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貔貅贾赦》 第1页 [BL同人] 《(红楼同人)红楼之貔貅贾赦》作者:墨染青丝【完结】 文案: 某年某月某日,荣国公贾代善突然发现自己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 还是幼崽形态的贾小赦命人抬进来好几箱黄金,抬头问他爹,“够军饷吗?随便花。” 记得要还就行。 ***以下是阅读指南*** 末法翻车小貔貅,沉迷招财难拯救。 码字不易,没有人能写出所有人满意的文,谢绝杠精,谢绝写作指导,爱您! 内容标签:红楼梦灵异神怪甜文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小赦,明夙┃配角:接档坑《【红楼】我有特殊的画画技巧》求预收┃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招财我自豪,我有钱我骄傲 作品简评: 滚滚作为一只末法时代翻车的小貔貅,穿越到红楼世界成为了贾代善的长子贾赦。因为自身的财气和天道不兼容,贾赦暂时失去了招财能力,在适应了没有爪爪的凡人生活之后,他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招财活动。金银玉石,奇珍异宝,任你多举世难求,请通通到我的碗里来。 与此同时,他的主人紫微帝星也流落到这个世界,成就新的一方霸业。 本文承袭作者一贯甜到蛀牙的甜宠风格,语言轻松幽默,貔貅滚滚作为团宠,前期可爱破表,后期成长为一个庇佑家族、守护爱人、掌控经济命脉的大商人。 第1章 天璇七年,天道将覆。 从七天前开始,天空就变作了阴沉的黑色,云间夹杂着血红的罡风和闪电。 不止是贯穿九州的晋江停止了奔流,连四海也不再有波澜。 天地间唯有死一般的寂静。 紫微帝星和天帝的千年之战就此终结。 这一群得到天道眷顾的仙人们,终于在把自己搞翻车的同时,也把天道搞翻车了。 就像是一个溺爱熊孩子的家长,最后被熊孩子害死了。 天道很委屈。 发现要翻车之后,本来还在努力互殴的两边阵营,顿时不打了,开始寻求挽救天道或是破碎虚空跑路的方法。 密密麻麻地流光不断地划过天际,也不知成功与否。 天帝带着一群属下到处寻找逃生通道。 紫微帝星则不一样,他揣着自己的爱宠小貔貅,趁乱把天帝所居住的紫微宫给砸了。 二位帝君结仇就是从紫微宫这三个字开始的。 天帝异世而来,夹杂宏大气运,一统三界就要登基,按着自己的常识,把寝宫叫作紫微宫。 就是他没想到,此界的紫微星是个特别特别小气的仙。 紫微帝星作为斗数之主,怎容凡人修炼出来的小朋友放肆。 一言不合,两个大佬展开了全方位的互殴。 紫微帝星这一方都是天地之初降生的神仙神兽,实力非凡。 而天帝则人多势众,连着凡间修仙的广大群众都收拢到麾下,顺便削弱了神仙们本该得的信仰之力。 战事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延续了千年。 砸完了仇家的老窝,紫微帝星觉得十分满足,哪怕即刻陨落,也不失帝君的风范,撸着小貔貅,轻笑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他并未带冠,长发似是随手束起,松松垮垮的,身上也不过一袭宽大白袍,无纹无绣简朴得很,比起天帝满身法宝的富贵,多有不及。 相貌却是阴郁俊美,笑起来微眯了眼,隐约有孤绝杀戮之气。 他怀里的貔貅不过百岁,还没过成长期,身形像只小狮子似的,龙头、麟蹄、马身,鳞甲的颜色亦金亦玉。 小貔貅刚刚吃光了紫微宫里库存的宝物,和他的主人一样觉得十分满足,打了个嗝之后才慢慢道,“我想招财。” 声音像是谁家稚气的小童子。 貔貅其实是司财运的,奈何主人实在运势滔天,八方财气都被主人的帝气给吓走了,以至于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发挥过招财的能力。 “不是想招来吃吧?” 毕竟是四脚吞金兽。 “就是想招财。”小貔貅的麟蹄还小,有点像小鹿蹄子,用力地摁在紫微帝星的手上,“不过都现在了,招不招无所谓了。主人,我们找个地方安心等死吧。” 非常想得开了。 紫微帝星难得大笑起来,他右手凝聚漫天星力,不过信手一挥,便把将倾的九重天撕开一道口子,竟是这样简单地就得到了天帝求而不得的逃生通道。 “哇,主人你太厉害了,那我们快跑吧!”小貔貅眼睛瞪得老大,还不忘表忠心,“以后我招财养你!” “傻话,我与天道相连,能跑到哪里去。”紫微帝星最后摸摸他的头,用尽一身仙元把他包裹成一个球,然后朝着那道正在慢慢愈合的口子抛去,“去吧,好好招你的财。” 貔貅被他的仙元包所护,毫发无伤地从裂隙中穿过,不知过了多久,缓缓落入了另一方天地之中,展开了自己的新命运。 ******* 鸿嘉七年,被太医诊断为痴傻已经两年了的贾小赦忽然大哭起来。 他是荣国公贾代善的长子,甫一出生便被给予厚望,怎料生下来后不哭不闹,喂了就吃,除此之外就只会睁着眼睛发呆和睡觉。 满京城都传遍了,说是荣国府杀戮太多,所以遭报应生下了痴儿。 -- 第2页 贾小赦哭了的消息最早传到了荣国府如今的当家主母,他的亲娘史氏的耳朵里。 史氏如今又怀有身孕,满心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她本就接受不了长子是痴儿,现在更是不放在心上了,因此听完之后,不过淡淡地道,“两岁了才会哭,有什么好去看的。安胎药可好了?” 连着亲娘都嫌弃,下头人又怎么会上心,奶娘哄了两回,看贾小赦还是哭个不停,便不理会了,只由得他坐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 “走走走,小厨房今儿炖了酸笋鸡汤,这个时节喝最好不过。”奶娘招呼几个大丫鬟去吃饭,还不屑地朝着贾小赦撇撇嘴,“吵死了,傻子就是傻子,听不懂人话。” 还好贾代善对这个儿子极为怜惜,虽然军务繁忙,但只要人在府中,总是时常回去探望。 傻归傻,贾小赦长得是真心可人疼,一双漂亮至极的杏眼无神地睁着,整个人就跟玉雕的娃娃似的,贾代善每每看着都心疼不已。 这一日恰是荣国公休沐在家,来看傻儿子贾小赦的时候。 一进门就见到这场面,贾代善又心痛又惊喜,赶紧命人去请太医,自己亲自抱了贾小赦哄,他笨拙地拍着儿子的背,“不哭不哭,爹在这儿呢。” 原本无知无觉的痴儿,纵然只是大哭,也是让人觉得有些希望了。 贾小赦听到他的声音,哭声一滞,很明显地抬头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接着哭得更大声了。 此时的贾小赦芯子里已经是得救的小貔貅了。 他心里难过,十分担忧紫微帝星,这具年幼的身体便随着心念,自动自发地大哭起来。 贾小赦一面熟悉人类的身体构造,一面接收这两年短暂的记忆。 只要这具身体睁眼能看到的,他都能回忆得起来,再自行消化信息。 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投胎转世到一个凡人家里,这一方新天地的穿着建筑和他们从前的九州还比较相似。 貔貅的神识太强大,凡人处又灵气不足,难以供养他,所以他才一直没有意识,直到吸收完了紫微帝星残存的仙元。 四脚吞金兽失去了他的主人和他的爪爪。 他是越哭越伤心,几乎要厥过去。 年轻的荣国公贾代善不过二十出头,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哄孩子,动作生疏不说,见贾小赦越哭越凶,一紧张,差点把儿子从怀里给拍出去。 闻讯赶来的奶娘见状,连忙上前要接过贾小赦。 在贾小赦的回忆里,这个奶娘平时对自己时常有辱骂的话,照顾不周不说,还经常克扣他的份例,因此不但不肯让她抱走,还使劲用蹄子拍了她一下。 奶娘吃痛,不敢再伸手,讪讪地站到一边。 贾小赦勉强平复了下心情,听着贾代善不停地叨叨车轱辘话,“爹在呢,不哭不哭,什么事这么伤心?” 貔貅原先是天地灵气诞育出来的,爹这种东西倒是新鲜。 目前看起来是个好爹,气运上佳,福泽深厚。 虽然比不上主人,但也算是可以了。 贾小赦觉得他勉强可以当个靠山,用来度过这糟糕的幼崽期。 人类幼崽实在是太脆弱了。 貔貅幼崽的时候已经可以动爪殴打邪祟玩了! 贾小赦并不是个能忍气的,兽随主人,紫微帝星那样小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趁着他没清醒的时候欺负他,就应该拿蹄子踩死。 既然觉得贾代善可以靠一靠,他便硬是使着一副不太熟练的口齿,指着奶娘含含糊糊地大告了一状,“去年,你给的灵芝都被她偷去卖了,玉如意也给偷了,还冤枉我砸坏了……昨天早上偷喝光了我的碧粳米粥,拿下人的白粥敷衍我,还喂了我一脸,刚刚我哭,她还嫌我吵,讲我听不懂人话。” 越说越顺溜,愣是从第一件事,数到了方才,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贾代善满脸懵逼,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惊喜还是震怒。 最后他决定先惊喜。 “把她拖下去,赦儿屋里的人都好好查一查。”贾代善满眼都是宝贝儿子,“赦儿?你看我是谁?” “爹。”贾小赦差点也给他一蹄子。 怎么瞧着怪傻的。 “我,我……那张道士说得果然不错,我儿是有大造化的。”贾代善搂着贾小赦眼眶都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明,明日我就带你去清虚观还愿。” 他的动作又让贾小赦想起了时时把自己揣在怀里的主人,心随念动,立马扯着嗓子伤心地大哭了第二场。 贾代善手足无措,还是有个机灵的丫鬟提醒他,“国公爷,给赦哥儿喂些水吧,不然嗓子都要哭哑了。” “你说的是,倒水来。” 这丫鬟名作琉璃,是外头买来的,原先跟在贾代善的亲娘身边伺候过,平时在贾小赦屋里也不得用,也不比奶娘几个有油水,为人却良善,时常会在奶娘疏忽的时候照顾一下贾小赦。 琉璃用温水调了些许蜂蜜,然后小心翼翼地要喂贾小赦,嘴里还柔和地哄道,“赦哥儿渴不渴呀?咱们喝口水。” 贾小赦认识这张脸,便没有排斥,慢慢止了哭,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盏蜜水。 贾代善看琉璃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你当年服侍太夫人时候就很妥帖,素日也是忠心的,往后赦儿屋里就由你主事,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来跟我说。” -- 第3页 琉璃眼泪都下来了,“奴婢多谢国公爷,奴婢也是替太夫人照料赦哥儿。” “太医看过之后,我亲自带赦儿去祠堂。”贾代善见贾小赦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哭累了,赶紧把人放到床上,想让他睡得安稳些。 贾小赦压根就不会平躺着睡,翻身把手脚都缩起来压在身下,跟貔貅时候一样趴着。 想跟从前一样甩甩尾巴。 然而并没有尾巴了。 因为盖着被子,贾代善也没注意到他这奇怪的姿势。 有荣国公的名帖,太医来得极快,贾代善还不止请一个,他总共请了三个太医。 三位老大人在门口碰头之后,颇有些面面相觑的尴尬,这两年里他们给贾小赦看诊简直是不计其数了,但是不管怎么看,这位小公子都是先天不足的痴儿。 再看也看不出花儿来啊。 唉,谁让人家有个兵权在手的爹呢,不来也不行。 等到地方掀了被子一看,好家伙,光看睡法,就觉得傻得挺厉害的。 跟个小兽似的,头还埋在软枕里。 “方才赦儿不单单是有了意识,还说了很长一段话,只是哭得厉害,这会子累得睡着了。”贾代善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好让太医们发挥。 他甚至还觉得儿子这姿势略微有点可爱,撅了个小屁股。 年纪最大的这位太医姓李,最是慈眉善目,哪怕心里猜测荣国公说不定有癔症了,还是笑眯眯道,“劳烦荣国公把小公子先叫醒,这个样子把脉也不方便呢。” 第2章 贾代善自以为轻柔,实则动作十分粗糙地把儿子拎起来放平,然后拽出一只手给太医。 这样大的动作,贾小赦自然是清醒了,他有些不高兴地企图缩回自己的蹄子。 “乖,让太医把脉。”贾代善压住他的手。 贾小赦:???把脉是什么意思? 他扭头看着老头子把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砸吧砸吧着嘴,然后眼睛就亮了。 老李太医左手在贾小赦面前晃了晃,看着小朋友的眼神跟着他的手在动,强忍着欣喜又道,“小公子,可还记得今天早晨吃了些什么?” “琉璃喂我吃了一碗蛋羹。”贾小赦特别流利地道,“刚刚还喝了半杯水。”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小公子心智已开,寻常孩童,还未必有他口齿伶俐。”老李太医喜道,“只是小公子自出生以来都不太活动,吃得也太过清淡,身子难免虚弱些,胡太医精通小儿方,董太医最善药膳,不如让他们开几个方子,好生调理一番。” 老李头很上道,这是委婉地提醒贾代善,贾小赦被养得不是很精心。 顺带又不独吞功劳,提携了同僚。 贾代善挺喜欢他这份上道的,命人去捧了诊金过来,“这两年辛苦三位了,等赦儿身子养好了,我还有重谢。” 银票在荷包里诉说着荣国公的谢意,太医们顿觉苦尽甘来,没有不尽心的,当下依次给贾小赦诊了脉。 胡董二位商议片刻后,胡太医道,“小公子年岁还小,是药三分毒,不如还是先吃着药膳吧,春生夏长,吃过这两季许是就能把底子打好了。再一个,近来春光正好,您不妨带着小公子去郊外走走,晒晒太阳,小公子说话是利索了,走路您也得注意着些,好在现下也不算晚。” 琉璃还在一旁服侍着,听罢后仔细询问了每日要晒多久太阳,吃食除了药膳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又道,“奴婢见过有些病人,常年卧床之后,腿脚上的皮肉都萎缩了,再下地便无力支撑,还请太医帮着看看我们哥儿的腿脚,似他这样的孩子,都已经能跑能跳了。” 胡太医赞了她一声细心,“放心吧,我方才捏过小公子的筋骨了,没有什么问题,一开始肯定是跌跌撞撞的,别怕摔,不过也别拔苗助长了。” 贾代善是谢了又谢,命心腹好生将太医们送回去。 “我带赦儿去祠堂拜一拜祖先,你去找贾义,让他把去年关外送来的皮子还有西洋来的地毯都拿来赦儿屋里铺地,免得摔着赦儿。”贾代善吩咐琉璃,想了想又道,“送去城郊的温泉庄子,我带他去小住些时日。你自己也收拾收拾,跟着一起去。” 琉璃没有不应的。 荣国府和隔壁宁国府一个祖宗,祠堂在宁国府里。 现一任宁国公是贾代善的堂兄贾代化,其他几个兄弟早就分家出去了。 贾代化的长子贾敷早夭,如今膝下就贾敬一个儿子,对着贾赦这个小傻子,也是很疼爱的。 一听说隔壁又叫了太医,马上就叫府中的大管事贾忠亲自去问怎么回事,正巧和抱着儿子兴冲冲过来的贾代善撞上了。 “贾忠,你这是往哪儿去呢?”贾代善随口问了一句。 贾忠赶忙给他打了个千,“哎呀,奴才给国公爷请安。奴才正要去荣府呢,咱们国公爷听说赦哥儿又请了太医,急得跟什么似的。国公爷您快里边请,赦哥儿是哪儿不舒服,瞧着没什么精神头。” “赦哥儿早起哭了一场,然后就会说话了,太医说他现在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了,本来睡着的,我这不是抱他来拜祖先么,就给吵醒了,有些闹脾气。”贾代善边跟他说边往里走。 贾忠四十多岁的人了,说句看着贾代善长起来的也不算托大,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抹着眼泪道,“真真是祖先保佑,咱们赦哥儿否极泰来,往后可有大福气呢。” -- 第4页 早有机灵的小厮拔腿就往里头报喜。 因此贾代善才到了贾代化的正院门口,他哥已经亲自迎接出来了,“你可真行,这会子才想到来跟我说,传个信是费你多大功夫?来,赦儿,快叫伯父。” 心里还十分紧张,生怕刚才是自己听错了发癔症。 贾小赦乖乖地叫了一声,看看贾代善,又看看面前的贾代化,觉得俩人长得挺像的,要不是贾代化气运弱一些,说不得会认错爹。 记忆里的伯父很慈爱,哪怕贾赦是个痴呆,他有空也会抱着贾小赦哄,给他一遍遍地讲故事。 贾代化听了高兴坏了,伸手就要抱贾小赦,“好孩子,伯父抱。” 贾代善哪里肯撒手,赶紧侧身避开,“大哥快叫人开祠堂。” “啧,瞧你这小气劲,方才就叫去了,走吧。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没得几个老的在泉下也得高兴坏了。”贾代化嫌弃地一咂舌,见四下都是自己亲信,便道,“你媳妇儿如今身子重了,也没什么功夫照顾赦儿,不如送来我这里,也好和敬哥儿作伴。” 这个是常规操作了,贾代善如果军务忙到没法子回家,多半会把儿子送来宁府。 实在兄弟二人都是对史氏很不放心。 贾代善知道宁府素来对史氏很不满,叹了口气道,“我预备带着赦儿去城郊庄子住上一段时日,请假的折子还得大哥帮我递上去。要不然叫敬哥儿跟着我一起去?这日夜苦读的,也让孩子松散松散。” “行,让他帮你看赦儿。这下好了,从前总问,怎么赦哥儿不理他,他还想教赦儿背诗呢,让他教去吧。”贾代化的眼神是一直不离贾小赦,见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就骂贾代善,“你倒是等他睡醒了再来啊,看把孩子困的。” 贾代善也不还口,由着他骂。 祠堂平时就常打扫的,又有专人看着,等他们过去了,连祭品香烛都备好了。 兄弟二人给祖先上了香,贾代善又抱着贾赦在牌位前扣了三个头,这就算通知过了。 贾忠一直等在门外,见他们出来,喜滋滋地道,“奴才备了鞭炮,二位国公爷要是怕吓着赦哥儿,就叫小子们去放,扬一扬喜气。另外夫人叫搬了好几筐铜钱,不但咱们这些个府里的奴才有赏,明儿夫人还要去广济寺做法事布施。” 按理说,贾赦是荣国府的娃,结果愣是宁国府喜气洋洋的,荣国府不为所动。 贾代善觉得很对不住儿子。 “多的我也不说了。”贾代化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并没有住口,“她们两个都是史家的女儿,怎么差这么多。” 宁府夫人也姓史,和隔壁史氏是堂姐妹,当时也算一段佳话,兄弟成连襟,姐妹成妯娌,京中贵胄圈大多称呼这姐妹俩为大小史氏。 大史氏是长房嫡长女,未出阁就已有贤名在外,当惯了大姐姐,和贾代化简直是天作之合,教训起人来特别有夫妻相。 小史氏是二房的嫡长女,最得娘家长辈欢心,很是活泼俏皮,爱玩笑。 本来没什么矛盾,亲亲热热的,等发现贾赦是个傻子,大史氏劝了妹子兼弟妹几句,小史氏竟当场翻脸,让大史氏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把贾赦抱回去养。 如果不是贾代善当时在家给拦住了,大史氏还真就把贾赦给抱回宁国府了。 姐妹俩就此反目。 “她以为我是因为赦儿生来痴傻迁怒于她,我何曾因为这个怪她,不过是寒心,亲生儿子尚能如此对待,这才不肯亲近她。”贾代善也不知道说什么,“不曾想她有些个手段……竟全然不似大家子出身。” 贾代化听得他话里意思不好,摇头道,“不行让史家人来劝一劝,这样作下去,日子还怎么过?” “不说这个了,没得说这些扫兴。”贾代善道,“她既不肯管赦儿,我们父子今日便在宁府蹭一顿饭。” “蹭!好好庆祝一番才是。”贾代化朝着贾忠一挥手,“快去放鞭炮,顺便叫厨房好生整治一桌席面来。” 又有丫鬟来请,说大史氏急得不行,想见贾小赦。 贾代化这才找着机会抱贾小赦,乐呵呵地把侄儿抱进内室去,顺便给贾敬放了半天假,让他一会儿过来吃午饭。 贾小赦被抱着走了一圈,听了许多自家的八卦,觉得人和人的缘分着实是有意思。 亲娘冷冰冰的,伯父伯母倒是关切。 他见着大史氏,连教都不用教,张口就道,“伯母。” 可见这两年里受了大史氏多少照顾。 “我的儿诶,快叫我抱抱,真真是菩萨显灵。”大史氏此时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直掉眼泪。 贾代化把贾小赦放在她身旁,笑道,“不枉费你日日都要为了赦儿跪半个时辰经,到底是老天不辜负咱们。” 大史氏抱着贾小赦坐在自己腿上,怎么看怎么喜欢,谁料贾小赦居然还伸出小短手给她擦眼泪,“伯母不哭,我现在不傻了。” 大史氏又喜又悲,心酸得厉害,含着泪笑道,“伯母就知道你心里都明白,只是说不出。现在可好了,都好了。” 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又说贾代化,“方才听着下头说你让置办酒席,咱们虽高兴,但赦儿到底是荣府的哥儿,怎么好越俎代庖,咱们过去就……” 贾小赦抱住她的手臂,抢了话头道,“就在这儿吃,我娘又不要我,干什么去讨她嫌。” -- 第5页 “这么大的事,她也这样作兴?”大史氏愣住了,怒气冲冲地对丫鬟道,“去把她给我叫过来,成什么体统!” 她不但是堂姐加长嫂,更是贾家的宗妇,她来教训小史氏,可以说是很妥当的。 贾代化只好拦着她,“弟妹怀着身子呢,别捡这个时候,随她去吧。” 大史氏冷笑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当日她要把赦儿丢去佛寺自生自灭,我就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如今我且看她生出个什么宝贝凤凰蛋来。” 这话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刻薄的了。 但是这回,倒是真冤枉了小史氏。 她压根就不知道奇迹的发生。 当时屋里就贾代善的心腹和琉璃,太医看完病就走了,也没谁想着去和小史氏说一声,您那个百般嫌弃的傻儿子,现在不傻了。 小史氏这会儿正和服侍她的大丫鬟鸳鸯嘀咕呢,“好端端的把皮子毯子都送去赦哥儿屋里了,天都回暖了,要这些做什么?” 鸳鸯也是不解,“奴婢细细问了大管事的,他只说是国公爷吩咐的,旁的也问不出什么了。奴婢瞧着,您可得当心琉璃这个丫头,怎么就把奶娘几个关了,提拔她管事呢?她从前服侍太夫人的时候,就和国公爷是常见的。现如今,也没少见。” 小史氏捧着燕窝的手一抖,“我说呢,怎么就这么喜欢去看赦哥儿。疼儿子是假,冲着这小妖精才是真吧?她今年得有十九了?” “您可记错了,得有二十一了。”鸳鸯道。 “差不多了,也该许人家了,不然耽误了花期,岂不是叫外头觉得我待下人苛刻。”小史氏淡淡地道,“去那丫头叫来。” 第3章 琉璃正在打点去庄子里要用的行李,诸如被褥衣衫吃食玩具,都是要带上的。 冷不防小史氏要见她,她只当是夫人想问一问赦哥儿的情况,高高兴兴地就去了。 小史氏一碗燕窝还未用完,正不耐烦地搅着剩下的汤水,见了琉璃便是一个笑脸,“来了?” “奴婢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有什么吩咐。”琉璃屈膝行礼,“赦哥儿……” 小史氏砰的一声把碗搁在桌上,脸上的笑容就跟戴着面具似的,“你既然说是我吩咐你,怎么还敢擅自开口,莫非太夫人教出来的规矩就是这样?” “奴婢知错。”琉璃说着就跪下了,“请夫人消消气,莫要因为奴婢气坏了身子。” “你是服侍赦哥儿的辛苦人,我怎么敢生你的气。”小史氏看了鸳鸯一眼,“还不快把你琉璃姐姐扶起来。琉璃啊,今儿叫你来,是为着你的亲事,我陪嫁里的赖元,前两个月已经升了三等管事,配你倒也不算辱没。” 琉璃是个心里极有成算的,她本打算服侍贾赦到二十五岁,然后求了府里放出去嫁人做正头夫妻的。 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她。 只是她对小史氏的性情有一些了解,知道她看着开朗活泼,最是讨厌别人违逆她,因此也不敢直接回绝,故作羞怯道,“多谢夫人为奴婢费心,只是赦哥儿还小,奴婢想多服侍他几年。” 小史氏以己度人,难免也觉得琉璃是嫌弃照顾痴儿难以摆脱,“你且放心,我自会另挑了好的替你。” 鸳鸯笑嘻嘻上来凑趣道,“琉璃姐姐大喜,赖管事可是个能干利落的。” 琉璃思忖着不行先应下来,再想法子去求贾代善,就见小丫鬟一面掀了帘子一面通报道,“宁府大夫人身边的金铃姐姐来了。” 没眼色规矩的东西。 小史氏狠狠瞪了那小丫头一眼,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今儿可是贵脚临贱地,金铃姑娘怎么来了?” 金铃不过十六岁,却堪称大史氏身边第一心腹,连着鸳鸯见她都有些犯怵,她姿态优雅地给小史氏福了一身,落落大方地笑道,“瞧您说的,金铃不过是做奴婢的,怎么当得起。今儿赦哥儿病好了,咱们国公爷和夫人高兴得什么似的,正和荣国公一道庆祝呢,夫人想着您身子重,去了呢不方便,不去呢,又成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叫奴婢给您送了拜过祖先的贡品过来,也沾沾喜气。再一个,赦哥儿屋里的琉璃得跟我一道过去,赦哥儿方才还要她呢。” 小史氏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病好了?赦哥儿病了?” 金铃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奴婢失言了,怎么能叫病了,赦哥儿是有大造化的,如今时辰到了,自然造化就来了。” “什么造化?把话说清楚,怎么也没个人来报予我知道,我们国公爷什么时候带着赦哥儿去的宁府?”小史氏一句接着一句,语气急促,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琉璃便道,“方才奴婢就是想和夫人说这桩喜事,赦哥儿早起哭过几场之后,就会认人说话了。” “何止呢,见了咱们国公爷和夫人,脱口便会叫人,可见赦哥儿平时虽不声不响,可谁对他好,谁对他歹,心里清楚得很。”金铃挤兑小史氏道,又怕她动胎气,说过几句便又道要带琉璃过去。 小史氏脸色难看至极,咬着牙道,“我的儿子,倒要叫你们夫人来帮着庆祝,满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金铃脆生生地道,“奴婢也奇怪,奴婢没读过几天书,也知道有句话叫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可见稚子对父母之依赖。怎么赦哥儿清醒之后,竟也不吵着要母亲?” -- 第6页 “滚!还轮不到你这个奴才秧子来拿话糟践我!” 但凡手边能及的杯盏碗碟,小史氏抓着什么是什么,扬手朝着金铃砸去。 金铃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被污了罗裙,面不改色地道,“那奴婢就告退了。琉璃姐姐,还不跟上来?” 鸳鸯赶紧去留她,到底也没留住。 “咱们两个挤一挤就是了。”金铃拉着琉璃和她坐同一顶小轿,“我们夫人也想见见姐姐,往日你跟过来的少,夫人正觉得亏待了姐姐你。” “平日都是奶娘在服侍,她在夫人面前得宠,我也只好偷偷地照料赦哥儿一些。”琉璃长长地松了口气,“多谢金铃姑娘救我,方才好悬。” “我比姐姐小好几岁,姐姐只管叫我妹子就成。”金铃也不多问,只挑着贾小赦平日的饮食起居说了几句,没 多会儿功夫二人便从小轿上下来,到了宁府二门。 席面摆在正院的槐树下面,贾小敬正蹲在贾小赦的椅子前头,不是拿言语骚扰他,就是用指头去戳他圆鼓鼓的脸。 大史氏也没避嫌,跟着一起坐了,亲手端了菜粥在喂贾小赦。 贾小赦困劲还没过,嘴里含着粥,被贾小敬烦得不行,直拿蹄子拍贾小敬,还不敢使太大力气,就跟收了爪子的猫一样。 胖乎乎的小手跟猫儿的肉垫似的,一下下软乎乎地糊在脸上手上,贾小敬骚扰得更勤了。 “你好烦!”贾小赦瞪圆了眼睛,企图展露一只貔貅的威严。 “嘻嘻嘻,赦儿真有意思。”贾小敬又去戳他的小肚子,“真软。” 貔貅的肚皮怎么容许你们这等凡人侵犯! 贾小赦:我跟你讲,你完了。 贾小赦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嚎道,“爹!伯父!伯母!他欺负我!” “敬儿!”大史氏最先出声,佯装板了脸孔,“吃你的饭,别吵赦儿。” 贾代化和贾代善正你一杯我一杯地拼酒,听见贾小赦嚎,赶紧搁下杯子,都凑过去要抱,结果贾小赦一个也不要,指着缩在边上偷笑的贾小敬,气鼓鼓地重复道,“他欺负我!” 贾代善就语气宠溺地道,“得叫敬大哥。” 贾小赦从善如流,“敬大哥欺负我!” 快揍他! 从前九重天上有星官欺负他,他就是这么对着主人嚎的,结果那几个星官被主人狠狠揍了一顿。 贾代化撩起袖子就去抓儿子,“混账东西,叫你欺负你弟弟!” 贾小敬也是熊得不行,拔腿就跑,还挺委屈的,“我哪里是欺负他,我这是稀罕他!多好玩儿啊,软绵绵的。” 他带着他爹绕着树跑,不但没有摆脱他爹,还被自己转晕了,被贾代化拎着后领给提起来了,“啧,老子也稀罕稀罕你,我瞧着你也挺好玩儿。” 大史氏哭笑不得,“成什么样子,还不都给我停下!” 一扭头瞧见金铃领着琉璃站在边上笑,就亲切地招手示意她们过来,“坏丫头,回来了也不出声。” 金铃道,“瞧着国公爷和敬哥儿兴致好,不敢搅了。这就是琉璃姐姐了,夫人许是没见过,她一向都留在荣府里伺候。” “就说你笨,从前琉璃是服侍荣府太夫人的,我同她可是常见面的。”大史氏拉过琉璃的手,笑着打量了一番,开门见山地道,“你再辛苦几年,等有人接手了,我便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嫁妆都包在我身上。” 琉璃红着脸谢了恩,想接过大史氏手里的粥,“奴婢来喂吧。” “不用,你和金铃下去歇着,咱们一家子自己吃就行。”大史氏不肯。 贾小赦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琉璃,发现她不但红鸾星动,更有富贵之气环绕周身,只怕是在自己身边服侍不了多久了。 他之前虽然神智未苏醒,但是貔貅的神魂还是在的,这些对他有善意的人,都会受到貔貅财气的回馈,开运招财,不在话下。 吃完菜菜粥,爹们还在喝酒,贾小赦拒绝了大史氏要抱他午睡的想法,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在院子里左摇右晃地溜达。 “还真是奇了,半天功夫说话走路都会了,可见好饭不怕晚。”贾代化道,“敬儿,看着些你弟弟,别叫他摔了。” 贾小敬恨不能把栓旺财的绳子给贾小赦用上,别看人家腿短,可是还怪灵活的,晃晃悠悠地时不时还来个小跑,叫他瞧着紧张得很,一直张手护在贾小赦身边,生怕这胖团子扑地上了。 走过两圈,贾小赦对于用两条腿走路习惯得差不多了,一扭身子摆脱了贾小敬老母鸡似的手,哒哒哒就肆意奔跑起来,满院子地撒欢。 贾小敬赶紧着追呗,这胖团子坏得要死,还带着他绕树。 “嘻嘻嘻,抓不到我!”贾小赦见他伸手来捞自己,忙往边上一跳。 不知是树下的土新松过,还是前些时日下雨给泡的,他脚下的土竟直接塌了,把他给陷进去了。 “哈哈哈……你再跑啊!”贾小敬得意死了,上去要把他挖出来。 结果离着有一两步的地方,也塌方了,自己也给陷进去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 两个熊孩子两个坑。 贾代善自是没有他堂兄沉稳的,瞧见了一口酒扭头就喷在贾代化脸上,“噗!瞧这俩兔崽子。” “呵,我瞧着这大兔崽子皮也是松了。”贾代化一摸脸,冷笑道,“别以为当着赦儿的面,我不敢揍你。” -- 第7页 贾小赦还等着人来挖萝卜呢,结果就看那俩爹自己打起来了。 还不是菜鸡互啄那种。 两个人武力值相当,一招一式夹杂着劲风,瞧着挺好看的。 也热闹。 贾小敬大概是习惯了,认命地自己从坑了爬出来,正要去解救胖团子,忽然坑底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 “这是什么东西?” “你是不是笨!这是金子啊!”贾小赦吸吸口水。 这金子成色不错,十分想啃。 第4章 贾小赦对着他哥手里的大金砖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朴实无华的厚实造型,拿来磨牙简直再好不过了。 贾小敬却误认为他是想从坑里出来,抱着金砖一扬下巴,洋洋得意地道,“你求我啊,求我就抱你出来。” 贾小赦微眯了眼睛,这个神情紫微帝星时常做,显得威严又阴鸷,叫座下的人不寒而栗。 但是小貔貅做出来,憋着嘴,鼓着脸,十分像一条狠呆呆的河豚。 “噗……哈哈哈”贾小敬不但没有害怕,还狠狠揉了几把他的脸蛋,“真好玩。” 如果不是已经开蒙读书,自认是个大孩子了,贾小敬特别想亲一口。 贾小赦气死了,拍掉贾小敬的爪子,勉强在坑里转了个身,背对他哥。 也背对这个世界。 “真生气啦?”贾小敬戳戳他的肩膀,“我们来挖宝好不好?说不定还有金子呢。” 院里还留了几个服侍的,听他这么说,还以为是他埋的,也没多想,忙去取了贾小敬平从前挖土玩的小工具来。 什么竹子做的小铲子,藤编的小篮子,都是圆润又可爱,最有意思是一柄小锄头,手柄也就罢了,锄刃却是用白玉做的,玲珑剔透。 贾小敬把这些东西都堆在贾小赦面前,“全部送给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贾小赦不为所动,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玩的,也就那块玉够他一口吃的。 一刻钟之后,贾小赦撸着袖子,在那块金砖上用土堆了一只貔貅。 真好玩。 “这是牛?”贾小敬看他弟表情不对,弱弱地又道,“莫非是羊?怎么就一个角。” “是貔貅!貔貅!。”贾小赦挥动着手里的小铲子。 贾小敬:……你说是就是吧 “没土了,再去装一点。”贾小赦把小篮子推给贾小敬。 大树下头正在挖东西,他们就被挪到葡萄架子下面来了。 大史氏和丫鬟们已经避进屋里了,贾小赦玩得不亦乐乎,哪里也不肯去。 贾小敬认命地拎起小篮子,去树下装了一捧土回来。 挖出来的金砖足有七八摞的,然而坑下面居然还有。 一家子人都对金子没啥惊喜之情,俩爹正凑在坑边上猜金子的来历,就听的贾代化道,“不会是我爹埋的吧?” “这谁知道呢,你可是发财了,请客。”贾代善道,“挖得是不是太深了,怕这树受不了。你又不缺银子,差一块两块有什么要紧。” 贾代化心说也是,但是他这个人吧,有点强迫症,“但是我想知道总共有多少。” 不然很难受。 贾代善道,“还是这个毛病。但是这树是伯父亲手种的,我觉得你难受难受也不要紧。” 贾代化知道他说得对,但是就是难受。 一低头看见贾小敬在那里刨土,没好气地轻轻踹了两脚,“干什么呢,你是属猪的啊,在这儿拱土。” 贾小敬可委屈了,遥遥一指贾小赦,“赦儿要玩的。” 贾代化看着满手满脸都脏兮兮的贾小赦,顿时忘记了自己的难受,凑过去哄道,“伯父叫人来捏泥人给你看就是了,自己弄多脏啊。” 贾代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都住手,去把花匠寻来,瞧瞧有没有伤到树,是不是能直接填土。” 说完拎了贾小敬,连人带篮子的一起提过去了。 “爹给你捏个兔子好不好?” “得了,就你那个手艺。” 父子四个挤在一起玩土。 贾小赦在貔貅边上又捏了个小人,“都不要,我要自己玩。” 故意把人捏得比那坨貔貅小很多。 显得自己超威武。 有句讲句,手比爪爪灵活多了。 “这是……什么?”贾代善怕伤害儿子的自尊心,问得也是小心翼翼。 “这是紫微帝星。”贾小赦在紫薇帝星头上插了一朵花。 主人什么都好,就是穿得太简朴了,好像怕自己会偷他身上的东西吃一样。 于是又插了一朵。 又插了一朵。 等小泥人被插了满头花,贾小赦这才满意,拍着手上的土道,“能不能挪到我屋子里去?” 特别满意自己的艺术成果。 “……能。但是没几天就散了,我明天带你去烧一个好不好?”贾代善道, 一点也不嫌弃这东西丑。 “好。”贾小赦把小脏手在贾代善衣服上擦干净,“你们都围着我做什么?” 凡人不都该围着金子么? 他招来了这么多呢。 “陪你玩啊。”贾小敬坐在他边上,“为什么紫薇帝星要戴这么多花?” “因为他好看啊。”贾小赦认真地道,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满意,“就是还不够富贵,戴宝石更好看。” -- 第8页 “去库里取两盒宝石来。”贾代化吩咐道,“那就再捏一个富贵的,你喜欢就好。” 贾小赦正要说谢谢,忽然感觉到一股汹涌的财气自地下冲上来。 “快让开!”他朝着树边的小厮们喊道。 先是嘎吱嘎吱的声音,大槐树缓缓向西偏移,然后树根终于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槐树周围坍塌了一大片,露出下面成片成片的金砖,被午后的阳光一照,映照得半个院子都是璀璨的金光。 贾小赦哒哒地跑过去,抱着树枝往下看,满意地砸吧了下嘴。 啧,这才是貔貅的能力。 估计这些金砖埋了很多年了,树根越扎越深,就把金砖给顶出来了一部分。 伯父很有钱嘛,拿金子当土填。 贾代化在宁国府里住了小三十年,也是第一次发现地下埋着巨资,一时也大感意外,嘴张了又张,最后呐呐地道,“赦儿过来。别跌进去。” 动静太大,连大史氏也惊动了,她面对这么些个金子,第一反应就是——麻烦。 她给了金铃一个眼神,“拿了我的牌子去请侍卫过来,这院里有一个算一个,你懂的。” “是。”金铃的表情如梦似幻,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贾小敬扑到大史氏腿边,“哇,娘你快看,这么多金子,拿来造房子都够了。” 贾小赦的眼睛蹭就亮了,小兽似地趴在在树叉枝叶里,“可以造房子吗?” 他在九重天的貔貅窝就是用金子打造的。 他睡梦里时常会不自觉地啃掉自己半个窝。 贾小赦的眼神实在太过炙热期待,以至于大史氏差点就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她艰难地把话吐出来,“不可以。” 贾小赦瞬间耳朵尾巴一起耷拉下来。 “金砖堆砌,万一倒下来砸到你怎么办,伯母用旁的给你搭一个好不好?保准也一样好看。”看得史氏心都碎了,她以为贾小赦是小孩心性,喜欢亮闪闪的东西,赶紧许诺给他,“这些不知道地里埋了多少年,我这就叫人去取干净的给你玩,有金子打的小鱼小龟,可好玩了,你保准喜欢。” “在水里会浮起来吗?沉底的不好玩。”贾小赦一面问,一面趴到来提溜他的贾代善身上,想想又摇头,“伯母的留给敬大哥玩,我不要。” 说着满怀期许地看着他爹。 贾代善把他往上托了托,“没事,伯母给了就收着,爹再给你打的新的,打成空心的保准能浮起来。” 会这门手艺的人极少,空心的打一个比直接用金子都费事。 贾小赦搂住他的脖子,十分给面子地点点头,觉得这一家子真是好人,要多给他们招招财。 “困了?去睡吧,爹跟你伯父说点事。”贾代善蹭蹭他的小脸,把他交给丫鬟抱下去。 贾小敬搂着他娘不舍得放,又不舍得那头玉娃娃一样的胖团子,纠结得很。 人生就是这样让人迷茫。 “还不去陪着你弟弟午睡,赖在这里做什么。”贾代化瞪了他一眼,把熊孩子也赶走。 国公府按制是可以养侍卫的,贾代化近年不大理军务,一番操作之后把当年军中的亲兵都归作了侍卫。 侍卫来得很快,贾小赦在院门口就碰上了,对着队尾的那个年轻人笑了笑。 年轻人挠挠头,又不敢违反纪律,憋得脸都红了。 “你认得他?”贾小敬仰头问他。 “认得呀,好多次我过来宁府,都是他抱我的。”贾小赦打了个哈欠,“他快发财了。” “瞎说,小夏家里很清贫的,都靠他这一点俸禄过日子。” “哼,不信拉倒。”贾小赦扭头。 谁抱谁发财好吗,我可是貔貅。 他严肃地对抱着自己的温柔大姐姐道,“金珠姐姐,你也快发财了。” 金珠笑呵呵地道,“借咱们赦哥儿吉言了,到时候给你买糖吃。” 贾小赦很满意,试着用小短腿去够贾小敬的头。 踩你! 被貔貅踩了是要破财的。 贾小敬就看他背着身在那里瞎扑腾,手欠地拉了他的脚道,“又瞎折腾什么?” 贾小赦顺势就踩在他手心上。 该! 贾小敬也不知道他在使坏,一路打打闹闹地领着他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看贾小赦坐在自己床上,心里十分欢喜,“我给你拿个好玩的!” 激动地一拉柜子,结果手敲到了边上的紫檀高花几,上头一盆宝石盆景直接就牺牲了。 贾小敬:…… 第5章 原是红宝石镶嵌成的梅花树,现下被摔得树干也断了,梅花也凋谢了,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掉了满地。 “啊呀,这还是你们家送来的。”贾小敬直皱眉道,“我爹又要揍我了。” 贾小赦也没想到破财来得这么快,不在意地摆摆小短手道,“明日再送你个更好的,梅花有什么好看的,倒霉倒霉,一听就不吉利。” “你知道什么,梅花不惧严寒……”贾小敬立马就要给贾小赦来个梅花相关科普,结果就见贾小赦捂着耳朵翻身窝到床最里边去了,口中还念念有词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以前紫微帝星让他勤加修炼,早日修成人形,他就拿这两句出来说。 -- 第9页 就是那会儿蹄子捂耳朵不太方便,还会被主人揪耳朵。 贾小赦自我安慰地又找到了一项手的优点。 贾小敬超气的,但是想一想还是算了,脱了鞋子上去扒拉贾小赦,“脱了衣服再睡,这样不舒服。” 贾小赦被他烦得不行,由着他给自己脱了外衣,又盖了薄被子。 本就是贾敬午睡的时候了,他给贾小赦拍了几下后背,自己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嘴里还含糊地道,“我是王八,你就是小王八。” “是啊,伯父和我爹是俩大王八。”贾小赦故意也去戳他的脸,“敬大哥?” 贾小敬抓住他的手,只觉得热乎乎又肉嘟嘟的,无意识地低头亲了一下,“不闹,睡觉觉了。” 贾小赦呆住了,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亲。 感觉好奇怪。 但是心里忍不住地就高兴了起来。 他慢吞吞地挤过去,努力用另一只圈住贾小敬,小声嘟囔道,“算啦,给你抱一下,还是让你发财吧。” 贾小敬没有听见,只是把他搂得紧了一些。 见着他们靠在一起睡熟了,丫鬟们才敢上来把帐子放下,收拾了地上砸坏的盆景。 两个熊孩子这一觉足足睡到傍晚时分,要不是大史氏亲自来抓人,贾小赦还不肯起床。 他揉着眼睛道,“困。” “乖,吃了饭再睡,你这会子睡了,晚上又要睡不着了。”大史氏把他抱起来,想给他套衣服。 贾小赦做四脚吞金兽做惯了,貔貅平时也不太睡觉,困了的时候就往窝里一蜷,主人看他睡着了也不会去动他,只等着他睡醒了去把窝补上就成。 他是真的不太理解人为什么晚上要睡觉。 所以他特别理直气壮地道,“晚上睡不着就不睡了,我不饿,不想吃饭,想睡觉。” 不会说话吧心疼,会说话吧熊得不行,饶是大史氏也磨了一会儿牙,想把熊孩子拎起来,“晚上不睡觉,你准备干什么,做贼去?” “我可以跟敬大哥玩!”贾小赦赖在她怀里不肯动,“想睡嘛想睡想睡想睡嘛。” “敬儿晚上也是要睡觉的,不信你问他。” 贾小敬挠挠后脑,“其,其实不睡也行。” 大史氏瞪着他,“再说一遍?” “睡,睡的……”贾小敬迫于他/娘的威严,只得改口。 大史氏揉着贾小赦的脑袋,利诱道,“你现在起来了,伯母就给你个有趣的玩意儿,好不好?” 贾小赦这种小气吧啦的神兽才不会贸然上当,他是要谈条件的,“先让我瞧瞧,有趣了才起。” 其实闹了一通也清醒了,就是作得慌。 大史氏忙叫把宫里赏下来的走马灯点上提过来,“你瞧了就知道,保准喜欢。” 宫里的走马灯做得自是精致无匹,烛火燃起,热气上升,推动着里头的叶轮,灯笼就投射出的影子就一圈圈转了起来。 因着是要往下赏的,图案比较中规中矩,就是寻常骑马武士的样子。 “好玩吧?”贾小敬问道,“我还有几个这样灯,你要是喜欢,都给你。” 贾小赦看着武士的影子转了几圈,就没兴趣了,扭头道,“给我做个貔貅的好不好?这个不好看。” 要不是他眼巴巴地看过来可怜又可爱,贾小敬几乎就要吐槽了——貔貅有什么好看的。 “好,我让他们画了貔貅的样式来让你挑。” 贾小赦这才肯乖乖去吃晚饭。 大史氏带着俩孩子在里间吃晚饭,外头坐着那俩爹,他们还在操心院子里的金子,真的是想了又想,也没记起来家里有这么份产业。 从有他 俩开始,这院子小三十年没动过了,要埋了这么些的金砖,他俩能不知道? 金砖上什么印记也没有,不大像干净钱。 “得查一查,这金子古怪得很。”贾代善道,“你觉得会不会是前朝留下的?咱们这宁荣街前朝是什么样啊?” “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了?”贾代化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也是打小从宁国府长起来的好不好。” 宁国府比荣国府传承要多一辈,得从他们两个的祖父论起。 宁国公的爵位是传给贾代化他爹贾演的,贾代善他爹贾源当时常年征战,贾演不放心孩子,因此他们这房就一直没分出去。 后来直到贾源因功封爵,贾代善跟他爹才搬出去,确实是打小跟着贾代化一起长起来的没有错。 年幼的时候偷喝酒,喝多了上头还拼命管贾演叫爹,把贾源气个半死,摁着抽了好几顿。 可见兄弟长得相似,以及弟弟把儿子托付给哥哥照顾是老一辈就留下的传统了。 “你是我哥啊,你不知道我还能知道?”贾代善奇怪地看着他,“而且你是族长啊,我又不是。” “啧,听你说得这话,要脸不要了?”贾代化指着他刻薄道。 大史氏怕他们又打起来,在里头咳了两声以作提醒,“咳咳,国公爷,说正事。” 贾小赦没想到他们为了金子的来历要纠结这么久,他们烦,他瞧着也烦,索性指点他们算了。 因为财气相连,貔貅是可以读到金银法宝身上所发生的故事。 不过仅限于成型后,还要成型时间够久,要是问哪座山哪个矿里挖出来的,就遭不住了。 -- 第10页 这些金子来历的确跟俩爹猜得一样,不太干净,也不是贾家人自己的,而是被人暗戳戳挖了地道藏进来的。 “我刚看到东边好像有一个洞,黑漆漆的像是可以通出去。”贾小赦举着勺子,“我一会儿吃完了可以去洞里看看吗?” “不可以。” 几个大人一起回绝了他,只有贾小敬小声地道,“别急,晚上我带你偷偷去。” 以贾代化的耳力,足以听得一清二楚,他一拍桌子,“怎么哪儿都你的事!带着你弟弟学点好!” 贾小敬撇撇嘴,完全没有在怕的。 “赦儿说瞧见洞了,可能是有地道。”贾代善被儿子启发了,赶紧夹了两筷子菜,“赦儿快吃,爹带你去钻洞。” 贾代化抽了一记他的后脑,“有你这么当爹么?不靠谱!” 贾代善反手就是一下,刮了他哥一脸京酱肉丝。 等他们吃完饭,天早就黑了,院子里点了不少灯,亮如白昼,金子已经都被起出来了,树也挪走了,露出一丈见方的大坑,贾小赦指着其实没被挖出来的地道入口,半点不心虚地撒谎,“我白天瞧见就是这里,是不是被土又盖住了?” 负责守在坑边上的小夏有些纳闷,但还是举着家伙把那块给刨开了,“嘿!国公爷,您瞧。” 洞口完全掘出来也只有半人高,人要么趴着要么弯腰才能进去,挖得也很粗糙,拿灯笼照了能瞧见里头腐朽的木杆,这么多年没塌也算是个奇迹。 “行了,封上吧,随它是个什么,回头把槐树重新种回去。”贾代化怕贾代善真犯浑,还特意警告他道,“你也瞧见了,不是什么话本里的密道,别赶着去送死。” “我又不傻,这真进去了,连棺材都省了,直接就埋了。”贾代善抱紧了贾小赦,“只是家里多了这么一个东西,总是不好。万一有人不怕死回来寻金子,从这里头爬出来了,多瘆得慌。要不然把树到后边去,这里全拿青石板封了,改成小池子,下头有动静,水面容易瞧出来。” 想想都后怕,家里被人挖了地道,要真有歹人顺着地道进了宁国府,求财还倒罢了,给他们来个杀人灭口、政治陷害,说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贾代化也想到这点了,自然点头。 这活就不好叫侍卫干了,只让他们轮班先守着,明日再请工匠来填池子。 大史氏对于这两个没有生活常识的国公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无语道,“建池子容易,水哪里来?总不好弄一池子死水搁着,哪怕天天换水,也够呛,天一热就得发臭引虫子。” 贾小赦懵逼了一脸,怎么他们又纠结上了。 好烦。 贾代化瞧见了他的表情,被萌得不行,他其实也觉得挺烦的,大手一挥就有了决断,“那就全封上。要看树就去后头会芳园。走,伯父带你去看花好不好?” 贾小赦还没说话,就听到小夏嚎了一嗓子,蹦得老高了,指着那洞口道,“妈呀,有鬼啊!!!” 第6章 小夏怕归怕,手下功夫却是实打实有的,条件反射地抄起铲子就朝那鬼拍去。 他只觉得手下一震,虎口发麻,如敲打在极硬的金石之物上。 小夏咬着牙再拍,想把它怼回地道里去,谁料铁质的铲子居然被戳穿了个大洞。 那鬼被打得不退反进,力大无穷地连铲带人往后推了一丈多远,直到被坑边缘挡住了去路,这才停下。 灯火照在它身上,众人这才发现,哪里是鬼,竟是一只长相古怪的小兽。 贾小赦目前的身体是个幼崽形态,神魂也只有从前一成修为不到,因此他一开始是真的没瞧出来那个黑乎乎的鬼是什么。 这会子瞧清楚了,怎么好让人再打它。 眼见小兽被卡住了角,焦躁地晃着脑袋,贾小赦急道,“小夏,快住手。爹爹爹!放我下去!” 大约是感受了贾小赦的神魂,小兽急切地想要靠近,但是又过不来,从喉咙里发出声声哀嚎。 “不许胡闹。”贾代善怎么会放开他。 短手短脚的贾小赦挣脱不开,心急之下只得说实话,“它不会伤人的,这是角端,爹你快放开我,它这样要受伤的。” 神兽若是为人所伤,伤他之人必遭天谴,他既是救角端,也是救小夏。 贾代善是读过书的人,角端他还是知道的。 但是贾小赦不过两岁,之前也不会有人教他,他是怎么知道,又怎么认识的。 那一瞬间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他和贾代化对视一眼,他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表情,点头示意,“让他去。” 贾代善没有放开贾小赦,而是抱着他一起下到了坑里,警惕地慢慢靠近角端。 而贾代化则拎着一柄锄头亲自站在坑边上,防备着角端再暴起顶人。 “过来。”贾小赦轻声道。 角端往后退了几步,把角从碎得稀巴烂的铲头里退出来,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贾小赦父子。 有些类似贾代善见过的麒麟雕像,只是角端没有鳞甲,通身是褐色的短毛,上嘴唇特别长,而粗壮的角是长在鼻子上的,又添了几分滑稽。 贾小赦安抚地拍拍贾代善的手臂,示意还是想下地。 他爹紧张,角端更紧张,俩人这样不知道要僵持多久,还是得他过去。 -- 第11页 贾代善一颗老父亲的心就跟在油里反复炸似的,许久才僵硬地弯腰把贾小赦抱到地上。 贾小赦哒哒哒地往前跑了几步,伸手就摸角端的角,还拿脸蹭了蹭,“刚刚疼不疼?” 怕打到面前这个让他觉得无比亲切的小家伙,角端摇头的幅度很小,温柔地叫了几声,“嗷呜(不疼),嗷嗷嗷啊(你是什么兽?)” “嗷嗷嗷(我是貔貅)。”贾小赦又有点想哭了。 没有主人和爪爪的貔貅。 “嗷!(老大)”角端趴下来坐臣服状,“嗷嗷嗷(以后就跟你混了)” 虽然老大没有角,但是它绝对不会认错老大身上强大的神兽气息。 老大说他是貔貅就是吧。 角端暗戳戳地偷瞄了一眼贾小赦的小屁股。 贾小赦敏感地察觉到了,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拍了两下它的角,凶巴巴地道,“干什么!” “嗷嗷(不干什么)”角端脾气很好,还讨好地晃了晃尾巴。 收服了第一个小弟的贾小赦转身回去拽他爹,迟疑着道,“我可以养它吗?” 凡人好像都很怕这些四脚兽的。 贾代善的心已经从油锅换到烤炉了,一阵阵地发烫发干,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蹲下身子和贾小赦齐平,手抚过他嫩白的小脸,看了半晌才道,“你是我儿子吗?” “我是你儿子啊。”贾小赦难过起来,“……我不是妖怪。” 他看到过长相或者举止异类被家人当作妖怪丢掉的凡人。 贾代善沉默无言。 这两年的记忆,贾小赦都有,虽然比不上主人,但是贾家人也全部都是他的嫡亲家人,如果他们害怕他、不想要他,那要怎么办呀。 贾赦开始觉得委屈,吸了吸鼻子,“我其实就是记得一点上辈子的事,可是我真的是你儿子。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可以带角端走的。” 越说越难过,见贾代善还不理他,他忍着眼泪,一步步退回角端身前,“嗷嗷嗷(我们走吧)” 贾代善也不好受,他红着眼眶,忽然一抹脸,上前一把 将他拎起来牢牢抱在怀里,“是我儿子就行,我可记住这话了。养它可以,就是能不能教会他说人话,你这嗷嗷嗷地再把阿黄招来。” 古籍里说角端可通四夷之语,学个人话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呜哇哇哇!”