有没有人啊?出个声啊?”白敏舒带着哭腔喊道。 外头一阵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声音。她不敢在屋外久留,还是只有躲回床上。 醒过来后,她对兰心道:“你今晚不许睡,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我。” 兰心心头暗暗叫苦,“是。” 兰湘不在,黄鹂和白鹭也不在。她白天是事儿不少的。那些事交给别人少奶奶又不能放心。 所以晚上守着的时候她不小心就打了个盹,睁开眼看看床上,少奶奶睡得可熟了。 兰心看一眼钟漏。还好,半刻钟都不到。 第二天白敏舒醒了就抓着满脸疲惫的兰心问,“怎么样,怎么样?” “少奶奶,你一直安安稳稳的在床上睡着。奴婢不错眼的盯着你。”兰心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白敏舒让她下去睡觉,然后很崩溃的坐在床上。 “我、我今天晚上不睡,我白天睡。” 可到了晚上,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又睡过去了。然后依然半夜醒来,被空无一人的宅子吓到。 “呜呜,我要回家!” 可是,往哪回啊?白府门上贴着封条呢。那个收留她母兄的仆人家里根本没有多的房间。有她也不想去住啊。 “我、我要去庙里住!庙里肯定没有牛鬼蛇神。” 白敏舒过去湖畔小居找谢穆宁,“婶婶,我最近心神不宁,我想去庙里住一段时日。” 谢穆宁蹙眉,“谁家的新媳妇儿会跑去庙里住啊?” “可是我害怕!” 谢穆宁看着她,一脸‘你怎么这么多幺蛾子’。 “彦儿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先和他商量商量吧。” “呃,那好吧。” 等她走了,赵姑姑道:“她怕是真的吓得快受不了了。” 谢穆宁道:“搁你你不怕啊?” 赵姑姑想了下,毫不犹豫的点头,“怕!” 楚俊彦回来看白敏舒一脸青白,震惊地道:“你怎么了?”好像熬了很多晚上不睡一样。 白敏舒哭丧着脸,“要是没睡就好了!” 她把这些天晚上的经历全讲了出来,楚俊彦一脸‘你怕不是有病’。 “你是自己吓自己吧。这儿就是以前的芳华苑,你从前经常住的地方。而且往前数几代,这儿也没出过灵异事件的。”瞧她说得跟闹鬼了似的。 “表哥,你去跟婶婶说说吧。我受不了了!”白敏舒抱着腿坐在榻上道。 楚俊彦带她去请安的时候就说了。不过他是想问问谢穆宁的意见。 谢穆宁道:“成亲不到一个月,住到庙里去说不过去吧?这也太特立独行了。要不,你们明天去庙里请一尊佛像回来。反正我是不觉得这栋宅子有问题了。” 楚俊彦也不觉得。 楚家在这里住了好多代人了,从来没出过问题。 请佛像他觉得大可不必。 楚穆宁沉吟一番道:“要不,你们就先搬到离湖近一点的院子吧。不过,如果因此导致什么不好的影响,后果自负啊。我是劝过你们的了。” 她这么一说,楚俊彦也想起来表妹之前嫌热想搬院子的事。 不是为了搬院子搞出来的这一出吧? 他要读书是没办法夜夜在新房睡,来回赶实在是不现实。骑马又不能跑,过去得将近半个时辰了。他之前落下那么多功课,晚上补课都来不及了。 她又不做什么,还不留在新房睡的话,那就彻底违背那个习俗了。 白敏舒露出几分意动。兴许,换个院子真的会不一样? 谢穆宁心道:反正你搬我就准备两套一样的家具好了,库房里有现成的。 她觉得德王世子挺厉害的,她都没想到装神弄鬼吓白敏舒呢。 楚俊彦看出白敏舒的意动,心头顿时认定她就是为了达到搬到湖边住的目的。这种事以表妹的性子干得出来的。 “婶婶,您不用惯着她!“ 行吧,那我还省事了呢。再布置两个一样的院子也怪麻烦的。 回去的路上,白敏舒道:“表哥,那请佛菩萨的事......” 楚俊彦道:“我楚家世代将门,满满的浩然正气。你没看那门神都贴的是武将么。魑魅魍魉哪里敢上门来?” 看她可怜巴巴的他无奈道:“行吧,请一尊能挂你脖子上的。别一惊一乍的!” 挂脖子上的,挂脖子上的也行吧。 当天晚上,白敏舒还是如常的被吓醒。她崩溃的大哭,“表哥、表哥——” 可是表哥毫无动静! 第二天早起,她挂着两个黑眼圈问楚俊彦,“表哥,你听到我半夜喊你了么?” 楚俊彦摇头,“没有啊!”他睡隔壁的房间,确实什么都没听到。 吃过早饭,两人去拜别谢穆宁,一起去庙里。 白敏舒很虔诚的给了二百两的香油钱,看得楚俊彦都有些发酸。他如今压根不敢每月照着五十两银子花了。 以前衣食住行都是家里包了,五十两银子是零花钱。如今什么都得从那庄子和铺子上来。他现在花钱都是算计着花的。 要不是表妹之前给了他一百二十两银票,他日子肯定很紧巴 所以,看到她出手就是二百两他很是肉痛了一下。 但她花的是她的嫁妆,他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真的让吓着了。 出了这么多香油钱,白敏舒顺利请了一尊开过光的小玉佛戴在了脖子上。 当天半夜,她又醒了。 “阿弥陀佛、佛光普照,阿弥陀佛、佛光普照——” 看白敏舒神神道道地握着佛像给自己壮胆,外面树上的谢穆宁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笑出声来了。 她转头对来验收成果的德王世子道:“恐怕还要再等两天——” ※※※※※※※※※※※※※※※※※※※※ 这是《狄仁杰探案传奇》里太平公主对武则天用过的伎俩。一代女皇都被吓到了,小白花应该也不能例外。 第88章 今晚因为德王世子来了, 谢穆宁也想看看热闹,便一道过来了。 德王世子道:“还差最后一把火。楚夫人,顺便问一句, 这事搁你身上你会怎么办?” 谢穆宁一手抱着树干,想了想道:“第一天我大概也会以为自己做梦呢,直接上床睡觉。第二天我会走出屋子、院子看看。如果还看不出什么名堂, 我就烧屋子!” 德王世子失笑, 一力降十会啊! “我过两天再来。” “慢走不送!” 德王世子几个起落已经到了院墙外。 值夜的家将道:“夫人——” 谢穆宁轻轻跃下, “我也回去睡了。看着点, 别叫她把房子烧了。” “是。” “过两天告诉咱们的人, 不要靠近这里!” 谢穆宁回到屋里脱下夜行衣睡觉。 扣儿坐在床边给她打扇, “夫人, 侄少奶奶什么反应啊?” “跟我们想的差不多。行了,你也去睡吧。” 谢穆宁抱着被子打个滚,也不知道楚元的战事顺不顺利。这么热的天还得在外头奔波,苗疆瘴气重, 蛇虫鼠蚁又多, 关键蛊毒也多! 唉,当兵真不是个好差事啊! 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自己啊?肯定有的啊,尤其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 过了几天, 悬镜司的人通知谢穆宁:白敏舒也不知道那些金银藏在何处。他们的计划到此为止。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 白敏舒都不知道, 楚家就更不可能是知情者和同谋了。 她叫来福叔,“悬镜司已经确认了侄少奶奶不知道, 这件事到此结束。今晚你就看着人把那院子改个样子。那些家具不要再出现了。一件都不要!” 福叔点头, “是, 老奴知道了。”今晚连夜运到京郊另一个庄子上, 让他儿子盯着人劈来烧掉。 谢穆宁站起来,“我去景园看看。” 景园就是如今楚俊彦和白敏舒新房那个院子。其实景致相当不错的。 谢穆宁过去的时候,兰心还以为她是因为少奶奶没起床读《女诫》的缘故。 她方才跟锁儿解释了一番,少奶奶晚上睡觉受了惊吓,起不来。 锁儿看了她两眼就回去了,然后夫人就来了。 “夫、夫人,我们少奶奶她真的......” 谢穆宁道:“吓病了是吧,带我进去看看。赵姑姑,派人去把府医请来。” 兰心赶紧前头带路。 进了寝房,谢穆宁在床上看到被薄被盖着瑟瑟发抖的身影。 她过去一把将被子掀开,露出白敏舒跪趴在床上的身体。 “大天大亮的,你躲被窝里自己吓自己呢。” 白敏舒昨天真的被吓破了胆,前两天她就被吓坏了。但前些天醒来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她还想得起来,昨天梦到了什么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就是害怕,非常的害怕。 这会儿看到谢穆宁,她胆气倒是壮了几分。总感觉谢穆宁这种凶巴巴的人,鬼都要怕她的。 “起来,给我出去晒太阳。成天窝在房间里不见天日的,阴气丛生。出去多晒晒太阳阳气就足了。快点——” 兰心想说请夫人不要那么凶,可是又不敢。 白敏舒从床上哆哆嗦嗦地挪下来,跟着谢穆宁出去。她感觉跟着谢穆宁心头总算踏实了些。 谢穆宁感觉袖子一紧,低头发现白敏舒揪着她的袖摆顿时十分的无语。却也没呵斥她松手,就这么把人领了出去。 下人搬椅子、茶几等出来的时候,谢穆宁就站在屋檐下。白敏舒乖乖跟着她,还是揪着她的袖子。 等椅子、茶几摆好了,谢穆宁带白敏舒过去坐下。 她嫌弃的看披头散发的白敏舒一眼,吩咐兰心,“还不赶紧伺候少奶奶洗漱?” 兰心忙‘哦’了一声,然后带着几个二等丫鬟,打水的打水,拿毛巾、口杯的拿毛巾、口杯,端痰盂的端痰盂..... 白敏舒被几个丫鬟伺候着拾掇。等她洗漱好了,兰心又上手给她把头发梳好。 谢穆宁看她像样一点了,便吩咐道:“去把府医请进来吧。兰心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吃的,替敏舒张罗起来。” 白敏舒总算有点醒过神来了,赧然道:“多谢婶婶!” 谢穆宁道:“不用客气。你好好一个人嫁进来,这才多久就成了这样。我不能不管你。你以后就每早趁太阳不太晒人的时候出来晒半个时辰。我看你就是阳气不足才恍惚多梦。” “是。” “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白敏舒点点头,明亮的阳光,身边还有个她觉得鬼神都不敢招惹的谢穆宁。不再是夜半醒来的阴森恐怖、空无一人。她感觉确实好多了。 府医进来给白敏舒把脉,他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但确实是惊惧过甚的脉象。 对于谢穆宁让白敏舒晒太阳的建议他倒是赞同的,“阳气足了,诸邪不生。我再给侄少奶奶开点宁神的药。” 府医开好药退了下去,谢穆宁粗通岐黄之术,看了看方子又递给医女,“你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建议?” 医女有些惶恐,少奶奶不太信任她,说她开的药方吃了没用。但是这张方子也差不多的功效。 谢穆宁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医女难得,你要么就好好用,要么就干脆放人家出去,还能多救治些人呢。” “是。” 兰心用托盘端了两碗燕窝粥出来,“夫人,小厨房熬的燕窝粥,您尝尝。少奶奶,您也吃一点。” 谢穆宁摇头,“我不吃了,我刚吃过。你赶紧吃吧!” 白敏舒确实有点饿了,应了一声便端起碗开吃。 谢穆宁对兰心道:“派个人去太学叫彦儿下午放学后回来一趟。他媳妇儿都病成这样了,得让他回来看看。” 兰心忙应了,然后出去让小丫鬟去叫小厮,“告诉少爷,少奶奶病了,夫人让他下午回来一趟。” 等楚俊彦回来的时候,是直接到湖畔小居接的人。 这一天白敏舒都亦步亦趋的把谢穆宁跟着,美其名曰要伺候她。 谢穆宁道:“伺候我?我看你是拿我当门神用吧。” 白敏舒低着头,“多谢婶婶照顾。” 谢穆宁坐着,她就老实站身后。端茶递水的,殷勤得很。 谢穆宁接过她用手背试过温后递上的茶水,笑了一下。倒还真挺会伺候人的! 中午谢穆宁午睡,她也不走。还煞有介事的拿了宫扇给她扇风,把小丫鬟的活都抢了。 谢穆宁自觉也没什么受不起的,踏踏实实的睡了半个时辰。 兰心去二门处接的楚俊彦,把这一天的事都说了。 “少奶奶午饭和晚饭都跟着夫人吃的,一整天都在夫人跟前。这会儿看着人好了很多。” 楚俊彦一阵无语,婶婶心头肯定烦死表妹了。 要么就请安都不来,要么就一步不离的跟着。目的性也太明确了。 果然他一进去,谢穆宁就道:“你辛苦点,走读一段时间。晚上睡新房的榻上。再有,明儿一早就派车把你岳母接过来陪着你媳妇儿。” “是,今日有劳婶婶了。”楚俊彦感激的道。 “带她回去吧。” “是。” 等人出去了,扣儿道:“可算是走了,弄得奴婢们这一天都挺不习惯的。” 晚上白敏舒不敢睡,找楚俊彦说话。 楚俊彦想睡了,而且让他睡新房的榻上就只能孤枕而眠。所以他有些不耐的道:“都这个点了,睡觉了。” 白敏舒呜呜道:“你还不如婶婶待我好呢。” “那也不能觉都不睡了吧。我就在这里,不会出事的。” 白敏舒还是觉得跟他一起,真不如跟谢穆宁一起有安全感。 楚俊彦很想睡了,可白敏舒不睡,他就睡不了。闹起来婶婶知道肯定要骂他。而且明日岳母就要过来了,也得说他的不是。 只得打叠起精神把她哄睡,然后自己再睡。 他这哪是娶的媳妇,这是娶了个小祖宗回来供着啊。 可他刚睡着没多久,就被白敏舒的尖叫声叫醒。 “表哥,我怕——” 一晚上如是再三,楚俊彦第二天早上也一点精神没有。 “算了,楚禾,你去太学给我告半天假。” 早饭后,白舅母被接了过来。 她看着萎靡不振的女儿、女婿,“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楚俊彦道:“岳母来了就好,敏舒晚上总做噩梦。您住这里陪她一段吧。” 他又应付了几句就回自己房间补眠去了。 白敏舒这才敢跟自己亲娘说心底话,“是不是楚家的列祖列宗对我不满,所以故意吓我啊?” 白舅母道:“胡说什么啊?你就是没睡好瞎想而已。怎么,这府里有人说什么了?” “没有,谢......婶婶倒不是那等有歪心眼的人,她对我还是不错的。”昨天白天她过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白舅母气道:“让你天天诵读《女诫》,全京城都传遍了。这还叫不错啊?如今走在大街上都能听到人吓唬自己女孩儿,‘不好好学规矩,你去了婆家要被罚日日诵读《女诫》的。’” 她闺女如今成了人尽皆知没家教、不规矩的,而她这个当娘的更是相当于被人指着鼻子在骂。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外头传来兰心的声音,“奴婢见过夫人!” 白舅母赶紧闭了嘴。这件事她虽然不满,但是如今白家已经败落了,而且真吵起来她理亏肯定是吵不过的。 甚至谢穆宁都不需要亲自开口,就让那个赵姑姑怼自己就可以了。 白敏舒拉拉她娘,示意一起出去迎一迎谢穆宁。 白舅母哼了一声,只得一起出去。 她来了,谢穆宁过来看她是尽了礼数。她不出迎,那就是她没礼了。 第89章 白家母女在景园门口将谢穆宁迎了进去。 刚躺下的楚俊彦也只得赶紧又爬了起来。他怎么忘了这茬?岳母来了婶婶肯定要过来一趟的啊。肯定昨晚没睡好, 脑子都不够用了。 谢穆宁好整以暇的同白舅母寒暄,“敏舒嫁过来还没有一个月就病了一场,都是彦儿没有把她照顾好。只好请亲家太太过府来照顾一二。彦儿, 还不快向你岳母请罪?” 楚俊彦赶紧拱手赔罪,白舅母道:“不用了, 是敏舒自己的身子骨弱。她说二婶你对她挺照顾的,我也很是感激。” “都是我应该做的。”包括罚你闺女当众诵读《女诫》。 白舅母想起这茬气结,却也无法发作。 谢穆宁端了茶抿了一口。我就喜欢看你恨得牙根痒痒又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 长辈的身份真是好用啊! 上辈子白舅母仗着长辈的身份,每每在言语上打压她。如今可是风水轮流转了。 谢穆宁也没多待,礼数尽到她就回去了。 临走叮嘱楚俊彦,“好好照顾你媳妇儿和岳母。” 楚俊彦送她出去,“婶婶,我岳母来了,我就不用走读了吧?晚上让我岳母陪敏舒睡, 她们母女也好说说话。” 睡不好太难受了! 谢穆宁看着他,如果是自己受了惊吓,楚元肯定不会这么冷漠。 “你和你岳母、你媳妇儿商量吧。” 谢穆宁回到湖边小居, 到书房给楚元写信。 这信自然是寄不出去的, 都不知道他具体在哪。 所以她只是隔三差五的写,写了按日期收进匣子放起来。 之前都是鸡毛蒜皮的日常,但今天可是事关悬镜司对白敏舒之情与否的认定。所以她写得也不像之前那么散漫。 末了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昨夜小寐,忽疑君来,却是琉璃火, 未央天。 白舅母就这么在楚家住了下来, 而楚俊彦果然回太学上课了。不过他答应了下次放归宿假尽量试试能不能带她们去探监。 白敏舒开始几天晚上还是要惊醒, 但慢慢就好了起来。这些天锁儿也没再过来, 她松了口气。 白舅母已经有日子没过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了。心头很有几分不舍,却也不得不把离开的事安排上。 不然,就是真的不懂规矩了。 这天又迎来了楚俊彦的归宿假,他带着白家母女过来湖边小居。 谢穆宁看看白敏舒点点头,“气色好多了,不错。” 白舅母道:“他二婶,明日彦儿说带我们去探监。我到时候就不过来了。这些天打扰了。” 谢穆宁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亲家太太再多陪陪敏舒也是好的。只不过,明儿进得去么?” “上次给了银子,让我进去了。这回,再试试吧。”楚俊彦道。 临走的时候白舅母道:“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养儿百岁忧啊。还是得回去看着,省得他们不理智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来。” 谢穆宁脸上的微笑就收敛了一些,“说得是啊。我这还没养儿,也得为侄儿忧心。” 楚俊彦有点不高兴,他婶婶做得够周到了,说话也一直客客气气的。岳母怎么还拿话刺人呢? 等回了景园他就直接和白敏舒说了。 “可能我娘也没想那么多,我不是身子也不好么。” 第二天他们三人坐着马车去了大理寺的大狱,结果怎么使银子都没能进得去,只得无功而返。 马车转道送白舅母回去。 楚俊彦下了马车。那屋子特别小,连个站和坐的地方都不够。上次回门他就只能很尴尬的和两个舅兄站在窗外。所以这次他也没进去。 白敏舒也嫌屋子小没进去。她在马车上塞了二百两银票给她娘,“您拿去花用吧。爹爹的事我们会想办法的。” 白舅母道:“你们能想到什么办法?还不是只有听天由命了。” 离得不远,楚俊彦听到了。今天没能进去,倒是怪上他了不成? 又过了几日,德安郡主过来告诉谢穆宁,“证据不足,目前的赃银只够白尚贬官为民,连同亲属流放百越之地三年。我哥说便宜他了!” “那这府里的人撤走么?” 德安郡主摇头,“不撤。” 那就是还没放弃嘛。现在就看白尚和德王世子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了。 白敏舒和楚俊彦去为白家人打点的事谢穆宁没过问,她早就有言在先不会管白家的事的。 就算是打点了,也就是路上少遭点罪。去了能分到个好点的劳动改造的岗位。对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白家人来说,也是遭了老鼻子的罪了。 临行前,白敏舒忍不住怂恿楚俊彦,“我们去求求婶婶吧。” 如今能代表镇北伯府的只有谢穆宁。外人根本就不买楚俊彦的帐,家将们也只听夫人的话。 楚俊彦没好气道:“不怕吃闭门羹你就去。” 现在太学里原本结交的人都不带他玩了。偶尔遇上了还装模做样佩服他两句,“没看出老弟你还是情种啊!居然当真就娶了个罪臣之女当正室。” “表哥,总得试试吧。你启蒙还是我爹手把手教的呢。你不看僧面看佛面,陪我走一趟吧。” 楚俊彦被缠不过,起身陪她走一趟。果真吃了闭门羹,被赵姑姑客客气气的打发了。 “夫人说侄少爷和侄少奶奶出于孝道,要为白家人打点,她不拦着。但亲家老爷触犯了国法,楚家不会过问。” 白敏舒看看楚俊彦,后者心道:我还能去跟年纪比我还小的婶子撒娇、耍赖不成? “走吧,回去。”他早就知道婶婶不会把楚家的声望搭进去,这才走这一趟让表妹死心的。婶婶真要把叔叔的名帖拿出来去走关系,他还不肯呢。 白敏舒看他靠不住,自己想往里闯。她觉得谢穆宁其实心肠还是挺软的,不然上次也不会管她了。 但直接就被锁儿拦住了。 赵姑姑道:“夫人说,等白家人离京,侄少奶奶也就别无牵挂,也该学学规矩了。我会上门教导侄少奶奶礼仪规矩的。省得下回你还敢不管不顾的往长辈院子里闯。请回吧——” 白敏舒没想到来一趟不但没能帮到娘家半点,还惹上了这样的麻烦。 回到景园楚俊彦道:“我说什么来着,非得去自取其辱。”赵姑姑最后的话不就是说表妹没规矩,不懂礼数么。可偏偏还反驳不了。 白敏舒想到父母兄长,心头很是着急。 脱口而出道:“如果你中用,我何至于去求别人?” 楚俊彦大怒,“如果我不中用,你两天后就和他们一起流放去百越了。谁让你自己没本事勾搭上太子或者德王世子呢?” ...... 谢穆宁听说了小两口吵架的事,淡定的翻过一页话本,“他们要磨合的地方还多着呢。” 赵姑姑道:“互相这么出口伤人,早早晚晚的什么情分都会不剩的。” “日子是自己过的。放心吧,过一阵肯定就好了。” 果然,下午就听说白敏舒端了楚俊彦喜欢的凉品去他房里,两人又和好了。第二天继续出去替白家人奔走。 要不到楚元的名帖,那就只能多撒银子了。 白敏舒会选择先低头也不奇怪。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楚俊彦是她目前唯一的依靠了。 过了两天,白家人近乎悄没声息的走了。北戎的金岩太子大张旗鼓的进京了! 金岩是姜世子在城门口迎进来的。京城的百姓之前都被京兆府派衙役警告过。不准有抵制行为,如果因为谁的言行导致严重后果...... 所以,虽然大家都不欢迎,但并没与出现之前抓北戎细作时朝人砸东西的事。 锁儿嘀咕道:“北戎人就这么耀武耀威的在街上走!” 扣儿道:“他打着和谈的旗号来的,有什么办法?就当来者是客吧。” “哼,恶客。” 谢穆宁把手里老爹的信合上。她托了老爹派人打听一下出使的杨大人几位的消息。老爹也让走私商队的人设法去打探,杳无音讯。 “恶客也是客,我还得进宫参加接风洗尘的宫宴呢。” 这回的宫宴自然没给高定坊带来生意。如今谁家的贵女都很不得藏起来,没人会带闺女、妹子去。更不会花枝招展的去。 宫宴定在今晚,依然在御苑池畔举行。 来的人比端午那天少多了。 女眷席上除了谢穆宁和姜世子夫人少数几个,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诰命。 谢穆宁和姜世子夫人的座位挨得很近。 世子夫人道:“我听说了你给二位公主出的主意。希望这次不要再赔上一个贵女。” 说话间,忽然看到金岩带来的副使下了场进行投壶表演。 谢穆宁看清来人,眉眼一凛。 世子夫人道:“那是谁?” “北戎大将莫达尔,没想到他竟作为副使前来。” “很厉害?” 谢穆宁点头。 隔得老远,莫达尔直接盲投,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十射十中。这就是和他投得一样,也盲投也扳不回场子啊。 他取下遮眼的黑布,“抛砖引玉而已,献丑了!” 北戎人鼓噪着喝彩,这是拿中原人最爱玩的把戏,将他们的军了。 谢穆宁冷哼一声,“虚伪!” 北戎人不意女眷席上有人发声。莫达尔看了过来,就听谢穆宁继续道:“莫达尔,你私下苦练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有机会站出来显摆一下,还非得虚伪的说什么抛砖引玉,献丑!” 莫达尔定睛朝她看看,“谢家小丫头,原来是你啊!这不是你们汉人最喜欢那一套么?怎么,你要跟我比一比啊?” ※※※※※※※※※※※※※※※※※※※※ ‘昨夜小寐,忽疑君来,却是琉璃火,未央天。’出自我很爱的一本小说《谢长留》。 第90章 众人不解, 又听谢穆宁道:“你都投出一朵花来了,我的水平最多和你打个平手。不以小欺大的话,怎么能算赢了你?” 数道目光朝壶看去, 这才看出那十只箭真是投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好几个人都心道:好险! 其实方才不是没人跃跃欲试,京城擅此道的公子哥儿还是不少的。 譬如云阳侯的嫡长子云天, 他就打算上场和这个北戎人较量一番。他有个投壶绝技:他能将箭三只乃至四只一起盲投进去。这样投进去就比莫达尔多了些花俏,也可以算略胜一筹。 但人家投出了一朵花,他这点花俏就算不得什么了。这北戎人,竟然还挖了这么一个不明显的坑。 要不是谢穆宁点出来了,他差点就上场丢人了。 单丢他自己的人还不算什么,这丢的还有云阳侯府和天|朝的人。 他有这一手,旁的公子也有自己的独门手法。这会儿几个原本想上场扳回一局,也让自己露个脸的公子便都感激的朝谢穆宁看了一眼。 负责招待的姜世子也朝她微微颔首,他方才也是觉得只是盲投全进好像略简单了点。只是暂时没看出名堂来。 德王世子沉着脸, 莫达尔!是他大意了,竟没有发现副使是此人。 他扬声道:“莫达尔将军,你来做副使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啊?” 莫达尔笑道:“我是来为殿下保驾的, 顺便领略中原的山川形胜啊。” 太子这会儿也想起了莫达尔是北戎赫赫有名的大将, 转头对皇帝说了。 “不过,画像是此人是满面的络腮胡。” 皇帝道:“所以就被忽略了?” 德王世子道:“皇上,是悬镜司失职。” 坐在皇帝身旁的宓妃道:“镇北伯夫人,你怎么对这个北戎将军那么熟悉?” 谢穆宁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肩胛,“娘娘,臣妇曾经被莫达尔将军的□□扎穿了。” 在座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又听谢穆宁笑着开口, “不过臣妇也没有吃什么亏。金岩太子, 别来无恙啊。我今天就不下场了, 省得你成了惊弓之鸟。唉,那日如果不是莫达尔将军来得快,我的功劳可就直接我夫了!” 金岩的脸胀得通红,但他是谢穆宁手下败将,还差点成了她箭下亡魂的确是事实。 而且谢穆宁还是个女人,他就是现在当场叫阵打败了她,都不能说找回了场子。 谢穆宁方才说什么以小欺大,这会儿大家也明白了。是在嘲讽莫达尔以大欺小! □□这边的人一听谢穆宁说‘功劳直追我夫’,全都乐了。 楚元曾经阵斩北戎前国主。如果他夫人真的射死了北戎现任太子,那确实是一段佳话啊! 不过想想被□□扎穿,也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皇帝心道:确实好生可惜!不然,他都能封谢穆宁一个一品诰命了! 姜世子看向京城权贵子弟集中坐的地方,商量出怎么破人家出的这道题没有?楚夫人可是已经先声夺人,臊了对方的正使、副使一番,也给你们争取了时间。 他就说楚夫人方才怎么会急急开口。不是人家想出风头,也不是人家不知道轻重。 太子道:“莫达尔将军,你国国书上你莫非用的化名?” 莫达尔站在场中,朝皇帝和太子拱拱手,“□□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外臣全名比较长,莫达尔只是其中的三个字而已。而且你们翻译成汉语也有不同的译法。“ 他们可没有在国书上弄名堂。 说完他又朝谢穆宁拱手,“对了,还要恭喜楚夫人!你和楚元将军,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当年我一回去便同人打听起你。毕竟能在我手里逃过一劫的人不多。知道你是个女儿家,好生为你可惜。你们□□不让女子从军啊!你再能谋善断、武艺高强也是白搭。” 谢穆宁被他说得脸色一黯。谢家是将门,但这一代却没有男丁可以上战场了。 太子朗笑一声,“楚夫人和楚将军鹣鲽情深,日后多生几个大胖小子。二十年后也个个是少年将星的。” 皇帝摸摸胡子,“太子这么一说,朕也很期待啊!” 楚元夫妇多生几个小崽子,那以后肯定个个都是将才啊!嗯,没准还能出个帅才。 旁边的皇后想起孟太医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楚夫人的身体状况已经好多了。 她笑着在皇帝耳边道:“等楚元这次回来,皇上让他在家多留一些时日吧。”好歹让谢穆宁肚子里先揣上一个再说啊。 皇帝笑着点头。 姜世子夫人笑着对谢穆宁道:“皇上和太子都你们夫妻寄望甚高啊!” 这会儿场中终于有人站起来接招了,把众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 站出来的是苏相的小儿子苏哲。听说了他的身份,谢穆宁立马聚精会神看了过去。德安的未婚夫啊! 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有书卷气却不显文弱,看得出也是有武艺傍身的。没错,这才是德安看得入眼的夫婿,也是德王世子能看入眼的妹婿。 他先两手各拿起一只箭比划了一番,然后蒙上眼同时投人壶中。 权贵子弟这边正好欢呼,被姜世子抬手制止。先不忙,投完再说! 五次之后,十箭尽皆入壶,同样呈现出了一朵花状。 □□算是扳回一局。 皇帝重赏了苏哲。不过因为之前的插曲,场中更多的人更关注谢穆宁是怎么从莫达尔手上逃出生天的。 场中换成歌舞表演的时候,太后直接把谢穆宁叫了过去。 “怎么逃出生天的啊?臣妇一直没放弃抵抗,还有身边几个小伙伴和谢家的家将拼死来救。最关键的,大军到了。莫达尔也担心丢了金岩的性命,这才带着他离开的。那天他真是发了狠要弄死臣妇的。那是臣妇离死最近的一回!” 不然也不会对莫达尔那张脸记忆如此的深刻。她回去后也是做了几天噩梦的。 太后道:“你没听他刚才说么。他以为你是个少年,想扼杀一个少年将星。你们是不是在那之前设计把北戎太子诱进了圈套?” 谢穆宁抬手捂着额头,“我当时只以为他是北戎的贵族少年,没想到他竟是太子。” 太后乐呵呵的笑,“这就是无知者无畏!”说着一顿,“那你的伤......?” “早就没事了,被我爹押着休息了许久,彻底养好了才准我用力的。没留下什么后患,就是阴雨天有些微酸痛而已。” 太后道:“一开始皇上其实只准备口头褒奖你几句。后来兵部尚书到御书房求见,说了小一刻钟,皇上才改了主意。” 谢穆宁道:“其实皇上想褒奖的是北疆英勇不屈的男女老少。只是让臣妇得了这个便宜而已。” “你可不是得的便宜啊。回头你再进宫同哀家说说北疆那些人跟事儿,哀家爱听。” 因为被谢穆宁打压了气焰,金岩今天一整晚都比较低调。他捏着酒杯,安静看着歌舞。 太子见状轻哼了一声,没了气焰就好。 他扭头对德王世子道:“看好使团一行。” “是。” “你们掌镜使的病,还没好呢?宓妃不是求父皇把太医正都派去了么?” 德王世子摇摇头。他最近忙得脚不点地,就是因为掌镜使病得不轻。 “一定要保护好楚夫人,千万不能让她出事。” 楚将军是北戎国的公敌,他夫人本来就很危险。尤其楚夫人本身也是那位金岩太子的仇人。 “是,臣知道。” 宴席散后,楚穆宁坐车回家。 在宫门处等候的时候,苏哲和几个少年一起过来,“楚夫人,之前多谢你出声提醒了。” 楚元比他们大上好几岁,谢穆宁便也托大没下车。 “不客气,我也是认出了仇人,觉得他既然下场,哪怕是凑个热闹都不会那么简单。这才多留了个心眼。” 这就是一众贵妇口中不如楚元四人的那一拨少年郎。其实,他们还有无限可能的。 轮到谢穆宁的车出宫了,她朝苏哲几人点点头,然后从车厢边移开。 金岩远远的看着她的马车,“将军,我当年就说过要让这个女人在我胯|下称臣。如今,她还嫁给了楚元。” 他要是能把这个女人掳走,带回草原去给他生娃,既是羞辱了楚元报了一部分当初的大仇,更是给了今天言之凿凿让她和楚元多生儿子的□□皇帝和太子响亮的耳光啊。 “殿下,稍安勿躁!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日的。” “嗯,回驿馆。” 谢穆宁接下来依然深居简出。这么热的天,如果不是不得不去的地方,谁乐意出门啊? 太后都带着年纪小的孙儿、孙女搬到凉爽的西苑去住了呢。 这日,赵姑姑向谢穆宁禀告白敏舒学规矩的进程。 “我是拿宫中的要求来要求她的,每天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从言行的方方面面对她进行约束。她练到汗流满面,带着哭腔讨饶我也没降低要求。她没来找您求情?” 谢穆宁道:“来过一回,我没见她。之前那次是不得不管她,总不能让她吓出个好歹来。你这又折腾不出毛病来,就是让她受点罪而已嘛。她的礼仪还能上个台阶。不过,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你也给她放松一段时日。” 一直这么严格,白敏舒都没精力收拾红袖和绿萝了。 赵姑姑想起一茬,“黄鹂和白鹭,好像侄少爷已经收用了。” 谢穆宁撇嘴,“大哥也不是好色的人啊!好可惜,这两年都不能再有小娃娃往外蹦。” 第91章 这两年白敏舒都不能和楚俊彦圆房。按世家约定俗成的规矩, 正室生下嫡长子之前,通房和姨娘都是要避孕的。 要不然以楚俊彦这本事,这两年应该能有不少小娃娃了。 那样甚至都不用去领养, 就一房过继一个估计都够。 谢穆宁抓抓下巴,楚元这方面也挺强, 是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她想了想,“姑姑,我这个月怎么好像又不对了?” 之前孟太医让她记一下每月月事的日子。原本她是不太准的,但吃了几个月的药,差不多已经调理过来了,日子错不了几天。可这个月好像又不准了,都差了十几天了。 赵姑姑盯着她看,“夫人没发现近来你做什么,我或者扣儿、锁儿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么。前两天进宫我还特地叮嘱了你不要喝酒, 做个样子就是了。” 谢穆宁张开嘴巴,“你是说,我可、可能......” 赵姑姑道:“时日太浅, 把脉都把不出来。我也怕让你空欢喜一场。” 谢穆宁两只眼睛亮亮的, “夫君离开还不到二十天,那咱们再等等。” 赵姑姑点头,“五天后又要去孟府了。孟太医没准到时候就能把出来。对了,三个月之前不能声张。” “好好,我知道了。” 五天,五天快点过吧! 谢穆宁昨天刚给楚元写了信, 关于莫达尔、金岩的事。她准备下一封信五天后再写。 莫达尔和金岩到京之后都由姜世子陪同着到处游玩, 还没有提及旁的事宜。 太子和德王世子商量, “金岩在北戎王诸子中无关紧要, 那这个莫达尔能不能设法让他留下?此人身上,血债累累啊。” 虽然是各为其主,但此人就这么进到京城来,还是有些不能忍。 太子自然是大儒教导出来,但却并不迂腐。北戎并无真正和平共处的诚意。这样的刽子手不趁机杀了,还留着他戕害更多的边城将士不成?而且,一个大将深入□□腹地,还说是领略山川形胜,总感觉没安好心,是来探测地形的。 不过这事儿也只能跟德王世子去说。 德王世子思忖一番,“殿下,此人武艺超群,恐不好对付。如果要在京畿动手,如今掌镜使成了病夫,单悬镜司怕是办不好这差事。” “你不是他对手?”太子惊愕。 “此事可一不可再,臣怕万一失手。要想有把握,除非臣与姜二联手。”姜大在明面上,肯定是不能动的。 太子道:“姜二......”这个表弟一心追求公平、公正,未必肯做暗杀之事。所以,还是悬镜司的人最好用啊。 德王世子又道:“楚夫人当年既然能从莫达尔手下逃出生天,应该也能出把力。但她是女子,身形太明显了。且她能一眼认出剔了胡子的莫达尔,莫达尔怕是对她的身形也铭记于心。楚将军要是没出京,他肯定不会拘泥那些规矩。倒是能有十足的把握。” 他没见识过楚夫人的武功,但那身轻功是很俊的。但能在莫达尔一心杀她的情况下,拖延到大军到达,就不可小觑了。 又要武艺高强,又要不拘小节,这种人不好找。 太子道:“东宫有一个由父皇赐下的高手。不行本宫去同父皇说说,让他随你去。” 德王世子立即反应过来,怕是皇帝赐给太子的暗卫。 “殿下不可,此行搞不好要随行很长一段时日才能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若为杀这么一个武夫,令太子有损,实在是亏大了。还是姜二,殿下好好同他说说。” “嗯。” 北戎使臣在京期间,京城的贵女们都很低调,都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出门万一让北戎太子或者其他使臣撞见了要求娶就麻烦了。她们可不想去草原上、沙漠里生活。一辈子不得返家不说,也许也是过不了几年就死掉了。 街上都因此少了许多色彩一般。高定坊甚至因此给绣娘们轮番放假,大家伙也是从开年忙到了如今。 姜曌和云楚的婚事正好走到纳征这个步骤,也就是要送聘礼、定婚期,俗称的文定之礼。 届时长宁长公主会亲自给云楚插簪,这门婚事就算是正式定下了。之后只等约定的婚期一到,行亲迎之礼。 文定女方是要摆酒宴请亲朋的。 云舒道:“姐,偏遇上那些家伙在京城。怕是好些人都不敢出门来,我看也就是穆宁不怕。” 这自然是要失色许多的。 云楚道:“能顺利成礼就是了。” 姐妹来正在说话,世子云天急匆匆的过来。 “姐,北戎使臣说要来观礼。” “什么?” “他们说没见过汉人定亲的仪式,要来观礼。这个,爹没法拒绝啊。” 云楚对妹妹道:“届时你也别露面。” 消息传开,各家贵女都遣人告知云楚届时不能亲至道贺了。 长宁长公主气得不行,她给儿子定亲,北戎人掺和什么? 太后拍怕她的手,“不就是少些人参加么,照样办就是了。你把玉嬛搁哀家这里吧。” 谢穆宁今日奉召来西苑给太后讲边城军民抗击北戎的小故事也在座,她摸摸鼻子,金岩这是搞什么名堂? 西苑离皇城不是太远,就二十里路。只因为是在半山所以格外的凉爽,便作为了皇家避暑的去处。 谢穆宁来回一趟也不太麻烦。 今天她就和长宁长公主一起返城。长宁长公主心头堵得慌,叫她同车一起说话。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本来可以办得热热闹闹的。” 谢穆宁道:“大姑娘不便出门,可以多叫点臣妇这样的小媳妇儿嘛。不过臣妇家那个就算了,臣妇觉着没人会欢迎臣妇带她出席。” 长公主道:“也只能这样了。你家那个侄儿也真是!好在离你娶儿媳妇还早呢。” 如果谢穆宁的儿子和楚俊彦差不多大,各家贵女都是要耻于和白敏舒做妯娌的。 谢穆宁笑笑,还有两天。真是难捱啊! 其实太后也想留她在西苑小住的,那儿确实凉爽。但是惦记着要去孟府诊脉她就说家里得有人主事婉拒了。 太后想想有道理,毕竟她不是小姑娘那么自在,还要管家理事呢,就没有多留。 而此时驿馆里,莫达尔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他看过对金岩道:“国主不同意启用暗桩。他认为此事不划算,而且要从京城将人掳走,路途遥遥太多变数。如果是在边城动手还差不多。” “那岂不是没机会了?” 莫达尔道:“确实。近来我派人查探过,谢穆宁本来就极少出门,每次出门楚府、谢府起码有二十名精锐家将随行。且近来又加入了悬镜司的人手。而且国主言之有理,实在是路途遥遥。” “可恶!”当年差一点死在谢穆宁箭下,一直是金岩心头恨事。这些年他没少为此被兄弟们耻笑。 “等谢穆宁到了边城还不是一样的不好动手。那不掳走,就让我睡楚元的女人一回呢?” 莫达尔蹙眉,识英雄重英雄。无论楚元还是谢穆宁,在他看来都是英雄。如果是掳回去还好些,可太子这个想法......太子比纳真王子是真的差了一大截啊。国主没有一个能压得住纳真王子的好儿子,将来又难免血雨腥风的内耗。 “殿下,先不说谢穆宁不同于普通女人好得手。就说你用药得手了,你觉得她能放过你?她就算不杀了你,也一定会阉了你。你如果杀了她,那肯定走不了。此事做罢吧,国主不会为此浪费了暗桩。你其实根本没有得手的机会。” 金岩顿觉身下一紧,那女人确实干得出来。而且不动用暗桩,实在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谢穆宁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的终于盼到了孟太医休沐的日子。老天保佑,皇后娘娘今天一定要身体康泰,无病无灾。不然,孟太医还得往宫里跑。 呃,不过只是把脉的话,她去找国师应该也能把出来吧。 还是先去孟府。 还好,孟太医今日在家。谢穆宁也没敢同他说什么,生怕影响老爷子的判断。 孟太医今天的脉把得仔细,左手、右手都把了。不过末了他只叮嘱了多注意些,没说别的。 谢穆宁道:“老爷子您倒是告诉我是不是啊。” 孟太医道:“月份太浅了,万一不是岂不是砸老夫的招牌。下次再来吧。” “也就是说您也觉得很可能是,是吧?” 孟太医摸着胡子点点头,也挺为她高兴的。 “下次再来,老夫就能有把握了。” 谢穆宁点头,“多谢您老了!” 从孟府出来,谢穆宁又去了国师府。 国师已经开口请辞过一次,但是被挽留了下来。他预备过段时间再开口。大事已了,他是真没心思在宫里待着了。伴君如伴虎,再说也得给师侄们机会啊。 谢穆宁把手伸到他面前,国师道:“干嘛,不是刚从孟太医那里出来么?” “他说怕砸了招牌,让我下次再去。你再给我看看。” 国师眼睛一亮,搁下手里摆弄的大珍珠,把手放到她腕间。 半晌也道:“日子太短了,我也不敢打包票。七成把握吧。反正你别再活蹦乱跳的就是了。其他,以你的身体也没什么需要特别留意的。饮食上赵姑姑会替你把关。” 七成把握啊,那只有再等等了。 想是这么想,但谢穆宁的嘴角已经咧开了。 “你也不怕空欢喜一场?”国师笑道。 “我自己也是有感觉的。而且,这次不是,下回肯定就是了。” 第92章 谢穆宁从国师府离开, 一上马车就乐颠颠的靠躺在了舒适的靠垫上。 那两个老家伙都有七成把握,加起来就等于是确认了啊。他们不过是怕有个万一,不肯把话说实在了而已。 尤其孟太医, 常年在宫里混,更是没有十足把握什么都不会讲。 她摸摸肚子, 有孩子了呢! 而且算日子应该就是楚元走前一两天。该不会是在画舫上那回吧? 赵姑姑看她乐成这样,也微微笑了一下。 谢穆宁笑了一路,快到府门前沉下脸道:“接下来,除了归宿假请安和辞别,不准侄少爷和侄少奶奶靠近正房。” 白敏舒那可是个心黑手狠的主。上辈子什么风浪都见过的她,最后死在那么朵娇花手上,想想都不值。 还有楚俊彦,那也是个坑货。原配被害死了还忙不迭帮小白花制造不在场证据的。 但是又不能完全不让他们靠近,更引人猜疑。 赵姑姑道:“是。” 谢穆宁想了想, “你私下把消息传给太后。”她不想出城去奔波了。虽然太后是挑了雨后比较舒服的天气,但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要格外保重才是。 谢穆宁回到家, 跟赵姑姑确认了一下。近来除了去喝云楚的订婚酒没有什么必须要出门的事了。 “什么帖子都不接了, 半月后从云阳侯府回来我就不出门了。” 云楚这事是一早答应好的,而且两人关系不错,姜少尹又帮过忙。而且那日要去的人本来就少。 半月一晃就过,这期间金岩代表北戎和朝廷谈了什么,谢穆宁也丝毫没有理会。反正到时候一开战,什么协议都是要撕破的。也就只有平远伯那样的人才会为跟北戎人有得谈。 北戎这趟是来要岁币的! 美得他们, □□老百姓交的赋税, 凭什么给外族?北戎接下来这一年本来就无力组织大的战争, 竟然还想凭此索讨岁币! 岁币没有, 如果想要美人就送平远伯的闺女去好了!反正是为国牺牲,他的话一向说得好听。 这也是□□这边负责谈判的德王世子的态度。 □□派他为谈判大臣,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谁不知道他是铁杆主战派啊! 谢穆宁此时已经确认了怀孕,但才一个多月,腰身还苗条得很,丝毫不显。 她和吴思淼坐在一处。吴思淼的夫君只是禁军的小头目,但她公爹兼舅舅可是现任禁军副统领。所以今日也有她的席位。 她婆母去同云阳侯夫人、长宁长公主说话去了,她便来找谢穆宁说话。 看谢穆宁整个人都乐淘淘的,她笑道:“看到云楚觅得佳婿,我也挺高兴的。” 谢穆宁点头,“可不是么,她夫婿可是姜少尹呢。出了名的家世好、长得后,能干又体贴。” 吴思淼道:“别人羡慕嫉妒的也就罢了,楚叔叔可不比姜少尹差。” 谢穆宁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快活,“嫁回外家什么感觉?” 吴思淼静默了一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舅母变成了婆母,要求可就不一样了。她才过门多久啊,就开始催生了。 谢穆宁拍拍她的肩膀,“老人家想抱孙子也是有的,和你家小蔡多多努力吧!” 吴思淼道:“这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 云舒没在北戎人观礼的时候露面,但私下还是在忙活的,也跟她们见了面。 一想到拜这些人所赐,她都不能出席姐姐的定亲仪式,她牙根都有些痒痒。 “听说德王世子会谈时非常的强硬,我看北戎人这回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谢穆宁摸摸下巴,金岩此行难道就是为了摸清□□的虚实? 算了,不费脑子了。皇上、太子身边那么多智囊呢。 吃宴席的时候,谢穆宁很注意赵姑姑给她说的饮食禁忌。不过她这几个月在外用饭都是如此,倒也不引人注目。谁都知道她在调理身体呢。 北戎的两个使臣也留下用饭了,他们正儿八经送了礼的。瞧着也真是来凑个热闹而已,还挺守规矩的。 金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桌子对着屏风那边高声道:“谢穆宁,恭喜你啊!” 在座众人的筷子都停了下来,这北戎太子发什么疯? 谢穆宁也一脸的莫名其妙。之前金岩看到她还咬牙切齿的呢。 席上的长宁长公主和世子夫人却是脸色顿变。 婆媳俩对视一眼,十分犹豫。 而男宾席上的金岩却是被姜世子敬了杯酒,把他的话岔开了。 莫达尔叹了口气,自己一饮而尽。 德王世子面沉如水,这些北戎人消息这么快? 这是别人的定亲宴,谢穆宁勉强按捺住了。等散席她立即找上姜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出什么事了?” 金岩为何在别人的订婚宴上恭喜她? 世子夫人小声道:“兵部刚得到的消息,楚将军中了毒瘴,跌落悬崖。悬崖下是一条河,楚府家将、亲兵冒死从下游上溯寻找数日,无果!” 她夫婿让她千万照看好楚夫人。可这是能照看好的吗? 谢穆宁感到一阵眩晕,“我不信!报信的人呢?” “报信的人就是你们楚府的人。他先去了兵部,这会儿大概已经回楚府了。” “我要回去,劳你替我告辞!” 世子夫人道:“我陪你回去吧。” 谢穆宁摇头,“不用了。”说完快步往外走! 她不信楚元这辈子比前世还早死! 难道她所做的一切反倒加速了他的死亡不成? 世子夫人赶紧追了上来,一路送她出云阳侯府。 半道云舒见她们脚步匆匆的忙过来,“出什么事了么?” 下午还安排了一些活动的,如果不是出事了这两人怎么会就要走了? 世子夫人道:“回头同你讲,你和我一起送送楚夫人。” “哦。”云舒一听便知道楚家出事了。再看谢穆宁脸色十分的难看,她心头浮现出一个很不好的想法。 等到出了云阳侯府大门,见到楚俊彦和白敏舒在外等候,云舒忍不住望姜世子夫人一眼。 后者沉痛地点点头,然后上前对楚俊彦夫妻道:“你们婶婶我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照看好了。” 楚俊彦道:“姜夫人请放心。”他的眼眶有些红,表情也很沉痛。 家将去过兵部回到镇北伯府就把消息通知了福叔。 这么大的事,福叔赶紧就派人到云阳侯府告知夫人,又派人去太学通知侄少爷。 到侯府的人听说里头正在行订婚仪式,暂时就没有声张。然后楚俊彦就带着白敏舒过来接谢穆宁了,也一直在外头等着。 本来姜世子等人是想等仪式过后,让世子夫人缓缓告诉谢穆宁的。谁知道竟让北戎太子差点当众叫破。 谢穆宁推开白敏舒扶过来的手,自己上了马车。 白敏舒向姜世子夫人和云舒道谢,然后上了第二辆马车。 这两人目送楚家的人马离去,云舒叹口气,“真是便宜她了!可怜穆宁......” 镇北伯出事了,无子。便宜楚俊彦了,也是便宜白敏舒了。一想到这个人又要回到圈子里,她就觉得很不舒服。 还有楚将军,还那么年轻啊! 姜世子夫人道:“穆宁从头到尾就说了三个字‘我不信’,也难怪她不肯接受了。” 谢穆宁一路回到湖畔小居,楚俊彦和白敏舒随侍在旁。 她深吸口气,“福叔,把报信的家将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福叔出去把人叫了进来。 那家将手里拿抱着个头盔,他说的也不比姜世子夫人多什么讯息。 总之如今楚元就是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 谢穆宁接过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头盔,上头的红缨都还十分鲜艳。 她看了一会儿沉声问道:“在将军出事前,可有什么异常事件?” 家将开始摇头,然后想到什么又犹豫了一番。 “说!” “将军在阵前遇上了苗疆一名颇有权势的女寨主自荐枕席。那人说如果将军肯留在苗疆做她夫婿,她可以考虑向朝廷投诚。” “就这?” 家将仔细想了想,“没别的了。” 谢穆宁抱着头盔道:“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家将被人领了下去,屋子里一阵沉默。 半晌,楚俊彦道:“婶婶,我们现在.....” “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有人上门来,你们夫妻出面去应酬,我不耐烦。扣儿,把对牌拿给他们。” 楚俊彦和白敏舒对视一眼,由白敏舒上前接了乙字对牌,“是。” 夫妻俩一起往外走,白敏舒走了两步回头道:“婶婶,您想开点。将军难免......” 谢穆宁的手拍在桌案上,案上的杯子都跳了跳。 楚俊彦拉白敏舒走,“不会说话你就闭嘴。跟我出去——” 等到了外头,白敏舒道:“我又没有说错,那么高的悬崖跌落下去,还中了瘴气之毒。下头又是湍急的激流。哪里还有活路?都报到兵部了,军中都放弃搜寻了。如今这就是报丧,婶婶她现在就是不肯接受现实而已。” “我都接受不了,何况婶婶。咱们先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白敏舒道:“那我要不要吩咐人买些白布回来准备着?”临时裁孝衣会很慌乱的。 “我看婶婶暂时没有要发丧的打算,先不忙!你别刺激她。” “哦,我知道了。” 消息这会儿已经传开了,据说北戎太子回驿馆的一路高兴得不行。但民众观望着,却又不见镇北伯府挂白幡。 陆续有人登门,见状都问楚俊彦,“你们府上这是......” “婶婶不信,不让发丧。暂且先哄着她吧。” 第93章 同样不肯相信楚元就这么死了的还有皇帝。他收到消息后在御书屋不可置信的道:“区区一个苗疆, 怎可能折了朕的苍鹰?” 太子叹口气,“但如今楚将军确实是找不到了。本就中了瘴气之毒,又掉落悬崖, 再遇激流......” 皇帝沉着脸在龙椅上坐了半晌,“他好像有个侄儿跟当年他投笔从戎时差不多大了?” “是,在太学读书。但他这个侄儿脑子不怎么好用。”太子把楚俊彦在那种关头不顾家族, 坚持要娶白敏舒的事说了。 皇帝失望地摇摇头, “这么说, 楚家竟是要就此没落了?” “听德王世子说, 楚将军这个侄儿和丫鬟还怀了个孩子。已经是过继给战死的楚俊晖了。如果交由楚夫人教导, 将来未必不能成才。” “那起码是十八年后才能派用场了。何况楚元这个侄儿还是他一手教导的呢。” “那倒不是。之前是他母亲在教导。后来楚将军去了边关, 又受他舅舅白尚影响甚多。” 皇帝心情很是不好, 摆摆手,“你回头替朕去楚家走一趟。” 太子道:“父皇,楚家没发丧,连白幡都没挂。” “嗯?” “楚夫人不肯信, 不准发丧。” “暂且由着她吧, 说不定还真能等来奇迹呢。”皇帝不抱什么希望地道。 因为楚府没有发丧,来了几拨人又离去后便没人登门了。 福叔出来说了谢穆宁的决定,“夫人吩咐闭门谢客。侄少爷和侄少奶奶且回房吧。” 楚俊彦和白敏舒对视一眼, 婶婶这不是乱来么? 难道这样叔叔就能回得来不成? “福爷爷, 就一直由着婶婶这样不成?要不请她相熟的夫人、小姐过府来劝劝吧?”楚俊彦道。 福叔的身形仿佛一天就佝偻了一般, 他照本宣科道:“侄少爷,夫人让我问你急什么?” 楚俊彦的脸胀红, “我不过是担心婶婶而已。” “侄少爷放心。夫人她该吃吃, 该喝喝, 不用你太过担心。” 福叔等了一会儿, 终究是没等到侄少爷说一句他去苗疆寻人的话,摇摇头失望地走了。 将军说得没错,夫人看侄少爷看得透透的啊。 谢穆宁这会儿确实是在喝汤。就算她不想吃,她也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而且,她是真的不信楚元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一边吃喝一边对赵姑姑道:“要不是肚子里有这个小东西,我就自己去找他了。悬崖下面有血迹,只能说明他受伤了,并不代表他被水冲走死掉了啊。” 赵姑姑道:“嗯,夫人你好好爱惜自己。要是饿着了肚子里的孩子,将军回来要跟你算账的。” “他敢!” 赵姑姑其实也觉得楚元凶多吉少了,但谢穆宁此时坚信他还活着,能吃能喝,至少对腹中孩子和她自己是好的。 谢穆宁吃了两口,搁下勺子道:“派人去保护好红鸾。” 赵姑姑颔首,“我就出去同福叔说。” 赵姑姑出去遇上福叔,把这话交代了。 福叔点点头,“红鸾那里我知道的。我有东西要交给夫人。” 谢穆宁展开福叔给她的字条,“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临出发前。” “你收着吧。”谢穆宁过了一会儿递还给福叔。 “是。” 又过了三日,镇北伯府还是毫无动静。 赵姑姑问谢穆宁,“今天还去孟府么?” “不去了。”当初每隔十日去一趟孟府,是为了调理身体好备孕。如今娃都揣上了,自然不用再去了。 这三天,楚俊彦也没有去太学。 白敏舒道:“表哥,消息传来都三天了。婶婶也该接受现实了吧。” 楚俊彦道:“看样子并没有。” “咱们去看看婶婶吧。” “我不去,没得又问我在急什么。我当然希望叔叔能回来,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接受现实又能如何?” 一开始收到消息,楚俊彦自然是真心实意的难受。毕竟从小到大,叔叔待他是真的不薄。也就是娶了婶婶之后态度才开始有了变化,但还是对他好的。 可这都过了三天了,婶婶一直不肯发丧,弄得家里什么事都没着没落的。 白敏舒道:“人死不能复生啊。婶婶这样,就跟除了你她还有别的选择似的!”这府里的爵位是能世袭的啊,总不能一世而斩吧。 楚俊彦听到这里,猛地站了起来。 马上就七夕了,红鸾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快七个月了么。七个月生下来都全须全尾能活了。 原来婶婶打的是这个主意,她是要拖到红鸾把孩子生出来。 红鸾如果生的是个儿子,她就可以把持着,然后把自己一脚踢开。 白敏舒疑惑地道:“表哥,怎么了?” “她可能真的有别的打算。” “什么别的打算?” 楚俊彦把红鸾的事说了。 白敏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行!不能让她生个儿子出来。” 刚出生的奶娃娃,自然是比表哥好拿捏。而且这样一来,婶婶她就还是府里独一无二的女主人。自己可就彻底靠边站了! 楚俊彦道:“我也知道不能。可人在婶婶手上,我还写了过继文书的。” 这孩子生下来,从礼法上来说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不必孝顺他;在有叔祖母发话的前提下,也不必听从他这个堂叔的话。 白敏舒原本以为表哥袭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而她也将成为第二任的镇北伯夫人。 以后她的嫡长子孙也将一生下来就有爵位等着继承。 至于婶婶,他们也会尊她为太夫人,好好孝顺她。 可现在竟然听说表哥和丫鬟早就有个孩子了。如今只等那个孩子呱呱坠地,一旦是个男娃,就会让她一切的想往成空。 “红鸾现在人在哪里?” “京郊的庄子上。” “表哥,你得笼络人为你所用。” 楚俊彦摊手,“叔叔临走把一切都交给了婶婶,上下都听从她的吩咐。现在还有个孩子在,她能名正言顺的掌控楚家。” 白敏舒冷笑,“孩子?生出来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就算是个男娃娃,养得大么?”这孩子要抢走她儿子的一切,剥夺她做伯夫人的机会,她绝不能容忍。 楚俊彦看她一眼,为表妹这一刻露出的阴狠有些心惊。 “表哥,平素你交好的家将、家丁有么?” 楚俊彦道:“那铁板钉钉是楚家的子嗣,他们不会下手的。不过,我可以自己去见红鸾。” 白敏舒眼中一亮,“对,你去见她,告诉她你愿意纳她为姨娘,我也愿意接纳她。咱们先设法让她从婶婶掌握中离开。”红鸾自己愿意配合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好,我现在就去。你在家支应着。” 白敏舒点头,“放心,一切有我。” 一个丫鬟,凭什么做未来伯爷的生母? 谢穆宁听说楚俊彦骑马去京郊了,摇摇头。 “我要是他,这会儿就自请去苗疆搜寻。不管找不找得到,世人都看得到这份努力。就是我,也不能轻易否认他。可他竟然目光只盯着红鸾肚子里的孩子,难怪夫君会留下那样的......” 遗嘱两个字谢穆宁实在说不出来,她嘴唇颤抖了几次最终还是闭上了。 赵姑姑看她好像也有一点愿意接受现实了,心头叹气。 “夫人,顾着孩子。不管将军如何,你都一定得顾好孩子。” 谢穆宁点头,“嗯,我知道。” 如果楚元没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他真的已经......,那她腹中的可就是遗腹子了,更容不得丁点有失。 福叔听说楚俊彦去了京郊庄子也是连连叹气。他是后宅的女人么?目光就只在这一亩三分地打转。 不,这么说都侮辱有些后宅的女人了。 譬如说他们家夫人! 将军宁可相信经夫人之手教导出来的幼童,都不再相信侄少爷。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说来还是自己做得不够,没有及早警觉,让这个孩子长歪了。 要不然,哪怕将军出事,楚家也立时有人能撑门立户的。 如今,担子都到夫人肩上了。 他进到内院对着谢穆宁惭愧不已。 谢穆宁道:“这哪能怪得了你老人家?你也不能面面俱到。而且他还时常在学校里待着。十天才回来一趟。有些人不遇上事儿,是看不出来的。” 看着福叔佝偻的身形,她把手放到肚子上,“福叔,我的孩子以后还要听你讲楚家先辈的英雄事迹。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啊!” 福叔猛地抬头,一下子身形都挺拔了不少。 “夫人,您......” 谢穆宁点头,“才一个多月。” 福叔两眼放光,“夫人,您想吃什么、喝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的。这孩子很乖,什么反应都没有。” 福叔叹气道:“二公子自己就是遗腹子,如今......”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眼圈有些发红的道:“我们将门,早该习惯这些事的了。不管夫君能不能回来,无论孩子是男是女,我一定会教导他成才的。” 福叔道:“夫人,你确实比大夫人更适合做楚家的当家主母。” 赵姑姑道:“福叔,夫人还没满三个月,暂时不好张扬。夫人的衣食住行,我会张罗好的。您这里不用做什么。” 福叔点头,“我明白。” 侄少爷和侄少奶奶这是要对红鸾的孩子下手啊。如果被他们知道夫人腹中已经有了孩子,难免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虽然是一家人,此时也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还有个世袭的爵位。 第94章 楚俊彦带着楚禾、楚苗等人往京郊安顿红鸾的庄子上赶。这里离叔婶分给他的庄子并不远。 等到了地方, 看到大门紧闭,他让人去叩门。 “少爷来了,把门打开!” 门很快开了, 福叔的儿子楚寿从里头走出来,“侄少爷, 您来做什么?”他站得巧妙,把门给堵住了。 楚俊彦一看到他心头就是一沉,知道自家婶婶早有安排了。她果然打着把持红鸾孩子的主意。可恨他竟然把红鸾母子给忘了。 不然,明明是他先得叔叔出事的到消息的。 “我来看看红鸾和孩子,你让开。” 楚寿道:“侄少爷,不方便吧。那可是晖少爷的孩子啊,同您没有关系的。” “孩子是送给晖哥了,那红鸾总是我的女人吧。”楚俊彦手下用力要把人推开往里闯。 楚寿退开,让两个孔武有力的家将把楚俊彦拦在了外头。 这俩家将往门口一站, 那真的是跟门神一样啊。根本不给楚俊彦一丁点机会。 “侄少爷,夫人有令, 任何人不能进去惊扰红鸾姑娘养胎, 包括你。恕小的得罪了!”楚寿拱手道。 楚俊彦道:“孩子就算平安生下来, 还有一半的可能是女儿呢。你真的要此时得罪我?把门让开吧!以后我为家主,依然用你做大总管。总比你听命于一个女人强!” 楚寿其实也不是没有一丁点犹豫, 毕竟侄少爷也是根正苗红。而且将军从前分明是拿他当继承人培养的。 但他看过他爹手上将军的遗嘱。 最终还是道:“对不住了,侄少爷。将军早就有言在先, 他不在的时候楚家上下须得听从夫人吩咐。” 楚俊彦道:“那不就是当初哄谢老爷子点头的一句话么。楚家有我在,婶婶只需安富尊荣即可。牝鸡司晨在谁家可都不是好事。” 楚寿还是道:“这是将军的吩咐。” 如果红鸾姑娘真生的是个女儿,大不了他们一家就不做这个大总管了。 反正金银他们家不缺, 就是少了个靠山而已。 而且他听夫人的, 夫人总不会让他没了着落。 即便真的是侄少爷当家主, 那夫人也是太夫人啊。 夫人是将军选的掌家的人,他自己也是觉得夫人做事更靠谱。瞧瞧侄少爷都干了些什么事啊? 非得娶那名声尽坏的白家女,把悬镜司的人都招进家里来了。楚家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事啊? 楚俊彦气结,无奈之下只得拂袖而去。 叔叔是从什么时候起不信任自己的了?这些家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服膺他的? 好像都是从表妹进门开始!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城门都关了。楚俊彦到附近划到他名下的庄子上住下了。他准备晚上再来看看是否有机可乘。 此时他心头很有几分懊恼,他不该在婚事上那么忤逆叔叔的。 白敏舒在家等消息没等到,只好次日一早打发陪房出城去打探消息。 白敏舒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我若早点知道......”定不容那贱丫头如此安稳的养胎。 都要七个月了,这可怎生是好? 她看向湖畔小居的方向,那里也不得而入。 谢穆宁不发丧,就是拖着想等红鸾生个儿子出来。 表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该告诉自己的。 安插在景园的眼线把消息告诉了谢穆宁。 谢穆宁正在湖边散步。昨天下了雨,今早不热。吸口气都觉得很清新。 她冷笑一声,白敏舒这是又活过来了啊! 之前一个月白敏舒都挺老实的,果然是装的。 看到有利益了,立即就暴露了真实面目出来蹦跶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通报进来:北戎的正使、副使前来,声称要吊唁!知道府里闭门谢客也不肯离去。说是他们就要走了,想在将军灵前上柱清香。 因为谢穆宁拒绝发丧,之前来访的人家都打道回府了。可这俩家伙不好打发,如今就杵在门口不走了。 谢穆宁道:“侄少爷呢?” 这是男客,合该楚俊彦去接待或者打发的。 “侄少爷昨天下午出城,还没回来呢。” “那就不用管,等姜世子来解决好了。” 姜世子的确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这事儿,心道: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他负责接待,但目前其实已经进入谈判阶段,没他太多事了。可如今这样,他也是不能不管的。 他今日休沐在家,便叫上妻子一起过来了。 临走还去向长宁长公主禀告了一声。 长公主蹙眉,“这镇北伯府也不能一直就不发丧啊。行啊,你去吧!这事儿你就是不负责招待北戎人,也该去过问一下。” 生荣死哀,这是礼部该管的事。 皇帝是说了暂时由着谢穆宁,但这也该有个期限。 楚元堂堂三品大将,又是镇北伯。总不能就不办后事了吧! 而且,他的身后事该怎么办,爵位继承人的问题怎么解决,礼部也该商量章程了。 姜曌听说兄长要去镇北伯府站了起来,“大哥,我同你一道去看看。” 姜世子姜韬点点头,“好。” 兄弟俩便护送世子夫人的马车过去。 过去的时候,北戎人正在镇北伯府门口闹腾,“这就是你们镇北伯府的待客之道么?把客人拒之门外。我们是为吊唁而来,楚夫人你这般是何道理?” 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民众,看北戎人在这里猖狂都很愤怒。 侧门打开,福叔走了出来,“我家没有丧事,也没有男丁待客。要登门拜访,请留下拜帖另约时间。” 对面树下站着的莫达尔叹口气,“本以为你家夫人是女中丈夫。如今这般逃避已经发生的事又是为何?本将曾与楚将军战场相逢,虽然立场不同,却对他甚为佩服。如果他战死北疆,本将看到了一定为他收尸发丧。可你家现在为何死了还不让人入土为安啊?哪怕死不见尸也该立个衣冠冢才是。这是要让他做孤魂野鬼么?” 金岩道:“没有男丁待客,楚家男丁难道死绝了?老头,叫你家夫人出来。她上战场打仗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拘泥小节了?” 姜韬下车疾步过来,“金岩殿下,莫达尔将军。楚夫人伤心过度,闭门谢客。二位又何必咄咄相逼?” 莫达尔道:“这伤心就连男人的后事都不办了?” 姜韬觉得虽然北戎人摆明是来闹事儿的,但他们这话在理啊! 他看向福叔,“请通传一声,礼部侍郎姜韬登门求见楚夫人。” 福叔点头,“请稍等。” 姜韬继而转向金岩和莫达尔,“二位,不如等我同楚夫人商量出个章程,你们再来如何?” 金岩点头,“行啊。我们也是看不过去,楚将军一世英雄死后竟然连落叶归根都办不到。这才想来说句公道话的。” 姜韬心道:拉倒吧你们!楚将军死了,最高兴就是你们北戎人了。 跑腿的事儿自然是不用福叔的,他就交代小厮传话。然后道:“二位姜大人,还有姜夫人,请里头坐着等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楚俊彦回来了。 福叔有些着恼地道:“侄少爷,你一大早上哪去了?”弄得府里连个接待男客的人都没有。 从前,福叔对楚俊彦还有一份像对自家孩子一般的疼爱。但自从楚俊彦坚持要娶白敏舒,如今又要对红鸾肚子里的孩子下下手,他也彻底寒了心。 楚俊彦一看姜侍郎和姜少尹都来了,赶紧翻身下马:“二位姜大人,失礼了。里边请吧——” 还没走的莫达尔出声道:“你就是楚元的侄儿?还挺形似啊。” 乍眼看去,分明就是七八年前初到北疆的楚元。 当年他错过了将那少年斩于微时,所以后来遇到谢姓少年才不愿放过。如今这个小子会不会是北戎的威胁? 楚俊彦转头看过来,看清他们的形貌后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北戎使臣啊。” 莫达尔道:“对,我们是北戎使臣。此行为吊唁令叔前来。哪知尊府不但未设灵堂,就连白幡都没挂。这实在是于礼不合啊!” 楚俊彦道:“我叔婶鹣鲽情深,婶婶一时不能接受而已。皇上都说了暂时由着我婶婶,就不劳尊驾费心了。” 几人正说着,伯府大门打开。一身诰命礼服的谢穆宁出现在门口。 她对着姜韬道:“姜大人,不是我不识礼数。实在是我楚家祖上曾有过这样的先例。我家曾祖父就是在家里为他办过丧事,衣冠冢都立了之后才归来的。我这就与你进宫见驾,请皇上许个特例。” 谢穆宁这么一说,围观民众里有年岁大些的想起曾听长辈说起过这事,纷纷为谢穆宁佐证。 “是啊,有这事。我听我爹提过。那位楚将军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么说楚将军还有可能回来?” “那可不!我也以为楚夫人伤心得糊涂了呢。你们看她这样子,哪里糊涂了?” 姜韬听众人这么一说颔首道:“好,本官同你进宫去。”又对世子夫人道:“你陪楚夫人一道。” “好。” 姜韬又对弟弟道:“你先回去告诉母亲一声。” 姜曌点头,然后朝谢穆宁拱拱手翻身上马离去。 谢穆宁对楚俊彦道:“在家好好待着,不要乱跑。我进宫办完事就回来,家里有事你们夫妻先支应着。” “是。”楚俊彦心头堵得慌,婶婶伤心糊涂了的话没能坐实。倒是他在这样的日子都不安分在家待着闹了人尽皆知。 可他又没法辩解,不然还不知道掰扯出什么来呢。 第95章 谢穆宁进宫求见皇帝其实没有提前递牌子。不过递牌子本来也是诰命夫人向太后、皇后递。她现在是要去御书房求见皇帝, 递牌子也不管用。 不过,姜韬进去禀过后,她还是很快得到了召见。 谢穆宁向陪她坐在自家马车里等着的姜夫人点点头, 然后下车预备跟着太监往里走。 “楚夫人请上车!” 皇帝还派了辆马车到宫门处接她。 谢穆宁寻思应该是太后打发人回来同皇帝说了她怀孕的事。 果不其然,刚进御书房要行礼皇帝就摆手道:“免礼吧, 赐座——” “多谢皇上!” 此时在场的还有太子、苏相以及礼部尚书徐茂,礼部侍郎姜韬。 他们虽然有些惊讶谢穆宁居然还有坐的待遇,但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并未表现出异样。 这三名官员可就苏相因为上了年纪坐着呢。不过皇帝要礼遇新近阵亡武将遗孤,倒也不是太说不过去。 皇帝道:“谢氏,你说的事朕方才命人查了,确有其事。不过方才朕也问了徐尚书、苏相,这种延后办丧事的特例本朝并未开过。你想延后多久?” 谢穆宁站起来,“皇上,臣妇请求从外子坠崖之日起延后百日。” 皇帝思忖道:“如今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将近二十天了。也罢, 朕便允了你,延后百日办丧事。不过, 你们府上的爵位你是怎么想的?你坐下说吧, 无需站起了。” 谢穆宁从袖袋里把楚元留下的字条拿了出来, 呈给刘钰。 刘钰转交给了皇帝。 皇帝展开一看:吾若身死无子,吾侄楚俊晖有子, 则由其袭爵,并由吾妻亲自教养。否则, 亦由吾妻指定袭爵之人。 皇帝纳闷的道:“楚俊晖?” “回皇上,晖儿是外子堂侄,早年战死沙场。约莫五个月前, 外子与臣妇发现家里丫鬟有孕, 后查证是外子亲侄楚俊彦的。他声明不要, 我们夫妻商量之后就将此丫鬟移到庄子上养胎。并让彦儿亲手写下了过继书,将孩子过继给了晖儿。另外,我们数月前还在育婴堂选择了三个健壮男孩,准备为楚家另外三房后继香火。” 皇帝听懂了,如果谢氏怀的是女儿,楚元宁可把爵位传给侄孙子,甚至是传给领养回来的小男孩,都不传给亲侄楚俊彦。 想起太子说楚俊彦脑子不太够用,选家族继承人确实是不能选脑子不太够用的人。 “那个没出世的孩子确实是你们楚家的血脉。可领养来的不是啊。这样,你也肯么?” 谢穆宁道:“皇上,这不单是爵位的传承,也是楚家忠勇家风的传承。外子信得过臣妇,将择定继承人的责任托付臣妇。如若外子真的不能回来,臣妇一定会在孩子们里选一个最符合楚家家风的。以求世世代代继续为朝廷镇守边疆,杀敌报国!” 对面几人听了这话都暗自点头,楚元这个媳妇儿娶得不错啊。难怪宁可被弹劾也要背誓娶她了。 皇帝也颔首,“好,既然楚元已有安排,那就照他的意思办吧。不过此事就暂时不用张扬了。” 皇帝从头到尾没提自己怀着的孩子,就连这‘遗嘱’也叮嘱在场的人保密,谢穆宁对此还是很感激的。 “臣妇多谢皇上!” “姜韬,你送楚夫人回去!” “是。” 谢穆宁和姜氏夫妻进宫的时候,金岩和莫达尔也离开了镇北伯府大门口。 两人并辔前行,金岩道:“将军,这个楚俊彦威胁大不大?” “好歹是楚家子弟,威胁还是有的。但他如果不是扮猪吃老虎,那比楚元可差远了。” “嗯?” “这种关键时刻还出门晃荡,脑子根本不清楚嘛。不过也是他倒霉,遇上咱们到楚家大门口闹腾。不然他这么早回来,应该不会被传扬开的。他该是城门一开就进城了。” 金岩道:“而且谢穆宁一出来,那个老头还有楚家其他人都是以她为尊。显得这小子在家地位靠后了。” “他是晚辈,又遇上谢穆宁这么个不好惹的主,地位靠后很正常。所以我觉得他的威胁不会太大,至少不值得咱们冒险动手除掉。” 金岩知道莫达尔曾经遇上过还没成长起来的楚元,一直很后悔没早点除掉他。既然莫达尔这么说了,那楚俊彦顶多也就是普通的将才而已。 “将军,楚元死了,□□的态度会不会软和点?” “不会,他们丢不起这人。□□皇帝应该会调别的得用的将领去北疆。咱们先看看!” 金岩道:“那咱们还要在□□的京城待多久?” “至少看看楚家的事怎么收场。这婶婶和侄儿还有得是皮要扯呢。还要再看看□□皇帝调谁去北疆。” 金岩笑道:“谢穆宁才嫁人不过半年就当寡妇了。听说楚元当年发过毒誓不娶妻的啊。这刚娶了不久就阵亡,按他们汉人的说法就是应誓了呗。” “这话咱们说不合适,会有人说的。”不过这话也传不了多久的。 谢穆宁被姜氏夫妻送回家。下车前她客气道:“姜夫人,要不要进去坐坐?” 世子夫人摇摇头,“今天还是不打扰了。你进宫一趟想必也累了。改日你如果要找人过府陪你说话,可以让人给我捎信儿。” 她下了马车,目送谢穆宁进府。 几个门房把门槛卸了,方便马车进入。 姜世子下马来,“走吧,我们回公主府。” 上了自家马车姜夫人叹口气,“楚夫人真是挺不容易的。” 先是成个亲夫婿遭人弹劾,然后自己又有宫寒。好容易请动孟太医这个大国手出手医治,夫婿又阵前失踪半月有余。 她不肯接受夫婿是阵亡了,拒不发丧。还进宫请了特旨,推迟发丧。可谁都知道那种情况下楚将军活着回来的希望实在是渺茫。 皇上怕也只是顾念她的心情而已。 谢穆宁在二门处下了马车,楚俊彦和白敏舒等在这里。 她心头哂笑,从前可没见白敏舒这么多礼过。就是楚俊彦也只是不失礼而已。 如今据说楚元不在了,那这府里能上折子让人承嗣继承爵位的可就只有自己了。所以,他们便积极尽孝来了。 可惜,她一点都不想要他们当自己的儿子、儿媳。 “我进宫请了特旨,推迟百日发丧。没准你们叔叔就和曾祖父一样,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这话他们自然是不好驳的,难道还能说他们不盼着叔叔回来么?不够婶婶实在异想天开啊。曾祖父当年是没人去找,叔叔可是军中和府中的人搜寻了七日无果才上报兵部的。 不过,婶婶居然连这样的特旨都能请得下来!她如今在皇上面前也挺有面子啊。 如果她点头了,那自己|表哥承嗣袭爵的事就好办了啊。 只不过,推迟百日,她这是要等着红鸾足月产子啊! 也好在她要等红鸾足月,也是给他们留出了操作的时间。 楚俊彦道:“我们自然是希望叔叔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婶婶,我们送你回屋!” 谢穆宁道:“不用,我没那么脆弱。接下来的日子,楚府依然闭门谢客。我也没有心思管事,府里的事就敏舒管起来吧。” 白敏舒点头道:“婶婶放心休养,我一定把家里管得好好儿的,一点都不让您操心。” “那就这么定了。所有事情你都看着办,我相信你也是受过当家主母教育的。只要非关府里生死存亡的大事,都不用来请示我。” “知道了。” 楚俊彦道:“婶婶,那我继续回太学读书还是怎样?” 现在摆在他面前三条路:第一,继续考科举;第二,投笔从戎;第三,袭爵。不过第三和第一或者第二都不冲突,可以并存的。 但楚家没人撑门立户了,他还是该从军去才好。 谢穆宁道:“随便你吧,这是你的人生。好了,你们都不要来打扰我!” “是。” 两人目送她走进去,白敏舒更是从背后盯着谢穆宁的诰命礼服看。 “走吧,回去了。” 回到景园,夫妻俩屏退了下人,坐在凉榻上商量。 白敏舒道:“红鸾有一半的可能生女儿,但还是有一半的可能生儿子。表哥你昨天去是什么情形?” 楚俊彦道:“楚寿带人日夜守着,根本不给我进去的机会。”他昨天半夜又去了一趟,奈何那边守得实在是太森严了。他连围墙都进不去,更不要说见到红鸾,劝说她跟自己走了。 婶婶这不是要让那小娃儿袭爵是什么? 白敏舒道:“接下来直到她生,估计都会守卫森严。不过你说咱们的庄子离那里不远?” “嗯,一刻钟都不要就走到了。怎么,你想.....挖地道?” 白敏舒点头,“找那些挖坟掘墓的土夫子,应该要不了两天就挖通了。” 楚俊彦想了想,“倒是个法子。只是,上哪去找土夫子呢?” 白敏舒道:“楚家的人都不敢信,我让白家的下人偷偷的去打听吧。找到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表哥,咱们下半辈子,还有咱们儿孙的将来可都看这一次了。” 所以,你可别说你舍不得那个野种。 楚俊彦点点头,“好!” 白敏舒道:“我要你给我写个字据,将来你袭爵,我得是镇北伯夫人。世子也只能是我所出。” 她出钱又出力的,总不能为别的女人做嫁衣裳。 楚俊彦怫然不悦,“你还信不过我?” 白敏舒心道:我还真不太信得过你! 表哥一时冲动答应娶她之后,已经后悔了。当她看不出来么? 第96章 白敏舒道:“你要袭叔叔的爵, 那自然是兼祧。别我帮着你把爵位抢到手,你再另娶一个贵女做世子夫人,把我只算作长房的儿媳。你要是不写, 反正那爵位同我、同我儿子没有干系,我还掺和什么?还不如咱们就这么守着过呢,还没人来分走我一半的夫婿。” 楚俊彦现在手头可谓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静默了一阵, 他给白敏舒写了。 写的时候他恍然想起当初给叔婶写过继书的一幕。怎么他现在总在写这些? 谢穆宁通过景园的悬镜司人员得知楚俊彦写保证书和白家下人出去寻找土夫子的事都想笑了。 “不这么看着, 我都想不出来他们还能干出什么来?” 一旁的福叔道:“依老奴看, 他都不是鬼迷心窍了, 他就是鬼!楚家子嗣凋零, 那还是他的亲骨肉!” 谢穆宁摸了下肚子, “给红鸾换个地方, 等他从地道钻出来的时候抓个现行。” 福叔道:“不听听他怎么哄骗红鸾?” “还是让红鸾安心养胎吧,别心情一个激荡,胎像不稳。行了,你去安排吧。” 福叔出交代了几句, 他如今也什么都不管了。他儿子也只在庄子上带人守着红鸾。 管家的事交给了白敏舒提拔起来的总管。 不过白敏舒和楚俊彦如今正要在谢穆宁跟前表现孝心, 暂时什么手脚都不敢动。更不敢使人打探湖畔小居的事。当然,就是想打听,那也是打听不到的。 福叔出去后很快带了十二个青壮家将进来, 打头的就是回来报信的人。 此时他已回来了五天, 休养好了。 而另外十一个是谢穆宁这几天安排人找的自愿去苗疆寻找楚元的人。 苗疆神秘凶险, 楚元都失踪了,楚俊彦这个亲侄儿也一直没有表态要去。 之前青壮家将大多随着楚元出征了, 其中也有伤亡。剩下的如今充入军中作战。 军方已经搜寻了七日无果, 战事紧张不得已放弃了搜寻。楚家也不好随意抽调这些家将, 所以又组织了一批。 因为京城还必须留人手, 人手不是很足的情况下,谢家留在京城的家将也被谢穆宁抽调了四名出来去搜寻姑爷。 她没让谢家的家将进楚府来做事。因为要对付的很可能是楚俊彦,她不想造成楚谢两家一定程度上的对峙。所以只是派谢家家将参与寻找楚元的事。 如今人凑齐了,马上就要出发。 谢穆宁站起来,“苗疆凶险,此行辛苦诸位了。” 众人拱手,“夫人言重了!” 谢穆宁送他们到门口,每人都是两匹良驹替换着骑。为首的人拿着谢穆宁找吴宥要的兵部相关文书,不然无法进入战区的。 “苗疆凶险,诸位要多加小心。若遇上紧要关头,保全自身为要。我托你们去找外子,也不想你们的妻子如我此时一般。” 这几天除了召集人手,做一些正对性的训练,谢穆宁还托国师府赶制了不少药。防瘴气的,解毒的,救急固本培元的。虽然不及给楚元的疗效,也都是好药。 为了赶时间,国师府上上下下都被动员起来了。 就是这二十四匹良驹也有一半是现买的。她把楚元存的三万两银子都给花了。除了制药、买马,每人发了四百两银子安顿家人。 而此时身在景园的白敏舒和楚俊彦才得知此事。 楚俊彦一脸臊得通红,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想到这件事! 他讪讪道:“我也得去。” 白敏舒一把拉住他,“楚家如今只得你一个成年男丁,如果你也陷在了苗疆,是要让楚家绝后么?” 心道: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嘛,军中找了七日都一无所获。谢穆宁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打表哥的脸。还浪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 楚俊彦拉开白敏舒的手,“我不去说不过去!” 他一口气跑到谢穆宁跟前,正赶上那十二人要出发。 “婶婶,我也去吧。” 谢穆宁哂笑,真要想去干嘛还加个‘吧’字,自己抢过一匹马翻身上去就是了。 “好啊,给侄少爷牵匹马过来。”以为我会阻拦你么?想太多了。 白敏舒晚到一步,见状赶紧冲过来拦腰把楚俊彦抱住,然后泪光闪烁的对着谢穆宁道:“婶婶,楚家可就只剩表哥这么一个男丁了。万一他要是有事,楚家岂不就......” 谢穆宁一把捏住她的双颊,“你可别咒楚家!” 楚俊彦对白敏舒道:“你放手——” 白敏舒死劲儿抱着,就是不撒手。哪怕被楚俊彦在地上拖了两步,她也不撒手。 为首的家将对谢穆宁道:“夫人,时辰不早,我们出发了。” 谢穆宁退开两步点头,“一路小心!” 二十几匹马同时出发,楚俊彦和白敏舒都吃了一脸灰。 白敏舒这才把手松开,兀自喘着气。 谢穆宁道:“你们两口子这是跟我这儿唱戏呢?”说完转身就进去,坐上小油车回湖畔小居。 楚俊彦想追上去解释几句,却被人挡住不得靠近。他方才并不完全是做戏的,想起叔叔待他的好,他也是真心想去搜寻的。 回到景园,楚俊彦颓然坐下。经此一事,府里的家将日后会怎么看待他? 白敏舒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婶婶根本是不遗余力的在坏你的名声。这么大的事,事前都不知会你一声。你想想,从她嫁进门来,一桩桩,一件件,是不是看起来她做得很周到,却都将你置于非常难堪的境地?今天这件事,还有红鸾孩子的事!一步一步的,叔叔和你离了心,这府里的人也不再把你当成未来继承人看待。” 表哥已经越来越后悔娶她,她必须转移他的怨气。 楚俊彦静默半晌,“那又怎么样?她是长辈,天然立于不败之地,她还把表面功夫做得这么周全。而且,我们只能讨好她。她不点头,我就继承不了楚家,更袭不了爵。甚至以后,她名份上是太夫人,我们更得孝敬她。不然她去大理寺告一状,我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白敏舒想了想,“算了,此时说这些还早。现在关键还是红鸾肚子里的小崽子。” 谢穆宁唯一的弱点就是她有宫寒之症,没能及时怀上个孩子。自己也有这个症状,得好好调理才是。 楚俊彦道:“也得挽回我的名声才是。你说得没错,自从她来了京城,我就开始倒霉。越来越倒霉!” 他们夫妻这厢商量着,谢穆宁也已经回到住处。 赵姑姑道:“夫人,你还不如人家红鸾命好呢。红鸾好歹有您护着,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吃好喝好睡的。您这里还得各种操心。” 谢穆宁道:“我这也是能者多劳。” 扣儿拿了一封信过来,“夫人,白家最年长的老太爷给将军的信。” 谢穆宁道:“来得正是时候。” 白家又不是将门,自然不像楚、谢两家这么倒霉,死得统共只剩小猫两三只了。 只不过白尚这一支是嫡长房,又是一直以来发展最好的一支而已。所以图书归他们保管。他们这一支不肖,不是还有其他各支么。 楚元愿意替白家保住祖传的万卷图书。因为这些书一旦在抄家中流失,那是找不回来的。 那么多孤本从此消失不见,郑祭酒那样的读书人是会捶胸顿足的。 而且楚元从小就走的读书上进的路子,骨子里他也是很爱惜这些图书的。 却不代表他甘愿被白尚利用。所以,办完亲事后他就给白家祖籍那边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说明这批图书如今在楚家,并没有因为白尚被抄家而流失。 这不,白家的回信来了。 谢穆宁拆开来看了,白家这位老太爷按辈分是白敏舒的太叔公。 消息不通畅,而且在白尚刻意隐瞒之下。白家祖宅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要出事了。更不知道他赶在出事前把闺女嫁进了楚家。 楚家送信的人赶到,他们差不多才刚从一些走商嘴里得知了京城白府被抄的事。老太爷当时就气得晕过去了。 钱财倒也罢了,但那万卷图书可是祖宗和历代白家人的心血。被抄走了还能找得回来几本? 楚家送信的人赶到的时候,白家正因为这两件事弄得人仰马翻的。 听说是镇北伯的亲笔信,现任族长出面见了。得知这批图书全被楚元保下来了,白家族长兴奋得只差手舞足蹈了。 如今,白家已经组织了二十多个族中有出息的男丁前来京城迎这批图书回祖籍。 信是白老太爷口述,白家族长执笔的。他们在信中对楚元千恩万谢,非常的感念。 谢穆宁笑了,白敏舒和楚俊彦这会儿心思都放在怎么对红鸾肚子里孩子下手上,还没有想到这批图书的巨大作用。 这批图书可以刷天下读书人的好感啊! 这能得到多少声望? 而且这批图书明明是楚元保下来的。回头白敏舒如果拿出来借给太学和各大书院的学生抄录,哪怕一年就开放一天,这都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声望。 “这事儿需要见证,派人去请礼部的尚书和侍郎还有郑祭酒。其他的人请他们帮忙邀请。” 哪怕楚元不在了,她也要让他的声望更上一个台阶。这样以后他们的儿子无论从文、从武,都会是一笔无形的财富。 从文不消说了,一生用不尽的政治资源。从武,如果再遇上曾祖父那一代差点被污蔑叛国的事,也会有很多读书人愿意帮忙求求情。至少能多一些时间来自证清白。 第97章 七月中旬, 楚俊彦让楚寿抓了个现行。 七月下旬,白家族长连同二十几个族中青壮终于千里迢迢的来到了京城。 他们在楚家附近包了一间客栈住下,然后上门递拜帖。 楚将军失踪的消息他们也知道了, 不过楚夫人让人带了话叫他们尽管来。还说已经请了礼部尚书、侍郎,太学祭酒做见证。 另外到时还有京城几大书院的山长,太学和各大书院的优秀学生也会前来观礼。 当时白家族长的心头就稳当了。楚夫人做事大气!这就可以见出, 白家的万卷图书, 楚家绝无觊觎之心, 而只是仗义保了下来。 白敏舒知道这件事后当场就炸毛了, “那是我的嫁妆, 婆家无权处理的。” 过来传话的楚寿道:“楚家没要处理侄少奶奶的嫁妆。现在是侄少奶奶娘家族人觉得你们那一房没有资格保管祖传的图书, 要迎回族中。” 楚俊彦冷笑, “婶婶好深沉的心机啊!” 他确实有借这批图书在太学刷名声的打算。结果还没来得及付诸实施,就听到同窗议论白家人进京的事。 他妻子嫁妆的归属,他们倒成了最后才知情的人。 楚寿道:“侄少爷,你摸着良心说, 这书是你保下来的么?还不是全靠了将军。信是将军写给白家族中的, 他可不是为你们保下这批图书。” 谢穆宁收到白家拜帖,便让人请白家族长带上下任族长前往楚家。 当时白家族长就愣住了,这怕是有大事啊! “白皓, 你随我走一趟。” 谢穆宁是在正房客厅见的他, 同时把楚俊彦和白敏舒也叫来了。 楚俊彦道:“婶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又何必还通知我们夫妻?” 谢穆宁道:“祸事是你惹回来的,不通知你通知谁?” 她这会儿差不多三个月, 穿得宽松, 腰身并不显眼。但其实她已经有些显怀了的, 赵姑姑说她的肚子比同样月份的人略大一些。 楚俊彦愕然, “祸事?” 谢穆宁道:“悬镜司怀疑你岳父的赃款随着你媳妇进了楚家。” 白家来的叔侄俩一惊,白敏舒道:“婶婶,你不能血口喷人啊。我爹的案子已经判了。他是做错了事,但已经受到了惩罚。” “你是说,悬镜司无权怀疑,不能继续追查?”出声的是站在门口的景园二等丫鬟兰沁。她是白敏舒从娘家陪嫁过来的。 白敏舒愣住,“你是悬镜司的人?”这个人到白家已经数年了。 “是,当初那笔巨额款项去向成谜,悬镜司早就怀疑白尚了。” 谢穆宁喝了口茶,看看楚俊彦。 谢穆宁已经打定主意把他撵出去。 她要的撵出去可不是让他们搬出去这么简单,是要让楚俊彦出族!他戕害楚家子嗣,这就是足以出族的罪名。 不然,这两口子往后惹了祸事,还得她收拾烂摊子。 在把这两口子撵出去之前,得把这批图书交接清楚。楚元答应了郑祭酒一定要把图书保护好的。 此事经过礼部,造出偌大声势,就没人敢轻易朝这批图书伸手了。 白敏舒和楚俊彦皆面白如纸。楚俊彦也总算知道了他和表妹不传六耳的密谋婶婶是如何得知的。 悬镜司的人就在他们身边,要窃听和打探到还不容易? 至于这批书的去向,如今更轮不到他们来置喙了。闹到如今,这已经不仅仅是家事了。 谢穆宁对白家族长和白皓道:“白先生,我今天请二位来,要说的也是这个事。你们要把书带走的话,还要多一道检查的手续。” 白家族长先对谢穆宁拱手道:“楚夫人大义!”事到如今,谢穆宁把事闹这么大,用意他已全然了解,他是很感激的。 谢穆宁摆手,“外子也曾是读书人,能为保护文化传承出一份力,也是圆他的心愿。” 她说到这里有些黯然。 派去的第二波人又找了大半个月了,还是没能找到楚元的踪迹。准备的药都快耗完了,近日就不得不返京。 已经失踪两个月,楚元回来的希望真的不大了! 白家族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说节哀顺变吧,楚家一直都没有发丧。他只能朝谢穆宁点点头,然后问兰沁,“如何检查?” 兰沁蹙眉道:“你们白家不是来了二十多个人么。我们悬镜司再出这么多人,大家一本一本的检查看有没有夹什么在里头,以及书本身有没有夹层吧。” 这批书上头也是交代了一定要保护好的,不能有损毁。 剩下的事,谢穆宁就不管了。她把景园隔壁的院子腾出来给他们检查。等他们查过,会再有个交接仪式。届时做见证的人才会到场。 白家族长在和兰沁商量,谢穆宁想起楚元心头有些伤感。她交代了楚寿几句,就从屋里走了出去。 她默然站在湖边,想着楚元临走做给她吃的那顿混炖。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楚俊彦来了。 旁边的赵姑姑和扣儿都看着他,甚至连福叔都有些紧张的看着。 “婶婶,你打算如何发落我?” 之前地道的事情出来,谢穆宁什么都没说。楚俊彦也以为就这么过了,毕竟红鸾就只是个丫鬟而已。而且他也没有得逞。 但今天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婶婶急着把图书交接出去,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件可以大做文章的事。 谢穆宁转过身来,“戕害楚家子嗣,你觉得该怎么发落?” 楚俊彦急道:“你就不怕红鸾生的是个丫头片子么?那样楚家就只有我一个男丁了。而且,我就不能是去看看孩子或者红鸾的么?” 谢穆宁道:“红鸾肚子的孩子是给晖儿后继香火的。我肚子里的,才是伯府的嫡长子或者嫡长女。”至于他后面那句,她都懒得回他。 楚俊彦震惊的看过来,“你、你怀孕了?你不是......” “是,我怀孕了。鉴于你对红鸾母子的心黑手狠,待图书交接完毕,我就请礼部的尚书、侍郎做见证,将你出族。还有,你叔叔早有安排的!福叔,给他看看!” 楚家根本没有族人,所以这见证的事还是得烦请礼部的大人们了。 福叔把楚元的‘遗嘱’展开拿在手中,“侄少爷,看吧。” 谢穆宁道:“这是经过了御览的。”就是毁了都有效。 楚俊彦看完喃喃道:“叔叔就这么看不起我么?” “你瞧瞧你做的这几件事,哪一件让人看得起啊?回去等着吧。” 楚俊彦失魂落魄的走了。完了,全完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以为近在咫尺的爵位,财富还有权势,全部都是镜花水月。 他半道遇上哭红了眼的白敏舒,她方才和族中叔公、族叔争图书的归属权,败下阵来。 没有镇北伯府给她撑腰,就是面对族人她都保不住这些图书,更不要说面对外人了。 “表哥,你怎么了?” 楚俊彦道:“完了,全完了。” 白敏舒听完楚俊彦的话,用力抓住他的手,“你说什么,谢穆宁她怀孕了?而且叔叔还立有遗嘱,外头领养回来的都可以承嗣?”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其实楚俊彦有楚元给他的一个庄子一个铺子,每年能有好几百两银子的收益。白敏舒那里除了图书也还有总共价值二万两白银的嫁妆。他们这辈子依然可以过得很富足。 但无奈他们的目标都太高了。 楚俊彦是想成为楚元那样的人,拥有爵位,成为振兴家声、人人颂扬的英雄。 白敏舒一开始想做东宫宠妃,后来又想做伯夫人。 所以如今,他们才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 而且他们现在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只能任由谢穆宁宰割。 谢穆宁知道他们哀叹‘完了’之后哂笑,“赵姑姑,这个月你替我把钱物送去育婴堂吧。” “好的,夫人。” 三日后,白家正式上门来接收图书。 这三天里,白家人和悬镜司的人把所有的图书一页一页的翻过。书皮也全摸过,没有夹层,没有夹银票、地契之类的东西。 甚至书架他们是真的拆开来看过的。 一点一点的敲,全是实心的。拆开来看过再拼拢来,反正全是榫头拼接的。 德王世子嘀咕:“见鬼了!” 这一天的交接仪式办得很盛大,这就是一场文化盛事。 白家族长还答应了秘书监(国家图书馆)可以把那些孤本都抄录一份。 在场太学和各大书院的学子纷纷表示愿意协助抄书。 如此一来,白家图书的价值有所下降,但孤本失传的风险却大大降低。 众人都颂扬楚元保护图书,楚夫人又完璧归赵的举动,以及白家族长的慷慨。 郑祭酒看看谢穆宁,“穆宁,有些事该接受还是接受吧。好在,你已经怀上了楚元的骨肉。” 三个月了,借着今日谢穆宁便相当于对外公布了。众人自然是非常的为他们夫妻高兴,总算楚将军没有绝后。 其实之前什么应誓之说也是有过,但有兆慧大师的批注,那些人说的时候就没敢太过。顶多背后嘀咕几句得道高僧也会看走眼? 又有吴宥站出来道:“这么说还有人敢嫁当兵的么?当兵的娶个媳妇本来就不容易了。” 京兆府出动,抓了几拨说闲话的人,渐渐的就平息了。 等大事过后,谢穆宁请了徐尚书、姜侍郎、吴侍郎、郑祭酒做见证,要以戕害家中子嗣的罪名要将楚俊彦出族。 谢穆宁正要请众人往祠堂去,福叔忽然跑了进来,“夫人,兵部来人说,将军说降了苗疆女寨主,这就要回京了!” 第98章 众人一惊, 继而一喜。 谢穆宁道:“夫君他没事?” 福叔道:“没事。兵部的消息比咱自家的快,具体情况......” 吴宥道:“我这就去问问,等会儿再回来告诉你们。”他看眼在场的人, “穆宁,要不今天这事儿就先搁置,等楚元回来再说?” 谢穆宁点点头, “嗯, 好的。” 他没事, 就要回来了! 她看眼一脸庆幸, 觉得逃过一劫的楚俊彦。 如果楚元回来, 还要庇护楚俊彦的话, 她就带着孩子回边城去。这日子她不过了! 楚俊彦戕害楚家子嗣, 虽然不是害的她肚子里这个,而且还未遂,但是如果一向重视子嗣的楚元连这都要包容,她真没法和他过了。 有一次, 就能有二次。她儿子从小到大, 可不能在堂兄的阴影下度过。 她看向福叔,“你刚说他劝降了女寨主?” 福叔点点头,心头也有点打鼓。失踪了这么久, 然后劝降了一个女寨主。这背后没什么吧? 礼部的两位大人道:“楚夫人, 既然是这样,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谢穆宁微微一福:“今日有劳二位大人了。” 郑祭酒道:“你去歇着吧,我去湖上游一游。等会儿吴宥回来, 你打发人来叫我。” “是。”谢穆宁忙应了, 让福叔安排并作陪。 等客人都走了, 她看向楚俊彦, “你回去等你叔回来发落你吧。”反正有她就不能有楚俊彦! 楚俊彦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谢穆宁和赵姑姑一起往住处走,“我儿不用做遗腹子了,太好了!”好想哭! 之前两个多月一直憋着,这会儿憋不住了。 谢穆宁抬手横擦泪花,呜呜! 赵姑姑只得帮她看着脚下,别磕绊了。 福叔转头看看她的背影,夫人这两个多月不容易啊! 刚知道了怀上孩子的消息,还无处报喜呢就收到那样的噩耗。然后还要组织人手再去苗疆搜寻将军,要想法子保住红鸾腹中的孩子,自己小小年纪怀上孩子也没男人在身边...... 侄少爷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丁,而且年纪比当年家里出事时的二公子还大。一点忙帮不上不说,还千方百计要戕害自己的亲骨肉。 真被他知道夫人也怀了孩子的消息,他未必不会下黑手。 基于这些,夫人要将侄少爷出族,他也没有劝阻。 悬镜司的人都让侄少奶奶招上门来几回了。 那都是破家灭门的主啊!将军的功勋经得起这样折腾几次? 郑祭酒道:“走吧。昔日楚元同我说他这个夫人满足了他少年时的所有想往,我还只当他一时情热呢。如今看来,他选的这个夫人的确堪为将门主母。很有几分楚元高祖母的风范啊。” “可不是么。” “就是俊彦,不但不像他叔,比他爹都差远了。” 谢穆宁走回去还止不住落泪,赵姑姑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好了好了,快别哭了。孩子该笑话你了!” 扣儿和锁儿也快哭出来了。太好了,夫人终于不用做寡妇了。夫人才十七岁啊! 被赵姑姑瞪了一眼,“你们别来招夫人了。” 她说着又笑道:“夫人,你都不担心将军和那女寨主之间有什么吗?” 谢穆宁擦赶紧脸,“他要是那么好勾搭,就不会打光棍打到二十四五了。” 她还真不太担心这个。只不过那个女寨主可能有想法,但她的地位横不能上楚府来当小妾吧。 晚一些,吴宥又来了。 谢穆宁吩咐人去把郑祭酒请过来,让小厨房给他们上酒菜。她在一旁和赵姑姑一起用饭,听吴宥说兵部收到的具体消息。 “穆宁,你是不是给楚元带了些救命、解毒的金贵药丸?” 谢穆宁点头,“是,我之前托国师制得了几颗给他带上了。” 吴宥一拍大腿,“据说就是那几颗药丸子救了他的命。” 郑祭酒道:“那他怎么失踪了两个月之久?” 吴宥看一眼谢穆宁,后者道:“是那个女寨主先找到他吧?” “呃,是啊。据说这两个月,就是养伤,然后劝降。因为女寨主带头降了,后头的仗就好打多了。苗疆四十九寨的人马如今基本都撤回去了。我听说楚元给你写信了,只不过没走军报的渠道。” 谢穆宁点头,“那我等着看他的信。你们自便,不要客气啊。”军报的渠道肯定不能给他们传递私信。 吴宥心道:楚元这媳妇儿还挺识大体,顾大局的。 楚元的信比军报晚了两天才到京,他信里写得更具体些。 他当时靠药力支撑着,本打算缓一缓,等恢复自保再设法和家将联系。毕竟烟雾一起,先来的也不知道是谁。还不如藏起来等家将们找来。 结果没想到先找来的是那个女寨主。 当时那人弯腰看他死没死,他就用最后的力气把随身的匕首架在了她脖子上。 两人商量好一命换一命。他不杀女寨主,她带他回去治伤。 他当时晕了过去,那些人应该是抹去了他的痕迹,才让家将搜寻无果。 总之他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他养伤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就向女寨主宣讲朝廷律令,最后终于劝得她愿意归于王化,倒戈一击。 谢穆宁看到这里嗤笑一声,写得好有求生欲! 那女寨主不是想把他困在苗寨,干嘛抹掉他的痕迹,还让他那么久都没法和外界联络? 宣讲朝廷律令,那么好招安,朝廷何需在苗疆费那么多钱粮兵马? 人家到底是降的朝廷还是降的你楚元? 楚元也知道自己这封信不足以过关,尤其外头已经传得纷纷扰扰的了。还有人说他是用了美男计! 但回京之后不能先回家,他只能先进宫面见皇帝。 皇帝见到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自然是极高兴的,“你媳妇儿进宫来请特旨,说你家曾祖父当初也是战场失踪,家里给立了衣冠冢又活着回来了。所以想推迟百日再发丧。朕当时全是体谅她的心情才答应的。没想到你还真回来了。对了,那苗疆女寨主是怎么回事,你真用了美男计?” 楚元道:“皇上,绝此无事。她本就是被人裹挟进叛乱的。她主要还是因为心慕王化,又听臣言之凿凿朝廷不会改土归流,这才愿意接受招安的。说起来,也是当地官员一直以来对汉苗区别太过。而新任的招抚使,据苗人说,更是有心挑起汉苗矛盾想做一番大事业。梅朵寨主此次进京,就是告御状的。” 皇帝正色道:“你此话当真?”如果是官逼民反,那性质可就不同了。 “臣刚到苗疆就跟着通译学了苗疆通用语,后来天天听人说,基本就学会了。臣在苗寨生活了两个来月。那招抚使臣在苗寨见过,他的行径确实和皇上以抚为先的旨意有不符之处。” 皇帝道:“此事朕会派悬镜司去查。在此期间那女寨主先安顿在夷民的驿馆。” “是。” “行了,看你心都飞回去了,赶紧回去见你媳妇儿吧。” 楚元出了宫门,见到等候的小厮和女寨主一行。 “梅寨主,皇上说让你先安顿在夷民的驿馆。你所告之事,我已替你转呈。皇上会派人查实。喏,礼部的官员来了。你跟他们走就好。我先回家去,回头让我夫人下帖子邀你过府做客。” 梅寨主点点头,“好,我先跟他们去安顿。回头再去拜访尊夫人。” 楚元把人交给礼部官吏和通译,翻身上马回府。 梅寨主看着他急急离去的背影,这一路这位楚将军都赶得很急啊。是急着回家见他夫人吧! 楚元回到府门前,只看到楚俊彦夫妻和下人、家将,他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牵马的小厮,然后就问福叔,“夫人呢?” “夫人在湖边呢。” 楚元疾步往里走,不会真因为那女寨主的传言不高兴了吧,都没出门来迎他。 楚俊彦想说什么,他叔已经像一阵风一样的刮过去了。 “有话回头再说!” 楚元走到湖边,就看到谢穆宁的轻薄衣裙被风吹得贴到了身上,显出肚子上的弧度。 他的脚步一下子就止住了。 他这是,要当爹了? 出御书房的时候遇到刘钰公公,然后出宫的路上遇到几个同僚,都跟自己道恭喜。他还以为他们恭喜他平安归来呢 原来是恭喜他要当爹了么? 真的是太好了啊! 他喜得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想要抱住妻儿。 谢穆宁转过头来,“站住——” 楚元搓着手道:“那些传言都是误会,你别当真了。穆宁,我回来了,让我抱抱你吧!” 谢穆宁道:“你先去问问福叔,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咦,不是为女寨主的传言,是为了家里发生的事? 他临走不是已经有了安排,让福叔遇到事就拿出来么? 难道彦儿听说他阵前失踪,做了不该做的事? 他看看谢穆宁的肚子,“彦儿他做了什么?” “叫福叔说吧,我提都不想提起他。” 看来彦儿做的是很过火啊。 “他对咱们的孩子......” “那倒没有,他之前都不知道。” 楚元走过来拉谢穆宁的手,“无论他做错了什么,我绝不会包庇他的。” 谢穆宁把手背到身后没让他牵,还得看表现呢。 福叔也走了进来,“将军,这边不晒太阳。你带夫人过来,老奴慢慢同你讲。” 他让人在树下布置了凉躺椅,谢穆宁当先走过去半躺上去。 楚元拿过锁儿手里的宫扇坐到旁边扶手上给谢穆宁扇风,然后对福叔道:“说吧。” ※※※※※※※※※※※※※※※※※※※※ 前一章19点替换了新章,看过旧章节的亲可以回头重新看一下。没提前世的事了。 第99章 福叔看看楚元打扇的手, 你到底在外头做了什么,殷勤成这样? 楚元也看着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他媳妇儿都气成这样了? 谢穆宁待福叔倒是挺客气的,让锁儿去给他搬了张凳子过来坐着说,还准备了茶水。 谢穆宁朝后靠躺在凉躺椅上。 楚元一边给她打扇, 一边听福叔说着他阵前失踪后家里发生的种种。慢慢的, 他手上的动作就顿住了 听到侄儿从地道钻进红鸾原本住的房间, 他把宫扇递回给了锁儿, 站起身朝祠堂走。 福叔追了上去, “将军, 夫人那日本来也预备开祠堂, 以戕害楚家子嗣的名义逐少爷出族。还请了几位大人做见证。是听说了你还活着正赶回来的消息才半途而废的。” “把他给我叫过来。哦,不用了!”转过一个弯,已经能看到祠堂的大门了。楚俊彦就低头站在门柱旁边。 楚元大步走过去,路过楚俊彦道:“进来!” 楚元推开祠堂的大门, 楚俊彦不用人招呼, 老实跪到了祖宗牌位前。 楚元拿下了供桌上供着的荆条,也就是俗称的家法。 “叔叔,我知错了。你不要赶我出族啊!” 楚元面沉如水, “楚家子嗣凋零, 楚家儿郎只能死在沙场上。你知道我的底限在哪里的。” 话音未落, 荆条‘啪’的一声抽在楚俊彦的背上。 力道之大,差点让他直接趴下。 “你以为我回不来了, 所以就肆无忌惮了?” 又是‘啪’的一声! 楚俊彦背上出现一个红色的x。 他无言可以辩解, “叔叔, 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了!” 楚元道:“你倒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是被爵位迷了心窍。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像我们这样的将门,得失都在战场上,有无爵位并不是关键?” 楚俊彦跪趴着,不敢还口。 “就为了爵位,你就可以对可能挡你路的、没出世的孩子下毒手。七个多月,生下来都可以活的了。就算只是族侄,就可以下手了?你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为了利益那刀怕不是得捅向自己人!” 啪,又是一声。 福叔在外头听到那动静,都忍不住替他疼。 “更不要说那还是你亲骨肉。你倒是把无毒不丈夫体现得淋漓尽致啊!哼,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 楚元想到方才看到穆宁肚子上的弧度狂喜不已,他有后了! 可侄儿有了孩子是怎么做的,先是生怕影响日后娶高门贵女,立即就不要了。写了过继文书就不管不问。孩子有可能抢走爵位,立即就能下杀手。 家里差一点就一脉单传了,他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越想越气,手上挥动不绝。 他下手极重,楚俊彦这回跪都跪不住,直接趴到地上。 “叔叔,我爹可只有我一个儿子。” “要不是看在你爹份上,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祸害!” 楚俊彦爬过来,抱住楚元的腿,“叔叔,你给我个机会,不要赶我出族吧。” 出族之后,楚家的荣光再与他无关,他甚至都不能说自己是爹的儿子了。他要从族谱上被除名了。 “你做下的事,还想雷声大、雨点小的就过去了不成?” 楚俊彦听他口气十分坚决,直起身忿然道:“叔叔,从婶婶进门,你就变了。” 楚元道:“我只是不受你蒙蔽了。这同你婶婶有什么干系?是你婶婶让你娶白家丫头的?是她让你对你晖哥的孩子下手的?她如果真的要坑你,就不用保下红鸾腹中的胎儿了。福叔说得没错,她甚至还不如红鸾安胎的环境好!从你执意要娶白家丫头,我就已经彻底放弃你了。你没有大局观,优柔寡断,不在意自己的举动会给楚家带来祸患。原本也只是打算留你在家,给你爹传宗接代就好。你凭什么认为,你还有资格成为家族掌权人?让你掌舵,楚家这艘船要不了多久就会触礁。你自己心头都没点数么?” 楚俊彦没有出声。 “不,你心头有数的。所以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难过,但难过过后你很惊喜。原本以为已经没机会了,结果我一死,你的机会就又来了。所以你迫不及待的要抓住。再有白家丫头一怂恿,你脑子一热就什么都敢干了。娶妻娶贤,不,你这样的,你就不配娶个贤妻!” 楚元越说越难过,他也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下去。 “福叔,你进来!” 福叔走了进去,楚元把荆条递给他。 “你是跟随老太爷出征过的人。今日你就替老太爷抽我一顿。我把侄儿教养成这样,难辞其咎。早知留你在京会变成如此,边城文教再落后,我也该把你带在身边。” 福叔抽了楚元十下,在他自己督促下,下手也不轻。 等打过他直起身子,取了族谱把楚俊彦其人从上面勾除,并写明了缘由是意图残害族侄。 “楚俊彦,今日我逐你出族!我不会让你父亲将来无嗣。今日,你就带着白家丫头给我滚出去。给了你的产业我不会收回,往后,你好自为之!” “叔叔——”楚俊彦趴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的。 楚元说完看一眼他长兄的牌位,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然后就走了出去,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提着楚俊彦的衣领把他扯了出去。 都不是楚氏子孙了,还有什么资格跪在这里? 楚俊彦被丢在了祠堂门外,看着祠堂在自己面前关上。 楚元在他蹲下,“来日,你若是觉得自己活出了个人样,对得起这个姓氏了,你可以回来找我。或者到时候我不在了,你来找继任的家主。要是你也不在了,让你的儿孙来。如果真的有那一日,便开了祠堂,把你这一支重新纳入。如今的你,不配做楚家儿孙!楚家儿孙在战场上,是可以互相挡刀子,而不是向自家人捅刀子的。” 楚元朝正房走,福叔追上去道:“夫人搬到湖畔小居住了。另外你这一身的血腥味,孕妇闻不得的。” 楚元脚下一顿,“还不找个人来给我包扎?” 福叔忙招呼人去叫府医。这次去苗疆的人都跟着楚元一道回来了。 祠堂门口,楚寿对楚俊彦道:“侄少爷,哦,你已经不是了。走吧,我来安顿你。你走了,也好把你院子里那些悬镜司的人一并带走。” 当日,楚俊彦就不得不带着白敏舒和他的四个通房丫鬟等人搬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反正他们二人如今也不会有社交,准确说都没脸见人,离城远一些也是好事。 太学得知此事后,也立即取缔了楚俊彦的入学资格。旁的书院听说他是因为残害自家子嗣被楚将军赶出族的,也都不肯收他。 而且,就算有书院收他,他这样名声尽坏的人也不会再有科举的资格。 白敏舒自从图书被白家族中取走,又得知自己身边时刻有悬镜司的人在,也整个人都沉寂了。 兰沁告诉她,“东宫已经消气了,不会再盯着白家。但始终都找不到令尊藏银之处,我们悬镜司和你们家扛上了。” 楚俊彦和白敏舒互相埋怨,一个埋怨对方坏了他所有前程,一个埋怨对方无能。再加上四个通房丫鬟搅和子啊里头,周而复始的发生争吵...... 楚元打了人也挨了打,等他收拾好自己回到湖畔小居,谢穆宁还是在躺椅上半阖着眼养神。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谢穆宁。见她没有露出反感,这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如今才只些微凸起,谢穆宁又是躺靠着,看着肚子就是平平的。非得摸上去才能摸到一块硬硬的。 其实谢穆宁闻到他身上轻微的血腥味了,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知道他刚逐了楚俊彦出族,心头肯定不好过,便忍了。 “你还是希望他废而后立,活出个人样来吧?” 楚元道:“大哥毕竟就这一个儿子!不过他若真活不出个人样,以后晖儿的孙子过继一个回大哥那一支就是了。”以后晖儿的孩子一定得教导好。 “如果你真的回不来,我本来是打算等孩子长到两岁,带着孩子们去边城的。” 到时候可就热闹了,她自己生的,红鸾生的,再加上领养的三个。 楚元道:“我回来的路上看到莫达尔了,他怎么还在京城啊?” “莫达尔和德王世子扯了一阵皮,岁币没谈下来。但金岩说是心慕汉学,进了太学旁听。我估着他俩是等着看咱家笑话呢。你再不回来,百日之期就到了。他们就等着来给你上香。” 楚元今天离宫回家,在谢穆宁曾经遇刺的那个位置察觉到专注于自己身上的目光。 一抬头,就在当初那些箭手所在的屋子看到了莫达尔。两人对视了一瞬。 楚元同时也在近旁见到了德王世子。一个莫达尔就牵扯了德王世子的注意力,他们留下绝对不单纯。 “掌镜使的身体好些了吗?” 谢穆宁摇头,“前段时间宓妃娘娘都请旨出宫探望了兄长。你回来得正好,咱们找个日子也去探望一番吧。” 这位掌镜使大人对北疆也颇多支持的,尤其在情报方面。 “好!” 莫达尔和金岩仿佛真的是留下来看楚家热闹的。楚元刚回京,他们就提出告辞了。 这回倒是没提出要求娶公主,或者说没公然提出。 福成公主事后告诉谢穆宁,金岩倒是开过口,但被皇帝一口回绝了。 让他要么等自己当上北戎国主再来提亲,要么就拿纳真的人头来做聘礼。 第100章 楚元修整了两天, 便带上谢穆宁去探望掌镜使了。 掌镜使身体已经很是虚弱。他靠在床榻上对楚元道:“北戎人南侵之心不会死的。只可惜我看不到边军将他们彻底打败的那一天了。楚将军,皇上对你寄望颇深。我也是如此!” 楚元道:“我楚家子弟历代死在北疆的也太多了。国仇家恨,我但凡还有一口气, 定会倾尽全力,驱逐北戎。” 说话间德王世子也到了。掌镜使叫出才十五岁的儿子陆晏来,让他给德王世子和楚元磕头, 叫叔叔。 这就是有托孤之意了。 德王世子道:“师傅放心, 有我一日, 定不会让师母和师弟受人欺辱。还有宫中的宓妃娘娘也是一样。” 楚元握着掌镜使的手, 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掌镜使昏睡过去, 德王世子拍拍楚元的肩膀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他们说了几句, 楚元回来只对谢穆宁道:“我要出京一趟, 你自己回去吧。” 然后就和德王世子在陆宅改换形貌, 骑马走了。 谢穆宁想起刚走不久的北戎使团, 心头便有点数了。她留下陪陆夫人又说了一阵话才告辞。 楚元是和谢穆宁坐车一起来的,回去的时候车上就只有她一人了。 路上,她看到姜曌打马从马车旁经过便出声招呼。 姜曌却好像没听到一般, 径自打马离开。 而且还越骑越快, 直奔城门而去。 谢穆宁猛地一凛道:“出大事了!”只是暂时不知道是哪里、什么人出了事, 又是出了什么事! 还有, 此事和姜少尹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是一头雾水,但谢穆宁看了一下所处地段果断道:“去国师府!”她不想一会儿戒严被困在大街上。 此时要回府已经来不及了,倒是国师府就在附近。 国师府上下都知道镇北伯夫人是国师的外甥女,见她来了忙开门迎她进去。 谢穆宁对管家道:“外头出事了, 我赶不及回去。找个客院给我安顿一下。” “是。” 谢穆宁往里走, “你派人打听下, 到底出什么大事了。我看到姜少尹飞马出城去了。” 过了一刻钟, 管家神色惊慌的进来。 谢穆宁有些惊讶,身为国师府的管家,这位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竟吓成这样? “太子遇刺,刺客系长宁长公主次子姜曌。” 谢穆宁手中瓷白汤匙落回碗里,“怎么可能?” 管家抬手擦了把汗,“是真的,等闲的人怎么行刺得了太子?太子现在生死不知。外头已经全城戒严,东宫人马追出南门去了。长公主府和平国公府都已经被禁军封门。哦,还有云阳侯府。如今,和姜曌有关系的,人人自危!” 谢穆宁想了一下,北戎使臣从北门出,楚元和德王世子肯定奔北门去了。他们才走大半个时辰,就出了这样大的事。 皇帝此刻在东宫寝殿外室,双目赤红。 内室太医在紧急救治太子。 “悬镜司的头头呢,出了这么大事见不着他们?” 在坐镇指挥的居然只是三把手! 悬镜司来的人赶紧叩首道:“皇上容禀,掌镜使早病得起不来床。至于副使德王世子.....” “他上哪去了?”皇帝近乎咆哮地道。 “副使大人奉太子之命,叫上楚将军出城伺机刺杀莫达尔了。要、要把他们叫回来么?走了应该还不远。或者通知他们绕道南边和东宫人马一起追击姜曌?” 皇帝一愣,这事他知道,太子同他说过。 他看看幕帐,思忖一番道:“叫他们掉头去追姜曌!”东宫的人马追上了都未必能把人擒拿回来。他这个外甥的本事他知道的。 但德王世子和楚元收到消息兜个大圈子从北门到南门,这里起码要慢一个时辰,也已经失了先手了。 若是人就在城里,当时立刻追上去还差不多。 但总是要试一试的。 此事难道竟与北戎人有关? 可是姜曌怎么能与北戎人有干系? 这个疑问所有人都有! 谢穆宁见街上戒严,便也只有在国师府先待着。 国师府目前只有国师那个年近五旬的师侄一个主子。他过来和谢穆宁打了个招呼,“师妹,你且安心待着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师叔一时半刻出不来,你也回不去。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就是了。” 谢穆宁想了想,伯府里如今清净,外有楚寿、内有赵姑姑,应该没什么事。 于是点点头,“外子随德王世子出城办事了。师兄方便的话替我打听一下。” “好,你等着。” 谢穆宁与这位年纪挺大的师兄并不相熟,只是国师的关系在其中而已。不过国师吩咐过师兄如果谢穆宁找他办事儿,能办的都给办了,不能办的再知会他。 所以老师兄便设法去打听了。他是继任国师,还是有些门路的,很快便打听到消息回来。 “据说镇北伯和德王世子奉旨掉头去追姜曌了,怕是暂时回不来。” “有劳师兄。” 太子的情况肯定是不能打听的。可看这架势,怕是不大好啊。 谁能想到姜曌会刺杀太子啊? 嫡亲的表哥,平日也时常在东宫走动的。而且姜少尹这些年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心刑狱,做人都不如姜世子变通。 太子没有防备,近距离挨他一匕首的话,插的怕是有点深啊! 姜曌是失心疯了么? 他这一下要连累多少人? 而且,太子若是有事,国本不稳啊! 太子今年正好是该行冠礼的年纪,已经听政三年。行事有公正、仁厚之名,朝野对他都寄望很深。 太子一贯和镇北伯府关系不错。就是出于伯府利益,谢穆宁也是希望将来由他继位的。 皇后娘娘当初有宫寒之症,好容易调理好之后才有了这一胎。但其后也不再有孕。宫中嫔妃众多,这倒也不奇怪。 但皇后仅此一子,太子世子才刚能说会走。而皇帝已经年过半百,一旦太子有事,庶出的皇子们能安分?甚至那些分封各地的王叔怕是都会生出了别的心思来。 太子是嫡出,但他头上还有三个庶出的兄长。 原本已经无望的龙椅,看起来又在向他们招手了...... 镇北伯府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今日跟着谢穆宁出门的是锁儿,她挠挠头,“夫人,你再想对事情也是没有帮助的。小公子怕是饿了!” 老师兄也道:“是啊,师妹。怀着孩子不要多思多虑。差不多快到吃饭的点了,锁儿,你去小厨房给你家夫人点几个菜。” 锁儿倒是很清楚谢穆宁如今有什么忌口,答应着就去了。 谢穆宁对老师兄道:“师兄忙你的去吧。” “行,那你休息一下。” 到谢穆宁能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申时了。不过她待在国师府好吃好喝的,下午还睡了个午睡。 比那些就地被管制的人舒坦多了。 她出去核查清楚身份,得以带着人归家的时候还遇到了出来买零嘴被困了两三个时辰的萧如斐。 估计一直在车上待着,跟坐监差不多了。中午也只得了些干粮啃。 不过两人对过目光却是不敢交谈。这是什么时候,还容得你打招呼、寒暄的? 而且此时得以核查身份归家的也只是他们这些贵妇、贵女,普通人还有得等呢。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到了镇北伯府。 赵姑姑忙迎出来,“夫人没遭罪吧?” 锁儿道:“没有。夫人说肯定出大事了,我们就近去了国师府待了大半日。” 赵姑姑松口气,那就好。怀着孩子被堵在街上那可真是糟糕。想方便都只能再自己的马车上的。 谢穆宁问福叔,“将军有消息传回来吗?” 福叔摇头,“没有。他没同夫人一处?” “太子遇刺,他和德王世子出城追刺客去了。关门吧——” 今日定然不会有访客来的了。 福叔和赵姑姑对视一眼,都有些惊骇。他们直到这会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晚饭前才得到了确信:太子救回来了! 这个信还是楚丰来报的。他在禁军,消息比较灵通。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没有出不忍言之事! 如今还不知楚元几时能回得来。 吃晚饭的时候谢穆宁想起一茬事,“赵姑姑,明日如果能走动,你替我去驿馆看看梅寨主。送一些合适的礼物过去。” 和女寨主的事楚元解释了一回。他说梅寨主进京是来告御状的,旁的都是其次。能坐稳苗疆十八寨寨主之位的女子,可不是一门心思只有风花雪月的。 这个解释谢穆宁倒是信的。且她本来就不觉得楚元会有那种花花肠子,尤其对方还有政治来历。 这种属于吃不着也能惹一身骚味的人,脑子正常的人都不敢随便占便宜的。 至于他为何失踪了两个月,是因为他伤得实在太重。当初虽然没死,但吞了药丸子也只有一口气吊着。 梅寨主让人把他抬回去,打的是万一人死了就直接烧了,灰都给撒了的主意。省得惹上干系说不清楚。 当然是不会透露消息给任何人。 他就这么昏昏沉沉半个多月,伤势几经反复才真正捡回了一条命。 这还是因为梅寨主对于靠他扳倒招抚使有着指望,一直让大巫救治他。 至于后来,那寨子里只有少数几个人会讲汉话,他也需慢慢调养。 梅寨主怕官兵知道他在哪里打过来,也怕大寨主知道了要他的命,不肯往外给他捎消息。 后来他养好了,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索性将错就错在苗寨住了下来,查询苗民反因。 第101章 楚元也算是欠了梅寨主一份恩情, 虽然没到救命之恩这么大。但人来了京城,镇北伯府还是该有所表示的。 谢穆宁本来打算过两天就递帖子邀梅寨主过门做客的,但时下显然是不方便了。 赵姑姑忙问道:“夫人, 您是不是身子有些不舒坦?” 以谢穆宁的性情,如果不是身子不适,她应该会亲自去一趟会一会、道声谢的。 “我有点心慌慌的。” “那您快上床躺下。” 今天的事给谢穆宁的刺激还是有点大的, 比长街遇刺还大。完全没想到过的人, 突然做下这样的惊天大案。 而且楚元才失踪两月回来, 这就又出城追击刺客去了 再加上是有孕之身, 谢穆宁今天就有点动了胎气。 与此同时, 长宁长公主与长子姜韬正跪在东宫寝殿外室。 帝后都还在这里没有离开。长公主是从被封的府邸请求见驾的, 说是找到了重要证据。 她呈上的是姜曌留下的一纸书信。 皇帝沉着脸拆开来一目十行的看了, 然后直接把信纸摔在了长公主脸上, “你儿子襁褓中就让北戎人换了, 你竟然二十多年都没有察觉!二十多年啊,他与朕面对面接触过多少回?” 皇帝想起自己还曾经抱过、亲过这个外甥,后怕不已。 “臣妹有罪!请皇兄降罪。” 长公主生次子的时候, 遇上江东王造反。慌乱中孩子让北戎细作趁机给换走了, 换上了如今这个刺杀太子的姜曌。 姜曌八岁的时候, 身边乳母告诉了他身世。他是北戎细作之后, 父母被抓后受酷刑而死。他还见到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他的龙凤胎妹妹。 酷似的五官让他相信了这件事,龙凤胎妹妹也成了那些人控制他的人质。 但这二十多年除了安排他进京兆府,那些人并没有要求他做别的。 他的亡妻就是无意间听到他和乳母的对话被灭口的。 而这一次莫达尔和金岩进京,算是激活了他这颗闲置的棋子。 他们是在镇北伯府门前接上头的。 当时姜韬是礼部负责招待北戎使臣的官员。莫达尔他们到镇北伯府门前去闹事, 姜韬前去解决是顺理成章的。他同去也不引人注意。 他被下达的任务就是伺机刺杀太子。 姜家是铁杆□□, 太子对他根本没有怀疑。 他脱身唯一的麻烦就是皇帝赐给太子的那个暗卫。但在东宫中还有人协助他, 他届时可以从容退走。 皇帝狞笑道:“他倒是还记着留下这么一封书信给你们脱罪。难道如此你们姜家就没有罪过了?连是不是自己的儿子都分不清, 蠢货!” 太子虽然命救回来了,但伤了元气,刀上的毒也会令他变得病弱,并且于寿数有碍。 他精心培养的、很满意的继承人,就这么废了。他已经五十多了,太子世子才虚岁三岁。 难道真的要在庶出的几个儿子里矮子里面选高子? 长宁长公主和姜韬叩首不已。 “朕不想看到你们,给朕滚出宫去!等候发落——” 遭到驱赶,姜韬只能扶着母亲离开。 事发之时,平国公在国公府,他们是从公主府进宫的。 如今最大的指望就是长宁长公主和皇帝是一母同胞,而太后还活着。 太后此时不在宫中,还没敢告诉她。玉嬛郡主这会儿还跟着外祖母在西苑住着。 姜韬找到书信的时候,长公主真是松了口大气。如此一来,好歹不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这一天过去,帝后都陡然老了好几岁,翌日早朝也没有上。 除了派人继续追假姜曌,北戎使臣一行皇帝也下令沿途官府拦截。 北戎使臣那边算是给姜曌打了掩护,一直以来众人视线都放在他们身上。不然德王世子和楚元也不会在那个时候被调虎离山。 但他们既然早有准备,出城之后肯定也是改换容貌、装束,不是那么好拦截的了。 这一次,如果一拨人都抓不回来,□□的脸丢大了。 但就算抓得回来,太子能回复健康么? 这是里子都没了啊!而且注定接下来会引起很多震荡。 赵姑姑派人出去问询,走动倒是可以走动,只是手续比较麻烦。 她便吩咐人准备了礼物,自己坐着马车前往夷民的驿馆。 梅寨主也属于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的人,听说镇北伯府有人来探望赶紧迎了出来。 “我是太后赐给镇北伯夫人的女官。受夫人委托,前来探望寨主。” 梅寨主一听就明白了赵姑姑的分量,没敢拿她当寻常的管事妈妈看待。 “您请坐!” “我家夫人原本是要亲来,毕竟您于我家伯爷有恩。但不巧她昨日出门遇上戒严,再加上我家伯爷出城缉凶,她也难免担忧,就有些动了胎气。只好让我代她前来,您别见怪。” 梅寨主道:“哪里、哪里,您可是有品级的女官。真要论起来,我没准还没您官大呢。您家夫人没事吧?” “休息过后好些了。夫人让我同您说一声,昨日出了大事。您怕是要在京城多耽搁一阵子了。这段时间,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不瞒您说,我今天出来都经过几道手续。还是拿着我在宫里的腰牌才畅通无阻的。” 梅寨主道:“我能问问出什么大事了么?驿吏也不知道。” “太子遇刺。” 梅寨主脸色一变,她猜到是天大的事,不然昨天不会全城戒严成那样。但真没想到这事都通天了。 比起来,她告御状的事肯定得往后排。这当口谁还顾得上派人去苗疆查案子? “我知道了。我会深居简出,谨言慎行的。” 赵姑姑道:“我家夫人给您带了些吃的、用的,不过方才都被人检查过。丫鬟们是草草装回去的。等会儿如果不够整齐,您别见怪。” 梅寨主赶紧摆手,“客气了客气了。多谢您家夫人还惦记着我。说是我对楚将军有恩情,其实我不将他带走,楚家的家将随后就到了。主要还是我见他是个好官,想利用他摆脱苗民世代受欺压的局面。” 赵姑姑回去后告诉谢穆宁,“瞧着是个懂事的。虽然长得挺娇媚的,但并不妖娆讨嫌。她怕是看出了将军对夫人情深爱浓,知道即便往风月之事上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反倒可能失了助力。算她有自知之明,不敢以救命恩人自居。要不是她,将军怎么可能两个月杳无音讯?” 谢穆宁心道:虽然这事是让自己难过了一场。不过她也误打误撞帮自己促成了楚俊彦的真面目彻底暴露。 她呼出一口气,“但愿这场风波早些平息,夫君毫发无伤,早点回来。他前几日才在祠堂受过伤,还有之前在苗疆受的伤也才休养好。” 太子遇刺,此时即便带伤,也是决计不能划一丁点水的。 说话间门房来报,德安郡主到访。 谢穆宁道:“快请!” 出门虽然比平日麻烦,但像德王府、镇北伯府这样的人家倒是不惧的。 他们并没有和平国公府、长宁长公主府、云阳侯府有太深的关系,只是平常礼数上的来往。便是同云楚,也没有走得太近。 且楚元和德王世子此时正在追击姜曌呢。 德安郡主到来,因着担心哥哥,和谢穆宁自然很有共同话题。 “我哥前段时日还想找姜曌联手刺杀莫达尔来着。幸亏他不肯去,不然死的肯定是我哥。” 谢穆宁不知道姜曌是怎么回事。但他既然蓄谋刺杀太子,肯定不会为别的事随便暴露的。德王世子虽然能干,但还是比不过在储君位置上的人的。 那才是真正牵一发动全身的人物。 “姜曌所谋甚大,令兄,不,很多人都是逃过一劫啊。”没直接对皇帝动手,是因为皇帝已经年老了吧。而且,皇帝身边的高手肯定比太子更多。 德安点头,“他那会儿想杀谁,谁都逃不掉的啊。但真的是让人想不通!不过我来的时候,云阳侯府已经当先解除了封府。云家也是倒霉,之前还人人羡慕他家招了个东床快婿来着。现在但求不要受太多牵连吧。幸好只是定亲,还没成亲。这三书六礼的过场走得长一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啊。” 紧接着,两人又听人来报平国公府和长宁长公主府也陆续解除了封府。 再接下来,姜曌系襁褓中被北戎人换的消息也传到消息灵通的人府上。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这就说得通了!说来当日长街刺杀他还帮了我一把来着。不过,那会儿我夫君其实已经赶上来了。但人家帮了忙我们就还是挺感激的。现在看来,他当时其实就在现场看着,眼见事情没得转圜就索性站出来履行了职责。还有后来抓北戎细作,那些人怕本来也是弃子,有一些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 德安郡主拍拍谢穆宁的手,“别想太多了,你还怀着孩子呢。你也别太为楚将军担心了,之前那样的情况他都活着回来了。” “我这也是才柳暗花明呢。这日子过得太精彩了也不好。不过,有时候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的。我昨天看到如斐,她就出门买个零嘴。估计也是之前关家里做绣活儿让憋狠了,所以才亲自去。结果就遇上全城戒严被困在大街上。” 说到这里,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你看见她了,那你呢?” “我之前就近避到国师府去了。” 两人正说笑呢,赵姑姑进来道:“平国公府挂了白幡,那位老太君昨日受了惊吓,去了!” 第102章 听到这个消息谢穆宁和德安郡主对视一眼。送小胖墩离京的时候, 老太君哭着喊着她的乖孙不能给她送终了。 这是应验了啊! 死在这个节骨眼上,虽然于她本人可能是不得善终,但于平国公府上下倒没准是件好事。 人家里老人都吓死了啊, 皇帝降罪的时候不能太不留情面了吧。 德安道:“这位老太君风光了一辈子,也跋扈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这么收场。” 谢穆宁有点头痛,这派不派人去随礼呢?之前楚元出事, 姜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是照顾过她的。但此时不是讲私人情谊的时候, 毕竟她现在当的是整个镇北伯府的家。 “姑姑, 让人看着, 有人去了咱们府上再去。” 德安郡主道:“我回去了, 我也是在家憋得慌来看看你。” “我送送你, 正好走一走。” 谢穆宁溜达着送德安郡主出去。 德安郡主叹口气, “以后再不会有人说姜家双骏了。也不会再有人提楚伯爷、我哥和姜家兄弟是一时之选了。哎, 你说真的姜曌到哪去了?” 谢穆宁摇头, 这会儿不管是平国公府还是长公主,都没有心思顾及这个问题的。 她怀疑人在北戎,没准还被培养成了战将。 她好像没见过和姜世子长得像的战将。不过她见过的原本也不多, 认识莫达尔都是因为机缘巧合。 谢穆宁等到了下午, 竟然都没有人往平国公府去随礼。她也就不敢当出头鸟了! 正在唏嘘的时候, 门外又被戒严了。 谢穆宁一惊, 又出事了? 楚寿从外头进来,“夫人莫惊,这次是太后娘娘回宫。” 才刚进八月,避暑要说结束了也行, 要继续再住十来日也可以。毕竟还有秋老虎呢。赶着回来过中秋也就是了。 所以, 肯定是为了长宁长公主回来的。天下父母心啊! 太子遇刺, 今天的中秋宫宴还办不办都是未知数了。她只盼着楚元能在那之前就回来。至于其他的, 是她这个层面不能去过问的。 譬如太子的伤到底如何,有没有后患。这些问题如今那些个王爷、皇子肯定巴心巴肝的想知道。但他们只是做臣子的,老实过日子就好了。 谢穆宁对楚寿道:“知道了。哦,今年中秋,简单一点吧。” 太子出事了,过节也不能再普天同庆。 “是,小的明白。” 太后回宫后,对于长公主府和国公府的处罚终于下来了。 长宁长公主贬为郡主,封地取消,公主府和皇庄收回。平国公的爵位一撸到底,国公府收回,姜家所有在朝任职的人一律去职。 谢穆宁想起自己之前去公主的皇庄泡温泉。当时她还担心以后的皇子、公主没有温泉眼了。楚元说就跟牌桌上洗牌一样的,时不时就会换新主人。 实在没想到这话这么快应验在了长公主身上。 三月去赏花的时候,她还如牡丹一般雍容华贵呢。 还有平国公府,也被朝廷收回了。 赵姑姑道:“姜家老太太得以普通人的身份下葬了。”完全不会有死后的哀荣。 说话间锁儿拿着一封信进来,“夫人,老爷的信。” 谢穆宁拆开来看了。之前传出楚元的死讯,老爹来信问用不用他再进京来。 她回说不用,还说过两年孩子大些她就回边城长住。 后来楚元生还的消息传来,她也写了加急的快信报平安。 这回老爹回信让她一定要多生几个,兄弟姊妹好互相有个扶持。像上回如果她有个亲兄弟就要好办许多。 不至于只有个假舅舅过府关心。 谢穆宁看罢吐出一口浊气。京城水太深,好想回边城! 她真的想回去了。瞧瞧她进京这一年,经历了多少事! 可是,北疆没有大的战事,楚元是不能擅自离京的。一来一回要那么久,她不想同他分开。再说了,她肚子里还揣着个小东西呢。 当晚,正房里传出了琵琶声声,弹奏的都是疏阔大气的北地乐曲。 赵姑姑在自己床上翻了个身,夫人这琵琶弹得还挺有造诣的啊。 这思乡思的! 姜老太太的丧事终究是冷冷清清的就办了,停灵仅三日。然后姜家举家扶灵还乡,都要回去和小胖墩作伴了。 太后留下了长公主。虽然公主府被收回了,但长公主还有别的私宅。 只是之前玉嬛郡主,哦,现在她不是郡主了。姜小姐原本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人物,如今却是乏人问津了。暂时,还有个守孝的名头顶着。 明眼人都知道,姜家想再起来,难咯! 但由此可见,太子伤得不轻,甚至可能有后患。 谢穆宁吩咐闭门谢客,外事一概莫理。 好在虽然外头风雨飘摇,但镇北伯府内只有谢穆宁一个主子,还是相当安宁的。 在太子遇刺五天后,南边终于有好消息传来,楚元和德王世子成功擒获假姜曌,正押解回京。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总算是要回来了。 赵姑姑拿着账簿来找谢穆宁,“夫人,账上没多少钱了。” 呃,谢穆宁囧了。她摸摸鼻子,“能撑到各处庄子的租子收上来不?不行就去铺子里抽一点银子。” “应该能。我就提醒您一声,还不至于等米下锅。” 镇北伯府本来就才起来几年。之前给几个孩子买庄子、铺子,虽然卖了外地的产业,但那钱拿到京城置产又贴进去了几千两。 上次为了买马买药去找楚元,家底都花出去了。偏生楚元又被罚了两年俸禄。 这么大一座府邸运转也需要成本的。 这次打苗疆的事还没个定论,赏赐还没发下来。而楚元战场失踪两个月,发战争财这种好事也轮不上他。 所以一下子,竟然有些紧巴了。 “瞧我这家当的,都快成败家娘们了。不行就把那马牵出去卖了吧,那马老贵了!”上次买了十几匹马,都卖掉差不多就收回一万多两了。 锁儿道:“夫人,府里这么多家将,那马一点也不多的。” 谢穆宁道:“那就先凑合着过。” 楚元到京面圣后回到家里。刚泡进浴桶的时候,谢穆宁走进来了。 他愕然挑眉:“夫人,你这是......” 谢穆宁拿起一旁的毛巾,“夫君,我来给你搓背!” “别别别,赵姑姑不是让你不要乱用力气么。” “我结实着呢。人家那些农妇上午在田里干活,下午就生了。还生得特别快!反倒是那些个贵妇,生个孩子简直要命。” 楚元道:“还是不要了,你多走动走动就是了。我不在这些天,你干什么了?” 谢穆宁站在浴桶边,“我败家了。我把你存在银号里的三万两都花了。” “我知道啊,买马和买药嘛,都是必须花的。怎么,账上没钱了?” “这会儿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过等到陆续收了租子就好了。那几个铺子,我觉得还是不要叫他们提前来交账比较好,传出去我怪丢脸的。” 楚元也想到他被罚俸两年上去了。 “没事,中秋的时候宫里会发赏赐下来。我既有军职,又有爵位,历来都是拿两份的。你的诰命身份,也有得拿。” 谢穆宁挠挠头,“今年还有么?” 想起下午在御书房皇帝一脸沉痛的说太子的身体垮了,寿数也会受影响。楚元心头也有点堵。国本不稳,接下来会风雨飘摇的。 这个刺杀事件是前世没有的,反正谢穆宁活着的时候没有。不过她也没比楚元多活几个月就是了。 前世边关虽然也有大捷,但不如这辈子赢得彻底。金岩和莫达尔也没有进京,可能假姜曌这颗棋子暂时没有被启用。 “夫君,莫达尔他们进京是专为让假姜曌行刺太子么?” “这应该才是他们的主要任务,而且他们还想掩护他脱逃。” 想起那面如冠玉的男子,谢穆宁心头也有些堵。 “皇上说了要怎么处决他么?”死是必死的,就看是什么死法。 “此事毁了皇上十几年的心血,而且会让诸皇子和诸王都蠢蠢欲动起来。皇上说要活剐了他!” 楚元也有些堵,曾经惺惺相惜的人,居然是北戎细作!北戎的谍报系统太猖狂了。 活剐真的是最残酷的一种死法了。 谢穆宁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两国交战不休,无论兵民都受损严重啊。京兆府又在重新清查人口了。上一次是在假姜曌主导下进行的。这一回怕是又要揪出不少人。可里面难免有无辜。” 上次嘴里塞了麻核不能说话的‘北戎细作’,不知道有多少是被冤枉的。 楚元静默了一会儿,“回头无论哪个王府来拉拢,咱们都不能理会。这种从龙之功,要不起。还是做个只忠君的纯臣吧。” 谢穆宁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放心!” 可以想见等这段时间的动荡过去,就会有人出来活跃了。 “到时候不行我就说我反应大,出不了门。” “嗯。” 楚元刚从浴桶里出来,掌镜使的丧迅就传来了。 这得去,之前楚元能逃过北戎的毒箭多亏了悬镜司的情报。 他匆匆着衣,“我过去一趟,你就别去了。” 怀着孩子最好别去办丧事的地方。 谢穆宁道:“你这都还没能歇歇呢。” 要追捕姜曌那样善断刑狱的高手老不容易了,这些天肯定日夜兼程难得休息。 可也不能怪人家掌镜使死的不是时候。他怕是也在撑着等德王世子回来。 要是抓不到假姜曌,德王世子未必能顺利接任掌镜使的。就得靠他临终的折子恳求了。 第103章 楚元摸摸她的头, “我去一趟就回来,你自己先睡吧。” 谢穆宁让账房处给楚俭拿五百两的银票揣着预备随礼。 楚元看她,不是说没钱了么? 谢穆宁道:“正常的礼数往来和生活开销还是拿得出来的。”她也不是没算计到了这份上, 账面上两千两银子还是有的。 楚元笑,“我又不嫖不赌。” 谢穆宁点头,“你活得是挺没劲的。” 楚元伸手捏她的脸颊, “你不是该为此高兴么?”说起来, 他媳妇倒是青楼、赌场的常客。成日呼朋引伴, 斗街走狗的主!只不过如今在京城比较收敛而已。 谢穆宁的脸被捏得变形。她一边抬手掰他的手, 一边用漏风的声音道;“高兴啊, 我只是觉得你未免活得少了乐趣。” 楚元松开手, 顺手替她揉揉, 然后摸了两把。穆宁不会觉得和他一起生活挺无趣的吧? 谢穆宁忙道:“别摸,我脸变糙了。”她在边城都没糙的脸,怀娃变糙了。 楚元又揉了两把,然后捧起她的脸狠命亲了几口。从苗疆回来就逐侄儿出族心情不好, 然后她身体不便, 又出京追击假姜曌,他们还没亲热过呢。其实他在外头真的很想她。 “我走了!” 入夜后谢穆宁就自己上床睡下了。幸好楚元回来了,不然此时就该他们家办丧事了。 她在被子上蹭了蹭, 然后酣然入梦。最近觉比较多! 楚元回来后, 放轻手脚洗漱然后上床。 谢穆宁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含糊嘟囔道:“我听说三个月胎就坐稳了,如果你想的话......轻一点应该没关系。” “真的可以?”楚元小声问道。以前没动情时没什么。但动情之后, 他是真想得很。 “嗯。” 挂床帐的挂钩慢慢晃动, 从轻缓到略激烈, 偶尔撞到床柱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等到撞击平息, 两人相拥睡去。 刚从苗疆回来,又去追击刺客,楚元得了十日的假期修整。 第二天一早便也睡了个自然醒。 谢穆宁睡醒发现他还在,笑着伸手摸他下巴上新生的胡茬。 楚元道:“这十日没事,我们去温泉庄子上住几日吧。”省得成天留在京城面对这些纷纷扰扰,回头媳妇儿真觉得日子无趣了怎么办? “好。” 吃过早饭起行,谢穆宁一路十分的欢喜。不时指着窗外的景象和楚元喁喁低语。 出城之后本来可以走快一点的,但顾忌到谢穆宁的身体就还是慢悠悠的走。一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楚元哄着她在车上睡了一觉。 因为有些颠簸,就让她靠自己身上睡的。 停车的时候,他半身略有些麻痹,缓了缓才下车。 这庄子不大,只带了四十几亩田地。主要就是图那眼温泉才买的。这里离给几个孩子买的庄子就有点远了,正好不用和楚俊彦、白敏舒撞见。 一早出发,到了地头略坐坐差不多就该吃午饭了。 路上睡了一觉,谢穆宁精神就还好。 吃过午饭略歇了歇,她就拉着楚元去泡温泉了。 纱裙湿了贴在身上更显诱惑。楚元的手臂环上她的腰,头埋在她颈项边,“我又想了,怎么办?”他昨天完全没敢放纵,只稍微解了解馋而已。 谢穆宁抱住他的脖子,“那就来吧。”今早她居然发现自己的皮肤变好了一点。 这水是流动的,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楚元抬起她的下巴亲吻,含糊道:“其实你也很想我吧?” “嗯。”谢穆宁的尾音消失在两人贴合的唇边。 庄子有个小山坡,两人次日吃过早饭还进山走了一趟。 楚元背着个小背篓,里面装着水和点心。谢穆宁如今过一阵就想吃东西。 他牵着她,慢悠悠的走着。沿途摘到些能吃的菌子、木耳用大片叶子包了放进背篓。遇上倒霉的山鸡、野兔也顺手打了。 这么一天下来,竟然收获满满。 住了几天,肉眼可见谢穆宁的两颊圆润了些,楚元看了心头也高兴。 之前几个月把他媳妇儿整得怀了孩子都没见长肉。 这天在附近走了走回去,发现德王世子兄妹来了。 楚元挑眉,又有事了?只德安郡主来,可以说是来踏青,顺便访友。 德王世子这会儿不正该是忙得不行的时候? “北戎提出愿意拿一万被掳去的边民交换假姜曌。哦,他本名舒翰。如今朝上吵得不可开交的。皇上想听听你的看法,我心头烦闷就自告奋勇来一趟。” 四人就近在小溪边坐下,楚元从背篓里取出个坐垫放在大石头上才让谢穆宁坐上去。 “无非是两种意见,一种不换,一种换。不肯换的人一则是觉得舒翰做下这等事,万死难辞其咎。二则,一个精通汉文化、了解汉地的人换给北戎将带来极大的后患。肯换的则是出于民心背向的考虑。” 谢穆宁听得点头。那些被掳去的边民真的很惨的,不管男女老少完全是被当做奴隶对待。他们游侠儿拔剑而起不就是为了保护边民不受奴役么。 被掳去的人时时渴望着王师天降,解救他们出苦海。而且他们往往还有亲朋留在边关。 如果不换,边地会人心尽失。朝廷都不管他们,非常让人寒心的。 德王世子颔首,“是啊,就是这两派意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皇上如今是不想换,他的气还没有撒够呢。” 楚元静默了一会儿,“太子的意见呢?” “太子如今还在缠绵病榻,但知情后他赞成换。一来被掳去的边民实在是过得苦,二来如果不换皇上在史书上难免留下不仁的名声。他说如今局面已经成这样了,活剐了舒翰只为出气大可不必。只是此人全须全尾还给北戎,实在让人意难平啊。北戎人也狡猾,他们要求必须是全须全尾。若是瞎了、哑了,还给我们的边民必定一样。” 楚元道:“那就下蛊。梅朵寨主不是在京城么,让她给舒翰下蛊。下那种暂时无知无觉却影响巨大的蛊。”如此,梅朵寨主告御状的事也可以提上日程来了。 德王世子眼睛一亮,“这个可以。” 楚元道:“另外,一万边民不够。让礼部和他们讨价还价去。而且里头青壮必须占一定的比例。”礼部管外务那帮人的嘴皮子功夫还是挺溜的,寸步不让、滴水不漏。 德王世子点头,“嗯,把争论的焦点放到换多少边民上,这个可以。” 他说着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我来之前,被太子召到了东宫。他有意让小世子拜你为师,学习武艺和兵法谋略。” 谢穆宁一听就明白了。太子不甘心! 他四岁出阁受讲,十几年兢兢业业,起五更、睡半夜才成了今日众望所归的东宫储君。 他才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遇上这样的祸事。眼看着十几年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曾经踌躇满志的政治抱负也要成为泡影,怎么能甘心? 他这是要为儿子、同时也为东宫拉拢势力。 德王世子是新任掌镜使。因为政见和行事比较投契,他很支持太子。这个位置位高权重,但名声不如楚元好听。 楚元是军中将星,朝野威望很高,也得皇帝信任。 楚元背后有还如师如父、门生半朝的郑祭酒......这背后牵连的干系可就多了。 以往太子怕皇帝忌惮,一直没有大肆结交朝臣,也就姜家是他的铁板。长公主是他嫡亲姑母,姜大是他伴读。 但如今他注定病弱,唯一的儿子又年幼,皇帝对他的忌惮自然少了。他反倒敢明着拉拢人了。 “请回复太子,容楚元考虑几日。” “好!”德王世子说完看向谢穆宁,“国师大人之前请辞,还推荐了自己的师侄进宫为皇上讲经。但如今想来是走不了了。” 国师擅长调理身体,他带着皇帝练太极拳、各种保养,皇帝身体好了很多,也没怎么耽误享用后宫美色。如今太子病弱,正是用得着他的时候。想来是不会放人了。 只是他在达官贵人那里坑蒙拐骗来的钱之前已经送回了道观。除了翻新道观还有富裕的,准备留作自己和道观日用。如今却是不好去讨回来的。 谢穆宁有点想笑,某人又得重新攒家底了啊。 德安郡主看她一脸的幸灾乐祸忍不住道:“你笑什么啊?”国师不是你的长辈么,你听到他所求之事不顺怎么笑成这样? 谢穆宁正了正脸色,“我是高兴舅舅能留下了。” 这两兄妹留下吃了一顿饭。眼见野味、鱼、菜蔬、瓜果、米酒都是庄子上出产,德王世子不由笑道:“这日子过得!” 楚元道:“你可别说你起了归农之意啊,没人会信的。” 德王世子道:“现在哪是起归心的时候?不过如能像楚兄你这样携娇妻度个小假还是挺不错的。” 只可惜他娇妻、假期都没有! 楚元闻言点头,“那是,调剂身心,张弛有度。” 刚千里抓捕了舒翰回来,喘口气又得在公务和掌镜使的丧事上忙活的德王世子看他这么显摆,一时牙根都有些痒痒。 起身拍拍妹子的肩膀,“我们走!你以为你能躲得了几天清闲?真像姜大那么清闲了......” 两人对视一眼,可惜了姜大。平国公府其他人都是吃闲饭的,但姜大真的是个能做事的干才! 谢穆宁让人给德安郡主打包了不少席间她吃得欢快的农家吃食,这会儿就让人搬到他们马车上。 德安郡主挥手,“过几日城里见!” 第104章 晚上躺在床上, 谢穆宁问道:“太子活着一日,他都还是太子,是这样么?” 没想到诸王还没敢伸手招揽他们, 太子先伸手了。 楚元道:“我过几天问皇上去。” “啊?” “问问能不能给小世子当师傅就什么都清楚了。睡觉了,睡觉比什么都大!” 是夜依然被翻红浪,楚将军不敢挞伐, 拿出磨墨的耐心小心伺候着媳妇。 过了几日, 假期将尽不得不回城了。 谢穆宁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楚元在车上搂着她笑, “看你这样子, 跟采阳补阴了似的。” 谢穆宁扭头上下看他两眼, “你也挺精神啊。道家讲双修, 大家都有好处的。” “夫人说得很是。” 回到城里, 翌日才销假上朝。楚元午后直接进宫求见皇帝,顺路送谢穆宁上国师府去,“回头我出宫来接你,这半日就叨扰舅舅了。” 国师点点头, “你去吧。” 楚元骑马离开, 四下也无人,谢穆宁便乐淘淘地道:“舅舅,看来你又要穷了啊!不过这回我也没钱借给你了。” 国师看她两眼, “走, 带你去看舅舅的新宅子。” 谢穆宁奇道:“你、你不当国师了?” “我把国师之位辞了, 以后只管到东宫为太子调理身体一事。总不能让你师兄入宝山而空回。今儿就是他进宫给皇上讲经,我才得了清闲的。以后应该会比从前好很多, 时常能在家的。” 这里是国师府, 不是国师再住就有些不便了, 虽然师侄极力邀他住下。 不是国师了, 以后我们就称呼明章道长了。 明章道长的新宅子离得不远,树荫下走着就过去了。马车在后面跟着。 “你新宅子,太子赏的?” “是啊,房契已经改成我的名字了。以后就专心为太子调理身体,月入也很丰厚。你要是差钱,舅舅借给你啊。”明章道长笑道。谢穆宁的钱花在哪,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我还没到要借钱的地步。” 两人一路说笑着很快就走到了,也是在朱雀大街上。说不上大,两进的宅子,但亭台楼阁,假山、池子什么都有。 “这两天我就搬过来了,下次你直接上这里来。” 谢穆宁点头,“哦。” 她同明章说了太子想让小世子拜楚元做师傅的事。 明章点头,“你男人进宫去问皇帝是对了的。” “今年的中秋宫宴取消了,舅舅上我府上过节吧。” “好啊,让你老子在边城羡慕嫉妒恨。” 谢穆宁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九月间太后七十寿辰,听说各地藩王都上折子要来拜寿。” 都是听说了太子遇刺,进京来看究竟的。太子之位是否稳固,这可关乎他们接下来的态度。 “你不用忌讳,我和前代临淄王的仇怨已经了结。他儿子应该不知道我在其间推波助澜了。就是知道,我也不惧。” 前代临淄王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兄弟。如若不然,明章要报仇也无须千里迢迢上京来,还混到了国师的位置上。 今天午间下了雨,这会儿有点凉意。但走久了也不好。 明章看到一旁的凉亭道:“你过来,我教你一套动作。没事的时候在家比划比划,将来也好生一些。” “好嘞。” 谢穆宁本来就是习武之人,学起来自然是快。 不过比划了两遍也有点出汗,便在亭子里坐了歇气。 “舅舅,太子的身体能调养好么?”这凉亭四面透风,四下无人,正合适说一些隐秘的话。 明章道:“根基已损,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具体的,谁都不敢打包票。” 谢穆宁心道:不过你坦然收他一栋价值数万两银子的宅子,肯定还是有些把握的。 楚元一个时辰不到就来接人了。两人望向他,他轻轻点了点头。这就是皇帝让他给小世子当老师的意思了。 “三日后,去东宫受拜师礼。太子妃也邀了你去玩。想必舅舅到时候也在的。” 明章点头,“我如今进宫就只去东宫,不在家就多半在东宫。” 还没有正式搬过来,明章便也没有多留他们。 上了马车,谢穆宁靠楚元身上小声问道:“这是我们就上东宫这艘船的意思了么?” “太子是正统,又有皇上授意。只要......”皇帝和太子不对峙,他们自然是在东宫的船上。 谢穆宁听明白了,点点头。 三日后是休沐的日子,进宫前楚元对谢穆宁道:“你今儿就去好吃好喝就是了,什么都不用管。” 他最近有志于把谢穆宁喂胖。这两天又开始四处搜罗好吃的零嘴了。谢穆宁看他已经从把楚俊彦出族的事里走出来了也挺高兴的。 她在马车上笑嘻嘻的又给楚元讲了一番萧如斐那天的倒霉样儿。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如斐了,你们是同类嘛。” 楚元笑了笑没说话。今日拜师的事,他前两天同郑祭酒说了,老师也是赞同的。 毕竟太子是正统,他这几年听政,还是很得官心、民望的。 小世子是才虚岁三岁,但十四岁就能听政了。看皇上的样子,十年应该是能撑下去的。而且太子也只是病弱,命是能吊着的。 再说,做皇帝病弱一点,也比那起残暴、不拿百姓当人看的强多了。 希望皇帝能坚定下去,打消其他皇子、王爷对储位的窥伺。这也是把这次事件的影响力降到最低了。 去了东宫,谢穆宁果然就坐那儿吃吃喝喝的。 太子妃见了,便让人把她喜欢吃的多上一些。 “你这肚子,仿佛比旁人的大些啊。”听说了谢穆宁的月份之后她道。 谢穆宁一边拿着个果子吃一边道:“舅舅说过段时日再看看,没准是两个。” 太子妃笑道:“那敢情好啊!” 谢穆宁不动神色的关注了一下,东宫的宫女都变得比较富态。这是要降低太子的性趣? 德安郡主也是今天的座上客,谁都知道德王世子和继母关系不亲近。他又没有世子妃,遇事就只能是妹子顶上了。 德安郡主看谢穆宁一副吃货相有点好笑。不过那天在溪边坐着,楚将军也是一会儿就拿些吃的给她吃来着,还邀请自己分享。 太子妃道:“本来这话不该对你当妹子的说的。但你母妃也管不着你兄长。你说说,他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这从前也没听说他对那个早夭的未婚妻多上心啊。” 一听说这个,谢穆宁连手里的果子都放下了,一脸的八卦样。反正楚元在家,她就懒得多费心思了。当个幸福的吃货,没事听听八卦就好。 德安郡主道:“不瞒娘娘,臣女也问过的。他说要不慕繁华,祸福与共。还要志趣相投,能够懂得他、明白他的。还不能比他长得丑。他还说......” 太子妃道:“说什么?” 德安郡主看看谢穆宁,“他还说本来是没打算成亲的,以后纳妾留后就是了。但看了楚将军和穆宁的相处,就还是有点艳羡。” 外头传来脚步声,德安便住了嘴。 门口出现福成公主那张宜嗔宜笑的小脸。她母妃早逝,由皇后抚养长大,如今自然算东宫的自己人。 太子妃还在想着要给德王世子找个世子妃可太难了!他这么挑剔的人,肯定不能随便塞一个给他就是了。 真那么干,不是拉拢,反倒是结仇了。 这会儿看到福成公主倒是不由得一笑,“下学了,快坐过来。” 福成公主挨着德安郡主坐下,“还是你好啊,进宫来晃一圈就回去了。” 德安郡主摸摸鼻子,“也是为了不让人说臣女不学无术。” 福成公主又和谢穆宁打招呼,“楚夫人,恭喜你啊,双喜临门。楚将军回来了,你又有了小娃娃。” 德安郡主竖起两根手指头,“还可能是两个呢。” “这么好啊?” 谢穆宁对着福成公主笑笑。福慧公主往日和福成公主形影不离的,今天竟没有来吗? 她是淑妃之女,有嫡亲的兄长秦王。 原本太子是中宫嫡出,又极为受皇帝看重,朝中的大佬也支持。太子妃贤惠,嫡子也有了。是真没什么短板可寻的! 可如今却成了个病夫,折了寿数。 皇帝此时支持,但时日长了后宫枕头风那么多,真顶得住么?而且高位又有子的娘娘们,往往也有个很好的家世。前朝也是有父兄、侄儿做臂助的。 难啊! 福成公主好像随口一般说起,“淑母妃召了平远伯府和另外几府的姑娘进宫,福慧姐姐要招待她们。不能过来看小侄儿的拜师礼了。”平远伯正是淑妃兄长。 太子妃感慨道:“是啊,这都要选秀了。” 十月选秀,但皇帝这把年纪,后宫已经不怎么添人了。所以臣子们报免选他都很是宽容。 不过几位皇子倒是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有了正妃,但侧妃的位置还有不少空缺的。通常妃子们如果看中了哪家的女儿,只要不是十分要紧的人物,皇帝也都很好说话。 但这一次,东宫是进不了新人了。其他皇子却可以借此联姻朝臣。东宫不进新人太子妃本该高兴的,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联姻可比拜师利益更加的一致。太子妃若有所思的看谢穆宁的肚子一眼,若楚夫人这一胎是女儿...... 正说着,外头宫女来请说是拜师礼这就开始了。请太子妃带公主、郡主和楚夫人过去观礼。 谢穆宁放下吃的,又在宫女伺候下用热毛巾擦了手。她察觉太子妃看自己肚子的那眼了,她不想当小世子的岳母! 第105章 谢穆宁不想做岳母, 但是一个胖嘟嘟的小萌娃行完拜师礼后拱着小短手喊她‘师母’她还是爱得不行。 她拿出准备好的见面礼:银制的、一尺来长的十八般兵器!当然是全都没开刃的。 小世子要跟楚元学兵法、武艺,她思来想去让人拿银子融了做了这么一套兵器。 三头身的小世子刚好能抓住,接过去笑嘻嘻的拿在手里一样一样的玩着。玩过又一一插回槽中。以后大了做个摆件也行。 待送走了客人, 太子妃对太子道:“楚夫人怀的约莫是双胞胎,如果其中有一个姑娘就好了。” 太子挑眉,“楚家不会做外戚, 这个主意你别打了。” “为何?” “这是楚家的家训, 皇家也认同的。这是我们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了, 过犹不及!” 回去的马车上, 谢穆宁说给楚元听, 他也是这么说的。 “太子心头有数的, 不会做得过了。” 谢穆宁便放下心来, 她打发人把太子妃给她打包的各类小点心分出一半给萧如斐送去。可怜见的,为了一口吃的遭了那么大的罪! 虽然萧如斐没认干娘,谢穆宁有好吃的也不会忘了分一份给她。 有楚元在,谢穆宁就觉得日子过挺快的。他如今还是去上朝, 其余时间倒是跟着皇帝以备咨询的时候居多, 没有负责什么具体事务。 顶了小世子师傅的名头,他隔三差五也过去东宫看看。不过小世子三周岁都不到,这会儿也就讲讲打仗的故事罢了。 小世子挺爱听, 每次都听得聚精会神。 但楚元私下告诉谢穆宁, 皇帝有心主动出击北戎。这次的事彻底把他的怒气点燃了。 “不过, 挺难的。一来要看国库里的银子够不够,二来必要的时候恐怕得乾纲独断。因为平远伯那样主和的人不少。” 转眼到了九月底太后七十寿辰, 谢穆宁挺着五个月的肚子预备进宫给太后拜寿。那之后她就不打算露面了, 安心在家养胎。 如今已经确定她怀的是双胎了。 她给老爹写了信, 说没准这次就能给他添个孙子并外孙。 谢朝辉看了信, 高兴得在营中请人喝酒,闹到边城好多人都知道了谢穆宁怀双胞胎的事。 谢穆宁穿上诰命礼服,幸而这是宽松款的。 就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夫人,红鸾发动了。” “哟,还挺会挑日子的。跟太后一天啊!” 赵姑姑前两天就过去了,这件事还有收尾的事要处理的。 谢穆宁出去告诉了楚元,“九个多月,足月生产。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身体应该都不错。” 楚元点头,扶她上车。 进宫的时候,谢穆宁和那些一二品的、年老的诰命一个待遇,宫车接送。拜寿的时候也和她们一批,福身即可,不用像旁人那般叩拜。 太后招手把她叫到了跟前赐座,关切地道:“听说是两个啊?” 谢穆宁点头,“孟太医是这么说的。” “那个老东西肯说,那就是近乎十足的把握了。你福气甚好!” 小世子已经拜过寿了,这会儿就倚靠在太奶奶身边。他正觉得无聊,就从凳子上挪着小屁屁挪下来,迈着短腿过来找谢穆宁说话。 “师母、师母——”他对谢穆宁记忆很深,那么大一个肚肚呢。他伸手轻轻的摸。 太后还要受旁人的礼,就任由她和小世子一起说话了。 小世子坐了一会儿嫌闷,拉着谢穆宁要出去玩儿。 谢穆宁请示的看一眼太后。太后看小世子和她熟惯,而且也有分寸的只是轻碰她的肚子便点点头。 谢穆宁其实坐着也觉得无聊,便牵着小世子慢悠悠的出去了。 她们走到太后宫中的小花园阴凉处逛着。身后跟着一群小世子身边伺候的人。 “师母,看——” 小世子看上花园里的蝴蝶了,他想拿谢穆宁的宫扇去扑。 谢穆宁便给了他,“小心些,不要摔了。” 有小世子身边伺候的人跟着,她倒也不用操心,便去了廊下坐着松散松散。 一早就来了,在宫门处等了半日。这会儿还真有些乏了。她还挺感激小世子拉她出来的,不然还得在里头正襟危坐。 也不知道红鸾的孩子生的顺不顺? 转角处走过来一个宫装贵妇,身后带着两个宫女。 谢穆宁见了赶紧站了起来,“臣妇见过......郡主!” 这是太子遇刺后她头回见到长宁郡主,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长宁郡主开始看到有人有些懊恼,见是她便走了过来,“别多礼了,坐吧。” 今日母后寿宴她没有不来的道理。但来了也不想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 如今兄嫂都不待见她,那些妃子她又不敢与她们掺和。不想被人关注,便索性避到花园来了。 “你近来见过云楚么?” 谢穆宁摇头,“没有。她在那之后都没出过门,我挺着肚子也不便登门拜访。” “幸而还没成亲。哎,我前一个亲家如今也断绝了往来,是我家害了人家姑娘啊。” 谢穆宁道:“其实,您也是受害者。” 长宁郡主眼中泪光一闪。她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是死是活,在哪里,也不敢派人出去寻找。 她转开头看到小世子面上露出些惭色,又将泪光逼了回去。 小世子走过来,“师母,糖糖——” 他记得师母兜里总揣着吃的,过来找她讨了。所有吃的,在如今的小世子嘴里都是糖糖。 谢穆宁掏了块松子糖一分为二,同他分享。 他把宫扇塞递还给谢穆宁,靠在她腿边站着吃。两眼好奇的看着长宁郡主,好像很眼熟。 出事前他自然是见过这位姑祖母的,但后来有时日没见他就不记得了。 小世子记得谢穆宁主要是因为她的肚子和她总在吃吃吃。 拜师后谢穆宁也去过东宫两回。 小世子之前就向她讨过吃的,觉得她带的宫外小点心还蛮好吃。(毕竟是楚将军多年淘出来的美食) 每次谢穆宁都是一分为二和他分享,也有个试毒的意思在里头。 小世子也不是跟谁都会讨吃的的,而且旁人给的,伺候的宫人也是不可能让他入口的。 谢穆宁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世子这是哪位,长宁郡主摇摇头。 她想起了太子这么大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时常进宫,和皇后的关系很好。 小世子吃完又拉着谢穆宁要去别处了。 谢穆宁只好同长宁郡主告辞,陪着他走动。 这可比在殿内轻松多了,想如厕也极方便。 谢穆宁寿宴之后就奏请早退了。 太后颔首,“去吧,你有心了。好好为楚家开枝散叶!” 谢穆宁回去之后就问扣儿:“红鸾那里有消息么?” “没有呢,这是头胎会久一点吧。” “你懂?” 扣儿道:“赵姑姑已经培训过奴婢几个了。” 谢穆宁心道:她自己都只有理论! “夫人,您快换过轻便衣服歇着吧。” 等到楚元晚间从宫里回来,消息都还没传回来。 谢穆宁一边摇着宫扇等着,一边把遇上长宁郡主的事说了。 帝后其实也是迁怒,但长宁郡主确实有责任。 楚元喝了醒酒汤道:“这得看太子还肯不肯用姜韬了。只要姜韬还能出来任实职掌权,姜家的困境早晚是能解决的。” 谢穆宁迟疑着道:“那你觉得太子有这个胸怀么?” “等姜韬一年孝期守完,他应该就平静了。姜韬确实是个得用的,他比谁都清楚。而到时候皇上对郡主的气可能也消得差不多了。再不济还有太后从中转圜呢。”他伸手摸摸谢穆宁的肚子,“生孩子要那么久啊?” “据说头胎是如此。而且进城报信也得走一个时辰吧。” 说话间报信的人来了,“将军,夫人,红鸾姑娘生了个五斤八两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这是红蛋!赵姑姑给庄子上的人还有邻居都送了。” 谢穆宁拿起红蛋。邻居,那岂不是也给楚俊彦他们送了?不晓得他们两口子什么感受啊? “赵姑姑说,孩子满了十日再送回府里。红鸾姑娘那里她会安排好的。” 谢穆宁点头,打发人出去。 然后对楚元道:“稳婆、乳母我都是一早安排好的。红鸾给了她两个选择,都是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以她个人之力,是无法再踏入京城的。” 红鸾这样的,都没人会费力气来利用她。 楚元点头,“你办事,我一贯是放心的。那三个孩子几时接回府呢?” “一起吧,房子和伺候的人也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孩子满月咱们也办个席面,把四个孩子一起介绍给大家。” 已经收了租子了,手里有粮,心头不慌。 楚夫人又敢办宴席了! 而且,办宴席那不还有礼钱收么。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一个官办的采石场,白尚正一脸麻木的在敲着石子。 “白大人,想清楚没有?该给二爷一个答复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说太子已经废了是真是假?” 白尚知道来找他的是二皇子秦王的人。秦王看上他手头的钱,想拿过去招兵买马,收买人心。 大皇子赵王出身太过低微,也没有外家支持,基本可以排除在外。剩下秦王就居长了,而且母妃身居四妃之位。外家也是实权伯府。 白家已经没落至此,如果能够混个从龙之功确实是翻身的途径。但他如今消息不灵通,怎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那你要怎么才肯信?” “把我从这里弄出去。反正你们想要我手上的钱,也得我出去了才能带你们去找。” 第106章 转眼又是四个月, 镇北伯府正房被辟做产房的厢房里忙而不乱。 赵姑姑几个月的培训还是起了作用的。 扣儿、锁儿以及知春、知夏、知秋、知冬四个二等丫鬟按照各自的分工,一等谢穆宁发作,烧热水的烧热水, 烤剪刀的烤剪刀,叫稳婆的叫稳婆,通知楚元的也赶紧往校场去..... 等楚元回到正房, 谢穆宁已经被扶进了产房。 稳婆, 大夫都已就位。 楚元当时正在指导三个侄孙扎马步, 闻讯立即拔腿就往正房走。 三个侄孙里最大的楚子锋道:“叔祖母生娃娃了。” 老二楚子锐道:“是生小叔叔或者小姑姑。” 老三楚子钺道:“我们去看看吧。” 他们对谢穆宁是极熟悉的。还没到楚家的时候, 叔祖母就每个月都要来育婴堂看他们。送钱送物, 对他们所有人都很亲切。他们也都很喜欢她。 得知能被她和楚将军领养回家的时候, 他们三个欢喜极了。 三兄弟一起朝正房走, 路过旁边老四楚子铮的房间,听到他正在哇哇大哭,乳母在哄着。 三兄弟这会儿分别是九岁、七岁和五岁,老四刚四个月。 楚子钺嘟囔道:“四弟每回吃饭都要哭。” 楚子锐道:“先不管他, 他吃饱就不哭了。” 楚元这会儿已经走到产房外, 赵姑姑不给他进。血光之灾这种忌讳,身在行伍的人更该遵守。 虽然谢穆宁后来没再提,但这疑似丈母娘说的话楚元平日还是比较听的。 他站在窗口喊道:“穆宁, 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就叫我。” 谢穆宁道:“我叫你你还能替我生, 替我痛啊?” 她怀到后期, 胃被孩子顶着吃不下东西,脚也时常抽筋, 还尿频……可谓是受够了罪。 受了罪脾气自然就好不了, 就拿孩子的爹撒气。 瞪他、掐他、拧他......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 还是赵姑姑看不过去说了谢穆宁两回, 她才收敛了。 楚元哪顾得上往心里去啊?他就看着谢穆宁的肚子充气一样的胀起来, 那肚子大得真是生怕她走着、走着就掉下去了。 总算,今天两个小祖宗舍得出来了! 府里已经准备了四个乳母喂养他们。丫鬟、婆子更是准备齐了,就等着他们出来了! 生在正月里,日子倒是挺大的! 看到三个侄孙楚元道:“你们三个跑来做什么?出去玩儿去。” 楚子锋小心翼翼的道:“叔公,我们关心叔祖母。” “你们跑到这儿来能起个什么作用?回头小叔叔生出来,自然会叫你们知道。出去、出去、出去......” 三兄弟只得退了出去,楚子锐道:“叔公留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过了一阵,明章也来了。给了锁儿一颗药丸,“万一她脱力了,就给她喂下去,比参片管用!” 锁儿答应着进去了。 明章过来在楚元旁边坐下,“放心,宁丫头身体好,而且一直都在活动,比一般人肯定要生得快些的。” 楚元心头嘀咕:上回红鸾生了三个多时辰呢。快一些也要两个时辰吧,那得多疼啊! 等到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来,楚元的脸色白得跟他流了那么多血似的。 明章稀奇的道:“你还能怕见血啊?” “舅舅,不一样。”这些血是从他媳妇儿身体里流出来的啊。 一个多时辰后,一个五斤重的小男娃降生在稳婆手上。又过了一刻多钟,四斤八两的老二也被生了出来。 “恭喜楚伯爷,喜得双子。” 楚元急道:“夫人呢?”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再等一刻钟才能进产房,您先看看二位小公子吧。” 楚元听说母子平安松了口气,他伸手两只手,“给我。” 两个稳婆小心翼翼的把襁褓放在他怀里。因是冬天襁褓比较厚实,倒是比较好抱。 楚元紧张兮兮的抱着,末了对明章道:“舅舅,他们哥俩加起来还没一把剑重呢。” 明章好笑不已,过了一会儿道:“给我抱抱。” “再等会儿。”楚元还没过瘾,虽然两个娃都丑了点,瘦猴子似的,但这是穆宁给他生的啊。 等到能进去的时候,屋里已经只有很淡的血腥气了。 谢穆宁被收拾干净了,汗湿的头发都挽上了。她倚靠在床头大引枕上,“孩子呢?” 两个孩子被扣儿和知冬抱了进来,放在谢穆宁旁边。 谢穆宁看着也爱得不行,不是说过几天就会长好了么。 “就是你们两个折腾了我半年啊!” 镇北伯府门口鞭炮齐鸣,主家一举得了两个儿子,能不高兴么? 赵姑姑给两个稳婆一人发了六十两的银票,两人没口子的道谢。 就连过路的人都有红蛋可以领,领回去沾沾喜气嘛。 远远的混在人群里的楚俊彦把帽沿又拉低了些。那个女人真是好命,居然一举得了双子! 红鸾倒是也给他生了一个,但是那已经不是他儿子了。 他和表妹一直没有圆房,而且她的宫寒之症也还没有好全。 他们没那个人脉找孟太医,只能找了普通的大夫。可吃药花出去的钱,真是跟淌水一样。 不要说他那点产业供不起,就是表妹的嫁妆这么坐吃山空也很成问题。 表妹越来越嫌弃他,说嫁给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日常还要花用她的嫁妆。 他有意去投军,毕竟科举的路子已经完全被断绝了。 但前些天表妹竟然给他指了另一条路。说是不用他去前线搏杀,能一飞冲天的路子。 他实在是有些怕了舅舅和表妹,他们的路子太野了!他可没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所以,他没有掺和进去。 他看了看门口欢欣鼓舞的三个男娃。他们穿着簇新的冬衣,一个个高兴得不行,满脸堆笑的在给路人发红蛋。 他知道他们,他们三个的庄子就挨着他庄子的。楚寿带他们去看过自己名下的庄子。 到头来,他就和这三个领养来的一个待遇。 不,他连他们都不如。他们三个好歹是写进族谱了的。 楚俊彦怕被人认出来,转身走开了。 他也没有回庄子上,而是奔百越那边去了 那边在打仗,而且是叔叔没去过的地方,别人认不出他来。 临走,他给表妹留了一封放妻书。从此后两不相干。她去走她的青云路,他只想堂堂正正做回楚家人。要不然,死在战场上也好。 至于那四个侍妾,也给她们各自留了一笔钱。 红袖和绿萝如果要等他,倒也使得。但表妹带来的两个,还是跟着她走了为好。 谢穆宁坐月子期间,楚元得到消息:楚俊彦失踪了。 “和离了?” 楚寿点头,“对,衙门已经有备案了。白氏也已经带着她的人搬走了。” 楚元点头,“和离了也好。” 那两人这半年的事他依稀知道,毕竟旁边庄子上就有自家佃农。 争吵、打闹,互相埋怨。成亲没一年,就成了一对怨偶。 “那要找找吗?” “不用了,那么大人,何况都已经出族了。让他在外头自生自灭吧。”楚元隐隐猜到了楚俊彦的去向。如今的他,想活出个人样大概也只有投军去吧。 而且他们叔侄长那么像,他肯定不会去北疆以及其它他去过的地方。那能去的军营也就有限了。 谢穆宁在屋里逗两个儿子,闻言有些惊讶,“和离了?”前世他们不是恩爱得很吗? 她大儿子叫楚谨言,二儿子叫谢慎行。看起来只有很轻微的差别,偶尔她这个当娘的都会弄错。 谢穆宁寻思,白敏舒怕是有高枝可攀了吧。不然,哪怕楚俊彦已经是鸡肋了,她也不会轻易放手的。她肯定会找到了下家才蹬掉他。 他们和离她倒是料到了,毕竟这一世的楚俊彦完全不能满足白敏舒做人上人的需求嘛。 但着实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白敏舒这半年没机会去认识贵人吧? 回头让人查一查。她们之间还有一条命债没算呢。 至于楚俊彦,就到此为止了。他以后过成什么样,都与她不相干了。 这会儿已经二月中旬,俩娃娃也二十多天了。长得白白胖胖的,很是惹人爱。 谢穆宁道:“这俩娃娃,我一定不能让她们太亲近乳母了。很多贵妇把教养儿子的事务委托给了乳母、教养嬷嬷等人。我觉得这样不好。长宁郡主如果不是把舒翰从小丢给乳母去带,他也不会受了那北戎细作那么多影响吧。” 楚元道:“嗯,你有精力自然是可以的。前两日太子召我去东宫,三月间要挑个日子让小世子出阁受讲了。习武也要排上日程。他希望趁着我在京城的时候,让我先去给他启蒙。” 谢穆宁道:“虚岁四岁,倒也不是不能启蒙了。”只是,从此辛苦啊。 想起那个叫自己师母,跟自己要糖糖的小胖娃,谢穆宁有些唏嘘。他要开始复刻他父王曾经的人生了。 皇帝暂时还是很坚定的,太子的地位也还稳当。毕竟皇帝肯定觉得自己身板还很硬朗。 “太子的身体好些了么?” 楚元道:“比刚遇刺的时候肯要好些了。但一遇到时节变换,就很容易病倒。不过每逢上大朝的时候他还是会勉力支撑着到场。如今几个王爷都领了各部的差使,他再不露面就更没有存在感了。” 太子地位虽然还算稳当,但和之前还是没得比了。之前皇帝一直都压着几个年长的庶子,没有给他们出头的机会。如今不但三个年长封王了的出来做事,连五皇子都有小差使了。 第107章 谢穆宁和楚元商量, 谨言、慎行这俩名字太严肃了,不太适合现在憨吃酣睡憨长的俩小子。不如取个小名? 楚元看看并肩躺在摇篮里的俩儿子,嘴角一弯, “摇摇、晃晃?” 谢穆宁抬手拍他胳膊一下,别人只以为他说小哥俩在摇篮里头摇摇晃晃的。 可她跟他说过孩子是在画舫上有的。 “孬名好养活!”楚元一脸正经的道,说着俯身去叫儿子, “摇摇, 晃晃——” 俩小子居然哼给面子的睁了眼, 砸吧砸吧小嘴。 “看, 他们自己同意了。要不, 你给取两个来听听?” 谢穆宁想了几个, 结果俩小子又阖上眼不搭理她了。 “看吧, 他们喜欢我取的。” 正说着,扣儿进来禀告,“将军,夫人, 老爷来了!” 楚元挑眉道:“谁?” 谢穆宁也很震惊, “我爹来了,他怎么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来了?” 楚元道:“我出去看看。” 的确是谢朝辉来了,他本来是盘算着日子去告假的。结果大将军顺手给了他一个任务:进京催军饷。 这就是出公差不是请私假了。 楚元刚走出院门就撞上老泰山了, “岳父, 您来了。” 谢朝辉点头, “来看看孙子和外孙。我洗漱换过衣服了,这样成不?”他闻到楚元身上还带了点奶香味儿便道:“你这出门可得散散味儿, 人都说抱孙不抱子呢。” 楚元道:“放心, 您要抱的时候我不跟您抢。您这是......” “大将军让我进京催军饷。” 楚元很上道地道:“我给您办, 您在家安心抱孙子吧。这样, 我现在就去趟户部侍郎府上私下问问,晚上回来请上舅舅一起给您接风。” 谢朝辉挥挥手道:“去吧。” 楚元脚步匆匆出门到了萧府,找到萧彻道:“你们户部怎么回事?如今皇上那么重视北疆之事,竟还没有及时把军饷发下去么?” 皇帝和他说,回头要在经宴侍讲之外再给诸皇子、公主开个课程,讲天|朝和北戎这近百年的纠葛,让他去做这个先生。 因为他们楚氏一族这近百年一直在和北戎打交道。 都重视到这个地步了,户部居然还没及时下发北疆的军饷? 萧彻摊手道:“百越那边一直在打仗,银子花得跟淌水似的。一开年又风不调、雨不顺,各处遭灾。朝廷已经在寅吃卯粮了,再增收或者预收税项,就要逼得老百姓揭竿而起了。户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先尽着在开战的地方下发了。不然贻误战机吃罪不起。怎么,北疆那边来信让你催?” “我老丈人都进京了。这背后是不是有人示意的,你可别卷进事儿里去?” “是尚书大人的意思,北疆的军资正在筹措。要不明天我去问问,筹到几成先发下去。户部的账上是真的没钱!” 楚元点点头,“行,我先回家把我老丈人安抚住。免得他找到兵部去了。” 楚元回去的路上心情有点沉重。就算这里头有人动了些手脚,故意要让皇帝知道现在打不起大仗,但国库空虚也是真的。 皇上想主动出击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自从三个月前舒翰被押解到边城交换一万五千边民,不,自从太子遇刺,皇上就一直憋着一股火发不出来。 如今这局势,难啊! 等他回到家,谢朝辉也正抱着俩孩子美呢。 一手一个,乐得哈哈的笑。 谢穆宁坐在一边吃着补品道:“别把我儿子吓着了。” “两大将门结合生的,这就是将种。哪能那么不经吓?”说归说,谢朝辉还是把声音降下来了。 谢穆宁道:“我只求不要是俩犟种就成。” 谢朝辉道:“这还没满月呢,你就体会到‘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了?呵呵,这就叫现世报。你那会儿女扮男装去做游侠儿,老子的头发都差点叫自己给揪秃了啊。” 楚元从外头进来,拿了个拨浪鼓摇着逗孩子。 “岳父,我问过了,户部账上没钱,先尽着在打仗的百越给了。他们正在筹集北疆的军资,说明天看筹到几成就先拨下去。这事皇上是看重的,所以多少能筹出一些发下去。” “因为我们一年没打大仗,这就成小娘养的了?”谢朝辉道。 谢穆宁瞪他一眼,“当着孩子,老爹你说什么呢?你俩有事去书房说去。” 那翁婿俩不肯动,兀自逗着孩子。 楚元道:“这事儿怕不是面上这么简单。皇上想主动对北戎宣战的事儿,朝中有不少人知道了。或许是老成谋国,或许是有别的主意,总之就是有人不想皇上宣这个战。也不能说他们错了,文官和我们武将立场不同。边患在他们看来也就只是四肢之疾。” 谢朝辉道:“那什么才是心腹大患?” “国本不稳。” 谢朝辉压低声音大:“听说太子废了,是真的?” “也不能就说废了,只是病弱而已。” 谢穆宁听到这里插了句嘴,“这事儿听着倒有些像是君权和相权博弈,是这样么?” 楚元点头,“说是皇上掌江山,但国策也要靠一层一层的文官去执行。丞相是百官之首。今次确实是相权和君权博弈。可那些老大人说起来倒也不是出于私心。之前太子气度恢宏,行事有度,深得文臣看重。这是有人要抢这份支持了。” 谢穆宁道:“那你觉得到咱们跟北戎宣战的时机了吗?” 谢朝辉也朝女婿看了过来。北疆的将士当然是想此时就宣战的,这么多年太憋屈了。 楚元道:“一开始皇上说要主动出击,我也挺高兴的。于我也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祖上那么多代都没等到的机会,让我遇上了。可这几个月身在中枢看下来,而且那些老大人也有意向我透露朝廷的难处,我也有些犹豫了。” 向他透露,自然是因为皇帝表现出了对他的看重,北疆之事都要咨询一下他的意见。 过了半晌,楚元道:“此事怕是还得从长计议。原本皇上的意思也是希望北戎之事能在太子手上解决的。他是被去年北戎人让舒翰行刺的事激出了心火。” 谢朝辉道:“北戎也是算准了刺杀了太子,天|朝得陷入争夺储位的内耗。算了,我就是个武将,谋不了全局。我是来催军饷的,我就干我的分内事。这些,留给丞相们去想吧。” 俩孩子的小名还是定下了摇摇、晃晃。谢朝辉不清楚那么多,听了还道:“这听着好懂啊。小名不就要通俗易懂么。” 过了两日,三成的军饷拨往北疆。 皇帝知道后沉默了许久。 就在这个时候,德王世子忽然私下觐见禀道:“皇上,臣可能有处能弄一笔钱来给您。” 皇帝看他两眼,“何处?” “皇上还记得前工部侍郎白尚的贪污案么。” 皇帝嗤笑一声,“忘不了,你一直就没找到他藏银的地方。简直堪称悬镜司之耻!” 此人很可能是国之蠹虫,利用工程之便贪污了上百万两白银。还让前上司给他背了黑锅。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所以德王世子一提皇帝就想起来了。 “此人年前和一群囚犯一起被山石埋了。” “那你还说个屁!” “皇上也说了那是悬镜司之耻,臣怎么能没有格外留意他呢?当时采石场下雪,那山石也冻上了。所以没能及时挖出来。开春后再挖,人都坏掉了。尸首点出来倒是对得上数目。但臣的人在那之前曾发现有人把个和白尚身形相仿的死囚弄进了采石场。这数目对得上,反倒不对了。” 皇帝一听明白了,这是有人手眼通天把白尚换出去了啊。 他走下龙椅拍拍德王世子的肩膀,“国乱想忠臣,家贫思孝子啊!你既是忠臣,也是朕的侄儿。果然这时候就站出来为朕分忧了。” “臣如今也刚发现了些眉目,正在追查白尚的下落。见皇上为钱焦虑,这才提前说了出来。” “嗯,继续追查。国库丢失的银子,能找回来就是你的功劳了。” 德王世子事前也有点担忧,这会儿就说出来会不会早了点? 但太子的意思是要让秦王或者别的什么人,就是得了钱也不敢拿出来用。那这钱早晚就还能拿回来,而不是变成了他哪个兄弟手中掌控的兵马钱粮。 但这么一来,破案的压力又加给悬镜司了。 原本没上报,他们可以缓缓得查的。 其实白尚被山石埋了的消息,白襄垣写来告诉妹子的信还在路上。当时就要过年了,又天冷路滑。他们流放之人哪那么容易找到人千里迢迢帮送信? 就拖到了现在才趁着有人要上京,掏了银子让人顺道捎来。 捎信的另一个目的就是问白敏舒要钱。 全家都流放了,就白敏舒逃脱了,手头还有银子。他们日子过不下去,不找她找谁? 谢穆宁查到的消息,白敏舒如今成了秦王外室。 她去年坐视白家算计楚俊彦,除了要把这俩锁死互相祸害,也是担心真到了走投无敌的境地,白敏舒更豁得出去。如今可不就是了么。 太子之外,秦王的呼声可是最高的。 出身高贵,文武全才,要不是之前被太子压了一头,早该显出他来了。 如今太子一党和秦王一党就在打擂台。 镇北伯府不是纯粹的太子一党,楚元经历过家破人亡,在站队上头格外的谨慎。并没有太偏向太子和小世子。 如今他要出任诸皇子、公主的老师,恐怕避了半年的拉拢是避不开了。 谢穆宁看着两个儿子叹气,“娘竟然希望北疆不稳,咱们一家子能回边城去!” 第108章 赵姑姑在身后道:“我可是听说夫人当初为了让谢将军允婚, 承诺要做好将门主母,说得信誓旦旦的啊。” 谢穆宁有些赧然,“姑姑, 我......” 赵姑姑笑,“其实在将军从苗疆回来之前,夫人一直都做得极好。但将军从苗疆回来之后, 大概是怀着孩子难受, 尤其还是两个孩子。你又知道将军爱重你......” 谢穆宁有些讪讪的, 怀孕后期, 她确实是有些作的。 其实楚元在朝中压力也不小, 回来之后还要百般的哄情绪不稳的她。 赵姑姑笑道:“没事, 也就那几个月。京中风雨飘摇, 怀孕期间有男人疼着,作一作不算什么。我也是活久见,还真有男人把媳妇儿当闺女一样疼的。” “姑姑,我知道了。我出月子后会尽力为他分担的。” 赵姑姑压低声音, “满月后可以洗澡, 但行房还是得满了俩月啊。不然,你很容易得一些病症的。” 谢穆宁点头不已,她已经尝过不把身体当回事的苦头了。 等谢穆宁开禁后洗得香喷喷、粉嫩嫩的出来, 楚元的眼神一下子就变深了。 “姑姑说至少得俩月。”她讷讷道。 “嗯, 我记着呢。”楚元把人拉到大腿上坐着, 缠缠绵绵的亲吻了一番,然后进浴室就着她洗过的水随意洗了洗。 谢穆宁怀疑他还做别的事了, 因为刚才她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了。 明日就是两个孩子的满月酒。楚元现在成天跟在皇帝身边, 十分受信重。明天的场面想小都小不了。 楚元洗过直接穿着寝衣出来, “早点睡吧。” 男宾那边, 有谢朝辉和明章道长可以帮忙招呼。 女宾这边谢穆宁请了吴思淼和萧如斐帮忙张罗。萧如斐去年底出阁的,等春暖花开了才会出京游玩。 两人都来得挺早,吴思淼一早跑来还特地抱了抱摇摇和晃晃。 她成亲只比谢穆宁晚两个月,暂时还没有动静有些着急。 谢穆宁拍拍她的手,“回头我给你找两件他们穿过的贴身小衣,你拿回去放在枕头下。” 吴思淼请大夫给自己看过了,身体健康没有问题。 其实谢穆宁是想建议让蔡公子私下去找大夫瞧瞧的。但人家未必想不到,可能只是不愿意去。 萧如斐刚成亲三个月,倒是没这个烦恼。 进来也是先看看小娃娃,“哇,真的长一样啊。怎么分辨?” 谢穆宁就告诉了她。 萧如斐道:“真是没想到,白敏舒居然和楚俊彦和离了啊。她现在是去南方靠近她父母流放的地方去了么?” 白敏舒给秦王做外室的事做得还挺隐秘的。至于楚俊彦失踪的事,他之前就羞于今人没出来过。知道的人也不多。 吴思淼拍萧如斐一下,“客人就要来了,我们出去支应着吧。” 等出去了,她说萧如斐,“你提那两个人干嘛?那都是被出族的人了。” 萧如斐拍了自己嘴巴一下,“我也是忽然想到如果他们还在楚家,白敏舒就能出面招待客人了。一时嘴快!没事,穆宁不会跟我计较的。” 今天场面确实很大,来的人也多。谢穆宁只是带着孩子出去露了个脸,陪着坐了坐说了几句话回来都觉得有些疲惫。 说来还是生双子,伤了元气还没完全养好。 赵姑姑本来想让她坐双月子的,她实在受不了。 俩小子从头睡到尾,换人抱也照样呼呼大睡,被人说是有福气的。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现在还在睡。 锁儿给谢穆宁端补品进来。 “你去把梅寨主送的两把小的苗刀拿来我看看。” 苗疆的事还没有最后定论,梅朵已经在京城耽搁了小半年了。先是遇上太子遇刺的大事,老实在驿馆待了一个月。然后出了把力给舒翰种蛊,终于得到了皇帝接见得以呈情。 悬镜司派出去查案的人暂时还没有回来,不过算日子应该是快了。 谢穆宁也给她下了帖子,她就送了两把小的苗刀给小娃娃做满月礼。 他们是将门,倒也不会觉得兵者不详。谢穆宁看了那别致的造型还挺喜欢的。席间她和梅寨主还多聊了一阵,得知她这半年一直在学习汉文化还挺佩服她的。 锁儿答应着出去,出门就撞见萧如斐引着一个漂亮小姑娘和胖娃娃进来。 萧如斐道:“穆宁在屋里么?” “在。” “赶紧去通传,福成公主和东宫小世子来了。” 谢穆宁见到这姑侄俩十分吃惊。福成公主道:“放心,有人跟着。我们没惊动人来看看就走。” 小世子站在谢穆宁跟前挠挠头,五个月不见对他来说就是好久好久了。 “师母?” “是我啊。”谢穆宁笑得温柔。 “肚肚呢?”他倒还记得这个。 谢穆宁朝摇篮指指,“生出来了。” 福成公主招手叫侄儿,“濬儿,快过来看。一模一样的!” 小世子迈着小短腿过去,被姑姑举起来惊奇的看着。 谢穆宁叫过锁儿,“去问问将军知不知道。” 楚元知道了她就不用为他们的安全担心了。东宫这也太客气了!小世子如今可也是一身系天下安危的人物之一了啊。 过了一会儿了,锁儿回来对她点点头。 小世子嘟囔道:“一直睡。” 谢穆宁道:“小世子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哦。” 小世子摸摸自己的双下巴,“是么?”他拿眼朝攒盒看。 谢穆宁只得端过来,按旧日习惯和他分享。 小世子笑得眉眼弯弯的,果然找师母就有好吃的。所以他其实一直都没忘了师母。 谢穆宁心道:天地良心,这是你师傅给自己准备的。 福成公主看待了快有一刻钟了,“濬儿,我们该回宫了。下回有机会姑姑再带你出宫玩。”她把两个玉雕的观音像给俩小子用红丝线拴在脚脖子上。 谢穆宁一看那玉的水头可真是好!而且人家这是送礼,不是赏赐。这就很难得了。 “让公主费心了!” 小世子恋恋不舍地道:“好吧。” 这两位主来的事,楚元早就知道了。他早派人把正房看得比平常还严实了。 送他们姑侄回宫,也是他亲自护送的。 等到晚间送走了所有客人,谢穆宁和他道:“东宫这么亲近伯府,我还真是有点压力。尤其是小世子,他每次见到我都跟我讨吃的。我看他白白胖胖的,心头是真喜欢啊。他悬空坐在椅子上盯着摇摇和晃晃,那是不错眼的看啊。” 明知道东宫是打感情牌,但是真的没有办法抗拒的。 楚元道:“喜欢就喜欢吧。其实说起里就算太子不幸......他的继承权也在秦王之前的。” 按照礼法,嫡长孙的继承顺位尚在嫡次子之前。但也得看皇帝的心意,毕竟国赖长君。如果到时候小世子实在是小,也可能轮不到他。直接给封个王迁出东宫。” 秦王? 谢穆宁想到白敏舒这会儿就和秦王搅和上了,就不乐意他插小世子的队。 那日拜师礼的时候,太子也露面了。他坐在一旁的的逍遥椅上,苍白而消瘦,整个人就像是一块冷玉一般。 而且,她能这么快怀上孩子,也少不了皇后的成全。 楚元不想她伤神,把礼单递给她看,“瞧瞧,今天收获很好啊。” 谢穆宁翻开来看,宫里有头有脸的贵人今天都有赏赐。 “后宫高位的娘娘们都有赏赐,我是不是回头得进宫谢恩啊?” “等身体养好些再说。宫里娘娘赏下的,除了给儿子的东西,就是给你的补品了。” 谢穆宁想了想,“我再休养半个月好了。对了,今年三月三还有人办赏花宴么?” 她们去年三月三一起玩儿的五个人,德安郡主还有两年才成亲,萧如斐则很平顺地成亲了。 云家那对曾经很耀眼的姐妹花却是沉寂了下去。云阳侯府女眷今天只来了云夫人和云舒。 云楚的婚事不顺,导致云舒也被耽误了。她不好越过姐姐先出阁的。 今天云夫人看到她,也只能自我宽解,“只是定亲而已,不幸中的万幸!” 行刺事件云阳侯府没有被波及。大概和舒翰的前妻是发现了他的秘密被乳母灭口也有关系。 只可惜那个可恶的乳母早早就逃遁了。 楚元摇头,“没人出面揽这事儿,而且这也不是随便谁想办就能办的。至少地位得跟长公主差不多,还要有足够声望。再说了,适婚的小姑娘,去年十月选秀,大多进了各个皇子的后宅。今年怕是没多少小姑娘留着了。” 谢穆宁看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伸手抓住楚元的胳膊,“白敏舒做了秦王外室。”去年三个年长的王爷都抬了一到两名侧妃进府,共同点就是家世都不错。五皇子也快选正妃了。 所以真的不好说皇帝会不会一直扶持东宫。 楚元看看她,“德王世子告诉我了。倒是你怎么会知道的?” “她身边的丫鬟里,有我从前买通过的人。你说她和楚俊彦和离了,我就让扣儿联系那人。” 楚元本来不想她劳心的,看她还自己派人去打听便道:“白尚诈死被秦王的人从采石场弄走了。楚俊彦和她和离,然后一个人去了百越投军。以后她怎么样就不关楚俊彦的事了。她这样,我还挺庆幸的。” 楚元觉得他媳妇儿好像挺关注白氏的,不过想想她进京一年多,好像也只跟白氏有过节。 “除非秦王真是上位,而且她还得一直受宠,不然都翻不出浪花来的。你放心,我不会给她机会来报复。” 第109章 半个月后, 谢穆宁进宫谢恩。宫里赏她俩儿子满月礼并赏她补品的除了太后、皇后还有贵淑德贤四妃。这都是要去的。 贵妃、德妃皆无子,贤妃生的七皇子才十岁。所以淑妃所出的秦王呼声才会最高。 和白敏舒搅在一起的男人,谢穆宁天然对他无好感。不过当初如果不是白敏舒的计谋未成, 太子估计也不会吝啬给她一个东宫后院的位置。 谢穆宁喜欢的是东宫小世子。 不管小世子长大后会变成怎样,如今刚生了儿子的谢穆宁是实实在在很喜欢他。 持之以恒的练习下,她的身段已经完全恢复, 唯一的变化就是胸部变大了不少。 她递了牌子, 太后就很给面子的次日一早召她进宫了。知道她今日要到各宫谢恩, 还派了宫车在宫门处接她。 谢穆宁进来之后见到长宁郡主也在, 向太后行礼谢恩后便也对她道谢。长宁郡主那日是礼到人未到, 礼也不轻的。 郡主笑道:“你待本宫态度不改, 本宫心头也是有数的。” 太后道:“哀家方才还与长宁说起穆宁你呢。这人生的际遇谁能说得清楚?哀家曾在宫中三落三起。穆宁去年也曾几经悲喜, 如今不是事事都顺遂了?你啊,就是过去太顺了。” 长宁郡主心道:这哪能一样呢?她又没有见弃于帝后,更没有得罪狠了东宫。 最坏她都是镇北伯府太夫人! 谢穆宁道:“是啊,郡主。山穷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没准什么时候转机就来了。” 楚家现在和东宫走得近人尽皆知, 太后不是想让她合适的时候帮着说两句好话吧?不然,怎么这么巧长宁郡主竟然会在。郡主现在应该顶不喜欢进宫的。 毕竟有些话她作为祖母去说,有压迫之嫌, 可能适得其反。 她在的时候一切好说, 她不在了郡主的日子会更艰难。 “行了, 哀家这儿你是常来的。今儿先去别处吧。” “是。” 谢穆宁转道去见皇后,她以前来皇后多半多在太后跟前陪她逗趣说笑的。如今这天下最至尊至贵的两个女人, 怕是因为各自的儿女有了隔阂。 于皇后而言, 太子不但是她的独子, 还是她和她家族的期望。她以后兴许都很难再添孙儿、孙女了。她迁怒连自己儿子都分辨不了的郡主也不奇怪。 太后特别恩赐谢穆宁一路坐着宫车去各宫拜访。她谢恩之后受了。反正也容不得她拒绝。 但是楚元说得对, 雨露也可能转瞬成为雷霆,尽量宠辱不惊就是了。 皇后待谢穆宁更亲切,“不用谢恩了,之前就说过等你生了儿子会赏你更多好东西。听濬儿说完全分不出来啊?” “启禀娘娘,臣妇还是能分辨的。” 皇后点头,“那是,自己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嘛。你也别一处一处的跑了,本宫叫了她们过来打牌,你挨个道声谢就是了。” 等到牌桌子支起来,居然是四妃都到了。 皇后和淑妃还亲亲热热的说话,倒真像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好姐妹一般。而且看这个样子,一后三妃还是长期的牌搭子。 最年轻的贤妃就坐在皇后身边帮她看牌。 谢穆宁一一道谢后还伺候了一圈茶水。这些人赏她的补品都是好东西,很多是楚家在外头拿着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皇后道:“行了,本宫也是做母亲的人,知道你惦记儿子。回去吧——” “谢娘娘体恤。娘娘,外子当初因悬镜司的情报避免了被北戎算计中毒。臣妇想去探望宓妃娘娘。”只皇后和四妃有赏赐下来。宓妃大概是位份不够,没有表示。 皇后点头,“嗯,你去吧。本宫派个人给你指路。” 谢穆宁去到宓妃宫中,这位曾经的宠妃如今却有些门庭冷落。 听说,陆掌镜使过世后,她就没之前得宠了。 那正好也是太子遇刺后不久,皇帝估计也没什么宠幸后宫的心思。那段时日听说他时常到皇后宫中。他和皇后少年夫妻,又是太子的生父生母。那种时刻更适合分担忧愁。 那之后大概就渐渐把盛宠过的宓妃抛在脑后了。 宓妃见到谢穆宁还挺惊讶的,“人家都烧热灶,你怎么来烧本宫这冷灶啊?上茶——” 谢穆宁道:“去年臣妇曾随外子去探望过令兄。他在病榻上对娘娘都还多有牵挂。” 宓妃的年纪比侄儿陆晏大不了多少,是掌镜使当女儿养大的小妹子。并不是他自己把妹子献进宫的。 宓妃吸了吸鼻子,半晌道:“楚夫人,你有心了。” 回到府里,谢穆宁把今天的见闻说给赵姑姑听,“那样其乐融融的场景,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赵姑姑道:“我说句不恭敬的话啊,宫里的娘娘们那都是有道行的。” 谢穆宁道:“我没那样的道行,我还是喜欢边城一言不合就干架的做派。”反正在外头打架她从爱都是赢多输少。 过了一阵,她又道:“姑姑,你真看不上我爹啊?” 难得老爹又进京来了,她还是想再争取一下的。 赵姑姑静默了一阵道:“这哪轮得到我看不看得上啊?” 上一次吧,谢朝辉进京来她其实和他没什么接触。但这一次,谢朝辉时常进内院看孙子。 而且,他抱孩子可比楚元有经验。赵姑姑还看到他发现晃晃尿了后,面不改色的给他换尿布,都不假手下人。 动作轻柔,跟他粗犷的外表很是不搭。 赵姑姑以前在宫中,看多了后妃表面和睦下的争斗以及帝王的薄情。她甚至觉得帝王和后妃之间的感情,还不如她认得的做了几十年对食的同僚。 但这一年天天看看楚将军和夫人,她心头也是有些艳羡的。 谢穆宁听她口气变了便知道有戏。 她之前就通知过老爹她今天要进宫,让他过来看着孩子。 如无意外,老爹肯定还在府里。 北疆的军饷已经陆陆续续拨了六成下去了。谢朝辉的任务基本算完成了。还留在京城,就是之前告的假了。不过也快到期了。所以谢穆宁才想抓紧时间敲定此事。 谢朝辉果然又在婴儿房里,只不过这会儿俩孙子都睡着了。他就坐在旁边看着,觉得实在是看不够啊。 这回去了不得巴心巴肝的想啊? 谢穆宁招手叫他出来,拉着他到花园里走走。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之时,前段时日赵姑姑又和楚寿经手了一批丫鬟和小厮、家将的婚配事宜。 “爹,就是我说得这样。这一年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体会到一个人过日子的孤单了吧。国库没钱,数年内不会发动反攻,也不会有大决战。” 谢朝辉静默良久,“那我还能说退役就退役啊?” “你不是有腿疾么。回头我请大夫来给你看,出一份诊断,然后上报到兵部。”她爹十五岁从军,都快四十年了。而且腿疾也是真的。又有吴宥在,应该很快就能拿到兵部的批复。 谢朝辉挠头,“我这不成了一进京就不返了?”回头大将军和老古、老赵他们还不知说他什么呢。 “你想想晃晃!” 是啊,那孩子叫谢晃晃呢。哦不,谢慎行。 “容我再想想。”谢朝辉顿了顿,“人家真乐意啊?”闺女出嫁了他是真的挺孤单的。少年夫妻老来伴,他是想找个伴儿。 “不乐意我还能强取豪夺啊?肯定你做了什么触动了赵姑姑。你好好想想......” 谢朝辉想了想,“那天我给晃晃换尿布,她很惊讶的盯着我看来着。” 因为谢穆宁之前给双方都提过这事,他们平常也挺避嫌的。所以那天谢朝辉也注意到了。 谢穆宁挺高兴的把事情对楚元讲了。 “这还真得改口喊娘了啊?” “那可不。” 楚元道:“行吧,赵姑姑好歹比我大一轮。岳父真要娶个年轻的回来,那不也得喊娘么。” “我爹才不会干那种事呢。”谢穆宁说罢想起了还像娇花一般的宓妃。 接下来,谢穆宁就让楚寿派人去请腿疾方面的名医。这样出具的诊断更权威一些。 谢朝辉则是写信告知聂大将军此事。 聂大将军在朝中自然也有他的人脉。之前皇帝想反攻的事他知道,几位宰辅反对他也清楚。 “谢朝辉这老小子怕是在京城得了什么内幕消息了。” 三月下旬,小世子出阁受讲了。太子给他精心选了四名小伴读,苏相和郑祭酒的孙子都在其中。 皇帝启用了当年太子那批老师亲自教他。 楚元在给皇子、公主担任□□|北戎战争史先生的同时,也准备开始教小世子扎马步了。 太子还让他把楚家小字辈的老三楚子铮带进宫,陪小世子学武。 谢穆宁就挺担心这小子的。 从育婴堂到伯府再到东宫,这是三级跳啊。 如今楚元在京城还好。以后他们都去了边城,难道放这小子一个人在京城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五岁的楚子铮也挺懵的,他竟然可以进皇宫了! “子铮,你只是备选之一。你们去的前三天就是遴选。陪小世子学武很辛苦的。”没准以后就是陪练,挨打的对象啊! “叔祖母,可以不去么?我不想和大哥、二哥还有你分开。” “得去参加遴选。可要是选上了,回头我们都去边城了,未必能带走你啊。” 楚子铮想了想,“怎么选啊?” “就看你们的规矩学得如何,性子如何。我不找人教你。如果这样都还留下你,那就没办法了。” 第110章 三个孩子到伯府半年了, 自然是受了礼仪等相关教导。而且居移体,养移气,孩子们的气度、面貌也是有了很大的改变。 所以, 谢穆宁并不怕楚子铮进宫会太过失礼。 不过,他们所受的教育跟宫里严苛到每走一步都能用尺子量还是有差距的。谢穆宁转头看看老大楚子锋,说来这孩子的谨慎、稳重倒是更适合进宫。不过他和小世子年岁差得有点大了。 “铮儿, 你是镇北伯的侄孙, 写上了族谱的。进了宫如果有人胆敢欺负你, 你也不用客气, 尽管还手。不然, 也是丢了伯府和你叔公的脸。”一起去做陪练的人也不少, 更何况还有遴选。到时候内部怕是也得分出三六九等。 铮儿是从育婴堂领养的, 这一点人尽皆知。有些小孩可能会来踩他的痛脚。 “是,铮儿明白。铮儿会有分寸的。” 分寸这一点谢穆宁倒是不担心的。这几个孩子在育婴堂长大,品性好,却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遴选在两天后, 我会派马车送你进宫。快到你们练武的时辰了是吧?那你们练吧, 我看看。” 谢穆宁看阳光挺好,让人搬了张软榻出来,再把三个奶娃娃抱出来。 老四楚子钺已经能稳稳的坐着了。他跟两个小叔叔以及叔公都长得挺像的。一看就是楚家人的长相。 当时给他摆满月酒顺道把三个大的介绍给众人时, 谢穆宁说就是看他长得像楚家人才领养的。不然就领养个三四岁大的了。 他是作为侄孙领养回来的, 倒也不至于有人往是不是楚元在外头的种上想。再怎么着也不能乱了辈分不是。 所以这个说法还是不少人信的。不过像成这样, 也是有点神奇。 他这会儿岔开腿坐着,好奇的看着躺一边的两个小叔叔。 说实在的, 家里一下子添了六个男娃, 真的是立即就热闹起来了。虽然各自都有人带, 但要操的心也不少。 小孩子难免头疼脑热, 府医也不擅长儿科。所以谢穆宁只能从外头聘了一个儿科大夫长期驻在伯府,就连小药房都专门给辟了一个。 还好,六个娃都是健康、活泼的。 楚子钺看了会儿呼呼大睡的小叔叔,又看了看按高矮站成一排扎马步的三个哥哥。然后仰头流着口水冲谢穆宁傻乐。 谢穆宁顺手把他抱到腿上坐着,捞起口水兜给他擦下巴上亮晶晶的口水。 楚子铮道:“我也好想是奶娃娃哦。”这样就可以被叔祖母抱在腿上了。 楚子锐道:“我们长得可没老四那么好。”是奶娃娃就不会被选中了。 “哦,那倒是。” 一旁的教习道:“专心——” 哥俩赶紧闭嘴。 晚一些太阳升起来,哥仨额上就出汗了,楚子铮腿也开始有点抖。 谢穆宁招呼人搬了三个小浴桶给奶娃娃做日光浴。难得这会儿俩胖儿子也睡醒了,喝过奶正精神。 小娃娃都是喜欢玩水的,谢穆宁看他们一脸享受的躺卧在各自乳母手上,尤其楚子钺还不时发出轻笑,不由莞尔。 谢朝辉过来看到这一幕,“你这日子还真是过得啊!” 谢穆宁道:“所以让您退役含饴弄孙啊。” 那边楚子铮腿抖得更厉害了,但香还没有点完。这可不是普通的香,是禅香,一点就是半个时辰那种。 禅香过半,楚子铮可以休息了。 他扶着腿慢慢走过来,“太外公——”。 谢朝辉点头,“小子,不错啊。” 楚子铮活动了下腿脚,坐到旁边喝水吃果子,眼睛落在洗日光浴的奶娃娃身上。 谢朝辉道:“你也想洗?”三个娃娃都养得胖墩墩的,胳膊腿一节一节的,让人看了很是喜欢。 楚子铮羞赧摇头,“我大了。”不能随便遛鸟了。 虽然有太阳,但给三个奶娃洗澡的乳母手上动作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就把他们擦干抱起。 两个小的还把腿绑上,他们不乐意的哼唧了几声。 禅香到四分之三,楚子锐也休息了。燃完,楚子锋才解脱。 他们哥仨还有别的课程,略歇歇向谢穆宁父女打个招呼又去上课了。 两个小的也很快又睡了。他们如今一天只清醒一个时辰,其他时候都在睡。谢穆宁让人给他们在榻上加了蚊帐。 就只剩下个楚子钺不瞌睡,也好玩儿了。谢穆宁抱着他玩儿他肉乎乎的手手脚脚,他窝在她怀里咯咯直笑。 谢朝辉听说了楚子铮要去甄选小世子陪练的事,“名单怕是已经内定了的。”六个选四个,落选几率本来就不大。 作为虚岁五岁,实岁才四岁多点的男娃,楚子铮习武无疑是很勤奋的。而且也乖巧有礼貌,再加上楚元的关系,落选的可能真的不大。 “我不想将来离京把他一个人留下。” “人家就是要留个楚家人在身边,谁让楚元现在炙手可热呢。” 谢穆宁蹙蹙眉头,看来是没法子改变了。也罢,往好了想,没准这就是臭小子飞黄腾达的起点呢。 谢朝辉看得眼热,“你给我玩玩,不是,你给我抱抱。” “你手粗!他皮肤太嫩了,经不起。” 谢朝辉看着楚子钺,“真没想到楚俊彦竟是那样的人。这孩子你可看好了!” “嗯。” 谢朝辉目光往周遭看看。他是从谢府溜达过来的,大概他一进门赵襄就知道了,躲着他。 不过这也证明她确实对他有意啊。不然她躲什么躲?冷漠以对就是了。 兵部的批复还没有下来,退役的事还没有尘埃落定不好说下一步。 楚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钺少爷一脸依恋的窝在夫人怀里。想想他的小命还真是夫人给保下的。 谢穆宁看他一脸喜色问道:“怎么了?” “夫人,派往苗疆的人回来了。案子已经查清楚,确实是招抚使为了自己的功名,为了向朝廷要钱要粮时不时挑起汉苗之争。将军得了不少的赏赐。您要不要去看看?” 楚元不到二十六岁已经是三品,还封了伯。官和爵都不会轻易再升了,不然后继之君将赏无可赏。所以立了功都是赏银赏物。 伯府早从半年前差点青黄不接中缓了过来。租子收上来,过年各个铺面也来交了钱和帐。 但能再得笔丰厚的赏赐自然是更好。 谢穆宁把俩儿子搁这儿睡,让乳母看着。本来准备把楚子钺也放到榻上,他却两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得,带你一起去看看。爹,咱们看看去。” 楚子钺看到琳琅满目的赏赐很是欢喜,手舞足蹈的。 “哟,你也知道是好东西啊?清点清楚,造册入库吧。等等,那匹紫藤花色的锦缎拿给赵姑姑裁制衣服。” 两天后,谢穆宁送楚子铮登车进宫。小家伙这回要在宫里住上三天才回来。 如果被选上了,依朝廷休沐,以后五日一休、十日一沐。隔几日才能回来一次的。 谢穆宁给他收拾了换洗衣服,又给他拿了些碎银子。 “进了宫别亏待自己,能花钱求方便,也别舍不得钱。不过,也不能让人当冤大头宰。” “嗯。”楚子铮点头,脸上满是不舍。 谢穆宁抱着楚子钺对两个大的道:“你俩送他去宫门口吧。” “哎。”子锋、子锐答应着一起上车。 见马车走远,谢穆宁道:“子钺,走,咱们去看小叔叔睡醒没有。” 子钺咿喔了两声,谢穆宁道:“他们成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啊?没错,跟小猪猪似的。” 三天后,楚元带着子铮从东宫回来。不出意料,这小子被选中了。他也不能故意表现差来落选的,正常发挥便入选了。 他叔公一路应该给他说了不少了,小家伙也接受了现实。 “叔公、叔祖母,我在东宫不会堕了楚家威名的。” 谢穆宁让厨下给他□□吃的菜,细细问他这三天的经历。到了东宫住哪里,每天做什么。 “子铮,以后你可能要一个人留在京城了。不过没事,应该要不了几年,叔祖母和摇叔也要在京城待着的。” 子铮点头,“叔公和我说了,我是楚家人。不论身在何处,楚家的人都是肝胆相照的。” 楚元因苗疆之事受了赏,梅朵寨主告御状的目的也达到了,即将离京。 谢穆宁下了帖子邀她来家里玩耍。当初没能给她接风,现在总得为她送行。 梅朵寨主把带进京的手下都带来了,楚家这边也有当初去苗疆的家将、府医。还请了吴家、云家、萧家人、德安郡主兄妹做陪客。 这回,云楚终于出来露面了。反正今天京城权贵来得不多。 谢穆宁看她消瘦了很多,便知道她对舒翰是动了真情的。也是,那么优秀的男子呢。 今晚是依着苗疆习俗举办篝火晚会。子铮也正好休沐归家,把玩得好的另一个小世子陪练肖尧给带来了。他也是将门之后。 几个小子围着篝火,跟着苗女载歌载舞的,看得谢朝辉和明章哈哈大笑。 “叔祖母,来啊——” 谢穆宁和云楚、云舒、萧如斐、吴思淼也加入进去唱唱跳跳。梅朵带着她们跳苗疆的舞。 谢穆宁道:“梅寨主,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们苗寨看看。” “欢迎之至!” 楚元和德王世子、吴宥、萧彻、萧如琢等人执杯笑看。 记在这个时候,留在驿馆的一个女苗兵拿着一封急信赶到。 梅朵看过一脸郑重的对楚元道:“我寨中的大巫失踪了!” 楚元道:“舒翰身上的蛊......” “应该一个月前就开始发作了。” 楚元道:“我飞鸽传书北疆,看能不能拦下来吧。” 第111章 看着信鸽飞起, 梅朵寨主心下稍安。 楚将军这是找私人关系帮忙,已经是最快的反应速度了。 楚元和德王世子以及在座的吴宥、萧彻等人对视一眼,想不到北戎国主竟然如此重视舒翰。 这愈发说明他对北戎的重要性。 这个人换给北戎, 恐怕真的会带来极大的祸患。 但当时的情况,不换是不可能的。弄残也不行,他们总不会换回一万五千名残废边民。 虽然里头除了谈判指定的五千青壮, 剩下都是老弱病和妇孺。 下蛊是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下毒能通过把脉把出来, 下蛊可不能。据说当时北戎一方可是带着太医来的。 谢穆宁也知道楚元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并不只是帮梅朵寨主的忙而已。主要还是为了阻拦北戎救舒翰。而且, 大巫也算是救治过他, 所以他信中格外拜托了人尽量救回活的。 她转头问梅朵, “梅寨主, 那个蛊会带来什么后果?” 梅朵道:“我来得匆忙,没有带多少蛊虫。听说那个混蛋害得咱们的太子一生病弱,我就给他下了会慢慢失去五感再死去的蛊。哪怕解了也同样会一生病弱。” 谢穆宁心道:你没带什么蛊虫都能临时给人下这么狠的蛊毒,就是解了也跟太子殿下症状一样。要是事先有准备还得了? 纳真的威胁还没有解除, 北戎国主又添了舒翰这个文武双全的智囊, 聂大将军肯定又要头痛了。 而且,聂大将军年近半百,这俩人怕是只能留给楚元解决了。 四个孩子都知道大人在是要紧事, 安分站着没敢多吭声。 谢穆宁道:“既然已经及时做出应对, 那咱们继续玩儿吧, 别坏了兴致!” 不过大家已经没有跳舞的心思了。 吃了烤鱼、烤肉口渴,谢穆宁便让下人送了很多新鲜瓜果上来, 解腻又解渴。 梅朵虽然担心, 还是坐下来和谢穆宁等人一起享用瓜果。此事她已经无能为力。楚将军和德王世子一定会全力阻拦的, 但愿回来的是个活的大巫。 男人那一堆里, 德王世子道:“边界线太长了!”防不胜防。 他顿了一下道:“而且,他们未必只抓走了梅寨主寨中的苗医。” 楚元道:“他们是不是也太猖狂了?居然深入天|朝腹地来抓人。悬镜司和边军联合来一次搜捕如何?” 上一次还在京城行刺太子,然后从容退出东宫。幸而他们最后把人抓了回来。无论如何总是换回了一万五千边民。 而莫达尔和金岩虽然是狼狈逃窜,却是真的逃出去了。沿途肯定少不了接应的人手。虽然是因为他们的重点放在抓捕舒翰上头,但也是狠狠打了沿途州府和朝廷的脸。 德王世子和吴宥颔首道:“可以。” 萧彻道:“这样的行动,户部还是拿得出银子来支持的。” 篝火宴席之后,众人散去。 德王世子多留了一会儿,“曾在你们府上的白氏,我最近才查明,她不是自愿去做的秦王外室,是被掳去的。” “她同我们府上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了。”如果楚俊彦不是出族了,那么即便只是他的下堂妇,楚家也是不会坐视她被人掳走做外室的。 楚元顿了一下又道:“看来白尚那只老狐狸,顶多只吐露了一部分银钱的藏身之地啊。” 德王世子道:“读书人像他这么的,我真是头回见到。” 谢穆宁道:“世子你不会真拿他没有办法吧?” 德王世子转着手上的扳指,“人证是找不到了。他那上司当年都肯替他背黑锅,肯定有比贪墨巨额款项更大的罪状。”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我怀疑那人动了被发配到皇陵守陵的废妃。这个案子我不打算再去翻查了。如今就是要找到白尚藏起来的金银。他本人已经不重要了,皇上尝到了穷的滋味、因此被人掣肘的滋味,更看重那笔钱。” 谢穆宁道:“这么说秦王犯了大忌?” “备不住回头他直接把钱交给皇帝啊。他现在怕是也知道自己手下一时不慎被盯上了。与其把人交出来,还不如把钱交出来。到时候就说是为了帮皇上找回银子。” 楚元道:“白尚父女在他手上,那你......” “我把白家俩儿子捏手里了。白尚再疼女儿,儿子才是他的根。我告诉皇上,此事需要秦王配合。他们父子私下是怎么沟通的我管不着。明儿我就去找秦王商量怎么让白尚把钱吐出来。” 楚元正色道:“那白尚真的可能死都不说了。” 德王世子道:“当初顾忌他百年清贵世家嫡长房的身份,如今那些图书都已归于白氏一族。而他贪墨是罪证确凿,只是数目差太远了而已。读书人是不会再为他出头的了。秦王知道自己行径败露,也只会全力配合。现在对白尚也不必顾忌刑不上大夫了。我还能真的让这事成为悬镜司之耻不成?” 话说到最后他口气中已经露出了一丝阴狠。 楚元知道白家确定要完了,“那祝你早日破案了。” 可以不用再关注白家了! 谢穆宁心头有些怪怪的。白敏舒那里,看来不用她亲自动手了。 谢朝辉四月初收到兵部批复正式退役了。 谢穆宁当即进宫去求见太后,禀明他和赵襄的婚事。 太后倒是有些惊讶,半晌笑道:“哀家赐个女官给你,你倒是把她变成继母了。” “臣妇和赵姑姑相处甚好,又想着自己的爹一个人,日子难免寂寞。尤其他又有腿疾,身边没个信得过照顾,臣妇实在不放心。” 赵襄在太后心底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女官,一点不出挑的。既然谢穆宁自己都乐意,她自然不会从中作梗。还顺水推舟地吩咐常嬷嬷收拾些东西出来,当是她给赵襄添妆。 常嬷嬷笑笑,倒真没想到那只狐狸出宫后还会成婚啊。看来谢将军是真的打动了她。 一开始赵襄出宫当日还没到新主家就遭了池鱼之殃,大家伙或担心,或幸灾乐祸。没想到还有这一日! 谢穆宁进一趟宫,收获不菲。 除了太后添的妆,还有常嬷嬷等赵襄旧日同僚送的添妆礼。 既然宫里不反对,她便准备找个尽快的日子把婚事简单的在谢府办了。 就谢、楚两家的人加上舅舅做个见证就好。 进都进宫了,她打算去东宫看看子铮那小子。 先去给皇后请安,然后提出要去东宫看侄孙子。 皇后笑了一下,“你倒是十七八岁,侄孙子都挺大了。” 谢穆宁道:“回皇后娘娘,外子是幺房的。” 当年的老五房,楚元确实是幺房的。 “你去吧。” 东宫自然是非常欢迎谢穆宁的。 演武场上,楚元好整以暇的拿着本书翻看。五个穿练功服的小男娃排成一列绕着演武场蛙跳。 让他来教这些小娃娃启蒙自然是带材小用了。但是东宫藏书非常的丰富,他现在每天下了朝就过来看书顺便督促小娃娃们习武。有课要给公主、皇子讲的时候再去上个课。 如果太子精神好,还能陪太子手谈一局,或者天文地理的畅聊一番。 唯一让他不大满意的就是东宫每隔三天都会给小世子和他的陪练、伴读发点心。从来没有人想到要发他一份。 就连子铮那小子都从来没想过要请他一起分享。 见到谢穆宁他挑挑眉,“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铮儿。” “他有什么好看的?”楚元哼了一声道,还以为是来看他的呢。 谢穆宁见包括小世子在内,五个小男娃见到她都没敢停下。可见平日楚元管得是真挺严的。 夫妻俩说了几句话,楚元示意一旁的太监敲了一下钟磬。 五个小娃俱欢呼,子铮、小世子还有上次来过家里玩的肖尧都朝谢穆宁走过来。 剩下两个见状也一起走了过来。 除了铮儿,另外几个都喊谢穆宁‘师母’。 见礼过后,小世子拉拉谢穆宁的袖子,“师母,娃娃呢?”他后来还想出宫去看,或者让送进东宫来。母妃都说不可以。 “他们在家睡觉觉呢,现在还是成天都在睡。” 谢穆宁觉着有楚元在,她其实不用来看铮儿也行。这时节谁会欺负他? 倒是回头他们一家子离京后,得托东宫的人照顾他。 对了,怎么把舅舅给忘了?到时候干脆直接让铮儿住舅舅那里去,他们也可以做个伴。 几个小娃娃和谢穆宁说了会儿话。 临走的时候太子妃让人装了几个食屉的点心给谢穆宁带回家去吃。 其实,生了摇摇、晃晃之后,谢穆宁就不吃这些了。 但她还是收下了,家里有人爱吃啊。 果然,楚元下衙回来,就找她带回来的食屉,“嗯,东宫的点心味道不错。以后我也给你带回来。” 谢穆宁一听他还要打着她的旗号讨要东宫的点心吃,无语极了。算了,反正她留给太子妃最深的印象就是吃货。不然今天也不会给她打包。 楚元道:“我收到消息,苗寨的大巫救回来了。但他还有个徒弟被北戎人从别的渠道掳走了,已经越过了边境。” 谢穆宁道:“真够狡猾的!那大巫的徒弟会解蛊么?” “应该多少懂一些吧。不然掳去干嘛?” 摇摇和晃晃两个多月了,会稍微抬头,眼睛喜欢盯着鲜艳的颜色。睡得也稍微少些了。 谢穆宁之前看过子钺,对此也算了有了些经验。 她如今就爱穿一件颜色鲜艳的褙子在外头,这样两个儿子的眼睛就会跟着她打转。 ※※※※※※※※※※※※※※※※※※※※ 以后周一到周五三更(12点,6点,9点),周末四更(9点,12点,6点,9点)。 第112章 楚元看得眼热, “他们怎么一直看你?” 谢穆宁得意得很,“他们认得娘的味道。” 楚元才不信呢,他观察了一阵发现了端倪, 伸手抓了个大红的玩偶在手。果然摇摇晃晃就改看他了。 谢穆宁哼了一声。 楚元坐过来,伸手搂着她的肩膀, 一起看两个趴在床上的儿子。 “你抓紧时间给岳父、岳母办婚事。我们可能很快要去边城了。” “嗯?好好儿的......” 楚元抬手抚着她的唇,“我对人说了一句心里话,应该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你说什么了?” 谢穆宁在说话的时候,楚元的手还搁在她唇上,感受着她唇的张合。 “我说如今这样的好日子,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谢穆宁想了下,“就这句?” “再说就过了。” 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一定会担心如今的好日子把他给养废了。 温柔软化雄心,富贵断送追求! 正所谓温柔乡方是英雄冢。就算北疆暂时没有大的战事, 让他去练兵也好过让他在温柔富贵乡里消磨了意志。 谢穆宁也想明白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回边城?” “我又不是瞎的。”她不想陷在这所谓的国本之争里, 他又何尝想? 谢穆宁点头不已, 她想回去想得不得了。但真让她盼着北疆出事, 又过不去心头那道坎。 “夫君,还是你厉害!”谢穆宁抬头亲了楚元一口, 然后看到一旁还趴着俩胖儿子努力朝他们看,又赶紧退开。 楚元立即追了过去, 同时抬起一只手遮住俩儿子的眼...... 二十天后,谢府低调的办了一场婚事。 谢穆宁喊不出那声‘娘’,就还是喊‘姑姑’。倒是楚元改口改得快, 立即就岳母长, 岳母短的了。 两个孩子也满了百日, 脖子能够立得起来了。小哥俩都长得圆乎乎的,一身的肉肉。 没出楚元的意料,皇帝果然下旨让他去北疆练兵了。 这个日子出发是有些热的,楚元对谢穆宁道:“要不我先去,你和孩子们再过两三个月再出发?” 谢穆宁摇头,“我着实等不及了。而且谁知道再过三个月京城又发生什么变化?咱们每天一早一晚多走一点路,日头大的时候就在阴凉处休息。做好规划也就是了。” 看她这么坚决楚元也没有再劝,他也不想和她们母子分开。媳妇孩子热炕头,这确实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谢穆宁喜滋滋道:“终于可以收拾行囊了。”之前怕传出风声让皇帝知道,她一样东西都不敢收拾的。 楚元倚在床头坐着,手枕在脑后看着她兴奋地开始忙活起来。 谢穆宁虽然已经是两子之母了,但腰身依然苗条。从侧面看尤其凹凸有致。看得他小腹都是一紧。 他下床打横把她抱起,“回头再收拾!” “不行,摇摇、晃晃一会儿醒了要找我。还有钺儿也喜欢过来。他已经会爬了,等会儿让他爬给你看看。” 家里多了孩子,也就多了欢声笑语。但楚元这会儿是真觉得他们有点多余。 老三去东宫做陪练了,两个大的也能自己照顾自己。可还有三个在吃奶的娃娃呢。 五日后,一切收拾停当预备次日启程了。 可晃晃却有点发热。谢穆宁在年长的乳母指点下,用酒给他擦身散热。 但临到第二天一早要出发了,他又反复起来。 谢穆宁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了。两个刚过百日的婴儿带着上路,是不是真的太不稳妥了。哪怕她带了儿科大夫和足够药材。 算了,还是让楚元自己走吧,让他把两个大的带走。她再在京城待上三个月。大不了和人多虚与委蛇一阵。 已经升格为老夫人的赵襄今日本来也是要一起出发。她想了想对谢穆宁道:“你要是放心我,就把孩子留在京城。三四个月后我和你爹带他们去边城和你们汇合。你还是按原计划走,京中的风波能避则避。晃晃肯定过两天就没事了,小儿发热而已,不少见。” 谢穆宁去隔壁看了看努力晃着胳膊腿的摇摇和已经能慢慢爬的钺儿,这俩倒是挺精神的。 “行,那我把摇摇、晃晃留下,辛苦姑姑了。” “一家人,你说什么两家话?” 谢穆宁伸手抱起钺儿,摇摇见不抱他,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谢幕宁狠狠心,抱着钺儿出去。这小子八个多月了,身体一向康健。 不过这会儿他也在回头看哭得伤心的小叔叔。 赵襄进来,“赶紧走吧,你在京城就避不开那些是非。哪怕你躲到庄子上,都有人能找上门去。” 如今太子和几个兄弟的争夺已初现端倪。除了东宫,另外几家王府也在打镇北伯的主意。这其实也是皇帝把楚元放到北疆去的有个重要缘由。 谢穆宁点点头,抱着钺儿出去。 楚元看只带了钺儿,诧异挑眉。 “晃晃又发热了,姑姑让我把他们哥俩留下了,说三四个月后来边城和我们汇合。” 谢朝辉本来也是要走的,一听忙道:“行,那你们趁着日头没升起来赶紧走。等天气凉爽了我和赵襄带孩子们来。到时候他们应该就和钺儿差不多大,可以带着上路了。” 谢穆宁同楚元带着三个大些的孩子出发,楚元上车陪她。 “放心吧,岳父、岳母一定会把他们照顾好的。带着他们奔波,确实是有风险。” 谢穆宁看看扯着她衣带玩儿的钺儿,“嗯,等他们跟钺儿此时一般大小就好了。”虽然知道继母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但才刚分开就想得巴心巴肝的了。 这一路就是趁着一早一晚赶路,中途找地方休息。因为有人打前站,一切都好安排。 路上足足走了半个月,幸好没误了兵部给楚元报到的期限。 钺儿也果真挺争气的,虽然赶路久了有点蔫蔫的,但在乳母照顾下真没出现什么病症。 半个月后,边城的城门终于在望了! 前年八月谢穆宁跟着楚家叔侄离开这里,已经足足二十二个月了。 但边城还是没什么变化的样子。城外黄沙莽莽,人烟稀少。 进了城门,谢穆宁陡然看见城门楼子上挂着的红色飘带。这是游侠儿的召集令! 她撩开车帘,看到一个眼熟得不得了的家伙! “游杉——” 游杉猛地转过头来,嘴巴都张大了! 他驱马过来,先和楚元打了个招呼,“楚将军——” 楚元指指那飘带道:“什么事?” “就小股北戎狗袭扰村庄,我们去配合一下边军。” 谢穆宁探头出来吩咐楚谢两家的家将分一半跟着去。 游杉道:“不用的,你们风尘仆仆的。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吧。” 两府家将都道:“打北戎狗,我们才不累呢!手痒很久了。” 楚元也笑,“穆宁想去去不了,你就把他们都带去吧。全须全尾的回来啊,我还等着敬你一杯谢媒酒呢。” 游杉笑着搓搓手,然后看到谢穆宁旁边冒出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钺儿扶着车窗站在凳子上盯着游杉看,他现在九个月有多了。 游杉凑过去,“哎呦,娃都这么大了啊!不过你家孩子也养得太好了吧,四个多月有这么大只么?”他朝车厢里看看,“还有一个呢?” 谢穆宁道:“这是侄孙子,我生的两个太小了不好带着上路。等天气凉爽再跟着我爹他们来。” 游杉道:“哦,楚俊彦的啊,跟他是挺像。” “不是,我们替楚家四房领养的。看到前头两个小家伙没有,大房和二房的。”锋锐两兄弟,之前也在马车里。要进城了,跑去跟着楚元骑马了。 “三房的呢?” “在京中给太子世子做陪练,来不了。” 旁边有人吹哨了,游杉正色道:“嗯,我走了。回来再叙!” 去了一半的家将约莫二十个,剩下的跟着他们往楚府走。 瑞叔早知道他们要回来了,府里连请客的酒都准备好了。 眼见马车到了忙迎出来,“小的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谢穆宁抱着钺儿下车来,想到上一次到这里来哭着回去的事。瑞叔给的老姜,那是真辣啊! 楚元也翻身下马,锋锐兄弟上前叫瑞爷爷。 瑞叔美滋滋的点头应了,听说将军的两个儿子要过几个月才到。他点头道:“太小了就怕路上头疼脑热的。只要有信得过又靠谱的人照顾,还是过几个月再来得好。” 一行人就往里走。这里没有京城的府邸宽敞和舒服,自然也没有那么大一个湖。但一闻到边城熟悉的气息,谢穆宁就觉得舒坦。京城那个锦绣堆她真是待着没这里舒坦。 锋锐兄弟住一个院子。钺儿也住一个院子,他的人手比哥哥们都多。 还空了正房旁边的两个院子准备回头安顿摇晃哥俩和铮儿。 走了这一路,虽然在驿馆也有水洗漱,中途还洗过澡。但到了地头,头一件事还是泡澡。 浴桶很大,楚元美其名曰节约用水,和谢穆宁一起泡的。 他们路上就收到谢朝辉的信,说晃晃已经没事了。俩小子哭了几回找爹娘,后来渐渐也就不找了。 谢穆宁这回儿想到俩儿子忍不住道:“等四个月再见面,他们肯定不认得咱们了。” 楚元道:“四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了。你今天是不是差点没忍住跟着游杉跑去了?” “嗯,如果我没成亲,没带着孩子,今天肯定就去了!”看到那红飘带,她觉得自己的血立即就沸腾起来了。 反正回了边城,她是不可能就在家待着的。 第113章 翌日晨起, 楚元和谢穆宁带子锋、子锐出去吃朝食。 他们夫妻,一个惯会搜罗美食,一个在城里住了八年。一致觉得东市老石家的馄饨摊子是边城一绝。 临出房门的时候, 楚元对谢穆宁道:“呃,你带着他们俩, 可别太出格了。” “放心吧,青楼、小倌馆那种地方我决计不去了。” “赌场也不能带他们去。” “知道了。”谢穆宁满口答应,忍不住问道:“我要是不答应你打算怎么治我?” 楚元道:“那我就去把钺儿抱过来。” 想想那小子的黏人程度和了得哭功,谢穆宁猛地摇头。 她两个胖儿子都没能带上,才不要给那小子当牛做马。路上是怕他出状况,所以让乳母带着他同乘。一路那小子就跟长她身上了一般。 “夫君,你赢了。” 边城自然不及京城繁华,但街市上也是商铺林立,人潮熙熙攘攘。还有不少异族长相的人。 子锋、子锐这一路见识了不少不同于京城的人情风物, 此时依然看得兴致勃勃的。 一行人来到石记馄饨铺,他们一家四口捡了靠窗的小方桌坐了。随行的亲兵坐了另外几张, 一下子就把只有六张桌子的小铺里剩下的桌子都给坐满了。 谢穆宁对灶台那边道:“老石, 按人头上吧。先一人来一碗, 不够的再添。” “好勒!” 谢穆宁的目光一凝,“你不是老石!” “楚夫人, 我是小石,老石的儿子!” 谢穆宁瞅他几眼, 的确是长得像。不过你也不年轻了,得有三十了吧,跟我自称小石。 “你爹......”别是不在了吧。这馄饨摊子她吃了好几年的了。 “我爹干不动了, 我大半年前就来接摊子了。” 楚元瞥了一眼其他客人, 对他的话都无异议, 还纷纷附和。 谢穆宁也辨认了一下,在座有几个她虽然叫不出名字,但的确是熟面孔,也都吃得挺乐呵的。 她借着洗手看了下后厨,包馄饨的还是老石的媳妇儿,小石他娘。 第一锅馄饨起锅了,先给谢穆宁她们这桌上的。 她顾不上烫嘴,先尝了一口。 皮子又滑又嫩,肉馅五花的,不肥不腻。 “还是那个味儿。” 小石一边下馄饨一边乐呵呵道:“祖传的手艺,丢不了!” 小石他娘也道:“楚将军、楚夫人放心,他老子盯着他煮了半个月,才把漏勺传给他的。” 楚元咬了一口点点头,“确实没走样。” 翠绿的葱花伴着红油浮在白瓷碗面上,让人看了很有食欲。 小哥俩这一路跟着吃了不少美食,闻言再不怀疑的。见叔公、叔祖母开动了,也赶紧动筷子。 他们二十多人,足足吃了四十多碗。可把石家母子乐坏了。 谢穆宁直接给了五钱银子,“不用找了。” 楚元带着亲兵直接骑马去军营报到。子锋、子锐跟着谢穆宁在城门处相送。 这是谢穆宁头一回盼着楚元快走。 见人马去远,她道:“你俩先修整几日。在没找到合适的先生前,先跟着我混吧。不过也别懈怠了,毕竟铮儿在东宫做陪练,是跟着小世子受教于当世大儒。” 虽然不是伴读,但楚元去申请了一下,四个做陪练的将门子弟也都跟着去蹭课了。 北地文教不倡,书院的水平和京城差距有点大,更不要说跟东宫比了。 楚元的意思是请个有学问的先生上门来教。她先打听着,有合适的就登门去请。要是最好的被人请走了,她就设法把这哥俩塞去附学。 子锋、子锐对于跟着叔祖母混是很乐意的,昨天他们也看到叔祖母见了红飘带跃跃欲试了。 他俩听叔公讲过边城这群游侠儿的事迹,很是仰慕呢。 谢穆宁借出去的家将近夜回来的,伤了几个。听说游侠儿这边也伤了几个。 至于读书,他们真不敢懈怠的。一个是三弟如今学习条件比他们好,二个不管是叔公还是叔祖母,那都是文武全才的啊。 谢穆宁直接把他俩往游杉家带了。 有些游侠儿是孤儿,受伤了没人照看,通常都是在游家。 其他人手头有余钱的,往往隔段时日往游家送点。毕竟他家也不宽裕。 两年前她带着游侠儿去救了楚元他之后,大将军也时不时给他们发些银钱奖励。也都是游家人收着在张罗,游大娘还为此专门学了记账。 这会儿她看到谢穆宁就乐了,“昨儿游杉就跟我说你回来了,我估摸着今天就得来一趟。” 谢穆宁看她正在熬药,三个炉子呢。 子锋、子锐不用她发话,过去帮忙看炉子了。 往常扣儿、锁儿过来也常帮忙干活,就是谢穆宁也动手的。所以游大娘也没拦着他俩。 “你们就在这儿吃午饭吧,我出去买点菜。锅里炖着骨头汤,帮我看着点。”游大娘挎着篮子出门了。 “不了,大娘,我一会儿还有事。”今早扣儿、锁儿都在张罗着归置行李呢,也没人能给大娘搭把手。 游杉从屋里走出来,胳膊吊着。 谢穆宁跟着他进去,“最近还有经费么?” “还有的,你让无针绣坊送来的银子还没花完,前段时日大将军又奖励了一百两银子。有富余的,我就给了那些日子过得紧巴的。日子宽松的,自己表了态不要。” 无针绣坊就是跟谢穆宁合作的那家。一成半的分红,她让绣坊每月送三分之一到游家,约莫有个几十两。 谢穆宁看看他这家徒四壁的,“你最近有啥好事么?我看大娘眉舒眼松的。” 游大娘的夫婿和长子都死在北戎人手里,所以儿子干的事她很支持。但前两年她还是发愁游杉这样子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儿。 游杉嘿嘿笑了两声,摸着鼻子道:“来送银子的小绣娘说要给我做媳妇儿。” “那敢情好啊,什么时候摆酒?大家伙给你热闹热闹。” 游杉静默了一下道:“你认识的,又走了几个了。不过,新人也添了不少。” 谢穆宁心头一阵黯然,然后道:“越来越成气候了,就怕混入了北戎细作。” 游杉正色道:“我等下把名单给你,你让人都查一查。” “嗯。” 里头还有两个在躺着养伤的。谢穆宁认识一个,当即笑道:“哟,刘混你还活着呢?” 伤了腿的刘混没好气道:“我还没给我们老刘家留后呢,阎王爷不收。” 游杉指指另一个在炕上趴着的道:“他叫王乾安。 王乾安有些拘谨的道:“楚夫人——” 谢穆宁道:“叫我名字就行了,你这伤了哪啊?” “伤在腰上。” “那得好好养养。” 子锋用托盘端着药进来,“游大侠,左边那个炉子的。” 游杉指着刘混,“他的。”他转头看谢穆宁,“这你侄孙子吧,是不是该喊我们舅爷爷啊?” 谢穆宁道:“喊你大侠还不够啊?你这屋子,就准备这么成亲啊?” “昨儿我娘也这么问呢。我就跟她说,怕什么,那不谢穆宁回边城了么。” 刘混道:“对对对,穆宁你随份厚礼,就帮兄弟把场面撑起来了。” 谢穆宁道:“喝药吧你!我随你二十两银子的礼钱,赶紧张罗着把墙壁刷一刷,该置办的置办起来。” 子锋把药碗端给刘混,他接过去咕嘟咕嘟的就喝了。然后擦擦嘴道:“要不你也提前随份礼钱给我?” “你先找到肯嫁你的姑娘再说吧。” 刘混道:“大将军说了,我们投军以前的功绩都作数的。我去了至少能混个副佰长,游杉得是佰长。只不过如今没人管这一摊子,我俩还走不得而已。之前那些人大多还是去了。” 谢穆宁道:“那你俩去吧,回头交给我就是了。我会在新人里挑出合适的人接手的。” 这倒也是个进身之阶了! 游杉道:“还是你两年前带着我们干的那一票入了边军众将士的眼。” 以前他们人少,大多小打小闹,不是很为正规军看得起。但两年前那次是真的正名了。 不但老百姓也把他们同样视为英雄了,而且得到了正规军的认可。 以前军方要他们加入,他们没肯,那也是因为当初军方其实不是很看得起他们。 听谢穆宁这么说,游杉点点头,“好!” 临走,游杉把名单交给她,已经有一百多人了。老人不用查,但新人真的是要确认一下的。 “有些缺马匹和兵刃了。”游杉把剩的银钱和账本一并交接了。 谢穆宁点头,“我去想办法。其他伤员还是在那几家?” 除了谢穆宁,也有其他边将家的孩子参与其中,还有几个富户子弟。 “是啊。” “回头你办亲事,大家伙正好见一见。” 谢穆宁打发跟来的家将把东西先送回去。又带着子锋、子锐去了城里的破庙。这里是流浪汉聚集的地方。但他们的消息消息往往是很灵通的。有时候也诶游侠儿送个信。 队伍大了,真要搞得像样子,还得有个地盘。 那些个流浪汉看到谢穆宁,都从墙角、树下站了起来。为首的赶紧一撩乱发迎上来,“谢......楚夫人,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谢穆宁道:“我要这个地方。你们也别晒太阳了,把这儿收拾出来,好好整一整。我收你们入伙!” 为首那人看看自己的瘸腿,“您不嫌弃?” “能干什么干什么呗。知道这儿的地契在谁手上么?” “这是官家的地儿,地契该在大老爷手里。” 谢穆宁递过去一张银票,“先拿着,过两天我要看到这里像个样子。” 第114章 为首的流浪汉接过银票道:“楚夫人放心, 您拿我们当个人,我们肯定干人事儿。” 谢穆宁道:“我也不怕你跑了。” 她给的就是一百两的银票。这人但凡有点脑子也不可能为了卷走这笔钱得罪她。 这庙宇不小的,前后有两三进。真要收拾出来, 弄成个堂口的样子花费肯定也不小的。 “那是、那是。” “你叫什么?” “小的许汉。” 谢穆宁点点头,“行,把你们自己也拾掇拾掇。我过两天再来。” “好的。” 谢穆宁出来之后, 就去了一趟衙门。 知县听说她要那破败庙宇做游侠儿的堂口, 当即大手一挥道:“拿去用就是, 我让人找找地契, 回头给楚夫人您送去!不用给钱, 你们一帮子人舍生忘死的, 也没图过钱啊?本官收你这个钱, 回头要让百姓戳脊梁骨的。” “那就多谢了。” 这也得分谁来要。换了游杉来,肯定没这么好说话,买或者租都没这么好办的。白给更不可能! 谢绝了知县留客,谢穆宁带着子锋、子锐回府吃午饭。 她问瑞叔, “给各府的拜帖有回话了么?” “有的, 胡夫人让您下午尽管去。另外几家也是这么答复的。夫人,今早钺少爷哭着找您。” “我去看看他。让厨房中午做些爽口的菜来吃。” “好的。” 谢穆宁到了子钺住的院子。小家伙扶着门框站着,小丫鬟背后扶着他。 这是在望叔祖母呢! 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肯定是有点怕怕的。要不是乳母、丫鬟还是认识的人, 会哭得更厉害。 谢穆宁把他抱起来, 问乳母,“今早吃了么?” “吃了, 吃了两回了。” 那还行, 哭归哭, 什么都没耽误。 钺儿把谢穆宁的袖子抓住, 一脸的委屈。 谢穆宁觉得这小子怕是把她和楚元当成爹娘了。 “别委屈了,下午就带你出去。你们两个下午在家休息,温温书。”之前在路上,到了驿站她也是要督促他们看书的。 那两只点头。过了会儿子锐问道:“叔祖母,您是要去拜访各位边将夫人么?” “嗯。” “您要做什么大事?”不然大家地位差不多,不用这么急啊。 “回头你自己看吧。”这件事是谢穆宁早想做的。如果没有在京城待这么久,她早就预备张罗。如今嘛,也不晚。 子锋道:“叔公说,您在京城待得绑手绑脚的。” 谢穆宁笑笑,楚元在京城挺待得住的。毕竟他就是京城土生土长的。那座伯府还是他靠自己的功勋又挣回来的、曾经的祖宅。 就算他也不想被出入储位之争里去,但他能待得住。 但他看得出来,她很想回边城,就耍了点心机带她回来了。 也是因为他注定会做北疆的大将军,她到时候得滞留京城为质吧。所以在此之前,他愿意尽力让她过得舒坦。 她也是打算要抓紧时间做想做的事。 午后,谢穆宁小憩了一番。因为钺儿黏着他,便带他一起。 小家伙一觉睡醒,想放水,伸手去摸谢穆宁的脸。 一旁的知春见状,立即过来抱起他去把尿。 这回知冬和知夏留在了京城给赵襄打下手。扣儿、锁儿以及知春、知秋跟着谢穆宁回来的。 待把人抱回来,谢穆宁已经醒了。起身穿衣、洗漱。 出门的时候她还带了个帷帽。 这倒不是遮自个的,她在城内通常是不戴的。 钺儿闹着要她亲自抱,她就用绑孩子的背带把他面朝前的绑在了自己身前。帷帽的轻纱垂下去正好把小家伙遮得严严实实。 边城的日头太大,不是他能承受的。 要说边城,一旦你出了门,夏天极热,冬天极冷。真不是什么宜居的地方! 但在这里,她自由自在的啊。 在京城,情况和前世比其实好太多了。楚元的地位摆在那里,这辈子基本没什么人敢当面对她不客气。 就是进宫或者去各王府,也是备受优待。 但她还是惦记边城,惦记上辈子她一离开就再没能回过的边城。 钺儿两只小手一直在努力,想把挡在面前的轻纱掀开。 但总是刚掀开又掉下来。 他掀了两回,仰头看谢穆宁。 谢穆宁不想坐车,骑的马。这会儿便低头笑看他两眼。 钺儿索性不弄了,垂就隔着轻纱往外看。 这大街上的人大多认得谢穆宁,相熟的看到她就冲她笑笑,或者打个招呼说两句。 这么一路走到胡将军的府门外,她翻身下了马背。胡将军是大将军的副手兼亲家。 忽然降低钺儿仰头看看,然后继续朝前头看。被绑在叔祖母身上,他还挺有安全感的。 “胡伯母,穆宁来给您请安了!” 谢穆宁让扣儿把京城带回来的礼物奉上。一看胡夫人穿的正是上个月黄秀馨给萧夫人设计的那身不由莞尔。 胡夫人道:“才刚回来第一天就带着孩子来看我,你是这么勤快的人么?” 谢穆宁道;“这不是将近两年没见,想您了么。” “有事说事。” 谢穆宁嘿嘿两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胡夫人笑道:“这事儿你直接做不就行了。你可是得过皇上名字褒奖的人啊。” “伯母别笑我了。这跟胡将军去说,不还得靠您么。他管内务呢。我也知道您多半会支持我,这才来找您。当初要不是您率先借我五十家丁,另几位伯母也会多忐忑一阵的。” 胡夫人道:“你要做的事我是支持的。可这虽然不是动用军械,但你要置办那么多兵刃......人多了,事情就会杂。万一混入细作,导致满盘皆输。这个后果你想过没有?” 谢穆宁点头,“我想过的。凡事不做就不会有错。想做事,就难免出错。伯母就帮我在大将军那里敲敲边鼓就好。” “怎么不找你家楚元去说?” “他们男人干他们的事,咱们干咱们的。” 胡夫人笑,“那你搞砸了还不是一样要连累他。” 谢穆宁笑,“他叫我别太出格了就行。” 说话间,临时有其他人来拜访胡夫人,她让人去叫自己儿媳出来招待谢穆宁。 “让你阿盈姐招呼你,我先失陪一下。你不是外人,自便啊。” 胡夫人匆匆走开,谢穆宁抱上钺儿出去看花。 “哎哟,这不是楚夫人么。”半月门里走出来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美艳女子。 谢穆宁笑着打了个招呼,“阿盈姐!” 聂盈也带了自家刚过周岁不久的小闺女。她这是第二胎了,头胎得了个儿子。 “弟......弟”,小姑娘乐呵呵喊道。 谢穆宁忙道:“岔辈分了,这是我侄孙子。” 聂盈道:“楚俊彦的啊,那难怪像了。这么在意辈分,好像你跟楚元没岔辈分似的。” 谢穆宁知道聂盈干嘛这么大意见。当年聂大将军当着众将领要把她许配给楚元,结果楚元折箭发誓说他这辈子不娶媳妇儿。 这件事本来都翻篇了,毕竟楚元是拒绝所有女人,又不单拒接她一个。尤其后来以死相逼要自荐枕席的都被他骂醒了。 可后来楚元偏偏娶了她。因为弹劾的事,那件成年旧事便反反复复被人提及。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聂盈能不羞恼么?她夫婿听多了,肯定心头也不能舒坦啊。 所有今天撞上了说她几句,真不算什么的。 她小时候时常跟在聂盈身后跑,知道她就是嘴巴厉害。 她解释道:“这是我们从育婴堂抱回来的,就因为他长得像楚家人。楚家另外四房都没人了,我们一共领养了四个小男娃。” 她把想做的事情对聂盈说了。 聂盈道:“可以啊。你牵头,算我一份。” 谢穆宁点头,“那这样,你和我分头去找人说,尽快把队伍拉起来。” “好!” 胡夫人回来后也没反对媳妇参与,她方才也只是提醒一下。她要是胆子小,就不敢带头走私了。 说到这个,她也来气了。 “你家楚元怎么回事,我们赚点钱碍着他什么了?还有你这丫头,还真是出嫁从夫不成?你还当真一成亲就全部退出去了。” 谢穆宁道:“就是伯母您刚说的啊,这做大了就人多事杂,万一被北戎细作混入,导致满盘皆输......” 胡夫人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之前手头多宽松啊。如今就只留了一条走私的通道,还是军方高层控制,倒是把她们苦心培养的人手都给征用了。 她呼出一口气,“说起来也是当初朝廷军需都发不下来,我们才铤而走险自筹的。不过后来赚到了钱,的确人心就浮动了。也罢,关停了也好。省得真出事,我担首责。你们两个,搞这个‘全民皆兵’也给我多当心。” 谢穆宁和聂盈齐齐点头。 此时,楚元也快马加鞭赶到大营了。 沿途不停有人和他打招呼,同辈的、小辈的都跟他道恭喜。这两年他成亲、生子,可谓春风得意。而且娶的还是边城人人称道的谢穆宁,能不恭喜么? 也有人问问谢朝辉怎么一去就不还了。 楚元一路往中军大帐去,快到的时候遇到古将军。 他笑着招呼,“古老哥——” 古将军站定,没好气道:“你管谁叫哥呢?我跟你岳父一辈的。” 之前遇到的人也有玩笑的喊楚元大侄女婿的,可口气却要好多了。 楚元心头有些纳闷,但还是改口好声好气喊了声‘古将军’。这可真是他岳父的铁哥们。 待去见过大将军后,他便遣了楚俭私下去打听古将军怎么对他意见这么大。 第115章 楚俭已经把并在一起的两张行军床铺好了。听了吩咐和其余亲兵交接了一下, 就出去找熟人打听去了。 楚元坐到床上看书。这到了军中,至少也得十来日才有机会回去一躺的。还得是没有战事的时候。 不过,如果不怕辛苦, 晚上骑快马回去,两个时辰也是可以到的。早上起早一点,反正到他这个品级也不用出早操了。 可是, 就看他媳妇儿今早送他时的样子, 近来怕是并不希望他回去得勤了。 他也不想被人笑话离不开媳妇儿, 最近就只休息的时候回去好了。 过了没多久, 楚俭就回来了。 “将军, 我打听到了。夫人刚到京城那阵, 古家一家子都和楚老爷子走动得很勤。瞧那样子, 如果夫人没跟您成亲,而是回到边城的话......” 楚元合上书,和他想得差不多。这不稀奇,他媳妇儿在边城本来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 当时穆宁就说过不赶紧写信提亲, 没准她老爹喝高了就把她许出去了。 这么说来, 他是截了古家小子的胡! 不对,穆宁本来就该是他的。她一早就喜欢他呢。 等会儿,他最开始替侄儿向她提亲的时候, 她是坚决不允的。因此, 岳父明明有意也把话题给岔开了。 那么, 他答应古家的亲事,肯定也是经过穆宁同意的。 楚元想到这里猛地坐了起来。她明明喜欢他, 干嘛还答应古家的提亲? 她和古清, 这算得上青梅竹马了啊! 只是刚刚才来, 行李都还没归置好呢。他也在大将军那里接了任务, 怎么都不能现在回去问她。 等等吧,等到轮休的时候他再回去问个清楚。 而此时谢穆宁也从胡家告辞出来了。 钺儿有些累了,脑袋耷拉在她肩头。 她索性把他哄睡着了交给乳母,让马车先送他回去。 她今天预备拜访四家,就是当初借人给她的四家。这四家关系最好,也最容易支持她。 其中也有古家。 她抱个长得像楚元的娃娃上门,这肯定是不行的。 睡着了正好,那她第二家就去古家。 她是怀着请罪的心思到的古家。这件事是她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了。 很对不起一直对她很好的古叔叔、古婶婶,也对不起古清哥。还有古雨,那可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古家此时也只有母女俩在家。边城的姑娘一般都比较晚嫁,都是不愁嫁的。所以,目前十八岁的古雨还待字闺中。 古雨一听说谢穆宁求见,眉毛都挑起来,“她来做什么,不见!” 古夫人拍她一下,“上午递了帖子,我回帖子说在家等她来的。” “哼!” “你去迎一迎,不要失了礼数。” 古雨站起来,“对,我们古家不是没有礼数的人家。” 那种食言而肥的人才不懂礼数呢。 古雨气呼呼的就出来了,在照壁后和谢穆宁遇上。 她挥挥手让管家退了出去,“你来我家干什么?” 谢穆宁赧然道:“我来看看伯母。另外,在京城带了些东西回来。” 她看眼古雨穿的衣服,这不还是无针绣坊出品的么。真要跟她断绝关系,就不会穿跟她有关系的衣服了。 古雨傲娇地道:“谁稀罕你从京城带回来的东西?”人都飞了,要东西来做什么? 谢穆宁小步靠过去,“古雨,是我错了。我当时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我当时答应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 “哼,跟楚将军当初发毒誓的时候一样真诚吧?” 谢穆宁摸摸鼻子,在这事儿上他们夫妻还真是不守信到一处了。 “气死我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能和你当姑嫂么?你知道我哥当时高兴成什么样子了么?” 谢穆宁拱起手向她告罪。 古雨转身不理她,她就转到她跟前去。连转了两次古雨道:“你烦不烦啊?我问你,你几时喜欢上楚将军的?” 谢穆宁挠头,“我一开始真的是把他当叔叔的啊。可后来到了京城,他......把话挑明,我、我抗拒不了。我就发现自己也挺喜欢他的。” 古雨小声嘟囔了一句,“那谁抗拒得了啊?” 谢穆宁一听这话,就知道她的气其实消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那,你哥他成亲没有啊?” “没呢。当时我爹让他死心,说你要留在京城嫁给楚将军了。他整个人都懵了,在自己的院子里舞了半夜的剑。后来我还听他喝醉了嘀咕什么沧海什么水的。他这两年打仗比谁都英勇,那叫一个身先士卒啊!致命伤都受过两回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古家就古清哥一个独苗苗,可想而知古婶婶有多厌恶自己了。 谢穆宁陡然生出没脸见人的惭愧。她来之前就很惭愧,还想着如果古清哥这两年也成亲成娃了就好了。 可他这把她当成沧海、当成巫山的,她罪过好大啊! “我没脸见古婶婶。”谢穆宁捂着脸道。从小古婶婶拿她当亲闺女一样待的啊。 古雨道:“你还想跑不成?跟我进去。”拉着谢穆宁的手腕往里拽。 古夫人好整以暇的在中堂喝茶。 谢穆宁是三品诰命,她也是。她这是把谢穆宁当古将军同僚之妻来招待了。 按两人从前的关系,在偏厅招待都是可以的。之前胡夫人就是在花厅招待的她。 谢穆宁被古雨拉进去,古夫人道:“阿雨,你怎么对楚夫人这么无礼?快把手松开!楚夫人快里面请,我这女儿啊被我给惯坏了,您别往心里去啊。” 谢穆宁走进去对古家的丫鬟道:“给我找个蒲团来。” 丫鬟看一眼古夫人。 古夫人挑眉道:“耍赖是吧?你给我磕头认错,我现在受得起么?谁不知道楚元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啊。” 谢穆宁心头一宽,这么说话可比拿她当顾客待好多了。 “古婶婶,我认您当干娘吧?” “别,你这不才得了一个娘么。我可不想当你的干娘!”她把干字咬得很重。 谢穆宁从小长得漂亮,玉雪可爱的。 她一直就想她改口喊自己娘。 后来婚事有了默契,她是真高兴啊。她一直跟自己说,以后绝不干涉小夫妻的事,就做聋哑翁姑。 可是,装聋作哑也不如压根没有婆母好啊。 谢穆宁站古夫人跟前,耷拉着个脑袋,“婶婶,我错了。” “你没错,你错哪了?” “我不该答应还不能完全确定的事。” 古夫人道:“你不喜欢我们家古清,那你答应什么啊?”合着从来没喜欢过她儿子啊。 “我那会儿谁也不喜欢,嫁给古清哥你们都会对我好。”谢穆宁老老实实的说。 古夫人呻吟了一声。 她也知道谢穆宁不是看楚元官大能攀高枝就抛弃古清去攀了。 但如果没有楚元插一脚的话,穆宁是会回边城嫁给古清,好好过日子的。 她之前大概真的是对感情懵懵懂懂的,但成了亲是不会出幺蛾子的。 终归还是不舍得狠狠责怪从小疼爱到大的孩子。 “你古叔叔说得没错,楚元他真的是不叫话。当叔着叔却对侄女下手!罢了,你儿子都生两个了,我还说这些干嘛?” 看古夫人还是气咻咻的,谢穆宁过去给她打扇,“婶婶,我以后一定给古清哥说一个不比我差的嫂子。” 古夫人道:“他从小就喜欢你,而且你又的确样样出挑。谁知道他这个弯几时能转过来?”她顿了一下,“穆宁,他过些天要是回来,你来劝劝他好不好?你告诉他,如果他因为你的缘故不成亲,还总不要命的冲锋陷阵,你会一直愧疚的。” 谢穆宁点点头,“好!” 古夫人拍怕她的手,“婶婶这里谢谢你了。对了,你今天过来还有别的事吗?” 谢穆宁把事情说了,古夫人道:“我折腾不动了。你跟古雨商量去吧。” 古雨带着谢穆宁回自己的院子。 “想不到古婶婶这么容易就放过了我。”谢穆宁感慨道。 古雨道:“你可是未来的大将军夫人。哦,对了,我听说楚将军身上还有爵位的。我娘不放过你,难道和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啊?而且,我娘还指望靠你把我哥劝回头呢。也许他成亲后就好了。你也是,既然不喜欢我哥,你答应什么婚事啊?你就不怕将来喜欢上别人,不好收拾啊?” 谢穆宁讪讪地道:“我是真的没想到。” 那会儿她重生回来不久,被楚俊彦伤成那样,哪能想到自己那么快会对人动心?还是对他亲叔动心?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古雨道:“那谁能想到啊?楚将军当着那么多人发毒誓说不成亲的。这才几年啊,他儿子都有两个了。要是边城这些人知道他其实也是个凡夫俗子,当初那些人恐怕没那么容易放弃。哎,他对你是不是很好很好啊?” 谢穆宁点点头,“嗯。” “其实你做我嫂子,我哥肯定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让他向东,他绝不向西那种好法。可是楚将军那种人,长那么好,平时对女人完全敬而远之,又无情、又冷漠。他还有那么好的前程,那么大的功绩。他要是对一个女人好,那真的是没谁能不陷进去。但是,你喊了他那么多年的叔叔,他怎么会对你动心啊?” 谢穆宁心道:都是因为一个误会!