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季默》 快穿之季默——鸣筝 《快穿之季默》作者: 鸣筝 文案: 注意避雷: 主攻快穿文,攻大部分时间很丧,有点花心,不自觉撩人与被撩;受占有欲强,忠犬属性逐步上升,所有世界为同一个人,后期会恢复记忆。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默 ┃ 配角:无尘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主攻快穿文 一 季经理,请介绍下你们部门研发的新品。 会议桌首席的那个男人如是说,目光笔直朝他看了过来。 季默抬了下眼镜,把无聊倦怠的眼神掩藏在镜片后,以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放在大家面前的三瓶小样,是我们化妆品研发部为明年将要推出的恋爱女士系列香水新款所调制的备选样品,各位可以逐个试闻,提出建议。 其他人颇给面子地行动起来,于是很快地,会议室里就到处散发着甜蜜甜腻的香气。 提问的那个男人,也就是BL集团的总裁闫厉,他没有试闻香水,不过季默估计等他走出这间会议室,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必然也逃不过染上一层甜腻腻香水味的命运,这不免与他这个人的冷硬气质极为不搭。 现在大家都试闻过了,季经理可以从头开始介绍了。闫厉的嗓音带有一种冷冰冰的金属质感,配合他高深莫测的面部表情,无论说什么话都会让听者感到一种命令式的不近人情。 香水这种东西,还用怎么介绍呢?要他把每一种香料的原产地和发展史详叙一遍吗?既然是味道,直接用鼻子闻不就够了?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pass,如此简单。 季默腹诽着,继而用他一贯来令人提不起劲的语调说:香调信息各位可以查看手边的资料,留香的时间我们根据不同环境温度做了测试,各项数据已经详细列出。说完就闭嘴了,假装看不懂总裁还在等待他的下文。 所幸闫厉对他的发言风格已然有所习惯,略等了两秒,见他没有继续的打算,主动把话题接了下去。 那么,季经理,你本人对哪一款最为满意? 哪一个都满意,不满意的会议前就被我淘汰了。 我换一种方式问吧,季经理觉得哪一款味道最适合你自己? 嗯? 季默很奇怪,这些特为女士调制的香调,哪一款都不会适合他这个硬邦邦的男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过季默也发觉了,总裁不问到答案大概是不会罢休的。 尽管觉得这问题很莫名其妙,他仍然回答道:左边那个。 为什么? 我个人比较喜欢柑橘调。 推广部。闫厉叫道。 是。被点名的推广部经理慌慌张张地应道。 就定季经理说的这一款,你尽快做出一份方案给我。 这推广部经理小心地瞄了眼总裁的脸色,迟疑问道,是不是需要先做个市场调查? 不必。化妆品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主打产品,香水占有的市场份额则更小,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精力在上面。再者,我相信季经理作为首席研究员的审美品味。闫厉雷厉风行,或者说独断专行地将会议进行了下去,下面进入第二项讨论,D省的那块地皮 季默曲起食指抬了抬眼镜框,心里生出些许困惑:审美品味?这是什么?他有吗? 事实上,整个公司认识他的人都不会认为他具备此项优点。 季默的外表说不上难看,他个子瘦高,没有啤酒肚、地中海等大多数中年期男子该有的形象弱点,然而他过长的刘海长期压着眼眉 ,鼻梁上永远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说话时眼眸低垂不肯直视别人,加上苍白的皮肤和式样死板的深色西装,令他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倒是一定程度上符合了人们对于工科男的印象,保守、死板、木讷。这也是季白虽然事业混得不错,但始终得不到女性的青睐、至今没能结婚的原因。同样也因为他这个领导的形象气质和行事作风,导致以他为首的整个化妆品研发部的存在感都很低。 两个小时后,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季默忍住想张开手臂伸懒腰的冲动,默默站起来,随着其他人鱼贯而出。 谁知总裁大人在背后叫住了他:季经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季默没办法忽视大boss的召唤,心底却不太情愿。 假如现在回去,还能躲在办公室里玩几局扫雷,轻轻松松准点下班,可是有了这种突发状况就不一定了。希望不是给他分派任务,他一点都不想加班。 到总裁办公室后,闫厉端坐进老板椅,示意季默在对面坐下。 人事部今天跟我反应,你要辞职?闫厉单刀直入。 原来是为这个。 是的。季默承认。 理由?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你在跟我开玩笑? 不,我认真的。 无论是季默纹丝不动的嘴角和平淡无波的死鱼眼都在诉说着他的认真。 你是觉得薪水不够高? 不,公司的待遇很好。 那是嫌职位低了? 不低不低,我认为已经很高看我了。 那是别的公司挖角你? 闫总说笑了。季白有点意外总裁的说词,我能力平平,怎么会有人来挖角? 季经理这么妄自菲薄,岂不是说当初聘请你的BL眼光有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如果想去旅游,大可以申请年假,公司不会阻拦。 我想去的地方不少,光十几天的年假不够用。 闫厉的语气变冷: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走,公司留不住你了。 不敢,我说的理由不是借口,是真心的。从我大学一毕业就到这家公司上班,转眼快过去10年了,我认为是时候去看看别处的风景了。季默勉强说了句令自己牙酸的话,希望总裁大人不要生气,干脆地放自己一码。凭良心讲,他能够做到今天的职位,拿着高薪,还真是有赖于这一位。 说起来,闫厉虽然气势十足,在公司决策上说一不二,其实实际年龄比他还小两岁。季默刚毕业来公司报道那会,闫厉也趁着假期过来实习,为以后接手公司做准备。 起初闫厉没有公开身份,其他人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实习生,待遇可想而知。当时他俩同为菜鸟,明里暗里多少受到一些老人的欺负排挤,相互之间倒培养出来一点革命的友谊。不过随着闫厉的真实身份曝光,这段短暂的友谊也宣告了终结。再后来,闫厉顺利接手公司,季默也因资历的累积受到了提拔。 时光流逝,当年两个青涩的年轻人,如今的差别如此巨大:一个意气风发、威严日盛;一个满面阴郁,令人不喜。 可是说季默自作多情也罢,他总觉得自己能坐上部门经理的位置,背后有闫厉顾念旧情的因素存在。 既然你主意已定,根据公司规定,递交辞呈一个月后才可以正式离职,你出去吧。闫厉板着脸孔,冷硬道。 好的,谢谢闫总。 闫厉用力捏着钢笔,眼神可怕地盯视着刚被关上的门扉,仿佛要用视线将它烧穿出两个洞来。 一 辞职一事得到了大boss的首肯,又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季默心情颇为不错。 研发部门日常事务不多,毕竟化妆品在BL是个冷门项目,公司对推出新品的态度也不甚积极,近半年来他们接到的最大case就是这款香水的调制,如今任务顺利完成,部门里除他之外唯二的研究员得知消息后喜气洋洋,季默走进去时,这两个正头对头下五子棋以示庆祝。 季默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们专心致志的博弈,两人抬起头,表情一致地朝他露出讪笑。 今天我请喝下午茶,你去买。季默从钱包抽出一张大面额纸币给剃平头的那一个。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向来抠门的经理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 快一点,我等会有事情宣布。 季经理,我们已经知道新香水被采纳了,你不用宣布了。小平头老老实实说道。 另一个猛踩他一脚,从他手里抢过纸钞:我去买! 等两个手下吃得正欢,季默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我要离职了。 小平头瞪大眼,咬了一半的蛋挞从嘴里掉下来。另一个噗地喷出一口饮料。 季默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 为、为什么?他们结结巴巴地问。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两人一副你特么逗我的表情。 到时我会向公司推荐你季默指了指喷饮料的那个,当部门经理。 喷饮料还没来得及高兴,季默又指着小平头说:你,我也会推荐。不过最后由谁担任,还要看闫总的意思。 那要是不从我俩选,空降一个呢?喷饮料问。 嗯,你说的也很有可能。 这句话换来属下哀怨的眼神。 指针刚指向5点,下一秒,研发部就空无一人了,溜的最快的就是部门经理本人。 季默一直没买房子,工资除了必要的花费,全部用于理财,迄今为止累计到了一个可观的数字。他打算用这笔钱环游世界,然后选一个最喜欢的地方待到老死。 他会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因为他的父母前些年已双双离世,在这个城市他没有任何亲人了,加之一些别的原因,他对于所谓的故乡没有留恋之情。如今离职已成定局,旅途的第一站也已经选定,剩下的就该和少数几个朋友告个别了。 季默换过衣服,来到经常光顾的gay吧,如他所料见到了肖齐。 他跟肖齐的交情源于一场孽缘。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但交往仅仅三个月后,季默就察觉到了肖齐不甘寂寞的内心和蠢蠢欲动想要劈腿的意图,于是果断终止了这段关系。被分手的第二天肖齐就找到了下家,一个月后再度失恋,不过这次是他甩了别人。 季默前前后后目睹这人经历了十来段恋情,最短的只有一星期,最长的也不到半年,很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虽然和肖齐没成恋人,却成了酒友,时间长了自然也有了几分真情实意。肖齐后来说:当初是没看出你个冷心冷肺,白浪费我三个月时间。 找到肖齐后,季默把他的事说了。酒吧太吵,肖齐没听清,扯开嗓子喊: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走了! 走?上哪? 不知道,反正不回来了! 肖齐呆了下,顷刻神色一变,揪住季默的衣领质问: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季默遂又重复一遍。 你特么逗我?! 季默摇头。为什么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他在开玩笑?明明他很认真的。 肖齐凶狠地将他压到墙上,眼眸染上戾气:你几个意思? 季默看着他,懒得回答。 两人对峙了一会,肖齐先泄了气,松开了压制季默的胳膊。 那什么时候走啊? 下个月吧。 这么快肖齐喃喃道,脸庞浮现落寞。 肖齐叫来一打啤酒,拉着季默一块喝,季默没有拒绝。 记得我当初为什么追你吗?他问。 嗯。 你跳舞那样子,太特么性感了!肖齐露出回忆的神情,灌下一口酒。 过了片刻,他说:再为我跳一次呗。 不要。 不许拒绝,不然绝交!不许说绝交就绝交!肖齐一放酒杯,耍无赖道。 季默无语地瞧他,半饷,叹口气:好吧。脱下外套,随手丢给肖齐,自己朝舞池方向走去。 肖齐捧着外套,趁没人注意,把脸埋入深深地嗅。 圆形的舞池中央已有一个舞者,季默径直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施力一拉,便与他交换了位置。舞者看见是他,不仅没生气,反而兴奋地挑了下眉。 季默单手拉住钢管做了一个旋转,顺手解开了衣领的第一颗扣子,露出喉结。他高高在上地睥睨着台下每一个人,眼神淡漠,与之相反的,每一个动作却火热而撩人。就像一滴热油浇在炭火上,刺啦一声,使整座舞池周围冒起灼热的烟雾。 季默继续解第二颗扣子,敞开的衣领下,是颈边性感的锁骨。他此刻的样子,是他公司同事从不曾见过的,冷漠、邪气、挑逗。一句话,就是浑身散发着荷尔蒙。 密闭的空间里顿时涌动着暧昧热烈的空气。舞池边的人全部兴奋起来,口中喊着他的名字,前仆后继地以他为中心涌过来,围在他的脚边,使劲向他伸出手。 季默脚尖移动,避过一只抓向他裤腿的手,背部抵着钢管,下巴微仰,眼眸半闭,变换不定的光线打在他突出的喉结和裸露的胸膛上,显出迷幻的光晕。 他扫视底下一张张疯狂的脸孔,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抬手解第三颗、第四颗直到最后一颗扣子所系的链接也宣告脱离,一大片胸肌连带完美的六块腹肌袒露而出,引得一片抽气声和越加疯狂的喝彩,连激烈的背景音乐也无法掩盖。更多的人扑上去想要拉他的脚踝,被季默一一躲过。他并不停止动作,舞曲还在继续。 季默加深了嘴边的笑意,黑眸里似有流光闪过,右手高举起扶着头顶上的钢管,左手带着节奏,缓慢沿着腰侧向下摸索,在所有人期待迷醉的注视中,挑起指尖,略微地将裤子自胯部拨下些许,性感的胯骨和黑色的内裤边缘登时印入观众的视线。 当气氛最为浓烈之时,人堆里倏忽起了无法忽视的骚乱,后面有什么人硬是挤了进来,就像摩西分海,强行挤出一条路来。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 一直到舞池近前,那个人也不止步,长腿一跨,径自蹿上舞池,贴近季默身旁。 这个突发状况不止令季默停下了舞动,整场的气氛也为之一凝。 朋友,你想干什么?这可不合规矩啊!有看不下去的人提醒道。 那人充耳不闻,脸庞阴云密布,浑身上下充斥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他迅速将季默的裤子提上,紧接着又替他整理上衣,才扣了两颗扣子,大概是嫌效率太低,干脆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到季默身上。 看到这里,底下的人也回过味来了,有不满的嗷嗷叫道:Devin是属于所有人的!你不能把他据为己有! 那个人用眼角睨他一眼,冷声喝道:滚! 说话的那人被这寒冰似的眼眸一瞧,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蹿起,顿时识时务地闭嘴了。 闫厉的脸黑如锅底,拽住季默的手腕,一路气势汹汹地将他拉到酒吧外。 一 季默不由分说地被塞进车子,从闫厉一脚接一脚地踩油门、狂打方向盘的举动看来,大概是气得不轻。 但是为什么呢? 从闫厉出现的那一刻起,季默就觉得很莫名,之后这人的一系列举动更令他感到费解。想不通原因,季默只能沉住气,系好安全带,以免自己成为总裁大人飙车的牺牲品。 眼见车越驶越远,两旁的街景越来越陌生,季默打破沉默道:闫总,你把我在路边放下吧。 闫厉听而不闻。事实上,他现在很不冷静,一想起季默在舞池中衣衫半露的模样,他就怒火中烧,那些用露骨眼神凝视季默的人,他统统都想暴揍一顿。 黑色的轿车一路风驰电掣地驶向闫厉的住所。车一停稳,季默立刻下车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庆幸自己尚且全须全尾,然后直视闫厉,淡淡问道:闫总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 闫厉面容冷峻,眉心紧蹙,说道:你跟我进来。便率先步入别墅中。 喂,现在是下班时间,不要用叫下属进办公室的口吻下达命令好吗? 季默暗自腹诽,在扭头离开然后用11路走出别墅区和留下来见机行事之间,他只权衡了一秒钟,便耸耸肩跟了进去。 别墅里面是什么装潢什么摆设,季默没兴趣欣赏,寻个瞧起来舒服的地方没骨头似地窝下了,闫厉强行给他披上的西装,被他随手扔到一旁,就这么大刺刺半敞着上衣,随意袒露出一大片胸腹。 热,给我一杯冰水,谢谢。季默反客为主说。 闫厉瞪了他几秒,转身去给他倒来了水。 季默懒洋洋地举起玻璃杯,慢悠悠地喝着加了冰块的水,那模样与平日十分不同,既慵懒又优雅,像只血统名贵的猫。 闫厉瞧了他一会,虽仍有嫉妒的余火在心头丝丝燃烧,但那股无处宣泄的焦躁却是渐渐平静了下来。他选了个可以正大光明观察人的位置,端坐下翘起腿,仔仔细细地端详季默。 平时因为季默故意遮挡脸部,这还是闫厉第一次看清楚他的五官。 原来这个人有这么饱满的额头、狭长上挑的双眸、秀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巴若是他一早肯把头发梳上去,再取下那副丑兮兮的黑镜框,早就吸引一大堆爱慕者了吧。 幸好没有。 不过那个与他喝酒的人是谁?看起来他们关系并不简单。 那个啊,是朋友。季默说。 闫厉才发觉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将话问出口了。 仅是朋友? 你这么问的话,他还是我的前男友。 ! 闫厉霍地站起,面色大变道:什么?! 我说,他是我的前男友。季默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么惊讶?你都把我从gay吧里拖出来了,还不知道我是gay吗? 你闫厉闭了闭眼,再次开口时,声线冷到极点,又隐含着难以辨别的情绪,你是同性恋?你喜欢男人? 对。 你经常出入那种地方? 没错。季默懒洋洋说,gay的圈子比较小,要解决生理需要,就只能去固定的几个地方找伴了。 那你现在有吗?闫厉听见自己声音发紧。 有什么? 男友。 哦,虽然有点遗憾,但我目前没有那种东西。 闫厉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季默接下去说:希望离开这里后能遇到一个。 离开?你要去哪?! 季默把冰块含在嘴里,感受着它们在口腔里慢慢融化,有点含糊不清地回应:你管我?反正我辞呈都交了,很快你就不是我老板了。 闫厉觉得心口一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我说,闫总,已经很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你哪也不用回,今夜就住这里。 季默诧异地一挑眉。 你不愿意也可以自己回去,不过我不会开车送你。并且提醒一句,你一进来我就将门窗全锁了,解锁需要我的指纹或密码。 这算非法禁锢吗? 不,我只是邀请得力下属来家里住一晚。 我辞职了。 还没生效。 季默头一次发现这人脸皮挺厚,怪不得能把生意做的那么大。 那我能问问,你图什么吗? 以免你再去那种地方。 你是怕我出入声色场所影响公司形象? 不是!闫厉不容置喙道,总之,我这一刻还是你上司,我命令你今晚不许离开,并且为避免你阳奉阴违,你必须和我睡一间房。 季默闻言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X光似的目光上下打量闫厉。 闫厉被他看得颇为紧张,佯装镇定问:看什么? 我可是gay啊,一般直男不是很排斥这个吗?看不出来闫总你很有包容心嘛!还是说季默摸摸下巴,沉吟说,莫非我看走眼了,闫总你也是gay? 我不是!闫厉下意识否认。 我就说嘛!季默仿佛松了口气的样子,不过你真不介意一个基佬躺你身边? 闫厉刚才那句话是脱口而出,当时未曾想太多,此时被季默说出来,登时惹出满脑子的遐想,粉红悄悄爬上闫厉的耳廓。 嗯,不介意,不管你的性取向为何,说到底我们两个都是男人,我还怕你不成?闫厉顶着一双绯红耳尖,面无表情道,而且,你也不会做出不恰当的举动,不是吗? 当然。 听季默理所当然的口气,明知很没理由,闫厉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失落。抬眼,对上季默有些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瞬间,闫厉有一种全部心思都被这人看透的感觉。 闫厉定了定神,补充道:何况,家里其他客房都没有床褥,你也没法睡。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欲盖弥彰。 季默轻笑一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那好吧,今天我就睡你 闫厉心脏漏跳了一拍。 的床吧! 闫厉狠狠瞪了眼那个没心没肺人的背影,只见那人自顾自地朝主卧的方向走去,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你怎么不跟上来?难道我走错了,你房间不是在这边?季默回头说。 闫厉嘴角一抽,快步走上,一股不可忽视的窃喜冒上心头。 当初怎么会把这个人当成是老实好欺负呢?明明是气死人不偿命。 如愿和季默同睡一张床的总裁半夜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两人的相识。 闫厉大学时就到公司实习,为了更清楚地了解公司的运作,基本上每一个部门他都待过,研发部当然也不例外。当时除他之外,也就只有季默一个刚离开象牙塔的大学毕业生,年纪相仿、境遇相同的两个人,走的更近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季默老实木讷,即使被前辈们变着法子使唤做一些与工作无关的事,他也默默忍受,从不生气。可是闫厉的脾气是忍不了的,尤其在他看来有些人工作能力不行,只会仗着资历欺压后辈,心里早把他们加入了辞退人员的豪华名单里。 那些人柿子挑软的捏,使唤不动闫厉,就变本加厉地使唤起季默了。对季默这样逆来顺受的人,闫厉是瞧不上的,自己不敢据理力争,就不要怪别人欺负。 可是有一次,一个看他不顺眼的同事在聚会上借故灌他酒,那个平日怯懦木讷的人却在那时挺身而出为他挡酒。闫厉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灌下一瓶白的,事后又见他去洗手间吐了半天。又是这个人,因为他忙碌忘记吃饭时,体贴给他带来午餐;当他被当时的上司陷害工作出差错时,主动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闫厉身边从不缺对他好的人,然而在那一张张笑脸的背后,他清楚他们的用心,那些讨好是基于他的身份地位,那些笑脸都是别无二致的面具。在他眼里,那些人之间并没有任何区别,他冷静客观地判断对方是否值得周旋、有何利用价值,他根据一项项数据,将这些人分成不同的等级。即使是他的亲生父母,一贯以来对他执行培养继承人的教养方式,严苛疏离,彼此的亲情也淡薄的很。 然而季默对他的好,似乎只是单纯的好,不带任何目的。可这世上会有人做事是没有目的吗?会有一种人际关系是不存在利用的吗?或许这个新人以为他们处境相同,想给自己找个盟友罢了。又或者这个人在哪里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也未可知?尽管明白这种可能性极低,但偶尔一念间,闫厉也会忍不住阴暗地思忖。 大学毕业,正式接手公司,他的身份自然不用再保密了。他成功地在那些曾欺压过他的同事脸上看到了惊惶,也在那些自认为跟他关系处的不错的人脸上看到了暗藏的兴奋。 只除了一个人。 他一直等着那个人来找他,他甚至在脑内演练了一遍,如果季默来跟他攀交情,他该说些什么,该做什么样的姿态。然而那个人自那以后从未找过他。 闫厉找理由去研发部视察,当其他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他时,只有那个人不紧不慢地做着手头的工作,当他看过来的时候,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对他点点头。 这意料之外的状况令闫厉不知所措。他情不自禁地去猜测对方是不是故作姿态,其实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他希望这恶意的猜测是真的。但心底某个角落告诉他,季默并不是这种人。 一晃即过的10年里,他们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私底下几乎从没讲过话,当初那个沉默却体贴的季默仿佛是他做的一场梦。 大概人骨子里就有犯贱的因子吧,本来以为不在乎的东西,直到失去了,才生出想念。 想念这东西就像野草,一旦滋生,时间若不能令其枯萎消失,便只能令其蔓延疯长。当闫厉反应过来时,这片野草早已侵占了他整个心田。 季默说要辞职的时候,他真的又惊又怒,还有说不出的慌乱。就算回不到最初又怎么样?只要他们仍在同一家公司,他就可以每天赶同个时间点和季默乘同一部电梯;可以去员工餐厅,坐在季默最近的地方陪他吃饭默默看他;可以在每周的例会上凭借总裁的特权和他说话可若是有一天季默离开了呢? 不!他决不能令这种事发生! 你在想什么呢,闫总?身边的人忽然俯身过来,灼热的气息喷在闫厉耳边。 一 你在想什么呢,闫总?身边的人忽然俯身过来,灼热的气息喷在闫厉耳边。 闫厉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子抖了一下,但张口时声音还算平稳冷静:你还没睡? 哎,有个人在身边唉声叹气的,怎么睡得着?更何况季默暧昧沙哑的声线低低响起,还是一个大美人。 头一次被人这么称呼的闫厉几乎反应不过来,继而升起一股荒谬之感。 别惊讶。季默轻易猜中他的想法,在我们这群基佬眼里,闫总这样的外貌,绝对是美人级别。如果你是弯的,我很可能会不顾一切地追求你哦。 闫厉为季默不知真假的话,心率瞬间失衡,无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就感觉季默火热的吐息顺着他的耳蜗钻了进来:不知道闫总有什么烦心事,大半夜的还辗转难眠,不如让属下帮你忘却烦恼吧。 你要怎么帮我? 闫厉还未问出口,也无需再问了,因为季默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要如何帮。 (~ ̄▽ ̄)~ 之前只顾着让季默射出来,闫厉没想太多其他的,此刻目的达成,反倒不淡定了,举着散发着腥膻味的手掌,有点不知所措。 快出来时我应该提醒你的,一时激动,没忍住,抱歉呐。 从语气里也能听出季默的道歉并无诚意,整个语调懒洋洋的,带着沙哑,对犹自怔愣的闫厉说,你不去洗洗吗? 闫厉如梦初醒,匆忙跳下床走向卫生间,背影带着显而易见的狼狈。 季默斜靠在枕头上,无声地笑了笑。 一 他们现在的关系该怎么定义呢? 恋人?肯定没到那程度。 朋友?也谈不上。 那么,炮友? 闫厉的目光沉了沉,当和季默一块跨出车门时,心中犹在琢磨。 季默走了两步就止住了,说:闫总先走,我过几分钟再上去。 闫厉斜眼瞧他。 我们两个同时出现,让其他同事看到,会有点奇怪吧? 为什么要奇怪? 闫厉心里反问,板着脸点了点头:中午见。 中午? 季默有点茫然,在哪见?见什么? 昨晚说到底是一场意外,两个男人互撸一把,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季默才发觉,他对情况似乎有点误判了。 季默打卡的时候不幸迟到了一分钟,转过头就看到两个属下惊奇的注视。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 季默对他们招招手,说:过来,开个小会。 两人懵逼地互相看看,要开会吗?没接到通知啊?再说,他们部门有开会的必要吗? 三个人齐聚到了季默的办公室。 经理,你改造型了?两个下属忍不住发问。 季默被闫厉从酒吧揪走,早上来不及回自己家,因此还是穿的昨晚那身,眼镜也没戴,头发精神地打理过,露出饱满明亮的额头,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几乎让他们认不出来了。 喷饮料认真说:请你绝对要把这个造型师介绍给我! 季默: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如果你跟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上床了怎么办?欢迎畅所欲言。 两属下二脸懵逼:我在哪?我是谁?我的耳朵没问题吗? 季默见他们始终不说话,问道:你们有女朋友吗? 两个万年单身狗登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我们没有,难道你就有吗?!喷饮料愤愤地指着季默。 说完,他心里倏忽产生了一丝动摇。以前他坚定地认为上司是没对象的,而且必定是他们中之中最晚脱单的一个。不过现在一看季默的新形象,原来以前他们都严重低估了这人的颜值!没准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还真藏了一个呢? 这么一想,更加悲愤了。 嗯,我是没有。 两个属下哦了声,心中窃喜,好在没太丢脸。 不过呢,我之前有过男朋友。 哦,有过男朋友啊 !!男、男朋友! 脑袋陡然被庞大的信息量塞爆的两个人满脸惊悚。 季默仿佛浑然不知他刚投下了一枚□□,自顾自说:不过最近我的确在空窗期。昨天呢,一不小心和一个认识很久但并不是特别熟的人做了。我本来以为没什么,但是从今天早上他的表现看来,他好像对我有那种意思,可是我根本没有想过要跟他发展,而且我之前以为他是直男。嗯,求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在线等,挺急的。 两下属对视一眼。 小平头吞咽了下口水:季经理,我没经验,不知道。 没关系,菜鸟的意见没准可以出其不意。你追过妹子吗? 小平头下意识点头。 那妹子拒绝你的话是怎么说的,你给我复述一遍,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借鉴的。 不带这样的! 小平头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创伤,凭什么他就一定会被妹子拒绝啊啊啊啊?!!!而且我们一点也不想听你和男人那个的事啊! 他还约我中午见,不知道他会跟我说什么,你们猜呢?季默又问。 鬼猜得到啊! 两人心里疯狂大喊:救命啊!上司画风突变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待到两个属下面无人色,季默才仁慈地宣布会议结束。处理完极少量的工作,扫了会雷,一看时间,也临近中午了。同时他接到了一条短信,让他5分钟后去楼下等。 你们说,我到底见还是不见呢?他路过下属们的办公桌时向他们征求意见。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两人异口同声。 真遗憾。 一小时后,季默身处于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里,喝着红酒,切着牛排,聆听着钢琴演奏。 季默一边感慨真是俗套的追求手法,一边不客气地连吃了两份牛排,目前是第三份。他对面的闫厉手举刀叉滞留在餐盘上方,目光低垂似在思索,表情面无表情。 两个男人面对面在这种地方吃饭,而又相对无言、气氛古怪,极为少见了。不过季默没受气氛的影响,这一顿吃得非常满足。牛排的品质极好,火候分毫不差,黑椒汁香浓辛辣,一份四位数的价格,连吃三份,换平时他还真不舍得这么奢侈,有人请果然不一样。 我有话跟你说。闫厉终于开口,将刀叉放置,手肘撑在桌面上,两手十指交叉,深沉的眼眸直视季默。 季默嚼着最后一口牛排,恋恋不舍地将它咽下喉咙,随后拿餐巾擦去嘴唇上的酱料,说:请讲。 我们交往吧。 季默喝了一口水,嗯,闫厉要是再忍一会就好了,那他还来得及叫一份甜点,柠檬塔就不错。 季默没有回应,不妨碍闫厉一板一眼地说下去:理由如下:一,你单身。二,我也单身。三,你喜欢男性。四,我也不排斥和同□□往。五,我们认识多年,对彼此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六,我们昨晚已经有了既成事实。综上所诉,所有交往条件我们都符合。 听起来,挺有道理。 你的回答呢? 我拒绝。 季默观察到,他的回答一出口,闫厉镇定的面容就染上了一丝阴霾,眼神更加深邃锐利,仿佛他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严厉地瞪着他。 理由?闫厉沉声问。 季默有些苦恼状:恋爱不是我现阶段的目标呢。 我想去环游世界,可能哪一天会找个合适的人定下来,不过不是现在。 所以不是闫总你的问题,是我们的时机不合适。 咳,我这么说,很委婉了吧?连好人卡都没发,发的是时机卡。 季默摸了摸下巴。 一 你说他请假了? 是的。 因为什么? 这个不清楚,只说有事。 闫厉在正常的时间点没有看到季默上班,心里便有几分猜测,和人事部确认后,得到了以上回答。他用手指弄松了领带,有点心神不宁。 闫厉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一旦思及那个可能性,立刻起身大步向外走去。季默的电话号码他一直存在通讯录里,且已将那串数字背得滚瓜烂熟,却从来没打过,这时一秒钟也没迟疑,点开手机里那个号码。 无法接通。 果然。 闫厉心中的不安感加剧,一把将办公室的门拉开,险些与正要敲门的助理撞个满怀。 助理交给他一份紧急文件,他的批阅将关系到公司未来多日的股价,闫厉不得不强忍焦躁,一目十行浏览完文件内容,大笔迅速一挥,完后将文件夹往可怜的助理怀里一扔。 助理慌忙抱住,只来得及说出几个字:闫总,一会的会议便见闫厉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流星地踏进电梯,竟是一副匆忙之极的模样。 季默的住址闫厉当然不会不知道,但同样没有真正去过一次。他脚步仓促,沿着老式住宅楼狭窄的楼梯爬上季默所住的楼层,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那里已然人去楼空,只有房东正在清点东西。 闫厉冷静了两秒,向房东搭话询问季默的去向。面对这个突然闯进来又气势汹汹的陌生男人,房东戒备地摇摇头,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察觉到房东有所隐瞒,但耗费时间与她周旋显然不太明智,闫厉果断动用自己的关系网查找季默的行踪,一旦季默使用身份证或护照,他便能立即收到消息。 此时此刻,正当闫厉着急调查季默行踪的时候,后者已经躺在沙滩椅上,吹着海风,晒着太阳了。 金发碧眼的男孩给他递上一杯冰镇过的饮料,俯身之间,苍白瘦削的身体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维克是他落脚的旅店里老板娘的小儿子,季默看到他第一眼就嗅到了对方身上同类的气息。他相信,维克也一样。 这几天,维克总是寻找一切机会尽可能地出现在他面前,有时候送个早餐,有时候毛遂自荐给他当向导这一次很明显,送饮料前维克特意换了衣服,之前穿的是夏威夷风T恤,如今全身上下就只剩一条黑色的三角泳裤了,衬着苍白的皮肤,对比强烈。 季默其实不太喜欢欧洲人过白的肤色,不过维克的身材还是有点看头的,薄薄的肌肉均匀分布在青涩修长的躯体上,脖颈颀长,双腿直长有力,黑色布料包裹下的臀部不像大部分男性那样比较扁平,而是有些肉实挺翘。 感受到季默在某个部位打量的视线,维克抬起头,碧色的眼眸一弯,对他露出一个直率的笑容。也许是阳光太灿烂,这一刻的维克在季默眼中比平日更俊美,一瞬间叫他有点心猿意马。 季默咬碎了口中的冰块,慵懒地盯着维克,对他发出邀请:要一起游泳吗? 我的荣幸,先生。维克扬起大大的笑脸。 季默沉入海水中,一口气游了十几米远,蓦然钻出水面,抹了把脸庞的水珠。 哗啦一声,身旁的水面同样钻出一个人。 维克浸过水的皮肤被阳光一照,几乎白的反光,而眼眸显得更加碧绿了,像亮汪汪的湖水。 先生游得好快,我本来还对自己的速度很自信呢! 是你放水了。 哪有?维克无辜地眨眨眼,确实游不过先生,您以前在学校肯定参加过游泳队吧? 季默没理由硬要戳穿一个小家伙不甚高明的讨好,他勾了勾嘴唇,略微倾斜身体,抬手轻划过维克的眼睫,看着因他的动作有些怔愣的人,说:水快流进你眼睛里了。 绯红爬上维克的脸颊,他踌躇了下,豪不避闪地直视着季默的双眼,勇敢地说:我希望能成为先生的恋人! 季默没有说话,安静地凝视维克。 维克执着地与他对望。 我可能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他说。 但您至少还会停留一阵,不是吗?至少在这一段时间里,请接受我做您的恋人!至于以后这个年轻人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我会去中国也说不定。 而且,我很会做柠檬塔,经过专业人士认证,相当好吃哦! 很会做其实是昨天刚学会,所谓的专业人士是旅店老板娘。 季默却说:听起来不赖。 这么说,您同意了?维克不确定地问。 季默看着他笑了笑。 仿佛得到巨大的鼓励一般,维克扬起灿烂之极的笑靥,纵身一扑,整个人挂在了季默身上,湿漉漉的两具身体相贴。 季默揉了一把维克的脑袋,在对方带着几颗雀斑的鼻尖上轻吻了一下。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真是个不错的海岛。 带着好心情,季默的眼角不经意瞟到一个伫立在海滩边的身影,一瞥之下有些熟悉感。 他转眼望去。 一 季默见到这个人,既感到意外,可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维克发现了季默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东方男人。他有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他一直盯着您看,是您的朋友吗? 季默拉住维克的手腕,说:回去吧。 到了近前,才更加直观地感受到闫厉笼罩全身的黑暗气场,对方的眼神扫过他和维克牵连的手腕,更加凌厉了几分,那表情阴沉得估计能把小孩子吓哭。 季默看着他这样倒是笑了:闫总,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度假? 闫厉紧紧盯着他,说话前先深吸了口气,暂且按捺下汹涌的怒火,说道:别装傻,你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那好吧,跟我来。季默无奈地叹口气。既然人都追过来了,还是一次性解决比较好。 季默带闫厉来到旅店自己的房间,然后说服不情愿离开的维克替他下去做份点心。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闫厉立刻靠近季默,大力地把他按在墙上,用身体的重量压制着他。 这个时候,季默仍有闲情地想起壁咚这个词。除了姿势格外标准之外,闫厉的神情可丝毫不能用深情款款这一类的词来形容。他双目含怒,嘴唇紧抿,牙齿咬得死死的,浑身上下诉说着我很生气。 你放开,我们坐下来说。 闫厉依旧保持原样。 你这样没办法好好沟通吧?难道闫总大老远跑过来就是想揍我一顿? 闫厉狠狠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表情看似平静了些许,也松开了对季默的桎梏。 季默拉过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给闫厉,自己坐到床沿上。 想了想,又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强行塞到闫厉手里。来,喝点冰水,冷静冷静。 来之前,闫厉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但真到了这一刻,尤其刚亲眼目睹了季默和那个金发小子亲密的举动,他发现自己第一句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质问他与那小子的关系?还是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是不是为了躲他? 紧张感后劲十足地袭来,闫厉忍不住旋开瓶盖灌了一口水,那冰凉顺着食道一路通到胃里,好像连心脏也跟着发凉了。 季默等着闫厉开口,半天没等到。 空气突然很安静。 闫总,你再不开口,等维克回来一闹腾,你想说也说不成了。不耐烦等下去的季默懒洋洋地催促道。 维克这个陌生名字像打破了一个闸口,把闫厉消失的声音找了回来,他肃容问:那个人是谁?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亲他? 他叫维克,在见到你的前一秒,他刚成为我的男朋友。 你! 闫厉死死瞪视季默,周身浮现着仿佛具现化的黑色气压旋。 闫厉真正发怒的时候,一言不发,只凭强大的气场就能叫一群下属瑟瑟发抖,心理素质差点的都能当场哭出来。现在他的怒意比手底下的人搞砸了上亿的生意还深得多,那低气压都冲着季默去了,偏偏后者宛如不觉,一派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淡定。 瞧着季默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闫厉感觉自己的身体分成了两半,一半因为愤怒而火热,一半因为对方的态度而冰凉。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 该死的! 闫厉霍然把矿泉水瓶重重砸在地上。 季默扫了一眼惨遭迁怒的矿泉水瓶的尸体,心底估算了一下闫厉的怒气值,决定还是快刀斩乱麻,赶紧说清楚为妙。要是等维克回来,没准这两个能打起来。 咳,闫总,你先别忙着生气,听我给你做一个简单分析。季默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首先,我之前已明确说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理由是,我们的人生目标存在极大的分歧。 闫总你的事业重心在国内,公司需要壮大发展,肯定离不开你坐镇掌舵。而我嘛,很可能要一直这么浪下去了,下一站在哪连我自己也无法预料。这一点上,你不可能迁就我,而我也无意去迁就别人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你能明白吗? 闫厉眼神沉郁,嘴角向下抿得很紧,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这点不是不能解决。 随便吧,反正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还是觉得跟闫总谈恋爱会是一件麻烦事呢!季默无视闫厉漆黑的脸色和犹如实质的冷厉视线,继续往下说,别看维克那个小家伙这么粘人,我可以肯定,一旦热恋期过了,他可以说放手就放手,这样彼此都不会有什么负担。不过闫总你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我无法预计到我们的结局。 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唯独看人还有几分准确。我觉得闫总会是那种,嗯,假如我提出分手,你会采取一切方式死缠烂打的人。这样的话,我会很困扰的。所以你我之间最好是从来不开始。 季默一口气说完,自认为把话说的很重了,以总裁大人的心高气傲,极有可能立刻掉头走掉。 应该说这是季默想象中最希望发生的场景,即使闫厉觉得受到侮辱,气极了想揍他,他也乐意挨上几拳头,只要能够一劳永逸。 然而沉默了一阵后,闫厉石头一样冷硬的脸庞倏忽松动了一分,眼帘微垂,掩盖了其中翻涌的情绪。 大概是经常发号施令的缘故,闫厉的嗓音不自觉间就带出几分高高在上,只听他说:如此看来,你对我看得远不够准确,我需要用实际行动来加深你对我的了解。 然后他从容起身,长腿跨近一步,一只大手蓦然扣住季默的后脑勺,一低头瞅准他的下唇狠狠撕咬了一口,像一只饿极了的凶猛野兽。 嘶 季默吃痛,猛将闫厉推开,手指一擦,果然指腹上沾上了血迹。 你猜猜看,我接下去会做什么?闫厉问道。 季默仰着头看他,脖子酸之余,觉得这人的王八之气未免有点太猖獗了,太不把他这个路人甲放眼里了! 不管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恐怕都不会如愿。 凭闫厉那点可怜兮兮的经验想强上他?就算下辈子也是做梦! 对此,季默很有自信。 放心,我绝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做任何事情,可是我也不会就此放弃。这一下,算是利息。 说完,闫厉看了他两眼,然后,掠过他走向门口,离开了房间。 ?? 季默怔然坐了一会,忽然惊觉:不好! 他马上下楼,找了一圈没看到维克的身影,拉过老板娘询问。 维克和那个跟你们一块来的男人出去了,我猜是去了海滩吧! 预感成真,季默立即冲了出去。 一 季默匆忙赶到,发现自己已然错过了一场好戏。 这两个人好像在沙地里打滚了好几圈,衣服裤子全沾满了黄色的沙子,一个鼻血长流,一个眼角青了一块,可以想见战况之惨烈。不过这时候他们中间隔了一段安全的距离,显然已分出胜负,暂时休战。 季默左右看看,一时决定不了先去看哪个,于是站定中间,抱着手臂,面无表情。 闫厉当下就注意到了他,顶着淤青的左眼走过来,淡淡向他解释了一句:用简单的方式解决了一下。 季默:呵呵。 维克鼻子下挂着两条血痕,看到季默后,赶紧拿手背胡乱擦了一把,却不知反而把血迹晕得半张脸都是。他啐了口带沙子的唾沫,愤愤地瞪了眼闫厉,也向季默走来。 我输了,我会遵守承诺,以后不会再纠缠季先生。维克有些不甘愿地说,不过,我希望可以拥有一个goodbye kiss。 驳回。闫厉冷酷无情道。 嘿,这不关你的事吧?虽然我打架输了,跟一开始说好的那样我会退出,但其他的我们可没约定过。维克嗤笑了下,转而认真地看着季默,请您务必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不然我的初恋将死不瞑目。 没问题啊。 季默这句回答一出,成功让一个笑开颜,让另一个面色铁青。 但在那之前,你先去洗把脸。 维克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形象不够好,嗷的叫了声,飞奔而去:我马上去洗,您等我! 季默瞅着他的背影,不无可惜:唉,到嘴的小鲜肉飞了~ 闫厉强势地拧过他的头,以命令的口气说:别看他,看我。 季默心想,你们两个心里难道没有一点13数吗?一个满脸是血叫他亲,一个眼圈乌青叫他看。 他默默转过头,不管闫厉,独自往回走。 在季默的身后,他看不见的地方,闫厉向来缺乏表情的脸庞慢慢展露出一丝笑容,眼底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清洗干净后的维克重新变回白嫩可口,红肿的鼻子增添了几分可怜兮兮。对着这样来索吻的人,季默很有兴致满足他的心愿。 维克正待兴奋不已地迎接他人生中的初吻,忽地脸色一变,朝旁边投去恶狠狠的瞪视:你为什么在这里? 别理会其他人,宝贝。季默拧着维克的下巴将他转回来。 一声温柔缱绻的宝贝叫的维克几乎腿软,他立刻忘了所有,专心致志地凝视着眼前充满魅力的东方男子,同时心底暗暗升起懊悔,为什么会三言两语间就被那男人说动答应他以武力定胜负呢?现在想想,貌似着了那家伙的道了,要不干脆耍赖吧,他能拿我怎么样? 维克心里打着主意,仰起头。 不过他等到的不是软绵绵的亲吻,而是硬邦邦的拳头。 维克捂着再一次鲜血长流的鼻孔,悲愤交加道:你又干什么?! 敢觊觎我的人,我会一直揍到你跪地求饶。闫厉说。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被人两次三番欺负上门的维克嗷的叫着扑了上去。可惜他体格不及闫厉,打的又毫无章法,除了凭借一腔愤怒偶尔擦中对方一两拳,不一会就被会一点格斗技巧的闫厉制服了。 闫厉一手拧着维克的胳膊,一手抵着他的后颈,将人压制在地上。维克虽然动弹不得,但仍然嘴不饶人:野蛮人!屠夫!讨厌的老男人!季先生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闫厉眼神一冷,手上使劲。维克顿时哀声惨叫,再也没空骂了。 近距离观赏完一场真人搏斗的季默一脸冷漠,到厨房借了些冰块,拿两条毛巾分别包了。 季默一不在,这俩都能冷静很多,这会也不打了,隔着远远的分踞一头。季默回来一人分一个冰包,一个敷鼻子,一个敷眼睛,倒也和谐。 随后,季默把这两人请了出去。他说:这是我的房间,从此刻起,请别来打扰我休息。 维克哀怨道:啊,那我的goodbye kiss呢? 闫厉:一定要再揍这小子一顿,不,两顿。 季默:都滚。 季默觉得这个旅店已经住不下去了,但是思及总裁大人的神通广大,就算他换地方也是无济于事,只要闫厉想,就能找到他。 原定轻松愉快的旅程被搅乱,季默心下不爽之余,还夹杂着一丝半丝的后悔,早知当初就不该一时坏心眼招惹闫厉了。互打个□□而已,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个事,然而对于闫厉来说,也许就是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从此阴魂不散地缠上了他。 作为闫厉曾经的下属,季默清楚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断定他会出后招。事已至此,走又走不了,只能接招了吧,季默无奈地想。 闫厉凡是讲究效率,对待恋情也是一样,再说现在还有一个情敌虎视眈眈,他就更不能懈怠了,翌日便拟了一份合同放在季默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季默扫了一眼,问。 恋爱合约,以三个月为期,上面的条款阐述了在此期间双方应尽的义务。到期后,可以续约,但如有一方不同意续约,另一方不得以任何理由强迫对方延续合同关系。 季默意义不明地笑了下,摊开文件,一条一条看下来。 合同条款并不是很多,但对双方的义务规定得很详细,比如合同存续期间,不得劈腿,不得与他人发生暧昧,节假日需一起度过,每周至少有一次□□等等。 我为什么要和你签这种奇怪的东西?我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三个月后,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再对你进行任何骚扰,你想去哪,想和谁交往,我都不干涉。 另外,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在合约期内,我会立下公证,与你财产共享,一切权利与义务等同于夫妻。同样地,合约期结束后,假如你不愿意续约,我会撤销公证,不会令你为难。 这么说来,好像我占了很大的便宜,只要一天不跟你解约,我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亿万富豪? 我并不是想以钱财诱惑你,我知道你不是轻易可以被利诱的人。 太抬举了,季默心想,其实他还真有点心动,如果抛出这个诱人条件的是维克那样的小甜心,他或许会很乐意也说不定。 闫厉细致留意着季默的神情,继续道:其实我希望借由这三个月的时间理清自己的内心,有些东西如果始终求而不得,便会使人抓心挠肺,产生错觉,认为那无比重要,可一旦得到了,反而很快就会失去兴趣。我想尝试一下,我对你的那份心情是不是同样如此。 季默沉吟了一阵,再次开口,我需要向闫总确认,你会遵守合同。 那是当然,作为一个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合约精神和信誉。 季默低头看着手里的几张纸,最后一页的最下方已经签上了闫厉的大名,还差他的签名,合同就会生效。 关于闫总刚才所说的,兴趣和求而不得之间的因果关系,我相当认可。希望不到三个月,你就能对我彻底失去兴趣。 说完,在闫厉的签名旁边,季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 关于季默和闫厉恋爱关系存续期间权利与义务第四条: 在首个三月期内,为加快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双方必须同居,且每周共同用餐不少于7次,同床不少于3次,约会不少于1次 因为以上一条规定,他们商议过后,决定前一个半月季默随闫厉回国,之后的时间闫厉则陪同季默去其他地方。至于去哪,季默并没有想好,其实他打心底里宁愿一个人旅行,也不想要一个不合心意的旅伴。 闫厉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做事效率,当天便订好了两张回国的机票。维克还没有收获心心念念的goodbye kiss就得知季默马上要离开,顿时伤心欲绝,直到机场送行的时候,仍然一脸落寞,瞧向季默的眼神既哀怨又控诉。 闫厉一边警戒着维克的一举一动,一边牢牢霸占着季默身旁的位置,那种肉眼可见的占有欲,就差在季默身上贴个闫厉所有的标签了。 您回去后会给我发email吗,先生? 他不会。闫厉代替季默回答道。 没问你,讨厌鬼大叔!维克凶巴巴地吼完,转向季默时又变为一副可怜巴巴的小狗样。 见状,季默没忍住掐了把维克有点肉乎乎的脸颊,在闫厉尚未来得及反应前,突然揽过维克的颈项,将唇覆上少年淡色柔软的嘴唇,轻柔而又温柔地印下一个吻。 像被一根羽毛轻扫过,又像一朵雪花在唇间融化,还未及回味,那触感便消失无踪了,只留下呆滞的维克和一旁脸如寒冰的闫厉。 季默这个始作俑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微笑说:我们要入关了,小家伙,再见。 飞机徐徐升起,逐渐在天空中变成一个不起眼的黑点。 机场围墙外的维克仰头凝望,片刻后朝天空大喊:我一定会去找您的,等我啊,季先生 机舱内,季默有些新鲜地左右看看,托闫厉的福,他第一次坐了头等舱。这一刻才知道,从前以为头等舱无非空间大点伙食好点的想法太天真了,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喝着美丽的空姐送上来的红酒,靠在宽敞的座椅中的季默很是惬意。但跟他同处一室的闫厉心情就截然不同了,刚才那一幕在他脑海里时时刻刻地回闪,令他嫉火难消,同时季默浑不在意的态度也多少刺痛了他。 你知道我们合约的第一条是什么吗?闫厉冷声问。 第一条?哦,你等我看看。季默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纸,翻开第一页看了看,顺便照着读了一遍:关系存续期内,双方必须对对方守身如玉,不得与关系对象以外的人发生任何形式的精神或肉体纠葛。精神纠葛包括但不仅限于结识新欢、与前男友藕断丝连等;肉体纠葛包括但不仅限于牵手、拥抱、接吻、做|爱等。没问题,我哪条也没犯。 闫厉指出:你吻他了。 季默奇怪地看看他:那也算?我又没伸舌头。 闫厉有种预感,三个月没到,他就会被这个人气死。 离开之时,季默绝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回来,而且还入住了总裁家。 带花园泳池的独栋别墅,比他原来住的小窝陡然高出好了几个级别,然而他不太开心的起来就是了。 闫厉给安排的房间就在主卧隔壁,且有一扇门相连着两间房。 这么sao的操作,季默表示自己有点儿小心慌。 他抱着手臂,站定在那扇门前,定定凝视着黄铜的门把,寻思闫厉半夜潜进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片刻后得出结论:总裁没胆。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5) 尽管总裁大人一向气势凌人,但季默只要回想起那晚他僵硬生涩的表现,就仿佛能透过那人强硬的外表看到他的底气不足。 季默不觉间嘴角翘起,躺回King size大床上,放心地找周公约会去了。 正式同居的第一天。 季默记挂着条约规定,掐准时间起床,洗漱完毕后,自觉在餐桌边等待。 不消一会,闫厉也出现了。 随后保姆送上一模一样的两份早餐:现磨咖啡、鸡蛋卷和面包片。 季默瞅了眼杯中褐色清透的液体,鼻端闻到一阵阵浓郁苦涩的香味,稍稍抿一口,清苦的滋味在舌尖绕了一圈,他勉强压下皱眉的欲望。 很多人喜欢往咖啡里加其他东西,我认为极没必要,反而破坏了咖啡本身的口感。闫厉喝着咖啡,吃着早餐,顺便评论道。 季默视线扫过,发现桌上装糖和奶精的小罐,如获至宝,立刻夹了五六块糖扔进杯子里,又往里添了好几匙奶,叮当当一搅。尝了口,点点头,嗯,这下可以了。 闫厉: 吃罢早餐,闫厉在玄关换上外出的皮鞋。 季默在一旁倚着看,懒散说道:再见啊。 闫厉回头看他。 干什么?快走吧,老板带头迟到可不好哦。 你和我一起去。 季默微微睁大了眼:为什么? 你的离职仍未到生效日期,现在你无故旷工了一周,必须即刻回去上班。 季默: 季默:不去。 闫厉:需要我跟你强调一遍公司守则吗?你的行为已经给公司运作带来了很大困扰,你目前仍然是BL研发部的经理,请负起你的工作职责来! 当然带来很大困扰了,因为连总裁都跟着我跑了。 如果我是旷工,你是什么呢? 以及,这种上司训话的口气真让人想吐槽啊。 季默默然不语。 闫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习惯了这样和下属说话,但现在季默的身份并不是他的下属,而是他想要追求的人、合约期内的恋爱对象,有谁会乐意听恋人如此生硬的训话呢? 他张了张口,想憋出一句解释来,说他其实只想确定季默待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可是从来不会说软话哄人的总裁稍微一迟疑就丧失了机会。 季默抢先打破了沉默。他心里计算了一下离职倒计时天数,无奈耸肩道:好吧,接下来几天我接着去上班。闫总,工资要照给啊! 那是当然。你去换衣服,我等你。 待季默走开后,闫厉懊恼地垂下眼眸。 一 季默跨进研发部的门槛,里头两个埋首打手游的家伙双双抬头,露出同款受惊吓的表情。 二人结结巴巴:季经理,你、你怎么来了? 季默似笑非笑:不来能发现你们偷懒? 听说季经理你已经离职了,今天是来办离职手续的吗?二人有些尴尬地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问。 虽然我很想,但不是。季默用万般无奈的口气说,毕竟总裁都亲自过来抓人了,总不好一点面子不给。 信息量好大的样子! 打起精神来吧,闫总刚给我们部门交代了新任务,这些资料你们先拿去看。 二人接过资料,欲言又止。 喷饮料那个还是没忍住问道:所以经理,你这是又不离职了? 发生了一点小状况,不知道呢。嗯?难道你们舍不得我?得知我不走了,很开心? 并不是!! 好吧,那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共创研发部辉煌的明天吧!就从这款季默停下瞄了眼手中文件的第一行字,继续说,神奇魔力洗发水开始! 什么鬼名字?好羞耻! 而且你顶着一张了无生趣不耐烦到极点还一边翻着死鱼眼的脸孔,却说这么燃的话不觉得很不匹配吗? 感觉要死了!来自下属们吐槽的心声。 虽然季默长期混日子,但其实专业水平还是过硬的,否则也不会刚毕业就被偌大的BL集团录用。他速度确定了大致的配方方向,交代下属们去研究,自己施施然钻进办公室里,趁没有别人,把脚上的皮鞋给脱了。 这双皮鞋不是季默自己的,至于它真正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之前季默就把所有的皮鞋清理掉了,旅行时只携带了一两双便于行走的休闲鞋,当然不能穿来上班,于是只能向闫厉借鞋穿。 然而两人的脚码虽然一样,脚型却有差别,闫厉的皮鞋又都是手工制作的高档货,完全符合他自己的脚型,换别人穿就不合适了。 季默从方才就感到脚趾头一直顶着鞋尖,脚板两侧又有点打滑,总之不太舒服。脱了鞋,一下子觉得双脚得到了释放。 接着居然还被他翻出一双不记得什么时候放办公室里的棉拖鞋,乐滋滋地套上。然后,惬意地开启电脑,扫雷。 季默玩起扫雷来是很专注的,直到一个人形阴影挡在他面前,他才发觉。 来者是两个小时前才分别的闫厉。 季默狭长的眼眸上挑,就这样定定地瞧他,没讲话,但面上显而易见在问有何贵干? 闫厉被瞧得生出一丝羞恼:我来看看你们部门的工作进度。 闫总请放心,神奇魔力洗发水的研制进行得很顺利。 所以你就可以在上班时间玩扫雷? 抱歉。季默移动鼠标点了叉,暗暗可惜还未扫完的那一局。 闫厉顿了下,告诫自己不是来找茬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只要一开口就会把气氛弄僵。 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的总裁,这一刻恍惚觉得自己丧失了一切谈话技巧。 闫总想一直这么站着? 不如你到那边沙发上坐一会,我叫人给你冲杯咖啡? 闫厉点头,肢体略显僵硬地走过去。 季默打开门叫来小平头。 小平头为难道:可是咱们这没咖啡啊。 那就泡杯茶来。 可是茶包好像快过期了 无所谓,就用那个。 小平头: 闫厉:你以为我听不到吗? 季默转过身,发现闫厉的目光往他脚上扫。 他低头看了眼:这个啊,你的鞋不合脚,我只好脱了。 公司内禁止穿拖鞋 好了,总裁大人,就破例一回吧,谁让你的鞋穿起来那么不舒服。 闫厉闭了口,反省自己是否该重修一下说话课程,如果有这门课的话。 等会陪你去买鞋。过了会,闫厉说。 不用了吧,反正也没几天了,我将就一下穿你的好了。 小平头这个时候送茶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不知怎么地,就联想到上一次季默在他们面前出柜,脑袋里灵光一闪,整个人呈恍惚状态,离开时脚底都打着飘。 唉,出去也不带上门。季默不满道,用脚后跟把门磕上。 刚走出两步的小平头听到咚的一声,扭头向后。 门关上了。 为什么要关? 他们是不是要在里面做一些? 瞬间,小平头脑袋里冒出许多不可言说的画面,浑身止不住地一寒,脚底抹油,落荒而逃。 要死啦,他要赶紧去和小伙伴分享秘密!绝不能光他一个人有心理阴影! 季默可不知道自个下属丰富的内心活动,目测闫厉暂时没有离去的打算,便也不再管他,坐回到办公桌前。有大BOSS在一旁紧盯着,他当然不能再玩扫雷了,便装模作样地浏览起邮件。 他的工作邮箱里只有区区两封邮件,其中一封是会议通知,令一封则是活动通知。 季默直接忽略了第一封,点开第二封。 原来是公司组织的旅游活动,去三天,凡是资历3年以上的员工均可参加,时间正好安排在他离职生效之前。 季默看了看游览的几个景点,还挺想去的。 闫总。季默摸着下巴叫道。 突然被点到名的闫厉惊喜了一下,忙开口道:什么事? 公司这次组织的旅游,我能去吗? 闫厉沉默了两秒,想起人事部的确跟他申请过此事,他也批准了,不过要不是季默此时提起,他早忘了。 旅游时间在你离职之前,你想去当然可以。 那就好,我早想去爬桦山了,可惜一直没实现。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季默连样子也不愿装了,正大光明地利用公司电脑查攻略。 之后他忽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道:那闫总你去吗? 你去了,我当然去! 我查看工作计划后再决定。闫厉回答。 一 理所当然地,季默的午饭是和闫厉一块吃的在员工食堂。公司员工群每天会预先公布食堂菜色,今天有季默最爱的红烧牛肉,任何人都别想拽他去其他地方! 这让闫厉想带季默去某家餐厅用餐的计划泡汤。这可是闫厉自己上网查的,最受欢迎的情侣主题餐厅,他颇有些失望地取消了订位。 闫厉以前也时不时到员工食堂吃饭,其暗藏的目的,却是想找个近距离的位置好方便他偷瞧季默。这点给不知情的人造成了某种错误印象:没想到总裁看上去那么严厉,意外地还挺接地气呢。 虽然没哪个有胆量上去拼桌就是了。 闫厉这一次大驾光临食堂,原本不会引起很大的关注,可偏偏还有一个跟他一同出现的季默。 如今的季默可不是原先那副死样,摘掉了眼镜、改变了穿着的他,凭借颜值和身高在众人中鹤立鸡群,与气场强大的闫厉并肩而来,齐刷刷地吸引了一大波视线。 他们径直走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让开路,一边偷偷摸摸地对他们行注目礼。 季默来到窗口前,成功地利用美色让阿姨给他打了满满一份牛肉。闫厉选了一样的菜式,和季默隔着张空桌相对坐下。一道道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两人都彷如不觉。 季默兴致勃勃地嚼着牛肉,不吝夸赞:好吃!食堂师傅的水准一如既往! 看季默吃得津津有味,闫厉莫名觉得自己的胃口也好了,他尝了块牛肉,果然既入味又有嚼劲,回味带一丝香辣,令人食欲大开。 闫厉暗暗记下,回头给这个厨师涨工资。 饱餐一顿后,季默便回研发部去了,闫厉不好再跟着,只能回自己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把助理叫进来。 下个月1至3号空出档期,我要参加公司旅游。 助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您要参加公司旅游? 总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民了? 嗯?你有疑问? 不,不,没有!助理连忙摇头,脑内迅速检索,然后有点迟疑地说,可是您下月1号要去纽约谈新品合作,这是之前就定下的。 延后吧。 好的,闫总。 助理转身离去前,闫厉想到什么,再次叫住他:晚上请赵师傅过来别墅一趟。 助理微怔,随即便道:好的。 傍晚时分,下班时间,季默在公司大门口,众目睽睽下,跨进了闫厉昂贵的名车。他现在的心态很佛,反正身为总裁的人都不介意别人怎么想了,他一个快离职的前员工有什么好在意的。 此刻,季默坐在副驾驶,左手边是正在驾车的闫厉。 闫厉有个在旁人看来有些奇怪的行为:他从不用司机,一直自己开车,只有应酬过后才会让助理代开。可闫厉本身并不是热爱驾驶的人。 季默略作思考,将之归结为掌控欲的一种表现,换了是他,肯定能享受就享受,能省事就省事。 闫厉不知季默心中所想,他余光里的人松弛地倚靠座背,眼眸微阖,侧脸俊秀耐看,一缕鬓发搭在耳旁,柔和了脸部的轮廓。 闫厉无端觉得心情极好,双眼盯着前方路面,一只手脱离了方向盘,扭开车载CD。 轻柔的音乐泻满了车厢。 一路无话。 直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闫厉瞟了眼来电显示,眉心蹙了下,按开免提。 下一秒,传出一个中年女子严肃的声音。 Carson,Layla今晚6点15下飞机,你去接一下。 嗯,我会派人去的。闻言,闫厉眸中划过不耐,语气冷淡道。 不,你要亲自去,明白吗?女人严厉地说,她是你的未婚妻。 闫厉紧张地看了季默一眼,不悦道:那是你们自说自话,我从来没承认过。总之我知道了,会派人准时去接机。 中年女子的声线更为冷厉,听起来和闫厉训斥属下时的语气颇为神似。 她道:Layla是我和你父亲百般挑选出来的最适合你的妻子人选,我不管你心里是否喜欢她,但我要求你必须在她面前注意态度,好好招待人家,明白吗? 要是平时,闫厉可能还会勉强与她周旋几句,这会却是一点也不想再听下去,果断切断了通话。 你听我说,闫厉立即转向季默道,我和Layla 季默忙抬手制止。 拜托这种狗血戏码连电视剧都懒得演了,他靠脑补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并不需要本人亲口叙述一遍。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6) 我现在知道你那种讨人厌的说话口气是家族遗传了。季默喃喃说。 他说话虽轻,却也一字不落地进了闫厉耳里。后者一阵无言。 已经5点半了呢,从这儿到机场至少半个多小时吧,闫总你要去的话,就要赶快了。季默提醒道。 闫厉一方面不想季默误会,一方面见他完全不在意,还催促他去接人,心里不禁又有一点气闷。他当然没有亲自去接机的打算,当下给助理打了电话,交代一番。 林小姐在这边没有住的地方,你给她订间酒店,费用我来付。 闫厉最后说道,挂断手机后,发现季默看着他。 怎么了? 不安排那位林小姐住你那没关系吗?别墅有很多空置的房间吧,你母亲也希望你能好好招待她。 林小姐未婚,我跟她既无关系,她住进来不方便,也会惹人闲话,对她名誉有损。 那倒是。季默感到遗憾。 你不用期待她破坏我们的关系,合约一经签订,到期前都不会终止。闫厉直视前方,转动方向盘,将车平稳驶入辅道,一边平静道。 盘算被戳穿,季默也不觉得尴尬,微微笑了笑。 不久后,两人就会发现别墅里有个惊喜等着他们。 林蕾坐在客厅里翻看杂志,见到闫厉回来,优雅地起身,捋了下耳边的长发,酒窝甜美地笑道:Carson,好久不见。 闫厉神情莫测,不冷不热地点点头:Layla,我母亲说,你6点15下飞机。 航班提前到了,我猜你应该还在工作,不好意思打搅,反正我知道地址,打车也很方便,就自己过来了。 林蕾的视线移到一旁的季默身上,一双美目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流露出疑惑。 你好,林小姐。季默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季默,是闫总的下属。 啊,你们是不是有公事要谈?Carson你不用管我,去忙吧,我自己待一会就好。 林小姐误会了,我和闫总之间没什么公事,你们叙你们的旧,我回房去。 说完,季默朝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越过她的肩膀走了。 片刻后,消化完季默话中信息的林蕾惊讶地望向闫厉。 季默洗过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保姆算准了时间似地,过来通知他吃晚饭。 三个人的晚餐,A和B是长辈定下的未婚夫妻,A和C是同性情侣,且目前同居中这等酸爽的剧情,怎么能不让季默满怀期待呢? 他步伐轻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一 季默也的确没失望,果然发生了有趣的事情。 人到齐后,入席就坐。 长餐桌的座次有些讲究,主人位于主位,宾客分坐餐桌两边。他们三个人,主位上当然是闫厉,季默和林蕾应该坐他左右两侧。 可眼下三副餐具,一副摆在主位上,一副摆在主位右侧,另一副则竟是摆放在主位的对面,长桌的另一头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属于女主人的座位。 林蕾看到后表情有些微妙,眼角隐隐泛起几许喜色,理所当然地驻足,等待闫厉绅士地为她拉开座椅。 闫厉见状,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拧,暗怪保姆多事。 这个保姆之前就是见过林蕾的,知晓她的身份,所以趁机讨好吧,却不知在闫厉这里完全做了多余的事。 闫厉心里不悦,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拉住径直往前走的季默,拉开椅子,将他按进里头。 季默: 紧接着闫厉上前几步,拉开他右手边的座椅,对林蕾比了个手势。 林蕾显然看不懂这个操作,有些懵逼状,脚步略微迟疑,才保持着优雅的身姿和唇边的笑容款款走过去。 席间很安静,偶尔听闻刀叉和盘子的碰撞声。 季先生,听Carson说,你们虽然在公司是上下级,可私底下是很好的朋友,你因为租的房子到期,就搬到这里来住了?林蕾挑起了话题。 季默含有深意地看了看闫厉,回答她的问题:闫总说我是他的朋友?那可真是荣幸。不过呢,如今我们并不算是朋友。 是吗?林蕾的笑容甜美依旧,看不出丝毫勉强,那你们如今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比朋友更加好更进一步的关系了。是不是,闫总? 闫厉有条不紊切割着小羊排,对此并没有否定或是肯定。 隔了一会,他问道:Layla,你这次打算待多久? 其实我正在准备一篇论文,研究方向是中国的传统民俗,这次专程飞来搜集素材的,大概会待得久一点。 酒店订好了吗?没有的话,我叫人帮你订。 林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太想住酒店,毕竟我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对国内又不太熟悉,感觉有点不安全 闫厉没接腔。 林蕾等了会,笑容一点点地僵了。 要不然给林小姐在这里安排一间房,如何?季默忽而插口,就是不知道林小姐会不会嫌弃和我同住一屋檐下?啊,当然我绝对不会骚扰林小姐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林蕾没想到季默竟然会替她解围,怔愣了一瞬,便即说:哪里,我相信季先生是正人君子。 随后她脸上恢复了一贯甜美的表情,期待地看着闫厉,黑白分明的美丽双眸带着一丝不安忐忑。 约莫是个男人,就不忍心叫这样的美女失望但如果那个男人已经弯了的话,就不一定了。季默不太确定闫厉会如何回答,看戏似地瞧着他,唇边挂着戏谑的笑。 季默想搞事的意图太明显,闫厉盯着他看了几眼,面对林蕾淡淡道:你一个女孩,和两个男人住一起,终究有些不便。我在市中心有套公寓,这段时间你就住那里吧,购物、出行都很方便,我会派人去照顾你的起居。 也好,谢谢Carson了。林蕾勉强笑道。 不客气。 旁观的季默对明明很生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的林蕾产生了一秒钟的同情。 晚餐进行到这里,林蕾已经食不知味了,但仍然保持仪态到结束。 不多时,别墅迎来了一位访客常年为闫厉制作皮鞋的赵老师傅。 赵师傅做这行超过四十个年头了,所有常客的脚码包括每一根脚趾头的长度他都烂熟于心。当然间隔一段时间还是需要重量一下的,毕竟人体的数据是会随着年龄发生改变的,尽管这种变化微乎其微,但作为一个精益求精的老手艺人,绝对不会马虎敷衍。 简单寒暄过后,赵师傅取出工具,请闫厉脱鞋。 不是给我量。闫厉说。 那是这位女士?赵师傅不由看向林蕾,猜测她和闫厉的关系。 不,是替我这位朋友做双鞋。闫厉指了指季默。 哎,不要了吧! 你不是说穿我的鞋不舒服吗? 那也用不着给我做一双吧!做好了也穿不了几次,多浪费! 无所谓。 不要这么奢侈啊,会被雷劈的。 争执到最后,顾及到不好叫上年纪的老师傅白跑一趟,季默还是不甘不愿地脱去鞋,露出脚掌让量尺码。 季默的脚型修长、趾头根根纤长、趾甲修剪得光滑圆润,尤其灯光打在白皙的脚面还带一点反光,称得上赏心悦目,就像是陈列品一样惹人关注。 比如,闫厉就没有把眼神移开过。 赵师傅为了测量更准确,捧着季默的两只脚左看右看,用各种尺子比划,闫厉看得甚是不平衡。 自己都还没摸上一摸呢! 林蕾在一旁看得凌乱,她的未婚夫和一个朋友好到同穿一双鞋,还叫自己的制鞋师傅亲自上门给他做鞋? 要是小姐妹俩这样相处还算正常情况,可闫厉向来待人沉稳淡漠,即使对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也不假辞色,实在看不出居然是这么体贴的人。 以上如果都不是重点的话!那么他非要盯着别人的脚看得目不转睛,也很怪异了吧? 按理说,林蕾和季默不熟,别人把鞋都脱了,她合该回避一下,然而她就是傻在了那里,瞧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让林蕾没料到的是,她的第三次打击来得又快又猛烈。 因为市中心的公寓还没收拾过,今天时间也晚了,林蕾决定在别墅里宿一晚,明天再离开。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闫厉也没有理由反对。 接下来,林蕾就亲眼目睹了季默走进主卧的隔壁。 而她这个未婚妻的房间在离主卧远远的另一头。 一 翌日早晨,林蕾拉着行李箱,由闫厉派人送她前往公寓。 季默睡眼惺忪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感叹道:她起得可真早。 一大早见到林蕾时,她就已画好了精致的妆容,光彩照人地面对他们了。从某些方面来说,女人的毅力真了不起。 闫厉: 闫厉:今天是第三天。 嗯? 我们同居的第三天,根据合约,今晚该同床了。闫厉耳根泛着可疑的微红。 不然完不成规定的次数每周至少同床三次,还记得吗? 那个啊,没忘。季默干巴巴说。 嗯。闫厉板着脸道。 因为早上闫厉的话,季默一上午都有点心不在焉。 季曾经的夜店王子默当然不会怂,但他挑选床伴是有三大原则的: 首先,关系太熟的不要,如果那什么表现不好彼此不满意,下床后再见多尴尬。 其次,高大硬朗型的不要,这种要是想反攻的话不太好搞定。 再次,性格刻板严肃的不要,上床没情趣。 好巧不巧,闫厉三条全占了。 季默甚至怀疑,到时自己能不能硬的起来。 这个严肃的话题,他打算找个小伙伴涛一涛。 肖齐接到电话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火速赶到约定地点,见了季默就揪住他衣服,喷着唾沫星子怒吼:你特么上哪去了?消失这么久?!手机也打不通!那群家伙还问我,Devin为什么不出现?特么的他们问我,我问谁去?! 季默无奈地掰开他的手腕:不是说过吗?我去环游世界了,中途遇到一点小状况,暂时回来一阵。 艹!你来真的?! 不像吗? 你! 肖齐瞅着季默气定神闲的样,深刻意识到这人就是自己的冤家。他深吸一口气,妈蛋,冷静不下来! 季默给他叫了杯冰饮。 肖齐恨恨地瞪了他两眼,拿起冰凉的玻璃杯贴到面颊上,让温度尽快下降。他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一激动生气就会立刻面红耳赤,一时半会还消退不了,要拿冰块敷脸降温,没冰块就只能泼冷水。季默正是知晓他这一点,才叫来冰饮。 这个人,有时令人痛恨,有时又温柔得叫人沉迷,肖齐不愿承认,可胸腔里的那团怒火不禁一点一点地消散了。 隔了一会,听季默说道:我最近叫一个麻烦的人缠住了,非要我和他做,可是我不想。 肖齐: 肖齐:那就不做呗,他还能逼你? 可是签了合约,不仅要做,每周还要三次。 你怕不是要精尽人亡?不对,你没事干嘛签这种合约?脑子没事吧? 季默幽幽地看他。 肖齐心里发毛,不是因为季默,而是他感到有一道很不友善的目光胶着在他身上。 他猛一转头,看到一个面色阴沉、气势外表不容忽视的男人,隐隐有一丝眼熟。 他回想了几秒,记忆中的一幕涌上: 盛怒的男人分开人群,跨入舞池,将季默拽走。 那个男人的脸庞和现在这个用冰冷视线盯视他的男人重合了。 纠缠你的人,是不是那个?肖齐往旁边指了指。 顺着那根手指的方向,季默瞥去一眼,心里顿时冒出一连串省略号。 闫厉没有显露出丝毫尴尬,很干脆地朝他们走过来,每一步都仿佛自带黑色气场和恐怖BGM。 肖齐:艹!他不是找打架吧?! 公共场合,他不会打你的。 那就好。 但说不准会暗地里买凶杀你。 !! 不过你放心,我会劝他打消这个念头的。 喂!你这样一点也没有安慰到我! 说话间,闫厉已然来到季默身边,宣誓主权一般环住他的肩膀,同时面无表情地打量肖齐。 肖齐: 有、有点怕怕的。 季默这回真的惹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呢! 不介绍一下吗?闫厉说道,从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季默是三人里最轻松的一个了,他像没有感觉到任何微妙的气氛,简略总结道:哦,这个人叫肖齐,我朋友。这个是闫厉,即将成为我的过气上司。 幸会。闫厉冲肖齐冷淡道,有一点季默还没为我介绍,我是他现在的恋人,这个身份永远不会过气。 肖齐: 季默:三个月的合约期被你吃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季默一句话问得闫厉有些僵硬。 顿了下,他回答:路过,看到你在。 肖齐:鬼才信! 哦,你是跟踪我吗?季默微微眯着起眼睛。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7) 你的下属将你的行踪报告给了我,他们说你很少在中午外出,怕你有什么事,我过来看看。闫厉在一秒钟作出选择,毫无负担地把锅甩给别人。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只是约了朋友。 对,那就一起吧。 闫厉自顾自地紧贴着季默坐下。 话题中心的主角来了,话题还怎么继续? 而且,季默也实在厌烦了闫厉背后灵式的行为。 他揉了下眉心:我去一趟洗手间,你们坐会。 肖齐额头滑下一滴冷汗,不是吧,放我和这个恐怖生物在一起? 季默走开后,闫厉从上到下将肖齐扫视了一遍,后者感觉自己仿佛连身体内部的器官都被看透了。 你是季默的前男友?闫厉单刀直路。 来了! 肖齐得意地想:就知道你忍不住! 对季默前男友的身份,肖齐一直是比较自傲的,哈季默的人那么多,可正儿八经成为过他交往对象的少之又少。 在闫厉强大的气场下怂怂的肖齐,提起英雄往事,登时生出了自信,胆儿也肥了,贫嘴的劲又上来了。 没错,就是我!你哪位啊?哦,对,你刚说了,你是Devin的现任。 冒昧问一句,你俩开始多久了?进行到哪一步?肖齐神秘兮兮地凑近,问,做过吗? 闫厉的眼神越发阴沉,看肖齐如同看一个死人。 别介啊,大家都是gay,你我身为Devin前后两任男友,可以友好地探讨一下他爱的姿势嘛! 一 季默返回座位,发现这两人的气氛更古怪了,细看之下,闫厉的脸色除了更加难看之外,耳根连带脖子一片泛着可疑的粉红。 季默不动声色地将他们来回扫视一番,说道:看来你们相处挺好啊。 肖齐哈哈一笑:还可以吧,毕竟我们有共同话题嘛! 闫厉的脸色可见着又黑了一层,将目光转投向季默。 那眼神,怎么说呢,控诉、愤恨、嫉妒,太复杂了。 季默眨了眨眼,转开视线,冲肖齐道:这次聊不成了,下次再聚吧。 肖齐干脆利落地起身开溜,经过季默身边时拍了拍他,附到他耳旁轻声说:给后辈上了一课,别太感谢我啊。 季默眼眉一挑,眼角睨他。 肖齐裂了下嘴,跑了。 紧接着,季默的手腕被一个人用力握住。闫厉的劲道很大,使他的骨头一阵疼。 你以后不许见他。闫厉气势凌人地说道。 季默为这人理所当然的口吻感到好笑。 肖齐是我的朋友,希望你明白,我有交友的自由。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我不会干涉,可他的另一层身份是你的前男友,既然我们已确定了关系,我认为,作为对另一方的尊重,你不应该私底下与他见面。 是吗?你还让未婚妻在家里过夜了呢。 闫厉: 闫厉:那是长辈们自作主张,她不是我未婚妻,我不会跟她结婚的。 这是你的事,你自行解决,同样我的事你也别管。季默口气淡淡的,说话却不留情,再补充一句,我的历任里,你是最烦人的一个。 因这一场不欢而散,季默下班就没有上闫厉的车,自个在外头解决了晚饭,顺道去看望了以前的房东,把房东太太哄得笑开花后,又到常去的酒吧露了面,彰显了下存在感。 这一晃,不知不觉就夜深了。 季默独自坐在吧台,向他搭讪的人一波换了一波。 这是第几个了? 季默喝完一杯威士忌,抬起酒意朦胧的眼,睨向站立在身旁的人。 吧台灯光昏暗,年轻男子斯文的面孔依稀有几分熟悉感。 