贾小赦心里骤然一松,搂紧他的脖子,扯着嗓子就大哭起来。 “上来吧。”贾代化百感交集,上前拉了一把贾代善,“啧啧,小夏,去把赦哥儿的狗给弄上来。” 当哥的就是当哥的,心理素质强太多。 小夏挠挠头,一时嘴快,呆呆地道,“国公爷,你不会灭口吧?” “不灭口留着你吃夜宵?”贾代化冷冷地道,“直接就拿你喂这狗了,连着尸首都不用善后。” 院里早被护卫围得跟铁桶似的,听见坑里说话的也就贾代化一家三口并小夏这个呆子,倒也不担心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大史氏看贾小赦哭得昏天黑地,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对着贾代善也有些责怪了,“张道人说赦儿来历不凡必有造化,二弟不是也清楚么。你不心疼他受了两年的苦,倒要这样扎孩子的心。要不是自己孩子,他能这么亲近你,这么亲近咱们?” 她其实是信佛的,佛家也有因果轮回之说。 许是前世孽缘未消,今生才迟迟不能醒来。 拿了贾小赦的八字去庙里给高僧批,人家说的话和张道人一模一样,多半句天机都不肯泄露。 所以她和贾代化对着忽然就活蹦乱跳的贾小赦没有半点其他想法,单纯就是高兴,甚至可以说早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嫂子教训的是。”贾代善也有点慌张,他刚刚就是突然感觉要失去贾小赦了,才有这么一问,真没觉得他儿子是妖怪。 生而知之,多牛逼啊。 凭他哪里来的,叫了我爹,认我是爹,他就是我儿子了。 贾代善哄了老半天,还是那些个车轱辘话,什么“不要哭了爹在这里”“都是爹的错”“爹怎么舍得不要你呢你傻的时候我也没扔掉啊” 小孩子恃宠而骄,知道大人在意他,是会越哭越凶的。 贾小赦把贾代善的衣服哭湿了半身,这才缓缓收了神通,可怜巴巴地道,“爹你别不要我。” “要要要,你爹敢不要你,打断他的狗腿。”贾代化强行从贾代善怀里把贾小赦捞过来,还狠狠瞪了贾代善一眼,“赦儿还想不想去园子里看花?或者给你的狗搭个窝棚好不好?” 贾小赦有点喘,一抽一抽地道,“要金的狗窝,嗝,嗝……” 贾代化恨不能踢了他弟一脚,“瞧你把孩子欺负的,都哭得打嗝了。夫人快调杯蜜水来,可怜见的。” 贾代善搓了两把脸,索性过去帮小夏搬运角端以作将功赎罪了。 贾小敬不太懂大人说的,他拽着贾小赦的小短腿,“别哭啦,让你的狗子跟咱们一个屋,诶,你能不能教我怎么说狗话啊?” 他爹说是狗,就是狗咯。 贾代善在下头推,小夏在上头拉,角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被弄了上来,对着这俩人半点感激之情没有,屁颠颠地追着贾小赦去了,结果就听到这一句,没好气地用角推搡了贾小敬一把。 -- 第12页 说谁是狗呢! 任谁都瞧出来它没用什么力道。 贾小敬转头就看到老大一个角,哇了一声,“好看!威武!” “嗷(谢谢)”角端顿时忘记了刚刚的事,用角友好地蹭蹭他,跟阿黄蹭人也没什么两样。 阿黄是贾小敬养在会芳园里的大黄狗。 贾小赦帮它翻译道,“嗝,他,嗝,跟你说,嗝,谢,嗝,谢。” 一句话说得是七零八落,小肚子也跟着一起一伏,像个小青蛙。 实在是天晚了,贾代善自己都不好意思凑在嫂子面前,等贾小赦喝完一杯蜜水,他便道,“今晚上我带着他俩睡吧,明日去过清虚观,就直接出城去庄子上了,待得到了给你们传信,哥哥嫂子也早些休息,折腾了这一天。” “去吧,明日我陪你嫂子去布施还愿。”贾代化虽然这么说,但有些不舍得把小青蛙还给他,“其实跟着我们睡也无妨,嘶……” 大史氏优雅地收回踩丈夫的脚,“敬儿就托付给二弟了,要是他不听话,你只管动手教训。” 贾代善笑着揉揉贾小敬的头,“他哪里不听话了,还得谢谢他一直帮我照顾赦儿才是。” “从前你和咱们国公爷关系就好,现在他们兄弟俩也好,这是缘分。”大史氏满脸的慈爱,“都睡去吧。” 贾代善右手抱着贾小赦,左手牵着贾小敬,这个造型也显得挺慈爱的。 贾小赦还在打嗝,“爹,嗝,什么嗝,时候,会停下,嗝。” 他只打过饱嗝,现在也不饱啊。 “憋住气,一会儿就好。”贾代善教他。 贾小敬帮着出主意,“被吓一跳也会止住打嗝的。” 说着张牙舞爪学起了老虎,“呜哇!” 贾小赦一脚踩在他脸上,“嗝,走开。” 才转过了夹道,贾代善听到后头有急促的脚步声,就停了下来,“什么事?” “国公爷,荣府的夫人亲自来接您和赦哥儿回府了。”金铃面露尴尬,“奴婢说了国公爷今晚要留宿宁府,夫人只不听,也不肯进来,现在马车还侯在门口,您看?” “我不要看到她!”贾小赦大声道。 “诶,赦儿不打嗝了。”贾小敬惊喜,脸上有好几个黑脚印,浑然不觉。 第7章 “我去瞧瞧,敬儿你领弟弟先去睡觉。”贾代善把儿子放下来,叫贾敬牵着他走。 贾小赦才哭过,鼻子眼睛红红的,萌得不行。 贾小敬赶紧拽住弟弟的手,他跟这个叔叔关系超好,就很随意地哦了一声,要是他爹在又得打一顿那种随便。 贾代善怕小史氏作妖,赶紧就出去了。 荣府的马车挡在宁府的角门外头,两个跟车的婆子见了他都是松了口气,小声道,“国公爷赶紧劝劝吧,夫人一定要出来接您,张妈妈劝了几句,还被打了板子,奴才们没办法,只能帮着套了车。” “胡闹。”贾代善怒道。 张妈妈是贾义的媳妇儿,两个人都是跟着老国公上过战场的。 小史氏掀了车帘,冷笑道,“既然妾身胡闹,国公爷不如回府好生发落我,爷俩赖在人家宁府算什么事。” 贾代善并不想和她吵架,“你怀着孩子,就算不想着自己,也要想着肚子里这个,凡事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什么?!”小史氏挣开鸳鸯就要下车,吓得两个婆子赶紧上前,一个跪下给她当脚蹬,一个扶她。 贾家满门都是武将,最不耐烦这种做派,好像糟践几个下人,就显得尊贵了。 贾代善皱着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想接我的丈夫和儿子回家。”小史氏还没站稳,口中已经急切地嚷嚷起来,“我就想问问你那个千好百好的大嫂,凭什么她就处处要占我上风!占了我的儿子不够,还想占我丈夫不成?索性拆了两府中间的门,叫她一个人当两家啊!” “送夫人回去。” “你自然想我回去!我倒要去问问我那好伯母,到底生了个怎么样的好女儿。” 贾代善忍无可忍,抬手扇了她一个巴掌,“闭上你的嘴,我倒觉得该问问你父亲母亲是怎么养的你。” 小史氏一愣,连捂脸都忘记了,心中惊惧翻滚,半晌含着泪叫道,“我嫁给你多年,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居然为了她打我。” “都知道你怀着孩子,哪个不劝你?”贾代善冷着脸,就带出了训斥三军的威严,“你这几年上蹿下跳,要不是哥哥嫂子大度,你能有什么好?为母不慈,为妻不贤,为主不尊,罢了,咱们这会子就回保龄侯府,让老侯爷来断断吧。” 史氏的祖父老保龄侯尚在,爵位虽比史家兄弟低一等,辈分却高,在勋贵里很得尊重。 小史氏声音直发抖,恨道,“好啊,就让他老人家看看,这就是他给我选的好儿郎。” 贾代善失望至极,回身交代了几句,不一会儿宁府里头就给他牵了马出来,又道已经通报了国公和夫人,让贾代善不要担心贾小赦。 “扶夫人上车,我们去保龄侯府。”贾代善看都不看史氏,翻身上马,也不带护卫,就准备这么着去史家。 两个婆子见闹得这样难看,也顾不上旁的了,一左一右搀住小史氏,“夫人请吧。” 小史氏被钳制得手臂发疼,又甩脱不开,生怕伤到肚子,只能先上车。 -- 第13页 鸳鸯心疼地看着她发红的脸颊,“国公爷下手也太重了。奴婢给您用凉水敷一敷脸吧?” 谁料小史氏反手就是一个巴掌,“贱婢,你方才躲在车上做什么?那两个老虔婆也是,有你们的好呢。” 鸳鸯被打得懵了,不自觉地往边上缩了缩,“夫人和国公爷说话,奴婢不敢上前。” “现下连你这样的贱婢也敢骑在我头上了,我在下头站着,你倒大摇大摆坐着,但凡你有些许忠心,就不会瞧着我挨打。”小史氏怒气冲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打量着琉璃要得宠,想拉她下来自己当姨娘是吧?呸,下贱东西。一会子到了侯府,就叫我母亲发卖了你。” 鸳鸯低着头,被骂得哭也不敢哭,生怕再触怒小史氏。 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行到半途遇到了城中巡逻的禁卫,领头的是个中年壮汉,见着这孤零零的一匹马一辆车,大声喝道,“什么人?” 贾代善也不下马,直接道,“老王,是我。” 他这张脸比国公府名帖办事效率还高。 “荣国公。”老王一抱拳,“您怎么这么晚了还独身出门。” “有些急事要去保龄侯府,带着侍卫动静太大了。”贾代善道,“明儿我自会上折子请罪,还请兄弟高抬贵手。” 老王这样的老油条怎么会多问,当时就笑骂道,“行了,别装模作 样了,你走你的。就是记得回头请哥几个喝酒,这么些个人都瞧见了,不得封口费啊。” 说得禁卫们也都跟着起哄大笑。 “先拿着吃宵夜,等我备了好酒,就去请你们,个个都有。”贾代善把身上的荷包解下来丢过去,“走了。” 就这么遇上了三队禁卫,才到了保龄侯府那条街。 贾代善身上的玉佩扳指全给出去了,不由埋怨道,“你们别是特意来堵我吧,可得跟你们统领告状去。” 禁卫里头都是些年轻人,笑闹不忌的,当时就有人道,“您擅闯宵夜,咱们还没说跟宁国公告状,您可不能这样倒打一耙。” 京畿禁卫统领是谁呢? 是宁国公贾代化,贾代善他哥。 小史氏在车上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荣国府来说亲的时候,老夫人说得很清楚,是看宁国府的新夫人懂规矩礼数,家里人因此都觉得侯府的家教好,所以特特来求亲的,不拘是哪个姑娘。 当年祖父祖母最疼她,老夫人也觉得她活泼爱笑,对得上贾代善脾性,这才选了她。 有句讲句,史家姑娘的容貌资质只算得中等,荣宁二府这样的作归宿,着实是上上等了。 进门一年,老国公战死,老夫人撑了半年也跟着去了,她年纪轻轻作了国公夫人,夫婿俊美英武,又位高权重,谁人不羡慕她好命。 谁知道到了如今,贾代善宁可跟路上这些军痞子说笑,也不理会自己一句,连着仆妇也不尊重她。 “都是那小畜生的错。”小史氏喃喃道,“要不是生下那小畜生,我何至于沦落至此。” 鸳鸯听得是心惊肉跳,又担心她真的发卖了自己,盘算着怎么才能逃出条生路。 贾代善被这样一闹腾,心情都好了许多,亲自上去扣了侯府大门。 差点没把门子吓死。 门子战战兢兢道,“国公爷您怎么来了?” “老侯爷可睡了?”贾代善直接道,事到如今,他已经半分脸面也不想给小史氏了,旁的不说,父母去世之后,贾义和张妈妈里里外外帮着她操持了多少,这样一个老人,说打就打了,既不顾及父母的颜面,也不顾及这些年的情分。 太过了。 “还没睡,老侯爷跟大老爷在外书房下棋。”门子道,“您快里头请。” 又瞧见了后面的马车,忙叫人去通报给史老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 荣国公姑爷的脸色可不好。 贾代善见了保龄侯还是老老实实地以孙辈的礼见过,这才道,“实在是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她堵在宁府门口辱骂不休。想来娘家长辈的话,她许是能听进去些,这才领了她回来。” 保龄侯这个人,脾气直爽舒朗,其实内里是最精明强悍的一个人,本朝文臣封爵,由他而始。 自两个孙女先后嫁入国公府,他就致仕了。 若保龄侯还在位子上,他们两家就是霸着文武两边,没有皇帝会乐意重用重用的人。 尚书令乃一国宰相,人家说退休就退休了。 这样的气度心胸,这样的识时务,贾家兄弟都是敬服的,还得领人家情。 保龄侯听罢,往棋盘上落了一枚黑子,这才接着道,“你待如何?” 史家大老爷就没有他爹这样的气派了,起身要告退,“不如明日儿子再来陪父亲下棋,您先忙正事。” “什么正事,家事而已。”保龄侯最瞧不得他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嫌弃道,“罢了,滚吧。” 大老爷滚得飞快。 保龄侯一指他刚才的位置,“坐,咱们接着下。” 贾代善对着残局看了一刻钟的功夫,在小角落里下了子,“您还是手下留情了,处处破绽。” “怎么办呢,到底是亲生的,难不成扔了。”保龄侯心中早有整盘棋局,紧接着落子,“你到底输了宁国公一份稳重,所以我推举他做了京畿统领。换成是你哥哥,就做不出深夜来侯府哭诉日子过不下去的事。荣国公,你还是太年轻啊。” -- 第14页 贾代善半点也不羞愧,抬手堵死了黑子的一条大龙,“老侯爷,这个夫人是您给我挑的,难不成我也要说一句,是您老眼昏花了吗?怎么处置,不在我,而在您。” “姑娘家的,我一个老头子纵是疼爱也有限,她可是你母亲亲自挑的。”保龄侯反将他一军,“又有与更三年丧的情分在,我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置。” 他其实憋屈着呢。 怎么会生出这样一家子的蠢货来,老大太过老实木讷,好在歹竹出好笋,两个孙儿是好的,孙女更是没话说了,直把隔房的姐妹衬得蠢笨如猪。 老二么,好大喜功,屁本事没有。 一时生出了无限英雄末路的凄凉感慨。 别看老宁荣二公命短,人家命好啊,有这么两个稀罕儿子,连着分家出去的也都老老实实闷声发财。 稀罕儿子贾代善试探着道,“要不然,叫她在娘家住几日?” 保龄侯嗤笑一声,“今日不过一个小妇人就叫你投鼠忌器,明日遇到朝堂之争,你岂不是要哭着找你爹?” 第8章 贾代善一摊手,耍无赖了,“总不好杀了她,来个一尸两命。” “你这个娃啊。”保龄侯指了他半晌,倒是笑了,“你长这么大,见得还少吗?” 高门大户里头阴私多,换成他站在贾代善的位置,一个病逝就齐活了。 贾代善看着保龄侯,缓缓摇了摇头,“她为我生了两个孩子,虽性子狂躁了些,也罪不至死。” 保龄侯把指尖的黑子随意抛到棋盘上,打乱了棋局,他的笑容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更符合那个在朝堂上兴风作浪的尚书令,“荣国公,我没有在试探你,今日她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姻亲和交情。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去母留子,史家决不干涉你下一任夫人。” “我也是在说实话,如果我是会处置她的人,早就先处置赦儿了,也不会到了今日夫妻反目的地步。”贾代善瞧了一眼,发现没多的杯子了,伸长了手把保龄侯的杯子拖过来喝了一口。 保龄侯盯着他看了半晌,语气既失望又欣慰,“你这样的性子要吃大亏的。你以为你站在什么地方?千里之堤尚且要毁于蚁穴,何况四王八公这样的角色。她占着当家主母的位置,就能代表荣国府,我不是劝你心狠,我也是为自家做打算,眼见下头小的都长起来了,她但凡做了孽,史家的姑娘往后都不用活了。” “待她生产之后,我送她回金陵的家庙,家庙看管森严,清静又安生。”贾代善又给自己添了茶,“她要是改好了,说不得还有回京的这一天。” 保龄侯只作不知,点头道,“甚妥。这件事交给你嫂子去办,她办事,我放心。” 他把棋子一一分拣好,“再来一局,想来老二家的过来告状前,咱们能下完。” 此时此刻的小史氏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要被祖父和丈夫流放去老家了,她正伏在史二夫人怀里痛哭,“母亲,我可活不下去了,从小到大,谁人弹过我一指甲,如今我不过说了大嫂两句,国公爷竟动起手来了。” 史二夫人瞧着女儿红肿的脸颊,怒不可遏道,“去请大夫人来,我竟不知道了,还有为了嫂子苛待发妻的道理,全天下没有见过手这样长的嫂子,荣国府要是给不出个交代,我跟他们没完。” 史大夫人立在房门口,浅浅笑道,“瞧二夫人满口说的是什么?长幼有序,听说二姑太太好大的威风,堵着宁国府的门口叫骂。一个大家子出身的国公夫人,脸还要不要了?” 小史氏正深恨大房一家,瞧过去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大夫人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可真是好嫂子,没白天黑夜的照顾我男人孩子。” “我这个人,喜欢凡事摊开了说,你这样的春秋笔法,对我没有用。”史大夫人抬手,“金铃,你来说。” 漏夜赶来的金铃姑娘周全了礼数之后,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只隐去了金子这桩,最后还道,“并非咱们夫人要扣着赦哥儿,是赦哥儿听到您来了,自己说不要见的,今日赦哥儿哭了好几场,夫人和两位国公都不舍得了,这才不叫出来见您。” “要不是你们夫人挑唆,我儿子怎么会不要我?!”小史氏柳眉竖起,指甲恨不得戳到金铃眼睛上。 “这奴婢就不知晓了,许是您平日见赦哥儿没有咱们夫人多。”金铃说罢便屈膝退下了。 小史氏又要开口,被史二夫人一把按住了,史二夫人道,“金铃是大夫人身边陪房的亲生闺女,所以姑娘这话,我可不敢信。不如请了大姑太太回来,咱们一起去公爹面前说道说道。” 史大夫人仍是浅笑端方的庄重模样,听完笑道,“我不知道二夫人哪里来的脸面,还要再惊动宁国府,是先前在门口骂的不够,这会子想叫来我女儿再骂一通?我且告诉你,你再敢说我儿一句,我保准叫你后悔终生。” “你这是威胁我?”史二夫人素日里见惯了大嫂退让,竟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硬气的时候。 史大夫人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眼底都是冷意,“大老爷最是友爱兄弟,平时让一让你,是客气。你要见侯爷,咱们现在就去。来人,扶二夫人和姑太太去见公爹。” 小史氏挺着肚子尖叫道,“你敢!要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了。” -- 第15页 “你这护身符到底怎么来的,你不清楚吗?何必三番二次提起,叫人想起你做的下作事。”史大夫人想起女儿传来的话,真真是恶心得不信,指着小史氏道,“我今日是看在你几个妹妹面子,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再敢闹,信不信我给你脸皮扒下 来?你有娘家,莫不成我没有?” 史二夫人想起来大嫂的娘家,当即是气势衰竭,老老实实地扶着小史氏,只神色还是恨恨的。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保龄侯面前,保龄侯不看小史氏母女,反而先问史大夫人,“没有吵醒你母亲吧?” 史大夫人待公爹十分恭敬,上前两步福身回话,“儿媳出来的时候,母亲喝了安神药,睡得正好。” “那就好,那就好。”保龄侯连称了两声好,“你做事,我最放心不过,宁府夫人就是随了你。” 贾代善起身对史大夫人施了一礼,照旧坐回去。 从爵位来说,他这样也不算失礼。 “荣国公。”史大夫人朝他点点头,“史家家门不幸,叫你跟着受累了。” 保龄侯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结束寒暄了,“二姐儿,明日荣国公带着赦哥儿去庄子上,你就安心在府里待产,等出了月子,他会派人送你去金陵老家思过,你自己也想想清楚,这几年做错了什么。” 小史氏本还等着他撑腰,闻言简直不可置信,颤抖着声道,“您也不帮着我?您是害怕他们国公府不成?” “是啊,人家俩国公爷,老夫不过就一个小小的保龄侯,还不一定能传下去,得害怕。”保龄侯道,“你们年幼的时候,我已是尚书令,来来往往的人都奉承你们,叫你忘了自己的身份,造成今日的大错。我本是预备打死你清理门户的,只是荣国公替你求情了,我便再给你一个机会。” 小史氏还沉浸在巨大的惊骇中,他娘先爆出了一阵震天的哭嚎,“您从小最疼我们二姐儿,如今您这样说岂不是伤了她的心。咱们二姐儿再不好……” 保龄侯早就预料到了,淡淡道,“堵嘴。” 便有婆子上来捆了史二夫人的手,嘴里堵了帕子。 “要不是我想着留点脸,我也想领了你回你娘家告状去了。”保龄侯还借机嘲讽了贾代善一句,瞧见史大夫人立在边上,叹着气指点道,“你啊,就是太喜欢讲道理。有事,直接做便是,有些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他做事杀伐果决,只需要你听,不需要你懂。 要不是自家小辈,等闲还不肯多唠叨这几句的。 史大夫人娘家是郡主府,打小是教养嬷嬷一点点磨出来的规矩,万事想着处处以理服人,又尊重身份,不肯轻易动怒。 但是总体来说,保龄侯还是看重大儿媳,胜过大儿子的。 小史氏站在下头,只觉得天大地大,唯有自己孤零零一个,竟这样可怜。 到了这个地步,她竟也不恨保龄侯和贾代善,只觉得都是大夫人母女的错,她猛地抬起头,尖叫一声,“大伯母既不叫我们母女活,我也不活了。” 直接就朝着史大夫人冲去。 屋里的婆子拦都来不及,史大夫人脚下动了动,到底没避,由着被小史氏撞到在地,甚至还出手护着她的肚子。 到底还是动了胎气,眼见着就要发动了。 保龄侯在朝堂上见过血溅三尺的御史不计其数,这种小场面完全不会让他有什么反应,他挑眉看向贾代善,“看到没有,你留了余地给她,她自己就不想要。” “一个人钻起牛角尖来实在可怕。”贾代善看着地上呻、吟的小史氏,面色悲喜莫辨。 “去请太医,活不活的下来,看命吧。”保龄侯全然是冷心冷肺,想想也奇怪,“我这样的人,竟然能生出这样的蠢货来,可见上天是不公正的。” 哪怕贾代善真的和宁府大嫂私通,也有千百种方法不动声色地把他们搞死。 偏跟个泼妇似的,杀敌八十自伤一千。 “我带她回去吧,怎么好在侯府里生产。”贾代善欲起身。 保龄侯手掌下压,“坐下,你府里什么都没有,回去路还远,放心吧,我不忌讳这个。她生不生的,都已经叫我倒霉了。大夫人,送她去枕霞阁。” 史大夫人方才扭伤了腰和脚,忍着疼领了吩咐,忙叫人安置了小史氏,又叫请太医稳婆。 小史氏足足叫了一晚上,天明时分诞下一个男孩。 史大夫人一夜未睡,亲自抱了孩子来给保龄侯和贾代善看,“到底是没保养好,又早产,孩子有些不足。” 贾代善小心翼翼地抱过瘦小的新儿子,看他闭着眼,忍不住笑了下,“倒是乖巧,赦儿如今插上尾巴就是猴儿,皮得不行。侯爷给取个名字吧?” “你们家这一辈从文,就叫贾政吧,从正从文。不取征伐政史之意。论语里说政者,有所改更匡正。希望他能做个会正己的君子。”保龄侯没琢磨多大一会儿就给出了答案。 贾代善谢过保龄侯之后又问史大夫人,“夫人还好么?她也得好好养上些时日了。” “力竭睡着了。”史大夫人笑道。 “她这样辛苦生下政儿,我倒是不忍他们母子分离了,许是有了孩子在,她会改过些。”贾代善心又软了。 保龄侯正想骂他妇人作态,甫一开口,外头两个小丫鬟哭丧着脸奔进来,“不好了,二姑太太出太红了,太医说……叫荣国公去见最后一面。” -- 第16页 第9章 贾代善过去的时候,小史氏已经能撑着坐起来了,他情知这是已经回光返照了,坐到床边低声道,“我瞧过孩子了,很乖。老侯爷给他取名作贾政。” 小史氏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熠熠,“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求国公爷看在孩子的份上,娶我妹妹做续弦,只当可怜可怜刚出世就没娘了的孩子。” 贾代善隐下所有情绪,淡淡道,“就是因为可怜孩子,我才不会娶你妹妹,你母亲教出来的女儿,我领教过了,不敢高攀。最后一刻了,你也不肯疼赦儿半句。” 小史氏露出一抹冷笑,“只当是我们母子没有缘分吧,我还记得,从前国公爷对我是很好的。” 贾代善看她最后一眼,起身走了,“请史二夫人来见一见。” 有的人活着未必让人开心,死了的时候也未必让人痛快。 太医战战兢兢的,生怕惹恼了荣国公,“夫人惊惧过度,早产又难产……” 贾代善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了,“她如何惊惧过度,我再清楚不过,太医医得了病,医不了命,不用太过自责,我让人好生送您出去。” 史二夫人进门不过一刻钟,里头就爆出哭嚎声。 贾小赦是睡梦里被抱出来的,他眯着眼靠着贾代善怀里,听他和贾代化说话,这才知道他亲娘今天早上死了,以后就多了个弟弟。 “我想看弟弟。”贾小赦清醒了,他左顾右盼的,看到有个陌生的年轻妇人怀里抱着襁褓,挣扎着要过去。 贾代善抱着他不撒手,“抱政儿过来。” 刚出生的孩子脸皮还红红的皱巴巴的,不大好看。 贾小赦却是第一次看到人类幼崽,手欠地去摸贾政的手,“他长得好好看啊,软软的,手这么这么小。” 饶是贾代善用亲爹的眼光去看,也没看出个好看来。 亲弟弟突然丧偶了,剩了俩奶娃,可是丧的又是个搅家精,贾代化这个心情啊,难以形容,“没出月子的孩子,得细心养着,先把政儿给你嫂子。” 养贾政这件事是需要承担巨大风险的,先天不足的娃难养活,也就是挚亲肯了。 荣国府一个能当家作主的女眷都没有,贾代善两个妹子都被嫁回金陵老家了,这会儿赶回来也来不及,丧事最后还是史大夫人帮衬着才凑合过去的。 等贾政过了满月,贾代善便告假带着儿子扶陵返乡了。 大史氏这时候已经熬得人都瘦了一圈,眼下都是乌青,“不是我没良心,棺木先寄放寺庙就是,怎么还亲自去金陵,岂不是耽误正事。也不知道政儿经不经得起这样奔波。” “是老侯爷的意思,老侯爷觉得二弟处事有些优柔寡断不稳重,朝中将有大变,不如避一避得好。”贾代化给妻子解释,“你也得好好歇歇才是,脸色差得很。” “我回头多睡几觉就是了。”大史氏对贾政和贾敬贾赦是一样的心,每每夜里都要去瞧过两三回才安心。 贾代善临行前,隔着屏风给大史诗磕了个头,“长嫂如母,多谢嫂子为我们父子费心。” “路上一切当心,给你带上的都是信得过的嬷嬷。”大史氏说着就落下眼泪,“大的也就罢了,能跑能跳的了,小的这个,自生下来就搁在我眼前,一时也离不得,他身子又弱,如今岂不是要剜了我的心去。” 贾代化赶紧着安慰夫人,对着贾代善只有一句话,“好生反省。” 贾小赦自从得了弟弟之后,也不像猴了,连着角端这个小伙伴都冷落了,成天围着他弟弟转悠,贾小政体弱,水路虽平稳,也难免有些不适,偏偏只要贾小赦哄一哄,是不哭也不闹。 张妈妈这次也跟来了,笑着跟贾代善学,“真的是血脉相连,但凡咱们政哥儿哼一哼,赦哥儿都觉得不放心,昨儿还拿了人家供上来的小鱼儿逗政哥儿。” 贾代善笑笑,“辛苦妈妈了,我没本事,叫你们都跟着我吃苦。” “国公爷瞎说什么,老奴生来就是服侍您和哥儿的。”张妈妈瞧着门外,压低了声音道,“国公爷再找填房,可得寻个厚道人,那些个后娘挫磨人的的手段,老奴可是见得不少。” “妈妈说的我都懂,我暂时还不想这个,正事为重。”贾代善道,“也不瞒妈妈,这次的事,大哥和老侯爷都对我有些不满,我想着先做出些成绩来给他们瞧瞧。” 张妈妈便不再多说退出去了。 有荣宁二府的名号,如何能不便利,更兼顺风顺水,一月不到,荣 国府的两艘官船便在金陵城外靠了岸。 贾家其他几房都有主子来相迎,就是贾代善的妹子也派了人。 贾代善这两个妹子,一个是嫡出,一个庶出,感情都还不错。 主要是他爹忙于征战,死得也早,让家里显得比较和谐。 一番寒暄之后,贾代善先把小史氏的棺木停在家庙之中,另择日子下葬,然后带着俩儿子回了祖宅。 祖宅是常年有人看守打扫的,换了铺盖幔帐就能住人,贾代善问贾小赦,“你弟弟肯定是跟我住,你自己住还是单住一个院子?” “单住一个!”贾小赦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爹,“我的狗子都快闷坏了,跟着爹住万一闷死了怎么办。” 船上来来去去的,人多眼杂,贾小赦只好把角端装在蒙了黑布铁笼里,藏在自己房间,喂饭也是他亲自来。 -- 第17页 还好不用铲屎。 角端虽然不像没有**的貔貅,但是吃下去的食物都会消化成灵气。 “那你去挑一个院子。”贾代善好脾气地道。 下人们都知道贾小赦有一只特别宝贝的珍贵大狗,等闲都不让旁人瞧,负责老宅的管事贾诚就道,“藤萝院的地方大,方便赦哥儿遛狗,您要不跟奴才先去瞧瞧?” 江南园林和京城的四合院大有不多,讲究一步一景,正是紫藤盛开的时候,满院子都是垂下的紫藤花,如雾如烟,美得叫人震撼。 贾小赦和笼子里的角端同时打了喷嚏,他连连摇头道,“不要这里。” 倒是主人很适合这个院子。 这么多花,好看! 看遍了整个老宅,贾小赦最后挑中了最西边的碧溪山房,青竹碧水,院中间还建造了很大一片假山。 “这是咱们仿着姑苏狮子林造的,里头的山洞都是交错相通的,贼有意思。”贾诚不是金陵人,虽然到了此地多年,说话还是带着乡音。 “这个好!我可以带着弟弟和狗子捉迷藏。”贾小赦果然很喜欢,又问小溪里有没有鱼。 “有些小鱼苗,都不成样子,赦哥儿要是喜欢,奴才这就叫人买了锦鲤回来,金的红的,可漂亮了。” 贾小赦当然是喜欢的,拍鱼游戏多好玩啊。 花了小半月时间,才把这些个来致哀的亲朋好友处理完,贾代善就想着去看看贾小赦,据下人们,赦哥儿最近很乖很乖。 去了碧溪山房,贾代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很乖很乖就是和他的狗子一人一边趴在小溪流边上,他手小,拍水也激不起多大的水花,就让角端拍,角端一爪子下去,里头价值几十金的锦鲤就拍得飞出水面。 “哇,三条,厉害厉害!”贾小赦给狗子鼓掌。 琉璃服侍在边上,负责把不当心飞上岸的锦鲤用竹杆子推回去。 贾代善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贾小赦就高兴地玩了一炷香,也不知道傻乐什么。 “爹你来啦!”傻儿子才刚刚瞧见他爹,“爹爹爹爹!” 八百年没见面一样冲上去拥抱他爹,蹭了贾代善一身的鱼腥和水。 他爹关心了这几日的饮食起居之后,带着歉意道,“守孝不能吃肉,不能出去玩,赦儿忍一忍。” “没事,我也不爱吃肉,家里也挺好玩的,我们一会儿要捉迷藏,爹你来吗?”喜欢吃金银财宝的贾小赦仰着头。 贾代善在他渴望的眼神里,差一点就答应了。 贾小赦失望地憋嘴, 等小溪里的鱼死得差不多了,朝堂上开始了轰轰烈烈地弹劾宁荣二公的活动。 不是从军事政治角度的,而是私德。 左都御史把小史氏生产的事挖了个干净,并且自行定义了,“竟逼迫得发妻不得不逃回娘家生产,最后难产身亡,荣国公着实太有背人伦,请陛下严惩。” 贾代化全当他在放屁,出列道,“臣是荣国公兄长,此时说话难免叫人不信服,不如陛下请保龄侯老侯爷上殿。” 德熙帝下个月就要过四十圣寿了,坐在上头威仪甚重,“宁国公说得有理,去请史老侯爷来。” 保龄侯全套穿戴好了,被内侍紧赶慢赶地请上金殿。 “陛下面前,老侯爷但说无妨,不用有顾忌。”左都御史还以为保龄侯是和他站在一边的。 保龄侯微微一笑,“本侯同荣国公内宅之事,敢问这位大人是如何知晓的?” “我等御史,行的便是监察之职。” “御史闻风而奏,这是常事,本侯只问一句,内宅女眷之事你是如何知晓?” 第10章 左都御史被当场问懵逼,好在御史台还有右都御史。 右都御史姓颜,名灵筠,年纪极轻,有个姐姐在后宫为妃,同僚好友平日里都调侃他作颜小国舅。 颜小国舅的一张脸十分对得起他的姓,粉面桃花,秋水眼眸,初一开口就和左都御史那古板的老家伙不是一个风格。 他笑盈盈朝着保龄侯欠身致意,不卑不亢道,“我等自然不敢窥探公侯内院,其实是贵府亲眷亲自上御史台告状伸冤的。” 保龄侯与他对视片刻,亦是一笑,“不知小颜大人可否请人证上殿?” “女子上殿,不成体统。”颜灵筠摇头,“不妨告诉老侯爷,上告之人正是荣国公夫人的亲生母亲,贵府的二夫人。” 保龄侯只是沉吟不语。 年轻轻的就搞事情。 侯府自小史氏身亡之后,早就封得跟铁桶一样,连着枕霞阁都锁了,老二家的要是有本事能传去消息,倒也不至于母女俩落到这个下场了。 但也不能说小颜御史打错了主意,若是让老二家的来说,差不离就是这些个女儿被害死的话。 可见他对家长里短的事知道的还挺清楚。 德熙帝在上头听得略有些不耐,开了金口道,“老侯爷如何说?” 保龄侯躬身施礼,仗着资历直视君颜,“荣国公夫人是老臣的孙女,又因难产亡故在保龄侯府,老臣实在不知荣国公如何能伸长了手在侯府谋害了嫡妻,还是说在诸位眼中,老臣是这样懦弱无能的人不成?此事其实简单,不必扯私德有亏,不过是有些人见不得荣宁二公,一个手握京畿禁卫,一个暂管京畿大营罢了。” -- 第18页 一句话把众人的脸面悉数扯下来。 左都御史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涨红了脸要上前和保龄侯理论,只差撸袖子了。 能站在这朝堂上的,大多脸皮是厚的,譬如某些盯着贾家兄弟位置的人,此时装傻当听不懂,又譬如颜灵筠,不单面色未改,还能帮着拽住身侧的老头子,防止他来个血溅三尺。 德熙帝大笑,“数年未在殿上见老侯爷了,还是老性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请陛下恕老臣狷狂。”保龄侯瞥一眼左都御史,心想他要是敢上前,就给他一脚。 “你们往后有话直说就是,不要整这些虚的,平白污了荣国公的名声。”德熙帝明显也是没有信这些个弹劾,“当日要不是荣国公以身相护,朕还知道能不能活着坐在这里。京畿大营也不过是让他暂且代管的。如今他既身在江南,便命他领了江宁将军一职,等同正一品,不必进京谢恩,直接去上任吧。” 本朝总共设六个驻防将军,江宁将军辖两江,其实是从一品的,比京畿大营这样的军机要地统领跌份许多。 等同正一品,算是德熙帝特意给贾代善的优待了。 贾代化这才又有存在感,跪下替他弟领旨谢恩。 德熙帝看下头都闭嘴了,很是满意,“朕记着荣国公的长子病好了,等过了孝期,叫他进宫给小七当伴读。” 贾代化只得又跪谢了一次。 七皇子是颜妃所出,颜灵筠的亲外甥。 众人只觉得皇帝是想互相牵制他们。 着实是个倒霉催的主意。 退朝的时候,大家伙儿不免都离御史台的同僚们远了一些,颜灵筠只作不觉,扶着气得快中风的左都御史赶上前头两位大佬。 “宁国公、老侯爷,今日得罪了。”他自是温声细语,美若三春。 贾代化也扶着保龄侯呢,闻言淡淡道,“尔等言官,何罪之有。” 给颜灵筠碰了个钉子。 偏他眼里有一点笑意,虽然微不可查,但是保龄侯是谁啊,能瞧不出来么,意味深长地看看两人,把手从贾代化那里抽回来,“我还没有老到走不动道。” 左都御史还以为保龄侯嘲讽他,直喘大粗气。 等上了车,保龄侯的脸色立时变了,看着硬挤上来的贾代化,语气不善,“宁国公,翅膀硬了?算计到老夫头上来了?” 分明是这两个兔崽子串通好了的。 贾代化给他倒了杯凉茶,“哪里敢算计您,北静王既出手了,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虽说二弟暂代着京畿大营的统领,可您也知道,不过是应付差事,主事的还是理国公,叫他们自己争去吧,咱们早日脱身才是真的。” 理国公是德熙帝的母家。 保龄侯并不是那 种你不告诉我我就很生气的玻璃心,他不过吓一吓贾代化,听罢笑道,“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①,你这样谨慎,我很高兴。要是荣国公像你这样的脾气就好了,这么大人了,小孩儿似的。” 语气里分明是更为宠爱贾代善。 “您啊,嘴硬心软。”贾代化不置一词,随口换了贾代善的家信来说,“南方倒也养人,孩子跟着他住在那儿,总比去边关苦寒好。” 保龄侯嗯了一声,闭目养神不再说话,暗地里颇有些深藏功与名的得意。 要不是老夫先跟陛下通气了,小年轻瞎搞事,把小荣公搞到什么湖广塞北去了,看你们怎么办。 大半个月之后,金陵封了码头,贾代善亲自在岸上迎接传旨的钦差外加新任金陵知府。 然后就见到了一路晕船吐得面有菜色的颜灵筠。 颜灵筠这辈子活到现在,就这半拉月最丢人,深恨自己脑残,为什么要答应宁国公一起合伙坑人? 德熙帝当天就坑回来了,不但要去传旨,而且不让在御史台呆了,话说得很诚恳。 “你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金陵是前朝旧都,蕴八方潜流,比御史台更配你这个八面玲珑的性子。” 小颜御史假装皇帝姐夫是在夸他,麻利地收拾包袱滚到金陵来了。 贾代善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生怕他还没宣旨就先死了,十分体贴地道,“颜大人不如先去我府上修整一二?” 反正陛下也不知道具体宣旨时间。 死了倒是要报上去的。 “多谢荣国公,还是先去江宁将军府宣……”颜灵筠边说边上岸,一阵头晕目眩,脚下没踩稳,直接就从船梯上跌下去了。 众人救之不及,贾代善看着手里撕下来的半截袖子,赶紧命人先去请大夫候命。 在场懂水性的人极多,下去了三两个侍卫,不一会儿就把颜灵筠给捞上来了。 颜灵筠呛了两口水,十分虚弱地由人搀扶着,“多谢荣国公救命之恩。” “客气什么。小颜大人我先带回去了,你们先去将军府,安置好了来回话。”贾代善吩咐剩下的人,又问谁是伺候小颜的。 两个小书童战战兢兢地凑上来,也被一起带走了。 贾代善一进家门就得到了宝贝儿子的热烈迎接,贾小赦骑着长大了很多的角端兴奋地冲上来,“爹爹爹!你看我是不是很威武!” 紧接着就看到了他爹身后半死不活的颜灵筠。 颜灵筠外头罩着件贾代善的外衣,他人瘦,穿起来松松垮垮的。 -- 第19页 贾代善正要将宝贝儿子拎起来,结果看到贾小赦盯着颜灵筠不放,便介绍道,“这是新上任的金陵知府,你要喊他颜大人。” 贾小赦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了,“他是人吗?”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嘴角……长着这张脸的怎么会是人呢! 分明和主人长得一模一样啊! 颜灵筠兜头被小朋友这样问了一句,还能笑着反问,“我不是人难道是神仙吗?” “当然是神仙啦。”贾小赦漂亮的大眼睛里迅速升起雾气,从角端身上翻下来,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腿,放声大哭,“呜哇哇!主人!我好想你啊!你没有死太好了!” 他哭得震天响,以至于众人前面几句都没太听清,就听见了最后那句没有死太好了。 颜灵筠自己都感动了,摸摸贾小赦的头道,“我也觉得我没有淹死太好了。” 贾代善揉揉额头,只能归结于可能是小颜大人长得太好看了,招小孩儿喜欢。 但是也不必要抱着他的大腿,哭这么久吧? 他忍无可忍,试图上前把贾小赦从颜灵筠腿上摘下来,“赦儿乖,不哭了,颜大人得去换衣服,不然穿着湿衣服要生病的。” 贾小赦刚想反驳主人是不会生病的,想起来自己都没有爪爪了,主人可能也投胎成凡人了,就乖乖地松了手,任由贾代善把他抱起来,打着哭嗝道,“嗝,让他住嗝!藤萝院!嗝!好看!” 他的意思是院子好看。 贾代善以为他说颜灵筠好看,想着贾小赦总是一个人和狗子玩,难得瞧上个人,便道,“犬子很喜欢小颜大人,还得劳烦小颜大人在府上多住几日了。” 颜灵筠觉得这娃挺好玩的,点头道,“叨扰了。啾!” 他低头打了个喷嚏,结果瞧见了怪模怪样的角端。 角端晃着鼻子上的大犄角,跟他打招呼,“嗷!” “这是暹罗供来的异兽吗?”颜灵筠目不转睛,“长得还真是奇特。” “这是我新收的小弟!”贾小赦超骄傲,特别想得到表扬。 颜灵筠禁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小公子真是厉害。” 贾代善抱着儿子就往里走,生怕自己再站一会儿就把颜灵筠丢回河里去。 谁他/妈准你摸我儿子的。 是夜,贾代善充满父爱地去给贾小赦将睡前故事,结果发现贾小赦的床上空空如也,连狗子一起不见了。 第11章 贾代善当时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床铺,特别平静地问琉璃,“赦儿呢?” 琉璃道,“赦哥儿说今晚睡在藤萝院了。” “哦,我去瞧瞧。”贾代善又特别平静地出了门,心里一直在琢磨下午哪几个王八羔子捞的颜灵筠,就该让他在水里泡着。 人家小颜大人这会子且舒坦着呢。 颜灵筠裹着被子,喝着姜茶,发了一脑门的汗,边上坐着沉浸在失而复得愉悦中的贾小赦。 虽然主人自己不记得了,但是貔貅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那一丝属于从前的紫微帝气。 贾小赦边打哈欠边问,“那你考上探花之后,就一直在当御史吗?御史是什么东西?” 颜灵筠正要给可爱的小朋友讲一讲关于言官的知识,就见小朋友的爹推门进来,口中凉飕飕地道,“御史不是东西。” 颜灵筠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尴尬,笑道,“荣国公来了,小公子好客,非要亲自接待我。” “孩子瞎胡闹,让颜大人见笑了。”贾代善说着要把贾小赦抱走。 谁知道贾小赦动作极快地缩到颜灵筠的被子里去了,只歪着脑袋露出两只眼睛,“我今天要和主……颜大人睡!” “颜大人是客人,怎么好打扰他,过来。” 贾小赦索性躲到颜灵筠背后去了,一本正经地强调道,“我要和颜大人睡。” 贾代善本欲上前扯他,却见颜灵筠偏头莞尔失笑,侧脸在明亮的烛光映照美不胜收。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生硬又幼稚地威胁道,“今天不跟爹回去,以后都不许跟爹睡了。” 宝贝儿子没有理他。 颜灵筠转身看了一眼,发现贾小赦拱在他背后睡着了。 “嘘,睡着了,就让他跟我睡一晚上吧,明天就还给国公爷。”颜灵筠这样来回转身,裹着的被子就松了些,露出白皙的脖子和松垮的里衣。 “好。”贾代善堪称落荒而逃。 颜大人看着荣国公的背影,半晌才挪下床去把门给关上了。 噫,荣国公比宁国公有意思多了。 尤其有个很有意思的儿子。 他以不符合娇弱形象的力气,单手把贾小赦拎起来,重新整了床铺被褥,这才睡回去。 贾小赦刚被搁下,就又不自觉地往颜灵筠那里靠,贪图颜灵筠身上那仅存的熟悉气息。 他睡觉的时候特别乖,就那么安静地蜷缩在身边。 以至于第二天颜灵筠要走的时候,还真有些不舍得。 贾小赦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怜兮兮地求贾代善,“为什么颜大人不可以住我们家?让他住在我们家嘛。” “颜大人是知府,要住在衙门里,而且他有正事要忙。”贾代善一个头两个大,哄骗道,“爹以后多请他回家来玩就是了。” 贾小赦是完全不听,自顾自地叨逼叨,“要是颜大人嫁给爹,是不是就能一直住在我们家了?” -- 第20页 就跟道侣似的,这个他懂。 “咳咳。”贾代善呛到了,“颜大人是男人,不能嫁。” “为什么男人不能嫁?”贾小赦睁大了眼睛,明明也有男子和男子结成道侣的呀。 虽然主人没有,但是貔貅见过人家有。 颜灵筠憋着笑,揉揉他的头道,“只有女子才可嫁人,待我安顿好了,就来接你去家里玩。” “那再抱一下。”贾小赦勉勉强强肯了。 他们一众人都扎堆站在,颜灵筠正要抬手,忽然听得凌厉的破空声,不知何处射出一支长箭,直奔贾代善父子而来。 颜灵筠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上前一步把贾小赦牢牢遮住,并且表演了一个血溅当场。 贾代善顺便也被挡了挡。 “先回去,小夏,你带人去看看。”贾代善稳住怀里的儿子,扶着颜灵筠迅速退回府中,“你伤得如何?” “这箭虽奇,力道却不大,想来只是皮肉伤。”颜灵筠脸色惨白,肩膀处渗出大片的血迹。 “我替你上药吧,这样的外伤,外头的大夫还未必有我精通。” 贾代善把人扶到距离最近的外书房,从箱笼里翻出好几瓶贾家秘制伤药,又命人去烧水拿纱布。 病号反而是最空闲的那个了,他看着脚边有些懵的贾小赦,用能动的左手戳戳他的脸,“怎么呆住了,吓到了吧?” 贾小赦张了张嘴,小脸比他还惨白,脑海 里反复回忆刚刚颜灵筠护住他的样子,还有从前主人为他受重伤的情形。 他年幼贪玩,有一次自己偷溜出门,结果被天帝的人俘获,主人为了救他,中了天帝的埋伏,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想哭又不敢哭,难过内疚遗憾思念等等感情充斥着小貔貅,他呆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握住颜灵筠的手,“你不要有事。” 颜灵筠并不知道他这么多心路历程,觉得他说话跟小大人似的,着实是有意思。 等贾代善要给颜灵筠拔箭的时候,贾小赦不但不肯出去,还要爬到桌子上仔细地看。 “血肉模糊的,别又吓着。”颜灵筠想叫人把他抱出去。 贾代善却道,“无妨,他出去了也是担心,就让他坐着。” 说着就下手了。 “国公爷真是慈父,嘶!” 箭柄已经被削断,颜灵筠被他骤然这么一扯肩头,眼前一阵阵发黑,疼得差一点立时厥过去。 “你话太多,咬好,箭头有倒刺,你要吃一番苦头了。”贾代善把贾小赦的小布老虎塞他嘴里了,用匕首隔开箭头旁的皮肉,“你还好是遇上我,要是遇到庸医,说不得把你整块肉都给挖掉。” 颜灵筠浑身都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咬着布老虎含含糊糊地道,“你话太多。” 妈的,要不是遇上你,老子能中箭吗! 贾代善话虽多,手也快,不多时就把箭头给搞出来了,十分奔放地撒了一大把止血散下去。 颜灵筠本就疼得虚脱了,伤口上这么刺激地来一下,素来无情也含笑的眼睛往上一翻,死鱼一样地晕过去了。 “书生就是脆弱。”贾代善把死鱼捞起来搁在书房的软榻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他用麻沸散了。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假装不知道吧。 贾小赦小尾巴地跟着颜灵筠,现在正抱着膝盖坐在他头边上,时不时地抹一抹眼泪。 “小哭包,不能坐地上。”贾代善刮刮他的鼻子,“爹出去抓坏人,你在这里守着颜大人好不好?一会儿盯着他喝药。” “好!”贾小赦用力点头。 小夏一脸凝重地跪在门口请罪,“请国公爷恕罪,让那人给跑了。” “可查到是何处射出的箭?”贾代善问道。 不单单贾家祖宅,邻近几户贾家族人的家里也都有楼阁,皆是可能的地方。 “暂时还没有,不过箭是西边而来,已经去挨家查访了。”小夏道,心中十分懊恼,要是其他几位大哥今天在就好了,都怪他太没用。 这次下江南,他贾代善带了约莫两队侍卫,三十多个人,小夏是因为投缘贾小赦,从宁府借调来了。 因为没什么大事,贾代善近期便给侍卫们放了几天假,叫他们自己安排好轮班就行。 贾代善听罢只是点点头,“去寻了其他人回来,拿着我的手令,去江宁大营调人,全城戒严,务必找到这个偷袭钦差的贼人。” “是!”小夏领命,匆匆奔出去。 贾代善手里还捏着那枚带血的箭头,极其普通,似是猎户用的,半点标记也没有。 说明偷袭的人十分谨慎。 江南既有士族盘踞,又有盐商巨贾,各大家族说是豢养家仆,其实都是私兵,聚众斗殴时有发生,朝廷屡禁不止。 贾代化的信比颜灵筠早到几日,言明陛下要肃清江南风气,让贾代善需下猛药。 结果药还没下,自己人先伤了一个。 不管是不是这些人动的手,现在也都得是他们了。 小夏去了半刻钟,便又回来了,他这回是被哥哥们派来跑腿的,“陈将军说颜大人尚未宣旨,您还不是江宁将军,他不能把权柄移交给您,现下张大哥正在和他们的人对峙,连着颜大人带的人,也都被困住了。” 陈将军是上一任的江宁将军,德熙帝只命他返京,并没有给新差事。 -- 第21页 钦差在屋里昏迷,这咋宣旨呢。 “你们可有人说是颜大人受伤?” 小夏眼睛一亮,激动道,“属下并未透露这个,只说是遇袭。” “只怕是他心中笃定颜大人无法宣旨。”贾代善说着大步往外走,不止射箭的人,周围方才还埋伏了其他人,去牵马来。” 贾家祖宅的位置其实不算很好,邻近秦淮河,而江宁将军府在河对岸,金陵小路又多,贾代善骑术好,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小夏给抛在后头了。 江宁将军府前,荣国府的十几个侍卫果然正在和将军府的守军对峙,两边都崩得紧紧的,感觉一触即发。 侍卫们见了贾代善都松了口气,纷纷行礼道,“国公爷。” 贾代善摆摆手,翻身下马就要进将军府,不等他走完台阶,已经被守军的银枪给挡住了,守军呵斥道,“什么人?将军府也是你能擅闯的?” “荣国公贾代善。”贾代善从腰间解下贴身玉佩,“陛下亲赐信物在此,你们谁敢阻拦?” 上好的羊脂玉易得,贾代善这一块却是举世罕见,三寸见方的玉牌洁白无瑕,独正中有一块墨色,恰好型如虎符。 第12章 若是寻常守军,自然是不敢阻拦贾代善的,但是肯帮着陈将军挡门的,却是从京中带来的亲兵。 左边那个壮汉语气不善,“荣国公的人追着我们将军一路从城外大营到了将军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贼呢。”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但也得看小鬼缠的是谁,给阎王难缠一个,多半是得撕成片儿的。 贾代善这会子可比阎王凶多了,他将玉佩收进袖子里,抬脚先把说话那个踹飞出去,反手握住左边那个的□□柄,也不知使得什么巧劲,转瞬间便夺了过来,横扫一记,这一位也飞出去了。 “跟天借胆,也敢拦我,要是因为你们逃了刺客,我看谁承担得起。”贾代善用力将枪掷到地上,径直往里走。 那一头陈将军也匆忙往外走,两方人在将军府的影壁前头,就冤家聚头了。 这位陈将军是现任齐国公隔房的侄子,出身没有贾代善硬,话却说得很硬,“荣国公,你也太放肆了,就算要用兵,也得宣旨过了明路吧?只要钦差未宣旨,我就还是江宁将军。” 他说的没错,要是闹上去,贾代善确实是站不住脚的。 但是这个假设,只有在颜灵筠没受伤的情况下才成立。 有一个词叫事急从权。 贾代善显然不是会教成语的人,他也不是容得旁人质问他的脾气,未等陈将军慷慨陈词完,他有着保龄老侯爷样式的直截了当,“齐国府是要和我宁荣二府翻脸?” 陈将军本来脑子里想好了一大串台词,被他这一句直接打蒙了,讷讷道,“你我之事,不必扯上国公府。” “你我之事?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跟你做这样愚蠢的相争?”贾代善讥讽他,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抬手示意侍卫往里进,“前江宁将军抗旨不尊,囚禁钦差,先救人。” “你血口喷人!”陈将军激动道,“谁敢擅闯!” 贾代善又从袖子里把玉佩转出来,“这江宁地界还没有我闯不得的地方,看清楚,陛下赐我玉佩的时候,曾下旨,凭此玉可行权宜之事,暂代虎符。” 德熙帝并非太子上位,他和废太子经过一场龙虎之争,艰险地赢得了帝位,结果在祭拜祖先的路上遇到废太子埋伏,要不是少年贾代善拼死救驾,今上就被废太子的人给戳死了。 因为这样的情分,德熙帝很是倚重相信贾代善,正巧遇到供上来一块稀奇的玉石,就赐给他了。 陈将军其实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堵了嘴绑到一边去了。 颜灵筠带的人不多,俩礼部出差的,俩小幕僚,外加几个德熙帝派来护送他的侍卫,旁的多一个都没有。 养尊处优惯了的贾代善简直无法相信这人得怎么过日子,就是贾小赦身边服侍的都比这几个猫猫狗狗多。 太寒酸了。 礼部出差的一老一少,见着贾代善就跟见着亲人似的,就差眼泪汪汪了。 老的那个正五品郎中,少的那个正六品主事,都是连上朝都不用的低品级,但是他们是奉旨来的天使,就是颜灵筠不在,他们也是代表陛下的。 结果就这么被陈将军关在房间里了,连个解释都没有。 二位心里也正琢磨呢,难不成陈将军是想造反? 因此贾代善说陈将军抗旨不尊,他们两个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陈将军着实是过分,微臣必定要上折子好好告他一状。” 很上道。 贾代善给他俩点个赞,又道,“颜大人受伤昏迷,还是请二位大人代为宣旨,我也好名正言顺地用兵。” 本就是给他的圣旨,自是无有不应的。 老郎中就给了小主事一个眼神,小主事一撩衣摆,趴地上了,废了老大力气才从床底下把藏着的圣旨给勾出来,带着一脸灰,不好意思地道,“怕陈将军……那啥,不敢把圣旨放在外头。” “如此谨慎,着实不易,待得此间事了,我一定在陛下面前给二位请功。”贾代善也是服气了,读书人就是会玩心眼子。 他往地上一跪,老郎中拉开圣旨,庄严肃穆地宣读了一遍,然后他再叩谢天恩,接了旨,这就算完事儿了。 -- 第22页 至于什么印信啦文书啦,直接就从将军府的书房给掏走了。 “拿着。”贾代善把江宁将军的印信抛给侍卫头子,“赶紧的,再出纰漏,仔细你们的饷银。” 侍卫头子单膝跪地,“若是不成,提头来见。” 才刚刚赶 到的小夏听到他张大哥这话,十分担心自己的头。 此时的贾小赦正趴在颜灵筠边上数他的睫毛玩,正数第五十六遍的时候,一个侍卫血淋淋地冲进来,“有刺客闯进来了,快走!” 说话间就想过来抱走贾小赦。 贾小赦就忘了自己数到第几根了,特别不高兴地瞪着他,“你不就是刺客么,跟你走什么?” 