她以前真没打过楚元这朵高岭之花的主意的。 当然,在一起了才发现他是哪门子的高岭之花啊?吃零食从来都是让她背黑锅,私下里还跟她撒娇的。 第116章 从古家告辞出去, 古雨陪着谢穆宁拜访了另外两家,同样得到了支持。 其实也不奇怪,谢穆宁自己就代表了楚谢两家。哪怕谢朝阳退役了, 但这盏茶目前还没凉。 然后胡家、古家也表示了支持,剩下的人家反对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左右是谢穆宁挑头,上回她得了皇帝明旨褒奖, 她们几家也都得了另行颁赏的。 而且, 教民众拳脚功夫御敌, 这初衷绝对是好的, 就是要在操作中谨防有细作渗入。 今天的计划完成, 谢穆宁高兴地请古雨去胡姬酒肆喝酒, 又让人去喊游杉。 至于阿盈姐, 她有儿女绊脚,头上还有婆母在,就不敢同她们一起放肆了。 古雨有心宰谢穆宁一顿出气,点菜自然不带客气的。 谢穆宁豪爽的挥手, “点点点!” 她托腮看场中胡姬跳着胡旋舞。那胡姬轻纱覆面, 露着一截小蛮腰,随着胡琴的节奏热情如火的舞着,身上的饰物叮当作响。 酒肆中叫好声不绝, 不断有人往一丈方圆的鼓台上抛入金银等物。 实在是这舞跳得忒魅惑人! 谢穆宁暗自比较着自己和她的上中下三围, 这胡姬的舞衣她穿来应该也是很衬的。 嗯, 这个下腰她也能做到...... 回头等楚将军回来,跳给他看看。他肯定把持不住。 到时候应该就什么事都好过关了! 实在是他去了军营, 难免不听到些她和古清哥的传言啊。 古雨拿手在她眼前晃晃, “你笑那么荡漾干嘛?” “没成过亲的人, 跟你说了也不懂。不过, 如果你没成亲就开禁了,咱们还是可以聊聊的。” 古雨白她一眼,“这边城女儿家谁会那么着急嫁人?在家当姑娘,可比当人媳妇舒坦多了。” 谢穆宁嘚瑟地道:“我没差别啊!” 古雨一滞,还真是啊! 然后就看到游杉和刘混坐着租来的马车到了。 原本骑马就可以的,但那不是还有刘混么。 谢穆宁看到刘混单脚一跳一跳的进来,“你还真是身残志坚啊!” 刘混看到二楼探头出来的谢穆宁,“干嘛要坐楼上啊?” 谢幕拍着栏杆乐,“方便看跳舞啊。王乾安呢?” “那哥们得趴着啊,来不了。” 一直袖手旁观看他跳跳跳的游杉这才上前来,揪着他的腰带直接带他跳到了二楼。 谢穆宁叫来店家打包了一些食物,趁热给游大娘和王乾安送去。 古雨看到刘混歉然道:“哎呦,没说有伤员,我点菜没注意呢。要不,再给你加两个菜?” 刘混坐了下来,“没事的,我不忌口。” 说话间酒菜上上来了,菜都是大份大份的。他不怕烫的抓了根手抓排骨来啃。 谢穆宁道:“吃吃吃——” 他们只坐了大圆桌的半边,方便看胡姬跳舞。 游杉道:“你都是两子之母了,还活得这么自在啊?” 谢穆宁道:“我俩儿子都放京城了,我继母带着。我现在的日子和以前是一样的。” 游杉点头,“那行,过阵子珊瑚姐出阁,你也一道去凑个热闹吧。” 谢穆宁惊讶挑眉,“她肯嫁了?” 珊瑚姐就是当初问她是不是第一次,红包给她留着的花魁。一直有个富商等着娶她进门填房,毕竟她的人脉也是相当广的。 “嗯,说是玩够了。” “行啊,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给她送嫁。”游杉和珊瑚姐小时候是邻居,关系一向不错。 他点点头,谢穆宁的身份肯去,那富商决计不敢慢待珊瑚姐。 谢穆宁一边吃一边把自己今天干的事说了。 游杉和刘混听说她给游侠儿找了堂口,还预备教北疆民众习武都大感兴趣。 这件事是谢穆宁上辈子就打算做的。她原计划同楚俊彦和离之后就回边城做这件事的。 游杉道:“这个主意不错,就是要耗费大量的人财物力,而且还得跟军方和衙门关系好。嗯,也只有你来挑头。只是经费,不能你一个人出吧。” 谢穆宁道:“当然不能,我家有金山银山都不够。咱们先做出点成绩,才好开口跟朝廷去要钱。同时,也接受民间的捐赠。我寻思专门安排个账房处,大娘就做得很不错,可以让她参与进来,每月发月例。反正章程慢慢圆满,咱们先把草台班子搭起来。” 游杉点头,“可以。那我和刘混干脆不用急着去投军,先和你们一起把场子撑起来再说。” 谢穆宁道;“我也是要说这个,反正现在也没大战。” 刘混正嘴上吃个不停,闻言点头不已。 古雨看大家的酒喝得差不多了,提起酒壶给满上。 “祝我们成功——” 当晚,谢穆宁喝高兴了,也喝高了!被同样在一旁吃喝的扣儿、锁儿等人弄回了楚府。 楚瑞是看着她长大的,当然知道她什么德行。他思忖将军肯定也一清二楚,而且这在边城还真不是多大的事儿。 知道夫人喝了个半醉,他淡定的吩咐熬醒酒汤。听说夫人找他有事,便亲自送了进去。 谢穆宁已经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了不少。 她递给楚瑞一张名单,“替我排查排查这些人。另外,我明天上午不见客!”名单是一式两份的,谢威也收到了一份。如此还能漏掉,只能说准备太充分了。就是那种从小潜伏的! 但舒翰从小潜伏,谁都知道能钓到大鱼。游侠儿好像不值得人牺牲这样的暗棋。 “好,小的知道了。” 谢穆宁洗洗爬上床睡了。 这是以前楚元的卧间,楚瑞在他们来之前换了张大床,并添置了梳妆台以及更多的衣柜。 可楚元今晚却有点睡不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要是他没有当机立断,及时下手...... 而且,穆宁今年十八,他二十六了。那个古清才二十。 等她如狼似虎的年岁,他都是将近半百之龄了。他是不觉得自己到那个年岁会力不从心,但万一她嫌他老了呢? 他其实没太把古清当回事,但八年的年龄差距是该正视的。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能到时候了才来抱佛脚。 第二天起来,楚俭送朝食进来,发现自家将军在看《天下至道谈》。 楚元成亲前看秘戏图都要包封皮,如今看这种房中养生术倒是放得开得很了。 “将军,请用膳。” 到楚元这个级别的将领,自然是有小灶享用的,膳食也很是丰盛。 他搁下书,“端过来吧。” 当日如常巡营、练兵。大将军分给他的还是他用惯了的那三万人马,还有从前他岳父麾下的大部分人马这次也一并归入他麾下了。 谢朝辉无子,所以他这个半子接收这些兵马自然是一点阻碍都没有。但带这么多人马有些超出他目前的职级了。 大将军也不会轻易这么安排,想来是皇帝那里有指示。 到了快吃晚饭的点,大将军把楚元叫了去,“一起吃饭,边吃边说。你媳妇儿这两天动作频频,你知道么?” 楚元道:“瞧她那样子,像是想做出成绩来再说。末将便刻意没有过问。” 大将军笑道:“她倒是个敢想敢干的。全民皆兵这种想法,挺大的。把我闺女也拖下水了。也罢,咱们就等等看她能搞成什么样子。” 楚元想了想,“从前她倒是叨叨过一回,出则为兵、入则为民。” “算了,等着看吧。她想弄五百兵刃,我让老胡给她批了。我估着,她一开始就把摊子铺这么大,以后多半还要张口的。这事儿啊,回头看看,你去给皇上上折子。” 楚元道:“这不是大将军您的权限么?” “你媳妇儿折腾出来的事,你不收拾谁收拾?至于本大将军,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哎,她在京城规矩么?” 楚元点头,“非常规矩。进宫、去各大王府,言行都挺为人称道的。不过,末将也是觉着她在京城过得不够痛快。” 大将军想到了自己留京为质的妻子,“那你这几年就让她好好痛快痛快吧。” 谢穆宁还不知道自己申请造办五百兵器已经得到了批准。 她第三天一早带着子锋、子锐出门往破庙去。 到了地头都有点认不出来门口衣衫整洁出迎的二三十号人了。 这群家伙常年不梳洗,没想到捯饬捯饬都还人模狗样的啊。 缺的胳膊断的腿那没办法了,但人的精神面貌很不一样了 许汉拖着一条瘸得不是太厉害的腿迎上来,“楚夫人,二位楚公子——” 子锐道:“你们的衣服怎么颜色好像不对啊?” “小公子好眼力,这是无针绣坊用染坏了残次品赶着做的成衣。我们一人先制办了一身。” 子锋也道:“你们在哪洗的澡啊?” 许汉嘿嘿一笑,“澡堂子给钱都不让我们进,大家伙趁夜摸到河里洗的。现在进去么?” 谢穆宁看看明亮了许多的庙宇,显然这两天许汉等人搞卫生还是挺卖力气的。 “等一等吧,等人来齐。” 游杉、刘混还有其他住得近收到通知的游侠儿前后脚的就到了。得知谢穆宁一回来就给大家伙搞了个堂口,都还挺激动的。 在他们和谢穆宁说话的当口,聂盈、古雨等人也都骑马赶来。 谢穆宁便对许汉道:“走吧。” 里头演武场、食堂、住处都有,许汉等人很自觉的只占了一间屋睡大通铺。 有游侠儿小声跟游杉道:“不是吧,连这些人都收入伙,那咱的门槛也太低了些。” 游杉道:“如今的话事人是谢穆宁,你找她说去。” 第117章 “不是, 首领,你为了壮大组织,选择和楚夫人合作是很明智的。通过她我们可以得到很多资源和便利。但没有必要连话事权都交出去啊?” 游杉露出一脸古怪的神色, 然后看看刘混,“给他讲讲。” 他说完追着前头的人进去了,因为谢穆宁明显在等他的样子。以前的老人她都认得, 而且一起出生入死过。但这两年加入的新人, 她就不太熟悉了。 这得靠游杉居中介绍一下才行的。 而聂盈、古雨这类将来会出钱、出物、出人的大户, 也得靠谢穆宁才能建立联系。 刘混看看自己不太方便的腿脚, 被撇下了!还得给这想太多的新人介绍历史。 留在门口的流浪汉很有眼力见的给刘混搬了个凳子过来坐。 至于说话的方强则被他忽视。 切, 以往这整座庙都是他们流浪汉的。人家楚夫人她们这些将门虎女, 还有游大侠、刘大侠都没说看不起他们。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啊? 方强就被晾在了那里, 但也无话可说。刘混腿脚不便呢,他好好儿的。而且虽然他看不上这些流浪汉,可现在尊卑不明啊。 他便只好站在了刘混的跟前。 “混哥,我说错了么?” 刘混点头, “是啊。穆......楚夫人她并不是跟我们合作, 她就是组织的骨干啊。只不过她以前都是女扮男装,外人不知道而已。你看组织里你的那些前辈是不是都跟她有说有笑,亲亲热热的。不是, 你没听说啊, 两年前给咱们正名的那次行动就是她召集的。然后她是因为被皇上召进京, 所以才离开的边城。” 方强犹豫了一下,“听是听说过, 但我以为是给她脸上贴金。还以为她进京是抢了咱们的功劳。” 刘混心道:还咱们呢, 两年前你在么?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她是血里火里跟我们一起拼杀出来的。现在话事权在她, 她做的决定你就必须服从。要是不服从, 尽可以离开!得,回头把你们后来的都组织起来学一学咱们游侠儿的光辉历史。走吧——哦,把凳子抬去还人家!” 刘混说完拄着单拐笃笃笃的进去了。 正赶上谢穆宁她们从正堂出来往演武场去,他便跟上了。 这演武场其实就是大雄宝殿(现在的正堂)前那块空地,拉开站个百来号人不成问题。 只是两边只有空的武器架子。买一口铁锅都需要里正批条子,别说买兵刃了。 这会儿人没在门口的时候多了。有一些居无定所的,听说还留了他们的住处都很是高兴,跑去看房子去了。 当然,也就比流浪汉们的大通铺好一点。还是得好几个人一间屋子。毕竟屋子就这么多,还不能占完了。 聂盈和古雨看过对谢穆宁道:“会不会太简陋了?” “在哪山唱哪山的歌,总比以前连个固定地方都没有强多了。许汉,过一刻钟撞钟叫大家伙演武场集合。找两个人看着,那钟不能随便撞。” “是。” 一刻钟后 两拨人马泾渭分明的站好了,一边是流浪汉,二三十号人。一边是赶来了的游侠儿,六七十号吧。 谢穆宁当众把人事权交给游杉,财政权交给刘混,许汉因为这两天表现出来的组织能力也混了个总管,另外还兼着打听消息的任务。 游杉和刘混看谢穆宁两眼,你还真是会当甩手大掌柜啊! 不过,都知道她没准什么时候就得去京城了,是只能当甩手掌柜。而且,她是出钱的主啊! 许汉给准备了几间办事的屋子。最大那间给谢穆宁留着,顺便可以用来开高层会议。另外三间就归了他们三个管事情的。 流浪汉看自家头儿也有办事间都很是高兴。楚夫人公道,不枉大家这两天干活卖力。 散了之后,许汉就找刘混报这两天的帐去了。 游杉得把人事架构弄出来。他寻思着得雇人,厨娘、大夫这些都得有。药材房也得置办,伤员们可以都集中挪到这边休养。 许汉也查缺补漏,看需要再购置什么。另外打探消息的人怎么分工也要安排。 目前也就腿脚不便的刘混稍微轻松些。暂时他管账,游大娘管钱。要花钱的项目得列了条目找刘混批条子,然后拿着条子找游大娘拿钱。 干活的人堂口管饭,每月按做的事发报酬。 目前就是个草台班子,但总是搭起来了。 看了五天后的黄道吉日,到时候所有人都能来齐,上香、拜关二爷。 外头想来跟着练拳脚功夫的都可以来。 没有门槛,不限男女和年纪,只要是□□人,愿意为打北戎人出力的都可以。 至于束脩,刚开始阶段自己看着办。有钱的拿银子、没钱的送些鸡蛋、鱼、菜、柴都行。 人手多,正好把许汉定的床啊,桌子、柜子之类的往屋里搬。一时热热闹闹的,很有人气。 游杉对街坊邻居熟得很,很快叫来了六个妇人负责做饭。 谢穆宁安排了游侠儿里识文断字的在写请帖,五天后城里方方面面的人物都要请来观礼。 有她和聂、古二人在,收到帖子的不会不来。 谢穆宁叫了游杉、刘混、聂盈、古雨、许汉几人商量组织的正式名称。最后定为逐北会,谢穆宁任第一任会首。除了许汉这个总管,另外四人都是副会首。 逐北会的宗旨就是促成全民皆兵,驱逐北戎,保境自救。 北戎人经常小股人马扰边。如果不能自救,不管是军队还是游侠儿都会疲于奔命,还常常赶在人后头。 谢穆宁对许汉道:“叫你那帮弟兄,给我敲锣打鼓去各村宣传。五天后也欢迎村民们来观礼,最好把各村的里正给我请来。” 晚上吃大锅饭,子锋和子锐也跟着一起。两小子大口大口的吃着,说这么多人一起吃饭,香! 食堂的条桌是下午才安好的,都是十个八个坐一桌。菜做了七大盆,外加一大盆汤。 古雨道:“是大家伙都为了一个目标聚拢来,这饭菜才吃着那么香!” 聂盈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古雨倒是留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谢穆宁都没有过去。她得在家练舞呢。 唯一的男性观众就是这会儿摇着手铃看得乐呵呵的钺儿。他还笨拙的伸手模仿谢穆宁手上的动作。逗得一旁的乳母、丫鬟忍俊不禁。 谢穆宁也整了张大鼓放到外室摆着,她在上头随着胡琴的节奏旋转、下腰、扭动...... 乳母一边抬手给太兴奋了口水横流的钺儿擦嘴巴,一边暗道:夫人实在是太美了,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受不了啊! 弹胡琴的是锁儿,她拨弄乐器还挺有一手的。反正,按部就班能做好的事她都能做得不错。 谢穆宁赤足挑完一曲从上头跳下来,看钺儿一脸的跃跃欲试便把他抱到大鼓上去。 钺儿对着锁儿哦哦两声。锁儿道:“钺少爷,你也要配乐么?行,我给你换一个。” 钺儿便伴着乐声在上头翻滚、爬行,手舞足蹈。 还要求谢穆宁看着他,不然就咿哩哇啦的叫唤。 谢穆宁一边看他乱动弹,一边听扣儿道:“瑞叔按您的吩咐,去拜访了几位先生。他们听说是给将军府的小少爷上课,都挺乐意来的。但听说还要去逐北会讲课,就有些犹豫。” “为什么?”游侠儿如今在北疆的名声很好啊。 谢穆宁是想着给子锋、子锐请老师,不如让会里半大不小的孩子以及外头上不起学的孩子都一起来听课。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嘛。 先生的月例就由楚府出。 扣儿道:“先生们说,如果只是给将军府的小少爷和游侠儿上课,那肯定没问题。但听说逐北会没有门槛,收了不少乞丐、地痞、扒手之类的,甚至刚刑满释放的也都奔逐北会去了。他们觉得有辱斯文!” 谢穆宁道:“游侠儿前几年的名声也没现在好的。那会儿衙门都还说我们侠以武犯禁呢。还不是两年前得到大将军和朝廷的认可才有如今的好名声。” 搁两年前,绝对没有自己能挣钱的大姑娘会上赶着要嫁给游杉的。不就是因为如今名声好了,也有从军直升的途径么。 如今还留在逐北会的游侠儿除了游杉和刘混,基本资历都不大够。资历老有功劳的都分批被军方收进去了,至少也是从伍长、什长做起。 扣儿道:“可是,来者不拒,会不会真的泥沙俱下啊?” 谢穆宁道:“你觉得哪天要这边城被攻破了,北戎人杀进来,屠刀砍下来还管你是干什么的么?到时候,只要敢抡起扁担、锄头、菜刀跟北戎人干的就都是好汉。算了,我等后天的典礼之后亲自去请一趟。实在不肯来的,不勉强!” 如果到时候她把这番道理摆出来,那些先生还是觉得有辱斯文,那就做罢吧。 就算有些人从前不明是非,不懂道理,那不正需要有人来教一教么? “兵器打造得怎么样了?” 边城除了军方控制的铁匠铺,只有几个民用的。如今都接了逐北会的活儿,在日夜赶制兵器。 “后天能赶制出五十件来,各家铁匠铺都尽力了。” “嗯,五十件就五十件吧。不过这边城,没有竹子、树木也很少,就是有也不能去砍啊。难得能生长起来。不够的只能让他们把自己的扁担、锄头带来了。” 说话间门房拿进来一张请柬,是城里有名的青楼红袖招送来的。珊瑚姐就是红袖招的花魁! 第118章 谢穆宁回了个帖子答复珊瑚姐会去。 瑞叔知道后一阵无语, 将军还没有在青楼有什么红颜知己呢,夫人倒是有。还是鼎鼎大名的花魁! 两日后,逐北会举行成立大典。衙门直接送了锦旗, 上书‘保境安民’。衙役们抬着,一路吹吹打打送过来的。 跟着来看热闹的人很多。 前几天许汉派出人在乡村、城里一阵宣传。 他当时有些赧然的来问谢穆宁,“楚夫人, 兄弟们编了莲花落, 可以吗?” 莲花落是要饭的时候说唱的, 他担心游侠儿那边觉得贬低了他们。尤其不还有那么些将军千金么。 谢穆宁道:“可以啊, 莲花落朗朗上口的。很多人都不识字, 你给他说深了他听不懂的。” 得了这句准话, 许汉才安排人出去唱莲花落的。 别说, 莲花落的宣传效果确实是很好的。十里八乡,大街小巷都知道了逐北会的前身就是游侠儿们的组织。 如今有了堂口,要举办成立大典。而且穷人家不分男女老少,都可以进去识字、习武。 还知道了他们的口号是:驱逐北戎, 保境自救! 十里八乡受过游侠儿恩惠的村子都派了代表来。大街小巷的人也都跑来看热闹。 因此不但庙里站满了人, 庙门外也站了不少人。 还有不少小贩见机得快,过来想摆摊。 结果一看,逐北会还专门划了地盘给他们, 有人维护秩序。但要付当日收益的半成作为摊位费, 不然就会被驱赶。 但是看看这个人流量, 小贩们一咬牙就去领了牌子然后找对应的摊位。 方强跟人嘀咕:“这样会不会不大好啊?”这与民争利啊。 “听说是楚夫人吩咐的,并不是许汉他们弄出来的。楚夫人说, 那么多人要吃饭啊!不然你以为我们几百号人吃的还有用的兵刃那些, 从哪来啊?不过我看许汉他们也是被打开了新视野, 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法子。” 许汉的手下如今就担负着这些杂务。 游侠儿除了那些居无定所住这里的, 其他都是有事才过来。住这里的也都在自己找活儿干,白吃白住过意不去,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反正现在草创阶段,只要肯干活,肯定不会没活儿干的。 “那,今天不是收了那么多礼金么?” “那些礼金大都是冲着楚夫人她们几位来的啊。以后别人家有事逐北会也需要去还礼的。我说你是不是读书读迂了,读成个方脑壳了啊?那之前让人去教识字,你怎么不报名?还可以多拿分工钱呢。” “我是来杀北戎人的。” 谢穆宁从旁边经过,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只要是杀北戎人的,方脑壳、圆脑壳都没问题。有些人是暂时转不过弯来。 在谢穆宁带着众人给关公像上香的时候,庙里庙外一阵肃穆。 她简单说了两句,然后就让游杉等人上台讲话。 “楚夫人——”身后有人轻唤道。 谢穆宁转头,看到是扣儿带过来的人便走了出来。 “这位大叔,有事么?” “楚夫人,我是扣儿她们村的里正啊。五年前我见过您的!我只是一直不知道您就是楚夫人而已。方才看到扣儿我毛着胆子叫她才听她说了。” 谢穆宁笑道:“欢迎啊,一会儿留下喝杯水酒。”今天逐北会摆流水席。 里正道:“楚夫人,我们几个村子有桩事想请你们帮忙。” 谢穆宁道:“你们几个村是不是联合送了一头大肥猪的?”这礼对于乡下地方来说送得有点重,她本来就打算仪式过后让人问问的。 “是啊,就是我们。” “行,借一步说话。” 扣儿所在的村子就是比较靠近边界的,经常被北戎人袭扰。 这眼看要到秋天了,打草谷的肯定又该过来了。 但边境线太长,军队也不可能全部重兵把守。 那些人钻过来很是狡猾,经常跟军队玩捉迷藏,要么就遍地开花。而且损失小了的,军队也顾不上。他们也不可能常驻村里。 但那不多的损失,降临到村民头上,也往往的灭顶之灾了。 尤其有些北戎人,不但抢粮食,还掳人。 里正道:“那些狗东西都是收成前半个月里钻过来,或偷或抢。我们又不能提前半个月收割,损失太大。这半个月往往就防不胜防。听到那些乞丐......” 旁边有个之前的流浪汉在端茶水,闻言轻咳两声。 “哦,是逐北会的好汉们说你们的宗旨是保境自救。我们也想自救,靠别人常常来不及。但是吧,我们村的人没法子都来这里习武。” 谢穆宁道:“行,我知道了。我跟几个副会长商量一下,这两天就派些人去你们几个村里当教习。到时候也会让他们留下来,带领村里的男女老少一起揍那些过来打草谷的北戎人。那样应该就能拖到军队抵达了。” 等仪式结束,谢穆宁把几个副会长和总管找来,将事儿告诉了他们。 “我的意思是一个村子派五个人过去,把刚打造好的刀也给他们带去。这五个人里,三个游侠儿,另外再搭两个身手不错的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就包括刚从牢里出来的几位,在大街上坑蒙拐骗或者当扒手的。 万一这些人不守规矩,三个游侠儿对付两个新来的也没有问题。纪律问题,这几天也没少宣讲。 首先你自己不能去偷乡亲们的东西吧。回头派你去,你偷鸡摸狗,那不是给逐北会抹黑么。而且请你去做教习,村里肯定会好吃好喝的招待的。 这一次的事其实全部出动游侠儿也有富裕的。但其他人肯定也得用起来,最好从里头再发现一些人才。真不守规矩的,也及时逐出逐北会。 游杉点头道:“行,我来搭配人手。每五个人里选一个伍长出来负责。”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开始就对要对外教授文武之道了,轮值的人手安排好。走吧,我们也去吃流水席。阿盈姐,你帮我个忙呗。”谢穆宁挽上聂盈的胳膊。 “什么忙?” “我明天要动身去请几个知名的先生。之前瑞叔去,他们不肯来逐北会上课。我觉着会里也该着力培养文教方面的人才。回头多出些秀才、举人甚至进士,咱们不是更有话语权么?而且,就不去做官,多读点书总是有好处的。” “所以,你要我帮我做什么?陪你去请人?” “去一个我足够了,再搭上你没必要。你帮我起草一份自陈的折子。咱这动静搞大了,肯定会有人弹劾我。” 身为大将军之女,聂缘自然是受名师教导的。谢朝辉那个让流放的人来教自己闺女的法子,其实就是跟大将军学的。 赵襄最开始对他有好感就是基于这个操作。所以他现在整死不敢说自己是照搬的大将军的法子。 聂盈想了想,跟会里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她确实不如谢穆宁。 要不是这些天看到,她也不知道谢穆宁竟然这么接地气的。 方才那里正直接就找谢穆宁去了。因为他见过谢穆宁,她救助过他们村里的人。所以人家对她就很是信任。 她想了想,“好!我给你打个底稿,到时候你自己润色一下。”她总不能就做个出钱的吉祥物,也得发挥下作用。 虽然知道谢穆宁其实就是懒,但这毕竟是直呈御览的东西,没准将来会有用。就是没好处,她代劳一下也不费事的。 楚元接大将军之位已经是众望所归,聂胡两家是想把她夫婿弄回京在兵部任职,到时候也许也会找楚元帮忙的。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人脉肯定比久在边城的他们强。 谢穆宁对着聂盈作揖,“太谢谢了,救苦救难啊!” 继母不在,没人能替她代这个笔。她自己又真的懒得做这些官样文章。至于给楚元代笔的幕僚,这会儿在军营里呢。 谢穆宁这里动静大了,弹劾倒是还没有,因为消息传到京城需要时间。但悬镜司北境分部已经飞鸽传书报回去了,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皇帝看过后问德王世子,“她这不是前脚才走么?” “回皇上,走了有二十天了吧。” 皇帝道:“在京城的时候没发现她这么能折腾啊。” “她要是不能折腾,也得不着皇上的明旨褒奖了。依臣看,楚元夫妻都不是没分寸的人。肯定很快会有折子递来,皇上不放等几日。他们的折子不加急的话,肯定比悬镜司的消息要晚一些。” 德王世子回去告诉了妹子。 德安郡主道:“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哥,我想去看看。” 德王世子没有理会,慢条斯理的吃饭。 “哥,你就让我去看看嘛。太后进宫前不也去过边关么。” 德王世子道:“这是什么天气啊?二十天走还稍微凉快些。现在走半道没准就中暑了。” 谢穆宁她们上路是端午之后,还不是太热。但现在已经入伏了。 “他们俩儿子还在京城呢,要不你去打听打听准备什么时候回边城。到时候你再一道走。出去长长见识也好,省得太后总说你差了东西。” 德安郡主点头不已,稍后进宫她就和太后说起了谢穆宁干的事情。 “太后,感觉穆宁回到边城,整个人更有活力了。” 太后淡淡一笑,“之前在京城,能不循规蹈矩么。你来得真好,哀家想见见穆宁的两个儿子。你去知会赵襄一声,觑着哪天天气凉爽些,让她带进宫来让哀家看看。” 第119章 谢穆宁还不知道她俩胖儿子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一次进宫的经历。 她敢把两个儿子留在京城, 也是充分考虑过的。 他们确实太小,带着上路着实怕出什么状况。来的一路就一个钺儿,还大叔叔们四个月都让她提心吊胆的。 而且继母留下, 她其实是很放心的。 如果说从前,她们还只是主仆关系,如今可是实打实的一家人了。 继母已经四十岁, 断然不肯再生孩子了。所以晃晃注定是谢家唯一的后人, 也是继母下半辈子的依靠。 太后把继母派到自己身边, 是不费事的施恩, 并没有要继母监视她的意思。她一个三品诰命, 还不值得堂堂的太后这么费心对待。 而有父亲和留下的两府家将, 即便有刺客, 也难以得手。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两孩子太小了,便是有哪位贵人想示恩接进宫去养着,都怕出状况, 示恩反成了结仇。 她这会儿正盯着眼前向她请命, 要陪扣儿回乡下祭祖的子锋、子锐哥俩。 扣儿这时候请假要回想祭祖,打的自然是为村里出一把力的想法。至于这哥俩,那就是想跟着去凑热闹了。 也罢, 将门虎子从小就该多见识见识。 不过, “锋儿跟扣儿一道去吧。至于锐儿, 跟我一道去请先生。你也知道,先生可能请不动, 到时候还需你好好表现一番打动先生呢。” 锋儿虚岁九岁了, 可以去长见识, 见一见保护和杀戮。但锐儿虚岁七岁, 着实小了点。 而且,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啊。 子锐自然也想去看看村民们怎么习武自救。但叔祖母都发话了,而且比起得留在京城的三弟和两个小叔叔,能跟来边城的他已经很幸运了。 “好,叔祖母,我跟你去。” 谢穆宁又派了两个家将跟着扣儿和锋儿去,两个家将就是专门负责保护锋儿安全的。 两辆马车在岔路口分开,谢穆宁看看扣儿去的方向。那个方向也通往军营的,可是无故她也不能靠拢军营。 不过,比起楚元出门她被留在京城牵肠挂肚,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万一有个什么,疾驰半天就能见到人。 上一次怀着孩子只能等在京城,等着别人去找他。那感觉太糟糕了! 她要去请一共有三位先生。一个老些的穆先生,是曾经的进士。后来仕途不顺又回乡丁忧,见北地文教不倡,便留在北地教书育人没再谋求复职。 还有两个是年轻些的举人,都不到三十岁。在北地这个年岁就是举人了,那是相当了不得的。 北地考生考上者往往年岁已经老大。 将军府要请先生,肯定首要考虑这样的。穆老先生是年岁渐长,学生多了有些吃力。所以才从书院退了出来,愿意接受高门的聘请。 两个年轻的是想和高门搭上关系。因为他们也知道自己要去和江南的举人竞争进士名额,非常的不容易。所以想通过高门的援引,谋求到举人也能出任的从缺官职。 谢穆宁可不想跑三处地方,直接把俩年轻的约到了穆老先生所在的城池。一起见一见,表现一下礼贤下士就得了。 真要是方脑壳,也只有算了。 此去穆老先生居住的城池,需要车行一整日。所以在车上,谢穆宁就给锐儿讲《论语》。 她背一句出来,然后进行讲解。让锐儿理解了,再继续下一句。最后让他在理解的基础上背诵。 这样子背比‘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教法要快一些。 锐儿很快学了几篇。 只是到了巳时六刻(10:30),小家伙就抬起头把谢穆宁望着了。 谢穆宁开始真没看出来他想要什么。然后看到他添了添嘴巴,又看出他眼底的渴求。 这回懂了,跟着楚元一起上路,这个点该吃点心了。还是让家将去附近买来的新鲜出炉的特色点心。 她这个当叔祖母的要是不给买,岂不是让孩子失望,也让楚元给比下去了? 六七岁的娃娃,跟着叔公吃馋了太正常了。 她撩开车帘,叫过家将吩咐了几句。 两刻钟后,家将回来,两人便停车吃上了。 因为这附近最有名的小吃不是零嘴,而是类似豆腐佬一样的吃食。这一路可不比她们从京城回来的官道,很是有些颠簸。不停车肯定会晃出来。 “叔祖母,酸酸辣辣的,好吃!”锐儿拿着白瓷勺子道。 “嗯。各地最有名、最有人气的吃食,一般都是有点名堂的。” 吃好了,继续出发! 打尖的地方,谢穆宁也将家将派出先遣的人去安排。 这些家将都是被楚元□□出来的,于此十分老道。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楚元好吃,他们也是辛苦了。 吃过午饭,一行人避过日头最大的时候又出发。 到申时,又是一顿点心。 约的时间是明日,见过说不通,就打道回府。缺了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不成?偌大的北境,再找就是了。 大不了沿用旧法。 只是,要从被流放的人里请男先生回府教书,可比请被连累的家眷风险大。等闲谢穆宁是不打算这么做的。就怕万一卷进什么事里,被想死灰复燃的人家拖下水。 一行人在客栈包了个小院,晚饭后休息了两刻钟,锐儿还很自觉的把今日的马步时辰补上。 “夫人,侍卫大哥从府里快马送来白家的信。”锁儿从外头进来,递给谢穆宁一封没拆封的信。 听到白家,谢穆宁挑挑眉接过了信。 嗯,她刚正在打白家的主意呢。她准备去信问问白家族长,他们族中有没有男儿有志于做边塞诗人的。邀请对方来边城住一段时日,顺道教书育人。 白尚一家的事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了。 德王世子所料不差,秦王得知自己的手下露了痕迹,抢先向皇帝表示,他要找出那一笔巨额款项的去向献给皇帝。 皇帝没有深究,接受了他的好意。当然,也没有再说这件事是悬镜司之耻了。毕竟德王世子要是没有发现端倪,秦王是会献出来还是私吞,不好说。 白尚这算偷鸡不着折把米吧。 那笔钱最后在白敏舒陪嫁的一个院子找到的。 院中密室里藏了些比较值钱的东西,但也是寻常高门大户能拿得出来的。就是略过了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悬镜司当初搜过,没发现名堂。 秦王是用了什么法子撬开了白尚的嘴谢穆宁不知道。她只听楚元说,那密室往下的十二级台阶,敲开表层内里全是金砖。 这可真是不好找,砖和金砖那都是实心的,走在上头没区别啊! 之前,白尚一直故弄玄虚,让人把视线放在那万卷图书以及书柜上去了。还真得是没人想到过砖头上去。 听说那些金砖全挖出来,价值二百四十万两白银。因为是贪墨的修皇陵和给皇后修宫殿的银子,罪加一等。白尚满门被灭,连白敏舒这个大归的女儿都没有放过。 白家族里倒是没有被牵连,他们取回万卷图书后就将白尚那一支出族了。 至于楚俊彦,这一次只能说他脱身得快了。不过,白家犯事,原也不会要他这外甥兼女婿的命,只是势必会受些连累。 谢穆宁拆开信件,白家族长想联姻! 对象是锋儿,他想把自己六岁的孙女儿嫁给锋儿。信中说白氏一族十分感念他们夫妻保下图书、完璧归赵的举动。想接续当年楚大哥和楚大嫂的姻亲关系。 倒是不用谢穆宁再邀请人来了。 白家族长的小儿子白狄就很敬仰岑参、高适这些边塞大诗人,想来边城小住。 他还会将侄女儿带来给谢穆宁相看,留在谢家教养也可以。 这姿态摆得有点低啊,这都有点像是童养媳了。 白家在朝堂混得最好的就是白尚那一支。其他各支不是没能力中进士入仕,而是家规就只一支在朝,其他人都四方讲学。 如今白尚一家没了,白氏一族势必会推其他人如朝。 楚家确实需要有一门强有力的文官姻亲。估计这也是当年楚大哥看上楚大嫂之后,家里最终同意婚事的原因。 谢穆宁继续往下看,白家族长的儿子白恩便是他们推出的人。 他早就是两榜进士了,当年出仕一年就辞官。后来在江南的大书院讲学,名声在外。白家已经为他谋求了从四品的左谏议大夫一职。 刚一入仕就是从四品,白家果然不愧是百年大族。有人才,也有人脉。 不过这婚事嘛,肯定得从长计议。 谢穆宁预备等楚元这次回来,和他商量一下。 但白狄要来她是很欢迎的。当即回信一封,说明了这两层意思。 嗯,有个白家人打底了。明日就算一个都说不动,至少不愁两个小子没人教了。到时候再挑几个有资质的孩子一起进学就是了。 至于白狄的学问,谢穆宁觉得不用怀疑。白家族长想交好的心是很迫切的,楚家有前程对白家又有恩情。 他肯定不能推一个学问不够的人来的。 要是这信早些到,她都懒得跑这趟,只以书信相劝了。 不过,既然都不辞辛劳的来了,明天肯定还是要去的。 翌日一早,谢穆宁带了锐儿下楼吃早饭。 她觉得每到一处都要去寻觅美食这个习惯还是不能次次都付诸实施。不然,给人摸到规律不是挺好下手的么。 宫里教养孩子,再喜欢的菜都不能吃超过三口呢。 两人今早吃的是客栈的牛肉面。 谢穆宁低头吃着,忽然察觉碗面有些反光,赶紧一把拉起锐儿闪到一边。 第120章 能让瓷碗反光, 十之八|九是兵刃了。 谢穆宁只听到哗啦一声,然后手上稍轻。低头一看,一截湖水绿的衣袖飘飘荡荡的还没落地。 她拉着锐儿闪开的同时。旁边一桌的家将也察觉不对, 立即抽出桌面的刀相迎。谢穆宁身后铿地一声响,刀将一把匕首撞开了。 方才她是背对柜台的,走过来的正是端着托盘出来的跑堂。走到谢穆宁五步远的地方, 他从托盘下方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不是他不想走得再近一些再抽出匕首, 实在是这个距离都有家将警觉起来了。 几个随行家将都抽刀围了上去, 谢穆宁抓着锐儿的肩膀将他拉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如有意外, 立即可以奔出, 纵马离开。 锐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被抓开的时候, 他下意识的把还有半截在外的两根面条吸溜进嘴。 客栈其他的人也都懵了, 不管是客人,还是掌柜等人。 动手的另一方只有跑堂的一人,很快被几名家将拿下。 谢穆宁看看反应过来后只慌乱了一下就镇定了的锐儿,“可以啊, 小子!” “有叔祖母在嘛。叔祖母, 他来杀我们,他是北戎细作么?” “审审就知道了!”谢穆宁看看袖子。大清早的,给她整成个断袖!幸亏这人没弄夜用不反光的兵刃。看来是事起仓促! 家将把跑堂的押到柴房, 又限制了客栈内的人进入。 掌柜脸现疑惑, 走过来看看道:“这个人不是我们的跑堂啊。虽然扮得有点像, 但确实不是的。” 有家将道:“那方才你不说?” “没、没注意到啊。” 说话间,已经有家将从柴房搜出被捆绑着堵了嘴的跑堂。 掌柜的道:“客官, 您看, 这真不关我们的事啊!” “关不关你们的事, 查过才知道。” 客栈里的有客人道:“你们凭什么扣留我们?我们住店而已, 还要赶路的。” 这会儿大清早的,吃早饭的客人还不多。但后面住店的客人此时也不能随意进出。 跟出来的家将头目楚熹道:“我怎知你等是不是北戎细作的同党?等着,等悬镜司的人来接手。”已经派人去报案了。 他们虽然个别也有军职在身,却既不是衙门的人,也不是悬镜司的人。抓到的刺客可以审问,但其他人却无权扣留和审讯。不然被人一封折子弹劾了,只会说楚元的家将如何如何...... “北戎细作,你如何能说我们是北戎细作?”众人纷纷叫屈,这个名头背上了以后还抬得起头做人啊? 谢穆宁道:“让悬镜司查清此人来历,扩大范围全城搜查,相关人员一律不得放过。其他人,甄别清楚再放人。” 方才无人帮忙,但事涉细作,不得不谨慎。甚至,不会武的也有可能是细作的。 这人是仓促起意要杀她,很可能只是途经此地,前往某处执行任务。而自己,比他的任务更有分量。所以临时改了主意。 谢穆宁说完就回房换衣服去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被扣留的众人道。谢穆宁方才直接说让悬镜司全城搜查,这一听就是位高权重的人啊。而且还口口声声北戎细作来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便装的悬镜司百户带着人赶来。与北戎有关的事,找当地衙门恐力有不逮,还不如直接找悬镜司的人接手。 “楚夫人何在?本官来晚了,令楚夫人受惊了。” 这会儿天色还早,击鼓鸣冤都没人理会的。其实是楚府家将潜入悬镜司后衙,把搂着姨太太睡觉的百户大人叫起来的。 他一听辖下出了北戎细作,当众刺杀楚元将军的夫人,赶紧的就行动起来了。 “头儿,百户大人已经下令将城门封锁了。” 城门关了一夜,其实也才刚打开一会儿。 楚熹点点头。 被扣留的人见到悬镜司的人,得知这事儿真跟细作有关,也没人再闹腾了。在北地跟北戎有关的事就是最大的事。 谢穆宁换了身天蓝色的裙子出来。 百户忙迎了上去,“楚夫人大驾光临,敝县蓬荜生辉。” “别生辉了,赶紧回去审案子。甄别清楚尽快把无关的人放了,有关的人也赶紧搜查。最好能审问出细作南下的目的。” “是,您可要旁听?” 谢穆宁笑道:“我是女流之辈啊,能去你们衙门旁听?” “您说笑了。您是一般的女流之辈么?您可是皇上明旨褒奖过的女中豪杰、将门虎女啊。如今又创立了逐北会,要促成民众保境自救。能拿您当一般的女流之辈看么?掌镜使大人肯定不会为此怪罪的。” “今日我还约了人,而且你们悬镜司的办案水平我也是信得过的。此事就托付你们了!” “那行,回头有了消息下官再通报您也是一样。” “有劳!” 谢穆宁牵着锐儿出去,一众家将跟上。 “刚才吃饱了吗?” “没有,才刚吃了几口。”锐儿摇头。 这会儿城里已经在开始搜查了,摆摊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他们就近找了个将近满座的摊位重新续了一摊,然后才往约好的茶楼去。 略等了等,两个年轻举人才和穆老先生一起到了。看这样子,三个人应该不是遇上的。他们昨天应该就去拜访穆老先生并且留宿了。 “见过楚夫人!”三人躬身下拜。 他们倒不单是敬谢穆宁的地位。她此前就是抗击北戎的女英雄,后来又将万卷图书完璧归赵,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崇高的。 谢穆宁忙起身虚抬了一下手,“三位不必多礼,请坐吧。” 茶娘上前来沏茶、奉茶,然后知趣退出。 年轻的王举人道:“方才在大街上被拦下检查了一番,所以来迟了。楚夫人莫怪!刚听说,您在客栈遇刺了?” 谢穆宁点头,“嗯,我估计早上北戎的黑名单了。” 而且肯定优先级别还是比较高的那种。人家才会真正的任务都放弃,直接想刺杀她。 那样的情形下,哪怕得手也是绝无活路的。 穆老先生道:“楚夫人,老朽对你着实是佩服之至。” “那您还拒绝我的聘请?” “不是我们矫情啊,这位小公子我们自然是乐意教导的。但逐北会那些人,实在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谢穆宁把北戎人破城杀人不会分职业、贵贱,以及走岔了路的更需要以圣人之道加以教化的观点抛出来。 看那三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慢条斯理的撇了茶沫品了一口茶。 入她口的东西,都是有家将监视着做的,且用银针试了毒。而且给楚元的解毒丸,她自己也吃了一颗。所以在外头倒是不用滴水不沾。 谢穆宁没说的是,城破之日你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书生,最多只能从城墙上跳下去以全其节。虽然值得歌颂,但实用价值未必比抡起桶把北戎士兵砸进水井的七旬老妪强。 但是,没有读书人教人识字明理,民众也很能自发的明白道理。大多数人也做不到宁可跪着死,也不跪着生。 这大概就是圣人之道的无用之用,也就是所谓的大用吧。 那三人被她的话说得坐那里反思。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几分道理,而且她这样身份的人奔波近百里亲自来请了,真的拒绝那也太不识抬举了。 谢穆宁看一眼锐儿,他起身提起茶娘放下的水壶给三位先生倒茶。 然后很恭敬地道:“各位先生,请用茶。” 那三人都和蔼的向他点头。 谢穆宁继续道:“三位先生,逐北会是有很严明会规的。虽然是没有门槛,来者不拒。但若是违反了会规,也是绝不宽恕。” 说了半晌,那三人点头,“楚夫人,我们去。” 教化恶人,让他们成为抗击北戎的有生力量,确实也是符合圣人的教化之道的。 谢穆宁点头,“好,那我就在边城恭候大驾了。我留一辆马车给三位,让人沿途护送吧。这北戎细作实在是防不胜防!” 三人的待遇,穆老先生进士出身,二百两银子一年。两位举人,八十两银子一年。其他衣食住行的待遇另算。 同时,还有一个月的试用期,双向选择。一个月之内,双方都可以选择结束合约。 她带着锐儿在城里逛了半天,随兴所至的买了些东西。但等到晚上悬镜司那边都还没有消息。看来那细作的嘴不是那么好撬开的啊。 要是明早再不来消息,她也不想再等了。算日子,楚元应该快回家了。 错过了岂不可惜?她都练了好几日的舞了。 而且,她也着实挺想他的。 第二天一早,悬镜司那位朱百户就来拍门了。 “楚夫人,人犯供称他确系北戎来的细作。因她妹妹死在你手上,你又是暗杀名单里排在前列的人,所以他才临时起意,铤而走险。至于他原本的任务,他没有交代。他服了定时发作的毒药,任务、同党下官都没能问出来。惭愧——” 谢穆宁挑眉,他妹妹死在我手上的? 北戎那边过来劫掠的人,的确是有女的。她是手刃过! 既然没问出更多的来,她也就不管了。 朱百户道:“他临死报了个名字,他说他叫阿重还是阿宋?” “阿重?” 谢穆宁反应过来了,“哦对,他妹妹,阿轻!我八岁到十二岁的贴身丫鬟,北戎给安排的。” 朱百户道:“北戎人那么早就在你身边放耳目了?” 谢穆宁点头,“是啊,从娃娃抓起嘛。封城一天了,没有其他证据,是不是今早就得放行?” 第121章 “您要出城随时都可以。已经查明, 没有和人犯同行的人。” 朱百户说完也笑了一下,人机脑子进水才会一道走呢。 “楚夫人,下官怀疑在人犯决定动手的时候, 他的同伙就紧急出城了。他们可能是头一晚就发现您了,但当时城门已关。” 谢穆宁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而且那人承受了一夜的严刑拷打,一直到毒药快发作的时候才吐露身份和仇怨。也是为同伙争取出逃的时间了。 “我们悬镜司会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的。” 事情已经有了个结果, 谢穆宁便带上锐儿回边城了。三位先生各自都要收拾行囊, 还有家小也要安顿。 大家约好三日后在边城见面的。 当晚白日依然是避着日头。等日头不那么毒辣了再赶路。入夜, 一行人才回到了边城。锐儿年纪小, 这么奔波直接在马车上就睡过去了。 谢穆宁让人把他送回院子安顿。她正提步往台阶上走, 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猛地转头, 然后一阵失望。 过路的人, 不是楚元! 瑞叔道:“夫人,将军应该要不了几日就回来了。” 谢穆宁也知道军中事务繁多,不像朝堂上休沐那么准时。她在家等老爹的时候早就知道了。 白家想联姻的事不算紧急,她就没往军营里送信。 “嗯。三位先生同意前来, 给他们准备住处吧。另外, 派个厨娘去逐北会那边专门给他们开小灶。” “是。” 谢穆宁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听到外头有动静直接穿着寝衣便出去了。 钺儿坐在大鼓鼓面上扳着自己的脚丫子玩,一不小心失去平衡就躺在了上面。 谢穆宁道:“他这几天都在这上头玩耍么?” 乳母赶紧道:“是啊。夫人放心,奴婢都是给钺少爷把过尿才放他上去的。” 谢穆宁盯着傻乐的钺儿看了看。来了半个来月了, 臭小子好像习惯了。也不再成天找他了, 之前在京城他也不是日日在她跟前的。 要是他真在上头尿了。这大鼓就送他了, 她另外再置办一个 她都整整一个月没见摇摇、晃晃了啊! 京城里,赵襄趁着昨晚下了雨, 今早太阳又还没出让知夏、知冬带着摇摇、晃晃跟她进宫见太后。 俩孙子五个半月了, 已经能稳稳当当的坐着。现在只能穿单衣小褂, 成天活跃得很。 这会儿小哥俩还在提篮里乖乖睡着, 提篮上方遮着细纱帐。挡风遮阳也隔绝蚊子。 太后想着要带俩孩子,依然是派了宫车到宫门处接。 当然,其实想着这些都是常嬷嬷。她想到了报备给太后,然后再着手安排。 这会儿她看到赵襄走在前头,后头跟着俩提着提篮的丫鬟进来。便站在檐下道:“你这还挺快啊。出宫一年半,都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了。” 赵襄一脸憨笑的迎上去,“都是托了姑姑您的福。” 她二十五年前入宫做小宫女的时候,就是常嬷嬷做的管事姑姑带她们。 “少跟我这儿装憨,真憨的......走吧,太后娘娘和小世子都等着呢。” “哎。”赵襄有些闹不明白太后让带摇摇、晃晃进宫做什么。就为了看看么? 不过双生子的确是祥瑞啊!而且还两个都这么康健。 估计跟穆宁在边城折腾出的动静也有关系。 知夏和知冬这是头回进宫,多少有点紧张。这种事儿除了换了锁儿那个心大的来,不然搁谁都紧张。不过好在她们拎着提篮的手还是稳稳当当的。 扣儿的谢穆宁的左膀右臂,必须带着走。锁儿照顾孩子不靠谱。 要是她们俩为人不稳当,谢穆宁也不会留她们下来了。 回头扣儿和锁儿嫁出去,空出两个一等丫鬟的位置来。然后两个小公子身边也各有一个一等丫鬟的位置。春秋秋冬四人正好一个都不落下。 太后在上方招手,“来,提近一点。” 两个提篮并排摆在跟前,细纱帐被撩起。 太后凑近去看,“哟,还真是长得一般无二啊。” 小世子笑眯眯道:“太奶奶,好有意思哦。”他挠挠头,“为什么会有两个呢?” 太后道:“见过并蒂莲么?都是万里挑一的。” 小世子道:“画里见过。” “这都是福气呢。” 说话间外头传来‘皇上驾到——’的喊声。 知夏、知冬刚满跟着赵襄下跪,跪下前不无担忧的看一眼提篮。 果然,摇摇和晃晃都被这一声尖细的声音惊醒了。 小哥来睁开眼,左右看看,陌生的环境,而且还只见到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太后)。 两人嘴一瘪就二重奏了起来。 皇帝前脚刚跨进来,后脚还没落地,就听到他们在哭了。 “哟,谁在这儿呢?”宫里暂时没有这么大点的婴儿。几个王府倒是有,但没见到王妃们。 皇帝让众人免礼,赵襄示意知夏、知冬赶紧抱起来哄哄。 然后躬身道:“启禀皇上,是楚元将军的两个儿子。” 皇帝一听说是楚元的便凑近来看,知夏和知冬就不好上去抱了。 不过俩小子看到她们了,伸手讨抱。没讨到便自己个要坐起来。 皇帝各伸了跟食指给他们,他们无知者无畏的抓着借力坐了起来。方才是干嚎,泪水那是没有的。 “哟,力气还挺大。” 小世子道:“皇爷爷,臣孙也想玩。” “这是你师弟,可不是给你玩儿。你还想把他们推倒再让他们拉着你的手坐起来不成?来来,抱出来给朕抱抱。” 俩小子被太监放到皇帝腿上。知夏、知冬是没资格靠近的。 俩小子看到熟悉的丫鬟和奶奶|外婆了,这会儿便也不认生。任由太监把他们从提篮里抱出来,被皇帝抱着也不闹腾。 他俩对皇帝身上明黄的龙袍很感兴趣。一起伸小手去摸那活灵活现的龙,摸到了还仰头对着皇帝无齿的笑。 皇帝回他们一各慈爱的笑脸,示意上前想阻止的赵襄退下,“他们还听得懂你说什么不成?” 太后道:“皇儿怎么有空过来?” “这会儿正闲着,过来看看母后。倒不想得了俩胖娃娃抱。这谢穆宁就是厉害啊,一生就是两个儿子。”他说着把头转向赵襄,“她在边城搞的事儿,对你们做父母的提过么?” 赵襄摇头,“没跟臣妇提过。” 谢朝辉虽然退役了,但是保留了一些荣誉头衔。赵襄便也被封了四品诰命夫人。 “是,她跟你提,你估计也不大懂。你没去过边城,也不懂军事。” 太后道:“德安跟哀家说,她想去看看。” 皇帝挑眉,“她?” 太后道:“回头皇上派谁去,捎上她就是了。哎呦,还是不要了。她哥哥就是觉得这伏天里太热,让她缓缓再去。赵襄,他们夫妻对孩子是怎么安排的?” 皇帝示意人上去把孩子抱开。 小世子站在卧榻边招手,“抱这里来。” 他在上头放了很多玩具,在那边逗着他们玩儿。 知夏和知冬赶紧跟了过去。 赵襄躬身回答太后的话,“穆宁说等秋老虎再让臣妇夫妻慢悠悠的带他们上路。” 太后点头,“这个安排不错。” 又说了几句,太后看向小世子,“你别把两个小师弟逗得太兴奋了。好了,看也看过了,你带着他们回去吧。既然穆宁托付个了你,你且好生看顾着。” “是。” 赵襄带着知夏、知冬拎着提篮告退,俩小子坐在里头还在东张西望的。他俩手里还抓着一些玩物在玩儿。 进宫一趟自然没有白走的,太后、皇帝都给了见面礼的。 就光摇摇手里正推着的那个纯金不倒翁就很有分量了。所有东西都是一式两份的。 常嬷嬷派了个人跟她们出去,协助她们作登记。这样她们可以省不少事儿,直接一登记就出宫,不用等求证了。 皇帝道:“将门虎子啊,一点都不怯场的。” 太后道:“你准备让谁去啊?” “云阳侯,且等自陈的折子到了再说。” 谢穆宁如今的做法是有搞私军的嫌疑的! 知夏、知冬一直等到出了皇宫才紧张的问赵襄,“老夫人,这太后和皇上怎么突然要见二位公子啊?” 赵襄道:“明着看是恩宠,实际有警告夫人的意味。不过夫人行事应该是有分寸的。” 知冬道:“皇上要派钦差去看,这要赶紧告诉夫人么?” “不用,等朝廷明发旨意就是了。你俩看着点,别让他们把东西放嘴里了。”她要给他们收起来,俩小家伙还不肯,抓德紧紧的。 “嗯,看着呢。” 回去谢朝辉问了问见驾的情形,“应该没事儿。不就是教老百姓练点拳脚功夫么。只要不是故意派楚元的政敌去,应该都能据实回报的。” 除非皇帝想搞楚元了,不然怎么会派他的政敌去?穆宁也是看准了时机的。回头等成气候了,她直接放手就是了。费那事养私兵干嘛? 过了几日,得知是云阳侯去,谢朝辉更放下心来。这位老兄前两代还在北疆呢,确实是个熟悉情况且不会乱说的。 看来皇帝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情况。 云阳侯这会儿却是在御书房看谢穆宁自陈的折子,以及聂大将军作为军方的人给予此事的点评。 这折子楚元最后还没写,他跟大将军道:“万一我们夫妻各自航折子,给皇上一种我们在北疆开夫妻店的观感怎么办?反正令嫒也参与了,还大将军动笔吧。” “皇上,折子上说的情况的确是存在的。只靠军方防御很多时候都晚到一步。” 第122章 皇帝没好气道:“照你这么说那边界线岂不成了筛子任北戎人自由进出?” 云阳侯道:“只有千年做贼的, 没有千年防贼的。边界线太长了!也不可能全部重兵把守。毕竟,能顺利越境不被发现的数目相对布防的重兵来说是很有限的。但这样一来,边界线附近的小村庄就容易遭殃了。臣幼年待在边城, 那些惨状闻之落泪。” 皇帝想了想,“那这样的事,军方就没想过?” “此事并非楚夫人首创。从前几任大将军也曾派人去村里教授村民习武。但往往局限于青壮。这些人呢, 要么战死, 要么被掳走。一次一次的下来, 也是防得了一时, 防不了一世。像楚夫人这样完全没有门槛, 老弱妇孺残一起上, 倒是头回。具体还得以观后效。” 皇帝想到折子里逐北会复杂的人员来源, 那是真的谁都不嫌弃。 而且她召集的那些人,其实都是军方不要的。 悬镜司的消息报上来,有大臣说有养私军之嫌。可谁养私军养这个样子的?这瞧着倒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朝中有异议,那云爱卿就去看看。” 云阳侯躬身道:“臣领旨。” 云阳侯没两日就出发了, 云楚自请同去。 云阳侯犹豫再三, 同意了她去,但不能跟他一道去。他是钦差,没办法陪着闺女慢悠悠的走。但她想去边城看看, 看看祖上战斗过的地方顺道散心是可以的。 云楚便去和德安郡主商量, 两人结伴坐马车慢慢的走。 德安郡主想了一下, “好!” 谁都知道,云阳侯没有回来之前, 或者说没有正面结论之前, 穆宁的两个儿子是不能离京的。她等着他们一起, 还不知等到几时。 于是上门和谢朝辉、赵襄说了一声。 谢、赵二人自然也明白, 他们暂时是不能走的。 “伯父、伯母,你们有什么东西要带给穆宁么?” 谢朝辉没有,边城府上什么都有的。他看向赵襄,后者也摇摇头。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回头边城见!” 两人抱了抱摇摇、晃晃便告辞了。 谢朝辉道:“还要跟我们边城见,看样子她们是打算久留啊。” 赵襄道:“德安郡主两年后出阁,尽可以多待一阵。云大小姐也有这个打算,难道不打算回京了?” “那挺好啊,我们边城很多好儿郎。”谢朝辉道。反正云阳侯也去了,到时候定下婚事也很方便。 “是很多光棍吧。不过云大小姐把京城当伤心地,难道去边城就能避开此事了?”去了边城离舒翰更近吧。 “如果是我闺女,那肯定是想手刃仇人。旁人的闺女我说不好。” 有钦差会来,谢穆宁其实料到了。但云楚和德安也跑来,是她意料之外的。 她这会儿正派人去接锋儿回来,先生过两天就到了呢。 结果臭小子在村里跟着村民们一起练武,不舍得回来。他让派去的人带话回来,他想参与这次秋收前的自救行动。 谢穆宁想了想,同意了。也不是只有书本上的知识才是知识,回头让他回来自己挤时间跟上就是了。 三个先生住楚府,但课室都安排在逐北会。 穆老先生年事已高,就只负责锋儿、锐儿和几个年纪相当,资质不错的学生。这几个学生都是谢穆宁寄予了厚望的。 王举人和刘举人精力更好,教逐北会的提高班。这是培养中、高层骨干的。 至于识字的基础班,就教些三百千之类的,那是由逐北会自身识字的人在教。这些先生,有的是秀才,有的是童生,开蒙绰绰有余的。 这天一大清早,谢穆宁去游家隔壁给珊瑚姐送嫁。这宅子是珊瑚姐后来自己买回来的老宅,她今天就在这里出阁。 逐北会成立那天,红袖招几位当红的姑娘一起送了四百两银子的礼钱,出手相当的大方。 古雨当时登记收礼的时候着实犹豫了,这可是楼子里姑娘卖身的钱! 这钱都收,回头会不会有不好的话传出去? 当时坐旁边负责收钱的刘混就在她耳边轻道:“过几日珊瑚姑娘出阁,穆宁要同我们一道去喝酒的。” 古雨听了,便低头写下:红袖招珊瑚、琥珀、玳瑁、琉璃四百两! 行吧,既然喝喜酒都不忌讳,那这钱也没什么不能收的。 这个穆宁,青楼喝花酒、看歌舞这种好事都不带上自己。 因为游杉的关系,珊瑚姐和游侠儿们的关系一向很不错。她没有兄弟和家人,这一次便是游杉带着游侠儿们给她送嫁。 谢穆宁一早起来,就换上了男装。只是在缠胸口的时候发现居然比去年又大了些。这要绑平就有难度了啊。 而且,怪不舒服的! 算了,如今谁还不知道她是女的么? 她便绑松了些,然后以男装的面貌出现在游家。 游杉等人看了道:“你五年前要是这样来的,我们决计不会被骗了几个月才发现。” 谢穆宁道:“废话,十三岁跟十八岁那能一样么。” 游大娘在帮珊瑚张罗,这女娃子不容易。当初谁都没有多的钱可以帮衬,她自卖自身葬了父母。结果被人给骗了,将她转手卖进了青楼。 如今,也算有个好结果了。有这么些人给她送嫁,想来夫家也不敢难为。 背着众人,她塞了张药方给珊瑚。 “我托穆宁问来的。她们府上的府医说可以解一些楼子里给你们灌的药的毒性。女人啊,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更好些,不管是男是女都好。” “嗯,谢谢大娘。”珊瑚珍而重之的把药方收了起来。 谢穆宁在门上敲了敲,“我来看新娘子。” 珊瑚姐含笑道:“哟,小弟弟,那红包终归是没能给你啊。” 说完看游大娘瞪她,“我以后都不说这些话了。不过我跟楚夫人的交情就这么来的嘛。” 想起瑞叔调侃说给自己红颜知己的礼钱已经送去,谢穆宁也是莞尔。 她在珊瑚对面坐下,“珊瑚姐,你以后要来逐北会做事也可以。过年我给你发红包。” “我们也可以么?”琥珀、玳瑁、琉璃笑吟吟走进来。她们得知珊瑚竟然和楚夫人有旧,那日搭着一起送的礼。能拉上些关系总是好的。 谢穆宁道:“做生意就免了,各位恢复自由身之后来做些其他事还是可以的。” 游大娘其实是不赞同珊瑚还同这些人有往来的。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人家上门道贺,总不好掉脸子。 但等没人时她对珊瑚道:“你去了夫家,可不要再同她们往来了。穆宁刚也说了,恢复了自由身是不拒绝她们去逐北会的。” “嗯。” 送嫁的时候,谢穆宁就和游杉并辔齐驱。 到了珊瑚夫家坐席也是坐的一处。 席间,珊瑚的夫婿来敬酒,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也只是远远的看到过这个赫赫有名的楚夫人。这可是进京见过皇帝,还得了圣旨褒奖的人。 他以正室之位待珊瑚,除了看中她的知情识趣,小意温柔,也是看中她和游杉情同姐弟。游侠儿这两年可是不同以往了。游杉去军中能直接做佰长的! 可是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惊喜。游杉把这尊佛都请来镇场子了! 之前亲迎的时候他居然没看到! 他有些激动的向这一桌的游侠儿敬酒,特地头一个和谢穆宁碰的杯。 “楚夫人赏脸,小人真是脸上有光啊。” 谢穆宁道:“你就叫我一声谢大侠就是了,我还特地穿的男装。” “是是,谢大侠。多谢谢大侠和各位大侠赏脸。你们可都是造福乡里的英雄啊!” 谢穆宁道:“这些先不说。我告诉你,珊瑚家是游杉的姐姐,那就是我们这一帮子人的姐姐。你要是敢对她不好......” 这一桌另外七人俱都‘哼’了一声。 珊瑚夫婿擦擦额头,“不敢、不敢,那肯定不敢。吃好喝好啊!” 谢穆宁等人坐下继续吃喝,大口喝酒,大碗吃肉。 都晓得谢穆宁娇气,不吃肥肉。刘混等人便把瘦肉都让给她,自己挟的肥肉。 刘混拍拍游杉,“兄弟,到时候你摆酒,可不能比这差了。咱们在逐北会摆流水席吧。” 游杉摇头,“不了,到时候就咱们这些老兄弟聚一聚。在逐北会摆,回头收一大堆礼金还礼麻烦。” 如今逐北会炙手可热的,他不想占这个便宜。 谢穆宁道:“应该来不了多少人。有人把我告了,说我有养私军的嫌疑。皇上已经派钦差来调查此事了。” 游杉等人的筷子一顿,“问题严重么?” 谢穆宁道:“没事,我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触及皇上的底线。估计到时候你们都会被找去问话,实话实说就是了。这事儿说清楚了,我俩儿子和父母才能来边城。来,走一个——” 众人看她不惧,便也放下担忧端起酒杯碰了碰。 因为是在公开场合说的,周遭肯定有人听了去。没几天就在边城传遍了:楚夫人被告了,钦差要来调查了。逐北会可能要关门大吉了! 门庭热闹了好一阵的逐北会,因此都冷落了不少。 游杉问谢穆宁,“我们现在是不是得把秋收这事儿办得更漂亮些才行?” “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扣儿进来道:“会首,副会首,又赶出来一百把刀。” 谢穆宁道:“留下五十把,另外五十把我亲自给那五个村子送去,先借他们使使。” 游杉疑惑她怎么亲自去,继而想起那五个村子最近的离军营就二十几里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第123章 趁着众人收拾东西, 把兵刃检查装箱的当口,谢穆宁出去走了走。 之前半个多月人声鼎沸的逐北会,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刘混叫了方强几人过来, “这段时日照常来的,还有不见人影了的,都给我记下来。” “好!” 刘混拍拍方强的肩膀, 方脑壳也有方脑壳的好处。不够圆滑, 也不会轻易转弯。 谢穆宁看到演武场还有人在练刀法, 走过去抽了一把□□和那人对战。 打到百多招, 那人摆摆手, “不打了。楚夫人, 你这是憋得慌呢?” “有点。” 因为她身份的关系, 之前这门前真的是车水马龙。如今才刚有点不好的风声,就不少人明哲保身绕着道走了。刚才让游杉点了一下,原本五六百人红红火火的逐北会,这几天就走了四分之一。 “哎, 你不走吗?” 那人道:“我们大牢里放出来的, 还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么?跟着你混,没准还能有一雪前耻当英雄的那天呢。” 逐北会除了qj犯其他的犯人都收,谢穆宁觉着这人的气势应该是杀过人的。不过, 只要他想当英雄就好! “哎, 你杀过人吧, 为什么事?” “我去矿山挣钱,我老娘被j夫y妇害死了。我就把他俩一起捅了。青天大老爷判了我十年, 表现得好提前了三年出来。” 谢穆宁想了一下, 七年前那位知县如今早升做知府去了, 是一位干吏! 这人的案底她一查就知, 他也不敢胡编乱造来骗她。 “你叫什么?” “萧世锆。” 谢穆宁点头,“我要去村里送刀,你没事就在家和刘混他们一起看家吧。”这个人入她的眼了,功夫不错。 而且如果他的案底是真的,还真不太可能是北戎细作混过来先坐了七年牢再出来的。不过还是要先确认是不是本人。 她真是让细作搞得草木皆兵了。 哼,回头悬镜司的人要是一起来问她话,她倒是要问问他们,几个月前悬镜司不是和军方联手对北境犁了一遍么。那她怎么出个门又差点让北戎细作捅刀子了? 萧世锆抱抱拳,“谨听会首吩咐。” “楚夫人——”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喊道。 谢穆宁转头看穆老先生朝她走过来便停了下来,“老先生有事?”这位应该不是趋炎附势,跟红顶白的才是。 “钦差要来的事老朽听说了。老朽来的时间不长,却也有所闻、有所睹。届时我一定到钦差面前去替你好好分说分说。”他是两榜进士,还曾在朝为官。他的话在钦差面前自然比一般人更有分量。 谢穆宁点头,“好!” 谢穆宁带着人走了,有人不无担忧的道:“别不是不管逐北会了吧?” 刘混听到了呸了一声,“送刀的事肯定用不着会首亲自去。人这摆明是想男人了嘛。” “啊,这当口会首还有这心思呢?” 聂盈抱着女儿从门外走进来,“这当口怎么不能有这样的心思了?人家是去找自己男人,又不是找野男人。” 等她走进办事间,旁边的人道:“这大将军的千金说话还真是直接啊!” 刘混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谢......会首打得拢堆的,还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不成?再说咱边城有那样斯文得不行的女人么?行了,会首出去了,换了这位副会首来坐镇,还有什么好不安心的?” 聂盈在屋里逗女儿,“你娘我还想去找你爹呢。算了,让你谢姨先去吧。” “弟弟——” “你想去找钺儿玩啊。等会儿啊,咱们好歹待一阵再走。不过,那不是弟弟,那是侄儿啊。” 聂盈自然是被谢穆宁叫来的,就是为了避免人心不稳。那些一见事就溜了的就算了,有些摇摆的还是给他们吃颗定心丸吧。 谢穆宁带着人骑了一个多时辰的马来到扣儿她们村。 这边只知道逐北会会把新得的兵刃借给他们,却没想到是她亲自送来的。 迎出来的里正忙上前来,“楚夫人,怎么好劳动您大驾?” “正好闲着,我家锋儿呢?” “在打谷场一起练武呢。” “这里头五十把刀,有十把是借给你们村的。另外四十把,你通知人来领吧。” “好的、好的。” 锁儿吩咐人把行李搬到扣儿家去。他们这趟来了八个人,有六个是家将。 里正道:“她们家住你们这么多人有些小了。要不然我安排附近几家把空闲房间收拾出来?” “行,你看着安排。我们可能要多住一阵。” 里正喜笑颜开道:“那再好没有了啊。我们五个村也守望互助的,就是我们村靠边了,没有居中。”他们村是最靠近军营的。 想到这里他一拍脑袋,人楚夫人可不就是奔军营来的。 谢穆宁跟着他走到打谷场。 这里是秋收了晒谷子的地方,很是平整,又大。比逐北会的堂口大多了。 这会儿其实日头已经起来了,但村里有不少人都在打谷场跟着教习练拳脚功夫。 那地里的是一年劳作的成果,还是来年果腹的口粮。而且住这几个村的人,就没哪一家跟北戎人没仇的! 而且,到时候是真的动刀子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种时候有人肯教,还偷懒的怕不是傻子! 谢穆宁朝台下第一排的锋儿看去。嗯,练得确实挺认真的,架势也足。 怪不得他想留下凑这个热闹,前头三排尽是跟他差不多大,或者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一个个非常认真地在挥胳膊、踢腿。 扣儿也在台下练着。锁儿过去拍拍她,又指指谢穆宁的方向。她赶紧跟着过来了。 走到跟前,就听谢穆宁在跟一个须发皆白约莫六七十的老大爷道:“有这么多人,您老人家就不用上阵了吧?” “谢公子啊,我老头子逮着机会还是想朝北戎人捅捅刀子的。练习练习活便些!” 谢穆宁笑,“原来是熟人啊!” “那可不,我小孙子当时被北戎人的马吓到河里去了,还是你给捞起来的。在前头呢,回头我叫他来给你磕头。” 谢穆宁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事儿。那孩子现在应该有个十二三了。 “不用了,不用了。” 目前教习只有一个,五个人是轮值的。正轮到一个叫李方的游侠儿,算是来的五个人里资历最老的。也是当初和谢穆宁他们一起来这个村子救援的人。 谢穆宁招手叫上他,“你找个人代你一下。咱们看看老邱他们去!” 李方点头,“好!”他安排了一下很快过来。 两人拎了酒肉、纸钱等找过去。 当初的三座坟还在原地,被村民们打理得很好。 像这种以前就牺牲了的弟兄,这回逐北会成立,立碑的时候也都把他们的名字添上了。 谢穆宁让刘混每家送了二十两银子去。 扣儿和锁儿蹲在坟前烧纸钱。锋儿也跟着来了,问清楚是谁的坟便也老老实实蹲着烧纸。 李方道:“赶集的人回来说你让人告御状了?” “也不算告。这样的事,悬镜司是必须上报的。只是报上去,朝堂上有人觉得我想养私军。” 李方嗤笑一声,“你脑子又没进水。” 养私军,真要做什么何必养私军?还养的竟是老弱病残。 “那些文官真是张嘴就来。这怕是冲着你男人来的吧?” “有些人也是出于公心,毕竟边镇将领如果有异心是会带来天大的麻烦。不是有边将叛乱,八年才平定么。没事,能说清楚的。一开始就说清楚了挺好的。” 游杉、李方、刘混等人都是早就听谢穆宁说过她这一番全民皆兵的宏愿的。 李方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拿过酒盅倒于墓前。 谢穆宁也倒了一杯,“老邱,我们又来看你们了。你们在这儿好好睡,我们一定会想法子让你们睡安稳。不让北戎人再随意打过来的!” 谢穆宁派了家将去军营报信,告诉楚元她在这村里。 楚元倒是想每晚出来过夜啊,可他正好在训练夜战。 “告诉夫人我最近事特别多。岳父麾下人马也交了两万到我手上。等忙过这阵,我去看她。哦,钦差要来的事不用多理会,该干嘛干嘛就是了。” 将近二十天不见了,得到这个答复谢穆宁自然开心不起来。 扣儿把自家的正房收拾出来给她住的。这屋里住她和扣儿、锁儿、锋儿还算宽敞。带来的家将都散布在周围几家。 没法子,扣儿家以前就四口人,父母和他们兄妹,一共三间屋。 谢穆宁早早回房睡了,锋儿练了一天武洗过澡也上床了。 锁儿和扣儿坐在地坝里一边看星星一边聊天。 锁儿道:“我想两个小公子了。” “将军和夫人比你更想。” “以后我儿子要是也能长得那么白白胖胖的讨人喜欢就好了。” 扣儿失笑,“在京城没听你念叨这些。” “在京城说那不得让人笑话么。府里还有不少丫鬟相中了楚丰呢。” 扣儿把剥出来的核桃递给她,“不枉我剥了那么多核桃给你吃啊,都会谨言慎行了。” 两人聊了一阵,眼看时候不早也预备打水洗洗睡了。 就在这个时候,村头的大钟忽然被人敲响。村里派了人值夜巡逻的。 扣儿腾地站了起来,“北戎人来了——”她转身拿起自己的宝剑就冲了出去。 锁儿进去看时,谢穆宁已经起来了。这种枕戈待旦的时刻,她自然是和衣而眠的。 “去看看锋儿!” 屋外家将也集结好了。 “你们先去帮忙!” 第124章 锋儿睡得比较死, 是被锁儿喊起来的。听说北戎人来了,他也拎着小剑跟着谢穆宁出去。 谢穆宁看看他,“怕不怕?” 锋儿摇头, “这会儿还挺兴奋的。” 他带来了两个家将, 谢穆宁又带来了六个。这会儿留下两个和锁儿一起跟着他们, 另外六个都已经挥剑朝人声鼎沸的地方冲杀过去了。 这些北戎人歹毒得很,要是看到完全没希望抢到粮食,还会放火的! 谢穆宁让他们一会儿护好锋少爷, 然后也是脚步如飞一般的就冲出去了。锁儿持剑跟在她身后。 锋儿腿短,跟不上。他左右看看,“你们拎着我走吧。” 俩家将其实也急, 闻言对视一眼,果真一人一边托着他腋下把他拖离地面,开始飞奔起来。 谢穆宁跑到庄稼地里就松了一口气。 她起先其实怀疑是不是她住在村里的消息走漏了, 北戎人调集了一批高手冲她来的。 但是跑到了一看,就五六十号人,持刀。身手打常人三五个没问题, 但跟谢府家将也就相当。比李方他们几个都还差点。 这就是凑巧了! 五个村子, 这里绝对是武力值最高的! 五个教习, 八个家将还有两个懂武的丫鬟加她,兵刃也有二十多把。 这些或许就是对面的士兵脱了军装跑过来劫掠。 他们的身手洗劫一个小村子然后赶在军队到来之前及时撤走是没有问题的。这一个小村子, 一共才七八十户, 十五以上四十以下的青壮基本没有。 不是之前被打死了, 就是当兵去了, 或者被对面掳过去当奴隶了。 村里种田之类的活儿都是靠妇女。 拿着锄头赶到的里正道:“楚夫人, 这种情形不必敲急钟求支援了吧?别处还不如我们呢。万一是调虎离山、遍地开花就麻烦了。” 谢穆宁点头, “不用。”虽然敌我力量依然悬殊, 但已经有一搏之力了。 更何况,除了派出来的人,逐北会还安排了五十人在附近巡视的,就在五个村的中央位置。这帮人以游侠儿为主,单兵战斗力极为强悍。 钟敲响了,一刻钟内应该就能赶到。 他们这些天风餐露宿的,这会儿就是体现价值的时候了。 这伙人今天摸到这里,算他们倒霉了。 谢府六名家将和五个教习自然是冲杀在前。另有十名在练习中表现较好的、相对年轻的人,不分男女,拿着谢穆宁今天才送来的刀砍杀,他们是第二梯队。 还有百多村民,拿着锄头、铁楸等,作为第三梯队,往往是三四个对付一个。之前十来日每天练习三个时辰也不是白费的。再加上天性里的悍勇,一个个面对强盗都是挺凶悍的。 那些村民胸口背心的位置绑了些木棍、藤条之类的,一看就是长期和北戎人做斗争的经验。还有力气大、不怕重的前后背着两口锅,比护心镜还管用。刀砍在上头铿铿作响。 反正只要砍不死,总能休养回来。 除了十岁以下的娃娃和老人,全村都上阵了。就是老人和娃娃,也拿着锅铲这些站在不远处等着补刀。 谢穆宁看了一下,这个情况打就是了,都不必结阵。 这些人应该是刚蹿过来就被巡夜的发现了,这都还没到庄稼地呢。 事不宜迟,她和扣儿也加入战斗。 两个家将把锋儿带到,让他和村里的老幼待在一处。 “锋少爷,待着不要乱跑。” 锋儿知道轻重,“我不动。” 他们两个便也加入了战斗,人手不够呢。 谢穆宁正好心情郁结,全力以赴之下杀得对面的北戎人节节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边界沿线的四个村子也陆续响起了钟声!果然是遍地开花。 如此一来,巡视的那五十人就要分散了。 谢穆宁道:“里正,我得抽几个人去邻村帮忙。” 里正看看依然寡不敌众的形势,但邻村肯定更为难。 “楚夫人,你抽吧。” 谢穆宁抬头看看,“李方,你带一个老兄弟、一个新来的弟兄过去。” “好勒!” 李方两剑杀退敌人,招呼了人跟他一起奔最近的村去。 一下子走了三个教习,顿时就吃力了。谢穆宁带着扣儿、锁儿补上李方他们空出来的缺口。 “乡亲们,大家撑住。咱们的士兵肯定马上到了,咱们村离军营最近的!”里正喊道。 村头的方向忽然亮了起来,有两座房子起火了! 这些北戎人也知道今天肯定白跑一趟了,而且搞不好会栽在这里。他们也急于脱身! 今天不但遇到了一批硬茬子,就连村民都比之前难搞了。 所以,他们派了人去放火,分村民们的心。 树下的老幼都跑过去救火,锋儿看看也跟着跑了过去。横竖他不能落单。 这会儿场上血肉横飞的,他头回见到其实有些怕。但一看平时一起练武的小伙伴都一副见惯大场面的样子,他也强行镇定下来,跟着他们去扑火去了。 至于放火的两个家伙,已经被跑得快的人堵住了。 他们凶悍的挥刀,意图吓退这帮老幼。 下午跟谢穆宁聊了几句的老头一挥手,“上——”他儿子、儿媳就是死在北戎人手上的。 七八个老头子扑了过去,甚至有一个年纪大的直接往那人刀上撞去,给别人制造机会。 锋儿离得不远,看小伙伴们捡了石头就冲上去,他也抽出自己的小剑过去。 几个小伙伴抱着敌人的腿,硬生生放倒。 一个小伙伴拿着一头削尖了的筷子找地方下手,“把他的脖子露出来!” 那人躺在地上还在拼命挣扎,闻言挣扎得更加厉害。抱他腿的小伙伴都被蹬开了两个,拿筷子的也被那人踹开了。 锋儿看那人眼瞅着就要挣脱了,迅速冲上去按照家将教的,一剑割喉。 热汤的鲜血一下子喷涌出来,直接喷到他脸上。 那人在地上抽搐了好几下才断气。 老人们那边也有结果了,他们硬生生的把那个北戎人捂死了。但那个撞向刀子的老人也不行了! “我都七十了,拼掉一个北戎人,值——” 锋儿握着剑,跪坐在地上有些怔楞的样子。 旁边的小伙伴把他扶起来,“以后多杀几个人就习惯了。” 锋儿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转头看看谢穆宁所在的方向,提着剑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她走过去。 谢穆宁左胳膊受伤了,失血下渐有不支。她是一对二。 但这会儿十个游侠儿已经赶到,场上压力顿减。 她看到满脸都是血的锋儿走过来,眼见场上支持得住便暂时从战场上退了出来,“你这是怎么了?” 就着月光猛地看到锋儿血流披面的样子,她还真吃了一吓。不过马上反应过来,真流这么多血,哪还走得过来? 锋儿抬起头,“叔祖母,我杀人了!”眼神中有些茫然和惊惧。 “没事,没事,你杀的是坏人!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和村民的。” 北戎人最后跑掉了十几个,赶来支援的十个游侠儿追了上去。 谢穆宁看到地上途了不反光材料的刀,“都捡起来,这就是战利品啊!” 旁边有几处都传来哭声,呼爷唤娘声不绝于耳。 他们杀了三十多个北戎人,己方也伤亡了十多人。 她搂着锋儿的脖子叹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总比被人屠村强多了。 一阵马蹄声响,一队士兵赶到,眼见这个场景左右看看下马来,“已经结束了?” 谢府的家将上前去答话,“我们这里结束了。其他四个村还不知道。” “你们是......” “我们是楚将军府上的家将。那是我们夫人和孙少爷。” 为首的人朝谢穆宁打个招呼,“楚夫人,那我们先去邻村了。” “好!” 其实他们只花了两刻钟就赶到,但这两刻钟往往已经尘埃落定了。 扣儿、锁儿和家将们都在帮着村民裹伤,上金疮药。好在他们前胸后背都绑了东西,大大的降低了死亡率。 谢穆宁点了胳膊上的穴道止血。用另一只手拉了锋儿回去,再呆在这里怕不是要出毛病。她头回杀人后一边哭一边吐,好久才适应过来。锋儿还没满九周岁,这反应已经不错了。 毕竟不是杀鸡宰鸭! 走到地坝,谢穆宁道:“我只有一只胳膊可以用,你自己去打水洗脸。你这样看着还怪吓人的。” “哦。”锋儿这会儿有些懵懵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转辘轳的时候,要不是谢穆宁拉住了他的衣领,他险些一头栽进水井里去。 打了水起来,锋儿把脸埋在盆里,噗噗的冒着气泡,然后再一下子抬起头来。 他在椅子上坐着缓了一会儿,“叔祖母,你胳膊伤得重吗?” “还好。” “我帮你上药包扎吧。” “算了,你这会儿见不得血。”这小子刚才看到盆里的血迹都吓了一跳。 说话间扣儿脚步匆匆的赶回来了。她看到谢穆宁受伤了,这会儿外头伤得重的人都处理了,她就赶紧回来。 等收拾好了,谢穆宁再次睡下。 那些家将稍后也都回来了,伤了三个。 他们刚躺下不久,又警觉的起身拿着剑出来。看到翻墙进扣儿房子的人,纷纷回去接着睡。 楚元问到谢穆宁住的房间拨开门栓进去。 床上床下有两个呼吸声,锋儿睡在谢穆宁的脚踏板上在。 “差点踩到你小子!” 楚元俯身把人抱起来,锋儿猛地惊醒吓得喊了一声。 这是睡得极度不安稳了。 谢穆宁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谁?” 楚元道:“我。” 第125章 楚元左右看看, 把还懵懵的锋儿连人带被搁到屋角并列的两个箱子上。这屋子也忒小了点! 他回来脱鞋,没脱外衣直接在床外侧躺下。 月光照进来,谢穆宁这才看清他穿的是夜行衣。从军营过来至于穿夜行衣么? “他怎么睡在这儿啊?” “今晚杀人了, 血喷了他一头一脸, 让吓着了。一个人不敢睡, 抱着枕头来找我。我就让他在脚踏板上睡了。”谢穆宁低声道。 锋儿在箱子上翻个身冲着这边,听着他们喁喁低语安心了许多。小孩子经不得累,很快又睡着了。 谢穆宁这才小声道:“你为什么穿的夜行衣?” 楚元握住她的手, “我从五万人里挑选了三百六十人出来特训。今晚带他们过去北戎那边溜了一圈,没惊动人就回来了。” 谁知道半道就听说北戎人偷袭了这个村子,他媳妇儿还受了伤。 他看看她包扎好的胳膊, “没事吧?” 谢穆宁两眼亮晶晶的道:“没事,皮肉伤而已。你接着说,你是要特训出什么样的人手?” 楚元道:“能于千万人中取上将首级那种。具体来说, 身体比一般士卒强许多,单兵作战能力是派人士卒的数倍。而且配合默契,能单人、小队乃至群体执行艰巨任务。” “哦, 所以只是带他们过去溜一圈, 训练夜行潜伏的能力?” “嗯。” 谢穆宁道:“你这培养的是兵王啊。要是能培养出三百六十个......” 那些说她有嫌疑养私军的真是眼盲耳聋。楚元他手把手把这三百六十人带出来, 这才是只听命于他一人的精锐啊。 虽然只有三百六十人,但肯定全是以一敌十的高手啊。 而她不过组织了几百连普通军士都做不了的老弱病残妇孺还有罪人, 都惊动钦差了。 “最后能有三十六个达到我的要求我就满足了。唉, 睡吧。这段时间把我累得够呛。” 即便没有锋儿睡在屋里, 楚元也没打算做什么。 累不算什么, 再累都足以让他对媳妇儿有所贡献再睡。 可这别人的屋子, 床也窄、屋也窄, 隔音也不好...... 第二天他最先醒, 走过去拍拍锋儿的脸把人拍醒,“去更衣洗漱,我看看你近来有没有长进。” “哦。”锋儿下半夜睡得还挺好的。被拍醒了坐起来揉揉眼眶,裹着被子抱着枕头回自己屋。 楚元打开箱子找衣服。他媳妇儿肯定给他带了衣服的。 果然! 他拿了从里到外的一整套出来,然后叫人提水进来闩上门擦洗了一下换上。 出去的时候,锋儿已经坐在桌前等开饭了。 两个丫鬟也知道他昨天首次杀敌,只做了清粥小菜配馒头。中午也只准备做些素菜来吃。 楚元漱口后坐过来,“吃吧。” “叔祖母呢?” “她还没起。昨晚耽搁了瞌睡,肯定要多睡一回儿。你今天就回边城去,你二弟都上了几天学了。还有你四弟年纪小,你平时也多照看着点。我不在家的时候,多为你叔祖母分忧。再过两三个月,你两个小叔叔也来了。到时候家里的事情更多。你叔祖母外头也还有事。” 锋儿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怎么当好老大上头去了,“嗯,叔公,我会的。” 不过,昨天的事他还是没有完全缓过来。所以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叔祖母回去么?” 谢穆宁打着哈欠从里头出来。 楚元道:“昨晚逃走那十几个人没能全部擒住。你在这里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你再留下,恐怕对方下次就会派高手过来了。” 谢穆宁从善如流的点头,“行,那我大张旗鼓的回去。” “这五个村子是最近便的,但对方未必只把目标放在这五个村子。如果你想通过这次的事情证明逐北会的作用,最好是多做打算。” “嗯。” 谢穆宁吃过,坐在屋檐下看楚元考较锋儿。 扣儿、锁儿在屋里收拾行囊。 里正引了几个人过来,看到这院里有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楞了一下,然后才认出是楚元。 几人躬身行礼,“小老儿见过楚将军、楚夫人。” 楚元点点头,“不用多礼。可是想寻求逐北会的帮助?” “正是。” 昨晚这五个最容易被袭扰的村子付出了比较小的代价就杀退了北戎人,战果还相当不错。他们也想请逐北会派人去做教习。 之前吧,他们都是把村里的人派过来跟着学习。但听说了昨天的事,多亏了逐北会派来的教习和借出的刀才抵御住了敌人。 昨天五个村子一共收缴了七十多把刀,逐北会和村子各得一半。 这五个村算上借的就各自有二十多把刀了。其他几个村眼馋啊。 这五个村成了硬骨头,他们就成软柿子了。北戎人每年都要过来打草谷,没准哪天就摸到他们那里去了。 谢穆宁道:“昨天我们得的三十多把刀倒是可以暂时借给你们。但人手方面我现在还不太清楚。这样吧,我回去之后和游副会首商量一下,看能给你们什么样的帮助。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们要不然就跟我走,到时候把分给你们做教习的人带回去?” “好、好的。” 楚元考较过锋儿,发现他进步很大。 “不错,有点小男子汉的那个味了。” 他转而和谢穆宁话别,“我过几日就回去了。”总不能训练到一半丢开手走人。至少得带出几个骨干来,能带着其他人做日常训练。 “嗯,我在家等你。” 这几个里正坐着牛车,跟在谢穆宁一行人后头。 这也算大张旗鼓了吧。反正北戎人如果留意,肯定是会知道的。 谢穆宁回到边城,就把事情交给游杉了。 游杉对人手心头是有数的,得知昨天战果不错他挺欢喜。 “这是初战告捷啊!嗯,一个村派五人做教习没问题。另外来跟着习武的一些人也可以动员一下。动员他们去那些边界线上的小村庄暂住些天。左右习武是可以继续的。而且还能得到实战锻炼。” 虽然走了一部分人,但到了教授武艺的时候,还是不少人来学的。 谢穆宁点头,“我昨天看到那些村民很简陋的胸盔了。就靠这个,昨天扣儿她们村起码少死了七八个人。左右咱们申请的是打造五百套兵刃,这盔甲应该也包含在兵刃里的。再弄五百套胸盔!” “这你得问刘混,他是钱袋子。” “成立大典那天不是收了那么多礼金么?除了用在刀刃上,也得用在盔甲上。” 刘混的脚好得差不多了,慢悠悠的从外头走进来。 “收了礼金不用还礼么?” 谢穆宁道:“他们求的是跟炙手可热的逐北会拉上关系,钱财倒是小事。你还照着数目还回去不成?以后一律意思一下就是了。而且,我们现在要被钦差调查,人家有事未必发帖子给我们的。” 刘混道:“那行。可钱没问题了,没那么多铁匠铺啊!” “让人去外地,兵刃、盔甲都抓紧。” 游杉道:“钦差不是还在路上么。你又搞这么大,没影响?” “少死人就是影响,好的影响。好了,我回去了。” 谢穆宁走了几步又道:“对了,我昨天见到一个叫萧世锆的,武功不错,像个好苗子。你们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尤其要确认是不是正主。” 谢穆宁走出去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和楚元说白家还想接续姻亲关系的事。 看来她果然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啊。 不过没事,楚元不是说他过不了几日就能回来么。那会儿白家叔侄应该还没有走到的。他们估计也是要等入秋了才动身。 谢穆宁回家待了七天,楚元才回来了。这一回,他差不多在军营待了一个月。 一家五口总算凑齐吃了个晚饭。就连钺儿都坐在旁边吃着他的辅食。 他时不时看楚元两眼,这是不记得了。 谢穆宁叹口气,“摇摇和晃晃肯定更不记得我们了。” 楚元道:“等他们到了,没几日就熟悉了。” 等吃过,一大家子一起散步,锋儿和锐儿轮替着抱钺儿。 锋儿回来几日,瞧着正常多了。肉也能吃了,晚上也不做噩梦了。 等走到正房附近,钺儿抬起小胖手指着寝房,他想去大鼓上面玩儿。 谢穆宁今天肯定不给他去玩儿了。她对两个大的道:“你俩哄着他去玩。” “哦。” 幸而钺儿还是很喜欢跟两个哥哥玩的,被他们抱开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谢穆宁拉着楚元进屋。 楚元看看天色笑道:“天还没黑呢。” “说什么呢!我学了一支舞,一直想跳给你看。” 进屋后,谢穆宁进去换舞衣,“我练了好久的,你不要打扰我!” 楚元一向进了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她可不想换衣或者跳舞被他打扰。 见她还把门闩上了,楚元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看她一身胡姬的打扮出来,怀里还抱了张胡琴。露出一截雪白腰身,很是引人注意。 “你会弹胡琴吧?”谢穆宁记得他还挺多才多艺的。据说在太学的时候乐这一门课程学得很好,到了边城就把胡家乐器也顺便学了。 楚元点头接过来,顺手拨了拨琴弦。 谢穆宁告诉他曲目,然后一跃上了大鼓,妖娆舞蹈...... 楚元果然看得目不转睛,手下差点错了一个调。 等到一曲终了,谢穆宁还没来得及问‘我跳得好么’,他已经搁下胡琴跃上鼓面,“这大鼓好像挺结实啊!” 第126章 谢穆宁道:“你不是吧?” 楚元盘腿坐下, 拍拍身旁示意她也坐,“你不觉得吗?” 谢穆宁看看脚下堪比三四张床大小的大鼓,抬腿踹了他一下, “我费心巴拉练了这么久的舞, 你就只说一句鼓很结实?” 楚元握住她的脚踝, 上头还戴了明晃晃的胡式脚链。她的手方才挥动自如,显见得已经无碍了。 “你跳到我心里去了。”手上一个用力,谢穆宁站立不稳摔坐在了他臂弯。 楚元将她放倒在鼓面上, 随后覆上,一边亲她一边含糊不清的道:“要是有了孩子,就叫咚咚。男女都可以用!” “我才不要每次都在奇怪的地方......” 谢穆宁的话没有机会说完, 等她再有好好开口说话的机会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我才不要老三叫咚咚呢。” 楚元嘿嘿笑了两声,“他小名叫定咚咚了。” 他抱起她跳了下去,赤脚走进浴房。 谢穆宁想起大鼓上胡乱扔着的衣服, “外头、外头......” 楚元把她放到浴桶旁的凳子上坐着,“知道了!” 他出去将衣服、饰物都收拾了,衣服搭在屏风上, 饰物放在梳妆台上。再用毛巾将鼓面擦了擦......开后窗散了散味儿, 然后才叫了热水。 谢穆宁舒适的泡在热水里, 使唤楚元道:“你把那桶水也给我倒进来。” 楚元笑了一下,踩着三级的木制台阶进来。 “我进来就够淹到你脖子了。” 谢穆宁看他又来了兴致, “我不要白洗一回!” 楚元倒是洗了两回, 回到家就冲了一下。实在是骑马回来, 一身的汗。 “放心, 这次我快一点!” 这次真的挺快, 等水面消停下来, 水温还有。也是因为天气热的原因。 楚元替已经瘫软的谢穆宁擦洗了一下把她送到床上, 自己再将就洗了洗。 至于浴桶里荡出来的水,就不去管它了。明天下人收拾的时候也差不多干了。 楚元搂着谢穆宁准备睡了。上次从苗疆回来正赶上她怀孕,这次才是真正的小别胜新婚! 谢穆宁在他怀里翻个身,楚元道:“还要?” 谢穆宁打他胳膊一下,“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三天。所以,别急啊!”骑了两个时辰快马,又释放了两回。饶是楚元精力过人,这会儿也想睡了。 翌日一早,谢穆宁是被某人亲醒的,然后顺理成章又鏖战一个回合。 起床后楚元吩咐人把大鼓搬到内间,又叫针线房的人赶制卧具。 这内间十分疏阔,摆上这么大一张鼓也不显拥挤。 谢穆宁惊讶不已,“不是吧,你真的要拿它当床?” “我觉得还蛮好的,除了听不到床钩响以外。”主要是宽大,可以由着性子折腾。而且大鼓厚重,折腾不出什么声响。 锋儿和锐儿上逐北会上学去了,钺儿吃过晨起的第二道奶让乳母抱了他进来。 他可不是来请安的,就是想来鼓面上翻滚。 “嗯?”看到大鼓不见了,小家伙还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 谢穆宁脸有些发烫,但那大鼓肯定不能再让他上去玩儿了。 “叔祖母再给你置办一个,搁你屋里。” 她吩咐人另置办了一个摆在钺儿院子里。 吃过早饭,楚元道:“我们出去逛逛吧。” 他抱着东张西望的钺儿,谢穆宁走他旁边。 路上遇到的人打招呼之余都忍不住好奇打量。人家都说抱孙不抱子,楚将军还真是......再一想听来的,人这可不抱的是侄孙子么。 还有楚夫人,听说来查她的钦差都到路上了,瞧着一点事都没有。 这几日,逐北会还动作频频。城里也有不少人跟着他们去边界线上那些小村落了。据说已经跟来偷袭的北戎人打了好几场。 而且听说前些日子楚夫人亲自带人在那五个最靠近边界的村子布防,带着村民们杀了不少来犯之敌。如今,眼瞅着马上就要开始收成了。 如今两边的大军都陈兵边关对峙,边界线上十好几个村落。军中的人马也不敢轻易调动,路上可能遇伏。而且调开了人手,也怕对方趁机冲过来打一场就跑。 所以,那些村落能够被组织起来练武自救,这其实是实打实的好事啊! 希望楚夫人这次能顺利过关吧。 钺儿十个月了,抱着他叔公的脖子,眼睛到处逛着。这会儿晨起,太阳还不大。 谢穆宁道:“你带他出来逛这一回,他肯定每天早上到点就要闹着出来了。” “那就让小厮每天抱着他出来走一趟好了。” “那我可得把人手给他安排足。” 楚元笑,“你是京城长街遇刺一回,出门请先生又遭遇一次,草木皆兵了吧。” “好像有点儿。我跟你讲,那天我刚到村子里,当晚钟就响了。我还以为是冲我来的呢。那个阿重说我如今在北戎一品堂暗杀名单的前列。” 一品堂是北戎王室的细作机构,相当于天|朝的悬镜司。 “啊——”钺儿忽然出声,抬手指着一边的糖人摊子。他看到很多小娃娃围在摊前,还有人拿着糖人在舔。 楚元想起自己被大哥抱着上街也是这样的,伸手轻刮了下钺儿的鼻子。抱着他走到糖人摊子前头,让他自个挑。 十个月的娃娃抓个签子还是抓得很稳当的,他伸手就抓了匹小马。然后贪心不足的把另一只手也伸出去。 谢穆宁站过去挡住他,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吃多了糖要坏牙齿的。 钺儿瘪瘪嘴,知道叔祖母不好商量。他眼巴巴看向楚元,后者笑了下抱着他走开。 钺儿把糖小马讨好地递到谢穆宁嘴边,后者道;“你倒乖觉。不过,糖纸都还没撕呢。” 她抬手给他把糖纸撕开,然后摇摇头示意不吃。 钺儿灵活地喂到自己嘴里。嗯,甜的。舔舔舔......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被一个路人吸引的忘了他的糖。 谢穆宁看过去,他是盯着人家的绿眼珠在看。 谢穆宁对对方歉然一笑,然后拍手把钺儿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听说纳真在被金岩等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后,动用人力把北戎境内所有绿眼珠的人都找了出来,然后集中在王庭让人看。 好家伙,这一找找出来几千个。 一些之前说绿眼睛不详的人都觉得讪讪的。 楚元也看到那个绿眼珠的人了,想起的自然也是数次交手的对手纳真。 他甚至怀疑,纳真已经在边界线那边了,正窥伺着天|朝这边蠢蠢欲动。虽然发动不了几十万人征伐的大战,但今年小规模战役应该会有几场。 可惜北戎王庭离得太远,防备又太森严。 不然,若能刺杀了北戎王,倒是可以让如今看起来团结一致的北戎立即因为王位之争陷入自相残杀。 这事儿不能只指望悬镜司的人。所以他才想要趁着没有大战亲自培养人手。 钺儿又开始舔他的糖了,谢穆宁看他吃得口水滴答,欢快得很。 钺儿看叔祖母盯着他看,以为她改变主意又想吃糖了,虽然有些不舍得还是又递了过来。 谢穆宁还是摇头,她才不要吃被这小子口水涂满的糖呢。 楚元看着微笑,他小时候为了讨好大哥多买些好吃的,也每次都这样。不过,这小子怎么也不想着喂他啊? 有个异族商人想靠近谢穆宁被家将拦下,对方用不甚流利的汉话道:“楚夫人?” “我是,你有什么事?”谢穆宁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肃慎国的人,有位杨乐先生托我给您带话。” 杨乐?他们亲自送走的使臣。而肃慎国也确实是那些使臣要去联系的小国之一。 说是国,其实全国不过几十万人,军队只有两万人马。皇帝想的是联合众多这样的小国,天|朝在前方和北戎正面决战,他们在后方蚁多咬死象。 楚元看看前方,“茶楼里说吧。” 进去找了个包间坐下,他把孩子递给谢穆宁。 谢穆宁抱着孩子坐在旁边,让小二送了热毛巾进来给钺儿擦黏糊糊的手跟嘴。他的糖吃到一半没拿稳,掉了。 所以小家伙这会儿有些蔫蔫的。 楚元和那人没说几句,带话自然带不了长篇大论。 “有劳了。” “不客气,受人之托而已。而且我家借了杨乐先生的种,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谢穆宁一听,杨乐居然是以此为报酬换来对方的帮忙,颇有点哭笑不得。 某些边远地方,看到杨乐那样斯文俊秀又高瘦的男儿,有些人是会忍不住让家中女眷向客人借种的。 别说,她扮成男装都被一个妇人抓进过麦草垛后边。 当时她还以为是北戎人呢,立即就拔刀了,惹得游杉等人一阵大笑。 那人出去之后,楚元朝楚俭看了一眼。后者立即会意的安排人去跟踪。 总不能随便冒个人出来,他们就相信是杨乐危难中托请来求助的。 谢穆宁道:“杨大人他们怎么了?” “他们应该是被北戎人察觉了,北戎人在追杀他们。好在他们越过边界线就分散行动了。只要不出软骨头供出其他人都还好。” 楚元给谢穆宁看方才那人给的信物,一块碧绿色的玉珏。 谢穆宁想了想,当时杨乐过来向她敬酒的时候腰下好像就是挂着这个压住衣摆。 “现在怎么办?要派人去救他们么?” 楚元点点头,“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要过去肃慎和诸国展开营救,不是一般的麻烦,容我好好想想。” 第127章 楚元相信杨乐一行人是出事了, 不然这商人拿不出这个玉珏来。 只是,这个时机未免太巧了点! 正好在他训练那三百六十人的时候。 所以这事他得好好查证一番,再决定要怎么派人去营救。别他刚费心巴拉培训出来的人, 被那边张着口袋往里装。 遇上了这件事, 两人也就没有接着逛的心思了。 回到府里, 瑞叔给谢穆宁送来一封信。 “夫人,您的信,刚到的。” 谢穆宁回屋用拆信刀拆开, 楚元道:“谁来的信?” “德安郡主和云楚,她俩也上路奔边城来了。只不过她们走得慢,估计得走上二十来天。还得十二三天才到。” 不过钦差快到了! 说到这里, 谢穆宁终于想起白家来信的事了。她先说了白狄倾慕边塞诗人要来小住的事。 “我已经邀请了他出任锋儿和锐儿的先生,同时也在逐北会任教。还有,白族长说他想接续两家的姻亲。” 楚元挑眉, “说的谁?” “他六岁的孙女白清蕙,也就是新任左谏议大夫白恩的嫡长女,想联姻的对象是锋儿。他还说可以带来让我们先看看, 然后留在身边教养。” 楚元摇头, “把人百年书香大族的姑娘当童养媳, 我们楚家还没这么大的规矩。” “我也觉得忒麻烦。我都已经养了这么多孩子了!” “是这次随她叔叔一起来吧?”这样才说得过去。 不然,虽然是报归还图书的恩情, 专门送来也过了。但跟着叔叔出门游玩、客居楚府一段时日就完全没问题了。 也不必对外说是有联姻之意, 将来成了自然是青梅竹马, 不成也是通家之谊。 “应该是。你好好考虑下吧, 我去让人给德安、云楚准备客房。” 楚元道:“人家云家在这里有老房子的, 你不用费心了。再说云大小姐来了难道不跟着她爹住啊?” “哦, 也是啊。那德安我给准备上吧, 随便她来不来住。” 午睡起来,楚元对谢穆宁道:“白家小丫头,等她来了你再好好看看。人家姿态都摆这么低了,咱们怎么都不好断然回绝。” “好,我知道了。” “像白敏舒就直接拒绝,像我嫂子还是不合适。不过,对方应该是刻意挑出来的人,应该是不会像这姑侄俩的。” 快申时的时候,钺儿跟着他们一起吃点心。 小家伙这会儿刚睡醒。一睡醒就有点心吃,一脸的喜色。 谢穆宁笑,“我平时没给你吃么?”一边说一边挑了小家伙能吃的掰一些给他自己拿着吃。 钺儿接了过去,露出几颗小牙齿冲她乐呵。 楚元道:“他怕是喜欢坐在我们中间的感觉。” “我也觉得他把我们当父母了。” 等吃过,家里的马车把锋儿、锐儿和三位先生一起接了回来。 谢穆宁让人把三位先生请到正房这边来。楚元这个一家之主还没见过先生呢。 那三人听说楚将军回来了,便过来相见。 穆老先生对楚元也是大具好感,“听说将军披坚执锐之余,在帐中依然手不释卷,雅好诗书。将军不愧是郑祭酒的高足啊!” 楚元道:“行伍搞久了,很多都生疏了。实不敢当老先生的夸奖!” 穆老先生当年官至五品,所以在楚元面前挥洒还是比较自如的。 二人谈天说地,好不自在。 另外两个举人就有些拘谨了。 楚元完全没有架子,和他们谈论起学问来。说到自己专精的学问,他们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我家孩子就拜托三位了。”楚元起身做了一揖,锋儿和锐儿赶紧跟着。 穆老先生把他托起来,“将军言重了。二位小公子聪颖、勤奋,能得英才而教之,也是我等的福分。” 他说着看向抱着钺儿逗弄的谢穆宁,“尊夫人女中丈夫,见识、行事犹在男儿之上。这一回她是给老朽三人上了一课啊。” 之前被他们鄙薄、认为有辱斯文的萧世锆等人这次去村里帮忙表现都很不错。 王举人拱手道:“楚夫人深谙圣人的教化之道。” 谢穆宁心道:我说那话是为了说服你们。实际上是我手头没人可用。不过萧世锆那样的,确实还不错。 见过之后,楚元也挺满意。在北境,这样的先生绝对称得上名师了。再说白家那小子不是过阵子还来么。 送走了几个先生,锋儿和锐儿也回去写功课了。他把钺儿接过来放在腿上。 谢穆宁听他叹口气,就知道他又想起了楚俊彦。 实际上楚元当初的做法并没有错。当时他自己才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住在军中。这栋宅子是后来拜将之后才置办起来的。 当时的他,估计也请不到什么好先生上门教楚俊彦。所以选择把他放在京城的书院读书是很正常的选择。 谁晓得他会受白尚那么多影响呢?那会儿白尚本相也没暴露。 楚元道:“要是早知道,我就把他送回白家族中去。” “人家有亲舅舅在京城呢,怎么好往族里送?而且你一开始不也是在白家的学堂里附学的么。” 楚元捏捏钺儿的脸,“你小子可千万不能再长歪了。” 钺儿吃痛,吚吚呜呜的向谢穆宁告状,人也朝她扑过来。 “不让你抱了,手脚轻点。” 楚元在她耳边道:“我以为你只会在床上喊我轻点呢。” 谢穆宁瞪他一眼。 扣儿带着针线房的人进来,谢穆宁一看后头抱着床单、垫褥的一串丫鬟,这还真赶制出来了。 她下巴微抬,示意扣儿带她们进去铺床,不是,铺鼓。 等丫鬟们铺好告退,楚元拿手指捅捅谢穆宁,“走,进去看看。” 谢穆宁把钺儿递给扣儿,要是带他进去,他肯定闹着要到她们的新床上去玩了。 钺儿转过脑袋,满脸疑惑的盯着谢穆宁,怎么不带他玩了? 扣儿抱着他道:“钺少爷,走走,我们去荡秋千。” 荡秋千也是钺儿爱的,他招手让谢穆宁她们去看他荡。 扣儿抱着他走了,他还在一哩哇啦的叫。 楚元大步朝屋里去,就在这个时候,军营的方向忽然升起了烽火。 大将军传令众将回营! 谢穆宁就看着他脸上的兴致勃勃消退了下去,然后骂了句,“这群北戎渣滓!” 他匆忙往外走,“我回营了,杨乐他们的事你不用管,我会派人跟进。” 家将查到的报信那人就是个普通商人,从肃慎国过来的。如无意外,每年都会来边城一次。 “知道了。”谢穆宁自然看得懂烽火传讯,但还是觉得好失落。说好了能待三天,这才一天呢。 锁儿跑进来问谢穆宁,“夫人,要打仗了么?” 这会儿楚俭和一众亲兵都在匆匆往大门口跑了,喂马的几个马倌也把马往外牵。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谢穆宁点头,“应该是,不过可能不是大仗。” 但是但凡打仗,肯定少不了伤亡。 她也脚步匆匆的追了出去。路上遇到扣儿抱着钺儿过来顺手接过,抱着去了大门口。 锋儿、锐儿和三位先生也都出来了。 众人正好赶上楚元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他对着谢穆宁和几个孩子看了看,然后就御马前行,一众亲兵跟上。 钺儿焦急地伸出小手,“哎——” 谢穆宁就近把他递给锋儿,“抱他进去,我去趟逐北会。你看好家,锐儿帮着哥哥。” 锋儿一下子感受到了叔公说的老大的责任。他抱着钺儿往里走,不忘招呼着三位先生和锐儿。 穆老先生叹气,又要打仗了!这边城什么时候才得消停? 谢穆宁等他们进去了,也翻身上马往逐北会去。不过她在城中没有跑马,这是楚元他们这些赶着回营的将士的特权。 等她过去,聂盈、古雨也赶到了,刘混是常驻这边的。至于游杉,他去边界线上村落了。去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人居中指挥。 如今大部分人都去了那二十几个村落,做教习的,巡视的。每五个村子就安排了五十人来来回回的巡视。以免人手不足,伤亡过大。 算起来竟是去了三百多人! 还留在堂口的倒是许汉手下的人居多。他们本来就大多有些残缺。打听消息是长项,但要上阵真刀真枪的拼就不成了。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睡破庙和乞讨 。 他们也大多数是伤在北戎人手上的,而且谢穆宁待他们厚道。所以每次做事也都是十分卖力气的。 至少现在没什么事做,堂口是打扫得非常干净的。 聂盈问谢穆宁,“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召集人手,保护村民抢收!”秋粮还有七八日就能完全成熟,所以大家都还在等,等到时候收割。这几天还在严防死守着北戎人过来抢粮食。 但现在也顾不得了,瘪一点就瘪一点的。减产总比到时候被马践踏坏在田里或者被北戎人抢走了好。 不然,接下来的军粮和百姓的口粮,难道要全靠朝廷从别处抽调么?如今的世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许汉手下二三十个人立即上街敲锣打鼓召集城中闲置人手去帮忙。 能收割的收割,不能的就是警戒或者帮着运粮都行。反正能干啥就干啥,现在就是缺人手。 逐北会出面召集,很快一些能抽出时间帮忙的人都跟着一道走。沿途不少人汇入,队伍越来越长、越来越壮大。 先得抢收靠近边界线附近的二十几个村子。 到了地头,谢穆宁让人分散开,由逐北会的人带着往各村走。 “看着点,别让人混进来一把火把粮食都给烧了。” 第128章 每个村都是差不多的景象, 谢穆宁依然是待再在扣儿她们村。 田里是村民在抢收庄稼,前方射程范围内逐北会都安排了人巡视。不然这里抢收抢得热火朝天的,对面射来一片火箭, 那今年的收成就完蛋了。 北戎那边是发现了被逐北会这么日夜守着, 他们很难再像之前一样的过来打草谷, 掳掠了粮食和奴隶、钱财就走人,留下一片尸横遍野和满目疮痍。 所以,他们现在就是我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如果边城的秋粮全部被毁, 几十万大军和民众吃什么?朝廷的压力会非常大的。 射火箭是最省事的,个别地方越境过来跑不了多远就能射得到。 但这回边城是男女老少齐上阵。 田里收割的大多还是村民,这是术业有专攻的事儿。但来帮忙的人可以把割了放到田沟里的小麦抱到一起捆扎好, 还有人负责推着斗车帮忙运送。送回去后再有专人负责摊晒等。完全是一条龙作业! 这会儿已经不分谁家的田了,里正说都堆在一起晾晒。到时候全部收割了,按平均亩产分给各家。 扣儿在帮她一个远房婶子收割麦子, 锁儿看会了之后也下田帮忙。这种按部就班的活她一向干得很好。 谢穆宁就站在田埂上。她不会干农活,而且也没有那么多农具的。 对村民来说,农具也是重要的家庭财富, 尤其是那有牛的。 几个之前和锋儿一起杀北戎人的小孩儿, 这会儿也在来来回回赶着牛运粮食。 不过谢穆宁不动, 关键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还得指挥的,对面的家伙很狡猾。如今逐北会的会首、副会首全上阵了, 跟敌人斗智斗勇。 游杉、刘混、聂盈和古雨也都各负责五个村子。 另外县衙除了留下知县了几个老弱衙役坐镇, 县丞、主簿、典吏和巡检等吏员也带着百多名衙役赶来了。 都知道这批秋粮绝对不容有失。敌人选择这个时候发动攻击, 不就是想破坏他们的秋收么。 这本来就是县衙官吏的职责所在。如今谢穆宁几位边将千金挺身而出, 召集了城中几乎所有能抽调出来的人手来帮忙。 他们自然乐得配合。 谢穆宁就负责离边界线最近的这五个村子。 北戎人方才放了一批火箭, 虽然射不到田里, 但是前面的一些枯草还是被惹燃了。这火依然得救, 肯定不能由着火势蔓延的。 但她觉得北戎人肯定不会由着他们救火,什么都不做。 所以她现在正在警戒着。 果不其然,她才刚派了人去扑火。一伙百多人的北戎人就冲杀了过来。 扣儿和锁儿以及在田里帮忙收割的部分逐北会的人见状,都搁下农具站到田埂上。 盔甲、兵刃带着干活比较麻烦,就都搁在了田埂上。 之所以这会儿才慢条斯理的穿,那是因为...... 对面冲过来的敌人一阵哇哇乱叫,他们踩到荆棘,或者直接掉进陷阱里了。 谢穆宁笑了下,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一旁的县丞也笑了起来,“楚夫人这招不错!”那些去扑火的人看起来只是在扑火,实际上还随手扔了荆棘。至于陷阱,那是昨晚连夜挖的。 谢穆宁道:“就知道他们肯定要过来。” 萧世锆已经成为了这一队人的小头目。他带着人穿戴好盔甲,拿着兵刃躲在了事先准备的工事里。 青天白日这么冲过去,怕对方放箭。 如果对方摆脱了陷阱和荆棘冲过来,他们再迎上去搏杀不迟。要是不过来,那正好!反正他们现在不是要杀多少北戎人,是要保住秋粮。 身后那些村民犹在不停歇的收割着。城里的平民跟着练武了的,这会儿出去备战了。没练武的依然在帮忙运粮食。 要问他们图什么,秋粮要是没了,剩下的和调来的粮食得涨成天价啊! 逐北会没许他们什么,就是敲锣打鼓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听了觉得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就跟着来了。 各里正倒是许了新粮出来一人送他们二十斤,村民们也都乐意。 有了这个许诺,城里平民干得就更起劲了。 谢穆宁这会儿也穿着胸盔,手持宝剑。她走到工事里去,萧世锆道:“这些混蛋,隔个一两刻钟就来骚扰一次,存心不让我们好好收割。真是佛都有火!” “沉住气,保住越多秋粮,我们的赢面越大。” 谢穆宁看大家这一天干着活被骚扰了十来回,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她扬声道:“对面的,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人搞不了破坏,不如放马或者牛过来吧!”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牛马过来了庄稼肯定要被踩坏一些。但逮住牛马可就赚大发了啊! 对面道:“楚夫人果然是狡猾多端!” 对面的目的就是骚扰。看他们再次严阵以待,己方还没靠近就吃了亏,又再次退去。 萧世锆等人拿着刀又准备回去干活了。 谢穆宁忙道,“先别回去,都给我挖沟去!” 县丞忙问,“还要挖陷阱么?” “不是,万一对方整个奔牛阵,牛尾巴上点鞭炮或者烧火,那就是一大群疯牛,咱逮得住?快挖沟、快点。挖得隐蔽一点,最好别让对方看到了。” 县丞心想,那你干嘛要提醒他们? “呃,楚夫人你不会真想套他们的牛马吧?” 谢穆宁的目的倒不是为了套他们的牛马,不过万一真的有人把牛马往这边送,那更好。 她是看到众人这么被骚扰了十来回,完全让整疲了。没法子,增加点趣味性,不然干活都要受影响。反正她这会儿闲着着也是闲着,就当是耍猴吧。 二十几个村子之间还有人骑着马来回奔走,把各处遇到的情况、做出的应对进行通报。 谢穆宁也把挖沟防疯牛阵的事儿通报了。 稍后,还真有一头牛背着鞭炮疯跑过来,然后一头栽进了沟里。到了沟里还能听到鞭炮继续在噼里啪啦炸响呢。 县丞拍着大腿乐呵,“这是来探路的吧?居然真的让楚夫人料中了。” 刚挖沟的众人和田里干活的人也一阵爆笑。 里正乐呵呵道:“好,多一头牛干活!”村里一共才十来头牛,全集中起来运收割的小麦等作物了。 谢穆宁道:“不行,这牛让吓破胆了。等一下弄起来杀了,今晚打牙祭!” “好嘞!” 听说有牙祭打,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的。手上动作更加快了。 晚上五个村的人各分了三四十斤肉。这干的是力气活,有肉吃才有干劲。 里正是组织了人手做饭,也杀了猪。但人这么多,一人一顿也只两三片肉而已。 所以晚饭里能添几片牛肉再好没有。 晚上不敢歇,休息一个时辰田间地头挂上灯笼继续收割,看不太清就摸着来。 敌人时不时过来骚扰,除了让他们被闹疲了容易冲动,也是想拉慢他们收割的进度。 而且,晚上也是得不到休息的。 那些混蛋就在边界线上敲锣打鼓撞钟,过一刻钟左右搞一回。让你完全休息不了。 当然,他们自己也休息不了。这就是两败俱伤的事儿! 但只要守住了秋粮,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会儿刚敲过一轮锣鼓,谢穆宁抱着剑靠在一旁休息。要抵御噪声骚扰、继续收割,还得防着敌人在最不可能的时候过来袭击。 这种日子过着真是让人身心俱疲!不过想到对面的家伙也得不着好,她也就平衡了。 忽然响起的钟鼓声,有了提防也就不会一惊一乍了。 这种作战方式,外地人尤其京城人可能觉得匪夷所思,但这些边民为了保住粮食跟敌人这么斗智斗勇真不是头回了。 谢穆宁也问过他们为什么不内迁,住这里太危险了! 有个老大爷告诉她,“不是朝廷让我们迁,去到哪里都不会分土地给我们的。荒山都没资格去开垦。丢了土地,那就只有饿死了。” 朝廷不会也不能让他们内迁,土地是有限的,这么多人口往哪迁都是麻烦。 而且,朝廷不可能不要边城,让它荒废了。所以历来只有从内地迁徙、流放人口到边城以填补被杀、被掳后的人口空缺,从来没有让边民内迁的。 所以,祖祖辈辈就这么跟北戎人斗了! 锁儿推谢穆宁一下,可能马上对面又要闹腾了。 就在这个时候,里正笑嘻嘻的走过来,“楚夫人,军营里给我们送宵夜来了。” 谢穆宁挑眉,今天两军也对战了三回。他们在这里也能听到杀声震天。 军中送来的就是刚出锅的馒头。但这是军中送来的,吃着就不一样了。说明他们的行为得到了认可啊,大家都吃得挺舒心的。 不只如此,军中还派来了三千军士归谢穆宁指挥。 “大将军说横不能大家伙这么辛苦收割下来的粮食,被北戎人过来抢了。” 谢穆宁点点头,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一点。万一辛苦那么久,北戎人最后过来抢走,那他们就成了被戏耍的猴子了。 但她也不能开口去找楚元,钦差就是来查养私兵的事的。楚元派人过来,回头被人传来传去会走样的。 所以,她下午让人给阿盈姐送五斤牛肉过去的时候就带了几句话。 三千士兵,二十几个村子一处其实也只有一百多人。但军中此时在打仗,已经够支持了! 大兵压阵,对方也很难有机会大批量的过来人的。 要不是这里不能成为战场,谢穆宁是很想让这三千人过去把对面敲锣打鼓那群家伙收拾了的。 第129章 翌日巳时三刻, 哒哒的马蹄声踏破了边城的宁静。 城中剩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他们纷纷探头出来看。 然后就见到知县带着几个看家的老衙役迎了上去,“下官见过钦差大人!” 云阳侯正感慨呢, 他幼年随父进京后再没回来过。边城还是记忆中的边城, 到处光秃秃的。 “怎么这么清静?”清静得就像是空城一般。 话音没落, 旁边就传来关门闭户的动静。 原来是查楚夫人的钦差到了!探头出来看个究竟的老百姓关门的声音不小心大了一点。主要是同时关门的人有点多! 知县:“启禀钦差大人,开战了!” 云阳侯一惊,“什么时候开战的?往上报了么?” “就这两天。也不是什么大规模的战事, 军中已经循例上报了。” 云阳侯看知县轻描淡写的,“你怎么都不当回事啊?” “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北戎人这次发动战事就是要破坏我们的秋收,估计等不到兵部有所回复, 已经尘埃落定了。在边城这样的战事实算不得什么。有聂大将军和麾下众将,下官和百姓其实都不怎么担心这次战事。” “那你们担心什么?”云阳侯下了马背。 他也是逮着日头不毒的时候疾驰,日头大的时候在驿馆休息。这才能十二天就抵达了。这事儿争议有点大, 他不敢怠慢。 知县蹙眉,“下官担心影响秋粮收成,尤其是边界线一带的二十几个小村落。大人现下是去县衙坐坐, 还是去驿馆稍歇?” 云阳侯摆手, “不住驿馆, 本官家里在这里有老宅。之前已经派人来收拾过了。” 知县倒不是很惊讶,他打听过了。 “那大人现在......” “去趟逐北会。你若不忙, 前头带路。” “不忙、不忙, 下官不忙。”知县把衙门里剩的衙役都带来撑场面了, 衙门都直接关了。 这时节秋收最大, 谁敢为些鸡毛蒜皮的事上衙门击鼓?或者是弄出些刑事、民事案件来? 有那功夫, 都给本官抢收去。 云阳侯看看清净如空城的街道, 看这样子想忙也忙不起来。 “镇北伯夫人是在逐北会吧?” 知县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您说楚夫人是吧。她不在,她带着全城男女老少上边界线附近抢收去了,再过几天就是收秋粮的日子。北戎人打过来,一个不好他们就会蹿过来抢我们的粮食。这会儿楚夫人还在一边抢收,一边带人退敌呢。” 您老是离开边城久了,都不太记得边城的人过的什么日子了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逐北会附近,云阳侯看着门口站了一个独眼龙,另外一个在比划着什么,瞧着像是哑巴。 他失笑道:“这哪找来的天残地缺啊?” 镇北伯夫人是在折子里说她收容了一批残疾。但也不至于摆到门面位置来吧。 知县一本正经道:“大人,这俩已经是剩下的人里相对完整的了,没缺胳膊没断腿的。” 云阳侯拿马鞭指指里头,“那里面的......” “除了先生和学生,都没他俩完整。平时也不是他俩站在外头,这不其他人都抢收去了么。不但逐北会走空了,街上能干活儿的都去了。衙门里也就就剩下我们几个看家而已。” 云阳侯道:“进去看看。” 那俩站门口的见到知县带着个一看就是大人物的过来,便知道肯定是钦差到了。 独眼龙忙迎了上来,“二位大人安!” 知县点点头,“这是钦差大人!” “知道,会首临走叮嘱过要好好招待您。她忙完秋收的事就回来了,请您稍等几日。” 云阳侯道:“那你们留下的人,谁是话事人啊?” “是总管,哑巴进去叫了。您稍等——” 云阳侯蹙眉,还得他稍等?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得他捎等了,出来的是个拄着单拐腿脚不便的。 “我们进去吧,也省得人家再出来了。” 许汉看他们进来了,“有失远迎,怠慢二位大人了。” “不妨事!”云阳侯看到到处打扫的,都是残疾人。外头两个还真是相对最完整的了。 “你们是楚夫人打哪找出来的啊?” “启禀大人,这里原是一间破庙。我们就是原来住这庙里的乞丐、流浪汉。蒙会首不弃,收了我们入门。管吃管穿,拿我们当个人看。也让我们做些传递消息之类的事情。” “那你这个总管是管什么?” “管内务,管杂事。我们也只能做好这些事,让其他弟兄没有后顾之忧。” 云阳侯正觉得剩下的人怕是没必要见了,就听到近旁传出琅琅的读书声。 他在窗口看了一下,里头有个老先生在教几个孩童读书。锋儿就算是里头年纪最大的了。 穆老先生看到知县,也立即猜出了云阳侯的身份。他交代几个学生读书,然后走了出来。 “敢问可是钦差大人?” 云阳侯点头,“正是。” “听说您是来调查楚夫人养私兵的事的。小老儿有些话想跟您说道说道。” “你是......” 穆老先生自保家门,先说自己是楚夫人为逐北会和楚府的先生。再说自己是哪一年的进士,当过什么官。 云阳侯果然比之前重视了许多。 穆老先生把钦差和知县请到他平常课间休息的地方去叙话,亲自沏了茶招待。 许汉道:“得,我省事了。”正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当官的打交道。这当过官的主动站出来,再好不过了。 他让人去叫王举人来上课。 穆老先生为官数载,教书育人多年,嘴皮子功夫自然是相当了得。巴拉巴拉给云阳侯说了两刻钟。 “大人可以随便上街去找个人来问问,男女老少都可以。问问他们对楚夫人如此行事的观感。” 云阳侯一边在心头感慨这老先生忒能说,一边道:“不用了。” 就从先前那么多关门的声音他也知道百姓对他这个钦差观感如何,对楚夫人的观感又如何。 差不多快到饭点了,穆老先生出面留两个当官的吃饭。 “随茶便饭,二位大人多担待,实在是六个厨娘就去了五个。”穆老先生这里陪当官的,许汉便陪着几个衙役用饭。 云阳侯问道:“都是自己跑去的?” “那可不,粮食保不住,明年我们吃什么啊?听说每年保粮食,都是要死不少人的。” 云阳侯吃过也坐不住了,直接回去沐浴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就带着人奔谢穆宁所在的村落而去。 他回了家才知道,自家看房子的那户老管家的儿孙也跟去抢收了。府里就只剩下之前来打前站的下人和老管家自己。 不过,谢穆宁这一呼百应也确实是因为这是事关大家口粮的大事。 他赶到的时候,田里正好有一阵混乱,有人中暑晕倒了。 众人把她抬到谢穆宁坐的大石条子那边靠着。 谢穆宁拿着水囊挥挥手,“都回去干活吧,这儿有我呢。”这里头装的就是解暑的药水,每个人都喝过了。但还是扛不住! 云阳侯赶到的时候,谢穆宁两眼一亮,“云侯爷,您到了啊!” 云阳侯看她盯着自己的十几个随从,再看看十岁的小儿都赶着牛在忙活。只好挥挥手,“你们也去看看能做点什么。” 那些随从不敢说什么,再一看,田里还有不少当兵的。可以说在场除了谢穆宁,其余人都在干活。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老实的去做些能做的。 云阳侯看长条石头挺长,便过来坐了另一头。然后见到旁边睡了一排的人,约莫有一二十个。 “他们这是......” “昨天抢收一天一夜,累着了。” 这睡着的是昨天干活时间最长的。累惨了,这会儿睡下了雷都打不醒。 周遭的喊杀声,对面的叫嚣声都打扰不了他们。 反正累到不行,过来躺下就能睡着,就不用怕对面那些家伙的骚扰了。睡一觉养好了精神,又爬起来干活。 云阳侯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对面就射过来不少火箭。还是到不了麦田,但在附近烧着那可就更热了。 谢穆宁拿起手中剑,“出来二十个,救火!再四十个,警戒。” 云阳侯便目睹了一场放火骚扰兼冲杀。这回北戎人学乖了,直接拿剑扫着地面过来的。荆棘扎不了他们了。 谢穆宁厮杀中看到云阳侯也在地埂上捡了一把大刀加入了砍杀。 毕竟是武将之后,遗风犹存。 “云侯爷,你下回把胸盔穿好。” 云阳侯看她一眼,你就预定我下回出力了? “他们顶多两刻钟就要过来找点麻烦的。” 云阳侯没想到自己来了就没走得掉,整整在这里跟着出了五天的力。 谢穆宁骗一头牛过来吃那种逗趣的事,自然是可一而不可再。这五天里更多还是下田干活,出田御敌。 云阳侯最后很嫌弃的道:“本侯都有味儿了。” 谢穆宁吸吸鼻子,没闻出来。 “您昨天不是还在里正家洗澡了么?” “这么一天静静呆着都出汗呢,何况还不停的在出力气。” “那您歇会儿,最后一道功了!我去看看大将军答应派来的人到没到。” 鏖战五昼夜,田里的粮食终于要收割完了。 但这也是最严峻的时刻,成败在此一举! 那三千士兵也被当劳力使的,全都累得不行了。万一以逸待劳的北戎人冲过来,真指望不上他们。 云阳侯也为此付出了劳动,这辈子没出过这么多力气啊! 北戎人要现在敢来抢抢收下来粮食,他用咬的都要咬死他们。 第130章 谢穆宁去做抢收的扫尾工作了, 云阳侯往后一靠靠在大石条子休息。 他一路紧赶慢赶,比他闺女早到了七八天,合着就是为了来抢收! 而且还白干, 方才谢穆宁已经谢绝了里正按人头送米给逐北会的人, 顺口也帮他回绝了。 军中士兵也由领头的将校出面谢绝了。 倒是城中平民这会儿乐呵呵的排着队在领最早一批已经晒干的小麦。领到后呼朋引伴的离开。 云阳侯当然不稀罕那二十斤米, 就是有点哭笑不得。 其实不但这些谢绝了领米的人,就是成立的平民没日没夜在北戎人的袭扰下干了六天,只二十米也太微薄了。但大家一开始本来就不是为了报酬来的。 而且村民也确实拿不出更好的报酬了。 再说了, 真正出了大力气的逐北会和军中士卒人家可都是颗粒未收。 县衙的众人见状也由县丞出面谢绝。人家不断朝廷饭碗的逐北会没收,同样端朝廷饭碗的士兵未收,他们自然没那个脸手。 反正都已经做到这步了, 县丞索性对里正道:“你们把今年该交的公粮称出来,晚一些让人推着跟我们一起会城。这样就不必另派人随行保护了。” 里正自然乐得如此,“多谢大人体恤。” 粮食并不是收下来晒干入仓就完事了。 先把公粮交了是大事, 这部分粮食就是确实保住了的。 然后再说分发到各家。 而且,如今也只是收成的事完了。北戎入还是天天都可能过来的。他们还得继续练武,这样才能自保。 谢穆宁回来的时候这边正在交公粮, 村民们脸上都是丰收的喜悦。 她对云阳侯道;“大将军派了一万人过来, 守护咱们的劳动成果。现在外头一线已经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云阳侯直起身子, “那战场上......” “抢收完成,他们再继续滋扰牵绊大军已经没有大的价值。我刚问了一下, 还是有几个村子的粮食让抢了。不过好在九成以上都保下了。我要回城了, 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云侯爷呢?” 云阳侯站起来, “本侯也回去, 好好歇两天再说。”这几天简直跟干活的牲口一般。 城中平民已经都领到米了, 逐北会的人也都整好队了。既然军方能腾出手来了, 大家伙自然可以回去歇歇了。 一起干了几天活, 就连云阳侯从京城带来的人都同大家伙关系不错,这时候自然是结伴离开。 里正带着几个乡老过来,“钦差大人——” 云阳侯摆手,“行了,你们要说什么本官回到。本官这几日耳闻目睹,无需你们再多说了。” 他在逐北会听一个老头子唠叨了许久,这会儿实在不想听几个老头子一起唠叨了。 他走了几步,身后有人小声道:“这位钦差大人都跟咱们一起抢收了,回去后应该会帮楚夫人说好话吧?” 他转头道:“本官只会如实禀奏皇上。” 他看向谢穆宁,这才发现楚元不知道什么骑着马来了。看来战事真的告一段落了。 楚元打马过来,到了谢穆宁跟前当着众人弯腰把她抱上马背。 谢穆宁侧坐在他身前,把全身重量靠到他身上,“好累哦!” “可以休息了,你做得很好!” 谢穆宁点点头,靠着他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她这几天真的累惨了。 楚元打马和云阳侯并驾齐驱。 “哎,边民的日子真是苦啊!” 楚元道:“都在笑呢,再苦再累日子能过他们就满足了。” 已经渐渐远里正等人在想,一道回城的逐北会众人和平民在笑,推着粮车和县丞、衙役走在一处村民也在笑...... 然后云阳侯听到一阵轻轻的打呼声在楚元胸口处响起。他转开脸笑了一下,这几晚这位楚夫人怕是都没睡踏实过了。 楚元看到自家媳妇儿眼下一片青黑自然也是心疼的。可这是她一心想做的事,而且她真的做得很好。 这么一路走回了城,众人在城门里纷纷道别,四散开去。 云阳侯道:“走,咱们也回家尝尝新小麦。” 没收报酬的,里正也都送了一些给他们尝鲜。云阳侯府送了十斤,逐北会送了一百斤,县衙也是十斤,军中二百斤......所以今晚城里大部分人都能吃上新小麦。 谢穆宁被楚元带回家,看她睡了一路都没醒,直接就抱回了正房。 楚元叫了热水搁浴桶里给她洗刷刷,中途还换了一次水。洗好后抱到置办了新卧具还没试过的鼓床上安置。 谢穆宁的湿发被他擦到七八成干,然后晾在枕上。 随后楚元自己也进去洗浴了一番,然后回来睡下。他这几天也累得慌,不过总是比她要适应些。 谢穆宁醒来已经是第二日近午。她摸摸肚子,饿了! 她稍事洗漱,走到外室去。 楚元坐在那里,一身轻袍玉带,整个人看着十分的柔和。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醒了?来,试试这新麦做的饺子。” 谢穆宁过去,就着他的筷子吃了一个,“嗯,特别香!”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急着回营的。甚好,要是把他的假期睡过了就可以可惜了。 这饺子有几种馅的,谢穆宁顺手又夹了笋丁牛肉的。她就喜欢吃肉,不喜欢吃素。 “我之前两天假,然后这次战后能修整三天。大将军第一批就把我放了,让我去村里接你。哦,还有胡嘉也去接聂盈了。古清也去接了他妹。” 谢穆宁‘哦’了一声,继续吃着。 等嘴里的饺子咽下去,又喝了两口配汤才道:“这回我们三个在军中出名了吧?” “是她们两个,你两年前不就全军皆知了么。” 谢穆宁嘿嘿一笑,然后又吃了两个肉馅饺子这才停了筷子。 “云阳侯来查我,啥都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被我支使着干了几天活。他一把老骨头了,搞不好等云楚到了都还没缓过来。” 她睡了十个时辰,这会儿垫个底,等会儿午饭再大吃一顿估计就没事了。 云阳侯肯定得休养三天! 楚元见她不吃了,朝外头招呼了一声,知春进来收拾了出去。 乳母则抱着钺儿进来,“见过将军,见过夫人。钺少爷来请安了!” 钺儿朝谢穆宁抬起手,这回他倒是没忘记楚元,毕竟也才几天不见,他给了叔公一个大大的笑脸。 谢穆宁把他接过来,捏捏他的胖手,“你昨晚吃新麦没有啊?那可是叔祖母辛苦了几天的劳动成果。” 钺儿就呵呵的笑。 “希望云阳侯早日查清楚,我也好找衙门和军中要点奖励。然后你两个小叔叔和太外公、太外婆也能回返边城。” 楚元笑,“原来你没要村民送的粮食,是在打找个主意啊。” “是啊,我们做了这件事,不该奖励么?” 楚元点头,“等云阳侯结论一下,应该不需要你去讨。这事儿边城人尽皆知,军中和衙门都该有所表示才是。” 中午这一顿相当的丰盛,肉菜占七成、蔬菜占三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谢穆宁派人去把锋儿、锐儿都接了回来一起享用。 “这几天会里都还好么?” 锋儿点头道:“这些天什么事儿都没有。穆先生告诉我们每逢大事有静气,让我们安心读书。说过几年才到我们出力的时候,现在就是要为了那时候能多出力做准备。昨天下午得知你们要回来,许汉就安排把几个村送的那头大肥猪杀了,还让我们带了猪头回来。胡家和古家听说是各送去了一条好肉。还把那一百斤的新麦全做了。” 逐北会几百号人,一百斤新麦、二百多斤的猪是真只够一顿吃的。 “是啊,我就喜欢吃猪头肉。”谢穆宁边说边夹了一块凉拌猪耳吃。 锐儿道:“叔祖母,那天穆老先生在钦差大人面前替你分说了半个时辰。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谢穆宁心道:难怪一看到里正带着几个乡老过来赶紧摆手啊。累了几天是不会想再听人叨叨了! “没有,钦差大人是熟人,他还帮着我们干了几天活儿呢。” 锐儿放心的点点头。 云楚和德安郡主的马车抵达边城的时候,看到的是另一副场景。 边城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回来休养了两三日,大家伙又焕发了活力。如今粮食铺里已经有新麦售卖了,想想是自己抢收的,买回家吃着都格外的香。 今年的粮食保住了九成,比往年都好。 德安郡主遣人去问路,问楚府在哪里。她决定去楚府去,楚府有胖娃娃逗。而且她对穆宁做的事特别感兴趣。 城里的人听说她是楚夫人的朋友,从京城来,立即有人站出来给她带路。 “贵人跟着小的走就是了,楚府不远的。” 两辆马车就此分开,云楚被云家的下仆接走。在事情没有结论之前,她就不好同谢穆宁多往来了。 德安郡主的马车还没到楚府就遇上谢穆宁和楚元抱着钺儿逛街了。 “楚将军、穆宁——” 谢穆宁转头看过来,“德安,你来啦!云楚回家了么?” 这才回来的第三天,今天出来活动的都是年纪轻的。云阳侯一把老骨头又养尊处优惯了,怕还没有恢复过来。 “是啊,钺儿,还记不记得我?他跟摇摇、晃晃长得真的好像。你俩这么抱着,谁都得以为是你们儿子。”德安伸手逗弄钺儿。 “你见过我俩儿子,他们好不好?” “好着呢,哥俩进一趟宫,发了笔小财。” 第131章 楚元还只有两天半的时间能在家待着, 德安自然不会那么不识趣的往他们夫妻跟前凑。 所以她这两天都和钺儿待在一处。 那天回去后谢穆宁直接把钺儿递给她,“我夫君过两天就要去军营,我到时候再陪你好好逛逛边城附近。你一路奔波, 也正好歇歇。要不, 这两天就让钺儿陪你吧?” 没法子, 锋儿和锐儿天天都要上学,休息也要去逐北会练武。他们同时跟楚府家将和游侠儿学武,楚元回家得闲也会指点他们。 家里就只剩下钺儿这个主子了。 德安是真挺喜欢小娃娃的, 她点头,“好啊好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她伸手从谢穆宁手中把钺儿抱了过去,为了哄他乖乖跟自己走, 还拿出些沿途买的小吃食给他。 楚元道:“这小子也太哄走了吧。这要出去拍花子的给点吃的,他怕是就跟着人家走了。” 谢穆宁笑,“听说大哥也这么担心过你!” 楚元立即知道肯定是福叔说的, 除了他没人知道自己小时候那些糗事。 但是,“他、他怎么会告诉你的?” “就那天送他回家荣养,他喝高了告诉我的。”谢穆宁一脸的戏谑。 楚元心头犯起了嘀咕:老东西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接下来德安郡主居然真跟钺儿待在一处。陪着他玩, 看着他吃。 没错, 看着他吃! 小家伙这会儿就端端正正坐在小椅子上, 拿了根长长的香蕉在往嘴里送。 他小小的嘴巴,就五颗牙。还每次张得大大的, 塞一大截进嘴。拿出来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什么明显变化, 然后再来。 而她居然真的就托腮坐在那边一直看着钺儿鼓着胖嘟嘟的双颊吃东西。 谢穆宁听下人禀报的时候莞尔, 她没事的时候都很喜欢看钺儿吃东西。他的嘴巴成天不得闲的, 无所不吃。 反正一看这个胖娃娃吃东西, 她就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一切烦恼都被抛开了一般。 楚元听她这么说, 回想了一下,“嗯,如斐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我记得她像钺儿这么大的时候,那脸颊上的肉真的是嘟出来的。” “说起来我许久没收到她的信了。她上次说跟夫婿一道去黄山写生,可能还没从山里出来吧。” 瑞叔叩门进来,“将军,营中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北戎大营射过来给你的!” 楚元接了过来拆开,“纳真让我拿粮食去赎杨乐他们。” 谢穆宁心下一沉,虽然知道他们多半是出事了。但现在有了确信心头还是不好过。也不知道他们落在北戎人手里,受了多少罪。 “那之前那个肃慎国的商人是纳真的阴谋?” “不好说,也可能杨乐真的跟他求助过。” “他要多少粮食?”谢穆宁心头是有些舍不得的,毕竟才刚艰难的保下了秋粮。而且这个过程也不是没死人的。 “一个人,一百担粮食。” 一百担,也就是一万斤。 “他漫天要价,咱可以坐地还钱啊。能谈成给金银么?” 楚元摇头,“讨价还价可能可以,但换成金银他不会答应。他们更缺粮食。给北戎人粮食,这事儿我做不得主。” 给北戎人粮食是有资敌之嫌的。 信既然是从营中送来,大将军应该已经知道了。楚元写了封信说明杨乐等人的来历让人送给大将军。 他写信的时候,谢穆宁便往德安住的客院去。 眼见德安笑吟吟看着钺儿吃,她笑道:“有意思吧?我以前也不知道小娃娃这么有趣的。” 钺儿已经没在吃香蕉了,他吃了半天吃了大概四分之一。剩下的乳母给他切成了片,回头晾晒成香蕉片又可以拿给他吃。 德安笑着点头,“嗯嗯,我可以一直看他吃吃吃。” 钺儿趴在小几上站着,一手拿了一个红果果喂自己。看到谢穆宁,他扶着小几朝她挪过去。 新来的玩伴(德安郡主)虽然挺有意思,给他推秋千,抱着他去看鱼,但他肯定更喜欢叔祖母啊。 谢穆宁看他指着鱼缸示意自己要过去,把他抱起来站到鱼缸跟前。 “委屈你了啊,小家伙。京城有一个大湖呢,可以荡着小船看。”这儿就只有鱼缸里养的金鱼可以看看。 德安郡主站在他们旁边,“你把他当儿子待了啊?” “也不是,不过小孩子我都很喜欢。别说这上了族谱的,就是外头育婴堂的我也挺喜欢的。” 而且,因为教养楚俊彦失败,楚元一直觉得对不起如父如兄的长兄。总得在钺儿身上找补回来才成。 “我也喜欢小娃娃,小娃娃最单纯了。” 谢穆宁看看钟漏,“走,吃饭去,今晚给你接风。” 席间没分什么男宾席、女宾席,边城没这么多规矩。路上谢穆宁问德安有没有问题,她笑道:“没问题,入乡随俗。” 谢穆宁夹了一根长长的豆干放在钺儿面前的小碟子里,他用手抓着就开始咬。 德安道:“他真的好乖哦!” “只要有吃的就很乖。”谢穆宁说完笑看楚元一眼。 楚元黑线,他知道福叔肯定也这么说过自己。真是的,大哥的亲孙子为什么会从样子到这好吃的性子都随他? 他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同时给悬镜司那边也捎了个消息。毕竟出使诸国是皇上的安排。 而且他觉得杨乐等人这一趟即便没能联系上诸国王室,应该也不是白走了一趟。他的建议是赎回来! 当初北戎赎纳真要求全须全尾,他也提了这个要求。 不过,北戎既然把梅寨主她们寨子里的大巫都掳走过,估计是知道了下蛊的事。因为边关的拦截,他最后只掳走了大巫的徒弟。 但那个会不会也有蛊虫在身? 看来还得请梅寨主派个人来才行。 他也不忌讳德安在席上,直接和谢穆宁说了此事。 德安其实也常听哥哥说这些事的,一点都没大惊小怪。 谢穆宁满口答应,“可以的,你让梅寨主有空来玩玩。” 楚元倒是一愣,“不用她亲自来吧。她家大巫我觉得就挺不错。她应该会派人护送大巫前来。” “哦,我是说我邀请她有空来玩。你信上加上这句。” “嗯。” 吃过晚饭,楚元去考较锋儿、锐儿去了。 谢穆宁抱着钺儿陪德安在院子里散步。 德安道:“你不知道,我在路上听到带路的人说你们抢收刚回来,我有多遗憾!早知道我就早几天来了。” 谢穆宁笑,早几天来你也是跟云侯爷一样的待遇。虽然不用亲自下田,但每隔一两刻钟就要跟北戎斗智斗勇,甚至对骂。 云楚这会儿也只听她爹讲这几天的遭遇。 “你不知道北戎人有多可恶!那些手段稀奇古怪的,完全是兵书上不会有的。楚夫人倒是脑子灵光,往往能料敌先机。” 云阳侯确实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已经好多了。 实在是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练武不过是不想忘了祖上是靠军功起家的。跟那些天天操刀子打架的人是真没法比的。 云楚苦笑,“如果是穆宁,当初会不会能窥破舒翰?” 谢穆宁和舒翰没打太多交道。可她跟他私下却是见过许多回。那时候她只觉得他心思有点重,而且还心事重重的。她也不明白以他的家世怎么还有这么多心事。但她居然都没有多想想。 云阳侯道:“这种防不胜防的。” 他同意女儿前来,的确有在边将子弟里为女儿择婿的打算。不一定非得留在边关,可以设法进兵部,或者进禁军、再或者京郊大营。 “爹放心,这事女儿已经翻篇了。这段时日,咱们好好看看祖上曾经抛洒热血保卫过的这块疆土吧。” 云阳侯点头。 “穆宁的事我不问,您也不用告诉我。我相信这样的事,是不会不容于皇上和朝堂的。” “嗯,爹会据实禀奏的。” 楚元离开之后,谢穆宁也没去逐北会。古雨和聂盈便上楚家来找她了。 谢穆宁给她们介绍了德安郡主。 德安郡主道:“我觉得你们的日子过得好有意思。穆宁,我留下来住上一年半载的,你欢迎么?” “欢迎啊,有什么不欢迎的?你不是还能帮我带钺儿么。放心,一定带你好好见识一下边城贵女的日子。” 四个人一起出去跑马,那是真的鲜衣怒马,引人瞩目。 聂盈道:“那钦差找你问过话了么?” “还没有,我估着他还得歇两天再找我。不过这会儿估计已经有书信送回京了。” 有书信送回京的不只云阳侯一人。锋儿和锐儿就给东宫的铮儿写了信,描述他们到边城之后的见闻。 他们还从逐北会其他人嘴里听到不少叔祖母跟北戎人斗智斗勇的事迹,也一并写了进去。 铮儿看信的时候,看到骗了头牛来吃不由呵呵笑出声来。 另一个陪练肖尧从旁边经过,“你看谁的信啊?笑成这样。” 铮儿就讲给他听了,然后又道:“我大哥都亲手杀过过来劫掠的北戎人了。” 这些事对东宫这几个小陪练甚至小伴读都是很新鲜的,他们都围拢来听。最后连小世子也过来了。 肖尧道:“北戎人太可恶了!那个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刀,把刀占住的老人很悲壮啊。” 众人纷纷点头。 小世子对火牛阵更感兴趣,他道:“我们明天问问先生。” 肖尧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东周列国时的大将乐毅用过的计策。小世子,不如我们现在去书库里找找相关的书看?” “好,走——” 第132章 谢穆宁、聂盈、古雨、德安纵马出了城, 一气儿跑到山坡上。这山坡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所以,想在这上头找到吃的简直是妄想。 谢穆宁道:“好想我在京城的温泉庄子啊。里头不但有温泉,还什么吃的都有。” 德安作为去做过客的人也深有同感。出京这一路真的是越来越荒凉。但是, 她更喜欢边城贵女过的日子啊。 楚府的下人在身后搭起了简易帐篷, 请她们进帐篷去坐, 不然太晒了。 山坡上找不到吃的,那就只有从家里带来了。 下人摆出四碗冰碗并冰镇西瓜、葡萄等供她们消暑气。 谢穆宁一边吃着冰碗一边问聂盈,“阿盈姐, 大将军今年做不做五十大寿的?” 聂盈道:“可能会吧,姨娘会操持的。我到时候回去帮着招待女客就是了。” 她从村里回来,女儿不像之前一样黏着她了。婆母也让她多跟穆宁她们走动。她便也学谢穆宁, 索性从家里中馈和儿女身上暂时解脱出来。 德安郡主本来正美滋滋的吃着,闻言猛地抬头,震惊的看着聂盈, “你就是......”话没说完,陡然发现不对又戛然而止。 聂盈磨磨牙道:“没错,我就传说中大将军想许给楚元的那个女儿。那个害他发下终身不娶毒誓的人!” 谢穆宁赶紧道:“不是、不是, 是夫君他自己太铁齿, 年纪轻轻的想不开。跟阿盈姐你有什么关系?” 德安郡主一时太吃惊说漏了嘴, 这会儿恨不得打自己嘴巴两下。她是真没想到这位聂大小姐居然跟谢穆宁关系挺好的!边城的贵女太大气了! 聂盈问德安郡主,“我在京城还挺出名的吧?” 这叫德安郡主怎么回答好? 古雨默默坐在一旁吃西瓜, 幸好她哥和穆宁的婚事两家有了默契的事没有外人知道。不然, 都时过境迁这么多年了, 还被人吊在舌头上真不是个事儿。 聂盈看着谢穆宁, “他年论史, 你家楚元若是立下驱逐北戎的不世之功被载入史册, 没准我还能跟着在野史里继续出名呢。” 谢穆宁以手掩面。如果楚元真的成了驱逐北戎的大英雄, 阿盈姐势必得被人编排。而且是死后许多年都被编排。 德安郡主赶紧道:“怪我、怪我,有酒没,我自罚三杯赔罪。” 古雨道:“你就是想喝酒吧。喏,我家自酿的葡萄酒,你尝尝!” 因为德安郡主身上有同类的气息,所以古雨和聂盈对她也接受得比较快。要换了白敏舒那样的来,肯定被边城贵女集体抵制。 聂盈摆摆手,冲德安郡主道:“不是冲你啊,不过古家的葡萄酒确实酿得挺好。改天你和穆宁一起上我家来,招待你喝马奶酒。”又转过头对谢穆宁道;“告诉你们家楚元,这事儿他欠着我了。” 谢穆宁点头,“我当初听说的时候就觉得他做得有些过了!” 拒婚就拒婚嘛,还搞出那么大动静。 不过前世他没成亲倒是早早的去了,这辈子和自己一起......等等,好像楚元前世的死期快到了! 她、她、她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众人看她脸色都变了,一时也有些震惊。除了当初楚元耍诈装着中了毒箭命悬一线的时候,谢穆宁这虎妞什么时候露出过这么惊慌的神色? 聂盈有些不自在的道:“我不就抱怨几句么,你怎么啦?” “我觉得用粮食换使臣,恐怕还是纳真的计策。目的就是杀掉楚元!” 那几人虽然是悄悄去的,但纳真一闹大,也关系到□□的脸面和朝臣对皇帝的看法。 而且他们曾经打北戎境内经过,也到过北戎邻国。可能他们带回来的情报也非常重要。 所以,皇帝最后肯定会同意换人的。 聂盈和古雨不知道此事,对视一眼,聂盈道:“你慢慢说!” “总之就是北戎声称抓了我们派去肃慎等国的使臣,要我们拿粮食去交换。因为楚元是军中唯一见过那些使臣的人,所以多半是他带着人去进行辨认和交换。” “那现在你要怎么做?” “我得赶紧回去了。其他的事咱们回头再说。”谢穆宁站起来就朝帐篷外走。 德安郡主赶紧跟上,“你想去哪里啊?按规矩,你得留在边城随时配合钦差大臣询问的。” “我先回去问问瑞叔,之前那个肃慎商人关在了哪里。然后再说去军营的事。” 不过,先得写信让人带给楚元,叫他暂时不要去交换。再扯扯皮,讨价还价一番。 谢穆宁骑上马,然后转头问德安郡主,“安国公那个嫡长孙......”死了么? “安溪,他怎么啦?” 看来是没有! “没怎么。” 谢穆宁打马回去,找到瑞叔一问才知道,人被软禁在城中一处小院。因为无法确认他是纳真派来的,还是真的受杨乐之托来求救的。所以暂时就好吃好喝的养着。还让他写了封信给同行的人带回去,就说他有事要在天|朝多留一阵。 谢穆宁转身又要出去,德安郡主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我想起来了,你问的那个安溪他许久之前去外地了。他妹妹上次和我见面的时候随口提起过。” 那也就是说人到底死没死不清楚咯? 谢穆宁定定神,“德安,这回真的要劳你驾帮我家看看孩子了。” 德安郡主知道她怕是有要事要交代瑞叔,“我去看看钺儿,他怕是睡醒了。” 瑞叔看向谢穆宁,“夫人,怎么了?” “我怀疑用粮食换人的事就是个阴谋。纳真为的不是粮食,是夫君的命!” “将军不会不做防范的。” “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你去,你亲自再去审一审那个肃慎人!” 楚瑞当初能拿老姜汁给谢穆宁抹眼,对她也是知之甚深。看她这么急立即就去了。 谢穆宁回房写信,写好招来家将,“最快的速度送到将军手里。” 谢穆宁料得不错,皇帝通过悬镜司的快速传信渠道给聂大将军的回话的确是让筹粮换人。数额方面也同意他们和北戎讨价还价。 如今价已经杀到了一个人七十五担粮食。不过也没最后定价,楚元派出的人还想杀到六十担一个人。 大将军预备用军中陈粮去换。如果拿新粮去换,估计刚经历了抢收的民众都会非常的抵触。所以最好是能低调的把人换回来就好。 北戎暂时还没有张扬,但已经扬言如果他们还这么墨迹,就要把这事宣扬出去了。 他们一共抓到六个使臣,能换四万五千斤粮食。虽然和往年能抢到的比忒少了点,但是在边城刚万众一心抢收,然后军民协力保下秋粮的当口进行这么一笔交换,估计边城许多人得内伤了。 尤其是坏了他们好事的逐北会! 楚元收到谢穆宁信的时候,正在看那三百六十人的训练。 这一次如果要进行交换,他自然是得去的。不然花那么多粮食换回来的不是真的使臣岂不是闹笑话?皇帝那里也没法子交代。 这一次除了亲兵,他还准备在这里面挑一百二十人带去。 他原本是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听说穆宁送信来还有些惊讶。 他以为她这个时候在带着德安郡主到处玩儿呢。虽然云阳侯在展开调查了,但他不觉得能约束住他媳妇儿的行为。 他走到树荫下拆开信一看,信上说她怀疑用粮食换人是个阴谋,让他先不要去!她马上就到军营里来。 谢穆宁比这封信晚了一个时辰出发的。这段时间主要是等瑞叔亲自审问的结果,也对归家的锋锐兄弟俩交代一声。 之前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杨乐求助的对象,不想绝了□□人以后在肃慎等国求助的门路。所以并没有对这人用刑。 而且反反复复问过他三回,他的回答都是一致的。 但这次谢穆宁对瑞叔说了不用客气,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 所以这次这人的嘴终于被撬开了。 他果然是纳真派来的。杨乐的确是在他家被北戎人抓到的。他本来打算自尽的,但求死不能。 他根本没有托人向谢穆宁求助,更没有同意那家借种的打算。 至于其他四个,这人也不能确切知道到底是不是天|朝的使臣。 谢穆宁带着楚谢两府的精锐家将出发了,那个肃慎人也被绑在了马背上一起带着。 等她赶到军营的时候,晚饭的点都过了。 军营没有不让女人进的规矩,她以前就进过了。 但是,不是大将军召唤来的,人家不给她进。 军规森严,概莫能外。 楚俭站在营门里侧,谢穆宁朝他比比旁边被木栅栏的缝隙。两人一里一外的走了过去。 “夫人,将军被大将军叫去了。要不,您还是去扣儿家里等他?这军营恐怕不好进。” “你去告诉大将军,我有用粮食换使臣的重要情报。看到没,那个肃慎人我都带来了。” 她去扣儿家等着做什么?她又不是来找楚元过夜。 “行,那您等着,小的这就去。”楚俭看她执意要进军营,也没说什么‘你把肃慎人交给我带进去’之类的废话,麻利的奔中军大帐去了。 他一路跑到中军大帐,把谢穆宁的原话对楚元说了。 楚元蹙眉,今儿怎么这么固执啊? 但媳妇儿的性情他还是了解的,不是大事、正事绝对不可能这么干。 “大将军,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您看......” 聂大将军思忖一番,谢家那个虎妞一向是知道轻重的。 “去吧,去接她进来。” 第133章 楚元一路走到军营入口处, 对着等在那里的谢穆宁道:“什么事非得进营里去说啊?走吧。” 谢穆宁便带着人跟他进去。 一路遇上不少熟人,也都是看着谢穆宁长大的叔伯。见她探亲都探到军营里来了,而且家将牵着的马背上还坐着一个被捆绑的异族人。 “你俩这是搞什么名堂啊?” 谢穆宁便唤声叔伯, 然后解释道:“有重要情报报告大将军。” “那你告诉楚元让他去说不行啊?” 楚元看看谢穆宁, 他也是这个意思。但他媳妇儿非不肯, 固执得要死。 谢穆宁道:“我自己说更说得清楚些。” 众人便看看楚元,颇有觉得他夫纲不振的意味。 至于普通的士兵,也都是躲躲闪闪地用很稀奇的眼神看着楚将军。 楚元对谢穆宁道:“你最好是有什么天大的事。不然我这脸就掉地上捡不起来了。” 要不是知道她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他还真不会配合她。 谢穆宁道:“那等一切结束后,我让你当众打两下把面子找回来。” 楚元失笑,“我俩这是过日子还是唱大戏啊?再说了, 我打你,那也得有人信啊!” 一路走到大将军的营帐。因着大将军并没有召人同去听,众将领即便是好奇也只能憋着。 谢穆宁跟着楚元走进中军大帐, 躬身向聂大将军行礼,“见过大将军!” 聂大将军指指旁边,“你俩坐吧。穆宁, 你发现了什么?” 谢穆宁道:“我绑了一个人来见大将军。此人之前在大街上向我通风报信, 说是使臣杨乐托他向我求助。起先我们夫妻并未起疑, 因为此事我在京城也是知情人。但今天重新再审问,他终于吐口是纳真抓了他的家人派他来骗我们的。” 聂大将军和楚元都看向她, 就这? 是纳真的阴谋, 那就是冲着楚元训练的三百多号人来的。之前他没有急着派人越境救人, 这个阴谋其实就不攻自破了的。 如今要换粮食, 他们自然也会严加防范。 楚元道:“是什么促成你重新去审问他的?” 谢穆宁道:“我今天忽然出现了很不详的预感, 就和两年前那次一样。我想来想去, 最近应该就只有这件事。便让瑞叔去好好审一审那个人。到时候换粮食是你去么?” 楚元点头, “此事从一开始就是我经手,是我亲自把他们送走。现在要拿粮食换人,也是我居中联系。而且到底他们拿出来交换的是不是杨乐等人,也需我现场验证。” 聂大将军道:“穆宁,你说跟你两年前那次一样的预感?” 谢穆宁点头。 “合着你那次不是预感你爹要出事,带着人去救你爹,顺道把楚元一起救了的?你两年前跟他还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就能预感到他的吉凶了?” 谢穆宁一滞,然后聂大将军又道:“你这小丫头开窍蛮早的嘛。那会儿就把人放在心坎上了啊。” 楚元轻咳两声,然后看一眼谢穆宁。他知道她一早就心悦于他,可这种事拿到大将军的中军大帐来说什么? 谢穆宁也顾不得分说其他,“大将军,这一次也请相信我的预感吧。” 聂大将军蹙眉,“此事势在必行,一则皇命难为,二则总不能把几个使臣给舍了吧?你能知道里头不会有一个如张骞一般在历史长河里都留下深远影响的?” 谢穆宁摇头,这她哪说得好。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改派他人主导?可边将真没其他人见过使臣。当初他们从走私的渠道出去,只跟商队打过交道。” 谢穆宁还是摇头。因为她有了不详预感所以来求大将军不要派她男人去,派其他叔伯去,这事儿她也干不出来。 就算她说这很可能是楚元的死劫,也是没人会信的。 当兵的上战场哪次不是博生死?你舍不得你男人,倒是要送别人去死不成? 楚元道:“你到底跑来要做什么?” 谢穆宁看他一眼,对聂大将军拱手道:“大将军,请让我同他一起去。兆慧大师说我俩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楚元震惊地道:“你就因为这句批语,来掺和军方行动?大将军,你别理她!我们先告退了。” 他说完拉着谢穆宁的手腕就往外走。 就这么一件事,值得跑到大将军面前来说? 谢穆宁不肯走,但力气没他大。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对聂大将军道:“大将军,你再信我一回!加一个我,不会拖后腿的。” 楚元看她还在说,索性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聂大将军看着他们小两口的背影摸胡子。事到如今,这确凿无疑是纳真的阴谋了。 难道谢家丫头还真是又预感到了?上一次她确实是救了不少人哪。 如果她真的是两年前就对楚元的吉凶有预感的话,那他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楚元把人一气儿抱到大帐门口才放下来,“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你的大帐怎么走啊?” 楚元惊讶的看着她,谢穆宁指着天上道:“天都黑尽了,你还要我摸黑骑两三个时辰的马回去不成?” “不行,没这个规矩!你去扣儿家里住。我送你过去。明天一早你就回家去,太胡闹了!” 岳母不在,家里还真是没人管得住他媳妇儿。 楚元把她们一行人送到村里安顿好,然后才打马回营。 “哎,你不留下来啊?” “我都快成营中的笑话了,再夜不归宿成何体统?那以后军属是不是都能拿你当榜样,有样学样啊?” 目送他带着楚俭骑马走了,谢穆宁懊恼不已。她阻止不了这件事,也参与不进去! 难道眼睁睁的看他去送死么? 纳真绝对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就算他有准备,怕也躲不过环环算计。 扣儿小心翼翼的道:“夫人,我们进屋吧,实在有些晚了。锁儿,你伺候夫人洗漱,我去和里正大伯说一声。省得他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 锁儿点头,“哦,好的。” 扣儿刚走过几户人家,里正果然是过来问了。 他其实已经睡下了,但这么晚楚将军和楚夫人来了,难不成北戎人又要搞什么名堂? 听扣儿说只是到村里借宿才放下心来,“那我回去了。” “大伯慢走。” 扣儿也觉得夫人今天太反常了。但是,两年前夫人到各府借人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反常么? 那次要不是赶巧救了那么多人,肯定也会被说成是胡闹的。 她回到家里,锁儿已经伺候谢穆宁在洗脚了。 热水是隔壁送来的。 带来的家将又去周围几家借宿了。 有之前抢收的交情,村民们都很热情,也没有多问。 谢穆宁躺在床上还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横不能就这么在家等着啊。 第二天一早,楚元依旧带那三百六十人训练。报数的时候才发现多出来了一个! 他走过去,看着穿一身军服的谢穆宁,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去跑操,还是负重二十里往返。回来赶得及就吃早饭,赶不及的就给我饿着。你出列,跟我过来!” 谢穆宁朗声道:“报告将军,是大将军同意我参与训练的。” 她说完也过去扛起一包沙袋和别人一起跑。 楚元看她一溜烟就跑了,也不好再上去逮她。只好等她跑回来了! 谢穆宁扛着沙袋在队列里跑着。有人问她,“兄弟,你谁啊?大将军为什么要同意你中途加入?你还怪好看的嘞!” 旁边有人扯扯他的袖子,小声道:“这是楚夫人!昨天我看着楚将军带进营地又送出去的。” 周遭的人都一边跑一边朝谢穆宁看过来,“楚夫人,你干嘛跑来跟我们一训练啊?” “因为我想和你们一起行动。”还是大将军好,一大早派人把她接进营里。 后面有人插队上来,“大小姐,你搞什么名堂?” 这是谢府家将出身的左永宁,自然是认得谢穆宁的。 “你管我搞什么名堂!” 左永宁边跑边伸长胳膊,“给我吧。” “不用,我能行。我要是把沙袋给你,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我踢出队伍了。” 谢穆宁是真的还行,她体能还是不错的。哪可能第一项训练才开始就不行了? 至于来回二十里徒步跑,她以前练过十里,只是没扛沙袋而已。 楚元站在原地看着他媳妇儿扛着沙袋跑远了,转身去找大将军。 聂大将军正吃早饭呢,见到他便道:“我寻思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她通过训练真的能达标,你就把她带去吧。” “不是,这交换使臣怎么能儿戏呢?” “我都说了是达标之后,那就没有儿戏嘛。那她除了是女的,是你媳妇儿,还有什么问题?行了,回去训练吧。抓紧啊,讨价还价也到尾声了。那苗寨的大巫我估着也快到了。你要给她开小灶加练也可以,要让她去不了也行。反正是你媳妇儿!” 楚元无奈,只能气咻咻回去继续等着这批人回来。 谢穆宁这会儿已经跑了有六七里了,扛着沙袋有点赶不上躺了。 左永宁长手一伸把沙袋拿了过去,用另一边肩膀扛着,“你也不想第一项训练就被踢出去吧?回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再还给你。谁要是不怕得罪我们谢家的大小姐,就尽管报告将军去。” “人两口子的事,我们多什么嘴啊?不过楚夫人,你这体力相当不赖啊!” “还行、还行,还能进步!” 谢穆宁这回轻松了许多,那沙袋十斤,扛着越来越重。 第134章 尽管左永宁把沙袋拿过去了, 跑到终点谢穆宁也还是呼吸不平稳了。 她硬撑着一口气不掉队。但不免落到了队伍后半部分。超过她的人都冲她歉然一笑,然后毫不犹豫的超了过去。 没法子,她男人是真干得出过了点就不给饭吃的事情的。这一天的消耗还大得很, 不吃真不行! 不过, 只要赶上了早饭, 那吃得可是将校级的标准。虽然因为人多依然是大锅菜,但食材可是比之前上升了几个档次。尤其肉食丰盛得很! 想到这里,好些人都在开始分泌唾液了。 军营里突然来个大美人大家都想看。但这大美人是有主的, 而且 那个主还是他们的魔鬼教习。除了围着她的几个谢府家将出身的,谁还敢去献殷勤? 那沙袋自然也不是左永宁一个人帮忙扛,到了终点就有另外一个人拿过去了。到了之前说交还给她的地方也没还给她。谁都看得出来, 她后面能自己跑回起点就不错了。 “大小姐,你调节一下,跟着我吸气、呼气——” 谢穆宁依言行事, 感觉稍微好了点。 “大小姐,你跟姑爷这是闹别扭还是怎么地?” “我那么不懂事,别扭闹到军营里来了?我就是想和你们一起去。” 几个家将对视一眼, 行, 那就跑吧。 一直到了还有一两里的地方, 沙袋才回到了谢穆宁肩头。 “你们不用等我,先走吧!” 那几人看她倒没掉在最后, 后面还有几十个人, 而且看她的状态也不至于半路昏过去。于是一起跑前头去了。 已经不远了, 他们再跟着一起跑给楚将军看到可能反而对大小姐不好。 等他们几个跑到的时候, 跑前头的同袍已经在大口吃肉了。 楚元盯着他们笑笑。 “将军好!” 楚元把头转向来路, 她应该快到了。 关永宁几人凑到一桌没满的桌上, 要凑够一桌人才可以开动。 谢穆宁和最后十几个人一起到达, 那是真的差点就累瘫了。她跑十里都是去京城之前的事了! 这两年体能下降了,尤其生了孩子之后。 看她也要凑过去吃早饭,楚元拉住她的手腕,“那儿没准备你的份!你吃了人家不够,跟我来。” 他把人拉到自己在训练场的帐篷里,几个亲兵正把早饭端上来,品种丰富,都热气腾腾的。 “吃吧。” 谢穆宁坐下后发现自己的腿还在不由自主地打颤。 楚俭盛了碗八宝粥过来放到谢穆宁跟前,他记得夫人喜欢吃这个。 “夫人,您尝尝这个。” “嗯。”谢穆宁抓起勺子开动,另一只伸出去抓大肉包子。 累坏她了,一定得多吃点。 楚元等她垫了个底才道:“你也跑去,要是出了状况,摇摇、晃晃怎么办?岳父、岳母肯定给管,但孩子有没有父母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知道,我对我大嫂的做法是很不认同的。” 谢穆宁道:“我才不是去殉情的!我信兆慧大师说的,你看你去苗疆没带我去不是就差点出事了么。” 事到如今,兆慧大师说的那是不信也得信了。总不能抱着他的腰喊‘我不要你去’吧。那是白敏舒才干得出来的事! 而且白敏舒能靠这种手段把楚俊彦留下,那是因为那货本来就不想去,只是需要个台阶下而已。 她那么干肯定是留不下楚元的。 楚元看她油盐不进的,也没再多说。 “吃完差不多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然后一直到午时五刻才开中饭。其间可一直不轻松!晨跑只是用来热身的。” 谢穆宁道:“你横不能全是练体力的项目吧,总得有斗智的。” 那倒是,他要训练的不只是身手,也包括临场机变! 吃过早饭一刻钟,谢穆宁跟着去上课。 第一堂课是楚元请的悬镜司去过北戎那边甚至是去过王城的人来给讲的。 谢穆宁坐在关永宁几人给她占的前排的好位置上一看,咦,熟人啊!倒是没想到这位朱百户还去过北戎王城啊。 朱百户开始没注意到她,是察觉到目光后才转头看过来。 一看吃了一惊,然后看向楚元,楚将军不是出了名的心疼媳妇么。怎么把楚夫人也弄来上课了? 难怪刚才他见到楚将军就致歉,说之前客栈刺杀事件是悬镜司的疏忽,让楚夫人和小公子受惊了,他说‘没事,吓不着。’ 楚元看了下钟漏,然后竖起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往下按。 谢穆宁问关永宁,“啥意思?” “要是楚将军五根手指都收拢了还没进来的人就直接取缔资格了。” 谢穆宁往身后看一眼,还有三个位置空着。 然后眼前一花,那三人简直是飞一般的速度坐到了位置上,一脸的庆幸。 朱百户笑道:“兄弟我去过北戎那边两回,楚将军让我来给大家讲一讲经历。那我就觍颜站讲席了。” 与此同时,云阳侯已经开始在派人对逐北会的经济、日常训练等情况进行调查。 他派人去传谢穆宁这个当事人过来问话。 结果楚府只有德安郡主在抱着钺儿荡秋千。 瑞叔一脸和气的告诉来人,“我家夫人有要事去军营了。这样,我跟你一道回去向钦差大人分说清楚吧。” 这要别人,云阳侯都要怀疑下是不是躲出去了。但谢穆宁是谁啊,前几天还支使得他们一行人团团转呢。 “她去军营作甚?” “夫人是发现了北戎纳真针对我家将军设下的陷阱。所以昨天下午急急带着人赶去了军营。据回来的人说,大将军一大清早派人把夫人接到军营参加特训去了。”瑞叔当时听了心头也犯嘀咕,好好的跑去参加什么特训啊? 不过也是鉴于谢穆宁一贯的好历史,他和聂大将军一样觉得她应该不是任性胡为。 云阳侯一愣,“军中又不是没人了,还需要她去参加特训?” 就是需要女细作,那也不至于把楚夫人弄去啊。悬镜司是有相关的专业人士的。 “那大人的意下如何?是要派人去把我家夫人叫回来么?” 云阳侯想了想,“算了,兴许她那里有要紧事。趁着这会儿日头不大,本侯去一趟军营好了。” 就算是楚夫人胡闹,聂大将军总不能跟着她胡闹吧。 他上次去村里虽然离得近,但一直忙得脱不开身。而且军中也有战事,还真是没机会去趟军营看看。既然楚夫人都能入军营,那他把闺女带上也就不算什么了。 云楚得知自己也有机会进军营看看很是高兴。 “我这还真是托穆宁的福了。爹,把郡主也带上好不好?我俩装扮成你的小厮,聂大将军他们就是看出来了也不好说什么吧。” “行,你派人去叫她。我们这就出发了!” 德安郡主自然是兴致勃勃的就跑来,比起进军营钺儿吃东西都不吸引她了。 好在钺儿是被大人丢惯在家里的了,嘤嘤了两声又自顾自吃跟玩去了。 他们近午时才抵达。聂大将军听说钦差来了想了想道:“去叫楚元两口子跟我一起去营门口迎迎钦差。” 聂大将军和云阳侯是同级,都是二品。但是钦差见官那是要大一级的!所以他亲自迎到营门口倒不算出格。 谢穆宁刚上完搏击课,被楚元亲自摔倒在地几回,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爬起来。 一开始没人跟她对练,怕伤着她。 关永宁几人只好站出来,然后下手的时候忍不住放水,被楚元勒令找别人组队去了。 所以是楚元亲自上的! 他自然是想谢穆宁知难而退,一点水没放,就当她是手下的兵摔打。 下手那个狠辣,令众人都担心他晚上还上得了床不。 来叫他们夫妻的人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最后谢穆宁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是骑着马去的。她走不动了,楚元给她牵马坠蹬。 他其实也有点担心晚上上不了床,但是比起来还是她的安危更重要。 退一万步说,真的带她过去,训练更不能放水。 这一路看到他们夫妻的人,有那资格开两句玩笑的便道:“楚元,你这看着有点像送媳妇回门啊。” 那住得远的可不就是这么走着回去的么。在城里不能纵马,就这么走。出了城再共骑。当然,这得是那种特别心疼媳妇儿的才肯。 楚元就笑笑不说话。 等没人的时候他道:“这两天咱们两口子都成军营的一景了。“ “一景就一景,我长得好看,不怕人看。而且是大将军让我来的!” “哎,钦差大人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谢穆宁一滞,昨天德安提醒过她该待在边城随时备钦差传讯。可她那会儿哪顾得上这个? “我这也是成全他故地重游了。听说他七岁离开边城,就再没回来过。哎,你也不问问我摔得有事没事啊?”她坐在马背上气半天,这个下毒手的居然问都不问一句。 “那你不得喷我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反正问不问都是要被喷的。她这口气不撒出来心气儿能平? 他自己下的手,有事儿没事儿还能不清楚? 疼肯定是疼的,但绝对没有伤筋动骨。 谢穆宁练武的时候也是摔打惯了的,这要下手的不是楚元,她连委屈都不会委屈。这会儿凶了他一句,也就没事了。 “你说云侯爷都亲自来了,应该是问我几句就做数。不会把我带回去协助调查的吧?我告诉你,你要是弄鬼......” 楚元回头认真的问谢穆宁,“那你会怎样?” “哼,你娶媳妇儿总不是为了留后,然后让我给你守寡的。这种日子我不想过!” 第135章 楚元道:“那当然不是。我是被你感动了!” 谢穆宁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他两眼。对于她先心悦于他, 他倒真是迷之自信! “前些年边城那么多姑娘想嫁给你,京城也不少闺秀拿你当春闺梦里人,你怎么没感动啊?哼, 昨天阿盈姐还让我转告你, 说你欠着她!” 楚元道:“怎么又说起这茬事?”聂盈应该也不是会经常拿出来说嘴的人。 谢穆宁道:“我跟阿盈姐说起大将军的五十大寿, 德安猛地反应过来她是大将军的女儿,然后脱口而出。” 楚元摸摸鼻子,那会儿他确实是被之前许多人纠缠烦了。边城的姑娘家大大方方的, 连追男人都大方得紧。自荐枕席都干得出来! 他也是为了一劳永逸,然后应对上就过了点。 “胡嘉还预备进京发展,那一开始她还真得尴尬一阵。到时候我们要是在京城, 就请他们夫妻过府做客。好让这件事尽快翻篇!” 到了军营门口,楚元把谢穆宁扶下马。 聂大将军一看她走得一瘸一拐的便说楚元,“就算穆宁有点虎, 你也不能真拿她当士兵摔打啊!” 才半天就弄成这样,还能是别人下的手啊? 其他跟出来的将领也都谴责的看着楚元。 楚元道:“那她想跟去,我肯定不能手下留情啊!不然才是真的害了她。” 赵将军问道:“穆宁, 你还真铁了心要跟去啊?” 谢穆宁点头。 古将军一脸疑惑地道:“你非得跟去干嘛?你孩子才多大点。” “我就跟两年前一样觉得心里很恐慌, 我在家待不住。” “那你过去能做什么啊?”古将军不客气的道。言下之意就是多你一个不多, 少你一个不少。 楚元自然乐见众人拦阻谢穆宁。 谢穆宁道:“各位叔伯,两年前也没人能想到我们三百人就能解了危局的。反正我信兆慧大师说的合则两利, 我得把我孩子的爹带回来。” 话说到这份上, 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而且在站还有几位当初就是被她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操作从北戎人包围圈里捞出来的。 你说打仗不能迷信, 但事关生死谁都是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要不然还戴什么平安符呢? 再劝, 楚元真没能回得来你负责啊? 就说这么几句, 钦差一行人就到了。 谢穆宁看到云阳侯身后一左一右的俏丽小厮,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军服! 她是在楚元的帐中稍微擦洗了一下才过来的。换了干净的里衣,但外头依然穿的是军装。 有她在这儿明晃晃的站着,聂大将军和赵将军、古将军等人看出那俩小厮是女子扮的,也确实是没有立场说人家。你们自家孩子先这么干的! 如果不是知道钦差就是奔谢穆宁来的,聂大将军肯定也不可能让她出来跟着迎客。 事到如今自然是装着不知道了。 聂大将军拱手笑道:“云侯爷,你刚到边城的时候,我就想着设宴给你接风洗尘。但那会儿军中在打仗,你也在村里忙着。这几天又听说你还在休养,就没顾上。正好,今天大家都有空。走走走,先去入席。有什么事我们桌上说!” 一走动,云楚和德安也看到谢穆宁一瘸一拐的了。 “你这是怎么了?” 谢穆宁指指楚元,“他打的。” 云楚和德安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楚元。经常看这俩人恩爱得让人眼馋,楚将军怎么还打媳妇儿啊?而且打了还大大方方的带出来给人看? 楚元:“......” 云楚反应过来,“是特训吧?你这走得挺慢,怪耽搁时间的。你是骑马过来的吧,照旧骑着过去啊。” 谢穆宁没上马就是怕礼数上怠慢了客人,既然云楚这么说了,她便又上了马背。 楚元照旧牵着马走。 云楚和德安对视一眼,这才是楚将军日常宠妻的模式啊! 一群人很快入了席,谢穆宁坐楚元的右手边,德安和云楚再坐她的右手边。 事到如今,楚元也知道他媳妇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如果他不带她,她搞不好也会偷偷跑去。那还不如他带着她呢。 兆慧大师那批语,没这么灵验吧?还上次去苗疆,就是因为没带她才出了事。 那以后他俩还得绑在一块儿不成? 接风宴气氛还是很热烈的,众人都没提云阳侯是来查谢穆宁的。这事儿跟军方也有关系,毕竟五百套兵刃是军中批的 话题就围绕云家祖上镇守北疆和云阳侯出力抢收在打转。 倒是得知德安郡主的来历,众将都沉默了一瞬。 德王府那位和亲的公主也是边将心头一道伤痕。 她要是过去过得好也就罢了,完全是受虐待啊。三年不到就香消玉殒了,这边还没能力给她报仇出气。 之前传出风声说皇帝有意主动进攻,边将们都振奋了一下。 可惜因为国库支撑不起旷日持久的大战,丞相等人阻拦,这事儿又泡汤了。 谢穆宁赶紧圆了下场子,“如今的悬镜司掌镜使就是德安郡主一母同胞的哥哥,跟咱们北疆也是有合作的。 赵将军笑道:“很早以前就是德王世子在住持事务了吧?年轻有为啊!他跟楚元差不多年纪吧?” 说到年轻有为,云楚又想起了曾经在闺阁流传的京城四子的说法。 说起来,姜世子,哦不,姜大公子也出了孝期了。不知道姜家还有没有重振的机会。 谢穆宁和德安也想到这茬上去了。 祖母去世,姜大公子是孙辈,只有一年的孝期要守的。如果之前官职不是直接被撸掉,这会儿就应该积极谋求复职了。 复职一般不是坐原来的职位,而是看同等级的官位哪个位置有空缺。 但姜家的情况不同。 等吃过,日头正毒。 营中给钦差安排了大帐休息,带套间的那种。云楚和德安可以再一间屋子里休息。一张行军床其实足够睡了。 楚元带着谢穆宁回去,“我带你一起去就是,你下午别去了。” “我干嘛不去啊?我休息了这么久已经没事了。” 楚元让楚俭找了瓶药酒出来,“你坐下,我给你揉揉。你不得去让钦差盘问么?而且军中除了你,哪还有人适合带着郡主和云大小姐到处逛逛的?” “哦,你真的带我去?” 楚元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穆宁点头,“好!” 楚元把她的脚抬到自己腿上,两眼看着她,“你别是哄我呢吧?” 谢穆宁道:“除非是这种强烈不祥预感发生,否则我一定不会再干扰你。” 以后的事她也不知道啊! 前世再过些天世上就没楚元这个人了,丧事还是她亲手操办的。 楚元不再说什么,脱了她的鞋袜,把裤腿卷得高高的,然后倒上药酒给她搓揉已经散发出来的青紫。 “轻点、你轻点啊——”谢穆宁本来坐着的,现在直接躺下了。 楚元停下手,“你这么叫又□□呼痛的,人家听到了还以为我们白日......” “你这大帐这么不隔音的么?” “还成。可是你再这么叫我要硬了!” 谢穆宁踹他的手一脚。 “看着点,端着药酒呢。尊臀之前直接落地了,要不要擦擦?干脆你把裤子脱掉算了,也方便点。” 谢穆宁看他两眼,楚元道:“放心,我一会儿就得去训练他们了。” 军中可不是来了贵客就能放假的,该干嘛还得干嘛。 谢穆宁这才改为趴着,把裤子褪到膝下。 两口子擦好了药,楚元把药酒搁到桌上,“我出去了,你睡一下。” “下午体力训练是什么?” “攀岩。”军营后面有一座嶙峋陡峭的山坡。 谢穆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夫君,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么?” 楚元道:“你有什么建议?”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不必非等到交换之日才行动。纳真在对面军营么?” 楚元道:“应该在,虽然之前的几天战事他没有露面。” “我觉得此人日后是北戎的心腹大患。比起现在的北戎王,他更可怕些。即便北戎王暴毙,北戎诸王子一阵血腥内斗,最后肯定也是他上位。与其暗杀北戎王,倒不是直接暗杀纳真。” 楚元在床边坐下道:“你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是不好操作啊!纳真有万夫不敌之勇,正面遭遇我也不知道鹿死谁手。而且他一贯自律,等闲没女人能近身。悬镜司几次想施展美人计都功亏一篑。” 谢穆宁今天体力消耗过大,这会儿吃饱喝足坐在床上就有些犯困了。 楚元见状,打消了和她详谈一番问问她怎么这么重视纳真的缘由。回头再问也不迟! “你先睡吧。” 楚元说完掀帐出去。 谢穆宁倒到枕头上,这张床是两张行军床拼在一起的。她翻了两个身竟然觉得有点小了。 这几天睡家里那硕大的鼓床睡惯了。 她拉开楚元的薄被盖上,打个哈欠梦周公去了。答应了带她同去就好!不过明日她还是要继续去训练的,她不能拖后腿。 因为太疲惫,谢穆宁这一觉沉沉睡了一个时辰才起,醒来想起钦差是来找她问询的,赶紧起身穿衣。然后往钦差的大帐求见。 好在云阳侯今天中午喝了不少酒,下午也睡得挺好的。谢穆宁过去他还没醒呢。 倒是云楚和德安看到她不由道:“你可算是过来了。军营重地,我们也不敢出去乱走。你带我们去能去的地方走走吧。” 德安道:“穆宁,我想远眺一下我姑姑的墓。” 第136章 德安的姑姑兰黛公主的墓, 就在边界线不远的地方。 那个被迫远嫁的姑娘,临终遗愿便是想离故国更近一些。 北戎人或许是出于恶心天|朝将领的心思,答应了, 还照办了。 所以爬到山上, 的确可以远眺到。 谢穆宁看着德安郡主沉痛的目光, 点头答应了。 “走,我带你们去爬山。”正好今天楚元也带着人在山下训练。 军营,谢穆宁其实也没进来过几回。但她人头熟, 问路方便。她带着德安和云楚过去,一路都有人给指路。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军营后边的山脚。 这会儿训练还没有结束。 楚元所谓的攀岩,自然是没有保护绳的。 谢穆宁指着士兵们手臂上戴的麒麟臂, “像这种完全不好抓握的山石,就需要靠麒麟臂了。呃,没有现成的路, 想上去只能这么硬攀上去。可以么?”不爬上去,平地上是看不到的。 这山不高,垂直高度不到四百米。但要这么徒手攀爬, 需要的体力是相当惊人的。 德安往上看了看, 咬牙点头, “我要试试。” 谢穆宁走过去,和楚元说了几句, 他点点头。德安郡主想看看亲姑姑的墓, 这个要求怎么都该满足。 兰黛公主, 他幼时也曾见过。和德安的样貌、性情其实有点像。也曾经是京城很受追捧的贵女。如今, 独留青冢向黄昏! 很快有人取了六根长绳过来, 一头拴在正轮到往上攀的几个士兵腰间。这是要他们把绳子带上去拴好, 以便这三人力气不够的时候可以借力同时形成保护。 有士兵嘀咕, “楚夫人要带那两个姑娘上去?” 看今早楚夫人跟他们一起训练时对自己那股狠劲儿,应该不是要借助绳索的主。 她带那两个姑娘上去干嘛? 而且上午还对自己夫人下手忒狠的楚将军,居然这么好说话就满足了要求。 “对面那座孤坟看到过么?” “当然看到过,那是国耻!大将军说总有一天,我们要接兰黛公主回家的。” “听说那两个里有一个是兰黛公主的亲侄女。” 众人便恍然了。 六根绳子很快被拴在了山上的稳固处。 三女上前,各自在腰间拴了一根。拴过再拉扯一番,确认了很严实。 楚元给谢穆宁小臂上戴麒麟臂,口中道:“郡主,云大小姐,爬不动了,就让上头的士兵拉你们上去就好。” 正互相帮忙的二人点点头。 谢穆宁小声道:“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楚元笑了下,“你会听么?” 他媳妇儿肯绑绳子,那都是怕郡主和云大小姐脸上过不去了。 谢穆宁和二女爬上去了,楚元在下头仰头看着,看到媳妇儿险象环生,有着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心惊胆战。 山脚下自然是有防护措施的,以策万全。士兵们都以用上了为耻。 所以万一不慎摔下来,肯定是摔不死的。但山石间难免擦伤。 谢穆宁是把这当做训练,虽然腰间拴了绳子,但她并没有去抓握近旁那一根助力。一开始她是带着皮质的露指手套徒手攀爬,实在没处抓握才用麒麟臂扎进山石间助力,对自己的要求和士兵一样。 德安有必须上去的理由,拉着绳子自虐一般的往上爬。 云楚纯粹是作陪,爬了下面一段好爬的便道:“我没什么力气了,我先上去了。” 她按照约定左三右四的晃动绳子。上头的士兵感受到了,便齐齐出力把她拉了上去。 谢穆宁看德安已经泪流满面,怕她失手了便道:“我们也上去吧。你姑姑知道你千里迢迢来看她,一定会高兴的。”今天先不练习了。 被拉到山上,谢穆宁解下腰间的绳子,右手抬到眉上遮阳,往北戎的方向远眺。 “楚夫人,那个方向!”有士兵抬手给她指方向。 谢穆宁看过去,隐隐约约是看到一座坟茔。兰黛公主是十二年前和亲的,当时她还没有到边城。没见识过那长长的送亲队伍。只听说公主陪嫁过去的几十名女子都在她之前就死去了。那些人更是连座坟都没有留下。 德安哭得不能自已,云楚一直搀扶着她。 在场的士兵一个个看了,心头也都不是滋味。 下去的时候,士兵们也是用绳子小心的把三女放下去的。 下去后,有士兵自发去打来了水供德安郡主净面。 楚元对谢穆宁道:“我本来还安排了人激励下他们,现在都不用了。”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我送她们回去,钦差大人估计也醒了。” 三女走回钦差大帐,云阳侯正由下人服侍着在喝醒酒汤,“你们去哪玩了?” 云楚道:“我们上山看了看兰黛公主的坟茔。” 这会儿云阳侯也看到后面德安郡主红肿的双眼,便不再说什么。 德安郡主跟云阳侯打个招呼进内室去了,云楚跟进去陪她。 谢穆宁坐到云阳侯跟前接受他的问询,这也是例行公事必须要有的。 “云侯爷,我一时情急忘了跟您打招呼就跑到军营来了。还累得您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谢穆宁一脸歉然的道。 云阳侯摆摆手,“不妨事,我本来也想来军中看看。而且问询聂大将军,也是亲自来一趟更适宜。” 他简单问了几句动机、以后的打算等就算谢穆宁过关了。 他来边城,耳闻目睹了那么多,很多东西都不用再问了。 末了他话锋一转,“楚夫人,你在边城熟。老夫有意在边城择婿,你可有推荐的人选啊?” 谢穆宁一下子就想起了古清。 她想了想道:“左右侯爷你都到军中了,不如就自己好好看看?” 云阳侯看她眼睛扑闪扑闪的,便知道她有打算了。 “好,老夫就好好看看。” 谢穆宁从钦差大帐出来,就摸到了胡将军的大帐外头。他是管内务的,对口这种事儿。 她问门口的士兵,“胡将军在忙么?” “应该不是太忙。你有事求见?” 谢穆宁点头。 胡将军很快把她叫了进去,“什么事,说?” “胡将军,办一场军中青年将校的大比武吧。”谢穆宁搓着手道。 胡将军一听是这事,立即眉开眼笑道:“穆宁啊,我正想问你呢。那两位千金小姐,都没主呢?” “德安郡主有了,她和苏相小儿子已经定亲。云大小姐还没有,且云侯爷此行也有为她择婿的心思。” “那敢情好啊。”不就是大比武么,好说。这不单能解决手下一个光棍的个人问题,军中还跟云阳侯有了直接联系。以后催军饷也多条人脉。而且,万一前线战事不明,也多个人帮衬着讲讲话的。 谢穆宁正色道:“但她之前是有未婚夫的,就是那个舒翰。” 云阳侯想在边关青年将校中择婿,其实也是要表明云阳侯府坚决对抗北戎的立场。他要过些年才会把女婿往京里或者别处调的。 胡将军摸着下巴道:“我说这种捡漏的好事怎么就轮上了边将。” 云楚的条件是极好的,侯爷嫡长女,貌美性情好,从小按照大户人家当家主母来培养的。各种才艺、能力不消说都是掌握得极好。不然当然也不会被还是长公主的长宁看中了。 所以,边将娶到她,还真有点捡漏的意味。 “行,办!三十以下,千夫长以上皆可报名参加比武。” “胡将军,那我告退了!” 谢穆宁回到楚元的大帐,稍晚一些,各叔伯就派人过来跟她打听了。为自家子侄,也为手下将领。 胡将军这当口搞这场大比武,还专程去邀请钦差留下观看。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凡有人来问,谢穆宁便将所知的一一告知。 待到晚间,大概是大家心头都有数了,便没人再来找她问了。 楚元道:“行,就趁着全军大比武,咱们提前行动。”与其等着往纳真的陷阱里踏,不如他们先看看能不能把杨乐等人救出来,顺道暗杀一拨北戎官员。也是带那帮子人实战练兵。 这次大比武,除了钦差大人一行,胡将军还向北境各家有头有脸的大户都发了请柬,有适龄女儿的更是一家没放过。三十以下的千夫长,前途大好啊。 谢穆宁点头,“嗯。” “我之前就想问你,你怎么这么看重纳真?他之前表现得还算温顺呢。他父王的王位被他叔叔抢走,他如今还顺服的给他叔叔征战。” “那不过是因为他如今掰手腕还不是他叔叔的对手罢了。北戎王觉得自己能在他反噬前把他的能力都榨干,然后再鸟尽弓藏。这既是为了他名声好听些,也是因为纳真的军事才能不可多得。而纳真就趁机蛰伏,靠着征战扩大势力。两叔侄都是头狼之选,不过一头已经年纪不轻了,一头却还不到三十。比较起来,当然是纳真对北境更有威胁。” 楚元点点头,媳妇儿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晚间他进到内室准备睡觉,发现两张并在一起的行军床被拆分开了,中间起码隔了三尺。 他看看楚俭,后者摊摊手,“夫人吩咐的,小的告退。” 谢穆宁从盥洗室出来,“早点睡吧。” 楚元指指两张床,“干嘛要分床睡啊?” 谢穆宁看他两眼,一脸稀奇地道:“如果不是马上就要行动了,你以为你还能有床可睡?” 一整天都没有为上午的发作,合着在这儿等着他呢? 楚元在自己那张床上坐下来,“出征前,这也算是犒赏啊。我把那帮小子都放去找相好的了!明早的晨跑都取消了。” ※※※※※※※※※※※※※※※※※※※※ 麒麟臂就是鹧鸪哨背着红姑爬瓶山时用的那种小臂上的工具。 第137章 谢穆宁挑眉, “晨跑取消了?正好,我明天去把爬山这课补上。” 楚元:“......”你为什么就对训练这么乐此不疲呢?自己上午想让她知难而退,绝对是用错招数了。 “我先睡了, 明早还要早起呢。”谢穆宁掀被子上床。 “哎, 要不要再擦一次药酒?” 谢穆宁看他两眼。大晚上的, 你是想擦枪走火吧! “不用,白天已经把淤青都揉散了。好困啊,我睡了!” 楚元看着背对他、腰部凹下去的窈窕身影, 想着那群兔崽子都去寻欢作乐了,自己一成了亲的男人,却要孤枕独眠, 满不是个滋味。 用错招数了啊! 可是,他媳妇儿好像软硬都不吃。打定主意,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叹口气去盥洗室洗漱。出来就看到谢穆宁已经睡熟了, 而且半身已经在床外侧。 这是在家睡大床睡惯了,以为自己还在家可以随便翻身呢吧。 楚元笑着坐自己床上看了会儿。可谢穆宁悬在床沿,她就是不掉。不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 他只好上前将她抱起往里放了放。 “干什么?”谢穆宁醒了过来。她本来就还没有睡熟, 毕竟烛火还没熄灭。 “你快掉下去了。”楚元用眼神示意她自己看。 谢穆宁看看自己的位置。如果他没把自己往里抱一点, 的确挺危险。 楚元转身自顾自的把自己的床两手抬起, 并了过来。 “我好歹能给你做个床障不是?” 谢穆宁笑了一声,闭上眼继续睡。 楚元眼看还是没戏, 只有掀开自己那床被子睡下了。 算了, 算了。她今天晨跑加爬山的, 怕是体力真的透支了。还惦记着明早起来再去爬山。晚上他就不闹她了! 谢穆宁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手脚都攀在楚元身手。一床被子掉在她那边的地上, 一床被子横搭砸两人身上。恍惚记得半夜觉得冷, 和楚元抢被子来着。 她把手脚放下来, 推他肩膀两下,“起床了——” 楚元睁开眼,把欲起身的她捞回怀里,“还早,再睡会儿。” “楚将军,这可不是你休假在家,是在军营啊!你听,外头都有出操的动静了。” 楚元是有些睡懵了,软玉温香抱满怀以为自己休假在家中效鸳鸯交颈而卧。 谢穆宁推开他起身,她该去爬山了! 楚元道:“那山上下一次,体力消耗极大。你吃点东西再去。” 谢穆宁从盥洗室探头出来,“你上午、下午把他们的体力都消耗差不多了,晚上才放人家出去找相好的。你缺德不缺德?” 楚元道:“大清早的,不给何撩?” 谢穆宁正用青盐漱口,“谁、谁撩你了?” “你跟我讨论这个,不是撩我是什么?我倒是体力充沛,奈何媳妇儿不给碰。” 谢穆宁不肯担了虚名,我撩你了是吧? “你媳妇儿都让你碰得一身青紫了,你还嫌不足啊?” 楚元脑中立即就有了画面感,雪白无瑕与青紫肆虐的美丽画面交错! 谢穆宁砰地一声关上盥洗室的门,锁了。慢条斯理的在里头洗脸,嘴里还哼着小调。 楚元看着那扇门磨牙,他总不能一拳给打穿! 他苦笑:“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自己的女人!尤其还是独一无二的那种。” 两刻钟后,夫妻俩带着楚俭和几个亲兵已经来到了山脚下。 谢穆宁活动筋骨后,带上手套。 楚元道:“你不要盲目攀爬,上去之前先观察一下好找落脚点和受力点。爬一段再看看,有没有好落脚的地方可以挪换过去。”他指点了几处给她举例。 谢穆宁点头,“我知道了。” “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爬上去?我觉得在下头看着你我更辛苦。” 谢穆宁看看正铺着防护垫的楚俭等人,“没事的,你就当送我出征吧!” “我觉得你在报复!” 谢穆宁笑笑,“我上去了!” 看楚俭他们还在忙活,她展开双臂抱了一下楚元再松开。 楚元就看着她一点一点往上爬。 谢穆宁爬到四分之一的高度忽然踩滑了一下,几块大小不一的碎石从山上掉落下来。 楚元心跳加速,然后戴上麒麟臂和手套就往上去追她。 谢穆宁爬到二分之一处就被他追上了。 她气喘吁吁的问道:“你怎么还是上来了?” “我带你出去,能让你离了我跟前?所以,还是一起吧。”在下头看真是胆战心惊的啊! 两天后的深夜,一队人悄没声息却有序的离开了军营。 他们越境走的是一条早已经废弃多年的走私通道。十分的偏僻,而且久不启用,里头遍布乱石,到处都是灰尘。 众人都用布巾掩住了口鼻,鞋底也都包上了布帛。 谢穆宁看这里头一点走过人的痕迹都没有,小声问楚元,“你们上次不是走的这里么?” “不是。不过上次那条道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楚元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具体计划,他们带了一百二十人出营。 这条道很窄,只够两人并行。 楚元牵着谢穆宁走最前面,其他人两成排的跟在后头。脚步声十分轻微,要不是隔这么近,是断然听不到的。 出去之前,先派人出去探了探,得到平安的信号众人才出来。 重见满天星斗后,谢穆宁道:“我们这就到北戎了?” “两国陆上相连,本来就有一些这样的通道,禁之不绝。不然北戎小股的人是怎么过去的?” 楚元对着众人比了几个手势,他们便六个一组分散开来。 “哪怕杀红了眼,杀顺了手也要记得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你们回来。我会等到第三天的这个时候。若你们到时候没见到我,便自行回去。” 众人一凛,将军说了会等自然会等。如若不在,那自然是出事了。 这一次将军原本可以不过来的。但他们是第一次行动。将军说他会过来,必要的时候替他们引开敌人的注意力。他希望,他们能有尽可能多的人回得去。 这么多人一下子冒出来,自然是不好隐藏的。因此众人向楚元行礼后,便一组一组的分头离开了。 整个过程,楚元一直很认真的看着他们年轻的脸庞。这一次他带过来一百二十人,势必不能全部带回去的。 这些年轻的生命,注定有一些要永远无名无姓的留在异国的土地上。 但即使没有使者的事,这次行动也势在必行。 这就是特训他们的意义。 谢穆宁想到这里也有些伤感。 楚元捏捏她的手,“走——” 跟着他们的还只有六个人。 八个人一路猫着腰或者是趴俯在坑洼里,凝气屏息避过了一拨又一拨巡视的北戎士兵。 远远看到了有亮光的小村子,楚元这才对谢穆宁道:“我们留在边界线附近随机应变。这村里有悬镜司的一个点。” “那其他人呢?” “我让他们分赴诸国,杀掉北戎派驻当地的使臣。顺便打探咱们那一干使臣的行踪。没准那些地方才有咱们的人在等待救援。至于杨乐,我们看看再说。不行就还是用粮食交换。” 谢穆宁眼睛一亮,北戎这边大军压境,要在万军丛中暗杀将领着实不易。要想救人也难。 但其他诸国就不同了,北戎人之前即便在盯防,也不会留意到神兵天降一般的□□士兵。而且他们的防备肯定没有军中森严的。 诸国说是国家,但其实距离很近。但派驻各地进行掌控的北戎使臣也非泛泛之辈的。 这么三两天里折损过多,也会伤筋动骨。 如果能帮到其他己方被追杀的使臣就更好了。 楚元带着谢穆宁一路疾走,间或停下避着巡视的北戎士兵。 只是望山跑死马,他们足足又走了半个时辰才抵达了小村。 他们过来之前,换了北戎的服饰,并对容貌做了些掩饰。譬如楚元此时就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谢穆宁是小娇妻。此时倒是不用再更换了。 被分派和他们一起的关永宁上前三长一短的叩响柴门。 有人拉开门,朝他们看了几眼,“进来——” 屋里还有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两个小的一个差不多十岁,一个也七八岁了。 谢穆宁有些惊讶,这岂不是已经在这边潜伏了十年了?一家四口,倒是挺适合潜伏的。 楚元道:“先在这里歇歇脚。等快天明的时候咱们还得出去,从官道大大方方的进村。” 那是,不然一个家里突然冒出几口人太显眼了。 不过,需要出再进来的也就是楚元、谢穆宁和关永宁和另一个叫司年的士兵。另外四人白天都不会在村里露面的。 这一家子立即安排他们住下休息。 谢穆宁问道:“我们明天以什么身份来?” “孩子的大舅舅、舅母,还有小舅舅。关永宁扮作下人。眼看又快打仗,我们来接姐姐一家离开边境回王城定居。我会说北戎话,王城口音。你要是不会就装哑巴。” 谢穆宁道:“我会说,但不是王城口音。” “那没事。” 第二天三更过半,楚元叫醒谢穆宁。 他们走出十里地来到官道上。 在等上路的时候,谢穆宁蹲下看地,北戎人老过来抢粮食,他们自己种不出来么? “他们这边缺种子,缺种地的好手。而且抢惯了,哪还想辛苦耕种?我记得从前北戎王倒是跟朝廷讨过一回种子,他们不想为粮食被□□拿捏。抢毕竟只能抢边城一地。” “后来呢?” “前礼部尚书说喂饱了狼,势必南下攻击中原。逼不得已给了种子,全是蒸过的。” 第138章 “蒸过的?”那还种什么种啊, 完全不可能出苗了。 “是啊,权宜之计而已。最关键的还是边军强大起来,能将北戎人赶到草原, 甚至戈壁。” 谢穆宁点点头,“我明白了,朝廷以粮食控制北戎。所以北戎才时常来劫掠边城。处在那位礼部尚书大人的角度, 他这么做是从全盘考虑, 并不能说做错了。但落到边民头上, 就是状况凄惨。所以, 夫君你任重而道远啊!那么多任大将军, 还有几代帝王、丞相、各部尚书, 几十百来年的积累, 边民们的巨大牺牲,就是为了在这一代一举成功!” “说得我压力好大!” 难怪上辈子楚元英年早逝被纳真算计死,皇帝会抚棺痛哭啊。北戎恰好出现了纳真这么个战神,□□的战神却还没完全成长起来就陨落了。 两人聊了一阵, 传来关永宁以北戎话知会, “老爷,夫人,官道上开始有人走动了。” “知道了。” 他们一行四人也走上官道。 他们前些天都空腹负重跑二十里。现在不过来回走二十里, 比较起来就相当轻松了。 进村之后, 关永宁去打听昨晚那一家范姓人家的住处。被指点方向之后回来告诉他们。 范家的女人本来就同人讲过娘家还有兄弟。现在人找了来, 村民也没觉得古怪。 到了之后,女主人祝敏就做朝食招待他们。 两边离这么近, 饮食文化其实相当接近, 没什么吃不惯的。 男主人范勇小声道:“那四个弟兄出去军营附近打探消息去了。” 楚元‘嗯’了一声。 这一天他们就在这家里呆着, 谢穆宁帮祝敏打下手做了做吃的, 关永宁跟着范勇出去田里做活。楚元和司年则在家帮这着些活计,同时跟祝敏‘叙旧’。 要是有人路过,会发现他们‘姐弟’说得都挺热闹、动情的。 不过祝敏来这里潜伏十余年,是挺想家的就是了。 这次楚元启用了这个点,他们终于可以跟着一道回家了。带着孩子回家!不然孩子都要学不会汉话了。 所以他们流露的这种感情倒也不是作假的。 楚元和司年做起活计来都比较像,就是谢穆宁在厨房真只能打下手,还不如祝敏八岁的女儿能干。也就杀鸡的时候,拔毛什么的比较利索。 到了晚间出去打探消息的四人趁天黑摸了回来,“防守太森严了,没法子!” 楚元呼出一口气,“那进军营的事就做罢吧。” 暂时也不能知道分赴诸国的人是否成功得手并安全退出。 楚元道:“我们明早提前走,去那边等着。” 这就是要等两天一夜了。 祝敏捅开灶,怀着激动的心情开始烙饼,“孩子,我们明天回家了——” 两天一夜里就只有这些烙饼可以吃了,祝敏把家里的鸡蛋全用了。 谢穆宁在屋里吸鼻子,“还挺香!” 第二天一早,范家人就跟着祝敏娘家人离开了,说是去王城讨生活。 他们像模像样的拉了一辆板车。没有牲口就直接人拉着,上头放着行李,两个小孩坐在上面。谢穆宁和祝敏也被招呼坐了上去。 走到半道,遇上一队出城的士兵,手里还拿着画像。 谢穆宁看一眼楚元,那是你、我吧?还有一些,是他们特训的人里比较显眼、有特色的。 想不到他们才一天没在军营里露面,北戎这边就得到了确切消息。连特训队少了哪些人都晓得了。 明明是安排了‘谢穆宁生病’,‘楚元’告假把她送到村里的。 他们走的是进城的方向,那些人又急着去边界线边的村落搜查,看了一眼倒是没有询问他们。 等这些士兵骑着马走远,他们赶紧把车推到隐蔽的地方丢弃。然后跟着范、祝二人绕了个大弯子回边界线那边去。 一路还算顺利,找到了之前钻出来的地方。 楚元道:“你们一家先走,就从这里走。那边有咱们的人守着。” 范勇道:“楚将军,你们保重!” 楚元点头,“回头再见!” 祝敏把背着的饼和水囊都递给了谢穆宁,“楚夫人,回见!” 楚元想了想,“关永宁和司年留下,你们四个跟范家人一起走!我们夫妻的画像都被张贴出来了,搞不好外头也不是十足安全。你们把人送出去,再回来一个人给我们报信。这青天白日的,出去的时候小心着些。” “是。” 其实楚元说话的时候看了谢穆宁几眼,她完全不理会。他便知道她怎么都不肯先回去,就没提了。 关永宁和司年在外头消除痕迹,楚元和谢穆宁就在隐蔽的洞口窝着。 只是这里隐蔽归隐蔽,蚊虫却多。 那晚谢穆宁就发现了,打死了不少。这会儿又在拼命的打。还不敢点燃了废草熏。 “蚊虫为什么不咬你?”她忿然问楚元。 “你的血比较香!”楚元抬起手,以掌风击落了附近许多蚊虫。 谢穆宁道:“再来、再来!” “大部队已经消灭了,剩下的你慢慢打。我还得留着内力,没准回头有硬仗。” 谢穆宁又继续打蚊虫。 这么待了大半天,无聊得很。不过也幸亏他们走得快,要是图安逸留在村里,这会儿没准已经被瓮中捉鳖了。 “夫君,你怎么知道消息走漏了?” “我不知道,但有这个危险。”如果没有内奸,纳真也不能那么快知道他百里挑一,选了人出来特训,还连陷阱都设好了。 出来的时候他就和大将军说了此事,按说内奸一动作就已经被抓出来,消息传递不过来才是。除非负责传递这消息的就不只一拨人! 谢穆宁道:“幸亏咱们就在边界线上,没深入。” 到天擦黑的时候,关永宁进来禀告:“将军,北戎人开始搜索边境线了。咱们的弟兄回来这一路......” 楚元道:“他们看到有人搜索,自然不会靠近。就怕敌人藏匿起来。你们随时关注着!” 谢穆宁道:“除了发现军营少了人,可能也知道各国的北戎使臣出事的消息了。他们能够绕道回家么?” “绕太远了,没有补给,又难以藏身。” “那......” “等等看!”楚元说完忽然比了个禁声是手势。 谢穆宁在被两个蚊子叮咬,也只有忍着了。 很快,北戎士兵搜索到附近来了。 “仔细搜,这可是大鱼!舒先生,您说是不是啊?” “自然是。” 谢穆宁的嘴巴张开,舒翰! 他被派出来搜索他们么? 也是,他认得他们夫妻,比那些人只拿着画像要容易些。 谢穆宁震惊的是,纳真在军中,他也在军中。难道他现在辅佐的竟然是纳真? 这可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纳真得了舒翰,绝壁是如虎添翼。 楚元眼中几番明灭,最后还是放弃了冲出去杀了舒翰。虽然他这样出营的机会实在是少。 但就是杀了舒翰,也少不了汉奸之辈冒出来。 他那一百多个弟兄,不能因此全舍了。 他固然可以杀了人立即逃遁,但那些弟兄南归的路就全断了。边界线这一带一定会被纳真派人犁一遍又一遍。 谢穆宁听到耳后有动静,她猛地回身抓了只蛇,毒蛇! 她手稳稳的抓在七寸上,然后看向楚元。 楚元本来都打算蛮力把蛇弄死的了,见状点点头。 谢穆宁将蛇远远的朝舒翰那个方向抛出去。 蛇落地的声音惊动了舒翰等人,但从他们那个角度看过来,是看不到这个隐蔽的洞口的。 看到是蛇爬过来了,舒翰蹙眉。这种地方最多蛇虫鼠蚁了。他在京城作为富贵公子哥长大,对这样的环境本能的不适。他当初也很少亲自刑讯逼供的。 几个北戎士兵上前捉蛇,有两人不慎被咬。但毒蛇没伤到舒翰就被斩成了两截。 一群人给两个士兵放血,然后带着回营找军医。 等他们走远了,谢穆宁道:“可惜了!” “你还会捉蛇啊?” “谢威家里以前是捉蛇世家。如今我爹泡的药酒,还是他抓的蛇。” 这边被搜索过了,接下来的时间及就稍微松些,但依然有士兵在外围守着。整个靠近双方军营的长长的地段都被人守着。 谢穆宁很担心那一百多个弟兄真的就这么被堵外头了。长期潜伏或者绕路走基本都是不可能的。 从下午到晚上她都没怎么动过,整个人快坐僵了,东西也不敢吃。 楚元把她揽靠到自己肩头,无声的安抚,然后比手势示意她往里一点。她现在肯定是不会走的! 谢穆宁点点头,走到通道中央一些的位置吃饼、喝水。 然后出来替换楚元进去。 楚元进去之后没多久,她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有人在外头距离稍远的地方用汉语道:“楚将军,你我也算相交已久。你带着夫人过来拜访,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啊?” 谢穆宁一惊,莫不是纳真亲至? 但他如果知道他们躲藏的具体位置,哪里还会这么客气? 这是耍诈! 谢穆宁看看关永宁三人,他们三个也是一脸惊疑。 谢穆宁朝他们摇摇头,三个人一起屏气凝神。 过了一阵,脚步声远去,外头的一群人走了! 果然是耍诈! 差一点点就露馅了! 还好他们仨都还算镇定。 稍后楚元从洞深处走出来,“我还蛮值钱的!” 先是来了舒翰,现在连纳真都亲自出马了。 谢穆宁道:“能够将你击杀的机会多难得啊!他要是杀了你,先王麾下那些还不肯投效他的人手立马就会归心。” 第139章 楚元道:“再等等看!”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一夜。 谢穆宁靠在山洞壁上, 她知道要说服楚元此时放弃那一百多弟兄自己先撤不太可能。没准他还在盘算着怎么选择一个最佳时机,把外头的人引开。至少引开一阵子,好让其他弟兄进这废弃的道, 迅速逃遁回天|朝。 毕竟时间只要安排得好,外头那些普通士兵是奈何不了他的。 但她心头在盘算前世他的死期,真的就在这几天啊! 上一次她能改变他这两年病卧床塌的命运, 这次也可以么? 她想得出神, 连蚊虫叮咬都顾不得了。 夜幕逐渐降临, 楚元道:“守得没那么严了。看来军中的细作已经被抓出来, 不能再送消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到底回去了没有。” 谢穆宁心道:得, 更不会走了! 她抱着膝盖, 把头搁在上头, 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她就是趁他不备把他打晕了,他醒了怕是也不会就此作罢。还是会回来把接引的事做完。 她就舍命陪君子了,只希望兆慧大师的话能灵验。 重生过一次,谢穆宁对这些神神道道的说法就还是有了一定的敬畏。 谢穆宁睡了过去, 楚元把她上身放平在自己腿上, 轻轻捏死咬她的蚊子。 待她睁眼,到第三天了。 楚元给了她一个烙饼,“吃吧, 我让你别来的。” 她可能真有些招蚊子, 五个人里就她被叮咬得最多, 脸上都好几个红包包。 午时之后,外头的巡视似乎又严了起来。而且, 还愈发隐蔽起来。 之前不严了是纳真也觉得楚元应该已经回去了。 现在又严了, 是按路程算, 去往诸国的士兵如果要回返, 这会儿该快到边界线附近了。 就算跑了楚元,剩下的人,北戎人也想抓到以泄心头之恨。 楚元看向在场轻功最好的司年,“你出去,设法在显眼的地方做个有危险的标记。省得他们不知情靠近,全落人陷阱里。” “是。” “小心点!” 谢穆宁道:“你是要让他们潜伏附近,等待时机?而这个时机将由你给他们创造。” 楚元捏下她的脸,“不愧是我媳妇儿。” 一旁还剩下关永宁以及把范家四口平安送出又回来报信的郑子豪。 两人道:“将军,这任务交给我们俩。我们俩一人跑一个方向,把洞口这些人全引开。你带夫人回去!” 楚元道:“需要被引开的本来就不是外头那些巡视的小兵。他们能造成多大的杀伤力?以纳真的残暴性情,被人从他的辖区过境,然后奔赴诸国暗杀了北戎使臣。他一定会蹲守在边界线附近,准备进行虐杀!你俩引得开他么?” 楚元顿了一下,“兴许还不会虐待死,现在不是还在谈一个人换多少粮食么。弄废了再换给我们就是了。” 谢穆宁看看楚元,虽然说皇帝对他给予厚望,但他毕竟不是无可替代的。没准上辈子她死后不久,皇帝就发掘出能替代的人了。 毕竟天|朝泱泱大国,只要肯不拘一格降人才,还是能发掘出不少人来的。 所以,如果今天必须用楚元的命去换那一百多个弟兄,他应该也觉得没什么不划算的。 所以,她没有再劝,“得带着我,纳真也恨我入骨!要么咱俩一人一个方向,要么一个方向,没得商量!” 楚元道:“你想想摇摇、晃晃,万一我俩都回不去,难道让锋儿支撑门楣么?” 谢穆宁看着他不说话,和前世比能走到这一步她其实已经觉得赚了。她没办法在知道是他的死劫后,还独自离开。 “你不要试图把我打晕,让关永宁送我离开。”谢穆宁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还抽了出来,一副谁过来她捅谁的架势。 楚元道:“你这不是跟我大嫂一样了么?罢了,你把匕首收起来。我不赶你走!” 谢穆宁道:“你说说你的计划?” 楚元看哄不住她只好道:“外头那帮人饭点的时候会换班。到时候你我出去,往之前我们过来那条通道跑。”又看向关永宁,“回头司年回来,你们俩和他一起在这里接应回返的人。不用等我们,立即回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到了申时司年回来了。 “我在外头兜了一圈,遇上两拨自己人。他们已经得手了,还折损了两个弟兄。我告诉他们入夜之后一起行动。人多怕被发现,我就自己回来了。他们会继续去找其他弟兄,以防有人没看到我挂的标识。或者还没来得及看到,那标识就被北戎人弄下来了。” 既然显眼,那北戎人发现的几率也大。 只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到了外头快换岗、守卫最松懈的时候,谢穆宁还拿着匕首一点没松懈。 楚元叹口气,“咱们走吧。” 关永宁三人都很过意不去,但他们的分量确实引不开纳真。 谢穆宁把匕首收好,“你走前头!” “都到这会儿了,我还能从后头打昏你?”楚元摇摇头,猫着腰走前头去了。 如果他们要逃走,选这会儿守卫最松懈的时候也在情理之中。 楚元在前头带路,谢穆宁紧随其后。 已经走了三四里路,旁边有蛇游曳而过。 夫妻俩对视一眼! 外头刚换岗不久还没能立即进入状态的士兵听到些动静赶来,就见到楚元手捏在蛇的七寸上,正将其从谢穆宁腿上取下。 见到惊动了北戎士兵他将蛇朝他们的方向一扔,然后欺身而上,一拳一个。将两个一起来看究竟的士兵毙于拳下。 但士兵死前惊呼出声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周遭的士兵。 楚元捡了两把□□拉上谢穆宁,也不再躲躲闪闪走难走的路,直接在宽敞的地方飞奔。 身后有箭射来皆被他头也不回以□□拨开。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 纳真得到消息的时候简直有些不可置信,“他竟然还没有离开,难道他竟深入了腹地?” 一旁的舒翰道:“没听说国内出了什么大事。” 纳真看向来报信的士兵,“楚元怎么会被你们发现的?” “有蛇爬上了他夫人的腿,他夫人惊呼一声。王子,他们很坚定的往一个方向在跑,恐那边有人接应。还请您尽快示下!” 纳真正在吃晚饭,立即擦了手起身。 “本王子亲自去追楚元夫妻。舒翰,你带人继续搜索边界线一带。本来还准备吃过晚饭再去会会那些胆敢暗杀我国使臣的狂徒的。呵,还以为楚元多厉害!出来办事还带上女人。” 舒翰道:“王子,咱们巡视的士兵怕是都被楚元引走了。他的目的自然是掩护手下离开。还有那个女人,你也不要小看了。须知上次就是她坏了你的大事!” 纳真道:“只要拿住了楚元,这波就不亏!” 这下他有点明白楚元为什么带上女人了。天|朝那边说什么来着,瞎猫遇上死耗子,说那个女人是瞎猫,自己是那只倒霉的死耗子! 哼,还真以为那女人克他不成? 纳真拿着自己的□□带上精锐追击。 那一截地势不适宜跑马,他也不得不半道下马追击。 楚元和谢穆宁各持一柄□□,一路留下不少北戎士兵的尸首。 “穆宁,看到前面那座高山没有?山腹有一条密道。” “直通咱们那边?” “那倒没有,但是可以助我们甩开追兵,再从别的地方离开。” 谢穆宁点头,前些天练的爬山这么快就有用武之地了。 她抬手用枪挥开身后射来的箭,一时虎口生疼,□□坠地。 楚元一看,“不好,他是用两张弓叠加的!” 两张弓叠加,需要的臂力自然加倍。至于射程,虽然没有加倍,却比一张弓强出许多。 纳真这厮,果然是天生神力! 楚元来不及等谢穆宁用左手拾枪,赶紧拉着她躲闪到山壁后。 本来都已经在追兵射程外了,遇上纳真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实在是麻烦。 谢穆宁道:“你不是给我穿了贴身的软甲么。我来断后!” “以纳真的臂力,你依然会受重创。而且,让你给我断后,我还要不要做人啊?” 谢穆宁也知道自己给他断后要是没回去,他肯定不好收服北境那些看着自己长大的叔伯、兄弟为己用了。那她过来起不了什么作用啊! 说话的功夫,纳真已经重新带人追上来了。他两张弓一直拉开着,只要楚元和谢穆宁露面就逃不过一箭。 谢穆宁嘟囔道:“他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力气?” “听说是狼奶!” “回头我给摇摇、晃晃试试。” 楚元失笑,“我们分开走!” “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你还真信那老和尚说的啊?走,咱们猫着腰贴着山壁走。”虽然慢一点,但纳真就不好瞄准了。 而且,人力有时而尽,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把两张弓拉开等着。 此举果然增加了纳真瞄准的难度。这山上虽然不长植物,但大块大块的山石到处都是,很容易就把那两人的身形遮住了。 他射了几次,他们都缩回山石后头去了。 “你俩还能飞艇遁地啊?追——” 纳真也不射了,就带着人全速追。 楚元一看,麻烦了,他们离那密道还远着呢。而且纳真也能追进密道里去的。 “这边有山谷,咱们往下面去。不过我没下去过。太深了,雾深不知处!” 雾浓看不见,也避开了纳真的箭。 两人用麒麟臂帮忙,慢慢往山谷中下。 纳真追到这里,也带着人徒步下降。都到这步了,肯定不能放弃。 第140章 纳真一边带着人下, 一边继续和士兵往雾的深处射箭。 他们是看着楚元夫妻消失在雾中的,就朝着那个方向射。 谢穆宁听到楚元闷哼了一声,忙道:“你怎么了?” “看不清, 肩膀在山石上擦了一下。没事儿——” 估摸已经往下直下了上百丈了,谢穆宁小声嘀咕道:“这到底是有多深啊?” 看不见,只能拿脚一点点的试探, 难度十分的大。 “下吧, 总能到底的。反正咱们横不能往上!” 上方的纳真等人跟了百来丈, 完全看不出敌人在哪里。 早知道在箭上浸毒了! 可没事儿谁也不会让自己的箭带毒。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 “王子, 怕是追不到了!而且, 他们也未必能逃得出去。据说这下头满是迷障。就是不摔死, 他们也走不出去。” 纳真又下了二十几丈, “算了,上去。让人在上头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守着——” 谢穆宁又下了一刻多钟,终于脚踏实地了。 “我们到底了。你的伤怎么样?”她松开手站到地上。 楚元比她慢一步下来,谢穆宁觉得他的擦伤恐怕有些严重。不然不会一路都是她在探路, 告诉他哪里有落脚点。 楚元也到了地上, 谢穆宁伸手去摸他的肩头,却摸到一截长长的箭头,“你中箭了?” “嗯。”攀在山石间, 根本避无可避。他只能稍微避开了致命处。 谢穆宁心头一沉, 她刚摸到那箭在很靠近胸口的地方。 难道真的逃不过这一劫? “我扶你靠着这石壁歇会儿, 咱们先拔箭、止血。我让你带的药丸子呢?” 脸对着脸还是能看清几分的。楚元以下巴示意在他内衬口袋里,谢穆宁掏出给人吊元气的那枚喂给他吃了。看他脸色好了些, 才松口气。 谢穆宁先扯了一截棉质内衫备用, 然后倾身吻住楚元。 同时手下猛地一拔, 一股热血喷到她脸上。她用力摁住他胸口止血, 摁了好一阵觉得掌下没有冒血了再撒上金疮药。不然得被血水冲走。 最后才用扯下来的一大截布条给他包了好几圈。 楚元有些虚弱地道:“幸亏你闹着一起来了。不然落到这个境地,我怕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没他说得这么夸张,但多了个她是要方便一些。要不然,他也只会一个人出来引走纳真。 一来那边也是硬骨头,除了他引走的士兵,还有不少人会追杀回来的人。 二来他一个人感觉也要好逃脱些。谁知道会遇上这样的境况? 谢穆宁把他没受伤的胳膊扛到肩上,“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咱们赌运气吧!” 他这样是怎么都没办法再爬上去了,而且上头肯定有人守着。 谢穆宁想了想,感觉回天|朝大方向应该是往左边,扶着楚元往左边走。 好在,这样盲人一样的走了小半个时辰,雾有开始散开的迹象了。 但是,楚元的脚步也越来越重了。他伤得着实不轻。 又走了一段,能看到不远处的事物。 她让楚元靠着山壁歇歇,“我去前头探探路,这匕首留给你防身。你一定要撑住啊,想想摇摇、晃晃,你也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鬼地方吧!” 楚元握着她塞过来的匕首点点头,“嗯。你去吧,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谢穆宁看他脸色卡白,累得不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往前找路去。 两刻钟后,居然被她发现了一栋房子。 很原始的那种房子,纯以石块堆砌而成,排列得倒是整齐。门外晾衣服的绳子,也是以柔韧树皮搓成。 谢穆宁顾不得惊奇,捡了块石头在手走过去。 此地还在北戎境内,不得不防。 可什么人会跑来这深谷中、两国交界之处隐居? 她刚走到石头房子门口便有人以北戎话喊道:“什么人?”然后一杆小枪刺了出来。 刺的方位还满有章法,朝中她的小腹穴位。 谢穆宁一脚把人踹倒,单膝跪地按住人石头就跟着上。 结果一看是个十来岁的男娃她便收了手。这男娃一身北戎小孩的打扮,看到她一愣,揉着胸口道:“女的!” 谢穆宁收手的同时,旁边有人攻到,一把抓住了她拿着石头的手腕,力气很大。 谢穆宁手腕吃痛,石头掉地。她抬脚猛地踹向那人下三路。 两人你来我往,一眨眼过了好几招。 那小男孩爬起来,“阿爹加把劲,把她留下给我做媳妇。她好好看!” “她可比你大七八岁呢。”当爹的笑道。 “我不嫌弃。” 谢穆宁暗自吃惊这人的功夫有些眼熟,那人也吃惊突然冒个人出来身手竟这么好! 谢穆宁一矮身躲开他的拳头,然后跑到那小孩跟前,单手掐住他脖颈,“站着别动!把你家的伤药和吃的拿出来。” 她并没有用力,但如果这男人有异动,她立即可以锁住小孩的咽喉。 小屁孩,还不到她的咯吱窝,居然敢打她的主意! 那男人沉着脸,“你是哪里来的女强盗?看你身手不弱,对孩童下手不脸红么?” “事急从权!赶紧进去拿伤药跟吃的,还要干净的布。” 那男人不动,“你还掐不死他,我就能打到你的手。你是北戎哪个部族的?我们一家避世在此,不想再卷进这些打打杀杀了。” “那你救我夫君,再给我们指路,我们出去后也绝不会说出这谷底有人家。” “死人的嘴巴最严实!”那人眼中浮现杀机。 谢穆宁骂了句边城的脏话。怎么这么倒霉?好容易找到户人家,居然遇上个高手。 “你是汉人?”那人挑眉道。脱口而出的脏话,应该是忘了掩饰。 谢穆宁换了汉语道:“是啊,姑奶奶就是汉人怎么了?”她心头在盘算着怎么利用好手里的小人质。 那人呼出一口气,“我当没见过你,你走吧!”却也没有指路的打算,只准备让她自生自灭。 “合着你也是汉人?” 双方都穿北戎衣服,说北戎话。结果两边都是汉人。 谢穆宁心头一动,“我怎么看你的功夫觉得有点像楚家的家传功夫?” 那人变了脸色,“你是......” 谢穆宁道:“我是楚家人。你哪位啊?” 那人想了想,又上下打量她,迟疑地道:“谢......” 谢穆宁点头,“对,我娘家姓谢。” “你夫君,楚元?他现在人在哪?”那人声音陡地提高,脸色变得比刚才还厉害。 一刻半钟后,谢穆宁带着这人来到楚元所在的地方。 他握着匕首,还硬撑着一口气。 那人跑得比体力消耗过大的谢穆宁还快。只是到了楚元跟前又情怯了一下。然后看他伤重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小心翼翼上前预备抱起他。 谢穆宁跑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楚元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谢穆宁道:“认识吗?我看他使的楚家家传功夫。”看样子应该是认识的。 楚元抬手制止那人抱他。在他媳妇儿面前被男人横抱,他丢不起这人! 那人看看谢穆宁,转过身背朝他蹲下。楚元便趴到了他背上。 谢穆宁心道,还真是楚家人啊! 楚家不是死得只剩楚元和楚俊彦了么?那这人,是逃兵啊! 她看眼楚元,就见他一脸的复杂。 所谓的满门忠烈,这是出了个败类啊。 不过,此刻她十分庆幸这是个楚家人,不然她真不敢放松。 谢穆宁问道:“怎么称呼啊?” 那人很有几分难堪地道:“楚俊晖。” 谢穆宁张开嘴,“原来你就是晖儿啊?” 比楚元大四岁的堂侄,小时候经常被他欺压着带小叔出去买零食那个。 哦,对了,他还是钺儿挂名的爹呢! 楚俊晖‘嗯’了一声,“方才不知是婶子,得罪了!” “没事、没事,刚才敌我不明嘛,大家都不知者不为罪!” “小叔,恭喜你啊,娶了这么漂亮一位婶子。” 楚元没回应他。 刚才那小孩被他爹吩咐在家烧水,这会儿一脸稀奇的看着进来的三个人。 楚俊晖直接把人背进了屋里,放到床上。 “子涧,还不快拿进来!” 楚子涧端着小碟子进来,里头是刚切的两片参片。这碟子瞧着像自己烧的。 楚俊晖拿过参片塞进脸有点臭的楚元嘴里,然后道:“子涧,你去看看你阿妈他们回来了么?婶子,你照看小叔,我出去熬参汤。对了,你还没吃吧?厨房里有吃的,你自己拿。” 谢穆宁点头,“嗯。” 谢穆宁听到楚子涧小声问他爹,“阿爹,这人参不是要拿去换钱的么?”怎么给陌生人用了?还要全用。而且那女的方才踹他,还掐他脖子。 “里头那两个,是你叔公跟叔祖母。你小子不得无礼!” 楚子涧嘴巴张开,“啊——”随便冒两个人出来,就是自家人?还是高了两辈那种。 谢穆宁自己去厨房找了做好的野味和饭菜端进来。 楚元含着参片,摇摇头表示不吃。 谢穆宁便自己吃了起来。奔波了这么久,她是真饿了。幸亏这是大夏天,不然这时候天都该黑尽了。 祝敏的烙饼她啃了两天,真的是吃不进去了。要不是山洞里凉爽,搁到这会儿估计都坏掉了。 楚元看她吃得还挺香的,饭都添到第三碗了。全不顾他这会儿心情复杂。 “对我来说,你死不了就行。至于你侄儿,厌战当逃兵,是丢了楚家的脸,有悖门风。但如果不是恰好遇上他,我们今天恐怕真的要在这谷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第141章 楚俊晖的参汤还没有熬好, 楚子涧同一个二十八九的妇人,一个比他略大的男孩,还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起进来了。 那妇人一脸的忐忑。 楚俊晖让楚子涧看着火, 然后带她们三母子进来,“小叔,婶子, 这是我长子子溪, 小女儿子如。这个是内子!” 子溪和子如朝着二人叫‘叔公’和‘叔祖母’, 谢穆宁笑吟吟的应了。 她有点心虚的反应过来, 自己把人家三母子的晚饭吃了一多半。 楚元却盯着楚俊晖的妻子在看。他久居上位, 板着脸的时候素有威仪。 那妇人忙唤了声‘小叔’、‘婶子’, 汉话有些生硬。 楚元呼出一口气, 点点头,没冲妇孺发作。 楚俊晖知道他有话要说,让妻子出去自己做点吃的,顺道看着参汤。 两个小的饿了, 兄妹俩出去把另外一小半的饭菜吃了。不够就等着阿妈下面的时候再吃点。 楚俊晖把门关上, “小叔,你骂吧!” 楚元把头转向窗外,“我骂你做什么?儿女双全, 远离战争, 挺好的。” 楚俊晖的头低了下去, “我没有想到七叔会那么年轻就去了。以至于让你十六岁就得撑门立户,还要带着当时才八岁的俊彦。可那会儿, 我已经回不去了。” 楚家当时的情形, 再冒个逃兵出来, 绝对是雪上加霜。 恐怕连楚元投笔从戎的机会都会被剥夺。 谢穆宁拍拍楚元的肩膀道:“你别憋着, 憋着对身体不好!” 楚元慢慢转回头,“你媳妇儿没回来之前我都还抱着万一的期望。结果你真的娶了一个北戎女人!祠堂里一百多个牌位,除了几个有福气的老爷子是老死床榻,可都是死在北戎人的手里啊!” “小叔,朵娜她手上没有沾过血的。” 楚元道:“那她的家人呢,亲朋呢,先辈呢?你们两个倒是能摒弃仇恨,结庐山中共婵娟啊!你们两个可以逃避。你的三个孩子,还能在这谷中住一辈子?你是打算让他们做天|朝人还是北戎人啊?又或者看两边谁打赢了,就做哪边的人?” 楚俊晖的头都抬不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事被外人知道,楚家百多年的声誉,一百多条人命堆出来的将门忠烈家风,那就成了个笑话!人家会说那些牌位是不是都是假的啊?什么为国牺牲,根本是当逃兵避世过安乐日子去了吧。给北戎人知道,我楚元有个当了逃兵的侄儿,还有个北戎侄媳,纳真他们叔侄得拍着大腿笑啊!给天|朝人知道,怕是整个北境的士气都会受一点影响。我将再不能服众,也不能再得到皇上和百姓的信任。” 楚俊晖噗通一声在楚元床前跪下,“小叔,是我错了。我不配做楚家子弟!可是,当初祖宅都能收了回去,你就不觉得冤得慌么?就算七叔打了败仗,可楚家祖祖辈辈多少人血洒疆场啊。还有高祖那次如果没有及时回去,得被抄家吧,还要背上叛国的名声。” 楚元道:“我们是保家卫国,保境安民,又不是只保一家一姓的江山。君王不念恩,我们就要撂挑子,袖手旁观异族欺凌边民么?” 谢穆宁看他眼睛都红了,心头叹口气。 “从今往后,你姓的这个楚,同我们家就没有关系了。楚家家传的功夫,也不准你传给你的后代。你们永远不准自称是天|朝将门楚家的后人!” 楚俊晖跪着的地方出现了几滴水滴,他哽咽道:“是。” 屋外参汤已经熬好了,朵娜犹豫要不要现在端进去。 小姑娘有些气愤,“他们怎么一来就骂爹啊?” 朵娜摸摸她的头,“是我们做错了。” 两个儿子大些,倒是明白一些道理。阿爹竟然是逃兵? 而且听这个叔公说的,楚家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他们好像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子溪甚至通过这个姓联想到了白天进城看到的告示。对,通缉令上就是里头两个人。里头那个叔公就是鼎鼎大名的、杀了北戎先王的楚元将军! 几个孩子从小在谷里长大,对汉人没有什么认同感。他们赶的都是北戎的集。 但楚俊晖痛恨北戎士兵,他们也受了影响。 所以几个孩子是既没拿自己当北戎人,也没拿自己当汉人。外头的是是非非他们觉得离自己很远。反正在此之前没人发现过这个山谷。 朵娜怕参汤凉了,还是叩门端了进来。 谢穆宁过去接了,“多谢!” 楚元对楚俊晖道:“你起来吧。你都不是我侄儿了,不用跪我!这参汤多谢了!”他现在的精气神都是靠之前那颗药撑着,能有碗参汤喝自然是好的。 他看向谢穆宁。后者意会,在身上找了找,掏出两颗金珠,“只有这个了!” 朵娜自然不敢收,摆手不已。 楚俊晖道:“小叔,你这不是骂我么?” “收下吧,不想欠你这个情。不然我真不能喝。” 楚俊晖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不敢再说什么。 楚元几大口喝了参汤,提起精神下床来,“穆宁,我们走!” 楚俊晖如果只是厌战当了逃兵,他都能理解。祖上死了那么多人,他其实也不想再继续下去。这样不知道几时就真的绝嗣了。 可国势如此,不是不想打仗就能不打的。 楚俊晖娶北戎女人,在北戎境内过日子,他实在不能接受。 带兵打仗的人,立场不能歪了。 谢穆宁上前扶起他,“还请给我们指下出谷的路。” 这一家子都能自由的出去赶集,出谷想来有便捷的路。 而且,人心难测。通缉令上楚元肯定值不少钱呢。楚俊晖可能不至于,可万一那个北戎女人或者那个大些的孩子生出别的心思呢? 趁着楚元这会儿喝了参汤有精神,他们还是赶紧走吧。 见他们执意要走,楚俊晖道:“我送你们一程。” 天色这会儿已经黑了,他拿了火把照明。 走了一段,不大好走了,他把火把递给谢穆宁,“婶子走前边吧。” 他躬身站到楚元跟前,“你太慢了!” 反正傍晚都背过了,而且自己的确拖累穆宁。楚元还是趴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血不足,谢穆宁听到他声音有些低,“福叔说我一两岁那阵,经常闹着让你背着我从侧门出去玩耍。你背不动了,就哄我下来牵着走一段。然后我走累了又耍赖要你背。” 楚俊晖道:“其实暗中都有家将跟着。只是我们不知道,以为是自己溜出去玩。不然福爷爷也不能知道这些。”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出了谷口。 楚俊晖继续把他们往边界线上送。 这回就不敢打着烛火了,他让谢穆宁弄熄放在了一个山洞里。 到处黑黢黢的,谢穆宁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看星星辩方向,确实在往天、朝的方向走。 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终于到了边界线。 楚元道:“行了,就到这里吧!” 楚俊晖把他放了下来,谢穆宁赶紧上前扶着。 “往后余生,死生不复相见!” 楚俊晖哽咽道:“若有生之年,天|朝、北戎能亲如一家呢?毕竟,国与国之间的形势很难说的。” 楚元道:“真有那日再说吧。但无论如何,我不可能让你重回楚家族谱。” 国与国之间兴许可以坐下来和谈,但楚家祖辈不会原谅并接纳这样的儿孙! 谢穆宁扛着楚元右胳膊,两人慢慢朝军营的方向走。 楚俊晖一直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才转身回返。 谢穆宁扶着楚元走回营门处的时候,都已经过二更天了。 “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不得靠近。” 谢穆宁道:“是我们回来了,开门——” “谢、谢大小姐?”又去看她扶着的人,“楚将军?开门、开门,快弄个什么来,咱们抬楚将军进去!” 一时,整个军营都惊动了。 都以为这两口子陷在北戎了啊! 大将军和一众将领匆匆披衣起身,来到楚元的大帐。 资深军医正剪开谢穆宁包扎的棉布,重新清洗、上药、包扎。 楚俭在外室熬着汤药。 谢穆宁累瘫了,坐下就不想动弹,简直是半瘫在椅子上。 楚俭已经告诉他们了,一百二十人,回来了一百一十二人,共杀了北戎使臣二十三名,随从若干。 很不错的首战成绩了! 只是之前大家都高兴不起来。毕竟有八人牺牲,而最要紧的两人为了掩护众人逃回来,失踪了! 足足几个时辰,大家的心一直是悬着的。 大将军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失陷敌手,楚元估计是救不回来的。不过,他应该也不会让自己活着落在敌人手里。 但谢穆宁应该可以想想法子,兴许能高价赎回来。 这几个时辰里,不乏觉得谢穆宁不懂事的声音。也许楚元一个人就逃回来了,带上她就是多了个累赘。 就连大将军都有些后悔,不该一时不坚定,听信了那丫头的话。 痛失手下爱将,他自然是难过的。而且还得跟皇上解释。要有人挑唆,皇上搞不好会觉得是他嫉贤妒能,不想交棒。 结果半夜起来一看,是楚元受伤,全靠他媳妇儿扶回来的。 聂大将军看过伤处疑惑地道:“你怎么会正面受箭伤?” 逃跑的时候正常是背后中箭才是。纳真应该也不是趁楚元和人动手,暗箭偷袭的人。 他要为父报仇,还是围攻,必须堂堂正正才能赢得认可! 谢穆宁养回了一些精神,把她们如何奔跑,然后在浓雾中下山,楚元被纳真手下盲射到的经过说了。 第142章 聂大将军和赶来的众将听说楚元是被盲射射中的, 想像了下浓雾中目不能视趴在嶙峋山石间,听到了箭声也只能极力避开致命之处的情形...... 胡将军道:“看来这趟还真多亏了穆宁也跑去了。她的运气可比你好多了。行了,人平安回来就好, 其他的休息好了再说。大将军, 咱们先回吧?” 聂大将军点点头, 然后对谢穆宁道:“好好照顾他。看你俩觉得在营中方便,还是回边城方便。现在,先睡觉!” 谢穆宁动弹了两下没起得来。 聂大将军挥挥手, “你也赶紧洗洗睡吧。看你这样子,也累得够呛!” 出了营帐,他摸着胡子对胡将军道:“回头去京城, 我也去大相国寺请兆慧大师给我相相面。” 老和尚对他们这些边将是比较另眼相待的,求上门去应该不会推脱。 胡将军道:“人家小两口是去批八字合婚,你去看什么?一大笔年纪了, 老不修!” “我就相相自己的面,我怎么就老不修了?” “你都这么把岁数了,也坐到这个位置, 你要人家高僧给你看啥?看仕途、看姻缘还是看寿限?” “给你这么一说, 好像我是没必要去啊。” “别浪费机会了。人家高僧真窥得天机要泄露, 肯定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也或许,就是那么一说, 凑巧了!” 人声远去了, 楚俭给谢穆宁端水到面前来洗漱。 谢穆宁算是聂大将军特批入营的, 扣儿、锁儿却是进不来。 谢穆宁指指床旁的空地, “再给我摆一张行军床在这里。” 楚元看过来, 她道:“我怕压到你的伤口。” 楚俭点头出去, 很快带着亲兵又扛了张行军床进来铺上。 谢穆宁在旁边用桶泡脚, 亲兵们一个个目不斜视的,很快弄好出去。 她爬到床上,舒服呼出一口气来。 楚元道:“明天回家。”军营里还是不大方便。如果扣儿、锁儿在,方才就可以把她伺候得舒舒坦坦的了。 “嗯,睡吧。” 谢穆宁今晚倒是不用担心滚下床了。她一直面朝着楚元这边,一夜没敢睡踏实,身都没翻。 第二天天色大亮,外头传来些声音。 是云楚和德安郡主早起得知他们平安归来,特来探望。 谢穆宁没受伤,就是昨天让累的。虽然没睡太踏实,但躺在军营的行军床上,那可比窝在山洞好多了。所以她一觉醒来,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 “楚俭,请郡主和云大小姐稍等!” 她起身穿衣出去,那两人看到她一副挺憔悴的样子连连叹气。 云楚道:“平安回来就好!楚将军情况如何? 谢穆宁抬手在左胸靠近肩膀的位置比了一下,“这儿中了一箭,幸好没毒!军医说他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我们一会儿准备回边城了。” 德安郡主道:“我同你们一道回去。”她的随从还全在楚府呢。 她这几天也在一起看大比武。一开始看得挺乐呵的,然后就找不见谢穆宁了。 她心头有数事关军机也不敢胡乱打听。 这么过了几天,昨晚回来了一百多人,还救了几个之前派出去的使臣。可谢穆宁两口子据说是为了掩护众人,陷在北戎了。 好容易今早醒来听到了好消息。 这大比武原也同她没什么关系,她自然想回边城去了。她还真有点想钺儿那胖娃娃呢。 云楚自然是跟随父亲。她是钦差之女,此时也不便和谢穆宁走得过近。 谢穆宁便同她们打听大比武的情况,云楚不好多评论,德安却没有忌讳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谢穆宁听她点出的那些佼佼者的名字里没古清哥,很有几分纳闷。 按她的想法,就是全军大比武,古清哥也该是个中翘楚才对啊。 吃过早饭,一大队人就驱车往营门口走去。 昨晚回来的一百多人列队在楚元大帐两侧。 他撩起车帘道:“一个个的杵这干嘛?我不盯着就不训练啦?” “楚将军,我们送送您!” 楚元看看他们,“那八个弟兄的事都安排好了?” 众人面上也是一阵沉痛,“带回来的骨灰盒,一会儿会有人送回他们家中,抚恤也会送到。” 能带回来的,他们都带回来的。实在不行的,也是毁尸灭迹,没有留下证据。如此北戎那边也无法以此为借口出兵滋事。 总之就是全天下都知道是天|朝这边干的,但没有证据我们就是不承认。 楚元点点头,“好好训练。” 谢穆宁那边,众人也向她道谢,“辛苦楚夫人为我们引开敌人了!” “没事儿,你们更辛苦。不能跟你们一起训练了,要努力哦!”谢穆宁这会儿心情好得飞扬。 昨日就是前世楚元的死期。子时的时候他还伏在楚俊晖背上,当时她其实也是浑身警戒着的。 昨日和今日交界的时辰,他们刚好走到边界线上。她在一旁听他们这对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却走上背向之路的叔侄告别。 然后,她一步一步扶着他慢慢走回军营。虽然疲惫,走出了安心,走出了踏实。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反正他俩都是赚到了! 第二辆车是德安郡主的。第三辆、第四辆是救回来的几名使臣,他们也跟着去楚府休养。 楚元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具体情况,不过人都救回来了就还好。 落在北戎人手里的起身只有杨乐和另外两人而已。 交换粮食的事儿,倒是不用楚元出面了。有两个没有受伤的使臣留了下来,到时候会和负责的将领一起去。 出了营门,扣儿、锁儿和留在外头的家将也汇入队伍。 这一路为了照顾楚元和后头车上使臣们的伤势,车走得很慢。 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可以回到边城,这么走就要足足走上一整天了。 楚元看着眉飞色舞的谢穆宁,饶是心情沉重也不由跟着轻松了几分。 是,除死无大事! 他俩昨天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了。尤其是他! 浓雾中若无穆宁先行探知合适的落脚点和手抓握之处,他胸口中箭,很难爬下那么高的陡峭山崖的。 而且,他中箭之后如果不是有她在一旁,他也提振不起精神,激发最后的潜力。 他怎么地也不能让她眼睁睁地做了寡妇啊! 如果没有穆宁,当时他多半是会从山崖间摔落的。 幸亏她去了,也幸亏她固执,硬是拉着他练习攀爬和下降。真的是临阵磨枪,不快一光! 这一路他就先放松放松,那些愁事儿待回去了再愁。 谢穆宁看楚元盯着她,“要喝水吗?”这马车其实是云阳侯的,他们借来用用。军营里着实没有这么舒坦的马车。 楚元摇摇头,“不渴。你过来,让我抱抱。” 谢穆宁本是跪坐在一旁看道旁秋收后的田野,闻言挪到他的右侧小心靠了上去。 楚元搂上她的腰,两人依偎在了一起。 楚元道:“我这会儿竟有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谢穆宁笑了笑,“估计后头车上的使臣们想法也差不多。” 在异国颠沛流离,还要躲避追杀、搜捕。天|朝的士兵犹如神兵天降一般的出现在眼前,那感觉可不就是看到亲人了。 北戎在追杀他们,但也有他们之前带着金银和其他物资结交下的关系不损及自身的暗地庇护了他们。 再加上临行前楚将军对他们进行了语言、搏击、猎物等各种生存训练,他们总算是存活了下来。除了被北戎抓到了三个,病死以及伤重死了两个,另外七个都活下来了。 有些人被庇护在深宅。有些人在山里藏得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树皮、草根都吃过了, 看到城门上飘扬的红飘带,当时真的是热泪盈眶啊。 天|朝士兵麻利的暗杀了北戎使臣,也是让当地王族真正见识了天|朝的的力量。 他们现在首鼠两端,也是因为惧怕北戎,对天|朝没有信心。士兵们这么亮亮肌肉,其效用倒是不逊他们的合纵连横。 等到杨乐他们三个被换回来,他们这趟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吧。休养休养就可以启程回京了。 楚元想起那些使臣,其中有一个为了逃命,百无禁忌的扮成了女郎藏在后宫,也是能屈能伸得很了。 他当初选使臣,就选得是些懂变通的。这要是个方脑壳,肯定就壮烈了! 谢穆宁道:“用粮食交换使臣的事会不会再起变数?”北戎这次损失了二十几名使臣。 “是他们主动提的交换,又没能拿住我们暗杀他们使臣的把柄。一个国家出尔反尔,也不能这么随心所欲的。而且,今年没抢到粮食,他们的百姓有些已经没有余粮了。” 谢穆宁道:“我听胡将军说,边界线上在更加严格的打击走私粮食。听说,有别的地儿的粮商见钱眼开。” “抓一批、杀一批!”楚元肃然道。 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走私粮草、铁器这类军需给异族的商人了。 边将女眷做生意,卖的是丝绸、瓷器。这不是资敌,是赚北戎贵族的银子,让他们习惯奢靡享受。 但为了杜绝悠悠众口,他请大将军堵了这条走私的路子。就为这,不知道多少边将女眷在背后数落他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三倍以上的利润,怕还是有人敢铤而走险,通敌卖国的。白花花的银子啊,财帛动人心!”谢穆宁中肯地道。 楚元道:“咱俩好像真岁月静好不了多久啊。” 谢穆宁失笑,“那好,不说这个了。不过,钺儿的身份以后要怎么算啊?” ※※※※※※※※※※※※※※※※※※※※ 看晚上的资料,明末晋商走私粮草、铁器给满洲人。到了清朝,他们就成了皇商。 第143章 说到钺儿, 楚元道:“钺儿是给那一房承香火,不过是写在楚俊晖名下而已。回头我去族谱上把他划到那一房俊字辈另一个人名下就是了。” 楚元也知道她实际上要问的是楚俊晖这事怎么处理。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楚俊晖倒是逃避出了个桃花源,夫妻和美、儿女双全。 但留给他这个楚家家主的, 却是天大的麻烦。 这件事已经瞒十一年。但是他的儿女不可能像他们夫妻一样永远窝在山谷中不出去的。所以, 后患无穷。 如果他要自己挑明, 那就得快! 方才他有心躲避一阵,穆宁这是提醒他。 他处在家主这个位置上,必须对家声负责。不能让百多位先人的牺牲被人信口质疑, 也不能让这件事成为北戎利用的把柄。 其实他是应该主动下手杀了楚俊晖,然后把头颅用石灰封了送上京去请罪。 但昨天他重伤成那样,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就是打得过, 他也未必能下得了手。毕竟楚俊晖除了诈死当逃兵,又娶了北戎女人,他没有当汉奸危害□□的利益。 所以昨晚他趴在楚俊晖背上, 后者全无防备的时候,他也没有动手。 “中途休息的时候,我就写请罪折子向皇上请罪。” 如今已经是第三伏天, 热得很。中途肯定是要休息的。 谢穆宁一早已经打发人骑快马打前站, 问珊瑚姐的夫婿宋泓借个院子安顿。他们家就在途中。 对方非常的乐意, 热情邀请他们去吃午饭。谢穆宁答应了。 届时在那里待到申时之后再出发,中间有一个多时辰的空档。正好可以把这封请罪折子写了。 其实昨晚楚俊晖背着楚元的时候, 也给他们讲了他当初是怎么在山谷落脚的。 他也是战斗中被人追到了那附近, 不过和楚元他们下去的那处不是一个地方。 敌众我寡, 他不想当俘虏就跳了崖。 结果命大没死挂在了山崖间支出的树上, 又从树上掉到了谷底。 被已经住在谷中的朵娜捡到, 把他救了回去。 因为都在边境生活, 所以互通一些常用语。 养伤中他得知朵娜是被人在身上绑了大石头沉进崖底溪涧。 但溪涧底部有一条隐秘的水道, 将她冲入了狭小的洞口。身上绑石头的绳子在这个过程中松脱,她捡回一条命。 但也不想再出去,便在谷中自给自足的住了下来。 那条暗道,不沉底是发现不了的。一般人在里头游泳、洗衣也没发现端倪。 昨晚他们走的道,是楚俊晖这些年一点一点开出来的。而且是从内部有机关开关的。 他养伤期间厌战不想再出去,又和朵娜处出了感情,生米煮成熟饭。两人就在谷中做起了夫妻。 一两个月才会由朵娜出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因为楚俊晖是汉人面孔,而且楚家人在北戎是非常被仇视的。如非必要他不会改装出行。 再后来有了孩子,他就更不想离开谷中了。 无论北戎还是天|朝,都容不下他们这样的结合。 出去买东西,也能从外界得知一些楚家的消息,毕竟楚家还挺出名的。 所以他能知道楚元娶的夫人姓谢,也是边将之女。 楚俊晖背着楚元,自顾自的说。 楚元听了冷笑,“你还想听我说理解你啊?你知道你给我、给楚家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么?” 楚俊晖听了就没话了。 这会儿楚元告诉谢穆宁,“其实楚俊晖从小就不想去打仗的,或许当初应该让他去走科考的路。” “那为什么是你?” “我是遗腹子,从小显得聪明伶俐,像是更有希望读出来考功名的。所以家里就决定让我去了。正好我大哥又娶了白家女,伯父就和白家老爷子商量把我送去附学。我们从前在楚家跟着先生读书,要求不高。” 谢穆宁道:“又不是你抢了他的机会。” “我没这么想。我是在想家里金字辈的几个孩子,任由他们自己选择吧。要从军还是考功名入仕,又或者学医都可以。只别去做那些富贵闲人的营生就行。” “那我们摇摇晃晃呢?” 楚元笑了下,“晃晃,你得问岳父去。至于摇摇,他以后是世子。到底要不要从军,得看到时候的情势了。还有咚咚......” “咚什么咚啊?”谢穆宁白他一眼。 “早晚的事。” 车子到宋家,宋泓和珊瑚姐迎了出来。 楚元被直接送到出借的院子里,谢穆宁留下陪他。 还有两个受伤的使臣也是如此。 珊瑚姐亲自带人给他们送了合适的饭菜来。 宋泓准备的酒席就招待了另外三个使臣和德安郡主。 珊瑚姐见惯了军官,但郡主真是头回见。而且还得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多少有些怯场。 “那个郡主好相处么?”她问谢穆宁。 “她听我叫你珊瑚姐,肯定会给你面子的。” 珊瑚姐点点头,“那我心头就踏实多了。” “我被审查,你夫婿没对你变脸吧?” 珊瑚姐笑,“你虽然被审查,可依然活得风生水起的啊。放心吧,他不敢对我改了态度。今天宋家来了个郡主,来了楚将军和你,还来了五个当使臣的年轻官员。宋家这是真正的蓬荜生辉。他以后只有把我供起来的份。对了,要熬药什么的,你都只管吩咐就是了,不用忌讳。” “嗯。” 楚元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就用宋家的笔墨写请罪折子了。 谢穆宁一边磨墨一边道:“你觉得皇上会让悬镜司的人去杀他们一家五口么?” “他应该躲起来了。那谷底极大,如果没有他带路,咱们靠自己还不知道几时走得出来。而且那个入门的机关也挺巧妙的。哼,从小他的奇门遁甲就学的挺好,用到这上头了。而且,那毕竟是北戎境内,悬镜司不能弄出太大动静。尤其才出了事,防备一定更加的森严。” 谢穆宁点点头,“楚俊晖知道的那些东西都是十多年前的了。而且这么多年他也没当汉奸。只要他们家不整出什么动静,我看也确实不必浪费悬镜司好不容易埋下的人手。” 楚元道:“只要他的儿女不想着靠楚家门楣换取荣华富贵,应该都没事。如果他们有这样的想法,那就是自己取死了。” 自报家门,想必北戎很乐意高官厚禄的养着子溪、子涧两兄弟。就是子如应该也能高嫁。 但只要他们还敢利用楚家的门楣,那就是死有余辜。 楚元的折子是一五一十写的,对多疑的皇帝只能如此。 不然将来万一揭破,就可能是滔天大祸。他敢隐瞒,就是确凿无疑的欺君之罪。 待折子封好,楚元道:“赌上我和楚家先辈的功劳,我们自己交代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祸事。如果不再让我掌兵,咱们就回京当富贵闲人去。” 谢穆宁笑,“好啊!” 想也不太可能啊!楚元可是皇帝心目中北伐的统帅人选。 楚元叫来心腹,“加急送往京城。信在人在!万一有变故,这信我不管你是烧了扬灰还是吃到肚子里,总之不能落入任何不相干的人手里。” “是!” 过了三天,悬镜司关于楚元失踪的消息先送回了京! 皇帝拍案大怒,“他不知道朕对他寄望甚深吗?居然自己带着人过去。带着人过去也就罢了,最后还自己去做诱饵掩护其他人。简直是胡来!” 从前议事,除了大臣只有太子。如今还多了赵王、秦王、楚王三个成年的王爷。 其实方才德王世子禀告的时候也同时禀告了谢穆宁跟去的事。 但此时皇帝关注的重点是楚元的生死。而且,如果他死了,再拿这个中伤他也没有必要。 所以哪怕秦王对楚元做小世子师傅,明确站在东宫一边的事不满也没有说什么。 另外两位王爷也都不是傻的,不会这时候提起来。 太子道:“父皇稍安勿躁,上次我们都以为他死在苗疆了,他不还是活着回来了么,还立下了大功。没准过几日悬镜司就有好消息送来了。” 果然,这个消息是一早送到,下午的时候悬镜司就又加急送了消息来。楚将军与夫人次日凌晨回到营中,楚将军胸口中箭,重伤!军医说需调养一段时日。 皇帝嗤笑一声道:“他倒是命大!一回、二回的都活着回来了。” 太子道:“父皇,带兵的人,有时候也是不得不身先士卒的。不然如何能让手下人把命交到你手上?” 秦王道:“楚将军可不只是自己身先士卒而已,他还把自己夫人也拉上了。实在是大公无私得很啊!” 皇帝这会儿也想起了这茬,“谢氏这次怎么这么不懂事?而且,她不懂事,军中就由着她?” 德王世子道:“启禀皇上,楚夫人找到聂大将军说她这回同两年前一样都有极为不祥的预感。聂大将军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容许她参与了集训。训练合格才可以一同前往。而且这一次也确实是多亏她去了,不然楚将军在不能视物的山崖间心口中了北戎士兵盲射之箭,实在很难回得来。” 皇帝本来就是最信神鬼直说的职业。不然他自称天子岂不是成了笑话? “这么说楚元又让他媳妇儿给救了一回?” 德王世子点头,“是,楚夫人又在纳真手下救了楚将军一回。” 皇帝狐疑的道:“苗疆那次她怎么没感觉?” “那臣就不知道了。女人的感觉,听说很玄妙的。” 皇帝笑,“你肯定不懂女人啊。” 第144章 皇帝说到这里盯上了德王世子, “你虚岁都二十四了,该成家了。你父王说到这事儿就发愁。一个个就是挑剔!像楚元之前还发毒誓自断姻缘。如今成了亲,不是过得挺好?那俩一模一样的大胖小子, 朕看了都喜欢。” 秦王看话题彻底歪了, 也不再多说。再说, 他的居心未免太过明显了。 德王世子道:“皇上,臣都挑剔到这个岁数了。将就一个不甘心啊,好饭不怕晚!再容臣两年吧。” “哼——” 散了之后, 太子回到休憩的屋子吃补品。 德王世子跟了进去。 “何事?” “殿下,臣得到消息,秦王派人去联系姜韬了。” “孤亲笔给姜韬写了封信, 之前让人送去了姑姑府上。” “哦,那就好。” 由太子重新接纳姜家才是可行的。秦王即便请姜韬回来,碍于太子和皇帝的态度也不好明着保举他为官, 得使点水磨工夫才行。 但太子这个受害人出于公心保举他继续做官,皇帝自然更能接受。 太子咽下补品,“说起来, 老二看样子也是一心抗击北戎的, 你为何不支持他呢?你的做派, 可不是会囿于正统的文人啊。总不可能就因为小时候打过架吧。” 德王世子道:“秦王是想争北境的军权做出支持抗击北戎的样子,还附议苏相赞同从长计议。他这是两边都想拢住。殿下是出于公心, 一直以来都目标明确。另外, 臣可不会忘了平远伯正是秦王的亲舅舅。” 当年推举兰黛公主和亲的正是平远伯, 而且这些年他也一直赞同和亲。 太子想了想道:“楚将军这样身先士卒的作法, 确实是没有衡量太多。你私下劝他一劝!” “他这也是第一次才会如此。往后这帮子人带出来, 挺好使。臣其实有个打算, 想把北境悬镜司的人送去军训。如此也可兼具两家之长, 也不能光是他不断的跟臣借人啊。” 太子道:“你们悬镜司不是有不少女的吗?哦,对了,楚夫人也去过。不过她身份不同,谁敢打她主意啊?你要送女子进军营,各方面必须考虑周全。” “是。” “查到孤那位真正的二表哥的去向了么?孤看姑姑想知道得要死,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查,也是可怜。” 德王世子摇头,“事情太久了,不好查。臣派人把这个年岁在北戎比较显眼的人都排查过了,好像都不是。臣连纳真都排查过,毕竟他也是这个岁数。可他眼睛是绿的,怎么都不可能。” 太子蹙眉,“别是当时就让弄死了吧?” 北戎人把姑姑的儿子趁乱换了,那换走的那个,要么是费心教导,让他长大了来对付天|朝;要么可能就是弄死了。 如今悬镜司把这个年岁、大有前途的年轻人都排查过了,也许真的不在人世了吧。 太子是想查出这个真的二表哥的下落,向姜韬和姑姑证明他已经释怀了。 毕竟姑姑和姜家其实也是受害人。 而且,姜韬这个大表哥很是能干,他既然想让他回来继续协助自己,就不想同他有隔膜。 德王世子道:“殿下,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是暗子,没摆在明面上。北戎一品堂的人,臣就没法都查到。” 太子一惊,在一品堂被人当细作使的可能,确实比在军中掌军权来得大啊。 “此事你多留意着。” “是。” 楚元的信让人送上京,自然比悬镜司的渠道慢许多。但这事儿,他可不敢走悬镜司的渠道。 这是天大的把柄! 他坦白,其实也是取巧。皇帝如果要用他,肯定不想这样的事宣扬开。但应该回给他吃颗定心丸。口头的都不行,得书面的。不然后继之君不认账怎么办? 如果因此不用他了,就是他说的,靠着祖上和他自己的功勋,主要还是他杀北戎先王那个功勋,回京当楚伯爷,做富贵闲人。 如果是别人来接聂大将军的位置,皇帝应该不会让他留在边城。 请罪的折子也上了,他回到边城便是安心休养了。 谢穆宁让人把外室的榻收拾出来给他做病床。因为势必有人要上门来探视,总不好把人往内室请。 楚元道:“那你睡哪?” 谢穆宁道:“我睡鼓床或者原来的床都可以。中间的门晚上打开不就得了?” 这个安排,还行吧。 谢穆宁听到外头传来钺儿的声音,赶紧把内室的门带上。 给那小子看到鼓床肯定会很兴奋的要上去蹦跶。 钺儿是锋儿抱过来的,锐儿跟在一起。 钺儿一进来就朝谢穆宁抬手讨抱。 谢穆宁嫌抱着热,“把他放地毯上自己玩。” 锋儿便依言把他犯下,小家伙自力更生的快速爬了过来。 楚元道:“他都爬得这么好了?” 锐儿道:“叔公,不只。偶尔还能蹦出一、两个字。叔公,你的伤没事吧?” “没大事。对了,你俩来得正好。你们以后想做什么啊?不用局限于从军。” 那两人明显一愣,他们身为楚家人,自然是要从军的啊。 楚元看看他们,“算了,这个以后再慢慢想。你们只要知道我不会限制你们,一定要你们从军就行。” 钺儿已经爬到谢穆宁跟前,抱着她的小腿站了起来,“婆、婆”。 谢穆宁看他都这么努力了,就抱他一起坐在塌边,指着楚元问他,“那他是谁啊?” “公、公”。 这自然不是他记得,是有人教的。 楚元道:“这小子下个月该抓周了啊。” 谢穆宁看他就在那里纠结几个小子的志向,“你提醒我了,太后千秋快到了。今年送什么合适呢?” 到时候派人护送这帮子使臣回京,正好捎回去。就送去长宁郡主府上,托她转呈好了。 楚元休养了两天,皇帝的答复自然是没这么快到。而且皇帝也要考虑、取舍。倒是长宁郡主给谢穆宁的信先到了。 谢穆宁看过问旁边躺靠在大引枕上的楚元,“你给姜韬说情了?” “也不算,就是太子信中问,我实话实说而已。怎么,郡主向你道谢?” “是啊,太客气了。还送了厚礼到伯府。她是这一年多被世态炎凉打击到了吧。不过,如果皇上让你赋闲了,我出去就不是第一等的贵妇了。应该又会渐行渐远。” 如果楚元不再大权在握,前程大好,东宫也不会像如今这么倚重他。长宁郡主等人的态度肯定也要冷淡。 京城的人结交,更多还是看重实用性。 不过谢穆宁也觉得自己指责不了别人。姜老太太的葬礼她不也没随礼么。 楚元很认真的问道:“穆宁,你在意么?” 谢穆宁道:“哪会一点都不在意?我虽然不像长宁郡主一下子跌了个猛的,但之前众人也是捧着我居多。不过,你在苗疆出事那回,其实有些滋味我已经尝过了。没事啦,什么日子我都能过。真能做富贵闲人是好事!咱们可以约了如斐一路走、一路吃。也不用出去吃个馄饨换了老板都得想许多。” 楚元道:“没实权了,仇恨又不会消失。北戎人依然会想取我性命。你我倒还好,但几个孩子,尤其三个奶娃娃......” 谢家如今有赵襄管家,但开销谢穆宁心头还是有数的。 她爹退役了,走私的路子也断了。谢家的收入就只能靠铺子、田产。