这不奇怪,来这个酒吧的很多都是常客,彼此间就算不认识,看着也眼熟。 季先生,很晚了,我们回去吧。男子说。 嗯?跟回你家? 这个人倒很直接。 抱歉呐,今天没什么兴致。 我收到的指令,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您带回去,请别叫我为难。 季默没听清男子说什么,微眯着眼看他,觉得这人还算顺眼,在今天来搭讪的人里算不错的了,身材偏瘦但不至于瘦成竹竿,这点他比较满意。 想着,他明目张胆地往男子的臀部扫了两眼。 通常被他这么打量的小gay,不是自豪,就是娇嗔,反应大点的当场软倒的也有,可是这名男子以上几种都不是,而是浑身僵硬。 季默略感奇怪,不过酒精麻痹了他的思维,令他没作细想。 尽管觉得对方挺对胃口,可季默还记得自己跟闫厉是恋人状态,即使只在合约期内有效,他也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勾搭其他人。 唉,他有些可惜,上半身倾斜过去,含着酒气的唇印上了男子的,一击即离。 今晚就算了,有缘再约。他说。 闫厉的助理、钢铁直男小刘同志宛如遭遇了晴天霹雳,呆滞当场。 小刘走了,片刻后又回来。 他严肃地直视季默,说道:季先生,虽然您刚才的行为对我相当的冒犯,但我既然接受了BOSS的委托,就要办妥,这是对我工作的负责。我决定暂时不计较您的失礼,但是您必须马上跟我离开这里。 这一会功夫,季默酒劲更上头了,朦朦胧胧地瞧着他:嗯?我说过了,今晚不行,宝贝,你找别人吧。 小刘额头青筋暴起,默念着年底的奖金数额,才堪堪按捺住。 季先生喝多了,我是闫总的助理小刘,您还记得吗? 你是刘助理?季默喃喃道,集中精神努力端详男子的脸孔,片刻后讪笑两声,对不起,刚真没认出来。 说着他伸出右手,大拇指在小刘的唇缝间摩擦了下,给你擦干净了,就当没事发生过吧。 小刘: 他仰起头,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可以了吗?我们走吧,闫总还在等您。 季默想了想,说:好吧,我跟你回去。 先前他误以为小刘是来搭讪的,对他做了轻薄的举动,虽然是出于无意,但总归非礼了直男,季默有点轻微的愧疚,因此愿意让步。 下了高脚凳,季默脚步虚浮地点着地面。飘了几步后,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便搭了一只手在小刘肩膀上,半边身子的重量压上去:抱歉,借靠一下。 小刘忍了忍,见他确实走路发飘,也就默许了。总而言之,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个人带回去,完成老板的交代,然后彻底结束这个糟糕的夜晚! 一个男人晃悠悠地走过来,撞到了季默的胳膊。 季默暼了他一眼,那男人也朝他看过来,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小刘。 哟,Devin,挑好了啊?这倒是个生面孔,长得很不错嘛!男人反手在小刘臀上拍了一记,下次跟我玩玩啊,小哥。我做1做0都行哦! 小刘呆了下,紧接而来暴虐的气息染上双眸,眼眶都发红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去他娘的工作!去他娘的年终奖! 死基佬,给我去死! 随着小刘加持着洪荒之力的拳头落在这男人的颧骨上,这混乱的一夜更加热闹了。 闫厉深夜领着律师赶到警察局,将两个人带了出来。 季默的酒早就醒了,心想这算什么事啊! 小刘被老高摸了屁股,恼羞之下两人打了起来,他有心劝架,奈何当时状态不好,自顾不暇,反倒不小心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老高又是和朋友一块来的,于是加入战局的人更多了。害怕事情无法控制,酒吧老板只好报了警。 这就是为什么他和小刘会被带到警局录口供,然后通知闫厉来捞人了。 此刻,小刘缩着身子走在两人身后,默默哀悼自己即将失去的饭碗,凉风吹在身,心里更是哇凉哇凉。 季默张嘴打了个哈欠,对面沉如水的闫厉说:回去还能睡3、4个小时,还要同床吗,闫总? 隔了一会,听闫厉答道:要。 一 犹如所言,回去后两人确实一床同睡,大被同盖字面意义上的。 经历过喝酒,打架(并不),还进了趟局子,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要是季默还有飙车的体力,那真是太了不起了。事实上他一沾枕头就睡死了过去。 卫生间的门打开,灯光从里面透出,延伸到卧室的地毯上,闫厉披着浴袍走出来。 卧室里熄了灯,静悄悄的,只听闻季默规律性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 闫厉摇了摇头,有些意料之中。 他走到床边,借着那一点微弱的光线,静静地打量季默的睡颜。 此时此刻,闫厉硬朗的面孔一如平常,目光却满含温柔,假如这时候别人递给他一面镜子,他肯定会意外镜中的自己。 这时季默忽地翻了个身,怕光似的,扯过被子蒙住头脸。 闫厉怕他闷着,忙把被子给他拉下来些,露出口鼻,又去关了卫生间的灯,回来躺到季默身边。 一夜无话。 当季默睁开眼睛,已将近中午,遮光度极好的窗帘将日光挡在了外头,室内仍然昏暗。 他昨夜虽然睡着了,但后来闫厉躺下来时,他隐约还是有点感觉。那人想必早去公司了,却没有把他叫起来。 刻板守规的总裁大人难得破了一回例。 季默勾起一抹浅笑,双手在被窝外伸了个懒腰。 不久后小刘来了,是被闫厉支来给季默送午饭的。那会季默刚起床,嘴里还叼着根牙刷。 顺带一提,之前负责做饭的保姆因为自作聪明讨好林蕾,已经被闫厉打发走了,接替的人暂时还未到岗。季默对此挺可惜,人保姆阿姨的厨艺挺好的。 约莫是觉得尴尬,小刘全程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嘴巴抿得死紧。他那张原本还算斯文俊朗的脸庞,现在青一块红一块,像开了调色铺一样。 这个老高,下手真不留情啊!明知自个拳头硬,打人的时候还不悠着点!而且本来就是他咸猪手在先,挨揍就挨揍了吧,还手干什么? 不过这事追本溯源,还是因为他。小刘要不是为了进酒吧找他,也不会遇到这种破事。 季默默默升起一点儿内疚。 带来的饭菜被装在一个大保温盒里,取出来时还散发着热气,用花纹简单大方的瓷盘一装,色香味俱全,像是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 刘助理一块吃吧。 不必了。小刘生硬地拒绝道。 别客气,我一个人吃不完也是浪费,对不对? 多谢好意,不过我不像您有这么多空闲时间,可以悠闲地享受午餐泡酒吧,我需要立即赶回去,一大堆工作还在等着我。 那好,下次吧。季默假装没听出小刘的暗讽,还友好地奉送一个微笑。 一句话概括出小刘目前的状态平静的外表下压抑着敏感暴动的内心。 几个小时前他从警局离开后,半死不活地回到家挺尸。期间一个劲地做噩梦,一会被个男的亲了,一会被摸了,最后活生生的给吓醒。刚醒来的一瞬,眼前还晃荡着季默那张脸。 跟季默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到中午不同,小刘再生不如死,也得爬着去上班。本来就在BOSS那刷了负好感,再敢请假,这份工作真要保不住了! 最糟糕的是他脸上显眼的淤伤,是个人都看得到,被同事旁敲侧击地探问时,他总不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哦,没什么,不过是被一个基佬非礼了,跟他打了一架没打过,顺带还被附赠了难忘的警局一夜游。吧?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在他面前笑如春风。 小刘感觉后槽牙痒痒的。 嘴唇反射性的有点麻。 终于还是理智,不,对奖金的渴求占了上风。 对了,闫总让我转告,请您尽量不要外出,等他回来有事与您相商。离去前,小刘对季默叮嘱道。 收到。季默回了两字。 但是否执行就看心情了。 肖齐迎来了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就在刚刚,领导把他叫进办公室,满面笑容和蔼可亲地告诉他,马上他将作为优秀员工被派往南非的分公司了!在那里他将直接升任业务部经理,统领底下所有业务员,为公司开疆拓土!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肖齐当时就懵逼了,半响问:那还有哪些同事一块去? 领导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业务员嘛,还是在当地招的好,本地人才更加了解情况嘛!也更有利于你今后开展工作的嘛! 好嘛,感情他还是个光杆司令! 再三确认这道人事调动不是玩笑,而是板上钉钉不可变更后,肖齐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 南非分公司是什么鬼?他们公司什么时候在非洲有分部了?而且公司的产品一向针对东南亚的消费人群,为什么要跑去非洲开拓市场? 肖齐要是这都没发现不对劲就是24K纯傻逼了。 季默就是在肖齐极度郁闷之下被叫来的。 现在我脑内有三个猜测,你听听哪个更有可能。肖齐一脸严肃地举出三根手指头。 季默对他摊了下掌心,无声地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一,假设猪头上司说的是真话,公司确实有意开拓新市场,看好我的能力,让我当开荒牛。但这个可能性极低,试问你会派一个对非洲市场毫不了解连英语都说不利索的人去非洲发展业务吗? 嗯,的确不合常理。 是吧?所以我猜,第二种可能,是公司里哪个家伙看我不顺眼比如我那个猪头上司,故意恶整我,让我顶了原本要去的人。这种可能性在我看来是最大的。最后一个猜测:公司要裁员,又不想赔违约金,打算通过这样的手段逼迫我主动辞职。好了,说完了,你觉得哪个比较靠谱?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8) 就当是第三个吧,建议你冷处理,倘若到时真的派你去非洲,你再辞不迟。季默轻飘飘地说道,向服务员招了招手,要来一份菜单。 喂!肖齐不满道。 季默随手翻着菜单,慢悠悠道:其实我也有一个猜测,以那个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事风格推测,可能性高达80%。 ? 若真被我猜中,那我该向你道歉了。 所以到底是 没事,我会替你教他做人的。 听出季默语气中的认真,肖齐有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一 季默和肖齐见面的这段时间里,来了好几个电话,一律被他按掉了,数次后就停了动静。他不认为闫厉会就此放弃,现在只希望那人还没疯到在他身上安追踪器的地步。 季默安慰了肖齐一通,让他且放宽心,二人便分了手。之后他独自在外头闲逛了一阵,差不多时候到酒店开了个房间。 大概一刻钟后,有人按响了门铃。 可是季默并没有叫客房服务,他心有预感,随手将门打开。 站在走廊外的,是丧到家的小刘同志。 季先生,闫总请您回家。他死气沉沉地说。 不回。 季先生 你尽管这样回复他,放心,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对不起,我今天务必要将您带回去,假如您不愿配合,我只能一直待在这不走。小刘说罢,手牢牢握住门把手,一只脚卡住了门框,一副言出必行的模样。 季默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闫厉虽然是你老板,可你也用不着把他的所有指令照单全收吧?比如他的私人感情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完全可以拒绝超出工作范围的无理要求。 小刘蓦然抬眼直视他,眼睛里仿佛燃着两簇火苗:合格的助理,是可以完成老板交代的每一项任务,否则就代表没有能力胜任这个职位,这是每个助理上岗第一天就该有的觉悟! 喂喂,别那么大脸代表助理界啊!别人认得你谁吗?季默受不了地想。 若是季先生愿意体谅我们做下属的艰难,就请您多多配合,不要增加我的工作难度! 果然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季默感慨万分。不过看小刘顶着张五彩缤纷的脸一本正经的说话,倒有点儿反差萌。 季默起了丝坏心,倏忽踏前半步,一下子缩短了两人的距离,近到脸对脸地能感觉到对方喷过来的呼吸。 小刘受惊地后退,却被季默扣住了肩膀。 你说你,何必那么死脑筋? 那语调似含着宠溺近在咫尺,温热的脸颊几乎擦着小刘的脸,那不知带给他噩梦还是美梦的唇正对着他的耳垂,说话间,热气往耳蜗里钻进去,就像一条小虫子顺着往里面爬,痒嗖嗖的。 刹那间,小刘同志反应巨夸张地往旁边一跳,然后不幸地左脚拌右脚,一个屁股蹲倒在了地上,两条腿高高翘起,张得像青蛙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空气凝滞了一瞬。 季默辛苦憋笑,尽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弯腰将手递给小刘。 余光里有个身影仓促地闪过。 季默微怔,垂下眼眸,表情消退了下去。他一手环着小刘的背部,一手提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小心一点。季默顺手帮小刘掸了掸灰尘,口气温和地说。 小刘羞得连脖子都通红了,木头人似的低头不语。 不然,刘助理进来坐一会吧。 小刘惊讶地飞速抬头看了他一眼。 季默展开一抹笑意,眼眉温润,凝视着人的样子仿佛注入了深情,小刘诡异至极地脸红了一下。 目前看来,我们暂时都无法使对方让步,这样僵持下去也无意义,而且我不可能真的任由你在这里逗留,酒店保安来了怎么解释? 既然你铁了心不走,还不如到房间里待着,我们心平气和地沟通一下,或许能找到一个让双方满意的解决办法呢? 季默说完,留意到小刘的脸色有些松动,却还是迟疑地摇了摇头。 怎么?难道你宁愿待在走廊上,直到监控室里的保安认为你是个可疑分子,将你赶出酒店?听好了,我可不会为你跟他们解释。 季默前一秒还笑容温和,下一秒陡然冷了脸,语气也急速冷淡下来,手一推便要将门合上。 小刘脑子还未反应,身体先一步行动了,卡在房门即将合拢前的一瞬,把自个挤了进去。啪嗒一声,门锁在身后落下,小刘心脏反射性地一跳,莫名生出一种落入了陷阱的慌乱感。 随便坐,喝点什么吗?季默又恢复了一贯的语调,就像刚才那个发怒的人是幻觉。 不用了,谢谢。 小刘感到些不自在,酒店的房间本来就不大,待了两个大男人,显得更局促了。 床跟写字台的距离很近,唯一一把椅子摆放在写字台前。季默见小刘的目光在床和椅子这两者间游移,故意问道:哦,你想坐床上?没关系,随便坐啊。 小刘猛摇头,生怕被误会,快速拉开椅子,背肌僵直着笔直坐下,双腿局促地并拢,手搁在膝盖上。 季默看的暗笑,自个脱了鞋,往床头垫了两个枕头,背靠上去感受了下,又在脖颈后加了一个,这才舒服满足了。然后他开了电视机,不知道是哪个台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嘎嘎嘎的魔性笑声飘出来,倒缓解了些许眼下不自然的气氛。 小刘放轻松了些,惦记着身负的职责,在脑内斟酌了一番措辞,清清嗓子,说:咳,季先生,有些话或许我不当讲,我也确实不太了解您和闫总的事,但是我看得出来,闫总对您非常上心,他一个把工作放第一位的人,之前为了出国找您抛下重要的会议不顾,这两天为了您的事,又经常心不在焉,甚至影响了工作进度。 对不起了,闫总!我不是故意议论你的,也不是想在季先生面前出卖你,这都是为了完成你交代的任务,顺利将季先生劝回家!小刘无声地忏悔。 季默用鼻音嗯了声。 仿佛受到了鼓舞,小刘再接再厉说:所以您俩有什么矛盾,不如回家解决?就算吵架,也不能动不动离家出走吧?我相信闫总一定已经反省过了。对了,他为了能同您一块参加公司的旅游,特意空出行程,把原先订好的工作计划都延后了。 闫总,我对不起你小刘再一次默默忏悔。 一 小刘绞尽脑汁,思索闫厉还有那些地方可以卖的,最好说的季默感动了,主动跟他回去。 刘助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季默忽而问。 我叫刘尧尧。小刘愣了下,回答。 瑶瑶? 小刘一看季默微妙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连忙解释:是尧舜禹的尧! 哦,是那个尧尧啊。 自己的名字从这男人口中转了一圈再吐出来,莫名令小刘感到羞赧。 呐,尧尧,床分你一半吧。季默往边上挪了点,手拍拍空出来的位置。 为、为什么要分我?小刘心脏漏跳了一拍,磕磕巴巴地问。 一直听你说话,我有点累了,不想动了。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季默配合地打了个哈欠,眼帘往下耷拉,反正你不过是想留下盯着我,不如过来一起躺下。 小刘稍瞥了眼那半张床位,觉得床单白得刺眼,赶紧摆正脖子目不斜视,干巴巴道:我坐这就可以。 没关系,我不嫌挤啊,椅子硬邦邦的,坐久了屁股不痛吗?再说你刚还摔了一跤。 提起方才的糗事,小刘的背毛都竖了起来,羞耻感令他的背部渗出汗水。 您不用管我,自管自睡就是。小刘生硬地说完就抿起了嘴。 好吧。 季默用遥控关掉电视,闭上了双眼。 小刘继续呆坐,不知该干什么,觉得自己宛如智障,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看之下,是BOSS大人传来的微信,赶紧点开来。 尧尧,帮我关下灯吧,开关离你比较近。正在他措辞该怎么回复的时候,季默说道。 小刘对这个要求不奇怪,哪个人睡觉是开着灯的?他站起来,走过去关灯。 还没关成,季默再度开口了:我有预感,今晚可能会失眠呢,可以为我倒杯红酒来吗?我想喝了再睡,呐,在那里哦。他伸出光裸的胳膊指了指。 小刘记得季默之前是穿着一件长袖T的,这一眨眼功夫就脱掉了,那紧实的胸膛即使一晃而过,也免不了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清晰的影像。 小刘慌忙扭头,往季默指的地方看,果真有一瓶红酒和酒杯。 很多人有裸睡的习惯,这没什么。小刘机械地想着,拔掉红酒瓶的木塞,倒了杯酒。 谢谢。接过酒杯的季默仰起头,狭长明亮的双眸含着淡淡的笑意。 可是我这个样子很容易撒床单上的,尧尧你可不可以帮我调整一下枕头? 你是手脚残废吗?自己不会动? 小刘暗中腹诽,还是认命地把季默脑袋后的枕头垫高了一些。 行了吗? 还是不够,再高一点好了哎呀,太不好意思了! 就在刚才,季默手里的红酒不小心晃了些许出来,泼在小刘的衬衣和领带上。他一边道歉,一边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替他擦拭。 小刘略感不自在,侧身避让了下:我自己来吧。 红酒很难擦掉的,你赶快用湿布处理一下吧,不然你这衣服就报废了。 小刘想也是,摘下弄脏的领带走向卫生间,很快传来了水龙头淌水的声响。手机被他留在写字台上,屏幕的光正一点点地弱下去。 季默眼明手快地拿起来,看到未来得及回复的微信。 闫总:【你们怎么在房里待了这么久?在做什么?】 季默唇边勾起一抹笑,手指摁得飞快,回道:【季先生留我过夜,现在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闫厉即刻又来了微信,简明扼要的俩字:【不许!】 【呃,其实我也挺为难,可季先生硬要把我拽上去。】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脱了衣服,然后摸我的脸。】 【你立刻离开他!】 噗! 季默想象着闫厉此刻的表情,乐了。 这时水龙头的声音停止了,季默迅速将手机塞到被窝里。 小刘走出来,身上衬衣的胸襟处一大片湿漉漉的。 你怎么还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 这我也没其他衣服换啊。 可以穿浴袍嘛,湿衣服先晾起来,等干了再穿。 见小刘仍在犹豫,季默接着道:听话了,尧尧,要是你因为我的事感冒生病了,我会很愧疚的。他特意放缓了语速,使他的话听来很有诚意。 小刘心里隐隐有一丝古怪,但季默所说明明很合理,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非要坚持穿湿衣服的话才比较奇怪吧? 他忽略掉心头那点怪异,像季默提议的那样换上浴袍,把弄湿的衬衣挂起来晾干。 尧尧啊~背后传来季默的叫声。 小刘头皮一麻,为什么他居然听出了波浪线?! 尧尧,别傻站着,过来咱俩聊天。 拜托您还是跟原先一样,叫我刘助理吧,而且,您不是想睡觉吗?小刘受不了地说。 被你这么一通折腾,还怎么睡得着? 到底谁折腾谁啊?!小刘被这恶人先告状的操作气到。而季默恍若无事,被子拉到下巴底下,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眸期待地望着他。 说到底,这个是他BOSS的男人,还能怎么样呢?能忍则忍吧,忍字头上一把刀啊!小刘心里淌着血,一步步走过去,肢体僵硬如赴刑场。 没记错的话,尧尧6年前就成为闫厉的助理了?季默问道。 是的。请您叫我刘助理。 好的。尧尧,闫厉这个人很难搞吧?是不是对你很严厉? 不,凡事就怕衬托,相比较而言,还是您更难搞。 刘助理、小刘,您选一个叫。另外,闫总是个好老板。给的奖金很丰厚,而在季默这个恋人横空出世之前,下达的指令也不算为难人。 这样太生疏了吧!我以为咱俩已经挺熟了,能够互相称呼名字了。 季默的语气隐含失落,使小刘无端冒出一点愧疚。 不如您连名带姓的叫我吧,只叫后面两个字,听起来像叫女孩子一样。 嗯也对。 其实季默感觉,刘瑶瑶听着也没比瑶瑶好多少。 他身子扭动了两下,在床单上蹭蹭,又把手拿到后背抓了几把。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蚊子?我背后好像被咬了包。 没有吧?小刘迟疑道。 你包的这么严实,当然咬不到了,我后背好痒,你看是不是起包了?季默翻了个身,背朝上。 小刘凑近点瞧,发现季默左肩部位似有点红肿,手指头碰了碰,问:是这里吗? 正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敞开,闫厉带着两个酒店人员出现在门口。 一 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闫厉以冰冷的眼神扫视他们。 小刘僵着脖子回应BOSS的注视,过了两秒才醒悟,烫到似的猛然缩手,期期艾艾道:闫总,那个季先生说他被蚊子咬了,我就帮他看看。求您可千万别误会!我直男一枚,对你家男人没兴趣啊!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9) 季默懒洋洋地翻过身,一条手臂枕着后脑勺,对闫厉看也不看一眼,只瞧着那两个酒店人员说:贵酒店的服务就是随便带着人闯入客人的房间? 两人尴尬地看了看闫厉,解释道:十分抱歉,闫先生告诉我们他公司的下属似乎在房里出了事,一直联系不上,我们怕出意外,就过来确认一下。 他说你们就信了? 这因为闫先生是我们酒店的vip客户,所以对他的话我们也相当重视哎?闫先生 只见闫厉像极了一头被侵犯了领域的雄狮,已然气势凶猛地朝季默和小刘大步走来。 随着闫厉的逼近,最紧张的当属小刘,BOSS的神情太太太可怕了!他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角里。 一眨眼间,闫厉已然站在了他面前。小刘膀胱一紧,夹了夹双腿:闫总,我、我进来是想劝说季先生回去的,但是衣服不小心让红酒搞脏了,我就洗了洗,然后 闫厉根本不耐烦听他说,冷冷扫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出去。 是! 小刘半秒钟也不敢多留,还穿着浴袍就往外冲,退到玄关时,出于自己也不懂的心理,偷偷往里瞅了眼,随即就慌张地撇开视线,带上门把,将两个酒店人员连同自己都关在了外头。 闲杂人等全部离去,只剩下季默和闫厉。 季默。 闫厉叫了声他的名字,语气含着一丝危险。他低头俯视季默,冰冷的面孔、紧抿的嘴角带来无形的压力,换了其他人可能就吓跪了,比如小刘。可是季默神情淡然,没多给他半个眼神。 季默。过了一会,闫厉再次叫道。这一次那种危险的语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约的暧昧。 没有见到这个人的时候,闫厉一味寻找,现在见到了,他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想说,不管是质问也好,还是道歉的话语,统统都是浪费时间。他想要的是远超过语言的接触、肌肤的相亲,甚至是更深入的 想到这里,闫厉整个人燥热起来,体内有股躁动顺着血液流淌至全身,脉搏突突地跳动,只有找到宣泄口才能止息。他不算粗糙的掌心带着灼烧的温度袭上季默的胸膛,肌肤相触的地方仿佛激起了一串火花。 季默睁大了眼眸,惊讶于闫厉此刻的举动。 今晚我们应该同床,依据合约。闫厉面无表情地说道,然而从他低哑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忍耐。 在这里吗?季默不可思议地说,我是无所谓,不过我原以为闫总会比较讲究。 闫厉环顾一番,眉头嫌弃地皱了下,说:我让他们换一间房。 季默听后暗暗咂舌,还真是急不可耐啊,连回家的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于是继头等舱后,季默又有幸享受了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闫厉去洗澡了,他东看西看无聊地等待,过了大概15分钟左右,只在腰间围着一条毛巾的闫厉走了出来。 闫厉是典型倒三角的体型,肩宽腰窄,多年健身房的锻炼使得他的肌肉紧实匀称,无论是作为gay还是以纯欣赏的角度来看,他都是一个外表出众的男人,脸庞并非特别英俊,但身材气势加分不少。 英俊、多金、事业有成,脾气虽然冷硬刻板了些,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也算为人认真的表现?可惜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就这么弯了。 季默感叹自己真是蓝颜祸水,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把人给掰弯了呢?总裁大人弯的契机是什么?好想穿回到那个节点,重新给他掰直啊! 洗澡的时候我就在猜,你会不会逃走了?闫厉用毛巾擦着头发,看到坐在床边用莫名的眼神瞧他的季默,很轻微地勾了勾唇角,说道。 逃走? 嗯,因为你看着一脸不情愿。 被说中的季默不禁有些沉默。 我这个样子的,在你们gay眼里很没有吸引力吗?觉得跟我做很为难?边说着话,闫厉在很贴近季默的床沿坐下了。 两人现在的距离,大概是为零,膝盖只要稍微一动,就能够轻易碰到旁边的人。季默对于这样的状况有点不太适应,盖因闫厉的模样跟平时不同,无论是未干透的贴着额角的发丝,还是比平时柔和了许多的表情,或是凝视着季默的温柔眼神,都不是他习惯的那个闫厉,他从这个陌生的闫厉身上察觉到了一种侵略性,这让同为雄性的他本能觉得受到了冒犯。 季默轻轻舔了舔嘴唇,含着一丝挑衅,压低嗓音说:闫总身材这么棒,没有gay能逃脱你的魅力,我本来是不太想,不过现在很有兴致试一试,就是不知道闫总你,受不受得住?与此同时,他的手缓缓抚上闫厉的颈项,暧昧地抚摸突出的喉结,又上移到耳垂,捏着那处软肉玩弄。 闫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倏忽倾斜身体靠近,两人的嘴唇重叠在一起。 季默的眼眸沉了沉,反客为主,舌尖不由分说地扫过闫厉的唇缝,顶进牙关。闫厉很顺从地张嘴,邀请季默的舌头共舞。 不多时,两个互相纠缠的身影倒在了大床上,炽热的喘息声随之响起,连带着房内升高的温度,热情而漫长的一夜正要开始。 一 季默在一阵饥肠辘辘中醒转。 嗯~体力消耗的有点多,急需补充能量,他叫了客房服务,等待送上来的时间里,无事可做地观察起身边的人。 闫厉仍旧在沉睡,鼻腔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眼眶底下泛着一圈青色,显出疲惫之态。 季默不禁回想起几个小时前才品尝过的热情似火的夜晚。他曾经判断闫厉会是个在床上放不开的人,只要稍微想象一下这人把平日里正经严肃的那一套带入到两人亲热时,就觉惊悚。可是昨晚尝试的结果却出乎预料。 闫厉确实很克制,即使最动情之时,也刻意控制自己不要发出羞耻的声音,但同时无论季默要求什么样的姿势,他都毫不扭捏地配合,身体的忍耐度高的令人惊讶。后来季默本人都非常沉迷,直到天快亮了他们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餐车送到之后,季默迟疑着要不要把闫厉叫醒,想了想,还是作罢,眼下让闫厉睡饱更重要一些。 昨夜做到最后太累,他和闫厉没有清洗就睡着了,现在身上粘糊糊的不太舒服,季默简单淋了浴,再填饱了肚子,随后拿出手机打发时间,才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充上电重新开机后,瞬间跳出来二三十条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同一个陌生座机。 季默回拨过去,刚响半声就被迫不及待地接起来了。 季先生,您可总算接电话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隐含埋怨地在耳边响起。 尧尧?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我的手机和衣服还在您的房间里,我需要拿回来。 季默缓慢地哦了声,这才记起那只被他藏被窝里的手机。 昨天小刘穿着浴袍被赶出来,钱包、手机、钥匙全不在身上,只能在大堂干坐了一晚上,等到早晨就试着联系季默,谁知电话一直打不通。因为他确定没看到闫厉和季默从酒店离开,两个人极有可能还待在房间里,所以他连房门也不敢敲,只能如游魂一般在酒店里到处徘徊,直到这一刻才如蒙大赦。 这次季默当真感到有一点抱歉了,貌似小刘认识他后,一直被他坑但也仅仅有一点点。 虽然季默沾了闫厉的光住进了总统套房,但原来他那间房也没有退掉,趁小刘去取晾起来的衣服时,季默把被窝里的手机拿出来扔在写字台上。 对了,闫总呢?以为和季默在一起的人却不在,小刘奇怪地问。 他嫌这里简陋,另开了间房,现在还在睡。 还在睡?小刘有点吃惊,他家总裁可是劳模啊,每天到的比员工还准时,怎么居然这个点还没起? 嗯,他累坏了。季默略一停顿,加重语气补充,筋疲力尽。 小刘起先并没多想,以为闫厉只是单纯开间房休息而已,但季默暗示意味的话一出,顿时悟了,一时间一波波打了马赛克的画面不顾他意愿地狂涌入脑海。小刘的脸色迅速发青,见鬼一样地瞪着季默。 东西拿齐了吗?可别落下什么。 嗯,齐了。小刘魂不守舍地回答。 季默把房里扫视了一圈,下巴朝某个方位努了下:那条领带也是你的吧? 那个,是的。 幸好我发现了,拿着。 小刘呆呆地从季默手里接过领带,据他观察,季默行动自如,面色如常,一点不像激战了一夜的样子,难道难道总裁才是下面那个?小刘觉得眼前一黑,和刚才类似而角色颠倒的画面一瞬间挤爆了他的大脑。 由于小刘的脸一会红一会白,过于精彩,季默皱了下眉,靠近些看他:你脸色很奇怪,没事吧? 季默上前一步,小刘就连退两步,小姑娘似地双手护胸,我没事!你别动! 好。季默后脑勺流下一滴无形的冷汗。 在小刘莫名其妙落荒而逃后,季默返回顶楼的总统套房,在卧房的落地窗前看到了闫厉伫立的背影。那人一动不动,出神似地凝视窗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寂寥。 季默挠了挠额头,有些踟躇。他在闫厉身后站了一阵,对方也没有察觉。 做之前和做之后有什么区别呢?在季默看来是没有,打炮而已。他以前不是没找过419的对象,若是彼此满意,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但以闫厉的角度肯定不是这样,说不定他会认为经过这一夜,两人的关系已有了质的飞跃,从而产生一种令季默头痛的期待也很有可能。 季默的犹豫就是为此。可是一瞬间后他就决定还是按照老样子来,在迁就别人和快乐自己两个选项中,他通常选后者。 季默略微加重了脚步,走上前,与闫厉并肩站立,看着窗外同样的风景。 高层的视角很好,整个城市都在脚下,奔跑的车辆宛如不同颜色的火柴盒。 天气不错。糟糕的开场白,明明还飘着灰色的霾,意识到这点的季默马上转口道,身体感觉怎么样?微微扭头去看季闫厉。 他觉得是正常的问话,然而闫厉的表情却像受到了惊吓,怔怔瞧了他半响,反问:你没走? 季默是过了片刻才领悟的。 你以为我把你留下一个人走了?他无奈笑了笑,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闫厉虽然沉默,但那眼神分明诉说着肯定。 季默一阵无语,问:站着不累吗?你现在应该会觉得肌肉酸软。 的确,不过其他姿势也一样。比如坐起来的时候,腰部会传来阵阵麻痹感,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则会有明显的刺痛感。大概只有平躺才最舒服,可是闫厉刚才不可能待在床上什么也不做。 他醒来时季默不在,失去温度的床单意味着身旁人已离开多时。他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下床寻找,他希望下一秒季默的身影会在客厅、卫生间或哪个角落出现。然而消失的衣物和鞋子,只能证明主人已经穿着它们从这里离去的事实。 就算他们不久前刚做过最亲密的事,季默仍然能毫不留恋地走掉。发觉自己在恋人心里恐怕一点分量都没有,即使闫厉的内心强大如斯,也不免整个人陷入到失落里。直到季默此刻回转。 季默说着也对,问闫厉:那要回去吗?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会?哪种都行,但我觉得你今天最好不要去公司了。 你呢? 嗯? 你会陪着我吗? 季默愣了一下,察觉到闫厉问的认真,他也认真回复说:当然,我今天只陪你,其他地方哪也不去。 闫厉说道:那便好。假装没留意到季默加上的时间定语。 他所问的可并不只是今天。 一 酒店的总统套房虽然豪华舒适,但闫厉还是当下就决定回去。 既然季默答应全天陪他了,闫厉就打算一整天都放弃工作,可又想不出其他有什么可做的。他人生中大部分时间用于学习和工作,唯一称得上兴趣爱好的,就是对于季默,对这个人进行观察、探究、思念是他的日常课程,现在本人近在咫尺,可以亲眼看到、亲手触摸到,心满意足的闫厉完全生不起做其他事情的欲望。 最后还是季默决定用几部电影消磨一个下午,别墅里有专门的放映室,影音效果很好。观影前闫厉本来坐上了沙发椅,却见季默就地往毛茸茸的厚地毯上扒拉了许多靠枕,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到中间,懒洋洋地按着遥控,从五花八门的影片里翻选。 你想看什么类型的?他边挑边问。 都可以。 季默选了一部新出的恐怖电影,向闫厉确认他没看过后,便开始放映。 这时候闫厉学着他的样躺到了他旁边,季默有点诧异地看了看他。 闫厉:坐着不舒服。 季默点点头。你吃吗?他把拆开的薯片递过去。 从没吃过这种食物的闫厉犹豫了下,小心拿了一块塞进嘴里,极快得出结论:不吃是对的。 随后季默又递给闫厉一瓶褐色的冒气泡的饮料,他知道这个东西叫可乐,不过从来没有喝过。 看恐怖片这两样可是必备品,想不到你这里也能找到,负责采购的人很懂嘛! 季默既然这么说了,闫厉也只能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抿一小口,甜中带苦的奇怪味道在舌尖上蔓延,他勉强吞下,并不发表任何评价。 阴森诡谲的片头音乐划过,电影出现一家四口驱车前往新家的一幕。 季默精神一震,来了,经典的恐怖片开头!接下来到达的新家必然会出现各式各样的诡异现象! 晚上睡觉的时候,椅子会自己移动,无人弹奏的钢琴发出叮叮咚咚的乐声,不存在的小孩在屋子里嬉笑着跑来跑去嗯一定有个地下室,女主人会在那里发现前人留下来的相片,得知有怨灵作祟,然后他们会去寻找驱鬼师,但找来的人不是神棍就是菜鸟,反正肯定不是怨灵的对手,白白送人头,男主人肯定会死 季默咔咔嚼着薯片说,发现闫厉目不转睛地瞧他。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10) 套路都是这样的。季默解释说。 那你为什么还看?闫厉忍不住产生此类疑问。 影片进行到三分之一 ,新房子果然出现了各种古怪的情况,演员夸张的表情和惊叫声没能使闫厉提起兴趣,远不如季默专注的侧颜令他觉得可爱,用来偷看季默的时间比他盯着屏幕的时间多得多。 和谐的氛围持续到闫厉的肚子咕咕咕叫起来。如果只是叫一下,闫厉觉得还能忽视,可是持续叫个不停,咕噜噜完了又咕噜噜,就很让人窘迫了。闫大总裁还从没试过在别人面前饿得肚子叫,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登时窘迫感x2。 所幸季默并没有见怪或嘲讽的意思,反而流露出几分关心,问道:对了,你一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嘛,要不要我去给你做一点? 闫厉惊讶地微微眨眼。 我以前一个人住,简单的菜还是会做的,冰箱里应该有材料吧? 季默说着,已经爬起来往外走。 闫厉没料到还有这种好事,出点丑换来季默给他做一顿饭,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他也想跟着起来,却被季默制止了。 你不用跟来,我做好了会端进来的。说完季默就闪身出去了。 果不其然,冰箱里留有不少蔬菜和鸡蛋,也有冷冻的肉和鱼。 用微波炉把猪肉解冻,季默切了些肉丝,打算煮个青菜肉丝面之类的,转身拿锅铲时,余光瞥见闫厉站立在厨房外看他。 不是叫你别跟来吗?放心,不会烧掉你家厨房的。 闫厉顿了顿,说道:不想一个人看恐怖片。 因为季默一离开就感到无比寂寞,想和这个人时时刻刻在一起的念头很清晰,可是闫厉无法坦白说出口。他不知道别人谈起恋爱是怎么样的,但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似乎过于热烈,而且一个大男人如此黏糊也很不像话,就算是恋人之间,也应该留有适当的空间,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那好吧,你等我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的季默不禁笑了笑,说。他三下五除二煮好一锅面条,热气腾腾地端上桌。 季默的厨艺只能说很一般,仅限于将食物煮熟放点盐调味的程度,就算闫厉自己做来也不会差多少,但这样一碗普通的面条却让他产生了感动的心情,甚至想开吃之前先拍个照留念。闫厉突然有点理解那些吃个饭都要发朋友圈的无聊人士了。 你现在吃清淡点比较好。季默转口道,不过其实我也不会做复杂的东西。 这样很好。闫厉卷了两根面条,观察了一番,才开始慢慢吃起来。 面条煮的太仓促,还没完全软透,咬着有点硬,闫厉却浑然没感觉到似的,连汤都喝的一干二净。 脏碗随便堆在水槽里,两个人都没有清洗的打算,重新回到放映室,继续看没看完的电影。 影片里,男主人被怨灵附身,面孔扭曲地掐住小儿子的脖子,眼看小孩子翻起了白眼,女主人疯狂地捶打男人的背部,窗外电闪雷鸣之际,无计可施的女主人抄起一只花瓶朝男主人的后脑狠狠砸下 咔次咔次咔次季默嚼薯片的速度加快了,像一只贪吃的仓鼠。 闫厉靠听这声音精神了些,实则快睡着了,他不明白为何季默会精神奕奕。画面里男主人的后脑开了花,血浆喷溅在女主人的脸、脖颈和衣服上,她愣了愣就开始拼命尖叫。闫厉忽而记起自己方才说的话,嗯他是不是应该有所行动? 季默正看的专心致志,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双手圈住了他的腰,扭头一看,是闫厉面无表情的脸孔。 片刻的沉默后,季默安慰地拍拍闫厉的手背,侧头在他下巴上亲吻了一下。 一 到了公司旅游的日子,早从小刘口中得知闫厉也会参加的季默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令他惊讶的是林蕾竟然也来了。 闫厉怕他误会,第一时间便解释说:Layla是我妈安排进来的,她事先没和我打过招呼。 季默是无所谓的,这种情况比较尴尬的人是闫厉才对。 林蕾身穿款式优良的运动服,扎着马尾,简单的装扮勾勒出青春靓丽的身影,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闫厉和季默也作休闲的打扮,连同小刘,四个人同乘一辆大巴。座位的分配是闫厉和季默并排而坐,林蕾单独坐后一排,再往后是小刘。其余一些高层和部门经理分散就坐。 不明情况的人看到闫厉和季默紧挨着坐一起,明显关系密切,不免格外诧异。季默在他们的印象里沉默寡言、能力平平,根本不引人注目,到底什么时候搭上总裁的? 疑惑的众人不由频频将目光投去,这一看,都不禁有点恍惚:咦,季经理是长这样的吗?怎么好像跟记忆里不同? 季默不乐意听导游絮絮叨叨的介绍,便戴上耳机听音乐。过了一阵,路上开始拥堵,也不晓得到入住的酒店前还要开上多久。季默一乘坐交通工具就容易犯困,这会果然睏意袭来,起先他闭着眼把头搁在座椅靠背上,但这样脖子不舒服,没多久就歪过去倒在闫厉肩上了。 闫厉小幅度地扭过头,细细看着身边的人,一动不敢动。 大巴总算再次启动,艰难地在车流中挪移,抵达目的地时,闫厉的肩膀已经发麻了。 季默不好意思地给他揉了两下,说:你怎么不推开我? 沉默一会,闫厉垂下眼睑,不轻不重地说道:没关系,你可以随便靠。 林蕾坐在他们身后,即使不去特别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也自然落入她眼里,她心里生出极为微妙的感觉。 这种微妙感在林蕾拉过小刘询问闫厉的房间号后升到了顶点。 闫总住0803。 那么季先生呢? 跟闫总住同一间。小刘看了看她,并无隐瞒地回答。 他们感情真好啊,连旅游都住一块。林蕾的口气有点僵硬。 这话小刘不打算接,他客气有礼地替她提起行李:林小姐,请让我领您去房间吧。 见小刘口风严谨,知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来,林蕾便也不再多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房里时,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这些天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告诉闺蜜,只是隐去了闫厉的真实身份,用字母代替。 闺蜜的微信很快回复过来。 【肯定是gay啦!正常哪有两个男人那样腻腻歪歪的!女孩子也不会这样。】 这话戳中了林蕾心底深处的怀疑,可毕竟没有证实过,她下意识反驳:【可是A看上去很男人,完全不会gay里gay气的。】 【拜托你以为所有基佬都娘吗?有些就是看着正常人啊,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同妻?听你的描述,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林蕾心绪难平,匆匆结束了与闺密的聊天。 若说她对闫厉有多么深的感情,那是没有的,可是自从父母给她定下了这个未婚夫,闫厉又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她自己也觉很满意。美中不足的是闫厉对她似乎有些冷淡,她以为这是他性格使然,加上闫厉私生活方面的风评一直很好,她从未往其他方面想过。直到这次回国,她才发觉未婚夫竟然和一个男人走得极近,两人的相处处处不同寻常。 虽然心中的天平已朝着一端倾斜,但林蕾还是想再确定一番,也许是她想错了。 旅游的行程安排的比较紧凑,稍事休整后,一大队人再次被几辆大巴拉着前往景点。 这次的景点不远,就在市区内,原先是前朝某位状元的府邸,经修缮后开放参观。 季默一踏入这个名为黎家大院的地方,心里就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越往里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他突兀地止住了脚步。 闫厉也随之停下来看他。 季默挠挠头发,困惑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不在意地笑了下:没什么,太阳有点烈,走吧。 闫厉注意到季默的额头出了一圈细密的汗珠,好像的确是觉得很热。他说道:等我一会。返回大门处的小卖部买了3瓶冰水,一瓶给季默,林蕾和小刘也各分到一瓶。 小刘简直受宠若惊,林蕾的怀疑也略为缓和了点,升起一线希望,可能季默就是外冷内热的人呢?外表看似冷漠,实则内心温柔体贴会照顾人,那么对朋友多一些关心的举动也不足为奇了。 季默把冰凉的瓶身贴着脸,方才那一瞬间的古怪感觉仿佛错觉,现在已经消失了。也许真的是天太热的关系,他暗想,却没有完全抛去疑虑。 穿过一片竹林花园后,来到在中堂,这里也曾是黎家主人会见私密客人、用膳和休憩的地方,看介绍说明,这屋子里的家居摆设也都是从那时保留下来的,真正的老物件。 好厉害,900多年前的东西居然保存得这么完好,看起来还能使用的样子。说话的是林蕾,她的论文课题就是与中国的传统文化相关,见到这些古物很感兴趣,不停拍照,对每一样物件的文字介绍也看得很细致。 当看到那些老旧却仍不失精致的物件时,季默心中再次泛起古怪之感。 闫厉对他的关注无时无刻,当然没有放过他一闪即逝的愣神。 怎么? 季默摇了摇头:这儿有点闷,我先出去了。 他一走,闫厉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离开了。 林蕾想再待一阵的,但心里在意着闫厉的事,也紧跟着出去了。小刘见就剩他一个了,便也立刻跟上。 于是变成季默和闫厉并肩而行,身后两三步的距离是林蕾,再后头是小刘。 喂,你的未婚妻一直盯着我们。季默用眼神示意闫厉。他不是呆子,对别人的目光毫无所察,这股微带敌意的探究视线令他的后颈隐隐刺痛。 我会尽快同她说明白的。闫厉回以如此的眼神。 季默对此不太关心,只是不想再被一个女孩用防小三的目光盯着瞧,真心蛋疼。恰好前方出现洗手间的标志,他立刻说:我去方便一下。然后加快速度转入里面。 其实季默并无尿意,只是随便扯个借口甩掉那一串尾巴,现在只要从另一边的出口拐出去,就能避免跟他们碰头。 另一个出口通往的是北厢房。这间屋子不知是何原因没有开放参观,门窗紧闭,屋外有颗高耸的梧桐树,浓阴遮蔽了大半的屋院。 季默一只脚才踏入院子,陡然感觉温度下降了好几度,一丝丝阴冷的气息缠上了露在衣服外的皮肤。 他背脊的汗毛竖了起来,侧头望向那栋两层高的屋子。似乎在哪个黑洞洞的角落,有道目光注视着他。 如果说林蕾的视线只是带给他不耐烦的情绪,那么这道目光就是冰冷的、黏腻的,令人很不愉快。 季默不是胆小的人,相反他胆子极大,大到有时候要作死。 此时游人的喧闹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隔得非常遥远,目前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另一个躲在暗处观察他的人,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因为自身的经历,季默不是无神论者,他对未知的事物保持着应有的敬畏,以及比常人更强烈的好奇心。他环顾了四周,朝令他直觉最不舒服的方向,一步步走近。 那儿有一道通往二楼的狭窄木楼梯,上去之前,季默稍微有点犹豫,这楼梯也不知什么年份造的,万一木头朽烂了,他这重量一踩上去不就塌了吗? 可是楼梯很低,真摔下来也不会很严重吧? 这样一想,最后那点踟蹰也丢开了。楼梯倒比预想中结实,坍塌事件没有发生,除了全程咯吱咯吱像要散架似的声响,他很顺利来到了二楼,并发现了一扇被封死的窗户。糊窗的纱早就腐烂坏了,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窗棂。季默试尝试往里瞅,除了隐隐绰绰的一些轮廓,什么也看不清。 一般人到了这种地步,哪怕好奇心再大都会打退堂鼓了,不过季默显然不在这范畴里。他往里推了推,觉得还能够推动,就加大了力气。本来就因为时间太长已变得不牢靠的木封条在他的努力下更松动了些,再次发力的时候就支撑不住掉落下来,木窗发出沉闷的吱的声,终于被缓慢地推开了。 屋里头好像什么也没有。 但也只是好像。 季默看了看,利落地翻身进入。 一阵阴冷入骨的风从身上刮过,鼻间充斥着一股久不见天日的霉味,他皱了皱眉。 抱歉,打扰了。他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说,自顾自地到处查看起来。 屋子不大,正中央是一张琴案,上面没有琴,屋角摆放有柜子,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基本一目了然。 季默打开柜子,空无一物。又绕着琴案走了一圈,趴下来检查案底,一个圆滚滚的玩意忽然从他前方出现,滴溜溜地朝他滚了过来。 要是换了其他人,怎么也得吓一跳,但季默只表现出一点惊讶,顺手就捡了起来,放掌心上一瞧,是一只玉质的扳指。 之后季默没再逗留,爬出窗子时,还敷衍地将掉下的封条按了回去。原路返回不过一分钟,他再度出现在洗手间门口,迎面碰到正要进来寻他的闫厉。 闫厉看了眼他身后,问道:你怎么从那边过来? 哦,我走错方向了。季默淡淡说,手指摩挲着裤袋里的玉扳指。 闫厉虽有点奇怪,但也没多问,说道:我和Layla说清楚了。 说什么? 我们两的事。 季默: 季默:你就在这跟她说的? 嗯,正好有空,就说了。 季默沉默了。他这会非常同情这妹子,别人家分手好歹还在一个像样的地方,但这是哪?洗手间旁边! 她人呢? 跑开了,我让小刘跟着她。 季默诡异地瞅他,半响道:你妈是怕你单身一辈子,才包办婚姻的吧?亲妈啊。 一 季默其实是名穿越人士,而且这不是他第一次穿越,而是第二次。 他有记忆的第一世是名自由职业者,除了性向有别于大多数人,其他都很普通。然后有一天,他无聊打开了一份报纸,上面刊登了一则新闻。 某年某月某地,一富豪的别墅忽起大火,富豪在外谈生意逃过一劫,富豪的妻子却被当场烧死,三岁的小儿子得到消防人员的及时营救,保住了性命,但之后人变得痴痴傻傻,医生怀疑是受到过度惊吓所致。 季默当时看了一眼,没往心里去,毕竟这样的社会新闻每天都在发生。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11) 然而,几天后他出了车祸,一根钢筋从他的心口扎了进去。再睁眼,他就变成了一个叫林宇的三岁小娃娃,刚死了妈,父亲名为林保田,是一个富有的矿商。 觉得便宜父亲的名字有点熟悉的季默立刻从记忆库里调出来源,正是前些天他在那则起火的新闻上读到过的富豪的名字!他现在成了火场里幸存下来的那个小孩。 意识自己穿越了,季默心想着能白捡一条命也不错,原来那小孩估计一场惊吓把魂都给吓没了,于是他便以林宇的身份活了下来。结果这小孩是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在药罐子里泡到十八岁,还是没能熬到做心脏移植手术就挂了。 两辈子加起来活的还没人家一辈子长,幸运的是,季默再一次穿越了! 这次他穿的小孩叫季小毛这对父母给儿子取名实在太随意了。而时间线则往前推了65年,他穿回到了过去! 高考前他给自个改了名,就是现在的名字季默,因为他的第一世,名字里也带一个默字。大学毕业后,他应聘到BL集团,认识了闫厉,以为就是个和自己一样的菜鸟同事,谁料这小子的身份曝光,竟然是集团的继承人! 这个时候季默才恍然回忆起,约莫在他上辈子死于心脏病的前一个月,家里购入了一批新书他不能做剧烈运动,最适合的消遣就是看书。其中有一本纪传,讲诉商业巨擎闫氏家族的发家史,闫厉作为其中一代家族领导者的名字频频出现在书页上。 在闫厉主事期间,闫氏集团逐步向互联网领域渗透,同时向一些国家大力倾销商品,参股别国的银行和金融企业,掠夺了大量的资本,最严重的后果是造成一个国家的经济崩溃。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精明而残酷的资本家。 不知幸还是不幸,闫厉掌权的时期不长,他尚来不及开拓更大的商业帝国,便因过度劳累猝死于书房中。据他亲近的人所讲,他生前每天至多只睡4个小时。继任者是闫厉的堂侄,此人远不及堂叔父的魄力和拼劲,能够勉强守住基业已是不易,倒是再下一任的家主有几分闫厉的风范,被媒体誉为新一代的商业奇才。 这本书季默当初很随意地翻阅了一遍,并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时间一久就淡忘了,要不是闫厉这个大活人的存在不断刺激他的记忆,他也不会慢慢回想起来。 季默看了眼闫厉伏案工作的背影,掏出玉扳指端详。 上两次穿越之前,他都拿到了提示,第一次是报纸,第二次是纪传,其后没多久,他就因不同的原因死亡。倘若这是定律,那么这一次,他还剩多少时间? 方才他已经上网查询过历史上黎家的资料,搜索到的记录不多。黎家算是地方上的望族,族中子弟大多是读书人,最大的荣耀是曾出过一个状元,但年代久远,更加详细的史料,大概只能在地方志里查找到。 闫厉远程处理完一些邮件,转身看到季默拿着一只扳指发呆。 这是什么? 季默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哪来的?看起来很旧,是古董吗? 算吧,毕竟900多年了。季默说着将玉扳指小心收了起来。 身底下的床传来震动,是闫厉上来了。 你有点不对劲。闫厉肯定地说。 季默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想到纪传里闫厉的结局。创造了极大的事业,却在作为男人四十几岁的正当年英年早逝,没有亲人朋友,死的时候也只有孤独一个人,尸体是第二天打扫卫生的佣人发现的。无论怎么看来都挺悲惨。 我说你,别这么拼了,很容易秃顶和早泄的,工作那种事情应付一下就好了,钱是赚不完的。 季默看他的眼神不禁带了怜爱,语重心长道。 闫厉却以为季默是在对他刚才只顾工作的举动表达不满,当下认真解释了邮件的紧急性,说他不得不立即回复,并保证旅游结束前绝不再沾公事。 闫厉说起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无论地点是在严肃的办公室,还是充满暗示意味的双人大床,季默对他这副样子已习以为常,多看之后还觉得有几分可爱,把人按倒后,低头在他颈侧啃了一口。 闫厉的眼眸暗了暗,环抱住季默的背部,顺从地打开身体。 翌日的行程是游览桦山。 爬山对一群亚健康的办公室人士来说简直是要了老命,缆车只能乘坐到山腰,剩下的路还是要靠双腿走上去,登时一片呜呼哀哉。但也有少数人兴致勃勃,比如季默。 你别上去了,在这等吧。季默对闫厉说道。 闫厉却坚持要一起。昨天只做了一次,身体还可以承受,除了那里略有点不适之外,并不觉得很疲累,因此他不想放弃和季默相处的时间。 季默了解这个人的固执,便随他去了。 桦山以奇险闻名,可以想象其陡峭。基本上每一段路都有人掉队,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个人还在坚持。 留意到闫厉的脸色有些泛白,季默提议到一旁休息一会。这回闫厉没有逞强,点点头,他确实感到两腿酸软,提起步子越来越吃力了。 两人倚栏远眺,山林苍翠,雾霭缈缈,宛如仙境,令人身处其中忘却了尘世烦恼。 季默问起:他们两个没来? 嗯,Layla的心情还没有平复,我让小刘陪着她。 林蕾,刘尧尧,林蕾,刘尧尧季默不断咀嚼这两个名字,只觉这组合仿佛在哪听过,莫名地耳熟。 半晌后,他忽然毫无防备地大笑起来,弯着腰肩膀不停地抖动,差点没笑倒在地上。 闫厉只能茫然地看着,完全不明所以。 好一阵,季默才艰难地止了笑,湿润的眼眸瞧着闫厉,说:你无意中做了件大好事啊!说话时,唇边眼角仍含着未消退的笑意,整个人光彩而明亮。 闫厉听不明白,一味怔怔地与他对视,眼里只剩下这一个身影,周围的风光全失了色,心中禁不住生出丝丝惶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被他拥有吗? 休息够了?继续吧!季默此刻的心情很好,察觉不到闫厉患得患失的心思,只想一鼓作气攀上峰顶,俯瞰山脚下的风景。 石阶蜿蜒向上望不到头,季默走在前,闫厉稍落后一步,两人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当一步步接近山顶时,季默脑海里回想着第一回听到那两个名字同时出现的场景。 那时他还是林宇,常年居住国外与他素未谋面的祖父母先后去世,参加完丧礼回来的林保田情不自禁地在他面前回忆起二老。 他隐约还记得,林保田提到过祖父母的名讳,祖父为林磊,祖母为刘瑶瑶。他当时理所当然的以为,他跟祖父同姓,然而真相是,他家是从母姓的! 搞半天,林磊其实是林蕾,刘瑶瑶其实是刘尧尧!正是想通了这一点,他才忍不住大笑起来。 缘分,亦或是因果?难以辨明。距离他第一世出生的日期还有不到十天,显而易见,同一个时空不会允许存在两个同样的灵魂,所以他无疑活不到那一刻。 他能感到,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凉飕飕的。 总之,还是珍惜时间,享受当下吧。哎,这石阶有点长了啊,怎么还没爬完?季默暗暗吐着槽,拉了身后速度变慢的闫厉一把。 一 旅游回来,季默便正式离职了。闫厉问他下一步的打算,他随口回复没想好。 废话,一个注定活不了几天的人,还有什么好打算的,等死便罢了。只希望这次不要死得太难看,像第一世被钢筋插个对穿那种,太血腥了。 他记得清楚,第一世他出生于12号,今天是4号,也就是说,最多还有8天,他就要跟这一世说拜拜了。环游世界的计划终究还是泡汤,季默心疼自己那些年攒的旅费。 惆怅之际,肖齐嘤嘤嘤跑来哭诉,说他的人事任命正式下达了,公司当真要派他去南非! 季默一拍脑袋,他说呢,怎么老感觉忘了什么事,原来是这个! 他真不是故意遗忘的,谁叫这些天事情太多,不仅跟总裁飙了车,还得到了下次穿越的提示,并预知了自己的死期,桩桩件件都很难消化,相比之下,肖齐被发配非洲这点小事被他抛到脑后一点都不奇怪了。 他让肖齐稍安勿躁,回头就找闫厉聊聊。 闫厉跟他这个游手好闲的人不同,一回来就投身到工作当中,看样子是要把积累下的事务一口气处理完,事先就跟他打了招呼,今晚会加班。 今早出门前,尽管闫厉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可眉眼间透出的恋恋不舍是个人都看的明白,就差要把季默绑裤腰带上带着走了。 季默是知道有些人一旦发生过肉体关系,就会变得非常粘人,没想到闫厉也是这类人之一。他们做过才几天啊,就这么腻歪了,如果告诉他自个会死,这人是不是要原地发疯? 要不然,最后这段时间,就对他好点吧。季默暗暗思索。 然而别墅迎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闫厉的母亲邱文兰女士。 她登门那会,季默正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一听这位大驾光临,来不及收拾自己,套上件背心就去见客了。 邱文兰端坐于起居室的沙发椅上,身侧立着一名管家样的中年女子。 季默从她们身旁经过,带来一股轻微汗味混合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并不难闻,却令邱文兰不悦地皱起眉。 她全身没有多余赘饰,只在左手无名指戴了一枚彰显身份的名贵钻戒,仪态高贵,神情倨傲,自带一股贵族式的距离感,睥睨季默的眼神居高临下。 季默大刺刺地坐到她对面,吩咐新来的保姆添茶,一副家主人的架势。 邱文兰从上到下将他懒散的做派、俊美的面容、脑袋上乱翘的头发、透出汗渍的背心一顿扫视,得出结论:这是一个不修边幅、没有教养,依仗容貌勾引她儿子的野男人。 闫厉之前从未表露出同性恋的倾向,这更加大了她的自信:必定是这人主动引诱,儿子只不过一时糊涂受了诱惑,过阵子自然会清醒。 你叫季默是吧?听说你和Carson最近走得挺近?邱女士高高在上地问。 还可以。 她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是不反对Carson交朋友的,尤其像我们这种人家,朋友就是人脉,有时候比金钱还重要。Carson也很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交友一向谨慎,家世、能力、人品都是考量标准,毕竟只有同处一个层次各方面相当的人才能彼此理解、互帮互助。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道:而你,和他的差别太大,Carson如果是天上的月亮,那你不过就是池塘里的甲鱼,就算眼下你们看来关系不错,也绝对无法长久维系,因为从根本上来讲,你和他不是平等的。 邱文兰停顿下来,因为季默听她说这番话时,脸上表情毫无变化,被羞辱的愤怒或气急败坏的反驳统统没有,让她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我今天特意过来,是因为我得知Carson做错了事,冷落了未婚妻,而这其中,有你的原因。邱文兰责难的目光笔直刺向季默,我儿子有未婚妻这事,你知道的吧?她是一名与你完全不同,出生、学识、品性都足以配得上Carson的优秀女孩。 运动后难免口渴,季默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水,放下茶杯,肯定道:是的。 既然如此,但凡你有一丁点羞耻之心,就应该远离他们!何况你还是个男人!邱文兰的音量陡然提高,语气严厉,盯视季默的眼神里饱含厌恶与嘲讽。 季默不语,微微垂下眼睑。 他这种称不上反应的反应,简直相当于对邱文兰的漠视,这位高贵的妇人当即决定结束这场不愉快的谈话。 她挥了下手,身旁的女管家立刻递上支票簿和钢笔。 季默见了,精神悄悄振奋。 邱文兰刷刷几笔,将支票沿着茶几推向他。 你看一下吧。她等着季默露出震惊的神色。 季默果真看了一眼,便有些失望地道:若是您后面再加个零,这张支票我就收下了。 我想你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识相一些,拿着它离开Carson什么邱文兰双眉一竖,语含怒意,你还嫌不够?给你个忠告,别太得寸进尺!我们闫家有的是手段,现在我用的是最温和的一种,换了我丈夫来,你不可能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希望你搞清楚状况,拿着这笔钱立刻离开,这样对大家都好! 季默低低叹口气,显得十分无奈:那好吧,虽然比我预计的少了十分之九,但既然我本就打算与令郎分手,这笔分手费聊胜于无吧。他拿起支票,食指对着薄薄的纸张轻弹了一下。 邱文兰暗吸口气,压住怒火,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不需要跟这种下等人计较了。 我给你十五分钟,收拾完东西马上走,以后不许再踏入这里一步,也不许再和Carson见面! 季默没有异议,仅十分钟后,就带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迈出了别墅外的雕花铁门。 邱文兰站在二楼窗边注视着季默离去,开口问道:录下来了吗? 是的,夫人。女管家回答。 发给我那儿子听听,好叫他知道自己找了个什么人。 作为母亲的职责,就是要在儿子行差踏错时,及时帮他扭转方向,让他回归到正途。邱文兰对自己点点头,这点她做的很好,接下来就该让闫厉想办法哄回林蕾了。 一 行李箱的轮子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滚动,发出不轻不重的噪音。 正忙于替总裁制作行程表的小刘抬头朝噪音来源看去,这一看,屁股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季先生!您怎么来了? 闫厉在里面吧? 在,但是 听到想要的答案后,季默不带停顿地往里走。 等小刘在背后张了张口,就没下文了。 其他人他敢拦,这一位他可不敢,若这会真拦了,回过头一准被总裁大训一顿,纯粹是吃力不讨好。 季默哒哒拖着行李箱,直接撞入闫厉的办公室,这番动静让面朝落地窗独坐沉思的人转过老板椅,一抹愕然划过他的脸庞,紧接而来便浮上惊喜的神色。 用脚后跟阖门,把行李箱往墙边一放,季默径自上前。 短暂的愣神后,闫厉很快做出反应,起身向季默迎去。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12) 他抓住季默的手臂,定定凝视了他一会,说:对不起,我母亲说了过分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 没关系啊,她给了我一大笔钱,我应该感谢她才对。季默丝毫不意外闫厉知晓邱文兰找过他的事。 闫厉脸色变了变,暗里琢磨季默这话的意思,隔了几秒才道:她想给,你尽管拿,用不着有心理负担,她说过的话,你也不必放心上。我了解母亲,她虽高傲,却是多年吃斋的人,顶多放放狠话,其实根本不会做什么。 季默明白他的意思,直说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提分手的。 一句话让闫厉神色一松,眼神更加柔和,温柔缱绻地胶着在眼前之人身上。 我来找你,是有其他事。季默道。 你只管说。 只要不是分手,什么都好说,哪怕季默说想登月,闫厉都会马上召集研发团队造火箭。 我想用这笔钱设立一个慈善基金,帮助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他拿出那张支票。 闫厉一怔,看出季默的认真,正色说道:好,这事我会派专人处理的。 嗯,那你接着忙吧,不骚扰你了。说罢,脚尖后转。 闫厉哪肯放他走,双臂箍住他腰间,凑上去啄他的嘴唇,啄了几下,下巴抵在他肩头说:等我一会,批完这几份文件,我们一起走。 季默勾起了笑,忽然咬住闫厉的耳垂,舌尖勾勒着他的耳廓轻轻搔刮。 唔闫厉当下软了腿。 你看,我在这的话,你根本无法专心吧? 闫厉眼角泛着浅红,眼眸暗沉,仍旧固执说:别走。 心底生出无奈,闫厉的黏糊程度超出他的预计,季默半真半假地叹气:哎,闫总你这样可不行啊,一秒钟都不愿我离开你的视线吗?那若是有天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别胡说。闫厉蹙眉。 人都会死,谁还没有个死期啊?意外指不定哪天就会发生。 别再提这个字。 稍一想象那情景,闫厉的心就揪起来,他不满地撕咬了下季默的下唇,真心真意道:若有这一天,也是我在你前面,无论什么意外,我都替你挡下来。 季默心底叹息,垂下眼睑,掩去其中的复杂情绪。再抬眸时,又是那带点儿懒散的神情。 这么好?该给你一点奖励。 两根手指放到闫厉唇边,他命令:张开。 得到顺从的配合后,季默的手指头从牙关探入,夹住那条软肉玩弄,又滑过口腔内壁和牙床,一番肆无忌惮地搅弄。 闫厉扶着季默的肩膀才能勉强站稳。 不知不觉,两人纠缠着退到了落地窗前,季默稍用力一推,闫厉的背脊便抵住了玻璃。 轻微的撞击令闫厉稍稍回神,伸手覆盖在季默解他皮带的手上,哑着嗓子说:这里是办公室。 季默没有停下的意思,舔着他仰起的下颌。 所以呢,不行么?含着情、欲的嗓音低沉地响起在闫厉耳边。 闫厉微偏过头,看到窗外艳阳高照、楼下车水马龙。 他放开手,认同季默为所欲为。 一轮结束后,闫厉失了力气一般背沿着落地窗滑落,坐到地上,两条腿止不住地微微发颤。裤子堆积在脚边,他脖子上的领带被摘了下来,皱成一团躺在地上。 刚才季默就是用它绑住他的嘴巴,让他在最激动之时也只能徒劳无功地呜咽,美其名曰防止他叫得太大声让别人听见。 绝不分手,这是闫厉的底线,对季默的其他行为他则能包容就包容,何况只是这种床笫间的小手段。休息片刻后,他缓过神来,整理好衣服,抽了几张纸巾擦拭自己射在玻璃上的污浊。 季默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到一楼的咖啡厅等你,你忙完来找我。 见闫厉有点欲言又止,眼神透出些不放心,他又说道:安心吧,行李放你这,我所有证件都在里面,没有它们我哪也去不了。 闫厉这才打消了疑虑,大方道:嗯,你去吧,我尽快下来。 季默不禁失笑。 他曾顾虑过闫厉肯定是一旦心动就对恋人占有欲格外强的人,到如今还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论黏人的劲,闫厉在他历任交往者中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再这么发展下去,怕不是连上个厕所都要一起。 如此一来,他是绝对受不了的。他不喜任何形式的束缚。 季默转身离开时,心底发出不知是侥幸还是不幸的叹息。 只剩自己一个人时,寂寞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不是特别大的办公室,闫厉此时却觉得分外空旷。 如果他马上追下去,季默肯定会认为他很奇怪吧?明明还有很多工作,又是独立的成年人了,为什么连几分钟的分别也无法忍耐? 就连闫厉自己,理智上也承认这样的状态是不可取的,可是他放任自己沉沦下去,连一点挣扎的意图都没有。 刚刚使用过的部位有些轻微的不适,但跟初次承受时比起来已然好了许多,只做一次的话,体力也不会消耗过多影响到上班。不过办公室里不会准备BYT,事后也没有做过清理,于是季默的东西还留在里面,一动似乎就会流出来。 这种隐秘的羞耻感反而叫闫厉获得了一点安心。 然而过不了多久,闫厉越来越心神不宁,不管是电脑屏幕上的报表,还是白纸上的文字,一个个字符在眼前晃荡,可是他完全无法把它们组织起来连成有效的信息。 难以忽视的焦躁感促使他从座位上离开,以最快的速度乘坐电梯来到一楼。 随着电梯门朝两边移开,外面人荒马乱的场景也随之涌入视线。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强烈的恐惧令他放缓了脚步 那些惊叫和叫嚷仍然丝丝传入他的耳里。 快!快叫救护车! 有没有人会急救啊?他流了好多血! 妈的,扣住司机,别让他跑了! 闫厉脑子昏昏沉沉,双脚如踩棉花,周围的一切褪成黑白二色,唯有前方那滩血是红色的。 红得刺目。 这一刹那极短,对于闫厉来说却是极长,长到仿佛过去了一辈子。 继而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怪叫,像上了发条的机械人,抖抖索索地迈着怪异的步子朝血泊中的人走去。 季默还留有一丝意识,身上不觉得疼,但是一阵阵冷。 卧了个槽,现实版死神来了!喝个咖啡都能碰到失控的货车撞碎玻璃冲进来,这么多坐窗边的人没死,偏他这个坐屋子中央的被撞死了,什么世道?亏他事先还观察了环境,选了一个认为最安全的位置呢。 眼皮上糊了血,视线所及都带着一片猩红,朦胧间他看到闫厉朝他跑来,颤抖的手抚上他血污的脸颊。 季默张张嘴:你别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闫厉的眼眶往外冒,他凑过头去倾听季默说话。 季默努力了一把,终究抵不过黑暗的侵蚀,彻底失去了意识,最后一个念头是:肖齐你别怪我,哥尽力了,其实非洲也挺好的,安心去那攀登人生巅峰吧! 二 青罗帐幔从中分开,里面倏忽钻出一个少年,瞧模样打扮是个书童,年纪不过十五六,眉目甚是清秀,眼珠黑白分明透着机灵。 他双脚落地,匆匆整理身上有些凌乱的外衫,套上鞋袜,小声喊道:三爷,快些起了吧,奶奶还等着您呢。 过了一会,只听里面的人用鼻音嗯了声,懒洋洋道:再困会,天还早呢。 名为春晖的书童急得不行:哎呦,我的好三爷,还早呢?过会就该用午膳了,您还躺着!奶奶要是等久了,您是不要紧,我和玉穗姐可就倒霉了,少不了一顿责罚。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小的们吧! 里面那人闻言,不免又和床褥亲热了一阵,才不太情愿地伸个懒腰,慢吞吞坐起。 春晖一喜,赶紧唤了大丫鬟玉穗进来伺候。玉穗又是服侍穿衣,又是端漱口水递面巾,一通忙活,总算把主子收拾齐整了。 这占了黎家三少爷躯壳的便是季默了。这一世他名为黎修齐,是腐书网黎家的嫡三子,上头有两个兄长、一个姐姐。他作为幺子受尽父母亲疼爱,身边丫鬟小厮伺候着、锦衣玉食供养着,旁人羡慕至极。 若季默从来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自然能视作理所当然,可是这壳子里的是个现代穿过来的成年人,对封建大家族的那套不太感冒。 试想,清早一睁开眼,身边就围绕着一大堆人,他一天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咳了几声、出了几次恭,都有人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他这一世的娘亲。季默深感自己无时无刻不处于一双双眼睛的检视下,堪比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像头,令人难以忍受。 况且作为一个手脚俱全的大男人,实在不需要别人给他穿衣布菜,比起仆从环绕,他更怀念自由无拘束的空气。他尝试过拒绝下人的伺候,其结果就是吓得这群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季默只能强压性子又忍耐了一段时日,忍到最后,便是忍无可忍,以他喜清静为由,硬是赶走了大半的丫头嬷嬷,内屋只留了大丫鬟玉穗使唤,外屋留两个小丫头做些打扫的粗活。 他娘亲对他向来溺爱,怜惜他体弱多病,怕他顺不过气,不敢过于拂他的意,但免不了对这留下的几个丫头耳提面命一番,言道若是她们照顾不周,必当狠狠责罚,又在屋子外围派了个年长可靠的嬷嬷照应,吩咐她无事不可打扰三爷,可若三爷有什么风吹草动头痛脑热,须立即告于她知。季默心知这已是黎奶奶底线,也只得退让默许。 春晖是季默的书童,这会过来给他送两本打发时间的话本,却被还在懒床的季默拉到床上作弄,连外衫都扯开了。春晖早习惯主子胡闹的性子,任由他欺负了一通,若不是玉穗来叫奶奶要见三爷,怕季默是还有的闹。 季默现下这副身体,虽不至于像天生有心脏病的林宇那么惨,可也属于弱不禁风那一挂的,每一入冬就大病小病不断,平日没少吃黎府搜罗来的名贵补药,可就不见管用,依然病来如山倒,并去如抽丝,他染一个风寒,全府上下都得严阵以待。 季默七岁那年,来了个古怪的游方和尚,断言他活不到而立之年,唯一避开此劫的方法,就是要随他出家,被黎老爷叫家奴乱棍打了出去。季默倒觉得这和尚未必是神棍,他前几次穿越全是英年早逝,这辈子又摊上了林黛玉的身子骨,十有八、九也是活不长的。 就在季默被人伺候洗漱时,黎奶奶在客堂见了一位客人。 张婆是远近十里闻名的官媒婆,黎奶奶将人请来,目的不言而喻。张婆虽已入行多年,促成过无数对姻缘,可大多是平民百姓,很少给黎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牵线,不免心下略有惴惴,所幸还算见过世面,面上是端住了。 张婆小心谨慎陪同黎奶奶说话,一边回想入府这一路所见,粉墙黛瓦、楼阁亭台、雕梁画栋,数不清是有几进,要是没亲眼所瞧见,实难想象世上有如此气派精巧的宅邸。那绸缎铺的钱老爷不过置办了座前后四进带池塘的宅子,便逢人吹嘘,可笑他没见识过真正好的!此时再瞧黎奶奶,既不穿金戴银,衣衫也不显得如何华贵,但周身气派雍容,与普通妇人大为不同,不禁心生敬畏。 只听黎奶奶慢悠悠启口道:我儿修齐年已十七,还未定亲,张婆可知哪家未出阁的姑娘与我儿可配? 张婆一听立刻精神了,脑袋里瞬间冒出几位闺中女子的名字。 她斟酌了一番,回话道:确实有几位姑娘年纪合适,与黎府也门当户对。例如白府二老爷的嫡女,年方十五,品貌端庄,会一手好女红。再如王员外的千金二八年华,性情温淑,擅织锦,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又如徐府的二姑娘,蕙质兰心,善诗文琴艺 你说的这徐府,可是柳县的徐府? 正是。 据我所知,徐府是商贾出身。 张婆忙解释道:徐老太爷年轻时确曾做过茶叶生意,但徐老爷是风雅之人,以君子之道教导子嗣,前些个日子嫡孙徐大少刚考取了生员,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呐!待开了秋闱,没准便成举人老爷了,他的嫡亲妹妹身份自然也不同一般啦,您说呐? 黎奶奶微微看她一眼,眼神并不如何严厉,却叫张婆心中一跳。 黎奶奶缓缓道:我黎家世代书香,祖上出过数位翰林,我夫于同庆十三年中进士,现任宸县知县,我大儿修元于同庆二十八年上桂榜,侥幸夺得解元,次年与顺仁府陈家结秦晋之好,我二儿修成如今亦是生员。 与你说这些,并非炫耀我黎家门楣,而是你须知,黎家以书香传世,今我三儿虽无功名在身,不好求娶名门贵女,但我黎府对亲家也非无要求,须家世清白,祖上即使无功名,也须是农耕传家,姑娘首要贤惠恭顺,次要容貌得体,有才是好,无才亦可。 是,是。 黎奶奶语气平铺直述,缓缓道来,却自有股威严,张婆额间冒出汗珠,诺诺称是,心里却暗自嘀咕:人尽皆知黎家三爷是个病秧子,和尚都断言他活不到而立了,哪有大户舍得将千金女嫁来守寡的?也不就是徐家那样出身的或愿意借闺女攀你家高枝吗? 可这些话是万万不敢说的,她揣摩黎奶奶的心思,绞尽脑汁思索片刻,小心道:依奴看,有一家姑娘最为合适,便是柳县马家的嫡长孙女。 她接到刘奶奶投注来的目光,打起十分精神道:请奶奶听奴道来。马家祖上世代耕农,田产颇丰,马老爷是个老秀才,修桥铺路、乐善好施,那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呐。她比了个大拇指。 黎奶奶微微点头,马老爷是柳县乡绅,为人慷慨仗义,她也略有耳闻。 可惜的是,好人没好报啊,马老爷膝下只有嫡长子和庶出的二子,大爷出门赶考,哪料到竟然不幸病死他乡,只留下一孤女。可怜这姑娘年纪小小丧父,娘亲听闻噩耗也一病不起,亏她懂事聪慧,为娘亲奉汤煎药从不假手于人,真真实实是个孝女啊。 张婆边说边留意黎奶奶的神情,心道有门!继续道:她刚及笄,便有人上门提亲,只是她放心不下寡居的娘亲,恐她出嫁后无人照料,硬是拖了两年。如今十七了,再拖下去可就成老姑娘了,她娘以死相逼,姑娘才愿意出阁,这份孝心,谁人能及啊?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13) 张婆舌灿莲花,将那位马姑娘夸了又夸,夸完了孝顺心善会照顾人,又夸她端庄温文容貌佳。 黎奶奶听了几句,有些数了。若当真如这媒婆所言,此女倒是合适,她的齐儿体弱,娶的妻子定要会照顾人的,这姑娘无父亲兄长照应,以后家财想必是被庶出的叔叔继承的,她娘家无势,过门后自然更向着婆家。 之后张婆又提了两个人选,黎奶奶合计下来,都觉得没那马姑娘合适,但毕竟儿子的婚事不容马虎,这张婆的话也不可尽信,还是要着人打探清楚,再行提亲之事。 季默来到正房外,听小丫头讲母亲正在客堂见客,便到屋里头等候。隔了一阵,黎奶奶在两名丫鬟的陪同下回来了,眉梢微见喜色。 季默和她当了十几年的母子,对其了解甚深,张口便问:母亲遇到何好事了?今儿格外神采奕奕。 黎奶奶崩不住面皮,嘴角泄露出一丝笑意,摁了他额头一下,心念一转,隐下了刚才见张婆的事,只道:我着人买了香泉楼的蜜饯糕点,待会送到你那去。 季默心里吐槽黎奶奶还把他当小孩子,脸上却不得不摆出高兴的样子来。 母子俩说了一会话,黎奶奶忽地叹口气:我儿,你长大了。 季默后颈汗毛一下竖起,有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句黎奶奶便道:也该定亲了。 我不要,娘! 什么? 我不要成亲! 二 黎奶奶一怔,失笑道:傻孩子,哪有人不成亲的? 季默头皮发麻,古人这点特别麻烦,极注重传宗接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容不得他拒绝。 假如他是直的倒无所谓,跟哪个女人过不是过呢?偏他壳子里装的是个gay魂,圆房这关就过不了,他可不想成亲第二天流出黎家三爷不能人道的传言。再者古代女子一旦嫁人,基本上没有离婚的可能,让女方守一辈子活寡也是极不公平的。 其实大梁朝男风之气甚浓,达官贵族不乏豢养男童亵玩者,但是再好这一口的,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也都成亲了,从没有人因为好男风就不娶妻的,要是他敢因为这个就一辈子不结婚,父母即使再宠他也绝不会答应,甚至会以为他脑子进水了。 季默心念转动,现编了个理由:娘,听闻新帝将重开秋闱,成亲之事,不如等我高中后再说吧。 黎奶奶惊讶抬眼,接着抿嘴一笑,仿佛他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为娘没听错吧,你要考乡试?你连童生试都没过呢。 今月不就开县试了?这次儿子也报名参加,把府试、院试一并拿下,便能来得及参加八月的秋闱了。 黎奶奶面露惊奇:真是怪了,从前你爹逼你读书,你没读几句就歪着身子打瞌睡,你爹心疼你身子骨,打你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纵容到你如今也没学全四书五经,更不曾见你有过考功名的念头,今个是怎地了?突然改了性子,还如此大的口气,好像必能考中似的,你长兄小时有神童之名,才学过人,都不曾像你这般夸口过。 被黎奶奶一口揭破老底的季默有点尴尬,确实三兄弟里,大哥修元才学最高,远近闻名,二哥修成亦是不差,只有季默不学无术。父亲对两位兄长严厉教导,格外看重他们的学问,对他却顾及身体不敢重责,只勉强督促他读完了《论语》《孟子》等几部书,见他不思长进,也只睁只眼闭只眼。 以季默的那丁点水平就想高中,那简直是侮辱了寒窗苦读的一众学子,他当然有自知之明,这不是权宜之计吗?反正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永远不可能的成亲的,科举再难不过是考试,他活了三辈子,经历了两次高考,心理素质杠杠的,还怕区区考试吗? 季默心一横,硬着头皮满嘴胡说:娘,跟两位兄长相比,我至今一事无成,思及常令我愧感不安。不瞒娘说,昨夜我忽得一梦,梦中祖先乘云驾临,谆谆告诫,要儿子勤学苦读博取功名,不可坠了先祖积累下的名声。儿子醒后冷汗淋漓,惭愧至极,当下便起誓从今往后必将洗心革面苦做学问,一日不金榜题名,一日不成婚! 黎奶奶先还闲适地听着,听到最后柳眉一竖,叱道:胡闹!你有勤学向上之心,为娘很欣慰,可婚姻大事万万不可拖延!难不成你十几二十载都不能如愿,就当真不成亲了? 季默暗暗苦了脸,心思转动,咬牙说道:倘若这次过不了乡试,便凡事凭爹娘做主。 黎奶奶听他说的郑重,不由正色打量了他几眼:齐儿今日可真叫为娘意外,你有心上进,那是好事,为娘没理由不支持。她沉吟一下,道,那便应了你吧,距离秋闱还有半载,你的亲事过后再议。 多谢娘! 季默松了口气,总算争取到一段缓冲期,半年后实在不行,大不了真当和尚去。 黎奶奶心里则另有主意,秋闱说是在今年八月,可要获得乡试资格且是轻而易举?县试、府试、院试,一路过关斩将谈何容易?看看有多少白发老童生便知!县试二月下旬即举行,如今已是二月初,齐儿平日就不好读书,眼下更缺乏时日应备,这县试一关怕就过不了,谈何秋闱?