府里每一个侍卫他都认识,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浑身都是黑漆漆的杀气。 假冒侍卫的刺客冷不丁被幼童拆穿,还有些吃惊,只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提着刀逼近贾小赦,“那就只能得罪小少爷了。” “啧,放你的屁。”贾小赦好的没学会,贾代化那语气词学得最快,“兄弟,怼他。” 刺客立马戒备地看向四周,猜测着哪里会跳出人来,谁知半天没动静,他冷笑着道,“瞧不出来,还挺会扯谎。” “嗷(打死吗?)”角端慢一拍地从帐子后面钻出来。 “嗷嗷(随便)”贾小赦答道。 “嗷!(好!)”角端在地上刨了两下,嗖地就跃了上去,坚实的大犄角重重撞在刺客胸口。 刺客猛然被撞击,重重摔倒在地,连着肋骨都断了好几根,疼得无法起身。 角端还不放过他,用蹄子狠狠踩了好几下,直把刺客踩得口吐血沫才住蹄。 “嗷嗷嗷(半死不活的,我厉害吧?)” “嗷呜(厉害厉害)”贾小赦给它鼓掌,“呱唧呱唧。” 颜灵筠是被这一阵阵狗叫给喊醒的,睁开眼就看到贾小赦特别高兴地在拍手,他右手使不上力,勉强侧身才半坐起来,“咳咳,学小狗叫呢。” 贾小赦就指着那个濒死的刺客道,“看!我的狗子抓住了个坏人,我在表扬他。” “坏了。”颜灵筠脸色一变,也不顾失血的晕眩了,起身四下环视了一圈,没发现一样兵器,干脆摔了个茶盏,将碎瓷片捡起来。 贾小赦正要问他想做什么,就见颜灵筠居然俯身用碎瓷片把刺客给割喉搞死了。 “哇。”贾小赦捧着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哇,就是觉得颜大人这个样子还挺英俊潇洒的。 英俊潇洒的颜大人杀掉了刺客之后,紧张地看了一眼外头,然后像是赶时间一样地拎起贾小赦,严肃地告诫道,“不许出声,不许出来。” 说完就把贾小赦塞到了角落的大箱子里,刚刚贾代善就是从这里头取的药,他无意中瞧见了,里头空得很,装个孩子妥妥的。 为了避人耳目,还把没来得及收拾的几个小木箱叠了上去。 贾小赦乖巧地趴在里头,有一点不太懂颜大人,难道是要捉迷藏? 颜灵筠藏好贾小赦,已是力竭,撑着桌子才站稳,一口没缓过来,就从窗户看到五六个侍卫打扮的年轻人进了院子。 不是他眼力好,实在是贾代善挑人有点颜控,他们家的侍卫都是瘦高个,要么眉清目秀,要么浓眉大眼,都生得不错,行止有度,自带正气。 这几个高矮参差不齐,一看就是外头来的,眼神四处飘忽不定。 他把碎瓷片旋到掌心,深吸一口气,假装求救道,“快来人,有刺客!” 几个年轻人相互对视几眼,先后冲了进来,见了地上那具尸体,有的道行浅些,面上眼底就带了惊色。 “颜大人,您没事吧?”最为老练的那个关切地上来扶住他,“都是属下护卫不利。” “我无事,咳咳。”颜灵筠是说一句,喘三下,娇弱得很,“赦哥儿刚才被护着逃出去了,你们可有碰见?” “没有,咱们这就去找,小夏,你留下保护颜大人。”刺客听他说到贾赦,眼睛不由亮了,急切地就想走。 “有劳众位兄弟了。”颜灵筠颤颤巍巍坐到椅子上,虚弱地靠着椅背,“你们快去,不用管我,要是赦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和荣国公交代。” 刺客们也不多话,鱼贯而出。 巧的是,留下那位小夏,就是刚才最沉不住气的。 他见其他人都走了,低声道,“颜大人方才瞧见这刺客死了,没吓着吧?” 颜灵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眼,有心把他作活口留下,便指使他去倒杯水,“我吃颗安神丹就好了。” “小夏”看他从荷包里摸出两颗褐色药丸,不疑有他,还扯了扯嘴角开玩笑道,“颜大人就是比咱们粗人讲究。” 颜灵筠把安神丹丢在水里化开,优雅地抿了一口,“回头我也给你一些,太医院配的,还不错。” 保准安神得魂也没了。 第13章 安神丹化水后挥发得极快,等“小夏”发现颜灵筠杯中茶水怎么喝都不见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神智尚且清楚,手脚却已然发麻,不过朝着外头挪了两步便跌倒在地,浑身瘫软。 “你竟然敢给我下药?”“小夏”大着舌头,才说半句话,脸也木了,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这么愚蠢的问题颜大人是不会回答的,他掐着“小夏”的下巴,把整杯水都一股脑灌进去。 -- 第23页 “小夏”跟羊癫疯似地抽了一下,彻底昏迷了。 贾代善不过撒了止血散,并未替颜灵筠包扎伤口,右肩的箭伤因为他的连番动作又开始冒血,止血散被冲得没剩多少了。 “嘶,真是八字不合。”颜灵筠撕了块衣袖捂住肩头,决心这次解决之后必定要离荣国公远一点。 他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并没有觉得恢复多少力气,反而觉得越来越冷。 仅剩的两颗安神丹也用完了。 许是祸不单行定律,刚才那些刺客遍寻贾小赦不到,又绕回来了。 此刻地上躺了两个自己人,颜灵筠毫发无伤地坐着,刺客除非是傻子,不然肯定是没办法骗过去了。 “颜大人好谋略。”刺客恨得咬牙切齿,“请你这就上路吧。” “是么?”颜灵筠轻轻呼出一口气,“可惜了,算命的说我命硬,只怕不能叫你如愿了。” 刺客举刀便砍,手刚过头顶,一股巨力撞在他腰侧,几乎把他折成两半。 “嗷嗷嗷!(谁他妈敢欺负他!)”角端挡在颜灵筠身前,不让这些坏人伤害夸奖过自己的美人。 哪怕刺客想要调虎离山,角端也能飞速地退回去把他撞飞。 本来想爬出箱子的贾小赦停下的动作,老老实实又坐回去了。 小弟太能干了。 那他还是负责听颜大人的话吧。 颜灵筠面对着满地惨叫的刺客,垂眸笑道,“果然奇兽,不同凡响。” 再抬眼,就看到了贾代善。 颜灵筠和贾代化私下很是熟识,交情差不多像蛇鼠一窝那样密切,和贾代善不过是彼此认识个脸罢了。 虽然接触本人不过两天,但是颜灵筠已然觉得贾代善十分好玩了。 从上位者的角度来说,贾代善应当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才算合格,此刻的贾代善却是惊怒满面。 “荣国公,你家里遇袭了。”颜灵筠似笑非笑,略带讥讽,“这可怎么办是好?” 他半身浴血,脸色已经白如薄纸,却还是坐得挺拔端方,端的是好风华。 纵使急切如贾代善,此时也被他掠取片刻心神。 “爹!快放我出来!”角落里的贾小赦听到贾代善的声音,推了两下盖子没推开,急得边拍边喊。 贾代善骤然回神,赶紧循着声音找过去,把他儿子从木箱里抱出来,“赦儿有事没有?” “没有没有。”贾小赦才顾不上理他,急着去看颜灵筠,见了血便哭起来,“颜大人你不要死!呜哇哇!” 颜灵筠安抚地笑了下,“没事,你的狗子特别厉害……” 贾小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贾代善有俩儿子呢,只得把大的这个哭包托付给颜大人,自己带人冲回主院去看贾小政。 荣国府自己养着俩大夫,都跟着来了金陵,方才都躲在耳房里,这会儿一个去抓药熬药,一个帮着颜灵筠重新包扎伤口。 “颜大人真是能忍,再晚些,满身的血都要流尽了。”张大夫都替他觉得后怕,先用针灸止了血,“国公爷也是胡闹,您这样文弱书生,怎么好和他们那些大头兵一样,就这么随便撒把药。我这就给您重新上药,您万万不可再动了,保险起见,还得喝止血的汤药,这些时日饮食都得忌口,补血的一日三顿也不嫌多。” 颜灵筠被他扎得麻了半边身子,还得道谢,“怪我身子太弱了些。” 张大夫欲言又止,到底医者父母心,压低了声音道,“颜大人从前受过凉吧?身子亏损得厉害,如今年轻还不觉得。这回真的得好好调理,不然两者相加,恐怕寿数有亏。” 富贵人家都讲究得很,这贸贸然就说人家要短命,可不止被打这么简单。 好在颜大人没有要打他的意思。 “落过几次水,许是因为都在冬日里。”颜灵筠并未生气,语气柔和感激,“您真是杏林妙手,放宽心,我是个听话的好病人。” 貔貅虽然不畏惧酷暑严寒,可还是能感受到冷暖的,他听到颜大人冬天掉水里,整个兽都不好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颜灵筠揉揉他的小肉脸,“往后会当心的。” 他给了张大夫一个眼神,张大夫会意地住了口。 “你怎么不担心你弟弟?”颜灵筠换了话题来说,“你们府里的人说你很喜欢你弟弟。” 贾小赦还抱着他的大腿不放,龇牙咧嘴地看着张大夫用小竹片上药,比真受伤的表情还丰富,“嘶嘶嘶,疼的,张大夫你轻一点。哦哦,问我呀?弟弟肯定没事的,他会长命百岁,荣华富贵的。” 毕竟是被貔貅财气浸染的小朋友。 要是这样成日在一起,浸染个八百十年,贾小政自身都能招来财。 “嗯。”颜灵筠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笑眯眯又捏了一把,然后被张大夫吼了。 “叫你不要动!坐好!再动我要拿针给你扎瘫了再上药了!” “……好。” 贾小赦扁着嘴,小小声道,“啧,张大夫真凶。” 被貔貅哥哥罩着的贾小政果然毫发无伤,吃过了奶睡得正香。 贾代善松了一口气,“多亏有妈妈了。” 张妈妈是多年的老人了,听着外头声响不对,抱着小主子就躲进了贾代善卧室的密道里。 祖宅经过前朝战乱,又有本朝多次修缮,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关键时候便能救命。 -- 第24页 张妈妈抱着贾小政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几个小毛贼罢了。” “妈妈今日累着了,好好歇歇,这事有我呢。”贾代善脸色阴沉,不欲多说,庙里的阎王爷瞧着还比他和善些。 待得张妈妈带着儿子下去了,贾代善一人独坐在院里思忖此事,外头瞧着半点痕迹也没有,冒充的这些人多半是里应外合被人放进来的。 自己带来的都是可靠的,那就只有原本祖宅的人了 他这一辈子,都未曾丢过这么大的人,那边收了两江的兵权,这头就被人摸到家里来,还得靠着颜灵筠这样的小书生保护他儿子。 奇耻大辱。 贾代善越是暴怒,就越是冷静,他还在反省自己,为什么要托大,只带了三十个人就到金陵了。 今时今日,是陛下赐了兵权,有驻军可用,若他不是江宁将军,这三十个人只怕全填进去都不够。 良久,贾代善端起凉透里的茶喝了一口,喃喃自语道,“自作孽,不可活。” 说人也说己。 “国公爷,今日府里当值的侍卫本当重罚,只是现下人手不够,属下便暂且压下了,属下带人将全府都排查了一遍,没有其他刺客,应当都折在颜大人手里了。”赵侍卫回禀道,“现下咱们如何处置?” “若是有内鬼包庇,有也查不出来。”贾代善道,“除了咱们自己人,把府里所有人都带来这院里,我要亲自问话。” 祖宅总共就开了主院、藤萝院、碧溪山房还有外书房这四处,因此也没添置什么人,就是原先留守的那些仆妇小厮,多是做些扫撒的粗活。 零零总总,约莫二十多个,全都被带来,不分男女地排成列站好。 贾诚进院就噗通跪在贾代善面前,“国公爷饶命啊,奴才真的没有叛主。” “你先起来,不过叫你们来问话罢了。”贾代善搁下茶盏,起身扫了一圈这些人,“你们大多都是家生子,就是外头买来的,身契也都在荣国府手里。我是个粗人,要是查不出内鬼,便只能将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一道处置干净,以绝后患了。” 人类在强烈的求生欲下头,一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尤其是出卖小伙伴这样只需要动嘴的事。 一个碧溪山房的三等丫头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国公爷,我知道谁是内鬼!一定是我嫂子!我昨天看到她在试一对新耳环,那样好的翠玉,咱们这些个奴才怎么能有,肯定是她帮贼人做事收来的!” 贾代善点点头,“很好,你嫂子是哪一个?” “就是她!”丫头大力扯出来一个丰腴的妇人,“你快说给国公爷听,都是你做的!” 她嫂子一面挣扎,一面告饶,“国公爷饶命啊,我真的不是内鬼!这耳环、这耳环是我偷琉璃姑娘的,我前儿去找妹子,正巧遇上琉璃姑娘不在,就摸进了她房里,本来只想看看的……” 她们二人吵闹之际,下头人神情举止各有不同,贾代善悉数收入眼底,正当众人以为这件事要以姑嫂闹剧收场的时候,贾代善忽然指了中间偏左的一个小厮,“把他带过来。” 第14章 那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厮,中等个子路人脸,看起来和其他下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没等侍卫动手,他自己已经吓得两条腿直抖了,“国公爷,真的不是我……” “我记得你是后门的门子,既不是你,你慌什么?”贾代善看着烂泥一样被拖出来的小厮,端了刚换上来的热茶,“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门子瘫软在地,颤着声道,“国公爷饶命,奴才真的以为是小兄弟们偷溜出去玩了,这才敢行个方便。” “动手。”贾代善抿了口茶,“你们久在金陵,不知道荣国府的规矩,今日都好好看着,这就是背主的下场。” 按照套路,应该先卸下巴,但是赵侍卫想着国公爷还要问话,就拿廊下丢着的抹布堵了嘴,然后咔咔咔咔把四肢都给卸了。 门子的惨叫都被堵在喉咙口,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听着也挺惨的。 贾代善都给气笑了,“他都不叫唤,能显出你什么能耐来。” “哦哦,得让他嚎是吧,属下明白,这个还不简单。” 于是,赵侍卫又把抹布取了,此时的门子已经疼得发虚了,他喘着气道,“我都说,我都说……啊!!!” 本就脱臼的关节被重重碾踩,门子剧痛难忍,身下湿了一大滩,竟是失禁了。 “说吧。”贾代善示意赵侍卫停手, “你们也都可以说了,要是没看清楚,再挑几个人出来让你们看到清楚为止,如果再不够清楚,还有你们的家人可以试。” 军中不缺审问犯人俘虏的手段,只怕这些个人一一试过,还用不完。 话音未落,下头已经又吓瘫好几个。 几个侍卫分着把人都审了,等贾代善换过三回茶,这才算吐得差不多了。 何止门子跟人里应外合,连他贾家自己人都里应外合了。 “都看好了,别叫人死了。”贾代善听过全场,最后竟然笑了下,连着赵侍卫见了都觉得不寒而栗,“去请二姑太太和二姑爷来,便说府中出事了,请他们回来相助。” 赵侍卫颇有些踌躇,“国公爷,他们是地头蛇,属下怕咱们这些个人不够。” -- 第25页 贾代善拍拍他的肩膀,“怕什么,难道废太子的人不多?今日咱们斩的就是地头蛇,你亲自去请。” 赵侍卫正要走,听见背后贾代善又道,“我记着二姑太太膝下有两子,都和赦儿差不多年纪,不如一道请回来,也好陪陪赦儿政儿。” “属下明白。啊,颜大人小心。”赵侍卫脚下飞快,险些撞上刚进院门的颜灵筠。 “无事。”颜灵筠摇头,缓慢地给他挪开道。 差一点被扎瘫的颜灵筠趁着张大夫去和熬药的王大夫商量药方,硬是偷摸着跑了出来。 贾小赦跟在他脚下不停地叨叨,“颜大人你这个样子要被张大夫骂死了,你走路都飘了!我说叫他们抬你你还不要。” 颜灵筠无奈了,想揉揉他的头吧,又不方便弯腰,只能顶着魔音灌耳开口,“恕我失仪态,不能给国公爷行礼了。方才的刺客,我留了一个活口下来,许是有用。我听着他们的同伴,唤他小夏。” “小夏”死狗一样地被拖过来,睡得还很香甜。 “不知是真叫这个还是知道我们府里也有个小夏。”贾代善道,“他这是中了什么?” “一点迷药而已,泼了水就能醒。”颜灵筠指了贾代善手中的杯子,“冷热都可。” 贾代善便将杯中茶泼了那条死狗一脸。 死狗仍旧睡得很香甜,甚至张着嘴有流口水的趋势。 “颜大人还真是叫我出乎意料。”贾代善挑眉看颜灵筠,“只怕不止一点迷药吧?” 颜灵筠先拖着腿部挂件贾小赦坐下了,这才道,“我替你拿了人,还不够么?总不见得,事事要我来,随便踩个弄不死的穴位就是了。” 差点忘了,把药都给这刺客灌下去了,威力比光闻大太多了。 “帮人帮到底。” “我倒是可以送你送上西。”颜灵筠流了许多血,口干舌燥,脑子还有些发闷,屈指敲敲石桌道,“给我上杯茶。” 贾代善皱眉道,“去倒红枣茶来。” 蜂蜜和红枣调配的,平日都是贾小赦在喝。 “我不吃甜的。” “茶会与药性相冲,你现下不合适用茶。”贾代善说着就语重心长地叨叨起来,“你何必亲自来一趟,叫我过去也行, 你很该好好躺着休息,你们这样的读书人,右手最是要紧。” “我是左撇子。” 只要贾代善说一句,颜灵筠便顶一句,听得贾小赦竟不知道帮谁好,郁闷地抱着颜灵筠大腿,“爹是为你好,颜大人你要听话呀。” 颜灵筠终于能够到他的头顶了,用力揉了揉,“我是大人了,不用听话。” 贾小赦狐疑地扭头去看贾代善,“真的吗?” 毕竟他没有当过大人的经验,连当人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他爹破天荒地没有理会他。 颜灵筠这样不领情,贾代善也不好舔着脸继续说,“颜大人自便,是我多嘴了。” 等红枣茶上来了,颜灵筠果然推到一边,碰都不碰,他笑道,“国公爷,可以开始了么?我大约只能再坐一盏茶的功夫。” 贾代善看他脸色白得跟个鬼一样,心里拧巴的劲转瞬便卸了,几乎要叹气了,“换杯热水给颜大人。” “多谢。” 贾代善看他捧了热水,稍安了心,转身一脚踢在“小夏”腰侧,“小夏”嗷地一声窜起来,然后又被踩趴下了。 “是你问还是我问?”他问颜灵筠,颜灵筠对他比了个你请的手势。 贾小赦看看他,又看看颜大人,砸吧了一下嘴,啧,怎么觉得这两个人有一点奇怪咧。 “小夏”从死狗变成乌龟,被牢牢踩在地上,人也跟乌龟似的,打死不开口。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薛家人做的。”贾代善脚下加了几分力道,“你们是薛家豢养的死士还是打手?也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不如把该说的招了,留下一条命来。” “小夏”咬着牙道,“你们要杀便杀,我兄弟已经死在你们手里,也不差我一个。黄泉路上,我去跟他们作伴。” 颜灵筠慢慢喝了半杯水,看他们二人一来一往,不由轻笑道,“你还想下黄泉,想得这样美啊。” “小夏”辨认出他的声音,拼命挣扎,扭过头看他,恨不能用眼神杀死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就是杀了我兄弟!” 声音里却有几分虚张声势。 “真有意思,你们技不如人罢了,难不成只准你们杀人,却不准人反击?”颜灵筠还带着笑,缓缓道,“我只坐一盏茶的时间,现在已经喝了半盏,剩下的喝完,我保证你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必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和贾代善一站一坐,一个黑着脸一个带着笑,竟分不出来哪个更吓人。 一般没脑子的人,用嘴威胁是不太有用的,所以“小夏”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语,硬着脖子不肯坦白交代。 颜灵筠终于将茶喝干净了,从方才摸出安神丹的荷包里又摸出来个红色丸药,“国公爷把这个给他塞下去,先是腹痛,从肠子开始烂起,随后是心肝脾肺,疼够三天才会死,可谓是肝肠寸断。” 贾代善用袖子隔着捏了,粗暴地卸了“小夏”的下巴,作势要往里塞。 “小夏”左右摆头,不肯吃。 -- 第26页 颜灵筠险些因为贾代善的动作笑场,“你是知道我厉害的,这药不是骗你。” “小夏”当然知道他的厉害,这人不过丢了两个药丸就把自己弄晕了,万一这真是什么毒药,自己岂不是要受尽折磨才死。 “唔唔唔!”他拼死躲开贾代善的手,不肯就范。 贾代善不耐烦了,用力捏住他的腮帮,把药丢进去,再一拍胸口,“小夏”就把药直接吞进去了。 颜灵筠捏着贾小赦的脸道,“瞧见没有,你爹这么凶,以后你不吃药,他也这么收拾你。” 贾小赦惊恐了下,看着很疼的样子啊,当即捂小嘴巴,“我,我不生病!” 貔貅才不会生病! 贾代善:…… 药性发作得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小夏”就捂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救,救救我……” 冲着审问自己的敌人叫救命,也是没谁了。 “说了你该说的,自然有解药。”颜灵筠趁着贾代善没注意,把婢女给他上的那盏茶拖过来了。 “小夏”刚才话说得多决绝,如今吐口得就有多迅速,一边哀嚎,一边把背后的主子卖了个干净。 “我们是齐国府派来对付颜大人的,结果颜大人住到了贾府,陈将军就借机要我们对荣国公一起下手。府里的事都是薛大爷告诉我们的,还说了几个府里侍卫的名字,叫我们冒用。” “齐国府和颜大人有仇?” “不是将军,是世子,世子因为颜大人被废黜了世子之位,心有不甘。” 齐国府世子被废一事,贾代善是知道的,细细一想,便猜到其中关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颜灵筠,倒无半点不悦,“颜大人,好一招借刀杀人。” “我听不懂荣国公在说什么。”颜灵筠抿了一口茶,“荣国公这儿的茶,真是好茶。” “你还敢喝茶!”本该六十而耳顺的老人家扶着院门咆哮,“是不要命了吗!来!我先把你扎死算了!” 第15章 颜灵筠的嘴是骗人的鬼这件事,贾家父子都已经见识过了,父子俩对视一眼,贾代善不等颜灵筠再张嘴,一记手刀,把人劈晕了,然后预备着交给了张大夫。 在场的不由同时舒出了一口紧张的气。 除了颜大人自己,其他人都十分怕颜大人油尽灯枯死在当场。 张大夫老当益壮,怒吼了半天手不抖眼不花,当即道,“国公爷先扶一下颜大人,我先给他扎几针。” 荣国府的画风其实比较统一,对着自己人,都挺啰嗦的。 颜大人目前已经被老张头划分到自己人范围里。 他一面快准稳狠地在颜大人几处大穴戳戳戳,一面跟贾代善吐槽道,“年轻人,不知道轻重,这是能随便耽搁的?等拖过医治最好的时机,就是仙药也没办法和阎王爷抢人了。” “等颜大人搬出去了,张大夫也只管去给他瞧病。”贾代善避开颜灵筠的右肩,一手揽着左肩,一手托着后背。 贾小赦屈着小短腿坐在地上,很是担忧,“不是说还有受凉落水么,张大夫您也能一起治了?” 大家伙儿已经默认赦哥儿是个有造化的小神童,虽然这个“神”只体现在说话上。 张大夫皱着一张老脸,颇感为难,“依他的脉象看,不像落水,必定是在严寒里冻了许久,他底子也差,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可能颜大人只点亮了颜值和脑子这两个技能,什么健康啦安全啦,不需要的。 身后那位冒充小夏的刺客还在哀嚎救命,贾小赦觉得很吵,指挥小弟过去帮他踩晕。 这一位也被吓得失禁了,角端踩到了一脚的尿,气得照着脸多踩了两脚,把刺客踩得跟个猪头似的才略略消气。 “那要用什么药材花多少银子,张大夫您随便拿。”贾小赦抢在他爹之前发话,特别豪气大方,“爹,你知道颜大人以前的事吗?” 贾代善道,“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颜家不过寻常农户出身,从陛下登基,颜灵筠他姐姐得了妃位、颜灵筠中了探花才算发迹。 短短几年功夫,颜大人气度风采倒是比从小沉浸之中的贵胄弟子还要出众。 许是有的人天生就不一般。 天生也不一般的贾小赦特别特别失望地哦了一声,完全不在意自己在打击他爹的尊严,“那伯父知道不知道呀?明天我要给他送信的,问一问他好了。” 他负责说,贾代善负责写。 毕竟不识字。 “你若是想知道,等颜大人醒了,亲口问他,不要背后打听。”贾代善道,“和这样有心眼的人相交,坦诚才是上选。” 对于这种肚肠十八弯的,索性就是把自己摊给他看他,说不得还能让他觉得你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比如保龄侯就吃这套。 贾小赦又哦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他瞅着张大夫让人把颜灵筠抬走,敷衍地冲他爹挥挥手,蹬着小短腿就跟上了。 贾代善叫住他们,“先抬去我屋里就是了,不必再来回奔波。” 张大夫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国公爷自己提了,实在是再好也没有了,“如此甚好,我去重新熬一碗药来,国公爷千万看住了颜大人。” “能捆着手脚就好了。”贾代善感叹道。 -- 第27页 颜灵筠被人搬动的时候,迷迷糊糊有些醒了,眼睛勉强睁了条缝,冷笑道,“呵呵。” 于是贾代善又道,“堵上嘴更佳。” 哪怕听见下人说那位搞事的二姑太太带着老公到了,颜灵筠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被塞进房间里。 才刚躺下,就听见边上咿咿呀呀的小奶音。 他偏头一看,啧,是个小孩儿。 因为他救了贾小赦,张妈妈对他很殷勤客气,取了新的薄被,避开伤口给他盖了半幅,见他看着贾小政,便笑道,“这是政哥儿。” “啊啊!”贾小政被捆得和粽子一样,只能仰面挥动小手玩儿,手脸看着都又小又软乎。 “长得真好。”颜灵筠赞道,“要不我还是换个地方吧,别压着他。” “没事儿,反正你俩都不能动。”张妈妈笑眯眯地说了个大实话,“老奴可得好生瞧着您休养,快睡一会儿。” 颜灵筠满脑子的事儿,哪里睡得着。 谁料张妈妈伸手就捂住了他漂亮至极的眼睛,完全不顾压弯了长睫毛,“闭上眼 睛就睡得着了,闭上。” 语气温和又严厉,手掌有些粗糙,却很暖和。 颜灵筠只得照做了,等沉沉睡去前,他心里在想,荣国府的人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本来窝在地上的贾小赦也被张妈妈揪住了,脱了外头衣裳搁到床上去了,“赦哥儿也睡了,睡得多才能长得高。” 贾小赦趴在弟弟和颜灵筠中间,睡着睡着又把手脚都缩起来压着了。 “这孩子……”张妈妈看得有趣,笑着摇摇头,放下了床帐,吩咐小丫鬟道,“去把你琉璃姐姐叫来守着。” 她自己出去找贾代善了,“不如让老奴来问二姑太太,她是出嫁了的庶出妹子,您问起来不方便……有些个手段,您使也不方便。” 这位二姑太太薛贾氏嫁得算不上好坏,老荣国公唯二的亲女,不但远嫁,还嫁了商贾人家。 但是这商贾人家,从前也不是吃素的。 薛老太爷是正经科举出身,官至中书舍人,当时的中书令是先帝的人,先帝当时还是太子,曾经多次戏称中书令是紫微令,那一段时日,众人私下也都管中书省叫紫微省讨好先帝。 中书舍人因此也被称作紫微舍人,他们这个官职负责负责起草诏书、传宣圣旨,薛老太爷仪表堂堂,就被点去作宣旨的事。 这是个很赚钱的行业,不单是得了恩旨的会给商银,就是受罚的,为了打听一些消息,也会大笔银子塞过去。 薛老太爷因此积攒了第一笔原始资金。 紫微令一事闹得纷纷扬扬,有同僚因此飘飘然,自夸□□,唯有他脑子清醒。 太子上位,他得不到好处,太子要是落马,这紫微省牵扯过的人,却都要陪葬。 尤其自古以来,太子能成功登基的多,但在历史的长河里死走逃亡伤得也不少了。 主要是于他来说,不划算。 薛老太爷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他立马觉得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且风险指数过高。 他直接就辞官,带着原始资金回江南做生意了。 在世人眼里,他是自甘下贱,在保龄侯眼里,这个小伙伴可实在是太优秀了。 在保龄侯的扶持下,薛家先后做起了丝绸瓷器等生意,还得了皇商的牌子,却没有动盐业。 话说回开头,老荣国公把女儿嫁给薛家这个事上,其实还是保龄侯牵的头,国库空虚,当时还不是荣国公的贾源在北方和鞑靼打到几乎三军饿死。 保龄侯当时是户部尚书,算账算得差一点秃头,然后想到了一个双赢主意,朝廷没钱,就不问朝廷要。 他给薛老太爷送了信,让他出钱出粮援助战事。 薛老太爷没有看准先帝登基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听保龄侯的话,做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一笔投资,他变卖家产不说,还劝说几个生意伙伴一起捐钱。 可惜对方不但没有被劝说,还趁火打劫,低价收了一些薛家的产业。 最后结果怎么样呢? 贾源因功封爵,位列第八公,贾家在勋爵中独占鳌头。 而薛家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哪怕盐商富可敌国,薛家也是这金陵城乃至江南商贾中的头一份,再看那些小伙伴,早已家产败落,不知踪影了。 投资回报率破表。 贾源不是看中薛家富贵,他看中的事薛老太爷这样的头脑,又为了报恩,这才把女儿嫁了过来。 他唯一没想到的,可能是自己女儿这样蠢吧。 贾代善认为他爹和薛公如果泉下有知,必定会发出老侯爷一样的喟叹,“我这样聪明,为什么会生出这等蠢货。” 他心知肚明张妈妈的那些个手段,点头应了,“妈妈和她在东厢说话,我出去见薛大爷。” 薛大爷是薛家的长子嫡孙,有句说句,皮相是不错的,略显富态,带着生意人的精明和热情,态度无比谦顺,“见过国公爷,不知您有何差遣?” 就是颜灵筠在他皇帝姐夫面前,也没有这么放下过身段。 “伯远,先坐吧。”贾代善唤了他的表字,“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太能为外人知道,这才叫了你们来帮忙。” 薛伯远目光一闪,“您只管说,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第28页 “我就是想知道,齐国府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为他们卖命。”贾代善道,“你说给我听听。” “国公爷是指,我们帮着齐国府做生意的事?”薛伯远装傻,“他们是公侯人家,我们不过是做些小生意的,要叫我们效力卖命,我们也只有听的份。” 贾代善挥退了上茶的婢女,淡淡道,“谋害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你不可能不知道,尤其颜家正得盛宠,若是陛下一怒,我可是在你九族里。” 薛伯远强笑道,“国公爷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今日打打杀杀太多了,我有些倦了,你最好赶紧说,不然少了胳膊腿,那万千家业,可就便宜旁人了。”贾代善道。 薛伯远脸色红了白,白了黑,如果只有颜大人的事,说了指不定还能活,可陈将军还要对贾代善两个儿子下手,要是被贾代善知道有自己的份在里头,绝对是不能活了。 因此他打定主意不开口,只叫冤枉。 “那就看看我那个好妹妹能招出来什么了。”贾代善放任了他的不合作态度,“说起来,两个外甥也都大了。” 说完便不再开口了。 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婢女点了灯进来,赵侍卫还是这么个急脾气,差点撞着人家小姐姐。 “国公爷,二姑太太招了。” 第16章 这一天打杀,惨叫声听了无数,耳朵也受不了,贾代善便没有把先前抓出来的内鬼提出来对峙。 很快,薛贾氏被带了上来。 贾代善对她很陌生,这个妹子长得不像贾家人,更像她亲生的母亲,袅娜纤细,有些江南人的味道。 偌大的花厅内空荡荡的,面前的夫妻俩都避着不去看对方,一副各有鬼胎的样子。 夏日里天黑得晚,这会子已经挺晚了,贾代善看薛贾氏沉默地立在面前,叹了口道,“先用饭吧。” 喝了一天的茶,还没正经吃饭,荣国公也饿了。 菜早就备着了,上得很快,厨子是从家里带来的,菜色全然就是京城荣国府翻版,没有任何江南特色。 用饭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还没有大度到跟要害他儿子的人同桌吃饭,那俩还花厅前头站着,就跟游魂似的,也就是贾代善不觉得坏胃口还能吃得下去。 “赦哥儿和颜大人吃了么?”贾代善举著问道。 “赦哥儿吃了,颜大人被张大夫灌了药,说没胃口吃饭。”赵侍卫打听得还挺清楚,“张大夫这会儿在熬药膳,估摸着颜大人是拧不过他的。” “你跟张大夫说,我就把颜大人托付给他了,千万别叫死了。”贾代善给颜灵筠下了个定义,“我还没见过这么作得慌的人。” 赵侍卫只当自己聋了,后半句没听见,又风风火火去传话了。 这一顿饭,吃得薛伯远胆战心惊,待得贾代善轻轻一搁筷子,他吓得直接就跪下了,“国公爷饶命,我也说,都说。齐国府只想要颜大人的命,谁曾想他住进了贾家,您又得了江宁将军的位子,陈将军便想到借刀杀人这一出,想要一石二鸟。” “对我动手,又是为了什么事?”贾代善问,齐国公世子前年因为调戏了颜灵筠被削了世子爵位,这事满朝都知道,齐国府至今还没新世子,眼看传承到头了,想杀这个红颜祸水泄愤,倒也是正常。 “几年前潮头案,国公爷可有耳闻?”薛伯远惶恐之下口齿也还算伶俐,将事情讲得十分清楚,“当时,两江总督和陈将军共理此事,陈将军收受了几家盐商的贿赂,便将这几家从案卷里删除了,而且只说是观潮的百姓因为拥挤发生踩踏,此事最终不了了之。其实是这几家持械私斗。上头屡屡下令要禁养私兵斗殴,陈将军却只管放纵,等您上任之后,自然是瞒不住的,他怎么会不怕。” “那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与其中一家交情甚好,酒醉中无意说出来的。” “伯远,你说的很清楚,只可惜半真半假,你是荣国府的女婿,转投了齐国府,他们必定是给了你更大的好处了。”贾代善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薛伯远,“薛家向来是聪明人,你有事自可来求我,为何舍近求远?” 薛伯远头如捣蒜,“您问她吧。” 语气里深切的几分恨意。 “很好。二姑太太还有什么话说?你对张妈妈招的话,和伯远的差不多,却都少了最重要的一块。”贾代善看一眼薛贾氏,对方堪称镇定自若。 “妾身无话可说。”薛贾氏摇头,“国公爷愈发有父亲的威仪了。不知您是让我们夫妻意外还是病逝?” 薛伯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毒妇!你为了维护他,竟然连我的性命都不顾了?” 薛贾氏淡淡道,“你这样的蠢货死不足惜。” “是我蠢!是我信你爱你,为了你和你所谓的外祖弄到如此这般田地!”薛伯远睚眦欲裂,他瞪了薛贾氏许多眼,仰头对着贾代善道,“我们本和齐国府没有关系,那一年府上来了个投靠贾氏的老妇,贾氏跟我说,是她外祖母,因为怕荣国府不悦,只暗地里养在江宁城外的庄子上,后来陈将军也来了,说老妇是从前服侍齐国公的。我们私下打探了许久,这才知道,外祖母原先是齐国公的通房,被国公夫人赶出府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后来产下一女,这个女儿后来进宫当了宫女,又被先帝赐给荣国公当妾室,便是贾氏的生母。荣国府对我们素来不亲近,陈将军却是明里暗里帮了许多,我们便转投了他。” -- 第29页 薛伯远是知道旧事的,对荣国府的心态其实是带着施恩的,他觉得如果没有祖父当年大笔的银子,如何有现在的荣国府,如果要报恩,为什么不将嫡女嫁过来,只给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加之贾代化兄弟上位后,对金陵故人都十分冷淡,他就起了另起炉灶的心。 如何从不满发展到想干掉贾 代善,这个心路历程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贾代善听完这一串故事,先替他爹感慨一句,“贾家竟能生出你这等蠢货,人家不过编造个故事,设个套,你就忙不迭地进套了。” 薛家部分由他们老爷子自行在九泉下感慨即可。 “你姨娘是从前太后宫中的女史,也是读书人家的好姑娘,因为父母早亡,叔婶逼迫,这才进了宫,从粗使宫女一路升到女史。”贾代善作为一家之主,这些个来历还是清楚的,“你外祖家还有人活着,我所说的都有据可循,你自可去查。” 薛贾氏惨笑两声,“我都知道。” 可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庶出的就要居于人下,凭什么嫡出的姐姐可以嫁入高门士族,她却只能安分守己,当一个商人妇。 她们母女在府中的时候,嫡出一系就对她们百般的提防,夫人和姐姐可以随时出入书房,她们却不可以,但凡流露些许不满,就是父亲的斥责。 同一个父亲,差得不过是一个强势有力的外祖家。 齐国府下的套,她钻得心甘情愿,哪怕是假的,可她也能骗自己,她是齐国府的外孙女,和荣国公和姐姐是一样尊贵的。 一个女人嫉妒起来,着实是可怕。 贾代善没有再说下去的心思,“带下去好生看管,一会儿把我的信和供词一并送与薛老爷。” 最近是挺倒霉的,一向乖巧听话的庶妹居然举刀相向。 可能因为走得急,没有去清虚观拜一拜的原因,下次给大哥写信,让他帮着去拜拜。 倒霉的贾代善结束了忙碌的一天,终于可以回屋休息了,谁料一进门差点被浓烈药味给熏出去。 只见张大夫支着个小炉子,正在百宝阁下熬药,小扇子使得溜溜的。 “你这是?”贾代善扫一眼百宝阁上的玉器古董,觉得它们小命要不保。 张大夫拱拱手,炯炯有神地盯着内室,“这服药极重火候,我得亲自来,又怕颜大人跑了,只得守在这里熬药了。” 贾代善哭笑不得,“那你忙你的。” 小丫鬟打了帘子,细声细气地通报道,“国公爷回来了。” 得,有了这颜美人之后,屋里的丫鬟说话都不一样了。 颜美人斜倚在床头,正百无聊赖地在发呆,听到通报声,未语先笑,下意识弯了弯嘴角,“国公爷既回来了,我就先出去了。” 说着掀了被子要下床。 总算能跑了。 贾小赦正趴在脚踏上拿银子搭积木,赶紧压住他,“嘘嘘嘘,不要动,等下张大夫又要冲进来了,吓死人。” “你安心躺着吧。”贾代善心情略好了一些,脱了外袍丢给丫鬟,“我去洗澡。” 贾小赦屁颠颠地跟上去,“我要跟爹一起洗!” 不一会儿功夫,次间里都是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张妈妈是个极体贴的人,见状便来把贾小政抱走,又让小丫鬟打了水来给颜大人洗漱擦身,“伤口碰不了水,颜大人先将就几天,好在屋里摆着冰盆,又不大出汗。” 瞧颜大人这个模样,大概是一天洗三遍还不够的洁癖。 颜大人不太习惯女孩子服侍,便道,“劳烦妈妈把我小厮叫进来。” “这么晚了,外院落锁了,我看哪个侍卫小哥当班,叫他来搭把手。”张妈妈笑眯眯地还调侃了几句,“大人脸皮这样薄,对着夫人也这样害臊不成?” “我还没娶妻呢,说不定娶了就脸皮厚了。”颜大人还是头一遭被人说脸皮薄,很是新鲜。 赵侍卫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刚在廊下坐下喘口气,又被张妈妈给抓住了,心情难免有些郁闷,“我手重,其实还是姐姐们来好呢。” 贾代善洗完澡出了次间,肩膀上还扛着光屁股的儿子,听见了就顺嘴问一句,“什么还是姐姐来的好?” 赵侍卫就照实说了。 贾代善大手一挥,“你歇着去,我来就是了。” 颜灵筠以为他去其他房间睡了,不想又去而复返,笑问道,“国公爷可还有事?” 贾代善就指了指丫鬟捧着的水盆,“颜大人不是对着女孩儿害臊么,只要我帮着来了,你们把水搁下,出去吧。” 他说的每一个字颜灵筠都懂,连起来就不是很明白了。 贾代善也是头一回服侍人呢,想了想,还是应该先脱衣服,再拧帕子比较合适。 两个人磕磕绊绊地完成了今日的洗漱工作,俱是身心俱疲,贾代善也懒得换地方了,从床尾爬到内侧,把颜灵筠散下来的头发理一理挪回去,然后随手扯了条被子,“睡吧。” 听到这一声,丫鬟们才进来,轻手轻脚地放了帐子,收拾了东西,最后灭了灯才出去。 颜灵筠睁着眼睛直发愣,忽然身边贴过来个暖呼呼的东西,是贾小赦。 只是很快又被拎走了。 贾代善怕贾小赦碰到颜灵筠伤口,打着哈欠把小东西拎起来塞到自己背后,又催了一遍颜灵筠,“快睡,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了。” -- 第30页 第17章 颜灵筠轻叹了口气,翻身侧睡了。 贾代善为人不比贾代化老成,若无事时,有些心慈手软,真遇事了,也算是狠辣。 虽然想借刀杀人,也未曾想事情发展得这样顺利,不知道贾代善会不会翻脸。 贾代善是习武之人,生性警醒,身边人呼吸声时快时慢,扰得他也睡不好,知道这位又在盘心眼了,他索性道,“我没有要拿你怎么样,就是怕你死了没办法给陛下交差,你安生些就是了。” 颜灵筠只当他也在说齐国府的事,低声道,“本来是想着国公爷新官上任三把火,能把齐国府烧一烧罢了,他们这样想杀人灭口,我也是没料到。”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贾代善困倦得厉害,说话不太过脑子,“看你一天天装得波澜不兴的,还不是胆子小,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就是想怎么样,赦儿还在床上呢。” 颜灵筠万万没想到他琢磨的是这事儿,“龌龊!” 气得一把掀了被子坐起来,光着脚就下了床。 “站住!”贾代善也来火了,“你今年三岁啊?怎么让你养个伤这么累得慌呢,赶紧回来躺好,别逼我抓你啊。” 颜灵筠比他火气还大,“你管我养不养伤,死了也不用你管。” 完全不给贾代善面子。 贾代善被人吼到脸上来了,脑子也清醒些,忍着气道,“是我刚才说错了话,我给你赔礼道歉,夜里头天凉,你不要又着凉了,你过来睡,我出去行了吧。” 颜灵筠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恼,偏月色下瞧着别样的风流。 贾小赦从贾代善背后伸出个小脑袋,惊艳道,“颜大人脸红得真好看。” 主人就是这么好看呀。 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了,颜灵筠气得深吸好几口气,也没憋出个话来,径直往外走。 “比带儿子还累。”贾代善抹了一把脸,赶紧跟上去,一把将人抄起来,“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连三岁都没有,赦儿两岁就知道要穿鞋。别闹了,你要是觉得不够,明儿我给你斟茶认错。你睡里面。” 省得又跑了。 贾小赦完全不知道他的颜大人在气什么,还帮着贾代善把被子掀开,好把人塞进去,“颜大人快睡吧,不然张大夫要冲进来了。” 还在收拾小药炉的张大夫其实已经冲到帘子这里了,听见贾代善的话又退回去了。 要真敢跑出来,哼哼。 老头子悄摸儿地递了一包香料给小丫鬟,“进去点上,是安神香。” 贾小赦从颜灵筠身上翻过去,照旧窝在两个人中间,学着张妈妈的样子捂住颜灵筠的眼睛,“不要跟我爹生气啦,我替他赔礼道歉,啾!” 还在人家脸上亲了一口揩油。 “要是不够,让我爹也亲一口就……唔!” 贾代善捂住这小魔星的嘴,觉得打仗都比带孩子轻松,“你也睡了。” 许是老张头的安神香有奇效,颜灵筠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贾小赦感受到两边大人的呼吸声都平缓下来,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黑暗里一双大眼睛如同熔金,流光溢彩。 诶,怎么颜大人就不喜欢爹爹呢,爹爹真没用。 老张头的安神香太过奇效,以至于第二天连贾代善都睡迟了,比平日起床晚了一个时辰,天都大亮了。 他见颜灵筠还在睡,轻手轻脚爬起来,撩了床帐叫人进来伺候,“都轻一些,颜大人还没醒。” “可是到颜大人喝药的时辰了。”小丫鬟轻声道,“张大夫说要是颜大人还不醒,就得叫起来了,喝完了再睡。” 医生的话还是要听的。 贾代善就回头想去叫醒颜灵筠,就见这一位睡得满脸通红,再一摸额头,烫得不行。 叫醒估计是不成了,都烧得昏迷了。 “快去叫张大夫。”贾代善无奈,“下回别点那些个东西,连我都睡实了,他发烧都没察觉。” 昨晚点香的动静他是知道的,想着让颜灵筠老实睡觉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贾小赦从被子里钻出来,十分不要脸地道,“爹,你和颜大人隔着被子呢,就是你醒着,也察觉不到呀,要不然今晚一个被子睡,肯定能察觉。” 要是颜灵筠醒着,还得气炸一回。 贾代善把他拎起来,没好气地道,“闭嘴。” 贾小赦顺势爬到他肩膀上,说了一句心里话,“ 爹你真没用。” “闭嘴。你陪着颜大人,爹要去忙正事。”贾代善道,“知道你会说话,别总说那些混账话,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贾小赦不高兴地哦了一声。 尚且有一堆正事等着贾代善,他揉了两把儿子作安慰,换了衣裳火急火燎就去外头了。 张侍卫一夜未睡,顶了俩黑眼圈给贾代善报告,“属下已经封闭金陵城四门了,只许进不许出,您看是不是今日开始宵禁?属下问过了,先前是不宵禁的。” “上一盏浓茶来。”贾代善给他赐了茶,“自是要宵禁的,金陵知府伤重,金陵城现下一切由我做主。陈将军那里怎么说?” “严加看管,不敢松懈。还有个事儿,礼部那俩人一定要见颜大人,拦都拦不住,属下把人先带过来了,您看?”张侍卫问道。 贾代善听见颜大人这三个字就头疼欲裂,“发着烧呢,见什么见,你问他们还有别的事么,要没有赶紧回京复命。” -- 第31页 “是。” “还有旁的事么?” 赵侍卫就接嘴道,“薛老爷一清早就来了,等到您现在。” 贾代善一心两用,手下却是不停,在给贾代化写信,等写完了,亲自洒了细白砂吸干了墨,折起来封好上了火漆,“八百里加急送去宁国府。” 这才叫传这位薛老爷进来。 薛伯远富态,薛老爷却是个极瘦的中年人,脸上瞧不出半分憔悴,他坐了贾代善的下手,开门见山道,“国公爷既然让我知道,就是肯给薛家留份体面了,您要是信得过我,人我带回去处置。” “薛老爷舍得?” “不说诛九族,满门抄斩也够了。老爷子在世时,时常教导我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壁虎尚且知道断尾偷生,何况我们做人的。”薛老爷露出的精明强悍叫贾代善都暗自称赞。 人家还不动声色地提到了薛老太爷。 只是贾代善经过了这些事,纵心软,也有限,“还是我来吧,荣国公做惯了染血的事儿。我把事都告知于你,不过是想着老侯爷的教导,对自己人,要实诚。与其你在旁人嘴里知道些挑拨离间的,不如我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国公爷顾念旧情,我心里感激,能不能叫我……再见那孽障最后一面?” 哪怕犯了天大的事,薛伯远也是他亲生儿子,薛老爷此刻承受的无过于锥心之痛了。 “应该的,老赵,领薛老爷过去。”贾代善点头,“薛老爷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荣国府帮忙的,在所不辞。” 薛老爷进去呆了半个时辰,眼眶红红出来,似是老了十岁,原本挺直的腰杆都弯了,除了告辞别无他话。 赵侍卫道,“方才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国公爷难道就放心薛家不成?” “放不放心的,也不好一杆子全打死,那就变成咱们冷酷无情了。”贾代善道,“老平头怎么还没到?他总不见得比颜大人还要娇弱吧。” 老平头是荣国府的第一幕僚。 贾代善趁手的人大多不在金陵,颇觉要啥没啥,处事太过不方便。 “应该更娇弱吧?他年纪这么大了。读书人都挺不耐艹的。”赵侍卫说话一没注意就带脏话。 “闭嘴!龌龊!”贾代善一指他,大义凌然,“备马,去江宁大营。今儿老张跟我出门。” 赵侍卫被说得满头雾水,“怎么又是我看家呀?” 张侍卫手肘撞他一下,“难不成是我?龌龊!” “嘿!我怎么就龌龊了?” 并没有人理他。 江宁大门得从东门出去,负责城门看守的是个脸生的小将,见了贾代善便道,“若无将军的命令,谁都不许出城,请回吧。” 贾代善看跟着他的张侍卫一眼,张侍卫从袖子里掏出荣国府的令牌递给看门小哥检查。 看门小哥看看手里的令牌,又看看贾代善,忽而单膝下跪一拱手,“末将见过荣国公。” “既称末将,该叫我将军才是。你很不错。”贾代善解了腰上的荷包扔给他,“下了值带你兄弟们喝酒去。” “谢将军赏。”小哥眼明手快接住了荷包,强撑着不肯露出喜色。 等出了城,张侍卫才道,“国公爷要是看他顺眼,不如属下去查查他的底细?” “也好,缺人用。”贾代善一挥马鞭,加快了速度,金陵城外的管道可比城内好走多了,叫人舒畅不少。 不过走了三四里地,忽然见着路中间倾倒着一顶花轿,两个轿夫正站在小树林旁看热闹。 这个路况还不至于叫贾代善出车祸,他出于好奇,也朝着那小树林看了一眼,就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正在拳打脚踢穿着喜服的姑娘家。 “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这个拖油瓶还拿乔上了。” 那姑娘不过十三四岁,哪里经得他打,蜷缩在地上只有喘气的份,双目却如利剑刺向那男人,“有本事就打死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18章 贾代善并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看完这一眼,他便继续往军营赶了。 以他的身份,什么卖身葬父、以身相许的就差堵到家门口了,不论真假,都没这闲工夫去管。 连着张侍卫都没有多给一个眼神。 两人都是骑马好手,路上也没再遇见意外,约莫一刻钟便到了驻扎地。 江宁大营依山傍水,营后有个极大的湖,旁的不说,风景是极好的,张侍卫牵过贾代善的马,随口道,“这地方倒是适合做个诗啊画的,要是颜大人瞧见,必然是喜欢的。” 贾代善轻轻踹了他一脚,“军营重地,他不过一介知府,这是他该来的地儿?” “说起来也是奇怪,颜大人原是正三品的右都御史,倒给陛下外放成了四品知府,这还是国舅爷呢。” 贾代善觉得张侍卫今日话格外多,上下打量了半天,直把人看得发毛,这才缓缓道,“我还以为带着的是老赵呢,怎么忽然碎嘴子起来了。安静些。” 在京里,别说正三品言官了,就是给他正一品的官位,旁人也不过当颜灵筠是个靠女人裙带上位的,外放则不一样了,知府是一方主官,做出成绩来,何愁回京不能升迁。 张侍卫被说了两句,立马闭上了嘴,上去给他们国公爷开道。 营门口的守卫昨日已经见过张侍卫,赶忙给贾代善行礼,将人放了进去。 -- 第32页 贾代善皱着眉道,“这样松懈,连印信令牌都不查,如若你叛变,岂不是……” 张侍卫顶着大不敬地罪过打断他,“我不叛变,您能不能打个好些的比方,比如老赵叛变了……呸!老赵也不叛变。” 江宁将军的营帐昨儿就收拾好了,摆着挂着都是一水儿的好东西,既富贵又雅致,偏偏不像是军营。 “江宁大营按制应该有四个副将,传他们进来议事,也算是正式见过了。”贾代善在书案前坐下,对脚下那块斑斓虎皮无比嫌弃。 又不是山大王,铺那玩意儿干啥。 “四营的林副将便是领兵戒严的,您得回城才能见到了。”赵侍卫解释了一句,到帐门口打发了小兵去传话。 两江总共加起来有三万人归贾代善管,江宁这四营便是两千人,主要负责金陵日常守卫工作,属于江宁将军的亲兵营,所以才称得一声副将,其他地方屯兵远在其上,人家主将在贾代善面前也就是个副将名头。 本朝除了边关大将,六位驻防将军以直隶为守,讲句大实话,两江的兵力是最菜鸡的,粤广、闽地皆在其上。 贾代善少年时候也听他爹他伯父讲过,江南富庶,又少战事,将士久在其中,首先就失了三分血性。 要是真下重手整治江南,只怕这样的兵得再练练。 除去不在那位,剩下三位副将,来得也很有意思。 二营的陈副将来得最快,赵侍卫才叫人传话,话还热着,他已经到帐门口候着了,他是齐国府旁支出身,陈将军带来的亲信。 三营的孔副将不快也不慢,正常地接了命令赶过来。 一营那位甄副将最晚,不知是故意要给贾代善下马威,还是真有事耽搁了,姗姗来迟。 直到三个人齐了,贾代善方让他们进来,“咱们还是头一回见面,往后就承蒙各位关照了。” “属下不敢,但凭将军吩咐。”陈孔两位副将都很知趣,哪怕心里真有什么不满,也不会在此刻流露出来。 甄副将脚下打飘,一股子酒气熏得满帐都是,说话都大舌头了,“还没给荣国公接风,今日我做个东,请兄弟们一道饮宴,好酒好菜只管上。” 贾代善面沉如水,声音冷冽,“拿下,军法处置。” 在场的皆不想他开口便是发作,孔副将躬身道,“今日其实是曹兄休沐,故而失态,请将军饶他这头一遭。” “你姓孔,出自齐鲁衍圣公门下,读书识字总是会的。”贾代善冷冷看他一眼,“要不要我叫人给你再念一遍?” 军中禁酒,除非是大捷时候主将下令,不然是不许见酒的。 当然了,将士们私底下偷摸儿地喝个一两口也是有的,似这等青天白日喝到了还要到上峰面前大放厥词的就是自己找死。 