要像之前养那么多家将和马,就有点养不起了啊。 所以,谢府的家将除了少数像谢威一样是被他爹养大的,大多数都离开谢府到军中谋出路了。 人少了,马就用不了那么多,她前些时日还帮着卖了一些。 那以后楚元只有当侯爷的那份收入,然后还有铺子、庄子的收入,楚家也要养不起那么多人了。 那他们一大家子的安危不会真的成问题吧? 哎哟,那她还真得把大部分精力投入了做生意当中去啊。想像如斐那样到处逛吃逛吃是不成的。人家萧家是多少代人的积累啊? 楚家,十年前什么都没了。 楚元攒了五年的,因为去苗疆寻人也都花了。 家里也就这一年的收入。大头还是之前苗疆的功劳得的赏赐。 楚元道:“家将们也是有望在军中搏前程的,我给不了他们前程了,还是好聚好散得好。咱们就去镖局雇人,然后住到庄子上。我把庄子弄得铁通一般,日子还是过得的。咱们就在家安心开枝散叶好了。” “那北戎你不想打了?” “想啊,但如果皇上真的不给机会,我也不会死钻牛角尖。就是有些遗憾就是了。楚家如今成年男丁只有我一个了,开枝散叶也是我的责任啊。” 谢穆宁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如果真的在二十六岁就赋闲,会成为他巨大的遗憾。 楚家死了那么多人在北戎人手里,到他这一代终于等到了军事力量提升。皇帝也有心反攻,还有意要任用他做主帅。就这么失之交臂,实在是终身憾事。 可楚俊晖的事不主动捅破,及早捅破也是不行的。他不能不顾家里的妇孺将来因此遭罪。 要是对家人都不管不顾,那跟楚俊晖也没什么区别了。 对那个人,谢穆宁有感激,也有怨怼。 国仇家恨就那么忘掉,自己一家子在深谷过安乐日子。全不顾会给生养他的家族带来什么,也不管边民还在为了粮食和生存苦苦挣扎。 现在还给楚元,给她一家子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这么一对比,甚至都觉得楚俊彦没那么可恶了。这货好歹大是大非上没有出问题。 第145章 夫妻俩正说着, 瑞叔进来问道:“将军、夫人,你们在京城办的喜事。边城这边很多将领都说等你们回来了要让你们请喝酒。酒老奴都在酒窖里备了两年了。之前你们回来这样、那样的事缠身,是不是趁这次的机会把这顿酒请了?” 楚元道:“对, 之前进城的时候我就跟人游杉说, 要敬他一杯谢媒酒的。那就等我好些吧, 瑞叔你看个日子。” 瑞叔点头,“好的。” 说曹操、曹操到,门房进来禀道:“将军, 夫人,逐北会的游、古二位副会首前来探望。” 谢穆宁道:“瑞叔,游杉最近要摆喜酒, 你打听一下别跟他撞日子了。” “嗯。” 楚元道:“对了,古家姑娘跟你一般大小吧?” 谢穆宁道:“快别提了,我一回来就被她笑话急吼吼的把自己嫁出去了。还说这边城的姑娘家都不愁嫁, 要在家里多留几年的。” 楚元笑,“你年纪是不大,但我年纪不小了啊。不过现在有了摇摇、晃晃和四个侄孙子, 咚咚倒是不用再急了。对了, 逐北会, 你要等着钦差那里的结论出来了才过去么?” 谢穆宁道:“如今,逐北会那点事还叫事儿么?” 游杉和古雨进来, 都称楚元‘楚将军’, 管谢穆宁就喊名字。 古雨笑吟吟道:“一贯管您叫叔叔叫惯了, 刚才差点脱口而出。” 楚元笑了下, “你要叫叔叔, 我也应你。” 穆宁这闺蜜对他有意见啊!想来她是一直希望穆宁能做她嫂子的。 谢穆宁看到古雨趁机问道:“全军大比武, 古清哥怎么榜上无名啊?” 听到那声亲亲热热的‘古清哥’, 楚元挑了挑眉。这也是叫惯了脱口而出吧。 古雨气道:“别提了,他压根就没报名!”多好的机会啊,戳一下都不肯动一下。 谢穆宁就不好多问了。她转而问起逐北会的事。 游杉道:“现在就是一些日常事务。那二十几个村子怕北戎人过来抢粮食,一直在练武,巡视。日常到堂口习文、修武的人也逐渐在增多。我来之前问了刘混,他说如今不差钱,成立大典收的钱够用几年的了。那五百套兵刃铠甲的尾款他也都准备好了。” 谢穆宁心道:你就是说差钱,我也没钱往里贴了。 以前游侠儿就几十个,她咬咬牙十匹马,二十把刀也就拿出来了。如今逐北会在籍都有几百人,不在籍只是跟着习文修武的加起来怕是一两千号了。她可着实拿不出钱贴补了。 “他腿好全了吧?” 游杉点头,“好全了。” 这俩人正要告辞,那五个使臣来了。他们休养了几天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过来想问问交换的事进展如何。 楚元道:“苗寨大巫已至军中,明日便会进行交换。”这一次过去他们把大巫的徒弟也杀了。替舒翰拔除了蛊毒,他身边就没人保护了。 “那就好!那就好。听说两位是逐北会的副会首,我们能不能跟去看看?” 游杉道:“当然可以,请吧。” 德安郡主也一起过去,还把钺儿也抱上了。她和古雨一路说说笑笑的出去,看得出来在边城待得非常自在。 钺儿听说带他去找哥哥,可开心了。抱着德安郡主的脖子,拿自己的嫩脸去蹭她的。 这几天谢穆宁照顾楚元,钺儿跟着德安郡主的时候还多些。 谢穆宁道:“算日子,你的请罪折子应该到皇上手中了。” 楚元点头,“嗯,早点写了送去是对的。而且此时我在养伤,有什么也能船过水无痕的就过了。” 如果皇帝依然用他,那他这段时日就是单纯的养伤而已。 如果皇帝不再让他碰军权,调他回京担任其他职务,或者干脆就让他赋闲,那就是这一箭伤及了根本。 楚元道:“其实我知道自己多半会有被鸟尽弓藏的一天。但是没想到还有可能提前来到。来,扶我出去走走。” 如果真能驱逐北戎回草原、甚至去戈壁,让边城几十年都不再受此外患。然后被明升暗降、解了兵权回京,这辈子也算是得偿所愿。 但如今这样,真是有些心不甘。 可是知情不报也不成,皇家的翻脸无情他不是没体会过。 谢穆宁想了下,此时家中的人差不多都奔逐北会去了,后花园倒是清净得很。虽然军医让卧床休养,但他心里憋屈,走一走也好。 她便扶着他出去,叮嘱了人不要靠近。 “你知不知道楚俊彦在军中干得如何了?” 她才不信他真的不闻不问呢。 “还行,打了几仗,轻、重伤受过三次,快升副佰长了。幸好白家的事他抽身得快。” “你跟人打招呼了么?” 楚元静默了一下,“没托人照顾。但我过问过,至少他有实打实的军功不会被埋没。他去的地儿,楚家没有根基。从小兵做起,一个不好军功就容易被人给占了。” 对比之下,他对这个一手带大的侄儿感觉也好了不少。实在是从小对楚俊晖的印象太好了,而且他又不满二十就‘战死’,一直是楚元心头的憾事。 那会儿他才十四五,刚进太学不久。还情真意切的给这个侄儿写了篇《祭侄文》的,就是这篇祭文入了郑祭酒的眼。 谢穆宁就听他忿然的说着。能说出来,发泄一下也好。 她当日还添了一封家书让送折子的人送回京给继母。 原说是让他们八月初动身,来边城一起过中秋。但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先不要折腾得好。不然才刚折腾到了没几日,回头楚元又让调回京坐冷板凳了岂不是费事。 这会儿赵襄拿着信翻来覆去的看。 谢朝辉道:“你还准备看出朵花来啊?她就是跑去了北戎那边,怕我们说她嘛。而且楚元都重伤卧床了,她也无心张罗过中秋的事儿。其实还是有些热,秋老虎呢。让我们过了太后千秋再去,那就九月底再走。” 他一手抱一个,别提多滋润了。 俩小子刚满了半岁,坐得稳稳当当的。十分依恋的靠在外公|爷爷的臂弯。 赵襄一阵无语,你心怎么那么大啊?中秋啊,就不想一家团聚?而且她是当娘的,能不巴心巴肝的想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怕不只是因为女婿受伤的事吧。 “我去库房看看她说的那物件,到时候替她捎进宫献给太后。” 既然继母暂时留京,谢穆宁就不打算麻烦别人把东西捎进宫了。她指了东西让赵襄去库房里拿。 因为他们二人带着摇摇、晃晃在京,铮儿也就没住到明章道长府上。 赵襄寻思着既然要留在京里过中秋,她也该张罗起来了。到时候叫明章道长过来一起过中秋。 虽然谢朝辉口口声声说人家只是假舅舅,但其实关系挺不错的。 明章听到铮儿转达请他到时候去伯府一起过节,挑了挑眉,“他们不是要去边城过中秋么?” 本来说好到时候他们爷俩一起过的。 “叔祖母写信来,说还有些热,让二老过了太后千秋再动身。” 太后千秋在九月底,说好的是八月初。这是一杆子支到两个月后去了。 明章晚间出了东宫回府,直接到了伯府。 直接在谢朝辉面前摊开手,“信拿来我看看。” 谢朝辉找给他,“怎么,真有事?” “前两天太子看着我,很是遗憾的样子。我想来想去没想到哪不对,然后就听铮儿说穆宁叫你们晚些去边城,应该就应在这里了。” 谢朝辉道:“楚元受了重伤。但他一个当兵打仗的人,这也算不得什么。不该让太子都一脸遗憾。他这是出什么事了?” 明章已经一目十行把信看完了,“信里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也是,你个大老粗看不出来,你夫人心细如发,如果有什么不该看不出来。这么看来是楚家的事!算了,别打听了。看那样子,太子都无能为力。” 赵襄带着丫鬟端茶过来,看有人守着屋子,知道里头在说要紧事。便接过托盘自己端进去,闻言道:“难不成他们要回来了?” 明章想了想,“还真有这可能。” 可到底出了什么事,三人也不得而知。而且多半是楚元的事,还不如谢穆宁身上发生的事好直接问。 且也不知道这里头牵涉了什么干系。只能等他们回来再说了。 赵襄道:“真要回来也没什么不好啊。”她一辈子都不冒头的中庸着,如今太平安乐、含饴弄孙的日子就挺满足的。 谢朝辉道:“我这个岁数,要不是知道近几年都不会有大仗,我是不肯退役的。更何况楚元才二十六,而且上得皇上信任爱重,下得军民拥戴。除了见多了边民苦楚,他楚家还有那么多血海深仇。他会甘心回京过安乐日子?” 所以,必定是有大事。 谢穆宁倒是不知道三个长辈两下里一凑猜出了一半来了。 她睡在鼓床上恍恍惚惚的做起梦来。 梦到自己的灵魂飘在在京城伯府里。或者不应该叫伯府,因为楚俊彦没能袭爵,正在谋求此事。 他在他叔叔病榻前恳求过兼祧之事,楚元坚决不允。只说如果他们二人不只一个嫡子,将来记一个在他名下就是了。 这是前世的事啊!她怎么会梦到这个? 因为楚元没有同意。所以他过世后,楚俊彦想袭爵操作起来就非常的麻烦。或者说根本没有机会。 那之后的事谢穆宁原本是没有看到就重生了。可这回她竟然看到舅舅从道观进京来了楚府。 ※※※※※※※※※※※※※※※※※※※※ 有亲留言想看前世渣男贱女的结局。我不 第146章 梦中楚俊彦很郁闷的样子, 因为楚元生前没有上过折子要让他兼祧,所以无论他怎么活动,礼部都不肯松口。 忽然听到下人禀告前国师到访。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余倒也不敢怠慢, 忙忙迎了出去。 这位三年前在皇帝跟前可是很说得上话的。 “不知道长光临, 有失远迎了!” 明章开门见山道:“贫道受谢朝辉所托, 来取穆宁的遗物。” 谢朝辉身在行伍,时间不自由。而且老年丧女,实在难以承受, 便写信委托了他。 明章便来了! 楚俊彦道:“穆宁的嫁妆我全部封存起来的。只不知道长与谢家......” 他对发妻心存愧疚,白敏舒更是怕得不行。而且楚元留下的家产十分丰厚,二人自然不至于打谢穆宁嫁妆的主意。 谢家除了谢朝辉已经没人了, 嫁妆不嫁妆的他也不在意。只是,总不可能留给后来人享用吧。 而且,就他们这两年查到的内幕, 两家合该恩断义绝。那在之前把东西取回去,就是必须的了。 “穆宁叫贫道一声舅舅。不是亲的,是认的。”明章出示了谢朝辉的亲笔信, 然后便叫国师府的人进去搬东西。 楚俊彦着实楞住了, 这事他压根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一个助力啊, 谢穆宁居然提都不跟他提! 国师府的人搬东西之时,他赶紧在明章面前献殷勤, 连‘舅舅’都喊出来了。 明章直接把眼闭上了, 眼不见心不烦。 待册子上的东西搬完, 连同谢穆宁这几年自己置办的物件也一并带走。 明章这才睁开眼, “你那里还有她什么东西没有?” 楚俊彦摇头, “没有, 舅舅好歹留一样与我做念想吧。”那个秉性刚烈、火一般璀璨的亡妻的遗物, 他其实是不敢面对的。 明章手上拂尘一甩,“没有就最好了。明日大朝,贫道会上殿告御状。你与白氏,在家等着被传唤吧!” 当日楚俊彦为白敏舒找了位欠他人情的贵妇做不在场证明。 那人曾于上元节被人掳走,幸被他所救保全了名节。既是感恩也是怕他说出旧事,就违心的做了伪证。 明章和现任国师的师侄很费了些功夫才于近日抽丝剥茧找到真相。 他其实早就到京城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才忍到今天来取东西的。 翌日金殿之上,明章上殿陈情,递上状纸和那贵妇的供词。 皇帝十分震惊,责令大理寺彻查。 白敏舒被查出来,判了秋后斩首。而楚俊彦包庇杀妻凶手,被发配军前效力。 所有家产因楚家再无他人,充公! 谢穆宁梦中手一拍,前世怎么不让她看完这一幕再走啊?多解气啊! 不过也是情理中啦,就算她爹被糊弄过去了,舅舅可是明察秋毫的主啊!怪不得他在她死后那么久才出现,原来是查案子去了。 楚元在外室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她声音很激动的样子,下榻慢吞吞走进来看她怎么了。 看她是笑着的,甚至因为头歪着,嘴角不由自主流出些口水来。 他爬到鼓床上抬右手给她擦了,然后把她的头搬正。 下意识想退下鼓床的,然后一想,他干嘛出去啊? 他挪到她左边钻进被窝,然后将她搂进怀里,两只手一直抓住。这样她就不会乱动碰到他左面的伤处了。 谢穆宁第二天醒的时候,都还是喜滋滋的。看到楚元睡在自己旁边,“你几时跑进来的?” “半夜听你笑出声来,就进来看看。你梦到什么好事儿了?” 谢穆宁哼了一声,拿手指戳着他右胳膊道:“你上辈子欠了我的,这辈子是来赎罪的。所以一定要对我好点,听到没有?” “还在说梦话呢吧你?行,你要认为我们是夙世因缘也成。” 谢穆宁揉揉鼻子起床,“这鼓床能个能靠的地方都没有。你还是去外面榻上啦。” 楚元跟着坐起来,“我觉得自己这几天脑子都不够用。我白天靠躺在外头榻上,我晚上可以回房睡觉啊。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我怕睡觉不安分,碰到你伤口。” 楚元的早饭是在屋里吃的,谢穆宁去膳间和德安、锋锐兄弟一起吃。她也不能完全就不管这小哥俩和客人了。 便每天和他们一起吃早饭。 至于那五个使臣,那都是年轻男子,交给瑞叔去照看。 锋儿吃过问谢穆宁,“叔祖母,我这几天都在想叔公的话。他让我们想想自己长大想做什么,不局限于从军。是不是因为他认为等我们长大,北戎已经不是北境的心腹大患了?” 正有滋有味吃着北境朝食的德安听得两眼发亮,“真的吗?哎呦,我们就随便说说。我回京不会跟外人讲的。” 谢穆宁一滞,“不是啊,你们叔公就只是单纯的问你们而已。楚家儿郎不必都从军,也可以读书考科举或者做别样。就好像如今的云阳侯府那样。” 云阳侯府当初是彻底交出北地军权回京的。这里头不知道有没有其它的事。反正面上看着挺好看的,君臣不负。 德安有点失望,锋儿道:“叔祖母,我并不想看边民受苦。但如果锋儿长大,北戎还总过来打草谷。锋儿还是想从军杀敌报国。” 那一晚和村民们一起杀北戎人的经历给他的影响很深,他确定那就是他想做的。 谢穆宁点头,“只要这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们就会支持的。锐儿,你呢?” 锐儿挠头,“我还没想好。” “不急,我们锐儿才刚满七岁,还早呢。慢慢想就是了。至于铮儿,他既然做了小世子的陪练,只要这个身份不变,以后自然是要为小世子出力的。” 谢穆宁回到正房,把锋儿的话说给楚元听。 楚元道:“他今年九岁,十年的功夫要彻底打垮北戎可能不太够。关键不是军力,是财力。这得看朝堂诸公,尤其是户部大佬的。要不然就是挖到大金矿了!” “跟北戎打了这么多年,怎么没早些攒银子啊?” “你也说打了这么多年,军费开支很大。而且这几十年好像都很少风调雨顺的年头,每年总有那么几处要出些天灾人祸。赈济也需银子。再有,白尚那样的巨贪,估计远不只抓出来的这些。唉,不说这个了。这是皇上、太子要愁的事。咱们两口子这会儿在这忧国忧民也无用。” 午睡起来,楚元道:“我觉得身上有点痒,要不我洗个澡?正好今儿不是要换药么。就万一弄湿了点也没事吧?” “军医让你暂时不要洗澡,又不是怕把药打湿。是弄湿了伤口不好愈合。这屋里摆了四盆冰,你也不至于出汗啊。” 楚元元:“几天不洗澡你试试?” “我坐过月子的。那何止几天啊,那是整整一个月。让你背着姑姑给我弄点水,你还不肯呢。” 楚元一滞,脸色有点古怪地道:“我觉得我现在这个状态就有点像你坐月子那会儿啊。” 楚元好说歹说,谢穆宁总算同意让他洗澡了。 当然,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她帮忙。 谢穆宁一边帮他宽衣一边道:“还是我好吧?我那会儿好话说尽,你也不肯帮我。” “你那是滴水成冰的正月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而且女人坐月子不做好,要得月子病的。等你年纪大了就遭罪了!” 谢穆宁挑眉,“你怎么知道?” “岳母那会儿就怕我帮你忙天过海,天天跟我叨叨啊。” 下人已经把热水送进了浴间,倒满了半浴桶。还剩下一桶热水、一桶冷水在外供他们调冷热。 楚元坐在浴桶里,手搁在浴桶边沿,“还没到胸口位置,再来点水。” 谢穆宁拎起一桶热水往里倒,“烫了喊我换冷水。”一般女人还真是拎不起这么一大桶水。 “冷水。” 谢穆宁搁下半桶热水,换冷水。 “停——我想了下,还是不要倒多了水。” “哦,你往前坐一点,我帮你洗头。”谢穆宁在高脚凳上坐下,打散他的头发。 楚元很听话的往前挪了挪,方便她动作。 洗好后拿毛巾擦了个七七八八的干,谢穆宁给他包在头顶。 “好了,澡你自己洗吧。” “我是伤残啊!你一并帮了洗了就是。”楚元理直气壮的道。 “你右手不是好的么?” “不大方便,先搓背吧——” 谢穆宁看看他还没几分血色的脸,拿了澡豆包在毛巾里给他搓背。 楚元舒服的趴在桶沿,“你别用那么大力气,我知道你饭量大。” “我又没伺候过人。”谢穆宁说完一笑,“我这还真是头回帮人洗澡。别说家里这三个,就连摇摇、晃晃我也没伺候过他们洗澡。姑姑说我手上没轻没重的,不让我给他们洗。” 楚元道:“按你这个手劲儿,那是不能给他们洗。那是体罚!” “我可以放轻点啊。我不是想着你皮糙肉厚,怕你嫌我力气小,这才使劲儿搓么。” 两人正说着,瑞叔拿了一份飞鸽传书进来,隔着门在外头道:“将军,刚收到的消息,北戎人交换人质根本没有诚意。三位使臣在交换的时候,走到半途背后中箭。其中杨乐大人,中箭身亡。另外两位,没射中要害,但如今也命悬一线。” 杨乐,谢穆宁想起那个带头来给自己敬酒的年轻人,心头一痛! 楚元的脸也黑了。 己方的人肯定是有防备的。但北戎人挑了交换的过程中下黑手,那三位使臣却是没有盔甲的。 “伤亡如何?粮食留下了么?” 第147章 “陆将军带去的士兵伤亡三成, 跟对方相当。粮食抢回了一半。” 这个战果还成。 但死了一个杨乐,另外两人暂时也还生死未卜。这里亏大了! 谢穆宁道:“太不要脸了,也太过分了!” 交换的地点就在国界线上。 让人都跑过了国界线, 以为回家在望的时候突然下毒手! 杨乐他们三个被北戎人抓住, 还不知道提心吊胆了多少时日。 “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交换粮食。这个陷阱应该一开始就是为我准备的。但我没上当, 还救出了另外七人,又派人暗杀了他们二十几个使臣。所以今天,就是报复!” 谢穆宁想了想那个地方, 双方都没有制高点。那就是潜藏在人群里的射手暗箭杀人,防不胜防! 北戎人原可以不交换,直接杀掉他们三个。但就是要在交换现场, 杀给天|朝的兵将看。 军中把这个消息告诉楚元,自然是让他通知那五个使臣的意思。 可怜他们五个这会儿还在城门处张望呢。大家千里同行,共经生死。这一生, 想必都是会守望互助的。 “希望另外两人能逃过这一劫!” 楚元从谢穆宁手里接过毛巾,自己快速清洗起来。洗好沉默地换好衣服出去。 他一身素色宽袍,长发只在发顶束了一缕, 看着很有魏晋名士之风。 瑞叔派了人去城门口通知那七名使臣回来。只说是那五人今天回不来。 他们回来直接被请到了正房, 大夫正在给楚元重新上药。见他一脸肃然, 也不敢多说什么。 临走同谢穆宁道:“楚将军似乎心有郁结,这对恢复不好。楚夫人还要多多劝他放开些才是。” 谢穆宁点点头, 让瑞叔付了诊金, 派人送大夫回去, 顺便把药抓回来。 那五人走过来, 看楚元脸色不好心头有点打鼓。 “楚将军, 叫我们何事?” 楚元看他们一眼, “北戎人耍诈, 在交换的时候射杀了杨乐。另外两位也中箭了,但不是要害,目前已经脱离危险期。去交换的士兵,伤亡了三成。” 那两位使臣捡回一命的消息是刚刚传到的。 那五人脸上都露出痛色,本以为除了已经死掉的两人,他们其余十人今天可以团聚。然后就准备跟着钦差大人一起返京缴旨的了。 “北戎人太不要脸了!这样的民族只能打到他服,靠和亲是维持不了和平的。” 德安抱着钺儿也过来了,闻言道:“这话,各位回朝之后莫忘了说给朝堂诸公听。” 众人拱手,“郡主——” 钺儿也学着他们拱手,笑嘻嘻的算是还了个礼。 然后看到平常爱逗他的众人都严肃兮兮的,便把小手放了下来。 “婆——” 谢穆宁过去接过他,“来,我们进屋吃糕糕。” 这件事迅速在边城传开,也是人人痛骂。 其实使臣不使臣的,他们没打过交道。但死的那三成士兵肯定有众人的亲朋、子弟啊。 云阳侯五天后回边城来,把杨乐的骨灰和两个伤员、两位留下辨认的使臣一起带上了。 边城的父老乡亲在城门口拦住他的马车,“大人,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过去啊?” 云阳侯哪有确切的时间给他们? 他只能道:“本官一定会把你们的话直达天听,告知皇上。” 他关于谢穆宁养私兵的调查情况,已经让人送进京了。多留了几天是用来等使臣的,他是真的很想趁机把长女的事定下来。 但可惜大比武结束她也没有看到中意的人。 其他受邀请来的倒是促成了好几对。所以,胡将军对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那四个使臣表示他们也要去楚将军府上,和其他人一起。 云阳侯便只能把人给楚元送来了。 “楚夫人,给你添麻烦了。” 谢穆宁道:“哪的话?正好我夫君也在养伤,还有其他几个使臣也都在这里调养身体。就顺带手的让下人熬熬药、炖炖补品。” 所有费用自然都是有地儿报销的,他们就出点人力。 云阳侯把人送到,四个活的使臣外加一个骨灰盒。没跟楚元、谢穆宁说上几句,就听到客院那边传来哭声。 一共送出去十二个年轻的使臣,分赴诸国,各有成果。如今只存活九个。这九人此时相见,想到几天前发生的事,想到死去的战友,自然是抱头痛哭。 谢穆宁道:“还有两个重伤员呢,可不能这么由着性子哭。” 她抱上钺儿过去劝。 云阳侯坐了下来,看看对面逍遥椅里的楚元,“老夫只待了不到一个月都觉得憋屈得慌啊!” 楚元道:“边民、边将憋屈了几十年了。如今那二十几个村的村民还在日夜苦练功夫,不敢停了巡视的人呢。侯爷回京,如实向皇上禀报吧。” 云阳侯点头。看女儿和德安郡主也说完了,便起身告辞,“行,老弟你好好休养!老哥哥我就先回去了。” 楚元右手撑着扶手站起来,“留下吃顿便饭吧?” “不了,没心思吃什么。走了——” 谢穆宁过去劝住了使臣们保重身体,抱着钺儿回来。 钺儿过去看到那么多人在哭,也跟着哭了。这会儿还在一抽一抽的收不住。 谢穆宁被他哭得有点哭笑不得,放轻力道给他擦了擦脸。 小家伙还会抬起头来配合,很是乖巧。 她看德安郡主一脸的感慨,便把钺儿递给了乳母,“带他下去收拾一下。” 楚元靠在逍遥椅的椅背上,头发披散在椅背,慢慢闭上了眼。 谢穆宁便和德安郡主一起出去,让他自己静静。 “郡主,你感慨什么呢?” 德安道:“全军大比武,云楚说她看过后心如止水。她经历过舒翰那样的男人,其他人要入她眼恐怕是不容易。” “慢慢来吧,要能很快放下一个人,再很快喜欢上另一个人,也是有难度的。人非草木!” 德安点头,“嗯,反正她也不急着回京。她也要在边城住一段时间。” “也好。” 楚元这里皇帝还没有回话,但明章送了消息来提及太子的反应。 待谢穆宁回来在他扶手上坐下,他道:“看来皇上对楚家出了逃兵,不但诈死还娶了北戎女人的事非常的愤怒。他的本心应该是不想用我了。夫人,做好当没有实权的勋贵夫人的准备吧。” 天|朝那么多人,少了他一个楚元,自然还有别的人来接这个征北元帅的职位。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无论如何,这么退了总比十年前好多了。 “不是说去庄子上住么,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成日家去应酬的。我早就不稀得跟那些人争奇斗艳了,你没发现么?” “发现了,你如今都是挣她们争奇斗艳的银子了。放心,那日说家里养不起家将是说笑的。我还藏了一笔钱的。你以后无需为家里的花销多费心。我娶你进门,自然得让你衣食无忧。”楚元伸手握住谢穆宁的手。 “你还藏了私房钱?说好的什么都交给我管呢?” 楚元笑:“我也是十年前从富家公子一下子变得只能吃祭田的出产,穷怕了啊。就每次私下里有入账都藏了一半起来。” “那还是先不要动用。咱们也不是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谢穆宁看着楚元,“你这个人太贼了,你是狡兔三窟啊!不过咱们还是再等等吧,一直都没有消息,其实说明皇上还在犹豫。至少他没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 楚元在北境十年了,年富力强。而且国仇家恨在身,自身能力出众,还能服众。关键还有个杀了北戎前国主的光环。 反正如今北境大营是没人比他更厉害。 难道要从别的军营调人过来,重头熟悉北境? 就算那人真的很厉害,来了北境就一定比楚元强?纳真能给他成长的机会? 反正纳真如今是羽翼渐丰了。皇帝就算是提供一切条件打造一个足以和纳真抗衡的人出来,那也绝非一日之功。 楚元道:“反正想做好坏的打算吧。这样即便成真也不会太失望,万一有转机那就是赚到了。” “反正这段时日你就安心养伤,什么都不要想了。反正你飞黄腾达我跟着你,你坐冷板凳我还是跟着你。左右都是好日子!” 楚元靠到她身上,把玩着她的手,“等我好些了,一定身体力行、好好报答夫人这番不离不弃之情。现在,颇有些有心无力!” 谢穆宁凑到他耳边,“要不然我坐上去,自己动?” 楚元一僵,然后惊喜道:“真的?” “假的!你的伤在胸口和肩膀之间,晃动厉害了很容易拉扯到的。” 晃动?楚元立即有了她坐到自己身上,自己动、然后带着他晃动的画面感。 他控诉的看着谢穆宁,“不给何撩?” 从她进军营训练那天起,他就看得到吃不到了。现在还说这种话,太过分了! 谢穆宁摸摸他的脸,“所以,就为了不干看着,你也得快点好起来啊!” 楚元把头转开去,“不想理你!” “那你晚上就老实在榻上睡。” “不要!”睡不到就算了,还连抱都抱不到就更惨了。 皇宫 御书房 皇帝在让兵部尚书找出能替代楚元的人。少了他楚元,还不打北戎了? 楚元的折子,皇帝看了,然后给苏相、兵部尚书、太子也看了。 兵部尚书这几天都巧立名目,召了下属帮忙在看资历十到十五年左右,三四品的武将。 然后他发现,楚元还真是征北元帅最好的人选。 太子知道皇帝在气头上,也不敢替楚元求情。 但他十分的惋惜! 原本楚元只要不死,北境三十万大军不出几年必定掌于他手。这对东宫来说,是多大的一个助力啊! 而且,楚元为人不失忠厚的一面。 就算自己出事,他也一定会全力庇护濬儿长大的。 说得不好听一点,他这个破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老二他们算计了。到时候楚元就是他的托孤对象。 德王世子毕竟是掌镜使,他必须对龙椅上的尽忠。 而且悬镜司不够光明正大,在武将那边还能吃得开。一众文官是看不入眼的。 但楚元不同,他自身的名声非常的好,娶的媳妇也深明大义。 文官那边对他们夫妻都是很认同的。尤其是云阳侯的折子送回来之后,她现在和从前在北戎的事迹广为流传。 很多人都觉得父皇当初给谢穆宁那么高的荣誉,确实是没有给错人。 这些事他不能跟太子妃去说,也不能透露给明章道长。 他只能和才回来担任东宫长史的姜韬说。 姜韬很吃惊,“楚将军也太倒霉了!不过还好,他本身是没什么可攻击的地方的。而且臣也不觉得兵部尚书能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殿下宽宽心,您不能太焦虑的。您得为小世子保重啊!” 太子点点头,“表哥你说得没错。如今谁能去影响父皇呢?” 姜韬想了想,“外祖母不是挺喜欢楚夫人的么?” 太子眼睛一亮,“对,孤怎么把她老人家给忘了。不过万一她拿后宫不得干政来搪塞怎么办?皇祖母一向只安富尊荣,不干涉军政事务。” 姜韬摸摸鼻子,“这个,让臣母去吧。” 得知太子还在帮他寻找二弟,姜韬因为太子病弱的最后一丝摇摆都消失了。姜家就此重上太子这艘船,哪怕这船已经有些破损了。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还是有望到达对岸的。 “对对对,姑姑是皇祖母独女,之前又受了挺大的委屈。她私下去磨皇祖母,皇祖母最后肯定受不了。” 第148章 云阳侯不能再在边城久留了, 他带着那七名已经养好伤势的使臣并三个骨灰盒启程回京了。 那两名死里逃生的使臣就留在楚府和楚元一起养伤。 离开的时候,七人拜谢楚元和谢穆宁。 “若无楚将军和楚夫人带人过境相救,又冒死引开追兵, 我等定难有回归之日。山高水长, 来日京城再见!” 谢穆宁扶着楚元送到了大门口, 然后目送他们离去。 另外两位伤员还在卧床,不能来相送。 谢穆宁道:“这九人如无意外,将来必是栋梁之才!” 楚元点点头, “年轻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对心性的锻炼很大的。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再有了这样的历练, 宦海浮沉就难不倒他们了。没准这里头还能出一两个宰辅之才。只是可惜了杨乐啊!” 杨乐是这群人的头羊,最有潜力和资质的。 谢穆宁心道:好想亲手杀了纳真! 楚元回去继续养伤,夫妻俩想到杨乐都有些闷闷不乐。 乳母把钺儿抱了过来, “德安郡主出门找云大小姐、古大小姐玩去了。钺少爷闹着要来找夫人。” “把他放下吧。” 让这小子来闹闹也好。 谢穆宁把钺儿放在楚元右腿边。他就跟着朝前爬,爬过去窝在叔公怀里。 楚元抬起右手搂住他,“还是你小子这样吃饱了睡, 睡醒了玩最好啊。” 谢穆宁道:“把自己当孩子一样过日子, 不去想那么多家族荣耀、人生抱负, 每天乐呵呵玩不就行了?” 楚元失笑,“嗯, 你倒是真想得开。” 谢穆宁心道:死过一回的人了, 特别想得开。而且她也促成逐北会建立了。慢慢铺开, 很是很不错的发展。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经过秋收的事, 全民皆兵的想法想来已经深入人心。 楚元搂着咯咯笑的钺儿想了想, “嗯, 天|朝早早晚晚能收拾了北戎。只要这个目的达到, 我是不是那个统帅,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要说憋屈,聂大将军和之前那些大将军难道不憋屈么?或者,让聂大将军再多发挥点余热,直接在他手上把问题彻底解决了。” 说话间瑞叔拿了封信过来,“将军,夫人,白家二爷的信。” 谢穆宁拆开看过道:“白狄带着侄女快到了!正好客院空出来了,瑞叔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吧。” 白清蕙才六岁,带着下人跟着她亲叔住一个院子就行。叔侄俩一个住正房,一个在厢房就是了。 “是。” 快吃晚饭的时候德安郡主都没回来,谢穆宁也没过问她。反正她带着随从出去的,而且还有古雨做陪。 没想到正准备摆饭菜了,古清找来了。 楚元道:“让他进来吧。” 古清进来,拱手给楚元见礼,“见过楚将军,您好些了么?”看到二人亲密无间,他心头自然不好过。 “好些了。你找穆宁有什么事?” 古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是来问穆宁知不知道我妹妹把京城来的两位贵女带哪里去了。” 谢穆宁道:“怎么了?” 古清道:“我从古雨的丫鬟口中听说她们准备效仿你扮男装去、去青楼看歌舞。” “啊?”谢穆宁吃了一惊,这仨也太大胆了吧。怪不得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的古清哥都直接找上门来了。 而且,什么叫效仿她啊?她们自己想去就说自己想去,干嘛送她一口黑锅? 古清有些急的道:“你好好想想,有没有线索?我得赶紧去把她们找回来。不然回头事情闹开,对她们三个的名声都不好。” 谢穆宁想了想,“可能是去红袖招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们估计也不敢去。红袖招好歹还有仨熟人,能帮忙掩饰和安排。 古清点点头,“那我去找她们,打扰了。” 这么急的事,谢穆宁也就没客套留他吃晚饭了。 但从他们两个说话的动作、神情可以看得出来,两人熟络无比。哪怕已经两年不见。 楚元道:“你和古雨从前干坏事,也是他出面来找你们并未你们打掩护吧?” “我可没带女的去过青楼,我跟古雨顶多就在胡姬酒馆玩玩。我们还帮只肯卖酒,不肯卖身的胡姬打跑过不规矩的客人。” 楚元扯扯嘴角,英雄救美的事儿你也做得很熟啊。 “是不是还放话说人家是你们罩的?” “是啊,我还让谢府的家将没事就去看看,省得有人趁我不在下黑手。人家舞跳得好,有灵性,不肯自轻自贱。那我看到了就不能当没看到。哪怕那只是个胡姬。” 楚元道:“你的舞就是跟那个胡姬学的?” “没有专门跟谁学过,我看了那么多还能不会跳啊?” 开始摆饭菜了,锋儿和锐儿过来陪楚元吃晚饭。所以就摆在正房外室。 谢穆宁问了问,得知给俩伤员炖的补品都送去了,便也坐下来开始吃。 “这些天你俩没事就过去问候、问候那两位使臣。”谢穆宁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屋子里,也能彼此说说话。让两个小孩子去陪陪也成,她就不方便去太勤了。 锋儿、锐儿点头,“知道了。” 钺儿也跟着点头。 谢穆宁给楚元布菜,他夹起来道:“边城真的是会让人变大胆。那两人在京城都规矩得很哪,尤其云大小姐根本就是闺阁典范,怕还是被舒翰的事刺激的。”又看看谢穆宁,“也是因为看你干了这么大胆的事不痛不痒的吧。就连古雨都可能是看你没事儿,这才起了心怂恿那两人一道的。” “反正我没怂恿过她们。” “身教更重于言传。” 谢穆宁一个劲儿给他夹菜,“多吃点。”别哔哔了。 楚元还是又哔哔了一句才住口,“过几日白家小丫头可就来做客了。” “我还能教坏她不成?” 不就是古清哥来了一趟,话怎么多! 不是自信满满觉得是她先心悦他的么? 吃过晚饭,谢穆宁让楚元去瞧瞧那俩伤员。人家住在他们这里,他们做主人家的还是要时不时表示下关心的。 楚元道:“一起啊,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们。” “我去门口看看,古清哥一会儿肯定要送德安回来。” “等会儿人来了,下人自会进来通传。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出去迎一迎就是了。” 谢穆宁想想也行,“你这么有精神?” “我下午睡多了。”楚元把右手搭在谢穆宁肩膀,拿她当个拐杖拄着,慢慢吞吞的走。 他这一箭的确是有点伤了元气。离胸口太近了,得慢慢的调养才成。 那俩使臣管灏和萧元昶都背后中箭,这会儿两人是趴俯在床上。 听到脚步声他们扭头看过来,见是楚元夫妻带着俩侄孙过来忙要起身。 楚元伸手虚按了按,“不要多礼。如今大家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么多礼也忒麻烦了。” 那两人这才安心趴着。跟楚将军、楚夫人打过的交道也不少了,知道他们都不是讲究虚礼的人。 谢穆宁坐下道:“我下午问老大夫,他说你俩郁结于心。这是要影响恢复的。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咱们活着的人还是要振作才是。” 楚元也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管要做什么,首先得把身体养好。” 那两人点点头,“二位说得是。” 谢穆宁笑笑,“要是下人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尽管打发人来同我讲。要是想吃什么,也不要客气。” 管灏道:“贵府下人都非常的周到,再没什么不周到的。吃的、喝的也都是尽有的。而且,我们不还忌口么。” 坐了一阵,下人来禀郡主回来了。 谢穆宁道:“那好,你们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 出去打发走了哪里两兄弟。谢穆宁道:“你非得一道干嘛啊?我答应了古伯母要劝劝古清哥的。你在一旁杵着,我还怎么劝?” 楚元道:“我在一旁杵着,你劝都不用劝了。有些事情就得下猛药!古夫人才好笑呢,让你劝!” 好像有点道理! 但是谢穆宁其实是想道歉来着。因为是她言而无信了。 但是,这种事道歉一点作用都没有。 所以,她想了一阵也把单独劝劝古清的想法搁下了。 她对着古雨她们仨道:“你们去玩就去玩,干嘛要说效仿我?” 古雨道:“不是跟你学的么?”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自己不学好,赖我?” 楚元听得眼中满是笑意,你也知道逛青楼不好啊? 古清把头微微转开,这一幕于他而言太刺眼了。 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楚元又跑进内室来了。 他用右手按住谢穆宁的胳膊。 谢穆宁慌道:“真的还不行!” “不是,你叫别人哥哥怎么叫得那么甜啊?”他听着怎么就那不顺耳啊。 “我从八岁就这么叫他了。好吧,以后我尽量记住。”古清哥以后也是要成亲的,人家媳妇儿听她这么叫得怎么想啊? 反正看眼前这个就知道了,肯定会非常的不舒坦。 “嗯,你叫我声哥哥试试?快点。” 谢穆宁爆笑,“楚元哥哥?哈哈,我还是叫你叔叔吧。” “我有那么老么?”楚元挑眉道。 听出来了,原来在计较年纪啊。 “行行行,哥哥,好哥哥!可以让我睡觉了吧?”谢穆宁憋着笑意道。 楚元躺回枕头上,右手枕在脑下。 “你这个人真是表里不一,以前要是有人告诉我你是这样人,我肯定糊他一脸!” 楚元闷笑两声,“以前那是对侄女,当然得端着架子。反正你后悔也晚了!” 第149章 楚元推推谢穆宁, “哎,你给我想想,下半辈子不打仗了我做什么?” “干嘛就想这个了?” “就算皇上继续用我,打垮了北戎, 我也是解了兵权回京的命。” 到时候他军中威望过高, 肯定不会让他继续掌军权的。他的儿孙也不行! 谢穆宁想了想道:“要不你跟着郑祭酒去做学问?做成个学问大家, 将来必定是一桩美谈。” 楚元道:“好像已经回不去专心治学的生活了。” 谢穆宁道:“你自己都知道, 还问我干嘛?”不管是现在还是十年八年后回京,那都是要卷入夺嫡之争的啊。 楚元郁闷了一会儿, 回京之后还有回京之后的搏杀。如果将来是东宫一脉上位还好。他还有功成身退的一天。如果是秦王...... “睡觉、睡觉。你下午睡多了, 我可没睡多。” 古雨、云楚、德安三人依然结伴四处玩儿。当然, 得是古雨不在逐北会当值的时候。 她当值的时候,那俩人也跟着跑去。有时候还上台做做女子教习, 或者去那些村落帮帮忙。能做教习的女子不多,不太方便村妇、村姑学武。 每回去都受到极热情的欢迎和招待,跟她们在京城过的日子根本是两回事。 云楚和德安觉得边城天高海阔, 无拘无束, 日子真是好过极了。 聂盈看得好笑,“成了三个大小孩了!” 她今天是带着长子过来的,听说那个大名鼎鼎的白家子弟要来, 她想让长子看看能不能拜师。那么年轻的两榜进士, 把北境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三个来。 谢穆宁板着手指盘算,“白狄比我低一辈。你儿子拜他为师, 那你得比我也低一辈。” 聂盈道:“要不要我叫你楚婶婶啊?” “不用、不用。”当初谢朝辉他们一群同等级的将领认楚元当了小兄弟,大将军可没有。这便宜她不敢占! 过了一阵, 谢府家将把白家叔侄和随从接进城来。 谢穆宁和聂盈一起迎上去。白狄一下车赶紧小跑步过来, “楚家婶婶, 您是长辈,我怎么当得起?还有这位......” “这位是我们逐北会的副会首,聂大将军的千金。同时也是军中胡校尉的夫人。” 听到这个身份,白狄的眼神也闪烁了一下。不过他好歹是有阅历的人,也大了德安郡主十来岁。不至于脱口而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 “原来是聂大小姐啊。” 聂盈道:“白先生不必客气,我们出来迎你是尊师重道。胡啸,给白先生见礼。白先生以后也是逐北会的先生,是你的老师之一。” 五岁的胡啸按照文人的礼数给白狄见礼,“学生见过白先生。” 聂盈想要的自然不是学生之一,而是正经拜师的师徒。不过今天就先混个眼熟好了。而且她也要看看这个白先生的学问、德行能不能做她儿子的先生。 谢穆宁的注意力放在自己从马车里出来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面色红润,看着就是个健康的。 她扶着丫鬟的手下车,然后过来端端正正向谢穆宁行福礼,“清惠给楚家叔祖母请安。” 谢穆宁觉得这个礼行得,就算是让她继母来点评,那也是相当标准的。 她笑着一把拉起白清蕙,“不要多礼,快起来。” 聂盈只以逐北会副会首的身份,来这里公私兼顾的露了个脸,表示下重视。她并没有跟着一道回楚府,打过招呼就带上儿子径自离开了。 “穆宁要照顾楚将军不得闲。到时候白先生去了逐北会,我再来招呼您。” “好的,多谢。” 进府后,谢穆宁让下人带着叔侄俩去安置,“一路风尘仆仆的,先去休息一下。我下午给你们接风洗尘。” 下午那那三位先生也回来了。 “好。” 对于谢穆宁安排他们叔侄住一个院子,他们倒是挺高兴的。这样互相好照应。 谢穆宁进去之后,扣儿小声道:“夫人,白先生带了个女子,是在第二个车里。不知是侍妾还是通房。” 不管是侍妾还是通房,那都是不够资格到谢穆宁跟前来请安的。所以白狄直接没让她露面。 “红袖添香夜读书嘛,这种读书清贵的人家常有的事。不用过问,反正也不用我们照管。” 她进去之后,楚元听说聂盈还特地带着儿子去了城门一趟挑眉道:“她还真会搭顺风车啊。” “逐北会里全是搭顺风车的啊。没事儿,她要接到她家去住都使得。” 这也不算是挖墙角,白狄并不是来做锋儿、锐儿的先生的。她本来就是请他在北戎期间,到逐北会讲课而已。他要私人收什么徒弟,她自然管不着。 如果他真的收胡啸当徒弟,没准还能在边城留得长久一点。 以后要是有别的有学问的人游历到边城,逐北会也是要去请的。 不但是有学问的先生,功夫好手也不能放过。 “之前那两个,哦,那是举人。她眼光还挺高!不过,白家小子不会在边城久待的,恐怕不会收她儿子做徒弟。聂、胡两家看来也是想让后辈儿孙走别的路子了。不过他们家儿子只是启蒙,用得着两榜进士么?” 谢穆宁道:“人家眼光高很正常啊,又不是请不起。怎么,你这个小秀才觉得受了轻视啊?” 楚元轻哼一声,“我要是没有投笔从戎,没准我如今就是探花郎。” 谢穆宁道:“那我也可以说,我要是男的没准也是探花郎啊。” 楚元失笑,“你的学问在北地是还可以。但放到太学,恐怕不太够看。而我,当初是太学的佼佼者。” “那不还是个小秀才么?” 楚元磨磨牙,“别说进士及第,就是游街的状元又怎么了?跟我也没得比啊。” 谢穆宁笑了起来,这人现在还真是不经逗啊。 “是是是,每次你楚将军班师回朝受赏,那都是万人空巷看玉郎。状元、榜样、探花游街哪有你风光啊?” 楚元也笑了起来。当年没能一路考上去,确实也是他一个遗憾。他从六岁入学,也是十年寒窗啊。 进士那会儿不敢说,但举人他是有把握的。 所以他媳妇儿说他只是个小秀才,他一下子就受不得激了。 晚上接风,那两位使臣也打起精神来露了个面。他们休养了四五天了,坐还是能坐的。 再加上三位先生和楚元、白狄凑了一桌。 锋儿、锐儿、白清惠、钺儿跟着谢穆宁、德安坐一桌。 锋儿、锐儿对于小妹妹都挺好奇的。就连钺儿抓着一跟绿叶菜啃的时候都忍不住去看人家。 白清蕙看起来不是内向的性子,大大方方的冲他们哥仨笑。还伸手把钺儿粘在脸上的饭粒取下来。 她们吃过,男宾那桌还没散。 两个使臣出来坐了坐,已经先退席了,毕竟精神不佳。 楚元以茶代酒,倒是坐那儿和那几人在谈天说地。 谢穆宁出去的时候,看看他又朝垫桌角的木块看了看,意思你是这里头功名最低,垫底的。 楚元笑着瞪她一眼,用嘴型道: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散步的时候,钺儿闹着不肯下地慢慢走,要白清蕙抱他。 白清蕙把他抱起来掂了掂,“叔祖母,我可以。” 谢穆宁便点点头,“那你先抱着。” 锋儿道:“你抱不动给我就好。” 锐儿道:“还有我!” 他们四个落在后头,德安问谢穆宁,“你们两家还是亲戚啊?” “还有我大嫂那层关系啊。” “哦,对,我给忘了。” 入夜之后,楚元让楚俭抱了一堆书到正房外室的榻上。 他朝谢穆宁招手,“来来来,笑我是垫底的小秀才,我看看你学问如何。” 楚元靠着大引枕坐,谢穆宁隔着小几和他对坐。 他随意翻开一页书,让谢穆宁看两三遍,然后就抽背。 谢穆宁背得停顿都没有一个,然后得意的道:“如何?” 楚元又拿出一本来翻,准备找段佶屈聱牙的给她背。 “凭什么光是你考我啊?扣儿,去我的书箱里拿几本书出来。” 两人互相抽了几回,总算互相服了气。 又相互出了些自己认为的难题,结果还是没难住对方。 楚元道:“看来我们都是让耽误了的读书人啊。” “那我去了太学如果好好用功,不至于不够看吧?”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你那手字就真的是豪放了一点。来,你坐过来。” 这个谢穆宁也承认,她的字确实是不太好。于是乖乖坐了过去。 她跪坐在前头,楚元岔开腿坐她后面,右手把着她的手练习起承转合。 正写着呢,谢穆宁察觉到自己后臀被戳了一下,她回过头来戏谑看他。 楚元往后退了退,理直气壮地道:“还不是你之前把我饿得。要不,咱们试试吧?你坐上来,自己动!” 他这中箭都十来天了。 谢穆宁看看他的伤处,“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都长拢了,不会晃开。” 谢穆宁以手捂脸,看楚元要去搬小几忙道:“你别动,我来吧。” 不是在互相考较学问么,怎么话题一下子就歪了呢? 楚元下榻去内室床头的柜子里找了本书出来,“穆宁,进来啊!” 谢穆宁把外头收拾好,进去时顺手关上内外室之间的门。 “我们刚不是在谈论学问么?”说着圣人文章,怎么还想着这事儿呢? 楚元翻到一页给她看,“这也是学问,天地间的大学问。孔圣人都说,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谢穆宁一看那图画,这人怕她不会,还打算让她先学习一下。 她接过来,“你什么时候又往里头添了一本,我都没发现?” 楚元这个锁在床头的柜子里都是讲这种学问的书。她差不多都翻过,但这本没见过。 “要温故知新,也要学习新知识。活到老学到老,不能懈怠!” “说得那么一本正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研究什么高深学问呢。” 楚元躺平,等了一会儿看谢穆宁兴致勃勃的又往下翻了便道:“不要贪多嚼不烂啊!后面的你回头再看。” 谢穆宁把书合上,骑到他腰上解开他衣服,又要解开纱布看看伤口。 “长拢了,别看了。你还行不行了,不行还是换我来吧。这种受累的活儿,还是交给为夫。” “躺好,一会儿别讨饶!”谢穆宁也是个好强的性子,而且早想试试主导是个什么滋味了。 楚元乖乖躺好,“只要你别光撩不给实在的。” “那我开始咯?” “来吧——” 第150章 一时云收雨散, 楚元感慨道:“这种日子过得!媳妇儿孩子热炕头,有什么不好的?”一边说一边还在回味着方才种种。 谢穆宁道:“下回还是你来,好累人!”说得好听,真让你就这么赋闲了, 你不耿耿于怀才怪了。 “今儿辛苦夫人了!” 翌日, 谢穆宁带着楚家叔侄上逐北会去。锋儿、锐儿和三个先生都一早就过去上课了。 钺儿和德安也一道。反正他俩是大闲人, 哪有热闹往哪凑。 德安来了之后, 谢穆宁除了把她介绍给古雨、聂盈,其他基本没怎么管过。但她很是自得其乐。 谢穆宁也觉得挺省心的。 她一下马车, 门口站岗的弟兄眼睛就是一亮, 往里头喊道:“会首来了——” 这回不是天残地缺站门口了。如今都是日常事务, 人手没那么紧缺。 里头哗啦啦就涌出来一群人,“会首, 你没事了吧?” 谢穆宁道:“应该没事了。” 楚元的事暂时没有回音,她的也没有。不过云阳侯并没有封了逐北会,还跟他们一起抢收, 临走还又来转悠了一趟。应该是没事了。 许汉迎了出来, “没事就好啊。你说如果会首你办这样的大好事都有事,以后谁还敢站出来?” 钺儿好奇地盯着他的拐杖看,他没见过这样的人。 “钺儿——”谢穆宁低声道。 许汉道:“没事、没事。小公子养得可真是好!会首, 这要是不说谁都得以为这是你儿子。” 谢穆宁笑了两声。 德安道:“你这威望, 可比那副的几个高多了啊。” 谢穆宁道:“那是因为许汉他们是我收入伙的,自然看我更亲切。” 白清蕙被她叔牵着, 东张西望的。 白狄四下看了看,“楚婶婶, 你可真是不拘一格。” “你这是说我什么人都往里收吧?” 白狄笑了两声。 白清蕙道:“叔祖母, 我看到男娃娃和女娃娃一个课堂上学。” “嗯, 边城的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格。大家都是坦坦荡荡相处。” 走到演武场一看,台上是云楚在教人练习刀法。她的刀法大开大合的,很是精妙。 下头很多人学,就连一些游侠儿都在跟着练。 这应该是云家传给家将的,想来是云阳侯同意了的。这人情可有点大了啊! 德安郡主嘟囔道:“云楚真跟变了个人似的。” 刘混走过来,“穆宁,最近这云大小姐的习武课可受欢迎了。这演武场一次都站不下,得轮三趟。” “人这是云家的家传武学。四十年前那位云大将军就是她曾祖父!” “怪不得啊!” 谢穆宁道:“估计是云阳侯觉得云家子弟以后也不回边城出力了。就让云楚把这整套刀法传授出去,让边城更多的人学到。云家的心胸,也是很大的。” 刘混道:“要是这样的人多一些就好了。” 谢穆宁笑,“回头我让谢威也来。不过你和游杉可得把门槛看紧了,别混了北戎人进来。” 刘混点头,“那别的异族人呢?” “只要不是敌对国家的就行。” “好,知道了。” 白清蕙跟她叔商量道:“叔叔,我也想来读书。” 白狄犹豫了一下,白家是分了男学和女学的。也罢,入乡随俗吧。反正自己不是也答应了来任教么。 “那行,到时候你挨着子锋和子锐坐。” “嗯,那我现在就去听听可以么?” “可以,课间去吧。” 云楚的招式告一段落,插刀入鞘,跃下台来。 谢穆宁对她拱拱手,“云家大义!”她现在看云楚多了几分飒爽英姿,倒是比初见时更顺眼了。 “这毕竟也是我云家先辈流过血守护过的地方。” 不断有人涌过来和谢穆宁打招呼,她一一含笑以对。 钺儿头回看到这么多人,好奇的左右打量。 等离开的时候,谢穆宁把云楚请上了自己的马车。 “我冒昧问一句,云家当初解了兵权进京的事你清楚么?” 云楚一愣,“听说是卷进一些事里,招了上头忌讳。足足低调了一代人,也等到上头换了人,这一两代才开始慢慢又起来的。怎么,你就开始居安思危了?” 谢穆宁明显一愣。 昨天她问楚元,“老三小名叫咚咚,那大名你打算取什么?” “楚居安,楚思危。居安,男孩女孩都能用。如果老四是女的,就叫思薇,采薇的薇。小名的话,就叫呦呦。” 云楚看谢穆宁愣住了,拿手到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哦,你说得没错,是得有点居安思危的意思。” 云楚想想楚元做了东宫小世子的师傅,“云家以后都不敢再卷进去了。不过,我们如今也还没到被各方势力盯上的地步。” 谢穆宁对云楚的坦诚很是感激。她也觉得云楚到边城待了一个来月,整个人比以前放得开多了。 想来那件伤心事,她早晚也会彻底放下的。 又过了几日,云阳侯一行人到京了。 皇帝当即在御书房召见了他们。先问的使臣的事,因为逐北会的事折子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没有什么好议的。 在场众人包括秦王,听说了三位使臣的经历都是满腔怒火。 皇帝拍案怒道:“欺人太甚!” “皇上,以北戎人这样背信弃义的作为,若不是楚将军冒死带人越境把臣等救回来,臣等就见不着皇上您了。” 皇帝一滞,此事楚元确实有功。他还反手给了北戎一刀。 一直以来,他都有功! 太子一看,有戏呢! 这都半个月了,父皇也没选出跟能让他满意的征北元帅人选。 姑姑那里去磨皇祖母,也磨了有些天了,该见成效了。 姜韬当日回家和母亲一说,长宁并不犹豫,满口答应。 既然他们一家子注定是上太子的船了,那自然希望盟友更加强大。 要拱东宫一脉上位,楚元可是很重要的一环。 而且太子重新启用韬儿,里头也少不了楚元的劝说。 只是,“他也太倒霉了吧!” 要是不去北戎,或者不下那道山崖,他也就不知道他侄儿干的好事了。 知道了,对皇兄那确实隐瞒不得的。 皇兄对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子尚且能做到翻脸无情呢,更何况是对臣子。 尤其将来到了要鸟尽弓藏的时候,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把柄啊。 看来楚元那小子也挺精啊。既低头干活,也不忘抬头看路,给自己和家族铺好后路。 姜韬道:“楚将军再怎样还能比咱们母子倒霉啊?” 长宁郡主立即就顾不上同情别人了。人家那好歹是让血亲给坑了,自家呢? 太后一开始确实不愿意管。她都七十了,朝堂上的事完全不想过问。 她是喜欢谢穆宁不假,可这件事又不是要砍他们家人的脑袋。 “亲娘啊,太子或者濬儿不能上位的话,他们父子以后要如何自处?自古以来有废太子一脉能活下来,还过得好的?您就当疼疼孙子和曾孙吧。别人上位不成,只要自己不造反,那是不会掉脑袋的。他们父子可就悬了!” 太子的病弱身体,如今不但是皇帝的心病,也是太后的心病。她这个年岁了,更见不得子子孙孙自相残杀。 她思忖良久,“你们打的是让濬儿上位的主意?” 长宁郡主点头,“太子病弱成那样,如今还在呕心沥血,也是为了给濬儿铺路。濬儿现在五岁,虽太子不太中用了,可皇兄春秋正盛。再十年濬儿就十五了,再十五年他就二十了。别人想抢位置,那是觉得皇兄连十年、十五年的寿元都没有了么?依女儿看,就是您老人家,也不只十五年啊。” 皇帝今年五十一岁,再十年不过六十一岁,再十五年不过六十六岁。 太后失笑,“那照你这么说,哀家干脆活成个老妖精得了。” “您长命百岁,那女儿不就七十六了还有娘么。挺好的——” 长宁郡主顿了顿,“关键是皇兄那里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比楚元更合适的人啊。楚元自己又没干什么,一直精忠报国。而且楚家祖上死了那么多人在北戎人手里。就因为出了一个脑子进水的自私鬼,难道还把楚家世代尽忠、牺牲的百多条人命都抹去了么?” 太后最后还是被说动了。 不过她道:“若你皇兄来问哀家,哀家该劝的还是要劝两句。他要是自己有决断,哀家就不多嘴了。 “行,您才是我亲娘,我肯定不能难为您。女儿替楚元说话,只是觉得太子父子太可怜了。也觉得楚元如果赋闲,未免可惜。” 皇帝听使臣们说了一堆,让他们下去休息了,又让礼部酌情给这九人都升个一级。 至于死了的三个,生荣死哀,该有的都得有。 然后他才问起云阳侯在边关一个月的见闻。 听到抢收时北戎无赖手段迭出,边民为了保护粮食流血牺牲,甚至有七旬老人主动往敌人屠刀上撞,就为了把刀子占住,给其他人争取机会,御书房里的老大人们都有些动容。 云阳侯道:“不只是老人,孩童也都出动了。当晚的情形臣是听亲历此事的楚子锋,就是楚元领养的那个侄孙说的。他当时不到九周岁,和村里的小伙伴也一起杀了个放火的北戎人。” 太子道:“唉,九岁孩童也被逼得动手杀人。为的就是保住秋粮,以免资敌。也为了不给朝廷添麻烦。” 云阳侯道:“皇上,边民确实太苦了。那些村子里,很少青壮。当时在田里抢收的,基本都是大姑娘、小媳妇儿啊。村里的青壮不是被北戎人杀了、抓了,就是从军去了。北戎人对边民,那简直跟薅羊毛一样,来薅了一次又一次。所以楚夫人教这些老弱妇孺习武,臣觉得很好。因为只靠事发后救援,往往是来不及的。” 皇帝点头,“逐北会的事就这么给个定论吧。朕自然不会容不下这样的义举。” 云阳侯道:“皇上,逐北会教人修文习武,其实基本是无偿的。穷苦百姓给不出几个钱的学费。很多人都是送些干柴和菜、蛋来。他们现在全靠成立的时候收的礼金在维持着。之前去了三百多人帮着抢收,也都是无偿的。” 皇帝扯扯嘴角,“楚元那小媳妇儿跟你哭穷了?” “没有,自从臣去了边城,她就去都没去逐北会了。这些都是臣耳闻目睹的。” 皇帝想了一下,“那就以奖励抢收为名,奖励他们三千两白银。省得她回头一纸书信哭穷哭到朕亲娘那里去了。” 第151章 听了皇帝的话云阳侯陡然有点想笑, 但是又不敢在御书房笑,一时脸上表情就憋得有点怪。 皇帝蹙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赶紧躬身道:“回皇上,臣这是觉得楚夫人肯定干得出来的表情。当时臣找到她,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呢。她就两眼发光的盯上了臣的一干随从。然后臣与十来个随从就被留在田间地头没日没夜干了几天的活。臣这一辈子都没那么辛苦过。当时中途休息, 北戎人在最近的边界线上敲锣打鼓的, 臣一开始还睡不着。但后来累极了就在地上睡得可香甜了, 那是真的雷打不醒。” 太子、苏相等人听了都低头闷笑。那得是累成了什么样啊? 太子道:“你不是钦差大臣么, 谁还能逼着你干活不成?” “人楚夫人一介女流之辈都在第一线顶了几天几夜。而且田里收庄稼的也好些女的,臣一个大老爷们哪好意思喊累说要回去休息啊?”云阳侯苦着脸道。 众人便不好再笑了, 倒也是啊。不过这边城的女人被逼得一个个都不像女人了, 这也是让朝廷、是他们这些高官厚禄的大员们揪心的。 云阳侯躬身继续道:“后来回城, 臣的马车被一众百姓拦下,问朝廷几时才能反攻北戎?臣答应百姓会将此事直达天听, 请皇上圣裁。” 皇帝沉默了,太子、苏相鞥人也沉默了。 国库不充盈,这仗打不起啊。就只能每年被动防守着。 皇帝心头苦闷, 也不太想和皇后去说。 自从太子出事, 皇后就开始求神拜佛,身上都沾上了檀香味儿,让他不喜。 至于妃子, 那更不是能说国家大事的的人, 一个个就知道撒娇讨好。 皇帝选择了把自己的苦闷说给太后听。 他先是给太后讲了云阳侯带回来的那些消息,尤其是边城那些女人的事迹。 太后道:“这可比哀家进宫前去边城看到的景象还变本加厉了。德安和云楚在边城多待待也好, 想必过段时日回来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她就是喜欢谢穆宁身上那股子韧性和活力。 皇帝叹口气。他早有心要反攻北戎,这是一件能载入史册的功绩。却一直受困于财力不足。所以之前抓出白尚那样的巨贪, 他才一点没有容情。 “母后, 楚元的事您大概已经知道了?”皇妹最近跑得可是有点勤。 “听长宁说了。楚元此时上请罪折子, 也是逼着你既往不咎吧?” 皇帝道:“朕是堂堂天子,富有四海。天下英雄,皆入朕彀中。还能找不出一个更适合北征的统帅?拿民间的俗话来说就是‘少了他张屠户,就要吃带毛猪不成?’” “那肯定不至于,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皇帝点点头。 太后想了下又道:“哀家听福成讲,北戎那个纳真王子特别的凶残,是北地的心腹大患。” “她几时连这些都知道了?” “不就是上回,生怕北戎人又是来求娶公主的。虽然不会真的发嫁她,但让别人家的女儿替公主嫁过去她也难免心头不安。就跟德王世子打听过吧。” 皇帝正色道:“嗯,此人心黑手狠,确实是北地的心腹大患。这一次在交换现场射杀使臣肯定就是他授意的。” “哀家听说他特别的能打仗啊!听说那个舒翰如今也做了他的军师,他对□□可是非常的了解的。” 皇帝看太后一脸的忧色宽慰道:“母后放宽心,纳真此人虽然悍勇又善谋略,还得了舒翰那个混蛋相帮,但他也不是没吃过我□□兵将的亏。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两年前让纳真和北戎吃了个大亏的正是楚元。就是这一次从纳真辖区派人过去救回本国使臣,又暗杀了北戎二十几个使臣,以至于纳真恼羞成怒的也还是楚元。 再加上之前他还杀了纳真的父王。 这说来楚元还真有些克纳真的意味。哦,或许还得加上自己替他撮合成的那个小媳妇儿。 第一回纳真准备了神射手要用剧毒之箭射杀楚元,被他小媳妇儿破坏了。 这一回纳真的手下在浓雾中盲射到了楚元胸口,又是他小媳妇儿把他救回来的。 这个兆头也是不得不考虑的啊。如果双方的人都信了,这也是个加持。 想到这里皇帝看一眼太后,“朕还以为母后没有被皇妹说动呢。” 太后道:“这人啊讲个势,楚元的势瞧着就是比纳真旺那么一点,能压着他。皇儿要找人替换,那也得找个势头能压着纳真的才行。至于说他逼着你既往不咎,做臣子也怕啊。历来成就不世之功的大将,能得善终的少。他心头能没点想法?而且他主动上了请罪折子,这不也是自己把把柄递给皇上了么。皇上自己好好想想吧。” 皇帝静默了一阵,太后看他已经被说动便再接再厉道:“皇上是君父,何妨对臣子多一些宽容。就给他一颗定心丸吃又如何?不然朝野都知道你爱重楚元,他的作为也当得起你的这份爱重。却因为有个没出息的侄儿就从那么要紧的位置上被撤换。群臣心头该怎么想?不得人人自危啊?” 皇帝思忖一份,“朕听母后的。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太后点头,“嗯,你去忙你的吧。哀家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太子出事后皇后就不怎么管事了。不过后宫她打理了这么几十年,手上自有得用的人。所以各项事务也还是井井有条的。但福慧、福成年岁都不小了。福慧有淑妃操心,福成的事听说是太子妃在张罗。哀家让她们把张罗的备选对象都拿来哀家先看看。” “正好朕这会儿也无事,就同母后一起听听。” “也好,你才是当父皇的,是得听听。” 太后想在人选上把把关,是为了两个孙女。皇帝想听,自然是因为无论淑妃还是太子妃肯定都是把公主的亲事当做了拉拢朝廷重臣的工具。他也得把把关,不能由着她们的性子来。 稍后,皇帝回到御书房批复了楚元的折子。 “送回边城。” 刘钰躬身问道:“皇上,要加急吗?” “不用,就让他再急一急。对了,他那俩大胖小子呢?” “楚将军的两位小公子都还在京呢,听说是要等太后千秋过后才去边城。” 皇帝笑了一下,“原来他也知道个怕!”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到来了,边城也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不过军中和边界线上的村落还是不敢丝毫放松。 谁知道北戎人会不会又不干人事,就偏偏挑了今天来搞破坏? 楚元不在军营里,倒是比往年轻松。 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精气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不过谢穆宁天天让厨房给他炖汤汤水水的,所以瞧着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不但他,就连两个使臣的气色也因为这段时日不间断的汤汤水好了许多。 平日里两人一起说说话,又有楚家的两孩子过来作陪,后来还带来个白家小姑娘。童言童语的陪着,十分的有趣。 下午的时候,知县送了三千两银子到逐北会。说是皇帝奖励逐北会在抢收中做的贡献。 谢穆宁带着众人朝着京城的方向叩谢皇恩浩荡。 逐北会的人都十分的高兴,他们受到皇帝表彰了。会首的事儿也算拨云见日了。 谢穆宁让人拿出记功的簿子,给抢收出了力的三百多人酌情一人发了五钱到五两的奖励。锋儿因为亲手杀了个北戎士兵也得了五钱。 这里发出去大概一千两银子,然后再五百两银子是按在籍的人员名单一人一两发的过节费。 剩下一千五百两充入公中,交给刘混保管。刘混拿去存在了银号里,和之前收的大额礼金一起吃五钱的利息。这个最稳妥,做生意还可能折本。 谢穆宁跟楚元商量过了,以后不要再每到一处就去买零食。也不要让孩子们养成了到点就要吃零食的习惯。这个很容易被北戎人利用的。 也跟孩子们说清楚了,外头的吃食不能随意入口,有隐患。 锋儿领到奖励,来跟她申请想带弟弟、妹妹上街逛去。 “叔祖母,我们不买零食。四弟的零嘴,白世妹会从家里给他带上的。” 白清蕙同楚家哥仨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她好像也不知道联姻的事,单纯以为自己是跟着叔叔出门来长见识的。因为她比较男孩子气,所以众多的姐妹、堂姐妹里叔叔才带了她。 谢穆宁点头允了,让家将跟着。 “晚上有家宴,不要逛久了。” “知道了。” 锋儿便抱着钺儿,带着锐儿和白清蕙逛街去了,很有长兄之风。 “不买吃的,家里的比外头的干净还好吃。看中别的什么玩物都跟大哥时候就好了,大哥给你们买。白世妹,你也一样,不要跟我客气。” “好!”白清蕙兜里是有钱的,就是锋儿和锐儿每月也有月例钱。 但锋儿今天是得了奖励,心头高兴要请客。她自然不会扫兴。 “子锋哥哥,你好厉害,还不到十岁就得了皇上的奖励呢。” 听着小姑娘的话,锋儿眼睛亮晶晶的。 锐儿道:“我也会好好习武,争取明年也能帮上忙。” 白清蕙点头,“我也是。” 钺儿的反应更直接,一边舔着手里的麦芽糖,一边抬手指向前方小贩手里的五彩风车,“锅——” 锋儿道:“好,大哥给你买。多少钱?” “承惠,两文钱。” 第152章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 白清蕙手上多了一只绒布的小兔,锐儿手上添了一把弹弓。 锋儿道:“五十文都没花到,你们在帮我省钱么?”尤其是小弟,只要了一个两文钱的风车。自顾自在那拨动, 乐得不行。 白清蕙道:“我就看中这个, 很可爱啊!子锋哥, 你要不要送叔公和叔祖母礼物啊?” “我想送, 但不知道送什么好。” “反正是个心意啦。” 锐儿道:“不如我们三兄弟合买吧。” 锋儿道:“也好。” 白清蕙道:“那我也给我叔叔准备一样。重在心意,不要花多了银钱。” 最后哥仨买了两样摆件回去。楚元的是个青铜酒盅造型的, 谢穆宁的可以当花瓶用。一共花了六百多文。 两个小的各出二百文, 锋儿出了剩下的。然后他得的赏赐还有二百文, 再往里添上自己攒着的月例,买了四十份普通的文房四宝让家将送去村里给小伙伴们。告诉他们是用皇帝老爷的赏赐买的。 楚元和谢穆宁收到礼物自然挺高兴的。 谢穆宁的确喜欢在屋里插花。她尤其喜欢色彩明艳的花, 看着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了。 当下就吩咐扣儿把自己下午插的花换到新花瓶里。 中秋夜宴在那日给白家叔侄接风的两桌人以外添了个云楚,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节。 席上其他人都不知道楚元现在面临赋闲回京的困局,十分的乐呵。 楚元面上不露, 心情却有些沉重。 如果像云家一样被解了兵权, 调任回京、束之高阁。那这个中秋之后他很久都不会出现在边城了。 没见云阳侯幼年离开,前不久才机缘巧合回来了一趟么。 他家可是开国时候排前头的功臣,当初封的是国公, 就是解军权那次降为侯的。 晚间云楚就住的楚府客房, 和德安一个院子。她和谢穆宁、德安喝了不少酒。而且,大中秋的一个人过也太凄凉了点。 她俩一处赏月, 白家叔侄一处,两个使臣一处, 楚家一家五口也是一处。 钺儿可不懂那么多。他坐在谢穆宁身上, 把玩她腰间的香熏球。整个人凑上去闻香味。 谢穆宁道:“别把你的口水糊上去啊。”她可想两个儿子了, 也只好抱着这小子解解馋。 楚元兴致不大好,也没什么兴致给锋锐兄弟讲中秋相关的小故事。 直到瑞叔将一封飞鸽传书送来。 谢穆宁看楚元挺意外的接过来看了,然后打发锋锐哥俩去小厨房多要些糕饼过来。 小哥来知道长辈们有事商量,便起身出去了。 谢穆宁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悬镜司的人奉命去山谷杀楚俊晖一家五口,没找到人。在谷中找了一阵也没找到。追查的结果是他们很可能搬去别的国家了。”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他们本来就不该住在北戎境内。这样也好,想起来没那么膈应。”她顿了一下,“皇上为什么急着杀他们?” 楚元迟疑了一下道:“瞧着像是为我消除隐患。” “这么说,他还要用你?” “暂时没有官面上的消息。舅舅有信来么?” “没有。”上一次舅舅来信,是说太子看着他很遗憾,然后揣测他们出了状况。 当晚谢穆宁就梦到了前世舅舅和父亲查出真相为她报仇雪恨的事。 “那看来德王世子的消息更快些。” 敢把悬镜司的绝密计划透露给楚元,还有些交情的,也就是德王世子了。 他应该也是揣测出了皇帝让他安排人手这么做的缘由。 楚俊晖那人精乖,怕是送了楚元回去就连夜搬家了。兴许他出来送人之前,就叮嘱了妻儿收拾行囊。 倒也不值得为那么个人把这周边十数小国全翻一遍。 如今任务失败,德王世子倒是可以透露给楚元知道了,也好让他提前知晓皇帝的打算。 谢穆宁见楚元的眉眼舒展了不少,握着钺儿的手道:“瞧瞧你叔公,之前还故作豁达给我们看呢。太子估计没透露给舅舅,他太显眼了。要是一有事他就透露给舅舅然后叫你知晓,也不好。还有一个可能,太子也还不知道皇上的心意。” 楚元道:“如果是后者,那事情也大大的不妙。” 当初人人说楚元简在帝心,但其实真正简在帝心的太子。楚元不过是皇帝给太子准备的一把稳定北境的利刃。 而如今,如果太子连这样的事都不知道,那就说明父子有些离心了。 不过,楚元远远在北境也爱莫能助。而且他自己才刚过了这一关呢。 “我觉着我这次能顺利过关,东宫怕是出了力的。回头舅舅晚些有信来,你捎个信到营里把消息告诉我。” 明章的信肯定比皇帝那里的回音晚。 谢穆宁点头,“好!你几时回去?” “等皇上批复的请罪折子下来。既然中秋都过了,摇摇、晃晃还是让他们九月底上路吧。” “那当然。”不然不成忽悠太后了,这罪过可也不小。 数日后,看到请罪折子上的红笔朱批,楚元彻底放下心来。 上头写着:既你事前不知,得知后立即将人逐出了门墙,那便与你、与楚家都无干。 他递给谢穆宁,“收好,得当传家宝传下去的。” 谢穆宁点头,“知道了。”事关她的子子孙孙,她肯定不敢怠慢的。 次日一早楚元就回军营了。 他这次休养得够够的了。平常受伤就在营里,养不了这么好、这么久的。 谢穆宁说要送他去。 “你要做什么?” “我去找大将军讨三百套武器、铠甲。你们淘汰的残次品就成。不然,你替我去?”谢穆宁笑吟吟的。 皇帝都掏了三千两银子,没道理大将军一毛不拔啊。 楚元一阵无语,“你还是自己去吧。” 谢穆宁打发了逐北会的人先去投拜帖,然后才和楚元一起上路。 两个使臣出来相送,他们再休养十来日也差不多能上路了。今日就当是道别。 楚元养伤期间,两军也交战了数回,并不太平。 “楚将军,保重!” “二位大人,保重!” 眼见他们夫妻带着人走远,两人着实有些好奇谢穆宁怎么要一道去。 正好休沐在家的锐儿道:“我叔祖母是去找大将军讨抢收的奖励的。叔祖母说逐北会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当会首的就得抓住一切机会打秋风。” 那两人也去逐北会看过了,闻言失笑,“楚夫人当那么大一个家也是着实不容易。” 这次谢穆宁直接就被放行了。楚元径自回了自己的大帐,让她自己去折腾。 不过聂大将军可没工夫接见她,打仗,忙着呢。 胡将军见的她,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的,“你又有不详的预兆啦?” “哪能那么频繁啊?胡叔,皇上赏了我们逐北会三千两银子。您看军中是不是也该上行下效一下?” 胡将军道:“你来找我要银子,你不知道我们的军饷年年都靠催的啊?” 谢穆宁提壶给胡将军倒杯茶,“您看您说的,我能那么不懂事么?你们这里肯定有淘汰的残次兵刃和铠甲吧?给我五百套呗。你们跟北戎士兵对砍,残次的肯定不行。我拿回去找铁匠想想法子,凑和能用。” 实在不行,融了重造,就是多费些功夫。几十万人的军营,再紧巴难道还会缺了几百套残次兵刃? 逐北会如今只有五百多套兵刃,也就面前够现在使。这还得把之前缴获的北戎刀算进去。 既然号召全民皆兵,有事的时候响应号召的民众去了,你不能没家伙给人使吧?反正各种渠道,能想的法子都得想。 胡将军拿手指虚点了点她,“五百套,你口气真是不小。” “您给凑凑吧。” 最后给了三百多套,有些刀把断了,有些刀刃卷了。至于铠甲有些被砍裂了。但铠甲是一片一片扎起来的,可以拆了想想法子。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后勤的人也不是不能废物利用的。” 谢穆宁看逐北会的弟兄喜笑颜开的装车,乐呵呵道:“好的、好的。下次军中要是还用得着我们,再招呼就是了。” 胡将军瞠目,“你这意思每次都得出点血才行是吧?” “下次可以给伤药嘛,下下次再商量。我们逐北会穷啊,胡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胡将军道:“你倒是挺会名利双收的。” 会里参与的人都有银钱奖励,过节还按人头发过节费。其他相应了号召前往的民众八月十六都请到堂口吃流水席。 据说那些个村子知道以后,自发赶着车送米、送菜、送猪、送羊,其实最后逐北会拿出来的并不多。 谢穆宁笑道:“我们逐北会本来就是居中协调。百姓们也是很拥军的,那不是进军营麻烦么。走了啊,胡叔!有空上堂口来坐坐。” 八月十六的流水席,楚元和二位使臣还有一同抢收以及留守的衙门官员也都到场了,气氛那是相当的热烈。 城里很多大姑娘、小媳妇也自发来帮忙。 这会儿也是饭点了,谢穆宁带上跟来的十几个人去吃楚元的小灶。 每个将军都按品级有相对应的猪肉、羊肉和米面油菜的供应。他不是在家休养了小一月么,剩着也是剩着。 楚元问道:“吃过就上路么?”一来一回四个时辰,也是不轻松。 谢穆宁点头,“嗯,都八月二十了,日头也不毒了。吃过就上路,回去还能赶上在逐北会吃晚饭。” 楚元点点头,“你在家一切都当心,我十月初争取回来一趟。” 第153章 回家之后, 谢穆宁就开始扳着指头数着日子过。 好不容易在九月底等来了继母的信,已经出发! 这会儿上路已经非常的舒服了。谢穆宁给她们制定了每天赶路的规划。走多少里,到哪里打尖,哪里住店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只要提前派人打前站, 其他什么心都不用操。 这几天谢穆宁连逐北会的事都不想管了。反正有那么几个副会首各司其职, 且还有云楚和德安两个人去做白工。 中秋之后, 德安就搬到云楚那边去住了, 和云楚作伴。 谢穆宁早早的指挥人把谢府好好收拾了一番。 这天估摸着人该到了,她带上钺儿到谢府候着。 如今已经入秋, 而且是北境的秋。钺儿都穿上夹袄了。他知道今天来这边要接两位小叔叔回家, 但对小叔叔这种生物他还没什么认识。 他已经一岁零一个月, 能不甚稳当的走上一截。这会儿他就晃晃悠悠的在地毯上走来走去的。 “夫人,老爷他们快进城了。打前站的人已经来报了。” 谢穆宁直接往外走, 路过钺儿一把把他捞了起来,“走,咱们到城门去迎一迎。” 楚元之前说争取回来的, 可是没能办到。军中的事说不准的。 钺儿忽然上升倒也没吓着, 抬头看看谢穆宁没出声。只是脸上有些疑惑的样子。叔婆好急啊! 谢穆宁能不急么,她都快五个月没见到俩胖儿子了。他们现在还不到九个月呢,对他们来说都过了过去日子的一大半了。 谢穆宁翻身上马, 然后接过扣儿举起的钺儿放在自己身前, “你两个小叔叔肯定不认得我了。” “我——”钺儿习惯性学舌。 城里不让跑马,但谢穆宁心急之下, 两腿忍不住夹了下马背,马儿便小跑起来。 “让让、让让——”谢穆宁赶紧喊道。 前方的人看到是她便往两旁让了让。看她还带着孩子呢, 显然不是出了大事。 “谢会首怎么那么急啊?” 有知道的人道:“楚将军和谢会首的两个儿子今天要到边城了。” 旁边有人朝谢穆宁越来越远的背影望了一眼, 然后转身走进小巷。 德安和云楚在酒楼上听说书, 听说谢穆宁骑马小跑着奔城门口接儿子去了也凑到窗前来看。 云楚眼角余光瞥到那个消失在小巷的背影猛地愣住。 “喂,你怎么了?” 云楚呼出一口气,抓着德安的胳膊道:“你赶紧去城门口拿出你郡主的身份让立即关城门,再派人知会逐北会和衙门。” “怎么了?”德安郡主看她一脸严肃赶紧问道。 “我看到姜......舒翰了。”云楚说完拿着她的刀下楼朝楼下去,把她们两人的大半随从都带上了。 德安郡主一愣之后匆匆交代了几个丫鬟两句,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她就近把一个骑马慢慢走着的人从马背上拉下来,自己翻身上去。 “我是德安郡主,有急事征用你的马!” 她时常在逐北会的演武场教拳脚功夫,城里好些人也认得她。 见那个丢了马的人还准备去追便拉住他,“那确实是郡主,不会平白无故抢你的马。回头肯定还你的马或者给银子的。” 谢穆宁因为马背上还有钺儿,而且本来城里也不能跑马,所以情不自禁夹了下马背小跑了一段路也就缓下来了。 钺儿倒是挺兴奋的,还学着喊:“驾——” 谢穆宁一手揽着他的小身子,一手控着缰绳。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猛地转头,谁比她还急啊? 德安郡主从她身旁跑过,朝着谢穆宁喊了一句话就不停歇的往前了。因为街上还有不少人,她也没能跑太快!但还是很快去远了。 钺儿伸长脖子去看跑远的是谁? “搞什么名堂啊?”谢穆宁道。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德安刚才说的是‘云楚看到舒翰了,我去关城门!’ 谢穆宁把钺儿递给另一旁驱马跟着的家将,“先带他回家。” 又对另一人道:“你去逐北会,让游杉派出好手协助云大小姐抓北戎奸细!” “是。” 又点了另外三人,“去另外三道门,通知立即关城门。”为了抓能换回一万五千流民的舒翰,劳师动众也值得。 德安是奔的就近的一道城门,但不知道她有没有人派人去其他三处通知。她先派人去吧,大不了白跑一趟。 谢穆宁说完驱马追着德安郡主跑了。 “是。” 钺儿看几匹马分赴不同方向,伸出手朝谢穆宁的方向抓了下,“婆——” “钺少爷,我们先回去谢府等着啊。” 路上的摊贩都惊了,先是德安郡主喊着‘都让开’纵马跑过,他们赶紧端着筐子等避让。然后才回到原位,谢会首又纵马跑过来,又赶紧避让。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谢穆宁赶到城门处的时候,德安已经让城门令关门了。 城门令知道她是郡主,京城来的两个贵女大家早认得脸了。 但是,“楚夫人的父母、儿子马上就到了。”都能看见马车的身影了。 德安道:“不行,怕奸细纵马跑出去,你们来不及关门。先让谢伯父夫妇他们等会儿吧。” 谢朝辉一干人都到了城门外不远处了,甚至都看到谢穆宁了。 然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城门在他们面前关上了。 谢朝辉瞪眼道:“这干嘛呢?” 城门令跑到二楼去对着他喊道:“谢将军,关门抓奸细呢。郡主说让你们先等会儿。” 谢穆宁也上来了,“爹,你们先在外头等会儿。” 倒是可以打开一点城门把人放进来,但是万一出现混战,她俩儿子可就是最好的人质了。还是呆在城外更安全一点。 谢朝辉点点头,“哦。” 他驱马到马车车厢那里告诉赵襄,“说是关城门抓奸细呢,让我们等会儿。” “我听到了。摇摇、晃晃,看城墙上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你们的娘哦。” 谢朝辉一把将车帘拉上,“慌什么?风沙这么重。” 摇摇、晃晃对外婆的话也不感兴趣,小哥俩径自蔫着。 谢穆宁也只看到车窗边一晃而逝的两个小身影。 她下了城门楼子,“开一点点门,我出去。” 城内这么多人,少她一个不少。她实在忍不了了。 城门开了一点,谢穆宁正要钻出去就听身后有人驱马来通报:“从西门跑出去了一队奸细。” 这里是南门! 谢穆宁停下脚步对城门令道:“还是不能开门,等通知吧。德安,你看着,我先出去了。” 从西门跑出去的肯定有人去追了。但谁能说从西门跑出去的就是舒翰呢?说不定是手下的人眼见被发现了,从最近的城门跑掉,给他制造脱逃的机会呢。 这厮过来做什么? 她相信云楚没有看错!反正让她看楚元的背影,那是不会有差错的。 德安点点头,“你去吧。” 谢穆宁钻出城门,朝马车跑过来。 这外头被拦下的不只谢朝辉一队人马,还有十几个老百姓。 “谢会首,我们进去可以么?就跟你一样,一个一个的挤进去。” 往里走的应该不是奸细。 谢穆宁反身拍拍门,“留一条缝,让这些老百信进去。” 她说着长剑出鞘,万一有人趁机挤出来,她这里正好给一剑。 几个谢府的家将看到了,也驱马过来帮忙。 谢朝辉护着马车,掩着口鼻扬声道:“抓谁呢?” “云楚说看到了舒翰。”谢穆宁也抽出纱巾把脸遮上。 边城秋天的风很大,除了飞沙搞不好还会走石。甚至有一年龙卷风把楼下巡城的士兵卷上过城楼,命大没摔死。 不过在城里,有高墙挡着就还好。 再过些天,城外有些村落出行就困难了。甚至还有人的屋顶直接被吹走。 衙门会沿城门内侧搭帐篷让他们带着粮食、家当住进去。 十几个老百姓都进去了,没谁趁机往外跑。城门便又关上了。 谢穆宁顶着风挪过来,爬上马车。看到俩儿子她激动地道:“摇摇、晃晃——” 俩小子一脸陌生的看着她,不理。 谢朝辉道:“咱们要不要也一个人一个人的先进去?这马车和马匹回头再弄回去得了。” 谢穆宁道:“可能很快要有结果了。” 许汉等人肯定又敲锣打鼓的全城通知抓奸细。全城的人出动,每条巷道都有人去查看,应该不会拖太久。 谢穆宁为了让两个儿子理会她,卑微的在马车厢里扮着鬼脸。 终于摇摇、晃晃被她逗笑了,坐在坐垫上看着她乐呵。 谢穆宁乐此不疲的逗着他们,最后把看来的抛三个橘子的杂耍都耍出来了,然后又变魔术。 赵襄看俩小子笑得不行,“好了、好了,该喝水了。” 谢穆宁迅速过来抱过一个喂水,“这是摇摇还是晃晃?”四个月不见,她也认不出来了。 “摇摇。” “哦,楚谨言。我是你亲娘哪——” 摇摇不给她抱,爬到外婆身边去,宁可排着队等喝水。 谢穆宁瘪瘪嘴,“好吧,至少这样不容易被人拐带了。”不像你们侄儿,谁都给抱。 过了一阵,她盯着两儿子的脸蛋看,“我怎么看着总觉得他们含着糖块啊?” 赵襄有点心虚,不小心养胖了点,脸颊的肉都嘟出来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德安也钻上马车,“哇,两个!穆宁,说是城里的细作已经抓起来了。而且四个城门也都有人守。西门跑出去的人,游杉一马当先带着人去追了。可以进城了!” 摇摇、晃晃盯着德安看,又上来一个! 第154章 德安掏出两个漂亮的小人偶, “要不要?要的话就让姨抱抱。” 俩小子傲娇的转开头,盯着谢穆宁看。 谢穆宁穿的大红色的衣服,很是亮眼, 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而且她方才一番表演, 俩小子还是很喜欢的, 等着她继续。 德安道:“咦,他们居然还认得你啊?不对,要是认得该像钺儿一样跌跌撞撞都朝你扑过来了。” 谢穆宁心道:都是因为我方才扮了半天怪相逗他们。 不过继母说不能让他们笑狠了, 她也不敢再逗。 摇摇、晃晃看她不好玩了,打着小哈欠靠到赵襄身上。 看谢穆宁蔫了,赵襄宽慰道:“过几天熟悉起来就好了。” “嗯。”谢穆宁抱着腿坐到垫子上。 马车慢悠悠的进了城门, 城里看起来一切的秩序都恢复了。 那匹马德安也吩咐人送回之前的酒楼去了,另给了马主人二两银子压惊。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对着马车而来。 谢府家将问道:“干什么的?” “这位大哥, 我们是逐北会的。敢问我们会首可在马车上?” 谢穆宁唰地撩开车帘,“什么事?” “会首,抓到七个北戎细作, 已经由衙门接手。但游副会首带人出西门追人, 人没抓到, 重伤而返。会里大夫说有点悬!” 谢穆宁一下子变了脸色,“停车——” 德安跟着她跳下车, “我那里有朵千年灵芝, 我去拿来。” 谢穆宁道:“我有比这更好吸收的药丸。灵芝暂时应该是不用的。人在哪里?” 如果是救命, 她的药应该就够了。如果不够, 现用灵芝也来不及。 如果命都救回来了, 游家人肯定也不会舍得用灵芝了。她们不会想欠德安这么多的。虽然对德安来说, 可能不算太大的事。 “在堂口。” 谢穆宁看向一旁的家将。后者会意下马, 把马让给了她。 谢穆宁再度违反了不能跑马的禁令,朝堂口跑去。 游杉是她的生死之交,危难中数次互相扶持。而且,他正新婚啊。 她和楚元说摆酒请客,请他喝谢媒酒。但因为前线又有战事,想请的客人大多在军中,至今没能兑现。 摇摇、晃晃本来都快睡着了,又被惊醒。俩小子不高兴的瘪嘴要哭。 谢朝辉知道游杉和闺女关系非常之好。游杉一旦有事,她会如断手足。当下蹙眉道:“快哄哄他们,莫哭!” 赵襄两手搂着,手轻轻的拍抚,嘴里哼着歌谣。 俩小子慢慢又闭上眼,没了声音。 赵襄感觉边城很是动荡,才刚来就遇上这样的事儿。 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而且,方才车帘拉起她跟着朝外头看了一眼,刚经过了关城门抓奸细的边民一个个好镇定的样子。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谢穆宁进到堂口直奔安置伤员的地方。 逐北会里可以说成天伤员不断的,渐渐便有了专门的房间安置轻重伤员,也有了专门的医护人员。 如今人多起来地方不太够用了,古雨正在和衙门的人打交道想扩建。先买下周围平民房子,推倒了建成和堂口一致的风格。 谢穆宁进去,众人给她让了条道。 游杉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面白如纸,躺在床上。胸口只有轻微的起伏。 游大娘坐在床边,整个人有些呆愣。 刘混站在一旁,眼中含泪。 还有一同出城的李方三人也都各自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待在另外的病床上。周围围了一圈的人满脸担忧的看着。 大夫说悬了,其实就是听天由命了。 谢穆宁过去,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出一丸有异香的药塞进游杉嘴里。 游大娘转头看她,“穆宁,这是什么药?” 谢穆宁道:“我托人治的奇药,专门针对受刀剑重伤的。楚元有两回都靠这药把命吊住了。他咽不下去,就在嘴里化开再咽也是一样的。” 游大娘听她这么说,眼中露出一点期望。 游杉的新婚妻子被接了过来,见状也忍着没哭。 大夫赶紧道:“你们赶紧对他说说话,提高他的求生意志。” 游大娘和游杉妻子都凑了过去,一个喊‘杉儿’,一个喊‘夫君’。 谢穆宁和刘混站了一会儿,看他气色稍微好些了,心头也是松了口气。 过了一刻多钟,大夫再把脉,“脉搏跳动得强一点了,有希望!”他不敢把话说得满了。 众人庆幸道:“好悬哪!” 游杉妻子对着谢穆宁一福,泣音道:“多谢会首。” 谢穆宁赶紧扶住她,“嫂子不要客气,我和游杉就和亲兄弟一般无二的。” 刘混道:“穆宁,你这药真灵啊!” “主要还是他自己求生意志强。不过我这药确实也不赖。我托宫中高人治的,药材都是给皇上置办的时候搭的顺风车,就这样才一共得了四颗。” 谢穆宁知道这药效太惊人,不知道多少人看在了眼底。刘混这是帮她说出珍贵之处,省得以后有人惦记。 一共四颗,刚给游杉吃了一颗,楚元之前吃过两颗。就只剩最后一颗,不得给楚元备着? 谁那么大脸好意思来讨这救命的药? 游大娘擦了下眼道:“我也不问你多少银子了,游杉我就厚颜卖给你当抵债了。” 谢穆宁笑,“那倒也不用卖给我。刘混,游杉以后十二年的月例和奖励你都直接给我。” 刘混倒吸口气,“十二年啊,那这十二年他岂不是都只有吃软饭了?” “他可以选择多杀北戎人记功换奖赏。” 游杉妻子道:“没事儿,人能活着就成。” 确定了游杉还有救,谢穆宁又去问候了一下李方几人,这才对刘混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出去正好遇上云楚从衙门回来,她一见谢穆宁忙问道:“游杉怎么样?” “命保住了。舒翰没抓着?”其实谢穆宁已经有点数了,伤了游杉的多半就是舒翰。 他这个病夫倒是与众不同呢,还能爆发这样的战斗力! 云楚摇头,“我带着人跟进小巷就失去了他的踪影。后来逐北会和老百姓也都来帮忙,才堵住了那七个人。可是里头没有他。游杉是和我们兵分两路,及时从西门追了出去。” 刘混道:“游杉也没白让捅一剑,那个人也被他捅了一刀。可惜不是胸腹这样的要害位置!” 云楚呼出一口气,“总之命保住了就是好事。” 谢穆宁在云楚身后看到古清,“古清,你怎么在这啊?” 古清道:“我回来休假,听到有人敲锣打鼓喊抓奸细就跟进去看看。正好遇上云大小姐她们正和奸细动手。那个跑了的人是谁?” 游杉的功夫也是很高的了,居然被伤到命悬一线! 谢穆宁道:“就是之前换回一万五千边民的舒翰。” 古清楞了一下,“他来做什么?” “是啊,他来做什么?什么事需要他亲自潜入来办?那七个人现在是在衙门是吧?” 云楚点头的,“是,知县已经派人去府城通知悬镜司分部来提人了。” 许汉拄着拐杖过来,“会首,刚弟兄们出去打听清楚了。那伙人不是来咱们边城办事,他们是从府城下来,路过此地。” 一直跟着谢穆宁没怎么出声的德安郡主道:“府城悬镜司分部的人太不中用了。这要不是云楚当街把人认了出来,舒翰岂不是来去杳无痕迹" 这话也只有她好说,别人就是这么想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又等了会儿,游杉醒了过来。 谢穆宁和刘混走进去。 方才围了一圈的人已经散了,他们是听说游副会首命悬一线才过来的。既然命保下了,众人也就各自散去干自己的活了。 自然少不了议论一番谢会首倒出来的那颗药。 “我看得真真的,那瓶子里就一颗药。应该是谢会首自己留着防身的。果然是生死自己啊!” “游副会首一个月的月例是三两银子。十二年的月例还包括奖励,那这颗药岂不是得好几百两银子?我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 “你就是挣得到也买不起啊。没听谢会首说是请宫里的高人治的药,而且药材都是搭皇帝老爷的顺风车置办的。这是寻常人能弄到的么?” ...... 游杉躺床上看着母亲、妻子还有谢穆宁、刘混、李方几个兄弟,气若游丝的道:“我没死啊?” 游大娘道:“你还没老娘留下个孙子呢,你敢死?” 谢穆宁笑笑,“既然你醒了,那我就走了。等你好了来看我两个儿子啊。那个人比我们大六岁,曾经与楚元以及掌镜使齐名的。你输给他不冤!” 游杉勉强露出个笑容来,“嗯。” 云楚和德安,古清和古雨跟着谢穆宁一道走了。今晚要给谢朝辉和赵襄接风。刘混留守逐北会坐镇。 来到谢府,摇摇和晃晃睡着了还没有醒。钺儿绕着摇摇车转圈圈。 赶了十来天的众人都下去梳洗了,这回儿是扣儿和锁儿在这儿守着。 钺儿不吵不闹的,乳母也在一旁,她们便由得他在这儿玩。 看到谢穆宁,锁儿立即问道:“游大侠......”前些年她们跟着谢穆宁一起行动,其实也就是跟着游杉行动。 “救回一条命。” 那两人松了一口气。 钺儿走过来,拉着谢穆宁的衣裙,指着摇摇车里呼呼大睡的两个小娃娃。 “他们一样是吧?哦,还和咱们钺儿很像。叔婆都知道的。” 古雨拉着她哥凑到摇摇车前,“看,穆宁和楚将军的娃娃。” 第155章 “嗯。”古清应了一声, 低头看去。两个娃娃长得特别像楚元,只有嘴巴、耳朵像谢穆宁。 就在这个时候,左边的娃娃踢踢腿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干嚎, 等人来哄来抱。然后, 右边的娃娃也跟着醒了, 小哥俩二重奏的嚎着。 众人看向谢穆宁,谢穆宁没动,让他们先嚎一会儿。不然还是不肯乖乖给她抱的。 钺儿呀呀两声, 锁儿把他举起来来看。 摇摇、晃晃嚎了几声。见不像平时外公、外婆立即上来抱着哄,便睁开了眼睛朝摇摇车四周看,和众人看了个眼对眼。 俩小子看了看, 没有外公、外婆,就连知冬、知夏都不在。 这回是真哭了! 谢朝辉沐浴更衣之后其实已经走到外面院子了。一听到俩外孙的哭声,立即就跟听到了军号一样的往里冲。 赵襄赶紧小跑几步把他拉住, “穆宁在里头呢,你急什么?” “她不抵事啊,这不还在哭么?” “早晚要还给她的。别进去, 听我的!这宅子不小, 反正吃晚饭还有会儿呢, 你带我四下转转。左右里头也是些小辈,让她们看穆宁和儿子玩好了。” 谢朝辉朝屋里看看, 半晌道:“好吧。” “早晚有这一遭的。你忘了穆宁她们走了两小子足足哭了几天的。” “好可怜, 这样的事要经历两回。”谢朝辉满心不舍, 不过还是听赵襄的带着她前前后后的逛去了。 屋里, 谢穆宁让众人都坐着歇会儿去。今天事情其实也挺多的, 又惊险。大家伙也过得不轻松。 她就在摇摇车边坐着、等着。 摇摇、晃晃已经自个儿坐起来了, 越嚎越大声, 委屈极了。但就是不要她抱,要等着外公、外婆来。 谢穆宁心酸得很,亲儿子不认娘。 钺儿被锁儿抱着,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脸的疑惑。他倒是想让叔婆抱,可平常叔婆也很少抱他。他倒也挺习惯了。 一直没把熟人哭来,谢穆宁端了水来喂他们倒是赏脸喝了,喝过才有力气继续闹。 谢穆宁看着他们一人一口喝着自己喂的水,心头也跟着舒坦了。 古清等人坐一边看着,看她满脸母性的光芒。 古清叹口气,他记忆中的小姑娘终究是回不去了。 喝过水,谢穆宁让把俩小子放到地毯上爬,自己过来招呼客人。 又让锁儿把钺儿也放到地毯上陪他们玩。 三个小娃娃坐在地毯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的稀奇。 钺儿兴奋得很,抬手想摸摸他们被躲开。俩小子朝屋外爬得飞快,肯定比平时快多了。 但是很快就被能走的钺儿张开手脚拦截了去路。钺儿挡在前头左右腾挪不给他们过,一众大人也看得好笑不已。 谢穆宁看钺儿要上手,赶紧喊道:“不准rua他们!” 钺儿瘪瘪嘴,收回手。 锋儿和锐儿晚一些也下学来了。包括三位先生、白家叔侄也是走的这边。谢穆宁把他们都叫过来吃宴席。 谢朝辉领着赵襄到处逛了逛,便进来招待男客,还把古清也喊了出去。 本来谢穆宁还喊了游杉、刘混、李方等人的。但他们今天都来不了。 锋儿、锐儿和白清蕙过来和两个小叔叔打招呼。 摇摇、晃晃坐在地毯上挨得紧紧的。屋里全是陌生人,就彼此熟络些。 云楚笑,“我听说他们见驾都大胆妄为得很呢。” 谢穆宁道:“见驾那是熟悉的长辈带着去的,无知无畏。如今一个都不认得,就连最小的钺儿都比他们大只。还怎么胆大妄为得起来?” 扣儿进来道:“夫人,老夫人说该喂食了。是让乳母来喂还是喂辅食?” “喂辅食,端来我喂。” 谢穆宁还没开始喂。钺儿一看要吃饭饭了,自己过来挨着坐下。又张开嘴,“啊——” 谢穆宁便喂了他一口。钺儿用五颗小牙嚼嚼嚼。 摇摇、晃晃认得自己的饭碗,见这个大家伙还抢他们的饭饭吃,不依的啊啊起来。 谢穆宁再喂他们,他们也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吃掉。 大概有人抢食吃得更香,摇摇、晃晃最后吃得比平常还略多些。 外头宴席摆上了,赵襄看谢穆宁都不出来,歉然对众人笑道:“这个穆宁,饭都不吃了。咱们别理她,她看她儿子就看饱了。咱们可还是要吃饭的。郡主、云大小姐、古大小姐,白小姑娘,动筷吧。” 德安道:“伯母,在这儿不讲这么多,喊我名字就行了。” 另外两人也点头,“是啊,是啊。” 白清蕙道:“太外婆,您就更不用跟我客气了。我叫清惠,您喊清惠喊惠惠都成。” “好,那我就都不客气了。你们也别客气,吃好喝好!” 谢朝辉把锋儿、锐儿喊到男宾席去了,“四位先生,我谢朝辉大老粗一个,却最是敬重读书人。我敬你们一杯!” 晚间,谢穆宁用马车把睡着了的俩儿子带回了家。 婴孩的小车车直接摆进了她和楚元的房间。 入更以后,楚元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想要进房门却被值夜的知秋拦下,“将军,乳母在给二位小公子喂食。” 那就只好等会儿了。 稍后,两个乳母从里头退出来,见到楚元赶紧福身行礼。 楚元匆匆道了声‘免礼’便越过她们进屋。 谢穆宁正在推摇篮,见到他赶紧竖起手指做了个‘别出声’的动作。 “洗漱去——” 楚元放轻手脚从摇篮边走过,忍不住驻足盯着俩儿子看,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盥洗室里有干净清水,楚元直接就着凉水冲了个澡。张口想喊谢穆宁给他拿衣服进来,想起外头睡了俩小祖宗,把毛巾在腰下一围走了出去,然后去衣柜里找衣服出来穿。 穿到一半看谢穆宁压根都没留意到他出来了。以往他回来她都会主动帮他拿衣服,眼光也黏糊着他。 四五个月没见儿子了,可他也是将近俩月没回来了啊。 不过,匆匆穿好寝衣他也再度来到摇篮旁边。左右看看,挤着谢穆宁坐下。 夫妻俩就这么静静的看了起码半刻钟。 谢穆宁小声问道:“你能待几天?” “明天吃了晚饭就得走。睡了吧——” “嗯。”谢穆宁爬到鼓床上,忽然想起一茬:“你在这儿睡着,乳母怎么好进来抱他们去把尿?”她睡着了一贯好睡的,半夜怕是起不来。 楚元道:“你难道还要我去别处睡啊?他们不是有自己的房间么。” “那我又不知道你今天能赶回来,就让放在咱们房间里了。这个时候折腾他们,万一醒了怎么办?” 楚元道:“你生的,应该不至于这么不经折腾。” 谢穆宁瞪他一眼。下床来,轻手轻脚把小车车推到外室。今晚就让他们睡在外室吧,明晚再搬进来。总之这段时间,一定要让俩儿子和快速她熟悉起来。 等上了床,谢穆宁问道:“你们下午拦截到舒翰了么?” 楚元道:“没,一开始不知道纳真为什么跟疯狗一样的突然大兵压境叫阵,后来收到城里传过去的消息才知道是为了掩护舒翰逃回去。他潜过来干什么?” 谢穆宁摸摸鼻子,“不知道悬镜司查出来没有。” 楚元笑了一下,就方才看儿子这痴样,估计也是没过问后续。不过这本来就不是她的职责所在。 谢穆宁继续道:“舒翰叫游杉捅了一刀。不过游杉伤得更重,差点就见阎王去了。我用一颗药丸换了他今后十二年的收入。” 楚元笑,“不是生死之交么,你还收人钱啊?” “游家母子才不肯白要呢。而且生死之交我都收钱了,别人就更不好再跟我开口了。那药丸如果只是花钱就能买到我也不会吝惜。问题是药材都配不齐啊,全靠运气的。那还是搭了皇上的顺风车之后。” 实在是明章开的药方里,全是金贵东西! 楚元想了想,“要是让人以为你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药,确实不是好事。” “是啊,所以刘混当时就帮我把事说开了。” “那你跟人说咱们还有几颗?” “一颗啊,你随身带着呢。”谢穆宁说着、说着就说到儿子身上去了,“你是没看到他们见到钺儿也坐下来一起吃饭,小嘴动得那叫一个快哦.” 她叭叭叭的说了一通儿子吃饭的表现。 楚元的手伸过来解开她寝衣的系带,“明天再说儿子吧,这会儿是你跟我的时间了。” ...... 第二天一早,谢穆宁惦记着儿子挣扎着想起床。 一、二、三,努力了半晌终于睁开眼,刚离了枕头就被楚元拖回去了,“还早,再陪我睡会儿。或者,晨起运动一番?” 谢穆宁指着外室,“儿子......” “乳母抱去把尿、喂食了。” “那一会儿也该回来了。他们跟家里人都不熟悉,就跟我熟一点。”虽然男人也是难得回来,但她昨天才刚开始跟儿子培养感情,今天万万不想因为腰酸背痛就断了。 楚元蹙眉,“不是还有知冬、知夏么?” “我让她们在谢府待半个月才准回来。”知冬、知夏要是回来了,俩小子怎么肯退而求其次的让她抱啊? 楚元笑了两声,“那下午一起睡个午觉?” 谢穆宁只能答应下来。 楚元这才躺了回去,“我再睡会儿。” 谢穆宁起身穿衣,然后去外室看摇摇、晃晃。 俩小子已经该尿尿,该吃吃过了。只是两眼还有点懵懵的。 谢穆宁一看,没错,绝对是我她的,这些全随她! 第156章 摇摇、晃晃醒了会儿神抬头看看抱着他们的谢穆宁。 昨天还是培养出一些感情了, 俩人确实是选择了退而求其次的让她抱着。 听他们依依哦哦的,谢穆宁露出笑容来。想起楚元还在内室睡,她抱着俩儿子往外走。 他入更才到家, 肯定是吃过晚饭才出发的, 体力肯定消耗得厉害。 昨晚两人一个回合就鸣金收兵了。 还跟她晨起运动呢, 这会儿不还在补眠么。 “走,我们去找钺儿玩。” 谢穆宁抱起俩儿子走到钺儿和铮儿的院子。不过此时是归钺儿自个在用的。 一进屋子,摇摇和晃晃就咧嘴笑了起来。 钺儿正撅着小屁屁在他的大鼓上翻跟斗呢, 屁|股正对着门的方向。 从两腿间看到叔婆抱着昨天那两小只进来,他立即不翻了。转过身对着门口,“婆——” 想抬手讨抱的, 可叔婆两只手被占住了。 谢穆宁把摇摇、晃晃摆在钺儿的左右两边。 这么一看就发现摇摇、晃晃脸上的肉肉比钺儿的还多。她本来还觉得钺儿成天挺能吃的,合着她俩儿子更能吃啊。 摇摇、晃晃对这个大鼓也挺感兴趣的,刚坐下就开始在上头爬爬爬, 欢快得很。又不理谢穆宁了! 钺儿见叔婆的手空了,立即抓住机会,“婆——, 抱抱”。 谢穆宁把他抱起来, “你小子还挺会自得其乐的啊。吃了么?” 钺儿点头。 几个丫鬟鱼贯而入, 把谢穆宁的早点端到这里来了。 摇摇和晃晃听到动静转头去看,就见到谢穆宁把大家伙抱到小几旁坐着开始吃起了东西。 谢穆宁喝银耳汤的时候, 钺儿坐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她, “婆——”脸上写满了‘我还还可以再加一点’。 谢穆宁从花糕上掰了一小块给他。 钺儿眉开眼笑的接过来, 两手捧着往嘴里送。 摇摇和晃晃看了不干了, 这个人不是一直黏着他们的么。而且, 还不给他们吃东西。 “啊——”小哥俩抗议的叫了起来。 谢穆宁笑了下, 对丫鬟道:“把他们也抱过来吧。” 小几有四面, 剩下两面正好给他们坐。 两人坐下就伸手去抓吃的。 谢穆宁道:“不行——”真是让她爹给惯的!钺儿就从来不会这样。 而且钺儿的东西大方,就没觉得大鼓是他的,不给两小子玩之类的想法。看自己抱着两小只,也不争抢。 摇摇向谢穆宁竖起一根食指。 “你只吃一点啊?那好吧。”这还算个不错的态度,还知道申请一下。 其实谢穆宁也不知道她理解对没有,不过感觉应该是这样吧。她也掰了一小块花糕给摇摇。 有两颗牙了,应该可以慢慢吃一点点。这是米粉做的,能消化。 继母说俩小子最忌讳被人碰脸蛋跟嘴巴。因为在长牙,不大舒服。 谢穆宁其实没有仔细关注过钺儿的成长,都是有空就让抱来逗一逗,没空就没管。 反正继母理论从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应该是对的。 晃晃看哥哥做了个动作就吃上了,也跟着比划。 谢穆宁笑,“你也只吃一点啊?行,给你。” 三小只都吃上了,抓在手里小口小口的抿着。 谢穆宁把桌上的几样都吃完了,然后漱口,陪着三小只玩耍。 过了一阵,楚元从外头走进来。钺儿歪头看他,又不认识了。但是好像有又有点眼熟。 摇摇、晃晃就根本看都不看楚元一眼。他们指着外头向谢穆宁示意要出去玩。 谢穆宁指指楚元,然后自己抱上钺儿就走。 看她走了,摇摇、晃晃急了,小肉巴掌拍着小几,“哎——” 谢穆宁回头,又指指楚元。 两小只这才抬头看他,不甘不愿的朝楚元伸出手。 楚元弯腰把两个一起抱起来,同谢穆宁一起出去。 “你吃了么?”谢穆宁问道。 “还没有。” 谢穆宁让丫鬟去厨房要一大碗羊肉骨汤面。 她把钺儿放进中间那个秋千圈椅里,然后接过摇摇放进左边。楚元便把晃晃放进右边圈椅里头。当初搭建的时候就是弄的三个小圈椅。 谢穆宁慢慢的轮替推着三个秋千。虽然荡的幅度非常小,但三小只都笑得咯咯咯的。 楚元坐在一旁的石桌上大口吃面。 “他们三叔侄倒是正好作伴。” 谢穆宁点头,“嗯。” 楚元很快吃完,漱了口过来。 谢穆宁道:“你要做什么带钺儿先做,他们就会主动跟着了。” 楚元笑了一下,蹲在钺儿跟前,“你看了叔公几回了,到底想起叔公来没有啊?” 谢穆宁笑,“估计就是有点印象。我看你也不用跟他们培养感情了,反正下回回来又都会把你忘了。” 楚元道:“你可真会捅刀子啊!来,钺儿,叔公带你举高高。” “不要往上抛哦,大夫说的。” “知道了。” 楚元把钺儿抱出来,放到肩膀上然后慢慢站起来。 钺儿高兴的挥手,“婆、婆”。 谢穆宁指指楚元,“公——”又指指咿呀着不想当秋千想举高高的两小只,“叔——” 钺儿大声喊道:“公——,叔——” 楚元拍拍他的小屁屁,“你小子见一回,忘一回。下次应该能记得住了吧?” 谢穆宁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不好说。不过到时候这小子又大些了,可能记得住了。” 两小只在圈椅里朝楚元伸手,他先把钺儿放下,让他站地上。 楚元把摇摇放在左肩,又让谢穆宁把晃晃放在他右肩。两手扶好他们的腰背,然后慢慢站起。 钺儿瘪瘪嘴,谢穆宁摸摸他的头,“等一下换啊!” 钺儿抬手,“婆,抱抱。” 谢穆宁把他抱起来,“好,叔婆抱啊。” 举过高高之后,俩小子便愿意亲近楚元了。 到喝水的时候也是一左一右坐在他腿上乖乖被他喂。 钺儿则靠坐在谢穆宁怀里,由她喂着。 正当两人沉浸在带娃的乐趣中时,下人来禀说是悬镜司来的人求见。 谢穆宁蹙眉,“是来提人的吧?有公事要询问去逐北会啊,阿盈姐轮值不可能这点事都处理不了。” 楚元笑道:“那你几时轮值啊?” “我们五人,一人六天。游杉伤了,阿盈姐的轮值日就提前了。请人进来吧!” 人家都到门上了,肯定不能拒之门外。 等人进来一看,原来是故人。之前在北戎边境小村掩护过他们,又和他们一起撤退的范勇。 谢穆宁抱着钺儿起身笑道:“范勇,原来你现在在府城的悬镜司做事啊。祝敏和孩子们还好么?” 范勇提了个食屉过来,“她们都好。祝敏听说我要来边城,就让我给楚夫人捎点小吃食。楚将军也在家啊?” 楚元抱着俩儿子向他点点头,“我昨晚回来的。中午留下吃饭,叫上你们一起来的弟兄。” 这可是很给范勇做脸了。 范勇道:“不打扰您吧?我也不知道您一家子正享受天伦之乐呢。” “外头的人应该还不知道我回来了,自然没人告诉你。你来得正好,中午我们一起喝两杯。” 这种苦心孤诣在外潜伏十年的人,他还是很敬重的。 范勇搓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元道:“坐啊,别客气。” 谢穆宁看着食屉,“不是烙饼吧?”祝敏烙的饼不错,但她前些日子窝在山洞里足足吃了两天啊。再给她吃烙饼她是不干的。 范勇笑了下,“不是烙饼。” 钺儿跟着探头去看,谢穆宁笑:“你又闻到味儿了?还得蒸热才能吃的。锁儿,拿去厨房,中午让蒸来吃。” 范勇他们是今早赶来边城的,在县衙问了具体情况。 因为要重点询问的是侯府千金,可不是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就只好登门拜访。 结果云楚去了逐北会,她如今天天没事就和德安在逐北会泡着。 范勇过去还让德安郡主说了几句,好在不是当众。 不过逐北会的人因为游杉出事的关系,对他们也不热情。 中午锋儿、锐儿被叫回来吃饭。 谢穆宁私下对他们道:“回去同会里的人说一声,悬镜司的人没他们想的那么不中用。人家做的都是幕后的事,很多人到死都留不下个名姓,甚至不能魂归故里。细作也不是咱们发现的,是云大小姐机缘巧合认出来的。咱们也没能把人留下来。对人家客气点!” “知道了。” 像舒翰那个级别的人潜进来,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安排的。 之前楚元说,他过来要么是想策反什么人,要么是为了粮食,而且是能买巨量粮食的渠道。 谢穆宁觉得很有道理。 果然,押解人回府城的事儿刚过去。没两天有人把关系托到谢穆宁这里了。 “楚夫人,我家老爷他真的没有资敌卖国,他没答应卖粮食给那个舒翰啊。” 谢穆宁看看在她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妇人,“但你相公没有告知别人那是舒翰,这是事实吧?” “楚夫人,求你看在我家老爷也曾捐助很多军粮的份上,给悬镜司递句话。不要屈打成招啊!” 这位吴夫人的夫家是北境最大的粮商。如果打通他那里,北戎还真有可能以走私的方式源源不断弄到粮食。 只是没想到舒翰居然会和吴粮商有私人关系。 这位吴夫人算起来是她一个远房表姐,之前有走动的。她及笄的时候夫妻俩来吃过酒。 “你先告诉我,他们几时到的府城?你相公之后做了什么?这都是可以查出来的,你可不能隐瞒。” “他们七天前来的。我相公什么都没做,真的。” 第157章 谢穆宁心头盘算, 七天,舒翰被发现是四天前的事了。以她这位远房表姐夫的能耐怕是不会知道前两天边城抓细作的事。 不然,就不是出事了来求她。是被悬镜司抓起来之前就打发她这位表姐来了。 如果这几天他真的什么动作都没有的话, 那证明表姐说的是真的。 他没答应卖粮食给舒翰, 只是知情不报。 不管他是觉悟高, 宁肯舍财也不资敌还是他不敢这么做,确实是没有资敌。 “扣儿,让楚鑫进来。” 楚鑫是楚府家将的小头目。他进来之后抱拳道:“夫人, 您找属下有什么事?” 谢穆宁三言两语把事情说看,“你带上将军的名帖去一趟悬镜司。如果吴老板只是知情不报,并没有卖粮给敌国的动作, 就请他们只追究知情不报的罪。” 吴夫人张张嘴,然后被谢穆宁有些冷淡的目光逼退。 悬镜司办案子,又是确实有把柄的, 的确是有可能把案子往大了办平民愤的。而且吴老板也挺有身家,整垮了也是很有油水捞的。 她插手只是要防止吴家被冤枉资敌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但知情不报那是肯定应该惩罚的。 “是。”楚鑫领命离去。 吴夫人松口气,能这样也好, 至少不至于沦落到被抄家了。 她见到知秋、知春和扣儿各抱了个奶娃娃过来楞一下。她来这里求谢穆宁帮忙, 自然是给摇摇、晃晃准备了丰厚的见面礼的。 两个金子打的小牛, 也有巴掌那么大的。正好符合俩孩子的属相。 这还有一个是怎么回事? 谢穆宁一看她盯着钺儿看的眼神就知道她想歪了,“这个是侄孙子。” 哦哦, 那就不可能是楚将军在外头的女人生的了。 “楚夫人, 还是你好啊。在娘家是你说了算, 在婆家还是。” 吴夫人是一路奔波来的。这会儿谢穆宁答应帮忙, 她的心神松了, 坐那儿都有点起不来了。 丫鬟们把三小只放在榻上一排坐着。还是钺儿搁中间, 三叔侄呈山字形。 他们一起盯着吴夫人看。 吴夫人倒是知道谢穆宁领养了侄孙子的事, 所以锋儿哥仨也有礼物。只是他们的就要次一些了。 谢穆宁道:“我看你也又累又吓的,我让人带你下休息一会儿。” “好。”吴夫人这会儿确实有些手脚发软。 楚鑫骑快马去府城,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儿。 稍后,悬镜司的人便停了对吴老板的刑讯。 “算你福大命大,居然还有这样一门贵戚。不然......不过楚夫人是深明大义的人,她说了你知情不报的罪还是得追究的。” 吴老板最后被罚银、流放五年。 等着吞并他家生意的一众商家看他这样的事都捡回了一条命,纷纷打听吴家背后有什么高人。 这一打听才知道他家居然和楚家、谢家有亲。虽然血缘远了点,但出了事吴夫人是能求到楚将军夫人替她家出面的啊。这就不可小觑了。 吴家的粮食生意便得以继续做了下去,由吴夫人生的长子接管。 吴夫人同他道:“过年的时候你去给你表姨送年礼,好好给她磕头。” “知道的,娘。” 楚元回来待了一天又走了,谢穆宁在家看着三个奶娃娃日子过得挺快。 半个月的功夫,摇摇、晃晃终于黏娘了。有事没事就爱腻在谢穆宁身上。 她让人通知谢朝辉和赵襄,可以过来走动了。知冬、知夏也可以回府。 谢朝辉一来就喷她,“我都想死我俩孙子了。你说说你干的事儿,还让老子避着你!” 那天谢穆宁带三个奶娃娃去逐北会。听说谢朝辉挺闲在里头跟个老大爷下象棋,就让人进去告诉他,让他避着点摇摇和晃晃,不要露面。 搞得他只能跟做贼似的偷窥。 谢穆宁给他赔笑脸,“爹,我那会儿不是母子感情还不够稳固么。” 赵襄笑,“现在好了?” “好多了。”不过还得试试啊,看他们是更黏你们还是我。 丫鬟进去抱孩子了,赵襄小声问谢穆宁,“我跟你说的孩子三岁前最好不好再怀上,你都照做了吧?” 本来生孩子就不能太频繁,而且她之前还是双胎更伤元气。反正都有俩儿子了,就不用急了。 谢穆宁点头,“姑姑放心,我很小心的。” 摇摇、晃晃和钺儿一起被抱了出来。他们三叔侄近来都在一处玩耍,感情升温很快。 谢穆宁仔细观察俩儿子的表现。他们看到外公、外婆也是歪歪头盯着看,有点印象的样子。 谢朝辉小声嘟囔道:“两个小没良心的。” 不过等到摇摇和晃晃朝他们的方向爬过去,他立马改口,“好孩子!” 摇摇和晃晃到了外公、外婆怀里,谢穆宁抱着钺儿和他们聊天。 “也不知道舅舅和铮儿在京城过得如何?” 谢朝辉道:“你那个假舅舅,在哪是能让自己吃亏的?有他护着,铮儿在东宫肯定也没事的。” 谢穆宁点头,“幸亏有舅舅,不然我真是不放心铮儿那么小一个人留下。” 一个五岁的娃被留在东宫,作为东宫和楚家关系的纽带。 一起的陪练和伴读都是真正的世家公子,他在里头难免受气的。 谢朝辉和赵襄离开的时候,摇摇和晃晃就闹着不让他们走。 谢穆宁道:“那你们跟着去?” 谢朝辉果然抱上就走,可是晃晃又不干了。 谢穆宁有点得意,孩子还是跟娘更亲啊! 谢朝辉把小家伙搁地毯上,“得,你这表现外公还能多来看看你。不然你娘那个没良心的,怕是又要让外公少登门。” 赵襄也把摇摇放在了地毯上,小哥俩朝谢穆宁爬了过来。抱着她的腿站起来,就和闹着要下地的钺儿抱成了一串。 谢朝辉幸灾乐祸的笑,“人家兄弟俩是舍不得钺儿。不然你让我们试试把三个一起带走?” 谢穆宁瘪瘪嘴,“钺儿要跟你们走才怪。而且,摇摇、晃晃哪里只是舍不得钺儿啊。” 外公、外婆走了,俩小家伙咿呀了几声。 谢穆宁一手搂一个,握着他们的小肉手道:“我们跟外公、外婆说再会,让他们常来。” 谢朝辉挥挥手道:“行了,反正离得不远。只要你别给老子下禁足令就成。” 边界线另一边的北戎军营,纳真来舒翰的大帐探望。 那日跟游杉动手,舒翰不但是受了伤,还牵动旧疾。所以这些天都在卧床养伤病。 “你不是说那个吴老板挺贪财的么?” 没能弄到粮食,受损最大的就是纳真的军队。王城那边通常是不给他们拨粮食的,都是让他们自给自足。他们能怎么自给自足,还不是只有去天|朝劫掠。 可今年因为逐北会把那二十几个村的村民全组织起来了,还每个村都安排了骨干领头,他们得手十分的困难。 但王城依然不肯拨粮,意在让他的军队和天|朝军队对耗。 因此,他才答应让舒翰冒险潜回去购粮。他们愿意溢价三成,按说买粮不困难的。 至于说花的钱,□□那边看守得严,他让人扮作沙匪蒙面去劫掠那些亲近他王叔的部落就是了。 他王叔后宫妃子大多是各部落酋长的千金,他就一处一处的去扫荡。这也是削弱他王叔的支持力量了。 你不仁、我不义。 舒翰咳嗽了好几声,这北地的严寒他还是适应不了。哪怕他的大帐已经点了不少火盆。 “殿下,臣这次在天|朝境内多留了几日,就是想了解吴老板为什么明明对银子动心得要死,却还是拒绝。” 纳真递了水盏给他,“那你了解到什么?” 舒翰喝了两口水润喉咙,“殿下,逐北会的影响力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纳真有些纳闷,“不就是谢氏弄了些乞丐、流浪汉、游侠儿之流的人组织起来么?” 这根本就是乌合之众嘛,所以之前天|朝皇帝老儿派了钦差来查,也是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是哪门子的养私兵啊?疯了才养这样的人。 “这些人本身其实不是太大的威胁。真正的威胁在于他们把原本一盘散沙的老百姓组织起来了。而且他们的影响力正从边城往其他地方扩散。听说就要在别的地方开分舵了。吴老板怕的就是卖的粮食多,得不少人经手。这些人不能跟他一条心,回头就把他卖给了逐北会。我们不能坐视逐北会再扩大影响了。可惜上次没能直接把游杉刺死。他可是骨干中的骨干!” 纳真想了一下秋收的失利。没错,正是如此! “王城那些家伙整天瞎叨叨,也是该做些事的时候了。回头本王上封折子,服软、痛陈厉害,让一品堂派杀手暗杀逐北会的骨干。还有。他们□□人不是最会内斗么。不是养私兵,却将百姓弄成了铁板一块,难道不遭人忌惮?你说谢氏也不是傻的,怎么就敢干这种事?她男人还是楚元,更惹人猜忌吧。” 舒翰想了想,“谢氏是聪明女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得回京为质。而且逐北会的日常日务,她插手其实不多的。楚元更是压根不介入。所以,她敢放手去做。但是她拉拢的几个副会首挺厉害,而且什么身份都有。还有没什么名头,却整天泡在逐北会的那两个......”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云楚看到个背影就认了出来,差一点就陷在天|朝那座边城回不来了。 纳真道:“你别想太多。马上冬天了,本王送你回王城好好休养。这两件事本王都会着手进行。” 第158章 舒翰又咳了几声道:“倒也不必回王城, 我到附近有温泉的地方住一阵子好了。” “也行。” 此时,谢穆宁也在计划着一大家子的温泉之旅。 三个奶娃娃最近都穿得挺扎实,不太好动弹了。 摇摇、晃晃对此意见很大, 笨重极了。每晚给他们脱衣服准备睡觉的时候,两人都要活跃一阵才肯睡下。 谢穆宁看他们着实活动不开, 便下令烧了地龙。 如今他俩已经住回原本安排的厢房。 为了节约炭,谢穆宁把钺儿也搬到他们的房间一起住。锋儿和锐儿也搬来住了另一边的厢房。 至于客居的三位先生和白家人就没挪动。这样就只有三个院子需要烧地龙。 正房是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的烧。三个先生住的客院是从先生们傍晚归家到清晨离家。 至于白家住的客院,他们一家子的吃穿用度不用楚家负责,谢穆宁没过问。 虽然楚元说他还私下藏了一笔钱以备不时之需,但这能省的就还是省省吧。反正都还是不到十岁的娃娃,跟着她住也没什么不可以。 正房这个院子就每天都很是热闹。白清蕙放学后跟锋儿、锐儿一起归家,也爱背着书袋上正房来。 一起写完功课,再逗一逗三个奶娃娃。 谢穆宁索性让她留在正房吃晚饭。六个男娃娃啊,白清蕙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她稀罕。 而且小姑娘的性子跟她还有几分像,她也蛮喜欢的。 白狄来道过一次叨扰, 也没执意要让侄女回去客院吃晚饭。 吃过晚饭, 锋儿和锐儿会送她回客院去。 烧了地龙在屋里很暖和, 但是要出去就还是很冷。 三个奶娃娃每天都要穿厚实了,让丫鬟抱着出去溜达几圈。 谢穆宁看他们穿厚实了, 很笨拙的样子也觉得干脆带他们去有温泉的地方住一阵子。 不过,得等游杉好了之后。 这天早起, 她准备往逐北会去。今天该她轮值。 正准备出门,知冬进来禀道:“夫人,大公子牙不舒服, 正哭闹呢。” 谢穆宁跟她过去, 当初从京城带来的擅儿科的王大夫正在替摇摇看嘴巴。 谢穆宁给他开的月例相当于在京城的三倍, 他便答应了留在条件恶劣的边城。 这一家子大大小小六个娃,再加上白清蕙,他每个月倒是也不清闲。 谢穆宁道:“王大大,小儿没事吧?” 摇摇本来就不舒服,王大夫还掰开他嘴巴看。他躲也躲不开,委屈惨了。 看到谢穆宁就抬手讨抱。 一旁晃晃和钺儿坐在榻上,一脸担忧的模样。 摇摇上身被王大夫放倒在腿上,手朝母亲抬起。 王大夫见谢穆宁不方便来抱便把人先递给了扣儿,扣儿再抱给谢穆宁。 摇摇到了母亲怀里指着王大夫一哩哇啦的告状。 谢穆宁把他愤怒的小手按了下来,柔声道:“摇摇乖,王大夫是帮你检查呢。” 王大夫道:“楚夫人,大公子是长牙齿发炎了,我给他开些消炎的药喝。你再让丫鬟隔一阵用干净纱布蘸凉水给他擦拭牙床就好。” 谢穆宁点头,“那晃晃没事?”好像之前钺儿也曾有过,不过她当时正忙,都交给了乳母和丫鬟照管。 后来忙过再来看,他的小牙已经长出来了。 摇摇的左脸有点肿,看着更鼓了。 王大夫道:“嗯,这个因人而异的。二公子没事,我看他不痛不痒的。” 药熬好还得一会儿,谢穆宁先用干净纱布蘸水帮摇摇擦着。这小子就要她,不让丫鬟和乳母碰。 晃晃和钺儿也难得没有吃醋,要来分一杯羹的意思。 谢穆宁看着他们小脸上明晃晃的担忧还是很欣慰的。 可能用蘸了凉水的纱布擦很舒服,摇摇的表情终于慢慢舒缓了些。他躺在榻上,摊开四肢,小包子脸上终于不再皱着眉头了。 谢穆宁打发人去逐北会同刘混说了一声,她长子长牙不舒坦黏人。她晚些过去,让他先帮忙看着。 他们五个人,其实游杉和刘混差不多是常驻堂口的。所以他们两个月例是三两。谢穆宁这个会首只有八百文,另外两个更是只有六百文。 消息传给刘混的时候被谢朝辉听到了。 谢朝辉如今退役了,没事也爱到逐北会厮混。偶尔兴致来了也上台教一路拳法什么的。 这会儿他就出了一身汗的从台上下来。 刘混沏了壶茶,给他倒了一杯,“老将军,喝杯热茶。” 谢朝辉坐下接过,“游杉应该好多了吧?”李方几个都已经行动如常了。 “能下床走动了。” 谢朝辉点点头,那就好。 “你们逐北会干的这些事,肯定是成了北戎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几个尤其是你和游杉平时要多加小心。” 谢穆宁和聂盈、古雨乃至德安、云楚出入都是前呼后拥的,要下手并不容易。 就是游杉和刘混来去往往是一个人或者只一二人同行。 他点点头,“老将军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谢家的人来知会刘混,见到谢朝辉赶紧行礼,“老爷子也在啊?” “是啊,有什么事?” “大公子长牙,牙龈肿了。不舒服就黏着夫人,夫人要晚来一会儿。来同刘副会首说一声。” 刘混道:“最近挺清闲,让她不用急着过来了,就在家照看孩子吧。不过她家这孩子也真是多啊。” 谢朝辉站了起来,“那刘混你就帮忙看着,我过去看看摇摇。” “老将军慢走。” 谢朝辉过去,看到摇摇皱眉不想喝药。 “喝了药药很快就不痛痛了。” 摇摇不干,看到外公来了,赶紧朝他爬过去。外公是要什么就给什么的,也不会强迫他们。 “爹你来得正好,替我按住他。药就要凉了,我还特地让王大夫加了甘草的。” 谢朝辉心道:他干嘛这时候进来? 还是得上手啊。他面无表情的制住摇摇的四肢。 摇摇看他也逼自己喝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谢穆宁见状勺子就递了进去。 摇摇猝不及防的咽了下去,两眼瞪得溜圆。 谢穆宁笑了一下,“我要不是怕呛到你,我就都给你灌进去了。赶紧张嘴——” 脸颊鼓鼓的,肯定还痛。不然一捏他嘴巴就张开了,很好喂的。 不能捏脸颊,就只好捏鼻子了。 摇摇不得不张开嘴出气,谢穆宁又喂了一勺进去。 父女俩配合着,总算把药给喂完了。 谢穆宁又给摇摇喂清水,吃糖。 摇摇含着糖转身背对他们两人坐着,不理他们。 谢穆宁安慰她爹,“没事,小孩子不记事的。” 谢朝辉道:“以前你姑姑喂药,我都是回避的。” 谢穆宁把晃晃递给她爹,自己抱了钺儿。 本来摇摇看到他们讨糖讨不到,还有些高兴。这下立马就不高兴了。他朝谢穆宁爬过来,抬手指着自己的脸,示意牙痛。 谢穆宁把钺儿也搁她爹腿上,继续给摇摇擦牙床。 “哦,刘混说让你先照顾孩子,不用去了。” “等摇摇睡着,我还是过去看一下。我已经让人去叫姑姑过来,爹也在就更好了。” 谢朝辉道:“不用吧?这些天也没什么事。” “刚收到府城悬镜司送来的消息:一品堂把我们五个,哦,不对,是他们四个也列入了暗杀名单前列。我得当面知会他们一声。” 谢朝辉道:“出动一品堂的杀手来暗杀你们,都重视得很啊。看来你们逐北会是真的扎进北戎人眼睛里了。” “我以为我们还不算起眼的。毕竟跟大军比起来,逐北会真算不得什么。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看穿了把老百姓发动起来的巨大能量。” “你们几个好办,游杉和刘混有些麻烦。” 数日后,摇摇彻底好了。游杉也能行动自如了。 谢穆宁按原计划带孩子们去泡温泉。云楚和德安知道后表示要同去。 边城北面有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那山脉特别长,长到一半在□□境内、一半被北戎占据。但据说几十年前,都是在天|朝境内的。 那山上就有不少温泉眼,只是上下山有些麻烦,人少了还有危险,所以去的人不多。 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被放进马车,谢穆宁也坐了进去。 云楚和德安同坐第二辆车。 还有些随行的丫鬟也坐车,再加上三家的护卫人员,从头到尾差不多拉了一里地那么长。 中途休息的时候,谢穆宁问德安和云楚,“你们俩掺和什么?” 云楚道;“曾经你长街遇刺那次,我还很庆幸没有与你同行。但后来想起,实在为这个想法汗颜。我连云家骨子里的血性都丢了!这一趟,就让我一道吧。” 德安也道:“我来一趟,总不能就是来走走、看看就回去了。倒是你这三个娃娃都不哭,真的骗得过人吗?” “谁说不哭啊?” 谢穆宁看一眼旁边的一个丫鬟,那丫鬟次第模仿出了钺儿和摇摇、晃晃的哭声,甚至是两个或者三个孩子一起哭的声音。 而且听着还真挺像三个小子刚睡醒,一个哭了把另外两个也惹得跟着哭的情景。 “之前在城内,暂时可以不用。我也不能把人家的嗓子用废了。” 德安和云楚对视一眼,在婴孩啼哭声中道:“你这准备得真充分。” 过了一阵,谢穆宁道:“可以了,你先歇歇。” 那名擅口技的丫鬟福身退下喝水。 德安道:“你哪找来的啊?” “就是会里啊,不是让每个人填过特长么?游杉全都认真看过的。” “哦哦。” 云楚道:“你觉得对方最可能在哪里动手?” 第159章 谢穆宁道:“从地势上看, 沿途并无适合埋伏的狭长地段。所以我觉得,他们选择在山上动手的可能性最大。很可能就是我们登山的时刻。” 云楚道:“那对我们很不利啊!” 谢穆宁道:“不要紧,我已经传书给我夫君, 让他安排人过去先行埋伏。” 德安点头,“那敢情好,他们以为是他们埋伏咱们。实际上早有口袋为他们张开了口子。不过穆宁, 听说那山有一半在北戎是怎么回事?” “不是山, 是山脉。两座山之间其实有很长距离的。如今也只有山下一条小道相连。中间的悬空浮桥早被烧掉了。” 她们略歇了歇就起行了。 路上, 三个奶娃又哭过, 然后被哄好。 这一路肯定有人在观察她们。 她们这里一大队人马出城了。北戎会里古雨嘟囔道:“泡温泉哎, 怎么偏选了我轮值的时候?” 那个地方好是好, 但没个千儿八百人谁敢跑去泡温泉啊? 一个不小心, 就要被北戎人掳走的好吧。 刘混拿手中账簿敲她脑门一下,“穆宁不是去泡温泉,是去引蛇出洞的。因为北戎一品堂要暗杀咱们五个。她说没有千年防贼的,防不住。” 古雨一愣, “那、那也可以叫我一起去嘛。” “家里不需要人啊?干活吧, 你的扩建工程图还没拿出来呢。不过穆宁说不用修太好了,过得去就成。” “为什么?她再节约不至于节约到这上头的了。”古雨挑眉。 “她说逐北会注定是个短期存在的组织。北戎一旦被驱逐了,逐北会就会解散。” 古雨继续看她的工程准备去了, 这是分给她的活儿。 过了一阵她回来, 游杉和李方几个人说笑着从病房出来。 李方问古雨, “看到刘混了么?” “应该在他的办公处吧,我之前看他要核算上半月的账本来着。” 李方过去推开门, 然后就傻在了门口。 游杉觉得不对, “怎么了?” “刘混——”李方喊了一声跑进房间。 游杉听他声音悲恸, 心头一跳拄着拐杖跳上屋檐下的台阶, 然后也傻在了门口。 古雨觉出不对,也赶紧跑过去。就见到刘混趴在书桌上,但地上已经淌了很多血。 李方正颤抖着伸手去摸他的鼻息,然后冲着门口的众人摇摇头。 游杉脸色陡变,过去摸了一下地上的血,温热的。而且古雨说两刻钟前还同刘混说过话。 他抬起头,“封门!给我查,这两刻钟里谁进过这屋!” 大门轰然关上,许汉闻讯进来,“我问了门口的人,没有外人进出过。” 李方道:“好啊,无声无息的叫人把咱们的副会首杀死在堂口。这是特么自己人干的啊?” 游杉转头问许汉,“谁进过这屋?” “很多人从外头经过过,但没见谁进过屋啊。都知道刘副会首在核查账本,谁也不会进来打扰的。” 李方走到后面的窗口看了看,“没有脚印,枯草也没有倒伏的痕迹。如果是从窗口逃逸的,绝对是个绝顶的轻功高手。” 古雨道:“要报案吗?还有穆宁那里要通知她回来么?” 游杉道:“报案吧,通知聂副会首。穆宁那里,飞鸽传书给她。不过她一时半会儿人回不来。” 谢穆宁不在,一般有事就是游杉拿的主意。 许汉立即出去安排人去衙门报案,然后分别通知聂盈、谢穆宁。 刚才关门的时候外头就在疑惑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都聚在刘副会首的办公处?难道,会里的经费失窃了? 这会儿听到传出消息,刘副会首竟然被人杀死了,众人既震惊,又慌乱。 可是,没洗脱嫌疑,谁都不能离开! 聂盈来得很快,她就在街上呢。送信的人出去不久就遇上了她。 她脸色很难看,让人杀上门来了,还直接就杀了个副会首。 她站在门口,屋里游杉看她一眼道:“是一刀毙命的,刘混连挣扎都没有。” 聂盈道:“会不会是前几天我说的一品堂那个无影刀?” 前几天,谢穆宁告诉他们大家都成了一品堂暗杀的对象。聂盈就想起了听说过的这个暗杀高手,简直是一品堂最利的一把快刀,而且此人轻功就相当的高绝,武功也高明得很。 如果他无声无息的潜入,刘混毫无防备之下,是可能一刀毙命的。 游杉道:“古雨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他为什么不顺手把我和李方都给杀了?” 聂盈想了想,“也许就是因为你们不只一个人。他要一下子把你们全杀掉不惊动人是不可能的。而且,李方不也是轻功高手么,很可能追上去。若是有全城老百姓协助,那人再高明怕是也跑不掉。” 再高明的轻功,也得落脚着力。那一瞬间,如果有人群起而攻之无影刀也得落网。 衙门听说发生了这样的大案也很快派人赶到,但面对这样的现场能做的也不多。 “要么是熟人作案,要么就是聂副会首说的,可能是无影刀干的。” 谢朝辉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谢府暖房喂钺儿和摇摇、晃晃吃枣。 切成长条状的枣,不但能吃还能磨牙。毕竟几个小娃都牙根痒痒嘛。 听管家说了之后,他手里的枣从手里滚落到地毯上,滚出老远。 几年前刘混就来过家里,爱说爱笑的一个小伙子。他是看着刘混从少年长到如今的。前几天小伙子还在倒茶给他喝呢。 “我过去看看。” 前不久游杉刚脱离了死劫,怎么又轮上刘混了? 三个奶娃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就这么走了,钺儿喊道:“太公——”。 赵襄坐到谢朝辉的位置上,“我来给你们切,咱们吃枣枣!” 飞鸽传书传到的时候,谢穆宁还在厮杀呢。那鸽子看下头乱糟糟的,就不敢落下来,在半空徘徊。 谢穆宁眼角余光看到了,疑惑地擦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 出什么急事了?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 她们成功哄了一品堂数名高手和北戎一个千人队入彀,但刚完成合围。对面山上居然涌过来许多精锐的北戎士卒,人数足有数百。 难道北戎人也是两手准备? 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是容不得退缩的了。 厮杀之下,各有死伤。 对面山腰忽然出现一人身披厚裘的人。 那人看看这边,竟然踏着两山之间浮桥残留的一根铁索快速掠了过来。 这份轻功,是当真了得。因为那铁索早已破损也不稳当,根本无法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他借力之时都必须提气让铁索不要承受太多重量。 一个不好就容易跌落下去摔成肉饼。 云楚怔楞住,怎么又是...... 她这一走神,大腿一阵剧痛,竟是被旁边的北戎高手斜刺里刺了一剑过来。 一直在他近旁的古清大惊,赶紧掠过来相救。他没想到云楚激战中居然还走神! 之前看她能应付,他就只是在她周围和人厮杀。 这一趟原本轮不到他来。楚元是安排了六十个特训队的队员和另外六百人出营协助。 古清是自己找上楚元毛遂自荐的。 当时楚元盯着他看,“你没毛病吧?” 古清道:“楚将军,我是为云大小姐而去。那日见到你们夫妻的儿子,我心头就已经放下了。” 所以,楚元就同意他来了。 这会儿他救下云楚护着她一边与人厮杀,一边退到山石边。这样就只需要应付一面的敌人,他能将云楚挡在身后包扎伤口。 谢穆宁也看到飞掠过来的人了,她对关永宁等人喊道:“掩护我——” 她扑到了山石边趁着舒翰将至未至,一剑朝他双足斩去。 舒翰若按原计划落在山边,顷刻就会失去双足。 谢穆宁这个时机找得相当精准。她算是明白后来这几百人哪来的了? 搞半天这家伙是真的在对面泡温泉! 舒翰半空一个转身,硬生生往旁边掠了一丈多,抓住山石悬在了半空。 “楚夫人,好久不见啊!” 谢穆宁一手抓着山石,挥剑试了试,还差一只手臂的长度。换个男的来也一样! 她在女子里算身量高的了,在场可没谁比她高了一臂。 谢穆宁道:“你知不知道长宁郡主和姜家被你害得有多惨?生恩不如养恩大啊,天|朝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舒翰牢牢抓住山石,“我有得选么?我生是北戎人,在你们心底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若敢坦承,绝逃不过一死。我妹妹、我乳母也都难逃一死。如今姜家人不都是好好的吗?而我既然选了边站,就不会做那摇摆不定的小人。” 谢穆宁看他已经准备往下掠了,知道自己今天杀不了他。 “问你个事,真正的姜二呢?” 舒翰在山石间停住,“你们没查到么?” “查到了还问你啊?德王世子怀疑人在一品堂。” 舒翰笑了一下,“恭喜他,猜对了!” 说完快速往下掠去。 谢穆宁气不过,捡了几块石头去扔他。 没扔中,半山传回他的几声笑声! 舒翰方才已经看到那只千人队救不出来了,除非刚才他顺利落地并抓了谢穆宁、德安、云楚其中一个做人质。 但谢穆宁的反应也太快了,让他都差点身陷险境。 他下到山脚,吹响了撤退的呼哨声。让派过去支援的几百人立即退走,退回到北戎境内。 谢穆宁看了一下,她们也确实很难把两拨人一起吃下,于是道:“放他们走——” 今天能套住了几个一品堂的高手和一只千人队,赚了! 第160章 舒翰带着支援的几百人退走后, 场上形势立即大改。扣儿趁机把信鸽招了下来。 谢穆宁拉开卷着的信一看,脸上顿时没了血色。那纸条也从她手中滑落,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地上。 扣儿一惊, 弯腰捡起来一看也变了脸色,嘴巴张开一时都合不拢。 德安郡主看云楚被身体强健的丫鬟背着下山去了, 又看到谢穆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跑过来,“穆宁,你怎么了?” 谢穆宁看看场上,士兵和几家的家将差不多在打扫战场了。 她道:“一身的血跟汗,我去把自己洗涮一下。”她说完径自往温泉泉眼那边走。 德安道:“你等等我啊!”她也一身的血跟汗,方才砍杀得好生痛快,正激动地想找人倾述。 扣儿拉住她,“郡主,您去别的泉眼吧。” 德安觉得谢穆宁这反应不对, 就连扣儿眼眶都红红的,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刘副会首被暗杀了!” “啊,怎么会?”德安来到边城后, 跟刘混也混得蛮熟的。 稍后, 她被自己的丫鬟伺候着去泡温泉。听到旁边好像传来很压抑的哭声,然后渐渐哭得放开来。 丫鬟很震惊地道:“郡主,是楚夫人?”楚夫人这样虎的人也会躲起来哭么? “嗯,她痛失挚友,让她发泄一下吧。咱们都不要去打扰!” 逐北会副会首刘混被暗杀的消息已经传开,而且山上也有不少己方的人伤亡。一时这场胜利伏击的喜悦都有些打折扣。 谢穆宁洗漱好了出来便带着人出来。 带队过来的校尉上前道:“楚夫人, 一品堂这几名杀手您现在还要审问么?” 谢穆宁摇头, “不用了, 你们带回军中审讯吧。” 她本来是想问问一品堂里有没有姜二那个年岁的杀手。这会儿也没心思了, 这事儿交给楚元去操心吧。她要回去送刘混最后一程。 下车以后,谢穆宁马车也不坐了,直接骑马回去。 云家的丫鬟道:“咱们等了楚夫人半日,她怎么直接就自己回去了?”她家小姐伤了腿,肯定不能骑马,马车都不能走快了。 德安上来道:“云楚,刘混被暗杀了。穆宁得赶回去,咱们慢慢走吧!” 云楚也吓了一跳,“他不是成天都在堂口么?” “就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处被杀的。” 云楚倒吸一口冷气,“当着那么多的人......” “阿盈姐怀疑是一品堂的第一高手无影刀。” 这里回军营最快,军中将领得知刘混在逐北会被暗杀也是大惊失色。 逐北会死了个副会首,而且是被人暗杀在堂口自己的办公处。在边城这也算是一桩大事了。而且当逐北会副会首也好,之前做游侠儿也好,刘混都是有功的人。军方也不好不闻不问的。 但高层将领都走不开,哪怕大将军、胡将军、楚元、古将军等人也是逐北会副会首的家人,而且她们也在暗杀名单上。 最后,便派了古清代表军方去吊唁。 此刻的逐北会,正在忙忙碌碌的准备丧礼。 副会首在堂口被暗杀,很多来此的民众都有些怕。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杀了人就不见了。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因为是一刀毙命,也没什么让仵作查验的必要,聂盈、古雨、游杉、李方商量之后准备立即办丧事。 许汉张罗了人手,又请了几位老人指点,就在门口挂了白幡,堂口正堂停灵。 游杉道:“开门后让他们想走的就走吧。” 没人好意思带头走,聂盈冷笑一声,“人家的暗杀名单上只有会首和我们四个。普通人,北戎一品堂还不舍派出杀手来杀的。” 有个天天来学武的屠夫道:“咱们边城人,什么时候怕过事?大不了就是人再来,跟他干就是了。我来帮忙!” 他一带头,其他人也都过来了。人家三个副会首还没怕呢,他们怕什么? 绣坊跟逐北会关系一向好。这会儿老板便招呼人跟她去将库存白麻布全搬过来,就在这里做丧服。 稍后,城里的老寿星主动送来了他给自己准备的寿材,“先拿去用吧!” 游杉和李方给人鞠了一躬道谢,“您老这寿材从七十岁起,每年刷一次漆。这都刷了十八回了!我们替刘混谢谢您了!回头一定想法子弄一副不比这差的还给您。” 聂盈和古雨在管着待客的事。因为刘混不在了,聂盈暂时把钱管了起来。 一时寿材搬到正堂,刘混被香汤沐浴过的尸首被抬了进去。 没有盖棺,总得等谢穆宁回来看过。 香烛店的老板也主动送了香烛、纸钱过来 游杉的媳妇就是绣坊的,待孝布搬到,叫了二十个大姑娘、小媳妇儿进去一起帮着裁制。 一开始众人其实是怕的,有人能来无影、去无踪的杀人,能不怕么? 但看场上这么有条不紊的,尤其三个副会首各自张罗着,渐渐的心头也就踏实了。 游大娘对他们三个道:“你们一定不能够落单,进进出出都得有几个好手一道。” “知道了,娘。”游杉应道。 聂盈和古雨也道:“伯母,我们会的。” 谢朝辉见来吊唁的人渐渐多了,“刘混喜欢看戏。现在客人也多起来了,派人去请个戏班子回来把戏唱起来。” 游杉点头,“对,是得把客人都安排好。”一边说一边让许汉安排人去请戏班子。 许汉道:“不用请,德信班自个来了。说是以前出事幸亏被游侠儿们救下,副会首停灵期间他们都来唱,不要钱,包饭就成。把演武场的台子给他们做戏台成么?” 游杉道:“行,把膳堂的条桌搬出去给客人们坐。茶水不要断了。” 谢穆宁一路紧赶慢赶,飞马赶了回来。进了城门才减速。 刚要进门听到对街有人喊道:“谢大小姐——” 她回头一看,有个小媳妇儿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娃娃下牛车过来。 “谢大小姐,我是崔翘啊。以前红袖招的茶水丫头。” 谢穆宁点点头,“哦。”是有点眼熟,不过这当口叫住她干嘛? 崔翘把怀里睡着的孩子的脸转来朝着谢穆宁。 谢穆宁的眼登时瞪大,“这,刘混的种?”这鼻子、这眼,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崔翘点点头,“他说怕北戎人找我们娘俩的麻烦,我们住得也远。有人回去给我报了信,我雇了车刚赶到。” 谢穆宁忙下了台阶相扶,“嫂子,您跟我进来!” 崔翘的脸红了下,“不是的,我们没有婚书的。”她的样子和谢穆宁一样,眼睛有点红肿,显然是哭过一大场了。 “你儿子都给他生了,我叫你嫂子你没什么当不起的。” 谢穆宁领着崔翘一路进去。 众人都看了过来,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礼遇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行的妇人。 游杉看到崔翘认了出来,又看看孩子的脸恍然道:“来了就好!我也只是一次酒后听那小子说过,醒来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他媳妇曹英道:“这么大事你都能忘?”忙张罗让人拿孝服给母子俩换上。 李方擦了把泪道:“好啊,还能有个送终的儿子。” 从前就有游侠儿的家小被北戎人报复过,刘混没公开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谢穆宁接过青纱戴在臂上。下属穿了孝服,他们几个只戴了青纱。 至于刚赶到的两母子,自然就更是重孝了。 谢穆宁温和的问崔翘,“孩子叫什么?” “刘小混。” 游杉道:“够省事的。” 刘小混换孝服的时候已经被折腾醒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也算应景。 谢穆宁道:“孩子太小,意思意思得了。上柱香,先到里头歇着。回头一定得他露面的时候,再带他出来。” 两岁的孩子肯定经不起丧事折腾的。刘混可就这一丝血脉,肯定得看顾好了。 谢朝辉道:“你们这里吹吹打打的,在屋里恐怕也得被惊着。干脆上了香,让我带回家去。反正离得不远,有事情你们就赶紧派人来招呼一声。” 崔翘肯定是不能走开的。谢穆宁和她一起看过刘混的遗容,拉着她站到了遗孀该待的位置。 “你放心的话就把孩子交给我爹,他现在可会带孩子了。” “放心,自然是放心的。” 谢朝辉也没立即抱着上过香的孩子就走。他抱着孩子坐在棺木附近,喂着孩子吃点心。 “你叫我谢爷爷就是了。来,喝口热茶!”想起前几天刘混还在给他倒茶喝,也是一阵唏嘘。 刘小混看他娘在这儿,这老爷爷也亲切,而且他确实饿了,便窝在谢朝辉怀里吃起了点心。 锋儿和锐儿也在这里帮着忙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刘混经常给他俩开小灶单独教功夫。 谢穆宁对他俩道:“一会儿你俩就和太外公一道,带这位小......小叔叔回去休息。最好能哄着他睡一下。等入夜了,我再让人接他过来守这头一夜。” “好!” 谢穆宁抬头看到白清蕙也在帮着端茶送水,“把清惠也带回去休息一下,堂口人手尽够的。你们有这个心就够了。” 锋儿道:“也只是想为刘大侠再尽点心,他待我们仨都挺好的。” “你们顾好刘小混就是了。” 许汉走进来,“会首,军方来人了。” 衙门那边的人早来过了,也留了个县丞在这里帮着撑场面。 “请进来吧!” 古清送来的一身佰长的军服,“大将军说本来刘副会首就是要投军的,就请以佰长的身份下葬吧。” 第161章 谢穆宁让崔翘上前接过文书。以后她们母子就享受军中阵亡佰长的遗孀、遗孤待遇了。 游杉腿脚不便, 李方上前接过佰长军服,张罗着让给刘混穿上。能穿上这身走,他想必是很高兴的。 看场面上井井有条的, 谢穆宁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下。她来回二百里,还大战了一场, 有些疲惫。 刘小混待这里有点害怕,拉着他娘想走。 “你先去,跟谢爷爷去。娘还有事,一会儿来找你。” 谢朝辉抱起刘小混,“走吧,谢爷爷家有跟你差不多的娃娃。你娘一会儿就来了。” 赵襄在家看着三个孩子,见谢朝辉又抱回来一个挑眉,“这谁家孩子啊?” “刘混的,太小了, 经不起丧事折腾。让他休息一下,今晚上是一定得守的。”哪怕是窝在大人怀里睡觉呢。 眼见三个大孩子也跟着回来了,赵襄道:“都进来坐下歇会儿, 喝碗莲子羹垫垫。” 她让丫鬟拿了玩具出来给刘小混玩。 刘小混就窝在谢朝辉怀里抱着玩具, 有些怯怯的。他很少出远门见到这么多人。 没一会儿钺儿揉着眼眶从内室走出来,“太婆——” 谢朝辉叫他,“来,跟这位刘家小叔叔打个招呼。” 钺儿一岁两个月了,走路稳当,口齿也伶俐了许多。 他走到刘小混跟前, 拱起小胖手, “小叔、叔——”。 谢朝辉道:“他是钺儿。” 刘小混笑了一声, 也拱手还了一礼, “钺儿——”。他见到差不多同龄的小伙伴,便想下地一起玩儿。 谢朝辉把他放到地上,和钺儿一处。 几人看他还浑然不知事呢,心头都是一阵叹息。 赵襄进内室看了看,摇摇、晃晃还各自睡得四仰八叉的。 她问谢朝辉,“穆宁今晚不回来吧?” “头一晚她和游杉、李方肯定会陪着一起守的。后面几晚再安排其他人。你收拾个小院,回头让刘混媳妇有机会也过来休息一下,连轴转受不住!那边吵吵闹闹的肯定休息不好。” “停灵几日?” “我听穆宁说要等去从军的那些个老兄弟也回来,停灵七日。”从军去了就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了。 赵襄有些担忧,“听说那个无影刀,来无影去无踪的。现在人是不是就在边城哪里躲着还不知道呢。” “就是要众人热热闹闹的,他才不好下手。而且,偌大一个逐北被他一个人就吓住了还得了?” 赵襄道:“这边城真是男女老少身上都带着股悍劲儿。” 上到八十八岁的耄耋老人,下到几岁的娃娃。 谢朝辉道:“边城从气候到环境都很恶劣,更不要说还时时面临北戎人的打谷草。没点悍劲儿,活不出来。” 晚间谢穆宁回来了,吃了晚饭又抱了摇摇、晃晃一会儿。夸了带着刘小混一起玩儿、一起吃睡的钺儿几句。 赵襄想着刘小混晚上不能好好睡,怕他冻着,找了钺儿黑色的皮裘和皮靴给他套上。 钺儿能吃,比较大只,给他穿刚好。这会儿还早,皮裘先敞着没系。 等那三叔侄睡下,谢穆宁抱起刘小混,“走,姑姑带你去见你娘。” 赵襄道:“这孩子都只找娘,不着爹的。怕是刘混平常也很少回家。” 谢穆宁道:“我们家那两个也从来不找爹,以前连娘都不找。” 刘小混听说带他去见娘,就乖乖趴在谢穆宁肩上了。 谢穆宁抱他出去,谢朝辉追出来,“你路上小心一点。” 谢穆宁点头,“好多人跟着呢,放心吧。” 逐北会还灯火通明,热闹着。请的做水陆道场的和尚、道士还在,许汉等人以及常驻逐北会的人手也都在。只是比白天百姓自发来吊唁的热闹场面清净了一些而已。 “穆宁——”德安郡主一身素色衣服走过来。 “你们才回来?” “不是,晚饭前就回来了。古校尉来探望云楚,我不好走开,就做了一会儿陪。” “她腿没事吧?”原来古清离开逐北会探望云楚去了。看来有戏啊! “没伤筋动骨,不过人有些发烧。她说只好过几日再来上柱香。”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去。刘小混看到母亲便下地哒哒哒的朝她走过去。 谢穆宁也给崔翘带了白色的狐裘,“嫂子,一会儿你觉得冷就穿上。” “好,让你费心了。” “说什么呢,我们几个和刘混都是生死之交。” 过了数日,能赶回来送刘混最后一程的弟兄都赶回来看过了。 到第六天晚上,楚元也回来了。 他回来直奔逐北会给刘混上了一炷香,然后和谢穆宁一起回谢府去。这些天,几个孩子都在这边。 一开始三个小的是为了掩人耳目送到了谢府。这几天谢穆宁都在逐北会忙着,只晚上回去睡觉。人自然是继续搁这边。 锋儿、锐儿和白清蕙也一直在帮忙,或者是帮着带刘小混,或者做些能做的事。 谢府离逐北会要近便得多。 两人进了门,谢朝辉道:“你也回来啦?” 楚元点点头,“是啊,岳父。我也回来送送刘混。” 钺儿走过来,仰头看他。 这回和上回没隔多久,他总算还记得,“叔公——” 楚元弯腰把他抱起来,“哎哟,不容易啊!你俩小叔叔呢?” 钺儿往里指指。 摇摇和晃晃在榻上由赵襄和丫鬟们看顾着,正自顾自的扳着脚丫往嘴里送。 他俩看到有个陌生人把侄儿抱了进来,就坐起来看他。再看到身后进来的谢穆宁,便咿咿呀呀朝榻边爬。 谢穆宁接住他俩,“爹爹回来了,你俩几时才能学会叫人啊?” 赵襄带着丫鬟们出去,边走边道:“急什么啊?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摇摇、晃晃已经足足十个月了。 但他们何止是不会叫爹啊,是又把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楚元想起上回他媳妇儿就说每次都会把他忘掉,每次回来都得重新培养感情。还真是说着了! 不过看看钺儿又感到有些安慰,再几个月就能记得住了。 谢穆宁道:“我时时同钺儿说起叔公如何,可这两个实在是太小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楚元抱着钺儿挨着她坐下道:“大巫帮我让那几个一品堂杀手的意识进入了混沌状态。根据他们说的我判断真正的姜二多半是无影刀。” 谢穆宁沉声道:“如果刘混真是无影刀杀的,我必报此仇!杀人偿命,管他是谁呢!” 楚元道:“无影刀还刺杀过朝廷高官,边关将领。他手上的血债不只刘混一人。” 如果无影刀真的是姜二,这可有点麻烦。 舅舅说,他这关能过多亏了长宁郡主和太后帮衬。 要杀长宁郡主的儿子、太后的外孙,楚元不希望是谢穆宁来动手。 这件事的后续影响太大了! 而且,姜韬为了展现他的能力,正在和户部策划重开海贸。 姜家原本是可以不做这么激进的事的,但有舒翰的事在前,他不能不激进一些。 其实本朝是开过海贸的,一开始赚得还不少。 但连续两回遇上海上的大风暴,不但朝廷、就是跟着贸货的皇亲国戚、勋贵大员也个个血本无归。 宝船也触礁损毁。 后来经了很多年才恢复了元气。 海运的人才也渐渐老去,这件事就没什么人再提了。 姜韬此时冒险重提,是顶了不少压力的。事情应该也会由他主导。 东宫和姜家的处境一样,也是不得不激进一把。 但只要能把钱弄回来,朝廷就能有钱打北戎了。 所以,他如今和东宫、和姜韬的政治利益是一致的。 于公于私,楚元都不希望和姜家、东宫甚至是皇帝、太后把关系弄僵。 谢穆宁道:“太后和郡主还有姜大公子,哦,也许还有皇上跟太子,他们能让他血债血偿吗?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无影刀到底是谁。到时候随便杀掉一个北戎杀手就说是无影刀,姜二公子回去当他的贵公子就好了。我不动手可以,除非他真的被绳之以法!不然,哪怕他能杀人于无形,我和游杉、李方等人协力也会狙杀他!” 姜家如今不是国公府了,但姜家的护短想必不会改变。 小胖墩干的事她其实无所谓,但刘混这条命她没法轻轻揭过。 摇摇、晃晃和钺儿平常看到的谢穆宁都是和颜悦色的,很少会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三个孩子一时都有些怕怕的,谢穆宁伸手轻抚两个儿子的背安抚他们。 楚元也拍了拍怀里的钺儿。 谢穆宁现在非常的后悔,她干嘛多嘴替人问那一句啊? 不然,直接就只把那人当无影刀来杀,阻力会小很多。 不过这件事其实是瞒不过去的。北戎肯定乐得看好戏,一定会把无影刀才是真的姜二的事说出来的。 “你可不要忘了,我还在一品堂的暗杀名单上呢。我要是被姜二公子杀了,你也在这儿权衡利弊?” 原本楚元难得回来了,谢穆宁是没打算晚上再回逐北会的。 但等摇摇、晃晃睡着了,她还是出门了。 赵襄在照壁那里看到,赶紧一把拉住她,“你搞什么名堂,楚元多久才回来一次啊?你都在那边忙了这么些天了,足够了。” “姑姑,我想好好静静。” “出什么事了?”赵襄问道。 “无影刀很可能是真的姜二!” 赵襄愣住,拉着她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她也立即就想到了皇家可能会李代桃僵,让他假死瞒天过海。 而穆宁她们一干人死了生死之交,会肯么? 第162章 赵襄讪讪道:“也、也许人不是无影刀杀的呢, 也不过是聂大小姐的臆测而已。” “我也希望是如此。” 谢穆宁走了出去。日常跟着她的两府家将都没想到她还会出去,已经散了。有人去吃饭了,有人去洗澡了。 谢穆宁也没让人叫人, 一个人就走了。而且还越走越快,几下子就看不到人了。 赵襄心道:哎呦, 不好!她不是要干傻事儿吧? 她眼瞅追是来不及了,赶紧转身进去叫谢朝辉。 然后眼前人影一闪而过,楚元追出去了! 她心头安稳了些,想想还是进屋去叫谢朝辉。 “睡什么啊,赶紧起来!闺女受刺激了。” 谢朝辉在床上翻个身,浑不在意的道:“她能受什么刺激啊?你放心,楚元在外头再厉害,在家他也厉害不起来。而且这还是在谢家,他敢动穆宁一下?至于吵架, 咱们就先别管那么多了。” 赵襄用力在他背上一拍,啪的一声脆响,“无影刀可能就是真的姜二, 穆宁一个人出去了!” 谢朝辉把这两句话在脑子里过了过, 一下子翻身坐起,“你说她一个人出去引无影刀去了?” “是啊,我看她的样子好气!我头回看到她气成这样。” 谢朝辉赶紧起身,这事儿不得了! 无影刀成了皇帝亲外甥,这还报个pi的仇啊! 他一着急靴子都穿反了。 “女婿追出去了,你也别太急。” 谢朝辉呼出口气。对, 女婿, 他还有女婿呢。 他把靴子换了过来, 然后拿下墙上挂的大刀。无影刀那么厉害, 杀人来去无踪。他不能就在家干等着,他把家将叫齐了一起出去。 谢穆宁上了街,这回儿街上已经空寂无人了。 她心头烦躁得很,叉腰站着喊道:“无影刀,你给我滚出来!藏头露尾的,你是乌龟么?你出来,姑奶奶跟你单打独斗、大战三百回合!” 两边的房屋次第亮起烛火,有人开门、有人开窗,还有动作快的已经拿着刀出来了。 这条街离逐北会不远,很住了几个骨干分子,发了刀和盔甲那种。 “会首,无影刀在哪里?” 楚元赶到,一看这个情状忙道:“没事、没事,大家回去睡吧!她受了点刺激,出来叫战呢。吵到大家休息了!走,回去了——” “我不回去!” “那是要去逐北会么?我陪你去。” 楚元把手搭在谢穆宁肩头搂着她往逐北会走。 众人叹口气,这谢会首看来是真被刘副会首的死刺激到了。 生死之交,没死在战场上,倒是被杀手暗杀在堂口办公处。如今想报仇找不到人,凶手还在暗中对他们几个虎视眈眈。想想是真窝火啊! 各家各户关门、关窗,吹熄烛火重新上床睡觉。明天还要送葬呢! 楚元把谢穆宁从人多的地方拉开,“你这样出来,就是真只有一个人,无影刀也会以为你拿自己当饵呢。他肯出来才怪了!还有,你这么一喊,下回无影刀真的来了,别人以为你又受刺激了在外头乱喊,人家不出来陪你疯,不是耽误事了么?” 谢穆宁没吭声,闷头继续往前走。 楚元跟在她身后。 “刘混救过我两回命。我如果不为他报仇雪恨,还是个人么?” “你为什么不能等一等,也许事态不像你想的那样发展呢?” 谢穆宁站住,“那如果他们到时候就是弄个西贝货出来杀了以平民愤呢?” “那你到时候再发作也不不迟啊!如今谁的态度都还没出来,你就想把无影刀引出来以正当防卫的名义反杀。回头就是皇上肯让他伏法授首,那人也被你杀掉了。你还枉自背上了郡主和太后的仇恨。” 谢穆宁看他,“到时候你就不拦我了?” 楚元摇头,正色道:“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执意要杀他,我帮你。你和游杉、李方他们出手一定有迹可循。这件事咱们要做就得做得无迹可寻。你最好先别同他们两个讲,以免他们露了痕迹。” “目前这事都谁知道?” “暂时只有我和大巫,但是北戎方面不会帮我们保密。你等着他们揭破无影刀就是姜二,不要自己出头。” “这个我知道的,他们肯定不会让这件事就此湮没。好,我就等等看皇上是否会寒了被暗杀的朝廷大员、边关将领以及刘混这种义士的亲朋的心!” 谢穆宁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道:“你要违逆皇上么?” 楚元道:“如果他因为太后和郡主的请求,真的让无影刀假死,我作为边关将领也是会寒心的。而且,我媳妇儿怎么都要为生死之交复仇的话,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总得为她收拾干净首尾。” 谢穆宁疑惑地道:“你真的不是在对我使缓兵之计?不是在等着我这阵冲动过去,也开始权衡利弊?” 楚元自然也有这个意思,因为他觉得谢穆宁此刻非常的不冷静。 “我方才说‘如果到时候你还一心要杀他,我帮你善后’,这不是假话!现在是去逐北会还是回家?” 谢穆宁方才一心往逐北会走,是想告诉游杉、李方和从军中赶回来的兄弟。 现在想想,她还是等一等吧。此事由北戎来揭破确实更好。 她无谓平白承受太后和郡主的仇恨。她又不是始作俑者! “回家吧!北戎这招好生阴毒,换过来一个舒翰,一刀捅得太子病弱。令得原本没什么波澜的储位之争,立时就风起云涌。朝堂上那些老大人,将此视为心腹大患,却将北境的不安稳只当做肢体上的毛病。换过去一个姜二,培养成世间顶级的杀手。杀了一个又一个坚决抗击北戎的文臣、武将与义士。” “所以,你这会儿干嘛急吼吼的跳出去拉仇恨?比起太后和郡主,你们逐北会的势力是何等的微不足道?就算我能护住你一个,我能护住你那帮子好兄弟么?已经折损了一个还不够啊?”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谢朝辉拿着刀,带着二十几个人风风火火的来了。 一见闺女由女婿陪着往回走,他楞了楞。 方才他经过旁边一条街,有人推门告诉他,谢会首受了刺激跟无影刀叫阵来着。 这就没事了? 他看一眼楚元,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呢! 既然没出什么事,他这会儿不多问了,“行了,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好送刘混入土为安。” 一行人回到谢家,各回各屋。 洗漱过后,谢穆宁和楚元上了床。 明日要给刘混送葬,谢穆宁此时也无心做什么。 “就因为我是你媳妇儿,所以哪怕可能跟天下最有权势的那一家子对上,你也帮我?” 楚元摇头,“不是的。我设身处地的想了下,如果是我在战场上有过命交情、可以互相挡刀的兄弟这么给无影刀杀了,我也忍不了。” 谢穆宁翻个身面对着他,“其实他们的首杀目标应该是我对不对?次杀目标也该是阿盈姐。杀了我们任何一个,让你和大将军跟长宁郡主一家对上,更合他们的意。” 楚元点头,“是的,不过你俩显然都不如刘混好下手。游杉也就是因为受了伤,成天和李方几个伤员一处才逃过一劫。” 谢穆宁道:“我其实猜到一品堂会向他下手了。所以我勒令刘混不准出去厮混,好好在逐北会待着。哪知道这样都......” 楚元把她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北戎是真的培养了一柄好刀。” “你要告诉皇上么?” “现在还没有,我只告诉了你。但我知道了,不赶紧告诉,等着北戎人先的话,回头又是事儿。” “那你赶紧奏报上去吧,连夜。我倒要看看皇上是要保外甥还是怎样。” “行!”楚元放开她起身,匆匆写就一封密奏把他通过大巫问到的写了下来。 “来人,连夜送去府城悬镜司的马千户家里。让他按最高等级的情报送回京!” “家里?” “对,送到他家里。他要是不在家,找到他亲手交给他。” 送到京,德安世子自然知道去宫中奏报。 楚元连夜派人送到家里来的情报,周千户果然不敢怠慢。立即就密封送了出去。 三天后,情报就到了德王世子手上。 他看着上头盖了五个小章的信封有些牙疼,什么事就用这种级别?再一看上头备注了是楚元连夜派人送到周千户家里的,他拆开来看。 这一看,他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就进了宫。 皇帝正在宓妃处享受按摩,“什么事这么急啊?直接让他过来吧。” 宓妃复宠还是德王世子出了力的。她宫都进了,就这么空耗年华想想不甘。她怎么也得有个自己的孩子吧。 兄长孝期一过她就托德王世子找了些药,然后自己去勾搭了皇帝两回。 皇帝终究还是好她的色,便又来她宫里过夜了。 德王世子进来,行礼后道:“皇上,此事宓妃娘娘回避一下比较好。” 皇帝狐疑的看他两眼,然后道:“爱妃先下去吧。” 宓妃看德王世子两眼,然后退了下去。 “什么事,说吧?” 德王世子道:“皇上,姜二找着了。” “就这事?”皇帝挑眉。 “他就是北戎一品堂的顶尖杀手无影刀。楚元询问到的情报和臣之前查证的可以印证。他现在的暗杀任务包括聂大将军之女和楚将军夫人。” 皇帝坐直身子,“一品堂的杀手?赶紧阻止他,让他把这两人杀了还得了!”回头一边是母后和皇妹,一边是聂锋和楚元,他的头要痛死! 第163章 聂锋和楚元, 一个是北境现任的大将军,一个是下任的大将军。而太后和长宁,一个是亲娘, 一个是亲妹。 所以这场暗杀无论如何必须阻止。 德王世子道:“聂家千金和楚夫人身旁都防卫森严,所以无影刀并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但无影刀之前.....” 他把整理的名单呈上,皇帝看过破口骂道:“北戎贼子, 欺人太甚!” 这一份名单称得上的无影刀的丰功伟绩了。 上头的名字, 有一些皇帝都能能想得起人来。他一时眼都气红了。 “此人该如何处置, 还请皇上示下!”德王世子躬身道。 皇帝的脸色几番明灭, 最后起身道:“去御书房!” 很快, 皇帝素日议事的班子就到齐了。苏相与六部除工部以外的五个尚书, 四个成年皇子以及掌镜使。 去东宫通知的小太监还特地知会让太子带上姜韬。 太子对姜韬道:“怕是父皇终于下定决心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国库空虚什么都做不了。所以皇帝应该是下定了海贸的决心。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契机促成此事的。 姜韬道:“殿下,还是难。之前两回血本无归,很多人怕是不敢再参与了。而皇上肯定也不可能让国库全兜着。” “为之,则难者亦易也;不为, 则易者亦难也!你初步核算的第一趟需要多少银钱?” 姜韬走在太子的软轿旁, “除开造宝船以及随行的花费,至少也得百万两银子才能启动。” “前者需要多少?” “也在百万之数。臣的计划是说动皇上以国库承担造宝船和随行的花费。另外一百万两,集资。难就难在不知有多少人肯拿银子去赌这一票。臣看过之前的记录。从三十年起, 宝船曾出海十二次。前面十次都赚了, 起码是一赚三甚至是五。所以后来众人都贪了。宝船越造越多, 千方百计挤上去分一杯羹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人是把身家都押上去了,搞到超载。所以最后两次的损失才会那么惨重。” 太子挑眉, “超载, 要是不超载会不会还有机会不沉在海里啊?” “这个臣问询过当年的老船工。他也不敢说得太肯定, 但超载确实是有影响的。” “那表哥日后可是担子重啊!光是一个不超载, 就够你操心了。那百万两的集资,你心头可有点数了?” 姜韬道:“臣母说她能拿出五万两白银来支持。臣和楚将军通信,他说如果真的到了集资这一步,他愿意跟着赌一把。他说到时候他把库房里的珍品拿到三舅舅的拍卖行去拍卖。卖得多少,他全拿出来参与集资。” 太子转着扳指道:“像他这样经常立功受赏的武将手头是有钱的。听说上次他夫人为了派人去苗疆,买马都拿了一万多两银子出来。他带个头,如果武将中效仿者众,你就省了很大的功夫了。” “至少一比三的利润,会打动很多人的。臣到时候把一百万两银子分成一千份,让人认购。这一次不局限于皇亲国戚和勋贵大员,凡我□□国民,都可来认购。” 太子颔首,“东宫认购六十份,多的孤也拿不出来了。” 下轿之后,太子看到刘钰迎了上来便朝他看去。 刘钰小声道:“皇上似是动了雷霆大怒,殿下奏对时当心。” 太子和姜韬对视一眼。难道想错了,不是为了开海贸的事召见?那叫姜韬做什么? 进去一看皇帝面色十分的难看,一旁的德王世子也是面沉如水。 旁的几人显然跟他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出什么事了? 等人齐了,皇帝沉声道:“姜韬,你的折子朕看过了。你去办吧,朕授你户部侍郎衔,全权督办海贸事宜。” 苏相等人心头一个咯噔,此事是皇帝乾纲独断,宰辅这边之前反对和赞成的各占一半。如今皇帝做下决定直接就宣布了,并没有再听他们的意见。 但之前他们以国库不充裕为由拦下了皇帝对北戎宣战。此时再硬拦就说不过去了。而且开海贸,确实的利弊参半。 甚至可以说利大于弊,只是众人都被当年的血本无归弄得十多年了依然对大海的无情心惊胆战。 也只有年轻的官员才有这等锐气了。 姜韬的心情经历了一个起伏,不过此时不由他多想忙站出来接下了差事。 皇帝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听听你们的意见。”说完看向德安世子。 后者站出来把无影刀的事说了。 众人听说罪恶滔天的无影刀竟然就是长宁郡主被换走的次子都很震惊。 姜韬甚至有眼前一黑的感觉!这、这还不如一早就被北戎人害死了呢。 被害死了替他报仇就是了,也好过被北戎培养成了一把刀,专杀天|朝主战的文臣武将和义士啊。 长宁郡主被换子本不是国事。但这件事对国家大计造成的影响之深远,是令在场的人都心惊胆战的。 虽然姜二成了北戎的刀一事比不上太子被舒翰刺杀那么重大,但也着实不是小事了。众人恍然大悟皇帝的脸色怎么会那么难看,又是为何下定了哪怕乾纲独断也要开海贸的心。 苏相道:“北戎人狼子野心、谋划深远。让□□替他们培养了一个精英,却将本该是□□大家公子的姜二培养成了杀手!欺人太甚了!皇上,老臣等从来反对的都不是反攻北戎、收复失地。只是劝您不能急于求成。开海贸一事,老臣赞同。” 老爷子一贯老成谋国,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这样的事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连跟太子明争暗斗的另外三王也个个都义愤填膺的。 虽然太子病弱了才有他们的出头之日,但这件事本身真的是太恶心人了。 秦王道:“国与国之间,竟使出了这种内宅妇人的手段!真是龌龊至极!” 刑部尚书左右看看被激怒了的众人,最后咬咬牙还是道:“皇上,不管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为何,也不论无影刀的身世如何,他都必须伏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否则,律法的威严何在?” 皇帝显然烦得一句话都不想说,手撑着头,朝德王世子挥挥手。 后者只好继续道:“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让他伏法。他来无影、去无踪,十日前才在逐北会暗杀其副会首刘混。如今,楚元将军的夫人,聂锋大将军的女儿也都是他的暗杀对象。还有,此事该怎么跟太后和郡主去说?” 太子道:“先把人抓捕归案吧,这件事该是悬镜司的职事。至于告诉皇祖母和姑姑......” 他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已经面白如纸的姜韬身上。 姜韬苦笑连连,“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臣等会儿就去告知二位长辈!臣也赞同让他......伏法。” 德王世子道:“悬镜司在北境最高职务就是千户了,去办这件事显然不够分量。” 秦王道:“那你亲自去还是另派人去?” “此去日夜兼程也需七八日,不论是我去还是姜韬去,都怕赶不及。不要忘了无影刀还在暗中窥伺准备杀聂家千金和楚夫人。况且我二人此时也走不开。皇上,臣想来想去,想到一个人选可以去调动北境的力量办成此事。” “你说!”众人都有些好奇是谁,就连皇帝和太子都不例外。 事涉聂盈和谢穆宁、姜二,悬镜司千户的分量不够,其实可以让军方出面。但这样一来,悬镜司也太示弱了。 文官倒是乐见这样的场景。因为悬镜司直接受命于皇帝,一旦官员出事,哪怕面对悬镜司一个小小百户也只有俯首的份儿。 所以,悬镜司肯定不会把这样的权柄拱手让人的。就是德王世子肯,皇帝也不会答应的。 德王世子道:“臣妹,臣妹身为郡主,也是受朝廷和百姓供养,理当出力。可以让臣妹把北境悬镜司的人手都调用起来,再借助军方、逐北会等各方之力,将无影刀缉拿上京。” 在场的人互相看了看,于悬镜司而言,这还真是一绝佳的人选啊! 德安郡主是皇族,又是掌镜使亲妹。必要的时候指挥北境悬镜司,并向军方借力处理此事太合适不过了。 皇帝点点头,“那就让德安去办吧,以最快速度通知她。” 这件事最后谁出力最多不重要,但必须要有这个姿态。悬镜司是不受其它任何衙门辖制的。 德安郡主还不知道天将降大任于她。她此刻在书房认认真真的画着画像。 她大表哥姜韬的画像! 事情缘起三日前给刘混送葬归来。 这一日边城几乎是全城人尽出,扶老携幼。边界线上二十几个村子的也都来了人。 还不知事的刘小混被崔翘抱着,他怀里抱着刘混的灵位。抱不住,是崔翘拿胳膊圈着。 游杉已经好全了,和李方以及从军营里赶回的几个兄弟给刘混抬棺。 谢穆宁沿途抓着纸钱抛洒。 聂盈和古雨走在她旁边。 他们把刘混葬在了城外山坡上,向着失地的方向。刘混曾经说过此生就想看到被迫割舍的土地重归天/朝,看到那些土地上的人也重归天/朝。 回城路上,楚元牵着锋儿走到德安旁边,“听说郡主一直想为驱逐北戎出力。如今,体现您价值的时候到了。” 德安当时一听,责任感顿生,“楚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郡主工于丹青,画一幅姜韬的画像出来吧。尽快!” 德安:“......” 第164章 云楚慢悠悠的走进来。她的腿上还没有好全, 是坐着软轿到了门口才下来的。 “还没有画完哪?” 那天给刘混送葬云楚没有去。下午德安气咻咻的回来,就问她要整套画笔。 “你要画什么?” “楚将军给了我一个机会体现我的价值,为驱逐北戎出力。哼——” 让她还受宠若惊了一下, 以为真有什么大事舍她其谁呢。结果就叫她画大表哥的画像。 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要大表哥的画像做什么? 再说了,他又不是不认得大表哥。 云楚也觉得有点奇怪, “干嘛让你画?” “不想耽误自己享受天伦之乐嘛。” “那你就乖乖画啊?” 德安道:“他既然让我画, 肯定是真的有用。人家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 比起来我确实是个大闲人。” “既然想得这么明白, 那你还气什么?” “他说得那么郑重其事, 让我白激动了一场。” 云楚笑了笑, “感觉楚将军和穆宁成亲之后, 亲和力多了很多啊。听说他以前对女人都是敬而远之的,居然还逗你。” 楚元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德安在书房认认真真的画了三天。 谢穆宁送葬回来提着的那口气就泄了,过去多日的疲惫全涌了上来。 她在家歇着, 楚元就在一旁带孩子。 逐北会暂时无事。所有人都累着了, 休息三日不开门。 谢穆宁、聂盈和古雨归家休养。游杉一家和崔翘母子出于安全考虑都暂住到了谢府。谢府有家将防守,比住在逐北会堂口还安全。 谢穆宁躺在逍遥椅上,楚元坐在地毯上陪着钺儿和摇摇、晃晃玩耍。屋里烧着地龙有点热, 要不是为了陪媳妇儿和儿子, 他其实宁可出去吹冷风的。 他一边陪孩子, 一边手上在绑着一个室内秋千桶。 三个闹着要玩,又不肯多穿衣服出去。他就只好找了个木桶, 用扎实的绳子挂在了房梁上。等绑好就可以玩了。 三个娃娃坐在一边乖乖等着, 都笑模笑样的。 “你这次不着急回营吗?” “我有公务。” “嗯?” 楚元一边忙活一边道:“我这次回来跟大将军说要解决无影刀的事。” “那我没见你做什么啊?” “如今你们四个都在安全的地方, 他暂时也不会出动。我已经让德安郡主画姜大的画像了。” 谢穆宁失笑, “她没问你为什么要画啊?” “郡主显然深谙不该问的不要问这个道理。” “可是,你确定他们兄弟俩像?” “一母同胞,怎么都有几分像的。你看钺儿还像我呢。” 钺儿抬头笑,“像——”。 秋千木桶绑好,楚元把三个娃娃抱进去,然后用他钻洞扎进去的绑带在胸前交叉绑上。 开始不给绑,不绑就不推。最后还是钺儿带头妥协了。 一时三个娃娃就在屋里荡上了秋千,笑得可开心了。 谢穆宁觉得他们有点吵,用棉花把耳朵塞住了。 下人进来禀告,德安郡主拿了个画轴来了。 楚元道:“哦,请她进来。” 德安郡主进来,三个娃娃在桶里和她挥手打招呼。 “噢哟,你们真是会玩啊!”德安的大衣服在正房门外就脱给了丫鬟。 “楚将军,画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画我大表哥来做什么了吧?” 楚元挑眉,“你还没收到京城来的消息么?” 德安郡主一脸的茫然,“什么京城来的消息?” 楚元道:“那你再等一等,先跟孩子们玩会儿吧。” 楚元把推秋千的位置让给她,自己坐到谢穆宁旁边去。 三个小的发现桶不怎么动了,摇摇、晃晃呀呀叫了起来,钺儿道:“姨、婆,推——” 德安郡主一脑门的问号,看人家夫妻在说话,也只好任劳任怨的给三个小的推起了秋千。 她是申时过来的,晚饭前北境悬镜司的林千户就带着朱涛、范勇两个百户并一干悬镜司的好手找上门来求见德安郡主。 楚元把正房的小书房借给德安郡主接见他们。 过了不到一刻钟,德安郡主从小书房冲过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我报上去的啊。” “你也早猜到我会被推出来?” 楚元道:“还有谁比你更合适么?总之,郡主主导,末将一定配合。” 德安道:“那画像怎么用?” “明天一早逐北会重新开门,你把画像贴在大门旁边的墙上就好。如无意外,姜二会上门问你那是谁的。” 第二天许汉把门打开就看到有人在墙上刷米汤贴东西。 他走过去一看,“是郡主啊,你这贴什么呢?” “楚将军叫我来贴的,你家会首也同意的。” “您是郡主,您要贴什么都随您。我不就是随口一问么。您进去坐坐么?今天古副会首当值。” “不了,我走走。” 昨晚德安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这事儿越想越窝火啊! 她总算是知道那晚谢穆宁是怎么受的刺激了。 一旁摊子上吃早点的林千户看她就带了个丫鬟在街上走着,心头有点没底。 无影刀要是真出来了,他可没那实力保郡主万无一失啊。 郡主万一有点事,掌镜使能放得过他? 可楚将军说得也有道理,“谁都知道无影刀是冲我媳妇儿他们四个来的。他们近来严防死守,让他们去引得出人来么?” 那谁得以为是钓鱼呢。 可也不是非得然郡主去吧。 不过郡主听了来龙去脉,主动表态就由她去。他也没有法子。 楚将军让郡主去的,他总不能隔岸观火吧。 德安走到一处巷子,身旁的丫鬟被人一手刀劈晕,她自己肩膀上被压上了一柄薄剑。 “你贴的谁的画像?” 德安道:“我大表哥姜韬。”大表哥这会儿估计也没心思顾及自己被当通缉犯一样贴墙上了吧。不过楚将军这法子还真挺管用的。 她身后那人显然很震惊,“就以前的平国公世子姜韬?” “是我的表哥,又叫姜韬的只有那一个。” 姜韬,无影刀自然是知道的。用一品堂烈士的遗孤替换了长宁长公主和平国公次子的事是上任堂主最得意的事。 他身为一品堂的顶尖杀手自然不会不知道。 那和姜韬长得有五六成相似的自己.... 不可能,他有爹有娘的。他娘还和他酷似。他比那个倒霉蛋姜二小一岁...... 德安道:“无影刀,我听说你是我二表哥姜曌。那个名字被那个坏蛋用过,我就叫你二表哥好了。” “谁是你二表哥啊!”无影刀尾音有些不稳的道。他要是她的二表哥,那他的人生岂不成了一场人为的笑话? 不是的,他爹是一品堂前任的杀手之王,已经牺牲。他娘体弱,全靠他挣回的高额佣金,在一品堂用好药养着。 “你啊!你要不是我二表哥,我犯得着亲自来见你?我虽然没有公主金贵,却也差不离的了。” 无影刀道:“我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动摇的。”说完他猛地转身,就看到楚元和谢穆宁一起走进了这条巷子。 林千户带着两个百户从另一边走过来。 同时,德安郡主一仰头、一矮身,避开了架在肩膀上的薄剑,脚下一蹬,使出轻功几下撤退到楚元身边。 她还是觉得楚元旁边比林千户身边安全。 那天楚将军没有骗她呢,真的到了体现她价值的时候了。 无影刀从不杀目标人物以外的人,而且突然得知身世他的防备定然不如平常。 楚元他们不得不跟得稍远,不然无影刀有所察觉定然不会出来。而不是德安,说那是姜韬也不够说服力。 除非是让云楚来。可她俩谁来不都是一样的么,而且云楚还伤了腿。 之前楚元和德安讲到其间的危险时,她满口应下。 方才还是冒了一点险的。不过德安注意听了,果然像楚元说的一样,无影刀的呼吸都有些乱了。 无影刀本来也没有要杀德安的心,此时更加不会再追上去补一剑。而且德安得了先手,又有楚元在侧,他讨不到好。 楚元道:“悬崖勒马吧,姜二公子。你难道不想见见自己真正的亲人?你看,我们都没有见过你的真实面目,怎么可能凭空画出个和你相像的姜韬来呢?” 无影刀吼道:“你说得轻巧,悬崖勒马。我怎么勒啊?我已经杀了你们那么多人了。” 楚元点头,“是,你杀了那么多人,国法自难容你。不然对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多不公平啊!可你难道要继续为害了你的一品堂效力?你不想上京去见见长宁郡主和姜郡马?不想见见你大哥和小妹?还有你的外婆。太后得知你被一品堂教养成了杀手,还杀了□□那么文臣武将与义士,当场就晕过去了。长宁郡主当时整个人都傻了!” 无影刀没好气道:“见过了之后呢,死在你们手里?” 谢穆宁道:“你难道不该死么?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窥伺我们。刘混的葬礼你看到了吧,一个人死了能让全边城的父老乡亲自发为他送葬。这样的人,你杀了不只一个。你不该偿命么?” 德安小声道:“他其实也蛮可怜的。” 四周都分布着悬镜司的人,甚至屋顶上都被他们分站两边房顶拿网兜挡住了无影刀以轻功逃遁的路径。 前,有楚元;后,有林千户和两个百户。 无影刀的优势全都没了,而且心神大乱之下,想要突围也是十分困难的。 他有点后悔方才没有把德安抓牢做人质。他不想被抓回京去明正典刑后者再被别的人利用。 第165章 事到如今, 自然是不闯也不行了。 无影刀袖中双刀滑出,朝着林千户几人冲了过去。他轻功极为高明,人一时几成虚影。 谢穆宁判断, 这份轻功尚在舒翰之上。 林千户三人接到的旨意是生擒,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楚元还没动作, 可谢穆宁已经拔剑在手一溜烟的追过去了。 无影刀和林千户过了两招,借着他施加在刀上的攻击之力遁走。 谢穆宁刚好晚了一步,没能和林千户、朱涛、范勇三人形成合围。她足不点地,立即又再度追了上去。 无影刀刚退到巷口,身后却是刀剑袭来。 李方和游杉已经在这里等他许久了! 今日便要手刃仇人,为刘混报仇。 林千户一看他们的出招就知道逐北会这三人是怀着必杀之心的。 他一边让屋顶上的弟兄赶紧继续制空,一边喊道:“皇上......” 喊了两个字,仿佛是灌了冷风,猛地咳了起来。 这当口, 谢穆宁也冲到了,立即加入战斗。一定得在林千户把‘皇上有旨:生擒无影刀’的话喊完前把人砍死。 三人对了下眼神,他们是配合老了的, 立即明白了各自的心思。他们和无影刀打着拐了个弯到另一条巷子, 这样回头推说没听到就是了。 他们就是帮悬镜司捉拿无影刀,失手把他杀了嘛,要追责就追好了。总不能把他们砍了给无影刀偿命。那会激起边城和整个北境民变的。 无影刀是杀手之王,自然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他连连破解谢穆宁三人的杀招。 游杉眼见要来不及,而无影刀为了脱身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打法想逼退他们。 他一咬牙仗剑迎了上去,大不了兑子! 谢穆宁怎么肯依?已经死了一个刘混了, 再死一个游杉, 就是杀死了无影刀也亏大发了。 她伸手拽了游杉一把, 把他拽出了无影刀刀锋所及的范围, 同样他的剑也没能把无影刀捅穿。 谢穆宁已经反应过来了,林千户其实也想无影刀死。 他们接了旨意不能违抗,但还是很乐意看着逐北会杀了他的。毕竟这些年无影刀杀的都是北境重要人物,其中不乏悬镜司的人。 她拽退了游杉,右手持剑,左手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准备偷袭。 已经绕到无影刀后方的李方一刀砍出被无影刀当下,但腿却精准的踢到了他腰后将他朝谢穆宁的方向踹来。 谢穆宁右手剑挥出,左手匕首同时从下方刺出。 如无意外,这一匕首就能把刘混的血债讨回来。 但是,‘铿’地一声她的匕首被人用剑挡下了。 不知几时跑了过来的德安郡主道:“穆宁,皇上要活的!” 无影刀趁机双膝在地上一点借力站起,从左面的空隙突出。然后攀附在墙上就仿佛蜘蛛一样牢牢粘在上头,飞速爬过了墙,转瞬不见。 游杉看谢穆宁已经稳了,被拉住后没有再冲过来。一时也没想到德安是来救无影刀的,没有拉住蹿过去的她。 而林千户为了给逐北会的人制造机会,他和他的人还在那边磨洋工,压根就没有过来。这一面没人守! 无影刀的速度本来就快捷无比。让德安这么一岔,游杉、李方再要追已经来不及了。 谢穆宁一时都气得无语了,成也德安,败也德安! 她怕误伤民众,而且压根没想到这么多人围攻还能让无影刀跑了。已经让许汉通知附近民众,无论发生什么都躲在屋里不要出来。 所以这一路无影刀跑得顺畅无比,连个打岔的人都没有。 谢穆宁猛地转身疾走,她快气疯了! 德安道:“皇上要活的!我得带他回去见过长宁姑姑,然后再明正典刑。” 李方道:“明正典刑,知道什么叫‘宰白鸭’么?”他狠狠瞪了德安一眼,然后也转身走了。 游杉失望不已,以后再不会有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了!今天不但楚将军袖手旁观没干涉,就连林千户他们都暗地里放水啊。 林千户听说人犯跑了,狠狠一跺脚,“哎呀,游杉兄弟,怎么回事啊?”以为你们肯定能把人杀了,我们才磨洋工的啊。 游杉没好气道:“问你家郡主去!” 林千户道:“郡主,怎么回事啊?” “皇上的旨意是要生擒,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就挡了穆宁一下,被他趁机跑掉了。” 楚元伸手拍了拍胸口还在急剧起伏的谢穆宁肩膀,“大概他真的命数未尽吧!” “下次还怎么抓他?” 许汉带着人过来,“会首,郡主贴的画像被无影刀揭走了。” 谢穆宁和游杉、李方对视一眼。他难不成回去求证去了?揭画像是怕消息走漏一品堂那边有了防备吧。 “许汉,把画像的消息捂住,就当从来没出现过。赶紧去——” 许汉点头,“知道了。” 今天百姓被通知躲在家里,暂时消息还没有传开。 李方摸着下巴道:“我那一脚踹得有点狠!他回去还能把一品堂闹个天翻地覆不?” 谢穆宁道:“总不能还把他喊回来疗伤吧。” “反正都是狗咬狗,谁杀谁我都高兴。”游杉依然气得很。 他都有同归于尽的心了。穆宁拉了下后腿没事,她立即就能补上一匕首,比同归于尽的效果更好。 可德安郡主都没想好怎么办,就跳出来挡。这样的群攻之下还让人给跑掉了。 他转头问德安郡主,“郡主你是不是故意放跑你这个表哥的啊?平时看你也不蠢啊。” 林千户道:“游杉,你说话客气点。这可是郡主。”关键这是掌镜使的亲妹啊! 他的报告要怎么写? 楚将军给找的这个机会多好啊,以后哪还能轻易骗得到无影刀。 不过听说无影刀揭了画像,可能是要趁着一品堂还不知道回去算账他总算放下些心。 那要不等两天,等一品堂出了事,他再一起写。那样好写多了!反正上头也没指望他们三天就能捉到无影刀。 希望他能把事儿闹大点! 楚元对谢穆宁道:“走吧,回去了。” 谢穆宁转头对德安道:“你先不要到逐北会来了。” 然后就和楚元一起走了。 回到谢府,见崔翘抱着儿子希冀的看着自己,她心头一堵,“他回一品堂去找人算账了,正好看他们自相残杀。” 游杉道:“对,弟妹,害死刘混的不只一个无影刀,更要紧还是背后拿他当刀使的人。他们死得越多越好!” 崔翘点点头,“嗯。” 刘小混朝谢穆宁身后看,没看到人便道:“姑姑,钺儿呢?” “他在家呢。要不你上姑姑家玩儿去?” 刘小混想去,他转头看看母亲。 崔翘点点头,“去了可要听话啊。” “我听话!”刘小混信誓旦旦的道。 谢穆宁抱上他,“姑姑跟你娘再说几句。嫂子,无影刀应该是暂时不会来刺杀我们了。我和游杉、李方商量了一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方便。你别走了!军中给了份抚恤,但那是一次性的。我们三个商量了。我每月给小混拿二两银子,他们两个以后负责教功夫。我以后可能不在边城,有事你尽管找他们办。” “不用了,穆宁。我正在跟赵姨学针线上的手艺,绣坊那边也答应让我去做事。” 谢穆宁想了想,“那也行。你们母子的安危很重要。逐北会单派人保护可能也挡不住北戎杀手。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你和我继母正好做个伴。我爹跟前也能经常有个小孩子跑来跑去的。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给点租金意思一下。” 谢府大得很,摇摇、晃晃也不可能常常过来。老爹和继母其实经常会寂寞的。 赵襄道:“崔翘,不要再推辞了。要不你就正儿八经拜我当师傅,咱们就更是自己人了。” 扣儿笑吟吟端了茶盏过来递到崔翘手里,“老夫人可是宫中女官,会的可多了。要不是藏拙,品级肯定不只六品。那样,太后都不舍得放给我们夫人了。” 崔翘接过茶,锁儿又给她搬了个蒲团到跟前。反正扣儿做了,她跟上下一步是没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弟子就高攀了。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师傅请喝茶。” 赵襄接过茶,“什么高不高攀的,我家以前也穷得很。要是家里日子过得去,谁还进宫伺候人啊?” 她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谢穆宁从背后递了个红包给她。 “来,拿着,这是师傅给你的见面礼。” 第二天,谢朝辉给谢穆宁送了四条腊肉过来。说崔翘还像模像样的置办了十条腊肉做束脩,分她四条吃。 谢穆宁高高兴兴收了下来。 让人煮好切出来给谢朝辉和楚元下酒。 谢朝辉看楚元在家呆几天了便问道:“你还不回军营?” “我是回来解决无影刀的事的,事情还没解决好。” 谢朝辉道:“你是跟大将军说回来照看穆宁,顺道帮他闺女排忧解难了吧?” “这还用说出来么?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这天越来越冷了,纳真也没什么心思打仗。他回王城找麻烦去了。我也趁机休个假,陪陪孩子和穆宁!” “你别闹得其他人对你不满啊。” “皇上确实下了旨意要我盯着此事,军营里知道。” “那就好!不过事情没解决完你就不回去么?” 楚元道:“我也在等一品堂的消息。悬镜司潜伏的人员估计也收到信了,希望这次能配合无影刀干一票大的。逐北会这两天也还在搜捕无影刀,做出他还在这边的样子。” 第166章 谢朝辉喝高了, 被楚元扶到屋里歇下。叫了小厮伺候着,他才回房。 谢穆宁在榻上摆了几身摇摇、晃晃的小衣服,在细细检查线头会不会不舒服。 楚元拿手比了比。不错, 比他的巴掌大许多了。记得刚生下来的时候,贴身小衣真跟他一个巴掌一样大的。 “刚做的?” “嗯, 针线房刚送来的。我针线活不好,这么小的做不好。不过这东西缩小了看着真的很可爱。” 楚元挨她坐下,搂着她的腰道:“小有小的可爱,大也有大的好。” 谢穆宁嗅嗅他,“你这喝了不少啊。” “岳父兴致好,我肯定不能扫他兴啊。嗯,我这就去漱口。”他说完进盥洗室去洗漱。 谢穆宁把哥俩各四套的贴身小衣都检查过,让锁儿拿去下一道水。 到了床上,谢穆宁道:“马上就要到滴水成冰的日子了。边境上该安稳了几个月了吧?” “嗯。你还回去么?” 谢穆宁之前做了回京的准备的。打的是万一没能把无影刀杀死, 他被悬镜司押送回京,她就打着回京卖家当的旗号一道上路。 如今嘛,自然是不用了。 “不了, 我们要相信靖安王做生意是童叟无欺的。” 靖安王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兄弟, 在京城搞了个拍卖行。座上客都是既富且贵的主。 楚元笑了一下,“全部卖掉?” “我留了几样精品,以后当传家宝。” 库房里的东西有皇帝、太子以及宫中其他贵人的赏赐,有楚元的战利品,还有平素礼尚往来收的礼。 一起卖出去的话,三万两银子应该是能凑出来的。万一真亏了, 也就认了。 楚元道:“岳父说他也打算凑一两万两银子去支持一下。” “嗯, 姑姑会张罗的。我看这北境的边将大概就能给姜大凑个三十万两出来。”谢穆宁笑了一下, “要是直接说凑军资估计还凑不到这么多。但是可能有得赚, 拿出来的时候就要舍得的多了。但决计没有第二回了,都是拿命拼回来的银子。就是走私,也是冒着风险的。” 楚元手下用力,把谢穆宁搂到自己身上趴着,捧着她的脸细细密密的亲吻。 翌日谢穆宁睁开眼就发现天光大白了。初冬亮成这样,她这是睡到什么点了? 再一摸楚元还在被窝里呢。他早起有打拳的习惯,一贯比她起得早。今天也睡过头了? 昨晚也没太放肆啊。 楚元被她碰醒,没睁眼含糊道:“想要?” “睡过头啦。赶紧起来了,还不知那三个小子在如何闹腾呢。” 谢穆宁起身穿衣,又把楚元的衣服扔给他。 楚元慢腾腾坐起来,“下雪了!” 谢穆宁走到窗边去看,还真是下雪了,院子里白晃晃的一片,并不是大天大亮了。 “那我也起了,一年没看到雪了。对了,三个小家伙是生平头一回看到雪呢。” 她走到左厢房,那三叔侄还大被同眠睡成一团。只是挨得比以前更拢些,大概也是觉得昨晚格外冷吧。 过了一阵,锋儿和锐儿的屋子里也有动静了。他们得早起跟着楚元打拳,平日里也得自己打一套拳法再吃早饭。 他们吃的时候,三个小的还没有起来。 谢穆宁道:“你们过去告诉游大娘一声,今天买两只羊炖上。” “知道了。” 三个小的起床被抱出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雪都是一脸的惊奇。 谢穆宁把冷热合适的醒酒汤端给她爹,“不是在家姑姑不给你喝,所以跑我这边来喝吧?我说怎么还亲自给我送腊肉过来。宿醉头疼了吧?” 又说楚元,“你就只会陪着喝,不会劝两句啊?” 谢朝辉皱眉,然后看到三个小的,立即转移话题,“摇摇、晃晃快到外公这里来!” 楚元摸摸鼻子,“没见过雪吧?瞧瞧,多漂亮!一会儿吃过早饭带你们出去坐雪橇玩。” 谢穆宁打发人去把赵襄和刘小混也接上,一起到郊外玩儿。 谢朝辉和楚元被安排了钓鱼,四个小的被年岁不足的小丫鬟抱着坐雪橇玩,开心得不得了。 楚元在等着一品堂的消息,无影刀离开也有四五天了。以他的脚程怕是差不多该到了,接下来就该搞事儿了! 小娃娃们玩了一阵,谢穆宁一摸背心,出汗了。 “歇会儿,咱们过去看鱼鱼啊。” 钺儿和刘小混牵着手走前头。俩人都戴着手窝窝,从头到脚穿一身黑,黑裘、黑靴。 赵襄如今挺爱给徒孙置办衣服,这一身都是新的。 崔翘推辞不过,也只能领受了。 摇摇、晃晃被谢穆宁抱在怀里。和烧着地龙时在家里的穿戴比,那真是好大两坨。 赵襄在看着前头两个小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说让丫鬟抱两人非要自己踩雪。 一时,摇摇、晃晃也闹着要下地。他俩想下去在雪地上爬爬爬。 谢穆宁也不出声,就让他们俩看着。 果然,前头两个不知道谁摔了把另一个也拉着一起摔倒了。反正看着就是一下子矮了一截,跪到雪地里去了。然后又矮了一截,直接趴下了。 爬起来还是一身的雪,被赵襄弯腰不住拍打,“好了,别走了。看得我心惊胆战的。” 两个丫鬟上前把二人抱了起来。 摇摇、晃晃就幸灾乐祸的笑。 赵襄看看谢穆宁,“你这手上还真是有劲儿。”俩小子起码一人穿了十来斤重啊。 过去看到雪地里生着火,旁边的桶里还有鱼游来游去,几个小家伙都很高兴。 鱼可以靠近去看,火就不准了。但允许他们坐成一排,隔远点烤火。 赵襄问谢穆宁,“你爹说要凑钱去参加海贸,靠谱么?” 她记得刚当小宫女的时候就听人说海贸赚钱。宫里贵人也一个个往里投钱。后来宝船一次、二次的出事,后宫那些娇花都蔫了好久。就连太监、宫女吃挂落的频率都高了许多。 “只要不倒霉的遇上大风大浪就都还好。我们大概会拿五万两投进去。但我心里也做好了血本无归的准备的。不过楚元还年轻,挣银子的日子还长,大不了就从头来过。这次是东宫主导的,我们府上和东宫的关系肯定是要主动积极点的。姑姑要是担心,拿个一万两去试试也就是了。” 赵襄道:“也是圆你爹一个念想,就当为筹集军资出把力。还是按他说的,两万两吧。”亏了就算了,赚了的话总不能让晃晃比摇摇的身家差太多啊。 楚元正在熬鱼汤,汤味鲜得四个小子坐那儿直吸鼻子。 楚俭拿了一份飞鸽传书过来。 不是关于无影刀的,是纳真回到王城的消息。 宫宴上,他发难克扣他军粮的官员,直接拿酒坛子给人脑门开瓢了,血流披面。北戎王把他关了禁闭。 不过,纳真最终还是自己筹集够了军粮。虽然吴老板没敢卖粮食给他,还是有见钱眼开的资敌了。悬镜司正在查这事儿,估计不是北境的人干的。 甚至粮食可能都没经过北境,是绕道去的北戎境内。 在北境干这事儿,很难完全不走漏风声。 他看过说给谢朝辉听了。 谢朝辉道:“如果纳真直接被北戎王杀了就好了。他的大军大都在边境。” “他没安排好肯定不会回王城去的。” 摇摇、晃晃忽然抬手指向前方。谢穆宁一看,雪地里一片红色很是显眼。 再走近些她总算看清楚了,是几个穿了大红冬装袈裟的和尚。 北境连年战火,按说信佛的人应该很多。 但寺庙会占去青壮,而且求神拜佛多了,难免失了骨子里的血性。所以历任大将军都打压佛教。 北境的和尚并不多,而且五十岁以下根本不准你看破红尘。 眼见那几个和尚越走越近,楚元震惊的起身,“兆慧大师,您老人家怎么到边城来了?” 这群和尚为首的正是给他和谢穆宁批八字的兆慧大师。 兆慧大师笑了笑,“四处随意走走,今年恰好走到北境来了。远远看到这里有人烧了一堆火,倒是没想到是贤伉俪啊。” 谢穆宁看看鱼汤,觉得他们可能不能喝。忙张罗倒了几碗热气腾腾的羊奶给他们暖暖身子。 这羊奶原是给几个小娃准备的。不过他们喝鱼汤也是可以的,他们又不怕破戒。 喝过羊奶兆慧大师问道:“你们这里有寺庙可以挂单么?” 谢穆宁道:“只有个小庙。这大冬天的,可能条件不好。要不,您上我们两家或者逐北会住?” 逐北会条件虽然没有楚、谢两府好。但招待贵客,让许汉等人多费点心准备些过冬的物资就是了。那边今冬也收容了不少贫民,可能兆慧大师更喜欢那样的住处。 兆慧大师想了下,“那就逐北会吧,贫僧在北境可是久仰大名了。” 楚元还在看着他们来的方向,“我说大师,你从哪来啊?你这是在从北往南走啊。” 兆慧大师坐在火堆边的椅子上笑了下,“贫僧从北戎回来的,见到了北戎的纳真王子和真假姜曌。” “纳真那厮没把您扣下?”兆慧大师可是天下闻名的高僧。 “他扣了,还想让贫僧到他们北戎的青龙寺去当主持。贫僧趁他去了王城,说通假姜曌把我们师徒几个放跑了。” 楚元失笑,“您老人家真是哪都敢去啊。那您又是几时见到真姜曌的呢?” “四天前在边境线上,我们在同一个山洞避雨。贫僧也是觉得着实是巧!听说他要回去一品堂求证,贫僧顺便让徒弟替他推拿了一番。省得腰伤影响发挥。” 第167章 谢穆宁一听, 差点笑出声来。 “大师,您就不怕他回去大开杀戒,回头佛祖算你间接破了杀戒啊?” 兆慧大师摆摆手道:“这种事, 佛都有火,不会怪罪贫僧的。” 谢朝辉一拍大腿,“大师, 你真是太对我的胃口了。没想到佛门中还有你这样的人啊!” 兆慧大师笑, “应该还是这鱼更对谢将军你胃口才是。” 谢朝辉笑, “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 谢穆宁让扣儿去看看带出来的素菜够不够, 不够赶紧想法子去弄点回来。 楚元问道:“大师, 你去军营了么?聂大将军之前还说要找您相面呢。” 兆慧大师道:“贫僧和几个徒弟之前过境, 是没拿通关文牒溜出去的。回来自然也不敢大摇大摆的,未曾去过军营。” 谢穆宁听他说得有趣,不由笑了笑。天|朝这边根本禁止人去北戎,当然不会给发通关文牒。 谢穆宁道:“大师, 您上北戎做什么去啊?” “贫僧去看看北戎人是不是真的个个都是虎狼心性, 是否能以佛法引导。” 楚元震惊地道:“您去北戎腹地了?” “离边界线也不是太远,就十来日的路程。贫僧的脚程大概一天能走六十里。再深入怕真的走不脱了。结果回来的时候也被纳真的人发现了踪迹。” 兆慧大师一行人都会武功,脚程着实不慢。 谢穆宁道:“那您的感受如何?” 兆慧大师从赵襄端上的一盘冬枣里拿了两颗, “其实北戎人和□□人心性上也没有太大区别, 佛法已经在那边传布开了。那边大的城镇也也有寺庙、佛塔。倒是有先驱者!”说着顿了一下, “但这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实在太慢,恐不是当今所需。” 楚元道:“当今缺的是银子。大师出去大概有几个月了, 可能不知东宫如今主导重开海贸。姜韬如今领了户部侍郎衔, 专门负责此事。向民间征集一百万两集资银, 分作一千份。大师的大相国寺要不要买几份?” 谢穆宁她们听楚元推销到兆慧大师头上了, 都忍不住好笑。 不过细想想,大相国寺这样香火旺盛的大庙,还真的是财主呢。 他们也有寺田,且是不用交税的。 兆慧大师确实不知道。他道:“海贸,还向民间集资?那楚将军你买了多少份?” “我估计三五十份吧,得看靖安王手下的人帮我把家当卖出多少银钱。”楚元说到这里同谢穆宁道:“靖安王许了我,既是为海贸筹银,旁人家抽一成佣金,咱家只抽半成。” 谢穆宁心道:可惜东宫不给你佣金啊,不然咱家就发财了。 兆慧大师道:“贫僧路上走了几个月,想就在边城歇歇。不过这件事可以写信让首座去打听打听。” 几个小奶娃坐旁边由丫鬟喂着鱼汤,喝得额头都有点冒汗了。 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都盯着兆慧大师几师徒在看,一脸认真的样子。 兆慧大师本想抱抱那对一模一样的双生子的。但低头看看自己的僧袍,连日赶路有点脏,算了。 扣儿弄了些冬笋、大白菜、蘑菇、干木耳回来。另起了一个素汤底煮菜,火上也烤制了一些。弄好了奉与兆慧大师等人。 一行人吃过,收拾了东西慢慢回城。先送兆慧大师等人去逐北会休息。 谢穆宁已经打发人去同许汉说了,没有空房间了就把她那间既办公又当小会议室的屋腾出来安置上几张床榻。一应日用都走她的私人账户。 家将们让了几匹马出来,兆慧大师和谢朝辉在马背上边走边聊。 结果还没进逐北会,两人就一道泡澡堂子去了。 谢穆宁失笑,“忽然觉得兆慧大师好接地气啊。” 大师的几个徒弟谢过谢穆宁收留,先带着行李等进去放置。 谢穆宁没了自己的屋子,便上当值的古雨的房间坐。 古雨见她进来把一盘子松子推过来,“那几个和尚什么来头啊?你这么重视。” “那是京城大相国寺的兆慧大师,一代高僧。皇上和太后请他进宫讲经都是客客气气的。” “哦,就是说你和楚将军‘合则两利,分则两损’的那个?” “对,就是他。” “他怎么这时节从京城到边城来啊?” “谁说他从京城来啊,他几个月前就出京云游了。刚到北戎逛了一圈回来的。” 古雨嘴巴里的松子没嚼,直接就咽下去了。 “他们师徒是偷偷越境的,你别讲出去了。省得官府回头处理不好,不处理也不好。” “哦,知道了。居然上北戎逛了一圈!” 谢穆宁问道:“你哥和云楚进展如何?” “好像有点眉目了。我哥在家那几天,天天都要过去探望。云大小姐时常问他一些军中训练、打仗之类的事。” “那就好。那你忙,我出去看看我家几个小子。” 经过她那次出尔反尔,古雨还能说有点眉目了,那应该进展还可以。 谢穆宁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下这件事了。 演武场的大坝角落里一口硕大的锅正炖着汤,里头有两只整羊。不过这会儿肉差不多已经完全炖脱骨了。 摇摇、晃晃他们三叔侄都骑家将脖子上,在离锅远的地方探头探脑的看。看着锅里翻腾的泡泡都是一脸的欢喜,小脸也印得红彤彤的。 三个家将紧紧的握着他们的腰,不敢松手。 逐北会的人谁想喝汤了,都可以拿上自己的碗来打一碗,想吃肉也能捞一勺子。 走过路过见到三个笑呵呵、白白胖胖的漂亮娃娃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楚元抱着手在一旁同游杉、李方讲话。见她出来便走了过来,“大师的几个徒弟也想去泡澡,谢威带他们过去了。我们要不要也包个汤池,一家子泡泡?” 上次在外头泡汤池还是出宫遇刺那日的事了。前些天本来跑了上百里准备去泡温泉,结果刘混出事匆匆洗涮了一下就回来了。 “好啊。我跟你讲,他们几个脱了衣服肯定一身肉嘟嘟的。” 这冬天吃得好,动得少。可不得养了一身小奶膘么。 谢穆宁没看到刘小混抬眼四处找了找。游杉道:“小混跟着曹英去了。你不用管,回头我送他回去。” “好!” 谢穆宁和楚元带着自家三个小的泡一个热汤池。 果然让谢穆宁说着了,三叔侄脱出来胳膊、腿都是一节一节的,一身的奶膘。 谢穆宁先给他们把了尿才放进水里。省得正泡得舒坦,臭小子们在汤池里放水。 到了水里,谢穆宁托着脱光光的钺儿,楚元一手托一个。 今天穿多了在外头不活便。这会儿脱光了,三个小子都活跃得不行。又是拍水又是踢腿的。 楚元道:“伺候他们还真是累啊!平日辛苦你了。” 谢穆宁笑道:“也还好,平日都一堆人帮我照顾他们。”领养孩子是谢穆宁自己的主意,她自然不会叫苦。 不过家里大小五个娃,平日里光头疼脑热也够她喝一壶了。这还多亏五个身体都挺好,不会动不动就生病。 说到几个娃娃,楚元道:“对了,白家那个女娃娃你看了这么久觉得如何?” “清惠那孩子我挺喜欢,大大方方的,一点也不忸怩。她性子跟白敏舒完全不搭边。” 楚元心道:这就是人白家人投你所好挑出来的。不过白清蕙确实性子挺好。这么发展下去,只要别中途长歪了,以后做个长嫂是合格的。白家传承百年,还是有好苗子的。 “那就行,和白家保持姻亲关系也挺好的。” “呃,还是问问锋儿自己吧。” 楚元道:“我看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一口一个白世妹把人照顾得挺周到的。如果决定了,就早点把名分定下来。我看锐儿也喜欢往白家女娃跟前凑。” “嗯,那你回头问问他吧。马上腊八了,腊八之后停课。白家叔侄要准备回去过年了。这事儿最好今年就定下来。” 楚元点点头。 又两日后,北戎一品堂的堂口终于传来消息。 一品堂发生了很强烈的爆炸,在堂口的人大多被波及,死伤惨重。尤其发生爆炸的副堂主的院子,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这位副堂主就是负责教导无影刀的,一直以师傅的身份对他非打即骂。 也是他负责用谎言让无影刀生活在一个他以为的世界里。 无影刀把七成的□□都放在了他的院子里,周围只捡了顺手的地儿放了三成。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也不知道他的□□从哪来的。 除了两个提前撤退的悬镜司细作。只可惜他们始终没能混到核心圈子里,不然换子的事也该有所耳闻才是。 这两个细作回来说无影刀当时根本没出来,他们在附近楼上看得真真的。 谢穆宁道:“这是,同归于尽了?” 楚元道:“他可能确实是不想活了。而且天下之大,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那这事就翻篇了。” 楚元点头,“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 杀死刘混的人死了,而且不是谢穆宁他们出手。那长宁郡主和太后等人的仇恨就不至于被拉到她身上。 至于那日发生的事,林千户等人心头有鬼是断不敢往外说的。德安郡主应该也不会。就是她会,也不能杀她灭口不是。 林千户也终于能动手写报告了。 但是他也不敢写那日是他们一干人等感化了无影刀,让他回去重创了一品堂的杀手组织。 因为皇帝是明旨要活的,要带回京明正典刑。 楚元私下问过锋儿后,去客院和白狄初步敲定了婚事。又写信向白家族长求娶。无论如何,楚家是男方,这种时候姿态应该摆低点。 白狄也把事情对侄女儿讲了。 一时,锋儿和白清蕙就没有之前那般相处时的毫无忌讳了。 锐儿一脸的纳闷,“叔祖母,你知道他们怎么了么?” “你叔公替你大哥向白家提亲了。等白家族长父子答应下来,清惠就是你未来大嫂了。” 锐儿楞了楞,“未来大嫂?” “是啊。要不你跟叔祖母说说,你中意什么样的姑娘,叔祖母也替你寻摸起来。” “呃,我中意、我中意叔祖母你这样的。长得美丽又勇敢!” 楚元正好走进来,本来打算赏锐儿后脑门一巴掌的。听到那句‘美丽又勇敢’却是不由笑了出来。 手上动作就放轻了,“那可不容易找得着。你小子还是想想,就算有这样的姑娘,你凭什么去匹配吧?” 第168章 锐儿被打发出去了, 楚元在谢穆宁跟前坐下,“我得回军营了。大将军会安排人轮休,但肯定轮不到我了。兴许到过年我都回不来。” 谢穆宁道:“你这回能在家呆足了十天, 我已经很满足了。” “等以后回了京就有时间陪你和孩子们了。到时候我们再多生几个。” 谢穆宁白他一眼,“你去吧,跟白家的礼数往来我不会怠慢的。” 一家子刚送走了楚元, 还没进府呢, 就见到德安郡主的马车来了。 她有点讪讪的。谢穆宁道:“进去坐吧。” 如今无影刀已死, 而且还炸死了一品堂起码六名好手。所以之前的事翻篇了。 德安心头一松, 两人进屋在正房的临窗大炕上坐下。三个娃娃被丫鬟脱了大衣裳后绕着她俩或走或爬。 这炕足够六个大人睡的, 他们爬来爬去也很自在。 “我是来告辞的, 我要回京了。” 谢穆宁道:“不是说要待上一年半载吗?”说完想起, 这可不是马上半年了。 “我是见过无影刀的人。其实也没看到他的真实面目,但毕竟当面和他说过几句话。我想太后和长宁姑姑是想听我说说的。而且过了腊月就是年,腊八后出发,走到京城也快小年了。离家这么久, 还是怪想我哥和父王的。” 谢穆宁端起八宝茶喝, “不想苏公子么?” “他、他有什么好想的?而且平日他在太学读书,我跟他也见不上面的。” “那云楚呢?” “她腿伤看着没事了,但走路骑马久了还是疼的。她胞兄云天会来看她, 过几日就到了。晚一些等她好全了再带她回京。” 谢穆宁挑眉, “云阳侯世子莫不是来定下她和古清的亲事的?” “说定下亲事还有点早, 但看一看肯定是会的。穆宁,你几时回京呢?” “如无意外, 应该是等我夫君成为大将军之后吧。” 德安道:“那岂不是至少几年都看不到你了?”她说着感到背后一沉, 钺儿趴到她背上来了。 她带了钺儿很长一段时日, 每次过来钺儿都挺高兴的。 德安转头捏捏他的脸, “到时候你小子肯定不记得我了。” 谢穆宁道:“我会告诉他有一位郡主姨婆在他小时候看顾过他许久。” 过了没几日就是腊八。谢穆宁把父母和崔翘母子一起接过来过节。 又把客居的三位先生、白家叔侄还有兆慧大师师徒几个也叫上了。过了腊八,后三拨人都要回家|庙里过年了。今日也算是践行。 摇摇、晃晃十个半月了,最近对走路很有热情。每天都要在地毯上走一走。 只是辛苦了小丫鬟们轮流扶着他们慢慢溜达,太亏腰了! 兆慧大师几师徒从北戎回来的时候瞧着有些消瘦、憔悴,但在边城待了十来日,已经肉眼可见的养好了些。他们会和德安郡主一道走,算是互相有个照应。 今天的腊八粥特地没放肉粒,是纯素的。 谢穆宁已经安排了人分头往相熟的人家送腊八粥,也收到了好多份。 她这会儿在和兆慧大师聊天,“您当时是见到了无影刀真容的吧?” “当然,不然贫僧怎么能知道他是真的姜曌?” “我估着从前一品堂的人根本就不让他露出真容来。不然早被人发现他和姜大、平国公还有长宁郡主像了。而他也从来不知道那些人的长相。” 兆慧大师道:“何止啊,一品堂的人还弄了个跟他长得很像、又得了富贵病的妇人说是他娘,让他十四岁就开始出任务挣佣金供养。” “富贵病,怕不是中了他们灌的慢性毒吧。其实细想想,他这样一生确实蛮可怜的。这笔仇只好记在北戎头上了。” 兆慧大师点头,“被这件事卷进去的人都可怜。就算是看着金尊玉贵的东宫小世子,其实也可怜。” 铮儿的信里倒是时常提起小世子如何如何比同龄人优秀,文治武功都很出色。 但谢穆宁想着曾经那个会拉着她的裙子要糖吃的小世子还是唏嘘不已。 腊八之后不光是边城的学子放假了,铮儿也放假了。会由家将送来边城和同他们一起过年。 谢穆宁也不知道那小子半年不见,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可惜舅舅还是走不开,因为太子离不开他。 兆慧大师同德安一路进京,这回就没用走的了。 他让徒弟去置办了适合长途的舒适马车。而且临走前几日,还让徒弟上台教了正宗的佛门长拳,说是答谢这些天的款待。 这套长拳可是在年尾掀起了逐北会学武的一个小高潮。 如今边城的贩夫走卒、大人孩童、村民村妇都孜孜不倦的习武,比从前也更加的悍勇了。 谢穆宁和谢朝辉,还有逐北会一些自发赶来的人一起送他们。 “爹,我真觉得兆慧大师是奇人。千里迢迢的到处游走、沿门托钵他做得。好日子他过着也自在。他那马车可是下了大价钱的,舒适度不比德安的差。而且大相国寺真的也拿了一万两银子出来买了十份。” 谢朝辉点头,“那天在郊外遇上他,跟苦行僧也差不多了。但有条件他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由奢入俭、由俭入奢,简直转换自如。” 谢穆宁猛点头,“他在大相国寺有专门的厨师,手艺相当出众。” “走吧,回去了。” 兆慧大师一行在半道还和铮儿遇上了。他下车给大师和郡主分别行了礼。 兆慧大师听说他就是楚家那个在东宫做陪练的孩子,笑着看看他,“快去吧,你的亲人都在等着你了。” 这一路进京,风尘仆仆的,但越走越是繁华。 刚进城门,宫中就来人把兆慧大师和德安一起请进了宫。 是太后找他们,长宁郡主和姜韬、姜驸马也在。 无影刀回去炸了一品堂几个院子并和仇人同归于尽的事已经传回京了。 长宁郡主直接晕在了长子的怀里。这个次子,她一眼都没有看到过。当初生下来,她没看到就昏迷了。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也是见不到人就没了。 听说爆炸后的场景惨不忍睹,副堂主那个院子就没几个人是齐全的。根本不可能分清谁是谁。 又听说那孩子从十四岁就出去做任务,供养病恹恹的‘母亲’,她一想起来就心痛难忍。 “我本来都求得你舅舅开恩,到时候法场上......” “母亲慎言!其实如此,对他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长宁郡主道:“这如何能算好结局?你弟弟他在外头吃够了苦,受够了罪啊!” 姜韬正色道:“他用敌人的鲜血洗刷了自己的罪过,死得其所。如何不是好结局?他回来了,诈死脱身。您觉得皇帝舅舅会允他逍遥山水之间或者是过富贵闲人的好日子么?他杀了天|朝那么多仁人志士,舅舅肯冒天下之大不韪留下他的性命,也是要拿他当一把刀,去做那些见不得天日的事。娘,您以后见了谁都只说他拉着一品堂的敌人一起死赎罪,千万别说他吃苦受累。” 受什么累,受杀人的累么?这让那些死者的家属、亲朋听了怎么想? “外人面前母亲有分寸的。” 长宁郡主想了想自己皇兄的为人,也信了他只是要继续拿自己可怜的小儿子当刀使。 她的儿好苦啊!本该是长公主和国公的次子,天生的人上人,却落得飘零异国,成为一个杀手。到死都没能见过生身父母。 这会儿太后也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人死如灯灭,再大的罪过都翻篇了。 之所以把这一家三口请来,就是了他们一个愿。 德安郡主和兆慧大师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说了出来。 德安说的都是实话,只隐瞒了逐北会三人一心杀死无影刀的事。 长宁郡主伏在太后的腿上哀哀而泣。德安看得很是眼馋,长宁姑姑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亲娘疼,真好啊! 她和兆慧大师一起告退出去,半道遇上兄长找来。 德王世子合十向兆慧大师行礼,“这一路辛苦大师照顾舍妹了。” “哪的话,令妹坚强、独立,很有几分世子的风范了。贫僧告辞——” “大师慢走!哎,等一等——” 兆慧大师回头,“还有事?” “大师连续两次都拒绝了为舒翰批八字......” “纯属巧合、纯属巧合。贫僧要是早知道换子之事,能不说么?贫僧就是不想被达官贵人一次又一次的找上门来而已。”兆慧大师正色道。 这个锅太重了,他年老体衰、大相国寺更是庙小,背不起! 他这回遇上无影刀,真的也是实属巧合。 德王世子他这是替皇上问的吧? “路上郡主也问过贫僧给楚将军和楚夫人批的八字,那是楚将军事前请托的。后来的事也是巧合。当时出了长街刺杀一事,他怕谢将军不肯将女儿嫁他,就私下来拜托了老和尚。你可以去信问他。” 这事儿太大,兆慧大师为了洗刷自己,立即把楚元给卖了。 不过楚元其实只是拜托他批八字,万一有不好的提前告诉他。 那八个字的确是兆慧大师亲自合过才下的结论。但他这么虚虚实实的一说,就很容易取信于人了。 而且如果德王世子真的去信询问,楚元肯定也知道这背后牵涉挺大,会告知他私下确实是拜托过兆慧大师。 德王世子点头,“知道了。” 兆慧大师也觉得洗刷到这个程度够了,再多说就过犹不及了。于是再度合十离去。 德王世子回去对皇帝一说,皇帝嗤笑一声,“朕就说他没那么神么,就是撞上了而已。” 皇帝喜欢神化自己,但真要有个有神通的高僧、高道,有超出他掌控的力量,他却是不会高兴的。 这种东西糊弄、糊弄百姓就是了。切不能是真的! 兆慧大师回到大相国寺依然没能好好休息。京城许多大庙的主持纷纷遣人或者送信来问他为什么要投一万两银子支持海贸。 这些用谢穆宁的话说,全是财主,大财主! 兆慧大师教了自己徒弟一个统一回答:“贫僧等人途经北境边城,见边关将领都在凑钱,便也拿出一万两支持国策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拿一万两买东宫一个好。 亏了,就认了。 万一赚了,更好! 大相国寺带了头,如果自家不出钱的话,万一被东宫惦记上了岂不倒霉? 于是,这些大庙也纷纷拿出一万两支持国策。 一时北境边将、京城大庙竟是给姜韬凑出了四十万两。 第169章 再加上东宫和长宁郡主拿出来的, 竟是就凑够了一半。 太子哈哈大笑,“大表哥,真有你的!集资这个主意真是不错。还有楚将军, 不但让北境边将都跟着他凑钱,还把路过的兆慧大师都说通了。再通过大师又带动了京城大庙参与。” 姜韬道:“之前两次血本无归,参与过的勋贵和皇亲国戚是再不舍得拿出多的钱参与了。但没参加过的人, 怕是更多记得的还是他们赚得盘满钵满的时候。所以, 拿出一笔不伤筋动骨的银子, 跟殿下这儿卖个好还是不为难的。至于北境将领, 他们是最迫切想反攻北戎的。但臣也感到压力很大。因为这些武将是真的在掏家底。万一亏了......” 太子点头, “是, 他们虽然能发战争财, 但也是拿命换的。而且,边境的生活太苦了。德安从小养得粉雕玉琢的,前两天回来真是把孤吓了一跳。脸粗糙了许多,人也又黑又瘦, 看起来很遭了些罪。她还说她参与的事很少。” 姜韬想了想, “楚夫人刚进京的时候,臣没有留意,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形容。不过臣见过藏区的女人, 那脸上两坨红看着极不自然。” 其实德安也没太子形容的那么糙。她主要是没想到家都没让她回就召她进宫了。赶了十来天的路, 然后一点都没有修饰就出现在宫中众人面前, 视觉冲突有点大! 她后来再进宫,就擦了脂粉。皮肤看着就细腻、白皙了不少。 谢穆宁刚进京的时候, 还打着艳压群芳找回前世场子的打算。进宫或者露面那都是精心修饰过的。 集资银很快凑够了一半。不过, 姜韬的好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 后面再没出过拿出上万两来参与的人了。 即便他努力兜售, 那些达官显贵也最多拿一两千两、两三千两意思一下。这还是却不过情面, 也不想得罪东宫。 这些人父辈大多吃过海贸的大亏,险些倾家荡产的都有。如今宁肯不赚这钱,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动荡。 所以一直到临近除夕,这钱还是只凑了七十多万两。 长宁郡主私下还问姜韬,“你都凑了那么多了,为娘就不用把五万全掏出来了吧?” “亲娘啊,您可不能这时候抽台啊。如今大家都只是个意向,银子还没到儿子手里呢。你这么一抽台,别人肯定都这么干啊!” 长宁郡主道:“你靖安舅舅叫我去拍卖场给镇北伯府的东西抬价。我手头现银不太多,抬价的底气就不足的。” “那就量力而为,反正一个子儿都不能抽回去。您以为咱们还有多的机会?不把户部和兵部捏在手上,东宫凭什么压秦王一头?靖安舅舅这些年抽了那么多拍卖的佣金,我找他集资去。” 长宁郡主苦笑,“他是不会卷入东宫和秦王之争的。你说破天去,他挺多掏三五千两出来。就那些大庙,一头掏了银子卖东宫的好,却也不忘颂赞秦王施粥饭给平民的仁心的。” 还有人私下说太子凑那么多钱,万一又打倒在海里,还不如拿来做些实事。那还看得见、摸得着呢。 所以,力主开海贸的太子和姜韬其实压力也实在是大。 这集资的事,真正坚定的除了东宫一派的官员就是北境将领了。 北境武将三品以上一人万两起,四品也是三五千两不等。像谢朝辉那样自己已经退役出不了力的,就多出钱直接掏了两万两。 然后就是现任和众所周知的下任大将军,一人许了三万两。 前脚兆慧大师和德安进了京城,后脚铮儿也到了边城。 谢穆宁让锋儿、锐儿带着人出城去接他。她在家里让厨房做了些铮儿爱吃的菜,照看着三个小的。 再两天就小年了,楚元又走了半个月了。 前些天云阳侯世子到了,接风宴的时候云楚把她请去了。不过后来云家和古家走动,她是半点没掺和,怪尴尬的。 如今云家兄妹也要快马加鞭回京了。这时候走,真的是恰恰赶上除夕。 古家和云家真的要议亲的话,古清怕是还得往京城去一趟以示诚意。 “夫人,三位少爷回来了——” 三个小小子从门外进来,脱下大衣裳交给丫鬟,然后进来向谢穆宁请安。 长高了一截的铮儿第一个跑进来,“叔祖母,我好想你哦!” 谢穆宁摸摸他的头,“还以为你在东宫半年变稳重了,还是这么跳脱啊。” “那不是到家了么。” 谢穆宁回头,“钺儿,来见过你三哥。” 钺儿走过来,仰头看铮儿,不认得。 不过叔婆说是三哥,那就是三哥吧。 “三哥——” 摇摇、晃晃扶着专门给他们搭的扶手慢慢挪过来,也仰头看着铮儿。 铮儿蹲下来,“摇叔,晃叔——” 他俩倒是听得明白这是在喊他们。双双点个头,很有长辈范儿。 谢穆宁看看进来的锋儿和锐儿,“铮儿就跟着你们俩住。反正是炕,够你们哥仨睡的。” 锋儿点头,“好的,叔祖母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三弟的。” “也不知道你们叔公是不是真的过年都回不来。铮儿千里迢迢的来,总不能都见不到他人就又走了。” 锐儿道:“叔祖母,要是叔公回不来,你就带三弟去扣儿家住着。等叔公闲了出营来和你们相见嘛。” 谢穆宁说起来高了两辈是叔祖母,但她也不过大锋儿九岁,大锐儿十一岁。如今混得顶熟了,锐儿便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谢穆宁指指三个奶娃,“那他们仨怎么办?” 这三个跟粘她身上一样的。但要带他们三个一道去就要麻烦许多了。 她只带铮儿还可以轻车简从,但带上他们三个那绝对是呼啦啦一串人。 锋儿道:“我和老二带着他们仨去太外公那边。”就让他们两个看,他们也看不住,三个都皮实。 而且老四不听话还能揍他,但摇叔、晃叔不听话他是不太敢上手的。 谢穆宁想了想,“铮儿得回去赶元宵后上课。最晚初五就该出发了。这样,如果你们叔公初三还没回来,我就带铮儿午后出发。你们五个,都上谢府待着。” 这么愉快地决定以后,谢穆宁的心情明媚了许多。做起过年的准备时脚步也轻快了。 锐儿贼忒兮兮的跟锋儿道:“叔祖母果然是想叔公了,所以没什么精神。” 到除夕,楚元果然是没回得来。 谢穆宁带着六个小的吃团年饭、拜祖先、守岁。又给他们发压岁钱! “叔祖母永远十八,貌美如花!”三个大的拱手道。 钺儿挥舞着红包,“花花——” 摇摇、晃晃如今偶尔也能吐出一个字来,也高兴得跟着吼:“发——” 谢穆宁笑得不行,“嗯,发!咱家家底都卖了凑钱支持海贸,希望东宫和姜大人带着咱们发发发!” 怕他们犯困、受冻,谢穆宁就带他们上炕去守岁。一张大炕,依次坐着她、摇摇、晃晃、钺儿、铮儿、锐儿、锋儿。 这炕平躺七个人都还有富裕,就算楚元回来了都还有地儿给他睡的、 几个小的都觉得这样排排坐挺新鲜的,尤其三个小的窝在被窝里左右看着。 铮儿道:“要是有一床大被子,够我们一家人盖就好了。” 谢穆宁道:“那睡着了抢被子还不知道抢成什么样。” 如今她和三个小的一床被子,三个大的也是一床被子。屋外北风呼啸,屋里却是温暖得很。 谢穆宁挺想楚元的,不怎么想讲话。就让锋儿和锐儿给几个小的讲故事。 正月初一到处走动着拜年,谢穆宁打发三个大的出去各家,她带着三个小的在家给来拜年的小子、丫头发红包。 等锋儿他们哥仨回来,掏出一大把红包,“叔祖母,这都是给摇叔、晃叔和钺儿带的。” “这么多啊,你们走了多少家啊?” “认识的人家都去了” 谢穆宁乐得直笑,“今天终于体现出家里娃多的好处了!” 她一家发一两份红包出去,能收回来六份啊!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谢穆宁把六个都带过去了。并告诉父亲和继母,“我明天带铮儿去村里,找机会让他见见他叔公再走。这几个,你们帮我看着。” 谢朝辉和赵襄自然是满口答应。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还没吃午饭呢,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来:北戎王遇刺身亡! 谢穆宁正喂三个小的吃点心,闻言直接楞住了。 她问来报信的游杉,“消息确实么?” “军方正式通报逐北会的。” 这一次轮到摇摇吃点心,他看母亲把他忘了便叫道:“娘——”再有半个月他们哥俩就满周岁了。 谢穆宁夹起奶窝窝喂给他,“那军方的意思是......” 说话间谢朝辉也大步从外头回来了,“穆宁,我刚在你古叔叔家里听说北戎王被暗杀了。他们父子现在得即刻归营。” 赵襄过来接手喂孩子让他们去商量。 谢穆宁道:“军方派人通报了逐北会,我也得去军营看看聂大将军给我们派什么活儿。”既然通报给逐北会了,那就是可能用得上他们。 游杉道:“对,就是叫我们派个人去开会。” 谢穆宁便没吃午饭,揣了些吃的带上铮儿一起上路了。虽然是去办正事,把这孩子带上见缝插针见一面也好。不然又得一年了。 出城前不能跑马,他们在马背上把午饭解决了。 “铮儿,你坐稳,叔祖母要让马跑起来了。” “嗯,我坐稳了。” 第170章 谢穆宁带着孩子也没跑太快。她自己蒙着面巾, 又把披风扯过来把铮儿遮挡住。 “谢会首——” 跑了一段身后有人叫道。 谢穆宁回头,“是顾县丞啊,你也是去......” “是, 一道走吧。” 两人上次抢收就搭档过,一路也有个伴。都是赶时间,随从也没带。扣儿她们就在后头, 带着东西追上来。想来顾县丞的随从也是一样。 顾县丞看谢穆宁还带了个六七岁、虎头虎脑的男孩子有些惊讶, “这是......” “这是我侄孙楚子铮, 之前在东宫给小世子当陪练。小年前刚到的边城, 后天又得回京读书。我就趁机带他去见见他叔公。” 铮儿和顾县丞打招呼, “县丞大人好!” 顾县丞笑道:“不用这客气!小公子你虽无品级, 却是东宫的人啊。” 都说楚将军是东宫一派的, 看来是没错了。 从小住在东宫,跟小世子一起读书、习武。要是东宫上位了,眼前这小子的前程可是远大得很哪。远胜他一个边城的从七品县丞。 城外风沙重,并不宜叙话。戴着面巾说了这么几句客套话, 双方就沉默赶路了。 申初(15点)时分, 总算是赶到了军营。 “我带着孩子去见他叔公,顾县丞自便。”进了军营,谢穆宁就和顾县丞分开走了。 顾县丞先去报到, 谢穆宁径自去往楚元大帐。 逐北会来的是她, 自然是在楚元意料之中。 所以她走进来的时候, 楚元并不惊讶。倒是从她身后蹦出来的铮儿让埋头看沙盘的楚元惊喜了一下。 他一弯腰,铮儿就跳起来挂到他脖子上了。两腿还夹在他腰间, “叔公, 要打仗了么?” 谢穆宁也朝他看过去, 顺便解下披风歇气、喝水。 “我们这边不好说, 但也需做好战备。所以大将军才把你们都叫来了。”楚元说着抱着铮儿过来,“看来你在东宫过得挺好啊,长高了也长重了。” “还行!”铮儿被放到地上后点头道。 谢穆宁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来得及的话我先吃碗面。中午吃的点心奔波一阵好像饿了。铮儿你要不要?” 铮儿点头,“要。” 楚元叫来楚俭去安排,“大将军还在等悬镜司的新消息。不急,吃了再过去就是。” 谢穆宁吃面的时候,楚元把情况说给她听,“北戎王是除夕宫宴后在寝宫遇刺的。下手的人被怀疑是无影刀!” 谢穆宁的筷子一顿,“为什么是被怀疑是他?” “北戎王被发现的时候还有一口气。他当时意识已经涣散了,只说了句长宁长公主。” 谢穆宁端起骨头汤喝了一口。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想专心听后续索性搁下了筷子。 “你是说无影刀扮成女装刺杀的北戎王?” “是有人冒充了北戎王招来侍寝的一个汉妃,那人被北戎王误认成了长宁长公主。而且,北戎王自身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能刺杀他得手,哪怕是一时失神之下,那人的功夫也要相当高明才可以。所以现在怀疑是他!” “那现在什么情况?” 这家伙的命好硬啊!不过,刺杀北戎王成功,这也是莫大的功绩。 “纳真不是本来被下狱了么,当时就直接从狱中出来了。他暗伏的人马也进了城,如今王城被他控制了。最新的情报还没有传来,大将军正等着。不过无外是纳真和北戎王的几个儿子争王位。现在就看北戎王有没有哪个儿子命大,能逃出生天去。”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所以说,纳真其实不只是为了军粮被克扣的事回去找茬的。他本来也打算把事闹大。无影刀不会是和纳真合作,或者被他利用的吧?不然他一个人要混到北戎王寝宫可不容易。” “我也是这么想的。纳真兴许还准备了后手,要杀他为北戎王报仇。此时还没爆出他就是凶手,想来是又让他逃脱了。不愧是一品堂倾力打造的宝刀,真有点来无影、去无踪的意味了。”楚元道。 这就是名刀反噬啊! □□为换子事件赔上了一个健康、众望所股的太子,北戎如今就死了个国主。但纳真血腥上位,对□□的威胁并不比北戎国主小。 纳真如果没逮着人就宣布无影刀是刺客,旁人不会买账的。都知道他已经在爆炸中死掉了嘛。 不过对他来说,这会儿抓没抓到无影刀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争王位。 而且就算抓到了,他也没法以此为由向天|朝发难。 谢穆宁道:“莫达尔在什么地方?” 莫达尔是北戎王手下的心腹大将。他若在,纳真很难完全掌控住北戎的。 “暂时还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亲兵来报,最新的情报传过来了,大将军让去中军大帐。 谢穆宁看看铮儿,小家伙正拿筷子把她碗里的牛肉夹到自己碗里。 楚元道:“你就在这儿待着,有事找楚俭。” 铮儿点头,“知道了。” 夫妻俩一起过去中军大帐,三品以上的将军都在。 林千户和范勇也在。 谢穆宁过去挨着顾县丞,敬陪末座。 众人是围着中军大帐的沙盘而坐,前方挂着军事舆图。 待人到齐,聂大将军道:“纳真已经称王了,莫达尔率手下兵马护着金岩避走。北戎王其他的儿孙,已经被纳真斩尽杀绝。” 这个发展倒没有太令人惊讶!上辈子也是楚元死后不久纳真就称王了。 古将军问道:“大将军,莫达尔带走了北戎几成兵马?” “三成!双方还火拼掉了一成。纳真这些年的战功很是傲人,金岩跟他比起来太弱鸡了。那些人马大部分不是跟着他走的,是跟着莫达尔。” 聂大将军顿了一下道:“但是边界沿线,北戎的军营防守依然森严,并没有因为纳真不在营中就散沙一盘。替他掌军的人正是舒翰!我们如果要趁机打到北戎境内,讨不了太大的好处。而且军资不足,后勤补给也跟不上。” 楚元道:“以战养战可以么?” 聂锋摇头,“不是长久之计。北戎游牧为主,连坚壁清野都不需要。人家直接就所有家当装车运走了。数万大军开过去,没有补给,这仗没法打。而且咱们打过去,纳真和莫达尔估计就得握手言和,一致对外。” 郭将军道:“那我们这次就袖手旁观么?恕末将直言,大将军,末将等人和纳真交手数次,深觉此人为我北境心腹大患。如果不趁他王位尚未稳固出击,将来会更难的。” 聂锋道:“我方才是说暂时不能入北戎腹地作战。但是这边关,郭谦——” 郭将军听大将军点将点到他头上,立即站起,“末将在——” “古瀚海——” “末将在——” ...... 聂大将军一番排兵布阵,众将各有任务,领命而去。 最后没剩下几人还在帐中,聂大将军走过来,“楚元,率领你特训出来的八百精骑,自备粮草,深入北戎腹地。给你七天时间,让我看看你特训的成果。” “需要末将做什么?” 聂锋笑了一下,“你看着办吧,反正反攻也是你的活儿了。总之你给我干票大的就是了。不要跑远了!” “是!” 楚元特训的三百六十人,众将觉得挺不错的,纷纷塞人过来跟着训练。就连林千户都奉掌镜使之令,送了二十个人来。 现在关永宁等人都是教习了。全局已有三千这样的精锐。 楚元直接就出了大帐召集、挑选人马去了。 八百精骑,每人配两匹良驹。带足七天粮草,远距离作战。这是全军最好的人、最好的马任挑了。 聂大将军停在谢穆宁跟前,她赶紧站了起来,“大将军——” “你们这是上阵夫妻兵了啊,不错!你老子退役了,你来干活一样的。你搞那个全民皆兵,来者不拒,挺好的。你带着逐北会的人,把能发动的人都发动起来,协助顾县丞他们,看顾好边界线上的村子。如果遇袭,至少撑到军中的人赶到。” “是。” 顾县丞心道:这到底谁协助谁啊? 其实按道理是该逐北会这样的民间组织协助衙门的。 但逐北会的会首、副会首来头太大,临到头来往往就反了个个儿。 谢穆宁直接放了只飞鸽回去,让游杉和聂盈、古雨、李方组织人手。李方如今顶了刘混的缺,成为了新的副会首。 谢穆宁走回楚元大帐,带上铮儿去给他送行。 “我们在家等着你,平安归来啊!” 楚元点点头,“放心吧。出发——” 八百精骑,应声上马,追随他出营。郭将军等人已经带人在前方叫阵了。他们将绕开北戎边军深入其腹地。 聂大将军也来了。看楚元一行走远,他抱着手道:“穆宁,你爹在家带孙呢?” 谢穆宁道:“大将军,其实我也早就在带孙了。” 聂大将军看看被她牵着的铮儿,一时好气又好笑。可偏生她说的还是大实话。而且她还不只带了一个孙,人家带了三个侄孙子。过年期间还是四个! 谢穆宁正色道:“大将军,我不想太早回京城啊。您再多撑它十年、八年吧。” 聂大将军道:“我已经旧伤复发过两次了。” 他负手而去,背影衬着落日,看着有些萧瑟。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聂大将军去年才做了五十大寿,其实以他的年纪还能再干些年头的。但听他这带孙的话风,旧伤竟已严重到要退役的地步了么? 谢穆宁很快带着铮儿出了军营。 铮儿骑在马背上,她牵着。 “叔祖母,你怎么了啊?” 铮儿半年不见他们,心头其实真的很想念。楚元和谢穆宁于金字辈的四兄弟而言,感情上不啻于父母。 所以,他再见到他们也觉得很亲切。 这会儿看谢穆宁皱着眉头,铮儿忍不住问道。他后天就要回京了呢! 谢穆宁道:“没什么,叔祖母可能过一两年就得回京和你作伴了。” “啊,那叔公回么?” “他不回,你四弟和小叔叔应该会跟着我走。” 铮儿握着马缰嘟囔,“我们一家总是要分隔两地。” 谢穆宁去到扣儿家,她已经带着锁儿和家将到了。正在打扫屋子,火盆倒是生起来了。 “铮儿,吃过晚饭我让人用马车送你回去。你困了就在马车上睡一下。明天跟你大哥他们再聚一聚。叔祖母就不能送你了,你大哥、二哥会送你出城。” 铮儿知道她有正事,点点头,“好!” 第171章 游杉等人入夜后相继赶到, 这一次他们还是分散住到各个村子。 听说了无影刀的丰功伟绩,这回即便是他们也有些心情复杂了。 谢穆宁道:“以他的本事如果不想再现世,大概不会有任何消息传出了。我的意思是, 我们也没那个人力继续追杀他。甚至找都找不到他,是不是这事就做罢了?” 李方道:“他炸死那么多人,自己居然还活下来了?刺杀了北戎王, 引发了这么大的事件, 然后又逃出去了?他是九命怪猫么?” “我们上次能对他合围成功, 根本是侥幸吧?”游杉也道。 事到如今, 不放弃也不行了。而且, 无影刀连北戎国主都杀了, 他们还不依不饶, 似乎也说不过去。这样的功劳是可以换来皇帝特赦的。 李方道:“先办大将军交代的事吧。我还是去之前的村子。” 谢穆宁道:“等一等!” 这一次其实比抢收轻松多了。 因为这一次是天|朝主攻,北戎呈守势。舒翰可赶不上纳真的个人威望。他掌军,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虽然天|朝军队不能贸然攻入北戎腹地, 却不妨碍寸寸推进啊。 听她喊等, 四个副会首都坐了回来。 谢穆宁摊开一张舆图,“这次大将军其实只是让我们帮忙守住这些村子。但其实只是个以备不时之需。我想” 她伸手敲敲舆图上的一个地点。 聂盈看了看,她的消息比旁人自然要灵通一些。 “你想, 去救被抓去挖铁矿的边民?” 谢穆宁点头, “此处是离边境线最近的, 被抓边民聚居的地方。只有二百一十里。趁着北戎边军无心他顾,咱们正好过去救人。” 她们说的地方是一座铁矿山, 但含铁量很低。开采人力成本就偏高。 但北戎人抓了边民过去, 当奴隶一样劳作, 干最多的活, 吃最差的米。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人力成本! 聂盈道:“逐北会只有五六十匹马。要不要再搞点马?” 谢穆宁摇头,“骑马动静太大了。” 楚元带了八百精骑,只要不是大部落都可以横扫过去。但他们人手不足,不敢骑马惊动太多人。 游杉道:“我觉得可行!这么个铁矿,守卫应该就在两百以内。只有二百一十里,以我们的速度人力奔袭一昼夜可至。雪地难行一点,一天多一点也足够了。” 逐北会光游侠儿就有一百二十多名,再挑些好手同行就够了。 古雨道:“跑了那么远还有力气打架么?” 李方笑,“有的,我们以前穷得买不起马的时候干过!”人到绝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 谢穆宁道:“那我们就决定干了。逐北会每天的训练项目不是也有二十里往返跑么。就只当连续跑十个了!扣儿说村里有个人是从那边逃回来的,我让她去叫人了。” 那人过来,犹豫了一下想起还在那里受罪的同胞,然后道:“好,我给你们带路。我还记得路!今晚就走么?” 谢穆宁道:“对,你先回去休息,入更后出发。” 然后便是点人。 这次的任务挺重,决定去八十名游侠儿,四十名各府家将,一百二十名后加入的好手。 “穆宁,长途奔袭,还带盔甲么?”李方问道。 “告诉所有人,胸盔必须戴。不然取缔去的资格!” 聂盈找了过来,“为什么又是我留守,你家崽子比我家多多了。我初一给了六个大红包啊!” “那你觉得吃亏你就多生几个拿回去嘛。” “谁跟你理论这个啊?” 谢穆宁道:“阿盈姐,聂大将军今天同我讲他旧伤复发过两次了。聂伯母已经不在,你哥哥也阵亡了。你就别离他太远了。而且,聂大将军身体不好的话,代表我在边城待不了多久了。” 聂大将军还有两个孙子,被他儿媳妇带着住在京城。 聂盈被她说得一阵迟疑,谢穆宁拍拍她的肩膀,“就这么决定了。” 谢穆宁又让扣儿将此事告诉里正。他立即召集几个村的人加急给他们做馒头。一屉一屉的往锅里放。 按往返算,每人至少得背二十个馒头。而且还有被解救的边民也得吃东西。 游杉道:“一人二十五个,不能再多背了。那里应该有存粮,千万不能让人烧掉了。不然,几百号边民路上吃食很成问题。” 吃饱喝足之后,谢穆宁和扣儿、锁儿开始绑绑腿。要跑那么远的路,绑腿一定得打紧。 古雨也跟着她们做。她头回参与这样的行动,还有点兴奋。 谢穆宁绑好道:“你这不行,松垮垮的。半道就得跑散,你过来,我帮你弄。” 古雨立即乖乖挪过来。 一共二百四十人,分作十二个小队。每一队都强弱搭配,争取不让一个人掉队。 胸盔、二十五个馒头,谢穆宁一丝不苟的把该穿带的都穿带上。 外头传来梆子声。 “走了——” 等人出发四个时辰后,聂盈派人去军营打了个招呼。 “大将军,大小姐说您派的任务我们一定会完成的。至于去矿山的事,也请您不要拦阻。” 聂大将军道:“胆肥的啊,还嫌我给的任务轻了。” 都跑出去四个时辰了,追也追不回来了,除非动用骑兵! 等追到也差不多快跑到了,还不如一起去救人呢。而且,骑兵多金贵呢,还得用在战场上呢。 “派二百步兵前去接应。” “是。” 谢穆宁他们已经跑出一百来里了,一开始的时候体力是最好的。 众人就着竹筒里的清水啃着已经冷硬的馒头。 “约莫还有一百一十里。还有五、六个时辰天黑,我估着没问题。”谢穆宁道。 古雨在旁边喝着凉水,她从来没有用脚跑过这么远的路。这会儿喘得有点厉害。 “不行你就留这里预备接应,路上掉队我们不会等你的。” “五、六个时辰一百一十里,我可以。留下来万一遇上北戎人更麻烦。” 谢穆宁想了想,前头一半都坚持下来了。后面一半是大白天,应该是没有问题。 “行,再休息一刻钟,然后出发!” 五个时辰后,他们终于一个不落的抵达。 谢穆宁让李方带人出去探查一番,以便入夜后行动。 对方的数量确实在二百左右。但挖矿的边民似乎一个个都吃不饱,消耗了一天的力气这会儿都摊在地上了。 李方把放哨的岗位指点出来,谢穆宁派了二十个骨干出去。 “一个不留。” 干掉了放哨的进去,一场厮杀开始。 游杉负责带人杀敌,李方先去找粮食,谢穆宁负责救人。 因为这些边民都带着脚镣,得一个个的对准脚环劈开。 就只有谢穆宁那把软剑,就是楚元当初作为叔叔送给她那把,还有古雨的宝剑能做到。 古雨道:“我们是天|朝逐北会,是□□人就过来,带你们回家!” “逐北会?”边民们一脸的茫然。他们都是之前就被抓来的,不清楚逐北会是干嘛的。 谢穆宁道:“游侠儿——” 这么一说就有人过来了,而且还有人把谢穆宁认出来了。 这群人有七八百号人,大多是十五到四十五的青壮。 谢穆宁指挥边民去把挖矿的车推出来,把挖出来的铁石和脚镣装上。 他们背来的四百来个馒头也分给他们一人半个的吃完了。 幸好李方带着人去得快,剩下的粮食都保住了。路上吃两三天足够了,十几口大锅还有各人的饭碗也带上了。 吃了馒头的边民被组织着推着推车有序的撤离。 边民们怀着回家的澎湃心情往南走。但他们虚弱太久,这一路真得走上三天。 因为是等对方睡下才动的手,而且边民也提振精神冲出来帮忙。谢穆宁他们这次战损不大,但也有三十几个弟兄轻重伤不一。包扎之后由其他弟兄或背或扶走在后面。 剩下的一百多号人就负责前后警戒。如果惊动了附近北戎人的部落,还可能引来追兵的。 游杉瞧着时间,半夜的时候安排人先行一步,埋锅造饭。 只有盐巴和米熬在一起,但隆冬夜半吃着也很暖胃饱腹。 边民们好些都穿得比较单薄,临走把北戎士兵身上的军服全扒拉了下来。一个士兵的军服有几层,厚薄不一,都是三四个人分着穿的。 聂大将军派来接应的人起先差点误会了。 后来看出穿军服的一个个都不太强壮,不像是北戎士兵,才派人过来接头。 谢穆宁松口气,走了一夜回程这才走了五分之一不到。千把人走得拖拖拉拉的。如今多了二百能打得动的,她心头踏实多了。 等她们终于走回去,已经是楚元走后的第四天了。 顾县丞派了人来接手这些边民的安顿。 谢穆宁回去躺在扣儿家的床上直接睡了一天一夜。 “第五天了!” 锁儿笑,“将军还有两天就回来了。” 过了两天,谢穆宁派家将去打听,结果楚元和八百精骑一个都没回来。 第八天、第九天.....依然没有动静。 谢穆宁有点慌了,他们只带了七天的粮草啊。 军中气氛也不好,聂大将军之所以让楚元带八百精骑进入北戎腹地,也是为了将来反攻做准备。 如果他们八百人就这么陷在了北戎,后果可想而知。 上次楚元差点陷在北戎,聂大将军就背负了很大的压力。这回还是他把人派过去的。 谢穆宁逐渐茶饭不思,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到第十三天,聂大将军把她叫了去,“悬镜司传来消息,楚元带人烧了北戎祖地的圣山。还扬言下次过去要在那里筑坛祭天!” 谢穆宁一惊,“北戎祖地,那离边界线不是有两千多里么?” 要在两千里外的北戎圣山筑坛祭天,这就是说要把北戎人赶到大沙漠、戈壁那边去。从此以后,在他们的圣山以南都没有北戎王庭的存在了! 聂大将军火大的道:“是啊,我让他带七天的粮草。他把七天当单程的天数了。” 谢穆宁急道:“他把人家的祖地烧了,这是奇耻大辱啊。纳真肯定会派人拦截他们的,就是莫达尔也决计不会忍受这样的屈辱。” 聂大将军道:“他们把北戎祖地血洗了,无一活口。消息一时半刻走漏不了。悬镜司能知道,是他们主动通知的。但是,这会儿王城那边怎么都该知道了。所以,才会通知大军接应他们。这个混小子,简直胆大包天了!” 他顿了一下,“不过,真是解气啊!如果真的能在北戎筑坛祭天,此功绩直追冠军侯封狼居胥啊!” 第172章 谢穆宁道:“那现在是不是要出发了?我、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啊?” 聂大将军道:“不让你去, 就不会告诉你了。赶紧下去吃顿饱饭,然后就准备出发。” 谢穆宁心神不宁的,每日打发人在营门前转悠, 全军上下都是知道的。 “好!” 这几天谢穆宁是真的煎熬惨了。比上次楚元让楚俊彦作替身,假装中了毒箭还要煎熬。 她本来还想等他七日后回来了,趁着战事并不激烈, 在摇摇、晃晃生辰前日告了假。两人一起快马加鞭回去, 陪俩儿子过周岁生辰的。 结果倒好, 他一去就是十三天才有消息送回来。 许久没有亲自上阵的聂大将军这次是亲自领军, 谢穆宁一身银甲白袍策马跟在他旁边。 身后军旗猎猎, 五万大军军容严整。 托悬镜司情报及时、准确的福, 他们在楚元一干人马即将被纳真亲率大军包围前赶到了。 纳真这回真的气疯了。在他刚称王的当口, 祖地让人血洗,圣山被人烧了! 楚元,他必杀此人! 奔袭多日,楚元等人自然是人困马乏。 聂大将军道:“损失了多少人马?” 楚元道:“回大将军, 折损了二十多个弟兄, 五十匹马。” 看看他们马背上挺丰厚的战利品,聂大将军道:“上交七成!” “是。” “带着你的人,后面待着去!” 楚元带着人策马过来, 和谢穆宁并辔。 “你怎么来了?” 谢穆宁不想理他, 过了会儿道:“你故意的吧?” “一开始真没有。但前面三四天没什么大收获, 我寻思这么回去忒没意思。又算了算脚程,就奔他们的祖地去了。下次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因为纳真之前追杀异己, 才造成了沿线兵力不足。” 谢穆宁道:“今天你俩儿子抓周。我还以为他们又要没爹了呢。” 楚元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真给忘了! “赶得及、赶得及, 一会儿战事结束, 咱们就直接回去。赶得及在子时前进家门的。” “哼——” 既然聂大将军及时接应到了,结局就没什么疑问了。 纳真要的是绞杀这八百胆敢到北戎祖地放肆的家伙。如今聂大将军五万人马列阵以待,而且是以逸待劳。 他在面盔后恨恨的看着楚元,又看了看他身旁的谢穆宁。 “撤——” 这一次北戎边军的防线被迫后撤了三十里,天|朝算是收回了三十里的失土。 但既然纳真已经带着人马回返,再要想往前,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战事暂告结束。 回程的时候楚元去向大将军告假,“俩小子今天满周岁,剩下的事让韩彰向您报告吧。” “哟,你还是算着日子回来的啊?” “没有,凑巧了。” 聂大将军哼了一声,“我要是没接到你,你让你俩儿子以后还怎么过生辰?滚吧——” 从这里回去可就不是两个时辰快马能到了。 起码得四五个时辰。所以楚元不敢说天黑前能赶回去,只说子时之间能进家门。 他换了匹新降服的汗血马,直接把谢穆宁从马背上抱到了自己身前。 这匹马再多载一人,也比普通战马强得多。 他驱马离开队伍,“怪不得北戎人爱过来劫掠,这种感觉确实挺爽的。” 谢穆宁想起他们的满载而归,“你们该不是把一路上遇到的部落都......” “嗯。” 为了不走漏消息,自然是鸡犬不留。 这才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不然,留着活口讲仁义道德,他们早被北戎大军剿灭了。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有时候来不得半点仁慈。 所谓的慈不掌兵,正是如此。这种时候心软,是要连累自己人惨死的。 “比起他们对我们做的,九牛一毛而已。”谢穆宁道。 “走,回家咯——” 托汗血宝马的福,他们入夜不久即回到边城了。 不过,城门已关。 城门令在城门楼子上很是为难。他倒是认得楼下俩人,但规矩就是规矩。这里是边城,城门不是那么好开的。 楚元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大将军令牌在此,开门——” 城门令脸上一松,有大将军的令牌那可就好办了。 “开门、开门、放楚将军和楚夫人入城!” 谢穆宁道:“你还跟大将军要了令牌啊?” “没有,反正城门令也只要能交差就行。又不会来找我验证。” 城门令开门只是因为他是楚元,而且他们就俩人。令牌就是个形式而已。 “那你刚举起来的是?”他手握着,天又黑,她还真没看清。 “我给儿子雕的虎头牌。” “噗——” 孩子们自然都在谢府。 “铮儿这会儿都在东宫了。” “嗯。” 拍开了大门,院子里的灯次第亮起。 谢朝辉披衣而起,看到楚元安下心来,“你上哪去了?” 楚元道:“呃,上北戎祖地转了一圈。” 谢朝辉一愣,“你跑得够远的啊。行,全须全尾回来了就好。”一看他们还穿着盔甲,下摆还有不少泥点子就知道是从战场直接回来的。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今天我就没有给俩孩子大办。去看看吧,不知道睡着没有。” 锋儿和锐儿从旁边走出来,“叔公,俩小叔叔都还没睡着。” 楚元对谢穆宁道:“走,看看去。” 两人大步朝孩子们的房间走去。 摇摇、晃晃在这边就没和钺儿睡一屋了。之前钺儿和铮儿睡一屋。如今铮儿走了,他是自己睡的。 谢穆宁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在喊‘娘’,然后呜呜一阵哭声。 她赶紧推开门,“娘来了,娘来了——” 床上俩兄弟一咕噜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 刚哄着他们的乳母忙起身,用熏笼上烤得暖暖的小被被把小公子裹好。 然后躬身行礼,“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谢穆宁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她一边脱盔甲一边对床上兴奋的小哥俩道:“坐好,不许动!”然后坐过去,连任带被抱住俩儿子。 楚元也将盔甲脱下。 “娘——”摇摇、晃晃裹着小被被,依恋的窝在谢穆宁怀里唤道。 “这是爹爹,爹爹放你们在肩头举高高,又给你们做秋千。快叫爹——” 摇摇、晃晃转头看楚元。不熟,不叫。 楚元把他雕的两个虎头牌递过来,俩小子从小被被里伸出手一把抓住。 别说,雕得还挺活灵活现的。 谢穆宁想起他在城墙下一本正经的举起来说是大将军的令牌,忍不住莞尔。 俩小子玩儿了一阵虎头牌,开始打哈欠、揉眼眶了。 谢穆宁把他们放下,抽走小被被。给他们盖好被子,又轻拍被子哄他们入睡。 楚元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们三母子,脸上带着笑意。 等俩儿子睡熟,他们才拿着盔甲出来。 其实谢朝辉心头很痒痒,很想把女婿抓过来问问是怎么去北戎祖地逛了一圈。但是被赵襄拉回房去了。 “没见盔甲都没脱,急匆匆赶回来的啊?你要问什么,明天再说。” 谢穆宁两人出来正好看到两人转角处一闪而逝的背影,不由相视一笑。 回房下人已经把洗澡水准备好了。 两人一人一个木桶并排着。 谢穆宁这几天担惊受怕的,也没怎么打理自己,便放松的泡了泡。 隔壁说着说着没声了。她转头一看,楚元把毛巾叠好搁头下,就那么睡着了。 她穿好衣服起身,坐旁边看了他一会儿。摸摸水不那么热了,伸手推醒他,“哎,醒醒。我可抱不动你,再不起你今晚在浴桶里睡。” 楚元被她推醒,“浴桶里怎么睡啊?” “你不是睡着了吗?我把水给你一放,拿被子过来给你盖着就是啦。”浴桶下方是有个木塞的。 谢穆宁说完出去铺床去了。浴桶里泡着都能睡着,显然累得不轻。 楚元从浴桶里出来,穿上亵裤出去。 谢穆宁把被子给他掀开,“快睡吧,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了。” 楚元爬到床上,躺下,几乎是瞬间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他是被两双肉乎乎的小手揉醒的。睁开眼,双生儿子坐在床边盯着他看。 妻子出现在他们身后,“快起来吧,都将近午时了。我爹来看过你三回了。” 楚元坐起来,“岳父肯定好奇坏了。刚谁揉我脸了,是你,还是你?”他伸手挠摇摇、晃晃的痒痒。 摇摇、晃晃不怕他,穿得厚实挠着不痒。 虽然有地龙,但现在真的是寒冬。赵襄是按秋装给他们穿的。出了房门再裹上一件过冬的大衣裳。 楚元昨晚只穿了一条亵裤睡的,上身光着。两小子还伸手摸摸他的胸口,觉得硬硬的又伸手按了按。 谢穆宁笑道:“你们不要到爹爹那里去找饭吃,他没有啦。” 楚元:“......” 