到时还不是得乖乖定亲? 母子二人各怀心思,相视一笑。 季默从黎奶奶那出来,本来打算回屋的脚尖一转,来到久违的书房,唤了春晖来侍候。 大概是从没见过主子这么勤快,春晖频频惊奇地瞧他。 季默卷起书敲了下他脑袋:看什么,快研墨! 是,是。 过了片刻,有管家向季默递信,说道是王家送过来的。季默见信封上书贤弟修齐亲启,心里便有数了。 王家二少爷王堂越稍长他半岁,在他面前以兄长自居,和他一般不喜读书,只好游山玩水,兴致来了做几幅山水画逢人就赠。季默不看信就能猜到内容,果不其然,是邀他明日去明阳山踏青,并提及还邀请了某某、某某等人。 季默扫了眼那名单,想了想,提笔刷刷几行,待墨迹干后装入信封,差人送往王家。 爷,明儿咱去踏青吗?春晖兴致勃勃地问。 嗯,告诉玉穗备一下东西。 春晖得令,小狗般摇着尾巴欢快地去了。 翌日,府外备好马车,季默携春晖和玉穗两人前往城外山郊。 明阳山风光秀丽,初春以来,草长莺飞,溪水潺潺,是闲人们呼朋唤友踏青游春的好去处。 季默来到约定的迎客亭时辰尚早,王堂越这个发起人还没到他不意外,意外的是见到了白苍梧。 他跟白苍梧不甚熟悉,只知这人是白府大老爷的长子,虽是长子,却是庶子,不过左右大老爷也没有嫡子,他的身份在白府与嫡子无异,据闻很得大老爷器重。 季默与白苍梧互相见了礼。玉穗在石凳上铺了毛毡让季默就坐,又取了果脯蜜饯出来摆了四个小碟,便和春晖恭顺地侍立在旁。 相比较季默这番做派,白苍梧那边只带了一个小书童,看着不过十一二岁,一脸懵懂。 白兄,请与我一同在此处坐会,堂越兄他们也该到了。季默见白苍梧笔直站着,亦不开口说话,只得招呼道。 白苍梧颔首作揖,撩起衣袍下摆,规规矩矩地坐下,身板挺正,平视前方。 白兄可要尝一些?季默指了指石桌上的零嘴。 多谢,白某腹中已饱食。 像白苍梧这样一本正经的人,季默最不爱搭理,也最没辙,于是便不再开口。主子不说话,几个下人更不敢多嘴,空气相当安静。 黎兄过了一会,白苍梧启口。季默静待下文,隔了三五秒,才听他继续道:听闻黎兄年关前染了风寒,不知今是否痊愈? 季默怔了怔,有些惊讶此人竟知道他生病的事,道:劳烦挂心,已然好了。 此间乍暖还寒,还需谨慎减衣,留意保养。 嗯。季默慢吞吞应道,是他的错觉吗?怎觉得这个人有点怪异? 见季默神色有丝古怪,白苍梧猛然醒悟,歉然道:对不住,在下多话了。 白兄言重。季默笑道,你我二人年纪相仿,不如互称名字吧。 白苍梧板着脸道:如此甚好。 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在说好!季默暗暗吐槽,嘴角含笑:据我知苍梧兄才高八斗,两年前就中了生员,想必不会缺席此次的秋闱吧? 才高八斗四字愧不敢当,侥幸得中而已,新帝重开秋闱,这等盛世白某自不会错过。 那我预祝苍梧兄折桂。 白苍梧免不了又是一番自谦。 季默此时非常怀念王堂越了,虽然此人烦而不自知,但比起这位白兄有意思多了。堂越兄怎么还未到?他喃喃道。 话入白苍梧耳里,他微垂了眼睑。 说曹操,曹操就到,背后忽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远远便高呼:修齐贤弟,为兄来也! 二 王堂越此人生得仪表堂堂,有事没事喜欢摇一把折扇附庸风雅,首爱游山玩水,次爱混迹秦楼楚馆,文人骚客那套学了个十足十,唯一的区别是别人功名在身,而他至今仍一介白丁。但比季默还是好上一点,至少他曾被亲爹强压着考过县试,即使没过。 王堂越高呼小叫地到了他们跟前,手作揖笑道:白兄也来得甚早啊! 他身边除了侍候的丫鬟仆从,还跟着一个手抱琵琶的貌美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有些楚楚可怜之态。 这位是婉儿姑娘,琵琶技艺十分了得,我特邀来助兴的。王堂越得意道。 婉儿瞧了瞧他们,目光流转,含羞带怯,随即眼眸微垂,屈膝行礼。 季默注意到这姑娘好似在看他和白苍梧两人,实则目光焦点只落在白苍梧身上。这不奇怪,妓、女爱文人,对她们来说最好的结局无非是从良嫁于文人做妾,似他和王堂越这般无功名的白丁人还瞧不上呢。可惜白苍梧从头到尾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这婉儿姑娘的媚眼是抛给瞎子看了。 之后陆续又到了几名公子哥,俱是不好上进的二世祖,和季王二人乃一丘之貉。白苍梧这个唯一的秀才混在他们中间格外显眼,周身仿如自带金光。 众人沿着山路走了一阵,王堂越指着前方说道:那儿有片桃花林,正逢桃花盛开,有溪水径流,落英纷飞漂浮水中美不胜收,我等不妨驻足观赏一番。 余人附和。来到桃花林,果然景致如画,均赞不绝口。 这时王堂越提议玩击鼓传花,输的人吟诗一首或吟唱一曲,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响应。为何只说大部分人,因为季默和白苍梧不知怎地默契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冷漠.jpg。 此处无鼓,可否请婉儿姑娘弹奏琵琶以代鼓声?王堂越道。 为诸位公子助兴,是婉儿的荣幸,婉儿自当从命。 说罢,她背对着其余人坐于椅上,削葱般的两根手指轻轻一挑一捻,如玉珠滚盘的乐音便从弦上发出,只简单几个音符便叫听者耳朵一亮,可见她确实技艺了得。 第一轮琵琶音落,得到传花的是一位姓周的公子。 这周公子也是花楼常客,作诗是不会作的,曲儿还能唱两句,当下团团作了个揖,清清嗓子。 朝朝琼树,家家朱户,骄嘶过沽酒楼前路 一曲《山坡羊》高歌完毕,惊飞乌鸦一片。 哈哈,在下献丑,令大家耳朵受累了!周公子爽朗一笑,大方地坐回去,他相貌平平,笑起来倒平添了几分风流,姿态洒脱肆意,引得季默多看了两眼。 王堂越拊掌大笑:早听闻你不通音律,唱曲儿如同杀鸡,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惭愧惭愧,小弟日后定当多多练习,争取让贤兄早日习以为常。 众人笑闹声中,琵琶再起,乐声消止,中招的轮到王堂越了。这人是个爱现的主,这正合了他心意。 宏熙贤弟,且让为兄为你做个示范,曲儿该怎生唱的! 他一张口,同样唱了曲《山坡羊》,还让婉儿姑娘给他伴奏,水平确实比周宏熙高了许多,一曲毕了,周宏熙笑嘻嘻地连说服气。 第三轮,季默来不及把花丢出去,最后一个音符便戛然而止。,他瞧着红色的绢花沉默了一瞬,边上传来王某人起哄的催促声。 季默不太情愿地站起来,弹了弹衣袍,说道:如此,献丑了。 季默在大脑浅薄的歌曲库中搜索。嗯,现代名谣《两只老虎》,歌词简单、通俗易懂、充满童趣,就让这群古代人震慑一下吧! 三爷,您的。身边忽然插入一个柔柔的嗓音,是他的贴身丫鬟玉穗。 季默转过头,只见一个扁平带孔的陶器托于一双素白的掌上,略感惊讶道:你把这东西也带来了? 这是一个十二孔的陶笛,大梁没有这玩意,是季默自己烧制着玩的。 这是何物?王堂越奇道。 其他人也是一脸好奇,此物似笛非笛,似陨非陨,从未见过。 季默以行动作答,嘴唇对准陶笛的吹嘴,手指尖按孔。 下瞬间,乐声飘缥缈渺,辽远空灵,分明近在咫尺,又仿佛远从天边而来,从听者的心田流淌划过,复邈邈飘回九霄之上。 一曲不长,不知不觉已吹奏完毕,众人兀自沉醉其中,有些回不过神。 季默把陶笛放回玉穗手中,对着她淡淡一笑。玉穗眼儿弯弯回以浅笑,捧着陶笛退回他身后。 察觉不止一道犹如实质的视线打在背脊上,季默微微侧身,对上两双眸子,一双深沉如墨,一双黑亮如星。 是白苍梧和周宏熙。 季默淡定地回转过身。 那边厢王堂越神色激动地向他走来,伸手就要去夺那个陶笛看。 这究竟是何乐器?你吹的是又何曲调?从未听过! 玉穗秀眉微蹙,往后避开。 季默不着痕迹地拦了一下,解释道,这是胡族的乐器,我偶然从一个胡商处习得的。堂越兄,我吹奏的尚可否? 岂止尚可,简直妙绝啊!愚兄竟不知修齐你有这份本事!王堂越连连称赞,此曲动人之极,没想到竟是胡人的曲子!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14) 紧接着的第四轮,绢花再次传到了周宏熙那里。他赧然道:小弟只好再献丑一曲了。遭到了以王堂越为首的一众的反对。 哎,那该如何是好?我不似黎兄有才会吹奏陶笛,说不得,只能作诗一首了。在下才疏学浅,请诸位切勿取笑。 季默心头忽起疑惑,他不记得自己有提过这乐器的名字,此人是怎么得知?难道是瞎蒙对的? 只见周宏熙眺望桃花林,桃花深处影影绰绰掩藏着黛色的飞檐和门扉,他沉思片刻后缓缓道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此诗吟完,全场静了一瞬。 一群不通文墨的绣花枕头纠结的是:这首诗通俗简单,说它好吧,粗看像打油诗,可要说它不好,恍惚竟觉得寥寥几句描述得极有画面感,所以这到底算烂诗还是好诗呢?但不妨碍他们果断捧场,纷纷赞道:宏熙的诗作的,比你唱曲儿强多了! 只有白苍梧正色道:周兄此诗精妙,在下佩服。 不敢,不敢,白兄过奖了。周宏熙一个劲地谦虚。 季默极度无语地撇开目光,故意不去接收某人投递过来的暗示眼神。 之后又玩了几轮,有一次传到了白苍梧手上,他便作了一首以春为题的诗,得到一群不懂诗文的人的叫好。 看够了景,也玩够了,众人行往山中更深处。 春晖替季默打着纸伞,遮挡山间水汽,小声对他道:爷,我怎觉得那位周公子老往咱这边看?您猜,他该不会是瞧上玉穗姐了吧? 玉穗低声斥道:不许胡说!看我不打你嘴巴! 春晖讪笑了下。 季默却知晓,这周宏熙看的不是玉穗,而是他,可惜他没打算和他玩儿认亲。另有一人的目光较为隐晦,但也不时地投向他,甚至更灼热一些,春晖没有发现,他自己却忽视不了。 到了午时,众人停下休憩,用些茶水吃食。 这时婉儿怀抱琵琶翩翩而坐,铮铮弹奏。 琵琶之音嘈嘈切切,溪水之声淙淙潺潺,伴以鸟叫虫鸣,相交成趣。 王堂越沐浴着春光,听着乐声,浑身舒畅,当场向众人邀约下一次游玩。这群人反正闲着无事,纷纷应和。 问到季默这里时,他回绝了:明儿起我要专心读书,准备此次的县试,就不参与了。 什么?你要考县试?王堂越大惊失色。 没错。 贤弟莫要玩笑了。 非也,我已下定决心,过了院试,还要参加秋闱,来年的春闱也要去见识一下的。 王堂越一怔后,笑不可抑:修齐啊修齐,你的才学跟为兄我有的一拼,同样十窍通了九窍,要靠真才实学考得功名,怕是此生无望,还不如花些银钱捐个差事来的实在。 堂越兄此言差矣,像你我二人这般愚钝的,的确此生无望。可修齐不一样,若非他今天露了一手,你可晓得他还精通音律?也许他暗藏了不少本事,都不叫我等知道呢。 开口的人是周宏熙,这话看似解围,只有季默听得出来其中的深意。他暗皱了下眉,觉得此人是个麻烦。 二 那天以后,季默全心投入啃书大业。 他现在这个身体的脑子还是很灵光的,记忆力相当好,不管什么内容看两遍就能记住。把县考当高考看待的话,他现在就该做考前模拟了,可惜这朝代不兴《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那套东西,类似《优秀作文选》的倒是有,就是将往年小到县考、大到会试高中者的考试文章集合出版,在众学子间很是畅销。他大哥黎修元夺得乡试榜首的那篇文章,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州府,第三日就被印刷成册,曾造成一时洛阳纸贵。 季默遣春晖去买几本文章集子来。春晖前脚刚走,周宏熙便登门拜访了,季默不好拒之不见,就将人请到书房来。 周宏熙一进屋,与季默刚打了照面,便劈头盖脸来了句:天王盖地虎! 季默:哪来的二百五?叉出去! 周宏熙见他沉默,瞪着眼道:你下句该接宝塔镇河妖! 周兄怎地胡言乱语,不知所云?若身体不适,还请回府休息去吧。 你别装傻了,你吹的那首《天空之城》以为我没听过吗? 哦,原来周兄也知晓此曲。 当然! 季默颔首道:当初我乍闻此曲,惊为天人,再三恳请那胡商教与我,只可惜我学习时日尚短,未得其精髓。周兄又是从何处听得这曲子的? 周宏熙狐疑地盯着季默。对后者来说,掩饰个把表情不费吹灰之力,于是他只能看到一张诚恳的脸庞。 周宏熙不禁有点动摇:确实,除了吹奏陶笛那次,这个黎修齐平平无奇,此前从未有蛛丝马迹显示他是个穿越者。莫非真正的穿越者另有其人,黎修齐不过恰好碰上,然后向他学了首曲子罢了? 季默暗暗摇头,这周宏熙穿越前肯定年纪尚轻,这辈子又过的是富贵公子哥的日子,涉世不深,所有想法全明明白白写脸上,实在太好懂了。 你当真是从胡商那儿学来的? 自然当真,我为何要拿这种事诓骗周兄? 那个胡商长什么样? 季默胡诌了一些,之后在周宏熙的再三追问下,他显出不胜其烦的样子,详叙了遇到那位胡商的细节。在他滴水不漏的编造下,周宏熙的神情越来越动摇了。 周兄对那胡商如此上心,是否有特殊的因由?季默反问道。 不,不,只是略有好奇而已。周宏熙嗫嚅道。 便在此时,管家来报,一位姓白的公子来访,正于前厅等候。 一听姓白的,季默立即想到那个白苍梧,心道今个怎么一茬接一茬的,这位又是来干什么? 季默叫管家将人引来,白苍梧踏入书房门槛,见他和周宏熙在一块,脸庞划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白苍梧朝二人拱手作揖,动作规矩得分毫不差,站直身后说道:见过黎兄,原来周兄也在此,真是赶巧了。 周兄找我有点事,已讲完了。季默避重就轻说,苍梧兄今日登门,有何见教? 那日听闻修齐有意科举,白某不才,还算粗通文墨,平日也归纳整理了一些历年来的试题和文章,心道或许有些用处,便厚颜带了过来。 季默一怔,紧接着是一喜。 由白苍梧整理出来的复习资料,那是什么?那是珍贵的优等生笔记!每逢期末考试前最抢手的宝典! 季默言语间多了分不伪装的热络:多谢费心了,我正苦于无从下手,苍梧兄此举无疑帮了大忙。 白苍梧连说不敢。 苍梧兄,既已来了,正好我这两日读书有几处不解,可否向你请教则个? 自无不可,但当不起请教二字,互相切磋而已。 他二人寒暄得起劲,周宏熙在一旁甚是尴尬,便对季默说道:修齐兄,那我先行告辞了。 正如季默的意,他连装模作样挽留一下都懒得,正想唤来下人送客,白苍梧却道:周兄若无要事,不妨留下。常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学问上有甚不明了的,大家可以一起讨论,共同进益。 啊,嗯,苍梧兄言之有理。 周宏熙只纠结了一秒就顺着阶梯下了,对季默这个主人家笑了笑,露出八颗洁白灿烂的牙。季默也不能对他直言道滚,只得默认了。 这两天临阵磨枪,囫囵吞枣地读了不少书,有些地方不甚明白的,季默都其列了出来,原本打算等他大哥二哥回来后讨教,这会送来个白苍梧,也能顶一顶用。 白苍梧学问扎实,如同他的外在一样一板一眼,季默疑惑之处经他一讲解,便有茅塞顿开之感。周宏熙本来只想打个酱油,主要目的还是想暗中观察季默,发现他身上的可疑点,但到后来受了气氛感染也不由得认真起来,腹中盘算道:要不然我也去考个县试看看,反正考不过不会少块肉,万一考过了,我那老爹岂不被我感动死?也该叫他对我刮目相看一次! 黎府考前补习小组自打这一日起成立,第二日、第三日和随后的几日,三人都聚在一起读书。 黎奶奶听闻后暗暗称奇,借故去看了一回,见他仨的确在读书讨论,心下登时欢喜欣慰,特地给在宸县当县令的丈夫捎去家书一封,重点提及此事。 过些天黎老爷捎来回信,对儿子的上进表示了肯定和赞赏,然后不忘提醒黎奶奶不可忽视了对儿子的照料。如他信中所言:切勿令齐儿用功过度劳损身体,今次不中,来年亦可,为其寻觅贤妻方为当下紧要之事。 果然不愧是夫妻俩,黎奶奶与丈夫的意见不谋而合,她一边与丈夫去信讲述那位马姑娘的情况,一边派了心腹管家前往柳县打听。 说到大梁的科考,对考生的资格审核是极为严格的,即使是最初级的童生试也不可避免。考生需向礼房报名,递交三代履历,填写互结、具结。互结是数名考生之间互相做保,一人作弊所有人连坐。具结乃是请本县廪生具保,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倡优皂隶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前朝不准许商人参加科举,大梁开朝以来对此项才有所松动。季默、周宏熙二人都顺利报了名,拿到了准考证,替他们认保的正是白苍梧。 季默的二哥黎修成比他大三岁,现今在县里的青山书院读书,得知他报考了县试,便趁休沐赶了回来。 你要报名,怎不叫我给你介绍认保的廪生,那个白苍梧何时跟你这么亲厚了? 黎修成见了季默一不问课业,二不问身体,打头就来这一句,季默素知这个二哥是个愣头青,不以为怪,回答道:近日全赖苍梧兄教授学问,使我得益匪浅,他于我亦师亦友,请他具保也是顺理成章。 黎修成皱了皱眉,挥退伺候的丫鬟,给自个倒了茶,一气灌下喉咙。 季默猜黎修成应有话说。隔了片刻,果听他道:我与那白苍梧打过交道,此人城府颇深,你不要与他走得过近。 苍梧兄是不爱言语、心思深沉了些,但不见得品性不佳,我认为此点不妨碍我与他相交。 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黎修成面露纠结之色,踌躇一会,才把心一横道:他好男风! 季默眨了下眼,哦了声。 对弟弟的平淡反应感到意外,黎修成看了看他,往下说道:白苍梧是我在青山书院的同窗,学问好为人守礼严谨,我原对他印象不错。直到有次起夜,竟叫我无意中瞧见他与书童的行径,方知晓他有那样的癖好。 这种事虽有不妥,但你二哥我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再者他们也没发现我,我便装作无事发生,之后待白苍梧也是一如往常,并未因此心存芥蒂。可是后来,我逐渐察觉到他心怀不轨。 嗯?!季默提起了兴趣:他有意二哥你? 黎修成愣了下,接着跟吞了只苍蝇似的一脸恶心。 呸!不是我,是你!白苍梧时常拐弯抹角向我打探你的事情,我一次两次不察,次数多了我又不是傻的,自然发觉他的意图了。 刚燃起的小火苗倏簌地熄灭了,季默懒洋洋垂下眼眸:背后议论人不是君子所为啊,二哥。 我还不是为提醒你?黎修成气笑,他好男风与我无关,可是别来招惹我弟弟! 季默沉吟道:嗯没想到啊,苍梧兄居然对你弟我情有独钟,其实他一表人才秀色可餐,我如与他结为契兄弟也不算吃亏。 黎修成脸上闪现惊恐之色,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张口结舌道:你、你难道 季默看着他,浅浅勾起唇角,眉眼弯弯的显得特别俊俏。 黎修成战兢兢地欲往后缩,被弟弟一把抓住胳膊,情真意切地唤了他一声:二哥~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爬上黎修成后背,他瞪视着季默,目光戒备。 二哥,你我素来最亲密,任何事我瞒谁也不能瞒你啊,你说是不是? 非也,非也,你如今大了,可以拥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黎修成忙道。 你弟弟我也好男风哦,二哥~季默可不允许他逃避,干脆利落地说完了。 黎修成举起两手捂住耳朵。 我好男风季默提高了声音。 黎修成不捂耳朵了,改去捂他的嘴:你说便说,这么大声作甚!生怕旁人听不见啊? 季默点点头,乖乖认错。 黎修成夸张地叹了口气,许久说道:咳,为兄直言,你这爱好不太登大雅之堂,私下圈养几个小童倒无不可,要说结契兄弟那是万万不行,爹娘怎么都不会任由你胡来的!何况、何那况白苍梧在我瞧来不是什么良配。 季默见他神情认真,失笑道:二哥你不会当真吧?我随口一说而已,白苍梧并非我心喜的类型。 那黎修成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不过我好男风一事属实,还望二哥向爹娘保密。 呲 火苗熄灭了。 与此同时,城北的白府。 白苍梧提笔悬腕,精神专注,墨迹逐渐在纸上成形,化为一名立于桃树下的男子的背影。 他停下笔,凝望着画像有些出神,直到大脑里响起一个冰冷电子音: 请129999号玩家注意,距游戏结束倒计时100天,请抓紧时间攻略目标人物。达成条件:目标人物好感度达到90以上(情比金坚)。是否查看目前进度? 确认查看。 黎修齐好感度:45(点头之交)。 只是点头之交吗?白苍梧低语。 二 日子在季默的埋头苦读中一滑而过,很快到了县试当日,考生黎明前就必须到考场外排队等候点名入场。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15) 季默想不起上一次起这么早是什么时候了,顶着一张阴沉的脸站在队伍末尾,耳旁是周宏熙紧张的念念叨叨:逃得过高考,逃不过可科举,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他听得烦,没事做默背起白苍梧这些天给他归纳的知识点。没想到白苍梧此人看起来跟古道热肠之类的词完全没关系,却尽心到这地步,季默自问是做不到对关系一般的人这么上心的。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旦带上怀疑的心情,就不难发现白苍梧看他时目光不经意间透出的探究之意,加上黎修成先前的那番话,季默姑且当他是嗅到同类的味道了,才对他表现出亲近结交的意思。但假如白苍梧是抱着想跟他发展点什么的心思,那就算了,被这个人黑幽幽的眼眸一瞅,季默心里莫名的有点不舒服,好像他背后存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二人全身上下都被搜了一遍,确认没夹带小抄,才被放进去。季默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科举的场景,轮到自己亲身上阵觉得还挺新鲜。 旁边周宏熙面色都白了,抖抖索索道:修齐,怎、怎么办,我有考前恐惧症,想上茅厕 季默有点嫌弃地斜眼瞅他,微微摇头。 县试作为童生试的第一场,考题不会不难,话虽如此,但通常每次都要刷下一半的人数,像季默周宏熙这样没有基础只靠临时抱佛脚的就属于危险对象。每个考生独自占据一个极小的单间,门口横着一块木板当案桌,坐下后转个身都难,季默已经不想吐槽,把手指搓热后,给毛笔蘸上墨汁,略作思考便低头书写。 县试考三场,每日一场,一日两餐,还只能吃考场提供的白水馒头咸菜,三天过完,季默感觉肠胃里的油水被刮了一遍,嘴里淡出鸟来。 周宏熙脚步虚浮地步出考场,身子摇摇晃晃随风欲倒,像他这样的考生并不少见,因此也不算特别引人注意,季默扶着他,别叫他真倒下了。直到身后完全望不见考场的影子,周宏熙才恢复正常。 没事了,我这是心理作用,被吓的,一出考场就好了,哈哈哈。 季默: 答题的时候我手一直抖啊,墨水差点滴在纸上了,你有没有? 季默: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跟你一样? 翌日,彻底复活的周宏熙约上季默和白苍梧下馆子,点了油光红亮的红烧肉大快朵颐。其实在大梁讲究些的人家是不吃猪肉的,认为猪肉脏,只有下等人才吃,而季默三人因为某种共同的原因不在乎这个,反而吃得挺香。 这酒没味。周宏熙拿起酒壶,给季默和白苍梧满上,我们那我以前喝过一种麦酒,酷暑时冰镇一下取出来痛饮,冰凉爽口,特别过瘾。 白苍梧微撩了下眼皮看了看他。 满足过口腹之欲,周宏熙意犹未尽还想续摊,提出去花街一逛,季默当下就要回去,却被他揽住肩膀不让走。 去吧,去吧,那儿的姑娘个个美貌如花温柔似水,修齐兄不想见识一下吗?周宏熙眯眯笑着有点儿猥琐。 季默拂掉他的手,转身时没防备撞到一人,抬眼一看,竟还是熟人王堂越。 真是巧了,在这碰见三位,在下正欲往安乐街去,三位无事的话不如一块? 好,好!周宏熙兴致高昂,一口答应。 王堂越本来随口相邀,一听有人应和,登时来劲了,和周宏熙一起好说歹说将季默和白苍梧也拉了过去。 潇湘楼里的姑娘虽不是最美貌的,才艺却是最好,婉儿姑娘也在此。王堂越识途老马一般将他们带到一家花楼里,老鸨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 王妈妈,请唤婉儿姑娘来。 老鸨露出为难的神色:真是对不住,婉儿昨个吹了风,一早醒来就感头痛,到现在也没好,是见不成贵客了。 王堂越有点扫兴:这样,那青梅呢?你可别说她也不能见客。另外,再叫几人过来跳舞。 是,是。 老鸨陪笑着退出去,过了一会,有仆人进来上酒菜糕点,随后一女子怀抱琵琶领一队乐师舞女入内,正是上次见过的婉儿。 婉儿姑娘不是身体不适吗?王堂越问道。他细看婉儿脸色的确有丝苍白,老鸨所言不是谎话,心里那点不舒服便消散了。 不过小头痛罢了,吃了大夫开的药已好多了,听妈妈说诸位公子来了,婉儿自然不能怠慢。 季默听着王堂越与婉儿调笑,随后婉儿奏起琵琶,靡靡之音悦耳,他却有些昏昏欲睡,早知就算拂袖而去也不来这个地方,他又不喜欢女人,也不爱看软绵绵的舞蹈。 乐声不知什么时候止歇了,舞女靠拢来坐到他们中间,季默的身边也不例外地依偎了一个女子,柔软无骨的身躯、甜腻俗气的脂粉味,令他不适应地皱起眉。 公子爷,奴家给您倒酒。温暖的躯体贴得更近,吐气近在他的颈边,涂着蔻丹的手举着酒杯送到他唇边。 季默侧过身避让了下,接过酒杯自己喝了,那女子再想倒酒时被他制止了。 片刻后,季默感到体内涌上一股燥热,逐渐有向下腹部汇聚的趋势。察觉到酒里可能添加了料,他眼眸沉了沉,看向其他几人。 周宏熙这家伙,刚才就见他一杯接一杯的当水喝,这会已是两颊潮红,目光泛着迷离,深情地凝视着身旁的舞女,仿佛她是自己最爱的情人;白苍梧神情仍然淡定,只是眼尾浮现微红;至于王堂越嘛,举止越发轻浮放浪了。 王堂越发现季默的目光,竟然猜到他的想法,举起酒杯来晃了晃,陶醉地将酒送入口中,嘿嘿笑道:修齐兄,他们这的酒啊,可是好东西,王妈妈轻易不拿出来招待的,连我也不是想喝就能喝到,你今日运气不错。 闻言季默不知该吐槽什么好,想来这酒有些壮阳补肾的效果,对来欢场找乐子的男人当然是求之不得,对他来说反而添麻烦,少不得又得自个解决,大概这一世过完,他能练出神之右手,季默不无悲观地想道。 正当他琢磨着要告辞之时,她身边的舞女忽而起身,换了一个人来,却是婉儿。她身上传来淡淡的幽香,在浓重的脂粉味中若隐若现,暂且拯救了季默饱受摧残的鼻子。他眉头一松,对她点头示意。 婉儿双颊浮现着薄薄的红晕,更添姿色。黎公子,上次您吹奏的曲子奴记了个大概,只是用琵琶弹奏难以契合此曲的□□,等下能否请公子点评一番? 可以。 那么此处人多嘈杂,不如请公子移步客房,让小女子弹给你听?婉儿说罢,娇羞地低下头。 数道暧昧的视线朝他射来,季默暗自无语,还未开口拒绝,就听白苍梧道:姑娘还是留在此处弹奏,让我等也能欣赏一番。 哎,无事,姑娘你尽管和我修齐兄去客房,让他好好与你指教,我等下次再听也无妨。王堂越口气暧昧地说道。 婉儿眼波流转,如水般瞧了季默一眼。 本要拒绝的季默一转念,起身说道:甚好,婉儿姑娘,我们走吧。 其他人原本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此话一出都愣了愣,白苍梧陡然沉下了面容。 随之王堂越就笑道,请吧修齐,不必在意我等。 跟随婉儿步入一间雅致的闺房,她果真弹了遍琵琶版的《天空之城》,季默听完平平淡淡地说了句甚好。 婉儿犹抱琵琶半遮面,含羞低头一笑,烛光映衬下颜如桃李。要不是季默是gay,这会就该心猿意马了。 季默环视了一下房间,问:可否借姑娘的软塌一躺? 婉儿面颊绯红,轻轻颔首,莲步轻移,抬起手来就欲替季默宽衣解带。 不必劳烦姑娘,我有点酒意上头,借你软塌一躺,片刻后就走,姑娘莫需理会我。 婉儿脸白了一下,向后退开,强笑道:那公子好生休息吧,要婉儿传下人送醒酒汤来么? 季默说道不必,便合衣闭目躺下了。 隔了一会,轻微的脚步声朝外移动,随即房门咯吱打开,复又关上。 下一刻廊外传来婉儿惊讶的声音:白公子? 修齐可是在里面? 是的,黎公子酒意上头,正在屋里休息。 嗯,我进去瞧瞧,你不用再过来了。 婉儿便没再说什么,下一瞬重复开关房门的动静后,有人走了进来。 二 白苍梧有意放轻了脚步,绕过一扇屏风,就见到季默合衣躺在软榻上,眼眸闭阖,面孔微泛潮红,看上去平静无害。他微微一笑,知道这其实是假象,一旦惹怒了这个人,他就会亮出尖利的指甲,像只小猫仔那样攻击吧? 修齐兄?白苍梧试探地低唤。 听到但不想动的季默:我要是不回应,他会不会识相走开? 季默失望了,白苍梧显然是个不容易气馁的人。感觉到他不断靠近,季默倏忽睁开眼睛,清明的眸子倒映出白苍梧神色异样的脸庞。 你果然没醉。 找个借口打发那姑娘而已,苍梧兄找我有事? 这儿的酒水有问题,我见你喝的不少,不放心过来瞧瞧。 有劳费心了,我无事。见白苍梧仍旧像根桩子似的钉在原地,季默淡淡道,苍梧兄请回转吧,放我一人休息便好。 白苍梧好似没听明白季默的逐客令,反而更加逼近,紧接而来季默感到软塌震动了一下,这人已经不客气地坐了上来。 这样一来,季默也不躺着了,抬起上半身,向白苍梧投过去质疑的目光。 修齐,我有些话藏在心中,不吐不快,你别见怪。 我很见怪啊!你还是不要说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季默暗暗吐槽,板着脸说:我有些困顿了,你请回吧,有话日后再说。 不可,过了今日,我怕再无勇气!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隐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中,缓缓道:修齐,我要向你坦白,我好龙阳,第一回见你是两年前的上元节,你玉树芝兰之姿令我心生向往,只是苦无机会与你亲近,是故知道你有意参加县试,我便厚颜来找你了,心道能为你尽一点微薄之力也是好的。 后颈悄悄爬上一片鸡皮疙瘩的季默:兄弟,深情款款的人设不适合你,你还是换一款吧! 只听白苍梧语气平稳地继续说道:与你说这些,并非想冒犯你,我不求别的,只求一夜,以后绝不纠缠,你可以当就做了一场梦。 季默面无表情,这番石破天惊的告白对他来说很是无聊。 这一类的话他听了不是第一次、第二次,是第N次,几辈子加起来,耳朵都快长茧了。 跟他提过这种建议的人通常分两种:一种,言而有信,得偿所愿后果断履行诺言;令一种,得了甜头越发不可收拾。针对这两种人,他会根据判断采取不同的应对:对第一种,假如对方长相脾气合胃口,那么打一炮彼此快乐一下也无所谓;而后一种,他会坚决拒绝。在这之前,他的判断从来没出过错。 白苍梧性格偏于理智隐忍,对这样的人,季默以前会没有犹豫地把他归于第一类,但是这一回,他无法确定。直觉警告他,没事还是不要去招惹这个人为妙。 我看苍梧兄才是喝多了,受了那药的影响,竟然胡言乱语,你今日说的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过,还请离去吧。 季默得到的回应是朝他压下来的灼热双唇。 嘴唇被陌生气息覆盖的那一刻,季默心里划过惊讶:外表那么冷静的人,没想到是一个行动派! 察觉到白苍梧要伸舌头,季默手肘一顶将他撞开,擦了擦嘴不满道:你做什么? 只是今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白苍梧伸手去摸季默的脸颊,被季默挥开。 白苍梧喝了那酒,反应比季默还大一些,如此靠近的距离,季默能感觉到他高热的体温,呼出的气带着一股酒味。 季默手往白苍梧衣襟一拽,将他拽倒,同时自个从软塌上下来。 这里就让给苍梧兄吧,你更需要休息,醒醒脑子。 季默说罢,抬腿就要走,忽觉袖子一紧,却是被白苍梧拉住了,转眼看去,昏黄的烛光柔化了这个人脸部的棱角,沉默仰视他的眼神隐含着淡淡的祈求。 不要被眼前的假象骗了,这个人真正的本性可绝不是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弱势。 这是一个不能招惹的人。 再次在心里明确了这一点,季默使了点劲扯出自己的袖子,好不留恋地离去。 王堂越和周宏熙已不在原来的地方,此刻不知在哪寻欢作乐,季默也懒得去寻,独自一人打道回府了。 但是那药酒的力道毕竟没过去,走着走着身体就有些冒汗,此刻他急需找个对象来一发,或是浇自己一盆冷水降降温。可惜这两者一时半会都实现不了。季默有点郁闷,脸色阴阴的,想到距黎府还有不少路,见两旁有轿夫兜生意,便招来一顶。 轿子里头还算干净舒适,季默刚坐上去,听前后两个轿夫吆喝:起轿喽! 区区三个字还没喊完,他两眼一花,眼前赫然多了一个人! 且不说季默惊愕之极,不可思议地瞧着那人,外头两个轿夫也心中犯嘀咕:不抬不知道,这年轻公子瘦瘦弱弱的,怎这般沉重?还好黎府不算太远,不然还真抬不到哩! 于是晃晃悠悠地起轿了。 轿内,季默沉默注视着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 那人身材修长,虽然因为轿子低矮狭窄,他尽量曲着腿猫着腰,但仍把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季默的鼻子嗅到一股血腥味,仔细看,发现此人左肩处隐隐透出几点血迹。 你受伤了?季默问,同时一大排问号闪过脑海:这人是谁?为什么钻到我轿子里来?还受伤了?是被仇家追杀吗?他会不会杀了我?我要不要反抗? 不速之客黑沉沉的眼眸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季默猜他是在评估自己的威胁程度,一瞬之后,感觉来自那人的戒备少了一些,大概看出他是个战五渣了吧。 紧接着,那人大刺刺地往他身边一挤,直接让季默的小身板可怜兮兮地贴在了轿壁上。而鼻腔充斥的血腥味更浓重了。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16) 二 紧接着,那人大刺刺地往旁边一挤,直接让季默的小身板可怜兮兮地贴在了轿壁上,而鼻腔里充斥的血腥味更浓重了。 两个人身体的一侧几乎贴得严丝合缝,即使有衣物的阻隔,季默仍然能感受到此人硬帮帮的肌肉,同时腥甜的血混合了男性荷尔蒙,通过嗅觉不断刺激他的大脑,兴奋感通过神经末梢传递到某个不可说的部位。 空气里的炽热持续升温,季默口干舌燥的时候,一个有点尖锐的东西抵住了他颈侧的动脉是此人的指甲。 不要出声哦,否则你会没命。 耳畔响起压低后的警告声,与此同时,感觉颈部皮肤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季默保证那绝不是错觉,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很配合。 轿子抬到黎府大门前停下,眨眼间,那人就咻的消失了,只余下轻微晃动的轿帘。 季默: 本来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架空朝代,现在才发现原来还是个武侠世界,他感到世界观遭到了刷新。 扭扭脖子,伸把懒腰,季默弯腰跨出轿子,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刚才一路坐得他憋屈死了,浑身骨头都快被挤扁了。 门房哎呦叫着快步迎出:三爷啊,您去哪了,这么晚回,奶奶担心的很,您快去请个安吧! 季默头皮一麻,赶紧摆手说:你去回复我母亲,就说我累了先睡,明儿再去她那。 结果回到自个屋里,还是逃不过玉穗的一通埋怨,得知他去过青楼后,嗓门更是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平日的温婉样全不见了。 您、您居然去那种腌臜地方? 就是去听听曲儿,没你想的那样。 定是别人带您去的!左右不是王公子就是周公子!三爷,这两位成日游手好闲没个正经,您可别老跟他们混,免得给他们带坏了。 季默暗暗啧了一声,还真被这丫头猜的八九不离十。 玉穗从小跟在他身边,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其实更像兄妹,没外人在场时,这丫头教训起他来跟黎奶奶的念叨有的一拼,唯一的区别就是对前者他可以听而不闻,对后者他可不敢。 你少叨叨几句,快给我准备浴汤,我洗了澡再睡。想了想,他补充道,对了,水温凉一点。 玉穗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以往都要求烫的,今个怎么相反?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带着些许疑惑回身,一只脚正要迈出门槛,忽而背后寒毛直竖,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下来。她急速后挪,却已经来不及了,腋下一酸,便软绵绵地倒地,一双眸子惊疑不定地盯着侵入者。 又见面了。 有点熟悉的嗓音随着身影一起出现,还有关门落锁的声音。 对这个短短一炷香内被迫见了两次的不速之客,季默展现出了短暂的沉默,对比一下两人的武力差距,他识时务地问道:这位兄台,不知在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那人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很简单,一顿饱饭而已。 你没把我的丫鬟怎么样吧? 只是点了她的穴。 你先给她解开,我才能吩咐她去做事。 快得看不见这人有什么动作,似乎只是在玉穗身子上空随手拂了一下,下一刻就见她挣扎着爬了起来。 一旦恢复了行动力,玉穗便迅速以防护的姿态站到季默身前,神情戒备地瞪视那个人。 季默拍了拍她肩膀:去厨房拿点吃的。 见她不动,他安抚道:不用担心,我想他暂时不会伤我的。 玉穗看了看季默,犹豫片刻才离去。 你的侍女会武功,而且反应很快。 那个人抛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然后很不见外地开始宽衣解带。 季默沉默地看着,不知道他是闹哪出。 不一会就看他衣服半敞,连胸膛带下腹裸露一大片,露出的左肩上赫然分布着一些针点状的伤口。又见他拿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点药膏抹在上面。 假如这人知道他面前的是个只对男人才硬的起来的家伙,不知道还会不会那么大方了,反正季默观赏的很明目张胆。 那人相貌虽普通,身材却很不错,倒三角的体型,精瘦的肌肉均匀分布于骨骼上,手臂动作的同时,腰腹的肌肉也在拉伸出漂亮的线条。 季默眼观鼻,鼻观心,尽力按捺住又有些蠢蠢欲动的小默默。 这药效也太持久了吧?怪不得那家青楼生意这么火爆。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你吗?那人慢悠悠地说,仿佛只是在没话找话。 大侠你武艺高强,想杀我不费吹灰之力,我既然反抗不了,怕也没用,不如听天由命。 你错了,我不是觉得你不会杀我才不害怕,而是就算你杀了我也没关系。死了活、活了死好几次的季默表示自己毫无畏惧。 那个人的表情很死板僵硬,唯有一双眼黑的渗人,目光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严,他听了季默的话,眼中似划过一丝欣赏。 季默几世为人,别的本领或许没有,但看人的眼光差不了,心里早就猜测这人大概身份不一般,而且观察他的行为,不像是个弑杀之人,凡事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别作死惹怒他,大概率是能保住性命的。 玉穗很快回来了,带来一些吃食。厨房这会灶头熄了,只是一些剩下的冷食,那人倒不挑剔,吃的好似狼呑虎咽,但动作细看却甚是斯文。 在他埋头进食这段时间里,玉穗一直防备地侍立于季默身旁,怕这人吃完后就翻脸不认人,暴起伤人。 那人吃完了东西,习惯性地摸了摸怀里。季默见状,扭头对玉穗吩咐了两句。 玉穗撇了下嘴,仍然依言送来茶水、净手的清水和帕子,还有一些干净的布条。 那人看了季默一眼,不紧不慢地用帕子洗了手。至于那些布条是送来给他包伤口的,然而他没有用,过了会等药膏干透后,他就把衣服穿了回去。 美景消失,季默觉得有点可惜。 黎公子?那人唤道。 大侠有何指教? 别这么叫我,听着奇怪,我姓凌,你称我一声凌兄吧。 二 凌兄。季默从善如流。 凌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姓凌的不答,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季默尝试建议道:凌兄若要离开此地,在下可以奉上财帛若干,以供路费。 我不急着赶路,借你这暂住几天。 那我便叫人把隔壁的空屋收拾一下,请凌兄委屈几日。 无需麻烦,住你这间就成。 你别 季默扯住了正要发飙的玉穗:那就照凌兄的意思,你随意便好。 我在此间之事,你二人须保守秘密,任何人不可透露,否则后果可知。 那当然,凌兄放心,绝不会有第四人知道。季默保证道。 姓凌的眼神里透露出满意,然而脸上还是毫无表情、死板僵硬,就像套了个面具一样。 面具? 季默心中一动,悄悄细看姓凌的脖子和脸庞的接缝处,的确发现了一些不自然。 太好了!既然姓凌的没有暴露真面目,那他们被灭口的可能性又降低了! 季默暗暗振奋了下,虽然就算被杀死,他也有预感会和从前一样在某个地方重新活过来,但能多苟一阵总是好的,死亡不是什么好滋味,他可不愿这么快再体验一次。 不久后,季默再一次肯定姓凌的就是个大爷,他不仅大刺刺霸占了季默的床,还很嫌弃地要求换过干净被褥才肯屈尊躺上去。 玉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啐道:从没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好了,我看他待不了几日,很快便会走的,你暂且忍耐吧。季默拍拍她的手安慰。 在外间的榻上休憩了一晚,清晨季默去给黎奶奶请安,毫不意外地挨了顿斥责,叫他以后少去烟花柳巷,即使去了也少喝酒。 在大梁朝,青楼是正常的社交场所,男人去那里不全是为了做那档子事,很多只是去听曲下棋吟诗作赋的,反而还是风雅之举,只要他没有出格之举,比如非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黎奶奶不会在这点上管着他。 某方面来说大梁这样的封建王朝是男人的天堂了,如黎府这样颇有讲究的人家,会有意为少爷们挑选样貌伶俐的贴身婢女,等到正室进门,这些婢女通常会升为妾室。现在黎府上下所有人都已经默认玉穗是三爷的通房丫鬟,即使季默指天发誓说他们两个人清清白白,也没有谁会相信。 季默受了一顿疲劳轰炸,想到自己屋里还有位大爷,不由心累,可如果不回去,玉穗一个人绝对hold不住。 厨房特地给准备的糕点和小米粥全进了凌大爷的肚子,季默回屋时这人正矜持地擦嘴,而玉穗冷眼站在一旁。 季默拿了两本书,沉默地占据屋子的另一角,根据白苍梧列出的要点背诵。 爷,玉穗给您沏壶茶吧? 嗯。 您要茉莉还是普洱? 季默:茉莉。 凌大爷:普洱。 玉穗愤而怒视:没有问你!隔了片刻,捧来一壶茶,倾倒在青瓷杯中,满室萦绕淡淡的茉莉花香。 唉凌大爷幽幽叹了口气。 玉穗,给凌兄沏壶普洱。 玉穗扭头哼了声,心底佩服主子的心胸,对这种死乞白赖之人还能待之以客道,换成她早就气死了。看季默的面上,她最后勉强应了。 凌大爷喝上了茶,微微眯缝的眼流出那么一丝丝惬意,品评道:不够甘醇,不算上品。 白喝还这么多话!玉穗没好气地给了个白眼,小声道。 凌大爷用过早饭,喝了早茶,虽然那张套了□□的脸看不出痕迹,但可以感觉到他心情不错,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绕到案几前,发现季默练手做的一篇短赋,留神看了一会,喉咙里嗤的发出一声笑。 季默揉了揉额角:糟糕,忘了收起来了。 所幸凌大爷止步于此,没有进行更深层次的嘲笑,不然季默保不住还能不能维持淡定,也许一个没忍住就要将他丢出去了。 微妙中带点和谐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就有管家来报,说白苍梧来访。 季默面上泛起些许古怪,本来昨夜的事经过凌大爷一搅和,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是白苍梧的登门拜访让那场景又浮现了出来。 被人示爱这种事季默经历的多了,拒绝别人一点不含糊也不会觉得尴尬,出乎他意料的是,白苍梧被拒后竟然第二天就找上门来,与他所观察到的此人性格行事不太相符。 吩咐管家把人请到书房等候,他随后就到。凌兄,友人来访,在下前去招待片刻。 凌大爷一挥手:去吧,快去快回。他在榻上跪坐下来,先理顺了褶皱的袍子,然后拿起笔蘸了墨,凝神写些什么,看那架势很是专业。 季默囧囧有神,端正了下心态,来到书房,见白苍梧正和春晖说话。他一进来,两人便停下了。 春晖软嫩的小脸红扑扑的,扬起讨人喜欢的笑,欢快地向他冲过来。季默的手指头发痒,很有掐他一把的冲动。 白苍梧上前两步,面对季默一揖到底,郑重道:昨日白某唐突无礼,今日特地前来赔罪。 言重了,酒后失言世人常有,白兄用不着介怀。 春晖不明所以,好奇的视线在二人中间转来转去。 如此说,修齐是原谅我了?白苍梧的语气含着小心,那么,我是否还能像之前那般,与你共同读书探讨学问? 季默笑了笑,随口应允,心里却忖:这白苍梧有些古怪,以后还是尽量避着些好。眼睛扫过春晖,又想这两人刚才不知在说什么,他的小书童头脑简单,可别被诓去了。 春晖被季默看的有点疑惑,以为是自己没规矩惹主子不高兴了,当下站得笔直,不敢再把眼珠子乱转乱瞧。 将白苍梧送走后,季默耳畔响起一声近在咫尺的低笑,轻的就像有人在他耳旁呵气。 二 季默板着脸原地不动,目光上下左右一通瞄,别说大活人了,鬼影子也见不到一个。 难道蹲在房梁上?他不禁回忆起武侠小说里的桥段,仰起脖子往上瞧。 不用找了,你看不到我的,我在用传音入密跟你说话,只有你一人能听到。 你那侍女脾气大得很,你不在,我叫她研墨都不肯,你快些回来吧。 敢情你自己没手?大爷还真是大爷。 想到这位大爷正不知躲在哪里偷窥他,如此闲的发慌,季默对此人的评价又刷新了一层。他并不依他所言立刻回去,而是绕了一圈来到庭院里,气沉丹田,摆出架势。 只见季墨双脚开立,双臂前举,屈膝按掌,缓慢推出。 你这是作甚? 锻炼。季默对着空气说。 那人轻笑了笑:这算哪门子拳法,慢吞吞、软绵绵,对敌时全无半点用处。 季默保持高冷,心说那是你不识货。 他悠悠打完第二式野马分鬃,开始第三式白鹤亮翅,再来第四式全做完后收式,感觉身上微微冒汗。 凌大爷一开始还催促他,像只嗡嗡叫的蚊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声音。 这套拳法叫什么?细看还有点意思。 不知道,一个胡人教我的强身之法,大约没有名字。 那胡人是谁? 偶然遇到的,我不知他的姓名。 你的侍女有武功底子,她是何身份来历你可知? 不知。玉穗是从人牙子那买来的丫头,从小府里长大的,以前的事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你为何一问三不知?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17) 是凌兄只问我不知道的事,或许你可以试试问别的。 对方沉默了一阵,说:练完了吗?练完了就回来,叫你侍女给我研墨。 暂且不提季默是怎么应付凌大爷,先前黎奶奶派去的心腹管家到了柳县,先和邻里打听了一圈,那马姑娘的情况大致与张婆所言差不多,只是还有一个消息,有媒人向马家说亲了,就在两日前。 那个叫来顺的管家一听急的拍了下大腿,把正说话的大叔吓了一跳。 哎,没事,没事,您接着说,马老太爷答应了没? 没答应啊! 没、没答应?来顺喘过来一口气。 是啊,照理徐家跟马家也算门当户对,不晓得马老太爷有哪里不满意的,莫非是舍不得孙女?要我说,还是赶紧应下算了,马姑娘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可不得了。 是马姑娘自个不愿意的,说如果要她嫁到徐家,她宁愿出家当尼姑,闹得很呐!马老太爷也拿她没法子。隔壁卖菜的大娘横插一嘴道。 你咋这么清楚啊?大叔问。 马家的厨娘来我这买菜时说的!大娘立刻暴露消息来源,力证自己话的可信度。 这是为何啊?来顺怪道,莫非那位徐家公子有甚不堪之处? 大娘道:那徐二爷还没成婚,就已经讨了几个小妾,庶子庶女都生出来了,确实不像话。估摸是为这个事。 那算什么?有钱人家哪个不讨几房小妾的,只要马姑娘当了正房奶奶,再生个大胖小子,还怕地位不稳吗?大叔反驳道。 大娘冷哼一声:嫁到徐家外人看来是般配了,可日子一定就过的舒心吗?我看倒不如找个老实可靠的,以马姑娘这样的,招个女婿也未尝不可以。 两人免不了又是一番争论。 来顺本来今日就要回去向黎奶奶复命,如今听了此事,一来起了好奇心,二来莫名觉得此事有点蹊跷,因而推延了半日行程,又寻到那徐府。 来顺到时黄昏将近,他抓抓脑袋,心想要不等明日再说。却在此时,徐府大门缓缓敞开,一人带着随从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来顺定睛一瞧,那人绸缎罗衫、身材虚胖、脚步虚浮,看年纪和长相对应街坊邻里口里的描述,应该就是那个徐二爷了。他心念一动,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瞧那徐二爷的做派,用脚指头也猜到他要上哪,果不其然,走着走着就到花街柳巷了。 那徐二爷与随从边走边交谈,也没刻意压低音量,来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隐隐约约随风送来只字片语。 姓马的不识抬举徐二爷道。 别气有法子教训她随从应和道。 来顺两耳一竖,体内仿佛有一把名为好奇的熊熊之火燃烧,不由加快步伐,靠得更近一些。这时那随从一扯徐二爷的袖子,两人突兀停了下来。 来顺心口一跳,不带迟疑地继续往前走,面上一派波澜平静。 那名随从转过身来,抱着手臂,恶声恶气道:喂,你好像跟了一路了。 来顺蒙蔽状左看右看,然后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你说我?兄台,这你可不讲道理了,这条路这么宽敞,就只准你们走,别人走不得啊? 少给我狡辩,刚才我就留意到你鬼鬼祟祟偷看我们。你照照镜子,獐头鼠目的样子还敢说自己是好人? 来顺一下子乐了,这人自个生得尖嘴猴腮面目可憎,居然还敢大言不惭批评别人的相貌,他来顺不说有多英俊潇洒,好歹也是五官端正不是? 这你可真是误会了,我又不认识二位跟着你们做什么?我要是心怀不轨,还敢一人坦荡荡地走在你们后边?以一敌二,我也没有胜算啊! 徐二爷和随从一听,觉得也有道理。随从问:嗯,听你口音,确实不太像咱柳县人,那你从哪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朱县人,早闻柳县风光秀丽,正巧内人回娘家料理些杂事,我一人闲来无事,特来游览一番,顺便来顺露出个你懂的猥琐笑容,嘿嘿,家中母老虎看的紧,这不,趁她不在透口气,想来是碰巧与二位同路了。 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徐二爷和那随从的怀疑消了,来顺见机又把徐二爷从外表衣着到气质谈吐闭着眼狂夸一通,把徐二爷奉承得通体舒泰,深深觉得从没见过如此能言会道又有眼光的人,当下引为知己。不久两个人就徐兄长、张兄短的称兄道弟起来,亲亲热热地一道去了徐二爷常光顾的青楼消遣。 二 大概是嫌季默磨磨蹭蹭半天不听指令,凌大爷竟亲自现身了。看着面前陡然出现的身影,如果不是青天白日,季默真想喊一声见鬼! 你这样可能会被人看到,没关系吗? 无妨,我感知过了,北院一人,书房一人,西院三人,厨房两人,外院四人,而中庭附近无人。 季默沉默了一阵,口气微妙道:其实你是念能力者并且圆的直径有五百米吧? 那是什么?凌大爷奇怪道。 季默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口道:虽说眼下没有人,但若我俩大摇大摆地走回去,肯定免不得撞见其他人的。 不用担心,很快的。 季默即刻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凌大爷一只手按在他腰上,带着他腾空而起。宛如坐上了一辆安全系数不太高的过山车,那车头直上直下、忽左忽右,车速还飞快,景物模糊地在眼底快速闪过,一眨眼后,他就落在自个的院里了。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季墨叹息道:凌大凌兄,以后能不能先打个打声招呼?万一我有心脏病呢? 对方看他那样似觉有趣,季默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促狭,只听他欠扁地道:不必要的话我一向不多说。 在双方武力值不在同个维度的情况下,季默只能把那个呵呵吞到肚子里。 季默活了几辈子,虽然每一辈子寿命都不长,可是数次生死的徘徊、数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锻炼出了他强大的内心。他情绪控制得很好,极少人和事能打破他的平静,然而认识这位凌大爷不过短短一两天,他就有点破功的趋势。 谈不上生气,就是那种面对力量上的绝对压制,有些无可奈何、束手束脚之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凌大爷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仗着武力任意欺压他人的粗鲁莽汉,相反很多细节可以看出他教养良好,顶多有些恶趣味罢了。 凌大爷显然是无聊的很了,闲的都长出蘑菇了,而这天底下很多事情,都是因无聊而起的。 他可以接触的人就两个,一个是季默,一个是玉穗。玉穗对他的排斥毫不掩饰,明晃晃全摆脸上,凌大爷对着一个明显讨厌自己的人也提不起逗弄的劲,于是选择就只剩了一个。 美其名曰教导。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下一句? 季默微微打个哈欠,忍着睡意:嗯什么不与我餐兮。 孺子不可教也! 伴随这句,季默的脑门就被人用书卷起来用很轻的力道敲了一下。 他眨眨眼,眼神有点儿诡异,被人拿书敲脑袋的体验有够新鲜的,在记忆库里搜索了一遍,这位大爷绝对头一号。 你连四书五经都背不熟,以这般的水平若能高中,大梁前景堪忧。 凌兄实在太瞧得起我了,料想大梁朝根基深厚,万不会因我一介闲人白食了几石米就倾覆了。 玉穗正在替季默绣腰带,偶尔抬起头不放心地看看姓凌的,好似怕他会欺负季默。 我的衣服破了,叫你侍女也给我缝一缝。凌大爷提要求道。 季默扫了一眼,没见他衣服哪里破了,他不想为难玉穗,便道:凌兄不嫌弃的话,可以穿我的。 凌大爷大爷状地说: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放心,全新的。 闻言,凌大爷停顿了两秒,方矜持地点点头,算允了。 季默冲玉穗使个眼色,后者不顾仪态地翻了个白眼,腰带往手边矮桌上一放,也不顾差点打翻了针线盒。稍待片刻后,她捧来一套衣物。 凌大爷略微打量一番,眼神透露出勉为其难。 玉穗心头怒火又起。这衣服料子虽不算顶好,但用的也是上等的细布,寻常人家一辈子也穿不上一回,不知这人有什么好嫌弃的。既然嫌弃还死皮赖脸待在这里,不是犯贱吗?若能识相早早滚蛋可真是皆大欢喜! 这会儿,凌大爷其他的癖好也随之浮现出来了。譬如,换衣前必须先沐浴,衣物还得熏香,果然是个讲究人。等玉穗拿出常用的檀香来,他又说罢了,即使不言说,明摆着就是这熏香入不了他的眼。 玉穗咬碎了一口牙,才强忍住想把东西往他头脸上扔过去的冲动。 等浴汤送到,凌大爷在里间的屏风后沐浴,水声不时响起,季默不禁起了疑惑:这人洗澡的时候不知洗不洗脸?照理说应该要洗的吧?那面具呢,脱不脱下来?面具底下的尊荣是什么样?倘若他此刻突然闯进去,这人来不来得及重新戴上? 虽然有点好奇,但季墨猜他真要按照脑内的想法去执行,最大的可能是在看到对方庐山真面目的一瞬间就去见了阎王。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吩咐玉穗给他研墨。跟为姓凌的研墨时的不情不愿比起来,玉穗轻轻提起一只袖子,另一只洁白素手握着墨锭于砚台上缓缓研磨,分外的温柔缱绻。 季默盯着玉穗秀美的脸蛋看了两眼,暗暗觉得可惜,如果他能喜欢女人,肯定是要娶了她的。 玉穗,你跟我同年,平常人家的姑娘在你这个年纪都成亲了,要不要放你出府找婆家? 说完这一句,季默眼睁睁看着玉穗的脸色由晴转阴,就跟川剧变脸似的,她硬邦邦地说道:我不要找什么婆家。 你知道这世上的三大谎言吗?季默自问自答说,第一,做生意的说不赚钱;第二,老人说活的不耐烦了;第三,大姑娘说不想嫁。 玉穗美目圆睁:姑奶奶说不嫁就不嫁,这辈子都不嫁!等老了我削发当尼姑去! 那若是你家爷想收了你呢?你愿不愿意?一个声音懒洋洋地插进来。 季默下意识回头,见到一幅活色生香的场景。 二 那人随便敞着外衫,从大开的中衣领口可以看到脖颈连接胸膛的一大片光滑的肌理,好似瓷白的大理石。衣料吸了水汽后紧贴在身,半边的红果若隐若现。 春夏之交,躁动的时节。 食色,性也。 圣人言犹在耳,季默大大方方地用眼睛吃冰激凌。 玉穗则是羞红了脸,暗啐一口,背转过身子叱责道:衣服也不穿好,好不知羞! 你家爷的衣服太窄,不合我身。 凌大爷毫无愧意地说,然后敏锐地察觉到季默过长地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像两把小钩子,而且是带着绒毛的,勾人的同时还叫人痒嗖嗖的。 凌大爷是不会怂的,既然对方看他,他断没有回避的道理,当下忍着那怪异的感觉看了回去。 下一瞬,季默已然浑若无事地移开视线,改为盯着纸上半干的墨迹。那种怪异的暧昧也随之消失了。 凌大爷说不清楚道不明地泛起了一丝丝失落。他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说道:难得字写得还成,做的文章却怎地臭不可闻。 由于某一世练过书法的缘故,写毛笔字还难不倒季默,不过诗词歌赋可就难为他了。虽然唐诗宋词还记得那么几首,想要惊艳一下世人也未尝不可,但他一不愿剽窃,二不想高调惹人注意,便不曾拿来用过。 季默随口道:因为我是理科生。 大梁科举只分进士和明经,理科是什么? 就是数理化。 凌大爷想了想:你是指数术? 嗯,算是吧。 数术虽也是君子六艺之一,不过甚少人专精此道的,你还是专心多读几本书吧。 季默笑而不语。 我给你做几篇赋,你背熟后遇到相似的题目往上搬便是,但帖经、墨义这两项讨巧不得,只能靠你自己。 多谢凌兄,我定不负所望背得滚瓜烂熟。 嗯,若要谢我,就让你侍女备合身的衣物给我,你这件勒得很。 说这话之前,凌大爷终于裹好了中衣和外衫,确实和他说的一样,勒得紧。他比季默高了稍许,却健壮许多,两个人的肌肉含量不是一个等级的。 玉穗,你去我二哥那拿套新的衣物。季默吩咐完,对凌大爷补充道,我二哥跟你的身量差不多。 玉穗蹙起秀眉,有点踟蹰。她只是季默的丫鬟,二爷那里自然有其他下人打理,她忽然上去问人家拿主人的衣物,虽说是由三爷吩咐的,可也不免叫人奇怪。 季默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了,摆手道:罢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黎修成的院子和他离的不远,穿过一道回廊就见到了。主子长年累月待在书院,屋子里的下人遣散了大半,此时只有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正靠着柱子打瞌睡,季默一个大活人从她眼皮底下经过,她才惊醒似的手忙脚乱地行礼。季默摆摆手,径自到柜子里取了套崭新的衣物,顺便也瞥见了藏在里面的一卷画轴。 画轴好端端地不挂墙上不摆书案上,却藏在这么个隐秘的地方,不禁让人生疑。查探别人的秘密好像有些不太妥当,不过黎修成是他二哥,待他一向亲厚,想来不会跟他计较吧?季默的念头就这么一转,实则根本没作犹豫,便心安理得地打开了画轴,而画中女子的真容也随之展露在了眼前。 这是一名陌生的年轻女子,年约十七八,容颜端庄,眉眼间暗藏倔强锋锐。季默一点不惊讶,一个大男人没事偷偷藏一幅画,还能是什么?不是心仪姑娘的画像,就是春宫图。联系黎修成的为人,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季默忆起上元节时,黎修成逛完灯会回来,有好几日神思不属,极有可能是在灯会上结识了这姑娘,由此害起了相思。想那黎修成平日里大大咧咧,竟然也会有这种少男心思,季默忍俊不禁。上元节离现在过去了两个多月,也不知他二哥与那姑娘是否有什么进展了。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18) 季默取完东西回来,凌大爷当场脱下外衫换上,里头的中衣却不换。 中衣我也拿来了。季默提醒,并划重点道,全新的。 不换了,麻烦。 半月后便是府试,考试的场次、内容和县试差不多,但是季默需多找一名禀生作保,而且他也不想再去拜托白苍梧,这个忙少不得还是要他二哥来帮。 如果没有发现那副画像,季默肯定是等待黎修成休沐回来时再提此事,现在却是有点迫不及待要主动找他去,而且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他暂时远离凌大爷这尊大佛。 和两人说了一声,没带下人,就一个人叫了马车夫送他去青山书院。 这还是季默第一次去书院,到了地方,只见书院白墙灰瓦,院内院外载种着不少碧绿的修竹,大门口蹲着两个大大的石狮子,门额牌匾上书写四个笔力遒劲的大字:青山书院。 门童将季默引到偏厅等候,一路走来依稀听闻喧闹之声,应是学生们在上体育课。 以前就从黎修成那里听说过,青山书院的课程设置挺丰富的,除了必要的文化课,还设有体育课,内容一般是蹴鞠、弓箭或骑马;音乐课,主要弹奏古琴;另有数术课、农耕课、书画课。除了体育课一般要求必上,其他几门课可由学生自行选择。 季默觉得这和现代的大学相似,有专业课,有选修课。有意思的是上农耕课的学生们需要亲自下地种菜,书院外围特意开辟出来给一圈田地,专用来给他们耕种,据说产出还不错,不仅做到了自给自足,还有渐渐往外部倾销的趋势。 黎修成选修的就是这农耕课,原本一个公子哥儿,因为经常下地种菜,晒得脸庞手臂成了古铜色,脱了衣服那脸手跟身体其他部位完全两个色,要是换上粗布短打再挽个裤腿儿,活脱脱就是个农夫。 不消一会,黎修成就赶来了,显然是翘掉了体育课。 听季默说明来意之后,黎修成拍拍胸脯保证今日之内就替他解决。两兄弟不需要言谢,既然弟弟第一次来书院,黎修成有意他到处逛一逛。 青山书院是官学,门槛高,只招收生员,因此学生数量不多,校舍也不大,半个时辰不到就逛完了,黎修成便要再带他去瞧一瞧他种的菜。 半路上遇到了白苍梧,后者盯着季默看了好几眼,似乎期盼能与他说些什么。然而季默只对他微微颔首,马上就被一旁的黎修成老母鸡似的揽住肩膀拖走了。 这就是你二哥我的心血结晶,怎么样?黎修成不无得意地说。 展现在季默视线中的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他五谷不分,约莫只辨认出豌豆和莴苣。 很好。季默由衷说道,紧接着毫不停顿地问,你偷藏起来的画像上的姑娘是谁? 这句话问得直截了当,完全没有铺垫,直撞得黎修成眼冒金星,脸膛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二 你、你看到了?黎修成结结巴巴问。 嗯, 我去你衣柜里拿件衣服, 无意中发现有幅画,好奇下打开看了, 没想到是季默无辜摊手,二哥, 你该不会怪我私自偷看吧? 黎修成挠着头皮羞涩说:那个, 你别告诉别人啊。至于弟弟为什么要去他的衣柜里拿衣服, 他完全没有多想。 二哥觉得我是那大嘴巴? 不仅不是, 应该说是寡言才对, 黎修成要不去找他,他几乎不会主动来跟他讲话。想到弟弟的性子,他放下心。 既然我已知道,二哥你也不用隐瞒了, 是哪家姑娘?季默问道。 眼见着黎修成的脸膛又涨红几分,支支吾吾道:唔, 并非、并非哥哥不告诉你,只是我也不晓得那姑娘是谁。 季默心里划过一串省略号,顿了顿,说: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是在上元节灯会遇见的。 上元节灯会说白了就是大梁朝的大型相亲会场, 未婚怀春的少男少女很多都是抱着结识意中人的期盼去的,看对眼了偷偷互留姓名以便媒人上门提亲是常有的事。 黎修成嘿嘿笑着低了头, 极不好意思的模样。 一个大咧咧的糙汉子做这种扭捏姿态着实违和, 季默虽然喜欢同性, 可也不好这一口,忍住不适的感觉道:你既心仪那位姑娘,为何不问她?还是问了,那姑娘不肯告知? 当、当时想问来着,可她已走了。 季默追问了一番,终于从黎修成口中套出了全貌,其实是一出老套的英雄救美,不,美救英雄的故事。 正式口述之前,黎修成特意强调他只是随大流才去的灯会,不是为了找对象的。季默笑而不语。 据他言道,上元节那日,他与友人在灯会上走散了,他一人来到湖边,打算放一盏水灯。不曾想,背后有人推推搡搡地撞了他一下,他没有防备地往前一倾,重心一个不稳,彼时他站得离湖很近,双臂乱划着眼见就要掉下去了。 这可是乍暖还寒的初春,黎修成会水,掉下去倒是淹不死,但肯定免不了感染伤寒大病一场,想想也是受罪。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人仗义伸手,抓着他的后襟猛向后拉,堪堪缓解他落水的危机。 黎修成心道好险,转过身,正要好好表达一番感谢。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想象中的救命恩人不是哪位公子,而竟是一位年轻姑娘! 那一刻,姑娘清秀端庄的容颜在黎修成的滤镜里不下于天仙下凡,纯情少男的心一下被击中了。 黎修成长这么大,头一回对异性一见钟情,当场就傻了,好半天不说话。等他想说的时候,女神已经在下人的护持下留了个背影给他。他终究没敢追上去。其结果就是,除了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的那名女子的容颜,其他的黎修成一无所知。 季默半响无语,只能安慰道:不要紧,既有那位姑娘的画像,便找官媒打听一下吧。 黎修成面色纠结,幽幽叹了口气。那忧郁优柔的情状看得季默眼睛痛。 然后他说:可她在柳县啊。 难道你跑柳县逛灯会去了? 不错,我有一同窗家是柳县人,邀我观赏他家新造的园子,正好赶上灯会,我们便一起去了。 原来如此。 事到如今,季默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即使不是本县的,也可以托官媒打听。你有和娘提起过吗? 没有黎修成垂头呐呐。 在你犹犹豫豫的时候,你中意的姑娘很可能就和别人定亲了。季默无奈说道。 黎修成连连点头:我亦是这般想的,过两日便休沐了,这回不管多羞于启齿,我也一定与娘说。 这样吧,也别等两日了,倘若就差了两日,那姑娘便叫别人定下了呢?便由我替你去和娘说吧。 黎修成惊讶道:你去? 对,如何? 黎修成一琢磨,也成,便郑重将此事拜托给了季默。 随后黎修成带季默去见了两位交好的同窗,要他们给季默作保。正事办完,季默谢绝了黎修成相送,怀里被硬塞了几根新摘的莴苣后,便独自折返。 去往书院大门的必经之路上,再次遇到了白苍梧,季默深刻怀疑他是专门来这里守株待兔的。 白苍梧径直朝他走来,神色毫无异样,到了跟前虚虚作揖,说道:修齐,可否借一步说话? 季默如今见了这人心里头就有点不耐,他倒不讨厌白苍梧本人,只是这个人对他的心思和背后尚不清晰的原因令他有些戒备。他怕自己被卷入麻烦中。 左右没人,你有话直说便是。季默如今也不和他假客套了,把苍梧兄这称谓都省了,直接以你来称呼。 也无他事,我整理了一些纲要,应对府试应该能用上,只是不便带在身上,修齐可否和我一块去取一趟? 季默直觉没那么简单,不想答应,微微笑道:怎好总是劳烦你,以后千万不要特意为我做了。眼下我不太方便,我二哥非要给我的。他示意手里的莴苣,不如你转交给他,让他休沐时帮我带回去。 也罢。白苍梧没有再度劝说,眸中透出奇异的光彩,凝视着他说,修齐,我还带了个新奇的玩意,你瞧瞧这是什么?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来。 嗯?季默下意识看去。 忽然间,白苍梧将手一扬,一条细小如蚯蚓的黑影闪电一般向季默的面门飞射而来。 季默震惊地连退几步,捂住口鼻,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向后倒下。 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他的后背,令他免于仰天栽倒的命运。缓了一阵,季默幽幽睁开双眼,他的眼珠子比平常更深,黑幽幽的,有些奇异之感。 白苍梧?他盯着头顶上方的那张脸庞,怔怔道。 是我。 你我这是怎么了? 刚才你正和我说着话,忽然就晕倒了,可把吓我一跳,可能是冷风吹多了头晕,快和我去屋里暖暖身子。 嗯。 季默的脑子混混沌沌的,所有思绪被压缩成一团,停止了转动。他不认为自己是吹了冷风的原因,但也想不出是什么缘由,脚底踉跄了下,低头,原来踩到了一根碧绿的莴苣。他的眼神有一瞬的清明,随即被白苍梧拉握住了手心。季默未曾觉得奇怪,极正常地跟着他走了。 二 季默就这样被领到白苍梧的宿舍。他有些迟缓地看着他, 后者仿佛有感应似的, 勾起唇角对他回以浅笑。 白苍梧长相不差,不过季默对他从没有多余的念头, 然而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 这张脸庞焕发了奇特的魅力, 每一个棱角, 每一处线条, 无不恰到好处, 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没有任何一任情人的容貌可以如此深得他的欢心。只要对着眼前这人,愉悦之情便不停地从心底涌上。 季默变成了一个初次陷入热恋的愣头青,盯着人看个不停。 白苍梧对这种情况喜闻乐见。季默向来对他不冷不热, 第一次用这样炽热的目光注视他,他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可以谓之为快感的东西。 修齐。 白苍梧低语, 伸出手,沿着他的脸颊轻轻抚弄。季默的眼神略微疑惑的一下,便没什么障碍地接受了这样亲密的行为。 白苍梧毕竟不敢太造次,以免引起反弹,克制地摸了两把后就收回了手。 起先季默连正常的思考都很困难, 持续了一阵,现在好了些, 不再一味盯着白苍梧看了, 可他随即又被身旁之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所吸引。那味道从没在哪闻到过, 但就像□□一样勾引他的嗅觉,令他不由自主想更靠近些去嗅闻。 于是他主动握住了那只从他脸颊上离去的手。 白苍梧惊讶地缩了下眼瞳,而季默已然将身体倾过来,鼻尖直接触到了他颈部皮肤上,用力地吸着气。喷洒出的温热气体令白苍梧的身体微微发热,血液快速地流经各处,他既想闪避,可又不舍得这种暧昧到骨子里的温度。 好香啊,为什么这么香?奇怪季默喃喃自语般,鼻子在白苍梧颈间乱拱。 白苍梧身体僵了僵,迟疑了下推开季默:修齐,你等一下。 白苍梧起身走开之后,那股气味也随之淡去。季默有点恍惚,怔怔凝视着白苍梧的背影,思绪像脱离了肉身神游到了天际,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到白苍梧返回他身边,那气味再次充实起来,思绪才重新开始活络。季默隐隐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可大脑中有个地方在阻止他往下深想。 现在季默再也没有白苍梧是个麻烦这样的念头,反而觉得他十分亲近,当白苍梧将整理出来的一叠资料放在季默手上时,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两眼便随手放下,扭头又去看白苍梧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个人长得如此合他的心意?就像是按着他最喜欢的样子捏出来的。季默暗自惊奇的同时,越来越难以把目光从这个人身上移开。 明明清楚季默前后变化巨大的原因,白苍梧仍不自觉地沉迷在对方亲昵的举动中。 自己那种隐晦的心思已经不用克制了吧? 是吧? 那簇小小的火苗终于在主人有意的放纵下,转变为了滔滔火焰,烧穿了禁锢的栅栏。 苍梧兄苍梧?柔软的嗓音从唇间吐出,季默第一次唤了白苍梧的名字。 心脏漏跳了一拍,白苍梧的眼底泛起丝丝涟漪,察觉到季默再一次向他靠来,这次他坦然了许多,任由季默把头抵在他肩上,把双臂圈在他的腰间。 跟白苍梧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不同,季默上辈子就习惯了与情人做各种不可言说的事,姿态十分自然。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看白苍梧无比顺眼了,但是不妨碍他顺应本心,仰起下巴给了对方一个一触即离的轻吻。后者显出些震惊的样子来,拿手碰了下自己的嘴唇。 这一个吻触动了季默身体里的某个机关,沉睡已久的欲|望苏醒过来,偏偏白苍梧的唇尝起来又很甜,胜过他每一任交往对象,浅尝辄止便已叫他欲罢不能。他没有任何犹豫,伸手去解对方的衣带。 白苍梧却有些心慌了,发展的这么顺利,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定了定神,将两人间的距离稍微拉开些许。 修齐,你今日该回了,再不回,天色就晚了。他低声道,不敢正眼直视季默。 那我就留下来好了。季默半真半假道。 这若查寝时被发现,怕是不妥当。 好吧,我这就告辞了。季默有点不快似的,站起来作势往外走。 白苍梧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 季默回过头,一脸你还有何贵干的表情,然而眼角却泄露出温温和和的笑意,化成细雨丝丝落入白苍梧眼里,浸到心田。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心脏一下下快速地跳动着。 白苍梧凑近身体,原本打算落在季默唇上的吻,略微停顿后,最终落在了季默的脸侧。 季默眨了下眼。 把抄写了要点的资料放入季默怀里,白苍梧叮嘱说:好生复习。 啰嗦。 这对于白苍梧来说又是新鲜的体验,以前季默对他言语客气生分,从不会用这样抱怨又带点亲密的口吻说话,就好像真的是被他当成了自己人一样。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19) 他发现自己有点舍不得让季默走了,可是查寝一事确实不是假话,被发现收留非学员留宿是要受罚的,于是也只能暗地里惋惜不舍。 季默离开书院,在马车上颠簸了一阵,车轮碾过一颗石子,哐当一下,他的脑袋猛地磕到车厢上,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时他才蓦然惊醒似的,疑惑地皱了下眉。 我是谁? 我在哪里? 他真实地产生了这种可笑的疑问。 唔对了,刚才他一直和白苍梧在一起。 然后他尝试回忆细节,却发现很困难,就连白苍梧的面容也模模糊糊,如同给记忆蒙了一层纱。 唯一还记得的,是他吻了对方,而对方也回吻他了。 怎么会这样? 季默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车夫跟他说到了的时候,他兀自浑浑噩噩的,下台阶时险些跌了一跤。他对自己摇了摇头,看来今日累过头了,回去得早点睡觉。 玉穗早已等急了,他一回屋一边替他脱了氅衣,给他添茶倒水,一边问道:怎地这么晚?还不带随从,万一 万什么一,我好得很。 季默有些疲倦地说,同时也没忽视了扎在他背部针刺一样的目光。 二 凌大爷掰着季默的肩膀将他正面转过来, 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把他一通打量, 质问般道:去哪里了?沾了一身难闻的味道回来。 季默觉得那口吻跟你身上怎么有别人的香水味有异曲同工之妙,脑海里不经意闪过和白苍梧亲吻的画面, 莫名有些心虚感。 不是说过吗?我去书院找我二哥了。 凌大爷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当然这也可能是季默的错觉,因为前者戴着面具, 一直都是那一千零一副表情。 把手伸出来。凌大爷命令。 季默照做了, 没多问。 凌大爷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你还会看病?季默惊讶道, 我生病了? 对, 你有病。 那敢问我得了什么病?季默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凌大爷看了他两眼:你的脉象有点古怪。 所以? 我怎知道, 我又不是大夫。 季默: 呵呵,不用你来诊断,整个朱县的人都知道我病得不轻,活不过三十呢! 默默把凌大爷的医术打成了和江湖神棍一般的级别, 打算略过这个问题不再纠缠,转而问道:凌兄, 晚膳用了吗? 未曾。 怪我回的晚了。玉穗,你叫厨房把晚膳送来,再吩咐他们多做一条糖醋鱼。 糖醋鱼是用来投喂凌大爷的。上次厨房做了一回,凌大爷霸气地吃光了一整条,鱼骨头都给啃干净了。季默叹为观止, 深刻怀疑这人属猫的。 果然他说完后,凌大爷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 高冷的姿态掩盖不了眼底深处的满意。 季默:好吧, 就当养了只大猫。 时隔多日, 他终于给凌大爷找准了定位宠物。 翌日,鸡鸣时分。 往常这个时间季默仍在熟睡,奈何凌大爷醒得比他早,强行将他从睡梦中挖了起来。 是个人没睡饱心情都不会好,季默迷迷瞪瞪的,懒得费神去压抑不爽的情绪,沉着脸不说话。 凌大爷毫无愧疚心,见季默那样反而更想逗他,板着张冷冰冰的面具脸,声音带着戏谑:怎么,还想睡?不成,快快起来背书! 季默重新闭上眼睛,软绵绵地仰面倒下去。 凌大爷赶在他再度与床褥零距离接触前扯住了他。 怎有你这样怠惰的人?日后要真中了榜做了官,卯时便需上朝,你能起得来? 傻子才要做官。季默嗓音透着浓重的困意,容我再睡半炷香。 不许。 凌大爷不由分说,捏着季默的前襟将他从床上提起,一把按到地上。 被迫再一次感受到两人间不可逾越的武力差距,季默沉默地垂下眼睑,越过凌大爷时看也不看他。在玉穗的伺候下洗漱过了,便坐着开始读书。 凌大爷倚靠着软塌,捏着季默昨日拿回来的那叠纸,一张张迅速翻阅过去,完后当着他的面全撕了,碎纸撒了一地,极不屑地道:这些你不必看,只按我讲的重点背诵即可。 季默没搭话。 听到吗? 季默忍住不悦,淡淡嗯了声。 清晨被人强迫叫起床的不愉快感一直持续到早饭后。季默没忘记他二哥的人生大事,先去他房里取了画像,再去给黎奶奶请安,没想碰巧人不在。 询问了下人,说是一大早就去庙里上香了。季默随手将画像搁下,打算等黎奶奶回来了再说。 晌午过后,白苍梧只身前来。对于他的到来,季默不觉意外,反倒是凌大爷嘲讽般说了一句:来得真勤。 季默不理会凌大爷的阴阳怪气,刚和别人吻过,而且是自己主动的,避而不见那就渣了,他还是在老地方书房里和白苍梧碰面。 说来也怪,没看到白苍梧的时候,即使听到这个名字,他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可一旦见到本人,心头就涌现出欢喜和雀跃,就好像他一直迫不及待要与这人见面似的。不及思索自己的异常,他的身体已自发地朝白苍梧靠拢,残余的一丁点理智让他还记得将书房里的人都清出去。 白苍梧极为自然地张开双臂,将季默迎入自己怀中。经过一夜的缓冲和心理建设,这种事他做起来熟练了许多。 季默则更是驾轻就熟,将白苍梧蜂腰一搂后颈一揽,嘴唇就往人脸颊上啾了一口。 下一秒,一个声音在他耳旁炸开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季默: 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亲来亲去,成何体统! 季默: 快把此人给我赶出去! 季默迟缓的思维重新转动。 啊,对了,是那只难伺候的大猫。 哎,哪里都有他。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不敢现身,只是在耳边哔哔,无视掉就好了。 季默此刻智商下降严重,只顾着眼前的爽,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而白苍梧对近在咫尺的危险丝毫不知,他昨日还未能习惯,今日就已经可以安然享受起季默对他的亲昵了。 季默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间蹭了蹭,鼻间萦绕的全是令他喜欢不已的味道,他的手也开始有了不老实的动作。 身边仿佛刮过一阵风,头发丝被气流卷动,怀抱着的人软软地倒下。 季默怔愣住了,随后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记,暗含巨大的劲道险些把他按到地里去。 嘶 季默痛得吸气,质问道:干什么? 不晓得何时出现的凌大爷抱着手臂,目光凌厉地看他:你才应该解释,你和这个人到底怎回事?还知不知羞了? 季默不答,蹲下去查看白苍梧的状况,发现他身体没有外伤,只是失去意识罢了,松口气转头对他道:你把人弄晕了,回头我怎么解释? 你过来!凌大爷皱眉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你跟此人究竟是何关系? 季默垂眸认真思索了两秒,说道:不知道。 你在敷衍我?凌大爷眯起眼,瞳仁闪烁着危险的光。 季默微微摇头:并不是,你别问了,我自己也没头绪。 见凌大爷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轻笑了下:有时候对一个人突如其来产生了好感也很正常。 他是名男子。凌大爷不可思议地说。 嗯。季默点头,我本就独爱蓝颜,不爱红颜。 那一瞬间,凌大爷震惊的眼神季默猜他大概能记很长一段时间。 你快弄醒他,拖得越久越是难以说清。季默催促道。 凌大爷充耳不闻,怔然一阵后,用难以形容的目光看了看他,倏忽一溜烟,身影消失不见了。 竟然是跑了! 留下凌乱的季默和昏睡不醒的白苍梧。 费了不少劲把白苍梧搬到榻上躺好,在此过程中,无论季默是攥着他的胳膊在地上拖行,还是不小心把他的脑袋磕到桌脚上,他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季默自己也坐下来喘口气,寻思着那位大爷藏哪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他轻功那么好,随便高来高去的,找个地方猫起来那是任谁也找不到。而白苍梧醒来后,又该如何对他解释,正常人莫名其妙晕了那么久都会起疑心吧? 还有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假使凌大爷使了什么法子,又坏心眼的不肯解除,就让白苍梧一直这么睡下去该怎么办? 季默揉揉眉心,神情有丝苦恼。明明很想避免麻烦,可为何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来? 还是你好啊,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当然就没烦恼了。 他看向身边的白苍梧,此时他双目紧闭,神情安适,便和睡着了一样。 季默凝视了一会,没来由的悸动又开始在胸中翻来覆去地作怪,尤其是那股若隐若现却叫他无法忽视的气味,香甜得如同毒药。 迷迷糊糊地,他低下头,缓慢地靠近白苍梧。两人的嘴唇相碰,那吸引他的气味变得更浓烈,完全占领了他的嗅觉和触觉,侵蚀了他的大脑。想要更深地探索,想要与这个人彻底结合,成了他的本能,主导了他全部的思维。 当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开,直接面对一个人盛怒的双眼,仍然云里雾里不在状况中。 才一会功夫,你就忍不住发情了? 凌大爷眼里喷着火,阴沉发青的脸色透过人皮面具都能看得出来。 季默盯了他两秒,似乎在思考这人是谁,然后才慢吞吞地说:是你啊。 凌大爷看到白苍梧的衣衫已经被拉开大半,脖子上还被啃了个牙印,要是他再晚来片刻,还不知会发展到哪一步呢。如此一来他更是生气,沸腾的血液逆流上脑部,双眼变得赤红。 你简直、你简直 愤怒甚至令他无法顺利把话说完。 季默一动不动,表情稍微疑惑了一下,就毫无改变了。