甄副将听到军法处置,已经酒醒了几分,他们平日在陈将军面前都随意惯了,不想提到铁板,忙给自己请罪讨饶,“属下无德失态,不敢再犯,请将军饶恕。” “八十军棍,拖到操练场去打。”贾代善道, “谁人再敢犯,加倍。革了他副将,老张,你先暂代几天。” 张侍卫单手拎着甄副将就出去了,秀了一手好武艺。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军中还是拳头说了算。 杀过了鸡,贾代善这才请猴儿坐下,“我初上任,你们不习惯我的脾气也无妨,久了就好了。咱们在一处做事,都是替陛下分忧,希望你们都能明白。” 谁敢说不明白,难道不怕拎出去打么。 他们虽听说过荣国公的事迹,却把他当做是个武艺出众的热血青年,不想却这样难缠。 陈副将偷觑着贾代善的脸色,试着提醒道,“甄副将是甄家嫡系,甄家在陛下面前也有几分薄面,将军打也就打了,是不是稍稍安抚甄家一二,不然您在陛下面前也不好交差。” 甄家从前出过能臣的,可惜未能因功封爵,上一代家主致仕后,便退居金陵,贾代善还以为他们家准备弃武从文了,不想还是往军中塞了人。 鸡和猴的差别就在于上头这个人肯不肯给你脸,贾代善显然不想把脸给齐国府出来的家伙,浅浅一笑,“陈副将果然消息灵通,只是这等窥探手段在我面前还是少用的好。” 当心戳瞎了眼。 陈副将除了也请罪,没什么别的话好说。 三个副将都被怼过一遍,贾代善舒爽了,“你们陪我一道去操练场看看。” 甄副将被打得正在嚎,特别没有用。 本来应该训练的士兵们就排列整齐地看着他被打,面色各异,许是怕自己也被打,都挺守规矩的,没什么交头接耳的小动作。 贾代善上了操练场前的高台,扫视下头这一片,发现都是年轻人,觉得满意一些,年轻人从体力上来说,总是优越的。 众人都在瞧热闹呢,冷不防台上站了个打扮清贵的青年。 贾代善还守着妻孝,不过一身石青无绣的常服,他其实长得也好看,容颜俊秀,跟芝兰玉树似的,只是威仪甚重,正经板下脸来的时候,人们常常为他的气势所慑,不过太过注意他的脸。 不像颜灵筠,本就长了张桃花脸,又时时含笑,一打眼望过去,也只能看见他貌美如花了。 “我是新上任的江宁将军,诸位都看见了,不守军纪就是这个下场。”贾代善扬声道,“有过必赏,有错必罚,希望诸位都记住了。”贾代善的就职演说很简单,说完就踩着破旧的木台阶下来了,吩咐张侍卫道,“把那楼梯修一下,另外,每人赏一个月饷银。” -- 第33页 妈的,差点踩空。 “是。”张侍卫瞧他走路左脚慢了一拍,悄声道,“国公爷可是崴了脚?” “闭嘴。” 过分了! 闭嘴就闭嘴! 张侍卫一日夜没睡了,忍住哈欠,招手让那俩猴儿过来,“国公爷要赏饷银,两位辛苦,帮着清点下人数,我好去安排银子。” 又是陈副将答应得最快,笑容里隐约有谄媚之意,“张兄弟可真是得国公爷重用,昨儿调兵是您,今儿拿人商银都是您,叫咱们看了好生羡慕。” 张侍卫心说这个重用给你要不要,老子困得就快他.妈升天了,面上挤了个笑出来,“陈将军说得哪里话,只是幕僚文书等尚未到金陵,只得我这个半吊子先撑一撑了。” 等成堆的银子发下去,江宁大营的士兵们发现了新老板的三个特点——有钱,好看,超级凶。 比起总是克扣他们的陈将军,这位荣国公可真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持续下去。 这是后话了,暂且先不提。 且说贾代善一通操作猛如虎,也不多呆,让小兵去牵他的马,“城中还不安稳,这里就交给你们三个了。” 张侍卫就要哭了,眼巴巴地看着他,换老赵来吧? “罢了,你先跟我回去。”贾代善也怪不忍心的,“还能骑马吗?” “能。” “果然是由奢入俭难,当时带着陛下苦战了两天,也没见你喊困。” 这回轮到张侍卫上下打量贾代善了,贾代善用马鞭推开他,“作甚?” 张侍卫道,“我还以为错把宁国公当成了您呢,这训斥人的样子,不说像足了九成,八成是有的。” “安静些。” 两人原路返回,贾代善心里惦记着家里,风驰电掣的,比来时还要快些,张侍卫险些跟不上。 方才翻了花轿的地方,花轿还在,远远望去,边上趴着个穿喜服的瘦小身影,不知死活。 贾代善放缓了马速,最终还是她边上停了下来,马儿不悦地原地踱了几步。 “国公爷,可要救?”张侍卫问他,“瞧着还有口气。” “带她回城,给些银子送去医馆,能不能活全看她自己。”贾代善淡淡道,侧头又无声地说了一句,“仔细盯着。” 这一伙人出现得莫名其妙,连着花轿都不要了,说不定其中有什么古怪。 张侍卫会意,把人捞起来,跟麻袋似地搁在马背上。 时至中午,金陵城外已经排起了进城的长龙,贾代善绕过人群,打马往里进,就见出城时候那个脸生的小将正在和人争吵什么。 他身后是哭丧的队伍,老大个棺材摆在路中间。 第19章 “在吵什么?”贾代善上前看着那几个披麻戴孝的对着自己的人动手动脚,面沉如水。 小将仰着脖子看他,话说得又快又急,直往外蹦,“国公爷,今日不是出殡的吉日,属下想开棺检查,他们怎么都不肯。” 贾代善没有出门看黄历的习惯,看他说的言之凿凿,当即下令道,“开棺。” “谁敢动我爹的棺材,我马上一头撞死在这里!” 持丧棍的孝子情绪激动地嚷嚷道,身后送灵的一干人也吵闹起来,都是在喧哗推搡,光嚎没有眼泪的。 不用贾代善说话,张侍卫已经道,“把这一伙贼人全都拿下。” 对方眼见不好,后面几人趁乱推了棺材,从里头抄起兵刃,就要突袭,城门屯着的士兵也不是白给,当即围上来将他们团团困住。 两边打斗之际,棺材失去平衡,翻落在地,里头滚出来一人,叫贾代善有些出乎意料了。 竟是本该被严加看管的陈将军。 “你倒还有些本事。”贾代善道。 陈将军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直指贾代善,“我知道今日等闲是没有好下场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本事真刀真枪给我干一把。” “你还不配。”贾代善轻蔑地一笑,指了正在奋战的小将道,“你拿下了他,我便收你做亲兵。” 主要是刚才脚崴了,一瘸一拐地动手有些破坏形象。 小将一脚踹开扑过来的贼人,双眼晶晶亮,“将军可不要骗我。” “不骗你,要活的。”贾代善觉得他正好可以和小夏作伴,瞧着都挺傻的。 人不可貌相,这位小青年瞧着怪傻的,武艺却极佳,长手长脚骨头轻,身法极其轻灵,养尊处优还略带发胖的陈将军如何会是他的对手,不过几个来回便被劈晕了丢进棺材里。 “怪不得老话都说见棺发财呢。”他嘟囔着抄起棺材板,拍飞几个要上来救人的,直接把陈将军给扣里头了。 贾代善很满意,还和张侍卫说笑了两句,“真是英雄出少年。” 张侍卫今儿个十分喜欢拆他的台,“国公爷也先问问年纪,说不得他只是长得嫩,其实比您还年长几岁呢。” 贾代善弱冠刚三年,今年正好二十三,他年少位高,一般是不记得自己年纪小这件事的。 “有抵抗者,格杀勿论。”贾代善只当自己没听见,并且特别不人道地继续压榨他,“这里交给你了。” “没有天理了啊,老平头什么时候到啊。”张侍卫几乎要仰天长啸了,“我要睡觉。” 总之就特别的惨。 -- 第34页 “叫你看个人,你都看不好,还有脸叫。”贾代善嫌他丢人,“我先回府了,再让他跑了,你就欠着我两个头了。” 昨天张侍卫自己说的,办得不好提头来见。 贾代善还给他记着。 “呵,国公爷不就是惦记着颜大人又作么。”张侍卫索性破罐子破摔。 贾代善微皱眉,反手抽了他一马鞭,没用啥力道,警告性质居多,“你再胡咧咧一句我听听?” 张侍卫见好就收,“属下知罪。” 但是张侍卫的胡咧咧对贾代善并不是没用影响的,他也觉得自己对颜灵筠实在是太过优厚了,人家说了,死了也不要他管,何况还有幕僚有小厮的,关他什么事。 他只要一回家,必定会迎来贾小赦的热情迎接,也不知道他这个儿子是不是长着狗鼻子。 贾小赦没用角端代步,小短腿蹬蹬蹬地踩着过来,往他怀里一扑,“爹!你回来啦,颜大人醒了,就是还没退烧。” “嗯。”贾代善默念着管他去死,直接往外书房去了。 眼看他爹从夹道转弯了,贾小赦急道,“爹,你走错啦!这边!” “我还有事,你是跟着我,还是跟着颜大人?”贾代善站在转弯路口问道,他坚决不会再管这个作得慌的人。 贾小赦反复纠结,最后恋恋不舍地告别他爹,“我还是跟着颜大人吧,他在生病呀,诶,真的好可怜啊,我听到他在叫娘和姐姐。” 小貔貅心疼得唉声叹气,连他爹抱着他往正院走了也没察觉。 贾代善心里拧巴的劲儿禁不住他儿子长吁短叹的,又给松了一回。 颜灵筠这种人就是睡梦里犹带三分警惕,古人说,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大约是真的难受了。 贾小赦心疼完他的颜大人,一抬小脑袋,发现乾坤大挪移,他 高兴地扭头亲了他爹一口,然后顺着他爹往下爬,继续用他的小短腿蹬蹬蹬,“颜大人,我爹回来啦。” “咳咳。”颜灵筠嘴唇都烧得干裂了,正靠在床头听底下两个幕僚念公文。 俩幕僚都是和蔼面善的中年人,听见贾小赦的声音赶忙把文书往怀里袖子里揣,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被贾小赦发现个正着。 贾小赦离气炸了就那么一点点距离,气鼓鼓地坐到脚踏上,一拍床沿,“张大夫叫你多休息呀!” “我明日得去和上一任知府交接,他也要去上任的,不好耽搁人家太久。”颜灵筠摸摸他的头,“我没事,一会儿喝完药就好了。” 糊弄寻常孩子也就罢了,糊弄貔貅幼崽是万万没可能的,贾小貔貅瞧着他就是满身的病气,眉宇间还隐约夹杂着死气,虽然时隐时现,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如果是凡人,被貔貅的财气护一护,多半是能撑过去的,可是主人不是凡人呀,他护不住怎么办。 贾小赦年幼迟钝,觉得不管主人现在什么样,只要在自己身边就好,要是主人死了,他还这么小,到哪里再去寻他呢,这里的天道不给他第二世怎么办? 想着想着,就带了哭意,只管可怜兮兮地瞧着颜灵筠。 颜灵筠向来习惯糟蹋自己,被他这样一看,倒添了些许心虚,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你们先下去,把东西搁下我一会儿看。” 幕僚大叔也只得先退下。 贾代善拖了个凳子坐在床头,十分肯定地道,“姓陈的是你放走的,不知道你是何时谋划的?” 颜灵筠捂着嘴咳了一阵,笑道,“昨日。他身边有两个我的人,帮着引开侍卫,不是难事。他想着要逃脱找齐国府求救,自然会中计。” “须臾之间,颜大人已经安排好了,真是好手段。”贾代善不是很爽,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颜大人当好好保重。” 屋内没有旁人,颜灵筠思忖着要是不把话说开,这父子俩不知道还得揪着自己养病到何时,他收了面上笑意,淡然道,“我本就没有打算长命百岁。荣国公应该知道,我不止一个姐姐,除了宫中的颜妃,我还有一位长姐。” 贾代善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废太子的颜良娣?” “正是。”颜灵筠颔首,向来温和多情的眼眸里如结冰霜,“废太子纳了长姐之后,觉得颜家可用,便送了我二姐给陛下当侍妾。” 美人窝,英雄冢,天子折腰,颜二姐甫一登场,今上便为她请封了侧妃之位,说是因为尊重太子,个中内情也只有今上自己明白了。 不过相对的,自古美人爱英雄,废太子的美人计没有半点效果不说,颜二姐甚至还了他一个反间计。 这个美人在皇位之争中,堪称为今上立下汗马功劳,今上酬以妃位,如今中宫空虚,颜妃独大。 说起来颜家祖坟真的是冒青烟,出的都是倾城的美人,还都很聪明,要是遇到些没用的君王,保准迷得凤子龙孙晕头转向,可以朝奸妃发展。 “宁国公和我说,因为某些事,颜家才倒戈。”贾代善道,“你长姐可还好?” 随着废太子的败落,昔日的颜良娣早已不知踪影了。 “劳荣国公相问,长姐已经过世了。”颜灵筠铺垫完了,把话切到正题上,“宁国公没有和您说全,是为了顾及我的颜面。废太子当日中意于我,我不肯俯就,硬是在雪地里跪了一晚上,如果不是宁国公恰好找废太子议事,借机救我一命,大约我已经不在这里了。所以说,本就是要死的人,对我来说,有没有伤、有没有病,都无所谓,我有要紧的事要做。” -- 第35页 他语气平缓而温和,贾代善听得却后背发冷,忽然想起来从前贾代化对他的评价,“颜郁离此人面上和熙,本性最是孤傲,处事不择手段,需慎待之。” 郁离是颜灵筠的字。 贾代善从未见过这样好端端活着却存死志的人,他道,“战场上,多少人拼了命地想活下来,他们断了胳膊断了腿,仍然想活着好生过日子。颜郁离,你真是我见过最作得慌的人。” 颜灵筠无所谓他的评价,只是道,“故事您也听了,之后就不要妨碍我做事了,有什么涉及荣国府的,我会提前和你通气。” “金陵戒严,军政皆由我主理,你安生呆着就是,我自会上折子和陛下解释。”贾代善自顾自地道,“今天喝药了么?” “贾代善!”颜灵筠被他若无其事的态度也搞毛了,“我死不死地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接了江宁三天,已经预备架空我了?” “这会儿瞧着才像个人。”贾代善径直看进他眼里,“郁离,你得活着,你怎么知道后头不会有更要紧的事等着你?” 颜郁离先生彻底失了素日的风仪,死死盯着贾代善,“你到底想怎么样?” 贾小赦趴在床边上,本来听得一知半解,昏昏欲睡,怎料到他们忽然之间吵起来了,赶忙举起小短手,“不要吵架,好好说话呀,颜大人,我爹是喜欢你,担心你,为你好呀。爹,你就不能哄哄颜大人么,这么凶。” 他已经忘记是打哪儿看来的劝架技巧了,但是当时看那位仙长劝完之后,那对吵架的不但啥事儿都没有,还更如胶似漆。 “我不想怎么样,我儿子不是说了吗?我是喜欢你担心你为你好,纵你有通天的本事,现下也得在我府里把病养好了。”贾代善忽然笑了,心思不但不拧巴了,还格外的舒畅,“你要是对我不满,大可把你那些个本事都往我身上招呼。”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下床都困难的颜灵筠只能屈从。 贾小赦每天就趴在颜大人边上盯着他养病喝药,他爹甭管多忙,每天晚上都按时回来吃晚饭睡觉。 然后经过贾小赦细心观察,他就发现,这俩人掉个儿了,从前都是颜大人在笑,他爹神情严肃,现在都是他爹在笑,颜大人面无表情。 啧,大人的事情搞不懂。 何止他搞不懂,颜灵筠自己都搞不懂,简直要被贾代善逼疯,这一天晚上,贾代善照旧梳洗完了要上床,往里赶颜灵筠,“给我腾点地儿。” “你到底想怎么样?” 经过七八日的调养,颜灵筠是烧也退了,伤口也开始结痂了,结果贾代善还是不放人。 第20章 贾代善奇道,“我想睡觉啊,赶紧的,累死了。”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颜灵筠皱眉,“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回去了。” “到底我是装糊涂还是你装糊涂?”贾代善一笑,接住扑过来的贾小赦,“你再等三日,蛇还没出洞。金陵城戒严这么多天,他们倒是沉得住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这样坦然,又有贾小赦插在中间,颜灵筠也不好再发作,几乎叹着气道,“按兵不动是稳妥的方法,尤其姓陈的已经被你拿下,谁还敢动。宁国公给我的信呢?” 要不是贾小赦今日说起宁国公夫人送了什么东西,他还不知道宁府来人了。 “你怎么知道兄长有信给你?”贾代善问道,把贾小赦给塞进被子里了,屋里用着冰盆,还是有点凉的。 贾小赦奋力挣扎,露出个小脑袋,“热!” 我怀疑我爹想要闷死我! “以我和宁国公的交情,我被贬外放,他必是要来信慰问的。更何况还有荣国公在,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得让我好生协助你么。”颜灵筠捏捏贾小赦红扑扑的小脸蛋,朝贾代善一摊手,“信呢?” “不给。”贾代善拒绝,“这么晚了看什么信。” 颜灵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带着几分怒气,翻身朝里躺了,“嘶!” 艹,压到伤口了。 “我看看。”贾代善失笑,“你这是舍不得走,故意弄裂伤口?” 颜灵筠十分想骂脏话,然而他装X惯了,一时间竟想不出个贴切的脏词来抨击贾代善。 “还好,没裂开,你朝外侧吧。” 颜灵筠心说我他/妈又不是傻子,鬼才要朝着你睡。 贾代善也不在意,给他重新上了药,顺便熄了蜡烛,“颜大人素日最是温和,如今对着我,倒是常发火,冷言冷语的,叫我好生伤心。” “贾代善,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人得不到,你最好脑子放清楚些。”颜灵筠闭着眼,躺得笔笔直,不多占一点地方,跟个小宫女儿似。 “是啊,以为我的身份地位,要什么人得不到。”贾代善意有所指。 帐子用的是江宁织造新鲜发明的月影纱,今夜月色甚好,透过薄纱,更显清亮皎洁,影影绰绰地显出严灵筠那张美人脸来。 贾小赦已经习惯他爹和颜大人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了,趴在枕头上自言自语道,“颜大人真好看!” 也就是他是个貔貅,换成寻常孩子,大约已经养傻了。 颜灵筠睁眼斜睨了贾代善父子一眼,“明天换个帐子,这帐子太透光,睡不好。” “不然怎么叫月影纱呢,不过你既然不喜,明日换了旁的就是。”贾代善搂着儿子躺下了,“你要是觉得无趣,请了戏班子来唱几出,或者说书先生可好?” -- 第36页 “荣国公金屋藏娇的手段也不过如此。”颜灵筠嘲讽道,“上一个想把我搞到床上的已经凉透许多年了,荣国公不知道么?” 贾代善怔了下,忽然大笑,“你这会子不就是在我床上么?我早说过了,你的手段只管我朝我招呼就是了。怎么,颜大人舍不得?” 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了,颜大人只觉得贾代善是图穷匕见的王八蛋,颇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看在宁国公的份上,我暂且再忍你三天。” “是你先撩的我,你还朝我笑。”贾代善还往他身上泼脏水。 “撩你/妈,我他/妈朝谁都笑,我还朝我们家街角二傻子笑呢。”颜灵筠只恨不能用枕头捂死他,“我跟你说……” “你说。”贾代善好脾气地看着他。 面对这个贱/人坦荡荡的直白眼神,颜大人又哑火了,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借口,“要不是因为宁国公对我有救命之恩……” “唉……救你的是我就好了。” “呵呵。” 贾小赦瞧着他们一来一往说得热闹,心下欢喜,“今天爹和颜大人说了许多话呢,真好。” 颜大人是既暴躁又憋屈,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他在装聋作哑这件事上大概是很有天赋的,足足三天没有和这卑鄙的父子俩说过一句话,不管大的小的说啥,他都当没听见。 贾小赦自以为小声地贴在他爹耳朵边上道,“颜大人肯定是害羞了!” 贾代善看着颜灵筠端茶的手一抖,意味深长地笑道,“赦儿说得对。” 颜灵筠险些把药草茶泼到他 脸上。 自从他被迫养病开始,为了不妨碍药性,喝的都是张老头给配的药草,味道清淡还算不错。 还好贾代善信守诺言,三天之后就真的放人了,不说老张头的药材药茶,就是张妈妈也大包小包收拾了许多东西,一面添一面道,“又不是住不下,唉……颜大人记得时常回来吃饭呀。” 颜灵筠手底下的幕僚大叔和小厮,不过一旬的功夫,都足足胖了一圈,实在是贾府伙食太好了。 回去路上,幕僚还和颜灵筠感慨,“荣国公实在是个好人啊。” 颜灵筠无语,一拍他挺出来的肚子,“少吃些吧。” 掉智商。 荣国公这等色胚都能算好人,我就是圣人了。 他给贾代善定义为见色起义,想着是不是回去之后多晒晒太阳,把自己搞得粗糙一些。 金陵知府是住在衙门里的,他们这几个人,地方肯定是够住的,前一任知府大人见着颜灵筠都快哭了,“颜大人安然无恙,我真是欣喜异常。我圣命在身,不敢多留,这就启程了。” 终于可以逃走去新工作报道了。 报道都是有时间期限的,如果晚了,是要按大不敬治罪的,算算到常州的路途,前知府顿时觉得自己的头保住了。 “是我耽搁了许大人,许大人放心,我已经上书陛下了,必然不会牵连您。”颜灵筠和他手握手,惺惺相惜得和知己一样,还亲自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折子其实是贾代善代写代呈的。 礼部的老郎中已经返京了,留下个小主事,颜灵筠只得也见一见,话说得一模一样,“是我耽搁了贾大人,贾大人放心,我已经上书陛下了,必然不会牵连您。” 妈的,怎么也姓贾。 贾大人却不敢握颜灵筠的手,尚未说话,小脸先红了,“见着大人无恙,我心中着实高兴。大人这些天可还好?” “还好,荣国公待我十分照顾。” 没说几句话,外头忽然喧哗起来,颜灵筠也未出去,推了半扇窗户,就见赵侍卫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指挥着一群人把家具铺盖往西厢里放。 颜灵筠睡得就是西厢,他的行李简单,换了被褥,摆了书就能住。 “这是?”他隔着窗问道。 贾小赦本来超高兴,正要给他讲,就发现屋里怎么还多一个人,眉清目秀小脸微红,瞅着颜大人的眼神就不对劲。 “颜大人!”他提高了嗓门,“我爹说要搬来衙门住,办公方便,我就赖着一起来了。” 颜灵筠气得眼前直发黑,扶着窗框才站稳,“那我搬去隔壁小院,这里留给你们父子。” 小主事趁机道,“颜大人不如和我一道住吧,也省的再收拾了。” 颜大人淡淡道,“怎敢麻烦。” 妈的,姓贾的没一个好东西。 当老子憨批么,等闲同僚见了老子也不用脸红啊。 老子风餐露宿拉倒。 贾代善不欲把人逼得太紧,就没有亲自来,要是知道有人也想和颜大人一起住,他肯定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好在,他有个好儿子。 贾小赦歪着头,警惕地打量了一番那个没有他爹英俊的男人,扁着嘴道,“颜大人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颜大人自觉是喜欢不起,买小送大太过刺激了,然而看他委屈的样子,还是心软得不行,“没有。” “那抱一抱嘛。”贾小赦仗着自己还是个幼崽,撒娇完全没有压力。 赵侍卫把国公爷的幼崽递过去,企图为他们主子说句公道话,“国公爷对颜大人,堪称费心费力,只是不善言辞,没办法说与您听罢了。属下觉得,看一个人,得看他做什么,而不是说什么。” -- 第37页 颜灵筠肩伤未痊愈,抱贾小赦还是有些吃力,不过掂了两下就把他搁在窗框上坐着。 贾小赦眼睛滴溜溜转,晃着小短腿道,“我爹到底哪里不好呀。” 有外人在,颜灵筠不想多说,只是揉着他的小胖脸温声道,“你爹爹自然是好的。” 只有一根筋的貔貅当即就把这句当成了夸奖,超大声逼逼道,“那你就嫁给我爹嘛!” “我和你爹俱是男子,如何成亲。”颜灵筠笑着回身看了一眼小贾主事,“小公子童言无忌,让贾大人看笑话了。” 小主事被他一笑迷得七荤八素,说话七零八落的,“大人说的是,童言无忌。我也觉得系小公子可爱得紧。荣国公妻孝未满,不然陛下早就赐下淑女了,人选都已经看好了。” 德熙帝废三省设六部,他们这等传旨官就是从前中书舍人的活,端的是位卑权重,消息十分灵通。 第21章 小贾主事作为一个能干出把圣旨藏床底下的人,心眼绝对是不少的,且超出国民平均水平。 哪怕没有亲眼见过颜灵筠和荣国公相处,单从颜灵筠和人家儿子的亲密来看,就知道二人关系匪浅。 故而他才有此一句,看似不经意一提,其实带着试探。 颜灵筠虽然要被贾代善逼疯,但是智商还没降,闻言仍旧笑吟吟的,口中却警告他道,“在贾大人这个位子上,还是口风紧些得好。” 小贾主事被说得面红耳赤,“我先退下了。” 颜灵筠颔首,示意他可以滚了。 人还没有走出大门,就听到贾小赦在背后大声抗议,“我不喜欢他!” “他也不喜欢你,你们两个扯平。”颜灵筠从骨子里头透出倦意,他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你自己玩会儿,我要处理公务了。” 贾小赦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我超有银子的,你不当官也不要紧的呀,我养你!” “你的还不是你爹的,等你自己赚了银子再说。”颜灵筠只以为他是帮贾代善说话,哪里会知道面前坐着一只真·超有钱·貔貅。 貔貅砸吧了一会儿嘴,“好吧,我会自己赚银子养你的。” 反正我的银子比风刮来还要快。 公务是真的不多,急得要死人的贾代善都先处置了,留下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颜灵筠持一管狼毫,批复得极快,小半个时辰,那一沓子公文都搞定了。 他略一思忖,忍着右肩的酸疼,重新换了一支笔,提笔分别给德熙帝和贾代化各写了一封密信。 “今日便送出去。”颜灵筠把信递给幕僚,他自有去往京中的渠道。 幕僚大叔跟了他多年,看他手速便知没什么大事,不由又夸贾代善,“荣国公果真是费心了,这几日还不知道他怎么忙呢。” “朱老客气。”贾代善大步从外头进来,听了个全乎。 “爹!”贾小赦见了他爹就想从从颜灵筠腿上爬下来,不小心撞在颜灵筠的笔上,颜灵筠一惊,赶紧往后撤,笔锋在贾小赦脸上划出一道老长的黑墨。 “噗。”颜灵筠忍不住笑出声。 贾小赦不明所以,自己还伸手去摸,结果糊得半脸都是,小花猫一个。 “别乱摸了,去洗脸。”颜灵筠摁住他的手,谁料贾小赦眼珠一转,搂着他的脖子就往他的脸上蹭。 “咳咳。”贾代善憋着不敢笑,让人打了水进来,“赦儿,过来。” 贾小赦使坏成功,赶紧就跑。 颜灵筠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起身要出去梳洗一下,结果就见贾代善递来了拧好的帕子,“给。” 贾家人生就一双杏眼,许是因为贾代善背着光,眼神里透着温柔的光,似是一望便可见底的清泉。 “荣国公要是女孩儿,应该很漂亮。”颜灵筠接过帕子,往自己脸上一盖。 “彼此彼此。” “陛下有意为你指婚,待得荣国公成亲后,说不得能再生一个像你的女儿。”颜灵筠纯粹现学现卖,要是之前,他多半还会打探与荣国公联姻的是谁,现在只想着随便是谁,贾代善赶紧的再婚滚蛋。 虽然贾代善目前为止还没有爱颜大人到要生要死此生不娶的地步,但是他是真的还没想过要再婚,家里两个宝贝儿子在呢,后妈这个职位,自古名声就不太好。 他笑道,“若是陛下能指一个颜大人这样的夫人给我,我必定感恩戴德。” “滚滚滚。”颜灵筠没好气地扯下帕子,小舅子不负责做这种事。 朱幕僚不动声色地掩藏了惊讶之情,暗戳戳地出去了。 万万没想到,大人还会有这样言谈无忌的时候,他一直怀疑颜灵筠睡觉时候都那副十里春风的温柔样子。 真是人只要活得久,什么都能看得到。 贾代善走到颜灵筠身旁,握住他的手道,“这里还没擦干净,我帮你。” 同床共枕许多天,颜灵筠已经被撩麻木了,左右他力气是比不过贾代善的,随便他吧。 贾小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桌子上了,跪坐的姿势特别像一只小狗子,闭着眼睛说瞎话,“这里也有,这里这里……” 颜灵筠一张脸被来回擦了七八遍,脸皮都要红了,忍无可忍,怒道,“你们父子倒是收敛些,我这脸又不是借来的。” -- 第38页 “哪里借的来颜大人这么好看的脸。”贾小赦 小短手搭在膝盖上,更像狗子了,“颜大人,你要发财啦!” 他蹭了许多财气给颜大人诶! 贾代善一般先撩,撩毛了就说正事转移话题,颜灵筠并不是因私废公的人,他在正事上有着极高的自制力。 果然,等他说起戒严十二天了,还是一无所获的时候,颜灵筠收了恼意,正色道,“一张一弛方是正道,荣国公早有策略了不是么。等你重开金陵城,那些个蝎蝎螫螫以为你不过如此,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引蛇出洞。明日便解禁了?小半月的时间,只怕秦淮河都要被姑娘们的帕子给堵塞了。” 贾代善的宵禁,对于十里秦淮河畔的夜场工作者,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甄家下了帖子给你我,我已经回复明晚可以赴宴。”贾代善摩挲着手指,有些可惜刚才隔着帕子才摸到脸。 “我知道了,明晚会去的。”颜灵筠道。 甄家也是功勋之后,甄老爷又是诚心请客道歉,排场摆得很大,特意在金陵城中最有名的醉仙楼包了场。 醉仙楼在内秦淮河的尾端,最闻名的是他们家在河中搭建的花台,到了夜里,花台璀璨,河水潺潺,女子于花台起舞,宛如天人,声色俱佳。 但是甄老爷没想到,荣国公抱着儿子就来了。 或者说是颜大人抱着荣国公的儿子就来了。 他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下,殷勤地上来相迎,“荣国公,颜大人,可算把你们盼来了,颜大人伤势可好?那些个刺客真是太该死了。” “自然是好了,不然哪有力气来吃您的酒席。”颜灵筠站在如织的花灯一笑,直叫人失了魂魄。 甄老爷更尴尬了,怎么感觉颜大人比楼里的姑娘还要好看。 荣国公把赖在颜灵筠怀里的贾小赦拎过来,“不许闹,颜大人也累了,爹抱你。” “好吧。”贾小赦扁扁嘴,见着甄老爷还十分有礼貌地挥了挥手,“您好。” “小公子好,小公子好。”甄老爷忙不迭地应了,“快里边请吧。” 暗地里踹了心腹的管家一脚,示意他去把今晚的安排稍做一些改动。 “真是歌舞升平,繁华尤胜京城。”颜灵筠在二楼临河的位子落了座,“听见没有,对岸有人在唱雨霖铃,隔水而听,更为婉转多情。” 贾代善凝神听了一会儿,非常耿直地道,“唱得什么东西,凄凄惨惨的。” “人家就是这个调调,你不懂。”颜灵筠笑着嫌弃了他一句,“做作么是有一点,但是那句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还是有些味道的。” 甄老爷大把银子撒下去,鸨母自然赶紧安排得妥妥当当,将原本预备的娇媚姑娘,换成清丽的,站在一处,跟栀子花茉莉花似的,小巧又雅致。 领头的那位姑娘,在秦淮河里与另几位拔尖儿的并称五艳同芳,因为才情出众,颇受追捧。 她抱着琴,福身道,“临波给众位请安,不知今日众位想临波伺候哪一段?” 举止文雅,气韵如兰,偏又从眉梢眼间里透出一股子媚态,叫人想仔细瞧瞧,她到底是文弱还是娇媚。 只是这个“人”里是不包括贾代善的,他随意道,“方才颜大人说雨霖铃,你就唱这一首吧。” “是。” 自有丫鬟替她摆了琴,她信手拨了几下,未成曲调先有情,低缓地唱了起来。身后那几个清丽的姑娘就顺势上来在众人身边服侍,倒酒补菜,好不殷勤。 “敬您这位东道一杯,这样好的宴,怎么甄老爷就请了我们两个客人。”颜灵筠举杯道,只是酒未入口,杯子已经被贾代善夺走了,“你在禁酒。” 甄老爷笑呵呵地道,“怪我怪我,赶紧给颜大人换旁的来。想请人作陪的,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只得厚着脸皮一人摆宴了。” “不用,我和赦儿喝一个杯子就是了。”颜灵筠把贾小赦的果子露拖过来,“小孩子不可以喝太多甜的。” “哦。”贾小赦只要能窝在他怀里,倒也老实。 酒是好酒,只是歌不太合心意,贾代善听得心里一阵阵的腻歪。 那边甄老爷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告罪上了,“国公爷,犬子无状,都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有教好,您教训的对,我已经把他关在家里反省了,还请您消消气。” “小事罢了,等他伤好了,仍旧叫他来我这里当差。”贾代善和他碰了一杯,“年轻人,慢慢教就是了。” 合着又忘了他自己也年纪小这件事了。 颜灵筠抿了一口果子露,斜睨贾代善一眼,“荣国公比我还小一岁呢,说起来话倒是老成。” 颜灵筠十八中探花,第二年秋日先帝驾崩,十八岁的贾代善守孝到一半被夺情,危难之际救了德熙帝一命。 德熙帝即位至今五年,他俩正好一个二十四,一个二十三。 甄老爷很会说话地道,“二位都是青年才俊,更叫我觉得犬子无才无德,不堪大用了。国公爷大度,在此谢过了。” 说罢长揖到底。 “太客气了,这事儿既说开了,就揭过去不提了,今晚还是说些旁的。”贾代善见颜灵筠一直盯着那位临波看,略带醋意地道,“颜大人在看什么?” “我在看她的琴。”颜灵筠欣赏的目光从那尾琴上恋恋不舍地划过,“我如果没看错,这是前明的奔雷,流落此地,着实是可惜了。” -- 第39页 颜大人自然不会看错。 贾代善喝尽杯中酒,看似随手将杯子抛了出去,那酒杯恰好停在琴弦之上,拨响了一个杂音。 临波心中大惊,手指在琴弦上割了个口子,连痛都来不及感觉,笑容里带着惶恐,“可是临波伺候得不好?” “你这琴卖多少钱?” 第22章 贾代善无语地看了一眼和他抢台词的贾小赦,贾小赦无辜地回望他爹,还要捅刀子,“爹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饶是贾代善这样的慈父心肠,也恨不得比他揪过来捶一顿,他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 “那不是。”贾小赦感觉到危机感,露出一个讨好的甜甜的笑容,“我爹好大方的。” “鬼灵精。”贾代善捏了一把小脸,对着临波就没有这么好的脸色了,“这琴多少银子?我买了。” 临波已然恢复了镇定,抬头对着他盈盈一笑,极是大方得体,“奔雷是临波祖上传下来的,临波已流落风尘,使父母亲人蒙羞,要是连奔雷都卖了,还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鸨母笑着上来打圆场,“国公爷见谅,这琴就等同婢子们的吃饭家伙,哪能把吃饭家伙卖了。” 冲着这把奔雷,就有不少读书人来捧临波的场,卖了还怎么做生意呢。 颜灵筠按住贾代善的手,“你说得有理,我不过随口一句,琴你们自己留着就是了。” 贾代善瞥见他嘴角的笑容,就跟狐狸似的,倒有些同情这位临波姑娘了,让你卖,你不卖,等着狐狸精想出折腾人的法子来了,说不得连银子带琴都没有了,还得倒贴大把好处。 想着便借机反手握住了狐狸爪子,占一占小便宜。 颜灵筠抽了两次没抽回来,警告地横了他一眼。 赶紧他妈撒手! 贾代善不为所动,捏得很紧了,“宁国府有一把太古遗音,我回去就写信给兄长讨过来给你。” “荣国公对颜大人真是不错。”甄老爷跟鸨母打了半天眉眼官司,听到这句刚好笑笑,转了话题,心中对临波不给面子大为不悦。 诸位贵客都不理她了,临波却流露出不在意的神色,择了一曲新近流行的小曲弹奏起来。 颜灵筠见状,对着甄老爷笑道,“荣国公人品贵重,对谁都不错。我看这花台已经搭好了,不见美人起舞,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甄老爷已经尴尬得脱敏了,说大实话道,“本来是安排了的,只是看小公子也来了,怕吵着孩子,就换了临波。” “甄老爷很细心。”颜灵筠低头问贾小赦,“赦儿,你是想听曲儿还是看舞?” 贾小赦被他叫得整个兽都软了,怎么颜大人叫出来的名字就这么好听,他搂着颜大人的脖子蹭了蹭,乖巧道,“颜大人想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甄老爷心说这到底是谁儿子,手上一指鸨母道,“妈妈去安排吧。” 鸨母赔着笑应了,走的时候把临波一块儿拉走了,下楼梯的时候低声埋怨道,“小姑奶奶,你知道来的是什么贵人么?琴也由得你了,居然还敢给摆脸色。” 临波扯住她的袖子,把人拉到角落里方道,“他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卑躬屈膝小意温柔的见不到,妈妈往常不是很懂的吗?” “哦哦,我明白了,你这是那什么欲擒故纵。”鸨母又高兴了起来,有些迟疑得看着她,“那一会儿你……” “既是我的客人,没得虎头蛇尾的,善始善终才好呢,我这就是换衣裳,妈妈放心。”临波见她还有些犹豫,又解释道,“您也瞧见了,带着小孩儿来的,意浓的舞自然是比我好,可却不太合适吧?” 鸨母犹豫再三,最后道,“行!妈妈就指望着你了,可千万得给我迷倒一个,往后咱们就不用愁了。” 她们虽是避着人说话,未曾注意到,有个小丫鬟矮身躲在楼梯栏杆处偷听,偷听完径直就朝楼上奔去。 再说回二楼的贵人们,颜灵筠在这等风月之地却是比贾代善自在许多,偶尔还能和着人家的调哼两声,看贾代善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他忍不住嘴欠调侃道,“荣国公似是不常来这些个地方。” “难不成颜大人常来?” 颜灵筠比了个嘘的姿势,“不可说。” 他本就唇色淡,最近又失血过多,还没补回来,嘴唇愈发浅淡,似是一触会化,贾代善顺着他的手势看了半晌,舔了下嘴唇,顾左右而言他,“怎么还没好?” “急什么,这不是就来了么。”颜灵筠道,他坐了靠窗的位子,看得自是清楚,结果贾代善佯装也想看下头,把凳子拖过去与他贴在一处,他用手肘推推这王八蛋,“我与国公爷换个位子吧。” “不必,这样就可以了。”贾代善握住他的手肘,把人把怀里带了几分。 对面看得一清二楚的 甄老爷并不是个煞笔,他出身勋贵,又久在商场纵横,原本有些不明白的,如今也该明白了,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我叫备着的水仙酿还没来,我去催一催,荣国公和颜大人先观赏着。你们也出来吧,别打扰了贵客的雅兴。” “坐对面看去。”颜灵筠推他,“荣国公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收了神通吧。” “我以为我说得挺清楚的,颜大人也知道得很清楚。”贾代善自己挺高兴的,觉着这个姿势十分像一家三口。 -- 第40页 有句讲句,就是小史氏还健在的时候,他们也不曾有过这样亲密温馨的动作。 “荣国公,我们从前只是点头之交,在金陵相处也不过半月,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你这样死缠烂打。”颜灵筠道,“我并非绝色,性子也不讨喜,荣国公要是好男风,不说别的地方,就说着金陵城,千八百的美人供您挑选。” 贾代善不松口也不松手,说得话很是无赖,“我自己亦不知道为何,颜大人没有发觉么,你待旁人和待我不一样。” 颜大人无语道,“那是因为旁人没有对我动手动脚。你先松开,我有话和你说。” 话到最后已经透露了郑重之意。 贾代善往边上退了些,“你说。” “我这个人冷心冷肺,更是讨厌麻烦,于情爱一道,半点兴趣也无。我的生死尚且不放在心上,又岂会对旁人上心。”颜灵筠偏头看他,“我今年二十四,尚未娶妻也无通房,更无外室,是因为我发过誓,若娶妻,便一生不染二色。退一万步,我应了你,他日你续弦纳妾,我要如何自处?到那时,我必不会饶过你。与其两败俱伤,连着我和宁国公的情分一起断送,不如不要开始。” 人家说得很清楚了,你喜欢我对我好,我未必会喜欢你对你好,你要是有老婆小妾,我还得弄死你。 贾代善垂下眼不说话,不知怎的,显露出一点可怜来了,“我现下无法保证给你,荣国府牵扯太多,你给我一点时间。” 颜灵筠并非不触动,如果不是对贾代善也有意,他不会多次有失态之举,只是对他来说尊严远胜情爱性命,他强压下所有情绪,露出个极为寻常的和熙笑容,“难得出来一次,还是不要说其他的好。” 他们说话的时候,下头的临波已经跳了半阙洛神,叫好声不断,更有抛下金银珠宝打赏的,有些落入秦淮河里,一旁候着的许多小厮孩童,便争先恐后跃入水中打捞争抢。 楼上的客人瞧着有趣,又洒下一大把银馃子,场面奢靡混乱,群情沸腾。 贾代善起身,满身的沮丧藏都藏不住,“那你再玩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颜灵筠把贾小赦递给他,“也好,你带赦儿先回去。” 荣国公特别像丈夫在外头应酬,自己带着孩子被赶回家的可怜妻子。 “真可怜啊,镇不住场子。”颜灵筠见没有新杯子了,索性直接拿了壶,花台上的临波正手足无措地站着,楚楚可怜,然而楼里众人都玩疯了,谁也没有在意她。 忽然之间,花台上又多了一位穿紫衣的姑娘,她推推临波,示意她下花台。 她怀中抱一把寻常琵琶,悠然地坐在正中的牡丹花上,她抬头看过这一张张面孔,目光停留在颜灵筠身上,粲然一笑。 颜灵筠举着酒壶朝她示意。 紫衣女更是笑得开怀,明艳动人,只是当她弹奏起琵琶的时候,却是极为认真专心的神色。 她的琵琶声一起,玩笑喧闹声渐渐便低了下去。 “竟然是凉州词。”颜灵筠饮了一口酒,着实是为之惊艳。 这一曲凉州词并非乐府凉州曲,而是史老侯爷在贾源大捷宴上醉后所作,以王翰两首凉州词为题,被传位一时佳话。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① 在这靡靡之地,竟然也能听到这样铿锵激越的琵琶。 凉州曲中的豪放悲凉之意,莫不如是,以情入曲,堪称国手。 可惜贾代善没听到,不然肯定会觉得有共鸣。 紫衣女一直观察着颜灵筠的神色,看他面露欣赏,便知遇到了知己,心中欢喜异常,目中盈满了期待,若是能与这位共奏一曲就好了。 颜灵筠自是明白,他今日兴致确实极佳,恰好方才侍酒的女子们留下了一管玉笛,颜灵筠拿袖子擦拭过后,横笛便吹。 莫说楼内静下来了,就是对岸的花楼里也慢慢无声了,不过一柄琵琶一管笛,却在这十里秦淮里硬生生编织出了塞外风沙凌冽。 快到曲终的时候,琵琶声已经低下去了,唯有笛声幽咽,愈发悲凉凄切,正合了凉州词中的意境。 秦中花鸟已应阑,塞外风沙犹自寒。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② 等第二天贾代善知道颜灵筠在醉仙楼花大把银子替个清倌赎身的时候,一掌就把自己的书桌给拍裂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贾小赦半点也不同情他爹,他正在玩自己的小脚丫,边玩边吐槽,“活该,现在好啦,爹你想找什么女人都行。” 爹是亲的,主人也是亲的啊,昨天颜大人提到续弦纳妾,他爹一点也没反驳,小貔貅怎么能让主人受这样的委屈。 虽然他还不知道续弦是什么意思,但是纳妾他懂! 反正就是活该咯。 第23章 要是旁人说出这样风凉话,贾代善绝对是要抽他的,但是说话的是心肝宝贝乖儿子,他除了默默忍下,也没个什么其他动作的,当下更是郁闷。 贾小赦最近发现做人原来可以玩到自己的脚脚,十分沉迷,揪着虎头鞋上的须须,头也不抬地道,“爹,算啦,我去看看颜大人买的那个美人儿什么样子。” 贾代善没给他气出个好歹来,已经是心理素质极高的了。 -- 第41页 贾小赦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爬下来,就往外跑,结果没跑两步就再也不能往前半步了,他嫌弃地扭头看拎着他后脖子的贾代善,“爹你放开我!” “看什么看,这是哪门子的规矩。”贾代善把人拎起来,“你已经会说话了,算起来虚岁也到三岁了,该开蒙了,就从今日开始吧,一时间也寻不到好先生,我亲自教你。” “开蒙是什么?” “就是识字读书。” “我不学!”贾小赦跟个狗子一样划拉着手脚,“我不要识字!” 我躺着也能赚银子,我为什么要学识字,我是文盲我特别骄傲! 贾代善冷笑几声,“是你说不学就不学的?” 贾小赦被他气死了,奋力挣扎,还威胁他爹,“我要生气啦!我要哭啦!” 贾代善刚刚失恋,摆出一副刻薄的严父面孔,“哭,你就是哭出血来也没用。陛下早有旨意,等你出了母孝,还得进宫去给皇子当伴读,到时候三更睡五更起,皇子不听话,还得罚你。” “呜哇哇哇!”贾小赦嚎得超大声,“我不要当伴读。” 他们父子本就和颜灵筠住在一处,颜灵筠昨日夜半方归,怕吵醒贾小赦,在耳房里凑合了一个晚上,此时听到贾小赦哭声,迷迷糊糊坐起来问,“赦儿怎么了?” 赵侍卫抢了小厮的伙计,递了湿帕子给他醒神,“国公爷说要给赦哥儿开蒙,赦哥儿不肯念书,正闹腾着呢。” 颜灵筠这才看到是他,“怎么是赵侍卫在这儿,小鹏呢?” “小鹏兄弟去端早饭了,我替他也是一样的。”赵侍卫笑笑,替他们国公爷打探消息,“听说颜大人昨日带了位姑娘回来?” 颜灵筠笑着摇摇头,“你啊,别瞎打听了,我是带了位姑娘回来。颜妃娘娘说南府近年没什么出众的乐师,这姑娘一手琵琶技艺想来娘娘瞧得中,过几日办好了户籍,便送她上京城。” 赵侍卫听得心花怒放,“原来是这样。赦哥儿哭得怪可怜的,您是不是去瞧瞧?也就您能劝得上几句了。” 颜灵筠笑道,“读书是好事,我劝什么。赵侍卫去忙吧,我这儿自己来就行。” 赵侍卫只得先出去了,听着贾小赦还在嚎,暗戳戳地进了书房,小声在贾代善耳边道,“您这个苦肉计可不怎么样,颜大人没中计。” 得,他以为是贾小赦故意哭来着。 贾小赦已经没被拎着了,就跟被翻过来的小乌龟似的,四仰八叉地躺在书桌上,桌上的东西被他推了一地。 贾代善摆摆手,示意赵侍卫可以退下了,“闭嘴,整日多嘴多舌的,你和赦儿一起重头学规矩吧。” 赵侍卫要是会闭嘴也就不是他了,“我要是闭嘴了,谁来告诉国公爷颜大人赎回来那个姑娘是要送去南府的。” 贾代善面色稍缓和,“知道了,谁问你这个了,滚下去。” 那一头颜灵筠洗漱完随意用了几口早饭,便去了隔壁小院。 他昨夜赎回来的那位姑娘坐在院中抱着琵琶发呆,正是与他合奏的那一位紫衣女。 “意浓见过颜大人。”紫衣女花名秦意浓,人如其名,是个多情的美艳姑娘。 “坐吧。”颜灵筠笑道,“让你脱身可是花了我大力气,现在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秦意浓看他的眼神直白热烈,满是情意,“大人只管问就是,大人救意浓出泥潭,莫说几句话,就是要意浓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 颜灵筠道,“不用你赴汤蹈火,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背后之人是谁便是了。你奏琵琶的手势,很像我一个故人。” “我们这样的清倌人,哪里会有正经人教,不外是些粉头和低贱乐师,不知道颜大人的故人,是在哪里认识的?”秦意浓不露痕迹地收了自己的惊讶,抿嘴一笑,意态妩媚,“大人不想和我说些旁的吗?昨日一曲,意浓已经引大人为知己了。” “你这柄琵琶,背后有条裂缝,以前一直没有修补,不知道现在修好了没有,右下角刻了一个月字。”颜灵筠的目光柔和地落在这柄寻常得像是随便哪个街头铺子里买来的琵琶上,“虽然音容相貌不像,但是你的琴音已有八分相似了。” 秦意浓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对大人一见钟情,费劲浑身解数才弹出一手西凉词,大人心中却别有佳人。大人难不成不知道女子最善妒?” “你误会了,我说的故人,是我长姐,她闺名里有一个月字。”颜灵筠眼神极柔,“意浓,我在南地寻了我姐姐数年而不得,你能告诉我这柄琵琶的来历吗?” “我若说了,大人必定弃我而去。”秦意浓摇头,“大人得让我摆摆身价才是,我知道大人身份贵重,并没有想要登堂入室的痴念,只是想多陪大人几日。” 颜灵筠余光瞥见趴在院门口的小东西,心中哭笑不得,朝他招招手,“赦儿过来吧。” 贾小赦方才痛哭许久,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衣服前头也湿了一大片,蹦蹦跶跶地窜进颜灵筠怀里,“颜大人!我爹凶我!我不要念书!” 秦意浓便见到颜灵筠的笑意漾到了眼底,露出一副融融暖意,似是整个人都从云端的画中人活泛过来了。 “为什么不要念书呀?”颜灵筠动作熟练地把他抱在膝头。 “就是不要念书。”贾小赦也不说出个所以然,反正就是不要识字,他握着颜灵筠的手,往对面的漂亮姐姐看过去,不由惊叹道,“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啊!” -- 第42页 比起清丽秀雅的临波,秦意浓更符合贾小赦的审美观,他抓紧多看了好几眼,特别真心地夸秦意浓道,“姐姐你真的特别好看,我见过的人里,只有颜大人比你好看呀。” 秦意浓忍俊不禁,“小公子真会说话,我也觉得我挺好看的。小公子今年几岁了呀?” “我三岁啦。”贾小赦搓搓自己的包子脸,“姐姐以后要和颜大人住在一起吗?那我时时可以看到漂亮姐姐啦。” 他这一会子撮合他爹和颜大人,一会子又撮合漂亮姐姐和颜大人,颜大人都给他弄懵逼了,掐一把他的脸,“小小年纪,谁教你的这些?” 贾小赦拍拍他的手,“不用人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你是该读书了,人不学,不明理,需知君子不以妍媸辨人。”颜灵筠倒也没有打算惯着这个熊孩子,“既然你爹教你不肯学,我教你吧,左右近来无事。” 在颜灵筠心中,读书自然是重要的,尤其他出身寒门,若非有几分才学,中了探花,一家子美人,还不知道会落到何等境地。 废太子会顾忌一个探花,却不会顾忌一个平民。 贾小赦内心十分挣扎,揪着自己的脚脚不说话。 “小公子,大人这样的才华教你,再好不过了。”秦意浓搭话逗贾小赦,“大人倒是有几分慈父心肠。” 颜灵筠哪里这么容易让她把话岔开,直接问道,“秦姑娘还是不肯说吗?你要是如实相告,宫中颜妃娘娘也不会亏待你的。” 秦意浓把琵琶搂紧了一些,唇角绽开一抹浅淡的微笑,“我这样的人,流落到哪里都无所谓的。只是并非我不告诉大人,实在是老师临终前,特意嘱咐我,什么都不能说。至于她留下的小公子,我只知被送去了一户富贵人家。” 颜灵筠抱着贾小赦站起来,“我明白了,秦姑娘歇上几日,我会派人妥善送你上京的,你要是不想去南府,到时候和娘娘直说便是,娘娘自会为你安排前程。” “大人,不要再沉溺从前了,故人已逝,要往前看啊,这才是她的心愿。”秦意浓禁不住道,“您和娘娘能好生过日子,也不枉费她的一片苦心了,若是真寻到了人,见罪于陛下,她便是泉下也难安稳。” “我知道长姐智谋远在我之上,肯定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可是人心易变,废太子虽留下些人,难保没有反水的。”颜灵筠道,“夙儿生来便目不能视,如果寻不到他,我就是死也难放下心来。” 秦意浓半张脸隐在琵琶之后,泪盈于睫,“大人何苦呢?” “你我相遇,是天赐机缘,秦姑娘,我身子已经败坏,想来也活不了几年,秦姑娘如果有夙儿的消息,还望不吝赐教。”颜灵筠装起可怜来,几乎叫人家姑娘一颗芳心碎成两半。 “大人正当盛年,怎么会?”秦意浓一双美目不住地上下打量自称快死了的颜大人。 颜大人咒起自己全无压力,“我昔年受过废太子的折辱,早已无药可医,心中唯独牵挂夙儿的下落,这才迟迟不肯死。” “意浓明白了,我会试着联络老师留下的旧人,大人所托,意浓万死不辞。”秦意浓起身深深一福,双手将琵琶捧与颜大人,“这是老师旧物,如今奉还给大人,也是物归原主了。” 颜灵筠单手抱着贾小赦,右手在琵琶上轻轻抚过,无限留恋,“既姐姐留给你了,就是秦姑娘的了,做个念想吧。” 颜氏抱月,那样美好的女子。 琵琶上的月字,是他亲手刻的,那一年长姐决定入宫,他尚且年少清高,气极之下,将琵琶摔在地上。 颜灵筠一直怀疑夙儿天生眼盲,是因为长姐有身孕时候陪着他跪了一夜雪地造成的,多年来耿耿于怀,愧疚难解。 出了小院,他神色还是淡淡的,贾小赦只得牺牲自己,抱着他的脖子道,“不是说要教我读书吗,来吧!” 只是心底还是十分八卦,期期艾艾地又问,“颜大人,夙儿是谁呀?” “是我外甥,算起来应当有五岁了。”颜灵筠为了避开贾代善,抱着他回了自己屋子,谁知道青天白日的,贾代善不在书房干活,竟在房间里看书。 “又去吵颜大人。”贾代善瞪贾小赦,贾小赦十分不要脸地恶人先告状,“爹你现在都不疼我了!我哭了你都不哄我!” “多大人了,就知道哭哭哭。”失恋的贾代善颇有几分不讲道理,“你要是想做个睁眼瞎,我也由得你算了。” 贾小赦得意洋洋地朝他吐舌头,“略略略,颜大人说他教我,才不要你咧。” 贾代善跟个怨妇似的,看着颜灵筠不放,“有劳颜大人了,政儿还小,一个人在家里我总不放心,今日便带他搬去江宁将军府了,赦儿就交给大人教导了。” 好端端的一句话,被他说得跟夫妻俩分居分孩子似的。 颜大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荣国公放心就好。只是你过几日要去其他驻地大营巡视,政儿怎么办?” “自然得劳烦你也照顾政儿几日了。”贾代善把德熙帝赏的那块墨虎白玉递给他,“老赵会留下照应,这个也留给你,凭它可调动江宁大营。” 颜灵筠把贾小赦搁在桌上,坐了贾代善下手,却是没有伸手接玉佩,“荣国公自己留着吧,我身为金陵主官,本就能调兵。” -- 第43页 贾小赦试着把脚塞到嘴里,又没有成功,“干嘛让弟弟搬来搬去的,直接搬来跟我住不就好了!” “赦儿说得很是。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生听颜大人的话,帮着他照顾弟弟。”贾代善拽住他的脚,失笑道,“什么毛病,怎么这几日总喜欢啃脚。” 贾小赦推开他的手,往另一边挪了挪,你们这些凡人不懂的。 