他伸手在俩儿子额头弹了一下,掀被子下床。 床头已经放了从内到外的一套干净衣服。 “我昨晚没洗头就睡了。” “吃过早饭再洗吧。” “你给我洗?” “嗯,我给你洗。” 差不多是楚元刚洗完,谢穆宁还在给他擦头发的时候谢朝辉就来了。 眼见闺女这么伺候女婿,他挑挑眉。 楚元道:“我也就大战之后,死里逃生有这待遇。您闺女,自己还不清楚啊?” 谢朝辉笑了下,他闺女确实不是会伺候男人那种。再想想女婿都到北戎祖地逛了一圈,对他好点倒也是应该的,别没再说什么。 锋儿和锐儿进来了,他们也想听故事。钺儿牵着刘小混也过来。就连赵襄都让丫鬟端着茶点一起过来了。 第173章 谢朝辉蹙眉, 跟这群老弱妇孺一起听,他还能听到完整版本的才怪了。 他问刘小混和钺儿,“你俩也凑热闹, 你俩听得懂吗?” 刘小混嘟囔道:“都听,打架——”大家都来听,他也听。就是讲打架的故事嘛。 钺儿道:“叔公——”叔公讲什么故事他都听。 摇摇和晃晃有点奇怪怎么这么多人都来他们院子了。 他俩不想听故事。 他俩在迷你的、铺着雪貂皮的太师椅上有点坐不住。 两人按着扶手站起来。慢悠悠走过去拉扯谢穆宁的袖子, 要她带他们出去玩。 楚元震惊地道:“他们连走路都会了?” 昨晚听到他们喊娘了, 让他嫉妒不已。 之前一直被抱着, 倒是没发现他俩都能走路了。 谢穆宁道:“小孩子长得可快了, 你回来一次就能发现他们大了不少。等......”回了京城, 两三年才见一回的话, 更是会感觉他们嗖地一下就长大了。 她抱着摇摇、晃晃起身。这么矮的三头身, 抱着比牵着省事儿多了。 这三母子出去了,但周遭还围了这么多人。楚元也只能给他们讲了讲删减版的。 听得几个孩子心向往之,锋儿激动地道:“叔公,下次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们去筑坛祭天!” 锐儿道:“我也去!” 楚元点头, “好啊!” 赵襄道:“真解气啊!这么多年这还是头回这么解气。不但北戎王被杀了, 就连他们的祖地也让你一锅端了。” 楚元有些惊讶,没想到一向以低调、中庸为保命、处世之道的岳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看什么啊,我也是有血性的。当年要不是北戎人扰边, 我也不至于家道中落, 入宫当了宫女。好了, 听完了我要去张罗午饭了。” 楚元方才就喝了一碗粥,倒是不至于一会儿吃不了午饭。 锋儿、锐儿看谢朝辉没走, 知道他和叔公还有话说, 便带上钺儿和刘小混出去玩了。 谢朝辉等他们走了才道:“北戎王, 真是无影刀杀的?” “应该是, 再没有比他更符合的人选了。” ‘唉,这个人!” “他应该不会再现世了。至少不会以姜二和无影刀的身份现世。” 谢朝辉又细细问了他去北戎祖地的过程,不无遗憾地拍着扶手道:“我真是早生了二十年啊!” 锋儿、锐儿带着两个小的出去找谢穆宁。 摇摇和晃晃是拉她出来四处转悠着,她过了一阵才发现他们就是喜欢听她把雪踩得嘎吱嘎吱的响。 他俩现在加起来,连人带衣服足足四五十斤重。一般人是真做不到一手抱一个散步。 锋儿问道:“叔祖母,你累不累啊?” “不会。”俩儿子依恋的靠在她身上,这是甜蜜的负担。怎么会累呢? 锐儿道:“叔祖母,我哥是想问我们几时搬回楚府?” 如今已经过了元宵,三个先生和白家叔侄都回来了。 谢穆宁失笑,“今天午后就回去。” 哦,对,跟白家定亲的事还有些后续流程呢。正好楚元这个一家之主也回来了。 锋儿瞪弟弟一眼,“叔祖母我不是急。只是白家的族长爷爷也来了,我是怕失礼!” “哎哟,怎么不早说啊?” 楚元一觉就睡到了近午,这也只好吃过午饭再回去了。 倒不用带行李,他们一家子在这边都是有固定住处的。什么东西都可以搁,人来人去就是了,十分的方便。 回去的时候是步行,午后阳光出来了,照在身上很舒服。 摇摇、晃晃还是不让楚元抱,他就只好抱钺儿了。 路上遇到的人都跟他们夫妻打招呼。其实边城民众还不知道楚元去北戎祖地的丰功伟绩。最近这几天街上谈论的都是谢穆宁带着逐北会的人救回了八百边民的事。 这事参与的人多,几天的时间什么细节都被挖掘出来了。 谢穆宁道:“等他们知道你做的事,还不知道得多激动呢。我也没想到连姑姑都激动成那样。” 楚元回去便去客院拜访了白家族长。 “这么冷的天,还劳动您亲自走一趟。” 白家族长道:“你们情况不一样。” 楚家是将门,他们总不能要求楚元离了边城去白府提亲。 而楚夫人听说也管理着偌大的逐北会,跟前还在吃奶的娃娃都有三个,也是不便远行。 这夫妻俩对白家有大恩,那他们主动一些又何妨? 结果没想到他们一家三代人到的时候,听说这夫妻俩都上前线了, 而且街上到处都在议论楚夫人和几位副会首带着逐北会的儿郎、女郎趁着两军开战,奔袭二百多里救回八百边民的事。 当时白家族长就觉得自己来对了。 “清惠,楚夫人可不是一般女子。你在她跟前受教,可要用心。” 白清蕙点头,“祖父放心,清惠一定好好听叔祖母教诲。长大以后我也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谢穆宁一到家就张罗晚宴。 她对瑞叔道:“把您攒着给我们请客的好酒搬一坛出来。” 楚瑞乐呵呵的,“将军和夫人的酒一直没找到机会请客。倒是没想到锋少爷先用上了。” 双方将亲事正式敲定,谢穆宁拿了一对一样的玉佩出来。 大一些那块给了锋儿,小一些的给白清蕙。 “我们家就稀罕女娃娃。有清惠在,我都觉得养眼些。”谢穆宁玩笑道。 守岁那晚看过去,清一色的男娃,单调极了。 这会儿看到穿一身红袄的白清蕙,就感觉眼睛舒服多了。 楚元看她两眼,想要女娃娃还不简单? 席间白家父子听锐儿说起楚元去了北戎祖地的事,两人的嘴巴一时都有些合不拢。 白狄更是借着酒兴,挥毫赋诗一首。 回了客院,白家族长对儿子道:“楚家在楚将军这一代,怕就要达到顶峰!” “便是盛极而衰,也能福荫很多代的。” “不是说这个。明天我找他聊聊,看他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做了姻亲,福祸相连,他问一问并不为过的。 楚元听说了谢穆宁带着几个孩子守岁的事,“哎呦,估摸几个小的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谢穆宁道:“那可不,就连摇摇、晃晃都兴奋得紧,在被窝里左顾右盼的。要不是实在不能支撑,估计还真能守到岁。” “他们倒是半点不觉得少了老子有什么不对啊!” 这都一天了,俩儿子还不肯叫他,这让楚元有点耿耿于怀。 谢穆宁道:“他们可能还不会喊爹呢。你别心急!” “我倒是不急,我看你有点急。” “我急什么,他们一开口就喊的娘!”谢穆宁得意得很。 “我看你急着想要呦呦。”楚元说着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结合他这个动作,她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才不急呢!那三个都还在吃奶呢。总得等他们两三岁了才行。不然带不过来的!” 也是啊!他时常不在家,家里几个孩子都丢给穆宁了。 “没事,夫妻敦伦大事又不是只为了生孩子。主要还是为了你我都快乐!”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这是世间头等大事。 谢穆宁被重重抛到鼓床上,弹了几下才停。 她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是拿我打鼓呢。“ 楚元脱掉外袍覆上,“哪能啊,你又不是棒槌。” 谢穆宁捶他一下,“你才是棒槌。冷不丁冲到人家祖地去了,一般人干不出来。” 楚元笑,“这才叫出其不意呢!来,办正事了——” 翌日午后白族长过来拜访,问出了心底的担忧。 既然婚事已经定下,楚元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是想过的。北戎未灭之前,我可以尽情的高调。真到功成那天,我有全身而退的法子。” “将军心头有数就好。白家也愿将军能再临北戎圣山,筑坛祭天,立不世之功!” 过了两日,消息由悬镜司送进宫。 皇帝看过大笑道:“这个楚元,朕没有看错他!这可比北戎王遇刺更让朕欢喜。” 毕竟杀死北戎王这不是头一回了。上次楚元就在两军阵前斩杀了一个。那是堂堂正正杀的,比这一次更提劲。 而且,死了北戎王,立即起来一个更不好对付的纳真。 北戎王的死对深谋远虑的皇帝来说,最大的用处就是出了一口太子被弄成废人的恶气而已。 不过,皇妹来求,他还是答应特赦无影刀。但是,得是在见到他本人,并且确认是他做的之后。 别他这里大张旗鼓的发布了特赦的旨意,结果干这事的另有其人。 而且,也得人回来了,能为他所用,这特赦才有意义。 皇帝将消息递给御书房里的太子等人传阅。 太子、诸皇子还有丞相、各部尚书都表现得欢欣鼓舞。这件事的象征意义特别的大。 苏相笑道:“北戎换子,□□出无影刀。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北境边军趁势反攻,楚元更是带八百精骑,在北戎境内往返四千余里。他们这是怕朝中又说国库空虚,挣表现呢吧?”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皇帝问太子,“姜韬那里集资,凑了多少银子了?” “回父皇,差不多八十万两了。” 八十万两拿来打仗,还不够打三个月的。 所以海贸还真是短期解决财务问题的关键了。 “钱还差二十万两,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姜侍郎在召见曾经的船工们,听他们分析当年触礁的缘由。也在见几大造船的大商家,想比对三十年过去,造船业有什么进步。” 第174章 皇帝点点头, “嗯,他倒是个干实事的。让他不用再去集资了,剩下二十万两从朕的内库里拨出。省得他堂堂公主之子, 搞得跟沿门托钵似的。” 太子起身道:“儿臣替姑姑谢过父皇。” 皇帝这么说就是恢复了长宁之前长公主的地位。长宁长公主这场无妄之灾,至此才算是过去了。 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很满意,因为这件事说到底太子才是最大的受害人。 但他还能照样信任、重用姜韬, 皇帝觉得很是难得。 这才是为帝者应该有的心胸。 但太子病弱至此, 将来如果登基, 确实有所国家的体面。 自从刺杀世间发生, 皇帝心头已经是几番几复的犹豫不决了。 说起来太子无任何过错, 轻易废黜不妥。而且废了太子, 立哪一个他也没有决定好。 他看看一旁肃然而立的三个健康的成年皇子。 对在站的秦王等三王来说, 长宁为主的位份升降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父皇今天表示出的明确支持海贸的态度。这支持的是海贸还是东宫啊? 在这之前,一直是东宫在主导海贸的事。所以,靠向他们三兄弟的官员对此都是不太支持的。就是他们三兄弟也不过拿出了一万两银子应景。 太子几岁的时候就受封了,一年四万两的禄银。他们的王爵可是十五岁才封的, 一年二万两禄银。 所以, 太子才拿出六万两支持,他们拿一万两是说得过去的。 明面上的这点银子要私下培养人手,根本就不够。 要不然秦王当初也不会瞄上了白尚贪墨的银子。可惜被太子和德王世子捅破, 白辛苦一场。找出来一百多万两白银最后全归了国库。 为了弄银子, 皇长子楚王前些日子甚至抬进府一个皇商家出身的侍妾。然后以哪个侍妾的名义入股了她娘家的生意。 皇三子晋王则有他外家在帮他拉拢江南的富商...... 总之是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 但这弄来的银子肯定用在自己身上,而不会拿出来支持东宫的举动。 出去之后, 秦王还听到礼部尚书笑吟吟的对苏相道:“怕是让相爷您说着了。楚元就是挣表现向皇上要支持呢!” “年轻人有锐气自然是好的, 就是老夫也觉得此番很解气啊。” 秦王蹙眉, 楚元在北境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这是在给东宫加码啊。 自己在军中也得有人才是。但北境怕是伸不进手去了,就算伸得进去也是屋檐底下搭屋檐,受制于人。 此事他得好好思虑一番。 挣了个好表现的楚元这几天都在家休养,来回四千多里对人的消耗还是挺大的。那八百精骑如今或在军营,或在家中,都在休养生息。 他挑选的人也都是跟他年纪相当的,未及而立的。不然是真吃不消! 这一次去北戎祖地来回一趟的战利品上交了三成以后,属于他的那份副将韩彰前几天已经给他送来了。 小一万两的收益!他依然是按习惯,一半交给媳妇儿打理。一半藏在暗中,以备不时之需。 他在家做牛做马的当了几天陪玩,唯一的收获就是儿子终于肯认爹了。今天俩小祖宗还赏脸喊了他一声。 楚元脸上的笑在那之后就没消失过。 谢穆宁道:“瞧把你给美的!” 她在看送白家族长的礼单。人家远道而来,主动上门完成定亲的事,省了他们多少功夫啊。 楚元躺在鼓床上,摇摇、晃晃骑着他的大腿,嘴里不知道吆喝着啥。 楚元笑了两声,“这回应该不会再忘了!回头我不在家,你跟他们多提提我。” “知道了。唉,这要是多掉几个清惠这个的好姑娘下来,我就省心咯。”锋儿这终身算是解决了,接下来还有五个呢! 还好,都还不大,可以慢慢来。 楚元道:“瞧把你给美的!” 他顿了一下正色道:“我安排了一批暗卫,专门负责保护你和孩子们。” 他杀了纳真的父王,又烧了北戎的圣山。 倒不是说他多爱他爹,但他必须杀掉楚元来证明自己。圣山的事也是一样,那是一个象征,是北戎人的精神图腾。不杀楚元,是无法洗雪这个耻辱的。 所以,说楚元是纳真的眼中钉、肉中刺都不为过了。 他在军营,纳真能对他用的手段有限。 但穆宁和孩子们在外,能想的法子就多了。 悬镜司问过要不要派专人保护他的妻儿。他想了想,还是用自己的人手更放心一些便婉言谢绝了。 谢穆宁也知道好歹,点点头,“嗯,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们的。” 她可不要步之前那位不得不让神箭手射杀妻女的大将军家眷的后尘。 那位夫人还是从京城回京畿娘家的路上被抓获的,想想真是不寒而栗。 现在想想,好像有点理解楚元当初自断姻缘的做法了。有了妻儿,就是有了软肋。 楚元坐起来,把俩儿子举到肩膀上坐着。 他们很是满意,大声的喊道:“娘——”。 楚元道:“是爹在给你们当牛做马啊!” 俩小子很有眼色的道:“爹——” “孩子跟我打招呼都不行啊?”谢穆宁把礼单整理好了,让人给瑞叔送去。让他按照上面采买、准备。 白家爷俩去以前的边界线附近转悠了。 扣儿村里的里正大伯说,边界线外移了三十里,晚上睡觉都踏实多了。北戎人再不能那么容易就钻过来劫掠他们村了。 白族长一边喊冷,说他的脸都冷痛了。一边又爱出门,顶多就是学边城的人拿围巾把脸包了起来。 然后就让他小儿子领着他,一头扎进冰天雪地里去了。 不过其实出去走动着不会冷的。 谢穆宁记得带着人往返矿山的一路,压根就意识不到冷。当然,这是按时有热粥喝才行。 那一路,要是没有粮食那才叫一个惨呢。 “夫君,大将军同我说他旧伤复发过两次了。这是不是让我们做好准备的意思啊?” “有这个意思吧。我是希望他能再多撑几年。毕竟他从军几十年,这才到有反攻苗头的时候就退下去了,未免可惜。而且他在上头顶着,你就不用回京城。” 谢穆宁想了想道:“我要去了京城,你不会纳妾吧?” 以前楚元高冷到敢打他这朵高岭之花主意的人最后都死心的地步。但他成过亲了,就表示他其实不拒绝女人啊。 二十七八岁,就要成为大将军的男人,长得还挺好,这得比七八年前还招人吧。 哪怕是做妾,肯定也不少姑娘肯的。 楚元笑道:“你凶名在外,还有人敢打你男人的主意啊?” 他本以为谢穆宁在跟他说笑,结果一看她真的皱着眉头。 不是吧,他正眼看过旁的女人一眼吗? 摇摇、晃晃不满足于就在屋里玩了,“出、出——” 楚元把两儿子放到床上,拿过一件一件厚实的小衣服和裤子给他们套上。 摇摇、晃晃很配合的抬胳膊、伸腿。 “要带他们去哪里啊?昨天在外头玩了雪就差点着风寒。” “不让他们玩雪就是了,也不能养成了温室娇花。”楚元半跪在地上,给俩儿子套上鹿皮的长筒靴子。 摇摇、晃晃跳到地上站着,等着父母穿厚衣服。 “爹——,娘——”这是招呼他们一起呢。 他们想去滑雪,所谓滑雪就是坐在一个大盆里从小坡上滑下去。然后再连人带盆被抬上去,周而复始。 父母不玩,可以看着他们玩啊! 大人就好办多了,厚实的棉衣或者裘衣往外头一套,再披上厚披风就成。 让几个家将照看着俩儿子滑雪,他们坐在一旁暖亭里看着。 “穆宁,你真的担心我另找女人啊?”楚元握住谢穆宁的手道。 “你干嘛这么震惊啊?你开过荤之后,本来就很馋啊。每次回来都要把我弄到吃不消讨饶才罢休。”谢穆宁凑到他耳朵边道。 楚元一脸的无语,“我以前没没打算成亲的,也没养女人。从前向我自荐枕席,或者送女人给我的不要太多。少年戒之在色,那会儿是最容易冲动的时候,我都宁缺毋滥。要不是因为对象是你,我是不会破誓的。我馋,我也只馋你而已。” “反正天高路远的,我也管不着你。不过如果你有了别人,我就不要你了。我一直就不喜欢男人能有三妻四妾的。” 楚元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明。 “岳父除了......咱娘,那么多年也只有如今的岳母,还是你给撮合的。你怎么就不信我能做得到呢?”他把她的手拿到嘴边呵气。 这个天气带着手窝窝都冷,何况她戴的还是露指的。当然,楚元戴的也是露指的。 不戴,手会冷到发木,连刀都握不稳。戴得厚了,也不方便握刀。 谢穆宁道:“我反正就是非常反感妻妾争斗,不想把时间花费在这上头。与其如此,不如换个更顺眼的男人。” 前世她也是根本不屑和楚俊彦明里、暗里勾搭的女人去争的。她在边城长大,合则聚、不合则散。干嘛把自己一生绑死在某一个男人身上? 摇摇、晃晃坐着木盆从坡上滑下,经过暖亭的时候挥手和他们打招呼。 他们就是从头武装到脚的,基本只露了两个眼睛出来。 楚元听她都说到要换男人上去了,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想得还真深远啊!我问你,过些年你正在盛年,而我已经过了最好的年华,你是不是也要考虑换个年轻的啊?” 第175章 楚元脱口而出这句话后, 他自己都震惊了。他也没喝酒啊,怎么就吐真言了呢? 他把自己都惊着了,就更不用说听到这句话的谢穆宁了。 谢穆宁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她想笑, 没想到楚元心底居然一直有这样的隐忧。但是又怕他下不来台,恼羞成怒。 好在,旁边水壶里的水开了。 天实在是太冷了, 除了将暖亭的三面都用厚毡子遮风, 亭子里还生了几个炉子取暖。她便让人坐了一个茶壶在上面烧水, 预备沏茶。 这会儿水开了, 她便自顾自去忙活去了。 待茶沏好, 她递到楚元面前, “夫君, 喝茶——” 楚元刚才确实是好一阵赧然,但看她此时眼角眉梢都带笑也就释然了。说都说出口了,还能吃回去么? 外头俩儿子又一次路过,又挥手和他们打招呼。 楚元抬起手回应了他们。 “咳咳, 我比你足足大了八岁, 会有所担心也不奇怪。” 谢穆宁道:“你不是一向自信满满是我先心悦于你么?” 虽然一开始这就是个误会,但其实他也没想错。 她对他应该是早有想法,只是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或者说她不是对他有想法, 她就是崇拜英雄、崇拜强者。 但后来朝夕相处、耳鬓厮磨, 这个英雄就只能是他楚元了。 楚元道:“心悦于我的女人多了, 但大多是仰慕英雄。其实并不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怕我也是其中之一啊?可我跟你夫妻都做了两年多了,儿子也生了两个了。” 谢穆宁捧着茶盏暖手。这种时候就见出云阳侯府那个铜制的、下头可以生火的暖亭的好处了。 坐在那里头是真的暖和啊。不过也可能因为边城本来就比京城要冷得多吧! 楚元也端着茶盏, “如果一切能如我所料的顺利, 十年之内我应该就能实现再临北戎圣山的心愿。到那时, 我在军中的威望将当世无二。不管龙椅上的人是谁, 都会解我兵权调我回京。我余生大概只能在京城闲置,再无掌兵的机会。到那时,你正值盛放的年华,还会一如既往的崇拜我么?” 谢穆宁见他问得认真,也扪心自问了一下。然后道:“历史上那些大英雄、大豪杰,他们的功绩更是早已尘封。难道就能翻篇不论了?而且,你难道觉得你被束之高阁了,我就会变心是怎么地?” “万一你又遇上你觉得更值得崇拜的人呢?这边城民风十分开化,合则聚、不合则散。你又是爱恨分明的一个人......” 谢穆宁看着他蹙着的眉头,“我怎么感觉你在倒打一耙啊?” 原本是她在担心他孤枕难眠,离了她会忍不住找女人填补空缺。如今怎么成了眼下这个境况? 楚元忍不住嘴角上翘,为了掩饰便低头去喝茶。 她那些杞人忧天的担忧,他怎么保证怕是都不管用。她只会振振有词的说他曾经背誓过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 有些话既然不小心说出来了,不如多说说,也好打消她的顾虑。 不得不说,这比他赌咒发誓管用多了。 谢穆宁这会儿心头是踏实多了。 虽然知道他的话是夸张了,但他确实是有这样的隐忧。 她在担心他,他又何尝不在担心她? 摇摇、晃晃第三次经过。 谢穆宁对身后守着的丫鬟道:“好了,让他们进来吧。” 玩儿了三躺,摇摇、晃晃不算心满意足,但也愿意进来歇歇了。 楚元和谢穆宁一人抱一个在腿上。摇摇指着茶盏,“娘——” 也差不多该喂水了。谢穆宁端起她的八宝茶,揭了茶盖喂儿子。 这茶甜甜的,摇摇喜欢喝。咕嘟咕嘟的就喝了几口。 晃晃见了也指着茶盏示意自己也要喝茶。楚元道:“我这茶可不甜啊。” 谢穆宁就喜欢喝八宝茶,这个口味比较小女孩。对这点楚元还蛮喜欢的。 她身上像男孩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晃晃喝了一口就皱眉伸手推茶盏。 楚元端过谢穆宁的茶,单手提起水壶往里头加了些热水,又吹了吹,然后喂到晃晃嘴边。 晃晃试探的喝了一小口,然后就眉眼带笑的喝了起来。 谢穆宁看他眉舒眼松的,喂得十分耐心,丝毫不以为忤。 “你不会觉得他们随了我喜欢喝甜的茶,没英雄气概吗?” 楚元道:“一岁大的娃娃喜欢喝甜的才对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关英雄气概什么事?而且喜欢吃甜的,也不一定是随了你。” 谢穆宁轻拍了下桌子,眉目飞扬地道:“我差点忘了,你喜欢吃......”零食! 楚元是个吃货,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只要好吃他都爱吃。 “我以后可得把他俩看好,不能吃出一口烂牙!” 福叔说楚元小时候经常吃得一口烂牙,肿得一张包子脸愈发的鼓起来。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命! 楚元轻咳两声,身后还有丫鬟呢,你给我留点面子。 “喔——”摇摇指指另一个炉子上蒸着的几个小蒸笼。 谢穆宁道:“你饿了,想吃啊?” 摇摇点头不已,脸上满是笑容。 谢穆宁让锁儿取了一笼过来,里头是捏成十二生肖模样的易消化小点心。 摇摇指着小白兔,他要吃这个。 晃晃指向黄橙橙的小老虎,他中意这个。 谢穆宁和楚元各自夹到碟子里,预备凉一下喂他们吃。 “叔公、叔婆——”钺儿骑在大哥脖子上过来,大声叫道。 谢穆宁笑,“哟,这还有个赶得巧的。” 今日是正月二十,逐北会的学堂不上课。锋儿、锐儿和白清蕙带着钺儿上街逛去了,这是逛了回来了。 摇摇、摇摇抬手招呼,一副叫侄儿、侄儿媳妇过来吃东西的做派。 家里孩子多,所有孩子都习惯分享。 三个大的也过来打了招呼,楚元抬起头笑吟吟对白清蕙道:“清惠自己看看要吃什么。” 白清蕙脆生生应了,先照应钺儿,然后给自己也夹了一个。 锋儿和锐儿不用人招呼,拿了碟子、筷子自己动手。 十二生肖,一下就去了一半。 谢穆宁一边喂摇摇,一边道:“那几个蒸笼里还有其他的,你们自己再看看。” “哦。” 锐儿道:“叔公,你去北戎祖地的事传开了,街上跟过年一样的热闹。” 锋儿也道:“好多老百姓放鞭炮,张灯结彩的!” 楚元道:“我去北戎祖地,如今不过是争个面子。但如果再临北戎圣山成了一句空话,今日种种都会变成来日的打脸。值得庆祝的是边界线往北移了三十里。” 谢穆宁喜道:“山上的温泉如今又回来了,不用随时担心泡着泡着就被北戎人越境过来抓走。要不,咱们带几个小的去泡温泉吧?到时候你也可以直接从那里回营。” 锐儿嘟囔道:“又没我们仨的份啊?” 锋儿道:“我只要有份去驱逐北戎就好。” 白清蕙看看锐儿,“想想三弟啊。” 锐儿道:“哇,你喊得好顺口啊。我跟你讲,你不准叫我二弟。” 白清蕙脸红了一下,低头去吃东西。 锋儿瞪锐儿一眼,锐儿道:“嗯,想想三弟,我心头确实平衡多了。他那天讲东宫里做什么都得规规矩矩的,还说小世子的言行都可以拿尺子来量那种。啧啧,那种日子我过不了!” 谢穆宁道:“那铮儿回家来还能挺活泼,不容易啊。” 锋儿中肯地道:“有太舅爷护着,还有叔公的关系,就是太子殿下对三弟也是另眼看待的。” 看谢穆宁兴致勃勃的,楚元道:“那三十里收复的失土,暂时还不是太安全。要是想在大池子泡澡,还是就去街上的汤池子吧。” “呃,好吧。我主要是喜欢那里暖和,孩子们不用穿那么多。只是泡澡的话,他们三个就在大浴桶里也可以的。” 那天三个小的泡得很是欢喜。不过平时在家洗澡他们也挺欢喜的。 楚元道:“再往前打个百八十里,咱们就去那温泉山脉圈块地修个庄子,以后专门用来过暖冬。” 谢穆宁点点头,“好,我等着。”哪怕到时候她得回京了,但留在边城的楚元和几个孩子还是可以去住的。 瑞叔从外头进来,一脸的复杂。 “将军,楚俊彦求见。” “谁?”楚元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 “楚俊彦。” 楚元低头看看坐在小圈椅里乖乖吃着点心的钺儿。 白清蕙帮他把点心分切成了十几块,他正一块一块的抓着往嘴里塞。吃得满脸都是,身上的围兜兜也糊了不少。 他十六个月了,谢穆宁已经在开始锻炼他自己吃东西。没再把他抱在怀里喂了。 小家伙哭闹过两回,看叔婆很坚决,也就只好接受了。 摇摇、晃晃看到了也要求自己吃,白清蕙就拿筷子帮他们都分开了。 谢穆宁给他们把手窝窝摘了,换成露指的。暖亭里愈发暖和了,不怕冻手。 他们俩喂进嘴巴的就更少了。 锋儿、锐儿和白清蕙都知道楚俊彦是谁,一时都停了筷子。 楚元静默了一会儿,“让他进来吧。” 千里迢迢的来了,就算是个客人也不好拒之门外的。而且过去一年他表现还算不赖。 楚俊彦一路走进来,自然是有物是人非之感。 他两年半前来这里,还是为了同谢穆宁相亲呢。 他走到暖亭,看到里头热热闹闹坐了两大六小,人气很足。四个炉子烧着,显得很是暖和。 第176章 叔叔和婶婶一人抱了个小胖娃, 应该就是他那对双生子堂弟。 旁边还坐了个正吃得不亦乐乎的小胖娃。他反应过来这是谁之后,脸庞一下子胀红。 这个孩子还在娘胎里时几度差点被他害死。 楚元看他看着钺儿窘迫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来有什么事?” “叔......楚将军, 楚夫人!”楚俊彦拱手见礼。 谢穆宁问楚元,“你们要不要去书房说?” “不用。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楚俊彦看看锋儿和锐儿,这俩小子他见过。当时堂弟出生, 他们在门口点爆竹, 给路人送红蛋。 看到白清蕙他楞了下, 这是谁? 谢穆宁替他解惑, “这是白家族长的孙女, 也是锋儿的未婚妻。” 楚俊彦一愣, 楚家居然和白家接续了姻亲关系! 楚元看出他确实是有事说才来的, 便道:“在座都是我的家人,你有话直接说就是了。” 家人,曾经楚家只有他和叔叔相依为命的。 “秦王在拉拢南方军队的将领,也找上了我。” 楚元蹙眉, 他其实很反感皇子们插手军务。太子虽然让小世子拜他为师, 好歹没有直接插手。秦王这是要做什么? “就这,值得你特地跑一趟?” 楚俊彦如今是副佰长,升得还算快。他应该是特地告假来的。 楚俊彦看向谢穆宁, “楚夫人, 白敏舒还活着。” 谢穆宁震惊了, “她还活着呢?”不是听说白家母女不堪被卖入教坊,自我了断了么? “我回京之后, 她替秦王联系的我。她如今改名换姓, 还是做着秦王的外室, 颇受宠爱。她说, 当初你伙同悬镜司的人吓唬她,她早晚要找你算账。” 谢穆宁想起被吓得神神道道的白敏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找我算帐?哼——” 楚俊彦道:“这件事都是我惹回来的。”要不是他当时昏了头,执意要娶白敏舒。婶婶就不用因为配合悬镜司等事被她记恨。 楚元道:“你知道就好!” 白清蕙张张嘴,犹豫了一下道:“楚副佰长,去年我姑祖母冥寿,叔祖母带我去庙里给她老人家点了长明灯。” 按规矩她该依着白家的关系叫楚俊彦表叔的。但一想到这么可爱的钺儿,几次差点被他这个生身之父给害死,她实在不想喊。 楚俊彦转向谢穆宁,对着她深深一揖。 亡母冥寿,他在战场上拼杀,顾不上。 谢穆宁道:“不需要你谢,又不是冲着你。”她是冲着楚元的大哥。 一阵脚步声传来,白族长和白狄爷俩回来了。看到楚俊彦他们俩直接愣住了。 楚俊彦也愣了一下,然后躬身道:“舅舅,表哥。” 那两人含糊应了一声。 谢穆宁道:“咱们屋里坐吧,一会儿也快到吃饭的点了。你远道而来,也请一起用顿饭。” 楚元把晃晃放谢穆宁腿上,起身招呼白家爷俩,“咱们进去吧,你也来吧。” 谢穆宁低头用热毛巾给摇摇、晃晃还有钺儿擦嘴巴和手。 三个小娃好乖好乖的仰起头、伸出手方便她擦。 楚俊彦看钺儿的举动很是自然,显然平时就是被婶婶照顾惯了的。 钺儿这会儿抬起头也终于看到他了。 小家伙兴奋的抬手指着他,叫两个小叔叔看,这个人跟叔公好像哦! 摇摇、晃晃也看得一脸惊奇,还拉拉谢穆宁的袖子叫她看。小哥俩和钺儿目光直直的盯着楚俊彦。 谢穆宁一边帮他们解下围兜兜,一边道:“娘看到了,他和你们爹长得像!” 钺儿被锋儿从圈椅里抱出来,他闹着要下地。 锋儿把他放到地上,他蹬蹬蹬的跑过去拉楚元的衣袍,然后抬起双手。他要叔公抱! 楚元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往前走,他还趴在楚元肩头盯着楚俊彦看。 白家父子这些天看楚元抱孩子也看麻木了。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他如何英雄了得,结果他在家带儿子和侄孙那叫一个娴熟。 钺儿的眼睛清澈极了,楚俊彦被他看得颇有几分无地自容。当初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一时来到正房待客的暖阁,众人都宽了衣服交给下人,然后分主客坐下。 楚俊彦被安排在白狄的下手位置。 他心头想什么没人管。楚元把钺儿放在自己腿上径自道:“把你刚说的关于白氏的事和白族长再说一遍。” 他和谢穆宁坐的是一张榻,中间摆着小几。 钺儿很快坐不住,和摇摇、晃晃在榻上玩到一处。 楚俊彦把白敏舒未死,隐姓埋名做了秦王外室的事说了。 白族长和白狄面面相觑,还有这样的发展?不过好在白尚一房已经被出族了,以后是福是祸都与他们无关。 白狄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她家其他人呢?” 楚俊彦道:“我没见到人,不清楚。” 楚元道:“白尚和两个儿子肯定是死了,秦王绝不会冒这样的大不韪。至于白尚的夫人,应该也是真的悬梁死了。一个白敏舒改名换姓顶替他人还说得过去。再多了这么个母亲,就不好安排了。” 白族长道:“她还来找你做什么?” “她想让我为秦王做事。” 白族长道:“你如今不过区区一副佰长,秦王凭什么把你放在眼底?还不是因为你和楚将军的关系,想利用你来对付楚将军。还算你脑子清楚,之前和他们断得及时,现在也知道来报信。” 楚俊彦之前听白清蕙唤他楚副佰长,就知道叔父暗中还是在关注着他。这让他心头好过了许多。 被逐出家门后,他真正感受到了和从前天差地别的待遇。这才知道,他过往种种顺心如意,真的都是因为他是叔叔的侄子而已。 这会儿听远房堂舅这么说,而亲叔高坐主位并没有朝他这里看,只是伸手拦住险些摔下榻的钺儿,他也只能报以苦笑。 白族长看到钺儿,想起楚俊彦被逐出家门是因为当初以为楚元死了,为了爵位不择手段到还连没出世的亲子都要谋害。再看看榻上一起玩耍的三叔侄,他也熄了替楚俊彦说两句好话的心思。 众人分两桌一起吃过午饭,谢穆宁留楚俊彦住了下来。天寒地冻的,人家说起来也是好心来报信总不能撵出去住客栈吧。 却是把他打发到了白家人住的那个院子,让他作为白家的亲戚住在客院。 回到正房,她对锋儿、锐儿、钺儿和摇摇、晃晃道:“如果以后你们也做了不肖儿孙,也会被逐出家门。到时候连转弯的亲戚都没得做。” 三个小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让站成一排就站吧。他们三个站在榻上,就跟锋儿、锐儿差不多高了,笑呵呵的把谢穆宁望着。 锋儿、锐儿想到今天看到的那个人都是一凛,“叔祖母,我们不会的。” 钺儿学舌:“不会。” 到摇摇、晃晃就成了跟着道:“会——” 楚元看到楚俊彦原本心情不大好,也被他们说得笑了出来。 “会就把你们俩撵出去。” 摇摇、晃晃一听出去就兴奋了,以为要带他们出去玩。立即伸手抱住楚元的胳膊,“爹——” 钺儿挠挠头,好像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呢。 楚元哭笑不得,“你把他们仨也叫来训什么?” “让他们习惯这种家庭气氛啊。好了,你么哥俩回屋去吧。刚说的引以为戒!你们仨,给我躺下,睡午觉。” 谢穆宁说着上前给三叔侄脱外衣。摇摇、晃晃一看不是要出去玩,伸手指着外头,“出、出——” 还指指楚元,意思爹说出去的。 看小哥俩一脸的委屈,谢穆宁也好笑不已,“先睡,睡得乖,起来就带你们出去。” 钺儿道:“我乖,我睡!”第一个钻进被窝。 摇摇、晃晃瘪瘪嘴,这才乖乖躺下,任谢穆宁拉过被子把他们也盖好。 谢穆宁哄着三叔侄睡觉,看他们闭上了眼睛才道:“秦王把白敏舒养在外头,就不怕有后患么?他不是想取东宫而代之么?” “他是堂堂皇子,为这么件小事,谁会故意找茬啊?不管是太子、德王世子、还是咱们,都不屑为之的。而且,他可以抵死不认啊。一直纠缠还显得咱们格局太小。” “那他也不介意白敏舒曾经献舞想勾搭太子,还被整个东宫的官员白看了去?” 楚元道:“妾尚且通买卖,更何况外室。一个玩意儿而已。” 谢穆宁知道楚元一向就很轻视白敏舒,认为她是小泥鳅翻不起大浪来。上辈子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他们也不可能费心巴拉的派人去暗杀秦王的一个外室。 “我让楚俊彦住进白家住的客院,你不会觉得我太苛刻了吧?” 楚俊彦说是来报信,但其实就是找个由头来见见他叔吧。哼,如今可算是知道他叔从前对他多好了。 楚元道:“我觉得你这个安排挺神来之笔的。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安顿他。” 这么尴尬的处境,楚俊彦自然也不可能多待。他次日一早就来告辞了。 楚元没有见他,他在院子里磕了个头然后背上行囊离开。 谢穆宁更不可能见他,她没抱着钺儿出去臊他已经相当厚道了。 当初楚俊彦为了爵位能对亲儿子下手,自然也能对摇摇、晃晃下手。 她觉得楚元也是想到这点,才没有理会楚俊彦这个一手养大又有点迷途知返架势的侄儿。 倒是钺儿没见到那个长得像叔公的人,还拿眼睛四下找了找。不过小孩子忘性大,过几天就忘掉了。 第177章 楚俊彦的来去匆匆并没有在这个家里留下什么痕迹, 连楚元都没有多提他一句。 如今的楚俊彦也就够进门做个客的资格,想再回楚家族谱还早得很呢。 只锋儿和锐儿被上了一课:不得手足相残,不能伤害家中子嗣。 否则, 逐出家门!那就又是无根浮萍了。 楚元和谢穆宁商量,“一直说请大家喝酒,补上当初没请的喜酒, 也没找到机会。趁着近来没什么事, 干脆我们去扣儿他们村里摆个流水席?这样军营里的人都能抽个空出来。” 要不然, 总是只有少数轮休的才能到场, 也不得尽兴。 这个客再不请, 军营都要搬迁了。到时候就是扣儿她们村也离了有四十里, 不方便了。 如今只是前锋营的数万人先行往前挪了三十里布防而已。 “好啊!我把逐北会的人也叫去, 这样就齐活了。” 游杉一听就乐了,拍着大腿道:“等你们这杯谢媒酒好久了。” 谢穆宁心道:除了你这杯,还不能漏了瑞叔那杯。至于皇帝,那可就没法子了! 扣儿带着一拨人先回去张罗。酒席就摆在她家和附近几家的地坝, 以及路上。 大家隔着农家的矮篱墙相望, 也算是坐在一起了。 扣儿需要借齐够六十桌的椅子和杯盘碗碟。 楚元从军差不多十年,谢朝辉更是在北境边军待了几十年,谢穆宁这几年名头也相当的响亮。这场酒席要来的人自然是不少的。 哪怕是办流水席也只能往多了备。 椅子和杯盘碗碟都好办, 附近的村民都很愿意把家里的东西借出来, 而且是直接送上门。 她们需要做的就是做好登记、清洗, 回头流水席散了好归还人家。 而且帮忙的人手得定下来,六十桌酒席的流水席需要的人手可是不少。 摘菜、洗菜、切菜、上菜、洗碗...... 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得来帮忙才成。 也幸亏摆酒的是楚元和谢穆宁, 招呼一声众人就来了。 这大冬天的, 田里、家里也没什么活要做。 平日里只愁没机会报答楚将军和谢会首呢。 瑞叔乐颠颠跟卖肉的、卖菜的、卖鱼的、卖柴的都打了招呼, 让他们流水价的往村里送就对了, 回头一并结账。 附近村民的东西送来也都收,但必须收钱,白给的统统不要。这时节,送能用的东西来就是人情了。 他准备的酒还是没用上,都是从营中过来,吃过还要回去的。哪能喝酒呢? 至于说为什么不借六十章桌子,那是因为不摆桌子。 谢穆宁说让用青砖垒六十个临时的灶台,周遭再垒成四方的台子就当桌子了。 这样中间是灶台烧火,上头摆一口大锅烫热锅子。大家围坐四周自然就暖和了。 不然,这滴水成冰的日子什么东西摆出来,一会儿就冰凉了,荤菜还得浮上一层白花花的油。 就这么边烫边吃,那身上才热得起来。 这不是请客的好时节,但这时候不请,军营里、田地里事情就多了。那就只能再吃食上打打主意。 砖是买的,到时候直接把六十个灶台拆了。正好给扣儿家修座青砖大瓦房。 楚元去军中请客,第一个要请的自然是聂大将军。 聂大将军听了他们请客的设想笑道:“这倒是挺不错啊,就十几里路,谁都能轮着去吃。一拨四百八十人,这可得让老胡好好规划一下。一拨一拨的往外放,也不耽误事儿。你这请一天可能还不够呢吧?” “计划是三天,从早到晚能安排四拨。”这三天不说别的,光是烧的柴和炭数目也不在少数。 去见胡将军,楚元给他赔笑脸,“给您添麻烦了。”做这样的人手安排繁琐得很。 聂大将军有胡将军帮他做这些。韩彰那货干这些靠不靠谱啊? 胡将军听了笑道:“这算什么麻烦啊?让跟你们翁婿有交情的自己的来报个名,然后我让手下的人给安排上就是了。尽量把相熟的安排在一拨。你都不用挨个去请客了。太多人了请不过来,都是当兵的,没那么多事儿。回头出操的时候,吆喝一声就是。” “我们不收礼,让弟兄们不用准备。就是之前在京城摆的酒,觉得过意不去,回来补请大家一顿。” 胡将军道:“行啊,你这刚发了笔横财,正好拿出来请客。不过,谨防北戎人捣乱啊。尤其是进口的东西得看严实了。别回头让人在这上头给放翻了。” 楚元点头,“知道的。” 这个事儿,用他媳妇的话说就是只能靠发动民众监督了。 几百双眼睛看着,想要下毒可不是那么简单。 胡将军想了想又道:“大将军吃第一席,我吃第二席,以此类推。这样万一有事,不至于让人一下子全放翻。我说你要不要干脆把从军营里拉伙头兵去掌勺算了?” 楚元道:“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主动跑来要帮忙,不好寒了人家的心。而且也不是吃炒菜,吃热锅子,边煮边吃。我会让人盯着的。没准还真能逮些细作出来呢。” 就这样三天流水席还不够呢,回头逐北会也得摆一天,省得城里的人都跑上百里。这边也就游杉、李方、古雨、聂盈和那些游侠儿过来,而且也得分作四拨。 胡将军点头,“那倒也是啊。” 最近军队和周遭老百姓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最和谐的时期。这多亏了逐北会搞全民皆兵把时间拖住了,让军队来得及去救下遇袭的老百姓。 不然,总是去晚一步肯定是不成的。 十里八村的人风风火火的准备起来了。最近真没什么事,干活麻利的都去帮忙。 往往是一个村的人走在大道上,路上还能遇上别的村的。 几个村的人互相之间往往是认识的,要混进什么人也不容易。都是相熟的一起忙活。 瑞叔专门负责管物料,从吃的到烧的,全归他管。 扣儿人头熟,负责管人。 赵襄看到这个场景有些咋舌,“这得有几百号人来帮忙啊!” 她倒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宫里每次宫宴都是这么热闹。也都需要几百号人一起准备。 但那是宫人服役,和这自发的来帮忙不一样。 一旁记录着借来的杯盘碗碟并且让人在上头打上计数的崔翘道:“这都是楚将军和穆宁平常积的功德。” 她本来有些担心新寡的身份会有所冲撞,准备不来的。 谢穆宁不依,“刘混没喝上我补请的这杯酒,是我终身的憾事。嫂子你再不去说不过去了。你说新寡,这边城家家户户哪家没死过人在北戎人手上啊?无碍的。再说了我们本来也不是办喜事,就是边城的亲朋好友太多,不请一顿说不过去。” 所以,她还是来了。 因为识字,就被安排了做记录这个活儿。还有一干在逐北会认字的学生也是负责这个活儿。锋儿、锐儿和白清蕙也在这里忙活。 这村里没有地龙,但附近几家都是有十几个灶台。尤其扣儿家摆了二十四桌,相当于生了二十四堆火,所以也是暖和得很。 摇摇、晃晃和钺儿由赵襄和几个小丫鬟看着。 灶台是纵横摆的,三个小家伙乐淘淘在地坝里穿来穿去。 最近摇摇、晃晃走路也稳当起来。这里暖和、够大、跑动得开,还是在室外,他们可喜欢了。 每人身后跟着一个丫鬟,赵襄不断喊道:“离火远点,等会儿上菜了你们就不可以跑出来了。” 回到军营附近,谢朝辉可高兴了,早早的就到村口迎客去了。 被请到扣儿家的客人是相对要紧些的。第一拨人是大将军亲自带队过来的。 一见到谢朝辉,聂锋就道:“你那俩外孙呢?谁想看你这张老脸啊。” “在里头呢,走走走——” 进去之后,聂大将军往屋檐下一坐,“摇摇、晃晃呢,快出来我看看!” 赵襄把他俩带过去。 俩小子站在聂大将军跟前仰头看他,完全不怯场的。 聂大将军跟旁边人道:“瞧见没,见过驾的再见谁都不会虚!” 楚元失笑,“无知者无畏而已。给大将军作揖——” 摇摇、晃晃听得懂这个,齐齐拱起小胖手点头作揖。 聂大将军大笑,“我这不出货都不行了啊!”听说俩小子进宫一趟,见面礼可是挣了个盘满钵满啊。 楚元忙道:“不不不,今天不收礼!您得带个不送礼的头。” 聂大将军心道:也行,回头私下再送就是了。 第一拨客人很快坐满,热气腾腾的开始吃热锅子。 谢朝辉在首席陪客。今天一共四拨客人,他和谢穆宁、楚元、赵襄正好就分开陪这四拨客人。 按胡将军的安排,楚元和聂大将军得分开吃。所以这一席的客人是谢朝辉在陪。 这次刚吃端上碗呢,边界线的方向狼烟就燃放起来了。 聂大将军笑,“楚元,纳真祝贺你呢!” 前锋营几万人守在边界线上是第一道防线。他们就出营五百人,要支援也不用他们。就坐镇指挥也还有胡将军在呢。 楚元抱着摇摇从屋里出来道:“我谢谢他了!看,儿子,那就是狼烟。” “狼——” “对,北戎士兵都是狼。咱们得给他们赶回老家去,不许他们过来叼羊。” 聂大将军夹了一筷子羊肉进嘴道:“这个吃法不错,一坐下就暖和了。大冬天的,吃得舒坦!” 谢朝辉道:“我闺女想出来的。” 谢穆宁抱着晃晃和楚元站一块儿笑,她能说是过年吃宫宴之后寻思出来的吃法么? 第178章 四天热热闹闹的宴请之后, 楚元回了军营。 时间迈入了二月。 稍后,京城传来消息,镇北伯府在靖安王的拍卖场寄卖的珍宝这两个月已经出手三样, 得银四千两。 不少了! 这四天一共宴请了七八千人,谢穆宁按照瑞叔提供的账册拨拉了一下算盘珠子,也才一千两银子的花销。 吃得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菜, 尤其还没有上酒。 算下来比京城那场奢华的喜宴划算多了。但堂堂伯爷和三品大将成亲, 那个排面确实不能缺了。 靖安王让王府管事捎来的话是, 东西不能太密集的放出去, 会折价!拍卖场预估, 两年内陆续出清, 到手四万两不成问题。 但姜韬那里这会儿就要现银了。宝船已经开始造了, 出海的货物也需要银钱和人手开始置办。招募、训练随行的水军等也需要钱。 皇帝内库的二十万两银子已经到账,他们各家的自然不能再拖。 呃,也不是要现银,不然北境三十万两白银送进京可不是小事。这个数目, 哪怕知道一旦落网会被千刀万剐也会有人铤而走险的。 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国库一年收入也才两百多万两。 抢到手,买船出海流亡海外,那也是子子孙孙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他们到府城将钱存进银号分号, 姜韬那边从京城凭各家盖了章的认购凭证到银号取就是了。 但现在就是要有银子存进去。 谢穆宁和楚元飞鸽传书商量了一下, 既然能拍得四万两, 索性凑个整数,集资五万两。 谢穆宁这里存了两万两到银号分号, 另外三万两就以那些拍卖品为抵押在银号借, 年利七分也就是二千一百两银子。拍卖场得的银子到时候直接抵账。 倏忽半年, 宝船造成即将下海试航。 北境这边出了集资银的两三成, 要派代表进京去看试航。 众将和家眷公推谢穆宁去做这个代表。另外古清要进京亲迎云楚,完成三书六礼的最后一礼,古雨也会同行。 两家便约了一起上路。 摇摇、晃晃乐淘淘的在院子里骑着一根木棍当马跑来跑去,“看大船、看大船——” 他俩一岁半了,皮实得很。那是真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俩但凡两天没挨打,周遭的人就会道:“今天你们就该挨打了吧!” 这会儿听他们闹腾要去看大船,谢穆宁额角青筋跳了跳,“谁说要带你们去了?” 谢穆宁是真没打算带他们俩,这一路得多操心啊! 结果他们到外头去玩听说了这事,立即就跑回来了。 小哥俩道:“钺儿说,读书、行路!” 钺儿是在白狄那里学了一句‘读万卷书,莫如行万里路’说给俩小叔叔听,他俩就记住了‘读书、行路’。 白狄收了聂盈的儿子做徒弟,还把钺儿也收下了。 他爹说钺儿身上也流着白家的血,总不能就让楚将军、楚夫人费心。毕竟楚夫人要操心的孩子已经那么多了。 如今钺儿就成天跟在白清蕙身后做小尾巴,由白狄管教着。等满了四岁就会正式开蒙读书。 锐儿也对读书更感兴趣些,一道跟着。 谢朝辉私下和女儿道:“白家这个做派,倒真有几分是来报恩的样子了,能给你省不少心。” 此刻俩小子闹腾看大船,赵襄道:“都被他们俩知道了,你肯定甩不掉他们的。你把乳母、丫鬟都带上。王大夫和药童也带上。反正这趟就是去看看,也没旁的事儿。” 谢穆宁看看那俩兄弟,“以后开蒙读书你们有这么上心就好了。” 得,明面上的家将以及暗卫也都得带上。 这半年明里暗里楚府也是折损了一些人手的。有的牺牲,有的伤残。北戎人果真对他们一家子下手了。 牺牲了的得给抚恤,伤残了的也得养一辈子,然后还得再补充人手。这是楚府当下最大的一笔开销。 锐儿跟着白狄读书去了。锋儿年满十周岁,申请去参加童子军了。 边城有不少战争遗孤,军中出钱养着。养着肯定要习文修武,后来干脆建了个童子军营安置他们,算是个预备役。 锋儿的身份严格来讲也算战争遗孤。他既然想去,楚元就顺手给他塞进去了。 他们日日在军中受训,也请了先生在教文化课。有时还承担一些打扫战场、刨坑埋人的活计。 楚元和谢穆宁由此也看出锋儿是铁了心想参与对北戎的反攻。 谢穆宁往军中送了消息,她带两个儿子回京看宝船试航。锐儿和钺儿都托付白狄看顾。 白清蕙一直住在楚府。不过因为她亲叔在此也就不存在童养媳的说法了。人是跟着亲叔客居楚府。 楚元很快回了信:带他们出去走走看看也好。 楚元不确定临行前有没有时间送他们,就没说。 等他终于有了空闲,人都已经出发一天半了。 不过,他们不太赶时间,而且带着孩子,坐马车慢慢走的话,他骑马还能追上去见一面。毕竟下次见面起码又是一两个月后了。 他便直接骑马追了上去,过家门而不入。 楚家和古家一起包了间客栈。 摇摇、晃晃路上在马车里太兴奋,这会儿到了客栈早早就睡下了。 谢穆宁也终于得了闲暇,和古雨一起坐在天井处聊天。 她倆今年都是十九岁了,古雨和军中一名参将定下了婚事。等她哥娶亲后,她也要出阁了。 今夜月朗星稀,古雨喝着酒赏星,“好像不久前还跟你梳着小辫到处撒野。一眨眼你儿子都一岁半了,我也就要嫁人了。” “可不是么,一眨眼十一年都过去了。” 古雨咯咯的笑,“我以前一直就希望你能当我嫂子,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你不知道你上京前答应嫁给我哥,我有多开心。可是我忘了我也得嫁出去。” 楚元握着马鞭的手一紧,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他本就无意偷听这对小姐妹说什么,凑巧走到而已。听到谢穆宁答应过嫁给古清,他就直接走出去了。 怪不得当初古将军对他那么大意见,也怪不得她总对古家人有点心虚。 原来,还有这么一岔事呢! 古雨醉醺醺的,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谢穆宁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看到楚元风尘仆仆的追来,她高兴得一跃而起。 迎上去就听楚元道:“儿子呢?” “在房里,睡下了。”谢穆宁也喝了几杯,见到楚元直接把古雨忘在天井的逍遥椅上,挽着他朝自家那一半院子走。 还是过了一阵古雨的丫鬟出来才把醉倒在那里的小姐弄回去的。 看过并头熟睡的两个儿子,楚元道:“回房。” “哦。”谢穆宁领着他回隔壁自己住的房间。 之前喊了热水,店小二已经送来了。 楚元一边脱衣服一边道:“你进京前答应了嫁给古清?” 谢穆宁愣怔了一下,看着他踏入浴桶才醒过神来。 她还有些头晕,就过去坐在浴桶旁的椅子上,趴在桶沿。 “为什么,你不是心悦我么?”楚元往身上浇水。他骑了一整天的快马,这又是八月间,着实出了不少汗。 谢穆宁道:“我没想到你对我会生出男女之念。古家一家子都对我很好。我当时不想离了边城。” “对你好,就可以嫁?”楚元沉声道。 “那会儿就想着日子能顺着心意过就好了。没想到一男一女之间还能产生、产生非卿莫属的感情。” 楚元伸出湿漉漉的手,捏住她的下巴,“你都有胆子打听我在青楼有没有相好的,当面劝我娶亲,为什么不敢当面问问我的心意?你的性子,可不是爱你在心口难开的。” 谢穆宁的下巴被迫抬起,望进他深邃的眼中。 “我那个时候根本没深究过自己对你什么心思。” “那你干嘛做那些事?” “我不知道啦。”谢穆宁嘟囔道。说不清就不说!反正当初也不是她骗他,是他自己误会了! 呃,也不全然算误会。她对他的确是有那个意思的。 楚元问出他最在意的,“那你对古清呢?” “他什么都会让着我。没别的了!有的话我肯定不会嫁给你的。” 楚元满意了,凑过去亲吻谢穆宁,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么说,我们险些错过了?” “嗯,差一点。还好,没有。” 虽然嫁给古清或者别的哪个不渣的男人,日子也能过得不错。但肯定不如嫁给楚元这么好! 楚元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缠缠绵绵的亲了一阵又问道:“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没有?” “你总不至于连我几岁尿床都要知道吧?” 楚元笑了一下,“男女之事?” “没有了。”谢穆宁摇摇头,更晕了! 楚元看看浴桶,算了。这是在外头,还是不要太孟浪了。 他让她继续趴着,然后自己快速洗了。又扶着微醺的她去洗漱。 “张嘴,别把漱口水咽下去了。” 谢穆宁咕嘟咕嘟的漱口,然后按他的指引吐出来。其实她脑子是清醒的,就是反应有点迟钝。 嗯,那件事算是说清楚了,就这样吧。 楚元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替她洗了手跟脸,又就着没用完的热水给她洗了脚。 “我已经和下人说了,咱们在这里再留两天。让古家的人先行进京。” “哦。” “回头记得告诉你那个好姐妹,往后别那么口无遮拦了。我不往心头去,难保她嫂子会啊。” 谢穆宁笑了两声。你没往心头去是因为我从头到尾没 第179章 微醺的谢穆宁心安理得的从铜盆里抬起脚, 递到楚元面前。平时她不会这么干的,毕竟人家还是大英雄不是。 这不是喝得有点上头,人比较兴奋么。 平时哪怕楚元归家, 她也不至于一跃而起欢快的就迎了上去。多少还是会有几分矜持的。尤其还当着古雨的面,关键她还直接把古雨个醉鬼忘在那儿了。 那会儿楚元一看她双眼迷蒙的样子就知道她上头了。小姐妹俩也不知道聊什么过往聊高兴了,两个都喝多了。 不过蛮好的, 他媳妇儿喝高了比平时更放得开, 也更带劲。 他正愉快呢, 接下来就让他听到她答应过嫁给别的男人。 原来她不是非他不可的, 旁人她也能将就。这一点可跟他不大一样! 所以, 虽然知道她对古清没那种意思, 他还是有点吃味。 不是吃古清这个人的味儿, 这小子都不配做他情敌。 是他媳妇儿性子太洒脱,他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还好,他下手还是很及时的。穆宁终归还是做了他媳妇儿。 这会儿看她把白白嫩嫩的脚伸到面前,楚元笑了笑用毛巾给她擦干, 然后搁在自己大腿上。 “另一只。” 谢穆宁慢慢吞吞的把另一只脚也抬起来, 楚元握在手里也给擦干了。 然后毛巾一扔,打横把人抱起往床榻去。 这一夜自然是被翻红浪,天将明方休。 楚元只觉得刚躺着休息了一阵, 外头就传来两儿子的动静了。 他转头看看睡得香甜的妻子, 起身穿上干净衣服出去客栈的走廊。 摇摇和晃晃果然是醒了, 正想过来挖母亲起床。 看到楚元开门传来,他俩楞了楞, 然后冲过来一人抱了一只腿, “爹——”。 楚元看看直接坐到了他脚上, 仰头看着他的两个儿子。 他弯腰把他们抱了起来, “娘还在睡,不许吵。” “累累么?” “嗯,你们娘累着了。我洗漱,你俩等一下。洗漱完带你们下楼吃早饭。”楚元示意乳母退下,抱着他们进屋搁在外室榻上。 摇摇、晃晃平时调皮,但听说母亲累了还是乖乖坐着没吵吵。 吃早饭的时候,楚元见到了古清。 他和气的道:“娶了媳妇可就是大人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副口气让古清的表情有些龟裂,“楚将军,我听下人说你们一家要在这里再待两日?” “是,难得我有两天时间陪陪他们。你们既然要赶吉日,就先上路吧。” 古清和云楚成亲的日子在试航的日子之后五天。但他们是去办喜事的,肯定得提前抵达去张罗一番。 “是。” 古雨坐一边喝着醒酒汤,昨晚的事她断片了。甚至连自己被谢穆宁丢在天井吹风都不知道。 古家人起身准备出发的时候,楚元对俩儿子道:“跟古家哥哥、姐姐道别!” 摇摇、晃晃抬起手挥了挥,“再会——” 古雨出了门小声道:“明明昨天还喊我姨的。” 算了,她也从小喊楚叔叔喊到大的,细究也不算吃亏。关键当着楚元她也不敢理论。 古清骑在马背上,“你们昨天喝醉是不是说什么了?” “哥,我一喝醉就断片的人,你问我啊?回头你问穆宁呗。” 古清心道:他如今都改口喊她楚夫人了,哪里还方便去问?算了。 送走了人,摇摇、晃晃看着楚元。意思娘累着了还在睡,我们怎么办? 楚元虽然只小憩了一番,但身体并不算疲惫。这种劳累程度在他不算什么的。 “爹带你们上街逛逛?” 俩小子点头不已。只是赶路头一两天还有点新鲜,今天就想出去玩儿了。 谢穆宁又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听锁儿说楚元带着儿子出去了便舒舒服服坐在屋里喝了碗燕窝粥。 楚元近午才抱着儿子回来。 摇摇、晃晃一人拿了个糖人在手,被放到地上后笑着朝她跑过来,“娘——” 谢穆宁摸摸他们的头,“马上秋收了,你不用待在营里么?” 北戎人过来打草谷的日子又要到了啊。 “我来见个人。营里的事还有那么多人呢。” 原来是出公差,怪不得还能在这里待两日呢。 不过,“什么人这么重要啊?”秋收这段时日是北境边军最忙的时候,就是逐北会也忙得很。 要不是逐北会经过一年多,已经成长起来了一大批骨干,她也不敢潇潇洒洒就进京看试航的。 楚元没吭声。 他一般不会对她隐瞒什么,毕竟她不是无知妇孺。且逐北会如今越来越有分量,也参与了不好军中大事。 谢穆宁楞了楞。她迟疑着道:“你不会是来见无影刀吧?” “是,我是来见姜曌的。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到他,然后约了他见面。” 谢穆宁脸上的笑容消失,哪怕无影刀杀了北戎国主和掉包他的那些人,但他杀了刘混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人你们逐北会杀不了,而且我有事找他帮忙。”一个了解北戎的高手,对天|朝的用处很大的。 姜曌不愿意被皇帝当刀用,所以他宁可不要特赦也没有公开露面。 楚元只知道他偷着回京悄悄看过父母、兄长。 长公主和驸马估计是没发现,姜韬有没有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 连皇帝的帐都不买。如今楚元想和姜曌合作,就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谢穆宁道:“你放心,我不会因私废公。更不会让他觉得是你帮着设了圈套要杀他。你几时去见他?” “午后去,大概入夜能赶回来。你就带着孩子在这里再歇歇。我明天午后回营。” 谢穆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下午太阳大,而且楚元是去办正事。摇摇、晃晃再想跟他就没答应。 谢穆宁把他们俩的后襟抓住,“你快走吧!”不抓住会冲过去保住楚元腿不让走的。 楚元因为隔一俩月才见他们一回,管教的时候有点下不去手。 不像她,时常被他们吵到崩溃的边缘,管教起来还是挺凶的。 所以目前在摇摇、晃晃心头他们家是严母慈父。 楚元点点头,翻身上马,“爹给你们带果子回来——” 见他打马走了,摇摇、晃晃瘪瘪嘴,“要爹爹!” “爹爹晚上就回来了,咱们等着他的果子。日头大,来,跟娘上楼去。娘给你们泡澡澡?” 浴桶和被褥等物都是装马车里带着,自家的。现在有条件,谢穆宁没打算让自己艰苦朴素。她很欣赏兆慧大师的做派。 更不要说还带了两个儿子,这些细节处更得注意 古家人搬走了,他们索性把整个客栈包下来了。也好让自家的下人、家将、暗卫住得更宽松、舒服一点。 摇摇、晃晃本来还有点不高兴的,听说泡澡便抬手让谢穆宁抱他们回去了,还要她亲手给他们洗。 谢穆宁给他俩扒光,放到浴桶里。俩小子坐在小凳子上泡在水里。一个被搓洗的时候,另一个就在旁边玩儿木鸭子。 间或还要谢穆宁喂一口旁边分切好的水果。 谢穆宁挽起袖子给他们搓澡。两个都一身肉嘟嘟的,摸着很是舒服。所以在不忙的时候,谢穆宁也很喜欢亲手打理他们。 “爹,看大船?” “不,他明天下午就回去了。不和我们一起回京看大船。” 问话的摇摇有点失望,不过也习惯爹经常不在了。 晃晃张开嘴,“啊——” 谢穆宁把手涮涮,取筷子夹起一块甜瓜喂进他嘴里。 给摇摇洗好了,小哥俩趁着母亲转身的时候换了下位置。 谢穆宁一上手就发现不对。刚搓摇摇的时候身上还是有小面条的,晃晃没道理这么干净。 她伸手在了另一个背上搓了下,这回对了! 她换了个更顺手的位置,“跟娘玩这个,你俩还嫩了点。是不是有时候乳母和丫鬟分不清你俩啊?” 摇摇、晃晃仰头冲她笑,露着几颗小牙齿。 “爹爹上午带你们去哪里啦?” “逛吃、逛吃。” “爹爹带你们吃的东西是不是都很好吃?” 楚元有吃货的本能,即使是到陌生的地方也能从很多方面判断食物是否美味。 俩儿子点头。 当晚他俩等了楚元后一阵没等到,扛不过睡下了。 谢穆宁等到快入更才见到人。 “你怎么这么晚啊?” “说得久了点,把时间耽搁了。” “那城门你是怎么叫开的呢?” 楚元拿了块腰牌给她看。这回是真的,不过是悬镜司的。 “你揣着吧,兴许有用得上的时候。” 谢穆宁便收起来了。这块腰牌有时还挺实用的。 谢穆宁道:“俩儿子吃过晚饭就在客栈门口坐在小凳子上等你了。明天你再好好陪陪他们。” “一起吧,这附近有座山,明天带他们去爬山。可怜见的,还没见过绿色的山呢。” 虽然只是两天的路程,但这里的植被比边城的好多了。 谢穆宁笑,“这一路他们看到什么都惊奇得很。我本来想把钺儿也带上的,白狄说要让钺儿开始习惯他和摇摇、晃晃是不一样的。” 楚元想了想,“嗯,他想得比较深远。” 世人大都是看菜下碟子的,钺儿以后要经历的不同的确还多。 “你说白狄这样常年在外,他夫人怎么办?他上次带来那个侍妾,和这次带来的还不是一个。” “他夫人自己都接受,你管这么多干嘛啊?” “清惠告诉我,过年回家看到很多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现在都觉得不大对劲了。那孩子在边城长大,还真的是只能嫁在边城。不然日子肯定憋屈。” 第180章 第二天午后, 楚元骑马回军营。 昨晚楚元回来后下了场大雨,今天天气凉爽。谢穆宁索性把客栈退了,带着俩儿子继续上京。 摇摇和晃晃刚过了两天爹娘陪着的好日子, 又变成只有娘在身边了。 谢穆宁上车的时候看到小哥俩四仰八叉的一边一个躺在车厢里,都一副很郁闷的样子不由好笑。 她也在中间空位置上躺下预备睡个午觉。 上午和楚元比赛爬山来着,他俩各自用竹篓背着一个儿子。 俩小子当时可开心了, 在背后挥舞着短胳膊催着他们你追我赶的。要不是被绑带绑在竹篓里, 搞不好一个激动栽出来。 可能上午太兴奋了, 这会儿小哥俩也蔫了。 谢穆宁刚躺下, 俩儿子就朝她靠过来。 她一手搂了一个, “我们一起午睡啊。你们爹命苦, 还得骑快马赶回营中。” 这会儿出发, 骑到军营也快入更了吧。 他和无影刀见面的情形她没问,感觉复杂得很。 古家兄妹先出发了两天,她带着儿子也不打算去追赶。反正她回到家有现成的房子住,休整一下跟着皇帝出京去大码头看试航就是了。没旁的事需要操心。 这一路就慢悠悠的走吧。 这官道不是太颠簸, 马车走得慢, 三母子晃晃悠悠的在马车里睡了个午觉。 “娘,尿尿——” 摇摇坐起来,伸手推着谢穆宁。 谢穆宁一个激灵坐起来, 打开壁柜拿出痰盂, 然后给他把尿。 “晃晃要不要尿?” 晃晃还没开眠, 打个哈欠道:“要——” 小哥俩喝水、放水通常都是一起的。 给他也把了,谢穆宁把痰盂从车窗递出去让人倒了再涮干净。 又用盆子倒了清水给他们洗手。 俩小祖宗靠车厢壁坐着醒了会儿神, 精神来了趴在车窗边去看世相。 “娘, 马马——”晃晃看到外头的马, 想起娘说过天不热的时候带他们骑马。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 “活祖宗啊——” 车厢里舒舒服服或躺或坐它不香吗? 没奈何,她只好出去骑马,倆儿子都搁身前放着。 谢穆宁对车夫旁边坐着的扣儿道:“我这有这么的帮手都嫌麻烦,不知道人家穷人家怎么办?” 扣儿道:“穷人家有穷人家的带法。都是大的带小的,随随便便的就带大了。” 谢穆宁一路伺候着俩小祖宗。因为是他们记忆中头一次出远门,俩人对随时变化的环境有些不适应。衣食住行,处处都指定要谢穆宁亲自服务,搞得她比在家累多了。 不过还好,小半个月后终于是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京城伯府。 府里留守的下人在门口迎候,连福叔都来了。 谢穆宁叫他们喊‘福爷爷’,俩人只会喊‘福爷’。 谢穆宁笑,“也行。”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待吃过晚饭,谢穆宁带着俩儿子到家里的大湖边遛弯。 俩小子头回见这么大的湖,湖里还有那么多莲花,一时新奇不已。 谢穆宁笑,“我算知道京城的人为什么觉得边城的人是乡巴佬了。你俩现在就是活脱脱的小乡巴佬啊。明天带你们坐船游湖。” 说完想起俩小子就是在画舫上造出来,小名就是因此而来。她不由脸有些发烫。 摇摇、晃晃对大湖太好奇了,迈着小短腿愣是绕着走了好长一截 “得,先让你们开开眼,省得真去看试航大惊小怪的。” 第二天一早,她吃过早饭带俩儿子坐画舫游湖。 刚看到画舫他们就兴奋了,“大船、大船——”他俩路上看到过小渔船了,谢穆宁有教他们认过。 “这个还不是,过些天有更大的大船给你们看。” 不过这也够俩小子激动了。 可惜一上船就开始晕船,看到流动的水也怕。 扑到谢穆宁腿上,“怕怕——” 谢穆宁坐在椅子上搂住小哥俩,“不怕,娘在呢!” 摇摇用小胖手捂着眼:“晕——” “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他俩靠着母亲,适应了一刻多钟好些了,敢扶着母亲的椅子走两圈了。然后再到敢放手在甲板上走动,最后发现都没事,兴奋的跑来跑去。 中饭就在船上吃的,然后午睡。 因为俩小子之前玩得太兴奋,也就睡得比较久。等睡醒起来,都快申时了。 “走了,下船了。咱们今天约了舅爷爷和铮儿。” 昨晚谢穆宁就派人送信去舅舅的府邸,让管家设法通知在东宫的舅舅,今天带着铮儿出宫相见。 摇摇、晃晃正月间见过铮儿,还一起守过岁,一起收过压岁钱。但这都半年多了,早不记得了。 他们还不想下船。 谢穆宁哄道:“就下船去舅爷爷那边一会儿好不好?回来之后你们可以长住在船上。” 摇摇、晃晃不干。 “那你们在这儿,娘一个人去见舅爷爷。” 冲过来抱着腿,不让走。 末了还是明章道长带着铮儿直接来了伯府,“就知道你带着俩小家伙没那么方便。咱爷俩自己人,不用拘束。” 按说是该晚辈去拜见长辈的,如今弄得舅舅上门来有点失礼了。 不过想想明章一贯不受礼节束缚的,也就作罢了。 铮儿蹲在摇摇、晃晃跟前,“小叔叔,我是铮儿啊。” 俩小子其实压根没想起来,还是点点头。反正这个称呼挺熟悉的。 不过,不管记不记得,他俩很快就跟拿球出来拍的铮儿玩上了。 明章道:“你这次是不是给太后拜寿之后才回边城?” 谢穆宁点点头。这都八月底了,肯定要等着九月底给太后拜了寿再走的。而且她离京一年多,之前的一些关系也需要维护一下。 过两天她打算去拜访白清蕙在京为官的父亲,她母亲也在京城。 白族长说堂堂的四品大员,需要正室出去交际应酬。就没留这个长媳在家伺候。 按说这俩是晚辈,但白族长亲赴边城定下小儿女的亲事,这实在是很有诚意的。楚家是男方,主动一下也无妨。 再然后之前相熟的人家也都要一一走到。试航之后还要去喝古清和云楚的喜酒。 还得去拍卖场看看家里的宝贝拍卖的情况。 所以这趟回京,事儿还是不少的。 “舅舅在东宫一切都好?” 明章道:“我又不涉及政务,没什么不好的。” 谢穆宁摇头,“您给太子殿下调理身体。若是殿下有所好转,您自然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放心吧,我出行都有东宫暗卫跟着。太子殿下的精气神的确比一年多前有些提振了。不过想恢复成常人是不能够了。我出来这趟,东宫知你带着儿子回返,怕是会召见吧。” “过不几天就是试航了,可能那日会抽空召见。” 那日很多熟人都会去,所以她也不必急着去各家走动。 明章点点头。 末了,他下到下一层钓鱼。摇摇、晃晃也跟着要下去,谢穆宁便一手一个的抱了下去。 铮儿由衷地道:“叔祖母,您真厉害!” “练出来的。我之前也就是比一般人力气大,抱他们抱多了自然就厉害了。” 俩小的坐在舅爷爷旁边晃着小短腿看他钓鱼。 这湖里养的鱼傻傻的,很快就咬饵了。 晃晃激动道:“舅爷,鱼——”他看到了,红色的! 他这么一喊,鱼自然跑掉了。 明章冲他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等下回,晃晃再看到鱼自己就会比了,还对着哥哥比。 没他们捣蛋,明章一会儿就钓起来几条,把俩小子给乐得。 谢穆宁坐旁边和铮儿说话,见状打发厨娘上前提桶到厨房做出来。 摇摇、晃晃不让拿走。 “不给鱼,你俩吃的鱼丸、鱼羹从哪里来?” 好说歹说还是不干,那就只有先养着了。另弄了鱼杀来做汤给他们喝。 他俩就蹲在桶边看鱼,末了不过瘾迈着小短腿去船边看。 他们两个三头身,自己站着看不着,只能回头找谢穆宁。 谢穆宁不想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服务,这回来了势必得有不在他俩身边守着的情况。 于是打发知春和知冬上去抱他们。 他们急着看鱼,也退而求其次的接受了。 谢穆宁本打算打发人去白府递拜帖的,结果白夫人动作比她快了一步,先递了拜帖上来。 说起来白清蕙是四品大员嫡女,锋儿配她是有些高攀了的。 不过白家说的是报恩,而且他们也有自知之明自家怕是不能直接和楚元的儿子定亲,于是选了锋儿。 翌日是休沐,白恩和夫人一起来的。还送了摇摇、晃晃见面礼。 两家是姻亲,谢穆宁也就没多客气。 “快谢过白哥、白嫂。” 俩小子拱手道:“谢,白哥、白嫂!” 他们在一旁由知冬、知春带着玩耍。 白恩对谢穆宁道:“婶子,如今京中的水着实有些深。您回来一趟,多了解一些也好。” 很多东西,也不能光凭盟友在信件中告知的。尤其有些事不说穿、说委婉了还不成。可事关诸皇子夺嫡,谁不要命了敢写得明晃晃的啊。 他给谢穆宁详细介绍了一下如今的情势。 谢穆宁听得蹙眉,本以为海贸的事顺利推进,东宫的日子会好过些呢。想不到还是举步维艰的。 白恩又说起长宁长公主一家,谢穆宁微微有些抵触。 如果长宁长公主知道了自己曾经想杀她的次子,两家的关系怕是也要疏远了吧。 白恩想起弟弟信中所说的逐北会副会首被暗杀一事,“婶子,你们两家如今可谓是东宫最有力的两条臂膀,万不可离心才是。有些人既然已经不在了,那就翻篇吧。” 第181章 谢穆宁静默了一会儿, “放心,我不会因私废公的。” 白夫人见状忙问起女儿的情况,谢穆宁笑吟吟同她讲了些白清蕙的事儿。 白家早早把孩子送到跟前, 她不好拒绝。 毕竟人家是跟着叔叔在外游学,客居她府里。她总不好不让住吧。 但白夫人会想女儿也是人之常情。 “白家侄媳妇,你身边还有孩子陪着么?” 白夫人道:“我膝下还有一儿一女。女儿有三四岁了, 儿子还在吃奶。” 说到这对儿女, 她的话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谢穆宁心头微微叹气。 虽然是白家族长把人送来的, 而且清惠也喜欢边城的氛围。但毕竟令她缺失了母爱, 自己以后还真得对她更好些才是。 从伯府告辞出来, 白恩呼出一口气。看来外头风传姜家那位真正的二公子还活着, 不是空穴来风啊。 诗书传家的白家也是支持正统的。太子毕竟是嫡出, 如若因为遭奸人所害身体病弱了些就被废黜实在不公。 而且,不立嫡是要立长还是立贤?立长的话楚王的出身未免太低微了,旁的皇子能服? 至于立贤,这就更没有标准了。余人更会不服。 这一不服就容易出事儿。这就是国本不稳带来的祸患啊! 东宫小世子已经虚岁六岁, 最好就是能等到他长大。 届时不管是直接越过太子还是过渡一下再传位给小世子, 都是可以的。 朝中清流大多是这样的想法。但奈何诸王不会坐视机会白白流走,他们的外家和门下的人更不会坐视。 太子出事这两年,朝中为此实在是风起云涌。 送了客, 谢穆宁心头也有些堵。 扣儿进来道:“夫人, 黄绣娘来给二位小公子送衣服。” “哦, 快让她进来。”去年谢记定制绣坊盈利足有二千多两,大大丰富了谢穆宁的小金库。 她从边城出发前就传信让绣坊给小哥俩做几身衣服, 黄秀馨这是亲自送上门来了。 一身身小衣服拿出来, 精致得很, 是黄秀馨亲自给做的。 一时谢穆宁心情都好了不少, 拿过两套一样的亲自给俩儿子换上。 摇摇、晃晃穿起来既贵气又可爱,十分的衬他们。 黄秀馨如今可是谢记绣坊的首席设计师,早就不会亲自动手做衣服了。也就谢穆宁和她俩儿子有这殊荣。 这会儿亲眼看到摇摇、晃晃穿上,她又起了不少设计的心思。 看她两眼亮晶晶的,谢穆宁不由道:“他们长很快的,这衣服做了也上不了几回身。” 不过也不算浪费,因为两小子穿衣服是很费的。 别看小哥俩平时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一没留神他们就会打到一起。还会玩儿一出兄弟反目,互相背对着坐,谁也不理谁的戏目给你看。 反正一般大小,也不存在谁以大欺小,只要不过分谢穆宁索性由着他们打。 过一阵他们自己就好了,又勾肩搭背的搂在一起了。 不然难道还要训他们手足相残么? 黄秀馨想了想,“夫人,要不咱们也做童装吧?” 他们的定制本来就是面对高端客人的,这些人家哪会不舍得花钱给孩子做衣服呢? 等试航那天众人看到二位小公子,不得眼馋啊? 那日东宫小世子要去,也会有许多皇亲国戚、勋贵家的小娃娃去的。 谢穆宁看着俩儿子想了想,这么好看的衣服,就是贵一些她其实也舍得给儿子买的。 如今家里刚掏了二万两银子出来支持海贸。银号那里一年还得给二千一百两的利息呢。 走私生意不能做了,她手底下的其它生意,包括楚元置办的那些铺子,说起来还真是这定制绣坊的盈利最为可观。 “嗯,那你就试试吧。” 黄秀馨和谢穆宁说了另外一件事,是关于她自己的。 她如今名声在外,一年林林总总有五六百两银子的收入。这在京城普通人家算是很了不得的收入了。 就招了人的眼,有个落魄的官宦子弟想把她纳为小妾,强行要送聘礼上门。 她让对方要送也等到黄道吉日,拖延了一下。 然后上门找福叔的儿子,伯府如今的总管楚寿想法子。 但那家毕竟是官宦子弟,烂船还有三斤铁呢。而且对方不是来打砸抢,是来送聘礼。自家两位主子不在,楚寿一时还真有些奈何不得对方。 他想了想,想到自家夫人同德安郡主交好,郡主去了边城也住在楚府。正好郡主前不久回京来了,他便指点黄秀馨去德王府求助于德安郡主。 黄秀馨回去便带上时常出入达官贵人府邸,帮着量尺寸、送设计图纸的王绣娘陪她同去。 正好德王妃和几个侧妃也曾在谢记定制过,王绣娘认得门房上的人。 两人找了去求见德安郡主。德安一听就这事儿,满口答应下来。 事后此事果然消弭于无形。 谢穆宁道:“哦,我知道了。回头我谢她一谢就是了。”她顿了顿,“不过秀馨你年纪不算大,有没有嫁人的心思啊?” 黄秀馨道:“我不想就在家相夫教子。除了那等落魄人家,指望我挣钱帮衬的,其它人怕是不乐意娶个抛头露面的。而那等人家我也不想屈就。还是算了吧!” 谢穆宁笑道:“这是边城根本就不叫事儿的。真说起来我还在外头抛头露面呢。我们谢府的家将是从边城来的,才不会这么别扭。你看谢威如何?” 上辈子她不在了,应该是谢威给老爹养老送终的。说起来和她也是有兄妹情分的。 老爹安排了不少家将去军中,为首的谢威其实应该能得个好位置的。但他想着府里总得有青壮,就没有去。 这一次上京,谢穆宁把他也带来了。是想安排他留在京城做些事的。 楚府的人太显眼了,有些事倒不如他更方便。 其实谢威条件不错,只是边城姑娘少,寡妇都受欢迎得很。一来二去的他就被蹉跎了。 如今一想,眼前这不是个现成的好人选吗? 黄秀馨是认得谢威的。当初谢记还没有铺面时就在伯府客院里操作。那时候他们见过好些回。 谢威长得高大,五官端正,人也憨厚。 半晌,她讪讪道:“人、人家比我小呢。”谢威得比她小三四岁呢。 “女大三抱金砖,怕什么?再说你还比他能挣钱呢。”谢穆宁一听这有戏啊。 黄秀馨道:“那也是夫人您抬爱。”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挣这么多钱一年的。以前的东家还为了不给她分红,坏她名声说她抄袭。 谢穆宁心情彻底好起来了,“行,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头我让扣儿来给你答复。” 黄秀馨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就是不成,肯定也不会走漏了风声才是。 “夫人,我回去再给二位小公子设计些衣服。这几身就先穿着。” 谢穆宁笑着点头,打发知春去叫谢威马上过来一趟,急事。 谢威赶紧就从谢府过来了,“大姑奶奶,什么急事?” 边城管出阁的姑娘都叫姑奶奶。 谢穆宁喝着茶道:“我想给你说个媳妇。” “谁、谁啊?”谢威心头寻思大小姐比他小六七岁,她身边的丫鬟配他是不是小了点啊? 谢穆宁放下茶盏,笑吟吟道:“还是你爽快。” “这种好事我肯定爽快啊。可是,那年纪太小的我怕太娇气啊。而且,我挣俩花俩的主,也怕人家嫌弃我没钱。” “知道自己挣俩花俩就好。以后少去喝酒,更不要当冤大头请客、借钱。那帮小子凭什么因为你当个头就总找你请客、借钱?借出去多半还收不回来。” “是。”谢威坐了一会儿,看谢穆宁没下文了,忍不住心痒痒的道:“您还没说是谁呢?” “你看黄绣娘怎么样?” 黄秀馨长得很秀美、心灵手巧的,而且骨子里还很是硬气。 谢威想了会儿,点点头,“只要她不嫌我就成。” “你不嫌她年纪比你大啊?” “这算什么啊?”谢威乐呵呵道。 “那成,你的聘礼我替你出了。以后不要再把钱都花得精光了。你瞧人家楚丰,为了娶锁儿过门,连下人都请上了。” 这次进京,也是要给楚丰和锁儿办喜事了。 谢威道:“其实,这些年我还是攒了几十两银子的。大姑奶奶,我回去就拿来给你。”说着挠挠腮,“黄姑娘真的不嫌我穷么?” “她又不缺钱。就图有个能知冷知热、保护自己的人。不过以后你把钱都给她管着吧,也是个态度。” 说着给他讲了有人想强纳黄秀馨为妾的事。 其实若无此事,谢威想娶到一心扑在事业上的黄秀馨肯定没这么容易。 谢威点点头,“大姑奶奶,我知道了。我以后都留在京城么?” “我估计要不了几年就回来了。到时候我爹和姑姑肯定是要一起来的。你就在谢府找个小院子成亲吧。我爹那里,还要你多费心。” 谢威道:“您就放心吧。没有老爷,我早就饿死了。” 谢穆宁想着,她回头问问楚丰,看把谢威塞进禁军或者五城兵马司该如何操作。 楚丰如今也是禁军倒数第二等的头目了。以后年深日久的,能爬多高就看他自己了。 谢穆宁想到这里看看扣儿,扣儿只比自己小半岁,也是十八岁的人了。但自己身边还真有些离不得她,将来也想留她在身边做管事妈妈的。 这事儿也都得好好寻思寻思。 被这些事儿一岔,谢穆宁也就暂时没去想和姜家日后要怎么相处的事儿了。 第182章 谢穆宁带着俩儿子吃过午饭, 睡了午觉。 “走,娘带你们出去逛逛。今晚咱们去大相国寺蹭兆慧大师的斋饭吃。” 谢穆宁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步行上街。她派人去大相国寺知会过, 兆慧大师让她们申初到。正好逛一逛再过去。 她走在前头,俩儿子由丫鬟抱着跟在后头。车夫晚上会驾车往大相国寺接人。 这在京城就不便一手一个展现她的大力了。好歹她也是伯夫人,装也得装得斯文点。 京城自然比边城以及路上遇到的任何一座城池热闹繁华许多。 摇摇、晃晃在丫鬟怀里左顾右盼, 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俩小子心情挺好, 笑模笑样的, 比年画上的娃娃还喜人。 这一路不少路人走过路过都要盯着他们多看两眼。双生子本就稀罕, 何况他们还长得这么出色。 摇摇、晃晃被人看惯了的, 一点都不受影响。 他们看到新奇的东西, 一左一右凑到谢穆宁耳边, “买买买——”。 谢穆宁装没听到,又是一叠声的‘要要要——’。 谢穆宁搓搓耳朵,看看眼巴巴盯着自己的俩儿子笑道:“念经呢你们?” 再不给买,接下来不是‘吃吃吃’就是‘娘娘娘’。 她下巴微扬, 示意扣儿过去给他们买。 俩小子见了, 齐齐凑过头来,吧唧亲谢穆宁一口。 这么一路走过去,身后家将手里都拿了不少吃的、喝的以及各种玩意儿。谢穆宁受不了他们的念叨+眼巴巴注视+亲亲的攻势。 不过吃只给他们吃一样, 其他先拿着看吧。 谢穆宁觉得铮儿估计这段时间会被他俩盯上, 要他带小叔叔们出门玩。 他特地在东宫告了假, 每天下午回家来住。晚一些马车会直接去宫门处接上他,送到大相国寺。 来到大相国寺门前, 一名中年僧人迎了上来, 合十道:“贫僧见过楚夫人。师傅让贫僧来迎一迎楚夫人。” 这是兆慧大师的徒弟空山, 之前跟着去过北戎, 在边城小住过的。 谢穆宁回了一礼,“有劳空山师傅。” 摇摇、晃晃盯着空山看,对他的光头很感兴趣。 冬天那次见面,几位师傅都是带着僧帽的。北戎和北境那种冷法,不戴帽子估计耳朵都能冻掉的。摇摇、晃晃就有一二十顶帽子轮换着戴的。 空山笑,“两位小公子,许久不见啊!楚夫人,里边请。” 进去之后,又见到更多的光头,俩小子就不盯着空山看了。脑袋转来转去,看到到处都是光头,渐渐也就不新鲜了。 谢穆宁看他俩在吸鼻子,知道他们头回进庙,觉得檀香的气味很特别。不过看起来没什么不适的样子。 大相国寺香火旺,前面很多人。空山带着他们直接往方丈室去。 这会儿应该是介于庙里午课和晚课之间的空档。 “见过大师!”谢穆宁迈入方丈室,见到兆慧大师忙合十行礼。 兆慧大师回她一礼,“楚夫人是回来看试航的吧?这宝船能这么快下海,贤伉俪出力不少啊。” 谢穆宁知道他在调侃楚元找上他推销集资份额的事。她笑着回身从丫鬟手里把摇摇、晃晃抱下来放到地上。 “那不都是为了国库充裕么,锅里有碗里才有啊。听说大师回京之后还带动了京城佛门齐齐慷慨解囊。” 兆慧大师笑笑,招手让摇摇、晃晃上前 小哥俩一起走过去,学着母亲方才的样子一齐合十行礼。 兆慧大师笑,“两个小鬼精灵!” 他把俩小子抱到身边搂着,又招呼小沙弥给他们端了素点心和酸梅汤上来。 俩小子看看母亲,得到允许便不客气的伸手去拿。摇摇拿了一块递给兆慧大师,晃晃则递给了谢穆宁。 兆慧大师笑着接了,“令尊还好吧?” “好着呢,成日活跃在逐北会里。大师,我今儿来,是想请您指点迷津的。” 兆慧大师看着她,“哦,你有什么烦恼?” 谢穆宁把不知道该怎么同姜家和长公主相处的烦恼说了。 “就是心头很难做到毫无芥蒂,不能若无其事。可于公于私,我似乎都不该和他们疏远。” 兆慧大师叹口气,“当年的换子事件,影响实在太过深远。你那生死之交,偏生又是最后一个受害者。尤其他如今都还活着,这确实是一件让受害者亲属很为难的事。” 一品堂副堂主住处被炸、北戎王遇刺身亡的事早已传遍天下。作为曾今让徒弟帮姜曌推拿腰上的伤,以保证有个好的发挥的兆慧大师自然是有所关注的。 谢穆宁点头,“是啊,我也知道换子事件无影刀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有些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一想到他杀了刘混,我就做不到和他父母、兄长一如既往的谈笑风生。但镇北伯府和长公主府都是东宫的有力支持者。我肯定也不能疏远他们,让人看笑话。”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了。要不然,她不和那一家子打交道就是了。 兆慧大师想了下,这件事最为难的确实就是谢穆宁了。 而且过几天就是宝船试航了。众目睽睽之下,她左右都为难。 “那么,你还想杀他么?” 谢穆宁摇头,“他杀了一品堂的人,杀了北戎前国主,这在律法上都是可以被特赦的了。而且这整件事,他也是受害者。他之前就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刀!我还咄咄逼人一定要杀死他的话有些过了。而且他杀了北戎王都能逃之夭夭,我逐北会错过了之前那次机会再要要杀他也不太可能。但要我就当事情没有发生,我也做不到。” 兆慧大师道:“杀,杀不了,而且真杀了心头也会过不去。但放下又不甘心。” 谢穆宁点头,“是的。” “你是觉得他杀了人没有受到惩处,所以不甘心吧?” “嗯。他杀了那么多仁人志士。说他是受害者,那些被杀的人又何辜呢?” 兆慧大师忽然扬声道:“姜曌,你出来吧——” 谢穆宁一惊,无影刀居然在大相国寺?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他在边界线上就和兆慧大师遇上了。 自己如今需要大师指点迷津,他只会更加的需要!所以他来找兆慧大师还真没什么奇怪的。 这么说,他们差不多是同步进京的! 摇摇、晃晃看母亲一脸的严肃有些担忧的挠头。 兆慧大师道:“没事的,你们小人儿不要操心这么多。”一边说一边拿吃的投喂俩小子。 看到这么两个小胖娃,谁都会想喂的。 谢穆宁也挤出一丝笑,“没事、没事。” 俩小子见状便不再多想,高高兴兴就着兆慧大师的手吃起了点心。 脚步声响起,素衣黑发的青年从侧间走了出来。 谢穆宁道:“大师,你是约我这个点来跟他见面的?” 兆慧大师道:“没有,他先前突然冒出来的。姜曌,这是你必须面对的。不是皇上的一纸特赦,你就真的能没有罪过了。” 姜曌走过来,在谢穆宁跟前跪坐下去。 “谢会首,幸会——” 谢穆宁转开头,不想看他。 上次谢穆宁和李方、游杉围攻姜曌,并没有看到他的真面目。但姜曌对谢穆宁是无比熟悉的。 她在一品堂暗杀组织必杀名单的第一页。而且是他最后一个暗杀任务的首杀对象。他暗中跟过她许久。 但始终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他甚至,还打过那边两个小胖娃的主意。想把他们掳出来逼谢穆宁单刀赴会。为了完成任务,他一向是不择手段的。 但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被保护的滴水不漏,不给人机会。他是可以不顾一切的下手,但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聂盈、古雨也是同样的情况。所以最后,他选择了向刘混下手。 摇摇、晃晃一边吃东西,一边学兆慧大师盘腿坐。 同时用清澈的双眼盯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看。 姜曌被他们看着,想起了刘小混,想起了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的妻小...... 在这庄严佛堂,他觉得无地自容! 兆慧大师道:“你可千万别在贫僧这里搞以死谢罪这套。吓坏小孩子不说,还弄脏贫僧的地儿。回头你母亲还会不依不饶找贫僧闹,怪贫僧没阻拦你。” 姜曌方才有一瞬间确实萌生了死志。 谢穆宁把头转过来道:“你进京做什么?” 眼前的人长得和长宁长公主、姜韬以及姜驸马都很像。尤其像长公主! 姜曌道:“你男人找到我,抓着我好一通说。我被他说晕了,昏头昏脑的就答应了帮他的忙。他就让我先上京来求一个特赦的明旨。” 谢穆宁挑眉,楚元平常对着外人话不多。但他的嘴皮子功夫确实是相当了得的,毕竟是太学的辩论能手。 “那你现在是......” “我走到京城,又觉得自己是上了他的套。我这不还是回来继续被利用么?就有点犹豫,想了几天就上大相国寺来了。没想到正好遇上谢会首。” 谢穆宁道:“所以你是觉得杀一品堂的人是为自己出气,杀北戎国主就算是将功补过了?” 姜曌一开始没吭声,他在谢穆宁这样的受害者亲友面前是没什么说话的余地的。 不过犹豫了一阵他还是道:“你男人说如果我杀的是纳真王还差不多。可如果不是纳真王的人暗中襄助,我杀不了先王的。当时其实我也猜到他是利用我了,也想到了他才是以后更强大的敌人。但我没得选了。我杀不了他,也不可能中断计划。” 第183章 谢穆宁中肯地道:“你能杀了北戎王, 还从纳真手上逃脱很不错了。那段时日北戎王城血流成河吧?” 姜曌点头:“真真正正的流血漂橹。”他顿了一下又:“楚会首,你希望我做什么?” 谢穆宁静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我方才说了,逐北会现在不会耗费人财物力杀你。于我个人而言, 我要你从逐北会的大门口,一步一叩首,跪入刘混办公处。至于他的妻儿是否原谅你, 那我管不着。” 姜曌道:“好!待我从京城回返边城, 一定照做。” 兆慧大师道:“那不用老和尚再和你说什么了, 你回去吧。下次不要冷不丁的冒出来, 老和尚年纪大了, 禁不住吓。” 姜曌道:“你老人家什么场面没见过?告辞!” 他冲兆慧大师和谢穆宁拱拱手, 然后退走。这回是光明正大走出去的。 兆慧大师看着俩小胖娃吃东西, 眉开眼笑的。 “楚夫人,这事儿你怎么不去找你舅舅问问啊?” 谢穆宁一愣,“大师同我舅舅有私交?”不然不会连他们的舅甥关系都知道。 “算吧,贫僧同他打过好些次交道。过去十年里一步一步看着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到当朝国师。倒也挺佩服他的, 到了那个位置依然初心不改。既没有吃相难看的揽权, 更没有像前朝国师一样祸国殃民的要一些古怪药引炼制丹药糊弄皇上。” 谢穆宁知道前朝有一个国师,后来史书称为妖道的,跟皇帝提出要一百童女的初次经血炼丹。 当时的皇帝真的就命人抓了一百童女入宫。为了保证其血液纯洁, 只给喝露水、吃花瓣。折磨得大量童女病倒...... 兆慧大师这说法是说她舅舅是国师里的一股清流吧。两人应该有交情, 却也因教派不同有摩擦。 这种形而上的东西她不置可否。 但她没问更亲近的舅舅, 是因为她舅舅足足用了十年来向一个亲王复仇,还复仇成功了。 她如果是想杀无影刀, 倒是可以拉着舅舅好好帮忙规划一下。 当晚, 兆慧大师依然是让小灶招待她们三母子吃斋饭。 等吃过, 摇摇、晃晃看到他往大雄宝殿走, 便小跑上来跟着他一道走。 谢穆宁方才先照顾他俩吃,这会儿自己才吃。就让他俩在斋堂门口玩会儿。这地儿下人基本是不给进的。 他俩本来蹲树下看蚂蚁来着,看到兆慧大师打从旁边过便跟上了。 谢穆宁赶紧放下碗追出来,“你俩回来,大师去做晚课你俩跟去干嘛?” 兆慧大师摸摸他俩的头,“楚夫人回去接着吃吧,去听听也无妨。” 谢穆宁道:“你不会说我儿子跟你佛有缘吧?” 兆慧大师笑道:“贫僧这里又不缺小和尚。真度他们出家,不怕你们夫妻来砸场子么?” 晚课时间快到了。他不再和谢穆宁多说,迈步走过去。 摇摇、晃晃当真就追着他的锡杖跟去了。 谢穆宁一阵无语,想了想还是回去把晚饭按正常速度吃完。 然后她才找到大雄宝殿去。一看,小哥俩在门外盘着小短腿坐在一张大蒲团上,手肘撑在膝上看着里头。 谢穆宁站他俩身后,看了一阵觉得他俩应该是对钟磬、木鱼这些敲打的声响感兴趣。又听这一群和尚一起念经觉得琅琅上口还挺中听。所以爱乖乖坐在门外听的。 反正也没让他们听多久,自己不过吃了半碗饭就走过来了。 果然,他们看到母亲便爬了起来,坐不住了。 空山出来送她们出庙门,几个小沙弥将兆慧大师送小哥俩的礼物送到马车上。一套迷你的佛教法器:钟、板、木鱼、法螺...... 谢穆宁一看,这和她送小世子的十八般武器是一个套路啊。 果然这俩小子是觉得那些敲敲打打的声音有意思。 谢穆宁把俩小子抱到车上,然后问扣儿,“铮儿怎么没来?” “不知道,打发人去宫门处看也还没回来。” “先回家!” 在马车上,俩小子就开始演奏了。一个敲木鱼,一个撞钟的,间或再摆弄摆弄其他法器,兴致好得很。 他们瞎敲打一气,自然不如众僧摆弄得好听。 谢穆宁能怎么办,耳朵悄悄塞上忍着听呗。估计这套玩具能新鲜一阵了。 姜曌比她早一步离开,他是步行出寺庙的。 对庙门口不知根底的百姓来说,他的卖相还是相当不错的。来上香的十五岁到五十岁的女人都忍不住看他。 但在知道的人眼中,就不那么和谐了。 德王世子已经在庙门外等了好一阵了。见人出来他用手里的描金折扇挡住姜曌的路,“去哪?” “回家。” 那成,让人远远跟着就是。楚元之前就送了信来说无影刀近期会进京自首。 他一直安排人在城门处守着,之前不久才确定了他的踪迹。 不想进去打扰兆慧大师的清净,他就没进大相国寺在外头候着。 反正那老和尚还不至于栽在无影刀手上。除了边将,老和尚一贯不太喜欢权贵登门的。 后来又看到谢穆宁母子进寺庙。德王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叫住她。 谢穆宁也带了暗卫。 无影刀之前都找不到机会对她们母子下手。现在回来投案自首,更不会再对她们下手。 再说,大相国寺也不会让她们在自家地盘出事的。 “我有马车,载你一程吧。”德王世子摇着折扇道。 姜曌坐了进去,正好一路被人看他不太习惯。 两人一路也没聊什么,德王世子把人送到看他进了门就走了。 他也要回家吃饭的。只留了些手下在这里守着。 人都回来了,而且这一路看起来也不像会突然暴起杀人的样子。 进了门交给姜韬看着就是了。 他陪着走一趟,是因为这毕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危险分子,不能随意放任他在京城游走。 虽然姜曌杀了前北戎王,但他那是跟纳真合作的。谁知道他这么回来是不是还要做其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等人从公主府出来悬镜司也得盯着,去见皇帝更得盯着。 悬镜司上下是真的被舒翰暴起捅太子一刀的事吓着了。 姜韬这会儿在跟母亲、妻儿和妹妹吃晚饭。 姜驸马是姜老太太儿子。三年丧期还没有守完,如今还在老家守孝。 至于姜家其他房的孙子,曾经的平国公府被抄没归公了,如今姜韬等人是住公主府。 长公主不想看顾他们,没有邀他们上京。他们也只有在老家待着。 而且,之前摔那么重,除了姜韬,姜家其他只会躺祖先功劳簿子上作威作福的子弟也还没缓过来呢。 姜家一家几口正在商量要不要去参加云楚的婚礼。 这事儿说起来挺尴尬的,但一个人都不去好像也不好。 姜韬道:“要不就我们夫妻去吧。之前云阳侯掏了两万两银子出来参与集资的。” 这个集资银北境的将领都掏了,刚从北境回来的云阳侯便也掏了。算是京城权贵里最支持此事的人了。 所以云阳侯嫁女,他于情于理都得去。 长公主蹙眉,她是不会去的。她犯愁的是女儿要不要同去。 姜玉嬛如今也恢复了郡主的身份,姜韬又是公主府世子了。但玉嬛郡主的婚事如今成了老大难。 海贸的事到底成不成还得等两年呢。 长公主的眼光又高,她看得入眼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公侯府邸。 如今东宫的位置岌岌可危,这样的人家就很少主动凑上来供她挑选了。 所以像是云阳侯府办喜事这样的场合,女儿到底要不要去露个面? 世子夫人道:“母亲,要不还是我去替妹妹看看?” “也好,你多留心。”长公主还是拉不下那个脸。 就在这时候,管家匆忙进来禀告:“长公主,二、二公子回来了!是德王世子亲自送进门的。” 长宁长公主楞住,长子之前告诉她,次子偷偷回来看过他们。可能是不打算再现世了。 她看向姜韬,后者放下筷子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他心情有些复杂的走出去,一看果然是自己曾经惊鸿一瞥的人。 “二、二弟,你回来了?” 姜曌道:“楚元两口子说我只是把北戎王杀了还不足以将功补过。因为更厉害的是利用我杀了前北戎王的纳真王。他们叫我回来寻求特赦。” 姜韬蹙眉,“你怎么还称纳真为王?” 姜曌一愣,“呃,我以后尽量改口吧。” “到了御前,千万别说漏嘴。走吧,既然回家了,先吃饭。什么都等吃过饭再说,回头我陪你进宫见驾去。” 姜曌看看他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没出声跟着进去了。 一进去姜韬就一叠声的喊丫鬟加副碗筷,又让厨房再做两个菜。 他把姜曌按在长宁长公主旁边坐下。 看到人了,而且还跟自己长这么像。长公主总算找到些真实感,一把抱住姜曌哭了出来,“我的儿啊——” 姜曌方才被姜韬拉进来的时候就僵了一下,这会儿更是浑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他从小到大,师傅对他都是非打即骂。即便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也从来不会同他亲近。家人这个词对他非常的陌生。 任母亲哭了一会儿,姜韬道:“娘,是德王世子送二弟回来的。咱们还是赶紧吃了晚饭进宫吧。” “好、好,赶紧吃饭,这是你回家的第一顿饭。你爱吃什么啊?” 长公主松开手,姜曌才松口气,“没什么爱吃不爱吃的,能吃饱就行。” 第184章 姜家人心情复杂的吃完晚饭, 然后吩咐人套车准备进宫。 长宁长公主和儿媳、女儿把兄弟俩送到府门口。 她们的爵位都恢复了,明面上看是因为姜韬又受了重用,全权负责当下最受关注的海贸事宜。但更深层次的缘由还是姜曌暗杀了北戎前国主。 如今他回来, 应该是福不是祸吧? 他们吃好了,德王世子也从家里又过来了。他要陪着姜家兄弟一起进宫。 姜曌回家做什么他可以不管,进宫他却一定得盯着。 姜韬正要和他打招呼, 忽然有悬镜司的人飞马而来, 在德王世子耳边说了几句。 德王世子当即变了脸色, 对姜韬道:“小世子出了点事。” 姜家如今全在东宫的船上, 长公主赶紧问道:“什么事?” “小世子下午和几个小陪练一起往御苑池走的时候, 经过的宫殿二楼忽然掉下一只猫, 就掉在小世子面前, 摔死了。他受了些惊吓。现在太医正在诊断,帝后也都到了东宫。你家的事......也罢,你们先进宫,等候宣召吧。” 长宁长公主道:“本宫也去看看濬儿。” 对东宫一系的人, 说小世子就是命根子也不为过的。太子病弱, 谁知道还能不能有孩子。就是有,是不是儿子还是两说呢。 姜韬道:“猫从二楼跌下,至于摔死么?我记得猫很喜欢攀高, 然后跳下来。听说一般都能四脚着地, 没什么大碍。” 德王世子道:“就算猫真是自己摔死的, 它为什么偏要摔死在小世子跟前。听说只差一丁点就砸小世子头上了。” 长公主和两个儿子同德王世子一起赶紧进宫。 除了姜曌,其他人都是直接就进去了。姜曌还属于危险分子, 被禁卫军看管起来了。 长公主犹豫了一下, “曌儿, 你先等等。母亲去东宫看到你皇舅舅会同他讲你回来了。你千万不要闹事啊!” 姜曌‘嗯’了一声。 他本来不想这时候进宫的, 准备就在家待着。 姜韬道:“不成,你现在是回来自首的,必须赶紧去听候发落。德王世子放你回家来见我们,还吃了一顿饭已经是担了干系了。” 德王世子肯这么做,其实不是冲着长宁长公主和姜韬。是因为被姜曌暗杀的那个北戎王,也是他姑姑被逼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不然,按姜曌犯的事儿,一露面就该被拷起来了。 所以这会儿被看管起来他也没有反抗。听到母亲让他闹事他撇撇嘴,随口应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谢穆宁也匆匆进宫了。 她让车夫来接铮儿,在宫门处没打听到什么。楚家的车夫跑去问明章道长的车夫,这才知道是小世子受了惊吓。孙少爷当时在场,自然是不可能到点就离宫了。 他赶紧驾车回去报信,在半路上遇到从大相国寺回返的谢穆宁母子。 谢穆宁一听小世子出事了也大皱眉头。 她把挨她腿上睡着的小哥俩的头轻轻挪开。这哥俩刚上车还挺活跃的奏了一阵噪声。结果半路就犯困,东西一丢直接倒在母亲身上就睡过去了。 谢穆宁叫停了马车,让扣儿等人先送摇摇、晃晃回家,她自己骑了匹马直奔皇宫。 还是不敢纵马,在京城里纵马情况肯定非常严重。一个不好要引起恐慌的。 她进来正好遇上德王世子和这三母子。眼看姜曌乖乖被禁卫军带走,她走向他们几人。 长宁长公主道:“穆宁你来啦,走,咱们赶紧去东宫看看。” 她还不知道谢穆宁和次子之间的恩怨。姜韬本来打算试航前夕再告诉她的,谢穆宁这几日肯定不可能上门拜见长公主。 所以长公主还挺感谢楚元和谢穆宁把人给劝回来了。 谢穆宁看一眼姜韬,她估着后者应该知道她曾对姜曌有杀意,不想节外生枝才没有说。 她点点头,“好。” 一行人来到东宫,小世子寝宫外候着的铮儿过来,“叔祖母,你来了——” 谢穆宁点点头,“里面什么情形?” “小世子受了惊吓,太医正开了压惊的药,现在正熬着。太子与太子妃、皇后在里面,太舅爷也在。皇上刚刚才离开。” 德王世子看看另外两个当时在场的陪练,他们小脸白白的。 “楚子铮,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啊?” 铮儿道:“德王世子,我在边城那几日,杀人都见过的了。” 谢穆宁惊讶的道:“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大哥和二哥带我去看的,逐北会处决叛徒。大哥说让我练练胆!” 谢穆宁额上青筋跳了跳,原来她不在家锋儿就这么当老大的。把六七岁的弟弟带去看处决叛徒。那可是视情况三刀六洞起步的处决方式。 不是说不行,但至少得问过她吧。还有,大正月处决什么叛徒啊! 铮儿看她脸色不大好,讪讪道:“大哥都杀过北戎人,得过皇上的赏赐了。他的小伙伴也都是帮手。我就去看看而已!太外公同意了的。” “你没吓着吗?” 铮儿点头,“吓着了,回京路上做了几天噩梦。但后来胆子就变大了。” 谢穆宁不说话了,另外几人也没再出声。 太监已经把她们来探望的事禀告进去了,现在是要等里头宣召。 谢穆宁问铮儿,“你吃了么?” 铮儿摇头,小世子出事了,他们三个怎么敢没心没肺的去吃晚饭? 谢穆宁把他拉到一边,从袖中取出用手巾裹着的几个素点心。很小,铮儿可以一口一个。 谢穆宁替他挡着别人视线,“垫一垫。” 铮儿确实饿了,他们是陪练,体力消耗挺大的。 他一气儿吃了三个,肚子里踏实了。 谢穆宁替他擦擦嘴上残渣。走回坐的地方,端起宫女沏给自己的茶让他喝。 铮儿喝过茶水,就靠她腿边站着。 谢穆宁看他那两个小伙伴脸白白的,这会儿也没人管。便招手叫他们,“你们先过来,别在那儿杵着了。” 那两个孩子正六神无主呢,听到她招呼就都走了过来。 谢穆宁的素点心有多的,借着宽袍大袖的遮挡一人给了两个。 “吃吧,吃了再喝点水。” 那两人自然也饿了,看铮儿好像已经吃过了。想了想面朝着谢穆宁,背对着别的人一口一个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谢穆宁把自己的茶盏换了个方向让两人喝水。 “多谢楚夫人!” “不用。” 这点小事,这会儿无人顾及,就是看到了也不会说她什么的。 那两人喝过水,挨铮儿站着。 过了一会儿,面带愁容的太子妃走了出来,“姑姑来了,楚夫人也来了?”又朝德王世子和姜韬点点头。 长公主点点头,谢穆宁起身恭敬的道:“太子妃,小世子无恙吧?”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否则太子妃也没心思出来招呼她们的。 “没有大碍,就是吓了一跳。不知道过几日的试航还能不能去。” 德王世子和问候了两句,告退出去处理事情,姜韬和他一起走了。他们要去御书房求见皇帝,问一问几时召见姜曌的事。 至于小世子遇上的事儿,宫里有专门的侄司负责调查。除非是皇帝指派或者是太子要求,否则不归悬镜司管。 太子妃带长公主和谢穆宁进去。 谢穆宁指指铮儿他们三个,“太子妃,他们......” 太子妃这才注意到几个小家伙,“你们不用自责,本宫派人送你们回家休息几天。” 这几个也都是太子一派文臣武将的儿孙。而且,也都是六七岁的孩童,那样的情况身旁侍卫尚且没来得及保护好小世子,怎么能怪到她们身上? 可怜见的,一个个怕是也吓坏了。 那两个小娃被东宫侍卫送回家去,铮儿就跟着谢穆宁。 他们一走进去,就见到皇后坐在床头搂着有些蔫的小世子。 而舅舅正在和小世子对话。引导他说一些旁的事、开心的事分心,免得一直想之前的那一幕。 太子坐在一旁,面沉如水。 众人见礼之后,小世子喊了声‘姑祖母’,然后歪头盯着谢穆宁看。 “师母?”一年多不见了,虚岁六岁、实岁刚五岁的娃娃其实没想起来。但谢穆宁正牵着铮儿呢,他便反应了过来。 谢穆宁微微屈膝,“小世子竟还记得臣妇,莫不是还记着臣妇身上有糖糖?” 小世子咧嘴笑了一下,伸出手道;“师母,糖糖。” 谢穆宁的素点心还剩了一个,拿出来给他吃。 “嗯,好吃。”小世子咬了一口道,“师母的东西都好吃,我想起来了。你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娃娃。” 这回是真想起来了。 太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吃到好吃的你就想起来了?” 看小世子真吃得挺香甜的,吃完还望向谢穆宁。太子妃问道:“你这点心是......” 谢穆宁道:“这是大相国寺的兆慧大师送臣妇的。”然后对小世子比了个没有了的的手势,“刚分给铮儿他们几个吃了。” 小世子一脸的遗憾、想吃。 太子道:“来人,去大相国寺,就说孤找兆慧大师借厨子。”方才孩子可是什么胃口都没有。 立即有人去办了。 谢穆宁觉得下回见面兆慧大师肯定要说自己给他找事儿。派厨子进东宫,也是要担干系的。 不过他老人家也就嘴上抱怨两句而已。此时的小世子太重要了! 反正能让他惦记吃的,而不是想起那血腥的一幕挺好的。素点心正合宜! 接下来小世子当真就眼巴巴的等着,有了几分小孩子的模样。 他问谢穆宁,“师母,两个小师弟呢?” 第185章 谢穆宁道:“他们今天在庙里玩儿累了, 在车上就睡着了。臣妇让人先送回家去了。” “方才父王说我接下来三天不用上课,你让小师弟进宫来玩好不好?我很喜欢他们。” 三天后就是宝船下河试航的日子了。 谢穆宁一滞,“他们什么都不懂, 还很皮实。搞不好恼了还会跟你这个师兄动手呢。” 小世子笑,“我一根手指就把他们戳地上坐着了。不过师母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他们的。” “那明日臣妇送他们进宫来, 和铮儿一起送来。” 太子道:“楚夫人, 孤听说另外两个陪练都吓得不行, 怎么你家的楚子铮若无其事的?” 谢穆宁道:“回殿下, 臣妇正为这事儿糟心呢。您让他自己说给您听吧。”孩子说来更能取信于人, 可不要觉得他们事先知道些什么啊。 铮儿便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太子思忖道:“练胆?” 谢穆宁一看太子听进去了, 赶紧道:“殿下,当时臣妇去军营了, 家里几个孩子乱来的。您可千万别当真了。臣妇家的锋儿,当晚不过是给那北戎人补了一刀。觉都不敢睡, 抱着枕头跑到臣妇房间,睡在脚踏上才踏实了。他就是跟弟弟吹牛呢。” 太子道:“但边关那些小孩, 却的确是把筷子磨尖了就敢跟北戎人干。” “都是逼出来的, 可小世子着实没必要遭这个罪。您现下就这一个儿子, 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就是臣妇,如果事先知道也决计不会让铮儿他们去看的。” 她老子还有逐北会那些人确实没觉得十来岁和八九岁、七八岁的娃娃也跟着看有什么的。 因为边城的孩子这个年岁能干的事儿多了。 但小世子不一样啊,独苗苗,太金贵了。 太子看看小世子,就这一个,的确是不敢大意, 还是慢慢来吧。 第二天早上, 谢穆宁给摇摇、晃晃穿戴好, 带着他们和铮儿一起进宫。 俩小子只当是又带他们出门去玩,高兴得很。还互相美滋滋地看看对方穿的新衣服,这几天他们天天穿新衣服呢。 在车窗见到壮伟的皇宫,还齐齐‘哇——’了一声表示惊叹。 铮儿问谢穆宁,“叔祖母,需要临阵磨枪教他们些规矩么?” 谢穆宁心塞的道:“他们这会儿看什么都新鲜,肯分心理你才怪了。没事儿,回头你行礼,他们会自己跟着学的。也没人要他们做得多标准。” 下车之后,谢穆宁牵着铮儿走前头,摇摇、皇后还是知冬和知夏抱着。 俩小子眼睛到处逛着,显然对金碧辉煌的皇宫还挺喜欢。抬着手指指点点,还用他们的语言咿咿呀呀的交流着。 进到东宫,坐在主位上的太子妃今日脸上有了笑意,“你推荐的那个厨子,很合濬儿的意。他昨晚和今早都吃得不错。” 谢穆宁见礼之后道:“那昨晚睡得好么?” “惊醒了一回,本宫哄了他一阵又睡着了。太医和明章道长都说能想着吃东西,能睡得下就是好事。” 谢穆宁心道:回头你们可千万别把兆慧大师的私人厨子给抢了啊。 铮儿这才觑空给太子妃见礼,“见过太子妃。” 摇摇、晃晃已经被放到地毯上站着了。两人的规矩还是学得挺不错的,很能唬住人。看着不吵不闹,乖乖巧巧的。不枉谢穆宁上手收拾过几回。 他俩也跟着拱手,“见过——”后面不会说了。 太子妃看他们肉嘟嘟的,可爱极了。忙摆手道;“免礼、免礼,你们师兄正等着你们呢。本宫带你们去吧。” 谢穆宁示意他俩跟着铮儿走。他们看母亲在后头,便牵着手跟着刚熟络起来的侄儿往里走。 在回廊见到外头的莲花池,还回头指点给谢穆宁看,意思咱家也有的。 太子妃道:“很活泼啊!” 她招呼谢穆宁在小世子寝房外坐下,喝茶聊天。 谢穆宁道:“皮得要死,臣妇有时候恨不得照三餐加宵夜的揍他们。” 小世子看到他们小哥俩,就从屋里跑了出来,“摇摇、晃晃——” 摇摇、晃晃瞥他一眼,点点头。 谢穆宁看他们跟待铮儿一样的做派,忙示意他们看铮儿。 铮儿正拱手请安。他们便也过去挨着站着一排,对着小世子拱拱手。 小世子走过来,“免礼。” 铮儿道:“小世子,不如我们来蹴鞠吧?臣的两个小叔叔很喜欢蹴鞠。” “好啊。”小世子无可无不可,他就是喜欢看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娃娃。 上回见到还躺在提篮里,今天已经能跑能说话,还会拱手给他请安了。一起玩儿什么都可以的。 铮儿给分了一下,让摇摇和小世子一组,他自己和晃晃一组。 太子妃让人上了果盘、点心和八宝茶,“他们这么小就会蹴鞠了?” “就是跟着球跑而已,常常还跑不过球的。” 所以,所谓的一起蹴鞠,就是两个大的把球喂到摇摇、晃晃脚边方便他们踢。 就这样,还经常踢空。有时还因为用力过猛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不过谢穆宁都给他们穿的封裆裤,也不怕坐到草地上有小虫子钻进去了。 他们也不哭的,摔了就自己爬起来,顶多需要铮儿和小世子扶一把,然后又继续玩儿。 谢穆宁知道小世子其实是把他俩当会动的娃娃玩。不哭不闹的,他玩儿得很开心。 但其实他做的事儿和铮儿是一样的,就是陪着俩小的玩耍。 在摇摇、晃晃心底,他就是和铮儿一样陪玩的玩伴。 谢穆宁完全没有束缚摇摇、晃晃,就让他们本色发挥。 万一冒犯了小世子,不让进宫更省事。反正不到两岁的娃,难道皇家还认真跟他们计较? 而且,就算是她有心约束,他俩也明白不了什么尊卑之类的啊。还不如让他们这么放开了玩儿呢。 太子妃见小世子跑动中气色愈发红润,舒心的呼出一口气,“看他没事了,本宫才松口气啊。昨天刚被带回来的时候,两眼都发直。亏得道长沉稳,慢慢引着他说话才好些。然后吃了你带来的素点心就醒过神来了。” 过了一阵,俩小子不想玩球了便喊道:“铮儿——” 铮儿指指小世子,“找小世子。” “小......” 小世子反手指着自己,“师兄——” “兄——” “师——兄——” “师兄——” 小世子满意的点头,弯腰问道:“好,想做什么?” 晃晃仰头道:“马马——” 铮儿赶紧摆手,“这个不行、这个不行。”他在家趴地毯上给两个小叔叔轮流骑一骑没所谓,小世子肯定是不能给他们当马的。 小世子道:“没事啊,东宫有小马驹的。下头刚进上来的,已经训练好了。子铮你还没见过呢。来人,去牵两匹出来。” 铮儿摸摸鼻子,也行吧,骑这个马的话。 小世子不知道晃叔是想骑他,铮儿自然不会点破。 小马驹被牵来,铮儿和小世子一人带一个,让小太监牵着绕着莲花池转悠,顺便赏花观鱼。 摇摇、晃晃路过谢穆宁的时候抬手和她打招呼,“娘——” 小世子乐了,也跟着抬手,“娘——” 太子妃笑,“本宫很少见他这么快活。” 谢穆宁心道:他这份快活其实是不上课带来的。刚满五岁的娃,哪想天天学这学那没个停歇啊? 过了一阵,太子上朝听政回来了。 在小药房捣鼓了半天的明章出来,把今日份的药丸子递给他。 太子用温水吞服,又对小世子道:“看你这样,不用休息三天啊。” 小世子急道:“父王不能口出戏言。” “罢了,还有两天就是试航了,这两三天就让你松快一下。” 摇摇和晃晃探头探脑的看太子吃什么。 太子手里还有几颗,见状道:“糖豆吃不吃,分你们几颗?” 他俩摇头,“药药——” “哟,你们知道啊?” 谢穆宁笑道:“前几天玩鱼把衣服打湿了,臣妇喂过他们几颗预防风寒的。也是舅舅制的,看起来差不多。” 太子转头对谢穆宁道:“今日早朝,父皇明旨赦免了姜曌,让他去军前效力。念在他和姑姑从来不曾相聚过,且皇祖母千秋将至。许他一个月后动身。” 谢穆宁心道:那岂不是又跟我们同步回边城? 太子说完起身同明章一起打太极拳。东宫难得这么欢声笑语的,他也没去别处,就在莲花池边拉开了架势。 摇摇、晃晃见了也过去跟着比划。小世子和铮儿便也过去了。 俩小子跟着比划了几下觉得没劲儿又不干了,他俩眼睛四下溜着找好玩的去处。 小世子道:“他俩还喜欢玩什么?” 铮儿想了想,“荡秋千吧。” 正说着,太后宫中的人过来了。 谢穆宁既然进了宫,自然该去给太后请安。 她托了个东宫的太监去同常嬷嬷讲自己进宫来了,想给太后请安。让她觑着太后得闲的时候通报一声。 如今是太后派人来传召来了。 摇摇、晃晃本来要去荡秋千的,见状便手牵手走了过来,“娘——” 去哪里,他们要跟! 谢穆宁心道怎么就不晚一步,等他们去旁边荡秋千了再进来? 小世子道:“母妃,我也去给曾祖母请安。昨日曾祖母让常嬷嬷来看我,我过去让她老人家看看,也省得再担心。” 太子妃是不想他出去的,出去万一有心人又弄猫到他跟前刺激他回忆那一幕怎么办? 可儿子说要去给曾祖母请安,她拦着也不像话啊! 第186章 太子妃把她的担心对谢穆宁讲了。 谢穆宁道:“娘娘, 臣妇也知道小世子虚岁才六岁。但避得过一时,避不过一世。如果对方处心积虑要这么吓他一场,难道能一直避着么?远的不说, 就两日后的试航,您是打算让小世子不去么?” 太子妃摇头,那当然不行。 海贸是东宫主导的, 太子必须到场。但太子病弱, 所以作为他继承人和加分项的小世子也得到。 “娘娘, 昨天那猫是谁养的?” 太子妃恨恨地道:“那是本宫的爱物, 它平时也很亲濬儿的。定然是有人把它抓去弄伤, 然后丢下来故意吓唬濬儿的。” 昨日三个孩童和侍卫都证实那猫在半空还在划拉四肢, 不是死后被抛下来的。 这就连追究猫主人的责任都说不上了。 “那昨天的事给您结论了么?” “还没有,但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回头八成说是本宫的猫看到濬儿, 兴奋的朝他扑过来,不慎摔死, 还吓到了濬儿。” 谢穆宁道:“臣妇的意见是既然早晚可能得被人吓一遭,那宜早不宜晚。今天又被吓, 这摆明是阴谋了嘛。而且依臣妇看, 小世子昨天是猝不及防才被吓到。今日咱们先同他说一说, 应该就不会了。用民间的话说,小世子是嫡长子,以后可是要撑门立户的。他没有退路,必须做个小男子汉。” 太子走过来,“音音,孤觉得楚夫人说得有道理。” 太子妃想了下, “行, 那咱们一起去给皇祖母请安。” 谢穆宁母子便蹭了太子妃的车辇。 摇摇、晃晃看铮儿没上车, 车就动起来了,忙拉拉谢穆宁的袖子指指铮儿。 “铮儿有事,不同我们去。你们和师兄玩儿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哦。” 师兄是什么,俩小子自然没有概念。反正就是可以一起玩儿的人呗。 摇摇、晃晃在太子妃的车辇里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觉得比自己马车好。 他们伸手拉拉小世子的袖子,让他安排怎么玩。 小世子还真不知道在车上可以怎么玩,“呃,你们想玩什么?” 其实他压根就是个不会玩的孩字,不然今天也不会什么都顺着这小哥俩。甚至就在一边看他们玩儿都挺开心的。 摇摇看看铺着竹毯的宽敞车厢,他想打滚!但他怕被娘骂,所以想拉小世子顶锅。 谢穆宁道:“老实给我坐好。” 摇摇、晃晃立即坐好,好乖好乖的样子。 太子妃道:“他们想玩什么” 她也看出来了,楚家俩孩子确实挺皮。一开始还挺乖的样子,玩儿熟了就放开了。要不是有母亲镇着,怕是什么都敢干的。 谢穆宁道:“他们想在您这车里打滚。” 太子妃失笑,“一会儿要去见太后,衣服弄乱了不好。看你们这衣服多精致、多好看啊。这衣服是楚夫人自己的绣坊做的吧?” “嗯,是啊。” “本宫刚摸过,所有线头都很巧妙的露在外头。但从外面看不出来,都绣成了图案。很用心!”太子妃说完笑着掰了俩根香蕉给摇摇、晃晃,“来,吃香蕉。” 摇摇、晃晃看看谢穆宁,见她点头便道了声‘谢谢’接过来。 他们吃香蕉是跟着钺儿学的,挺长一根往嘴里塞,吃得包口包口的。 小世子坐在旁边看着,吃东西也好可爱! 太子妃看他眉眼弯弯的看着便问道:“你吃么?” 小世子摇头,他不喜在车上吃东西。他就笑咪咪看他们吃。 太子妃陡然想起当初摇摇、晃晃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自己还想过要是女娃娃就给濬儿定下来呢。 这一路平安无事。也是,明知道是太子妃的车驾还冲撞未免太蠢了! 太后见到小世子一把搂过去,“乖乖,你没事就太好了!可把曾祖母给吓得,心肝都一颤一颤的。方才你祖母过来,说早上去看过你,已经没什么事了,曾祖母才安下心来。” 又嗔怪地看一眼太子妃,“怎么就叫他出门了?该好好养着才是。” 太子妃躬身道:“是濬儿说昨日曾祖母让常嬷嬷去看他,他现在没事了要过来让曾祖母看看,省得曾祖母为他担心。” 太后搂着小世子,“哎呦,哀家的乖曾孙哦!” 一老一小亲香了一阵,太后看向谢穆宁腿边安分站着的两个小娃娃。 “你家这两个倒是教得挺好的。” 谢穆宁笑笑,她家完全是棍棒底下出好人!要不是还能唬唬人,她哪敢往这些贵人跟前带啊? 太后朝摇摇、晃晃招招手,“过来、过来,让哀家看看。上次进宫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谢穆宁带着他们上前,福身道:“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 摇摇、晃晃像模像样的一起拱手,“请安——” 太后笑,“安安安,快免礼!” 她搂着小世子,让人把俩小子抱凉榻另一边坐着。又让拿东西给他们吃。 小哥俩跪坐在太后跟前,谢穆宁看了看取了碗凉品喂给他们吃。 方才在东宫已经吃过不少东西了,现在喝一点凉品就好。太后这里的东西,都是不会冰镇的。小孩子吃也正好。 不敢让他们自己动手,回头弄得一身脏兮兮的,这可不是在家里。 太后道:“你坐下喂,太子妃也坐。” 宫女赶紧给二人抬了锦凳过来安放在凉榻前。 太后看着乖乖吃东西的摇摇、晃晃,对谢穆宁道:“你家这两个看起来挺好带啊。” 谢穆宁道:“还行。” 太子妃想起她说有时候恨不得照三餐加宵夜的打,拿手巾遮着嘴角笑了一下。 小世子自己吃了碗凉品,看着两个小师弟吃东西,他可有食欲了。 就连太后看他们三个吃得香,都忍不住吃了半碗。 说笑间宫人来禀告,德安郡主到了。 其实在谢穆宁来之前,太后刚打发了长宁长公主和姜曌离开。 她这里什么时候什么人来是安排好的。 长宁长公主不知道,太后可是清楚谢穆宁同姜曌的恩怨的。德安郡主回京什么都同她讲了。 她便等着外孙离开了才差人叫谢穆宁过来。同时叮嘱女儿别带姜曌去扎谢穆宁的眼。 长宁长公主当时还纳闷呢,“为什么啊?” “人家是受害者亲友。” 长宁长公主楞了半晌,“那她还帮着劝曌儿回来,很难得啊!果然是深明大义。” “人家深明大义,你也注意着别扎了人家的眼。”太后笑了下,“要不然你以为怎么她一说,你儿子就乖乖露面了?” 但德安郡主和谢穆宁时间撞上是无碍的,她们相处得不错。 唯二两次龃龉,一是初见之时的小摩擦,再就是之前狙杀姜曌被德安郡主破坏的事,都翻篇了。 德安进来给太后和太子妃见礼,然后问候了小世子。这才走到摇摇、晃晃跟前,“还记得我么?” 摇摇、晃晃看看她,然后摇头。 谢穆宁道:“叫姨,姨在边城照顾过钺儿和你们的。” 摇摇、晃晃便抬头唤道:“姨——” 德安郡主摸摸他们肉嘟嘟的脸蛋,“咦,现在给摸啊?以前一碰就哭闹。” 谢穆宁道:“以前长牙不舒服,如今长好了。” 德安自己招呼人给她搬了锦凳,她两三岁起就在太后宫中走动了。 她看着谢穆宁正色道:“听说边界线往前推了三十里,那我姑姑回家了么?” 谢穆宁的手一顿,“呃,还差一点点。” “还没有啊。”德安郡主一脸的失望。 太后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兰黛公主早前也时常在她跟前走动的。 “穆宁,听说如今的纳真比北戎先王厉害许多啊?” 谢穆宁道:“他是将帅美才,如今再无后勤上的掣肘。而且,他还有一个熟悉天|朝的军师。所以,边关如今确实更难了。” 太子妃道:“莫不是那个舒翰?”她美目中露出恨意。 若不是此人,她男人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她儿子也不至于四五岁就得为将来撑门立户做准备,一年到头没得歇。 如今休息三天,整个人都轻松了。她当娘的看了,不知道多心疼啊! 谢穆宁点头,“正是此人!” 太子妃道:“该叫人把他杀了才是。” 德安道:“太子妃娘娘,我们也想啊。但纳真把他保护得可好了,毕竟是一万五千边民才换回去的。而且,他武艺甚好。虽然是病夫,却极为的不好对付。穆宁上次把栈道的铁链砍断,他都能在半空转向。我当时看得都傻眼了!云楚也是当时走神,腿才会受伤。” 谢穆宁点头,“那个人确实很厉害!过去京城盛赞的,还只是他藏拙之后的表现。不过,真正的姜二公子也不比他差。咱们也不算亏!” 太子妃心道:那就叫姜二去杀舒翰好了。 不过当着太后的面她可不敢说什么,万一姜二因此出事了她可不想被太后和长宁长公主记恨。 太后道:“你们方才说云楚,是云阳侯家的大闺女吧?” 德安道:“对,就是她。” “哀家仿佛听长宁说她过几天要成亲了?” “是的,就在试航后的第三天。” “那哀家赏她些东西,这孩子也不容易啊。德安,你替哀家带去。” “是。” 其实长宁长公主私下跟亲娘念叨时还说如果姜曌早些回来,她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云楚另嫁他人。所以太后才会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从太后那里出来,德安问谢穆宁,“你去看过如斐了吗?” “没,过几天不是要给云楚添妆么,一起就见了。” “她新寡,不会去的。” 第187章 谢穆宁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德安道:“合着你还不知道呢。他们夫妇去黄山写生, 被一帮土匪盯上了。如斐摔下了山沟,逃过一劫。她夫婿......佣人也只剩了正好走开买东西的两个。主仆三人走了几十里找到萧家一个在附近当官的叔伯,这才被安全送回京来。他家已经搬了她的嫁妆回来。” 谢穆宁上次收到萧如斐的信, 就是他们去黄山前。两人还约好云楚成亲的时候在京城见呢。 她静默了一阵道:“我回头出宫去看看她。” 不远处,太子妃带着三个孩子在车上等着。谢穆宁也不好多说,“我先过去了。” 车辇过来, 太子妃邀请德安, “去东宫坐坐吧, 一会儿福成妹妹也下学了。” “不了, 回去还有些事。” 既然如此就不顺路了, 太子妃待谢穆宁上了马车便吩咐回东宫。 摇摇、晃晃在东宫还挺待得住的。母亲在, 侄儿在,舅爷也在。京城的亲人都在这里! 而且太子和太子妃待他们都很和气, 小世子更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吃的东西也多,又好吃。景色好, 跑得开。 他们也不懂什么出门在外不自在。 因为小世子和他们玩儿,心情明显很好, 太子妃便留着他们母子吃午饭。 福成公主也一道用的饭, 她对摇摇、晃晃可感兴趣了。 俩小子喜欢美女, 也乐意跟她亲近。 福慧、福成二位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福慧公主的夫婿是南边军营的主帅之子。福成公主许的是副相之子。 皇后如今一般不出来,也就昨天唯一的孙子出事她才出来了。今天是十五,她一早去给太后请了个安。 福成公主便时常在东宫待着。 吃过,谢穆宁把俩儿子带到舅舅的小院午休。 明章在东宫的待遇那是极好的,有个单门独户的小院。近身伺候的人也都是他从前当国师就带着的几个小道士。 谢穆宁到了这里才觉得自在一些,她可没俩儿子那么无知者无畏。 铮儿在东宫有住处, 不过那相当于集体的宿舍。他便也跟着过来了。 明章指了两间厢房给他们安置。他自己也回房午睡, 他活得那是非常之养生的。 摇摇、晃晃一上午玩儿得挺开心, 这会儿精力便有些不济了。 两人不等脱衣服就倒在枕头上睡了。 知冬、知春只能爬上床,轻手轻脚的给他们脱掉。 上午她们一直呆在这里,饭也是在这边吃的。倒是比谢穆宁还自在、安逸些。 “好了,你们俩也去耳房休息一下。” “是。” 过了大半个时辰,摇摇、晃晃先醒了,躺床上没动。 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师母——” 摇摇、晃晃坐起来,兴奋地道:“师兄——” 谢穆宁睁开眼,穿上外衣去开门,“小世子进来吧。” 反正小世子统共就三天假,哪怕让她带着儿子陪玩最多也就三天。 小世子进来,俩小子急吼吼的要下床跟他出去玩。知冬、知春赶紧进来给他俩穿衣服。 铮儿听到动静,也从旁边屋子打着哈欠出来。 谢穆宁把头发重新梳了一下,得知他们约了下午要去放风筝。怪不得俩小子这么积极呢。平常要他们起床都要赖半天才肯动弹的。 福成公主下午没课,和他们一起玩儿。 她让宫女把两个风筝放上去了,然后交到摇摇和晃晃手里。 俩小子还似模似样的扯扯线,跑一跑。 福成公主道:“不要往一处跑,不然风筝要打架的!分开、分开——” 她两手向两边挥,摇摇、晃晃便停下来往两边跑。 晃晃一不小心绊到草,摔了个五体投地,风筝线居然还牢牢的握着。 一个翻身坐起,看风筝要往下掉坐在那里就拉扯风筝线,身上、头上的草屑都顾不得了。 谢穆宁道:“你还真是专注一趣啊!” 铮儿走过去给他把草屑摘下来,扶他站起,拍拍身上。 摇摇一直关注着,见弟弟没事又继续往前跑了。 福成公主问小世子,“你俩不放么?” 小世子笑,“看他们玩更有意思。” 太子妃也看得乐呵呵的,然后见摇摇没看路往前跑,差点撞上挺着肚子过来的宓妃,赶紧道:“小心——” 谢穆宁已经施展轻功飞过去了,直接拎起摇摇后襟避免他撞上宓妃。 不过宓妃也是有功夫底子的,也已经往一旁错开了。扶着她的宫女一脸的庆幸。 谢穆宁向她福身,“见过娘娘,恭喜您了!” 宓妃笑笑,“本宫要是也能像楚夫人一样生两个就好了。” 太子妃快步过来,“宓母妃没事吧?” 德王世子是东宫一派的,宓妃自然也是。 谢穆宁看看一脸心虚的摇摇,牵着他走到宓妃面前。 “知道宓妃娘娘肚子里是什么吗?” 摇摇摇头,他也有点好奇这个人的肚子怎么这么大。 “是小娃娃,再过几个月就会生出来的小娃娃。要是你把她撞到了,小娃娃就会痛痛。现在应该说什么?” 摇摇把风筝线递给谢穆宁,两只短胖胳膊拱起,“对不住!” 宓妃摆摆手,“不妨事的,也怪本宫只带了一个宫女就过来了。” 摇摇好奇的看着宓妃的肚子,那么小,能装小娃娃? 太子妃道:“宓母妃确实不该只带一个宫女就出来了。这宫里,可不太平!” 宓妃道:“本宫又没碍着谁!” 她这个孩子生出来,不管是男是女都威胁不到谁。谁也不会对她下手,反而会对她的孩子好一些,至少当着皇帝的面是这样。 她朝摇摇挥挥手,“玩儿去吧。” 摇摇看向谢穆宁,后者把线轴递给他,“要看路,摔了你或者撞了别人都不好。” 那是皇子或者公主啊,而且是宓妃好不容易才怀上,下半辈子的依靠。 摇摇点头,默默的拿着线轴走开去玩儿。 太子妃扶着宓妃,招呼谢穆宁一起去凉亭里坐。 不忘交代福成公主,“皇妹看好他们啊!” “知道的,皇嫂。” 宓妃特地过来看小娃娃的,既是探视小世子,也瞧瞧楚家这对好玩儿的双胞胎。 等她回去的时候,太子妃派了好些个人手护送。 过了申时,吃过点心谢穆宁带着儿子和侄孙告退了。 摇摇、晃晃显然挺喜欢师兄的,在丫鬟怀里一个劲儿朝他挥手,“再会、再会——” 小世子也挥手,“明儿再来——” 摇摇、晃晃点头,“嗯嗯”。 点完才想起母亲,眼巴巴的看着谢穆宁。 谢穆宁能怎么办?只能笑着点点头 摇摇、晃晃便也笑了。 明章也和他们一起出宫。 谢穆宁对他道:“舅舅,你带他们去你那边,我去一趟萧家。” “他们黏你怎么办?” “一会儿就睡着了。” 果然出宫没多久两小子就睡过去了。他们毕竟还不到两岁,精力只有那么多。玩儿累了,倒头就睡。 把他们的头挪到小枕头上,谢穆宁轻手轻脚的下了车。 这里离萧府不远,她带着扣儿步行过去。锁儿被她搁家里绣嫁妆,没再跟着出门走动了。 不过白日里,扣儿并没有跟进宫去。她和车夫留在马车上,在外头等着。 还没有走到萧府就遇上了下衙归来的萧如琢,“楚家婶婶——” 虽然有些赧然,还是得这么叫啊。叫楚夫人以两家的关系看太疏远了,他也不能像妹子一样直呼其名。 谢穆宁停下脚步,对他点点头。 “我来看看你妹,今天在宫里听德安郡主说起才知道。” 她曾经以为萧如斐是一辈子什么都不用愁的,想不到让她刚成亲就遇上这样的事。 萧如琢下马来牵着走,“我妹夫家的一个下人原本就对他不满,又被匪徒逼着做内应。就很干脆的把他们给卖了。劫财就劫财,为什么还要杀人呢?我们两家又不差钱。” “听说你们萧家有人在附近做官,是怕引来报复吧。但把人杀了,难道这事就没发生了?” 萧如琢领着她进门,还提前让小厮回去知会了一声。 刚转过照壁,萧夫人就迎出来了。 “穆宁,你有心了!” “我本以为如斐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的。” “这就是命吧。也给他们带足了人手保护,说到底恐怕还是钱财露了白。可在外头不比在家,抠抠搜搜的也不成的。” 谢穆宁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 “那你们两家没起龃龉吧?” “哼,想让我闺女一直守着,给他们家挣贞洁牌坊。想得美!” “师嫂你不用陪我,我认得路。她还是住以前的屋子吧?” 萧夫人点头,“是的,之前郡主和云舒、还有思淼都过来过。后来思淼诊出怀了身孕才没来的。” 谢穆宁心道:哎呦,可算是怀上了! “也是托到孟太医那里两个人一起调理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得了的。”这会儿已经走到院子外了,萧夫人道:“行,那你自己进去,我就不陪你了。” 谢穆宁一进去就看到萧如斐坐在窗前发呆,一张圆圆脸都快成锥子脸了。 “如斐——” 萧如斐闻声转过头,然后从屋里跑出来。她一把抱住谢穆宁,“穆宁,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像你一样厉害,是不是夫君就不会有事了?” 谢穆宁拍拍她的后背,“这事怎么能怪你呢?” 不过这种事反正是不可能发生在边城,边城就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自家住着的两个举人先生参加考试半道也遇上过拦路抢劫的,愣是和书童一起,拎着搬砖把人打跑了。 第188章 萧如斐趴在谢穆宁肩头痛快淋漓的哭了一场, 哭到她衣服都湿了一块。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新婚不久,和夫婿也算琴瑟和谐, 忽然遭遇这样的祸事。这对一直顺风顺水的萧如斐来说,简直就跟天塌了一般。 其后,父母、兄嫂为了接她和娘家, 又近乎和婆家翻脸。 现在父母尚在, 她在娘家住着不妨事。但将来父母会老去, 她若是一直在娘家定然不妥。 甚至可能会影响侄女的婚嫁, 到时候嫂嫂心头岂能没有想法? 让她自己带着家财开个女户, 她也担心财物不得保全。这一次出门, 带足了仆从、护卫还出事,有些把她吓着了。 谢穆宁等她哭了个痛快, 带着她进屋坐下,让丫鬟打水给她洗脸。 “穆宁, 我现在还能学功夫吗?” 十七八了,骨骼都早就长拢了, 自然是超龄了。但是, 又不是要修炼出多厉害的内功, 当武林高手。 “只是想学一份防身的本事的话,可以啊。我们逐北会每天都有武课,来学的人可多了,男女老少都有。” “逐北会?”萧如斐回京城也听人尤其是听德安郡主说起过几回。只是她这种状态肯定不会多留意罢了。 她细细问了一番逐北会的宗旨,日常。 以前两人一处玩儿,谢穆宁也同她说起过边城的种种。诸如寡妇改嫁完全不会让人看不起, 反而很受欢迎之类的。 边城的女人是真正能顶半边天的。甚至一些家中男子或是被北戎抓走, 或者是自己去投军的, 家中女人顶的是一整片天。 萧如斐想到这里,伸手抓住谢穆宁的手腕,“穆宁,我想跟你去边城。” 夫家想让她为亡夫守节,三年她能做到,但一辈子太长! 她出身大族、是高官之女。虽然也可以改嫁,但总是要降格以求,还低人一等。 而且寡妇之身什么喜庆场合都不能出席,别人忌讳。 可在边城,这些都不是问题。 她有钱,可以自己买宅子、雇人。有穆宁和云楚在,边城也没人敢欺负她。 甚至将来,等她也立起来,也不用依附友人。也许有一天她能和穆宁并肩而立、给她帮把手的。 别的女子能不依靠父兄自立,她怎么就做不到了? 谢穆宁道:“可以啊,边城女子那可是物以稀为贵。你多带些丫鬟去更好。” 萧如斐点头,“我同爹娘说,我跟你去散散心。如果待得住,我就不回来了。” “但是我可能过个两三年或者三五年就要回京了。” “都几年了,我还立不起来啊?” 谢穆宁抬手背碰了一下萧如斐的下巴,“还好,不算戳人。你以前老抱怨自己好像有双下巴一样,现在没有了。” 又看看萧如斐的手背,那手头的手窝窝也没有了。 “我大概是太后千秋节后离京,你准备一下吧。” 萧如斐送谢穆宁出去。萧夫人看女儿的眼睛里总算有点神了,心下稍安。 “穆宁你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了,一会儿我俩儿子该找我了。” 母女俩送她出去,看她上了来接的马车离开。 萧夫人叹口气,穆宁嫁的是将门,原以为最危险不过了。之前也一度闹出楚元出事的消息。可到底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了。 自家选了远离军政、家资丰厚的大家族嫡次子为婿。本是最安稳不过的,想不到闺女反倒成了寡妇。 萧澈下衙归来,看到母女俩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海贸的事,需要户部配合的挺多。他是正经的户部侍郎,分到手上的事情不少。所以下衙比儿子晚些。 而且,户部尚书眼看年老,将来致仕,没意外他这个侍郎会升上去。 而如今授户部侍郎衔的姜韬会正式成为户部侍郎给他打下手。 所以当前这件皇帝和太子都重视无比、举国瞩目的开海贸的事他自然是要多尽心的。 萧夫人道:“方才楚元媳妇儿过来看如斐,我们送了送她。想着老爷也快下衙了,就在门口等了等。” 萧澈也注意到女儿精神一些了,“别成天窝在屋子里,出来走走也好。” 萧如斐挽着母亲的手,“爹、娘,我想跟穆宁去边城散散心。正好云楚也要嫁到边城,去了也不怕没人作伴。德安郡主去待得就很是自在,还认识了不少人呢。” 萧澈和萧夫人对视一眼,“去散散心自然是可以的。等你楚家婶婶回京,你就同她一起回来可好?” “嗯。”萧如斐怕父母不让自己去,先答应了下来。如果不能适应,她自然是要回来的。 等回了房,萧夫人服侍夫君换了家居服,“那边城风沙那么大。夏天特别热,冬天格外冷。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散心去我娘家那边住住不就好了?而且你知道楚家弟妹几时回京啊?” “那么多人登门来看如斐,她也只有见了楚家弟妹才精神起来吧。这就说明她是真的想去边城。边城的民风我也听说过,去散散心也好。楚元,也就这一两年吧,肯定就要做大将军了。” 萧夫人震惊地道:“那他这是还不到三十岁就要做二品大将了啊!” 如今的一品大多是荣誉职衔,二品的大将军在武将里就顶天了。 萧澈道:“这就是剑走偏锋了啊!而且如果他真的能驱逐北戎,收复失土,爵位都能再提一提的。这都是其次,关键这是能载入史册的功绩啊。你是没看到他跑到北戎圣山逛了一圈的消息传回来,那几日皇上有多开怀。” 萧夫人迟疑了一下,“楚家是站的东宫的阵营,如果楚元立下这样的不世之功,那对东宫有很大的助益啊。那我们......” 萧澈摆摆手,“萧家从里不掺和夺嫡。皇位上是谁,我们效忠谁便是。而且,楚元那小子,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他最是谨慎了。他给东宫小世子当师傅,那是皇上让他去的。他立下奇功,又有这个前情,将来便不是东宫一脉上位,也不会清算他的。” 萧夫人道:“你这个小师弟,不得了。而且娶媳妇的眼光也好。皇后如今不怎么管事,我们进宫都是拜见太后。太后每每说起穆宁做的那些事,眉飞色舞的。如今官眷还真没谁不知道她的事的。不过也不能不服气,比旁的咱还能比一比。她做的事,我们做不了。” 萧澈点点头,“的确是个奇女子。不过她也是知道自己过两年就得回京,才敢这么高调。而且也是在这即将反攻北戎的当口,才能大肆宣扬军民齐心。以后不管是楚元还是她的后继者,都不可能达到他们这样的威望,也就不会留下后患。” 谢穆宁回到家,还没进二门就看到她俩儿子在追着舅舅养的仙鹤跑撵。 那仙鹤拖着重物,无法展翅飞翔,只能被他们两个小儿欺。 养仙鹤的道士在一旁看得是敢怒不敢言。铮儿则坐在一旁的树桩上闲闲的看着。 “娘——” 看到母亲他们总算放过了仙鹤朝她跑过来。 “哪去了?” 他们一觉醒来,娘就不见了。舅爷爷说这是他家,让他们在这儿玩儿。 铮儿走过来,“叔祖母,德王世子来找你。” “哦,知道了。” 谢穆宁带着儿子进去,德王世子在树下和明章下棋。 原本谢穆宁如果是在家,他是不便登门的。但她在舅舅这里,有舅舅在场就无碍了。 她让知冬、知春给俩小子用热毛巾擦擦出汗的背心,自己在舅舅旁边坐下观棋。 摇摇、晃晃见能看到母亲,便也不闹腾,乖乖趴在丫鬟腿上擦背,然后喝水。 德王世子捻起一颗白子,“白尚的赃款该是都清查出来了才是,除非还有我们没查到的案子。我是让人在重新查,也把风声透露给秦王了。他养在别苑里的那个女人,从形貌上看确实是白尚那个女儿。我们重新查白尚的贪污案,秦王但凡脑子清楚,都不至于再将那个女人当宝。或者,我再加把火。” 白敏舒说要报当初被惊吓的仇,这事儿自然该找德王世子去解决。 这辈子白敏舒还没来得及对谢穆宁做什么,真要说起来反而是她整治白敏舒更多些。她就不太方便亲自出手得罪秦王了。 谢穆宁道:“秦王连中下层武将都拉拢的事,我也对太子说了。” 福慧公主嫁的是主帅之子,这走得是上层路线。但中下层也得有人才能更好的指使士兵。 所以,秦王除了楚俊彦,其他的中下层武将也在拉拢。不过楚俊彦确实是里头职位最低微的。 德王世子道:“我得去摸摸京郊驻军和禁军的底。真有什么,这两只人马才是最关键的。” 要搞宫廷政变,太远的军队是调动不及的,而且太过显眼。能把控住这两只军队,其实就足够了。 明章道:“怕是不会做得太露痕迹,尤其是禁军。那可是皇上直属的,手伸过去会被砍的。” 德王世子点点头,“我慢慢查吧。” 明章留了德王世子吃晚饭,亲自招待。 谢穆宁带着铮儿和两个儿子单独坐一桌。 吃过他们就回家了。俩小子明天也要进宫陪小世子玩,但后天不用。后天她约了去郑祭酒家里拜访。 这是楚元的恩师,回来了自然该去走一趟。 大后天就去码头看试航了。到时候坐车要一两个时辰,而且人多要按楚元的职级排队。当天就不能往返了。 宫里是安排大家住在离宫。她得把俩小子的东西都带齐了,临时去找太麻烦。 第 189 章 第二天, 摇摇、晃晃又到东宫玩了个尽兴。 小世子知道明日他们不能再来了。他接连玩了两天,明天也该收收心才是。不然,总惦记着玩肯定是不行的。 试航回来他又要马上开始从早到晚的上课了。 他让人收了一堆玩具出来,都是下头的人或者造办处进上来的。但他完全没有机会玩, 干脆全部送给两个小师弟好了。 得到母亲允许, 摇摇、晃晃乐淘淘的就收下了。愈发觉得师兄是个大大的好人。 第三天去太学后头的院子拜访郑祭酒。 家里几个孩子, 锋儿选了参军, 锐儿准备跟着白狄读书科举。铮儿将来怕是会入禁军, 替小世子掌兵。 钺儿才两岁,白狄倒是有心熏陶他,却不知道他适不适合了。 至于摇摇、晃晃, 如果楚元那里一切顺利, 他们就不能掌兵权了。 但将来不管做什么, 读书肯定是要读的。 那太学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郑祭酒看到俩徒孙也十分欢喜, 送给他们自己收藏的两方名砚,恰巧是一般无二的。 “收着,以后长大了写字用。” 俩小子两手去接,郑祭酒怕他们拿不稳摔了,直接递给了谢穆宁。 俩小子拱手道:“谢师爷!” 郑祭酒摸摸他们的头,“等他们读书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告老了。楚元当年读书相当的有天赋。不过他投笔从戎也实在不能说可惜了。希望他儿子将来能弥补这个遗憾。” 谢穆宁想起楚元说他如果一路读上去,妥妥是探花郎的人选一阵好笑。 “嗯, 徒媳一定好好督促他们。争取让家里出个探花郎!” 郑祭酒笑, “这个可以、这个真的可以。干脆你家到时候把状元和探花一起包揽了吧。不过他们一般无二,站在朝堂上, 可能还不大好辨认呢。” 反正他看了半天, 没看出俩徒孙有什么区别来。 谢穆宁失笑, “您太抬举他们了。先生明日去看宝船试航么?” 郑祭酒是四品,正好是此次可以同行的最末一等京官。 “此等大事,要去看看。但愿这一次是个好的起点,以后商行四海,财源广进。这样老百姓的负担就会减轻许多了。” 第三天随皇帝去看试航,谢穆宁带着摇摇、晃晃和铮儿。随行的人员都很精简。乳母一名、丫鬟三名、家将不过六名。 到时候入住皇家离宫,分给她们的住处肯定是有限的。 暗卫要进去也办不到。 所以,谢穆宁挑选的六个人都是好手中的好手。 摇摇、晃晃得知终于要去看大船了,一开始还挺兴奋。但车队排队挺久的。 楚元是三品,肯定得让前头的一二品先走。再前头还有皇室宗亲:帝后妃、王爷、公主、郡主...... 这样的大事,便是只挂了虚衔的也是要凑一凑热闹的。跟元旦大朝会一样,人人都以参与为荣。要是这样的事都靠边了,那你混得也太差了。 一二品的除了那些老大人还有公侯,这又是一拨人。 这样一来,楚家的马车就得等着了。 一开始俩小子还趴在车窗好奇的往外看着从面前经过的马车,渐渐也就不耐烦了。 谢穆宁很庆幸小世子送了那么多玩具,带着他们和铮儿一样一样的在车厢里玩。 她很少有陪着玩玩具的时候,这又哄着两小子耐心的等了许久。 终于,轮到她们了。 马车动起来,等了快两刻钟的摇摇、晃晃欢呼一声。 他们探头出去看后头长长的等候车队。 三品、四品的人员自然比一二品的多多了。 楚家还是三品里走头的,毕竟北境的将领掏了那么多银子嘛。姜韬排位置的时候就尽可能给她们排前头了。 谢穆宁看他们瞧见后头还有更多的人,竟然有些平衡了的样子想笑。 这一路晃悠过去,一个多时辰才能到。最后一拨人估计都赶不上午饭的点。 然后分派住处,吃午饭。午睡后休息一番,申正是看好的下水的吉时。看过再回离宫休息,吃晚饭。 明早起来又是排队回来。 谢穆宁拿出两个小枕头,示意摇摇、晃晃躺下休息。一个多时辰呢,还是睡过去最好。 俩小子方才玩儿了一阵玩具,这会儿也有些倦意,便听话的躺了下来。 铮儿打开壁柜拿出薄被给他们搭在肚子上。马车走动中,风吹进来,不盖上容易着凉。 谢穆宁问他,“你要不要也睡一下?”这马车虽然没有太子妃的宽敞,但躺三个孩子还是很宽松的。 在路上,谢穆宁都和俩儿子一起睡呢。 铮儿摇头,“叔祖母,不用的。” 眼见摇摇、晃晃很快入睡,谢穆宁和铮儿小声说着话。 这一路是清了道的,沿途十分的清净。 不过还没到地方,俩小子就睡醒了。躺着醒了会儿神,揉揉眼眶就喊‘娘’。一只手抬起来,等着谢穆宁来扶他们起身。 谢穆宁平时口口声声要打儿子,但其实也是十分惯着他们的。 只是平时她爹和继母还有周遭众人已经够惯他们了,她就只好唱黑脸而已。如今长辈都不在,那就自己的儿子自己惯咯。 她先扶远一些的那个,然后再把近处的也扶起来。 铮儿拿了水来喂给他们喝。 “要尿尿么?” “嗯。” 还是只能用痰盂,这么长的车队肯定不可能为这点事停下的。 用过她看看铮儿,后者摆手。他又不是小奶娃了。他下车再喝水就是了,才不要在叔祖母面前呢。 谢穆宁笑了一下,把痰盂从窗口递出去,让随车的家将处理了。 末了她用清水净手,端出准备好的甜瓜和三叔侄分着吃了。 这么一折腾,很快就到地儿了。 果然分给楚家的空间不大,就四间屋子。 只能他们四个一间,丫鬟乳母一间,六个家将两间了。 饭菜是送来的,使了银子倒还是热的。 谢穆宁和铮儿等人分着吃了。至于摇摇晃晃,是扣儿带了小炉子给他们蒸的蛋羹。 摇摇吃过不满足,拉着谢穆宁的手道:“neinei——” “等会儿啊,你们总得等乳母先吃饱喝足。” 这乳母是从边城带来的,奶水很充足。她的孩子才三四个月,也是为了挣钱养家不得不为之。 这一趟上京,谢穆宁给了她四倍的月例,每个月八两银子。 等再过俩月她孩子到了半岁,她就能带着一笔挺丰厚的报酬回家了。 孩子半岁以后,奶水就没什么营养了。这已经是换的第四拨乳母了。谢穆宁准备让摇摇、晃晃当辅食喝到三岁。 还在吃着,有个小道士来叩门,“楚夫人,师傅问你要不要去我们那里住。我们有个小院,给你们腾两间房出来没问题。” 谢穆宁想了下,“好!” 这里住着实在太挤了。她带上三个孩子、扣儿和乳母过去,有独门独院什么都好安排些。 剩下的人也可以两人一间。 一时搬了过去,大的一间谢穆宁带着三个孩子住。小的一间扣儿和乳母住。 不过就算是小的那间,也比之前分派给他们的房间大。 而且这里开小灶很是方便。 太子妃还让人把小世子没动过的吃食送了不少过来,摇摇、晃晃和铮儿都可以吃。 俩小子吃得眉眼弯弯的,“好吃!”也不惦记喝neinei了。 不过乳母还是不能少了,半夜是肯定要喝一次的。 下午大家修整了一下才又坐车出去,这回谢穆宁的车是跟着东宫的走的,没再排队,而且一刻钟就到了。 他们的站位也挨着东宫,视野很好。 摇摇和晃晃都骑在自家家将的肩膀上。 看到宝船,摇摇和晃晃吃惊了。比起来自家两层的画舫算什么啊! “大船、大船——”小哥俩兴奋的喊道。 现场人很多,但却是极安静的,尤其是皇帝周遭。 所以他们这一声就很明显了。 其实来之前谢穆宁和他们说过了。他们也答应得好好的,一会儿保持安静。 但看到几层楼高,几十丈那么长的巨船,一兴奋,忘了! 皇帝问刘钰,“谁家孩子啊?像是东宫那边传过来的。” 东宫肯定是没有奶娃娃的。如果太子还能再给他添孙儿,他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刘钰看了一下,瞧见谢穆宁一脸讪讪的便笑道:“皇上,是楚元将军的双胞胎。他们特地从边城回来的。” “哦,是么,叫他们过来!” 皇帝一向还是比较待见楚元的。而且摇摇、晃晃去年进宫给他留下的印象也比较好。 他见过不少臣工的孩子,但双胞胎男娃十分稀少,可不就记住了么。 去见驾可不能带家将去,谢穆宁本想和扣儿一人抱一个的,但俩小子不依。 要么就都是娘抱,要么就都不是娘抱。 最后没办法,谢穆宁还是给众人展示了一下一人抱俩娃的技术。 她抱着儿子在皇帝跟前微微墩身,“臣妇给皇上和各位娘娘请安!” 太后年事已高,懒得奔波。而且她从前看过好多回宝船下水,就没有同来。 摇摇、晃晃也在谢穆宁怀里拱手,“请安——” 皇帝笑道:“免礼、免礼,谢氏,你这是没有带下人么?” “带了的,只是他们不依,都要臣妇抱着。” “也亏得是你,还能稳稳的抱着。不过旁人也没你这么能生。” 谢穆宁心道:她只生了一胎,两个,人家那些一生生十个的才叫能生呢。 不过她肯定是不能反驳皇帝的了。 皇帝指着宝船道:“大船好不好看?” 俩小子点头,“好看!”还补充了一句,“银子——” 谢穆宁同他们说过,等宝船回来了,咱家的银子也就回来了。 皇帝问谢穆宁,“听说你们家掏了五万两啊?” 谢穆宁看旁边有个高台,就把俩儿子搁到上头站着,她伸手抓住后襟。 “皇上,楚元在军中出了三万两,臣妇在逐北会出了二万两。加起来一共是五万两。” 楚元可不好越过大将军去啊。他本来是打算退一等,大将军出三万,他出两万的。是聂大将军让他出一样多的。 皇帝笑,“你们家还分得那么清呢?不过你搞的那个逐北会,很好!” 谢穆宁眉眼弯弯的,“皇上,这是您第二次旌表臣妇的作为了。” 皇帝抬手指指她,“你也太会顺杆爬了!行,回去之后刘钰记得提醒朕,给逐北会一封明旨。”游侠儿和逐北会的作为倒也值得他旌表。 谢穆宁示意旁边的人替她把儿子抓着。一旁的禁军统领笑着安排了个人过去。禁军这边和楚元当初处得都挺不错的。 谢穆宁松开手,麻利的行礼,“臣妇谢皇上大恩。逐北会虽然注定是个短暂存在的组织,但有皇上下旨褒奖,我们也不枉了。”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一下。从游侠儿的松散组织到如今的逐北会,她们真的牺牲太多弟兄了。 看来她每次千里迢迢从边城到京城都不是白走的啊。 皇帝听到她那声哽咽,想起德王世子给他看过的牺牲名单也是有些唏嘘。 谢穆宁继续道:“这将近百年边民都过得不容易。幸而王师一直坚守住了防线。皇上和历代先皇励精图治,我们终于等来了反攻的时机。” 皇帝被她触动了心绪。他登基二十年,一直心忧北境安危。这个时机他也等很久了。 “你回去告诉北境边民,他们的苦和他们的奋起反抗朕都是知道的。”皇帝说得很是动情。 谢穆宁屈膝道:“臣妇一定将话带到,让北境民众同沐圣恩。” 第190章 吉时将至, 谢穆宁告退。 摇摇、晃晃已经盘腿坐到能搁下他们还有富裕的高台上了。他俩觉得这里挺好的,前头没人挡着看得远,还有些不想走。 但这里是在龙椅前面啊, 你们这是准备挡着皇帝的视线么? 今天弄到张旌表逐北会的圣旨大赚特赚了, 可不能坏事。 她瞪着摇摇、晃晃, 小哥俩瘪瘪嘴、抬起手。 谢穆宁同看着他们的禁军和禁军的石统领都道了声谢,然后抱着他们回去。 东宫的位置视野也很好,他们蹭那里就好。实际上站东宫的阵营都够显眼了。 两边自然离得不远,几步就走到了。 不过, 以前这样的场合, 太子可都是紧跟在皇帝身侧的。如今虽然也没别的皇子,哪怕是未成年的皇子取代他从前的站位,但太子和皇帝的确是愈发的疏远了。 愁啊,皇后娘娘已经是徐娘半老,其他娘娘要么风华正茂、要么儿子成人还康健。 听舅舅说,太子每天各种补品吃着, 各种保养, 但也只有每五日大朝去听政那一两个时辰是比较精神的。那是舅舅扎针的效果。代价是其他时间他在东宫就是半废人一个。 方才皇帝把摇摇、晃晃都叫到跟前了,也没叫之前受了惊吓的小世子去问问。 难怪白恩要用岌岌可危来形容这对父子的处境了。 走过去之后,把人交给两个家将, 谢穆宁的胳膊这才轻松了。 她扭头对两个儿子道:“再胡乱出声, 以后都没有neinei喝了。” 小世子听了她威胁两个小师弟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摇摇、晃晃的脑袋耷拉了一下。铮儿轻轻一声‘来了’, 他俩瞬间又精神了。 这里有遮阳的顶棚, 但太阳还是有些晃眼。他俩把手挡在眉毛那里,聚精会神的看着宝船缓慢而有气势地开了过来。 俩人眼中满是惊奇, 好大啊! 谢穆宁听说这样的宝船一艘的造价就是二三十万两白银。 听说拉回来的货物, 如果顺利能卖到四百万白银一船呢。一年多的国库收入啊! 再加上上面巨量的货物, 难怪触礁沉没两回,就让□□伤了元气。 往返也费事,一两年才一趟的。 试航的当然不只是这一艘宝船,后面还跟着十几艘水军的军船。每一艘上面都有五百士兵,整齐威武的站立在甲板上。 到了皇帝跟前,山呼万岁,气势惊人! 一开始摇摇、晃晃还要表示下惊奇,后来看多了就只是眼都不眨的看着了。 他俩是今天到场最小的孩子,其余最小也是小世子那个年岁的。所以他俩偶尔失态的手舞足蹈,或是少见多怪的出声,众人也只是笑看着。 方才皇帝对他们可是表现得很喜爱的。而且他们的爹如今正人旭日东升一般。谁会不长眼说他们不对? 谢穆宁一早给他俩用棉花塞住了耳朵,但依然能听到些声音。 皇帝道:“让那宝船开过来,朕要上去!” 事前没这安排,皇帝也没提。 不过现在提了,下头的人自然得赶紧安排上。 六七层的楼船,其实岸边所有人上去都是可以的。 但谁能站到皇帝头上去呢? 难道让皇帝爬到第七层的甲板,给众人腾位置? 于是便注定只有一部分人可以去了。而且还得给负责警戒的禁军留出足够的位置。 姜韬快速安排着,这事儿一个不好顺了姑情、逆了嫂意的。 不过他还没等船宝船开过来接人,就把名单拟定了。 直系皇族、一二品的大员、勋贵,同来的外邦使节,外加出了一千两银子以上的家族和寺庙的代表! 谢穆宁和三个孩子都可以上去。她是代表整个北境来的。三十万两银子买的船票,带三个娃也说得过去。 明章道长也可以上去。他请辞国师后给太子调理身体,皇帝是让他继续享受国师待遇的。另外,老师兄也可以。 兆慧大师等十名京城大庙的主持,云阳侯、郑祭酒等一干参与集资的人。 这其中还有一些商户。今天他们也都是受邀出席的。虽然他们的马车在最后面,但只要之前掏了一千两银子就有船票。 和皇帝同船游,虽然其实隔了很远的距离,日后也是可以和儿孙吹牛的了。 这个标准出来,上不去的人也没话可说。 太子问姜韬,“你确定一层搁得下?” “数过了,不到三百人,可以的。集资一万两样子以上才能带一个家属。唯一的特例就是楚夫人。光她自家就出了五万两,别人无话可说。” 除了皇帝和太子,楚家和长宁公主府的五万两就是最多的了。 “那就行了。” 上去的顺序也是姜韬在把控,还是按品级和士农工商的顺序。 叫到镇北伯府了,谢穆宁让铮儿走前面,她抱着两个儿子走后面。 上去之后摇摇、晃晃就活跃了,趁着船还没开动,在上头迈着小短腿溜达起来。 见到郑祭酒喊‘师爷’,见到兆慧大师喊‘大师’,兀自乐淘淘的。 这船比家里的画舫稳当,他们完全不带怕的。 谢穆宁也是这会儿才知道一生清贫的郑祭酒也出了三千两银子。这才是真的掏家底了。 老爷子的俸禄大多花在了收藏孤本和名砚上了。 所有人都笑呵呵的看着,有人还对跟在后头的谢穆宁道一句,“不愧是将门虎子啊!” 有些有资格上来的人,因为晕船是不得不放弃了这次难得的机会的。 谢穆宁只好谦虚道:“傻大胆而已。”她这会儿也不能约束他们,省得俩小子不顾场合闹腾起来。到时候更是不好收场。 既然皇帝愿意放任他们,那就由着他们溜达吧。 不过,要不是刚回京的时候天天在画舫上练习,他俩现在肯定腿打颤喊晕。没谁天生就厉害,大多是后天练出来的。 遇上熟人,谢穆宁也会教他们喊人。 吴宥是‘吴伯父’,萧澈则是‘萧伯父’...... 末了两人走回小世子身边,一左一右拉着他喊‘师兄’,十分的亲昵。 小世子让人把他俩抱进高脚圈椅里,温和地道:“要出发了,坐好——” 一路跟着的铮儿这才松口气,挨谢穆宁腿边站着。 谢穆宁则是站在俩小子身后,依然抓着他们的后襟。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忽然就兴奋的站起来啊。回头栽水里去了不是好玩的。 不但有危险,还破坏了今日的试航。万一这趟出海不顺,岂不是要背锅? 好在,这一趟试航最终平平顺顺的就过了。 回到离宫,谢穆宁呼出一口气,带着俩小祖宗出来参加大场面,累啊! 他们一兴奋,很多时候都是不可控的。 外人只看到他们不哭不闹,当娘的是真的心累! 还好,没出状况。 回来后,谢穆宁让乳母和扣儿给他俩洗了个澡。小院里有锅有灶,很是方便。 睡下之前她都以为这一趟是很顺利的。她和铮儿把摇摇、晃晃夹在大床的的中间。这床四个人睡都是挺宽敞的。 第一声猫叫声响起的时候,谢穆宁就醒了。 然后更多的猫叫声次第响起。 她立即翻身下床穿上外衣。 铮儿也醒了,“叔祖母,怎么了?” “把你两个小叔叔的耳朵用棉花塞住。”俩小子睡着了一般雷打不醒,尤其白日玩得比较累的时候。 这会儿叫声还不大,他们完全没动静。 “哦。” 听起来是很多猫正在靠近啊。这一片住的都是东宫或者与东宫有关的人。 既然是猫,肯定是冲小世子来的。 五岁的娃娃,头一次没把他吓出毛病,那些人是真不甘心啊! 这是让训猫的人把附近的野猫都招来了吧。 那么多猫,一旦发了凶性,扑抓小孩子可不得了。 而且一下子这么多凶悍野猫冲进来,得给小世子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这夺嫡之争,太残酷了。 谢穆宁准备找个趁手的武器。看来看去看上了撑窗户的杆子。 没法子,进离宫什么武器都能带的。 扣儿和乳母也穿好衣服过来了。 万一有必要,扣儿可以搭把手。乳母则可以哄孩子。 看乳母的样子也挺害怕的,小门小户没经历过事。谁能料到有幸蹭着主人家住回离宫能遇上这样的怪事啊。 谢穆宁挑眉,“怪事?这么多猫不是被驱遣的才怪了。” 走廊上有人持着灯笼走来。谢穆宁一看是舅舅,再看他还抱着个孩子,身后也跟了几个人。为首的瞧着像是太子和太子妃。 “穆宁,外头来了一百多只野猫,看那架势还会越来越多。禁军和宫中侍卫已经在驱赶。但大多数是冲着咱们这边来的。我觉得把需要保护的人放在一起,其他人手集中对付猫更妥当,就请太子和太子妃带着小世子移驾你这里了。这里偏僻,如无意外那些人应该只会驱赶猫去大殿。” 谢穆宁其实只打算看好自家小屋的。她这里可有三个孩子,腾不出手去大殿帮忙了。 但既然舅舅把人带过来了,她便道:“好,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请进。小世子就到床上和摇摇、晃晃一起睡吧。扣儿,沏茶——” 他们一家一进来,东宫卫立即就把这间屋子围了起来,所有出入口都没放过。 其他东宫卫应该在防守四周,大殿那边可能还做了人在里头的假象。 太子一瞧摇摇、晃晃果然四仰八叉的在床中间睡着呢。不知道是哪一个还用小胖手撩起身上的小褂挠了挠肚脐。 听谢穆宁还让还让丫鬟上茶,他微笑着坐下了。 第191章 铮儿忙要下床行礼, 太子摆摆手制止了。 小世子一路被明章抱过来还没怎么醒过神来,也没人告诉他外头来了数不胜数的野猫。 他现在整个人还是懵的。被明章放到床上,他就在谢穆宁的位置上接着睡了, 还顺手一捞把摇摇抱住。 摇摇以为是他娘抱他呢, 也反手搭过来, 蹭了蹭继续香甜的睡。 铮儿看看小世子的耳朵,也塞着棉花呢。应该是太舅爷塞的吧。 方才一路走过来,听着上百只野猫叫,太子妃其实怕的, 尤其怕儿子被吓坏。 但这会儿看儿子接着睡了, 太子也施施然坐下来。旁边扣儿已经很沉稳的开始烧水,预备泡茶。 她心头也稳住了。外头那么多的侍卫呢,他们也换了地方了。 谢穆宁端过另一根凳子放在太子旁边,“娘娘请坐!” 又给舅舅抬过去一根,然后她自己在床边坐了。 一时茶沏好,扣儿沉稳地奉与太子、太子妃、明章、谢穆宁。 太子叩叩桌面, 谢穆宁听到房顶上传来些动静, 有人倒挂金钩推开了一点窗户。 “殿下,野猫越来越多!禁军大多去保护皇上和各宫娘娘了。还有些分散去了诸皇子和公主处。咱们这儿也有,不多。” 太子蹙眉, 也就是说他们这边主要还是得靠东宫卫了。 他低头喝了一口茶, 就听窗外那人‘咦’了一声, “殿下, 野猫转向,奔这个屋子来了!好多, 密密麻麻的。跑得很快!”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 看这架势, 是跟着太子一行过来的。 她正要说什么,晃晃迷迷糊糊坐了起来,“neinei——”。 这是半夜饿了,要加餐。 他嘟囔了两声,见没人理会闭着眼睛‘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谢穆宁忙道:“neinei来了,neinei来了。” 屋里多了太子和舅舅,这就不方便了啊。 也没个屏风什么的能遮挡一下。 而且听动静,门外的东宫卫已经和野猫交上手了!也不可能让太子回避出去或者换房间了。 摇摇听到弟弟的动静也跟着哭起来,“neinei——” 太子和明章都有点尴尬,就连已经懂了的铮儿都小脸红红的。他伸手轻拍着两个叔叔,“不哭、不哭——” 乳母也讪讪的。 明章站起来,拿了两根趁窗户的杆子。这会儿所有窗户都关严实了,就怕野猫蹿进来。 他开了一点门,然后快速蹿了出去帮忙。 谢穆宁在他出去的一瞬立即把门重新闩上。 外头和身侧动静都挺大,小世子也醒了。 他迷迷瞪瞪的看着身旁哭嚎的摇摇和晃晃,怎么回事啊? 因为注意力放在摇摇、晃晃身上,他暂时没留意到猫叫。只以为来了刺客,大家躲在一起呢。 谢穆宁道:“殿下,不如我们坐成一排?” 太子忙点头,“好、好!”这次第,怎一个尴尬了得? 乳母坐在床边给摇摇、晃晃加餐。 其他人包括小世子和铮儿都坐成一排,背对着床。屋里相对安静,还能听到两小子吸吮的声音呢。 谢穆宁看看太子、太子妃和小世子。 “扣儿,把桶里的水烧成温热的。”又对太子和太子妃道:“等下让小世子进去涮涮。” 野猫哪可能那么聪明,还知道攻击对象换地方了?本来他们攻击这一家三口就挺奇怪。 谢穆宁怀疑小世子身上沾了什么吸引野猫的气味。 幸好为了俩小子方便,她让人把炉子搬进来了,还打了一桶清水搁着。就想着万一俩小子尿床什么的,方便收拾。尿了床换了裤子,总得烧热水洗洗小屁屁吧。 那桶,搁小世子这么大个五岁的娃也搁得下。 身后吸吮声还在不断传来,俩小子食欲不错。 而屋外动静更大了,野猫的凄厉叫声一声声传来。 在这种场景下,小世子奇异的没怎么害怕。看师母又盯上自己了,他问道:“怎、怎么了?” “小世子,你立刻把衣服全脱了。铮儿把你的衣服找一身出来。” 铮儿答应着去搁衣服的柜子那边,眼睛尽力没往床那边看。他傍晚换洗了一身,还剩下一身是预防弄脏了替换的。 太子对太子妃道:“别愣着了,赶紧替他扒了洗洗。” 能在小世子身上撒药粉或者熏气味,定然是近身伺候的人! 扣儿已经把水烧开,连同先前泡茶剩下的热水一起兑进了桶里。 太子妃把儿子扒光,塞进了桶里。 谢穆宁把衣服全部用外衣裹起来,绑在一根杆子上。本来准备站到炉子前面去烧掉,想了想又留下了。 口中不忘提醒道:“别忘了洗头发。” 她转头看着太子,“殿下,听动静野猫又多了!但各处并没有派人来援。” 太子抿抿嘴,“只要野猫不再增多......” 话没说完,门上被一只猫形生物撞上,留下一堆不规则的血迹,然后贴着门慢慢下滑。 这是被东宫卫杀死或者杀伤撞到门上的。 太子和谢穆宁一起朝被洗洗涮涮的小世子看去。 他好像没吓着!屋里灯火通明,父母也在。想来心头安全感十足!而且屋里还有俩奶娃呢,他们都没被吓着。 铮儿拿着衣服过来,小声道:“只有外衣,没亵库!” 关键是没有亵裤。 只歇一晚,他就带了两条亵裤。一条洗了,一条在身上。 别的都好说,他扒下来给小世子穿都行。但亵裤没法子分享。 小世子身子微微后仰,“啊?没亵裤啊——” 摇摇、晃晃已经吃好了,见到屋内这么热闹,两人下地蹬蹬蹬的走了过来。 他们挺精神地站木桶旁边看师兄洗澡,听到这里摇摇道:“我有!” 晃晃道:“我也有。” 谢穆宁怕他们尿床,给他们一人带了五条呢。 师兄人那么好,送他们许多玩具,又请他们吃好吃的。一条亵裤而已,他们舍得的。 小世子囧道:“师兄谢谢你们了啊!师兄穿不了你们的,不用了。” 给儿子洗澡的太子妃实在没忍住,转头笑了出来。 “母妃——” 太子和谢穆宁笑不出来,外头的情势听起来越来越危急了。 蚁多咬死象,如果真栽在一群野猫身上,也太窝囊了! 太子过来,看看谢穆宁手上用杆子绑着的衣服。 谢穆宁点点头,开门快速进杆子和衣服扔给门口的东宫卫首领,“接着——” 太子道:“带着衣服往秦王的住处跑。” “是。” 又过了一阵,谢穆宁对太子摇摇头,没引走! 太子一滞,难不成他和太子妃也得扒了?太子妃倒是好办,可以借楚夫人的衣服穿。 他怎么办?明章道长的衣服又没在这屋。 谢穆宁道:“好像野猫也没再像之前那样增多了。” 两人朝小世子看去,扣儿正协助太子妃给他洗头发呢。看来问题出在头发上! 他还是把铮儿的外衣、外裤就那么套上了。 摇摇、晃晃蹲旁边看着,精神得很。 谢穆宁又去拿了两根撑窗户的杆子,“扣儿,你跟我出去。劳烦殿下和太子妃照顾一下小儿和铮儿。” 太子点头,“楚夫人放心!” 外头东宫卫已经有些吃力了,但救援还迟迟未至。 按说各处早该发现,这些野猫是针对东宫的。但还是把各处守卫的禁军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或者根本就是故意让东宫人手不足的。 就在这时候,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人来帮忙了。 “夫人——” 谢穆宁一听忙道:“我们没事。殿下,是我府上的家将和丫鬟。但是,只有八个人。” 太子哂笑一声,楚府的家将、丫鬟都冲杀过来了,旁人有心救援早该到了。 不能再等了,谢穆宁看看也拿上了两根杆子的扣儿,对她点点头。 她们两人快速冲了出去加入战斗。太子跟在后头,及时把门关上了。 如今屋里就只剩了四个小孩,乳母和太子、太子妃。 太子快速关上了门,动作大了引发了一阵咳嗽。 一转身看到摇摇、晃晃走过来了。 他们看到母亲出去,想跟出去。但他们的身高离门闩还远。 “殿下——”他们指指门,想让太子给他们开门。 太子摇头,他俩哼了一声,竟打算把凳子拖过来踩着,然后去开门。 太子赶紧把他俩拉住,“外头有猫。” “猫猫。”摇摇道。有猫就有猫呗,拿猫来吓他们!他们是会怕猫的人么? “很多、很多!”太子看他们一脸‘这有什么好怕的’颇有点哭笑不得。 窗户上又飞来了一只,贴上,再缓缓滑下。只留下一团血痕。 外头的猫显然已经凶性大发,叫声愈发凄厉。 摇摇、晃晃觉得很刺耳,伸手捂住耳朵。 摇摇还跺跺脚,“不好听!” 太子也伸手帮他们捂住。铮儿方才在帮太子妃的忙,见状也过来帮他们捂住。乳母吓得哆哆嗦嗦的蹲了下去。 太子转头看了看儿子,太子妃也在帮他捂耳朵。 小世子看着两个小师弟,他们都不怕,他也不能怕! 谢穆宁和扣儿冲出去,外头除了东宫卫、少数禁军、楚府家将就是道士。个个都不是弱手,无奈野猫着实多。 而且扑杀野猫,毫无章法的,比跟人动手困难多了。 方才还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有野猫冲过来,如今还好没再怎么增加了。 谢穆宁挥舞双杆,抽飞了几只凶悍野猫,冲到舅舅身边去。 “舅舅,你没事吧?” 明章道:“还好,就是累得慌,然后让野猫扑抓了几把。几个小的没事吧?” “没事,小世子也没事。” 第192章 这些猫, 瘦且毛长,此时被血腥刺激得凶性大发。猫眼里都透着一股凶悍劲儿。 被抽飞了但凡还有力气,又扑杀上来。只能再度用力抽飞。 楚府家将也设法围绕到谢穆宁周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谢穆宁也感觉到双臂有些脱力了。更不要说在她之前就在这外头的东宫卫等人了。 虽然没有人牺牲, 顶多就是被猫爪抓伤。但这畜生仗着猫多势众, 实在是悍勇得紧。被抓到一下,怪疼的。 谢穆宁抽飞一只猫,后退时却被一只猫的尸体绊了一下,险险要摔倒。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拉了她一把, 然后一根锡杖撞飞了朝她扑杀过来的野猫。 “兆慧大师——” 一旁救援不及的明章和楚府家将齐齐松了一口气。 兆慧大师今天带了空山上宝船参与试航, 不过他还另带了几个徒弟随行伺候的。这些人也随他去过北戎。虽不杀生,但一杖下去,也能让一只猫失去战斗力。 同时,姜韬和姜曌兄弟也带着家将赶到了。 姜曌的双刀简直堪比黑白无常的勾魂刀,每次出手都有几只凶猫交代在他手上。 猫在减少,人在增多, 渐渐清场。 在谢穆宁出来一刻多钟后, 野猫非死即伤,再不能伤人了。 谢穆宁担心儿子,过去拍门, “殿下, 没事了——” 太子打开门, 谢穆宁闪身进去, 然后关上。怕给儿子见到外头猫尸遍地的血腥场景。 摇摇、晃晃有些打哈欠了。 太子原本想叫乳母来哄他们睡觉。但他们不肯睡,而且乳母也害怕得不行。他便只好自己带着, 让铮儿打下手。 他这辈子头回亲手带娃, 连小世子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俩小子还不领他的情。他们想出去, 还哭闹了一阵来着。 摇摇恼了还差点踢太子一脚。坏人,拦着不给他去找娘! 幸亏铮儿给他按住了,没叫太子看见。 看晃晃也蠢蠢欲动想朝太子动手。他也只好以下犯上,把俩小叔叔啪啪啪揍了一顿。 他们这才消停了,坐在地毯上兀自抽泣着。 所以这会儿,摇摇、晃晃看到谢穆宁就指着铮儿告状,“打——” 谢穆宁看看畏畏缩缩的乳母,也没责怪她。自己抱着俩儿子上床哄着他们睡觉。 “殿下你们再等一等,外头还在收拾。”外头的场景千万不能给小世子看到,差不多二百只猫尸呢。 等外头收拾好了,东宫卫来请太子一家三口移驾。 小世子已经在太子妃怀里睡着了。摇摇、晃晃也又睡了。 太子忽然笑了起来。他堂堂一国储君,方才竟然是让一群猫围得没了办法。也是多亏了他的好家人啊,不然何至于如此狼狈! 他朝床边哄儿子的谢穆宁道:“今日,孤一家真是有赖楚夫人了。” 谢穆宁站起来,“殿下言重了!” 太子往外走,路过扣儿停了下来,赞许地道:“强将手下无弱兵!” 从方才一进屋烧水沏茶,到后来冲出去打杀野猫,扣儿都表现得非常亮眼。 “殿下谬赞了!” 太子妃抱着儿子,也朝她们主仆点点头,这才跟在太子身后去了。 出去看到兆慧大师和明章,姜家兄弟,来帮忙的禁军和楚府家将、丫鬟,太子朝他们点点头,“今日有赖诸位了,孤必有回报。” 很快人就都走了,谢穆宁让乳母回去隔壁休息。 “夫人,我、我......” 谢穆宁道:“不用自责,你就是普通人。短暂受雇于我四个月而已。你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 乳母又是惭愧又是感激,躬身退了出去。 摇摇、晃晃已经又睡着了,他们方才不过是被气氛感染,硬撑而已。看到母亲,困意便上涌了。 谢穆宁问旁边的铮儿,“他们干什么了?”铮儿怎么都不会无故殴打长辈的。 这一年多,舅舅是花了不少心思教导他的。 “他们意图冒犯太子殿下贵体。” 谢穆宁摸摸他的头,“嗯,幸亏有铮儿。” 太子自然不至于和两个小奶娃计较,但还是没真的动手更好。 “叔祖母,你们没事吧?” “没什么事,你也赶紧睡吧。” 谢穆宁和扣儿都被野猫抓了几把,其实真挺痛的。 扣儿在药箱里找药,“夫人,大多都是预防两位小公子磕碰到的活血化瘀的药。金疮药有倒是有,但不多。” “够擦么?” “够您换两回吧。” “那就先擦上,回家再说。也不用换药了,剩下的你擦过拿去给外头的几个家将。不够的就去找我舅舅要。”几个家将为防万一,还是外头守着。 舅舅和他手下的道士也伤了,包括后一步赶来的老师兄等人也都或多或少伤了。这会儿应该也都在上药。 扣儿又去井边打水来烧,总得先擦擦再上药。而且刚才跟猫打了一刻多钟,这会儿身上也是一身汗一身血的。 谢穆宁一阵后怕,“今天要是没有那桶清水存在屋里,当时就得冒险出去打水了。” 无论如何,总不能把小世子给扔出去吧。 她顿了一下,“或者,我们也可以把小世子剃成光头?” 扣儿失笑,“小世子的头型其实还挺好看的,剃光头肯定也不差。”方才帮着洗头的时候她摸了几把。 门上传来叩门的声音,谢穆宁过去开门,“舅舅——” 明章是来送药的。他那里是不会缺药的,而且都是好药。 “你俩没事吧?” “没事。”谢穆宁让他进来。 “几个孩子呢?” “没事,他们还差点把太子打了。幸亏被铮儿镇压了。” 明章笑了一下,“无法无天!”他之前让太子一家三口过来本来是好意,想着两相便利。毕竟在这里保护太子一家的人手肯定是最多的。 而谢穆宁这边当时只有她和扣儿。他自己又不能不管太子一家,过来保护她们。 哪晓得,小世子的头发居然被人动了手脚。 “不是药,是药的话我抱他过来,肯定能闻出些不妥来。” 谢穆宁道:“那可能是熏香之类的吧。总之肯定是近身伺候的人干的。” 之前太子那一顿笑,她觉得这位看起来十分符合儒家理想的太子这回是真的毛了。 他要是不反击,那都不配做太子,不配当爹了。 如果可能,太子恐怕也愿意一家人全身远祸。而不是逼着当时还不满四岁的幼子入这夺嫡之局。 但他是做过太子的人,他的嫡长子继位顺序在所有叔伯之前。 不能上位的话,后继之君能放心让他们父子活着? 谢穆宁摸摸下巴,反击秦王的话,自己好像给他提供了一个切入点啊。 应该是秦王吧,之前太子让东宫卫统领拿着小世子脱下来的衣服往秦王那边跑来着。 谢穆宁对着舅舅感慨道:“夺嫡之争,这只冰山一角吧?” 明章点头,“是,太子和小世子着实是不容易。”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在宫里待了许久,私心觉得他们父子可能要比老辣的皇帝更仁善一些。至于秦王之辈,就更不用说了。” 谢穆宁知道他的意思,救国救民的英雄未必都有好下场的。 别看皇帝如今对楚元待见得很,将来怎样不好说的。 周亚夫是平定七国之难的名将,汉景帝也是出名的明君。最后还不是凄凉收场。 他们当臣子的当然的知分寸,懂进退。但龙椅上的人仁善些,楚元的结局可能会更好点。 “今晚,别处把人手占着不放人来救援也就罢了。皇上那里......” 如果皇上都不派人过来救太子和小世子,那就是顺水推舟要他们父子死啊。那他们一大帮子人还争个毛线啊? 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舅甥俩近乎是在咬耳朵了。 “我刚也问了你老师兄,他就住在离皇上很近的地方。出事后他去看了看,皇上晚上高兴喝醉了。皇后也没来,就淑妃在做主。” 谢穆宁以手扶额。她也觉得皇帝就算想换太子,应该也不至于要这父子俩的命的。 “这样还好些,太子知道了心头也能好过点。” 明章道:“你们赶紧擦了药休息吧。明天一早估计是走不了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彻查的。 谢穆宁对后续没什么兴趣,只要她家孩子都没事就好了。真相不会被揭露的! 第二天一早,乳母轻手轻脚的进来给摇摇、晃晃把了尿又放回被窝。不然,他们一会儿就会发大水冲谢穆宁了。 因为昨晚耽搁了瞌睡,俩小子都是闭着眼尿的,放回床上又继续睡了。 谢穆宁没比平日多睡多久就醒了,她习惯了早起的人。家里和逐北会两摊子事,还有两个儿子和钺儿需要照料。她是没福气睡懒觉的。 扣儿也起了。昨晚跟家将一起过来的知冬、知春听到动静去取了早饭过来。 很丰盛的一桌,是东宫送来的。 谢穆宁刚夹了个奶窝窝就听到些动静,“怎么回事啊?” 知冬道:“东宫在处置叛徒呢。打了招呼,别让小公子出去乱走动。” 谢穆宁点点头,难怪这么有节奏感,原来是在打板子。敢在小世子身上动手脚,引来这么大的祸事。肯定是打死了事了。 野猫到底怎么来的,暂时还没有结论,但这内奸自然得收拾了。 她看看床上还呼呼大睡的俩儿子和铮儿。走动什么啊走动,如果出发得早,估计得抱到车上。 “你们和家将都吃了么?” 知冬道:“吃了,都是东宫送来的。比昨天的大锅菜真是好太多了。” 太子这会儿牵着儿子去见皇帝了。 皇帝一觉醒来,淑妃就跪在地上把事情禀告了。 “臣妾也是担心把人派走,皇上这里出状况了。臣妾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看到那么多野猫铺天盖地而来,吓坏了!没想到,各处都把人手占着,以至于东宫差点出事。臣妾有罪!” “你为什么不叫醒朕?” “叫了,刘钰来叫的。可是怎么叫都没把您叫醒。” 皇帝看向刘钰,后者点点头。 “太子父子现在如何?” 淑妃道:“有惊无险。” 皇帝又问道:“一共来了多少只野猫?” 淑妃看向刘钰,后者道:“约莫三百只,其中七成以上都奔太子一家三口去了。其余的散布各处。奴才派人去问过,说是小世子的头发被人动了手脚。他们换了地方,那些野猫都又跟过去了。他们换到了楚家双胞胎的屋里。亏得楚夫人怕他们尿床,准备了一同清水给他们洗小屁屁。小世子就用那桶水洗了头跟澡。” 正说着小太监进来道:“皇上,太子携其世子前来请安。” “叫他们进来。” 皇帝看着走进来的嫡子和嫡孙,世人看重嫡庶,他也同样看重。 “没事就好!这件事,交给德王世子去查吧。对了,他昨晚在哪?” 皇帝本来是想着之前濬儿被猫吓到的事,是宫里的职司查的,现在看来,结果怕是不尽不实。 结果一细想,昨晚连姜曌都赶去救太子一家了,德王世子怎么没在场? 太子道:“他看过试航就快马加鞭回京了。收到消息说德王身体有些不好。” 悬镜司的事确实多,而且还有德王的事。而且,谁知道在重重防卫的皇家离宫还能出这样离奇的事。 昨晚所有人都是头一回和猫打架呢! 就连兆慧大师这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昨天也说开了眼界。 哼,那么多野猫能顺利进来,所谓的重重防卫怕是不只一处漏洞吧。 第193章 话说到这里, 皇帝自然也觉得事情未免太巧合了。 他正好喝醉了,然后淑妃过来以高位嫔妃的身份发号施令。德王世子正好不在,让宫中相关职司的人去查如今他都信不过,更不要说太子了。 等德王世子收到消息赶回来, 能湮没的证据也肯定全湮没了。 那么多野猫跑进来, 巡逻的士兵竟没能示警。 这次野猫是奔太子父子去的, 下次如果想奔他来岂不是也很容易? 他沉声道:“昨夜当值巡逻的禁军呢?” 刘钰道:“巡逻的那批, 殉职了。三百只野猫, 他们是首当其冲被攻击的。蚁多咬死象,昨夜那么多野猫发狂的场景, 奴才现在想起来腿肚子都还有点转筋。” 皇帝看向小世子,“濬儿不怕?” 小世子道:“皇爷爷,臣孙没看到。耳朵里被明章道长塞了棉花。虽然还是听到了野猫的叫声,不过当时屋里灯火通明, 父母俱在。还有两个小师弟在, 他们都没害怕,臣孙就觉得自己也不能怕。这么一想, 还真就不那么怕了。” 皇帝看向淑妃和刘钰,“七成都奔他们父子去了, 濬儿没吓着,你们倒是让吓着了?” 刘钰道:“回皇上的话, 野猫跑进来的时候,奴才正和淑妃娘娘在一处。听说出事了, 淑妃娘娘要来看皇上, 奴才就跟着她一起过来。奴才在路上看到三百只猫啊!” 皇帝想起淑妃刚说的野猫铺天盖地, 原来他们真的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野猫。 怪不得自己喝醉了, 是淑妃在发号施令。原来刘钰这老小子让吓得都不中用了。 “你连个女人都不如!”皇帝目光灼灼的看着淑妃, 你倒是能耐!一边说吓得不行,一边还能发号施令。 淑妃赧然道:“臣妾当时也让吓傻了,所以才拼命让众人护驾。” “既然吓着了,你回去休息吧。” 淑妃说的,也不是全无纰漏。但大致上还是说得过去的。总之是不能为此治她的罪。人一心护驾呢! 当然,更多是以护驾为名,把人留在这里连她一起保护了。但这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淑妃告退,躬身出去。 “等等,你既那么害怕,为何没去找老二,也没过问过老二那里的情形?” 淑妃站住,暂停了一瞬才道:“臣妾当时着实是害怕,也担心皇上。刘公公要回来伺候皇上,臣妾为了不分散保护的人手,臣妾就一道过来看皇上了。至于秦王,他那么大人了,不说来保护老子娘就顾着妻儿。臣妾一时气愤......” 说白了,淑妃就是吓着了过来皇帝这里避难。来了之后因为害怕,就把人手全留下保护皇帝和她了。 皇帝作为她的男人,明面上对她的作为确实不好指责。 而她气秦王娶了媳妇忘娘,也不是说不过去。 等淑妃走后,刘钰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皇上,淑妃相召,奴才不能不去啊。” 当时皇帝醉了,淑妃召见问问情况。左右几步路,就在旁边院子。他就安排了人照看皇帝,自己过去了。 哪晓得遇上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他是真的让吓着了。 “皇上,奴才幼时家贫,被野猫、野狗欺负过。是奴才不中用!” 太子低头喝茶,老二昨晚玩得挺大啊! 刘钰跟来父皇四十年,一直忠心耿耿,也能干得很。内廷第一把交椅不是那么好坐的。父皇登基二十年,他就稳稳坐了二十年。 但是人就有弱点,昨晚实实在在是把他吓着了。 父皇想来不忍苛责,但刘钰心头肯定会记老二母子一笔。 皇帝瞥刘钰一眼,想起他是曾说过幼时差点沦为了野猫、野狗口中之食。 “瞧你那点出息——”没有再追究他昨晚让大权旁落淑妃手中的责任了。 小世子走过去,伸手拍拍刘钰的肩膀,“刘公公,不怕。” 刘钰暖心的笑了一下,“难怪小世子昨晚看到楚家那对双胞胎就不怕了。奴才现在看到您都不怕,奴才也好些了。谢小世子关心!” 皇帝道:“没错,怕的东西不能一味的避着。你避着,早晚得有人拿来对付你。濬儿不错!” 刘钰哭丧着道:“奴才哪能想到跟在皇上身边,还能再遇到这种事啊?” 太子把茶盏放下。果然,老刘钰也不是好惹的。这就开始上老二母子的眼药了。拉他做人证,害他隐藏多年的恐惧暴露在徒子徒孙跟前。以后他还怎么管那帮兔崽子! 老二也是豁出去了,他是认为昨晚就算自己一家三口得以保全,濬儿也一定会被吓出毛病吧。 一个胆子被吓破了的太子世子,也就没有威胁了。 老大、老三没那个实力跟他争。父皇已经五十多了,也不会扶持小皇子同他争,也很难争得过。 所以,他才舍得得罪刘钰。 皇帝想到自己身边能出这种事,也是怒火中烧。 “行了,滚出去压压惊吧。今天不用来朕跟前伺候了。” 刘钰走出去,那也是人人争相奉承、争相伺候的老祖宗的。 等他出去后,皇帝又把小世子也打发了。这就是要和太子两父子说心里话了。 小世子让人送他去找两个小师弟玩儿。回去就又要上课了,抓住最后的机会。 皇帝笑道:“濬儿没吓着就好。” 他这一两年,多少有些疏远了这个从小最看重的嫡子。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他这里一点救援都没给。他不希望太子多想,父子离心。 太子道:“是啊。养了濬儿儿臣才算是知道了父皇曾为儿臣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 他来之前,刚处置了东宫的叛徒。看着那为了三万两银子就敢把他儿子置于险境的叛徒被堵了嘴,一下一下的活活打死,血从他身下条凳滴落到地上,汇聚起来流出很远。 太子想着昨晚的惊险,轻轻转着扳指,心头其实很多戾气。打算今儿哪怕撕破脸也要让老二付出代价的。 濬儿才虚岁六岁,还有十来年才能派大用场。难道这十年他们父子都这样过? 但是看到刘钰受了这么大一场惊吓,记恨上了老二母子。他理智渐渐回笼。 他咄咄逼人的找回场子,其实还不如在父皇心底埋一颗忌惮的种子。 老二有能威胁到圣躬安危的实力。虽然因为这里只是离宫,不如皇宫大内守卫那么森严。 但父皇生性多疑,这已经犯忌讳了。 所以,他改了主意,转打感情牌。 皇帝果然有些触动,“俗话还真是没说错,养儿方知父母恩啊!” 太子是他唯一的嫡子,他自认在太子身上是花费了大量的心血的。 这父子俩在联络感情,外头的甄别、勘察也在继续。皇帝另指派了悬镜司副掌镜使负责此事。 昨夜巡逻的禁军殉职,而且昨夜禁军也在各处保护主子。尤其是东宫那边的禁军,更是从头到尾和东宫卫一起并肩战斗。 他们算是摘清了! 但值守的大内侍卫,就有失职之嫌了。 回宫之前,皇帝对他们进行了大量的人事调动和惩处。 至于淑妃,不好明着发落她。回宫后皇帝却基本绝迹她宫中了。 原本淑妃作为伴驾已久的老人,又是高位嫔妃,还生了个能干儿子,皇帝每个月哪怕只是去坐坐、说会儿话,也会去两三回的。 虽然这回没有直接动到秦王,但也够他心惊了。 尤其那小兔崽子居然这样都平安无事的度过,让他生出几分后悔。玩儿大了!得好好韬光养晦一阵了。 被他在心底称为小兔崽子的小世子,这会儿被人护送着到了谢穆宁他们这边。 摇摇和晃晃也起来了,正在由谢穆宁喂着早点。 他俩还在记恨昨晚铮儿打他们的事。摇摇很有范儿的给铮儿指了块地儿站着面壁思过。 这套动作,甚至板着脸的表情都是模仿谢穆宁的。 一看昨天还敢动手打他小屁屁的铮儿真的老实过去站着,他立即乐了。 谢穆宁本来想叫住铮儿的,铮儿冲她摇摇头。他昨天打了长辈,受点惩罚心头才过意得去。 小世子走过来,看到他在墙角站着,“你干什么呢?” “摇叔罚我面壁思过。” 小世子噗嗤一笑,“你昨晚打他们做什么嘛?小孩子找娘,哭闹一下很寻常嘛。” “当时情况紧急,不想让太子心烦。” 他们都要踢打你爹了,我敢不上手么? 小世子进来,随手捞了个师弟抱着,又免了谢穆宁的礼。 “师母,那个太监照顾我五年。就为了三万两银子,他急把我卖了。我才值三万两么?他好好跟着我,以后会少了这三万两么?” 谢穆宁中肯地道:“或许,他家人被人拿捏在手上了。”也或者,他就是不看好你。 “那他跟我说啊!” 被他抱住的是晃晃,他不想被箍着,两手用力推开了师兄的手。 谢穆宁问小世子,“小世子吃了么,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再吃点?” “好!”吃是吃了,但没怎么吃好。而且看到两个小师弟吃东西,他就倍有食欲。都是东宫小厨房做的糕点和粥,但和小师弟一起吃就是要香些。 谢穆宁便让添了两副碗筷,把铮儿也喊过来再吃点。 摇摇、晃晃出了口恶气,倒没也闹着不让铮儿坐。 皇帝上午在离宫陆续发作了很多人,一时气氛有些紧张。 其他人都战战兢兢的,但俩小子感受不到。他们吃过就在屋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玩。 谢穆宁想了想,问小世子,“一道出去走走可好?” 第194章 小世子看小师弟想出去, 师母又有些顾虑便点点头,“好!” 他是昨晚最大的受害者。他一起出去,师母就不用顾虑了。 离宫景色其实也很好的, 有专人打理。 谢穆宁陪着四个孩子慢慢转悠, 让他们、也让自己释放昨晚的紧张情绪。 昨晚的事, 她其实有些后怕的。尤其是看到在前头手牵手走着,眼睛到处看的两个儿子。 要是昨晚秦王的阴谋得逞,她们一家子还有舅舅都是要陪葬的啊。 如今东宫这一系的人都默认是秦王干的。不需要证据,只需要知道阴谋一旦得逞, 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就行了。 摇摇、晃晃还是不愿意亲近铮儿。要不是铮儿让谢穆宁作势打了他几下给他们报仇, 他们都不愿意跟他走一块儿的。 他们要自己下地走,其他人便都只好慢悠悠的将就着他们的步伐。 这一路都很清净。经过了昨晚的事,又得知皇帝正在追究此事,来的人基本都在房间里窝着呢。所以,他们一行人逛得很是自在。 就在这个时候,前头一阵喧闹。摇摇、晃晃牵着手小跑着就要上前看热闹。 铮儿赶紧跟了上去, 小世子见状也追了过去。 谢穆宁可不敢离他们远了, 也大步过去。就看到一些离宫的守卫被禁军押送着经过。看那样子,应该还是有品级的。 这些肯定就是昨日制造出防卫漏洞让野猫钻了空子进来的人了。 一群蠢货,就算秦王阴谋得逞, 你们能有好下场? 这件事肯定不可能直接追查到秦王身上, 但他的羽翼必定要被剪除不少。 皇帝不会容得哪个皇子有威胁到他的力量的。 此前秦王积极的拉拢军政要员, 甚至连中下层都不放过。这回肯定会被好好起起底了。 早上这么一番折腾, 所有人下午才启程回返。 这回楚家的马车就跟着东宫走的,摇摇、晃晃有点惊讶为什么不用等了。 谢穆宁摸摸他们的头, “沾你们师兄的光了!” 扣儿驱马走在车窗边小声道:“夫人, 听说昨夜侍寝的低位嫔妃被留在此地了。” 谢穆宁‘嗯’了一声, 这就相当于遭迁怒,被流放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有回宫的一天了。 会被随意丢在这里,娘家自然没什么得力的人。 时日久了,恐怕还会被留守的宫人克扣用度,凄凉度日。 就这,还得昨夜她是无辜的,只是被迁怒而已。 谢穆宁哄睡了孩子,不由想到了白敏舒。 她向秦王推荐楚俊彦,就是为了娘家能有得用的人吧。结果没想到,楚俊彦一转身就把她还活着,而且有心报复的事全告诉自己了。 这一路回到京城,一行人都觉得有些疲惫。舟车劳顿,外加心累。 谢穆宁决定接下来两天就在家好好休养生息。然后去给云楚添妆、喝喜酒。 本来古清哥成婚,她于情于理该去帮帮忙的。 但鉴于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还是算了吧。 她坐在凉亭里,看着砸核桃给小叔叔吃的铮儿道:“东宫处境着实是艰难。你在东宫,一定要多加小心。有事赶紧去找太舅爷。” 铮儿点头,“叔祖母,我知道的。此事之后,那位肯定会消停一阵了。而且,曾经是万民之望的太子,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就是他们兄弟这么争来斗去的,我才怕你会成炮灰。总之你在宫中一定不要落单、不要靠近御苑池......” 铮儿看向旁边的湖,不寒而栗了一下。 “放心,那些人不敢明着对你动手。你记着不要落单就好,叔祖母也没法子把你带走。” 铮儿点点头。 摇摇、晃晃等了一会儿,“铮儿——” “砸、砸、砸,这就砸!” 第二天,铮儿去东宫上学了。为了哄着儿子乖乖呆在家里,谢穆宁带他们去划小船。 她下帖子把萧如斐邀来了。两人各拿两只桨,趁着太阳还不大,慢悠悠划着。 摇摇、晃晃坐在中间,头上戴着大荷叶。 “花花,鱼鱼——” 眼见他们要朝外扑,谢穆宁的桨赶紧横起来挡住,“坐回去,不然就上岸去看着我们划!” 俩小子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不敢闹腾,乖乖坐了回去。 萧如斐看得眼热,她也想要这样的小胖娃。 不用两个,一个就够了! 摇摇、晃晃被限制了活动,便坐在船上吃起了小几上摆的零食。吃之前不忘分享给母亲和新认识的姨姨。 萧如斐摇摇头,她如今完全没有享用零食的心了。 “穆宁,你好像有心事啊?” 谢穆宁点头,也不瞒她,“皇上不是让我夫君做了东宫小世子的师傅么。” 不用多说,就这一句萧如斐就什么都明白了。 “东宫的处境是挺难的,你们也为难啊。” 谢穆宁道:“还是你们萧家好。” “不卷入夺嫡之争是萧家的组训。” “也是你们家有底气啊。像我们镇北伯府,听着是风光得很,可是独木难支!” 萧家人在朝的人头数不下二十人,大大小小的官职上都有。有要员,也有清水衙门的。但是有一点很突出,齐心! 他们不依赖皇帝的好恶,就能很淡定的当纯臣。可楚元从崭露头角,就简在帝心,福祸相依啊。 两人正很闲适的在湖里划船,楚寿匆匆走到凉亭处。 谢穆宁便转了方向划了过去。 摇摇、晃晃察觉身下快起来了,转头看过去。 谢穆宁瞅着他们圆滚滚的小身子,想起曾经也珠圆玉润的萧如斐有些感慨。 罢了,一家子能整整齐齐的,艰难点又算什么? 划到凉亭前,楚寿道:“外头在传秦王和太子殿下的口味差不多。之前曾经蒙面向太子殿下献舞的黄杉女子,如今成了秦王的女人。” 萧如斐瞪大眼,“白敏舒?” 谢穆宁点点头。 不过萧如斐知情,外头的人可不知情。如今都在猜到底是秦王后院的哪一位呢。 别说,秦王后院还真有几位细腰美人。 野猫事件目前还在查证中,暂无结论。这件事应该是东宫抛出来的。 肯定不能直接点出黄杉女子就是白敏舒,如今是秦王的外室。 得让这件事发酵一下,让秦王后院那几位细腰美人都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把事情炒热了,赢得了足够关注再说。 但如果白尚的案子没有进展,这种事情就是风流韵事。即便揭破了白敏舒身份,也只能让人觉得秦王太过糊涂,掀不起大的风浪来。 难不成,真查出些什么来了? 不过,德王病重,德安郡主是不可能出来找她玩耍了。就是两天后给云楚添妆她也未必会亲自去的。 德王世子也不方便登门。 而她虽然在京城,却是别人眼中的妇道人家,也不便登门去探望德王。 果然是独木难支! 楚元那两个侄子,一个谋害家中子嗣被逐出家门,一个当逃兵娶了北戎女人。真的是! 要不然,这种时候就是用得上他们的时候了。 她总不能叫铮儿这个六七岁的娃娃代表镇北伯府去探望德王吧。 不得已,还是得麻烦舅舅。 摇摇、晃晃看船停下不动了,挪过来想把谢穆宁手中的双桨拿过去划船。 谢穆宁给了他们,对他们来说着实有点重,拿不起! 俩小子这才不得不放弃,然后就闹着不坐船了。他们都不能动,没有大船有意思。 “行,不划了,就在凉亭里观花赏鱼。” 晚一些,明章来告诉谢穆宁,“白尚身上确实还有别的案子,脏银可能真的没搜出来完。德王世子告了假,事情交给副手在查。” 不过东宫这次的目的就是把秦王套进去,查不查得出来不是很要紧。 只要皇帝知道了这么一回事,朝野也知道就行了。 包庇犯官之女,不管是为了贪图美色,还是为了银子,这可对秦王的形象都是一重打击。 当然,在皇帝那里更要命的还是为了银子。毕竟他自己也曾经享用过犯官之女的。 而在民间,秦王会很长一段时间和桃色事件联系在一起。这种人如果能上位当储君,会天下大哗。 但如果破坏不了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桃色事件无伤大雅。 皇帝是很忌讳秦王拉拢官员和将领。但一番惩处和人事调动后,他自认已经斩尽秦王爪牙的话,就不会太放在心上了。 楚俊彦会因为残害子嗣被逐出家门,实际上在皇家这不算什么大事的。千百年来,历朝历代,自相残杀的皇子还少了么? 但加上白尚的案子就不一样了。 尤其之前秦王还言之凿凿他派人接触白尚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给皇帝分忧。 在家休息了两日,谢穆宁趁两个儿子午睡去了云阳侯府给云楚添妆。 云舒把她迎进去,“头一次迎楚夫人进去,一晃眼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您家娃娃都一岁多了。” 谢穆宁笑,“可不是。你姐的婚事之后就是你的婚事了吧?” 云舒的夫婿是江南那边封疆大吏的独子,自身也在翰林院做编纂。 她闻言点点头,“嗯,就定在四个月后。” “那我不能亲自登门喝你的喜酒了。当时候必有礼物奉上。” “好啊,我等着。” “郡主来了么?” 云舒摇摇头,“都说德王这回有点悬了。如果真不忍言之事,郡主的婚事......” 父丧的话,德安郡主得守孝三年。就怕苏家一等再等会有所不满。 “希望德王爷吉人天相吧。”万一他真的挺不过去,德安守孝影响的只是婚事。德王世子守孝,对东宫影响可大了 第195章 德王世子若是武将, 或可由皇帝夺情起复。但他所处的位置特殊,掌镜使位同一品。他的倾向性有些明确,这种时刻可能就不是好事了。 其实也怪不得德王世子, 之前太子听政, 皇帝已经在放一些事给他做了。 那时候皇帝就把悬镜司的一些事交给太子在管了。 至于如今, 也可以说德王世子是忠于正统。但毕竟太子还不是皇帝,而且还是一位如此特殊的太子。 谢穆宁甚至都怀疑皇帝没有把太子废黜,很大程度是为了国本稳固,不引起动荡而已。 要不然虽然剩下的诸皇子以秦王势大, 但其他皇子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太子是嫡出,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换了秦王上位,那谁还不是小娘养的了?凭什么是你啊? 所以,一个倾向性明晰的掌镜使,恐怕也不是皇帝乐见的。他不下特旨,即便德王世子自己有心且不畏文官诟病,也是没法子的。 过了照壁, 云舒问道:“楚夫人, 这两天向太子献舞那黄衫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可白敏舒不是已经死了么?” 谢穆宁张张嘴,露出有些不好言说的样子。 云舒抬手一拍脑门,“抱歉、抱歉, 我一时忘了她曾经是你的侄儿媳妇。” 这种八卦都不该同楚夫人讲才是, 她还直接开口问了。 谢穆宁进去云楚的闺房, 不少人迎了上来和她打招呼。 如果说以前楚元会接任北境的大将军还是众人臆测, 那去过北戎圣山之后这就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事了。 谢穆宁的地位又跟着水涨船高了。 不过她无意多做停留,摇摇、晃晃还在家呢。于是面对众人一些关于北境的询问, 她只简单的回答两句而已。 将添妆礼奉上后, 她坐下喝茶。 结果一听, 又是在议论黄衫女子。 “做出那样的事,肯定不会是大家之女吧。估计也就是个侍妾之流。” 错,白敏舒做出这等事的时候还真是名门望族出身,顺利进东宫至少是个太子良娣。入秦王府邸,也该是侧妃。 大家说了一阵,又说起细腰的话题。 除了在唐朝,减肥这个事儿都是一个持久的话题。 谢穆宁低头喝茶,离宫发生那么大的事,大家知道水深三缄其口。但黄衫女子的事其实大家应该也知道水深,而且主角还是那哥俩。 不过因为是桃色事件,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而且这些人现在提起来,更多还是在谈论男子的偏好。 太子喜欢细腰、秦王也喜欢,而且秦王后宅还不只一个细腰美人。 再往远了说,男人大概都喜欢身姿窈窕的女人。 还有人问起谢穆宁,因为她的腰也是相当纤细的。她都生过娃了,还比在场一些姑娘的腰细。 她笑笑道:“我每天活动量比较大。” “倒也是啊,你跟我们不一样。” 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楚夫人却是要亲自跟北戎人去厮杀是。 因为太后的偏好,又因为德安郡主回京大肆宣扬,如今京城也渐渐兴起一股既重红装也重武装之风。 不过顶多也就像从前的云楚一般习武强身健体。 如今众人看看谢穆宁前凸后翘、腰上没有一丝赘肉的窈窕身段,很多人就显得若有所思了。 谢穆宁道:“其实不一定是要练武,跳舞也可以的。善舞的人身段也都是极好的。” 细想了一下,她也承认这是男人的通病。楚元也喜欢! 新婚之夜,他还将她身上的起起伏伏比作山川,要四方巡视呢。 想到这里,谢穆宁先是耳根有些泛红,然后心头涌起一股思念。 她又是将近一个月没见到楚元了。 成婚后,他去苗疆他们分开了几个月。后来去了边城就更是聚少离多。 云楚走过来和谢穆宁说话,众人看了便散开去,让她们单独聊。 云楚道:“穆宁,怠慢你了。” “没事儿。你也不能我一来就把其他人丢下。而且以后你嫁到边城,我们相聚的时日还多的。” 云楚点点头,“到时候我们一道回边城?” “不了,我会和如斐同行。” 萧如斐新寡,旁人恐怕会有些忌讳,尤其还是新婚期间。 想到萧如斐,云楚也是叹口气。 当初人人都以为她和萧如斐的姻缘会是最顺的。结果,她遇上了假姜曌,萧如斐成婚不过一年就守寡。 不过她很快就从这份感伤里挣脱出来,“人这辈子,三起三落不到头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柳暗花明了。而且,她随你去边城,这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去了边城,以萧如斐的心性肯定很快会振作起来。以她的条件、以谢穆宁的人脉,若是有心在边城必能觅得良婿。 “我也是这么想的。” 又说了几句,她就提出告辞了,“我俩儿子还在家。特别能闹腾,一睡醒肯定就要找我。我明日早些来送你出阁,然后再去古家喝喜酒。” 古家是早早的就在京城租下了一个大院子,专门用来办婚事。 事前准备了一个月。然后要等云楚三日回门,再然后也是要等到太后千秋之后再离京。前前后后要住上两个月,自然是要租一栋宅子了。 古雨早就说了,等婚礼结束,让谢穆宁带着她在京城逛吃、逛吃,好好玩几天。 云楚道:“好,那我就不多留了。说起来我也有些想摇摇、晃晃了。他们明天可别尿在我婚床上啊。” 古家请了摇摇和晃晃去替古清和云楚坐床。 “放心,先把了尿再放上去。而且他们现在要尿都会提前告诉人的。” 谢穆宁正准备离开,就见到有下人进来在一个来添妆的姑娘耳边说了几句。 她勃然变色,然后很失态的就起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才醒过神来,对着云楚这个主人家道:“家中有急事,我先走一步。” 然后也没等云楚有所反应就脚步匆匆的走了。 众人惊诧不已,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么失礼! 谢穆宁小声问云舒,“她家是做什么的?”她怀疑和野猫事件有关。这几天悬镜司也活跃得很。 云舒道:“我刚听到自家下人说,悬镜司登了她家的门。她父兄锁链加身,被带走了!” 消息渐渐传开,在场的大家千金都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父兄可谓是她们的天。如今天塌了,弱女子能拿什么去补天? 大家女转瞬就零落成泥! 云舒道:“我家是再不敢沾惹这些事的了。” 谢穆宁叹口气,“我也先走了。” 她回到家,摇摇、晃晃已经醒了,正在看杂耍。 是下人里会玩杂耍的人在给他们表演。 他们原本醒来没看到母亲,还挺委屈的。楚寿赶紧带了人见来,就在湖边凉亭给他们表演。 俩小子很快即看得很投入了。 谢穆宁看着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你们两个,明天跟我一去出去。” 到时候坐床也得一段时间的。万一俩小子觉得不好玩中途不干就麻烦了。 “是。” 谢穆宁第二天一早带小哥俩先上侯府去喝送嫁酒。 他俩自然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侯府还专门给他们做了适合一岁半到两岁孩子的吃食。云家人丁兴旺,小孩也多,自然不缺专门的厨师,而且手艺也是很出众的。 但俩小子自从吃过小世子的供应,舌头就变刁了,对吃食总算很挑剔。 为这事谢穆宁也挺愁的,为此专门去请了善做小儿吃食的御厨后人来府里当差。 但人家不肯随她去边城。 云家送上的小儿吃食,看着倒是让他们挺有食欲。尝过之后点点头,两眼亮亮的。 谢穆宁看儿子吃得香甜,随口道:“他们才一岁多,我以前也没准备过擅做小儿饭食的厨子。可之前蹭着小世子吃过几顿,舌头就变刁了。得闲的东西根本不爱吃。我去聘了御厨后人到府上,可人家好说歹说都不肯跟我去边城。哪怕之前两三年都不肯。” 边城条件不好,很多人都不愿意去。尤其不差钱的主。 这次回来,王大夫说要趁机把亲成了,带着媳妇儿一起去边城。不然他在那里都找不着媳妇儿。 他是差钱的,想挣笔钱回家买房子开药馆。 但御厨后人自家有个饭馆,让他到伯府兼职一段时间还行,去边城不干。 云舒心道:你去东宫说一声,求个厨子带去边城也不难啊。 谢穆宁看出她的意思,“这点小事也去麻烦太子妃,还是算了。我自己想办法,我就不信人人都不差钱。” 俩小子对于进京后时不时东家、西家做客挺高兴的。 新娘子出阁时放鞭炮,他们棉花塞了耳朵,又蹦又跳的可高兴了。 谢穆宁看云楚出了门,云天也骑马去送。 和众人一起入席吃酒。摇摇晃晃也坐在她旁边,她间或喂他们点什么,让他们拿在手里吃着。 还算乖巧,不吵不闹的。 一般没人带这么小孩子出来吃酒席,可他们今天不还有任务么。 一时吃好了,谢穆宁一把捞起俩儿子,“走咯,你俩今天还要挣红包呢!” 云阳侯和夫人也知道她儿子今天要过去给女儿、女婿坐床。云阳侯夫人和云舒一起送她出门。 云夫人道:“今天可要辛苦摇摇、晃晃了!” 谢穆宁道:“说不辛苦,拿钱干活应该的。” 摇摇、晃晃便对云夫人道:“应该的。” 云夫人小声对谢穆宁道:“昨天从楚儿房里走掉那姑娘,晚上就成了副掌镜使的外室。” “他怎么敢?” “就图父兄哪怕被抓进悬镜司,在狱中日子也不要难过。又不要他徇私枉法!” 第196章 谢穆宁听云夫人这么一说, 了然的点点头。 不管你是皇亲还是国戚,也不管你的达官还是显贵,进了悬镜司那都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回忆了一下昨日中途离开的那位姑娘, 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但是, “这事儿应该非常之隐秘才是,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啊?” 云夫人道:“我也是席间听人说的。” “伯母,没有这回事啦!”德安郡主从门内出来。 谢穆宁看向她,后者道:“消息之所以走漏,是因为昨晚我哥听说后赶去阻止了。不然谁知道那里是悬镜司副掌镜使的外宅啊?你们传来传去, 就只传了前半截而已。那顶小轿刚进门, 就被我哥给拦下了。副掌镜使也收监候审了。” 谢穆宁点头,这就说得过去了。 就说吧,能做悬镜司副掌镜使的人,昨晚才因职务之便占了犯官之女的便宜,今天一早就传开了? 不过,德王世子惩处了手下, 怎么没把消息给捂住? 这样只传一半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德安郡主看向云夫人, “伯母,谁告诉你的你赶紧和她说一声。这可是在造悬镜司的谣啊!” 云夫人变了脸色,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造悬镜司的谣?想下昭狱尝尝滋味不成? “听到的人, 你也最好知会一声。” “好, 我知道了。”云夫人和云舒送她们登车后, 赶紧往里走。 谢穆宁道:“京城有头有脸的人今天齐聚云阳侯府, 消息马上就会传开。是你哥哥故意的?” 德安郡主没坐自家马车,直接跟着谢穆宁上了车。这会儿坐在旁边陪摇摇、晃晃搭积木呢。她也是先喝云楚的送嫁酒, 再去喝古家的娶亲酒。 古家在京城没有根基, 除了她们, 够分量的客人估计只有聂大将军的儿媳、孙儿以及兵部的一些官员。 “不是的。我父王病着,我哥暂时没有理会外头的事。他是昨晚听说了这件事匆匆赶去阻止的。本来是将消息捂住了,结果那姑娘说出去了。他让人把人请到我们王府,那姑娘才说了实话。” “什么实话?”谢穆宁挑眉,那姑娘应该没胆子耍弄悬镜司副掌镜使的。 “是东宫的人让她这么干的。先找副掌镜使为父兄求情,那人自然是顺水推舟让她来身子来换。她登轿子前打发人给我哥送信。被我哥救出来又把事情传扬了出去。” 谢穆宁懂了。 东宫也不想德王世子丁忧。就怕万一真到了那一步,皇帝不下特旨夺情起复。 看如今这架势,皇帝把野猫事件都交给了副掌镜使处理,是有意让他在德王世子丁忧期间顶了他的位置啊。 但经过昨晚那件事,肯定就不行了。 谢穆宁道:“那野猫事件谁在处理呢?” “我哥让人在昭狱给他开了一间单间,一边坐监一边干活。不影响的!”德安郡主把摇摇想要的那一块积木递给他。 谢穆宁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今天来喝喜酒是不是还带着任务来的啊?” 先任由谣言流传,然后再由德安出面澄清,然后大家再去找昨天那姑娘问个究竟。 这一波三折的,消息自然传布的就很广了。 “昨天那姑娘叫什么来着?倒是很当机立断的一个人。” “董静。她父兄卷进去野猫事件里了,介入不算深。她自己又是个大美人,所以东宫才挑中了她吧。事后应该会给她父兄宽大处理,她也没真的吃亏。不过她坐着小轿进过副掌镜使的外宅,名声也算是坏了。在京城不可能嫁得好了。而且,一旦她父兄伏法,女眷也是要受连累的。估计最好的结果就是一起被流放了。” 谢穆宁道:“跟你哥说一声,这姑娘挺不错的。如果可能,让他们一家流放边城在军前效力吧。” 德安道:“可以。穆宁,我觉得你好像在不断的把你看得入眼的姑娘往边城薅啊,就跟薅羊毛一样。” “你又不是没去过边城,边城缺姑娘啊。你要不是订了亲事了,而且娘家、婆家都是别人惹不起的,你以为你走得掉啊?不过,我也没薅吧?云楚是自己去的,如斐也是自己去的。这个董静,难道去边城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谢穆宁拍拍她的手,“德王爷应该能吉人天相的。” 前世此时她已经死了,所以并不知道德王是几时没的。 德安点点头。 “姨姨,圆的。”晃晃嘟囔道。 德安赶紧帮忙找到圆的、红色的积木递过去。 晃晃拿去安在他造的房顶上。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一下,他搭建的房子一下子就全晃倒了。 小家伙看着残存的几块积木磨磨牙,“谁啊?” 谢穆宁看他探头从窗户看出去,伸手抓住他的衣服。可别扑出去了! “又是......” 谢穆宁看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也往外头看了看。 又是抓人的! 晃晃伸手指指他觉得很鲜艳的悬镜服。 谢穆宁道:“不要对人指指戳戳的。” “哦。” 对方应该是认出了镇北伯府的徽记,为首之人驱马过来致歉。 “楚夫人,对不住,兄弟们没看到是您的马车。” 谢穆宁搂着儿子让开些,露出德安郡主道:“没认出是谁的马车,就可以在街上横冲直撞么?” 对方心道:怎么这位姑奶奶也在啊? 德安郡主是悬镜司上下毫无疑问的姑奶奶,上一任姑奶奶是宓妃。前后两任掌镜使都是护妹狂魔! “不知道外头对咱们悬镜司是什么看法么?执行公务的时候不能注意一下啊?” “是、是,郡主教训的对,我们一定注意。” “去吧。” 那人点头哈腰的,又朝谢穆宁拱拱手,“惊扰楚夫人和小公子了,告辞!” 马车重新徐徐启动,摇摇、晃晃盯着德安郡主看。没想到这位任由他们驱遣的姨姨,这么厉害的啊!比娘还凶的样子。 谢穆宁笑了一声。 古家租的院子不远,也是一处三进大宅。不能慢待了云楚和云阳侯府,让他们沦为京城笑柄不是。 毕竟人家如无意外,原本是可以做公主儿媳的。 嫁给古清,因为是从京城嫁到边城,多少是有点下嫁的意味的。 花轿是走的绕路,还要绕一段时间才到。她们的马车是走近路,不一会儿就到了。 古雨出来接的她们。 谢穆宁道:“你不忙啊?” “忙,不过还好,宾客不多。出来走走当歇口气。”古雨这一个月是真的忙。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张罗这样的大事。 原本有个好姐妹谢穆宁在京城住了两年了,可以搭把手。但偏偏关系复杂,不好拉她过来。 而且谢穆宁本来事情也多,还带着俩儿子。 德安郡主一开始也挺热情的来帮忙,结果人家父王病重了。 再有相熟的就是新娘子了。 好在,聂大将军的儿媳知道以后上门来帮着张罗。她人地两熟,帮了大忙了。 摇摇、晃晃被抱下车来,和古雨打招呼:“古姐姐好——” 德安笑出声来。 古雨看看谢穆宁,“以前不是喊姨么?” 谢穆宁看看儿子,摇摇、晃晃挠头,“爹说,喊哥哥、姐姐。” “那就哥哥、姐姐吧。”她得注意以后别脱口再喊出‘古清哥’了。不然她喊哥,她儿子也喊哥,不是乱套了么。 看古雨一脸的憋屈,谢穆宁道:“你还说呢!你那天喝醉了,都跟我夫君说什么了?” 古雨捂住嘴巴,“我、我断片了。” 怪不得啊,以前楚将军也没这么在意过称呼。那天早晨,特地教儿子喊‘古家哥哥、姐姐’。 这下哪还敢计较辈分的事啊? 她把人迎进去,直接领进了新房。 谢穆宁让丫鬟给俩小子把尿,然后给他们脱掉鞋袜,放到大红的婚床上。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摇摇、晃晃已经欢呼一声齐齐在上头打了个滚了。 “就、就当是提前练习滚婚床了啊。”她和古雨道。 本来也是有让坐床的小男娃从床头滚到床尾的习俗的。不过那是起来把床让给新娘子坐的时候了。 古雨道:“行吧,让他们随意吧。多滚滚,没准回头多给我带几个侄子来呢。我就不招呼你们了,我还有事。” 谢穆宁让他们自由发挥了一阵才道:“好了,你俩今天是来挣银子的。太过了小心人家不给银子啊。” 俩小子已经知道银子是好东西,买买买缺不了银子。而且娘说了,大船带着家里的银子去远方买东西了。家里现在没什么银子了。 一旁坐着嗑瓜子的德安看他俩很快盘腿并排坐好,噗嗤声笑了出来。 他俩本来就长得圆润,这么盘腿坐着更是圆圆的两坨。配着婚房里的大红色,看着莫名喜庆。 德安道:“他们还坐得挺稳的啊。” “在大相国寺学的。要不是腿太短盘不住,他们能坐出个标准的五心朝天你信不信?” “信,你和楚将军的娃,肯定是习武的奇才。区区五心朝天算什么?” 谢穆宁想了想,俩儿子还走得不甚稳当的时候就在逐北会演武场跟着人比划了。虽然更多是闹着玩,但他们喜欢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天在东宫他们还嫌弃太子打的太极拳软绵绵、没力道呢。 俩小子敬了一会儿业,又坐不住了,磨皮造痒起来。 谢穆宁把早准备好的杂耍姐妹花叫了进来。 中途古雨进来,“穆宁,那九位出使北疆各国的使臣来道贺,想和你打个招呼。” 第197章 谢穆宁听说是那九个使臣要见她, 便对摇摇、晃晃道:“娘去更衣,你俩跟姨姨一起看会儿杂耍。” 更衣俩小子懂,他们再黏娘也没黏到这份上。而且, 杂耍挺好看的。便点点头, “嗯, 快点。” 德安看着被儿子催更衣快点的谢穆宁,一阵好笑。 谢穆宁白她一眼,难道还一本正经的跟俩小子说这事儿不能催啊? 古雨给他们找了一个很宽敞的凉亭,让人上了茶水、点心。 这九位平安回来之后都升了一到两级。如今在青年官员里也是比较有前途的了。 他们能来, 还是挺给古家长脸的。 谢穆宁出来, 看到管灏和萧元昶等九人便微微一笑,“各位大人,好久不见啊!” 那九人齐齐一拜,由管灏开口道:“知道楚夫人回京后,我们就想登门拜见的。但想想你刚回来,事情肯定挺多的。后来元昶说古校尉和云大小姐的喜酒你一定会来喝, 我们不妨这时候来拜见。大家想想觉得有理, 便约好了一起来。” 谢穆宁坐下道:“刚回来还真有些忙,尤其两个小子如今很是黏我。不过这会儿他们在给新郎、新娘坐床,不便抱出来给你们看。回头再见吧!” 她问了几人回朝后的事, 也问到了杨乐三人的身后哀荣。 听说礼部都是按高规格安排的, 也是稍觉安慰。 萧元昶等人也问起了楚元去北戎圣山的事, 大家说起来都觉得解气。 只是说到刘昶的过世就有些感伤了。 他们九人只有管灏是正五品, 有上朝的资格。其余的人大多还在从五品或者正六品。 不过他们才刚入仕没几年,在文官算是升得快的了。楚元和谢穆宁当初说这群年轻人里搞不好会出将来的宰辅, 那是极有可能的。 方才就有四个告诉谢穆宁, 他们年后将外放, 主政一方了。 十年八年后回京,便也是一方大员了。 管灏道:“我们也去白恩白大人府上拜见过。他听说我们在边城住在楚府,又有白狄老弟往来不少,很是热情。” 谢穆宁点头,“你们以后仕途上若有什么事不明白,也可以写信问问他。” 白狄肯定也很看重这帮年轻官员。一个好汉三个帮,在这些人尚官职低微时提携一二,将来不无好处的。 双方说了一阵,扣儿讪讪的找来了。 萧元昶同管灏和她打招呼,“扣儿姑娘——”。 当日他们住在楚府养伤,日常也受扣儿不少照顾。 扣儿朝他们福身见礼,“各位达人好!”然后转向谢穆宁,“夫人,两位小公子找您呢。德安郡主要安抚不住了。” 萧元昶道:“楚夫人快回去安抚小公子吧。一会儿有机会咱们再说话。” 谢穆宁点点头,“那回头再见。” 回到新房,杂耍的两人已经被德安屏退了。 谢穆宁抬根凳子到床边安抚摇摇、晃晃。她是不能去坐人家的婚床的。 “德安,新娘子马上进门了,你去看么?” 德安点点头,“那我去前头观礼了。” 谢穆宁对看着德安背影的俩小子道:“我们一会儿也可以看到新娘子。然后你俩的任务就完成了。来,娘跟你们玩儿——” 一般这种事儿都是请的四五岁,已经稍稍懂事的小男娃。请他们这么小的少。 但双胞胎寓意好,而且又相熟。所以古家一说,谢穆宁就答应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新房外热闹了起来。 新娘子以扇遮面,和新郎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古哥哥——” 摇摇、晃晃认出一身新郎妆扮的古清。 谢穆宁赶紧把俩儿子抱到床头,“翻身,从床头滚到床尾——” 摇摇、晃晃坐了有一阵了。知道马上可以交差,立即滚动起来,非常的配合。 谢穆宁在床尾接到他们,看俩儿子滚了几圈有些懵笑了一下。 古清把云楚安顿在婚床上坐好,拿着准备好的两个大红荷包过来,“辛苦摇摇、晃晃了!” 俩小子接过来,乐淘淘道:“应该的!” 想闹新房的人涌了进来,闹着要看新娘子却扇。 云楚把扇子放下来,摇摇、晃晃也凑热闹探头去看。 谢穆宁笑,“这是古家嫂嫂哦——” “古家嫂嫂——” 古清看抱着俩儿子言笑晏晏的谢穆宁一眼,翻篇了! 配合着被闹了闹,他和古雨热情招呼众人去前院吃酒席。 古雨领着人出来。他落在后头,对云楚交代道:“我出去陪酒,你先照看自己。怎么自在怎么来吧!” 谢穆宁抱着手里拿着红包的摇摇、晃晃出去坐席。 她的位置挨着聂大将军的儿媳。 “聂嫂子,好久不见了!” 谢穆宁还是聂家大哥阵亡那年见过聂嫂子。后来她寡居不怎么露面,她到了京城也不便去拜访。 这回她虽然给古雨支了不少招,一开始也不肯露面。 是后来古雨说边城的人没那么多讲究,古清也一再相请。她才答应来坐席的。 确实边城没有寡妇不能来喜事的规矩。边城寡妇可多了!阳光下抬头挺胸的,完全不比谁低一头。 人家的夫君为国牺牲,本来就应该更受尊重才是。 聂嫂子笑道:“穆宁,上回我见你,你还扎着俩小辫呢。聂曦,快见过楚家婶子。” 一旁看起来比谢穆宁小三四岁的姑娘甜甜一笑,“我知道楚家婶子。京城这几个月都在说你的事儿。我能上门找你玩么?” “当然可以了,随时欢迎。” 聂嫂子伸手抱了抱摇摇、晃晃,“真够实在的。” 谢穆宁伸手想拿走他俩手上的红色荷包,俩小子不给。这是他们挣的!里头是串成一串的六个小元宝,他们已经拉出来看过了。 “娘给你们放好。这样你们才好吃饭饭啊!” 呃,那好吧。 谢穆宁给他们系在各自腰上。他们伸手按按,按到里头的小元宝很满意的笑。 谢穆宁心道:自己是不是不该给他们念叨银子、银子?瞧这小财迷的样儿! 回家以后他们还是不肯把荷包解下来,谢穆宁也由得他们。 等到铮儿放学回来,就发现两个小叔叔在二门处等他。 这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摇叔、晃叔,有事儿么?” 俩小子握着荷包,指指外头道:“出去,买买买——” 谢穆宁听到丫鬟禀报一阵好笑,“还真是他的种!” 接下来,谢穆宁去靖安王拍卖场看了一阵有自家东西的拍卖会。又巡了城里的几家铺子。 楚元名下的铺子一年大概八千两的入账,她名下陪嫁的铺子包括绣坊差不多六千两。 庄子土地还有稳定的收益,两人加起来在两千两左右。 再加上楚元的两份俸禄和得的赏赐,只要短期内不再有苗疆和集资海贸这样的事,他们日子还是很宽裕的。 这两件事现银就拿出去五万两,日子又挨得太近了。 “铮儿,你明天休沐,我们去庄子上泡温泉吧?” “好啊。到时候我先回来,您和两位小叔叔可以在庄子上多待一阵。” 摇摇、晃晃听说又要出门,都很欢喜。他们很喜欢走东家、窜西家。 之前还跟谢穆宁提出想去看师兄。 “你们师兄忙着呢,没空跟你们玩儿。回头咱们再去看他。” 马车是绕路去的。谢穆宁想着既然回来了,顺便看看铮儿他们四兄弟的庄子。 “看,这是锋儿的,锐儿的,还有这俩是铮儿和钺儿的。” 摇摇、晃晃在山坡上看母亲指点着山坡下挨着的几个庄子。他们的目光顺着就朝第五个庄子看过去了! “那个已经不是咱家的了。”已经分给楚俊彦了。 他如今只是副佰长,军饷一个月才四两银子。还不够他从前上一次酒楼的花销。 而且他还得在军中活动,拉拢关系什么的。全靠这庄子和分给他的那个铺面每年一千来两的出息在支撑。 听说是他那两个通房丫头,一个帮他管着庄子,另一个帮他管着铺子。 他常年在军中,而且离得又远,也不知道头上绿没绿。 哦,黄衫女子是白敏舒的事昨天抖搂出来了。他算绿过了么? 好像不算,白敏舒给太子献舞是在婚前,给秦王当外室是在和离后。好像都跟他没关系! 但是,众人的目光还是盯上了镇北伯府。毕竟白敏舒当过伯府的侄少奶奶。 谢穆宁带儿子去京郊温泉庄子住,也有避开这些纷扰的意思。 摇摇、晃晃还在等着母亲的下文。 四个侄儿都有庄子,这第五个该是他们的了吧? 两人拉拉谢穆宁的仔细,“我们的呢?” 谢穆宁道:“呃,温泉庄子是你们的。” 小哥俩这才满意,松开了母亲的袖子。 上午谢穆宁带着他们把这几个庄子都看了看。 她带着俩儿子走在田埂上,让庄头指点着告诉他们田里的是什么菜菜。 摇摇、晃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田园风光,在田埂上跑来跑去十分的快活。 中午在铮儿的庄子上用的午饭。 俩小子急着去看自己的庄子,吃过就催着上路了。 “行,那你们就在马车上午睡。” 等马车走远了,旁边楚俊彦的庄子上管事儿的绿竹才敢出来张望。 不过从前她们就没资格到谢穆宁跟前请安,如今就更是殊途了。更没资格去拜见。 她不过区区一副佰长的通房丫头,谢穆宁是堂堂的伯夫人,三品诰命。天渊之别! 少爷一心想回楚家,他说被赶出了家门才知道从前的日子有多好。绿竹也是这样的想法。 如今她们,就是庄子上跟人抢水都抢不赢的。以前在伯府大树底下好乘凉,那日子多畅快啊! 第198章 到了温泉山庄, 谢穆宁和三个小子一起泡温泉。 她穿一身贴身的纱裙,三个小子穿着各自的亵裤。 摇摇忽然笑道:“师兄,没亵裤穿。” 晃晃笑道:“呵呵——” “你俩给我闭嘴, 这种事情你们记性倒是挺好。让你们听话, 怎么总记不住?” 摇摇、晃晃摸摸耳朵, 不出声了。那表情真还颇有几分楚元被念叨时的样子。 铮儿道:“摇叔,晃叔,我教你们凫水。” 他在不大不小的池子里游了个来回,摇摇、晃晃立即来了兴致。 谢穆宁道:“温泉不能跑久了, 一次只能一炷香的时间。你带晃晃先学, 我带摇摇在池边坐会儿。等一下我们换!” 她用大毛巾裹住自己和摇摇坐着,腿搁在温泉池里。坐在她腿间的摇摇也努力想把他藕节一样的腿搁水里。 谢穆宁笑,“太短了!” 摇摇瘪瘪嘴。 谢穆宁摸摸他的头,“不用急,就看你们老子,你们也绝对矮不了。再说, 为娘在女子里那也是个头高的。” 小时候的五短身材多可爱啊, 急什么? 今日奔波了,又泡了温泉、学了凫水。三个小子吃过晚饭很快就疲倦睡下了。 谢穆宁叫来扣儿交代了几句,换了身暗沉的衣服骑快马离开。 秦王应该会对白敏舒动手了。他不会让自己包庇犯官之女的罪证大白于天下的。一个人只有消失了才是最安全的, 换个身份藏起来并不是万全之策。 谢穆宁打算这次亲自去送她一程, 免得什么时候她又死灰复燃了。 她刚收到了谢威传来的消息:秦王让人去外宅告诉白敏舒, 今夜他会去过夜。 谢穆宁梦到过前世的后续, 白敏舒一命抵了她一命。 既然白敏舒已经付出了代价,她这辈子也犯不着为此脏了手。 但如果不亲自看着这个人死去, 谢穆宁不安心。 路上坐马车一个多时辰, 但骑马只需要大半个时辰。 只不过, 等谢穆宁带着几个心腹家将回到京城,城门已经关上了。 她掏出一张蝶形的半截面具戴上,取出一块腰牌让家将去家门。 这是在客栈的时候楚元给她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对方验过腰牌,开门放行。 悬镜司办案,其他衙门不敢多问的。 进城之后,谢穆宁下了马。派人找个隐蔽地方把几匹马一起看管起来,她施展轻功到了秦王安顿白敏舒的外宅旁。 谢威就在附近的一间民舍里,他最近都在这边监视着。 谢威看她当真连夜进城,不由道:“其实您何必亲自来一趟?” “我不亲眼看着不放心。不然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出来蹦跶了?” “您是不是太把她当回事了?” 虽然白敏舒说过要报复大小姐,但要是没有秦王,她凭什么?而且还得是秦王成功上位,她才有点可能为难到大小姐。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上辈子她本来也可以回边城成立逐北会的,结果死得那么憋屈! 谢威不再多说,人都已经来了! 他一路带着谢穆宁进去,至于另外几名家将则在外接应。此地守备还是比较严的,只他们两人进出都要容易些。 “秦王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来这里待了许久,谢威已经把防守规律和漏洞都找到了。有他带路,谢穆宁很快避开人进到后院。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这个时间点靠近别人的卧房还是有点不妥的。 当谢穆宁进了后院听到白敏舒不可描述的声音,着实是吃惊了一下! 难道她想错了,秦王真是单纯来找白敏舒过夜的? 他一点不在意自己包庇犯官之女的事大白于天下?甚至被怀疑他得了白尚藏在另一处的脏银也无所谓? 他就是当了太子也不敢这么干啊?当了皇帝还差不多,别人为尊者讳,不得不为他遮羞。 谢威一时也是耳朵都红透了。大小姐言之凿凿说秦王是来杀白敏舒的,杀之前还会再逼问一番。 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带着她进来? 他拉拉谢穆宁的袖子,走吧! 这不管让老爷还是让姑爷知道他带着大小姐来听别人的房事,都大事不妙啊! 谢穆宁没动,她还是觉得秦王今晚就会处决白敏舒。但事前肯定会逼问剩余脏银的下落。 但是着实没想到他事前还最后和她来一次! 好龌龊的男人! 谢穆宁闭闭眼,“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里头没什么动静了! 谢穆宁蹿到窗户边。 秦王大概是真打算动手,这屋外一个人都没有。 她比比手势,示意谢威弄破窗户纸看看。 谢穆宁以口型道:“我怕长针眼!”楚元那个醋坛子要是知道她看了别的男人,肯定会狠狠收拾她的。 谢威也不想看啊。但他不看,难道让大小姐看? 他凑前用手指蘸了口水弄破了窗户纸,往里看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做了个卡脖子的动作给谢穆宁看。 谢穆宁也是一惊,这么快? 她正要凑到洞前去看看,谢威忽然拉住她,和她一起藏到一旁的树后。 一开始谢穆宁以为是谢威古板不让她看,但带她藏起来就肯定是有人来了。 谢穆宁屏住呼吸,就看到德王世子带着悬镜司的人从半月门进来,听了听直接破卧房之门而入。 谢穆宁挑眉,这倒真是个混不吝啊! 里头传来秦王恼羞成怒的声音,“你做什么?大半夜的闯进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被破开的门没有关,谢穆宁等了一小会儿换了个角度看进去。 秦王腰下围了张床单,气咻咻的站在床下。 白敏舒则用被子遮挡着自己往床脚缩。她还没死么? 另外几个悬镜司的成员则避了出来。 德王世子破门而入也看到秦王卡白敏舒的脖子了,“王爷,您问出来了?” 秦王道:“本王问出什么来了?” “那您卡她脖子?” “情趣懂不懂,濒死的快感知不知道?你没娶媳妇也不至于是个青瓜蛋子吧?我们经常这么玩的。”秦王没好气道。 德王世子看看白敏舒的表情确实说不上惊恐。方才他在外头听着还以为这女的要死了,所以直接就抬脚踹门了。 然后开门果然看到秦王骑在这女人身上,用手卡着她的脖子,满脸的投入! 他看看身旁手下,后者对他点点头。真的有人玩得这么刺激! 秦王不敢对府里大家出身的正妃、侧妃这么玩,没准喜欢来这个外室这里,就是玩这套。 德王世子清清嗓子,“你们玩什么我管不着。但皇上有令,悬镜司立即提审白敏舒。” 秦王道:“她不是白敏舒。” “王爷,大家明人不说暗话。或者臣等等,您进宫请封特赦的圣旨出来?” 德王世子大马金刀的在屋里坐下了。 秦王道:“王叔没事了?” “谢王爷关心,家父好些了。您说您这弄得,臣在家那么重要的事,还得来您这里办差。臣回避一下,你俩都把衣服穿上吧。” 德王世子从屋里走了出来,留手下看着。 谢穆宁从看到德王世子那一刻就知道这事儿自己插不了手了。只能是皇帝派德王世子来的。 所以他一出来,谢穆宁就把面具摘了探出头去,“世子——” 德王世子看看左右走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准备来看看白敏舒的下场的。她不是说要报复我么,这一回不看着她死了我不放心。” 德王世子狐疑的看看她,“你几时来的啊?” “我跟着你进来的。”谢穆宁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听了壁角。 德王世子道:“你也觉得秦王会杀白氏?” “这不明摆着么?他肯定不能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证留着啊。话说你来干嘛啊?找到白尚贪污其他银两的证据了?” 德王世子道:“不是贪污。是白氏同秦王说她爹修皇陵的时候,发现了另一座皇陵的财宝被藏匿在工匠逃生的密道中。” “嗯?” “皇陵那都是一片挨着的,谁知道白尚怎么走了十几里逛到先皇的皇陵那边去了。他还找到了工匠给自己准备的逃生密道。那些工匠不知道自己封墓前被灌了毒药,还是死在了密道里。但他们从密封的主墓室里携带了一批财宝出来。人死了之后东西散落在密道里了。白氏说那些财宝的下落如今只有她知道。不然你以为秦王干嘛保下她的命?而且秦王至今还留着她,至少从她手里拿到了一两样。不能更多了!” 德王世子对谢穆宁比了个赶紧走的手势,“这算是你揭发白敏舒一事的报酬。别的不是你能管的了。” 谢穆宁道:“我就想看着她咽气,你能满足我这个要求么?” 德王世子点点头,“如果人是在悬镜司,我带你进去看,行了吧?” 谢穆宁得了准话便带着谢威走了。 德王世子走回去,看白敏舒已经穿好衣服了便道:“带走——” 谢穆宁出去之后对谢威道:“不对啊,这么个保命的法子,白尚干嘛不留着自己用?” 谢威这时才敢大声说话,“我的大小姐啊,这种事你以后可千万别再干了。” “撞上了没办法,你以为我想啊。罢了,我回温泉庄子去了。这白敏舒的命着实的有点长。”这个案子不问个一清二楚,她的命没人要得了。 至于德王世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肯定是悬镜司在秦王身边放了人呗。 这种事没有皇帝首肯是不能做的。 说起来白敏舒这回是被她表哥给卖了啊,不然她还能好好儿的躲着。 第199章 出了秦王外宅, 谢穆宁和谢威快速离去。 谢穆宁看谢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道:“你想什么呢?” 谢威心道:这怎么能跟大小姐你说呢? 他是在想秦王正起劲、正投入的时候,忽然被德王世子一脚踹门打断,不知道对以后有没有影响啊? 还有, 自己当时也犯了回傻, 看到秦王卡白敏舒脖子居然就那么告诉大小姐。 要不是德王世子来得快, 大小姐就要凑过去看个究竟了。她就为了亲眼看着白敏舒死才来的。 幸好、幸好! 不过,让文武百官闻其名而丧胆的德王世子居然、居然是青瓜蛋子啊! “呃,没什么。” 谢穆宁一看谢威的样子就知道是不大适合同她讲的。 他们隐在暗处看白敏舒被弄上一辆马车带走。而德王则带着他的随从单独离开。 也难怪哪怕德王病重,皇帝也要让德王世子来办这件事了。 换了别人, 哪怕是那三个副掌镜使, 可能还真不敢把秦王床上的女人就这么带走。更不要说踹门进去了! 不过,皇帝这么做除了为了皇陵的宝物,其实也是保全了秦王的名声。 如此一来,谁都见不到白敏舒了。他包庇犯官之女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外头传得再是沸沸扬扬的,但也就只是传言而已了。日子久了,自然就没什么人提了。 好在, 近来那么多官员、将领被降职、被调任, 秦王一系损失惨重,这两年的努力怕是都打了水漂。 说起来这一局倒是东宫扳回来了。关键就是小世子没出事! 而他们走后,秦王也是大发雷霆, 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前都砸了个干净。 他今天确实是准备让白敏舒消失的。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须问出白尚从皇祖父皇陵里弄出来的宝贝都在什么地方。 他在床上卡白敏舒的脖子, 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个女人如今剥去了大家闺秀的外衣, 在床上被他调/教的很带劲的。 她虽然嫁过一次, 但跟他的时候却还是处子。是他这一步一步把她的身体开发到极致的。 保她一命,既是为了皇陵那些珍奇, 也是实在舍不得她。 如今倒好, 又是为人作嫁!德王世子来得太快, 他准备的逼供熏香都还没来得及发挥效用呢。 上一次白尚那一百多万两银子如果早点拿到手,够他养多少人马了! 这一次自己一开始就该跟白敏舒来硬的,而不是自信不会走漏了消息。当时想着东西本来也非常难出手,他就没急着逼她都拿出来。 对,消息是从哪里走漏的? 秦王把伺候白敏舒的人叫来问,这才得知之前楚俊彦回京过年,白敏舒私下见过他一次。 楚俊彦如今基本无人关注,而且他去边城非常的低调。除了楚家人和白家人,旁人都不知道。 所以秦王暂时没查出这件事。但他知道白敏舒的暴露跟楚俊彦脱不了干系。 “蠢货!” 以为那个男人会永远别她拿捏么? 这也是谢穆宁此时的想法。她上辈子一直以为白敏舒是楚俊彦的真爱! 估计白敏舒这辈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当初名声都坏成那样了,表哥宁可违逆他亲叔也坚持要娶她进门。 后来又听她唆使,几次三番欲置尚未出世的亲子于死地。 虽然他一直胆小怕事,不敢卷入太子与秦王之间的争斗。但她万万没想到表哥会出卖她! 想明白了白敏舒的想法,还在回温泉山庄路上的谢穆宁一阵冷笑。 楚俊彦这个人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他当初敢违逆楚元,不过是以为他叔会永远任他予取予求。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而且他没有想错,哪怕他把白敏舒娶进门,给楚家带来极大的麻烦。 看重血脉的楚元依然看在他爹的份上,分给他产业,让他这辈子能衣食无忧。只是失望至极,不再拿他当继承人培养而已。 要不是他残害家中子嗣触犯了楚元的底限,他依然可以在大树下躲阴凉。 而后来几次三番对钺儿动手,也不是因为白敏舒的煽动。 若他心头没有恶意,白敏舒怎么可能煽动得了?他就是为了爵位! 能世袭的爵位至关重要,这是白尚从小灌输给他的。 而钺儿,是他早就放弃不要的。所以,他很容易做出取舍。 至于现在,楚俊彦一门心思就是要回楚家的族谱上。到底是因为看重家族,还是为了楚元的权势不好说。 所以,白敏舒是真的太高估她自己在她表哥心头的地位了。 谢穆宁一边任马跑着,一边想着前世楚元为什么不让楚俊彦继承他的爵位。 楚元不看重爵位么?当然不是。那是他拿命换回来的,他自然是希望能在楚家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按他当时的说法,如果前世的楚俊彦和自己有两个儿子,他会挑一个去做嗣孙。那应该就是他心目中继承爵位的人。 但他拒绝了楚俊彦兼祧的想法。这除了是为自己这个他亲自挑的侄儿媳妇考虑,更多还是政治上的考量。 他当时应该看出楚俊彦只是普通将才,还有些志大才疏了。 如果让他继承爵位,继承一切资源,那很可能皇帝也会误解,认为楚俊彦足以替代楚元。 他不想误导皇帝! 德不配位,登高必跌重。到时候如果楚俊彦真的继承了楚元的位置,却跟他爹一样战败,带给楚家的必将是灭顶之灾。而且,战场失利的后果也会十分严重。 如果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继承爵位,那是无法继承楚元留下的人脉、资源的。反倒可以安安乐乐躺在楚元的功劳簿子上过好日子。 楚俊彦那种人,就适合从底层做起。也好让他认清自己,不好高骛远! 回到温泉山庄已经入更了,谢穆宁感慨白跑了一趟! 而白敏舒被带进悬镜司,那些人遵照德王世子的吩咐,领着白敏舒一间刑讯室、一间刑讯室的逛。给她看那架上带血的刑具。 白敏舒心头也在恨出卖她的楚俊彦。 他可以不帮她,怎么能出卖他呢? 当初是他提的和离,而且在之后她被秦王强取豪夺的时候退避三舍。 他怎么能因此怨怪她呢? 她看着悬镜司的人道:“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拿这吓唬我呗。不过,我还真不怕!” 她伸手摸摸肚子,“我肚子里揣的是皇上的孙子,你们倒是对我用刑试试!” 表哥都能出卖她,秦王更靠不住。说来说去只有自己生的才会全心维护自己。 她不是不知道秦王起了让她永远消失的心,但是更知道在那之前他一定要问出那批宝物的下落。 除了那批宝物,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保命的手段。 秦王的正妃、侧妃之前生的都是女儿。他已经四个女儿了。 要跟太子争,他至少得有个儿子!或者证明他能够生得出儿子。他连得四女后,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 前些日子秦王还一直想去大相国寺请兆慧大师看看,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岳父命。如果是,要怎么转运? 兆慧大师躲权贵最有经验了,直接就抱病不出。 如果秦王知道自己怀孕了,自己便又能拖延一阵了。 白敏舒也知道走到今日,她的路子是越走越窄了。但再窄,她也得走下去。 悬镜卫听了之后面面相觑,然后直接召了昭狱中养的大夫过来诊脉。 “没错,的确是喜脉,两个月了。” 为首的悬镜卫道:“你都怀孕了,还跟秦王玩得那么刺激。还真是豁得出去了啊!” 白敏舒心道: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又在床上疯了起来? 秦王有时候是玩得过火,但又不是每次都那样的。 悬镜卫这就不能自专了。他们去锁头只是挂在上面的那间单人牢房叩门。 得到允许入内禀告:“章大人,刚羁押回来的犯人怀了秦王子嗣。但皇上之前有令,必须尽快问出皇陵宝物的所在。我等不知该如何是好。” 章郝,也就是之前想利用职务之便占董静便宜,结果没吃到羊肉惹了一身骚的副掌镜使。 他在最尽头的单间里住着。旁边几间牢房都没关押人,倒也不影响他休息。 此时从睡梦中醒来,也是知道不是大事这些家伙不敢来打扰自己睡觉才让他们进来禀告的。 听了这么几句,他差不多捋出了整个事情经过。 此事想来是掌镜使负责,但他回家守着病床上的德王,这些兔崽子不敢去问他,便就近禀告了自己。 “这能怎么办?赶紧上报吧。” 悬镜卫其实也知道该上报,但他们不能越级啊。 得了准话赶紧道:“是,卑职这就报上去。” 章郝让一个去上报,点了另一个人道:“怎么又牵扯到皇陵的宝物了?” 这人巴拉巴拉一股脑儿都说了。 章郝道:“白尚,那个书香大族出来的巨贪?他连皇陵都敢伸手啊?这还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两榜进士么?” 皇帝这会儿也已经知道了德王世子去把白敏舒逮回悬镜司的经过。秦王身边有人监视,德王世子身边又何尝没有? 他坐在龙床上问刘钰,“你说,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有心要在那种关头吓一吓老二?” 老二可还没儿子呢!真让吓得不中用了,那不跟濬儿被吓坏了,太子再不能有儿子了一样么。 刘钰道:“呃,奴才不清楚。不过那次听宓妃骂过德王世子,说他一门童子功练了这么多年还未大成,搞得连媳妇儿都娶不了。” “天明后让太医正去给老二看看。” 第200章 皇帝刚给太医正安排了活儿, 准备睡下。就收到消息:白敏舒怀了秦王子嗣!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先好好养着。” 万一老二真让吓得不中用了,这一胎可还至关重要。 怎么都是他亲儿子,总不能不管不顾。 悬镜卫得了这个指示, 想了想也索性给白敏舒弄了个干净单间让她住下。 章郝住的最东头的那间, 她就住的罪西头的那间。末了还派人去外宅将她惯用的丫鬟给带来了。 “章大人, 您说咱们悬镜卫和这白氏打交道真不是一回两回了啊。没想到这临了她还上咱们这儿养起胎来了。” 章郝也是觉得有点无语。还有另外一件事是他挂心的, “掌镜使还没说要怎么惩处我呢?我就是一时色迷心窍, 哪晓得是入了人的套儿。” “章大人,这事儿卑职劝您认了。可千万别想着出去之后找董家女报复。这是掌镜使大人说的。” 章郝一脸疑惑,“我也觉得董家女耍弄我有些说不过去。” “她不过是听命行事。谁让您没把持住呢?”说话的悬镜卫往东边的方向指了指。 章郝反应过来之后郁闷了一阵, “算了,睡觉、睡觉。” 差点坏了悬镜司的名声, 掌镜使只是把他关起来干活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既然是东宫那位爷整治他,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太医正次日一上值就被叫去, 由刘钰亲自安排去秦王府走一趟。 听到匪夷所思的任务,他愣怔了一下。 “请公公回禀皇上,臣知道了。臣准备些药, 这就去。” 他能怎么检查? 总不能秦王办事儿他在一旁看着吧? 那就只有给秦王吃点药,看看效果了。 太医正回去背着人取了现成的药丸子,然后就奔秦王府去了。 秦王在府里,今日非朔望大朝之日,他告假没去早朝。 被人从床上把自己的女人抓走了,糟心!他不去上朝也说得过去。 结果还有更糟心的,太医正提着医箱主动上门来给他检查身体了。 “怎、怎么检查?”秦王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太医正躬身道:“臣这里有一颗药, 王爷吃了一刻钟之内就会有反应。” 秦王心头一松, “拿来!” 太医正心头也是一松。这么爽快, 看来还是中用的啊。 果然,药服下,半刻钟不到,秦王身下就升起了小帐篷。 见太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秦王道:“干什么?你还要本王脱了裤子给你看啊?” 太医正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这样最好!王爷,臣也是为了交差,万没有冒犯王爷的意思。” 事前藏了什么在裤子里,把裤子顶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刘公公可是交代必须亲眼看到,这事儿事关重大! 秦王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的,跟开了染色坊似的。 最后还是屈辱的解开了腰带...... 稍后,屋里传来他暴怒的声音,“还不滚?” 太医正麻利的提着医箱滚了。他知道秦王得立即宣泄出来,他的药下得不轻。 果然,他前脚出门,后脚秦王就将一严姓侍妾招了进去。然后里头就响起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一时,各方耳目都得到了消息。 太子知道后叹口气,“可惜了!”老二要是真的吓得不中用了就好了。 秦王一派的人则的齐齐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他们松得有点早。 □□是起来了,侍妾也召了,但秦王刚开始就泄了劲儿了。 侍妾觉得根本还没开始,就一切结束了。后来众人听到的动静是她惊恐之下自导自演的。不然,她觉得自己恐怕得横着出去了。 大半个时辰后,脚步不甚稳当的严姨娘被侍女扶了出去。之后很长一段时日,她就是秦王府最受宠的女人。金银、首饰、锦缎、父兄前程......什么都得了。 王府里传闻:太医正给的药太猛了! 严姨娘出去了,秦王的脸黑得不行。 昨夜他就试过了。起是能起得来的,只是试了三回都是一开始就软了。那三个丫鬟都被处理掉了。 其实别看他对太医正不假辞色,但心底对他拿出来的药还是抱着期待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如今骗是骗过去了,但以后怎么办? 没有儿子,他就连东宫那个病夫都不如了。 就在此时,心腹太监小顺子进来,“王爷,昨夜悬镜司派了人接走了白夫人的一个丫鬟。她的另一个丫鬟在外求见,说又要事禀报。” 秦王此时也顾不得惊讶白敏舒怎么那么神通广大,下了昭狱居然还能令悬镜卫专程跑一趟把她的丫鬟接去。 对他来说,天都塌了一半了。偏他此时为了掩人耳目,还不能向德王世子报复。 小顺子知道王爷此时不想听白夫人的事,但知道一切的他此时不能不说。不说兴许就晚了! “王爷,白夫人有孕了!” 秦王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你说真的?把她的丫鬟叫进来。” 丫鬟很快白叫来,秦王道:“白夫人知道怀孕为什么不通知本王?” “是几天前才知道的。” 几天前,几天前因为悬镜司又在查白家的案子,自己已经不理会外宅传来的消息了。 至于昨夜,自己好像也没给她机会说。一去就把人打横抱上了床。 而后来,当着悬镜司的人她没说出来,是清楚她自己的分量吧。 如果昨天来的是旁人,知道之后可能会网开一面,但偏来的是德王世子。 那货可是六亲不认的,又偏向太子。他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先把人抓走再说。大不了回头再放回来。 还说什么等自己去请特赦的旨意,宫门关了根本不会开的。 如果自己当时与他相争,还争输了让人被当面带走,那可真的是颜面扫地。 所以哪怕她喊破已经怀孕,自己也不会为她出头的。 可能那贱人当时就察觉到了!她知道自己当时更急切是要试一试。 又或者她是有别的保命的法子? 小顺子提醒道:“王爷,太医正回去一禀告......” 秦王醒悟过来,是了,父皇要是知道自己还中用,那白氏肚子里这块肉在他看来就没那么重要了啊。 所以,白氏为什么当时没说,根本不重要。 “赶紧牵马,本王要去悬镜司!” 秦王赶到悬镜司,白敏舒已经在受拶刑(夹手指)了! 这是最轻的刑罚,悬镜司上刑一向是最最轻的开始。 但饶是如此,白敏舒也有些吃不消了。她从小到大,哪怕是白家出事之后,因为和秦王勾搭在一起,也是从来没有吃过苦头的。 秦王抢上前去,把刑具除了。 “你们有本事就往本王身上招呼。”他扶跪坐地上,一脸煞白的白敏舒站了起来。 秦王将人安置在了那间单间牢房,让丫鬟给白敏舒裹伤。 然后对章郝道:“本王现在进宫去请旨,在此期间你们敢再动她一下试试!” 章郝没德王世子那么杠,对于储位的有力竞争者秦王拱手应了声是。 秦王走了,白敏舒摸摸肚子,原来他真的不行了啊! 如果秦王还行,那她昨天半夜说了也没用。 只有他不行了,自己的孩子才会更有价值。 而且,这些人想找回皇陵失踪的宝物,暂时是不会会对自己下毒手的。 现在自己要想的是,生下孩子之后怎么保住性命。她太难了! 秦王直接到了御书房,跪地向皇帝恳求放了白敏舒。 “放了她?他们父女胆敢动先帝、动你皇祖父皇陵的陪葬品,岂是能放的?” “至少、至少等她生下儿臣的孩子。” 皇帝狐疑地道:“你不是没问题么?” “万一是个男胎呢?儿臣舍不得。儿臣这都生了四个闺女了。之前就有人在外头散布消息说儿臣这辈子都是岳父命。” 这事儿肯定太子一系的人干的。但听得多了,而且已经不是接二连三,是连续四次生的都是闺女了。 所以秦王听了也有些上心。 皇帝没再说这事,这就算是默许了。反正就一个女人,又跑不掉,让她多活几个月不算什么。 他沉下脸,“你真的卖了你皇祖父的陪葬品?” “没有的事,儿臣上哪卖去啊?” 这倒也是,谁都不能接手的。除非有把握一辈子都不被发现。 “那白尚从密道拿出陪葬品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秦王静默了半晌,不得已老实道:“儿臣确实从白氏手上得到过两样。” 本来是打算真被逼急了,就把金器融掉。至于玉珠链之类,可以拆分开了来处理。 皇帝顺手拿起一旁的茶盏朝他砸了过去,“朕是缺你吃还是短你用的,一而再的打这种见不得人的主意?” 而且还收拾不好首尾!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秦王破罐子破摔地道:“如果父皇处在儿臣的境地,您会不争么?你的皇位难道不是跟亲兄弟争来的?” 皇帝做了几个深呼吸,“你争是可以争。朕说不可以,你们也会争。但你看看你这些手段。引野猫去吓你侄儿,甚至还想让野猫扑抓他们一家。如今又打你皇祖父陪葬品的主意。” 秦王混不吝的道:“父皇,朝廷这么缺钱,咱跟皇爷爷借点来花有什么不可以的?老爷子没准挺乐意呢。” 皇帝气得吹胡瞪眼的,“你这是要刨祖坟啊?” “又不是儿臣刨的。父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国库没钱是事实。老百姓的税赋您说不能加了,再加要造反了。那海贸起码有三分是天注定的,儿子并不看好。” 第201章 看皇帝没有出声继续骂自己不孝儿孙, 秦王道:“北境再军资不足,拿什么去跟北戎人打?还有这不断的天灾人祸,没钱怎么当家?” “那你也不能把主意打到皇陵去!传言出去, 还要不要做人了?” 秦王道:“儿臣本也没有要打皇陵主意的意思。但这已经被白尚弄出来的东西, 总要找回来吧。而且父皇,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文官那一套一套的,也就是个表面功夫。就太子弟弟,号称是大儒教出来的,那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那也是做给人看的。真的温良恭俭让是坐不稳位置的。古往今来所谓的圣君那都是春秋笔法, 为尊者讳。就儿臣现在这个王位, 温良的人也是坐不稳的。” “治天下还需要文官,治百姓还需要孔孟之道。该有的做派也是必须要有的。你啊,就是从小到大都活得太恣意,也怪朕从前没有好好教导你。” 从前心思都在嫡子身上,庶子怎样他确实没有多上心。 所以这个儿子才会长歪了。 不过他说的这些倒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能当好皇帝的就没有哪个是君子!所谓的独尊儒术也不过是外儒内法,一层皮而已。 “那依你说的该怎么办?” 秦王道:“儿臣觉得还是经商来钱快。海贸是外贸, 但内贸咱们也可以抓一抓啊。听说江南那些盐商富可敌国呢。” 太子和姜韬其实也同皇帝说过内贸的事, 他们说的是通过集资的方式把商人手上的钱弄出来。 但这要建立在第一次海贸成功的基础上。 民间有银子,这从这次集资百万两纹银就看出来了。北境武将掏了家底,江南的大商家为了搭顺风车也出了不好少银子。 而且他问过母后, 三十年前海贸开启, 接连几次都大赚特赚。到后来所有人都是拼了命想把钱塞到宝船上。 当时那真能堆出金山、银山来。要不是限制了条件, 优先皇亲国戚、高官显贵。 江南的大商家能把所有份额都占了。 甚至那些看起来清贫的文官, 也是颇有家底的。 但海贸确实有点慢,试航之后宝船就正式出海了。但要等到宝船回返, 怕是还早。 虽然姜韬说, 这一次为长远计, 宝船不会走太远。 走到海外最近的岛国,就开始陆续将货物出清,然后运回天|朝需要的紧缺货物。 买进卖出,赚取差价! 但再快,也得半年后了。而且还得是顺利往返才行。 “农为国本,如果人人经商得暴利,那还有多少人肯老实种田?粮食不足,谈何其他?民以食为天。” 千百年来,重农抑商并不是拍拍脑袋就决定的。 秦王其实只是引开话题,省得皇帝一直说皇陵的事。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父皇,其实儿臣觉得姜侍郎这个集资的法子很好。盐铁这些要紧的、关系国计民生的东西,官商合营不妥当。是不是可以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行当试一试?” 皇帝如今的心病就是缺钱。 但是,“人家做得好好的生意,怎么可能乐意接受朝廷注资?就是拥有皇权也不能这么搞的。‘为政不难,不得罪巨室’,这是孟圣人的话。这江山是朕的,却需要下头一层一层的官员来管理。这些官员,又大多是大地主、大商人家庭出身的。这样的家庭才有条件供养读书人。就是练武从小到大要泡的药浴、要用到的调理身体的好药也是不菲的一笔开销。” 秦王挠头,“这样啊!” 他本意只是引开父皇对皇陵宝物的注意力,甚至可以说是匆忙中瞎说一气。 提到集资经商,也是这些天对东宫的手伸到户部耿耿于怀,想分一杯羹而已! 虽然提议被拒绝了,但父皇竟然顺势教了他为政之道!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待遇啊。 皇帝看着秦王摇头,“你过去那些年真是荒废了。你做出的事,朕也不能不罚。即日起,你就在家好好读书吧。朕会给你指派老师的。” 秦王最终请到了把白敏舒带回去自行处理的口谕,但这是有条件。条件就是皇陵的宝贝必须全部收回。 行吧,为了白敏舒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有一半的可能是个儿子! 