他的视线很漠然,就这样注视着凌大爷,好像在观看一出无理取闹的表演。 季默的视线让凌大爷被怒火灼烧的身心冷却下来,忽然觉得胸中的波涛平复了。不过是和他不相干的两个人行了些苟且之事,有什么理由值得生气的?冷静下来的他对刚才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暗暗深吸口气,他说:你今日颇为奇怪,你自己没发觉吗? 季默像身处在看不清路的迷雾中,除了白苍梧的存在格外明显外,对其他人和事物的感知力都削弱了很多,也不能维持正常的清醒的思考。 他模糊地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因此点了点头,开玩笑似地道:我猜,我大概是病了,你有药吗? 我不是大夫。 凌大爷冷冷回答。他的衣袖在白苍梧脸上甩了一记,把后者打得头往旁边一歪。 白苍梧唔地发出咕哝声,眼皮剧烈地抖动,将要醒过来的样子。 速速将他赶走,若不然 在季默耳畔留下这么一句话,仅是一晃眼,凌大爷再度消失了踪影。 二 季默试图让自己的思绪清明一些。凌大爷话里未完的威胁不言而喻, 再把白苍梧留在这里, 恐怕那个人真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这时白苍梧也彻底转醒了,挣扎着爬起, 手托住额头,眼神茫然地看着季默。隔了会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衣襟。 季默抢在他开口询问前就说:你身体不适, 我扶你休息了一会。既然你醒了, 便回去吧。 方才我不是正和你白苍梧疑惑之色更甚:怎就? 季默微笑道:可能是冷风吹的吧。 屋子里哪来的冷风, 季默显然是有所隐喻。 白苍梧想起他昨日搪塞季默的理由,眼底飞快掠过一抹阴影,快得转瞬即逝,让人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 各自的身体在渴望着对方,香甜的味道也并没有消失, 可是心里却隔阂满满,无法再靠近一步。 白苍梧经过季默身边,脚步顿了顿。 修齐。他轻唤。 季默一动不动,默然不语,从他平静的侧脸和低垂的眼角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白苍梧没再说什么, 似乎是放弃了。正在季默以为他会直接离开时,这个人伸出双臂, 一个使劲将他圈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季默登时浑身僵硬。香气的源头就近在咫尺, 略微一转头就能埋入那弥漫的香气之中, 令他心痒难耐。他不由地握紧了身侧的拳头,克制着那股本能一样的冲动。 修齐。白苍梧再次呼唤他的名字。他叫这两个字的时候,好像故意压低了声线,震颤着音带说出来。 麻麻痒痒的气流往季默耳蜗里钻,顺着他的血液在身体里面爬行。季默从没有过这种明明很想要,却偏要忍耐的蛋疼经历,趁着理智还没有彻底断线,他果断推开了白苍梧。 白苍梧踉跄了一下,脚步后退,撞到身后的桌子。 你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呢?他盯着季默的脸,想要看到他的动摇。 苍梧兄,为了我们两个都好,你还是请回吧。 季默抿紧嘴唇,一边与体内原始的冲动较劲,一边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 拜托你快点走吧!再不走,我们俩一不小心真的擦枪走火了,两个人都会死得很难看的你信不信? 季默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跟白苍梧过多纠缠,汗珠从他鬓边滑落,为了抗拒身体本能下达给他的指令,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精力了,他只能在内心里盼着白苍梧能够识相一点,不要作死。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0) 在季默的沉默不语中,白苍梧察觉到了他的抵触。他自嘲地一笑,终是离开了。 直到那股气味随着白苍梧的离去而最终淡去,季默全身的肌肉才蓦然松懈下来,慢慢地、长长地舒出来一口气。 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对白苍梧的冲动,这就好比让一个饿了三天的人面对一桌美食而强忍住不扑上去,简直是违反作为人的本能。假如白苍梧再次不管不顾地抱过来,他肯定只能缴械投降了。 幸好季默在庆幸中,依稀又带了一丝小失望。 毕竟他也是忍了很久了,嗯 不知道凌大爷对这个结果满不满意。 季默有时会去想象不同的情况下,凌大爷面具下的那张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这会给他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乐子。而有时候他又会替凌大爷生出一点隐性的担忧:面具戴的久了,会不会变成面瘫? 但是现在季默不想花精力去应付一只炸毛的大猫,干脆留在书房里,尝试着静下心来读会书。春晖也被他招进来侍候研墨。 勉强读了几行书,文字的碎片在脑中滑过又溜出去,反复试了几次,季默承认今天是无论如何读不成了。他放下书,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春晖身上。 春晖没发现主人的视线,旁若无人地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眼尾沾了水汽,糯白的小脸蛋闪着光泽。 季默心里一动,两根手指就像有自主意识地掐了上去,夹着挤了挤那弹性水嫩的脸颊肉。 唔不要啊,三爷。 春晖可怜兮兮地躲了又躲,还是逃不开季默的魔爪,只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要哭不哭地瞧他。 胡闹一阵后,季默心情转好了不少,大度地说:嗯,好了,暂时放过你了。 春晖双眼仍然红红的,闻言露出大为安心的表情。 三爷,你每次都拿小的玩。他抱怨地说,语气听着像撒娇。 你可知道很多人求你爷玩,你爷我也不屑一顾。 季默把春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问他:你跟着我多久了? 有五年了! 嗯,等再过两年季默说着,却止住了话头。 他本想说,等过两年就恳请黎奶奶把卖身契还给春晖,放他出府娶妻生子,当下人毕竟不是光荣的差事。季默是从那个相对平等的时代穿过来的,到现在也不是很能适应古代卖身为奴的那一套。 然而再转念一想,这小孩头脑头脑不行,身板身板不够,且没有一技之长,离开黎府还真不一定能养得活自己。 春晖听他说一半不说了,狐疑地瞅他。 季默恨铁不成钢地瞧了他一眼,像是看一个不成器的弟弟,转头将他赶了下去,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千字文》,说道:将它背熟了。 这三爷,背这个干什么,小的又不考状元。 不仅要会背,还要会写。 春晖很不服气道:三爷自己要考状元,当然要读书,你自己读的辛苦了,就要小的也跟着受罪。 季默敲了敲他的脑袋,没好气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勒令春晖在书房里好好背书,季默离去时说:好好背,回来要考你的。 春晖有气无力地答应了声,皱着小脸宛如面对人生难题地捧着书。 凌大爷并没有待在房里,晚饭的时候也没有出现,第二天、第三天也依旧不见影踪。 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吧?那就太好了! 玉穗用轻快又庆幸的口气说,挥着沾了水的柚子叶在屋里到处甩,难免有几滴水甩到季默的身上。季默无语了一阵,觉得玉穗未免太夸张了,凌大爷又不是病菌,需要她这么消毒吗? 便在此时,门廊外传来一声喊:我弟修齐! 伴随着黎修成的大嗓门,他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看到他二哥,季默微微张了张嘴。 糟了!把重要的事忘了! 前两天他去找黎奶奶说黎修成的事,可碰巧黎奶奶出门了,于是他将画像留下,自己先回来了。随后白苍梧到访,凌大爷又跟着捣乱,他竟然把这事给忘了!此刻见到黎修成方才记起。 黎修成进来后见玉穗也在,低头咳了声,冲季默使了使眼色。 季默挥手让玉穗出去。 只剩下兄弟两个了,黎修成立刻凑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事娘怎么说?我刚才去向娘请安的时候,都不敢看她。 季默默默地感到一丝心虚,莫测高深地笑了笑。 娘说挺好的,她会帮你打听。虽然心虚,但不妨碍他睁着眼说瞎话。 当真?太好了! 黎修成的双眸发亮,感激地望着他,握起季默的手,真心实意地说:多谢你了,好弟弟!若真成了,你就是头号大功臣! 季默笑得云淡风轻,回头等他二哥一走,就急忙前去黎奶奶那里。 黎奶奶对他的到来颇感惊讶。 今个我这儿真热闹啊,你二哥前脚走,你后脚就来了。 娘,我有一事要和你说。 黎奶奶点头,一点不意外:你就说吧,没事你也不会来找我。 季默忽略掉黎奶奶话里的挤兑,直奔主题道:娘,你可曾看了我前两日留在你这的画像。 那个啊,看了。黎奶奶忽地露出欣慰的笑容,亲亲热热挽起儿子的手,拍拍他的手背,如同安慰小朋友似的,为娘都明白。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季默惊奇:难道黎奶奶会算命? 娘,你明白什么了?他小心谨慎地问。 黎奶奶掩嘴笑了下,有些揶揄地瞧他:娘一看到那画就猜到了。嗯,你长大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娘懂的。 季默: 二 将儿子微妙的神情理解成了害臊, 黎奶奶了解地点点头, 慈母状道:莫急,莫急。娘都安排好了。 季默有点哭笑不得, 赶紧澄清道:娘,其实这画是 他正要接着往下说, 家中的嬷嬷领着一个中年妇人进屋来了。那嬷嬷向黎奶奶禀告道:奶奶, 张媒婆到了。 来的正巧。黎奶奶心情颇好, 和颜悦色道, 张婆, 你来瞧瞧,可知这画里的姑娘是谁。 一旁便有丫鬟捧着画轴展开给张媒婆看。 张媒婆只瞧了一眼,脸上闪过惊讶之色。 黎奶奶眼神犀利,当下便问:怎么, 你还当真认得这姑娘? 是,是, 奴认得,这姑娘便是上回和奶奶提过的,柳县的马姑娘。 黎奶奶大感讶异。她余光朝季默瞥去一眼,再次问道:你确定? 张媒婆再次瞧了瞧那画像,回话道:是的, 奴确定。有一回奴替人到马家说亲,望到过那马姑娘, 便与画中人的容貌分毫不差。 啪的一下。 却是黎奶奶忍不住高兴地轻拍了下茶案。自己满意的儿媳人选, 竟然也恰好是儿子中意的, 这不是天降奇缘是什么?看来他儿修齐是个有福的。 如此便好办了。黎奶奶笑道,我原寻思着,等今年的乡试过了,再给我儿修齐张罗提亲之事,如今看来是不必等那么久了。 季默霍然站起叫了声:娘! 黎奶奶扭头吃惊地看看他:怎地? 娘你且慢,我有事要和你说。 你不用说,娘都明白的。黎奶奶一副了然状。 季默急了:我的娘亲啊,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否则兄弟要阋墙了! 他张了张口,还没吐出半句话,就听那张媒婆已先一步向黎奶奶说道:奶奶,有一件事是关于这马姑娘的,奴实在不敢隐瞒,要向您明说。 黎奶奶眉心浅浅蹙起,紧盯着她道:何事?你说便是。 是。张媒婆语气略有迟疑,停顿了一下,说道,奴也是听同行间传的,说是前两日有个男子闯入马姑娘的闺房,欲行不轨。 什么?! 一听此言,黎奶奶极为震惊。 张媒婆好像吓住一般,颤抖了下,喏喏道:幸、幸得被马姑娘的奶娘拼命拦住了,马姑娘应是安全无恙。 此事当真?黎奶奶厉声问。 奴怎敢欺骗奶奶?黎家肯向马家提亲,原是马姑娘天大的福分,可是奴琢磨着,这件事怎么着也必须要让奶奶知晓,不然奴这媒人可当的不称职。 张媒婆小心偷瞧黎奶奶神情,只见她此刻面色铁青,不言不语地坐着。 隔了许久,黎奶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事情,谅你也不敢隐瞒。 张媒婆连连称是,惴惴道:那,敢问奶奶,这提亲 事到如今,还提什么亲? 黎奶奶冷淡道。着人赏了张媒婆两贯钱,就将她打发走了。 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直到张媒婆离去后,季默仍旧处于懵逼中。 他看了看脸色极差的黎奶奶,张口道:娘,那位姑娘 黎奶奶打断他道:修齐,你别惦记马姑娘了,娘另替你物色贤妻人选,你眼下且安心读书。 黎奶奶前后态度差异之巨大,季默甚至一时都觉得可笑。他虽然知道这个时代极为看重女子的贞洁,但对此还是有些不解:至于么?不是都说被拦住了,那姑娘并未失贞吧? 那又如何?姑娘家好好的清誉已经败坏了,我们黎家断不能娶这样的女子为正妻!黎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异常认真,严厉地盯视着季默。 那并非马姑娘的过失。季默也直视着她认真道。 季默的目光堂堂正正、清亮异常,黎奶奶竟然不敢与他对视。她撇过脸,低低叹了口气,甚是疲惫地道:为娘又何尝不知?只是我黎家世代书香,对于女眷首要的要求便是这清白二字。马姑娘固然无辜,可丑事显然已传遍了,若你娶了她,必会遭人耻笑,亦会累及我黎家的声誉。 那马姑娘日后会怎样? 黎奶奶摇了摇头,叹息道:约莫是很难找到好人家了,或许会给人当填房吧。 她说着,蓦然想起来:对了,我前些日子吩咐来顺去柳县打听,他已回来了,快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只稍片刻,来顺便慌慌张张赶到了。 听了黎奶奶的问话,来顺先是流露出几分惊讶,接着很快像想到什么,回复道:奶奶,小的恐怕还真的知晓此中内情。 黎奶奶双眉一挑:你快快说来! 回奶奶,您不是派小的去柳县吗?小的刚到那里,就听闻徐家向刘家提亲,马姑娘誓死不从。小的一时起了好奇心,就又到了那徐府晃了一趟,碰巧遇到徐家二爷就是向马姑娘提亲的那位爷,小的趁机上前攀交,三言两语哄的他们信了小的,和小的一块去了青楼。 喝了二轮酒,就听那徐二爷和他的随从一起怒骂马姑娘不识抬举,扬言要好好教训她,叫她知道好歹。小的便问了他们,想要怎么教训。那随从就在一旁出主意,竟打算找个法子败坏马姑娘的名节,最好让她嫁不出去。 小的一听,那还得了?连忙劝了一番,也不知他们听进去了多少。小的毕竟不太放心,便又想方设法给马家的家人带了话,希望他们能够有所防备。如今发生这等事,小的觉得应该就是徐二爷他们下的手。 黎奶奶全程肃容地听着,完了恨恨地骂道:畜生! 来顺低垂着头,心里面有些唏嘘。清清白白一个姑娘摊上那样的事,现在别说是嫁进他们黎家了,就算是普通好人家的大门也难进了。那姑娘实在倒霉,碰上谁不好,偏碰上徐二那个浑子。 季默明白这世上人心的恶是想不到、防不住的,那位马姑娘与他素不相识,然而听了来顺一番述说,心情仍不免沉重。 娘,如今原委已明了,马姑娘确是遭宵小之徒陷害,儿子觉得,实在不能怪罪于她。只要我们自己心中明辨是非,外人的风言风语,我们何必理会呢? 黎奶奶面上似乎有一丝松动,然而她很快又坚定口气道:还是不成!你爹也不会答应的。齐儿,你听娘的话,再也不要想马姑娘了。 季默垂下眼眸。现在就算跟黎奶奶说清事实也没有意义了,她既然不肯让他娶马姑娘,换了黎修成就更不可能了。他不再费力多言,从黎奶奶那里出来后径直去找了黎修成。 二哥,有一个姑娘,如果她名声不佳,但并不是她因为品行不端,而是遭人诽谤陷害,你愿意娶她吗? 黎修成突然遭季默问的一愣,重复道:名声不佳?怎生个名声不佳? 季默解释道:比方说,那位姑娘的闺房遭男子闯入,但她本身不认得那那名男子,是歹人故意引来毁她清誉的。 哦。黎修成似懂非懂,这为什么来问我? 与你探讨一下。 这姑娘也怪可惜的。 嗯,所以如果是你,你会娶这样清白受损的女子为妻吗? 黎修成皱着眉思索了片刻,伸手挠挠头皮,实话实说道:说不好。从情理上来讲,那姑娘委实无辜。可若是我要娶她,料想爹娘也不会轻易答应。 季默沉默看了看他,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望着弟弟的背影,黎修成脸上现出困惑的表情。 二 马蹄飞扬溅起黄黑的尘土, 拖行着马车在道路上疾行。 车子里垫了厚实的毯子用来防震, 但季默仍不免被颠来倒去地晃得头晕,再加上车厢里头闷热, 他终于忍不住叫了停,踏下车辕透气。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1) 马车停在郊外, 再往前二三里路便可进入柳县了, 此处也渐渐的多了很多人烟的痕迹, 和来来往往进城出城之人。 玉穗给季默披上氅衣挡风, 一边不解地问:爷, 究竟你为什么要来这柳县,还这么匆匆忙忙的,明明再过些日子就开府试了,理应在家安心读书才是。 而且 玉穗余光瞄了正在活动筋骨的来顺。 此人是外府的管家, 平时打点一些府外的事务,深得黎奶奶信任, 在下人中也是颇有地位的,早不必做杂活了。但这次季默出门却亲点了他做车把式,让玉穗深觉奇怪。 柳县以柳得名,是因城里城外皆载满柳树。正值春夏之交,新翠的枝条挂满树梢, 在风中轻柔起舞。 道路的右边是一条平平无奇的河流,一株粗壮的柳树像某人斜着身子将头探到河面上一样, 一半的树干横在水上, 满树的枝条都垂落在水中。 季默的视线盯着那里看了一会, 倒不是这株柳树有什么奇特的。而是树边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他,长身玉立的身影叫人赏心悦目。然而他穿着白色的僧袍,后脑勺光溜溜的,显然是一名僧人。 在大梁朝,和尚、道士是可以免除赋税和徭役的,因此都是吃香的职业。但同时必须参加正规考试,通过后由官府颁发度牒,登记入册。不是自己说自己是出家人,就是出家人的。没有度牒的顶多只能算行者,约等于寺庙的临时工,也不需要剃度。这个人既然头发都剃了,那必然是真和尚了。 季默从前没有和僧道之流打过交道,勉强算有一点间接接触的,就是幼年时断言他活不到而立的那个游方和尚。对那和尚的模样,季默已没什么印象了。 眼前这名白袍僧人背影挺拔、身材修健,必定是个年轻人。季默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哪知那僧人感觉很敏锐,回头笔直向他望了过来。 季默有点吃惊,但他没有立刻慌里慌张地转开视线,而是趁这个时机打量了对方。 僧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端正,眼神清明平和,神态怡然而庄严,让人一见就禁不住生出好感。 在季默打量别人的时候,他察觉到对方也在注视着他,但那种纯粹的目光不会令人觉得讨厌,反倒是自己一开始的举动就有些无礼。 季默对僧人微微颔首,也不知是向他打招呼,还是表示歉意。 柳絮在风中纷纷扬扬,白色的绒毛沾到他的鼻子上,季默打了个喷嚏,说道:走吧。 车轮咕嘟咕嘟地重新转动。他们要在天黑之前找到投宿的客栈。 掌柜的,来间上房。玉穗说着看了下来顺。 玉穗姑娘,小的在通铺凑合一晚就成。来顺在旁边很有眼色地道。 玉穗点头:掌柜,房间要务必整洁干净。 姑娘请放心,我这儿每天都有伙计打扫的,每位客人走后被褥都是换的。 被褥我们自己带了,你等会送些精致的小菜上来。 耳旁不断传来玉穗和掌柜的谈话,季默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仍然记挂着刚入柳县时经过马家看到的场景。 白色的灯笼、白色的孝幔,隐隐透出围墙的哭泣声、木鱼声和含糊不清的诵经声,交织成一张令人不快的网。 只稍微停留了一会,向邻里询问过后,季默一行人很快就从那里离开了,然后住进这一家离马家最近的客栈。 去世的是马姑娘的娘亲,她原本就病体缠身,因着马姑娘的事生生被气到了,一口气没撅过来就去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据闻马姑娘哭得肝肠寸断,几度晕过去。 季默面色发沉,得知此事后便一直默然不语。 对季默的心情多少有些理解的来顺,偶有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尽量让自己减低存在感,不要去触霉头。 安排好住店的事,店小二在前头领路,把他们带到二楼的房间。季默把闲杂人等打发走,将玉穗叫到身边吩咐。 玉穗听罢事情原委,极为惊讶地挑起了眉毛。等这一阵惊讶过了,她微微垂下眼,说:原来如此,怪不得您非要到柳县来了,那位姑娘也确实可怜。那爷,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你今夜去盯着马姑娘,以防她出事。我总有不太好的预感,希望是我多虑。 玉穗答应了,可是又有点不放心的样子:我去了马姑娘那里,不是只剩爷你一个人了? 我一个人怎么了?季默失笑,我好歹是个男人吧,还需要你的保护吗? 虽然玉穗在心里连连点头,可是不敢直言不讳,直觉会伤主子的自尊心。 那您小心些。不然叫来顺来作陪? 千万别。想起来顺那张沧桑粗犷的大叔脸,季默赶紧摆摆手,他是好男色,可本质还是颜控。 玉穗迟疑地盯着他看,季默淡定的神情对了解他武力值的玉穗来说完全不起作用 。 快去!季默催促道,晚了我怕出事。 玉穗只得换上轻便的衣服,来到马家院外,足尖轻轻一点,就翩然跃上了两丈多高的墙头。 她放眼望向整个庭院。眼下法事已停,天色已昏暗,整个院子静悄悄,唯有白鹏里透出些微的烛光,孝幔被夜风吹得不停舞动,像一条条摇摆晃动的苍白的手臂。 玉穗琢磨,这个时间马姑娘只会待在两个地方,不是灵堂,就是闺房里。以马姑娘的孝心而言,她整夜守灵的可能性更大些。 玉穗从墙头落下,轻飘飘的如一片柳絮从枝头飞落。她悄悄靠近白棚,探头往里瞧去。果然不出所料,有个身穿孝服的姑娘面对灵柩跪着,纤细的背影楚楚可怜。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起先仅是小小的雨丝,不知不觉越下越绵密了,瞧这趋势,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 季默推开窗,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的夜空下,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只能又将窗关上,把往屋里不断飘进来的雨水隔绝在外。 说不上为什么,季默总有些心神不宁。这种情况下,他不愿意独自留在房里空想,便披上外袍,拿了烛台仔细照着路来到一楼大堂。 掌柜正在柜台后咔咔咔打算盘,季默问他要了一壶酒,坐在大堂里自酌自饮。 难道真的要把来顺叫来陪他?正当季默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白色的僧袍一角从他的余光里划过。 二 今夜的星月黯淡无光。玉穗抬头望了一眼云层压抑的夜空, 预感着会下一场雨。 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刮过, 树枝幢幢摇晃不止,白灯笼狂乱地摇摆几下后, 里头的火焰倏忽熄灭了。黑暗彻底淹没了这片庭院,只余下呼呼作响的风声刮得人心头震颤。片刻后, 天上倾倒下大片雨丝。 这个时节的夜里气温仍然略低, 加上下雨, 寒凉更浓。玉穗不怕冷, 也不觉得害怕, 她很冷静地关注着灵堂内的一举一动。 爷吩咐她的事,她一定要做好,爷说这姑娘不能出事,那她就是不能出事。 凡是季默说过的话, 玉穗都不会轻忽,这来源于她心底里对季默的信赖和重视。 视线在黑暗中毫无困难地捕捉到那个跪立着的孱弱的身影, 玉穗看到马姑娘的肩膀微微颤抖,听到她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 对着这个可怜的姑娘,玉穗心里生不起什么同情来,只想把快点将事情办完,快快回去, 留下爷一个人,她不放心。 不知不觉, 哭泣声渐渐止住了, 马姑娘的身子动了一下, 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拿在手里半晌,然后高举起来对准自己。 玉穗的瞳孔微微收缩,身形随之一晃,脚底踩着特殊的步伐,瞬息之间就赶到那马姑娘身前,一把握住了那只正要扎向自己脖颈的手腕。 马姑娘万万没料到会人有出现,惊得她一时间忘了所有,张着嘴呆呆瞧着面前模糊不清的人影,几息后从痉挛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一声叫喊,不留痕迹地消散在雨夜里。 玉穗从她手里夺过那把差点染血的剪刀,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祭台上的蜡烛。 小小的火苗燃起时,也映亮了玉穗美丽冷漠的脸庞。 马姑娘惊讶地眨眨眼,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出现的如此诡异的人竟是一名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子! 对方的女子身份和年纪使她恢复了一些镇定,定了定心神,她哑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此处?又为何、为何 为何要救你?玉穗替她把话说完。 马姑娘苍白着脸微微点头,一双憔悴的眼眸惊疑地瞧着她。 我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你无需知道。玉穗声线冷淡道,总之,你以后不可再寻死了,不然就白费了我救你的力气,也枉费了我主子一番好心,知道么? 我活着还做什么?马姑娘闻言却是惨然一笑,姑娘就当没救过我这个人吧,你的救命之恩,马钰儿来世定当相报。 本来以为把人救下就算完成任务的玉穗沉下脸来: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为何非要去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马钰儿决然道。 我能救你一次,便能救你第二次、第三次,所以你还是省些力气吧,顺便帮我省些力气。 可姑娘你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我的,总是能被我寻到机会的。 玉穗柳眉一竖正要发怒,转而一想,这女子死意很坚决,她若是再呵斥几句,刺激了她,令她羞愧之下更想去死了,岂不麻烦?于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淡淡道:有些人拼命想活,却活不了,你可以活着,却偏要去死。 她已经为此女耽搁了不少时间,她现在一走,只怕她转眼又要自尽,可真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玉穗素来瞧不上这样寻死觅活的软弱女子,只是碍于季默的命令不能甩手而去,不耐质问道:你为何非死不可?还必须在你娘灵堂上自尽? 马钰儿深深地埋下头颅,许久才低弱地吐出声音:我娘是因我而死的,是我做女儿的不孝。 你娘不是因为你被欺负的事气死的吗? 马钰儿浑身轻颤了一下,伤心的掩面啜泣道:是我不孝,害得我娘、我娘 是别人害了你,且间接害死了你娘,错的是他们,与你何干?你为何要将责任算在自己头上? 可是,可是如今我父母皆亡,我一人孤苦伶仃,名节也败坏了,累及爷爷在乡邻前抬不起头。我这样一个不祥的女子,活着有何意? 你知道是谁害你的吗?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玉穗说道。 我知道!马钰儿却出乎她预料地说,我下到阴曹地府,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玉穗惊讶望向她。 我二叔他不是人,是个畜生!为了贪那些家财,不仅勾结外人害死了我爹,又来害我和我娘!他、他必定不得好死! 你二叔?不是那徐二公子吗?玉穗沉吟,看来事情还挺复杂。 马钰儿止住了话音,她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双目流露出深刻的仇恨。有些秘密她憋在心里良久,无法对他人诉说,就连自己的娘亲也因怕加重她的病情而不敢告诉。如今那些畜生还是把她们母女俩害到这地步! 玉穗不禁问:你如何肯定是你二叔? 人肯定是他偷偷放进来的,也是他指了路,否则一个陌生男子怎可能这么容易就闯到我房里来?那徐家二爷昨日还差人来说,他不嫌弃我名声有污,愿纳我为妾,我理当对他徐家感恩戴德,过了丧期就早早嫁过去。马钰儿苍白的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我宁愿死了,也不会给他家做妾的! 你既然有能耐自尽,为何不去杀了你二叔和那些欺辱你的人? 马钰儿受惊似地看向玉穗。 不对吗?你反正也是要死了,何不死之前先杀了自己的仇人? 马钰儿盯着玉穗的眼里,像突然迸出了光,但是转瞬就黯淡下来,怔怔然道: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杀的了他们。 我要是你,就答应了那徐二爷,新婚之夜趁他不备抹了他的脖子,岂不简单? 马钰儿闻言瞪大了的眼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玉穗的口气理所当然,她没来由的相信,换了是玉穗,她真会这么做。 这是马钰儿以前从未起过的,疯狂大胆的念头。这个念头一旦起来,就在她的脑海里扎根发芽。 而且你也别觉得自己就很惨了,这世上比你惨的人多的是。我全家都被杀死了,难道我也不要活了吗?就算一辈子报不了仇,我也要好好活着的。 玉穗脸庞的轮廓在烛光摇曳下明明暗暗地变换,从她的嘴里不断说出石破天惊的话,但她本人却无所觉。马钰儿呆呆地看着她,有点痴。 客栈大堂的大门原是敞开着的,下雨后被伙计合拢了一半,仍然留下不小的空隙,雨丝飘了进来。 季默自斟自饮,每当这种百无聊赖的时候,他总是无比想念现代丰富多样的娱乐设施。下雨的晚上,没什么比舒舒服服懒在床上刷手机更好了。 这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到尽头,那名僧人依旧站在门外的屋檐下避雨,白色的僧袍下摆已经被雨水氤氲了一大片。 大师。季默不轻不重的叫了声,心想他要是没听到就算了。 就当他话音刚落,那僧人就立刻回转过身,中间没有丝毫的停顿,好像他就在那里等着季默唤他一样。 季默的视线凝在年轻僧人端正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容:大师,赏脸一起小酌一杯可否? 说完,他才想起来,出家人是不是有酒戒啊?那就尴尬了。 二 那僧人神色不变, 略微躬身双手合十, 温温和和地行了一礼。 小僧要遵戒律不能沾酒,如施主肯赐座让小僧避雨, 小僧便是感激不尽。 大师言重了,请坐。 僧人撩起僧袍, 抬步跨入店中。 他的僧袍是白色的, 周身的气息硬要用一种颜色来形容的话, 那也是白色的。随着他的进入, 整个人像化为月光一样撒了进来, 一瞬间阴暗的大堂也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2) 僧人再次向季默施礼后,方才端端正正地在他对面坐下。 大师不喝酒,便喝热茶暖暖身吧。 没等僧人回答,季默就自顾向掌柜叫了一壶茶水。 在等店小二沏茶来的时候, 季默问道:大师的法号如何称呼? 小僧法号无尘。 无尘大师。在下黎修齐。 之后便沉默下来。 但这种沉默并不叫人觉得尴尬。无尘身上带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就像一个多年不见又很熟悉的老朋友, 不用刻意寻找话题也能彼此相处的融洽自然。 这场雨下可真够久。季默举着酒杯放在唇边喃喃自语,从黑漆漆的门口望出去,心里记挂着仍未归来的玉穗。 施主是在等人?无尘问道。 季默随便嗯了下。他那样不做掩饰的样子,被人猜到是在等人一点也不奇怪。 施主不必担心,想必你等的人, 很快便会回转了。 季默盯着无尘的深黑色的眼眸看了两眼。 大师是安慰我的,还是您会算? 无尘的唇角好似上翘了一下, 弧度极浅, 季默怀疑自己看花眼的时候, 听见他说道:小僧的直觉向来甚准。 你一个和尚跟我讲直觉? 季默感到有点玄幻。他把视线从无尘平静的脸庞上移开。 希望如大师所言吧。季默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这名神秘的僧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季默没兴趣去探问,他自己的事他也不愿多讲。就像真的只是叫个人陪他坐一坐,喝杯茶而已。 店小二送来茶水,并殷勤地附赠了一小碟晒干的蜜枣。 季默的酒喝完了。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这儿的酒没经过蒸馏,对习惯了现代各种酒精饮料的人来说完全不够劲。然而如今这具身体却是很少沾酒的,区区一壶足够令他酒意上头了。 他叫住小二,打算再要一壶来。无尘就用他独有的温和的嗓音道:佛说,饮酒有三十六失,毒至莫过于酒也。黎施主,小僧冒昧相劝一句,酒并非好物,少饮为上。 酒并非好物?季默眨了下眼,微醺的目光对上一双平和坦然的眼眸。 无尘不仅一双凤眼迷人,鼻梁和嘴唇的形状也生得极好,整副五官拼凑的很是顺眼,而又目光清正、神态从容,不容人亵渎。 这个人哪里哪里都对他的胃口。 可惜是个和尚。 再喝下去,恐怕就要被酒色迷了眼了。季墨趁自己还能维持清醒,便依了无尘的劝,改酒为茶。 雨声终于渐渐消停了,未尽的雨水滴滴答答从屋檐滴落下来。不久后,一身皂色的玉穗俏生生地出现在了客栈外面。她的面孔笼罩着一层寒霜,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她一眼望见季默,吃了一惊:爷,你怎么坐在这里?说罢余光瞄了眼无尘,立刻认出他是在河边跟他们打过照面的那名僧人。 等你回来啊。季默理所当然道,不然我可没法放心。 玉穗感到有丝羞赧,双颊染上薄薄的红晕,像涂了一层胭脂,神情如冰雪消融一般恢复了往常,说道:这里太凉了,爷,您还是快回房歇着吧。 这时,无尘站起身,对季默说道:雨停了,小僧也该走了。 季默冲他颔首。 施主与小僧有一茶之恩,临走前,小僧有一言相赠。 大师请讲。 小僧观施主印堂泛黑,三日内恐有血光之灾,勿往高处去,或可避过此劫。 多谢大师提点。季默连眉头也没挑一下,面不改色道。 无尘看了看季默,见他一脸无谓,便不再多言,双手合十后翩然而去。 这些个和尚,无论老少美丑,是不是都喜欢替人看相算命?可照理说,这好像是道士的活啊,现在和尚道士都要抢业务了吗? 季默不认为无尘会那么无聊骗他玩,不过血光之灾什么的,他还真不放在心上,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再死一次。 他恐怕是这世上最不怕死之人了。 无尘离去后,玉穗心里那根绷着的弦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爷,这大师什么来头? 不清楚。怎么了? 玉穗摇了摇头,眉心蹙起,沉吟道:明明我未察觉到他身怀武功,看来看去,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尚,可不知为何,他却给我极为可怕莫测之感,仿佛我面对的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潭水。 可怕? 季默回想起无尘那一身让人舒服的气息,不明白玉穗因何产生这种感觉。 嗯,爷,其实以前,我觉得自己的功夫并不差。直到遇上那姓凌的,我才算见识到了高手的手段。但是姓凌的武功虽高,却仍然在我所知之内,我清楚自己与他的差距。而这位无尘大师,给我的感觉,则是深不可测,甚至无法估计他的实力。 是吗?季默语气淡淡的道。 玉穗咬了下嘴唇:爷,这无尘肯定不是寻常和尚,他说的话,或许会成真呢? 血光之灾那个?季默轻轻笑了笑,你用不着忧心忡忡,你爷我福大命大,上天庇佑,断不会有事的。 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给自己狂插flag。 见主子本人一副云淡风轻,玉穗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但那种隐晦难明的不安感仍然盘踞在心头,难以消除。 随后她向季默提到马钰儿的事。 我见她已有活下去的念想,应该不会再寻短见了。 季默道:那便好。 还有一事 嗯? 马钰儿那漆黑决然的眼神浮现在眼前,玉穗的脸上浮现一丝犹豫。 她求我教她杀人。 杀人?季默一怔,她还真敢? 嗯。玉穗点点头,您说该管吗? 季默低下头。 那位马姑娘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也挺好的吗?他轻微勾起了嘴角,那你就教吧。 季默瞧着不远处的情景,背部倚靠着一颗长在墙根边的歪脖子树,尽量使自己坐的舒适一些。 这是他们到柳县的第三个晚上。明天一早,他们就会动身返回朱县。 玉穗得到他的首肯后,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来授课了。想到这是最后一晚,季默对这位吸引了他二哥又性格坚毅的姑娘起了几分好奇,便让玉穗将他也带来了。 他现在就坐在墙头上,像观看一幕戏剧,瞧玉穗教马钰儿如何正确的使用匕首。 在灵堂上做这样的演练仿佛更有氛围了,环境BUFF加的妥妥的。马钰儿纤细的手腕握着闪着寒光的匕首的模样,透出绝然的狠意,让季默感觉到有些时候女人比男人更加强悍。 两个姑娘在灵堂里进行着凶残的训练的时候,从外面拐进来一个中年妇人。她端着托盘,边走边说:姑娘啊,看你晚饭没吃什么,刘婶给你拿来了几个馒头、头 鬼!女鬼啊! 一声尖叫穿透夜幕,含着惊恐至极的颤音。 季默不禁打个激灵,好巧不巧,他底下坐着的那片瓦片不知是不是年日久了粉化,竟在这当口断了,季默登时身子一歪,从墙上掉了下去。 那一刹那间,他看到夜幕上挂着一颗特别闪亮的星子,像一只眼睛一样盯着他看。然后他闭上了眼,等到落地一瞬间的疼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掉进了一个硬邦邦但又带着一点点软弹的地方,对方的体温隐隐约约透过不太厚的衣衫传导过来。 在惯性的作用下,季默紧接着就正面撞入了那人的怀里,脸孔仿佛撞在一堵坚硬的墙壁上,鼻软骨一阵酸痛,下一秒就感觉有一道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缓缓流了下来。 唔 季默疼得闭上双眼,捂住酸溜溜的鼻子。过了会,睁开眼帘,苍白的月光下,一张端正清俊的脸庞和标志性的光溜溜的脑门进入视线。 季默张开手心,借着月光拿到眼前一瞧,看到一小滩黑乎乎的血迹。 莫非这就是大师您说的血光之灾?季默躺在无尘的臂弯里,无甚表情地仰视着他问道。 ※※※※※※※※※※※※※※※※※※※※ 好困== 二 此刻无尘的两条手臂, 一条枕在季默的后颈, 一条搁在他的膝窝下,标准的公主抱。季默内心有点微妙, 挣扎了两下,无尘便松了手。 双脚落地后, 季默立刻从怀里掏帕子想擦脸,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袖子, 没来由地往他鼻子抹了抹, 然后淡定地抽离。 季默呆了呆, 诡异地望向无尘。 无尘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做出奇怪举动的人不是他。 大概是出家人慈悲为怀,特别爱照顾人?还照顾得特别细致? 季默尝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然而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无尘的袖口。 白色的布料上殷红的污迹即使在夜晚看来也有些刺目。 这种尴尬又诡异的情况没持续多久, 只见无尘双掌合十,不急不缓地发问:夜色已晚, 黎施主因何要独坐于墙上? 赏月。季默脸不红气不喘回道。 无尘微仰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颔首赞同道:今夜月色确实甚美。 那大师又为何出现在此?莫非算准我会掉下来,故意来这里接我的吗?季默问道,然后觉得好笑似的,自己先浅浅笑了起来。 黎施主聪颖, 一猜便中。适才小僧忽生感应,冥冥中依照指引向此处行来, 果然又见到了黎施主。 季默沉默了一阵, 干巴巴地回应一句: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 何足挂齿。 院墙内依稀传来嘈杂的动静,夹杂着不满的质问声,想是刚才那一声超高分贝的尖叫惊醒了旁人。 不多时,玉穗出现在了墙头上。 她焦急四下张望,等发现季默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就看到了站立在一旁的无尘! 瞬间产生的本能般的敬畏叫玉穗的身子颤了颤,她惊疑不定的将视线在无尘和季默之间来回打转,咬了咬牙,强忍着惧意飞跃到季默身侧。 季默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那么紧张。 你爷我刚不小心掉下来,是无尘大师救了我,免我遭伤筋动骨的罪。 原来是这样。 玉穗可远没有季默这么淡定,她暗暗吸气,鼓起勇气直视着无尘,屈膝行礼:多谢大师相救我家公子。紧接着她一秒不停留的转向对季默,说道,爷,回去吧,马姑娘的奶娘把人都吵了起来,咱们不能多待了。 季默下意识望了无尘一眼,喉咙里嗯了声,发现无尘也定定地瞧着他,漆黑的眼眸倒映着月光的清辉。随后他便不由分说地被玉穗攥走了。 翌日,晨光熹微。 车夫套上马车,挥洒马鞭,车轮咕噜咕噜地转动。这个车夫是临时雇来的,来顺被季默留在柳县留意马家的动静,一有情况就向他来信报告。 马车刚使出城门,玉穗忽然后颈汗毛竖起,心底突突打了个激灵,扭头向后望,果然一个白色僧袍的身影闯入视线中。 玉穗受到惊吓似的赶紧回头,下唇被她无意识地咬出一排印子。 爷,您瞧。她小幅度地扯扯季默的袖子,低声道,那个和尚跟着咱们呢。 他在后面?你看到他了? 玉穗点点头。 大概无尘大师也要出城吧。出城就这一条路,难道只许我们一行人走吗? 不是的。玉穗急道,那和尚绝对是 玉穗的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 她抬起脸,露出不太乐意的表情。 不要瞎琢磨,自己吓坏自己。季默道,一切照常便好。 一路直抵朱县,当黎府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前,玉穗趁机回看了一眼,然后松口气般,在季默身后碎碎念道:那和尚不在了。 对对,他不在了。季默对玉穗的神经过敏感到一丝好笑。 当日季默借口舟车劳顿,没去给黎奶奶请安,第二日黎奶奶就亲自杀过来了。季默猜她可能整整忍了一夜,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地过来质问了。季默早已料到,懒得应对,掐准时间早早赶在她来之前出了府。 他出门的确是有事,不过原本是可去可不去的。周宏熙的邀帖前两日就到了,因他去了柳县,直到昨日才看到。 周宏熙自从县试过了以后,可把他爹给高兴坏了,觉得儿子是出息了,逢人便吹嘘。如此一来,接下去的府试就有点逼上梁山了,毕竟他爹都已经帮他把牛皮吹了出去,若表现的太差可没脸。于是周宏熙便邀请季默来跟他府上一块读书。 季默唯一怕的就是遇上白苍梧,打定主意一旦看到此人扭头就走,他宁愿回去直面黎奶奶喷涌的唾沫星子,也不愿再陷入不受控制的莫名其妙的状况里。 好在,到了周府,并没见到白苍梧此人,他心下登时一松。 而周宏熙正愁眉不展、对着一大捆书苦大仇深,那副模样恍惚令季默看到了上辈子期末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同学。 他勾了勾嘴角,问:怎么样? 周宏熙像见了亲人一样,甩下书本就过来握住他的手,泪眼汪汪道:痛苦,太痛苦了!我悔不当初啊,为什么要去考县试!现在我流的汗和泪,都是当时脑子里进的水! 季默忍俊不禁。虽然他没有看见白苍梧,不过还是要确定一下。 你没叫白苍梧来吧? 我叫过了,不过他书院要上课,就回绝了。怎么?你们闹矛盾了?周宏熙这时候就很敏锐了。 没有的事。季默淡淡道。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3) 两个人安静下来看了会书。 不过周宏熙看两行字,就会抬头东张西望、抓耳挠腮,见季默专心不好打搅,强忍了一阵,实在受不了的把书往桌上一推,歪头把脸颊印在桌面上,哀嚎:啊~~我不想复习不想看书,想吃炸鱼薯条!还有香草冰淇淋! 生啤和烧烤也行啊!我不讲究的! 羊肉串上撒上辣椒面和孜然,烤到油脂一滴滴往下滴,呲呲呲~的。啊对了,还有烤鱼,草鱼最好吃了,先腌上一会,再架到炭火上烤,烤至七八成熟,放到洋葱西芹胡萝卜花椒胡椒香菜的调味汁里,继续用小火慢慢烤,这样鱼肉外焦里嫩又入味 季默不得不承认,他被说饿了,周宏熙的话语唤起了他深藏记忆里的味道。 呐,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周宏熙冷不丁问道。 金 季默说了一个字就收了回去,用微妙的眼神瞅瞅周宏熙。 金什么? 今天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刚刚他被勾引的差点破了功,一句金枪鱼险些脱口而出。这种鱼类在大梁朝可没出现过,要是被周宏熙听去了,肯定又要惹来麻烦。 就这当口有个家人来告,说白家公子来了。 白家公子不就是那个白苍梧吗? 季默的眼眸沉了沉,以眼神询问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他真说过他不来了。周宏熙也是一脸纳闷。 那我便告辞了。 周宏熙诧异道:这么突然就回去了?你果然和苍梧兄吵架了吧? 季默没有回应,起身说走便走。 他由周府的家人引着走向外面,中途还是难免和白苍梧撞上了。 修齐。 白苍梧压低嗓音叫他的名字。 季默对他点了点下巴,一句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愿说。白苍梧身上吸引他的气味又出现了,他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季默尽量目不斜视地越过他,白苍梧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手掌接触到的皮肤传递而来过高的温度。 几乎一刹那,季默就把手甩了出去,像甩掉一条纠缠的毒蛇。 就算被这样毫不客气的拒绝,白苍梧也没有任何不满,神情不见丝毫异样,客气有礼地为自己的唐突道歉后,便与季默擦身而过了。 季默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匆匆离开了周家,回到黎府,立即叫玉穗打了一盘凉水,把手伸进水里头用布巾用力擦洗。 爷您是做什么?玉穗有点儿被吓到。 季默也说不上来,刚才不过被白苍梧碰了一小下,仿佛打开了一个闸口,他的皮肤就像患了饥渴症似的,极度渴望与对方的碰触,隐秘的部位也明显地兴致高昂,直到此刻都没消下去。 他可以肯定,若非他自制力惊人,当时旁边又有人在,恐怕他已经忍不住扑倒白苍梧了。 上一次见白苍梧,他尚没有这么夸张的反应,似乎每见这人一次,症状就更加严重。 季默如今是深深怕了白苍梧了,觉得他比洪水猛兽更恐怖。他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目前可行的,只有绕着白苍梧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马姑娘的事也好,白苍梧的事也好,占了季默不少精力,他花在读书上的时间有限。但时间并不会因为他个人的观感而停留或滞缓,府试那一天还是如期到来。 整个考试过程和县试大同小异,季默勉强答完题,心里估算着自己凉的几率有多大。 啊! 周宏熙出了考场大叫一声,把未散去的考生们骇了一跳。 只见周宏熙大猩猩状捶自己胸口,哈哈笑道:爽!真爽!我宣布,我周宏熙的科举之路到此结束啦哈哈! 听了这话的人无不对他侧目。 这人莫不是考得太差以至于失心疯了?谁不是做梦都想中举登科?哪有咒自己考不中的? 季默敲了敲他的脑袋,揪着他后衣领道:快走吧,别连累我也丢人现眼。 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翘了起来,现在也只有周宏熙这个活宝能给他带来一点欢乐了。 过几日放榜,出乎意料的,季默竟然没凉。更叫让人惊讶的是,周宏熙居然占据了最后一名,堪堪低空飞过。 季默不禁低头思索:这一届的考生是有多不行? 周宏熙自己显然也被震惊到了,不可思议的眨巴了半天眼睛,摸着自个的下巴喃喃自语: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 二 黎修成得知弟弟过了府试, 很是高兴, 特意从书院请假回家。 看着自家二哥没心没肺的脸,季默却只想默默叹气。 等你过了院试, 成了生员,我们兄弟俩就可以一同在书院读书了, 彼此还能做个伴! 季默立刻想起白苍梧那张蛋疼的脸, 连忙否决:我就不必去书院了。再者说, 这次全属侥幸, 院试我是绝对不可能通过的。 咱三兄弟中, 大哥是最最聪明的无疑,而我则是最愚笨的一个,连我都能办到的事,你自然没有问题。黎修成的语气盲目乐观。 季默皮笑肉不笑的扯动了下嘴角, 不知道他二哥哪来的这般莫须有的信心,至于对他自己的定位,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对黎修成季默最挂心的,还是他和马姑娘那桩事,趁正主儿在,便试探问道:你那意中人的事,打听的如何?可有好消息? 黎修成的脸庞暗了暗, 脑袋垂到胸口去,呐呐道:娘没有找过我, 想来是没寻到人吧, 我也不敢去询问她。 看来黎修成还不知道那次乌龙事件, 更不知道马姑娘的真实情况了。 季默犹豫着要不要将真相告知他。 你对那位姑娘,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思,是非她不娶呢,还是一切随缘? 自然是非她不娶! 黎修成没多想就回答,可是心底不禁生出一丝动摇。说到底,他和那位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彼此不知姓名,不明秉性,要说非卿不娶,似乎有点过了。 季默几辈子累加起来,吃过的盐比黎修成吃过的米还多,情感经历是他的祖师爷辈,黎修成那点心思在季默这里一目了然。见状,他觉得还不如将事实全盘托出,把黎修成的少男心掐灭在萌芽状态,一了百了。 打定主意,正待开口之际,黎奶奶在丫鬟的陪同下施施然踏进屋子里来。 兄弟俩起身相迎。 我这要是不过来,你们两个怕都想不到去看我这个当娘的吧? 黎奶奶一开口便是质问。 季默和黎修成连连说不敢。 齐儿,你爹对你过府试很是欣慰,特意给你写了信来。说着黎奶奶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他。 黎修成如今一看到黎奶奶就反射性的含羞。 那个,娘,修齐,我出来够久了,天黑前还要赶回书院的,这便走了啊。 边说着边面向季默,悄悄眨了眨眼,自认为已经将意图传递了,以自家弟弟的聪慧肯定明白的,然后,就含羞带怯地抹油跑了。 目送着二货二哥的背影一溜烟的远去,季默将将收回了差点伸出去的尔康手。 院试作为童生试的最后一环,至关重要,过了便是生员,真正有了功名在身,从此不再是一介白丁了。只是这道关卡不知卡了多少人,有太多人到老也不过是个白发童生。 季默靠上辈子应对考试的经验抓重点复习押题,虽然突击了一段时间,不过他不认为以自己这种半桶水的程度就可以和那些真正寒窗苦读的学子竞争区区几个生员名额了。 院试是由皇帝钦派的翰林充任学政主持,比之前两场考试肉眼可见的更严格了一些。对还在搏取功名的底层学子来说,这些从皇城来的大员无疑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考生们踏进考场都有点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考试持续三日,到最后一日,已经有年纪大的、或不堪压力体力不支的考生被抬出考场去。这都不是新鲜事,年年都有,见怪不怪。 季默却忍不住多瞅了两眼。以往听说科举残酷,每一次都有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这次是亲眼见到活生生的例子了。 考试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面色青白、脚步虚浮、摇摇欲坠地步出考场。季默不经意回头一望,还以为真实上演了生化危机呢。 季默也不比其他人好多少,此刻又累又饿又困,毫无违和感地混在丧尸大军之中。跟其他人不同或者说更惨的是,另一具丧尸还一直把重量往他身上压过来。 你就不能自己好好走路吗?季默手心抵着周宏熙的脸颊把他推远。 不能,我要死了,救我~周宏熙要死不活地说,活像一滩烂泥拼命粘过来。 季默嫌弃的不行,顾及着还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不好张扬暴力,叫来一顶轿子将人一把塞进去。 周宏熙不死心的伸头出来,拉住季默,说道:修齐修齐,辛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解放了,我们这就双双把家还了吗?不去找点乐子吗? 不是双双,是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把那个不消停的头颅重新按回去,季默命令轿夫起轿。 黎府的人则一早带了家里的软轿候在外面,一见他出来就立即迎上来。 季默平时惯用马车,轿子统共坐过两回,第一回就遇到了不请自来的凌大爷。相似的情景,让他一下就回忆起那个消失已久的人。 到最后都未能一观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多少感到些遗憾。可转念一想,假如面具下的那张脸平平无奇,远不如预期,那倒还不如保留着悬念。 季默想着有的没的,有些淡淡的笑了笑。 回去后饭也顾不得吃,就先蒙头大睡,从傍晚直到第二天快晌午,要不是胃部发出激烈的抗议,季默仍睡的天昏地暗。 黎奶奶心疼儿子,叮嘱任何人都不能去吵他,并早早吩咐人准备了吃的一直温在灶台上,等季默醒来,立刻有人送上。吃过饭之后,又有大夫上门替他开药补身子。 折腾了好一阵,屋子里总算又只剩他和玉穗两人了。 爷,昨日来顺的消息捎来了。玉穗替他梳着头发,一边道。 嗯?怎么说? 马家同意把马姑娘嫁到徐家做妾室。 季默微微怔了怔:那小姑娘还玩真的? 玉穗沉默不语。 将玉穗微带隐忧的侧颜收入眼底。你担心她? 玉穗点点头:总觉得她与我有点同病相怜。 你去看着吧,别叫她真的出事。季默道。 ※※※※※※※※※※※※※※※※※※※※ 节日快乐^_^ 二 放榜的那天, 季默没有去看, 他完全不认为自己能中。 然而关心儿子的黎奶奶自然会派人去看榜,传回来的消息让季默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黎奶奶笑逐颜开, 笑着笑着, 眼角就泛起了泪花。 我儿果然聪明绝顶、天赋绝伦!为娘立刻修书一封, 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知你爹和你大哥!她抹了抹眼睛, 说道。 这且慢!季默向那家仆再三确认, 你没看错吧? 那家仆笑道:三爷,这么大的喜事,小的怎能看错了?三爷的大名就挂在榜上呢!您现在可是堂堂的附学生员了! 眼瞧全府上下真情实感地为他高兴,季默自己却很没真实感, 简直怀疑今个睡午觉还没有醒,这一切是他白日发梦。 第二日, 学政大人在朱县最大的酒楼宴请所有新晋生员。那张请帖派发到季默手上,他才确信自己确实考中了。 学政大人的宴请,他当然不会不识相,在玉穗的操持下,全身上下焕然一新, 手捧礼物到场了。 季默大致扫了眼,发现这一批生员普遍年轻化, 好些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郎, 容貌或周正、或俊朗、或清秀, 均相貌不凡。 季默就着顺眼的一个一个打量过去,赫然便看到了熟人周宏熙。 两人一打照面,都有点傻眼。 隔着人群他俩沉默地你瞅我,我瞅你,傻愣了半响。 那一刻,一个玄幻的念头从季默脑海中突兀地冒了出来:其实这一届是看脸选的吧? 季默不知道的是,他真相了。 周宏熙舔了舔嘴唇,艰难地说:修齐修齐,你说,以咱们这水平主要是以我的水平,出现在这里属正常吗? 季默:需要我回答吗? 周宏熙沉痛地摇摇头。 我爹乐的快疯了,走路都像要飞起来。看他那么高兴,我没好意思打击他,可如果说周宏熙顿了顿,凑近低声说,如果是卷子批错了,搞错人了怎么办?说实话,经义那题目我压根解不出来,硬着头皮编了一通,这都能中,太匪夷所思了! 季默深以为然,他猜这当中大约有什么因由,笑笑安慰周宏熙说:没关系,你就当天上掉馅饼,砸到你了,许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呢。 祖坟? 周宏熙嘴巴半张,想到什么有点恍然地低头沉思,自言自语:清明老爹刚带我去拜过祖坟,莫非,真有人品加成? 学政大人姗姗来迟,当然没人会责怪他,大人物必定是最后一个才登场的。 这位学政姓毛,名志清,四十余岁,下巴蓄着山羊胡子,除去腹部有些腆出之外,算是容貌清癯、甚有威严。学政三年一换,毛志清已到最后一年,主持完这次院试后就要回京述职去了。 生员们诚惶诚恐地对他行礼,口称老师。 毛志清倒没有上官的架子,亲和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交代他们不必拘束。他的目光在人丛里那几张年轻英俊的面孔上逡巡而过,低下头时暗自发愁。 就在院考前夕,他秘密接待了一位从京里来的大人。 这位大人是皇城中最尊贵的那一位身边的红人,以他一个区区翰林的身份是不够资格靠近的,最多远远的望过几眼,从未当面打过交道。 这样的大人物突然驾临,毛志清用比现在这些新生员更为诚恐的态度接待了他,好酒好菜自是不必说,心中更是战战兢兢,暗怕自己哪里出了岔子,惹来了上头的不满。脑中回忆三年来自己的连番作为、收了哪些个人的好处、是否有露馅告密的。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4) 越细思,越惶恐,喝着酒却硬是把脸越喝越白。 好在虚惊一场。 那位大人的确带了上头的指示来,却不是要找他麻烦,而是叫他办一件事,且是一件对他来讲轻而易举的事让他保一个人过院试。 然而,也许他当时喝多了又太紧张,睡一觉回过头竟忘了大人说的名字,拼了命也回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那大人还提过一句长得不错的后生。待他决定拼着被责罚也要再向大人问问清楚的时候,发现人家已然连夜匆匆离去了。 毛志清这下可傻了。 这事是皇城中的那一位交代下来的,他要是办不好,别说是他日后的仕途,就连小命都可能保不住。 毛志清冷汗涔涔,狠狠甩了自己几巴掌,叫你忘,叫你忘!一个名字都记不住,简直废物! 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脑袋一拍,叫他想出一个破罐子破摔的法子,便是把来参加院试的,只要是年纪轻长的好的,统统给过。 宁杀错,勿放过! 为此他考试三天一直在考场巡视,一个一个仔细看过去,把人和名字都给对上记牢了,回头暗箱操作一番,把看中的几人,不管他们答题如何文章好赖,一律算作合格。 如此一来他安心了一些,心道砸也该砸中一个了。 可万一,就那么不巧,正主儿偏偏没被他圈进去呢?也许他认为的长得不错和那一位的标准有差呢? 毛志清左思右想,又渐渐地坐立不安了,于是宴请了所有生员,实则暗中观察。 究竟是哪一个呢? 他到底押中了没啊? ※※※※※※※※※※※※※※※※※※※※ 短小君又上线啦 二 毛志清原本是翰林院一学士, 虽然官职清贵受人尊重, 但一没实权二没油水,相较下外派的几年反而如鱼得水, 随手收的好处是他以前俸禄的多倍,且自在逍遥的多, 不用被京里那么多双眼盯着, 随时小心着被弹劾。 尝过甜头的毛志清乐不思蜀, 对回京无甚渴望, 反而期盼能再让他多当个三年学政, 或者给指派个其他地方上的职务也成,最好还是富庶地界的。 而眼下就有一个天赐的好机会! 毛志清暗自寻思,假使让他押中了,这些人里就有那一位钦点的人, 他何不趁机给人留个好印象?要是那人肯在那位面前提他一句半句好的,不是远胜过他待在清水衙门里无人问津? 想通此节的毛志清对待众人分外可亲, 礼贤下士的姿态简直叫一干人等受宠若惊。 酒过三巡,周宏熙渐渐放下了戒备,开始后知后觉的为自个高兴起来。 修齐,他胳膊搭着季默的肩膀笑呵呵,你我如今都是秀才爷了, 虽然还只是附学生员,拿不到州府发放的廪米, 可那也是正儿八经有功名的读书人了!哈哈哈哈我周家的门楣全靠我发扬光大了!我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 他儿子居然这么nb! 到底顾及着这是学政大人的宴, 周宏熙凭仅剩的理智拉回了像气球一样膨胀的心,把脸庞埋进衣袖里自顾自闷头乐了好一会。 季默看着那个黑乎乎的脑袋和不停耸动的肩膀一阵无奈,实在不明白周宏熙的笑点在哪里。不管什么事情,这个人好像总能为莫名其妙的理由真情实意的开心或忧愁,从另一个角度说,季默倒挺羡慕他这一点。 等周宏熙终于笑够了,眼角泛着泪双眼乌亮地盯着他,兴致颇高地说:咱们跟其他同学打个招呼去呗! 季默不由分说被扯住了手腕,被迫和这家伙一同在席间到处游走。 所有人里,被众星捧月一般包围在中间的自然是学政大人毛志清,其次便是三个在此次院试中夺得廪生名头的人。 生员也是分等级的,第一等廪生,每月可得廪米六斗。黎修成和白苍梧都是廪生;其次是增生;再次是附生,就比如季默和周宏熙。这个等级的人数最多也最不值钱。 但附生并不是永远都只能是附生,也可以通过考试提升等级。同样,也有原本是廪生或增生,因为没考好反而降到了第三等的。 在场的都是生员,按理身份一样,可第一等的大家都默认矜贵一些,一茬接一茬全来主动和他们结交。季默二人来的晚,只能站在人圈的最外围,等了半天才和这仨说上话。 三人中其一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至少五六十了;一个肥头大耳,不像读书人,倒像个土财主;剩下一个面黄肌瘦,像好久没有吃饱饭的样子,那身衣服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极不合身,搞不好还是问别人借来的。 以季默的性子早感到不耐烦了,打算跟他们废话几句就走。 毛志清的目光恰恰这时望了过来。 季默和周宏熙的样貌本也不是特别出色的,然而和那三人一处站着,一边老的老丑的丑,另一边青春年少眉清目秀,就像两块布料,一块是破烂的粗布,一块是华丽的锦缎,对比之惨烈,硬生生的把他二人原本七八分的容貌拔高到了十分。 毛志清瞧着这一幕心念一动,竟破天荒主动凑过来跟他们攀谈。 仨廪生以为学政老师是冲自己来的,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季默和周宏熙则是深知自己没文化,默契地闭紧嘴巴以免露馅。可没想到这位大人偏偏对他俩很有兴趣似的,不断向他们提问。 季默答了几句,心里生出古怪感。 这位学政严谨的外表下,貌似很反差地拥有一颗八卦之心,找他们既不是考校学问,也不是谈论诗词歌赋,而是很接地气地尽挑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问,上至父母亲友祖宗十八代,下至日常爱好家住何处 黎家祖上是出过翰林的,有族谱可循。这一代黎父是知县,尽管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但在地方百姓看来那可是县令老爷,是最有身份的人了!因此他们家在这一方也算名门。 比较让人惊讶的是,一番询问下,周家曾祖那代竟也当过京官,还是个正四品。只不过他这一支是分家,是以周老爷平时不爱提,知道的人少。 毛志清听他们回答,那双细长的眼越来越亮。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那灵光一丝的闪现! 那一位是何等的至尊身份?平民百姓怎有机会结识? 只有一种解释,那位是在有心人的穿针引线下和那个他忘了名字的后生相识的,并且对方还想方设法博得了那位的青眼! 真是好手段啊!他毛志清要是有这份本事的一半,现在还会只是个翰林学士吗? 他感慨着,一面觉得自己得出了真相。 这些他精心挑出来的人选里,谁最符合朝中有人这一设定呢? 会是一穷二白的张某某吗?会是无父无母的王某某吗?会是家中做生意的暴发户李某某吗? 当然不会! 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这姓周的后生,他曾祖在朝中或许尚有故旧门生,可以替他引荐。以及这姓黎的后生是翰林后代,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还是姓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毛志清细琢磨之下,周宏熙在他眼里逐渐不见了本来的样子,仿佛变成了一块香酥软烂的五花肉。 到最后,毛志清几乎只和周宏熙一人说话,其他人都沦为了背景板。 周宏熙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冲季默挤眉弄眼:怎么回事?!为啥光冲着我来? 季默悠哉地看白戏:说明学政大人器重你啊,不也挺好的吗? 不要啊!救救我!兄弟我快撑不住了!周宏熙的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求生欲。 季默勾起半边的唇角,做了个口型: 活该! 趁毛志清把注意力全放在周宏熙的身上,他正好趁机退场。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了!季默毫无心理负担地想。 深夜,离去多日的玉穗悄悄回到了黎府,并且带回一个遮了面纱的姑娘。 季默瞧了眼拼命掩饰局促的马姑娘,吩咐玉穗说:把带她下去安置,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二 次日清晨, 天际刚微露出蛋白, 心事重重的玉穗便来向季默请罪。 爷,对不住, 玉穗没有经过您的同意,擅作主张把马钰儿带了回来。 季默张嘴打了个哈欠, 睁着惺忪的眼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一一道来。 是。 马钰儿嫁进徐家果然是冲着报仇去的, 她本来还想找机会干掉她那个叔叔, 不过念着祖父无子送终着实可怜, 才咬咬牙忍了。 玉穗在她坐上花轿时就一路跟随,进了徐府后,她悄悄潜在洞房外,等到屋子里的丫头仆人全部走光, 只剩下马钰儿独自一人,她便从背后弄晕了守在门外的嬷嬷, 直接推门而入。 马钰儿已经自行掀了红盖头,神色冷然地端坐于床头,房门打开的刹那,她浑身颤了颤,漆黑的目光陡然射过来, 待看清楚来人时,眼神转化为浓浓的惊讶。 玉穗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边, 示意她噤声, 侧耳听了听, 便寻个地方藏了起来。 马钰儿也是个聪明的,知道玉穗的意思是外头有人来了,很有可能就是徐二爷。她面色一凝,想了想,把红布盖回脸上。 那人果然是徐二爷,他浑身酒气,走到门外瞧见倚在墙边似乎睡过去的嬷嬷,以为是她偷懒,生气地踹了一脚,口中骂道:不得用的狗东西!而后脚步蹒跚地撞开房门进入。 哼,要你装清高,放着正室奶奶不做,最后还不是乖乖给我当小妾?真给脸不要脸! 徐二接近马钰儿,伸出肥胖的手抓向红盖头。 马钰儿忽然把头一扬,自个掀开了盖头,同时手中寒光一闪。 徐二睁着醉眼,还来不及为红盖头下马钰儿的真容失神,就觉得脖子一凉,紧接着一道血珠喷洒而出。 鲜红的血、鲜红的嫁衣,最后倒映在徐二眼底的是一片赤红。 他用双手堵住自己的喉咙,鲜血仍然不断从他指缝里冒出来,他恐惧地瞪大双眼,肥胖如虫的身体扭曲地倒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向外挪动。 马钰儿面色煞白,握着细小刀柄的右手不停地颤抖,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咳,她方才如梦初醒,迅速上前扬手又是一刀,从徐二脖颈脆的脆弱处捅进去。 徐二双眼凸出,弹了弹腿,堵在脖子上的手滑落下来,彻底不动了。 马钰儿也瞬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瘫倒。 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手刃了毁坏自己名节、逼死自己娘亲的仇人! 马钰儿以为自己会感到痛快高兴,然而一股凄凉却从心底涌上,渐渐包围住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滑下她的眼眶。 你既已手刃仇人,为何还要哭泣?不知何时,玉穗已立于她身侧。 马钰儿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许久才道:我也不知。 她转向马钰儿盈盈拜倒:全仗姑娘大义,钰儿才得以大仇得报,大恩大德,钰儿来世结草衔环,必当报答。 她再次一拜,起身时脸上浮现决绝的神色。 玉穗却道:你打算一死了之?报恩一事,与其等虚无缥缈的来世,不如留着一条命替我主子做事。你真正的恩人不是我,是我主子。 见过马姑娘容貌的人并非没有,比如那个张媒婆,这般人命大案官府不可能不查,若是被人瞧见马姑娘出现在此,难免会给黎府惹来麻烦。季默听完玉穗的讲述后,沉吟说。 是,关于此点,玉穗有个法子,可以掩盖她的容貌。玉穗说道,朱县城外有一种野草,挤出的草汁跟几种石粉混合,涂抹之可以使皮肤黝黑,长久不退。 如此甚好,你去办吧,对外就说是新买来的丫头。 做戏就做全套。 一日,季默到街上闲逛,不小心掉了钱袋,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捡到交还,季默见她良善且无家可归,便将她带回府中安排了一个活计,让她勉强有个容身之所。 黎奶奶听闻后,招来那姑娘稍事询问几句,见本分老实又容貌平平,便随手打发了下去。他们黎家多养一个下人还是养的起的,既然儿子发了善心,她也不想驳了他的意。 由此,马姑娘便化名刘玉,暂时在黎府藏身落脚了。 徐二之死果然闹大了,不仅整个柳县沸沸扬扬,也传到了相邻诸县。 徐家在柳县有些势力,徐二爷在洞房被杀,新娶的姨娘不知所踪,徐家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除了向知县施压让其尽快揪出凶手,还怀疑马钰儿弑夫藏匿,纠齐人手找马家要人。 马家则一口咬定人已经抬进你家大门了,现在人无端端不见了,你徐家来问我们要,我们还想问你要呢!知县也派衙役去马家搜索,几乎把每片瓦片每块草皮都给掀翻过来,可丝毫不见马姑娘的身影。 那名嬷嬷自然是被抓起来严加审问。起先她一问三不知,后来被审怕了,又受了些刑,深恐自己被推出去顶罪,一会说是新姨娘杀的,问她怎么杀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又说是个没见过的大汉闯入把人杀了,还掳走了新娘,问她那大汉长啥样,也答的前言不搭后语,显是胡编乱造。 自己所辖出了这等人命大案,还不是普通人家,徐马两家如今又闹得不可开交,柳县知县这几日真个是头昏脑涨寝食难安。这些按下不表。 天气渐渐炎热,书院休了暑假,黎修成就搬回来住了。他院里人手不够,季默跟黎奶奶那儿说了声,将马钰儿调去帮忙。 黎修成一直没等来黎奶奶的好消息,心里已不抱指望,但毕竟还存了一丝侥幸,趁去请安时,小心翼翼问道:娘,上回修齐弟弟交给你的那幅画,那、那姑娘可寻着了? 黎奶奶原本还如春风般和煦的面色忽而转阴,沉声道:不许再提此事!告诉你弟弟,叫他不要心存妄想了! 黎修成鼓起勇气问一句已是不易,被黎奶奶一呵斥,当下不敢多言,回去后暗地里惋惜与那位姑娘有缘无分,魂牵梦萦了一阵,也就淡了。季默送来的那侍女虽貌丑,但手脚利落不多话,用了一阵挺合心意,比他房里那笨手笨脚的小丫头好多了,黎修成为此还特意谢了一番。 季默意味深长道:弟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黎修成面露疑惑,马上就想明白了:是,是,秋闱在即,为兄肯定好好读书争取高中,才不辜负修齐一番贴心。 季默: 近来季默常感心浮气躁,到了夜里即使睡着了,也会□□焚身辗转反侧,晨起时更是一柱擎天。一开始他以为是天气炎热导致,灌了好些下□□但毫无用处。 某一夜,季默睡意朦胧间,惊觉有人用湿热的唇舌舔舐他的耳朵。他一下惊醒,转眼去瞧,就见白苍梧趴在枕边盯着他看,脸庞半明半暗,神情晦涩不明。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5) 季默蓦然睁眼,一摸耳朵,并没有湿漉漉的感觉,才发觉是梦中梦。 他起身喝了碗凉水,眼底黑漆漆的,勉强压下心头之火。 这个白苍梧简直阴魂不散无孔不入,不就是求艹吗?他季默可以使出十八般绝技,艹的他哭爹喊娘,从此不敢再搞小动作! 唯独不知道这人在他身上按了什么玩意,万一真艹了他,不知会艹出什么后果来。季默有些不敢冒险。他可没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觉悟,尤其这朵牡丹在他看来还不如一根狗尾巴草。 二 秋闱开在八月, 因此在度过了一个苦夏之后, 季默和黎修成就要动身前往省城赶考。 一次送两个儿子远行,黎奶奶既不舍又骄傲, 依依相送,叮嘱再三。兄弟俩好不容易挥别了娘亲, 在城门口与周宏熙碰头, 结伴同行。 黎修成身边没有得用的人, 就把马钰儿带上了, 季默带了玉穗和春晖两人, 周宏熙带了个书童,另外还有车夫、杂役,拉拉杂杂十来人,连续行路了半月, 终于某日赶在天色渐暗前抵达了省城洛城。 洛城的北街是出名的客栈街,一整条长街遍布大大小小档次不一的客栈, 店名取的都非常有讲究,三元、魁首、及第一个比一个霸气侧漏。然而最后他们入住的是最平平无奇的悦来客栈。几乎每个地方都有这么一家悦来客栈,但它们可不是连锁的。 十来个人一齐进店,掌柜伙计见状一同迎上来。掌柜一瞧众人服饰就心里有数了,满脸堆笑地唱了个喏:给三位爷请安, 您仨是冲秋闱来的吧?这一路上想必辛苦了! 周宏熙道:说的没错,快快把你们这的特色菜拿出来, 饿死爷了! 好嘞, 您先请坐, 先请坐,我这就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掌柜喏喏,转头冲店小二喊道,给我好生招呼几位爷,晓得不? 周宏熙率先一屁股坐在长条登上,不满地说:硌得慌!小二,上点茶水!要好茶! 店小二飞奔过来讨好道:爷,咱这最好的茶是今春采摘的碧螺春,状元爷喝过都赞不绝口呢! 哪位状元爷?他当你面喝了? 小的哪有福分见到状元爷本人啊,不过小的绝对没有性口雌黄,状元爷称赞过咱的碧螺春是千真万确的,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哈,那会我还没出生呢,你也拿来讲?周宏熙挥挥手,去吧,就来壶你说的茶。 哎,好勒,一壶上等碧螺春~~颠儿颠儿的去了。 茶水刚喝了半壶,菜便陆陆续续上来,一大盘切羊肉、现杀的活鲤鱼清蒸、炒时菜,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季默这一天只用了干粮和清水,这会看到大鱼大肉,照理来说应该胃口大开才对,可是他眼睁睁瞧着他二哥和周宏熙大快朵颐,自己却没有半点食欲。犹豫了会,最终还是搁下筷子,掰着馒头就着茶水吃了。 为何光吃馒头?菜不合口味?黎修成发现他的异样,问道,要不叫小二另上几道? 不。季默摇了摇头,不知为何,我现在看到荤腥的东西便提不起胃口。 你咋整的和怀孕妇女似的?周宏熙嘴里塞得满满的也不忘吐槽。 就你话多。季默一记后脑勺,差点把周宏熙的鼻子按进饭碗里去。 下一秒,周宏熙无事发生的抬起头,继续吃吃喝喝。 黎修成用诧异的目光看看他们。 饭吃到一半,听外头响起不小的响动,有车轱辘声和马匹的嘶吼声。不一会,走进来一位风尘仆仆的公子。 那公子环视了一周,见到季默他们面露惊讶,径直向他们走来。但只有周宏熙一人对他表现出了明显的欢迎,因那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老熟人白苍梧。 周宏熙不了解季默和他的纠葛,以为那么巧又遇到一个熟人,当下热情的邀请他拼桌。白苍梧做做样子客气一番,便整理袍子入座了。黎修成虽对这个同窗观感一般,彼此面子上还算过得去的,季默却是不加掩饰地皱了皱眉。 季默猜不准这人是真这么巧撞上他们的,还是根本就有意跟踪,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摘不去的狗皮膏药。 桌底下有条腿蹭到了他。 季默脸色变得更差,勉强说一句:我吃饱了。 转身离去前面无表情的盯了白苍梧一眼,警告意味浓厚。白苍梧平静地回视他,油盐不进的样子。 月上中天。 整间客栈陷入了沉睡。 季默和衣而眠,玉穗在离他不远的椅子上打盹休憩,地上还四仰八叉地躺了一个春晖,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玉穗睡觉时也习惯性保持警醒,这时鼻间忽而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气味,不仔细辨别很容易就会被忽略过去。她心里登时警铃大作,想起身可偏偏身体不听使唤,丹田空荡荡的,内力在经络中滞缓不动,手脚无力眼皮却异常沉重。 不好! 脑内闪过两个字。 玉穗急出满额头冷汗,奈何身子动不了,嘴巴张不了,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绝不是普通的迷药!究竟是什么人?! 玉穗的五感之中,只剩下耳朵还能听见。 但听房门被谁打开,那人在外面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倾听屋里人的动静,确定里头没有反应,方才进入。 玉穗仔细辨认着那人的脚步声,几乎立刻就确定谁是来者了! 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独特的,一般人或许觉不出,可在玉穗听来一清二楚。 比如黎修成和季默一样穿的都是黎府自家做的软底鞋,且脚步很沉稳,每一步都踩的踏踏实实;而周宏熙喜欢穿厚底的靴子,脚步较为轻浮。那白苍梧的脚步声则是她所有听过的人里数的上的轻的,而且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是以她一听就知。 来人便是那白苍梧无疑! 玉穗知晓主子与这姓白的似有些不对付,并且对此人颇为忌惮。能叫主子忌惮的,必定是有原因。 而眼下此人鬼鬼祟祟潜入不知所图为何,偏生她又着了道派不上用场,不由心里大急。 她听着白苍梧不断逼近了床边,听他轻轻呼唤了一声主子的名字,当然是没人回答,主子肯定已人事不省。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入耳,听起来像是在替谁宽衣解带。 ※※※※※※※※※※※※※※※※※※※※ 抱歉又是短小君,太困了,碎觉=。= 二 玉穗又急又怒, 这恶贼要是敢对她主子无礼, 等她能动弹了,非得活生生扒了他的皮不可! 把白苍梧在心里凌迟了十七八遍, 喷薄的怒意唤起了玉穗记忆深处黑暗的戾气,内力受到刺激般冲撞得全身经脉隐隐作痛。 修齐 白苍梧的低语声如同梦呓。 为何要一直拒绝我?只求与你一夕欢好也不行吗?那周宏熙轻佻放浪, 你却待他如此之好, 我哪点及不上他了? 修齐, 我要吻你了。 他如此说道, 仿佛在征求季默本人的同意似的。他当然不会得到否定的回答, 于是就可以自欺欺人心安理得地进行下去。 玉穗直听的火冒三丈,苦于身体被桎梏住,不能狠狠教训这个色胆包天的狂徒,一狠心, 强行催动不听话的内力,决意拼着走火入魔筋脉寸断, 也不能让主人受辱! 小子,胆子不小啊,主上看中的人你也敢染指? 一道苍老的陌生嗓音响起,突兀的如一道惊雷劈下,叫屋子里唯二有意识的两人白苍梧和玉穗大吃一惊。 玉穗惊骇莫名, 此人是谁?何时出现的?她为何丝毫没有察觉?! 你是何人?! 此时此地,白苍梧与玉穗有着相同的疑问。 老夫的身份, 你还不配知道, 只消告知你一件事, 你已惹了不该惹的人,快要大祸临头了!那老者说着幸灾乐祸似地桀桀笑了起来,笑声诡异阴测,叫人毛骨悚然。 玉穗闭着眼看不见屋内的情景,白苍梧之后没再出声,她只能推断,老者是将他弄死或者弄晕了。 她不知老者是敌是友,怕他对季默出手,心急如焚之下,内力终于冲破了筋脉的淤堵,霍然睁眼见到一个长袍老者一手提着一个人正欲离去。 放下我家公子! 玉穗一声娇喝,揉身扑上。 那老者虽年迈,一双眼睛仍然湛然若神,睨了她一眼:不自量力的女娃娃,老朽今日为办事而来,不开杀戒,免你冒犯之罪。 他的衣袖轻轻一扫,玉穗仿佛被一口大钟迎面撞击,头脑嗡嗡作响,喉头一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再抬眼时,老者连同季默和白苍梧都消失了踪影。 季默从深渊般的黑暗中渐渐恢复意识,难耐地呻|吟了一声,只觉头晕脑胀,额头的神经别别地跳动,太阳穴隐隐抽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近处还有絮絮的交谈声进入他的耳里。 高总管,这个就是主上看中的人?他怎么好像病恹恹的? 连你都看出来了,再晚些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他得了什么病? 不是病,是被下了蛊,一种极为罕见的蛊,老朽也是平生第一次见。 这能治吗? 这小子被下的是雄虫,雌虫在另一个小子体内,因此我把他们两人都带来了。 那些太医能会解蛊毒吗? 呵,怕是束手无策吧! 那他不是必死无疑? 蛊虫已开始吸食他的精血,这小子本来身体底子就不行,撑不了多久的。 太可怜了 有空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你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如今主上正在兴头上,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败了兴致,一怒之下牵连你我也未尝不可能。 啊,主上英明,不至于如此吧 季默心里冒出一连串省略号。 他听明白了,他体内有一只虫子,这只虫子还在吸食他的养分。 这不就是蛔虫吗? 莫名想发笑是怎么回事? 可惜季默现在就像一具植物人,不仅无法扯动面部神经,连眼珠子也无法转动一下,四肢僵硬而沉重,这种情况令他联想到鬼压床。 过了一阵,他被人平躺着搬进一个硬邦邦的箱子里,上头的盖子啪嗒被合拢,随之光线彻底暗下来。 接着箱子被平稳地抬起,季默可以感觉到有人抬着他飞快地前行,就像坐上了一辆行使中的跑车,偶尔才能察觉到轻微的颠簸。 这时候季默恢复了一点力气,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支配权,他睁开眼,入目是四四方方的木头箱壁,非常狭窄,只够他一个人躺的,上面凿了不少透气的孔,从投进来的光判断,外头应该是黄昏时分。 季默举起手敲了敲箱壁。 