贾代善说过几句,便借口有事要走,临行前把玉佩强行塞给颜灵筠,“蛇要出洞了,你万事小心,不要逞强。” 颜灵筠看着手里的玉佩,叹了口气。 贾小赦不过是哄他颜大人开心,谁知道颜大人竟真的翻出来笔墨书本,要认认真真地给他开蒙了。 苦难的日子从此开始了。 “我,我不要写字,呜哇哇。”贾小赦的爪子捏着笔,怎么都握不好,仰着头哭嚎。 颜灵筠在读书上半点也不纵容他,屈指敲敲桌子,示意他闭嘴,“你再哭,可就把政儿也吵醒了。这么大人了,握个笔就哭成这样。” “颜大人不疼我了!” “你这么懒又这么笨,我疼你做什么?浪费时间。”颜灵筠抿一口热茶,“你再哭闹,仔细我真生气了。” 贾小赦八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教育,又怕他真的生气了,抽抽涕涕地收了哭声,扁着嘴调整了握笔的姿势,“是不是这样?” 给他用的笔是特制的小支,短短粗粗的,顶上还刻了个小狮子。 “小笨蛋。”颜灵筠拨了一下他的手指,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写,“是这样的,这是横,这是竖,横要平竖要直。字如其人,要是没有一手好字,如何行走在世。” 贾小赦喜欢听他循循善诱的声音,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颜大人,要是往后你和我爹不来往了,你还会理我吗?” “会啊。”颜灵筠笑起来,“怎么会舍不得不理你呢,我今日既给你开了蒙,你便是我的学生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同我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我没有料到,咱们两个有这样的缘分。” “嘿嘿,我们是前世的缘分呀。”贾小赦的心静下来,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习字读书。 如是过了五天,蛇终于出洞了。 秦淮十里,犬马声色,起因不过是为了争个花魁,先是斗富,后来成了对骂,还展开了小规模的打架斗殴。 谁家没几个亲戚,打起来你帮我,我帮你的,各方的人手不断加入,最后竟发展成了一场席卷近半座金陵城的血案。 “红颜祸水,我今日算见识到了。”颜灵筠亲自给秦意浓斟了一杯茶,“你这位姐妹要是想脱身,只管找我。” 秦意浓笑颜如花,与他玩笑道,“大人的身家可真是丰厚,我还以为替我赎身之后,您的家底都被掏空了呢。” “少不得要节俭度日。”颜灵筠道,“秦姑娘的时辰拿捏得正好。” “大人谬赞了,宵禁解了不过几天,老百姓心中尚惴惴不安的,夜里头本就没几个百姓出门,又是子时这样晚,大人可略放下心来。”秦意浓道,“您千万小心,那些个富贵人家的私兵,都好勇斗狠得很。” 丑时,颜灵筠命金陵府的官兵上街维护治安,话说得十分微妙,“你们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不敌,不要死撑。” 见着捕头不太理解的样子,他给了老朱一个眼神,朱幕僚便拉了捕头出去说悄悄话,“你只管做样子拖时间,大人自有安排,但也不可显得太过胆怯,给金陵府丢人。另外,注意是否有人浑水摸鱼,保百姓平安是第一位。” “是!属下明白了。” 于是就产生了十分滑稽的画面,金陵府的捕头举刀朝着打得血肉横流的众人大喝一声,“通通住手!” 等众人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个官差都不见了。 官差们大气也不敢出,藏在小巷子里,还在彼此小声交谈,“这样可以吗?颜大人会不会觉得咱们没出息啊?” “应当不会吧?是朱先生特意叫兄弟们这样做的呀,说起来,咱们都出来了,知府衙门岂不是没有人看着了。” “要你瞎操心,荣国公的人早就把府衙护得水泄不通了,咱们往城西去巡视一圈,万一有人趁火打劫,就真是咱们的罪过了。” 捕头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带人从富贵的城南溜达到了平民所住的城西。 金陵城以南北为界,城南皆是富商巨贾,城东是勋贵人家,譬如贾家就在城东,城北沿运河,多是商铺仓库,城西则是平民所居住的,都是些小巷矮房。 寅时,小夏取了颜灵筠的手令,命金陵东门的守城官开了城门,将在外面领兵的赵侍卫给放了进来。 这几个时辰拖下来,早就打得血海捞人了,赵侍卫带人不费吹灰之力的边将残兵游勇给收割了,俘虏了无数人。 夏日天亮得早,颜灵筠一夜未睡,灌了杯凉透的浓茶,终于出场了。 他座下坐着金陵城的几位属官,都是惶惶不安的脸色,他们身后各有牵扯,事件愈演愈烈的时候,他们也曾屡次去参与的各家传话,叫他们收手。 这些打手里,有些是家养的奴才,有些是外头招来的好手,前者还罢了,后者却是靠重金豢养的,杀红了眼,如何还能听得进命令,全然只顾着厮杀了。 -- 第44页 “真是厉害,本官初到金陵,没想到金陵城争风吃醋的排场这样大,知道的是私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军交战呢,这样激烈。”颜灵筠扫过堂下诸人,“昨夜李捕头带人彻夜在外奔波,将军府亦是鼎力相助,不知道众位昨夜在何处?” 众人皆是静默不语,谁不知道你颜大人厉害,哪个敢这个时候撞枪口啊。 “通判掌粮、盐,此事不管也就罢了,两位同知是知府副官,昨晚睡得挺好?没听见外头声响吧?”颜灵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去请几位的时候,几位竟都不在家里。” 他根本就没命人去请,纯粹是胡说。 但是里头确实有人亲自出门劝说过那些打手的主人家,因此没意识到这是假话,心虚异常,面上便表露出来了。 是怪罪还是嘉奖,讪讪笑道,“是属下思虑不周,请颜大人责罚。”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置这个血案才是。前有潮头案,后有昨夜血案,把陛下的圣意放在何处呢?”颜灵筠放下茶盏,“我是初上任的,陛下责罚,我自然难辞其咎,最坏不过丢官返京,可是诸位大多出身江南,与金陵息息相关,要是陛下降下雷霆之怒,你们当如何?” 众人有要发言的,却被颜灵筠又堵回去了,他温声道,“不必想什么歪点子,荣国公和前头那位江宁将军不一样,潮头案叫你们糊弄过去了,这一次难不成还想糊弄过去?说起来,我也亲身经历过,富商泼洒金银,惹得百姓哄抢,险些酿成踩踏,竟奢靡无度到这个地步,他们眼里到底有没有王法?” 他虽温和,众人却想给他跪下了,甄同知试图把锅甩出去,“属下这就去查涉事的人家,必定不会辜负陛下,也不辜负颜大人给的机会。” 颜灵筠哪里会上当,“我何曾给过什么机会。涉事的人家?那到底是谁纵的那些人家如此放肆?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今日我把这句话送给诸位,这件事我端看你们怎么处置,明日咱们再议。” 直接把球踢给这些个人了。 另一个冯同知脾气急些,贫寒出身,只是娶了个娘家极有钱的妻子,听罢起身道,“颜大人莫不是要推卸责任?您才是金陵知府,怎么生如今只管训斥我们,却不肯沾手正事。” 颜灵筠看他一眼,“原来你是这么觉得的,甚好,那此事还是我全权处置得好。到时候,就不要说,我不给你们脸面了。” 冯同知道,“属下何曾是这个意思,金陵城盘根错节,颜大人总不见得要通通连根拔起。若是金陵富庶不再,颜大人也无法和陛下交代。” 事到如今,颜灵筠都不得不认贾代善的好处,如果江宁将军不是贾代善,他自是要八面玲珑、徐徐图之,现在他有贾代善当靠山,还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他可能是被贾小赦传染了,很不文雅地啧了一声,语带讥讽,“不过见了几两银子,冯大人倒先跪下了。盐商皇商,瞧着富贵滔天,可都是靠着天家和大运河在吃饭,旁的不说,要是封禁了金陵港口,金陵便与死城无异。今日拔起这些个人,明日便可重新捧起一批,还愁没有人肯来赚银子么?” 冯同知出身不够,不懂这个,甄同知却是知道的,多少人在下头虎视眈眈,想着把上头的几家拉下马来,说句如履薄冰也不为过,颜灵筠就算真动手,也不会影响金陵城,金陵富庶是因为自身地理位置,而非这些商人。 可这些商人富庶,却是因为金陵。 他是真豁出去脸面跪下了,“恳请颜大人给我们这些人一条活路吧,明日我们拼死也要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因为荣国公打了他翘尾巴的二弟,老父亲一怒之下又打了二弟一顿,甄家和惊弓之鸟也差不多了,根本没有牵扯这场血案。 甄家不过脱层皮,根本应当是能保住的。 甄同知识趣地肯出头,颜灵筠也不再下他面子,“我信甄大人,都散了吧。” 众人无法,只能先退出来,甄同知回头多看了一眼,就见颜灵筠抱起个眉目如画的孩子,大约就是他爹说的荣国公长子。 瞧人家这手段,连着江宁将军的儿子都搞定了,军政尽付他手,可不是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吗。 贾小赦方才一直窝在后头练字,好不容易等到前头的大人都走光了,这才敢出来,撒娇地把小爪子晃给颜大人看,“手好酸呀。” 颜灵筠捏着他的小爪子,低头亲了一口,“这样不酸了吧?” “嘻嘻,再多亲两下就不酸了。”贾小赦笑眯眯地回亲了他一口,“我也亲亲颜大人,颜大人不要皱着眉啦,瞧着凶巴巴的。” “这叫威严。” “啧,反正颜大人皱眉不好看。” “好吧,明儿我们接着学三字经。”颜灵筠抱着他往里走,“你是 贾小赦不喜欢笔上的小狮子,非要换成小貔貅,颜灵筠无法,只得多多加了银子,让店家重新赶制了一套文房四宝。 贾小赦又被他问倒了,拨着手指算了算,这么些天了,怎么颜大人还没发财? 怎么就这一丝紫微帝气也强过他的财气呀。 “嗯……反正我的银子就是你的,你有我了,不就发财了么。”贾小赦有一点心虚,“要不我叫人给你搬几箱银子吧?” -- 第45页 我们家库房超多的。 “和你开玩笑的,我不缺银子。”颜灵筠看着简朴,钱还是不差的,“我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呆在家里陪政儿好不好?” 贾小赦把他搂得死紧,“我要一起去!我要保护你的呀!” “血淋淋的,你去什么。”颜灵筠试图把他撕下来,“听话!” “我不听!”贾小赦不肯撒手,“哈哈哈……不要戳我这里啦。” 小貔貅被戳中肚子上的痒痒肉,不松手也得松手了。 颜灵筠换下了被他弄皱的衣服,穿了官服出去了,他问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夏道,“赵侍卫现在何处?” “赵大哥在停云阁。”小夏回道,“就是最初出事的那个停云阁。” “那咱们先去停云阁。”颜灵筠吩咐一声,坐进了轿子,外头的小夏自动自发地给他播报贾代善最新消息,“咱们国公爷走到杭州了,今天早上送了些东西回来,只是当时您在议事,便没有报。等您忙完了,瞧一瞧喜欢不喜欢。” 趁着四下没人,颜灵筠翻了个白眼。 妈的,荣国公的人一个比一个啰嗦。 停云阁是最初事发的地点,地方又小,和凶案现场没有什么区别了,墙上地下都是大朵大朵的血迹,赵侍卫手底下的人正在往外拖尸首。 “颜大人。”赵侍卫一拱手,他正事上还是靠谱的,“还在清点伤亡人数,得稍后再报给您了。” “多谢。”颜灵筠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为了颜大人是应当的,不是,为了金陵城是应当的。”赵侍卫看他要进去,赶忙拦住了,“里头没收拾完,怕污了颜大人的眼睛。” 颜灵筠笑道,“我不怕这个,从前宫变,死得比这些人多得多了,连着金殿都烧了一半。” 赵侍卫只得亲自陪在他身边,“金陵府的捕快们还算有几分机灵,正寻了幸存者问话。这里的鸨母胆子小,瞧着打起来了,带着楼里的姑娘和下人坐船躲出去了。” “临河的宅子就是这点方便。”扑面便是一股血腥味,颜灵筠说着就捂住了鼻子,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你说这些人为了争姑娘打起来,可是姑娘都走了,他们反倒打得更高兴了。” 赵侍卫小心扶着他,“大人仔细脚下。” “无事。”颜灵筠踩过大滩的血,说起来,这都是因为他才流的血。 贾代善要等蛇出洞,他却等不得,只得使法子激一激了,今日流的血,是为了往后金陵城更少得流血,让百姓不要流血。 他问心无愧,毫无触动。 赵侍卫不是没有察觉,时间点卡得太好了,但是他佯作不知,只管配合颜灵筠,“金陵城已经戒严了,按着大人的命令,进出都不许。您放心,就是咱们国公爷回来了,没有您的吩咐,也不放他进来。” 国公爷的两个外甥已经还给薛家了,然而二姑太太和薛家姑爷还在家里关着,要是颜大人早点和他们通气,他就能借机做掉他们了,还拖薛家下水,岂不是妙哉。 可惜了啊! 颜灵筠憋不住要笑,便吸进了好几口血腥气,略有些想吐,“你是打量着我不会去荣国公面前告你的状?” “颜大人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咱们不是一头的吗?”赵侍卫指了楼上道,“还有二楼,您要去看吗?” “要看。”颜灵筠道,“让你的人查抄时候都仔细些,看会不会有什么信物书信,你懂的。” “属下懂。”赵侍卫和他交换一个眼神,就是没有,这个时候也得有。 颜灵筠巡视完大半个金陵城,伤亡人数终于清点出来了。 亡两百十一人,伤三百二十五人,伤亡者中有十几个是一开始停云阁帮着拦架的护院,有七人是寻常百姓。 “这还只是其中几家。”颜灵筠写下这个数字,“江宁大营不过才两千人,真真是触目惊心。金陵城不下重手,怕是不行,长此以往,江南一地,岂能安心听从陛下圣令。剩下的活口里,可问出什么话来?” “问出来啦!”贾小赦抱住他的小腿。 “赦儿!” “诶?”贾小赦眼睛亮晶晶得像是落满了星子。 “你要是再皮,我就打你屁股了。老赵,你说你的。”颜灵筠把他从脚下拎起来困在怀里,把他的嘴捏成小鸭子。 升级成老赵的赵侍卫道,“问出了一点,都叫他们签字画押了,颜大人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入V啦!!!因为太紧张了, 第24章 颜灵筠粗略翻过一遍,都是些自陈来历的,没什么新鲜,他又问,“医馆可还够用?” “还够用,到时候看病银子可得叫他们那些主人自己出,咱们没银子。”赵侍卫很抠门,“颜大人看,这案子之后要如何处理?” “只管等这些人给咱们一个交代就是。这些打手背后,有商贾,可这些商贾背后,也有人。”颜灵筠道,“我来江南的时候,陛下便说了,金陵是前朝旧都,世家盘踞,咱们如今不过是砸开一小道口子罢了。” “属下不大懂这个,但是属下听过一句话,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你说的很是,世家又能如何,我朝可不是与世家平分天下的时候了。”颜灵筠见贾小赦乖巧,便松开了他的小鸭嘴,“老赵你去忙吧,有事叫小夏传话就是了,我盯着赦儿背会儿书。” -- 第46页 赵侍卫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觑着颜灵筠的脸色道,“外头递了份礼物进来给大人,不知道大人可要看看?” 颜灵筠对他这个直肠子已然了解几分,笑道,“是什么为难的东西,先叫进来我看看。老赵啊,荣国公很该给你涨俸禄才是。” 赵侍卫嘿嘿一笑,给门口的小夏一个眼神,“快去。” 不多时,穿着月白衣裙的临波抱着奔雷进来了,不等颜灵筠开口,已经含羞带怯地行礼问安,“临波见过颜大人。” “老赵,你说的礼物就是这个?”颜灵筠笑问赵侍卫,“看起来,你倒真是和我一头的了。” 赵侍卫道,“您就不问问谁人送她来的?美人儿加名琴,厚礼啊!” 赴宴之时,他和几个兄弟就在隔壁包间,看得真真的,这个临波姑娘可算是醉仙楼的红牌了,身价不会输给颜大人那位秦姑娘。 贾小赦鼻子灵敏,被临波身上的味道熏得打了个喷嚏,厌恶地扭身把头埋到颜灵筠怀里,“她身上味道好呛人,快叫她出去。” 临波温婉的笑意便僵在脸上,有些可怜兮兮地看向颜灵筠。 颜灵筠置若罔闻,往外喊道,“ 小鹏,快打盆水进来。老赵,送她去秦姑娘的院子。” 赵侍卫挠挠头,半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拽着临波就要出去,临波倒算有几分急智,“颜大人,临波此番是来献琴的,您能否准许临波将奔雷留下?” “不必,奔雷已经弄脏了,我不要。”颜灵筠见贾小赦又打了个喷嚏,难免催促,“赶紧出去。” 赵侍卫用得力气便大了些,几乎把个纤弱的美人儿拖得要飞起来,“磨蹭什么,咱们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容得姑娘放肆?” 临波从不曾被人这样粗鲁对待过,一时间羞愤欲死,几次跟不上赵侍卫的脚步,奔雷堪堪脱手。 就在此时,一只白嫩的手扶住奔雷,往自己边上一揽,便将琴抱到自己怀里来了,“临波妹妹当心些。” 却是秦意浓。 秦意浓自打进了金陵府衙,如非颜灵筠传唤,从不踏出小院一步,这日她照旧抱着琵琶发呆,却见那火急火燎的侍卫火急火燎地拖了个姑娘过来,不免要上前相问。 “秦姑娘,这个姑娘就交给你了,外头敬献给大人的。”赵侍卫红着脸道,他被秦意浓艳光所惑,手里不自觉就松开了临波,还特意离了好几步远。 秦意浓抿嘴一笑,美态逼人,凑上前道,“赵大人,您脸红什么,可是太阳晒的,要不要洗把脸?” 赵侍卫吓得直往后蹦,“不不不用了,姑娘忙着,我走了。” “真是有意思。”秦意浓美目在他背影上转了一转,这才落到狼狈的临波身上,“没想到咱们姐妹,还有这样的缘分。” 临波素日里喜欢压她一头,结果现在却被她看了丑态去,更是难以接受,死死咬着嘴唇,“是啊,咱们真是有缘。” 这样的言语算什么,秦姑娘一点也会不介意。 秦意浓小院里的丫鬟是她从醉仙楼带出来的,她笑着扬扬手把小丫头招过来,“给临波姑娘收拾间屋子先住着。你这些时日先服侍她吧。” 小丫鬟胖乎乎肉嘟嘟的,很有些呆劲儿,“蓝儿听姑娘的,一定会好生服侍临波姑娘的,寸步不离,任由临波姑娘吩咐。” 秦意浓知道她这个喜欢贴着主子的毛病,现在用来监视临波最好不过了。 到了第二日,甄同知又跪了一回,求颜灵筠再多宽限几日, 颜灵筠允了,很是大方地给了他十日时间。 从这往后,暗地里送礼的不计其数,到第六日,秦姑娘的小院里已经陆续被塞进来七八个姑娘家了,娇俏艳丽各个品种的都有,皆是身段袅娜的美貌佳人。 因为房间不够,只得两个人住一间,才勉强挤下。 但凡美人,没有心气不高的,在男人面前恭顺,背地里却是暗生波澜,秦意浓压服了几回,也觉受不了了,听到外头又有争吵声,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身齐整衣服,跑去找颜灵筠了。 颜灵筠正哄孩子睡觉呢,贾小赦刚刚睡着,不知道怎么的,平时最乖巧的贾小政却是不肯睡,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偏贾小政不肯要奶娘丫鬟,只缠着颜灵筠,颜灵筠一松手就哭,颜大人无奈,只得亲自抱着贾小政哄,“怎么还不睡呀?笑笑笑,现在又知道笑了。” “咯咯咯。”贾小政笑得更开怀了。 “小坏蛋,信不信我把你卖了换钱?”颜灵筠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都嫌弃自己得慌。 嘶,怎么现在搞得他和保姆一样。 自从有了颜大人,角端这个好兄弟就失宠了,还好他心态比较佛系,成天地自己溜自己,要不然就是蹲在贾小政身边,替他大哥保护弟弟。 这会子他和赵侍卫,一人一狗,正坐在门槛边上看颜大人哄孩子,听到秦意浓的脚步声,角端警惕地站起来,“嗷!(是谁)” “是自己人,坐下。”赵侍卫把角端摁下去,“秦姑娘怎么这么晚来了。” 秦意浓笑道,“原来赵侍卫觉得意浓是自己人,意浓很欢喜。” 逗得赵侍卫臊得面红耳赤,躲在外头去了。 “坐吧,秦姑娘前几日才说中意我,怎么又勾搭起赵侍卫来了。”颜灵筠说着把手指从贾小政嘴里抽出来,也不嫌弃他的口水,随手在衣服上就蹭干净了。 -- 第47页 秦意浓见状就笑道,“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识时务。我对大人就是再情深义重,也抵不过稚子可爱吧?要是早知道您吃这套,我得赶着生俩孩子留住您。” “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既离了那地方,就注意些言行。”颜灵筠对她有些爱屋及乌的关照,“你要是真看中了老赵,到时候我来和荣国公提。” “再瞧瞧吧。颜大人且说说那些个妹子怎么办吧,住都住不下了。”秦意浓坐的离颜灵筠挺远的,她才从醉仙楼出来没多久,在楼里时候每日都要熏香,时日还短,身上香气尚未散尽,怕熏到小孩子。 颜灵筠一指铺得桌上地上都是的礼物,“何止人住不下,我这儿连着东西都要摆不下了。你师承我长姐,便算我半个师侄女,只管拿出架子来训斥她们,该怎么套话,不用我教吧?” “师叔还是教一教的好。”秦意浓瞧着贾小政实在可爱,忍不住伸手,又克制地收回去了,“真好玩儿。” 贾代善风尘仆仆从杭州赶回来,便是这一副美人灯下对坐的画面,最可恨是他的傻儿子居然还拉着那女子手指笑。 笨死了! 怎么不学学他哥哥的机灵呢! 出差多日,荣国公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被贾小赦戳心戳肺嘲讽的了。 “荣国公怎么回来了?”颜灵筠略有些吃惊,见赵侍卫也跟了进来,调侃道,“老赵,你不是说没有我的命令,就是你们国公爷回来了,也不放他进城么?” 赵侍卫挠挠头,“可不是我放的国公爷,要是我今晚当值,肯定是不放的。” 他说完看看贾代善,怕贾代善踹他,一拱手就逃下去了。 哪个都得罪不起啊。 “啊啊啊!”屋子里见了贾代善最热情的还得数是贾小政,多日不见,还能记得他爹,激动地伸出小手手要贾代善抱。 “我一身的尘土,别叫他呛了。”贾代善道,“郁离,你先再抱一会儿,我去次间洗漱,你这个?” 他朝着秦意浓抬抬下巴。 颜灵筠心说荣国公这受打击恢复得倒挺快,暗自横了他一眼,“秦姑娘去歇着吧,哪个不守规矩的,你只管告诉我。对了,你顺便问老赵要一张清单,叫他把送她们来的人家也写清楚。” “这样再好不过了,我也能知道分寸。”秦意浓也学贾代善的样子,对着他的背影直扬下巴,“师叔,您这个?” “睡去吧,那一院子的美人儿还不够你抖机灵?”颜灵筠哭笑不得,亲自送了她出去 等回来的时候,贾代善已经上床了,见了他便伸 手,“看着又长胖了,还是郁离养得好。” “呵呵。”颜灵筠把贾小政塞给他,熄了灯靠着床沿躺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贾代善把贾小政搁在枕头边上,轻轻拍了两下,“我本在去嘉兴的路上,半途得了兄长的消息,忙不迭就赶回来了。郁离,我要是替你找到了你想找的人,你怎么谢我?” 谁料颜灵筠半点反应也没有,贾代善翻身去看,发现他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 颜灵筠忙了一天公务,还哄了一晚上孩子,早就困得不行了,一沾枕头便直接睡了过去。 “累成这样。”贾代善很无耻地用手背蹭一蹭人家侧脸,果然不隔着帕子,手感甚好。 他是摸了又摸,看着颜灵筠被他搅得要惊醒,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不知是不是睡前心思太龌龊了,他竟做起不可言喻的梦来,浑身燥热,随手掀了被子,下意识去捞身边的人。 这一摸就察觉出不对来了,手下分明是一条赤/裸纤细的臂膀,哪里是颜灵筠。 贾代善陡然惊醒,面前这画面和鬼故事也无甚区别了,床帐外头伸进来一双惨白的手臂,一只手正被他握着,另一只在摩挲着颜灵筠的脸。 “什么东西?”贾代善捏住那条胳膊使劲一拧,外头顿时传来惨叫声,似是女子。 颜灵筠这时候才醒,迷迷糊糊地看到脸上多了只手,惊得往后一缩,贾代善松开那条被折断了胳膊,一手揽住他,一手扯开床帐。 外头跪坐一个穿着轻薄的女子,正捧着被折断的手臂呼痛。 她本是想趁夜爬床的,为了以防万一身上还染着催情的香,想着先撩一撩颜大人,让催情香好先发挥发挥,待得颜大人难耐之时,自己拽她上床,也是一番情趣。 就是给她两个脑子,她也想不出颜大人床上还有个大男人啊。 颜灵筠床前有狼,背后有虎,自嘲道,“还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贾代善且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你说着不染二色,倒是搞回来这么多美人?” 颜灵筠:我他妈是冤枉的! “都是外头送进来求情的礼,谁知道秦姑娘没看好她们。”颜灵筠解释道,他看着赵侍卫和狗冲进来,便先住了口,“找个人给她瞧瞧伤。” “你俩干什么呢?把她放进来了,要是刺客呢?”贾代善皱眉,“老赵,你不会平时都是这样安排的吧?” “不是您在呢吗?我的天喂,我冤枉啊,大家伙儿都血气方刚的,您叫谁给您守夜好呀?我还特地带着狗子避出去遛弯了。”赵侍卫委屈地不停叨逼叨。 颜灵筠揉揉额头,抄起床头贾小政的拨浪鼓就砸过去,没好气地道,“快滚!” -- 第48页 这会子吵吵嚷嚷的,贾小政倒是自顾自睡得香甜了。 “也是作得慌的孩子,可见谁带像谁。”贾代善撩了两句,趁着颜灵筠还没发火,赶紧得又换回了正题,“你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秦姑娘再聪慧,于后宅事也不会太清楚,送来的人,你都交给张妈妈便是。” “多谢。” 颜灵筠经过这一场女鬼惊魂,更是觉得倦怠,也没什么力气与他相争,窝回被子里拿被子盖住了头,“你再摸我脸,仔细你的爪子。” “原来你有感觉。”贾代善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背,“别蒙着头,不闷吗?” “别吵了。”颜灵筠露出半张脸,一双桃花眼水雾朦胧,“你好烦。” 贾代善摁住他的肩膀,不叫他缩回去,轻轻落了个吻在他额头上,“我走的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你。郁离,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 颜灵筠难得懵逼一回,张着嘴像是突然被捏住后颈的猫,动弹不得。 “好生睡吧,万事有我在。”贾代善最是会趁胜追击这一招,趁他懵逼时候又亲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当时郁离落水是哪个救上来的,得重重赏了银子。 色令智昏,哪里还记得自己因为吃醋贾小赦亲近颜灵筠的时候,想把人家丢回河里的事儿了。 贾代善一回金陵城,原本还有喘息之机的涉事各家,压力陡增,头上悬着的刀仿佛时刻会掉下来,惴惴不安。 一时间金陵城为肃杀之气笼罩,那些平时奢华好炫耀的富商们也都不敢冒头了。 这日清晨,颜灵筠正和贾代善商议着怎么写折子上去,贾小赦非要在他脚下绕来绕去,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 “贾小赦!”颜灵筠搁下笔,“我上回怎么说的?” “我要是再皮就打我屁股。”贾小赦把手脚缩起来,跟个团子似的躲在桌底下,“可是你和爹从早上起来就不理我,我一个人好可怜的。” 他每每做出这等可怜的样子,颜灵筠定然会心软的,果不其然,颜灵筠弯腰把他从桌子底下捞出来抱在膝上,“理你理你,但是要乖乖坐着不许吵,我和你爹说正事。” 贾代善方要教训几句,赵侍卫兴高采烈地冲进来,“国公爷!国公爷!您快看谁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有6K,但是这章也很胖了呀!而且有爱的进展呀! 谢谢 xueyelangyi 和 lingyuanyue的地雷么么哒 第25章 贾代善看他这欢天喜地的样子,深觉丢人,“左不过那几个人,老平头到了?” “正是,可算是盼到了。”赵侍卫这些天身兼文职工作,险些累得吐血,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老平头是贾代善的启蒙师父,辈分不一般,一左一右俩小侍卫给掺进来了,老人家精神矍铄、腿脚麻利,被当成老太爷这样扶着,烦得不行,跟挥苍蝇似的,“走开!我还走得动路!” 嗓门特别大,不大像名士学者,倒有村头张屠夫的风范。 他不但嫌弃侍卫们,他还嫌弃贾代善,“你管谁叫老平头?打量着我不敢罚你了?” “您先坐吧,舟车劳顿辛苦了,事儿可办妥当了?”贾代善对着他脾气甚好,一指颜灵筠,“这位便是金陵知府颜大人。” 颜灵筠抱着贾小赦起身迎了他一回,“久闻平先生大名,今日总算得偿一见。” “从前你和宁国公要搞些地下恋,咱们便不方便相交,往后可不一样了。”平先生在外头奔忙一月有余,进城时又见风声鹤唳,不免有许多话要说起,他是个强迫症不属于贾代化的人,略寒暄几句便直言道,“咱们是先说公事还是私事?” 贾代善看他不像失手的样子,便道,“先说私事吧。” 平先生捋一捋他那稀疏的胡子,带着几分得意,“老夫幸不辱使命,二位国公爷托我所寻之人,便在姑苏寿昌侯府内。” 寿昌侯也是文官封爵,只是第一代寿昌侯过世之后,他们家就没有人出仕了,只是享着虚爵。 贾代善小时候还吐槽过一个寿昌,一个保龄,听起来就挺长命的。 因为没存在感,寿昌二字不大有人提,时常以姑苏林侯指代。 颜灵筠本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不曾想平先生忽然站到他身前道,“林侯的意思是,可以把小公子交给颜大人,但是得颜大人亲自去接。” “平先生说什么?”颜灵筠轻声问道,他不敢相信,连着大声问都不敢,眼圈却悄然红了。 对着这样的颜大人,平先生的大嗓门都低了许多,“颜大人是高兴得失神了,您多方寻觅的小公子找到了,我求着林侯让我悄悄看了一眼,小公子被照顾得很好,生得极像颜大人,要是颜大人想给他一个身份,怕是要认在自己名下,左右十七八岁生孩子的也是正常年岁,遮掩一二也就罢了。” 主要是小公子是个盲童,就算德熙帝知道了,也不会忌惮。 颜灵筠侧过身去擦了眼泪,笑道“恕我在平先生面前失态了,我实在是……多谢。” “你要谢,谢我便是了。人我替你找到了,谢礼姑且让你欠着。”贾代善揽过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等不及,等你回回神,我让老赵送去你林侯府上接人。” 老平头看他这个手势这个语气,一双向来自得的鹰隼之目险些瞪得脱窗,“国国国……” -- 第49页 贾代善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说着给了赵侍卫个眼神,“平先生且去修整,半个时辰之后咱们论正事。” 赵侍卫这些天拖人都拖出经验来了,“小夏,搭把手,咱们送平先生去休息。其他几位先生也等着和您一道安置呢,你不出去,他们都得干等着。” 小夏最是傻乎乎的,他赵大哥说什么是什么,立马拉了老平头另一边胳膊,“平先生您这儿请。” 老平头脑子还算清楚,“就算咱们要住,也该住将军府,怎么住这里?” 赵侍卫哄他道,“权宜之计,过了这阵子就搬回去了,这不是为了公事么。” 老平头一把扯下襦巾,露出他聪明绝顶的脑袋,咆哮道,“你当我傻吗!是不是?是不是?你是不是当我傻?让开,我要去见国公爷,这这这……这成什么样子!这这是断断断!” 他有一激动就结巴的毛病。 赵侍卫知道他身体挺好的,断不至于厥过去,干脆捂住嘴连抱带拖给弄走了,还不忘回头拼命给贾代善递眼风,神情悲壮好似要上战场送死。 贾代善揉揉额头,怕颜灵筠生气,“别理他,他脾气就是这样的,喊两句就没事了。还没醒神?喝口茶吧。” 热茶入口,颜灵筠才有些脚下踩着地的感觉,“谢谢你。” “谢什么。”贾代善看着鼓着脸的贾小赦,笑道,“你要是再不理赦儿,他又要哭了。” 贾小赦拽了半天颜灵筠了,颜灵筠 只管愣神,也不理他,他扁着嘴眼泪汪汪拽着自己的脚脚。 我也不要理颜大人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光顾着想事不睬你。”颜灵筠捏捏他的脸,话却是和贾代善说的,“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两天,等这个案子有结果,我告假去一趟,也带着赦儿去姑苏玩些时日。” 他是金陵主官,论制不得离开属地。 “无妨,姑苏也在我辖区里,你换了侍卫衣服,跟在队伍里,不会叫人发现的,也不会落人口舌。” 贾小赦虽然捏着脚,耳朵却竖着,本来听到去姑苏玩已经意动准备原谅颜大人了,结果被他亲爹一席话给破坏了,他气鼓鼓地要从颜灵筠身上爬下来,“哼!” 贾代善拎住他的后领子,把人提起来,“你的家教呢,颜大人教你识字懂礼,你就是这么学的?” 小夏守在门边,戚戚然地想,国公爷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有后妈就有后爹。 颜灵筠暂且先把外甥和悲切放下了,将贾小赦抱过来,“又不是小猫小狗,怎么敢这么乱提,也不怕勒着他。” 贾代善顺势松了手,“你别总惯着他。就是我跟着老平头念书的时候,也是被打过手心跪过祠堂的,读书都这样。” 颜灵筠无语,“胡说八道,那我读书时候怎么没挨过罚?” “你乖,不一样的。” “赦儿也乖。” “这话你自己信吗?谁刚刚还要抽他的?”贾代善简直要气笑了,“诶,郁离,慈母多败儿。” 颜灵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信。听你这话就是读书时候挨的打还不够。” 妈的,男女都不分了。 贾代善只觉这人翻白眼也可爱得紧,“随你,都随你。等他淘得你管不住了,你可别求我。” 颜灵筠懒得理他,检查了贾小赦的脖子,看他没有伤到,才松了口气。 “我也想去姑苏。”感觉到贾代善的败落,贾小赦抓紧机会,眼巴巴地抱住颜灵筠的手臂,“我听话,我乖,带我一起去嘛。” “我去办正事,没法子带你玩。”颜灵筠也是犹豫,他未曾和夙儿相处过,许是带上贾小赦这个大宝贝,容易让孩子接受他。 “我不玩,我想陪着颜大人,我怕颜大人有了外甥就不要我了。”贾小赦坚决要站在争宠第一线,还试图把贾代善拉进来,“江南好多美人啊,我也得替爹看着颜大人。” 小貔貅的敏锐时有时无,这会儿属于有的状态,一眼就看出爹爹和颜大人和从前不一样了。 啧啧,美得很咧。 贾代善轻轻弹了一记他的额头,“那你求颜大人吧,他肯带你去,我就让你去。你们俩闹吧,我去议事了。” 颜灵筠被贾小赦磨得没脾气了,“行吧,带你去,只是我充作侍卫,你得跟在赵侍卫身边。” “好!”贾小赦高兴地一拍手,“让狗子留下来陪弟弟。” 天色一暗,颜灵筠便出了金陵去往了姑苏,赵侍卫怕贾小赦坠马,拿布条把他牢牢困扎在身上,又担心颜大人,“颜大人身体可撑得住?咱们换了马车也行。” 颜灵筠道,“本就是微服出来,换来马车容易引人注意,你不用管我,我能跟得上。” 金陵到姑苏有四百多里路,他们每到驿站,便换马再走,如此昼夜赶路三日,才见到姑苏城城门。 姑苏城繁华不输金陵,说官话的人少,入耳满是吴侬软语,贾小赦已经从赵侍卫怀里换到了小夏怀里,十分新鲜地到处看,“那个是不是莲蓬呀?” “是。赦哥儿等一下。”赵侍卫下马,买了十多个莲蓬,采莲女用荷叶给他盛好了,他献宝似地捧给贾小赦玩儿,又去隔壁茶摊处买了热茶回来给颜灵筠,“您拿热水先压一压,咱们马上就请大夫来瞧。” 颜灵筠夜里受了风,咳嗽有些止不住,“不碍事,既到地方了,让兄弟们都歇一歇,累得你们都跟我一道吃不好睡不好的。” -- 第50页 “不差这一会儿,总不见得咱们荣国府的人到了林侯府上,他不招待咱们。”赵侍卫让众人都下了马,“我瞧路窄得很,都牵着马吧。” 贾小赦趴在小夏肩上,听见颜灵筠的咳嗽声,小脸忧愁,“怪我没有照顾好颜……” “嘘,可不敢直接说。”小夏急得堵住他的嘴,“出门在外,赦哥儿得换了称呼。” “那叫什么呀。”贾小赦差一点想破他容量不高的小脑袋。 总不好喊娘吧? 颜灵筠摸摸他的头,“在外面喊我老师就是了。你瞧姑苏这小桥流水,是不是同京城和金陵又各有不同?有诗云,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贾小赦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直觉,“您不会是要我背这首诗吧?” “是啊,闲下来就教你被。”颜灵筠道,“你见过这样的景色,背起来定是事半功倍。” “我不背!” 姑苏多园林,寿昌侯府建在城西园林最密集处,入眼皆是青石板路、白墙黛瓦,赵侍卫早打探过了,“再往前一条街便是寿昌侯府了。” “我倒是也想在这里置办一处园子了。”颜灵筠随口道,“想来姑苏城的有钱人家,也是不少的。” 姑苏城要比金陵城小少许多①,堪称寸土寸金,要在这里买园子可是不容易。 贾小赦口气特别大,“买!买买买!我们接完哥哥就看园子,你喜欢的都买。赵叔,你带银子了吗?算我借你的。” 赵侍卫擦一擦额头的汗,他就带了盘缠,也没人告诉他要买园子这么大手笔啊,他假装自己没听见,指了前头道,“你们瞧,到地方了。” 大家不免嘻嘻哈哈损他一顿,无人注意原本晴朗的天已经悄然转阴了,林侯府上空的云竟然停住了。 赵侍卫递了荣国府的名帖,寿昌侯府的人很客气地请了他们进来,没过多久林侯便亲至了,他入京觐见的时候见过颜小国舅,对这张脸印象很是深刻。 “颜大人一路辛苦,请随我来。”林侯白皙俊俏不说,还斯文儒雅,人生得比颜灵筠还文弱,说话也轻声慢语的。 贾小赦顿时忘记了自己答应他爹会看好颜大人,在人家摸他头的时候,还很乖巧地叫了人,“侯爷真好看!” 林侯笑起来,褪了手腕上的白玉珠串给他当见面礼,“小公子拿着玩,这是颜大人家的孩子?没听说你成亲了。” 颜郁离成亲估计京城得哭死不少姑娘家。 颜灵筠笑着道,“不是,也不瞒你,这是荣国公的长子,如今跟我在念书。” 林侯不是个八卦的人,过耳便忘,“原来如此,这边走。” 寿昌侯府看似占地不大,却一步一景,独具匠心,林侯领着众人分花拂柳,瞧着分明是几株芭蕉,绕过去却是个精巧的月亮门,再往前,是座雅致的小楼。 小楼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穿浅紫色云纹衫的孩子,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愈发衬得双眼漆黑如子夜,眉眼似足了颜灵筠。 可惜那样漂亮的眼睛,却是空洞无神、瞧不见东西的。 “夙儿,你舅舅来了。”林侯蹲到他身前,牵了他的手就要递给颜灵筠,“先前我们说好的,跟你舅舅去住段时日好不好?” 明夙小朋友任由他激动的舅舅握住手,神情阴沉,闻罢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贾小赦见着缩小版的颜大人,差点没激动出个好歹来,奋力从赵侍卫身上爬下来,哒哒哒地跑过去,“哥哥你好!” 可能因为他实在太萌了,明夙小哥哥的表情竟阴天转晴,柔和了不少,还伸出手试着去摸贾小赦的脸。 “这儿呢!”贾小赦吧嗒就把自己的脸贴上去了,“你和颜大人真的好像啊!” 哇哇哇,主人小时候是不是就这个样子呀,太可爱了啊!下巴没有那么尖了,也有点包子脸。 明夙在他脸上细细摸了一会儿,在心里描绘出他的五官,终于开了尊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贾小赦!”贾小赦超大声自我介绍。 颜灵筠最近总连名带姓叫他贾小赦,次数多了,他就真以为自己大名是贾小赦了。 “咳咳……你叫贾赦。”颜灵筠没料到一不当心把小徒弟带歪了,替他跟明夙道,“他叫贾赦,赦免的赦。” “倒是个好名字。”明夙一开口,除却还稚嫩的童音,跟人家七老八十的学究也没什么差别。 颜灵筠心说倒是挺像贾代善,极其喜欢装成熟。 贾小赦脑袋还没转过来贾小赦和贾赦的分明,忽然听到一声惊雷,抬头望去不过一瞬间,天上已然是风云翻腾,极为可怖。 “怎么要下雨了,先进去避一避吧,这紫微阁是夙儿住的地方,他喜欢清静。”林侯邀请众人进明夙的住处,“不知道颜大人来得这么快,东西还没收拾,不如小住几日再走?” “我无旨出金陵,得赶紧回去。”颜灵筠说着偏头又是一阵咳嗽,“等休沐了再来打扰侯爷。” 林侯看他这副肺也要咳出来的样子,欲言又止,到底性子软,不敢多说什么。 贾小赦自来熟地牵着明夙的手,“我替哥哥看路呀。” 他们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大人都瞧着有趣,也有没听见明夙小声地和贾小赦说了一句话。 -- 第51页 他说,“滚滚,你不如笨死算了。” 谁他妈是你哥哥,怎么还给本座降本分了呢? 贾小赦整个貔貅都呆住了,慢吞吞地转头看他,老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是……是你吗?” 明夙或者说紫微帝星,用这副小朋友的身躯叹了口气,万般嫌弃,“就知道你认错人了。嘶!” 他话没说话就被贾小赦扑倒在地,后脑砸在地上生疼,皱起眉就要发火,谁料小貔貅竟抱着他的脖子嚎了一个惊天动地,“呜哇哇哇!!!” 明夙直接就耳鸣了,此刻竟觉得自己不单瞎,还聋了。 真的是很惨一个帝星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xueyelangyi 的地雷呀,么么哒=3= 民宿上线,欢迎大家预定(不是!你把手里的貔貅放下!是准备砸死我吗!) 洋洋得意~没有想到吧民宿帝星,这本是主攻文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想到吧!贾小赦的小名叫滚滚,财源滚滚~~~~ 过了几年之后,有人问他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贾小政超骄傲超大声:我叫贾小政!!! 本来想虐的他们死去活来再相认的,然而! 今天也很粗长了呀!差一点点就5K了呢! 我完全没有想到,你们这么想看贾代善被打哈哈哈哈 注:1.我瞎编的,南京到苏州这个距离我查过的,大小没有 第26章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林侯离得最近,赶忙上去想把两个孩子扶起来,“这是怎么了?” 谁知贾小赦这个小胖墩趴在明夙身上,怎么都不肯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边哭还边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在场里还是赵侍卫力气大,索性一把将两个孩子都从地上捞起来,恰好瞥见内室里有张软塌,快步走过去,把人往上一放。 得嘞,在床上可劲儿作吧。 “可是撞到头了?”颜灵筠说着要去看他的后脑,“让我看看。” 明夙此时半靠在软枕上,偏了头让颜灵筠拨开头发看,颜灵筠下手轻柔地检查了一番,“疼吗?倒是没有起包,劳烦侯爷请个大夫。” “疼的。”明夙脸色漆黑,“不用大夫,我没事。” 他这辈子虽然是在林侯手底下养大的,但是林侯显然做不了他的主,听他不用大夫便不作声了。 “后脑是大事,怎么能不小心,侯爷?”颜灵筠看看林侯,林侯墙头草附体,“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明夙脸色更难看了,也没反驳颜灵筠,气得出手把贾小赦捏成小鸭子嘴,“你撞的我,你倒好意思哭!” 他虽然看不见,出手倒是准。 “唔唔唔!嗝!”贾小赦的哭声被憋回去,打了个气嗝,可怜巴巴地扒在他身上,就差摇一摇尾巴来讨好他了。 可惜主人现在是个瞎子,完全不吃他这套。 颜灵筠笑着摸摸明夙的头,“你们倒是投缘。赦儿是我的弟子,往后在金陵你们住在一处。” 贾小赦刚才哭的时候还想着自己现在要怎么面对颜大人呢,之前缠着颜大人都是因为被他错认成了主人,他应该直接抛弃颜大人,然后转而缠着他真正的主人才对。 只是他低估了这些时日腻在颜灵筠身边产生的依赖的同时,还有高估了自己的智商,颜灵筠刚说完,他就吚吚呜呜地直摇头,还求救地看着颜灵筠。 之前想的什么抛弃啊认错人啊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那颜大人还是他的老师呢,貔貅只进不出的,是他的就不许给别人了。 现在又有颜大人又有主人,相当于白赚一个,划算死了好吗! 明夙养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脑回路,只要人家对他好,他总是掏心掏肺地去回报,又喜欢腻着人,知道的是貔貅,不知道还以为养了个小狗。 想到这个,他不免消了些气,松开手改成捏住他的脸,“好了好了,别哭了,吵得我耳朵都疼了,我不生气了。” “是都,都不气了吗?”贾小赦被他揪着脸,还小心翼翼地问道。 “都不气了。” 就是这么个笨蛋,和他生气不划算。 颜灵筠瞧着他们相处有趣极了,不免和明夙玩笑道,“这混世小魔王到你手里倒是老实得很,很该有人治治他了。” 贾小赦完全不考虑主人现在的体型,还跟以前似的企图团成个球窝在他怀里,明夙被他压了一会儿,胸口都发闷,推推他道,“起来,这么胖还好意思压在我身上。”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贾小赦虽然这么说还是爬到边上去了,“我凭本事长得肉!你看!我现在可以摸到自己的后蹄了!” 他说完最后一句想起来主人看不见了,迷茫地看看明夙,又看看自己的小脚脚,一仰头又嚎起来了。 明夙嫌弃而坚定地把整个塌都让给他,摸索着坐到一旁的矮凳上去了,“你真是吵死了。” 颜灵筠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打量了一番这个房间,发现地上铺了许多厚毯子,家具的角都被磨成了圆弧,还包了软垫,“林侯待你很仔细。” 明夙随随便便嗯了一声敷衍他。 也就是本尊这样的神仙下凡能接受你这舅舅了,要真是个孩子,跟着人家长这么大了,你忽然蹦出来要领走,你看人家孩子理你不理。 -- 第52页 当年之事着实是他自己也未想到,他怎么把小貔貅扔出来的,天道竟也这么把他扔出来了。 那时候的他失了一身仙元,本来已经在等死,不曾想天道竟落下雷霆,强行劈碎了与他之间无形的羁绊。 当然了,那雷也险些把他劈成渣渣,以至于他落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差一点点被这里的天道碾 碎,强拼着最后一点紫微帝气才得以投胎入轮回。 不知是不是颜灵筠与他容貌相似的缘故,他魂魄投入这世生母腹中的时候,竟然被濒死的颜灵筠把紫微帝气沾走了。 要不是这点残余,颜灵筠现在坟头草都比贾小赦都要高了。 明夙到底是逆天而行,虽然这个天他没有承认,但是仓促之下,他给自己凝聚的魂魄还是少了一魄。 然后就瞎了。 真的是惨! 他本是星辰所化,斗数之主,生而御万物,结果现在不仅被当成个凡人幼崽养大,还瞎得看不见。 祝天帝那王八蛋早日碎成灰给天道陪葬。 深感自己无比凄惨的明夙便觉得小貔貅这个爱宠还在实在是太好了,他自出生便感应到了小貔貅的存在,就是没想到这熊孩子上来就给自己来了一下撞头攻击。 贾小赦嚎了半天,这才发现明夙已经躲到边上去发呆了,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十分傻乎乎的样子。 众人都笑起来,赵侍卫最坏,骗他道,“赦哥儿,刚才有个虫子分到你嘴里了。” “啊?!”贾小赦啪嗒一下捂住嘴,眼睛睁得浑圆。 “不骗你,谁让你嘴张得这么大呢。”赵侍卫还接着逗他,“快吐出来。” 贾小赦要哭不哭地扁着嘴,又去看颜灵筠,颜灵筠哭笑不得,习惯性地把他抱到膝上,“老赵骗你的。你要跟哥哥玩就好好玩,总是哭怎么行,太没有礼貌了。” 颜灵筠和明夙并排坐着,贾小赦就慢吞吞地把自己湿哒哒的爪爪伸过去拉住明夙的手,弱弱地道,“那我不哭了,哥哥跟我们回家吧。” “谁是你哥哥。”明夙不肯认。 这种降辈分的事坚决不能做。 “可可可你是老师的外甥,就是我的哥哥呀。”贾小赦掰着手指算辈分,仿佛自己是一个小鸽母鸡,“好不好嘛,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叫得是又甜又软,像糯米团子一样。 明夙的心也被这糯米团子黏住了,半是嫌弃半是妥协,“算了,随便你叫吧。” 贾小赦再接再厉地继续哄主人,把自己这两年的事都讲给他听,“我觉得你的眼睛会好的,我以前还是傻子呢。就算不行,我招财养你!我!超厉害!” 啪啪啪地拍胸脯。 明夙心说你就差昭告天下给人家听你是个貔貅了,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嗯,等你养我。” 颜灵筠揉揉额头,也不知道这毛病像谁,见着个好看的就要缠着不放,张口闭口要养人家。 小兔崽子,得多念书,好好学学道理。 贾小赦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悄悄的改变,还很高兴地趴到颜灵筠肩膀上,亲了一口他的脸,“也养老师!” 他其实也想亲主人来着,但是有点点害怕和紧张。 等林侯请的大夫来了,给明夙望闻问切都来一套,道,“公子无事,侯爷尽管放心。” 倒是边上这位年轻人,咳得脸都红了,病症不轻啊。 他是寿昌侯府常用的人,脾气风格和林侯一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情态。 贾小赦却是不管,直接抓着颜灵筠额手递给他,“给老师也把一把脉!昨晚咳到现在。” “不碍事的,您要是有可以暂时止咳的药丸,给我几颗也就是了。”颜灵筠道,还得和容易生气的小哭包贾小赦解释,“现在看了也来不及喝药了,等回去了叫张大夫给我好好瞧瞧。” 大夫琢磨了一会儿,从药箱里掏出一瓶药丸给他,“旁的一时也难得,您拿这薄荷丸先顶一顶,清清凉凉的也好受些。” 颜灵筠谢过他,收了药丸却不吃。 一行人在寿昌侯府用过午饭,便踏上了回金陵的路。 林侯给他们安排了马车,颜灵筠想着明夙眼睛不方便,便接受了。 返程比来时多用了三天,贾小赦就掰着明夙的手指头给他讲,“我跟我爹九天没有见面啦,还有一点想他,我爹可好了,你见了一定会喜欢他的。” “还好是九天,要是个十一天十五天的,你不得连我的脚指头也用起来。”明夙闭着眼吐槽道,“怎么会有你话这么多的人。” 凡人两岁就这么会说话了吗? 贾小赦不高兴地道,“那我会掰自己的!我现在又不是掰不到!” “哇,真厉害。”明夙的语气却是淡淡的,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哼!”贾小赦气得转过身去不理他。 颜灵筠看见明夙翘起来的嘴角,轻轻在他腮帮上戳了一下,“你总欺负他做什么,他还小呢。” “好玩儿。”明夙理直气壮地道。 还有,凡人,你当你戳的是谁的脸,真是放肆。 赵侍卫骑马护在马车边上,刚要和颜灵筠说到金陵城了,忽然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一人着青衣骑黑马,正疾驰而来。 他顿时就来了兴致,从外头帮着颜灵筠掀了车帘,“颜大人快看,是谁来了。” -- 第53页 颜灵筠朝他翻了个白眼,把帘子抢回来又盖上了,“进城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紫微帝气:我!颜控!好看!救他! 呵,终于还是降辈分了。 而且民宿你看!这本是主攻文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是墨短短! 实在是太累了TvT 明天补偿你们呀! 薄荷丸圈出来,明天要考的 第27章 眼看贾代善越来越近,赵侍卫很懂地把马车边的位子让出来了。 一张破帘子阻隔不了贾代善的厚脸皮,他一路策马而来,然后伸手就把帘子给扯了下来,笑着递进去一包小烧饼,“尝一尝,军营里火头军做的鹅油酥,还热着。” 颜灵筠似笑非笑接过来,“荣国公原本准备趁热带给谁?抢了人家东西总不好。” “你这张嘴啊。”贾代善失笑,“还能带给谁?老赵给我送了信,我算着今天你要到了,特地带回来的。” “那我今天要是到不了呢?” “那我明儿再带一回,直到颜大人吃上为止。”贾代善说着就催他,“趁热吃,还是刚出炉时候最香,得闲了带你去,火头军自己搭的土炉子,还会做肉馅儿的烤包子、芝麻脆饼、衢州那种梅干菜小烤饼,比起那些个糯米点心,也算吃个新鲜。” 就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可爱的幼崽。 贾小赦扁着嘴,听得口水也要来了,小小声问道,“我爹不带我去吃吗?” 明夙就打击他道,“带你去干嘛,已经够胖了。” “我要生气啦!”贾小赦大声宣布,除非老师分他一个鹅油酥。 “嗯,你生气吧。”明夙气定神闲地道,“谁不生气谁是小猪。” 贾小赦气哼哼地从他身边爬到颜灵筠身上坐好,把头埋在颜灵筠肩膀上蹭啊蹭。 