还有,自己的毛病也得赶紧治。还是得瞒着人治。 这就必须从民间找名医乃至神医了。 这一次靠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套说辞,险险过关。 等出了御书房,秦王发现风一吹,背心凉凉的。 方才在皇帝老子跟前插科打诨,其实他心里也是怕的。 倒是没想到,竟然有惊无险的就过了。 原本这次父皇大肆动作,让他这两年的努力全付诸东流。他是有些灰心了的。 没想到,竟还有峰回路转的发展。 看来父皇也是对老三不满意啊。不过也难说时间拖长了拖到小兔崽子长大会不会有变数。 又或者在剩下几个目前不哼不哈的里头冒出匹黑马来。 秦王把人接到内院养着,同时吩咐王妃从即日起装作怀孕。如果生下来是儿子,就直接放在王妃名下。 同时派出心腹去民间寻找精通男科的大夫。 太子知道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后气得不行,“德王世子怎么就不真的把他吓出毛病来!” 稍后,东宫的探子得知秦王府低调购入了熊鞭、虎鞭等泡酒。 太子摸摸下巴,“他这到底是出问题了还是没出问题啊?” 正寻思你,太子妃从外头进来。 “殿下,刚淑妃娘娘那里传来消息:二嫂有喜了!刚发现的。” 太子嗤笑一声,“什么二嫂有喜了,是那个白氏!” 父皇的种种作为,都说明他愈发看重老二了。就算只是把他当成个备胎,但谁说备胎没有转正的一天? 而且,他们哥俩到底谁是谁的磨刀石还说不定呢。 罚秦王在家读书,还指派了老师。这到底是罚还是赏啊? 谢穆宁在温泉庄子上带着俩儿子过闲散日子。这日她收到休沐的铮儿从东宫带回的太子妃的书信。 上头给她说了最近秦王府的事情。因为之前她就表现得格外关注白敏舒来着。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这才两年皇帝就动摇了! 剩下还有十年小世子才能派大用场呢。 谢穆宁心头有些怨怪皇帝。您这么快就动摇了,当初干嘛急吼吼的让楚元去做小世子的师傅啊? 至于白敏舒,如今是母以子贵,更不能冲她动手了。 谢穆宁嗤笑一声,这样的事居然也能暂时全身而退! 但是皇帝已经有决定了,东宫也不能再揪着不放了。 她这里正感慨呢,楚寿派了家将骑着马匆匆来了。 “夫人,德王府敲了云板、挂了白幡。德王,薨了——” 谢穆宁叹气,德王还是没有挺过去啊! 德安今年十八,再守孝三年。按边城的习俗看年岁正好,但在京城就有些晚了。 至于德王世子,守孝三年他可就更是大龄光棍了。 不过只要德王府不倒,他们倒是都不愁嫁娶的。像是德王世子,继位郡王,又是位同一品的掌镜使,连降格以求都不用的。 谢穆宁迅速换了一套素色的衣服,准备去王府致祭。 她把来玩耍的萧如斐叫过来,“我得去趟德王府,你帮我看着家里三个小子。我会尽快回来。” 谢穆宁让铮儿把摇摇、晃晃引到后面的山坡去玩。 俩小子很喜欢去后头玩的,两人抬着一个空篮子就跟着铮儿上山了。还说要去给谢穆宁采蘑菇吃! 谢穆宁心道:你俩尽捡好看的,不敢吃! 俩小子刚走到山坡上就看到谢穆宁打马远去,一下子就急了,“娘——” 铮儿示意家将赶紧抱住他们,别滚下山坡去了。 他俩执意要自己走,其实让家将很是胆战心惊的。山坡上有人亦步亦趋的跟,山坡下还有人随时准备接住。 谢穆宁进城后没有进府门,直接让楚寿把准备的祭礼搬出来跟着她过去。 她从城外赶回来的,所以到得算晚的了。 德王世子和异母兄弟接待男客。德王也不算没见到孙子,他的小儿子是给他生了孙子的。 德安郡主则跟着继母接待女客。 谢穆宁看她两眼红肿也无言可以安慰。如果老爹出了事,谁安慰她都不顶事的。 她拍拍德安的手,“节哀——”然后过去上了一炷香。 谢穆宁在招待女眷的地方,见到了长宁长公主婆媳、苏相夫人、云阳侯夫人、萧夫人、吴夫人等人。 她同她们略坐了坐,便向德王妃告辞了。 “俩儿子还在庄子上,不放心他们。” 有人道:“楚夫人,贵妇里还少见像您这样亲手带儿子的啊。一般都是交给乳母和丫鬟、婆子在带。我们有我们的事啊!” 谢穆宁道:“就是因为我平时太忙顾不上他们,才有机会就自己带。” 相熟那些夫人一听到那人这么说谢穆宁就知道她会挨怼了。 等闲贵妇不就是平常各种管理中逵、往来应酬这些事么。还能比谢穆宁忙啊? 人家可是在皇帝那里得了两张旌表圣旨的人。你跟她比,怎么比? 不过姜世子的夫人在谢穆宁背后轻道:“这是秦王岳母。”意思你别怼太狠了。 谢穆宁除了相熟的人家,很少跟旁人走动。而且她在京城两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家待产、恢复。还真是不认得这位秦王岳母。 “听说秦王妃怀孕了,祝您早日添一大外孙!” 秦王岳母一滞,那根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女儿说了是儿子她就暂且先养着,是女儿就随便丢给哪个侍妾好了。 第202章 秦王岳母方才说那么一句, 自然是因为她属秦王阵营,天然看不惯太子阵营的谢穆宁。 这会儿听谢穆宁恭喜她即将喜得外孙,立即察觉她是知道实情的。 她在嘲讽自己的女儿生不出儿子,还得给外室子打掩护。 认真论起来, 秦王岳母是二品诰命, 品级是比谢穆宁高的。 但前有野猫事件差点让她儿子陪葬, 后有秦王庇护白敏舒的事。如今秦王岳母主动跳出来, 谢穆宁不戳她痛脚才怪了。 而且她要发作也发作不出来。 谢穆宁‘恭喜’完秦王岳母, 对相熟的众人点点头,转身出去。 众人互相看看,秦王府正妃、侧妃、侍妾都生的是女儿, 再想想那个秦王‘岳父命’的传言。恭喜她得个大外孙可以说是好话, 也可以说是嘲讽。 由敌对立场, 方才又被她多嘴的谢穆宁说出来, 那无疑的嘲讽啊! 以秦王岳母以往的霸道,就这么忍了倒是有点反常。 难不成秦王妃高调宣布的这一胎有猫腻? 等谢穆宁走出去了,秦王岳母才道:“哼,老身当然能得一大外孙!” 谢穆宁出去后,又同德安说了一声。 德安眼红红的点点头,“你赶紧回去吧,再晚要关城门了。辛苦你跑一趟!” “你哥的事有了结论,告我一声。”这个节骨眼上, 德王世子会不会被夺情起复对东宫很重要啊。 太子已经把有望代职的章郝搞下去了, 但未必就没有其他人。 德安道:“听说,皇上今日召见了上一代的副掌镜使耿啸。他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中奇毒, 如今听说是药浴有效, 毒素已经拔除得差不多了。” 谢穆宁听楚元说过, 德王世子有上代掌镜使力保,又有诸多功劳,关键当时和楚元一起把舒翰抓了回来。再加上本身是皇族,这才能年纪轻轻继任掌镜使一职。 这么看来,皇帝是要启用耿啸当掌镜使了。 有人可替代,自然是不用夺情。夺情是实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不得已的选择。 两人正说着,又有人来致祭了。来人的马车旁跟了一群悬镜卫,看来就是她们正说起的耿啸。 马车停下,两个悬镜卫上车抬下了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人,颇有几分病容憔悴、病骨支离的模样。 谢穆宁思忖,这是毒素都被逼到腿上了? 不过她也不敢小瞧这位被皇帝看好的下任掌镜使。舒翰也病骨支离,但是打起架来她还真有些干不过。 德王世子一身孝衣从府里迎出去,“师叔——” 谢穆宁对德安点点头,出去牵过自己的马准备离开。再不走又得动用悬镜司的令牌了。 那可不能用得太频繁了。 而且,是德王世子主事还能睁只眼闭只眼,这位坐轮椅的大叔可未必好说话。 德王世子亲自给耿啸推轮椅,后者看向谢穆宁,“楚夫人——” 谢穆宁牵着马礼貌地点点头,“耿大人!” 出了城门,谢穆宁恍然想起。耿啸她是见过的! 数年前他到过北境边关,在聂大将军府上养伤。自己去找阿盈姐玩的时候遇到他在后花园晒太阳,两人还说过一阵话。 那时候他身高腿长的,虽然脑袋上缠了纱布却也可以看出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所以她第一时间没认得出来。 怪不得会主动和她打招呼,说起来还是故人啊! 她走后,耿啸自嘲的看看双腿,“看来我这几年变化是真有点大!” 他都认出长大后的小姑娘了,小姑娘没把他认出来! 德王世子挑眉,“师叔认得楚夫人?” “她还小的时候见过。这几个月不都听人在说她么,我就想起来了。走吧——” 谢穆宁赶在关城门去回了温泉庄子。 正是吃饭的点,萧如斐在喂着摇摇和晃晃吃饭,铮儿自己扒拉着饭菜。 谢穆宁坐下来,知春给她添了碗饭放在面前,她端起来就吃。奔波一场,饿了! 摇摇、晃晃还等着她来哄呢,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喝汤的时候,摇摇道:“娘,你哪去了?” “德安姨姨的爹不在了,我去看她。” “不在了?” “就是去远方了,再也不会回来。” 晃晃脸上出现紧张,“爹爹?” “你们爹爹没事,咱们回去就能见到他了。” 晃晃想了想,“小混哥的爹......” “对,小混哥的爹也去远方了,再也不会回来。” 摇摇道:“变成,木牌牌了。” 这次回来,谢穆宁开了祠堂,带他俩去上过香。其实过年的时候也拜过,不过那时他们不记得。 萧如斐道:“你怎么跟两岁不到的孩子说这些?” “他们出身将门,生死之事离他们不远的。我和楚元,都是随时可能出事的。” 萧如斐丧夫以来,颇有些颓丧。这跟她从小没遇过挫折有关。 谢穆宁也没精神和她多说,顺便给她下剂猛药。 她这样伤春悲秋的,去边城很难融入的。 萧如斐听了果然一凛。 铮儿猛地抬起头看着谢穆宁。他跟着去过军营,对边城时时备战的氛围也是有所了解的。 摇摇、晃晃开始没反应过来,看他这样觉得有些不好。回味了一番母亲的话,俩小子抬手要谢穆宁抱。 谢穆宁把他俩抱过来,对萧如斐道:“你赶紧吃饭吧。” 摇摇和晃晃坐在母亲两侧,抓着她的袖子。 一个道:“不许,去远方!” 另一个道:“要去,一起去!” “那可不行。” 下人把他们的碗端过来,谢穆宁让他们自己拿着勺子吃。 德王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谢穆宁是等不到出殡送葬了。 最要紧,她等不到看白敏舒死了! 可要是白敏舒是被处死,她还能托舅舅去悬镜司看看。但看时下的发展,秦王为绝后患,应该会让她‘难产’而亡。这样以后好对孩子交代。 那舅舅还真没法去看。而且他在东宫,还真是不可或缺的,不能随时走开。 谢穆宁把事对谢威说了,谢威一脸的无语。 “人家生孩子,大小姐叫我去看啊?” “你偷偷的去,她不死我不安心。反正她要是死了肯定会被抬出去。没人会守着她的尸体,到时候你设法去确认一下。” 谢威这会儿穿了一身崭新的五城兵马司的制服,再过些天就要娶黄秀馨过门了。 谢穆宁是带着孩子回城来看他的婚事准备得如何的。 摇摇、晃晃在里头看刷墙,兴致勃勃的。还总想拿着刷子自己来一下。 “你俩出来,别耽误人师傅干活!” 小哥俩牵着手出来,谢穆宁指指谢威,“叫舅舅——”。 “舅舅——” 谢威忙摆手,“大小姐,这怎么敢当啊?” “扭捏什么啊,叫你你应就是了。娶个身家十倍于你的,也没见你扭捏啊。” “我能挣钱养家,又不图她的钱。” 谢威说完,这才弯腰应了一声,把俩孩子抱起来。 谢穆宁看没一会儿他就被摇摇、晃晃使唤着,拿上竹竿去打枣了。乐颠颠的,脚步比往日轻快得多。 在谢府睡过午觉,谢穆宁又带儿子去看楚丰准备的新房。 他就住在伯府后面那条街上,楚元当初把这后头的一块地全买了下来的。立了战功的家将按功劳大小各有赏赐。 他有回九死一生,被奖励了一套一进的院子。 摇摇、晃晃一看这边的墙已经刷得白白的,还伸小胖手去摸摸。 谢穆宁伸手敲敲家具,他们也伸手敲敲。 楚丰在旁边哪家说话去了,今天是休沐的日子不当值。 是他请的干粗活的婆子去把他叫回来的。 楚丰一听夫人带着俩小公子来看新房,赶紧跟人道别往家走。 回来就看到来小公子坐在他家地坝的小竹凳上跟夫人讨枣吃。 “不能再吃了,枣吃多了伤牙!” “夫人,二位公子!” 摇摇、晃晃跟楚俭比较熟,不认得留在京城的楚丰。 听他招呼自己哥俩,便冲他点点头。他俩基本能根据对方的称呼做出应对了。 叫叔叔、公子的点点头就好,喊摇摇、晃晃的就拱拱手。 “小的不知夫人来了,有失远迎!” “我突然起意就来看看。布置得不错,算你有诚意。” 楚丰心道:我等都等了两年,还能没诚意? 谢穆宁里里外外都看过了,又和楚丰道:“你要是敢对锁儿不好......” “小的好不容易才把人娶到手,怎么会对她不好?再说她还有您做靠山呢。” 摇摇、晃晃没讨到枣吃,坐不住。看到旁边有压水井,迈着小短腿过去看去了。 这一片住的都是楚府家将,方才在家的也都过来和谢穆宁打了个招呼。 这会儿便有人舀了一瓢水倒进压水井里,给俩小公子示范了一下怎么压水。 小哥俩看到水就那么射出来,都一脸的惊奇。还跑过去一起用力。 他俩力气自然不够,最后两人扑到手柄上拿身子用力往下压,总算是出水了! 抬手看向母亲,一脸的求表扬! 谢穆宁道:“很厉害、很厉害!就是衣服弄湿了怎么办?” 俩小子摸摸胸口的湿处,讪讪道:“换——” 谢穆宁对楚丰等人道:“我带他们回去了。那枣子是早上摘的,大家都尝尝吧。” 谢威乐过头,打了好多枣子下来。摇摇、晃晃吃不了就兜着走了。 谢穆宁带着小哥俩从后门回家。小哥俩跟着走了一大截才发现这是自家宅子,一脸的惊奇。 “我们平常走的是前门,今儿走的是后门。” 这会儿秋高气爽的,他们的衣服其实已经干了。 第203章 摇摇和晃晃对于湿衣服变干了觉得有些神奇, 摸着胸口仰头看着母亲,“娘,干了!” 谢穆宁点点头, 蹲下来替他们拉了拉有些皱皱的前襟。 “惟愿我儿愚且痴, 无灾无病到公卿!” “嗯?” 稍晚些, 萧如斐跑来告诉谢穆宁一个消息:宫里在太后生辰前会放出一批服役年限到了的宫女! 二十五岁,在世人眼中早已过了花信之年。出去之后好些就直接去富贵人家当待遇优厚的教养嬷嬷,会嫁人的多半也是做填房。 “我想着你不是在京城薅......,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跟咱们一起去边城?” 谢穆宁揉揉萧如斐的脸蛋, 高兴得道:“如斐, 你活过来了!” 她当即吩咐人去宫门处向皇后娘娘递牌子,她明日要进宫觐见。 皇后宫中的人很快回了话,让她明日一早就去。 “本来还以为要等到太后千秋才有机会带你们去见师兄。明天就可以去了!” 去东宫自然也不能像走亲戚似的,想去就去了。 而且谢穆宁挺高兴的是终于有机会见孟太医了。 皇后身体不好,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 这次回来,她一直想带摇摇、晃晃去拜见孟太医。 可连续三个休沐日打发人去问, 都说是在宫里没回来。 谢穆宁很理解皇后的感受。年轻的时候大冷天被奸妃害得掉进御苑池, 调理了许久才终于生下了太子。 结果太子又出了意外,而皇上这个夫婿显然是靠不住的。 这次的野猫事件,她差一点就儿孙俱亡。可皇上的处置呢? 没错, 是处置了秦王的爪牙。秦王如今也被责备不读书, 禁足府中读书。 实际上, 秦王本人毫发未损。 如果楚元这样子对自己和摇摇、晃晃, 谢穆宁杀人的心都有。 可皇后她能怎么办?这些郁结在心,身体不出状况才怪了。 谢穆宁不太会安慰人, 她开解萧如斐基本下的是猛药。让她去面见皇后, 她有点无措。 第二天, 她一身诰命礼服带着两个儿子进宫。 摇摇、晃晃在京城出了好些回门,尤其是去看宝船试航,前后换了三四身衣服。弄脏了就换! 如今,绣坊的童装生意也起步了。 银子这个东西,是真的多多益善。 府里养的暗卫,分三个档次。身手最好的六个五十两银子一个月,次之的十个三十五两,更次之的十四个二十两。这一年下来就要花上万两! 可是,这个钱是不能省的。 靠着这些暗卫,光她们三母子都躲过了北戎人几次暗杀了。尤其之前无影刀那次最危险! 皇后卧病在床,谢穆宁是以探病的名义来的。 看母亲福身请安,摇摇、晃晃站在她脚边也拱手道:“请安——” 皇后看到他们笑了笑,“快别让他们过来,小心过了病气!” 谢穆宁心道:您那心病可过不了病气给他们。 “娘娘,无碍的!摇摇、晃晃,这是你们师兄的祖母。” 俩小子一听说是师兄的祖母,立时感觉亲切了三分,跟着母亲就走到了凤床前。 皇后指指旁边的锦凳,对谢穆宁道:“坐——”,继而又看看摇摇和晃晃,“你们坐哪里呢?” 俩小子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就在凤床铺着地衣的脚踏板坐下了,挨母亲和皇后都挺近的。 谢穆宁一阵无语,这地儿怕是还没人坐过吧。 皇后笑笑,“好,就坐这里!” 一旁的掌班女官看皇后高兴,索性让小宫女把吃的用圆木凳摆在了脚踏上。 皇后看看摇摇、晃晃,“你快回去了吧,回去后和楚将军多生几个。” 她要是还有儿子,哪里容得秦王猖狂! 谢穆宁点点头,“孟太医和臣妇的母亲都让臣妇等他们兄弟满了三岁再生。” 皇后笑道:“回去准备、准备,也差不多了。孟太医,本宫这一病把他也拖在宫里回不了家。来人,召他来!” 孟太医很快就提着医箱来了,替皇后诊脉。 “娘娘今日情绪不错,如果每天如此就好了。” 皇后指指让到一边的摇摇、晃晃,“今天是看到这两个小家伙高兴。” 孟太医看过去,正想问这谁家的双胞胎,就看到谢穆宁冲他笑,“孟老爷子,好久不见!” “哦,原来是你那两个啊。” 谢穆宁道:“摇摇、晃晃,跪下给孟老爷子磕头!” 皇后点头道:“嗯,这个头该磕的。” 摇摇、晃晃挠挠头,母亲叫磕头就磕头呗。 一起跪下,给孟太医磕了个头。 孟太医把他们扶起来,“起来、起来!”顺手从药箱里拿了几个药瓶出来。 谢穆宁瞠目,您老拿药当见面礼啊? 摇摇、晃晃看到药瓶就不大想要,最后是出于礼貌才道谢收下的。 孟太医道:“都是甜的,给他们当糖豆吃都行。东宫小世子不喜欢喝汤药,老夫就做了很多药丸子。我看他们这样也不需要开胃健脾,这是防风寒的!要不回头我开几张方子给你。小儿常用药,都可以让人做成药丸子。” 谢穆宁点头不已,“好啊、好啊!” 小哥俩对视一眼,甜的啊? 摇摇示意晃晃倒一颗出来尝尝。 晃晃也好奇,果然照做,然后冲他哥点点头。 皇后看得直笑,“这个贼一点的是......” “大的,小名摇摇,大名楚谨言。小的这个小名晃晃,大名谢慎行。” 皇后摇摇头,“楚将军这名字取的啊!不过是得谨言慎行才行。” 掌班女官拿了纸笔过来,孟太医很快写了好几张给谢穆宁。 她道谢接过来。 孟太医向皇后告退,谢穆宁跟着送出去.让摇摇、晃晃陪皇后坐一坐,她马上回来。 出去后,孟太医书顺便给谢穆宁把了下脉。然后摸着胡子笑眯眯道:“恢复得不错,可以准备怀二胎了!” 谢穆宁笑,“北戎人不给机会啊!边关打得很是热闹呢。” 纳真一心行把边界线再推过来,至少把那三十里占回去。 这边又怎么容得他这么干呢? 孟太医叹口气,“都不容易啊!” 送走了孟老爷子,谢穆宁转身往里走。 然后就看到摇摇、晃晃一边一个牵着皇后出来了。 掌班女官笑道:“孟太医说娘娘出去走走好,只是我们都劝不动。今天托二位小公子的福,娘娘答应带他们去御花园走走。” 谢穆宁看皇后牵着俩小子走得慢,掌班女官显然是要先去安排,便同她一道边走边说,“他们怎么劝的啊?” “他们就跟娘娘说,‘皇宫好漂亮’啊!娘娘不知怎么就起了心,说要带他们出去走走看看。” 掌班女官吩咐宫女准备蒲团、吃的、喝的等,又让车辇也做好准备。 末了,皇后娘娘带着摇摇、晃晃坐着车辇去御花园。谢穆宁和掌班女官跟着车辇走。 等到了御花园,谢穆宁和皇后说起这次放出宫的宫女,能不能容她联系一下,看有没有人愿意去边城的? 皇后笑,“难怪德安说你进京是来薅羊毛的。准了——” “谢娘娘!” “这事儿是太子妃在负责,你回头找她说去吧。” 皇后身体不好,把一些杂事下放给儿媳妇在处理。 太子妃不便管父皇后宫的事,但管宫人的事还是很方便的。 俩小子在御花园里扑蝴蝶,谢穆宁对皇后道:“娘娘,您要保重啊!” 皇后点点头。 谢穆宁看她淡淡的,小声补充了一句,“您就是为太子和小世子想也不能让淑妃扶正了啊。” 淑妃要是成了继后,那秦王可就也是嫡子了! 掌班女官惊愕的看着谢穆宁,你也太敢说了吧! 皇后也抬手指指她,“你、你咒本宫啊?” 谢穆宁麻利跪了下来,“臣妇自然是盼着您好的。臣妇一家子已经上了东宫的船了。只有东宫好了,臣妇一家子才能好!” 皇后笑出声来,然后眼中一厉,“放心吧,本宫不会给人腾位置的。皇儿也不会!”她一定会好好活着,活到当太后! 她拍拍谢穆宁的肩膀,“本宫是该更振作些了!起来吧——安心,本宫和皇儿不会让你们这些忠心的人没了好日子。” 谢穆宁看她眼中有斗志,心下稍安。 如果皇后跟着去看宝船试航,淑妃哪有发号施令的机会? 知道她心里苦,但如今更是容不得她回避了。 能坐稳后位的女人,哪有简单的?有斗志就好。 “是臣妇斗胆了!”谢穆宁也是仗着野猫事件里的表现才敢斗胆说这一句。 不然太子病弱,皇后也病弱,下头人心不稳啊! 皇后体力不支,没多久就累了。她打发谢穆宁母子去东宫,“去吧,你们师兄一直念着你们呢。” 濬儿这段时日过来,时常和皇后说起两个小师弟。太子也说起那晚谢穆宁把儿子托付给他们夫妇,冲出去杀野猫。 等他们母子走了,掌班女官对皇后道:“这个楚夫人,也太敢说了。” “她说得没错,太子那是伤了根基没办法。本宫不该再沉浸在这些个人情绪里了。” 谢穆宁三母子走到东宫,太子妃笑吟吟的出来招待,“摇摇、晃晃,你们师兄和铮儿都在上武课。咱们看看去吧!” 之前小世子的武课,楚元上过一阵,然后是德王世子。如今又换了一个师傅了。 摇摇、晃晃高兴的跟着小太近跑前头去了。谢穆宁和太子妃走后头,“德王世子的事就这么定了么?” 太子妃点头,“对。不过殿下说国难想忠臣,皇上不会真让他赋闲三年的。” 第204章 走过去的时候, 小世子和陪练们正在跟着师傅练一套拳法。 摇摇、晃晃立即跑过去跟在后头跟着挥拳、踢腿。 太子妃笑,“看他们这样子,估计三岁就要开始扎马步了。” 谢穆宁点头,“最喜欢去逐北会演武场跟着比划了。他们喜欢凑热闹!” “以后又是两员大将。” “臣妇惟愿到他们长成之时, 战火已经熄灭了。” 太子妃点头, “是啊, 打仗太耗钱了。” 谢穆宁心道:不打仗边民才有好日子过! 她把宫女的事一说, 太子妃满口答应。 “回头本宫就让管事嬷嬷统一替你问问。到时候给你份名单, 你到宫门处接人就是了。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本宫自然乐得成全。” 到了放宫女的正日子,谢穆宁带着云楚还有聂曦一起到宫门处来接人。 这一次放出了二百多名宫女, 有三十多人无家可归或者不愿归家, 在内廷给出去边城这个选择后动了心。 经过考虑, 最终有二十八人愿意去边城。 期间, 甚至还有人去太后宫中找熟人打听赵襄处境的。 闹得太后也知道了。 “这个谢穆宁,果然是进京来薅羊毛的啊!” 常嬷嬷笑,“这是好事儿啊!大龄宫女没有去处,边关将士没处娶妻。如此就两全了!” 太后道:“‘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这也算是佳话了。” 谢穆宁三人各带了两辆马车来的,谢穆宁和聂曦分别接走十人回自家安顿, 云楚也接了八人。 一时热热闹闹的, 倒真有几分接亲人的感觉在里头了。 云楚对谢穆宁道:“你和如斐届时就和我们一道走吧,无碍的。” 云楚在边城待了半年, 以后还会长期在边城, 自然也学会了入乡随俗那套。 谢穆宁点头, “行,到时候一起走。” 她一家的人马要带二十八个人,路上也有点人手不足。毕竟她一家子都是北戎人的攻击目标。 这一路要是让这二十八人出了事儿,以后再没女子敢千里迢迢奔边城去解救军中那些光棍了。 回到家,谢穆宁让扣儿把人带下去安顿。客院是早就收拾出来四个的了,让退役的女官们自行找伴儿住。 其实她不叫上云楚和聂曦,楚府和谢府要安顿二十八个人也不成问题的。但她也不能太独了不是! 接下来就是两场婚事,谢威娶黄秀馨,锁儿嫁楚丰。 谢威那里也叫了摇摇、晃晃去坐床。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但是谢穆宁不是都让儿子喊他舅舅了么。他也就没拘泥那么多了。 谢穆宁当时道:“那你给的可不能比古清少了。他们识数的!” 谢威拍拍胸口,“放心!” 楚丰就没这胆子了。就算他如今除了奴籍,心头还是把楚元当主子的。 摇摇、晃晃便又高高兴兴去凑了两场热闹。 这么一来,回京的事就只剩下一件了:给太后拜寿! 谢穆宁问道:“摇摇、晃晃呢?” 扣儿道:“他们带着铮少爷上街了。” 谢穆宁挑眉,“他们带铮儿上街?” “二位小公子是这么说的:‘铮儿,叔带你,买买买!’” 谢穆宁失笑,“他们出门到底掏钱了么?”她也没查过两小子的荷包里元宝到底有没有少。 扣儿摇头,“每次都是铮少爷抢着付的。” 等人回来的时候,谢穆宁随便抱起一个摸摸肚子,鼓鼓的! 这估计是不用吃晚饭了。 “荷包,交出来!” 摇摇、晃晃动作一致,伸手一把将腰下的大红荷包捂住。 “不想上交,那就别上街了。” 两小子看看铮儿。谢穆宁道:“我们马上要回边城了,铮儿不可能再替你们掏银子。另外三个我也会告诉他们不准。是自己留着银子好好吃饭,还是揣着银子出去逛吃?” 俩小子最后还是没交银子,晚饭也没吃,吃不下了。 铮儿也不敢再带他们出去了。 “叔祖母,你们就要走了啊?” 谢穆宁摸摸他的头,“记住我说的,不要落单。” 其实秦王如今在韬光养晦,而且他应该也不会直接得罪楚元。毕竟楚元给小世子做师傅是皇帝的意思,他忠于的还是皇帝。 这于秦王来说,未必不能拉拢的。只要他能名正言顺成为太子就行。 但谢穆宁把话往险中说。 其实真要到了铮儿也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她是不会顾忌那么多的。就算东宫不悦,她也是要把铮儿带走的。 没道理让一个六七岁的娃替他们承担风险。 到了拜寿的正日子,太后特许了摇摇、晃晃入宫。一早他们就跟着铮儿去东宫了。 “娘?” “娘和你们不一道走,你们跟着铮儿和师兄。听铮儿话!” 他们会和铮儿这些陪练、伴读一起跟着小世子行动。 谢穆宁得去宫门处和其他诰命一起等着太后升宝座,然后再去二叩六拜的叩寿。 谢穆宁的位置还是相对靠前的,站在有遮挡的阴凉处,和那些老诰命一个待遇。 云楚这样诰命比较低的武将之妻,就比较靠后了。也没有遮挡,只能晒着,但她不能不来。 不然万一太后看到谢穆宁想起了刚嫁给边将的她,结果她却已经离京了,就显得有些不敬了。 毕竟她的婚期和太后千秋挺靠近的。而且,太后还赏了她东西贺她新婚之喜呢! 只是这种时候汗珠一滴一滴的掉落,就难免会羡慕清凉无汗站在前方的谢穆宁了。 原本她定亲的对象是和楚元在京城齐名的人。至少在京城,两人相差是不大的。 三品的武将和四品的京兆尹。而且是京官又是文官,地位其实是不比楚元低的。 可谁知道能那么阴差阳错啊! 如今的夫婿是五品武将,五品刚好是诰命的最后一级。而六七品的敕命夫人,那就连来宫门拜寿的资格都没有了。 到时候,她也是和其他是五品一起,集体在殿门外拜寿。 云楚呼出一口气,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调适。 比起舒翰的前妻,她已经很幸运了。而且也没有连累家族。 人贵知足,古清待她温和、体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能拼杀到五品很不容易了。 楚元那种,非常态! 舒翰当初更是有长公主儿子这个身份加持的。 太阳出来了,汗珠变成两三颗一起滴落。但众人都不敢动,以免落得个不敬之名。 谢穆宁确实是托了位置的福没怎么出汗,但站在一群白发苍苍的高品诰命里她也是觉得有点别扭。太显眼了! 不过比较一下,她还是愿意在前头戳着躲阴凉。今天的太阳格外的大! “太后娘娘升宝座了——” 一品、是单独入殿拜寿,本来人也不多。 二品是两人,三品就是四人一起了。 轮到谢穆宁了,她让另外三位老诰命先行,敬陪末位。 太后见到她就问道:“你俩儿子呢?” “臣妇一早打发他们跟着铮儿去东宫了。” 太后点点头,转头看了一下陪坐在一侧的小世子和长公主的孙女姜欣然。 姜欣然比小世子大两岁,谢穆宁看到她顿时愣住了。 这、这、这不是要来一出金屋藏娇的故事吧? 不过好像如今的太后没有汉朝窦太后那么有实权啊。 谢穆宁很喜欢汉武帝之前的时代,在那之前没有男尊女卑的! 吕太后、窦太后,那都是正儿八经能当天下的家的女人!还有更古早的商王后妇好娘娘!更不要说那之前的母系氏族时期了。 可是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女人的地位就每况愈下。 在宫中也渐渐有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 谢穆宁觉得自己不比男儿差,却很难以一己之力逆了这个主潮流。她最多只能作为特列存在。 谢穆宁心思如潮涌,但面上却一派平静,规规矩矩的和其他老诰命站成一排。 小世子听到她们对话便道:“曾祖母,两个小师弟在东宫玩儿呢。” “赶紧叫人送过来,他们忒好玩儿。” “好的。” 太后对拜寿的四人道:“都下去喝茶吧,辛苦你们一大早的来候着。” “娘娘千秋,这都是臣妇们应该做的。难得有这个机会来表表心意呢!” 四人往安顿一众诰命的地方去。 今天要在宫里待一整天的,坐下歇歇才有精神继续后面的节目。她们辛苦,其实太后一直坐那里受人朝拜又何尝不辛苦? 谢穆宁进去坐到萧夫人和云夫人旁边,宫女们给她上了茶。 她喝了一口润嗓子,然后和萧、云二人说话。 萧夫人待她最是热情。从她回宫,萧如斐的精神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穆宁,这一路和到了边城就得麻烦你多照顾我们如斐了。” 谢穆宁道:“如斐她自己调整过来了。她的性子会很受边城的人喜欢的。” 萧如斐那样代表着这世间美好的、甜甜的小姑娘,很吸引久在边城的人的。 “到时候你能把她带回来么?” “哎呦,这我可不敢打包票啊。”肉包子打狗的事,哪还有回来的说法啊? 萧夫人道:“你不是都带了那么多人回边城了么?” 谢穆宁笑,狼多肉少啊! 萧夫人从她的笑里看出了这个意思,“你啊!那你可得帮着把把关,你是当婶子的。” “她可从来没叫过我一声婶子啊!” “那我也赖给你了。” 两人正说笑,小太监领着摇摇、晃晃进来了。 谢穆宁朝他们招手,问他们吃不吃点心,喝不喝水。 俩小子都摇头,他们倒是还记得几位伯母,主动打了招呼。 第205章 几位夫人见摇摇、晃晃还记得自己, 都喜不自胜。拿着桌上的吃食喂给他们。 俩小子已经在东宫享用过美味点心了,所以吃得比较斯文。 太后宫里的人都是人精,这一堆一二三品大员的夫人爱喝什么茶,她们心头都是有数, 也愿意迁就。 所以泡给谢穆宁的是她喜欢的八宝茶。 摇摇、晃晃被几位伯母投喂了点心, 就过来找母亲要水喝。 谢穆宁便端起来喂给他们喝, 正好她儿子也是不喝绿茶的。 俩小子喝好了靠在她腿边站着。 谢穆宁把茶盏放回去, 一转头就看到秦王岳母程夫人盯着自己的茶盏看。 之前隔得远, 又盖着盖碗,程夫人也不知道谢穆宁喝的就是普通的八宝茶。 方才她把盖子揭了喂儿子,程夫人就看到了。 在座的夫人喝的都是名茶, 碧螺春、信阳毛尖、西湖龙井之类的。这八宝茶真的就是小孩子才喜欢喝的。 谢穆宁觉得喝茶就喝茶, 喜欢喝什么就喝什么。干嘛非得要分个高下? 程夫人笑道:“原来楚夫人喜欢喝八宝茶啊?” 谢穆宁也笑道:“我人年轻, 喜欢喝八宝茶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场的夫人们都遭到会心一击, 再看看谢穆宁鸦青色的头发,充沛的发量、光洁的脸蛋、明亮的眼神,和她们穿着同样的诰命礼服却青春洋溢...... 她们都有孙儿、孙女了,有些还有曾孙子、曾孙女了,可谢穆宁的长子都还没满两周岁。 她自己也才十九岁! 她们十九岁的时候有资格来这个地方坐着喝茶么? 怕都还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布菜呢。 可人家是实话实说,还真不好怪罪。而且也不是人家故意要说的,人家从头到尾也很低调。 这样连怪责别人一句轻狂都不好出口。 就不少人看看程夫人,有些事何必非得要挑明?人家小姑娘口味爱喝八宝茶你也要挑刺, 弄得大家都跟着堵了一下。 吴夫人伸手拍拍谢穆宁, “出去走走?” “好!”正好俩小子也快坐不住了。 云夫人和萧夫人也道:“一道、一道。” 早起就在宫门处候了小半日,脚站麻了。但这会儿坐了一阵也就缓过来了。 这里头的人也越来越多。虽然只有一二三品的诰命夫人, 但三品的着实不少。 出去走走也好! 这屋里也是有皇家人在陪客的, 长宁长公主就在这屋里坐着。 她们出去的时候就和公主打了个招呼。 长宁长公主身边围了一群人说话, 闻言笑道:“好,随意些。” 又伸手摸摸摇摇、晃晃的脑袋。 长宁长公主其实有些不耐烦应付这些奉承她的人。 两年前她被皇兄、皇嫂冷落的时候,这些人可没把她放在眼底。 两年前,就只有谢穆宁和她一起坐在花园里说话。 谢穆宁几人正预备往外走,淑妃娘娘带着秦王妃进来了。 “几位夫人是要出去走走么?” 为首的云阳侯夫人笑着颔首,“是啊。小孩子坐不住,臣妇等人听闻太后娘娘小花园又培育了不少名贵花木也坐不住。” 谢穆宁几人躬身见礼,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行礼,淑妃不待她们站起来便道:“快别多礼了。这要是在外头,你们今天来给我们家老太太拜寿,这可是贵客!” 谢穆宁心道:这要在外头,你一个贵妾有资格出来招呼贵客? 皇后虽然说要振作,但时间毕竟隔得太近,她怕是身体都还没有养好。晚些能来露个脸就不错了。 淑妃和秦王妃一到,程夫人等人也立即把她们婆媳围了起来。 谢穆宁心头想着,女眷这边如此,男客那边莫不是也这般? 如果秦王跟在皇帝身边露脸,那皇帝罚他在府里读书的用意,立即会有新的解读。 其实今儿的宫宴,是太子妃经手操持的。但操持的事不露脸,反倒万一出点纰漏就很麻烦。 所以这会儿太子妃必定是高度紧张在各种调度,倒是不如秦王妃这般清闲、舒服了。 想想怎么这么憋屈呢? 谢穆宁几人继续往外走,摇摇、晃晃忽然大声道:“皇后娘娘——” 谢穆宁定睛一看,果然是一身凤袍、头插九羽凤钗的皇后娘娘由掌班女官陪着进来了。 众人包括淑妃和长公主都起身行礼。方才淑妃进来,长公主可是没动。她们的品级是相当的! 皇后这一来,顿时就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了。 九羽凤钗可不是淑妃的七羽凤钗能比的。凤袍更是非正宫娘娘不能上身。淑妃的衣袍再华贵、再精致也没有可比性。 而且皇后一来,当之无愧的就在最上首坐下了。 方才有长公主在,淑妃是不能堂而皇之坐上去的。她只能和长公主平起平坐。 皇后坐下后,笑着和众人道:“本宫之前身子不大爽利,这千秋节的宫宴都是交给太子妃张罗的。她要是有哪里疏漏了,你们悄悄和本宫说。咱们给她小孩子留点面子。” 众人忙开口称赞太子妃安排得好,再没有哪里不妥当的。 至于方才被夸赞今日妆容精致的秦王妃,谁家娶媳妇也不光是图好看啊,还得能管家理事。 皇后道:“老二家的过来这边坐,听说你又有好消息了?” 秦王妃原本也不是站着的,她是挨着淑妃和程夫人一起坐的。 但皇后是秦王嫡母,也才是她的正经婆母。如今正经婆母要关心她这一胎,她只有麻溜的过来的份。 都不敢想母妃在背后在怎么盯着她看的。 皇后握着秦王妃的手,“按说你也不是头胎了,但秦王子嗣上确实有些艰难。本宫忍不住要多叮嘱你几句。” 众人心头都闪过‘岳父命’三个字! 皇后絮絮说着怀孕初期的注意事项,秦王妃不停的应‘是’。 皇后压低了些声音,“听说老二最近泡了不少酒喝,你也多劝着些。本来就是二十出头气血最旺盛的时候,过犹不及。命里有时终须有,儿子要来是会来的。干嘛这么急吼吼的?可别太操劳把身体弄垮了!” 虽然声音小了,但这屋子又不大,听到的人还是不少的。反正谢穆宁站门口听到了。她习武之人较常人要耳聪目明些是有的。但近处那些夫人怕是听到了。 不过,命里有时终须有,下一句可是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秦王妃‘嗯’了一声,一时耳根都红了。王爷是喝了不少虎鞭酒,但他召幸的可只有严姨娘一人。 让母后说得好像她家王爷在家闭门不是读书,就是专为了生儿子一般。 但她又不能当众跟皇后去分辨。 皇后又道:“也不知你这胎怀相如何,回头让孟太医给你瞧瞧。” 这话一出,秦王妃和淑妃、程夫人都急了。 虽然这事儿在皇帝那里算是过了明路的,但是也经不得公然揭破啊。 而且,皇后的怀疑,其实秦王妃也有。哪敢让这事暴露出来,再惹人猜疑啊? “多谢母后抬爱,不过孟太医是您专属的太医。臣媳这里就先不用了。回头如果给臣媳诊治的太医不中用,再来求母后。” 皇后也没有要在这个事情上和皇帝打擂台的意思。她更想知道的是秦王到底还中用不中用。但太医正是言之凿凿的说没问题。 “你这么说,那也就罢了。”皇后太后看看站门口的谢穆宁等人道:“你们要出去逛的,赶紧去逛。一会儿母后受完朝拜,肯定要点人进去陪着说话的。本宫看摇摇、晃晃肯定是母后想见的。” 众人看眼谢穆宁,她这俩儿子可是太后放话让带进宫来的。 今日能来的孩子,可都是太后的直系血脉。除了皇孙和皇孙女,也就是长公主的孙辈了。 谢穆宁等人躬身应了声是,带着孩子出去。 说到长公主的孙辈,在座和之前谢穆宁想法相同的也不少。皇后和长公主莫不是准备给太后身边玩耍的那对表姐弟定下来? 看这架势不像,但长公主和皇后,显然比之前和淑妃关系要亲近得多了。 这一整天都是在太后宫中度过的,中午还被安排了地方午睡。 谢穆宁是带着儿子回东宫,去舅舅小院休息的。清净!睡得要好很多。 下午睡足了,一直到吃完了晚饭,摇摇、晃晃很还挺精神的。 他俩等着看焰火呢。没见过! 但是听母亲说砰的一声升到天上炸开,然后五颜六色的,他们就很想看。 明章和谢穆宁站在一处,一人抱了个孩子,铮儿站在他们跟前。 谢穆宁觉得太后千秋的日子挺好的!九月,秋高气爽,虽然早上太阳晒了一下,但这会儿在御苑池边看焰火可比除夕夜舒服多了。 说起来,皇帝的万寿是哪月来着? 谢穆宁没喝过皇帝万寿的生辰酒。皇帝为了省钱,都是逢五逢十才过寿。只有太后,他是每年都给做寿的。 今晚太子挺精神的,应该是用药物提振的缘故。 不过看着的确是有了几分两年前还没出事时的风采。 “砰——”一朵硕大烟花在半空绽放。 摇摇、晃晃兴奋极了,手舞足蹈、嘴里也一哩哇啦的。 好在烟火声不小,倒也没所谓了。 又一朵焰火升空,俩小子眼睛都在发亮。 他们一直从头兴奋到了尾。 出宫的时候就在母亲和舅爷爷怀里睡着了。 把他们放到车上后,谢穆宁把舅舅也叫上了车,显然有话要说。 铮儿乖乖坐在一边听他们说。 “舅舅,我瞧着太子今日精气神很不错啊!比平时去听政回来精神还好许多。” 第206章 明章道:“经过这次的事, 太子也想明白了。他贤德、能干的名声早就在外了,如今最大的短板是身体不好。所以他如今最关键不是要告诉人他依然很能干,而是专心调养身体。如今他主动提出不去听政了,专心调养。就这么在公开场面露面, 精气神是比之前足的。” 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不日日去听政而已, 但是朝中重要的事肯定还是有人做他的眼睛、耳朵的。” 谢穆宁点点头, 其实之前她也觉得太子有点本末倒置了。 但太子出事的时候也才二十来岁, 从众望所归到恐要坐视大业成空, 他的表现已经非常棒了。 他之前一心证明自己不是废人,还是有用的。 大概是野猫事件后皇帝的处理让他看明白了。他只是有用, 那是不够的,是可以被取代的。 那他此刻就真的不必再像之前一样殚精竭虑,他最重要的调养身体。 只要身体调养好,他乃中宫嫡子, 贤名远扬, 又有政治才干。那他储君的位置就是稳的。 相反,太急于表现, 搞得身体一直好好坏坏的,那才是本末倒置了。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 如此就好! 皇后、太子都调整好了,他们这些人也安心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 前头忽然有快马过来,停在了前头明章的空马车前。 “请问明章道长在么?” 谢穆宁撩开车帘, “你找明章道长什么事?” 舅舅的马车旁是一个悬镜卫, 这会儿天色已晚, 已经过了宵禁的点。街上只有他们这些进宫拜寿的权贵。跑马也没什么大碍。 而且悬镜卫紧急之时, 本来也有大街上跑马的特权。 “我家掌镜使有些不好, 听说明章道长的马车就在后头,特来相请。请问楚夫人......” 他话音未落,明章已经推开马车下车了。 谢穆宁探头出去,是预备先问问什么事。如果不是紧急又重要的,她就直接替舅舅推了。 这会儿毕竟都要入更了! 可掌镜使半道出了状况,这就耽搁不得了。 明章下车看谢穆宁跟他一起下来了便道:“认识啊?” “嗯,故人。铮儿,你带两个小叔叔先回家。” 摇摇、晃晃已经在马车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了。他们还从来没有这么晚睡过。 今天是为了看烟火,而且从头兴奋到尾。一结束就不行了,几个呼吸人已经睡着了。 铮儿其实也有点打瞌睡了,闻言点点头。 谢穆宁道:“你自己也躺下睡吧。” 说是让铮儿带俩小叔叔回家,但其实扣儿还在,知冬、知春也在,还有一阵家将、暗卫。 那名悬镜卫给指明了方向,明章和谢穆宁是直接施展轻功往前的。 很快就到了耿啸的马车前。 明章上了马车,谢穆宁从车门看进去,就看到车里四角都悬着夜明珠,照明很好。 耿啸斜倚在软榻上,“有劳道长了!” 明章道:“别客气了!” 他给耿啸把脉,又褪了他的鞋袜,挽起裤子看了看腿。 “你这是毒素翻涌,怎么引起的?” “大概是今天有些疲惫吧,然后心绪有点激动,就没压住。” 明章道:“我要给你放点血,可以么?” “你尽管动手就是。” 悬镜卫找了把匕首给明章,明章在他的脚底板划了个十字,用布巾接住了流出的血。 这血不是鲜红的,带了点黑红色。 过了一阵,耿啸觉得好多了。 “以后是不是都可以这么治?” 明章擦擦手,“应急而已,指标都做不到。你可别自己没事就放放。你的毒又不是在血里。” 耿啸让手下给自己穿妥鞋袜,“楚夫人,好久不见啊!” 谢穆宁之前一直把头转开的,这会儿闻声转回头来,有些赧然地道:“耿先生,好久不见。那天我......” “没事,是我变化太大了!还要多谢你关心。” “您别客气!” 耿啸笑笑,“听说你要回边城了,那我祝你一路顺利!” “承您吉言!” 道别之后,明章用马车送谢穆宁回去,“认识啊?” “七年前在边城聂大将军府上见过。当时他在那里养伤,我去找阿盈姐。我当时正为一个残缺的军阵图犯愁。那天天气好,我就在外头等阿盈姐。我坐在花园的凳子上拿出来看。他大概是养伤养得有点无聊,就走过来帮我解了惑、补全了。结果那天在德王府大门口人家招呼我,我没认出来。” 明章道:“也真不能怪你没认出来。他可是悬镜司当初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千里追踪嫌犯。还曾一人打死过一头猛虎。如今被那毒折磨得......” “那毒不能彻底解了么?” “拿到解药太晚了。他平常其实也没事,就是不良于行而已。今天大概是心绪太激动了吧。” “哦。” 在家休整了一日,谢穆宁就和云楚、萧如斐一起离京了。 来送行的人不少,云家和萧家的人来了,舅舅也带着铮儿来了。 舅舅还给带来了一个东宫的厨子,“他是北境的人,说是想回老家去看看。殿下给了长假,让你把人带回去。” 谢穆宁心知肚明,这是东宫知道她之前找善小儿膳食的出去西北没找着,赐给楚府的。 “舅舅回去替我谢过殿下。” 摇摇、晃晃不舍得铮儿,要拉他一起上车。 “我得陪着你们师兄练武呢。”铮儿揉揉两个小叔叔的头。 那二十八位退役的宫女、女官这会儿也都忍不住回望京城。这一去,就不知几时还能再见到这座城门了。 可不管怎么样,她们总比当年跟着兰黛公主出京和亲的那些宫女的境遇好太多了。 众人不舍,却也终须一别。 楚家的马车打头,谢穆宁道:“出发——” 三家本来就各有三五辆马车,又带了二十八位退役宫女、女官,再加上骑马的各府家将,车队逶迤很长。 走了一截,家将头目告诉谢穆宁,“长宁长公主府的车队一直跟着咱们。” 谢穆宁回头向来路看去,果然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还有一只车队。 她这会儿在带着两个儿子骑马,如今天气好,风沙也不重。等再走几日,风沙重了就不敢让他们出来了。 云楚和萧如斐也是骑马。几个人真有说有笑呢。 至于古清,他这一路当然就是操心的命了。整个车队差不多二百号人,全都归他统筹安排。 食宿、防卫都归他管。 萧如斐道;“这么巧,姜二公子也今天出发?我们要不要......”招呼他一道走啊? 本来是不方便的,但这不是有云楚的夫婿在么。 穆宁担心路上出事儿,再添上姜家的人就更安全了。 云楚轻咳两声,开什么玩笑,叫无影刀和穆宁一道走! 她这一咳,萧如斐陡然想起她曾和假的姜二定亲的事。以为她是为此别扭便闭嘴了。 云楚看看谢穆宁,“他是不是打算一路随行,暗中保护咱们?” 还真有这个可能,某人想弥补吧。 谢穆宁道:“路又不是我们的,随便人家了。” 萧如斐这才听出跟姜二不对付的是谢穆宁。她眨巴眨巴眼,没有多问。 两只车队就保持这样的速度走着。 中午的时候,古清早早的就打发人去定下打尖的地方。他们这么多人,临时去哪里都不方便的。 谢穆宁趁机给萧如斐洗脑,“边城的男儿都比较会照顾人的。我和我夫君同行,这些也全都是他负责安排。” 云楚笑了一下,“没错,边城的男人更懂得尊重女人。女人在家说话比较有分量。” “真的假的?都说边城日子苦,可你们这段时日说给我听的,简直跟世外桃源一样。” 谢穆宁道:“气候是不如京城好,但边城有一个好处是别处都比不上的:边城的女人金贵!” 他们这一路,打尖得包店,住宿也得包店。 不过因为有古清统筹安排,其他人完全不用操心。 但是累得后面姜家的车队,吃饭、住宿都不好找地方。因为好的都被他们给包了。 而且拼桌、拼房都办不到。因为对方的人实在太多了。 “二公子,咱们要不要和他们错开啊?”要么走前头去,要么干脆路上停一天。 姜曌道:“不用。” 他特地缀在后面的,错开还有什么意义? 这会儿萧如斐也私下在云楚那里问到了谢穆宁为什么不待见姜二。 姜二在不知道身世时做的那些事,她也听说了。但是死的不是自己的亲朋,所以没那么感同身受。 如今她是不敢再提议一起走了。 这天下午,车队离进城休息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摇摇、晃晃坐在筐里喝着水。 没错,筐里。 比起坐马车他俩更中意在外头走。 谢穆宁便找了两个框挂在马背两侧。里头铺得很舒服的,还搁了两把绑定的椅子。 摇摇、晃晃一路就坐在筐里的椅子上一摇一晃的同行。 哪怕跑动起来,他俩身上绑了帛带也颠不出来。谢穆宁也不可能带着他俩骑快马。 他俩在里头能小范围活动,还摆了吃的、喝的,自助式取用。 “夫人,有点不对劲。属下刚刚看到山头上有亮光闪了下。”家将首领驱马过来对谢穆宁道。 谢穆宁挑眉,“有埋伏?古清——” 古清驱马过来,“怎么了?” “谨防埋伏。” 古清左右看看道:“这不是设伏的好地段。不过,小心为上。”一边调度三家的家将用盾牌护着妇孺,一边让加速前行。 话音刚落,左上方的山坡上有数十只羽箭射来。 第207章 众家将已经竖起盾牌, 将羽箭全部挡住。 身后,所有在车里的人都已经下车。古清指挥着车夫们,迅速将车圈成了一圈, 数十妇孺都被挡在里头。 盾牌上发出铿铿之声, 谢穆宁牵着马往马车围成的圈里走的时候回头看看两个儿子。 看到他们还在淡定的拿着小水壶喝水, 不由失笑。 “你俩是根本还不懂得害怕吧?”她笑道。 俩小子眼睛里还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这是无知者无畏。绝不是什么将门虎子的风采! 不过,他俩的镇定倒是也感染了其他人。尤其是一开始有些惊慌的萧如斐和那些宫女、女官。 萧如斐一开始很紧张,这让她生产了很不好的联想。 谢穆宁道:“谢家、楚家还有古家的家将平时都是要追随主家上战场的, 都是精兵。你放心好了!” 这些人跟没上过战场的人是两回事。 山坡上的人见羽箭得突破两重遮挡才能伤人, 便放弃了羽箭。顿时三四百号人从山坡上冲杀下来。 古清看了一了道:“这就是强盗而已。哪拨强盗不长眼找上咱们?” 他给一百多名家将排列了队形,让他们分头迎战。 他自己骑马立在马车旁,以防有漏网之鱼靠近。 “穆宁,我觉得不对!” 他说完看向谢穆宁,就见到她长剑已在手中,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我也觉得不对劲。这么三四百乌合之众, 就想对付咱们?你看着点, 我担心暗中有杀手。” 她得看着俩儿子,顾不到全局。 也是幸亏有古清同行,她这一路包括此时都省心多了。 但此刻, 她心底是不安的。 强盗要下手, 肯定得先打听好他们是什么人。谢、楚、古、云四家都可都是军中大将, 家将能是弱手? 百战之余的老兵, 以一当十没问题的。 不然古清之前能直接断言这里不是设伏的好地段? 除非对方出动上千人,否则都奈何不了他们。而且就算出动上千人, 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扼杀的。 那些宫女、女官看着喝了水, 又吃上零嘴了的小哥俩有点无语。他们甚至还因为视线被马车挡住了有些不高兴。 看他们如此, 而且楚夫人、古夫人也都很镇定,她们心底也没那么怕了。 赵襄姑姑辛辛苦苦三十年找了个好去处,出宫第一天就遭遇追杀的笑话不由浮上心头。 但赵姑姑如今的日子多好过啊! 说白了,她们也都是要去做军属的。怎么能那么胆小怕事呢? 谢穆宁在全身警戒之余,也不由分心留意了她们。见她们初时慌乱过后,很快恢复了镇定也很满意。 别说,这宫里出来的,素质都是有保障的。 云楚和古雨也在戒备着,但直到把强盗打垮、打跑,也没再出现新的危机。 家将把几个活口拖到古清跟前,“公子,是有人买通他们来截杀咱们,还说抢到的东西和女人都归他们。他们以为咱们是去北方省亲,路过此地的肥羊。” 谢穆宁让知冬知春帮她看着摇摇、晃晃,带上扣儿又点了几个家将施展轻功攀爬上后方的山壁。 她起先隐约听到这边动静不小,又没见姜家的人赶上来帮忙,有所猜测。便没有分散人手上来。 上去一看,约莫四十个蒙面的人,已经死状凄惨的倒在了地上。 等她回来,古清问道:“怎么样?” “后面山上有四十个一品堂的杀手。” 家将们把对方身上的雷火弹、迷烟等拿给古清等人看。 古雨点头,“这些装备确实是一品堂的。他们居高临下,从天而降向我们投掷雷火弹和迷烟的话,就棘手了!” 倒也不是不能应付,但是各府家将肯定有伤亡。而且搞不好会把这些宫女、女官给吓坏。不利于以后继续薅羊毛! 谢穆宁道:“我们等等姜家人,总要道声谢。” 她一向恩怨分明,这个人情欠了自然是要还的。 方才她叫出了暗卫,他们说黑衣人不只是他们杀的。他们只是搭了把手。 古清道:“其实你挺相信姜二的吧?不然咱们这么多人,你早就建议分作两拨前后呼应了。” 后面十来里外,姜家马车里,丫鬟正在给姜曌裹伤。 有家将来报:“二公子,前头的几家原地没动了。像是、像是在等咱们。” 姜曌道:“那就走吧。”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古清正在和府衙派来的人交涉。 府衙是得到线人的消息,三股强盗合在一起要做一票大生意。他们是准备黄雀在后,视情况而动的。 到时候伤亡不大,但围剿的功劳可是他们的。 结果没想到这群过路的人这么厉害,这么快就把人全解决了。 再一打听这群是什么人,腿就有点软了。 早知道是当朝实权派大员的夫人、儿女,他们就早一点赶来了。能卖个好还能分杯羹。 如今却搞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古清道:“你们来得正好,还有不少收尾的活儿。你们来了,就不用我再派人去了。” 这三股强盗占山为王,手上的人命定然不少。 至于这些官差,让他们的上峰来查吧。境内三股强盗拦路抢劫,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分一杯羹? 谢穆宁驱马到姜曌马车外,后者拉开车帘。 “多谢了!”谢穆宁拱手道。 摇摇、晃晃见了也跟着拱手,“多谢!” 姜曌道:“我看到你家的暗卫了。所以,不用谢的。” “至少你减少了我家暗卫的伤亡,而且让我们得以速战速决。我这个人,有仇不忘报,有恩也必偿的!” 姜曌静默了一下,“帮你们解决点麻烦,我沿途也少些麻烦。还是你们走前头吧,蹚雷!” 谢穆宁点点头,对古清道:“我们先走一步!” 古清对姜曌颔首,然后继续带队前行。 又走了两日,就不能让小娃娃待在外头了。俩小子也察觉风吹得他们的嫩脸蛋有点痛,合作的和母亲待在了车里。 沿途这样的麻烦还有两桩,但都被前后两拨人一起化解了。 谢穆宁揉揉俩儿子的脸,“看来你们老子如今真是纳真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明明之前走这一路还算平顺的。 家将驱马过来,“夫人,有两个女官不想走了。” “让古清派四个人送她们去安全的地方。” 一路接二连三的出事,有些人撑不住了。 古雨嘟囔道:“又不是到了边城得天天过这样的日子!” 萧如斐道:“那这回......” 古雨下巴谢穆宁的马车微抬,“都是冲她们三母子来的吧。单是我们,人家还不会出动这么多人手呢。” 古雨给萧如斐讲了前任大将军的妻女从京城回乡探亲,半道被抓到边关。两军阵前、刀斧加身威胁前任大将军的事。 萧如斐道:“那、那后来呢?” “大将军身负重任,看守的是国门。岂能因为妻女就......后来,他亲自令神箭手射杀了妻女。然后,率军反攻。听我爹说那一战大家伙都杀红了眼,以少胜多。可大将军却,一夜白发!” 她顿了顿又道:“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楚将军当年就是为此自断姻缘。他一心驱逐北戎,觉得家小是负累。结果,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穆宁这日子过得,也未免太精彩了!可现在楚叔叔还不是大将军啊。” 古雨笑笑,“北戎人最恨他。且如果北戎人抓了聂大将军如今也就阿盈姐在边城。她若被抓,那聂大将军肯定第一时间把帅印传给楚将军。然后也效仿前任大将军,射杀亲女。” 不是他们心狠,不这么做不行的! 如果被北戎因此叩关成功,京城的家人怎么办? 难道聂大将军不要儿孙了,带着阿盈姐亡命北戎么? 那是要世世代代比钉在耻辱柱上的,且其它家人绝无生路。 萧如斐想起姜二被换的事,“北戎人真的太可恶了!” 古雨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穆宁想让逐北会也参与到军方驱逐北戎的战事中去,而不是只做点后方协助的活儿。我会追随她,大刀向北戎人头上砍去!” 等走到边城的时候,宫女又有几个求去的。最后只得二十人抵达。 胡嘉带着人到城门处迎她们,胡将军叫他来的。他之前受了箭伤回边城养伤来了。 他望望后头的马车,“穆宁,听说你薅了一群羊毛回来啊?” 谢穆宁道:“别提了,一开始有三十几个人有意向,然后只有二十八人决定来。路上被北戎人追杀了几回,又走了八个。现在就二十个了!还有啊,胡大哥,不要说人家是羊毛吧。” 胡嘉点头,“是是是,那回头都是弟媳妇,我不该这么说。有二十个也好啊!我爹标准都拟好了,军龄十年、校尉以上,头婚优先。” 萧如斐一听,校尉以上,这都跟云楚嫁的一样了。在京城或者回老家,这些老宫女可绝嫁不了这么好。这可是一嫁过去就是五品诰命了。 走了的那八个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先把她们安顿在楚家再说。我已经写信给我继母,让她收拾院子准备安置人了。“ 这些人交给赵襄安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反正楚府宽,她又跟这些宫女来自一处,颇有些娘家人的意味了。到时候选定了,直接从楚府发嫁也使得。 至于胡嘉来迎她,这是胡将军对她的行为表示嘉奖了。 车队进了城门,边城百姓奔走相告,“谢会首回来了——” 第208章 边城百姓涌出家门, 夹道欢迎。 一开始只是街上的闲人来和谢穆宁说话,然后在家里的人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看热闹。 到最后人就越来越多了! 谢穆宁在马背上向他们拱手致谢。框里已经穿上夹袄的摇摇、晃晃也向大家拱手,还站起来伸出小胖手使劲儿挥动。 萧如斐和同行的二十名宫女、女官都很震惊。她们在京城听闻过德安郡主的转述谢穆宁在边城的风光, 但都没有亲眼看到震撼。 这些百姓都叫的‘谢会首’而不是‘楚夫人’! 她们的感受深, 后面姜家的车队里姜曌的感受就更深了。 他目睹过满城给刘混送葬, 那时候尽是悲声。而此刻依然是满城尽出,全是欢声笑语。 “停下来,我们不忙进城。” 姜家车队的人一开始也挺受前方气氛感染,听到二公子冷清清的声音蓦然一惊。 是, 他们不配跟着进城, 与有荣焉。 谢穆宁对迎出来的老百姓道:“大家都回去吧,别耽误了活计!圣旨我是请回来了,两天后欢迎大家来逐北会参加追思会!到时候我再向大家转达皇上的话。” 她说完看看身旁一脸震撼的萧如斐等人,“你们不要这样看我。这是听说皇上给了北境民众和逐北会圣旨迎出来的。我天天都在大街上晃的,没准去吃碗馄饨就遇上我了。谁稀罕跑出来看我啊?” 萧如斐失笑,“我还真以为你......”一直都听这些人喊谢会首, 谢会首, 她真以为他们就是为了欢迎穆宁归来呢。 谢穆宁心道:我敢么我? “历代大将军都没这牌面,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啊?这都是听说我带着圣旨归来,才跑出来的。” 这得说清楚啊。不然被悬镜司传回京城, 她可得喝一壶! 古清笑着上前, “我们要回家了, 你们呢?” 谢穆宁道:“我先带姐姐们去谢家安顿。一路舟车劳顿, 歇歇再说。” 街上的百姓听说两天后才给看圣旨,果然就慢慢的散了。 古清和云楚、古雨带着两府家将回古家, 其余人都跟着谢穆宁去谢家。 钺儿三兄弟和白清蕙都在这边。好容易回到边城, 赵襄知道谢穆宁肯定是懒得再动弹了, 就把孩子们都接了过来。 锋儿是从童子军营回来的。 摇摇、晃晃被人从筐里抱出来,定睛看看三个侄儿和白清蕙、刘小混就冲了过去。 正好钺儿和刘小混也冲了过来,四人就抱成了一团。 谢穆宁和赵襄一起上前,迎了下下车的宫女、女官。 “赵姑姑——” 赵襄笑道:“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院子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大家先回屋歇歇,晚上给你们接风洗尘。” 一边说一边让丫鬟领着这二十人下去。 两个院子,两人一间屋,不算挤。安排了十个丫鬟去伺候,尽量让她们住着舒心。 萧如斐上前给谢朝辉和赵襄行礼,“伯父、伯母,打扰了!” 谢朝辉笑,“客气什么啊,就当自己家。和穆宁一起进去歇歇吧!” 谢穆宁打算把摇摇、晃晃好好洗涮一番,便过去叫他们。 他们已经和钺儿、刘小混松开了,锋儿、锐儿和白清蕙一起上前,“叔祖母,一路还平安吧?” 谢穆宁道:“二十八个人被吓跑了八个,你们说平安么?清惠,你爹娘给你带东西了。回家再给你,懒得翻出来了。” “好。”白清蕙听到爹娘,眼眶微微一红。 晃晃跑过去,拉着白清蕙的裙子道:“大侄媳妇,抱——” 白清蕙便弯腰准备抱他,“晃叔,你总算能叫清楚了。不过,你还是叫我惠惠吧!” 一边说一边瞪锐儿一眼,好好的他非教着这么叫。 谢穆宁抓着晃晃后襟,“一身灰扑扑的,别把你大侄媳妇的衣服弄脏了。还有你,走,跟我去洗洗!” 摇摇在拿他千里迢迢揣回来的一把小世子给的糖果给钺儿和刘小混。 萧如斐在盯着钺儿看,真的很像楚俊彦啊! “这是我在进城的闺中好友,不过她管你们叔公叫叔叔,你们就叫她萧家姑姑吧。” 锋儿、锐儿和白清蕙忙叫道:“姑姑好——” 钺儿和刘小混也喊道:“姑姑好——” 萧如斐从丫鬟手里接过五个荷包递给他们,“你们好!” 这荷包里自然不是空的,放着五颗莹润的珍珠。 摇摇、晃晃见状也忙伸出手去,“姐姐好——” 谢穆宁道:“你们收过萧家姐姐的见面礼了,还想收第二次不成?走了——” 她示意知冬、知春抱着他们进去洗澡。 又对扣儿道:“你去看看姜家人在哪里落脚。告诉姜二,两天后的追思会千万别露面,露面也别暴露身份。不然哪怕是我,也摁不住。” 她是让姜二跪入刘混的办公处请罪,但两天后可不行。场面会乱的! 稍后,谢穆宁和两个儿子一起泡澡的时候,扣儿回来。 “夫人,姜家人借了云阳侯府的老宅子住。我已经对姜二公子都说了,他点了点头。” 云阳侯府的空宅,倒是挺适合。 “我知道了。” 她洗过就爬上床睡了,摇摇、晃晃一左一右挨着她。这一路,他们也累了。 谢朝辉下午如常的去逐北会消磨时光,有几个棋友调侃他,“老谢,听说你府上住进二十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啊。” “胡说八道什么啊?那都是给军中校尉以上的光棍准备的妻室,莫乱开玩笑啊!” “那都什么人啊,就这么千里迢迢来了?” “听说是宫里退役的宫女、女官。就跟我媳妇儿一样的来历。” 皇宫里全盛是号称三千宫女。许多年放出来一批,这才二十个肯来北境的。可北境边军的光棍数以万计啊!杯水车薪,不过总是聊胜于无。 “哎哟,这可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 谢朝辉抬手出棋,“将军——,得让人家在咱北境过得好,以后才能有人源源不断的肯来。” “那个跟谢会首一起的漂亮女娃娃呢,她不是宫女吧?” “谁家想打她主意,先得掂量掂量自己。人家可是户部侍郎的千金,萧氏嫡女,家资巨富。” “这么大来头,也让你闺女薅来了?” 一局棋了,谢朝辉把棋摆回去,“到底谁最开始说这个薅羊毛的?不要这么说了,谁愿意当羊毛啊?” 晚间,谢穆宁睡过了申时才醒。 睁开眼一看,俩小子都不在。应该是醒了没吵她,被丫鬟打理好弄出去了。 谢穆宁穿好衣服出去,就见到他们在连比带划的给钺儿和刘小混讲看的烟花秀。 这次进京,是开眼界了啊! 刘小混和钺儿一边听他们说,一边摆弄着两套佛家乐器,就是兆慧大师送的那两套。 “锋儿、锐儿还有惠惠呢?”谢穆宁问知秋。 “他们陪着萧小姐上街逛去了。” 萧如斐一路不操什么心,略歇歇就恢复了精神。她找白清蕙作陪,锋儿和锐儿也跟着一道去了。还有几个宫女也跟他们一道出去了。 谢穆宁去正房找继母,看有没有需要搭把手的。 赵襄摆手,“没有、没有,你歇着就是了。” “我夫君这俩月回来过么?”在京城待了四十来天,往返二十天,可不是两个月就过去了。 “没有。这俩月除了小胡将军回来养伤,谁都没回来过。” 谢穆宁点点头,看来前线战事很吃紧啊。 至于胡嘉和古清,估计代表军方参加了追思会也要回营去了。 谢穆宁看真没什么事,便安心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了。 “我又给姑姑找事儿了。” 赵襄知道她是说安顿二十个宫女的事,“这事儿舍我其谁啊?对了,我听说......借住在云家的是姜家二公子啊?” “嗯,就是他。这一路还多亏有他这个免费保镖了。皇上已经当着满朝文武赦免了他。” 赵襄道:“他干嘛还到边城来啊?” 她收了崔翘为徒,就有了自己的立场。看着徒孙刘小混那么小就没有爹了,心头十分的不是滋味。 “他本来隐姓埋名的,是楚元把他找出来。说他做的还不够将功折罪,让他继续发挥价值。” 这事儿谢穆宁也有点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跟崔翘去说。 晚间,谢府席开六桌,把逐北会的几个副会首也请来了。 谢穆宁出去把游杉、李方拉到一边。 “干啥、干啥,不要拉拉扯扯的!”游杉嘟囔道。 “无影刀来了!” 李方挑眉,“在哪?” “就在我们车队后头进城的,这会儿借住在云阳侯府。” 李方不可置信的道:“你和他一路同行?” “路又不是我家开的,他跟在后头我还能不让人走啊?而且这一路北戎人找了我三回麻烦,每次都出动了大量人手。他出手帮忙,减少了我们很多伤亡。”谢穆宁挠头不已。 如今边城很多人还不知道无影刀就是姜二公子,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游杉道:“他来做什么?” “楚元把他找出来让他继续将功抵罪。他杀了北戎先王,皇帝已经正式赦免了他。” 聂盈看到他们又在外头嘀咕便问古雨,“知道他们又嘀咕什么吗?” 古雨道:“可能是说无影刀和我们一起来边城的事。” 胡嘉道:“皇上已经特赦他了,不能再冲他动手。而且,他来边城是应楚将军所请。” 聂盈道:“那难怪谢穆宁要挠头了!” 三人见门口游杉的媳妇和崔翘一起进来,赶紧闭上了嘴。 云楚和古清也进来了,见状也立即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 第209章 古夫人也一道过来了的, 见儿子、媳妇停住不走了不由道:“停下干什么?” 古夫人以前受过内伤,养好了也受不得累。所以这次千里迢迢进京去操持婚事的才是古雨。 古清道:“呃, 没什么。” 古夫人狐疑的看他一眼,担心他对谢穆宁还有什么想法。 摇摇、晃晃从屋里冲出来,抱着古清和云楚的腿道:“古哥哥,古嫂嫂——”,这一路同行,混得熟熟的了。 两人应了,一人一个把他们抱起来。 古夫人道:“不是,管你俩叫哥哥、嫂嫂,难道叫我伯母啊?他们的娘才叫我伯母呢。” 崔翘和游杉媳妇曹英在旁边听到都忍不住好笑。 摇摇、晃晃回头看向谢穆宁。 谢穆宁摸摸鼻子, “那我以后就叫您古夫人?” 古夫人看看儿女,“你俩真是好说话, 矮一辈就矮一辈了?那你俩要不要管你们谢伯父叫爷爷啊?” 谢朝辉站在屋檐下单手叉腰道:“这事儿都怪楚元!各论各的吧。” 赵襄笑道:“这事儿慢慢理论。既然人都到了,大家入席吧。” 古夫人私下问女儿, 古雨小声告诉她,“那晚我喝醉了, 给楚将军说了穆宁差点成了我嫂子的事。第二天他就让儿子管我们叫哥哥、姐姐了。” 古夫人一手指戳到她额头上,“以后不准喝酒了。不然我觉得你哪天非得说给你嫂子听不可。” 扣儿凑到谢穆宁耳边, “我都跟宫里来的各位说了。席间有受害者遗孀, 不要提起姜家二公子。” 按说姜曌一路帮忙,这宴席怎么都该请他才是。宫里来的那些人也都挺感激他的,难免有人提起来。 谢穆宁点点头。 方才游杉就说既然姜二马上就要和胡嘉、古清一起去军营了,有什么必要非得让崔翘知道这件事呢? 她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皇帝赦免了是皇帝的事,受害者家属为什么就非得因此原谅呢? 还是彼此不见的好。 姜二想得到内心的安宁, 也不能让受害者家属不得不接受无能为力报仇的事实。 席间以羊肉为主要的肉食, 但腥膻去得很好。 几个小的自己拿着勺子在吃, 钺儿吃了一口就道:“好好吃哦!” 刘小混点点头,“嗯,好吃!” 赵襄看过来,谢穆宁道:“太子妃借了个擅小儿膳食的御厨给我。摇摇跟晃晃去东宫把嘴吃刁了。” 谢朝辉道:“我说怎么才两个月,一路车马劳顿的还长了几斤呢。” 散席送客后,赵襄和谢朝辉到谢穆宁的院子里来。谢朝辉抱着摇摇、晃晃亲热,赵襄同谢穆宁说话。 “你们身上东宫的痕迹是不是也太深了?” 她是一辈子谨慎惯了的人,实在的有点害怕卷进夺嫡之争中去。这一个不好,一家子玩完啊。 谢穆宁道:“是皇上让楚元给小世子当师傅的,我们有什么办法?而且这处下来,哪怕知道东宫是在做感情投资,可人心也都是肉长的。尤其秦王他真的犯到我底线了。” 她给赵襄讲了野猫事件。不管起因是什么,秦王的阴谋差点把她两个儿子害死。 赵襄蹙眉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谢朝辉抬头道:“这事皇上是怎么处理的?” “他一方面把秦王的爪牙全斩断了,罚他闭门读书;另一方面又派了大儒去教他。总之一句话,东宫的处境有些艰难。” 赵襄静默了一阵,“还好你们暂时不回京,还不至于深陷其中。” 这才回去两个月,就遇上这么糟心的事,好在两小子没让吓着。 “姑姑,听说曹英也在跟你学绣活了?” “是啊,她看到崔翘绣的,跑来找我。我就把她也收下了,不过没让她拜师。你这两天在家好好歇歇,两天后不是还有追思会么。” 谢朝辉道:“你打算办多大啊?” “圣旨都请回来了,动静肯定不能小了啊。” 两日后,县衙、府衙、悬镜司分部、军方都派了人来参加逐北会举办的追思会。 城里城外的百姓都来了。圣旨呢,以前哪有机会见啊? 而且从游侠儿到逐北会,这帮子牺牲的年轻人相当对得起他们。给他们举办的追思会,也该参加。 谢穆宁在京城的时候就给游杉写信了,让他和李方把以前牺牲的弟兄统计一下,每人写几句简单的叙述。 他俩倒是都记得,但是不会耍笔杆子,就叫上了逐北会几个读书人一起。 另外,还让他们把牺牲的弟兄的家属当日都请来。 知府、知县、悬镜司还有军中都知道她薅羊毛厉害,干脆主动有了表示。圣旨都请动了,能不薅他们才怪了。 府衙和军中、悬镜司各拿了八百两银子,县衙拿了五百两。 谢穆宁看过名单,前前后后牺牲了一百多人。逐北会也添了几百两,阵亡的每人发二十两抚恤金。 这个开销是公布在布告栏的,账目明晰。连阵亡名单和最近亲属都写了上去。 另外,逐北会特地刷了一堵墙,把游杉等人写的名单、事迹也都写了上去。是白狄执的笔,他的字写得最漂亮。 当日一早,谢穆宁和游杉、李方就负责接待阵亡人员家属,聂盈和古雨负责接待官方的来人。 萧如斐对于参与这样的事有些稀奇。一大早就换了身素衣跟着谢穆宁过来帮忙了。 胡嘉对古清道:“难怪我老子说他看来看去,就觉得穆宁最适合接他的位置。这些地方,做得太周到了。” 古清在看阵亡墙,“可不是么。” 他们征战沙场的人,看到这些心头也舒坦啊。尤其还请到了圣旨褒奖亡者。 很多遗属看到谢穆宁三人都潸然泪下,“你们有心了!” “伯母,都是应该的。大壮不在了,以后我们就是您的儿女。当年我就说过这话,不会改的。”谢穆宁握住来人的手道。 自有人带着这位母亲入内坐下休息。 膳堂的条桌、板凳又被搬了出来,就摆在阵亡墙旁边。上面摆放着瓜果点心。 空档的时候李方对谢穆宁道:“我有点受不了,你让我干别的去吧。”太催泪了!他实在不想当众哭出来。 “你以为我很受得了啊?可军中那帮子人回不来,早前那帮弟兄的家属就只认得我们仨。”谢穆宁顿了一下,“要不你去阵亡墙那里给大家讲故事?” 那个更催泪好不好! 今天人实在多,普通民众就只能在墙外凑热闹了。这还亏得古雨之前主持的扩建已经完成了。 许汉跑来问谢穆宁,“好多人想坐到墙上去。拿杆子戳下来,别处又冒出来。” 谢穆宁道:“就今天,许他们坐在墙上看。” “哎!” 逐北会扩建后的围墙上嗖嗖嗖的就坐满了人。 没位置的就只好站围墙脚下了。 吉时到了,下头的人肃然而立。 谢穆宁捧着圣旨上台,众人在知府、知县等人的带领下跪下听她宣读。 人太多,围墙外还里三层、外三层呢。 她便以内力灌注其中,高声宣读。 读完又把皇帝让她转达的,说这些年边军和边民的苦处他都知道的话说了。 下头呜呜的一阵哭声,就连围墙外的人也都个个掩面而泣。 谢穆宁把圣旨卷起来交给许汉,“拿去供起来!” 然后下台去把知府、知县搀扶起来,随后是阵亡人员遗属。 其他人也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下一个流程,就是念阵亡者的小传,每人控制在百字以内。这分作了四个部分,由四个副会首分别上台去念。 因为灌注了内力,传得很远。边城本就不大,这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上的事聆听。 姜曌立在屋檐下肃然听着,半晌无语。 最后一个人名就是刘混! 念到人员的遗属,被请到一旁在谢穆宁手上领两个十两银子的元宝。 摇摇、晃晃等人也都在旁边立着。不太懂,但被场上肃穆的气氛影响,也一个个小脸板着。 第二个流程有点长,时不时有遗属痛哭失声。 等到完结,也就差不多到午时了。 谢穆宁留众人在逐北会吃一顿午饭再回家。知县、知府以及随从、胡嘉、古清、她和四个副会首作陪。 帮着指挥上菜的曹英忽然干呕了几声,谢穆宁看游杉还傻不愣登的。 而且他对于媳妇儿在这样的场合作呕还皱了下眉头,“你先下去歇歇,我等下带你去看大夫。” 谢穆宁打他胳膊一下,然后走过去问了曹英几句。 旁边有阵亡弟兄的母亲道:“游杉,你小子八成是要当爹了!” 谢穆宁问过道:“还不赶紧过来,扶你媳妇坐下休息?游大娘呢?去个人,赶紧去把王大夫叫过来。” 虽然王大夫专精儿科,但喜脉应该还是能把出来的。 脚快的人去把王大夫和游大娘都叫了过来。 一把脉,果然是喜脉。 众人都笑了起来。崔翘笑道:“你们干脆先生个女娃娃给我当儿媳妇得了。下一胎再生儿子!” 锐儿拍拍刘小混的肩膀,刘小混茫然看他。 游杉嘴笑得嘴咧开,“可以啊,不过最好是跟穆宁一样,一胎生两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这个好事儿冲淡了现场的悲伤气氛。 顾县丞笑道:“你想得美哦。你以为双胞胎是想生就生的?那得父亲或者母亲家里出过双胞胎才行。” 曹英摇摇头,游杉看看游大娘,游大娘也摇头。 他挠挠头,“那看来是没戏了。没事,我们一个接一个的生就是了。” 曹英瞪他一眼。 游大娘道:“忙你的去,我扶媳妇儿进去歇歇。” 谢穆宁叫过扣儿,让她进去弄碗鸡汤、鸡蛋羹等先让曹英垫垫。 还没轮到逐北会的人吃饭呢,他们是第二轮。 一时场上话题就变成了了家里新添了多少娃娃之类的,很是热闹。 但是也有已经没有孩子的老人,听到就难免心酸。 谢穆宁一个个的去安抚,“逐北会的人都是你们的儿女。”她心头有个想法,干脆让那些无父无母的认了这些孤老为长辈,互相都能多个亲人。 安排送人的时候,她就让游杉把那些无父无母的安排出去。还嘱咐他们时常去看看那些孤老,至于成不成的看缘分吧。 等逐北会的人吃饭的当口,谢穆宁又召集了几个副会首开会。 “我从京里接来二十位退役宫女,这些人大多是有一技之长的。我寻思让她们来逐北会开课。古雨、云楚、如斐,你们负责一下这个事。” “好的。”那三人满口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看门的来告诉谢穆宁,“会首,外头有个叫董静的姑娘求见。” 第210章 董静是前两天听到谢穆宁回边城的消息的。 她们一家被流放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押送他们的人路上也没欺压她们, 说是他们来边城是楚夫人打过招呼的。还拐弯抹角的打听她们和楚夫人有什么干系。 她们家要是和楚夫人有关系,当初她何至于看懂了章大人的眼神,踌躇一阵还是主动去找他。 要不是半道被东宫的人拦下,她这会儿已经是章大人养在外宅的禁脔了。 悬镜司副掌镜使, 位同从一品。四十多岁的年纪, 不是那种脑满肠肥的。 说起来已经是当时极好的选择了。 后来她听从了东宫的吩咐把消息散布出去。却也并不对这人抱愧, 是他先起歪心的。 不过, 流放的日子真苦啊! 又是托了楚夫人的福, 他们被安排的活计相对轻松。尤其他们一家都识字,没有被赶去做苦力。 她的两天前听到楚夫人回边城的消息的,就想来道声谢。再看看有没有法子改善当前的处境。 她和哥哥一起去告的假。 管事的听押送的人提过是谢会首把他们一家要来的, 听说他们要去道谢便爽快地准了假。 他们兄妹昨天一早就出发了。没钱雇车, 一路走着来的。入夜也没有多休息, 歇了一个时辰又继续赶夜路。 流放上千里都走了, 这百多里就不算什么了。 母亲把剩下的杂面馒头都给他们兄妹带上了,再背一竹筒水。就这么走来了! 这在之前的他们是很难想象的,但如今竟也有些习以为常。脚底生出了茧,都不会再走起泡了。 他们其实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但听说里头在举办追思会就没敢打扰。 这回儿看到那些遗属哭哭笑笑的出来被送走,这才敢找上逐北会的热闹通传。 董静的哥哥董宣曾是年轻的进士,之前还在翰林院做编修的。他们到的时候,圣旨已经宣读完了。 就连念阵亡者小传也已经过半。 他听周遭的人说了今天的经过感慨道:“这位楚夫人, 当真是个人物。人说边城女儿有奇志, 名不虚传啊。” 圣旨褒奖,抚恤金, 这从心理安慰和实惠两方面抚慰了亡者家属。尤其那阵亡墙的存在, 让人可以试试追思、铭记, 给亡者家属和现存者的安慰实在是太大了。 “哎,你们两个,跟我进去吧。会首要见你们!” 谢穆宁听到‘董静’这个名字是想了一阵的,还是云楚提醒的她,“就是给我添妆那天半道走了的那个。” “哦——”谢穆宁想起来了,她是跟德王世子说过这事。 “我娘事后打听,说他们一家流放到北境,在军前效力。这事儿不还是你干预了的么。” “我忘了!” 谢穆宁就是觉得董姑娘怪不容易的,也挺果决。而且她家其实是被连累的,并没有真的参与野猫事件,这才多了句嘴。 不然,不容易的人多了,她管得过来么? 的确很果决啊,这是一听说她回来就找上门了。她看看吧,如果值得搭把手于她也不费事。 “让她进来吧。” 外头的人应声而去,摇摇在门口探头进来,锐儿跟他一起,“叔祖母,摇叔想问你,现在玩儿捉迷藏可不可以?” 谢穆宁道:“玩吧。” 这是让上午庄严、肃穆的气氛震着了,玩都不敢放开玩了吧。 几个小孩是家里送来的饭菜,比她们第一拨人还先吃。 董静和董宣兄妹被带了进啦,先给谢穆宁行礼,“多谢楚夫人仗义援手,免我一家困苦。” 谢穆宁点点头,“也是觉得你们其实也挺无辜,而且董姑娘的果决我很欣赏。” 当时添妆谢穆宁看到董静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的样子了。 董静又和云楚打个招呼,“那日添妆没能待到最后,想不到如今我们来了一个地方。” 只不过人家是嫁过来当少夫人,她是被流放来的犯官家眷。 谢穆宁看她们兄妹不卑不亢的,尤其是面对云楚这个故交,如今境遇天差地别的人也能保持如此,心头的肯定又多了一分。 云楚只和他们兄妹说话,问了问别后场景。 谢穆宁就观察他们兄妹的形状。 “你们走路来的?” “是,不过路上运气好搭了一个时辰的顺风车。” “吃饭了么?” 兄妹俩露出赧然,仅剩的干粮今早董静吃了。董宣今天还没有进食过。 而且,谢穆宁话音刚落,董宣的肚子就‘咕咕’了两声。 “先去吃饭吧,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 谢穆宁叫了人带他们过去。 这会儿逐北会的人也刚开始吃,一桌人凑齐了就开动。十个人,八菜一汤!荤素搭配。今天吃得比平日要好些。 “那里有碗筷,甑子在那边。你们自己添饭,看哪里有空位坐下来,人齐了就可以吃。” “哎,多谢了。” 董静虽然被流放,但还是被她母亲维护着,而且有谢穆宁的面子,所以她也没和男子一起做过活。 现在看场上都是男男女女混坐的不由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入乡随俗的端上饭碗过去坐下。 董宣倒是多迟疑了一阵,可肚中空空如也,由不得他再讲那么多规矩。 “你们是新来的吗?”一桌的人问道。 “不是,我们来向楚夫人道谢的。” “你们口音和京城来的那几个大小姐有点像,而且管我们会首叫楚夫人。京城来的?” 董静点头,“是。” “吃吧、吃吧,不要客气。” 董家兄妹很久没吃过肉了,而且走了上百里又累又饿。妹妹吃了两碗饭,哥哥吃了三碗饭才放下筷子。然后还各人喝了碗米汤。 再见到谢穆宁,董静忍不住打个饱嗝。 她从前都是吃半碗饭,饭量是流放之后涨起来。 兄妹来对视一眼,顿时臊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一个饿到肚子打鼓,一个吃到打饱嗝。 谢穆宁笑了一声,“日子久了,糙惯了就好。我看得出来你们除了来道谢,也是想改变生存环境。我正要开办一些专门的课堂,你们俩去登记一下特长吧。如果被挑中了,就可以留下来凭本事吃饭。条件好了,把母亲接来一起生活也可以。但你们的父亲如果想离开流放地,我就无能无力了。” 两兄妹一看这么容易,都有些吃惊。 其实方才云楚已经和谢穆宁说了,这兄妹俩一个是两榜进士,一个也是京城贵女圈有名的才女。 只要他们能放下当初的架子,这也是两个人才。 流放地那边,她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多谢楚夫人,大恩大德容后再报!” 谢穆宁摆摆手,“雇佣你们说不上恩德。你们如果能留下,是凭自己的本事吃饭。” 就是这样才让人更加的感激,不是施舍,也没露出施恩的嘴脸。 两人自然被留下了,两榜进士多金贵啊,才女也难得。 流放地没用董宣,估计也是给逐北会留着呢。 不过暂时只能住四人间。这还是看他们是有本事的人,实在是如今逐北会的人太多了。 此时,距离谢穆宁私闯秦王外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皇帝把秦王叫进宫问道:“你的身体治得如何了?” 秦王一惊,看着皇帝不说话。 “太医正说你的身体本身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也是心上的问题。你真叫那小子吓住了?” 秦王确认了,皇帝老子果然是知道他的真实状况的。他那些小动作压根没把人骗住。 “还是老样子。太医正真的说儿臣的身体没有问题?” “老子哄着你好玩么?你压力不要太大,也不要过于召集。放松了没准就好了。民间大夫的偏方不可尽信,别本来没问题搞出大问题来了。自己回去想想怎么克服吧。” “是。” 秦王回到家,召来手下,“德王家那个老二,是不是一心想取世子而代之?” “王爷,这是人之常情啊。要是不想才有问题呢。” “好,你去找他,让他给我办一件事。办成了,孤保他继承德王王位。办不成,这事儿也跟孤没关系。” “王爷,什么事?”是他想的那样吗? “你去找刘神医要一包药,跟孤需要的恰恰相反那种就对了。” 既然皇帝老子早就知道了,那他就一点顾忌都没有了。 哼,悬镜司这样的地方,公公去掌管才最合适呢。 德王还在停灵,接下来德王世子会好家人一起守孝。等出了孝期,礼部才会办理袭爵的事。 不过事实上,德王世子如今已经是一家之主了。 这些年,他兄弟其实一直被他压着,从心得很。 但是,机会到了眼前,是个人都忍受不住那个诱惑的。 如果老大真的废了,他无妻无子的,就算自己不能上位。那以后也轮到自己的儿子上位啊。 于是,他兄弟就大着胆子干了。 结果自然是可以想见的,德王世子即便不是悬镜司掌镜使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下药了啊。 要不然,他继母当年刚嫁进来就成功了 他刚往茶水里倒了一半药粉就被德王世子手下的人抓了个正着。 “你想毒死我?不,你胆子没这么肥!”德王世子端着茶盏晃了晃,卸下他兄弟的下颌就给他灌了进去。 然后,合上下颌。 反正只要是吃不死人的,是什么都无所谓。 主要老头子尸骨未寒的,就把他小儿子送下去陪他有点不大好。 但别的,那就自作自受吧! 他兄弟伸手想去抠喉咙催吐,被人把人反剪住了手,嘴巴也堵住。 德王世子看看剩下的一半药粉,“拿去验一下。” 查验的结果很快出来,这是然人绝根损身的猛药。 按说他兄弟为了王位给他下这种药也是说不过去。可这怂货能有收拾的后手? 不过,再怎么问也没问出幕后主使来。 毕竟每天都还有丧礼上的流程要走,也不能让他带着伤去。明伤、暗伤都不妥。 德王世子道:“算了,不必问了。我知道是谁了。” 他想起了之前太子溢于言表的惋惜。 说句良心话,他还真不会故意的。 但好像事实真的已经造成了。他这一个来月就在家忙活丧礼,还真没顾上这茬。 这么说,皇帝宁可把余毒未清的耿师叔拉出来干活,也不对自己夺情起复,还有这一桩缘故啊。 怪不得秦王第二天居然跑到悬镜司死保白氏。明明头一晚他也没那么情深义重的。 德王世子让人把消息给东宫送去了。 太子道:“太医正检查过说没问题,那至少是可以治的。关键是父王容得啊!” 第211章 谢穆宁在追思会当天下午, 带着孩子们搬回了楚府。 白恩夫妇给白清蕙带的东西,到边城第一天下午睡了起来她就让知冬找出来给她了。 继母留她在娘家多住几天。她想想也懒得动弹, 就又住了两三天。那东西就不能拖到回家再给蕙蕙了。 白清蕙当时打开来,看到母亲给她准备的家乡小食和一些日用品露出思念的神色。 父母心底都是有她的。只是没在一起相处,过年的时候见到有些生疏而已。 远离父母当然不好,但边城的氛围、楚府的氛围都很好。她喜欢这里! “蕙蕙——” 食盒打开了,香气飘了出去。摇摇、晃晃和钺儿便闻香而至了。三叔侄站成一排,往她手里的食盒看。 三叔侄站了会儿,见白清蕙没主动拿出来给他们吃。钺儿道:“蕙蕙,我帮你尝尝?” 摇摇、晃晃也道:“尝尝——” 谢穆宁一脸的无语, 她从来也没亏着他们的嘴啊。不过还好,只会对自己人如此。 白清蕙方才想父母有点走神,这会儿听他们要帮自己尝尝便把食盒放到了小几上,挑了几样他们能吃的摆出来, “尝吧。” 还在谢府的时候,谢穆宁让继母去和那二十个人说了逐北会聘先生的事,一切听从自愿。 这些人有些擅长调香, 有人擅长沏茶,还有人以前直接是二十四司的女官,管着发放月例诸事的。 这些都可以去开班授课。到时候按学生人头给她们开月例。 这两天, 她们也都在往逐北会跑,去感受气氛。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去。 从宫里出来的,多少都攒了些家底。所以并不急着挣钱。 谢穆宁也是看到她继母在将擅长的绣技教给崔翘和曹英。而且战事吃紧,最近也安排不了相亲才萌生的想法。她原本准备的老师不是这拨人。 现在想想与其让她们无所事事的不自在, 不如发挥作用的去授课。 调香、沏茶这类适合有点家底人家的姑娘学, 但发放月例这些管家理事的本事谁都可以学。 谢穆宁是打算把白清蕙送去都学一学的。多好的师资力量啊! 白家把闺女交给了她, 她没精力管。也不能什么事儿都推给继母。 而且, 继母也打算去开个班教基础的绣技了。 和谢穆宁合作的那家绣坊知道以后,老板直接找了过来,给新进绣娘都报了名要学基本功。 还有许多人家也都想把女儿送来。 德容言工,女红可是四德之一。边城也不能完全脱离主流的。 回到楚府的第一天傍晚,姜曌找上门来了。 明天他就要跟着胡嘉、古清去军营里了。 谢穆宁听说他来了便道:“请他进来吧。”这一路承了人几回情,也不好再冷待了。 姜曌一进来就问道:“你不是说让我跪入当初刘混遇害的地方么?” 谢穆宁道:“在大相国寺见到你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但后来皇上给了圣旨褒奖游侠儿和逐北会的作为。如果再把你弄去谢罪,太过群情激奋,场面控制不住。而且游杉说得对,何必要让刘混的妻儿再受二次伤害呢?你有心弥补的话,就多帮军方做事吧。” 姜曌站了会儿,点点头道:“那我走了。” 翌日一早聂盈、云楚、古雨等人送别了去军营的一行人。 谢穆宁继续在家中修整。 而逐北会办各类学堂的筹备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就在宫中出来的众人还在考虑要不要去当这个先生的当口,竞争者冒出来了。 原来董家兄妹到逐北会找了活儿,然后流放地很爽快的放人,还说这也是军前效力之后。很多流放人家的家眷都动了这个心思。 去当先生可比干苦力轻省多了,而且也算是服役的。 曾经教过谢穆宁的那些人家这回就都来了。 谢穆宁见了几位曾经的先生,然后就直接让古雨等人去接待。 聂盈啧啧称奇,“这么一来,边城女孩儿所受的教育齐齐上一个台阶啊。三五年熏陶下来,我看京城那帮子人还敢不敢再说我们是乡巴佬!以后可以母传女,代代传递下去。而且我们如今的文化课都有三位两榜进士、两位举人任教了。假以时日秀才应该也是能出几个的。穆宁,真有你的!难怪......” 她后面的话及时咽下去了。总不能说难怪楚元看上了你,没看上我吧。 谢穆宁听出来了。但她其实也没比阿盈姐强多少。只不过多活了一次,想得比较多。 上辈子死得冤枉,这辈子肯定要多想想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的。 云楚道:“穆宁,我觉得你的步子在加快啊!”就好像担心在边城不能待多久了似的。 “没法子,谁都知道我不能一直在边城的。” 萧如斐也去开了一堂课,她在心算方面是很强的。她爹是户部侍郎,她耳濡目染对银钱就较常人敏感得多。 而她娘说大家闺秀打算盘显得太市侩了。从小就培养她的心算能力。 “穆宁,这两年你如果要回去,我就不跟你一道了。我很喜欢边城,真的!” 她从来没有把日子过得这么自在过。好像比跟着亡夫到那些风景秀丽的名山大川游览还要自在。 毕竟她夫婿的心思都放在画画上,她就得操持一路的衣食住行,很操心的。 “等你度过了边城的严寒再说吧。”谢穆宁吐槽道。 萧夫人还想让自己保证把闺女给她带回去呢。 如今是秋天,不出城日子不算难过。高高的城墙把风沙挡住了。 但再过一俩月冬天来了,够如斐喝一壶的。 云楚和德安,那好歹是有功夫的,有内力可以御寒。 萧如斐,多半到时候就在有地龙的屋子里窝着看外头的冰天雪地了。 萧如斐如今面色红润,脸颊也长肉了。她不服气的道:“摇摇、晃晃都能过冬,我怎么就不行了?” “他们冬天就在有地龙的屋里呆着,偶尔被抱出门也裹成熊。正好,有你在,冬天可以跟他们一起玩儿,一起裹成熊。” 云楚也中肯地道:“你还是趁现在赶紧去演武场跟着练武,把身体锻炼好些吧。不然真的够呛!” 听她们说得热闹,古雨伸手戳戳谢穆宁,“你不是说要去争取上前线么?” “这就要去了。过几日我带摇摇、晃晃去看扣儿的新房子,然后去找大将军磨一磨。游杉和李方正在组建逐北会的第一个千人队呢。” 练武练了一年多,也到了用武之时了。 一百多游侠儿作为主力,再搭上八百多来学武的中坚力量。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肯定不比军中的新兵差。 古雨道:“那我跟你去。聘先生开讲堂的事已经上正轨了,让阿盈姐和我嫂子负责就是了。” 聂盈道:“我没问题。我要去问问许汉编的宣传这些讲堂的莲花落编好了没有。我还要坐镇验看先生们的水平。你们聊吧——云楚,你跟我走!” 谢穆宁道:“不聊了,我该把孩子们带回家了。如斐,走——” 摇摇、晃晃和钺儿都喜欢到逐北会来玩。人多、热闹,小孩子也多。 谢穆宁把他们带上,还有跟他们一起玩儿的刘小混也带上。这小子也馋上御厨做的美食了。带过去和钺儿住一处,让丫鬟捎带手的就照看了。 反正他们家已经这么多孩子了,多一个不多。 崔翘无奈,儿子回去就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她也只好由着他往楚府跑了。 游杉和李方把千人队组建完毕,叫谢穆宁去看。 谢穆宁看过他们演示骑射和武技很是满意。不枉这一年多花了这么多人财物力啊。 她转头问游杉,“不会家底都在这里了吧?” 游杉失笑,“你还害怕军中抢人是怎么地?” “我能不怕么?除了这四百个女的,另外六百个我真担心被一下子抢走了。”毕竟比起逐北会,从军是传统认为更好的前途。 逐北会的千人队,是男女混杂的。因为来学武的,本来就是男女混杂的。而且谢穆宁特地叮嘱过要倾向女子。 不过,有这么多女的还真不是因为谢穆宁要倾向女子的缘故。 是原本就没什么男的啊! 青壮基本都参军去了,游侠儿年纪都不大。他们本来就是捡的军中挑剩下的人。 这些男子,不是牢里出来的,就是流民来着。流民还好,牢里出来的没资格从军。 所以游杉真觉得谢穆宁不用太担心了。 “最坏不过是我就带着六百女兵上阵。再说不还有那么些牢里出来的么。你们先练着吧,我去军中。” 只要给时间,他们能搞出第二个、第三个......很多个千人队。北境人还是不少的,以点带面铺开,可比开头容易。 萧如斐很有活力的在楚府和逐北会往返,跟着云楚、聂盈做事。逐北会从来不嫌能干活的人多。 谢穆宁和古雨一起带着孩子们去扣儿家。 扣儿家如今离军营也有三四十里的路程。但到底是骑马半个时辰就能到的距离,不算太远。 如今两方鏖战,里正他们的安全感也就多了那么一点。但北戎人的确没从前那么容易蹿过来为恶了。 不过习武和巡视还在进行着。 逐北会的千人队里,也有这些村里的人。 扣儿家用上次垒灶台的青砖修了三进的青砖大瓦房,宽敞明亮。从前她家是地坝大,如今地坝被被圈了一大半扩建房子。 现在的新房子,住下几十号人不成问题。等闲不用去麻烦周遭邻居了。 ※※※※※※※※※※※※※※※※※※※※ 看不少卿觉得皇帝不好,不至于啊。 明成祖朱棣,一代雄主。徐皇后给他生了三个嫡子: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 太子朱高炽贤德、能干。但他是个大胖子。胖到什么程度呢,胖到走路需要两个宫女扶着的程度。 而汉王是武将,从靖难之役就跟着朱棣打仗。身材自然比太子好多了。 朱棣就拍着二儿子的肩膀说:“太子多病,努力吧!” 人胖了,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的。 但朱棣敢五次出塞打蒙古,除了仰赖他自己的武力值,全靠太子在朝监国,后方管得稳稳的,同时军需后勤给他办得妥妥的。 汉王得了父皇的准话,他自然就要努力了。他联合了老三努力要把老大搞下去。 可太子除了长得胖,他没别的问题啊。明朝的文官是历朝历代脖子最硬的,他们硬是保着无过有功、尊重读书人的太子,让朱棣没能废掉他。 后来汉王便只有努力造反了。 太子朱高炽监国十余年,只当了半年多的皇帝就驾崩了。但留下了史书上的美名。 然后汉王就造了侄儿朱瞻基的反,输了,贬为庶人关起来。最后与诸子皆被害。 但这些都不影响明成祖朱棣的赫赫功勋啊! 第212章 最大的房间是套间, 谢穆宁、古雨带着四个小娃娃住里间,几个丫鬟住外间。 直接安排的炕, 再睡几个人都睡得下。 家将、暗卫等人也都是睡炕,其实就是大通铺。所以才几十个人都安排得下。 另外,王大夫和药童,御厨和打下手的也都得带着。 现在这个日子还不用烧炕,只铺了厚厚的垫褥。 她们吃过早饭就出发了,午饭在珊瑚姐家用的。这会儿抵达,已经是申时了。 实在是带着孩子不敢跑快了,不然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就到了。 四个小娃娃跟着进屋放东西的谢穆宁进来。但丫鬟们正在归置东西, 他们在屋里穿梭来去就挺碍事了。 尤其抱着被褥的丫鬟,搞不好就看不到他们。一个不小心,一脚踹翻一个。 谢穆宁对古雨道:“我们出去烤红薯。” 四个小娃娃一听说烤红薯,立即就喜滋滋跟着出去了。 古雨把两个红薯埋进草堆里然后点燃草堆,加干柴。 “别人家的孩子讲个,你们家的真的要讲群。回头你再生几个,更不得了。” 谢穆宁看看蹲在她划的线后面等着吃烤红薯的四小只, “等这一茬长大了再说。” 古雨撇嘴, “说得好像你种的韭菜似的。” 第二天一早,谢穆宁和古雨得到通知, 让她们今早去军营。 之前, 她们派人以逐北会会首、副会首的身份递上申请,有合作的事想面谈。 几个小的自然都想跟。 谢穆宁道:“锐儿都没资格进军营, 你们更不行。等你们长到锋儿那么高的才可以。” 摇摇、晃晃噘着嘴, 不依。 谢穆宁沉下脸, “军令如山, 是可以儿戏的?爹爹要是得闲, 肯定出来看你们的。” 钺儿倒是听锋儿灌输过军令如山的概念。他挠挠头解释道:“就是,必须听话!” 谢穆宁对古雨道:“走了——” 摇摇、晃晃跟着马跑了几步,吃到一嘴的沙,“呸、呸——” 知冬、知春赶紧带他们进去漱口、擦脸。城外风沙本来就重,再加上马匹扬尘。可不得够呛! “小公子,莫哭了。你们可是楚将军和谢会首的儿子。怎么能是小哭包呢?军营确实是不能随便进的,夫人都得得到批准才能去呢。 摇摇、晃晃还是比较注意身份的,而且他们的娘从来也不受哭声威胁。 刘小混进去拿了个鞠球出来,“踢球球。” 钺儿积极响应,“来来来——” 他俩倒是都习惯了大人不在身边。 摇摇、晃晃擦过脸。钺儿招手,“摇叔、晃叔,来来来——” 有了台阶下,摇摇、晃晃便也跑过去踢球了。 谢穆宁和古雨很快到了营门前,通报之后得以进去。 军方派了个校尉来见她们。 战事吃紧,都忙着呢。而且逐北会会首如今差不多对应的也就是校尉一级了。 这还是看在她前后拿回过两张褒奖圣旨的份上。不然打发个千夫长来就差不多了。 真要公事公办就是这样的。 来的也是熟人,左永宁!从前的谢府家将。 “谢会首,您是有什么事要和军方合作?” 谢穆宁道:“是这样的,逐北会不是一直在教导边民习武么。如今我们也能拉出上千人的队伍来了。就想正式的参与进战事,而不是像从前一样打游击或者只是被动应付北戎人的劫掠。” “大小姐,你可是被弹劾过养私兵的啊!你这么搞,岂不是授人以柄?” “什么私兵啊,又不是我的兵。直接听从你们指挥都行的。” 左永宁道:“这样啊,那肯定没问题。还需要来谈么?” 这不就是输送兵源么,大好事啊。先在逐北会培训好了再送来,再好没有了。 谢穆宁道:“里头有很大一部分是女的。但是你们放心,身手都是过得去的,是我们挑出来的佼佼者。” “女兵啊?” 谢穆宁点点头,“还有不少从牢里出来的。我们的人员来源,你们也该清楚的。” 左永宁想了想,好像逐北会的来源的确就是这样的。 大将军当初都说过大小姐是变废为宝来着。 “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我给你报上去啊。你回去等回音吧。” 谢穆宁挑眉,“我来都来了,我干嘛走啊?” 她既然来了,好歹也要见楚元一面啊。要是他出战去了,她就在他的营帐里等着。 谢穆宁去楚元的帐篷,古雨就去她爹那里。 谢穆宁和左永宁一道走的,她狐疑的看看有些心虚的左永宁,“我觉着你有事瞒着我。” “呃,楚将军受伤了。” 谢穆宁一听就急眼了,“严不严重?” “不是太严重。”没死没残! 谢穆宁加快脚步走过去,直接推开帐门。 青天白日的,楚元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脸色苍白。 “要不是我来撞上了,是不是就船过水无痕的过了?”谢穆宁站在床头道。 都不能下床活动了,显然伤得不轻。不过也是,如今战事吃紧,肯定是轻伤不下火线的。 谢穆宁想起聂大将军说他旧伤发作过两次了。继母也同自己讲,老爹的腿有时候滚烫滚烫的水浇上去,都没什么感觉。 从军久了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伤。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因为很多名将,都牺牲了。 就算是像聂大将军,老爹这样运气好能活着退役,也往往留下一身的伤病。 楚元睁开眼,“打仗受伤,多寻常的事啊。干嘛还非得让你担心?” 他说完就发现自己媳妇儿情绪不大对,还笑着补充了一句,“放心,不能伤的部位没伤着。” 他是小腹中中刀了,伤口有点深,凶险得紧。被军医勒令卧床休养。 谢穆宁道:“不能伤的部位,脸啊?” 楚元白她一眼,“男人关键要中用,然后才是中看。” 谢穆宁直接伸手掀开他身上搭着的被子,下半身的确是没伤。再看露出来的别处也没事。 那肯定就是伤在胸腹了。 她伸手去解他的衣服,“让你嘚瑟,让你跑到人家圣山去放狠话。肯定是被针对了呗!” 楚元不敢挣扎,“反正都有之前的杀父之仇在,债多了不愁。” 谢穆宁解开他衣服,看到他小腹上厚厚的纱布。 默默的给他把衣服系好,被子搭上去,然后转身往外走。 “夫人,你去哪?”端着药碗进来的楚俭问道。 “我找军医问问去。哪位军医负责给他治疗?” “朱军医,他一会儿应该就过来了。” 谢穆宁点点头,进去在床边坐下。 楚俭见她在里面,搁下药碗便退出去了。 谢穆宁端起药碗,“一口闷了,给你吃蜜饯!” 楚元很听话的一口闷了,然后嘴里被塞了颗蜜饯,一下子就把苦味驱赶走了。 “真没大事,你别把脸板着。” 谢穆宁虎着脸道:“伤在小腹,搞不好危及性命。告都不告我一声!” 楚元闭上眼,一副要休息了的样子。 谢穆宁闭上嘴,左右看看,拿起一旁的飞镖扎着。 楚元听到笃笃的声音,显然很是用力。这是不能对他下手,拿飞镖出气呢。 谢穆宁扔了十几把飞刀,刀刀命中红心。 楚元睁开一只眼看着,气得不轻啊。 “算了,你还是叨叨我吧。” “我叨叨你有用啊?”下一次还不是一样的能瞒就瞒。 楚元索性换了个话题,“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正当理由,大将军那里不会准她此时入营的。 这个话题转移得不错,谢穆宁坐下来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合着你还真搞了支女兵出来啊!” 正说着,外室楚俭道:“将军,夫人,朱军医到了。” 谢穆宁道:“请朱军医进来——” 朱军医进到内室,正要给二人行礼,就看到靶心上满布的飞刀。 楚将军此际肯定是不能射飞镖的,那就是楚夫人咯。 脾气挺爆的啊! 谢穆宁道:“不用多礼,请坐吧。” 楚俭给朱军医端了根凳子放在床边。他执起楚元手腕把脉,又看了看舌苔、眼皮。 “恢复得还可以,注意不要乱动。慢慢等伤口愈合,养着就是了。” 谢穆宁道:“我能把他接回去休养么?就离军营四十来里的地方。” 朱军医想了下,“挪动的时候注意不要让伤员受颠簸就行。” 那没问题,大不了让四个家将直接抬回去。 楚俭跟着朱军医去拿了后面三日的药包,朱军医答应三日出营一次去复诊。 谢穆宁知会了古雨,又去同胡将军说了一声,便让家将抬着楚元离营了。 古雨也和她们一道走的,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回音。 走回去的路上特别小心。四个、四个家将轮替也走了两个时辰。 到的时候,几个小的都午睡了。 谢穆宁指挥人抬进套间。 这里有两张炕,正好把楚元搁在另一张铺好的空炕上。 扣儿端着准备好的参汤进来,“夫人,一会儿饭摆在哪里?” “你直接连菜带饭给我端一碗进来就是了。让回来的家将也都吃饭去。” “都准备好了的,吃上了。将军的饭菜是御厨做的,他说他也会做伤员的膳食。” 路上走了这么久,自然是派人回来知会过的。所以回来就有现成的参汤和饭菜了。 谢穆宁点点头,既然是掌勺的御厨,一通百通,其他的应该也做得不错。只有那些负责打杂的,才是一辈子只干剥葱捣蒜的活儿,专精一样。 楚元道:“哪来的御厨?” “你俩儿子去东宫把嘴吃刁了,吃别人做的饭菜都食欲不佳。临走太子妃就借了个出身北境的御厨给咱们。” 第213章 第214章 夫妻俩说了一阵, 双双陷入黑甜乡。两人的手还在被窝外握着。 月明星稀,时已入更。有人影鬼祟而来, 还不是少数人,密密麻麻足有数百。 “嗡——”村口高处的暗哨今夜换上了楚府的家将。见状直接从树上跃下,敲响了示警的钟。 而且连敲数下,以示情况紧急。 十里八村的都被这半夜钟鸣惊醒。 “北戎人来犯——” 白日习武的村民们翻身起床,抄起趁手的家伙跑出家门。 之前抢收时缴获的大刀一直分发给练武的骨干分子使用,其他人拿的则是农具之类。 辨明了敲钟的是哪个村,各村留下自卫的人手,都赶来帮忙。 而本村的人自然不消说, 比旁人早一步。 里正大伯道:“楚将军今日入住咱们村养伤,当晚北戎人就来了。保护楚将军——” 村民们跟着喊道:“保护楚将军——” 等他们冲过来,楚家和古家的家将早已将楚元住的屋子团团围住,并且已经和来犯之敌交上了手。 古雨看了看场上形势,好像没到要燃放烟火向军营求助的地步。 两府家将近百,潜藏各村的游侠儿和逐北会好手两百,正涌来的各村村民估计近千, 都是练过拳脚功夫的。 就是穆宁说的, 今天就当练兵了。 也要展现给军营看看,他们逐北会训练出来的人的身手。 被保护的楚将军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伸手搓了下脸, “还真来了!听这动静够大,除了从边界线越境的, 怕还有平日潜伏的。我还真是一枚香鱼饵!” 谢穆宁已经穿衣起床, 正在安抚惊醒的四个小娃娃。 她想过把他们送回去的, 但这鱼钓得也太明显了。 而且摇摇、晃晃也都经历过一次了。想来钺儿和刘小混也不至于是脓包。将门虎子, 打小练练胆不是坏事! 锋儿头回杀了人都不敢自己睡, 如今在童子军营听说以悍勇著称。 她回京这一路都不太平,楚元出了军营肯定更是如此。 去年抢收之后,逐北会的人一直都是小打小闹。这不利于进步!要不然她也不会到军中请战。 她在里头守着这一大四小,在外头指挥的是古雨。两府家将负责死守屋子,游侠儿和村民抵御来犯之敌。 外头‘保护楚将军’的呼声此起彼伏,被媳妇儿当饵的楚元索性又躺了回去。 摇摇、晃晃穿好衣服爬到大炕靠窗的地方拿手指蘸口水捅破窗户纸往外看。 谢穆宁愕然,这是跟谁学的?那日野猫窜来,也没人这么干过啊。 他俩是真的傻大胆不怕,爹娘都在,怕啥怕? 大一些的钺儿和刘小混见状,定定神,等谢穆宁给他们穿好衣服也爬过去戳破窗户纸往外看。 谢穆宁喊了声‘来人’,几个楚府家将挪过来用身体挡住几个小娃的视线。 回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还是不要给小娃儿看了。 再外围古雨指挥若定,扣儿和其他几个丫鬟站在她身后。 古雨将敌人分割成几块分派给几个村跑得快的村民。又拍拍自家丫鬟的胳膊,“你们也去吧,不要被人比下去了。” 见她这么和古家的丫鬟说,扣儿几人都笑笑,随后一起投入战斗。 屋里看不到了,又不能出去。摇摇盘腿坐下,“保护楚将军,保护爹爹——” 屋里顿时响起‘保护爹爹’,‘保护叔公’,‘保护姑父’的喊声。 楚元躺着好整以暇的道:“我谢谢你们了!” 谢穆宁道:“都别给我耍嘴皮子功夫。以后不好好习武,谁都保护不了。” 两刻钟后,外头就没什么动静了。 古雨站在窗外道:“穆宁,一共四百多来犯之敌,功夫不赖。能跟咱们府上的家将相提并论。一个都没放过!” 她倒是想留活口。无奈村民们这些年被欺压得太惨,难得有这样以多欺少的时候,都没收住手。 “咱们的伤亡呢?” “不大。” “别放松警惕。咱们在村中练兵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都能知道楚元住在这里,能不知道这个?” 不过,附近十里八村联动的速度也有点出乎谢穆宁的预料,特别快! 就在这个时候,周遭各村次第响起敲钟的声音。可以说除了本村,周遭各村都有动静。 谢穆宁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抢粮食的来了!” 古雨道:“我之前就让各回各村,如果是用来时的速度奔跑,也快到了!而且之前各村都留下了一半好手,撑一阵没问题的。只是这得过来了一两千人吧。边军没发现?” 谢穆宁道;“可能是分了几天过来的,带着干粮、清水潜伏着。那看来人不是楚将军你钓出来的啊!人家只是顺便来杀你,同时调虎离山。不过没事,一样的效果。刚秋收不久,各村都警惕着呢。而且你还钓了四百多人过来,起码减少了两成敌人。” 楚元道:“悬镜司去年就查出走私粮草的奸商。但他们在朝中都各有背景,有人还直接是皇子门客。索性就放到了今年他们想再度发汉奸财时再动手,人赃并获。那边也是这阵才发觉粮食渠道断了吧。来了两千号人,边军没可能一丁点都没察觉。” 果然,一会儿就有人来报:“副会首,边军出动了。他们早就潜伏在附近的。” 古雨点点头,“看来边军是发现了,只是那些人藏起来不好找,索性等他们自己出来活动。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练兵。” 谢穆宁问楚元,“那些粮商......” “德王世子去年是说要处以绞刑。具体怎么个死法,得看如今那位掌镜使了。” “他们自己的土地,也是有适合的庄稼可以种的啊。干嘛非盯着别人的粮仓?”谢穆宁嘟囔道,“好了,你们四个也乖乖睡觉了。楚将军不用你们保护了!” 等谢穆宁也回来躺下,楚元问道:“这十里八村练武的也很大一部分是女的吧?” “嗯。你是说军中很快会有决定,再叫我们进军营去谈?” 估摸今晚村民们的表现也是被军方看在眼底了。古雨的指挥会是点睛之笔。 “应该是。” “那让古雨去,留她下来就是干这个的。” 第二天谢穆宁起来,帮楚元打理好。 四个小娃娃有丫鬟、乳母照应,不用她亲自动手。 她出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吃好了,正预备去田坎上溜达。 谢穆宁道:“先别去,等搜寻过再说。万一昨晚的坏人还在哪里藏着,顺手把你们抓去做人质就麻烦了。” 摇摇挥着胳膊道:“打坏人!” 出不去,扣儿就领着他们四个在地坝里打拳。 昨晚才发生了夜袭事件,四个都练得挺认真。 谢穆宁一早开了窗户散屋里的味儿,又让把她和楚元的早饭端进屋。 等他们吃过,她把古雨叫来交代了一番。 古雨点头,“放心吧,等再通知我们去的时候,我好好跟他们谈。” 结果没等到军营派人叫她们去,先等到了韩彰带着人来看楚元。 楚元一脸稀罕的道:“你来看我?” 他在军营这家伙都么这么殷勤来看他,这会儿跑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没一会儿,韩彰就有些赧然的问谢穆宁,“听说萧家的四小姐也跟着夫人来边城了?” 楚元嗤笑一声,原来是想女人了! 他想了下韩彰跟萧如斐的年龄差距,骂道:“我大侄女可比你小一轮呢!你个混蛋,什么时候开始打人家主意的?” 韩彰是楚元副将,比他大三岁。今年已经是而立之年了。 曾经有过一个妻子,病故了。还有一儿一女放在岳家照看。 楚元又想了下,“你大闺女都十一了吧?不成,给你做这个媒,我回京非得被萧澈骂得狗血淋头不可。穆宁,别理他!” 谢穆宁道:“你少说两句,不要激动。回头看把伤口崩开了。” 韩彰小声道:“您比夫人不也大了八岁。” 楚元道:“我头婚,没孩子。”言辞间很是骄傲。 他那么些年宁缺毋滥,等来了穆宁,不亏!不对,赚了! 这么一说,韩彰也讪讪然了。他就是一早知道自己不会是萧家人眼中的良婿,这才没敢开口。 如今,伊人新寡,而且还来了边城。他再不想着抓住机会,那就不叫男人了。 谢穆宁道:“临出京,萧夫人还让我保证过两年把闺女给她带回去呢。你也知道,萧家嫡女哪怕是再嫁,萧家人恐怕也不会考虑把她嫁给有儿子的鳏夫当填房。” 韩彰浑身上下都写着一个‘丧’字。 谢穆宁继续道:“所以我们不会给你保媒。” 韩彰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谢穆宁,“夫人,您不是最乐于助人的吗?您看您从京城带回那么些姑娘,军中将领听了,都欢喜得很哪。” 楚元道:“我夫人,你看得目不转睛的做什么?” “将军,您不能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谢穆宁笑了下,“你还没回答我夫君刚才的问题呢。你什么时候开始打如斐主意的?” 韩彰一听觉得有点戏便老实道:“四年前我回京探亲,在城外看到她纵马。风把帷帽的纱巾吹起,笑容明媚、甜美。我当时心头就冒了个泡泡。但打听之后,我也知道不匹配。” 谢穆宁摸摸下巴,“如斐带着我满京城玩的时候,你也来过萧府。我还真没看出来啊!” 韩彰笑了两声,“如果不是谢将军上门打人,属下也没看出来将军他想当谢家姑爷呢。” 楚元没好气道:“你今天是句句离不开我了?” 第215章 不过, 听到韩彰这么说,楚元也忍不住蹙眉。看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啊! 以韩彰四品武将的身份, 想娶媳妇不难的。他又不是底层那些大头兵。 所以,他这是来真的啊! 谢穆宁也啧啧了两声,“韩将军,你这是一见钟情啊!” 萧如斐个头跟她相当,十四岁的时候想来已经挺高了。而且她微胖,发育得很好。十四岁的时候看着估计跟十六七岁也差不多了。 所以倒不能说韩彰那时候打小姑娘的主意。估计他也没想到惊鸿一瞥的姑娘竟然比自己小了一轮。 一时韩彰耳根子都红了。 谢穆宁道:“我们不给你做媒,省得回京被萧大人和萧夫人埋怨。但这是边城,并不禁私相授受的。顶多你打完仗回来, 我帮你制造点机会。成不成的就看你自己了。” 就算要把女儿嫁给武将,估计萧家夫妻想的也是古清那样年貌相当的小将。他们家又不稀罕靠联姻攀高枝。 如此,韩彰已经喜不自禁了。 “好的好的,有劳夫人。” 楚元道:“就这样,我们回京还得挨说。” 韩彰道:“将军,这回你落马,可是我带着人把你抢回来的。” “我救你救少了?” 韩彰便不说话了。 谢穆宁知道他俩其实关系相当不错, 不然也不能搭档了这么多年。 “你们说话吧, 我出去看看孩子们。” 四个娃娃在跟村里同龄的小娃娃玩耍。 谢穆宁一看,他们在玩摔纸牌。这个有纸叠好就能玩的, 而且还不限制人数。 古雨带着人去看村民练武去了。军中还没有消息来, 也不能就干等着。 谢穆宁给玩累的四个小娃擦了擦汗,韩彰带着人出来了。 “就拜托嫂夫人了!” 谢穆宁点头, “关键还是看你自己, 但我会尽力。” 她觉得韩彰挺不错的, 萧如斐那样糖罐子里泡大的, 要么找个一起吃喝玩乐的, 要么就找个强大能护住她的。 一起吃喝玩乐的,她估计不想找了。 这一路走来,被北戎人袭击了三回。谢穆宁看她也是越来越镇定。 她如今中意的应该也不是唇红齿白的翩翩贵公子了。 那韩彰除了年纪略大些,又有孩子,其实还挺适合她的。 不过,这种事她帮着制造一两回机会也就是了。总不能自己觉得合适就去按人家的头。 韩彰走了,看几个小娃跟村里娃娃玩得住,谢穆宁便进去了。 “扣儿,告诉王御厨,一会儿多做些点心招待那些孩子。” “是。” 进到里头,谢穆宁坐在楚元病床边打络子。 “你说大将军还在犹豫什么?” 楚元靠在大引枕上,闲适的看她手上动得飞快。 “女兵啊,能不多想想?而且你摆明赶着在他任上搞定这件事,省得回头是我同意的引来后患。他这一生功业无数,最后栽这上头有点冤的。说不好他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你干嘛非得要军方同意啊?” 谢穆宁道:“都是保家卫国,保境安民,凭什么我们女的就不配拥有姓名?” 楚元道:“如果大将军求稳,那就等到我接手吧。这两年你们就先用当年游侠儿的方式出力。我是不怕人说的,而且我也得给人留点话柄。” 谢穆宁想起从他就说过要自污,免得名声好过头了。 “行吧,实在不行就这么办。我也是为难人家聂大将军了。” 夫妻俩正在说话,楚俭叩门送了封信进来。 “将军,是南边章将军的信。” 楚元吃了一惊,接了过去一目十行看过才松口气。 谢穆宁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想到起南边的字眼才想到他担心是楚俊彦的丧迅吧。 祸害留千年,那家伙没这么早死才对。 “是彦儿那里有事?” “老章问我是不是得罪了秦王,他门下的人在处处整治彦儿。你替我执笔回封信。” 谢穆宁让人取来纸笔,按楚元的口述回信。 大意是说秦王是因为楚俊彦前妻的事要整治他。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他一意孤行,还给家里惹了祸事。 让章将军不必理会,只要人死不了就行。 又说他如今重伤在身,是夫人代笔的。 谢穆宁写好递给他看,楚元摇摇头,“封上送出去吧。” 谢穆宁封好叫楚俭拿了出去,“派个人即刻送出去。” 楚俊彦被秦王整治,依谢穆宁看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说起来楚俊彦虽然是自己出去,从小兵做起。但楚元都去信问询,章将军也不会全然不照顾。 如今他才是真正的被世道敲打! 反正白氏是他当初不惜违逆他叔也要坚持娶进门来的。如今带来的祸事他也自己扛着好了。 而且,如果不是对楚元有所忌惮,秦王怕就不是整治他,而是直接弄死他了。 说到底,秦王也不想跟楚元结下不解之仇。 等楚俭退出去了,谢穆宁道:“之前在京城,因为事关皇家也不好写信。昨天看到你受伤,我也把白氏的事给忘了。” 她把这次上京的事大概讲述了一番。 太子和秦王兄弟相争,皇帝的态度暧昧,这些他们管不了。 但对于德王世子可能把秦王吓出了毛病,白氏如今怀的那一胎变得至关重要,楚元就挺无语的。 “说来说去,她才是九命怪猫啊。还有白尚,他身上哪还有丁点读书人的气节啊?至于他为何不是把秘密留着自己保命,因为他贪污上百万两银子,通天了。没人敢保他。倒是他闺女,没准能搏出个大的来。真要让秦王上位,又只有白氏所出的一个儿子的话,那白尚想要的就都得到了。” 谢穆宁小声道:“其实我也觉得那么多宝贝埋在地下是怪可惜的。” “慎言!”有些事心头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可不行。 要让皇帝知道,有人惦记他爹皇陵里的宝贝还得了。 “我也不会跟别人去说。我听说,每年国库收入,都会按比例划两成去修皇陵啊?” “嗯。” 谢穆宁腹诽:真是浪费民脂民膏!那些钱能做多少大事啊! 倏忽过了七日,大将军那里还没有回音。楚元倒是能下床走动了。 他也在屋里憋坏了,让谢穆宁扶他出去走走。 “你走动不会扯到伤处吗?” “都十天了,没什么影响了。房前屋后转转不碍事。” 谢穆宁便扶着他在三进房子旁边的通道慢慢的走,这样省得还上下台阶。 “你让姜二在军中做什么啊?” “暂时是让他在训练特训的队员。他的轻功很有独到之处,而且他熟悉一品堂培养杀手的方式。” 谢穆宁皱皱眉头,“非得逐北会来替他说明身世么?” “要让老百姓信服,逐北会最有说服力。” 这几天这个事谢穆宁也是翻来覆去的想,到这会儿她还是松了口,“好吧,我让许汉找人编莲花落。就当说书一样,一段一段的往外放吧。你这能动了,咱们要不然回家休养吧?什么都要方便些。反正也要养好了才能回军营。” “好。” 摇摇、晃晃玩儿了回来,就见到知冬、知春她们在收拾东西。 谢穆宁看看他俩一身的土,“在京城你俩要是这副形象,估计绣坊的童装就卖不出去了。小混,是不是想回家了?” 刘小混点头,“嗯。”他想娘了。虽然跟着姑姑真的很好玩,又有好吃的。 “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第二天也是一早出发。但这次更慢,吃晚饭前才回到边城。 谢穆宁亲自送了刘小混回家,然后到逐北会去。 游杉和李方都常驻这里,两人对于要替无影刀洗刷名声也有点想不通。 谢穆宁道:“他娘是长公主,舅舅是当今的皇上。旁人说,老百姓未必肯全信。如今是要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且咱们就照实说。” 李方道:“更大的作用,他还能把纳真杀了?” 纳真要是死了,这场战争都能结束一半了。因为其他王族都叫他斩尽杀绝了,包括他的亲兄弟、亲侄儿。 其他人再被推选出来,短期也没之前的王族有威慑力的。 谢穆宁道:“纳真那么好杀,北戎那么好收拾,咱们至于遭了几十年的罪么?别跟我杠,我做这个决定心头也别扭呢。但有些事,必须从大局出发。” 游杉道:“你去军中谈的事怎么样?” “没下文。” 如此又过了三天,谢穆宁问许汉,“莲花落第一段编出来了么?” “初稿出来了。大家都不大愿意干。要不是会首您亲自吩咐,我都想撂挑子。”许汉一帮子人,最感激的就是收他们入伙的谢穆宁了。 “拿来我看看。” “在萧小姐那里,她说帮我们斟酌一下。” “谁?” “就京城来的那个大官女儿啊。” 谢穆宁暗叫不好,如斐的性子一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如今竟然主动帮忙润色莲花落了。 她说了不做媒,只是帮着制造机会。所以,这三天也没和萧如斐说韩彰心仪她的事。 这、这、这,她不会是对姜二有了想法吧? 一路千里同行,她们被姜二帮衬了不少。而且萧家和长公主府一贯有往来,她会同情长公主自小被抱走的小儿子也不出奇。 谢穆宁问扣儿,“我们从京城回来的半个月,你注意过如斐和姜二有没有交流么?” 扣儿也吓了一跳,“奴婢没注意过,奴婢问问其他姐妹去。要是咱家都没人注意到,就去古家再问问。” 谢穆宁点头,萧家是清流世家,比起韩彰恐怕更难以接受姜二做女婿吧。还有长公主那里...... 第216章 谢穆宁走到萧如斐住的客院, 这里以前住过德安郡主。 萧如斐果然在斟酌莲花落。她一边看一边念给白清蕙听,征求她的意见。 谢穆宁不在,这府里就白清蕙一个小姑娘。她们俩就彼此做上伴了。 白狄也觉得挺好的。楚婶婶实在没那么多时间教导清惠。不过她在逐北会开设了许多闺秀课程, 还把清惠送了去。 因为师资力量强大, 那些课程都太俏了。不但府城, 甚至附近州府都有官宦人家的姑娘来求学。 最后为了不影响效果, 都是小班教学, 一个班顶多十二个人。大家只能选课, 被先生选中了才能去上。所有人里只有清惠想上什么课就上什么课。 而萧如斐也是大家闺秀,她顺带教一教也挺好的。 反正白狄是不会让侍妾管自己侄女儿的。 出身就决定了格局, 别回头把侄女儿教得小里小气的,那还不如就让楚家婶婶放羊一样的管呢。 反正楚家婶婶管着,锋儿、锐儿和清惠品性都很不错, 行事也大气。 白清蕙听了几句, “许总管他们开始那版太俗了。萧姑姑你这版又太雅,得雅俗共赏爱好。不然咱们去听听酒楼里说书的是怎么讲故事的?” 萧如斐点头, “可以,要不我们这就去吧?正好今天是休沐, 你不用上课。把锐儿也叫上, 我请你们下馆子。那三个小的就算了,他们坐不住。” 两个人说干就干,转身出来才看到谢穆宁在半月门边站着。 萧如斐道:“穆宁, 我知道你没心情也没时间出去玩, 就没算你。” 谢穆宁笑笑,“蕙蕙去叫锐儿吧, 记得避开三个小的。不然他们吵着要跟, 我也没办法。” 白清蕙点头, “好!” 她走出去,辫子垂在头边一甩一甩的。 萧如斐看看谢穆宁,“干嘛,有话跟我说啊?” 谢穆宁点头。 她一开始听萧如斐书想到边城来散心,是希望她能嫁在边城,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她可没想给姜二牵红线啊。 但偏偏千里同行,姜二救过如斐两回。(方才扣儿在萧家丫鬟嘴里问到的) 谢穆宁点头,在一旁藤制的秋千躺椅上坐下,“你想过你家和姜家的态度没有?而且,他现在有没有这个心思?” 萧如斐坐下,“都想过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我现在根本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我之前进京是在大相国寺遇上他的。他跑去找兆慧大师指点迷津。一旦他在北境的事做完,我觉得他怕是有遁入空门的想法。” 萧如斐蹙眉,这个真的不无可能啊。 但是如今在大战,姜曌在军营,她根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她静默了一阵,“但是这件事我还是想为他做,就当是报答他了。” 谢穆宁点头,“蕙蕙给你出的主意不错。雅俗共赏,借鉴说书人的手段。要不是家里一大三小,我都想跟你们一道去了。” 萧如斐笑起来,“我在京城过得自怨自艾的。但现在看你忙得团团转,我就觉得我得趁着现在好好玩玩。说实在的,你太厉害了。我听说你还打算带女兵去打仗。你怎么忙得过来啊?” “又不是我一个人干这些事。外头的事逐北会有那么多人帮忙。家里主要就是那三个小的,也有丫鬟、乳母帮忙。只要不生病,平常我很少操心。说起来锋儿、锐儿和蕙蕙,我是真没操过什么心,顾不上。” “蕙蕙可崇拜你了。你这是身教,比言传重要多了。至于日常关心,人家亲叔在呢。虽然男人家粗心些,但小姑娘也被锻炼的自主性很好。” 萧如斐和白清蕙、楚子锐上街找了最热闹的酒楼听说书去了。 谢穆宁回屋去看楚元。 楚元坐在逍遥椅上晒太阳,听说了锐儿他们去向道:“听说书,怎么不叫我啊?” 他是真休养得挺无聊的,伤口又痒痒。 “我有件比说书还精彩的事告诉你。”如斐如果和姜二有后续,那肯定比说书精彩多了。两家长辈的反对态度是显而易见的。 “什么?”楚元狐疑的道。 “不用给韩彰撮合了,如斐自己看上姜二了。” 楚元坐了起来,“是韩彰,萧澈骂我一顿大概也就作罢了。顶多就是差强人意!但嫁给姜曌,他肯定会断然反对。这孩子,好好的干嘛看上个一生都活在谎言和阴暗中的人啊?” 他是真的一直都很喜欢这个侄女,从小就甜甜的,好像带着奶香味一般。 所以之前听说她竟然刚成亲不到一年就守寡,他是真挺心疼的。 楚元站了起来,“姜二如今只是逃脱了国法制裁而已。但在被害人家属心头,他可依然是仇人。只不过他是公主之子,自身功夫又高强,旁人奈何不了他而已。等她回来,你叫她来见我!” “呃,她去听说书,就是为了把许汉他们编的莲花落改得雅俗共赏,更吸引人。” 许汉一干人自然是挺乐意她把这活儿接过去的。 下午,萧如斐找到了改莲花落的窍门,高高兴兴的和白清蕙、楚子锐回来。 “蕙蕙,多谢你给我出的好主意。回头我送你两身新衣服。” 白清蕙道:“萧姑姑,不用的。叔祖母每月都让人给我裁制四身新衣,我都穿不过来。那个绣坊,她占三成。给我们家做衣服,都是成本价。” “这样啊。” 谢穆宁抱着摇摇、晃晃出来,“如斐,来正房。你楚叔叔有事和你说。” 萧如斐摸摸鼻子跟着她走。白清蕙和楚子锐对视一眼,听起来事情好像很严重啊! 萧如斐跟着走到正房,楚元一脸严肃的道:“你知道无影刀杀了多少人么?那么多仁人志士死在他手上,你做什么要无辜的去分担这些仇恨?” 她静默半晌道:“楚叔叔,这事我听我爹提过。” “那你还......”楚元感到有些糟心,和当初楚俊彦一意孤行要娶白敏舒那时候一样糟心。 “我控制不住。” 楚元看向谢穆宁,“你们干嘛和姜二一道走啊?” 撇开做杀手时候的成绩,姜二的确是很吸引人的。 二十多一点的年纪,功夫已经练得出神入化。长相不消说,姜大可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再加上他又救了如斐两回! 穆宁说女人对美、强、惨的男人都会有些母性情怀,忍不住去爱怜他、想要救赎他。 可作为长辈,何其不舍啊? 好好的养个哪哪都好的姑娘,就是为了推进火坑去做别人的救赎么? 谢穆宁把俩儿子搁到逍遥椅上道:“路又不是我开的。北戎人为什么找了我们母子三次麻烦,你不知道么?” 楚元便没话好说了。这件事说来说去起因还在他这里。 他一次、二次触到纳真的底线,他才会不择手段、不惜折损人手都要对付他的妻儿。 如斐同行是遭了池鱼之殃,因此才会被姜曌救。 他盯着萧如斐,后者一凛,“我不要回京城!我在边城待得可自在了。” 楚元道:“如斐,边城好男儿多得很。任你挑、任你选!一旦楚叔叔放出要给你招亲的消息,不知道多少人会来跟我套近乎。” 至于韩彰就算了,他比不过姜二。而且确实比如斐大了许多,关键还有俩孩子。 怎么都要挑个头婚的,家里没负担,有前程,能一心一意对如斐好的。 萧如斐道:“楚叔叔,你说得好像......”皇帝要挑驸马似的。 她没说出来,楚元看懂了。 “在边城,真还能任我给你挑的。”楚元正色道。 萧如斐看他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也知道他是坚决反对的。那自己老爹的态度更是可想而知。 “楚叔叔,其实当初穆宁她爹也看不中你吧?我听说他还打你来着。” “他那是觉得我不厚道,对侄女下手。别的他对我可满意了!你真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萧如斐道:“没有啦,我就是挺感激他的。所以你们不要这么急吼吼的就紧张起来了。更何况人家压根不知道我对他有好感。” 楚元道:“那还好。算了,你回去吧。你不是要润色莲花落报答他么。他就是顺手救你,以后我和你爹想法子回报于他就是了。你做到这步足够了。” “嗯,那我先出去了。” 等萧如斐出去了,楚元拍着大腿道:“鬼迷心窍啊!来人,拿纸笔来——” 谢穆宁道:“你要写信给萧澈啊?” “是啊,他闺女真是鬼迷心窍了。他来不了,也得把如琢叫来处理。她倒是想去救赎人家,可长公主那样傲气的人,是会嫌弃她的。” “我记得以前她还挺稀罕如斐的。” “那是以前。在她眼底,嫁过就是贬值了。她是天之娇女,如果如斐未嫁她倒是会中意。哼,可惜就算如斐嫁了,她父兄还有我们这些叔伯,也看不得她去跳火坑。” 谢穆宁道:“你不是挺欣赏姜曌,还要拉他帮忙做事么?” “做事归做事,婚嫁归婚嫁。谁养闺女不是希望她一辈子平安喜乐,受人尊敬?夫贵妻荣,夫有罪妻连坐啊!姜曌经历了这么多阴暗的事,我也同情他。但是,不包括赔上自家侄女。” 楚元文不加点,一气而成。然后叫了楚俭进来,“去府城找朱千户,就说我麻烦他帮我以最快渠道寄封私人信件。我会同德王世子,哦不,耿掌镜使说的。” 谢穆宁道:“怎么觉得你对如斐这个侄女,比对我这个侄女好多了啊?” 第217章 第218章 此刻的边城, 萧如斐斟酌再三,终于交付了成稿。 许汉拿去看了看,朗朗上口, 叙事明白, 而且很能引起人的共情。 “萧大小姐, 您可真是个笔杆子啊!又能放得下架子。之前那几位先生,都不屑于修改莲花落。毕竟是叫花子用的东西。” 许汉是真心觉得会首这个高官千金的朋友跟她一样,完全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 萧如斐嘿嘿了几声, “我也是觉得这个段子,是要说给各个阶层的人听,得雅俗共赏一些才好。又借鉴了说书人抛包袱、卡住精巧情节的一些手法。至于你们平时通知事情, 你们那套足够了。” 许汉也知道好歹, 肯定不会多麻烦她。这回要不是她主动伸手, 他也不会把事情交给她。 “您说得没错。谢谢您了嘿——” “不客气。” 许汉说给谢穆宁听的时候, 就顺带夸了夸她这个朋友,“怪不得萧大小姐能跟您做朋友呢。你们都人美心善!” 谢穆宁就嘿嘿了,别的事萧如斐还会这么热心才怪了。 这稿子她认真琢磨了足足五天,三易其稿。 “可以,拿去让人记熟, 明天就开始吧。”这回好了,逐北会又能添一个说书的活儿。 如今管钱的是李方, 谢穆宁之所以之前用刘混、如今用李方管钱, 就是因为他们尝过缺钱的滋味,接地气。 逐北会管钱的副会首, 那必须是抓钱手。 等这说书开始, 门口的空地又能出租摊位了。 阿盈姐干这些就不行, 她放不下身段。 聂盈暂时管了一段时间的钱之后, 谢穆宁又让她负责去跟达官贵人打交道了。 如今各州府来逐北会读书的官宦千金多起来了,还带家里的下人来陪读的。 李方叫来各大客栈掌柜的沟通:这部分客流带来的收入逐北会要抽成,两成。 最后协商成一成半。 这样是事儿聂盈就干不好。 另外,逐北会还自己在空地上起了一座楼给学子们住宿。从单人间到四人间不等,收住宿费。 这会儿还在建造中,还是古雨在监工。 萧如斐知道后微微张大嘴巴。 谢穆宁道:“你不用说了,你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逐北会如今在册一千多号人了,光是吃每月都要花出去二百两银子。不想法子弄钱,喝西北风啊?你要若慷慨解囊要捐赠,左边第三间屋找阿盈姐。” 萧如斐咽了咽口水,“所以这才是你开设那么多千金小姐才会学的课程的原因么?不是一心为了让北境的姑娘学到更多的技巧?” 毕竟这些课程还挺俏,束脩也不便宜。目前选课成功的都是官宦千金。 而平民家的女孩儿就只能到逐北会服务,以工时兑换听课的资格。 当然,和那些官宦千金的课时是分开的。 萧如斐很想看看账本,看看谢穆宁搞这些逐北会能入账多少。 “都有,好事要做,钱也要挣。好奇啊?回头初一你看公布出来的账册就好。钱跟帐都不经我手,不过我估着应该能把吃饭的钱挣回来。” 十个宫女,七名流放的犯官女眷,再加上赵襄、萧如斐和云楚。正好是二十个人,二十门课。 每个学生一门课每月二两银子的束脩,每月限选三门。结业了才能再选。 收益是□□开,老师得六,逐北会得四。其中三成是逐北会付给老师教授贫家女的报酬。 积少成多,二十门课下来收益正好抵了伙食费。 而每个老师每月能有十四五两银子的收入。还不用去贵人家里,整得跟半师半奴似的。 不过就看二十个宫女,只有一半的入选率,就可以看出聂盈选人还是挺严格的了。 当然,也不一定是水平不够。也要看擅长的内容是否适合此时开课的。 而对那些官宦人家来说,养一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一年至少一二百两银子,还得有关系才能请来人。 北境,通常是没有退役宫女肯来的。比起来,如今的学费就不算什么了。 逐北会给划了专门的区域,甚至给学习区域另开了一道门出入。而相通的地方也派人看守,杜绝了这些官宦千金被骚扰。 管这所女校的自然就是聂盈了。 那些官宦千金如果不忿自己和贫家女共师,聂盈一个眼神过去,“你说什么,你的家世好,不屑与贫家女共师?” 这北境谁敢跟她比家世啊,她可是妥妥的北境第一千金。 反正只要头开出来了,以后形成了定例就好。 萧如斐道:“也许若干年后,从这个女校毕业出来的人都会成为婚事上的优势者。到时候学生一定会来得更多的。牛,实在是牛!” “别夸了!得让古雨监工完住宿区再去找知县大人要块地,专门搁女校。” 其实谢穆宁心头更在意的还是女兵的事能不能成。但她也不能太为难聂大将军了。 人家本来能一身功勋的好好退役,一个不好得被这事弄成个争议人物。 谢穆宁回办公处去了。 萧如斐实在佩服她就因为暂时不好安排相亲衍生出来的女校,乖乖地去找聂盈捐了二百两银子。 聂盈给她开了个凭据,“多谢了啊!你看你淘神费力的修改段子,我们也没给你报酬,还收你的银子。” 嘴上客气,收钱的动作一点没迟疑。 她虽然拉不下面子去想方设法弄钱,但也是知道逐北会开销大,知道柴米贵的。 谢穆宁最近愁的事没和聂盈说,但她心头也有数。只是还在犹豫要不要劝劝她爹。 “聂副会首,有你的信。” 萧如斐见状便告退出去,准备去找几个小娃娃。谢穆宁禁止几个小的到建筑现场附近,他们在演武场那边玩儿。 聂盈便拆开信来看,一看,她侄女儿聂曦要来边城。 来吧、来吧,她下午派人去收拾一下聂家的宅子好了。 萧如斐一边带着小娃娃们玩,一边留意着许汉等人的动静。 许汉说,给姜二洗白的事不是太紧急,得放到申时过后大家伙忙完一天的事务再开始。 萧如斐来了一阵了,知道边城黑得早,就有些担心时间不够。 钺儿拉拉萧如斐的裙子,“姑姑,尿尿——” 丫鬟离得远,他有点急就直接找上萧如斐了。 萧如斐看他两腿夹着,赶紧给他脱裤子,“下回早点喊——” 刘小混在一旁嘻嘻笑,“钺儿,你尿裤子了。” “没有——” 萧如斐看着笑得灿烂的刘小混,心头有点复杂。她在逐北会时不时听人提起刘混,据说他就是成天笑着的。 到了申初,许汉终于安排人出去敲锣了。 绕边城的主干道一圈,得闲的人便跟着回来了。 还有离城近的村落,也有去教练武的教习让里正负责通知到。 会首说了,越多人听到越好。而且先不要说长宁长公主被抱走的孩子就是无影刀,以免众人抵触。 萧如斐过去问许汉,“时间来得及么?” “来得及,连载,又不是一次说完,要说半月呢。”这时间线拉长了,外头的摊位才租得久啊。而且也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事儿,赶来听。 萧如斐松口气,连载啊。那可比一天说完能让更多人知道。 看来穆宁是真心替姜二公子澄清。她的确恩怨分明。 听到锣声敲回来,谢穆宁也出来了。 堂口其他得闲的人并不是都知道是要做什么,见她都去了便也跟着去。 演武场那边玩耍的几个小娃娃也赶急一道往外走。他们腿短走得慢,等走到了前排自然没他们站的位置了。 便跳着脚喊道:“娘|叔祖母|姑姑——” 众人听到了便把他们抱起来一个个往前头递。 萧如斐只好在后头喊,“穆宁,还有我啊——” 谢穆宁失笑,“这可是这次的功臣,大家给她让个位置出来。” 她一发话,众人便让开给萧如斐进去,让她站在谢穆宁旁边。至于几个娃娃,就抱在邻近几个人的手上。 老百姓已经聚了有上百人了,眼见谢穆宁在也都知道事情肯定小不了。 但再仔细看看,为什么逐北会的门口会摆着一桌一凳,甚至连惊堂木、茶盏、折扇都有? 这是要说书么? 而且,门口划出来的摊位都有摊贩在摆摊设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谢会首,这是......” 谢穆宁道:“逐北会受军方委托,给大家伙讲个有点长的故事。这个故事关系到国本,也关系到边民和逐北会。大家耐着性子往下听吧。之后半个月,每天这个点开讲。” 有人开玩笑,“谢会首,你们这是抢酒楼的生意啊。” 谢穆宁道:“我们讲得可比酒楼的事儿精彩。而且,我们也是不得已才做这个的。明儿大家来的时候,可以自带板凳。” 旁边有个摊位的人喊道:“小板凳,租一张一文钱!” 这是许汉的远亲,以前他落魄的时候关照过他。他便通知远亲带上尽可能的小板凳来。这不,一下午能靠这挣到几十百来文呢。能吃几斤肉了! 谢穆宁笑了一下,这些小地方无伤大雅,她不会干涉。 听谢穆宁让明天带板凳,又有人这么哟喝。还真有不差钱又懒得站的过去租凳子。 许汉让租了凳子的坐前头。毕竟逐北会要收摊位租金的嘛,也不算是以公谋私。 瞧着时间应该挺久,而且现在还在等人来得更多,又有人去买瓜子、茶水之类的了。 摇摇、晃晃也闹着要坐小凳子。 那租凳子的便送了他们四张,许汉让他们坐到最前头。 第219章 差不多有了两三百人, 谢穆宁道:“开始吧——” 负责讲这个故事的是说书先生出身的一个会员,他早年被北戎人砍断了一只胳膊。 脸上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瞧着有些吓人,不能再吃这碗饭了。 后来也成了流浪汉的一员,在逐北会干些杂活。 如今倒是又有了发挥的余地。 惊堂木一拍,直接从当年的胶东王叛乱,长宁长公主产子被换开讲。 可谓是开篇就一下子把听众全吸引住了。 国人历来喜欢吃瓜,尤其是皇家的大瓜。 虽然不知道逐北会要做什么,但听说书又不要钱,而且是这么精彩的故事。 这些可是平民百姓不得与闻的皇家迷辛。 一时, 连嗑瓜子的都停了下来。 谢穆宁听了几句,看看头排四个一脸懵逼的小娃。他们听不懂! 谢穆宁伸出手招了招,四个就一起跟她走了。 “走,回家吃点心咯——” 一刻钟后,老百姓纷纷问道:“真的被换了么,那可是公主的儿子啊!” 说书人道:“北戎人是处心积虑的。” “北戎人太歹毒了,后来呢?” 惊堂木一拍, “预知后事如何, 请听下回分解。明儿请早啊——” 许汉道:“回吧,回吧, 明天同一时间开始!” 当晚的街谈巷议自然都是此事, 而明日同一时间继续开讲的消息也传了开去。 第二天谢穆宁没过去,游杉当值。 离申时还有两刻钟, 门外已经有人抬着小板凳来占位置了。 无独有偶, 门内也齐刷刷摆了一排排的凳子。 摊贩们也来得早, 纷纷热情兜售着。一时逐北会门口简直比菜场还热闹。 听到公主的儿子被弄去北戎一品堂, 被蒙蔽着认了别人做父母, 然后被非打即骂的长大,在场很多女人都流下了动情的眼泪。 她们平时也是凶悍得紧的,但听到这样的故事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作为创作者的萧如斐也跟着哭得不能自已。她一点都没有夸张,都是根据情报写的。 就连许汉在旁边听了都忍不住感慨,“是太惨了点!原本也是金枝玉叶人上人啊。” 这样热闹的场景到了第六天,楚元要准备回军营了。 临走前,他也过来听听。 今天讲的是天朝这边的事,这边的事是简写。但有些情节是略不过去的。 今天讲谢穆宁在街上遇到假姜曌纵马离开的一幕。 门外里三层、外三层,门内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听众,甚至课间休息的一众学子、先生全跑来了。 “这家伙隐藏得太深了,把谢会首都蒙蔽了!” “可不是么,他当初还从酒楼的二楼跳下来帮过谢会首的忙。又是公主的儿子,谁能想到他有问题啊?” “他到底干了什么要逃出京城啊?” 有消息灵通些的人一拍大腿,“刺杀太子殿下的是不是就是这家伙啊?”时间对上了啊。 说书人道:“算你说着了。他正是利用长公主之子的身份捅了全无防备的太子殿下一刀,然后在东宫的北戎奸细协助下遁逃。所以他一听到谢会首招呼他,他就只有赶紧跑啊。不然城门关了就跑不掉了。” “那谢会首追上他了么?” “你们算算日子,那会儿谢会首肚子里揣着俩呢!”说书人比了个二。 众人看向跟着楚元过来的摇摇、晃晃,发出一阵亲笑声。 “具体这人逃没逃掉,咱们明儿再继续讲。” 众人纷纷指责说书人,“你比那个假冒姜二公子的坏蛋还可恶!” 说书人拱拱手,然后看众人还不依不饶的便道:“骂我是吧?明天罢讲了啊。” 现场的声音戛然而止,惹不起、惹不起! 楚元带着俩儿子和钺儿进去。今天谢穆宁当值,一早就过来了。 如今逐北会分工逐渐明确,谢穆宁负责把总,游杉负责训练武技,李方负责和钱有关的事宜,古雨负责土木工程,聂盈就专门和达官贵人打交道以及接收捐赠。 三个孩子去跟同龄的小孩儿玩去了。除了刘小混,还有些会里骨干的孩子因为没人带也送到了这边来。 有些想得深远些的也是想把孩子带来,和谢穆宁的孩子从小搞好关系。 总之摇摇、晃晃的玩伴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他们只能在谢穆宁圈定的范围内活动。 楚元在谢穆宁跟前坐下,“是我难为你了!” 谢穆宁道:“算了,大局为重。我晚一点要回趟谢家,你直接从这里离开么?” 楚元点头,“嗯,前线战事吃紧。连姜曌都被派到前线了。” 谢穆宁笑了一下,“他怕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吧。” “军中了解外界的消息本来就比较之后。近几日又没人回营。” 楚元说完想起她说的怕不只说书的事,还有萧如斐对他有意的事。 姜二那个人有些阴郁,做完事也不怎么和人交流,经常独自一坐就是很久,被视为怪人! 要不是真的很有本事,是不好立足的。 “如琢已经上路了,不过得过几日再到。我没时间等他,且在信中该说的都说了。” 谢穆宁点头,“让他住前院吧,回头我叫人收拾几间屋子出来。” 楚元抬手摸摸她的脸,“我走了——” 谢穆宁送他从侧门走的,避着那些小娃娃。 等说书散场,她带着他们去谢府。 “爹爹呢?” “爹爹打坏人去了。”马上冬月了,不知道今年过年能不能回来。 摇摇、晃晃一脸郁闷。他们也知道爹爹每次去打坏人都要很久才回来。 钺儿道:“大哥也打坏人。” “对,你大哥也去打坏人了。”锋儿过年倒是应该能回来。 还有铮儿应该也可以。他如今每年就只有过年能和几人团聚,那是不辞辛劳的。 而且,日夜兼程的话,五天就到了。他可以全程都在马车里待着。 不过这次可得给他多带些家将,不然半路搞不好就被人抓走了。 刘小混也跟他们一道,他也道:“我爹也,打坏人!呜呜,我要我爹——” 他都好久没见到过爹了。 谢穆宁心头一酸。 钺儿被晴空抱着,伸手拍拍被晚照抱着的刘小混,“没事、没事,叔祖母,我爹呢?” 谢穆宁道:“你爹也打坏人。” 钺儿嘟囔道:“坏人好多哦!” 刘小混呜呜了两声,看看钺儿和摇摇、晃晃又有点不好意思,赧然道:“打完就回来了!” 回到谢府,谢穆宁就不想动弹了。她不知道等会儿该怎么和崔翘说。 可是再不说,过几天说书人那里就该揭晓了。 赵鑫看到她便道:“曹英前脚刚走。” 逐北会太热闹,不利于安心养胎。曹英和游大娘搬回家去住了。 游杉稳定在逐北会干了一年多,也不用再为弟兄们贴汤药费。 再加上游大娘和曹英也各有一份收入,家里总算有了余钱。 游大娘如今三不五时就炖汤给媳妇喝,把曹英养得白白胖胖的,肤色红润。两婆媳方才是过来找酸笋的。 曹英突然想吃,游大娘想来想去就奔谢府来了。 曹英闷得很,就跟着一道过来坐坐。 谢穆宁‘哦’一声,眼睛却盯着外头和钺儿他们一起抽陀螺的刘小混。 逐北会说书的事赵襄自然是知道的,她每天在逐北会还有两个时辰的课呢。 “怎么,你要跟她摊牌了?你可缓着点。” “嗯。” 吃晚饭前,崔翘回来了。 “穆宁回来了啊?” 谢穆宁点点头,“是啊,嫂子。呃,这几天逐北会说书,你听了么?” “没有,忙着呢。不过我们绣坊老板每天都去,然后回来会很激动的说给我们听。听着真的怪惨的,还是个小婴儿就被北戎人掉包了。从小过得那么苦。” 谢穆宁正想说什么,谢朝辉乐淘淘的握着胡子大步走了进来,“今晚加几个菜啊,我要喝两杯。宁宁,这封信是给你的。” 谢穆宁接过来一看,是谢威写的。和给她老爹的装在同一个信奉里。 “他遇上什么好事了?” “你猜猜!” 赵襄见他完全没看出闺女心情沉重便接过了话题,“是不是绣馨有好消息了?” “可不是么!好小子,这才成亲多久啊?有效率。” 赵襄看谢朝辉还兀自兴高采烈的便拉了他一把。 崔翘已经从谢穆宁的态度里察觉出了什么,之前她是真没联想到一起的。 这会儿她连有点白,“穆宁,你不是要告诉我,那个被掉包的婴儿就是无影刀吧?” 谢穆宁点点头。 谢朝辉脸上的喜色也顿时收了起来,他没想到她们在说这么沉重的话题。 崔翘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她嘴唇都有些发颤,“我还蠢呼呼的同情他呢!他再惨还能比死在他手里的人还惨啊?” “对不起,嫂子。我知道这很伤害你的感情。” 赵襄倒了杯茶水递给崔翘,“喝点水,缓一缓。” 崔翘坐在那里半晌都不说话。 之前知道刘混的死讯,其实她是有些心理准备的。毕竟游侠儿那些年确实死了不少。 刘混自己也说过,他怕是早晚有那一天。 他最后一次托人捎信回来,说游杉差点就死掉了。幸亏吃了谢穆宁的药捡回一条命来。 所以,她真的不是太震惊。 她相信这种感受穆宁和她是一样的。毕竟楚将军更是北戎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一直都相信,她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可逐北会如今为无影刀,为杀害刘混的人洗刷名声。这就让她很受不了! “嫂子,你怪我吧。这事儿是我拍板答应的。” “为什么非要逐北会来做这个事?” 第220章 谢穆宁道:“因为姜二是长公主之子, 由官方或者军方来做这件事都不足以取信于民。” 崔翘冷笑一声,“而逐北会因为死了个刘混,反而由你们来说老百姓肯信!” 她转身慢慢的往住的院子走。 赵襄叹口气, “一时之间确实难以接受,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 谢朝辉呼出一口气,“这件事该恨的就是北戎人。崔翘她只是个小女子,不可能要求她像太子殿下一样顾全大局的。” 吃过晚饭,谢穆宁让继母多留意崔翘, 她带着三个孩子回家了。 回去遇上萧如斐正带着白清蕙和楚子锐吃晚饭。 “你们吃了么?” 谢穆宁没吭声。 摇摇、晃晃嘴里含着糖炒栗子, 钺儿吃得快嘴巴刚好空着便点点头, “吃过了!” 萧如斐道:“我听说你回娘家了, 你是不是去和刘小混的娘说了?” 谢穆宁点头, “让她听到最后才知道,好像也太残忍了。” 白清蕙道:“叔祖母,那小混叔的娘怪你了?” “她一时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白清蕙倒了杯水端过来,“嗯, 日子长了她会慢慢想通的。” 谢穆宁接过来喝了, “要不怎么说姑娘贴心呢。” 她和楚元在生下摇摇、晃晃后一直在避孕。楚元找孟太医开的药, 做成药丸子,睡前吃一颗。 这次伤势好了,精气神也养回来之后, 他就没吃了。希望呦呦能够如期而至! 孟太医给的孩童常用药的方子,谢穆宁全都拿给了王大夫。他喜滋滋的照着做了许多, 然后用各色糖衣包裹起来。 如今三个小的都知道, 打喷嚏、流鼻水吃红色的, 吃多了不消化吃绿色的...... 第二天逐北会门口照常开讲。 如今每天到现场来听的有五六百号人。他们再回去给家人、亲朋讲。 这些天, 姜二和舒翰互换的事就是边城人谈论的第一热点。 正讲到姜二的‘母亲’得了富贵病,一品堂的人让他接杀人的活儿挣佣金供养母亲。 民众一片哗然,让冒牌货刺杀我们的太子。害得太子病弱,储位不稳,诸王争位动摇我们的国本。又让好好一个长公主之子沦为杀手,来杀我们的仁人志士。 真的是闻者愤怒、听着动气! 说书人停下来任他们发泄心头的怒火。 就在这个时候,最外围的人群纷纷给背着孩子提着包袱的崔翘让路。 都认得她是刘混的遗孀。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大家还是下意识的让她进去。 崔翘走到说书人跟前,拿过惊堂木用力一拍。 “你们这算是什么,为恶人洗白、张目?” 说书人是看过后面稿子的,而且本来就很快要到揭破姜二公子身世的时候了 自然也知道刘副会首就是死在姜二手上。 他讪讪的站了起来,“刘夫人——” 在场的民众十分震惊,刘夫人这是怎么了? 崔翘转过身面对众人,“我来给你么讲后面的吧。这个姜二为了给他的假母亲治病,就出来一单一单的接生意杀害□□的仁人志士。前些年被暗杀的瞿知府是他杀的,我们家刘混也是他杀的。姜二就是无影刀!” 在场刚刚还在真情实感同情姜二,痛骂一品堂的人都吓着了。 合着他们同情了这么久的人,就是杀害刘副会首的元凶啊! 那、那逐北会干嘛要讲他的身世,干嘛要替他洗白? 崔翘还在外围的时候,许汉就注意到她了。赶紧指派了人去告诉谢穆宁,刘夫人砸场子来了! 这会儿谢穆宁和游杉、古雨也赶到门口了。 谢穆宁当值,游杉训练骨干的武技,古雨在监工女校的宿舍。 见到他们,崔翘又是一声冷笑。她背上的刘小混一脸大写的懵。 有人问答:“谢会首,刘夫人说的是真的么?姜二公子真的是无影刀? 谢穆宁道:“还有一部分我来讲吧。姜二之前就在你们站的尽头从德安郡主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因为德安郡主奉旨要带活的姜二回京,她阻挠了我和游杉、李方联手围杀姜二。姜二逃回到一品堂,炸了他所谓的师傅的院子。当时一品堂的杀手死伤达十数名。然后,他潜进北戎王宫,刺杀了北戎先王。引发了北戎王室的血腥动荡。皇上因此特赦了他的罪过,现在他在北境军中效力!” 听到这样的发展,下头那些老百姓也都是一脸的复杂。 这是当着崔翘母子的面,不好说为姜二脱罪的话。 谢穆宁继续道:“嫂子,这整件事应该恨的都是北戎、是一品堂。皇上已经赦免了姜二的罪,如果能够让他多杀北戎人、多杀一品堂的人赎罪,比让他隐匿山林或者就在京城安享富贵好太多了,不是么?” 崔翘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无影刀杀了我男人,害我儿子没爹了。你们这些刘混的生死兄弟反而在这里为无影刀洗刷名声。刘混跟我说,他的妹妹三岁就被北戎人摔死了。他一直梦想能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妹妹。虽然你完全不符合他的想象,但他心底是把你当亲妹妹,把游杉和李方他们当亲兄弟的!” 游杉呼出一口气,“那么弟妹,你想让我们怎么做呢?我们不是没有杀过无影刀。我们三个抢在了德安郡主说出皇上要抓活的之前下手。可他命数未绝,杀不了啊!特赦的旨意都下了,他也杀了北戎先王,如今更是在军中效力。难道让他以死谢罪,让北戎人看好戏?” 崔翘迟疑了一下,“那也不能替他说好话!” 萧如斐道:“刘夫人,我们说的都是真真实实发生的真事儿,没有替姜二公子说好话。” 崔翘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和她一起走了的,还有在场听说书的六七个人。 他们是直接受过瞿知府恩惠的。 瞿知府真的是一个好官,不然北戎也不会派出无影刀暗杀了他。 在场的其他人想到瞿知府和刘混,也很不是滋味。 刘小混在他娘背上,他不想走。在这里多好啊,有那么多叔叔、姑姑都对他很好,还有摇摇、晃晃和钺儿一起玩。 “娘,不走!呜呜——” 谢穆宁道:“游杉,安排一队人专门负责保护刘家母子的安全。” “好!大家散了吧——” 现场民众抬起自家的小板凳,默默的散了。 本来是乐呵呵来听说书的,还买了瓜子和蜜饯之类的。如今心头真不是个滋味!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许汉指挥人打扫门口残留的垃圾。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来到逐北会门口。 为首的青年翻身下马,“请问这里就是逐北会么?” 许汉道:“是啊,你找谁还是有什么事?” “我姓萧,从京城来。我找楚家婶婶,就是你们的谢会首。我妹妹也在边城,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许汉定睛瞅瞅他的脸,“哦,是萧大小姐的哥哥啊。我们会首在,令妹也在。走,我带你进去!你们,带萧家的人下去歇歇脚,喝点水。” “好,多谢了!对了,我刚进来,看到好多人从这里离开,还在说什么姜二、无影刀的。” “可不是么,我们会首被军方托付,替姜二澄清他的身世。萧大小姐还帮着编了说书人的底稿。这些天我们都在这门口对民众开讲。刚我们过世的刘副会首的遗孀来闹了一场,说穿姜二就是无影刀。大家伙一时难以接受。” “你们的刘副会首是无影刀杀的?” 许汉正色点点头,“所以说难啊。刘夫人埋怨会首不该替杀刘副会首的人张目。但会首坐在这个位置上她得考虑全局不是?” 萧如琢虽然在信中看到楚元写了妹妹主动要帮忙编写底稿,如今再听到额上青筋还是跳了几跳。 这是闹得几乎人尽皆知了吧! 谢穆宁听说萧如琢来了略吃了一惊,来得好快啊! 楚元估着他还得几天才能到的。这是日夜兼程了吧?萧家的态度再明确没有了。 她看看跟着她进了办公处坐那儿剥糖炒栗子吃的萧如斐。 后者嘴里叼着剥出来的栗子,也愣住了。她也以为起码还有三四天呢。 “他飞过来的么?” 谢穆宁道:“日夜兼程,不停换马呗。还不快出去迎迎?” 萧如斐咽下栗子往外走,撞上游杉进来,彼此点点头错了个身。 游杉在谢穆宁跟前坐下,“人已经派去了。她们雇了辆车,应该是回之前的住处了。”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你说刘混会不会怪我?” “不会,他对你最好了。” 谢穆宁笑笑,“说得是啊。我那天拿一颗药把你的命救了回来。我光顾着高兴,一时都没想都起来这有多惊世骇俗,多让人眼馋。他赶紧帮我撇清,让我说出药已经没有多的了。他是真拿我当亲妹子看的。” “崔翘应该只是一时想不通,等她想通就好了。我只是有些担心小混,可千万别就这么被耽误了。” 原本留在逐北会,多好的学习条件啊。希望崔翘早点想通吧。 萧家兄妹在外叩门,谢穆宁道:“等会儿啊,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游杉道:“行,你先走吧。” 谢穆宁带上扣儿等人和萧家兄妹一起回楚府。 萧如琢路上忍着没训妹子,他问道:“楚婶婶,姜二公子住哪里来着?” “他借了云阳侯府的老宅住着。不过他到边城没两天就去军中了,至今未归。他应该什么都还不知道。” 萧如琢呼出口气,那就好,一切都来得及。 第221章 到了门口, 谢穆宁让萧如斐自己带她哥去已经收拾出来的院子。 “如琢,有什么话好好说啊。晚上给你接风洗尘。” 除了白狄, 那三位先生在逐北会修了房子安置先生时就已经搬过去了。 董宣也证实了自己的实力,得到了一个套二的套间,董静从集体宿舍搬去与他同住。 给先生的屋子是准备了书童的房间的,她正好住在里头。 萧如琢点点头,“我们兄妹让楚婶婶操心了。” “没事,都是自己人。” 她进到正房,摇摇、晃晃和钺儿在玩跳房子。 地上是格子是白清蕙画的,带着他们跳过。 再过段时间就要冷得不好自由活动了,谢穆宁乐得他们此时多动弹。 昨天楚元走了, 今早三个小子都有些蔫, 谢穆宁便没有带他们过去逐北会。由得他们在家睡饱了再起身的。 “吃下午的点心没有啊?” “吃过了, 娘的, 留着呢。” 哦,对, 如今御厨还每天给她做点心呢。可是楚元都走了, 谁吃呢? 再过些天就停了吧,她可不想养冬膘。 萧家兄妹到了前院的客院, 萧如斐道:“哥,你先去洗个澡,好好松散一下筋骨。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 萧如琢看她两眼, “你这一副来日方长的样子,你还打算在这里打扰楚婶婶多久啊?我看你脸上也有笑容了, 脸也又圆了, 过几日收拾收拾跟我回京。” 萧如斐道:“我不回去, 我在边城过得可自在了。回了京城你是又要我窝在家里不出门么?在京城出去哪哪都觉得我是不祥之人。可在边城就不会这样。我在这里不低人一等,我以后就定居边城了。我回头自己置办房子、铺子。” 萧如琢也知道妹子在边城过得挺好,想想她之前回娘家的情状他也有些犹豫。 “你是为了那个谁才留下的吧?” “不是。我是因为喜欢边城,觉得边城适合我。”也就是冬天冷点、夏天热点,风沙重一点。 大不了她买了宅子也修个云阳侯府那样的暖亭。反正穆宁这会儿正让人在修着。 至于夏天,那就冬天多储点冰咯。 风沙重就少出城呗。 “那那个谁呢?” “他是他,我是我。我是感激他,而且觉得他很不容易。但八字都没一撇呢,不知道你们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萧如琢道:“我刚到的时候,就在逐北会墙外听到人说无影刀如何如何,杀了哪些人。你做什么要想不通看上这么个人呢?” 萧如斐道:“刘夫人说他是恶人,那她有这个资格。哥你凭什么看不上人家?你要是从小被北戎人换去了,你能做多好?” “你现在胳膊肘就在往外拐,歪派起你哥来了?” 萧如斐推着他进浴室,“你先去洗澡吧。这也就是初冬,不然你都该有味儿了。” 萧如琢被她推着走,“你到底怎么想的?” “初嫁由父,再嫁由己。我之前成亲,回想起来自己当初根本没什么想法。你们觉得好,给我准备了嫁妆叫我嫁,我就嫁过去了。结果呢?” “那谁知道会有这样的意外啊?如果没有意外,你们是可以大树底下躲阴凉,和和美美过一生的。可这姜二一看就不是良配啊。你以为长公主是省油的灯啊?” “现在说长公主怎样,还为时过早。”她还没把姜二拿下,更没有打消他出家的念头。 甚至,她连自己到底要不要向他发起进攻都还没下定决心呢。 结果他们一个个倒好,反应忒大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摇摇、晃晃盯着萧如琢看。 谢穆宁笑道:“还记不记得萧家哥哥啊?萧姐姐的哥哥。” 俩小子想了会儿,点点头,“萧哥哥——” 萧如琢摸摸他们的头,白清蕙和楚子锐喊了叔叔。 钺儿也跟着喊道;“萧叔叔——” 萧如琢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看他,“哎——”。 他跟楚俊彦年岁相当。两家长辈关系好,那相当于是一起长大的啊。 对楚俊彦为了爵位干的糊涂事,他也是无语的很。如果爵位真落到你亲儿子头上,那不是好事一桩吗? 云楚也在座,见状也摇摇头。他爹娘还考虑过把妹妹许给楚俊彦呢,幸亏没有。 萧如琢和她们说起京城的事,“宓妃娘娘生了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谢穆宁道;“那挺好啊。摇摇,就是上次你在东宫放风筝撞到的那个娘娘。她肚子里的小娃娃出世了。” 摇摇隐约还记得,便‘哦’了一声。 谢穆宁道:“我估着铮儿过些时日也会有信来,肯定会说到这事儿。” 第二天,萧如琢也跟着去逐北会。 逐北会的人对他不感兴趣。第一,他又不是女的。第二,他妹子明显不可能嫁给他们。 萧如斐就带着他到处参观。 半道看到了董宣夹着教案去上课的背影。萧如琢震惊的道:“他怎么在这儿啊?” 这位可是太学的佼佼者,考中进士的时候才虚岁二十四岁,相当年轻了。 “在逐北会做事也算军前效力的。” 边城这天很平静,但前线却颇有些不平静。 姜曌和舒翰在两军阵前历史性的相遇了!两人骑在马背上对视,心头都复杂得很。 舒翰是跟着纳真来的,姜曌是追随楚元。 纳真左右看看,“别说,这么一起看,你俩还真有点像!怪不得当年一品堂前堂主能有这样的神来之笔呢。” 楚元道:“完全是后宅女眷的做派,你也好意思在阵前夸耀?合着北戎立国多年就靠着这些不上台面的手段支撑?” “管它什么手段,实用就好!兵不厌诈!听说你媳妇儿前些天还在替无影刀澄清身世,整个边城都知道了。这个女人倒真是个女中丈夫,做事大气!” 姜曌惊讶的瞥楚元一眼,还有这事? 楚元道:“我夫人,是比你家一品堂的堂主做事大气多了!”他说完忽然笑了两声。 纳真沉着脸道:“你笑什么?” 楚元道:“我笑,别人家一般是打了小的出来老的。你们家是杀了老的,出来小的。这么下去,你也死了的话,后头还有人么?哦对,你家前太子还活着呢,莫达尔还能征战。” 纳真道:“姓楚的,你早晚是我刀下亡魂。到时候本王一定替你好好疼疼谢穆宁。这个女人各方面都够味道,本王中意!” 楚元道:“我还中意你老母呢!” “那你去把她挖出来吧——” “废话少说,开打吧——”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打,出手都非常的狠辣。 纳真要报杀父之仇和圣山被辱之仇,楚元因他语带谢穆宁,都是一上手就用了全力。 身后的人自然是跟着捉对厮杀起来。 姜曌就对上了舒翰,直接一刀砍下去。 “你个病夫——” “我可比你家太子殿下好多了!” 两边直杀了个天昏地暗,楚元砍了纳真腰侧一刀,眼见避不过他斜刺里刺来的一刀。旁边有人纵马撞开了他,也撞歪了纳真的刀。 但他自己却被追上来的人在背上砍了一刀。 撞开楚元的是姜曌,趁机砍了姜曌一刀的是舒翰。 舒翰眼见纳真受伤不轻,赶紧带人护着他回撤。 楚元把要从马上摔下去的姜曌提到自己马背上,然后弯刀搭箭射向逃窜的纳真。 连发三箭,却都被纳真的亲兵以身体或者盾牌挡了。 他抬起手阻止了麾下众将领的追杀,“穷寇莫追,谨防有诈!” 已经不可能追到纳真了,那多杀掉他一些人马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己方还得赔不少人进去。 纳真伤了腰,暂时不会再出战了。 他低头看看看看姜曌,这一刀也深可见骨啊!这小子的耐痛力还真强,居然都没哼哼。 他把了下姜曌的脉,然后塞了颗药丸进他嘴里把命钓着。 “回营——” 回到军帐,包裹好伤势的姜曌悠悠醒转,他自己都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生命力一般。 楚元道:“你这可差点一命换一命了。” 姜曌道:“我救下你,如果还能跟纳真一命换一命,赚大发了!倒是你,难道也准备跟他换命?” 作为此战主将,楚元方才的打法有些不顾冷静。他还真是拼着两败俱伤狠狠砍了纳真一刀。 纳真的腰甲都被他砍得裂开了。 但纳真也不是易与之辈,拼着伤势加重也要还他一刀。 不过他已经伤了,对楚元的杀伤力就打了折扣。所以楚元肯不会比他伤得重。 但他又得一阵子没有战斗力了。 而且才养伤回来,又伤了,他媳妇儿知道了得叨叨死。 但纳真语带谢穆宁,这是楚元不能容忍的。他媳妇儿不容人冒犯! “我这不算换命,顶多他死我重伤。反正大将军还在,我大不了又回去躺一个月。” 姜曌撇嘴,“你砍不死他。他的亲兵都围上来了。我是跟着舒翰过去的。你给我吃了什么,我感觉很精神啊?” “加人工三千两银子一颗的救命药,最后一颗了。行了,你好好休养。如果你想回边城,趁着这药效还能撑两个时辰,路上再备一碗参汤,不成问题。” “有经验?” “我上回连夜从北戎边关走了几个时辰回来,就这么干的。” “好,那我回去看看你夫人怎么替我澄清的。我好像不适合这样面对面的较量。” “废话,你这么打是放弃了自己优势。下回别上战场了,等你养好伤,就安安心心替我□□特训队员好了。” “嗯。” 等人走了,楚元一拍脑门,“坏了,我好像不该叫他回去。” 第222章 楚元又想了想, 就姜曌这家伙的耐痛力,估计就是自己不说, 他听说穆宁替他洗刷名声也是要回去看个究竟的。 所以有些事,可能真是注定的。 姜曌是第二天慢悠悠的回到边城的。楚俭陪着一起回来的,毕竟人家是替楚元挡的刀。 他趴在马车的矮榻上进城的时候,边城民众看着他的马车心情都很复杂。 崔翘砸场子的事才过去两天,大家还记忆犹新。很多人都还没能接受无影刀从杀仁人志士的凶手变成刺杀北戎先王的英雄。 有人看到马车旁的楚俭就问道:“楚小哥,你怎么也一道回来了?” 楚俭勒住马,“我家将军砍了北戎的纳真王一刀,纳真王反手要还我家将军一刀。姜二公子纵马把我家将军撞开了。但他自己被舒翰砍了一刀。我就跟着一道回来看看。”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楚将军、北戎纳真王他们自然是耳熟能详的。就是舒翰和姜曌,也是前些天故事里的双男主啊! 消息传到谢穆宁耳朵里。那人家是给楚元挡的刀子,她肯定不能不闻不问啊。 “来人,把库房里那只两百年的老山参拿出来。” 摇摇、晃晃见到她出门忙问道:“娘,去哪?” “我去探望伤员。” “一起、一起。” “行吧,人家可是救了你们爹。” 钺儿道:“叔祖母,我也去。” “好!但是都要乖哦, 不可以吵到伤员。” 萧如斐听到消息跑来, “我也一道去,路上姜二公子救了我两回。” 萧如琢后一步进来, “你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矜持啊?我是你哥, 我替你去谢他就是了。” “边城就没这样的说法,都是自己去。不过我没什么适合探视伤员的礼物, 你要出倒是可以。” 边城又不存在什么不见外男的说法。男丁都没有, 还这么多臭规矩的话, 铺子里和田里的活谁干? 萧如琢想了想, “我在路上遇到有人采了朵灵芝, 高价买下来了。”不管怎样,这人救了他妹两次,确实是该去道谢。送灵芝也是应该的!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拦不住要同去的萧如斐。 想请谢穆宁帮忙,后者两手一摊,“边城确实没有不能接触救命恩人,只能哥哥代为感谢的规矩。” 于是大家都去了。 摇摇、晃晃和钺儿在姜二病床前站成一排,他还是趴着。 “姜二......”三个男娃看向谢穆宁,后者道:“摇摇、晃晃喊叔,钺儿喊爷吧。” “姜二叔|姜二爷,多谢了!”三个男娃一起拱手道。 姜曌道:“怎么多了一个?” “这是我侄孙子。” 其实姜二刚也正在听下人讲逐北会给他澄清的事儿呢。他们也偷偷派了人去听的,听了回来哭得稀里哗啦的。 还特地同姜二说了,“听说是京城萧家千金亲自执笔完成的底稿。” 所以这会儿姜二就忍不住多看了如斐两眼,脱口道:“呀,你胖得我都不敢认了。” 谢穆宁当场笑了出来,这话说得真直啊!笔直笔直的。 萧如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恼羞成怒地道:“我就是爱胖脸而已,我身上其实没长多少肉的。” 她的胖瘦每次都很直观的表现在脸上。其实之前她下巴都瘦尖了,身上也还是有肉的,并没有皮包骨头。 “如斐——”萧如琢快气疯了,有这么跟外男说话的吗? 姜二原本还下意识看看萧如斐的腰,哦,果真还是挺细的。看来真的只是脸上卖肥。 听到这一声,赶紧把目光收了回去。 萧如琢道:“姜二公子你好好养伤,我们就先告辞了。” 姜二点头,“哦,多谢你们来探望我。哎,圆......萧姑娘,谢谢你啊!” 长公主每天提到萧如斐都以那个圆圆脸来指代,他也差点脱口而出了。 谢穆宁拍拍拍拍萧如斐的肩膀,“圆萧、圆萧——” 摇摇道:“我喜欢吃元宵。” 萧如斐道:“我没有长圆!” 她看看谢穆宁,要不是看你是长辈...... 姜二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他讪讪的趴回枕头上。 谢穆宁等萧家兄妹出去了,正色道:“姜二公子,这回真的多谢你了。” “不客气,楚元比我对北境重要多了。而且你不还帮我洗刷名声么。” 谢穆宁道:“普通民众能接纳你,但那些受害者家属你还得自己一家一家的去弥补。” “嗯。” 谢穆宁又说了几句才道:“那你好好休养,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有劳。” 谢穆宁出去,萧如斐还在马车上等她们。 萧如琢的脸色铁青铁青的。谢穆宁想到之前的对话也是一阵的好笑。 到晚上吃饭,萧如斐比平时少吃了半碗。 晃晃道:“萧姐姐,你不吃了?” “不吃了。” 钺儿道:“萧姑姑,你不会变元宵的。元宵多圆啊,你一般圆。” 孩子的话最真实,但其实萧如斐只是初到北地怕冷穿得比较多而已。姜曌就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看出了她腰还是挺细的。 谢穆宁道:“钺儿吃饭,不用安慰你萧姑姑了。”你这么安慰,她下一顿还得少吃些。 她看向萧如斐,“你把一早一晚的点心戒了就行。” 楚元走了,他那份点心最后全落入萧如斐肚子里了。她脸上的肉就是这么来的! 萧如斐道:“你怎么那么有意志力啊?” “肉多了打架累赘!”她可不是什么女为悦己者容的想法。 纯是保持目前的体重,能让武力值发挥出最佳效果。 萧如琢的脸已经完全没法看了。谢穆宁不是女为悦己者容,有人是! 晚上两兄妹吵了一架,萧如琢没赢。 第二天他来找谢穆宁劝妹子。结果来了消息:聂大将军同意组建女兵上阵了! 谢穆宁道:“没工夫管你们了。在家待着就帮我带娃!” 谢穆宁骑上马,是哼着歌去的逐北会。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古雨不消说,在的。 聂盈当值,在的。消息就是她派人送的。 就连云楚都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女兵啊,赶上好时候了! 聂盈、谢穆宁、古雨不消说,都是军中将领的女儿。 云楚,虽然如今云阳侯不上战场了。但除了聂大将军和之前那位阵前射杀妻女的方大将军,从前几代大将军可都是云家祖上! 她能不激动么? “阿盈姐,大将军是怎么想通的?”一见面,谢穆宁抓着聂盈的手腕道。 聂盈道:“我爹是知道了你为姜二洗刷名声,叹口气道:‘老夫的格局难道还不如个小女子?’” 谢穆宁能放下私仇为姜二正名,他怎么就不能给原本就在为抗击北戎出力的边城女郎正名? 有争议就有争议嘛,武将靠战功说话。怕个毛线! 谢穆宁兴奋极了,挥着手道:“列队、列队,聂大将军发话:可以组建女兵了!许汉,出去敲锣打鼓的宣扬一番。我们逐北会要成立第一支女兵队伍了。” 游杉和李方从办公处出来,相视一笑。 这些年谢穆宁耿耿于怀的就是成立女兵的事,此番终于让她如愿了。 等原本就在受训的四百女兵列好队,聂盈继续道:“我爹还说了,女兵不同于男兵,没什么升迁途径的。立了战功也很难让朝廷论功行赏。就譬如穆宁你,哪怕你把纳真杀了,也不可能给你封爵位。” 谢穆宁道:“我不在意这个!北戎人肆意欺压边城的姐妹,我们要给他还回去。” 扣儿道:“小姐,奴婢也要加入女兵!奴婢也不在意升迁和封赏。” 那四百女兵道:“我们也不在意。” 聂盈笑,“那就好。我爹说赏银是可以加倍给大家的。军饷也是发放的。这个女兵,我也要当。” “还有我——”门口有人激动的喊道。 众人听着耳熟,一转头就看到德安激动地冲了进来。 云楚哈哈大笑,“这还有个比我赶得更巧的。我说穆宁啊,干脆我们四个还有扣儿都当佰长,你就来做这头一个千夫长。” 古雨挠头,“这还叫千夫长么?” 聂盈道:“总不能叫千妇长吧?沿用他们的称呼得了。” 扣儿举起手,“这里只有四百人。这是让我先当光杆佰长的意思么?” 众人又是一阵笑,有女兵道:“等消息传开,肯定还会有人来的。” 谢穆宁拍拍扣儿,“你就负责接收新丁好了。回头让游杉给你们开开小灶。对了,以后不要自称奴婢了。咱们以后都是同袍!” 照壁那里有个白衣青年拿着折扇的扇头在挠脖颈处的痒痒。看着这一大群朝气蓬勃的女子他嘴角弯了弯。或许他这趟真的来对了! 许汉走过去,“你是什么人啊?谁放你进来的?” 青年拿扇子指指德安,“我是她哥。” 许汉一看,“咦,郡主几时回来了?等等,你是郡主的哥哥,那你是......王爷?” 他看出青年穿的是孝服了。虽然有些纹样,但这确实是孝服。 “你要这么叫也可以。” 他虽然没老实在家守孝,但想来没人敢轻易弹劾。 言官都不敢招惹他这个恶人的。而且王爵传承本来也不归礼部的人管,皇族有皇族自己的一套章程。 许汉倒吸口气,“天爷啊,我有生之年居然看到个王爷了,还是活的!” 德王看看他,好笑不已。 拿折扇拍拍他的肩膀,“还不快去跟你家会首通报?” 谢穆宁看到德王,“你来边城做什么?” “我来找个媳妇。” 第223章 第224章 萧如斐道:“学文也有用武之地的, 逐北会缺先生。” 有了三个两榜进士作为金字招牌以后,逐北会的男校也开始了宣传。不再只是向平民开放的识字班,要大量招收有志于科考的北地学子了。 当然, 束脩也不便宜。 如今女子才艺,男子科考,外加男女通学的武艺就了逐北会的三大教学日常。 这三块转起来, 谢穆宁等人就不用为日常花销发愁了。而且一旦北戎被远逐, 逐北会按道理就要解散。 但付出了这么多心力,看着它就这么散了未免可惜。倒不如办成一座学校,到时候改头换面一下就行了。 最近段知县又给批了附近的地, 让她们修专门的女校。 衙门正出面帮着搞拆迁呢。那些住户还算配合,领了赔偿金都整体搬迁了。反正都在城里,住一起的也都是老邻居。 当然, 这和逐北会声望日隆有关系,和民不与官争也有关系。 但是学生多了,又想精英教育, 就需要更多的先生。 萧如琢是举人,也算是很稀缺的人才了。 他有些瞠目结舌, “我是来扳正你的想法的。” “你不是说当咸鱼觉得亏心么?你妹我, 如今负责教授管家理事, 一个月也有十四两银子的月例, 还能给逐北会挣六两。我不是混吃等死的咸鱼了!” 萧如斐十分努力的忽悠着她哥。 萧如琢心动了, “好, 明天我去试试。” 他在这里边城格格不入,正好去问问董师兄有没有同样的感受。他觉得边城之大, 恐怕只有董宣和他有相同的想法。 谢穆宁一干人等快马加鞭, 两个多时辰就到了边界线处, 与已经候在这里的楚元等人汇合。 楚元道:“王爷,只有两刻钟的空档。如今战时,北戎人巡视得比较严格。如果时间不够,我们就原样回填。” 德王道:“原样?” “我带来的人里,有四个以前是吃这碗饭的。” 谢穆宁挑眉,为什么盗墓贼都能从军,牢里放出来的反而没资格? 不过此时现在不是理论这个的时候。 德王点头,“好,有劳了。” “万一不行,我会去大将军面前力主不停战,打我也给你打过去。到时候咱们再风风光光的接兰黛公主回家。” 是在敌占区,就很多情况不确定的。万一中途敌人又来巡视呢? 他们这一伙人,是万万不能陷在北戎的。 而且,也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意图。 不然,纳真那个家伙,如果知道他们想盗取兰黛公主骸骨,他会先下手为强。先挖出来然后再拿来威胁他们。 这个家伙干得出来的! 自己说中意他老母,他居然能说出让自己去挖出来的话。 以往两边打仗,通常是北戎人退了,这边也就做罢。 但时至今日,有些规矩也该改改了。 德王道:“楚将军,大恩不言谢!” 楚元摆手,“我媳妇儿说得没错。这事儿都不是冲私人交情帮你,就是应该做的。” 一行人共计十余名。 谢穆宁、德安、扣儿,德王、游杉、李方,楚元、四个盗墓贼出身的特训队员并另五名特训队员。 他们猫着腰从事先侦查到的安全地段摸了过去。 另还有二十五名特训队员在这边随时准备接应。 没法子用棺材运,只能是拣金骨。到时候装坛子里由德王背回来。 楚元下午收到飞鸽传书,已经让那四名盗墓贼去准备了专业工具。 兰黛公主的墓距离他们潜过去的地方约莫有七八里。 到了地方,众人趴伏在地,等待这一轮巡视过去。四名盗墓贼开始观测从哪里打盗洞最合适。 他们不开墓,直接斜刺里打盗洞进去。这样最好回填。据说在专业人士手里时间相差不大。 直接开墓就怕刚挖开,就遇上巡视的又来了。 除了每两刻钟一次的定时巡视,还有不定时的巡查的。 约莫等了一刻多钟,等到这一轮巡视过去。 这种巡视比较大范围的,防的就是有大量的人潜过来。 等巡视的人走远,四名盗墓贼来到看好的地方。 一个抓了些土起来,另三个在组装带过来的工具。真正挖土的只有他们四个,其他人都是以备被发现时动手的。 盗洞的大小有限,不可能所有人都去挖。 “将军,这里可以。” “抓紧时间动手。” 另外三人已经把洛阳铲组装好,四个人以旁人吃惊的速度从斜刺里打洞下去。 其他人拿着武器暗自警惕着。 谢穆宁压低声音道:“这四个兄弟都能入伍,为什么我们会里那些人不成?” 楚元道:“他们四个在官府没有案底,干干净净的。” 懂了,逐北会里那群都是坐过牢的,有案底。 切,不要就不要吧。不要才能让她捡了漏网之鱼。要不然他们的实力会更孱弱。 约莫半刻钟后,盗洞打通到了墓室里。 出来通知他们的那个盗墓贼面露不忍。墓室太简陋了! 留下几个人放风,德王和德安走前头,其他人也跟着下去。 得爬着进去,短时间里肯定不可能打出多高大上的盗洞来。但大家还是下去了,如果能搭把手,让这个苦命的姑娘早一日回家也是好的。 谢穆宁跟在楚元身后,后面是游杉和李方。 她看到墓室的时候气极了。外头看着还行,挺高大一座坟墓。但兰黛公主竟然就是一卷破席子卷着下葬的。 年深日久,席子早已完全朽坏,所有的骨殖全部散落在地。很散的那种,都不是完整骨殖的形状,可能被野猫破坏过。 德王和德安郡主都是两样赤红,北戎就缺了一副棺材么?这是存心要让姑姑轮回路上不得安宁啊。 楚元道:“太欺负人了!王爷,所有骨殖要拣齐,恐怕时间不够。” 之前以为怎么都有一副棺材板的,那骨殖要移入带来的罐子就快得多。 但如今那些小的骨头,要拣齐真的是不容易。就算大家一家动手也不成。 回头外头又巡视到这里,发现地面有个洞看不成。 如果来一趟,没拣齐就回去的话,那还不如不来。那成了死无全尸了! 德王迅速走出了决断,“我们出去,原样回填。姑姑,侄儿下次一定堂堂正正、风风光光迎你回家。” 众人又原路爬了出来。 那四人迅速回填。他们之前就观察过许久,而且盗洞的表皮是完整铲下来的。把下头平整填回去,再将表皮盖上,周围做些掩饰。除非是故意的来很仔细的看,不然都看不出来。 谢穆宁扶着德安,“很快了,我们很快就来接兰黛公主回家。到时候我还陪你一起来,我们敲锣打鼓的迎公主回家。” “嗯。”德安噙着眼泪点点头。 回填好了,众人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 “将军,下轮巡视的时间马上要到了。” 楚元拍拍盯着坟墓看的德王的肩膀,“走吧,我之前说的话一定兑现。” 德王朝北戎王城的方向看了看,“当年欺辱我姑姑的人,我要将他们全部挫骨扬灰!”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回到边界线的这边。 谢穆宁道:“都去扣儿家过夜吧。” 四十余里而已,比来时的一百多将近两百里好多了。 包了马蹄的郡马奔驰在官道上,半个时辰就到了扣儿家。 谢穆宁之前就派人来打过招呼。进村的时候,巡夜的村民执着火把在村口给他们照明。 每隔十来步就有一个火把。 众人颔首道谢,谢穆宁道:“你们再多安排一些不定时的巡逻。” “是。” 众人来到扣儿家,谢穆宁去分派住处。 来打前站的知春和知夏已经烧好了两大锅热水。大家打水洗洗就睡下了。 这会儿都快二更天了。 谢穆宁躺在楚元怀里,找到个最舒服的位置就闭上了眼。 来回算下来她疾驰了三个时辰,所以几乎躺下就睡着了。 经过两个时辰高质量的睡眠,她被楚元的轻吻弄醒。 楚元捧着她的脸继续吻着,意图明显。 谢穆宁开始有点懵懵的,在他要进入正题时忽然醒过神来,“你吃药了么?” “不是说要让呦呦早点来么?” “不行,我要打仗了!”她盼了两辈子呢,才不想因为怀孕失去资格。 “没带啊——” “那不行!” “我、我不弄进去好了吧!你要打多久的仗啊?总不能北戎未灭,就不生老三了吧?” “那得看你几时当大将军啊!” 他们俩是早上起得最迟的。起最早的是德王兄妹,扣儿都是第三个了。 昨晚德安郡主翻来覆去的,有点影响了扣儿睡觉。 还好灶没有熄火,锅里还有一大锅热水。他们直接解开锅盖就能舀热水洗漱。 扣儿叫醒知春、知夏一起揉面准备蒸馒头。 等谢穆宁起来的时候,一蒸笼馒头都出锅了。 配上白粥、腌笋等,在农家也是很不错的一顿早餐。 扣儿对德王兄妹道:“寒舍简陋,怠慢王爷和郡主了。” 德王道:“一大早就让你们几个姑娘为我们忙活,辛苦了!” 谢穆宁忍不住看过来,京城的人背后都说这厮说话刻薄。原来他也有这么温和、客气的时候啊? 德王看明白她所想道:“我对下了昭狱的人,难道还要好声好气的哄着么?” 吃过早饭,德王提出要去军营。 谢穆宁道:“我也要去。” 楚元道:“你去做什么?” “大将军准许组建女兵,还有些具体事宜我得去问问。另外还有集体相亲的事怎么安排,我也需要跟胡将军商量。” 第225章 于是楚元回军营的时候就带上了众人, 包括扣儿和知春、知夏。因为她们也都是决定要追随谢穆宁从军的。 古雨、聂盈等将门女身边的懂武的丫鬟也是早早就算在了里头。她们以后也不是单纯的丫鬟,而是女家将了。 当然,要带德王回去, 楚元也是派人回去问过聂大将军的。 聂大将军亲自迎到了营门外。虽然他心头对这个不守规矩、孝期乱跑的王爷吐槽无数, 但军中确实受惠于悬镜司的情报。 “王爷, 请进——” 要是别家的王爷,军营是没这么轻易就让他进去的。也就是德王府,边将提起来也有些愧意。 而且这位显然是无法干涉兵权的。所以聂大将军愿意在职权范围内给予尊重。 后一步的胡将军瞥一眼谢穆宁,“你为什么来啊?” “就那二十个宫女的事啊。” “仅此而已?” “还要问问组建女兵的具体事宜。” 胡将军道:“放心吧,虽然军资一向不足, 但全军上下一致决定一定要尽着女兵的装备。战马、盔甲、武器, 都给你们力所能及最好的。” 几十万人养几百女兵,最多不过几千吧, 还是养得起的。 一人舍一点出来就行了, 都乐意。 比从前还要全军大比武来争最好装备的情况迥异。 所以, 这回不用谢穆宁来薅羊毛, 不是, 来争取了。 她眉眼弯弯的道:“那可就多谢了!不过,我有言在先啊, 我带来的是女兵,可不是给他们当媳妇儿的。” 胡将军笑, “难道你手下的女兵还不成亲了不成?集体相亲的流程咱们倒是可以好好商量, 毕竟以后可能要多着呢。是吧, 谢会首?” 早早晚晚都是他的兵碗里的菜, 不急! “胡叔, 今儿不是穆宁丫头啦?” “那不能, 你今时不同往日了。” 胡将军说的自然不是谢穆宁是楚元夫人, 三品诰命、伯夫人的事儿。她又不是才当上的。 今时不同往日,夸的就是她从京城带回那么些宫女。 虽然这次才二十个,但这可以是长期的啊。而且也不一定非得是宫女。开了这个头,京城乃至其它地方的姑娘,肯来边城的估计会越来越多。 他们可以派人沿途保护。 谢穆宁笑道:“前头那个德王,他说如果能在边城找到个合心意的媳妇儿,就送一百个退役宫女到边城。应该不是戏言!” 胡将军眼睛一亮,“这样的人,我们北境大大的欢迎啊!他中意什么样的?” “他说能动他心的就成,他至今无妻无妾。”那天晚上秦王骂过德王是青瓜蛋子来着。 至于后续,谢穆宁也影影绰绰听到了一些。那可能真的没什么经验啊! 胡将军道:“那他这要求怕是比小楚还高。走走,他们去中军大帐了,你去我的大帐里咱们再商量商量细节。” 谢穆宁今天来主要其实就是想问女兵的待遇。如今大事已经解决,也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她就安心跟着胡将军去商量集体相亲的事了。 胡将军亲手给谢穆宁端了她喜欢喝的八宝茶,这是大将军夫人都不能有的待遇。 可见他对谢穆宁进京薅羊毛的事有多满意了。 他的意思是,这是头一回,一定得把开头做好。万事开头难嘛! 谢穆宁道:“胡叔,我觉得也没什么新鲜的。军中嘛,就还是比武,先比出前一百名然后再安排相亲。” 胡将军想了想,“行,上一次大比武就解决了几十个大龄光棍。这一次我也还是给北境有头有脸的人家发请帖,请他们和那些退役宫女一起来观摩大比武。到时候你领着人来吧。” 谢穆宁点头,“可以做得尽可能的热闹些。” 胡将军看向中军大帐,“你知道德王来做什么的?” “昨晚楚元带了人出营您知道么?”谢穆宁摘了颗果盘里的葡萄吃。 “他经常带人出营训练。跟德王有关?” 谢穆宁把昨晚的事说了。 听到兰黛公主只得一席破席子卷着下葬,胡将军拍桌怒道:“欺人太甚!” 那些文人,给和亲的历史弄了块遮羞布。甚至大言不惭是汉家天子赐婚,带去的文化、技术如何受欢迎,和亲的公主如何以国母之姿受各族拥戴、朝拜。 实际上和亲的就没一个真过得好的。哪怕是文人最喜欢传颂的王昭君和文成公主。 都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而已! “骨殖散乱得很,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拣齐。楚元就承诺德王会去大将军面前据理力争,不停战。” 胡将军道:“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你那里也多配合!” 楚元是继任大将军的事已经毋庸置疑了。皇帝要反攻,军中上下也渴求着反攻。 如今北戎那边还沿袭旧时规矩,以为□□不会主动掀起战事。这回就让他们好好看看! 谢穆宁道:“这事儿,您派人跟我继母去接洽。我、阿盈姐还有古雨都要带着女兵上战场。我们也要去接兰黛公主回家!” 之前宣讲姜二身世,虽然因为崔翘砸场子戛然而止。但效果其实完全没受影响。 崔翘的出面,让边民更深刻的意识到北戎人做这件缺德事给□□的人带来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如今正是群情激奋的时候,再添上兰黛公主这事,会军民齐心、上下齐心的。 当然,兰黛公主之事,是要上阵之前才告知将士们的。不然容易暴露他们的意图。 纳真连崔翘在边城砸场子的事都能立即就了解了,北戎细作还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跟你继母接洽,我还是跟你爹接洽吧。你继母总是客客气气的,跟你这个虎妞可不一样。直接打交道总有点不自在!” “随您!” 去中军大帐的楚元和德王兄妹也和聂大将军谈到了昨晚之事。 聂大将军道:“不停战,倒是也可以。不过不能全线不停战,太多人已经鏖战数月撑不住了,得分批次安排轮休。这样吧,十万人马、十万人马的轮换着休息。剩下的人,就由楚元你全权指挥。” “大将军,末将......”剩下还有二十万人马,大大超出了楚元的指挥权限。 “就当练练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楚元也不再推辞。他站起躬身拱手,“多谢大将军提携!” 德王躬身一揖,“多谢聂大将军成全。” 待楚元带着这对兄妹回到自己的大帐,谢穆宁已经坐在里头吃吃喝喝了。在军中参观了一阵回来的三个丫鬟也一脸兴奋的站在她身后。她们三个是头回进来! 谢穆宁看到德王兄妹,便站了起来相迎,“聂大将军答应了?” 楚元点头,“是,除了轮休的十万人马,剩下的由我指挥,全权负责此次反攻。这几天因为纳真重伤,北戎方没有来叫阵。其余人马也算是得到了休整。” 谢穆宁道:“我们的千人队也要参与。” 楚元招呼德王兄妹在对面坐下,自己挨着谢穆宁坐了,“不是女兵么?” “里头还有游侠儿、刑满释放的囚犯以及来习武的佼佼者呢。” 楚元点点头,“可以。” 德王道:“我们兄妹也要参与。” 谢穆宁道:“那就索性不回去了,让阿盈姐和古雨她们整队来此集合。我已经去看过准备给我们的二十五顶军帐了。跟你这是一个颜色的,很好。” 她可一点不想要代表女子的颜色。 在军中红帐可不是什么好的代名词。回头军帐太女孩子气了,要给人不好的联想的。 二十五顶军帐,里头各有两排大通铺。正好女兵十顶,其他人十五顶。 楚元挑眉,“在哪个位置啊?” “就挨着特训队的军帐,应该是胡将军特地安排在那里的。” 军营里人多了,什么样的都有。这么大一群女兵,胡将军也担心出什么不好的事儿。就搁在楚元的兵旁边,让他去约束。 方才特训队那群家伙知道后可是乐坏了。 美得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行吧,回头等你的人马来了咱们瞅瞅看训得怎样。”楚元笑道。 谢穆宁一脸正色的道:“只有人,没有马。逐北会统共才只有六十来匹马。胡将军说了,会给我的人最好的装备待遇。” 在谢穆宁这里,只有她薅人羊毛的,谁都别想占她便宜。 逐北会穷啊,不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怎么行? 楚元道:“你让她们走路来啊?” “不然呢?”董静都能走,她们怎么不行了? 楚元一脸的无语,“那刀呢,刀你也不让她们带一把?” “逐北会一共就一千把刀,剩下还那么多人训练呢。” “你们去年抢收不是要收缴了两三百把北戎军队么?我可是听说铁匠铺给你们全部融了重造的。” “那也没有多的啊!逐北会的在册一千多人,不在册三五千号呢。” “夫人,你太会过日子了。” 一旁的德王兄妹都听得好笑,逐北会这个民间组织德王听妹子提过无数回。那真的是谢穆宁抠抠搜搜的拉拔大的。 他笑道:“本王给逐北会捐......一千两吧。” 多了也不太好,会给人一些发散性联想的。 谢穆宁拱手道:“多谢王爷!” 说话间楚俭拿了封信进来,“夫人,是府里送来的,盖着东宫的信戳。听说是专人送到府上的。” 东宫这可是头回送信来。 谢穆宁赶紧接过来看了,然后喜动颜色,“太子妃娘娘,有喜了!先别声张啊,还没满三个月呢。” 第226章 在场都算是自己人, 所以谢穆宁便直接宣布了。 德安郡主顿时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太好了!” 这样的消息,就连城府比较深的德王和楚元也忍不住对视一眼露出了喜色。 子嗣在夺嫡时绝对是一大助力。如今只得小世子一个, 还是太单薄了。再生一个, 是儿子自然好。就是女儿, 也证明了太子还有生育能力啊。 尤其如今秦王...... 德王道:“这可真值得浮一大白。酒呢?” 楚元道:“虽然王爷你不忌讳孝中饮酒, 但军中是不准喝酒的。” 德王一脸的遗憾, 然后调侃地问谢穆宁, “那天我要是不踹门进去, 楚夫人是不是就要让你家那家将进去了?” 谢穆宁道:“我又不是去救人的, 我只打算等白敏舒死了确认一下。她说要利用秦王的权势报复我嘛。所以,这个锅还是你的!那么重的锅也只有你德王千岁背得动。” 楚元幽幽的看过来。德安郡主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之前她哥肯定也不可能告诉她自己把秦王吓出毛病的事。 但楚元听懂了!他看着谢穆宁, 你都干了什么? 德王道:“聂大将军说给我们兄妹也准备一顶大帐。我们就先过去了!回头让王府的下人都跟着女兵们过来。对了, 替我谢谢你那两个兄弟!” 游杉和李方去找之前从军的游侠儿叙旧去了。 谢穆宁道:“不用客气, 兰黛公主的悲剧也是我们心头一根刺。而且你不是还捐银子了么。我就喜欢王爷这种把感激落实到实处的人。” 你个混蛋, 分明就是故意说给楚元听的。而且他这口气,是认定自己比他到的早啊。 德王带着妹子走了,给他们兄妹准备的大帐和中军大帐一个规格。回头他的几十个手下来了都住进去也没问题。 昨晚的事只需要一等一的好手, 少而精。伺候人为主的下人不大中用,适合群战的家将也不大中用。就全留在了楚府。 德王并没有□□什么私家高手。皇帝眼皮子底下, 而且他又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平常王府就只有普通的府兵。 他自己的身手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这帮子府兵如果不好好调|教, 上了战场头一两仗伤亡率肯定偏高。 等他们兄妹出去了, 楚元又打发了扣儿三人出去。 他看向谢穆宁, “你竟然去偷听秦王和白敏舒的房事?” “我、我哪知道临到要灭口了秦王还有那兴致啊?佛说四大皆空, 我那时候就是四大皆空的。” 楚元道:“你那么有定力?”谁头回听到那样的动静能镇定如常啊? 谢穆宁摸摸鼻子, “其实不是头回。” “你还听过谁的?” “就头回去红袖招, 珊瑚姐给我喝的酒后劲儿太大。游杉他们觉得把我搁珊瑚姐那里也吃不了亏,他们就把我留在了红袖招自己出去玩了。我睡在珊瑚姐的床上,夜半醒来听到哪哪都是......” 青楼的房间其实隔音还可以的,但搁不住有人动静太大,而且此起彼伏的隐约动静。 那一晚才是受够了刺激。比起来,秦王那点动静小意思了。 当时珊瑚姐已经发现她是女儿身了,就笑着安抚她,“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楚元的脸铁青铁青的,胸膛急剧起伏,“然后呢?” “我本来就喝高了,脑子有点懵。听她那么说觉得有道理,翻个身我又睡了。” “你的心可真是大啊!”楚元觉得他以后再见到珊瑚,势必得对人家客气点啊。那一晚是人家守护住了谢穆宁。 谢穆宁两手捂脸,低头闷笑。 “白家要是知道你这些丰功伟绩,敢把蕙蕙交给你教养才怪了!白族长上次还对你赞誉不绝,说你身教更甚于言传,蕙蕙跟着你成长了很多。以后呦呦......” 谢穆宁抬起头,“你管?” “我当爹的,总有我管不了的事啊。你不准教她这些!” “我脑子又没进水!” 楚元冷笑一声,“难怪那么给珊瑚姑娘面子,你得封人家的嘴啊!” 有谢穆宁撑腰,珊瑚在婆家的日子是真的过得很好的。她如今还在吃药调理身体,想生养自己的孩子。 边城那边接到谢穆宁的飞鸽传书,聂盈和古雨、云楚迅速整军,带着千人队急行军奔军中而来。 游杉和李方叙过了旧,则是匆匆打马回去。那三个这回谁都不肯留下看家,他们只能赶回去了。而且,还得有后续的千人队呢。 除了领头的聂、古、云三人骑马,其他人都是背着行囊步行。但是精神面貌出奇的好! 边城民众送她们出城的时候,那叫一个依依不舍。给她们塞鞋子、塞吃的。 “姑娘,早日回家啊!” 就连跟在后头的萧世锆等刑满释放分子都受了优待。捧着一双一个大娘塞给他的布鞋,他差点热泪盈眶了。 他娘死了就再没人惦记给他做千层底的步鞋了。 他为了报杀母之仇入狱,顶着个杀人犯名头出来,哪哪都不要他。 是谢会首不嫌弃,让他又有了抬头挺胸做人的机会。如今还能去参军了! 董静兄妹当初除了搭便车还走了整整一天半,包括晚上。不过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走惯路的缘故。 这一千人,晚上就没用赶路了。 沿途的大户,给他们腾出了几十间屋子住下。 这可是北境头一遭有女兵,这些大户都说是必须倍加爱护。连带萧世锆等人也有了落脚的地儿,晚上有热饭热菜吃。 古雨带着人就住的珊瑚姐家。当初她们红袖招四朵金花在逐北会成立当天来送了四百两的礼金,就是古雨收下的。 第二天午前,军营里就开始躁动了。 “来了、来了——” 胡将军代表军中出来相迎,女兵需要格外关爱。 他瞪眼道:“瞧你们这是什么德行?那是女兵,兵!以后就是你们的同袍。都是敢上战场跟北戎人拼刀子的姑娘,给我放尊重些——” “将军,我们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啊!”众士兵一脸委屈的道。 “不住准去骚扰女兵。一旦发现,军法论处!” “是。” “都给我在营地里老实待着!” 谢穆宁和德安兄妹也出来了。 谢穆宁很无语的道:“王爷,您来做什么?” “欢迎女兵啊。” “您这么闲的,哪有热闹往哪凑?” “我守孝呢,又没别的事。”德王道。一边打量着被留在原地不能出去的一众士卒,怪不得说粥少僧多啊! 合着您还记得您在孝期内啊。 胡将军出来看到一马当先的儿媳妇笑了下,“阿盈啊,哦不,聂佰长——” 聂盈翻身下马,一脸正色的拱手道:“见过胡将军!” 胡将军往后看,然后道:“老古、老古——” 后头就是古将军的闺女和儿媳了。 古雨和云楚下马来,也是拱手见礼,“见过胡将军,古将军。” 然后十个佰长过来向谢穆宁报到。 谢穆宁道:“先带大家去军帐安顿,然后吃中饭。吃过饭去领被服、盔甲。军中分给我们二百匹马,先分给两个骑兵队使用。” 骑兵队有两个,一个男队、一个女队。 聂盈等人点头,然后带着人跟谢穆宁去军帐。 军容相当的严整,全程没人东张西望、没人随意讲话。 有士兵道:“瞧着有点那味儿了!” 女兵、女兵,这会儿才有了直观感受。先是兵,然后再是女的。 二十五个军帐立即热闹起来。 两个女兵军帐是禁区,被守护在中心位置。要想进去,得经过逐北会的三个男兵军帐。外头再是楚元那只特训队的营帐。 特训队的队员很热情的过来要引路,带大家去就近的食堂。 “好,有劳了。等我们整队一起去!” 谢穆宁笑了笑,男兵要献殷勤,只要不过分她是不会管的。 这一顿她打算一起去吃大锅饭。 聂盈拿手拐拐她,“你晚上住哪?” 谢穆宁笑,楚元让她去吃饭可以,觉得回他的大帐睡。 “我当然是回我男人的大帐。” 聂盈笑笑,那她也回胡嘉的大帐。还有云楚也可以去找古清。 这里头就她们仨已婚的,男人还有自己单独的营帐。其他要么是未婚,要么男人住的也是大通铺。 哦,还有古雨,她可以去她爹的大帐。 结果吃饭的时候古雨断然道:“我住女兵帐篷就好,有什么事还可以照应一下。两个大帐,我和扣儿一人待一个。” 五个女的佰长和谢穆宁坐在一起,还剩了两个空位。但没人坐过来了。 要么是觉得地位不对等,不方便。要么就是想坐不敢,譬如说楚元手下那些兵。 他们再想献殷勤也不敢献到楚夫人跟前来啊。 稍后,倒是有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了下来。 谢穆宁看过去,德安也就罢了,既然来凑热闹吃食堂,肯定奔她们几个来。 德王居然也来了! 旁边一直密切关注着女兵的人道:“那小白脸谁啊?就那么堂而皇之坐到楚夫人旁边去了。“ 有人知道,小声道:“京城来的德王爷。” “德王?” “对,就是前任的掌镜使大人。” 说是德王,大家子觉得耳熟。但说到前任掌镜使,众人忙忙低下头去,“吃饭、吃饭——” 惹不起、惹不起! 德王挑了一筷子炝炒大白菜,“这味道还不如你们逐北会厨子炒的呢。” 谢穆宁道:“大将军给你准备了小灶的。我们大家正兴奋呢,这是我们成为女兵在军营吃的第一顿饭。你就来破坏气氛!” 第227章 察觉谢穆宁真的动了火气, 德王道:“误会、误会,我没有拿你们女兵成立的事当儿戏的意思。在座诸位都是女英雄!我是甚为敬服的。我给诸位赔罪!” 说着自己倒了杯茶,自己喝掉了。 谢穆宁也不好再板脸了, “端茶认错, 好像没有谁是自己喝掉的啊。” “你们几百人, 我不自己喝敬谁啊?” 聂盈笑着打圆场,“王爷今日是来体验军中生活的吧。这大白菜这些天估计是让你吃腻味了,所以才觉得越吃越不好吃。但在我们北境, 这就是冬日难得能存下来的几样菜蔬了。” 德王点头,“北境的日子是挺苦的。但待了几日,整个北境给我一种昂扬向上的感觉。尤其是你们女兵!能让我娇生惯养的妹子, 不辞辛劳一次又一次的往北境跑,这里是好地方啊!” 谢穆宁道:“等我们把北境全境收服了,更是好地方!” “嗯, 没错。” 众人继续吃饭,这一顿饭菜的口味尚在其次, 关键这是从军第一餐。而且打菜的师傅其实已经格外优待她们了。 给女兵的盘子里打的菜都要多些, 菜多饭少。 对比男兵的餐盘, 偏心得明目张胆的。 德王不再出声,静静感受着这食堂里女兵们的兴高采烈。这是要捐躯赴国难, 视死忽如归的一帮子女人啊! 估摸着那个叫白狄的酸丁又写了不少诗歌出来了。 吃过饭,众人把餐盘拿过去堆在一起,以便伙头兵收取。 德王又跟着众女走了出去。 没走出几步,楚元迎面而来,“我说王爷, 您也太清闲了吧!” “我这守孝呢!” 楚元一阵牙疼, 然后道:“您既然到军中了, 就别闲着了。正好姜二回边城养伤了,您去替他代代工。” “做什么?” “训练三千名特训队员。” 特训队员第一批已经出师了,也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如今这是全军都看重的一支特殊队伍。 楚元之前请来姜二做总教习,但姜二重伤至少得养一两个月才能复原。那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归营呢。 一开始楚元也不好直接就使唤德王,好歹人家是王爷呢。 结果德王闲得跟着女兵去吃食堂,这还用跟他客气? 楚元直接就过来抓壮丁了。 眼见德王万花丛中一点绿,走在一堆女兵里格外的自然。 而且看向男兵时,那一脸‘我就喜欢你们看我不顺眼,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相当的欠揍。 他话音刚落,谢穆宁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王爷,这活儿舍你其谁啊?经过你和姜二公子的训练,特训队将会兼具我□□悬镜司和北戎一品堂之所长。” 德王点点头,“好,我去给你训练特训队员。这次的事我肯定得出力气的。而且悬镜司的人也来过你们这里特训,也算是互通有无。” 他跟着楚元走了。男兵们看着楚元的背影,简直觉得他是替众人除了一害啊! 别人还只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人,直接不要脸的混到女兵队伍里去了。 而且吧,他们打、打不过人家。比地位,人家是堂堂的王爷! 楚将军能把他带走,实在是太好了! 胡将军知道后骂道:“一群不会算账的!德王答应了谢会首,如果他真娶了咱北境的姑娘,就送一百个退役宫女到边城。” 从这方面来算,这样自然是亏了。 但从训练三千特训队员的角度,那就赚了。这些训练方法可以一直在军中传布开来。 所以,他也没管。 男兵们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么一想,这德王还是大大的好人啊! 他不是来争食的,是来送菜的啊! 有人道:“你们也不想想,楚夫人多厉害的人啊!能让人在她手上薅走羊毛?” 众人领到了被服,谢穆宁把她的军服直接拿到了楚元的大帐里穿戴。 扣儿如今是佰长了,不能随身伺候她。就连春夏秋冬四人如今也是女兵了,要跟随自己的行伍一起行动。 她就自己自己穿戴。 谢穆宁会穿,她帮老爹穿戴过,也帮楚元穿戴过。 她她以前还给自己打造过一副轻巧的玄甲,可漂亮了!但那都不是正规的。 这回,是她头一次堂堂正正的穿上属于自己的千夫长军服。 她很郑重其事的站在穿衣镜前,往身上一样样的穿戴着,最后把头盔也戴上。 她是真的很当回事,所以之前德王以玩笑的口吻说起食堂的饭菜,她才会忍不住喷了他一句。 楚元进来的时候她正好穿戴完毕。 巧笑倩兮的转过身来看他,“我英不英武?” 楚元点头,“英武。”随即小声道:“百媚千娇的,下什么火场嘛。” 可恶的北戎人,硬生生让他的咚咚和呦呦年岁小了! 谢穆宁取下头盔道:“不下火场,那就只能落得和兰黛公主以及陪嫁宫女一个下场。” 楚元正色道:“那行,是不是耍花腔,还得见真章!紧急拉练——” 谢穆宁一愣,抱着头盔,飞快的跑出大帐。 门口的守卫都楞了一下,夫人都脚不点地,跑出虚影来了啊。这是连轻功都用上了。 然后就听到自家将军下的紧急拉练的通知。 紧急集合的钟声传开了去,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不管手上在做什么,都立即放下跑向演武场集合,快捷而不紊乱! 只到了之后互相以目示意:发生什么事了? 谢穆宁一溜烟的跑到逐北会的营帐那边,“紧急集合,都给我整好装出来,各佰长带好自己的人——” 她跑得比奉命去敲集合钟的人还快,所以里头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但会首在外头喊整好装出来,她们自然是照做。 谢穆宁焦急的在外头走来走去,等着军帐里的人一个个出来。她争取来的这一点点时间眼看要没了。 大家方才都在很兴奋的穿戴呢,嘻嘻哈哈的。 陡然要集合,表情还有些收不住。 也是幸亏正在穿戴,所以很快搞完。这时候才听到集合的钟声。 顿时明白过来,自家会首这是作弊了啊。 如果作弊了还落后其他人就很丢脸了。 众人动作加快。 集合的台下给女兵留了一块地儿,谢穆宁带着人过去列队。 队其实是现成列好的,各佰长在每一列的最前头。 楚元站在台上,扫了一眼,“先检查军容吧!” 逐北会的人头一次穿戴正规军装,盔甲,除了少数人,其余人都穿戴得不大合格。 谢穆宁看了看,就连佰长里都有几个没穿戴好的。也就聂盈、古雨最像样。 她戴好头盔,给几个佰长一一纠正了,然后让他们去检查自己的兵。 在场的士兵这才明白为什么会紧急集合。让他们展现军容军貌和训练有素的一面给新来的女兵们看呢。 顿时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只是不敢乱看,个个都目不斜视着。 这里也没多的人,就是三千特训队员和逐北会的一千人。 德王也走过来了,他作为这三千人的临时总教习,刚放了人去休息呢。 听说还有人是从浴间出来的,随手擦了几把就穿上衣服跑来了,边跑边穿。跑到正好穿戴完毕。 但军情如火,真要有敌情,这是最基础的军事素养。 “我听说特训队是全军三十万人马的精锐,百里挑一的。你拿他们来跟逐北会今天才来的新丁比速度,会不会过了点啊?” 楚元道;“就算是女兵,也得高标准、严要求。不然我带的岂不成了水兵?” 德王笑,“你小心于晓海回来了来找你说道。” 于晓海是水兵副统领,青壮派。也是太子麾下爱将,此次带领一万水兵随宝船出海随行保护去了。 楚元笑了一下,“他带的是水兵,但听说他带兵不水。全体都有,绕场跑十圈。” 这一圈是足足二里。十圈而已,对特训队员小意思。 哪怕他们刚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也不在话下。 谢穆宁深吸口气,带队跟在后面一起跑。 古雨嘟囔道:“幸亏去矿区救人的时候跑过,回来我又每天训练了。” 谢穆宁瞥她一眼,忘了你当时掉队掉队差点半道让丢下了? 不过,也的确幸亏有那次。游杉平时也有让练长跑。 如今逐北会的范围越来越大,跑一圈下来也有一里多的。她们也是每天跑十圈。所以,只是这个还难不倒她们。 也算是楚元给她们留面子了。 德王笑道:“全军上下都喊爱护女兵,结果你直接来一下马威。” “又不是让她们来当花瓶的。” □□军营里来了女兵的事也传到北戎了。 因为腰伤只能侧卧的纳真道:“女兵啊,谢穆宁带队?” 舒翰点头,“是,逐北会的千人队。” “那敢情好,早就想跟她大战三百回合了!” 舒翰有点无奈,“国主,您不就是因为口花花才惹得楚元两败俱伤的打法都用上了么?再招惹谢穆宁,他怕是不会安分。另外,上次他说打了大的,怕没了小的。您也得放在心上。” 纳真一脸的无语,“我现在腰都不能使力,你跟我说这个?而且我说谢穆宁,还真不只是口头上占便宜,激怒楚元而已。我们北戎,以悍武立国,怎么贵女还不如汉家用诗书礼仪教导出来的呢?” 他说中意谢穆宁是带着几分真诚的。 反正他的王后和几个妃子,他都不是太满意。但她们是北戎各大部族族长的女儿或者妹子,还是在后宫有一席之地的。 她们也给他生了几个儿子,最大的才八岁,小的还在吃奶。 第228章 第229章 太子妃的目光落到秦王妃的腰间, 后者一凛。 其实秦王妃也知道,宫里很多人都晓得她其实没有怀孕,甚至可能知道她家王爷不行了。 她这个被逼着装怀孕的正妃, 彻头彻尾就是个笑话。 但秦王府不能没有儿子!她也不能没有傍身的儿子。 太医正如今暗中在给王爷治病, 但万一没治好呢?毕竟, 王爷的身体本身就没有毛病的呀。 如果真的这样, 她此时忍辱替那个贱人的儿子找个好的出身就是值得的。 如果王爷治好了, 她也有了真正的嫡子。这个假的嫡长子随时都可以夭折, 并不会妨碍她亲儿子什么。 她在家并不吃补品的,那些打着她名义送进来的补品全被丫鬟端进了后头的厢房里, 给那位白夫人吃了。 不然, 自己现在怕是早就脸如圆盘,腰间都要囤不少肉。搞不好看起来真跟怀孕了一般。 秦王妃也看了太子妃一眼。 太子妃生得就是珠圆玉润那号的, 原本不得太子喜欢。 若不是因为是正室,娘家拿得出手, 皇后又坚持东宫里必须是嫡长子先出世, 她都不一定有机会生下小世子。 东宫这两三年都没有进新人。从前那些妖妖娆娆的,在明章道长的医嘱下, 也很少有机会见到太子了。 太子是在小世子两岁多的时候出的事。此前东宫只有一个得宠的侍妾因为太瘦没保住胎, 然后就再没别的消息了。 这两三年倒是让太子妃过上了一家三口的好日子。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秦王妃恶意的想到。自己是守的活寡,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太子妃和秦王妃对视一样,各自收回目光。 就听云舒道:“皇后娘娘,穆宁创立的逐北会已经能够自给自足,正常运转了。” “哦, 她哪来的财路啊?”不但皇后好奇, 在座众人都很好奇。 云舒便把姐姐信中说的, 逐北会如今开设男子科举、女子才艺、男女通学的武技三种课堂的事说了。 “如今听说北境的年轻人都涌到边城了。逐北会收的学费不高, 但是积少成多也就够日常花销了。如今从军,一应军备也是军中给予,不用穆宁她们几个再操心。” 皇后笑道:“她还真挺会想法子的啊!那就不捐了,不用捐了更好。如此才是长久之计。” 淑妃心道:这还不如让捐银子呢! 太后也乐呵呵的,“好、好,之前皇后一说捐银,哀家想着她家卖家当参与海贸,又为了逐北会四处跟化缘似的,想想也是不落忍。原本她只管自家事,日子是可以过得很富足的。现在好了,逐北会聚集了许多精英,办这么多课堂。不但她不用再为银钱发愁,在文教不倡的北境这可是于教化有功了。等有了实绩,礼部都该褒奖逐北会才是。” 长公主如今看谢穆宁更是顺眼得很。谢穆宁替她那苦命的小儿子在北境正名,这件事她是甚为感激的。 云舒今日是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退。 太后颔首,“回头有新消息,你再进宫来告诉哀家。德安走了,也没人来给哀家说这些了。” “是,臣女遵命。等姐姐的信来了,一定再进宫告诉太后。” 太后点头,“下封信就该讲到她们上战场的情景了。” 云舒告退出宫,剩下几人陪太后继续说着话。 就在此事,宫人来报,“太后,太子和小世子来接太子妃了。” 此时天气还不算冷,也就是深秋。太后这里都还没有开始烧地龙,东宫就已经烧起来了。 太子进来的时候,穿的是初冬的装束。他比在座众人提前过冬了。 而且走得慢慢吞吞的,倒是跟腿短的小世子保持了一致。看着倒有几分他在迁就儿子的感觉。 太后有些疑惑,太子去年、前年到深秋基本就不怎么出东宫了。外头冷,他一不注意就容易得了风寒。 年纪轻轻的比她这个老祖母还弱。 今儿怎么想起来接太子妃了?而且看皇后的样子,丝毫没有不高兴。 皇后见到太后递过来的眼神,和长公主相视一笑。 长公主笑道:“母后,让他们自己同您讲。” 最后是小世子告诉太后的,“皇祖母,濬儿要做哥哥了。” 太子妃这是刚满三个月。 太后眼睛顿时一亮,“哎呀,你们怎么现在才告诉哀家?” 刚落座的太子道:“都怪孙儿的身子不争气,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孩子保不住。那样岂不是让皇祖母空欢喜一场?就忍到了今天,才特地过来告诉您老人家。” 父亲的体质不好,的确是对胎儿有影响的。 宓妃的小公主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因为皇帝年过半百有些不稳。多亏太医使出浑身解数才保住,也是亏得宓妃从小练武身体好。 当时小公主生出来,皇帝抱在手里很是欢喜。这是他还年轻的证明啊! 他当时想到秦王和太子也是心塞。老子一大把年纪了都还行,你们一个二个的...... 还好太子已经有个立得住的儿子了。秦王那里,四朵金花!幸亏外头的又揣上了一个,更幸亏秦王还有挽救的余地。不然...... 所以德王知道秦王在喝虎鞭酒之后立即带着妹子,有多远滚多远了。 太后很快想明白,看看太子妃道:“坐稳了胎就好!”又看看皇后,“你当初挑的儿媳妇,不错。” 皇后微笑点头。 她自己子嗣上艰难,所以在得知太子的爱好之后才坚持挑了个好生养面相的儿媳,又勒令必须嫡长子先出世。 现在回想一下,真是幸亏如此啊。 长公主也点头附和。 皇后一脉的都在高兴,淑妃婆媳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们这里不得不把一个外室怀的当宝,东宫太子妃却是又怀上了个出身高贵的孩子。 却也不得不收敛起那些不高兴,起身向太后、皇后、太子夫妇道喜。 太子眉开眼笑的收下,“同喜,同喜,三皇兄、三皇嫂比我们还早一步有好消息呢。” 太后喜动颜色,“这一年确实是添丁进口,先是宓妃平安诞下一女。然后老三、老四的媳妇儿也都分别有了好消息。快,去个人给皇帝报信。哀家要重赏明章道长和孟太医!” 皇后看一眼儿媳妇,差不多是时候可以把秦王妃并没有真的怀孕的事儿告诉太后了。 年前就说吧!让太后身边的人说。 之前太子妃没有好消息,那一胎哪怕不是秦王妃怀的,太后念着秦王还没有儿子,且以后可能都不会有了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有了太子妃货真价实的这一胎,对比之下太后就会对淑妃一脉的隐瞒、欺骗不那么高兴了。 回头长公主细水长流的吹吹风,太后对东宫的支持必定会增加。 皇帝知道以后果然也很高兴。他直接来太后宫中,还传了其他妃嫔,已经出宫建府的皇子、公主以及还留在宫中生活的几个小皇子、小公主都来。 今晚要开家宴! 齐王、楚王回宫来了,带着家小。他们两家的孩子是最多的,这还只带了嫡出的来而已。 太后宫中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福慧公主和福成公主都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夫婿也都择定了。不过二人还住在宫中,到时候会从宫中直接出嫁。 福慧公主的婚期在明年三月中旬,福成公主的婚期在四月中旬。因为下半年秋高气爽日子好的时候礼部和宫中要忙活太后的千秋宴。 姜韬夫妻也带着孩子了。宓妃带着小公主也来了。 太后看着满堂的儿孙,乐得合不拢嘴。 她看到长公主有些遗憾的道:“可惜曌儿不在,他还从来没有吃过家宴。” 长公主眼中一黯,然后道:“曌儿在边关出力,等边关安定就会回来了。” 抱着小公主和小世子一起逗着的皇帝道:“听说他受了重伤?” 长公主一愣,她没听说啊。 她焦急地看向长子,姜韬摸摸鼻子,“是。那日二弟追随楚将军出征,在阵前遇上了舒翰。” 听到这个名字,太子眉眼一厉,握着椅子扶手的手都紧了一下。 长公主眼中则有些复杂,然后道:“不会是他重伤了你二弟吧?” “正是他,不过当时情形有些复杂。”姜韬把当时的情形描述了一番,然后道:“托楚夫人的福,如今边关的民众没有继续敌视二弟了。这段时日他在云府休养,还有百姓送些吃的、用的上门。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齐王道:“二表弟在军中主要是做什么?” “楚将军之前培训了一帮个人武力值非常强大的特训队员出来。之前越境刺杀了十数名北戎使臣的就是他们。这种训练模式被保留了下来,但楚将军肯定没有那么多时间亲自训练。他就请了二弟去做总教习。如今二弟重伤回边城休养,是德王在代劳。” 听到‘德王’二字,秦王的眉眼也是一厉。 天知道他听说太子妃怀孕了,心头有多煎熬! 他如今,竟然连老四这个病夫都不如了。他觉得德王就是故意的,那晚的懵逼根本就是他装出来的。 是东宫处心积虑要害自己! “他这丁忧呢,怎么不老实在家守孝呢?还一跑就跑到军中去了。” 太后道:“他们兄妹要去接兰黛公主回国,迁回他家祖坟安葬。这事儿德安临走前都同哀家说了。” 皇帝挑眉,“兰黛的墓地所在,回到天朝手中了?” 第230章 皇帝最关心的自然是领土, 在座其他皇族也对此是很关注。 所以他这话一出,大家都望向了姜韬。 姜韬道:“臣的消息是二弟送回来的。他如今在边城养伤,最新的情况臣还不知道。” 太子放下手中茶盏, “父皇,兰黛姑姑的墓地所在处目前还被北戎占据,离边界大概有七八里。这一次是我朝这几十年头一回大规模的反攻,德王兴许就是看到了有这个希望才去的。” 秦王道:“他没去干涉军务吧?父皇,儿臣也挺为兰黛姑姑可惜。但是凡事还是得以大局为重。德王什么地方都好, 就是对北戎的态度太过激进了。” “聂大将军在边城十来年, 麾下谋士、猛将如云。他会因德王干涉擅自做出影响大局的决定?三皇兄也是太看不上父皇亲选的大将军了。”太子有点饿了, 拿了块小点心吃着。 “哼,听说这次的战役是楚元全权指挥的。聂大将军沉稳持重, 可难说楚元会不会。他给本王的印象是有几分冒进的。”秦王此时心绪很不好, 找到一个能给楚元上眼药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此战若胜也就罢了;若败, 一定让他喝一壶! 削弱了楚元, 也就是变相削弱了东宫。更何况这件事还有德王搅和进去。 一旁也在逗着小妹妹的福成公主道:“楚将军在边城也十年了。此时的他低调行事就好,有什么必要冒进呢?” “你个姑娘家瞎插什么嘴?这是国事,你懂么?三皇兄知道楚元救过你,但也不能懂都不懂就帮着他说话。” 皇后道:“这又不是朝堂, 一家子聚聚福成说一句怎么了?是不是在老三你眼底, 女人都是愚昧无知的。本宫也好, 你皇祖母也好, 那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再说了,福成这话说得没错。谁不知道楚元是皇上心目中下一任的大将军。他等着接任就好了, 何必冒进?此时反攻自然有此时反攻的道理。胜败都是兵家常事, 就是一时有点反复那也是寻常事。” 姜韬轻咳两声, “方才臣说过,北戎纳真被楚将军砍成了重伤。听说伤在腰上,不便挪动。他就在离边界线百多里的地方休养呢。” 这样的时机,皇帝也觉得挺难得的。 他和稀泥地道:“母后今儿难得这么高兴,先不要争执这些了。” 千里之外的边界线附近,天朝大军正在安营扎寨。 北戎这几十年南侵,是有其军事优势在的。 要夺回失地,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今日双方已经鏖战一场,打得难分难舍。楚元看过后,下令鸣金收兵了。 谢穆宁率领千人队是跟随大军参战了的。 她一身铠甲,抱着头盔回到楚元在高处的帐篷。 “北戎人是有准备的。按照他们一贯的习性,这原本不太可能。几十年下来,他们是很轻视北境边军的。我觉着,还是舒翰!” 北境对北戎一直是胜少败多,不然也不会十几年前还有和亲之事。 但这回他们出其不意,北戎边军竟是早有防备。想来想去,只能是舒翰的缘故了。 德王也回来了,他带了一千人的特训队精英参战。 “得把这厮弄死才行。他对天|朝的了解可远胜过姜二那个从小被关在一品堂当杀手培养的家伙。这回抓到了就得把他杀了,省得又出现纳真拿边民换他的事。他的价值可比一万五千边民大!” 谢穆宁道:“王爷这话别当众说,军中很多人都有亲朋被北戎掳掠走的。” 德王难得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姑姑未死,对方提出肯交换,有人说姑姑的价值不大,他也是要火冒三丈的。 他问楚元,“韩彰那般情况怎么样?” 楚元道:“差不多,胶着着呢。”他语气比较轻松,这种情况也在预料之中。 德王坐下来,“也不知道纳真怎么会那么信舒翰的?他俩有一腿吧?” 楚元道:“北戎先王在时,纳真只是先王之侄。很多人都不看好他这个狼崽子,唯有舒翰觉得他将会是一代雄主。暗中应该是利用一品堂的力量帮过他。” 舒翰在天朝潜伏多年,回到一品堂也是身居高位的。 “合着还是一段君臣相遇的佳话啊。”德王嘟囔道。 楚元道:“纳真虽然信了舒翰的判断,但军需不是按照要长期打仗预备的。只要在下批军粮到来前能把他们困住就行。我现在担心的其实倒不是此战的结果。” 德王想了想道:“你是担心咱们反攻,会令纳真和莫达尔冰释前嫌?” “早早晚晚的事。我之前同耿掌镜使联系过,看能不能把莫达尔的家眷杀了,嫁祸纳真。就看悬镜司外派人员能不能把这事办漂亮些了。” 谢穆宁道:“莫达尔为什么那么帮着金岩啊?”她问的是德王。 德王道:“你难不成怀疑金岩其实是他的种啊?” 谢穆宁点头,“当年我差点就能杀死金岩了。莫达尔赶到,简直是暴怒啊。上一次北戎王城血腥政变,莫达尔连搬运家小都来不及,直接保着金岩跑了。” 只不过她看那种外族长相过于鲜明的人,都差不太多。一时判断不出这俩像不像。而且她也没见过北戎先王,不知道金岩像不像他。 说起来舒翰长得就很有几分汉化,估计真的有汉家血统。 楚元道:“要真是那样,金岩可不能死了。唯有金岩活着,莫达尔才会顾忌他的下场,不会轻易和纳真合作。不过暂时,纳真应该也没想合作的事。他是想把这俩一起杀了,然后收编他们的队伍。他骨子里,还是看不上北境边军的。” 纳真不认为边境边军真是他的威胁,也不认为自己得与莫达尔妥协。 他关押着莫达尔的家眷,也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而已。 谢穆宁看看楚元又看看德王,还是直言无讳的问道:“那按你这么说,咱们其实没到反攻的最佳时机啊?” 德王其实也想问问,听到谢穆宁当着他就问了还挺高兴的。 他是不觉得楚元会因为他的缘故擅起战事,但谢穆宁这个不回避的态度他挺喜欢。 楚元道:“咱们反攻又不是厨子做菜,还能等到所有食材备齐,火候最大再下锅。有些机会稍纵即逝的。而且,我也不认为咱们反攻不反攻是取决于莫达尔和纳真是否和解。我们总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敌人身上。这俩都是敌人,都是对北境犯下累累罪行的刽子手。咱们同他们任何一个,都不存在合纵连横的可能。我请悬镜司的人去杀莫达尔家眷,也只是暂时令他们矛盾激化而已。其实不这么做,莫达尔此时肯定也是想纳真死掉,扶金岩上位。他也不觉得北境边军是威胁。这一次,咱们就算再夺回十里失地,也改变不了他们固有的看法。” 他这么说,德王便安心了。 谢穆宁道:“那咱们说回杀舒翰的事。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我在温泉山那边遇上他去泡温泉。这厮估计中了蛊毒很是畏寒。” 想起那日她心头一凛,刘混的一周年忌马上到了。 楚元摇头,“没有温泉,泡热汤池也可以的。纳真那里有的是人帮他不断烧水。地龙也绝不会少了。去温泉围堵他,不太现实。这关头他不会轻易离营。” 德王道:“我回去帐中吃晚饭了,你们夫妻也自便吧。既然是持久战,那就吃饱睡足再战吧。” 等德王走了,谢穆宁道:“你不怕被人扣上冒进的帽子么?毕竟有大哥的先例在。朝中如今也不是铁板一块。” 旁的都不怕,就怕朝中人事倾轧。尤其如今太子和秦王相争。 那些老大人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国本不稳,的确是很要命。 亏得兵部有吴宥,户部有萧澈。萧澈如今已经是正式的户部尚书了。他不站队,自然不会克扣边军的军需。 而有吴宥盯着,旁人要构陷楚元也不是那么容易。 谢穆宁有些明白结交文官的好处了。 楚元道:“北境打了几十年,不但北戎人有固有的看法。其实朝堂与军中也有。纳真在边关受伤,居然很多人都不认为这是反攻的良机。毕竟他们的精兵悍将仍在。而北戎王之前换了两个,也没带来根本性的变化。” 谢穆宁道:“难怪拖了几天啊。聂大将军其实也承担了不少。” 此战虽然是楚元主战,独立指挥。但他身为大将军,万一战事失利还是要付责任的。 没了外人,谢穆宁开始脱身上的盔甲。 “我就纳闷了。之前朝廷不给边军反攻的机会,很多人都忿然、不甘。如今有了机会,又有人畏缩不前。” 楚元道:“不奇怪,这本来就是两拨人。只是之前朝廷不给机会,所以他们也不用出头而已。在哪里,都不可能所有人一条心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是人伤亡严重么?” 谢穆宁脱盔甲的手一顿,“伤了好几十个,没亡的。” “初战成绩这么好?” 其实是因为萧世锆那些刑满释放的,本来就是凶人。他们感激谢穆宁,在她面前很老实。 但上了战场气场全开,还是很慑人的。 而游侠儿也一个个看着年轻,但作战经验丰富。 最危险的其实是女兵! 但周遭的士兵都把她们护着。谢穆宁还听到有人在喊:“保护女兵,女兵是我们北境边缘的根!” 这还是把女兵当生小崽子的工具人。 但不能不说,确实让女兵出战的阵亡率大大降低了。 第231章 第232章 第233章 游杉、李方带刘家母子回逐北会, 萧如斐自带着三个小的回家。 当然,暗中楚家的暗卫是一路跟随的。 北戎人可能会对刘家母子下手,那只是可能。但对楚家这对双胞胎, 那是绝对会下手的。 刚到楚府门口, 就见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然后有人从上边搬了一张精巧的轮椅下来, 空的。 萧如斐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看起来楚家的门房倒是认得来人,“范百户,看您也没腿脚不便啊。您这是......” 范勇道:“德王可是住在贵府?” “之前是,但此刻王爷和郡主都去前线了。如今府里只户部萧尚书的公子、女公子客居着。” 至于白狄一干人等, 那都住了几年了, 是自家亲戚。 “哦,那就没错了。我是奉命给王爷送轮椅来的?” 萧如斐带着三个小的下了马车走过去,听到这话震惊地道:“王爷怎么了?” 不是那么倒霉瘸了吧?那悬镜司岂不是要有两个坐轮椅的大佬? 而且,德王媳妇都还没娶呢。 “王爷为了救出落入敌手的郡主等女兵,被围攻之下落下马来,又被倒毙的马压伤了腿。” 这事儿事关顶头上司的形象, 范勇自然是要说得清楚些的。 “没、没大碍吧?” “军医说伤筋动骨了, 须休养百日。王爷便决定回来边城休养。” 能复原就好!萧如斐松口气。 德王那是千里挑一的好哥哥。而她和德安郡主交好,自然不希望他出事。 范勇察觉有人在动轮椅。低头一看, 摇摇晃晃正往上爬呢。 两人并排坐好还高兴地道:“小车车——钺儿, 等下换你坐。” 萧如斐赶紧道:“这个不是小车车啦, 赶紧下来。这是受了伤的人代步的。你们坐了,让王爷坐什么?” 钺儿挠头, “王爷?” 对, 家里前段时日是有个叫王爷的。 摇摇、晃晃对受伤这个字眼比较敏感。他们爹经常都是受伤了就回来了。但是受伤了不是该坐在床上么? 正说着呢, 几十个人护着一辆马车过来了。 路人纷纷避让, 他们站一旁也听到了德王是为了救女兵伤了腿,轮椅是为他准备的。 马车在门口停下,有人上前撩开车帘,露出德安郡主来。 “你让开——”德王一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被扶或抱下车。 德安郡主忙下车把车门的位置让出来。 “你们两个摇来晃去的,赶紧把轮椅给我让出来。” 摇摇、晃晃看看他,有点眼熟。 他俩从轮椅上上滑下来,萧如斐牵着他们站开些。 德王两手一撑,直接从马车上施展轻功落到轮椅上。 摇摇、晃晃和钺儿一看他这么厉害,使劲儿鼓掌。 德王抬起左手两指,比了个‘走——’的手势。他也一点不想在这门口给人看猴子看。 立即有人上前推动轮椅,那三叔侄都一脸神奇的跟着轮椅跑。 围观民众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喊道:“多谢王爷,救我北境女兵。” 女兵要是落入北戎人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德王肯定是为了救妹子才不顾生死,但女兵们也承他的情了。在站自然有女兵的亲朋,还是很感激的。 德王让轮椅停下,转身朝众人拱拱手,“言重了,都是应该的。” 悬镜司的人当惯了幕后英雄,还真有些不适应。 摇摇、晃晃催促道:“快走啊——”他们头回看到轮椅,稀奇得很。 萧如斐看钺儿更是不怕事的直接要上手去摸摸、按按,赶紧把他的手抓住。 冒犯德王是一回事,万一碰到机关射些暗器出来怎么办? 德王特地让悬镜司的人从府城送过来的轮椅,能没点玄机?不然在哪找不到合适的轮椅啊。 “乱摸砍手手。” 德王笑道:“圆萧,没事。他还摁不动!” 稍后、游杉赶过来向德王道谢。 他摆摆手,“客气了。我正好看到,就冲过去了。”其实那会儿他没看到他妹也在里头的。 但姑姑的经历,让他知道绝对不能让汉家的女人落入北戎那帮畜生之手。 于是率人过去拼死救援。 还好他做了回好人,不然自家妹子.......那他真的肠子都会悔青。 游杉道:“照王爷这么说,打得很凶险啊?”连女兵都这么危急。 德王正色点头,“是,双方都有不小的伤亡。不过你们逐北会的女兵还好,基本是被保护着的。但逐北会的男兵,阵亡的、伤残的都有。本王看到谢穆宁几个去参加了安葬仪式,也天天出入军医处探视。” 游杉道:“打仗,这也是难免的。他们去的时候就知道了。非得把我和李方两大老爷们留在边城看家。” 新的两千人还得训练一段时日才能送走。到时候逐北会是真没什么人了。这回他和李方也要一起去,当谁乐意看家啊? 女兵都上前线了,来报名的老少爷们都觉得脸挺红。已经问过两回几时才能去前线了。 德王不想被官场的人探视。直接让交代了门房,要是知县、知府之类的来探视,全部拦了,不见! 第二天,姜曌也登门来看他。 “我说你好了么,你就出来瞎跑了?”德王没好气道。这姜老二一看就是来看笑话的,就是看你比我伤得还重,我就高兴了。 姜二在边城也没别处可去。在家养伤养得快闷坏了,便过来找德王这个伤号一起消磨好时光。 两人各自在一张病床上,一个趴着,一个躺着。 他们对面的墙上竖了一幅硕大的有磁性的围棋棋盘。 他们说,各有一个下人按他们说的去挪动棋子。这也是范勇奉命带来的玩意儿。德王早想到养伤会很闷了。 这些都是师叔养伤时用过的现成东西,包括轮椅都是。 不过姜曌这个病友是意外之喜。 “还以为你肯定不敢出门呢。” “楚夫人替我洗刷了名声,如今除了受害者家属,其他人至少是不敌视我吧。” 德王道:“我看你干脆也别挪来搬去了,一起住下吧。反正那两口子也不在意家里多几个人。” 他在边城自然不是没地儿去。但是楚家的气氛好啊,没事还能逗逗摇来晃去。 萧如斐听说姜曌来了,便带着那三叔侄和德安一起过来。 三个小的见到巨大的、竖起来的棋盘都兴奋不已。 摇摇指着棋子道:“不会掉呢。” 德王笑:“有磁性的。” 姜曌道:“我背上的伤口其实长拢了。也就这里走到门口而已,我活动活动,省得手脚都废了。” 他说了走棋的路数,德王府的家将用木推用力将棋推到他指定的地方。 如果要吃子,再弄个带活动手柄的木杆把棋子抓下来就是了。三个小的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虽然看不懂棋局也觉得有意思。 他们愈发觉得德王这里好玩的东西很多,后来没事就过来找他玩。 萧如斐过来是为了看看昨天的出行对姜曌有没有影响,现在看他的状态应该是没什么。 萧如琢听说姜曌每天要过来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可这又不是他家,他还能不让人来啊? 而且看姜曌那样子,根本什么不知道。 于是他和妹妹商量,“既然郡主回来了,那楚家的三个孩子就不会没人管了。再说不还有谢夫人么,她也快忙完了。过几日就腊八节,逐北会也要停课了。咱们回京吧——” “我——” “难道你年都不回家过了?我知道你在这里待得自在。那明年开春了再来也是一样的。” 先把人弄回去再说,让娘抓紧替她相看。 总不能真让妹子就这么越陷越深。 因为德安郡主回来了,萧如斐也找不到别的借口不走。 她只好闷闷地让人收拾行李。 这天上午姜曌又过来了,如今他连午饭都是过来吃的。他和德王一起吃病号餐。德王是带了厨子的。 “咦,圆萧,你们要回京了?”姜曌看着隔壁院子里下人在帮萧如琢收拾行李随口问道。 萧如琢去逐北会上课了,萧如斐在和德安郡主说话。 “嗯,是啊。你有什么要带给长公主或者太后的么?” 姜曌摸摸下巴,“你们哪天走?” “后天,我哥的课明天就结束了。” “那我明天拿过来。” 德王眼神讳莫如深的看着姜曌。 这小子怎么桃花运还挺好,傻人有傻福啊? 别的不说,男女□□上他自认比姜二聪明多了。怎么就没有天上掉下来个好妹妹的事儿找上他? 他也缺德,一直等到萧家兄妹都出发了才对姜曌道:“你真没看出来圆萧对你有那种意思啊?” 姜二的心思还在棋局上,“哪种意思啊?” “你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还能有哪种意思?” 姜曌道:“王爷,你开玩笑呢吧?” “我没事儿拿人家小姑娘开这种玩笑?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妹的朋友啊。你好好想想,圆萧对你是不是跟对其他人不大一样?她哥是不是看你有点不顺眼?” 姜曌如今不用趴着了,他盘腿在床上坐着,好好的捋了捋。 半晌觉得确好像有其事,惊愕地道:“她看上我什么啊?” 德王撇撇嘴,怎么就没人看上他跑来倒追呢?他是不是也该多出去英雄救美?他皮囊也不比姜老二差啊! 正想着呢,德安一脸古怪的进来,“哥,董姑娘和她哥哥来探望你。” “哪个董姑娘?” “就是那晚你去章郝别苑救下的那位董姑娘。他们被流放北境,也在逐北会做事。这不是停课了么,他们就来看看你。” 第234章 第235章 楚元耐着性子往下看, 原来不是私下斗殴。是被人套了麻袋,不肯乖乖挨打还了手。 但楚俊彦是在出营喝闷酒回来的路上被打的。喝了酒有些迟钝,而且先手已失让人套了麻袋。对方人还多, 所以就吃了亏。 但这都不是他被降职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于他被打晕了倒在地上,散发出酒气。 他虽然不是偷溜出营喝酒。但是是超时归营,而且醉卧街头影响很坏。 他辩解自己是被人套了麻袋打晕的。的确验伤有伤,但说不出是被谁打的。被打和他醉卧街头就按两件事论处的。 被打的事他可以自己继续调查,找到证据去告状。 但最后他还是被断为违反军规。 之前豁出命挣来的副佰长就被降了。 楚俊彦会出营喝闷酒, 自然是因为要讨好秦王的人为难他。他眼看升迁无望, 处处碰壁, 十分的郁闷。 这件事归根结底的起因还在他当初坚持要娶白敏舒,并不是因为他来给楚家报信说白敏舒未死的事。 所以, 楚元看过也只说了句‘自作自受’。 他现在肯定没心思管这件事, 便先放下了。 巧了,谢穆宁收到的信是谢威寄来的。她不拆都知道肯定是和白敏舒有关的。 如若不然, 那信肯定是寄给老爹的。 楚元也知道她把谢威留在京城的五城兵马司, 目的就是要他监视白敏舒的动向。 这个女人如今确实成了楚家的一个隐患了。一想到这点,楚元就更是不想管楚俊彦了。 “谢威信中说什么?” 谢威在京城是真的用了心的。他怕他不加倍用心,大小姐下次回京又抓着去听别人的壁角。而且这件事大小姐既然这么重视,那也是不能等闲视之的。 白敏舒如今住到秦王府里去了。 他不敢像之前对秦王外宅一样直接进去。 但王府下人有几百之巨, 不是丁点办法都没有。 秦王府的侧妃、侍妾也喜欢到绣坊定制衣服。绣坊里依然是王绣娘上门去量尺寸, 送设计稿。 她虽然有点怯, 但还是按谢威教的去不动声色的套话了。 就有人透露出近几个月受宠的颜姨娘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是王妃怀孕了最受重视, 成天补品不断。 这一来二去的就让谢威推断出白敏舒应该是被养在王妃的院子里。 黄秀馨那里继童装之后又推出了孕妇装。很多大户人家都比较感兴趣,风靡一时。 虽然只能穿很短的时间, 但是这些人家做衣服难道是为了新三年、旧三年么?还是漂亮最重要。 秦王妃也定制了几身。 王绣娘去的时候就跟王妃院里的下人混熟了一两个。 其中有一个就是白敏舒那个小院里的粗使仆妇。谢威雇人用了仙人跳, 把她夫婿诱到赌场欠下了一屁|股烂账。 反正是他们一辈子都还不起的那种, 然后他去把欠条买下来了。 粗使仆妇知道的肯定不多。但地位更高一些的下人他不敢轻易算计,怕弄巧成拙把自己给暴露给了秦王那边。 但知道的不多,也能知道一些。 一条有用的消息能顶十两到百两银子,但不能刻意去打听。 对方也怕事,便绞尽脑汁把知道的事告诉谢威。 为了鼓励她多说,谢威给她家抹了好几个十两的债务。 最近有一条总算让他觉得真的值点银子了。 白敏舒之前一直很安分,但孩子满了四个月胎很稳当了她就开始作妖了。 她自己也知道,她现在这个情况就是等着半年后留子去母的啊。这时候再不作妖找到一线生机还等什么? 而且她这两个多月已经试探出来王妃没有要替秦王下手,背下这个罪孽的意思。 王妃连故意给她多吃补品的事儿都没干,清白得很。摆明知道她死定了,不想自己背上这个锅将来被养大的‘嫡子’记恨。 所以,要对她下手就是秦王的事了。 白敏舒就摆出忧郁的样子,补品都吃不下了。 知道自己的生命在倒数,谁还能心大得照常吃喝啊?她之前好吃好喝,那是为了让胎坐稳。不然这个时候她哪来的本钱闹腾? 哪怕是秦王让人用灌的,把补品给她灌肚子里。她情绪不好也是要影响胎儿的。 她作了四五天的妖,秦王妥协了。也不知道秦王给她吃了什么定心丸,总之白敏舒又恢复了之前好吃好喝的配合。 谢穆宁把信放到桌上,“秦王不会是又打算故技重施,让她再假死一回吧?” 有些事有了一回,再有二回也不那么奇怪了。 楚元‘啧啧’两声,“那她这命硬得......不过,得她生出来的是儿子才行。” 要是再给秦王添一闺女,那什么都是镜花水月了。 “秦王是怎么让她相信自己会说到做到的?难道是拿自己最在意的事发了毒誓?” 秦王最在意是自然是能不能当上皇帝。他如果拿这发毒誓,白敏舒确实会信。 她一条贱命,哪值得秦王背誓呢? 谢穆宁嘟囔,“打不死的蟑螂!老天保佑秦王把岳父命贯彻到底。保佑太子殿下坐稳储位,直到小世子顺利长大交棒。” 楚元道:“让谢威先盯着吧,总还有将近半年。咱们还是忙眼下的事更重要。” 这段时间,纳真虽然伤重,却一直没有挪动过。 他本来是有打算要回王城休养的,毕竟前线有大将,还有舒翰这个军师。 这回预言对了天|朝的反攻,纳真麾下将领对舒翰服膺多了。 但是,纳真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楚元率军大规模的反攻了,比以往都要强势。 而且北戎这边一开始失利较多。 虽然舒翰说天、朝很可能大规模反攻,但有些北戎将领还是没当回事儿。在他们印象中,楚元也就敢率少量精兵绕开大军长途奔袭。 他们主要防备的还是这个。圣山被血洗、被登顶的耻辱实在太大了。 但没想到他真的是前后指挥了超过十万人马大规模的反攻。这根本就是超出他职权范围的。 他现在事实上成了北境大军的副帅。 而且天|朝军队整天都在叫嚣要杀第三个北戎王。 这个时候纳真要是回王城去了,肯定会被说成是落荒而逃影响士气。 楚元解决了莫达尔这个可能的援军,战线就全面推进了。 舒翰作为一品堂的副堂主,下令让人将楚元的那对双胞胎设法掳来。 一品堂这回是把在边城潜伏多年的老底都用上了。这天夜半时分,楚府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攻。 而且,几乎无人可以来援。 全线反攻开始后,逐北会两个新成立的千人队由游杉、李方率领也到了前线。逐北会剩下的尽是老弱病残孕了。 县城剩下的人手得守城门,不能调动。 德安郡主放出求援的焰火后,率领楚府家将、德王府的人守着府门和围墙。情势一度告急! 德王自己转着轮椅的轮子进后院去,“这房租也忒贵了!”他一重度伤员都得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干活。 但想想楚元两口子怎么待他的,还能有什么说的? 于私就光凭他们夜半陪他爬进姑姑墓中,他也得走这趟。于公就更不用说了,总不能让北戎人把摇来晃去小哥俩抓去前线要挟吧。 此时就近能来的援兵,除了退役的谢朝辉和少许家将,也就是姜曌和他带来的人了。 其他的人,能上战场的都已经让楚元、谢穆宁两口子抽调走了。各边将府也只剩小猫三两只看家的。 如今大街上根本都看不到年轻人的。 德王推着轮椅进到摇摇、晃晃的院子,守在房间门口的晴空和楚子锐都松了口气。 白家的人白天也已经离开了。 “推我到他们床边去。”他现在不好挪动。但他守在床边,只要还剩一口气,北戎人也休想得逞。 他这个轮椅的确是遍布机关,希望不会用上吧。 那两人下来把德王推了上去,楚子锐真是什么劲儿都使出来了。 晚照守在床边的,见他进来忙站了起来。 “你出去守着后头的窗户。” “是。” 床上那三叔侄倒是睡得挺踏实的,外头的动静还没传进来。 德王也没点烛火,他伸手跟摸西瓜一样摸了摸,是三个脑袋没错。 德王坐在轮椅上,伸手帮他们拉了拉被子。 “睡吧,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 说完他又道:“你们是谢府的暗卫吧?留三个下来,万一危急需要转移可以抱孩子。其他人也出去帮忙。” 他觉得到时候只靠外头那俩丫头和小孩恐怕不够。得留三个下来抱孩子。 专门负责守着小哥俩和钺儿的暗卫犹豫了一下就应了声‘是’出去。 德王能年纪轻轻坐稳掌镜使的位置,要从他面前把两位小公子带走,自然不是容易的事。 他们与其守在这里,还不如出去帮忙。 谢朝辉自然是最快的速度就赶到了。从他只带了十来个家将,其中还有几个跟他年岁相当就看得出来,谢家是真没人了。 他急得很,逐北会没人,县衙没人,真的是恨不得自己还是年轻那阵一个能打八个。 等他骑马赶到,姜曌也到了。 他是飞檐走壁赶来的,短距离比快马还强。 谢朝辉看到他收割那些细作人命的时候,第一想法就是幸亏当初宁宁他们三个没把他杀死。 还有,幸亏他和德王都回边城养伤来了。 要不是有他们两个和他们带来的人,今晚真的有点够呛。 德安看到谢朝辉挥舞金丝大环刀冲杀进来,赶紧和他说了下情况,把居中指挥的位置让了出来。 第236章 第237章 谢朝辉在二门处指挥。大门已经守不住了, 他们如今只能把主院护住。 失去了姜曌这个杀人如砍瓜切菜的主攻手,外头的情势很是不好。 他如今的问题就是手上没多少人可用。 可满府除了那两个伤号和不足十岁的锐儿, 已经全都上阵了。 附近的百姓倒是想来帮忙。但青年男女都打仗去了,只剩老弱妇孺在家。 这去了也是送菜!平白着急也帮不上忙。 终于,他们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 家家户户开门开窗来看。 边城是四座城门,如今每座城门也只得一百二十人守着。这已经最低配置了。 仗的就是边军能将国门守住。所以把所有力量都抽调去了军中。 但谁知道这回一品堂把整个北境潜伏的人手都调动了,足有三百之多。 城门不能不守,万一还有什么诡计呢? 但他们守着城门,却叫人把楚将军和谢会首的儿子抢走了也不成。 于是,各处抽调了三十人过来帮忙。 他们刚刚快步跑过,开了门的百姓也都跟着出来了。 拄拐杖的老大爷, 拿菜刀的老婆婆, 还有十岁出头没长成的孩童...... 真让人在边城抢了人扬长而去, 而大家伙就眼睁睁的看着的话, 死了都只能白布蒙面的下葬。羞见先人啊! 边城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怂过? 再远些,逐北会留守的以许汉为首的人也赶来了。这么一群天残地缺肯定动作快不了。 游大娘和崔翘也在人群中。刘小混这会儿由曹英看着在逐北会睡觉。 赵襄本来在安顿那些宫女。见她们从门口过, 也拎了根棍子跟上了。她嫁给谢朝辉后也跟着学了几招防身术。 自个儿孙子、外孙, 别人都去了,她难道在家干等着? 那一百二十名守门的士兵是由驻军和县衙留守的人组成的。这战时县衙里都没人了。鸡毛蒜皮的事统统靠后, 大家都自觉遵纪守法。 这些士卒解了谢朝辉缺人的燃眉之急。至于其他的民众,可壮声势! 众人赶到的时候看到楚府大门敞开,两扇门都让人踹倒在地也是一阵心惊。 匆忙赶了进去帮忙。 如此,大局已定。 一刻钟后, 谢朝辉和赵襄向众人道谢。 守门士卒摆摆手,“谢将军客气了, 楚将军和谢会首在前线杀敌连自己儿子都顾不上, 大家伙能看着两位小公子落入敌手么?我们就先走了!” 谢朝辉笑, “等他们夫妻凯旋的时候,让他们请大家吃酒。” 士卒火速退去,各归各位。 受伤了的两府家将下去包扎。俘虏全被捆绑起来,饿上一日再说。 德安郡主方才已经放了飞鸽,让悬镜司派人来接收。 至于尸首,己方的被安顿在一边。敌方的,民众们拉来板车拖走。 有人问谢朝辉,“谢将军,要不要筑京观?” 谢朝辉点头,“好!” 崔翘扬声道:“老将军,你们都在这里。俩孩子谁看着呢?” 人群中其他人也道:“是啊,老将军别理会我们了,我们这就走。赶紧进去看看孩子有没有事。” 赵襄也道:“是啊,孩子你托付谁看着呢?” 谢朝辉道:“德王和姜二公子在里头,要从他们手上抢人可不容易。” 一听这两个名字,大家心安了许多。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出来帮忙。那人家都是回来养伤的,尤其德王才回来没几日呢。 所以他们也只能做最后一道防线。 正说着,姜曌推着德王的轮椅出来了。 姜曌这会儿可精神了。容光焕发的,也察觉不到身上痛了。 方才他们判断守不住了,德王拿了颗药给他吃了。 他正准备把躲猫猫躲得靠着轮椅就睡着的摇摇、晃晃抱上离开。外头情势逆转了! 众人看他如此神采奕奕的都有些震惊,你这精气神也太好了吧。 谢朝辉问道:“姜二公子,你这是.......” 德王道:“我们商量万一守不住,就让他吞下悬镜司秘药提振精神也忘却伤痛,带上俩孩子出城去避一避。哪晓得他这刚吃了大家伙就赶到了。所以他现在看起来才会比谁都精神。楚家的孩子都好着呢,已经送回床上睡觉了。我妹带着人在守着。” 德安方才进去通知他俩没事了来着。 赵襄听了也赶紧往里走。 有人看看姜曌,“二公子这会儿精神,是预支了之后的精气神吧?” 这种药其实是有害的,但有时候危急关头也是不得不用。 德王道:“是的,没有什么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好了,晚了,大家伙也都回去休息了吧。” 姜曌对姜家管家道:“点齐咱们的人,回去了。” “二公子,咱家......”管家看向清理出来的好几具姜家家将的尸首。 姜曌一滞,“牺牲了的人,也一并带回吧。” 谢朝辉对德王和姜曌作了一揖。这两人不但是最先来帮忙,手下的人也都各有损伤。 抚恤的事回头再说,此时道谢是应该的。 那两人还了一礼,“这也不是楚家私事,应该的。” 姜家的人最先离开,民众自发让出一条路来。除了牺牲的几人,还有轻重伤不一的十数人。 崔翘低头站在人群里,目光闪烁。 然后,其他民众也各自散了。 德王兄妹回客院。 谢朝辉进主院去看外孙。 那三叔侄在暖亭下方躲猫猫的时候就睡着了。之前他们只是一时兴奋而已。 看他们安安稳稳的睡着,也没受到惊吓,赵襄和谢朝辉都松了一口气。 逐北会的人一路回去,大家都挺高兴的。不然两位小公子要是丢了,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崔翘寻思那药肯定有一定时长的药效。 等药效过了,无影刀就会变得很虚弱。而且他身边的力量也被削弱了很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第二天一早起来,找了逐北会的郎中打听一般提神的药药效能有多长。 “这不一定啊,有些个临终的人用的虎狼之药,也就一刻钟的功效。好一点的能有一个时辰,最好的搞不好有两个时辰。不能更长了,这种药很逆天的。可再逆天,也得遵循天道规矩。” 两个时辰是吧,知道了。 崔翘把刘小混送到曹英那里去,请她帮忙看着。 昨晚有点乱,游大娘和儿媳搬回逐北会住了。人多,虽然吵吵,但住着踏实。 曹英以为她有事儿,一口答应下来,“放我这儿就是了。” 崔翘冒充送菜的混进云家后门的消息一传来,德王‘啧’了一声,还真去了啊! 德安道:“哥,你昨晚故意说的吧?” 她昨晚从主院出来,丫鬟把之前的事说给她听了。 “是啊,早早晚晚是会有这么一遭的。省得姜老二还总是躲躲藏藏的。” 就算姜曌药效过去变得很虚弱,就算姜府昨天有伤亡,也不是只学过些防身术的崔翘能进去杀人的啊。 她能混得进去,肯定也是别人放水了。 德安道:“如果刘夫人真的把二表哥杀了,是不是还得偿命啊?可那样一来,逐北会还有北境民众能答应么?” “姜老二还不想死,就算想死他也不会借那位刘夫人的手。那样岂不是害死刘家小鬼头的爹,又害死他的娘。” 两兄妹正说着,下人进来禀告,“王爷,楚将军的两位小公子和侄孙看您来了。” 摇摇、晃晃和钺儿今天都起晚了。 吃过早饭他们就出来问德王昨晚捉迷藏的结果。还有,更重要的是他们想看他坐在小车车上表演。 “结果啊,结果就是超过了时间姜二没找着咱们。然后你们睡着了,我们就把你们送回床上去了。” 三个小孩坐成一排,摇摇笑道:“轮椅王爷——” 德王变了脸色,“什么叫轮椅王爷啊,谁给我起的?” 圆萧之名已经远近皆知,他可不想步这个后尘。 晃晃道:“小车车王爷?” 德王拍拍扶手,“为什么要把我跟这个轮椅绑定呢?” 钺儿两眼亮亮的道:“你不要,给我们呗!” 德王道:“谁说我不要啊?我知道你们想坐。这样,你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叫轮椅王爷还有什么小车车王爷,本王就借给你们坐坐。” 三叔侄点头,不叫就不叫咯。 他们是觉得轮椅是好东西,才叫他轮椅王爷的。 德王挪到榻上坐着,把轮椅腾给他们玩耍。 德安从外头进来,她刚安排人去逐北会送信了,也知会了赵襄一声。 赵襄其实正在打点送德王府和姜家的礼物。听到消息赶紧去叫谢朝辉。 “什么,你说崔翘杀姜二公子去了?” “郡主是这么告诉我的。” “走,去看看。” 崔翘是刘混的遗孀,不能让她吃亏。 可姜二已经是特旨赦免的人了,而且在军中效力。 再说他先救了楚元,昨晚又出了大力气。 甚至人现在变得很虚弱也是为了摇摇、晃晃。 这件事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袖手旁观。 逐北会的人听到消息也都惊了,众人第一时间就找刘小混。 刘小混在游杉和曹英的房间玩耍。最近他娘都不让他去姑姑家,他有点郁闷。 游大娘进来问曹英,“崔翘出去多久了?她出去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当着孩子的面,她也只敢缓和着问。 曹英在编剑穗,闻言抬头道:“她说出去有点事,让我帮忙看着小混。走了得有半个时辰了。” “哦,那你继续看着吧。你俩都别出去。” 游大娘出去告诉许汉,“走了半个时辰了。” 许汉道:“哎呦,赶紧看看去,走——” 第238章 崔翘走了已经走了半个时辰, 德王府的人是亲眼看到她进了云家然后报的信。 所以众人动身的时候,崔翘已经摸到姜曌房间附近了。 眼见最后两个丫鬟都掩上门离开,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姜曌在床上趴着。 他刚长拢的伤口裂开了。昨天那药吃了整个人状态非常的好, 但现在药效过去状态就很糟糕了。 感觉伤痛加倍了一般,人也疲惫得很。 他安静的趴睡着,侧脸向外。 崔翘走到床上,看着他的脸有些愣怔。 这个人长得谪仙一般,却是个刽子手。 她从怀里摸出匕首, 举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 手很有些抖。而且对着姜曌这张脸, 她也有些下不去手。 崔翘咬咬牙,不去看那张脸。 最后, 她闭上眼, 一刀扎了下去。刘混, 我给你报仇了! 在刀落下的瞬间,姜曌微微一移,避开了要害! 暗中看着的小厮本来要冲出来阻止的,被管家拉住了。这是二公子的意思! 崔翘一刀捅下去, 姜曌的血溅到她脸上,热热的。 她有些茫然,报仇了, 然后呢? 管家这才快步出来,“刘夫人, 还要补一刀么?不补的话就请您让让。毕竟二公子如果死了,您也得赔命。把她绑起来——” 这是债主, 他们不能对她怎么样。只能想控制起来。 等谢朝辉和赵襄紧赶慢赶赶到的时候, 姜家的人分作了两拨, 一部分人去照料姜曌,为他裹伤煎药。另一部分人把崔翘绑在了椅子上。 崔翘就坐在那里看着姜家的大夫抢救他,脑子里空空一片。 谢朝辉登门,管家说他家二公子现在不便见客。至于感谢之类的也不必了。 “我这趟不是来感谢的。我知道刘混的遗孀混进你们府里了。现在什么情况?” 管家道:“什么混进啊,我们姜家的门禁还没有那么松。她捅了我们二公子一刀,流了不少血。大夫正在包扎。” 赵襄道:“没伤着要害吧?” “没有。” “那她现在人呢?”没伤着要害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不然,长公主这个儿子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不好说会做出什么事来。 “绑在椅子上呢。算了,您二位请进吧。” 两人跟着管家进去,谢朝辉还留了人在云家大门外。让见着了逐北会的人拦一拦,叫他们别闹事,交给他来处理。 他们二人走了进去,姜曌因为又挨了一刀,脸色更加的苍白。他闭着眼,皮肤几乎白到透明一般,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虚弱。 谢朝辉走到病床边问大夫,“情况还好么?” “伤上加伤,怎么好得了?昨晚本来就伤口崩裂了,情况就比较严重。又挨一刀,到明年开春也好不全乎。好好养着吧,不然非得留下后患不可。” 谢朝辉松口气,不会危及性命,好好休养也不会留下后患。