箱子的移动停止了,随即传来一阵震动。盖子被人打开,露出小小一片稀薄的天光,下一刻这片天光被一张强势出镜的脸孔占据了。 季默微微眯缝了一下眼。 你醒了?那张脸孔的主人问。 季默嘶哑着嗓子回答:嗯,我要喝水。 高总管,他想喝水?咱们给不给? 给,不要怠慢贵客。 于是那个人取来一个水囊,扶季默起来喝了几口。 季默缓缓问道:你们是谁? 那个人往后望了望,应该是在寻求指示。 然后回过头答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谁要? 到时候 季默躺了回去:起轿吧。 唉,你! 等等。季默在盖子即将合拢前叫住他,给我一根毯子垫垫,背有点硌。 你怎么那么多要求啊? 小全子,不得无礼!老者出言呵斥,对季默温言解释道,这位公子,此行条件简陋,请暂且忍忍,再过两个时辰就该到了。 好吧。季默勉为其难说。 小全子? 这么叫法的据他所知只有宫里的太监吧? 季默沉思,他们口中的主上究竟是何人?他什么时候跟这样的人无扯上关系了? 难道说会是他? 季默脑海里划过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具脸。 无论如何,那高总管没有理由骗他,两个时辰后,答案自会揭晓。 季默一点不急。 他毕竟既累且饿,待在箱子里又特别无聊,不久便再度昏昏沉沉。再次清醒,是小全子将箱子打开,把他搬出来时惊动了他。 他被搬到铺满软锦的雕花大床上,不远处背手站立着一个陌生老者,想来便是那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高总管了。季默本来猜测这会是一个古怪的人,却没想到他面容慈祥、脸色红润,看起来很像个祥和的老人。 季默扭动脖子打量四周。 这里是一间富贵、清幽卧房,每一件家具,每一件摆设都既精致又考究,窗外是一个优雅的庭院,修有池塘假山回廊,栽种翠竹和名种牡丹,庭院一角竟还有几只仙鹤翩翩起舞。 老朽先行告退,公子有任何事吩咐小全子去做即可。老者说道。 季默刚点了下头,他就嗖的不见了,季默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消失的,真实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而小全子全程如同一根柱子侧立在床边。 喂,有吃的吗?季默问他。 小全子反应迅速地转过身,低下头恭敬应答:回公子,厨房有些糕点,奴才这就去给您拿来。 去吧。 小全子走开后没多久,从外面漫不经心地晃进来一个人。 你倒是气定神闲,被人掠来,不害怕么?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6) 二 死猪不怕开水烫啊。季默淡淡说道。 胡说八道。 说话间, 那人几步走近了季默, 停在离他几尺远的距离,低垂眼眸, 眼神复杂而微妙地端详他。 瘦了不少,别说是因为读书太用功所至, 你可不是那种人。 那位高总管没跟你说么, 我体内有一只虫子正在吸食我的养分, 快把我吸干了。 那人面色微微一变:什么虫子? 我不懂, 你叫他解释给你听吧。 高琴!那人叫道。 下一秒高总管不知从哪冒出来, 只见他单膝下跪,毕恭毕敬道:奴才在。 究竟怎么回事? 高琴当下将季默无意听到的那番说辞再叙述了一遍。 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立刻禀报?! 高琴口中连连谢罪,实则甚感委屈, 适才他就想禀报此事,哪知主上一听季默已到, 马上就赶过来了,简直是迫不及待,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罢了!那人一摆手,去将那厮带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高琴即刻听令前去。 小全子早就端着糕点候在外头, 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这会见了空隙, 才小心地踏进屋里来, 把东西轻手轻脚放好, 对季默小声道:公子,只有这三色糕,您先垫垫肚子,厨房已经在赶做午膳了。 三色糕取三种不同的食材做成,同时拥有三种颜色,层次分明,切成小块装在白底翠竹花纹的瓷盘里。季默夹起一块,筷子还没举到嘴边,就闻到一股极淡极淡的肉腥味,瞬间胃口尽失,甚至略有些反胃。 小全子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问道:公子,可是三色糕不合您口味? 也不是。季默说,你让他们不必做了,我只要馒头清水便好。 啊,这 小全子偷瞄主上的脸色,暗暗吞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劝道:可是公子,光吃馒头哪够啊?您要是想吃清淡的,奴才叫厨房给您做些素菜来,您看呢? 季默无意为难一个下人,微微点了下头。 小全子如蒙大赦,眼观鼻,鼻观心,快步退出这个令人呼吸压抑的地方。 一段时日不见,你越发娇气了。 我又不是想吃山珍海味,吃个馒头就叫娇气?你们家是连白馒头都吝啬吗? 那人哼了声,又走上前两步,两人之间离得更近,那张英俊的过分的脸庞也在季默的眼瞳前放大了。 季默略微别开眼:我怎么觉得,还是你以前那张脸顺眼。 无礼,你可知本王是谁? 你没自我介绍,我哪能知道? 呵,胆子不小。那人伸出一根手指头要来刮季默的脸,被季默侧头避开。 他不甘心地将手收回,道:听好,本王姓夏名允鸿,字凌云。 夏是国姓,当今五王爷就叫夏允鸿。此人还有另一重更显赫的身份,就是当朝摄政王。 摄政王? 就是这样的家伙? 季默用探究怀疑的目光重新打量他。 短短三言两语间,凌大爷,也就是夏允鸿已然挨得越来越近,最后紧贴着季默的身侧而坐,两人之间连塞进一只拳头的空隙都没有。 便在此时,高总管回来,手里拎着一个人毫不客气地扔到地上。那个人虚弱地发出一声呻|吟,正是白苍梧。 高总管低眉顺眼道:主上,奴才将人带来了。 白苍梧被高总管动了手脚,全身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两下,如死狗一样趴卧着,艰难地仰起脖子往季默看去。 夏允鸿伸出手臂揽住季默的肩膀,侧身遮挡住白苍梧的视线,他像一只被觊觎了领地的狮子,心里泛起浓烈的杀意,居高临下地望着白苍梧:将蛊解了,本王可以格外开恩,让你死个痛快。 听到这话,白苍梧才缓缓看向他,然后,忽地就笑了。这笑容带着一丝轻蔑、一丝嘲讽,一丝恶意,还有一丝得意洋洋。 此为胭脂情蛊,一旦种下,无法可解。 白苍梧的音量很微弱,说出的话却叫人牙痒痒。 雄蛊若长期尝不到雌蛊的味道,就会变得非常虚弱和狂躁,开始拼命汲取宿主血肉的养分,直到将宿主吸成人干,共同衰弱而死。 除非雄蛊与雌蛊交合,方才可以缓解。 夏允鸿脸色沉如水,身居高位者的威势瞬息爆发,连身旁的季默都不禁心头震了震。 高总管深深伏地,几番犹豫,仍是说道:主上,奴才还有一事禀告。 说! 是。 高琴的背脊爬满冷汗,主上对季默的上心程度出乎预料,令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凡事不敢隐瞒分毫,以免被秋后算账。 除了下蛊,此人还欲对黎公子行不轨之事,下了极厉害的迷药后潜入黎公子房中,奴才赶到时,见、见他正试图解开黎公子的裤带 夏允鸿眼底翻滚着黑暗的情绪,冷酷又残酷地盯视着白苍梧,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寒意让高琴把头埋的更低,低到想把自己埋到地里去,好从主上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握草!季默头一回知道自己险些遭到迷|奸,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白苍梧,你变态的吧! 我是为了救你!白苍梧布满血丝的双眼直视着他,你近来是不是常觉没有食欲?便是那雄蛊在作祟。人若长期吃不下饭,体内又有蛊虫吸食精气血肉,能撑得了多久?可是与我交合就能缓解,我这是想救你的性命! 季默被他的逻辑打败了,深觉此人已陷入偏执,完全不可理喻。 不过这不是最糟心的。 最糟心的,是从见到白苍梧那一刻起,季默体内的血液就加速流转,浑身燥热难耐,欲|望像一头被禁锢住的猛兽,左突右撞地要冲破理智的牢笼,季默就快控制不住它了。 他低了头,捏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对夏允鸿道:快将他赶出去。 夏允鸿发觉他的异样,忙双手捏着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叫你把他赶出去!季默发脾气一般说道。 夏允鸿怔了怔,深深看了看他,然后走下去就是一脚,把白苍梧整个人踢得横飞出去几丈撞到墙壁,再弹落到地上。 既然解不了,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夏允鸿说的很平静,然而在场的谁都不会怀疑他的杀意。 白苍梧受了这一脚,五脏六腑登时如移山倒海般。过了半响,他发出两声古怪的笑。 呵呵,我死,雌蛊同死,雄蛊也活不成,你若想黎修齐活,就不能杀我 ※※※※※※※※※※※※※※※※※※※※ 根本啥也没写,被锁的有点莫名其妙 二 夏允鸿冰冷地眯起眼眸。自坐上那个至高之位, 掌握大梁朝最高实权以来, 他已经很久没试过真正的生气。 不杀你,但可以叫你生不如死。 夏允鸿话音一落, 高琴便很有眼色地将白苍梧拖了下去。他们一走,季默顿时感觉空气新鲜了, 呼吸顺畅了。 夏允鸿看了看他, 说道:放心, 本王已宣了最好的太医来为你诊治。 多谢了。 这么一会功夫, 季默就感到身子疲惫, 也不去管屋里还有一个大活人,自顾自躺下阖上眼。 被完全无视了的夏允鸿: 咳,你可知本王是摄政王? 知道,你刚说过, 我记性还没这么差。 本王拥有杀生予夺的权利。 嗯。 所以你一无官二无爵,理应自称草民, 不然便是无礼犯上,本王可治你的罪。 季默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看他这副样子,夏允鸿忽而勾起嘴唇笑了。 两人分别不算太久,可是夏允鸿却觉得这段时日过于漫长, 肃清叛党花费了不少时间,直到如今他才终于可以腾出空隙来。季默与他离去前相比明显清减许多, 精气神也没有了, 一思及他终日受那蛊虫的折磨, 夏允鸿就觉得无论季默拿什么态度对他都可以原谅了。 季默感到床沿震动了一下,回头发现夏允鸿正在脱靴子。 你做什么?他问道。 在太医来之前,陪你躺一会。 ? 往里边去一点。夏允鸿挤他。 季默慢吞吞挪了一点地方出来,似乎不太情愿。 再进去点,本王快掉下去了。 季默再次蠕动了两下,挪出大约五公分来。 夏允鸿勉强躺平了,感慨道:本王头一次在自己的床上,差点要被人挤下去。 你到底叫人把我掠到哪了?皇宫? 你猜。 无聊。 小全子领着一队侍女进入,打眼便瞧见主上和别人同床共枕,他暗吃一惊,赶紧低头视而不见。几个人噤若寒蝉地搁下饭菜,小全子上前双膝跪地道:王爷、公子,该用午膳了。他小心翼翼抬起视线,看见夏允鸿轻轻摆了摆手,他心领神会,马上领着全部人快步退出。 夏允鸿有些不舍得起来,他嗅觉灵敏,闻着从身旁传来的味道,状似嫌弃道:你是有阵子没洗澡了吧,身上有味。 路上沐浴不方便,王爷介意的话就离我远些。 夏允鸿虽然口中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倒也不是臭。他说着,又把头移过去一点,鼻子用力吸了一下。 多谢你,顺便请把手拿开。 夏允鸿一只爪子正搭在季默腰上。季默的体温偏高,透过衣服掌心也能明显感受到温度。 他将手转移到季默的额头上,更加真实的温度传递过来。夏允鸿皱起了眉。 大概是夏允鸿的手心比较凉,季默这回没再说话,反而舒服地蹭了两下。他现在两颊凹陷,脸色透着股青灰,脸颊却又浮现不正常的红晕,夏允鸿心里闪过一丝忧虑,仿佛要安慰自己说道:宫中的张太医年近八旬,医术超绝,先皇曾罹患一种怪病,其他人都束手无策,只有他懂得治,你中的蛊虽古怪了些,但料想张太医肯定有法子。 你听说过没有?季默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什么? 我小时有个和尚替我看过,断言我活不到而立,当地不少人都知道这桩事。我爹听了那和尚的话勃然大怒,大骂他是神棍,不过我是相信他的,如今不就应验了? 应验什么了?不许胡说。你爹没说错,那和尚就是个可恶的神棍,若是撞到本王手里,必砍了他脑袋! 大梁朝人素来忌讳说死字,夏允鸿发现季默却很轻松就把死字挂嘴边上,这令他不解且不快,回想到白苍梧方才那番话,就非把季默叫起来吃饭不可。 一桌子素菜,一点油星子也见不到。 季默挑起了一根清汤寡水的白菜,凑到鼻子前闻了一闻,好像在考虑要不要放进嘴里。 夏允鸿一眨不眨地盯着,季默有点压力,犹豫了一秒,顶着注目礼吃了,嚼了两下就张口吐了出来。见状,夏允鸿的脸孔可见地又黑了一层。最后季默只喝下半碗清粥。 张太医还没到吗?!夏允鸿厉声问道。 小全子在屋外扑通跪下:皇宫离别院远了点,想来也该快到了,奴才这就去瞧瞧! 片刻之后,他气喘吁吁领进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两人快速穿过园子。哎呀,您老快点儿,主上着急呢!小全子火急火燎,边小步奔跑边说。 全公公,您给透个底,病人是什么人? 哎呦,总之是主上极看中之人,要是治不好他,不仅是老太医您,咱们所有人都逃不过罚!而且他不是得病,是被人下了蛊! 被下蛊?张太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这时候容不得他思索太多,行走间转眼已到正厢房。 张太医行医五十载,当太医也有四十余载 ,除了三十年前给先皇看病那一次,这是他第二次产生性命攸关的预感。 如何? 张太医走完望闻问切的流程,面对夏允鸿的发问,面露沉吟。 回王爷,此为南疆极为罕见的蛊虫,下官也所知不深,需查阅医书,和其他医官共同商量解法。 要查多久? 太医院所有人一起查阅,至少需三日。 夏允鸿立刻把脸一沉:三日?还没等你们查完,他先饿死了! 王爷息怒,下官开个方子,可缓解公子的厌食之症,服药后可吃些清淡的食物,只是鸡鸭鱼肉等荤腥还是不能沾。 夏允鸿面色稍霁,语气略有缓和:那张太医就请开方子吧。 小全子拿了新鲜出炉的药方,片刻不敢耽搁地跑去煎药,半响方煎出来一碗。说来奇特,这碗药汁不是黑乎乎的,而是乳白色泛着淡淡清香,季默闻着一点也不难受,喝完后就来了胃口。 夏允鸿心情转好,重重赏赐了张太医,督令他尽快思索出解蛊的法子。 只要张太医有办法救黎修齐,就不用去求那个人了。夏允鸿心忖。 我有一种仿佛可以活下去的错觉。季默说。 不是错觉,本王要救你,阎王爷要不了你的命。 听着这霸气侧漏的话,季默内心毫无波动。 本王还有奏折要批阅,你好生在这待着,别乱跑,听到没有?夏允鸿终于记起还有一堆国事等着他处理。 我身无分文,这里好吃好喝的,傻子才跑。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7) 本王晚些时候再过来。 没关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夏允鸿已然适应了季默对他的态度和说话方式,脑子里将季默说的过滤一遍,挑挑拣拣再加工,生成他自个喜欢听的内容。 这句话在他脑内是翻译成这样的:别忙到太晚,早点回来。 于是他满意地走了。 二 太医院不分昼夜查阅医典, 商讨对策, 终于琢磨出一个勉强可行的方案。 胭脂情蛊的雄蛊攻击性强烈,如果将两条雄蛊同时放入一个人的体内, 势必会引起两虫的地盘之争。一旦争斗开始,它们免不了会在身体各处血脉游走, 如此一来, 有很大概率可以将两虫一齐引出体外。更好的结果则是, 它们两败俱伤, 双双咬死对方, 那季默自然就安全无恙了。 有好的结果,自然也有坏的,那便是引出失败,两条虫在宿主体内内龙争虎斗, 直到宿主撑不住血管爆裂而亡。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高危险性的手术。季默听到描述后, 在心里下了结论。 有几成把握?夏允鸿问张太医道。 五成。张太医回复道。 不行,太低。夏允鸿一口否决。 张太医面露为难之色,踟蹰道:除此之外,下官委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而且就算用此法,那雄蛊也不是易得的, 只能去南疆寻求。 明明谈论的是和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可是季默反而像个局外人, 他目前最关心一件事。 张太医, 两只虫子在我身体里打架, 把我的血管扯来扯去的,肯定很痛吧? 公子无需担心,下官会事先准备麻沸散让公子服用,这样一来公子就不会有知觉了,三个时辰后自会转醒。 那就好,张太医是杏林高手,我相信您的医术,就按您的方案来吧。 夏允鸿眉头深深一皱:不能如此冒险!还是待本王召集天下名医为你会诊。 王爷不是说过老太医医术超绝,是京城第一名医吗?那还找其他人做什么?无非白费功夫而已。 这关乎你自己的性命,你怎如此轻慢? 夏允鸿甚感惊奇,他所见过的人里,贪生怕死者有,视死如归者有,但像季默这样云淡风轻完全不当回事的当真从所未见,有时候他很想撬开这个人的脑子,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王爷安心就是。季默对夏允鸿笑了笑,反过头安慰他道,不该我死的时候,我总是死不了的。 最终,夏允鸿让步,双管齐下,一面派人去南疆寻找蛊虫,一面广招天下名医进京。另外,白苍梧那边也没有闲着,命令高琴严加拷问,逼他交出解蛊之法。 季默待了几日,在这所别院中,他无论去哪都不受限制,夏允鸿锦衣玉食的供着他,就是半步也不许他踏出别院门槛。他身边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一个小全子,就算上个茅房,这小太监也站在外面等候,季默叫他走远一点也不成,真的很影响心情。 拿去交给我二哥黎修成,我突然消失,他们该很着急了。 小全子犹豫一下,接过季默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书信。 其实公子尽可放心,高总管已经打点过了,您家人不会担心的。 要看到我的亲笔书信,他们才能真正安心。还有,我有个随行伺候的丫鬟,没了她我可不习惯,你派人将她接来吧。 小全子惊讶地张了张嘴,迟疑又为难地说道:这不是奴才能做主的,要请示过上面才行。 嗯,那你去吧。 小全子拿着薄薄的一张信纸,仿佛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他先找了高总管汇报,高琴哪敢答应,只好硬着头皮来向他的顶头上司请示。 不行。夏允鸿用两个字拒绝了。 那黎公子那边? 本王会亲自跟他说。夏允鸿摆摆手,白苍梧招了什么出来? 王爷,此人有点古怪。高琴面容严肃道,奴才动用了许多种酷刑,保证世上骨头最硬的人也承受不住,可他竟然一一扛住了,怪哉他分明只是一个没有丝毫内力的普通人。并且奴才第二日去瞧他,总觉得他的伤势比前一日轻了许多。因此奴才怀疑,此人拥有奇特的功法,能在受伤时降低痛感,且能加速伤口的愈合。 他当然是有古怪,区区一个书生,从哪得到这般诡异的情蛊?别说是他自己跑到南疆挖来的。夏允鸿语气平缓,却隐隐透出严厉,本王就是让你弄清楚他的门道。 高琴冷汗涔涔,连声称是。 季默来的第一天,夏允鸿还老老实实在书房里批阅奏折,但很快他就觉得太无聊了。季默不在的时候,他可以一整天处理国事也不觉得多乏味,可是一想到季默就近在咫尺,他就有点坐不住了。本想叫季默过来书房陪他,这样他可以批一会奏折,看一会季默,没事再斗两句嘴,这样不无聊了还能提神醒脑。 不过季默一口拒绝了这个提议。夏允鸿很无奈,在季默面前他摄政王的身份如同摆设,一点儿威严都没有,偏他还就舍不得用权势去压他。夏允鸿清楚自己一旦这么做了,和季默就再不可能回到现在的关系,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其实骨子里特别傲。 夏允鸿不是个死板的人,被拒绝了就没招了吗?第二天他自个抱着一堆奏折去了正厢房。 你的要求我不同意。夏允鸿见季默一直低头看话本不搭理他,先绷不住了,起了个话头。 一般人听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通常都话搭话:什么要求?或者为什么?,然后对话就可以进行下去了。 可是季默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喉咙好像有发出嗯的一声,因为太轻了又好像没有,这就显得夏允鸿跟唱独角戏似的,特别孤单寂寞冷。 夏允鸿有些气,又不得不接着往下说:那丫头粗手粗脚不懂礼数,本王的眼皮子底下绝不允许出现这样不成体统的下人。 玉穗挺好的,只是对你才不假辞色。季默慢悠悠翻了一页书。 早清楚这主仆两个感情不一般,季默为玉穗辩护很正常,夏允鸿忽而想到一个可能。嗯虽然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但他心里还是一阵不爽。 你那么紧张那丫头,离了她就不行,是不是已经将她收房了? 季默终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猜呢?他反问。 季默的眼神有些促狭,这叫夏允鸿觉得自己的心思好像被看透了一般。不过他没有丝毫窘迫,反而内心蠢蠢欲动,奏折也没心思看了。 其实你知道的吧?夏允鸿起身向季默走来。 季默注视着夏允鸿一步一步,如同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逼近自己的猎物。他到了跟前,忽然伸手推了季默胸膛一把。 以夏允鸿的武力值,季默根本无法反抗背抵着桌面就倒了下去,前者一条手臂撑在他脑袋旁边,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俯视他。 你这么聪明,想必很明白本王对你的心思吧? 我记得王爷说过我愚笨。 你一点也不笨,你只是装糊涂。 二 被突如其来咚了的季默除了刚开始惊愕了一下, 很快恢复了平常。夏允鸿对心思他一目了然, 那样的眼神他在很多人身上见到过,对此已经免疫。 一、我是个病人, 病的快要死的那种,不宜操劳。二、我只做上面那个, 大概率与你的预期有冲突。三、你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我一个普通书生, 彼此身份相差悬殊。综上, 我们相性不合, 前途黯淡,不如互相放过,不要浪费时间。季默有些认真地说道。 可是这番话却把夏允鸿逗的一笑。本王喜欢一样东西,就必须要得到。然而到手之后, 把玩两三天就腻了,觉得那样东西也不过如此, 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吸引力。 他俯下|身来,贴到季默耳边,呼吸的热度喷在他的皮肤上,你现在就是本王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一件宝贝,本王得不到手是不会罢休的。 季默提醒他:我会死。 有本王在, 你死不了。 我真的会死的。 那本王就更要在你死之前得到你了,否则不就成了心头一桩憾事, 反而将你记得更长久了? 堂堂摄政王该不会做强抢民男的恶事吧? 季默生出了点危机感, 论武力他可丝毫没有胜算。 本王不会强逼你, 但你是个聪明之人,与本王交好和与本王硬碰硬两者,你会如何选择?抛开一切不提,与本王快活一场有何不好?等你蛊毒一解,本王就放你离开,你的家族本王也会多加善待,决不食言。 季默平静地望着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心动。论起自说自话,这位摄政王和那白苍梧也无多大差别。 僵持了一会,季默开口:王爷若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应了你也无妨。 说来听听。夏允鸿邪魅霸气地一笑。 王爷愿意屈居下方就可。 夏允鸿嘴角一僵,看了看他,有些古怪道:你认真的? 自然。 不成,你换一个。 那便没的谈了。 咳,让你在上方你也不知怎么做,而本王对此经验丰盛,保证让你舒爽。嗯,你开过荤吗?说着,夏允鸿的目光暧昧地往季默的下半身扫去。 不巧,唯有这方面我颇为自信,可提供多种玩法供君选择,任意play只要王爷喜欢的我都可以解锁。季默这句话说的理直气壮,说完奉送微笑一枚。 虽不太明白季默话里的某些词,但不妨碍夏允鸿理解整句话的意思,他怔了怔,笑道:少嘴硬,你哪里知道那些。 他们说话期间,夏允鸿还一直保持着咚的姿势,他不累,季默后背却被硬邦邦的桌面抵的疼。 他拿手肘抵住夏允鸿的胸口说道:麻烦站直了。 夏允鸿一味盯着季默瞧,那眼眸黑幽幽的,隐秘的眼底深处燃着两簇火焰。季默毫不退却地与他对视,夏允鸿大约也觉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挺傻的,僵了一会就退开了。 哪知他刚一起来,夏允鸿就立刻改为用手臂圈住他的腰,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下一刻又将嘴唇凑过来,季默一愣,被他亲个正着。 夏允鸿的嘴唇凉凉的,有点像果冻的触感,含一丝晚上喝过的莲子羹的甜味。 是把人推开,还是反客为主? 这道选择题很容易。 前者,他的力气根本推不过别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人家纹丝不动,那画面就搞笑了。 那么就只能是后一个。 季默突然咬了咬夏允鸿的下嘴唇,趁他因刺痛怔愣之际,迅疾占领他的双唇,灵巧地撬开他的牙关。 夏允鸿完全愣住了,他以前被侍寝的时候不喜欢吻那些女人,每次都是匆匆完事,从不知道接个吻也可以这么惊涛骇浪。季默的舌头扫荡过他的牙龈,再顺着上颚顶向他的喉咙,刺激得他全身发麻,大脑空白,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待回过神,双手不知何时已扶在了季默的肩膀上。 两唇分开,季默望着仍有些失神的某人微微一笑。 你 夏允鸿想说什么,却再次被季默覆住了双唇,变换着角度研磨。察觉季默又想把舌头伸进来,他忍不住侧过头,躲开了季默的亲吻。刚才那一下实在太刺激了,他到现在都感觉有点晕乎乎的,本能的抗拒。 不想要吗?季默低声说着,手指触摸过夏允鸿的脸庞,沿着轮廓缓缓向上延伸,碰触到他的眼角,轻轻触到不停颤抖的眼睫。 夏允鸿觉得仿佛有只小虫子在他脸颊上爬,麻麻痒痒,带着微乎其微的电流感。为了摆脱恍惚的无力感,他嘴唇抖了两下,张开口的声音却沙哑到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住手,你别乱来。他说。 嗯?季默的舌尖轻舔着他的下巴,王爷,你说,臣怎么乱来了?是像这样吗? 季默一向在夏允鸿面前自称我,这一声臣生生叫的又暧昧又轻佻,尾音稍稍扬起有些绵软,不像对他的臣服,反倒像是挑逗。 夏允鸿从没有过这种体验,对方只用一句话、一个字,就叫他心脏漏了一拍,血脉却在瞬间贲张。 季默带着魔力般的手指画着画,羽毛似的一路划过他的脸颊和下颌,在喉结处打圈儿,然后转移到颈项,指腹感受着颈侧动脉生机勃勃的跳动。 看着夏允鸿故作镇定其实无措的眼神,季默唇边扬起一抹笑,笑容映到眼底深处,如同两汪落了桃花瓣的潭水,把人的魂都要勾了去似的。夏允鸿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也会被美色所迷。 不知不觉两个人换了方向,变成夏允鸿被困在季默和书桌中间,而此刻的夏允鸿已无力察觉这些,因为季默的双唇再一次碾压上来,舌尖略微一顶。夏允鸿的理智做出阻拦前牙关就自动松开了,被轻轻松松地探入。 当他们再度分开,头脑晕乎的夏允鸿只能靠一只手扶住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撑着桌沿,方能勉强稳住身体。稍稍缓过呼吸后,夏允鸿恍惚中感到不可置信。怎么会这么厉害? 回想起极小的时候偷喝烈酒,那时内功尚未练成,贪杯多喝了几口,整个人就如同此时这般,飘飘忽忽的,魂魄仿佛抽离出身体,所思所想皆飞到天边外去了。而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充满危险的诱惑,令人极为上头,品尝过一次后就难以忘记。 也不知为何,夏允鸿浑身轻微战栗起来。 二 把夏允鸿从神游天外的状态里拉回来的, 是季默煽风点火的手指。 停、停手。夏允鸿轻微喘着气说。 为什么?季默的鼻子尖蹭了蹭他的面颊, 你明明很舒服。 季默当然不可能听他的话停止,夏允鸿被蹭的发出一声暧昧的鼻音, 他头皮发麻, 一丝呻|吟从口中逸出。他吃惊似地眨了眨眼,好像不肯承认那样羞耻的声音竟是自己发出来的。 此时的夏允鸿面颊泛红、眼角微红,根本不见平常的傲娇模样, 季默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一手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往后拉,强迫他抬起下巴,展露出凸起的喉结。季默先用舌尖先添了一下, 接着张口含住, 用力吸吮,再沿着喉结添上去, 反复在下颚处舔舐画圈。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8) 夏允鸿无力地半张着嘴,双目有些失神地向上望。 烛光打在墙上影影绰绰。 是怎么演变成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是他被对方占据了主导权? 而在这当口,夏允鸿迟缓了许多的思维纠结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这个人是如何修炼成这一手的?他在哪些人身上试过? 思及此处,一股怒意忽然从心底冒起,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刹那间令夏允鸿的欲望消退了大半, 他眼眸暗了一暗, 双手捏紧季默的肩膀将他推开一些距离, 紧着着扑上去对准对方的下唇用牙齿叼住, 狠狠撕扯了一下。 唔季默眉间拧起一个疙瘩, 手指按到嘴唇上,拿下来一瞧,果然看到殷红的血迹。他顿了顿,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望着始作俑者。 夏允鸿一脸坦然,就这片刻功夫已然恢复到往常的样子,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动情来。 你是第一个在这种时候把我咬出血的,王爷果然非寻常人也。季默无奈道。 他的血同时也沾在了夏允鸿的唇齿间,后者不在意地伸舌卷了一下,品尝到一丝腥甜的味,略微回味了一阵。花样挺多,哪学来的?夏允鸿口气有些奇怪地问。 生来就会了。季默答道。 夏允鸿闻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原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的,倒是本王小瞧你了,平素没少混迹烟花柳巷吧?说说看,与多少人厮混过了? 如果上辈子泡的那些夜店算是烟花柳巷的话,那他确实混过不少了,受到这样的指责倒也不冤枉,季默坦然说道:不记得了,用上双手双脚也数不清。 是找的花娘还是小倌啊? 季默轻笑两声:你猜呢? 夏允鸿垂下眼睑,掩藏住眼底的情绪,心里的暴虐之意被他压制在深处。 王爷是不想继续了?季默向他确认。 你得让我来。 季默似笑非笑地看他。 夏允鸿被看的有点气弱,他已经不能像刚开始那样理所当然地保证让季默舒服了,若现在还这样说,免不了被对方嘲讽班门弄斧。 但他迅速调整好了心态,思忖:本王天赋绝伦、聪明绝顶,区区房事而已,还能比练武和处理国事更难?这几日本王暗地里多加揣摩,必能突飞猛进一路高歌,一举震慑住修齐,到时他还不任由本王搓扁揉圆?且叫他以后再不敢出去找旁人! 想到妙处,夏允鸿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不可描述的画面来。他掩饰地轻咳一声,说道:你身体欠佳,本王怜惜你,便过两日再说吧。 多谢王爷体恤。 嗯。 夏允鸿肯定自己没看错,季默那个眼神分明是将他鄙视了,他心道:哼,本王记下了,到时候一起与你清算! 然而接下来几日,坏消息却陆续传来。 夏允鸿派去南疆的人回传道,胭脂情蛊在当地已然绝迹,就连世代豢蛊的家族也未拥有,即便他们进入更深的腹地搜寻,结果也未必如人意。 京城有名望的大夫个个都被请来看过季默的症状,然也都束手无策。夏允鸿气的将人全打了一顿板子,赶将出去。 张太医开的那方子起先还奏效,但服用了一阵后,效用就大大降低了,季默再次变得吃不进食物,身形日渐削瘦。张太医试着又调整了几次方子,效果微乎其微。 对这位老太医夏允鸿还是颇为敬重的,并未怎生怪罪,单独招他来仔细询问。 修齐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你如实告知本王。 黎公子的身子暂时用参汤吊着,还是能延续一阵的,只是不能长久,十日之内必须解蛊。 夏允鸿不自觉地握紧了座椅的扶手,面色沉郁:若是找不到雄蛊,可还有其他解法? 张太医深深躬身,道:请恕下官无能,始终未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而且黎公子体内的雄蛊会随着宿主的衰弱而愈加衰弱,拖的太久,即便是找到第二只雄蛊,也达不到让两蛊龙虎相斗的局势。以下官的判断,第二只雄蛊需尽快在五日内找到。 闻言,夏允鸿的眉心深深蹙起,就算派去的人立刻找到雄蛊,五日内也未必赶得及回来。 张太医小心瞅着他的神色,试探着开口道:但若只想保住黎公子性命,不求解蛊,还是可以做到的。 快说! 只要雄蛊与雌蛊交合便可缓解狂躁 夏允鸿还未听完,便断然否决道:不可! 张太医低下头颅,不敢再多言半句。 雌蛊能否引到别人身上?良久,他才听到夏允鸿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张太医心下吃了一惊,面上勉强维持了一贯的神情,沉吟道:雌蛊远不如雄蛊狂暴,巧施方法倒是可行,然操作起来极为困难。盖因雌蛊一旦离开人体便会极速失去生机而亡,雌蛊一死,亦会累及雄蛊。倘若能在雌蛊离体后的一段时间内暂保其生机不失,便可以将之引渡于其他人,但请王爷恕罪,下官坦言,以下官的能力做不到这一点。 听闻此言,夏允鸿淡淡点了点头:本王了解了,张太医退下吧。 二 夏允鸿去见季默的时候, 后者倚靠在窗边, 懒洋洋的眼神望着屋檐下悬挂着的鸟笼,风吹动他身上宽松的衣袍, 勾勒出他削瘦的过分的身形。 夏允鸿的步伐有一瞬间的迟疑, 随即便像往常一样径直向他走去,特意加重了脚步声想引起注意。怎奈季默虽然听到了,可压根没打算理睬他, 显然笼子里那只用喙梳理羽毛的呆鸟比他这个摄政王要有吸引力。 夏允鸿想想有点不忿,从季默背后靠近,蓦然俯身含住他的耳垂吮吸了一口。季默眼皮微微撩了下,反手揪住夏允鸿的衣襟, 扭头就把双唇送过去。夏允鸿半推半就地与他交换了一个深吻, 最后季默想要分开时,他还不满地追了回去。 季默的口中有一股苦涩的味, 是他这些天一直喝的参汤的苦味,夏允鸿亲完暗暗回味了一番,展开双臂把人抱住,感受到怀里这具身体轻薄的重量和明显突出的肋骨。 你放宽心,本王已经想到救你的方法了。 王爷位高权重、神通广大,我从未担心过。季默淡淡道。 但你要和我去见一个人。 听出夏允鸿语气里的郑重, 季默诧异地瞧瞧他。见谁?他问。 大梁国师。 季默怔了怔, 道:为何? 夏允鸿缓缓道:本王最为忌惮的就是此人, 现在却不得不去见他。他盯着季默的双眼认真说道, 修齐, 此子惯会妖言惑众,名为国师,然本王看来他不过一妖僧耳,只会打着佛祖的名号花言巧语地诓骗世人,你千万警惕,莫要被他骗去了。 好。季默觉得他完全多虑了,一国国师为什么要费巴巴的劲来骗他一介草民。 夏允鸿说完那番话第二日,便带季默入了宫。 大梁皇宫宏伟大气,季默乘坐软轿跟随夏允鸿的步辇一路行来,宫殿楼宇尽收眼底,所到之处,宫人侍卫无不跪拜。季默自忖,他这一番做派,和狐假虎威也没什么区别了。 皇宫内西南角建有一座高耸的宝塔,是为大梁国师的居所。 季默对国师这类人的固有印象,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玩着神神鬼鬼的一套,专拣皇帝爱听的话说,没事夜观个星象什么的,属于懂些天文知识的高级神棍。 可是当见到出面相迎的国师本人时,他不由的怔愣当场。 无尘大师? 无尘双手合十,眉眼温润地道:黎施主。 轮到夏允鸿惊讶:你们认识?他目光闪了闪,拿眼角微妙瞟了季默一眼。 什么意思?指责他隐瞒情况吗?可惜他自己也不知道无尘就是大梁国师啊。 接收到信号的季默觉得自己很冤。 黎施主与小僧有赠茶之恩。无尘道。 一盏清茶而已,何足挂齿,大师才是与我有相救之恩,没想到那么快又与您见面了,真是有缘。 恕小僧直言,黎施主似乎身体抱恙? 嗯,因为 本王就是为此而来。夏允鸿打断二人谈话,强势插入道,请国师移步细谈。 原来如此,小僧明白了。无尘听罢道,要做到这一点倒是不难,只是 他双眸微垂,似有犹豫。 国师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本王一定尽力满足。 王爷是否思虑清楚了?兹事体大,雌蛊一旦种入王爷体内,下次再想引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点本王明白。 季默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这时他才对夏允鸿要做的事后知后觉。 等等!他手指按了按眉心,仰起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要把雌蛊从白苍梧那儿引到你自己身上? 没错。 你疯了?! 季默过大的反应让夏允鸿感到一丝诧异,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经本王的考虑,这是如今能救你的唯一可行之法。 你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把雌蛊留在白苍梧体内不就好了?真要我和他也不是不行,虽然我不太愿意,但大不了我眼睛一闭季默觉得自己快被打败了,他万万想不到夏允鸿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实在太出乎意料。 夏允鸿的脸庞立刻笼上一层寒霜,质问道:你是何意?难道你宁愿与那白苍梧,也不愿跟本王? 不是,反正不行,我绝不同意!季默连连摇头,一个劲固执道。 季默的态度令夏允鸿心中骤起戾气,想他是何等身份,何等地位?他都愿意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了,而这个人居然不领情? 本王做的决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他摆出摄政王的架势,气场全开,冷声道,你只要乖乖听本王的安排,从此刻杜绝了跟那白苍梧有关的任何念头。 季默左手握拳抵住额头,颇为苦恼地喃喃自语:让我安静的去死不行吗?非要和我扯上关系,到时你可别后悔。 夏允鸿听力超绝,把季默的话一字不漏听在耳里,不知他脑内的神翻译是怎么运作的,总之脸色大为缓和,亲近地揽住季默,说道:别怕,有本王在,保你没事。 季默抬眼,神奇地看了看他。 被迫听完全程的无尘适时念了句佛号。 让大师见笑了。季默无奈道。 二 夏允鸿似乎特别不愿让他们交谈, 立刻打断道:事不宜迟, 张太医已经做好准备候着了,现在就请国师前往本王的寝殿。 季默再次惊了:这么着急? 攸关你自己的身体, 难道你不想快点好? 假使能够拥有健康体魄,这辈子不用那么早死,季默当然不会不愿意了, 可这前提是要跟夏允鸿做那档子事他有种被逼无奈的微妙心情。 硬要形容的话, 像是洞房前有点不情不愿的新娘子?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切遵从王爷的安排。无尘配合地说。 夏允鸿满意地点点头。 季默觉得他还是可以尝试挽回一下当前的局面的。王爷, 你过来,咱们谈谈。他揽着夏允鸿道。后者有些疑惑, 但也没有拒绝,任由季默将他带到一旁。 王爷, 你是摄政王, 大梁的社稷民生全系你一人身上, 这么做好吗?季默认真凝视着夏允鸿,希望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 王爷上次说过,你到手一样东西,转头就会失去兴趣, 那么对我也不会例外,你很快就会发觉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跟你见过的其他人并无任何不同,甚至论起才华、武功、人品, 我比你手下的能臣干吏大大不如。你为了一个一时兴起又一无是处的人要甘冒大险吗? 你今天尚觉得心甘情愿, 到了明天就会后悔了。人心是最易变的, 不是只有王爷一人才这样的。只不过王爷位高权重,每做一个决定,都牵一发动而全身,需要比常人更加思虑周到,怎能被一时的冲动所迷惑呢?还请王爷务必三思,我是真不值得。 季默说这番话是诚心诚意。站在夏允鸿的角度的确太不理智了,季默自认为他二人间远远没有那么深的羁绊,值得令对方做出这样的牺牲。 他说完后,夏允鸿不言不语,只拿一双漆黑的眼眸深深地看他,神情莫测。半响他执起季默的手,说道:修齐,你是第一个设身处地为本王着想的人,本王应你,即使最后本王对你不再如现在这般喜欢,也一定会尽力挽救你的性命,保你家族平安。 季默眼皮眨动两下,不明白这人的思维为何如此跳跃。就听夏允鸿继续对他说:你若有疑虑,本王可以将今日所言写成谕旨,保证绝不会有反悔的一天。 季默有点怔然,这个人凝视他的眼神专注之极,仿佛要把他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他不由的相信,此时此刻夏允鸿所说的全是发自内心。他稍稍感动了一下,只是稍稍。 几辈子加起来,诸如此类的表白他收到的实在太多了! 最终,季默无法改变夏允鸿的主意,他仍然决定接受雌蛊的转移。整个过程耗费的时间不长,等待期间季默一直在屏风外面来回踱步,屏风另一边是正在进行手术的夏某人。 突然之间,季默恍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那些在产房外等待老婆生产的男人是不是就像他这样的? 这个念头一起,季默登时无法直视自己,步子也不踱了,干坐着一杯一杯给自己灌凉水。等他不知不觉喝了一肚子水,夏允鸿没事人一样从里面晃出来了。季默仔仔细细地打量他,见他面色红润宛如平常,放了点心。 怎么,很担心本王吗?夏允鸿也不避讳这里还有张太医等人,弯腰就亲了他一口,眯着眼露出邪气猥琐的笑,今晚洗干净点啊,等着本王临幸你。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29) 然而实施此条的不是季默,而是夏某人本人。夜幕一降临,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洗干净了的样子。 修齐。夏允鸿被欲望熏的沙哑的嗓子叫着季默的名字,带着凉意的身体向他靠近。 季默任由对方把他抱住,下一秒细细密密的吻就不断落在他的后脖颈上。 自从季默教会了夏允鸿怎么接吻后,就像点亮了他某个技能点,这人无时无刻不想着跟季默来场深吻,而且还必须由他掌握主动,若是季默主动吻他,他就会表现出轻微的抗拒。 果然,亲着亲着,夏允鸿就掰过季默的肩膀,开始吻他的唇,濡湿的舌头像条蛇一样钻进去,在他的口腔里来来回回游荡。 ※※※※※※※※※※※※※※※※※※※※ @晋江鸣筝 二 第二天季默就累倒了。 没错!很丢脸, 作为一个攻, 他居然因为体力不支爬不起床! 王爷无需担忧,黎公子只是体弱, 昨夜又操劳过度, 修养两天,吃些补气血的食物便可恢复元气。 张太医一板一眼的声线传来,季默只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面, 今天绝对是他当攻以来最没有尊严的一天! 咳嗯,如此甚好。 别掩饰了,你刚才就想笑吧?季默分明听出夏允鸿话里藏不住的笑意。 王爷,下官还有一劝。 但讲无妨。 黎公子的身子骨较常人弱, 因而房事方面不宜过度, 下官以为,半月一次为好。 半月?夏允鸿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张太医额头滑下一滴并不存在的冷汗:七日亦可, 下官再开些温补的汤药,黎公子服用后便不会伤身。 夏允鸿还是有些不满:隔三日不行吗?另外,有没有治早泄的方子,也一并开出来 夏允鸿!再让这人说下去,季默觉得他面子都快丢尽了。 夏允鸿被直呼其名也不生气,过去把季默连人带被子抱住, 在他沾染了怒气的眼角亲吻两下, 劝说道:修齐, 人不可讳疾忌医。 季默瞪视他:我没有病! 夏允鸿看季默的眼神, 仿佛他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用诱哄的语气道:好吧,你先好好修养,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 和季默的萎靡不振完全相反,夏允鸿觉得整个人精神头特别足,从内到外好像经过了一场洗涤,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头发丝都充满舒爽感。张太医离去后,他就开始精神抖擞地批阅折子,召见官员商议国事,忙完后甚至当着季默的面舞起了剑法,美其名曰活动筋骨,实则像只开屏的公孔雀。 见状季默实名嫉妒了,这人第一次做下方,结果今天照样生龙活虎,丝毫不见异常。反观自己的表现,简直有辱一世攻名。季默只能安慰自己,这不是他技术的问题,是这具身体先天劣势,输在了起跑线上。 晚间,他二人说起白苍梧的处置问题。 以夏允鸿的意思,当然是杀了,一了百了,而且这厮叫季默吃了这么多苦头,必然不能让他痛快的死,要受尽折磨之后才允许他咽气。然而季默毕竟是在讲人权的现代社会生活过的,随随便便剥夺人生命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你真是妇人之仁。夏允鸿甚为不解,这厮害你差点丢了命,依本王之意,死上十次也不够! 季默早知道劝说他不容易,琢磨了下措辞,道:白苍梧虽然可恨,但他所做却未必都是坏事。 夏允鸿朝他睨来,那目光是说:看你怎么编。 雄蛊离了雌蛊是活不了的,如今我体内有雄蛊,王爷体内有雌蛊,说明我这一世都离不开王爷了。白苍梧间接促成了我和王爷的缘分,也算有些将功折罪,王爷就饶了他的死罪,如何? 亲耳听到季默说离不开自己,夏允鸿心里简直要乐坏了,比少年时第一次带兵打了胜仗还高兴,可他还得维持着矜持,垂下头掩饰表情,作势沉吟道:嗯,你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本王就格外开恩,饶他一条狗命,改为流放吧。心里却暗道:姓白这厮心怀叵测,而又身怀隐秘,留他必然是个祸患,流放路上悄悄弄死了,不叫修齐看见便好。 季默见他答应了便不再纠结,至于夏允鸿到底会不会守诺不杀白苍梧,他就懒的理会了,毕竟他可不是圣人。 虽然季默还处在禁欲期,但欲火难耐的夏允鸿仍然硬拉着他缠绵了一番,只堪堪守住了最后的关卡没让他泄精。季默被闹了一通,更觉乏累,勉强能下床后,稍微活动几下就心慌气短。 各种名贵补品流水一样送到季默面前,张太医开的汤药早中晚从不间断,厨房顿顿熬煮滋补壮阳的药膳。夏允鸿放话要让他一个月内长胖三十斤,平均每天就是一斤。 连续几天,季默便感觉自己虚不受补,嘴角起了泡,脸上一颗接一颗的冒痘子,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没有死于蛊虫,倒会死于营养过剩,便坚决拒绝夏允鸿这种喂猪似的投喂,同时遭拒绝的还有夏允鸿每晚向他求索的身体。 对此夏允鸿极为不满:都不能真刀真枪的做了,摸摸都不行了? 摸着摸着你就过火了。 有何关系?本王自会掌握好分寸! 季默深感无力:对你当然是没关系,但对我大有关系!你每次把我挑起来,又掐住不让我射,多来几次我肯定被你搞阳痿,等那时你就只能守活寡了! 见夏允鸿犹不情愿,季默道:你吃一块肉,就不能多分几次吃、吃久一点?非得一次性吃撑死对你有什么好处?说完他自己都想扶额,这什么破烂比喻? 反正季默打定了主意,再怎么样也不去理睬夏允鸿。后者尝试无果,见他是真铁了心,就也只好不甘不愿地放弃,暗自发誓等七日周期一到,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还有一桩令季默颇感头痛的事情。以前夏允鸿基本不会缺席早朝,但自从与他厮混后,便不再去上班打卡了,天天陪他赖到自然醒,官员们有事只能排着队来书房汇报。意识到在别人眼里他大概是一个迷惑君王荒废国事的奸妃人设,季默被狠狠雷了一下,他可不想有一天大梁亡了怪到他头上,因此没少苦口婆心劝诫夏允鸿多花心思在国事上,别沉迷淫乐。 本王本就是无聊才当个摄政王玩玩。夏允鸿浑不在意,反而冲他大倒苦水,结果当了摄政王之后,天天有数不清的折子要批,日日要忍受那些大臣为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争吵不休,谁爱听他们唾沫横飞的吵架? 吵又吵不出新意来,个个打着国家大义的名号,其实不过为了私心。不仅如此,本王还要费神平衡党争,压制叛乱,堤防随时从暗处射过来的冷箭,真是烦得要命! 修齐你说,这些本来是小皇帝该干的,本王当初何必要想不开,非要揽过来不可?干脆还给他好了,想来小皇帝也是求之不得。 听他说完,季默顿了两秒,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这样看来,他笑了一会止住,对怔怔瞧着他的夏允鸿说道,王爷当真做了件蠢事。 ※※※※※※※※※※※※※※※※※※※※ ︿( ̄︶ ̄)︿ 二 时隔多日, 季默终于记起一件被他抛诸脑后已久的正事。 他被带来京城前, 可是要去省城赶考的啊,如今什么都干了, 连摄政王也干过一个, 就是没干正经事,幸好他及时醒悟了,便打算赶回去参加秋闱。然而他合情合理的要求遭到了某个人霸道的否决。 季默也很不高兴, 深觉自己的人身受到了禁锢,身边二十四小时杵着一个小全子,名为伺候,实为监视, 偌大一个皇宫跟一个华丽的笼子没什么区别。他对夏允鸿自然摆不出特别好的脸色, 同他说话时也是不咸不淡。 可是夏允鸿自带深厚滤镜,丝毫没觉得季默对他态度哪差了, 暗暗数着日子过,终于等到七日封印解除,放开了想大干一场,方才发现另一方极其不配合。 你振作一点。夏允鸿皱眉,他努力了半天,季默那儿还是半软不硬。 振作不了, 萎了。季默懒洋洋趴着说。 夏允鸿肃容道:要是我们不维持一定的频率, 你体内的雄虫很快会再次发作。 季默背对他, 不吭声。 和本王做就这么让你不乐意?夏允鸿不快地掰过他的肩膀。 季默叹口气:王爷, 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一位姓裴的诗人写的。他用半死不活的语调念了一遍, 听见没,自由才是最高境界,没了自由,活着也没趣味了。 夏允鸿嗤笑:能写出这种打油诗的人肯定学问不深,且所说也甚是可笑,情爱哪有性命重要?平常百姓很多连活着都艰难,哪有闲工夫谈情说爱。他又往季默身上挨挨蹭蹭,道,再者这跟我们行房事有何关系,你别转移话题。 季默不耐地推挤他:不做,有本事你奸尸。心里暗自叹气,什么时候这人能对他彻底失去兴趣,放他一条生路,他就满足了。 堂堂摄政王有摄政王的尊严,季默表现的那么不情愿,只有他自己饥饿难耐,夏允鸿感到自尊受到了损害,不禁咬牙切齿,赌气想道:你还道本王非你不可不成?你怕是不知,本王后宫美人如云,每天都盼着本王临幸她们,本王这就翻牌子去! 他气呼呼地拂袖而去,果真翻了牌子,一名女子包裹像个粽子被送到了偏殿。他瞧了眼,只觉略有眼熟,大约以前也是临幸过的,但实想不起了。 女子全身上下用红色被单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白皙细腻的脖颈和艳如桃李的容颜,见夏允鸿盯着她看,含羞娇唤了声王爷。 夏允鸿解了她的被单,白花花的娇嫩身躯映入眼帘,同时有一股脂粉味冲入鼻腔。他微微蹙起眉。 从这名女子脸上可以看出涂脂抹粉的痕迹,她的面容和脖子明显存在色差,两颊漂浮着两抹不自然的绯红,眉毛用炭笔描成了奇怪的弧度。他以前从没有认真打量过她们,如今一细看只觉得庸脂俗粉。 王爷好久没宠爱玉奴了,玉奴对王爷日思夜想女子娇娇柔柔地将一双手臂朝夏允鸿的脖颈揽过来。 夏允鸿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似的赶紧往后闪避。 女子扑了个空,一双明眸登时溢满委屈,浮起了淡淡的泪光。夏允鸿却感到无趣之极,挥手让人将她抬走。自个在房里踱着步,来回绕了几圈,自个都觉得没劲,几次想要回去,又觉得没脸,少不了要被那人嘲笑的。只能在脑中模拟了场景,打了好几遍腹稿,自问无论如何都可以应对了,这才满怀信心地去了。 季默了无睡意,只是闭眼假寐,感到身边床位的震动,他连眼睛没都睁: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本王的寝殿,本王爱何时回就何时回。 就算你回来,我也不想做。 本王素有体恤之心,见你气虚体弱,今夜放你一马。不过夏允鸿立刻接上但书,明日必须补上。 季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过了会侧个身,视线凝聚在夏允鸿脸上。 夏允鸿心里不期然闪过一丝不自在,干巴巴道:你看我作甚? 王爷的状态令我有些担忧。 夏允鸿的脑内场景里季默没说过这句话,他卡了下壳,才道:何意? 王爷现在这副样子会叫我以为你离不了我,若我死的比你早,你岂不是会伤心欲绝? 这句话仍然超纲了,夏允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正确答案,他内心某个角落拒绝这样的假设,你替本王多虑了,本王不会才不会如此,顶多稍难过片刻罢了。 这样最好,我不想欠任何情债啊。 季默低低叹气。上辈子他死了之后,闫厉怎么样了?希望也只是稍难过片刻就好了。 翌日清晨,夏允鸿去书房听大臣们给他汇报工作,季默由小全子跟着随意在花园里闲逛,在他与一株看着就像名品的重瓣牡丹两两相望互诉衷情的时候,花丛对面显现出白色的僧袍一角。 无尘大师,这么巧?季默有几分惊喜。 无尘的面容沐浴着轻薄的阳光,僧袍随风摆动,手上握着一串黑檀木念珠,衬得他的手指特别白净。季默看了两眼,感慨真正的美人就是连光头都能ho住,完全无损于美貌的本身。 与季默的欣赏之情相反,身旁的小全子则是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全身毛孔因为害怕而张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时无尘微微瞧了他一眼,他登时脑子一懵,一切都感知不到了。 因小全子忽然僵直的一动不动,季默察觉到他的异常,仔细观察,发现他就连眼珠子都没在转动了。 这该不会是死了吧? 无尘大师,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一点小手段,小僧离去前当会为他解除。无尘不慌不忙道,小僧实则是专为黎施主而来。 为我? 正是,小僧马上要外出办一桩要事,特来询问黎施主是否要一道走? 季默呆了呆:大师的意思是? 黎施主整日里百无聊赖、心情郁郁,小僧与黎施主相识一场,见了也甚感同情。另外,若没有记错,秋闱便在这几日,施主也应该尽快赶去,免得误了考期。 确实如大师所言,只不过季默有点心动,迟疑道,大师这样做,必然会惹怒他。 无妨。于理,小僧毕竟乃大梁国师,摄政王断不敢大张旗鼓地降罪于小僧。无尘稍停顿了下,续道,于情,小僧曾救过摄政王一回,摄政王恩怨分明,万万不会恩将仇报的。 当真?发生了何事?这话勾起了季默的好奇。 说来话长,让小僧在路上与黎施主慢慢道来吧。 那就劳烦大师多带我一个累赘了。季默考虑了没两秒钟就下了决心,有种即将离家出走的刺激感。 二 那么为方便行事, 就请黎施主换上僧袍, 扮作小沙弥。无尘道。 季默接过他凭空变出来的一套衣物,看了下僧袍僧鞋僧帽一应俱全。他暗暗点头:有道理, 出逃怎么能少的了乔装改扮这个经典环节呢?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0) 越来越有离家出走实感的季默当下回答道:好,大师稍等, 我回屋去换。 不必了,节省时间就在这里换吧。 在这?季默狐疑道。 这片花园虽然清静, 但算不上人迹罕至,时常也会有一两个宫人经过, 当众换衣总归不雅,而且被人瞧见不就穿帮了吗? 此处已由小僧设下禁制, 不会有外人闯入的,如果施主回屋去,反而会引人注意。 原来如此。 季默暗呼神奇,没有多想,动手解开外衫, 套上僧袍僧鞋,再戴上僧帽。 施主的头发露出来了。 这样啊。 这里没有镜子,季默也不晓得自己戴的怎么样,只能摸索着把边缘的头发丝塞进帽子里面,无尘把手伸过来替他整理, 他也没觉得异常。 拿着换下来的衣服他犹豫了下, 打算扔进花丛里面。这时无尘又说道:交给小僧吧。 季默有点奇怪, 但仍然依言递给他, 就见那衣服刚到了无尘手中,便眨眼间消失了,他心里划过一连串省略号,消化了一会后,说:敢问大师,这是什么原理? 一点小法术,很多人都会,不值一提。 无尘说的非常坦然,镇定的语气令人信服,季默都快相信他了! 然而开玩笑!那我怎么不会啊?你不如说除了本职工作当和尚,还兼职业余魔术师算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更玄乎的事情季默都碰到过不少了,比如他自己的存在就是玄乎本身。他没再追问下去,无尘带着他到皇城大门,守卫见到国师大人的腰牌,根本没细查就放人了,他们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到了京城这么久,季默还是第一次踏出闺门,得以见到它的真实模样,只觉盛世的气象扑面而来,令人颇感震撼。 黎施主,我们要加快了,多有得罪。步行出城门后,无尘忽然这样对他说。 季默投以询问的眼神。 无尘轻微笑了笑,掌心出现一只纸鹤,扬手抛向空中。 季默的视线不由追逐着那只纸鹤不断往上,往上,上 一转眼那纸鹤也从一个小点逐渐变大,变大,大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瞳。无尘揽住他的腰将他往上提。 季默陡然觉得自己变轻盈了,宛如一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往上浮,直到坐到纸鹤的背上。 今天受到的震撼太多了,季默处于麻木状态。他坐在前,无尘坐在后,一条手臂从后面圈住他。 季默扫了地面一眼:大师,你可千万别让我掉下去啊,这要是摔下去,我就成一滩肉饼了。 施主放心。无尘贴着他的耳朵说,微弱的气流钻进季默的耳蜗里。 季默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 纸鹤遥遥直上,地面的人流车马、官道农田越缩越小,渐渐地连影子也瞧不清了。丝丝雾气萦绕着他们周身,身边偶有一只鹰隼振翅滑翔。 无尘操纵着纸鹤,见季默兴致高昂,便有意放慢了飞驰速度,让鹰隼和他们并肩齐飞。 就像整个人融入了天地之间,变成了天空中一只自由翱翔的飞鸟。季默迎着丝丝飘荡的云气和清冷的山风,心中感到从所未有的畅快。 乘云驾鹤说的就是这样吧! 大师!咱们还能再飞高一点吗? 无尘在季默看不到的身后露出一抹笑意,用行动代替语言,陡然带着他再次拔高了几十丈。 季默忍不住小小惊呼了一下。 视野再次变的不同,茫茫的云气消散,澄蓝广阔的天空呈现眼前,一个光芒万丈的圆球挂在当空。他只瞧了一眼,眼睛就酸痛要流泪。 无尘将手掌挡在他眼前,掌心轻柔按在他眼皮上,季默便感到眼球一阵清凉。 好了。 听无尘这样说,季默缓缓睁开双眼,发现再直视太阳也不觉得刺眼了,眼前蒙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像戴了一副墨镜。 季默产生了一个中二的想法,他们能不能就这样乘着纸鹤一直飞到太阳上去? 不可,金乌温度太高,你的凡人肉身难以抵御。 好吧,大师要带我上哪? 紫云小秘境。 之后无尘便提高速度,二人乘坐纸鹤腾云驾雾,须臾降落到一处地方。纸鹤在他们离开背部后,就嘭的一声化为原型,飞回到无尘手掌中。 季默凝视着它,露出沉思的表情。 这只纸鹤,我能使用吗? 你现在尚不能。 现在不能,是代表以后可以的意思? 随缘。 呵呵,大师佛性。那么这里就是紫云小秘境? 还不是,请施主随小僧来。 无尘领着他进入一个黑幽幽的山洞。动口狭窄,无法让两人一起通过,无尘就在前面拉着他的手腕,季默紧随在后。 山洞里边是黑,真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这好歹给个灯啊! 人在黑暗中就容易心里发虚,季默也不例外,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翼翼。 滴答、滴答 水滴声一滴一滴不断滴落,而前面无尘的脚步声相当轻,轻的季默完全听不到。他默默数着步子,估计大概走了有两百米或三百米,两眼一抹黑的状况仍在持续。 那个,大师,还要走多久? 多久? 久? 季默的说话声在山洞四壁激起回音。 等了一会,无尘还是没有回应。 季默不禁心头起疑。 无尘为什么不回话? 或者说 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他背后激起一阵寒凉:无尘真的还在吗?前面拉着他的这人真的是无尘本人? 会不会被其他什么东西悄悄代替了 季默的思维不由自主往灵异的方向疾驰。 好在,这时候无尘终于开了尊口。 施主稍安勿躁,很快便到了。 话音刚落不久,他们拐了个方向,季默的眼前登时出现了星星点点飞舞的光芒,像黑暗中闪闪眨眼的星子。 这是 是逍遥花的花瓣,没其他作用,只能稍作照明之用。无尘简单地解释,一边带着他七拐八拐。 季默紧跟着不敢分心,终于,面前豁然开朗,黑暗尽去,光明呈现。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眼前的美景是生平仅见,大梁皇宫精心打造的花园与这一方自然而生的天地相比,简直像红烧牛肉方便面和红烧牛肉面的区别。 这山谷上方的云彩都是紫色的,所以才叫紫云秘境吗? 正是,这里的紫色云雾形成了天然的结界,凡人的肉眼发现不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到这来干什么? 捕蛇。 ? 我要用无果蛇的蛇胆做药引。 大师你病了? 是小僧的师父,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修为若再无法突破,寿数便要到尽头了,小僧要为他调制延寿丹。 我听小全子说,你师父就是上一任国师,如今已有百岁高龄了? 师父已逾两百八十岁。 无尘盘膝守着一株奇异硕大的花朵。 据他所说,等到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落下天地尽头,那蛇就会从地里钻出来,爬到花心里睡觉,花瓣会在刹那间重重掩盖,把蛇身盖起来,等第二天晨曦初照,花瓣重开,无果蛇又会钻回土里。 季默就在一旁围观,按照无尘的叮嘱,尽量不发出声响来。 残阳渐渐西坠,当绯红的晚霞彻底消失在天边前的一瞬间,一抹细小的黑色影子从泥土地里射出。 无尘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当下两指一夹,把它牢牢夹在指间。那蛇略微挣扎了两下,就迅速耷拉下头尾一动不动了,估摸是死了。无尘取了蛇胆后,就把蛇身抛了。 季默倒觉得有点可惜,不知道蛇肉能不能吃呢?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无尘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古怪,道:小僧没吃过蛇肉,黎施主想的话,我们就煮来试试。 说着他又把蛇身捡回来,去溪水边挂鳞剥皮,随手采了几把野菜菌菇,用变出来的铁锅架起火煮蛇肉羹。 季默帮忙捡些柴禾,捡着捡着就想起来一个问题来:大师,你们出家人不是不杀生吗? 小僧不会无缘无故杀生,也不会在必要时因守戒而不杀,一切随心,方为修行。无尘道。 大师果然深具佛性。季默感叹,能把不守戒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蛇肉羹很快咕嘟咕嘟冒起气泡,诱人的肉香往人鼻子里钻。季默一整天没好好吃过东西,受不了这味,往自个碗了舀了一大勺,趁热吃起来。 无尘没往汤里加什么调料,只加了盐,仍然十分鲜美,吃完后他觉得浑身都舒坦,还有点飘飘然。 这种蛇好棒啊,蛇胆可以入药,蛇肉还这么美味。大师你也来尝尝? 小僧不可食荤。 只要不直接吃肉就行啊,吃这个菇子吧,这是素的!哎这到底是什么菇?这么香!季默夹起一块递到无尘嘴边喂他,换了平时他肯定不会那么做,但这一刻他的大脑有点麻痹,就像经过酒精的洗礼一样。 无尘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略有迟疑,但仍然张口把东西吞了。 季默盯着无尘因咀嚼而轻微蠕动的双唇,深觉吸引。 大师,他凑近低声说:你当和尚真是可惜。 嗯? 因为你太好看了。 二 无尘似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无论美丑, 都不过臭皮囊而已。 可我偏偏就爱好臭皮囊, 尤其是大师这一具。 季默的唇几乎紧贴着无尘的下巴,呼吸对着呼吸, 暧昧的气息彼此交融。 施主无尘稍微侧开脸庞,有些不自然道, 你醉了。 醉?季默感到好笑,便低沉地笑起来, 我又没吃酒,何故醉酒?大师莫要诓人。 非也, 那蛇肉 大师一直叫我黎施主,可太生分了。季默打断道, 我俩也算有过命的交情的,理应不该如此生分,大师说是不是? 嗯 我有一个名字,对谁都没有说过。他探出的舌尖在无尘的下巴轻扫,换来后者无措的避让, 我叫季默,大师叫我阿默吧。 施主 大师又叫错了。 阿默。 什么事? 小僧是出家人,如此作为于理不合。 不是大师你自己说的,一切随心,方是修行吗?那我也要学大师的佛性, 自在随心, 管他合不合理数。 这是歪理吧? 无尘心里失笑, 就听季默询问他:大师, 亲一下行不?就一下。 他怔了怔。 季默不等他回答,就擅自把嘴唇稍稍往上移了些。 无尘只感觉唇部微微一麻,然后有一条灵巧濡湿的小东西反复舔着他的唇缝,意图很明显。 该不该让他得逞呢? 无尘考虑了一瞬,在季默的舌尖再度顶过来的时候松开了牙关,两条舌头当下纠缠在一起,你来我往,互相追逐。 反复亲了许久,将这一个吻延续到极长,直到大脑微微缺氧,分开时季默有些气喘,便搂着无尘的背部,将头颅抵在他的胸膛上略作休息。 从无尘身体传来令人心安的檀香味,季默闻着,眼皮渐渐沉重。 听着从怀里传出的轻微鼾声,无尘无声地笑了笑,维持那个姿势拥了季默一会,才轻缓地将他放平,用灵石在周围布置了一个简易的聚灵阵。 季默这一觉睡得极好,清醒后精神百倍,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昨晚的那一幕。平生最深刻缠绵的一个吻,发生在他和一个和尚之间。 无尘在溪水里清洗野果,洗净后放在岸边的一张荷叶上。季默明明没发出什么动静,无尘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准确无误地说:醒了?一边回过头来瞧他,嘴角带着浅笑。 还有什么比一大早就看到美人的笑容更带劲的呢?季默觉得他兴许连早饭都不用吃了,这一个笑容管饱。 嗯,早上好啊,大师。 无尘把连荷叶一起把野果捧过来,拣了一个黄橙橙的果子给他。季默只咬了一口就汁水四溅,像灌入了一口鲜榨果汁。 这是什么果子?我在外面从没吃过。 普通野果罢了,秘境中灵气充足,野花野果就长的格外好,外面是没有的。 这儿宁静,东西好吃,若是可以住下就好了。 你只看到了宁静祥和的一面,实则此地危机四伏,不仅有魔物出没,还有来历练的修行者,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这样啊。季默失望,原以为是个远离世俗的桃花源呢。 这只是个五品小秘境,属于危险性最低的那一类,即使如此,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你所说的修行,是指修仙吗? 修仙?无尘淡笑,这样说也可以,毕竟修行者都是冲着长生久视、成仙得道而去的。有道行的修行者能够长生不老呼风唤雨,在凡人眼里已是仙人了。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1) 自穿越到大梁后,季默的认知几经天翻地覆,得知这原来竟是这个修真世界,他也并没有特别大的吃惊,只是对一点好奇:真的能修成神仙吗?我是指真正的九霄之上的神仙。 以前是有,不过近一万年没出现过成功飞升的大修了。如今此方世界的灵气比万年之前稀薄许多,天材地宝缺乏,修行更是不易。 谁都不容易啊。季默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话头忽地一转,大师年岁几何? 二十有六。 闻言季默有些失望,本来猜测无尘会不会是个披着年轻人皮的老怪物,是的话他还可以表达一下惊奇。 那大师,你看我具不具备修仙的天赋? 无尘脸上似有为难之意,顿了顿,道:凡事随缘。 好吧,你不用说,我明白了。 阿默你根骨欠佳,身体羸弱,不管是走法修还是武修的路子都不合适,然而你的悟性和心性都是上乘,日后若能重塑根骨,还是有望 没事,我不在意。季默是当真一点都不在意,能修仙又怎样?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他可不认为自己抗得过冥冥中的天意。倒是大师,你叫我什么?他慢慢靠近,凑到无尘鼻尖前,语气又轻又慢地说,你再叫一遍吧,好久没听到别人这么叫我了。 阿默。无尘竟真的又叫了一遍。 季默心底某根弦颤了颤,双眼凝视着他,缓缓说道:大师,你猜,我现在最想做什么? 你说过只亲一次。无尘揶揄道。 每天一次,昨天的份用完了,今天的还没有。 施主亵渎出家人,不会心中有愧吗?无尘仿佛在质问他,又仿佛不是。 大师要不是和尚,施主我还懒得亵渎呢。季默理直气壮道,所以让我亲吧,反正亲一次是亲,亲两次也是亲,没差别。 说完的下一秒,他就将唇印了上去,用实际行动展现着他的问心无愧。 把今天的份用完后,季默消停了。他自认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好一天一次,就绝不会食言而肥,嗯。 无尘采蛇胆的目的已达到,就没有必要再在此处停留,他们仍是乘上纸鹤飞往下一个地方。 这回去哪?又是哪个秘境吗? 不,是去一座佛寺。 二 枫华寺坐落在悬崖峭壁上, 建筑主体的一半都嵌在山体之中。 纸鹤降落到一处方圆不足三丈的平台上, 季默探下足尖,透过层层云雾隐约窥见深不见底的崖底, 赶紧小心翼翼地往里收回脚。 无尘收起纸鹤, 对他道:此处是我师伯景南禅师的修行洞府。师伯近些年修闭口禅,从不与人讲话,你如见到他, 不要觉得奇怪。 季默点点头。 无尘扣响门扉,立即就有沙弥开寺门将他们引进里面。 师父一早就叫我候在这里了,说有客光临,原来是无尘师兄。这个小沙弥生的浓眉大眼, 对无尘态度亲近自然, 两人显然熟识。 师伯近来可好? 师父前阵子闭关刚出,修为又有精进, 想必不久便可突破金丹中期。小沙弥说道,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得色。 不到三百岁就能达到此种境界,师伯不愧为我成华宗景字辈第一人。 边走边说,不一会就望见远处一排禅房,无尘转过头对季默道:阿默,你先随处走走, 小僧见过师伯后便来寻你。 这是不打算要他一起去了, 季默颇为失望。那可是传说中的金丹期修士啊, 他本想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奇人异士呢!不过心里也明白, 他区区一个凡人, 又跟人家非亲非故,真脸大去求见才是不识相。 无尘和小沙弥去见景南禅师,季默则自个到处转悠。 枫华寺从外面看来平平无奇,但内有乾坤,光一座正殿就非常宏伟,殿正中央塑立着一座巨大的佛陀金身。 季默某一世时被家长教育过,进庙就要拜,拜的菩萨多总是没坏处的。这个习惯一直养成至今,他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拜完抬起头,佛陀高高在上地凝望着他。不知怎么的,季默有种感觉,佛陀的眼睛仿佛是活的,正在打量着他。 季默笑了一笑,站起来时理了理膝盖处的袍子。他在紫云秘境时就换下了僧袍,穿回了自己的衣服,不过外面这件长袍是无尘给的,纯白缎面,下摆和袖口处绣了精致的墨竹叶。不明白他一个和尚为什么藏着这么贵重的衣物。 往回走时,却听见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自佛像背后传来,季默奇怪地回过头。他以前也听过一些精怪传说,狐狸黄大仙之类的东西会经常钻到寺庙里偷吃供品,不知这躲在后面的,会不会就是一只黄大仙呢?他好奇心起,想要一探究竟,便绕过佛身往后瞧。 不想,从那里竟然探出一个小孩子的脑袋,扎着冲天辫,穿着小短卦,圆乎乎的脸蛋红扑扑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水灵。 季默不禁一呆,问道:你哪家的小朋友啊? 小孩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软糯的声音大声说:你! 季默两手叉着小孩的腋下抱起他。这小孩的眼睛圆溜溜的,两颗眼珠子像洗过的黑葡萄,滴溜溜的看着就很可爱。可是瞧他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这儿的小沙弥,会不会是哪位游客的小孩? 但是,这里会有普通游客吗?季默到处晃了这么久,除最开始那年轻沙弥,就再也没见过其他人。 这个小娃娃顶多两三岁,很小的一只。季默像个小鸡仔一样把他提起来,晃两下,他也不怕,反而笑嘻嘻地不断挥舞着小胖胳膊向季默抓来,差一点就揪住了季默的头发。 季默忙把手离远一点,有点发愁:怎么办?当没看见吗?也许是寄养样在寺院里的小孩也说不定。那就让他自个玩耍吧,别管了。 这般想着,就将小孩放回去,哪知刚跨出一步,就觉腿上沉重,原来那小孩再次抱了上来。季默弯腰把他的手掰开,然而立刻又被抱住了,还听他一直咯咯地开心笑。 看样子无论如何,那小孩是不会松手了。季默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对一个小娃娃黑脸,只能把他抱起来,一只手掌垫着他的小屁股。小孩明显更高兴了,两只胖爪子自动搂住他的脖子。 季默无奈问道:小朋友你父母在哪?我带你去找他们。 父、父、你小孩子说话还不怎么利索,只会咿咿呀呀,一个音、一个音的往外冒。 季默听不明白,认命地抱着他步出正殿,望了一圈,见不远有个莲花池,池里一些残荷随风摇摆,呈现出几分寂寥。 他走到池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把小娃娃放到身旁。小孩东张西望了一会,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往池子里扑,要去抓水里边的锦鲤。 见状,季默赶紧把人捞回来,按到自己的膝盖上面。小孩起先扭动了一阵,季默牢牢抱紧他不让动,渐渐地也就老实了。过了会,季默发现小孩靠在他怀里睡着了,鼻子还吹了个鼻涕泡。 季默的两条腿却被压的发麻,看那小孩睡的很熟,就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身旁草地上,自个抖了抖腿。 缓解腿麻的那滋味真是绝了,默默等待那阵过去的时候,一只宽厚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手腕上的黑檀木念珠衬得那手的皮肤更加白净。 大师。季默看也不看就握住那人的手,我腿麻,你能扶我吗?他语气有点软,说是请求,更像撒娇。 下一刻季默的身体猛地悬空,却是无尘把他打横抱起,再放到地上。针对他提出的扶这一要求,无尘算超额协助了。 大约如今跟无尘混熟了,季默也没觉不好意思,问道,大师去了挺久,还顺利吗? 已请求过师伯,他同意我来采莲子。 莲子?季默看了看那一池的残荷枯叶,你说这些? 正是,紫霜莲的莲子心是制作延寿丹的重要材料。不过紫霜莲很难培育,只有师伯这儿才长出这一片,但往往一池的紫霜莲也结不出一颗莲子来。 为什么?不是长了那么多莲蓬? 可你仔细看,莲蓬里都没有生莲子。 是吗? 季默怀疑地拔起一根莲蓬,随手就抠出一颗小果子:这玩意难道不是莲子? 无尘惊讶地看着,从他手里拿过整支莲蓬,只见莲蓬饱满,结满一粒粒浅褐色的莲子。 啊,对了,这儿有个小孩子,你认识吗?季默问道,指指旁边,然后惊愕地顿住了。 无尘朝他的指向望了眼:小孩? 嗯,刚才还在这里的。季默形容了一番那孩子的模样,你以前见过吗? 从未。 忽然之间 ,久违的预感袭上心头,季默原地怔然了片刻。 无尘见他神色古怪,有些担忧地望着他。回过神来的季默忽地拉下他的脖颈,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 无尘怔了怔,却并没有现出恼色,平静道:不是一次吗? 我提前要透支! 无、无尘师兄,你们身后传来磕磕巴巴的声音。 季默斜眼瞧去,是那沙弥正望着他们,满脸震惊之色。 枫华寺是佛门清静之地,你们怎可这般?沙弥痛心疾首道,无尘师兄,师弟一向敬重你的德行,可你如今竟然、竟然 小师父也是你妈生出来,这种事情哪里污秽了? 你、你 阿默,不可。无尘摇头制止,歉然道,师弟,实在对不住,是我等无礼冒犯。如今事情已办妥,多有叨扰,这便告辞。又遥遥向着厢房方向行礼,方拉起季默离去。 出了枫华寺,再次站到那小平台上,无尘难得面容严肃地说道:阿默,是你的不是,师弟没有说错,佛门重地行轻佻之举,是对佛不敬。 我知道,是我冲动了,我向佛祖道歉。季默说完,面朝寺庙大门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这番举动不像诚心悔过,倒有点赌气意味。 随后的时间里季默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也没有询问无尘接下来的行程,纸鹤带着二人在天空飞行,但是这已经不能吸引季默的兴趣。 无尘起码分出一半的心神在季默身上,见状不禁反思,是不是刚才他的语气过重了? 季默深沉了半天,结果自个把自个闷到了,深深叹了口气,扭过头在后面那人的下巴上舔了舔。 被骚扰的人反而松了口气,觉得季默总算有点恢复正常了。 大师,你别介意啊,我发觉我又快死了,你别跟我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无尘以为他说的是蛊虫之事,道:你体内的蛊虫已经暂时压制住了,日后总能寻到法子拔除。 不是死于蛊虫,我也会死于其他东西,这是我的宿命。 无尘没有应声,因为下一站到了。他驾驭纸鹤落地,这次是一片礁石滩,白色的海浪不断怕打在石头上,飞溅起雪白的泡沫。 季默打量了一圈,选了个比较干燥的地方落脚,问:这儿好像什么也没有,难道我们要下海找龙宫吗? 那个地方飞行工具到不了,只能借助传送阵法。 传送阵?在哪?季默左顾右看,也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 你脚下站立的这整一片礁石滩便是。 咦? 这一回去的地方可能有些危险,细想一想,小僧实不该带你来的。 没关系啊。季默不在意地说,我不怕危险,也不怕死,只要死相别太难看就行。 无尘闻言顿了顿,凝视着他正色道:阿默,蛊虫的问题会解决,日后你再服用洗髓丹改善根骨,便可以踏上修行之路,超越凡人的寿限。 季默眨了眨眼,哦了声:所以? 无论是丹药还是功法,在修行界都不难得到。给师父炼制完延寿丹后,我便搜寻天材地宝替你炼制洗髓丹,让你重塑根骨。无尘认真道,所以休要再提死字。 可是天意如此呢? 何是天意?若你是指儿时遇到的那老僧所言,不必太放心上。 这件事连你也听说了?莫非你去过我们那?季默甚为惊奇。 无尘露出些微窘色,道:其实那老僧就是我师父。 季默呆住了,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记忆起一幅画面。 他不可思议地道:原来你就是老和尚身边的那个小和尚?! 二 那时季默还是一个小小孩童, 偶尔天气好的时候被奶娘抱到院子里晒太阳。恰巧这一日,有一老一少两个僧人上门化缘。 黎奶奶平日里也常吃斋礼佛, 见他们老的慈祥少的清秀且谈吐不俗,甚觉好感, 特吩咐厨房备了一桌斋菜招待, 黎氏夫妇作为主人作陪。 黎奶奶转眼又想到自己体弱多病的小儿子, 叫奶娘抱过来给大师瞧瞧。季默不久前才得过一场小病,脸色仍略微发青, 裹的厚厚的被奶娘抱在怀里, 一双大的过分的眼睛穿过她的肩膀, 打量家里的两个陌生人。 季默向来喜爱欣赏美人, 视线从老和尚身上蜻蜓点水般地一划而过,就长久停留在小和尚端正清俊的脸庞上。他仗着小孩子的身份大大方方盯着别人看,不怕别人觉得他失礼。 大师您看, 妾身这个儿子身体娇弱, 自小没少给他求医问药,可总也调养不好,几乎成了妾身与老爷的心病。黎奶奶说道,可否请大师为我儿诵经祈福,我夫妻自然感激不尽。 那老和尚也是个妙人, 通常这种情况,是人都知道说两句吉利话, 吃了人家一顿饭, 哄哄人高兴不也应当?结果他盯着季默瞧了一会, 竟摇头道:小施主命格颇为奇异,虽一世清贵,却是短寿之相,天意难违,恐怕而立之前必有死劫。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2) 这话一出,不仅黎氏夫妇面色大变,连季默也惊奇地看了看老和尚。他父母是勃然大怒,而季默是心里佩服,别看这和尚其貌不扬老的行将就木,还真有点门道! 实在对不住二位施主,老衲曾立下心誓,永不打诳语。这位小施主的命数,老衲必须如实告知。 小和尚在师父背后露出一个叹气的表情。季默知道那个词,叫心累。他感到有点好笑,想来小和尚平时没少为他耿直的师父操心。 老和尚还想劝说黎氏夫妇让儿子出家,言道或许能避开此劫,被愤怒之极的夫妇俩当成神棍赶将出去。季默却明白他们不是什么坏人,正好那小和尚偶一回头,两人便对视了一眼。季默伏在奶娘怀里对他笑着挥了挥手,小和尚一怔,随即季默就被抱了下去。 这就是季默与无尘最初的见面。 在柳县外第一眼见到你时,便知道是你。无尘道。 大师好记性,我却没认出你来。 无尘微微苦笑。 师父所说的死劫,应是那胭脂情蛊,你确乎险些因此而死。而如今情蛊已缓解,待到全然拔除,你就不必再担忧了。 原来如此,无尘以为他的死劫应在了情蛊上。但是季默经历过多次轮回,深深知道没这么简单。该他死的时候,他肯定是躲不过的,就看老天怎么安排了。在枫华寺遇到的那个莫名出现又消失的小孩,给了他强烈的预感,他的下一世必定跟这个小孩有很深的渊源。每当他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意味着他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不过却没有必要对无尘解释这么多。虽然季默直觉只要他说了,无尘就会相信。 他转移话题道:这次要找什么? 炎阳蛛卵。 炎阳蛛是一种巨型魔物,外壳坚硬,口器可以喷出火焰,防御性和攻击性都很强,母蜘蛛刚产下的卵是重要的炼丹炼器材料。 明白了,那现在就出发?我还真想快点感受一下传送阵是怎么回事。 无尘神色踟蹰,斟酌了片刻,说道:阿默,这次小僧一人前去即可,你还是先回 你不带我去? 炎阳蛛攻击太强,那处还有别的危险,万一我护不周全,就悔之莫及了。 不需要有那么多顾虑。