颜灵筠高举着鹅油酥,避免被小胖子撞翻,看着他香得直吸鼻子的没出息样儿,先分给明夙,这才塞了一个给他,“吃吧,越吃越胖。” 贾代善从窗户里望进去,看到颜灵筠身边作了个眉目如画的小孩儿,知道这是颜灵筠惦记得牵肠挂肚的外甥了,为了给外甥留下好印象,他难免要多关心一些,问道,“夙儿的房间都打点好了,有什么喜好,你只管说,家里接风宴都备好了。” “他跟我住一间。”颜灵筠道,“正好让赦儿跟他作伴。” 孩子都不大,但也是占地方的,贾代善就又问,“那我住哪里?” 颜灵筠恨不能把鹅油酥照着他英俊的脸招呼,“你不是要搬去江宁将军府么?!” “陛下的旨意不日就要到金陵,我处置完停云阁一事还是要去巡视各营的,何必搬来搬去。”贾代善道,“要不然换张大些的床吧?” “咳咳……”颜灵筠侧过身当他不存在,捂着嘴一阵咳嗽。 贾小赦吃了满脸满手都是酥皮渣,还往他怀里摸,“你的薄荷丸呐,快吃一颗就不咳了。” “一会儿再吃,咳咳!” “现在就吃!”贾小赦把他的衣服摸得都是油乎乎的爪子印,结果还是没翻出来那个小瓶子,“咦,在哪里?” “听话,马上就到家了。” 贾代善看他一意闪躲岔开话题,已然记在心上,面上却不显露,还帮着他训斥贾小赦道,“胡闹什么,老实坐着,仔细我打你屁股。” 贾小赦就不开心地捏着自己的鹅油酥,“哦。” “我回去就找张大夫看病好不好?咱们不难受,是你爹不好。”颜灵筠又心疼了,扭头就怼贾代善,“你别总吓他。” 明夙对于这样的家庭关系叹为观止,斯文秀气地吃完自己手里的鹅油酥,转头用无神的眼睛“看”向贾代善,“舅妈好。” 荣国公震惊之下险些坠马。 颜灵筠笑得停不下来,揉着明夙的头道,“叫得好哈哈哈……” 明夙看不见,但是肯定自己的头发被揉乱,颇为威严地眯起眼,企图把舅舅的手推开。 未果。 呵,凡人,你知道你揉的是谁的头么,真是放肆。 完全不知道自己放肆的颜灵筠揉完头还要捏脸,抱着好一通揉搓,“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虽然不想,但是碍于凡人的身体限制,明夙的脸还是红了,愈发显得可爱。 因为这个小插曲,颜灵筠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甚至调侃地给了贾代善好几个眼神。 贾代善十分感动,然后拽着他去找张大夫。 贾小赦牵着主人的手,用和赵侍卫学来的很懂的语气道,“爹和老师有事,哥哥,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明夙没有理他,在临波的服侍下脱了鞋子外衣,爬上床瘫着了。 马车坐得他骨头都要散架 了。 贾小赦锲而不舍地跟着爬过去,不停地道,“哥哥哥哥哥哥。” 小母鸡上线。 明夙又要捏他的嘴,“我是瞎了,又没有聋。” 贾小赦身体灵活地闪开了,还要做鬼脸,“略略略,捏不到,诶诶!” 得意过头被扯了耳朵。 “真好。”他索性就着这个姿势又腻到明夙身边去了,“好像从前还在主人身边一样,主人也喜欢揪我耳朵,可惜你抱不动我啦。” “你什么都觉得好。” -- 第54页 “因为就很好呀。”贾小赦刚刚闹过一场,又吃得很饱,开始犯困,打了哈欠,把手脚压在身下团起来。 明夙听见他没声音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笑了起来,就算看不见,脑海里也能勾勒出滚滚睡觉时候缩成一团的样子。 真是笨死了。 老平头正在和老张头下棋,两个大嗓门时不时就要拍桌子对骂一番,知道的是下棋,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架斗殴,声音砰砰砰的。 贾代善进去的时候,老平头占着上风,正准备以雷霆万钧之势把自己士敲在老张头的帅上,结果扭头看到贾代善握着颜灵筠的隔壁。 手一抖,就下歪了。 张大夫找准机会,砰就是一下,高兴地喊道,“将军!” “不算,重重重来!我我我我就是下歪了!”老平头气死了,死活要悔棋。 张大夫才不理他,心情愉快地指指自己边上的位置,示意颜灵筠自觉点自己上来被扎。 颜灵筠心想东西都被自己处理掉了,应该不会被发现,和二老打了个招呼就坐着伸了手。 “你这个脸色啊,就不好。”张大夫摇头,打了脉后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怒吼道,“你是不是乱吃什么东西了!” 毫无征兆,真正的雷霆万钧。 颜灵筠被他吓得心都漏拍了一跳,“您轻一些,吓死我了。” “你还会害怕吗!说!乱用什么药了!”张大夫且不会放轻了说话呢,他反而越吼越响亮,还要迁怒贾代善,“这次谁跟他出去的!不知道好生看着人啊!” 贾代善揽过颜灵筠肩膀,叹着气道,“你看,你就喜欢藏着掖着,现在被骂了吧?说吧,那薄荷丸是怎么回事?” “你体寒,不能用薄荷这么凉的东西,你不知道吗?”张大夫一拍桌子,也不嫌石桌拍着手疼,“不过不是薄荷,其他东西,你自己老实交代。” 颜灵筠左右都是荣国府的人,边上还贴着个荣国公,自知今日是逃不过去了,自袖里摸出一个瓷瓶,虽然还是在林侯家大夫给的那个,但是里头的东西已经比他换走了。 他把瓷瓶交给张大夫,“太医院给我配的止咳丸,不过已经吃光了。” 张大夫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空瓶子闻了闻,浓重的薄荷味道几乎把所有药味都遮掩过去,但是却瞒不过老张头这个神医,他脸色难看得堪比罗刹鬼,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太医院给你用莺粟?!①” 只要颜灵筠敢说一个是字,他马上能冲去京城火烧太医院一样。 他诚心待自己,颜灵筠也不想再欺瞒,索性说了实话,“我前几年雪地里冻了一晚上,险些送了命去,后来就落下了受凉容易咳嗽的毛病。汤药见效慢,药丸是我让太医院配的,有些个场合,总不好一直咳,就先拿这个压一压。” 老张头几乎要晕过去,取了桌上的银针扎在自己手上保持清醒和镇定,“你吃了多少?” “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瓶了。”颜灵筠把茶杯推给他,“张老喝口茶缓缓。” “我喝什么茶!你知不知道!莺粟要上瘾的啊,其止病之功虽急,杀人更如剑啊颜大人。你叫我说什么好,这么多瓶下去,与饮鸩止渴何异?”张大夫怒道,急切地又问,“如果不吃这种止咳丸,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比如晕眩、暴躁?” “骗你的,断断续续的十多瓶吧,莺粟是云贵进上来的,也没多少能给我制药。”颜灵筠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真的没事。” “没事你奶奶个腿儿,呵,听着要有多的,你倒是想多吃点。从明,不,从今天开始,一天喝四遍药,我就不信了,老子还治不好你了。”老张头给他刺激得都开始飙脏话了,“太医院那些个庸医,呵呵。” 贾代善只管听张大夫发火,并不帮颜灵筠,等张大夫起身去抓药了,这才道,“听见没有,治得好的。现在夙儿也找回来了,你也能放下些心 事了。” 凭颜郁离的手段,断没有为了找外甥就不顾生死的道理,这里头肯定还有其他事。 他不说,贾代善也就先不问。 虽然这样想,但心中不免郁闷,不知道何时颜大人才能打开心房,忍不住又低头看去,就见颜灵筠抿着嘴唇,苦着一张脸,十分可爱。 啊,贾代善又好了。 “我想起了我还有正事,先去忙了。”颜灵筠实在是不想喝苦药,找了借口就要逃。 张大夫老神在在地抓了一把黄连,“去呗,药熬好了我亲自给你送过来。” “我觉得我可能是活不到治好了。”颜灵筠这样和贾代善说,然后拆开了手里的书信,“你预备什么时候动手?” “还是等明旨下来吧,也不差这几天。最近他们松懈很多了,许是认为我们会松口。”贾代善装模作样拿了本书,眼神不住往边上瞥。 那信不知道谁给颜灵筠写的,还上了火漆,以至于他没办法偷看。 颜灵筠被他烦得不行,匆匆看完往他面前一拍,“喏喏喏,给你看!你比你儿子还缠人。” “这是你的信,我看什么。”贾代善话风一转,“不过你既然给我看,我看一看也无妨,谁写给你的。” 艹,开头就是亲亲郁离,见信如晤,思汝念汝。 再往下看,一溜的又八卦又正经的事,什么户部尚书孝期丑闻,什么贾代善填房人选争夺战,还有什么金陵血案震惊朝野,陛下大怒。 -- 第55页 到最后,他讪讪地把信搁回桌上,态度十分恭敬。 谁能想到左都御史那糟老头写信是这个风格的。 颜灵筠冷笑两声,“看完了?” “看完了。” “好看吗?” 贾代善忙摇头,“不好看。” “下次还看吗?” “还看。” 颜灵筠不怒反笑,趁着贾代善对着他的脸发呆之时,抬手就把刚磨好的砚台在他脸上糊了一把,“看你奶奶个腿儿。” 刚刚和张大夫学来的脏话,活学活用,灵活操作! 他糊完了拂袖就走,贾代善顶着一脸墨,真黑着脸出去找水洗脸,然后遇到了一群手下的幕僚。 老平头刚才被张大夫的气势所震慑,就没有说话,现在看到贾代善这个样子,吼得比张大夫还要大声,“荣国公!!!” 荣国公本来还捂了半张脸,现在干脆放下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方才赦儿调皮,弄了我一脸墨,叫平先生看笑话了。” 贾小赦在睡梦里连打了两个喷嚏,明夙被惊醒,随手把被子全都蒙到了他身上,从头到尾盖了个结结实实。 两日之后,德熙帝的旨意下达金陵城,怒斥这些参与的人家是蓄养私兵、藏匿兵器,罪同叛国,命贾代善和颜灵筠查清后,主犯抄家灭族,从犯抄家流放。 按照互相斗殴来算,其实是不分主从的。 要是一并都宰了,十里秦淮水都要被染红,金陵大牢还不一定关得下。 因此举城皆惊,举朝皆惊。 哪怕左都御史在金殿上差点撞了柱子,德熙帝也没有松口。 德熙帝扫一眼下头众臣,带着三分厌恶地淡淡道,“不过是些商贾,众卿无需再劝。朕不会为了所谓好名声,纵容叛国之人。” 贾代化是皇帝最忠实的拥护,他出列赞同道,“江南之风屡禁不止,长此以往,江南是陛下的江南,还是商贾的江南?晋商亦富,山西却不曾有江南之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商贾之所有富有远超常人,皆是陛下的赏赐,缘何狂傲如此,臣以为,是否背后有人撑腰?譬如皇商做着朝廷的生意,与十二监四司便往来密切。” 十二监又和其他几个宫廷部门并称内府,它里头包含了司礼监、内官监、御用监等等,各有掌印太监,都是正四品,其中以司礼监最为落魄,司礼监本是批答奏章,传宣谕旨的第一署,但是先帝和德熙帝都不喜欢太监牵扯政治,因而如今的司礼监只负责传后宫的旨意。 先帝不说,德熙帝没有封太后,后宫里人份位都不高,有资格传懿旨的就这么两三个,也都夹着尾巴做人,更不要提那些老老实实混日子的太妃了。 司礼监约等于全监失业,只有逢年过节替宫里颁布赏赐的时候才有活干。 宁国公开了一个巨大的地图炮,其他人当 然是不满意的,尤其是在十二监很有门路的北静王,他暗自思忖如果十二监也受影响,自己先前布下的人脉都要浪费,于是出头道,“宁国公无端揣测,内府素日伺候陛下十分尽心,岂非叫十二监蒙冤心寒。” 贾代化不喜欢他是长年累月的事了,听罢冷笑道,“我等金殿商议政事,不知内府如何能听闻详情,还因此心寒?北静王可否与我解惑?” 北静王一听,这他妈不就是保龄侯那老头子的套路么,暗暗咬牙,想着怎么把话圆过去,就听得上头那位发话道,“北静王既然担心内府心寒,此事就交给你办,必然能叫双方都满意的。” 妙就妙在,德熙帝没直接说此事是个什么事,就直接让他去办。 到时候办出个什么过程结果,都靠北静王自己的造化了。 那一头马上要血流成河的金陵城中,也是暗潮汹涌,颜灵筠坐在上首,看着下头一众惊骇到失神的下属,微微一笑,“冯大人涉案,已无权参与议事。” 冯同知叫骂道,“颜灵筠!你口蜜腹剑!不得好死!” 谁能想到颜灵筠一面好说话地让他们来处理此事,还多次宽限期限,一面竟然暗地里上书给了陛下。 小人!无耻小人! “我只说让你们给我个交代,我没有说不会禀告陛下吧?”颜灵筠道,“我提醒过诸位,荣国公不是好相与的,你们以为江宁大营的人天天封着金陵城是为了什么。” 这些人不用留下了,这么简单的欲擒故纵都不知道,竟就这样放了心。 一群蠢货。 数以百计的人头落地之后,江南的风气终于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颜灵筠的口碑也从十里春风小国舅悄然转变了,经此一事,众人发现他这样春风化雨的性子底下原来也有獠牙利爪,背地里称呼他做笑面虎。 “还是要扶持一批新的人出来,江南富庶不变,民心才会稳定。”这只笑面虎同贾代善道,“此事你就不能插手了,我会亲自与两江总督商议,你要是有想抬的人家,可以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超肥!表扬我! 诶,就是因为你们没办法想到滚滚怎么攻起来,才要继续往下看嘛嘿嘿,会长大的呀~ 我要反省一下,忘记第一章 说貔貅是麒麟蹄了,有奖问答时候说他有肉垫。 大声宣布,其实滚滚没有肉垫! 为了补偿你们,我会加一只有肉垫的小可爱!不用问了,问就是贾小敏!你们可以猜起来她是什么毛茸茸了。 -- 第56页 谢谢 xueyelangyi 的地雷X2,昨天忘记谢谢你了,原谅我嘤嘤嘤 谢谢 寒月的地雷呀~么么哒=3= 注1:莺粟=罂粟 《徐霞客游记》——“莺粟花殷红,千叶簇,朵甚巨而密,丰艳不减丹药。” 罂粟最早是靠颜值吃饭的,后来被开发成那样,她自己估计也很委屈 莺粟:我只想做个高颜值美少女啊 第28章 “没有。”贾代善一口回绝了,他倒是有个棺材要抬,“七月初史氏就下葬了,赶在七月半前也好。” 颜灵筠屈指敲敲桌子,脸色淡淡的,“只谈公事。” 他虽然和贾代化借着史氏的死作了一番文章,但他并不知道史氏是如何作如何冷待贾小赦的。 以他之小心眼,是绝不会乐意听到追求自己的人提到前女友的。 何况这个比前女友分量更重,是少年结发、共同诞育二子后难产的亡妻。 读书人脑子快,心眼多,不过贾代善给他添杯茶的功夫,他已经脑补到了苏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 莫不是要把自己当朝云。 再一想贾代善无端提起史氏,不知道是什么目的,立时脸色难看至极,讥讽道,“你落葬你的,和我说什么,京城里这会子要嫁给你的人已经打得血海捞人了,你抓紧着挑一个,说不得她还能赶得上给你的爱妻执侧室礼。” 之前一直没有在意这个事,只当不知,现下贾代善自己拿出来说,性质就不一样了。 天地良心,贾代善就是随口报告一下自己行程,免得他起来发现父子俩都不见了。 但是贾代善又不知道如何解释,一个男人,纵史氏有些错处,人也死了,也不好为了讨好心爱之人故意埋汰她,那人品也太低下了。 颜灵筠糊墨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拿砚台摔了他一身,拂袖而去。 小夏抱着手臂靠在门口的廊柱上,十分同情他们国公爷,颜大人果然是作得慌。 他们国公爷自己却不这么想,随手抹开了脸上的墨,笑得着实龌龊。 颜灵筠还不至于迁怒贾小赦,即使不理贾代善,对贾小赦还是如常。 明夙虽然瞎,但是自诩心明,那一日早上颜灵筠给他讲诗经的时候就道,“舅舅有心事。” 颜灵筠揉揉他的头,“专心听课。” “为了荣国公?”明夙已经习惯他这样的放肆了,只管接着往下说。 颜灵筠看一眼在外头挖蚂蚁的贾小赦,低声道,“没什么事。” 明夙露出满脸你可真没出息的神情,“他心悦舅舅,舅舅高兴就给他个笑脸,不高兴了不理他就是,你自己纠结什么。我虽然看不见舅舅样子,但想来舅舅一定长相俊美,风神玉树,要什么女人没有。男人也可以。如今他让你不悦,舅舅只管出去找旁人消磨,还怕没有讨你欢心的?” 挑拨离间的同时还暗自夸奖了自己两句。 毕竟和本尊一张脸,怎么可能长得不好看。 颜灵筠本来是不太痛快,听完又好气又好笑,“小小年纪,懂得倒多。仔细我给你找个凶悍的舅妈。” “凶悍就凶悍,又不是和我睡。嘶……”明夙说得正高兴,措不及防被颜灵筠掐住了脸,颜灵筠笑道,“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今日没有太阳,我带你出去走走。” 贾小赦和蚂蚁难舍难分,听到他们要出去,只是敷衍地挥一挥手告别,小屁股都不带动弹的。 颜灵筠没有用马车,只是牵着明夙步行,边走边介绍周围环境,“金陵城又叫石头城,从前有天下文枢的美誉。” “那为什么还会风气这么差?按理说应该此地应该极重读书才是。” “财帛动人心,又有军商勾结。不要说什么富贵不能移,人得先活着。而且读书是个很费钱的事,一套论语二两银子,养蚕人家一年能赚二十多两已是丰年,没有家底哪里供得起。所以江南贡院所出学子,大多非富即贵,在朝中有了位置之后,又反哺家族,久而久之,变成了现在的样子。”颜灵筠道。 “那舅舅想做什么?” 颜灵筠目光柔和,轻声道,“我想让金陵东南第一学的牌匾名副其实,让贫寒的学子可以一展所长,这个天下,不该是这样的。” 明夙心说我舅舅不会是被紫微帝气影响了吧?怎么好端端的,胸怀天下这么伟大,还是受过有钱人什么刺激。 “骗你的,我没有这样的情怀。”颜灵筠笑起来,弯腰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只希望我能护你这一世周全,叫你随心所欲,再不用为了顾忌谁,让我们骨肉分离。” 明夙垂下眼,听见他最后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很快变被夏日的风吹散了。 他说,“我要叫害我们姐弟之人,不得好 死。” 废太子已经死了,剩下的人是谁,明夙不得而知,但是他十分喜欢他舅舅记仇的样子。 他拉着颜灵筠的手,认真道,“会的,一定会的。” 两个人慢慢悠悠逛了几条街,颜灵筠给明夙买了什么吃食玩具,就给贾小赦也打包一份,明夙觉得颜灵筠肯和贾代善谈恋爱,是不是因为小貔貅,于是趁着在茶楼歇脚的功夫,又挑拨离间道,“舅舅喜欢赦儿,只管疼他就是,不必为了这个容忍荣国公。” 本尊亲自养的貔貅,还怕跑了不成,随便揉。 -- 第57页 “我知道了。”颜灵筠不是个古板的家长,断不会因为明夙谈论大人的人不悦,五皇子和明夙同龄,别说这样有条理的话,长句子都说不清楚。 可见他外甥是多优秀,挑拨几句算什么。 明夙看他不以为然,又要再接再厉,小貔貅从生出来一直是他辛辛苦苦在养,别说金银玉石,就是仙器法宝都不知道喂了多少。 结果一场浩劫,他自己龙陷浅滩不说,貔貅还管旁人叫了爹。 这世上难道还会有比贾代善更讨厌的人了吗? 没有了! 颜灵筠欺负他看不见,塞了一块软香糕堵住他的嘴,“出来玩的,别说扫兴的事了,想去划船吗?” “不想。”明夙觉得这个主意嗖透了,“我又看不见,跟在澡盆里飘有什么区别,就这么坐一会儿吧,我们说说话。” 比如贾代善的坏话。 颜灵筠正要再出一个馊主意,忽然听到有人喊他,“郁离!” “诶?”颜灵筠笑眯眯朝他挥挥手,“快上来。” 他喜欢靠窗的位置,看着热闹的风景,只是他落在旁人眼中也是风景,低头一笑把人家迷去半条命而不自知。 明净一溜小跑就上来了,他虽然名字像个出家的小和尚,却是正经的皇家人——皇长子是也。 “你怎么来了?”颜灵筠给阴天也晒得脸通红的明净倒了水,“侍卫随从呢?” 明净脸更红了,“父亲叫我出来办差事,我比原定的时日早到了,就想在金陵城里逛逛,这次是微服,其他人都在客栈里。” 颜灵筠很有分寸地没有问他的差事,又多叫了几盘糕点,“你孤身在外头没有长辈照料,万事小心。” “好。”明净感动个半死,自己就说起了差事,把当时朝堂上的情形复述给颜灵筠听,“父亲说百闻不如一见,让我来看看生意到底是怎么个做法。” 德熙帝对北静王不信任,自有法子来查皇商与内府之事,颜灵筠只怕大殿下也只是幌子。 儿子傻不傻,当爹的能不知道吗,这么个傻儿子,能查个啥出来。 金陵城的商人们大致分三种,皇商、盐商还有布商,其他零零散散的不成气候。 布商又自成一派,低调安静,常年吃着江宁制造府手指缝漏下来的,在此次事件中有着值得嘉奖的安静如鸡。 盐商拿着盐引赚老百姓的钱,交上来的税还算老实。 皇商却是大多数赚德熙帝钱的,因此德熙帝暂且放过盐商,先搞皇商。 金陵不过是个开头,以一城先试水,之后全天下的皇商都得被锤一遍。 聪明的早开始藏好尾巴,韬光养晦了,不聪明的,还傻了吧唧自以为风波已过,暗自庆幸。 “都说生意经生意经的,可见做生意是有门道的,大公子可得好生研习了。”颜灵筠嘴上与这个傻儿子寒暄,心中猜测着德熙帝的后手,知道商人有钱是一回事,可真的抄出来家财万贯的时候,德熙帝对商人的感官绝对不会好,尤其是国库空虚已久。 只怕今后皇商,可就没有这么能捞钱了。 明净为难地抓抓脸,“要是二弟来就好了,我这么笨,多半要坏事。” 知道自己笨,倒还不是最笨。 颜灵筠听他诉了半天苦,得了不少朝堂后宫的侧面消息,却并不打算为这点子消息买单,他搁了块碎银子在桌上,起身道,“我还有事,就不陪大公子游玩了。” 明夙在智商上对明净有着绝对性的压制,听说的话就知道他没比猪聪明多少,连招呼都不带打的,被颜灵筠牵着就走了。 等下了楼,他才淡淡道,“我还是不说荣国公坏话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如果追求舅舅都是这种货色,那还是荣国公吧,好歹是个人。 颜灵筠一笑,“傻话,带你去吃鸭血馄饨。” 明夙点头,“不要葱,有葱断绝关系。” 不要想拿葱谋害本尊。 两个人在外面消磨了一天,吃了早点午饭下午茶晚饭夜宵,这才回去,一进门就迎来了贾小赦惊天动地的闹腾。 “你没有喝药啊老师!!!” 颜大人转头就跑。 妈的,不要被老张头抓到吧。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早上八点固定更新,如果上班摸鱼写出来了,就发上来么么哒,如果晚上七点还没二更,这天就不用等啦。 谢谢微笑变尘埃 还有xueyelangqi心肝儿(都是手打)的地雷,么么哒 第29章 老张头保养得极好,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特别有神医风范,结果不幸遇到颜大人,整晚整晚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直奔老平头的造型就去了。 马上要秃的恐惧之下,老张头整天都青着脸,跟人家欠他三千两一样,他阴森森地堵在月亮门那儿,对着颜灵筠一笑,“颜大人,今儿玩得高兴吧?” 颜灵筠心中难得懊恼,揉揉额头道,“气大伤身,你直接说吧,想要我怎么样。” “呵呵。”张大夫想了个极其不要脸的主意,“我用艾草还有其他药材配了药浴,冬病夏治,你泡过这个夏天,肯定有起色。” “我知道了。” “不过药性霸道,说不得把你熏晕过去,我已经跟国公爷说好了,往后都由他看着你,也省的颜大人一不高兴又出去了啦夜不归宿了啦。”张大夫露出笑容,“最后是边泡边摁穴道,效果百倍。” -- 第58页 颜灵筠眼前一阵阵发黑,深恨自己心软,没有早些把他们这群人赶出去,“有哪些注意事项说给我的小厮也就是了。” “小厮怎么能和国公爷比,他们习武的找穴道比较准。”张大夫扫视一圈周围,那些个也习武的侍卫们深怕被颜大人抓去,撒腿就跑,散如林中虫鸟。 如果不是怕把老张头气死,颜灵筠今天倒真的想夜不归宿。 不过他如果知道,贾代善为此给老张头包了大红包,大约还是觉得气死他比较值当。 明夙旁听了自己舅舅被人逼x为x,不知道怎么戳中笑点了,用力抿着嘴唇忍住,等被送回房间就开始笑得停不下来,把贾小赦吓了一跳。 贾小赦戳戳他道,“哪里这么好笑了?” “我只要想要舅舅顶着和我差不多的脸,就觉得挺好笑的。” “……好的吧。”贾小赦不太能理解,小脑袋自动撇开了这个理解不了的问题,“你们今天去哪里了呀。” “去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东西。”明夙又逗他,“可惜有些人只知道看蚂蚁,什么也没有吃到。” “哦。”贾小赦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低头揪自己脚脚上的兔耳朵,一下一下的。 明夙不用看(虽然本来就看不到),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等他憋得受不了要哭的时候,淡淡道,“都给你带回来了,舅舅还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龙须糖,刚才进门时候让人先提回来了,你自己房间里找找看,我看不见。” 贾小赦立马阴转多云,一时高兴过头,按着明夙肩膀,“啪叽”就是一下。 他从前也会舔明夙的脸,用亲的还是第一次。 明夙捂住脸,有些呆呆的,他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被人亲,感觉怪怪的。 贾小赦却已经跑去翻他的吃食了,嘴里不住念叨,“龙须糖龙须糖,龙须糖在哪里呢?” “笨死了。”明夙听见动静,弯了弯嘴角。 史氏落葬的时候,原先不作声的贾家族人们也都冒头了,这里面就包括贾代善的嫡出妹子,她的夫婿并非长子,夫妻两个只管安安生生地过小日子。 她过后两天又来看过一回两个侄子,同贾代善道,“兄长这里军务繁忙,不如把孩子交给我照顾吧?和我那小魔星一道玩,也省得他总跟着大人无趣。” 二人一母同胞,最近亲不过的血脉。 贾代善笑道,“赦儿正跟着颜大人启蒙,叫他老老实实念书吧,就不去吵你们了。” 妹子是好心,但是贾代善经过上次的刺客事件,他只相信自己人,这么点大的孩子,一支簪子一盆水,都能致命,他脑子目前还没毛病。 “兄长这是疑我呢。”她妹子就不是很高兴。 “这里是金陵府衙,往后你有事叫人传信给我,不要这样过来,叫人看去不成样子。”贾代善没有安慰她的意思,话里还隐约带了指责。 她妹子更不高兴了,起身就走,“那我就回了。” “回吧。”贾代善也不留她,叫人从后门送出去了。 颜灵筠这才从内室出来,出言嘲讽道,“国公爷真是大义灭亲。” 从张大夫一怒之下开了狠药之后,贾代善就没得颜灵筠好言好语好脸色,他也不在意,命人收了桌上的茶具,“可能我父亲没有女儿命,从前看着都挺好的,现在瞧,都不是省心的,过来坐。” 颜灵筠只差在房门口挂贾代善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他抬手接了小鹏重新沏的茶,露出手腕上一道青色指痕。 小鹏狠狠瞪了荣国公好几眼,这才嘟嘟囔囔地下去了。 “还疼么?” “不疼,你别打着给我上药的主意。”颜灵筠警惕看他,小眼神凉飕飕的,“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贾代善遗憾地叹了口气,“你这样防着我,倒显得我死乞白赖一样。” 颜灵筠气笑了,“难道你不死乞白赖?” 虽然他也反省过自己欲拒还迎,但是这个王八蛋说话实在是太叫人窝火了。 二人照旧白日里赌气斗嘴,到了晚上,还是得按张大夫的吩咐用药浴,老头子就蹲在门口呢,话都说巨绝了,颜灵筠再作就只能他亲自上阵,扎瘫了再泡了。 这扎得千疮百孔说不得更入味呢。 贾小赦和明夙已经换到隔壁睡了,明夙闭着眼,听贾小赦翻来覆去的,嫌弃道,“你要是睡不着,就出去跑圈。” “我就是担心老师和我爹,老师今日怎么没叫我爹滚。” “大人的情趣,小孩子不要多事。” “我都一百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屁个不是小孩子,变个幼崽还没他手臂长,明夙拿被子捂了头,权当自己又聋又瞎。 世间之事,无巧不成书,且说明净回了客栈之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做了几天正经事,便又想念他的颜小舅舅了,这日用了晚饭之后,借口散步消食,就跑到金陵府衙门来了。 他倒没有傻到真的伪装身份,拿了随身的金牌,把大门给叩开了,门子赶紧地迎进去,“小的这就去通报,贵人稍后。” “不必,我自己进去找颜大人就是了。”明净就这么独个儿地往里走了,他身份贵重,也没谁敢拦他,还给他指了方向,穿过走多少多少路,右转第二个门就是。 一面晃悠,一面他还在心疼颜灵筠,其实也是可以另外择宅子住的,何必挤在这老旧的衙门小院里。 -- 第59页 最巧是何处呢,最巧是荣国府的侍卫们都被老赵清场了。 人家说过的,谁敢听国公爷的动静,因此颜灵筠的院子附近就没有人留守了。 老张头压制了颜灵筠几天,今日也累了,在门口大声吼了两句假装自己还会蹲着之后,悄无声息地就撤了。 于是明净就这么一路直达了颜灵筠的房门口,他想当然地以为唯一还亮着灯的房间,一定是颜灵筠的。 他愉快地一推房门,“郁离,我来找你玩了!” 那个场面别提了。 大殿下贾代善是认识的,只是一时发作起来,也顾不得地方是什么身份了,见他一双招子直往颜灵筠身上招呼,随便扯了衣裳,抬腿就是一脚。 明净只觉自己一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荣国公,是我!是我啊!” 老子他妈打得就是你,贾代善拎鸡仔似地把他从房里丢出来。 明净最后是被抬走的,这还是颜灵筠赶紧披了衣服出来拦着救下的性命。 “你先进去,外头有风。”贾代善把他往里推,通身杀气腾腾的,眼神还盯着明净不放,仿佛要吃人的恶狼似的。 “好了,你清醒些,这是做什么?”颜灵筠拽他的胳膊,他的衣服被身上的水渍沾湿了,哪怕夏日里的风带着温热,吹在他身上也有些凉意,不免瑟瑟发抖。 贾代善只得作罢,“叫张老给他看看,别让人死了。” 贾小赦坐在台阶上,捧着惊叹道,“哇,我爹真是太厉害了!就随随便便这么一下,这个人呼就飞走了。” 明夙睡得正好,先是被明净的叫声吵醒,后有被贾小赦硬拖着出来“看”热闹,面沉如水,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哥哥最厉害!”贾小赦没骨气地道,又小小声地道,“主人最厉害!” 张大夫正和老平头在棋局上奋力厮杀呢,听到叫他去抢救,很不悦地抱着医箱就过来了,“又谁作死了?来,老夫给你扎两针,保准你死得无痛轻松。” 明净本来已经悠悠转醒,听到这句,白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没出息。”张大夫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没什么事,都是皮外伤,给他上点药就成,不然明天要肿成猪头三的。” 赵侍卫听到死不了就放下心来,拉住张大夫的手道,“不用上药,就是得肿成猪头才好。” 老平头最是奸诈,听得这话不对,连威逼带利诱,让赵侍卫把事儿给交代清楚了。 他深吸两口气,“我!唔!!!” 赵侍卫看一张嘴,就知道他要干啥,简直疾如闪电,嗖就是一下,把老人家的嘴给捂住了,再给小夏一个眼神,俩人一个抬脚一个抬头,给弄走了。 十分值得国公爷赏赐个十万八万两黄金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快表扬我!!!! 第30章 颜灵筠泡完了药浴,正准备换身衣服去看一下大殿下。 贾代善当然不肯了,“你去床上躺着吧,我去看就行。” 颜灵筠怀疑地看着他,“大殿下虽然不受宠,也是陛下的亲儿子。陛下只是罢免了冯楚那几家在朝的人,没有赐死,还准许他们返乡收尸,忍一忍罢,莫要落人把柄。” 贾代善无语道,“我又不是傻子,我就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你叫别人去看,另外叫个人去客栈报信,别让跟着他的人瞎着急。”颜灵筠还是不放心贾代善,他严重怀疑贾代善就算不掐死明净也得吓他个半死,“你差不多得了,算起来他还是我外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龌龊。” 贾代善就不乐意了,抱着手臂道,“你舍不得那王八蛋啊?” 颜灵筠看他赌气的样子倒和贾小赦像足了十分,禁不住偏头笑了,斜睨他一眼道,“舍不得你行不行?” 他刚沐浴完,面色潮红,双眸水润,这样看过来,像是捏一把贾代善的心尖尖,贾代善抿了好几下嘴唇,假装若无其事地道,“行,天色也不早了,早点睡。” “先去传话。”颜灵筠没好气地摆摆手,“快去。” “哦。”贾代善同手同脚地出去了,同手同脚地又进来了。 贾小赦第二天按着读书的时辰早起,然后听小鹏说颜灵筠居然还在睡觉,他咦了一声,然后迈着小短腿就要去捣乱,“老师怎么能睡懒觉,太阳都晒屁股啦。” 明夙准确无误地揪住他的后领,“老实呆着,别去添乱。” 他们就住睡在颜灵筠隔壁,也就只有这只小猪不知道颜灵筠为什么起晚了。 明净顶着猪头脸醒来,还吵着要见颜灵筠,结果被赵侍卫捂了嘴给塞轿子里送走了。 “我现在这个手艺啊,十分熟练。”他看看自己捂嘴的手,“啧啧,厉害了。” 小夏捧场地给他鼓掌。 贾代善正好一脚踏出房门,赵侍卫以为他又要吐槽,正想逃,结果就见贾代善笑意盈盈地道,“老赵做得好,去领赏。” 等贾代善走远了,赵侍卫还没醒神,“哇,国公爷是转性了,这么大方的吗?” 贾代善就是这么大方,他一连几天都心情极好,还撒了大笔大笔银子给金陵城中各家寺庙庵堂,让他们在中元节也为孤魂野鬼也做法事,连着城中的善堂也收到了荣国公的银子。 城中因为死了很多人而引发的紧张氛围,也开始慢慢散去了。 -- 第60页 老平头出主意道,“犯事的几家,尸首国公爷都帮着埋葬了,也不差七月半这一回了,不如一道做了法事超度。” 贾代善没有不应的。 就在一切都好转的时候,情势陡然转变,临近中元节还有三日的时候,城中流传起了恐怖故事,说得最多的就是被灭族的那几家会在鬼门开的时候回来复仇,甚至卖起了话本。 颜灵筠二话不说,抓了印话本的几个书商,直接摁着打了一顿板子,抄没家产,判了流放。 “这几家是陛下亲口要处置的,你是质疑陛下?念在是初犯,饶尔等一条性命。”颜灵筠惊堂木敲得啪啪响,十分有老张头下棋的风范。 缺了一位同知的金陵领导班子都在边上旁听,犹如惊弓之鸟,屁也不敢放一个。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谁做的啊,都是在法场亲眼目睹那几家覆灭的,谁不是吓得回去整晚整晚睡不着。 脑子坏了才去命人传播鬼故事,难道自己不怕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众位只怕又有得忙了。”颜灵筠断了案,又给他们布置了新任务。 本以为是个来镀金的菩萨,结果反被扒了皮去,哪怕心里骂着娘,谁又敢不听呢,冯同知好好一个凤凰男,原本还有些人羡慕他找了个富贵的岳家,结果一朝不慎,险些送了性命,带着老婆回去种田了。 好不容易能睡着的一干下属,只能又没日没夜地进行舆论清理工作,抓捕涉事人员若干。 颜灵筠想了个很绝的招,他把这些人分批压到各个闹事街口,让衙役和捕快们守着,叫他们自己大声宣读自己的罪状。 怎么编的故事,为什么要编故事,都细细讲来,讲给当官的听没用,得明明告诉老百姓,就是他们几个胡编乱造来故意吓人。 没等犯罪分子讲完故事,萝卜白菜臭鸡蛋已经砸得成山成海了。 为了安抚被误伤的捕快衙役们,颜灵筠还发了一回奖金犒劳他们。 总算是安生了些,可以过个好节,哪怕是个鬼节吧,也算是二人一道过得第一个节了,贾代善和颜灵筠便打算去金陵最出名的鸡鸣寺参加他们的盂兰盆会,凑凑热闹的。 贾小赦死缠烂打要去,明夙可去可不去。 荣国公怕吓着孩子,左右为难,忽然听到了一个几乎要忘记的人求见。 谁呢? 那位眉清目秀会脸红的小贾主事。 齐国府出身的陈将军身份比较贵重,得押送回京城,还有那些抄没出来的家产也要派人运送。 小贾主事以此为借口,又在府里多拖了一段时间。 颜灵筠不差这个口饭,只是也不太记得有这个人,奇怪地问道,“他找你做什么?” 贾小赦正趴在他爹耳朵边上讲小贾主事的坏话,贾代善意味深长地道,“大概来找我决斗?” “他是你们家旁支,找你决斗做什么。”颜灵筠无语,“你们说话吧,我去换身衣服,等会儿直接就能走。” 他素日里除了绯色云雁补官服,都穿天青月白这类文雅的颜色,今日中元节,他想着浅色目标太明显,就想穿个低调的暗色。 贾代善父子眼珠子就差黏在他身上跟着他一起进内室,连着小贾主事进来,拱手作揖都没大注意。 对着外人,贾代善哪怕肩上扛个幼崽,也是有国公威仪的,看他眼珠子瞥来瞥去,皱着眉道,“贾大人到这儿是有事呢,还是找东西?什么东西掉了,我让侍卫帮你一起找找。” “没没没找东西。”小贾主事给自己壮壮胆,结结巴巴地道,“微臣近日就要回京了,平生最仰慕颜大人年少才高,想邀他一道去盂兰盆会。” 贾代善没料想他看着怂,胆子还挺大的,端了手里茶盏道,“他不去。” 小贾主事看荣国公一言不合就端茶送客,手都在抖,把心一横,连着敬称都忘了,“你你你说了不算,我我我要等颜大人的亲口回复。” 贾小赦搂着他爹的脖子,犹如一个助纣为虐的凶兽,“他才不会答应你,你不要白费功夫了!” 小贾主事僵硬地把自己杵成一根柱子,硬是站在原地不肯走。 颜灵筠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不紧不慢地换了似蓝似绿的锦衣,发间束了银冠,也没低调到哪里去,愈发显得白皙俊美。 最多算是一尾低调的孔雀羽。 等颜灵筠收拾妥当出去了,贾代善直接就当没有小贾主事这个人了,拽着手肘就把他拖到身边,“这身你穿倒好看。” 江宁织造新送来的料子,除了这一匹,余下的都进上去了,也不知道里头缠了什么织的,正面瞧是一色,侧面瞧又是一色,随着光线变化各有不同。 “你轻一点。”颜灵筠踉跄了两步,不满地瞪他,“我又不是个椅子凳子,总这么拖来拖去的。” 明夙作为一个千万年单身狗帝君,他最近吃狗粮都吃馊了,朝着大约是贾小赦的方向招招手,“滚滚过来。” 他最近都这么叫贾小赦,大人们也没在意,听得多了,也就把这个当成贾小赦的乳名了。 反正之前也没有那玩意儿。 贾小赦身手敏捷,从他爹肩膀上爬到桌上,再脚手并用爬到桌子那头的明夙面前,“怎么了呀哥哥?” “你留在家里陪我,还有贾小政。”明夙道,在吃狗粮他怕自己明年正月忍不住去剔个头。 -- 第61页 “可是我想出去玩。” “中元节晚上很多很多鬼,小孩子很容易被鬼冲撞,你不去保护你弟弟吗?万一狗子没用怎么办?”明夙忽悠道,说得就好像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一样,“不过狗子确实有点没用。” 角端可以日行一万八千里,结果贾小赦养的这只,走路慢吞吞堪比乌龟,角端可通四方语言,结果贾小赦养的这只,只会嗷嗷嗷。 这和真狗子有甚区别。 贾小赦每天早上读书习字,等颜灵筠去上班了,他就拉着明夙去陪贾小政,吃完午饭回自己房间睡午觉,生活十分规律。 晚上应该是他缠着颜灵筠的时间段,他趴在桌上犹豫了一会儿,“好吧,我们今天晚上去陪弟弟。” 就让小貔貅的八方财气来保护弟弟吧! 颜灵筠揉揉两小只的头,“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还是别了。”明夙敬谢不敏,“今晚上好吃的都是给鬼的,你再拿错了吃死我,我才不要。” 外甥多似舅,连这张嘴都损得像极了。 颜灵筠笑道,“也行,那你们早些睡,呆在屋里不要出去。” 二人相携就出去了,明夙感觉到小贾主事还站在那儿,失魂落魄地大喘气,朝门外喊道,“来个人把他抬出去行吗?” 老赵摩拳擦掌,“我来,我是专业的!” 作者有话要说:心肝儿们早上好~ 谢谢 坑文胖十斤 的地雷,心肝儿您名字哟,怪吓人的 到下一章,贾代善和颜美人的恋爱故事暂时告一个段落了,估计不会超过五章,你们就能看到贾代化上线 这文的前十万可以叫《我帮我爹追我娘》《霸道国公爱上我》 诶,不要骂爹爹,你们没有发现,是颜大人先觉得人家有意思的吗? 颜大人要真没有意思,贾代善这一些猛如虎的操作,贾小赦许是要变孤儿。 这个周末估计可以写到贾小赦长大一点,实在是太好了,工作关系,周五会很忙,我尽量抽时间写二更 第31章 贾小赦和明夙并非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偏又气运滔天,因此他们的出现导致原本的星盘命数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此界虽灵机不足,却也有三十三重天并诸多仙人,且说那一位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的警幻仙子,近日本为赤瑕宫的神瑛侍者安排了一桩情/事,只待机缘到了,便送他下凡,好了结他与绛珠仙子的因果。 谁知这日忽然心中无端大乱,掐指一算,竟是因为他们二者的因果已断。 她祭出能观后事的宝镜再探,发现原定给绛珠仙子的父母中,父亲林海已经出世,母亲贾敏却有异变,再想细探,宝镜居然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 暴废了。 警幻仙子与它神魂相连,也受了不轻的伤,捏着镜子的残骸道,“不知何方神圣如此厉害。” 她手下有个绝色女仙,名作可卿,一直以姐妹相称,此时侍立一旁,柔声道,“姐姐不如和我一起下凡瞧瞧?” 警幻仙子也有此意,当即与她化作两个道姑,使了神通落在了贾敏生父贾代善所在的金陵城。 中元节,鬼门大开,金陵历经几朝风雨,死过的人不计其数,凡人看不见,警幻仙子二人却是能看见的。 “魂魄太多,我一时也掐算不出贾代善在何处,不如妹妹与我分头去他寻常出入的地方寻一寻?”警幻仙子与可卿商议道,“这里离他的住处近些,就交给妹妹了。” 可卿却道,“我既然服侍姐姐,怎么好这样躲懒,姐姐去他的住处,我往其他地方看看,咱们一个东一个西,到时候再碰头。” 反正大家都不是人,也累不着什么,警幻仙子便依了她的意思。 可卿看着警幻仙子走远,悄悄吐舌,在僻静地方施法换了装束,碧青衫裙娇俏,发间簪一双明珠。 她本就打着下界游玩的主意,警幻仙子自己说要分开找人,简直再妙不过。 恰几个平民家的姑娘走过,她笑颜如花地走过去,“姐姐,不知道这城中此时哪里最热闹?” 姑娘们看她的打扮,只以为是偷溜出来的富贵小姐,好声好气地指了西边道,“鸡鸣寺的盂兰盆会最是热闹。” 里头有个最是精明的,还想着从可卿身上捞些好处,不等同伴说完,就抢着道,“我们正要去那里祈福,妹妹可要同行?瞧你不像是金陵本地人。” 可卿美目流盼,笑着点点头,“那就一起吧。” 鸡鸣寺在金陵城西面,依紫金山而建,从山门口开始,两侧每十步便有一张香案,沿阶梯而上,香案上燃一盏明灯,又摆放鲜花瓜果,几个年轻的小师父盘腿坐在香案旁,虔诚地念着经文。 姑娘家们又害怕又好奇,相互搀扶着往上走。 可卿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跟着随处看看,谁知走到台阶尽头,竟见着一个叫她极其动心的男子。 那男子手捧一盏荷花灯,笑容温柔清澈如泉水,他忽然侧头往一边的菩提树看去,月光倾斜在他身上,却远不能及。 皓月凌空,不外如是。 颜灵筠并不知道不远处有个妹子正在拼命给他吹彩虹屁。 “你赶紧过来。”他笑着催贾代善,“哪有你这样的,跑人家庙里偷人家兔子。” -- 第62页 贾代善从菩提树后绕出来,手里捧着个黑色毛团子,“这兔子好黑,要不是我眼力好,大晚上哪里瞧得见。” “你瞧得见就偷兔子啊。”颜灵筠手指戳了戳那毛团子,毛团子动了动,嗖地竖起两个短短的小耳朵,要不是眼睛边缘有一圈白色,连着眼睛都找不到,“真好玩。” “好玩就带回去。”贾代善不等他再拦,找了个大和尚,三言两语就把对方说通了。 大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山间野兔,荣国公要是喜欢,只管带回去,只是还望善加对待。” 别说荣国公想要个兔子,就是他想要一山的兔子,鸡鸣寺也得帮着他抓。 不是和尚们势力,主要是贾代善刚才给全寺供奉的都捐了金身,这样有向佛之心,他们怎么好冷漠对待。 “这是自然,我一定好生照料。”贾代善点头,有些得意地看向颜灵筠。 颜灵筠嫌弃不已,“还要放荷花灯祈福呢,你抱着。” “我才不抱,我揣着。”贾代善把兔子塞在衣襟里,胸口鼓出来一小团,颜灵筠简 直没眼看,“你别给闷死了。” 贾代善今日心情实在好,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是又给掏出来,好生捧在手上。 盂兰盆会算是一场盛会,佛祖面前人人平等,参与的男女都有,有些矜持的姑娘覆了面纱,影影绰绰,也是一种风情。 颜灵筠就注意到好几个姑娘在贾代善身边来回地走,掉帕子的就有两个。 一个男人英俊已经很吸引人目光了,穿得富贵加倍招人,更不要说他手里还捧着个兔子这样反差萌了。 奈何贾代善一点也没有注意,什么捡了小姐的帕子引发一场旷世绝恋的这种剧情,完全不存在的。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贾代善看他从刚才开始一直在笑个不停,“我抱着这个很傻是吧?” 说着拿走了颜灵筠手里的荷花灯,把兔子塞给他。 颜灵筠用手指摸摸小兔子的背,摇头道,“就是觉得那样很可爱。贾代善,你有表字吗?” “没有那玩意儿。”贾代善道,“我爹一直说要给我取个极佳的表字,结果没等我弱冠,他先死了,我就不想取那玩意儿了。” “行吧。” 那就不能怪我连名带姓地叫了。 “你的字是谁取的?”贾代善问道,颜灵筠的爹估计没有这个文化水准。 “是先帝取的。”颜灵筠道,“他点我作探花,琼林宴上问我表字,听到我没有,就给赐了一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前走,忽然贾代善被撞了一下,一个玲珑有度的姑娘眼看就要落在他怀里。 贾代善用手护住荷花灯,侧身避开,那姑娘险些狼狈地摔在地上。 不是可卿又是谁呢。 她本对着颜灵筠的脸喜欢得不行,正要上去搭讪的时候,又看到了贾代善。 贾代善威仪甚重,煞气难掩,比之颜灵筠,更有男人的味道。 可卿左思右想,意欲一箭双雕,结果人一多,差点跟丢了,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几个姑娘,想给贾代善来个投怀送抱,结果对方不解风情。 她勉强稳住身形,怯生生地抬头道,“对不住这位爷。” 竟有倾城之态。 贾代善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这样的目光从他少年时看到现在,不知凡几,柔弱背后都是欲望和野心。 可卿暗自咬牙,只是她的美貌已经招惹了一些人,他们殷勤地凑过来,堵住了她的去路,二人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二人并不去鸡鸣寺中的莲池放灯,反而走过一条小道,拾级而上,约莫百十步阶梯之后,到了山石搭成小平台,溪水潺潺从平台内侧流过。 “莲池的水都是源自这里,你在这儿放也是一样的。”贾代善道,“省得去人挤人。金陵的姑娘家真是厉害,不是说江南女子都柔弱么。” “人家还不够柔弱?平地走路都摔跤,得多柔弱啊。”颜灵筠调侃道,“这里的姑娘织布养蚕都是一把好手,自己能挣到银子,当然底气足。你在京中定然不时常去市井,京城的姑娘也厉害。” “你还是放灯吧。” 颜灵筠一笑,蹲在溪水边把莲花灯放下,看它渐渐随水飘远,这才站起来。 结果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走……你在干什么?”颜灵筠看贾代善在那儿扒拉草丛,“又偷人家兔子啊?” 贾代善不语,翻了半天,竟然拖了个老大的物件出来,“什么偷兔子,我叫老赵藏在这里,他给我摆得这么隐蔽。太古遗音,送给你的。” 颜灵筠思忖着他们在鬼节约会,在鬼节送礼物,险些笑场,也是没有谁了,接了琴直接坐在了地上,“想听什么?” “随便吧。” 颜灵筠装模作样摆了半天架势,然后哗啦啦啦地一通乱拨,弹棉花都比他好听一点,贾代善以为他在作怪,老实坐着等听琴。 “我不会啊。”颜灵筠看他认真的样子,憋不住大笑起来,“我根本不会弹琴啊贾代善,哈哈哈……” 妈的,太好笑了。 贾代善也跟着笑起来,是他想当然了,他把太古遗音抱过来,“那我弹给你听,我会。” 颜灵筠心说就算是听聋了也得给他拍手。 -- 第63页 谁知贾代善出乎意料地,弹得一手好琴。 他心中有情,琴声里便有,以情入曲,配上这月明星稀,清泉白石,不去想今儿是鬼节,着实是有几分意境的。 两个大人在这里搞意境,贾小赦在家就没有这么好过了,他们家闹鬼了!!! 明明赵侍卫和小夏几个就在外面院子里掷骰子玩儿,嘻嘻哈哈的,怎么会没有看见这么大个人进了他的屋子!!! 他紧张地几乎要像小兽时候一样拱身呲牙了,拿贾代善给他刻的小木剑指着灰衣道姑,怒道,“滚出去!” 滚滚要保护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来了,啊,你们快看文案上那个英俊的公告先生,它会负责更新加更情况的 这个盂兰盆节是我揉吧揉吧了资料编的,我没有参加过嘤嘤嘤 颜大人的侧脸杀,真是无敌 只是一个剧情,我没有说大师们坏话的意思 第32章 警幻仙子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见到贾小赦便觉不对,再看他激动时双眼变作金色,便知命数扭转是出在他身上了。 “何方妖孽?”她厉声道。 贾小政被吓得大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 守着孩子的琉璃和张妈妈这个时候都已经被警幻仙子的法力给弄晕了。 贾小赦气死了,没有征兆地就学会了颜灵筠的口头禅,“妈的!你跑来我家骂我妖孽,你这个鬼快滚啊!” 你他妈才是妖孽!老子是貔貅!貔貅啊! 脏话骂得特别顺溜。 明夙虽然眼前一直是黑的,但是他仍然眼前一黑,“滚滚,不要说粗话,过来我这里,没事的。” “不要!”贾小赦还在和警幻仙子对峙,双眸从熔金一般,慢慢变得璀璨无比。 警幻仙子纵是仙家,也觉得刺眼,用手遮住视线不去看他。 贾小赦借此机会扑上前去,重重撞在她腿上,然后木剑一阵乱砍,嘴里不停念叨,“快滚快滚快滚!” 外头那群大老爷们终于察觉出不对了,但也就那么一丝丝,赵侍卫道,“赦哥儿这是梦魇了?我们去瞧瞧。” “赵大哥,你分明是输了玩不起。”小夏嘟囔道,被赵侍卫兜头抽了一记,把嘴闭上了。 他怕赵侍卫又打他,跑得贼拉快,往房间里一跳,刚闭上的嘴立马又咧开了,“啊啊啊!鬼啊!!!” 被七月半的灰衣长发女子吓得一蹦三尺高,一路踩着凳子柜子,跟个猫似的窜房梁上去窝着了。 “平时练功也没见你这么厉害啊。”赵侍卫骂道,“鬼呢?哪儿的鬼?我抽不似她。哟呵,还真有一个。” 警幻仙子没想到只是和贾小赦接触这么几下,自己的障眼法竟然就给破了,自忖不能再留,掐了法诀就要遁走。 明夙这时候已经爬到床上去安抚贾小政了,感觉到房内灵力波动,轻轻一弹指,一小簇紫色的火焰便直奔警幻仙子灵台而去。 明夙冷笑了下,骂了他的滚滚还想全身而退,做梦呢吧。 警幻仙子未曾提防于他,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避之不及。灼烧的剧痛迅速从灵台扩散到全身,更糟糕的时候,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了。 “姐姐!”可卿及时现身,架住了要倒下的警幻仙子,正要跑路,却觉得脸颊一痛,烫得难以忍受,伸手一摸,连着手指都被灼伤了,可想而知脸成什么样了。 她平生最得意自己的相貌,不知见了多少美人才雕琢出来的面孔,怎么能容破坏,她不由震怒,祭出本命的法宝。 她的法宝也是镜子,名作阴阳照妆镜,却是拘人魂魄的。 赵侍卫站在可卿背后,一面英勇无畏地拔刀劈向这个在他眼前多出来的女鬼,一面感觉自己吓得快要尿了,十分精分。 可卿被劈得错不及防,她修为本就不如警幻仙子,脸上又带了伤,赵侍卫用尽全力的一招,竟砍伤了她的肩膀。 这也是赵侍卫最近一直在贾小赦身边沾染了许多貔貅财气的缘故了,不然等闲兵器如何能伤到可卿。 贾小赦看她龇牙咧嘴举个破镜子照过来,丑得辣眼睛,这镜子也不知道干啥用的,仗着自己是个貔貅,举剑就戳。 没戳到。 只得跳起来再戳。 可怜那阴阳照妆镜里才刚刚显现出胖头龙似的貔貅法相,就被貔貅本貅给戳碎了。 也报废了。 虽然时间短,但警幻仙子还是看见那个龙头,误认为贾小赦是什么龙族。 她暗恨没想到这孩子的来历竟然这么厉害,当下也只得咬牙捏碎保命的传送玉符,带着可卿狼狈地逃回了放春山。 二女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徒留一阵香风,更是诡异可怕。 贾小赦眼里的金色缓缓褪去,浑身都是冷汗,噗通一头栽倒在地。 “赦哥儿?”赵侍卫没被鬼吓着,倒被他吓个半死,一把将人捞起来放平在床上,“你麻利地给我滚下来,赶紧去找张大夫来。” 贾小赦昏迷的时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些东西,先是发抖,然后就开始小声哭,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伤心到极致的抽泣,一声一声,听的人心都碎了。 贾小政本来还在哭,谁知道他哥哭起来了,他到收了泪,咿咿呀呀地朝着贾小赦的方向伸手。 