不幸中的万幸! 赵襄已经走到绑着崔翘的椅子旁了,她听了这话也松了口气。 她伸手拍打崔翘的胳膊,“你就这么跑来,你想过后果没有?他是圣旨特赦了的人,你杀了他是要偿命的。” 崔翘自然是想过的,所以她才自己一个人来,谁都不连累。包括刘混最贴心的几个手下也没告诉。 “你想过小混没有?你是要他没了爹再没了娘么?” 崔翘低下头去! 姜家的管家道:“现在前线吃紧,正是用人之际。我们二公子本来准备养好了伤赶紧回去帮楚将军的忙的。” 崔翘脸上现出些茫然来。 谢朝辉问管家,“你们二公子可有交代怎么处置她?” 这要是往衙门一送,谋杀皇亲未遂,也得十年起跳啊。 管家道:“给她松绑吧。谢老将军,既然您来了,人就交给您带回去吧。我们二公子说了,他欠刘家的。而且这事儿闹大了,会影响朝廷和逐北会的关系。” 逐北会的人到了之后,听说崔翘已经捅了姜曌一刀,被绑在了椅子上。 又听说谢老将军夫妻进去了,让他们在外头等着,不要闹事。 许汉和游大娘商量了一下,就在外头等着了。 过了一阵,看到谢朝辉打头,赵襄扶着有些茫然的崔翘出来。 众人赶紧迎了上去。 谢朝辉道:“先回逐北会再说。” 管家送他们出来,看他们走远了转身问道:“给萧家小姐送信的人去了么?” “已经去了。可是管家,以后长公主会不会怪咱们?”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长公主把咱们给了二公子,二公子就是咱们唯一的主子。咱们就得时时处处为二公子着想。” 他人老心不盲,萧家小姐绝对是喜欢二公子的。二公子如今其实自我厌弃的情绪很重。 要不是不甘心人生被人这么耍弄,说不定刚刚他就不挪那一下了。 原本他照着兆慧大师说的,努力去体验寻常人的喜怒悲欢,情况有所好转。 出了这事儿,难免又会觉得颓然。 那萧家小姐的感情,就是唤醒他斗志最好的良药了。 至于以后的事,他一个下人只能敲边鼓做到这一步了。得他们二人自己去争取。 如果长公主要责怪,那就责怪吧。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伺候的主子不想活了,干脆以死谢罪。 谢朝辉一干人等回去之后,在逐北会议事的地方坐下。 赵襄让把刘小混带出来。 刘小混走进来,“娘,你哪儿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他跑过来抱着崔翘,依偎在她身边。 崔翘回来后还是两眼有些发直,这会儿眼神才聚了聚焦,伸手把儿子揽住了。 谢朝辉把姜曌的情况说了说,又把姜家管家的话转述了。 逐北会的人听到姜家担心事情闹大会影响朝廷和逐北会的关系,眼神都有些复杂。 要说感激他吧,哪有感激杀人凶手的道理?可不感激吧,也好像不妥。心情就很复杂! 又听谢朝辉说行刺皇亲,至少是十年牢狱之灾。 “他说他欠刘家的,也不想看逐北会和朝廷对峙,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如果崔翘真的被下大狱,逐北会确实不能袖手旁观。谢穆宁势必首当其冲,被架到火上,不能不管。逐北会其他的人也是一样。 这要是闹起来了,就是破坏现在北境合力抗击北戎的大好局面了。 谢朝辉道:“崔翘,我们谁都不能要求你非得大局为重,原谅他。但你已经捅了他一刀。他没死,那是他和你的幸运,也是逐北会和北境的幸运。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行不行?你和小混以后都不要再对他下手了。” 众人看着崔翘,她摸摸儿子的头,半晌点点头。 “我不会原谅,但也不会再想报仇的事了。我今天,好像太顺利了一点。” 赵襄道:“你还知道啊?人家就是故意放你进去的。这一刀不捅,你的心结永远解不开。但他确实不能死!就让他去多杀北戎人吧,我想刘混如果泉下有知,也会赞同的。” “嗯。” 消息传回楚府,德王乐了,“走,看看姜老二去!” 三个小的和锐儿也跟着一起去。 钺儿嘀咕道:“昨天还一起躲猫猫呢。”怎么突然就重伤只能趴床上了? 德安推着轮椅,让谢府的家将抱着三个小的。 “哥,你是故意去看二表哥笑话的吧?” “谁让他之前看我伤得比他重幸灾乐祸啊。” 只有锐儿脸上有些复杂。他听明白了,是刘小混的娘捅了姜二公子。 家里今天其实有点忙,太外婆既要准备道谢的礼物,也要抚恤昨晚伤亡的家将、暗卫。但这两个事他都帮不上忙。他只能帮忙看着四弟和小叔叔。 所以他们要跟着去探望姜二爷,他也跟着。 德王一行进了姜曌病房,他已经醒了。 姜曌看着德王道:“听说你小我两个月。” 这家伙一口一个姜老二的喊他,搞得他还以为自己要小一点。 后来管家提到当初他母亲先怀孕,然后先德王妃也怀孕了。太后戏言要是一儿一女就给他们定亲。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德王的二表哥。 姜曌这话一出,德王就顾左右而言他了。 “我说你至于么?那刘夫人捅你一刀应该捅得也不深吧。” 确实不算深!没杀过人的人,还是女人,第一次捅人不可能手多稳,力道多大的。 “你自己拿出来的药,药效有多霸道自己不清楚么?” 德王一愣,“我还真不清楚。这药是我师叔的,我只听说过。” 姜曌瞪着他,那你就拿给我吃? “我师叔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再说当时也没别的选择了。”德王说着把旁边的摇摇、晃晃拉过来,“姜二都是为你们才遭了这么大的罪,快谢谢他!” 外公早上确实说了,昨晚坏人要来抓他们,很多人为了保护他们牺牲了。 他们没见到,感受不深。 但这会儿看到姜二叔就有感受了。昨天他还好好儿的,今天就趴下了。 小哥俩站在床前对着姜曌拱起小胖手,“姜二叔,谢谢!”想想又补充一句,“等你好了,再一起,躲猫猫。” 德王道:“看,有人带你玩了。” 姜二懒得和他多理论称呼,反正他以后也不敢再喊‘姜老二’了。 “昨晚的事,那么简单么?”如果只是为了掳俩孩子,出动那么多潜伏的人手,北戎有点亏啊。毕竟还得考虑不成功的情况。 德王正色道:“我本来准备在家等着来接收俘虏的悬镜卫好问的。这不听说你让人捅了么,就先来看看你。我回去了,有了消息再打发人来告诉你。” 第239章 德王回到楚府, 谢朝辉夫妻也回来了。 门房迎上来,“王爷、老将军,悬镜司的林千户到了。” 这家里一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瑞叔也只能把人先请进去喝茶。 悬镜司办事等闲是没人敢这么怠慢的。但明知道他们要上门来,还把他们晾着的是德王,他们除了老实等着还能怎样? 赵襄带着几个小子回后院。她继续忙活昨晚的后续,让锐儿带着三个小的玩。 谢朝辉和德王、德安郡主一起进去待客的前院正厅。 德王直接问道:“昨晚怎么回事?” 林千户站起来道:“昨晚还另外有炒年糕边界线潜伏过来的三千人意图偷袭边城,被边军剿灭了。” 谢朝辉倒吸一口冷气, “潜伏了三千人进来?” “应该是分期分批过来的。是村民发现了蛛丝马迹, 然后边军等到他们行动时再一举成擒。” 这要是边军没发现这三千人, 那昨晚边城可就危急了。 谢朝辉蹙眉,“这仗也打得太险了。” 德王道:“我估着你女婿不是想不到, 就是钓鱼呢。” “拿边城和他儿子钓鱼?” “我怀疑边城暗中有伏兵。如果昨晚不是咱们守住了, 估计伏兵就该冒头了。三千来偷袭的北戎士兵, 三百潜伏多年的细作。北戎昨晚损失大了。下一步,该是动舒翰了。一环扣一环!这个舒翰,确实是不得不除的心腹大患。” 德王顿了一下,“怕是本王和姜二也是他算计中的棋子。”他说完看向林千户, “在你辖区内三百细作啊。还得靠楚将军用钓鱼的手段给钓出来。此时本王也不便直接发落你。你回去等我师叔的发落吧。” 林千户本来就是来请罪的,闻言脸色黯淡,“是!” 楚元的确是觉得舒翰是心腹大患, 由得他把这个军师当下去的话,天|朝这边会举步维艰。 挑拨离间嘛, 一次肯定是不够的。但树苗栽下了,可以不断灌溉。 之前本来就是纳真信任舒翰, 他麾下将领将信将疑。 他预言准确了天|朝的大规模反攻, 原本令他威信大幅提升。但这次怕是一品堂的堂主和损失了三千人马的将领对他都会颇有微词。 再让悬镜司的人散布些流言。 纳真就算没有别的想法, 也不能完全不顾忌手下其他人的想法。 林千户把人押解走了。 谢朝辉这里让瑞叔张罗昨夜己方身死的人的丧事,伤员也统一医治。 钱全从楚府的帐房走。 这一次,又是全城送葬。几十抬棺材都是用牛车拉出城的,没有青壮抬棺。 摇摇、晃晃被赵襄穿上素服一道去送葬。 送葬的队伍刚到城门外,就见到一队车队朝边城而来。 这是南门,只能是从天|朝腹地来的人。 那队人看到是送葬的队伍,赶紧避让。 第二辆车跳下一个孩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摇摇被抱着在最前方,大声喊道:“铮儿——” 晃晃也认出来了,“铮儿——” 铮儿的脸有点白,他仔细看了看两个小叔叔身上并没有披麻戴孝才松懈下来。 刚吓坏他了。看到长长的送葬队伍,自家两个小叔叔还被抱着走最前头。 再一看,好多棺材。也不知道是谁死了。 他走过来,和锐儿和钺儿一起行进。钺儿是趴在锐儿背上的,在靠后一点的位置。 “二哥、怎、怎么回事啊?” “北戎人想把二位小叔叔掳走,这里头都是为了保护他们牺牲的人。有咱家的家将,也有别家的。今天是出殡的日子。” 送铮儿回来的楚府家将也纷纷下马过来,帮忙去推牛车。 每辆牛车拉两具棺材,一共动用了几十架牛车。 谢朝辉和楚府、谢府的家将在前后支应着,这会儿没在前头。满城老弱妇孺,他们就算是主劳了。 而且本来就是楚家给牺牲的众人发丧,自然是格外忙碌。 第一辆马车上的人也下来了。 也是认识的,摇摇招手道:“如琢哥哥、圆萧姐姐——” 在后面一点照顾跟着牛车走的遗孀、遗孤的赵襄和德安正好上前来。她们见到萧家兄妹忙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听说出事了。”萧如琢脸上有些僵的道。 赵襄和德安狐疑的看萧如斐一眼。但现在出殡呢,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 萧家兄妹也加入到送葬的队列中。 姜家的总管也来了,光是楚家、谢家的人,这场葬礼是忙不过来的。除了楚家,德王府和姜家死的人最多,也都被人派来帮忙了。 他看到萧如斐暗暗高兴。 山上的坑是现成掘好的,楚府的家将都去帮忙抬棺材上山。萧家的家丁也出来了几个帮忙。这棺材里头有些还是前不久还一处说过话的熟人呢。 两人抬一副棺材,上头标了名字,对号入坑。 抬上去了有专人负责入坑、掩埋,他们再下来抬其他的。实在是没有足够的青壮。还幸亏铮儿从京城带了二十几个家将回来,萧家的人也回来了。 都掩埋好了,锐儿和铮儿带着两个小叔叔还有四弟,一个墓穴一个墓穴的鞠躬道谢。 摇摇和晃晃就重复着拱手道谢和鞠躬的动作。 如果墓前有遗孀、遗孤,再对着她们拱手,‘请节哀——'。 “二位小公子不用多礼,都是北戎人的错!” 回去的路上,德安问萧如斐,“你是为了......回来的吧?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姜家管家给我送了信。” “你哥居然同意?” “我听说他命悬一线抢了匹马就跑,我哥他们都后来追上来的。楚子铮赶着回边城,折返后追上我们的。” 方才趁着大家都在忙活,德安和萧如斐说了,这几日姜曌恢复得还不错云云。 她这会儿一听萧如斐的话就知道这兄妹俩多半又吵起来了,最后哥哥拗不过妹妹呗。 这一场葬礼忙活了足足大半天,中午所有人包括摇摇、晃晃都是吃的干粮。这会儿回去,两个小家伙也很疲惫了。 回程他们坐在铮儿的马车上嘟囔道:“累累——” 锐儿道:“趴下,给你们按摩按摩、敲打敲打。” 小哥俩便趴了下去,让锐儿和铮儿按摩、敲打。 钺儿坐在一边抱着水壶喝水。 按摩过后,小哥俩的表情都挺舒服的。 锐儿道:“要不,我们去包个汤池,五个人泡泡?” 铮儿赶了好几天路,立即表示了赞同。 三个小的也道:“同意——”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匹马快速穿过边城,来到回城的众人面前。 这是回来报捷的,结果回来喊了两嗓子才发现城都空了。好容易找到几个腿脚不便的一问才知道都出城送葬去了。 因为死的主要是楚府、姜府和德王府的家将。这都是从京城来的,所以把他们葬在能看到京城的南门外的山上。 “大捷了——” 锐儿撩开车帘听了听,然后转头道:“叔公、叔祖母他们打胜仗了。” 德安冲过去,仰头问道:“打到我姑姑的墓前了么?” 报捷的士兵赶紧下马,“郡主,兰黛公主的墓已经归国了!楚将军让通知你们兄妹,准备准备。” 德安的眼泪夺眶而出,猛地点头,“知道了——” 周遭民众也反应了过来,一扫方才送葬的哀戚之色,“大捷了,打胜仗了——” 摇摇、晃晃探头出去,锐儿和铮儿从背后抓住他们。 “爹娘要回了么?” 萧如斐道:“要回了,你们娘应该会先带着逐北会的人回来。” 大捷是很欢欣鼓舞的事,尤其是边界线又往前推进了二十里,歼敌过万。这算是大胜了! 但随着逐北会的人回返,又是一场哀戚。 谢穆宁、游杉、李方前后带去了三千人,回来二千五百多。尤以第一支千人队的战损最大,达到两成以上。 迎他们归来的时候,满城父老想起送他们走时的慷慨激烈,都是唏嘘不已。 不过打了胜仗总是好的。边界线推进二十里,归国的不只是兰黛公主的墓,还有数千被迫在敌占区生活了几十年的汉人。 而且这是头一次的大规模反攻。不是上次趁着北戎王权交替浑水摸鱼,是正面硬刚收复的失地。 这证明,天|朝军队是有这个能力打败北戎军队,收复失土的。 谢穆宁根本都没有回家,直接就泡在了逐北会。 楚元在军中还有后续要处理,她也得处理阵亡四百多人的后续。这里头还有二十多个女兵。这已经是女兵被格外保护的结果了。 逐北会挂起了白幡,设立了灵堂。定在三日后举行公祭! 人都是和阵亡的士兵以下葬了,除非特别说过要回家的。 摇摇、晃晃被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谢穆宁吊着左手在指挥着。她伤了胳膊还没好。 游杉、李方、聂盈、古雨分作四拨,带着人往各家报丧去了。 谢朝辉和赵襄也在这边帮忙,还有许多边城民众也自发来了。 那二十个宫女也都来了。别的做不了,扎白花总算可以的。她们的婚事定下了,也把自己当做了边城的一份子。 谢穆宁把逐北会的笔杆子都集中起来写那四百多人的小传,然后写到追思墙的后面。 “娘,你怎么了?” 摇摇、晃晃跑过去,仰头看着谢穆宁的胳膊。 “没事,养养就好了。今年你们爹也能回来,咱们能过个团聚年。你们三个,椅子上坐着。锐儿、铮儿,去找锋儿领活。” 锐儿、铮儿眼睛一亮,“大哥也回来了?” “嗯,他跟着我一道回来的。” 第240章 摇摇、晃晃和钺儿在一根靠墙的长凳上并排坐着, 各人抱着自己的水壶。 这水壶里是热开水,弯外包了一层小棉被保着温。渴了、冷了都可以打开喝一口。 晴空、晚照、扣儿、春夏秋冬都在忙活,分不出专人照看他们。这地儿谁都能瞅得见, 也不怕他们撒丫子跑了。 董宣也在逐北会忙活着。他们兄妹本来是回父母身边预备一起过年的,听说了逐北会要公祭英烈,知道肯定有不少事忙活又跑回来了。 这回蛮好,有牛车送他们,没有再走一天一夜。不然这寒冬腊月的天气, 找不到住的地儿晚上可是够呛。 人家也不是专程送他们兄妹。这会儿流放地也没什么活儿, 能来搭把手的人不少。流放地就派了牛车送大家伙。 其实所有人, 还是写小传的最舒服。 他们可以烤火。为了不让墨冻住,就得烤一烤, 他们也就顺带烤火了。 摇摇、晃晃和钺儿坐得就挺靠近他们的。 德安左右看看, 预备把她哥也推过去挨着坐。德王府的人都被谢穆宁征用了,所以才只有德安给她哥推轮椅。 德王察觉他的意图, “我才不要过去和他们一起坐呢。你看谢穆宁不是也能做事, 我手又没受伤。” 正在和她哥动笔写‘奠’字的萧如斐抬头,“对啊,王爷完全可以去写小传的。” 她回来去看过姜曌两回,就一头扎进逐北会忙活了。这让萧如琢稍感安慰。 德安点点头, 把他哥推过去写小传的那边。 有逐北会的人在口述, 然后他们组织一下语言, 言简意赅的写下来。 德王看着追思墙上越来越多的名字叹口气。 他算是体会到了之前他妹说特殊时候边城家家有丧事那种氛围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德安, “你之前不是说来喝云大小姐小姑子的喜酒么。这日子怕是过了吧?” 这都没多少天就要过年了啊。 德安道;“我没跟你说么,他们直接在军中成婚了, 战地婚礼。” 来帮忙的人多, 刚打仗回来的那些人就可以轮替着去歇歇。 但是, 字写得好的那些先生们大都回家过年了。一时这方面的人手还是不足。 董宣对许汉道:“许总管,干脆把我妹妹还有德安郡主、萧家小姐、古夫人都叫过来吧。她们的字都很看得的。还有退役的宫女,也有些是识文断字写一手好字的,你问问。” 他说的这些人大都在那边帮忙折白花。 “好!”许汉点头应了,过去和谢穆宁说了一声。 谢穆宁把事情分派了出去,这会儿在喝药。 她的左胳膊骨裂了。 摇摇、晃晃和钺儿都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行,把她们都叫过去。女的能上阵杀敌,为国牺牲。自然也能为人做传。” 萧世锆打从旁边经过,见状笑道:“我要是战死了,倒是宁愿是位大美人替我写小传。” 谢穆宁道:“别胡说八道,好的不灵坏的灵的。摇摇、晃晃,赶紧替萧叔叔呸两声,让过往神明不要当真。” 萧世锆作战相当的勇敢,战功赫赫。她可不想折损了这个将才。 抱着水壶的摇摇、晃晃闻言果然‘呸呸’两声。然后把水壶夹在腿间,合握着小胖手道:“过往神明,不要当真!” 萧世锆笑笑,揉揉他俩的脑袋,干活去了。 大型的公祭过去,大部分人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了。 要过年了,打了胜仗了!街上便开始有了喜庆的气氛。 谢穆宁回家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这才在小年的鞭炮声中醒来。 赵襄拿账簿给她看,“楚家和谢家死的家将,都是按你账簿上的惯例抚恤的。外人的我给了两倍。” 谢穆宁点点头,“您的主意拿得很好。” 公祭那天,牺牲的人也都各发了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银并家中一个在逐北会入学的半价名额。 如今逐北会入学的名额在北境可俏了。 因为她醒了,晚上就是大家伙一起吃饭,就当是给她接风洗尘。 谢穆宁问德王,“你们打算几时去?” “我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而且如今天气冷得厉害。等开春吧,开春再办。我已经写信回京,让人去请兆慧大师。他之前带话给我,说愿意走一趟,替我姑姑做场法事再起出骸骨。开春了,路上也好走些。” 摇摇问道:“娘,爹几时才回来啊?” 谢穆宁笑了下,“你明早起来应该就能看到他了。” “太好了!” 其实按道理楚元应该是没机会回家过年的。 北戎人万一心有不忿又过来报复怎么办?这些家伙也不是没有大除夕打过来过。 但是楚元这回指挥人马,那是功劳、苦劳都有。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聂大将军如此放权,肯定是身体内里已经垮了。 他真的撑不了多久了。那谢穆宁要不了多久就得去京城了。 三十万大军,朝廷一定要留人质才肯放心的。就为了楚元没有掣肘,谢穆宁也是非去京城不可的。 所以,这个年聂大将军才会放他回来和谢穆宁一起过。 之前已经传了消息回来,今晚就能赶到。 晃晃道:“那我们等爹爹。” 谢穆宁道:“你们哪里等得?还是早点睡,明早就看到爹爹了。” 摇摇骄傲地道:“我们躲猫猫,等着!” 德王捏捏额角。 “这么晚了,玩什么躲猫猫啊?黑黢黢的,看都看不见。” 钺儿道:“这样才好藏。” 锐儿讪讪一笑,“叔祖母,那晚北戎细作半夜攻来,我哄他们跟我出去玩躲猫猫来着。” 晃晃补充道:“还有王爷,和姜二叔。” 德王道:“你们圆萧姐姐和德安姨姨特别会玩躲猫猫,让她们带你们玩。” 谢穆宁听明白了,那晚德王和姜二带着她儿子藏起来了。 她好奇地道:“你们藏哪了?” 谢穆宁还真没顾得上详细问这件事。反正回来看到俩儿子平安无事,而且也丝毫没有被吓着的迹象。她就暂时搁下了。 她那里可是死了四百多人,后续繁杂得很。 游杉他们上门报丧,也有被骂出来的经历。再是心头清楚,有时候也忍不住迁怒的。 还有公祭需要做的准备也多。抚恤银子差不多要一万两,这也得操心。 锐儿道:“暖亭下方。叔祖母,我们还没顾得上用呢。明天开始点火取暖吧!” 谢穆宁点头,“好啊。” 没顾得上用也不奇怪。 一开始是一大家子忙着处理那晚死去的几十个人的后事。然后逐北会的人回来,又是声势浩大的公祭。 这几日自然就没顾得上。 谢穆宁问德王,“藏在那里,怕是不够保险吧?” 摇摇、晃晃嘟囔道:“姜二叔,没找到。” 谢穆宁笑了下,真是难为德王和姜二了,大半夜的陪着她两个儿子玩躲猫猫。 德王道:“所以,计划是我带着锐儿和钺儿躲在那里。让姜二带着摇摇、晃晃离城,就近找个村子藏起来。为此,他还服了一颗我师叔研制的药丸:提神、镇痛!当晚精神极了,然后两个时辰后急剧虚弱。” 他看谢穆宁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刘夫人去捅了姜二一刀。 也是,那三天她吊着只胳膊,忙得跟陀螺似的。已经解决了的事就没人拿去烦她了。 德王正要说,就听谢穆宁道:“你师叔那个药丸,给临产的产妇吃的话,效果如何?” 萧如斐和德安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德王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孕妇很多药都忌讳,更不要说临产妇了。那里头用的肯定全是虎狼之药,反正姜二至今还起不了床。” 谢穆宁差点咬到舌头,不是吧,这都几天了啊!你师叔的药也未免太虎狼了一点! 德王道:“因为,次日崔翘趁他正虚弱的时候捅了他一刀。” 谢穆宁一凛!她回来事多,还真没顾得上关注崔翘。反正她们母子在逐北会是断然不会被错待的。 “我明天一早去看看姜二公子!” 崔翘还平安无事的在逐北会待着。除了姜二放她一马,再无其他可能。 如果他的性子像长公主一样得理不饶人,那自己这会儿可就太为难了。可不管怎么为难,她使尽浑身解数也得保住刘混的遗孀啊。 摇摇、晃晃就听懂了这一句,立即道:“我们也去!” 萧如斐也道:“我和郡主也一道。” 她那两次登门探望姜曌,都是把德安郡主拉上了的。 萧如琢看她一眼,他已经写信回京了。他是真的拿妹子没办法了! 德王道:“还有个事,我师叔给你的那本悬镜司培训入门弟子的册子,被锐儿拿去看了。我瞧他还成,他自己也挺感兴趣,所以我想问问你们家长的意见。” “什么意见?” 楚元站在门口掸着肩头的雪花。 居然没人发现他回来了!在说什么这么入神? 德王正色道:“愿不愿意让这小子加入悬镜司?” 原本只是觉得过得去,但那晚锐儿临危不乱倒是让他添了几分欣赏。 谢穆宁招呼人给楚元添碗筷,再加两个菜。 锋儿起身接过叔公脱下的披风抖去雪花挂起来。 楚元在谢穆宁身边坐下,他看着锐儿道:“你想加入悬镜司?” 锐儿道:“我对那册子上讲的东西很感兴趣。” 谢穆宁手不方便,自己吃菜都是丫鬟夹的。锐儿说完便起身给楚元舀了一碗烫烫的羊肉汤御寒。 楚元喝了一口道:“那你回头加入特训队就行了。加入悬镜司,不好找媳妇儿的。” 德王道:“姓楚的,你在影射谁啊?” 第241章 第242章 御书房内, 气氛低迷。 皇帝、太子、诸王、重臣都心知肚明,如今赌的不过九死一生那个生。 旁人不用说了,即便是不想看到东宫一脉得意的秦王也情真意切的可惜了一下他掏的二万两银子。 那是真金白银啊! 不过此时不宜说这些, 消息还没凿实呢。 如果真的出事了,那自己损失的只是两万两,太子失去的可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之前子嗣上的不足算是扳回一城。 太后知道了所谓秦王妃怀孕的真相大怒。 迁怒德王之余也痛骂秦王,“那白家的女儿是个好货色么?白尚先是贪墨修你父皇皇陵的银子,又取走你皇祖父皇陵中的宝物。白家女, 之前打着不思饮食的旗号, 投你四弟所好。还当着满东宫的属官跳舞, 所作所为跟楼子里的姑娘似的。这样的货色你倒是真不嫌弃!” 秦王如今还指着白敏舒的肚子呢,“皇祖母, 孙儿哪知那种时候德王会不打招呼踹门而人?至于白氏, 您就看在她怀着您曾孙的份上,嘴下留情吧。” 太后狐疑的道:“太医正不是说你还有得治么?” 那样出身的曾孙, 她是真看不上啊! “先有个儿子, 孙儿心才能踏实,也更有利于治病啊。” 太后思忖良久,“既然太医正说有得治,那你别再弄其他偏方了。好好遵医嘱, 也别太着急了。” 此刻御书房中姜曌还在说话, “那几个士兵赌咒发誓, 他们没有看到船碎裂后的浮板、木渣。臣想着那么大的宝船, 他们应该也没有被风浪卷走太远,如果真的出事, 怎么都该能见着一些。” 皇帝无力的摆摆手, “别说了, 如今也联系不上。只能是听天由命!” 现在说得花好朵好的,宝船不能满载而归也都是枉然。 这一趟要是栽了,向官民集资的八十万两,自己从内库掏的二十万两,还有国库掏的一百万两可都打水漂了。 而且以后很多年也再无开海贸的可能。 那自己这辈子,是真看不到驱逐北戎的盖世功业了。 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就是没钱啊! 也不是说国库里就一丁点样子都拿不出来。就是要打几场大仗也没有问题的。 可国家这么大,怎么都得留点家底。不然遇上了天灾人祸怎生是好? 而且那点家底也不够十年、八年的打仗啊! 好不容易北境经过几十年,军事力量培养到位了! 皇帝很是颓然,在场的诸王、重臣亦然。只不过出了御书房,一个个又跟戴了面具一样,再看不出端倪。 散了之后,秦王去见淑妃,和她说这件事。 淑妃道:“可惜了,为娘和你几个舅舅也小小的投了一些的。哎,你那位大表哥好容易翻身,又负责这么大一件事。如果翻船了,可叫他们姜家和长公主府如何自处?这是连去庙里上香也要没脸的啊。” 毕竟那些大庙也都是出了银子的。 “母妃,还未必呢。还有一线生机的。” “唉,让人替为娘去大相国寺祈福吧。祈求佛祖保佑宝船顺利归来。”诸大庙,可是大相国寺头一个掏了一万两银子参与集资呢。 还有北境那些武夫,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怕是年都要过不好了吧。 北境的人自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家家户户都乐呵着呢。 德王倒是听到点风声,但肯定不会此时说出来扫人的兴。 今天他们一帮子人坐在暖亭里烤红薯吃。 一开始是几个小孩儿想吃,谢穆宁便让人搬了火盆来,亲手埋了好几个红薯在底下。 她拿着火钳在那里翻着个儿,免得烤焦了。 几个娃娃乖乖坐在一旁等着吃。 楚元在和德王、姜曌说着他接下来的计划。 “之前十二个使臣出去,联系了诸国一些人。这份名单现在在我的手里。我想年后再派人过去续上联系。” 北戎是域外诸国里最大的一个。 其他小国都是夹缝偷生,为了生存和壮大也经常干朝秦暮楚的事。 楚元坚持打这一次大规模的反攻,也是要让诸国看到天|朝北境的军事实力是不弱于北戎的。 德王挑眉,“你派人去联系,会不会越权了?” “年后我回营,升我为副帅的任命书就能到。聂大将军撑不了两年了,之后北境的事会全权交给我掌管。” “那还行,不过你打算派谁去呢?要跟你你一条心,难不成你想把之前那几个再叫回来?“ 楚元摇头,“他们如今更适合去地方上历练。我希望从北境派人过去。” 姜曌一直安静听着,这会儿才开口道:“诸国都在北戎压制之下。自从出了刺杀北戎使臣的事,汉人面孔又看着就身怀武艺的,都是被排查的对象。要派过去,要么文人、要么商家。” 谢穆宁道:“而且还得为人机敏,能随机应变。最重要,得赤胆忠心。” 要同时符合这些条件不容易。 楚元道:“我看中了一个人。” “谁?” “董宣。” 一旁的萧如琢‘嗯’了一声,尾音上挑。 楚元道:“看来你比较了解他,说说看。” 萧如琢点头,“董师兄忠心是决计没问题的,也称得上机敏。他在太学的时候就曾有过舌战群儒的经历。其实上次甄选去联系诸国的使臣时他就动过心。不过后来看到主动积极报名的基本都是刚入仕的新丁,是把这作为进身之阶的。他这个探花出身,三年就升到从五品官职的就放弃了。毕竟那些人要经过楚叔叔的培训,肯定是合格了才会被派过去。他就没想抢人的进身之阶。” 楚元笑道:“那看来我挑中他,还真是慧眼识才了。” 董宣如今已经落入人生低谷。父母、妹子、自己看起来都没了翻盘的机会。 这个时候楚元给他这个出头的机会,他一定会牢牢抓住的。 这人能力够、忠心爱国,又一心要改善全家的生存际遇,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楚元看向谢穆宁,“你除夕中午不是要请逐北会无家可归的人吃团年饭么。把他叫来吧,我要跟他谈谈。” 谢穆宁点头,“好!” 他们说起话有些忘了红薯,摇摇道:“娘,香了——” 谢穆宁扒拉出来,夹出三个小的放到盘子里。 “等一下啊,烫!” 萧如斐凑过来,“再夹几个进去,我也想吃。” 谢穆宁顺手又夹了几个进去埋着,翻找着预备再找三个烤好了的给锋儿他们哥仨。 德安道:“圆萧,小心回头真长圆了。” “多活动就是了。” 德安撇嘴,每天裹得跟球似的,跟长在椅子上一样,也就嘴巴动得多的人,说这话一点不脸红。 这个天气,红薯凉得快,三个小的已经吃上了。嘴上、脸上都糊得有,还兀自乐呵呵道:“好吃,甜——” 他们吃过指着外头道:“娘,滑雪——” 谢穆宁道:“等三个侄子吃完带你们去。” 萧如斐举手,“我也想去。” 她看看德安,后者有点犹豫。毕竟父王死了还没多久。他们避祸跑到边城接姑姑、为国效力倒也说得过去。 可嘻嘻哈哈的玩,会不会有点过了? 德王道:“想去就去。”几个小孩玩的滑雪很简单,就坐在盆子里滑下面前这个小坡,然后再拖着木盆上去。 三个小孩和三个大小孩两两组合,下去之后大的负责拖木盆上去。小的自己慢慢沿着下人扫出来的路往上走,倒也能走得一身暖暖和和的。 于是德安和如斐也去了,她们各占一个盆。 德王问谢穆宁,“说起来你的年纪也不大,要不要也去玩玩?我们不会笑你的。” 谢穆宁看看自己还吊着的胳膊,“万一我摔出来了,伤上加伤怎么办?” 外头的雪坡五个木盆已经在轮着下滑了。这暖亭里还剩下的五个人,除了楚元和萧如琢,其他三个倒都是伤号。 楚元盯着萧如琢看,“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还是继续回京做富贵闲人?” 萧如琢没拗过妹子又回了边城,还有个隐秘原因是他觉得在边城过得比在京城充实。 他有长兄撑门立户,家资富裕。他的确是可以当一辈子富贵闲人的。 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准备在太学再跟着师长读几年书,然后参加科考。 成了进士也只打算留在太学做学官,清贵又好听。而且不容易卷入□□。 但他在边城待了一两个月,尤其是在逐北会任教期间,受到的触动还是挺大的。 边城男女老少,可谓都是在挣扎求存。可是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股昂扬向上的勃勃生气! 这么一对比,显得他特别的混吃等死。 “楚叔叔,楚婶婶,我也想想在边城多待一阵,长长见识再回去参加会试。” 谢穆宁道:“可以,逐北会缺人得很呢。” 每个开了课的先生一个月能给逐北会挣六两银子,多多益善! 萧如琢点点头,“我从小没吃过苦头,所以做不到豁出命去诸国做说客。但在逐北会教书,我一定会兢兢业业的。” 等回了正房谢穆宁道:“说我薅羊毛,你这手薅羊毛的本事也不差啊。” 楚元道:“他到逐北会教书,直接受益人是你们逐北会啊。” “那我带那么多宫女回来,难道是我自己享用啊?” 楚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摸摸鼻子不出声了。 谢穆宁继续道:“你请姜二来过年,我挺欢迎。但是他跟如斐这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那不是还有如琢在么。”有人承担责任,怕什么? 第243章 第244章 初一一大早, 谢穆宁和楚元带着孩子们去给那晚牺牲的三府家将上坟。 等下山来,发现董家兄妹等在山脚下。 谢穆宁惊诧地道:“你们没回去过年吗?” 昨天吃了中饭,再搭车回流放地和父母吃晚上的团年饭也来得及的。他们如今都是月入七两银子的先生, 还是包得起马车的了。(流放人员收入减半,另逐北会需每月按人头分润三两银子给流放处) 但看样子,他们昨夜是在逐北会的宿舍里睡的。而且兄妹俩应该都没有睡好。 董静道:“会首, 楚将军昨天说的事, 我们兄妹好好商量了一番。” 楚元挑眉,“要反悔?” 他昨天和董宣一说,他立即满口答应。这也没出楚元的意料,但这才一晚就变卦了? 这件事凶险无比, 以后几年怕是都要为此奔波。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 很可能会坏了他的安排。 所以, 楚元也没打算勉强。 董静道:“楚将军, 没有此事。我哥哥不知道多乐意呢。是我,我想一起去!我们兄妹一起, 可以彼此掩护,也能互相照样。” 楚元看看董宣,“来,马车上说话吧。外头着实有点冷。” 六个孩子都已经上马车了。他内力护体其实不怕冷, 谢穆宁也不怎么怕。 但董家兄妹显然是冒着寒风在这里等了一阵了。穿得也不如他们扎实,瞧着有点瑟缩。 楚家这辆马车车厢极大, 坐了十个人也不嫌拥挤。 锋儿看他们上来, 赶紧拎了铜壶, 倒出几碗热气腾腾的藕粉端过来。 他们六个已经围坐在条桌旁在吃了。车厢里很暖和, 六个人把厚披风都脱掉了。这样省得回头下了马车遭不住冷。 谢穆宁道:“先吃, 暖暖身子再说话。” 董家兄妹确实是冷得慌, 上了马车一会儿才缓过来。 楚元道:“董宣,你妹妹说要去,你的意思呢?还有你父母的态度呢?” 其实他挺赞同的。两兄妹一起去,可比董宣一人的掩饰性强多了。 董宣本来是反对的,但董静很坚持。 边城那么多女郎都上阵杀敌了,她不想再躲在父兄庇护下。 兄妹俩争执的结果,还是哥哥败下阵来。 董宣一直都知道妹妹的聪慧不在自己之下。但是,就因为身为女儿身,她不能参加科举。 在边城,尤其在逐北会的见闻也令他想法变了很多。 刚到逐北会吃第一顿饭的时候,他连男女同席看着都不习惯。如今只觉得自己当初少见多怪。 这边城的民风淳朴得很。而且可能因为都是挣扎求存,大家都敢爱敢恨。彼此有意,立即就会挑明。吃饭的时候径自坐一处你侬我侬去了,毫无掩藏。 至于其他人坐在一起,那就真的只是拼桌,单纯得很。 他是想一个人撑门立户,换父母和妹妹过得更好。但妹妹执意要一同去掩护他,同时发挥自身才干,他到最后还是没坚决的要拦。 “楚将军,我同意妹妹一道去。父母那里,我们会告知并劝说。” 楚元点头,“你们兄妹有个照应也好。先回去说通父母,然后到我府上找......德王吧。让他好好调|教你们一段时日。” 他初三就要回营,自然没空做这事。 反正德王断了腿,别的也做不了。到开春去给兰黛公主迁坟之前,他都清闲得很。 德王各方面的能力比较前面,更适合培训这兄妹俩。 至于姜曌,他的长处还在是暗杀和轻功上,倒是不适合做这件事。 谢穆宁借了辆马车给董家兄妹,让他们自己赶着回去和父母团圆。逐北会初八之后才会开门。 楚元把这事儿和德王一说,他也满口答应。 “这边城的水土要养人一点是怎么地?这些小姑娘到了边城,一个个都变了样儿。” 德安和萧如斐异口同声道:“京城根本没给我们发挥的余地。” 德王想了想,“不,这个动静,哦不,董静本来就比你俩的性情要果决。” 几个孩子来找德安和萧如斐一起跳百索(跳绳)。这大冬天的如果不想在有地龙的房间或者是暖亭里窝着,那自然是得活动了。 跳百索就最适宜了。这可比躲猫猫更适合冬天玩。 除夕那晚楚元也是兑现承诺陪着摇摇、晃晃玩了一轮躲猫猫。但躲着不动,穿再多也会冷的。 锋儿和锐儿负责甩绳。这也是力气活儿,很快就浑身热烘烘的了。 铮儿、钺儿和摇摇、晃晃就跟着德安、如斐跳绳。大家站成一列,绳子甩过一起跳。 谢穆宁则和萧如琢、姜曌、德王一起打牌,楚元坐旁边替她看着。 萧如琢手气最差,没一会儿面前的赌资就长脚快跑光了。 萧如斐中途回来喝水看到了就道:“你起来、起来,我来给你摸两把。” 等她坐下,才发现对家是姜曌。而且姜曌面前堆的赌资是最多的。 楚元拍拍无奈让位的萧如琢,“来,跟我出去走走。” 萧如琢穿戴上厚衣服、帽子、手套跟着他出去。 “我看你好像也没怎么排斥姜二了。” 萧如琢眼中就显出矛盾来,“又不是他来勾搭我妹。而且接触多了,确实很难反感他。如斐她在边城过得十分的快活。我也担心强行让她回京城,她又变成之前的样子。” 他妹回了京城只能降格以求。要么就是去嫁没有根基、需要岳家扶持的,要么就是给人当续弦。 姜曌比起那些人来就算强的了。他的不足在于之前欠下许多人命债,以及长公主的态度。 楚元道:“你爹回信了么?” “可能还在路上吧。这几天送信的驿卒也都休息了。”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萧如琢静默了一下,“我准备今日找姜二公子好好谈一谈,然后再做决定。楚叔叔,我们兄妹已经打扰许久。明日我和妹妹就告辞了,回京过元宵。” “好!”初三出发,回到京城正好过元宵。 回到住处,萧如琢给妹妹说的时候,她还不太想走。 萧如斐打牌的手气倒是不错,把她哥输的赢回了大半,从姜曌手中。 当时德王和谢穆宁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反正他们面前的赌资没受影响就好。 萧如斐道:“哥,我还没给摇摇、晃晃过两岁生辰呢。”俩孩子正好是元宵之后的生辰。 “礼物留下就好。过年不回家已经很过分了,元宵都不回去啊?”看妹子悻悻然的,萧如琢又补充了一句,“我下午会以兄长的身份去找姜二公子谈谈。你确定你还要留下?” 萧如斐道:“你、你几个意思?” 萧如琢没好气道:“从你抢马回来我就知道你已经陷进去了。那总不能看你剃头担子一头热吧。如果他也有意,我帮你。如果他无意,你必须挥剑斩情丝。” “你、你说真的?你不怕爹抽你啊?” “反正我来这一趟,没能把你的想法掰过来,也肯定是要挨板子的了。我难得看到你自己发自内心的去喜欢一个人。我是你哥,当然也想看你能再历些寻常少女的欢喜。” 萧如斐一把抱住她哥的胳膊,“哥啊,我再不叨叨德王才是好哥哥了。不过,你怎么想通的啊?” 萧如琢静默了一会儿,“我看楚婶婶在边关过得很恣意、很潇洒。就问她嫁给楚叔叔,一旦他当上大将军她就得留在京城做人质,不觉得辛苦么?” 对旁人来说,除了不得不夫妻分离,在京城做个受宫中看重、被人逢迎的伯夫人独掌府中大权、手头宽裕,连小妾、庶出子女都没有,肯定是极好的一件事。 但对现在就能带领几千人抗击北戎,受边民敬重,习惯了边城淳朴民风的谢穆宁,那就是富贵枷锁了。 违己交病! “那穆宁怎么说?” “她说她在嫁给楚叔叔之前就知道有这一天的。总不能什么好处都享了,却不愿意为他做出牺牲。她甘之如饴!要不然,哪怕让她一直在边城过想过的日子,她也不会有如今的快活。我觉着你和她的想法应该是差不多的。自己选要走的路,也甘愿去承担。” 萧如斐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就抱着她哥的胳膊摇晃。脑袋搁那上头蹭啊蹭的! “哥哥——” 三个小的知道萧如斐明天也要走,颇有些舍不得。 钺儿道:“圆萧姑姑,你又不用去打北戎人!” 萧如斐揉揉他的脸蛋,“可是圆萧姑姑的爹娘在家会担心啊。” 摇摇挠挠头,“圆萧姐姐,你不过元宵,就要走么?” 谢穆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如斐瞪她一眼。 晃晃也拉拉萧如斐的袖子,“圆萧姐姐,你不给我们,过生辰,就要走么?” 萧如斐蹲下摸摸晃晃的脑袋,“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的。” 谢穆宁嗤笑一声,来日方长都说出来了,果真是吃了定心丸了啊! 翌日一早,众人先送走了楚元和锋儿、锐儿。锐儿是去观摩特训队的训练的。 谢穆宁带着三个小的,依依不舍的看着楚元。 楚元道:“回去吧,我会尽量找机会回来的。” 然后是萧家兄妹和铮儿。 谢穆宁牵着三个小的先进去了,留下德王、德安和姜曌还在门口目送回京的马车。 德王看着姜曌道:“我瞅着萧家小丫头看你的眼神露骨多了啊。” “他哥哥昨天找我谈过了。” 德安挑挑眉,“二表哥,你喜欢如斐?” 姜曌道:“看到她成天吃吃喝喝、嘻嘻哈哈,我心头也挺欢喜。“ 德王道:“长公主那里,你打算怎么去沟通?” ※※※※※※※※※※※※※※※※※※※※ 昨天玩得很愉快,谢谢xiaoyunfei、苜小蓿、半夜追文、咪、混沌、减肥不是梦、天啦个撸、豆沙包、12、shirley、史努比、heiim、一棵榕树的祝福! 第245章 姜曌一点迟疑不带地道:“我以后定居边城, 而且我的事自然是我自己做主。” 德王想了想,长宁姑姑和驸马恐怕真做不了姜老二的主。毕竟她们夫妻只管生不管养,还把人给弄丢了, 让人前头二十四年过得那么悲催。 而且,长居边城,他们的手也伸不过来。 但是,“你莫不是把圆萧也当成了兆慧大师要你历的人间悲欢吧?人小姑娘一片赤诚,可不是让你体验生活的。” 姜曌道:“昨天她哥哥来问我, 那是她哥哥。楚元也问, 那圆萧喊他叔叔, 人又住在他府上。你以什么立场来问啊, 表——弟?” 德王确确实实比姜曌要小两个月, 哼了一声拿手比划道:“她才到我腰高的时候,就和德安一处玩儿。我看着长大的,也是把她当自家小妹子一般看。我问问怎么不行了?而且,他们都不知道兆慧大师要你体验正常人感情这事吧?” 姜曌静默了一下道:“楚元猜到了,也问过了。我又没打算体验着玩!对了, 他说那晚城里没伏兵。” 他说没打算体验着玩, 那自然是要认真对待的了。 不过也难怪, 谁会想孤孤单单过这辈子? 尤其是看到楚元和谢穆宁两口子那种心意相通的神仙爱情,以及摇来晃去小哥俩之后。 “城里没伏兵,那就是在城外。他还真是放心, 就不怕人真把他儿子掳走了?” 姜曌笑了一下,“他说边城军民的反应在他意料中。如果那样还让他儿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被掳走, 你和我都该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更何况伏兵在城外, 又是一条防线。” 姜曌回他住的客院去了, 他要给长公主写信。 这是楚元提点他的。让他主动给长公主写信, 说明此事。 但万万不可说是圆萧先看上了自己,得说是自己打圆萧的主意,让父母帮忙促成。 在这种事上,姜曌对楚元的建议是比较信服的。毕竟楚元的小日子是过得十分美的! 他说看到了楚元和谢穆宁的相处以及他们那对虎头虎脑的儿子,才对成婚生子生出了期待,那是发自肺腑的。 这个建议,如果是德王提的,他肯定要多斟酌几分。 毕竟德王自己就是个光棍。哦,还是青瓜蛋子! 德安推着她哥进去,“哥,连二表哥都要名草有主了。” “我守孝呢!” 德安差点笑出声来。你守孝是怎么回事谁还能不知道么? 如今竟然把守孝扯出来当遮羞布! 谢穆宁初三在家蔫了一上午,还得在儿子午睡起来喊‘我要爹爹’的时候安抚他们。 不过小孩子的想法来得快、去得快。毕竟是习惯了爹爹不在家的。 御厨做了下午的点心,他们的思念很快就跟着香味飘走了。 姜曌刚打发了人送信,出来看到暖亭里热闹起来便拔腿走了过来。这个点是每天下午吃点心的时间。 崔翘那刀真的扎得不深。他从前几日的极度虚弱里好起来,那一刀的伤势也差不多好了一半。 总之如今虽然还不能和楚元一起去军营,但比德王这个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好多了。 而且现在他也是有圆萧心疼的,可比德王这个只有妹妹在身边照看的强。妹妹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嘛。 所以姜曌一看到德王比他惨,心头就十分的舒坦。 楚元今早邀他索性在这里长住下来,他也一口就答应了。 见他坐下,摇摇招呼道:“姜二叔,快坐,趁热吃!” 御厨做的点心正一笼一笼的摆出来,下头还用小炉子的炭火在蒸着。不然真的是摆出来就冷了。 姜曌点头,自己拿了筷子夹了合口味的来吃。 吃着吃着就想起了圆萧前几天一边吃一边感慨,“三个御厨伺候着,我想不长圆都难哦!” 要不是吃得实在不少,德安要拉她一起跳百索不容易的。 德王道:“你吃就吃,笑这么荡漾干嘛?” 姜曌道:“你不懂。” 德王气结,嘚瑟个毛线! 德安摇摇头,照顾着三个小的吃吃喝喝。 谢穆宁难得做了回好人,“其实王爷那日救下那么多女兵,你要不是王爷,肯定不只一人看上你的。我们边城的女郎,都是宁为穷□□,不为富人妾的。” 德王蹙眉,他的正妃之位,真不是一般姑娘家担得起的。 家世得匹配,就算高嫁也不能高太多。 还得能做好掌镜使夫人。 所以一开始他的确是打算纳妾传宗接代就好。 但正如姜老二说的,杵一旁看楚元那美滋滋的小日子,谁受得了啊? 德王道:“楚夫人,过几日我师弟也要来边城。” “他一个人么?” “对,我师母无意远行。” 德王兄妹之前去陆家看望师母、师妹,告诉他们宓妃平安产女的好消息。 临走问陆晏要不要起来边城。 陆晏当时都守了两年孝了,还有几个月就功德圆满。便没有跟着他这个不靠谱的师兄乱跑。等到如今出孝期了才打算来边城游历。 谢穆宁道:“那好办啊,就在你住的客院给他收拾一间客房好了。” 德王带了不少下人,这些都不用谢穆宁操心。但肯定要和她这个主人家说一声的。 不管是萧家兄妹、德王兄妹还是姜曌,要在边城置产业、买房子都是很轻松的事。 但都住在楚府的客院,真的就是图一个热闹。 别的不说,三个御厨凑一处,天天打擂台,吃喝也挺爽口的。 谢朝辉要不是受了胡将军重托,得帮着赵襄一起忙活那二十个宫女和军中将领成婚的事,他肯定也住这边不走了。 南下的萧家兄妹一路紧赶慢赶的,终于在正月十三抵达了京城。 下雪路滑,还是有所耽搁的。 萧如斐嘟囔道:“这往返京城和边城的路,一年四季怕就没有一个好走的时候。” 萧如琢道:“那回头我去,你别去了。” 萧如斐冲他扮个鬼脸! 萧如琢道:“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回去可能就要挨打。” “大不了,等打过前头几下重的,我扑到你身上给你挡着!”萧如斐道。她爹舍得打儿子,真不舍得打闺女的。 回到家,等到萧澈手执家法打了五下,第六下的时候,萧如斐果然言而有信的扑了上去挨了一下。 “爹,你要打打我。哥是把我带回来了的,是我半道听说边城出事又跑了回去。” 萧澈气得不行,拿手指着闺女半天,把家法扔了。 萧夫人心疼的上前,“可不能留下疤痕啊!” 萧如斐笑道:“没事,娘,我穿得厚实。一点油皮都破不了!” 被她压在身下的萧如琢嘟囔道:“我是捡来的么?” 萧夫人道;“你皮糙肉厚的怕什么?” 其实在家里有下人回来报信,说姑娘半道听说姜二公子为了保护楚家的双胞胎出了事,抢了马就跑回去的时候,她就知道拦不住了。 她的闺女她知道,这是真的动心了! 这可比之前只是听从父母之命上心多了。 萧如琢这才有机会把他和姜曌的对话说给父母听,“当时楚叔叔也在的,可以做个见证。这些的确是姜二公子亲口说的。他说长公主那里由他负责,他会去信去说自己看上了妹妹,请长公主促成。哎哟——” 他站起来又扯动了伤处,真的是前几下最疼啊! 萧夫人道:“反正我们是女方,不能太不矜持了。你们就在家带着,就先当没这回事吧。” 萧如琢道:“楚夫人托我们给明章道长、郑祭酒还有鲁太医带了礼物。姜二公子也托我们给长公主、姜驸马还有他兄嫂、侄儿、侄女带了东西。” 实则这种人情世故姜曌以前是不懂的。他是看谢穆宁准备了才学着做的。他吩咐了管家一声可把管家乐坏了。 之前先是二公子受伤,然后又死伤那么多家将,然后二公子虚弱之际又让人捅了...... 忙忙乱乱的,他就是有这个心,也置办不齐全东西。 如今好了,跟着楚夫人,什么东西都好置办。 萧夫人道:“那明日如琢你送去,长公主肯定要问问姜二公子的情形的。老爷你先别打他了!” 信应该比他们先到京,先让儿子去看看长公主什么态度再说。 萧澈道:“郑先生和鲁太医那里我去送。” 萧如琢在家由丫鬟擦了药酒,到第二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姜曌同他说了,一定要瞒住崔翘捅了他一刀的事。就说他因为保护摇摇、晃晃旧伤复发才又在床上趴了几天。 长公主确实收到信了,不过也没早几天。收到萧府递来的拜帖她对长媳道:“你说这,如果圆圆脸没嫁过人该有多好啊!打小我就喜欢她来着。” 户部尚书的嫡幼|女,和她的儿子也相配。可偏偏是个寡妇! 世子夫人道:“母亲,如斐的样子一看就讨人喜欢。尤其是二弟那种吃过很多苦头的人,就喜欢这样善良、美好的。要我看,他动回心估计也不容易。“ 长公主摆手,“不成,曌儿吃了那么多苦头。婚事上怎么能如此草率?” 第二日萧如琢来的时候,长公主决口不提此事。 萧如琢便也只拿了顺道帮人捎带东西进京的态度来对待。他们萧家的姑娘,可不是要上赶着的! 长公主问姜曌的事,除了崔翘那件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琢,多谢你了!你们兄妹之后还去边城么?” “还去的,学生与妹妹如今都是逐北会在籍的先生。开春还要去上课呢。” 还要去啊!那岂不是还会见到曌儿。 第246章 萧如琢不待长宁长公主多想便起身告辞了, “许久不曾回家,家里还有些事务需处理,学生告退!” 长公主也没有多留。她虽然听说萧家兄妹很快又要去边城生出些犹豫, 还是觉得娶一个寡妇,太亏待小儿子了。 大儿子娶的可是国公府嫡长女,就是以前那个舒翰续弦都给续的侯府嫡长女呢。 萧如斐家世清贵, 萧家更是前朝就存在的大世家。 可她是个寡妇! 萧如琢回到家, 把长公主的态度说了。 萧夫人对萧如斐道:“你听到了!”她和萧澈还是反对。但知道长公主会是这样的态度,才没有激烈反对。 萧如斐抿抿嘴道:“母亲放心,女儿不会堕了家风,让萧家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的。” 萧夫人道:“你是为娘亲自教出来的, 你的教养我自然信得过。总之, 除非长公主亲自登门致歉, 开口求娶, 否则休想我把女儿嫁给她那个血债累累的儿子。” 皇族又怎么了,太|祖当初还在南阳种地的时候, 萧家就是大世家了。 如今那些国公、侯爷,大多也就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泥腿子的后代而已。 萧夫人哼了一声继续道:“怎么让长公主转变态度那是姜曌的事。他如果连这都做不好,也别想着娶你了。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你如果是低着头嫁进去, 那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别说什么以后定居边城的事,世事难料。为娘千娇万惯养出来的闺女, 不是去给人伏低做小的。” 萧如斐点头, “我知道。” 唉, 好羡慕穆宁和楚将军从相知相许到成婚、生子水到渠成。 正说着, 下人来报, “苏相家的四公子来拜访咱家三公子。” 萧夫人道;“瞧瞧人家郡主, 让人这么上赶着才叫本事!” 德安从小进宫走动。苏哲是丞相之子,太子伴读,也是时常进宫走动的。 苏哲是从小就中意德安郡主。 为了让自家父兄和郡主的父兄允婚,那真是历尽千辛万般苦。 所以这会儿他说是来拜访萧如琢,其实是来打听德安郡主的近况的。 等苏哲进来,这兄妹俩就同他说了说德安的事儿。 又说了德王暂定是三月初二去给兰黛公主起灵,迁坟。 苏哲想了想,“你们是二月初会再赴边城?” 萧如琢点头,“不但我们,还有大相国寺的兆慧大师师徒同行。” 苏哲道:“我回去和我爹商量一下,到时候和你们一起走。” 说是回去商量,这两兄妹也知道到时候他肯定会去了。 苏哲要是没点把父兄说通的本事,婚事也定不下来。甚至婚期一延再延,苏家也答应了。 当然,这也跟苏哲小时候在御苑池游泳抽筋,是德安郡主第一个发现并且跳下水把他救起来有关。 送走了苏哲,萧如琢看到父亲的轿子从巷口进来便站着等了会儿。 等轿子停下,他迎上去打起轿帘,“父亲回来了。” “嗯,那个叫子铮的孩子我交到明章道长手上了,东西也给了。孟太医的给他长子了。” 铮儿才六七岁,是先跟着萧家兄妹回的萧家。 萧夫人派人去打听,听说明章道长昨天留在东宫没回府,就留他住了一晚。 进去的一路,萧如琢把去公主府的经过讲了讲。 长公主装作没收到信,其实是在萧家预料之中的。所以萧澈并不惊讶。只是掌上明珠被人嫌弃了,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 当谁稀罕你那个杀人犯儿子么? 要不是他闺女上了心,他们才不会给机会呢。 可即便闺女上了心,他们也不会低人一头。 萧家从来不靠巴结皇族过日子。 他的尚书之位也是凭资历、凭本事上位的。 如果长公主有那个本事把他拉下来,扶她自己的儿子上去。他大不了就不做这个官了! 萧氏一族那么多人在朝为官,不缺他一个。虽然他的确是其中出类拔萃的。 但如果他在这事儿上软了骨头,那会丢尽萧家的脸面。到时候他这一支成为家族弃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姜曌写信回来的事就这么船过水无痕的过了。 长公主在他送回来的皮货里挑了一张完整的虎皮进宫,送给太后。 “母后,这是曌儿送给您的。” 太后摸了摸,“这虎皮不错。来人,给哀家铺到榻上。曌儿在边城过得如何啊?” “还不错,他过年是在楚元府上一起过的。” 太后道:“哀家听太子妃说了。说是还有德安兄妹、萧家那对兄妹。够热闹的!” 太后有点迁怒德王,但并没有迁怒到德安的身上。而且她其实也知道,德王是真的不懂。 那小子外头传得阴狠、毒辣,其实真的就是个青瓜蛋子。 呃,曌儿好像也是。 “曌儿的身体没事了吧?听说为了保护楚家那对双胞胎引发了旧伤。那些北戎人中真是没有底线,对两个那么小的娃娃下手。” “他亲笔写的信,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太后笑笑,“那就好。说起来多亏了兆慧大师,他给曌儿指点迷津是真指对了。” 长公主此时也做如是想。 她寻思着,既然曌儿知道想女人了,她就在京中给他寻摸一个合适的吧。 结果没成想长子姜韬得知她进宫来了,竟然从东宫撵来了后宫。 姜韬最近忙得很。自从宝船遭遇了大风暴,消息就不胫而走。然后很多人来问他。 他现在能说得出什么来? 只能让人等着。三月份就是预订的回返抵达日期。 太后乐呵呵问他,“你怎么来了?你这么大了,过几年闺女都要说亲事的人了难道还离不了娘?” “外祖母,韬儿是想着让您劝劝我娘。” 太后狐疑的看着长公主,“你又做什么了?” 长公主瞪长子一眼,“你忙你外头的事就好了。你还管到你娘头上来了?” 太后对姜韬道:“你说。” “外祖母,二弟信中说中意萧尚书家的嫡幼|女,让母亲帮他促成。” 太后道:“曌儿想成亲了,这是好事啊!然后呢?” “萧家儿子上门来送捎带的东西,我娘她装着没收到过信,想让萧家知难而退。” 姜曌不但给长公主写了信,也给姜韬写了信。 姜韬受了弟弟的托付,正准备今天去见了太子,就过来找外祖母说的。既然母亲也进宫了,正好。 太后道:“当户部尚书的萧澈,出身很不错啊。人家还是嫡女。又是孩子自己看中的,怎么就入不了你眼了?” 长公主道:“母后,萧家那姑娘是个寡妇啊。” 太后也有些吃惊,“竟是个寡妇么?” “是的啊。” 长公主埋怨的看一眼长子。她也不是没有为大局考虑过。如果能为太子拉拢萧家为己用,她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可萧家从来不掺和夺嫡之事。几百年的家规传到如今,就没有破过例。比云阳侯府还要坚决。 而且,虽然萧尚书是长子的顶头上司。但韬儿又不靠着他提拔。 姜家如今是满朝皆知的太子党。太子一脉上位,他们自然水涨船高。太子一脉若是不能上位,姜家人的仕途定然受印象。就是她这个当姑姑的,以后也要受冷落。 可姜家的事把太子害成那样,他还既往不咎。姜家再想另投他人,就会被视为无情无义。别人用起来也不会放心的。 所以说她这个太子侄儿厉害啊。他要是怪罪姜家,姜家还能顺势下了他这艘船的。 太后蹙眉,“那你打算给曌儿找个什么样的?” “不能比云楚差吧,我们曌儿这可是头婚。” 太后轻笑了一声,“你怕是忘了曌儿身上还背了不少血债呢。死在他手上那些可都是天|朝的仁人志士。” 长公主道:“可曌儿立下可以封伯的大功,已经功过相抵得到特赦了。” 太后挑眉,“封伯的大功,你说他杀了北戎先王啊?” 长公主点头,“啊。” 太后看向姜韬,“你给你娘好好讲讲。” 她深宫浮沉多年,儿子必须上位,一定得让他学会帝王心术。但这个闺女她本以为自己和她皇兄能庇护她一辈子的,难免养得天真了些。 后来看她又有两个非常出息、备受重用的儿子,太后也就安心了 她这个闺女就是天生有福气的! 可谁知道长宁她竟然养大了一个假儿子,害得好好的太子成了病夫。 这件事于私长宁和兄嫂一度离心,于公给朝政带来的非常深远的不利影响。 亏得太子仁厚,她的儿子又是真的得用。 甚至她小儿子也靠自己得到了特赦。一切又好起来了。 但长宁不能再这么天真下去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尤其如今她又卷进了夺嫡之争。 姜韬道:“娘,楚元能封伯并不只是因为他杀了一个北戎王。那件事是天时地利与人和占齐了。那之前天|朝从未如此扬眉吐气过。而且那之后的血腥夺位,大大削弱了北戎实力。北境因此赢得喘息之机。可二弟虽然也杀了个北戎王,但他其实是被纳真利用了。这件事对北戎实力的削弱有限,而且促成纳真这个枭雄上位,长期来说是福是祸还不好讲呢。” 长公主一直对这件事还有点耿耿于怀的。 家里的爵位以后是老大的,如果老二也能靠自己挣个爵位该多好啊。 楚元靠杀北戎王得了个世袭的爵位。可曌儿却只能将功折罪。那些其实又不是他的错,他也是受害者啊! 如今听长子一分析,这个爵位居然本来就是镜花水月的。 第247章 姜韬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二弟曾经和我提过, 待到赎了罪他想拜兆慧大师为师,遁入空门。” 长公主和太后听到这话都变了脸色。 但那个孩子的经历,会有这样的想法真的不足为奇。 这下, 当人母亲和外婆的不再觉得兆慧大师是在给姜韬指点迷津了。这分明是要拉他入歧途! 姜韬哭笑不得, “兆慧大师可从来没劝过他出家, 反倒苦头婆心的劝他先历些红尘中的悲欢再说。说红尘都没看破, 出哪门子的家?但他心底一直是有这个想法的。楚将军不把他找出来, 没准哪天他一个想不开或者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就近找个小庙剃度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如今他能起了娶妻生子的心思, 我觉得殊为不易。娘, 您觉得能能摆布得了他, 让他娶您看中的姑娘?” 而且, 您能看中的,人家未必愿意嫁给二弟的。 太后也是这个想法, 但有些事不亲历是不会信的。 看长公主的样子是打算自己替小儿子寻摸成亲的对象。 所以太后只道:“趁着他想成亲了,你替他把把关也好。” 之前长公主预备给舒翰续弦云楚,也是一早看好, 两家有了默契,再等到舒翰前妻亡故一年才公布的。 所以,先低调行事的道理就不用再多说了。要不然, 堂堂的长公主接连被人婉拒,传出去也不好听。 等碰上几回软钉子, 就知道好歹了。 姜韬苦笑一下, “娘,最好是等到三月份之后吧。” 皇亲国戚、公侯伯府, 他之前都去兜售过集资份额。别人看在太子的面上, 又是他亲自开口, 都多少投了一些。 三五千到一万两不等,不伤筋动骨的。 但是,白花花的银子倒进水里,还是会心痛的啊。 长公主也想到这茬了,她担忧的道:“这事对你的影响大么?” 肯定是大的。但有过之前被削职为民的经历,这就不算什么了。 姜韬难受的是如果宝船真的第一趟出海就沉了,二百万两银子,二万水军也就全沉进了海里。 那后续还想开海贸就更难了。 比起来他自己坐坐冷板凳倒不算什么。 大丈夫处世,如果只能碌碌无为的安享富贵那真是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此事对东宫的影响是雪上加霜的。如果东宫那对父子不能上位,很难在秦王手下逃出生天。 他们这些追随者,就是想当富贵闲人,恐怕也没这样的安稳日子过了。 “如果宝船到了预定日期回不来,影响确实很坏。于太子、于儿子都是!于北境,更是如此。” 经历过之前的海贸两次倾覆,导致国库空虚的太后沉默了。 长公主也沉默了。她也掏了整整五万两银子,会元气大伤。 北境武将出钱的比重不轻。如果宝船真的沉了,那曌儿在北境又会变得日子艰难了。 太后道:“兆慧大师一行二月初就会赴北境,为兰黛做法事。而且北境那些武将,在京中也是有亲眷的。消息恐怕已经传过去了。” 长公主道:“萧家兄妹也会和兆慧大师同行。” 东宫复课是正月十六,铮儿跟着太舅爷进宫。 一见面,小世子就拉着他问两个小师弟那晚有没有被被吓着。 “没有呢,摇叔跟晃叔那晚跟着德王和姜二公子,在正房院子里玩躲猫猫呢。” 他把听来的当晚场景详细复述了一遍。 太子闲闲坐在一旁陪着太子妃吃宫人剥出的坚果。两人也一起听着。还有其他的伴读、陪练也听着。 听到姜二吃了德王给的药精神百倍,然后北戎细作被赶到的边城军民和三府家将一起拿下,他□□神了。 太子噗嗤一笑,“他们俩伤的倒挺是时候的。” 太子妃柔柔一笑,“说起来,京城四公子除了姜世子,如今倒是齐聚边城了啊。” 太子想起宝船的事也有些糟心。不过他也是更难的时刻都捱过来了,这会儿倒也不至于就觉得前途无亮。 “可惜这时候姜韬不能离京。不然让他代表朝廷去迎兰黛姑姑返乡,那才是真的聚齐了。” 姜韬这会儿走了,那真的是有躲事的嫌疑的。 边军收复了失地,兰黛公主的墓入了□□版图,德王要迎她尸骨返乡。这是件大事,朝廷不可能不闻不问的。而且这次边军大规模反攻卓有成效,朝廷也该有所表示。 太子问道:“说起来道长就是北境人。若不是因为孤,你早就有机会返乡了。” “贫道对故乡、异乡倒是没什么执念。只是年轻的时候看到北境边民被北戎人当牛马欺压。尤其是那些身在失地的边民,更是沦为北戎人奴隶。所以如今边军一连收复了五十里失地,让兰黛公主回国。贫道也是感到胸怀大畅。” 太子叹口气,“要不是孤的身体禁不住,左右如今无事,还真想同道长一道去看看。” 他如今完全从军政事务中抽身出来,安心调养身体。瞧着比去年气色好了不少,正月初一随皇帝去奉先殿祭祖,撑完全场。但还是禁不住长途颠簸。 明章道长忙道:“殿下乃国之重宝,不可轻离中枢。” 太子也知道自己出去,劳师动众不说,还给老三创造了除掉自己的机会。 濬儿才虚岁七岁,到时候只会被封个郡王让搬出东宫。他这一脉从此与皇位绝缘。 他看看太子妃有点显怀的肚子。他再病弱,只要活着,就是这三母子的依靠,是东宫一脉的依靠。 所以,他是万万不能任性的。 他笑了一下,“说起来摇摇、晃晃还真是两周岁不到就经历了两回生死大事了。想来是有后福在的!” 这会儿,边城的摇摇、晃晃也收到皇后、东宫一家三口以及宓妃等人让人送去的生辰礼物了。 千里迢迢来送礼物的是皇后宫中的太监,谢穆宁进宫时见过。 便跟他打听道:“路公公,我听说宝船在海上遇上大风浪了?” 来人把拂尘往胳膊山一搭,“楚夫人客气了,叫咱家小路子就是了。是有这么回事,但当时那几个士兵被大风从船上卷落下来,在海里飘了许久。他们倒也没见到宝船的碎木板。所以,还是有希望的。” 谢穆宁道:“我见过沙尘暴,想来海上的大风暴也是一样的恐怖。先不说这个了,公公一路北上辛苦了。先去客院歇歇,晚上给您接风洗尘。” 这种大的天灾,确实是想也没用。 但想想自家的五万两银子,谢穆宁还是觉得心尖尖都在疼啊。 摇摇、晃晃听到她背着人小声念叨:“我的钱,我的钱啊!宝船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娘,宝船要,带着咱家银子,回来了么?” 谢穆宁点头,“嗯。”也可能是宝船带着咱家的银子沉海了! 到了摇摇、晃晃生辰那日谢朝辉和赵襄过来了。 逐北会的几个副会首带着自家孩子来了。 还有段知县和顾县丞,悬镜司的朱百户、范百户也都来了。 林千户被去职成了普通的悬镜卫,但新的千户还没有到。耿掌镜使让这两人有拿不定主意的就去问德王。 再加上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德王兄妹以及姜曌、白狄等人,很是热闹。 “姑姑——” 谢穆宁看到刘小混乐淘淘的朝自己跑来楞了一下。她虽然邀请了,却以为崔翘不会让刘小混过来的。 崔翘是没打算来。但刘小混又被摇摇、晃晃格外邀请过。 他跑去对崔翘说他好久没去过姑姑家了,要过来给摇摇、晃晃过生日。 崔翘思忖良久同意了。都在边城,小混也不可能永远不见到姜曌。而且,也没有让小混避着姜曌的道理。 谢穆宁俯身把刘小混抱起来,“今晚客人多,姑姑恐怕照应不到你。你游叔和李叔肯定是要喝酒的,你一会儿跟着谢奶奶啊。” “知道。”刘小混点头。 说话间,聂盈带着侄女和女儿也进来了。 “阿盈姐,你儿子呢?” 聂盈朝后头看了一眼。 谢穆宁看到胡将军和胡夫人带着孙子进来,忙抱着小混迎了上去。 “胡叔,您回来了啊!胡婶,快里边请。” 胡将军道:“那不是要办集体婚礼了么,我回来看看。听说你请客,还是三个御厨掌勺,我就跟着来蹭了。” 谢穆宁道:“您能来自然再好不过了。” 谢穆宁又招呼了聂曦等人进去坐,让她把刘小混和她表弟、表妹带进去找摇摇、晃晃和钺儿玩儿。 进去之后,胡将军和谢朝辉、德王、姜曌坐在一处说话。 路公公在德王面前问什么答什么。难免也说到了宝船的事上去。 胡将军蹙眉,“难怪楚元这次回去在大将军跟前叨叨什么‘打到哪里,吃到哪里’。原来是有这桩事啊。” 要说北境的军需,那一向是有缺口的。 前些年朝廷拨银不及时,时常拖欠。大将军还睁只眼闭只眼的放松了对走私的管控。 胡夫人就带着一众边将家眷走私丝绸、瓷器这些高消费品。 如今都打到这份上了。真逼急了,大不了让这些女人重出江湖。总不能活人让尿给憋死。 只要不是走私军需物资给外族人,也没什么。但就怕有楚元之前担心的隐患。 还有楚元说的打到哪里,吃到哪里也不是不能考虑。凭什么就是北戎人上咱们这边劫掠啊。 上次楚元带着人去北戎圣山发了票战争财也很不错嘛。 姜曌一边听他们说,一边看向场中打打闹闹的孩子们。 刘小混一个回头,“我抓到你了——” ※※※※※※※※※※※※※※※※※※※※ 忘设定发出时间了,还在后台刷得伤心伤肝的,以为今天考四六级没人看新章了。 第248章 第249章 德王仿佛来了谈兴, “你知道么,我之前其实给他出了个不错的主意的。兆慧大师不是要来了么。我让他到时候请大师配合做戏, 装着娶不到圆萧就要出家当和尚。到时候长宁姑姑肯定也碰过几回壁了。那事情就好办了啊!结果没想到他这么刚,这公主儿子直接不做了!” 他顿了一下喝口热茶又道:“原本他就只是听兆慧大师的回姜家体验亲情。结果我这个堂姑还想仗着母亲的身份拿捏、摆弄他。他直接不当这个儿子了!硬气,相当硬气。” 三个小的听得眼睛眨巴眨巴的,满脸的问号! 但是大人在说话,他们也很有规矩的不打断。 德安是诚心进去劝的,瓜子也不是带着看热闹吃的。她是正好买了一袋瓜子吃着,就顺手递给了钺儿。 钺儿就拿着三叔侄分了分,各人揣一些在自己兜里慢慢磕。 “二表哥,你干嘛这么急着赶他们走呢?这时节递水成冰的,路上也不好走啊。” 德王道:“这就你不懂了。这时候不尽早赶他们走,晚些时候再赶,回头姑姑不得想是圆萧回来鼓动的啊。再说了, 他们有什么不能走的, 圆萧兄妹俩不也是滴水成冰的时节上路的?坐马车的不怕风吹, 走路的走得浑身暖和。” 谢穆宁觉得德王的嘴真是欠欠的。他要不是生来就是人上人, 又是出了名的凶人,肯定早因为嘴欠让人给打了。 姜家管家一把拉住姜曌, “二公子, 你别赶老奴走。说你出事了的信还是老奴打发人送给萧小姐的。不然说不准她还回不回来。” 有个年轻的赶紧道:“二公子, 信是奴才骑快马去送的。路上差点摔了。” 姜曌道:“你们两个想留下也可以。但我预备把姜家给我的银子都退回去。以后我就只有一份在军中任教习的收入,一个月二十两。你们跟着我过不了富贵家仆的日子了。” 姜二这收入在边城其实相当高了。但他可是王牌杀手, 楚元以这个月例请他任教,也是大赚特赚了。 管家赶紧道:“老奴可以的。”这大冷的天谁想上路谁上。二公子硬气了, 长公主肯定就软了。 萧家的公子、小姐拥着重裘坐马车进京, 那是他们这些下人能比的? 就是萧家的下人, 也是得了厚厚的红包才上路的。 他们这么回去,搞不好还要挨长公主一顿板子。 “奴才也可以。”送信的人忙道。 谢穆宁看着那些苦哈哈不想上路的姜家下人,“姜二,这是你家的下人,你要撵回京去我也管不着。但你得容我给他们准备些路上吃的干粮、热藕粉之类的。好歹之前我儿子差点出事,他们也是来帮过忙的。马车要走远路也需要检查检查。今天天色已晚,明儿再说吧。你们,还不赶紧想办法给京城里送信?最好是送快信。” 这母子俩斗法,拿下人做筏子她本来不想管。但姜家下人那晚来帮忙了,而且这里头还有那晚阵亡家将的遗孀,她能袖手旁观? 有机灵的赶紧扑到德王的轮椅前,“王爷,求求您让悬镜司给我们送封信吧。” “悬镜司送快信,你们知道是什么代价么?” 德安道:“哥你问问,有没有本来就要往京城送的消息。捎带着帮他们一把?让长宁姑姑知道这事儿就行了。” “行,先准备信吧。明天送去府衙,让人帮你们问问有没有顺风车搭。” 这事儿本来就只要让长宁长公主知道姜二的态度就行了。不必真冰天雪地的把人撵出去。 这封信用了五天的时间送到京的,没有最重要又紧急的文件。搭的第二等的顺风车。 信送出去了,姜曌也没再提撵人的事,等回头天气暖和了再说。 姜二觉得人情世故自己懂的也不多,正好借住楚家看看谢穆宁平时是怎么为人处世的。 谢穆宁知道他的想法后失笑,“我做的这些以后归你媳妇管的。” 姜二蹙眉,“楚元不在家,我总不能去看德王平常怎么做的吧?他压根就不靠谱。” 谢穆宁笑了笑,“没事,人情往来这些本来就是女人的事。大家之女,都是从小就要学的。真要说起来,我可能也不太合格。我是传统意义上说的那种不合娶的丧妇长女。” “那你跟谁学的?” “我小时候我爹怕我受委屈,没给我找后娘。但他给我找了很多先生。就如今在逐北会当先生的流放人员那种。她们教我都很尽心尽力。而且,我做得也不能说多好,主要是没人挑剔我。不过,跟着你的人你要记得一定得恩威并施。那样关键时刻他们才能一心为你。就你撵人那事,我已经让你的管家同其他人说了,你就是和我做场戏吓唬他们。你后来也没再要撵他们上路,他们应该也愿意信你不是非得要冰天雪地赶他们走。” 姜二点点头,“我知道了。” 以前除了杀人,一品堂的人从来不会教他其他的。 兆慧大师是第一个教他的人。但大师是空门中人,只能指个大方向给他。 他听大师的,回家体验红尘悲欢,父母什么都顺着他。巴不得把空缺了二十几年的父爱、母爱一股脑儿塞给他。 也就大哥会提点他一二。但大哥事情忙,也有自己的妻子、儿女需要操心。 他就只好跟着身边觉得靠谱的人学了。 谢穆宁笑,“没事儿,你做的事不算错。只是如今还缺个替你描补的人。” 姜二踌躇了一下又道:“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你说。”谢穆宁弯腰替晃晃正了正帽子。 这会儿德安去逐北会帮忙了,德王在□□董家兄妹。谢穆宁去看过,德王正儿八经调|教人的时候,那可是真的严师。 董家兄妹,尤其是董静,那是被骂哭了擦干眼泪再继续。 暖亭这边这会儿就谢穆宁带着三个孩子和姜二在说话。 “我之前也没多想。可那天跟管家说我一个月只得二十两我才想到这茬。我能再找什么活儿挣点钱么?哦,我不是嫌楚将军给的月例少。不少了!可圆萧她从小过惯好日子的。我总不能叫她以后过得还不如之前吧。” 谢穆宁笑,“圆萧的嫁妆估计给她花用几辈子都用不完的。” “楚夫人说笑了。她嫁给我,就该我赚钱养家。我要是盯着她的嫁妆那我还是男人么?” 他既然要硬气的不当公主的儿子,就不能再花公主府的银子。那就得多挣银子,才能让圆萧一直过好日子。 谢穆宁点头,“那这样,我估着你在军中也就是最开始一段时日忙一些。有了徒子徒孙可以教人之后,你可以去挣些外快的。有个职业叫赏金猎人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官府有时候会遇上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自身没有实力缉捕,就会悬赏。越是穷凶极恶的,赏银越高。 有一帮人就专门挣这个赏银的。 他们游侠儿当初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也拿这个当过外快挣。谢穆宁跟着游杉他们去剿过匪的。 姜二茅塞顿开,他拱手道:“多谢楚夫人指点。” 这和他以前当杀手接单差不多。只不过做这个是为民除害。 谢穆宁摆摆手,“动动嘴而已,别客气。你还能问问德王悬镜司有没有外包的刺杀业务。他那里悬而未决的单,没准你干一票就够过好些年了。” 长宁长公主收到信的时候正在怄气。 她已经同一个国公夫人透过风声了,想为小儿子求娶国公府的嫡次女。 人家说家里请人看过,年纪差大了不好。最好三岁以内,最多放大到五岁。 如今还没说亲的那都是没及笄的小姑娘,跟姜二差的就有点大了。 又跟一个侯夫人说了说,对方直接说要再留几年,还不急着嫁女儿。 而且这两天有聚会,她一靠近那些人就好像约定好了一样,纷纷找借口避开她。生怕她说出要结亲的话来。 “一个个的,当初是怎么巴结本宫的?” 世子夫人心道:此一时、彼一时! 要放到现在,她娘家说不定都得再好好想想。 姜家的门第由国公府一落千丈到平民。而公主府呢,从前太子的储位稳当,姜世子这个太子伴读自然是地位高。 可如今太子储位都不稳了,跟着他的人自然要受影响。 更何况二弟虽然是被人当刀使,毕竟手上沾了那么多有名望、得民心的人的血啊。 反正她挺乐意和萧家小姑娘做妯娌的。那小姑娘本人招人喜欢。而且人家自身家资富足,不把仨瓜俩枣的放眼底,又不会搅得家宅不宁。 婆母嫌弃人家是寡妇。可人家头嫁的话,堂堂的几百年的大世家,能给二弟机会? 如今婆母自觉是金枝玉叶,傲气得很,可别回头让自己去萧家低头赔不是啊。那她得多憋屈! 反正如果婆母自己到时候不愿意低头,要让自己去替她受过,那自己就装病。 信就是这时候送到的。 长公主看到是管家写给她的就纳闷了,她拆开看了十分恼怒,“我为了他在外头碰钉子,他居然还要不认我这个亲娘!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世子夫人心道:又不是二弟求着您去替他寻摸媳妇儿的。人家是特地写信求你帮着促成和圆圆脸的婚事。 亏待了二十几年的小儿子头一回开口,就冲这也不能那么断然拒绝,还自作主张啊。 再说二弟自己找的人也不离谱。 第250章 第251章 第252章 宅子就是买下来了, 几天的时间也收拾不好。至少收拾不到能让长公主入住的程度。 所以谢穆宁依然是为长宁长公主在自家府邸准备了一个客院。 这回,她家真没空院子了。 也是因为边城只有她和京城来的这些贵人相熟又能自己当家做主, 所以众人都爱奔她这儿落脚。 像是云楚她是京城来的,她能把娘家的宅子借给姜曌住,却不方便一次一次把人引到婆家客居。 因为她头顶上还有婆婆。那是长辈,德安、如斐她们去住也会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谢穆宁这里就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楚家她一个人说了算! 兆慧大师一行,上次住的是逐北会。 如今逐北会的地盘扩大了,但人增加了得有十倍,不好安置。 那个小庙依然还如去年一样破败。边城二月间还是冷得很的,不能让大师去那里遭罪。 谢穆宁想了想, 正好集体婚礼后那些宫女都会从谢家搬走,搬到自己的夫家。 那兆慧大师他们住进去就没什么不方便了。 谢朝辉去年和兆慧大师一见如故,满口答应。 “你放心,我一定把大师招呼好。没事我们还能一起去泡个澡。” 谢穆宁笑,“老爹你回头陪大师去温泉山泡得了。那里已经完全在天|朝境内了。他去泡肯定高兴。” 至于钦差一行人,段知县知会过聂盈和聂曦后,给安排到聂大将军府上了。 钦差带的人多, 边城的破旧县衙着实安排不下, 而且也有些委屈从京城来的钦差。 到了日子,段知县带着人在城门处迎接。 姜曌、德王兄妹、谢穆宁父女还有云楚婆媳、古雨等人也去了。边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游杉和李方几乎都到场了。 他俩不是官面上的人, 实在不想去迎姜二的母亲就没去。 当然, 几个小娃也跟去凑热闹了。 萧如斐扶着长宁长公主下马车的时候一看,好像没去年她跟着穆宁来的时候场面大啊。 那回大家是来迎圣旨的。 这回虽然有钦差, 有长公主, 但是民众来得不多。 反正逐北会的人, 她只看到谢穆宁、聂盈和古雨、云楚四个。下头的小兵一个都没来。 长宁长公主在边城知名度其实挺高的。 “哦, 那个丢了孩子的公主啊?知道、知道。你说她要来我们边城啊?” 大家对她还真没有太大的热情。官府没强制要求, 就没有太多人来。 长宁长公主不知道去年那个万人空巷的场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段知县跟着众人迎上去拜见钦差、拜见公主,然后说了对众人的安排。 来的众人对这个安排都挺满意。 晚上的接风宴也安排在了楚府,那里人最多。而且长公主、德王都在那边。就只有辛苦钦差跑一趟了。 封清浊一路已经习惯了事事迁就长公主。他这一次来,象征意义更大些。 这样安排他自然不会觉得受了怠慢。 至于兆慧大师一行,就和谢朝辉夫妻一起过去。 谢穆宁对长公主道:“长公主一路辛苦了。臣妇包了热汤铺子的场,要不先去泡泡?” 这一来来了几百号人,谁家都来不及烧那么多热水供客人沐浴。索性把热汤铺子的汤池全包了下来。大大小小几十个池子,随便泡。 长公主一脸倦色,“你们这里有温泉么?” “边城没有。但刚收复的失地有,歇两天带您去。” 长公主也招待谢穆宁泡过温泉,所以这回这个地主之谊她得尽好咯。 听说要带她去收复的失地泡温泉,长公主满脸堆笑,“好!” 她目光转向人群中一脸复杂的姜曌,“曌儿,你的伤好了么?” 姜曌道:“七七八八了。” 他原本是可以回军营了,但长公主和圆萧要到了,便多留了一段时日。 所有人都去了热汤铺子,谢穆宁给大概分派了一下。长公主、钦差、兆慧大师各自一个汤池,他们的亲近人员随同一起。 剩下的随行人员等都泡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大汤池。 京城来的人对于边城招待人,先是请来泡个热汤的做法有点新鲜。 不过从京城往边城走,真的是越走越冷。能这么泡一泡确实舒服。 晚上谢穆宁把兆慧大师那个做素斋的厨子借去了,长公主随行人员里的一个御厨更是直接被她征用。 四个御厨,外加一个做素斋水平不下于御厨的厨子掌厨。楚府的大厨房里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 聂盈说谢穆宁,“你这日子过得也太逍遥了。” “阿盈姐你可千万别说我府里有四个御厨啊,我全是沾光。这话传出去回头传走样了,别人还以为我过得多骄奢呢。” 这厢在觥筹交错,而在楚府客院董家兄妹也正在等饭菜。 他们如今就住楚府,但今天的场合不便请他们入席。 兄妹俩本来觉得有这样大事,送晚一点也是正常的。这么冷的天,送到已经凉了也在情理之中。 送剩菜剩饭肯定不至于,楚夫人是给家里的下人打过招呼的,不得慢待他们兄妹。 毕竟楚将军还需要他们出力的,肯定不会寒了他们的心。 下人们平日里也没什么眉高眼低、看菜下碟的表现。 不过今晚人手不够,院子里照顾他们的人也都被借去帮忙了。 董静自己用用小炉子烧了水,准备冲藕粉吃,吃了垫个底。回头饭菜送来了,再在炉子上用小蒸笼蒸一下,也就可以吃了。 没想到,那边席面刚吃上,给他们的饭菜也送到了。 “董先生、董姑娘,夫人吩咐菜出锅就每样菜给你们捡一份送来。奴婢走得快,下头也有炭火,应该还没有冷。你们赶紧趁热吃吧!” 都是用小碗碟装的,二十几样菜,看着十分精致的样子。 用手背贴贴碗壁,果真还是热乎的。 董宣看看热闹繁华的正院,君以士待我,我必以士报之! 他们从流放到如今,可以说一直受楚夫人照拂。这份恩情,对别人即便只是举手之劳,吩咐一声,但对困顿中的他们却弥足珍贵。 董静添了饭,把筷子递过来,“哥,趁热,莫辜负了楚夫人一番心意。” “嗯。” 宴席上,摇摇、晃晃已经弄清楚了长公主的来历:姜二叔的亲娘,师兄的姑祖母。 所以他们待她也很是热情。 长公主看看钺儿,其实相熟的人家,好些都猜出了他的来历。 谁家随便去福婴堂就能抱回个跟自家人长相相似度达到七八成的婴孩? 既然辈分是楚元的侄孙,那他是谁的种简直一目了然。 甚至就连锋儿、锐儿、铮儿去年正月看到楚俊彦登门,也反应过来为什么老四会和叔公、小叔叔那么像了。 合着他原本就是楚家的孩子啊! 长公主看到钺儿,自然而然想到了楚俊彦,然后想到如今怀着秦王子嗣的白敏舒。 别说,连她都把楚俊彦作为女婿人选考虑过呢。 只不过那个小子不是一般的糊涂啊。背靠着楚元这棵大树,居然能自己把路子走到这么窄的地步。 还有白敏舒,诗书传家的白家嫡枝嫡女!他们那一房丢的脸,真的是要让老祖宗都不得安宁,棺材板恐怕都盖不住的。 不过席间还有一对白家叔侄看着倒是不错。楚家居然又和白家接续了姻亲! 摇摇看上了白清蕙面前摆盘的黄瓜,指着道:“大侄媳妇,我要吃那个!” 白清蕙看他指的是摆盘的菜,想想倒是能吃的。这还是叔祖母在暖棚里种出来的呢,边城此时可没有。 量不大,也就是做大菜时给御厨拿来雕出花样摆盘。 她给摇摇夹过去,“嗯,摇叔你刚吃了不少肉,吃这个爽口。” 晃晃看到了忙道:“大侄媳妇,我也要!” 钺儿不甘落后,“大嫂,还有我。” 幸好摆盘的装饰不止一个,他们不用抢。白清蕙给他们一人夹了一个。 长公主听摇摇、晃晃喊‘大侄媳妇’不由笑道:“还真是幺房出老辈!” 谢穆宁道:“其实教他们喊蕙蕙的,也不知几时就这么喊起来了。” 白清蕙道:“叔祖母,是二弟教的。” 谢穆宁道:“这个锐儿。”说到锐儿,他都去观摩了一个月了还没回来。这是真准备去参加特训队了? 可特训队哪有十岁以下的?估摸楚元给塞到童子军营去跟着锋儿了。也没说送个口信回来。 德王对锐儿也没什么执念,他也不急着收徒弟的。 他和姜曌在男宾席陪着封清浊、谢朝辉等人。兆慧大师也在席间,不过他面前摆的是专门准备的素斋。 长公主端起酒杯,“穆宁,本宫得谢你。谢你为曌儿正名!” 谢穆宁赶紧两手端起酒杯,以下位者的姿态和她碰了一下,“公主言重了!那都是姜总教习应得的公平待遇。” “不管怎么说,都要多谢你!”长公主一饮而尽。 谢穆宁心道:其实在边城人的心底,把你和姜驸马都视为糊涂蛋来着。还说要不是你们夫妻糊涂,哪能有这么多祸事? 从今天没什么民众跟到城门处凑热闹,就可以知道边城人对长公主的观感了。 反倒是姜曌因为刺杀了北戎先王,又救了楚元,他们对他的观感还不错。大都觉得他是个被北戎人和爹娘坑了的可怜娃子! 散席之后,谢穆宁送客。 聂曦压根没在聂府住,聂大将军又不在。相当于直接把宅子给封清浊这个钦差住了。 段知县送他回去。 送走了客人,谢穆宁转身往董家兄妹的住处走。 第253章 第254章 德王和姜曌并不是快马加鞭去的军营, 他们是坐着马车去的。 毕竟两个都是重伤号刚痊愈,又不赶时间。 姜曌伤得比德王早,但那颗丹药太过霸道。他也是元气大伤。 而且, 他们还带了个没法子跟上他俩纵马速度的苏哲。苏哲是文人, 会骑马。但决计无法和他们一起疾驰几个时辰。 德王是特地把他带上的, 说是带他去军中长长见识。德王一向对这个稍显文弱的妹夫不大满意。更不可能自己走了, 留他和妹子卿卿我我。 守孝呢!他可以不在意别人怎么评论自己, 却不能不在意妹子的名声。 容他们这对未婚夫妻相聚几日, 已经是看在他一如既往的诚意上了。 苏哲他,敢怒不敢言!他千里迢迢是来看未婚妻的, 但大舅哥的安排不敢不听从。 所以谢穆宁一行抵达温泉山安顿下来的时候, 他们也差不多到军营。 楚元知道他们回来了,便让勤务兵请他们到自己的大帐一起用晚饭。 德王见到楚元便知会了一声, “董家兄妹已经和商队汇合,过边界了。” 此行董家兄妹也暗地里随行了。 楚元点点头, 看到跟进来的苏哲他挑眉, “王爷给我带个文人来做什么?文人应该留在逐北会啊。” 德王道:“这我妹夫,一起来接我姑姑的。带他来军中长长见识。” 楚元点点头, “原来是苏相的四公子。请坐, 喝酒么?”他觉得有点牙疼,德王怕这小子在外头勾搭他妹,竟然把人带军营里来了。 苏哲点头,“喝的。” 这一桌都是哥哥,只有自己是弟弟。苏哲很识趣的提起酒壶给三人倒酒, 最后才给自己满上。 “楚将军, 我敬您一杯。年前北境边军反攻北戎大胜的消息传来, 朝野都非常的振奋。我干杯, 您随意。” 一杯饮过,德王道:“你看着让人给他安排点活儿就是了,让他长长见识。” 楚元想了下,“我手下一个文书回家奔丧去了,你正好可以顶他十来天。回头让楚俭给你弄个腰牌,就可以在营中走动了。” 他这里的文书工作,肯定得绝对信任的人才能做。事出突然,他一时还真没找到代班的人。 这两天都是楚俭在兼着。但楚俭也就是识字而已,阅读量不够。让他破译需要些底蕴的密件,有点慢,还总是来问问题。 丞相公子就不同了,干这活儿应该能胜任。 苏相的公子即便有问题,那也是要干大事的。不至于看得上他这点机密文书。 而且,像长宁长公主和姜驸马那么糊涂的父母也不多见。反正苏相那只老狐狸是不可能出这种纰漏的。 苏哲原本赶了那多天路才到边城,没跟德安亲近两天就被大舅哥拎来多少有点不爽。 但听到楚元真的给他安排了活儿,立马振奋起来。男儿和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洲。 “多谢楚将军信任,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 把人安顿下来,楚元遇上胡将军便知会了一声。 胡将军知道是苏相的公子,德王的准妹夫也没多说什么。 “记得告诉他军中禁地就是了。大将军说到时候兰黛公主迁坟,军中就由你去做代表。” “是。” 苏哲果然胜任愉快,“楚将军,这密码是您编的吧?还非得有很深厚的汉文化功底才能破译得了。” “当初的游戏之作。不过有舒翰那样的人,也难不倒北戎人了。” 苏哲犹豫了一下道:“楚将军,回头王爷和郡主送公主回了祖坟,肯定还会来边城。我能跟着他们再来么?” 楚元惊讶地道:“你还想来给我做文书啊?” 苏哲点头。 “你们一个个倒是都不急着入仕啊。” 白狄、萧如琢,如今又添一个苏哲。不过这些都是不愁没有出头之日的。 本身学力就不错,又各有背景。不像寒门学子路子那么窄。对他们来说,早一科,晚一科就无所谓了。 “先长长见识,再入仕不迟。” “可以。” 八天转瞬即逝,到了三月初一的下午,礼部侍郎封清浊赶到兰黛公主埋骨之地附近和德安郡主一行汇合。 楚元也带着人和德王、姜曌、苏哲一起赶到。 大家互相见礼。 谢穆宁她们是最早到的,帐篷已经扎了起来。明早就可以开挖。 德王早已定制一口上好的棺木送到。此时放置在一座素白的帐篷里。 楚元问明自家住的帐篷大步走了过去。身后跟着锋儿和锐儿,他是带他们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 谢穆宁听说他到了,正好带着孩子们出来。 那三叔侄看到他们高兴坏了,喊着‘爹爹|叔公’冲了过去。 白清蕙冲锋儿笑笑。 锐儿用胳膊拐拐锋儿,“大哥,大嫂看你来了。” 谢穆宁的大帐是个套间,一共三个房间。 锋儿、锐儿被安顿到一间,钺儿跟着白清蕙睡。摇摇、晃晃就睡父母中间。 小哥俩平日就算在父母床上睡着,第二天也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所以第二天醒来看到自己还躺在父母中间他们很是高兴。 各自伸手去推一个大人,“爹|娘,尿尿——” 等把他们打理好,谢穆宁和楚元才开始收拾自己。 摇摇道:“又要去上坟么?”大家都穿得一身黑呢。 “是啊。” 晃晃道:“给谁上坟啊?” “兰黛公主,你们德安姨姨的姑姑。” 楚元道:“你到时候怎么安顿他们仨? 这个时候就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太小了点。这么丁点大,还是不要让他们看到兰黛公主的骸骨了。 “让蕙蕙带着他们。” 白清蕙也把钺儿打理好了,正牵着走出来。闻言道:“好,我带着他们三个。” 锋儿、锐儿取了早饭回来,看好的吉时是一个时辰后。吃过就要出发了! 这里步行过去,还有一刻钟的距离。 要正大光明的开墓,自然得先告慰亡灵。 礼部侍郎封清浊穿着礼服,神情肃穆。身旁的下属手捧着日晷。 兆慧大师也是一身做佛事的正式打扮。他手持锡杖,锦斓袈裟着身,身侧群僧围绕。 德王和德安郡主、苏哲则是一身孝服。苏哲在孝服的胳膊位置还绑了一圈红布,以示他还没和德安郡主完婚。 那兄妹俩想到上次打盗洞进去看到的情景,心内悲愤交加。 萧如斐扶着长宁长公主,长公主想起少女时代的情谊也红了眼眶。姜曌站在他们二人身旁。 另一面则站着楚家一家几口。 然后是闻讯赶来的附近民众,逐北会的人也从边城赶来了不少。 捧日晷的官员道:“大人,吉时到了。” 封清浊带着众人向兰黛公主的墓施礼,然后对兆慧大师拱手道:“有劳大师!” 兆慧大师颔首,将锡杖在地上重重一顿,锡环互相撞击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震、灵台清明。 他把锡杖递给旁边的人,接过木鱼轻轻一敲。 身后的一众僧人也随之动作。木鱼声、唱经声汇聚到一起,庄严、肃穆。 法事之后是请来的哀乐奏响...... 边城来的一队专门做迁坟活儿的人开始动铲。 整个过程,三叔侄都乖乖的跟着默哀。 他们虽然小,白事儿也参加过几回了。只是有些纳闷,以前都是埋下去,这次为什么是挖出来? 快挖到的的时候,谢穆宁抬手捂住了摇摇、晃晃的眼。白清蕙也赶紧捂住钺儿的眼。 “娘,做什么?” 谢穆宁没有回答。 长宁长公主看到墓中景象,已经双目赤红地脱口道:“欺人太甚了!” 礼部官员、跟来的士兵、民众看到散落一地的骸骨也十分惊怒。当年兰黛公主何止是十里红妆啊! 众人看向已经跪下去的德王兄妹和苏哲。德王眼睛红得厉害,德安已经有些泣不成声,苏哲拍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 兄妹俩先将已经腐败的衣物上的骸骨先挪到垫着金丝被的名贵棺木里。再跪着捡取零碎的,尽量还原。苏哲和他们一起。 整个过程漫长而沉闷,现场民众堆积着愤怒的情绪。 有人脱口道:“以后谁要是说和亲好,让他送自己的女儿、妹子过去!” 长宁长公主破口骂道:“和亲好个毛线!当年兰黛嫁过去不过三年,北戎就撕毁合约。两国一打又是多年。要不是楚将军阵斩北戎王,那场战事都不会平息!” 边城人本来对长公主观感一般,甚至不大好。这会儿听她激动发声,倒是改了些看法。 “长公主说得对,以后都不要再和亲了。楚将军、谢会首。你们带我们打过去吧!狠狠收拾这帮北戎畜生。” 封清浊有些担忧的看长公主一眼。以长公主的身份,不该轻易表态的。 因为战场形势随时都可能改变。万一因为宝船沉了,对北戎又采取守势,不得已又重启和亲呢? 但此时他肯定是不能阻拦的。 正在跪着拣遗骨的德王转过头,幽幽的看他一眼。他心底一颤,低头不语。 因为长公主发声,现场情绪有点失控。 “驱逐北戎,保境自救——” 不知道谁把逐北会的成立宗旨喊了出来,顿时现场大多数都跟着喊。 一两百人的声音喊出了震耳欲聋的效果。 这词儿那三叔侄很熟,他们也挥着短胖胳膊跟着喊,“驱逐北戎,保境自救——” 谢穆宁目中满是厉色。没错,哪怕朝廷因为这样、那样的考量又收缩对北境的攻势。边民也会保境自救。 因为,北戎人是会过来烧杀抢掠的!指望不上朝廷,那就只能指望自己。 第255章 骸骨捡拾完毕, 军医上前看过,确认是完整的, 点点头。 “封棺——” 棺木被放到车上,德王、德安和苏哲作为晚辈骑着马扶灵走前面,然后是兆慧大师师徒,长宁长公主、钦差的马车,其余人跟在后面。 楚元对谢穆宁道:“我得回营了,你带他们回家吧。” 谢穆宁点点头。 这一路回边城走了足足两天。钦差和德王府的人没有进边城的城门,直接返京。 谢穆宁撩开车帘,目送他们上官道走远。 当年兰黛公主被上千人护送到边城,然后带着百多名随从,十里红妆从城门口经过。 今日只得她一人,被侄儿、侄女以及侄女婿迎回家。 回到楚府还没来得及歇口气, 瑞叔来报:“夫人, 长公主要走。看那架势有点不对啊!” 这一来一回一共用了十二天。新宅要初步收拾出个样子, 倒也差不多。 但也不用急着刚回来就要搬吧? 谢穆宁作为主人家, 怎么都不能不闻不问。 白清蕙带着三个孩子去屋里休息了,她起身往客院走。 萧如斐和萧如琢站在院门口。 萧如斐看到她忙迎了上来,“穆宁, 长公主知道刘夫人捅姜曌一刀的事了。也知道你和游杉、李方合力围杀过他。方才他们母子吵起来,我听到的。” 谢穆宁一愣,路上不还好好的么?这谁告诉她的啊? 而且, 居然连她和游杉、李方围杀无影刀的事都知道。 肯定不是德王兄妹。悬镜司的几个头头也不可能, 他们自己也摘不干净。不过悬镜司肯定出内奸了。 萧如琢小声道:“昨晚宿营的时候,萧家有人看到封大人求见长公主。” 封清浊, 难道他是秦王的人? 大意了! 这摆明是挑唆姜韬和楚元的关系了。 既然如此, 她也没有必要出面留长公主。知道就知道吧, 她都替姜二正名了,不可能再退让了。 不过,出于礼数,客人要走,主人家还是该送一送的。 姜曌跟着长公主搬走了。他马上要成亲了,确实不可能还留在楚府。 临走,他礼数周全地拱手道:“楚夫人,多谢这段时日的收留。” 谢穆宁福身还了一礼,“姜二公子客气了!之前还有赖你救我夫君和儿子。” 长公主冷哼一声道:“你倒真是心大!人家要杀你,你还救人家的夫与子,还住到人家家里。” 姜曌道:“楚夫人以大局为重,我们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 长公主径自登车,踩在木凳台阶上又回头看向萧如斐,“你们兄妹呢?” 萧如斐道:“我们的宅子还要再收拾四五日。”她都在楚府住了小半年了。 长公主也想到了这点,低头钻进了马车。 姜曌翻身上马,带着姜锡等人离去。 萧如斐道:“姜家的立场应该还是得看姜大哥吧。” 不过,得罪了长公主肯定不是好事儿。她就没事在太后、皇帝跟前给楚家上点眼药也就够了。 谢穆宁道:“嗯,妇孺应该不影响大局。” 萧如斐一梗,你是普通妇孺么? 瑞叔有些担忧的道:“长公主不会对刘夫人做什么吧?” 这普通人应该是干不出来找受害者家属麻烦的事。但那是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的金枝玉叶啊! 而且,从法理上来说,这事儿刘夫人还真不占理。 谢穆宁蹙眉,“让人通知崔翘,长公主知道她捅姜二一刀的事了。这段时日都不要出逐北会的门。” 希望姜二能得力一点,不要让长公主派人去逐北会抓人。如果那样,也就代表长公主和她谢穆宁彻底撕破脸了。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正面硬刚。 瑞叔点头,“好。” “还有,派个人追上德王把这件事告诉他。” 在她的地盘算计了她,还想拍拍屁|股就走。美得他! 楚瑞一惊,“夫人,德王如今的立场不好对钦差动手吧。毕竟那是代表朝廷来迎兰黛公主回乡的啊。” “那家伙不就吃定了这点,才敢临走整我?钦差千里迢迢而来,回程半道病倒了没什么奇怪的。难道让兰黛公主等他?北戎人不忿之前的失败,打他一顿出气更没什么好奇怪的。” 楚瑞看她气呼呼的,不再说什么,下去安排。 他也觉得这个钦差太不是东西了。那晚府里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呢。 晚饭的时候,德王就命人把巴豆粉放进了封清浊的汤里。 当晚他就跑了十几趟茅厕,上吐下泻。 大夫来看过,说他兴许是水土不服。 “封大人都来北境半个月了,今天才水土不服?” “这个,小的才疏学浅,断不出来。” “你不是本地名医吗?” 大夫哭丧着脸,“回大人的话,不过是矮子里头拔高子而已!” 不知道这群人怎么得罪了谢会首啊。不过游侠儿救过他老娘,这个忙他肯定帮的。 不就是让他喝了药无效么,大不了被人砸招牌骂庸医咯。 封清浊第二天整个人都虚了。 德王道:“封大人就在此地暂歇吧。本王不能等你了!” 谢穆宁从楚府家将里挑了几个身形高大会说北戎话的出来。 这显然不够!她又上谢府去找了两个凑数。 谢朝辉问她,“你要做什么?” 谢穆宁看他正在和兆慧大师下棋便道:“那个封侍郎告诉长公主崔翘之前捅了姜二一刀。连我和游杉、李方围杀无影刀的事都说了。” 兆慧大师蹙眉,怎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老子问你现在要做什么?”谢朝辉道。 “我让德王把人留在了驿站。我气不过,我要揍他一顿出气。才八个人,还是不够。” 谢朝辉和兆慧大师看她一眼,“那是钦差啊,见之如见天子。” “所以我才费事找人扮北戎人嘛。” 谢朝辉道:“你这是在坑范百户和朱百户他们啊。而且这事也很打天|朝的脸。” 谢穆宁摸摸鼻子,“那也没法子了。正好激起军民同仇敌忾。” 兆慧大师道:“非揍不可?” 谢穆宁道:“我都已经这么顾全大局了,我在崔翘那里差点里外不是人。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兆慧大师轻咳两声,“贫僧那几个徒弟,都会说北戎话。” 谢穆宁眼睛一亮!对啊,几个大和尚去过北戎的嘛。 兆慧大师给了比了个‘五’。 十三个了,再加上李方和游杉,十五个!够了。 李方和游杉得到消息赶来,还顺道把萧世锆带来了。 游杉道:“他身形也高大,会几句北戎常用语。” 谢穆宁点头,十六个了。都是好手,而且靠得住。 要不是女子身形太明显,她也能算一个的。 “好,那就今晚行动。这是那个驿站的地形图。那个姓封的住这个房间......” 谢朝辉道:“胆大妄为!”不过也没有要拦阻的意思。 跑到北境来欺负他闺女,确实是欠揍! 不过这事儿还是不能让赵襄知道了,她有点胆小怕事。 谢穆宁私下问游杉,“你怎么把崔世镐带来了?” 这种要掉脑袋的事,她敢信任的除了自家心腹家将,都是从前的生死之交。实在是逐北会现在人多嘴杂,里头的人也复杂了。 至于兆慧大师,他老人家还是值得信任的。 显见这事他也很生气。 毕竟当初劝她以东宫的安稳为重的就是他本人。 如今她因此受了委屈,老人家不想袖手旁观也不奇怪。他身上本来就有入世的一面。 游杉道:“我发现,他想当小混继父。” 这样啊!谢穆宁接受得很快,刘混都死了一年多了。崔翘才二十来岁,改嫁是迟早的事。 边城就没有寡妇守节的说法。那样兵源只会更加的不足。 既然是如此,那就没什么了。 当晚,一群蒙面的北戎人袭击了住在驿站的钦差一行。 因为随行侍卫的武力值也不低,又有悬镜司的人及时来援,没有造成重大伤亡。最严重不过钦差本人被暴打了一顿,被打得面目全非而已。 下拳头的正是游杉。他假装兵刃掉落,骑在虚弱的封清浊肚子上狠狠给了他几拳。 那兵刃就掉落在驿站里,正是之前抢收时缴获的北戎刀。 钦差的随从也听到来人互相之间低语,说的是北戎话。 悬镜司的人一到,众人立即跳窗骑上马跑掉了。 谢穆宁和扣儿等在不远处的山石后面。她拿眼睛数了一下,十六个人一个不少。 “那些马......”马自己沿着山道跑了。 “放心,都是老马,跑掉了会自己回去。我安排了人看着,不会让人跟着马找到逐北会的。” 逐北会穷啊,一共才六十匹马。这些马肯定不能折损了。 “那就好。那个家伙呢?” “起码得当七八日的猪头!” 谢穆宁‘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在边境想欺压她,门都没有! 钦差被北戎人打了,这件事引起了边城民众极大的愤慨。 也再次唾骂悬镜司无能。之前就差点让楚将军和谢会首的双胞胎儿子被掳走,如今连钦差都被打了。 范百户和朱百户觉得委屈。这一次明明是谢会首派人干的。 “算了,老朱,德王心头有数就是了。谢会首不是还送了你我各三百两银票么。” 朱百户道:“我估着这都不是封口费,就是补偿。”作为封口费也忒少了点。 范百户道:“不过这人怎么得罪了谢会首啊?我以往看她挺少年老成的,手下带领着几千人。” “这厮跑去同长公主说谢会首他们三个围杀过无影刀。当时我们也在场,放水了。”所以才不需要被封口啊。 第256章 钦差被打的消息传到刚挂上姜府匾额的新宅时, 姜曌正在和长公主谈话。 “我们麻烦了楚夫人那么许久,您临走那样不觉得失礼么?” 长公主冷笑, “她要杀我儿子,我还需要对她客气?” 姜曌道:“谢穆宁是我那单任务的头号目标。我跟踪了她好几日,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而已。” 长公主一滞,脸上的怒意慢慢退却了些。 然后就听小儿子道:“我杀人一向是不择手段。在她身上没法子下手,我就盯上了双胞胎。” “你、你连那么小的孩子都......”长公主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 楚家那对双胞胎她见过许多次,很是可爱。对长公主这个年纪的人,他们的‘杀伤力’是很强大的。 听他们奶声奶气的唤自己‘长公主’,看他们很认真的享用美食,真是从头到脚都让人喜爱。 “我没打算杀他们, 杀他们又不加钱。我是打算把他们掳走, 引谢穆宁出来杀掉。可惜他们身边的防卫不下于其母。” 长公主没了力气,坐到椅子上。 她下次见谢穆宁, 没底气理直气壮了。 “我不是为了谁都愿意吞服一颗那样的虎狼之药的,是对他们小哥俩抱愧。” 之前听说他杀的那些人,都是陌生人。长公主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但谢穆宁三母子,尤其是那对双胞胎, 这感受就有点深了。 “我的第二目标是聂盈。一品堂的堂主说, 谢穆宁和聂盈抓了去, 也不会和十几年前的旧事有不同的结果。能杀则杀!第三目标是古雨。但她们俩身边也是家将环绕。这三个目标不论杀掉哪一个,我都做不到全身而退。所以, 我把目光转向了逐北会起于草莽的两个副会首。游杉当时受伤,和他同屋养伤的李方等人也都不是易与之辈。所以,我杀了落单的刘混。当时他的儿子不满两周岁。” “不要说了, 不要说了。”长公主摆手道。 “我不说, 您对自己的儿子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崔翘是刘混的遗孀, 她来找我报仇是合情合理的。” “你不要说了。我答应你,不去找崔翘的麻烦。” 长公主昨天下午已经派人去了,被姜曌半道拦下来的。所以才会有这一场母子对话。 姜曌点头,“以后也不能去找。别人告诉你,就是要挑唆你去逐北会闹。逐北会是皇舅舅明旨褒奖过的,在北境非常的得民心。您去找崔翘的麻烦,北境的人会对皇家失望。刘混是谢穆宁三人的生死之交,所以她们才会围杀我。她不计代价也要保住崔翘。你去闹,姜家和楚家的关系会被闹僵,太子手下的两员干将会因此生出嫌隙。太子不能上位,等待姜家的是什么结果?” 长公主点头,“我知道了。” “母亲,刘混是我杀的最后一个目标人物。在他之前还有很多。圆萧愿意和我一起承担这些血债,很不容易。” “我知道了,我会对她好的。”长公主一脸的崩溃。 姜曌把手放到母亲肩头,“当年您当时刚刚生产完,自顾不暇。我没有怪过您!” 长公主慢慢抬起头,“真的?” 小儿子回家后,和她一直不亲近。今天是他和自己说话最多的一天。 姜曌点头。 消息就是这个时候由姜管家送进来的。 长公主挑眉,“封侍郎昨夜被北戎人打伤了?那德王他们呢?” “封侍郎闹肚子,在驿站休养。德王扶棺先走一步。听说昨晚要不是悬镜司的人在附近酒楼吃酒没散,听到消息及时赶到。钦差大人会怎样不好说。” “北戎人是不是也太嚣张了?这是我天|朝的国土。抓到人了么?” “没有,那些人跑得飞快,全跑掉了。钦差的侍卫都带伤,悬镜司的人又喝高了。” 长公主怒气冲冲的,“之前楚家那对双胞胎险些遭掳走,如今更是敢对钦差下毒手。这北境是任由北戎人来去的么?” “之前已经贬黜了一个悬镜司的千户,新的千户还没到任。” “那本宫在这里,是不是安全也没有保障啊?”长公主怒气未消。 姜曌眼睛转了转。之前双胞胎险些出事,那是因为楚元两口子把边城青壮都抽调走了。 而且那次给了潜伏的北戎细作沉重打击。 这么快他们又敢对钦差下手了?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想到正是这个封侍郎对母亲说了那些话,他心头有些谱了。 “母亲,记住您答应我的事。至于这个钦差,管家你置办些药材、补品去探望一番吧。” 姜锡点头,“是,二公子。” 楚府是楚瑞去的,两人在路上遇到还同行来着。 毕竟钦差才走一天,而且是扶棺而行,压根没走多远。听到了消息还是该去看看的。 姜曌则直接到了楚府。 经过前院时,萧如琢跳出来道:“婚前一个月不能见面,知不知道?” “没人跟我说过。那我去找楚夫人吧。” 萧如琢想想昨天他们走,闹得其实很不愉快,点点头道:“你安抚好长公主了么?” “嗯。” “那你进去吧。不许去见我妹啊!” 谢穆宁还没有起身呢,她清早城门都开了才回来的。 马放跑了,他们一行人是自己走回来的。走到城墙底下,离开门也就不到一个时辰了。便没惊动人,到之前集合的地方换回日常衣服。 马儿已经都回到这里了。 他们等城门开了,再大摇大摆牵着马回来的。 姜曌一听知秋说谢穆宁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便笃定是她干的了。还真是有仇不过夜啊。 那个封侍郎自以为自己是钦差,吃定他们不敢动手。可他忘了这边城是谁的地盘啊。谢穆宁是能在边城吃这种哑巴亏的人?她只会给人吃哑巴亏。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回头你家夫人好些了你告诉她,家母我已经安抚好了,不会做出过激行为。” 那三叔侄这会儿在萧如斐住的地方玩耍。 “唉,家里人少了好多。” “再过几日我和哥哥也要搬走了。到时候请你们到我的新家玩啊。” “啊,圆萧姐姐也要走啊?” 正说着,面朝着半月门的钺儿忽然出声,“姜二爷?” 他不是突然不认识姜曌了,只是此刻的姜曌眼覆两指宽的白绸,他有些惊讶。 萧如斐和摇摇、晃晃闻声看过去。 萧如斐有些紧张的道:“你怎么了?” “你哥说婚前一个月不能见面。” 萧如斐反应过来不由失笑,“这样算没有见面?” “我看不见你,你也没有看到我完整的脸啊。” 萧如斐对他拱手,这骚操作,在下服了! 摇摇道:“姜二叔,你不是跟着你娘回家了么?” 他昨天听说姜二叔也走了,其实不大高兴的。王爷和德安姨姨走了,是要送他们姑姑回乡安葬。姜二叔干嘛也走啊? 后来听说是跟着他娘走的,小家伙才释然。 好吧,跟着娘走是应该的。 结果方才圆萧姐姐也说她要走。 所以这会儿见到姜曌,摇摇就大声问出来,表达出他对这些人一个个都走了的不高兴。 “今天过来看看你们。” 晃晃道:“你是过来看圆萧姐姐的,她是你媳妇儿。” 姜曌闻言笑了,“没错,我进来看我媳妇儿。” 萧如斐道:“长公主呢?” “她在家。我过来告诉楚夫人一声,不用担心她会去找陆夫人麻烦了。” 知会一声而已,派个人过来就可以的。萧如斐看到他眼上的白绸不要好笑。 那三叔侄到姜曌跟前垫着脚尖转悠,还拿手晃啊晃的。 萧如斐忍笑道:“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看不见也知道你们在哪里的。” 等萧如琢知道姜曌的骚操作后气得不行。他气咻咻的冲进来,“长公主刚到边城,你就去了军营。不要陪陪她么?” 姜曌道:“她现在恐怕并不想看到我。” 母亲之前刻意忽略他曾是个杀手的事实,今天他直言无讳把遮羞布统统撕掉了。 她恐怕需要些时间来接受现实。 萧如琢道;“那你也别在我妹这儿待着啊。” “我都待了好一阵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你赶我走也晚了,二哥。再说,还有他们在呢,又不是孤男寡女。”姜曌指指那三叔侄。 钺儿看他果然知道他们正在什么方位,瘪瘪嘴,“我想学功夫了。” 萧如斐道:“不急的,你还有最后半年闲散时光。好好玩,莫浪费了。” “哦,叔祖母也这么说的。” 楚元前段时间过年在家闲着,给南境军中的老部下去了封信。让他们把整治楚俊彦的人暗地里收拾了一顿。 他虽然觉得楚俊彦是自作自受,但对于秦王的试探也不能袖手旁观。 因为如果他真的不管了,秦王可能真的会弄死楚俊彦的。 就算逐出家门了,他也不能看着他哥的独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因为白氏而死。 他好歹这两三年还活得有个人样。再说这事跟他来报信也有些关联。 楚元在家的每一天,都能看到钺儿在跟前晃悠。要想忘掉这个侄儿也是不容易。 萧如琢对妹子道:“走,去看看房子收拾得怎样了。还有你们三个,要不要一起去啊?” 那三叔侄点头,“要、要、要。”他们很喜欢去逛大宅子的。 萧如斐笑笑,对姜曌道:“你先回去。我带他们出去,也省得他们觉得不好玩了进去吵到穆宁。” 姜曌看他们兄妹好像都知道昨晚的事,心道这边城的水土还真是影响人啊。 第257章 打钦差这种事, 估计以前的萧家兄妹是接受不能的。如今居然如此轻易就接受了? 姜曌忍不住试探了几句,但看他们兄妹又好像是真的以为楚夫人身体不适。 算了,不必深究。 反正这件事, 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不然,被他那位皇帝舅舅或者继位之君知道,这可都是大不敬之罪。 有大舅哥同行,姜曌肯定是蹭不上马车了。 他慢慢走回新家去。 长公主还保持着之前的坐姿,期间也没有召见过任何人。 听到小儿子在外徘徊的脚步声, 她扬声道:“曌儿, 你进来!” 姜曌推门进去, 长公主道:“之前的事就翻篇了。但再有下次, 为娘绝不会放过!” 姜曌苦笑, “谢会首与我已经化敌为友。刘夫人也不会再来刺杀儿子了。” 长公主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旁的人......” “旁的债主还可能找上门来的。母亲,这件事您别插手,都交给儿子来处理吧。总之,只要不是儿子自己想死, 那些人弄不死我的。就为了不再让人因此丧命, 我也一定好好活下去。” 长公主又静默了半晌, 终于道:“你说得没错。圆萧对你的心意,确实难能可贵。你今后,要一直在边城么?” “应该是吧。不过中途肯定会带圆萧去别处走走。” 虽然母亲给了他一份家产, 但赏金猎人这个行当他觉得不错,准备继续做下去。 还有, 他的债主大多在北境, 但也不乏流动去了别处的。譬如说之前那位知府的家人。 “罢了, 路上兆慧大师也劝过为娘, 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为娘在你开口的时候再提供帮助就好。” 姜曌道:“母亲与大师是不是很熟?” “他是你皇外祖的方外之交,同你外祖母的关系也不错。算是看着母亲长大的。” “那怪不得了。初初见面,他就认出了儿子,还提供了帮助。” 谢穆宁到下午一觉醒来,摇摇、晃晃告诉她,“姜二叔请我们,去替他坐喜床。” “什么时候来说的?” “他早上过来了,午饭后又来了说的。” 没事了? 早知道姜二控场的能力这么强的话,她都可以忍一忍再收拾封清浊的。 谢穆宁摸摸鼻子,自己是不是又冲动了? 当晚,楚元回来了。 谢穆宁问了这个问题。 楚元的确是为钦差在北境被‘北戎人’打了的事回来的。 谢穆宁用暗语给他送了信,说他是秦王党,居心叵测。而且仗着是钦差,明晃晃的欺负到头上来了。 她一时不忿,就带了人去打他。 楚元其实是不赞同这样的做法的。他就宁愿等一等,等姓封的回了京城缴了旨,不再是钦差了再动手。 因为家族曾经倾覆,所以他为人一向谨慎。 但谢穆宁不一样。她在边城一向是一霸,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 她当了几年游侠儿,的确是为国为民。但快意恩仇、侠以武犯禁这些信念也是对她影响甚大。 而且她胆大妄为的时候,身边总有一帮子人帮她。 岳父不会拦阻她,他在天高皇帝远的边城待惯了。天大地大,他闺女最大。 游杉、李方还有死了的刘混,都是什么事都敢帮她干的。 如今怕是还得再添上德王和姜曌。 可是,谢穆宁说出兆慧大师的时候,楚元震惊了。 “你、你说什么,大师借了五个人给你?” “是啊,他主动借的。可能是看我昨天的样子太憋屈了。而且之前是他劝我大局为重的。” 楚元无语了好半晌,“那你是怎么会过了一天就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的?” “姜二今天就把公主安抚住了。他们家还来请了摇摇、晃晃到时候坐喜床。这件事的影响没那么大的话,我觉得我还是能忍一段时日再出手的。” 谢穆宁是真的做好了和长公主撕破脸的打算的。 楚元叹口气,“所以,要相信友军啊!下次再有这种事,缓一缓。事缓则圆!我洗澡,进来给我搓背。” “哦——” 趴在浴桶边沿,楚元想着这件事的收尾。 事情已经发生,如今要想的是必须让这件事就坐实了是北戎细作干的。 参与了的人应该都没问题,毕竟这是要掉脑袋的事。傻子才会说出去! 悬镜司那边的知情人需要盯着。这事儿可以交给德王去办。 还有,之前围杀无影刀的事肯定也是悬镜司内部走漏了消息。 德王得给个交代才行。 封清浊那里他是人证、物证都没有的,要想咬一口也是不容易。不管是他还是穆宁,都不是没有凭据就能随意指控的。 楚元捋了一遍,发现他们后手处理得其实不错,都在可控范围。 反正这件事如果以后要被翻查,那也是皇家要收拾他的时候了。但都到那一步了,莫须有都能搞死人。倒是不在意有没有这么一桩事了。 这么一想的话,他媳妇儿怕也是把什么都想过了才动的手,不是一时冲动。 和长公主府把事情都闹到了明面上也不全是坏事。这事儿一直捂着,迟早被翻出来。 秦王的人也是用心,这样的事都翻出来了。 谢穆宁心虚,绑了袖子给他搓得十分卖力气。 “行了、行了,省点力气。省得办正事的时候很快就不行了。” 谢穆宁抓着毛巾道:“你这么跑回来没问题吧?” “没事,我跟大将军告假说我回来打听宝船的事。这件事如今闹得军中也人心惶惶的。事情是我牵的头。要是沉了,我得拿个章程出来。” 谢穆宁也关心自家银子,“真沉了怎么办?” “大将军让我设法把走私奢侈品的事跟朝廷过个明路。另外就是我那套吃到哪里、打到哪里的理论他再让我完善一下。” 楚元从浴桶里破水而出,本钱十分的雄厚。 谢穆宁递了一条大毛巾给他,忍不住去看他线条十分完美的腰背和大长腿。 “这都三月初了。如果宝船没沉,回来得快的话,京城应该很快得到消息了。咱们这里最快都要晚三天。” 楚元接过毛巾擦了擦,然后打横抱起谢穆宁,“这个回头再说,我们先忙正事。” 前两天虽然睡了一觉,但中间夹着俩儿子,而且是去给兰黛公主起灵的,两人并没有行房。 听楚元的口气,这次回来没准能多待一阵子。那自然是不会辜负美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那三叔侄来挖谢穆宁起床。 得知她今天又没有起,摇摇惊讶的道:“又头疼?昨天不是已经好了。” 知秋道:“将军回来了,两人晚上说话耽搁了瞌睡。” “爹爹回来了?” 知秋弯腰在了个禁声的手势。 稍晚些,萧家兄妹听说了楚元回来是安抚出了钱参与海贸之人的恐慌情绪的。 萧如琢道:“边城房价只有京城的十分之一。那一万两就相当于十万两的购买力了。这么一想,是很心痛啊。” “二哥,不是你这么算的。虽然边城房价便宜,但那是因为这儿是边城,以前还有过破城的先例。大宅子本来就不好出手。但其他的好些东西都要从内地运来,其实比京城还贵的。你只经手买过房子,不清楚这些。” “那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我教管家理事,这些是基本功。这些你们男人不用太懂,稍微有个数就行了。” 那三叔侄虽然是在他们兄妹这里玩,但心头一直惦记着正房。 昨天谢穆宁不舒服,让他们不要进去吵吵。他们跟着去看萧家的新宅了。 但今天心头总是痒痒。 好在,楚元起得还是不算晚的。 他收拾好自己出来吃了一碗面,这三叔侄就进来了。 他让人把早点放到矮桌上,自己给谢穆宁端了进去。这三叔侄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 谢穆宁就在床上由知秋伺候着洗漱的,正在喝温水。 楚元把矮桌放到她面前,“来,一样吃一点。” “你、你把他们带进来做什么?” “他们自己跟进来的,我没赶他们而已。没事,吃吧。晚一些那些出了钱的人就会来咱们家了。” 谢穆宁道:“你又没有收一个子儿的提成。这事儿找姜韬啊!他在京城,可他老娘和兄弟在这里。” 楚元笑,“他也没有收一个子儿的提成啊。我就是安抚大家一下,胡将军说最近军心都有点不稳。大家生怕又回到之前军饷都得自筹的那段日子。而且各家都出了这么多银子,坐不住了。” “这真金白银的事,光靠你的嘴皮子说能安抚得住?” “都知道我是下任的大将军,而且一开始也是看到咱家挑了头大家才跟着跟里投钱。这我必须站出来给个交代。不过,把长公主和姜二请来也是可以的。不能咱们什么都揽到身上,也得让他们给个说法。” 楚府和姜府在短暂的断交之后,因为宝船的事迅速恢复了交往。 长公主来得不大情愿。自从她来到边城,边将女眷就明里暗里的跟她打听。 可如果留在京里,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楚府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哪怕只出百八十两的人都跑来了。 长公主下车的时候遇上谢朝辉和兆慧大师一起过来。 “大师,您也来了?” 兆慧大师点头,“大相国寺也投了一万两。贫僧来听听边城打算怎么处理。长公主来此,是要承担此事?” “没有的事。本宫也投了五万两,也是来听听看的。” 姜曌笑,“估计楚将军和楚夫人不是只叫咱们来听听看的,得有人给他们分担压力呢。” 第258章 众人在楚家庭院里坐下, 这会儿已经有些许初春的景致了。 大家的确是越到三月心头越不安稳。楚元肯回来把大家伙叫到一起说说,呼啦啦的就都来了。 长公主一进来, 先到的边将夫人等都起身给她行礼。然后都眼巴巴的盯着她,等着她说点什么。 长公主扯扯嘴角,“本宫并无最新消息。今天是楚将军召集大家来的,大家一会儿听他说吧。” 楚府婢女将一笼笼热气腾腾的点心端了过来,让众人品尝。 楚府有几个御厨的消息早传开了。不过来历大家伙也清楚,是几家人凑的。尤其如今,王爷和姜二公子、长公主都搬走了,那就只剩东宫出借的那一个了。 但是冲着是宫中的点心样式,大家还是都拿了一个来吃。 长公主心道:你们难道是来吃东西的?吃人的嘴短啊。 她心头暗骂那两口子奸猾, 把她拉来当靶子。 总算, 到了点那两口子总算是来了。 楚元道:“大将军知道大家都很焦虑, 让我回来安抚一下。” 有人道:“楚将军, 别的事儿都好说。可这是白花花的样子倒进海里去了啊。你要怎么安抚啊?” 楚元道:“我家也有五万两银子在船上,我能不急么?大家耐着性子听我说。这钱呢, 就是长公主府、东宫, 那都是决计赔不出来的。而且也没有这个道理。您说是吧,长公主?” 长公主自然只能说‘是’, 还补充了两句,“都是自愿的。本宫投了五万两,皇上投了二十万两。这是天灾,没处找人赔去的。” “那你还安抚我们什么啊?”赵将军的夫人道。 楚元道:“如果宝船真的出事了, 搞不好接下来的军需都要拖欠。大将军的意思,让我设法把向诸国出售丝绸、瓷器的生意明路化。” 胡夫人道:“这个可以啊。那宝船是天灾, 一出事就全倒进海里了。但走陆路的话, 之前我们各府家将护送, 哪怕遇上沙匪,十次里也能有六七次成功的。但是,之前不是说有隐患么?” 楚元点头,“对,这两年北戎人过来抢不到多少粮食。就有黑心粮商走私粮食,高价卖给北戎人。甚至还有人替北戎人打听咱们的布防的。悬镜司杀了一批,都是斩首示众的。但财帛动人心啊!所以才说要明路化,官营。这次损失的各位,到时候可以按数额再投资。” “还要投资啊?” “总不能无中生有吧?这说的是宝船沉海的情况,如果没沉自然是最好。大家伙就等着分钱就是了。消息到了京城,悬镜司会以最快的速度送消息到北境的。” 众人点点头,算是有点底了。海贸翻船了,走丝路做生意能赚回来也是可以的。 “楚将军,这真能过明路?” 楚元看向长公主,“如有需要,我会呈请户部姜侍郎代为奔走。到时候长公主也可以替我们敲敲边鼓的。” 长公主道:“这事儿怎么就落到本宫大儿头上了?” “这不正是户部的差使么?而且如果宝船沉海,户部肯定也想开辟新的财路的。姜侍郎当仁不让啊。又或者,萧尚书亲自主理此事?” 长公主觉得牙疼,不是她大儿子,就是她亲家。反正这事儿跟她家脱不了干系。她还真的去帮忙敲边鼓才成了。 得到了这个答复,边城众人算是被安抚住了。一个个谢过谢穆宁招待的点心,告辞去了。 楚元问长公主,“姜、萧两家结亲,这户部可就被你们把控住了。朝上没人多想?” 长公主也在想这茬,“殿下需要韬儿在户部。而萧尚书更是在户部多年,也没道理让他离开。照这么说,让韬儿出京负责海陆商路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不还有个右侍郎么。姜世子出京也是捏着财权,一样可以为朝廷、为皇上和殿下出力。” 谢穆宁心道:得,姜韬再来,你们就在边城聚齐了。 你做大将军掌军权,统筹规划大反攻;德王做悬镜司在北戎的负责人收集情报,掌管潜伏在北戎的细作;姜曌帮着训练特训营,执行特殊任务;姜韬就是抓钱手。最好是北境的军资可以自给自足。这样就可以不受朝廷中那些大佬左右,也不受夺嫡之争的影响。 长公主道:“你把我儿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先看看宝船是否能稳妥归来吧。” 楚元摇头,“陆上这条商路就此放弃未免太过可惜。以后长年累月的打仗,一个不好皇上都要背上穷兵黩武的名声。兵源的事,一时没有办法。但财源,真的可以这么开拓。尤其我们开始收复失土了。诸国都会更有信心和我们商贸往来。我之前给大将军说的就是走私线路收归官营。但这事儿一直没有做大。需要一个专门的人才来统筹规划。海贸的事,一走起码半年,更多是一年甚至两年。姜世子可以兼顾的。” 长公主道;“本宫会把你的意思转告太子和韬儿。” 她看眼谢穆宁,两家还真是不能翻脸啊! 谢穆宁笑道:“长公主既然说过去的事翻篇了,那咱们就都不提了。中午留下用个便饭吧?” “好!” 中午谢穆宁留了谢朝辉和兆慧大师吃饭,又派人去请赵襄。再加上长公主母子,萧家兄妹,自家三个孩子同白家叔侄也凑了小两桌人。 姜曌和萧如斐的位置被安排背对背的坐着。 谢穆宁道:“其实这有什么啊?古雨跟她夫婿在婚前天天在阵前、营中见到呢。我们这么多人去军营,就古雨油皮都没蹭破一点就回来了。上个月我胳膊都还吊着呢。阿盈姐也足足吃了一个冬的补药,才把脏腑的伤养好。就是云楚也瘸了一两个月的。” 姜曌侧头看谢穆宁两眼,殴打钦差的事就这么过了不成? 谢穆宁看懂他的目光,我不这么若无其事的,岂不是往自己头上扒拉虱子? 封清浊足足休养了七日才重新启程。期间悬镜司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抓出了一些漏网的北戎细作,将这事扣在了他们头上。 这是楚元和德王商量的,一定要把这件事做成铁案。 至于悬镜司的内奸也被查出来了。是林千户那日带去协助的一共悬镜卫。他收了秦王那边的银子,就把谢穆宁三人卖了。 这次的事,真正知情的就是朱百户和范百户。他们本来就和楚府交好,这案子就是交由他们二人办的。又有内奸的前车之鉴在,德王说会把两人看好。 有楚元出面说了那一通会设法把商路过明路的话,边军家眷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但依然日日有人来问情况。 谢穆宁都只能摇头,“没有最新的消息。” 宝船如果没有消息,绝对不是好消息。 那就是船沉大海,再不会回来了。而且于晓海将军带领的两千水军也都全部葬身鱼腹。 楚元这几天都通过悬镜司的渠道在和姜韬、萧澈通信,商讨开陆上商路的可行性。 其实汉朝的时候就有丝绸之路。只是后来因为战乱、断交等缘故,这条商路时断时续的。 楚元把董宣派出去,既有政治目的让他续上之前十二位使臣开辟的人际关系,也有让他们兄妹顺便考察商路的打算。 最近这段时日,曾经参与过走私的胡夫人、聂盈、古夫人、谢穆宁等人都被楚元一一问询过了。 他是很认真的想把这条商路做大。 他每日忙忙碌碌的,但谢穆宁却有些蔫。 这晚他带着三叔侄出门去逛夜市,叫她她都提不起劲儿来。 楚元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不发热。 “穆宁,你是不是又有了?” 谢穆宁敏感地道:“你没服药?” “服了,但开药方的老大夫说所有的药都不能完全保证的。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谢穆宁回想了一下自己上月月事几时来的,摇头道:“不用。” 真要是怀上了,肯定是过年那段时间。但上个月自己还来过月事呢。而且,她知道自己这几天为什么蔫蔫的、提振不起精神来。 摇摇伸手拉谢穆宁的裙子,“娘,抱摇摇、抱小世子。” 谢穆宁笑了下,捏捏他的脸蛋,把他抱了起来。 封清浊上次来,顺道把朝廷敕封楚谨言为世子的文书带来了。 摇摇其实还是不懂小世子是什么意思。但全家只有一个,那他就是最特殊的。所以喜欢在嘴上念叨、念叨。 楚元抱上晃晃和钺儿一道出去。 一家五口在夜市转悠了一圈,看到喷火的、耍猴戏的不时驻足。 春夏是边城比较消停的时节。 北戎虽然已经筑城,但大部分部族还是游牧的,逐水草而居。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基本都在放牧。 楚元也是混了个小长假。 不过他回来是处理开商路的事,给大家伙谋福利,倒没谁会不满他这么快又休假了。 等到回到家上了床,楚元终于在谢穆宁嘴里问出她情绪低迷的缘由。 “你们一个个的往边城跑,眼看着要大干一场。可这也代表着我得回京城当人质了。我不想回京城!我天天告诉自己,我回京城去让皇上和百官安心,这就是我对边城做的贡献了。可心头还是不甘心啊!” 适逢其会,却只能远离。太憋屈了!她好容易才让逐北会有了今天的气象。 楚元摸摸她的头,还没来得及安慰。 谢穆宁又道:“算了,人得知足。已经好很多了!我想做的事也都上正轨了。” ※※※※※※※※※※※※※※※※※※※※ 没写到,宝船明天中午12点才能开回来。 第259章 楚元心头也有些不会滋味, 以他媳妇儿的能耐,这种风云际会的时候完全可以在边城有一番作为, 却只能作为女眷留京为质。 住在边城,他两三个月总能找到机会回来待个几日。或者家中有急事,她送个消息,他来回一趟快马加鞭五个时辰就到了。 回了京城,他要回去一躺可就不容易了。 而且,如今京城的情势,回去多半会身不由己的卷入夺嫡之争。 他将谢穆宁揽入怀中,“以后我争取一年能回去一两趟, 跟如今也差不太多。” “到时候你是大将军,能随意离开么?” “边城又不是一年到头都在打仗。” 谢穆宁撇撇嘴,那不得在这里镇着啊?别处她不知道,北境就没见哪个大将军不是一年到头在军中镇着的。即便离营,也最多是回到边城。 不然光是路上来回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出了事谁担责? 谢穆宁伸手在楚元胸口画圈圈。 “只是几年的分离的话,只要不多出什么人来也还行。至于我, 就算我不能亲自上阵杀敌, 但我做的也不少了。” 历代大将军都是将正妻嫡子放在京城为质,在边关另有小妾通房陪伴。 有些是从自家后院带来的, 更多是在边城旁人送的。 边城虽然男多女少, 但军中高层是断然不会缺女人的。如果想要,蓄养十个八个都不算多。 寻常人家都讲究多子多福, 将门更是如此。 楚元好笑道:“能多出谁来啊?谁敢觊觎你楚会首的男人?” “那可说不定。我人在京城, 没准就有人忘了我的厉害。谁让你楚将军这么招人呢?” 谢穆宁伸手捏着楚元的下巴抬起来。 其实这一点谢穆宁倒不是太担心。楚元以前为了没有家累, 都没打算成亲的。 如今家中有两子四侄孙, 更是不用担心传宗接代的问题。 以纳真对他的仇恨程度, 楚元有病才会另置侍妾,还得费心、花钱保护。 说起来,之前的大将军拉仇恨的能力,比起楚元是真的要差一点。谁能比得了他又是杀了人家亲老子,又践踏人家的圣山? 楚元笑,“到时候你带着蕙蕙和那三叔侄回京。锋儿、锐儿就在童子军营待着。我就根本没有必要回边城了。” 谢穆宁点头,“好了,睡觉了。既然是注定的,我也不纠结了。” 而此时的京城,姜韬在一边泡脚一边看楚元送来的在边城开陆上商路,以官营的方式掌控的可行性分析。 这件事其实之前在京城他们二人和萧尚书就私下商量过的。 世子夫人看水冷了,就坐下帮他擦脚。 她最近都不怎么出门了,连娘家都不回。不然也是许多人问她宝船的事。 这都三月中旬了,之前约定的时间其实已经过了两三天了。只是众人都还抱着万一的期望。 如果宝船回来了,这事儿肯定是立马就闹开了。哪里还需要问她呢? 姜韬瞥了一眼看是她,便配合的提起脚。 “我过段时日要去趟边城。” “喝二弟的喜酒么?” “嗯,倒是正好能赶上。不过主要还是为了去实地考察一下边城的商路。家里和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好!夫君尽管放心去,到时候有你侍奉母亲一同回来,我也放心一些。” 姜韬上床后依然在翻看着楚元的分析。 不过之前边城那些军属是小打小闹,他们要搞就是大动静。 这就需要剿匪了,沙漠里可有不少悍匪盘踞。而且沙漠里的沙尘暴,威力也不在海上大风浪之下的。 如果宝船沉了,这次应该还是会有人肯投钱。但是,比上次可要艰难许多。 农为国本,但只靠收税要行兵戈之事太缺银子了。 他去边城,不会有人拿臭鸡蛋来砸他吧? 世子夫人道:“听你说,楚将军还把那些人请到家里给了个交代。你说你们俩,自己也投进去不少银子。没得半分好处不说,如今人人都盯着你们。倒好像你俩把人的钱骗去了似的。” 姜韬笑了一声,“除非我想沉沦下僚,眼看家族荣光断在我这一代。除非他愿坐视立不世之功的机会流失。” 夫妻俩说了一阵睡下。 心头梗着这么大的事,自然是睡不踏实的。 好在第二天是休沐,可以起晚一些。 姜韬前半夜没睡好,一大早还在补眠呢,世子夫人急匆匆进屋推醒了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父亲?”母亲肯定要办完二弟的婚事才回来的。倒是父亲出门游玩,这时候可能回来。 “宝船回来了。昨天夜里就靠岸了,只是城门关了消息没传得进来。” 姜韬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两眼放光道:“我这就进宫去!” 宝船平安归来,提心吊胆了几个月的相关利益人都松了口大气。 海贸嘛,只要船回来了那就绝对是赚钱的。投了钱的,等着分钱就是了。 姜韬半道想起差不多同病相怜的楚元,进宫后见到耿掌镜使就拜托了他一声。 “好,悬镜司这就把消息传去北境。” 耿掌镜使进宫其实是有别的事,这会儿看皇帝因为宝船回归的事高兴不已,就暂且按捺下去了。 得到消息进宫的苏相等人也是大喜过望。宝船比约定时间晚了几天还没回来,再加上之前得到的消息,他们也以为这次砸了。 谁料到竟然平安回来了。 接下来就是如何销货、如何分钱的事了。 皇帝看着姜韬,“说说,后续怎么安排?”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姜韬全权操办的,这后续的事自然还是着落到他头上。 姜韬道:“皇上,这次出海往返的时间比较短。是臣让他们就近销货,就近进货。索性销货也就近,节省时间。臣建议将所有的货打包出售。具体数额待臣去码头验过货再定。臣会参考之前海贸卖出的货物定价。” 皇帝道:“一百万的货运出去,哪怕是就近卖,也能卖到将近二百万两吧。然后在用这比钱进货回来卖。没有三四百万两,能吃得下?谁家吃得下这样巨大数量的货?” 要有人能一口吃下,岂不是比他这个皇帝还富裕? 姜韬道:“这个臣想过的,可以让那些商人自己组个团凑钱。回头货怎么分他们自己内部再商量。反正他们自己想办法。皇上不用为他们担心,他们法子多着呢。” 皇帝点点头,“可以。那你现在就去码头!” “是。” 以往海贸运回来的香料、珠宝等舶来品的售价,户部是有记录的。那些商户也不会任由朝廷狮子大开口。 全部打包卖,给他们打个九折是比较合适的。 姜韬带着户部的铁算盘们骑马赶到码头,进行交接。 他见到押船出海的水军提督于晓海,差点没敢认。 “你这真是跟块炭似的了,也就牙齿白一点。赶紧回家去吧,嫂子肯定等急了!” 兵部也派了人来接收,随军出海的水军都在船上漂了半年了,自然要换人镇守。 姜韬用了足足三天的时间,反复核算,最后定了个总价:三百六十万两! 这次国库花了一百万两在宝船和士兵等人身上,集资的一百万两用来进货。 但宝船和士兵都不是消耗品。一开始说好的,第一次出海国库收回三十万两白银的成本,第二次三十万两,第三次四十万两。另外每次再得货物盈利的三成。 剩下的银子按集资银的比例分派。 这么算下来,国库可以分七十八万两的盈利,再收回三十万两的成本。一共收回一百零八万两。差不多是个不赚不赔。 但后续只要宝船不出问题,利润就比较可观了。就按这一趟算,每一次都能净入百万两左右。 多跑几趟,而且太平归来的话,国库慢慢就充盈起来了。 姜韬奏请了皇帝,拿出零头的二万两分给随行的两千士兵,算作奖励。 他们这半年军饷照领,另外所有人都自己带了银子跟着进了些散货随船往返。这又是一笔赚头。 姜韬给规定了个上限十万两,让于晓海自己去分派。 出海前,他们两人一起登船检查过。水军私带的货物没超出这个数目。 这个数目,一是要影响载重,之前两次沉船和超载都有关系。二是带回来的散货多了,会影响售卖的价格。 剩下的二百五十万两,就是集资人们分成了。 投入一两,收回二两五钱,算是很不错的投资收益了。 皇帝的内库可以直接收回五十万两。太子收回十五万两。长公主和楚家,各收回十二万五千两。大相国寺投入一万两,收回二万五千两...... 这自然是令所有集资人都欢心鼓舞的消息。很多人已经在展望第二次出海了。 姜韬将货一次性出给江南的大商会,然后安排宝船进行检修。下次出海定在两个月后。 他将货款全存入银号,所有自己人都凭之前的集资凭条去领取。 北境的人也只要到府城就可以领到自家的银子了。 消息一到北境,北境就沸腾了。 楚家能收回十二万五千两,谢家也有五万两。投了钱的家家户户都有得赚。 摇摇、晃晃高兴极了,骑在木马上喊:“钱钱回来了——” 谢穆宁笑吟吟的摸他们的脑袋,“嗯,钱钱回来了。” 谢朝辉道;“这第一趟都是集资人赚了,国库其实没赚啊。这万一下一趟......” 赵襄道:“你不要乌鸦嘴啊!摇摇、晃晃赶紧替外公‘呸呸’。” “呸,我外公一时失言,过往神明不要当真。” 第260章 楚元道:“岳父说得没错, 这一次主要是集资人赚了。但如果不给人看到好处,以后谁舍得拿银子出来啊?” 银子全有国库承担的话,风险太大。 万一这期间有灾情或是其他大量用钱的地方, 船又不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 而且万一船沉了,就容易伤国家的元气。 倒不如像姜韬搞得这样,朝廷出宝船和护送的水兵从中分得红利。 而且其他集资人也能分润好处。 谢朝辉点头,“打下一次集资主意的人怕是多咯。不会像这次一样份额任买了。” “肯定的。不过第一次买了的人是有优先权的,只是份额肯定会下降。反正等姜韬来了就什么都清楚了。他这会儿估计是门庭热闹得紧!” 赵襄失笑,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去给长公主请安去了。” 之前长公主那里可没这热闹。 谢穆宁没去领钱, 直接存在了银号里。这个银号和海贸挂钩, 放着吃利息还是比较踏实的。 她只是把之前借的银子还清了而已。 得到消息的时候她算了算家底,笑眯眯的同楚元道:“总算有点从二品副帅, 堂堂伯爵府大户人家的气派了。” 楚家的家底是很薄的, 只能从楚元十年前从军算起。 京城那栋五进带大湖的大宅子那是皇帝赐还的祖宅, 但其他能动用的银钱就不多了。 如今,总算有十万以上的家底了。 如此一来,楚元两份俸禄领着,时常得些赏赐、发点战争财, 然后他和谢穆宁名下的铺子、庄子加起来一年约莫二三万两银子的收益。 十二万两银子放银号,一年又是四千八百两的利息。 完全可以不用为钱发愁了。 谢穆宁道:“我觉着有了海贸这次赚钱的先例,陆上贸易如果要集资也会容易许多。户部得赶紧拿章程出来才是。不然, 大家一窝蜂的去走人情、找关系,要乱套的。” 姜韬如今门庭的确热闹得很。以前是他化缘一样的去跟人讨钱, 如今都是捧着钱上门来求他。 如今但凡有点分量的人,都在密切关注此事。 但对姜韬夫妇来说, 感受只有四个字:不堪其扰! 所以他的确是赶紧初步拟了章程, 进宫见皇帝面禀。 “皇上, 臣的意见以后必须限额:每户只允许投一万两银子以内。而且宝船上不能超载,不然很可能重蹈覆辙。但就算是这样,恐怕一百个名额也不够分。” 皇帝看着他,很有几分惊讶地道:“你这意思不会是,朕下回也只能投一万两吧?” 皇帝这回内库投了二十万两,收回五十万两也是尝到甜头了。谁会嫌钱多呢? 结果一听,限额都限到他头上了。 姜韬笑,“皇上、舅舅,您就带个头吧。不然臣这差事真不好当啊。去年跟臣哭穷的人,如今都有银子了呢。臣从宫门到御书房这一路,来打招呼的不下十人。” 刘钰瞥他一眼。这时节在宫里敢上前同姜世子打招呼,他还得停下来回应的,肯定是各宫主子跟前得脸的人啊。 他们或者是替自己问问,或者根本就是替主子问的。替主子问,又分是主子本人有意分杯羹还是拉扯娘家人。 看到那么多货从码头下货,又听说投一两得回二两五钱,怕都把这个当成了发财的渠道了。 进宫这一路都这么多人,宫外就更不要说了。 皇帝也听出这意思了。那些人上次都把钱藏着掖着不肯掏出来,如今看到有好处了又来争抢。 他问道:“第一次投了钱的没优待?” 姜韬道:“第一次投钱上五千两的人,可以确保第二次有一个名额。投了钱都赚了啊,朝廷不欠他们的。” 这倒是! 皇帝叹口气道:“一下子就觉得没劲了!” 原本半年,二十万变五十万的好事就这么没了。 当然,他要强行把份额全吃掉,也没人敢跟他争。只是当皇帝也不能吃独食啊。 且万一下次真沉海了,岂不是就他一个人承担损失? “皇上,如果赚的话,国库拿大头啊!而且,万一又来点风吹草动,众人都不伤筋动骨,也不至于像这次这样巴心巴肝的了。”姜韬竭力游说道。 “那要是一百个名额还不够,你打算怎么办?那些人不得恨你啊。” 皇帝想到国库入账,也要按比例拨银到内库,这才把这事儿放下了。 但别人没这等好事啊,肯定不能甘心的。 姜韬道:“确保有名额的,把自己要投的数目报上来。剩下的份额譬如有七十万,想投的有一百户,那就按报名的顺序编个号。到时候皇上您亲自来抽出七十个。没抽出来的,那是运气不好,自认倒霉吧。然后再报份额,有余额再抽就是了。” 皇帝想了想,“行吧,就按你说的办。”这样也省得那些妃子成天跟他这儿磨。 这个规矩一宣布,众人的热情都被浇了一瓢冷水。比预期低太多了啊! 但一万两的名额还是不能放过,蚊子再小那也是肉。 太子报了九千两,以示不敢和父皇比肩。 赵王、秦王、楚王还有长公主、福慧、福成公主以及后宫嫔妃报了八千两。这都是之前出资五千两以上的人。 之前没出钱的,那就只有等抽号。 众臣子就自觉报了七千两往下不等。楚府和谢府图吉利各投了六千两。 这一次发往各地的消息,以及汇总上来的消息全是走的悬镜司的渠道,不然还不知道要拖拉多久。 姜韬已经在让户部的人进货了,先赊账。宝船检修两个月,时间不等人。等钱到位了再付不迟。 有了上次的成功,这一次商家赊账就都很爽快。完全不担心朝廷又分几年才给付清。 三月二十三,一百万的集资银经过两轮抽号已经分配完毕。姜韬也得以离京。 等他喝了兄弟的喜酒,考察完陆上商道回去,正好处理宝船第二次出海的事宜。 宝船回归的消息传来,楚元就回军营了。不过等姜韬到了,他还会再回来。顺道还能喝个喜酒。 谢穆宁收到德安郡主的信,说他们已经将兰黛郡主葬入了祖坟。 德王府也收到海贸的回报了。不过他们不来喝喜酒。毕竟是长公主操办,怕她忌讳。 他们会给先德王和兰黛郡主守一个月的墓,然后再到边城。 摇摇和晃晃站在穿衣镜前扭来扭去试新衣服,这是为坐床特地置办的。 谢穆宁道:“你们赶上好时候了。长公主肯定会给你们发两个大大的红包!” 长公主府也是海贸的受益大户,肯定不会吝啬的。 摇摇、晃晃笑眯眯点头,“给娘和大侄媳妇买花戴。” “好!” 姜驸马比姜韬早到一步,他是从黄山来的。 之前姜曌杀了北戎先王,姜驸马还指望过能不能把平国公府的爵位给恢复了。 结果没有! 皇帝说当时有叛乱,宫里顾不上长公主。而长公主自己刚生了孩子,要坐月子。至于姜韬,那会儿才两三岁。 所以,孩子让人给换了,最大的责任人就是姜驸马这个爹。 害得太子病弱,这件事总得有人负责任。 只削去一个国公的爵位,已经够便宜他了。 姜驸马没了指望,很有些破罐子破摔。他干脆出京游山玩水去了,过年都没有回。 不过如今儿子成亲,他收到信还是赶来了。不然到时候高堂之位难道空着? 至于萧家这边,萧如琢请了云楚的婆婆帮着张罗。实在是谢穆宁、云楚等人都太忙了。 逐北会如今正在扩军备战呢。 今年八月秋收,肯定又是一场硬仗。 另外,八月还要举办院试。院试三年两次,去年没有。所以这一次的院试能不能出秀才,能出几个,就是过去两年逐北会文教成果的总结了。 这是第一仗,打好了以后靠办学挣银子良性循环的路子才能越走越宽。 去年逐北会只几百人吃饭,一个月二百两银子就够了。 如今练兵,每天都两三千号人在,而且消耗极大。每个月光伙食费一千两银子没跑。 要参加院试,之前还有县试(二月)、府试(四月)。这两门考过了叫童生,童生才有资格去考院试。 这三月间就是县试放榜的日子。 逐北会一共有十几名孩童通过了县试。 谢穆宁到穆老先生的办公处去询问,“依老先生看,府试能有几个通过的?” 穆老先生拈着胡子道:“如无意外,七八个是可以保证的。” 边城这样的地方,一年能出七八个童生算是相当不错了。 “这么多啊?那秀才呢?” 秀才才是功名的起步,可以见官不跪。不然上了衙门见了段知县,立即就得跪地行礼。 “保一争三!” 边城已经好些年没出过秀才了。大家都比较重视学武,习文有些被忽略。而且之前也没得好先生啊。 看谢穆宁挺满意的,穆老先生道:“不算多啊,咱们的先生进士都有三个呢。哦,现在两个了。一般县学才只有举人,到府学才可能有进士。这北境更是要差一些,秀才就能去县学了。” “一步一步来嘛。这样,你告诉学生,这第一届如果谁考中秀才,奖励六两银子。以后就只得五两了。” “好!”穆老先生笑了一下,“其实先生们的收入这么高,学生也都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了。这一次要是考中了秀才,会首亲自给发奖励。学生一定会备受鼓舞的。” 逐北会以前确实有重武轻文的嫌疑。穆老先生等人早铆足劲要争口气了。 第261章 谢穆宁从穆老先生这里出去, 看到曹英单手撑着腰慢悠悠的从前面广场走过,刘小混跟在她腿边。 崔翘去绣坊做事了,刘小混便经常跟着曹英。 谢穆宁盯着她的肚子看, 曹英和白敏舒差不多是前后脚发现的有孕。曹英这都有七个多月了,白敏舒该有八个月了。 就快瓜熟蒂落了啊! 还有太子妃,也五个多月了。 她回到家,想起锋儿和锐儿。他们去考的话,哪怕秀才还有些不够火候, 童生应该是跑不了的。 只不过考秀才得回原籍考, 他们的户籍是挂在京城伯府的。 俩人如今都没时间回京城去考, 他们也不走文职。就算要考秀才功名,也是以后找个方便的时间了。 稍后, 楚元也回来了。他前两天出去了一趟, 只说有事。 谢穆宁没有多问。 这会儿看到他回来, 她就提到了太子妃的身孕。 “舅舅信上说保养得挺好,只是孩子的体质受父亲影响,恐怕不会像小世子那么强壮。但应该也是健康孩子。” 楚元挑眉,“舅舅刚来的信?” “上个月了。” “那怎么今天想起这茬?” “今天看到曹英, 就想起来了,还想起了白敏舒。” 楚元没多说这几个人,只道:“你、云楚、古雨, 是不是都是暂时不打算要孩子啊?” “呃,是有这个意思。其实孟太医说过女子二十岁之后再怀孩子挺好的。对母亲和胎儿都好。” 谢穆宁今年就虚岁二十。孟太医说亏得她底子好, 十七岁生双胞胎还是有些亏损母体的。 楚元道:“让她们这两年战事还算和缓的时候抓紧吧。不然以后除非她们从军中退出去,否则都很难有机会拿这么长的时间来怀孕、生子、休养。” “哦, 好。” 时间一页页翻过, 很快即到了四月初二。 谢穆宁一家依然是先到萧家吃送嫁酒, 然后再去姜家吃迎亲酒。 摇摇、晃晃这回有经验了,很安份的坐在姜曌和萧如斐的婚床上。 拿到红包之后,俩小子收了起来。 “不出府买买买了?”谢穆宁说的时候眼角余光瞥瞥楚元。 摇摇、晃晃就嘿嘿的笑。家里有御厨呢,样式多味道好,食材也是最好的。干嘛还花钱出去买啊? 谢穆宁也觉得有这么个御厨挺好的。家里大小吃货都不怎么惦记去外头买零食吃了。就上次去夜市,居然也没闹着要吃这样、吃那样。 过了两日,姜韬上门来找楚元。 谢穆宁在旁边听到他道:“等这一轮宝船平安回来,我就奏请再造一艘宝船走更远一些的地方。” 走得近,钱回来得快。走得远,售价可以再提一提,毕竟近处那些买家也会把部分用不上的往外卖。但时间成本提高了。 只从卖的角度,近航、远航没太大区别。 但从买的角度讲,去的海外国家越多,带回来的东西越少见。 物以稀为贵,到时候回来售价还能再提一提。 宝船第二次归来,国库才能有百万两左右的盈利。这样建言更容易通过。 楚元道:“应该有大船商愿意出这个钱才是。” “宝船的所有权要掌控在朝廷手中。”宝船才是真正下金蛋的金鸡,这个生意朝廷要垄断。 大船商可以赚造船的银两,但最初几趟不准他们和朝廷争利。 不过除了造船技术,最关键还是水军。海外是有海盗的,这次于晓海他们就遇到好几拨。 等海外产品不这么俏了,国库也充盈了,倒是可以考虑放开权限,然后让水军有偿护航。 楚元点头,“嗯,反正国库充盈就是好事。” “我来找你,是想约你一起去商路看看。可能要骑着骆驼往沙漠里走得更远一些,预备个十来天吧。” “可以,回来我就要安排剿匪的事了。”剿匪是发财的事,不过也会有死伤。但不参与的将官,也可以分润些好处的。 只不过从前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长途远袭,就放着没动。毕竟还是杀北戎人更要紧。 如今要和诸国通商,甚至走到遥远的身毒(古印度)那边,那商道就需要好好清理一下了。 谢穆宁插了句嘴,“你们说的十天,是单程还是双程。” 姜韬道:“当然是往返十天。” 谢穆宁点点头,“那就好。” 姜韬忽然笑了,“我以后怕得为二位鸿雁传书吧?” 海陆两边都是他管的话,一年起码三四回往返京城和边城的。 谢穆宁道:“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姜韬笑道:“我以为楚夫人这样的女中豪杰是会正面现实的。 谢穆宁摸摸鼻子,“是,避无可避,当然只有正面。姜世子,当年的事对你刺激挺大吧?” 直面现实啊,大兄弟! “你说呢?整个姜家都被打懵了。如今也只有我们长房这一支算是恢复过来了。” 谢穆宁想了一下,“前两天婚礼,背着人的时候我看公主好像有些不满意的意思啊。” “倒不是对弟妹有什么不满,母亲如今也说弟妹甚为难得。大概是因为那天的场面比之我成亲的时候,落差有点大。” 姜曌和萧如斐的婚礼,北境只有官面上的人参加,各边将女眷,知县、知府。 军中来的宾客楚元就是职级最高的了。不过如今他是从二品,和胡将军并肩,只在聂大将军之下。军中也算是很给面子了。 这样的场景,肯定比姜世子作为长公主和国公嫡长子,迎娶另一个国公府的嫡长女要差一些了。 当时太后、皇后、太子、诸王、诸公主都是亲临了的。 楚元道:“姜世子有心了,不急的信就托你带。”急的话有德王呢。 姜韬道:“别说,悬镜司的通信渠道是真的快捷。我找的那家银号也实力雄厚。拿到各州府通过悬镜司递上来的凭证去银号,很快就把几十万两白银都收齐了。颇有几分汇通天下的意味。” 谢穆宁道:“我至今还没看到宝船带回来的货。什么时候能做到商通天下?” “全打包卖给江南商会了。据说在江南供不应求,没机会来北境了。” 楚元道:“那家大通银号,朝廷占股?” 姜韬颔首,“我去谈的,条件就是海贸相关都从他们柜上走。户部占一成干股。回头等海贸的银子多了,朝廷也可以试试官营。楚夫人说的商通天下,宝船再往返几趟东西就不稀奇了,到时候北境的权贵也能都能买到。” 等姜韬走了,谢穆宁嘟囔道:“真抠,我话到说到那份儿上了。他也没说送我一两样稀奇的。” 楚元笑,“连皇后、太子妃、长公主还有他夫人、妹子都没得呢。” 谢穆宁一阵惊愕,“不至于吧,他全权负责,竟然都没先拣出些稀罕的?” 这是很好的讨好各家女眷的机会啊。 “毕竟是集资的,他避嫌呢。而且,他之后搞的限额、抽号,都是铁面无私的。如果之前拣出一些送人,这形象就不统一了。这件事他全权负责,反倒需要死板不变通才行。不然很容易授人以柄。他连皇上都只给了一万两银子的份额,这谁还敢比皇上多啊?” 他顿了一下,“其实在江南未必不能想法子买到。不过要托人情、而且比较贵。于晓海那里私带回来的大概有官方十分之一的货。你想要的话......” “那么贵我才不要呢,这会儿正是卖高价的时候。我也只是以为姜世子肯定提前拣了好东西才那么一说而已。不是非要不可的。不过他哪是不知变通啊,他给于将军行的方便就不小。带十万两银子的货出去,带回来就是四十万两的货了。这是分给他和两千水军的。如果于晓海吃相不好看,那他才是这趟收获最大的人啊。” 四十万两银子,分给两千水军,一人二百两。大不了当官的多分一些。 但如果被于晓海独吞,那就是十万两搏出四十万两,比皇帝的二十万两换回五十万两还强呢! 再出去,水军还能带十万两银子的货呢。 如果是分润众人,他们在海上拿命去搏,应该得好处。 但如果还是被某一个人拿得太多,就说不过去了。 楚元道:“希望于晓海目光不要这么短浅吧。不然肯定是要出事的。” 于晓海毕竟是太子的爱将,希望不要栽在这上头。只是财帛动人心啊! 稍后,谢穆宁拿到了海外来的波斯大地毯。是于晓海派人捎给她的。 边城只有长公主、谢穆宁和聂盈、聂曦、胡夫人拿到了。 长公主拿到什么她不知道,聂盈和聂曦得的是海外来的名贵香料,胡夫人也得的大地毯。 楚元从商道回来看到脸色不大好看。 如今这种地毯的价格炒得可是很高的。 “我收么?看来于晓海吃相可能真不大好看。就是没独吞,他一个人拿的应该也比其他所有人都多。你们在军中分战利品,是这么分么?” 楚元道:“官兵肯定有差别,但聂大将军也不过是拿一两成而已。” “会不会当初那十万两就是于晓海出的大头?” “如果掏了家底,有这个可能。但如果第二趟他还这么干,会引起众怒的。士兵的,还有其他集资人,甚至没能参与集资的人。” 第一趟可能士兵们不敢投钱。但第二趟皇帝才一万两的份额,你于晓海如果还敢自己占了三万以上的份额,就说不过去了。 “收着吧,私人记他一个情。这总不能给他还回去。” 太子妃和皇后肯定也收到了,太子应该能想到,希望他能敲打一下于晓海。 第262章 楚元所料不差, 太子看到太子妃和皇后收到的海外物品后便召了于晓海到东宫。 “这宫里你还送了谁?” “太后、宓妃、福成公主,还有几个中立的妃嫔譬如贵妃。皇上那里臣也私人送了些,还有刘钰公公、常嬷嬷等人也有。” 除了淑妃和福慧公主之类明显是秦王一系的人, 其他多少都关照到了。 太子点头,“十万两银子你出了几成,分了几成?” “臣出了三万两银子。呃,分了二十万两。”于晓海有些忐忑的道。 将领多分是军中的惯例,他出了三成, 分了五成, 这是在约定俗成的规矩之内的。 太子搁下茶盏, “想来是按你们军中老规矩分的,也是拿命去搏的。原本无碍, 但这次就连父皇都是按份例分的, 难免就会有人说闲话。你回去清查一下, 看有没有人在煽动跟你出海的那两千士兵。若是有一百人被煽动起来闹点事出来,下一次出海护航的恐怕就不是你了。” 于晓海一凛, “是。” 他们出海的水军, 原本就不用掏宝船的那份花销。所以其他人一两搏出二两五,他们是一两搏出四两。 但这个差额的好处基本是被他一个人拿了。 士兵七两搏出二十两, 与众人差不多。但他于晓海是三两搏出二十两,而且他的底数还特别大。 所以, 难免引起人不满。 眼前的太子殿下,出六万两也只得回了十五万两。他于晓海出三万两拿回了二十万两。 他也知道自己这回有些显眼,所以才会私下将货物当礼物送与高品级女眷。 当年现在想想,好像是有些拿多了。从个人而言, 他只比皇帝拿得少些了。而且皇帝的投资回报率远不如他。 这传到皇帝耳朵里, 能容得下他么? 太子继续道:“你回去把他们安抚好。这件事如果你做不好, 以后就老实在家训练水军吧。” 于晓海回去派出数名心腹一查,果真有人在暗地里煽动、串连。 说辞无非就是大家伙都拿命去搏,凭什么好处他于晓海一个人得了? 皇帝都是按份额分的。他于晓海出三万两,拿回十二万两还不够么?还非得从士兵身上剥削去八万两。 一个士兵其实也就少拿了四十两。但两千士兵加起来可不就八万两了?这个数据显然更刺激人。 一开始士兵们确实没觉得于都督多拿两成有什么。这是军中历来的规矩。 但有人把皇帝都是按份额分的搬出来,再想想自己拿几百两,人家一人拿二十万两就有些不平衡了。 “咱们拿的这笔钱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的,是姜世子睁只眼闭只眼放给咱们水军的好处。难道还能闹到明面上去?” “是啊,这是放给水军的好处。凭什么他一人得了?” 于晓海坐在书房思忖了半天。 他其实不怕士兵怎样。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士兵就闹不起来。真掰开了说,谁敢为四十两银子得罪他这个都督? 但闹出来他比太子拿得都多,投资回报比皇帝都高许多,他有些怕了。 于晓海之前是真的有些飘,出海一趟,半年就赚十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但现在想想,国库一年才收得税银二百万两。 而且国库支出还大。难说一年到头有没有三四十万的结余。 这么多跑几趟,自己岂不是富可敌国了?那也太招人恨了! 他静坐了半天,吩咐道:“去告诉士兵,货物全部出手后还有八万两银子的尾款。就直接作为他们下次出的份额了。” 如此一来,他就没占士兵一个子儿的便宜,拿得也比太子少。 至于回报比旁人高些,那是搏命得的额外好处。 捅到皇帝跟前去,他们遇到了三次大小风暴,七次海盗,自己也是投了钱的,不该比只出钱的人拿得多? 三万两得回十二万两,一样是赚大发了。 那八万两就当是出钱消灾。 士兵们得到这个消息,立时就消停了。算一算,这是完全按出资比例分的啊。 而且,下一次他们就不用再出钱,只等着分钱就好了。 煽动也煽动不起来了。 于晓海那里直接拿出十万两银子去进货,他自己占两成的份额。 如此一来,旁人确实是无话可说了。 太子道:“算他脑子还有几分清明。” 太子妃摸着肚子笑了笑,“那他第二次的份例还是比父皇都高,没事吧?” “父皇被大表哥逼着做表率,已经不太把第二次的分寸放眼底了。” 一下子得回五十万两,能让皇帝都心动不已。但只能出一万份额,顶多得了两三万两,就没什么感觉了。 那于晓海占两万份额,别人也煽动不了他。 消息传到北境的时候,姜韬正准备陪父母一同回京。 他和楚元笑道:“确实是个聪明人,也挺舍得!难怪不到而立之年就坐到了这个位置上。这陆上商路到时候集资还是你这里张罗?” 楚元摆手,“免了,不会再凑不齐集资银了。上次是实在为难我才出面张罗的。” 姜韬笑笑,“也行。等我说通皇上开陆上商路,再把规划做出来。等五月宝船再次出海我再到边城来张罗。” 楚元点头,“我先去剿沙匪。” 楚元又回大营了,谢穆宁带着几个孩子送他。 楚元摸摸她的头,“我以为你会问问剿匪的事的。” 谢穆宁道:“如果不是你牵头,我倒是可能跑去争取一下。逐北会如今也有三千人嘛。但是是你,我反而不好去薅羊毛了。” 逐北会养着几千人是有压力的。如果能去剿匪跟着发笔财,确实是不错。 但领头的是楚元,还是不要授人以柄了。 “你们三千人,有将近两千都是女兵,还是别去沙漠理吃按个苦头了。” 谢穆宁点头,“等回头商路开通了,我再找姜世子问问以逐北会的名头投钱能投多少。” 等回到家,那三叔侄都蔫蔫的。 谢穆宁看他们直接就躺在她的波斯大地毯上了便道:“不许尿在上头啊,起码得大半年后才能再有第二张了。” 她是很喜欢这种风格的地毯的。 到了下午,姜曌和萧如斐过来了。 前两天萧如斐回门,萧如琢还来把楚元、谢穆宁夫妻请去压场子来着。 当时瞧着萧如斐面色红润,谢穆宁还打趣她来着。 但这会儿看到他们,谢穆宁惊讶地挑眉,“你们新婚燕尔的就出门做客了?而且长公主、驸马和姜世子过两天就要回京了。” 姜曌道:“我娘说,临走想去拜祭一下刘副会首。” 清明刚过,不过清明正日子是不上坟的。有个清明前十天、清明后十□□祭扫事宜的规矩。 楚家也有先辈葬在边城,前些天楚元才带着全家去祭扫过。 这几天恰好在清明后十天里。 长公主要亲自去祭拜刘混,这是正事。 谢穆宁正色道:“逐北会没有问题,但我须征得崔翘同意。” 以长公主的性子能做到这一步很难得啊。天下父母心! 姜曌道:“那就有劳楚会首问一下。” “好,我这就去。” 姜氏夫妻便起身告辞,谢穆宁带着三孩子去逐北会,找到崔翘。 三个小的给刘小混带了点心,一起玩儿去了。 崔翘道:“有什么事吗?” “长公主想去祭拜刘混,你看要答应他们么?” 崔翘自嘲一笑道:“她是当朝长公主,我找不到不答应的理由。” “姜曌同去也可以么?” 崔翘点头,“去吧,我也会带小混露面。之前的事,差点个穆宁你添了大麻烦。我不会再冲动了!” 曹英给她分析了之前的事,萧世锆也说了不少。崔翘也算是转过弯来了。 谢穆宁摆摆手,“我跟刘混什么关系?这件事,咱们就找一品堂报仇吧。” 翌日,谢穆宁、游杉、李方陪着崔翘母子一起去,另还有许多和刘混相熟的逐北会的会员。 长公主全家在边城的都来了。一身素服,带着祭品。 之前边城百姓对长公主一家不大感冒,姜家办喜事,去门口沾喜气的人都没几个。 今天倒是跟着来了不少。 长公主一家能做到这个地步,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很难得,认为崔翘该化干戈为玉帛了。 大家一致对外,杀北戎人! 长公主和姜驸马、姜世子只是在墓前鞠躬、上香。 姜曌直接跪了,萧如斐也陪他一起。 三拜之后,崔翘道:“你们起来吧。我依然不会原谅,但也不会再仇恨。你若有心忏悔,便多少北戎人,多杀一品堂的人!” 姜曌颔首,“好!” 崔翘上前扶了萧如斐一把,“姜夫人请起!” 梗在谢穆宁心口一年多的石头,这会儿才算是放了下来。 封清浊回京以后并没有宣扬他被北戎人打的事,而且三四月间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宝船、分钱、集资上头。 他很低调的缴旨,然后述职。 皇帝也只是在心头多记了北戎两笔。一笔是对兰黛公主的轻侮,一笔是殴打钦差。 谢穆宁觉得别说纳真没有和谈的心思。就是他有,如今有了海贸挣钱的皇帝也是不会接受的了。 长公主一家回京城的时候,边城不少民众相送,倒是比她来的时候热闹了许多。 她对车窗外的姜曌、萧如斐道:“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是,母亲!” 姜韬骑在马背上道:“二弟,弟妹,我六月就又来了。这段时间,你们帮忙留意一下收货的事。” 这个弟妹在萧尚书那里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对财贸之事很有些心得。 第263章 秦王最近很糟心, 总感觉事事都不顺。 他的治疗半年多了都不见起色。好嘛,老四那个病夫搞出个孩子,父皇又有些偏向东宫了。 他让封清浊告诉姑姑, 谢穆宁那帮人和那个崔翘曾动手杀她儿子未遂。她居然完全不追究, 还去给那个贱民上坟! 于晓海那里, 不等下头的士兵煽动起来, 就先退了八万两银子出来。 不过最糟心的还是治疗没起色,父皇摇摆不定这两点。 如果白敏舒再给他生个闺女......那不是一般的糟心。 “王爷,沉住气!您有些乱了。如今,您还是安心跟着先生读书就是。”定远侯劝道。 “孤怎么安心啊?如果像老大、老二出身低微, 没什么希望也就罢了。可除了那个病夫, 就是孤出身最高了啊。父皇之前那些话似是而非的。那个病夫他行么,去祭拜祖先都得事前服提振精神的药,事后回到东宫还要睡许久。这样的太子,站出去不会有失国体么?” 定远侯道:“太子病弱,确实难当大任。皇上他不会真的是在等小世子长大吧?” 秦王胸膛急剧起伏,“怕的就是这个。那小子今年虚岁七岁了, 再有七八年就可以上朝议政了。孤已经出头来争了, 没有退路!不成功,则成仁!” 定远侯呼出一口气, 身为秦王的亲舅舅, 他也是没有退路的。 “王爷, 不管怎么说,皇上既然安排了大儒来教您读书, 您就好好跟着读。不然, 更没有优势。皇上应该确实是在摇摆不定。越是如此, 您越得沉住气。” “可父皇把孤之前笼络的人都剪除了。” 定远侯道:“那是因为你的做法过了, 而且太简单、粗暴。”居然弄那么多野猫进行宫去吓东宫世子。当时皇帝还在那里呢,他能不担心将来你这么对他? 要不是老大、老二实在扶不起来,小的也都还小,他也不会在你身上下注。 秦王反省了一下,“那件事是孤有些冲动了。该换缓和一些、不露痕迹的手段。” “那些爪牙,皇帝给王爷剪除了也是应该的。听舅舅的,你此时也做不了其他。就跟着皇上指派的大儒好好读书,先刷刷读书人的好感。治病的事也别急,兴许放开了反而好了。反正,不要折腾,因为不是身体上的问题。” 秦王磨牙,又想起德王了。 那厮刚从边城把他姑姑迁回来。两兄妹进宫抱着太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他姑姑多惨、多惨。惹得老人家也泪眼汪汪的,竟劝得父皇把他之前干的事就都放过了。 自己要是再去找他麻烦,他怕是连之前下药的事都会抖出来。就算到时候父皇偏着自己,却也会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那帮御史不是最喜欢参人么?德王孝都不好好守,一跑跑了上千里,他们怎么都装聋作哑了? 定远侯道:“王爷,德王没老实守孝这事儿可别闹。他是去打北戎,给兰黛公主迁坟了。兰黛公主被薄待伤了朝廷和皇上颜面了,闹不得。” 当年是他力主的和亲,德王府恨毒了他。 再为这事儿闹,德王那个疯子毛了能直接提着剑上他家来。他怀疑自己当初被人套麻袋毒打了一顿,就是这疯子干的。 秦王也知道当前抗击北戎是民心所向,确实闹不得。 说到这个他也来气,“你说父皇偏心不偏心,他让楚元给那小崽子当师傅!还有于晓海也是太子的人。太子这是直接插手兵权啊。父皇都不管管?” 定远侯道:“楚元不是地道的□□,他是听皇帝的。所以臣才跟王爷说,不要针对楚家。至于于晓海,他出海其实是脱离兵权了啊。他要是爱上这么一趟一趟出海捞钱,其实是好事。” 秦王道:“孤当时又不知道楚元妻儿和老四一家在一个屋。没想赶野猫去吓唬他那俩儿子的。至于挑拨楚府和长公主府的关系,那不正好让他和东宫离心么。谁知道姑姑居然忍下了!” 定远侯道:“因为谁都知道楚元如今的分量啊。姜家那两兄弟不会让长公主由着性子闹的。” 他说着蹙眉,那个姓白的女人之前是楚家的侄儿媳妇,这恐怕也是秦王府和镇北伯府一个隔阂。 但秦王如今的情况,不能不指着那个女人的肚子啊。 秦王想了半天,“舅舅说得对,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孤就先安心读书!” 太子不就是从小有单独的名师教导,所以之前才比众兄弟都优秀么。 “王爷能这么想就对了。不过,王爷不要忽略了一个人。” “谁?” “五皇子,他十五了。他母妃可是贤妃。比赵王和楚王的出身高多了。所以臣劝您暂时不要动作,不然您和东宫鹬蚌相争,回头谨防让人渔翁得利。” 秦王点点头,“嗯,孤知道了。舅舅提醒得是。” 长公主一家三口四月中下旬回到京城。 宝船第二次出海很是顺利。这一次没搞起航仪式,但许多人利益攸关自发的去码头送行。 姜韬心头默默祝祷,希望此行顺利。 但宝船一旦离岸,陆上的人除了等着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进宫复命时,将开启陆上商路的资料全部带去了。 皇帝道:“你倒是沉得住气。朕本以为你会一回京就说这件事的。” 姜韬道:“臣比较愚笨,一次只能做好一件事。所以先把宝船出海的事忙完才来请示皇上。同时臣也在等楚将军剿匪的捷报。” 皇帝挑眉,“来了?” “来了。楚将军亲自带着数千特训队员去,那就是杀鸡用牛刀啊。他请示战利品是运送进京,还是就地充作军资?省得户部再行拨款。” 皇帝道:“现银让他们报上数来,就地充作军资。明年户部拨款记得扣除。实物送上京来。估计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不然那群兵油子早就把人家剿了。” 姜韬道:“皇上,是失地收复之后,边军才有了便捷的路线过去。不然,还得经过北戎占领区域,危险系数大增。” “行,那你下半年及去忙活那件事吧。走陆路,都不用造宝船了,成本相对低些。不过,朝廷不能因此吃亏。” 骆驼、商队,可以直接组织现成的。 “是。走得远了需要边军护送,自然是不能亏了朝廷。集资的人心头也有数的。另外,臣建议允许民间商队走这条商路,设立关卡征收商税。他们虽然是小打小闹,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陆上商路不好垄断,与其让那些商人冒险走私。不如朝廷收税,护送。这样两相得利。 皇帝颔首,“你去操办吧,回头写折子来看。对了,你兄弟的婚事办得怎样?” “有点冷清,边城的人对他还是感情复杂。一直到父母带着我们兄弟去给逐北会那位被他杀害的副会首祭扫,边民的态度才有所转变。出城的时候,很多民众自发来相送。那位副会首的遗孀说不会原谅二弟,但也不会再仇恨。大家一致对外,杀北戎人。” 皇帝点点头,“这件事,朕削了你们姜家的国公爵位,你可有不满?” 姜韬摇头,“没有。这件事影响太过深远,姜家难辞其咎。” 皇帝点头,“你将两条商路打理好,朕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皇上。” 作为公主府世子,姜韬将来是会有爵位的。这个不亏待,应该是指的升官职了。按他的年纪,甚至有可能将来位列三公。 原本他们家是准备姜韬袭国公的爵位,老二袭公主府的爵位。 但如今没有多的爵位了。不然长公主也不会耿耿于怀,觉得姜曌的功劳本可以封伯。 皇帝看了姜韬献上的舆图,“你是说两条商路的目的地有重合的?” “都走得够远的话。但沿途经过的地域不同,都有存在的意义。” 皇帝看着他,“你是想搞远航了?” 宝船这次出海,依然是往之前的地方。天|朝的货物在海外同样是供不应求的。 姜韬颔首,“等宝船第二次回来,国库就会充盈起来。而且造船的技术咱们是有的。多运些更远地方的商品回来,售价可以更高。这一次运回来的东西,简直是被疯抢。一阵风就抢完了。当然,沿途的风险也会相应提升。” 皇帝想了下,他能看到海外运回来的货居然还是托了于晓海的福。 他这个外甥简直迂腐,一样都没留全打包给江南的大商会了。 不过,管着这么大的金银出入,是得迂腐些才好。不然都跟白尚那蛀虫一样还了得? 出了御书房姜韬呼出一口气,这次宝船平安归来他总算是松了口大气。 如此一来,国库已然回了本,集资的众人也都得了好处。这一把算是堵对了。 而且第二次集资把风险分散了。万一真的出事,谁都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他笑了一下,世事变化可真是快。离他们一家除了母亲都被贬为平民返乡也就三年,皇上又给他画起大饼来了。 不过总算,姜家是在他手里开始走上坡路了。 回到家,他问妻子,“你要不要同我去边城看看?带上孩子,咱们一起去。这读万卷书,确实还得行万里路。不然眼界很容易狭窄。” “可、可以么?”世子夫人有些惊喜的道。 “请示过母亲就可以了,她应该不会拦着。反正我又不像楚元,会手握重兵。你不必留在京城为质。” 第264章 姜韬说完叹口气, “楚夫人那样的女人,只被当做人质留京的话,有些可惜了啊!” 世子夫人道:“我想去看看边城是什么样的, 看看楚夫人都做了什么让你发出这样的感慨。” 姜韬是在正常的年纪成婚的,所以虽然他和楚元同龄,今年二十八岁,但他的长女姜瑶已经九岁了。 谢穆宁当初看到姜瑶和小世子一处玩耍,立即想到了陈阿娇和汉武帝。有这个想法的, 真的不是她一个人。 不过两家并没有那样的想法。 汉武帝是和陈阿娇那么小就定亲, 是因为汉武帝是汉景帝幼子。成了馆陶长公主的准女婿, 他才得以废长立幼。 但小世子当初可是太子嫡长子,位置稳当得很。后来位置不稳的也是他爹, 不是他。 但太子出事后, 姜瑶的家世蹭蹭蹭下了几个台阶。而且太子出事和姜家有关系, 是不可能定亲的。 等到如今姜家再度起来了,小世子的婚事自然是要用来联姻一门强援的。 姜家原本就是太子这条船上, 东宫世子妃的位置不能浪费在她身上。 这事儿, 两家是心照不宣的。 除了姜瑶,姜韬还有儿子叫姜冶, 今年七岁。因故早产,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没有进宫做小世子的伴读。 世子夫人当年生儿子伤了身子, 后来就没再怀孕了。 姜韬还有两个小一些的儿子都是长公主赐下的妾所出。 不过姜家既然是铁杆太子|党,肯定不能因为姜冶身体不太强壮就动摇他的地位啊。 姜韬就准备带这三母子一起前往。世子夫人有些担心儿子。 “没事,这一路我们慢慢走。楚将军那对双胞胎才两岁,都往返边城和京城两回了。他们每次都带了擅儿科的大夫同行, 咱们也带上。” 世子夫人虽然不是完全放心, 但把儿子放家里她更不放心。 姜韬去说服长公主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长公主蹙眉, “那对双胞胎虎头虎脑的,多壮实啊!” “可是冶儿也大他们这么多啊。而且我想让他去逐北会感受一下边城的尚武之风。明章道长也说要让他自己好动起来。不然总是我们戳一下、他动一下的。我们看不到他就只顾着看书,懒得动弹。” 长公主最后还是被收服了。 边城的确是尚武,这四月的府试刚过,还在等成绩呢。逐北会教武技的鲁教习就来对谢穆宁道:“会首,今年是考武举之年呢。” 武举三年一试,由兵部负责考核,先策略后弓马。不像科考,还分那么多级考核。武举直接由州府选送到京城去考就行了。 谢穆宁点头:“有多少人通过了州府考核?” 如果不是通过了,教习不会跑来告诉自己。 实在是在边城,几岁娃娃都敢跟北戎人干,武举的州府选拔通过率可远高于科考的府试、院试。 “逐北会足有一百二十人通过考核,都是十三岁到十五岁的少年。” 比这还大,多半都从军去了。 “行,到时候你带队进京。让大家伙就住在镇北伯府,往返费用和食宿会里包了。考上武举人,也是一人奖励五两银子。” 从武举人入行伍,比普通士卒的起点要高些。 也算不枉他们在逐北会学一场兵法谋略和弓马武技。 这鲁教习是觉得自己最近对参加府试、院试的学子太重视,遗忘了他们吧。 “好!”鲁教习乐呵呵道。 谢穆宁路过穆老先生的办公处,从敞开的窗户听到他在跟白狄说话,“在逐北会,他们学武的是花钱的。咱们习文的才是挣钱的。不过嘛,他们保家卫国。咱们也该出力。” 董宣走了,逐北会就这俩进士。两人时常凑到一处谈天说地。 谢穆宁笑了一下,小小一个逐北会还有文武之争了? 她没从窗边过,转身去了医务处。 她之前让女兵里成了亲的都必须半个月号次脉,大家伙轮着来。别有孕了还不知道,回头活蹦乱跳的出什么状况。 所以,医务处每天光是号这个脉,就得轮一百二十人。 从谢穆宁把抓紧时间生孩子的话传达下去,逐北会就开始接二连三有好消息传出来。 曹英也在这边,她这个孕妇也需要时常号脉。 她出来看到谢穆宁便道:“穆宁,你最近怎么老看我的肚子啊?”她都察觉三四回了。 “我认识一个人,就比你的月份大半个月。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起她来。” 说话间萧如斐带着一队女学生从外头回来。 谢穆宁诧异的看过去。 萧如斐道:“我带她们课外实习去了。大哥让我帮忙留意边城乃至北境可以往外销售的货源,顺便就带她们一起去了解一下。两不误!” 谢穆宁点点头。 “大哥、大嫂带着侄儿、侄女就快到边城了。到时候你带上几个小的一起过来聚聚。”萧如斐如今把姜府的中馈管得井井有条。姜韬一家来了,自然就住那边。 “好啊!” “德王和德安还有苏哲也和他们同行。德王叫我给他们也看一栋宅子。上次我正好看到附近一栋,和我买的那栋难以取舍。可以推荐给他们。” 谢穆宁挑眉,“他们还真准备在北境长住啊?” 看来德王是真的要把北境悬镜司好好调、教一番了。 难怪耿老爷子一直没有安排新的千户来。 这是要突出加强北境悬镜司的力量了。但愿她俩儿子差点遭掳走的事不要再发生。 不过下回想打谁,就没人背锅了啊。 谢穆宁赴姜府的接风宴时特地把白清蕙带上了。她今年也是九岁。 白家是书香大族,白清蕙在姜瑶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的。 姜冶看到摇摇、晃晃蹲下道:“你们就是摇摇、晃晃啊。小世子还让我给你们捎玩具来。” 俩小子顿时乐了,师兄又捎玩具来了。 姜冶看到钺儿又道:“他和你们好像哦!” “他是我们侄儿,叫钺儿。” 钺儿拱手,“姜叔叔——” 姜冶很是高兴,立即吩咐小厮把玩具都拿进来让他们仨玩。 谢穆宁对同来赴宴的云楚、古雨道:“抓紧啊——” 古雨道:“那得把男人给我们放回来啊!会首,这事儿你去跟胡将军商量一下。” 云楚点头,“是啊,是啊。这是你职责所在。” 世子夫人有些惊讶,萧如斐道:“边城的女子,讲话都比较......直接。” 谢穆宁也有些愕然,“这种事都归我管?” 古雨道:“那当然。” “好吧,我回头去军营找胡将军商量一下。你们俩搞分名单给我。” 云楚和古雨还有萧如斐的反应都是嗤笑一声,又给你借口去军营了啊! 世子夫人看看比从前放开许多的云楚。从前一直以为这是二弟妹,哪晓得转了个大圈圈最后是圆萧。 谢穆宁笑着说起京城四公子在边城聚首的事。 姜家两兄弟和德王也一阵笑。 世子夫人道:“你们就只看到了这个不成?云楚、如斐、德安,这可都是之前都是长公主府赏花宴上的娇客。结果也全聚到边城来了。” 这几位绝对是这一代京城贵女里的翘楚了。好家伙,全奔边城来了。 说到这个,德王更是想到了再添个云舒,不就是那回被姜家那个小胖墩翻墙偷看的人聚齐了么。 想到这里他问道:“姜大,你家那个小胖墩堂弟呢?” “他要在老家思过十年,现在才第三年呢。” “那他有长进没有?” 姜大想了想,“人好像瘦了些。至于长进,我离开老家的时候还没有。” 都这把年纪了,要改也难。反正姜家几房人如今都想蹭着长公主府过好日子。 母亲一直恨不得摆脱他们,怎么可能让他们来京城? 如今他们一家住的不是平国公府,是长公主府。母亲自然有权利拒绝。而他这个未来的当家人,其实也并不欢迎不上进的亲戚来打秋风。 只能看看下一代有没有人值得帮扶了。 德安道:“当时还是舒翰来处理了那件事。” 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亲历者都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谢穆宁看着姜曌,“我的一万两银票悬赏,长期有效。” 姜曌道:“我要能杀得了他,还需要去杀那些小虾米?不过他中过蛊毒,而我一定会勤加练武。此消彼长,再有机会正面遇上,我得先把我后挨背的这刀还回去。” 世子夫人愕然,怎么说到这上头去了? 姜韬表情也有些复杂。那是他曾经当成手足二十二年的人! 但他们之间,有国仇家恨。真遇上了,一样得刀剑相向。 他岔开了话题,“我再来才听说兆慧大师又去云游去别处了?” 谢穆宁点头,“宝船回来的消息传到北境,他老人家就带着徒弟往北边走了。这回大相国寺投了多少银子?” 姜韬比了个‘五’,“五千两。这回一百万两银子,一共一百六十八户投钱。” 云楚笑,“边城这里,大家都准备好银子了。就等姜世子来带着大家伙发财。” 姜世子笑,“北境都是有钱人啊!以后再不会有份额任买的好事了。不过,商路通畅,北境也会因此繁华起来的。到时候怕是江南、江北各地的商会也会组织商队从这里过。你们这里,能最快看到商通天下的景象!” 他说着看向德王,“可不能再出北戎细作随意潜入的事了。不然谁敢来啊?” 德王沉默颔首,“不会了,我过两日就去府城悬镜司坐镇。即将进入反攻,情报工作肯定得跟上。” 第265章 众人正在说笑, 小孩子也一处玩儿的时候,楚元被姜府下人领着, 大步走了进来。 谢穆宁惊喜不已,起身迎了出去,“夫君,你回来了。” 那三叔侄也跑出来,“爹爹|叔公——” 白清蕙也出来福身行了一礼,“叔公——” 楚元对着她们点点头,与谢穆宁并肩进去。 德王一拍大腿,“这下子人是真齐了,天下风云出我辈!” 世子夫人小声对姜韬道:“怪不得你更喜欢往边城跑。” 比起被夺嫡之争搞得紧张兮兮的京城,边城真的是自在多了。而且有一帮志同道合之人。 萧如斐又吩咐让厨房加了两个楚元爱吃的菜。 楚元坐下后,姜韬的儿女过来给他见礼。 谢穆宁方才已经给过见面礼了, 他就笑吟吟道:“我们四个, 还真只有姜大最符合世人期许。王爷, 你出了孝可得抓紧啊。不然以后小一辈岂不是要差上一辈人的年岁?” 众人都笑了出来。德王如今连个意中人都没有, 还真是落后于众人 。 德王道:“差年岁就不是一辈人了?不差年岁就是一辈人了?你看你儿子比你侄孙还小,那不还是长辈么。” 环顾四方,真的只有他是孤家寡人。 就连妹妹, 都有苏哲千里迢迢的又跟来了。这次第,心头真有点堵得慌。 谢穆宁道:“王爷,你可要早日找到能让你心动的姑娘啊。最好是我们边城的姑娘!” 德王颔首, “放心, 真这样,一百个退役宫女一个不少你的。” 热热闹闹的给姜韬一家四口接过风, 楚元一家子坐马车回家。 把小的都安顿好, 谢穆宁也洗漱上床。 她靠在迎枕上翻着一本游记等楚元沐浴出来。 稍后, 楚元从盥洗室出来,坐到床边。 “穆宁,聂大将军请辞了!如今正在等皇上的批复。” 谢穆宁翻书的手顿住,没有多问聂大将军的伤病。如果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他怎么会请辞? 不是不得已,谁想错过这样风云际会的时刻? “大概多久会批复?” “十天半月吧。” 也就是说十天半月后,楚元就会成为北境三十万大军的统帅。而谢穆宁,得回京了。 她放下书,从背后抱住楚元。 “我会好好呆在京城,教养儿子,等你回来带我踏遍青山。” 楚元抬手抚着她的手背,“委屈你了!” “嫁给你,我不觉得委屈。只要你身边别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就一直不会委屈。来了又走也不行!” 楚元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吻住她。 第二天,楚元把那三叔侄送到岳父、岳母家。只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办,让他们乖乖在谢家待着。 谢朝辉知道之后点点头,“恰逢其时,是你的机遇。不过这副担子可不轻,偏生还遇上了北戎这百八十年最厉害的王!” 楚元道:“把最强的打服了才叫本事。不然以后总是要死灰复燃的!” 托付了孩子,两人纵马出城。 谢穆宁问道:“我们去哪?” “信马由缰吧。倒不必非得去哪,关键是一起去哪的人。” 接下来半个月,夫妻俩走遍了白山黑水,在长白山脚下跟着人放牧,去天池赏雪景...... 一直到德王用悬镜司的苍鹰给他们送信,说皇帝的批复来了,他们才慢慢转还。 扣儿已把行囊准备好。她随谢穆宁进京,春夏秋冬会留在逐北会协助聂盈、云楚、古雨操练女兵。 赵襄和谢朝辉也一同进京。 谢朝辉开始还有些犹豫的,毕竟他在北境几十年了。如今就要开始转入反攻,他想亲眼目睹。 赵襄道:“我反正是要回京去的,闺女和外孙也都要回去。女儿、女婿那是不得不分离,你就那么想一个人都要留在边城啊?咱们回去了,穆宁有事,也好有地方托付孩子啊。” 谢朝辉这才决心一起走。 他们会和聂大将军一起回京。 萧如琢也会一起走,姜韬让他回去参加会试。等考中了进士就把他要到户部,以后长期盯守在边城。 苏哲倒是留了下来,真的进营给楚元当起了机要文书。 白狄托谢穆宁把白清蕙带回京交给她父母。他决心扎根边城和穆老先生一起培养学生了。 谢穆宁对逐北会很放心。她本来想卸任会首一职。游杉让她继续当着,他就以第一副会首的身份主持日常事务。 “放心吧,你把头都开好了,如今逐北会自给自足,良性循环。我们几个还能把家给败了?我门会促成边民保境自救,也会源源不断给边军输送特殊人才。” 谢穆宁失笑,什么特殊人才,不就是原本按规矩没资格从军的那些人么。 到了走的那天,边城民众全涌了出来。 送在此服役十多年的聂大将军回京,也送谢穆宁这个逐北会的会首去京城。 德王、姜韬、姜曌还有一众女眷也全都来了。 德安道;“谢穆宁把羊毛薅来了这么多,自己却要离开了。” 身旁的人都盯着她,合着我们都是被薅来的羊毛? 聂大将军的马车在前,聂曦陪着他返京。 他拍拍楚元的肩膀道:“以后就看你的了!” “末将不会辜负大将军期许的。” 聂锋笑笑,“从今日起,你是大将军了。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 聂曦扶着祖父上了马车。 楚元这才走到第三辆马车旁,摇摇、晃晃和钺儿抱住他的腿。 摇摇道:“爹爹,我们一起进京看大船嘛。” 楚元看一眼谢穆宁,后者道:“他自己这么想的。” 摇摇以为这次又是去看宝船起航。 楚元把他抱起来,“以后要听娘的话。你可是小世子,以后要当家做主的人。” 摇摇点头,“听的。” 楚元挨个抱了两个儿子和钺儿,把他们抱上车。然后对谢穆宁道:“回京等我的好消息吧。” 谢穆宁点头上车,和三个孩子一起在窗口看着他。 楚元也温情脉脉的回视她们,伸手轻轻拨弄着三个小脑袋。 白清蕙也在和叔叔、楚子锋话别,见状也走了过来上车。 边城无数的人在喊‘大将军一路保重’,‘谢将军保重’,‘谢会首保重’。 谢穆宁还好,以后楚元不当大将军了,她还有机会再回边城。谢朝辉也是如此。 但聂锋是因伤病退役,年岁也渐长。将来真的说不好还有没有再回这片洒过热血保护的土地看看的一日。 在民众和同袍的送别声中,他的眼眶慢慢湿润了。 马车终于还是起行。 钺儿早就没了上回来边城的记忆,摇摇、晃晃告诉他,“要走好久、好久。” “多久?” 两个小叔叔挠头,他们也没概念。 “就是好久。” 这会儿刚上马车,谢穆宁和四个小的都挤在第一辆马车上。看白清蕙带着他们三个玩双陆,拆九连环。 吃过午饭,白清蕙带着钺儿到第二辆车午睡。谢穆宁也和摇摇、晃晃躺了下来。 这时候是五月,对北境来说是相当不从的时节。一路走得就比较快。 十天的时间差不多就到京畿了。 聂锋站在可以望见城门的地方感慨,“少小离家老大回啊!” 晃晃接了一句,“乡音无改鬓毛衰。” 谢穆宁轻拍他后脑勺一下,“瞎说什么?” 这小子八成是在逐北会听过人念就记住了。 聂锋笑道:“无事,老夫是鬓毛衰了。” 谢穆宁心道:是看着比同龄人老些。但愿楚元不要也如此! “走吧,歇够了就预备进城。能像老夫这样平安归来的退役大将军不多的。” 谢穆宁道:“待您进宫见驾,皇上必定还有恩赏。” 像聂锋这样镇守北境多年,功劳苦劳都有的大将军,皇帝自然不会让他退役就没了身份的。即使爵位不能轻许,官衔和待遇肯定还是有的。 车队在进城后分开,各回各家。 谢威也带着黄秀馨来接谢朝辉夫妻了。 赵襄道:“秀馨你怎么也来了,一切都还好吧?” “老夫人,我好着呢。正好也出来走动走动。” 谢穆宁看着她的肚子,“是请孟太医的儿子诊的脉么?” 黄秀馨的年岁第一次怀孕算比较高龄了,谢穆宁有些担心便替她托了人情。 “是,孟大夫说怀相不错,就是不要劳心。好在绣坊的人如今也多多少少会设计衣服了。” 摇摇、晃晃在车窗探头出来,“舅舅、舅母——” 谢威乐道:“你们还记得舅舅啊?” 其实不大记得,但是娘提点过了。 谢朝辉夫妻回谢府去了,谢穆宁也带着孩子们回镇北伯府。 这会儿已经进入六月初,京城穿夏装了。 “蕙蕙,我明日送你回白府。过些天,我把该见的人见过,再去白府接上你一道去温泉山庄住一段时日。我预备办一所女子书院,需要你来当个招牌。到时候我来跟你父母说。” 白清蕙挑眉,“女子书院?” “嗯。我寻思着回京了也不能就整天吃吃喝喝、无所事事。我又不想多出去应酬。” 谢穆宁回京,没打算卷进那两兄弟的储位之争。 也没打算和官场上的人有太多往来。楚元手握重兵,官场上的风吹草动,轻易撼动不了他了。 她不好热衷和人结交。就是有什么,白家也会及时知会到自己的。 “叔祖母,是针对贵女还是平民女子?” “边城女子的日子好过许多。我想开一所女子书院,招揽先生,教授女子各样生存技能。有一技傍身,日子重要好过些。我也只是这一路上的一想法,还不够成熟。” 第266章 谢穆宁一行回到伯府。摇摇、晃晃迫不及待地道:“钺儿、蕙蕙, 带你们看大湖。” 看他们精神不错,谢穆宁也由得他们。直接让小油车驶向湖边。 这会儿,满池的莲花都已经开了, 很是赏心悦目。一条红鲤鱼从湖中跃起老高, 又落回湖中, 溅起水波。钺儿很惊喜的‘哇’了一声。 谢穆宁道:“晚饭就在亭子里吃吧。吃鱼、吃藕, 再添些时下的新鲜菜色。” 那三叔侄点头不已, “好、好。” 正想叫他们回屋休息, 就见到铮儿快步跑了进来。 “叔祖母——” 要说谢穆宁回来,最高兴的大概就是铮儿了。这一两年, 都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京中。幸好还有太舅爷。 谢穆宁看舅舅慢悠悠的负手进来,赶紧迎了上去,“舅舅——” 明章左右看看, “你爹娘呢?” “他们回谢府了。说是车马劳顿, 懒得再跑来跑去。” 明章‘啧’了一声道:“果然是上年纪了啊。” 摇摇道:“外公说一路都看到我们,今晚就不用聚了。舅爷爷, 你钓鱼么?” 明章点头道:“好啊。” 下人不等吩咐,立即把鱼竿、板凳送来。摇摇、晃晃殷勤的抬板凳、递鱼竿。还告诉钺儿, “舅爷爷钓鱼可快了。” 他们对舅爷爷的印象倒是挺深刻的。 明章心道:其实是因为你家的鱼都喂得有点傻。 三个小的围着明章去了, 谢穆宁和白清蕙在遮阳的躺椅上靠着休息。三个小的精神,她们俩一路可是有点辛苦。 铮儿就挨着谢穆宁的扶手坐着,和她们说话。 明章很快就钓了半桶鱼起来, 那三叔侄高兴坏了。 他交给下人拿去厨房, 然后走过来,“你往宫里递牌子了么?” “递了, 看宫里什么时候召我去请安吧。不过应该会等我缓几天。等进宫请过安, 我就打算去温泉庄子上住段时日。” 摇摇道:“娘, 要坐船船。” “庄子里有条小河流过,还是活水呢。到时候由得你们玩个高兴。” 明章道:“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我刚跟蕙蕙说来着。我想办个女子书院,也是半道琢磨出来的。” 明章挑眉,“边城那种?” “不是的,边城招了那么多贵女入学,主要是因为退役宫女掌握的就是茶道、调香这些,比较适合贵女学。我是想开教授生存技能的女子书院。譬如厨艺、针织、医术等等。” 明章一听便明白了,是面向平民的。 “那你一开始可得往里头贴不少钱。” 平民家庭是不可能专门花钱让女孩儿学这些常人看来在家跟着母亲、姐姐就能学的东西的,也拿不出这个钱来。 有钱供个读书人改换门庭不好么?女孩子身上不值得花钱。 “左右我如今也不差钱。楚家、谢家的钱都由着我花。而且真的学好了,也能回馈我啊。你看黄绣娘如今一年给我挣多少银子。” 如果都能像黄秀馨一样有傍身的一技之长,日子就会好过不少。 谁挣钱多,谁在家里就有话语权。 明章想了下,每个行当做到顶尖,的确是收入丰厚。而且就算不能登顶,有门手艺谋生也是好的。 他点点头,“不错,而且你针对平民,也不至于有人说你有什么图谋。” 如果是把满朝贵女都弄成了自家学生,肯定会被御史弹劾的。 谢穆宁笑,“那可不一定。我养一群天残地缺都能有人说我养私兵。不过,不管它那么多了。” 次日,谢穆宁送白清蕙回家。这回她让人去打了招呼的,别上门来接,我给你们送回来。 这也是表示了对白清蕙的满意和重视。抬头嫁闺女,白夫人这回也没坚持。 那三叔侄自然跟着一起来了。 一开始他们只以为是来做客的,后来得知白清蕙不同他们回家,三个都不依。 晃晃道:“蕙蕙是我们家的人!” 谢穆宁道:“你听到蕙蕙叫白家嫂嫂什么了么?” 听到了,叫的是娘。 晃晃不情愿的松开了自己抓着白清蕙袖子的小胖手。 谢穆宁道:“过些天我带着孩子们去温泉庄子上住。你和清幽一起来!” 白家的儿子留在老家族学读蒙学,教学水平不比京城的蒙学差。白夫人想念长女,就被次女一起带进京了。 她想了想,“好!到时候就就打扰婶婶了。”左右家里还有侍妾,也不会没人伺候老爷衣食住行。她出去松快几日,也和楚婶婶多接触接触。 这京城的温泉还真是都被权贵占去了。他们家来得晚,没赶上。 “清幽在哪里读书啊?” “就府里请了先生在教读书以及女红等。婶婶对蕙蕙有安排?” 谢穆宁把她的想法和白夫人说了。 白夫人看看谢穆宁,犹豫了一下才道:“婶婶,你是好意。但是,那些小姑娘恐怕没机会啊。” “怎么说?” “平民家里,小姑娘得承担家中不少活计。得让母亲去做贴补家用的活计,让兄弟有时间专心读书。婶婶你可以减免学费,但你总不能倒贴钱给人来上学吧。小姑娘们来上学来了,家里原本他们承担的活计谁做呢?反正家中男子是不会分担的。” 谢穆宁一拍脑门,忘了这茬。 她接触更多的还是贵女。就是边城的平民家庭,女儿也是金贵的,将来注定会换回不少聘礼。所以,哪怕是平民父母也舍得让她们耗费时间来学这学那。 谢穆宁见到过的小姑娘大多是被教养大的。 譬如白清蕙,她就有时间去逐北会学各种各样的技艺。因为她不但不用承担家务,还有几个丫鬟伺候。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谢穆宁不得闲的时候,带着那三叔侄玩耍。 至于谢穆宁和聂盈、古雨等人,那更是家里请了几个师傅在家教授的。 一个月倒贴几百文给学生,谢穆宁不是贴不起。可这传出去她不成人傻钱多了? 人做事还是不能太反常的。 这个样子,可能朝廷诸公懒得参她了。但平民百姓会觉得她是不是有病啊,更不会把女儿送到她开办的书院求学。 就是送来也是些许几个打算让孩子来混她这个大傻子倒贴的钱的。 这样子女子书院也不能办得长久。 边城那边她甚至用逐北会撬出了个不正式的女兵制度。在京城,真是举步维艰。 所以她真还得找个好由头才行的。 “容我细细想想。你们一家好好团聚,我就先走了。” 那三叔侄看着白清蕙不肯走。 白夫人道:“那要不摇摇、晃晃和钺儿也留在这儿多玩玩?” 摇摇仰头问谢穆宁,“蕙蕙还回家么?” “回的。过些天她们三母女和我们一起去泡温泉。” 摇摇对白清蕙道:“那我们先走了,等你回家。” 谢穆宁带着三个小的去了谢府。和赵襄、黄秀馨说起此事。 黄秀馨道:“要不,就以招收学徒的名义?但真正心疼孩子的人家,也不舍得把孩子送出来做学徒的。” 她当学徒的时候都被师傅非常严苛的对待,还有些师傅肆意打骂学徒的。而且早期挣的钱也会被师傅全部拿走。 谢穆宁道:“我回头先去福幼院看看。我还不信我赔钱赚不来吆喝。” 之前因为收养几个孩子的事,镇北伯府和福幼院打了不少交道。哪怕谢穆宁去了边城,也一直让府里源源不断的送着钱粮。 就先、先拿福幼院的小姑娘们做个试验吧。别人看她们因此过得好了,还会不肯送闺女来吗?磨刀不误砍柴工呢。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想做点善事都这么难! 还是在边城行事方便啊! 那三叔侄在给谢朝辉讲,舅爷爷|太舅爷有多会钓鱼。 谢朝辉道:“回头去了温泉庄子,那不是有条河,我撒网网鱼给你们看!” 谢穆宁心道:那河里又没人养鱼。就是有河鱼,也大多被乡下孩子、大人摸走了。 几个孩子南下途中倒是见过渔家打渔,一网撒下去,里头大鱼小鱼都有。阳光照在鱼身上,波光粼粼的。 于是他们点点头,就等着外公|太外公露一手了。 谢穆宁决定到时候给聂大将军下个帖子,请他带着家里人也一起来玩。不然去的都是女眷,她爹还真是没个伴。 次日,谢穆宁带着孩子们去福幼院送钱粮。 院长看到钺儿忍不住道:“钺儿都这么大了啊。” 当初钺儿三个月的时候就是被送到这里,住了十来天,然后被‘领养’回去的。 他问谢穆宁,“我以前就在这里?” “对,你们四兄弟都是从这里领回去的。” 院长听了谢穆宁的要求,疑惑地道:“楚夫人这回是要领养小姑娘?”如果是要买丫鬟,肯定不是来这儿。 “不算,只是给他们一个学习谋生技能的机会。” “但我们这里的孩子,男孩子大部分是有残缺的。其余的都是女孩子。您家这四个,当初也是从几百个孩子里挑出来的。”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嗯,我知道。” 她原本只打算管女孩子的,因为男孩子总要容易许多。但想起之前见到的身有不足被丢弃的男孩子,她动了恻隐之心。 这里不像边城,可以男、女放在逐北会一起教导。大不了分作两处。 午后,谢穆宁从福幼院回去。 那三叔侄一进门就直接冲向案上的点心。今天谢穆宁让他们在福幼院体验生活,忆苦思甜来着。完全没吃饱! 扣儿道:“夫人,太后娘娘让您明早进宫觐见。” 第267章 翌日到了时辰, 谢穆宁带着三个孩子进宫。 一路到了太后跟前,太后眨了下眼, “怎么多出来一个?” “这是摇摇、晃晃的侄儿,叫钺儿。太后您看,他要大只一点。” 三叔侄在太后跟前一字儿排开行礼。太后细细一看,中间那个是要略微大一点。不过,真像啊! 小世子听说两个小师弟进宫来了,课间便叫上铮儿一起过来了。他和授课的师傅告了个小假,说好半个时辰回去。 摇摇、晃晃看到师兄很开心。师兄源源不断送往边城的东西,让他们对他的记忆历久弥新。 摇摇告诉钺儿,“这就是小叔叔的师兄, 你要叫......” 小世子道:“师伯。”说着还瞥了铮儿一眼。 铮儿把头扭开, 钺儿老老实实的拱手, “师伯好!” 小世子摸他的头, “乖——”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师弟已经够好玩了。现在又来个和他们长得酷似的师侄,好玩加倍! 太后挥挥手, “濬儿带你的师弟、师侄们出去玩。” 小孩子呼啦啦的走了, 太后看着谢穆宁,“心里委屈吧?” “臣妇......是有点。臣妇知道自己该深明大义, 该懂事,可是心头还是难免憋屈。” 边城此刻风云际会,自己却不得不离开。要说心头不憋屈那绝对是假的。 太后示意她喝茶,还是给她准备的甜甜的八宝茶。小孩子口味! “还没到二十周岁, 其实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谢穆宁端着茶盏道:“可臣妇跟前还有几个小孩子呢。” 太后笑笑,“没事, 在哀家这里你就是个孩子。”说完顿了一下, “其实哀家也知道楚元没有二心。你留在北境也能做更多的事。可是, 规矩就是规矩啊。为你一人坏了规矩,那以后人人都可以依照先例不守规矩了。” “臣妇知道,臣妇一直以来所做的也是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 太后点点头,“哀家当年,其实也不想从边城回来,不想进宫。总觉得自己进宫只能以色侍人,看到的也只是四角高墙的天空。哪里有在边城天宽地阔的自在?想骑马骑马,想打猎打猎。但是哀家被父皇、母后钦点,为了家族也不得不告别边城,进宫做太子妃。” 谢穆宁眨眨眼,“太后辅佐先皇,斗败奸相、收回皇权的故事一直在民间流传。传言太后还曾经在寝殿内手持天子剑打退两名刺客救下皇上。” 太后脸上露出回忆了神色,然后笑道:“是有这回事儿。那之前先皇一直嫌哀家不够温柔小意来着。” 顿了一下太后又道:“说说,你这两天刚到京,就急吼吼的跑到福幼院要做什么?本来还打算等你歇两天再召见的,结果听说你前两天就在外头游逛了。” “臣妇也十分留恋边城。一路上都在自我排解,就算回了京城,臣妇也要活出精彩。” “那你想做什么呢?” “大事臣妇不能随意掺和。想来想去就想到也在京城办女子书院。人说苦相生为女,臣妇就想教给不幸身为女儿身的小姑娘们一些谋生的本事。这样在夫家腰杆也能挺得更直。臣妇盘算着以臣妇如今的身份,要找到讲课的先生不难。臣妇可以提供场地,减免学费。但臣妇没考虑到小姑娘根本无暇出来读书,得承担家务。平民人家,很多人都觉得小姑娘是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银子学东西的。” 看谢穆宁一脸的郁闷,太后笑了。 “为了证明自己能活得像在边城一样精彩,所以急吼吼要做出些成绩来。结果没想周全,计划遇阻。” 谢穆宁赧然,“一方面是想说服自己,回来有回来的意义,对自己的意义。另一方面也是太闲了就容易牵肠挂肚,就想让自己忙起来!” “你的想法不错。那如今遇到这个困难,你打算怎么解决?” 谢穆宁道:“平民之家,如果臣妇肯贴钱让他们送闺女来读书,还是有人会来的。别人见到真的能学东西,还有钱拿。慢慢来的人也就会多起来。但臣妇怕是会落得个人傻钱多的名声。” 太后吃着糕点点评道:“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还可以加个貌美。人傻钱多貌美!” “臣妇就想着能帮一个是一个,先从福幼院做起。别人看到那些孩子得了好处,渐渐也就愿意送自家孩子来了。臣妇之前时常往福幼院送钱粮,就算是陪着臣妇玩闹,院长也会愿意让孩子们来的。臣妇先从小打小闹搞起吧。教福幼院的孩子,哪怕臣妇贴钱,也不至于被人笑话了。” “嗯,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于渔。你权且试试吧。” 谢穆宁点头,“许多细务臣妇已经安排下去了。也就是组个草台班子,暂时在伯府拨出几间房舍就可以了。” 太后道:“哀家听德安说逐北会堂口初时不过是个残破的城隍庙。可前些日子长宁回来告诉哀家的,都快有广厦千间了吧。也就是短短两年的功夫。” 谢穆宁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臣妇在边城长大,人脉熟。又有夫君和家父的缘故,所以颇有点一呼百应的架势。主要是逐北会的宗旨它符合民意。可如今做的这件事,可就不这么容易了。尤其人的观念,不好改变的。不过没事,一点一点的做,小事也就做成了大事。” 从太后这里出去,谢穆宁也没急着找儿孙。 反正跟着小世子走的,又有铮儿在,丢不了。也不至于在哪个小皇子、小公主跟前吃亏。 至于说安全问题,这皇宫可不是谁都能来放肆的地方。小世子身旁肯定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护着。 野猫那种事也绝不会再度发生。 她直接往皇后宫中去了。 谢穆宁跟太后说话,比较真诚。毕竟她老人家如今已经和谁都没有了利益纠葛。哪个孙儿当皇帝,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但皇后和太子妃嘛,她们肯定是巴不得把楚家牢牢摁在太子这艘船上。 谢穆宁不想再让儿子卷入危险了。 上次的野猫事件,如果不是和太子一家人在一个屋子里。她只会保护好自家几个孩子,不会出头。 她家俩儿子是有点福气,一次二次的都化险为夷了。但当娘的心头发紧啊! 皇后看到她笑道:“真没想到楚元这么年轻就做了一军主帅啊。” 谢穆宁躬身道:“多亏了皇上信任。” “穆宁还是三品诰命吧?该提一级了。” 命妇的诰命等级,并不是完全随夫婿的。就是随,也不一定能同步。 虽然是应得的,但楚元刚刚升职,如今肯定还忙得团团转呢。肯定也顾不上折子请封。 而且什么成绩都还没做出来,就急吼吼的为媳妇儿请封也容易惹人话柄。 二十八岁的一军主帅,二品武将,整个天朝也是绝无仅有的。能不招人羡慕嫉妒么? 他现在难得很,位置其实还没完全坐稳当的。 不过皇后这里督促一下礼部,谢穆宁的诰命等级和待遇就会跟着提升了。 皇后笑,“除了皇家人,你大概是唯一不满二十岁就到二品诰命的了。” “谢皇后娘娘提携。” 皇后摆手,“哪里是本宫提携,都是你应得的。其实按你在边城做的那些事,越过你夫婿的品级封一品诰命夫人都是可以的。还是那句话,你太年轻了。真给你请封一品,那是把你架火上烤。” 谢穆宁点头,“是啊,臣妇也觉得二品足够了。” 真封了一品诰命,让当朝那些二品大员见面都躬身给她行礼,她还真有点吃不消。那基本都是皓首穷经的老大人了啊! 皇后以闲聊的口气道:“上次孟太医让你可以怀二胎了。有动静了么?” “没有,臣妇回边城不久就上战场了。” 皇后道:“边城真到了女子都得上战场的地步么?战场着实太过凶险,而且如你所言女子上阵要耽误生儿育女的。” “也许不差我们几千人。但身为北境之民,女子也有保境安民之心。而且就算不正式上战场,边城女子其实也从来没有缺席过战事。譬如抢收、譬如对付潜入的北戎人。而且北戎是有正式的女兵的。有时候女兵的手段,男兵不好对付。” 皇后点头,“这样啊。” 谢穆宁露出些赧然笑意,“娘娘,能不能让人问一下小儿现在在何处?他们先前跟着小世子玩耍去了。” 皇后看看身旁的掌班女官,后者出去问了一下进来,“小世子带着楚公子看十二公主去了。” 皇后笑,“濬儿可喜欢才几个月的十二姑姑了,有事没事就要去看看。也不知道太子妃几个月后能给本宫添个孙儿还是孙女。孙儿、孙女都好,还能再添更好。你知道秦王那个外室的事吗?” 谢穆宁点头,“知道,楚俊彦之前来报过信。不过他们都与镇北伯府无关了。” 皇后起身道:“走,随本宫去东宫看看,孟太医如今都在东宫当差。估着等我们过去,濬儿应该带着他们回东宫了。” “是。” 谢穆宁心头有点纳闷,皇后干嘛跟她提白敏舒?难不成谢威那里出了什么纰漏让皇后察觉了她对白敏舒的关注? 谢穆宁其实也觉得不用太担心白敏舒。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尤其白敏舒一次二次的都死不了。 但凭良心说,这一世的她如此关注白敏舒是不寻常的。 跨进东宫,摇摇、晃晃就跑了过来,“娘,要妹妹——” 第268章 谢穆宁看着两个儿子, “当是点菜呢,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摇摇理直气壮地道:“为什么不可以要妹妹?”师兄都要当哥哥了。 谢穆宁弯腰揉搓他鼓鼓的两颊, “有没有听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好像听过,“什么意思?” “没有米,再能干的妇人也做不出饭来。” “妹妹又不用拿米做。”摇摇嘟囔道。 皇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世子躬身过:“见过皇祖母!”然后教几个小的,“你们说见过皇后!” 口齿已经清晰了,就不能只说‘请安’二字了。 那三叔侄倒是听他的话,站成一排拱手道:“见过皇后!” 皇后笑道:“免礼、免礼。穆宁啊,这三个小孩儿真是好玩儿。好了,你们想要妹妹、要姑姑,那都得等楚将军回来才行的。” “哦。”那三叔侄似懂非懂的, 不过也没有深究。 谢穆宁道:“你们喜欢小婴孩, 福幼院有不少的。以后再带你们去看。” 那三叔侄瘪瘪嘴, 福幼院的孩子没有公主好看。 但他们坚信自家妹妹|姑姑, 肯定不比公主差的。 幸好来之前谢穆宁警告过他们进了宫少说话,多吃东西。他们没敢将把福幼院婴孩和公主相比较的话宣之于口。 太子妃扶着腰出来, 她也七个月了。 谢穆宁心头盘算了一下, 白敏舒应该已经进入预产期随时可能生了。 谢穆宁跟太子妃又闲聊了一阵,带着三个孩子告退出宫。 在宫门口换乘自家马车之后, 谢穆宁才放松下来。 皇后肯定也在关注白敏舒的产育之事,因此发现了她安排谢威关注着同一件事。 她肯定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关注白敏舒。只是查来查去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皇后肯定不会希望看到白敏舒平安产子。而秦王也一定在防着东宫一脉动手。 难不成谢威只是被皇后发现了,没有被秦王发现? 所以皇后在己方不好动手的时候,就想让她来动手? 只是因为查不出她和白敏舒到底有什么仇怨, 所以试探一下? 如果不是生死大仇,自己肯定不会如她的意动手。毕竟这个手一动, 那就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党, 而且把秦王得罪狠了。 皇后等她们告退出去, 打发了小世子和铮儿对太子妃道:“本宫命人查了又查,也没查出谢氏和白氏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唉,镇北伯府既不欠东宫的情,也不欠东宫的债。就怕关键的时候他们明哲保身。” 太子妃摸摸肚子,“上次野猫事件,多亏了楚夫人帮忙。镇北伯府还是向着东宫的。” “只是向着不够。东宫和秦王府对峙,他们自然站东宫。但如果皇上要废太子呢?” 太子妃道:“母后,万一如果我们做什么,反倒把他们推开了呢?那还不如先保持现状。” 皇后看着她的肚子,“你这一胎,若是能和镇北伯府联姻倒是不错。” 如果是个小郡主,嫁给镇北伯世子倒也合适。尤其楚元如果立下不世之功,真的驱逐了北戎。那爵位肯定还能再往上升一升的。 不说国公,升到候爵没问题。 太子妃道:“如果楚夫人真的能生个女儿也不错。” 皇后点头。 谢穆宁不知道东宫那对婆媳又惦记上了她的肚子。她回去之后招来谢威,“别再关注白敏舒的事了。” 谢威一脸愕然,他都关注了八个月了。说的不好听一点,自家媳妇怀孕他都没花那么多心思。 毕竟自家媳妇只要关心就够了,不用又是设局引人入彀,又是时常拿出好处恩威并施诱人出卖消息。 这都要生了,就到要看到结果了,怎么大小姐又改主意了? 谢穆宁道:“你做的事被皇后知道了。她想利用我们坏了白敏舒这一胎。一个白敏舒,还不值得我把秦王得罪到无可转圜的地步。” 还是不能不防着万一将来是秦王上位的可能性。镇北伯府还有谢家,不能给东宫陪葬。 谢威一凛,“大小姐,是我做事不够严谨。” 谢穆宁摇头,“秦王没发现你的举动,你够严谨了。不然皇后也不会想着利用咱们。神仙打架,咱们别插手。以后不要再和那个扫地的婆子联系了。” 谢威道:“好的,我知道了。本来我们也只要知道个结果就好,那就此收手吧。” 谢穆宁点点头,“那你在五城兵马司做得如何?” “还行,做了大半年升了两小级。” 谢穆宁回到伯府,该见的人都见了。剩下也没谁需要特别去请安的了。 福成公主同驸马出京游玩了。长公主府,她回来就去问候了一声的。旁人,回头有什么宴请再见好了。 次日,谢穆宁就带着几个小的和白家三母女一起去温泉庄子。 谢朝辉和赵襄也同聂家人一道出城。他们除了约温泉庄子,还约了之后一起去聂家的庄子上打猎。那三叔侄到时候也一起跟着去。 谢穆宁正好回京忙自己的事。 温泉庄子一共有两个泉眼,到时候正好分男女两个浴池。 开城门就出发了,路上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聂锋笑道:“怪不得让楚元那小子捡漏了啊。”这也太偏远了! 除了孙女聂曦,他还带了两个孙子聂钊和聂刿。这俩都是聂曦的弟弟,聂钊与她同母,聂刿是姨娘生的。 聂曦骑马跟在谢穆宁旁边,“楚嫂子,你回京打算做什么啊?” 聂曦其实也想留在边城,但祖父伤病缠身。家里除了母亲、姨娘就只有两个弟弟。一个才八岁,另一个更是只得五岁。 她如今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她昨晚听母亲同姨娘商量,二叔还没有孩子就阵亡了,想把小弟过继到他名下承香火。但因为二房没人,所以小弟还是在姨娘跟前养着。 姨娘同意了,过继之后就是二房嫡子了。而且也不会离开她身边。 祖父也同意了,并开祠堂改了族谱。所以以后,二弟就是她堂弟了。 聂曦安慰自己,楚嫂子也回了京城,她肯定会有所作为的。自己只要再跟着她混就是了。 谢穆宁便把自己的打算同她讲了。 “小曦,要不你来帮我吧。聂大将军的孙女亲自教武技,肯定会吸引更多人的。” 谢穆宁自己管不到这么细的地方,她原本是打算让扣儿开武技课的。但聂曦的名头自然是响亮多了。 “好啊!到时候你回京城我就同你一起。” 楚家三叔侄管白清蕙的妹妹叫幽幽,跟她很是亲热。 但白清幽不喜欢钺儿。 白尚一房让白家蒙羞,楚俊彦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她待摇摇、晃晃极好、极耐心。待钺儿就没什么耐心了。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钺儿很快就不乐意亲近白清幽了。 中途下车休息的时候,白清蕙小声说她,“钺儿又没做错什么,他还几次都差点死在白敏舒和楚俊彦手上呢。你这样对他不公平,而且显得很趋炎附势。” 白清幽才六岁,心思不大藏得住。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被钺儿察觉,被姐姐也看了出来。 “我哪有趋炎附势?” “摇叔和晃叔是伯爷嫡子,钺儿只是侄孙。你这么做,不知情的人会不会觉得你是在趋炎附势?” 等再出发,钺儿就闹着要跟谢穆宁骑马。 谢穆宁把他抱上马背,看他有点闷闷不乐的扯过遮阳的纱帽把他挡住,“怎么啦?” 因为谢穆宁对钺儿一直很好,所以在楚家他是没受过什么大小眼对待的。甚至因为长得像楚元,下人们待他比待三个哥哥还好。 他闷声道:“幽幽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她了。她只喜欢摇叔和晃叔。” 谢穆宁愕然,要说起来钺儿才是和白清幽有血缘关系的人。 钺儿的亲祖母,是白清幽的堂姑祖母。 她想了一下反应过来,钺儿是受楚俊彦连累了。这倒也难怪那小姑娘了。白家估计很多人都对白尚一房还有楚俊彦很不喜欢。 怪不得白族长要选蕙蕙来联姻了。 其实谢穆宁一开始也没打算亲近钺儿。 不过小家伙跟她儿子年岁相当,又长得那么像。而且钺儿一开始认知错误,把她当亲娘了,依赖得很。 处得久了,谁能对这么个小胖娃厌恶呢? 就索性忘了他亲爹是谁,只当那是楚家四房的孩子了。 她摸摸小胖娃的脑袋,“没事没事,人跟人是要讲缘分的。或许你们彼此不投缘吧!” 钺儿捏着手指道:“我一开始还是喜欢她的,她是蕙蕙姐姐的妹妹嘛。” “那她以后要是喜欢钺儿了,钺儿还愿意喜欢他么?” 钺儿傲娇地哼了一声,“以后再说吧。” 他向后靠在谢穆宁身上,闭上眼感受暖暖的眼光。 白清蕙还在教妹妹,“你看叔祖母,当初楚俊彦被逐出家门是因为对楚家子嗣也就是钺儿下毒手。当时叔祖母也怀着摇叔和晃叔,以楚俊彦和白敏舒的丧心病狂,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对摇叔、晃叔下手。可叔祖母对钺儿,一直以来都很好的。因为,钺儿是无辜的!他甚至都过继出去,不是楚俊彦的儿子了,不该承受这些!” 白清幽噘噘嘴,“我知道了。” 白清蕙摸摸妹妹的头,“想不想骑马?姐姐带你。” “想啊。”白清幽立即来了精神。 白清蕙招手叫楚家的家将给她牵了匹温顺的矮脚马来,下马车带着妹妹骑马。 白夫人坐在另一个马车里,见状撩起帘子道:“蕙蕙,别摔着你妹妹。” 第269章 白清蕙眼中一黯, “哦。”母亲怕是忘了,她其实也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 白夫人反应过来, “你、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嗯。” 白清蕙上马之后,手越过妹妹的身子握着马缰。 楚家的家将习惯性的驱马随侍在旁,保护她的安全。 钺儿靠在谢穆宁身上晒着太阳很快就睡着了。谢穆宁把他抱起来递给谢朝辉。 聂锋坐的马车,这样会舒服不少。谢朝辉陪他一道。这会儿接过钺儿便顺手搁到旁边空着的车厢垫子上。 “睡得跟小猪仔似的。” 赵襄带着摇摇、晃晃坐的第二辆马车。他俩也躺下睡觉觉了。上京的路上这么睡习惯了。 等到了地方,聂锋手插在腰上点点头,“远是远点,庄子很是不错。” 谢穆宁已经打发了人来打前站,庄头恭恭敬敬的迎出来。 谢穆宁道:“午饭准备好了吗?” “夫人,已经准备好了。” 一行人在此住下, 泡温泉、上后头的山坡打小动物、下河捕鱼, 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谢穆宁待了五天, 就带着聂曦和白家三母女回京城了。 聂锋和谢朝辉站在山坡上看着, “瞧着她风风火火的,就觉得我们老了啊!” 聂锋会接受邀请, 是因为军医说过他的伤病多泡温泉有好处。但他回来之后让儿媳去置办个带温泉的庄子, 却一时没找到合适的。 谢穆宁也是清楚这点,所以出面邀请他来温泉庄子小住。还让谢朝辉来给他作伴。 这会儿听他这么说, 谢朝辉道:“大将军,岁月不饶人啊。能像我们这样打了半辈子仗,活过半百的武将也算是幸运的了。” “是啊,想想埋骨他乡的同袍, 区区伤痛就不算什么了。走,咱们继续去泡泡。泡了几天, 我是觉得舒坦些了。再过些天, 带你们去我的庄子上玩耍。也有河, 你可以继续打渔给孙子吃。” 谢朝辉那天用渔网网鱼,网上来的数目远不达摇摇、晃晃预期,而且鱼还小。俩小子失望得很,觉得他比舅爷爷逊多了。 谢朝辉和他们讲不通道理,就很呕。 谢穆宁这会儿正为摆脱了那三叔侄十分的放松。 太黏人了!别人家一个孩子,她家是三个,黏人程度不是三倍,是六倍。而且三叔侄还要互相吃醋、争宠的。 谢穆宁看着身旁的聂曦,感觉自己也回到了小姑娘的时光。 其实以她现在的年岁,在边城还真可能没有成亲呢。 当年跟着上京,真是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嫁出去了啊。 白夫人看谢穆宁骑在马背上一脸的放松,甚至还哼起了小调不由好笑不已。 她比谢穆宁要年长八岁,倒是真没她这个少女心了。 “楚婶婶,你不怕晒么?” 这会儿只有谢穆宁和聂曦在外头骑马。虽然她们是等到申时才出发的,但夕阳也晒人啊。 谢穆宁道:“在京城,也就这郊外还能自由自在的骑马了。这不算什么的,我们急行军的时候骄阳似火也不能慢的。” 白夫人知道长女很崇拜谢穆宁,其实她不希望自己姑娘吃这些苦头。但看外头两人一点不以为苦啊。 她有心和长女更亲近些,而且亲近楚家婶婶也是公爹的要求。于是开口道:“楚婶婶,你要做的事也算我一份吧。” 谢穆宁点头,“好啊,不过一开始我们不会开设过多的课程。目前暂时定下防身术由聂曦教授,针织女工由黄秀馨教授,医术由孟妍(孟太医孙女)教授,厨艺由伯府小厨房的杨厨娘教授。要不你教她们读书识字?” 要在京城把女子书院开下去,肯定是只能全用女先生了。 读书识字是基本,但谢穆宁觉得得告诫学生少看那些道学先生编来给女子洗脑的书。 譬如她曾经罚白敏舒朗读的《女诫》就要少看。 白夫人是一代才女,书画双绝。让她就教个读书识字其实有些屈才了。 但平民女子学琴棋书画其实没有太大用处的。 她也想到了这点,点点头道:“听婶婶安排。” 谢穆宁道:“另外第一批里我还挑了十二个有残缺的男孩,年纪在六到十岁。也准备教他们读书识字,基本的防身术和医术。” 这个年岁的男学生是不会坏了女先生的名声的。 “可以的。” 回到城里已经有些晚了,大家各回各家,约好明早伯府碰头。 谢穆宁吃过晚饭,躺到床上觉得好像过于清净了些。 路上有人说说笑笑还不觉得,但这会儿就觉出几个孩子都不在跟前吵吵,虽然清净,却未免太清净了。 当晚她一个人睡在床上,做梦了! 梦到和楚元分别的前夜。 那半个月,他们信马由缰的游玩。日间或是连辔并骑,或是相携爬山。他走前头,遇到不好走的路段就回身拉她一把。 夜间自然是身心交融,共享世间至乐。 楚元在床笫之间一向馋她得很,更何况马上要面临分别。帐篷,树屋、温泉池中......处处都留下了他们交叠的身影。 放纵的结果就是她早上起不来,往往是他弄好吃的,再伺候她起床洗漱。 半个月后,两人不得不回返。 最后那一夜是在家里的鼓床上,最是带劲不过。 谢穆宁从梦中醒来,拿手捂着脸。这才分开多久,她就做起那种梦来了! 她起身站到八仙桌前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夫人?”外室值夜的扣儿听到动静出声相询。 “没事,睡你的。” 她自己倒的才是冷茶,这会儿就得喝冷的冷静一下。 又喝了一杯,总算觉得好些了。她又坐回床上,两手抱着膝盖。 唉,想男人了啊!这几时才能不再离分啊? 她闷坐了一会儿,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扣儿起身出去,半晌进来道:“夫人,白敏舒死了!” 谢穆宁第一反应就是,“真的、假的?不是,我告诉谢威不要再留意了啊。” 扣儿道:“他之前在附近租了个小屋,租期还没到。五城兵马司要负责巡夜,大家分了时段和地段,这样可以躲个懒。他中途经过那出租屋就去坐下歇一歇,吃喝点东西。这才留意到了秦王府后门的动静。白敏舒大概是白天就发动了。一两个时辰前生下一个儿子,大出血而死。秦王府将她装裹好了从后门抬出去了,抬到之前的外宅。抬她出去的不是什么高手,谢威就靠近了点。他闻到很大的血腥味,然后听到那些人说了一两句。他跟到外宅看了一下,那具尸体确实是白敏舒无疑。” 王侯将相家担心遇上巫蛊事件,一般都会隐藏真实的出生时辰。所以具体时辰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但白敏舒都被装裹好送出去了,应该不是假的。 “谢威本来就巡视那附近么?” “离得不太远。” “让他照常巡视他的去吧。” 谢穆宁倒是不担心谢威靠近去会惹来什么事。 东宫一脉压根不在意白敏舒的生死。如果她真的大出血而死,他们肯定不会再关注她了。 他们的关注重点始终在她生下的孩子身上。 是儿子啊,便宜秦王了!要不然五朵金花,他心理压力得多大啊。那治疗起来就更费事了。 这件事谢穆宁委婉问过舅舅,他说身体没问题,只是心理因素的话,以太医正的手段应该是能治好的。只是个时间问题。 要不然,他也不敢接下这个活儿。肯定早早就想法子推脱了。 谢穆宁搓搓脸,白敏舒死了!这回恐怕是真的死了。 这事儿她也问过舅舅。 舅舅说白敏舒今年才十七岁,但三年前她就为了变成细腰美人过度节食把自己搞出了宫寒之症。这种情况即便是调理好了可以怀孕,也该缓一缓多等两年的。 舅舅推断她这一胎出问题的几率七成以上。 看来这回是天要收她,在劫难逃了。 白敏舒的儿子记在秦王妃名下,秦王妃应该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吧。 就算有别人让他知道了,那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应该也找不到自己身上来才是。 那这件事就此翻篇了。 第二天起来,果然听说了秦王妃夜半诞下一子的消息。 据说秦王和淑妃大喜。今天宫门一开秦王就进宫报喜去了。 谢穆宁打发总管楚寿去秦王府送礼。洗三、满月,既然她人在京城就不能礼到人不到了。 宫中此时也都得了消息,秦王这也是一举摘掉了‘岳父命’这顶帽子。有了一个儿子,不管是夺嫡还是治病,他底气都足了三分。 淑妃求神拜佛,“保佑我儿身体早日康复,再添几个大胖小子。” 消息传到东宫,太子道:“不就是个外室总算给他生了个儿子出来么。值得一大早上颠颠的跑进宫来?也只有他,生个儿子比下金蛋还艰难。” 太子妃道:“父皇都承认了那是三嫂生的,这一点咱们就不好做文章了。臣妾打发人去送礼!” 谢穆宁起身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王绣娘过来告诉她给福幼院做的六十身院服已经做好了。 “哦,拿出来我看看。” 院服是用普通的布料做的,背后绣着女子书院四个篆体大字。其中十二套男式的只绣了书院二字。 “这是上文课穿的,武课穿的还在制。” “行,送过去吧。咱们六月二十六正式开学!” 前院靠近侧门的一个小院子被腾了出来,已经定制了六十套课桌。 这样,每天孩子们走路过来伯府上学、放学,都会吸引不少人注意的。 第270章 稍晚, 白家三母女和聂曦母女俩都过来了。 聂夫人是听女儿说了之后过来凑热闹的。她一个寡妇,去别处人家会忌讳, 但来镇北伯府走动就无碍了。 谢穆宁把杨厨娘也叫上,一道去福幼院看看以后的学生。 杨厨娘不是楚家的世仆,纯是手艺好被雇来的。谢穆宁找她当女先生,也是要让她现身说法。 她如今早出晚归,在家是顶梁柱,说话就比较有分量。 女红那块,她本来打算在绣坊找个绣娘来兼职就好的,但黄秀馨主动说她养胎反正闲着没事,教一些基本功而已, 不累人还有事儿做。而且她也确实想找个传衣钵的弟子了。 谢穆宁想想边城村子里怀着娃还下地干活的女人也就同意了。人家还好生一些呢。 反正像白敏舒那样直接生孩子死掉的, 在这种干活的女人里是很少见的。 马车去福幼院要经过谢府, 黄秀馨到时候加入就好, 也省得跑来跑去的。 众人在那边待了大半天,看到穿上新衣服的学生很是欢喜也都挺高兴的。 谢穆宁问一个穿上女子书院院服的七八岁女娃娃, “你乐意不乐意去我那里上课啊?” “乐意。” “为什么啊?” “楚夫人你发新衣服, 还管午饭。” 谢穆宁笑起来,好质朴的回答啊。 院长轻咳两声, 一脸的哭笑不得。 女娃娃想起来了,“哦,院长和姐姐们说有一技之长的话,以后日子能好过不少。” 从福幼院出来, 白夫人问谢穆宁,“这些孩子是从哪来的?” “边城的话, 福幼院里大多是战争遗孤。京城这边我问过院长, 是前些年水灾旱灾逃荒到京城的。要么是和家人失散, 要么是家人没了。这还是到了京城的,朝廷就安置到福幼院了。没到京城就没了父母的,好多都被......吃掉了。” “啊——”白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还有一些就是生出来就被扔到这门口的。大多是女婴,男婴的话都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我还听说长得好些的、机灵些的,大多被人牙子挑走了。□□好了卖到贵人府里当差去了。” 白清幽被吓着了,拉拉姐姐的袖子,“吃、吃掉了?” 白清蕙声音有些低沉的道:“就是书里说的两脚羊。还有些,是被父母易子而食的。现在知道你从小到大过的日子有多好了吧?” 看妹妹有点怕怕的,她笑着转移话题道:“幽幽,你一个有刚才那个妹妹一个半那么大。” “才、才没有。我至少不像摇叔、晃叔还有钺儿,脸颊都鼓起来了。” 白清幽和钺儿在庄子上和解了。她送了钺儿一个自己学绣的荷包,又跟他道了歉。 钺儿虽然傲娇的嫌弃她绣的荷包丑,但还是挂到了腰上,又跟她一起玩了。 谢穆宁道:“这还是他们这几个月抽条后的样子呢。你去年看到他们的话,小肚子都是挺挺的。那胳膊、腿脱出来一节节的。” 白清幽咋舌,“那么胖啊?” 白清蕙点头,“有御厨天天投喂呢。你不是在温泉庄子每天吃点心和饭菜也吃得挺多的么。” 白夫人听到御厨二字看谢穆宁一眼。她知道楚家的御厨是太子妃借出来的。 昨晚秦王妃产子的消息这会儿已经传遍京城了。她便约谢穆宁洗三的时候同去。 “好啊,再叫上小曦。” 聂夫人是寡妇不便去,托她带上聂曦一起。 其他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出门多是为了让各家夫人看看,吾家有女初长成。 但聂曦不一样,她是因为聂家没别的女眷可以去了。 聂大将军没续弦,只有姨娘。 聂曦和陆晏的婚事,基本上敲定了。聂大将军挺满意的。只等陆晏年底进京述职的时候来聂府拜见过聂夫人,没问题就可以走三书六礼了。 陆夫人都已经往京城的宅子来了。 将近三年没主人家,得好好拾掇一下才好娶儿媳妇的。 到了楚王嫡长子洗三那天,谢穆宁就和白夫人、聂曦一道去的,去得不早不晚。 不过白夫人夫君品级略低,进去之后就不和她们一处了。 白夫人是四品诰命,谢穆宁已经是二品诰命。皇后发话之后,礼部没两天就把她的诰命文书和礼服送来了。 至于聂曦,她爷爷也是有二品虚衔的。所以她跟谢穆宁在一处。 谢穆宁道:“我去露个面,一会儿咱们花园见吧。” 白夫人心头其实挺堵的。她也知道今天洗三的是白敏舒生下来的孩子。虽然已经被逐出家门了,但这个堂小姑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如今她为了生子难产而亡,儿子也归了别人。白夫人心头怪不是个滋味的。 嫡长房的人算是死了个干净。 和出面待客的秦王侧妃与福慧公主打过招呼,谢穆宁带着聂曦进去和熟人打招呼。 云阳侯夫人和萧夫人也是二品诰命,两人一看到谢穆宁就招手叫她过去。这是想问各自女儿的近况呢。 见到聂曦她们也热情招呼,“你长大了就好了,不然好久都不见你们聂家人出来走动了。” 谢穆宁道:“她也是刚从边城回来的。” 云阳侯夫人道:“你也参加女兵了?” 聂曦点头,“是啊,适逢其会。我还跟云佰长并肩战斗过呢。” 云阳侯夫人就笑,“我们侯爷说家里男丁都弃武从文了,倒是没想到楚儿又穿起了战袍。说的时候还挺得意的。穆宁,那你是什么军衔啊?” “校尉。” 云阳侯夫人倒吸口气,“你这职级不低啊。” 二十岁做到校尉,在军中前程也是很远大的了。当初她和侯爷允婚不就是看古清二十出头就是校尉了么。这离最低阶的将军可就只差一两步了。 虽然这一两步要迈过去挺难的,而且时限可能也很长。但不是才二十岁么! 说到这个,谢穆宁也挺呕的。 逐北会的士兵,直接输送了一千名给北境军。但这半年陆续又扩展到三四千人了,以后还会再增加。 她去年的战功也相当不错。 照这个势头发展,要不了三年她肯定就是女将军了。虽然是最低阶的,但那也是将军啊。 云阳侯夫人道:“别呕了,反正也回来了。” 萧夫人也道:“是啊,回来就说回来的事了。” “哟,这不是在北境当兵的镇北伯夫人么?” 谢穆宁转头,“原来是秦王岳母顾夫人,恭喜您当外婆、添金孙啊!” 顾夫人笑道:“还多亏了你去年的吉言呢。听说兵部根本没有你的名字,那你这当的是假兵吧?” 谢穆宁道:“保家卫国、保境安民,还在意这点虚名吗?我虽然在兵部的名册上没有名字,但我和逐北会那是皇上下过两道旨意分别表彰的啊。不过顾夫人应该不稀罕。秦王妃产子有功,想来皇上也是会有赏赐颁下的。” 圣旨表彰,谁会不稀罕?别说圣旨表彰,就是懿旨表彰那也稀罕得很啊。甚至不是发明旨,就是口头褒奖一下也难得得很。 顾夫人道:“你是不用在意,你是大将军夫人嘛。可别的假兵呢,死了都没个正经名头。” 顾夫人也是二品诰命,谢穆宁和她平起平坐。 “顾夫人,我今天是来参加秦王府新出生的小公子的洗三礼的。怎么你这个亲外婆倒像是来砸场子的,一来就一再触我霉头。想在这里跟我吵架破坏洗三礼,你是亲外婆么?” 顾夫人一滞,有秦王妃的贴身丫鬟出来请,“老夫人,王妃请您进去。” 谢穆宁和秦王妃关系比较疏远,自然不会到坐月子的房间去问候。等顾夫人走开,她也就带着聂曦逛秦王府的花园去了。 秦王作为受宠的亲王,这时节花园自然是很有看头的,姹紫嫣红开遍啊。 顾夫人进了秦王妃‘坐月子’的房间。 秦王妃正在吃冰碗,她搁下勺子道:“娘,听说你又跟楚大将军的夫人不对付了?她以前只是三品诰命,你怼怼她无碍。如今她可也是二品诰命了。王爷说,不要跟楚家搞得没有转圜余地。” 王爷派人去南境军中试探。试探出楚元还是要管楚俊彦之后,就放弃了直接弄死他的打算。 “她不是东边的人吗?她那个人很可恶的,今天直接嘲讽我不是亲外婆。” “那也是您先去招惹人家的。她当假兵也好,真兵也罢,那是实打实抗击北戎。现如今这是容不得嘲讽的。” 顾夫人道:“当假兵那不是淑妃娘娘说的么?” “母妃因此被父皇敲打了。” 顾夫人闷闷地道:“知道了。” 要说顾夫人和谢穆宁有什么私仇也不至于。就是立场不同,天然互相看不顺眼。 尤其谢穆宁还只是三品诰命的时候就回怼过顾夫人。如今看到她那么年轻就是屈指可数的二品诰命了,顾夫人心头着实有些不平衡。 她们那么辛苦才多年媳妇熬成婆,凭什么这个女人年纪轻轻就和她们比肩了? 她还没婆母,府里还没有小妾、通房和庶出子女。 “王妃,既然王爷也有交好楚大将军的打算,莫如收罗个真正的绝色相赠啊?这男人哪有离得开女人的?又是那样年纪大好的汉子。” 王妃很是诧异的看一眼母亲,“您怎么那么想跟她过不去啊?不过,母亲这个建议不错。只是那楚夫人本身也是个放到宫里能跟宓妃一较高下的大美人。要胜过她的绝色本就难觅,还得脾性、性情皆有过她之处啊。难!” 第271章 谢穆宁还不知道顾夫人算计上她了。她这会儿和聂曦一起去了王府后院赏花, 但心情还是不大好。 顾夫人那句死了都没个正经名义说到她心坎上去了。 聂曦看出她面上没什么,其实很受了之前那番话影响。于是道:“会首, 我们上战场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名义。能光明正大穿上那身战袍,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其他牺牲的同袍,我想能穿着战袍下葬,他们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人是我弄去战场的,我不能不去争取。等这里散了,咱们跟着兵部吴侍郎的夫人回家。” 如果顾夫人只是和她口舌之争,反正她也没吃亏,那说过了就说过了。毕竟顾夫人是秦王岳母,不到万不得已, 她也不想彻底撕破脸。 但事关死去的、活着的那些人的名分, 她不能不争。人都是她叫去的! “哦, 好的。”聂曦也不是个怕事的, 其实刚才她就好想怼顾夫人的。只是她毕竟是晚辈。 白夫人也出来了,听到她们的话便问道:“怎么了?” 聂曦道:“秦王的岳母说我们当的是假兵。”她也很气愤。她们在战场上和北戎人殊死搏杀, 这些在后方享福的居然还这么编排。 白夫人道:“是真是假她来评判啊?她有这个资格?” 洗三的时候, 有王府下人来请。她们便进去观礼了。 众宾客的站位自然也是有讲究的。 那些老诰命基本不出席这种应酬的场合了,都是儿媳妇来的。亲自来的一二品诰命就顾夫人、谢穆宁、云阳侯夫人、萧夫人等几位。 因此她们的站位就比较靠前, 也挨得比较近。 顾夫人和谢穆宁对视一眼又彼此撇开。 顾夫人不忿谢穆宁和她闺女差不多年纪,就已经和她平起平坐了。而且日子还过得那么幸福、顺心。 但其实这关她什么事呢? 孩子还没有抱出来,有人在谢穆宁身后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谢穆宁转身,“公主?” 福成公主赶回来参加侄儿的洗三礼了, 人刚到。 众人见到她,赶紧给她让出个最好的位置来。今天宫里的娘娘包括淑妃都是礼到人未到。福慧公主抱小婴孩去了, 她自然是首位。 福成公主就挨着谢穆宁站的, 小声道:“楚夫人回头给我讲讲你们逐北会的事。” 她没有自称本宫, 这是一种非常亲近的表现。 谢穆宁点点头。 一阵脚步声响起,福慧公主抱着侄儿出来。 谢穆宁的目光直接落到被从包被中剥离的小婴孩身上。 倒是正常的大小,眼睛闭着。谢穆宁去看他的五官,想看出有几分像白敏舒。 但她可能眼力不大好,也或者孩子太小了,总之是看不出来。不过想想这么大的婴孩被人换了姜家都不知道,那小婴儿长得区别不大吧。 等满月或者百日的时候再来看吧。 这每年光是走礼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不过她生摇摇、晃晃的时候都是收的双份,算下来倒是不亏。 白夫人站在后方,她也很关注婴孩的长相。甚至还微微垫了垫脚。 但跟谢穆宁一样,没看出来。 孩子在仪式之后就被抱进去了。福成公主就拉了谢穆宁去说话,谢穆宁把聂曦、苏夫人、云夫人、萧夫人、吴夫人等人都叫上了。白夫人也同她们一处。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的,尤其是女儿或者熟人参与其中的几位。 云夫人听到德王救女兵被马压断了腿那段感慨道:“幸好救回来了。” 兰黛公主墓中什么情形她们都听说了,落到北戎人手里还能有个好啊? 谢穆宁笑,“王爷当时其实并不知德安郡主也在其中。他就是想到自己姑姑的经历,这才会拼死去救。事后他也后怕不已,这要是稍微犹豫那么一下......” 福成公主呼出一口气,“那德安姐姐就完了!” 苏夫人也呼出一口气,那可是她的幺儿媳。 谢穆宁喝水,示意聂曦给她补充。 聂曦道:“其实男兵都很照顾我们的。不过战场上有时候确实是很残酷。” 她也讲了自己亲身经历的几场战事,听得云夫人一直揪着心。 谢穆宁道:“吴夫人,一会儿散了席我同聂曦跟你回家。我们要讨个公道!” 吴夫人挑眉,“你们上我家讨公道?” “顾夫人说我们逐北会的人当的是假兵,在兵部没有名字的,死了都没有名头。我找吴侍郎问问。” 吴夫人看她一眼,问什么问啊,分明就是找我夫君替你们出头。不过这确实是兵部该管的事。 “行,一会儿你们跟我走。在我家歇歇,差不多也就到申时了。” 云阳侯夫人道:“你打算讨什么名义呢?”事关自己闺女,她想到假兵的话也气啊。拿命去拼啊,还被人这么说。 福成公主也道:“对,楚夫人你想讨什么名义?” 谢穆宁之所以把这些人聚起来,除了懒得讲述第二遍,也是为了有人敲边鼓。当下道:“我们是聂大将军以民间义士的名义征召的。我们至少该算民兵!” “义士?”吴夫人轻声重复。 谢穆宁道:“谁说义士就只能是男的了?” 她一向就是以士自居的。 福成公主道:“没错,逐北会的人是义士,这是父皇圣旨里都承认的。” 众人想起那道褒奖游侠儿和逐北会的圣旨,纷纷点头。 这事儿很快在秦王府传开,谢穆宁本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下人报上去,秦王有点火。顾家搞什么名堂,这不是拖后腿么? 以谢穆宁的性子肯定会不管不顾的闹开的。她何曾忍气吞声过?抗击北戎是如今的国策,到时候板子肯定打在秦王府身上。 “去,告诉本王的岳母,让她去给楚夫人赔礼道歉。” “是要让楚夫人收回去要说法的打算?” 秦王额上青筋跳了跳,“她不去才怪!” 赔礼道歉也只能让她要说法的时候,对他岳母口下留情而已。 顾夫人十分憋屈,然后还是必须得去。 而且谢穆宁一直和那一群人在一处。她想把人叫到一边私下道歉,谢穆宁也不配合。 “我和顾夫人没什么必须背着人才能说的话。她有话要说的话,就请过来。”大家平起平坐了,她让顾夫人自己过来也说得过去。 顾夫人还是只能来了,脸胀得通红,“楚夫人,之前是我一时说差了。你们逐北会抗击北戎,是很值得人敬重的。你们都是好样的。” 她的秦王岳母,家里夫婿、儿子也都出息。是真的很多年没给人低过头了,还是向这么个跟自己闺女一般大小的黄毛丫头当众低头。 就很呕! 她先低了头,谢穆宁自然不好在秦王府还得理不饶人。便也缓和了语气道:“幸亏顾夫人提醒,我才想起这茬事。有些东西该争还得争一争。” 顾夫人也知道自己的道歉拦不下她,暗道声晦气离开了。 聂曦和云夫人都笑了起来。这么当众看着顾夫人低头,真的很爽。 因为这个插曲,谢穆宁之前被添的堵都消掉了。她中午的时候都多吃了半碗饭。 萧夫人玩笑道:“干嘛,你打算把礼钱都吃回去啊?” “我要有那打算,该把我家三个孩子都带来的。” 一旁的吴夫人失笑,“他们能吃多少啊?” 谢穆宁想起家里三个小胖娃也笑,“你还别小看我们家那三个。同龄人里很少有比他们还能吃的。” 散席后,谢穆宁戏都没看就催着吴夫人告辞了。 吴夫人好气又好笑,“你说说你这人,我本来还打算吃晚饭的。毕竟送了那么重的礼啊。” 谢穆宁笑,“那回头咱们再一道过来就是了。我不想在秦王府看戏,也不想在这里打牌。” 吴夫人这回是真笑出来了,“你真的告完状还要过来吃晚饭?”那顾夫人晚上怕是都吃不下去了。 “我这是走正常途径诉求。真是要告状我直接找太后了。不过确实得谢谢她提醒了我。” 聂曦在一旁笑,“好啊,楚婶婶。那咱们晚上再过来。”就只能那个顾夫人给她们添堵不成,她们也回来给她添添堵。 一般请客都是一天,家里有事午后就告辞的也有。关系亲近的一般会留一整天。 有事回去了晚上再来的就不多见了。但告辞的时候主人家肯定是要留晚饭的,让忙完了再来。 谢穆宁和聂曦就准备忙完了再去。 一旁的云夫人、白夫人也都好笑不已。那个顾夫人也是,她什么时候在谢穆宁这里占过便宜啊?不知道怎么还要一次一次的送上门来。 至于顾夫人跟谢穆宁过不去的缘由,也不难猜。但是,你就算是坑了人家你也损人不利己啊。 顾夫人当晚自然是呕惨了,真的没吃下晚饭。 秦王知道了也是头痛。 “你们好好儿的去招惹她做什么?你不招惹她,人家也没主动跟咱们过不去过。” 要不是这话一开始是淑妃说的,而且太后、皇后都知道,他才懒得理会呢。直接推到岳母一个人头上就是了。 秦王妃讪讪的。这事儿闹开,楚夫人嘴上说是感谢提醒,其实还不就是说她母亲对逐北会阵亡人员都不尊重。 这还是道歉之后的结果。要不然...... 这个女人不好惹啊! 那给他男人塞女人,她知道了肯定得跳起来吧。 秦王道:“你还想说什么?” “臣妾的母亲提了个建议,楚将军一个人孤枕难眠未免寂寞。王爷要不要给他送个美人?” 第272章 秦王一听就知道自家岳母是出于报复提的建议。但如果能在楚元身边安插下自己的人, 的确是很好的一件事。 不过,“楚元以前从来都是不近女色的, 也就是遇上他这个夫人才沾惹了男女之事。要想找到能勾得他动心的女人,不容易啊!” 秦王妃道:“这个妾身也听说过。都说他自断姻缘,发誓不娶嘛。对,当初不还因为出尔反尔、背誓娶妻被御史弹劾过么。没沾过女人或许能忍得住,沾过了这么长年累月的两地分居,他能忍?” 秦王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现在的问题就是上哪去找出这么个能打动楚元,又听命于自己的女人来。 秦王妃笑道:“这还不简单?父皇的后宫前些年就不怎么进新人了。太子的东宫也是如此。那天下的美人该谁享用?不就是王爷了么。” 她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她家王爷享用不了啊! 秦王狠狠的盯着她。 秦王妃这会儿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就以王爷的名义寻觅美人,从中挑选最符合要求的转赠楚大将军。您看如何?” 秦王脸上一时阴晴不定, 半晌道:“可以。这事本王会安排, 你就不用管了。” 倒的确是可以如此行事。而且以给自己找美人为由行事, 父皇和东宫那边也都不会觉得奇怪。 而且, 没准真能从中找出能治好自己的良药呢。 秦王安排人遍寻美女,确实没引起人注意, 都以为他给自己找的。 皇帝还觉得找美人来刺激, 总比信什么民间偏方瞎折腾来得好。 谢穆宁去见了吴宥,将为逐北会的士兵争取民兵这个名头的事拜托给他。后续她就没过问了。 吴宥身为兵部侍郎, 既然接受了她以逐北会会首的身份提出的请托,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在皇帝面前争取。 有了结果,他会告诉她的。 时间很快来到六月二十六日,镇北伯府侧门处的女子书院正式成立。 福成公主、长宁长公主、苏相夫人、云阳侯夫人、萧夫人、吴夫人、聂夫人、白夫人等人都来观礼了。 没有去京外任职的几位曾出使诸国的使臣也告假来了。 聂锋与谢朝辉带着孙儿回来了。钺儿和摇摇、晃晃站在门口乐颠颠的,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铮儿在和聂钊、聂刿说话。他们三个年岁相当。因为有了铮儿,所以同为将门之后的聂钊才没有入选太子陪练。 要不然, 东宫在北境的势力就太大了。 第一届的六十个学生都穿着院服站在一旁。 谢穆宁的眼睛从众人身上瞥过, 把香递给了聂曦, 让她吉时一到就点鞭炮。 谢威扶着黄秀馨站在一旁,赵襄在给黄秀馨讲她那套纯理论的养胎方式。 福叔和后院住的伤退家将们也来凑热闹、攒人气。 锁儿和扣儿站在一处,小腹也挺了起来。 吉时到,楚寿示意聂曦点鞭炮。 鞭炮炸响的同时,锣鼓也都敲了起来,舞狮队舞动起来。 围观的百姓情绪也很是高涨,里三层外三层的很是热闹。 对保家卫国的武将,百姓们还是很有好感的。知道镇北伯府侧门有热闹可看,都涌来了。 摇摇、晃晃和钺儿捂着耳朵又蹦又跳的。 等鞭炮停下,舞狮完毕,谢穆宁对着围观的百姓道:“我开的这个女子书院,束脩很低,专教谋生技能。目前开设的课程有读书识字、针织女红、厨艺、防身术以及医术。六岁以上的都可以来。不限于孩童,大姑娘、小媳妇都行,年纪大些的我也欢迎。大家还可以来先试听三堂课。” “楚夫人,你那束脩很低是多低啊?” 谢穆宁道:“一堂课半个时辰,十文钱。觉得学了没用,随时可以终止。一应上课所需的材料、工具都由我出。” 在逐北会她能直接开一门课一个月的学费二两银子。但在京城,又是面向平民女子,家里是不舍得多花钱的。 索性先弄一届福幼院的孩子做免费学生。再让平民家女孩儿可以免费试听三堂课。以后要听也一堂课一堂课的收费。 不过,十文钱在这些人看来也不便宜。买鸡蛋能买十个,卖米也能买一斤多。甚至再加几文钱,都能割一斤肉了。 没办法,就没觉得女孩儿也值得花钱去培养过。 还有人问道:“楚夫人,你肯定不差这个钱。这次宝船回来,听说你们伯府赚了不少。你搞这个淘神费力的,你图什么呢?” 谢穆宁一把拉过杨厨娘,“这是我们府上外聘的杨厨娘。她一个月的月例是三两银子。如今再兼做女子书院的先生,一个月又是三两银子。” “六两银子,那不少了啊!” 六两银子的月钱确实是不少了,大酒楼的大厨如果没有分红也就是这么多了。可大酒楼的大厨有几个人能做到? 谢穆宁继续道:“学了杨厨娘的厨艺,不说像她一样月挣六两。做菜的手艺好了,以后找婆家也是个长处不是。”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谢穆宁又指指黄秀馨,“这是我名下高定坊的首席绣娘,有一成分红的。她的收入,你们自个去想吧。反正比杨厨娘还高出不少。她准备在学生里挑一个衣钵弟子。” 众人听了这两个例子,心头就有些活泛了。 这么一想,这学费真的不贵啊。要是运气好,把手艺学到个几成,那以后挣回来的更多啊。 谢穆宁没有多说,“我们要开始上课了。大家伙散了吧——” 先生、学生都往里走,长宁长公主等人之前一直在里面看热闹,并没有像谢穆宁一样出去和平民面对面的接触。 这会儿见她进来,福成公主道:“楚夫人,你还没说你图什么呢。” 谢穆宁道:“我日子过得好了,力所能及伸手帮衬一下同为女儿身的这些人吧。” 她今天只是请这些贵人来帮着攒攒人气,没有收礼。 她们能来,她这女子书院的知名度也算是打出去了。 私人办学也需要去官府办些手续,之前楚寿都去京兆尹府办妥了。 众人听了点点头,要说谢穆宁在边城办学是为了让逐北会自给自足。在京城也搞个女子书院,还真是没什么图头,只能是帮扶人了。 这比往福幼院捐钱捐粮,比给我佛重塑金身,似乎更有意义。 众人一道进去看简单的课室。 五门课,一堂课半个时辰。每个先生每天都只需上一堂课。五日一休,十日一沐。目前都是三两银子一个月的月例。 所以,真的是小打小闹。 课室是自家闲置的小院。谢穆宁如今只需要支付每月十五两银子的月例,以及一些会用到的材料工具。 譬如说厨艺课的肉、菜,医术课的银针、武技课的刀剑等。 厨艺课的食材是消耗性的,但当日都可以入菜。其他都是可以反复使用的。 萧夫人问道:“那她们几时结业呢?” “暂定三个月考核一次,先摸着石头过河吧。” 楚寿笑呵呵进来,“夫人,外头有人问今天可不可以试听?” “可以,你让人做好记录。长公主、公主,各位夫人,多谢你们今天来捧我的人场。咱们里面请吧,这里要上课了。” “好!” 众人移步伯府后院,谢穆宁安排了游湖吃全鱼宴答谢今天来捧场的人。 她正走着,忽然听到摇摇、晃晃在喊师兄,一扭头才看到小世子一身便服和铮儿、聂钊、聂刿站在一起。 她忙道:“小世子,你跟谁来的啊?” 长公主和福成公主明明都没带他来啊。这个小祖宗身上可系着整个东宫一脉的前程啊。哪怕太子妃怀了二胎,他也是一样的金贵。 小世子笑嘻嘻道:“我跟明章道长来的。来得晚了,师母在讲话,就没和师母打招呼。” 谢穆宁看看他姑祖母和姑母,这俩也是刚发现他。 不过好在舅舅还是靠谱的,而且东宫卫明里暗里也跟着呢。 全鱼宴掌厨的还是那位御厨。他是北境人,所以和楚家一直都相处得很是愉快。这些地方也很乐意出力。 楚元和谢穆宁都是北境的英雄,银钱上也大方,他自然好说话。 楚家的画舫上下有三层,坐这么多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最底层是楚府的三十六名家将,他们负责划船。 第二层是大人坐在一处闲聊。第三层甲板上就是孩子们在跑来跑去了。这个时节,坐在画舫上游湖,吹着习习凉风,看满池莲花,鱼戏莲叶,日子就很舒服了。 谢朝辉站在甲板上准备撒网,小孩子们都围着他。就连小世子都兴致勃勃的在一旁站着。 明章一脸的好笑,对谢穆宁道:“你爹还真是老还小啊。不就是摇摇、晃晃说他捉鱼不如我厉害么。他还非得在这湖里再洒回网。” 谢穆宁也笑,“逗着孙子好玩呗。” 谢朝辉的力道自然是很大的,轮圆了胳膊在湖中央没栽花的地方撒网。 “哇——” 那网全部撒开是非常大的,几个小的发出惊呼声。原来之前在小河边外公果然是保留了实力的。 这一网上来,收获那可就丰富了。上百头鱼被网到了甲板上。 两个公主和一众贵妇摇着宫扇远远看着,谢穆宁问她们,“你们要不要鱼?” 众人摆手,“吃了全鱼宴就够了。” 谢穆宁道:“老爹,把鱼都扔回去。”她还得找人收拾甲板呢,她这是画舫又不是渔船。 谢朝辉只能叫了小娃娃们都来帮忙,把鱼从网上取下来扔回湖里。 第273章 一百多条鱼, 一网就网上来了。但扔下去着实费了些功夫。 小世子、铮儿、聂钊、聂刿、钺儿、摇摇、晃晃、白清蕙、白清幽全都被谢朝辉征用了,也忙活了好一阵。 尤其那鱼活蹦乱跳的,从几个小的怀里跳到甲板上, 整得那叫一个热闹。 谢穆宁道:“舅舅, 你纯是带小世子来解压的吧?” 明章看着钺儿追条大鱼踩到水渍一下子滑出老远忍不住拍着船舷笑。旁边长公主等人更是笑得不行, 这比请人来唱戏还热闹啊。 明章听了谢穆宁的话道:“是啊, 但也没想到能这么解压。” 小世子正抱着一条大鱼扔回水里去, 一脸笑得开花开朵的。跟他少年老成的形象一点不符。 等扔到还剩二十几条的时候, 谢穆宁道:“好了, 可以了。这些弄到书院去给学生们吃。” 全鱼宴上来的时候, 萧夫人还在和吴夫人说摇摇、晃晃他们抱着鱼真跟年画娃娃一样。 谢穆宁招呼众人动筷子,她自己也夹了一块来吃。 “呕——”谢穆宁还没入口, 就是一阵恶心。 赵襄脸色一变,赶紧过来,“你是不是......” 谢穆宁赶紧自己算了算日子,她这月月事好像还真迟了。 五月二十四出发的,今天六月二十六了! 长公主道:“孟丫头, 赶紧给她瞧瞧是不是又有好消息了。”明章坐得远些,她就近喊了孟妍。 孟妍赶紧过来。这会儿下课了,几个先生都进来吃饭来着。 众人都看过来,孟妍诊了诊脉, 笑道:“恭喜楚夫人, 您家老三来了!” 顿时一片恭喜之声。 摇摇、晃晃已经从隔壁孩子的席上过来,见状忙道:“娘怎么了?” “傻小子, 你们要当哥哥了。” 摇摇、晃晃对视一眼。 “娘, 妹妹来了?” 这可不跟点菜一样么, 点了就来了。 赵襄看看桌上都跟鱼沾边的菜, “正好,你和秀馨、锁儿可以做个伴。” 谢穆宁让王御厨给两个孕妇做了些别的吃的。瞧那分量还不少,都不用劳动王御厨再下一次厨了。 谢穆宁道:“姑姑,你来替我招呼客人。各位,我就先失陪了。” 这全鱼宴味儿还挺大,她得进去和锁儿、黄绣馨一起在小房间单独开席了。 坐下了谢穆宁都还有些不敢置信,老三这就来了? 不知道是咚咚还是呦呦。 因为谢穆宁有孕在身,众人吃过就都告辞了,省得她还要费心张罗。 “好好保重啊!” 只赵襄和谢朝辉留了下来。他们暂时就在楚府先住着了。谢穆宁索性留黄秀馨也住了下来,反正她每天都要过来上课。 以前高定坊开在伯府时,她住过的客院还空着呢。 温泉庄子借给聂大将军,直到他家购进温泉。 书院才刚开办,谢穆宁把日常事务托付给了聂曦先管着。 明章带着小世子回东宫。 太子和太子妃看小世子脸上带着笑容忍不住道:“这么好玩么?” 想起那三叔侄抱鱼、追鱼的样子,小世子点头,“好玩儿!父王、母妃,师母又有小娃娃了。” 太子妃摸摸自己的肚子,“摇摇、晃晃那天看了十二妹回来还在念叨想要个妹妹呢。这算是心想事成了啊!” 太子也想起了皇后的话。不过是男孩还是女孩还得生出来才能知道。 他还是想再生个儿子更保险一些。 太子妃道:“还是楚夫人好,怀上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本宫就给孟太医添了不少麻烦。对了道长,楚夫人那里请的哪个大夫照应啊?” 她寻思可以从太医院派个孟太医的徒弟去。 明章笑道:“正是孟太医的长孙女。她是穆宁新开的女子书院教医术的先生,反正日日都要去上课的。” 太子妃道:“对啊,把她给忘了。”那就不用派太医了。 伯府那边,众人走了以后,孟妍又给谢穆宁好好把了把脉,“一点问题的没有,怀相很好。平日也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少操心,好吃好睡就可以了。” 谢穆宁听她说了大概的日子,盘算一下果然是那半个月怀上的。 孟太医说她调理好了就是快好地,还真是没说错啊。楚元一停药,她就又怀上了。当然,他也挺厉害就是了。 谢朝辉到书房乐悠悠的给楚元写信去了。 赵襄道:“这下日子好混多了。你怀孩子一年,调理恢复又得几个月。这就去了一年半。到时候楚元应该也能回来一趟了,你就再怀一胎。这样你一个人在京城等着他回来,日子就不难熬了。” 谢穆宁一阵无语,“姑姑,您这个安排,我是一胎接一胎的生啊!” 赵襄笑,“这不是好事儿么。镇北伯府那么大,你不多生几个,哪装得满啊?” “谢府也不小啊。” “那得靠晃晃以后努力了。” “外婆,我努力什么?”晃晃探个头进来。 摇摇也道:“为什么不叫我努力?” 钺儿道:“我也可以努力。” 他们今天太兴奋了,被安顿到床上也睡不着。三叔侄就自个起床了。 挪到床边坐着,往下一跳就行。 丫鬟看了无奈,只能给他们把外衣和鞋袜穿好。他们就一起过来找谢穆宁了。 赵襄道:“好好,都努力啊。不过还没到时候。等到了时候你们努力和自个媳妇儿多生几个娃娃。” “我们还没媳妇儿,没人看上我们。”摇摇、晃晃道。 “都说还没到时候嘛,别急啊。”赵襄好笑地道。 钺儿挠挠下巴,“大哥和蕙蕙姐姐到时候了么?” 谢穆宁赶紧道:“没有,还得好几年呢。你们别瞎问啊,蕙蕙会害羞的。得她正式进了楚家的门才是时候。你们怎么不睡觉啊?” “太高兴了,睡不着!”三个小胖娃站在脚踏上,眼巴巴的看着谢穆宁的肚子。 谢穆宁道:“都是要当哥哥的人了,得做个好榜样。该吃饭饭的时候好好吃饭饭,该睡觉觉的时候就好好睡觉觉。” 吃饭倒是从来不用她发愁,都是从不挑食的乖娃娃。 睡觉一般也不用愁。白天太淘了,晚上基本都是沾枕头就睡着。 就是午睡,也让他们养成了习惯。但今天大概是实在太高兴了,心想事成嘛,就实在不想睡了。 谢穆宁摸摸平坦的肚子。 “你们都想希望是个小女娃。万一生出来和你们一样怎么办?” “啊——” 谢穆宁指指罗汉榻,“去那里睡吧。不要吵吵,我也要睡了。” 三叔侄一起躺在榻上时还在纠结,万一真的又是男娃娃怎么办呐? 家里男娃娃本来就够多了! 不过,这倒是让他们不再那么兴奋了。蔫了之后,很快就睡过去了。 宫里宓妃也听说了谢穆宁又怀上的好消息。 “她倒真是好福气!本来还想召她进宫来,顺道把本宫未来的侄儿媳妇一并带来看看的。罢了,等她满了三个月再说吧。明日把本宫的嫂嫂请进来,让她进宫来看看外甥女。” 宓妃单独召见聂曦也不是不行。但婚事没有定下,她这么一召见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了。有点以势相逼的意味在里头。 或者以后万一出了什么变故,对聂曦也不大好。 皇帝收到了吴宥的奏折,上头没有多提顾夫人嘲讽谢穆宁的事。 事实上谢穆宁也没怎么提这件事,她此时还不知道顾夫人出了那么个主意给秦王。 折子上只说谢穆宁想为逐北会活着的以及死了的义士争取一个民兵的身份。 皇帝看过问一旁的耿掌镜使,“老三儿子的洗三宴上发生了什么和楚元夫人有关的事么?” 她都回来这么多天了,要是想提这茬早该提了。 耿掌镜使将顾夫人嘲讽谢穆宁当的是假兵的事合盘托出。 皇帝道:“胡闹,她凭什么去嘲笑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人?