季默说道,我保证自己绝不会挂在那里,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明知季默在耍性子,明知该坚持己见,可只要是季默的要求,无尘就发觉自己极难拒绝,最终还是答应了。 传送阵法是刻在礁石上的,但启动阵法的灵石要自己准备。无尘按照方位摆放好灵石,远方天际现出两柄飞剑,剑上站立两名青年,冲礁石滩而来。 以季默的肉眼当然看不清那么远,无尘虽然看到了,但没有理会,直接启动了阵法。礁石滩上闪过一层代表能量的白光,二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尽管只有一刹那,季默感觉身体如同被放进一个滚筒洗衣机里面狠命翻滚,出来的时候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的。把胃里所有东西清空后,他像死鱼一样趴在一旁。无尘歉意地安抚着他的后背,递过去一只水囊。 季默刚喝了两口,后头传送阵的方位就冒出一片白光,显出两个人影来,正是那两名青年。 那两名青年均二十来岁,穿着一模一样的紫袍,姿态不凡,神情倨傲。其中个子稍矮的那个瞥了季默一眼,面露鄙夷之色。 高个子的那个稳重一些,见了无尘主动招呼道:师兄有礼。至于季默则是被他完全忽略了。 无尘双手合十还了一礼。然后哪一方也没有再废话,就此别过。 休息过,季默觉得好些了,只是脚步还是虚浮的。 你没有修为护体才会如此。无尘道,今日便算了,我们暂且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休憩,待明日再去寻那炎阳蛛卵。 季默点点头没有逞强,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即便有危险想跑都跑不动,只能是给无尘添乱而已。 无尘背着他走了一阵,找到个还算合心意的山洞,略略布置一番,就当做了临时居住点。 安顿好后,无尘拿出一些干粮,季默凑合着吃了,无尘自己则什么也没吃。季默早觉得奇怪,这一路上就没看到过无尘吃东西,但很快他就自个想通了,修仙的人大概都不吃五谷杂粮吧,他们餐风饮露就可以顶饱了,这有个专业名字,叫辟谷。无尘带的干粮和清水,只能是特地为他准备的了,竟有些感动。 他这时已缓过精气神,心里就有一点蠢蠢欲动,从后背环住无尘的腰,下巴抵靠在人家的肩上,轻声呢喃道:大师,你无聊不? 二 盘膝而坐的无尘听到后扭过脸, 露出端正的侧颜, 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答道:不无聊, 小僧正打算练气一周天。 你可以修炼, 但是我很无聊啊!不找点事做的话就虚度光阴了,我的光阴也没剩下多少了。 无尘显得有些无奈,但还是配合地问道:那阿默想做点什么? 季默等着的就是他这句话, 不假思索道:比如,让我亲个够。 无尘略低下头,眼神隐藏在长长的睫毛下,停顿了一会, 说道:好。 没想到无尘答应的这么痛快, 季默有点喜出望外。那,大师。他说, 你转过身来。 无尘果然依言转身,手臂主动一揽,将季默整个人捞在怀里。季默顺势就抱着他的后颈,将唇碾压在他的嘴唇上。 两人亲吻了许久许久,即使中间稍稍分开一阵,又会很快合在一起, 像要这样一直拥吻到天荒地老。 渐渐地, 季默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 他转移目标, 反复舔舐着无尘的脖颈, 双手也管不住地去撩无尘的僧袍。 无尘抓住他的手,制止道:不可。顿了顿,强调似地又复述一遍,不可,阿默。 季默听话,无尘说不行,他就没再继续,抱住无尘,鼻间埋入他的胸膛处。 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到底是衣服香,还是体香呢?季默发出有点沉闷的声音,好想脱光了闻一闻啊。 无尘不答,半闭着眼,任由季默紧紧贴着他,两只手时不时隔着僧袍摩挲他的背脊。 我有一个疑问。 你一直都这么清心寡欲吗?季默抬起头来瞧着他,虽然你是和尚,可也是男人,总有欲望吧?是怎么解决的? 无尘没有回答,反而对他抛出一个问题:阿默与摄政王有过多次吧? 季默怔了怔,不由细看无尘的表情。后者神色平静,一派坦然,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但是季默吃不准,这种情况下,问这种问题,真不是吃醋吗? 那么,他应该如实回答吗? 其实没有很多次,真正只有一次罢了。 做这种事情快活吗?无尘又问。 嗯,算吧。不过要分对象,跟喜欢的人就更快活一些。跟不喜欢的人,就像是完成任务,也谈不上有多快活。季默看了眼无尘,莫非大师想一试? 无尘却再度问道:那和摄政王快活吗? 这个直球打的季默有点懵,他更加搞不懂了,脑海里飞速闪过几幅打马赛克的画面,中肯道:还可以。 那便好。无尘淡淡道。 好? 好什么? 现在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啊? 这样微妙的胃疼感,就像是在床上被情人质问他与前任哪个技术好,然后自己回答前任也不错,现任大方表示:这不也挺好的吗? 然而真实是,夏允鸿既不是他前任,无尘也不是他现任,于是刚才那番对话更充斥着一种诡异感。关键的关键,原先暧昧温存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 季默挠了挠脸颊,从无尘怀里离开。后者微微笑了笑,一双眼看不出情绪。 见他这副模样,季默不甘心地咬了他下唇一下,愤愤道:你故意的吧? 不全是。 你承认的倒是坦率。季默装作不满道,那还有什么? 摄政王是我的双生兄弟。 哦。过了片刻,季默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嗓门不自觉提高,你俩?双胞胎?! 无尘颔首。 季默顿觉得一大桶狗血从天而降把他从里到外浇了个透。隔了好几秒,他才找回声音:为何你们一个当了王爷,一个当了国师? 大梁建国之初,曾有高人留下预言,王室不得出现一胞双生的王子,否则将视为亡国之兆。当时小僧的母亲陈妃 说到这里行了,我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走向了。这随便水一水就够演一百集狗血宫斗伦理剧的剧情,季默实在不感兴趣,也不愿勉强自己去听。 无尘知晓季默的性子,被打断话也不觉不意外。 那你刚才那番问话,是出于对你兄弟的关心?季默问。 父母兄弟于小僧而言与其他世人一般无异,小僧不会对他特别关心。 真冷漠啊。 小僧是出家之人,本就没有世俗的亲人。 好吧,那么我呢?季默忽地靠近,气息喷在无尘的鼻尖上,我于大师而言,算是什么呢? 无尘的眼睫轻微颤了颤,道:阿默是小僧的朋友。 和尚没有亲人,却可以有朋友啊,真是奇怪。季默似嘲似叹地说。 可是我对大师不仅是朋友呢。沉默了一瞬,他再次开口,低沉的声音在小小的山洞里回荡。 无尘抬眼注视他。 我好像很喜欢大师啊,这怎么办呢?明知大师是出家人,不能动情的。 全都怪大师。季默毫无心理负担地将锅甩给别人,全怪你长的太符合我的审美了,简直就像为我而生的一样,而又总说些话做些事情来招惹我、引诱我。 小僧何时引诱 大师难道不知道,无心之举才是真的引诱吗?季默坦然无辜地道。 假如有一天,我真能好好活下来,而你又还俗了,不如季默看着他,双眼黑而亮,似认真非认真地道,无尘,我们在一起吧。 仿佛一记重锤,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击中无尘的心脏,他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连手心都冒出了热汗。 季默没注意这些,话虽出口了,但他根本没指望得到回复,过了会便道:大师不必多想,若是带给你困扰了,权当我没说过吧,反正他没往下说。 一夜无话。 佛晓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洞里,季默悠然转醒,伸了个懒腰,躺着翻个身,面朝洞口望着外头的树荫绿草。 无尘本来打着坐,季默一醒,他仿佛收到信号一样,也同时挣开了眼眸。 二 炎阳蛛通常群居在干燥的山壁间, 发现一个就能发现一群, 惊到一个能追出一大片。金丹期以下的修士碰到单只的炎阳蛛尚不难对付,碰到一群可就头痛了。 据无尘自己所说, 他如今是筑基末期, 即使遇到成群结队的炎阳蛛也有一战之力,因此才敢带着季默闯蜘蛛的老巢。 季默对修真界的等级没有概念,实则但凡一个修士知晓无尘的年纪和他的修为, 定会大为惊讶。想当年无尘的师伯景南禅师一百八十岁突破金丹期,已然是宗门同辈中的天才人物,无尘的师父、大梁的上一代国师景石快三百岁了还在筑基初期打转,眼见的寿数都快到头了。 无尘这才二十几岁, 就是筑基末期, 假以时日心境到了,自然能冲击结丹。只有结成金丹才算真正踏入了修仙门槛, 超脱凡人的境界。 进入炎阳蛛巢穴之前,无尘交给季默一个圆筒状的铁器。 这什么?火枪筒? 这柄法器即使没有修为的人也能使用,察觉到危险时,便按住这里,能发出三枚羽冰符,可克制炎阳蛛的火属性。 季默拿在手里研究了两下, 觉得设计不合理:怎么也不按个准星呢?我怕瞄不准啊。 小心跟紧, 不要离开小僧左右。无尘牵住他的手, 只有小僧走过的地方你才可以落脚。 听无尘说的严肃, 季默点头答应:明白。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一片山地, 季默抬头望去,只见岩石缝隙之间到处挂满白茫茫的蜘蛛丝,每张蛛网张开的直径可以轻松把一个人包裹住。 看的季默生出毛骨悚然之感,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羽冰符法器。靠!要死也绝不能是这种死法!被蜘蛛丝缠死什么的。 他们主要任务是寻找蜘蛛卵,倒是不用跟蜘蛛们硬碰硬,但是有蜘蛛卵的地方,往往也是蜘蛛聚集的数量最多的。无尘谨慎地带着季默绕过危险地带,悄悄接近某个岩洞口。 阿默,里面便是蜘蛛洞,小僧一人进去便可,你在此等候,切记不要乱走。 那你多加小心。季默说道。 嗯,有危险你便直呼我。 无尘在季默周围布下一道防御阵法,叮嘱他不要千万不要离开,又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 安心,我会乖乖在这等你的。季默朝他挥挥手,感觉自己像等着被家长接的幼儿园小朋友。 目送无尘的身影消失在岩洞口,看日头,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无尘还没有从里面出来。季默不很着急,因无尘说过,蜘蛛卵在岩洞深处,还需要躲避洞中守卫的炎阳蛛,所需花费时间不少。 季默百无聊赖之际,远远地两个人影迅速接近,转眼之间就到了近处。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两个青年修士。这两人见到季默也不由诧异。 那矮个修士嗤笑一声:成华宗那和尚竟把自己养的废物面首也带来了,真是色迷心窍!徐师兄,我们现在就进去吧!微瞥了季默和他手中的法器一眼,那眼神实在不算和善。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3) 另一个修士点头道:走吧。 季默暗暗皱眉,心里升起防备。 不知又过去多久,岩洞里蓦然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一大群黑压压的巨型蜘蛛如黑色的洪水涌出洞口。 季默吃惊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转身就要逃,幸而及时想起无尘是在他周围画了阵法的,心里稍安。尽管如此,瞧见一大群活生生的形状可怖的蜘蛛朝他涌来,也是头皮发麻。他毫不怀疑,那巨型的口器能把他拦腰咬断,毛茸茸的长腿可以把他刺个对穿。 好在下一秒,无尘画的阵法就起效了。一只大蜘蛛撞在阵法外围,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反弹出去。这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接二连三的蜘蛛撞在阵法上,又一只接一只被弹出去。 季默举着法器对准这些蜘蛛,心里大声呼唤无尘。 艹!他承认他怂了,而且很丢脸的感到腿软。他是不怕死,可是不想死的这么难看和奇葩。被蜘蛛咬死,下辈子都会做噩梦的! 漫天的蜘蛛雨里,有一个不一样的大物件飞了过来。 是一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衣服被烧焦了几处,神色透着惊惶。 季默仔细一瞧,不就是那两个修士之一嘛!好像是个子矮的那个,搞什么了变的这么狼狈? 这人一来,炎阳蛛就立刻放弃季默,调转目标,只对他集火。那人左支右拙,眼看快支撑不住了,对季默大喊:快!让我到阵法里去! 季默一怔,有些懵逼。 你愣着干什么?废物!还不快让我进去! 季默气到:求人的就该有求人的态度,骂我废物,还想我让你进阵法里来? 再者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操作啊,索性就扭过头,不去理会他。 汤明因天赋出众在宗门里深受重视,上到师长、下到同门都是宠他、让他、怕他,对于没有修为的凡人他素来不当成人看,结果今天被一个他认为废物的凡人无视了,而且还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心里又气又恨,暗暗发誓脱险以后,必定要叫此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随后,从岩洞口又一前一后飞出两个人影,分别是那徐姓的修士和无尘。 无尘眼见季默安全无恙,大松口气,随手拍飞向他逼近的炎阳蛛,径直而来。一眨眼间就踏入了法阵内,到了季默跟前。 大师!你总算出来了!季默激动之余抱住他。 那徐修士就赶到汤明身旁,两人联手,压力虽减小许多,可还是被前仆后继的炎阳蛛搞的不胜其烦。 我二人乃白涛门内门弟子!恳请师兄施以援手!徐修士叫道,只要今日得以脱险,我白涛门上下必感激不尽! 季默看看他们,又看看无尘。这个姓徐的他不了解,不过刚才那个对他骂骂咧咧的,怎么看也不像个会知恩图报的,说不定救了他二人,反让自己成了东郭先生。 无尘没作犹豫,祭出一排念珠,击中围攻徐汤二人的几只炎阳蛛。那些炎阳蛛的脆弱之处遭受到攻击,痛的发出嘶嘶尖叫,有一部分调转方向改朝他们攻来,徐汤二人就得到了喘息的功夫。 我们快走吧,这些毛茸茸的蜘蛛怪可怕的!季默生怕无尘还要舍己为人,赶紧说道。 无尘点头,将他护在怀里且战且退,终于退出了蛛群的攻击范围,然后迅速带他离去。 季默心有余悸,眼看情况安全了,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蜘蛛疯了一样攻击人。 无尘简略说了事情经过,原来是那汤明贪心太重,一下子取了多枚蛛卵,惊动了守卫的炎阳蛛,引起了群攻,连无尘也受到了牵连。 二 这不是他们自找的吗?且还连累了你。季默听完无语, 照我说, 你完全不必出手相帮。 顺手而为罢了。 蜘蛛卵取来了吗?季默问。 嗯。无尘拿出一枚红彤彤的椭圆形石头给他瞧。 季默用手指头摸了摸,热乎乎的, 甚至还能察觉到里面一跳一跳的脉搏的跳动, 颇为神奇。 拿到了就好,好歹没有白费功夫。眼下我们是不是马上离开这里? 无尘脸上现过一丝犹豫。 你是不是还担心那两个人?不必了吧,适才你已施过援手, 料想他们脱困不难。无论如何,你都仁至义尽了。 被季默说中,无尘的确略微有些担忧那两个人的安危。他从小学习佛理,聆听师父教诲, 告诫他心怀慈悲救苦救难, 因而做不到见死不救。 可若回头救人,就意味着要再次将季默带入险地。若将季默留在原地等待, 他又极不放心。因此他只是略为一想,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阿默所言甚是,我们这便走。 回到传送阵处,无尘布好灵石启动阵法。不用说,季默又宛如经历了一场酷刑,从传送阵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狂吐了半天, 就失去了动弹的力气, 垂着头摊坐在礁石上半死不活, 像一条被海水冲上岸的翻肚皮鱼。 无尘在一旁看护着, 等他状态好一点了,就扶他坐上纸鹤,从后面圈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因为季默身体的原因,无尘没敢飞行太久,到了某处城镇外围就停下来,在镇上寻了一间客栈稍事休息。之后看天色尚早,季默打算去街上逛逛,无尘自然不会反对。 镇上倒还挺热闹的,有做生意吆喝的小贩,有杂耍表演的卖艺人,当然少不了来来往往的普通百姓。前方有个小姑娘唱曲儿,围了不少人观看,季默也挤入到人从里头。 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能听个小曲看个杂耍算是不错了。他驻足听了会,小姑娘来讨赏的时候,他倒是想给,却猛然想起自己从皇宫逃出来时根本没带钱,如今浑身上下身无分文! 这就有点尴尬了。 无尘在一旁轻轻笑了笑,给人家递过去一小块碎银,算是给他解了围。 就这一下,季默心头泛起古怪的感觉。 自己好像被人包养了似的,吃人家的、穿人家的、花人家的,且金主还是个和尚!其实他在夏允鸿那也差不多待遇,不过他那会多少是迫于无奈,这种感觉还不那么强烈。 不过季默也就是稍稍别扭了一下,便坦然了,看到路边新奇的小吃的时候,已经能挺自然地让无尘买来给他尝一尝。 假使他有预知能力的话,就绝不会提出这个要求了。 无尘方才转身离开,就在那一瞬间,季默忽觉腰侧一痛,如被针扎了下。 他呆了呆,下意识转头看,见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庞。 汤明脸上呈现出几分不可置信,随即他快速朝某个方向瞥了眼,惊慌之色在他眼眸中闪过。他连身都不转就急速往后飞退。 然而一道黑色的光芒携带着恐怖的威势牢牢跟随,一副不追上他就誓不罢休的姿态。 汤明使出全力,眼见无论如何摆脱不了,一咬牙,祭出他的法宝飞剑,在那黑芒即将打到他身上的前一瞬与其在空中相撞。 刹那之间,巨大的能量波动宛如涟漪,一层一层从它们的相触点散发出来。 其实这几幕发生得极快,季默完全来不及反应,甚至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空气中产生的一股巨大气流撞飞了,又堪堪在脸朝地前被一双大掌稳稳托住。 抬起头,他看到无尘面无表情的脸。季默从没在无尘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似乎越是平静,掩藏在底下的情绪就越是可怕。 季默回想了一下,算有点明白了。那人估计是想趁无尘走开时偷袭他,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居然没事,随即就被无尘撞了个现行。现在看来,这人对无尘的攻势完全招架不住。 他不免生出幸灾乐祸。这个修士从开始就莫名其妙看他不顺眼,如今还来偷袭,被无尘追着打也是活该! 法宝被炼化后与心脉相连,汤明的法宝飞剑被黑芒击中,登时便感到山峦一般的重压不断从飞剑上传递过来。他只能拼命调动灵气抗衡,可是不管他如何抽调灵气都无法抵消那股压力,不多时丹田就有空虚的趋势。 到了这时候,汤明心里不仅没有半分后悔,反而充满无尽的恨意。 本想趁废物面首落单将他一击毙命,以报被冒犯之仇。得手后迅速撤去,凭他飞剑的速度,料想那和尚也他追不上。可哪知,废物身上穿的竟然是珍贵的法袍!他的一击不仅没有杀死他,反而触动了法袍上的禁制,过早的将无尘引回来了。 法袍也是法器的一种,是分等级的,低等级的修士一般无法使用高等级的法器,就更别说是丝毫修为也没有的凡人了。凡人也能够使用的法器是非常稀少的,可是区区一个废物面首却偏偏拥有一件! 汤明浑身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被飞剑吸取,丹田针扎似的隐隐作痛。终于连最后一丝灵气都被吸走后,飞剑发出嗡的悲鸣,赫然断成两截! 黑芒失去阻碍,猛一下狠狠打在汤明身上,把他打的往后倒飞出去十几丈远,空中哇的狂喷出一大口鲜血,再重重跌落在地。若是仔细看他的胸口,已经凹陷下去一大块。 围观的季默目瞪口呆,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身边这个看似温和慈善的人,竟是个暴力和尚! 黑芒飞回无尘手中,原来是他一直戴着的黑檀木念珠串。 看他很明显想再补上一下,彻底送汤明归西,季默忙拉住他,劝道:算了,我也没出什么事,幸好你来的及时。 他不是同情汤明,是同情那些受池鱼之殃的普通人。 他那一下被撞飞没事,那是被无尘营救的及时。可他目之所及,好些人躺在地上唉叫呻|吟,有些则半声不吭,也不晓得是死是活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要是再来一下,受害者就更多了! 这些都发生在须臾之间。这时有一人远远踏着飞剑赶来,正是那徐修士,他朗声道:请师兄手下留情!饶我师弟一命! 飞到近处,徐修士对上无尘冷冷的眼眸,心中一凛,以为他会再次出手,连忙祭出法宝防御。无尘却没再看他,抱住季默转身离去了。 转眼间,无尘已然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了,恢复了往日的感觉。 季默觉得无尘这个人充满矛盾,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个矛盾体。说他慈悲吧,说开杀戒开杀戒。说他在乎人命,他也没管那些百姓的死活。刚才还要救那两修士,眨眼就要杀他们。这人学着佛,内心却藏着杀机。 秋闱将至,再不赶过去就来不及了,无尘不再带着季默乱转,把他带回到省城。 黎修成、周宏熙他们在省城逗留了半月有余,两日后就是秋闱,到这时都没有见到季默出现,以为他赶不上考期了,却没想到季默从天而降。 是真的从天上飞下来,降落到他们包下的客栈院子里。见到这一幕的有周宏熙、玉穗和马钰儿。 周宏熙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发出夸张的叫声。马钰儿吃了一惊,但没有过多的反应。玉穗则大叫一声爷!,飞扑进季默怀中。 季默被撞的连退两步,堪堪将她接住,过了会,听到啜泣声传出。 他苦笑道:你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他一讲话,玉穗反而更加放声大哭。季默只能无奈地抱着她,不断拍她的后背安慰,最后搂着她进屋去。 进了屋里,玉穗仍然止不住小声啜泣,马钰儿陪在她身边安慰,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脸。好不容易,她总算止住了哭泣,哽咽着问道:爷,这究竟怎么回事啊?那个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这解释起来要费半天劲,季默看这一屋子的人,尤其还有个不太靠谱的周宏熙,选择沉默,反问道:我二哥呢? 书院到了几个同窗,二爷跟他们在一块。马钰儿淡淡道。 周宏熙胳膊肘撞了撞季默,挤眉弄眼道:修齐,这位师父是? 对,忘了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无尘大师。 无尘大师,幸会幸会!周宏熙很激动,上来就想握无尘的手,想想不合适,改成双手合十,鞠躬道:大师,刚驾驶纸鹤的是不是您呐?真是太厉害了!以前我还以为乘云驾鹤什么的是传说呢,原来真人真事啊!哎,您介意带我体验一回不? 我建议你坐一回传送阵,保证毕生难忘。季默在他身后凉凉地道。 周宏熙闻言惊喜地回头:传送阵?!好,好,好,一定要给我坐!有比坐过山车更刺激吗? 闲话一阵后,季默就让所有人都出去,说自己要休息了。结果出去的只有一个周宏熙,还是被玉穗强行赶出去的。 玉穗留下可以理解,无尘留下他也可以想到,但是为什么马钰儿也不走?而且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玉穗两步远。季默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 玉穗对无尘仍然惧怕,能避多远就避多远,也不让季默靠近。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季默玉穗马钰儿仨占据了一块地方,离他们最远的对角线上,无尘独自一人占据了一个角落。 即使如此,玉穗仍不放心,牢牢圈住季默的胳膊不让他去无尘那里。 季默哭笑不得,解释道:无尘大师不是那么坏的人,你不要过度紧张,这次若不是她,我根本不可能回来见你。 其实他心里明白,玉穗经历过他被掳走的事,现在有点草木皆兵,见了无尘这种食物链顶端的修真者就犯怵。他先前不明白为什么玉穗对无尘那么忌惮,得知无尘的真是身份后就了解了,这大概是生物对危险的本能直觉吧。 季默看了看从头到尾表情淡然的马钰儿,没有避讳她,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简略向玉穗说明了一番。 他讲述的过程中,玉穗的神情不断变换,听到白苍梧给他下情蛊,气得不顾形象破口大骂。听完季默所说的全部,她兀自生着气,隔了一会,问:那白苍梧呢?如何处置了? 约莫被流放了。 哼,便宜这厮了!爷就是过于心善,这种贱人留着过年么? 季默无奈地笑笑。 他发觉,他遇到过的人里头,莫说夏允鸿、无尘、玉穗等人,就连马钰儿一个纤纤弱女子,说杀人就杀人,眼也不眨一下。这样看来,他确实是最心善的一个了。他做过最狠的事,无非是对汤明那样找上门来的麻烦见死不救而已。 爷,您这样一说,我就知道包围客栈的是哪方人马了。玉穗忽然开口道。 季默惊讶:客栈被包围了? 对,有几个高手日夜盯着这里,不仅我们出不去,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二爷的几个同窗前两日来和他碰面,如今还被扣在客栈里。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4) 季默当即明了,这些人肯定是夏允鸿派来的,在这里守株待兔呢! 二 夏允鸿来的比预料的还快。 当时季默正在和无尘下棋, 他已连输九盘, 这第十盘眼看着马上也该输了,可是他不愿弃子投降, 还在纠结中。 夏允鸿携带着雷霆的怒气踹开房门闯进来, 季默受惊手一抖,棋子就掉落在绝对不该落下的地方。 他叹口气,转头看向来者。 夏允鸿的面庞带着一丝风尘之色, 瞪着眼瞧他,眼里翻腾着晦暗难明的情绪。 你逃离我,是不是受了此人挑唆?过了半响,夏允鸿直指着无尘道, 口气相当不妙。 怕夏允鸿冲上去就打, 季默忙否定道:不,我是自愿跟大师走的。 此话一出, 夏允鸿的脸色越发不好了,阴测测地盯着他看。 季默说完立刻也察觉到不妥,这话怎么听都好像火上浇油。他低头咳了声,说道:谁叫你不让我来考试的?我只能想办法自己来了。 你还有理了?! 喂!不管你是谁,都给我客气点!不许凶我家公子!跳出来的人是玉穗,她阻挡在他们二人中间, 毫不示弱地与夏允鸿对峙。 滚开! 夏允鸿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轻轻巧巧就将她拨到一边, 玉穗除了干瞪眼, 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她还想上前, 被马钰儿拦住,对她摇了摇头。 夏允鸿宣誓主权一般,胳膊紧紧搂住季默,神色冷淡地面朝无尘。 多谢国师护送修齐到此,不过接下来就不需要劳烦你了。年关将至,宗庙的祈福事宜少不了国师的主持,还请速速回你的神塔去吧。 小僧尚有事情没办完,再逗留两日自会回转。 夏允鸿眯缝起眼眸,用绝对称不上高兴的眼神打量无尘。 季默眼前忽然一暗,未及反应,唇上就传来一股压力。是夏允鸿吻住了他。他惊讶了一下,心里暗暗蹙眉,但并没有躲闪,任由夏允鸿亲了一阵。 好不容易夏允鸿终于亲够了,再次斜睨向无尘:拜国师所赐,本王和修齐分别多日,有许多私密话要说,还请国师识相回避! 无尘垂着眼睑听而不闻,没有任何行动,表情风平浪静。 处于二者中心地带的季默,仿佛激流里的一叶扁舟,可以敏锐地感觉到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而这个导火索明显便是自己。 大师,请你先出去吧。季默斟酌了下,开口道,还有玉穗,你俩也出去。 闻言,无尘才抬起眼眸看了看他。 季默从他的眼神里读不出什么,就见他一言不发,起身离去。白色的僧袍划过门框,在视线里残留下一道影子。玉穗欲言又止,被马钰儿劝说着拉走了。 屋里正式只剩下季默和夏允鸿两人。 几乎立即地,夏允鸿勉强挂着的表情绷不住了。他揪过季默的衣襟,厉声质问:为何要走?本王待你不够好吗?! 季默皱眉:你先放开。 你倒是说说看,本王哪点还没有满足你?考科举?笑话,就算你要当状元,本王也可以立刻封一个给你! 季默无奈叹气,掰着他的手腕道:你别激动,我们慢慢说,行吗啊? 夏允鸿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平静了些。 好,你给本王解释解释,为何宁愿和一个和尚私奔,也不愿留在本王身边? 私奔? 季默把这个词回味了一遍,好像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被你限制了人身自由,我不逃还能怎样?就算是犯人也会想越狱吧?他淡淡道。 你觉得和本王一起等于坐牢?! 王爷可真会抓重点。 以后未经本王允许,不能离开本王半步!夏允鸿一字一字对着他说道。 我不是你的私有物品。季默很无力,你到底明白吗? 全大梁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本王的。夏允鸿说的直白且自信,对你,本王已足够宽容,其他人若是像你一样无礼在先、私逃在后,早被处死一百遍了。 他拥住沉默不语的季默,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贴着他耳旁低语:这一次本王就不追究了,从此以后你就乖乖待在本王身边,别再起逃跑的念头。 他的手贴在季默腰上,开始不老实地往衣襟里面探入。 夏允鸿体内种有雌蛊,散发的独特气味吸引着季默,他又好几日没有宣泄了,尽管心里有抵触,但是身体的反应却难以掩饰。 夏允鸿兴奋地舔舔嘴唇:难得如此精神。他抱起季默走向床边,放下床帐,着手解他的衣带。 一场翻云覆雨后,夏允鸿显然还没有餍足,仍不断用身体蹭着季默,想再擦枪走火一回。季默没有搭理,从方才起他就没跟这人再讲过半个字,嫌累。 努力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夏允鸿再怎么样也察觉到季默的冷淡了,蹙眉不满道:你这是干什么?本王抛下一切国事出城追寻你,又对你宽大不咎,你反倒跟本王闹起别扭了? 季默深深明白了,他跟这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完全鸡同鸭讲。他已经放弃沟通。 夏允鸿心有不满,但想到人已经找回,其余小事就不必要太计较了,闹脾气就让他闹吧,总会闹完的,他大度地思忖,只那个无尘胆敢觊觎他的修齐,他暂时动不了他,必须加倍小心防备才是。 本王憋了这么久,一回哪够?至少再来一回。 你躺着无需动,本王帮你吸。 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半响后传来季默一声闷哼。 无尘眼睑半闭,神色平静,只有不断拨弄黑檀木念珠的手指泄露出几丝情绪。 以他的修为,只要他想,不止这小小一间客栈,便是整座城池都在他的灵识笼罩之下,即使一根针落地的声响也逃不过他的两耳。 可是没有哪一种声音,能令他如此心绪烦乱。 他的师父景石修为法力不高,终此一生大概都无缘金丹了。然他有一项天赋,就是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预知能力。他这能力时灵时不灵,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拿他所言当回事。 不过无尘却相信他师父的话。 师父曾对他说,他虽身在佛门,受清规戒律束缚,却注定情关难破。一念之间,不成佛,便成魔。 思及此处,无尘平静的面庞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二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 夏允鸿勉强同意季默把乡试考完再跟他回京城。 其实季默很有自知之明, 以他那点可怜的水平,不考没损失, 考了才丢人现眼。他说什么也要参加, 是有些故意和夏允鸿杠上的意思。 季默的到来,让一直被软禁的几人终于得回了自由,重见了阳光。 黎修成握着自家弟弟的手, 忧心忡忡道:我弟修齐啊,你跟那位一看就不好惹的贵公子到底有什么过节,他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堵你? 他是我一个朋友,你别太多虑。 不行, 你非跟我说清楚不可, 要不然你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向爹娘交代。 好吧。季默想了想, 道,你附耳过来。 黎修成听话地把耳朵凑过去,季默压低声音对他说了几个字。 几秒钟的空白定格在黎修成的脸上,而很快这空白就被震惊所取代。他把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失声叫道:你说他是 季默用手堵住他的嘴巴,说:小声些, 别叫嚷的你几个同窗都知道了! 黎修成白着脸, 老实地点点头。老弟啊老弟, 你怎地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了?他紧张兮兮地道, 他那样的贵人说翻脸就翻脸的, 哪会真跟你成朋友?莫说咱们小小一个黎家,就是一百个黎家,人家随便下个令就给收拾了。 季默道:他倒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事的。只你切记,千万别往出说,爹娘大哥那边也先瞒着,我自有打算。他这么说的依据不是对夏允鸿有信心,而是他曾在后世了解过,这个家族直到大梁王朝终结都存活得好好的,随着时间自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我明白,我明白。黎修成连连道,不放心地又问,你当真没得罪他? 没有。 怪了,那他想做什么,当真想和你交朋友?贵人们都那么闲吗?还是说看中你哪一点才华想拉拢?黎修成随即就否定道,不,不,这鬼都不信! 季默被噎了下,发觉他这便宜二哥说话还挺毒。 他是看中了你弟,但不是才能,是美色。 不想再跟黎修成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转而问了件毫不相干的事:你觉得刘玉如何? 刘玉?黎修成怔了怔,是个手脚勤快的姑娘。怎地? 勤快?就没了? 黎修成嗯了下,道:这姑娘还不错,我会留她干活的。因为刘玉是季默发善心带进府的,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不愿留她。 你想过娶她吗? 没有,没有!黎修成吃了一惊,像遭到误解了似地双手乱摇,我怎会想这个?刘玉虽是个好姑娘,可我对她绝没有那意思! 你那位心上人呢? 呃,我与那姑娘怕是有缘无分,最近事多,倒许久未曾想起她了。 季默瞧了他两眼,施施然走了。 黎修成忙追上去:你别岔开话题啊,我还没问完呢! 秋闱过后,未等放榜,夏允鸿便要带季默返回京城,说什么都不让步,心知反抗不了,季默也不多与他废话了。 只是其余人纷纷表示要跟着去。玉穗不必说,无论如何不愿再跟季默分开,而马钰儿如今跟玉穗几乎成了连体婴,这两人可以按一个来算。黎修成不放心弟弟,决定跟他一起去探探情况。连周宏熙也死皮赖脸的要同去,说是到了大梁十几年还没看过京城的风光呢,定要去见识见识。 原以为夏允鸿会反对,没成想他很爽快就答应了。季默转念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想必这人觉得多一些人他的亲人朋友握在手里当筹码,可以减少他逃跑的几率。季默也没有说破。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京城。路上时放榜的消息传来,黎修成中举,周宏熙落榜。这两个都正常,不正常的是季默,竟也中了。这其中要是没有夏允鸿的暗箱操作,季默说什么都是不信的。 我完全相信他就是你说的那一位了。黎修成悄悄对他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贵人给我的感觉和白苍梧那小子差不多,你可提防一些。 季默没忍住笑了下,提醒道:这话你千万别被他听到,不然就算你是我哥,我也保不住你。 入京后,季默没和夏允鸿回宫,而是跟其他人一起暂住别院里头。想到宫里还有无尘那一个棘手的存在,夏允鸿也没有勉强他,然而调派高手侍卫将别院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绝不让他踏出半步。如今季默无论上哪都有整队侍卫跟随,这还没算上分散藏在各处的暗卫,若他想出门,可以,然而必须是夏允鸿也在场的情况下才被允许。 一夜中,皎洁的月轮挂在天幕上,黎修成起夜经过季默的院子,瞥见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径直进入他弟弟的房间。 黎修成心头一凉,踌躇了片刻,蹑手蹑脚地潜入院子里,左看右看,没发现巡逻的侍卫,就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接近房门,趴在门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隐隐有说话声传入耳里。 乖,让本王爽一爽! 你主动点行不行?别尽让本王伺候你,你也过来舔舔本王,快点儿 不过来,没力气你别挨这么近 黎修成震惊的捂住嘴,脑袋里转着一些不可置信的念头。 这,这 他还让弟弟小心提防,原来、原来竟已被这人得手了吗?! 在冲进去解救弟弟和原地忍耐之间,黎修成反复摇摆,终于还是咬牙忍下了。 这个人权势滔天,得罪了他,全家都要遭殃! 可、可难道就只有忍气吞声一途吗? 黎修成心里被悲愤填满,暗恨自己软弱无力,忍不住流下男儿的眼泪。 他既不敢闯入,亦不敢逗留太久,怕引来巡逻守卫,踟蹰一阵,也只好狠狠然离去。 翌日,黎修成形容憔悴两眼通红地出现,把季默吓了一跳。 二哥,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修齐,你受委屈了!黎修成愧疚地低头不敢瞧他,哽咽道,二哥我实不配当你兄长! ? 黎修成掩面而去。季默狐疑地望着他仓促的背影,把头转向正朝他走来的夏允鸿。 你又做什么了? 本王没有对他做任何事。不仅如此,连他偷听墙角都没叫人拦着。 过来,本王搜罗了一些玩意儿给你解闷,带你瞧瞧去。 季默发觉这人是把他当个宠妃宠了,一边圈养他,一边送奇珍异宝哄他。如果他是个从小被养在深闺的女子,或许还会感到高兴。 然而他不是。 任由夏允鸿牵着他去瞧那些珍宝。罕见的宝石、精美的玉器、价值连城的字画、域外南疆等地的新奇小物件,甚至还有捉来的珍禽异兽,应有尽有。 季默随意挑出几样纸扇、腰带、头冠之类的送给他二哥和周宏熙,连春晖也得了个小玩意,又把一对精巧的并蒂莲玉佩给了玉穗和马钰儿,反正这两人连体了,此物正合适。玉穗神情淡淡的,马钰儿倒颇为高兴。 在那小山一般的珍宝堆里,季默还发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东西。 那是一个玉扳指,通体晶莹,绿的滴水。 托在手心里端详半响,回想起什么,他不禁勾起了嘴角。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5) 夏允鸿第一次见他露出感兴趣的模样,财大气粗道:你喜欢这个?本王再叫人送些来。 季默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将它套进自己的大拇指,大小刚好合适。 二 对了, 立冬那日的皇宴, 你与本王一同出席。夏允鸿忽然说道。 那不是只有王公大臣才能参加吗?季默回道,不去。 皇宫盛宴啊!我去, 我去! 一旁的周宏熙听到,立刻举手大表心意。 他如今已知晓夏允鸿的身份, 不过看上去对后者并没有什么的畏惧感,这点倒不像黎修成那么怂。对季默和夏允鸿的关系他也不是不知道, 但仍然没少来骚扰季默,与之前的态度并无不同。季默也如以往那样与他玩笑。 这么想去? 那当然!你不知道我就喜欢凑热闹嘛!那可是皇宫,光是宫廷宴席就值得一尝啦!还有宫里那么多美人, 不看白不看啊! 季默一想,反正待着也是无聊, 便对夏允鸿道:那好吧,我去,不过其他人也要同去。 这点要求对夏允鸿来说不值一提,他点头同意, 却暗自对季默和周宏熙的相处醋意横生。除了无尘这个头号看不顺眼的,他终于有了第二号看不顺眼的人, 可偏生碍于颜面不能明白地表现出嫉妒,又顾及季默的心情不能直接将人杀了, 忍得实在难受。 他不由发出了和当初白苍梧一样的疑问:这个周宏熙到底哪里好, 值得修齐对他另眼相待了? 立冬这一日, 无尘作为国师在宴会举行前首先带领王宫贵族们进行祈福仪式, 祭拜天地, 祈求来年春季早来,风调雨顺。 这是自从客栈一别之后,季默第一次见到无尘,他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其实季默站在夏允鸿身侧,离祭坛上的无尘尚隔着一段距离,后者正专心致志地主持仪式,可是他很确定刚才无尘望了自己一眼。 整个祈福仪式庄严肃穆,持续了挺久,季默记忆里大致的流程就是跪完天,跪地,夏允鸿带领大家左跪右跪,季默觉得他这个摄政王干的也不太容易,再来一大群人诵经吟唱,然后才结束,开宴。 季默作普通富家公子的装扮,占据了夏允鸿身旁最近的位置,在场的却没人认识他,碍于摄政王的威严,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心中却都暗暗猜测着他的身份。 无尘在完仪式结束后就离去了,并没参加随后的皇宴。黎修成、周宏熙在群臣的末尾,而玉穗和马钰儿只能出现在宫人的行列中。 华灯初上,宫中各处亮起烛光,如同白昼。大殿中央搭了戏台,敲锣打鼓地演完一场接一场,舞姬鱼贯入场,甩着水袖翩翩起舞。如同季默在现代所看的大型的文艺晚会。 今日的夏允鸿跟季默平时所见有些不同,神情更加有距离感,更具有一国之君的威严。其实正中央的龙椅上坐的是那位小皇帝,谁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个摆设。 一派歌舞升平的气氛里,谁都料不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天际中忽降下隆隆的威压,连云气都停止了流动。 来自心灵深处产生的敬畏和恐惧,叫这群素日里眼高于顶的贵人屈下了膝盖,低下了头颅,匍匐下身躯。 唯一还能勉强半跪的人只有夏允鸿,他不想如此,可是绝对的力量让他无法站立。细密的汗珠渗出额头,渗透背脊,令他浑身禁不住发颤,深深觉得自己宛如蝼蚁一般渺小。 这是人生头一次,他感到自己竟如此无力。这不是权势的差距,不是武力的差距,是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上的压制。 天上降落四个修士,两男两女。打头的是一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修,他如电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笔直地钉在夏允鸿身上,随后将散发的灵压刻意收敛。 直面他的夏允鸿顿感压力大减。他暗暗吸口气,恭敬行礼道:我乃大梁摄政王夏允鸿,不知前辈是何方神圣?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本真君乃逍遥宗木阳子。你既是大梁皇族,理应知晓我逍遥宗的名号。 原来前辈是逍遥宗的仙人。 大梁的先祖得以建功立业,传说是受到一位逍遥宗仙人一时心血来潮所助之功,如今宗庙的秘殿中还供奉着那位仙人的神牌。夏允鸿听闻男修的身份,只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甲子前我师尊薛神君曾起一卦,算出夏家后人与他有师徒缘分,而今时机已到,特命我将此子带回。 夏允鸿心里别别跳动起来。 从此你便不是大梁摄政王,而是逍遥宗薛神君的真传弟子,本真君的师弟。木阳子言道。 夏允鸿虽有预料,当真听到此言仍不禁一呆,下意识瞧向了季默。 怎地?莫非你留恋凡世间的帝王之位,不愿求仙问道? 非也。夏允鸿不再犹豫,道,见过师兄。 木阳子满意地颔首:嗯,站到我后面去吧。 夏允鸿依言而行。 好在今日跟木阳子师兄一块来了,我略看了看,这儿竟有好几个有修行资质的。其中一名美艳女修说道。 另一女修点头道:不错。她施施然来到人群末尾,抬起某个人的下巴,你,出来。 那人战战兢兢地出列,不是周宏熙是谁? 那女修领着他到了木阳子面前,说道:师兄,此子灵根虽平平无奇,可毕竟是个单灵根,堪堪能入我逍遥宗内门。既然碰到了,不妨一并带回吧。 木阳子淡淡颔首。 那么余下贵宗瞧不上眼的,就让给我仙雀楼好了!美艳女修士轻轻抬手,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飞出,落在她前面。 居然又是季默的熟人,玉穗和马钰儿。 女修咯咯娇笑:你们不必害怕,我是仙雀楼滕仙子,见你们根骨不错,想收你们入我宗门,你俩可愿意? 玉穗二人莫名被吸出来,听了女修的话,面面相觑。 女修虽然这样问,可显然没有认真询问她们意愿的打算,在她想来,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不会拒绝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修真者与凡人,那是绝难以跨过的沟堑! 哪知玉穗犹豫片刻,道:敢问仙子,我家公子可否和我同入贵宗门? 你家公子?滕仙子疑惑,哪个? 玉穗指了指季默的方向,道:那一位便是我家公子爷。 被滕仙子用眼神扫过的季默清晰地感到自己被鄙视和无视了。 此人毫无修仙资质、身体羸弱不堪,在我仙雀楼即便当个杂役弟子也不够格。 玉穗面露失望之色,轻轻一咬牙,说道:多谢仙子抬爱,但是我 咳,玉穗。季默蓦然出声打断她,你不必顾及我,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滕仙子原本完全不将季默放在眼里,听他说出这句话后,倒正眼瞧了瞧他。 你二人倒是情深义重。莫非这人是你情郎?滕仙子说着自己摇了摇头,不像,你分明还是处子之身。 玉穗登时两颊飞红。 你们决意如何? 季默凝视着玉穗,对她点了点头。 玉穗眼圈微红,和马钰儿一齐谢过滕仙子,默默站立到她身后。 一直沉默的那名男修也在之后点了两人出列。 季默一瞅:靠!其中一个他熟悉极了,不就是他那二货二哥嘛! 今个是怎么了,跟割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割的还都是他熟悉的人。 你二人都是水木土三灵根,不算好资质,不过倒适合我神农宗。男修道。 黎修成之外的另一人是个年轻侍卫,长相普通至极。两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懵逼,心里生出前途茫然之感。 这几个修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他们挑中的人也一并带走了,徒留下一堆风中凌乱的王公大臣。 摄政王跑了,转职修仙了,那谁来主持朝堂?重新换小皇帝来吗? 而且绝大部分人都有一种三观被打碎重建的冲击感。修真在大梁属于隐秘,以往只有极少数位高权重者才知晓丁点,而即便知晓,也没有谁真正直面过那些传说中的神仙人物。而从今开始,修真者的存在不再是秘密了! 最淡定的人当属季默。 他独自一人回到别院,感觉到久违的新鲜的空气,打算收拾包袱明日一早就滚回老家。 门廊外站立着一个人,是小全子。 你主人修仙问道去了,你可以休假了,不用再跟着我。季默对他说,叫你那些明处暗处的兄弟也都撤了吧。 过了半响,小全子才说:主上没有正式下令放你走。 季默笑了:皇宫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吧?你主人已一步登天,从此不会再理此间俗事了,就算你再跟着我,也没人给你发饷。 总之你还是不能离开!除非主上下令! 哎,还是个死脑筋。 季默现在心情好,躺在塌上,手臂枕着后脑勺和他聊天:你现在没差事了是不是?以后什么打算?回老家吗? 奴才连爹妈的面都没见过。 是个孤儿啊!那这样吧,季默道,你要是没地方可去,可以跟我回朱县,在我家找个活干。 小全子惊讶地看向他。 反正玉穗她们走了,我那儿缺干活的人,与其找个陌生人,倒不如找认识的。 小全子发现他竟是说真的,一时之间有些呆住。 季默说了几句后,慢慢的困劲就上来了,今晚又格外安静没人骚扰,非常有助于睡眠,等小全子回过头就发现他开始轻轻打起了呼噜。 小全子默默守在外面,过了阵,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起盹。 夜半,月凉如水。 一股寒意令小全子从瞌睡中惊醒,睁眼只见雪白的月光下,中庭的正中央,立着一个挺直的身影。 小全子彻底清醒了,含着比以前更甚的敬畏之心,双膝不由自主地跪下去,低头唤道:主上。 夏允鸿充耳不闻,目光直直地瞧着屋子,似乎要透过墙壁看到里面的人,神色间有股异样。 小全子觉得今晚的主上似有些奇怪,还注意到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柄细长的剑。不知为何,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心脏砰砰直跳。 站立许久,夏允鸿最终还是动了,朝前方迈了一步。 主上! 小全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声阻止,从哪来的勇气阻止,但他强忍着害怕,用发抖的嗓音说:公子已经睡下了,主上不如、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夏允鸿的步伐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便再无踟蹰,几步之间推门而入。 屋里安静之极,除了季默的气息,再没有其他。 他往前两步,季默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呓语,翻了个身。 夏允鸿的脚步被钉在原地,握着剑的手微微轻颤。 心有所感似的,即使在梦中,季默也隐隐察觉到空气的凝滞,他挣扎着睁开眼睑,冷不丁看到前面不声不响立着个黑影。 惊了一下,他吐出口浊气,问道:你回来了? 夏允鸿没出声,僵立不动。 季默觉得奇怪,盯着他多看了两眼。 在他的注视下,夏允鸿终于有了动作,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近,然后停住,抬起手。 季默忽觉胸口一凉,呆了呆,低头看去。 细长的剑尖从他胸口透入,而这剑的剑柄握在夏允鸿的手里。 直到剑被抽走,后知后觉的疼痛方蔓延开来,白色的中衣染上了大片血色。 季默捂住伤口,鲜血很快从指缝里流出来,染满了整只手掌。 倒下之前,他仿佛看见夏允鸿幽黑的双眼。 ※※※※※※※※※※※※※※※※※※※※ 好吧,总算把这个世界完结了,买夏允鸿股的亲抱歉了,这是个炮灰,下个世界会虐他的 三 不出自我意料的, 季默转眼在一具幼儿的身体中恢复了意识, 他做了一个这个年纪的小孩绝不可能做的动作:翻白眼。 好吧,你说, 你是谁,怎么跟着我来的?他对脑海里的一个东西发问。 那是个通体散发着绿幽幽光芒的椭圆状事物, 莫名其妙在他脑海里出现的。 吾乃%¥# 说人话。 吾之名无法用你们的语言表述。 那我便叫你小绿。 此名太过儿戏。 小圆? 不 小光? 不反对?那就小光了。说吧, 你是个什么东西? 吾不是东西汝不能用东西一词来描述吾, 实为大不敬。 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说着严肃的话语, 然而语调透着一股呆萌,声线介于儿童和少年之间。 我不管你是不是东西, 究竟你为何在我的大脑里?你想做什么? 吾乃寄宿于万坤以太环中的仙灵, 是汝用汝之血将吾唤醒。 随之覆盖在椭圆体上的绿芒褪去, 露出它本来的模样。 艹!是那个玉扳指! 季默呆了呆:这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吗? 若真是的话,那还当真有点令人激动。 前几世他别说金手指了, 一出生不是心脏病,就是这个病、那个病的, 连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都很难。 小光, 你是不是有特殊本领、非常厉害的那种东西?他确认道。 小光扭捏了下:嗯, 还可以。汝不可再用东西来描述吾。 好,好。季默说,那你能不能帮我检查下我现在的身体,看有没有什么缺陷、毛病之类的? 小光沉默了一小会, 季默不知道他在干嘛, 就听他的声音在脑内响起: 人族幼年体, 性别男,年龄为两周岁半,身体无缺陷,强度中等,目前气血较为虚弱。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6) 说明我一切正常是吧? 是的。 太好了。季默由衷地说。 之后他才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 这无疑是一间陋室,屋顶是茅草修的,除了他身下的木板床,唯有一副桌椅、一只矮柜。 摸了摸身上,小孩子穿的是粗麻衣服,很是粗糙。 毫无疑问,这是季默几辈子以来家境最贫寒的一次。以往即使家里不怎么富裕的,也绝没有像现在这样家徒四壁。 季默此刻没什么力气,就如小光说的气血虚弱,他决定静观其变。 过了一阵,草帘掀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的少年。 他看到季默醒了,闪过惊喜的神色,走过来将他抱起:小南醒了?好点了没?说着用额头来碰季默的。 凑那么近,季默无可避免地闻到他身上的汗水味,有些嫌弃地扭过脑袋。 烧退了呢,葛郎中的草药的确管用。少年高兴地说道。 哥哥没那么多时间看着你,小南以后千万别去河边知道吗?掉下水多危险啊。他又说。 季默看看他,点了点头。 小南今天好乖!少年看着弟弟白白的小脸,忍不住亲亲他的脸颊。 然后少年拿来一张硬邦邦的面饼,掰碎了泡在凉水里喂给季默吃。说实在的,季默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很勉强地吞咽了两口。 少年以为他大病初愈没胃口也不在意,自己把大半张面饼胡乱吃了,咕咚咕咚灌一大碗水,一抹嘴对季默说道:哥哥去田里干活了,小南自己玩,千万别跑出去,听话啊。摸了摸他的脑袋便匆匆离去了,季默留意到他出门时特意给门扉上了栓。 安稳过了几日,季默也弄清楚这家的基本情况了。 这一家就兄弟俩相依为命,哥哥叫高北,父亲早年出门再也没回来过。娘亲再嫁生了嘉南,生产后身子没养好,不久就去了。 本来一家人日子过得还可以,可惜去年一场水患,嘉南的生父被大水冲走,高北抱着弟弟逃到山上才躲过一劫。洪水退去后,高北一人要重建房子,下地干活,还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委实辛苦。 嘉南大了点自己会走路后,就老喜欢跌跌撞撞往外跑。前些天高北走时忘了上门栓,嘉南就自个跑出去,小孩不知危险,看到河里的鱼就去摸,便失足掉下去了。好在被洗衣的张婶发现,赶紧把他捞了上来。 尽管如此,嘉南夜里仍然发起了高烧,高北请来郎中给他看病,然后在床边守了一整夜。 季默摇了摇头,这高北自己不过才十五岁,在现代顶多是个高中生,正是青春肆意的时候,就已经背负起生活的重担了。 不过季默也明白,古人十四五岁结婚生子属于常规操作,穷人的孩子更是早当家,不比他上辈子生在富贵人家,有爹娘兄长庇佑,衣食不愁,每日里只需想着如何打发时间便可。 知道了这个家的窘境,季默想着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孩童,总该替高北分担一些的。可是他如今的小短手小短脚根本什么都做不来,而高北自从他上回落水后就怕了,每回出门必定仔细栓好门栓,中午必定回来检查一趟,再给他弄点吃的,无非就是原料不明的粗面饼和着一点野菜,对吃惯精细粮食的季默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吃糠咽菜。 小光,你不是很厉害吗?想办法给我弄点能吃的来吧。某日,季默实在受不了地说道。 吾暂时不能离开汝身。 那我养你何用? 吾可滋养汝身,日常月久可改善汝之根骨 哎,你别吾啊、汝的,以后请说我和你,要不然你还是别说话了,我听的头疼。 你说说,你现在可以为我做点什么有意义的? 吾我有心法、丹方、阵法、器法等,共计九万九千部功法,可随你挑选。 九万九千部,好厉害啊!季默感叹道。 小光在他脑子里扭动着转圈。 所以呢?可以吃吗? 小光停了下来。 季默的小短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忧伤道:我只想吃个饱饭,这个愿望就这么难达成吗? 其实可以的。小光左右扭了两下,我的身体里有一小片田地,你耕种后就可以收成了。 谢谢,种下去再等收成,至少一两个季度,那之前我就先饿死了。 小光左右晃了晃翠绿的圆柱形身体,就像人在摇头一样:五谷只要七日就能长成,菜蔬通常是五日。 季默这回是真心惊讶了:当真?这么神奇? 当真。 倒是我小瞧你了,小光你是真的厉害,不是吹的!他发自内心道。 还好。小光矜持地说,身体却诚实地扭动起来。 那我现在就能进到你体内去吗?季默问完,后知后觉发现这话似乎有点情|色。 嗯!你进来吧! 你管这叫一小片?季默震惊。 如今这片灵田还很小,等你到了金丹期,就可以扩充这里了。 季默唯有沉默。 种子有吗?他问。 你还不能种灵植,我眼下只能给你普通的种子。 普通的就行。 片刻后季默看着躺在手里颗颗饱满的谷种,发现一个问题:他压根不会种田。 我该怎么做? 撒下去。 哦。 季默照做,把种子分散撒在田里。 然后呢? 没了。 浇水、施肥这些呢? 先这样吧。小光说道,以后你有了灵仆可以帮你照料作物,缩短生长期,不过现在你一个人就不用做这些了,反正你也不会。 最后一句不加也可以吧。季默说,那我等七天之后就可以来收它们了? 没错。 随后季默又撒了些黄瓜青菜的种子,想到很快就可以吃到正常的食物,就特别想抱起小光来亲上两口。 可惜小光是个大玉扳指。 嗯? 小光,你的本体呢? 小光刚才一直和他用意念交流,没看到他的本体。 我在这里。 随着话音,小光那个通体绿幽幽的本体悬空地挂在季默前方,大概有比他整个人还大一圈。 你可以缩小一点吗? 可以。 再小一点。 直到变回原始玉扳指的大小,季默才说停。 把小光拿在手心里,用一根手指头摸了摸它冰凉光滑的身体。 小光扭了两下,怕痒似的,翠绿的外表上诡异地浮现出一点绯红。 这算什么?害羞么? 季默好心情地笑了。 ※※※※※※※※※※※※※※※※※※※※ 接下来几天都不更了,因为要考试,虽然大概率过不了,但还是要临时抱抱佛脚的 三 季默每天都去看一眼, 发现田里的作物的确长势很快, 是正常情况的十倍不止。五天后,他收获了第一批青菜黄瓜。 这黄瓜比通常的短小些, 有点像现代所见的水果黄瓜,咬下去爽脆多汁又清甜。季默没事就坐在屋檐下乘凉, 一边嘎嘣嘎嘣咬着吃。当他拿起第五根的时候, 高北背着锄头回来了, 夕阳在他背上打了一道暖色的光。 看到季默和他面前的一筐水灵灵的黄瓜, 高北愣了愣,疑惑道:小南, 这些哪来的? 我说变戏法变出来的, 你信吗? 把锄头搁在墙角, 高北走过来和他一起并肩坐下,转头看着他说:小南这些天怪怪的。 季默在他手里塞了根黄瓜。 高北接过, 只见瓜身翠绿水灵,依稀能闻到新鲜果蔬特有的清香。他没忍住咬了口, 味蕾立刻被爽脆清甜的滋味包围, 登时想不起其他, 三两下把它啃完了。 好吃吗?季默问。 好吃!高北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就别多问那么多,反正以后跟着我有肉吃。 高北并没有表现的高兴,而是垂着头沉默,隔了会喃喃道:小南不是原来的小南了吧? 嗯。 这小子还挺敏锐的, 季默心道, 并没有否认。 你到底是谁?高北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小南哪去了? 你可以这样理解:你原来的弟弟已经溺死了,我就借用了他的身体活着。 那你是河中的水鬼,故意引诱小南去河边拿他当替身? 水鬼?季默笑了两声,见高北一脸认真地盯着他,就问道,如果我是呢?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不知道。高北怔了怔,茫然状地摇了摇头,大概会去报告村长。 然后呢? 村长会组织村民来打死你。 季默拖着长音嗯了声,觉得这个高北还有点意思。 那为了避免自己被打死,我要在这里先弄死你。他说。 高北再度摇头,笃定道:你不会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可是水鬼哦,为了找替身重回阳间,什么做不出来? 一,你那么小一只,细胳膊细腿的,完全不是我的对手。高北镇定地说,二,你要是真的想保守秘密,根本不用在我面前显露这么多。 季默有些惊讶地望了望他:你说的不错。那他微笑着道,可否让我作为你的弟弟暂时留在这个家吗? 在回答之前,我要先和你确认一事高北深褐色的眼眸凝视他道,小南的死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完全与我无关,这是老天的安排。 那便好。 季默发现这个高北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言行举止和清晰的头脑不像是一个乡下少年。 那我们以后就是相互合作的关系了。 高北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你提供我住所和一个合理的身份,我请你吃黄瓜。说着,季默把整筐往他那边踢了一脚。 高北没有客气,边嚼着黄瓜边还问道:你刚才说有肉吃? 季默弯了下嘴角:放心,我不食言,以后都会有的。 高北放心地把黄瓜啃得汁水四溅。 晚饭依然是万年不变的面饼,这次多了一碟青菜,家里没油不能用炒的,只能用开水烫熟,也没放任何调味料。尽管这样,高北依旧吃的很香。 明日咱们还能吃到黄瓜和青菜吗?高北的两颗眼珠子里仿佛含着小星星,带着期盼问道。 能,能,放心吧你。 这间用泥土和茅草夯的简陋的屋子里,只有一张简陋至极的木板床。自从穿过来后,他俩就是同床睡的,反正季默现在个子小,两个人完全够躺下, 之前几天都是这样过来的,今夜入睡前,高北却突然问了一句:你以前是姑娘还是小哥? 季默一愣:当然是男的了。 还好。高北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总不能跟姑娘睡一起,于理不合,于理不合。 季默无语了下,说道:你怎么不问我是老太太还是老头子呢,我占了你弟弟的壳子前,年龄就很大了。 嗯,老太太也是不行的,老太太也是女子。高北道。 听他说的一本正经,季默起了逗弄之心,问:那要是你以后成亲了,和不和娘子一块睡? 那边停顿了一下,嗫嚅道:娘子、娘子当然是不同的。 哦,娘子不同啊。季默用调侃的语气说。 高北约莫感到不好意思了,背对他侧了个身,季默都能脑补出他黑暗中脸红的样子来。 季默擦擦下巴上的汗珠,瞄了眼堆在脚边的稻穗,他可是费了极大的辛苦,才把它们收割下来的,小孩子的胳膊腿也太不好用了。歇了一阵,依照小光的指示,把稻穗一点点搬到一个大盒子里。过了几息,再打开盒子盖,稻穗脱了壳已变成雪白的大米了,倒方便的很。 他没有一次性将稻谷全收了,因为小光说剩下的那些即使不收,长在田里也不会烂掉,他打算每天来收一点,足够他和高北吃的就行了。 季默叮嘱高北,千万别对别人说漏了嘴。高北一脸理所当然道:我当然不会告诉其他人,否则不是要将食物分给他们?我们自己吃的就少了。 季默: 何时可以吃到肉? 这已经是高北不知道第几次问他了。季默确认了这是一个吃货。 唔,快了吧。他敷衍道。 不愿意让一个在他看来还未成年的半大孩子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他,季默抚摸手心里翠绿的小光,问道:田里能长出肉吗? 问完就觉得自己傻了,脚趾头想也不可能啊。 小光翻滚了下圆环状的身子:我体内有座灵山,上有灵兽,想吃肉捉住杀了便可,你若想,还可以豢养它们,不过你眼下是上不去灵山的,至少要等筑基以后。 那我是吃不成肉了? 季默有点泄气,其实他完全理解高北对肉的渴望,他自己这段时间被逼着粗茶淡饭,现在也无比怀念肉味,且经科学验证,肉类的脂肪可以给人点来愉悦感,长期碰不到一点肉末星子简直反人类。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7) 苦恼之中,他思索到一个曲线救国的法子,村庄附近有山头吧,能不能打点野味啊。 傍晚高北回来,季默就跟他提了。 高北想了想说:村子里有人在山上设了陷阱,运气好时会有一些收获,不过你说的那种捕猎是没有的,一来我们没有弓箭,而来危险大,除非实在没有田地可耕种的,否则没什么人愿意干这个。 季默觉得太可惜了,忽然就起了一个念头,在心中叫道:小光,你那儿有没有适合高北修炼的武功秘籍之类的,能提高他的武力值到可以打猎的程度? 有!小光立即答道。 眨眼间,季默的脑海里多出了许多麻将牌一样大小的玉简。 可以用神识查看~ 季默听出了得意炫耀的波浪线。 神识? 从字面理解一下,大概就是意念的意思吧,他心念一动,就有一张玉简就跳了出来,他瞬间就读取了上面的文字信息,就像被直接劈进了脑子里去似的。 《风雪映月经》读取这个名字的同时,几段心法口诀似的东西浮现在眼前。 用玉简复制哦~ 季默拿着那枚薄薄的玉简,一念之间,那些浮动的文字就一个个欢乐地跳进玉简里头,就像一只只青蛙迫不及待地跳进水里。 好方便的U盘季默悄悄感叹。 这套心法听着挺风花雪月的,管用吗? 管用的呐,这些功法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无论哪一部都适合高北现阶段的修行!这部《风雪映月经》是由万年前飞升的一位女修大能所创,是为纪念她修行无法进展而寿数耗尽的情郎 毫无防备听了一通女修和情郎的恋爱史,不耐烦的季默打断道:快说重点。 我马上讲完了! 季默发现小光不仅是个话痨,还有强迫症,一旦话题开了头不让说完就不高兴。耐着性子听他讲述完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终于到了重点。 这套心法是女修回忆情郎所创,在她眼里,她的情郎自然是世间上最有魅力的男人,因此练此套心法的男子,会在日渐加深的功力当中,逐渐增加魅力值,练到大成之时,任何一名女修见了他都会一眼荡魂! 季默惊讶地张嘴,有些搞不懂这个女修的脑回路,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增加情敌吗?还是说就是因为情人已死,便没什么顾忌了? 犹豫了片刻要不要换一个功法,怕等会又被迫听一遍功法创始者的生平事迹,就作罢了。反正这也是缘分嘛!尽管很难想象,高北朴实的农家子弟形象,有朝一日会贴上一个万人迷的标签。 高北每日鸡鸣出门,黄昏返家,大概是最近伙食有所改善,他的身板看着更结实了些。季默欣赏高北的一点就是,他没有因为现在不愁吃喝了就不卖力干活,依旧早出晚归的伺候那一亩三分地。 季默就将玉简扔给他,高北下意识接住,瞧他茫然的神色,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 季默让他把玉简贴在眉心,集中思想感应。 高北照做,紧着着几句口诀便打入他头脑中。他惊讶地睁开眼,季默那张放大的小孩脸孔陡然进入他的视线。 看到了?季默问。 高北点头,表情中浮现出一丝神奇。 你好好练,练好了就可以去山上打猎,咱们就有肉吃了。你瞧,我没骗你吧? 高北双眼闪亮,灼灼燃烧的都是一个吃货的饥渴。 转眼过去两年有余,身体年龄五岁的季默坐在田埂边,瞧着他名义上的哥哥穿着单薄的上衣一下一下地锄地。 少年将锄头高高举起,又落下,单薄的衣料完全不能够掩盖住肌肉伸缩的轮廓,汗湿的后背厚实又充满扩张的力量 季默看着他,心底滋生出几分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慨。 他们家早就脱离吃不上肉的窘境了,高北练功不过半年,就已经敢独自上山狩猎。一开始只打一些兔子獐子来,村里的人也不以为意,因为很多胆大的年轻人也常上山弄点东西打牙祭,直到有一天,高北一个人背回来一头野猪。 那可是野猪啊,长长的獠牙、巨大的体型、野蛮的冲撞力,即使有武器在手的青壮联合起来也不敢去撩的野兽!却被高北一人赤手空拳的打死了,还毫不费力的抗了回来!要知道一头野猪少说有四百来斤,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一路从山上抗下来的,光这把力气就了不起了。 这下高北可是彻底出名了,难得的是他还大方了一次,把野猪肉和全村的人分了,每家每户都实实在在吃上了一顿大肉。 如今高北是全村最受欢迎的单身汉,村头到村尾,只要是个女的都喜欢他,未出阁的姑娘们时常在他所过之处含情脉脉地遥望他,有些特意绕到他干活的田头,就是为了远远偷瞧他一眼。 季默暗暗猜测,发展成这样,是不是跟他练那个风雪映月经提高了魅力值有关。 这一日,和往常一般风平浪静,季默却没来由地心头一跳,冥冥中预感有事发生。 晌午时,村长突然敲锣打鼓的把所有人召集起来,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放下手里的活集中到他面前来。 村长当了几十年的村长,如今是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布满皱纹的枯脸上此刻堆满讨好的笑容,对着他身旁的一对青年男女。 季默藏在人群里,缓缓地将眼眸半阖。 从这两个人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和上辈子遇到过的修真者相似的气息。 三 季默可以肯定这对男女修真者的身份, 可是比起他在大梁皇宫所见的那几个, 这两人散发出的灵压差得极远,就如同萤火与月辉的差别那样巨大。 那女修腰悬短剑, 男修则挂着一个玉葫芦,他们身着相同制式的紫袍, 神情倨傲疏离, 姿态高高在上。 乡下旮旯里的村民哪见过这般人物, 均是又敬畏又稀奇, 想偷瞧却又不敢,只觉得瞧上一眼都会灼痛眼睛。 村长拄着拐杖, 颤颤巍巍地向前几步, 用他最大的音量说道:你们有福了!仙人降临, 就在眼前,快快下跪叩拜!说话间, 他自己率先曲起膝盖晃晃悠悠地往下跪。 其余人见老村长都跪下了,尽管心中仍有疑问, 也都老老实实地下跪叩拜。而且说不清什么原因, 看到那两人, 他们心里就升起一股惧怕,完全没有违背的念头,只觉跪拜他们是理所当然的。 当人群全部矮下一截的时候,两个站那岿然不动的人就非常显眼了。季默个子矮小还好些, 高北一个大高个杵在那就跟座灯塔似的。 季默不清楚高北的心思, 但对他来说, 要他随随便便对别人下跪是不可能的。夏允鸿还是人间帝王呢,他上辈子跪过吗? 两名修士的目光笔直扫来,眼神中含有丝丝灵压,向他们压迫过来,若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被这样扫上一眼,必定要受内伤。 然而季默和高北全无影响。高北甚至奇怪地瞅瞅他们,问道:村长,为何您说他们是仙人? 村长大急,见是高北发问,破口大骂道:不懂事的娃子,不许无礼!这二位是白涛门的修仙者,不是仙人是什么人?此次仙人来咱们村挑选修仙的苗子,一旦挑中了,那可比考上状元还光宗耀祖啊!你还不快给仙人赔罪,求仙人莫要怪罪! 嗯?白涛门? 季默依稀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过,那两人所穿的紫袍也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他注意到高北听完村长的话后,面色极轻微的变了变,假如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人肯定看不出来。季默也不以为意,以为他是听闻修仙者的事激动的,这也正常。 见过二位仙人,请恕在下无礼之罪。高北拱了拱手说道,依旧没有下跪的意思。 哎,还在下呢。从没听过高北用如此口吻说话的季默暗暗无语了下。 高北这两年的变化印证了那句话,男大十八变。他身姿提拔,体格强健,面容端正不失俊朗,即使面对修真者态度依然不卑不亢,除了一身粗布短衫,姿容气度并不输给那个男修。 最明显的是女修盯着他看了两眼后,神色温和不少。想不到在这个穷乡僻壤也能见到修行者,既是同道,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她说道,我姓周,你称我一声周师姐便是。 高北不明所以,他怎么就成同道了?这女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连起来却愣是没明白什么意思。不过他依言称呼了一声,报上自己的姓名。 原来是高师弟,你是散修?师从哪位前辈?女修问道。 高北不太明白,但仍顺着她话答道:在下是散修,没有师父。 没有师父,那你从何得到的修炼功法? 家祖留下的。 女修有些惊讶:竟是家传功法?你家中还有何人? 高北摇了摇头,神情有丝落寞:几年前发生水患,父亲不幸罹难,而今只剩在下和一个幼弟。 女修见他如此,向来强硬的心肠不知怎地动了恻隐之心,说道:师弟要不要入我白涛门?你如今已是练气三层,至少可以当一个外门弟子,总好过你一介散修一无靠山二无资源,待在这里虚度光阴。待你筑基后,便可升到内门,获得宗门每月发放的修炼丹药。 那名男修一直沉默寡言,此时有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心道:周金铃素来眼高于顶,她自己是炼气八层,瞧不上修为比她低的同门,今日怎么转了性子,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炼气初期散修温柔可亲起来? 白涛门! 对!就是那个白涛门! 季默总算挖掘出了一段上辈子的记忆:那个被无尘一念珠打飞的倒霉蛋修士,不就是什么白涛门的吗? 记得无尘那一下打的还挺狠,把人胸口都打坍下去了,不晓得那人还能不能活。不过既然是修真者,应该没这么容易挂吧? 这一下,连带着把一连串人物从回忆深处翻了出来。 无尘、夏允鸿、玉穗、马钰儿、周宏熙、他二哥 既然这个白涛门真实存在,是否意味着,他所处的仍然是原先的世界?只是不知时间线是怎样,是往前呢,还是往后? 正当他心思转动时,就听到高北道:不成,不成,谢谢周师姐的好意。 女修没料到他会拒绝,一怔之后,面色便是微微一沉。 在下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在下走了他怎办?他还这么小,必须有人来照顾他。高北解释道。 女修闻言,这才第一次正式把目光转向一直紧靠在高北腿边的季默。 假如你这个弟弟有灵根,倒是可以一并带回宗门。 那女修从怀中抛出一块圆盘。圆盘在半空中就定格住了,平缓而有节奏地转动,随之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圆形光环,直径足够一人站立其中,光环的外围浮现一圈玄奥的符文。 本来村民们心里还有些疑问,他们没听说过白涛门,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也从未见过修仙者,现在女修露了这一手,便把他们彻底震慑住了,再没有任何怀疑,这是仙人才有的手段啊! 凡二十以下的,全部一个个站到光圈里。 老村长急忙让自己十六岁的孙子站进去。 季默和高北互相看一眼,等待着过了几息,光圈并没有任何反应。 女修冷冷道:没有灵根,下一个。 闻言,村长的表情就从希望转化为极度失望,精神颓唐,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好几岁。 接下来,村里数十个少年男女全部一一站到光环里面,然而除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是四灵根,其余人均没有测出灵根。 两名修士面对这个情况也没有奇怪,有修仙资质的人本来就是百里挑一,这其中大半还是四灵根、五灵根这样的废灵根,三灵根的都很少见,双灵根以上的就属凤毛麟角了。超越灵根所限的极品资质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一旦横空出世,便是连一品宗门也要争抢的天才中的天才。 高北见那光圈没什么危险,只是个测灵根的法器,便放心地将季默抱到里面。 季默踏入光圈的那一瞬,立时察觉到一股玄妙的力量在窥探他的身体,令他产生不快的感觉。 小光!他内心叫道。 无需担心!小光转着圈圈,讨赏似地说,区区一个四品低阶法器,根本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嗯,不错。季默随口夸了句,想了想,你能帮我造出拥有灵根的假象吗? 没问题!你想要什么样的灵根都可以,特殊系单灵根我也可以模拟的~ 不用那么高级,帮我模拟一个三灵根就行了。 好! 季默心里的话音一消失,他的头顶就浮现出三道不同颜色的光芒。 是个三灵根。女修道。 最后是高北,虽然他已有练气三层的修为,但在加入宗门前还需测试灵根,因此他也站到光圈里。 金土双灵根!女修发出惊喜的呼声。 连神情淡然的男修都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以高师弟双灵根的资质,再加上你练气三层的修为,在我白涛门可直接成为内门弟子。你弟弟的资质不如你,可以先当个外门弟子,你再将他收到身边,名义上作为杂役,实际就近照料。 高北蹲下来与季默平视,眯着眼笑容可掬地问:小南,你愿不愿意离开村子,跟哥哥去别的地方生活? 季默眨了眨眼,蓦然扑到他怀里,揽住他的脖子,嫩嫩的嗓音说: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小南哪里都愿意去! 高北嘴角微微一僵,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语气高兴地道:太好了!小南,哥哥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兄弟俩要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这回轮到季默的嘴角僵硬了,这个高北是要跟他比谁更肉麻是吧? 嗯!哥哥!你说话算话哦!我们拉钩钩吧!季默从他怀里抬起头,扬着灿烂的笑脸说道,并翘起了一只小手指。 呵呵。高北强笑了两声,大力揉着季默的脑袋,小南好乖啊,哥哥真是感动,好,那就拉钩钩吧! 当高北放下手掌,季默的头顶已经乱成一窝稻草,而高北另一只手的小手指和季默的勾连着,用力晃了两下。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8) 季默后悔了,他有点被恶心到了。 三 兄弟情深的一幕结束, 两个人同时感到了来自胃部的不适。 这时周金铃说道:我们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高师弟你们即刻和我们离去吧。 比起起初的冷若冰霜,她现在的神情亲近了许多, 除了目睹高北和季默的兄弟情受到触动外,还是因为如无意外, 高北回去后便是她的同门, 并且会直接成为内门弟子, 身份比她这个外门弟子还高了一层。 高北点点头, 转身面对村长和村民鞠了一躬,拉着季默的手同周金铃站到一处。 周金铃看了眼那个四灵根的小姑娘, 淡淡问道:你叫什么? 翠、翠儿。小姑娘怯怯地道。 你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周金铃不咸不淡道, 有言在先, 以你的资质只堪当个记名弟子,终此一生基本上筑基无望, 即便侥幸筑基,也根本无缘金丹。 小姑娘不晓得如何回答, 一味害怕地盯着自己露出鞋子的脚趾尖。 愿意, 愿意!仙人, 我女儿愿意!她娘亲迫不及待地推了自己女儿一把。 小姑娘踉跄了下,神色惊惶。 季默见状,冲她招了招手。 约莫是看到有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小姑娘镇定了点, 没那么害怕了, 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来到季默身旁。 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村子, 把遥望着他们背影的村民抛在身后。高北知道,从此以后,他的命运会和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完全不同。 路上时,季默几人得知那男修叫陈剑,练气九层修为,是在外门中的佼佼者,一旦筑基升为内门弟子后,身份地位又是不同。 且原来他们村子不是周陈二人的第一站。先前他二人已然去过别的村子,可惜均没有发现具有灵根的苗子,如今能一下子收获了三个,倒颇有些惊喜。他二人将季默等人带到一处链接白涛门集合地的传送阵,立刻又动身前去下一个村子了。 季默心想这样的行事效率未免太低,为什么不办个招生办,有意向的人直接来报考便是。 不久后他就明白为什么了。 在与白涛门处于同一地界的,还有另一宗门,名为延平宗,二者同属四品宗门。实力上其实是延平宗略胜一筹,但表面上二者仍然平起平坐。这种平衡一直持续到十年前的宗门大比。 延平宗一位天才横空出世,在大比上横扫所有四品宗门的金丹期修士夺得魁首,并且第二年成功突破元婴期,一举将延平宗升到三品宗门。 这还不算结束,延平宗就像是撞了什么大运,仅五年之后,门内又一名金丹修士成功结婴。从此,延平宗声名大噪,势力不断扩张,连原属白涛门的一些势力也被吞并了。 一山不容二虎。以前两大宗门势均力敌还好说,现在一方独大,白涛门的日子是越发不好过了。 想修真的人都去投报延平宗,白涛门招到的新门人越来越少,即使本门派的一些记名弟子都蠢蠢欲动,欲效仿良那禽择木而栖。逼不得已,为了宗门的延续,白涛门只好派弟子去周边的村庄捡漏。 如今的白涛门举步维艰,若不是祖师爷留下的基业实在是不能舍弃,掌门都琢磨着要把宗门迁址了。 人间真实。 这是季默得知之后的唯一感想。 高北顺利成为白涛门的内门弟子,一旦他筑基成功,便会被金丹期张老收为真传弟子。季默进入外门,转而再被高北收为近身杂役。那个叫翠儿的小姑娘则当是了一个记名弟子。 宗门给予内门弟子的规格很高,高北分到了一个独门的院子,屋内布置有防御阵法和聚灵的阵法帮助修炼。 内门弟子每月可领取聚气丹十枚,外门弟子减半,而记名弟子只有两枚。另外,内门弟子还可额外获得辟谷丹、培元丹等一些常见的丹药。不同层次的弟子,待遇可说是天差地别。 其实不止白涛门把弟子划分为三六九等,大部分宗门皆是如此。资质好潜力大的弟子自然是花费力气、堆砌资源集中培养,资质一般的就随便放养,也不能不说是合理的方式。 季默领到第一个月的聚气丹,喂了一颗给小光。 小光拟人化地呸了声道:此丹品质太差、杂质太多,多服用对人有害无益! 季默反手一掌,打掉了高北正打算往嘴里塞的丹丸。 别吃。他说。 高北莫名地瞅他,反问:为何不吃?