明夙被他的小手打在脸上,这才知道他要做什么,捏着他的手道,“不吵,哥哥在睡觉。” -- 第64页 贾小政委委屈屈的叫了两声。 明夙反正也看不见,假装不知道这回事,摸索着拿袖子给贾小赦擦了眼泪,“赵叔,没事儿的,就是吓着了。” 赵叔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再憋一会儿也得去抢救了。 给人家老张大夫少找点活儿吧。 赵侍卫道,“得去拜一拜,别是冲撞了。七月半可真是邪乎,这么些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儿呢,按理说阳气应该很重,怎么还能撞了鬼。” 因为人家就不是鬼。 明夙也不好解释,听着贾小赦的哭声似是轻了一下,拍拍他的后背道,“滚滚,醒一醒,是做梦呀。” 他少有这样轻声细语哄小貔貅的时候,贾小赦无意识地顿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凶了。 明夙继续给他拍背,“不难受,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贾小赦拼命往他身边挤,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呢喃道,“不要救我,不要管我,快走。” 明夙愣了下,没想到他惦记的是这个事,赵侍卫在边上,也不好多说,改拍为撸,一下下从脖子顺到背,“没事了,真没事了滚滚,我在这里。” 那一年滚滚也没个几岁,小得跟个猫似的,他怕不小心把滚滚丢在哪里忘记了,就时时揣在怀里。 有时候他和人论道喝酒,也揣着他,结果有一次喝得太忘情了,把滚滚闷了三天。 滚滚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直接给闷出叛逆期了,趁着他沐浴的时候,迈着四条小短腿就逃出了紫微帝庭。 好死不死,给天帝那王八蛋的人捉住了。 天帝本来只是想随便试探一下,天地间神兽多得是,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貔貅,他也没想到明夙居然真的会去。 王八蛋大喜过望,耗尽法宝,摆下八方诛神阵,然后被明夙砸了个稀巴烂,宰了布阵的一众下属。 他没受伤,就是染了一身旁人的血。 滚滚误以为他受了重伤,哭唧唧地认错,他干脆就默认了,趁机教训教训这个敢随便离家出走的小东西。 他哪里知道给小家伙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心理阴影呢。 要不然跟他说实话吧。 贾小赦感觉自己做了很久很久的梦,从自己出生到投胎到贾家之间的事都重新上演了一遍。 模糊如水面倒影的画面里,展现出他和主人分别的场景,就在此时,他耳边骤然响起一个声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幼,似哑似清,凝神听来却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好像是直接把话灌进了心里。 明夙哄了半天,忽然觉得身边没动静了,他试探着小声道,“滚滚?” 贾小赦睁开眼,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直把明夙的衣服蹭得湿漉漉的才罢休,“你会看得见的!很快就会的!” “这倒也不是很要紧。”明夙道,眼盲心又不盲,实在想看见,以他现在的修为还可以开天眼。 是的,紫微帝星偷偷摸摸地在重新修炼,凡人的身体虽然不大好用,修为增长甚慢,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天帝那王八蛋最开始还是个烧火的,还不是登基了 此界天道挺小气的,他也不会过分到要鸠占鹊巢重建帝庭,一个管理层总要给他的吧。 “怎么能不要紧!”贾小赦气呼呼道,“特别特别要紧,等你看得见的时候就会……” “就会什么?” 贾小赦呆呆地不动了,“我我我……我忘记了,梦里有个人跟我说你会,诶?你会怎么样来着,我也不记得了。” “说我会看得见。”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明夙无奈地掐了两把他的腮帮子解气,“算了,是机缘没有到,到了就知晓了。” 赵侍卫蹲在边上,羡慕地看着明夙的手,他也好想掐啊。 至于小孩子的梦话,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张大夫被小夏扶着飞也似地冲进来,结果据说撞鬼受惊严重的贾小赦好端端地坐在贾小政边上玩脚脚。 “呵呵。”张大夫瞪完小夏又去瞪赵侍卫,“你不是该和小张换班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张侍卫是他的侄儿。 “明天才换班啊,您快来把把脉,刚才都给吓晕了。” “我没有!”贾小赦坚持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不信张大夫你给我把脉,我不是吓晕的,我就是啪嗒随便晕了一下。” 老张头把了脉,又看了他的眼睛和舌苔,“确实不像是受惊的症状,身体也好好的,许是打鬼累着了?那早点睡吧,别和你弟弟玩了,小孩子晚上玩多了尿床。” 他说着就站起来,预备回去继续悼念亡妻。 赵侍卫一把拎住老头儿,指着趴在茶几边上的琉璃和张妈妈,“还有两个呢,您要是看不好,就得去找驱邪的了。” “驱什么邪,我看你就挺邪的。”老张头没好气地道,下手愈发重了,掐了两把人中,琉璃和张妈妈就醒了。 她们二人还只当自己是做针线睡着了,算着时辰也确实挺晚的了,琉璃笑眯眯道,“政哥儿该睡了,赦哥儿今晚睡在这里好不好?我给你铺床。” “好。”滚滚心说我是要保护弟弟的,不睡这里睡哪里! 他睡这里,明夙自然也睡这里。 明夙这几年里存的修为都用在了今晚的“女鬼”身上,他疲倦得很,碰着枕头就睡着了。 -- 第65页 只是向来睡觉极好的贾小赦,今晚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动来动去,扰得他一夜也睡得不安稳。 翌日早晨,他黑着脸伸手要把贾小赦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摸到的却不是软乎乎的小胖子。 一支圆润的硬物戳在他手心,形状似鹿角又似珊瑚,再往下摸,是温热光滑的鳞片。 明夙脑子顿时空白一片。 “再睡一会儿。”贾小赦被他摸得烦了,想摁住他的手,却发现自己够不到明夙了,只好翻身躲开,屁股后面的龙尾就甩了一下。 龙尾上那个绒球扫过明夙,他下意识抓住了绒球捏了捏,脑子还在缓慢地转动,这要怎么和贾代善说呢。 舅妈,你儿子又变回貔貅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墨短短的正房,八点更新君。 本宫一日不死,尔等加更终究是妾! 谢谢 微笑变尘埃 和 xueyelangyi 的地雷,么么哒=3= 讨厌杠精!讨厌!不要妄图引起我的注意!没有用的!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心肝儿们! 第33章 明夙想了想那个场面,觉得太美不敢看,禁不住挠了挠贾小赦的肚子。 贾小赦被烦的不要不要的,用小鹿一样的蹄子按住他的手,到底是做貔貅的时间长,他自己竟也没有发现哪里有不对。 “你笨死算了。”明夙吐槽道。 他回忆昨晚的事,认为可能是那俩女的激发了貔貅的神魂复苏。 想着想着明夙也又睡过去了,一晚上没睡好,小朋友的身体自动自发就犯困了。 这个回笼觉睡得极好,连零星的梦都没有做。 “起来了!”忽然有人推他,“哥哥,起来吃饭了!” 是贾小赦的声音。 明夙一下就惊醒了,怀里已经空了,他伸出手去摸索,被一只软乎乎的小胖手牵住,“我在这里。” 贾小赦坐在他边上,身上还带着桂花酒酿的甜味,“我都吃过午饭了,哥哥快起来,不饿吗?” 明夙摸过他的手,又摸他的头脸,“怎么又变回来了?” “变回来什么?”贾小赦浑然不觉。 明夙几乎以为早晨是自己的一个梦了,捏一把他的脸道,“没什么。” 可能真的是受了刺激才会变回真身。 贾小赦看他还赖着不起来,也跟着趴到他身边,小声道,“主人,我觉得我招财不灵验了。” 明夙心说你啥时候招财灵验过呀,却还是揉揉他的头,“你的财气在此界招不了财,就像哪有用隔壁人家的钥匙,来看我们家门的道理。” “可是我醒的第一天就招了好多金砖,我踩了敬大哥,他还破财了。”贾小赦道。 “那后来呢?”明夙问他。 “没有后来了呀,我一开始以为老师没发财是因为紫微帝气的缘故,可是刚刚我碰到小夏,他还是很穷,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他应该发财了才对。”贾小赦手欠地去拉明夙的耳朵,结果反被明夙拍了额头,往后缩了缩。 明夙忍不住道,“可能是巧合。虽然你的财气神魂悉数还在,但是此界的财运与你不曾相连,金子不听你的话。” 贾小赦就委委屈屈地小声抱怨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呀,那样就不能招财养主人了。” 明夙道,“别想了,你不是还可以靠人的方法赚钱吗?不过得等你长大了,你现在年纪太小了。” 他说着就起床了,小貔貅一直跟在他边转悠,“那哥哥可以等我长大吗?我爹也挺有钱的,咱们可以先花他的。” 明夙眼睛看不到,险些踩到他,没好气地把他揪过来,“别瞎转了,没有你我也饿不死。” 贾小赦就不高兴地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你就是嫌弃我!” 明夙不理他,只管自己洗漱吃饭。 贾小赦气死了,哒哒哒就跑出去,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生气。 颜灵筠才出房门,就看到贾小赦抱着腿坐在那儿,脸鼓鼓地像河豚一样,他上前戳一把,笑眯眯道,“真生气啦?” 贾小赦早上去颜灵筠房间捣乱,结果颜灵筠昨天睡得晚,还没起,贾小赦是被他爹给亲自拎出来丢掉的。 他本来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结果又想起来,深深觉得是双重地背叛,超大声地道,“哼!” 贾代善跟个后爹似的道,“你看看你的规矩,很该给你找几个教养嬷嬷,哪有小孩子往大人房里瞎跑的。” 贾小赦是不会顶嘴这个技能的,他爹一说,他就马上从生气转到委屈,要哭不哭的。 颜灵筠十分烦贾代善,赶苍蝇似地挥挥手,“滚滚滚,别吵我们说话。” 说着抱了贾小赦到膝上,“不生气,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主要是颜大人腰子受不住了。 “好!”贾小赦看看房间里的明夙,喊得特别特别大声。 明夙慢条斯理咬了一口白胖的汤圆,吸掉里面香甜的桂花馅儿,叫得再大声也没有用,晚上还不是要被舅妈拎出来再丢掉。 如帝星所预料的一样,这天晚上,贾小赦抱着枕头想要爬到颜灵筠床上,他爹正靠在床头看书,一伸手就把他挡住了,“怎么现在过来了?” “我要和老师睡!老师早上答应我的!”贾小赦抱着自己的小老虎枕头道。 贾代善摇摇头,“可是你爹我 -- 第66页 没有答应你,赶紧回去。” 贾小赦急起来就要大嗓门,“我要和老师……唔!” 他爹捂住他的嘴,生怕被在洗澡的颜老师听见,长腿一迈,就把贾小赦又给送回隔壁去了。 明夙已经裹着被子朝里睡了,贾代善放轻了动作,把儿子搁床上,“嘘,哥哥都睡了,赦儿也睡了。” 看贾小赦鼓着脸又要开口,就板了脸道,“不许吵,不然打屁股。” 贾小赦嘴都嘟起来了,一下一下地揪着小老虎的尾巴,低声头眼睛往上翻地看贾代善,那小眼神别提多郁闷了。 贾代善被他逗笑了,揉揉他的脑袋,“明儿爹带你去军营里吃烤包子好不好?” “不好。”贾小赦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真不好?外头酥酥脆脆的,一咬就流油,可香了。” 贾小赦嘶溜了下口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不过是爹你一定要带我去,不是我自己要去的。” “是是是,不是你自己要去的。”贾代善道,“快睡了。” 给他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贾小赦哪里会安分地躺着,跟个小海参一样卷着被子慢吞吞地蠕动到明夙边上,“你……你要不要明天跟我一起去吃烤包子。” 明夙装睡,不理他。 “你没睡着!”贾小赦气得推他,“我真的要生气了!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嫌弃我!” 真的两个字踩得特别重。 明夙翻了个身,睁着无神的眼睛道,“你都不嫌我瞎,我嫌你什么?” 贾小赦就仿佛是个被戳破了的气球,哗啦啦地气都被放走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明夙的眼皮,“会看见的,如果看不见,我就做哥哥的眼睛。” 明夙凑过去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嗯。” 贾小赦不可置信地捂住额头,“这是你第一次亲我诶。” “嗯。” “嘿嘿嘿嘿……” “笨死了。” 贾小赦高高兴兴地抱着小老虎睡着了,明夙却睡不着,他怕贾小赦半夜又变回貔貅,手一直搭在贾小赦身上。 这个世道跟他们以前不能比,就算贾代善能接受个神兽儿子,其他人未必,若是遇到有心人,说不得要把滚滚当妖孽或者祥瑞抓了去。 好在贾小赦除了睡得跟小猪一样流口水,就没有其他异象了。 话说回隔壁那俩大人,颜灵筠洗了澡出来,就见贾代善跟做贼一样地偷偷关了门,“赦儿呢?” “我给送回去了,哪有这么大的孩子还跟大人睡的。” “……他只有两岁。” “虚岁三岁了,马上都要过四岁生日了。”贾代善道,“何况他跟我们睡了,夙儿一个人岂不是孤单。” 颜灵筠不想跟他说话,拿了书接着白日里的继续看,贾代善也装模作样捧本书。 “……拿反了。”颜灵筠翻了个白眼,“陛下圣寿的寿礼你是如何打算的?” “左不过是些吉祥玩意儿,再不济弄些祥瑞,平先生最是搞这些事。”贾代善道。 颜灵筠给他透露了个内部消息,“陛下有意在圣寿时候下江南,明旨虽未下来,两江总督已经命我们开始准备了,金陵没有行宫,我倒是轻省,只是你要心里有数。” “何必现在来。” “也是临时决定的,陛下龙威益重。”颜灵筠轻声道,“看着和从前一样,却是一言九鼎,就是几位尚书也难改他的心思。还有三个多月时间,你得加紧打磨这些个将士才是。” “要打磨一支军队,何止三月,三年都不算长。”贾代善道,“不知他何时向北静王动手。” “快了。” 大约甥舅都有些算命的天赋,德熙帝很快就以北静王办事不利,私相授受地名义斥责了他,爵位还在,人却被圈禁在王府中。 另有齐国府的侄儿陈将军被问斩,齐国公因此受了牵连,他儿子本就有案底,一时间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理国公大胜,成功收服了京畿大营,京城内外自此都是德熙帝的心腹掌管,铁桶一般。 铁桶另半拉桶贾代化这一日正在陪德熙帝赏荷花,德熙帝忽而道,“本来是想下江南的,只是有些宗室半年前都开始往京城走了,朕真的去江南,他们岂不是白走。” 像是闽靖侯,住得老远了,不提前过来,来不及啊。 “中途转道也就是了。”贾代化道,“谁叫他们擅自揣测圣心呢,陛下可没有下旨召他们进京贺寿。谁准许这几家宗室无旨出属地的?” 有些事是不计较,开始计较起来是要人家命的。 “宁国公,你还是这么死板,都是小事嘛。”德熙帝笑过算数,忽然问起了贾小赦,“朕说了要你侄儿给小七当伴读的,现下这个孩子还好吗?” 七□□殿下一个岁数,都五岁了,等贾小赦出了母孝,七殿下都八岁了,难不成叫个五岁的娃给他受罚不成。 伴读都是要替皇子受罚的。 贾代化心中念头翻滚,面上恭顺地说了一些贾小赦的事。 德熙帝笑意不改,“那明夙可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我是八点更新君!我怀疑我开车但是JJ不许我有证据 **** 下午应该有二更,我好困啊,我去睡回笼觉了。 第34章 -- 第67页 贾代化知道德熙帝的脾气,他最不喜欢下头人战战兢兢,他若是算计你,你露出惶恐来,他反倒瞧不起你,非得你显得与他智商差不多,有一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才能叫他满意。 譬如史老侯爷的做派,德熙帝就吃得不行,哪怕当殿直视君颜,他也不会怪罪。 皆因德熙帝一心想要缔造个君强主强的盛世。 “小公子很好,只是眼睛还是瞧不见。如今颜大人把他和赦儿放在一起处,彼此也好做个伴。”贾代化笑道,“陛下要是惦念侄儿,不如接进京城来。” 德熙帝道,“两个孩子既然在一处,到时候一并接来就是。颜妃对明夙也惦记得很,想要养在他膝下。” “万万不可。”贾代化正色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您同娘娘虽心疼小公子,可他到底是废太子的血脉,养在娘娘膝下,难免叫有心人做出文章来。陛下与臣等虽不怕这个,可是总要花心思去处置,有这心思不如花在正事上才是,金陵运来的钱财也不过解国库燃眉之急,臣这里的粮饷可还吃紧着呢。” “朕只是这么一说,这几枝好,折了赐予宁国公,不要起来谢恩了。”德熙帝指了几朵荷花,又道,“废太子早已伏法,念着明夙是天家血脉,又有颜妃与郁离的情分在,朕会赐他爵位。” 贾代化只得道一声陛下英明,反正你是侄子,你爱赐啥赐啥。 他觉得这个话题不是很安全,想要转到荷花上去的时候,德熙帝带着些揶揄的口气说道,“荣国公与郁离在一道了,你知道么?” 十分的八卦。 “您说什么?”贾代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德熙帝笑得更开心了,“都是你平日管教他太严厉,这等事他自然不敢和你说。他写了信给朕,叫朕先不要给他赐婚。颜妃气得好几日都没吃饭,要不是朕拦着,就要下江南对郁离用家法了。” 贾代化气得胸口疼,还得跪下请罪,“请陛下恕臣失仪。” “没事,这事儿是荣国公做得不对,你暂且先瞒着老侯爷,老侯爷这脾气,朕都拦不住,说不就八百里加急冲去金陵了。”德熙帝道,吩咐边上的宫人,“给宁国公上两盏绿豆汤,多放些冰,叫他消消火。” 宁国公何止要消火,宁国公简直想杀人。 双重的背叛!!! 颜郁离那王八蛋,平日里跟他当闺蜜当得亲密,结果勾引了他的宝贝弟弟去。 德熙帝亲自瞧着贾代化喝完两盏冰镇绿豆汤,才把人放回去。 贾代化面无表情出宫回府,甫一进书房就把桌上东西悉数砸了个干净,把一干等着他的幕僚都吓个半死。 从未曾见过宁国公发这样大的火。 宁国公冷着脸道,“写封信给贾代善,问一问他可还知道伦理纲常,人和畜生的分别,八百里加急送过去。” “国公爷,您这是?” 怎么进了一趟宫,开始连名带姓叫荣国公了。 “再给颜灵筠也写一封。”贾代化生生把手里一管狼毫给掰断了,“马上写!” “……给颜大人的写什么?” “叫他早点去死。” “……是。” 宁国府的八百里加急不是开玩笑的,两封信很快就到了贾代善和颜灵筠手里,贾代善失笑,“兄长定是气得不轻。” 颜灵筠看完也笑了,拿笔在原信上写了两笔,然后递与小鹏,“就这么送回去。” 他写的是,“我才不去。” 贾代化到了中秋才收到回信,手里的月饼都给捏成渣了,“叫他去死!” 史氏拦住他道,“大过节的说什么胡话呢。” “管他过不过节。”贾代化擦干净手里的月饼,亲自取了朱砂,写了巨大一副手书寄给颜灵筠。 足有颜灵筠半人高,遒劲有力,笔透纸背。 偌大的两个字——“去死” 颜灵筠怕真把好朋友给气死了,也没再顶嘴,拿了贾小赦习字的成果寄给他。 一开始只是笔画练习,后来是整字和简单的诗句,等贾小赦可以写下一封完整的家信给贾代化的时候,他已经过母孝了。 时光荏苒,三年转瞬即逝。 “我不想回京城。”五岁的贾小赦只有比之前更腻人,他身量比寻常孩 子都要高,长手长脚,连着贾代善都不能把他再拎起来丢掉了,此刻死死抱着颜灵筠的手臂。 贾小政已经三岁了,说话不似贾小赦从前那样利索,缠人倒是十成十的像,他哥抱着胳膊,他就抱着腿。 前几日德熙帝的圣旨已经下了,封明夙作忠义亲王,即刻回京,成年前暂时居住在宫中。 又有一道口谕,是宣荣国公长子入宫,给忠义亲王当伴读。 朝臣们一致认为一个是德熙帝仁义宽厚的活牌匾,另一个是贾代善留在宫里的人质。 “好歹是和你明夙哥哥一起的,要是叫你给七殿下做伴读,岂不是更要哭?”颜灵筠摸摸他的头,又把贾小政拎起来抱在腿上,“你爹要回京述职,会陪你一起回去的。你要是不进宫,难道叫明夙哥哥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宫里受苦?你爹的意思是,还是叫政儿跟着你伯父伯母,你留在京城,也好照顾弟弟呀。” 新上任的亲王明夙坐在一旁,等贾小赦的撒娇告一段落方道,“舅舅希望我怎么做?” -- 第68页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韬光养晦,也不必顾忌我。”颜灵筠道,“不过舅舅有个事儿托你帮忙。” “你说。” “如果要打七殿下的话,下手轻一点。”颜灵筠道,“听说他被陛下宠得不成样子,颜妃娘娘都有些压服不住。” 左右都是亲外甥,虽然明夙更可人疼一些,也不好看他们兄弟相残得太厉害。 “好。” 贾小赦在一旁补充道,“如果七殿下不过分的话,打得轻一点,万一他过分了,我们不保证的。” 十分的振振有词。 颜灵筠捏一把他的脸,“知道了知道了,你个小啰嗦。” 随着贾小赦一天比一天大,口齿愈发清楚之后,连着颜灵筠都不太能说得过他,太会念叨了。 春末夏初,贾代善带着两个孩子踏上了回京的船,他废了大力气才把哭得直打嗝的贾小赦和贾小政从湿了半身衣服的颜灵筠身上撕下来,无奈地道,“都别哭了。” “呜哇哇哇,平先生我这次进京念书要很久很久,可是老师连任了金陵知府,还要在金陵呆三年。” “呜哇哇哇!!”贾小政虽然听不懂,但是并不妨碍他继续哭。 江南之风三年方有所成,不说颜灵筠,贾代善也是没有挪地方,回京述职完照旧回金陵过好日子。 因此他心里一点也不虚,见贾小赦哭得还是那样惨,直接把人塞给了明夙,“还是夙儿来吧,我这个当爹的话没用了。” 明夙用空洞的眼睛鄙视地看了他一会儿,回敬道,“舅妈还是想想怎么和宁国公交代吧。宁国公这三年里送来骂您的信,烧了能养活金陵城一个冬天。” 当然了,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是贾代化是真的没少骂贾代善,以至于史氏都觉得贾代化提前更年期了,背地里做了不少温补清热的药食给他。 贾代善抱着短手短脚的贾小政,已经比哄大儿子的时候熟练多了,不至于把人拍出去,听罢道,“你可真是你舅舅的亲外甥。” “那是。”明夙拎着贾小赦,掐一把脸,“再哭把你扔下去。” 贾小赦报复性地把鼻涕都擦在他衣服上。 “哼……哼……”贾小政有样学样,回身用他爹的衣襟擤鼻涕。 逆着风走,约莫一个多月才到了京城,贾代化亲自接了人,“忠义亲王一路辛苦,陛下准许您先到宁国府休息几日再进宫谢恩。” “有劳宁国公。”明夙穿一身银白的夏衣,已然有些丰神俊朗的样子了。 “伯父!”穿着一样衣服的贾小赦颠颠儿地冲上去拥抱贾代化,仰着脑袋,满脸孺慕之情,“赦儿好想您呀!伯母和敬大哥好吗?” “都挺好的。”贾代化见着他就高兴,“伯父也想你。这是政儿吧?” 他看着贾代善手里抱着的娃。 “是,兄长要不要抱一抱?”贾代善把贾小政递给他。 贾代化不跟他说话,却把贾小政抱走了,贾小政长得兼具了贾家和史家的特点,不像贾小赦那样精致,却有几分英气。 “政儿,快叫伯父。”贾小赦拽拽弟弟的小短腿,又跟贾代化炫耀道,“他可乖了!” 可乖可乖的贾小政好奇地看了看贾代化的脸,又回头看看贾代善,发现两个人长得很像,露出一个甜得要命的笑容,“伯父好。” “好孩子。”贾代化抱着他上了马车,不等到家就先把见面礼掏出来给了,是个极其精致的玉锁,“保佑咱们政儿平平安安的长大,你伯母亲自画了样式叫人去做的。” 贾小政似懂非懂,在他脸上亲了满脸的口水。 贾代善见着气氛挺融洽的,松了口气,等到宁国府见过了史氏,用了午饭之后,史氏就催孩子们去休息。 她子嗣上艰难,到如今不过就贾小敬一个,见了这三个孩子,喜欢得不行,又怜惜明夙瞧不见,还得进宫当质子,拉着他的手道,“殿下在家里多盘桓几日,东西都给您收拾好了,日后进了宫中,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会常常进去瞧您的。” “夫人客气了。”明夙收了刻薄阴沉的嘴脸,“夫人待我这样好,明夙竟不知道如何报答了。” “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只当我同殿下有缘吧。” 视作亲弟的小叔子和人家舅舅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有缘还是孽缘。 贾代化见孩子都走了,这才第一回 拿正眼看贾代善,“你跟我过来。” 史氏借着替他整理衣服的机会,想劝一劝,被贾代化轻柔却坚定地推开了,“此事夫人莫管,夫人得闲去看看孩子们歇的好不好。” “是。”史氏无奈,给了贾代善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兄弟二人一路无话,待得进了祠堂,贾代化摈退众人,劈手就是一个巴掌,“罔顾人伦的东西,你跟天借胆?敢做这样败坏门风的事?” 火气之大,连着上头供奉的排位都要抖上三抖。 贾代善张口欲辩,贾代化接着又是一巴掌,“与其贾家的名声毁在你手里,不如我今日打死你了事。” 他下手极重,贾代善不仅咬破了嘴角,当时左脸就肿得老高了,索性光棍了,一撩衣服跪在祖宗面前,“兄长若是不解狠,只管打死我就是了。” 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贾代化直接就使用暴力了,抄起挂在祠堂墙上从前他叔父用的长刀,拿刀柄狠狠抽了贾代善一顿。 -- 第69页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这两天来大姨妈,腰疼肚子疼的,更得有点少,等我缓缓气哈=3=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 贾代化:你去死去死去死! 颜灵筠:我就不去就不去就不去! 第35章 贾代善咬着牙不吭一声,任由贾代化一下下抽在他脊背上。 贾代化也是习武之人,这样打一顿,绝不会伤筋动骨,就是疼,偏他宝贝弟弟连一句求饶都不肯,全然不似从前那样软骨头。 “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贾代化失望愤怒种种不提,“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且说你不认错。” “我已有子嗣,不算对不起祖宗。” “放屁!你二人罔顾人伦,孩子跟着你们这样长大,往后岂不是要受人非议,你何曾为两个孩子想过。”贾代化握着刀鞘的手直发抖,“颜郁离是什么人,他早说过,若有心爱之人,此生不染二色。颜妃娘娘本就为他的婚事烦心,此刻定然恨毒了你。眼看赦儿入宫在即,就要落在她手底下了。” 越想越气,又是重重抽了一下。 贾代善是能忍,但他不是不疼,又是击打在伤口之上,禁不住闷哼一声。 不过三年时光,他眉眼间最后的少年气也悉数褪去,举手投足尽是执掌一方的霸道和威仪。 贾代化颓然地垂下手,喟叹道,“罢了,你跪着吧,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什么时候起来。” 贾代善低声道,“兄长,我脑子很清醒。” “放屁,这些年碰上颜郁离的哪个不说自己脑子清醒。”贾代化十分想把“防火防盗防闺蜜”也写成一联挂在祠堂里警醒后人,但是细想一想,倒是贾代善先招惹人家的可能性比较大,他道,“招惹郁离的也不是一两个了,哪个有好下场。就说和他同榜中了榜眼那位,也算是山西名家出身,当日与郁离有个几分意思,哪知那混账背地里寻了贵女联姻,企图两头好呢,结果夺了功名,流放去西北了。” 只见他宝贝弟弟就和睡醒了的老虎似的,陡然抬头,目露凶光,“还有谁?” 贾小赦趴在祠堂门口,也愤愤地道,“还有谁!” 一看就是亲生的父子俩。 他一说话,贾代化就察觉了,走过去一拉门,小东西就一头栽倒进来,趴在地上还对着他伯父露出个超甜的笑,“伯父。” “你来做什么?”贾代化把他拎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我跟你爹说事儿,你先出去。” 贾小赦舔着脸赖着不肯走,“我怕您打我爹,我不走。” “已经打完了。”贾代化淡淡道。 夏衫轻薄,已经有血迹从贾代善后背的衣服上渗出来,血淋淋的一片,瞧着就可怕。 贾小赦吸吸鼻子,眼圈都红了,埋怨贾代化道,“您怎么还真打呀。” 贾代化心知肯定又是史氏特意放了贾小赦过来,生怕他气头上把人打出好歹来,一时间又觉得都是父亲叔父并他们夫妻太过溺爱贾代善了,以至于他行事如此放肆,谁家二十多岁大人了挨顿打,还得嫂子儿子一道求情的。 贾代善道,“我没事,不许哭,你伯父教训我,这是应该的事儿。” 贾小赦扁着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贾代化牵了他的手道,“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管,让你爹跪着,咱们去午睡了。” 贾代善跪了三日祠堂,字面上是这样的,有没有给他送被子铺盖吃食伤药,姿势是不是跪着的,贾代化就不管了。 就这么个宝贝弟弟,贾代化自己也心疼得紧。 待得送明夙和贾小赦进宫那天,贾代善脸上虽消了肿,指痕却没有退,德熙帝见了幸灾乐祸道,“宁国公打的吧?” 贾代善略有些哀怨地道,“臣什么都不瞒着陛下,结果陛下在兄长面前告我的状,才回了家,一口茶还没喝,就是一顿好打。” “哈哈哈……我想着早些说,他也好早些消气,你自己打量着是不是这个道理?要是过了三年才告诉他,这可不是一顿打的事了。”德熙帝可捡着笑话看了,“你说的换防一事,朕心里有数了,只是到底是只换军队不换主将,还是一起换,还得再议,这几日你也上朝,一道论论。” 贾代善侧了脸与他看,“陛下给臣留点脸面成么?” 德熙帝又是一通笑,“不行就上点粉,你左右还得挨着老侯爷一顿打,等你养完伤,说不得过年了。三宝,一会子拿两盒宫粉给荣国公。” 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不要说送两盒粉了,贾代善只有谢恩的。 嘲笑完贾代善,德熙帝这才召见了两个孩子。 “夙儿过来。”德熙帝道,“你和 你舅舅长得可真像。” 明家血脉在颜美人家的基因面前就是个渣渣。 贾小赦习惯性地给明夙当导盲犬,牵着明夙就过去了,贾代善便道,“赦儿回来,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可是哥哥看不见呀。”贾小赦又不怕皇帝,他刚刚在外面吃了一顿点心,又喝到了最喜欢的桂花酒酿,说话都好像带着甜味。 “无事,都是孩子嘛。”德熙帝摸摸贾小赦的头,“朕听你叫夙儿哥哥?” “是呀。”贾小赦仰头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从前在金陵都是这样叫的。啊,得改口叫殿下是不是呀?” -- 第70页 德熙帝被这样一个可爱的小朋友提问,心情愉悦得很,“不要紧,朕准你这样叫。你哥哥瞧不见,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这是自然。”贾小赦用力点头。 德熙帝看过一回明夙的眼睛,也就罢了,“你姨妈也惦记你,一会子去见一见她。” “是。”明夙一副话不多的冷冰冰样子。 德熙帝暗道他不讨喜,又觉得不好和个小瞎子计较,随意赏了些东西,便让人带他们去后宫见颜妃了。 宫中哪个不是人精,见德熙帝的赏赐寻常,便觉忠义亲王和荣国公长子不得圣心,多少人因此起了怠慢之心。 在颜妃面前,两人的待遇调了个儿,颜妃确实深恨贾代善,对他儿子又能有什么好脸色,只管把人撩在一边,搂着明夙哭得伤心欲绝,“好孩子,往后在宫里就和在自己家一样,有姨妈护着你。” 颜妃娘娘生得极其美艳,若说颜灵筠是皓月凌空,颜妃娘娘便是能与晨曦媲美,可惜这个美人儿不喜欢他,贾小赦也不生气,就和透明人似地乖乖坐在一边啃桂花糕。 明夙却是很不高兴。 他对他舅舅尚有几分真心,一是颜灵筠事事亲自教导,也从不把他当孩子看,也不嫌弃他是个瞎子,二是颜灵筠对滚滚极好,滚滚也很喜欢他。 这位娘娘还是这辈子第一次见,结果上来就迁怒滚滚,让他心中极为不快,就那么一丝血脉情分,也是荡然无存了。 “今儿是头一天进宫,我叫了小四小七过来作陪,给你接风。你的院子就在小七隔壁,份例都和他是一样的。”颜妃在众人劝说下好不容易收了泪,扭头吩咐道,“快去叫小四小七过来见过夙儿。” 颜妃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她的朝阳宫富丽堂皇不说,还有个很大的莲池,算是后宫里独一份的。 接风宴便设在莲池的水榭之中,颜妃是个开明的人,吩咐了两个儿子道,“我在你们难免拘束,可要好生照顾夙儿。” 德熙帝的儿子们可以分作三波,大到四殿下,年纪相仿,不是已经成年就是快成年,算作一波,中间行五六七八/九,年岁相差不大,都是刚开始读书的岁数,从十往后数,全是些奶娃娃了。 四殿下明凇已经成婚办差事,拱手笑道,“母妃放心,只管将弟弟们交于我就是了。” 七殿下明凓和明夙一样年纪,不过小了两个月,堪称宫中小霸王,见了明夙就要去碰他的眼睛,口中道,“他们都说你是瞎子。” 贾小赦伸手敏捷,赶紧拦住他的手,“殿下小心些。” “哟,你就是荣国公的儿子啊。”明凓挑挑眉,显得怪模怪样的,“你是进宫来当伴读伺候人的,也敢碰我的手。” 明夙已经沉下脸,无神的眼睛就跟结了层冰似的,浑身冒着寒气,“滚滚松手。” 颜妃以为他是冲着贾小赦去的,笑道,“夙儿莫气,这个伴读既不好,我明儿回禀了陛下,给你换个好的。” “明夙不敢。”明夙摸索着把贾小赦的蹄子握在自己手里,冷冷道,“原来宫中做伴读是要伺候人的,荣国公长子打小同我一起长大,又有跟着舅舅念书的情分,明夙不舍他做这等事,这就领了他去见陛下,回绝了这差事。想来荣国公还未出宫,正好。” 明凓不意他居然还敢给自己脸色看,嚷嚷道,“全天下都是我父皇的奴才,就是荣国公也得伺候我,何况他儿子,啊!你居然敢打我?” 谁也没想到贾小赦上去对着他的眼睛就是一拳头,小貔貅怒气冲冲甩开明夙的手,连打带踹,“打得就是你!让你羞辱我爹!伺候你奶奶个腿儿!” 四殿下赶紧上去把两人分开,也挨了几下,颜妃已经气得花容失色,“太失礼了!” “滚滚,过来我这里。”明夙头一回觉得自己看不见是个麻烦事,只能站在原地等贾小赦,等 牵到了贾小赦,他对着颜妃施了一礼,“娘娘宫中是贵地,明夙一个瞎子不敢多打扰,这就告辞了。” 得给舅舅写信了,怎么姨妈这么蠢? 宁荣二公手握重兵,就算没有交情,是等闲可以得罪的? 且等着他,有这小兔崽子的好呢。 颜妃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两个孩子给跑出去了,赶紧叫了宫人去追,眼看就要追上了,却横道里出来个程咬金——大殿下明净。 明净其实见着贾小赦还有些条件反射性的脸疼,但是他不能不顾郁离的外甥呀,看宫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上前护住了孩子们,板着脸喝退了宫人。 “我是明净,咱们在金陵见过的,忠义亲王这是打哪儿来,往何处去?”他好脾气地问道。 明夙心说别看人蠢,蠢人有蠢人的好处,他不怕得罪颜妃,于是如实说了,“原来是大殿下,我们想去陛下那里,大殿下能帮忙送我们过去吗?” 大殿下自然是能帮忙的。 贾代善又陪着德熙帝说了会儿话,就起身要告退,不曾想刚站起来呢,就听到外头传来他宝贝儿子的嚎啕大哭。 他听着是心疼个半死,为难地看向德熙帝,“要是孩子哪里不对,还请陛下责罚臣这个做父亲的。” “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三宝,去把小公子请进来。”德熙帝挺喜欢贾小赦的,见贾小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慈爱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哦,净儿也来了。” -- 第71页 明夙松开贾小赦的手,贾小赦就上前可怜巴巴地告状道,“七殿下骂我哥哥是瞎子,还要戳他的眼睛,我就是拦了下,他就骂我是伺候人的,不配碰他,还怕我爹,呜哇哇哇……骂我就好,为什么要骂我爹是伺候人的奴才。” “净儿,是这样吗?”德熙帝摸摸贾小赦头,“这可怜劲儿。” 明净是个老实人,他只说自己知道的,“早上听四弟说颜妃娘娘让他和七弟帮着给忠义亲王接风,我同颜大人是旧友,便想去帮着瞧一瞧忠义亲王,还没到朝阳宫门口,就见两个孩子哭哭啼啼地跑出来,后面跟着一串人在追,赦儿哭着要见您,儿臣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赦儿?你们倒是亲近。朕想起来了,你去金陵办过差,当时抱病,还是荣国公派人照顾的你,难怪了。”德熙帝没有多在那些个混账话上打转,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小七被他捧得不知天高地厚,说这话是绝对有可能。 明净忍住想要捂脸的手,什么照顾,本来就是他打的! 贾代善也了解自己的儿子,话是真的,但是贾小赦吃亏是吃不了的,何况还有明夙在边上,便沉默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德熙帝思忖了一会儿,亲自给贾小赦擦了眼泪,“明凓出言不逊,闭门思过三月,一会子叫他来亲自给荣国公赔罪,荣国公是国之重臣,岂容得他这等小儿放肆。明凇管教幼弟无能,手里的差事先停一停,闭门思过一月,抄论语去吧。赦儿可还满意朕的处置?” 贾小赦迷茫地仰着头,“赦儿听不懂……” 心里却吐槽道,不该狠狠打一顿么,闭门思过算什么,老师罚他思过,他都能翻窗户逃出来。 “也是,你才多大呢。”德熙帝把帕子递还给三宝,看向傻了吧唧的大儿子,“明净,朕就只管把这两个弟弟交给你了。” “儿臣领旨。” 就这么着,七殿下因为嘴欠,白挨一顿不说,还连累哥哥一并受了罚,贾小赦却被德熙帝称赞孝心可嘉,赏了许多东西。 明凓受了罚,气得不肯吃饭,颜妃好说歹说哄了半日才把儿子哄得转圜,回到朝阳宫便大发雷霆,摔碎的茶盏不知凡几,更觉贾代善父子是孽缘,原本也该闭门思过的四殿下便给她出主意道,“明夙和贾赦年纪都小,母妃不如赐下几个教养嬷嬷,好叫他们早日熟悉宫里的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颜灵筠:我怀疑我姐掉智商,而且我有证据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3= 第36章 颜妃示意众人都下去,拢一拢松散的鬓发,淡淡道,“后宫的事,你不要牵扯,我自有打算。” 竟与方才判若两人。 “儿子心里有数的,只是怕舅舅要和您生分。”明凇道,“您也该管管小七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他上有元后所出的嫡子,下有宠妃所出的幼弟,若是捧杀都过不去,也不用做我的儿子,早些投胎换个轻松的人家。”颜妃说这话的时候极其冷漠,让她美丽的脸庞透露出一股动人心魄的诡艳来。 可惜那并不是男人们所欣赏的。 她又道,“你舅舅断不会为了这种人与我离心,倒是明夙,怕是真往心里去了。” “他还小,日后定然明白母妃苦心的。”明凇倒了杯茶给她,“那儿子先行告退了。” “把心放宽,来日方长。”颜妃宽慰儿子,“当年我还不过一介侍妾,现在居一宫主位,又有什么忍不得。” “是。”明凇恭敬退下,到门口踢飞一只破杯子,面带怒气的出去了。 颜妃靠在正殿的凤座上,握着那杯茶,良久没有动,眼角隐隐水光。 情深意浓之时,陛下也曾许她山盟海誓,可到了明凇选妃之时,却则了元后娘家的女孩儿,明净的表妹。 做皇帝的母家好,还是做皇帝的岳家好,不言而喻。 明凇不争之时,岳家是他的一大助力,如果要争,却会为之掣肘。 当皇帝的要捧她儿子,她自然要欣然接受。 “娘娘?”侍女小声唤她,“您进内殿休息吧。” “嗯。”颜妃扶了她的手,“以后不要给忠义亲王处送吃食,没得被人动了手脚。” 她宫里已经不干净了。 “是。” 此时的贾小赦正在不依不饶地和明夙作,“我要我的小老虎!” “多大了还抱那个,叫人笑话。”明夙道,“睡吧,你要实在睡不着,就出去。” 贾小赦不高兴地躺下了,为了泄愤,拿蹄子轻轻踹了明夙一脚,“我不喜欢宫里。” “我也不喜欢。”明夙大度地不和他计较,“你日后离明凓远一些。” 已经挺笨了,再传染了这个傻老七的智商怎么办。 “我本来也就这么想的,惹不起,躲得起啊。”贾小赦还在耿耿于怀,“他居然骂我爹,还是打的太轻了。” “哪日我也被骂了,有你这样为我出头也就值当了。”明夙道,把他塞在被子里睡了。 只是没想到,骂他的人来得这样快。 他们进宫都没有带伺候的人,住的院子叫作牡丹院,配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 翌日一早,贾小赦起床找不见水洗漱,出门捉了个宫女道,“这么姐姐,劳烦打些水过来。” -- 第72页 那宫女笑眯眯地道,“贾公子稍等。” 结果一去不复返。 贾小赦只得又去找人,见几个宫女都聚在一处绣花,里头正有刚才那个,便道,“姐姐怎么还没打水来,殿下等着洗漱。” 宫女头也不抬地戳下一针,“水不是送去了么,咱们虽是做奴婢的,也禁不住贾公子红口白牙的污蔑。” 换做别的孩子,只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贾貔貅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保证自己记住了,这才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锭金子,“谁倒了水来,这就是谁的。” 几个宫女互相瞧了几眼,有个按捺不住道,“奴婢这就给您倒水。” 到了早膳,贾小赦也如法炮制,换了一桌丰盛的早饭。 明夙道,“你倒是大方。” 他有些怀疑是颜妃的下马威,又觉得颜妃没有傻成这样。 这倒真是冤枉颜妃了。 这样傻的是明凓,昨日明凓等着颜妃一走就急急忙忙让底下的大太监到牡丹院传话了,叫这些奴才都不许搭理明夙与贾赦。 吃了饭就得上课,皇子们上课的书房取名朝夕堂,意喻朝闻道,夕可死,以皇子们的学习水平,生命危险暂时还是没有的。 明凓和上头哥哥关系还不错,主要是小五小六单方面地怕他。 小五口齿不太清楚,有些大舌头,胆子也小,拉了小六道,“还是算了吧,七弟昨日都挨了父皇责罚。” 小六本还有些犹豫,可恰好贾 小赦已经扶着明夙进来了,他心一横,大摇大摆上去撞了一下明夙的肩膀,先虚张声势地道,“哟,这就是忠义亲王么,怎么瞎子还要来念书啊,你一会儿怎么看书啊?还是回去吧,别丢人了。” 明夙觉得皇帝的儿子都挺像猪的,从儿子论起,废太子才是那个人生赢家。 他夸了两句自己,仍旧用那副刻薄讨债脸应对,“不知你是何人。” “我是六殿下。你见了我怎么不行礼?” “你非嫡非长,身无爵位,我却是陛下亲封的亲王,就是想受我的礼,也等来日你封爵了再说。”明夙站在门口不动,他除了视力,其他四感远超于凡人,这会儿已经听见了不远处众人簇拥德熙帝而来的动静。 有机会不用太浪费。 贾小赦被他捏了捏手心,便老老实实地站在边上不吱声。 “切,不过是个虚爵罢了,没有府邸没有封地,你算哪门子亲王。”小六傻了吧唧道,这还是昨晚明凓给他讲的。 小五暗道不好,已经来不及喝止。 明夙微微弯起唇角,“六殿下说的是。” “小六!”德熙帝听了个正着,怒不可遏,“先生们都是死人吗?今日当值的师父,每人罚十板,明冼罚二十板,现在就打,当着朕的面打。” 他已有属意的储君人选,当年夺位之事堪为前车之鉴,因此他对底下几个小的一直是纵着惯着,尤其是小七明凓,未必没有存着养废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可以蠢成这样。 明冼哭得死去活来,张口就道,“是七弟让我这样做的,话也是他教我的。” 德熙帝盛怒之下,让人把明凓带来对质,他都不用问话,端看小七恼羞成怒的样子就清楚了。 “朕素日里最宠爱你,不想你变成这个样子,今日便目无兄长,明日岂不是要目无君父。也赏明凓二十板子张长记性,改禁足为半年,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了,什么时候出来。”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抬手招了贾小赦近前,“初来宫里,睡得可好?” “睡得挺好的,就是陛下家里的水和饭食太贵了。”贾小赦道,“花了我十两金子呢,多住几日就得让我爹给我送零花钱来了。” 他纯然一片天真,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是在告刁状。 牡丹院伺候的悉数被杖毙,发的短命财又不知道便宜了谁去。 甭管德熙帝为了什么,明夙心里爽了,他抿着新送上来的好茶,夸奖小貔貅道,“今天的话说得很好,只是往后不是我交代,不要这样说。皇帝一是气恼儿子蠢,二也是为了捧杀我。这一招,他倒是用上瘾了。” 这事传出去,便是德熙帝为了侄儿连亲儿子都打了,谁人不说他大公无私,不计前嫌呢。 贾代善是在保龄侯府听的这个消息,史老侯爷道,“先帝天纵英明,可惜生了两个蠢儿子,矮子里拔长子选了上面这个,要是废太子管住了自己的裤裆,上头坐着的说不得是谁呢。” “这都是命。”贾代善脸上还带着些许红痕,“我只管听老侯爷的吩咐。” 史老侯爷虽然没有抽他,也没有给好脸色,“哦,你听我的,那和姓颜的王八羔子断了吧。” 贾代善抿着嘴唇没说话。 “呵,看吧,这就是男人。”史老侯爷凉嗖嗖地道。 “您这话的,难不成您是个女人?” 史老侯爷抄起拐杖,老当益壮地结结实实揍了他一顿,“我是女人?是不是?!是不是?!” 贾代善只得生受了。 史老侯爷打得高兴了,重重把拐杖丢在地上,“你求我的事,我答应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小亲王是什么样的。” 贾代善下月就要回金陵,怎么能放心得下儿子,只得求了史老侯爷照看。 史老侯爷大约算得上是他心目中最可靠的人了,甚至超过贾演贾源和贾代化。 -- 第73页 “多谢老侯爷。”贾代善道谢,站起来的时候都听见自己脊梁骨在嘎吱嘎吱响。 荣国公,真的是很惨了。 老侯爷赶走了贾代善,赶着午后就进了宫,德熙帝余怒未消,在荷花池接见了他,“老侯爷怎么来了?” “受人指使。”老侯爷老谋深算地一笑,“荣国公怕他的宝贝疙瘩受委屈,请了我来。老臣不才,在朝夕堂上两堂课还是可以的。” 德熙帝笑道,“老侯爷不嫌劳累,上个十堂八堂也是可以的。” 随后就把儿子不成器的事诉苦说给了史侯听。 在儿子不成器上,史老侯爷太有发言权了,他道,“谁说不是呢,老臣家两个逆子也是如此。老臣要劝陛下一句,惯子如杀子,现在年纪小还能掰得过来。臣属家中儿子无用,不过败些家业,可皇子们如果……败的可是陛下的江山呐。” 德熙帝最是倚仗他,听完不再犹豫,“还请老侯爷出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跟我念,颜家人莫得心肝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3^ 第37章 保龄侯要进了朝夕堂的消息,很快就引发了一阵热烈的讨论,他们并不知道德熙帝那点龌龊之心,只当是德熙帝发现皇子们都不成器,得严加管教了。 但是有一个人,心中却感到大为不快。 那便是德熙帝属意的储君人选,二殿下明决,他与明净一母同胞,都是已过世的贞元皇后所出。 诸位皇子中,唯有他得德熙帝一手教导。 如果说颜妃是隐形的皇后,那明决便是隐形的太子了。 他敏感地察觉到德熙帝点了保龄侯教导几个弟弟是一个风向的转变,难免找了自己埋在宫中的钉子,想要问个清楚。 这一动,便落在了颜妃眼里。 颜妃暂且隐下不表,已经将这几个钉子都记下了,只等有用之时,再拔/出来。 趁着史老侯爷还未正式开课,她请了明夙和贾小赦来朝阳宫吃点心,水榭四面通风,连个帐子也未挂,就是有人想偷听,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想来还在生我的气?”颜妃问得是明夙,手下却将一碟子新做出来的白糖千层糕推给贾小赦,“听灵筠说你喜欢吃桂花酒酿,这是新学的做法,你尝一尝。” 贾小赦对着美人,不大会记仇,尤其是颜妃这样漂亮的,他拿了一块糕,撕做两半,另一半塞在明夙嘴里,这才轮到自己吃,刚一入口,眼睛都亮,“唔!好吃!” 香软蓬松,连着桂花味道都比寻常的要馥郁清甜,又有别的甘美味道,回味无穷。 “我在里头掺了一些莲花,你果然爱吃。”颜妃又叫他尝边上的咸点心,“烤包子,我没有用猪肉,新得的狍子肉,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贾小赦不意都是她自己做的,咽下嘴里的千层糕,起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多谢颜妃娘娘。” “真真是乖巧。”颜妃摸摸他的头,“不记恨我那日凶你吧?” 贾小赦就靠到明夙边上不作声了。 明夙已经反应过来了,脸色缓和了许多,只是天生一张阴沉脸,也没显得多高兴,“姨妈也该和我说一声,再不济同舅舅先通个气,没得伤了咱们情分。” 颜妃幽幽地叹了口气,“是旨意出了京之后,我才知道的,已然来不及了。这几年里,陛下疑我的厉害,除了我近身几个人,旁人我都是一概不信的。你端看小七就知道了,只得徐徐图之了。” “以姨妈的谋略,还不护住七殿下吗?” “夙儿,世人眼里,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寻常人家婆婆惯坏了孙子,做儿媳的都无计可施,我一个做妾妃的,护得住谁。”颜妃看贾小赦紧张,搂了他过来,“我和你哥哥说话,你吃你的。这是新鲜牛乳冲的,你还小,喝这个有好处。” 颜家人心里都一杆秤,左不过是划算不划算。 她这个做母亲的送了儿子去当枪口,又何尝不心疼。 可现在撕破脸,没有丝毫益处,谁人都救不下。 贾小赦嗯了一声,双手抱着杯子一口一口抿了起来。 明夙点点头,“有舍有得,娘娘不方便,我来就是,好生打上几顿,总会老实些的,七殿下才五岁呢,听舅舅说从前也是很乖巧的。” 颜妃听得笑起来,“好孩子,还是你舅舅会教人。你舅舅可好?” “挺好的。”明夙说得是实话,“可见娘娘生气也是假的了。” “一开始是真的,后来也就算了,你舅舅这些年过得也苦。”颜妃也给他倒了一盅牛乳茶,“有些事,灵筠多半不会告诉你,可你现在入宫了,只得我做这个恶人了。你娘不是自愿入宫的,颜家家底并不清白,你外祖母当年是京中红极一时的清倌人,后来牵扯了不该牵扯的人,靠着你外祖父逃出一条命,二人做一对普通农家夫妻倒也惬意。我和你娘的琵琶,便是她亲自教的。可惜好日子也就那些年,你娘及笄之后,家里来了几个贵人,瞧中了相送进宫去。二老自然不肯,结果……” 她说到此处,潸然泪下,别有一种凄美,“无声无息的,在夜里头就去了,后来才知道,是一种秘制的香料,混在夏日驱虫的草药里,我们也不知晓。我和你娘吓坏了,第二日贵人又上门,她便应了进宫之事,为的是保住我和你舅舅的性命,也是贵人帮忙,才给了颜家清白户籍,让你舅舅得以科考。后来的事,也就那样了。” -- 第74页 明夙轻笑了一声,“姨妈为着舅舅,舅舅何曾不念着姨妈。姨妈不知道吧,那日废太子的酒里是下了药的,为的就是寻一个废太子的错处。可惜我娘赶到的及时,给拦下了。您说,在那个时节,谁会做这等事。只可恨我颜家,只能任由鱼肉。” 颜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手都在抖,“你是说……是说……” “姨妈心中分明已经知道是谁了。”明夙道,“还请娘娘待我们刻薄些,尤其是对滚滚,否则他定然连着宁荣二公都要疑的。” “这个我知道,我今儿乏了,你们先回去吧。”颜妃深吸两口气,狠狠掐了一把掌心,缓缓露出笑容,又是那个美艳绝伦的宠妃了,“来人,送忠义亲王和小公子回去,既不领本宫的情,本宫也无话可说,只当没有这个外甥了。” 贾小赦有些不舍地看着桌上的点心,小声嘀咕道,“我还没有吃完呢!娘娘自己做的。” 颜妃借着帕子擦脸的动作,配合他小声道,“一会子叫人给你偷偷送过去,往后和夙儿一样喊我姨妈就是。” “姨妈!”