这要是传到北境,北境军民还以为是老三的意思呢。进而再觉得这就是皇家对他们态度。传旨皇后,让她申斥老三这个不着调的岳母。” 淑妃也是,自己都受了训斥了,还顾着面子不和亲家说。 逐北会里好的兵源都输送给边军了,留下的大多是女兵。但女兵在战场上表现得也很英勇,还是值得肯定的。 而且民兵这个名义很好,既不违反兵制,也给后世借鉴之处。 朝廷战时征召民间义士入伍,与正式士兵同样待遇。战后就归家,也不用朝廷负担。 楚元这个夫人,分寸拿捏得很好啊。 皇后自然乐得做这事,肯定不会来劝阻皇帝收回成命。她让掌班女官代她前往顾府。 一照面,掌班女官没理会顾夫人的殷勤问候便道:“皇后娘娘让顾夫人不要多生口舌。” 顾夫人一张脸羞得通红。幸好她预料到皇后的人来者不善,提前屏退了儿媳和孙辈。 要不然当着儿媳、孙辈被申斥,她以后还怎么管教她们? 可就算晚辈不在场,她也羞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这件事势必会传开的。 皇后这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啊! 好个谢穆宁,自己都已经向她赔情了,还去告状! “顾夫人不要认为是楚夫人去告了你。她什么都没说,是皇上觉得她都回来半个多月了才想起这茬有点奇怪。问了悬镜司,悬镜司报上去的。您啊,接下来就在家里谨言慎行吧。” 顾夫人又气又急,还是把帐算到了谢穆宁头上。 可是秦王已经警告了不准她再招惹谢穆宁。 她缓过来了,也只能在家求诸天神佛保佑秦王尽快找到一个才貌出众的女人打动楚元。 第274章 千里之外, 刚上任大将军的楚元正在兢兢业业的看着全军大比武的安排。 二十八岁,肩负了北境这一方平方, 也肩负了三十万大军的生死。他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他一个指挥不当,就可能令麾下将士枉死,也可能令国门失守。 他是相当诚惶诚恐的。 好在聂大将军退下去了,却将胡将军留下了。 这二人搭档十数年,还是亲家。同进未共退,都是因为他在这个位置上还算稚嫩。 这让他省了很多心力。 另外,他媳妇儿穆宁也是让他很省心的。有穆宁在,他不担心后方不稳。不担心几个年幼的孩子会走上了歪路。 而且她有自保之力,可以保护好她自己和孩子们。 他原本怕有家累, 是没打算成亲的。却没想到穆宁给了他一个惊喜。她让他经历了寻常年轻男子的种种欢喜, 还给他生了两个非常可爱的儿子。 娶到她, 实在是三生有幸! 又是将近两个月不见。白日虽然疲累,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时常想起她。 苏哲快步向中军大帐走去,“大将军, 您的家书!” 大将军是非常重视家书的, 所以一收到他就赶紧送来了。 苏哲是自己跑来的,但他能来就说明了苏相甚至皇帝对北境、对楚元的态度了。 楚元如今在北境的这个班底非常的强大。特训队员已经上万, 姜曌这个总教习还是源源不断的挑人、特训。 这些队员回到原本的队伍,上阵时都起到了尖刀作用。 聚到一起执行特殊任务,也越来越好用。 后方姜韬正在组建商队,他把萧如斐这个弟妹当手下得力干将在用。必须两人一同出面的时候就带上姜瑶一起。 这活儿原本是打算让萧如琢干的, 但没想到萧如斐比她哥更在行。她在逐北会还带出了十几个非常能干的女学生,现在都在给她打下手。 这两人已经在整个北境组建起了八个作坊。源源不断生产出的精美瓷器、丝绸、金银玉器甚至是雕版精致的话本, 正在装箱, 预备通过商路、驼队, 销往诸国甚至是北戎,再远一些还能直接到身毒那边。 驼队一趟估计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往返。等回来的时候,他们也会满载而归。带回来的域外商品同样可以销往江南、京城等繁华之地。 有这笔收入,北境的军资将可以从商税中直接截留。 甚至可以不受朝堂内夺嫡之争以及天灾人祸影响。 德安郡主则跟着兄长去了府城的悬镜司打下手,整个北境的情报工作都将由德王亲自负责。 他是曾经掌管整个悬镜司的人,如今只干这个。同时还在培养着陆晏、范百户、朱百户,被贬为普通悬镜卫的林耀。 董宣和董静兄妹如今也成了德王的下线,直接由他领导。 这样的班底,也显示了皇帝想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 给的条件越好,给予的期望就越高。 所以楚元真的有几分忐忑。 这会儿听说有家书,他接了过来。 咦,是岳父的笔迹! 上一封信还是穆宁抵达京城,进宫觐见之后写来的。言及东宫一脉眼见镇北伯府又有些从夺嫡之争中摘出去了,心头不□□稳。 他以为这一封来得这么快,是又有什么新发展呢。 拆开一看,竟然是岳父给他报喜:穆宁怀孕一个多月了! 太好了!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媳妇儿离开北境的时候有些郁郁寡欢,提不起劲儿。要搁自己身上,虽然现在免不了诚惶诚恐,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必须离开的话他得崩溃。 皇帝给他这么好的条件,其实和穆宁带着两个儿子进京为质也有关系。 如果他没有成亲,没有和穆宁恩爱两不疑。皇帝不会这么放心的。 楚元高兴的站起来,让楚俭去请胡将军父子、姜曌、韩彰等人来他的中军大帐喝酒。 韩彰之前属意如斐那丫头,还曾经托自己和穆宁保媒。可那丫头自己看上了姜曌,还百般坚持最后终于成就好事。 韩彰就只有靠自己放下了。 好在他对如斐也就是当年的惊鸿一面,人到了边城他打打主意而已。 不成,慢慢也就放下了。 他如今已经和一名宫中退役的五品女官成婚。他的一儿一女也和继母相处不错,如今三母子就住在边城。据说母慈子|女孝。 所以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毕竟如斐和姜二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 军中专门给大将军做菜的厨子,手艺自然也是相当出众的。中午众人齐聚一堂,苏哲也在座。 众人都有些茫然,只有苏哲猜到恐怕家书里有好消息。 楚元让楚俭把他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一人半杯,浅尝辄止。” 胡嘉道:“大将军,你这是有啥好事啊?” 楚元笑道:“我媳妇儿又怀上了。” 胡将军道:“那敢情好,省得穆宁在边城忙活惯了,回去无所事事一时不习惯。” 他端起就被,轻轻抿了一口。就半杯,也只有跟平常一样的品了。 楚元道:“她可没有无所事事,办了个女子书院已经开学了。” 胡将军挑眉,“不愧是穆宁,果然一丁点时间都不浪费。我感觉第一次上京回来,穆宁她就好像陡然明白了生命可贵,时不我待一般。之前两年她创立逐北会,风风火火做了那么多事,我只以为她是知道自己早晚得离开边城呢。没想到去了京城也这么有干劲。” 他是觉得有点奇怪,在边城见惯生死没这个感悟,去了京城反倒悟了? 楚元想了想,“可能因为长大了?” 胡嘉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知道人家在边城那阵没怎么长大啊!” 这话一出,楚元也有点赧然。他毕竟是当了八年‘楚叔叔’的人啊。 胡将军瞪儿子一眼。不过想想胡嘉如今能和楚元开玩笑也是难得了。他媳妇儿当年心慕楚元的事天下皆知。他也是过了很久才放下心头疙瘩的。 姜曌道:“楚夫人给人的感觉挺少年老成的,而且她还那么精明强干。同龄的男子恐怕是入不了她眼的。” 韩彰把头转开去笑,又想起大将军当初一心想让楚穆宁当自己侄儿媳妇的蠢事了。 那是撮合了一次又一次啊! 胡嘉显然也是想起那件事了。不管楚元现在和以后如何英明神武,他干的这件蠢事,那真是蠢到家了。 他伸手拍拍韩彰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 楚元把酒杯放下,“你们一个个是不是嫉妒我啊?我还没嫉妒你们呢。你们有点时间就能骑马回边城一解相思之苦。我媳妇儿可远在京城。我这是成了亲得过光棍的日子啊。” 胡将军淡然道:“你要是想女人得慌,在边城养个小的就是了。历来的大将军都是这么做的。这成了亲,尝过女人的滋味了,陡然又要过和尚的日子,是让人有些受不了。尤其你这岁数......反正你别搞得阴阳不协调,弄得自己性情都偏激了。如果觉得对不住穆宁,就别让她生孩子,回京之前给银子打发走。” 楚元一愣道:“胡叔,您这不是在试探我吧?我媳妇才回京两个月不到呢。” 胡将军摇头,“谁有那功夫试探你?” 楚元摇头道:“那不行,我媳妇儿眼中是不揉沙子的。”不是说不让生孩子,回京前打发了就可以当人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一顿又道:“再说了,养个女人我还得淘神费力的保护。不然就算我不在意,被北戎人抓去了也丢面子。” 以他的身份和脾性,自然不会去军中红帐或者青楼和人共享一个女人。那单独养着就算不接回府里,也难免被北戎人盯上的。 胡将军知道他们夫妻分离还不久,现在没这个想法很正常。 “你这样的身份,自己不想找也会有很多女人想要攀附。你现在是没出大营,但凡你出了大营想送你女人的肯定少不了。甚至京中那两位爷,说不定都在物色人选准备送到你身边。与其让他们送人来,不如你自己挑个安分的。不过你自己没这个想法就算了。别人不管是谁总不可能硬逼着你去睡女人。另外,也得防着北戎人的美人计。兴许还不是用北戎的女人,诸国的公主之类的也得提防。” 胡将军是真觉得大将军的私事,其实有时候也事关全军。他不能不提点几句。哪怕招了谢家父女不喜也没办法。 楚元点头,“我会处理好私事的。” 得,朝廷诸公对皇帝后宫的事指指戳戳,美其名曰天子没有私事。到他这里,负责‘主内’的副帅也关心起他的私事了。 他这么说了,胡将军自然不再多说。 楚元给谢穆宁回了一封信,让她安心养胎。自己身边绝不会多出什么人来,中途出现又消失也不会。 他媳妇儿怀孕的时候喜欢东想西想的,得安抚好。 信送到之日,私下出京赴各地为秦王寻摸美人的人也打道回京了。 皇帝和太子修身养性,不热衷美色。民间的确攒了一批殊色。 人带到秦王跟前,哪怕他已经不中用大半年了,也感觉身体有些反应了。 这一趟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送给楚元,把他自己治好了也是好事啊。 不过秦王没急,之前他也不是没硬过。但总是一提枪上阵就软了。 一来二去的,搞得他心理阴影更大了。 这一回,他让人把选回来的七个各有特色的美人先带下去安置。然后立即派人去请太医正过来。 太医正听了他说的露出些笑意,“有进展了。” 第275章 秦王眼中露出喜色, “可以治好了?” 天知道他这大半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他都快跟身边伺候的太监一样了。 他是要争夺太子储位的人啊。可之前不但没儿子,还连自己的身体都不中用了。 现在好了, 白氏给他留下个儿子,他心头总算有了点底气。如今身体也有了起色。 方才这样看着人,就有了感觉是这几个月来的头一回。 想到白氏,他心头一黯。白氏于他的子嗣传承是有功的。 他当时给她发了毒誓:如果下手害她或者冷眼旁观、顺手推舟让她死在别人的算计之下,那他此生都与那把椅子无缘。 他当时发誓是很真诚的。如果白氏真能给他生个儿子,他再保她一命又何妨? 毕竟是他儿子的亲娘。 但可惜,她自己没能过得了生育那一关。 太医正道:“一直都可以治好啊,只要王爷迈过心头那道坎。” 秦王道:“不瞒你说,本王是真有点让整怕了。”这种事一次二次的, 不是一般打击人。 与德王之仇, 不共戴天。不过他躲到北境去了, 可以从长计议。当务之急, 还是治好身体为要。 不然,即便是能当上皇帝, 也少了一半的乐趣啊。 太医正笑笑不语, “过了那道坎就好了。” “那本王现在该怎么做?” 太医正道:“不急,再蓄蓄势。王爷先确定能能让您有反应的美人是哪一个, 然后再让人好好调|教一番。到时候再辅以臣的药物。咱们来个一鼓作气,一举成功。” 这差事太医正其实不想接的,是皇帝硬塞给他的。 他是硬着头皮在给秦王治。在秦王面前也只能保持自信满满的态度。不然,秦王只会更加的忐忑。 当然, 如果真的没有治愈的希望,他大不了给自己下一剂猛药。他都病倒中风了, 皇帝总不能还让人把他从病床上拖下来吧。 万幸, 经过半年多的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 秦王他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了。 太医正至此也是松了半口气了。还有半口,得等秦王彻底好全之后了。 而且,他还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可别他淘神费力把秦王治好了,回头秦王觉得丢脸杀他灭口。 也不难,就告诉秦王以后再有问题还找他就是了。 只要秦王不确定他自己还会不会出状况,应该都会留他一条老命备用。 秦王此时就顾不得再给楚元送美人的事了。这七个他一个都不想分出去。 先治好自己最重要! 美人嘛,再让人去寻摸就是了。 谢穆宁此时还在安安心心的养着胎,该吃吃、该喝喝。女子书院那边进展挺顺利的。 她请了那么多贵人来捧人场,上层基本上搞定了。谁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个草台班子这时候就来跟她过不去。 起码也得她扩大到一定规模,形成很大的影响力。甚至这个影响力扩大到上层之后,才会有人办比较高大上的女子书院俩跟她打擂台,抢夺生源。 至于下层,先免费培训一批学子出来,给她们都安排好出路,就不信人不动心。 武技学得好的,以后收进来给惠惠当陪练。或者推荐给云阳侯府、聂家以及其他将门世家的千金。 针织女工红学得好的,送去高定坊实习,让各位绣娘从中挑选学徒。 绣娘的活儿伤眼,都是三十岁之前攒够养老钱。过了三十眼睛就不中用了,更新换代是比较快的。 但三十之前就能攒够养老钱,同时也说明这一行做得好是很赚的。 厨艺学得好的,直接送进伯府大小厨房打杂。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开个专门让女眷光顾的酒楼,正好最近手头也有铺面租约要到期了。 等她赚到钱了,不怕没有人效仿。 反正让人看到女子学了这些技艺也能谋生,自然有人愿意送孩子来。 而且,十文钱一堂课,平民之家的女孩儿如果感兴趣,自己也能掏攒的零花钱来上一段时日的。 学得好的,她还给发奖学金。 甚至可以让学生先欠着学费,以后能挣钱了连本带利一起还。 总之如今人数已经扩展到近百了,而且女学生们和残疾的男学生都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就在这个时候谢穆宁收到了匿名人士送的信。信中说秦王从各地搜罗了七名万里挑一的大美人,正在安排人□□。预备□□好了,选出其中的佼佼者安排到楚元身边。 谢穆宁看过后,细细看了看信笺纸张,又把信纸贴到鼻间闻了闻,然后一巴掌把信拍到桌上。 好你个秦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扣儿瞥了一眼,“夫人,您先别生气。说不定是有人挑拨离间呢。” 谢穆宁道:“这个信笺纸我见过的,还有这上头熏香的味道也一般无二。” “在哪里?”扣儿诧异的道。 “去年太后千秋寿宴结束后,我和舅舅一起去见耿掌镜使,在他车里。” 也是德王那晚说破,谢穆宁才知道原来耿先生那时候养伤都还抽空指导自己,是存着收她为徒的打算。 那就难怪过了这么几年他都还记得自己了。 这样的人,谢穆宁相信他不会胡编乱造来骗自己的。 镇北伯府和他又没有利益冲突。他犯不着挑唆伯府和秦王府的关系。 她拿起灯罩,把信放到烛火上烧掉。人家好心提醒她一声,甚至为了取信于她,不惜暴露身份。她肯定不能留下把柄。 “你去知会楚寿一声,让他派人手去私下打听一下是不是有这回事。可恶——” 扣儿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夫人您别呕,小心呕坏了身子。” “嗯。” 谢穆宁坐到书桌后把这件事写信告诉楚元。 镇北伯府如今不宜和悬镜司掌镜使有太多往来,这个人情她只有先记在心头了。 秦王不会明着以自己的名义赠送美人。亲王不能和统军大将有太多接触的,更何况是安插美女细作到他身边。 别说秦王,太子都不能干这事儿。 没见如今她不主动,东宫都不好打着小世子的旗号来接摇摇、晃晃进宫玩耍了么。只是维持着铮儿那一条线。 就好气,明明知道秦王在暗中算计,却不能轻易和他撕破脸。 这个仇要回报恐怕只能从长计议了。 秦王不明着送美人,只要楚元能把持得住,到时候直接当来历不明的奸细处理就是了。 万里挑一的美人什么的,这天底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啊。 楚元也不是没见过美色的人。 谢穆宁可不敢说自己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就是阿盈姐的姿色也不在她之下的。环肥燕瘦,各有擅场罢了。 还曾有过小国公主向他自荐枕席呢。 明知道对方是受命而来,还会被美色所动那就不是楚元了。 当她的男人是谁都能勾搭的么? 这么一想,谢穆宁心头好过多了。 赵襄带着丫鬟端着补品进来,看她气色不大好忙问道:“谁惹你了?是不是几个孩子不听话?” “没有。他们三个最近都很听话。” 虽然知道生出来可能不是女孩儿,但那三叔侄还是抱着极大的希望的,哪敢气着她? 再说她生气了揍他们三叔侄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他们仨知道自己做错了,还会自己扒拉了裤子趴到她腿上请她打。然后后头还有站着排队的,有时候也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而且赵襄和他们说了,怀着孩子是很辛苦的。让他们都乖一点,千万不要吵吵。 他们三个这两天基本都跑到书院去观摩聂曦上课去了。人多,他们喜欢凑热闹。 这会儿应该还兴致勃勃的在后院专门给他们的小短腿打造的梅花桩上玩儿呢,没空进来吵她。 大概楚家的根骨真的挺适合练武的。 谢穆宁看他们仨都挺灵活,在梅花桩上走得也挺稳当的。胆子又大,也不怕摔。 从矮矮的梅花桩上摔下来,拍拍小屁屁就又爬起来继续了。 多练习的结果,可不就是在上头走得越来越稳当了么。对他们来说,这根本就跟玩儿似的。而且三叔侄一起,进度上还能你追我赶。 谢穆宁的信送出去了,秦王府的调|教也在进行当中。 秦王如今完全没有心思读书了,天天去看那七个美人练舞、弹琴。甚至练习走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他觉得这七个是他的药,自然待见她们。这些美人的衣食住用行,待遇都是相当好的。 这其实也是太医正拟定的第二疗程。不过秦王实施得比她预估的要早一些而已。 秦王怕那位奉旨来府里教他读书的吴大儒看不惯,就主动给对方放了个长假回乡探亲。 吴大儒进宫去问皇帝,“皇上,这书读到一半,秦王忽然给臣放探亲假。读书不能中途而废啊。” 皇帝道:“爱卿多少年没有回过老家了?何妨趁机回乡看看。秦王读书的事不会荒废的。” 皇帝都这么说了,人当爹的都不急,吴大儒也就是不再多说了。 他顺着秦王的意思,接受了秦王给安排的便捷的水陆交通,收了秦王府管家殷勤准备的让他带回乡的礼物,出发了。 秦王这会儿坐在椅子上,用手在腿上大着节拍看着歌舞。 一个姓齐的美人大着胆子用口衔了杯酒凑上去要口对口的喂给他。 如今王妃正在坐月子,谁要是能爬王爷的床,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要是办不到的,就等着被送去边境吃沙子吧。 众女近来过惯了好日子,还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来? 第276章 秦王本来看得挺舒心的, 这齐美人也是他之前最中意的,所以才留在身旁坐着一同观赏歌舞。 但这会儿齐美人凑上去喂酒,却是被秦王一把推到了地毯之上。 他铁青着脸站起来, “这是哪找来的, 这么不知羞耻?” 他原意是要在这七个女子中挑选出最值得培养的送给楚元。 可这做派, 哪里可能是好人家的女儿?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 那都做不出这么嘴对嘴喂酒的事。 就算是为了荣华富贵, 能执杯喂到嘴边就已经是比较放得开的了。 这等货色, 能去挤占谢穆宁在楚元心目中的位置? 秦王最羞恼的还是他之前竟然没看出来, 把这个姓齐的女人当成了大家女子。她身上之前一点风尘气都没有流露。 齐王拂袖而去。 其他六人眼见遭了连累, 都纷纷过来奚落齐美人。 “不要脸!” “就是,大庭广众的!” 齐美人站起来,“是黄嬷嬷私下对我说的, 只要能勾得王爷动了真格的, 这辈子就享用不尽了。难道你们想被送去犒军啊?” 众女便明白了,教养嬷嬷肯定是看姓齐的最讨王爷欢心,所以私下提点她了。 负责出外替秦王寻找美人的艾管事被叫到书房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位艾管事是秦王乳母的儿子, 和他关系一向亲近。就连秦王的隐疾他也是知情的。 但这回一见面, 秦王直接一脚踹在了他肩头,把他踹倒在地, “你这是从青楼给本王找的美人吧?本王是怎么交代你的?” 艾管事翻到在地,忍着痛爬起来跪在地上, “王爷, 奴才知道要找聪慧、美貌的回来调教, 以便送去魅惑楚大将军。但这个齐美人, 奴才是比着之前的白夫人专门替您找的啊。除了她还有楚美人、燕美人也是。” 秦王气结, “白夫人是这样的么?白夫人出身书香大族, 她是本王独子的母亲。” 艾管事道:“这三个美人也是家道中落。只是她们没白夫人命好,有王爷搭救。漂亮女人失了庇护,可不就只有流落风尘了。但她们三个都是清倌人。” 白夫人不就是因为在床上放得开,您才舍不得丢开么。 秦王面上的怒色熄了几分。白氏如果不是被他救下,当时被卖入教坊确实也和这三个女人的下场差不多。 “王爷,您就把她们当药用。那药生长在山坡上还是泥土里有什么区别呢?” 秦王道:“可她那个做派,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就敢那样。也太过了!” 艾管事心道:你们这些皇子,比这更过的场面怕是早就见识得多了。怎么对女人要求还这么高呢? 这三匹扬州瘦马都是顶级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通。就连针织女红也不输人。端的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进得卧房。自己着实了费了些心思才弄来的。 “王爷,奴才来前问了齐美人。她说黄嬷嬷同她讲,如果不能留在王爷身边,就要被送去北境犒军。她是让吓坏了。您想啊,那军营的红帐外头,那日日得排队的。那些当兵的个个都是饿狼。” 秦王惊愕道:“黄嬷嬷说本王要送她们去犒军?” 又把负责调教这些美人的黄嬷嬷叫来问,黄嬷嬷叫起了撞天屈。 “王爷,奴婢说的是不能留下的就送去北境吃沙子,没说犒军之类的话啊。” 都弄明白了,合着这就是一场乌龙。秦王也忍不住好笑,怪不得今天那齐美人的样子怯生生的。 说她大庭广众如此勾引,也是自己没给她单独侍奉的机会。甚至因为场上有七个美人,她能分得的注意也有限。根本没机会展现自己学的那些手段吧。 这才出了昏招。 也不想想这么大费周章的,送去也肯定是侍奉贵人啊。 哼,她就是看上了王府的荣华富贵、自己这个秦王又年轻不肯离开罢了。还瞎扯那么多! 去北境风沙重是真的,但有钱有势的人依然能过得很好。不然这两年怎么那么些个贵女往北境跑?就连长宁姑姑前些日子也去了一趟呢。 而且,如果齐美人知道她以为的去北境吃沙子,其实是送到北境大将军楚元身边去,在枕席间伺候,怕是不至于如此。 楚元的战功卓著,天下皆知。同时他的俊美长相那也是天下闻名的。 想当初班师回朝,满城空巷看玉郎啊! 不过,黄嬷嬷也着实是不敢把楚元的名字挑明了。不然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秦王道:“嬷嬷,以后不要拿这个吓唬她们。” “是,奴婢知错了。” 黄嬷嬷退下了,这虽然也是心腹,但还不到知道秦王隐疾的那个份上。 满府除了王妃、打掩护的颜姨娘,也就跟前跪着的这个奶哥哥知道了。 秦王看向艾管事,“起来吧。” 艾管事磕了个头站了起来。 “王爷,奴才还是觉得受过特殊调|教的瘦马,她更放得下身段。恐怕更是良药。” 秦王道:“本王又不是身体不行了。那三匹瘦马你领一匹回家去自己享用吧。另外两个,赏给侍卫统领和长史。” 他如今玩不了刺激的,还是犒赏手下的人吧。 “是。”能得匹瘦马骑,而且王爷也了解了自己的良苦用心,艾管事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脚挨得值了。 剩下还有四个,倒也够秦王用了。反正就是让他心头有感觉,身体也随之有感觉,然后一再蓄势到快决堤,再通过太医正的手段,争取能一举成功。 艾管事先挑的人,他没挑害他挨了一脚的齐美人。他挑走了最楚楚动人的燕美人。 可谁知道就是这个燕美人在之后从艾管事嘴里掏出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枕席间是最没有防备的。虽然没有什么都说,但连蒙带猜的也七七八八了。 燕美人原本就是东宫放在杭州的一个细作。 消息传到东宫,太子思忖了一番,“调教好了,送到北境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这说的是楚大将军吧?老三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这种消息肯定不能让铮儿带话。太子告诉了明章道长。 谢穆宁听说了之后道:“舅舅,我其实已经知道了。” 明章挑眉,“你比太子的消息还快?”他想了一下,“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吧?” 谢穆宁点头,“耿掌镜使曾经想收我当徒弟的。我遇上他那阵,正好舅舅上京了。不然你俩没准当初在边城就认识了。” 她顿了一下,“我夫君回信让我安心养胎就是,这些破事他会解决。而且,耿掌镜使前些天也让我暂时不用担心。说这第一批找来的,秦王他看了很是心动,留着自己用了。” 明章点头,“既然你夫君那么说了,那你就安心养胎吧。原来你和耿掌镜使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这件事我看也就因为是私事,所以他肯私下知会你一声。不过他对你也是不错了。” 谢穆宁笑,“老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告诉过我,耿掌镜使离开边城之前特地去找过他。舅舅,你说我要是真进了悬镜司,我能抢了德王掌镜使的位置么?” 明章一巴掌拍在她脑门,“少做梦!你的性子搞搞逐北会还行,但悬镜司不适合你。” 谢穆宁揉揉脑门,“我爹带着那三叔侄出门溜达了,一会儿就回来。舅舅留下吃晚饭,我让人给你们上好酒。” 说完了事情出去,就看到铮儿站在矮矮的梅花桩前看。 他逢休沐才回家,今天头回看到这个。 半月门传来喧哗声,谢朝辉带着那三叔侄回来了。路过书肆他又被敲诈了几本带彩色图册的小人书。 那三叔侄现在学精了,还知道要不一样的。一般这种小人书上中下三册,他们正好一起敲诈一套。 别看是小人书,因为是彩色图册,一本要卖五钱银子呢。 谢朝辉道:“道长,又有什么事不成?” “没新鲜事,你们已经知道的了。” 那三叔侄看到铮儿回来了,都跑了过去。然后显摆给他看他们会走梅花桩了。 谢穆宁示意铮儿上去给他们示范一下,省得他们觉得自己不摔下来就还挺厉害的。 铮儿看看还没自己小腿高的梅花桩,他走这个真有点欺负人了啊。 不过叔祖母有令,他还是一跃而上。 那三叔侄看他在上头快得都成虚影了,下巴都掉了下来。 “铮儿|三哥,教我!” 明章翌日进了东宫对太子道:“殿下,贫道将事情已经对外甥女说了。她说楚大将军信中说让她安心养胎就是,这些事情都交给他处理就是了。” 这件事本来就只需要知会楚元一声就是了。太子之所以要费事告诉谢穆宁,也是不想她在京城被秦王那边轻易讨好了。 当下忙道:“是孤没想周到。楚夫人六甲待产之身,是不该拿这些去烦她。” “穆宁她很感激殿下告诉她的,她已经给楚大将军去信了。” 太子迟疑了一下道:“其实孤的意思,与其让三皇兄那里打主意,是不是让楚夫人给安排一个更好?” 明章道:“呃,贫道这外甥女这方面有点独,楚元又宠她得紧,怕是不成。” 太子道:“嗯,他们夫妻的相处之道咱们旁人还是不要干涉了。” 太子把这事儿说给太子妃听。 太子妃道:“人家楚大将军为了他这个夫人不惜背弃重誓的,遭弹劾也在所不惜。咱们还是别插手得好。”要不是殿下身体出了状况,这东宫后院还不知多热闹呢。 第277章 太子妃摸着肚子继续想着, 楚夫人确实是命好。别说婆婆,婆家连个长辈都没有。要不然这个时候, 她就是不愿意,怕是也不得不接受长辈赐下的侍妾、通房了。 难怪那么多人对她羡慕嫉妒恨啊! 太子的声音沉了下去,“咱们安插的人被老三送人了。这就没有第一手的情报了。” 老三要给楚元送美人的事,知会楚家就足够了。楚元总不至于糊涂到那份儿上。 但老三把美人留下自己享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让他的身体有起色啊。 现在也只有靠之前安排在秦王府的人传递第二手的消息了。 那个假正经,居然还把扬州瘦马送人了。他以前不是最喜欢玩儿刺激么。要不是玩儿刺激,还吓不出毛病来呢。 不过,明章道长说身体没问题,早晚应该都能治得好的。太医正能坐稳这个位置, 也是有他的手段的。 太子现在其实挺希望秦王赶紧给楚元送人去。到时候楚元把这事儿告诉父皇, 就够他喝一壶了。 上一次他手伸太长, 爪牙都被斩了还不知收敛。如今竟然想对军方大将用美人计, 父皇必不能容他。 别说,这次要不是有内线传出消息, 自己都没想到他搜罗美人的初衷是要送给楚元呢。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顾夫人得知自己建言选来的美人被女婿留用之后有些讪讪的。 她只能安慰秦王妃, “这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啊?你是正妃,看开点。” 秦王妃倒没什么看不开的。反正要么后院所有女人都守活寡, 要是治好了自己至少有初一、十五。 不过王爷的身体情况,她也是不敢让母亲知道的。只说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恐怕不能再受孕。不得已要先抱一个男娃养着。 “娘,您从小就教我这些, 我哪还有想不明白的?” 顾夫人道:“是啊,世家主母从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怎么谢穆宁就那么特殊、那么命好呢? 秦王妃道:“我就是很烦要在这屋子里关着, 闷都闷坏了。” “再熬一熬, 孩子不是马上满月了么。无论如何, 你名下有个嫡子了总是要好些。你别说,那孩子还挺像王爷的。” 秦王妃心头冷笑,也挺像白氏的。 白夫人到秦王府喝了满月酒回来也是这么跟谢穆宁说的。 谢穆宁有孕在身,胎没坐稳自然不会再出去应酬了。她这会儿在抱着碟子吃坚果仁,闻言道:“是么,那看来长开了啊。” 白夫人呼出一口气,“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谢穆宁道:“你要不想去看到,以后再有事就找借口不去了呗。” 她昨天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去掺和那两兄弟的争斗。要是有机会下黑手不让人发现也就罢了。但正面刚皇子,实在是以卵击石。而且她也不大乐意被人利用。 现如今,她还是听楚元的话安心养胎就是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去想,省得他在战场上还为她担心。 白夫人道:“你要不要等坐稳了胎也出来兼门课啊?我看黄先生的状态还挺好的。” “看情况吧。呃,你把两个女儿都送来,不会耽误她们吧?” 谢穆宁之前说要让蕙蕙给她做个门面的。但那时候她想开的书院比目前这规模大多了,就有点不好意思。 但如果她开女子书院,蕙蕙还去了别处就读,那她的脸真是没地方搁。 可幽幽就没必要来捧场了。 白夫人道:“其实你这里师资力量挺强的。我不用说了,一代才女。聂先生,将门虎女。黄先生的水平更是京城公认的。孟先生,人祖父是皇后专用的老太医,杏林权威。杨先生虽然是你用来千金买马骨的,但水平确实可以。我听说她私下还在跟王御厨请教。至于琴棋书画那些也不会耽误她们姐俩的。我回家可以自己教啊。” 谢穆宁笑,先不先就把自己拎出来,还标榜是一代才女。她算是知道蕙蕙有时候比较臭屁是随了谁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走,陪我绕着湖走一圈。”谢穆宁知道白夫人也是想次女和长女亲近,便没再多说。 “好的,婶子。” 她们绕到一半,聂曦进来了。 她和白夫人其实是一起从秦王府回来的,只是走到门口聂曦去了趟书院那边。谢穆宁安心养胎,她现在就是管事儿的,比较上心。 “楚婶婶,兵部有人上门知会您,他们已经正式发公文让逐北会和北境边军同时出具一份民兵的名单,会在兵部记录在案备查。以后再没人能说咱们当的是假兵了。” 谢穆宁点点头,“今天顾夫人去了吗?” 聂曦道:“去了,她亲外孙满月她哪有不露面的?皇后娘娘只是让她谨言慎行,又没有禁她的足。只不过之前中宫的掌班女官亲自登门代皇后训斥,大家都知道了。所以今天她一直待在秦王妃屋里,也就用饭的时候出来了。嘻嘻,她是没脸见人了吧。” 谢穆宁道:“一把年纪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不知道。她当我是那些低位的诰命夫人,由着她奚落啊?” 她没去告状,因为知道皇帝肯定会知晓。如果皇帝不知晓,她再想法子让他知道不迟。 想到这里谢穆宁也有些泄气。她敢借力打力收拾秦王岳,。也敢纠结信得过的人去殴打属于秦王一系的钦差。 但对秦王,暂时是没什么办法的。皇族的出身实在是太压制人了。 就很憋屈! 可总不能不管不顾,她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想到这里,谢穆宁不由想到楚元说她侠以武犯禁的思想有点严重。 谢家虽然也世代将门,但一直在边城。不像楚家一直就在天子脚下,而且还经历过两回大的祸事。 所以楚元就比她的忍耐力要强不少。他遇事会慢慢周旋,在不损害自身的情况下再出手。 不过他对付北戎人可就完全不迂回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瞧瞧他干的那些事,就光领着八百精骑一路扫荡过去,还跑到人家的圣山上去践踏就可以看出他骨子里其实是很肆意妄为的了。 谢穆宁午睡起来,钺儿和摇摇、晃晃进来说要背书给她听。 “背书?” “《三字经》。” 三叔侄说的时候还看着她的肚子。这是要背给妹妹|姑姑听吧。 “先说说你们几时会背《三字经》了。” 钺儿道:“表婶之前教我们就记住了。” 他管白夫人叫表婶,这是家里依着楚元大嫂的关系叫的。摇摇、晃晃叫表嫂。 谢穆宁道:“你们给钱了么,就跑去蹭课听?行,背来听听看。我看是不是记全了。” 钺儿还有两个多月才满三周岁,另外两个更小。这会儿急什么嘛。 她是打算明年正月过完再给他们三叔侄启蒙的。 摇摇道:“铮儿说是全的。” 哦,原来请教过铮儿了。 “那背书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听,也是铮儿告诉你们的?” 晃晃点头,“师兄背给他妹妹听。” 原来小世子也希望母亲肚子里怀的是妹妹啊。 宓妃生的小公主,谢穆宁那天进宫没见到。她也没刻意去向宓妃请安。 镇北伯府如今就不问其他的事,只安心守好后方。跟谁都不会走太近了。 谢穆宁觉得这一胎怀得挺是时候的,可以名正言顺的又不出去应酬了。她一出去就跟顾夫人搞毛了,能躲在家里不理是非就最好不过了。 别说,继母说让她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还真是个躲是非的好法子。 楚元就只需要隔个一两年,怀孩子的时候出把力就好。 那三叔侄摇头晃脑的开始背了,“人之初,性本善......” 记得挺熟,满流利的。 好吧,孩子自己有兴趣蹭课都要去听就由得他们吧。 如今倒是比在边城还方便。从后院走到侧门的小院就凑上热闹了,不用再出门去逐北会。 他们不觉得在家无聊就好。 晚上谢穆宁睡不着又给楚元写信,就写了只需要他隔一年多回来出把力怀孩子,其他时候都不需要他! 写完她想了想,披衣出去找了朵带露水的花...... 把信纸摊在石桌上,再把露水小心的滴到信纸上,吹干。 谢穆宁笑嘻嘻的走回屋,封上信封,上床睡觉。 楚元收到信的时候真是牙根都在痒痒。合着他的用处就只有这个啊? 说来也巧,他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好是七夕节。 忍不住也是有点心酸。人家牛郎织女好歹还能一年一度鹊桥会呢,他们夫妻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几时。到时候要是老三都能走会说了...... 总算看到信的末尾看到了两句顺眼的: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再看后面那滴水渍,很像是泪痕。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他媳妇儿是能因为两个月不见就掉金豆豆的人? 那上了战场流血流汗不流泪啊! 也是去年谢穆宁上了战场,他才看出当年做游侠儿的谢家女公子是什么样的风采。 那是真的身先士卒,轻伤不下火线。难怪在那帮游侠儿中她也有那样的威信,并不单是她出钱最多的缘故。 楚元搁下信,走出中军大帐,双手负在背后仰望着月亮。 初七,月亮只有弯弯的一轮。 旁边有巡视的士兵经过,见状也跟着抬头看看。 “大将军是在夜观天象么?” “有可能。” 等他们走了,从旁边的小帐篷钻出来的苏哲道:“大将军,您看什么呢?” “夜观天象。”楚元说完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今天也要告假呢。怎么,王爷不让你去见郡主啊?” “他说在府城,就得守规矩。毕竟郡主还在孝中。大将军,原来你也知道今天是七夕啊。” “下午姜二不是告假回边城么,我就知道了。” 姜家那两对夫妻今晚倒是人月两团圆的。不过想想德王,还有眼前这个千里迢迢来了,七夕之夜还见不到未婚妻的,他心头就好过多了。 还有这军营里十几万士兵,好些还是青瓜蛋子,连个相思都不会害呢。 不过七月一过,很快又要到草黄马肥,北戎人过来打草谷的日子了。 是骡子是马,就得拉出来遛遛了。这算是他当上大将军后的第一场战事了。 还有,姜大的商队已经基本准备妥当。还得派兵护送他们上路。 并不是沙匪清剿了就没事了,北戎人肯定很乐意到三不管的地段打劫的。干这一票,比打草谷赚多了。 第278章 谢穆宁过了几日收到楚元的回信, 信里除了问候她,问起孩子们的情况还问她那泪痕是怎么弄的。 谢穆宁笑, 提笔回信说是用清水滴的。她可不敢说是露水,回头肯定得挨说。什么更深露重、不保重身体之类的。 她当时在屋里只看到茶水,也是一时兴起就披衣出去了。懒得再叫人拿清水进来。 这个人,居然一点不担心她是真的哭了么?怀了孩子的孕妇哭一哭也很正常嘛。 她写了几段,觉得还没写完,想想把信压到纸镇下。 今天是中元节,到时辰该祭拜祖先了。 她和楚元的书信往来,都是走的驿站。驿站有驿卒专门负责送信,过一段路程就换人换马, 所以速度倒是不慢。七八日一般就收到了。 她此时依然没有显怀, 胎儿也就两个月左右。 走出屋子就看到铮儿领着三个小的在院子里。 那三叔侄前后左右到处转悠到处看, 谢穆宁道:“你们找什么呢?” 铮儿以手抚额, “叔祖母,他们在找祖宗呢。” 这三个听说今晚鬼门关大开, 祖宗会回来看儿孙, 就到处找。找不到就说他骗人,完全不带怕的。 谢穆宁道:“阴阳殊途, 看不到的。好了,跟我过去祠堂。祖宗应该不会出来乱逛,回来了也就在祠堂里呢。” 三个小的便知道又要去拜祖宗牌位了。 钺儿板着手指头道:“过年要拜祖宗,清明要拜祖宗, 中元也要拜祖宗,一年三回。” 谢穆宁笑, “干嘛, 嫌多啊?” 钺儿赶紧摇头, “没有、没有。拜了祖宗有很多肉肉吃,巴不得多拜几回呢!” 谢穆宁失笑,没有就好。你亲老子这会儿还在墙外转悠,没资格来呢。 楚俊彦退役了,他的右手手筋在战斗中被挑断了。前些天以什长的身份退役,黯然回京。如今就住在当初分给他的京郊小庄子上。 之前家将禀告在附近看到他。 谢穆宁其实怀疑他的右手是被秦王的人算计才会出意外的。 楚元不认这个侄儿了,但也不能任人把他弄死。所以,秦王才换了个方式收拾他。 在秦王看来,是楚俊彦出卖了白敏舒,然后才引来后头的事。尤其是他被吓出毛病的事。 死罪能逃,活罪难饶。 今天中元节,他大概也心有所感,所以才会走到这附近来吧。 他已经不是楚家儿孙,没资格进祠堂祭拜祖宗。他甚至连去给父母上坟的资格都没有了。他进不了楚家的祖坟。 祭拜之后,谢穆宁带他们四叔侄到膳堂吃晚饭。 今晚的饭菜格外丰盛,所以钺儿才说从来不嫌祭拜祖宗的次数多。 三叔侄都拿着勺子自己在吃。已经用得比较熟练了,不会再糊得脸蛋上、围兜上都是。 刚吃过,楚寿进来禀道:“夫人,楚俊彦求见。” 谢穆宁挑眉,他就是进了伯府大门也进不了祠堂啊,来做什么? 她看看钺儿,“让他进来吧,我在侧厅见他。” 楚俊彦走动的时候右手垂在手边,只左手微微摆动。 钺儿和摇摇、晃晃看到他都是一喜,还朝他跑了几步。然后发现不对停下来,不是爹爹|叔公。 倒是铮儿还记得这个人,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到过边城的楚府。 当时叔祖母还教训了他们一通,说这个人身为楚家儿孙,却意图残害楚家子嗣,被叔公逐出了家门来着。 他和大哥、二哥都觉得这人肯定跟老四有莫大的关系。 摇摇回头问谢穆宁,“娘,他是谁啊?怎么跟爹爹这么像?” 谢穆宁道:“你问他自己吧。” 摇摇便仰头问楚俊彦,“请问你是谁?跟我们家什么关系?” 他觉得长这么像应该是亲戚,所以说话比较客气。 楚俊彦脸上露出难堪,然后朝谢穆宁躬身道:“婶婶——” “你今天来做什么?我不可能放你进祠堂跪拜的。”谢穆宁道。 “我知道,我、我就想在门外跪拜一番。” 谢穆宁一阵好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摇摇、晃晃和钺儿嘀咕道:“他喊婶婶呢,要叫哥哥|叔叔么?” 铮儿摸摸他们的头,“该叫,叔祖母会让我们叫的。”这个人想残害的楚家子嗣,是小叔叔么? 听说那阵叔公在苗疆失踪,朝廷都认定他死了。只是叔祖母不肯信,坚持不发丧而已。 那这个人为了家里的爵位对小叔叔下手,倒也不奇怪。 叔祖母没让他们四个回避,让他们看着,就是要臊这人吧。 铮儿看一眼旁边目光灼灼盯着人看的三叔侄。他们太好奇了,这人跟他们都长好像,尤其像爹爹|叔公。 楚俊彦跪下来道:“婶婶,求您了!我不想做孤魂野鬼。”这一回真的差点就死了。只要一想到死后进不了祠堂,无人祭拜他就十分的凄惶。 “你叔叔没说过要收你回门墙的事,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思。你虽然右手不能用了,但我们以前也给了你庄子、铺子,这辈子你还是可以衣食无忧度过的。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表妹死了?” 楚俊彦摇头道:“不清楚。” 谢穆宁‘啧’了一声,“不是你媳妇儿了,也是你嫡亲的表妹啊。怎么一点不关注呢?你回去吧,我不会答应你的。” “婶婶——” 谢穆宁忽然把茶盏往桌几上一放,发出‘铿’地一声。四个小的都是一凛。 “当初你几次三番的下手,中途有迟疑、后悔过么?” 楚俊彦侧头往钺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一直都知道这孩子被婶婶养得很好,这会儿看着比去年过年时又大了许多。他和两个小堂叔站在一处,一样的唇红齿白,红润白胖,就连衣服都是穿的一样的。 楚俊彦的脸臊得通红,磕了个头道:“多谢婶婶!” “你不要叫我婶婶,你都不是楚家的人了。行了,走吧!” “我就要动身去北境从军了,求婶婶让我给祖宗、给我父母磕个头吧。在门外就可以了!” 被逐出家门的人,没有来处、没有归路。 谢穆宁看向他的右手,“你手筋不是断了么?” “我练了左手剑。” 这下谢穆宁倒是有些对他刮目相看起来。总算是在这厮身上看到了楚家的风骨。 她笑了一下,“把你撵出去,你还真改好了几分。你的左手剑给我看看。” 她叫了门外的家将进来,和楚俊彦比剑。 居然还不错,虽然不能和右手剑相比,但想必再练练就会更熟练了。 那三叔侄都瞪大眼睛看着,就连铮儿都很吃惊的样子。 谢穆宁道:“枪——” 场中两人换了兵器。枪比较重,楚俊彦舞动起来还有些不足。但确实是能舞得动的,可以勉强御敌。想必也没有少练。 “好了,停下吧。你去了北境有什么打算?” 楚俊彦道:“婶婶的逐北会能收下我么?” “只要你是一心抗击北戎,有什么不可以?你是想以逐北会为跳板,然后转为正规军吧?” 楚俊彦是伤残之身,也只有走逐北会的路子才可能从军。等他展现出和四肢健全的人一样的杀敌本事,转为正规军也就顺理成章了。 之前有这样的先例的。 “是的,多谢婶婶给机会。我此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谢穆宁道:“安乐日子过着不好么?你再怎么说也算是家有恒产的人了,家里还有两房美妾。何必还以残疾之身上战场呢?” “我想回楚家的族谱上。如果我战死了,叔叔会心软的。这样我死后牌位还是能进祠堂得香火祭祀的。” 哪怕他名下没有儿子,但今晚这样的祭祀也会有他一口饭吃。 谢穆宁站起来,“好吧,我让你到祠堂门口磕个头。” 下人打着灯笼走在前后,谢穆宁领着四个孩子陪楚俊彦过去。 三个孩子腿短,走得慢。谢穆宁就放满脚步配合他们。 她就是要让他们看到这一幕,自然不会赶他们回屋。 钺儿走到楚俊彦身边去,“你是干了什么坏事儿啊?” 摇摇、晃晃也道:“是啊,你怎么就被爹爹撵出去了?” 谢穆宁转头看看楚俊彦,后者耳根子都胀红了,“我,害人。” 钺儿继续问道:“你害了谁啊,家里人么?” “嗯。” 钺儿道:“那你活该。” 摇摇、晃晃也点头,“对,活该。” 铮儿看钺儿说话的时候,叔祖母笑了。倒是小叔叔说的时候她没什么反应。难不成这人害的是老四? 那、那不是残害亲子么?虎毒不食子啊!这比害小叔叔的情节还严重。 三个小的不理楚俊彦了。他们本来就是看到他和楚元长得像才会搭理他。现在知道他害家里人,肯定不会理他了。 祠堂的门紧紧关闭,楚俊彦在门外空地跪得无比虔诚。 谢穆宁道:“你要是战死沙场,依你叔叔的性子,倒确实是能让你回归楚家。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死了你叔叔肯定还是会伤心。不然他之前也不会管你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楚俊彦心头也有数,有一回他遇袭差点死了。楚家的家将现身把他就救了。 “是。” “你走吧,逐北会收人没有门槛。只要是真心抗击北戎的有志之士都会收的,也不用我替你引荐了。” 楚俊彦点头,“多谢婶婶成全。” 谢穆宁迟疑了一下,“你表妹听说是难产死的。” 楚俊彦挑眉,“秦王妃那个孩子......婶婶,我走了,你多保重!”又看了一眼钺儿,转身离开。 他对这个宅子熟悉得很,倒也无须人带路。 谢穆宁待他走远了道:“看到没有,不肖儿孙,就连进去磕头都没资格的。你们四个要是不学好,一样的!” “知道了!”这一幕对四个人的触动还是挺大的。 “好了,回房洗洗睡了。” 谢穆宁回去在信上把这件事添上了。 第二天她起来,就看到那三叔侄拿着木剑在练左手剑。 他们是没有章法的乱舞,但还是觉得没右手好用。 摇摇嘟囔道:“那个人,还挺厉害的。” 晃晃和钺儿点头。 这个时辰,铮儿早就进宫了,书院上课又没到点。只得他们仨一起玩耍。 谢穆宁问他们,“吃早饭了么?” “吃过了。” 楚元收到信,得知是用清水滴的笑了,“果然!真是淘气。”他其实还是隐隐担心过的。 到后面,看到楚俊彦练了左手剑已经往北境来了,临行前还恳求穆宁让他到祠堂门外磕了个头。 楚元叹口气,总算没有完全长歪。 “非得要遭了罪才知道好歹!” 第279章 第280章 从六月间接到媳妇儿的信, 楚元就一直在等秦王对自己使美人计,也好顺手反击回去。 他这段时日一直都在想自己身为一军主帅,又不出大营, 秦王能怎么把女人塞自己身边来? 如今军营里是有女的。但那都是逐北会的女兵, 总共有两千多人。 可往逐北会塞人, 然后再弄到自己身边来, 莫不是想被游杉把人给废了? 在他眼皮子底下, 还借了逐北会的道来勾搭谢穆宁的男人, 游杉绝对干得出这种事。回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最多定个失踪。 秦王的目的还是不能达到。 就算游杉不在, 那还有李方、古雨和聂盈呢。这仨也都是手下不会留情、不怕事的主。 尤其李方,他能跪在地上给摇摇、晃晃当马骑,但一转背杀起人也是丝毫不手软的。 想把自己引出营去也不可能。他媳妇儿、孩子都在京城, 就连锋儿、锐儿也在童子军营里安分待着呢。 他还真没想出来对方会是什么套路。 这都八月快到中秋了, 总算是把人等来了。 今天白天, 有董家兄妹去诸国联系的人入营献北戎靠近诸国那一片地域的舆图。 前些天, 他就把消息给了德王, 让他好好查查这些人的来历。 这些人本来倒是没什么问题,的确是董家兄妹立功了。他们说动了几代以前在北境被掳走的杨姓大户人家的后裔回归。 对方就拿了这舆图做投名状, 准备举族回迁。 这是大事,就为了千金买马骨他这个大将军也要出面招待一下。 问题出在杨夫人的侄女身上。 这侄女倒是真侄女, 但是血缘隔得有点远了, 还是最近才相认的。人是跟着商队出的边界线,然后才相认的。 这侄女称得上天姿国色,主动说倾慕他这个大将军, 想自荐枕席。 杨家也知道这个侄女韩氏是江南大商户的女家主, 家资不菲。家里还与京城的贵人有联系, 乐得成全她。而且如此一来也可以和楚元这个大将军扯上关系。 德王查出这个来龙去脉都惊了一下,这个身份安排得真是天衣无缝。 人能到楚元跟前,还会受礼遇。把一切条件都准备好了。而且其中大部分条件还是他们自己给人创造的。董家兄妹,还有最近开放的商道...... “这能耐用在正途上多好啊!” 德王亲自来了军中一趟,言明韩氏说知道楚大将军一向不近女色,又担心家眷被北戎人盯上不想连累人。但她着实是对楚大将军倾慕不已。 她告诉杨家明着献美不成。她会设法生米组成熟饭,众目睽睽之下,让楚大将军不得不负责。 反正只要能成事儿,这姻亲就做定了。 人家是举族迁回故国来归附的,又献了军方需要的舆图。如果真的被人看到楚元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真是不得不将韩氏纳了。 至于之后,韩氏已经成了楚元的如夫人,她要是做点什么,那是要算到楚元头上的。 又或者,秦王可以通过韩氏,给楚元捏造出什么把柄来。 楚元如果宠爱韩氏,被枕头风吹得愿意靠向秦王这边,那自然是最好。如若不然,他就可以凭借手中捏着的把柄拿捏楚元。 德王打开折扇轻摇,“算计得很周全。” 楚元道:“是啊,幸亏得太子殿下提醒,不然还真有点防不胜防。不过,在我的地盘算计我,当我那些亲兵都是吃干饭的?当我是吃干饭的?” 德王脸上一片肃穆,“只有一个可能,你信任的亲兵里出了叛徒。他们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过的。但人性这个东西,是经不起考验的。秦王要行此事,肯定会安排好的。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楚元翘着二郎腿,两手交叉抱在身前。 “自然是要把我身边的叛徒引出来。此事也不能伤了杨氏一族的面子,寒了之后归附之人的心。后果只能韩氏女一人承担。” 德王挑眉,“你打算亲自做诱饵?就算知道你是为了引蛇出洞,尊夫人那样的性子也未必乐意你跟别的女人亲热吧。” 楚元看他一眼,“你对我夫人倒是挺了解。不过,她确实如此,见不得我跟任何旁的女人挨近了。” 所以,才有了把楚俊彦叫来做替身的事。 当晚,楚元设宴招待杨氏一族的头面人物,答谢他们献上的舆图。这对军方帮助很大的。 觥筹交错间,韩氏坐在杨夫人身旁,不时羞怯的看主位上的楚元两眼。 列席的胡将军父子还有古将军、赵将军等人都失笑。楚元的行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原本是可以拒绝女眷一起进军营的。 但杨氏一族在北境小国待久了,已经习惯了女眷也能列席正式场合。而且如今军中本来就有女兵,也确实没理由拒绝杨家的女眷入营。 他们刚迁居回来,是被军方接回国的。今晚就在军中辟出的一块营地落脚。 这要是谢穆宁在边城,楚元都会把她叫到军中来招待一下女客。杨氏一族回归的意义还是挺大的,以后也能继续为边军出力。 这会儿嘛,就只有把聂盈和古雨、云楚叫来了。 这三人不知道秦王的算计,在席间很是热情的招待着杨家的女眷。 等到散了席,三人被各自手下的女兵扶着回营帐。席间喝的都是烈酒,没有女儿红那么软绵绵的酒。她们仨和杨家的女眷拼酒了,都是女中豪杰! 她们也都是住在各自夫君的营帐里。 军中对已经是夫妻的男兵、女兵是很照顾的。对彼此有意的男兵、女兵也是很爽快的安排阵前成亲。 胡嘉端着醒酒汤进了寝帐,一脸的感慨。 他把聂盈扶起来,喂她喝醒酒汤。 聂盈道:“你、你干嘛这副表情啊?” “我还以为大将军真的跟穆宁情比金坚呢。真是枉费你们这些女人之前把他捧得跟情圣似的。” 对楚元,胡嘉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介意的。 “你在说什么啊?” “席间,杨夫人那个异常漂亮的侄女看大将军的眼神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啊,那不是常有的事么。可我看着大将军对她不假辞色啊,冷淡得很。他除了看穆宁,对别的女人都是那么冷淡的。” 过去那么多年了,也有儿有女了,其实聂盈的少女情思早就淡去了。 尤其是这两年看到楚元动情之后是个什么样子,她更是知道他当年对她是真的一点都没那个意思。 胡嘉笑了一声,“未必吧。我手下的人亲眼看到大将军的亲兵带着杨夫人那个侄女从僻静处往中军大帐去了。” 聂盈一脸的不敢置信,“穆宁这才走了三个月呢。他平常在军中有时候也是两三个月才能回边城吧。” “你还别不信,这会儿搞不好人都已经进了大帐开始办事儿了。”胡嘉接过她喝干净的碗搁到一旁。 聂盈看他两眼,也清楚他是不会信口开河的人。 “哪怕是一晌贪欢穆宁也不会接受的。咱们明年就要回京了,到时候我怎么面对她啊?你还不如不要告诉我呢。人都进去了,拖出来也晚了。而且,也不能这么扫杨家和大将军的面子。” 这事儿谢穆宁火气上头敢干,她一个外人可不敢。 聂盈心头还是有点难受的,毕竟是少女时代一心思慕过的人。但更多还是为谢穆宁担心,那丫头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 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忍气吞声的。 但楚元今非昔比,他要是想甚至可以当北境土皇帝的。 他也绝不会容许谢穆宁离开他。到时候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子。 这两个人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逐北会会首,搞不好都会影响抗击北戎的大业。 她作为谢穆宁的好姐妹,还真的只能帮忙瞒着啊。 哼,公爹跟他说的时候,他还口口声声的‘我会处理好自己的私事’。 合着就是这么处理的啊!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吃着锅里的,还看着碗里的?” 胡嘉道:“我可是一直拿你当仙女一样供着的啊!从来没有一点外心。” 他这是肺腑之言,不然以他副帅之子的身份,干嘛要上赶着做聂家父女那个退而求其次的次啊? 两人躺下了,聂盈翻来覆去睡不着。 过了一刻来钟,亲兵在外道:“将军,夫人,大将军的大帐那边出事了,让请你们过去。” 聂盈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他做了那么样的事,叫我们过去干什么?” 胡嘉也一脸的纳闷,他坐起来道:“既然大将军相召,咱们就过去看看吧。这能出什么事啊?” 这件事谁知道了都只能当不知道,事后还不敢同谢穆宁说去。 怎么就能闹得起来呢? 呃,难道是女方不满意只是一晌偷欢,想要个名分,她闹起来的? 那这名分还真不能不给啊。 胡嘉道:“坏了,这事儿得闹大!” 等他们赶过去,路上遇到了古清、云楚夫妻以及古雨夫妻俩。 聂盈气道:“楚元他还把我们仨都叫去?” 古雨道:“阿盈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而且,连大将军都不叫了。 要知道阿盈姐因为聂大将军的缘故,平时都是喊的大将军。省得被人说聂、胡两家不服楚元。不像她们偶尔还会把旧日称呼脱口而出。 这是楚大将军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了? 这两对夫妻更是什么都不知道,都朝胡嘉和聂盈看过来。 胡嘉道:“过去看就知道了。” 古雨和云楚看向聂盈,后者道:“走吧,过去看看。” 等走到了,得知韩氏在里头,古清第一个脱口道:“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对穆宁?穆宁要不是为了他,怎么会去京城为质?” 古雨也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云楚蹙眉,“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堂堂大将军,就算真的偷吃,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闹得大家伙都知道了吧。 古清道:“杨夫人找侄女,结果找来找去,说是被大将军的亲兵悄悄接走了。这会儿人还在这帐中呢,这还能有什么误会?” 杨夫人也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她只准备私下找楚元说说,要他答应纳了自己侄女为二房的。 到时候就说她侄女儿倾慕英雄,大将军顺水推舟。这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如今这么闹开,她侄女也没脸啊。 她夫婿杨公权隐隐觉得不对。 楚元从旁边大道走过来,看着古清道:“我今晚散席后去见德王了,还没进过大帐。这也能误会得起来?” 德王站他旁边摇着折扇,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第281章 杨夫人震惊的眼都瞪大了, “大将军没进过大帐,那大帐里的男人是谁?派亲兵来接我侄女的又是什么人?” 楚元的目光看向左边, 方才据说被他派去接杨夫人侄女的亲兵郑权被反剪双手押了过来。 楚元道:“是我这么晚派你去接了杨夫人的侄女到中军大帐?” 郑权讪讪不敢言,甚至都不敢看楚元的眼神。 楚元心头很是失望,这确实是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过的人。如今却帮着别人来陷害他。 他看向杨公权,“令侄女到底是上当受骗,还是同谋,恐怕需要杨先生好好确认一下了。能在楚某的大营里指使动楚某的亲兵,能量着实不小。” 杨公权怀着万一的心思道:“宿在帐中之人是大将军的什么人?会不会是他借了大将军的名义......” 楚元扬声道:“楚俊彦,出来!” 过了会儿,楚俊彦才嘶哑着声音道:“我被人下了药, 动不了!” 有人附在耳边告诉了杨公权楚俊彦的身份。是大将军的亲侄儿没错, 但已经被逐出家门的他绝对指使不了楚将军的亲兵。 他如今不过是个普通士卒, 就算想收买亲兵也无权无钱啊。 更何况他当初被逐出家门, 还是因为害楚将军的儿子。这谁敢再帮他做事? 指使郑权的人就指向了韩氏。 韩氏这会儿正在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走到这里之后,郑权哄走了门口站岗的一个亲兵, 说大将军有吩咐让他们去做某事。他又故意吸引开另一个亲兵的注意。 韩氏就趁机进了大帐。 在主卧室没找到人, 但次卧里睡着个男人。 借着月光,她认出了楚大将军那张俊美的脸庞。 她换了屋里熏蚊虫的香料。等了一小会儿等药效发挥出来, 又把香料替换回来。 然后脱下外衣上床抱着床上的男人。 不一会儿外头就有了动静,她以为是姑姑按照约定带着人找来了便没有动弹。 结果,外头居然传来了楚大将军的声音。 然后被她抱着这人也出声了,他竟然不会楚大将军。 韩氏伸手在楚俊彦耳后摸了摸, 确认不是戴了面具。怎么回事? 她赶紧坐起来穿衣服。 楚元听楚俊彦说动不了,抬腿就走了进去。他是练武之人, 耳力过人。凝神细听, 听出韩氏已经穿好衣服了。 德王第一个跟了进去。其他人互相看看也跟了进去。 帐内登时灯火通明。 楚元站到床边看看楚俊彦, “你没事吧?” “没事。这女人谁啊?偷偷摸摸进来,还爬到我床上。我想把她推开,一点力气都没有。”楚俊彦躺在床上道。 楚元侧身道:“叫军医。” 立即有人应声而去。 “我兄长就这么一根独苗,且他近来行事也像样了许多。我本想叫来长谈一番,看他是不是真的悔过自新了。幸好没出什么事,不然日后去地下见了兄嫂还真不好交代。” 杨公权问他夫人和妻侄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韩氏心知弄砸了,可今天还得收场。她跪到了杨公权面前,“姑父,是我鬼迷了心窍。花钱买通了大将军的亲兵,想要、想要......” 楚俊彦还得一会儿才能动弹,而且迷香就在她身上。 再要抵赖说自己是被哄骗来的,把事往楚俊彦身上推,楚元必然不会再给她留面子。到时候迷香搜出来更被动。 楚元道:“韩家主果然财大气粗啊,连我的亲兵都能收买到。这幸亏你不是北戎的细作,不然楚某这颗大好头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不保。” 杨公权一凛,“大将军,这件事我会给您一个交代。”说完冷眼看着自己夫人,“还不快带她走。还要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大将军,我等告辞——” 楚元颔首,“事情与杨家无关的话,杨家主就不必担心。你们依然是于国有功,是楚某的贵客。” 杨家的人离开了。 聂盈道:“大将军,合着你是让我们来给你当人证的?” “是啊,这件事传来传去,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你们说的穆宁更肯信。好了,辛苦大家伙跑一趟,都回去休息吧。” 聂盈磨牙,合着这是你大将军设的一个局啊。害她还辗转反侧了半日。 古雨道:“我们仨来一个还不够啊?你们夫妻之间的信任是不是也太薄弱了点儿?” 楚元成了谢穆宁的男人,古雨也就敢偶尔跟他没大没小几句。 楚元道:“孕妇嘛,容易多想。万一就一个人证,她以为是从大局出发哄骗她,想多了动胎气怎么办?” 胡嘉拍拍聂盈的肩膀,“走了,回去睡觉。” 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胡将军留了一下,德王也坐到一旁喝茶。 胡将军道:“大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 楚元言简意赅的给他说了。 胡将军很气愤,“这个秦王,他手怎么伸这么长啊?大将军,这事儿有实证么,有的话弹劾他。我给你当人证,折子上具名。打仗就打仗,他们兄弟相争做什么要把军中搞得乌烟瘴气的?皇上为了不让咱们卷入夺嫡之争,都特地让咱们从商税中留出军饷和军需开支呢。” 如果是秦王搞鬼,那能威逼利诱大将军的亲兵就不足为怪了。 楚元看眼德王,“能不能有实证,这得看德王的了。到时候悬镜司出报告,我也上折子给皇上。” 正说呢,楚俭进来禀道:“大将军,郑权毒发身亡了。他应该是事前就服了毒药。” 楚元眼中露出一抹痛色,他没打算要郑权的命。毕竟是跟着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德王道:“应该是妻小被容纳挟制了,又觉得对不住你。” 胡将军道:“那就只剩下韩氏了。” 为了给杨家留面子,他们才让杨公权自己回去审韩氏的。如今郑权死了,死无对证,韩氏不会吐口了。 韩氏要是一口咬定,她就是思慕大将军起了歪心,重金买通了郑权,他们倒是拿她无可奈何。把人要过来让德王审,有些伤杨家的面子。 德王道;“倒是有一个办法。” 他说着看向刚恢复了行动能力,从次卧走出来的楚俊彦。 胡将军道:“王爷是说让他去提亲?” 楚俊彦一愣,刚那个女人是谁啊?怎么就搞到不能明着要过来审问,要让他去提亲的地步了? 德王点头,“小子,便宜你了。江南大商户的女家主,家资百万呢,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 楚俊彦扯扯嘴角,“王爷说笑了,我凭什么去求娶人家?” 论身家他不到万两,论地位他如今就是一个普通士卒。 “所以说便宜你了啊,让你叔把你认回去,你不就能配得上她了?堂堂伯爷、当朝大将军的亲侄,还配不上她一个商户女?你如今心心念念的,不就是生是楚家的人,死是楚家的鬼么。” 楚俊彦心头一动,然后断然道:“我如果这样重归楚家门墙,父母都会为我蒙羞。我回要堂堂正正的回。” 楚元道:“把她弄过来,也不过多添一条和郑权一样枉死的人命而已。倒不如给杨家留一线。杨公权是个明白人,心头会有数的。这件事悬镜司和我都据实上奏就是了。是怎么回事,请皇上圣裁吧。反正事情有没有证据,最后不都得着落在皇上的圣裁上么。” 德王‘啧’了一声,“说得也是啊。” 他之前差点让秦王下了绝根损身的药,不也是基于此才没吭声么。 德王说完站起来,“那本王回帐篷休息了。老将军,一道走么?” 胡将军颓然一叹,“走吧。” 他们都出去了,楚元问军医,“他没事吧?” “回大将军,不是多严重的迷香。属下什么都没做,他是自己就好了的。” 楚元点头,也是啊。如果按照韩氏的计划,杨夫人该是守在帐篷外等着他们出去。他只需要有一阵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就说不清楚了。 “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军医也告辞出去。 楚元这才对楚俭道:“召集所有亲兵进帐!” 所有亲兵,包括郑权都被用担架抬了上来。 这件事楚元是真的很气。 所有人到齐了他痛心疾首地道:“以后,你们哪个要是受人威逼,务必赶紧告诉我。怎么都比这么被人逼死了强啊!王连海,你去一趟郑权的老家,务必确认他家小的安全。就说他是为了我而死的,给他家百两纹银,算是我给他家的抚恤。” 他这么派人去了,秦王如果拿捏着郑权的家小也只能放了。最好她们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 “是。” 其他亲兵看着郑权的尸体,心头都悲愤他就这么被人逼死,也感动于楚元还设法为郑权保全家小的举动。 “大将军,我们记住了。” “好,你们退下吧。” 一众亲兵都躬身退了出去。王连海叫了另一个人搭把手,把郑权抬了出去。军营里有现成的棺材,他连夜让人装车,然后送回老家去。 帐篷里就剩下楚元和楚俊彦。楚元看过去,“你今晚就睡那屋吧。” 楚俊彦道:“叔......大将军,你之前说要和我长谈一番。” 楚元道:“我那是说给外人听的。不然怎么解释你出现在这里?你都这么大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要人告诉你啊?” 楚俊彦眼中一黯,“那我进去睡了。” 楚元回到自己房间,铺开纸笔把今天的事讲了一遍,着重指出他有三个人证。 谢穆宁收到信气结,她有那么不信任他么?居然还一气儿找了三个人证。说是省得她误会有人是从大局出发,违心的骗她。 宫里中秋有宫宴,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家眷去参加。 谢穆宁已经差不多三个月,坐稳胎了。而且宫里请你,没太特殊的缘由最好还是去。 她准备把那三叔侄都带去,铮儿就自己跟着明章去。中秋呢,落了谁独自在家都不好。 她都收到楚元从驿站发出的信了,估计皇帝早收到德王的报告了吧。 楚元信中并没有指出他早就知道秦王要对他施展美人计,提都没提秦王一句。所有的描述都是给外人看的那种。 但谢穆宁能从字里行间还原出整个的真相。 实在是边将的信经常被悬镜司的人拆阅,定期汇报给皇帝。虽然德王不干这事儿,但谁知道皇帝有没有另外安插人呢。小心为上! 那三叔侄听说要进宫吃宫宴都很是高兴,乐颠颠的就跟着谢穆宁坐马车进宫了。 第282章 谢穆宁觉着那个御厨她短期是没发还给太子妃了。三个小子如今吃东西嘴都特别的挑剔。 说起来太子妃应该也快到预产期了吧。 马车里, 谢穆宁独自坐一边,三叔侄坐她对面。 钺儿道:“叔祖母,蕙蕙今天去吗?”书院昨天就发了月饼放假了, 他们没来得及问。 谢穆宁摇头, 白恩是四品官不够格带家眷进宫吃宫宴。 钺儿遗憾的瘪瘪嘴。 摇摇、晃晃道:“娘, 我们可以去东宫找师兄玩么?” “不可以,太子妃娘娘随时都可能临盆。你们不要去添乱。” 来到宫宴上,谢穆宁带着孩子跟着宫女到指定的位置入席。 不远处又是顾夫人。没办法, 二品诰命就有数的那么些个,怎么都不肯离太远的。 不过,她没来招惹谢穆宁,谢穆宁也没去招惹她。 旁边坐着的是云夫人, 她正要招呼谢穆宁就见到钺儿端起谢穆宁的酒杯抿了抿。 然后摇摇、晃晃也凑了过去,同样抿了抿。 谢穆宁顺着她的目光一看, 这还得了? 出门前答应的进了宫要乖乖的, 都是谁说的? 钺儿赶紧道:“叔祖母, 你不能喝酒。” “所以你们就帮我喝了?” “我帮你尝尝。不是酒, 葡萄汁。” 摇摇、晃晃也点头, “对,葡萄汁。” 云夫人笑,“成精了、成精了。” 谢穆宁也不知道钺儿是不是真心想帮她尝尝,说得倒是言之凿凿的。 但前几天她才在酒窖里把这三叔侄逮出来过。 “这是葡萄酒,你们不能喝。老实喝你们的果汁。偷酒喝这个事,咱们回去再说。”这个葡萄酒不含什么酒味,应该是特地为她准备的。 如果真的只是葡萄汁, 应该会给三个孩子也准备杯子的。 如今太子妃即将临盆, 这些事应该不是她打理。想得这么周到, 那就是皇后娘娘了。 谢穆宁朝上方看了一眼,其实她离皇后也有挺大一段距离。毕竟今天是中秋宫宴,那些一品的老诰命也都来了。尤其是王府的几位老太妃,她们是进宫来陪太后说话的。 谢穆宁对着皇后微一躬身致谢。 应该是孟太医说过她能喝这个,皇后才会给准备的。 这一看她就瞅见了宓妃正往这个方向看。谢穆宁一笑,估计是在看聂曦。可肯定不如叫到跟前看得清楚。 聂夫人和陆夫人都没有露面。她们都是寡妇,而且聂夫人的诰命等级随亡夫,她亡夫阵亡时尚不到三品。 三个孩子偷尝过谢穆宁的葡萄酒,觉得和他们喝的果汁差不多,也就不觊觎了。他们开始瞄上了案上的各色月饼。 左右看看,摇摇开口道:“宫女姐姐——” 旁边当值的宫女笑着过来,“镇北伯世子有什么吩咐?” 摇摇连比带划的告诉她,请她把每样月饼都挑一块分切成三份。这样他们可以一人吃一点儿,不然肚肚装不了太多。每一种馅的他们都不舍得舍弃。 宫女笑着用一个碟子把每样月饼拣了一个,然后下去分切了。 萧夫人也在近旁,她也笑道:“成精了、成精了。” 中途,谢穆宁被皇后召到一旁的亭子说话。 她便拜托云夫人和萧夫人帮她照看一下孩子,又招手把铮儿叫了过来。 铮儿跟着明章,坐得比他们还靠近龙椅一些。 他走过来,小声同谢穆宁道:“刚舅爷爷跟掌镜使大人道谢来着。” “嗯,知道了。” 舅舅是为了掌镜使提前通知她秦王要施展美人计的事道谢,她托了舅舅的。 而且,皇后叫她去,八成也是为了这茬事。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谢穆宁躬身见礼。 “免礼,给楚夫人端根锦凳来。” 谢穆宁谢了皇后赐座,然后坐下,“不知娘娘召见臣妇可是有事?” 皇后道:“穆宁,你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啊。这就又怀上一胎了。” 皇后当初有和当初谢穆宁同样的病症:宫寒。而且还都是掉到河里导致的。 但她很艰难的生下太子后,就再没能受孕。 谢穆宁心道:如果不是有意避孕,我估计早怀上第二胎了。她觉得皇后应该不是因为宫寒的原因。 而是因为后宫美人太多了,皇帝忙不过来的缘故。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 “听说太子妃娘娘即将临盆,下一代开枝散叶也是一样的。” 皇后点头,“你说得也没错。对了,你回了京城,独留楚元一人在边城,安排了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么?” 谢穆宁看向皇后,什么意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皇后娘娘。 皇后端起茶盏喝茶,避开了她的眼神。 谢穆宁反应过来。这话应该不是皇后想说的,是皇帝让她说的! 依着皇后,她现在最希望的是把秦王派人对楚元施展美人计的事闹出来。而不是劝她要有正室的肚量,给夫婿安排侍寝的妾室通房。 皇帝还真是的!他儿子干的事,打算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过了? 要不是他非得要自己回京做人质,至于让他们夫妻离分么? 听这意思,让她亲自挑人,倒成了恩赐一般。 因为这样可以预防是秦王或者太子安插人手。 谢穆宁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夫君在军中自有勤务兵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楚俭跟随他多年,处处用心。倒是从来不用臣妇操心。” 皇后放下茶盏,“那他回了边城呢?” “夫君说臣妇与孩子们都不在边城,他就扎根军中不回去了。” 回去了府里也有下人啊,瑞叔还能让他回了府不能吃饱、穿暖不成。 皇后抬手虚点了点谢穆宁:“你啊,尽跟本宫装傻。不瞒你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谢穆宁摸摸鼻子,“夫君他既然不出大营,就根本不需要房里人啊。” 皇帝总不能赐给侍妾,然后送到军中吧。 不对,如果让那女子顶着女兵的名头,岂不是可以效法自己和阿盈姐她们? 想到这里,谢穆宁道:“皇后娘娘,夫君是对麾下将士说过他不会多吃多占的。总不好让他失信于下属。” “多吃多占?” “是啊,军中光棍太多了。士兵连正室都娶不上呢,当主帅的怎好还纳妾呢?之前吧,不知道是谁给臣妇夫君安排了一个姓韩的商家女。臣妇以前只当边城民风就够开化了,允许未婚男女一对一自由接触。可那姑娘和她背后的主子居然神通广大的买通了夫君的亲兵,协助她溜进了大帐。好家伙,直接上迷香,然后就摸上了男人的床。” 皇后眼底一抹一闪而逝的笑意,也没制止的意思,由着谢穆宁往下说。 谢穆宁也知道她不会制止,东宫巴不得她闹事儿呢,最好把秦王揪出来。 她好整以暇的喝了口水又继续道:“结果那晚夫君去德王帐中商议事情了。韩姑娘就摸到楚俊彦的床上去了。楚俊彦就是夫君被逐出家门的侄儿。那晚夫君本打算和他长谈一番,看他是否真的改过自新了。可怜楚俊彦在床上睡得好好的,被女流氓袭击了。” 幸亏皇后的教养都刻进骨子里了,不然茶水恐怕都要呛出来。 她轻咳了两声,“继续说吧。” “臣妇也怕自己安排的人被人给收买了。到时候泄露了军机,臣妇百死莫赎。” “好好的日子,还怀着孩子呢,别说那个字。” “是。” 谢穆宁笑了一下,“夫君在信中还戏言,如果韩姑娘的主子能给全军上下的光棍都安排个姑娘就好了。在那之前,他是不敢多吃多占的。” 皇后道:“你们确定她背后有主子?” 谢穆宁点头,“就单凭她一个商家女,就能收买夫君生死与共的亲兵?那种感情就不是拿钱能收买的。但是吧,夫君说要给杨家留点面子。让他们心头有数,日后才好更加的为朝廷效力。不然,万一韩姑娘也来个自我了断,传出去人家还说她是爱而不得、含恨自尽呢。杨家的颜面也会跟着受损,而且难免会对夫君起龃龉。这让以后还想归附天|朝的人也会心有顾虑,回来之后究竟会不会被善待?” 皇后点头,算是接受了楚元没追究韩姑娘的理由。 “行吧,本宫会替你们夫妻向皇上转达的。不过,你真的信楚元的岁数这么长期两地分居他能为你守着?” 谢穆宁点头,“夫君他是二十四岁才娶的臣妇。少年戒之在色,他少年时代都能宁缺毋滥,何况此时?” “好,你回席上去吧。” “是。” 谢穆宁回去之后,菜色已经上齐了。铮儿也没再回上头去,就一起坐了下来。 反正是长条桌,坐得下。 至于吃,宫宴上谁是认真来吃东西的?呃,那三叔侄例外。 他们从头到尾就在不停的吃吃吃。 散席后,皇帝去了皇后宫中。今天是十五! 皇后一边由着宫女拆卸钗环,一边状似随意的把谢穆宁的话转达给皇帝。 皇帝听到不多吃多占的时候还能面有笑意。但听到说韩姑娘有主子,而且楚元还戏言希望韩姑娘这位主子能给北境数以万计的光棍都找到媳妇,他的脸沉了下来。 这是威胁他,再插手就要把事情闹开啊! “谁给她的胆子?” 皇后转过头来,“难道皇上您还认真跟一个才二十岁的外命妇置气不成?她可是您亲自下旨褒奖过的人,而且还身怀有孕。” 这免死金牌还真是有点多,难怪敢对皇帝的明示、暗示置若罔闻。 皇后此刻都觉得挺佩服谢穆宁的勇气的。 皇帝哼了一声,半晌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这就是暂时拿谢穆宁没办法的意思了。 皇后道:“楚元在前线鏖战,把妻儿安顿在京城。咱们该好好替他照顾才是。” 怎么能为了不让太子和秦王往他身边安插人,就要人家的夫人主动安排人占位置呢?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楚元是堂堂的北境边军大将军。又才二十八岁,相貌出众。他如果有心要找别的女人,又哪里需要旁人为他操心呢?之前他一门心思杀敌报国,为了没有家累一直不肯娶妻。皇上也为他操心许久。可最后还不是等到对穆宁动了心,他才破誓娶妻。” 皇帝道:“这事他还真得感谢朕。要不是朕点醒他,他还真不知道他自个儿已经动情很深了。” 皇帝就是被违逆了觉得很不舒服。但想想这两口子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的么。 罢了、罢了,不和他们计较。 以前楚元不想娶妻的时候也是阳奉阴违的。不是一家人你,不进一家门! 第283章 谢穆宁在宫里勉强按捺住了心头的不爽, 等上了马车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皇帝的儿子胡乱往军政大员身边安插美人,不但不教训他儿子, 还要让臣子之妻委曲求全。果然是把自己当天皇老子了。 但是,人家就是天皇老子啊,做臣子的不爽又怎样? 谢穆宁其实也知道,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别的都可以商量和妥协。但这件事,在她这里就是不能打折扣。 那三叔侄本来有点困了,正打算在车厢软垫上躺下来休息的。看到她脸上笑容消失,想起之前说的偷喝酒的事回家再商量。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三叔侄立即乖乖坐好,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便又忍不住松懈下来。缩下凳子, 躺下了。 谢穆宁低头看看他们, 收了收脚, “困了就睡, 回头让人送你们回房。” 咦,没事了?那安心睡了。 等回到家, 谢穆宁想起他们仨之前有点心虚的样子, 然后才想起了他们在宫宴上偷酒喝的事。果然是故意的! 而且是大大方方的当着众人喝哦,还美其名曰她不能喝酒, 帮她尝尝是不是酒。 这真的是被打过多次以后学精了啊! 谢穆宁笑了一下,明早再说。在她们家没有法不责众的说法,都是排队挨教训。 至于皇帝说的事,谢穆宁做了十几个深呼吸后也搁下了。 就算他真的赏一个侍妾到边城, 也不能强迫楚元去睡吧。又不是楚元想要纳妾,她不气、不气。 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不能气着孩子了。 谢穆宁洗洗睡了, 翌日起来看到那三叔侄又在庭院中胡乱舞着左手剑, 招手道:“都过来。” 这仨睡一觉起来早忘了昨晚的事了,颠颠的就跑了过来。准备和妹妹|姑姑交流一番。 “吃早饭了么?” “吃过了。” “那好,墙在那里,过去站好。等我吃了,咱们再来说昨晚公然偷酒喝的事。” “啊——” 三叔侄互相看看,搁下木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面壁思过。 谢穆宁笑了笑,坐到铺了软垫的石凳上。 扣儿让丫鬟把她的早点摆到石桌上。样数很多,都是小碟装的,但每样的分量都不多。 稍晚一些,明章过来了。他并不算是在东宫当差,所以也没有上衙、下衙的说法。时间还是比较自在的。 他过来看到那三叔侄还在面壁,腿都已经有点打颤了便道:“你们这样不行啊。以后扎马步一扎半个时辰怎么整?” 三叔侄回头看看他,“舅爷爷|太舅爷爷。” 眼巴巴的看着他,指望他给求求情。 明章问了一下笑道:“原来是昨晚那茬事啊。你们还真是会挑时间和地方。好了,好奇心满足了,也该承担起相应的后果。不过,是不是已经站了好一阵了?” 三叔侄一起点头。 谢穆宁已经吃好了,“行了,下去吧。下回什么事不让做,偏做,自己先想想是罚站还是打小屁屁或者扣零花钱。我给你们选择的权利!” 三叔侄瘪瘪嘴告退下去。 扣儿上了茶,明章道:“教秦王读书的大儒前两日回来了。今天本来要去秦王府继续教他读书的,皇帝让他不必去了。” 谢穆宁挑眉,“那个大儒教秦王的具体是什么?王爷该受的教育,他从小不是都受过了么?” 明章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具体教的什么,太子都没打听出来。他书房里伺候的都是心腹。反正对外皇帝是说他不受教,让他在家读书。” 如果吴大儒教秦王的是治国理政相关,哪怕只是打点擦边球,都说明皇帝确实有把他当做太子的替补的意思。 那如今不让吴大儒去教他了,就算是皇帝的警告了吧。 毕竟这种事的确是有些犯忌讳。 那秦王这回,又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咯!哈哈,这回蚀的那把米还有些大啊! “那不让吴大儒去了,用的理由是什么?” “说秦王贪恋美色,没有向学之心。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学了。五皇子近日要封王了!王府都已经建好。” 谢穆宁靠到椅子靠背上,“这是要搞一出三足鼎立啊。对自己儿子都这样......”忽然就觉得皇帝对自家,不算太过分了啊。 明章道:“那有什么办法?他先是君,再是父。选出合适的继承人,也是他的责任。不过还好,哪怕以后三个皇子搅乱了朝纲,也影响不到北境战事。那就不至于有异族趁机南下的祸事。听说皇上要派一名大员去北境主理政务。也就是说必须经这名大员的手,北境才能直接拿到截留的商税。” 北境截留商税的事是自今年起,但现在官方的商队刚出发,民间也就两三只商队跟上了,譬如说韩氏带领的那一支。 所以目前真没收到多少,暂时是知府衙门在代收。 等这名大员到任,收商税的职权肯定就不在知府衙门了。知府衙门是不敢跟楚元这个北境的大将军刚的。 这名大员其实就是派去节制楚元的,他的权柄肯定会很大。 北境有兵,再有了钱,除了抗击北戎方便,楚元要造反也方便得很。皇帝自然是不会不防的。 放着边将坐大到不可收拾,这也是皇帝的责任。 至于姜韬,他的职权估计只是开拓上路给朝廷挣银子,收税的事他管不着。这防的是太子! 谢穆宁笑了一下,“说穿了,那个位置也不好坐啊。舅舅,你是知道了昨天的事特意来开解我的吧?” 她此际对皇帝的怨怼之心已经散了大半了。 明章点头,“是。皇上是九五至尊,你怎么想于他都无伤的。但若你的怨怼不小心泄露,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谢穆宁正色点点头,“舅舅,我知道了。” 这里不是天高皇帝远的边城,偶尔打个擦边球还无碍。这里是天子脚下的京城,必须谨言慎行。 难怪楚元对待皇权那么谨慎呢。皇城根下土生土长的啊!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舅舅,看来您对皇上的印象其实还不错。”反正挺体谅他的难处的。 也是啊,舅舅的大仇是借皇帝的力才得报的。而且他当了好些年的国师,一直是皇帝比较亲近好信任的人。就是如今他为太子调理身体,也是受了皇帝的托付。 不然他早按原计划去做闲云野鹤去了。那日子,肯定比如今的兆慧大师还要滋润。 明章笑了一下,“你是想问我站哪边吧?我哪边都不站,我如今的身份就是个医者,尽我医者的本分就是了。" 谢穆宁点点头,“我们家也只尽武将杀敌报国的本分就好。这夺嫡之争,实在是不能掺和进去。” 太子为正统,那楚家力保正统。但如果太子被废,楚家也不能跟着这艘船一起沉了。 别人家未必没留退路的。 德王府,长公主府,原本就是皇族,想来也都有自保之道的。至少,命和富贵是能保住的。 反正,力保正统怎么都不能说是罪过! 权势如果实在保不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皇后和太子才觉得心头不踏实是么? 这条夺嫡之争于他们一家子而言,是没有退路的。不成功登顶前方就是一条死路。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摸摸肚子道:“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九月底给太后拜寿,那之后我就闭门养胎待产。什么都不管了!” 明章点点头,“就这么着吧。就是楚元纳不纳妾的事,你也都交给他去烦恼。你安心养胎,什么都不要想。他如果连这都解决不了,还要你一个孕妇来操心,算什么男人?你若爱他,愿意同他一处那就一处。你不爱他了,一拍两散就是了。” 谢穆宁就笑,“知道了。” 明章拍拍她的脑袋,“我走了,你没事也出去走动走动。老窝在家也不好。” “我家有个大湖,比外头凉爽许多。” “中秋都过了,还能热到哪儿去?你觉得热是因为孕妇是火体,不是因为天儿还热。反正书院也有人管,我听说一切都上正轨了。你没事就出门游山玩水去吧。外头的大江大河,比你家的湖好玩多了。反正只要你不出京畿,皇帝都不会阻拦。” 谢穆宁这种为质,可比敌国王子来做质子自由多了。毕竟那是正大光明的质子,要派兵看守的。她这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人质。只要她不偷跑出京,皇家也不过做过分的事,反而还会处处优待。 “知道了。” 谢穆宁被开解了一通,顿时觉得漫天的乌云都散了。 吃午饭的时候她对那三叔侄道:“一直在城里待着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回头咱们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吧。” 除了温泉庄子,她和楚元还在京郊买了五个庄子的。一个分给了楚俊彦,另外四个分给了钺儿他们四兄弟。不过目前那是个庄子还在谢穆宁派人在管着。 只每年的出息都记在账上,以后就给他们四兄弟娶媳妇儿的时候用。另外,还每人有个京城里的商铺,也是出息都记在账上。 “好耶。”三叔侄都表示了赞同。 家里再大,这两个月也角角落落都转遍了。大船、小船也坐过无数回。能出去走走看看再好不过。 之前去温泉庄子和聂家的庄子玩儿就很不错。 谢穆宁点头,“那准备两天咱们就出发。” 摇摇道:“娘,铮儿和蕙蕙去么?” “铮儿和蕙蕙不行,他们都要上课呢。你们明年也要上课了,到时候就不能随意出去玩耍了。” “啊——” 谢穆宁笑道:“你们仨不会以为一辈子就这么吃喝玩乐的就过了吧?长大些就要读书、习武。再大些要支撑门楣,譬如你们爹爹如今这样。所以,抓紧最后几个月好好玩儿吧。” 下午,铮儿下学回来了,比平时都早。 谢穆宁惊讶的道:“你怎么就回来了?” 平时都是休沐之日才回来的。 “太子妃娘娘发动了,小世子无心上课。先生们就提前把我们都放了。东宫允我们回家,说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那敢情好,今晚咱们自家赏月。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跟小厨房点菜。” 小世子的伴读、陪练都是三品大员家的小公子,昨夜其实都在宫中。自家还真没聚呢。 那三叔侄拦着铮儿走开了,谢穆宁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太子妃娘娘生产顺不顺利啊,也不知道她会生个儿子还是闺女。 太子妃的身子骨挺结实的,而且有孟太医一路帮她调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第284章 不过生孩子确实是一脚在阴间、一脚在阳间。 谢穆宁不期然又想起了白敏舒。十七岁, 还是花样年华呢。 拼死生下的儿子就那么归了别人。而且,如果秦王将来治好了, 秦王妃再得一子,她留下的这个儿子处境可就尴尬了。 白家嫡长房,也是一手好牌全打烂了。 东宫此时自然是紧张兮兮的,皇后坐在产房外捻动着佛珠,孟太医和明章也在。 太子妃的生母崔夫人自然也在座,她是最急切的。但一旦出现什么,她这个亲娘也是最没有话语权的。 太子负手在产房外走来走去。他如今不负责政务,挺清闲的,有时间守产房。 他原本是不太喜欢太子妃的。但这三年东宫没了别人, 两人倒是如民间夫妻一般过日子, 一家三口互相扶持。 这情分自然比最初的时候深厚了许多。他这会儿是真的为妻子提着一颗心。 比初次当父亲的时候上心多了。 这会儿听着里头太子妃时断时续的□□声, 看着里头端出来的一盆盆被血染红的水, 他的心都是揪着的。 万一出现保大保小的为难局面,他是真有些不知所措的。 倒是皇后显得镇定多了。 小世子也想来守着, 被皇后哄着去小佛堂给母亲和弟、妹祈福去了。 太监进来禀告:“娘娘, 长公主和公主来了。” 来的是长宁长公主和福成公主,她们在宫外得到消息就急忙进宫来了。姑侄俩正好在东宫门口遇上就一道进来。 “母后, 太子哥哥——” “皇嫂,烨儿——” 太子叫了声‘姑姑’,对福成公主点点头。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们坐。 皇后道:“你也过来坐下,本宫和你岳母都快让你转来转去的转晕了。” 太子也只得过来坐下。 长公主拍拍崔夫人的手背, “会母子平安的。” 皇后对福成公主道:“福成,你去小佛堂陪着濬儿。叫他歇歇, 不要跪了。佛祖已经知道他的祈求了。” “是。” 楚家要吃晚饭的时候, 那四叔侄都还惦记着太子妃生孩子的事。三个小的惦记着是男娃还是女娃, 铮儿想到小世子对母亲的担忧也跟着担心着。 三个小的看铮儿拧着眉头,也跟着拧着眉头。 谢穆宁说他们,“太子妃生孩子你们就这样了。那到时候我生孩子,你们还不吃不喝了不成?” 赵襄道:“铮儿去门口看看你舅爷爷到没有。“ “哦。”铮儿答应着往外走。 今晚是补过中秋,自然也是邀请了明章的。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明章和铮儿一起走了进来。 他一坐下,看三个小的都盯着他看便道:“还没生出来。” 谢穆宁道:“准备上菜——” 小厨房的菜早准备好了,听了吩咐立即下锅,现炒端过来。至于煲的汤,那更是盛上来就是。 很快桌上就满满当当都摆上了。 谢朝辉看三叔侄在对着月亮指指戳戳的说好圆好圆,跟月饼一样圆笑道:“不要指月亮啊,回头割耳朵!” 短短胖胖的三根手指立即就缩了回去。 赵襄道:“听说你们仨昨天喝酒了?” 三叔侄都觉得挺冤的。哪里是酒,分明就是葡萄汁。还罚站了好久。 一时说说笑笑的吃完了这一餐,谢穆宁送明章出门。 “舅舅,你不去东宫了吧?” 明章摇头,他既不是稳婆也不是太医。之前不过是遇上陪着坐一会儿。这会儿宫门都要下钥了,他自然是回自己家去。 “太子妃没什么不妥吧?这不是二胎了么,怎么也这么久啊?”谢穆宁这会儿物伤同类,着实有些担心。 生孩子可是比打仗还艰难呢。 “她是因为头胎和二胎隔太久了。如今跟生头胎差不多。你不至于,放心吧。别自己吓自己!” 谢穆宁点点头。 太子妃下午将近申时发动,三个多时辰后终于平安生下次子。 哪怕此时宫门已经下钥,消息依然传出了宫墙。至于宫内自然更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秦王砸碎了茶盏,又是一个儿子,还是货真价实的嫡子!那个病夫怎么这么好的福气? 他这里才刚有了起色,人家已经连得两个嫡子了。 而且,吴先生也奉旨不再登门了。 之前虽然父皇说他不受教才安排大儒来讲课。但吴先生讲的可比从前当皇子的时候那些先生讲得深广多了。这背后可能的含义,秦王心头也是有数的。 可惜给楚元施展美人计的事不机密,竟走漏了风声! 他已经将传递消息的美人,和走漏了消息的奶哥哥都处死了。但事情已经不可挽回。 如今老五眼看着也要出头了。 父皇那里总之就是没有一句准话,倒像是拿胡萝卜吊着他一般。 真是想一想都呕啊! 谢穆宁这里也得到消息了。她正安顿那三叔侄睡觉呢。 看他们又睡成了一堆,谢穆宁也有点恍惚。倒真像是她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般。 听说太子妃母子平安,谢穆宁也替太子妃高兴。 这个洗三礼肯定也是要去参加的了。 等明早这三叔侄起床,怕不是又要念叨一句尽生儿子? 不过,今年她认识的人生的还真的都是儿子呢。 白敏舒、曹英、如今又是太子妃! 太子嫡次子洗三的时候,谢穆宁又带着那三叔侄进宫了。这一天她就比去秦王府早了不少。 铮儿在东宫门口等着他们,见到人便迎了上来。 谢穆宁道:“是不是来了好多人了?” “嗯,各宫娘娘都来了,还有各位公主。” 这比秦王府的洗三宴热闹啊。不过,那是假嫡子,就连淑妃都只是让人送了礼物去。今天的可是真嫡子。 也有个原因是来东宫不用出宫吧。东宫就在皇宫的东面,不用出宫门。 再者说,太子哪怕病弱,名分还是在那里摆着的。 谢穆宁进去,向皇后等人请安。 宓妃朝她身后看看,见到聂曦招手叫到一边去了。今天她终于找到机会近距离看未来侄媳妇了。 中秋那晚是正式场合,还不如今天方便呢。那三叔侄都有些心动,想跟去看十二公主。 但十二公主毕竟见过了,还是师兄的弟弟更稀奇。 摇摇问谢穆宁,“师兄的弟弟要叫什么?” 按道理是该叫师弟。但是小世子叫你们师弟,那是他客气。对于太子的次子,你们就不好以师兄自居了。 “那自然是叫师弟和师叔啊。走,带你们去看!”小世子从旁边走过来。 这么大的娃进太子妃坐月子的房间倒也无碍。反正进去之前会被搜身,也没什么隐患。 谢穆宁就跟着他们一道去了。 有宫女在门口略略查了一下就放她们进去了。主要是看有没有带什么对产妇和新生儿不好的物件。 中秋宫宴的时候太子妃没有露面。这再见到,谢穆宁就觉得她的圆更圆了,真的是脸如玉盘。 她墩身一福,“恭喜娘娘,再添麟儿。” 太子妃倚在迎枕上,“同喜、同喜。你也快了!” 那三叔侄跟着小世子去摇摇车看新生儿,果然好丑啊! 来前谢穆宁怕他们心直口快,给预防了的。说刚出生都丑,长个十天半月了就好看了。 他们有点不信,如今亲眼看到,信了。 他们对着太子妃道:“娘娘好好休养,我们出去了。” 这是嘴里没嫌丑,却不想多留了。他们去宓妃那里看十二公主,那是可以目不转睛看一刻来钟的。 太子妃失笑,“出去吧,濬儿带着他们好好玩。” 出去之后,三叔侄就对小世子道:“要看十二公主。” “走吧,十二姑肯定跟着宓妃娘娘在呢。” 小世子打听了下宓妃去哪边了,带他们过去。 铮儿也和他们一起过去。走到亭子里就看到聂曦正抱着十二公主,在同宓妃讲话呢。 见到他们,聂曦笑了下。 宓妃也朝他们招手,“过来、过来。” 已经半岁多的十二公主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为了方便他们仨看,聂曦便把公主放回了摇摇车里。 她稳稳的坐着,被几双眼睛盯着看也泰然自若得很,自顾自玩她的。 宓妃问几个小的,“你们见过本宫的侄儿、侄女,他们好么?” 三个小的摇头,认都不认识,到哪里去见啊? 聂曦道:“娘娘说得是德王爷和德安郡主。”她和这二人的接触倒是不如三个小娃多。 “啊——,哦,见过、见过。”原来王爷和德安姨姨|姨婆就是宓妃娘娘的侄儿侄女啊。 摇摇道:“王爷和德安姨姨好着呢。还有陆晏哥哥,也好着呢。” 宓妃点头,“好着呢就好。我们小十二还没见过表哥呢。师兄、师姐上回倒是见着了。” 晃晃正盯着十二公主看,闻言道:“表哥是陆晏哥哥?” 宓妃看着聂曦笑笑,“对啊。” “有点像。”晃晃道。 “姑表亲,能不像么?”宓妃笑道。 待孩子们都走了,谢穆宁陪着太子妃坐了一会儿。 她们一个产妇,一个孕妇,待这里不出去正好做个伴。 太子妃道:“我娘说,我生孩子的时候,太子殿下急得在外头直打转。转得母后都看不下去了。” 谢穆宁看她嘴角一抹很满足的笑意便道:“太子殿下一向是少年老成的。他会这样,可见是把娘娘放在了心尖尖上了。” 太子妃朝一旁的小儿子看看,“殿下这里我如今不太担心,我也算他的患难之妻了。可两个儿子,我不得不为他们的将来担心啊。” 谢穆宁知道她说的是万一储位不保,她两个儿子就都危险了。 但她什么承诺都不能给。只笑道:“可不是么,臣妇那两个混世魔王,还有肚子里这个,也是不能不担心啊。什么都要担心,什么都放不下。都是为人母的人,娘娘的心思臣妇很清楚。” 说着给太子妃讲前几天三叔侄参加中秋宫宴,竟然敢当众偷她的酒喝,还言之凿凿是帮帮她尝尝。 “你说这还没满三岁,跟成精了似的。这也太聪明外露了。要臣妇说,还是无病无灾最重要,蠢笨些都无碍。” 到公卿什么的就不必说了。 太子妃这两个儿子,生来就是皇族。就是她家,摇摇也已经是伯府小世子。只要以后不犯事儿,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都是稳当的。 晃晃和那四个,虽然没有爵位,但也都是家有恒产的。 所以,无病无灾就最好了。 太子妃笑笑,“是,无病无灾最重要了。” “那娘娘好生休养,臣妇也先告退了。得去盯着那三个,不然不知道又干出什么事儿来。” 第285章 谢穆宁这一天进宫倒是顺顺当当的就过去了。前些天被她违逆了心意的皇帝也没对她怎样。 皇帝私下同皇后说她一贯把分寸拿捏得非常好。 一家子便住到钺儿的庄子上去了。 那三叔侄在田埂上撒欢, 摸爬滚打。每天回来衣服下了水,那水都是泥巴色的。 谢穆宁也不管他们, 只让他们不要去撵庄子上养的鸡鸭,不然不下蛋了。也不要去招惹看庄子的狗,凶得很。 这天她收到信,知道姜韬一家四口要到京了,会顺道给她带些边城的特产、吃食。 她也回了信,说明自己住在庄子上,请他们路过的时候来歇歇脚。她还真有些想念边城特有的吃食。 只是驿站寄东西总感觉不太保险,磕磕碰碰的。她也不想劳民伤财的专门让人给她送。 这一家子是回来赶太后千秋寿宴的吧。想来边城的商贸是上了正轨。等商队回家,她家投的钱也就有了回报。 说起来, 宝船也快回来了啊! 搭顺风车赚钱的感觉真是相当的不错。虽然再不会有宝船第一次出海的赚头大, 但如果能细水长流也很好啊。 谢穆宁考虑以后给那四兄弟也都投一份好了。从楚家的份额里分出一部分给他们。不然他们和摇摇、晃晃的贫富差距就真的是越拉越大了。 姜韬一家今天就能到, 午睡起来, 摇摇道:“娘,我们去迎姜大叔一家。” “去吧。” 三叔侄便结伴出了庄子。 丫鬟和家将亦步亦趋的跟着, 还取出坐垫铺到石头上给他们坐。 三叔侄一边吃着小点心, 一边等着。这里离大道还有点距离,扬起的尘土影响不到。 晃晃道:“我想爹爹了。” 摇摇道:“爹爹打坏人呢。等我们跟锋儿、锐儿那般大, 也能去。” 有人从旁边过,目光落在三叔侄身上。 晴空见了便站到前头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来人道:“晴空,好久不见了。” 晴空没搭理,钺儿拉拉她的袖子, “晴空,你认识她么?” 认识, 怎么能不认识呢?这可是当初伯府里赫赫有名的红袖姨娘呢。 晴空对着红袖道:“你想做什么?” “我、我没想做什么。就是路过, 看到三位小爷想起我们家爷来。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钺儿道:“晴空, 她们家爷是谁啊?为什么看到我们会想起来?” 晃晃道:“是不是那个谁啊?左手剑。” 他们没记住楚俊彦的名字,倒是对他拿手左手剑印象深刻。 旁边的家将也走了过来,把三叔侄挡了个严严实实,“都不是一家子了,你还来做什么?再说就是一家子,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就敢到三位小爷跟前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请吧——” 红袖讪讪然福身,然后转身往自家庄子的方向走。 她和绿萝都没有孩子,守着爷的产业,也是寂寞得紧。陡然看到三个孩子,便觉得有些眼热。 她是万万不敢到小公子跟前说什么的。 想想当初四姐妹,红鸾生了孩子拿钱走人。绿柳被赶出去,嫁给老地主续弦,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就她和绿萝还没着没落的。 爷去北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再多些年头,她也不知道还守不守得住。可守不住,红杏出墙倒是不难,毕竟她们手头有钱了。但要是爷回来了,她们可就没活路了。 而且不管庄子还是铺子,都跟伯府收养的四个孩子的挨得近。有个风吹草动,伯府肯定是会知道的。 可要让她们离了这富贵日子,她们就更舍不得了。 等红袖走了,三叔侄抓着晴空问那是谁,是不是跟楚俊彦有关系。 晴空被他们闹得没法子,“是,是那个人的姨娘。她以后如果同你们说什么,不要理她。” 摇摇道:“姨娘是什么东西?” 晴空卡壳了。 三叔侄熟悉的人里,好像没谁家有姨娘的。 “呃,马车来了.....”钺儿欢呼一声。 摇摇和晃晃跟着站起来。 果然是姜家的车队到了。 看到马背上的姜韬,摇摇道:“姜大叔,我娘说,请你们进去歇歇脚。” 姜韬翻身下马,“好啊。” 世子夫人下车来,弯腰揉揉他的脸蛋,“哎呦,你们出来迎我们啊?” “是啊。” 一行人往里走,姜家下人也跟着进去歇脚、喝水。 世子夫人牵着摇摇走前头,姜瑶和姜冶姐弟也一人牵了一个。 谢穆宁得到消息也迎了出来,“他们三叔侄去了,我就没出去迎你们。快里边坐!” 姜世子笑笑,“怎么好劳动你一个六甲待产的孕妇?” 世子夫人道:“瞧你这气色,甚是不错啊。” 众人在地坝里坐下。谢朝辉和赵襄也走了出来,姜家夫妻以晚辈礼见过他们。 谢穆宁道:“我看你们一家子气色也都还好。边城一切都好吧?” 姜世子道:“一切都进展顺利。” 谢穆宁自嘲一笑,边城果然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啊。 世子夫人笑吟吟道:“二弟和如斐也要有孩子了。” 谢穆宁道:“今年可真是个添丁的好年景。” 姜瑶九岁了,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 姜冶跟三个小孩去旁边说话。摇摇不知怎么又把先前那茬想起来了,“姜冶哥哥,你知道什么是姨娘吗?” 姜冶道:“知道。我家就有两个姨娘,她们总惹我娘不高兴。” 摇摇道:“我家没有。” “差点就有了。” 摇摇就走过来问谢穆宁,“娘,咱家要有姨娘么?我不要你不高兴。” 姜韬一拍大腿,“冶儿,你跟弟弟胡说什么啊?” 姜冶道:“是摇摇问我什么是姨娘,我就告诉他。” 谢穆宁道:“摇摇,你听谁说的姨娘这个词儿啊?” 晴空赶紧请罪,“夫人,是奴婢一时失口。方才红袖走过来,奴婢把她挡住了。小世子就问她是谁来着。” 这样啊,谢穆宁还以为谁跟摇摇说起军中发生的事呢。 姜韬也给她赔罪,“大概是我们夫妻说话,冶儿听去了几句,跟摇摇学嘴了。” 谢穆宁自然不会跟六七岁的娃娃见怪。他估计也倒懂不懂,听了两句就学出来。 “不妨事、不妨事。不过你们也没说错,我家夫君真是差点就让人坑了。那可比民间的仙人跳还要厉害的局啊。” 世子夫人道:“不过楚大将军终究不是一般人,没栽。” 吃过晚饭进城的路上,姜韬埋怨妻子,“你平常都跟儿子说些什么啊?” 世子夫人淡淡地道:“我就是要说,也不可能跟他去说。怕是他平日里自己观察的。” 她夫君什么都好,就是太顺从婆母了。 这也是主流的做法,但见过二弟直接不做公主府的二公子的举动,她心头就有些遗憾。 如果是二弟妹身子不好,婆母要给他塞小妾,他肯定不会顺从。 人啊,就怕个比较。 以前的姜世子夫人,那也是京城贵妇圈被人羡慕嫉妒恨的人物。夫君能干,还体贴温存。可先是出了个谢穆宁,然后是自家二弟妹。 再想想家里那俩姨娘、俩庶子,可不就有些心态失衡了么。 坐在一旁的姜瑶忽然出声道:“爹,之前祖母曾问我想不想嫁进东宫。我告诉她我不想。” 姜韬道:“为何?” “凭咱家的家世,我没有必要再高嫁了。我不进东宫,不管嫁哪家日子都会更加的舒心吧?” 世子夫人点头,可不是么。 她堂堂国公之女,如果不是嫁了长公主和平国公的嫡长子,何至于生了嫡子还不得不看着夫婿纳妾? 姜韬道:“我也不希望你嫁进东宫。” 小世子要么成功登顶,那三宫六院是少不了的。如果不能登顶,最好的下场就是圈禁终身。这两样他都不舍得闺女去作陪的。 等只剩下夫妻二人独处,姜韬道:“当初是你在母亲面前一口答应,然后把她们两人领回来好好安置的啊。你如果不乐意,为什么不说呢?以后不会再有别人了。我也不是那么看重女色的人。”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像二弟那样违逆母亲。是,是我答应的,我不敢丢了贤名,不敢惹母亲不喜。楚夫人能有今天,也是因为她连皇上的意思都敢不理会。去一趟边城,我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活在了规矩里。我活得太憋屈了!以后我闺女决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 谢穆宁中秋宫宴中途把皇帝让她给楚元安排人的意图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这事儿德王从耿掌镜使那里听说了,告诉了楚元。姜二在一旁听到了,又回家告诉了圆萧和姜大。 所以,世子夫人才会有那么多的感慨。 今天被两个稚童倒懂不懂那么一说,这些感慨就都勾了出来。 不过他们还不是当事人,有感慨但是不深。 楚元这个当事人感受才是最深的。 他现在在跟北戎人打仗,这是他当上大将军的第一仗。 而且事情也平息了,他也就没做什么。 准备等战事暂告一段落再说。 到时候如果打胜了,说话的底气也足些。 不过,楚元也为他媳妇儿捏把汗。这是真虎啊!居然直接就挡回去了,而且还威胁了皇帝一把。 秦王这次的惩罚不可谓不重。没准这跟他媳妇儿威胁皇帝还有点关系了。 皇帝被个小女子威胁了,又因为种种缘故这气儿撒不出去,不找始作俑者找谁? 太子得了嫡子,五皇子也即将封王,开府建衙。秦王的优势基本就没了。 三足鼎立,更利于小世子安稳成长。 第286章 不说什么家国天下, 就为了他媳妇儿在京城活得更有底气些,这一仗也不能输。 让楚元有点不爽的是明章道长跟他媳妇儿说的话。 说纳妾这事该他解决这没问题, 本来就应该如此。但鼓动他媳妇儿不喜欢了就一拍两散可不成。 但那是媳妇儿娘家的长辈,他能说什么? 明章的话不是谢穆宁信中转达的,是楚寿汇报京中情况时说的。 当时就看得楚元磨了磨牙。谁家长辈都是劝和不劝分的,何况他家还有几个娃。可他媳妇儿的舅舅和老爹就不会如此。 最近战事忙起来,楚元好久没给家里写过信了。 他媳妇儿也是知道北境战况的人,照旧七八日就给他写封信来,也不要求他一定得回。 虽然大多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儿,但他们这些带兵打仗的人, 就稀罕家长里短、烟火人间啊。 楚元抽空看完家书, 按日期放进匣子里。 姜韬走了进来, 楚元以为他有什么发现。结果姜曌一开口道:“你夫人当初害口么?” 看在他对军中贡献也不小的情分上, 楚元拨冗道:“害过!但京城天南海北的东西都能找得到,除了不当季的。但不当季的东西原本就不能吃啊。反正我使唤人去买过没熟的橘子, 半夜也让人开火炒过栗子。” 姜韬想了想, “我让人去跟那些来边城的商队说说,让他们帮忙捎带些东西。” 楚元道:“那多慢啊。你去找德王, 悬镜司有遍布天下的分部和人手。你多出些钱,再搭上些人情。让他们帮着你捎带东西可要快多了。反正他们各地的分部时不时就要互通消息的。” 姜韬眼睛一亮,“还是你有办法。” 看他急匆匆的就走了,楚元摇头, “头回当爹,真是一点也不稳重。” 一旁的楚俭笑, “属下觉得姜二公子成亲之后, 身上多了些热乎气儿。这要当爹了, 就更有人味儿了。” 楚元想了一下自己当初在山林间找到的那个无影刀,那确实厌世的情绪很严重。 而且虽然一开始他做为圆萧的叔叔很反对这门亲事,但不得不说姜二对圆萧着实不错。 他并没有之前自己和萧澈担心的在外头不顺,回家和最亲近的人撒气儿的毛病。反而是把什么风雨都挡在了家外,让圆萧可以继续过婚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圆萧算是坚持对了。 时间到了九月中旬,前线战事依然胶着。 谢穆宁预备带着那三叔侄回京城了。太后的千秋寿宴将至,同时钺儿三周岁的生辰也快到了。 “到时候咱们一家子进宫去给太后娘娘拜寿。然后回到家,咱们再给钺儿过生辰。钺儿有什么想要的么?” 钺儿托着他的小双下巴想了想,“想要姑姑。” “这个不能许你,我也做不了主。而且就算有姑姑,也不能当做礼物给你的,再想想。” 钺儿也想了想,“那就要个媳妇儿吧。” “这个也不行,人不能当做礼物。你想要的人,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哦,那好像就不缺什么了。” 谢穆宁看着钺儿那副‘除了姑姑和媳妇儿我啥都不缺’的样子笑了,揉揉他的脑袋。 “你倒是个知足常乐的。那你记在心头,以后有什么想要了来找叔祖母兑。” 钺儿点头,“好的。” 太后寿宴当天,谢穆宁也是一早同那些老诰命一起进去拜寿。这三叔侄依然跟着铮儿和小世子混。 太后看到谢穆宁笑了笑,“你这还没怎么出怀呢。行,那过年还能看到你。” 谢穆宁侧了下身子,“从旁边看就有点明显了。” 诰命礼服比较宽松,从正面不大看得出来。 “去歇着吧,怀着孩子还带了三个小娃娃。去吧——” 一二品的诰命坐在一处,说着说着就说到前线战事上去了。 一开始是有人在问苏相夫人,都知道她小儿子去前线了。 苏夫人道:“哲儿啊,他还好,他是文职。不过近日也没什么信来。楚夫人,你有收到信么?” 谢穆宁摇头,“没有,一个多月没收到了。” 顾夫人在一旁坐着,没怎么出声。自从秦王不能再跟着吴大儒读书,他那一系的人都消停了许多。 毕竟秦王不能跟着大儒读书,又没能再出来参与政事。这在他的年岁就有点尴尬了啊。 尤其五皇子新近封了韩王,又马上要娶正妃过门了。 如今唯二在参与政务的是两个出身不高的、年长的王爷:赵王和楚王。 也不能说人家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出身不够,能力来凑也不是不可能。 而太子,依然占据着正统,名正言顺。 这样一来,秦王就真的不突出了。 长公主进来坐下,众人又换了另一个感兴趣的话题:宝船快回来了。 谢穆宁也关注这个话题,不过毕竟只投了六千两银子,就不像二三月时那么揪心。 她身旁有人坐了下来。 转头一看,吴夫人! 吴夫人示意她出去走走,她便跟着出去了。 “我家老爷说让你今日谨言慎行。” 谢穆宁一愣,一把抓住了吴夫人的手腕,“嫂子,是不是有战事的消息?” “我不知道啊,就刚才给我捎话过来,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那看来是前线战事真的不顺。 谢穆宁稳稳心神,说要去找儿子。于是告别了吴夫人让宫女带她去找人。 小世子和铮儿、姜冶等人在带着小娃娃们玩捉迷藏。宓妃抱着女儿在看热闹。 今天这样的场合,按说来的都是皇族的小孩或者太后血亲里的小孩子。摇摇、晃晃和钺儿是因为太后稀罕特地叮嘱带上的。 姜瑶也在这边,见到谢穆宁就过来打招呼。 她在边城待了小半年。谢穆宁在边城,那是她人已不在边城,边城仍有她的传说。 所以,姜瑶也跟白清蕙一样,很是崇拜这位谢会首。 两人说了几句话,姜瑶发现谢穆宁有些心神不宁。 “楚婶婶,您怎么了?” “有点心慌。”虽然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如果情况不严重,吴宥不会特地叮嘱她一句。 这是生怕她再顶撞了皇帝,惹来祸事吧。也是让她有什么人脉,这会儿都用上。楚元刚做上大将军,此事不能让政敌做文章。 宓妃算得上是能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人了,而且一向与谢穆宁也比较友善。 而且她是不参与夺嫡的。 除了宓妃,谢穆宁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他可托付又不会被迫站队的人。 福成公主虽然一向关照伯府,但她天然也是太子一系的。 宓妃道:“哎哟,怀孕心慌可不是件好事。来,你跟本宫到旁边屋里歇歇。”方才谢穆宁看了她两眼,想是有话要同她说。 宓妃把谢穆宁带到了附近的房间,让她坐在躺椅上休息。 “出什么事了?” 谢穆宁道:“听说前线战事失利。宓妃娘娘,皇上那里若有机会还请您帮着缓缓颊。” 宓妃满口答应,“行,本宫会酌情帮忙的。本宫也是近来才知道,差一点你也成了本宫的侄女啊。” 宫女抱着小公主进来,“娘娘,小公主吵着要您。” 十二公主被放在矮榻上,摇着她的手铃玩耍,很是淡定的样子。 谢穆宁惊讶的道:“公主这样子,很有几分陆掌镜使的风范啊。” 宓妃笑道:“本宫也这么觉得,外甥像舅嘛。” 待坐到了寿宴的条桌后,谢穆宁向上方瞥了一眼。 皇帝倒是满脸堆笑的。毕竟今天是太后一年一度的生辰嘛。他就是有什么也不至于在这个场合表露出来。 皇后朝谢穆宁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前线出事,她只找了宓妃。 倒是真打算和东宫保持距离了! 这是做给谁看呢?老三,不太可能。难道是老五?又或者是皇帝? 三叔侄今天没再觊觎谢穆宁的酒了,而且娘|叔祖母今天略有些紧绷,他们倒也察觉了。于是全程乖乖的。 太后忽然出声道:“哀家有些想德安了。” 旁边有老诰命道:“德安郡主素日给娘娘讲的不就是边城的事么。这不是有比德安郡主更了解的人在么?” 太后看谢穆宁一眼,看她一本正经的便道:“穆宁,你可是不舒服?” 谢穆宁道:“有一点儿。”她这会儿实在没有配合众人,娱乐太后的心情。 “你这孩子也不说,快叫孟太医给她瞧瞧。” 谢穆宁道:“怕扫了太后您的兴致。” “是哀家的兴致重要,还是你和你肚子的娃娃重要?阿常,你陪她下去。” 常嬷嬷便陪着谢穆宁离席,那三叔侄也跟上。 常嬷嬷让人在屋里给他们单上了一席,然后陪着谢穆宁等孟太医。 谢穆宁小声道:“嬷嬷,我其实没事儿,就是没心思陪着说笑而已。烦您回头帮我跟太后解释一下。” 常嬷嬷道:“出什么事了?” “听说前线战事有些不顺。我既担心夫君,也担心北境军民。” 常嬷嬷拍拍她的手,“放宽心。人一辈子要历的风风雨雨多着呢。北境战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知道了战事失利,没有心思陪着说笑倒也在情理之中。 借着有孕身子不舒坦先退席也好。 那些老诰命看楚夫人年纪小,也是下意识就把她当成给太后逗趣儿的了。 晚一些,孟太医过来给谢穆宁瞧了瞧,“安心休养就是。”这是察觉没事,没说穿。 摇摇、晃晃对他有点印象。毕竟一见面娘就让人磕头的楚了皇家人就这位了。 第287章 小哥俩想了想, 小肉巴掌一拍大腿道:“想起来了,糖豆子!” 谢穆宁失笑,“明明就是药丸子。过来, 见过孟老爷子!” 摇摇道:“娘, 磕头么?” 孟太医道:“磕过了, 磕过了!头一回磕过就作数了。” 于是三叔侄一起给他拱拱手见礼, “孟老爷子好!” 孟太医摸摸他们仨的头, 然后对谢穆宁道:“你好生歇着就是了。” 到要告退从宫里离开的时候, 宓妃过来道:“皇上让你放宽心, 好好养胎。打北戎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不会以一场战事的成败来轮功过。” 谢穆宁点头,“哎。” 宓妃看她两眼,“皇上说你挺能屈能伸的。” 谢穆宁今天确实有些过意露怯了。但结合楚元大哥的事想想, 戏其实也没过。 “不能不担心啊。” “皇上问你, 难道你身在边城你就不担心了?” 谢穆宁道:“请娘娘转告皇上,臣妇担心纳真会趁机造势。到时候掀起一股觉得楚元太过年轻, 还不适合出掌帅印的呼声。” “本宫会替你转告的。” “其实说到底, 战事如何, 臣妇如今也还不得而知。” “皇上许你去问吴侍郎。” “是。” 第二天下午,谢穆宁候着吴宥下衙了, 带着摇摇过去问。 吴宥道:“战报无非就是折损多少人马。北戎之前吃了两个大亏,接连吐出了五十里的失土。所以这一次来势汹汹。楚元这一战确实是失利了,损失惨重。战报是德王报上来的,他也是职责所在。朝廷要杜绝前方战将谎报战功。这是悬镜司的职责所在。” “这我明白的。”谢穆宁盯着吴宥写在白纸上的数据看, 确实有点不好看啊。 她自然不会记怪德王。让皇帝看到他和楚元不是穿一条裤子的, 这是好事。 而且德王这人, 看着混不吝, 做起事其实很尽忠职守的。 她只恼恨自己只能在后方等着落后前线不知几日的消息。这战报还得皇帝特许她才能来问。 她向吴宥也说了昨晚请宓妃转告皇帝的担忧。 吴宥点头,“你的顾虑不无道理。确实有人把楚元大哥当初贪功冒进的事又翻出来了。还说之前两场大胜,都是聂大将军指挥有功。他这个二十八岁的二品大将军,太招人眼了。而且北境未免太特殊,就连军费开支都可以自行从商税里截留。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皇上还是信任楚元,肯继续给他机会的。” 谢穆宁知道问不出多的来了,告辞离去。 上了马车摇摇问道:“娘,爹爹吃败仗了么?” 谢穆宁点头,“现在得到的消息是这样。” 摇摇趴到母亲腿上,有点闷闷的。 谢穆宁摸摸他的头,“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胜不败的娘只知道冠军侯。” 如果冠军侯活得长一些,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不败的战绩? “爹爹为什么不能做冠军侯?” “我可不希望你爹爹横空出世,然后如流星般陨落。你爹爹和北戎的纳真,也算是棋逢敌手。之前两仗,你爹爹大胜,而且收复了失土。对方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这一仗败了,咱们也再找回场子就是了。” “哦。”摇摇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朝堂上对是否继续然楚元执掌北境边军有些争议,这些争议吴宥也如实反馈给了谢穆宁。 谢穆宁一直在关注打回来的国土有没有再被北戎人占去,没有! 边军虽然吃了败仗,但寸土未失。 谢朝辉道:“凡事都有利有弊。让悬镜司发回战报,可以杜绝边将谎报战功,但仗又没打完,边将也容易因此受流言中伤。再等等看!” 谢穆宁道:“老爹,我没急。皇上都肯信他,我还能不信?” 谢朝辉看看有些蔫的那三叔侄。他们从宫里回来就没振奋过精神。 楚元是他们心目中不可战胜的大英雄,可如今知道大英雄也是会吃败仗的,有点受打击。 谢穆宁也没有和他们多说。 楚寿从外面进来,“老爷子,老夫人、夫人,这是韩王府乔迁的请帖。” 一共两张烫金请柬,分别递给谢穆宁和谢朝辉。 谢穆宁道:“韩王这封王乔迁、又娶新妇,就能收两回礼啊。” 满朝权贵都得去,礼还不能轻了。毕竟这位也是有希望登顶的人物。 赵襄看她还能计较又要送厚礼了,知道她是真没太急。 忍笑道:“等你生了孩子,你也可以请几回客的。” 谢穆宁道:“那得我家夫君打了胜仗,简在圣心才行。不然,别人来不来,礼物送得重不重,不好说。” 她是近来没出门,出门做客的话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受到热情款待。 毕竟那些弹劾楚元的奏折,皇帝并没有表态。这就让人有些忐忑了。 谢穆宁其实还蛮感激皇帝那晚让宓妃来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的。 谢朝辉道:“韩王会不会知道什么?”反正这个送请柬的态度,一点没有轻慢镇北伯府的意思。 “谁知道呢?去了,看看淑妃怎么招待我就行了。” 韩王还没娶正妃,淑妃请旨当日出宫帮儿子张罗,皇帝允了。 结果没用等去韩王府试探虚实就知道了。没过几日兆慧大师回京了,来了一趟镇北伯府。 “哎哟,大师,您有事叫我过去一趟得了。”谢穆宁一听他老人家来了,赶紧迎了出去。 继母说三十年前她还是御花园的洒扫小宫女的时候,兆慧大师就是先皇的棋友和大相国寺方丈了。 谢穆宁父女这才知道他们之前把大师的年纪估小了。 老人家不是跟谢朝辉差不多,起码大了十岁。 兆慧大师走得慢条斯理的,依然是那么精神矍铄。 “那不是听说你肚子里又揣了一个么。反正贫僧每日闲溜达也要走不少路。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跑一趟吧。” 谢穆宁迟疑的道:“您受谁之托,我夫君么?” “不是他还有谁?一般也没人想到指使老和尚我跑腿的。” 谢穆宁亲手接过丫鬟上的茶盏,摆到兆慧大师手旁的茶几上,“大师,您请用茶!” 兆慧大师端起来喝了一口,“楚大将军叫你不要担心,静待结果就好。他没说别的,反正就是知道老和尚要回京了,派人大老远的跑来让带这么一句话回京。”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一直寸土未失,我心中其实就有些揣测。但还是得了大师你你这句准话心头才踏实啊。” “你家几个小娃呢?” “他们到书院蹭课去了。我已经让人去叫了。” 兆慧大师点点头,“贫僧听说你办的这个书院了。不为名、不为利啊。给天下女儿家一碗饭吃!” “也没那么高尚,就力所能及吧。只当是为儿孙积阴德了。” 那三叔侄很快被叫回来,他们兴致勃勃的给兆慧大师表演左手剑和走梅花桩。 他们后来向铮儿请教了一套简单的剑法,勤加练习之下比之前的乱舞像样多了。 走梅花桩也是,又快又稳。 兆慧大师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你就给他们启蒙了?而且为什是左手?” “没有,他们自己闲着会去蹭武技课、文化课。也会找铮儿求教。至于用左手是因为之前看到有人右手废了,左手用得很好。他们两手都能用。” “你收到宝船的消息没有?” “还没,我也顾不上去打听这个。出什么事了吗?” 兆慧大师道:“听说回程遇到风浪中触礁了。” “船沉了?”谢穆宁变了脸色。 “那倒没有,但是损坏有些严重。好些货被浪打了,不能要了。”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天有不测风云,也是难免的。希望能回本吧!” 没两天,果然码头传回了消息:宝船回来了,但货只有之前的六七成。而且宝船本身需要好好的维修。 水军减员了两成,于晓海也伤得不轻。 姜大再次带着人赶去码头处理。 谢穆宁道:“楚寿,送些药品、补品替我去看看于都督。” 好歹别人上次还送了她一张波斯大地毯。 谢朝辉道:“东西给我吧,我去一趟。摇摇跟外公一起去!” “哦,好!”摇摇跑过来道。 晃晃趴在谢穆宁腿上,“为什么你们去哪都是带哥哥去?” “因为他是小世子啊,谁让你出世的时候跑慢了呢。” 晃晃瘪瘪嘴。 谢穆宁跟他额头抵额头,“在娘心底,你们哥俩都是娘的宝贝儿子。但你们确实得分个长幼。” 铮儿休沐的时候回来跟谢穆宁道:“姜世子家的长公子也跟我们一起练武了。听说他在边城也时时跑去逐北会练武。” 姜冶和铮儿其实年岁相当,但比起来铮儿真的比姜冶成熟许多。 姜冶给人的感觉还没脱奶气似的。大概因为是来之不易的儿子,而且身体不是太好,所以世子夫人要宠溺一些。 倒是姜瑶,只大两岁,却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可惜她门第太高了,不然谢穆宁还真想把人娶回家来,便宜锐儿那小子。 “叔祖母,听说宝船这次损失挺大的。” “应该只是没有上一趟那么赚钱了。” 铮儿道:“但是听说国库那三十万两银子要照样抽走,据说修宝船得花不少银子。” 谢穆宁摸摸下巴,这影响的恐怕是姜大的远航计划。 “我之前还打算给你们四兄弟也小小的投一笔银子的。现在看来,海贸果然是在赌啊。” 铮儿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叔祖母有机会的话还是帮我投一笔吧。” “行!” 第288章 韩王是一个眼睛明亮的少年人, 今年正好十六岁。 谢穆宁之前只在宫宴上远远的看到过他。今天也是一样,他只招呼男客。 贤妃说是亲自出宫帮着张罗, 但其实具体事务还是派自己身边的掌班女官来办的。她只负责今天出面待客。 谢穆宁进去请安的时候贤妃看看她身后,“怎么没把你家几个小娃娃带来?那么讨喜的小娃娃,本宫也喜欢得很呢。” “他们太淘气了,臣妇如今身子日渐重了,就没再带他们出门。”她现在怀孕快五个月了。 贤妃听了这话赶紧道:“那你赶紧坐下歇歇,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是,多谢娘娘体恤。”看来这位娘娘果然心头有数。 见到了这一幕的人看贤妃待谢穆宁如此亲和、宽厚,暗地里都啧啧称奇。 要知道,如今朝廷山弹劾楚元的折子都堆了好高了。比三年半前他成亲那阵的弹劾折子还要多得多。 如果楚元不能保住北境主帅的位置, 贤妃和韩王拉拢他毫无意义啊。 难不成她们知道什么内幕消息?那今儿还真不能太冷落了这位楚夫人啊。 顾夫人也是惊讶的人之一。这段时日她也尝到了人情冷暖的滋味。 之前太子弱势, 秦王崛起, 到她跟前献媚的人着实不少。弄到她都有些飘了。 后来秦王有些失宠, 她跟前就冷落了。 昨天秦王的幕僚还在开解他,说皇帝这样几番几复的磋磨他, 未尝不是存了栽培之心。 如果看他不入眼, 又何必如此呢?让他不要太过在意韩王。 顾夫人只觉得皇帝心,海底针啊! 如果韩王母子真的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内幕, 这对秦王大大的不妙啊。 她中途走开找到秦王妃如是耳语。 秦王妃道:“暂且以不便应万变吧。” 谢穆宁向淑妃请过安后,就同赵襄一起往戏园子去。 谢朝辉今天也过来了。至于那三叔侄,谢穆宁把他们送到大相国寺观摩小沙弥过的日子了。 兆慧大师还挺喜欢他们三叔侄的。 最近他们肉肉吃得有点多,去吃吃素斋也好。反正午后她就去接人了, 他们应该待得住。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是新排的戏目。谢穆宁看得还挺起劲的, 边听边打拍子。 中途福成公主在她旁边坐下, 她一时半会儿都没发现。 “楚夫人, 你这是有前方战事的好消息了么?” 谢穆宁转头,“是公主啊”,说着要起身见礼。 福成很实在的不待她起身就把她按住了,“你跟我说说呗。” “臣妇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夫君的确是托兆慧大师给臣妇带了几句话回来让臣妇安心。” 从楚元带话到现在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有什么计划也该已经实施了。只是隔得远消息还没传回来而已。 福成公主便笑了,“那就好,我这些天都挺为你们府上担心的。”说完便也放宽心看戏了。 她看着台上那个武生目不转睛的,“本宫要把这个戏班子带回府里好好听听。” 谢穆宁知道不少公主私下都养了面首。难道福成公主这才新婚不久,就开始搜罗美人了? 不过,台上那武生确实长得英武、俊朗,而且看得出是有真功夫在身的。 可她的婚事不是太子妃千挑万选,要拉拢的人家么。能容得她这么干? “对了,我乔迁的时候楚夫人礼到人未到。改日我给你下帖子,你带着那几个小胖娃来我的公主府玩玩。昔日一起的友人,云氏双姝都嫁出了京城,德安和如斐也常年不在京城。本宫也想什么时候索性出京城四处走走看看呢。” 谢穆宁听出来了,福成公主其实也不想卷入夺嫡之争太多,想避祸出京。 毕竟她连婚事都牺牲了,其实也对得起皇后的抚育之恩了。而且从小把她带大的多半也只是宫女、太监,只是在皇后的侧殿长大而已。 她要是对驸马满意,想来也不会在这里看别的男人看得目不转睛的。 谢穆宁之前就只是看剧情,都没有太注意那武生的扮相。 而且听说她婚后是长居公主府的。长宁长公主可是曾为了姜驸马,在平国公府一住就是二十年啊。 谢穆宁没有说什么,既不鼓动公主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也没有劝她多为大局出发。 福成公主这么大人了,肯定是有主见的。 稍后太子妃和秦王妃、赵王妃、楚王妃也来看戏了。谢穆宁就把中间的好位置让了出来,坐到旁边去。方才这里尽是官员女眷,她的诰命算是最高的,便当仁不让把视线最好的位置占了。 她认真的看完了折一折才起身道:“臣妇去更衣!”孕妇时常要上厕所也是寻常事。 带谢穆宁和赵襄走远,赵王妃道:“这位楚夫人还挺沉得住气啊!此时在咱们面前都还不卑不亢的。” 楚元都被弹劾得不行了,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之前还只是说恐怕还没到楚元执掌边境边军的时机,后来就变本加厉说他错误决断,害士兵枉死。 这个罪名要是落到了实处,楚家怕不是又一场倾覆之祸? 这些天谢穆宁不露面,外头不少人都猜测她是不是在家凄凄惨惨戚戚呢。 刚当上二品诰命才多久啊,真是其兴也忽焉,其亡也忽焉! 福成公主张张嘴,但还没有确信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等朝廷收到捷报,自然大家就都知道了。 谢穆宁更衣之后就没再回去看戏了。不过这出戏不错,找机会再看吧。 但如果戏班子真的被福成公主弄到她的公主府,还去不去看呢?别真撞破公主的好事吧。 想了一阵,谢穆宁决定还是去。 公主下帖子邀她去玩,岂有不去之理?至于公主的私事,万一真有其事,她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她回到花厅落座,从前在别的府邸和她热情交谈的一些夫人,没见到贤妃热情待她那一幕的大都避着她。 谢穆宁一笑而过。权贵圈的跟红顶白,她历经两世早就深有体会了。 她中午都不会因此少吃一口饭! 不过吴夫人私下问她的时候,谢穆宁也坦言相告了。 “啧啧,牙都要给我酸倒了。他怎么会托兆慧大师给你带话啊?” “原本应该没这个打算,凑巧听说大师要回京吧。” 这件事在信中说,哪怕是暗语也说不好会不会被人揣测出什么。走悬镜司的渠道倒是快捷,可悬镜司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倒是兆慧大师,肯定不会走漏了消息。 这位借了五个武僧给她去打钦差,走漏过风声么? 吴夫人轻笑一声,“男人做大事,而且是这么大的事都还能记得给你捎个口信让你安心,不容易啊。” 皇帝知道这事后嗤笑一声,“他都能把请罪折子写得跟向大姑娘告白一样,干出这种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谢氏就是楚元的弱点,这很好。 又打了个胜仗,这更好。 罢了,不就是不愿意纳妾么。朕成全他就是了。 次日下朝后,小范围议事时兵部尚书向皇帝求证此时的战况。 “弹劾楚元的奏折越来越多,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看一眼耿掌镜使。 悬镜司掌镜使不上朝,但参与御书房的高层议事。 耿掌镜使道:“之前早朝的时候,悬镜司收到德王发回的战报。原来之前列为战损的三万人马,是借着沙尘隐蔽了下来。是楚大将军诱敌深入的一计。如今两面夹击,已然取得了胜利,歼敌万余。俘虏人马数千。” 皇帝让人把之前大半个月弹劾楚元的奏折都抱来。 “历来只有御史风闻奏事,言者无罪。满朝文武竟然这么多人对楚元群起而攻之。就算他真的败了一仗又如何?只以一仗论英雄的话,天|朝在北境吃的败仗还少了?都说之前是聂锋的功劳,朕不否认聂锋的功劳。他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在北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楚元是朕亲自挑选、培养的北境主帅,便是一时不顺,也不是由得后方享安乐的众人这么群起而攻之的。” 听闻皇上有怪罪之意,兵部尚书道:“皇上,众人也是根据悬镜司发回的战报做出的评判。” 这弹劾的里头可有不少是各地武将,数他们最不高兴楚元升得这么快。 有弹劾楚元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也有毛遂自荐,觉得彼可取而代之的,也有献计献策认为自己比楚元高明的 谁都知道北境经过几十年的守,这是要进入大反攻了啊。谁不想要这不世之功? 法不责众,总不能全罚了。 “仗打完了么?德王本就是尽责发回的阶段性战报。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怎么,他们还盼着北境大军吃败仗,好把他们显出来临危受命不成?凡是上了弹劾奏折的,除了御史,武将都给朕罚俸一年,文官半年。” 兵部尚书松口气,罚俸一年对武将算是不太重的处罚。楚元之前背誓成亲,不也才结束惩罚领上俸禄不久么。 也是楚元的年纪太不足以服众,而北境大将军的位置又太诱人了。 打了一辈子的仗,眼看要止步二品,那么个年轻小伙子却轻易登顶,谁不想把人拉下马来,让自己更上一层楼呢? 吏部尚书管着文官,也觉得半年俸禄倒还不算伤筋动骨。毕竟还有冰炭敬的银子可以拿。 皇帝看他们松口气又道:“武将这么起哄倒有点缘由。文官怎么这会也这么兴奋啊?悬镜司得给朕好好查查,这背后有没有什么名堂?” 第289章 军中正式的报捷文书比悬镜司要晚两日, 但官场上都知道了。 谢穆宁收到消息呼出一口气。之前只知道是楚元设计,如今才是真正打赢了这一仗。 她笑着告诉了几个孩子。 那三叔侄乐得原地直蹦, 他们就知道爹爹|叔公不会真的吃败仗的。这就叫兵不厌诈! 乐够了问道:“那爹爹|叔公几时回来?” “仗还没打完呢。等着吧——” 之前楚元近乎被满朝弹劾,镇北伯府一点动静没有。如今可谓是扬眉吐气,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外头有人想来道贺,伯府大门紧闭,关门谢客。 便有人去问和楚元相熟的人,吴宥笑道:“伯府里就一个孕妇、几个小孩,人家不堪其扰也是有的。” 吴夫人道:“之前有点不好的事,那么多人落井下石。如今听说人家打了胜仗,又想上门讨好。还是穆宁这样最省事, 一概不招待。” 谢穆宁等了几日收到楚元的信。原来沙漠里有一条暗河, 他当年曾经不小心掉下去过。在里头转了两天才转出来, 名字都因此上了阵亡名单, 后来又划掉的。 沿着河道有地下建筑,很长、很长的地下建筑。他怀疑是从前的沙漠古国的遗迹。 这一次先派特训队的人去勘测, 确认地下河和建筑都还在。地下河的水没有断, 只是很细,但足够引用。 三万人马, 带足了干粮。佯装在沙漠中迷路,在沙尘暴来临之前躲进去地下建筑。 在需要的时候钻出地面,不啻于是一只奇兵。 这件事,楚元透过悬镜司的最高机密渠道, 事前就禀报过皇帝了。 他找兆慧大师带话后,立即就发动了攻击。 谢穆宁看过递给谢朝辉, 谢朝辉想了一阵,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当时说是在沙漠里迷路了。不管怎么样,结果是好的就好了。” 赵襄呼出一口气,“虚惊一场。” 谢朝辉笑,“家里就属你最紧张。” 姜韬这回没有再把货全部出给大商会。他用了两天的时间把货全部点算清楚,用官船运回了京,然后进宫见驾。 皇帝听了他的打算道:“你说要散布以后不出海的风声?” “是可能不出海。物以稀为贵,以后可能很长一段岁月都不会有外洋的货物进来,大家才会趋之若鹜。上一批货已经让人看到了外洋货物的好处,很多人都在等第二批货呢。而且第一批的大买家手头的货都已经出清,也不怕他们会大批出货把价格拉低。这回咱们不急着卖,慢慢出。就一个规矩,价高者得。臣要用这六七成的货,卖出和之前相当的收益。” 皇帝点头,“行吧,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你便宜行事就是。朕准了!陆上的商路不会有问题吧?” “人祸是出不了的,楚大将军非常的重视第一支商队的往返安全,沿途都有重兵护送。但天灾,谁也说不好。” 陆上的商路以后稳固了,主要是靠收商税。但如果朝廷商队都不能平安往返,民间的商队又怎么敢来? 姜韬和江东王联手,把这批货放在拍卖场慢慢的出。历时两个月才算是出完了。 收益虽然不及上一批,但也差不离了。 国库拿走三十万两银子的宝船费用以及分成之后,集资的人一两银子依然得到了二两银子的回报。人人见了姜家人都乐淘淘的。 今天已经是小年,谢穆宁怀孕快七个月了。肚子已经很大,只四肢还算纤细。 这个年楚元应该是回不来了。 她想是这么想,但还是怀着万一的期望。 下午的时候,锋儿和锐儿到家了,只有他们哥俩和家将。 谢穆宁按捺下失望,“锋儿,你回来得正好。一会儿给你老丈人家送年节礼去。之前腊八都是他们四个替你去的。” 摇摇道;“我们不去么?” “你们几个要去别的地方。郑师爷、孟老爷子、聂爷爷还有萧伯伯、吴伯伯家,长公主府、云阳侯府、于都督府,还有大相国寺......” 谢朝辉乐呵呵道:“大相国寺我去,其他地方你让他们一人去一处。” “好。” 这几家是要自家人送去的,另外还有些人家让管事的出面去送。再一些上门来送礼的,外院管事那里直接回礼就好。 赵襄命人准备了许多万金油似的年货放在外院回礼,管事会根据对方送的礼物酌情回礼。 往各家送的礼也是赵襄张罗的,并不需要谢穆宁多操心。 人都出去了,就剩下谢穆宁和赵襄在家。 “好了,就等着过年了。”谢穆宁坐回躺椅上。 赵襄道:“失望就失望,不用憋着。你怀着孩子呢,他要是回得来肯定会回来的。实在是往返一趟太耗时日了。而且这是他当上大将军的第一年,要和营地里的弟兄一起过也是有的。” 谢穆宁垮下脸道:“我们头回分开这么久。” “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当年在宫里就一直这么安慰自己。” 锁儿腊月二十四生了个女儿,小名就叫楚楚。 那三叔侄颠颠儿的跑去看,回来告诉谢穆宁,“没十二公主好看,但也还过得去。” “不要拿十二公主做标杆。那没几个孩子能赶得上的。” 摇摇轻轻伸手摸着谢穆宁的肚子,意思他妹妹不会比人差。 除夕拜祖宗时候,钺儿念叨了一句,“那个人没来!” 摇摇道:“他不是打坏人去么?回不来。” 谢穆宁有些奇怪,难道真是父子天性?钺儿还挺记挂楚俊彦的。 楚家今年过了一个很富足的年。上次打胜仗,皇帝又赏了不少金银财宝,都快将之前腾空的库房又装满了。 然后各处铺子、庄子把银子交上来,统共收了一万八千多两。存在银号里的十二万两样子也得了三千六百两的利息(四月存入)。 再加上宝船回返,又得回一万八千两。 谢穆宁是真觉得头回这么富裕。过年给孩子们的压岁红包都换成了一人十两的银票。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男主人不在家。 领红包时,六个孩子站成一排,“娘|叔祖母年年十八,貌美如花。” 谢穆宁摸摸自己的脸,过了子时就二十一了啊。 正月初八,黄秀馨也发动了。 赵襄和谢威在产房外守着。 谢穆宁在家闲着没事,也和扣儿溜达着过去了。 几个孩子都说京城过年好暖和。他们这个正月忙着呢,每天走东家窜西家,跟赶场似的。 走到一看,谢威抱着头蹲在地上。 赵襄一脸震惊的道:“我不知道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虽然黄秀馨今年三十岁了,算高龄产妇。但也不至于把常年刀口舔血的谢威吓成这样吧。 谢朝辉从外头走进来踹谢威一脚,“你个怂货,居然怕成这样!老子真没见过被女人生孩子吓成这副德行的。你让人三刀六洞也没这么怂过啊。” 谢穆宁反应过来,这是去看白敏舒的尸体留下心理阴影了吧。 “老爹,你别上脚啊。谢威,没事的,孟太医都说秀馨胎位很正。我这儿还有一颗之前舅舅制的药呢,能起死回生那种。” 谢威看谢穆宁大腹便便的还安慰他,忙站了起来。 “嗯。” 谢朝辉问闺女,“你知道他怎么回事啊?” 谢穆宁摸摸鼻子道:“应该是我害的。白敏舒死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死不了。我就让谢威替我确认一下。他可能被白敏舒难产而亡的死状吓着了,又听到秀馨叫成这样......” 谢朝辉一脸的无语,然后道:“那谢威你这段时间是怎么煎熬过来的?” 谢威道:“就老做噩梦。”梦到白敏舒的尸体变成了他媳妇儿的。 他还是觉得腿软,就近拉把椅子坐下了。 谢穆宁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肯定会母子平安的。” 谢威道:“大小姐,你动作轻点。你也是快要生的人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稳婆出来道:“母女平安。” 众人提着的心终于掉了下来,都让谢威给吓着了啊。 赵襄呼出一口大气,“幸亏我不用生孩子。” 谢朝辉道:“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还生什么生?晃晃会替我们养老的。” 赵襄嗤笑一声,“你是怕也像谢威一样闹笑话吧。” 洗三的时候,谢威的同僚来了不少。和楚丰一样,谢威在五城兵马司的发展也很不错。 摇摇对晃晃道:“轮到生女儿了。快看,表妹出来了——” 谢穆宁听得哭笑不得。之前确实熟人都生儿子,到锁儿这里开始生女儿。但这事儿哪有定准的啊? 到正月十八给俩小子过完三周岁的生辰,锋儿、锐儿又回返军中。这回他们跟姜韬一道走。 如无意外,二三月间,陆上的商队该回来了。 谢穆宁怀孕八个月了,赵襄张罗着帮她准备稳婆、乳母,带孩子的丫鬟...... 扣儿等不及自己回去边城,直接把知冬、知夏叫了来。 如今就是万事俱备,只等老三到来了。 时间进入二月中旬,孟妍说谢穆宁随时都可能要生。让她在家待着,哪都别去。 那三叔侄开始启蒙了。 谢穆宁经郑祭酒推荐,在太学请了个寒门出身的举人给他们当启蒙老师。至于武技,先跟着聂曦和府里家将学。 三叔侄看到谢穆宁的身子变得笨重,也都很勤学、听话,不让她多操心。 这晚,有人连夜归来,进到正房卧室。 正打算给谢穆宁个惊喜呢,就看到她的肚子在动。 这、这是要生了? 楚元有些受了惊吓,“扣儿,穆宁她是不是要生了?” ※※※※※※※※※※※※※※※※※※※※ 从今日开始改为日双更,12点和21点。 第290章 扣儿从外室进来, 盯着睡得还算安稳的谢穆宁看了看,很肯定的道:“大将军, 没事。只是胎动而已。如果要生了,夫人不会还能睡得着。” “哦,那你出去吧。” 楚元拉过床头的凳子坐下。他媳妇儿的肚子好像没比之前揣两个的时候小多少啊。那老三应该是个大个子。 这会儿看她肚皮在动,他都不敢把手放上去。 谢穆宁本来仰躺着,忽然朝外头翻个身变成侧卧。 楚元生怕她就那么摔下来,好在她在床沿就不动了。 他这一路昼夜不歇。不过他晚上都是在马车里睡觉,还不算太累。 他是之前就派出了好几拨家将到沿途等候。晚上他睡,家将继续赶路。白天这拨人休息,又换另一拨人。 就这样, 他才只用了五天四夜赶回了京城。 如此他往返可以节约六天的时间。 确定谢穆宁睡得好好儿的, 也不会翻下床, 楚元才打开衣柜找了换洗衣服进盥洗室。 热水是厨房值夜的粗使妇人提进盥洗室的。 谢穆宁听到动静睁开眼。她眼中露出喜色, 披衣下床。 就看到楚元只腰间围了条围巾,自己在对着墙上的镜子刮胡子。 “你几时回来的?” 楚元转头, “醒了, 半个时辰前到家门口的。我刚看到你肚子动得厉害,还以为你要生了。” 谢穆宁在身前比划了一下, “还没落下去呢,还在顶着我的胃。得孩子落到骨盆这里,才是要生了。这孩子活泼,时常动来动去。他哥哥、侄儿都看习惯了。一开始也跟你一样, 紧张兮兮的。你洗好了?” “嗯。洗了澡,头发明早洗吧。反正我出发前才洗过。” “那你急着刮胡子干嘛啊?累了就睡吧。” 楚元的手一顿。是啊, 媳妇儿都要生了, 他急着刮胡子干嘛? 他是习惯了, 回家就要刮胡子。不然媳妇儿总说扎人不让亲。 但现在都刮到一半了,那还是刮完吧。 谢穆宁继续道:“你不冷么,披件衣服吧。” “烧着地龙呢,我还觉得热。”刚从北境回来,确实是觉得京城很暖和。 好久没见到人了,谢穆宁有些兴奋,就站在盥洗室门口和她聊天。 楚元看她扶着肚子,把盥洗室里的凳子抬过去叫她坐下,再回来继续刮。 “你跟皇上说了你不纳妾?我过年进宫他说不管我们的事了。” “嗯。” “对了,那个韩家的女家主呢?能独自支撑门楣,把生意做那么大的女人,干嘛那么想不通要被人利用啊?” “不清楚。”肯定是被威逼利诱了呗。或许还看上了他的美色和地位。呃,应该是看上了他的地位。彦儿跟他长得差不多,还年轻八岁。她不是就没想嫁么。 不过,那些都跟他无关。 “那后来呢?” “后来她姑父来跟我赔罪,跟她断绝了关系。她也再没亲自往北境来过。如今杨公权在帮着联系那些同样;流落异邦的天|朝人。” 楚元刮完了,瞧着人都精神了几分。 之前一个人在军营里住着,他就活得比较糙一点。 他过来搂着谢穆宁回寝房,把她安顿在床上,又过去把凳子抬回原位。 不然万一他媳妇儿起夜被绊到了可就坏了。他记得生摇摇、晃晃前她时常起夜。而且又讲究,坚决不肯在寝房用马桶小解。 说是容易有味儿,搁香料也闻不惯。又说犯人才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呢。 楚元回到寝房,这才解了毛巾换上亵裤上床。 方才洗过澡是真觉得热。 他柔情蜜意的搂过谢穆宁,手抚在她肚子上。感觉到孩子果真还在活跃不由笑了笑。 “睡吧。”楚元吻了下她的脸颊,把人搂在怀里道。 过了一会儿,谢穆宁道:“你能不能去榻上睡?我一个人睡习惯了,多个人好像睡不着。而且你箍着我,我也不好翻身。” 楚元无语,这是八九个月没在一起睡,床上都没有他的位置了? 谢穆宁手抚抚他的胸口,“以后补偿你啦。” “我恐怕很难待到孩子两个月。”楚元闷声道。赶了五天四夜的路,回来还被媳妇儿撵下床。刚在盥洗室里还一副多稀罕他,眼睛都不舍得转开的样子呢。 谢穆宁道:“合着你是觉得白回来了一趟啊?那大将军你说,要妾身怎么伺候?” 孕妇最大! 楚元道:“好好,我去榻上。”也好,九个月没吃过肉了,这软玉温香的抱着,还真有点把持不住。 “要叫扣儿帮你铺床吗?” “不用。”楚元自己开了衣柜,抱了被子又拿上自己的枕头去到对面的榻上睡。 谢穆宁这下终于觉得舒坦了,挪了挪找个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 楚元笑了下,也闭眼谁去。 除了扣儿,家里其他人都是第二天一早才知道楚元回来了。 谢朝辉道:“哎呦,你回来了就好。能待多久?” “应该能待到孩子满月之后吧。“他的几员副将也不是吃干饭的,日常训练和巡防或者小规模的战役应该都能应付。这几个月是边关相对消停的时期。 赵襄道:“今天要进宫么?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会用到的人手我都准备好了。” “辛苦岳父、岳母了。” “说的哪门子话?难道我闺女嫁给你就不是我闺女了?穆宁还没起呢吧?”谢朝辉道。 “我昨晚回来可能吵了她的瞌睡。睡得正好呢!” 三个孩子进膳堂来吃早饭。摇摇、晃晃看到楚元都愣住了,然后才冲过来抱住他的腿,“爹爹——” 钺儿也过来喊叔公。 楚元揉了揉他们仨的脑袋,“赶紧坐下吃早饭。要去上课是吧?” 摇摇道:“今天可以不去么?” “上学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可是先生教得慢。” 楚元挑眉,“那我回头问问,跟先生商量下调快进程。我一会儿也要进宫去,中午饭可能都不回来吃。” 谢穆宁睡到了近午才醒,看到榻上有枕头、被子才确信自己不是做梦。 她问知冬,“大将军呢? 知冬一边挂着蚊帐一边道:“夫人,大将军进宫去了,说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 谢穆宁点头,得,蹭御膳去了。 他如果真的吃了败仗,看之前那个满朝倒楚的架势,没准这会儿都吃上牢饭了吧。 谢穆宁穿着家居服,让知冬给自己挽了个卧髻,反正也不出门。 楚元午后从宫里回来,还带着些酒气。看她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显得特别嫩不由过来把人捞过去亲了两口。 谢穆宁嗅了嗅,“玉液春,好酒!”她都大半年都没喝过稍微有点味儿的酒了。 楚元弯着腰揉她的脸蛋,“你怎么越长越小了啊?” “没晒太阳,看着就白净。天天汤汤水水的养着,皮肤变嫩了。我要出去吹吹风,你陪我走走。” 楚元接过扣儿递上的厚实披风给她披好,手撑在她腰后帮她减轻点负重。 后院的大湖结了薄薄一层冰,瞧着也是冰天雪地的气象。 “皇上许我回来之后诸事不问,也不用上朝,让我安心陪你待产。还问用不用宫里派太医、稳婆出来?” “不用了,姑姑都找好合适的人了。稳婆就是之前给摇摇、晃晃,哦不,给谨言、慎行接生的那个。已经入学了,不要再喊小名。” “好。他们说先生教得慢了,我晚一些去沟通一下。” 郑祭酒介绍的人,学问、人品应该都没有问题的。如果那三叔侄都学有余力,教学进程确实可以加快一点。 “嗯。对了,楚俊彦在军中如何?” “还行,没丢楚家的脸。边城的人都以为他当初是对摇摇、晃晃下手来着。所以一开始都很排斥他。” 谢穆宁想了一下,他一开始待的是逐北会啊。那肯定煎熬! “如今嘛,倒是凭着敢打敢拼赢回些尊重。靠着战功又升到副佰长了。” “那还成。钺儿还挺惦记他的。” “再看看吧。” 楚元去和先生沟通过后,教学进程确实加快了。那三叔侄倒都是读书的好材料,练武也不赖。 楚元在家闲着没事就亲自督促他们练武。 另外,他还每天进宫指导小世子练武,好歹担了个师傅的名分。 他每天就去半个时辰,然后就出宫回家了,就跟只是去露个面似的。 不过东宫本来也不是需要他进行日常教学,只要他大将军去把师徒关系落到实处给人看就行。 邀约的请柬流水价的送来,不过楚元都没有应。 他那么辛苦是回来陪媳妇儿和孩子的,可不是为了交际应酬。就只有郑祭酒、萧澈、吴宥等人请他喝酒,他才去了。 这天他在东宫喝着茶,看小世子、铮儿几个比划拳脚。看到明章风风火火的过来忙站起来,“舅舅?” “穆宁发动了,赶紧回去。” “哦,好。你们自己先练着。” 铮儿道:“叔公,我跟你一起回去。” “呃,走吧!” 太子如今很理解楚元的心情,宽解道:“尊夫人身体好,保养的也好,也就是瓜熟蒂落而已。” 楚元冲他点点头,“谢殿下吉言!” 他告退之后大步出去,铮儿只有小跑步在后头追着。 明章笑了下,“都不问下我去不去。殿下,臣也想去看看。” 太子点头,“去吧、去吧。” 太子妃跪在佛像前小声祝祷,求佛祖保佑楚夫人顺利生产,母女平安。 小世子道:“母妃,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我希望是。可惜跟你年纪差得有点多,不然就可以替你求娶了。不过好在还有你弟弟。” 第291章 明章在宫门处追上楚元, 他觉得要不是还有铮儿拖后腿,没准他都追不上。 出了宫门, 楚元把铮儿捞到自己马背上,明章也从楚府家将那里要了一匹马。一行人匆匆回到镇北伯府。 谢穆宁老早给自己准备了产房,就是正房的右厢房。 左厢房住着谨言、慎行哥俩。预备右厢房以后就作为老三的住处。 厢房也有大小几间,住得下了。 他们回来就看到谢朝辉坐在太师椅上,旁边三张矮凳上坐着那三叔侄。看样子赵襄应该是在产房里头。 里头另外还有扣儿、知冬、知夏、两个稳婆和孟妍这个女大夫。 孟妍年纪不大,才十七。但却是孟家最得孟太医真转的。她比父兄弟的资质都好。 一开始是偷师、藏拙,这两年孟太医发现了才慢慢把看家本事一点点传授给她。 不过,往孟家医馆求医的人却很少有人愿意找她诊脉开方。 谢穆宁当初在孟家诊脉、抓药,通过观察发现她才是真正接了孟太医衣钵的人。开办女子书院的时候才会想起请她来教一些基础的东西。 这样, 女学生遇上什么情况, 也能自救、救人。 孟妍觉得与其在孟家坐冷板凳, 还不如来做这个便答应了。 反正孟家医馆多她一个不多, 少她一个不少。没有发挥的余地。 孟家男丁如今也渐渐发现她的医术更好,他们还去找了孟太医, 让他不能把最看家的本事传给注定要外嫁的孙女儿。 孟太医就火了, “老子都是一样的教,还更偏心你们一些。你们倒是争气啊!你们不能全部学到, 难道让老子的那些本事失传啊?就是带到外姓人家里,也比失传好!” 从此孟妍在家里就有些受排挤。 她已经决定,等教出几个把基础掌握得很好的学徒,就去逐北会做女大夫。逐北会随时都有上百个孕妇, 有很多案例可以供她研究。 远胜过在京城憋屈着。 屋外楚元看着那三叔侄,“你们怎么不去上课?” 三叔侄自觉理直, 气壮地道:“百善孝为先!耽误的功课, 我们会自己补上。” 楚元都把铮儿带回来了, 便也没有多说他们什么。 他现在也顾不得管教孩子,媳妇儿生孩子呢。 三叔侄看向铮儿,“下一句是什么?” 铮儿扯扯嘴角,下一句是‘万恶yin为首’。 “我不清楚。” 楚元看他们又看向自己,“下一句是不好的话,小孩子不用知道。” 明章在谢朝辉旁边坐下,“孟大夫怎么说?” “说胎位比较正,应该生得挺快的。” 确实挺快的,楚元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备受期待父兄、侄儿期待的女婴便降生了。 哭得中气很足,而且确实比两个哥哥出生的时候大一些,六斤六两! 楚元等了一刻钟,待里头收拾好才进去。终于抱到闺女他道:“我以为会更大些。你肚子不比生摇摇、晃晃的时候小多少。” 谢穆宁懒得理他。 赵襄道:“傻女婿啊,肚子里更多的是羊水。两回应该羊水差不多。胎儿太大的话,不好生。有些恶毒的当家主母,一个劲儿给妾室吃人参、灵芝,把孩子养得大了,就很容易难产的。六斤多,很可以了。“ 楚元点点头。 谢朝辉催道:“你倒是快点啊。” 他和明章还等着抱抱呢。 “爹爹|叔公,你坐下、坐下。”那三叔侄腿短,看不到,着急得很。 赵襄道:“你们都去外室等着。一次就进来一两个,吵吵什么?” 楚元抱着厚厚的襁褓父爱爆棚,“呦呦,爹爹的呦呦。” 这不是冬天么,包得厚实,他也就敢大胆的抱了。 除了楚元,其他人都被赵襄赶出去了。 谢穆宁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点元气。这会儿还是痛,但比生产时的痛好些了。 她坐起来靠在大迎枕上。赵襄便张罗抬了张小几上床,把准备的当归鸡汤等端上来。 “油都已经全撇了的,你尽量多吃些。” 楚元进来就坐床边不走了。其他人只能排着队进来,问候产妇,抱抱或是看看新生儿。 方才楚元一进屋先去看谢穆宁怎样,这一点谢朝辉很是满意。 那三叔侄见了,也是先过来问候娘|叔祖母。 他们仨非常嫉妒铮儿能抱呦呦。 “我们的胳膊也很有力气。” 赵襄开始板着脸,后来被磨得不行。 “坐下,给你们过下瘾。下不为例啊。” 三叔侄便排队坐在小圈椅里,知冬、知夏护持左右,过了一把抱妹妹|姑姑的瘾。 明章抱呦呦为新生儿做过祈福后把楚元叫到一旁,和他说了东宫的打算。 楚元有些惊讶,“他们这么没底气?” “皇上的态度模棱两可的,想多找些保障吧。” 他中午留下吃饭,下午就回自己府里去了。 呦呦的洗三宴办得自然相当的热闹。楚元此时可是炙手可热。 而且之前那么多人弹劾他,也想缓和一下关系。 宫中皇帝、太后、太子、皇后都送了重礼,其他各宫娘娘自然跟风。贵淑德贤四妃,宓妃等人也都出手大方。 刘钰、常嬷嬷、皇后身边的掌班女官这些在主子跟前得脸的人也都送了礼。 长宁长公主府、福成公主府、韩王府甚至秦王府等也都有重礼相赠。 相府、国师府、掌镜使府,六部尚书、侍郎,郑祭酒、白恩...... 聂大将军府,于都督府,云阳侯府,大相国寺...... 其他的小官更是不可胜数。 还有远在边城的德王、姜韬、姜曌、游杉、李方、聂盈、古雨、云楚等人也都有礼物送到。 边城这些人是估着日子送的,恰好赶上了。 宴请的事自然是赵襄一力张罗。 楚府、谢府、明章府上的下人全用上了。女子书院那边也主动说想帮忙。 谢朝辉忍不住对赵襄道:“幸亏听你的一道回京了。” 赵襄笑笑,“我那会儿也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揣了一个。但就是不揣一个,跟前也那么几个孩子。难免有头疼脑热的时候。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楚家又没有长辈,咱们不回来帮把手怎么行?” “主要是你,我好像也没起多大作用。辛苦夫人了!”谢朝辉给赵襄拱手作揖。 赵襄笑,“不和你说了,府里四司八房的人还等着我拿主意呢。” 公侯、高官府邸往往仿造后宫的十二局设置管事的机构。赵襄其实是常嬷嬷都看好的人,只是一贯藏拙才会停留在六品的位置。 所以如今她管着谢、楚两家的事那是如鱼得水的。 现在也没人能威胁到她了,任她挥洒。甚至可以说两府的管理机构都是她一手搭建起来的。 镇北伯府也是刚起来十年不到,谢穆宁的心思还没怎么用在后宅管理上头。 要不是赵襄如今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心,第一批退役宫女也不会耳闻之后千里迢迢跟着谢穆宁去边城。 有的是官宦人家愿意高价供奉她们的。 如今倒是个个都如赵襄这般行事,当家做主。 赵襄干得风风火火的,手下的人都被她放到合适的位置上。洗三宴办得就十分周到,很拿得出手。 福叔知道后对儿子道:“这娶个夫人,还搭个能干的岳母帮忙张罗。大将军这个亲是真结对了。” 从前有个什么事,可是把他累得够呛,还往往有缺漏。 到了洗三的正日子,恰逢休沐。镇北伯府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楚元和谢朝辉、明章在外院招待男宾。 楚元一反平常对外的高冷,笑得嘴都合不拢,“对,儿女双全了,凑了个好字。” 铮儿也带着那三叔侄在招待同龄小伙伴。 长宁长公主、福成公主、萧夫人、吴夫人、白夫人、云夫人都是一来就进屋看谢穆宁母女,然后出来帮着赵襄招待女客。 太子、封了王、没封王的皇子们还有另外几位公主也都来了。 楚元不是还去给他们开过课讲天|朝的北戎这几十年的战与和么。 有这个渊源,他们就都邀约着来了。 福叔感慨,“我在楚家几十年,这是主家最风光的一次。” 双胞胎出生的时候,楚元还只是三品云麾将军。如今他可是北境大将军,又刚打了胜仗。 呦呦自然是比两个哥哥更风光。 当然,她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吃跟睡。 全家上下除了谢穆宁和呦呦,这一天都累得够呛。 那三叔侄本来还打算帮呦呦拆堆成小山似的礼物,拆了两个也就不行了,直接睡在了长毛地毯上。 谢穆宁道:“辛苦了、辛苦了。赶紧跟丫鬟姐姐回去洗洗睡吧。” 别说他们,就连楚元送客回来都微有疲色。 “这么从早到晚应付客人,真的不比打仗轻松啊。” 谢穆宁侧卧着,呦呦就在她的臂弯里。小家伙洗三的时候出去露了个脸就回来了。 外婆抱着她洗澡澡的时候都是全程睡过去的。 谢穆宁笑,“回头还有满月酒呢。百日就不摆酒了,周岁的时候也给她办个抓周宴。” 楚元指指旁边的礼物堆,“这就那么放着。” “放着吧,今天大家伙我看都累坏了。反正都登记了的,明天再造册入库。” 第二天赵襄起来,就带着扣儿和知冬、知夏做这事儿。 忍不住跟谢穆宁感慨道:“咱们呦呦是个有福气的。我估着十二公主那会儿也就多一些皇家的规制而已了。” 谢穆宁道:“夫君给老三、老四取的名字很有先见之明。” 赵襄想了想点头,“嗯,居安思危,是这个道理。” 第292章 其后的日子, 谢穆宁在家坐月子恢复元气,呦呦日渐白胖起来。 那三叔侄只要得闲就围在她的摇摇车旁看得目不转睛的。 “你俩如今也是当哥哥的人了。还有钺儿, 虽然你是侄儿,但将来也要给姑姑做依靠的对不对?” 钺儿点头,“对。” “没本事怎么做依靠?我们如今在京城日子好过,谁都不敢小觑都是因为你们的爹爹|叔公有本事。之前你们没出门不知道,但你们可以去问问铮儿。前段时日传来消息说夫君吃了败仗,他在东宫是有没有感受到来自小伙伴的恶意?” 三个小的果然去问了,铮儿道:“是被人戏弄过两次。毕竟他们都是真正的贵公子,我一领养的,却受太子殿下和小世子看重。就有那么一两个人一直看我不顺眼。” 谨言道;“你没告诉舅爷爷么?” “小孩打架, 打不过就找大人来出气, 会被人看不起的。不过, 如果对方也叫大人或者兄长咱们就不必客气。” 三叔侄受教的点头。要自己会打架, 别出了事只会找大人。但如果对方想找大人,他们奉陪。 谨言、慎行觉得虽然他们没有哥哥, 但他们有侄儿啊。 三叔侄还举一反三的想到, 好好学打架。以后妹妹|姑姑有需要,他们也得能扛事儿。 说到侄儿, 慎行问道:“铮儿,锋儿和锐儿送回来的,是什么石头?” 这俩给妹妹送的礼物居然是一长一圆两块石头。 铮儿道:“那个啊,那个可不得了。那是天外飞石打磨圆润之后。北境天降奇石, 被人打磨成了寿字进献给太后。肯定是大哥、二哥跑去捡了小块的,自己打磨圆润了给姑姑做出生的礼物。” 三叔侄眨巴眨巴眼, “天外飞石啊!” 好像比他们四个送的礼物更有意义。 楚元回家看到这仨练武更勤奋了。虽然也就是扎马步, 走梅花桩, 打一套基本的拳法。 但知道努力就好。 一问,才知道他们是为了将来能替妹妹|姑姑打架。 楚元赞赏地道:“不错,我们身为男人,就是得保护家里的女人。” 如此过了一个月到三月底,边城传来消息。商队遇上了沙尘暴,一半以上的人货都被黄沙掩埋了。 这一趟,从钱上算堪堪保本。但损失了人手、骆驼。 不但没得赚,还得出抚恤。而且损失的都是横穿沙漠的好手。 楚元蹙眉不已。还指望靠商税养兵呢。 谢穆宁道:“你要回边城了么?” “准备回去了。果然富贵险中求,海上要遇到几层楼高的大风暴,横穿沙漠也会遇上沙尘暴。” “货物只要能弄回来,赚头就很大啊。看着吧,我觉得还是会有人前赴后继的。又不是每次都歹运遇上大风。” 宝船已经修好了,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出海,户部也还有争论。负责此事的姜韬还在边城,此事暂时搁置了。 楚元向太子告知了近日将回返边城。 太子点点头,玩笑地试探道:“太子妃那日看了你家呦呦回来,着实喜欢得不得了。等到孩子七八岁上,你我结个儿女亲家何如?” 楚元道:“殿下,那二十年后您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臣的徒弟,一个是臣的女婿。臣会很为难啊!” 太子一愣,半晌道:“你如此看好孤么?” 要有二十年后兄弟相争的祸事,那得他登顶才行啊。 如今他们一家觉得储位随时可能被夺走,怎么楚元竟然如此对他有信心? 楚元道:“韩王和贤妃母子俩近来风头很盛。如今东宫、秦王府、韩王府已渐成三足鼎立之势。这应该是皇上的意思。他要的就是目前这个局面。” “怎么说?” 楚元朝太后的宫殿方向拱拱手,“太后十分高寿,且身体康健。但皇上活得殚精竭虑的......” 太子想了一下,确实如此。皇帝的生母只要熬过了年轻时候的宫斗,少有不长寿的。保养得好啊! 但皇帝日夜操劳,很多确实是走在太后前头,至少也是没活过太后荣养的岁数。 “臣就直言不讳了。处在皇上的立场,他不但想选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他还想要善始善终。所以,局面得是他能掌控的。” 太子一凛,楚元的话从明面上听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他说的是父皇也会怕不得善终啊。 “你继续说。” “咱们先说秦王。兴许之前皇上只是认为秦王是小时候被他忽略了,但人胜在直爽。所以他派大儒去教秦王读书,希望他知错能改。但是,之后秦王做了什么?他给臣设的那局,都可以称之为仙人跳了。皇上对他很是失望,甚至都相当于剥夺他给您做替补的机会了。这么不受教的儿子,能对兄弟、侄儿下手,万一将来也对他下手呢?所以秦王如今才只能韬光养晦,夹起尾巴做人,争取早日翻身。” 太子点点头,“那老五呢?” “韩王是被推出来抗衡秦王的。他如今处处都表现得无懈可击。臣觉得他也是您的劲敌。但他若冒头冒得高了,皇上又会用秦王来打压他。只有这样三足鼎立,局面稳固才是皇上想要的。如此才是他想要的善始善终。” “那依大将军所见,孤如今该怎么做?” “殿下要给韩王机会,让他冒头。这样,才能让秦王从目前的被动局面解脱出来,能和韩王相抗。” 太子疑惑道:“就是说给他们两方都添把火,那孤岂不是势弱了。” 楚元摇头,“有臣,有于都督还有姜世子、德王,殿下不会势弱。臣四人都在走上坡路。德王虽然目前只掌管北境的悬镜司,但耿掌镜使只是帮他看着。他把北境的悬镜司壮大了,孝期一满,病骨支离的耿掌镜使肯定主动退让。皇上没用别人,反而启用他,其实也只是敲打一下德王,但没打算剥夺他的权力。殿下记住一句话,三足鼎立对东宫最有好处。” 太子肯定还有楚元不知道的力量,他没有点穿。 话说到这份儿上,太子也不用楚元再提点了,“你是说三足鼎立,可以给濬儿一个相对平稳的成长环境?” “是的。三足鼎立既是皇上要的,也是太子要的。您顺应时势就好。” 这么推心置腹一番,太子心头也踏实了许多。 太子妃问起,他就道:“联姻的事不要提了,孤不想看他们兄弟相争。孤不会给小儿子足以挑战濬儿的力量。东宫的力量要集中到濬儿身上。对东宫来说,一动不如一静。孤会和母后去讲的。” 这件事也解决了,楚元便去向皇帝告辞。 皇帝道:“急什么?你不是有几员副将么。三月春猎,你做朕的随扈大将军。” 皇帝让不要急着走,楚元自然乐得接旨。 他回去同谢穆宁一讲,谢穆宁哈哈大笑,“随扈大将军,皇上这是要用你当仪仗的头面人物啊。不过,说明咱们楚大将军的卖相是相当好的。” 楚元揉她的脸蛋,“什么卖相不卖相的,我又不是街上卖的大饼。不过,你男人是长得好。” 谢穆宁拍开他的手揉揉自己的脸。别说,虽然楚俊彦和他叔还是像,但他叔从内而外散发的气势已经是他拍马都赶不上的了。 楚俊彦身上有股郁郁不得志的味道。但楚元,真的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分外迷人。 他们如今只是形似,神完全不似了。 想着想着,谢穆宁郁闷了。 楚元道:“怎么了?” “人家也想去。” “那就一起去啊,还有七八日才出发。到时候你也出月子半个月了。” “那呦呦怎么办?她才出世一个半月,我就丢下她自己出去玩么。而且家里只有下人也不能放心的。总不能让姑姑不要去吧。” 这种随行打猎,聂锋、谢朝辉这样退役在京、身有虚衔的武将也有资格随行的。 不能再上战场了,可不就只有在猎场再展风采? 姑姑其实也是喜欢玩儿的人。只是当初在宫里压抑得狠了而已。 楚元道:“那就把她也带上啊。反正就在京郊,也不存在水土不服。一路马车过去,也吹不着风。” “可是带她去,就要再带两个乳母、两个丫鬟。还得请孟妍同去。上回去看宝船启航,我们都不够住。” 去猎场也是住京郊的行宫,并不是搭建帐篷。而且住房子肯定比住帐篷更舒服。那就涉及到分配房间的问题。 上回就只得四间屋。 “没事,这回能有六间。六个家将占三间,两个乳母带着呦呦占一间,两个丫鬟和孟大夫再一间,咱们一间。”行宫的房间不是多大,分下来一个屋就能摆两张床。 “那那三叔侄呢?不给他们一道去还不得闹啊?” 楚元已经听出那三叔侄凑在门外偷听了。 “他们三个,随便往屋子哪个角落一搁就成了。” 三叔侄忍不住道:“我们是捡来的么?” 楚元道;“听壁角是什么习惯啊?一会儿给我面壁思过一刻钟去。” “是。” “如有再犯,下次加倍。下下次再加倍,一直加倍。” 慎行嘟囔道:“五次以上,腿都要站断。” “那就不要再犯啊。” 谨言道:“真的要把我们随便往哪一搁啊?” 楚元笑了下,“男孩子活那么娇气干嘛?我在雪地里打埋伏仗,往那一趴就是一两个时辰。渴了、饿了都只能抓把雪吃。睡下角落怎么了?” 谢穆宁径自盘算要带什么东西。到时候给他们仨带张行军床就是了。 第293章 谢穆宁发现除了衣物, 更重要的是必须带上一些常用药。 她让扣儿去找王大夫开的药单,也都是从他的医馆拿的药。王大夫跟着楚家在边城待了三年, 积攒了一笔钱。回到京城便开了家药馆坐诊。 对于谢穆宁请他给孟妍代几天课,讲解基础的药理和一些常见病症的处理,他欣然同意。 他觉得这种推广其实挺好的。 边城的人经常和北戎人械斗,跌打损伤的处理就基本人人都会一点。这其实挺好的。 他也在逐北会教了不少人简单的医术。 谢穆宁就是知道他不是敝帚自珍不肯教人的才会去请他。实在是女大夫有点难找。 他上完课就走,也不怎么和女童们接触。先代了两堂课,反响不错。那些自己来上课的女童,家里也没说什么。 毕竟王大夫就在附近开药馆,人品大家还是清楚。 而且书院是有楚府的家将巡视的。 一家子开始期待起出行,有小半月呢。 先生给那三叔侄布置了这半个月的功课, 把进程告诉了谢穆宁。 到了日子, 一大家子就出发了。 楚元一马当先, 骑着白色的骏马走在仪仗的最前方。 这次出行, 皇帝还带着了几个国家送来的质子。就是要让楚元这个刚让他们眼中强大的北戎吃了败仗的大将军震慑这些人。 而且谢穆宁想得不错,皇帝的确是有把他放在仪仗的最前位置撑场面的意思。 又能打、长得又好看的大将军, 腰背挺直、威风凛凛的骑在高头大马上, 的确是很值得他向外邦质子和百姓显摆的。 也是同样的道理,病蔫蔫的太子殿下越来越不受他待见了。不长脸, 有损国家体面。 出京的道路都清水洗地,再铺上黄沙。两侧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并不禁止人观瞻。 落在楚元身上的目光自然是最多的。 皇帝坐在銮驾里,天颜不得轻见。那能看到威风又帅气的大将军也好哇。 谢穆宁和呦呦、俩乳母一个车。孟妍和扣儿、知冬一个车。 三叔侄都跟着家将骑马。 楚元说要让他们过得像个小男子汉。 “我们是小男子汉, 为什么让我们侧骑?” 哼,等他们以后大了, 也要像爹爹|叔公一样走在最前头。 “怕你们成罗圈腿, 一会儿合不上。夫人同意了的。好了, 到镇北伯府了。别吵吵——” 楚元如今是二品了,他们前头的人就不多了。毕竟好多荣养的虚衔一品不去。 谢朝辉和赵襄在退役人员的行列,而且他品级不如楚元,要靠后一些。 赵襄曾说如果孩子安顿不过来,就让三叔侄去他们那边住。怎么也能给他们安排个房间。 谢穆宁说算了,让赵襄这次出来安心玩就是。 她待产和坐月子期间,赵襄这个当继母的是真没的说,忙前忙后的,人都消瘦了。 而且三叔侄也不肯离了他们和呦呦。 太子这次直接没来,他来了也只能坐在看台上不如不来。明章也就没来。 谢穆宁让针线房给三叔侄裤子的臀部和大腿位置里侧缝了厚实的垫子。 都有妹妹|姑姑了,他们仨是该体验下生活了。不然回头养得很娇气,确实没好处。 三月间,吹面不寒杨柳风。只要不下雨,在外头待着还是不错的。 中途休息的时候,家将把三个小的抱下马背。 他们一落地,就跑到旁边小树林里尿尿去了。 家将不动声色过去守着。 谢穆宁下车来,家将把呦呦睡着的提篮也拎了下来放在平坦处。 三叔侄洗过手过来,撩起纱帐一看,“妹妹|姑姑还在睡。” “你们小时候一样的,一天要睡十一个时辰。” 谨言道:“娘,爹爹今天好风光的。” 谢穆宁心道:其实你们爹并没有那么想去当那个装点门面的随扈大将军,整得跟他靠脸吃饭似的。 到楚元那份儿上,反而不会太把这些外在的荣耀看在眼底。之前那么多人弹劾他,不就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么。他宁可低调些。 但皇帝要拿他装点门面,他除了去还能怎么着?但是既然去了,他肯定就要做到最好。 “随扈大将军,你以为谁都能当的啊?而且你还不能年纪大了才当上。那样就不是最好的年华、不够好看了。但我觉得你们多半都没机会。” 三叔侄震惊地道:“为什么?” “因为到你们长大,北戎多半已经不是天|朝的威胁了。我们不能因为想自己建功立业,就希望边境多打几年仗吧?”到时候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才是正常的发展。 三叔侄挠自己的小双下巴,那他们没得风光了? 谢穆宁道:“还有别的人可以风光的。三年一次的科考,状元、榜样、探花就可以打马御街,然后再赴琼林宴。到时候比今天还热闹呢。” 三叔侄的眼睛立马又亮了,燃起要包揽一甲前三的热情。 “那可得好好读书才行啊。要跟整个天|朝的人去比。逐北会那么多读书郎,两百多人哪,才出了六个秀才。这还是边城这几十年来最好的成绩。” 三个脑袋一起往下点。 到了猎场差不多正是中午,谢穆宁让人给三叔侄把行军床搭在她和楚元那屋。 他们短手短脚的,一张行军床睡三个还有富裕的。 因为从小一块儿睡,也没谁睡相特别独。 至于她和楚元,反正没到两个月,什么都做不了。 谢穆宁还没有完全恢复,坐了半天马车感到很疲累,吃过送来的午饭就直接上床休息了。第一天下午是自由活动,第二天上午开始大型围猎。 这一次送来的饭菜都丰盛了许多,不像是大锅饭了。是精心准备,且热气腾腾的。 三叔侄骑马也累着了,吃过爬到床上睡觉。 此行的安危另有人负责,楚元就是个门脸而已。所以他也没什么事。 正好铮儿和小世子过来了,他便带上他们出去在外围转悠。 等到三叔侄睡了起来,看到他们两个亲手打回来的兔子和野鸡羡慕极了。 他们赶紧去找出自己的小弓箭背上,“爹爹|叔公,再去。” 楚元下巴朝谢穆宁抬抬,然后他就去隔壁看呦呦了。 三人又去磨谢穆宁,谢穆宁才不想带三个加起来十岁的去玩过家家呢。三个射跟前的固定靶还经常脱靶的家伙。 推说还累打发他们跟家将出去。 小世子带着铮儿回去了,把猎物留给谢穆宁。这可以拿到小厨房让厨娘做。 当然,得另掏银子。 谢穆宁也过去看呦呦,小姑娘正好睡醒,把过尿、吃过奶。 晚饭前,那三叔侄回来了。 没再把小弓箭雄赳赳、气昂昂的背着了。只讪讪地拿在手上。因为,一无所获。 他们平常拿小弓箭练习,十箭还能上靶五六箭呢。以三为个人加起来怎么都能射中一只的。 师兄和铮儿不是说猎场的小动物傻乎乎的,不知道避人么。 谢穆宁也没问他们收获如何,“这次带你们来就是感受一下氛围而已。六岁之后再说亲手射猎是事吧。” 次日正式围猎三个就老实了,再不提要亲手射猎了。 鼓声里,皇帝带着诸皇子和年长皇孙还有众武将一道入林。皇孙就截止到小世子。 女眷这边,太后穿了一身骑装,兴致勃勃的也要骑上温顺母马出去转悠。她老人家的身子骨是真好,上马背还挺顺畅的。 赵王妃恭维道:“皇祖母威武!”三位王妃与太子妃都来了。还有长宁长公主与福慧、福成公主。 谢穆宁是被太后点来伴驾的。赵襄同其他的退役武将的夫人结伴儿。 太后握住缰绳道:“哀家跟兆慧大师可没得比,他老人家还在天南海北的云游呢。听说还能遇山爬山、遇水下水。” 宫妃这次就来了宓妃一个。她得知谢穆宁把刚出生的女儿都带上了就十分遗憾。 为了伴驾,她不得不把女儿留在了宫里。 太后看看谢穆宁,“让穆宁同我们一道,有点委屈了啊。你可是真正上战场率领士兵作战的女将啊。” “太后说笑了,臣妇这才出月子不久呢。”呦呦在房间里由两个乳母陪着睡她的大头觉。 扣儿和知冬跟着谢穆宁,一人马背上带了个孩子。 长公主看看三个小胖娃,笑吟吟道:“你们怎么打着空手啊?听说昨天你们就背着小弓箭出去游猎了。” 她这里姜瑶、姜冶姐弟也独自骑着温顺小马跟着呢。 摇摇摸摸鼻子,“长公主,我们没射到。今天就看看好了。” 姜冶道:“我就是听说你们仨都背了弓箭今天才背上的。”他的年纪其实够了跟去大部队那边,但身体不好就没有去。 晃晃道:“姜冶哥,你一会儿可以试试。” 大部队那边进了林子就四散开了。 楚元对皇帝道:“皇上,臣去看着小世子。” “他们几个小孩就是在外围玩玩,还用浪费你一个大将军跟着啊?走,跟朕去猎大家伙。” 被东宫卫簇拥着的小世子和铮儿等人渐就和皇帝一行拉开了距离。 谢穆宁今天没打算猎什么,就当陪太后出来走走了。反正之后还有自由射猎的时间,要在这里待半个来月呢。 太后勉力开弓射了只兔子,其他人看的居多。 转悠半天,倒是宓妃屡有收获,马背上很快挂满了猎物。她其实觉得和这群人一起挺没劲儿,太子妃和几个王妃都是文官家的。这次来就是陪夫婿和儿子。 她递个眼神给谢穆宁,咱们回头约啊! 谢穆宁点点头。 就在此时,铮儿忽然骑马从前方冲过来,身上还有血。 看清楚是一群女眷,脸上露出失望神情。 不过这些女眷带了禁军的,于是他大声呼救,“小世子遇到老虎了,就在冒烟那一片——” 他们为了求救,仓促点燃了一堆干树叶。老虎追着小世子跑,东宫卫拼死相护,让他赶紧骑马出来找救兵。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太子妃看向秦王妃,“你们......” 秦王妃急切道:“不、不关我们事!” 太后无瑕它顾,立即让禁军留下四人,其余都去救人。 “宓妃,你跑得快,回去喊人。你是谁家孩子?你不错,很勇敢。” 宓妃立即将猎物全丢下马, 谢穆宁赶紧道:“太后,这是臣妇家的侄孙。既然他们点了树叶,应该很快就有人去救。咱们赶紧回去吧。” 太子妃急得很,太后道:“你莫急,你去了也没用,跟我们一起回去。” 太子妃看向谢穆宁,“楚夫人,你能不能去看看?” 第294章 谢穆宁正驱马到铮儿身旁, 看他身上的血是不是自己的。发现不是他的,才刚放下心来听到这话直接愣住了。 长宁长公主怒道:“太子妃, 母后已经将随行禁军和咱们带的家将只留下四人,其余都派去了。你再叫走了穆宁好她的人,回程要是遇上大一些的猎物,你是要母后和我们所有人都陷于危险中么?” 母后肯定是把谢穆宁和她的两个丫鬟、四名家将都算作了人手,这才会只留下四个人啊。她们这里尽是老弱妇孺! 把人叫走了,她们这几十个人靠谁保护? 他们是皇家人,侄子出了事太后把各王府家将全部派走了,只留下楚家的人他们无话可说。 但不能把楚家的人也弄走啊。 这个太子妃,你爱你儿子, 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福慧公主也道:“是啊, 太子妃嫂嫂。宓妃娘娘也跑回去报信了, 我们这里万一遇上大些的猎物, 真的很危险。而且楚夫人还带着四个孩子呢,尤其她才刚出了月子。方才她就一箭都没射。” 太后道:“燃了树叶, 很是显眼。附近的人都会赶去救援的。太子妃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们回去!” 长公主是关心太后和自家孙儿、孙女, 福慧公主则不无挑拨之意。 在场其他人听了这俩人的话,对太子妃自然都极为不满。 太子妃一凛, “皇祖母,是孙媳惊慌失措了。” 太后摆摆手,示意不用多说。 又对谢穆宁歉然一笑。 谢穆宁摇头,“无事。臣妇也是做母亲的, 能理解太子妃的感受。” 一行人快速往回走,这一路倒是没遇上什么大家伙, 平平安安就回到了行宫校场。 毕竟这里是外围, 遇上大家伙的可能性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没有的。 大型猛兽, 原本就是圈养在内部。猎场的管事接到通知,又进行了全面筛查。防得就是这样的情况, 但偏偏,小世子又遇上了。 谢穆宁也不由得觉得这娃真是多灾多难,老是让自家亲叔伯这么算计。 谢穆宁身前的晃晃道:“娘,师兄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东宫卫会殊死保护他脱险,看到烟过去的人一定会救下他。” 铮儿已经说了,老虎追着小世子跑,东宫卫让他出来搬救兵。 谢穆宁很感激这些东宫卫给了自家孩子活命的机会。 虽然知道如果拿铮儿替死鬼可以救活小世子,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但在不能的情况下,他们让他离开了。 小世子能不能救回来还不大好说,但这些东宫卫一定无一生还的。 三叔侄很信服谢穆宁说的话,他们安心了。 但在场的大人都知道她只是拿这话安慰太子妃而已。 小世子跟前这会儿只剩下最后一个东宫卫了。 他们不能跑,跑了也是死路一条。留下来至少家人能得到抚恤。 就算小世子没保住,万一被迁怒保护不力,应该也不会牵连家人。 但很快,这最后一个东宫卫也丧生在了虎爪下。 就在这个时候,太后派去的禁军和各王府终于赶到了。 因为小世子也没敢往里头走深了,所以铮儿骑马跑出来最先遇到的就是在外围转悠的太后那群皇家女眷。 二十几名禁军又撑了一炷香时间,小世子连滚带爬的往前跑。 “小世子——” 前方终于传来了马蹄声。 小世子抬头,就见楚元纵马赶来,如天降神兵一般。 他泣声道:“师傅——” 楚元下来,把他抱上马背,“后头还有谁?” “禁军和各府家将,子铮去搬救兵了。” 楚元把缰绳递到小世子手里,“抓稳了!”说完猛地用长弓抽了马臀一记。 他已经闻到老虎的腥气了。可见小世子惊吓之下也没跑出多远。 小世子在马背上回望楚元,他已经抓着长弓朝着老虎的方向全力奔去了。 此时,如果楚元带着小世子离开,已经算是救驾有功了。而且铮儿没有在里面,里头剩下的禁军也不知还有几个。 但,能救几个是几个。而且,猛虎出来乱跑也是非常危险的。 方才见到起烟的方向,他只来得及道了一声‘是小世子去的方向’就打马离开了。 所以才能来得这么快。 楚元赶到的时候,还剩下八个伤痕累累的禁军。 “楚大将军——”有一个被猛虎拍飞了的人轻道。 楚元弯弓搭箭,瞄准虎目,嗖嗖两箭设去。 入目很深,老虎顿时更加发狂,朝楚元这个反心猛扑过来。 楚元运起轻功在林木间腾纵,间或抓住机会射上一两箭,但大多落空。 老虎听着他的方向扑咬树木,已经毫无章法,也就不好预判其走位。 皇帝身边也有人追随楚元的脚步而来。见到小世子他们大喜过望,勒停他的马就要带着他去见皇帝。 小世子道:“去救人,去救楚大将军他们。本世子命令你们!不然——” 当然是平安把小世子带走最重要,那些人不听他的。 小世子气得要死,却毫无办法。 楚元此时已经被发狂的老虎从树上撞了下来,和它肉搏。 那八名禁军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勉力扔了把刀过来,“楚大将军,接刀——” 楚元在闪躲中腾出手抓住了刀柄,然后挪到手上拿着,与老虎搏命。 老虎已经彻底发狂,根本不是短时间能拿下的。 楚元一路地躺刀从它肚子下面划过也只伤了它的肚腹,没能致命。刀还被老虎夹在了肚子上。 他咬牙一个翻身上了虎背,两腿紧紧夹住,两手住着老虎背上的皮,一拳一拳的猛捶它的头部。 他只觉得老虎的头,真它母亲的硬啊! 看到烟跑去的其他人赶到,看到的正是他把老虎捶得趴下的一幕。 满地都是老虎肚子里流出来的血! 老虎死了,活生生的被楚元用内力加力气捶死了。楚元也脱力了,从老虎背上翻落在地。 他和八名禁军一起被后来的人用担架抬了回去。 牺牲的东宫卫和十二名禁军、各王府家将的尸体也被抬了回去。 老虎的尸体也一起抬了回去。 谢穆宁已经见到小世子了,听他讲述了经过。 四叔侄一起站在她身旁,小世子则被太子妃搂在了怀里。 等担架抬过来,谢穆宁看到楚元无力垂落在担架旁的右手脚下就是一软。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如果折损了楚元,北境此刻要交予谁? 小世子指着把他带回来的几名禁军恨声道:“我都说让他们去救楚大将军了,他们理都不理!” 谢穆宁朝担架跑过去,四叔侄跟在她后头。 硕大的泪珠从谢穆宁脸上滚落。她要是知道楚元在那边和老虎殊死搏斗,一定会过去的。 六名家将,有两名守着呦呦,剩下的都跟着她。早知道该分他两个的。 跑到担架旁,谢穆宁震惊的发现楚元好好儿的。 “穆宁——” “你的手......” “脱力了!”然后,掉下去悬着。抬担架的人也没顾上给他把手放回担架上。 谢穆宁转身把眼泪擦了,吓死她了! “叔公——”铮儿跑到了,松了一口气。 回头那三叔侄跑得跌跌撞撞的,他赶紧跑回去,“没事,叔公没事!” 皇帝和小世子也松了一口大气。 小世子跑过去,对着楚元和那八名禁军道:“多谢你们救我性命。” 又看向牺牲的人,“更多谢你们!” 后面的事谢穆宁就没管了,她带着四个孩子,跟着楚元的担架回了住处。 皇帝看向有前科的秦王。 小世子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仇恨。 秦王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父皇,真的跟儿臣无关。” 太子妃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在皇帝跟前跪下,“父皇,猛虎竟到了外围,还一直追着濬儿。而且这猛虎据说异常凶猛。此事一定有蹊跷,请父皇彻查此事!” 谢穆宁一心回到住处,乳母抱着呦呦迎上来。 “夫人,小姐刚才醒来就一直哭,怎么都哄不好。” 谢穆宁道:“她爹出事了,你们看好她。算了,铮儿抱着她跟进来。” 几个孩子都跟进去,谢穆宁让人把楚元抬到床上。 “多谢你们了。” “楚夫人客气,楚大将军独自打死老虎,我们不过是抬一抬他而已。我等告辞!” 其实也不是独自,这猛虎可能被喂了药,真的凶猛异常。之前的几十人都出了力。不然楚元也没有把握把它打死。 谢穆宁掏出怀里的药瓶,楚元摇摇头。 他自觉没伤得多严重,救命的要留着救命的时候吃。 扣儿打开柜子找出剪刀递给谢穆宁,然后拉着知冬出去。 “走,我们去弄热水。” 三叔侄站在床前,铮儿抱着哟哟也站在一起。呦呦不知是不是哭累了,渐渐停下了哭声。 谢穆宁用剪刀咔嚓咔嚓剪开楚元的衣物,只留下一条亵裤。 其他布片能扯开的就扯来扔了,被他压在身下的暂且不管。 扣儿和知冬抬了一桶热水回来。 扣儿低着头只顾拧毛巾递给谢穆宁,由她给楚元把身体上的伤处全部擦净。他和老虎搏杀,身上也受了不少处。最深的一处,可以见骨。 谢穆宁小心翼翼的擦着,这样等下才好上药。 那四叔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中都满是担忧。 知冬在外面道:“太医,这里、这里——” 太医诊过道:“外伤比较多,有两处内伤。外伤没伤着骨头,内伤需要慢慢养。” 待楚元服下活血化瘀的药,身上的伤处也都被包扎好之后,太医带着药童告辞。 “楚夫人派个人跟我们去抓药。” “好。”谢穆宁派了家将跟着去了。 皇帝听说楚元没有大碍点点头,对来回话的卓太医道:“你这半个月就专门负责照顾楚元。传旨告诉所有人,不得去打扰楚元养伤。所有为救小世子牺牲的人,厚葬、重恤。受伤,都给他们用最好的药。” 那八名禁军,有一名还是因为伤势过重死了。还有两人留下了残疾。所幸还有五人能够痊愈。 楚元浑身包了不少纱布,这会儿已经缓过气来了。 他倒还笑得出来,“穆宁,你先前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啊?” 谢穆宁道:“你手那么垂着,多吓人啊。” 楚元笑了一下,又看看俩儿子、俩侄孙,“好了,我没事,都不要哭。” 说话间耿掌镜使被人推来了,“楚大将军,楚夫人,皇上名老夫彻查此事。现在要将贵府的这位子铮公子带走协助调查。” 最开始遇上猛虎的人,如今只有小世子和铮儿是活口了。 第295章 谢穆宁把手放在铮儿肩头, 陪着他出去。 耿掌镜使道:“皇上命人不得来打扰楚大将军休养。这个小院住的其他人会立即迁走,令尊令堂会搬过来照应。为谨防刺客, 外围由禁军和悬镜司共同看守。楚夫人安心照顾楚大将军便是。” 谢穆宁微微躬身,“多谢。请问询问需要多久?”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吧。小公子报信有功,只是问一问当时情形而已。” 谢穆宁笑道:“德王在我们家住了许久,我们家孩子还真不怕悬镜司。” 对别人来说进悬镜司等于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人人噤若寒蝉。但楚家的孩子和德王交道打了不少,真没觉得悬镜司的人凶神恶煞。 想到那个让人头疼的师侄,耿掌镜使也笑了一下。 德王相当于是以一己之力打破了历来丁忧的规矩。他也不恋栈权位,就是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个位置。 皇帝默许了,百官包括御史都没人因此弹劾他。一则是德王一贯是个凶人,他远远的跑去北境, 大家都不想招惹他;二则悬镜司用人确实自成体系。 “方才听卓太医说楚大将军没有大碍, 耿某就不进去打扰了。告辞——” “慢走。” 谢穆宁回去, 那三叔侄守在楚元病床边。呦呦睡着了, 被放在父亲手边。 “你们仨不用睡角落了,回头院子腾空自己去挑房间。” 行军床倒也不用收起来, 晚上谢穆宁可以睡。 小院的人很快被清空, 卓太医和药童搬了进来。药童在屋檐下熬药,院中很快药香四溢。 孟妍只负责照顾几个小孩尤其是呦呦。 谢朝辉和赵襄带着四名家将搬了进来。小院有二十来个房间, 这回一大家子可以住得很宽松了。 又送来了诸多药材、补品,同时也送了不少新鲜食材过来。稍后,东宫派了两名御厨过来。 谢朝辉坐在楚元病床旁,“那只老虎弄死了几十个人?”而且还都是好手。 楚元‘嗯’了一声, “老虎,悬镜司应该搬去尸检了。怕是服食了某种可以令它发狂, 且力气加倍的药物。真的不是普通的凶悍。” “秦王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吧?” 楚元没有回应, 这件事的真相如何, 会不会被掩盖现在都不好说。 扣儿进来禀告,“太子妃娘娘携小世子来探望大将军。” 小世子今天是吓惨了的,服过安神汤小憩了一阵才稳定了心神。太子妃便带他过来向楚元道谢,并且探望。 谢穆宁现在对太子妃的观感不大好。 福慧公主的话是不怀好意,但也说出了事实。 你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你以草芥待我...... 她现在就很烦,这几兄弟争来抢去,为什么每次都要把她们一家人卷进去? 但是,怎么都不可能拒绝往来的。 谢穆宁整理了一下心情和表情一脸平静的迎了出去。 行礼之后她领着太子妃母子往里走。 “小世子今日又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了。不要紧,咱们关关难过关关过。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了。” 小世子道:“多亏了楚大将军和诸位士卒拼死救护。” 她在病房外站着和这对母子说了一阵话,以便里面的楚元把上衣穿妥当。 摇摇走出来拱手道:“见过太子妃!师兄你没事吧?” 小世子摇头,“我没事。” 谢穆宁这才把人引着往里走。 楚远穿上了干净的中衣和外衣,坐在床上倚靠着大迎枕。 谢朝辉给太子妃和小世子见礼后退了出去。 小世子眼眶有些红红的,“楚大将军,您好好休养。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的。” 楚元道;“小世子莫急,先缓一缓。” 太子妃道:“大将军觉得不是秦王?” “说不好。可能是别人看他有前科让他背锅。但也可能是他料到别人会这么想,反其道而行之。这件事,要看一旦成功,最后得利的是谁。太子妃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吧。” 太子妃没坐多久,表达了感激之情后便带着儿子离开了。 这下应该没人会再来了。 谢穆宁吩咐关起院门来过日子。要不是楚元不适宜挪动,她其实很想回家去的。 到了半个时辰,她打发三叔侄去门口看看铮儿回来没有。 没一会儿四叔侄一起进来。 “你们三个要听话,跟着外公、外婆和铮儿。”谢穆宁又对父亲道:“老爹你带着他们在围场活动吧。来都来了,每天打些猎物回来加菜。姑姑也照常出去活动就是了。” 楚元受伤,确实没什么赵襄能出力的地方。 “你安心照顾楚元,孩子们我和你爹会看好的。呦呦那里......” “她没事,她成天就是睡,两个乳母轮流看着就好。还有孟妍在呢。” 赵襄点点头,这个养伤的条件算不错了。 楚元怕谢穆宁刚出月子受不得累,叫了个家将进屋贴身伺候,她只需要陪在一边就好。 晚上谢穆宁躺上行军床,楚元道:“昨晚上睡了一晚,还没磨合好呢。今天又分床了。” 许久没在一张床上睡了,昨晚两人还抢被子来着。竖着的被子被抢成了横着,然后两个都缩着脚,醒来看到自己都好笑不已。 谢穆宁笑了一下,“睡了。” 过了两天,楚元对谢穆宁道:“你不用成天守着我,也出去转转吧。” “不想去。我有在院子里走动,憋不坏。”谢穆宁不想出去面对皇家的人。皇家人里她如今只对太后、福成公主和小世子有好感。 那三叔侄前几天还眼眶红红的,转过身就没什么事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凶险。就知道爹爹|叔公把老虎打死了,救了师兄|师伯,自己受伤了。 当时谢穆宁都哭了,他们自然吓着了。后来好像也没有太严重。 楚元受伤卧床休养,在三个小的看来不是多严重的事。在他们的记忆里,他在家基本都是受伤休养的状态。 谢朝辉看他们没事,就让家将牵着马,自己带着他们出去在围场外围打些小动物。 聂大将军也带着两孙子来的,两老头就凑一处一起转悠。几个小的也凑一处玩儿。 “老谢,那件事还没个结论呢?这都三天了。” “没有,事情背后水肯定很深。而且事情到底怎么下结论,咱们也没有话语权。” 聂锋也知道,事涉夺嫡,确实是不太可能是非曲直都弄清楚。 保护小世子的人能有个好下场就行。 “那你女婿没大碍吧?听说当时穆宁都当着众人、当着孩子哭了。上回听说她哭还是......也是楚元出事。他们到底几时开始的啊?” 谢朝辉道:“反正上京的时候还什么事都没有。说来都要怪你,你不在请功折子上提到穆宁,她留在边城嫁人,日子可比如今轻松多了。” 聂锋瞪眼,“那你马背上俩外孙不要了?” 俩外孙回去就学舌给父母听了。 谢穆宁笑,“以后别再跟人说我爹可喜欢你了。”圆萧同她说楚叔叔的自我感觉真是好得不行了。 楚元道:“在外人面前是要埋汰的嘛,我在外头也总埋汰他们哥俩。” 谨言、慎行仰头道:“爹爹,你埋汰我们什么?” 楚元道:“钺儿呢?” “跟着铮儿在外头烤肉呢。” “你们俩怎么不去啊?”不觉得你俩这会儿有点多余么。 “我们是小叔叔,等他们烤好了拿来孝敬。” 楚元被他俩堵得无话可说,还真是这个理! 最近野味吃多了,没什么新鲜吃法都不太想吃了。 谢穆宁笑道:“我们出去看看吧。等他们烤好了,也好孝敬孝敬我们。” “行!”楚元应道。 反正在屋里,俩小子也凑跟前来叭叭叭,没得个清净。他和穆宁都不是话多的人,他们也不知道随了谁。 谢穆宁扶他出去,听到他这个疑问笑道:“福叔说大哥还在世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的。话多又好吃!” 楚元自己都忘了这茬了。闻言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福叔岁数大了,老爱忆当年。而且还经常张冠李戴,把什么事都扯到我身上来。” 铮儿确实在外头生了堆火在烤兔子,钺儿在一旁用刷子给小鸟涂调料。 楚元看他涂得兴致勃勃、仔仔细细的,“你刷那么多蜂蜜,不齁么?” 钺儿拧眉,会么? 他俩小叔叔摆手,“钺儿,我们不吃你孝敬的。” 铮儿给兔子翻着面,自从出事他就搬回来住了。 “小叔叔放心,我只许他刷那一只,其他的不齁。” 说话间,耿掌镜使又来了。 听到轮椅的动静,楚元和谢穆宁对视一眼。其实他们是真不在意公之于众的结论的。 耿掌镜使出现在转角,谢穆宁招呼他一起吃烧烤。 “自家孩子烤的。我先尝一下,省得把您给放倒了。”谢穆宁拿匕首切了一块尝了尝,居然还不错。味道上乘,老嫩适中。 她把兔子从火上取下来,一手握着木棍,一手用匕首飞快削着,“趁热、趁热!” 装成两个盘子,一个奉客,一个给眼巴巴等着的三叔侄。 耿掌镜使道了声谢,然后对楚元道:“其实相关人员,一进悬镜司就都毒发了。后来解剖了老虎,是发现它胃里还有残存的药物。但死无对证。耽搁了两三日,是为了什么大将军应该也知道。” 当然是因为那几父子扯皮、妥协。不管过程如何,反正要对外公布的结论是确定了。 “那现在是要追究哪些人?” “围场里失职之人。” 第296章 谢穆宁忍不住道:“那老虎就追着小世子一个人跑的事呢?” 耿掌镜使沉默了。 谢穆宁懂了, 摆摆手,“我不难为您。嗐, 什么事情牵涉到那几位爷都不好弄。” 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根本就是说说而已,哄人的。 这件事没追究,肯定又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真相被深埋。皇帝不敢把这些‘家丑’全翻出来给人看。 只是可惜了那些背锅的围场官吏了。 这里头肯定有人不无辜,但肯定更多的是无辜的人,是在兢兢业业为这次围猎做准备的。 必然是说小世子和铮儿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当时惊慌失措的看错了也是有的,证词不足以采纳。 这件事怕是对小世子的刺激有点大。 今天来通报案情的如果不是耿掌镜使, 肯定会被谢穆宁喷两句的。 但这位于她有半师之谊, 如今以残疾之躯被拉出来坐在这个遭人怕和骂的位置上。而且也不是人家渎职, 是皇帝不让查了。 耿掌镜使吃了几片铮儿烤的兔腿肉告辞离开了, 谢穆宁跟着送出去。 “留步、留步。” “那您慢走!” 回去之后,谢穆宁看屋里没人, 凑到楚元身边, 以法不传六耳的架势轻声对着他耳朵道:“哼,就这么草草结案, 还不如当初就不要深入的查呢。” 楚元开始看她凑过来还以为她要亲自己呢,正说她怎么这会儿还有这个心情。 结果是他误会了。 当下道:“别说得你多遵纪守法似的。” 谢穆宁道:“我什么时候不......”陡然想起自己组织人手打钦差的事。 封清浊真以为自己是被北戎人打的,呦呦洗三、满月他都来送了礼的。 想起这事儿,谢穆宁的舌头短了三寸。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至高的权势呢。为人臣的想做百官之首, 为皇子者都惦记着那把椅子。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呢!” 她极其小声的在楚元耳边叭叭叭了一通,总算感觉心头好过些了。 接下来就是有罪的和无辜的围场官吏被清理。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了。谢穆宁都不忍去打听, 他们无能为力。 楚元往床里侧让了让, 拍拍身侧的空床位, “上来一起躺会儿。” 谢穆宁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傍晚外头传来一阵香味才把她香醒。 然后那四叔侄就叩门进来孝敬了。原来是铮儿用野鸡做了叫花鸡,三叔侄声称他们帮忙拔毛了。 按说野鸡应该是精瘦精瘦的,但这里是围场嘛,就挺有肉的。 谢朝辉和赵襄也被请过来,八个人在外室把这只野鸡吃了个干干净净。 赵襄道:“虎皮、虎肉、虎骨、虎鞭那些悬镜司给送来了。怎么处理?” 谢穆宁道:“虎皮留着用,虎骨、虎鞭可以药用的直接卖给卓太医,老虎肉谁要也卖。这一趟咱们来这么多人,就这点收获呢。” 谢朝辉带着孩子,都是就打点小动物回来够吃就行了。 不像别人家,野味、皮毛都弄了不少。不过皇帝那里有鹿肉、鹿血之类的好东西也会想着让人给楚元送一份过来。 谨言道:“娘,我没吃过老虎肉,想尝尝。” 铮儿赶紧道:“我没做过,也没看东宫的厨子做过。” 谢穆宁也有点想尝尝,“这围场肯定有人会做。回头让家将去问问,咱们请来做一顿尝尝。” 结案了,皇帝赏下不少金银财宝,让刘钰送过来,并代他看望楚元。 皇帝这个一有功劳就大加赏赐的习惯,谢穆宁很是喜欢。 楚元是打算打退了北戎就逐渐淡出朝堂的。多积攒些钱财,以后才能继续过好日子啊。 虽然出了意外,但围猎还是如期进行到了最后。 临走前,皇帝让送了很多好皮子过来补偿楚元一家没能尽兴游猎的遗憾。 这么一来,纯从收获来看,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了。 刘钰派人过来问他们一家需不需要在围场再多待一阵。 楚元谢过皇帝的好意,“请刘总管转告皇上,我如今挪动无碍,还是一同回京吧。” 回城那三叔侄倒是没用再骑马了。他们蹭皇帝拨给楚元的大马车回去的。 马车内部很宽松,谢穆宁就把他们仨一起带上了。省得他们惦记着要和呦呦坐一个车。 这会儿都四月初六了,按照卓太医的说法,楚元起码还得静养二十日。 回到家,谢穆宁觉得自在了许多。行宫再好,不是自己的啊。 “你们三个,明日自己去找先生检查这半个月的功课。不过关的话,下次休想再跟我出去。” 这半个月,谢穆宁根本没精力过问三叔侄的课业,都是铮儿在带着他们学习《千字文》。 “哦。” 楚元在正房安顿好,福叔就来看他了。 谢穆宁道:“您消息这么灵通的?” “夫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小世子游猎遇上猛虎,幸得咱家大将军救护才脱险。大将军力毙猛虎,但也受了伤,没能再继续游猎。听说那么猛虎有三百多斤呢?” 谢穆宁点头,“叫我卖了三百斤。你回头拿三斤回去吃,腌过的。” 老虎肉卖出去,足足得了三百两银子。另外虎骨、虎鞭等能入药的,卓太医很高兴的以二百两银子包下了。 还另有一张硝制好的虎皮,铺在了待客的大厅主位凳子上。 福叔点头,“那敢情好,但是老虎肉怎么做呢?” “问王御厨。” 福叔进到内室,知夏忙端了椅子请他坐。 福叔看着楚元。后者伸手抓了抓耳朵,把脸转向床里侧。 “大将军,你也是肉做的,不要遇到事情就往前冲。你还有妻儿要照料!两个公子才刚三周岁,小姐还没满百日呢。围场那么多人,就非得你一个人上么?老奴没让你临阵退缩。你等等其他人一起啊!” 谢穆宁在帘子外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全天下还能这么训诫楚元的大概也只有福叔了。 这是他爷爷那会儿就在楚府的老人了。 “哎呦,知道了。” “大夫怎么说?” 谢穆宁掀帘子进去,“卓太医说需要再静养二十来日。” 福叔叨叨了一阵才离开,扣儿让小厮送他出去,又把老虎肉递给小厮拎着。 楚元说谢穆宁,“你怎么不说我在睡觉啊?” “你还让老人家再来一趟不成?他不看到你怎么能安心?” “那你让人知会一声,我装睡给他看不成啊?” 谢穆宁坐在旁边端着果盘吃,“又不痛不痒的,而且给你留了面子没当着人说。在外头他肯定还是以你是打虎英雄自傲的。瞧着吧,这一路走回去肯定会跟人低调显摆那老虎肉的。” 伯府后门那条巷子那一片都是楚元买下来安置家将的,但够资格进来叨叨还能拎走一块老虎肉的,也就只有福叔一个。 其他人在他面前都是噤若寒蝉的。 谢穆宁原本是认为没人敢觊觎老虎肉的,结果没多会儿锁儿就跑来了。 “夫人,我从来没吃过老虎肉。你给我一块尝尝吧。” 谢穆宁道:“我怎么忘了后头还住了个你啊?知夏,让厨房切一斤给她。” 锁儿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这回才是真的没人敢来了。 她回到屋里,楚元正拿手指在逗着呦呦。 小姑娘两个月了,一天要睡九个时辰。比以前要好玩一点了。 她仰躺着,伸手抓着楚元的手指,发出咯咯的轻笑声。 如今就能很清楚的看出来她长得兼具父母之所长了。 两人陪着女儿玩了一会儿,等她困了才让乳母抱下去。 知夏放轻脚步走进来,“夫人,皇后宫中的季秋女官来了。” 季秋就是皇后最信任的掌班女官,约莫三十六七岁。上次去训诫顾夫人的就是她。 楚元救了小世子,皇后会有所表示也在情理之中。 季秋是后宫品级第二高的女官,只在常嬷嬷之下。 谢穆宁让把人请到花厅,这是招待比较亲近的人的做法。 季秋果然是带着重礼来的,“皇后娘娘收到消息在宫里吓得不行,说幸亏楚将军去得快。也幸亏夫人家的铮儿报信及时。” “皇后娘娘言重了,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季秋走后,谢穆宁让扣儿不动声色的去打听一下,那些东宫卫和禁军以及去帮忙的各王府家将,皇后和东宫都有什么表示。 扣儿打听回来道:“也都有表示,只是不如给咱们府上的有分量。” 谢穆宁点点头,“你收拾收拾准备去边城吧。让孟妍同你一道,我派两个家将送你们。” “奴婢和孟大夫到时候跟着大将军的队伍走不行么?” “他是要日夜兼程的,你们跟不上。” 其实这会儿还不能回去,楚元已经有些心急了。虽然他没说,但是谢穆宁看得出来。 谢穆宁回屋收拾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和二十四两金子准备给扣儿做嫁妆。 但想想她要嫁的是个校尉,比楚丰的职级要高两级,又添到了四十两金子。锁儿那丫头不会在这些地方多计较的。 她只会看到福叔拎了老虎肉回家,想吃了直接跑进来讨要。 三日后,扣儿拜别了谢穆宁登车启程。 三叔侄一道去送她。他们都是扣儿帮着带大的,同她的感情很好。 站在车窗下方,谨言还仰头道:“扣儿,要回来看我们。” 慎行道:“生了小娃娃,一起带回来。” 钺儿挥手,“多生几个。” 扣儿被他们说得面飞红霞,“夫人,我走了。您要多保重——” 谢穆宁朝她挥挥手,“走吧、走吧。” 扣儿又看向锁儿,“凡事多长个心眼,遇事先在脑子里转转再说出口。” “知道啦。” 谢穆宁对马车里的孟妍道:“孟大夫,你去了就会知道,逐北会将是让你真正能够学以致用的地方。” 孟家也有人来送孟妍,她的亲人们对于她选择远避他乡有些赧然,但更多是松了口气。 孟太医倒是对她的选择很支持,说是多些见识对学医大有好处。 他后半辈子被困在皇宫,其实怪遗憾的。 他打算过一两年也请辞了。左右太子妃都平安生下二公子了。他再用一两年编写完自己的医书。编书,在太医院更方便查资料。 然后他也打算去逐北会看看。随时随地都有上百孕妇,这是多好的地方啊! 谢穆宁送走了人,心头有些不舍。 她回到屋里,楚元道:“你成天给这个做媒,给那个做媒的。怎么没想过给你好兄弟李方做媒啊?” 谢穆宁看他两眼,“你明知故问吧?” 李方一直就 第297章 楚元道:“这孟妍其实就很不错啊。从四品太医的孙女, 医学世家出身。自身无论才还是貌又都很出众。就算逐北会的副会首又水涨船高了,配他也绰绰有余。我这也是好意啊, 这么优秀的姑娘。” 谢穆宁道:“又水涨船高了是什么意思?我要升职了么?” “你都没在边城,要升也不是升你啊。而且我升你的职,这不是落人口实么。你别说,你不搞这个逐北会,我还真不知道整个北境有那么多服役和在逃的罪犯。如今真的好多人都跑到逐北会投奔,想抬头挺胸活在阳光下。至不济,也要作为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死去。” 谢穆宁道:“这种用人方式,没法推广的吧?” “目前只有北境可以。但风声传开听说也有外地犯了事的跑来。这就得跟当地的府衙再接洽。这事儿我前段时间见过刑部尚书,跟他商谈之后联名上了折子。外地的嫌犯也可以接收, 同样是判刑后发配军前效力的方式。边城可进行代判, 文书往来即可, 立了战功可减免刑期。刑期全部减免完毕就开始记功。十恶不赦的不在此列, 其他的的可以。” 谢穆宁笑,“那姜曌岂不是没生意了?” “有啊, 他如今赏金猎人、例不虚发的名头鹊起。好些要抓的十恶不赦的犯人, 各地官府都设法跟他联系呢。他生意比以前还好。越是难抓的,赏银越多。等会儿, 我们不是在说给李方做媒的事么?你人不在边城,我让圆萧帮着张罗张罗。” 孟妍是京城的人,去了之后难免人生地不熟。扣儿马上要成亲,也不好多麻烦她。 那让圆萧帮着安顿什么正好啊。她还不像云楚身为逐北会会首那么忙。她就只是代姜韬收购货物, 准备横穿沙漠卖出去而已。同时在逐北会兼了一门课。 谢穆宁看他一眼,没说话。 孟妍确实是很不错的姑娘。李方如果能娶到她, 那是赚了。 只是看着难得这么热心的楚元, 她有点无语。你麾下二十几万人还在打光棍呢。 楚元握着谢穆宁的肩膀道:“夫人, 自从有了你。边城和京城就开始了......人口往来。” 而且基本是京城的姑娘嫁到边城去。 以前边城的人做梦都不敢想能娶到京城姑娘的事啊。京城的人都把边城视为犄角旮旯,根本看不起的,更不要说嫁过去了。 “说得我跟拐子似的。唉,想起那一百个退役宫女就心痛。你说德王怎么就那么八风吹不动的呢?” 楚元道:“我有个小道消息:德王很关注董家兄妹的动向!” 谢穆宁一拍大腿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要写信问他要那一百个退役宫女啊。” “可是董家姑娘是京城的啊,她又不是边城的。” 谢穆宁‘嘿嘿’两声,“她现在是不是挂在我逐北会名下的么?我得赶紧,回头她要是成了悬镜司的外围人员,德王肯定会赖账的。” 董静很好,真的很好! 谢穆宁当日看她从云楚的添妆礼上匆匆离开,眸中坚定。当时就被她有些耀眼的姿容震了一下。 她那时就已经决意牺牲自己,让父兄不要在悬镜司受酷刑加身了吧。 她的姿容,根本不需要刻意勾引谁,自然就会有心有邪念的人动念头。 再加上后来一次一次体现出来的果决、勇敢,又和德王因为教学的关系接触不少。会让德王记在心上太正常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章郝惨了啊! 之前他利用职权想占董静的便宜,被德王丢大牢里干活。耿掌镜使上任后降了他的职。 要是过两年看到德王携董静回京,他得是什么表情?想看。 眼见媳妇儿风风火火的坐到书桌后写信去了,楚元把手枕在头下。 反正得利的都是他麾下那些大龄单身将领,他自然是乐见的。 这个事情嘛,多多益善。他媳妇儿把大将军夫人当得真的是很有自觉。 至于他为什么会关注德王的私事,和关注李方其实是一个缘由。 谢穆宁文不加点,写完道:“大将军,用军中最快的渠道寄给德王。” 楚元一口答应,这可是重要又紧急的公事了。确实得抓紧,等董静成了悬镜司的人,这羊毛就没法薅了。 谢穆宁笑着和他说了想看章郝表情的事。他想了一下,“对了,他们还是从英雄救美开始的呢。而且后来虽然没有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贼会玩啊!” “就算磕过头敬过茶,德王也不会在意吧。我严重怀疑,如果他看上的是有夫之妇,恐怕也不会忌讳。死活都要搞到手!” 楚元的嘴角抽了抽,“又不是人人都会畏惧他悬镜司掌镜使。” 这封信寄出去,德王看到是镇北伯府的急件,是从会议的中途走出去看的。 他以为楚元有什么急得不行的事通知他。 结果没想到是谢穆宁让他兑现那一百个退役宫女的承诺。言之凿凿说董静如今是逐北会的人。 他都气笑了,“雁过拔毛啊?” 他立即回了封信过去,也是走的急件。和其他急件一起送到京,再由悬镜司总部送到镇北伯府。 谢穆宁拆开来看,“他说我雁过拔毛。他没否认,没否认哎!果然是在打人家董静的主意了。” 一旁躺椅上半躺着等鱼上钩的楚元道:“德王并没与把董静调回来,她还在国外做着很危险的事呢。这也说明她确实干得很出色啊。” 谢穆宁很担心的道:“不会有危险吧?狼心似铁啊!” 一百个宫女,她势必要让德王答应的。可要是董静出了意外,这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啊! “危险肯定是有的。但如果要紧的任务执行到中途,也确实不可能换人。” 两口子正说着,下人进来禀告,“大将军,夫人,姜侍郎携夫人到访。” 楚元道:“请吧,就请他们到这里来。” 谢穆宁这才发觉自己近来就和楚元在家黏糊,还真没关注外头的事,都不晓得姜大又回京来了。 姜曌带着妻子坐着伯府的小油车进来。 世子夫人道:“这宅子的景致真是不错。” “开国时分封的,一度被收回去。后来楚将军封伯的时候赐还的。” 等看到后院的大湖,世子夫人心道:这何止是不错啊,相当的可以了。只比从前的平国公府差一点了。 姜曌道:“听说是因为楚家祖上开国时犯了事儿没能封爵。这宅子算是补偿。后来很多后受封的人家不服。但楚家一直在北境前线,死伤无数儿郎。不服也只有憋着!十多年前被收回的时候,还有几户争这栋大宅子,争得不可开交的。要不然怎么可能过了五年还没另赏下去?后来楚大将军阵斩北戎国主,一举封伯。皇帝就索性赐还给了他,也省得其他人再惦记。如今这里做伯府,就名副其实了。” 谢穆宁迎了过来,“辛苦姜侍郎奔波啦!” 姜韬道:“惭愧,这趟横穿沙漠一个子儿都没替你们赚到。” “我在沙漠边上长大的,最是清楚沙漠的天气变幻莫测了。非人之罪!” 世子夫人好奇的道:“那你的水性如何?” 那自然是,不如何了。 但谢穆宁肯定不是允许自己有这样明显短处的人。 她游水的姿势还是比较标准的,而且她可以利用轻功憋气。所以要想利用这一点坑她,是不太可能的。 她很自信的回答世子夫人,“还可以。” 世子夫人由衷地道:“你真是厉害!难怪我闺女那么佩服你。” 谢穆宁道:“是么?”那你闺女要不要嫁去北境啊? 三人走到楚元躺椅旁落座,楚元笑着和他们夫妻打了招呼。 姜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来没什么大碍了。你打虎受伤要留京休养一阵、归期未定的消息传到边城,大家伙都急坏了。我今天来除了看你,还有几件事要和你说。咱们先说边城商队的事。” 楚元微微直起身子,“不是说暂时搁置了么?” “官方的暂时搁置了。但民间的商队开始组织起来了。他们说愿意多交商税,但请求边军派士兵沿途保护。就好像保护官方商队一样。这事儿,是韩彰让我转告的。” 韩彰转告,那就是说没过明路。这是个给弟兄们捞外快的机会啊。 “他让你给我带这个话?” 姜曌直言不讳道:“是啊,我不反对。如今的问题就是派去北境的那位秦大人了。” “绕不开他的!这事我设法在皇上那里过个明路吧。部分上交国库,弟兄们也挣点辛苦钱。”阎王还不遣饿兵呢! 姜曌两手一拍,“那没我的好处咯?” 楚元笑,知道他这话半真半假的。 “商队都是你张罗的,怎么能没你的好处?秦大人日常也辛苦,也该拿一些才是。不过,士兵的主要任务还是训练备战,不能并末倒置了。当然,去护送商队也能得到锻炼。回头你跟我一起进宫去说吧。我估着民间商队搞起来,官方的也就不会再观望了。” 果然财帛动人心啊,死了那么些人还是不怕。 姜曌点头,“好。然后第二件事,是韩彰和德王让我告诉你的。你受伤留京休养的消息传到军中,胡嘉有些活跃。他是聂大将军的女婿,胡将军的儿子。在北境的人脉比你深广。而且,他媳妇儿也是逐北会的副会首。” 一旁听着的谢穆宁幸灾乐祸道:“哦,后院起火了。” 满朝倒楚不够,北境边军也出事了。 楚元好气又好笑,“好像后院起火不只是我一个人吧?” “你说阿盈姐啊。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野心,她没这个机会的!逐北会的中坚力量始终是那一百多游侠儿。我当初压过游杉、刘混、李方出任会首,是因为我除了和他们资历相当,还有官方的身份跟适合跟官方沟通。但阿盈姐有什么资历?她又没参加过游侠儿。有游杉和李方在,怎么都轮不到她出头。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动作,不说游杉、李方,许汉就头一个会给我送信了。还有萧世锆他们。当初我用刑满释放人员,阿盈姐是明确提出反对的。这还在服刑好逃窜的,她估计更不赞同。” 楚元道:“我也觉得逐北会没问题。那些阵亡士兵家属也只认你,你的抚恤和纪念做得太到位了。只是你确实离开太久了!” “那也轮不到她,该游杉。游杉唯一不如阿盈姐的就是没有官方的身份。” 第298章 楚元道:“游杉和李方按道理都是可以同职级转为边军的。他们或许是为了打理好逐北会, 或许是看中了逐北会蒸蒸日上的势头比在边军中更好升迁。但哪怕我直接给他们一个边军千夫长的名头,他们在身份上也不如聂盈、古雨、云楚三人。你当初不就是看中她们的身份才拉她们入伙么。哪怕你不在边城, 有她们在逐北会也好同官方沟通。” 谢穆宁摇头,“阿盈姐的性子、能力掌不了舵。就是胡嘉,他连你的副将都还不是呢。胡将军才是你的副将,他难道还能把儿子提拔到跟他自己一个等级?除非他自己退下去,推胡嘉一步。” 那样的话,胡嘉和韩彰等人才是同一职级。不过韩彰的资历并不比胡嘉强倒是实在的。胡嘉也确实在北境边军人脉深广,这一点比楚元都要强。 姜曌道:“其实就算你伤势真重到回不去军中,皇上也不会就在北境的众将领中挑选继任者。大概还是看到你才二十□□就上位成功,所以觉得自己未必没机会吧。” 回家比楚元还年长三岁。 如果楚元比现在年长十岁, 应该也就没那么多人不平衡了。 楚元笑了下, “反正等我下个月回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姜曌看出他并不想多说, 便也换了话题。 “宝船又要出海了, 这回恐怕集资的热情会有所消减。” 上一批货还有有翻倍的利润,但那是因为朝廷散布了可能不会再出海传言的缘故。 这再要去, 如果中途再出状况, 同样的把戏就不好用了。而且,上次宝船能开回来是运气好。修都花了好几万两银子啊。万一这次就真的沉了呢? 所以, 众人投资的热情又减退了不少。 谢穆宁道:“但肯定比第一次好很多了,不会凑不齐一百万两。”毕竟是赚了两回钱了,人都是有赌性的! 世子夫人道:“母亲说我们府上依然会投能投的最高额。你们府上呢?” 谢穆宁看看楚元道:“我们看情况吧。” 谢穆宁留他们夫妻吃了晚饭,又领着三叔侄送客出去。 回来楚元正抱着呦呦看呢。 呦呦食量不错, 两个乳母轮着喂。如今两颊也是鼓鼓的。 谢穆宁坐下来,“倒也难怪胡嘉会有想法啊。他心底其实对你一直有些耿耿于怀吧。” 不是有什么恶意, 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比楚元差。 “谁会不想当大将军呢?我十八岁从军就是以此为目标的。”不过当时他也以为至少得五年以后。 没想到聂大将军的伤病不能支撑, 他提前了几年上位。也导致了如今坐的位置遭太多人觊觎。 这个话题他们夫妻也没有多谈。无论胡嘉还是聂盈都不能将他们取而代之的。 谢穆宁道:“下个月韩王成亲, 帖子早送来了。你去喝喜酒么?他还请了咱儿子坐婚床。” 在韩王婚前几日走掉,好像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去吧,正好看看胡嘉还能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楚元如今伤口都愈合了,只是内伤还需要调养。所以两人也就没有再分床睡。 不过,虽然满了两个月了。他依然是有心无力。 当晚躺在被窝里,他握着谢穆宁的手道:“从目前的情势来看,还是东宫一脉上位对咱们家最好。” “我知道,我也就是抱怨两句而已。上位者又由不得我们来选择。” 真到由他们来选择了,那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她和楚元都没有这样的野心。他们只想驱逐北戎,还北境一个太平。 而且,当今的皇帝也称得上勤政爱民,御下极有手腕。皇权稳固,不会给臣子这个机会! “我现在才真正的体会到北戎当初换孩子的深远影响。太子原本很是出色,而且懂分寸、知进退。是皇上和朝野都满意和期待的储君。所以,皇上之前也没有给他弄替补。以至于如今要换人,困难重重。” 其余年长的三子,和太子年纪相差都不多,都不是被当成储君来培养的。 赵王、楚王原本就没什么机会。但秦王身上就暴露了不是按储君培养的不足。 秦王典型的长于妇人之手。他倒是没有多情、柔弱。他是格局不够大,手段没跳出后宫争宠那个范围。 瞧他对小世子的出手,给楚元设的套儿。 皇帝怕是也察觉了这个缺陷如今不好再弥补了。 但是韩王呢,他比太子小八岁,如今应该还有挽救的余地。太子出事的这三四年他可什么纰漏都没出。 但要说这三四年贤妃和她娘家没有暗戳戳的往韩王身上使劲儿才怪了。 贤妃的父亲可是前任的丞相,哥哥也是如今的吏部尚书。 如果皇帝在五年内要易储,只要韩王别像秦王一样出昏招,并展现出他适合为君的资质,他就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如果能拖到十年、八年以后,那小世子就有机会了。 从这里看,似乎老虎事件也不太可能是韩王干的。五年后他下这样的毒手还有可能。 反正,韩王机会很大,也不能把他得罪了。 东宫那边,哪怕她对太子妃再不满,那也是君臣上下的关系,不能有怨、不能怠慢! “这三四年舅舅都负责给太子调养身体。皇上的身体情况恐怕只有日常给他请脉的太医正才清楚了。” 楚元正在想秦王之前出昏招是不是让韩王一系顺水推舟的算计了?这一次又是不是秦王在报复韩王? 反正老虎事件,秦王和韩王都有嫌疑。 听谢穆宁说到皇帝的身体上去了,他赶紧道;“穆宁,这事儿不是臣子可以窥伺的,干系太大。反正咱们尽好本分就是了。你的胆子,有时候也太大了!” 打钦差是一桩,如今居然揣测圣体又是一桩。 不过也难怪,他媳妇儿以前在边城长大的,快意恩仇惯了。又被岳父和她那几个好兄弟给惯的,说是边城一霸一点都没错。 最让楚元震惊的是,兆慧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居然也宠着她,还借五个武僧帮她干打钦差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她年纪不大,又还没怎么接触过这样的政治斗争,经验难民不足。 但她做得也挺不错了。 谢穆宁一凛,“哦,我知道了。你放心,以后我会时时谨记两个儿子的名字的。” 又过了半个月,楚元晚间上了床蠢蠢欲动的对谢穆宁道:“来,我们试试。” 夫妻俩已经十一个月没亲热过了。 谢穆宁自然也是想的。 但是,“你可不要半途说不行啊!那样多吊人胃口啊。” 楚元的回答的霸气把人搂了过来,堵住了她的唇舌...... 一开始两人动作都有点生疏了,但很快就找到了彼此身体的节奏,合拍起来。 第二天起来,谢穆宁对着镜子发现自己娇媚了几分,皮肤好像都变好了。 她抬手摸摸脸,继而想到这样的好日子顶多还有半个月,然后又要分离。 这太折磨人了! “赶紧把北戎人打趴下吧!” 楚元赤着上身坐在床上,“皇上都下这么大的决心了,这一次肯定是不把北戎打得由盛转弱再不成威胁不罢休的。” 京城夺嫡之争越来越激烈,但北境几乎不受影响。 皇帝连截留商税作为军资这样破例的事都做了,就是不想北境被任何一方掣肘。 诸皇子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敢胡乱再伸手的。 秦王的教训不可谓不惨痛! 谢穆宁转身道;“皇上下这么大的狠心,怕是也和换子事件有关。之前他明明是打算让太子和你解决这件事的。” 楚元点头,这件事是真的触到皇帝的底线了。不然北境哪来这么大的特权? 又是十来日,呦呦快三个月了。她是吃饱喝足就乖乖待着自己玩耍的那种小孩,和两个哥哥当初时常哭得此起彼伏的闹腾不一样。 两个哥哥在摇摇车旁对捏着自己手指玩儿的哟哟道:“妹,哥哥又接了活儿。回头挣了钱给你新衣服。” 谢穆宁对他们道:“走了,得早点去。” “哦。” 一家四口加上铮儿、钺儿一道出门。今天是休沐的日子。 慎行道:“妹好可怜,什么都不能吃,只能喝neinei。” 谢穆宁道;“你俩三岁前天天晚上都要喊neinei的。” 谨言、慎行如今很是敬业,不用谢穆宁再想法子让他们安分待在婚床上了。 他们一家子到的时候,正好遇上福成公主也到了。 这种场合,她自然得和驸马一起出席。 福成公主出嫁的时候,谢穆宁不在京城。平时有什么应酬,她也都是在女客这边。 就算是带着孩子们去公主府玩了几回,也不曾见过这位赵驸马。 她只知道福成公主和他关系很冷淡,连相敬如宾恐怕都说不上。 今天倒真是头回看到真人。 一见面她就微微一愣。赵驸马是一个胖子,倒不是说丑,其实白白胖胖的挺可爱。有点像、有点像包子。 但明显不是福成公主的审美啊。 福成公主喜欢的是俊美中带点英武的长相,就好像楚元这样的。 上次唱武戏那个武生也有些这个味道。驸马这样的,完全不是福成公主的菜。难怪她婚后就少见婚前的活泼了。 她都知道公主的好恶,太子妃不可能不知道。 但想想赵驸马执掌京畿兵权的爹,她立即就明白了。 她几次去公主府,其实也发现了公主就只是看那个武生唱戏,并没有其他。 幸亏她还有公主府可以单独居住。 第299章 谢穆宁便同福成公主一起往里走。 楚元朝赵驸马拱手, “见过驸马爷。” “楚大将军多礼了。您是国之柱石,该赵穆向你行礼才是。” 楚元赶紧道;“不敢当、不敢当, 驸马爷谬赞了。” 两拨人都被当贵客迎了进去。 谨言、慎行干活去了,铮儿也带着钺儿同来得早的小伙伴一起玩耍。 谢穆宁被福成公主叫出去,说是一起走走。 那个武生的戏班子早就被公主打发了。她时常喊不同戏班子到公主府唱戏,也没有出格言行。这件事自然就船过水无痕的过了。 “我比兰黛姑姑那样被迫去和亲的已经好多了。”福成公主话中一股认命的意味。 太子哥哥用得着她公爹,她是和离不了的。如果可以和离,当初不想嫁就不会被逼着嫁过去了。 太子妃嫂嫂还特地和她长谈了一番,免得她去向皇祖母说不想嫁。 后来皇祖母问,她就只有违心地点了头。 谢穆宁忍不住道:“驸马还真不像是将门子弟啊。” 就算自家那三叔侄好吃,也都胖嘟嘟的。但是谢穆宁知道他们长大了肯定是和楚元一样修竹一般的身材。楚俊彦也是这一款的。 福成公主道:“他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病得差点死掉了。用多了人参、灵芝之类大补的东西。后来救回来体型就变这样了。我婆母也想过让他多活动瘦下来, 但家里老太太死活拦着说他身子不好, 不乐意就算了。他自己也懒, 就慢慢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驸马如果有意志力, 也不是不能瘦下去的。他家应该并不都是胖子吧?” “不是,但他没有意志力。他甚至觉得胖点也好, 省得去军营摸爬滚打的。左右我眼不见心不烦。” 皇家的人渐渐都来了, 赵王妃笑着打趣福成公主,“福成, 你当初也该找楚大将军的双胞胎给你坐床的。这样没准现在都怀上了。” 福成公主道:“他们当时不是不在京城么。”她和驸马都不同床,怀哪门子的孩子啊? 她实在忍受不了那么一个胖子压在自己身上。而且他稍微动一动就喘得不行,还得她主动。 所以她就主动给驸马的两个贴身丫鬟开了脸,让她们去伺候。 如今大家各过各的, 各得自在。以后哪个丫鬟生了儿子,她抱过来养就是了。 长公主婆媳和姜瑶也来了。姜冶则去和铮儿他们一起玩耍。 长宁长公主有些心疼福成这个侄女, 她那天呛太子妃是真的对太子妃很不满了。 借着她让谢穆宁丢下自家四个孩子, 以出月子不久的的身体去对抗猛虎的当口说出来, 既为谢穆宁解了围,也很好的发泄了一番。 这要是皇后亲生的公主,她敢这么干么? 当时的备选里,也不是没有才貌双全的好儿郎。 她笑道:“这种事情随缘吧。孟太医都说过满了二十再怀孩子是最好的。” 吴夫人、萧夫人、云夫人等人也到了,大家一起看戏。 云夫人问谢穆宁,“你家楚元是不是这就要走了?” “是啊,喝完这场喜酒,明日就要去向皇上辞行了。” 长公主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跟谢穆宁道:“别说,有你家孩子坐床的新嫁娘好像都怀上了。” 谢穆宁点头,圆萧上个月生了个儿子,云楚也怀上了。还有黄秀馨也生了。 但是,福成公主和驸马都不住一起,这谁都没法子啊。 哦,不对。聂曦还没有好消息。 年前陆晏进京述职,两家定下婚事也是很快就操办了。聂曦和婆母都跟着陆晏去北境了,他们的家安在府城。 德王和德安郡主如今也在府城。 稍后,太子妃也带着小世子到了。 太子妃生下小儿子后更加的丰腴了。这五月初的天气就见她面有微汗,还叫了人给打扇。 胖子都怕热! 谢穆宁陡然想到了赵驸马。太子妃都这样了,以他那个体型还不得几颗、几颗的掉汗珠啊? 福慧公主也到了,戏台子这边越来越热闹。 谢穆宁坐在一群高品诰命夫人中间,和她们聊着剧情。 因为太子妃的缘故,方才贤妃让给众人上了冰碗子。 福慧公主一坐下,贤妃就招呼她用冰碗子。 秦王妃笑道:“贤母妃,福慧她如今不能用冰。” 众人一惊,贤妃道:“莫不是有了好消息?” 福慧公主点点头,“嗯,才刚三个月。”她嫁得是十分如意的,面色红润,精神也好。 众人一叠声的恭喜声,谢穆宁也随众道了一声喜。 当天的婚礼自然是盛大无比。 谢穆宁去喜房接儿子,顺道瞧了新娘子揭盖头。 韩王妃是顾太傅的孙女,无论姿容和体态都是增一分则嫌多,减一分则不足。 出了洞房,众人去吃宴席。 太子妃半道叫福成公主陪她去更衣。 待更衣出来站在亭子里她道;“福成,我知道你心头有不满。但这门亲东宫不能丢,这你也是知道的。你既然已经嫁给了驸马,就要想法子把日子过好才是。” “我已经听嫂嫂的嫁人了,但我做不到去跟那样的驸马琴瑟和谐。” 太子妃道:“你表现得对他嫌弃,他只会愈发的破罐子破摔。不就是胖一点么,你想办法叫他瘦下来就是了。你都不曾努力过,怎么就一味的抱怨呢?你先试试吧,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和你太子哥哥,之前也有这样那样的不顺,如今不是也渐渐的好了。” 散席后,福成公主把这事说给谢穆宁听。 “其实我觉得太子妃说得没错。公主既然也知道不可能和离,还是该努把力。” 楚元不在的时候,谢穆宁和福成公主凑一起打发时间的次数比较多。两人都是成亲了又自己住着,可以当家做主。 福成公主抿唇不语。 谢穆宁道:“其实驸马的五官长得挺不错的。真的能瘦下来的话,应该也挺好看的。” 福成公主想了想公爹和小叔子的长相,好像确实不错。 “我明天叫搬到公主府来。” 回家的马车上,谨言道:“娘,驸马爷跟我一样,手背上有肉窝窝。” 慎行两手比划道:“他好大一只!” 楚元瞪他,“闭嘴!你还没个尊卑长幼了?” 谢穆宁摸摸小儿子的头,“不能这么说人短长。” 第二次,楚元就进宫辞行。 皇帝看看他,“伤势好全了?” “谢皇上关心,臣好全了。” 皇帝叫太医正来给他把脉。太医正看过道:“是好得差不多了。这一路大将军慢慢走吧。” 皇帝道;“慢点走,听到没有?” “这,好吧。”楚元其实已经将家将都派出去的了。几批人在不同的路段上,各自在客栈里住着。 皇帝看着楚元,“北境,朕就交给爱卿了!憋了几十年的一口恶气,一定要打出天|朝的威风来。不过你也不要操之过急。朕也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纳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是,臣知道了。” 稍后,楚元又去了东宫一趟。他是小世子的师傅,要走了于情于理都要去说一声。 小世子挺舍不得他的。他在马背上回望楚元往老虎奔去的那一幕,深深地刻在了心上。 “师傅,我舍不得你。要是有一日北境安稳了,你可以时时在京就好了。” “会有那一日的。” 太子点头,“对,会有那一日的。” 楚元向他们父子辞行,末了揉揉铮儿的脑袋,“在东宫好好上学。回到家帮你叔祖母带着那三个小的。” “叔公,是四个了。您下次回来,小姑姑肯定能走会叫了。” “对,四个、四个。” 谢穆宁送他的时候,也用手揉了两个儿子的头。意为她会记得更加的谨言慎行。 楚元冲她点点头,“家里就拜托夫人了。” 楚元一走,谢穆宁就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锁儿在一旁看着自己女儿和呦呦,见状道:“夫人,小姐找您呢。” 谢穆宁坐过去,以便呦呦能看到自己。 锁儿的女儿俏妞五个月了,会翻身,能勉强坐着。 呦呦还什么都不会,不过她完全不急的。能看到谢穆宁了,她就满足了,继续摊开四肢咸鱼躺。俏妞玩儿她的玩具,她也不在意,大方得很。 谢穆宁道:“真是枉费我特地叫你把俏妞抱来了。” 俏妞听到自己的名字仰头冲谢穆宁笑笑,然后拿起旁边摇摇车里的香熏球摇晃。 谢穆宁道:“乖乖,这个不是手铃,不会响的。你闻闻,香香的哦。” 她握着俏妞的手把香熏球凑到她鼻端,俏妞果然作势去闻。 哟呦看过来,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谢穆宁心头一动,索性把俏妞抱了起来。 哟呦不干了,蹬着腿儿的哇哇大叫起来。 谢穆宁把俏妞趴着放下去,俏妞麻利的自己翻了个身。 谢穆宁欢快地道:“俏妞好棒!哟呦,你也翻一个看看。” 要是以前,呦呦是不会理睬她的。翻身不如咸鱼躺! 这回她却努力学着俏妞的样子要翻身了。 谢穆宁和锁儿对视一眼,有用、有用! 锁儿过去对俏妞道:“你再翻一次,给小姐做个示范。慢一点!” 俏妞被锁儿用手引导着翻过来翻过去的,当娘的玩得别提多乐呵了。 谢穆宁道:“你别累着孩子了。你的孩子是生下来玩的么?” 哟呦笨拙的模仿俏妞的动作,谢穆宁帮着用力。 终于,小姑娘翻成了趴着。但是,胳膊被压在了身下抽不出来。 她‘啊啊’的叫,谢穆宁上前帮她抽出来。 “呦呦也好棒!” 第300章 两年后 德王携妹子回京。耿掌镜使立即就要请辞, 陷在几个王爷的争斗里他只觉得心累得慌! 德王道:“师叔,您总得等我把妹子嫁了吧。”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就下个月了。” 今年德安也是足足的二十一岁了。 苏哲也回来了, 他把楚元带给妻小的东西送了过来。 谢穆宁道:“恭喜你啊,守得云开见月明。” 苏哲嘿嘿的笑,一旁的呦呦看看他又低下头自顾自的玩。 这人傻乎乎的,而且和哥哥、钺儿都不像。肯定不是她爹! 楚元这两年都没能回来,北境战事越来越激烈了。 如今商队不被重兵护送,压根不敢往外走。北戎组织了匪帮,经常会打劫的。但只要能平安往返,回报就很丰厚。 所以,商路上的驼铃声也是隔三差五的就响起。边城因此都繁华了起来, 边城人的腰包也开始鼓了。 护送商队的士兵是轮着来的, 发财的机会肯定不能谁独占。 就好像海贸这边, 于晓海和他麾下的水军第三次就没有再出海了, 轮到别人带队出去。 苏哲送了东西抱了抱呦呦就告辞了。 谢穆宁抱着呦呦送他出了二门,“等你和德安成亲的时候, 我一定送份重礼。” “您把俩儿子借给我们坐床就行了。” 过了几天, 谢穆宁带着三叔侄和呦呦去德王府探望德安兄妹。 三叔侄五岁多了,奶膘去除了不少。 这两年福成公主休沐的时候时常把他们叫过去, 让他们拉着驸马一起玩耍。 驸马不好对他们冷脸,实在是被折腾得苦不堪言。 公主和他们讲,驸马瘦一斤送他们一两黄金。 三个人可有积极性了。一到休沐就主动往公主府去,有时候功课轻松也会去。 两年下来, 成效也还是有的。反正三叔侄合起来挣了二十两黄金了。 驸马看着是活便了许多。但是,他的基数太大, 如今还是个胖子。 但舅舅说一下子减得猛了对身体不好, 就这么慢慢来挺好的。 而且驸马自己也感受到好处了。他不会随便动一动就累得慌, 身体也渐渐好起来了。于是也有了多活动的积极性。 三叔侄如今看着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不知道的往往以为谢穆宁当初生了三胞胎。只是老大长得没老二、老三那么像而已。 必须要细看,才看得出来钺儿还是要略微大一点儿。 德王见到他们就道:“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啊!” 三叔侄其实已经快记不得他了。还是谢穆宁提到他们夜半在暖亭下捉迷藏的一幕才想了起来。 “是啊,王爷。我们都三年没见了呢。德安姨姨呢?” 德王把他的异母兄弟分出去了,他继母说想跟着一起出去。 按说这对家中长子是不利的。但谁让他是从来不顾忌人言的德王呢,他还当真允了。 所以如今德王府里就是德安在主持中馈。谢穆宁也是因此才缓了几天过来拜访。 听到三叔侄问,德王正要说什么,一阵脚步声响起。 “摇摇、晃晃、钺儿——”德安出现在花厅门口。 “德安姨姨,叫学名吧。我叫楚谨言,弟弟叫谢慎行。钺儿倒是还可以叫。” 德安弯腰道:“好好好,谨言、慎行、钺儿!” 德王抱着呦呦,“你叫什么啊?” “楚呦呦。”哟呦不客气的给他做猪鼻子。 “呦呦,别跟王爷胡闹!” 德王不在意的摇头,“没事儿的。你大名就叫楚呦呦么?”还真是少有小孩儿跟他这么一见如故的。 哟呦想了想,“好像叫,楚思薇。” 德安让下人拿了瓜果点心招待三叔侄,自己和谢穆宁说着这两年边城的事。 “我如今也是校尉了,逐北会都有八千女兵了。再加上还没转入边军的男兵,我们足有上万人。” 谢穆宁虽然还挂着会首之名,这两年都没怎么过问逐北会的事。她不想给人一种手伸太长,把逐北会当私有物的印象。 至于之前胡嘉想趁楚元回不去上位的想法,自然随着楚元的回归烟消云散。 楚元还在京城的时候,聂大将军收到女儿的信就写了信去骂他。说谁告诉你楚元回不去了?就是他回不去也轮不到你!那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他还问过楚元,要不要把胡嘉调到京城来? 楚元知道胡嘉不想此时回来。立即就要大反攻了,这是可能记入史册的功绩。哪怕不是第一功,但他排名也该很靠前才是。 于是谢绝了聂大将军的好意。 胡将军已经退役,如今确实是胡嘉替补成为了楚元的副将之一。 这两年下来,他也是让楚元彻底收服了。 这两年的战事,依然有胜有负。但边境线在慢慢往北推移。 逐北会就更是没问题了,聂盈压根没做什么。 胡嘉被人鼓动,而且得了楚元应该短期回不来的错误消息。她立即就写信给聂大将军求证来着。 这两年里,崔翘改嫁给萧世锆了。李方也升了校尉,娶了孟妍。扣儿升儿子了,知春、知秋也嫁了军中的千夫长。 逐北会现在遍地都是小孩玩耍。 谢穆宁就很有几分遗憾,她错过太多了。 德王一边给呦呦剥坚果一边道:“不是你种下种子,哪有今天的开花结果?不过,后来的人,确实好多人都不知道你了。” “那倒无所谓。只是缺席这样的大事,着实有些遗憾就是了。对了,你和董静的事进展如何?” 德王道:“人家在外头混得如鱼得水,都不想回来了。” 德安笑,“董静辅助了北境一个小国的太后掌权,如今那边都称女相了。没有那个名分,但有那个权力。” 谢穆宁看眼德王,“这叫什么,教会徒弟,愁死师傅?” 德王摇摇头,专心的照顾呦呦。 “那董宣呢?” 德安道:“他是真的在一个国家当上丞相了。在行教化、种植、传授医术、织布诸事,跟游杉要了些人手过去过去帮忙。楚元和我想了想,这也算是睦邻友好。就让游杉那里派了人过去。” 去年德王曾经给皇帝上过折子,历数董家兄妹的功劳。皇帝看过后赦免了他们父亲的罪过,也恢复了董宣的功名。董家二老已经回家养老了。 所以如今董静和德王的障碍也就是她暂时还不能回来了。 倒不是她不想回来,她都物色好了接任的人选了。也是悬镜司的人,女的。 但是那位太后如今正在生死存亡之际。她不忍此时离开,毕竟是知遇之恩。 所以德王只能暂时自己先回来操办妹妹的婚事了。再拖跟苏家说不过去了。 而且耿掌镜使因为身体原因身心俱疲,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 陆晏被德王手把手的带了三年,如今胜任北境悬镜司的千户没有问题。 三叔侄还问了问刘小混等小伙伴的近况。 德王对谢穆宁道:“你让我给你六十个宫女,你干嘛又抢生意啊?” 上半年又放了次宫女出宫,这回谢穆宁直接寻摸了一百个愿意去边城的人。 德王之前和谢穆宁书信往来,俩人讨价还价从一百个宫女讲到六十个宫女。 结果他的人在宫里询问,好些人都答复已经答应了镇北伯夫人了。 谢穆宁道:“我让你给弄六十个去,又没说我自己就不动作了。” 最后的结果是谢穆宁弄了一百个去,德王的人使出浑身解数也只弄了三十个,坐顺风车一起去了。 当时可壮观了。一辆马车安排六个人,足足去了一个车队。 谢穆宁去包的车队,派了四十个家将又雇了一百名镖师护送,德王掏的车资。 苏哲在军中三年,见识了许多。也更多的懂得了民胞物与不是一句空话,学问也没丢下。 苏相考较过后很是满意,“接下来安心读书备考吧。真的有心为那一方的百姓做什么,就争取出仕北境。” 两年前萧如琢已经去到北境另一个州府做知县,还曾经亲自押运粮草去过军中。 北境边军三十万人,自然不是一个县养得起的。北境十几个县都要往军中运送粮草的。 楚元当时见了他一面,对他从富贵闲人到做实事官员的转变很是欣慰。 后来,楚元有事要忙,还是苏哲陪着萧如琢在营中吃的晚饭。 听到父亲这么安排,他点头,“好的,父亲。” 等他也能去北境为官,就带着德安同去。她肯定也惦记那一方水土的。 德安拾掇好了家里,给宫里递了牌子要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叠声道:“叫她来,赶紧来!” 德安把她那套校尉的军袍、铠甲一起带进了宫,见礼之后去换给太后看。 太后看得直乐,“好、好!哀家当年也偷穿过兄长的军袍。如今你们是正大光明的穿了。” 虽然只是民兵,但也是兵部登记在册的,名正言顺。 “你说你们有多少女兵来着?” “八千。” 德安坐下又说起前后两拨去边城的一百二十名退役宫女。 “都嫁了边军里的将领,起码是千夫长级别的。都是家里的当家主母,而且边城女人的地位比别处高。也不怎么犯愁妻妾争宠的事。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光棍,哪还有纳妾的说法?因为懂不少技能,在逐北会教书收入不错,也很受人敬重。第一批去的都已经有了娃娃。第二批也有那么十几个揣上了。边城的百姓很感念太后和皇后的恩德呢。” 旁边坐的皇后笑了一下,“知道,不准多吃多占嘛。之前楚元说起过。说来他倒是身体力行啊。” 第301章 德安和苏哲的婚礼就定在七月二十七。当日谢穆宁的安排自然又是两边跑, 先去德王府喝送嫁酒,然后赶紧带着孩子们奔苏相府准备的新房。 谨言、慎行如今给人坐婚床已经是业务熟练了。京城权贵家办喜事, 都喜欢请他们俩坐床。 当日,普通权贵不一定有那个面子,等闲也不会开口。 俩小子就光靠这个也赚个盘满钵满了,就没哪家出手会少了的! 大头上交谢穆宁以后娶媳妇儿用,小头留着自己花用。不过也基本都花在谢穆宁、呦呦还有白清蕙身上了。 楚家的家风,还是很讨那些有闺女待嫁的贵妇喜欢的。 谁不希望自己闺女能过上谢穆宁那样的好日子? 就连姜大的夫人苏氏都半真半假的念叨过:“你说你家的谨言怎么就那么小啊?” 姜瑶十二岁了,已经到了相看的年纪。 姜大能看得入眼的亲家不多。德王不消说了,二十七八的高龄光棍了。跟他岁数差不多的,譬如姜大, 长女都在相看人家了。 楚元倒是有儿子, 还有俩。但是今年虚岁才六岁。 没办法, 慢慢找吧。 谢穆宁就笑笑不说话。姜瑶的门第太高了, 也只有谨言能匹配。慎行都要退一步,更不要说锐儿了。 不然她是真想开这个口的。 而且, 姜瑶真进了楚家门, 那让白清蕙这个长嫂怎么自处?白恩才刚升了三品,单从父亲论她俩倒是差不多。 但还有长公主呢。 圆萧如果不是户部尚书嫡女, 又出身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她是不会那么轻易妥协的。 锐儿的身世还是差了些。除非他能立下大功。但他今年也才十二岁! 所以今年正月他回来,谢穆宁让他自己相看后,帮他定下了云阳侯府的旁支嫡女云湘。算起来是云楚的堂侄女。 下头几个就不用急了, 铮儿十岁,但他的将来变数极大。过几年等局势明显了再说。 钺儿虚岁七岁, 谨言、慎行虚岁六岁。呦呦两岁半, 还在喝奶呢。 钺儿虽然只大两个小叔叔四个月, 但他是头一年九月生的。所以论虚岁的话就大了一岁。 今天自然又在德王府遇上福成公主了。 还看到了小一号的赵驸马。 三个小的一见到赵驸马就欢快地迎了上去,拱手给他见礼,“驸马爷好!” 赵驸马小声道:“你们才是我的爷呢。” 这三叔侄从两年前开始就时常过来带他在公主府的校场跑圈。他平时在自个府里都坐车轿的人啊,那是半圈都跑不了的。 一开始真是被他们折腾惨了,丑态百出。 福成公主瞪他一眼,“说什么呢,三个孩子这两年为了帮你,风雨无阻的。” 谨言道:“公主,还是您出手大方的缘故。” 赵驸马笑,“那我说我给你们双倍、三倍,让你们放过我。你们怎么不肯啊?” “我们先答应了公主啊。不能不讲信用!”慎行振振有词的道。 金银对他们来说,其实也就是个数字。只要能满足最低的要求就好,多的反正也要上交。他们自然富贵不能淫。 赵驸马腹诽,满朝皆知你们爹当初还发毒誓自断姻缘,不娶妻呢。 结果呢,你俩都要六岁了。 谢穆宁看到公主和赵驸马的相处模式微微一笑。 两年前公主让赵驸马搬去公主府住,他惊喜之余乐颠颠的就让人收拾东西搬了过去。 虽然不情愿,但公主安排三个小的带他跑圈他倒也咬牙坚持下来了。从一开始的慢慢走,快走再到慢跑。 三个孩子当初还回来学他那笨拙的样子呢。 那么艰难的开头都坚持了下来,还要时不时被三个小毛孩子笑话。要说赵驸马对公主没那个心也不太可能。 不过,几个月前,谢穆宁和福成公主一起泡温泉,赫然发现她胳膊上的守宫砂还在。 合着这俩人成亲三年还没有圆房。所以,赵驸马减肥的动力不问可知。 反正赵家见他瘦下来了,也只有欢喜的。所以对公主拿捏着他减肥的事,也没有说什么。由得他们小两口在公主府住着,清静自在的减肥、培养感情。 谢穆宁估着赵家长辈和宫里都还不知道他们尚未圆房的事。 福成公主今年二十一岁,驸马和她同年。 福成公主说等驸马从如今的一百八十斤,减到一百五十斤,才会让他上床。 驸马虽然胖,但个头还是挺高的。锻炼过后结实的一百五十斤,看着应该就和胖不沾边了。 赵驸马还私下去舅舅那里咨询过,舅舅说如今减肥的速度可以增快了。他身体有了起色,也能承受更大的压力。管住嘴、迈开腿就行。 赵驸马让三叔侄不用过去了,他现在需要更有强度的锻炼。 其实是因为三叔侄运动过后,都会胃口大开地在公主府大吃一顿才回家。 驸马会越来越胖,和他好吃自然有关系。 他每每看到三叔侄吃,如何忍得了?所以两年下来,才堪堪瘦了二十斤。 三叔侄回来问谢穆宁,驸马说给他们二十两黄金,不用再过去了。能不能收? 谢穆宁就让他们收了。看来赵驸马是下决心要尽快瘦下去了。 太子妃对福成公主的识趣自然十分乐见。不然整天一副怨妇相多膈应人啊。他们是要和赵家结亲,又不是要结仇。 皇族聚会的时候说到这件事,她便笑吟吟道:“本宫对福成妹妹说,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她总算是转过弯来了!” 福成公主就笑而不语,被逼急了也只道:“是驸马转过弯来了。” 这会儿赵驸马看谨言、慎行又是一身喜庆打扮,便知道他们回头要去坐婚床。便玩笑道:“你们挣那么多金子干什么使啊?” “给娘、妹妹、蕙蕙、湘湘买花戴、买糖吃。剩下的留着以后娶媳妇儿。” 赵驸马笑不可抑道:“你们这么大点,惦记什么娶媳妇儿啊?” “没有媳妇儿会被人笑话的。”三叔侄一本正经的道。 德王正好出来迎客,一听这话严重怀疑他们在影射自己。尤其钺儿一看到他立即伸手去拉两个小叔叔的袖子。 看到德王仿佛便秘一般的表情,谢穆宁和福成一起笑弯了腰。 赵驸马赶紧道:“德王,我们不是说你啊。” 德王磨磨牙,“里边请吧。” 一群人正要往里走,又是一辆华贵马车到了。 谢穆宁定睛一看马车上的徽记,秦王府! 天哪,修罗场! 她停下脚步,那几叔侄也跟着停下。 福成公主和赵驸马也停了下来。福成瞥一眼谢穆宁,你这副等着看戏的姿态也太明显了吧。 这两年,秦王异常的低调。他没有差事,真的认真在王府里跟着属官读书。 遇有不解或者疑难之处,他就登门求教吴大儒或者郑祭酒等人。他堂堂亲王如此好学上进,这些人哪有不认真解答的? 一开始以为他是做给人看的,结果居然不是。他当真认认真真读了两年书。而且,长进不小。如今和吴大儒、郑祭酒等人对话也能言之有物,偶有突发的奇思妙想。 身为亲王,本来就拥有非常好的教育条件。他又沉下了心来用功,学问自然是长足长进。 他这两年就只做了这一件事。 哦,不对,他肯定还治病了。 治没治好,谢穆宁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两年秦王府后院也没传出好消息。白敏舒留下的那个儿子如今依然是秦王独子。 秦王从马车上缓步下车,看着还真有几分腹有诗书气自华,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意味。 从前那一丝戾气也都消失殆尽。 要不是谢穆宁亲历了野猫事件,都要被他这身好皮相蒙蔽了。 至于猛虎事件,不确定是不是他干的。 秦王携王妃亲临,德王自然得迎上去。至于留下看热闹的谢穆宁一行也不显眼。有贵人到了,避到路旁让贵人先走是应该的。 福成和赵驸马也留在门口等了等,秦王居长呢。 这是秦王被吓出毛病后,和德王第一次面对面。 德王恭敬的行礼,秦王平淡的道了声‘免礼’。 两人目光对视,谢穆宁觉得其实该有火花四射的。 “王爷和王妃能来,不胜荣幸。里边请——”德王的手往里一摆。 这是在德王府大门口,而且巷子那边又来人了。 秦王微微颔首,抬步往前。秦王妃亦步亦趋的跟着,退后一步的位置。 待他们夫妻近前,福成和赵驸马打了招呼:“三皇兄,三皇嫂——” 秦王点头,“是福成啊。驸马瞧着气色不错,继续保持啊!” “是。” 谢穆宁也躬身行礼。在京三年锤炼,她如今面对给楚元设仙人跳陷阱的秦王都能恭敬如寻常。 “臣妇见过王爷、王妃!” 几个孩子也纷纷拱手,“见过王爷、王妃。” 秦王道:“镇北伯府真是人丁兴旺。” 谢穆宁道:“承王爷吉言。希望我们楚家能从这一代起,代代兴旺。” 秦王点点头,当先进去了。 他本来是想缓和关系才这么说,结果被谢穆宁口气和软的顶了回来。 楚家都已经为国捐躯到楚元那一辈只有他一个人了,夸人人丁兴旺有点不太合适。 德王路过谢穆宁的时候以唇语道:“听说好了!” 谢穆宁的眉毛抖了两抖,好了啊? 一行人进去坐下,谢穆宁和福成直接往德安的闺房去,几个小孩子也跟着。 身后传来赞者的声音,“韩王、韩王妃到——” 谢穆宁嘴边扯了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会儿太子肯定也要到的。 