听他们所说这可是好东西,被你打到地上弄脏了,多可惜。弯腰把丹丸捡起来,拿着对嘴吹了吹灰,很显然不死心。 让高北不吃某样东西,必须要给个明确的理由,否则无法阻止一个吃货勇于尝试一切的决心。 这个不干净,你想想那些馊掉的面饼,还有腐烂的肉,吃了会拉肚子。 高北赶紧把进了嘴一半的丹丸吐出来,诧异之极道:偌大个门派居然给这种坏掉的玩意,真小气啊! 小默,小默!季默大脑里传来小光的呼唤。这家伙觉得两人理应平等,因而一定也要在名字前加个小字来称呼他。 怎么? 我这儿有聚气丹,有很多很多,全部是顶级品质,你当饭吃都可以! 屯这么多,你属仓鼠吗? 小光愉快地转着圈圈:这类地阶的丹丸在我那简直泛滥,根本不需要屯。 这样啊,厉害。 小光的圈圈转的更快了,几乎看到了重影。 季默在意识中看到小光展示的聚气丹,即使他是个纯外行,也看出这一颗丹丸无论光泽、圆润度、还是隐隐散发的灵气,都不是白涛门批量发配的那些可以相提并论的。 季默拿了几颗放到高北手上,后者的眼睛立刻发亮了。 你果然没骗我,想不到白涛门堂堂一个修仙的宗门,竟然拿次货糊弄门下弟子,怪不得他们找不到新人。 说罢,他迫不及待地吞服了一颗,回味了一下,只觉除了有股清香外没有特别的味道,不禁有点失望,接着便盘腿打坐,消化体内的灵气。 季默也吃了一颗,嚼巴嚼巴觉得糖豆好嗑多了,连嚼了几颗。他每咽下一颗,体内就多出来一团灵气,顺着全身的经络滋养一遍,然后抵达丹田,化成一滴微乎其微的灵气水融入他丹田广袤的灵气之海中。 当他把这片海填满之时,便可以冲击筑基了,然而,遥遥无期。依照小光的话说,他的气海比寻常修士庞大百倍,所需的灵气也比别人多了百倍。 季默轻轻叹口气,来以为这辈子有了金手指肯定会牛逼哄哄呢,结果才第一步就倍感艰难。 高北不是个浪费的,那些他不要的聚气丹都拿去赠给了陈剑和周金铃二人。不明真相的陈周二人只觉得不可置信。聚气丹是门内弟子最重要的修炼依仗,为了一颗丹药同门之间发生争斗的事还少吗?可是高北却将如此珍贵之物说送就送了。 高北一派淡然道:我兄弟得以离开那个小村子,来到修仙宗门一步登天,全赖师兄师姐,区区聚气丹就当是给二位的谢礼,你们千万不要推辞。 周金铃和陈剑都有些受宠若惊,高北现如今的地位比他们还高了些,完全可以不必再对他们如此客气,可是高北不仅一如既往,而且还拿出珍贵的丹药来感谢,当下二人对高北都有了几分真情真意。 他们为宗门找到三个苗子,其中一个还顺利成为了内门弟子,很是受到了一番嘉奖,各领到了二十枚聚气丹。别听只有二十颗,相当于外门弟子四个月的定量,算是相当不错的一笔奖励了,而今又得到了高北的赠送,对于马上要冲击筑基需要大量聚气丹的陈剑来说更是意外之喜。 这一日,陈周二人来邀高北一同前去每月一次的修真集市,参与的人一般都是白涛门和延平宗的弟子,以及一些散修。 季默也想跟去见识一番,他人矮脚短,走在人群里很容易就被淹没了,于是高北全程抱着他。 高师弟真是位好兄长,我对家中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就绝没有这般耐心。说话的是陈剑,他可能是想起什么,微微摇了摇头。要不要进茶馆里坐坐?他顺便提议道。 修真界的茶馆从外观看来和普通茶馆没有什么两样,可当踏入内堂,季默便登时感到头脑一静,仿佛被凉风吹拂过般神清气爽,原因是茶馆内四壁上刻有清心的阵法。 茶馆内设大堂和雅座,高北几人都不是有钱的主,只在大堂找了空位围坐下。季默依然被高北抱着,坐的是他软硬适中的大腿凳。 茶馆里有先生说些近期修真界发生的大事和趣事,不一定十分准确,大家听个乐子而已,不过有心人还是可以从中掌握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茶馆提供的茶叶是含有微弱灵气的灵茶,那先生举起茶杯押一口润了润嗓子,慢悠悠说道:诸位想必听说过五十年前,逍遥宗木神君从大梁国的皇宫宴席上带走了大梁的摄政王?当然,木神君是三十年前踏入化神期的,当时还只能被尊称为木真君。 季默的眼睑缓缓下垂。茶馆里喧嚣热闹,他却一瞬间沉入到自己的心思当中。 尽管对自己的结局心有准备,可那样的死法还是出乎他的意料。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他竟是死在夏允鸿手上的。那剑身刺入胸口带来的冰凉和刺痛,似乎仍然残留在皮肤上。 三 听那先生继续道:你们可知, 这一位摄政王有何奇异之处, 值得木神君亲自出动? 我猜是因他身具帝王之相、命格极贵!一名男修说道,此类人福缘深厚, 天材地宝不用自己去寻,自动就会找上门来, 修行之路自然是比寻常人顺利得多。 此乃其一。 先生喝着茶道:其二嘛, 老朽认识逍遥宗的一个外门弟子, 有一回闲聊时他说漏了嘴, 原来此子乃千年一遇的玄极体,无视灵根所限, 比单灵根体质的人修炼起来还要快上数十倍! 底下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先生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继而又说了些和夏允鸿有关的事迹, 什么一月筑基、半年金丹,也不知是真是假。 季默不愿再听, 拍打了下高北的手背:这儿无聊,我们走吧。 高北没有异议, 抱着季默正打算起身, 这时先生转而说起其他事, 引起了四人的兴趣,因而他们多停留了片刻。 化物阁明年的拍卖会上,老朽得到可靠的消息,他们会拍卖一样极罕见的东西。他卖个关子道, 在座诸位不妨来猜上一猜, 究竟是何物? 莫非是成婴丹? 我猜是一品法器! 肯定是一品魔兽玄冰龙!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然而先生一一摇头否定。吊足了人胃口后, 他慢吞吞咽下一口茶,才道:是三生石。 余下人皆是一怔。 三生石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修行时间不长的修士可能都未曾听过。 传说它是上古神石,能够映照出人的前世今生以及来生,三生因此而得名。传说它有神奇神秘的力量,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然而它究竟有何玄妙,修真界尚未有明确定论。 先生说的是那个三生石? 没错,正是。 这那开口的人呵呵了两声,我还以为是传说呢,没成想真有此物。 自然是有的。先生捋了把油光乌亮的胡须,说道,别说是三生石,就是那封神榜、东皇钟、神农鼎这些传说中的神器,也曾经都在这世间存在过,只不过卷入万年前的斗争中或遗失,或损毁,如今不可得见罢了。 他说的煞有其事,有些人将信将疑,大部分人则都当他信口开河。 我前不久听说,一位大修在上古大能遗留的洞天福地里发现了一件极厉害的宝贝,难道说的就是这三生石?忽有一人说道。 是哪位大修发现的? 那我就不晓得了。 这等神器该拍卖到什么价啊,简直不敢想象。 嗡嗡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三生石? 季默咀嚼了一遍这三个字,脑内问道:小光,你知道这三生石吗?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有回应。 小光?季默又叫了一次。 不知道,小石头的年纪比我还大,小光怎会知道他的事。 你知道你刚才透漏的信息量有点大吗?不过季默也没有戳破他。 出了茶馆,周金铃说要去找些趁手的灵符,陈剑也另有事情要办,于是几人分开行动,高北抱着季默在集市上随处闲逛。 季默忽然被一个东西晃了下眼,是一个女修手上的雕花铜镜反射的阳光照到了他的眼睛。 那女修欣赏了一番镜中自己的容颜后,就把铜镜放回了摊位上。 本来季默不会在意这种小事,谁知小光突然激动地叫起来:啊是小镜子! 那铜镜有什么稀奇吗?季默问道。 小镜子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你还有朋友? 我怎么就不能有朋友了?我有好多个朋友呢!小光不服气道。 好吧。可你不是一个扳指吗? 嗯?不对,铜镜也是器物嘛!照这么看,这两个属于同一物种,能成朋友倒不是说不通了。 拍拍高北左胳膊,像控制方向盘那样,让他往左边去,便来到那股卖铜镜的小摊。摊主见他们身穿白涛门正规弟子的服饰,其中一个还是内门弟子,脸庞便立刻挂了笑,对他们热情招呼。 季默先拿起一枚玉佩看了几眼。经小光鉴定,这是一块储物玉佩储存空间只够放下一杯奶茶的储物玉佩。 放下玉佩,他又拿起一柄扇子,扇骨貌似是用某种兽骨制成的,扇面的山水图和题字颇见风骨。 摊主见他感兴趣,热情推销道:小哥好眼光啊,这扇骨是雷龙狮的肋骨所制的,可以抵挡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呢!现在只要三十块下品灵石就能得到!你买到就等于赚到了!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39) 小光,你那儿可有灵石? 有,不过只有上品灵石。 一块上品灵石相当于几块下品灵石? 一万块。 季默看看那个摊主,很想习惯性问一句:能刷卡吗? 能否以物换物?比如聚气丹。他想了想道。 可以是可以呀,不过要看聚气丹的品质。白涛门的聚气丹市价两块下品灵石一枚,你要给足十五枚才行哟。 季默手头只有五枚聚气丹,高北的都已经送人了。小光的那些聚气丹他并不想拿出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此人撒谎,这不是雷龙狮的肋骨,只是五品噬蛇狮的骨头而已,所制的法器也有一定的防御作用,不过这柄扇子是件半成品,防御效果基本等于无。小光道。 这个是噬蛇狮的骨头。季默复述一遍给那摊主听。 那人被当场戳穿也不觉尴尬,想来这样的情况碰到的多了,无所谓的笑道:小哥说的没错,这的确不是雷龙狮的肋骨,这要是真雷龙狮的肋骨,难能只值三十块灵石啊,三百也不够啊你说是不是?咱也不是狮子大张口的无良商人是不?但是这扇面啊真的是出自延平宗金丹真人的亲笔说到这里,他猛然记起眼前这二人是白涛门的,跟延平宗是老对头了,讪讪的住了嘴。 三颗聚气丹。季默道。 不成,太少太少。 你该知道我宗外门弟子每月五颗定量,你要嫌少的话顶多再给你一颗,我自己不能一颗不剩。 哎,小哥再加点吧,起码也得十颗八颗是不?你自己的不够,可以请你身边这位大哥给嘛!这把扇子虽然不是雷龙狮的肋骨制的,但也是一件极好的防御法器啊!必要时候说不定能保你一命呢! 这个人,明知扇子只是半成品还一个劲无良吹嘘。季默也不戳穿他,说道:好了给你五颗,再要就没有了,但我要加一个添头。他指指那把铜镜。 那修士仍有点犹豫,高北见状,抱紧季默转身作势要走。 且慢!五颗就五颗吧,哎真是亏本买卖! 高北回过身来,把五颗聚气丹扔给摊主,拿起扇子和铜镜便走。 季默的主要目的是那面铜镜,拿在手上反复细看,除了雕刻精美一些似乎就是面普通镜子,唯一的优点是能把人照的非常清晰。可是这点对于有些爱美人士来说反而是缺点,因为太清晰了,就连脸上的小雀斑都照的一清二楚,登时感觉自己颜值下降了!刚才那女修没买下它,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 这镜子里面也有器灵?季默询问道。 有啊,小镜子害羞,陌生人一多她就躲起来了,等我俩独处时我再叫她。小光说。 好吧。 跟周陈二人汇合后,这两人当看到他们用五颗聚气丹换来的扇子好一阵无语。 周金铃气道:你们被骗了!这根本不能算作法器,只是个半成品而已,没有丝毫用处!走,我陪你们去找那摊主理论! 陈剑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算了,小南喜欢就好。高北忙拦住他俩,再说那摊主又不傻,肯定我们一走他就溜了,哪还会在原地等我们去回找他算账的? 倒也是。周金铃道,你们以后购置法器时最好找懂行的帮你们掌眼,否则今日之事难免再发生。 高北心知她一番好意,连连称是。 三 季默把破扇子丢给高北, 手里拿着铜镜研究。怎么把你朋友叫出来?他问。 你把手覆盖到镜面上。 季默依言把手放上去, 只觉触之冰凉,宛如冰块。一瞬之后, 手掌底下泛起层层水波似的涟漪。 小镜子出来了!小光高兴地叫道。 把手拿掉,季默发现镜面恢复了平静, 而镜中出现了一个披着头发的白衣女子的身影。 ! 他狠狠闭了闭眼, 摸摸胸口, 骤然飚到一百八心跳声敲打着耳膜。 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惊悚过! 不是因为这女子出现的突兀, 也不是因为她一身白衣,而是因为她, 根本没有脸! 准确的说, 是没有五官!她的脸完全是一张白板! 还好他这一世身体健康, 换了有心脏病的那一世,恐怕就要死于惊吓过度了! 小女子幽镜, 见过小公子。那女子没有嘴,不知她声音从哪发出来的, 倒是十分动听。 季默摆摆手, 把变成原样的玉扳指放到铜镜前面, 让他俩自个神交去。他自己磕着聚气丹,一边翻看一枚玉简。 这枚玉简里记录的不是功法,而是修真界近千年发生的大事件,相当于修真界的历史概括和情况简介。 近千年来, 修真界的势力分布基本维持原样, 纵有小小的浮动, 也都是发生在二品以下的宗门。二品及一品的宗门这些年的排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一品宗门数量稀少,无一不在修真界举足轻重,而成为一品宗门的依据主要有两条: 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宗门内必须有大乘期修士坐镇。大乘期修士是修行的最高境界,离飞升仅半线之隔。跨过这半线,就能成为真正的上仙,然而万年来却无一人可突破。 其二,就是势力。这个势力包括人脉、物力、财力、威望等多方面。 放眼整个修真界,统共只有十二个宗门够得上一品的资格。逍遥宗就是其中之一,目前在所有一品宗门里排位第三。 逍遥宗虽然满足上述两条必要的条件,且势力还隐隐超过第二位的太罗岛,然而至今仍屈居第三,主要因为它是五千年前才新创建的,比不上前两个是万年前传承下来老牌宗门,底蕴极深,威望更甚。 大约就是贵族和暴发户的区别,这是季默的理解。 现在逍遥宗所欠缺的,便是一位成功飞升的大乘期修士。然而纵览修真界,在这一万年间也没有一个人能飞升的,不是指飞升未成,而是根本没有任何一人可以触及那一线,所有大乘期修士,不管已经在这个境界停留了多久,似都同步陷入到无法挣破的瓶颈里了。 二品宗门八十八个,再往下三品宗门一千有余,具体数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变化。至于四、五品的宗门,那就没办法完全统计了。 此外,还要诸多修真世家、修真联盟和散修势力,玉简里也都做了列举。 一个名字引起季默的注意鱼龙域,取名鱼龙混杂之意。其实这并非是一个自发的组织,而是长期形成的混乱地带,势力错综复杂,没有统一的领导者。 鱼龙域原属的地域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那儿的灵气浓度特别低,且周边又是危险重重而无法使用灵气的禁魔之地,修为低的不敢来,修为高的不屑来,更缺乏拿得出手的修真势力坐镇,于是不知不觉间就演变成为一些魔修和逃亡修士的去处。 鱼龙域完全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弱小便是原罪,杀人夺宝欺凌弱小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大家都视为等闲。如没有金丹期以上的修为或拥有行之有效的保命之道,冒然闯入只能是自寻死路。 这也算是修真界一处特殊之所了。 季默快速扫完鱼龙域的介绍,又挑了些有趣的事件查看。如此把玉简的内容大致扫完一遍,对修真界的情况也大致有了了解。 另一边,一面镜子和一个扳指在愉快地无声交流,季默听不到它们的对话,但是他可以感应到小光的心情十分放松和愉悦。 季默一个人无聊就躺下眯了会,等他因为空虚的胃部而醒过来,小光正在他的枕头边平躺着,也像人在睡觉一样。 季默挠挠它的身体。 小光扭了两扭,季默脑内就传来他哈哈哈哈痒别闹的笑声。 跟朋友聊完了? 暂时聊完了。她好可怜,自从她上个主人死了,她流浪了一万多年都没有新主人,都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破破烂烂的了。小光说,小默当她的主人吧,让她不用辗转在各个修士手上了。 也行。季默无所谓地说,不过你朋友能干什么?我只能洗脸的时候用她吗? 其实小镜子挺有用的。 说的有点勉强啊。 察觉到季默的想法,小光急忙忙打补丁:是真的!虽然小镜子没有强劲的攻击力,也没有极强的防御力,也不像我一样持有海量功法和巨大的空间 季默:其实你是来反装忠吧? 但是!她有个很好玩的能力她可以帮主人易容! 哦。 真的很好玩啊,她能够分毫不差的记录下每一张用她照过的人脸,可以帮主人换脸玩!而且绝对不会被人戳穿,换上的脸就像自己的真脸一样,嘿嘿。小镜子的上一任主人就是用她的易容功能忽悠遍修真界的呢! 虽然这个能力听起来很沙雕,不过细想想,倒也挺实用。比如他若哪天犯了事或惹上了什么仇家,可以考虑顶着一张别人的脸跑路。 那怎么成为她的主人,用血吗? 是的,你滴一滴血到镜子背后那个玄鸟的图案上! 这么简单?难道一万年间就没有什么人恰好把血滴在上面吗?概率再小瞎撞也撞上一个了。季默心里有些疑惑。 嗯!然后只需要小镜子认同你为主人就行了! 还要她本人同意吗?季默怔了怔。 当然了!我们不是没有灵识的普通器物,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的主人的,必须是受到器灵承认的人才可以! 原来如此。 而且我们这些灵器绑定的是人的神魂,就算主人转世了,只要神魂不灭,绑定就不会解除。小镜子上一个主人就是连神魂都给人灭了,她才会流离失所的。 季默依言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铜镜背面的玄鸟图案上,隐隐一层光华一闪而逝。下一刻,他感觉脑海中多了一道声音。 主人,小女子 你不用喊小默主人,他最讨厌别人客套啦,你同我一样喊他小默就可以了!小光说。 然后这两只在他大脑里又快乐地聊起了天。 突然之间觉得世界好吵,季默后悔了。 一年时间匆匆而过。 高北有他的极品聚气丹喂着,本身资质还成,一年之间连升三级,目前已是炼气六层,这个进展放眼整个内门都是拿的出手的。而季默每天大把聚气丹当零嘴吃,如今堪堪才把丹田气海填满了一半,相当于炼气五层,离筑基还差得远。 化物阁一年一度的拍卖会是修真界的一桩盛世,手头有些闲散灵石的都会赶去凑个热闹。季默有灵石,也有兴趣,在宗门内待了一年有些乏闷,便和高北领了任务,借任务之由顺道拐去化物阁所在地。 说来也巧,化物阁所在之处属原来的大梁境内。季默已然弄清楚,现在距他上辈子死时过去了六十年。在这期间,夏允鸿挂着天才之名横空出世,短短数十年已修炼至元婴,甚至有传言其实他如今已是化神期了。如此的修炼速度叫世人惊叹。 不过这些跟季默没有任何关系了,上一世是上一世,这一世是这一世。即使有一天,他跟夏允鸿在街上遇到,他也会当成不认识对方。 为避免被人看轻,季默从小光那里拿了两个制造修为假象的法器,佩戴在身上可以迷惑外人的感知,以为他们金丹期修士。 化物阁的拍卖会进场就要付十块中品灵石,对一般的低阶修士而言绝不是一笔小数字。光这一条就过滤掉了不少客户。 季默之前已经兑换好不少中下品的灵石,爽快的付了二十块中品灵石入场,又再花了十块上品灵石要了个下等包间,否则坐大堂人人都能互相瞧见,隐秘性未免太差了些。 化物阁里的侍女都是受过培训的女修,能分配到包间里服务的都是姿容出色的,越是上等的包间,分配到的侍女越是貌美,修为也越高。毕竟能要的起包间的客户,通常给的打赏也少不了,偶尔碰到出手特别阔绰的,仅是小费就比她们数年的工钱还高,自然是要把挑条件最好的挑来伺候。 在季默他们这间的侍女是个颇具姿色的筑基期女修,高北多看了人家两眼,生生把这侍女瞧的红了脸,害羞的不敢把目光投向他们这边。 季默暗暗摇头:又一个。 高北练的那功法着实厉害,经多次验证,他的魅力在炼气期和筑基期女修中间所向披靡,竟完全没有能够抵挡的人,区别只在于所受影响的大小。修为强心智坚强的抵抗力就强点,修为低的抵抗力就弱些。季默是见证了周金铃的转变的,从初认识高北时的冷若冰霜到现在一见到他就眼含秋水,简直连人设都改了。 那侍女不用他们吩咐酒就主动送上上等的灵茶和糕点,还言明是免费的。季默不确定是化物阁服务特别周到,还是这女修对他们,主要是高北,特别优待。 过了一阵,拍卖会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开始。 化物阁的手笔不凡,第一件拍卖物品就是冲击金丹的一品元一丹,可以增加三成结丹概率,底价十块上品灵石,最终以五十块上品灵石的价格被一名筑基期修士竞得。 第二件物品是一件法袍,被人以三百块上品灵石竞得。如此拍卖了近十件物品,最后一件所拍出价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 季默没有看中什么东西,那些丹药他都不缺,小光的存货量足足够,且品质要更好。法器法袍一类的物品对现阶段只有炼气期的他们而言也没什么作用。至于灵兽魔兽就更没有意义了,想要的话,小光那儿的灵山上有的是。 终于,轮到压轴好戏上台。 化物阁的当家总管事亲自出场,由两位元婴期修士亲自抬着一块半人高的盖着黄布的物件出来。 会场中响起一阵骚动。 此乃三生石,上品灵石三万起拍。总管事道。 话音一落,骚动声更大了。 三万上品灵石!整场拍卖会到此刻为止,拍出的最昂贵的那件化神期法器也不过一万六千上品灵石,而这块三生石,仅仅起拍价就要三万!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0) 季默悄悄问道:小光,这块石头应该不是你朋友了吧? 当然不是!脑海里传来小光忿忿不平的声音,他是我的竞争对手! ? 虽然我们实力不相上下,然而总有些人以貌取人,觉得他比我厉害!真是没有眼光! 原来器灵之间也有竞争,也有江湖,看来并不比做人容易。季默心忖道。 只听场中有人提出质疑:化物阁虽是宝物鉴定的行家,以往也从无失手,可是这三生石毕竟是传说之物,当世者恐怕没有人亲眼见到过,贵阁又是如何判断呢? 总管事早料到有人会有此问,胸有成竹地道:《天工宝书》的灵器篇中,对世间出现过的每一件灵器均有详细描述,本阁一一对照,断定此物确乎三生石无疑。 提问之人面露惊奇:贵阁得到了《天工宝书》? 正是,否则本阁怎敢说此物是三生石?若是下错论断,本阁千年声誉不是毁于一旦了? 这一番话把众人剩下的一点疑虑也打消了,但是底价委实太高,有意向也有资格角逐这场竞价的在场人里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 三万五千。第一个开口的是坐在上等包间里的某位修士。 包间设置过特殊的阵法,别人听到的声音都不是修士本身的嗓音,这样避免被人认出。 四万! 竞价仍在继续,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妈呀太吓人了,这些都是什么壕啊,每次一开口就五千五千的往上加!那可是上品灵石啊!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灵石! 六万。一个年轻的男声说道。 这道声音虽然只说了两个字,可是其中蕴藏的意念却让所有人心里一静、杂念消除,原先因为听到竞价产生的各种心绪,紧张、犹豫、嫉妒等等全部消失一空,好像只剩下一片安宁。 修为高的只是愣神了刹那,立刻便守住心神恢复了正常,修为低的兀自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喜乐安宁里。 恢复清醒的那批人对刚才说话之人打从心底升起防备,不知那人究竟何方神圣,居然只凭借声音便能达到操控人心的地步! 季默听到那两个字,心里微微一荡,不是因为被影响了情绪,而是他从那种特殊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微妙的熟悉感,尽管那个声音他从没有听过。 说话声是用阵法改变过的,不是修士原本的嗓音。小光可以感知他心中所思,对他解释道。 那个三生石究竟有什么作用?确实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吗? 啊可以是可以啦。小光有点迟疑地说,不过有条件所限。 例如? 如果那个人已经飞升虚空,脱离此世间,那么即使是三生石也寻不到他的踪迹了。而且得到三生石的人很多都会变的不幸。 嗯?为什么?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他们明明得到的时候都很高兴,但接下来就变的不那么高兴了,还很伤心。 季默沉吟着说,我对刚才那个说话的人有点在意,小光有没有办法破除阵法,让我听见他的真实声音? 小光沉默了一会思考对策:距离太远,我不可能脱离你的身体去破坏阵法啊,我不行,但是小镜子可以做到! 她? 嗯,她可以连通这世间所有的镜子,形成镜道!如果那个房间里有镜子的话,从我们这里便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季默闻言觉得挺神奇,从怀里摸出铜镜来,跟他配合良好的小光第一时间就在他们周围设置了屏障制造出假象,在那侍女看来他们只是在喝茶吃糕点而已。 将意图和幽镜说明,幽镜尝试了一下,竟真的在那房间里找到了一面镜子,是佩戴在侍女腰侧的装饰品。 这是什么? 高北看他忽然拿出铜镜,下一刻镜子里面就出现了陌生的场景。虽然他对季默层出不穷的手段一向有心理准备,但这会还是吃了一惊。再一细看,那里面出现的场景布置和他们这一间房差不多。 这是别人的包间? 嗯。 季默盯着镜子里面的画面,因为侍女站在后方的角落里,从这个角度看去,勉强只能看到那人穿着白袍的一小半背影。 季默皱眉,希望那侍女能稍微侧一下身子,让他看的更为清楚些。 就在这时,那人蓦地侧过身来。 季默心里说不清的一惊,他分明感到那人的目光往他这里直视过来。 紧接着镜子中的画面就切断了。季默定了定神,将铜镜塞回怀里。 发现你了?他问道。 不,他应是感知到有人窥探,但并未察觉到我的踪迹。 那便好。 此时的竞价已呈现白热化,出价高达了十万上品灵石。 如今角逐竞价的只有两三人,其余人保持了极度的安静,所有人都绷着一根神经,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十万五千! 此时一个新的声音冒了出来。 众人都愣了下神,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加入战局?这个半途才出现的程咬金是谁啊? 因为包间阵法的缘故,没有人能准确判断出声音是从那个房间传出的,只是一个个的在心里惊奇。 高北出完价,心里头一阵发虚,悄声道:咳,你钱真的够吗?那可是上品灵石!十几万块! 你放心,照我的话竞拍就好。 要是不够,就把你压在这里。高北撇的干净,反正不关我事。 呵呵,人家不要童工,要压也压你啊!别的不说,要用美男计的时候就派你上场,一次一个准。 虽然嘴上互相损着,但是该出价时,高北还是按照季默的要求出价。 转眼攀到了十四万上品灵石,这期间又有两人退出竞价,只有季默和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仍未放弃。 这位道友,此物于在下甚为重要,你若愿意承让,在下愿将一品法器云舟尺相赠。那个声音终于憋不住开口道。 云舟尺三字话音一落,立时一起一阵躁动。 季默脑内向小光询问:云舟尺很厉害吗? 没听过,不是我们灵器。 季默依稀听出了嫌弃之意。 看来就算是器物,也有不可逾越的阶层之分。 意外的真实。 如果有人用三生石查看我的前世今生,可以看到吗? 可以的,只要你的真魂还在这世间,即使神魂已消,小石头也能找到你的转世。 那,假如我不想让别人找到呢? 你这不是杞人忧天吗?那个人即使得到三生石也不是找你的吧,你为何要顾虑这么多? 季默顿了顿,刚才那个背影他虽然没有看清,但总觉得有股熟悉感,心底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安。 小光沉吟道:嗯难道你是怕上辈子的仇家找到你?说起来,你是被人捅死的呢!难道你觉得那人捅你一次不够,会找到你的转世再捅一次? 季默:为什么觉得这个语气这么欠揍? 大概是察觉到季默不爽的情绪,小光认真想了想,说道:被他找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还有小镜子嘛,你变成别人的样子他就认不出了啊! 季默的眼睫轻微眨了眨,觉得这还真是个办法。 ※※※※※※※※※※※※※※※※※※※※ 先发出来,我再改改 三 季默想了想, 嘱咐高北道:我们不竞价了, 那个云舟尺我们也不要。 为何?不要白不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是高北一贯的原则。 我怕后续麻烦,而且区区一个一品法器, 没什么可惜的。跟小光和幽镜处久了,季默慢慢产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灵器随处可捡似的。 这话倘若是别人说的, 高北一定会认为是吹牛, 但从季默嘴里说出的就很有说服力。高北听后没有再犹豫, 清咳一声,对那人隔空说了两句客套话, 表达自己愿意退出竞争, 并且不要云舟尺。 高北的婉拒叫场内众人又是一番惊奇。 这可是法器排行榜前十的云舟尺!排名比刚刚拍卖出去的那件还高了些许! 据说它的原型乃一柄长剑, 可作为剑修的武器,亦可作为法修的法宝。最难得的一点, 是它可以从修士的炼气期一直使用到化神期,中间不需要再更换其他法器。也是这一特性, 叫人更加对它趋之若鹜。 可是这样一件全天下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极品宝物, 这二人一个说赠送就赠送, 一个说不要就不要,半点迟疑没有,在其余人听来如同天方夜谭。 因为最后一位对手的退出,那个神秘人以十四万上品灵石这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天价拍下了三生石。可料想到的是, 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这个数字将难以被超越, 除非未来又一样上古灵器或神器横空出世。 季默和高北离开化物阁没多远,小光就提醒他道:有人跟踪我们。 是什么人? 两名修士,一名金丹中期,一名金丹末期,从出化物阁就盯上我们了。 季默和高北伪造了修为,如今在别人看来他们都是金丹期修士,因此同样身为金丹期的两个跟踪者才不敢轻举妄动,一旦识破他们原本炼气期的修为,恐怕第一时间就会上来动手了。 季默不动声色,假装看沿路风景,时不时和高北说上两句话。 他沉思道:我们能不能通过镜道转移去别处? 脑内传来幽镜的回答:小默主人若是允许,幽镜可以开启通道,同时转移上千人。 一次上千?这真是强无敌啊。 季默微微一笑:你还真的极有用处。 他感受到一股不属于他的羞涩,还有令一股洋洋得意之情。 嘿嘿,如何啊?我就说小镜子很有用的!她上一任主人用镜道不知逃脱过多少次仇家的追杀了! 最后还不是被杀的渣也不剩。季默道。 由小光造出假象,让那两个修士看来他们还在走路说话,实则季默二人早已通过幽镜开启的镜道转移到几千里开外的一处寻常百姓家里。 早知你这么好用,我们当初何必辛辛苦苦赶路到化物阁? 小默主人,小女子此项用途有所限制,一日之内不能使用超过三次。 季默深刻怀疑她上一个主人就是把次数用光了才被人干掉的,当下决定以后能省着用就省着用,留着足够的次数以防万一。 这间屋子没有人,他们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们向宗门领取的任务是获取一种五品魔兽野猪王的獠牙。这种魔兽攻击不高,只不过皮糙肉厚,总的说来没多大危险性,两名炼气期的修士足以应付。完成宗门任务后可在奖惩堂兑换积分。积分可用来换取宗门奖励,比如丹药、功法等。 季默虽看不上那些,可也不能长年下来一个任务都不做,这样异常的行为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再者,必要的实战经验还是需要的。高北所习的《风雪映月经》除了让他的魅力值显著提升外,其他方面的作用似乎没什么体现,季默对他此刻的能耐很是好奇。 野猪王的攻击力和防御力是普通野猪的百倍,因此非修真者通常是对付不了的。季默莫名觉得高北与野猪很有缘分,上回他名扬全村就是靠猎杀了一头野猪,因此在众多任务里选择了这一项。 高北第一个关心的,便是野猪王的肉质问题。上回吃的野猪肉太老了,塞牙!他说,希望这个野猪王比寻常野猪好吃,不然怎配称王? 人家好不容易从野兽进化成魔兽,可不是为了讨好你的口腹之欲的。季默心里叹气:这孩子怕是小时候饿狠了,如今见着任何能吃的都眼冒绿光,不知那些爱慕他的女修若知晓他私下里的吃货属性会不会觉得幻灭? 这些野猪王都会唯一一个土系法术,被叫为土拱。它们把两柄弯刀似的獠牙拱进土里,被撬翻的泥土会立即垒高成土墙推向被攻击者。简而言之,这是一个没什么花俏且读条时间长又很好防备的技能,一旦看到野猪王把獠牙往土里拱,就知道它要发动了。 高北反应迅速地避开土墙攻击,从腰间拔出扇子对,就是季默买到的那个半成品。只见他打开扇面往天空扇了一下,转眼之间,笼罩他们的那一小块天地忽然下起了冰雹。 季默左躲右闪,受不了道:你这是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吗?! 高北哈哈尬笑两声:控制不好,控制不好。 然后他不停挥着扇子,指挥那一小片方圆的冰雹不断移来移去,就是无法准确的定位到野猪王头顶上空。 见状,季默很是无语地抚了抚额头。 就这么打了好一会游击战,高北终于放弃了他半生不熟的法术,以蛮力一扇柄敲倒了野猪王,割下了它一对獠牙。 这人完全不以为耻,手捧着一对鲜血淋漓的野猪獠牙,咧嘴冲着他露出雪白的牙齿表功。 季默没眼看,沉默地闭嘴。 随后两人借用幽镜的能力转移到离白涛门不远的镇上,再用11路回到宗门,到奖惩堂去交任务。踏进门槛,迎面出来一人,三四十岁的模样,身形枯槁,鬓角有些风霜。擦肩而过时,那人只是略带麻木地看了他们一眼。 季默瞧他隐约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那人身着内门服饰,不过白涛门内门弟子众多,有些常年闭关或外出历练的,即使高北也不曾见过,更遑论个个都熟悉了,所以季默起初不以为意。 他们到奖惩堂的管事处,听到管事与一个弟子正在对话。 那弟子道:汤师兄当年也是我门内数得上的天才人物,现如今沦落到这般模样,着实令人唏嘘。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1) 他以前性子蛮横,在门内肆无忌惮,到了外面遇上强人难免吃亏,况且他惹的还是个惹不起的人,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管事漫不经心道。 刘管事,那成华宗成魔的叛徒如今 不可妄加议论!那管事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三 季默的思维延缓了两秒才重新运转, 把那人眼熟的脸庞和成华宗这个名字串联了起来。 记得无尘带他取炎阳蛛卵之时, 遇到过两名和他们目的相同的白涛门修士。其中一人激怒炎阳蛛引起群攻后向曾季默求救。可是季默哪里知道该如何救他?而且这人的态度也过于蛮横了,于是就没理会。此人脱险后对他怀恨在心, 趁他落单时偷袭, 却被及时赶回来的无尘一顿痛揍搞得半死不活。 如今看来,这人虽保住了一条命,但过的并不如意。季默上一次看到他时还是二十来岁的样子,现在看他已然成了一名沧桑的中年人, 且一副久病缠身的模样。 此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季默当然不会对他有多余的同情, 他在意的是那弟子未说完的话。 在那枚记载修真界历史和势力的玉简中, 季默没有看到过成华宗的名字,说明它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 与白涛门也就是差不多的等级。回想起无尘所在的便是这个宗门后, 他第一个反应是:那弟子口中的叛徒是谁?难道会是无尘? 随即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成华宗远不止无尘一人, 更大可能说的是其他人。虽然这样想, 但他心里没有完全放下怀疑。 第二日, 周陈二人来到他们的住处。 一进门,周金铃便道:听闻你们回来了,我俩过来瞧瞧。如何, 第一次出任务还顺利吧? 托师姐的福, 一切顺利。高北笑道。 周金铃微微红了脸。 季默在桌子下悄悄踢了他一脚。 高北笑容不变, 给两位客人沏上茶, 趁大家喝茶聊天气氛甚好之际,抛出一个问题。 周师姐,陈师兄,二位可认得内门的汤师兄? 周陈二人互看一眼。 周金铃道:你问他做什么? 只是略有些好奇。高北答道,昨日我与弟弟去交任务,恰好碰到汤师兄。之后听刘管事与他弟子的谈话中提及,那位师兄原本是我宗门的天才人物,被人废了根基才成如今这般的。是仇家所为吗? 周金铃淡淡道:我知道此人,但我与他全然不熟,我入门时他已然那样了,不清楚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我倒是略知一二。陈剑从旁说道。 当下三道目光投向了他。 陈剑不疾不徐地道:汤明师兄刚入门时测出单灵根,加上他悟性不错,进境很快,短短数年间就成功筑基,当年是我宗的风云人物。掌门对他寄予厚望,给他最好的资源,希望他早日结丹,甚至有朝一日能够冲击元婴,带领白涛门上升到三品宗门。 汤明仗着掌门撑腰,平日里都是横着走的,对同门师兄弟都不甚客气,其实很多人都对他敢怒不敢言。他这个脾气到了外面也不懂收敛,有一回终究惹上了硬茬子,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回来。 虽说是保住了性命,不过受损的丹田却修补不了。也就是说,他日后再怎样修炼,丹田里也蓄不了灵气,因此修为停滞不前不说,还不断滑落,一路从筑基末期狂跌到筑基初期。 这事什么时候发生的?季默插嘴问道。 约莫五六十年前,记得此事的没几人了,因丹堂的徐长老是我师伯,而他以前和汤明还算交好,我才知晓得这么清楚。对了,汤明还是我师伯背回来的,不然他早被那人杀了。 一听时间点,季默就可以断定是被无尘打伤的那次了,又偷偷斜睨了高北一眼。 高北接收到信号,继续追问道:打伤汤师兄的人究竟是何人?掌门既然如此宠爱汤师兄,心爱的弟子被毁,就没有找那人算账吗? 陈剑勾起一丝冷笑:被毁前的天才方是天才,毁了的天才便一文不值了。论实力,成华宗比白涛门还强些,再者听我师伯所述,分明是汤明主动挑衅,技不如人反遭人打杀。掌门怎可能为了一个被废的弟子得罪成华宗?况且 他欲言又止,顿了顿,又道:总之那以后,汤明就从云端跌到泥里,以前被他踩在脚底的人,都可以反过来踩他一脚。以前讨好他奉承他的,一个都不见了。我师伯开始还去瞧过他几次,反而被他当成是去看他笑话的,后来师伯自然不再去了。 我们还听说,成华宗后来出了个叛徒?在季默的眼神示意下,高北再次开口,难不成就是打伤汤师兄的那人 别左一个叛徒、右一个叛徒的。陈剑瞪他一眼,那位前辈离开成华宗时就已碎丹成婴,那样修为的老祖不是我等可以妄议之人。 修真界说到底以强者为尊,管你是魔是佛,管你是不是欺师灭祖,只要够强,就没人敢多说半个字。 可是陈剑话里话外,并没有否定高北的疑问。 那一位的名讳,师兄知道吗?越过高北,这次季默自己问道。 陈剑摇摇头:不知。 季默垂下眼睑,掩盖了眼中的情绪。 沉默的间隙里,周金铃开启了别的话题:你们肯定还没听说过今年化物阁拍卖会上发生的事吧? 高北装出几分好奇:的确不曾,愿闻其详。 被他专注的眼神瞧的芳心一荡的周金铃,清咳了一声,说着自己在茶馆里听来的消息: 那块三生石,你们猜,最后拍出了多少块上品灵石? 我猜一万!高北道。 哼,一万连一个零头都不到。 高北吃惊的瞪大双眼:一万还不够?我到现在连上品灵石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呢! 周金铃忍不住笑了笑:你肯定想都不敢想最后的成交价。 高北摸了摸下巴,小心翼翼地道:莫非十万?那、那可不堆成一座山了?何人一辈子能花这般多的灵石啊! 周金铃道:你猜的还不止,再加四万! 十四万上品灵石!天呐!高北张嘴惊呼。 你对修真界还是了解太少,那些大能老祖的财力远超你的想象,而他们所求之物也大多有灵石也换取不到的。比如这次的三生石,目前看来是被一个神秘老祖买到了手,但事情肯定不会就此结束,不知还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呢。 高北连连点头。 季默无言地转过头,这种浮夸的演技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对于无尘成了成华宗叛徒这事,季默心里大致有个数了,不由地联想到拍卖会场上通过幽镜惊鸿一瞥到的背影,那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 会是无尘吗? 仅凭现有一丁点的信息完全不能够下判断。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人是无尘又能代表什么呢? 三生石本就是一件震动全修真界的灵器,无尘想要得到它很正常,未必是跟他有关。他莫名其妙地做这样的猜想,倒有些太高看自己了。从理性上考虑,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以防万一,季默还是多问了一句:小光,三生石若当真查看了我,我自己能知道吗? 原本是不能的,可是现在有我在!我无法屏除小石头的窥探,但是他也没有能耐骗过我的感应!一旦他来探查到你,我立即便能知晓。 如此还好。那么,到现在应该还没有吧? 嗯,没有! 季默心底的弦一松,舒了口气。 那神秘人得到三生石也有些日子了,假如他真是无尘,假如他的目的真是为了寻找他,那么早就可以来找了。 既然没来,那表明确实是他自己瞎想瞎琢磨,被小光说中了,杞人忧天。 三 在以前白涛门和延平宗尚能平起平坐的日子里, 每三五年两宗门间会举行一场斗法会, 让两边的弟子切磋比试。众弟子间悄悄叫它小斗会。 然自延平宗升上三品后,小斗会就再没举办过。忽而有一天, 延平宗的邵掌门旧事重提, 希望再现小斗会的盛况。白涛门掌门雷霆震摸不准延平宗是何用意,只晓得来者不善,可如今人家地位实力远胜过自己,也容不得他不答应。 于是举行的时间就定在七日之后, 比试分为炼气期和筑基期两组。因为等级太低的斗法可看性不强, 炼气期弟子只有达到六层以上才可以参加。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 全宗上下议论纷纷, 有想大展拳脚的,有忐忑不安的, 也有置身事外的, 比如季默和高北。周金铃与陈剑则与他二人相反,摩拳擦掌的想好好表现一番。 就在小斗会的前一日, 几人小聚了一场。 周金铃直言不讳道:希望这次我们几个都能有所表现, 这是进入延平宗大好时机。 高北一怔:进延平宗? 不错。周金铃说道, 不然你道为何延平宗提议重办小斗会?只是为了让门下弟子切磋吗? 高北迟疑道:莫非他延平宗要趁火打劫? 不能叫趁火打劫。她微微笑了笑,常言道一山容不下二虎,双方实力相当时无可奈何, 而今延平宗已高高在上, 眼里怎能容得下白涛门这颗沙子? 我与周师妹意见一致, 延平宗这一次定是有备而来。陈剑加入到谈话中, 他们不仅会在小斗会上大胜我宗,打垮众弟子的信心,趁人心涣散时煽动一番,肯定就有不少人弃暗投明了。再由元婴老祖施压,就算掌门和几个长老不服也无可奈何。 高北挠了挠头:那白涛门不就名存实亡了?人都走光了。 陈剑叹息一声。 只要我等求仙问道之心坚定,身在哪个宗门无关紧要。周金铃比较实际,如果让她选择,当然是延平宗更好了,毕竟是三品宗门,所能得到的资源更多。重要的问题是,他们这些半路从其他宗门过去的人所受到的待遇是否跟本宗的人一样,这才是她所思虑的。 小斗会当日。 白涛门天空上空乌泱泱降下数十人之多,其中一人立于最前,驾驶一艘巨大的木舟载着所有人降落在比斗会场上。 元婴期修士的灵压弥漫整个会场,犹如一块巨石当头压下来。白涛门最高只有金丹期修士,那一刻谁都清楚地明白了,在元婴期老祖面前,再多的金丹期修士对人家而言也不过是一群蝼蚁,一根手指便能全部碾死。 这一下先声夺人,还未开始,白涛门这边的气势就被压的极低。 延平宗统共来了二十名普通弟子,炼气期十名,筑基期十名。白涛门这边同样需派出二十名弟子应战。 最先十场是炼气期的比斗。 延平宗一位炼气八层的弟子徐徐出列,非常有礼数的团团做了个揖。白涛门一位同门迎战。这一位师兄季默见过,姓方,炼气八层,是一名剑修。 延平宗那人虽笑眯眯的很有礼数,出手却一点不客气,没两招就打碎了白涛门那位师兄凝聚出的剑气,后者苟了不到三招就结束了,可以说输的相当彻底。 这位方师兄大概本想着一鼓作气赢下一局,给己方增加一些士气,相同修为的修士中剑修的攻击最强,他的实力在同等级门人中是数一数二的,却没想到第一局就遭惨败。他自己也十分失落,满脸不可置信。 白涛门连输三场,所有人都蔫头蔫脑。其实有些斗法本是旗鼓相当胜负未知,只是白涛门弟子心理上先落了下风,把对手想的太厉害,就算对方丢出一个平平无奇的法术,也以为藏着什么厉害的后招,于是原本的实力就没有发挥出来。 好在第四局由陈剑扳回了一局。陈剑现在是炼气十层,被卡在筑基期的门槛已有一段时日了,没能突破的原因以他自己所讲是积累未够、心境未到。 而季默从看清那个元婴老祖长相的时候心情就一直很微妙。 这个人他竟然认识!是他上辈子的熟人。 准确的说,算仇人都可以。 上辈子因为这人给他下的情蛊,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记得夏允鸿是答应留他一条命,改为流放的。还以为以那人的性子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转身就杀了白苍梧呢,却没想到时至今日这人还活着,还成了一位修真者。 白苍梧浑身上下着实藏着不少秘密,不过季默懒得去探究,只想躲得他远一点。 炼气期的比斗接近尾声,周金铃第九个出场,虽然败给了对手,但那场有来有往打的甚是精彩。她一个女修,走的却是刚猛武修的路子,气势胆量完全不弱于男修,直到最后灵气耗尽,才不得不败下阵来。 反观高北这个怂货干脆就没上场。当然季默也没有,可他是有堂堂正正的理由的!嗯,毕竟他才炼气五层呢,连参赛的资格都没达到。 炼气期十场斗法,结果非常悬殊,白涛门全线溃败,只堪堪胜了两场。上至掌门雷霆震,下至普通弟子均感到脸上无光。 之后筑基期斗法的结果更加惨淡了,白涛门输了九场,唯一赢下的那场稍稍挽回了些许面子,好歹没有挂零。白涛门的人从一开始羞愧难当,到现在已然麻木不仁了。 雷霆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盘桓金丹中期多年未有寸进,而今亲眼见识到元婴期修士的强大,自己的宗门又被人一直压着打,不由感到一丝心如死灰。 终于熬到所有比斗结束,凡是白涛门的弟子都松了口气,这一场小斗会对他们无异于公开处刑,也更让他们认清楚了与对方的差距。 前戏落幕,接下来重头戏要开始了。 延平宗一位金丹长老站立到众人之前,他是元婴老祖以下修为最高的一人,也是这次主持说话之人。 他张开口慢悠悠说了一通客套的废话,大意就是斗法很精彩大家很努力输的一方不要气馁云云。之后便直奔主题,言道他们延平宗广收门徒,即便原属于其他宗门的修士,只要真心向往延平宗,他们也会以宽广的胸怀接纳,和原来的同门一视同仁。 这是□□裸的挖墙脚了! 这一番话正中白涛门某些墙头草的下怀。不过人都是要脸的,本宗门的掌门和长老都在一旁盯着,就算心里再蠢蠢欲动,谁也都不敢去当那出头鸟,只盼着有谁能第一个站出来带领大家。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2) 延平宗适时又下了一记猛药:凡是我延平宗弟子,内门一月可得聚气丹二十枚、下品灵石十块,外门可得十枚、下品灵石五块,另有辟谷丹、培元丹等丹药分派。 此言一出,人心越发动摇了。延平宗发放的聚气丹可是白涛门的两倍,而且还给灵石!有了灵石就可以换取其他修真资源,而且灵石本身蕴含的灵气也可用来修行、布阵。这待遇可比白涛门好多了! 一时之间,即使本来意志坚定的人,也不由得心动起来。 就在此时,白涛门一位金丹长老出列,是炼器堂的掌事冯长老。 未开口就听他哈哈大笑了两声:冯某愿意带领手下弟子归属延平宗! 冯志华,你这是何意?掌门雷霆震冷冷道。 还请掌门不要怪罪,毕竟良禽择木而栖啊! 啧,这就撕上了。 看这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极有可能事先就跟延平宗通过气的,由他来带这个头。 既然有人出头了,其他人也纷纷抛弃了脸面,陆陆续续有不少弟子表明心迹愿转投到延平宗,有筑基期的,也有炼气期的,甚至有金丹期的长老倒戈。而延平宗不管是什么修为的,一律照单全收。 不多时,白涛门超过一半的门人弟子都叛离了宗门。 雷霆震见状也只能默默叹息,无能为力。 周金铃站在季默他们身旁,咬了咬下唇,低声说道:我决定加入延平宗,你们是怎生考虑的? 陈剑头颅微垂,再次抬起时眼神已变得坚定:我也入延平宗。 你们兄弟呢?周金铃问道。 高北先看了看季默。 季默低着头,拽住他的袍角,作出害怕的样子。 高北就会意了,道:不了,我们就维持原样吧。 你的意思是,仍然要留在白涛门? 是的。 可是周金铃欲言又止。 陈剑接口道:延平宗的真正目的不止于此,除了挖角,原属于白涛门的势力也要一并夺过来,连这座山门怕都保不住。你们倘若还留在白涛门,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随即他二人也加入到大部队里。周金铃直到最后还想说服高北看清形势,但是高北很明白哪条大腿才自己应该抱的,区区延平宗算个啥,只要季默不改变主意,他就不为所动。最终周金铃只好无奈放弃。 不包括在外历练做任务未归的,白涛门二百五十余名弟子,超过二百余人都已经转投别家,免不了就有几个长老出声痛骂,因那些人中就有他们的亲传弟子。 最后连带掌门和两名金丹长老,另有筑基期弟子五人,炼气期弟子八人,仅剩的十几个人迎风凄凉着。 人才都挖空了,延平宗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将目的抖了出来,提出要接管白涛门的山门。 雷霆震的脸上总算显出了不一样的表情,类似于悲愤,沉痛地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好吧,弱势一方的标准台词。 只听雷霆震说了一堆,大意是你们这样做会引起公愤的,我们是绝不会屈服的,迟早有一天会把场子找回来的! 反正输人不输阵,心知白涛门是要断送在今天了,可是口头上绝不认怂!顶着元婴期老祖可怖的威压,雷霆震沉着脸平静又不失气节地说完了几句堪称漂亮的场面话。 那说的叫一个流利,简直像背诵出来似的,季默怀疑他早就在打腹稿了,说不定还偷偷躲起来演练过。 场面话说完了,意味着最后一个流程也走完了,还待着干什么?难道真要誓死捍卫山门和元婴期老祖硬碰硬然后所有人折在这里吗? 雷霆震心里门儿清,一转身,一拂衣袖,展现出一个潇洒的背影,很有气节地带着仅剩不到二十的门人离开了白涛门占据了几百年的山门。 ※※※※※※※※※※※※※※※※※※※※ 卡文,卡的当机,先写到这里吧 三 季默之所以没有入延平宗, 是顾忌到白苍梧。此人有点门道, 身上不知藏了什么秘密,他怕自己的身份被看穿, 因此有意识地远离。 原白涛门仅剩十六人, 眼下该何去何从,这是个问题。在延平宗势力范围内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唯有远行一途。 就这样被人赶出自己的地盘,宛如丧家之犬,雷霆震虽然说了一堆场面话,可怜巴巴地挽回了一点尊严,然而他深知要夺回山门恐怕是此生无望,不由心头郁郁。 逃也似的离开千里之地, 确定延平宗没人追来为难他们, 雷霆震才示意大家修整。 他的眼神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缓缓道:诸位今日能够和白涛门共进退,雷某着实感怀。说着向众人作了一揖。 季默跟着其他一起还礼,听掌门叨叨,大意是现在山门归不得了, 大家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涛涛。 应当寻找合适的地方重立山门。一位长老道。 方圆一带灵气充裕之地早就被我宗和延平宗瓜分了,如今原属于我宗的地盘被延平宗接手,要寻到一处能够重立山门的地方怕是不易。另一位长老说。 此人是丹堂的徐长老, 季默上辈子还见过他, 就是和汤明一起出现的那个修士。说起那个汤明, 则是归属了延平宗,依照他的人品性格倒是理所当然之举。 虽说让大家畅所欲言,可是筑基期和炼气期的弟子是没什么说话资格的,主要还是掌门和两个长老在讨论。 季默感到无聊,默默盘算起来:反正他有小光,不管走到哪也不愁饿死,不如就和高北两人就此离开,免得跟着别人不自由。 不过稍想一想还是作罢了,他和高北目前只有炼气期,以这样的实力在外行走不太安全,短期内还是跟着白涛门的人混吧,毕竟队伍里有三个金丹期,旁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雷霆震等人商量过后,决定往西北方向前行。 季默看过的那块玉简上,关于西北部分的介绍相对较少,只因西北是八荒中灵气最稀薄之地,鱼龙域便是在最西北的角上,那里完全是灵气的荒漠。 做此决定雷霆震也有他的考虑,西北之地虽然灵气稀薄,可那也意味着修真势力稀少,有实力的大宗门大家族看不上那样的破地方,他们去了才有机会捡漏。即使那儿有其他宗门立派,也大多只是四五品的小宗门,他们这一行人人数是少,但总体实力不差,光金丹期修士就有三个,理应不怕那地头蛇欺压。 于是一行人一路向西北而行。 筑基以上的修士就可以使用御空术,他们这些人里只有八名炼气期弟子是全程被人带着在空中飞行的。越往深走,所能遇见的修真者就越少,且景象也越发荒凉起来。 这一片多为沙漠高原,人烟十分稀少,反而逐渐接近鱼龙域的时候,灵气是肉眼可见的稀薄见底,河流植被却丰富起来,凡人村落也逐渐增多,景象重现繁华。 他们并没有走的太深,中途就寻到一处山峰。这座山峰平平无奇,唯一的好处是山壁上有自然形成的岩洞,稍微修葺一番,可以作为落脚之处。于是一行人就暂时安定下来。 到了筑基期,修士就可以辟谷不食,在没有足够辟谷丹的情况下,炼气期的几个弟子需要自行解决温饱问题。哪怕只有炼气一层的修士,山中打打猎、下水捞捞鱼还是轻而易举的。甚至还有弟子辟了田地,种了五谷,高北就是其中一员。 高北以前在村子里就做惯了农活,入白涛门之后不做了他还有点怀念呢,这会重操旧业,业务仍然十分熟练,并且担任起指导旁人的职责,教其他同门如何撒种锄地。 种子是季默从小光那里拿的,不种在灵田里就没有生长速度加成,但品质仍然远胜于普通的种子。高北说是自己以前在村子里培育的优良品种,也没有人质疑。 雷霆震和两名长老闭生死关去了,发誓不碎丹成婴绝不出关,于是他们这群人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玩起了开心农场。季默因为年纪太小,谁也不需要他干些什么,他每日的行程就是磕着聚气丹漫山乱转, 太太平平过了两年,季默这副身体到了八岁,修为也达到了炼气八层,总算让他看到了一丝丝筑基的希望。而高北在去年已经成功筑基,《风雪映月经》的威力更加无形的强大。他们中间仅剩的两名女修天天为他争风吃醋,而这人直面战火还能面不改色游刃有余,季默猜不透是他本性如此,还是练这功法的影响。 两年间足够让季默对这一片山头了然于胸,差不多连每一棵树的树叶有多少片都数清楚了。这一次他走远了些,一直爬到山顶上。这片山顶不算特别高,但是站在悬崖边往下望,还是不禁会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他打算爬下去看看,这山崖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小光第一天就跟他说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太在意,今天却有点心血来潮。 季默手脚并用,踩着凸出的石头往下爬,花了半炷香到了崖底。 入目一览无遗,光秃秃的一条河流,两三丈宽,河岸边除了杂乱的狗尾巴草,再没有其他可以称道的景物。 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季默道。 是在河底哦。小光回答。 河底?季默冒出疑问,下去的话有危险吗? 绝对没有!我的防御是不可破的! 听小光说的这么肯定,季默反而觉得不太靠谱,他把幽镜叫出来,让她打开镜道,准备遇到危险就跑路。 季默如今的身材还未长成,手短脚短的不方便,他问道:幽镜,将我变成其他人的模样,身材也可以变化吗? 可以,只要是被我的镜面收集过的人像都可以复制。 好,将我变成一个大人,高一点壮一点。 是,请小默主人挑选。 季默眼前瞬间出现许多缩小版的人物形象,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僧有俗,简直目不暇接。 不用选了,你随便给弄一个吧。 话音一落,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视线陡然拔高了许多。他举起双手,看到一双男人的大掌,厚实有力,掌纹粗糙,垂下的视线中还看到自己宽厚的胸膛,厚实发达的胸肌把外衫撑的饱满紧绷。摸了摸下巴,一手硬硬的胡渣,他心想这人大概是个络腮胡子。 然而他抬头看镜子,自己还是原先的小豆丁。 幽镜解释道:我只能照出你最初的模样,小默主人需要用其他镜子看到此刻的样子。 无妨,无妨。 季默觉得无所谓,反正只是随便批一下的临时马甲,便没有花功夫去细看。 河水浑浊看不清深浅,往下潜的时候才知道水有多深,他忍耐了一阵就游上来了,闭气久了实在难受。照小光所说,还要再潜下去几十丈才到他感应到灵力波动的方位。季默深吸口气,体内灵气运转,第二次总算顺利下潜到足够的水深。 到达某一个深度时,季默忽然感觉身体一沉,就摔落在了地上,口鼻又能重新呼吸了。 肺部重新进入空气的感觉很好,而且这儿的空气含着清新浓郁的灵气,浓度比起白涛门原先的山门还要浓郁许多倍。季默的丹田疯狂吸纳着这些灵气,感到久违的满足。 此地原先应是一位化神期修士的洞府。小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解释说,我感应到了属于化神期修士的灵压残存。 季默有点迟疑:那会不会有厉害的禁制?我可以往前走吗? 你尽管走,有危险我会及时提醒你的! 好吧,相信你一次。 季默探出脚步,试着走了一段,没出现什么问题,这才放心地往前走,不过仍然不敢把步子迈得太快。 停下!小光忽然道。 季默赶紧止住脚步。 这里有一处阵法,待我将它破解。 小光用极快的速度演算了一遍:你按我说的,把灵石放到对应的位置上。 小光先后指出十多处方位,每个方位上叠放上不同数量的上品灵石,放置的地方要分毫不差。做好这些,季默眼前的景象波动了一下,一晃神,整个人就处在另一个场景中了。 本来他是处在河底中一块被空气隔绝出来的空间,周围还是被水域包围着,幽暗的透不进光来。然而此刻他却站在一处别致的庭院内,周围有荷塘假山、花卉珍禽。 小默,你正处于那位修士布下的幻境中,所见一切皆为幻觉,你切记要守住心神,不要被迷惑了去哟。小光在他脑海里提醒。 嗯。季默应了声,心道那怪不得他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个地方了。 此处他毫不陌生,因为他曾在这里住过不短的时日。 原来是幻境。 季默走了一遍回廊,抚摸柱子上的雕花,几乎感到自己回到了仍然作为黎修齐的上辈子。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身影披着夜色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个身影熟悉而又陌生。这是上辈子的他。 古代可没有全身镜,因而他其实是第一次完整瞧见自己样子。原来自己的身材这么削瘦,看上去就是弱不禁风的一根瘦竹竿;脸色有几许苍白,好似大病初愈。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那之前他刚被情蛊折腾过,失掉的元气还没补回来;神情倒是淡然和轻松的。 季默看他踏入庭院的拱门,一路穿过回廊,对立在身旁的季默视而不见,径自推开房门走入。 此时场景一转,季默发现自己也来到了屋里面,而上辈子的黎修齐正酣然入睡。 心念一动,他回身望去,果然有一人推门而入,那人的右手上握着一柄细长的剑。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季默已经知道了。这一次,他以旁观者的身份亲眼目睹了一遍。 他看到剑身没入上辈子自己的胸口,鲜血染红了衣襟,他的表情定格在惊讶上,随即身躯便无助地倒下。 一切暂停,所有画面向后飞退、失色,然后季默又回到了庭院里,看到了零星缀着几颗星子的夜空。 所有的事情再一次重复。 眼睁睁瞧着自己被杀了好几次,季默开始觉得有点麻木。 现在怎么办?这到底要重复多少遍? 我也不是太确定,等你明白这是幻境,破除心魔的时候就会退出了。 我很明白这是幻境,也没有心魔。季默道,所以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这你自己摸索吧。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3) 这算几个意思? 游戏通关吗? 季默暗暗叹了口气,认真思索起来,毕竟他可不想被永远困在这里。 如果赶在夏允鸿杀他前,他先去把他杀了会不会有用? 于是当场景再一次重复的时候,季默尝试着去接触夏允鸿。他拍了拍夏允鸿的肩膀,对方毫无反应。 当然不会有反应了,无论再怎么看上去真实,事实上都只是幻想出来的人物。连碰到都不可能,杀他就更不可能了。 季默背靠着墙,抱着手臂,看夏允鸿不知第几次把剑插入他的胸口。 突然从小光那里传来一股紧张迫切的情绪。 季默皱了下眉,听小光夸张地在他大脑里惊叫:小默,小默,他来了! 谁? 是小石头啊!小光叫道,那个小石头!他当真来探查你了!@#¥%¥#!后面冒出来一串听不懂的鸟语,听语气大概是在骂人。 季默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开口靠了声。 ※※※※※※※※※※※※※※※※※※※※ 唉,卡文 三 靠完, 季默就警惕地合上了嘴。想起自己现在披着人皮马甲, 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个人知道我知道他在看我吗?! 三生石能看透我的真身吗?! 我幻境里经历的事他能不能看到?! 小光连续否定的回答让他稍微安下心。 所以那个拍下三生石的确实是他上一世的熟人? 那个背影的主人,真的就是无尘吗? 其实到了这一步, 季默心里已经基本确定那个人的身份了。 可倘若说无尘费那么大劲得到三生石, 目的就是为了搜寻他的转世,这个季默有些不信。 他和无尘相处的时日还没有他和夏允鸿来的长久,他二人之间并不存在过于深厚的交情。他猜无尘查他只是顺手而为。 既然有了三生石,那就顺便看看死了的老朋友投胎转世后成了什么人吧类似于这样好奇的心态。 季默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向小光确认:他看完了吗? 还在哟! 他要看到什么时候? 不晓得哟,那人要是想,借用小石头的能力看你三天三夜都可以。 那我还能不能上厕所洗澡了?季默心里骂了句,庆幸自己这会并没有在干什么私密的事情。 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小石头不喜欢看别人上茅厕, 就算他主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也绝不会配合的! 那可真是谢谢了。季默干巴巴道,你好像很了解三生石?你俩不是竞争对手吗? 最了解彼此的往往是对手啊,呵呵 季默不去戳穿小光那股子心虚,说道:他走了提醒我一下。 好哟! 本来面对不停重复的幻境, 季默还有个杀手锏,就是利用幽镜的镜道强行退出,不过现在有人偷窥他,这个方法就要藏起来不能用了。 庆幸的是无尘不知晓他幻象的内容, 不然就更麻烦了。眼下他需要做的就是绷住脸皮, 装作无事发生, 不要让无尘窥出端倪。 那么,转回正题,眼前的局面怎么破解? 他上辈子的死亡回溯反反复复,仿佛一出舞台剧,无数遍的登台又落幕。季默被迫当了这唯一的观众,还被强制不能离席。 为了脱离此处,季默尝试过攻击夏允鸿,意料之中没有起到作用。那两人就像最认真的演员,任谁也无法打扰到他们兢兢业业的表演。 这样的情况,季默不知道他还可以怎么做。小光说要他破除心魔,他觉得自己没有心魔。要他明白所见一切全是幻境,他也很明白了。 小光怎么还没来提醒?无尘到底要偷看他到何时?季默还有一半的心神在关心这个问题。 脑子里被纷纷扰扰的思绪塞满,一边还得提醒自己不要泄露出情绪,着实心累。季默深深叹了口气,盘膝而坐,闭上双目,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仍处于河底,或者真的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但此处灵气十分浓郁,就算不刻意运转心法,身体也自动吸纳着流动的灵气。 渐渐地,季默冷静下来。反正一时片刻出不去,他干脆开始打坐修炼。 他修炼的是一部名为《灵动心经》的心法,在小光向他隆重推荐的几部功法里,这个名字最寻常,其他无一不是特别牛逼就是特别中二,念出来都让人觉得羞耻。 《灵动心经》的好处是入门简单,金丹期以前进展很快,越往后越难。季默不在意,反正以他前几世的经历来看,他都不一定能活着达到金丹期。 引导灵气按照心经的路线流淌过经络回归丹田,运转了几周天后,感觉精神充沛,头脑清醒。 睁开眼睛,正巧看到自己又被刺了一剑,流血倒下。 自己那时的表情是惊讶的、不可置信的,说明他从未想过夏允鸿会杀他。 夏允鸿为什么要杀他? 这是季默到现在都觉得有点困惑的问题。 上辈子的黎修齐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说白了,他的生死对夏允鸿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其实是无关紧要的。即便夏允鸿表现的那么喜欢他,他的死也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影响。或许他会难过一阵,就像失去了一件喜爱的事物,过了这一阵,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季默可不认为对方去修仙了还会记挂自己,他选择自动消失,没料到会迎来透胸的一剑。 假如预先知道自己会死在夏允鸿手里,他会不会先下手为强保自己一命?毕竟好端端的,谁也不想死的莫名其妙。 就比如现在,若这个夏允鸿不是幻影,是真实的人,他手中又有杀可以他的武器,他会不会下得去手? 他上几辈子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就算转世到这个强者为尊杀人等于砍瓜切菜的修真世界,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要做同样的事。 如今他转世成另一个人,夏允鸿则成为一品宗门的修士,真正意义的人上之人,比之前小小一个人间摄政王的地位崇高不知几许。 按照常理,他们这辈子不可能还相遇。 可若是万一遇到了,他会如何做? 质问?复仇? 季默默默地摇头。 他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想做,不想问。夏允鸿是何原因杀他的不重要,重点是他杀了,而自己并不想复仇。 简而言之,不到逼不得已,他都不想亲手杀人。就算那个人曾经杀过自己也一样。这不是愚善,而是他自我的坚持。 季默的心神在这一刻坚定下来,面前循环往复的场景终于起了变化。 只见夏允鸿和黎修齐的身影晃动两下,如烟雾一样散去了,同时消失的还有这间屋子。 一眨眼,季默发现他身处潮湿的岩洞里,四周石壁上生长着绿油油的青苔,由此他推断这里应该还是河底。仔细看,四壁光滑如镜,其上纂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复杂文字。 这是万年以前的古体字,只在修士之间使用。小光说道。 那人还在吗?季默更关心另一事。 还在呐。 季默无声抓狂。 好吧,你和我讲讲,墙壁上写了什么?过了一会,他认命地看着石壁上的字问道。 是一段心法口诀,没甚了不起的,在我九万九千部收藏里只能算中等品级,虽然嘛对世间大多数修士来讲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功法了啊,这有些用处,你取走吧。 什么? 是这位修士遗留下的法器,在你右方石壁的下面。 什么也没有?季默转到右边扫了两眼,疑惑道。 他布过障眼法,你依我所说去做。 依言破了阵法,地面龟裂开来,露出三个宝箱。 石壁上说只能取其一。 季默闻言也不贪心,挑了个箱子打开,里头是一件折叠好的衣物。他怔了怔,抖开看了眼,是件华丽的大氅。 他随手收起来,心想这东西能挡风御寒倒是实用,算没白来一趟。 回去吧。剩下的两个箱子他完全没想过去动,就那样让它们光溜溜的搁在那里。 好咧! 那个人还在? 嗯。小光肯定道,随后问,这洞府不小,我们连中段都没到呢,不继续了吗? 不,我累了。体力的消耗,加上心理上的疲惫,双重折磨让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原路折返,季默顶着水压逆流而上,划动许久,总算头顶的压力一空,下一秒上半身浮出了水面,灰蓝的天再次映入眼帘。 第一个本能的感觉,似乎是从氧吧来到了高原,灵气的浓稠度陡然降低令季默一阵不适。他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爬回岸上。 在岸边歇息了会,脑内响起小光的话语声,说的正是他此时此刻分外渴望听到的。 小石头没在看你了! 听到这句话,季默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 脑子已经不是脑子了,是浆糊,嗯 三 无尘虽说走了, 可不能保证他的离开是永久的, 还是暂时的,季默不敢卸除马甲, 只能继续顶着胡子大汉的壳。这样一来,也不能回同门那里了。 他烦恼地爬了下头发。胡子大汉的头发也是非常浓密厚实的, 他怀疑自己整张脸上都是毛。 此时夜幕初降,季默不得不去寻觅可以过夜的地方。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 野外露个宿完全不成问题,但他始终还是觉得有瓦遮头的地方更能叫人安心。 不远的山脚下就有凡人的村落。他没有凡俗流通的钱币, 便用一袋谷种跟某户农家换来借住几日。 主人家以为他只是个过路商人,好心给准备了被褥和晚饭, 不过待人一走,季默就把被褥往旁边一扫,铺上他刚从河底洞府得到的大氅,合衣而躺。 小睡了一个多时辰,把消耗的体力补回来, 因为睡觉时体内功法也保持着运转,醒来之后精神奕奕。 季默伸了个懒腰,这股飘飘然的舒适感没能持续多久,就在他扭头的一刹那粉碎了。 隔了好一会,季默悄悄扶了把掉下去的下巴。你是何人?他稳住声线, 开口问道。 对面那个虽然有一些变化, 可还是能够一眼看出是无尘本尘的人, 表情温和地回答他:我来见一见你。 素味平生, 为何要见?季默惊讶状道。 我来带你走。 ? 季默的表情几乎没绷住。他顿了顿,说:这位前辈,我不记得自己曾见过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只见无尘的眼角流露出淡淡笑意,瞧着有些莫名的含义。季默不知怎么的就感到有点心虚。 你现在炼气八层?无尘问。 嗯,对。 此处灵气稀薄,不适合修炼,我带你去我的修行之地吧。 不必,不必。季默连忙道,我和前辈非亲非故,甚至连前辈是谁都不知,怎可无故受你照顾?委实太让人不安了。 无尘定定地瞧着他,眼里有些沉重又奇异的情感。 季默受不住,与他稍一对视就错开了视线。 我叫无尘,是你前世的故人,我寻找到你的转世,想尽量帮助于你。过了会,无尘回答道。 季默极为讶异地瞧了他一眼,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打的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一时不知道做何反应才是正确的。 前辈此言,着实出乎意料。季默眨了眨眼干笑一声。 我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疑虑和负担,我之所作所为,皆是想报答你前世对我的恩义。 恩、恩义? 这扯的也太远了吧?他对无尘能有什么恩义?无尘对他倒有一些。 季默垂下眼帘,习惯性的伸手摸下巴,却不是光滑的触感,而是硬邦邦的胡茬。 于是又把手放下,余光瞥到对方看他的样子,暗暗惊奇,他现在可是满脸毛啊,连他自己都快找不见自己的五官了,这人居然还能盯着他看? 咳,其实呢,前辈说的前世转世,我是半分不明白。季默微垂下头,意有所指的说,况且若真像前辈所说,那些恩义也是上辈子的事了,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无需牵挂。 他是真没想过去找上辈子的那些熟人。一来修真界太大,玉穗、周宏熙、黎修成这些人散落各方各宗,即便要找也不易。二来找到了又怎样,难免会被问到他为何还留有上一世的记忆,到时还需找理由搪塞,麻烦至极。三来在他的认知里,一世完结,便代表与那一世有关的一切都了结了,不必再藕断丝连。 我带你去的地方,你会喜欢的。无尘望着他说道。 不想去。 季默一口回绝完,才惊觉口气太生硬了。他这会跟无尘说话一直注意用生疏有礼的方式,可是一不小心仍然带出了以前的说话习惯。 无尘并无不快,反而道:那你是比较留恋这里?嗯此处虽灵气薄弱些,不利于你的修为进境,但你若是喜欢,我便陪你留下。 闻言,季默诧异之极地睁圆了眼睛。 小光,出来!他脑内疯狂叫人,这个人好不对劲啊!在线求脱身方法! 那一边沉默了片刻,弱声弱气道:这题好难啊,我不会。 季默暗暗吸气,只能再次无奈婉拒,用他自以为温和的遣词造句。 你似乎对我很排斥?无尘问他。 没有,没有。季默连说。 幸好无尘没再继续勉强:既然你不愿和我走,又不愿意我留下,那我就只好消失在你面前了。 嗯。你消失便消失,为什么要说的这么可怜巴巴?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4) 我给你留下些东西。 说罢无尘将一个乾坤袋搁在桌上,隐含深意又隐隐带些委屈的眼眸看了看他,便转身从门口离去了。 看着无尘的背影消失,可是季默仍然不敢妄动,眼珠子上下左右一通转。 走了? 看样子是的。 看样子?季默表示对小光这个不确定的回复不满。 放心吧,真走了,我没感受到他的气息了。 季默缓缓吐出一口污气,接着不满质问道:那人出现了你怎不提醒我一下? 小光冤枉:我怎知他是三生石的主人?反正我没有发觉他有杀意,你又睡的像头死猪,便没有叫你。 莫名其妙冒出一个人来看我睡觉,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不能算作正常吧?你太没有警醒心了! 小光挨了指责不太高兴,哼了一声道:经我判断,人家至少是个化神中期了,还不排除他隐藏了实力,总之比你一个万年炼气期的不知厉害多少倍。你反抗不了的,不如死心从了吧! 季默冷笑:你以为你跑的了吗?我从完了就该论到你了,预祝你和你家小石头永生永世锁定缠缠绵绵到天涯! 说完后,小光悲愤的情绪同步传达到他心底。季默微微一笑后陡然醒悟,他那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啊,不禁一声轻叹。 他对无尘的了解其实不算很深,只能肯定一件事,就是无尘绝对是表里不一的。他顶着一张欺骗世人的皮囊,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丝阴冷,却比之夏允鸿摆在明面上的冷酷更叫他心中一凛。 这一次看到无尘,他戴着一顶纱帽,露出两鬓乌黑的头发,看来果真蓄发不当和尚了。季默有些许可惜,无尘穿僧袍的样子尤显圣洁。联想到他的外白内黑,让季默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季默甩甩头,把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海里撇除。 无尘和夏允鸿不愧是双生子,骨子里面都不是什么和善的好人。被他二人中无论哪一个缠上,绝不可能轻易脱身。 季默感到忧郁。 ※※※※※※※※※※※※※※※※※※※※ 新年快乐! 三 无尘神出鬼没, 季默不敢去找高北, 也不敢大把大把地磕聚气丹,这些都可能会暴露他拥有小光和幽镜的事。于是这段时间他都是跑到河底去修炼, 因为那里灵气最为浓郁。他心里一直提防的无尘没有再出现过,说不上来什么,总之是松了一口气。 此间日照长, 昼夜温差很大, 这两日天气明显转冷, 尤其是早晨和入夜时,冷得透骨。村民们都尽量穿上自己最厚的衣物, 季默也入乡随俗,披上唯一一件像是过冬的衣服, 就是那件从河底洞府捞上来的大氅。 季默进入修真界时日尚不长, 并且一开始就拥有了小光这开挂的灵器, 修行之路上从没有为灵石、丹药、法器这些东西发过愁,对绝大多数修士的困境毫无体会,缺乏应有的常识,因此不懂这大氅的价值。比如上一世无尘让他穿的法袍, 就在他还是一个凡人时替他挡住了筑基期修士的一击,而那件法袍比起这件大氅差了好几个品级。 这片方圆虽然很少见到修士的踪迹, 可偶尔还是会有路经此地的人。以前季默和白涛门的同门待在一处人多安全,此时他落单, 又仅仅只是一个炼气八层, 身上还披着一件高品级的防御法器晃来晃去, 简直就像对别人来说我是肥羊快来宰我啊! 季默望着拦在他身前,满脸写着不怀好意的陌生修士,皱眉后退了两步。此人大约是筑基期,总之不是他应付得了的。 大胡子,把你的法袍脱下来给我。那修士阴恻恻道,再把你的乾坤袋交出来,听话些,我保证不会杀你。 季默相信了才是傻子,这人眼神阴冷不善,身上依稀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分明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季默也不惧,因为他完全可以开镜道逃跑。正在他想把幽镜叫出来时,无尘就这么从天而降了,还没眨下眼,那个刚刚还生龙活虎威胁他的修士就已经倒下了。看他胸口没有起伏,便知是死透了。 无尘丝毫没有留情,杀死一个人,就像随手摁死一只碍眼的虫蚁般轻巧,连眼角也不需要给一个。然后,他转身面向季默。 季默的身体几乎要克制不住地自己往后退。从某个层面上来说,无尘带给他压力比那个修士更甚,后者他可以逃,且逃的掉,前者就算他有逃的手段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使出来。 见无尘只是一味盯着他看不说话,季默只好主动开口道:多谢前辈相救。 无尘望着他摇摇头:你一人独居太过危险。 不,不,今日只是意外,我在这住了这么久才遇到这一次。季默怕无尘再次起念要带他走,赶紧说。 我只想带你去一个安全之地安置,在那里你的修炼会事半功倍,无事我不会去找你,你完全自由,有何不好? 假如天上掉个馅饼下来,普通人是接还是不接?季默都有点怕他连番拒绝的反常态度,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了。 敢问前辈,你要带我去的是哪里?顿了顿,季默问道。 鱼龙域。 季默一愣,不禁复述一遍:鱼龙域?他脑袋里浅薄的地理知识告诉他,那里不应该是全修真界灵气最弱的地方? 鱼龙域的灵气稀少,只因中央之地被前人设下了一处阵眼,夺取了周围所有灵气。我要带你去的正是那阵眼所在,整片鱼龙域灵气最浓郁之处。无尘解释道。 不明觉厉,然而并不动心。 以上就是季默所有的心情了。 他扶了下额头,抬起头来说:前辈的所作所为着实让我惶恐了。倘若前辈当真想帮前世的故人,我有一个提议。 无尘仍然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目前我一切顺利,说实话不需要前辈特意相帮,等到我他日有求之时,例如今天这样的危险情况,到时再请前辈出手,前辈以为如何? 与季默对视了两秒,无尘忽而笑了。 那就依你所言吧,我也不勉强你了。 季默心底一松,真诚道:谢谢。 却见无尘突然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玉色的前臂,在季默的瞠目下用指甲划开皮肤,红色的血痕中登时冒出几颗血珠。那几颗血珠凝而不散,红玉石一样发着隐隐的光芒。 无尘将血珠子放到季默的手心,包住他的手捏紧。 想要叫我时就捏碎一个血珠,我会立即赶来。 季默感到那几颗主子温温的,带着人的体温,又硬的像珠玉。 他很有些懵逼。 修士一切修炼的最终目的是要长生久视,因此修士的身体是最宝贵的。化身期大修的肉身不腐不败,即便是同等修为的修士,也没有办法在不付出足够大的代价下摧毁他们的肉身。就算只是他们的一根发丝、一片指甲都是极为难得之物,可直接被当做最高级的炼器材料,更遑论是血肉。 季默觉得手掌沉重,那几颗珠子简直烫手。 前辈如此做法太过了。他低声道,我受之有愧。 你拿着,否则我不能安心。无尘道。 在把血珠退回和收下之间来回犹豫,季默最终还是捏紧了手心。 无尘总算有点满意了,他弯腰捡起地上一个他早就发现的土黄色小物件:此物是 是我的。 这是季默自己做的陶笛,刚才不经意从怀里掉了出来。他没什么特长爱好,就是还能吹两下笛子,在农家借住的这几天他便自己搭了简陋的陶窑,自己烧制。尝试多次,总算烧制出一个音准过的去的。 这似是一件乐器? 对,是笛子。 笛子?我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笛子,当真可以吹奏? 嗯。 吹给我听一听可好? 你收了我的血珠,是否该有所回礼呢? 这话倒也是。不过吹首曲子就算回礼,比起那些珍贵之极的血珠,也太儿戏了。不过无尘既然这样说了,季默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随意坐下,把陶笛举在嘴边,缓缓吹送出音符。现在他的气息比起以前好多了,吹奏的效果也不可同日而语,清越的陶笛声乘着山风被送到四野。 整首曲子不长,况且季默还只截了一段高|潮出来。吹罢他望望无尘,未发出声音的意思是:吹完了,可以了吗? 无尘弯着嘴角,笑的很好看,眼神更是温润和善得像一个圣人。 没来由的,季默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甚至挪动脚尖做好了转身就逃的准备。 好听极了。无尘却道,我这便离去了,你有事定要叫我。 下一刻,人就不见了。 三 季默原地发了会呆, 直觉有点不对劲。仔细回想了一遍, 确定他从前没在无尘面前吹过笛子,可是那瞬间对方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一样。 季默无法确定是他的错觉, 还是真的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摊开手掌心, 五颗圆润的血珠子在阳光下散发光芒,他默默叹了口气,把血珠收好。 顶着大胡子的壳过了大半载,无尘没再现身过,季默也就逐渐放下了忐忑。他猜无尘给了血珠后,终于肯放心离去了,那时候他怪异的感觉大约纯属多虑。另一件较为重要的事,就是他的修为总算迎来了突破, 成为了一名筑基修士。 跨入筑基期后, 明显感到身体素质和炼气期时有了本质的区别,丹田里灵气的浓度跟之前有着质的区别。