第302章 韩王和韩王妃联袂而入, 韩王妃也是刚生产不久,看着略有几分丰腴。 韩王妃两月前一举得男。韩王这两年更是名声大好, 协理的差事都办得很不错。直接就把之前协理办差的赵王、楚王比了下去。 至于坐冷板凳的秦王和因病赋闲的太子就更没得比了。颇有几分一枝独秀的姿态。 不过这两年认真读书的,除了秦王,还有小世子。 铮儿休沐时回来说起,谢穆宁只觉得猛虎事件把小世子刺激大发了了。 他如今根本不需要父母督促,习文修武的热情高涨得很。搞得铮儿一干人等也只能跟着勤学起来。 且他还主动跟皇帝亲昵起来。 当初野猫事件,他没有直面。且父母在侧,谨言、慎行两个不懂事的,不但不怕还凑到木桶边看他洗澡。 他当时安全感满满的,着实不怕。两个小师弟都不带怕的, 他怕什么? 但猛虎事件, 他好些回直面猛虎, 而且亲眼见到那么多人为了保护他而死。 后来遇到的禁军又压根不听从他的命令。 最后就只追究了管理围场的官吏。 小小少年是真的受刺激了。 他虽然是东宫小世子。但如今东宫式微, 他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 皇帝有十来个儿子,孙子自然不少, 而且还在日渐增加中。 他并没有之前自己以为的重要。 东宫之前有的侧室不少, 而且都是太子一系官员的妹子、女儿。太子生下第二个嫡子以后,又逐渐开始雨露均沾起来。 也不敢放纵, 只是把原属于太子妃的一月几次分给妻妾了。 太子良娣韦氏好运,前俩月也有喜了。 反正也影响不到自己的地位,还能得个贤德名声,太子妃在人前也挺为此高兴的。 再说了, 已经纳入东宫了,一直冷落也难免让人生出怨气。而且这也说明太子的身体弱是弱点, 但也还不错啊。 这么多时日的安心静养、练习道家内外功, 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 太子如今日常都不必吃那么多药了。 韩王妃怀孕期间, 也为韩王纳了一名侧妃,一名侍妾。 如今秦王一系低调下去,太子、太子妃和韩王、韩王妃倒是针尖对麦芒起来。 但双方面上还很和缓的,都没什么激烈的举动。 不过,十八岁的韩王几次办好了复杂差事,言行又无丝毫可指摘之处。在皇帝跟前是愈来愈有分量了。 一边见礼一边走神想着这些的谢穆宁待韩王喊了声‘免礼’,直起腰来。 众人重新落座,福成公主对她道:“走吧。” 两人照旧带着孩子们往德安闺房而去。 走到半道福成公主叹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如今太子哥哥和五皇弟这般,倒是比之前三皇兄和太子哥哥相争那阵更让人不安。 太子哥哥若是落败,她作为出嫁了的公主倒是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是,以后肯定日子也没这么自在。所以,她还是希望太子哥哥能登顶的。 谢穆宁道:“一切皆在圣心。”她私心里自然也希望是东宫一系上位,太子然后小世子。这样对楚家最有利。 但一切都是皇帝说了算的。 德安已经打扮好了,见到她们就道:“当新娘子很多好辛苦啊。三更刚过不久我就被拉起来沐浴更衣、打扮了。还不能吃饱喝足了。” 谢穆宁笑了下,“累的还在后头呢!” 一整天的仪式,还有夜间! 福成公主也笑着打趣,“苏哲不容易啊,足足惦记了十二年!今天一朝抱得美人归,啧啧!” 德安听出她来在开黄腔,轻哼一声。逐北会成了亲的妇人多得很,她们这点话才哪到哪啊。她才不会臊呢! 谢穆宁二人也不再想其他,看着新娘妆的德安露出笑意来。 今日她们俩都是拦门的主力。 不过,苏哲都已经那么辛苦了。真是不忍让他再多遭罪。 外头德王放了人进来,她们就意思意思得了。 吉时到,谢穆宁和福成公主目送德安被喜气洋洋的苏哲带走,相视一笑去吃酒席。 接下来八月过中秋,九月给太后拜寿。天家兄弟的明争暗斗仍然在继续。钺儿也终于满了六周岁。 谢穆宁以为今年又会跟前头三年一样按部就班的过。谁料到九月最后一天,德王登门告诉她一个坏消息:楚元中了北戎的毒箭!虽及时服下解毒的药丸并无性命之忧,但人已陷入深度昏迷。 谢穆宁手里的茶盏直直落了下去,摔碎了! 又是毒箭!楚元前世就是被毒箭所害,缠绵病榻两年后身故。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德王道:“消息还捂着呢。他昏迷前让楚俊彦在阵前装成他,骗得了北戎大军退却。但时日长了,肯定是瞒不住的。” “这、这是几天前的事?” “三天。” 前朝怎么商议此事的应对,谢穆宁没过问,她直接进宫求见太后。 谢穆宁跪在太后跟前仰头道:“太后,楚元他中了毒箭,臣妇想去看他。” 太后也听说了,楚元此时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中了毒箭也不是闹着玩的。听说那毒箭是纳真特地为楚元准备的呢,就是为了让他丧失去战力。 还不是一时,而是永久。可见箭上涂的必不是一般的毒药,而是剧毒。 她静默了一阵道:“你去看看也好。” 皇帝知道后也没有拦阻。这时候还拦着,太不近人情了。 不过,谨言、慎行哥俩肯定是去不了的。谢穆宁去边城,他俩自然得留下来为质。谢朝辉和赵襄会搬过来照料。 听到这个消息小哥俩都很不乐意,他们也想去看爹爹。都两年没见过爹爹了,何况他还中了毒箭。 谢穆宁摸摸他们的脸,“娘和你们说过的,三年前咱们不得不回京城就是因为爹爹掌控三十万大军,咱们得留在京城为质。如今太后、皇上允娘去边城,已经算是开恩。你们俩必须留下!这是给咱们家,给北境做贡献。如果你们不留下,那就谁都走不了了。” 小哥俩最后瘪着嘴答应了留下做贡献。 谢穆宁吩咐收拾行囊,她会带上呦呦和钺儿前往。 楚元没有性命之忧,她无需日夜兼程的赶路。那就可以带上哟呦。 锁儿道:“夫人,属下陪您回去。属下一直想回边城看看。把俏妞也带上,正好和小姐作伴。” “也行!” 谢穆宁带了四十名家将和十二名暗卫同行。上一次沿途不断遇袭,这三年在京城也不是那么太平。所以暗卫谢穆宁一直没有裁撤。 这一次她带走十二名,再给谨言、慎行留下了十二名。 皇帝前两年知道她家聘请暗卫一年都要花万两银子,也是想起了当年大将军阵前命人射杀被北戎人掳走的妻女之事。他用内库的银子把这笔费用给镇北伯府报销了! 谢穆宁上午收到消息进宫,午后就出发了。 德王让悬镜司的人盯着整个京城,看有谁会往外传送消息。正好趁机再抓一拨细作。 要紧的还是前线,楚俊彦肯定是替代不了楚元的。 北戎会不断加深试探,还是得靠几员副将以及营中老将先顶着。 兵部准备了两套方案,楚元若是能好,那自然最好。不能的话,他们也在同等级别的几名大将中甄选合适的继任人了。确实是没有考虑就地提拔副将取而代之。 得到消息的明章、福成公主和德安郡主等人到城门处送行。 明章拿出一只人参,胳膊、腿都长出来的那种。 “这是八百年的老参,太子殿下开库房取出来的。让你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可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好东西,而且太子自己也需要呢。不过上辈子楚元中毒箭之后,比如今的太子还不如。 太子虽然走路慢腾腾的,但终归是能自由活动的。楚元是真的只能缠绵病榻,到后期还要呕血。 谢穆宁领情的道:“舅舅代我谢过太子吧。” “叔祖母——” 谢穆宁转头,白清蕙从靠近的一辆马车抱着包袱下车,“我与您同去。” 谢穆宁看看马车上的白夫人,点头道:“好!” 白清蕙十三岁了,也能帮上忙了。且她与锋儿过两年也可以成亲了。 马车启动,谢穆宁和锁儿坐在马车上,怀里抱着各自的女儿。 钺儿大些,在第二辆马车上自己靠着白清蕙坐。 一行人白日尽可能多的赶路,一路都是奔行。九天就抵达了军营。 谢穆宁有些心疼的看看蔫蔫趴在自己胸口的女儿。 “呦呦,到了哦。我们这就去看爹爹。” 马车在营门前被守门士卒用□□指着,谢穆宁撩开车帘露了下脸。 “是大将军夫人!快,快开营门。” 马车直接入营,刚走没多久韩彰、胡嘉等人就被簇拥着骑马迎了出来,“大将军夫人——” 谢穆宁道:“太后和皇上特许我来看看。人在哪里?” 韩彰道:“在中军大帐,请这边走。” 谢穆宁还真没去过楚元的中军大帐,当下让车夫跟上。 中途韩彰和胡嘉看了她两眼,谢穆宁道:“有事就说。” 韩彰道:“大将军昏迷了,那些老将不信服我们二人。如今我们颇有分歧!大将军夫人不是普通女子,不如您也来参与一下决策?” 说话间,中军大帐已经到了。 古将军、赵将军一干人等在帐门外杵着。 “各位叔伯,什么情况啊这是?”谢穆宁道。 下地的呦呦看母亲和人说上话了,自己迈着小短腿钻进了大帐篷里。 钺儿赶紧跟了上去,省得她摔了。 第303章 古将军对谢穆宁道:“北戎如今疑心很重, 加大了攻势。我们已经打退了他们三次攻势。接下来该怎么做,大家各执己见。所以过来想请大将军示下, 不过大将军还没有醒。” 刚走到附近,就听说大将军夫人赶来了。韩彰就叫上胡嘉去迎接。 这俩都是激进派,肯定是想拉大将军夫人站他们那边。 他和剩下的人问过门口的亲兵,得知大将军还没有醒,就站这外头等着。准备和大将军夫人见一面。 谢穆宁眉头挑起,“他醒过了?” 古将军点头,“前几天就醒过了。这些天一直在拔毒,但那毒性实在是太强了。所以大将军依然昏迷着,如今每天清醒的时间大概有个一两个时辰。” 醒过了就好! 谢穆宁看向中军大帐,“那现在......” 她话音未落,有士兵来禀:北戎人又气势汹汹的来犯。这次一出动就是好几万人, 看出去人山人海的。 自然是要立即组织御敌, 其他事都先搁置。 大将军印如今是古将军在保管, 他如今也是楚元的副将, 而且是资历最深的一个。他立即开始调兵遣将。 下头的将校纷纷去传令,集合队伍。整座军营,一下子就动起来了。 赵将军蹙眉, “看这个架势,他们今天是非弄明白不可了。再让楚俊彦在后方压阵,恐怕是骗不过去了。一旦被他们确认大将军真的中了毒箭, 肯定会大肆反攻。我的意见还是固守!” 韩彰道:“人家都弄清楚了, 哪可能容得我们固守不出?就算我们固守不出,他们也会强攻。那咱们前期的战果很难保得住。大将军中毒箭昏迷的消息一旦被传开, 下头的士兵、将校恐怕心头都不会□□稳。” 胡嘉点头, “我还是赞成以攻代守。如此才能继续迷惑敌人!” 谢穆宁听到这里蹙眉插了句嘴道:“你们吵多久了?” 胡嘉道:“三五天了。这不是没办法么, 才不得不来看看大将军醒没醒。哎,我们先去御敌。大将军夫人你进去看看吧。” 谢穆宁点头。 韩彰道:“大将军夫人,这种情况你的意见是什么?” 谢穆宁道:“我的意见重要么?我只是个校尉呢。” 韩彰道:“你下头五个副会首都是校尉了。你现在该是参将。” 古将军道:“穆宁,你不会想参战吧?”不然不会一开口就要官。 不过升她到参将,他们几个倒是都没有意见。逐北会如今的规模和战绩,够了! “我来都来了,难道你们还不让我上阵啊?而且现在你们双方争执不下,我夫君也很难安心休养吧。那我与其在大帐里担惊受怕,还不如去前线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呢。我先进去看看大将军。” 古将军点头,“行,你先进去看看。我们走——” 他们几个都骑上马走了。不管接下来要固守还是以攻代守,这一拨进攻都得先打退再说。 谢穆宁让白清蕙等人跟着勤务兵下去安顿,这才进了大帐。 呦呦早进来了许久,她一进帐逮着门内拿着□□站岗的士兵就道;“我爹呢?” 那士兵知道大将军夫人赶来了,一看她那张脸自然知道这是大将军的闺女,忙向寝帐的方向指了指。 哟呦小跑着进去。钺儿张开双手护在后头,跟鸡妈妈似的。 楚俭在卧帐里伺候。他知道几个副将争执不下找来了,心头暗恨他们不让大将军安心休养,就装着不知道没有出去迎接。 这大帐隔音好,他还不知道谢穆宁到了。 这会儿听到一点轻微动静他有点不爽。 怎么都不等通禀就自己进来了?脚步放再轻也是打扰啊。 外头的亲兵干什么吃的,这样就把人放进来了? 他转头看过去,就见到穿红色棉袄的小姑娘跑了进来。 他站起来,就听跟着小姑娘跑进来的小男娃喊他,“楚俭,我叔公怎么样?” 他定睛一看,“是子钺少爷啊。那这是......小姐?” “不是我姑是谁啊?” 呦呦已经跑到床前了。她垫垫脚发现不方便看,便朝楚俭抬手示意他把自己抱上去。 楚俭赶紧把她抱到床上,又蹲下帮她脱鞋。 呦呦爬到楚元脑袋旁边的位置看他。是她爹,跟哥哥和钺儿都很像。 钺儿道:“姑,你坐好,脚脚要盖住。”这大帐里生了火盆,但还是冷的。尤其他姑从来没到过这么冷的地方来,脱了棉鞋怕冻脚。 呦呦也觉得脚板心有点冷,便挨着楚元坐好拉过被子盖住脚。 楚俭问钺儿,“夫人呢?” 钺儿指指帐外,“门外。” 楚俭便知道夫人肯定是遇上几位将军,不能不停下说两句。 “我叔公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要不是随身带着明章道长做的解毒丸和救命丸,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如今就是大伤了元气,余毒得慢慢、慢慢的拔除。”楚俭后怕的道。 幸亏夫人早就有所准备。 也不奇怪,之前北戎人就专门为大将军准备过毒箭的。 呦呦歪歪的坐着,一手搂住她爹的头,一手去摸他的胡茬子。 楚俭赧然道:“小姐恕罪,属下没有及时给大将军刮胡子。” 呦呦又伸手翻了翻他爹的眼皮。 楚俭道:“小姐,您这样弄大将军他休息不好。” 说话间,楚元已经睁开眼了。他诧异的、有点艰难地扭头去看谁在他头上、脸上造次。 “爹——”呦呦一看他醒了,高兴地大声喊道。 “呦呦?”楚元盯着她,眼中露出惊喜,却只能虚弱地道。 “叔公,还有我。”钺儿道。 “钺儿,你叔祖母呢?” “我在这里。”谢穆宁边走进来边道。 楚元眼瞳里露出些笑意,“你来了——” 谢穆宁在床边坐下,楚俭退出去招呼勤务兵张罗饭菜,添个炭盆,再搬两张行军床来摆上。 然后他回来,把刚对钺儿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说得更详细些。 谢穆宁到这会儿才敢松了那口气。她虽然知道楚元随身带着药,但万一他中箭倒下没能及时服下呢? 既然楚俭跟随左右,那想来是他找出来喂楚元服下的。 她对楚俭微笑道:“辛苦你了!” “夫人,都是属下分内事。夫人远道而来,还没有吃东西吧?属下已经让勤务兵去张罗了。正好大将军也要吃饭了。” “端来我喂吧,你再把军医给我叫来。” 呦呦挨他爹坐着,一起靠在垒起来的两个大迎枕上。楚元右胳膊没伤,从被子里抽出来搂着她。他一会儿看看媳妇,一会儿又看看闺女。 谢穆宁喂楚元吃药膳粥,他咀嚼得很慢。 呦呦道:“娘,我也饿饿。” “你的粥马上就到了。这是加了药的,你不能吃。” 他们大人的饭菜倒是好办,炒几个菜,添上米饭就有了。但呦呦吃不了军营里那么硬的米饭,火头兵添了水在帮她煮软些。 楚俭从先前的火盆里扒拉了个烤红薯出来,拿毛巾包着下半部分。然后剥掉了上半部分的皮道:“小姐,你先吃点这个垫垫吧。” 呦呦两手抬起接了过去,“多谢。” 楚俭道:“不谢。” 他转身又去扒拉了一个出来,如法炮制后递给钺儿。 钺儿道:“谢谢,难怪我刚闻到香呢。” 他坐到另一张铺好的床上吃了起来。吃了几口道:“姑,你少吃点。这个吃了尽放屁的。” “哦。” 楚元失笑,“这是第几天了?” 谢穆宁道:“你中箭的第十二天。” 那就是九天赶到的。 “亏得你还把他们姑侄带来了。” “他们路上都很乖。不吵不闹的,也没生病。也幸亏路比以前好了。” 这两三年,边城商业发达。有了钱了,便把南下的官道修整了。马车在上面跑,速度加快了,颠簸减少了。 几个小娃都有人做肉垫,倒是没遭什么罪。 军医提着医箱进来,“见过大将军,见过大将军夫人!” 谢穆宁道:“免礼,你先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军医说得和楚俭差不多,只是更专业点。 谢穆宁道:“那会不会造成什么后患?譬如之后必须卧床休养,还吐血之类的?” “是要卧床休养,起码得静养三个月。最好之后半年都当做伤员休养。不能再劳心,更不能劳力!吐血不至于!大将军底子还是很好的,养得好不会造成后患。余毒只能等大将军恢复些元气再拔除,此时受不住。”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不会像上辈子一样就好。 但看先前那几个人争执不下的架势,想不劳心怕是不容易。 呦呦吃了几口觉得不那么饿了便道:“不吃了!” 楚俭接过去放在一边。 钺儿也只垫了个底,“哎呀,浪费了呢。早知道该分一个来吃就好的。” 他和两个小叔叔每个月都要被要求去福幼院吃三回饭。如今很懂得粮食的珍贵。 楚俭道:“不妨事。属下养了只狗,等下正好喂给它吃。”他喂来试毒用的。不然军营重地,又是中军大帐附近哪容得他养狗? “那就好。” 稍后,勤务兵用托盘送了饭菜进来。五菜一汤,有两个冰天雪地难得一见的绿叶菜。 楚元道:“让楚俭来喂我,你去趁热吃点。”两个孩子都饿了,她肯定也饿了。 楚俭道:“夫人给属下吧。刚出去喂狗,属下抓紧时间吃了个饭。” 谢穆宁点头交给他,然后坐过去和俩孩子一起吃饭。 这个天气不赶紧吃,的确是风一吹就冷了。 第304章 吃完饭, 呦呦打个哈欠,把小身子靠到了谢穆宁身上。 谢穆宁道:“困了?” 呦呦用小胖手揉揉眼眶,“嗯。” 谢穆宁把她抱起来, 在寝帐里走来走去的哄着她睡觉。 从生下两个儿子开始, 谢穆宁的臂力就一直在得到锻炼。 她抱着呦呦走了没两圈, 小姑娘就睡着了。 谢穆宁把她放到刚铺好的行军床上。她也估着孩子吃过就要午睡, 已经让人灌了几个汤婆子放在被窝里弄得挺热乎了。 钺儿道:“我也困了, 我也要睡。” 谢穆宁道:“你自个脱鞋子和衣服上床。” 没一会儿姑侄俩就抱在一起睡得挺熟了。 从他们坐下吃饭, 到两个孩子睡下,楚元一直靠在大迎枕上看着他们。 他每天清醒的时间有限, 所有谢穆宁才让把饭桌就摆在了寝帐里。省得去吃个饭回来,他又昏迷了。 而楚元虽然已经有些疲乏,但不舍得不看她们母女。所以也一直打着精神。 谢穆宁把两个孩子安顿好, 过来坐在他床边。 伸手摸着他的脸道:“你也睡吧, 我守着你们。” 楚元道:“扎手么?之前呦呦也摸来着。” “还好。你睡吧,回头我帮你刮一刮。或者, 你见一见蕙蕙再睡?” “她也来了?” “嗯。她怕我忙不过来。我现在就让她和锁儿带两个小的回边城。”谢穆宁拿过外套帮楚元披在肩头,然后出去打发人把白清蕙、锋儿、锐儿都叫来。 在等孩子们的时候, 夫妻俩就说说话。 楚元不能劳心, 谢穆宁自然不会和他说京城诸王的事。 她笑道:“赵驸马小了一号了,仨孩子一共在公主那里挣了二十两金子。他自己也添了二十两金子让他们不用再去了。” 楚元笑了一下,“那天他和我一起进韩王府外院, 真的是没走多远就开始喘了。我看他脸都胀红了, 为了避免他太过尴尬就说我有事先走一步。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其实还是有羞耻心的。并不是真的觉得胖了挺好,不用当兵摸爬滚打。” 谢穆宁想到那一幕也笑, “当天回去, 公主就让他搬到公主府, 然后就喊了那三叔侄去折腾他。估计这一幕也挺刺激他的。” 楚元要是别人就罢了。但赵驸马称楚元‘国之柱石’,她听得出来是很真诚的。 白清蕙先进来了。她就在附近,也是刚被带去吃了午饭。 “叔公,你好些了么?” 楚元点点头,“蕙蕙都成大姑娘了。” 这再过两年锋儿和蕙蕙成了亲、生了孩子,他岂不是要升格当曾叔祖父了? 谢穆宁笑着看他一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她早就做好二十五岁左右当曾叔祖母的准备了。 白清蕙道;“是啊,我都十三岁了。” 稍后,锋儿和锐儿也到了。如今不是太缺人,得十五岁才能上战场。锋儿还得几个月才到年岁。所以他现在依然只是童子军,只能做些杂务。 不过这几年他练武、学兵法是从来不曾懈怠的。 谢穆宁道:“蕙蕙,你去和锋儿说说话吧。等一会儿你帮我带他们两个回边城。” 白清蕙点头,“哎。” 锋儿过来打了招呼,又凑近看了看钺儿和呦呦,和未婚妻到外室去了。 锐儿坐在两小的床上,“叔祖母,他们睡着了还是跟小猪一样么?” 谢穆宁点头,“都是的,你俩小叔叔也是。” 她手上动作着,直接把两小的用被子卷了起来,还把被角塞进去。这样半道他们醒了也没法多折腾,顶多闹一场。 锐儿小声道:“那是他们还没受过军营里的敲打。” 半夜多拉练几回,就不会再睡得像小猪了。 孩子们被送走了,谢穆宁的心安了一半。等她再回寝帐,楚元果然又昏睡过去了。 她和楚俭一起安顿他躺好。然后坐在床边道:“你和楚丰年岁差不多吧?” “他大我两岁。” “那也差不多了。这回他闺女俏妞也来了,你刚见过吧?” 楚俭点头。 “有中意的姑娘了么?” 楚俭眼中一亮,“夫人,属下中意知夏很久了。夫人,大将军说回头就放属下去从佰长做起。属下一定会努力的!” 谢穆宁看他两眼,又是个盯上她丫鬟的。 “等我问过知夏,她如果愿意,我就给你们办喜事!不过这回她没来,留在京里照顾谨言、慎行呢。等我回去吧!” 谢穆宁这会儿心情其实很不错。 虽然楚元面色煞白,嘴唇上也没有血色。但托及时服下那两颗药丸的福,他不会再重复前世的悲剧。 而及时喂他服药的楚俭自然是大功一件。 “多谢夫人成全!” 谢穆宁道:“老将和年轻的将领如今各执一词,大将军可有过什么交代?” 楚元既然醒过,就不会一句交代都不留下。 楚俭道:“大将军说过如果被识破,就立即回撤固守。因为对方一定会拿他中毒箭的事说事儿,这会很打击士气。所以,只有回撤进城固守,以待朝廷派来的新主帅。” 谢穆宁道:“朝廷从别处调派主帅前来,至少得比我慢两三日。这两三日,怎么守?” 不是谁来了都能守得住北境国门的,京城是没有这样的能人了。 所以兵部肯定是从其他战场紧急抽调人。 这就比收到消息就走的她慢了今日。 她发现路修整好了之后,每天几乎也只停三个时辰休息的。 新的主帅就是铁打的,骑在马背上一直不下来,也比她快不了多久。 因为他不能把自己弄得太疲惫了。 从京城往北境日夜不停的跑上五天四夜人能到,但也基本废了。楚元当时晚上都不敢骑马,只敢在车厢里睡觉。 更何况他还是从外地赶回来,也没提前安排人手,晚上轮值赶车带他走。 他路上必须要停下休息。 就是赶到了,这三十万大军能立即如臂指掌么? 楚元在北境边军的威望是这十多年尤其是这三年一仗一仗打下来的。 就连古、赵二位老将军如今都不能令边军振作士气,来个外人立即就能了? 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是大才也得磨合一段时日吧。 “唯有死守。大将军说如果我们三十万人数日都守不住,还谈何收复失土、驱逐北戎?” 谢穆宁道:“去看看我的参将军服拿来了么?” 敌人出动数万人,显然是不弄清楚不罢休的了。一个不好也许就会强攻,那这一仗恐怕伤亡不会小。 她吃饭前就交代了亲兵去后勤给她领新军服。 “您要上战场?” “我总得去看看情况。” 谢穆宁穿好军服带着家将翻身上马。 敌人来了数万,古将军等人并没有贸然出战。 他们如今依托夺回的城池坚固的城墙防守还有几分立于不败之地的希望。如果要出城门和北戎人较量,那就是放弃了自己的优势。 如果没有处于守城的优势,楚元之前肯定不会交代他们带楚俊彦出城去骗北戎人的。 对方携几万人兵临城下,后续的人手肯定也不会捎。可见决心之大!这次再想利用楚俊彦把人哄住是不可能了。 而且几位将军一到城门楼子,就发现纳真居然不知什么时候从他们的王城跑来了。 楚俊彦和他对话,不露马脚才怪。 所以,直接守城不出。 北戎人已经攻过一轮城了,留下了不少尸首在城下。守军也有不小的死伤,但终于比攻城的好多了。 这会儿算是中场大家都休息一下。 但北戎人专门安排了人在射程以外的地方叫骂,引战。 谢穆宁带着人走到城门楼子,伙头兵正在往楼上送饭。这会儿自然没工夫慢条斯理的吃饭。 十几个年老的火头兵用长了厚茧的手在捏饭团子,里头搁了些咸肉和咸菜,一人发男□□头那么大一个。 谢穆宁凑近看了一眼,那饭好像都还是夹生的。可哪有时间等饭完全熟啊?不抓紧时把肚子填饱,等下敌人又攻来了。 “哪个队伍的?没事让开,轮到你们吃饭了自然会发给你们。” 现在正忙得不行,那么多人等着开饭呢。这还是看谢穆宁穿的是参将服,不然火头兵的这个头头说话更不会客气。 谢穆宁便走开了。 “老章,我瞅着刚那个人怎么有些像是谢大小姐?就是大将军夫人啊。” 老章的手停下,“这么说大将军真的命悬一线了?” 都是一二十年的老兵,知道大将军夫人得留在京城当人质的规矩。 她都赶来了,难道大将军真的不行了? 方才北戎人在城外喊的是真的? “瞧大将军夫人的样子不像啊。” 谢穆宁已经走到楼梯的一半了,闻言探出身子来,“大将军好着呢,就是受了箭伤而已。老章头你少在这儿咒他!” 老章赶紧道:“不是我说的,是北戎人说的。属下当然是盼着大将军好的了。” 但是也有人忍不住问道:“大将军夫人,那你怎么回来了?” “皇上还没那么不近人情,探望都不让!再说了,我是普通的大将军夫人么?以往哪个大将军夫人能自己带兵杀敌的?” 这倒是! 众人看谢穆宁如此镇定,稍稍安下了些心来。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 真逼急了,楚元搞不好会让军医给他用虎狼之药,挺着骑上马在军营里转上一圈。 为的就是鼓舞士气,让士兵们坚持到新的主帅赶到。 那本来没有性命之忧的,估计也没救了! 个人威望远胜手下将领,也不完全是好事。要不然,此时就该有个替补可以顶上了。 ※※※※※※※※※※※※※※※※※※※※ 不好意思发布时间设定错了。让大家久等了! 第305章 谢穆宁继续往楼上走, 然后就听到城外的北戎人在‘问候’她了! 当然不是真的问候,骂阵的时候语涉别人/妻母是常见的事。她是楚元的夫人, 北戎人最恨楚元。她自然也是最常被吊在他们舌头上的。 “可惜楚夫人不在啊。不然替夫出征,还能和本王大战三百回合。哈哈——” 北戎人都跟着大笑不止,“叫你们大将军夫人出来陪我们国主大战三百回合。再让你们的女兵陪我们也大战三百回合!” “财富、女人,统统都是我们的!” 楼上楼下的□□将领、士卒都一阵火起。 古将军、赵将军是看着谢穆宁长大的。古将军连她悔婚都自认倒霉吃了哑巴亏,自然听不得北戎王如此羞辱她。 游杉和李方等人更是刀剑都出鞘了。 但是,他们不能主动开门应战。 谢穆宁一惊,纳真来了?身为一国之主,这样贸然离开王城,其实是很任性的。他也是太想楚元死了! 她顿时脚下加快, 直接冲了上去。 谢穆宁在城门楼子上站定, 伸手指着纳真运起内力道:“纳真, 你个王八蛋!你要报父仇, 要洗雪北戎圣山被践踏的耻辱,就只会放毒箭、动嘴皮子功夫么?鄙视你——” 她最后还做了个鄙视你的羞辱性动作:两手对比八字, 食指朝下! 纳真一愣, 他没想到真的把谢穆宁给喊出来了。 这么说,楚元确凿无疑是中了毒箭。 不过, 谢穆宁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真是不好再讨口舌上的便宜了。不然,实在有失一国之主的风度。 谢穆宁哼了一声又道:“再说了,你遇到我, 哪回不是算计成空?我是瞎猫一只,你就是那只被我抓住的死耗子。纳真, 都说了我克你, 你还不知道吗?” 谢穆宁和纳真其实这才第三次面对面撞上。 第一次, 她破坏了他包围北境众将,并且令楚元含恨早逝的计谋。 前世他因此收拢了北戎人心,更顺利的登上了王位。并且因为楚元早死,称霸北方,无人匹敌。 谢穆宁摸摸下巴,这么说来兵部调来的人也多半靠不住啊。 第二次也是因为有谢穆宁在,扶着楚元从近乎必死的境地逃了回来。 这是第三次! 谢穆宁一边大声喊话,一边间隔一句小声道:“神箭手,找个神箭手来!要力气最大的,给我两张弓叠起来射。射冷箭,不用客气!” 北戎都对楚元射毒箭了,那还跟他们讲什么君子之风? 韩彰立即安排去了。 对面,纳真一时还真让谢穆宁给问住了。 他笑了一下,“你个小女子,还真是大言不惭。楚元就要死了,那种毒是特地为他准备的。没得救的,最多拖上一两年。谢穆宁,我敬你是个巾帼英雄,你改嫁本王,本王许你个贵妃做!” “你靠嘴巴给你老子报仇呢?我们家大将军是受了箭伤,但只要休养数月又会生龙活虎回到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武将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但想这样就干翻我家夫君,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旁边的神箭手已经准备好了,谢穆宁道:“放箭——” 方才众将都忍气吞声,不是没人想到这暗箭伤人的法子。只是不想把北戎人惹急了。好歹等士兵们把饭团子吃完。 而且,他们也没办法吸引得北戎王分神,还跟他们掰扯半天闲话。 纳真没提防在射程外还被人放冷箭。他这会儿正得意呢,楚元就要死了! 能接收了他的女人绝对是锦上添花的一件美事。城破之时他一定当众掳走谢穆宁! 这么做还能进一步打击天|朝将兵的士气。 更不要说楚穆宁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这一得意,就有点忘形。从十年前他父王死在楚元手上,楚元就成了压在他、压在所有北戎人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如今,终于可以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一雪前耻了。 这一箭被两张弓的弓弦加持,去势又快又急。 要不是纳真左右的护卫反应快,齐齐举起盾牌格挡,他这下还真有可能要栽! 饶是如此,他的马也嘶鸣一声,前蹄离地。 他好容易才好了坐骑,让它放下了前蹄。这才想到这样的法子还是自己教给谢穆宁的! 在场的北戎将兵全都跟着捏了一把汗,受了一场虚惊。 有人扬声道:“你们不是礼仪之邦么,怎么还干这种暗箭伤人的事啊?你们□□人说一套、做一套,虚伪!” 谢穆宁道:“我何止暗箭伤人,我还毒箭伤人呢。至于礼仪之邦,朋友来了有美酒,财狼来了有□□!这就是我们的礼!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才是我们的礼。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纳真,你给我听着,早早晚晚我们夫妻必报这一箭之仇。不,两箭。当年你在山谷盲射还射中了我夫君一箭。” 期间,古、赵、韩、胡等人都看向谢穆宁,他们在纳真面前都有些受压制。 倒是没想到谢穆宁跟纳真对呛,完全不输阵的。 楚俊彦更是暗暗懊恼,他要是有婶婶这样的气场,何至于这么远的距离都被识破? 纳真挥手,“攻城——” 谢穆宁道:“攻城就攻城。吃饱了饭的弟兄都给我站起来!守城了——” 方才他们打嘴仗的时候,大多数士兵已经抓紧时间把剩下的饭团吃了。 闻言齐齐吆喝一声,“是——”倒是显得很有士气! 谢穆宁把箭手分作两拨轮射,只等北戎人踏入射程。 又命人从就近打水烧热挑上楼来,然后让人往城墙上倒。 这个天气,水一倒上去立即冻上,城墙表面会变得异常光滑,大大增加攀爬的难度。就是云梯想架稳都难! 必须是热水,冷水直接冻在桶里了。 一众将兵立即按照她的指派行动了起来。比之前听闻大将军中毒箭不久于人世那阵有气势多了。 大将军真的要死了的话,大将军夫人这会儿该是悲愤交加才是。 瞧她跟北戎王对喷的悍劲儿,只有愤哪来的悲? 远处的游杉咋舌道:“她、她这就把指挥权都抓到手里了?” 李方笑了两声,“好像是!” 谢穆宁身份特殊,逐北会一万人,以前隶属谢朝辉麾下的三万人,还有楚元直接指挥过的五万人以及他一手□□的特训队,都愿意听从她指挥。 而其他大多数将兵对她有好感,不抵触。见其他人都听从号令了,又没上峰站出来制止,便也从众听命行事了。 古、赵、韩、胡等人面面相觑。这个头一开了,今后怕就要以此为定例了。 参将,将级里敬陪末座的存在啊!在这里越过他们指挥起来全局战事了? 但要拦阻说不合规矩,此时士气可比之前都要高涨。总不能大将军夫人把士气鼓动起来了,他们泼冷水吧? 这会儿可真的是兵临城下了! 这几个人最后都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韩彰还问谢穆宁,“大将军夫人,是大将军让你来指挥的?” 谢穆宁道:“不是,他醒了一阵又昏过去了。我怕他为了鼓舞士气硬撑着出来在士兵跟前晃一圈。那我可就要当寡妇了。所以,只要能把士气鼓舞起来就行吧?那我来啊!” 与其让这几人互不服膺,不如她当仁不让。反正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士气。 前后几条战线有三十万人可以跳动呢,又是守城。只要士气振作,物资充足,守住的希望是非常大的。 古将军道:“罢了,只要你能把城守住。别让我们流血牺牲才收复的失土再丢失就行。反正女兵早都出现了。如今再出你这个谢将军也不算什么了。” 这丫头,怕是之前要参将的位置的时候就已经有预谋了。 谢穆宁对一众高阶将领拱拱手。 古将军看她看向自己面前的舆图,索性递到她面前。 他自己抽出大刀,亲自上了第一线。 其他将领见状,也纷纷效仿。这一战主要是士气,指挥什么的是其次。索性一人分了一顿长度,各人守好自己的摊子。 北戎王亲至,要调援兵可比他们容易多了。这座城不容有失! 一旦失去,南下的路上再没有这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城池。那他们得被北戎人一路驱赶南下,沿途的城池、村落将会被血洗。 搞不好过去几年的战功要毁于一旦的。 之前年轻将领和老将有分歧,也只是分歧在怎么守好这座城上。 谢穆宁拿起舆图细看。这座城阻断了北戎南下的道路。两面的青山高耸不见其顶。 这个时节此地已经滴水成冰。想翻山而过,山路本就难走,再加上下雪路滑不少人会直接摔死。能有六成人上得了山顶就不错了。 就算成功上了山顶,山顶比平地还要冷得多,怕是得在山顶上当冰雕。这又得去掉剩下人一半。 北戎人无法绕过城去,只有攻城一途。 感谢酷寒的天气,这是天时!越往后会越冷,也越难攻城、越不好翻山。天助我也! 看明白了地势于己方也有利,谢穆宁搁下了舆图。 剩下就是人和了! 天|朝这边人心还是齐的。之前有点分歧,她算是居中调和了一把。大家如今也就求同存异了。真没时间争了! 射手们刚吃饱了饭,士气也被鼓舞起来了,一轮一轮的羽箭齐齐射下去,收割着侵略者的性命。 第一拨人射完,齐齐往左一步腾出位置到后面继续抽箭。待第二波人射完立即补位射出,形成无缝衔接。 第306章 北戎人这一轮攻城的死伤比之前大多了。但他们毕竟是战斗民族, 又有国主亲至。于是逃过了羽箭的将兵纷纷悍不畏死的继续往前冲。 离得近了,羽箭就失去了作用。一旦北戎人爬到了墙头的位置, 就只能近身搏杀了。 天|朝众将也已经分好了各人负责的防御地段。 有他们身先士卒,下头的将校和士兵也是一个个奋勇杀敌。 到后来,双方眼都杀红了! 由于城墙很滑,云梯架不稳。很多时候城墙上的守兵可以很省力气的就将整个云梯推得滑到一旁去。甚至还可能造成连锁反应。 有不少北戎士兵因此摔伤、摔残。 北戎人吸取了教训,每架云梯之间的距离就隔得很开了。 这样一来,也大大减轻了守城的强度。 一个时辰后,这一轮攻城也以失败告终。北戎人留下了更多的尸首离开。 谢穆宁很嘚瑟的在城门楼子上用内力喊话,“纳真, 都说我克你啦!还非不信!我在这城楼上,你就休想攻得进来。” 聂盈方才也厮杀了一阵。这会儿靠在城墙上道:“我知道我哪不如谢穆宁了。我不如她脸皮厚啊!” 游杉笑,“谢穆宁克纳真的话,多说几遍估计她自己都要信了。反正喊出来, 能给士兵们增加勇气就行。” 云楚点头,“先祖曾说过用兵无常势,就是这个意思了。反正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 古雨也附和道:“没错!反正最后北戎人没攻得进来就是应验了她的话。这话会流传更广, 更多人信的。如果......”城被攻破了,那会儿谁还会管谢穆宁曾经吹过这么大的牛? 谢穆宁嘴欠的呕了纳真两句,转头就问古将军:“古叔, 咱又不是孤城,粮草、军械都没问题吧?” 北戎人虽然想围城,但有左右两侧的高山在,这时节他们围不住。 只要他们不能把这座城包围, □□后方的补给渠道就断不了。 其实这会儿真不是攻城的好时节。但楚元中了毒箭, 下头诸将互不服膺, 这就给了北戎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而且, □□在北境统共只有三十万大军。 但北戎可以调集更多的人马,而且是纳真一声令下就调动了。不用像□□的流程那么复杂。 所以这一场对峙,最后结果如何确实还不好说。 他们这样一个时辰冲锋一次,虽然会丢下许多尸首。但□□这边也得赔上一半的。 就这是对耗,耗到最后看谁先崩溃。 古将军道:“补给是断不了,但人员没得补充。除了北境的军队,谁来都受不了此地越来越严重的酷寒。” 这才十月初呢,谢穆宁都还敢把闺女裹严实了抱来。 但越往后走会越冷。 到时候就真的是‘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了。 谢穆宁道:“要是这会儿能调上十万、八万的人来习惯下寒冷。等一个月后,也差不过能适应了。可惜啊!” □□也不只有北境需要守的。各处的压力都不小,不可能再抽调别处的兵马来援北境。 国门和收复的国土,他们必须守住。 谢穆宁转头道:“悬镜司的人呢?” 一旁的范百户走过来,“楚......谢将军!” 谢穆宁点点头,“范大人,有新任主帅的最新消息么?” 范百户道:“只知道定了南境的龚大将军。他和副将交接之后五日前上路了,目前人还未入北境。” 言下之意,算脚程还早。进入北境离边城也还有两三天路程,边城到这里又是整整一天。 这位龚大将军执掌南境边军十来年了,便是他的副将也威信很高。 谢穆宁摸摸下巴,居然不是提升了谁来。 也是,想从北境提拔一人来撑住场面都不容易。再从别处提拔个人来,更没有办法。 必须得是比这帮人职级高、资历深的来才行。 那龚大将军本身怕不是很想来吧。 做生不如做熟,而且这趟来相当于是收拾烂摊子呢。楚元前头两三年战果不错,在继任者手上要保住之前的战果不丢都很难。 再说了,他一直在南境。冬天到北境,他能适应得了么?可见也是真没人可派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如今的三十万大军,并没有全押在这一座城,而是设置了三道防线。 难不成朝廷的意思是保底守住第二道或者第三道防线就好?确保北戎不能入侵就行。 那退到第二道防线,其实沿途都是没有太多民众的。 因为这一片是新收复的,还没来得及迁大量迁徙百姓来填充呢。 毕竟这些城池有拉锯,也是很正常的事。在彻底掌控之前,还不是迁徙百姓来此的时机。 所以如果这一道防线失守,能及时把这个区域里原本居住的□□百姓南迁,损失还不算太大。 谢穆宁叫了古、赵、韩、胡四人趁中场休息开个小会。 “我觉得朝廷和龚大将军恐怕都是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退到第二道防线这个意思。你们什么看法?”谢穆宁说完,抱着水壶喝里头热乎乎的淡盐水。 其他几人也都在补充着水分或者吃些东西。 士兵们这会儿都东倒西歪的靠着城墙在休息。只有一部分人在值守,盯着城外北戎人的动静。 古将军道:“我也是这个看法。但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之间的距离大,区域广。那是我们这三年的战果啊!” 大家都不舍得丢掉这个战果。 韩彰道:“但龚大将军到了,就由不得我们做主了。如今咱们还能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把第二道防线的人往前调。等他来了,多半不会让这么干。万一这里守不住,还会让咱撤回去。” 胡嘉一拳捶在城墙上,“不甘心啊!” 那么多年了,头回打到这里。 谢穆宁在北境长大,但对这座城一点不了解,还需要看舆图才清楚地势。就是因为她这也是生平第一次来这里。 原本是天|朝的国土,但天|朝的人这才是头回踏足此地。 要再把它丢给北戎人,好不心甘啊! 但如果损失太过惨重,也是不能拿弟兄们的命往里填啊。 赵将军道:“所以龚大将军未到之前,咱们一定得守好咯。伤亡还不能太大!” 众人点点头。 谢穆宁再次叫来范百户,“楚元如今的情形往上报了么?” 范百户点头,“报了。如果各位将军能守得住,龚大将军可能就未必需要来了。” 楚元养几个月就能好,如果下头的人能把今年的战事撑过去,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谢穆宁问道:“我记得你几年前回来就是百户了啊。怎么还没动一动?” “上次那三百细作差点把您家两位公子掳走。虽然只有林勇遭贬,但我和老朱也是记了大过的。” 原来这么一回事! 请范百户下去休息之后谢穆宁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顾上问,大将军到底是怎么中的毒箭啊?” 韩彰道:“你没问楚俭啊?” “准备问的,但这不是听说这里吃紧就来看看么。这一上城楼啊,我觉得想下去就不容易了。” 尤其是看到纳真都来了,可见北戎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韩彰道:“附近之前地动,报上来说是发现了一座小型的银矿。这打仗打的就是钱。大将军那天正好没旁的事,就带着人出营去看看。行踪被军中奸细出卖,半路被北戎人打了埋伏。” 原来如此! “那银矿是真的么?” 胡嘉道:“假的,是北戎人事前在那里埋了大量的含银的矿石。地动的时候有猎户发现就开始偷挖,然后才被军中知道了。” 韩彰道:“古将军他们是事后来的,当时营中就只有大将军和我。我走不开,所以才会......早知道应该我去的。” 谢穆宁道:“早知道谁还去啊。” 这一天到天黑,北戎人又发动了一次进攻,依然失败告终! 谢穆宁看着城墙脚下的累累尸体,“这都快堆成京观了。” 堆京观也就罢了,选择上阵杀敌的人谁会怕看京观啊。 要命的是,北戎人可以踩着这些冻硬了的尸体往上爬。这就给攻城带来了方便。 可也没法开城门去清理。 城门一开,未必还能关得上的。 这会儿天已经黑下来了。城门上升起了一堆堆火堆,也搭起了帐篷。 没办法,这种天气不搭帐篷,那躺下就起不来了。 北戎人也是如此。 不过双方都还得防着对方趁着月黑风高的出招。 谢穆宁披着厚实的披风抱着手站在城门楼子上,锁儿拿着一根飘带在测风向、风速。 谢穆宁本来想让她和白清蕙一起带三个孩子回边城。她执意留了下来,火线参军。 古将军走过来,“穆宁,你回中军大帐去吧。你下午把士气鼓动起来就够了,回去守着大将军。明儿也别来了!别测了,这风没个定准的。而且北戎人的帐篷都是防火的。” 谢穆宁道:“古叔,您知道我想干嘛啊?” “我看着你长大的,又不是头回知道你比男孩子还能调皮捣蛋。你是不是想用孔明灯给他们放火?” 谢穆宁点头。 帐篷防火,那总有不防火的吧。 古将军道:“这风邪性得很,打着旋呢。先别打这主意了。倒是你之前让拿热水往下淋挺好的。这会儿我也让烧了热水淋到城墙下那些尸体上。这样明天他们踩上去也造样打滑。行了,回去中军大帐休息了。” 谢穆宁拍拍手,“那成,我再去逐北会看看就回去了。” 第307章 第308章 姜二看了下伤员大都穿得不算周正便道:“我出去见她吧。” 他从医帐里出来, 朝谢穆宁走过来。 谢穆宁直接问道:“你什么时候决定要去袭扰敌营的?” “一开战。” 谢穆宁瘪瘪嘴,“古叔还特地瞒着我。” 姜二笑了下,“不瞒着你, 你舍得回来睡觉么?” 那倒是!知道有这样的事, 楚元又还在昏睡, 她肯定会留在城墙上看热闹的。 “那昨晚情形如何?” 姜二道:“我们本来想去烧他们的粮草。但风中途转向了, 飘到了离王帐不是太远的地方。我就带了三百人跳下去, 刺杀纳真。” 谢穆宁挑眉, “为什么是三百人?” “因为我们每个人腰上都缠了天蚕丝,留下的人可以把我们拉回去。反正成不成的, 就看第一下能不能出其不意。三百人,六百人没什么区别。再说大号的孔明灯也需要人守着,不然怎么回得来?跳了一半的人下去, 也正好升高, 远离他们的射程。” 有天蚕丝绑着,活着的自然好办。可以用轻功辅助自己往上爬。上头拉的人事半功倍。 死了、伤了的就费事一点。但好处是都可以带回来。 不过昨天回来也偏离了方向, 他们上半空多飘了好一阵。冻惨了!里头有些人纯是冻伤的。 谢穆宁道:“没成吧?” 要是纳真被杀死了,今早肯定不会这么平静。 “他身边的守卫力量太强了, 而且他本身也不弱。不过也让好些北戎人晚上没能好好休息。我们没找到粮草重地但也趁机放了好几把火。我昨天还趁乱捅了舒翰一刀, 可惜不是要害。他现在好像越来越虚弱了。这往后走,彼消我长。我杀他会容易许多。” 谢穆宁点头,“太子殿下的身体倒是越养越好了。” 姜二点头, “这倒是个好消息。顺便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悬镜司因为没能提前查出那个银矿是假的, 被德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如今,他们启动了一颗埋了十数年的棋子, 人已经到了纳真近旁。” 谢穆宁看着他, “你怎么会知道?” 姜二笑, “不要小看了特训队,我们也安插了人到北戎的王城、王宫。陆晏来寻求我们的人协助,才会对我和盘托出的。” 谢穆宁点点头,这件事德王不骂人,她都想骂人了!再这么下去,悬镜卫都快沦为驿站的驿卒了:专门负责传递消息! 当然,这事儿也怪楚元太大意了。 纳真那毒给他备下有七年了,估计这七年里又改进了。要不是舅舅的药好...... 姜二道:“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我准备等龚大将军到了,就带我夫君回去休养。你忙你的吧,我去城门楼子上看看。” 姜二点头回了军医处。 谢穆宁一行往城门处走。这一路看到不少民众迁移,好些人一开始什么都想带上。穷家值万贯! 边军完全不催的,爱走不走。要带多少也随意。只是声明带多了累赘也没人帮你。路上要是遇上麻烦,你太慢了就可能被丢下。 这种态度反而比殷切相劝有效,不想走的也赶紧收拾东西。能拿能不拿的就不拿了。 “南门有专门的人负责收牛羊、米面,有多的吃的可以直接卖给边军。比市价只低两成,买卖自由。” 这个价格算公道了,有些地方当兵的会直接抢夺老百姓的财物。而且此时是迁徙,带不走的还有边军收购,低于市价两成不算趁火打劫了。 大部分人都把带不走的食材都卖给了边军。 谢穆宁瞧着这一幕还算和谐,微微笑了下。 如今管这些杂事的副将正是胡嘉,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他当初以为楚元回不来,还活跃过一阵来着。后来楚元回来军中,不计前嫌留下了他。又以这两年立下的战功折服了他,他也就没别的想法了。老实地当起了副手。 谢穆宁昨天见到阿盈姐,也只当这件事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她上了城楼,这会儿又是中场休息。刚进攻过一轮了,今天的第一轮。 “古叔,你昨晚忽悠我!” 古将军看她两眼,“不然你岂不是要在这里待到后半夜去?” 谢穆宁笑,“我去逐北会了。” 古将军道:“别了,那边有游杉、李方和聂盈足够了。你不是克纳真么,你就在这最显眼的地方待着。让士兵们都能看到你又来了。” 谢穆宁‘哈哈’两声,“古叔,你不会把我吹的牛当真了吧?” “给士兵一个心理安慰罢了。那些去庙里求神拜佛的,图的不就是这个么。谁还不知道那是泥胎木塑啊?” “合着你拿我当泥胎木塑用啊。” 谢穆宁同他说了等龚大将军到了,她就带楚元回去休养的事。 古将军点头,“也好。”这里太冷了!而且之前大将军是没法挪动,现在应该无碍了。 接下来两日,厮杀一切如常。 守军三日累计阵亡万余人,北戎士兵估计两倍于此。 这日也是刚厮杀过一场,范百户急匆匆的跑过来。 众将看着他,有什么最新消息? 范百户气喘吁吁的道:“龚大将军进入北境之后,奔波之下牵动了旧伤,又有些水土不服。只能原地停下休息!” 古、赵、韩、胡等人对视一眼,又看看谢穆宁。 赵将军道:“他来不来的,咱不还得守城么?现在还有八万多人,我们还能守!反正我们死一个,北戎人就得死两个。□□的人总比他北戎的多。” 北戎全国总人口才几百万。哪怕是战斗民族,军队也只有百万左右。 而这百万里,还有二十万是掌控在莫达尔和金岩手里。 他就不信纳真敢把他的人全部耗死在这城楼下。 三天过去,城楼下北戎人被冻上的尸体越来越多。 淋过热水之后,外头冻上的是透明的冰层。里头那些尸体临死前的狰狞都看得一清二楚。 再远一些的,士兵都只能用水车远距离的浇水了。 就不信这么越堆越多,那些北戎人看了心头一点感触都没有。 韩彰也道:“这三年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才打到这里来。不能就这么把这些土地又拱手让给北戎人。到时候连边城都有危险!” 胡嘉道:“也得考虑到北戎人就是不退,给我们带来的巨大战损。” 战损太大,他们几个尤其是古将军这个代掌大将军印的背不背得起? 按照如今一天阵亡三四千的速度,一个月的功夫他们这十万人就得打光。 纳真是国主,他扛得起这样的压力。 现在想算计楚元又落空了,他如果不夺回这些土地,先有楚元阵斩他老子的血海深仇,再有圣山被践踏之仇。然后这几年他们抢占的土地也丢了不少。 他这个北戎百年来最强的国主,当得快成了个笑话。 如今唯有一鼓作气夺回这几年失去的土地,最好把天|朝的边城都攻占了,这才能扬眉吐气。 谢穆宁被他们看着,想了想道:“我回去问问大将军吧。有消息了就来告诉你们。” 谢穆宁回到中军大帐,楚元还没有醒。 他这两天清醒的时间要长一些了,脉搏也跳动得有力了些。但整个人还是很虚弱。 李军医说怕还得养上十天半月的才能够第一次拔毒。 她是计划把人带到扣儿家去拔毒。这里实在是太冷了,不利于养伤。 她就坐在旁边等着。 一天三四千人的战损,那都是天|朝的大好儿郎啊。 可如果不守,丢的也是大好国土。 谢穆宁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元醒了。 “穆宁,都晚上了?” 这寝帐一点风都不敢透,白日便也有些暗,全靠烛火照明。 前几日谢穆宁都是晚上才回来的。所以楚元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晚上。 谢穆宁坐过去,“龚大将军路上牵动了旧伤,又有点水土不服。他暂时停下休息了。如今一天三四千人的战损,古叔他们有些拿不定主意。” 楚元近乎是不假思索地道:“继续坚守!三天后,把第二线的人调一半上来换防。” 谢穆宁知道一个常识,一个军队如果有三成战损,那全军上下的心态就会陷于崩溃的边缘。 没谁是真正的战争机器,都会有受不了的一天。 这种情绪一旦蔓延开,就容易炸营。 “下次再想打到这里来,会更加的不容易,也会死更多的人。现在这个季节,根本不是攻城的好时节。尤其这座城池,更是易守难攻。北戎选择此时攻城,不过是因为我中了毒箭。几员副将都不能服众。纳真要跟我们对耗,那就耗!如果看每日战损的对比,北戎一定在增加。再过几日,我们死一人,他们得死三个。而且,越来越冷,他们攻城的难度还会加大。”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一声。你,还回后方休养跟拔毒么?” 楚元摇头,“龚大将军来不了,我就暂时不走了。左右不出这寝帐。” 多说了几句,他又有些喘不上气来。 谢穆宁兑了温热水端过来喂楚元。 “那你坐一会儿,让楚俭喂你喝些参汤。我再去趟城门楼子。” 楚元点头。 本来传话不用谢穆宁亲自去。但这话事关重大,她去说才能让人更信服、心头更踏实。 而且,她和楚元心头也记挂着城门上的情况。反正谢穆宁每天风风火火的出现在城楼上,偶尔还能同人在守城的间隙说笑两句,也是能安定军心的。至少证明大将军还活得好好儿。 第309章 至于李军医说不能让楚元劳心, 现在这样其实对他不算怎么劳心。目前士兵和军械、粮草都还算充足。士兵的防冻也做得挺好。 士兵过冬的被服是派人江南采购了棉花回来,在边城的被服作坊做的,一点没有掺假。 虽然穿着笨重了些, 但着实保暖得很。 这样子, 真不算殚精竭虑了。真让楚元什么都不知道, 他才可能胡思乱想。 谢穆宁匆匆走上城楼, 把楚元的话转告给众将。 有了楚元发话, 众将心头就有底多了。 只是这么大的战损, 也确实是心痛啊! 谢穆宁便又去找姜二嘀咕, “那个安插到纳真周边的人, 什么时候能有好消息传回来啊?” 她直接没问范百户,因为以他的职级不可能知道。陆晏会知道, 除了他是千户, 更多还是因为他爹是陆掌镜使。 德王启动这个人, 需要北境悬镜司有人与其直接联系。 姜二道:“我当初能那么顺利杀了北戎先王, 是因为纳真把路都给我铺好了。这个人要想得到纳真的信任,还需要时间。他,其实不是潜伏了那么多年。他是才十几岁。所以不是早早就潜伏到王宫了。” 谢穆宁盘算了一下这个年纪,“当年兰黛公主陪嫁宫女所出?” 姜二点头,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杀了北戎先王也不知道到底是功是过了?不然, 留着他和纳真叔侄相抗, 可比纳达尔和金岩对他的牵制打太多了。” 谢穆宁道:“那件事吧,下层军民是很高兴的。但悬镜司和北境边军的高层其实都觉得各有利弊。” 姜二道:“甚至可能是弊大于利。然而大家都不好说这个话,尤其当时北戎先王不杀也已经杀了。” 他抬起双手搓了搓脸。 谢穆宁道:“没事儿, 没有你也会是这样的发展。” 上一世纳真想用毒箭让楚元丧失了战力, 赢得了北戎军民支持。然后他王叔也离弃死亡, 他依然是斩草除根后上位。 反正谢穆宁死的时候, 他已经是北戎王了。 姜二道:“是,以纳真当时的实力利不利用我,都能杀了他王叔上位的。他唯一意外的大概就是我跑掉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依然是这样攻城、退却,两边对耗。 每天看着那些鲜活的、年轻的生命定格,谢穆宁的心都会痛。 但这一仗其实也是势在必行的。 这三年天|朝大军节节推进,北戎肯定不会甘心的。 甚至这一仗发生在此时、此地,对天|朝还是有利的。 果然是福兮祸兮! 楚元中了毒箭,原本是大大的不利,还成为了此战的□□。将来或许会有人拿这说事儿。 但楚元中了毒箭因为及时服药,没了生命之忧。士气就没有垮! 纳真的图谋又一次因为她的预防落空。 为了杜绝将来有人弹劾楚元不谨慎导致了这场祸事,谢穆宁准备战后好好的分析一番,然后写信给太后。 这一仗无可避免!那些人不能只看到楚元中箭是□□,却看不到他这三年收复失土才是最深层的原因。 要想掰扯这些,此战必须胜。不然连掰扯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这不是楚元让士兵死守不退的缘故。 他想驱逐北戎,完成先辈遗愿。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一将功成万骨枯!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此时退了,将来要再打过来会填上更多的人命。 这一仗□□差不多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 规定的时日到了,第二条战线的五万人在领兵大将的带领下前来换防。已经疲惫守城六七日的士兵们得到回到后方休养的机会。 □□已经战损两万人了!这是此前没有过的集中战损。 而北戎,谢穆宁让范百户想法子打听了一下,最后得到的确切数据是五万左右。 果然应验了楚元的话,北戎的战损比例在增大。 谢穆宁回去中军大帐说起,等战后要写信给太后掰扯此战发生的深层原因。 楚元正醒着,思忖一番道:“你现在就写!” 谢穆宁楞了楞,“你是担心此时已经有人在弹劾了?” “是,我还担心皇上会直接下旨给龚大将军,让他来令大军回撤。” 谢穆宁道:“他是来暂代你职务的,不能越过你发号施令吧?我懂了,他是传圣旨。好,我这就写,写好拿给你看看。” 朝中的消息还停留在四天前范百户送回去的消息。 天太冷了,送信的时间增加了一天。 德王上次向皇帝禀告北境的消息是六天前,范百户送消息则是每日一送。 “皇上,北境传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皇帝当时正为北境事发愁,自然没有好气。 “你难道还要问朕想想听好消息还是想听坏消息?” “臣先禀告坏消息吧。龚大将军入了北境,但长途奔波牵动了旧伤发作。再加上水土不服,不得不暂时停在原地休养。您先别急,再听听好消息。” 皇帝冷冷看他一眼,“说——” 德王道:“楚元他醒了。如今已经能够通过人传话指挥战事的大方向了。他下头四个副将一心听从指挥,各自用命。率领手下将兵每日都要打退北戎人四五次进攻。” 皇帝面色稍缓,“楚元到底情况如何?” “他还只能在床上躺着,战场上的情况也是通过别人转述。目前,除了他夫人和贴身伺候的人,都见不到他。应该伤得不轻!据说还虚弱得不能拔毒,还得等个十天半月呢。” 皇帝呼出一口气,“死不了就好,也不会留下后患吧?” “据说及时服下了明章道长制的解毒丸,算是逃过一劫。” 当年明章制药之前,跟皇帝打过招呼。让帮皇帝在深山找药的人顺道找一些珍稀药材。最后也只制成了六颗解毒丸,六颗能固本培元,提振生命力的药丸。 明章制药是义务的。就这样,他也收了他外甥女一万两银子的药材钱,拿来做了那些寻药人的辛苦费。 在那些地方寻药、采药,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而且这几年再没找到其中两味最珍贵的药了,也就再没制成。 “楚元那媳妇倒真是挺旺夫的。楚元因为这药都第二回死里逃生了吧?” 德王点头,“是的。纳真的毒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原本不死也拖不了两年的。但及时服了药,毒性就解了大半。接下来再休养三个月到半年,就能慢慢康复了。” 皇帝想了想,“那每天替楚元去战场观摩战况的......” “也是她。楚夫人白日去守城,晚上回中军大帐。她还是逐北会的会首呢,一直没有卸任。如今已经升了参将了。” 皇帝没再说什么,楚元能醒过来指挥大方向,那龚岳到不了第一线也无碍了。 德王不无担忧的道:“就是战损实在有些大。” 以往几天打一杖,如今相当于是一天打几仗。战损能不大么? 皇帝看到报上来的战损数据也相当头大。 陪养出三四千老兵何等不易!一天就...... 这样持续的战损让朝堂上的确有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声音,指责楚元不爱惜士卒性命。更是因为身为主帅不爱惜自身导致这场战事的声音也渐渐兴起。 但这回武将核按罕有发声。设身处地的想想,这事儿搁自己身上,未必能比楚元处置得妥当。 而且文官这种张口就来、风闻奏事的弹劾,也让武将有些反感。 但文官群落里的确是有很多指责之声。 说得多了,也难念有人听入耳、听入心。 尤其是在民间,那些送儿子、夫郎参军的军属,听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死是征人死,功是将军功’的话语心头得是什么感受? 谢穆宁给太后的信就是这时候通过悬镜司的渠道送来的。 太后把皇帝叫来递给了他,“看看吧。楚大将军此时是为了一己功过么?他两个幼儿留京,夫妻双双上战场。那里滴水成冰啊!那座城哀家曾去过的。当时还是八九月间,冻得不行了。穆宁信中说,这三年收复了那么些失土才是此战爆发的根本原因。哀家是认同这种说法的。” 皇帝点点头,“这种说法朕也认同。” 皇帝把这封信带到了次日早朝上,“你们那么能说会道,要是当时把你们送到那城楼上,你们预备如何鼓舞士气啊?哼,就你们这样指点江山,说些空话,士卒何肯用命啊?照你们的说法,楚元此时的做法不对。那是该丢掉好不容易收复的失土,下一次再用人命开路?至于说楚元身为主帅不够谨慎......” 德王出列道:“悬镜司身负搜集情报之责,此是悬镜司失职。楚大将军在北境太惹眼,北戎人人恨不得寝其肉、食其皮。布下毒计对付他本该是悬镜司预料之中的。” 说起来楚元只是在天|朝军队占领已达月余的地方出了次营门而已。 此毒计是纳真亲自安排,处心积虑。事前没有消息外泄才说得过去。 德王顿了一下道:“臣愿为此承担责任,被发配北境军前效力。” 皇帝道:“此事记你一过,发配就不必了。” 这一节揭过,剩下谁敢说收复的失土能让给北戎人?那不成卖国贼了? “再有人在外头散布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说法,朕定不轻饶!” 德王目光往那些持此看法的文官面上扫过。 这里头有些是真做此想的,听方才兵部尚书念了谢穆宁书信的部分没再坚持。 他们倒没有因为写信的人是谢穆宁一介女流就不服。因为他们认为信是楚元口述,他夫人只是执笔。 有些却是为了把楚元搞下来,此时看出皇帝要保楚元的态度也就不吭声了。 他们一个个被德王阴狠的目光扫过,都缄默不语。 下朝后,苏相问德王,“你就不怕此战败了,真的要你承担责任?” “楚元他们在第一线,此时还不知何等的艰难呢。能帮着分担一些是一些吧。而且此事,悬镜司确实有过。” 苏相点点头,“边军确实太难了!” 德王出了宫,找到姜大一起上了悬镜司开的酒楼道:“本王甚至都有些怀疑龚岳那老匹夫是不是故意在半道停下的。” “也不是没可能。这一仗的责任确实太重大了。不过,北境诸将,也未必希望他去。” 德王叉腰走来走去,“真是恨不得此时就身在边城。” “我们家老二倒是在军中,希望能对楚大将军有所帮助吧。哎,你那个师弟,他真的撑得起来么?” 第310章 北境悬镜司的实力, 可是比前两年德王在边城的时候削弱了不少啊。 “他没有问题。确实是双方不对等。如果纳真堂堂国主用心要做什么,能被悬镜司事前探知, 北戎哪里还会是大患?” 姜大叹口气,确实如此。是他对北境悬镜司苛求了! “这封信来得及时,好在皇上还是大力支持的。只要他们能逼得纳真退却,这关就算过了。” 德王道:“不容易!不过只要纳真不是疯子,也不能这么自毁长城。北戎也是多年征战,他何尝不缺青壮?” 正说着,下头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说起了北境战事。 今天说的竟然和谢穆宁信中所言相符。 姜大看一眼德王,悬镜司速度够快的呀。 两人小酌了一番离去, 刚走到走廊上就看到谢朝辉带着谨言、慎行从旁边一间屋子出来。 小哥俩的表情都有点沉重。 之前几天, 坊间有些对楚元不好的传言, 他们郁闷。 今天议论的风向改了,但听到那个每日战损数目时谢朝辉握筷子的手都有点抖。他们自然也心情沉重! 德王和姜大拱手道;“谢老将军!” 谢朝辉忙还礼,“王爷,姜大人!” 谨言、慎行也拱手, “王爷, 姜大叔!” 谢朝辉看看二人道:“这样的战损......” 德王道:“北戎的战损比我们更大。如今也只有拼!敌人包围不了城池,那就不是一座孤城。还有得守!” 谢朝辉点头,历史上不乏边军喋血孤城的壮烈往事。 如今已经好太多了! 两下里分开,各回各家。 而前线在换了五万守军之后,气势也是一振。再加上之前留下的三万人,新老搭配,很快磨合。 古将军对众人做战前动员:“大将军说了, 五日后会再换防五万人!大家坚持住——有吃有穿有人员补充, 这一仗我们不会输!而敌人死的数目将会数倍于我们, 天气会越来越酷寒。大家坚持下来,就是胜利!” 逐北会这回来的三个校尉是云楚、古雨和萧世锆。 三年不见,云楚、古雨都已为人母。 萧世锆那里,崔翘也怀上孩子了。 大家都没得选择。国土不能丢、城池不能丢。身后是需要守卫的父老乡亲和自家儿女、长辈。 所有的将兵都是一样。即便不是北境人,所站之地都为天|朝土地,身后都是天|朝国民。 没有退却的理由,只有拼命了! 之前在南门购买了不少牛羊,于是城墙下面每隔一段便有一口大锅炖着牛肉汤、羊肉汤。打仗的时候香气一直往上飘。 守城的中场,火头兵们用桶挑着热汤上城楼来,让大家都能喝上一碗暖暖身子。 谢穆宁和新来的逐北会将兵一起喝着羊肉汤。 古雨道:“这个时候逐北会也是天天炖羊肉汤。等这一仗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古将军的儿子、女婿才刚撤回第二条战线,女儿和儿媳立即又顶上了。边城如今只有古夫人带着孙子和外孙女。 古清在此战瞎了一目,古雨的夫婿腿折了。不过好在都留着一条命回去休养了。 满门忠烈啊! 云楚咕嘟咕嘟喝完汤道:“大将军情形如何啊?” “还养着呢,反正是越来越好。不过还不能起身,更出不了营帐。” 谢穆宁喝完回古将军那边去,正正的城门楼子里。 临走她拍拍古雨和云楚的肩膀,又看看她们身后的女兵,“大家都要好好活下去,家中儿女等着我们呢。” 萧世锆那边的人喊道:“会首,那我们呢?” “你们更得活下去啊。总不能以后战事平息了,还都是女人下田吧!都不准说什么追思墙上见的话啊!” 居然还有人预约追思墙上的位置的,还指明要挨着谁一起。 谢穆宁着实有些听不得这样的话。 众人回她一阵笑,“会首,不拼死起码五个北戎人,我们才不舍得死呢。” 谢穆宁的目光从他们年轻的脸上扫过。下一轮攻城之后,这里头必定有一些面孔见不到了。 谢穆宁道:“把驱逐北戎这件事,结束在我们这一代人。让如今在逐北会遍地跑的小娃娃都能能有安乐日子过。” “好。” 回到城门楼,古将军等人也都在喝羊肉汤。 外头一阵鼓响,韩彰两口喝完把碗放下拿起刀,“母亲的,又来了!他们还真是不怕死啊。” 到晚上,谢穆宁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和锁儿一起下城楼。 锁儿的头因为受伤已经被白纱布包了起来。她戏言跟戴了个帽子似的,保暖。 谢穆宁道:“我觉得身上有点痒,我要回去洗个澡。” 这一晃她到前线六天了,之前出京赶路着急,路上也没顾上。 这么一盘算,“我都半个月没洗澡了。”谢穆宁一脸恶寒。 锁儿道:“没事,您的贴身衣物是换了的。您泡过了,把那水给我也泡泡。” 水倒是好办,有那么多雪呢。但柴火在这冬天挺金贵的。她也是蹭着夫人才能泡一泡。其他人顶多只能抓住机会擦一擦。 谢穆宁其实让锁儿跟着扣儿她们回撤到第二条战线休整的,她不肯。 谢穆宁在中军大帐的另一个间屋里泡的。烧上两个火盆,脱衣服不会太冷。 怕累得睡着了冻病,她再疲惫也不敢在浴桶里放松闭眼。 这个时间可是生不起病的。 她匆匆泡过就起身,擦干身体穿上寝衣披上厚实披风快步跑回寝帐钻进用汤婆子弄暖了的被窝。 背后一阵脚步声,锁儿提着桶热水进去了。 楚元已经醒了,在吃羊肉馅的饺子。他现在不用人喂了,食量也有所恢复。 看她带进来一身水汽,楚元道:“这么冷你还洗澡? “我半个月没洗澡了,身上都感到痒了。要不是我前几天才帮你擦过身子,你也一样的。” 谢穆宁躺在被窝里,不想去想战场上的惨烈,便用心想三个孩子。 “他们都阵亡六万人了,怎么还不撤呢?” 楚元道:“这个时候就是最煎熬人的时刻了。过几天他们还不撤,我看能不能用了药去城楼上一趟。” 谢穆宁静默了半晌,‘嗯’了一声。 “让人抬着你去,也一样有效果吧?反正大家都知道你受重伤了。” 虎狼之药用了,难免有后患的。 “嗯。” 又过了四日,德王那边的回复送到。谢穆宁那封信上的分析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朝野如今对北境战事都很关注,包容度也很高。 楚元呼出一口气,“这就好!让人把消息在全军上下传开。楚俭,请李军医。” 李军医给楚元诊过脉,“大将军,最好还是不要。万一受了寒气......实在要出去,也再缓两日。今天不是又要换防么,大家伙撑得住。您看您一倒下,北戎人就跟疯了一样的扑上来。您把自己保重好,士兵们就有主心骨。北戎人也不敢这么猖狂。您上了城楼,也不能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啊!” 楚元静默了一阵,“不等了,等多一日就多多死几千弟兄。” 这场攻守战足足十日了。 天|朝有四万战损,其中阵亡两万多,伤者一万多。 每个冷冰冰的数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抹不去的伤痛。 北戎的战损得有十万以上。 这时候还不肯退,就是缺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北戎因他中了毒箭,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猛烈攻城。如今得知他没有大碍,朝中也不再有人拖后腿,也是时候退兵了! 过了一阵,楚俭端了参汤进来。如今楚元已经能服用人参片熬的参汤了。 回头再切几片带上,含在嘴里也可以补充元气。 李军医看看谢穆宁,见她也没有吭声,只得同意了。 城楼上两拨人正在换防,上一次剩下的三万人,还有两万轻伤的人员这次会撤到第二条战线。 楚元被亲兵用卧榻抬着,只露了个头在外头。 谢穆宁用给他戴了厚实的帽子,围巾也拉起来遮住口鼻。大家如今都这个打扮! 换防下来的五万人正整装预备出发,看到他都兴奋了,“大将军来了——” 大家自动分列两侧,目送他通过,眼光热切的看着他。 谢穆宁那封信如今不但通过悬镜司的努力,传遍了大江南北。全军上下也流传甚广。 将兵们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怨言。 谢穆宁道:“大家撤到第二条战线好好休息吧。我们一定能守住的!” 众人目送亲兵们抬着楚元上城楼。 古将军等人也迎了过来,在楼上等着,“大将军您.....” 看楚元要张嘴说话,古将军抬起双手往下一按,前后左右立时鸦雀无声。 “大家这些天辛苦了,我上来看看。” 古将军道:“您没事就好!” “大将军来了——”城楼上值守的众人都看了过来。 亲兵抬着楚元慢慢移动,不当值的人都跟着一道走。 “大将军威武,汉军威武——”喊声渐渐汇聚到一起,声震四方。 谢穆宁看下城楼下,射程以外的北戎人。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也注意到了。 眼力好一点的,甚至能看到楚元躺着的卧榻。 “国主你看,楚元出来了!” 十万人以上的战损,对北戎的杀伤力也是致命的。 纳真还不肯走,未尝没有已经赔进去这么多人,走了实在不甘心的缘由在里头。 “哼,他此时不过强弩之末而已。威武个pi!” 身边众人静默良久,半晌舒翰道:“但汉军的士气是越打越足了!”而北戎军队,却越来越低迷,再加上楚元这一露面,更是有些濒临崩溃。 城楼上楚元也朝这个方向看过来,看向了多年的老对手。 一品堂那边也得道了天|朝朝野如今对北境的包容度越来越大的说法。 报上来舒翰也只能叹口气,时也命也。 “国主,不如回去休养生息,缓个一年半载再来。您也说了,楚元拖不了两年的。” 纳真看看城楼下被冻着的北戎士兵尸体,再看看麾下已经开始萎靡的士卒。 然后是城楼上那具卧榻,以及卧榻旁一身红色重裘十分显眼的谢穆宁。 最后不甘地道:“撤——” “大将军,北戎人撤兵了!” 楚元呼出一口气。 谢穆宁来劲儿了,“唢呐、唢呐,赶紧来人给我吹一曲《送瘟神》!” 楚元笑了一下。 军中自然有演奏军乐的乐者,匆匆被拉了上来,一曲《送瘟神》为纳真等人送行。 众将兵开始欢欣鼓舞! 楚元对古将军道:“我回大帐,提防着点回马枪。” 第311章 确认了北戎人是真的退却, 谢穆宁就开始张罗回边城的事宜。 “这次北戎人战损达到十万,占他们全国军队的一成了。这得消停一年了吧?” 楚元道:“如果纳真以为我身上的毒无解的话, 很有可能。” 这一回马车慢悠悠的往边城走,足足走了两天半才到。 上一次谢穆宁把重伤的楚元从扣儿家弄回边城,路上走了一天。 另外一天半的路程就是这三年的战果了。也是这一次牺牲了足足四万人守住的国土。 他们上路的同时,就给边城送了消息。 消息送到的时候,呦呦不在家。她上姜府去了。 呦呦十天前回到边城,因为一路的奔波与离开母亲,蔫了几天。 瑞叔请孟妍过来给她们看了看。一路被照顾得挺好的,身体是没出什么状况。就是想母亲、想京城的家。 孟妍回去逐北会一说,众人听说谢穆宁的女儿来了边城精神不好, 便都上门来看她。 游大娘和曹英婆媳, 崔翘等人都带着孩子来了。 刘小混牵着游慢慢过来, 看到俩小姑娘就咧嘴笑。好漂亮的小妹妹! 钺儿从旁边钻出来道:“你谁啊, 你盯着我姑笑什么?” 瑞叔忙道:“钺儿,你不认得了。他是小混啊!” “钺儿?” “小混?” 这三年他们其实都在互相送礼物。逐北会和镇北伯府日常就有东西往来。 所以对彼此的记忆还是很深的。但对他们来说毕竟是半辈子不见了, 所以一照面倒是没认出来。 钺儿告诉呦呦, “这是你小混哥。俏妞,你也喊小混哥。” 刘小混告诉游慢慢, “这是钺儿大侄子。这是游叔家的慢慢。” 他们六个,再加上姜二和萧如斐的儿子姜啸,古清和云楚的儿子古允,古雨的女儿鲁晴迅速成为了玩伴。 得知小伙伴的父母也大多在战场, 呦呦和俏妞才精神起来。 消息送回来的这天,这群孩子都由白清蕙领着到姜府玩儿去了。 萧如斐让小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招待她们。 呦呦吃完了半碗藕粉扬声道:“圆萧姐姐, 我还要半碗。” 萧如斐道:“留点肚肚吃别的。” “哦, 好吧。” 萧如斐心头其实挺急的, 边城的人心头都很急。 好在,军中的捷报虽然还在路上,谢穆宁的飞鸽传书先到了。 楚瑞看过后亲自过来接人,顺道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萧如斐和这些小娃。 萧如斐念了声佛,“守住了就好啊!我、我可以让下人去大街上喊大捷了吧?” 楚瑞道:“可以啊。不过我已经打发人去县衙和逐北会通报了。” 他们家大将军和夫人都要回来了,这消息决计假不了。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敲锣打鼓起来。沉寂了许久的边城,一下子就热闹喧嚣起来了。 萧如斐道:“看来是不用了。” 钺儿仰头看着楚瑞,“瑞爷爷,那我叔公和叔祖母是不是要回来了?” “是啊,还有大少爷和二少爷也一道回来了。” 等楚元和谢穆宁回来的时候,边城的人涌出来迎接他们。 伤亡数目四万对十万,而且守住了之前三年夺回的失地,不折不扣的大捷啊! 靠在迎枕上的楚元道:“惭愧!” 阵亡的好些是边城民众的子弟兵啊! 谢穆宁撩起车帘,“多谢大家出迎!这一战战损极大,大将军他很是惭愧。” 有老人道:“边军如果守不住,搞不好几十年前边城被攻破的惨剧又得重演。我们送子弟上前线,就是要他们保家卫国。不然,北戎人打过来,我们就如待宰的羔羊。大将军家死了百来口子在边关,这一趟自己也差点回不来。我们都是感念在心的!” 之前有南迁来的大量边民,边城也接收了一部分。大家伙心头是真的捏着一把汗的。 段县令也来了,“楚大将军还有伤在身。大家伙把路让出来,让大将军赶紧回家歇着。” “好!” 马车回到楚府门口。谢穆宁先下车,然后让亲兵照旧用卧榻抬楚元进去。 “娘——”呦呦从台阶上跑下来。 谢穆宁一把抱起她。 回到边城感觉都要暖和多了,小姑娘之前在军营里那真是裹成球了。 不然钺儿怎么会亦步亦趋的跟着呦呦呢?就是因为她穿多了,曾经摔成了滚地葫芦。 不过也是因为穿多了,没摔疼。 呦呦在母亲怀里居高临下看着父亲,“爹,你怎么、还睡啊?” 谢穆宁道:“你爹还要虚弱一俩月呢,习惯就好。” 李军医跟着他们一道回来了。今天歇一天,明天就拔毒。 钺儿道:“这回这么久啊?” 锋儿揉揉他的头,“叔公中的毒,非常的厉害。” 瑞叔正想说话,一抬头看到个眼熟的人:楚俊彦。 瑞叔看向谢穆宁,等她示下。 谢穆宁道:“把侄少爷从前的屋子收拾出来。呦呦喊堂哥,钺儿你喊......堂叔。” 呦呦奶声奶气的喊了,钺儿仰头道:“堂叔,我想起你来了,你是左手剑。原来你是我堂叔啊!” 楚俊彦脸上一僵,先应了呦呦,然后对着钺儿点点头,“你还记得我啊?” “记得,你只能在祠堂外头磕头。”这两三年,钺儿和谨言、慎行偶尔还会聊到楚俊彦。 那张脸一看就是楚家人嘛。 瑞叔道:“恭喜侄少爷了!” “嗯,总算以后不是孤魂野鬼了。” 楚俊彦看向跟着卧榻走的钺儿,“钺儿,我能抱抱你么?” 钺儿道:“不用了啊!我都虚岁七岁了,而且你只有一只手可以用。” 楚俊彦看他客气有礼的拒绝,心头一酸。 七年前得知这孩子的存在时,他就表态不要,还签了文书。 他至今没有抱过这孩子一次。 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了。他都觉得自己虚岁七岁是大孩子了,以后肯定更不会给抱。 楚元靠在大引枕上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年言之凿凿不要婢生子的是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想弄死这孩子自己袭爵的也是他。 楚俊彦听到他这声冷笑,羞愧的低下头去。 白清蕙和锋儿、锐儿对视一眼,也觉得这人真是活该! 若有朝一日钺儿知道了,他怕是更没有脸面对。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已经将楚元送进了正房。 还是老位置,外室的榻。 地龙已经烧起来了。谢穆宁呼出一口气,好温暖啊! 她方才一见面就摸呦呦的手板心来着,暖呼呼的。 小姑娘身体不错,一路照顾得好都没生过病。不然谢穆宁肯定把她放边城了,不会带去军营。 “好了,中午吃团圆饭,就摆在正房。都回去歇会儿,吃饭再过来。蕙蕙替我叫你叔一声。” “哦。”一众晚辈散去,只有呦呦留了下来。 “娘,我要跟你睡。” “好啊。”反正你老子这一两个月也都是不中用的。 “你本来睡哪儿啊?” 呦呦指指厢房的位置,“我和俏妞住。她娘也回来了,她也可以跟她娘住了。” 中午吃热锅子,就摆在正房暖阁里。和楚元的病榻彼此看看得着、听得见。 钺儿挨着楚俊彦右手边坐,看他右手不能动怪同情他的。 谢穆宁笑,“能活着回来就是幸事了!” 钺儿点点头,“对,没有变成木牌牌就是幸事。哎,要是两个小叔叔也在就好了。嗯,三哥和二嫂也不在,就差他们四个!” 楚元道:“是啊,他们四个也在的话,咱们就真的全家团聚了。” 这次战事结束,他终于点头同意了楚俊彦回楚家族谱。 楚俊彦这三年都表现得很好。尤其这次,一开始他成功骗过了北戎主将,赢得了时间。 而且他也命大,第一条战线上守了五六天,只受了轻伤。 这些,足以抵消他曾做过的错事了。 当时走到第二道防线休息的时候,楚元派人把他叫了来。 “你实在应该多谢你婶婶。如果不是她预防得当,钺儿就没机会见天日了。你也永远不可能再以楚氏子弟自居。” 楚俊彦当时泪流满面,给楚元和谢穆宁磕头。 谢穆宁只笑道:“钺儿此时还只以为他是巧合的与楚家人长得像。但他终究会长大,会明白自己的来处。到时候他会怎么想,我们就管不着了。” 楚俊彦想起他婶婶的这句话,坐在钺儿身边倍感压力。 钺儿可不知道这么多,他乐淘淘道:“叔祖母,小叔叔他们过年要来的吧?” 谢穆宁脸上的笑容淡去,“只有铮儿能来。不过谨言和慎行都在京城,他应该就不会来边城过年了。至于湘湘,还得过几年呢。蕙蕙在边城是跟她叔客居咱们家。你看回京城她也和湘湘一样回自己家了。” 白狄这三年也一直住在楚府,旁边有侧门供他和随从出入,很是方便的。 他也打过置办房舍搬出去的主意。不过楚元说他不会回来住,让他住着也好让宅子多些人气。 钺儿一拍脑门,他想起来了。婶婶说小叔叔得留京为质的。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呦呦在母亲照顾下吃着清汤煮的菜,“娘,想吃辣辣,想哥哥——” 谢穆宁好笑不已,这两件事有联系么? “行,给你尝尝,省得越拦越想吃。回头跟你大侄子和两个哥哥一样,偷我的酒喝。偷喝了还一本正经说是帮我尝尝。” 楚元道:“什么时候的事?” 谢穆宁道:“宫宴上啊。他们料定我不会在宫宴上发作。回头要是有事我没准就忘了。可惜那回我没忘,三个都打了一顿。” 第312章 听说那三叔侄都被打了, 桌上的人都是一阵笑。 从前线回来,大家都很疲惫, 身心俱疲那种累法。所以吃过热锅子,说了一阵话很快就散了。 谢穆宁道:“都好好在家先休整几日再说,旁的什么都不用管。过几天,我们去泡温泉。” 温泉山那一片早已经收回天|朝。姜大出面张罗,由官方修了庄子经营。还是大家集资的形式。 他每次张罗集资,谢穆宁都让瑞叔去参了股。 海贸和陆上贸易还可能遇上天灾人祸折钱,这经营温泉庄子可是不会。除非是那里又让北戎给占了去。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已经完全不缺人投资的姜大也不会把最大的份额给了边将。 这温泉无主,就归朝廷所有。朝廷以此占四成, 其他人家出资共占六成。 那里汤池非常多, 也分三六九等。只要给钱都可以进去泡。 谢穆宁已经打发人去包了一个小院, 里头有大小不一的汤池六个。屋舍也都是现成的。 李军医说楚元最好在温暖一点的地方休养,就近就只有那里了。 她这么一说,孩子们都很高兴。四散开去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 谢穆宁前头半个多月累得狠了。尤其之前三年都是在京城过着养尊处优的贵妇日子。哪怕是功夫没落下, 也不如从前能吃苦。 前头九天她一直赶路, 还得给呦呦当肉垫,一路是相当辛苦的。然后又上了城门楼子御敌。北戎人悍不畏死的冲上城头,亲手动手的机会着实不少。 呦呦开始说要跟着谢穆宁睡,被白清蕙哄去跟她一起睡了。第二天谢穆宁便睡了个自然醒,近午才醒的。 李军医安排的是今日午时三刻阳气最足的时候给楚元第一次拔毒。之后每十日一次,看余毒的情况定次数。 到了点,李军医对谢穆宁道:“大将军夫人, 你带着孩子们出去走走吧。” 楚元道:“去吧。” 谢穆宁道:“他们出去就好了吧?” “你带他们出去。”楚元道。他从李军医的态度里琢磨出了这毒拔起来怕是会很破坏自己的形象。 “你们都跟我出来, 我们去逐北会走走。” 谢穆宁带着白清蕙、钺儿、呦呦、俏妞一起出去。 李军医这才对楚俊彦道:“安排几个力气大的进来好摁住大将军。” 楚元道:“不至于吧?”难道他还会痛得在床上乱动不成? “大将军, 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楚俊彦点头,出去点了几个人高马大的亲兵进来。 谢穆宁其实在外头等了一下,见状也只有叹口气,带着孩子们往外走。 为了省事儿,一行人坐的马车。 到了逐北会大门口,谢穆宁下车来。 “哎呦,我的谢会首啊。您终于回来啦——” 许汉在门内不远处一看到这一行人,立即拄着拐杖飞快的出来。 谢穆宁笑道:“这拐杖都快成了你一条腿了啊。” 许汉笑道:“那可不。” 钺儿摸摸自己的双下巴,觉得许汉的拐杖还真比堂叔只能做个摆设的右手好用。 许汉引着谢穆宁一行人进去,谢穆宁直奔追思墙。 此时那一万多士兵还没有回来,偌大的逐北会里只有后勤和老幼。 里头不少生面孔,都是这三年才来的。 这些人也没见过谢穆宁在城门楼子上的风采,对她这个会首没什么感觉。倒是不少人以为她当会首只因为她是大将军夫人而已。 当然,面上她们也没敢表露什么。 毕竟连游副会首的母亲都对谢会首热情、尊敬得很。 游大娘见到谢穆宁确实是觉得心头亲。谢穆宁是她看着长大的,和游杉的关系一直非常好。再说游杉当初捡回一条命,也多亏了她拿回来的药。 后来虽说要扣游杉的月例,也只是为了平息别人的觊觎。 再说了,救命的药是那点钱能买到的? 谢穆宁没有细看追思墙。只是看到上头果然已经布满了名字和小传,甚至都另辟了一堵墙出来继续心头不免一痛。 游大娘道:“如今边城离战场远了,来逐北会求学的人越来越多。这三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银钱。我还说让游杉去信问问你怎么处理来着。结果前线就又起了战事,就没顾上。” 逐北会的师资力量在北境那是首屈一指的。尤其前年出了两个举人,去年直接出了一个进士。秀才在这三年更是又冒出了十几个。 这在北境是是很能值得夸耀的一件事。 女学就更是越发的成气候了。源源不断的退役宫女到来,让女学开设的课程越来越丰富。 学费没涨,但学生增加了。所以收入自然是愈发的可观。 而一万多民兵的军服、军械都是军方出的,便有了一笔积余。 谢穆宁道:“大娘,我回头看看账本和人头数再说。您的身体瞧着还挺好的。” 游大娘道:“我每天都忙得风风火火的呢。” “是,是要动起来才精神。我爹退役之后一开始老不习惯了,亏得他俩外孙够淘气,给他找了不少事做。” 刘小混听说谢穆宁来了,牵着游慢慢过来。 谢穆宁一看到他俩就想起刘小混在产房外守未来媳妇儿出世的事件。 “姑姑,你回来啦?” 谢穆宁点头,“你小子都长这么大了啊。” 哟呦几个也同他们打招呼,“小混哥|叔,慢慢——” 同行的还有几个小孩,谢穆宁看了看,“我来猜猜,你是古清的孩子?你是古雨的?” 古允点头,“猜对了!” 谢穆宁蹲下摸摸鲁咕咕的包包头,“你娘还真会给你起小名啊。” 谁都得管这小姑娘叫咕咕(姑姑)。 她转头问呦呦,“你叫她什么?” 呦呦道:“钺儿说的,喊小鲁。” 钺儿道:“免得误会嘛。那回我喊姑,小鲁以为喊她就应了。” 谢穆宁捏捏他的脸,鬼精灵! 白清蕙过来道:“叔祖母,我想去拜见昔日的先生们。” “哦,你去吧。” 谢穆宁问许汉,“我以前的办公处还在么?” “那肯定在啊。除了那回房舍不够腾给兆慧大师师徒住,您那屋就从来没动过。属下每天都让人打扫的。” 如今一个副会首都不在,遇事便是许汉和游大娘在拿主意。 不过前线在打仗,后方也不至于有什么大事。一切按已经成型的规矩办就是了。 谢穆宁走的这三年,游杉也没改过什么规矩,都是萧规曹随。 孩子们自己玩儿去了,谢穆宁进自己的办公处翻看总账和如今的人头数目。 看到已经有将近两万两银子的结余她道:“许汉你让弟兄们通知下去,阵亡士兵的父母如果走了,逐北会给每人出十两银子的安埋钱。已经走了的,家里人可以直接来领取。他们的遗孤在十八岁之前可以自己选择一个时机,来领二十两银子安置费。” 士兵阵亡了,妻子是会改嫁的。而且那也是青壮,在边城足以谋生。 但他们没能为父母尽孝,也没尽到为人父的责任。 老人都难免担心后事,十两银子可以办场简单的丧事了。 而遗孤拿到二十两银子,成年了可以用来嫁娶。没成年就领走也可以保证生活。这些人要来逐北会做事,也是优先录取的。 追思墙上已经有上千人。不过大多数父母仍在,儿女尚幼。所以会直接来领钱的人不多,这都是有记录的。 反正逐北会又不会跑。而且如今越来越红火,账上也不至于没钱。 烈士遗孤如果不是急需这笔钱,不会立即就来领的。 所以二万两样子足够发了。 许汉立即安排人敲锣打鼓的去通知。 谢穆宁对游大娘道:“大娘,以后这些积余怎么花用,直接让游杉做主就是了。” 游大娘道:“还是要问过你才行,穆宁你才是会首。” “那也行。” 说话间下课了的萧如斐也走了进来。她朝游大娘打个招呼,然后道:“会首,温泉池子逐北会也参股了,回报还不错。我来问一下,以后还是有风险的都不参与么?” 谢穆宁道:“你可以评估之后,拿积余的五分之一去做尝试。赚了给你抽一成,亏了你赔一成。” “好!” 穆老先生也下课进来了,“会首,我们出了个进士。老夫原本以为能考中同进士就不错了,好险二甲挂了个尾巴。” 过去几十年,北境出的进士、同进士一只手就数清了啊。 谢穆宁道:“我刚看了这两年县试、府试、院试、乡试的成绩。相信有老先生您把关,会越来越好的。” 穆老先生高兴得下巴上的胡子都在颤动。 “会首你重视,孩子们渐渐有了向学之心,师资也越来越强。会的、会的!” 萧如斐得意的道:“我们女学出来的学子,大都自食其力。也是如今大户人家抢着娶的媳妇儿。” 谢穆宁摸摸自己的下巴,京城的女学如今是白夫人在管。她还拉了不少四五品的诰命夫人参与进来。课程是优于逐北会的。 明年第一批学子里年纪大的,也到了要相看人家的年岁了。 她的打算是陪楚元休养几个月,然后春暖花开了老实回京城。 她牵挂的除了父母和双胞胎,就是京城女学子的未来了。 如果不能把她们安顿好,她当初开办女学的意义就折半了。 她道:“男子参加科举,前途是确定的。只要能保持本心,倒是不用师长多担心。但女子的未来很多变数。回头如斐你细细同我说说。” 终归是惦记着家里拔毒的楚元,谢穆宁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至于孩子们,留下家将、丫鬟照看就是。他们平常自己也会过来玩的。 她回到家里,发现正房附近都没有下人走动。 楚俊彦从正房外室走出来,“婶婶,李军医已经给叔叔拔完毒了。锋儿和锐儿在给叔叔擦身子。” 谢穆宁点头,犹豫了一下问出来,“很、很惨烈么?” 楚俊彦不寒而栗了一下,“那毒性真的太大了!叔叔的冷汗把床单都打湿了,不亚于关二爷刮骨疗毒了。我怕有损他的形象,就把下人都屏退了,不让他们靠近。” “没有用麻药么?” “叔叔说用了怕脑子会变迟钝。” 谢穆宁觉得以楚元的性子,平时一点小伤小痛会找她撒娇。这种时候恐怕是希望把自己收拾好了才见她。 她呼出一口气,在回廊上坐下,“能捡回一条命,不留后患我也知足了。行,那我等会儿再进去。” 楚俊彦也松口气,叔叔让他出来把婶婶拦着的。 第313章 谢穆宁等了一刻钟才进去的。 楚元身上的床单和贴身的衣物都换过了, 只是瞧着人还是不大精神,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谢穆宁在塌边坐下, “要吃点什么吗?” 楚元看着她有些乏力的道:“我瞧着你还挺高兴的。” “是啊,我挺高兴的。李军医说原本......我早就说过,我宁愿你一身伤病的平安回来,也不要你壮烈。但凡你活着,我哪怕伺候你一辈子也是高兴的。” 楚元弯唇笑了笑,伸手握住谢穆宁的手。 三天后,休整好的一家子就到了温泉山。 这山上的总管事是户部的一名八品小吏,胡庆之。 楚家人到的时候,他早早的就迎下山来。 瑞叔上前和他打的交道。两人寒暄了几句瑞叔回来道:“大将军,夫人,胡管事说他在前头给咱们领路。” 谢穆宁看着修得堪比官道的盘山路很是满意,尤其胡庆之明显安排了人扫雪。这样楚元的马车就可以直达山庄了。 难怪这庄子盈利不错, 这么方便, 有钱有闲大冬天的谁会不爱来呢? 庄子修在半山腰, 趁着主子们四下闲逛的当口, 楚家的下人进去把床单、被套等都换成了自家带的。再把带来的菜蔬果肉等放置好。 一家子是打算在这里住过这个年的,自己开火。带的东西着实不少, 每隔几日还会有人下山采买食材。 楚家四辆马车都用上了, 还租了几辆专门帮忙运东西。冬天的东西, 那都太占地方了。 家里统共就留了几个下人看家而已,而且是轮值的。 楚元和谢穆宁坐在背风的庭院里喝茶, 几个孩子出去逛了。这温泉山是一座座山脉连起来的,还在打造之中。 但光是打造出来的这一座山, 也挺值得一逛了。 关键是暖和, 到处都是温泉泉眼。整座山难得的还带着绿。 呦呦和俏妞牵着手在前头走, 白清蕙慢悠悠跟着她们。 钺儿和刘小混、游慢慢还有扣儿的儿子胡翔跟在后头溜达,锋儿和锐儿跟着。李方和孟妍的孩子着实太小了,还在吃奶呢。 还有知春和知秋的也是如此。她俩这次因为孩子实在太小,都没参战。 不然谢穆宁肯定一起带上了。 扣儿和曹英也来了,不然小孩子自己待不住的。 崔翘六甲待产,把儿子托给了曹英带来的。 至于姜家、古家的孩子,他们要来玩是极方便的。谢穆宁就没有过问。 她这次回来是真的感受到了游杉信中说的逐北会孩子满地跑的场景。 孟妍的医术据说在逐北会通过实践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学徒都带了好些出来。 孟太医已经辞官,明年春暖花开也要来。估计看到这个场景他会很乐的。 几个小孩都脱了一件厚衣服,这里着实是暖和。 楚俊彦则和家将走在一处,脚步匆匆的。他们要在这里层层设防。 山脚、庄门还有包下的小院都不能遗漏。 楚俊彦待不了几日就要走的,他算是提前回来休整的。 其他将校要等善后的事完结,才会分批回来。 谢穆宁端着茶盏慢慢喝着,神情有点恍惚。这跟前些天守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生体验啊。 “穆宁,我约了秦大人来谈些事情。他回帖说后天到。” 秦大人就是皇帝派来节制楚元的人,算是北境政界的一把手。 楚元算军方的,二人是平级。 这样的人自然是贵客了,不能怠慢。 谢穆宁嗔他一眼道:“你不早说,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只好去看看暖棚里有什么出产了。”她带的吃的都只有自家人的那点分量。 肉肯定不缺,山下就有人家养了鸡鸭牛羊猪,温泉山上的湖里有鱼。这山上的湖没有结冻的,上山的时候还看到水面上有鱼跳跃呢。 不过好在胡庆之在这山上搞了暖棚种菜。贵是贵点儿,但这大冬天的能看到绿叶菜十分难得。 楚元道:“是啊,就是想到有暖棚种菜。看到你都带了那么多东西了,这菜就索性直接跟庄子上买吧。反正外头也没有绿叶菜卖。” 谢穆宁让家将推了轮椅来,推着楚元一起去看暖棚。半道遇上孩子们溜达了一圈回来。 他们没有出庄子。毕竟这会儿已经快吃晚饭了。一多半是短腿族,想自己去玩儿的话,回来肯定就错过饭点了。 那还不如明天早点出去呢。 谢穆宁道:“我要去看看暖棚里种了什么菜,你们谁跟我走?” 呼啦啦的都跟她走了,冰天雪地的看菜是种享受啊。要不是因为这个,谢穆宁也不会亲自去,还用轮椅把楚元给带上了。 谢穆宁挑菜的时候,小孩子们都在暖棚里溜达。这里比外头还要暖和得多,热得他们把外衣都敞开了。 “你这些、这些都给我留着,我过两天要招待秦大人和秦夫人。到时候我派人来摘新鲜的。” 胡庆之点头不已,“好的、好的,我会吩咐下去,这些都给镇北伯府留着。” “你这里都住了些什么人啊?” “零零散散的客人多。像镇北伯府这么照顾生意直接包了三个月、一家子来的很少。” 谢穆宁道:“谁让你们那么贵?”要不是楚元需要住在温暖一点的地方,这三个月算下来花费将近千两,她也不舍得的。 尤其这跟庄子上买暖房种出来的绿叶菜和瓜果,价格是当季的十倍都不只。 这吃过了好的,又让大家吃腌菜能行么? 所以最后两千两银子都未必能拿得下来的。 一般的官宦之家和富商,可不是只有偶尔来么。 估摸着也就圆萧那样的身家会不吝惜这钱了。但她没空,她要管着逐北会的女学,不能走开久了。 “楚夫人,要考虑成本啊。我们这地儿打造花了好多银子。这暖房的菜是贵,但造价在那里。再说,这收回来的银子不还有您家一份么?” 当晚,楚元收到个消息,告诉谢穆宁再多加些菜。 “还有谁要来?” “姜二和陆晏应该能赶得上。你再派人去接圆萧、聂曦还有他们的孩子。哦,别忘了陆老夫人。” 多加菜、请客都没有问题,但姜二和陆晏一起行动,这就是特训队和北境逐北会合作,一听就不是小事啊。 “他们做什么去了啊?” “暗杀,到时候你听他们细说吧。”楚元闭目养神、养精蓄锐。 他最近还是容易倦怠。谢穆宁也不好多吵他,就没再问了。 这人怕是和古叔一个想法,觉得告诉了她,她就要牵肠挂肚睡不好了。 罢了,过两天就知道了。 派出去接人的马车宴请当天午前抵达。 陆晏和聂曦的女儿一岁了,抱着来的。呦呦凑到摇摇车边去看人家。 谢穆宁道:“这是陆家妹妹。” 聂曦笑吟吟道:“她叫阿嫣,陆嫣。” 姜啸两岁多,他跟呦呦等人极熟的。一来就同他们一起玩儿上了。 楚元坐在轮椅上看着小孩子成堆玩闹,吵吵嚷嚷的也不由一笑。 谢穆宁包下的小院足有三进,平时孩子们也不会进到第三进吵到他。 今天在第一进的膳厅摆酒才会这么的热闹。 谢穆宁推了楚元的轮椅到院门处迎秦大人和秦夫人。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楚大将军您怎么出来迎我们了?” 楚元道:“也顺道出来看看。”他媳妇儿对于给他推轮椅还挺高兴的。 钺儿开始看到他坐轮椅不好意思得很。想起了小时候和两个小叔叔傻乎乎排着队去坐德王的轮椅,还觉得那是超别致的小车车。 楚元叫了楚俊彦一会儿替他陪酒。他如今靠自己升到副千夫长了,升得算快的。等这一回论功行赏完毕,应该能够转正。 秦大人本来是京官,原就认得这叔侄俩的。 他笑道:“楚大将军,你家里这几年可真是开枝散叶啊。” 楚元点头,“算上留在京里的两个,的确称得上人丁兴旺了。” 如今俊字辈有楚俊彦和呦呦三兄妹,金字辈也有四兄弟。可不是人丁兴旺么。再过个十多年都成亲生子了,那就更兴旺了。 谢穆宁给秦夫人引荐萧如斐和聂曦婆媳。 这都是以前在京城打过照面,但是不熟的。秦家是文官,从前同武将和悬镜司那是油跟水一样分明的。 但如今大家都在北境,那就要通力合作了。至少面上要过得去。秦大人能被派到这里来做封疆大吏,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萧如斐和聂曦都是管过女学的人,凑在一起很多共同话题。 秦夫人和陆老夫人年岁相当。而且秦夫人是二品诰命,陆老夫人也是一品诰命。大家地位也相差不远。只要愿意,就能说到一处去。 毕竟都是从京城来的嘛,要找话题还是容易的。 眼看着要到饭点了,但姜二和陆晏还没有赶到。谢穆宁让先上羊肉汤,大家先垫垫。 秦大人问楚元,“他们是做什么去了?” “他们带人潜入撤退的北戎大军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无主之地么?” 正说着,楚俭进来了,“大将军,姜二公子和陆千户到山脚了。” 姜啸可高兴了,“爹爹回来了——” 聂曦婆媳也不由目光热切了起来。 楚元对秦大人道:“我让他们去伺机刺杀北戎军中要员。具体杀了哪些我现在也还不知道。” 秦大人一想到北戎人丢下数万具尸首,带着一两万伤兵惶惶归家。一路上还要时时自危,生怕睡着了被人割喉也是很有些同情他们。 不过,要是给他们打过来了,自己和楚元一样也是不能跑的。那就只有杀身成仁一条路。 他笑了一下道:“我之前派人去看望过龚大将军,他听说你能指挥了休养了两天就上折子请求回返南境了。” “北境这鬼天气,南方来的人是受不了。我听说他鼻血一直就没止过,成天鼻孔里都塞着两棉团。神交已久,可惜缘悭一面!” 这人很识趣,开始停一下恐怕也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完全无能为力了。 如果自己真的毫无办法了,他才会不得已来收拾烂摊子。 如今这样,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外头传来脚步声,姜二和陆晏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人走到楚元的轮椅前拱手,“大将军,幸不辱命。” 两人报了一串北戎将校的名字,将军一级谢穆宁听着都耳熟。校尉估计是后起之秀,有潜力的。 她点头不已,收获颇丰啊。 然后就听到最后一个名字,“军师舒翰——” 她直接站了起来,“你们把舒翰暗杀了?” 第314章 随着谢穆宁的话,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姜二和陆晏。 太子殿下遇刺,揭出长公主府当年的换子风波,这可是雷动九天的大事! 在座都是官面上的人, 还能有谁不知道这件事的? 姜二点点头,“是, 舒翰死了, 死在我的刀下。” 谢穆宁道:“我还以为他要祸害留千年呢。” 陡然想起数年前自己在温泉山这里巧遇舒翰。当时就是杀不了他,他在半空遇袭都能扭身以高明轻功躲过。 这个人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秦大人道:“这可是件大喜事啊。从此北戎就少了一个至为了解天|朝的军师。当浮一大白!” 谢穆宁道:“瑞叔,吩咐人上好酒。彦儿,你代你叔父陪秦大人喝两盅。” “是。” 谢穆宁对萧如斐道:“我有种不真实感!” “一样。” 谢穆宁一直都记得当年从酒楼二楼跳下来,帮她控住惊马的、年轻的京兆尹大人。 萧如斐心底, 舒翰也曾是那鲜衣怒马少年郎。 如今人死了,第一时间倒是都想起了他好的那一面来。 瑞叔让人拿酒去了。姜二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倒出里头十几个木制铭牌。有些上头还有干涸的血迹。 “这是我找到的。” 楚元脸上一阵动容。 特训队和悬镜司这次行动大获成功,杀了北戎好些个重要将领。连舒翰也死在了他们手上。这自然不是没有代价的。 这铭牌是特训队的队员表明身份的标记。 这是找回来的,那肯定还有没找回来的。 而且,悬镜司定然也有战损。就是眼前这两人, 风尘仆仆之下未必不是带伤的。 秦大人道:“这是阵亡将士的吧?” 楚元道:“本来是想吃过饭再同秦大人讲的。我这次请大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想修建英烈祠, 让阵亡将士享受祭祀!” 姜大在北境的生意做得不错,而且商路上收的税也越来越多。 北境边军再不是昔年连军需都不足,只能靠胡夫人那群娘子军向诸国走私奢侈品来筹集军资的队伍了。 他们可以截留商税来保证军需。 而且逐北会对阵亡民兵以及游侠儿的纪念、抚恤也被众将兵看在眼底。他们对边军连个类似追思墙的地方都没有, 多少是有些微词的。 这一次伤亡四万人, 而且算是大捷了。 楚元就想趁机和皇帝提这件事。不过事情肯定不能绕过秦大人, 所以他才邀请了秦大人来赴宴、泡温泉。 如今姜二把这些铭牌拿出来,他就把事情说了。 秦大人想想此战的惨烈, 还有之前百十年间牺牲的边军将兵。 他点点头, “应该的。本官与楚大将军一起上折!” 折子是饭后由秦大人亲自动笔的。他这些年用惯了幕僚代笔, 但两榜进士的功底还是在的。 有了这桩事,众人就没有饮酒了。而是心情有些沉重地吃完了这一餐。 重伤的楚元有些艰难的握住笔准备署名,但力不从心。 他回头道:“穆宁——” 谢穆宁闻声上前,扶住他的手助他运笔,签下名字。 笔迹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楚元还让谢穆宁取了他私章盖印。 折子当即就被陆晏拿过去,用悬镜司的渠道送出去了。 经楚元提议,秦大人的折子上特地提到了把这些年北境悬镜司为此牺牲的内外人员、无名英雄一起纳入英烈祠。 悬镜司经手的人知道这件事之后,表情都变得很是郑重。 这是头一次他们的人有机会进英烈祠。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众人都去泡温泉。这六眼温泉都是在谢穆宁包下的院子里。 谢穆宁按男女、地位给众人分了分。让来的人都可以下去泡一泡。 陆老夫人就和秦夫人一个小泉眼,挨着她们的就是谢穆宁和萧如斐、聂曦。 姜二和陆晏一处,秦大人由楚俊彦陪着。 楚元反正是不能下水的。 然后男娃娃一处、女娃娃一处。 秦大人泡了出来道:“这地儿真不错。楚大将军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吧。可惜我还要回去理事,回头有机会再来看望大将军。” 秦大人和秦夫人走了,姜二和陆晏这才有机会向楚元说他们杀舒翰的经过。 之前在饭桌上、在汤池里说的都是刺杀其他北戎将领的事。 谢穆宁也端了盏八宝茶坐在旁边听。 这些事情,军中和悬镜司也都是默认谢穆宁是有资格听和提意见的。 姜二道:“我原本以为杀舒翰是最困难的。但没想到他自己已经生无可恋了。” 楚元没坐轮椅了,很舒服的靠躺在榻上。 秦大人不在,他又不挪动,便不委屈自己坐硬邦邦的轮椅。 “怎么说?” 姜二道:“中蛊之后,他冬天好像是特别的难熬。尤其是悬镜司将苗疆大祭司那个软骨头的徒弟暗杀之后。” 陆晏补充道:“我和二公子找到他的营帐的时候,他似乎刚发过病。因为不想被人目睹他当时的惨相,所以把侍从都驱赶出去了。” 谢穆宁听到这里不由瞥了楚元一样。 楚元当没看到,“后来呢?” 姜二是为了以策万全所以让陆晏和他一起去的。 当时舒翰看到他道:“你总算是来了!” “听起来你好像等我挺久了似的。”姜二抽出薄如蝉翼的双刀。 在舒翰背后,陆晏也抽出了腰间软剑。他们本来打算暗杀的,杀不了就立即撤。 但没想到舒翰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而且没有声张。 “也没有多久。是此战结束我才认识到天|朝北境恐不是以前那样好侵入的了。不过,我确实早就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 舒翰成过亲,但是无子。 他给龙凤胎妹妹和乳母安排了隐秘的去处。这样万一他死在外头,她们的生活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依然可以衣食无忧过完此生。 这去处,既不是天|朝,也不是北戎。而是中立的某国。 姜二不由气道:“你要是觉得活着遭罪没意思,你干那么多坏事做什么你连两个不到三岁的小娃娃都不放过。” 舒翰大概站着费劲,他就近坐下道:“都说我是此战结束才有了这样的认识,之前总还是有些不肯死心的。楚元是不是解毒了?没解也不要紧,这一仗他其实也没做什么。谢穆宁确实是可以代夫出征的。他手下的将兵也都肯用命拼。” 他咳了两声,端起旁边的参汤喝了。 “姜二,你是长公主的亲子。所以你哪怕你杀了那么多人都可以回头是岸。但我不行!我当年如果选择把真相和盘托出,平国公和长公主只会要了我的命,然后再偷偷的找你,都未必会公开你的身世。而且我不能不管妹妹和乳母。最要紧当时是北戎强、天|朝弱。而我算是北戎人!我多年前就认识了随同使者到京的国主,那时就奉他为主了。只希望他能开创伟业,许我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未来。” 陆晏道:“所以你毫不犹豫的捅了太子殿下?” 难怪那时候纳真肯出一万五千被掳走的边民交换舒翰一人,又那么重用他。原来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是的。烈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既然选了边站,就要从一而终。我回到北戎,助国主上位。但依然因为不知道几分之一的汉人血统受歧视。但只要国主大业能成,以后谁敢当面笑我?可是天|朝放我回来前对我下了蛊。这也算是我捅太子一刀的报应吧。如今一日比一日难过,眼看我想要的一切也将成空。生无可恋,死亦何惧?不过,我不是会自杀的懦夫。姜二,我给你个公平一战的机会。” 谢穆宁道:“说到底他是对纳真和北戎失去信心了。这就是你说得彼消此长,然后你公平一战杀了他?” 姜二点头,“他刚发过病,又没有召唤人协助。而且有人听到动静问及,他还代为遮掩了。” 楚元道:“那他其实还是借你的手自杀。他居然真的放过了你俩?我还以为当初他放跑兆慧大师师徒只是因为不影响大局。他怎么想的呢?” 姜二道:“他或许对姜家、对我的感情也很复杂吧。” “那你呢?”楚元看向陆晏。总不能是顺手放过的吧?舒翰就是真不想再捱下去也不至于就这么放过北境悬镜司的千户。 陆晏道:“他亡妻,是我舅舅的女儿。我小时候也一口一个‘表姐夫’喊过他的。” 楚元和谢穆宁恍然。京城的权贵姻亲关系跟蛛丝网似的,他们也不是每一家都理得清。 姜二心头对有养恩的姜家抱愧,对亡妻也抱愧,所以才放过了他俩。 楚元道:“这一趟辛苦了,好好休整一下吧。” “是。” 那两人告退出去,谢穆宁道:“听他们说了经过,我终于有了舒翰死了的真实感。你说纳真事后得知他还掩护了刺客,一心求死得是什么想法?” 楚元道:“肯定也是纳真退走后的言行,甚至是纵容了其他人轻慢舒翰,这才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这证明,纳真心头也开始不确定了。以前北戎人都觉得天|朝就是待宰的羔羊,顶多不过是会防守的羔羊。只要他们过来薅,总是能薅走许多羊毛的。纳真也是命不好,遇上天|朝军力强大起来了。不然以他的资质,还是可以为北戎开疆拓土的。” 谢穆宁点点头,然后呼出一口气,“换子风波总算是翻篇了!” 楚元道:“但带来的夺嫡之争,越来越白热化了。” 第315章 第316章 第317章 第318章 太后点头, “你们家的家教不错。” 睿儿道:“太奶奶,睿儿也干活了。” 太后笑着摸摸他的头,“嗯, 咱们家的家教自然也不差。小十二、德王、赵驸马、濬儿和睿儿也都干活了。福成、德安,今晚就你俩做庖厨。” 福成公主和德安郡主对视一眼,“好!” 猎物还是叫下人拿到一边收拾好了再拿过来的。 不过剩下的烹饪,或煮、或烤就是她们动的手了。 稍晚,皇帝带着宓妃来蹭饭。 福成和德安做得拖拖拉拉的, 宓妃便也挽袖子去帮忙。 有太后这个老祖宗在, 宓妃也能打着尽孝的旗号放纵一二。她剁着野味觉得很畅快。 十二公主和睿儿抱着腿坐在谨言、慎行中间, 津津有味的听他们讲从前出远门的见闻, 还有从几个大侄子那里听来的有趣传闻。 到后来, 连小世子都坐了过去。 德安让下人找了张厚实的波斯大地毯铺在草坪上给他们坐来着。 小世子道:“我给你们讲一个飞毯的故事。是当初于将军出海回来讲给我听的。” 太后对皇帝道:“所以哀家更喜欢和这些小娃娃相处。” 没有那么多利益纠葛,小娃娃眼睛里的孺慕是单纯、真诚的。 小世子方才明明可以说一番好听的话讨好她,但是没有。他只是表现出拿自己当挡箭牌的不好意思。 皇帝想了想方才狩猎以及在猎台边几个儿子、儿媳的表现,再看看跟前这些孩子,点点头, “还是母后更会过日子。” 太子妃本想过来, 想了一阵又做罢。 一开始她听说小世子自己挑着猎物回来, 经过猎台还被皇帝叫去问话吓了一跳。 再得知他是说要亲自猎回去做给太后吃,皇帝对此还大为赞赏才松了口气。 这个脸露得不错! 小世子的故事讲完了。十二公主拍着身下的波斯毯道:“毯子能飞么?它怎么不飞?” “因为我们没有法术,不是魔法师啊。我已经让出海的程将军遇上魔法师带回来了。另外, 听说海外还有《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集,我也让他们收集回来。到时候我讲给十二姑听。”小世子信誓旦旦的道。 “好!” 这一餐等到吃的时候, 星星都上来了。好在老的、小的都吃了点心垫过了。 德王瞅着赵驸马硬忍住了颇有几分诧异。这胖子减肥的决心很大啊! 宓妃等人自知手艺一般, 做好后让御厨帮着调整了一下口味才奉到太后与皇帝跟前。 谨言、慎行教十二公主和钺儿认星星。 至于小世子和铮儿, 他们是专门学过星象的。观星辩路这是基本的军事素养。 这一个下午, 赵王、楚王、韩王甚至晚一步赶来的秦王都百爪挠心。 竟然让东宫以这样的方式讨好了皇祖母和父皇。 但父皇过去前让他们散了,完全没有带他们一起去皇祖母跟前凑趣的意思。 他们如果一窝蜂的去了,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所以这几位王爷只是看着自家孩子,怎么就没有东宫那两兄弟会撒娇、讨喜呢? 不过韩王只有一个儿子,才一岁出头还在吃奶。 秦王独子在家喝药。他只是怪自己那四个女儿一点都不会讨长辈喜欢。寻思着是不是也得往虎妞那个路子培养。 摆好了菜福成公主道:“皇祖母、父皇,宓母妃请上座。小十二、带你侄儿、侄女们过来。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宓妃一愣,这不能说都是小十二的侄儿、侄女吧。 楚家那小哥俩,她还蛮喜欢的。十来年后都长大了,未必不能招一个做驸马啊。 她是一心盼着闺女能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的。 但从福成身上看,公主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顺心的。 所以,如果能把闺女嫁到楚家,是不错的选择。谢穆宁应该不是一个会为难媳妇的婆婆,也不会有那么多规矩。 晚间宓妃和皇帝说起此事。 皇帝道:“那朕岂不成了跟楚元那小子一辈?他是濬儿的师傅,跟太子一辈的。” “这有什么打紧?又没有血缘关系。在皇家这都不叫事儿吧。” 皇帝想了一阵,“过几年再说吧。” 听出皇帝口气里有松动的部分,宓妃暗喜。反正还有十来年呢,以后枕头风多吹吹就是了。 她一辈子已经注定困在宫墙里了,她闺女可得过自在、安乐的日子。 射猎结束回返京城的前夕,德王向皇帝交差,“皇上,根据现有的证据,当年的猛虎事件,幕后主使指向韩王的奶哥哥。” 皇帝变了脸色,“你确定?” “臣是根据现有的证据做出的判断。如果有新的证据,或许会推翻这个判断。”德王谨慎的道。 皇帝知道德王有倾向,但他倾向的是东宫。所以查明这件事的真相,他会不偏不倚。 “他犯得着么?两年前濬儿才不过八岁。” 皇帝是不愿意相信韩王也是这样的人的。说是秦王干的他倒是更愿意相信。 德王道:“你也说了,不过才两年您就动了念头。” 皇帝颓然道:“哪里是两年?足足六年有余了。朕总不能把祖宗的江山真交给病恹恹的太子。他连射猎都不能。赵穆都能自己骑马来,他只能坐马车。来了也没法下场。” 可是,赵王和楚王出身低微,生母眼界有限。教出来的儿子也不堪大任。 秦王行事又太过狠辣。可以任意对侄儿下手,那将来能容得下谁? 唯有韩王,颇有太子当初刚柔并济之势。不会成为暴君,却也不会被朝臣和武将拿捏。 东宫也有东宫的优势。 濬儿已经十岁了,也颇有乃父之风。而且楚元、德王、姜韬都是倾向东宫的。 不过,东宫如今是正统,他们倾向东宫也是应该的。如果换个储君入驻东宫,他们也能一样的效忠。 皇帝还是希望能给太子父子一个好结局的,也希望自己能得善终。所以他才想查清楚,看韩王是不是能容得下兄弟、侄儿的人。 谁料到查下去,竟然查到韩王奶哥哥头上了。 “既然查到这个人身上了,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年的案子已经结了。但这人平素仗着韩王府的势做过欺男霸女之事,要收拾他很容易的。 这人如今也在给韩王办一些不上台面的事。德王直接吩咐悬镜卫带着人证物证上门拿人。 先把人拿下,再在悬镜司慢慢审。 他们上门拿人的时候,已经过了宵禁。而且即便能出城门,也进不了围场行宫。 夜半,消息也无法传递。毕竟是皇帝在的地方,尤其出过两次事了,禁军格外的谨慎。 明日便是皇帝一行回京的日子,韩王府的人当夜便暂时按捺住了。 韩王是第二天起行的时候的道消息的。 自己的奶哥哥被悬镜司抓了,为的是一些权贵之家有脸面的世仆身上并不罕见的事。 这至于惊动悬镜司? “德王在哪里?” “王爷,德王在皇上跟前。” “回去再说。” 回到京城,韩王私下约了德王喝酒,打听此事。 “德王兄,这样常规的案子京兆尹府就可以审了。不至于劳动悬镜司吧?难不成是因为本王的缘故。” 德王点点头,“的确是因为王爷你。皇上让我彻查两年前围场的猛虎事件。查来查去查到他身上了。你如果想推翻结论,就要设法自证了。” 韩王慢慢变了脸色,半晌拱手道:“多谢德王兄告知。” 稍后,德王去东宫,正巧遇上小世子同太子在说话。 太子在给长子分析秦王府和韩王府。 “此消彼长,但只要平衡没有打破,于东宫、于我们父子就是有利的。” 小世子道:“但皇爷爷让德王叔查,其实已经对五叔动心了。” 太子笑道:“动心而已。你皇爷爷当初对你三伯也动过念头的。你三伯吃亏就吃亏在当初被身边的人忽悠,对你下了毒手。他这两年韬光养晦,为的就是卷土重来。他会先把你五叔拉下马的。我们父子,一个病弱,一个尚幼。不是他的最大威胁。” “那围场的事,到底是三伯还是五叔?父王你私下查过么?” 太子道:“查过。但有些时候表面上看到的,和实际未必是一回事。假作真时真亦假!而且,上一次是哪一个,对咱们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他们都是想你死的人就对了。” 小世子点点头。 德王过来,见礼之后道:“殿下,臣已经向韩王和盘托出。接下来就看他能不能自证吧。” 小世子本来想说如果五叔自证了清白,那岂不是...... 但想起父亲方才的话又释然了,废立大事岂是一蹴而就的。 要这么简单,皇爷爷也不会拖了这么几年都无法决断了。 说完了话,太子让小世子送德王出去。 他们一出书房,就看到二公子抱着彩色的鞠球过来找太子一起踢球。 明章让太子每日要适量活动,所以他偶尔会陪着小儿子玩儿。 小世子心头一滞,他小的时候父王是意气风发的太子,自然没空陪着他一个幼童玩乐。 后来,父王出事。他就成了全家的希望! 没了时间玩乐的人变成了他。 他不但没和父王踢过球,连跟二弟踢球都不曾有过。 德王拍拍他还稚嫩的肩膀,“所以王叔让你在围场就放松的和那对双胞胎一起玩儿啊。” “还要多谢王叔的提点。”他不但和两个师弟好好玩了半月,还让太奶奶和皇爷爷都觉得他是赤子之心。 如果不是这样,母妃肯定会阻止他玩乐的。 第319章 第320章 董静被锁儿引了进来。她对着轮椅上的楚元盈盈一福, “见过大将军!” 楚元很和气地笑道:“不用多礼,你们兄妹都辛苦了。” “在您二位和北境将士面前, 可不敢言辛苦。大将军看起来比传言中好多了。” 楚元感兴趣的道:“外头都哪些说法啊?” “北戎那边说得最厉害,说您已是强弩之末,拖不了多久了。北境这边的军民都挺为您担心的。” “那域外诸国是什么反应?” “他们还好,毕竟这一仗是天|朝大捷。” “那就行了。你们聊吧!” 家将过来,推走轮椅,钺儿跟着一道走了。临走他还多看了董静两眼。德王爷的媳妇儿呢,很好看! 董静对他微微一笑。 呦呦对新来的漂亮姨姨比较感兴趣。依在母亲身边,听她和董静说话。 谢穆宁道:“我那会儿还跟你说不要着急。你再过个三五年在边城都是当嫁之龄。现在想起来我都想笑。” 德王那时候肯定就有点想法了。她还在安慰董静别担心误了花期。 董静脸上微微一红。 “反正我那会儿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改善生存际遇。这是三小姐吧,真可爱。这个给你玩儿!” 董静送上带回来的异域玩具。 呦呦看看母亲,见她点头两手接过,“谢谢姨姨,我叫呦呦!” 谢穆宁道:“你哥哥还好么?” 董静道:“之前的嫂嫂出事后就跟哥哥和离了。哥哥在外遇到了流落异乡的汉家女, 已经成婚。他恐怕要等些年才能带着妻儿回国了。” 谢穆宁看呦呦低头玩儿新奇玩具, 落在了后头, 索性转身把她抱起来, 和董静边走边聊。 “你父母的身体都还不错,之前德王有安排太医看过。有些不足也开了方子调理。你这提前回来了, 倒是能回京陪他们过年。这一路有什么安排?” 德王可是秦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对他们兄妹不好下手, 甚至董静父母德王都安排了人保护。 那董静从回国, 再到回京他应该也是安排好了的。 “嗯,跟着陆大人一起回京。他要回京述职。” “那就好。如果不是我们家还要再过两个月才走, 都想叫你跟我们一起的。正好,回去应该就能喝到你们的喜酒了。” 董静在温泉山住了两日, 稍作休整。 谢穆宁、白清蕙, 扣儿、锁儿听她讲这三年当女相的经历。其中的峰回路转、跌宕起伏真的比说书还精彩。 到后来, 锋儿、锐儿、钺儿都跑来了。 只有呦呦和俏妞不太听得懂,两人牵着手出去玩儿了。 她们在温泉眼边发现了开着的野花,摘花花去了。 这山上的暖棚目前都种的是菜,供不应求。暂时还没来得及开辟花房。 谢穆宁回来看到她们采的野花也挺高兴的。 “等边城太平了,商路更繁华了,这一片山脉也都打造出来了,这地方一定日进斗金。” 楚元道:“咱家不是有股份么,好事啊。何况皇帝又赏了个千亩良田的庄子,而且那地段真就是挨着城门的,进城近便得很。以后咱们想到庄子上住就更方便了。” 谢穆宁点头,凑过去闻花香。 这一次论功行赏,有功的将领都有份。为北境边军打下基础的聂大将军也被赏了个温泉庄子。 这下他终于可以不用借用谢穆宁的庄子了,乐淘淘的带着孙子搬了过去。 董静和陆晏、聂曦等人一起进京后,这一年就到了最后一个月。 腊月初八,宫里往皇亲国戚、勋贵重臣家赏腊八粥。 其实这粥送出宫再送到各家,那是早就冷透了。但这是荣耀来着,三品以上的重臣也不是人人都有份的。 秦王岳家前两年就没得着。顾夫人为此出来应酬的时候舌头都短了三寸。 但今年,居然收到了!惊喜之余又有些忐忑。 送粥的太监走后,顾夫人一边让把御赐的腊八粥端进小厨房热上。一边打发媳妇儿亲自去秦王府送腊八粥。 见到秦王妃说明原委,秦王妃道:“怕是为了之前两年我家王爷被莫名冤枉的事。” 顾少夫人想了想,“围场那桩事?” “可不是。当初是没细查,可父皇心头却是认定我们家王爷了。” 得到这样的答复,顾夫人心下稍安。 “这么说如今查出来跟王爷没关系了。那就好!” 这腊八粥镇北伯府也得了。是谨言穿着世子的礼服接的,到的比顾家还早些,还略带温热。 楚元这才打了胜仗,在二品里是最靠前的。 铮儿上前送送粥来的公公离开。熟练的送上了个荷包,里头塞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不多不少,少了得罪人,多了有结交内宦之嫌。 慎行道:“奶奶,御膳房熬的会不会好吃点啊?” 赵襄笑:“镇北伯府得的,应该是不错的。回头中午热热给你们三叔侄吃。” “爷爷、奶奶也一起吃。” 慎行大些了,不会搞混了。谢穆宁就教他改了口。 谨言道:“外婆,我们尝一些就好。回头我们去女学吃现熬的。杨先生请我们去当评判。” 杨先生就是女学教厨艺的先生,楚府外聘的厨娘。 今天之后就要散学了,明年过了元宵再开学。期末考核就是熬腊八粥。 母亲去边城了,家里人气都不那么旺了。小哥俩就喜欢去女学凑热闹。 赵襄笑,“那你俩可耐心着点,等晾凉些再喝。” 一晃眼到了除夕的宫宴,谢朝辉作为北境退役老将受邀。谨言、慎行哥俩作为镇北伯府的代表受邀。铮儿也可以跟着小世子去。一家子进宫去参加宫宴。 临行前,赵襄让小厨房给他俩垫个底。 “宫宴是不太能吃饱的,先吃一点。” 到了宫宴上,小哥俩并头坐在一起看歌舞。谢朝辉跟退役武将们一处,赵襄陪他俩坐着。 小哥俩很喜欢看歌舞,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别人参加宫宴可能还要交际应酬一下,他们只需要开宴前跟着众人举杯向皇帝敬酒,然后尽情玩乐就好。 宫宴的最后一道菜也是鱼,赵襄拿起筷子帮他们剥鱼刺,“吃慢点,千万别卡住了。” 她嗅了嗅,御膳房离举办宫宴的地方有点距离,略有点腥了。 “一人尝一筷子就好了,有点腥。” “哦。”小哥俩拿着筷子夹碟子里的鱼肉。 忽然听到上方有些动静,他俩和赵襄都看了过去。 “外婆|奶奶,怎么了?” 这位置还是挺靠近皇帝的,赵襄微微直起身,“好像是秦王妃有些不适。” “她被鱼刺卡住了么?” “应该不是。” 这一晚小哥俩学到了个新常识:孕妇闻不得鱼腥味,会干呕! 慎行想了一阵,一拍大腿道:“哥,娘怀妹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他们当时不懂,好像还担心来着。那之后几个月,妹妹就来了啊! 谨言挠挠头,“好像是的呢。” 赵襄无语的看着他们,你俩小娃讨论得这么起劲做什么? 她朝白夫人的方向看了看。白夫人如今也三品诰命了,是有资格参与宫宴的人了。今日她也在座。 秦王妃如果有了亲子,那白氏的儿子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而且还挡了秦王妃亲子的道。 唉—— 上方太子玩味地一笑,老三这是又行了?不过如今他倒是不在意秦王有没有真的嫡子了。反正老五也是有嫡子的。 秦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太医正的医术果然不错啊! 淑妃高兴得不行,眼睛都红了。 皇后笑道:“瞧把你给乐的。这又不是老三媳妇头回有好消息了。” 秦王自然是想要嫡子的,所以他的头两朵金花都是嫡出的。 贤妃也补充了一句,“就是说,嫡子也不是头一个了啊。” 淑妃激动地道:“不一样,不一样。” 那外室生的充作嫡子,能跟正儿八经的嫡子比吗? “有什么不一样?”贤妃目光灼灼地道。 淑妃眼波一转,“那一个身体不好。” 皇后的脸微微一沉,“身体不好,那也是嫡长。” 太后手里的杯子往案中一搁,发出轻轻的磕碰声。皇后和淑妃、贤妃便都不说话了。 皇帝没什么反应,秦王治好的消息太医正早向他禀告过了。 他孙子、孙女一堆,还真不稀罕。倒是十二公主这个老来女,证明了他的能力,而且是宠妃所出,他还挺稀罕的。 秦王吩咐人出去把秦王妃的披风取来。 淑妃道:“对对,快去。要是久坐受不住就说啊。” 兄弟姐妹以及下头众人看了这一幕,不管心头怎么想,还是要上前恭喜秦王、秦王妃一声的。 秦王乐呵呵的,酒到杯干,一扫过去三四年的郁气。自从......之后,他这些兄弟们背地里是乐得不行啊。他今儿终于扬眉吐气了。 看秦王妃把身子微微挪远,他道:“闻不得酒气啊?今儿就到这儿了,改天本王再与你们同饮。” 敬酒的众人笑着退下。 韩王妃在桌下给韩王比了个五。 韩王淡淡扫她一眼,“别人云亦云。” 老三又不是真的岳父命,人还是生出过儿子来的。之前那是太子的人咒人家来着。 就算这胎又是闺女,以后总还是能再生儿子的。 老三之前不行,唯一的儿子又三不五时的生病。还失了父皇的欢心,说起来比太子还不如。 如今倒是越来越不能小觑了啊。 韩王又朝德王看了一眼,虽然他给自己透露了那件事的根底,但在之后就滴水不漏了。悬镜司里的情况也丝毫打听不到。 ※※※※※※※※※※※※※※※※※※※※ 卡文了,15号请假一天 第321章 第322章 贤妃走进奉先殿旁的宫殿, 皇帝负手面对着窗口。 贤妃在团花织锦地毯上跪下,慢慢委顿在地。秦王这一计毒就毒在她完全无法把他拖下水。 撺掇她的是她从娘家带进宫、相伴二十年的宫女。 她使唤出去调动己方人马的是自己儿子的奶哥哥。 这真是说都没法说。 而且, 她此时的重点也不是拖秦王下水,而是得让皇帝相信此事与自己儿子无关。 这才是最难的! 皇帝慢慢转过身来,“毒妇,濬儿一个娃娃,你竟用发狂的猛虎对付他。还害死了几十名忠诚之士。险些连朕的北境主帅也毁在你手里。” 贤妃跪直了身体,“不过是效法于人而已。” 你自己生养,一度还准备用来做太子替补的秦王不也干过同样的事。你还不是姑息到如今! 好在,听皇帝这口气,只打算追究自己的责任。 可自己若被降了位份,于儿子也是大大的不利啊。 本来已经是庶出了,如果自己连四妃之一都不是,儿子就更没有机会了。 贤妃恭敬的磕头, “求皇上给臣妾一个体面。” 一个体面的死法, 让她在贤妃的位置上死去。 皇帝儿孙多, 夭亡了的不少, 活下来的更多。他其实并不在意多死一两个。他在意的是此事触犯了他的威仪,还担心有人敢对太子嫡长子下手, 会不会有朝一日也敢对他下手。 皇帝看着她, 静默良久道:“等出了正月吧。” 没两日, 贤妃感染了风寒,韩王夫妻日日进宫侍疾。 半个月后, 贤妃不舍地看着儿子和年幼的孙子,含恨薨于寝宫。 除了太子, 其余皇子都得给这个庶母戴孝。只是程度比韩王这个亲子轻多了。 灵堂上, 韩王眼中粹毒的看着秦王。 秦王心头一哂, 你们母子算计得我,我不能算计你们? 太子自然乐得看他们狗咬狗。今日明章告了事假,去镇北伯府给谨言、慎行过生辰去了。 贤妃是一品宫妃,她薨了下头的勋贵不用进宫哭丧。但有喜事也不好张扬。 而且除了抓周,谢穆宁本来也没给孩子大办过。 今日赵襄便打算沿用旧习,只自家人坐一起吃碗寿面。 太子道:“楚家双胞胎今天过六岁生辰。父母都不在未免有些冷清。让皇妹和妹夫去一趟吧。” 他们一家子不大方便,但皇妹是已经出阁的公主,去一去无妨。 福成公主和赵驸马也刚去给贤妃上了一炷香,听到太子的吩咐乐得出宫去给双胞胎过生日。 睿儿知道了闹着也要去,“姑姑,我要去!” 太子负手道:“行,你去吧。左右你跟你俩师兄也玩得来。” 三岁的老二去,就没那么浓厚的政治意义了。 小世子自然也是想去的。但他的功课太多,而且盯着他的人也太多。 宓妃知道了把十二公主也塞了过来,“也带她出去走走。” 福成公主和赵驸马把太子一家送的礼物和自家的礼物带上就驱车去了镇北伯府。 一去才发现姜大一家四口,还有德王、德安夫妻、萧如琢夫妻、云天夫妻、吴思淼夫妻等人也都在这里了,家里有小娃的都带上了。 往年谢穆宁在家,不想张罗大操大办他们都是礼到人不到。今年想着两个娃娃父母都不在,不约而同的都过来了。 赵襄道:“我家俩孩子生受各位长辈的礼物了。我们家唯有一碗寿面奉上。” 看到碗里琳琅满目的配菜,福成公主笑道:“好丰盛的配菜,怕是这个时令能找到的菜蔬都用上了。” “往年穆宁就是这么弄的,说是叫全家福寿面。今年亏得皇上赏了个庄子,里头还有暖房种菜,可比往年弄这么多配菜方便多了。” 庄子赏下来之后,赵襄带着谨言、慎行去住了几天。原想着着人收拾一下,待谢穆宁回来了带她来看。 结果到了一看,这庄子有专人打理,收拾得很好。 过年的时候,庄头送来的东西,光单子都是几页。赵襄干脆拿来做了年礼往各家送。哪怕男女主人都不在,这礼数还是不能缺了。 兆慧大师吃了送去的菜蔬觉得好,还让人又来问过。 她知道楚家和大相国寺交情不菲,便隔三差五的让人送暖房里摘下的新鲜菜蔬过去。他们一家子今冬也都享用到了。 “大家趁热吃吧!” 两个小寿星身旁一堆小娃簇拥着,大家都埋头吃面。一个个的用餐礼仪都十分看得。 只有睿儿和十二公主还不会自己吃,只能是宫女喂。 十二公主问道:“哟呦会么?” 谨言道:“她会用勺子吃饭。不过经常吃得满脸、满围兜都是。至于面,就拿勺子卷着吃。倒还吃得稍微干净些。不着急,你们就这么吃,干干净净的。以后再练习不迟。” 两小听说会吃得脏兮兮的点点头,要练也得人少的时候。 吃了两口面又喝了口配的高汤,姜冶点头道:“嗯,这面劲道!” 慎行道:“是我爷爷亲自揉的。” 谢朝辉的力气揉面自然不在话下。这面劲道得很,很有嚼劲。 往年今天,楚元不在这活儿也是他的。楚元在,他就不用动手。 之前明章就在厨房抱着手看他揉面。听说来的人渐渐多了,还笑着给他加了八斤面粉和水。 “赶紧揉,估着今天会来的人不少。” 还真让他说着了。比往年都热闹,足足坐了四桌呢。 这会儿听说面是谢朝辉亲自揉的面,一个个都道:“辛苦老将军了。” 谢朝辉挥手,“大家别客气,不够还有。”明章那个家伙,哗啦啦的往案板上倒面粉,害他半天才都揉完解脱。 没想到,大半都用上了。 德安问道:“伯父,听说穆宁就快回来了,楚大将军也要回来休养。” 谢朝辉点头,“是的,皇上同意楚元回来休养。他们再暖和些就会上路了。” 萧如琢道:“我回来的时候,边境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楚叔叔伤得不轻。我时间赶得及,也没找到机会去看他。他现在怎样啊?” 他是赶着回来成亲。当时为了支持那场大仗,险些耽误了。为了不误了婚期,大战结束就紧赶慢赶的赶回来了。 所以只让妹妹替他带了个好。 他妹信里说离开温泉山的时候楚叔叔还在坐轮椅。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了过来。现在外头对楚元的伤势如何也是众说纷纭。 谢朝辉道:“穆宁信上说没有大碍。” 德安道:“穆宁那是个轻伤不下火线的。在她嘴里,除死无大事。” 众人被德安说得一滞,吃面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谢穆宁确实是那性子啊!而且,皇帝都能同意楚元回来休养,这怕是伤得不轻啊。听说那箭上剧毒是北戎人特地为他准备的。 要说北戎人最恨的,怕就是楚元了。 这毒怕是真不是一般的毒啊! 谢朝辉道:“上了战场,可不就是除死无大事么。吃面、吃面,没事的。” 明章点头,“没错,能活着回来就是好事。谨言、慎行,你俩也别愣着了,赶紧吃。” 小哥俩点点头,爹爹真的没事么? 楚元一行是进入了三月才出发的。 姜二一家和他们同行。到边城三年多了,这也是头回回去。 呦呦和姜啸、俏妞一起坐在车上。她还戴着哥哥们送的围脖和手窝窝。 虽然是三月了,但离了温泉山这下头还是一样的冷。得往南走挺远才能暖和起来。 她如今也是三周岁了,回去就要入学了。 谢穆宁和楚元商量,“不然就把她送进女学吧。女学的师资力量挺强的,白家侄媳妇可都是请的真正有才的人。” 躺在她大腿上的楚元道:“那么几十个人一个班的学啊?” “先跟着听听看嘛。让她和俏妞一起背着书袋去,你闺女还是蛮爱凑热闹的。” “随你吧,反正还小。” 谢穆宁伸手推推他的肩膀,“你又不是伤员了,起来起来,让我躺躺。我来的一路都是给女儿当肉垫过来的。” 楚元懒怠动,“孟太医说我还得休养好一阵呢。” 没错,孟太医都到边城了。 老爷子一出正月就由长孙陪着出发了。 他这些年很注重养生,身体还是很不错的。 来看过孙女很成气候的药馆,又看过逐北会数以百计的孕妇。老爷子乐得嘴都合不拢。 他这辈子因为医术高明被困于宫中。如今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然后,他就爬山登门来看楚元了。 多亏了孟老爷子才有了谨言、慎行哥倆。如果楚元真在苗疆回不来了,这就是遗腹子了。 所以这个恩情是相当大的。 而且老爷子也是行家里手。虽然他专精的是妇产科,但其他也比普通大夫强上许多。 所以,楚元肯定不会在他面前隐瞒伤势。 但老爷子仔细诊脉后道:“楚大将军真的要趁机好好疗养,把体内的暗伤都去了,免得留下隐患。这一点明章道长是行家里手,你们回京直接找他就是了。” 所以楚元现在是理直气壮的赖在谢穆宁腿上。 卧于美人膝是人生至乐之一,他不舍得离开。 谢穆宁道:“人家都说软玉温香抱满怀。你这一点都不香软,还是我闺女抱着舒服。” “那是!”楚元也爱抱闺女。不过这种时候再添上闺女就有些多余了。 他执起谢穆宁的手轻吻,“好久没过过这么安乐的日子了!美哉——” 这一路慢慢悠悠的抵京,都已经三月下旬换春装了。 第323章 第324章 第325章 楚俊彦道:“呃, 是。毕竟我常年在边城,不想耽误她们的青春。” “你这老大不小的,也该做打算了。我与你同岁, 你看你两个堂弟都六岁多了。回头我叫官媒上门替你寻摸寻摸。你既然不想耽误人青春, 那就找个肯跟你去边城的吧。” 楚俊彦一听他婶婶话里直接把他和钺儿的关系抹掉了, 心头不由一滞。 但当年不要孩子还签下文书的人是他。更不要提后来......此时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凭婶婶做主。” “你总得跟我说说你的要求。这强扭的瓜不甜, 日子是你自己过。”楚俊彦的要求越具体越好, 她直接转告给官媒就是了。 楚元也关切的看过来, “对,跟你婶婶说说你的想法。” 身后那一串孩子也走到了, 一个个仰头看着楚俊彦。 他想了想,“能踏实跟我过日子就行。” 谢穆宁不接受这样含糊的说辞,这办好了又没有一百个退役宫女的好处的。 她让铮儿领着他叔、他姑、他弟走前头去。然后才道:“家世、才貌、年纪有什么要求?是不是必须是大姑娘?岳家人口简单点么?我想想还有什么, 你得给我说具体点。” 楚元知道她问得细, 其实是为了省事,不像给锋儿、锐儿定亲时上心。 不过细想想也不奇怪, 锋儿、锐儿品行好也听话,相当于是穆宁一手带大的。 但彦儿跟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还有对钺儿下手的前科。当初如果自己回不来, 他又知道了穆宁怀孕,那肯定是要出手的。穆宁能做到这样,很难得了。 而且, 彦儿还特别挑剔。 自己当年替他物色穆宁, 他居然都没看上。 是得问清楚一点才好。 楚元道:“白敏舒那样娇滴滴的不适合。要让人跟你去边城,怕是得出身将门的。你是娶续弦, 要求比原配得降低点。你还废了只右手, 生活上难免不方便。我看你也别对女方要求太高了。” 楚俊彦想了想, “嗯,我也觉得出生将门的好,长相过得去就成。最好是二十岁以下,没成过亲的。岳家不要有什么太大野心。就这样吧!” 谢穆宁点头,“行,我回头就这么告诉官媒。回头有了人选,我再去看看。” “有劳婶婶费心!” “嗯,应该的。” 楚俊彦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就是之前他和白敏舒成婚后的住处。镇北伯府宽,那个院子谢穆宁一直没有拿来做别的,只是让人锁了起来。 既然他回来了,那就给他住吧。 等楚俊彦退下,楚元道:“回头你好好帮他把把关。”他对侄儿的眼光实在不看好。 “也得他自己先看中了才成。不急,他才二十三,比你成亲的时候还小一岁呢。” 过了两日,谢穆宁就把官媒叫到府上了。 一见到人她楞了一下,这不就是七年前楚元见过的那个么。当时她来找楚元劝他成亲,正好撞上这人出去。这还真是山不转水转,山水有相逢啊! 官媒起身恭敬的道:“见过楚夫人!” “坐坐,喝茶!” 谢穆宁把楚俊彦的条件和要求都说了一下,“你慢慢替我寻摸着。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哎,好的、好的。您就放心吧!” 谢穆宁端茶送客,走到书房去看楚元写字。 呦呦也在这里,坐在她爹腿上,由她爹把着小手在描红。 她已经被谢穆宁拘着练了两三日走线了。过来把她手指上的针眼给她爹看。 楚元看了心疼,便说不走线也行,那就练字。每天能静下心练两刻钟的字就行。不然去了人家的课堂上尽捣蛋。 呦呦现在很想去读书,去不了就更想去了。 谢穆宁见状道:“行,每天练一刻钟针线,一刻钟描红。能坚持七日,我就送你去学堂。” 呦呦坐在她爹腿上,伸出小手指,“娘,拉钩钩!” 两母女拉了勾,呦呦就下地出去了。她约了俏妞、谢欣然放风筝。 等呦呦出去,书房门被关上,楚元伸手一拉,把谢穆宁拉到呦呦坐过的地方。 谢穆宁稳稳的坐着,伸手搂住他脖子,“来的那个官媒是你见过的。” 楚元只见过一回官媒,而且那天发生的事他记忆太深刻了。于是立即想了起来,他哈哈笑道:“又是那个啊!看来这谢媒钱还真是该她挣。” 他勾起谢穆宁的下巴,就低头亲了过去。 等到一吻结束,谢穆宁平复了喘息道:“我把要求和她说了,她拍着胸脯保证会好好找。这京城里,文官是不是一般不找将门出身的啊?” 楚元点头,“是,有壁。” “什么有壁,就是轻视武将嘛。云舒从南方回来探亲,福成公主在女士小筑攒了个局邀了我,我不在家吃午饭了。可能要晚上才回来。” 女士小筑是前年谢穆宁开的,专供女士吃喝玩乐的地方。开在闹市后一条幽静小巷。她把嫁妆的几家铺子卖了,再加上这些年的出息,购置了一个五进的大院落来搞的。 凭什么只能男人有专门的娱乐场所?女人也可以啊。 当然,里头没有小倌。就是吃吃喝喝、聚会、玩儿的地方,男人免进!除非是十岁以下的孩童。 经过一年的发展,如今已经成了京城贵妇、贵女很喜欢去的聚会之地。 毕竟女眷出门除了去庙里逛逛,能走动的地方很少。 完全没有男人进出的女士小筑满足了贵妇、贵女出门的欲望,里头完全是针对女子的喜好设置的。 不说日进斗金,收益还可以。反正比从前那几家铺子的回报高。 楚元搂着她的腰,“有什么话还非得约去那儿说啊?”关键是他进不去啊。就连锐儿都去不了,也就铮儿还挂在十岁的尾巴上能混进去。 他听那三叔侄说过,说里头好好玩儿来着。 “都像你这么想,我的生意从哪里来?我走了,时间差不多了。” 正好,今天连呦呦都不会跟。她自在的去玩儿半天再回来。 谢穆宁一出去,楚俭就迎了上来,一脸期期艾艾的,“夫人......” 谢穆宁微微张嘴。糟糕,她把楚俭托她的事给忘了。 回来已经几日了,她一直忘了问问知夏对楚俭有没有那个意思。 面对楚俭殷切的眼神,谢穆宁道:“回头锁儿会先去你家瞅瞅。” “哦,好好。”楚俭在伯府后门的巷子里也分得了一栋小房子。 谢穆宁这意思就是要先看看他的屋子归置得如何了,也见见他的家人。 楚俭回去就着手收拾。他娘问道:“成了?” “哪那么容易哦?回头丰哥媳妇会来家里看看。” 楚俭他娘点头,“是得如此,楚丰当初想娶夫人身边的丫鬟,也是费了老大的心思了。等你把媳妇娶了,我也安心了。” 锁儿自然是要跟着谢穆宁去玩的,路上谢穆宁就把这事儿委托给她。 锁儿点头接了任务,觉得自己得去向老夫人取取经这事该怎么张罗。 马车来到女士小筑,进了门便有穿着统一服装的女知客迎了上来。 谢穆宁外聘了当过女掌柜的人来进行管理。至于端茶倒水、烹饪、沏茶、弹琴这些活计,就是给女学的学子们勤工俭学的岗位了。 她开这个女士小筑的初衷就是给这些女学子一个走出家门、工作的场所。 在京城这种风气起来之后,也会被推广到别处。她的办学模式和女士小筑应该也会被各地的贵妇借鉴。 反正能挣钱养家了,腰杆自然会挺一些。她提供的就是一种可能。 “楚夫人,福成公主定了天字四号房间。穆夫人、苏夫人已经到了。” 谢穆宁点点头。 绕过照壁第一进是卖女士用品的小铺面。 第一间就是胭脂水粉的门面,有从各大胭脂铺子进的货,也有女学子自制的。其中有两个女学子自制的胭脂已经有了些品牌效应。 两人合计着想把这个门面面承包下来。只是钱还不够,只能继续寄卖胭脂攒钱。谢穆宁让知冬来看看,如果合适她可以参股。 第二间门面是黄秀馨承包的,专卖些小绣品、小挂件,也接受定制。 呦呦前些天来替她的布偶娃娃们定制了春装。 第三间铺子是卖糖水、小吃的。就是靠手艺吃饭,生意还不错。店里四张小桌通常都有逛累了的人进来点餐。各大包间也常派人来下单。 第四间铺子是卖香料的,是知名的香料铺子来开的分店。 第五间铺子是海外和沙漠那边来的各色异域商品。 ...... 这儿除了是聚会的场所,也可以作为日常游逛的处所。除了铺面,还有摆摊设点的。不进门面的,就辛苦些每天往返。每日营业额的半成需要上交。 买卖双方都是女子,也就不纯在什么抛头露面的说法了。 谢穆宁避开在里头逛耍的客人,进到天字四号房。 福成公主道:“穆宁,点些你爱吃的小,一会儿让她们送进汤室里。我可喜欢你家汤池的按摩师了。” 隔壁桌的穆琳琅把手里的餐牌递过来,“我们也刚到。这是今天的餐牌,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这里每天的餐牌不固定的,能上餐牌小吃,口味和卫生都是经过考验的。 每旬都会推出新品,淘汰一些点单率不高的。想挤到这个位置有限的餐牌上不容易。 正餐的竞争也一样的大,不过不必自己点了,公主府女官一早就过来安排好了的。 谢穆宁点了几样 第326章 第327章 到晚上, 铮儿回来了,由楚丰送回来的。 明天又不是休沐的日子,按道理是不许回家的。这是让他们回家让家里人安心, 顺道告诉家里人宫里的情形。 四个小的已经在厢房睡下了。谢穆宁让钺儿也睡在了他小叔叔房里。 楚俊彦和锋儿、锐儿就坐在正房偏厅里一起等着事态的发展。 直到铮儿回到家, 众人才松了口气。 他是被楚丰送回来的, 楚丰今日在宫里当值。 楚元把楚丰叫了进来, “知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么?” 楚丰道:“大将军, 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临近下午换班的时候当值的上峰没让动, 候着上值的也全部被集合起来。相当于平常两倍的人数在站岗、巡防。但具体怎么回事, 我们下头的人不知道。” 皇帝只是昏过去, 诸皇子都没到要图穷匕见的时刻。就算有什么打算, 肯定也只是禁军几个头脑收到了消息。 估计也和楚元收到的消息差不多:随时准备! 像楚丰这个职级的, 如今只是虚惊一场,他恐怕连皇帝昏迷了一个多时辰都不知道。他只是直觉不大对,然后顺路把铮儿送了回来。 家里不知道宫里的情形,没有派人去宫门处接。与其等着送消息回家,再有人来接。还不如跟着楚丰回来。 楚元道:“也没人让你给我带话?” 楚丰摇头, “没有, 我还特地等了一阵的。” “铮儿,那你知道什么吗?”楚元转过头去问铮儿。 铮儿挠头,“就应该放学那阵,小世子从课室里被叫走了就再没回来。我们也被勒令回到住处, 不得出住的小院。直到半个时辰前, 才有东宫的公公来告知我们今晚可以回家。” 这样, 其实已经是无事的表现了。 楚元继续问道:“那你们明日进宫么?” 铮儿点头, “明日要照常上课的。” 看来皇帝没有大碍。 “行, 那你们三兄弟都回去休息吧。彦儿你也回去。没事, 就是虚惊一场。现在就都不雅妄动,平时怎样就怎样。” “是。” 等这四叔侄也退下,屋里就只剩了楚元和谢穆宁。 “没事了,洗洗睡吧。” 稍晚,之前偷偷撒出去的耳目回复:各位王爷、公主,一二品大员也都出宫回府了。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好吓人呢!”这是真正的一身系天下安危! 他们夫妻都指着休养生息一阵,北境能够全力反攻。最好是把战线持续往前推进。 这需要一个非常安稳的大后方,而且皇帝全力支持才行。 可如果皇权过度出了状况,别说大反攻,能不出乱子被北戎、南越等外族趁火打劫就不错了。 她身子往后靠进楚元怀里,“皇上的身体到底到什么地步了?” “不知道,不敢打听,也打听不到。” 明章已经六年没给皇帝把过脉了。而老师兄根本没混到他当初和皇帝甚至有了几分私交的份上,他压根没给皇帝把过脉。 所以,他们没有第一手的资料。 今天宫里发生的事,明章应该是清楚的。 不过这种非常时刻,不妄动是最好的处置。没有消息来,就是好消息了。说明事情真的过了。 夫妻俩上床躺下,谢穆宁悄声在楚元耳边道:“怪不得我一直觉得皇上不怎么在意小世子。看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压根没考虑孙辈。” 比起曾经对太子的在意,皇帝对小世子真的是很忽略的。 他根本没将小世子当成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看待。换言之,他没准备传位给太子。还是想在成年皇子里挑出一个来。 东宫这对父子一个病弱,一个年幼,很可能压不住场子。 诸王,权臣、手握重兵的武将、外族......这些都可能在皇帝驾崩后成为不稳定因素。 所以说,国赖长君! 要是这个过度没过度好,引起长期的动荡。北戎哪怕这次吃了大亏,纳真也能笑出来。 谢穆宁忽然觉得能理解苏相等人之前反对增加北境的军费开支了。果然储位之争才是心腹大患。 楚元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睡吧,好在是虚惊一场。过两天再问问舅舅今日宫中的情形好了。或者,等着皇上召见。” 结果还没睡着,又有消息来了。 禁军、京郊大营都有数名将领被悬镜司连夜拿下。京兆尹府也有两名官员被拿下。 这三处,都是有兵的。 京兆尹府的最少,主要是用来管理治安的。但城门在他们手上呢。 禁军掌管宫门,京兆尹掌管京城大门。京郊大营人最多,却在城外。三者是互相制衡的。 谢穆宁又是一口气呼出,“这些就是有异动的吧?德王这才成亲几日,赶上这个节骨眼又有得忙了。不过皇上都能秋后算账了,想来是无碍了。” 楚元没吭声,谢穆宁推推他,“你在想什么?” 楚元道:“我方才有个很荒诞的想法。皇上不会是故意来这么一出吧?呃,不至于、不至于。装晕倒,他又不是后宅女人,干不出这事儿。而且那还是在御书房。” 不过也好在是在御书房晕的。当时苏相和一多半的六部尚书应该都在,这就杜绝了有人对皇帝做手脚。 谢穆宁道:“晕倒应该是真的。可能醒得比大家知道的早。” 不过都会当众晕倒了,说明皇帝的身子是真的出状况了。 她对皇帝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其他方面不论,他全力支持北北境抗敌,而且以圣旨的形式认可了游侠儿和逐北会成员做出的牺牲。也给了女兵一个民兵的名义。 楚元呼出一口气,“这个可能性很大啊。” 谢穆宁感慨道:“京城的权贵圈子又调整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样大的事,只是几个有异动的文臣武将被拉下马已经算轻微的了。 “之前你惦记温泉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了。我更关心的是,今天是谁在主持大局?总不能又把老太后弄出来吧。” 满堂儿孙,却非得老太太出来主持大局的话,那也太可悲了。而皇后肯定是要维护嫡亲儿孙的,韩王一系和秦王一系未必会买她的帐。 皇帝提前醒了,估计也就刘钰和太后会知道实情。 那太子和秦王、韩王今天的表现很重要啊! “算了,睡了睡了,咱们在这儿瞎猜猜也猜不出个什么来。” 下午的时候只有御书房的重臣知道这件事,但晚上有数名位高权重之人下了悬镜司昭狱,事情就传开了。 尤其随着悬镜司的人奔赴各府拿人,与其相关的姻亲众人也都跟着惶惶。 就是谢穆宁说的,权贵圈子要调整了。说不上更新换代,但有人会消失,空出来的位置也会有人补空。 第二天一大清早,皇帝口谕就到了镇北伯府。 皇帝决意出京疗养,令楚元为随扈大将军。让太子监国,群臣辅佐。 送走了传口谕的太监,楚元和谢穆宁对视一眼。 看来昨天是太子主持的大局。那这两三年太子诸事不管、安心疗养,成果不错啊。至少昨日那样的突发场景他镇住了局面。 皇帝这意思很明显了,让你监国,玩得转储位就还是你的。 一动不如一静,能不易储还是不易的好。 可想而知,秦王一系、韩王一系势必会拉后腿。但如果皇帝一旦驾崩,太子继位也会面临这样的困扰。 那还不如提前预演一番,看太子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没想到持续了两年三足鼎立的局面居然是这样打破的。 皇帝出行是大事,不可能说走就走。尤其皇帝昨天还晕倒过呢。 圣驾定于五日后出京,去往离京两百里、位于山脚的离宫休养。 皇帝不是让楚元一个人跟他去,他是让楚元一家五口都跟他去。 他此次出行,会带上太后,妃嫔里带宓妃,十二公主自然也随行。另外,小世子也被他带上了。 谢穆宁道:“我们一家真是让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楚元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是随扈大将军,肩负保护皇帝的重任。他媳妇可以去陪太后和宓妃,他闺女能陪十二公主,他俩儿子也可以给小世子作伴。再没有哪家人会像他们家一样合适了。 “皇上口谕是一家五口,那其他孩子得安排一下了。” 谢穆宁点头,大的都好说,关键还是钺儿得安排好。 正好这会儿接口谕,也是全家都在场。 她看着楚俊彦道:“你的婚事,我只有托给你白家的表嫂了。锋儿、锐儿本就在白家附学,也一并托他们多照看。至于钺儿......” 楚俊彦道:“我暂时不去北境,就交给我吧。锋儿、锐儿我在的时候也会照顾的。” 谢穆宁正要点头,钺儿忽然出声,“我不要跟着他。” 他一向乖巧,很少有这种不接受安排的情况。 谢穆宁道:“为什么?” 钺儿看看楚俊彦,“叔祖母,他到底是我的谁啊?” 谢穆宁这回没吭声,她早就发现钺儿察觉到楚俊彦对他不一般了。还以为他会私下来问自己的。 楚元看着侄儿骂道:“自作孽,不可活!钺儿,他就只是你远方堂叔而已。” 楚俊彦把头低了下去,羞愧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他不配当爹! 钺儿道:“那我怎么长那么像他?” 他七岁了,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力。他发现自己原来不是长得像叔公,是像这个堂叔。 尤其耳朵和下巴,他和叔公不像,却和堂叔一模一样。 而且,跟着叔祖母出门做客,总有人看着他然后窃窃私语两句。 锋儿、锐儿和铮儿站着不吭声。老四和叔公、小叔叔长这么像,他们早就猜到了。 谨言、慎行对视一眼,慎行道:“是因为堂哥当年做错事,所以钺儿才会以领养的名义回楚家?” 谢穆宁觉得这个解释不错。不然难道告诉一个七岁的孩子,你亲爹一开始就不想要你,写下了文书把你过继给人。后来还屡次三番想下毒手,让你胎死腹中? 钺儿道:“不对。如果是这样,我爷爷名下又没有其他人,没道理把我过继出去的。” 谢穆宁吸口气,很敏锐啊。这段时间是不是都在琢磨这事儿? 楚元对楚俊彦道;“来龙去脉,你自己说!进屋去说——” 这会儿也没心思准备出行的事了,左右还有五天呢。 钺儿拉拉谢穆宁的手,“叔祖母,那我娘是谁?我娘是他的夫人么?” 谢穆宁摇头,“你娘是他的通房丫鬟。” 第328章 钺儿的脸白了白, 得知自己只是通房所出,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那她人呢?”钺儿仰头问道。 “她走了。你长大后如果想去找她,可以去问楚福要线索。” 钺儿眨眨眼, 叔祖母说走了,他本来以为是那个走了。原来不是啊,真的只是走了而已。 “她是也不要我了么?” 谢穆宁张了两下嘴,然后没好气地对楚俊彦道;“你自己跟他说。孩子我都给你带这么大了,如今还要替你分说这些!钺儿放心, 当着你叔公和我的面, 他不敢胡说的。” 进去坐下, 楚俊彦不得已把当年的事一一讲来。这无异公开处刑。讲到最后他面红耳赤, 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没脸见人。 除了还懵懵懂懂的呦呦,其他孩子听了全都对他怒目而视。 谨言直接站了起来指着他道:“虎毒不食子,你比老虎还毒!钺儿,你不要认他。你要是怕没爹,我可以给你当爹。” 锋儿和锐儿、铮儿面面相觑, 小叔叔这是还没往深了想啊。 这位堂叔当初动手, 连亲儿子都不放过, 不就是为了如今你身上的世子之位么。 谢穆宁一巴掌拍在谨言后脑勺,“胡说八道什么啊?” 钺儿一脸憋屈的道:“你还没我大呢。” “我是你叔父,叔者父也!” 楚元道:“谁说钺儿没爹啊?他是过继给了你们隔房的堂兄继承香火的。钺儿, 你也不要多想了。他杀敌报国,没堕了祖宗威名。所以我让他回了楚家的族谱。但你不用理会他。他生而不养, 而且一早写了文书把你过继出去。他不是你爹!” 谢穆宁摸摸钺儿的头, 钺儿趴到她腿上呜呜的哭了。 他是亲爹、亲娘都不要的孩子!是叔祖母把他带大的。 谢穆宁待他痛快哭了一场道:“好了, 不哭了。那你回头和哥哥们一起去白家族学附学。上学、放学都跟着大哥、二哥。要是你不想见到他, 就让他到庄子上去住。” “嗯。”钺儿点点头。 “瞧,都哭成花猫了。谨言、慎行,带钺儿下去洗脸。呦呦你也去!” “走——”谨言牵着钺儿下去,慎行也牵着哟呦跟上。 锋儿和锐儿、铮儿也起身告退,“叔公、叔祖母,我们也读书去了。” 大的两个去白家族学,铮儿进宫。 “去吧。”楚元点头道。 楚俊彦低着头,已经泪流满面。他跪到了楚元和谢穆宁跟前磕头,“多谢叔叔、婶婶把钺儿教养得这么好。” 谢穆宁道:“又不是替你养的。你收拾收拾,搬到庄子上去。要是钺儿不想见你,你以后就都别回来了。你的婚事也在庄子上办。” “是。”楚俊彦应下。他正要起身,顿了一下又跪了回去,“叔叔,婶婶,钺儿不是过继给晖哥么,怎么我那天看族谱上又写到晖哥兄长的名下?” 楚元把脸转到一旁,摆明提都不想提这事。 楚俊彦只得看向谢穆宁,“婶婶?” 谢穆宁道:“楚俊晖还活着呢。” 楚俊彦把嘴张大,“还、还活着?” 这是几个意思啊? 谢穆宁笑了一下,“你应该谢谢他。要不是有他衬托,你叔没这么轻易让你回来的。” “他、他做什么了?” “他厌战当了逃兵,还娶了北戎女人。在北戎占领区定居了十余年,前几年才去了别的国家。” 楚俊彦直起身子,激动地道:“他怎么能作出这样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的事来?家里几十条人命葬送在北戎人手里,他亲爹、亲哥都是啊!” 谢穆宁笑了一下,“所以觉得你还算有救嘛。好了,赶紧收拾了到庄子上去。再惹得钺儿伤心,我一定抽你。” “哎——” 下午,姜二和萧如斐带着儿子姜啸来告辞。 谢穆宁道:“是皇上让你们回边城的?”不然怎么会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 萧如斐点头,“是啊。这次回来本来就是让啸儿见见太后、长公主、驸马还有我爹娘。如今都见过了,而且边城不还有事么。趁着日子好,路上好走些。” “我们可能送不了你们了,这几天都要做出行的准备。” 萧如斐摆手,“不用送。我们也打算静悄悄的走。” 这两天京城动荡得很,不好张扬。她爹娘也说去边城也好,免了是非。 就好像楚元,他是小世子的师傅。如果留在京城肯定是不能置身事外的,一个不好就容易卷进三个皇子的夺嫡之争里。 皇帝让他随扈,让他一家子都去,也是把他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毕竟北境的战事还离不了他。 至于姜二,谢穆宁揣测皇帝是不想他被太子当刀使。 姜家多少是愧对太子的,而姜二又是最锋利的一把刀,无影刀!他可以杀人于无形的。 刘混的事如果不是他自己承认,根本没有实证。 他于森严宫禁杀北戎先王,还全身而退。 如果被太子派去暗杀什么人,那估计也是无往而不利的。 所以皇帝直接打发他回边城,也省得他为难。 不然且不说愧疚,姜家都在太子船上,就为了家族姜二也不能不我太子所用的。 这个发展,姜二和萧如斐,甚至长公主府和萧家都是乐见的。 德王是直接受命于皇帝的,如果皇帝和太子的命令有冲突,他肯定会听皇帝的。但秦王和韩王如果要拉太子后腿,他肯定帮着太子。 还有姜大,他肯定是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了。 姜二一家三口来告辞之后,第二天就低调出京了。 而楚元一家安顿好了孩子们,到了日子也进宫汇合,跟着皇帝一行离京。 京城百姓都看到楚元精神抖擞骑在高头大马上进宫。谢穆宁则带着孩子们坐马车跟在后头。 “楚大将军没事了——” “没事就好啊!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他中毒不浅,就是拖日子了。我这心都跟着提起来!” 也有人看到这一幕,暗道可惜。怎么就毒不倒他呢? 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往北地,北戎和诸国都很快收到了。边城更是比他们还早。 楚元之前是打算忽悠、忽悠北戎人的,让纳真耐着性子等两年不要生事,也好让久经战火的边城得到喘息。 但皇帝这一昏迷,朝局动荡。局势肯定容不得他继续装病了。 皇帝点他随扈的时候,其实各方势力就知道他没事了。今日不过是亲见而已。 太子率百官到宫门外相送。 小世子跟皇帝坐第一辆马车,铮儿回来和家里人坐一起。 呦呦趴在车窗边道:“娘,师兄坐,第一辆车呢!” “哦。”谢穆宁其实也在琢磨皇帝把小世子带走是什么意思。 太子监国,不该让小世子从旁学习么? 不过十岁,是小了点。那带走是为了亲自教导? 姑且往最好的方向去想吧,老人家年岁大了,想亲近儿孙,也可以带在身边教导。 呦呦爬过来,趴在谢穆宁身上小声道:“娘,我更喜欢和俏妞、欣然表姐她们玩。” 废话,跟她俩玩,她俩事事处处都顺着你。跟十二公主玩,轮到你做低伏小了。不过还好十二公主不是什么太骄纵的性子。 不然,以谢穆宁的性子也是不可能真的让自己闺女太过伏低做小的。 马车走得很慢,一天就走个四十来里。 遇到好景致皇帝还会和太后下车看看之类的。 好在楚元只是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全,这么多人的后勤以及安保另外有人负责。他只需要白日跟在皇帝左右就行了。不然这得多操心啊! 安保整体是由禁军副统领王佐在负责,后勤也有刘钰呢。 因为楚丰此行也要来,谢穆宁把锁儿和俏妞带上了。 楚俭心心念念想娶媳妇儿了,但此行打乱了谢穆宁的安排。她就把知冬、知夏都带上。让楚俭也跟来。 索性让他俩多接触接触再说。 如今她身边一起长大的六大丫鬟,就只有知冬还是单着的了。不过不急,她身边的丫鬟只要肯放出去,也都是很抢手的。 一个个嫁的,还真不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差了。 第一天中午走了十多里就在河边休息了。 皇帝笑道:“你们在围场亲手猎了猎物孝敬太后,今儿朕也等着你们的孝敬。” 旁边正好有个林子,小世子便带队进去找吃的了。 因为有上一次的经验,孩子们都挺有把握的样子。 就连十二公主都走得抬头挺胸的。边走还边告诉呦呦,“挺好弄的,想吃什么?” 呦呦道:“好吃的。” 她不挑食,只要好吃什么都吃。 楚元道:“皇上,您还真指望他们啊?” 这里可不是围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不但少而且都很有生存智慧。 皇帝坐在摆在河边的椅子上笑道:“那刘钰就不能当这总管了。不过朕还真挺中意就地取材的。你让人去弄些能吃的回来吧。” 谢穆宁道:“皇上,要不臣妇去?” 反正小娃娃们都觅食去了,她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这样还能去看看他们。 皇帝点头,“行!” 谢穆宁叫了几个家将去叉鱼,然后自己带着锁儿、知冬、知夏背上弓箭进林子。 宓妃道:“等等,把本宫的几个宫女也带上。” 太后笑了笑,“干脆你也去得了。” 宓妃迟疑了一下,皇帝身体不太好,她跑开不好吧? 皇帝道:“去吧——” “呃,谢太后,谢皇上!” 半个时辰后,小世子一行带着零星两只野鸡、野兔讪讪地回来。 谢穆宁等人打到的猎物或烤、或煮或是做叫花鸡,都已经快熟了。 第329章 第330章 楚元和谢穆宁走到皇帝用作书房的宫殿。 皇帝看到他们夫妻招手道:“进来、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心情很好的样子。 太后和宓妃也在屋里。 楚元和谢穆宁分别见礼,然后在皇帝指的位置坐下。 “喏,拿去看看。” 楚元接过刘钰递过来的折子。上头是安插在纳真身边的细作送回来的消息, 陆晏赶紧就往京城送了。 纳真听说楚元的毒彻底解了,什么事都没了,气得吐了一口血。 舒翰不堪病痛折磨,又对未来失去了信心,选择死在姜二手上。这件事对纳真的打击是有点大的。 而且之前损失惨重, 却无尺寸之功。莫达尔那里也在鼓噪说他不恤士卒性命, 一战就损失了举国兵力的一成。 可以说他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废了楚元的战斗力。而且按正常发展, 他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如今的北境,还没有另一个人可以对北戎造成那么大的威胁。 从外地调大将也已经被证明行不通。兵熊熊一个, 将熊熊一窝! 少了楚元, 北境边军的战力也得掉落两成。 折子上说纳真偷偷让人寻了谢穆宁的生辰八字去看。他几次干大事都是遇上谢穆宁才计划破灭。如今也有点疑神疑鬼起来。 谢穆宁看到这里摸摸鼻子,“我真的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 太后笑道:“纳真肯信就好。他一旦信了, 气势上就弱了一头。打仗打的就是个士气!运数的事说不准的,他自己都信了,全军上下的心态势必受影响。” 宓妃好奇问道:“纳真和金岩还有没有可能联手呢?” 楚元闻言抬头看宓妃一眼。 皇帝道:“怎么,她说到点子上去了?你之前示弱, 还有这个用意?” 楚元点头,“天|朝一旦大反攻,纳真和莫达尔早早晚晚是会捐弃前嫌的。这俩人都是有大局观的人。这一天当然是越晚越好。” 但传出他中毒卧床的消息, 皇帝又忽然昏迷。储位之争眼看到了要刺刀见肉的关头,他不敢再装了。 北境好不容易才在这几年打出了点信心来。 宓妃继续道:“楚大将军,本宫不太明白。你既然没有中毒, 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明明北戎死的人比我们多得多。” 楚元道:“娘娘, 上一场守城战能取胜, 除了将士用命,地形有利,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冷!太冷了,结冰的城墙光滑不易攀爬,也无法翻越高山潜入天|朝境内。越往北走越冷,而且当时已经是十一月了。再往后一两个月还要往北征战的话,冻死的士兵可能比战死得更多。如今第一线的士兵都在轮流往最北的城池镇守,习惯严寒。” 宓妃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皇帝道;“打仗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的。你以为那么简单啊?不过,北戎王室青壮只余纳真和金岩两人。这对天|朝是有利的。他们的王权更迭伴随着血腥,往往能选出最强壮的头狼。但如果头狼都不行了,哈哈——” 谢穆宁听得心有戚戚焉。天|朝皇权更迭有时候也会经过兄弟相残,但怎么都要比北戎的方式温和一些。 皇室青壮死得差不多了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楚元以前在阵前问过纳真,通常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我把你打了,你家还有谁能站出来? 以前北戎一直居于优势,这样王权更迭一定问题都没有。要不了十年就会有新的有望做头狼的领袖人物成长起来。 但如今,天|朝是不会再给他们十年了。 纳真诸子尚幼,他一旦有事,后继乏人。 楚元想了想道;“金岩的性子是扛不起重担的。但莫达尔正值壮年,而且在北戎素来有威望。他日后也会是个威胁。” 王室要是没人了,莫达尔是可以凭借兵权和威望上位的。 皇帝道:“你往下看,陆晏已经想到这人身上去了。他寻了个酷似金岩生母的女细作,潜入北戎腹地靠近他们发源地的地方去了。倒是虎父无犬子!” 楚元和谢伦接着看折子。 “这个人选找得不错。金岩的母妃还是北戎先王宠妃的时候,莫达尔就十分的喜爱她。不然,也不会全家老小都舍了,也要保着金岩平安逃离王城。除了因为金岩名义上是王族,和他对那个女人的心思也分不开。” 宓妃嗤笑一声,“没看出来北戎人也这么念旧情啊。” 楚元笑了一下。不但莫达尔,北戎那个死在姜二手上的先王应该也挺念旧的。 那位曾经出使过□□,对当年还没出嫁的长宁长公主惊鸿一瞥,便心生喜爱和占有之心。 但长宁长公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真公主!怎么可能嫁给蛮夷? 而且,求娶回去的公主肯定是嫁给北戎王的,也轮不到当时只是个王子的他。 那位最后死在男扮女装的姜二手里。据协助姜二逃脱的悬镜卫回国后和德王私下说起,人临死前还脱口喊了声‘长公主’。 那会儿这位北戎王起码二十年没见过长宁长公主了。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在长公主的母亲和兄长面前说起。 分享了纳真吐血的好消息,楚元夫妻告退出来。 转个弯,眼见前后左右无人,谢穆宁伸手拉住楚元的手。楚元看她一眼,回握住。 虽然明面上无人,但暗中肯定有暗卫在的。不过,怕什么? 他们是堂堂正正的夫妻。 谢穆宁道:“我知道是错觉啊。但住在这山间离宫,儿女也都在跟前。真的有几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意味。” 北境还没彻底平息,京城里三王夺嫡。更不要说百越等地也还未平,各地天灾人祸不断,这自然是错觉! 但谢穆宁成亲多年,这种感觉是很难得的。 楚元没有打破她这个幸福的错觉。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更何况如果有事发生,哪里用得着七日? 如果那天皇帝没醒,那一个多时辰就变天了! 不过,媳妇儿愿意沉浸在这种安稳幸福里,他为她撑起外头的风雨就是了。 难得有这样安心放下军务陪着她的时候呢。 如今给皇帝伴驾,其实也不轻松。但比起在前线时肩负几十万人的生死,还不能让国门有失,已经轻松许多了。 皇帝离宫疗养带他同行,可以让他从三位皇子夺嫡之争利摘出来。 太医正给皇帝调养身体的同时,顺带也可以给他把一些体内隐患去了。不至于关键时候也来个旧伤复发。 但这段时日,楚元察觉皇帝在若有若无的试探他对政治的敏感度。 朝堂上的大事都在报往此地,发生了什么,太子是如何处理的。甚至私下秦王、韩王做了什么奏报上都有。 皇帝会捡一些告诉楚元,偶尔也问问他的看法。 楚元自然是有藏拙的,但也不能表现得太外行。太外行了不真实!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怎么可能读政治全然外行? 但他肯定也不能给皇帝留下一个可以出将入相的印象。 皇帝对文官的忌惮是有限的。哪怕是位高权重如苏相,只要皇帝想,随时可以解除他所有的权势。 手头没有兵马,一朝悬镜卫登门,那执宰辅亦如缚小鸡尔。 但掌控兵权的武将就不同了。不是每个将领都可以被杯酒释兵权的。 如今北境的局势渐渐明朗,照这个发展,再有个五到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困扰了天|朝几十年之久的北戎大概就不是威胁了。 皇帝已经想到将来如何安置自己的事上头了。 自己如果立下不世之功,兵权肯定是不会让自己继续掌了。 皇帝之前都是赏钱赏物,也是预留了大的赏赐放在后头。不至于让自己落到功高盖主、赏无可赏唯有杀之的地步。 这也是给自己的一颗定心丸。 德王揣测的他到时候不只是镇北伯是非常可能。他预计此战功成,他应该能封侯。 但在那之后呢? 皇帝担心自己一下子解除了巨大兵权会不甘寂寞,生出别的想法来。 白起、李牧、韩信这些人,功劳不大么?不忠心么? 非也! 他们只是拥有了造反的能力而已。 所以楚元如今,一方面是要藏拙,让皇帝觉得自己的本事主要还是在军事上。 前两天有一个事情,楚元奏对不够妥当,皇帝就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啊,幸亏是投笔从戎了。如果真走科举的路子入仕,不过泯然众人而已。” “臣如果走科举的路子,现在有没有考上进士尚未可知呢。” 楚元三十一岁,这个年纪考上进士,已经算年轻的了。 皇帝哈哈大笑,“所以说你走行伍走对了嘛。” 楚元当时心头一哂,要不是家破人亡了,他也走不到这条路上来。他哥当年应该也是非战之罪。只是掣肘太多,战事失利后不得不承担了轻敌冒进导致损失惨重的罪名而已。 他想到这里收回了心神,和妻子一起慢慢散步回去。 行宫景致甚好,闲来无事一起走走看看也是极好的。 旁边谢穆宁走了几步又道:“我们这是成亲七年了吧。奇怪,怎么都没有七年之痒呢?” 楚元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你还很想痒一痒不成?也不想想,我们真正睡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有两年么?” “你、你、你不要说得这么直露啊?”谢穆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没看到人不代表没人。所以,什么睡不睡的,说给别人听做什么? 楚元心道:这会儿不虎了? 第331章 第332章 第333章 第334章 皇帝又回头叫道:“谢晃晃, 你也过来!” 他没叫自己孙儿,因为知道小世子必定是不认得这些农作物的。 慎行便也走了过去,“黄老爷?” 一路走, 皇帝一路指着田里的庄稼问他们是什么,俩小子一一答出来了。 “真的都认得啊?怎么认识的?” 谨言道:“就去庄子上玩的时候,佃户告诉我们的。” 小世子一路默默听着,默默认着。只是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中途他走到长公主身旁,“姑奶奶, 为什么爷爷要说他们是子侄辈啊?” 长公主笑了下, 然后朝跟呦呦手牵手走前头的十二公主看了一眼。 看了自家小姑姑活泼的背影半晌, 又看看摇摇师弟,小世子那张少年老成的脸渐渐绷不住了。 铮儿道:“小世子, 怎么了?” “我需要静一静。” 前头皇帝停下了遛弯一样的脚步, 问一个赶着牛回家的老农,“今年这样好的收成, 明年总能吃饱饭了吧?” 老农看看这群富贵闲人,“我可没有那样的指望,每顿能有碗稀粥就心满意足了。” 小世子看看两个师弟站在田坎上抚弄的麦穗,上头吊好多麦粒, 而且每一粒长得都很饱满啊。 皇帝也惊讶了一下,“怎么说?” “交了租子、交了税,剩下的也就够吃大半年的。不过啊, 往里掺点杂粮,倒也饿不了人。这还多亏海贸赚了钱,赋税没有增加。不然照如今这样年年打仗的架势, 真的要逼得人卖儿卖女了。” 老农赶着牛走远了, 一行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连方才欢欣雀跃的呦呦和十二公主也没声了。 这样的丰年, 老百姓也吃不饱饭啊?农为国本,农民都吃不饱饭,是个大问题。 谢穆宁看气氛有些凝重,对长公主道:“令郎功德不浅啊!” 长公主道:“嗐,都是皇上和太子的恩德,他不过跑跑腿而已。” 宓妃也道:“这一两年北境不是会安宁许多么。等以后毕其功于一役了,就会减少很大一笔开销。到时候老百姓自然就丰衣足食了。” 谨言、慎行听庄子上的佃户说过,他们家的租子只收四成,算是很少的。不好的年景还会减免。 但有些人家收五成甚至更高,遇上丰年还会加租。 老百姓丰年能勉强有饭吃,荒年有时候就真得卖儿卖女了。 他们觉得到时候恐怕也不会如宓妃说得这样简单,但这会儿轮不到他们说话。 回去的路上他们和小世子、铮儿坐一个车。小哥俩把这些说给师兄听。 小世子听了若有所思,“你俩倒是挺接地气的。书面一点,这叫知晓民间疾苦。继续保持,好好读书,以后为朝廷出力。” 小哥俩点头。 小世子看着他们想起长公主的话之前的心塞又浮上心头。这俩小屁孩,以后居然会是他的长辈! 铮儿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楚元和谢穆宁。 楚元笑笑,“跟你们师兄私下说说这些也不是不行。你们今天没在皇上兴致正好的时候说这些,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慎行道:“师兄让我们以后为朝廷出力。爹,师兄以是不是要当......” 楚元轻咳两声,慎行赶紧闭上嘴。 “有些话心头知道就行了。而且一日没有尘埃落定,一日都可能有变数的。” “哦。” 谨言有些委屈地道:“爹,后来师兄不知怎么就不大高兴了,还一直盯着我看。我又没惹他!” 谢穆宁噗嗤一声笑出来。 其实今天她倒没太大感触。比起男丁都去打仗了,女人在家收割,收割过程中还不断有北戎人袭扰的边民来说,京畿的农民已经很幸福了。 楚元看看她,也有些好笑。 慎行道:“是不是他不认识那些庄稼啊?” 谨言道:“那也不至于古里古怪的盯着我看吧?娘,你告诉我嘛,是为什么?” 谢穆宁估着这件事在皇家肯定很快就不是秘密了。 那告诉臭小子也没什么,只要不往外讲就行。六七岁了,不能再一味当顽童看待了。 “呃,宓妃娘娘看中你当十二公主的驸马了。” 铮儿正在喝茶,直接呛到了。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小世子的表情都有点控制不住了。 谨言和慎行也愣住了。 半晌,慎行道:“哥哥,你要当驸马爷了?你要有媳妇儿了?” 谨言的嘴还没有合上,他盯着谢穆宁看,“娘,真的么?” 谢穆宁点头,“真的。不过,你们都还小,现在就是那么一说,还没定下呢。万一谨言你将来没什么出息,这件事就会做罢。所以,你们千万不要讲出去了。呦呦面前也不要讲。” “知道了。”铮儿应道。 谨言嘟囔道:“我怎么可能没出息?” 谢穆宁道:“看你这样子,不排斥十二公主给你当媳妇儿啊?” 谨言点头,不排斥啊。十二公主长得好看,从不仗着身份欺负人,玩游戏也输得起。 那就好! 谨言咧开嘴巴笑,他有媳妇儿了。不会像德王一样年纪一大把还被人笑话了。 慎行拉拉谢穆宁的袖子,“娘,我也要!” “乖乖,你等着啊。接下来咱家最吃香的肯定就是你了。你哥他这也就是八字一撇,真定下起码也是五六年之后的事了。你的事娘一定会很上心的。不急,你看铮儿也还没媳妇儿呢。” 慎行这才点点头。他仰头道:“这就是没爵位的坏处么?”他跟哥哥长得一样,就只有这个差别的。 谢穆宁点头,“嗯。” 慎行走开两步,挨着同病相怜没媳妇儿的铮儿。 铮儿闷笑两声,“摇叔,你还没反应过来小世子为什么不高兴的盯着你看?” 谨言想了下,“对哎,以后我要当他姑父的。弟弟,你也跟着长了一辈。以后不喊他师兄了,就喊小世子。” 慎行一想,也乐了。这会儿也不计较自己还没媳妇儿的事了。反正爹娘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就连铮儿都挺高兴的。这么些年,小世子一直说他该和钺儿一样喊师叔。现在看他还怎么说! 楚元道:“这个自家人私下说说就是了,不准去小世子跟前充长辈啊。” 小哥俩点头,“知道,君臣有别,尊卑有分。” 谢穆宁也道:“十二公主跟呦呦一样,还是个小娃娃呢。她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们别跟她说什么不该说的。” 慎行点头,看哥哥两眼道:“知道。” 谨言也点点头,然后道:“娘,呦呦还小......” 谢穆宁好气又好笑地道:“我不会急着把她定给别人的,你们放心好了。” 谨言从此就格外关注上了十二公主,待她比从前更耐心了。 这天两个小姑娘看上了屋里大缸里的碗莲。 如今的房子都是木头造的,屋里摆口大缸也是防火的意思。 但光秃秃的摆口大缸不好看,就往往在里头放些碗莲等以作观赏之用。 这会儿是众人在陪着太后看戏,呦呦和十二公主坐不住就跑到一边看碗莲和鱼了。 谨言见了起身跟在她俩身后,她们便问他要碗莲和小金鱼。因为她们太矮了看不到。又不想搭着凳子一直站着或者被人抱着。。 他想了想,跟旁边的小太监说了一下。要了两个矮口的小鱼缸,各往里头搁了朵碗莲和几条鱼。 “这么看吧。” 十二公主点头,“好!”伸手进去拨弄着碗莲。 太后看得发笑,“还挺会照顾人的。” 小世子的嘴角抽了抽。这是知道了?怪不得都不肯喊自己师兄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姑娘闹着要吃莲子。 呦呦道:“哥哥给我剥。” “楚摇摇,我也要吃你剥的。”十二公主道。她很羡慕呦呦的哥哥、侄儿什么事都依着她。 不像自家的哥哥、侄儿,一个个脾气都挺大,要不就忙得很。 这跟让小太监、小宫女伺候自己可是两码事。 谨言点头,“好,我给你们剥。” 剥好了先给公主,“给你——” 十二公主接过来,“还要——” “先吃着,该给呦呦剥了。” 十二公主转头道:“谢晃晃,你也过来玩啊。” 慎行道:“我陪太后看戏。”又不是他媳妇儿,他才不伺候呢。 太后笑,“好,过来过来——” 十二公主冲他扮个鬼脸。 就在这时候,有宫人快步进来禀告:“启禀太后,刚收到消息:东宫添了位小郡主!” 太后点头,“嗯,下个月回宫喝这小丫头的满月酒,正好过中秋。睿儿也要满四周岁了。” 出京几个月了,附近的地方有意思的差不多也走遍了。等八月中旬不是太热了回宫,正好。 谢穆宁也是料着中秋前肯定要回宫,她有些想家了。 这里什么都好,但还是自己家更自在。 皇帝说等太后千秋节过了要再往南边走一走,奉太后南行过个暖冬。年节的祭祀就交给太子了。 这几个月,太子那里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军政事务都还是在如常运转着。 回到住处,谢穆宁同楚元道:“秦王妃再有两三个月也要生了。” “他如今生儿生女也影响不大了。” “万一又是个闺女,还是要影响他自己的想法的。” 到了八月回到家,谢穆宁把谨言的婚事有了眉目的事告诉了父母和舅舅。 他们三人都有些吃惊。 赵襄道:“那这么算下来,我跟太后一辈了。” 谢朝辉道:“这个可不敢自己说啊。那咱岂不是比皇帝辈分还高?” 明章笑笑,小声告诉谢穆宁,“太子的身体这几个月耗损极大。” 第335章 谢穆宁叹口气, “终究是人各有志,他肯定把什么都想清楚了的。” 许久不见,晚间楚元陪谢朝辉和明章喝了些酒。 谢穆宁让锋儿带几个家将送明章回府。虽然他有东宫卫跟着, 楚家也该有所表示。 人刚送走,呦呦宣布,“我一高兴,多吃了两口。” 谢穆宁有些无语,家里的饭菜比蹭的御膳还好吃啊? 小丫头现在三岁多, 能自己用勺子吃饭了。晚间她和继母聊天, 谨言、慎行、铮儿也跟锋儿、锐儿、钺儿在说话, 一时还真没谁注意到小丫头吃得比平时多。 呃, 因为钺儿不想看到楚俊彦, 他今天就没在。 谢穆宁也不想看到他,但明天还得过问一下白夫人给他相看的人家。 赵襄赶紧道:“走走、走走,外婆陪你啊!” 慎行道:“你兜里那个红色的丸子,吃一颗。” 呦呦依言掏出来,剥去面纸含进嘴里, 然后背着短胖小手沿着湖边散步消食。 除了谢朝辉有些上头被送去休息了, 大家都慢悠悠跟在她的小短腿后面。 隔了几个月回到自己家里, 真是看哪哪亲切。 走了小半圈,谢穆宁弯腰问道:“好些了么?”要是不行,还得去请王大夫。 “好像没那么撑了。”哟呦道。 就在这个时候, 有家将飞奔进来,“大将军, 夫人, 明章道长半途遇袭。前院的家将已经去增援了!” 他们这里是后院, 要等着他们调派人手显然是耽搁时间了。 前院的家将收到消息, 抄上家伙就冲出去了。 谢穆宁冲到前院的时候,人已经被救回来了。 “舅舅——” 明章胸口中掌,被楚府家将抬回来的。他倚在椅子靠背上沉声道:“没事,我命硬。” 楚元对楚俭道:“拿我的名帖去请宫太医,再派人去东宫通知一声。” 府医给明章检查了一下,“下手的人内力深厚,幸好道长反应得快卸去了大半力道。但伤及脏腑,要休养几个月了。” 谢穆宁蹲在椅子旁,小声问道:“是不是胶东......” “嗯。” 从后院跑到前院的路上她一直在想,那两家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朝舅舅下手? 就算没有舅舅,太医院还有那么多太医呢。 然后她就想到了过几日就是中秋,各地藩王都进京了。一是过中秋,二是给太后拜寿。 以舅舅的身手,又在重重保护之中,没道理受伤的。 除非是遇上了什么必须直面的人。 明章和胶东王一脉有仇,而且前任胶东王的死跟他有关。这事儿谢穆宁私下和楚元说过。 他闻言挑挑眉,居然是因为私仇么? “没有大碍就好。舅舅,我让家将先将你挪进客房。” “好!” 谢穆宁也道:“就留在我这里养伤,也好有个照应。” 宫太医很快到了。说的和府医差不多,只是更细致些。楚元请他开了方子,打发人去拿药。 东宫也来了人,是太子身边最受信重的总管太监袁嘉。 袁嘉四十多岁,面白无须。他腕上搭着拂尘,看过明章后出来和谢穆宁道:“楚夫人,是因为东宫......” 太子那里对明章道长的依赖很大,所以东宫得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韩王和秦王干的。 但他们要下手确实没必要等到楚大将军一家回京之后。明章道长平日也不是不出宫回家的。 谢穆宁摇头,“按我舅舅说的,该是私仇。” 袁嘉有些纳闷,明章道长跟谁有私仇? “谁?” “胶东王。” 一听这个答案,袁嘉更糊涂了。 “咱家这就回去告诉殿下。” 谢穆宁道:“牵涉到一些旧事,但是真上了台面没有证据。”三言两语把旧仇说了说。 舅舅说半道有故人之后抱着琵琶拦路求助,他才会把人召到马车前。不然也挨不了那一掌。 明章的私事只当年濒死之际迷迷糊糊说给谢穆宁听过一些。 她只知道他原有过未婚妻,遭胶东王抢走,后来被害死了。 那姑娘琵琶弹得很好,在闺中有琵琶圣手之称。 估计拦路的女子和舅舅未婚妻长挺像的,又抱着琵琶。应该是个西贝货! 亲历此事的锋儿比划着告诉谢穆宁道:“那女的抬手拍了太舅爷胸口一掌,被东宫卫和家将围攻之际还从琵琶里抽出剑,伤了数人杀出重围,跃墙去了。武功、轻功都相当高明。我瞅着快赶上姜二爷了。” “女杀手么?那她拍了舅舅一掌,你们都没反应过来啊?” 锋儿挠头,“太舅爷一听到琵琶声就变了脸色,然后出来个女的近前来。我们看太舅爷的神色,还以为是他的风流债呢。” 谢穆宁瞪他一眼。 楚元派人去找京兆尹了,追缉女杀手。私下,楚府、谢府的家将也已经在进行搜捕。明章也不是白挨了一掌,反应过来不对,他也还了手。女杀手也有伤在身。 各大药铺楚府、谢府家将也已经撒出去盯着了。 谢威那里也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帮忙。 至于胶东王,没证据暂时动不了。东宫会追查这件事背后是不是真这么简单的。 这会儿老师兄在里头和舅舅说话,谢穆宁便出来看药熬好了没有。 锐儿用托盘端着药从屋檐下走过来,看看谢穆宁。 “你送进去吧。” “是。” 楚元刚去看过受伤不轻的几员家将又走了回来,“东宫的人走了?” “刚走,说是要赶回去回禀太子。” 谨言、慎行一直跟着父母在转悠,一边一个。 谢穆宁道:“你们回去歇着了吧,舅爷爷没事,休养段时间就好。知冬、知夏,带他们进去。” “是。” 一会儿老师兄出来了,“大将军,师妹,我也进宫回禀皇上。师叔就麻烦你们了。” 谢穆宁道:“说什么外道的话?” 老师兄点点头,告辞离开。 第二天一早,皇帝和太子都命人给明章送来了人参、鹿茸、灵芝等珍贵补品,又让缺什么尽管去御药房拿。 东宫的人说暂时没查出来胶东王和韩王、秦王有没有瓜葛。 想问问明章的意思,要追究到什么程度。 明章倚靠床头,沉吟半晌,“既是私仇,就按私仇来办吧。” 至于官面的缉捕,经过一夜都没有成效,也就不必指望了。 谢穆宁怀疑人藏在胶东王的王府,但没有实证不可能去搜查郡王府。 只能让谢威带着人留意着,暗地又派了家将。 谢朝辉是睡醒了才知道明章回去的路上遇上了女杀手,受的内伤起码要休养三五个月。 他摸摸还有点宿醉的头,“怎么回事啊?” 赵襄道:“听穆宁说是私仇。” “吃早饭,吃了我看看他去。” 谢朝辉到前院客房的时候,屋里只谢穆宁和呦呦在陪着。还有明章贴身伺候的道童在忙着。 其他几个孩子都读书去了,楚元去了悬镜司。 这件事事涉郡王府,京兆尹能做得不多。也只能让德王帮忙查一查那个女杀手。 德王蹙眉不已,这几年都是明章道长在给太子殿下调理身体来着。这陡然换人,让人心头有点不踏实。 太子对明章非常的信任。 明章孑然一身不会受人威胁。虽然和镇北伯府走得近,但旁人也不可能挟持得了楚家的人。纳真下了那么多次手都没能得逞,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而且他表面贪财却从不滥取一文,顶多就是巧立名目敲诈那些达官贵人。这样的人旁人收买不了。 但太医就不好说了。 他今早也把德王喊去问过,“你去给孤好好查一查,这事跟那两个有什么关系。” 这会儿见到楚元找来,德王道:“暂时没查出什么来。” 楚元道:“我不是来问跟那两位有什么关系的。你帮忙找找那女杀手。穆宁气坏了,等找到了我们要以血还血。” 德王蹙眉,“你们还打算潜进郡王府动手不成?面上人家是来过中秋,来给太后拜寿的。” “我们又不动胶东王。那女杀手就在王府躲着,到时候再跟着胶东王出京,舅舅那一掌不白挨了?” 德王道:“处在你的位置,要不要再谨慎点行事啊?你媳妇儿的胆能包天,你别一味纵着。” 连钦差都敢打,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楚元道:“不妨事,我名声委实太好了!” 德王一滞,他这几个月凶名更上了一层楼。而且新婚期间就累成狗了,亏得他媳妇儿给他搭把手。 现在听着这个跟着出去游玩、疗养的家伙这么说,真是牙根都有点痒。 楚元道:“你要乐意,咱们换换?” 德王摆摆手,处在他的位置不得罪皇帝和未来的皇帝一切都好说。 楚元却是真的有点危险。皇帝怕他做权臣啊! “听说摇摇那小子......” 说到这个,楚元乐了。 “对,如无意外他以后要叫你一声师兄的。” 德王嘴角抽抽了一下,“倒是挺般配的。不过皇上默许了这门婚事,到底是要保你还是安抚你啊?” “应该是安抚。没事,我们夫妻心中还是有数的。我媳妇儿一早就说过,只要我不壮烈,她在病床前伺候我一辈子都乐意。” 德王叹口气,“这件事吧,但有立场,很难说对错。” 他自然是希望看到楚元全身而退的。 “好在,纳真起码还能苟延残喘个几年。你小心被临了被人摘了桃子就是了。” “嗯。” “明章道长没大碍吧?” “受了内伤,需休养几个月。几个月后,太子那里如果用不到他,他也可以抽身。” 第336章 第337章 一家五口回到伯府, 家里里还在赏月。 谢朝辉和明章在说着闲话。钺儿和哥哥们一处,当楚俊彦不存在。 见礼之后,谨言、慎行上前, 把太子的话转告明章。 明章道:“既如此, 两府的家将就都撤回来吧。” 谢穆宁点头, “行, 既然太子殿下发了话, 那咱们就静观事态发展。” 在谢穆宁心头, 太子做事还是比较靠谱的,而且非常的稳。 果不其然, 不出三日悬镜司就查实了女杀手的身份。 当时东宫卫和楚府家将追得紧,而且惊动了巡视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女杀手谈樱当时避无可避,逃入了胶东王府。 而且这几日也搜查得很是厉害。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离去。原拟等到胶东王离京之日混在其中离开。 但后面还要给太后拜寿, 时日太久了, 恐迟则生变。 且如今王府内外都被悬镜司盯着,到时候恐怕也是走不脱。而且人一直在王府里, 也是上下不安。 原拟这日胶东王召一群教坊司的乐伎登门,替换其中一人离府。 谈樱原就有很高明的易容术, 且身段窈窕、精通许多技艺, 要混入其中不难。 谁料到教坊司的人在王府门前,直接被悬镜司的人现身挡住了。 “有人密告刺杀前国师明章道长的女杀手藏身胶东王府。奉德王爷命,除了王爷、王妃和小郡主, 其余人等许进不许出!尔等坚持要进去的话, 就做好出不来的准备吧。” 王爷一家三口要进宫,所以不能拦着不让出。但他们出行, 也被悬镜司暗中盯着。所有随行人员都是如此。 只是之前没出现什么异常, 悬镜司未现身而已。 教坊司的人一听赶紧就撤了, 哪敢趟这趟浑水啊? 王府的人一听不依了,“我们堂堂郡王府,凭什么封我们的门?” 带队的悬镜卫道:“今儿不但要封门,还要进去搜查呢。悬镜司封太子口谕行事,还要向尔等解释不成?闪开——” 话虽如此,但如果搜不出人来,胶东王进宫叫起撞天屈,这件事也不好收场。 所以才耽搁了几日,查明了谈樱的身份和辨认的标记。 而且买通了胶东王府的相关人员指认进京和留守的人员。 悬镜司把王府里的人全部驱赶出来,留守多少人,进京多少人,人头得对上。 不过,即便对不上还得确认谈樱的身份才行。 不然王府也可以随意搪塞。 德王夫妻这会儿正和楚元夫妻在附近茶楼高处关注着这边的情形。 楚元笑道:“女杀手胳膊上的胎记,悬镜司怎么会知道的?” 德王端着茶盏道:“问的姜二,他说是打斗中扯掉袖子看到的。”他那里排查了一下高阶女杀手圈定了几个人。 不能确认之余用悬镜司的传信渠道问了姜二。他曾有一品堂的情报可用,而且对同行顶级之人有所了解是应该的。 姜二看过了资料,圈中其中一人。然后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谈樱右上臂外侧有一暗红色铜钱大小的胎记。 谢穆宁和董静对视一眼,德王笑,“就知道你们要不信。他怕引起误会后面又添了一段话,说是狭路相逢过。谈樱打不过之余脱衣勾引,然后趁他头回看到女体愣怔之余撒了一把药粉跑掉了。幸亏他提供了这个情报,省了悬镜司不少事。” 如果不是这样,就只能去查谈樱的来处了。谁都不是无源之水,肯定有个来处。 顶级的杀手组织,也不敢和悬镜司作对。 但那样就耽搁时间了。 这么封府,时间长了肯定要引起同样进宫拜寿的其他王府、公主府的不满。 要一直暗中跟踪盯梢,又太牵扯悬镜司的精力。毕竟谈樱擅长易容术,可以易容成任何人离去。 悬镜司之前限制了王府下人的出入。东宫也以治安不好(前国师当街遇刺)为由,让胶东王少出门。这已经有些议论了。 此时悬镜司卫已经进入胶东王府,胶东王和王妃大声疾呼要进宫告御状。 无凭无据就敢登门搜查郡王府,即便是悬镜司也太无法无天了。 “郡王爷、郡王妃,我等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我等是奉德王之令前来,王爷则是领了太子口谕行事。有什么话,回头郡王爷去找他们说去吧。” 悬镜司的人分作两拨,男的查男的和太监,女的查丫鬟。 除了郡王爷一家三口,谁都不能放过。 至于说谈樱会不会易容成郡王妃,那还是不会的。她易容成了郡王妃,那真的郡王妃往哪里摆? 悬镜卫是拿着郡王府修造时的图纸登门的,一应暗道、密室都要打开来看。郡王妃不可能藏在里头,让人冒充她出现。 就连水井、灶膛这等能藏人的地方,悬镜卫搜查的时候都没有放过。 谢穆宁看向德王,“你们居然连这样的图纸都有!” 德王道:“我王府的图纸也有呢。哦,你们府里的也有。今儿这一手也是敲山震虎,震慑进京拜寿的诸王。” 他折扇在掌心轻敲,太子要他抓紧时间审出幕后主使。 胶东王要报父仇不假。但当初前任胶东王的事,明章道长也只是推波助澜。又不是他杀的人! 这件事很是隐秘,他都是这次才听谢穆宁说起。 胶东王要能知道,早该知道了。 而且,一个已经有些边缘化没有实权的郡王府,能组织当街行刺前国师,然后还成功退走? 更不要说明章道长身边还有东宫卫和楚府家将保护。 而起他们还把明章道长的旧事都查得那么清楚。让谈樱易容成和他未婚妻酷似的容貌下手。 就不知是老三还是老五。 好在这俩人之间还有母仇,有被坑得丢了继承人选资格的仇,轻易不会联手搞事儿,那样才是真麻烦。 这样的搜查,谈樱想避开是不可能的。 悬镜司在每人胳膊的那个位置还会蘸特殊药水刷一刷,完全无所遁形的。 谢穆宁站在窗边看到有人冲天而起,“轻功果然不错!” 德王道:“这人如果能收归悬镜司所用,令舅那里......” 谢穆宁爽快地道:“一把刀而已,你握得住尽管拿去用。我舅舅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德王点点头,心头也有些唏嘘。皇帝怕太子把姜二当刀使,打发他回了边城。如今倒是不知道哪位王爷,用刺客对付起给太子调养身体的明章道长来了。 不过,太子这人他觉得有点看不清。 太子真的是任人欺负的?这几年他看着弱势,但其实该抓住的都还在手中。 倒是那两位露了恶迹出来。一句话,太子太稳了!他知道自己身为嫡长,如果无过就不会被轻易废黜。 而且他还适时展现自己的能力、手腕,这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啊。 这样的人,将来容得下楚元全身而退么? 看如今的局面,他们这些人以后多半都是在太子手底下讨生活了。 董静道:“这次的事,楚夫人你觉得是谁幕后主使的呢?” 谢穆宁道;“我觉得是韩王。秦王之前干的事,如无重大变故和储位是没什么希望了。倒是韩王,围场的事与他无关,是贤妃受身边的细作摆弄干下的。而且也已经拿命来偿债。他之前在各部观政,也有亮眼的表现。如果太子的身体出了状况,如今小世子又小,他很容易被显出来。但我想不通的是,我舅舅不在东宫,也还有太医啊。” 楚元道:“太子,也不会轻易就全然相信哪位太医的。而且太医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上补药温养。如果太子再出什么状况,他们必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韩王既然动了舅舅,后续肯定还有针对太子身体的手段。只是舅舅未死,太子也不会轻易急怒,这后续的手段未必还有机会使出来了。太子对目前被拉后腿的局面也是不耐得很了。” 几人谈笑间,谈樱已经被悬镜司抓住了。 上次用来对付无影刀的坚韧带倒刺的网,这次又派上用场了。这个网用来制空,封住轻功高手的后路还是很有用的。 眼见谈樱落网,德王起身道:“又有得忙了。” 楚元分析得不错,太子对屡屡被拉后腿的局面很不耐了。这次就是撕破脸也忽把韩王拉下水。 只是选择太后千秋之前的时机,自己的压力会格外的大。 接下来的事情,楚元和谢穆宁就没有参与了。 楚元现在相当于被赋闲着。不过他们一家都没有什么不满。皇帝要看看楚元能不能就这么安富尊荣,没有实权的过日子。 那必须能啊! 明章也悠悠哉哉的在伯府养伤。 东宫渐渐有了想出头的太医,有取他而代之之势。 面对这个,明章对谢穆宁道:“我在东宫,以后多少也能帮着你们一些。” 谢穆宁摇头,“顺其自然吧。舅舅离修养好还有四五个月呢。太子那里肯定不能空等着。到时候一个萝卜一个坑,舅舅能请辞离了京城这个是非圈是最好的。” 胶东王那里一开始抵死不认是他派的杀手。德王审出了个罪证确凿,又有人要他自己把事扛了。 毕竟不论是不是主谋,当街行刺依然享受国师待遇的明章都不是小事儿。 德王过来探望明章,顺道告诉案件的发展。 “胶东王应该是有把柄被韩王拿住了。所以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中秋前夕以报父仇的名义刺杀道长。我这里最后审出来大概也是只能到他这里结案。不过,幕后主使这回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的。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第338章 明章道:“我的事本来追究到这一步就足够了。多谢王爷多日辛苦!” 德王摆摆手, “这么大的事儿,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探知,我已经很惭愧了。” 最近各方王侯齐聚京城, 他们悬镜司和京兆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上头。真是忽略了谈樱这个顶尖女杀手的到来。 不过,韩王利用胶东王杀明章道长,进而想对太子出手的事既然没有成为现实,本来就不可能大白于天下。 别说没成为事实了,就是秦王当初一而再用猫吓小世子, 差点把兄弟、侄儿一锅端, 因为太子父子没有死不也不了了之么。 当然, 秦王为此事相当于失去了原本被看好的继承人资格。 如今这件刺杀事件背后诸皇子相斗的内幕,自然也不会被公开出去。事关皇家颜面呢!就连贤妃都是‘病故’的。 接下来就是太子和韩王博弈的事了。 不过, 马上就是太后千秋, 这哥俩的事怎么都要过了这个千秋节再说了。 谢穆宁接下来有两件事,一件事是楚俊彦的婚事, 还有一件是女学第一拨学生已经年满十六,要结业了。 楚俊彦的婚事她直接交给了锁儿负责打理。锁儿已经经手操办了几次府里下人的婚事。 这种按部就班的活儿她干着最轻松了。 这次谢穆宁挂名,诸事都由她张罗。谢穆宁是真的不愿意为楚俊彦劳心劳力。 还是在伯府办的,毕竟没分家。真在庄子上办, 也太过了。 新娘子是白夫人圈出的三人中那个娘家能给的支持最少的,是个参将长女。这样的人要求不会太多,不至于像白敏舒那样野心勃勃的。 白夫人有些迟疑, 这个好是好,容貌不错人也老实,但是是丧妇长女啊。 她私下和白清蕙说起。 “娘, 照这样说的话, 叔祖母自己就是将门的丧妇长女呢。” 白夫人懊恼的‘啊’了一声, “幸好我没说出来。”楚家婶婶是亲婶子,比她这个表嫂关系近多了。所以她之前才没有开口。 婚事办得比较简单,是楚俊彦自己出面送的请帖。请的也大多是同辈曾经走得近的人。 当年娶白敏舒进门本来就办得简单。毕竟白家当时都要倒了,还想怎么大办? 不是白敏舒那十万藏书镇场子,简直不值一提。 如今续弦也不好大肆操办。 不过女方家里还是比较满意的。 谢穆宁谈婚事的时候是把楚俊彦的情况合盘拖出的,她可不会为这家伙去骗婚。 女方家是继母,听了反倒还很窃喜。 不过楚俊彦如今什么心高气傲读没了,问过他,他自己表示很满意了。以后想来会好好过日子。 谨言、慎行不愿意帮楚俊彦坐婚床,钺儿就更不可能了。他只能从白家旁支求了一个男童。 迎亲是锋儿和锐儿陪着去的,场子还是得帮忙撑起来。 就这么赶在太后千秋前把人娶进了门。都是武将之家,没那么多规矩。这个日子进门,回门礼后出发去边城路上好走一点。 再晚,入了北境又要冰雪封路了。 楚俊彦托瑞叔帮忙在靠近驻守地附近购置了一套适合他如今身份的房舍,就安家在那里。 那里离边城有点远,得再往北走一天。 估摸着以后也会因为军属聚居形成新的市镇。 临出发的时候,楚元单手抱着呦呦对他道:“以后,踏踏实实的跟你媳妇儿过日子。” 楚俊彦点点头,“叔叔,我知道了。” 他忍不住往跟着出门来送他的钺儿身上看去。钺儿和谨言、慎行一起站在谢穆宁身旁,三个小家伙表情都很冷淡。 楚俊彦心知肚明,以后他在镇北伯府就是边缘化的人了。这还是叔叔在的时候。叔叔若是不在了,小堂弟估计都不会再跟他有什么走动。 钺儿更是永远都不可能认他。 他的一生,就这样了!此后唯有靠自己继续在军中打拼。 但北境若平,他这个残疾之身肯定是首先会被要求退役的那一批。 就连谢穆宁都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萧瑟之意。 楚元摇摇头,有些事情做过了不是一句知错能改就能一笔抹去的。 他看看跟前几个孩子,“穆宁,你比我会教孩子。”他教一个都教成这样,穆宁跟前可是七个孩子。 谢穆宁道:“你说他们啊,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等他们以后出息再说这话不迟。” 从锋儿到呦呦,全都侧目。好气哦!可是除了努力出息给娘|叔祖母看,还能怎么样呢? 胶东王一家的处理结果在太后千秋节前就下来了。 指使杀手当街行刺前国师,胶东王被削去王爵、除封邑,圈禁十年。 妻女倒是没有被圈禁,但封地都没了肯定回不去了。王府也不能再拥有,只能在京城另购置了一栋房舍居住。坐吃山空,且从此门前冷落。 千秋节的宫宴上自然就没有他们一家的身影了。 十二公主再叫呦呦去玩便道:“没有你不喜欢的胶东王郡主了。” 呦呦便欣然跟她一块去了,谨言依然跟去照顾妹妹。 谢穆宁托腮坐在席间。从十六岁初初入京到如今二十四岁,宫宴这八年她也参加过不少次了。 眼前丝竹声声,衣袂飘飘,人间富贵繁华,莫过于此。 但这八年,有人没了席位,也有人后来居上。他们家如今举家伴驾出游,可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又会是怎样的收场呢? 能不能一个不少的保留这一席之地? 楚元察觉她在走神,越过慎行的头顶倾身柔声问道:“怎么了?” 慎行仰头看看,看到父母挨得很近的下巴。他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多余。但他还蛮喜欢看歌舞、杂耍的。 于是混当不知道父母在自己头顶上方交头接耳,继续认真看表演。反正这种场景从小到大看得多了。 谢穆宁看楚元一眼,“就是想着这宫宴的席位也是时有变换,一时有些感慨。” 楚元静默了一会儿,“此生最想做的事情能做成,咱们也就不枉了。至于其他的,顺势而为。” 胶东王才刚被圈禁,妻女处境就不大好。而且可以想见的会每况愈下。 他肯定不能让穆宁和孩子们也沦落到这个地步。 千秋节后,皇帝按照原计划南巡。依然是带着太后和宓妃母子。不过这回没再让楚元做随扈大将军了,换了别的人。小世子也没带。 这次比较特殊的是他把韩王带上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群臣面面相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太子监国,兴许是经验不如皇帝老到。又或者因为被两个兄弟掣肘,就连两个最年长的王爷也韬光养晦不怎么出力。所以处理军政事务的效率跟皇帝之前没得比。 而韩王曾是储位的有力竞争者,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难不成皇帝这是对太子监国的能力不够满意,又动了念头? 朝臣们最怕的就是皇帝的继承人问题上摇摆不定。忒要命了! 太子知道这个情况后蹙眉不已。怎么,群臣还觉得他储位不稳么? “把风声放出去。韩王和此次胶东王被圈禁的事有关。”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再有不明白、不坚定的就是脑子里有水了。 东宫属官很快把消息传开。 这么传了几天,群臣见没有反驳的声音。终于明白过来,皇帝这是把韩王带走看着啊。 而被太子认为不明白、不坚定的两个庶出兄长赵王和楚王也终于识时务的结束了韬光养晦,出来做事了。 朝臣到这会儿才真的确定了,储位上不会换人了! 太子再监国,因此就比从前顺畅了许多。 秦王在家走来走去,“完了、完了、完了——” 老五也太不中用了,设计了一系列的后续,直接让老四一巴掌全拍回去,连施展都没能施展出来。 老四这要是顺利继位,肯定要跟自己算旧账的啊。 但自己和老五也没法子联手。老四老五上位根本没区别嘛!而且老五上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虽然对老四一家下过手,但毕竟没得手不是。 但老五的母妃可是实实在在因此死了。 这俩无论谁上位,自己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怎么办呢? 就在这个时候,下人匆匆来报:“王爷,王妃刚才一急,不小心动了胎气!” 秦王此时哪顾得上这个,“动了胎气去叫太医啊,找本王有什么用?” 一个时辰后,被太医不得已灌下催产汤药的秦王妃早产生下一名女婴。 消息传到东宫,太子拍案大笑。还真凑齐了五朵金花啊! 彼时,小世子正抱着二个多月的妹妹在看。 太子长女生下来也有点弱。但毕竟是足月出生。精心养了两个多月,已经是养得白白胖胖的了。肥美可爱! 太子伸手指抬抬她的小双下巴,“你三伯又得了一闺女。这以后啊,他们家自己就能唱《五女拜寿》。” 一旁的太子良娣舒氏道:“好久没见太子爷笑这么畅快过了。” 太子道:“足足七年了!” 储位终于又稳了。他作为监国太子,权柄很大。再不用担心有事禁军和京兆尹府、京郊大营不听招呼。 总算是可以畅快一笑了。 殿外,牵着睿儿找来的太子妃也听到那阵畅快笑声了。 太子在她面前是很少喜怒外放的,却在这个小腰精面前如此放得开。 不就是有个两只手能合拢的小腰么! 生孩子的时候差点就一尸两命了。要不是东宫此时经不得这样的事,她才懒得让人全力施救呢。 还有濬儿,里外不分! 第339章 秦王得了五朵金花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镇北伯府。 谢穆宁乐得跟个孩子似的, 一时脚都提了起来,“还真凑了五朵啊!” 锋儿、锐儿和铮儿对视一眼。 他们都是从小跟着叔祖母长大的。可能因为辈分的关系,她一贯在他们面前少年老成, 沉稳得紧。 经常让他们忘了她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多少。 尤其锋儿只比她小九岁而已。 平常叔公很少这么长时间在家。即便有时候在家待上一个来月, 那也是因为受伤回来休养。 可这回他足足在家呆了快一年了! 这一年里他们最大的感受就是叔祖母偶尔会表现出低龄化的一面。就譬如此刻, 幸灾乐祸得快要手舞足蹈了。 在他们跟前少年老成的叔祖母, 在叔公跟前有时候还跟个孩子似的。 楚元看谢穆宁这样也有点好笑。她今天是高兴得忘形了。平常除了私下只两人的时候, 她一向在孩子们面前还是比较自持身份的。 谢穆宁也察觉三个孩子在看她, 忙放下了脚,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那几个小的呢?” 锋儿忙道:“我们去找!” 三兄弟一起出去。 走出去, 一直憋着的笑就憋不住了。 铮儿道:“叔祖母......还挺可爱的!” 正说着就见到谨言、慎行打打闹闹的过来。后头钺儿牵着呦呦跟着。 锋儿看看他俩,蹲下给他们整理了一下拉扯得有点乱的衣服。 “叔祖母说既然叔公不用上朝,太后千秋之后也没什么事, 过几日女学结业仪式后就全家搬到皇上赏下的大庄子上住。要进城很方便, 也比住在伯府自在。” 锋儿和锐儿的院试成绩已经发榜,楚家如今有四个秀才了。 但因为没有大的战事, 谢穆宁留他们过完年再回军营。再往后,一个个成家立业的, 就很难这么聚在一处了。 “哦。”四个小的无所谓住哪里, 反正全家一起就很好。伯府有大湖,但庄子上更玩得开。 谨言道:“锋儿,你几时才娶蕙蕙过门啊?” 在边城大家都住在一起, 可回到京城蕙蕙就得回家去。虽然想她了去女学也能看到, 但终归不如从前吃在一起、住在一处方便。 锋儿道:“叔祖母没提过这茬。边城的姑娘都晚婚,我估着得多等两三年吧。” 锐儿也道:“瞧着吧, 我觉得女学的学子估计也不会一及笄就成婚。她们一个个在女士小筑挣钱挣得多欢快啊!老三, 你也进不去了吧?” “嗯, 我上月满十周岁就进不去了。” 呦呦道:“那以后谁带我们过去?” 爹在家,娘很多时候都陪着他,不带他们几个玩了。 慎行道:“我们可以去找奶奶啊!” 几个小的都觉得有理,“走——” 进去和谢穆宁说一声,四个小的就预备去吃喝玩乐了。 谨言还让人带信进宫,问十二公主要不要一起去玩。 十二公主把睿儿也带来了。 谨言拍拍荷包,“今天我请客!等外婆来了我们就出发。” 呦呦道:“我让人去叫上俏妞。” 如今太子对宫里宫外的掌控度很高,安排了得力的东宫卫跟着。不过小世子显然没福气一起来。他忙着呢,太子处理政务都让他旁听着。尤其今天还是休沐,更加不得闲。而且,他也超龄了。 三个大孩子去明章跟前陪着,和他谈天说地,听他讲江湖上的见闻。 赵襄收到孩子们的口信叫她一起去女士小筑玩,麻利的领着同样受到邀请的谢欣然出门。 谢朝辉道:“你们出去玩,把家里爷们都丢下。这合适么?” 赵襄道:“说得好像你们爷们在外应酬的时候还记挂着家里妇孺似的。你一个人在家无聊就找明章道长去。欣然,走——” 楚家四个加皇家两个小豆丁,然后俏妞、谢欣然。赵襄带着八个小娃娃出发。 虽然面上乐淘淘的,但她心底还是有些担心皇家这对小姑侄。 好在他们各自有教养嬷嬷跟着,倒不用操太大的心。 谢穆宁送她们出了门,顿时觉得耳根彻底清净了! 楚元看到她这样不由握拳到嘴边笑了一下。 他是真喜欢这个不为琐事烦恼的穆宁!就是她说的,虽然明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是错觉,但有好日子过干嘛要去为过去、未来的烦心事烦恼呢? 谢穆宁道:“我们去烂柯寺赏红叶吧。” “好啊,很久没有伴美出游了。” 谢穆宁乐呵呵的笑。这些年都没个空闲,两人真是好几年没去烂柯寺赏过红叶了。 夫妻俩刚出了门,遇上兆慧大师下了马车拈着佛珠大步走过来。 “要出去啊?贫僧来找明章下棋,你们玩你们的去。” 自从舅舅留在伯府养伤,兆慧大师就三不五时的过来和舅舅一起消磨时光。 他今年也没怎么出去云游了。谢穆宁觉得他云游了几十年,怕是山山水水的都走遍了。 熟不拘礼,而且孩子们都离了跟前的机会太难得了。所以楚元和谢穆宁打了个招呼,说了两句。又传话让锋儿出来相迎,当真就照原计划出城看红叶了。 “我们吃了斋饭再回来。他们每次去女士小筑都要玩上大半日的。” 那里头吃喝玩乐一条龙,孩子们待得住。 “嗯。” 女学第一届百多名学子的结业办得挺大的。长宁长公主、福成公主、十二公主等人都来给谢穆宁扎场子了。 “你们都已及笄,以后就要踏出校门,走自己的人生路了!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一种可能,往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就得靠你们自己经营了。天助自助者,大家好自为之,莫辜负这几年的学习!” 她给了这些女学子自力更生的平台,也教会了她们防身的本事。但到底能把日子过成怎样,还是得靠个人。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过年了! 再一转眼,三月了,送了锋儿和锐儿离开。谢穆宁和白夫人说好了,等两年后锋儿十八、白清蕙十七的时候给他们办婚事。锐儿和云湘同样是如此。 过去的一年北戎果然未南下兴大的战事。楚元至此已经休养了一年零五个月。 什么差事都没有,就安安乐乐的过富贵闲人的日子,也算是韬光养晦吧。 太子的位置更稳了,在要紧的职位上都放上了自己的人。 韩王这半年都被皇帝带着身边看着,再不能兴风作浪。 秦王惶惶不可终日,但他的爪牙大半在数年前就被皇帝斩断。太子如今对他更是严防死守,以免他死灰复燃。 他担心太子继位后进行清算,忧惧不已之下进宫求见皇帝。 皇帝丢给他八个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做那些事之前,就该想到后果的。” 秦王因此松了一口气,有这句话在太子至少不能要他的命。 明章经过大半年的休养,身体复原了。 不过太子身边已经没了他的位置。如今太子地位稳固,想向他投诚、献殷勤的人不要太多。 明章索性请辞。 这晚,一大家子打着拍子在看呦呦跳舞。她如今还在学基本功,但跳得很投入。 楚寿放轻脚步进来,“大将军,太子殿下来了!” 楚元站了起来,“人在哪里?” “在前院大书房,说是来送送舅老爷的。” 楚元过去对明章道:“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来送送舅舅的。” 明章按计划明日就要离开了。 他微微挑眉,下午袁嘉已经来过,送来了宫中厚赐。他也进宫谢了恩。 当时太子似乎是在忙,他只见到了皇帝。 半年不见,皇帝的精气神差了很多。 “皇上,您......”明章一时有些感慨,没忍住。 皇帝摆摆手,“免礼,坐吧。一转眼你也要走了!朕听说了,就想见见你。” 明章起身坐下,“皇上要保重才是。” “自古哪有万岁的天子?朕只是遗憾看不到北戎称臣纳贡的那一天而已。” “会有这一天的,而且不会太远了!” 皇帝点点头,“这些事留给太子和楚元吧。” 君臣一场,皇帝还助明章报了大仇。看到他如今龙袍穿在身上都有些晃荡,他心头也有些不好过。 两人叙了些闲话,明章就告退出宫了。 没想到太子这么有心,还到伯府来相送。 楚元和谢穆宁说了一声,陪着明章过去了。 两人进到大书房,太子正在翻看楚元看了一半搁在桌上的《一千零一夜》。 这是于晓海应小世子所求,特地带回来的。铮儿抄录了一本带回来。本来是给小叔叔、小姑姑看的。 楚元偶尔听他们说起很感兴趣,就拿了过来看。 太子看到他们笑道:“怎么,大将军还有意出海看看不成?” 楚元道:“待刀枪入库那天,臣还真想跟着海船出去看看。” 太子笑,“那就如卿所愿。” 楚元拱手,“多谢太子!那太子和舅舅说话,臣去过问一下警戒的事。” 太子点点头,“有劳!” 楚元躬身退出去,找来随行的东宫卫首领问了几句,然后安排家将把进出门户守紧,就坐在廊下和东宫卫首领闲聊起来。 太子是过来送舅舅的,他一并过来只是不想失礼。但空间肯定是要给他们留出来的。 屋里,太子起身朝明章一揖,“这七年是孤最艰难的时日。多谢道长不辞辛苦为孤调理身体,还屡屡在孤钻牛角尖时开解。” 明章赶紧托住他的手,“殿下,贫道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 太子道:“孤在一日,便礼遇贵教一日。此言会一直作数!” 明章道:“多谢殿下爱重!” “道长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明章道:“俗话说莫为儿孙做牛马。贫道虽无儿孙,但对师门晚辈和穆宁都是一个想法,做了什么便承受什么。殿下无须以贫道为念!” 穆宁是皇帝树起来的一个标杆,又为北境出了大力,没有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应该都于她无伤。 而楚元立下不世之功后能否全身而退,已经不是他能过问、能撼动的事。 至于师侄,自己这几年对他多有提点。如果最后他还是在这富贵场中迷失了,那也只能是福祸莫怪。 他脱颖而出成为国师,师门也一举从一个小宗门隐隐成为道门之首。他已经算是报答了师恩。 所以此刻,太子问他可有所求,明章是真的无所求。 太子笑道:“终孤一生,也达不到道长这个境界。” “殿下,那只是因为我们的道不同。殿下以后是要肩负九州万邦之人。惟愿殿下谨记贫道的医嘱,善自珍重!” 第340章 第341章 众人商量的时候, 皇帝打了个盹又醒过来了。 “行了,两手准备就两手准备吧。此事和楚元本人没有太大关系,朕也是早就知道此事的。太子, 楚元要设法保下。另外,替补的北境主帅也要尽早选出来。就这样!” 皇帝一锤定音后走了。 群臣恭送之后都面露忧色。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皇帝走出御书房听说楚元在等候接见,等许久了。 “让他过来御花园吧!” 饶是楚元已经听舅舅说起过皇帝的现状,见到苍白、憔悴的皇帝也难免心头一酸。 太监过去叫他的时候已经把皇帝的态度转告了。 由始至终,皇帝待他都是没话说的。 他忍下心头的酸涩躬身道:“臣参见皇上!” 皇帝这会儿是在御花园晒太阳, 看看他道:“至于委屈成这样么?” 皇帝自嘲地一笑, “算了, 朕知道, 你是见不得朕如今这样。你放心, 咱们一世君臣,总要善始善终。无论如何,你这个人朕肯定会保下的。” 楚俊晖做的事,搞不好是会连坐到楚元头上的。好一点也就是让他自己请辞。 皇帝自然是不舍得就这么废了培养了十几年的北境主帅的。 也难怪御书房那帮子人讨论不出合适的替换人选。 上哪去找这么个年纪不大,与北境作战经验丰富还胜多负少, 又得北境军民支持的主帅去? 方才那些人说胡嘉, 他年长楚元几岁。又是胡将军亲子、聂大将军女婿。如果他能胜任北伐主帅, 轮得到楚元出头么? 此人以后放北境盯着不让北戎和诸国不要有异动大概还成。但驱逐北戎、扫荡北境这样的不世之功,他就只能给楚元打个下手。 至于旁人,就更不合适了。 韩彰, 有胡嘉在也轮不到他当家做主。扶他上位,胡嘉肯定不会服的。 关键这俩人自己恐怕都没把握在纳真面前胜出吧。 南边的人就更不适合了。连个天气还得慢慢适应呢, 又不熟悉北境的兵马和地势。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占不到。 四年前想把楚元拉下马取而代之的人不少, 他那时连三十岁都没有。 但他当了三四年主帅后, 现在还会自荐来冰窖里锻炼的人怕是不多了。 都该知道北戎纳真是块硬骨头。他一直以来看好楚元没有看错人了。 不然龚宇那家伙也不至于那么不情愿往北境调。 他本来已经功成名遂的, 不想在北境吃个大亏,盖棺定论是个败军之将啊。 眼见太子带着濬儿,太后也领着谢穆宁过来了,皇帝道:“这件事藏着掖着是不成的。先让事态自己发酵吧,让悬镜司不要忙着控场。牛鬼蛇神都让他们先自己跳出来。不就是舆论么,天子说的就是风向。” 太子点点头,“儿臣明白了。” 皇帝看向楚元,“你那个侄子,大义面前会如何抉择?” 要是从前,楚元还是敢保证楚俊晖大事上不糊涂的。 但有他贪生怕死当逃兵在前,娶北戎女人在后,而且这十几年就见了那一面,他是真不敢在皇帝面前拍胸脯了。哪怕他本人愿意再相信楚俊晖一次。 而且...... 他再看看谢穆宁,想想家里的呦呦。心头多了一丝不确定! 皇帝道:“那就静观事态发展吧。朕倦了,你们夫妻都回去吧!” 楚元带着谢穆宁躬身告退。 他们出去这一路,不少人侧目。消息已经在开始传布开了。 很快就会长着翅膀传遍京城内外。至于军中和边城肯定早就知道了,想必此时很有几分人心惶惶。 待上了马车,楚元道:“皇上说无论如何,我这个人他是会保住的。” 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被边缘化。 不过以楚元和谢穆宁的功劳,受连累是有可能的,但好像也不太可能弄到得下大狱。 真下了大狱,失望而愤怒的民众肯定会转而同情他们。毕竟只是个隔房的侄儿,还比楚元年纪大。也说不上他管教无方。 谢穆宁道:“就按照兆慧大师说的,静观事态发展吧。我觉着看皇上的态度,还是想用你的。” 他们走后,皇帝对太子道:“楚元这个主帅,不到万不得已,朕是不想放弃的。” 太子苦笑道:“儿臣又何尝会想放弃?”不过是预备个替补而已。而且这个替补还不好找! 不出一日,这个消息就街头巷尾都知道了。 低阶官员和老百姓都懵了! 楚家出了逃兵,还娶了北戎女人,这怎么可能? 谢穆宁回到家就吩咐闭门谢客,还让父母回去也同样处理。 不然,在镇北伯府得不到答案的众人,肯定会去谢家的。 他们出宫的时候就顺道把铮儿接回来了。 晚间一家七口坐在一起吃饭,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楚元道:“吃吧,天塌不下来!” 呦呦道:“他怎么可以当逃兵呢?我都不会当逃兵。呜呜——” 小姑娘虚岁五岁,把楚家的荣耀和父亲的荣光看得是很重的。 谢穆宁给女儿夹了菜到碟子里,“都是叫这个世道给逼的!快吃吧,这会儿就别让我和你爹为你吃饭的事伤脑筋了。” 五个孩子都有些震惊。本来以为以谢穆宁这样虎的性子,这会儿不破口大骂就算好的了。 楚元道:“是,都是让两国连年交战逼的。所以我们要努力把战事结束在这一代,省得你们长大了还是不得不上战场。不过,作为楚家的儿郎当了逃兵,还娶了北戎女人。我以他为耻!” 几个孩子想到这时候爹|叔公、娘|叔祖母够烦心的了,果然没有在吃饭的事上再让他们操心。哪怕不太想吃,还是大口大口的吃着。 吃过饭照例是湖边散步。只是此时谁都看不进去湖边和湖中央的美景而已。 楚元道;“其实,我对他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自己一个人的生死和楚家百年几辈人拿生命换来的荣耀,分量肯定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也确实不敢在皇帝跟前作保。世事变换莫测,司马迁保一次李陵,自己进了蚕室。 他这里还有一大家子。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上次他背你到边境,应该就是此生最后一面了。” 无论楚俊彦叛不叛国,都是最后一面。 楚元道:“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的。”他看一眼身后的几个孩子,“所以你们在做什么决定之前都好好想想,最坏的后果承不承受得起!” “是。”五个孩子包括呦呦都肃然道。 楚寿脚步匆匆的进来,“大将军,夫人,咱们将军府的几个门都被老百姓堵了。他们要您和夫人出去给他们一个交代:现在风传的楚家出了逃兵是不是真的?” 谢穆宁道:“后面那条街上,是不是也被围了?” 后面那条街住的全是楚府的得力家将、家仆。 楚寿点头。 楚元点头,“好,我们出去。” 几个孩子表示要一起出去。 “好,一家人一起承担!这不算什么的。十、十七年前,我大哥战死沙场,还背负轻敌冒进导致战事失利之名。消息传来我大嫂就悬梁了。然后就剩下十六岁的我和八岁的彦儿一起承担。” 钺儿诧异的挑眉,想不到那个人还有过这种时刻!他今年也是八岁了,自然也该一起承担。 谨言道:“爹爹,当时这座祖传的府邸被收回去了是么?” “是的,你大伯母的丧事都没能好好办我们就被撵出去了。我只能把她寄存在庙里的地藏殿,然后带着你堂哥去北境为你大伯收尸。他当时被停在停尸房里,没能入土为安。后来我们就拉着两具棺材回老家守孝了。还好老家还有两百亩祭田,还能过日子。” 慎行道:“再后来爹爹你就上战场了,挣回了今天的这些荣耀。” “是的。” 楚元看谢穆宁要弯腰去抱腿短的呦呦,抢先把她抱了起来。 一家人走到大门口,楚元道:“开门——” 大门口围满了人,他们看到楚家人出来了,仰头问台阶上的楚元,“楚大将军,外头说你们楚家出了逃兵,还娶了北戎女人。这不是真的吧?” 现场立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楚元,等着他的否定。 楚元道:“楚门不幸,确实是出了楚俊晖这个逃兵。他也的确是在北戎娶妻生子了。” 现场更安静了,掉一根针都听得到的那种。 渐渐有人出声,“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普通人家的子弟也没做逃兵啊。你们是楚家啊!” 谢穆宁道:“对,我们是楚家。我们家在北戎战场死了百八十口人,就出了这么一个逃兵!谁家比我们家死的人多再站出来指责我们。” 这话一出,绝大多数人都闭嘴了。 是啊,就算出了一个逃兵,楚家为了守卫国门死了那么多人啊。 但还是有人道:“你们死的那百八十个人会不会都避世过安稳日子去了啊?” 楚元凛然道:“楚家阵亡八十四人,只有七人是衣冠冢!而且是同僚看着阵亡的。只有楚俊晖是交战中跌落悬崖。你是何人,竟如此贸然就开口质疑我楚家先辈英灵?凡是被楚家保护的天|朝百姓都干不出一开口就这么往楚家破脏水的事。” 那人被周遭的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是啊,你怎么张口就这么说?” “也不是没可能啊。楚俊晖当初不也是被当成阵亡的英雄了么?北境新建的英烈祠里搞不好海域他的一席之地呢。” 楚元道:“你很够种,直接就到我面前来说这种话。这不正常!” 第342章 第343章 子溪冲进来, “爹,那群混蛋要对阿妈和阿妹下手。我们得赶紧走!” 楚俊晖看看妻女,怎么这么寸? 叔叔派的人快到了, 可还没有到。一品堂防备森严,无人接应的话他们全家难逃一死。 可是, 总不能为了拖时间把朵娜和子如赔进去。他能拖到今日已经很不容易了。 楚俊晖咬咬牙,“好!”大不了就全家一起死在这里! 朵娜道:“再等一等。一品堂不是还要派人来问吗,我们就等到那个时候。设法挟制了人质,再往外冲。反正要吃饭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的。” 午饭一如既往的丰盛。 一家五口都知道这就是全家聚在一起的最后一餐了。说得更直白一点, 上路饭! 子涧端起碗道:“拼一个够本,拼两个有赚!吃——” 他夹起一个鸡腿放进嘴里大吃大嚼起来。 “好!”子溪点头响应。 朵娜笑着给夫婿、儿女夹菜, “多吃一点!” 她和楚俊晖对视一眼。他们这十几年算是捡到活的, 可孩子们都还小...... 等吃过,一家人各自准备。 来劝说的香主一进门就盯着不满十三的子如看。啧啧,真是标致!等会儿他要亲自给这小娘皮开/苞! 这会儿他私心倒是不想楚俊晖投靠了。 楚俊晖在内室没出来, 子涧和子如在外头。 子涧道:“大人稍等, 我进去去叫父亲。” 子如给他端茶过来,小声道:“大人, 我爹死脑筋, 大人能不能救我一救?” “这......”怕是救不了。 子如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伸手握着那香主的手往自己胸口放。 她虽然不满十三, 但已经开始有了少女的窈窕身形。 香主心道:这小娘皮, 可惜了! 正色与魂授, 堪堪要占到便宜, 脑后蓦然一痛。却是子涧抡起一旁的板凳砸向了他。 子如同时抽出他腰间弯刀架到他脖子上。 由他们兄妹二人动手, 自然是因为他们身形未足, 更有迷惑性。 而且楚俊晖和子溪就在内室。 楚俊晖出来接过弯刀,挟持着头破血流的香主往外走。 子溪拿着自己的佩刀,子涧握着刀鞘,子如扶着朵娜。 一家人就这么冲出屋门,将外头守着的两人拿下。抢了他们的兵刃,然后继续往外闯。 一家人只有朵娜练武很迟,但她也是女猎户力气不小。 这个院子立时乱了起来。眼见拿香主挟持不住人,楚俊晖立即将他割喉扔到一边,挥舞弯刀带着儿女往外闯。 附近酒楼里的陆晏得到禀告:“陆大人,关押楚家人的那个院子乱起来了!” 他们是最早到的一批,已经做了些接应的准备。 陆晏呼出一口气,“看来是拖不下去了。走,帮忙——能救则救,救不了也要杀了他们一家五口。” 至于他们这些人的安危,只有置之度外了。 如今保住楚大将军比什么都重要。聂曦已经给他生了儿子,他死在这里也不会绝了陆家的后了。 他还留了一部分人在外接应。至少,也得把楚俊晖一家没有投降的消息传递回去。 他本来可以置之不理,等着这一家五口被杀死。 但听说楚俊晖的长子已经投敌,就怕中途再出变故。 那样,楚大将军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楚俊晖一动,悬镜司安插在一品堂的几个细作也开始杀人、放火、点迷烟,引起纷乱。 再加上陆晏等人,一时也闹出了挺大动静。 但这里毕竟是一品堂的老巢,岂能容他们自由来去? 姜二一行此时刚进城不久。他半道已经汇合了五拨特训队员,有六十人在手了。 “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姜二道:“一品堂也不会容他们一直拖时间的。走——” 也是因为这里是一品堂的老巢,所以暂时他们也没往王宫等处求援。 但一品堂的人大半也在外头执行任务,姜二再带着六十精锐进来一下子就把防线冲破了。 陆晏手下的人已经死了五个了。楚子溪也为了保护妹妹,被人一枪扎在了墙上,还剩最后一口气。 朵娜站在长子身旁,两眼赤红、状若疯虎挥舞着手里砍刀。 楚俊晖护着女儿和小儿子正与人厮杀。 楚俊彦冲了进来,终于见到了二十年不见的堂哥楚俊晖! 当年楚俊晖上战场的时候他才五岁,记忆都模糊了。 不过,顶着这张和叔叔酷似的脸,堂哥肯定能认出他来。 他用刀柄把斗篷从头上顶掉,冲到楚俊晖身旁,“晖哥,我是俊彦。叔叔让我们来救你们一家!” 楚俊晖看他一眼,点点头! 然后把儿女一把推向他,“彦儿,带他们走——” 他随即转身冲到妻子和长子身旁,继续杀敌。 姜二双刀尽出,杀得血光一片。 一品堂的人见状大惊,“无影刀——” 陆晏冲杀过来,“姜二叔,必须走了!”这是北戎的王城一品堂老巢。不趁着此时敌人不多逃,更待何时? 姜二打了个呼哨,“撤——” 一行人顾不得楚俊晖了,带着子如和子涧且战且退。 人越来越少,但总算冲出了一品堂的大门。 接应的人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马,来的人纷纷上马。 姜二把还在回头望的子如直接丢了上去,然后是子涧。 “楚俊彦,走——” 留下断后之人,姜二亲自驾着马车往城门处冲。 陆晏跳上马车后方往后朝追出来的人一股脑砸出许多□□。 中途有马车和楚俊彦他们换了,姜二去驾着那辆马车照旧往前冲,陆晏则带人护着他们拐入小巷。 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子如抓着楚俊彦的袖子问道:“我阿爹、阿妈......” 楚俊彦道:“没活路了!快点进地道,这点时间是姜二叔他们拿命在争取的。” 断后的陆晏叹口气,悬镜司在北戎王城的多年经营,这一趟大半都要暴露给一品堂了。 一天后,分散出逃的两拨人在约定的地方碰头。 这一趟折损了不少人手,但一品堂和出动的军方人马损失比他们大。而且姜二、陆晏这两个头目都逃了出来。 楚俊晖的儿女也救出来了。 只要能带回天|朝,这一趟就不算亏。 陆晏看到跟着姜二出来的还有几个和尚。他挑眉道:“空山大师?” 空山是兆慧大师的徒弟,不过他几时来了北戎王城陆晏倒是不知道。估计又是偷溜过来的。 空山手握念珠合什道:“贫僧师兄弟之前就来北戎传播佛法了。” 他们是偷偷在民间传播,有不少信徒掩护。 这一次能帮姜二公子逃出来,也多亏了笃信佛法、不想打仗的北戎信徒。 姜二道:“赶紧走,咱们走空山大师说的那条隐秘山路!” 纳真闻报大怒,直接提兵二十万奔向边关。 这一年半,他休养生息、厉兵秣马,甚至和莫达尔达成了和解。 为的就是挥兵南下,一雪前耻。 如今天|朝皇帝命不久矣,太子又病病殃殃的。楚元更是陷于舆论漩涡,正是南下的好时机! 面对来势汹汹的纳真,古、赵、胡、韩四将点兵迎敌,同时往京城传递消息。 只可惜这次没有酷寒可以阻挡北戎人攻城和翻越高山了。 只能层层布防! 原本天|朝也预防着北戎因为楚俊晖儿女被救、一品堂被大闹的事兴兵呢。 北境这边也同样是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呢。 消息传到京城只比边城晚了三天。 边境战火重燃,兵部立即禀告了监国太子。 吴宥道:“这一仗可比一年半前难打!” 没有了酷寒的天时,城池附近的山就可以翻越。这是连地利都没了! 而且一旦北戎人翻山而过,封锁了交通,还可能让最前沿成为孤城。 当然,边关的将兵会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但战损肯定比上一次大! 太子道:“此时倒是不冷。但胡天八月即飞雪,打着打着就冷下去了。你们兵部弄到冰窖里锻炼的那些人习惯了么?” 吴宥摇头,“殿下,他们本来就是替补。臣看这次朝野对楚元的态度比四年前好多了。” 太子笑了下,那是那些武将不得不承认楚元是靠实力坐上北境主帅位置的。知道了自己几斤几两,又从各种渠道知道了父皇和自己的态度。 还敢冒出来争位置,是有必胜的把握么? 而文臣那边,四年前父皇就把那些跳得厉害的调到收复的失地当地方官了。 所以文臣武将这回都没有人挑头出来搞事。 民众对楚元的印象并没有因为楚家出了个逃兵就一落千丈。一开始是有失望、震惊,但冷静了一段时日,也就没那么冲动了。 没人煽风点火,这股议论慢慢也就平息了。 德王也出列道:“楚俊晖虽然当了逃兵,却没有叛国。悬镜司和边军前去接应时,他正带家人悍勇杀出。也是他舞动一杆长/枪挡在门口,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众人断后,陆、姜二他们这才顺利逃出。当时数把刀剑加身,如今人大概也已经殉国了。这人大节没亏!” 吴宥呼出一口气,“总算是还有些楚家人的血性!” 太子道:“既然如此,将这段故事也宣扬出去,仍旧命任楚元为帅吧。孤去向父皇请旨!” 皇帝听了楚俊晖的结局道:“总算没把他叔坑到底啊!让楚元去,不,让谢氏和他一起去!” 太子挑眉,“一起?父皇,此例一开......” “谢氏不单纯是一个大将军夫人。以后边关主帅的夫人,要是哪一个能力克敌酋,也可以准许她随军。他们夫妻都去战场了,两个儿子没人照料,让他们搬入宓妃宫中,由宓妃亲自顾看。” “是!” 消息传到楚府,谢穆宁很是惊讶。她也可以去? 那真是太好了啊! 只是,她看向两个儿子,“皇上让你们进宫跟着宓妃娘娘生活。”他们现在七岁,进宫生活是不用避嫌的。 谨言、慎行点头,“宓妃娘娘对我们很好!” 慎行还拿胳膊拐了拐哥哥,意思这是你未来岳母嘛,能对咱不好么? 他们都知道爹爹要去掌军权,他们肯定得留下来当人质。这是规矩! 皇上让母亲同去,已经是破例开恩了。 谨言道:“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的。在宫中也会对上恭敬,对下宽和。外婆可以教我们如何在宫中生存,还可以时常进宫看我们。” 慎行看他两眼,我就小你一刻钟,需要你照顾?不过他也知道此行对家族的重要性,没有辩驳。 谢穆宁不放心也只能放心,夫妻俩带着儿子一同进宫谢恩。 第344章 第345章 既然都是打杂, 楚子如道;“大将军夫人,我想留在您身边。” “好,那你平日就跟着知夏吧。哦, 她沐浴去了,你等一会儿去找她。” “是。” “坐吧,别太拘束了。”谢穆宁顿了一下, “我当初见到你, 你还是个五六岁的娃娃呢。一眨眼也这么大了!你为什么执意不肯去后方啊?” 子如在一旁凳子上坐下,“第一,我想报仇!” 谢穆宁道:“还有第二?” “二哥说阿爹其实一直想做楚家人。如今他和母亲、大哥已经死了。我们兄妹无法给他们收尸。就希望能满足阿爹的心愿,让他的灵魂能有个归处, 不做孤魂野鬼!只靠二哥一个人太慢了, 我也想出力。大将军夫人, 当时拿下一品堂香主的就是我。我有用的!” 谢穆宁听她细细说了那日的经过。 “你爹让你这么干的?” 子如摇头, “不是的。我看出那人起了色|心,灵机一动, 临时......” 谢穆宁心道:那你还挺豁得出去的! 这丫头有进悬镜司的潜质啊,也可以去特训队。 特训队有时候需要孩童协助执行任务,常常是锐儿他们几个跟着化装出去。 如果能有个小女娃娃,倒确实更增添了隐蔽性。 她把事情讲了, 子如点头不已,“我可以!有危险也不怕。”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 “那回头我把锐儿叫来, 你就跟着他去受训吧。” “是, 多谢大将军夫人成全。” 谢穆宁沉吟道:“成全?如果你们兄妹立的功够多, 我会和夫君说回归族谱这件事的。”就当是答谢当年楚俊晖一路将楚元背到边界线附近吧。 哦, 对了。还有那根人参和那一顿至今想来都觉得美味的野味饭。 子如再次离席要跪谢谢穆宁。 谢穆宁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虽然你跪我我没什么受不起的, 但我不喜欢被人跪拜。” “是。”子如便改为鞠躬。 晚间楚元回来吃饭看到有个女娃娃在跟着知夏忙碌,不由挑眉问谢穆宁,“这谁家孩子啊?” 军中还有这么大点的女娃娃? 谢穆宁道:“晖儿的女儿子如。” 子如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见礼,“见过大将军!” 楚元看着她的脸,点点头,“原来是你啊!” 说话间锋儿和锐儿说笑着走了进来,背后还跟着子涧。 锐儿看到楚元和谢穆宁就扑过来,“叔公、叔祖母,我好想你们哪!” 楚元道:“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这次湘湘也一道来了,让她看到非羞死你小子不可。” 锐儿嘿嘿笑着站好,然后走过饭桌去看,“叔祖母,吃羊肉汤锅啊?” “嗯,去洗手。子涧,你过来——” 子涧走过来,“见过大将军、见过大将军夫人!” 楚元点点头,试图从他的眼角、眉梢找出楚俊晖的影子。小的时候,他们叔侄才是最要好的。 晖儿大他四岁,可以说是从小领着他这个小叔叔长大的。他小时候经常吃烂牙,跟楚俊晖拗不过他,常给他买零嘴分不开。 谢穆宁道:“我打算让你妹妹跟着锐儿去特训队接受训练,以后如果有需要小女孩出的任务就让她去。呃,我不是让她做曾经在一品堂诱惑那香主的事。那种事军中不乏罪臣家眷愿意以此减轻罪过的。就是扮小姑娘配合行动。大多时候只是帮助做个掩护,不会动手。不过,也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你意下如何?” 子涧知道这是自己妹妹要求的。他点头道:“如果是妹妹想去,我没意见。” 谢穆宁点头,“平常锐儿也在做这些事的,到时候让他领着子如。” 锐儿点头,“好的。” 谢穆宁道:“都入席吧。既然到了军中,一起吃一顿饭认识一下,就当给我们接风了。这个彦儿,吃饭都不积极点儿!算了,不等他了。可能有军务在身!” 摆膳的是一张圆桌,倒也不用分什么尊位、卑位。 锋儿和锐儿直接就在谢穆宁旁边落座,把楚元那边留给了子涧、子如兄妹。 他们兄妹对视一眼,坐了下来。 谢穆宁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随便一点。” 她当初在悬崖下饿了,不客气的将子如三母子的晚饭吃掉了一多半呢。 锋儿、锐儿不必说,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放开了吃是很惊人的。 看到他们筷子动得飞快,子涧和子如也渐渐放开了,夹了菜和肉到碗里大口吃着。 在军中,很少能这样放纵吃羊肉汤锅管饱的机会。 中场了楚俊彦才到,谢穆宁让加了羊肉和汤底,蔬菜倒是剩了不少不用再加。 “没等你,赶紧吃吧!” 楚俊彦点头,一只左手也动得飞快。 楚元看看侄儿、侄孙,“你们至于么?跟平时没吃饱饭似的。” 楚俊彦嘿嘿笑道:“军中消耗大!官兵肯定有别,我们的供应有限。就是我都时常觉得肉不够吃,何况他们仨正长身体呢?” 楚元道:“开通商路以来,军中供应已经算得精良了。看来还得赶紧打出去才行,不然就这三四十万张嘴也是不小的负担。” 这一年半,北境扩军备战,数目在以前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十几万。 爱吃肉是吧,北戎养的牛羊可多了!数以百万计。 不单他们能过来打谷草,以后汉军也可以打到哪吃到哪。 谢穆宁看锋儿和锐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行行行,以后十天半月的就喊你们来打回牙祭。我看军功别赏银子了,干脆直接赏肉吧。” 快四十万人,肉管饱那是不可能的。那真的要把朝廷都吃穷了,老百姓也供不起。 锋儿道:“那不行!很多弟兄等着军饷和赏银寄出去养家糊口的。肉的话,庆功宴上管饱就成了。有个期待更好!” 晚间子如也跟着知夏住一个帐篷,她只是白天去训练而已。 谢穆宁让知夏找些绵软的布,给小姑娘做些贴身小衣。再看看她有什么其他需求。 这些事,那些大男人想不到的。 晚上躺在床上,谢穆宁道:“我听你的口气,是打算御敌于国门之外啊?” “嗯。我今天仔细查看了军中这一年半的备战情况,各方面都不错。符合我的预期。” “朝廷舍得下血本了嘛。商税收了不少,国库攒的银子就不用担心一遇上天灾就不够使。战马、铠甲、军刀,我瞧着这几年真的是投入很大。” 国库里之前不是一点钱没有,但没有源源不断的商税,就不敢拿出来打仗。打不起,谁知道中途哪里又旱涝成灾,风不调雨不顺呢? 太子当初也是没法子了,被逼着支持姜大搞商贸,连重农抑商的国策都改掉了。 听说如今已经有不少农民不肯安心种田了,这会导致口粮不足。所以这个度真的不好把握。 不过他们是武将,打好仗就好。其余的交给太子他们去愁吧。 翌日晨起,营中晨练。 久未入营的楚大将军单手叉腰站在高台上给众将兵讲话,算是战前动员吧。 谢穆宁站在逐北会队伍的前列同众将兵一起听着。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这就是咱们会首啊!” “是啊,又美丽又英气啊!” 游杉轻咳两声,提醒人专心听大将军讲话。 其实不用他提醒,楚元说的话已经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 “昨日我夫人招呼了家里侄儿、侄孙到中军大帐吃羊肉汤锅。我看到他们吃肉的样子就忍不住问他们平时都没吃饱饭吗?” 下头一阵闷笑声,尤其是站在楚俊彦几个身旁的人。 楚俊彦几个被人看得讪讪的。没好气看看众人,让你们放开了吃肉,你们哪个不是这个样儿? “他们回答我,饭是管饱的,就是肉不够吃。哪怕是个千夫长,一个月的供应也只有十斤。对一个在军营里消耗很大的大老爷们远远不够。至于童子军和大头兵,一个月就只得三斤。我当时就算了笔帐,四十万人要日日把肉管饱,这得是多么巨大的数字?咱们的老百姓供不起啊!” 谢穆宁听到李方在小声盘算,“战时一个人一月十五斤肉勉强够吃。那一个月就是六百万斤肉,也就是四万头羊!还得有一千二百万斤粮食、一千万斤菜蔬......” 古雨道:“别算了,逐北会平日三千人吃饭,我每月看后勤账本头都大了。要不是咱的学堂能挣钱,每月光伙食费都受不了。” 战时的三万人是军队后勤处供应,就不用自己发愁了。 游杉道:“往前十年商路未开的时候,当兵也就能吃饱饭,想见个荤腥都不容易。这还是胡夫人领着将门女眷们走私奢侈品才换来的。如今这样不错了!” 他伸手捅捅谢穆宁的背,疑惑地道:“你男人说这些不是要叫我们忆苦思甜,节省着些吧?” 谢穆宁转头看他,“你战前动员让大家伙省着点嘴少吃肉啊?阎王还不遣饿兵呢。” “那说这些做什么?” 谢穆宁翻个白眼个他看,“你开拓下思路行不行。这么大的负担不能全压给北境百姓,肯定要从别处想办法让大家伙不馋肉啊。” 李方道:“楚大将军早就说过,打到哪里吃到哪里!” 谢穆宁嘉许的看他一眼。 游杉张大嘴,“要、要把战线推到北戎境内?” 不怪他一时没想到,过去几十年天|朝都是防守。而且,他们是农耕民族,深入精于骑射的畜牧民族腹地作战,胜算大么? 第346章 第347章 第348章 第349章 第350章 第351章 第352章 第353章 第354章 第355章 到第七天凌晨, 楚元亲自带着人出击。 这一仗没哪个高阶将领乐意留下看家。头一回打出去啊! 军事会议上听到由谢穆宁留守的时候,众人都满怀感激的看着她。一脸的幸亏你来了! “辛苦谢将军了!”一个个从中军大帐出去都拱手跟她道谢,然后脚步轻快地下去调派自己麾下的人马。 等人都走光了, 谢穆宁对着楚元磨牙,“为什么我不能出城去追击北戎人?” “此战需要一个稳固无忧的大后方。我给你留下三万人,哪怕有十万北戎人杀个回马枪, 我相信你也能守住三天以上。” 第二条防线也留下了两万人, 其余十五万骑兵全线出击! 此战将收复所有失地,以后的战场就不在□□境内了。 谢穆宁点头,“我会的。你前方收复的失地, 我会安排好去接收的人并且安抚住百姓。” 也罢,男主外、女主内。除了防守, 新城还需要建设, 还要和衙门配合做好百姓迁移的工作。 做什么不是做啊,而且在这里呆着,她都不用天天去军中。 楚元出城后, 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城墙上一身戎装目送他们的谢穆宁, 然后继续打马前行。 等十五万大军都出了城, 谢穆宁道:“关城门!” 这会儿还不到二更, 她可以回去补个觉。 对守城的参将交代了几句,她就回中军大帐睡觉了。 子如给她断了热水进来,“谢将军, 泡泡脚吧。” “嗯。等这一仗回来, 我给你哥说个媳妇儿。”说起来子涧也是满十六周岁了,可以成亲了。 当初那个一见面就手持一把小枪朝她刺来, 还被她卡过脖子的小男孩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 只是他作战太过悍不畏死, 有时候看得谢穆宁都有点心惊胆战的。 他们家就剩他一个男丁了, 还是早日成个家开枝散叶得好。兴许成了亲有了更多的责任,就不会一门心思为父母、兄长报仇。 而且,他太勇猛,战功积累得快升职也就快。弄得同龄的锋儿也非常有危机感,不想被比下去了。 她已经几回看到蕙蕙很是担忧的样子了。 这些小崽子还是惜命一点的好。她现在才二十五,但因为跟前长大了几个孩子,实在经不起离别。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的才好! 子如点点头,“多谢谢将军!”顿了一下然后又道:“不是说国丧期间不能成婚么?而且我们还有家孝在身。” “国丧期就一年,打几场仗很快就过去了。至于家孝,边城没那么多讲究。大战过后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丧事,那还不得全城都不见办喜事的了?” 边城往往是大战后幸存,办喜事的人格外多。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真要守丧三年,边城就没那么多新生儿了。那整座城都会死气沉沉没有生气。 就因为边城有太多孕妇和新生儿,孟妍爷孙俩都没能随大流往这里搬迁。弄得现在熟人里几乎只有李方没有家眷在新城。 接下来半个月,陆续传来收复失地的消息。 谢穆宁随即派出人手去进行接收,加固城防。 第三道防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她把那十万人全抽调了上来。 楚元给了她临机专断之权,不用向谁请示,看着办就是了。 因为军务清闲,她直接回家办公了。 呦呦带着快快进书房来。 见谢穆宁在看文书便道:“娘,爹爹打到哪里?” “这不是军报,是前方接收城池的人口以及财产点收情况。” 楚元打到哪里了,谢穆宁也想知道。但这半个月他只报平安,没说具体的。 大概也是因为,他的位置随时都在变吧。 这会儿楚元其实已经打到国门处了,再往外就是北戎的国土了。 他和一干高阶将领站在城楼上看着漫漫黄沙很有几分感慨。几十年了,这些土地终于又重返天|朝的舆图。 这城已经残破不堪,势必得大修。 他对姜二道:“估计你哥又得头痛了!” 收复这几座城池,没有什么入账。守城的北戎人都是从容退走的,把能带走的财物都带走了。 姜二道:“那咱们还是赶紧打出去吧。这样才能自给自足。” “不,我说得是户部才收了一次上交的战利品,估计满心期待着第二批呢。但要修城、要迁民,估计短时间里能不找他们拨款就算不错了。” 陆晏笑了一下,“那先不忙修,等我哥来看看。这样省得那么多人哔哔,怀疑我们把钱黑了。” 众将领一阵闹心。最近捷报频传,但他们可是一个子儿都没见过啊。 不过,大家也知道上次的钱都用来买药了。 有人忍不住问道:“大将军,我们为何要给北戎人留出从容退去的时间?包括之前那七天也是。” 楚元笑而不语,陆晏道:“这个问题这二十多天一直在想。” 胡嘉道:“有结论了么?” “你们没发现这些城池虽然残破,但每次出来迎王师的百姓都基本是完完整整的?” 城墙上有人了然于心,有人恍然大悟。 这些城池沦陷已久,百姓日子过得很苦。因此得知王师北来,都是扶老携幼,齐出相迎。 一个个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再一问便可知城中人口未遭屠戮。 楚元道;“沦陷区的百姓盼王师盼了几代人了。如果我们出手太狠激怒了北戎人,他们临走势必屠戮百姓泄愤。所以宁可纵虎归山,咱们日后麻烦些也就是了。小陆,这事儿你可得好好帮我分说分说。” 陆晏道:“大将军放心!你这一颗仁心,我一定会清楚上奏。毕竟这些百姓如果死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未免太惨了点。正如大将军所说,我们在站的人麻烦些也就是了。那些银钱也当舍则舍!” 楚元和纳真交手多年,纳真知道他的底线。他如果想尽可能多的把带出来的人马带回去,那就不能把沦陷区的百姓再当牛羊一样宰割。 在站众将也纷纷出声,“自然是保下这些百姓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楚元点头,“大家回去稍事修整,明日我们就出城继续往北!” “是。” 这一回保平安的书信终于讲了地点,出国门了! 谢穆宁收到信扬声道:“叫德安郡主——” 一刻钟后,德安郡主道:“为什么是我留守?我也想去看看收复的失土。” 她姑姑死在十几年前,那时候她们此刻所站之地早就沦陷了。更不要说更往北的城池了。 她也想去看看从未到过的地方啊。 而且,这会儿还在七月间,一点都不冷的。 “当然是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留在新城这里,你还能和苏哲在一处嘛。” 德安是郡主,如今新城这个地方要联络各方,牵涉到方方面面,她的身份就很好用了。 楚元之前之所以留下谢穆宁而不是夫妻并辔出征,也是这个缘故。 唯有足够身份的人在此,才能确保效率最大化。 如今北境往新城迁移的百姓大多在路上了。如果留守的不是谢穆宁,各方面效率没有这么高的。 现在前方又有几座城池收复,谢穆宁要去看看情况再做全盘规划。最合适接手新城的便是德安了。 德安自己也明白这些,最后只是捏了下呦呦苹果脸就无奈应下了,“好吧,交给我。穆宁,以后我们女兵是不是就要不存在了?” 谢穆宁道:“对,再过两年估计逐北会都要解散。三万女兵......估计会变成三万军属。” 她帮瘪嘴的女儿揉揉脸蛋,“别不甘心了!别说女兵,到时候北境边军都会大裁军。不然你以为楚俊彦干嘛那么拼命” 谢穆宁用马车载着孩子们同行,带他们去看看久违的、真正的边关。 过去百八十年,边关是一点点南移啊。 一路上小屁孩们一个个壮怀激烈的,又是吟诵前人诗篇、又是‘等我长大了,如何如何......’ 谢穆宁带走幂篱骑在马背上,也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楚元他们用了半个月把剩下几座城池收复,他们一路行来用不了两天。 她同扣儿道:“这风沙也未免太大了!要迁移百姓来,还有得治理呢。” 扣儿道:“我看夫人你挺乐在其中的。” 谢穆宁道:“也只有战时我能在这一大片广袤土地上发号施令。抓紧时间能多做一些就多做一些。至少留下我来过的痕迹!” 接下来的日子,谢穆宁镇守后方,慢慢让这些城池恢复生机和活力。修筑城池,让迁移而来的百姓渐渐适应。 萧如斐和姜瑶则将商贸逐步引入,让老百姓能够逐步安居乐业。 楚元则在未结冻的季节数次出关打击北戎人,予以重创。 北戎人自然不甘就此退出北境,冬季时常利用酷寒天气来进行袭扰...... 天|朝大军在漫长的冬季守城,其他时节出城主动攻伐。 北戎国力终究不如天|朝太多,当天|朝倾国之力反击,他们所能倚仗的便只剩下了酷寒的天气。 到这年年底,收复的几座城池逐渐热闹起来,人丁开始兴旺。 城中除了朝廷以政令迁来的众多人口,也增加了不少孕妇。等到明年春夏之交,会有不少新生儿,然后一年一年的成长起来。 □□境内没有战事了,老百姓安居乐业之余,人口出生率自然提升。 临近过年,谢穆宁开始打点行装预备回京。 她要回去给两个儿子过八岁的生辰。 钺儿、呦呦随行。 第356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