他思量着,是不是该去见一见高北了,几个月没有回去,那些同门没准以为他遭遇不测了。 与此同时。 隐于云端中的山顶, 云气缭绕,遍布松柏怪石。 无尘坐在皎洁的明月下,等待他的客人。 不多时,两个二十几许的女子沿石阶蜿蜒而上, 徐徐来到他面前。 要见夏神君一面可当真不易。其中一名女子道。如果季默在这里, 会一眼认出她是谁。 无尘微微颔首:玉穗姑娘, 别来无恙。 之前数次求见都被夏神君拒之门外,今次竟被神君主动召见,真叫人受宠若惊。玉穗语带嘲讽地说,然后未等无尘说话就直奔主题,我来这的目的很简单,只想问夏神君一句,是否已寻到我家公子的转世?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寻到了,自然还请夏神君不吝告知。 他已不是他,你见了只会失望。 玉穗闻言却是心中一喜,道:你言下之意,的确是找到他了? 我让你来便是为此。无尘淡淡地看向她,你见到他之后打算怎样? 我也不想怎样,只想确定他这一世过的好不好,如他没有机缘踏入修行门槛,我便给他机缘;如他清贫,我便给他富贵;如他病弱,我便给他安康。仅此而已。玉穗说道。 那我此刻便能告诉你,他这一世平安顺遂,无病无灾,如今是一名筑基期修士。他不需要你,你还要见他吗? 玉穗既觉得心安,心里又感到悲伤。她咬着下唇道,是的,我仍是要亲眼见一见他。 无尘看着前方,沉默不言。 一直未曾说话的马钰儿此时出声道:玉穗她只想一见故人了却心愿,绝不会打搅公子,还望神君告知。神君若是不允许,我们保证只在暗处瞧他,绝对连话也不与他说一句。 玉穗惊奇地扭头看她。马钰儿同样用眼角示意,可惜她俩毕竟还没有达到心灵相通的地步,玉穗实在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他独自一人我不甚放心,希望你们能到他身边保护。无尘平淡无波的眼神打量她们,缓缓道。 玉穗一怔,道:保护?他有何危险吗? 他这一世名叫嘉南,为白涛门外门弟子,今在西南马头山一带落脚,你们自去寻找便是。 这时玉穗也感到了一丝违和,不过她没有细想,应道:好,多谢神君。 待她们二人离开甚远,马钰儿忽道:你是否觉得神君的态度甚为古怪,却又琢磨不透。 不错,我正是有此感。玉穗被说中心情,附和道。 马钰儿微笑道:公子生前是一名凡人,一旦身陨,神魂必灭,转世后必然不会存有上一世的记忆和人格了,是也不是? 玉穗神色有丝黯淡:是。 那就意味着,转世后的公子不是公子,他们完全是两个人。 正是如此,不过我仍想得知他如今身在何方、过的怎样,有甚困难的,我就帮一帮他。 所以你断不会将他们搞混,将你对公子的情意投射到转世之后的那个人身上,是不是? 那是自然。 你不会,以夏神君那样心性坚定之人更加不会,那他为何特意叫你前来? 闻言玉穗不禁沉思。 自得知夏神君得到三生石,我俩数次求见都被他拒绝,为何他忽然改变了心意?而且还叫你去保护他?我猜其中有深意。 你,你是说玉穗大脑里灵光乍现,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颤着声音道。 马钰儿缓缓点头:虽然不知晓具体情况,但我以为这个可能性极大,否则神君的做法就无从解释了。 我还能再见到公子玉穗几乎有些神情恍惚,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下一刻她就振奋了精神,双眼发光似的:我们快走!我一刻也等不及的要见到公子了! 季默殊不知他的平静日子很快就要一去不复返了,这个时候他决定还是跟高北通个气,于是悄悄摸了回去。 以往这个时间段,开辟出来的山田里会有同门师兄在劳作,季默悄悄接近,猫在树林里望了一阵,借着树荫的遮掩脱下大胡子的马甲,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那同门发现从树林里钻出来的人影,吃了一惊,下意识要发动攻击。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5) 季默忙叫道:张师兄,是我! 那认姓张,叫张风,他定睛一瞧,便露出惊喜之色,大声道:季师弟!你上哪去了?叫我们好找!尤其是你哥担心的不得了,还以为你遇到意外了! 季默抱歉地一笑:对不住,遇到一些事,说来话长了,我哥在哪? 哎呀!那人一拍大腿,惋惜地道,他前脚刚走!你要是早来一天,你们兄弟俩就不会错过了! 这是何意? 你哥去法会了,他想着你可能会去那凑热闹,于是想去碰碰运气。 哦?什么法会? 是逍遥宗每五年举办一次的论道法会,不管是何门派,不管道修还是魔修,人人都可以参加。每一届主持法会的都是元婴以上的大能修士呢!这一次就在下月中旬举行。恰逢盛会,好几个师弟都一同前去了。 逍遥宗? 季默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想到了在那里的夏允鸿。他随口一应,道:在哪? 哦,在五彩莲花台,离这里少说好几千里呢。 既然机会难得,张师兄为何不去? 张风自嘲地笑了笑:我资质平平,在白涛门里就属于中不溜的,况且眼下宗门这般模样,连聚气丹都没有,还谈何修炼呢?听再多法会也是无用。 如此,多谢告知了。季默拿出一个小瓷瓶丢给张风,这个孝敬师兄。 张风伸手一抄,这款式的小瓷瓶他十分眼熟,惊讶道:这个不是不是白涛门用来装聚气丹的瓶子吗? 这些是师弟以往节省下来的聚气丹,全给了师兄吧。我现在就要去追我哥,希望能赶上他。 季默说完转身便走。 三 五彩莲花台位于中部地区, 离这儿岂止几千里, 唯一庆幸的是季默如今也是个筑基期修士了,可以御空飞行了。 他以前乘坐过无尘驾驭的纸鹤, 当时不明就里, 现在知道这属于御器法术的一种,也效此法,折了一只纸飞机。 驾起纸飞机乘风而去,风平浪静了一阵,忽地季默头皮一紧,心底传警铃大作,来不及细想就往旁边一闪,险之又险和一道剑芒擦身而过。 他吓了一跳, 莫名其妙地转过头, 望见一个眉眼戾气的人冲着他而来,一看就来者不善,而且修为比他高不少。 那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到,迎头再是一击。 以季默的能耐,方才躲过那一下完全是凑巧, 这一次是无论如何躲不过的。他就不想躲了,反正小光的防护是破不了的,之后再利用镜道遁走就可以了。 但是那一下凌厉的攻势还没碰到他就被挡了下来。从另一个方向的天空飞来两条人影,转瞬即至, 护在季默身前, 只一下就将那人打到吐血。 那人见势不对就想夹着尾巴开溜。 玉穗岂能让他跑了, 一道法术砸中他后心,把他当场烧成了一撮灰烬,黑色的灰尘随风飞舞。 这个凶残程度叫季默傻了眼,他不知是吃惊多一些,还是呆滞多一些。 玉穗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完,身形停顿了片刻,缓缓转身面对着季默,一双眼眸深深地瞧他。 季默也同样抬起眼,怔怔地看她,懵逼地想:这两个人到底哪冒出来的?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乘坐着他的纸飞机上,季默蹙着眉一点点慢慢地往后挪。 玉穗看着外表还是个孩童连个少年都算不上的季默,从他的神情动作里看到了昔日熟悉的影子。她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抬手擦了擦眼角,说道:爷,我们越一甲子没见了。你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季默觉得尴尬,顿了顿,问道。 脑海里则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冒出来: 我掉马了?! 怎么掉的?! 掉多久了?! 无尘也知道了吗?! 不,把吗字去掉,那个人肯定是知道了!且玉穗就是他给通风报信的! 季默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狂揪头发了! 可是心底又隐隐觉得这样的发展才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无尘这个人本来就不能小瞧。 是无尘告诉你的。他并没有用疑问句。 是他说的。自从确定他得到了三生石,我们就料到他一定会找到你,求见了好几次,终于等到他松口了。 是吗? 说完季默就没话了。毕竟他和玉穗老久没见了,在他这都过了好几年,对玉穗来说那就更久了,如今的他还换了个小孩子的壳子总觉得吧,有些不太自在。 所以说,上辈子的熟人还是不再见的好。 我们还是另寻个地方再行叙旧吧。马钰儿从旁说道,我知道一个好去处。 对,对。玉穗还未完全恢复平静,仍有些激动地道,爷,你站到我的飞剑上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你的纸玉穗本想说纸鹤,但看来看去这玩意也不是一只鹤,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像鸟又不像鸟,她就打住了没说,你飞行太慢,我的飞剑快一些。且你乘着这个太招摇了,你本身修为不高,又没有厉害的攻击手段,难免遇到像刚才那样不长眼的东西想从你这讨点便宜,这类人可都是心术不正不讲道理的。 季默没办法,只好抬腿上了玉穗的飞剑,紧紧环住她的后腰。所幸他现在是个小孩,倒也没什么。 由马钰儿领路,他们降落在一处秀丽的桃源谷地,中有一处凉亭可供休憩。 玉穗得知季默身份的那一刻起就憋了一肚子话,此时迫不及待地握住他的手,双眼泛红地问道:爷,你是怎么保留下从前的记忆的?玉穗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如今能得这样,真是真是太好了,实在太好了说到后来,声音明显有些哽咽。 季默抽出手来,拍拍她的手臂无声安慰,就跟从前一样。 玉穗本来还强忍着,忽然就绷不住了,哇一声揽住他,哭得不能自已。由于身高的关系,眼泪正好滴在季默的颈侧。他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马钰儿。 马钰儿半扶半哄的把她搂到自己这边。 刚开始的震惊过后,这会季默已然能够坦然面对自己掉马的事实了,虽然他很希望这不是真的,最好能够穿越回掉马的前一瞬去解决掉隐患。 玉穗问起他的目的,季默回答说是逍遥宗的法会,她脸上浮现出严肃的神色。 过了会,只听她小心翼翼问道:爷,你还记得你是被谁人所杀吗? 当然记得,是夏允鸿。季默道,怎么? 季默轻描淡写的语气叫玉穗颇为惊讶,细细打量他的神色,确认看不出一丝勉强,她才回答道:夏允鸿就是逍遥宗的人,而今已有化神期修为,远远在你我之上。 没事。季默淡淡道,无尘也是化神期了吧? 你玉穗再次感到惊讶,夏神君来见过你了?她原以为无尘会在暗处观察,不会主动现身才对。 嗯。 夏无尘和夏允鸿是一母双生的。玉穗道。 她原就不喜夏允鸿,后来夏允鸿为证道杀死季默,她恨此人入骨,得知无尘和夏允鸿是双生兄弟,又对季默抱着同样不可言说的心思后,连带着对无尘也深恶痛绝,深觉他与夏允鸿是一丘之貉。 我知道此事。 爷要当心,此人与那夏允鸿一般,都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你死后,他夺走了你的尸身和遗物,猜不透他要作甚。而且这两人都是极端自私自我之人,爷万万不可轻信他们,不能忘了夏允鸿的教训。那夏无尘与夏允鸿为一母所生,能有甚区别了? 等等,无尘拿走了他的遗物? 季默抓住了华点。这一下他有点明白为什么无尘会看穿他的马甲了,想必曾在那堆遗物中见到过陶笛,于是他上次就露馅了。 神君神通广大,玉穗你不可不敬。马钰儿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与玉穗不同,她对无尘倒很尊敬,也不认为以无尘现今时今日的地位和修为,会对季默采取什么卑鄙的手段,即便有所图谋,那也肯定是光明正大的。 玉穗虽不情愿,但季默说要去寻这一世的亲人,她也不好阻拦,三人便一同赶往法会地点。 三 搭了玉穗的顺风飞剑, 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比季默一开始预计的早很多, 法会还剩许多天才举行。 假如能在法会前找到高北,就可以避免遇到逍遥宗的人了, 至于法会本身,季默是完全不感兴趣的。租了间宅子暂时小住,玉穗陪着季默, 马钰儿则到客栈等地寻找高北, 不过一无所获。 耐心等到法会那一天, 他们到达五彩莲花台上时,早已人山人海, 几乎没有下脚的地。季默试图在人群中搜寻高北的身影,并没有找到, 可能是他看漏了, 也可能是高北根本没来。 你有瞧见高北吗, 小光? 小光? 小光没回应。 其实自从得知自己掉马后,季默自己还没觉得什么,对小光的打击反而好像更大。虽然他对小光说这是他自己大意了,不是小光的问题, 不过他还是能感应到小光沮丧的心情,还有那隐隐约约的忐忑害怕。 季默猜是因为三生石, 也不晓得这两只以往有什么恩怨,总觉得小光挺怕那块石头的, 可是不经意间又透出他们的熟稔。 小光选择了自闭, 季默也拿他没有办法, 只能在原地等待法会开始。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天边传来隆隆鼓声,一阵接着一阵,犹如惊雷滚滚。 瞬间场上数以千计的修士全部肃穆,心底深深怀着敬畏之情。一些低阶的修士因承受不住那接连不断从天而来的滚滚威压,战战兢兢的低头跪拜。 这一番隆重出场先声夺人,随后天边飞来三道人影。 三名都是元婴以上的修士。他们一同到来,就算不是刻意发,自然散发的气场也将所有人压的直不起腰来,根本没有人敢仰头直视他们。 季默低着头,心想只要别来的是那个人就行。 按理,逍遥宗人才众多,即使修为高如元婴期,也是一抓一把。夏允鸿是化神期大修,和元婴期修士又不可同日而语了,逍遥宗会派他出席的可能性很小,毕竟杀鸡焉用牛刀呢。 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然而下一刻,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尽管夏允鸿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但是那个嗓音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季默当然不会真的扇自己,他只是把身子往玉穗背后隐藏。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 夏允鸿不是拥有三生石的无尘,他是不可能识破自己的马甲的! 这般想着的季默稍微安心了些。 殊不知达到化神期这个级别的修士,灵识的覆盖无比广阔,一念之间,场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 夏允鸿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看到了玉穗。 他微感讶异,目光在她身后的小孩身上略作停留,心底极快地划过一丝极微弱而微妙的直觉。 到了他而今的境界,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异常之处,哪怕这种异样感似乎微弱到他本人都快忽略,他也依旧暗暗留意上了。 夏允鸿虽然是三者中修为最高者,但主讲的却是另一名元婴期修士,此人名义上是他的师兄,可如今的修为已远远被夏允鸿这个师弟甩在后面了。 法会进行了一整天,由那名元婴期修士讲述自己的修炼心得,听者在他讲时印证自己修行过程中的困惑,都觉得甚有收获。 黄昏一到,天边晚霞还没有褪尽最后一道余晖,三名大修揪便半刻也不停留,一同离去了。 而直到良久之后,会场中的才陆陆续续离开,可还有不少人留下与同道交流,甚至有的人趁热打铁,当场坐下修炼的。 季默冷不丁瞧见远处好几个女修围着一个人。他心念一动,径直往那个方向走去。 快到那群人身后时,他叫了声:哥! 一个人快速从女修的包围圈里挤出来,惊喜地望着他道:小南!你果真来这里了! 然而他才挤出来两步,就被人扯住了手臂。 拉住他的女修问道:你别走! 我弟弟来找我了! 高北奋力挣脱桎梏,全力向季默冲刺过来,到了跟前夸张地拥他入怀,激动大叫:弟弟啊,哥哥可是把你好找!以后别再乱跑了知道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什么面目去见死去的爹娘和列祖列宗啊! 这家伙,有戏瘾是不是? 季默用力拍打他的后背:哥哥,对不住,叫你担心了!不过这才多久没见啊,你就认识了这么多美女姐姐?那方师姐和刘师姐怎么办呢?她们可还在为你苦苦守候呢! 高北登时感到数道或恐怖或责难的视线凝聚在他后背,令他浑身一僵。 等他好容易脱身,季默等人看到他衣衫不整一副饱受蹂躏的样子都暗暗憋笑。 数月未见,哥哥的魅力仍然无与伦比。季默板着脸孔道。以后找这家伙太简单了,看哪儿女修最多,哪儿准有他。要是搁现代,最适合他的职业莫过于当偶像,分分钟狂吸女友粉无数。 高北拉着身上被扯开口子的衣服,哀怨地瞪着他。 随后他们没有多做逗留,很快离开了此地。 回去的路上高北讲述他来这一路的遭遇,可谓是一部可歌可泣的烂桃花史。 他和几个同门一道出发,半路上遇到劫道的,被抢光了他们身上的灵石和丹药。大家慌乱逃散,他受伤走投无路,幸得一名女修收留。可是之后没多久就遭到了那女修的逼婚,他不得已连夜跑路。跑着跑着顺手救下一个被人追杀的姑娘,喜闻乐见的被这姑娘纠缠上了。 等他想方设法摆脱了那姑娘,千辛万苦赶到法会,又陷入到更多女修的包围圈中。若不是季默他们出现的及时,估计他就要被那些人瓜分了。胳膊分给这个,脚分给那个想想都惨。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6) 季默听着高北说话,淡淡笑着跨进租下的宅子里。 一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似乎很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们回来。 季默见了那人,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换上有些严肃的表情。 三 那个人眉眼温和而温润, 一派全然无害的好人模样。他黑亮的目光直接忽略其他人, 径直凝视向季默,嘴角淡淡勾起。 季默的眼睫轻轻颤了下, 缓缓半垂下眼睑,心里转着一些念头。 一时之间, 没有人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人打破沉默,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 无尘独坐一端,玉穗等人紧挨着季默, 双方中间泾渭分明。只有高北不明所以,觉得气氛莫名凝重, 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只见无尘约莫想要起身,轻微挪动了一下脚尖。 玉穗立刻像上了发条的闹钟,神经紧绷地移动身体阻挡在季默身前。 夏神君,你怎的大驾光临了?她生硬地问道。 来瞧瞧老朋友。无尘平心静气道。 玉穗还待开口,感觉后面有股力量拉扯了她一下, 然后季默就从她身后钻了出来,语带笑意地说道:无尘大师,你瞧,你长了头发,我都认不得了。 若阿默看不习惯, 小僧再剃发亦可。无尘回以春风般柔和的微笑。 还好意思自称小僧呢!当别人不知道你已经叛出佛门了吗?佛祖知道你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吗? 不过这样一个称呼倒是让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 一个晃神间, 看不到无尘是怎么行动的, 总之一瞬间就站到他身前来了, 离他近在咫尺,身影像一堵墙阻挡在他面前。 季默的鼻间几乎抵着无尘的胸膛,他心里微微蹙眉,才来得及向后退了半步,便发现玉穗等人都不见了,只剩他和无尘两人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白雪皑皑,点缀着几株梅树,一间寒庐坐落在近处。 这必然是无尘的手段,季默见怪不怪了,由着无尘把他带到寒庐里面。 这是我平日里的住所。无尘说。 过于简陋了吧。说简陋都是抬举了,屋子里除了两个蒲团一张矮几,别无他物。 季默对地上的蒲团视而不见,一屁股坐到矮几上,无尘就面朝着他正坐。位置的落差,让两人可以平视对方。 干柴烈火,共处一室,换了上一世,大概很容易发生点什么。不过此时就没有这种可能性了。 就算他们两个真想发生点什么也实际操作不能。一来毕竟他如今的身体年龄可只有九岁!即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二来无尘再怎么衣冠禽兽也不可能对一个小孩下手。 没错,就是这样。 季默在心里严肃地对自己点了下头。 其实回想一下,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正经地面对无尘。自跟这个人相识以来,一直都是他在撩拨他,没事搂一搂亲一亲,以为只要守住底线就无伤大雅。当时的他不会料到后面所发生的事。 见无尘一直盯着他看,好像瞧他不够似的,让季默生出一丝怪异的不适感。 你不觉得别扭吗?我的外表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季默自问若是他自己,即使清楚里头的魂一样,但是一个人的外表全然不同的话,视觉上和心理上一时也难以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 在我眼里是一样的。 呵呵,你别和我说,你能够透过我的肉体看到我的灵魂。 无尘显露出轻微惊讶的样子,反问:你怎知道? 不,其实我不知道。 我有一事要对你坦白,关于那 你现在不自称小僧了?季默打断他问道。 无尘的脸庞浮现出一丝可称之为尴尬的表情:我已非佛门子弟。说着有些羞愧似地略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我长头发的样子真的很怪异吗?你要是不习惯我这般模样,我便剃掉吧。 原来你羞愧是因为觉得自己现在的发型不好看? 以为无尘是对自己叛佛入魔感到愧意的季默发觉自己还是天真了。 为什么不当和尚了?他直截了当地问。 无尘立时就不说话了,神情阴郁,眼睫在眼圈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这样的无尘有点陌生,也有点可怕。可是一瞬之后,他就恢复了正常,或者说伪装的正常。 我之所以能够找到你,是因为得了一件灵器,叫作三生石,你听说过吗?无尘问他道。 季默点点头,尽量作无辜状。 听无尘向他解释三生石的用处,季默在心里呼唤起自闭已久的小光。 这次小光有回应了,只不过语气分外小心谨慎,还压低了音量。 季默无奈:你别那么小声,你家小石头又听不到我大脑里的声音。 未必哦小光有些有气无力,小石头好像更厉害了,没准他早就发现我了 你不要像惊弓之鸟一样。 唉小光沉沉地叹息,你不懂的,你不懂小石头的可怕之处。 完了,他又补充一句:在我看来,你这个故人更可怕来着,他身上的魔气极浓,人类修士洞察不出,可对于我是一目了然。 你要当心哦,这是个危险的家伙。最后他强调。 用不着你提醒,我也了解。季默回了句。 季默在头脑里与小光对话,对于无尘所说的有听没听,不觉间眼前一暗,嘴唇就被柔软的东西覆盖住了。那东西一触即离,可是仍然让季默受到了惊吓。 他不由捂着嘴,惊讶地瞪向某人:你别乱来啊,我才九岁!他语气着重在九这个字上。 你两世加起来远不止了。无尘理所当然道,嗯现已将近而立了。 季默头皮一麻,屁股悄悄往后挪了挪,尽量离此人远一点。 他本没有矜持这一概念的,对方想和他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以他如今的小身板,连最重要的部位都没发育完全,怎么也当不了攻的,只有被人攻的份!涉及体位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更何况现如今他还是个孩子!求求放过孩子吧! 早知今日,当初他就不撩了。 自作孽,不可活。 莫要紧张,就算行房事也必然要等你的身体成长之后,此举只想唤回你的注意而已。无尘含笑看着他,你刚才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季默敷衍道。 话音刚落,他发现无尘伸手过来解他的衣带,而后又扒他的外衣。 季默腾地从矮几上跳下,护着自己的衣服:喂!你不是才说过不动手吗?打个喷嚏的时间就自打脸了?他貌似严厉实则色厉内荏地道,你说你该不会恋童吧?告诉你,这是变态行为!是犯罪! 三 你误会了。无尘说, 我只是想摸索一下你的根骨。 你摸就摸吧, 脱我衣服干什么?季默投以明显不信任的眼神。 这样能摸得更清楚些。 季默根本无力阻止,他那点挣扎的力气在人家那里根本不值一提, 只能心如死灰地瞧着自己被扒的干净。 无尘的双手在他肩背、胳膊、肋骨各处一通摸索, 直把他摸的头皮发麻、皮肤发痒,忍不住左躲右闪。好歹这个人还给他留了条底裤,只是手掌隔着布沿腿部往下摸了一遍。 把季默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摸索遍之后,无尘才重新替他披上衣服,对上后者羞愤控诉的目光,生气了?他有点玩味地问道。 你这叫猥亵!季默指控道,鉴于我还是名儿童,你罪加一等! 那我让你摸回好了。顿了下, 无尘补充道, 我保证不反抗。 谁想摸你了?! 以前你不是经常如此吗? 季默一窒,有些心虚道:我那会开开玩笑而已,再说当时我们都是成年人,即使真做些亲密的事也稀松平常嘛,跟眼下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无尘似乎真的不太明白,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我还太小了!按我老家的律法,对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做这种事等同于犯罪,懂? 即是说无尘眨了下眼, 接口道, 十八岁以后就可以?如今你九岁, 我岂不是再忍九年便可?修士的寿命以百年计,九年一晃便过去了。 后知后觉自己被绕进去的季默果断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刚才乱摸一气,到底摸出什么花来了?他转移道。 说到正事,无尘也认真了些,道:我摸过你的根骨,尚可。尤其经我适查,你的气海容量是旁人的数十倍不止,这点极为难得。 是吗?可我修炼起来老费事了。 嗯,以你的体质,倘若不能在极佳的洞天福地里修行,再辅以大量灵石丹药,恐怕此生连筑基都很难。无尘道,你仅凭自己就能做到如今这一步,让我甚感惊讶。 季默警惕暗生。 他身上可背着不少秘密,小光是他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无尘发现了。 无尘见季默视线不断游移,不禁微微一笑。 从前为何觉得这个人心思很难猜呢?明明他单纯之极,心善到对身边之人毫不设防,一切想法更是都摆在脸上,有心观察便能明白。 从前自己愚蠢至极,比那夏允鸿聪明不了多少。 我上回与你说的地方,是我迄今为止所发现的灵气最浓郁的洞天福地,对你的修行很有助益,和我一块去吧,可好?无尘再次旧事重提。 这次季默没有一口回绝,作势考虑,抬眼直视他问道:如果我不愿,你是不是会强行把我带去? 自然不会,我会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先,绝不强迫你做任何事。 那么我的回答是季默道,不去。 无尘并不意外,心平气和地道,那阿默想去哪?或者你想做什么? 到处去看看,挑自己最喜欢的地方住下来。 能否让我陪着你? 季默瞅瞅他,用有点鄙夷的眼神:我说不让,你难道就不偷跟了吗? 自然会跟的,但我偷偷地跟,绝不叫你察觉,你大可以当做我不存在。 他说的特别坦然,显然没觉得自己尾行痴汉般的行为有何不妥之处。季默对此不做评价。 此处其实是一处极高的山峰,终年被白雪覆盖,除了梅树松柏不见其他植物,飞鸟野兽绝迹,分外清冷。 季默在寒庐外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上下一叠,插两根枯枝当手臂,拿三颗灵石分别充当了两眼和嘴巴,一个雪人就完成了。 小心冻手。无尘在旁提醒。 季默觉得他完全是瞎操心:我好歹是名修士,不至于连这么点冷都扛不住。 他站远点看了看,觉得还缺点啥,要是有根胡萝卜,再来顶帽子就更好了。想了想,决定还是为艺术奉献,拿出那件从河底得到的那件大氅批在雪人背后,替它戴上兜帽,完美! 要是被其他修士知道他把上品法器拿来给雪人当衣服,恐怕都会匪夷所思,大呼暴殄天物吧! 好了,就让雪人留在这看家吧!季默拍拍手,说道。 不管寂寞做什么,无尘只一味注视着他,嘴唇带着笑。 他不仅要用他的肉眼去看,还要用他心底的那双眼睛细细勾画季默的神魂,一定要把这个人用眼、用心、用魂去牢牢铭记,每一世都不会错过。 春去秋来,四季更迭。无尘陪伴季默游历四方,又有玉穗、高北等人作陪,旅途一点也不沉闷。 玉穗本打算如同以前一样照顾季默的起居饮食,但被季默坚决拒绝。以前是没办法,其实他根本不喜欢让别人伺候。玉穗闷闷不乐了一阵子,觉得自己人生价值的一部分永远不会再体现了。 高北现如今都不敢随随便便出门,他练的那个功法的副作用越来越凸显,现发展到他捣大街上走一圈都能引起围堵。只要性别为女爱好为男的,就免不了盯着他不放,甚至走哪跟哪。 高北完全没以自己的桃花运旺盛沾沾自喜,反而愁的不行,后来干脆在脸上罩了半张面具。这样一来,确实少吸引了一些人,可也更增添了神秘感,引来了另一批口味独特的粉。 他见这一招似乎也不太灵,便又往身上加了件黑斗篷,把全身遮挡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宛如一个魔修。然而就是在如此严实的遮掩下,他的魅力仍然见缝插针地从各方面丝丝缕缕泄露出来。在某些人眼里,这样绝然的神秘感反倒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冷冰冰的疏离则让他成了一朵难以采摘的高岭之花,不断引来狂蜂浪蝶。 看高北每天焦头烂额疲于闪躲成了季默等人茶余饭后的好戏。而季默占着高北弟弟的身份,某些想走迂回战术的就从他这里入手,连带着他这段日子以来都收到了不少好处。 某一天他们来到最东边海的尽头。 那里的沙滩非常细软,像白色的面粉,细细地包裹着足底。那里的海水非常蓝,蓝的发绿。 季默当下就决定在这儿起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我老家,能拥有一栋海景别墅的那都不是普通的富豪。季默伸了个懒腰,手趴在木头搭建的窗台上,吸了一口混合着淡淡咸腥味的海风。 远处,高原正在急速奔跑,眼见前方无路,他义无反顾地把头往海水里一扎,朝着海中央游去,后头是一个紧追不舍的女修。 季默见状笑得不行。 一双手臂从把他自身后环住,他被熟悉的气味包裹。 无尘的身上有股雪峰一般的味道,很冷,冷的像不见底的深渊。这种感觉硬要形容的话其实很抽象,但是他不知怎么的就产生出这样的印象。 这时季默已经十三岁,虽然离成年还有一段距离,但面容已然脱离童稚,个子也比以前高了不少,慢慢有点少年的样子了。无尘对他的小动作也在逐年增加中。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7) 即使季默长高了,无尘目前仍然比他高一个头还多,很轻易很妥帖地就把他整个抱在怀中。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一直在这住下去。 季默笑笑,不答。 忽地,无尘抱着季默的手臂一紧。 仅仅是非常轻微的幅度,但是直接承受这个桎梏感的季默还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他并没有多想。 在季默所看不见的背后,无尘的嘴角向下,眼底泛起冷厉的冰霜。 三 季默挣扎了两下脱离无尘的怀抱, 翻身利落地跳出窗台, 光溜溜的双脚陷入细软的沙子里。 你做什么去?无尘在他身后问道。 去泡泡海水。季默头也不回,人已向着蓝汪汪的大海跑过去了。 季默一走, 无尘的神情彻底冷下来。他的一缕分、身立于云霄上,漠然的视线直视着来者。 面前的这个人, 是他血缘上至亲的兄弟,亦是他最深恶痛绝之人。 可是如今的他对这个人倒是有了半分怜悯。不多不少, 只有半分。 我道是谁,原来是我的弟弟。无尘语含淡淡的嘲弄。 夏允鸿神情平静, 问道:他是谁? 这句问话没头没尾,无尘却明白, 坦然说道:我以为你早已猜到了。 你夺三生石,果然是为了寻他的转世。 你既知道,来这作甚?莫不是无尘口气一转,冷冷道,要与我来争夺他?在你做出那样的事情后, 竟还敢出现,倒叫人意外。 夏允鸿薄唇勾起,流露出轻蔑的冷意:我为何要与你争夺一个替代品?即使你寻到了他的转世,那也不是他。 无尘眼底的杀机迸现,两指轻弹, 一颗小小的念珠从指尖飞出, 刹那即至夏允鸿的鼻间。 这颗念珠好似平平无奇, 实则是由庞大的灵力压缩到极致形成, 威力巨大无比,足以毁天灭地。 就在毫厘之间,夏允鸿以意念化出剑芒护住自身。他目光冷凝,将万千剑芒凝成细细的一道,朝无尘眉心疾射而去。 这一攻一守间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他们每一次交手都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即便只泄露出一丝半点都会摧毁这片土地。 整个人浸在海水里的季默敏锐地感觉到什么,脑袋从水面下钻出,抬头遥望天空。 身旁的高北和他做同样的动作,敬畏地道:高处有极厉害的修士斗法。我们快回无尘前辈那里去吧,那儿安全些。他赶紧提议,说话间四处扫视,确认那个女修业已离去,才敢从水里出来。 季默有些奇怪,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能敢在无尘所在的地盘上斗法?要知道无尘本身就已是化神期修士,岂能容忍别人跑到自己门前打架?又是哪个没眼力劲的敢砸化神期老祖的场子? 他用一个清洁法术清理了一下湿漉漉的衣服,悄悄向小光了解情况。 是两个化神期的,不过都不是本体,而是分、身。 其中一个是无尘吧? 对。 另一个呢? 此人我们前不久才刚见过。 前不久?季默猛然联想到某个人,心里咯噔一下,你该不会指的是上次在五彩莲花台见到的逍遥宗的人吧? 正是。当时所有在场人中,就他一个化神期。小光停顿了下,补上一刀,也就是上一世杀了你的那人。 谢谢,不用你提醒我也没忘。 那你打算怎么做? 季默眼神复杂地天空望了眼上空,淡淡道:静观其变吧。 回到海边的木屋,无尘正在炖煮什么东西,锅里咕嘟咕嘟漂浮着一只大肥鸡,肉香弥漫。 真香啊!高北深深吸了口。 季默朝锅里瞅了瞅,只见汤里上上下下漂浮着一些野菌和姜块,色泽金黄的鸡汤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勾出了他的馋虫。 他心里是相当佩服无尘的,这人可以一边和人打得水火不容,一边老神在在地熬着鸡汤,换成他是做不到的。 做饭的食材都是就地取材,有凉拌的海菜,清蒸的海鱼,葱姜炒的螃蟹,鸡也是从周围的山上抓来的。 其实就算修为最低的季默也可以辟谷不食,但口腹之欲难以摒弃,自无尘从玉穗手里抢过做饭的活,就变着法子投喂季默。 这一点上季默没有办法抗拒。一开始他还对无尘抱有戒心,可是这样一顿顿的投喂下来,慢慢地就降下了防备。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无尘虽未曾听过这句话,却深谙此道。 鸡汤配米饭,伴以海鲜,佐以酱菜,实在是太美味了,一顿饭吃完,季默的味蕾和肠胃都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云霄之上,两道凌厉庞大的气息仍旧缠斗不休。 季默勉强把体内灵气运行了几个周天,完成了今日份的功课,便不想再继续修炼了。他躺上舒服的软床,无尘在他身旁打坐守护。 这个人非常懂得分寸,很清楚他的底线,从不要求跟他同床而眠,但同样他也赶他不走。 此刻云霄上的两人远没有了结,一副有我没你,有你没我的架势,每一次交手都誓要把对方置于死地,与此同时偏还能平平静静地交流,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他们有多谈笑风生呢。 无尘的一颗灵力念珠被夏允鸿打歪撞向地面,这一下若是直接砸上去,激荡起的巨能会将这一片夷为平地。 木屋里的无尘眼睑细微眨动,心念转动间一道清风托起了那颗念珠,两股力量柔和地碰撞,最终相互抵消,只余一阵波动般的山风吹过。 空气中残余的能量波惊醒了季默,他揉着惺忪的眼咕哝道:你们悠着点行吗? 无尘无辜地与他对望。季默不满地睨了他一眼。 云霄上的夏允鸿问道:这般就算斗上十年也分不出胜负,还要继续? 既让我见到你,我就必杀之! 随着无尘一声怒喝,一百零八颗念珠犹如点点星光散布在他身周,若有人从地面上看,大概会以为天幕中突然多出了许多星子。仔细观察,这些念珠具都在有规律的进行旋转,相互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宇宙。 这片小宇宙刹那移至夏允鸿身前,下一瞬由他化出的无数剑芒如紫色的雷蛇从天而降,击打其上,隐隐有轰隆之声传下来。 神仙斗法,方圆之内不想被殃及的修士早屁滚尿流地开溜了,机敏的野兽飞禽也四散而逃,凡人百姓以为老天发怒,吓的躲进被窝瑟瑟发抖,仍难以摆脱心底传来的深深恐惧。 一夕之间,这片原本祥和的区域便如同死城一般。 小光是个喜欢热闹的,第一个对这种气氛感到不快,在季默脑中发出抗议:那两个再打下去,这块地方就要死绝了!让他们早早收手!放这里的花花草草一条生路! 我明白。季默同样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 他们两个神仙斗的痛快,一个不小心没兜住,但凡力量稍微漏那么一丝半丝,就足以把这一大块地域毁的面目全非。 当真如此的话,那可真是造孽。 你们不要打了!季默对无尘说道。 无尘瞧着他:你知我在做什么? 对,咱不去理他,不行吗? 你不愿我杀他么?无尘幽黑的眼眸凝视他,他都那样对你了。 三 你杀他或是不杀他, 我不管。我只管你们继续打下去会毁了这里。季默道。 无尘不语, 定定地瞧他。 季默在心里猛翻白眼,不得不强调道:我跟那个人没有丝毫关系了,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即便我当真将他杀了?无尘双眼亮了亮。 是, 你想杀便杀,我不拦着,前提是别伤及无辜。季默道,于你们不过是弹指飞灰,对此处的生灵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我要杀的只有夏允鸿一人。 季默觉得这人和他的脑回路根本没对上。他如今不敢对无尘和夏允鸿之流抱什么希望,指望他们能把人命当做一回事。无尘以前念佛的时候也行过善举,可那些是不是出自他的本心实在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说杀就杀的才是无尘的本色。 倘若不是顾虑到季默, 那两人估计能斗的更猛烈, 没准这片地方早被毁了个干净了。 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为什么非要去理会不相干的人?季默再接再厉道,这个地我觉得挺好,房子刚造好都还没住几天呢,因为你俩打架给拆了可不行。 无尘只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话了。 季默是怎么说的? 他说, 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别理不相干的人 话里话外,自己跟他才是一体的,那夏允鸿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如果季默痛恨着夏允鸿,恨到杀他而后快, 无尘反而不会如此开心。而此刻他简直想紧紧拥住季默, 像上一世季默对他做过的那样, 唇齿相交。 但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论耐性无尘不会输给任何人,所以他只是用缱绻的目光凝视着季默的脸庞。 你光看着我做什么啊?季默被瞧的不自在,我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可以住手了吗? 阿默说的,我当然是听的。 无尘微笑着说,忽然叹息一声,用极为遗憾的口吻道:你若再大几岁便好了。 季默顿时警惕。 不过无妨,还有五年罢了。 你的口气,好像把猪养肥过年宰了吃肉似的。 肉?无尘露出一点神往之色,小僧还从未开过荤,不知那是何滋味? 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那么回事,吃多了还腻。季默头皮发麻,有些气虚地说。 那也要尝过方知。 季默眼神飘忽。 难道阿默已经吃过太多,多到腻味了吗? 要是不能从无尘的话里品出那快要溢出来的醋意,季默就太迟钝了。于是他选择沉默。 无尘上前两步,弯腰将嘴唇凑到季默耳旁,暧昧的吐息喷到他皮肤上:日后可不能再去吃别人。 自由交配是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利。季默稍微侧让了一下,弱弱地说。 道侣之间必须忠诚。 季默莫名:那个,结婚了出轨当然不好,可我们没有啊! 待你一成年,我们立刻结为道侣。 不要! 无尘眼底暗了暗:为何? 季默刚才是下意识地拒绝,现在被一质问,反而说不出什么正儿八经的理由来,勉强说了句:你这个求婚来的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 无尘嘴唇翘了下:说起来,还是你先向我求婚的。 ? 忘了么?你曾对我说过,倘若你能活下来,而我又还俗了,我们就在一起。 我 经无尘这么一提醒,季默依稀记得自己确曾说过。当时他说那些的时候确实存了几分真心,可是他全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真啊! 季默不免升起一股心虚,尤其无尘还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盯着他看,好像他是一个大猪蹄子。 可我上辈子不是没活成嘛!他试图替自己辩解。 修士的肉身只是一具寄托,神魂不灭,便不是死亡。 原来阿默不过信口一说,枉我还一直当真。无尘垂下眼睑,脸庞垄上一层落寞,在找寻你的这些年里,我经常地回想起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既想快些找寻到你,又心有恐惧,生怕物是人非。 季默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我无数次设想过,假如你还记得当初,我必要叫你对自身说过的话负责。虽然迟了很久,但你作为一个男人,是否不该食言而肥? 季默哑口无言,好像,的确是自己理亏。 他苦恼地爬了爬头发。 怎么办现在?硬核转移话题是不是能混过去? 对上无尘的目光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这个人是不会允许他蒙混过关的。 季默心里左右摇摆,大概过了许久,他终于做好决定,抬眼直视无尘,壮士断腕般道:结就结!不过要定婚前协议! 无尘轻微挑了挑眉:阿默有何要求,直说便好。 我不当下方那个,你别妄想仗着武力逼迫我。季默首先说道。 一切全凭阿默喜欢便是,我不介意。无尘莞儿道。他只在乎两个人灵肉的结合,至于体位根本不重要。 嗯你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然。停顿了下,无尘认真补充说道,唯独不许找其他人吃肉。 不吃,不吃!行了吧?别再提肉了!季默都快不认得这个字了。 还有,无论如何,你都不许伤害我以及我身边的人。 怎会?阿默以为我是夏允鸿那蠢人不成?我绝不会行此蠢事。 对不住,在我这你们哥俩还真是一路货色。季默暗自腹诽。 可若阿默最重视之人是我那便最好。无尘又道。 季默回以干笑。 还有其他的么,你尽管说。 想不到,暂时这些吧。 没有了?无尘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失望,然后抓起季默的手,轻啄他的手指。 季默觉得这样很是肉麻,强行抽回,还反手在无尘衣袍上擦了擦。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8) 无尘笑得眉眼温和,一点不介意他嫌弃的态度。 云霄之巅上,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手快到极致。 无尘下手丝毫不慢,眼神却忽然和缓。他的神色变化仅仅微乎其微,但夏允鸿何等眼力,当下就察觉了。 两个人都显得游刃有余,还能皮笑肉不笑地对谈交流。 你说你必杀我,可惜你杀不了。夏允鸿道。 不见得。无尘淡淡道,此处动静太大,敢不敢与我换个地方? 夏允鸿哂笑道: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两道流光倏忽划过天幕,刹那消失。 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空的危险气息也在随后逐渐消散。 三 盘旋这方天地上空的低气压散开, 所有活着的生物又能够畅快呼吸了。 季默同样心底一松, 开玩笑似的道:多谢你二位高抬贵手了。这样多好,和和气气,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无尘淡淡笑了笑,要他和夏允鸿罢手言和是绝无可能的, 但他不会和季默解释这些。 现在他的心情已与不久前大不一样,毕竟一举飞升,直接越级到了未婚夫, 身份上面是很理直气壮了。 无尘很快就向其他人宣布了这个消息, 至于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 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仅仅是想宣誓主权。 玉穗肯定是最反对的一个,单独找到季默:爷当真要和夏神君结成道侣。 季默点头, 见欲言又止, 问道:你想说什么? 爷认为夏神君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说的好像我要出嫁一样, 怎么地也是我娶媳妇吧。 娶妻不贤, 结果一样糟。 季默失笑:好了, 你就别为我操心了,我心里有数着。 我看没有, 不然你上次怎么就栽了? 这话就有些戳心窝子了,季默摸了下鼻子, 说道:还不允许老马失个蹄吗? 一次是意外, 连失两次的话 咳, 不至于吧。别这么拆台啊! 玉穗还待再劝几句,胸口忽然袭上一股森寒,心脏都停摆了一瞬,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季默见她脸色煞白,起疑道:你怎么了? 玉穗摇摇头,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根本张不了口,心知是无尘在对她施以警告,让她不要再多嘴。 她心里愤恨,这个人不仅和夏允鸿是双生子,而且还一样小鸡肚肠!可是瞧季默一脸无知无畏,又不知该如何劝说。最终包含深意地看了看他,含恨地离去。 留下季默有点莫名其妙地望着她的背影。 季默其实一直对那块三生石颇感兴趣,既然他和无尘如今已是未婚夫夫,他就直接开口询问。 无尘毫无隐瞒,主动问他要不要亲眼看一看。季默当然不会拒绝。 在你眼中它是什么样子的?无尘问道。 季默尝试形容:椭圆的,外表很光滑,蓝幽幽的发着光,像宝石一样。 每个人看到的三生石的模样都是不同的。 是吗?那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 无尘看着面前的石头,说道:怪异嶙峋,甚为丑陋。 季默略微无语,问:我能摸一下吗?这么大块宝石一看就让人有想上手触摸的欲望。 你可以试试,但三生石未必会肯被你触摸。 季默点点头,慢慢把手伸过去。 脑子里陡然响起小光的尖叫:不要摸! 他怔了怔,停顿了半秒,下一刻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吸力把他的手掌吸过去,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只右掌就贴在了石头上。 起先他只感到掌心温热,随之温度很快升高,一下子就高到令他受不了的程度。 靠!好烫!他骂了声,试图把手掌往回扯,并加上另一只手帮忙,然而无卵用。 无尘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露出吃惊的表情,一起上前帮忙。 慌乱之际,季默脚下传来失重感,他下意识地紧抓住身边人的手。片刻后,他发现自己整个人悬浮在虚空中,脚底下是一片茫茫虚无。 季默惊出一身冷汗。 无尘一条手臂紧紧揽住他,安抚道:别怕,我们是在三生石的内部。 它吸我们进来干什么? 无尘也不明白,唯有摇摇头。原以为他已将三生石收服了,照此看却是未必,三生石仍然凭自己的意识行动。 那现在怎么办? 无尘试图在心底沟通三生石,无果。静观其变吧,它应该没有害我们之意。他斟酌道。 季默担心却不是自己,而是小光。这家伙刚才很激动的叫了一声,可自从被吸进来后就噤声了,他可以感觉到小光隐隐传达给他的害怕之情。 小光?季默唤道,这到底什么情况,你清楚吗? 过了好一会,才传来小光弱气的声线,似乎整个人都虚弱极了,飘缥缈渺的说:完了,我们被抓住了。 到底是 话还未说完,季默感到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撕扯出去,虽然不觉得疼痛,但那种自己的一部分被强行分裂出去的感觉特别鲜明,让他心底极为抗拒,耳边更是响起小光的惊声尖叫:不要!小默救我 小光! 下一刻他就见到一个绿色的光点从自己的眉心间飞出。 无尘面色一凝,身体急速动作。然而那绿光的速度实在极快,刹那就远去了,无尘这一下没能拦下,就再也无法拦住了。 这四周宛如一个巨大的气泡组成,季默和无尘虚虚浮浮地踩在不知道是什么的虚空泡沫里,载沉载浮。无尘见季默脸色苍白,急忙上上下下将他检查一遍,又将灵气探入他身体里查探,确认他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小光季默低沉地说,小光被他抓走了,一定要把它追回来! 无尘看他神色急迫,没再多问,卷起他朝刚才绿光飞往的方向而去。 可是任凭他们如何疾行,四方仍旧是虚无的泡沫,季默怀疑他们其实根本没有移动过。他忍不住担忧,小光曾说过他和那三生石有些过节,现在突然被摄走,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状况。 别急。 无尘适才就尝试过和三生石沟通,但没有得到回应,他心知是三生石故意不予回应。他和三生石结过契约,如果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并不怕三生石伤他。可是三生石竟然首先对季默出手,他就不能在等闲视之,而且也有些动了真火。 无边无际的虚空裂开一道口子,伸进来一只巨大的手掌肆无忌惮地搅和,把这个大泡泡搅的不成形状。 大泡泡的本体,也就是三生石,终于忍不住发话:住手。 无尘果真停手,安静等待他的下文。那只巨型手掌仍然悬在头顶上,威胁不言而喻。 三生石的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无法辨别具体从哪个方向传来。 他说:因我与无尘契约的存在,我无无法伤害你们,你们不用心慌。 你把他怎么了?季默最关心这个。问完后,他感到自己在被这块石头观察和探究,就好像有一个人用视线上下扫视他。 放心,他没事,只不过我们之间有些旧账要清算。 他胆子小,你别吓唬他。 你挺关心他的。 季默听着这语气不咸不淡的,也不知如何接,嗯了声:你把他放回来,有话好说,以前他有不对的地方,我替他给你赔不是。 哪知他这一句说完,气泡内壁起伏滚动了几下,仿佛是三生石在表达他的不高兴。 我们的事可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 季默: 三生石,不论你们有何过节,你快将无尘停顿了顿。 小光。季默提醒道。 快将小光还回来,否则我要出手了。 你想不想更了解你的爱人?我先前给你看的不过是关于他的一小部分。三生石说道。 无尘的眼皮极轻微的眨动了下:你是何意? 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这不是他第一次转世,为何他可以始终保持神魂不灭,我也十分好奇。 喂!季默急了,泄露别人隐私是不道德的! 你且待我解决完我的事,作为交换,我会给你看你爱人前几次的转世。三生石完全不理季默,只对无尘道。 无尘没有立即答应,可是看他的样子,明显是心动了。 季默愤怒:你们能不能不要越过我这个正主做不道德交易?! 三 无尘尽管非常意动, 但季默明摆着不乐意, 他可不想得罪心上人,于是只能暗叹可惜, 凛然道:你不必多言了,快将小光放回来,你们之间的过节可以当面对质清楚。 对, 没错,就是这样!季默使劲点头,赞许地看了眼无尘, 心道这家伙还是靠谱的, 自己刚才怀疑他是不对的。 只听得三生石幽幽叹了口气:无尘, 你当真不看吗?我观你爱人数次转世, 情感经历之丰富,情人数量之多, 若论质量, 你在其中也不过是中不溜。 神他么中不溜! 季默差点骂娘。 无尘沉默着, 神情有些莫测。 呃, 其实呢季默觉得有一点尴尬, 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 无事,你过去的经历我自然不会介怀。没想到无尘不等他说话, 就执起他的双手,深深望进他眼里道, 重要的是, 此后我与你生生世世, 再无隔阂,再不分开。 季默怔住般地看着他。 趁他失神,无尘一低头,便从他唇上顺走一吻。 三生石好一阵无话。 陡然间,他们所处的大泡泡剧烈扭动起来,像是波涛汹涌巨浪翻滚的大洋,把他们两个抛上来抛下去。 无尘紧紧护着季默,悬在头顶上的大手握成拳头狠狠砸下,几拳下去硬生生把巨浪给捶平了。 然而稍稍平息了一会,大泡泡再次疯狂扭动,这次的幅度更加剧烈,直接把两人从上空裂开的缝隙里甩了出去。 季默一晃神,发现人就已经回到外面了。 他想张嘴骂人,就算那个不是人,是块石头,他也要骂! 小光还没还给他呢! 他愤愤地拍了一把三生石。石头纹丝不动,反而他自己的手心隐隐生疼。 无尘抓住他手安抚说:别着急,你眼下可还能感应到他? 季默沉下心默默感应小光的存在,发现他和小光的联系仍在,只是存在感微弱了许多,有时断断续续的几乎感应不到。他呼唤小光,对方也没有应答。 季默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之间的联系减弱了很多。 那他应该平安无事。 季默低头自言自语般问:他两个到底有何过节,竟然值得记上万年? 并非仇恨才叫人铭记。无尘低声笑道,顿了顿,忽而问道,小光是你的灵器? 冷不丁被询问,季默眼珠子转了转,就是不答。 落入无尘眼里,既觉好笑,又觉他这样心虚的样子惹人疼爱。 我会和三生石好好谈一谈,让他把小光送回来。 那块石头看样子不听你的。季默却是不太信。 我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小光必定平安归来。 季默不知无尘哪来的信心,不过无尘在他这儿的信誉还是比较高的,因此他决定姑且信他。 翌日天明之时,季默打坐完毕,惊喜发现又可以清晰地感应到小光了。 你怎么样?那块石头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忙问。 小光支支吾吾,还伴随一股羞赧、青涩的感情传递到他的大脑里。 也、也没什么啦,就是解决了一点儿矛盾和需求。 矛盾?需求? 反正就是解决了一下,然后就这么达成了一致。 季默愣了片刻,霍然明白了什么。 你俩难道是那种?他极不可思议道。 尽管他很明确小光和三生石都是拥有自主意识的主体,然而在他潜意识里,一直没把他们当成生命体看待,毕竟一块石头,一个是指环,完全没办法把他们想象成人的样子,他自然也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原来这两个走的竟是相爱相杀的路线! 季默感到三观被颠覆了。 你们他犹豫了下,柏拉图吗? 何谓柏拉图? 没什么,柏拉图在我老家是很聪明很伟大的意思。 哦,那对啊,我和小石头都很柏拉图呢! 呵呵。 那个小光扭扭捏捏羞羞涩涩地转着圈,仿佛一个小人在对着手指,说,小默,我能不能搬到小石头那里住啊? 不行!季默想也不想说。 啊,为何?小光好像没料到他会拒绝,特别惊讶地问。 结婚了吗?领证了吗?就同居!你家小石头要想娶你,拿聘礼来! 这样吗?小光迟疑了一会,小石头很穷的,要不然,我让他嫁过来? 那也行。不过你能确定他会同意? 肯定会的!小石头脾气很好很听话的! 这话跟他以前所说可是大相径庭。然而小光完全没意识到他自己的话前后矛盾,说完这句就安静了,而季默当即察觉到他和小光的联系再次变弱,想来是跟他家小石头商量去了。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49) 不消片刻,小光回来:小石头也来啦! 他同意嫁你了? 当然啊,他说他从今以后就是我媳妇啦,要我好好疼他! 季默暗暗感应,识海里的确多出了另一道意识,是三生石。三生石感应到季默的探查,懒洋洋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季默。 不知不觉,季默长到了十六岁,已完全是一个少年人的模样,无尘的举动也是越来越过火。 还记得前几年某个早晨,他醒来发现裤子黏糊糊的,这还是这辈子头一次。本来倒没有什么,可是无尘的举动却足够叫他心惊胆战。 这人居然来扒他的裤子!还把黏糊糊的东西糊在自己手上。 他都搞不懂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这人不觉得尴尬,反而是受到骚然的自己觉得十分不自然。 经历过那次,季默怕无尘再次袭击,就尽量不吃上火的食物,尽量清心寡欲。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成熟,某个方面的欲望越来越变得难控制。 加之无尘经常性见缝插针地撩拨,甚至还故意当着他的面出浴露个身子这个时候季默总是匆匆转过眼,默念清心平缓小腹升起的热度。 他一点也不想让无尘得逞。 与此同时无尘兴致勃勃地开始筹备他们的道侣大典。这也是季默跟他意见相左的地方,结道侣就结道侣,何必要昭告天下呢?做人低调点不可以吗? 无尘第一次没有顺从他的意见,不仅坚持要办,还表示要打造新的洞府。照他的意思,是要探询天下各处的洞天福地,收整收整都变成他们自个的,以后季默喜欢去哪就可以去哪。 季默听完他的想法,不禁用神奇的目光瞧他,这给他的感觉就像新婚买房装修一样,没想到无尘还是这种人设。 道侣大典被安排设在鱼龙域举行。怪不得无尘老是叫他去,原来那里是他的老巢!自从这人叛佛入魔后,就把鱼龙域圈成了自己的地盘,让一个原本无主之地有了地下之王。 季默到了无尘一直以来给他安利的地方,发现这里的灵气的确十分浓郁,那种浓度差点到了具现化的程度,连质感都起了变化,变成了水雾状似的东西把人的全身包裹起来。 灵气不是越浓郁越好,浓到那种程度的灵气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的。经络和丹田无法容纳霎时涌入的大量灵气将会被涨裂撑爆,轻则变为废人,重则爆体而亡。 可是对季默来说就太合适不过了。他全身的毛孔都张开,欢快而疯狂地吸纳着饱满的灵气,丹田传来从未有过的充裕满足感。好比他以前一直待在氧气稀薄的高山地区,现在则是来到了空气清新的森林氧吧,浑身都透着畅快。 他可以待得如鱼得水,玉穗高北等人却是不行,只能勉强停留在最外围。季默小住了一年左右,在这期间突破了金丹期。他所结的金丹浑圆莹光,比寻常修士的金丹大了一倍不止。到了这一步他才算真正踏上了长生久视的修仙之路。可是这也只是漫漫长路的第一步而已。 而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无尘。 这人的心态简直一目了然。 季默怀疑他预谋已久。 把他弄到这个地方来,除了无尘自己,其他人根本没有办法一起进来,于是成天成天的,季默从睁眼到闭眼,所见的只有无尘一人。啊,不对,加上常住他识海里的小光和三生石,还有一个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幽镜,勉强算五个人吧。 时光匆匆,很快就要到他十八岁生辰了,这一天也是他们定下的结成道侣的日子。随着日期一天天临近,季默心里泛起奇怪的涟漪,有点忐忑,也有点犹豫。那么多次转世加起来,结婚也是他头一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婚前恐惧? 小光,小光? 过了良久才传来回应。这家伙,自从跟石头好上后,是越来越难叫的应了。 小默,你别动不动叫我啦,小石头吃醋了,说我跟你太亲密。 你是我的灵器,我是你的主人,我们是一体的,再亲密也正常。 小石头说不正常,他跟无尘就没那么好,他们互相嫌弃,却不得不凑合着过。 我有个问题。 嗯,你问呐! 你跟你家小石头决定在一起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小光有些疑惑地回答:就很好啊!我以前一直以为小石头很讨厌我,我们俩是对头!可是后来才发现,我错怪他了!他扭捏中带一点炫耀地说,其实他是很喜欢我的!之所以说那些话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可没想到这让我误以为他讨厌我,他说他很后悔。 然后呢,你们轻易就和好了?顺便从敌对关系一下跨越到夫夫关系,产生了质的飞跃? 是啊!小光理所当然道,我和小石头认识几万年了呢!已经很了解彼此啦!而且像我这么厉害的器灵,除了小石头也没有哪个可以配得上我了! 倒也是。季默只认同他的前半句,对后半句不作评论。 那这样说来,他跟无尘也相识了好几十年了。 凡人的一辈子也不过几十年罢了。 且不说他还有个特殊体质随时随地会以某种神奇方式挂掉的体质。既然不可能长长久久,思虑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季默决定不再自寻烦恼,一切顺其自然,随他去吧。 三 道侣大典当日, 季默穿着繁复的深衣,头戴玉冠。这样正式的着装让他不太自在, 而且还要面对那么大的场面。即便他转世了很多次, 这种阵仗都是头一次碰上。 来道贺的宾客不是一方大修就是各宗派的代表,任何一个人的名号都足以震动修真界, 出手的每一件贺礼都珍贵无比。 就算他们已然刻意收敛起浑身的气息,但是被一群修为远高于他的修士包围,本能上还是让季默感到惧意。 这情况远超出他的预料,怪无尘事前没有跟他说清楚, 突然让他面对特么的他有点怂了。他觉得其他人也肯定很难理解, 怎么无尘这样的化神期大神找了区区一个金丹期的当道侣。 唯一称得上惊喜的是, 季默在来者中间看到了他的老熟人:他二哥黎修成和好友周宏熙。他俩是除了季默以外全场修为最低的人了,同样只是金丹期,在一群大佬之间瑟瑟发抖的如同鹌鹑, 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修为低微的自己会被点名要求同来。 你安排的?季默问。 我觉得你会想见一见他们。无尘道, 想与他们相认吗? 季默摇头:不用。 道侣仪式的第一步是祭天, 把他俩的名字上诉天地。 在季默的懵逼之中,无尘手指捏了一个法诀, 他的动作凝重而又带着神秘的意味。随后一道意念接通了天地。 季默耳畔仿佛响起玄妙的梵音,吟唱着不知名的曲调,玄之又玄的感觉随着每一个音符和节奏灌入他的脑海,一种明确又难以言喻的连接从他和无尘之间产生。 这就是道侣的契约吗? 季默有些恍惚地想。 便在此时, 一道强劲的神压从远至近, 倏忽而至。 季默心里一凛, 在某种预感下抬起头,凝望来者。 作为黎修齐的上一世结束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夏允鸿。 夏允鸿跟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区别极大,不是样貌上的变化,而是周身的气息、眼神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这个夏允鸿充满不可言明的气势,渊渟岳峙一般,无法叫人去对抗。如果以前的他还是一个需要权势地位附加的凡人,如今他就像天神一样,自身就是无比耀眼的强者。 季默丝毫不觉得意外,这样的夏允鸿才是真正的夏允鸿。 只是他有点摸不准,这个架势不请自来,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夏允鸿瞬息之间来到他的面前,在即将接近他的那一刻被无尘阻拦下来。 季默扭头看了看无尘,从后者的表情中,他读不出太多的情绪,不知夏允鸿的到来是否在无尘的预料之内。 他笑了笑,如同面对一个老朋友:多谢你能来。 夏允鸿的眼眸很黑很幽深,笔直凝视着季默,像要望进他的心底。停顿了一下,听他叫了一声:修齐? 季默当然不会应答,因为黎修齐已经死了。 跟我走。夏允鸿对他说道。 这不可能。 你恨我吗? 不恨。 夏允鸿听得出来季默的回答没有半分勉强,心里有些惨淡。 我明白,我没有资格让你恨我。 这跟资格无关。季默挺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你的行为从结果看,其实对我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我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继续活着。你真正伤害到的是我的家人,他们向来疼爱我,在我死后不知该怎样伤心。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夏允鸿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底冷凝。 修齐,就算你怪我也好,我做不到就此离去,眼睁睁看你与别人结成道侣! 季默吃了一惊,始终在他身边的无尘早心有准备,第一时间就挡在他身前,两股力量碰撞激荡出巨大的能量波动,导致这方空间生出一阵接着一阵扭曲晃动的波纹,甚至于撕开了天空的裂纹。 两个大神的本体交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场修士在两人的绝对压制下全都动弹不得,宛如浪涛中的小舟不由自己,一丁点残余的力量就可以把他们碾压的渣都不剩。 所有人胆战心惊,万万没想到来参加一位化神期老祖的道侣大典,竟碰到另一个化神期老祖来抢婚!然而谁也没心情吃这个惊天大瓜,恨不得飞速逃离就当从没来过。 季默是处在旋涡中央的人,但首先小光会保护他,无尘和夏允鸿交手时也会顾及到他,反而他是最安全的一个。他本人却不愿意待在这是非中心,而且在他的心底,有股怒火快要压抑不住了。 这股火气其实从他上一世被杀死,到这一世遇到无尘,再到无尘被软硬兼施逼着就范,就一直隐隐存在,且越来越难以平缓。 归根究底,还是源于他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不管是夏允鸿,还是无尘,自己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自主权。不管他是顺从也好,反抗也罢,决定权永远都不在他自己手里,他的命运只能由着这两人的心意决定。无尘看似对他十分体贴忍让,不过他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的可以拒绝。 而无尘更可怕的一点,是他得到了三生石。即使季默这一世死了,下一世还是逃不过这个人的搜寻。他最终会同意与无尘结为道侣,无可奈何的因素占了一半。明知摆脱不了,不如省点劲别折腾了。再说无尘一化神期老祖,修为高,长得也不寒碜,怎么看都是他赚。 季默如此安慰自己。 本来他都决定凑合了,结果夏允鸿又冒出来一通搅和,把他仅剩的那点好脾气也给搅和没了。 当着那对峙的两人,他呼唤出幽镜,在两道诧异的视线下,抬脚踏入镜道消失不见。 你就这样走了,可以吗?小光问。 让他们打去,我不想围观还不行? 真无情呐,他们可是为了你。 烦都烦死了。 无情滴人呐~你的心像铁石~小光唱起了山歌的调子。 别吵,和你家石头腻歪去,别来烦我。 小光不满地哼道:好吧,懒得管你!还好我家小石头比你脾气好多了,也不知道那两人稀罕你什么。 谁稀罕他们稀罕。 总之你自求多福吧,无尘如果要找你,小石头不一定会帮你保密。 说完这句小光就开溜了。 一道流星划破天际。 季默盘膝坐在野地上,耳边是啾啾的虫鸣,鞋底划过草地细索响声隐藏在其中不甚明显。 他很熟悉这个脚步声,是无尘故意弄出来让他听到的,像是刻意昭示自己的存在。 季默都不用确认,懒洋洋的口气问道:这么快? 无尘紧挨着他身边坐,开口就道:若你心中仍有所犹疑,不想结这个道侣,我们便不结。 结都结完了。 你就当没有结过。 季默发现无尘现在脸皮还挺厚,什么样的瞎话都敢说。 那人如何了?他换了个话题。 没死。无尘稍微一停顿,他想再见你一面。 这话让季默诧异极了,不是因为夏允鸿提出的这个要求,而是因为无尘居然能同意。 我希望你和他能够彻底了结。修士之间的缘非常玄妙,如果不能彻底斩断,即便来生也还会纠缠不休。无尘解释道。 季默深以为然,以他的特殊体质加上修士漫长的生命,确实有极大的概率会让他们纠缠不休。他一点也不愿意面对那样的场景。 无尘既然能允许夏允鸿在他面前出现,就肯定有把握夏允鸿不会做出什么,他不担心这一点。 好吧,我见见他。季默说。 他和夏允鸿隔世见面,心如止水。 好久不见。他说。 其实明明不久之前才见过,季默说的是另一层意思,夏允鸿明白这一点,有刹那的恍惚。 恍如隔世,莫过于此。 修齐他沉默了片刻,喃喃低语道,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在意。 那你 你所做的事,站在你的角度是可以理解的。换了我是你,或许也会那么做呢?我不责怪你,你也不要责怪你自己了。季默平心静气地说,没有任何违心。 不,你不会的。 夏允鸿心里默默地说。 季默平静的话语落在夏允鸿耳里,叫他心痛如刀割,他是宁愿见到季默对他恨之入骨,也不愿意看他对自己冷淡的宛如陌生人。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修齐,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季默有点惊讶地挑起眉。 恋耽美 快穿之季默——鸣筝(50) 用这把剑刺向我。夏允鸿手里举着的,正是那一把曾刺透过季默胸口的剑。 季默怔了怔,断然拒绝:不,我原谅你,你走吧。 夏允鸿沉默着把剑柄放入季默手心里。 这是我最后求你的事,这一剑之后,生死不论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无尘蹙起眉峰,终于忍无可忍道:夏允鸿,我原以为你已悔悟,可没想到时至今日,你仍然只为你自己考虑!你明知阿默不会这么做,为何还要逼迫他? 夏允鸿默然而立,面色有一丝不同寻常的苍白,手指有些颤抖着,却仍没有将剑抽回。 如果你觉得这样才好,也可以。 季默却忽地笑了笑,笑意很快敛去。他低头凝视了剑身片刻,举起手腕,轻轻往前一送。 剑尖穿透胸膛的时候,没有遭遇到任何闪避或抵抗,他将剑扎入了一个化神期修士的胸口,刺目的鲜血流了出来,就像那天他流出的血一样。 剑被抽出来丢在地上,季默缓缓抬起眼。 夏允鸿的身体晃了一晃,不知是不是季默的错觉,他的身影似乎变淡了一些,就像一道影子在慢慢淡去。 季默有些疑惑,可是他不愿再多做思考了。 他看着夏允鸿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的时候身影便消失了。 季默心知,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以后永无再见之日。 三(完) 那柄沾了血的剑被无尘的眼神漠然扫视而过, 就地化为一把飞灰。他揽住季默, 动作昭示着占有欲:你们之间的缘已彻底斩断,以后再不必见到他了。 季默心头浮现一丝茫然, 看了一看眼前的人,问:你怎么不能跟他一块消失? 你当真想赶我走?无尘的表情有点委屈,语气隐隐还透出点儿脆弱。 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演给谁看呢?辣眼睛! 季默暗暗吐槽, 有些怀念初识那会无尘云淡风轻的表象,仿佛立在云端之上只可远观的圣人。而现在的他早已原形毕露了,里头的黑芯子一目了然。 我们还是尽早回去吧, 他们都在担心你。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玉穗等人。 其实季默知道, 无尘一直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步步为营, 用和善的伪装对待他身边的人, 更好的控制他们,加重手里的砝码。 季默无奈地叹口气:走吧。 某一日, 无尘把他带到一个莲花池旁, 池里一朵硕大的莲花骨朵灿然挺立。感应到有股盎然的生机自花骨朵中透出, 季默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无尘。 你上一世的身体, 我拿来派了些用处。 季默呆了一呆, 方想起玉穗曾对他提过无尘抢夺走他尸身一事,疑惑道:那个能有什么用? 我以你的肋骨和天级紫霜莲塑造出一个胚体, 注入新生仙灵的灵智,再放入莲台中供养, 今日就是他孕育而成的时刻。 季默缓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震惊地道:什么?!你是说, 你造了一个孩子出来?还是用我的骨头造的?! 正当这时,那朵硕大的莲花骨朵颤动了几下,花瓣层层绽放,刹那光彩明亮。绽开的花瓣中间,一个小小的婴儿蜷缩着。 无尘点头,将安静地睡着的孩子抱起来交给他。 季默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托住婴儿的小身子,双手掌心贴在那细嫩皮肤上。 这一团东西,又小又软又烫。他完全不敢变换姿势,僵硬地平托着。 他怎么这么小? 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样的。 还这么轻的 嗯。 季默头皮发麻:你干嘛搞个娃出来,这要怎么养啊? 养他很简单的,他不食五谷,用仙露喂养即可。 阿默,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季默脑子里空白一片,沉吟半响,犹豫地道:要不然叫莲骨?莲花、骨头,两样加起来。原谅他真没什么取名的天赋。 真是个好名字。一贯毫无原则地捧场。 玉穗和马钰儿很喜欢莲骨,争相带他,倒不用季默两人发愁。 这孩子长的飞快,短短三个月就有有寻常小孩两三岁的模样。大概因为他是用季默上辈子的肋骨造出的,天生对他有亲近感,只要一有机会就往身上蹭,伸出两只莲藕似的短胳膊要抱抱。 季默从来没跟小孩如此亲近过,都有点受宠若惊了。这个孩子说是他的儿子也可以,长得还特别可爱像年画娃娃,季默也喜欢逗他。其中他最喜欢做的,就是牙齿轻轻啃莲骨的胳膊,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牙印,换来小孩咯咯的笑。 莲骨最喜欢的玩具是三生石,总要抱着石头睡觉,并把口水流到人家上面。好在三生石不介意,看来也很是喜欢莲骨的,为了迁就小孩,还主动把自己缩小到刚好可以被他抱在怀里的地步。 见到小孩四肢缠着石头睡得正香,季默回想上一世无尘带着他去枫华寺时,就见过莲骨一回了。当时这个孩子莫名出现又消失,他还曾经疑惑过,现在思索起来,可能就是莲骨不知怎么地借由三生石穿越到了以前,遇见了那一世的黎修齐。 也是冥冥中的缘分了。 季默在高浓度灵气的滋润下,又有无尘从旁辅助,修为火箭也似地往上窜,只用了数十年就达到了元婴期,而每个修士最惧怕的心魔问题,他则是从未有过。 从这时起,季默提升修为所需的灵气量几何倍增加,远远超过一个正常的元婴期修士。即便是灵气浓度高到粘稠的鱼龙域中心地带,竟然也快被他吸干了。 对于这事,季默还挺内疚的,等这方的灵气自身缓慢恢复至少要数万年之后了。而无尘对这一状况早有准备,毫无心理负担地带着他继续祸害下一个地方。 修士的生命是漫长的,给人没有终点的错觉。季默觉得这辈子怎么一直过不完似的,有时会认真思考死亡,猜测它何时会降临。可这日子过得□□逸了,他转眼又会把这个念头忘记。 恍然发觉时,他跟无尘已经很久很久了,具体的年月他都记不清了。 而今无尘的修为已然深不可测,季默猜他其实早触及到了那道门槛,然而一直强行压抑着修为不肯飞升。季默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这个人是打定主意要跟他绑定到底了。 解绑是不可能解绑的,生生世世都不可能的。 季默!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轻快地朝他跑来。 莲骨长到这个年纪后长相就没再变过,永远是一副少年样,性子也是少年的性子,可他实际年龄都一千多岁了,一直保持这个模样不变也是让季默有点费解。 在玉穗的教导下,莲骨第一声开口就喊他爹,那会他不仅没有感动,还被雷的不轻,拒绝再听到这个称呼。于是现在莲骨是对他直呼其名的。 莲骨唤起了季默的注意后,凭空划出纵横的十九条线,双眼亮亮地说:我们下棋吧! 季默很想扶额。这娃是个棋痴,无尘不乐意陪玩,他就退而求其次拉着季默当棋友,让他颇感痛苦。 季默不喜欢动脑筋,偏偏下棋特别需要动脑。莲骨还爱好长考,一盘棋下个个把月都是常事,不想奉陪的季默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溜掉。 莲骨眼明手快地揪住他的袖口:你别走!陪我下一局好不好?就一局嘛!难道你更愿意去陪那个祖宗? 季默冷眼瞅他。就见莲骨睁圆双眼,有些惊恐地左右瞧瞧,对着虚空处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有怪莫怪,我无意冒犯啊,呵呵。 最终,季默还是陪他下了一盘,这娃一面对棋局就格外沉浸其中,光是一步棋就思考了两天。 季默后悔:还不如找无尘去。 一盘棋两个月了还没下完,比以往花的时间都长,莲骨下着下着,手里夹着一颗棋子忽然就入了定。 这些个人,说顿悟就顿悟,也不打个招呼,实在是过分。 不过幸好如此,季默终于可以脱身了。他悄咪咪地站起来,抖了抖腿,溜了。 莲骨的这一场顿悟来的突兀,也持续了很长时间。这不奇怪,有些修士一闭眼一睁眼,外界已沧海桑田了。 季默没去管,过一阵子再去看,发现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头发衣服堆满了枯叶和鸟屎。看不下去的季默给他冲洗了一下,不敢挪动他,就原给披了一件蓑衣,至少可以挡挡鸟屎。远看过去,是稻草人本人了。 三年后莲骨方才从顿悟中醒来,境界大大跨越了一层,加上他本来就是半个仙胎,修为突飞猛进后来居上,反超过季默和无尘第一个迎来了那个契机。 这一天到来时,天空刹那寂静,惊心动魄的威压凝聚。天道似乎很偏爱他,仅仅降九道雷劫,而且比正常的威力弱上不少,凭借无尘给他的法器都一一抵挡了下来。 就这样莲骨成了这万年多的时光里第一个飞升的修士。 随后百余年,季默也迎来了自己飞升的时机。 当第一道劫雷劈过来时,他一件法器就毁了大半。 天道果然看他不顺眼,他和莲骨的待遇截然不同,一道道劫雷不要钱一样向他砸过来,一道比一道凶狠,就算他家底再丰厚,也有些吃不消了。 顶过九道劫雷,还没完,第十道、第十一道接连打下来。 季默心里数着,十八道劫雷已经过了,难道他要经受二十七道劫雷吗? 极少罪大恶极的魔修才有这待遇。 今日却轮到了他。 天道大约是真想要了他的命吧!这次总算活了很久,却是到此为止了吗? 每一道劫雷都比上一道更强、更猛、威力更大,他手头上所有可用于防御的法器,包括法衣也变得破破烂烂,勉勉强强挂在身上。 第二十六道劫雷打来,他所有防御法器都已耗尽,说不得,只能用肉身硬抗了。 此时从他识海间延伸出一道绿光,像一把大伞张开在他头顶上,阻挡那神威的一击。 当劫雷和绿光相遇,僵持了刹那。那一刹那似乎停留了一光年那么长,随后绿光迅速地削弱下去。 季默感到脑仁一阵剧烈的刺痛。 小光! 绿光没有呼应他,黯淡地缩回了他的识海里。 紧接着,第二十七道劫雷裹挟着上一道劫雷的余威向他劈头盖脸地击打过来。 没办法了 季默甚至认命地闭起了眼眸。 然而预料中的伤害并没有到来,无尘的身影像厚重的山挡在他前面,用背部阻挡住所有劫雷的威力,一丝丝也没有泄落到他身上。 季默心里一紧,就见无尘浑身颤了颤,面庞浮现忍耐的神色。随后他的身体重重地跌了下去。 天际的雷光消失一空,灵光伴随着万道霞光驱散了云雾降临,冥冥中季默仿佛听到一道声音在召唤他。 前世今生,一幕幕往事从眼前划过,他如有所悟。 当神圣的梵音奏响,走在霞光里朝他迎面而来的人面目似眼熟而陌生。季默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见到过很多次。 终于等到你了。那个人说道,双目饱含喜悦而又沉静。 我见过你?季默凝视他问,而答案他心底已有了。 无数次。 瞬间无数的画面在记忆的最深底处涌出,像翻动的相册,季默的脑海里划过许多人的脸庞,他们拥有不用的身份、不同的长相,在他诸多次的人生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这个人曾是他的师弟、是他的至交、是每天和他搭乘同一部电梯却不相熟的邻居、也是抢了他女友而被他奏过一拳的发小,还曾是他的心脏病主治医生,曾是 季默的回忆定格在那张几乎被他忘却的脸庞上,那人抱着他,难以控制地流下大颗大颗的眼泪。他是那个叫闫厉的人 同样他也是后来那个叫无尘的人,他还是所有和他曾经关系很好,或只见过几面叫不上名字的人。 季默曾以为的第一世也不是他的第一世,他经历过太多太多,这个故事的起点又是从哪里开始呢? 如今的他已全然明了,所有的漫长无休止的轮回,都起源于他名为星宿光的那一世。那时陪伴他身旁的这个人,是他至亲的兄弟。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共同修炼,共同探索长生,约定一起得道成佛。然而最终是他违背了约定,宁愿作为一个凡人而活着。 他轮回了无数次,到最后,连自己都数不清了,早已经习惯去忘记,每一次他都将记忆全部清零,重新开始下一次的人生旅途。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管他愿不愿意,上辈子的记忆会零零星星地残留下来,遗忘似乎变成越来越困难的事,直到他再也不能够轻易地忘记过去。 是你。季默说。我的弟弟,虽然是很多世以前的。 阿默。那人圣洁神圣的面容一阵模糊,就变化成了无尘的长相,或许我这个样子,你更习惯一些? 还是维持原来吧,你这样我更出戏。 那我们 那谁,别走!眼角瞥见那熟悉的身影蹑手蹑脚地一晃而过,季默立刻招呼道。 莲骨的背影一僵,嘿嘿笑着转身面朝他。 走,我们下棋去。 啊?那个,你不是不喜欢下棋吗?微弱的抗议被无情地镇压了。 季默不由分说地把莲骨拖走,将那个人未尽的话语抛在身后。 ※※※※※※※※※※※※※※※※※※※※ 最后一章了,之前一直说要完结,但是拖了这么久,实在抱歉。感谢支持,么么哒~爱你们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