贾小赦不假思索地就道,“姨妈做的点心好好吃啊。” 明夙看不下去了,一把就将这个馋嘴的小貔貅给拖走了,路上还教训呢,“你怎么现在什么都吃?以前喂你什么都不吃,只肯啃金子。” 贾小赦还挺委屈,“我我我……我现在啃不动啊,不得找一点别的吃嘛,而且姨妈做的点心真的好好吃啊。” 他又不是没试过,只能舔着解解馋,咬了半天险些把乳牙啃掉了也没有咬下来一块。 好惨一个貔貅。 “笨死了。”明夙捏捏他的脸,“闷不闷,带你去御花园看花好不好?” “不要,你又看不见。”贾小赦反过来拽着他走,“你看不见,不要瞎走,跟我来。” “我就是看不见,也得收拾你。”明夙被他连着说两遍,火都上来了,瞧瞧他的小脑袋,“既不闷,那就回去做功课。” 贾小赦眼珠一转,“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御花园逛一逛吧,你看不见,闻一闻味道也好。” 明夙就是逗逗他,正要答应,忽然听见明净大喘气地飞奔过来,身后带着一串不知道什么人,“我的小祖宗诶,你们两个瞎跑什么?我说没说过,得带了人才可以出来,就算去颜妃娘娘宫中也一样。” 贾小赦躲在明夙背后道,“我们没有瞎跑,就是想去御花园逛一逛。” “就你们两个去?被人丢到池子里当王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净道,弯腰牵了明夙另一只手,“我带你们一起去,荷花开得正好,还有莲蓬可以玩,好不好?再叫人给你捉小鱼儿。” 叨叨起来没个完。 明夙禁不住吐槽道,“大殿下以后一定是个好爹。” 如果不是我舅舅,你和荣国府的一定很有共同语言,都这么会叨叨。 因为几个小家伙都被罚了,偌大的荷花池边清静得很,明净选了个凉亭,“坐在这里吧,想不想吃点东西?” “不想!”贾小赦坚决地拒绝他。 “言不由衷,栗子,去端些甜食来。”明净笑笑,他身边的太监一个叫栗子,一个叫柿子,听起来就很好吃。 贾小赦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晃着腿,手里拿着方才柿子给他折的荷花,时不时拿去戳明夙,明夙烦得不行,冷着脸道,“你要是想挨打就明说。” “我错了。”贾小赦垂头丧气不过两分钟,又举着了荷花去撩明净,“大殿下大殿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你是小孩子,小孩子都是要被宠的。”明净小时候他爹忙着争权夺位顾不上他,后来又没了娘,虽然没有长歪,但也没受过什么宠爱,总是深以为憾,所以对小孩子便格外的照顾。 明夙听完倒是对他刮目相看,“大殿下为人宽厚。” 明净反而郁闷了,“你就说我傻就行了,你舅舅总说我傻。” 贾小赦哈哈大笑,爬到他边上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师眼里谁不傻啊,他还觉得我爹傻呢哈哈哈……” 明净一想也是,跟着傻笑起来了,俩人倒跟哥俩好似的,嘻嘻哈哈没有个正行。 不知道说到什么戳中彼此笑点的事,两个人的笑声几乎要把凉亭顶都掀开,明夙揉揉额头,十分嫌弃他们吵闹。 只是滚滚进宫,时常闷闷不乐,少有这样开怀的时候,也只得忍了。 德熙帝批完折子,出来走一走散心,还没过夹道,就听见池边有人笑得和二傻子一样,不免惊奇,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就见他的傻儿子正在咯吱贾小赦,两个人闹成一团。 “这个净儿啊。”德熙帝又好气又好笑,他最器重老二,心里却最疼这个傻傻的老大,“叫他们闹吧,咱们往那里去,朕去了倒叫他们拘束。” 明夙缩起手指,差一点点就想直接弄死他,就差那么一点点。 可惜了,弄死这个真龙天子,天道必定要察觉到他,只得暂且忍忍,用些凡人的手段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三更君,请问你们爱我吗!爱我吗! *** 吃了一顿夜宵,所以更新晚了嘤嘤嘤,爆浆鸡排真好吃。 我好想喝星爸爸的桃桃啊, 但是我肚子痛嘤嘤嘤 这文很长的啊卧槽,这十二万才写到5岁,后面还有呢,别急,别急哈 -- 第75页 第38章 史老侯爷掌管朝夕堂,端的是雷霆手段,别说什么凤子皇孙,但凡到他手里边,就得听他的话,不然,那几个跪在下头的先生就是前车之鉴。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①,孔圣人四忧,你们桩桩件件都碰得上。”史老侯爷背着手训斥,“你们都是翰林院出来的饱学之士,怎的如此不堪。你们里头,还有拜我做过座师的,我简直要为你们羞愧而死。” 贾小赦坐在里头,张着嘴看他发飙,小声同明夙道,“老侯爷好凶啊。” 贾代善带他去拜见过史老侯爷,那时候还分明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 明夙赶紧捂住这个小笨蛋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史老侯爷目如鹰隼,已经看了过来,慢悠悠走到他跟前,弯腰问道,“老夫凶吗?” 贾小赦扁着嘴,眨巴眨巴看他。 “说实话。” “凶!” 史老侯爷大笑,然后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腮帮,“知道我凶就好,你爹在我这儿也只有挨打的份,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哼哼,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还不够老夫一顿打的。” “我我我……我乖!”贾小赦表决心,就差举起手发誓了。 “这还差不多。得了,都起来吧。”史老侯爷溜达到台上,看着下头这些个小皇子,“今天之前,殿下书读得不好,罚的是先生,所以先生们现下是替你们受的罚。可今天往后,哪位殿下念得不好,受罚就得是殿下自己了。劳四宝公公把我布置的功课都发下去,一个时辰之后收上来,做不完的,可就要皮紧一些了。” 史老侯爷心思细腻,每份功课上都作着标记,贾小赦年幼,他的便是抄写诗文,至于明夙,他另有安排。 “忠义亲王同我来吧,您眼睛不方便,咱们单独讲课。”史老侯爷亲自牵了明夙,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眼神还有贾小赦的恋恋不舍里,把明夙带去了先生们平日办公起居的次间。 他没说话,也不叫坐,只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小亲王。 明夙今日穿了身莲青的团花绣纹衣裳,他自己是不管的,反正瞧不见,从前还有颜灵筠管着,总是恶趣味地给两个孩子穿得一模一样,结果进了宫,就变成贾小赦给他挑穿戴,从原先的清雅变得富贵起来。 贾小赦每天都觉得他哥哥超好看。 “可是我穿得不太妥当?”明夙察觉他看了自己半天,索性起了个话头,“都是滚滚给我安排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史老侯爷笑道,“这个乳名倒贴切,他可比荣国公小时候老实。殿下穿得并无不妥,这样很合身份,也好看。” 衬得颜家人这张脸,越发妖孽华美了。 “那老侯爷想问什么?”明夙自己就坐下了,“可要喝茶?” 他的意思是,我一个瞎子,你要喝就自己倒,可以的话,给我也倒一杯。 “好胆色,那些个小殿下哪个瞧着我不怕的,说话略大声一点都抖。”史老侯爷也不在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倒一杯塞到明夙手里。 明夙抿了口茶,淡淡道,“他们怕的是老侯爷背后的势力,您就是嗓门小一些,他们也会抖的。这样看起来,倒是六殿下和七殿下蠢得可爱一些,还有孩子模样。” “装得少年老成,你不怕?” “我不怕,我这是有恃无恐,谁人不知道史老侯爷最是疼爱荣国公。”明夙道,“有一句讲一句,荣国公是我见过命最好的人了。” 史老侯爷摇头,后来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只得开口道,“殿下不要奉承我,今儿叫你进来,是问一句话,陛下命我教导诸皇子读书为人,可殿下想同我学什么?” 明夙生来就是帝星,于北极玄穹建紫微帝庭,纵使再世为人,也不觉得老侯爷能教他什么,敷衍地勾勾嘴角,“得看老侯爷想教我什么。” “我怕是教不了你什么。”史老侯爷笑道,“我活了这些年,什么没见过,不过想套套话罢了,殿下好歹也装一装。” 明夙道,“我一个瞎子,装不装的,对谁都没妨碍。倒是滚滚,天生少根筋,还望老侯爷好生教导。” 史老侯爷起身,“我知道了,只得烦殿下陪坐了。” 从这天开始,贾小赦觉得自己日子着实不好过了,早起背书是明夙亲自盯着的,上课不要说吃点心了,但凡走个神,都要被史老侯爷揪出来,功课更是检查得仔 细,一个字写不好就得重来。 “我我……”贾小赦委屈死了,“干嘛要念书呀。” “如今做人了,不得好好念书?”明夙敲敲桌子,“继续往下背。” “我不背!你不疼我了!”贾小赦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明夙一心为他,还被骂做个王八,气得当即就沉下来脸,“到底背不背?你当你现在还是个四脚兽?从前让你好生修炼学习就不听,现在做了人,岂容你再躲懒。” 贾小赦拔腿就跑,“我不理你了!” 明夙咬了咬牙,不去理他,到了时辰,便由着牡丹院里的小太监扶着去了朝夕堂。 史老侯爷向来比他们都早点半个时辰,正在翻捡昨日的作业,见他一个人来,忍不住笑道,“和你闹脾气了吧?你好歹看看你舅舅从前是怎么教他念书的,这样急三火四的,他能搭理你才怪。贾家的人都得顺毛摸才是。” -- 第76页 呵呵,贾代善追我舅舅时候连脸都不要了,还顺毛摸。 再说了,貔貅没毛。 再说贾小赦,跑出了牡丹院,身后跟了俩大宫女追着,名字都是明净给取的,一个桃儿,一个杏儿,都是温和妥帖的人。 贾小赦跑了一阵,坐在结了果的石榴树下头发脾气,现在鞋子上没有耳朵给他揪了,就扣着上头的云纹,跟猫似地把绣花挠得稀稀拉拉的。 桃儿和杏儿交换个眼神,一个陪着贾小赦,一个去寻明净来帮忙。 “公子,你瞧着石榴结得正好,奴婢给您摘一个好不好?”桃儿上前哄他道,拿了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水。 贾小赦摇头,专心致志地扣鞋。 “给,昨儿陛下赏的石榴又大又甜,宝石似的,奴婢回头再给你剥一个出来好不好?”桃儿还是挑了个大的摘给他玩儿,“您看您这样发脾气跑出来,忠义亲王眼睛又瞧不见,万一跟着追了,摔着了可怎么好?” “他才不会追我。”贾小赦还是委屈,“干嘛非逼我读书,我不喜欢。” “哪有不喜欢就逃课的道理。”德熙帝恰好又是闲暇出来晃悠,觉得自己和这个小东西挺有缘分的,走哪儿都能碰到他,“你这会子逃课了,可不知道老侯爷要怎么罚你了,不怕啊?” 贾小赦鼓着脸起来给他行礼,“贾赦见过陛下,怪我扰着陛下了,我这就退下。” “站住。”德熙帝道,“还预备跑呢?” 贾小赦就低着头装死,跟鹌鹑似的。 “小东西,发起脾气来也软乎乎的。”德熙帝弯腰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朕亲自送你回去。” “诶?”贾小赦扶住他的肩膀,“陛下快放我下去,我爹知道该打我了。” “怕什么,朕视你爹如手足,你自然和朕的孩子无异。”德熙帝把他往上掂了掂,“可是宫里吃得不好?轻得很。” 贾小赦就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是念书辛苦念得瘦了的。” 德熙帝大笑,抱着他一路往朝夕堂去了,不等他到地方,这等恩宠已经传遍了后宫。 史老侯爷正在讲课,远远瞧见了德熙帝,便先住口迎了出去,“小公子好大的排场,逃个课还得陛下亲自送回来。” 贾小赦扒着德熙帝不肯下来,“我我我……我……” 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侯爷别吓他了,他也是年纪太小,又是离父离家,难免不习惯,朕想着,叫他每两日来一趟就是了,您看呢?”德熙帝拍拍贾小赦的后背做安抚,“今日便算是朕给他求个饶,别罚他了。” 皇帝都开口了,史老侯爷还能不点头了,笑道,“都听陛下的。只是以后还胡闹,我可要和荣国公告状了。哟,大殿下怎么来了?” 明净自然是跟着他爹的脚步来的,本来不想进来的,结果被史老侯爷点破的,尴尬地笑了笑,“见过父皇,见过老侯爷,宫女们来寻儿臣,说赦儿同忠义亲王闹别扭了,儿臣怕赦儿有事,就过来看一看。” “你近来不是在编书么,很该和老侯爷请教一二,左右你手里也没有旁的差事,就先留在朝夕堂,也帮着看看弟弟们,再有谁逃课的,你找起来也是熟练。”德熙帝拍拍他的肩膀,“你把朕的话放在心里,朕很欣慰。” 是讲他之前对明净说把两个小的交给他的事。 明净强忍了欢喜,脸都红了,“多谢父皇夸奖,儿臣愧不敢当。” 其实也没夸你吧。 等着里头的皇子们并明夙都出来行了礼,他这才放下贾小赦走了。 贾小赦怯生生地走过去想拉明夙的手,明夙轻轻拂开他,摸索着往里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民宿会后悔逼着贾小赦去跟史老侯爷读书的 注:1.引用自论语 第39章 贾小赦其实是知道明夙为什么生气的,就是撒娇耍赖惯了。 等明夙真不理他了,他自己就难过死了,尾巴和耳朵一并耷拉下来,像只被丢掉的小狗,连着史老侯爷都觉得怪可怜的,没有多说他。 等下了课,明夙又借口问史老侯爷问题,把贾小赦撂在院子里。 “殿下过耳不忘,博闻强记,连我都自愧弗如。”史老侯爷可惜道,“眼睛可叫太医瞧过了?” “就是瞧出些什么,还能治好了不成?”明夙淡淡道,“胎里带来的了,看不见也无妨。” “既看不见,可不得把你的小眼睛带在身边?”史老侯爷瞧瞧外头的小可怜,“你再不理他,他要水淹朝夕堂了。” 明夙道,“该给他些教训了。” 他铁了心肠要整治小貔貅,任小貔貅又是装可怜又是卖萌,就是不理他,连着晚上睡觉,也是一人一头,拒绝充作抱枕。 第三天晚上,照样这样睡下,半夜里明夙就听见淅淅索索的声音,随后身边贴过来肉乎乎的胖团子。 胖团子哭唧唧地道,“你不要生气了。” 明夙叹了口气,还是不舍得气他太久,掀了被子让他进来,语重心长道,“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从前,不过我拼得一条命,天罚也能救你出来,可我现在不过是个小瞎子,能护得住你多少?平时倒是你护着我多些。你不是总说招财养我么?米一石多少银子你知道吗?就说素日里江宁织造供的料子,外头有钱也难买。你不学文章经济,等年岁渐长,还靠着你爹不成?你爹也有老的一日,到那时候荣国府何以为继?” -- 第77页 贾小赦耐着性子听了,拿被子抹了眼泪,“那我我我……努力上学就是了。” “唉,都怪我无用。”明夙又是连声叹气,拍着他的背道,“这几日你都没睡好,早些睡吧。” 贾小赦一颗心被他的叹息声弄得拧来拧去,正要再表一表决心,忽然脚丫子碰到一个冰凉湿滑的东西,似是长虫的鳞片。 他被冰得一个激灵,忙缩了脚,一把掀开被子,“哥哥快把脚收起来。” 借着屋里留的小灯,能看见床位卧着一条斑斓的大蛇,因为被贾小蛇的动作惊醒,此刻正高昂着头,吐着猩红的信子。 “是蛇吧?”明夙听到了吐蛇信的声音,“我们慢慢地下床出去,手脚要轻。” 贾小赦不疑有他,小心翼翼往床下挪,明夙感觉他爬远了,抄起枕头砸向那蛇,替他吸引一波注意力。 那蛇也不知道什么品种,惊到后,十分狂怒,尾巴弹出去老远,一口咬在明夙小腿上。 “嘶。”明夙抽了口气,他是小气至极的人,被蛇咬了岂能轻易绕过这畜生,一把掐住蛇的七寸,生生将蛇掐成了两段。 贾小赦下床之后回身要扶他,面前便是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了。 明夙忍着疼道,“去叫人来,这蛇有毒。” 贾小赦看他面上浮起黑气,飞奔出去扯着嗓子就喊救命,连着临近几个院落的都被吵醒了。 明净于睡梦里被惊醒,撩了帘子就喊柿子,“是不是赦儿在喊?替我更衣,咱们去瞧瞧。” 明净还没有正妃,倒是有几个妾。 与他睡在一张床上的侍妾温声道,“许是小公子梦魇了,殿下叫柿子去看看罢,何苦自己走一趟,小孩子家家的,喝几碗安神汤便是。” 明净冷着脸抖开她的手,匆匆披了衣服出去了,任凭貌美的妾室在身后暗暗咬碎一口银牙。 他去的时候,明夙的伤口已经被划开十字,在往外挤毒血了,贾小赦窝在床边,不敢动也不敢哭。 见到这个场面,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医呢?” “已经叫人去请了。” “再去催太医,走得这么慢是没长腿吗?柿子,你去禀告父皇,杏儿,你去告诉颜妃娘娘,忠义亲王出事,我也不敢瞒着。好端端的,牡丹院哪里来的蛇。”明净脸色难看至极,说话也是少有的狠厉。 明夙拿近来修炼出来那一丝丝紫微帝气护住自己性命,半死不活地倒在被褥里,唇色也成了青黑色,毒素入体,他浑身都发疼,满头的虚汗,还能强撑着精神逗贾小赦,“滚滚?这下好了,明日你不用读书了。” 贾小赦咬着嘴唇,用小蹄子包住他 的手,“不会有事的。” 仿佛又回到那一日,紫微帝星于诛神阵中满身浴血地把他抱出来。 不会有事的,往后滚滚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小朋友的成长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就悄然而至了。 当值的太医连滚带爬被架着进来,先是把脉,然后往明夙嘴了塞了个药丸,“殿下嚼碎了往下咽,可保住心脉。” 然后才去看伤口,他用银针封住伤口周围穴道,又拿火上炙烤过的小刀加大了伤口,用力挤压残留的污血 这一套抢救行云流水动作神速,充分体现了太医的求生欲。 只是太医拿银针数次试过带毒的血以后,还是觉得自己可能要加入陪葬天团了。 “这蛇毒古怪得很,要是能知道是什么蛇,还能一试。啊!” 明夙把手里的蛇尸体丢给太医,结果把太医吓得差的一头栽倒,他无语道,“这位大人胆子也太小了些,都死了,又不咬人。” 太医羞愧地擦擦额头,“殿下说的是,只能请殿下忍耐一二了,臣还需要些时间查看此蛇。” “不要废话了,你看你的。”明夙往后靠了,却不敢叫自己睡着,“滚滚,陪我说会儿话。” 贾小赦哪里还有话说,忍了又忍,一仰头又嚎啕大哭起来。 “小哭包。”明夙捏捏他的脸,感觉到自己气力渐弱,呼吸困难,还得佯装着无事,“你要是好好念书,我给你在牡丹院也搭一个金狗窝。” “滚滚才不是狗。”贾小赦一抽一抽地小声抗议道,“我是貔貅。” “嗯,只会吃的貔貅。” 明净见状不好,也顾不得宫禁了,不但让人把今日留守的太医都抓来,还命拿了他的金牌去请应该在家中休息的两位院判。 颜妃和德熙帝一前一后地来了,颜妃看自己外甥奄奄一息躺着,险些惊得厥过去,回身满脸凄楚看着德熙帝,如泣如诉,“竟不知道什么人要害这样大一个孩子,还请陛下为夙儿做主。” 德熙帝扶住她,“爱妃莫要慌,先听听太医怎么说,你这样哭,倒扰了他们诊治。” “是。”颜妃屈膝退到一边,听太医给德熙帝汇报情况,指甲几乎在手心掐出血来。 德熙帝听了个大概,他也不太明白医理,只知道明夙情况不太好,沉声道,“要什么药,只管从朕库中取,若是救不了忠义亲王,朕要你们陪葬。” 太医院日常陪葬x1 德熙帝是真的不想明夙死,这块活招牌才挂上去就死了,外头会说得多难听?连着史书都不大会写句好话。 废太子幼子夙,封忠义亲王,入宫半月暴毙。 -- 第78页 大致就这么个意思,说不定还会成未解之谜。 他心中写满了对抓到幕后黑手的渴求,看过一回便要走,急着调查此事。 颜妃求着留下来照顾明夙,德熙帝也就应允了,还放马后炮,“早知道拼着旁人说话,也得把他养在你宫里,现在可好……唉……” 又难免不是人地想,还好不是贾小赦中了蛇毒,不然更麻烦。 大蛇被几个太医拆得七零八落,尤其是毒牙,拔下来敲碎了,从里头汲取了蛇毒在试药性。 明夙嘴里则是一碗一碗地用药吊着命,苦得他舌头都麻了,十分想说不喝也死不了。 颜妃抱着贾小赦坐在床头,时不时地给他按摩一下疼得打颤的手臂和腿,忽然就听得她喊起来,“太医,太医!” 太医们差点当场集体发心脏病,迅速聚集过来,黑色的血从明夙眼睛耳朵等处渗出,显然就是话本里七窍流血要死的症状。 “救不好夙儿,本宫要你们通通陪葬!” 太医院日常陪葬x2 颜妃被打击得有些失神了,长姐为了他们付出良多,当日她初进王府,被贞元皇后欺凌,长姐不顾情势也要冲上门与她讨个公道,可成事之后,长姐却只能跟着废太子一道被圈禁受苦,最后客死异乡。 这是她唯一的血脉,长得这样像他。 院判这些年一直游走在陪葬边缘,稍稍淡定一些,大着胆子上前去给明夙搭脉,却发现明夙脉象里透出勃勃生机,竟是有救了,他忙叫下属兑了药水来给明夙洗脸,“殿下这是毒气被逼出来了,现在老臣给您清洗,不然恐怕这些毒素伤及了五官。” 老头儿下手挺温柔,还会用巧劲儿,药水本是温热,擦在脸上又是清清凉凉的。 “殿下睁眼,老臣擦一擦眼睑。” 明夙依言睁开眼,竟被光亮措不及防晃了眼,一手遮在眼前道,“这也是毒么?我觉得眼前亮得很。” 别他妈是给本尊毒出幻觉来了。 院判老泪纵横,命可算是保住了,“这蛇断不会引人幻觉,殿下试着再睁眼瞧瞧?可有什么异样?” 第40章 “太亮了,睁不开眼。”明夙久不见光,屋内此时灯火通明,眼睛已经不太适应了。 院判忙道,“快熄了灯,留下两盏就是了。殿下再试一试。” 明夙缓缓再睁眼,初始只能眯着缝看一看,慢慢就好了许多,只是影像也模糊得很,“瞧不大清楚。” 颜妃一下就站起来了,“你能瞧见了?太医赶紧再仔细瞧瞧。” “刘太医擅长眼科,你来替殿下瞧一瞧。”院判行医这些年,从未遇到过先天眼盲的人还能再复明的,只怕事涉宫中机密,院判也不敢再说,让出位置,索性展开了封建迷信,“真是菩萨保佑,忠义亲王大喜,颜妃娘娘大喜啊。” 演戏不是太医的本职工作,虽然尽力了,但还是稍显尴尬。 颜妃看他这等神情,又有什么不懂的,在他渴求而紧张的眼神里道,“真是菩萨保佑,叫夙儿因祸得福,蛇毒如今怎么说?” “臣等已经有眉目了,再有两剂药就不碍事了。”院判睁着眼说瞎话,分明是以毒攻毒了,现在也就是清理余毒,好生调理的事了。 刘太医又是翻眼皮,又是看瞳孔,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忠义亲王果然菩萨保佑,竟然重复了光明,“殿下的眼睛这几日得都用鲛绡或者轻纱蒙着,不能直视亮光,臣会配了外服的药膏,助您早日适应。” 颜妃长舒出一口气,“都小心些,别再出了岔子,不然小心你们还有家里人的性命。” 太医院日常陪葬x3 按理说是需要一段时间康复训练的,打娘胎里出来就瞎的人,哪里知道人长什么样,凳子长什么样,只是明夙又不是真的天生瞎子,完全没有能看见了的欣喜若狂或者不安躁动,只淡淡道,“要是没旁的事,不用这么些个人都聚着,吵得慌,娘娘也回去休息吧。” “你好好养着,有事叫人来回本宫,本宫也去给陛下报个信,想来他也是担忧得睡不着。”颜妃瞧着屋里确实不像样子,“留了院判和得用的太医就是,其他人也退下吧,人多口杂,搅了夙儿休息反倒不妙。” “儿臣恭送颜妃娘娘。”明净一直站在角落里,这时候才出来。 有了今晚的事,颜妃也高看他一眼,觉得这位傻乎乎的大殿下尚且有颗赤子之心,“这儿就交给大殿下了,待得日后,再好生相谢。” “亲王是郁离的外甥,儿臣一定会好生照顾的。” 纵然颜妃心中千头万绪,也得骂一声大傻,这他妈是个什么辈分,我算你庶母,你管我弟弟叫什么呢。 贾小赦小兽一样蜷在明夙身边,仰着头看他,带着哭腔小声道,“哥哥又能看见了。” 明夙已经发现是自己想错,那只怕缺了魂魄的事往后还得应在旁的地方,借着微光摸摸他的头,“那你还听我话吗?我现在不用你给我带路了。” “听的。”贾小赦把脸贴在他手上,“就是你看见了,我也给你带路,还好好念书。” “小哭包,从前竟没发现你这么能哭。”明夙顺势捏捏他湿哒哒的脸颊,“早知如此,就不捡你回来了。” 贾小赦今晚又怕又惊又喜的,哼唧两声贴着他睡着了。 -- 第79页 明净轻手轻脚地拿了被子给小家伙盖上,同明夙道,“你也闭上眼歇一会儿,下一碗药得一个时辰后,我就在边上守着。” 明夙也不嫌他傻了,点点头道,“谢谢大殿下。” 他年纪小,太医们也不敢下猛药,只能用温和的法子,又取了德熙帝私库里的雪莲出来,夜里连着喝了几剂药,除了贾小赦睡得香,一院子都跟着熬。 且说那一头颜妃差人去给德熙帝报了信,敲开了隔壁小七的院门,甩开上来问安的奴婢,径直进了明凓的卧室。 大半夜的,明凓没在床上,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是不是你做的?”颜妃坐在他身边,看他吓得脸色煞白,“你哪里来的蛇?” 明凓一张口就掉了眼泪,“小卓子找来的,我就是想吓一吓他们,我不知道那个蛇有毒,母妃,我不是有意的,他他……要紧吗?” 颜妃心中蓦然一松,好在她儿子还并没有害人之心,她揽了明凓到怀里拍着她的背道,“母妃知道,凓儿什么性子,母妃最知道了。凓儿,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那时候多乖巧,母妃的都肯听,可是后来你父皇宠爱你,你便谁都不放 在眼里了是不是?现在看到了吧,你没有想害人,别人却会借着机会来害你。要是旁人知道了,是不是都会觉得是你心思歹毒,想要毒死你明夙哥哥?” 她说得极慢,一字一句讲给明凓听。 明凓埋在她怀里,抽泣着道,“母妃,那现在可怎么办?” “母妃替你收拾。”颜妃给了贴身的紫雨一个眼神,紫雨会意,悄无声息地福身出去料理小卓子了。 “往后我都听母妃的。” 明凓年纪小,也察觉到了什么,小脑袋又没有办法细想,“母妃最近都不管我,不像以前那样时时来看我了。” 颜妃也不想逼得他太紧,抱着他哄道,“那今晚母妃陪你睡好不好?明日你去给明夙哥哥赔礼道歉,把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他。” “可是他会不会怪我,他好凶。” “你先无礼,人家当然不会理会你,你好好说,明夙定然会理你的。”颜妃软言软语的,见明凓睡着了,偏头拭泪,“不要怪母妃,母妃也是没法子。” 明凓忽然又张开眼睛,忍着困似懂非懂地道,“是不是我离母妃远一点,父皇就会高兴?所以母妃才故意不管我的。四哥先前和我说过,可是我那时候还不肯信。” “是,你父皇喜欢你亲近他,你就只管亲近他,可是他说得不一定是对的。” “那我之前那样,母妃是不是很伤心?我是不是很笨啊?没有四哥,也没有明夙哥哥聪明。” 颜妃含泪笑道,“当然伤心。聪不聪明又有什么要紧,母妃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地长大。” 明凓终于安下心来,安稳地睡着了。 他就是觉得颜妃突然就不喜欢他,故意吵闹惹事引她注意罢了。 说起来,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紫雨出去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颜妃捂住明凓的耳朵,“人已经没了?” “娘娘料事如神,人已经死了。”紫雨道,“他屋里搜出来两锭金子,都是没有打印记的。” “不用往下查了,定然是断了线。”颜妃示意她下去,自己半靠在床头,终于能静下来想一想今晚的事了。 明夙出生的时候,废太子已经坏事了,不知道这毒是他出生前还是出生后下的。 这样一想便想到了破晓,见明凓睡得香甜,也不忍心叫醒他,小声唤了宫女道,“就借明凓这里的厢房梳洗,也不用大张旗鼓回去了。” 宫女们昨夜就取了她的衣衫首饰过来,忙不迭就在空置的东厢铺张开了,紫雨借着替她梳头的机会耳语道,“秦姑娘那儿有信传过来。” 秦意浓前年便进了京,颜妃原是想给她办了户籍,好生度日的,秦意浓却还是进了南府,如今正在调.教新进的琵琶伎。 “知道了,晚些时候本宫去南府逛一圈,眼看要到夏至宴了,是该选些人了。”颜妃道,“随意挽个髻就是了,事多天又热,没得瞧着累赘。” “是。”紫雨用一枝碧玉簪挽起她满头长发,替她换了相称的轻纱衣裙,“您瞧这样可好?” 颜妃随意照照镜子,“就这样吧,这料子倒是凉快,要是有合适的颜色,给夙儿同赦儿做几身衣服。你留下看着七殿下,等他醒了就带他过来,本宫先去牡丹院了。” 她到的时候,明夙正在吐,黄水都吐干净了,明净聪明多了,先行解释道,“这药是清余毒的,太医说吐出来就好了,一会儿就能用些粥水了。” 颜妃走到近前,发现贾小赦睡得四仰八叉的,一只手还拉着明夙不放,忍俊不禁道,“这睡相倒是和小七像得很。” 明夙眼上系着纱带,漱了口道,“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打雷都不会醒,到了吃饭时候自己就知道起了。” 说着还借机捏一捏小貔貅的蹄子,肉呼呼的。 颜妃看四下都是自己人,便把明凓之事说了,“是我教子不善,你只管怪罪我,我已经责骂过了,一会儿让他来给你磕头谢罪。” 明夙这么大心理年纪了,断不会跟个小孩儿计较,“姨妈骂过就算了,不用让他来了,让滚滚知道,又要闹起来。” -- 第80页 “就算再挨打,也是他自己活该。”颜妃道,“叫你在宫里受苦了,你舅舅知道不定怎么心疼呢。” 明夙笑笑,“姨妈事多,去忙吧,我这儿没事了。” 颜妃本想说多坐一会儿,明凓院里的掌事太监急匆匆地进来,如丧考妣,“娘娘您快去瞧一瞧,陛下盛怒,说要打死七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困到爆 今天又吃了爆浆鸡排,于是三更又晚了 谢谢微笑变尘埃心肝儿的手榴弹,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 第41章 德熙帝指着明凓怒斥道,“小小年纪便心肠这样歹毒,屡教不改,朕留你何用!” 颜妃踉踉跄跄地扑到他脚下,“陛下,小七纵有哪里不好,也是您亲生骨肉,求陛下留他一条性命。” 明凓吓坏了,丁点大的孩子直发抖,一路膝行到颜妃面前,“母妃救我。” “颜妃,你可知道,明夙屋里的蛇就是他叫人放的,事后还要杀人灭口,连朕都不寒而栗啊。”德熙帝看着他们母子,“还是说,他背后有其他人?” 颜妃仰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小七才五岁,陛下到底想说什么?想说是不是小四在背后出主意?” “那朕就不得而知了。”德熙帝道,“从忠义亲王出事到现在,小四人呢?” “小四被您罚了禁足,如今还未到期限,他贸贸然出来,岂不是又要落人口舌。”颜妃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已经疑了我们母子,臣妾无话可说。” 德熙帝捏住她下巴,径直望进她眼里,“难道不是颜妃你痛恨荣国公,迁怒于他的儿子身上。” 颜妃瞳孔猛然一缩,忽然明白了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他到底不放心灵筠与荣国公在一起,如果贾赦死在她手里,二人必定反目,连着宁国府保龄侯府都不会善罢甘休。 她忍着下巴上痛楚,弯起唇角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陛下神机妙算,臣妾自愧弗如。” “传朕的旨意,颜妃教子无方,降为嫔位,着柳妃秦妃共同理事。”德熙帝松开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带着你儿子一道滚回朝阳宫去,好好思过。” 颜妃轻笑两声,抱着明凓起身,姿态依旧那样优雅,“臣妾告退,陛下保重。” 不多时,宠冠六宫的颜妃被降位的消息何止传遍宫中,连着满京城都传遍了。 紧接着次日德熙帝便给已经成亲的儿子都封了郡王爵位,命他们出宫建府,唯有明净虽然最年长,却没有娶妻,还住在宫里。 史老侯爷借着讲课的机会问了明夙当日发生的事,明夙眼上还系着鲛绡,上个小灶也不太明显。 他隔着一层薄雾打量了史老侯爷半晌,方慢慢道,“一定有什么事让他忽然急切了起来,如果他早先就想对颜妃娘娘和七殿下开刀,不会请老侯爷到朝夕堂教导诸皇子的。” “老夫在这世上,不怕聪明人,也不怕蠢人,唯独怕这些个自以为聪明的。”史老侯爷直摇头,“颜妃既受了罚,你在宫中难免要吃些苦头,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便是,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颜家的情分也有用尽的一日,焉知老侯爷的薄面没有用完的时候?”明夙道,“您屹立不倒至今,靠的是算无遗策,而非门生故交,因而您手中可用之人不多。听闻杭州有白鹿书院,山长是您的同窗。” “你待如何?” “我想带滚滚去白鹿书院。” “他不会允许的。”史老侯爷还是摇头,“尤其你的眼睛已经可以看见了,这就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我的眼睛看不见,不过是勉强能瞧着模糊大概罢了,又畏惧光,和从前没有什么不相同的。”明夙不想留在这狗屁倒灶的地方,见史侯还在犹豫,索性用了激将法,“老侯爷不会是没有办法说服他吧?” “呵,激将法也没有用,要去的话,也只能你一个人去。你别忘了,贾赦是荣国公的儿子,大好的人质。”史老侯爷道,“各军换防在即,傻子都不会放他儿子走。” 说到此处,他与明夙对视一眼,明夙接着道,“必然是换防出了问题,他有需要重要荣国公的地方,却又不敢不防着我舅舅。” 史老侯爷沾了茶水,在桌上画出一幅简易的堪舆图,点出重点几处关卡,“粤广闽地沿海,我下头有人做着海里生意,没有听说有异动,南方自然是没有问题,那就剩下直隶、西北、北边等地了。直隶同京畿大营已经在理国府手中,如今是夏日,北边草原正是好时节,不会闹事,难不成是西北?” 明夙虽然不想,还是要反驳他,“不会是西北,哪怕再防着我舅舅,我舅舅总会和外族勾结吧。我猜是山西。您还记得么,与我舅舅同科的榜眼,是山西人。” “不是流放了吗?” “可是他们家还在吧?以我舅舅这个脾气,与他们家难说。山西为天下粮仓,晋商并不输给盐商,我斗胆一猜,是今年的粮出了问题,荣国公有整治江南的经验,他这一次换防,只怕不会去边关,而是去山西,任职太原将军。” 这何止是走一步算三步,简直是需要一点想象力了。 史老侯爷偏要与他为难唱反调,“老夫倒觉得是山东,衍圣公一脉在山东,堪称是圣人在世,他们的田地一眼望不到头,有些地方甚至只知孔家而不知有天子,论起来,倒也很合你刚刚说的话。我与你打个赌,我猜他这一任是济宁将军。” -- 第81页 “赌什么?” “我膝下有个曾孙女儿,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与殿下年龄相当,殿下要是输了,便把自己赔给我就是了。” “好。” 反正我有一万种赖账的方法。 对面的老狐狸笑得高深莫测,反正他有一万种叫忠义亲王认账的方法。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年,明夙输了。 这一年里,颜家彻底沉寂下来,德熙帝在半年前已经准许明凓住回他的院子,照旧跟着史老侯爷读书,却没有升回颜妃的份位。 大概是亲娘的教导太给力,被放出来的明凓低调得很,平日里总是默默地一个人进出,贾小赦瞧着他可怜,本来想去和他做小伙伴,却被明夙拦下了,明夙道,“陛下不会高兴看到你们交好的,你不要多事。” 虽然人老了容易糊涂,史老侯爷却不会糊涂,他当着贾小赦的面,就要明夙履行约定,明夙打太极道,“我如今身不由己,估计还是要陛下指婚,老侯爷不如在陛下那里使使力,我没有不听从的。” 贾小赦听说明夙要娶史侯的曾孙女,那脸上的表情别提了,懵逼地看着明夙,“哥哥你不要我啦?” 史老侯爷恨不得把贾代善拎回来再抽一遍,这就是当爹的搞基给儿子带来的坏影响了,简直对小朋友的婚恋观是毁灭性的打击。 明夙笑道,“当着老侯爷的面别胡说,一会儿我给你解释。” 贾小赦哼了一声,跑到院里去看蚂蚁了,他对蚂蚁十分热衷,还会给蚂蚁取名字,哪怕根本认不出来,也叫得不亦乐乎。 “陛下那里我自然会去说,殿下不如留下信物,彼此也好有个证据。”史老侯爷不大相信这个心眼和筛子一样的小瞎子。 明夙难道就会相信这个心眼比筛子还多的老头儿么,他从袖子取出一对金铃,“这个给老侯爷做信物就是了。” 本来打来逗滚滚玩儿的,就是对狗铃铛。 史老侯爷不明就里,揣在袖中收好,“邂逅曾倾盖,殷勤许制铃①,这信物好。” 他念了句明夙没听过的诗,明夙当没听到,不然老爷子很可能为了教育他,当场赋诗一首。 老头儿的才学真不是盖的,不单单是经济文章,诗词歌赋,琴瑟笙箫,就没有他来不得的,贾小赦最近在和老头儿学吹笛子。 明夙陪他上一节课,要出去方便两三次,这断断续续的嘘嘘声实在让人容易有生理反应。 他们的赌注说完了,就轮到贾小赦上乐理课了,老侯爷摸出一根看着就十分值钱的紫玉笛,朝外面还在挖蚂蚁的贾小赦喊道,“看够了就进来。” 贾小赦还以为今天不上课了,手里的竹笛已经被他拿去捅蚂蚁窝玩儿了,转身的时候,老大一块泥巴还在笛子上头。 史老侯爷拿出对付贾代善的本事,直接拿着值钱的紫玉笛把这熊孩子抽了一顿,这才解气地扬长而去。 贾小赦屁股都给他打肿了,委委屈屈地趴在床上哭,明夙是又气又心疼,“怎么就这么皮呢?那笛子是拿来吹的,你倒好。” “有孔,蚂蚁会从那里爬出来,好玩。” “说好的会好好念念书呢?” “书念了,没说会好好吹笛子,学不会。”贾小赦说着更委屈了,“屁股痛。” 明夙揉了揉额头,“痛着!” 等贾小赦能吹出一支完整曲子的时候,又是一年过去,今年是明夙十岁的整生日,他捣鼓着要给他哥哥送些好东西,趁着放假回府的时候,暗戳戳地找了他伯父商议。 他平日里不在家,他弟弟贾小政在贾代化的教导下,成功地长成了一个超乖巧的娃,他哥说话,他就坐在他哥脚底下抱着他的腿。 贾小赦动弹不得,敲敲他的头道,“松一松,腿都要给你抱折了。” 贾小政露出招牌式的超甜笑容,手下却又箍紧了几分,“好。”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 我感觉今天中午不会有二更了,我一定要睡一会儿,再下去要猝死了。 快进两年 注:1.引用自挽闽漕章吏部二首 第42章 贾代化看他侄儿完全脱了白胖的样子,心疼个半死,只觉得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贾小赦别说要送个礼了,就是想上天,他也会给搬梯子,“去库里看看,总会有合适的,再不济,荣府的库里大约也有一两样珍贵的。” 荣府里头一个主子都没有,近乎于空关,史氏做主遣散了一部分奴才,或是放出去或是送到庄子上,只留了一小部分看家。 “那还是去我自己家的库里看看吧。”贾小赦道,“狗子呢,好久没见了,正好带去遛一遛。” 好端端一个荣国府,沦落成了遛狗的地方,贾代化暗自寻思两个人分开也有一年了,有没有分手的可能,大把的贵女等着排队嫁给他弟弟。 “伯父陪你过去。”贾代化道,悄摸儿的还打听,“郁离给你的信里可说了什么?” 贾小赦嘴巴一抿,眼珠一转,一脸小狐狸似的精怪样子,“伯父是想问什么?” 天呐,好好一个老实孩子,跟着史侯以后愈发刁猾了。 贾代化捂一捂胸口,“没什么。” 贾小赦嘿嘿一笑,抱着他的胳膊道,“快把狗子牵来,我们去遛狗。” 已经不是那个还没有贾代化小腿高的奶娃娃了。 -- 第82页 狗子完全是佛系到一定境界了,见着贾小赦随口嗷了一声,然后就趴下身子让贾小政爬上去。 本来以为跟了个流弊的大哥,谁知道大哥上头还有大哥,搞得成日只能空闺寂寞。 “啧,你是不是长胖了?”贾小赦拍拍它的大犄角,“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派的上用场。” 贾小政学着他拍,差点大头朝下栽下去。 荣国府的库房分好几个,贾小赦对着明夙掏心掏肺,自然要去看最值钱的那个,拿了他爹留下的钥匙,开了梨香院里两代荣国公的私库。 贾家没封爵前,在金陵就是大户,一代代传下来不少压箱底的东西。 贾小赦闻着金银宝贝特有的香气,禁不住咽了咽口水,“我我我……就随便瞧瞧。” 太他妈想吃了嘤嘤嘤嘤,这么多呢。 贾代化给他推荐的古董字画,他一概回绝,只挑着金光灿灿的看,指着一顶宝石金冠道,“这个给我,还有这个这个。” 还很嫌弃地道,“我喜欢的那种太少了。” 如果不是上头硕大的宝石,这金冠俗气又沉,是没资格进私库的。 “……是不是在宫里缺银子花?”贾代化问道,不然这孩子怎么专挑沉甸甸的金疙瘩呢。 “不缺呀。”贾小赦翻了个遍,能入眼的就那么几样,嘟了嘴道,“没啦?” 贾代化十分想让史老侯爷给他上一堂审美课,叫人包了几副历代名家字画给他带回去,“拿去送人交际,都是重金难求的。至于你喜欢的,跟我来吧。” 这一个库房对貔貅来说仿佛天堂,一箱子一箱子的金砖银砖,架子上的锦盒里放满了华丽的器具首饰。 “这是貔貅吗?”贾小赦抓着一个四脚兽的摆件,“不太像。” “谁见过貔貅了,快放回去,丑死了。” “是挺丑的!”贾小赦忽然改变了主意,“我们走吧!还是找工匠来打新的好了,过两日我把图送出来给伯父,伯父帮我盯一下。” 贾代化:……所以还是坚定不移地要送金子是吗 明夙的生辰在九月底,颜家失宠,德熙帝也无丰厚的赏赐,也就没什么人巴结他,最多是贾小赦吩咐厨下做碗长寿面罢了。 贾小赦特意告了假,准备好好给明夙过个生日。 牡丹院的人都被屏退了,明夙被贾小赦烦的不行,只能按他说的,把眼睛上的鲛绡摘下,露出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 这一双眼睛长在颜灵筠身上,总是含笑多情,犹胜三春盛景,生在明夙这儿,却是冰封千里的肃杀,只淡淡瞥一眼,便是藏不住的狠厉。 因此他还是觉得遮住的好,省的平添麻烦。 “当当当~”贾小赦揭开桌上的红布,“恭祝哥哥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噗”明夙看着面前两个手掌这样大的貔貅,笑场了。 他本来打算不管滚滚送什么都假装高兴愉悦的。 “怎么了嘛,你不喜欢呀?我画了好久的,不好看吗?”贾 小赦看着那只威风凌凌的貔貅,“按着我自己的样子铸造的哦。不愧是我,这么神武。” 明夙揉揉他的脑袋,觉得小家伙对自己有误解,“你哪有这么高,腿也没有这么长,角应该是圆润的,和幼鹿似的,就没切片的鹿茸那样,尾巴的毛球球也没有,蹄子是圆鼓鼓的鹿蹄。” 贾小赦目瞪口呆,“瞎说,我哪有长这样,你养个鹿算啦。” “我养鹿做什么,你又看不见自己尾巴。”明夙笑得很开心,从袖子里摸出个小巧的白玉挂件,“我跟老侯爷学着刻的,其实也不太像。” 大概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史老侯爷不会的事了,哪天他老蚌生珠,亲自生了个儿子,明夙也不会太惊讶的。 “哪有过生辰的人反过来送我礼物的。”贾小赦口是心非,笑得眉毛弯弯,仔细地打量着手里圆润的挂件,忽然嘴角一撇,“是不像呀,怎么跟小猪一样。” 圆头圆脑圆耳朵,一点也不英俊。 “那好歹是神似了。”明夙大笑,把白玉给他挂上,“保佑我的滚滚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愣是搞得像贾小赦过生日一样。 长寿面刚上来,牡丹院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史老侯爷的礼物是一支洞箫,明净的是玉如意,明凓是偷偷摸摸过来的,送了一块玉佩,又塞了一个荷包,“这是我母妃的。” “吃不吃面呀?”贾小赦招呼他,明凓挠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不多留啦,四哥说他的先前送过了。” “挺好一个孩子。”史老侯爷感慨道,给他多好,他还有一个曾孙女,也是聪明伶俐,乖巧可爱。 明夙已经重新绑了带子,握着萧的样子十分像大街上卖艺的瞎子,“天下好儿郎多的是,怕是老侯爷的曾孙女不够。” 最惨是史老侯爷至今没有曾孙子。 史老侯爷受了他挤兑,也不恼怒,笑道,“殿下记着咱们的约定就是了。” 明夙也是一笑,“忘记啦。” 贾小赦看看他俩,觉得还是不要懂了,一扯明净袖子,“大殿下,吃面吃面,一会儿就坨了。” 明净正在看桌上这只光华璀璨的摆件,工匠手艺极好,看着栩栩如生,他不禁问道,“这是什么神兽?” -- 第83页 “这是貔貅呀!”贾小赦道,“好看吧!” 明净昧着良心也说不出来好看,换了话题道,“上次你拿来的画,我都替你出手了,银子是要现银还是银票?” “给我换成金子,送回我家里去。”贾小赦道,他在宫里没什么人打点的,干脆把带进来的东西都托给明净拿去卖了,反正明净也不会坑他。 小貔貅的第一桶金是从变卖家产开始的。 十分败家子了。 十岁的明夙离着成人又近了一步,有些男孩子这个时候屋里都开始放人了。 德熙帝这个事上倒是关心,借着他生辰的名义,送了两个绝色的宫女过来,能歌善舞,温柔解语。 一个被明夙送去小厨房烧火,一个被贾小赦派去耳房清点货物。 明夙近来觉得做人很有意思,主要是他的滚滚开始做生意了,借着史老侯爷的名头从宫外头批发了一大堆的画本闲书。 别说几个小主子喜欢看,就是识得字的奴才也喜欢拿来打发时间,堪称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粮了。 识字的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大太监,手头有银子,出手也阔绰,贾小赦赚得老不少了,私下里还塞给了小七几本。 明夙看他肉痛的表情,捏着他的脸道,“就两本书,看你不舍得的样子,没出息。” “这不是书,这是银子啊,白花花的。”贾小赦尝到了甜头,愈发吝啬起来,“你那本看完了还给我,我还要卖的。” 然后被明夙揪着打了一顿。 等讲龙王爱情故事的那本出到第六册 ,过年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贾小赦得回府过年,把明夙留在宫里。 贾小赦恋恋不舍地跟着贾代化走了,一步三回头,“我过了初五就回来。” 千八百年的都在一起,哪里差这几天了,明夙也想耳根子清净几天。 贾代化听史老侯爷讲过一回贾小赦可能被带歪的婚恋观,头几天热热闹闹的一家人聚了,初三便特地让史氏请了史家人来玩儿。 男女七岁不同席,贾小赦擦着边被留在了内院,史侯几个曾孙女都是开朗的小女儿家,笑起来跟一群黄鹂似的,生的也都喜气,胖乎乎圆滚滚的。 “带着姐姐妹妹们去花园里走走,正好赏雪,你昨儿不是还和弟弟打雪仗呢么。”史氏笑道。 贾小赦牵着他弟弟,满脸懵逼,也可以拿雪球砸她们??? 就跟赶鸭子上架似的被赶到了花园里。 史氏刚坐下喝了口茶,就看到帘子一动,小丫头们哭着跑进来,被砸得满头满脸都是雪。 贾小赦皱着眉和他弟弟吐槽道,“怎么这么不经玩儿啊,咱们溜出去找敬大哥吧?” 贾小政抱着他哥的腿,笑眯眯地往他哥的靴子里塞了一把雪,“玩!”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兄弟情,是兄弟情,没成年人就是兄弟情,我不想去吃牢饭 早上偷喝了冰的桃桃 现在打算去火葬场了 评论抽了 看不到 嘤嘤嘤 求作收 第43章 贾小赦只觉脚上一凉,等要抓贾小政的时候,刚刚还抱得死紧的小家伙已经跟兔子似地窜出去了,躲在假山边上看他。 “过来!”贾小赦眯起眼,“可别逼我去抓你啊。” “我才不!”贾小政笑起来甜死个人,说话却噎死个人,“我又不傻!” “你等着!”贾小赦撩起袖子和衣摆,“嘿嘿,抓到了打屁股!” 贾小政尖叫一声转头就跑,“救命啊!哥哥打我啦!救命啊!嘤!” 最后是撞着了人。 他捂着酸溜溜的鼻子,仰着头看自己撞到的人,然后尖叫的更大声了,“啊啊啊!” 贾小赦才过了转角追上他,无语道,“瞎喊什么呢,也不怕进了冷风喊劈了嗓子。” “明夙哥哥!”贾小政很久没见明夙了,一把就抱住明夙的腿,像是贾小赦当年的小鸽子在世一样,“哥哥哥哥哥哥,明夙哥哥来了!” 明夙难得逃离贾小赦的魔爪,今日穿了件浅青海水纹的颜色,瞧着比那一花园的雪都冷,他弯腰捏住贾小政的手,“做什么?” 贾小政松开手里的雪,装傻道,“没做什么。啊,政儿好想明夙哥哥啊。” “小坏蛋。”明夙捏一下他的鼻子,看贾小赦还呆在那里,伸手道,“傻了?还不扶我一下。” “哥哥怎么出来了?”贾小赦赶紧把身上的狐裘斗篷解下来给他披上,“也不多穿些衣服,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 明夙淡淡道,“本来想去清虚观拜三清,雪大南行,刚好路过了,索性来瞧瞧你。” 忠义亲王是不会承认在贾小赦走的当天晚上就觉得牡丹院静得无趣了。 贾代化和贾敬还在前院待客,贾小赦丢下那群不经玩儿的小丫头,悄悄地带着明夙去了荣国府,史氏不放心,把贾小政给扣下了。 史氏拿了红包给明夙,“我这里客多,怠慢殿下了,让赦儿带您去荣国府逛一逛,松散松散。” 明夙谢过她,由着贾小赦拖着往隔壁去了。 贾小赦绕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从前住的地方,“宫里清净惯了,倒觉得宁国府太热闹了,这就是我小时候住的院子。” 很小一个,也不甚精致。 -- 第84页 但是对个傻儿子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还好挨过那两年,没出什么事。”明夙道,“我从前见过凡人把痴儿溺死的,早知道你这样,我就想办法接你到身边了。” 贾小赦完全不领情,笑嘻嘻地道,“哥哥那会儿又比我大多少,怎么个接法。咱们流落到这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明夙试着观过天象,然后什么也没有观出来,一时有些恼羞成怒,抬手捏住他的后颈道,“翅膀还硬呢,先嫌弃我了?” “不嫌弃,这样也挺好的。”贾小赦跳过门槛,又跳回来,“本来想带回去给你看的,还想着怎么瞒过他们,现在哥哥自投罗网了,那正好。小鹏!快去把我要备着的东西搬来。” 颜灵筠不放心两个孩子,把身边的小鹏一并送来了。 小鹏在外头大声应了一句,找了几个小厮,把贾小赦让他们重金买来的东西都搬过来,又道,“这得晚上放才好看,您和殿下再玩一会儿。” 贾小赦心里且有数呢,他打了哈欠道,“我睡一会儿,早上起得太早了,哥哥睡吗?” “这屋里常年没住人,你别瞎躺。”明夙也没拉动他,反而被他拖着倒在床上,他摸着这被子就潮乎乎的,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快起来,好歹换了被褥。” “睡着啦。”贾小赦翻身趴在他身上,“不许说话了。” 明夙虽常年板着个脸,却是拿他没办法的,只得拿斗篷给他盖着些,“越来越任性,我要是不在了你可怎么办。” 这么凑合着睡了一个下午,晚上看烟花的时候,贾小赦鼻子就有些塞,他强忍着喷嚏道,“哥哥把鲛绡解了吧,好不容易能看见了,还得装得看不清,不委屈吗?” “没什么好委屈的。”明夙道,“我都会讨回来的。快看,这个好看。” 荣国府要的烟花,自然是最好的,堪比送进宫里的,一时间小院里火树银花,繁星落雨,贾小赦看着明夙被烟火映红的脸,笑眯眯道,“哥哥真好看!” 就是穿得太素净了,等他回去一定好生给哥哥安排。 明夙看他一眼就知道 他在想什么,把他的脸推得远些,“你就欺负我眼睛不好,成日地往我身上堆东西。” 贾小赦又笑着凑过去,“可是那样很好看呀。明年老师就能回来啦,就是不知道我爹什么能回来。” 他这样的身份,总是要留在京中,不得和贾代善团聚的。 明夙揉揉他的头,“我总归是在的。” 贾小赦才感动不过几个时辰,等回宫被明夙狠狠灌了几碗姜汤,就恨不得他不在才好。 “我不喝!不喝!不喝!” 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明夙冷笑一声,接过宫女手里的碗,警告他道,“大过年的,你可别急着挨打,赶紧过来喝了,不然发烧生病了我可不管你。” 贾小赦缩在床尾,他最是讨厌生姜的辣味,“不要你管,我就不喝!” 明夙气得险些摔了碗。 谁料半夜倒是他自己发起热来,风寒入体又兼先前蛇毒亏了身子,一直到过了元宵节才能起身,连着原本说好的元宵灯会都错过了。 贾小赦在他床前侍疾,老实得跟鹌鹑似的。 贾代善这几年在江南和山西频频有大动作,这两地的商贾恨不得做个草人天天扎他,炸死他才叫痛快。 过了正月十五,德熙帝休完年假上班,大朝会上发出的第一个圣旨,是夺了衍圣公孔家的名头。 “给他们念一念荣国公的折子。”德熙帝重重一拍案,“鲁地之人只知孔圣人而不知有朕,他们仗着圣人的名头,是准备做什么?!” 左都御史这等读书人素来是奉孔夫人比对自己祖宗还要恭敬的,出列道,“陛下息怒,荣国公的折子也不能代表整个鲁地,是否派人详细查查?衍圣公一爵从太.祖开始便传承至今,陛下夺了爵位,无异伤了天下学子的心啊。” “原来衍圣公就可以代表天下学子,那普天下的书院、官学、乃至国子监翰林院都不如叫孔家人来做主好了?”德熙帝怒道,“尔等身为朕的臣子,心中却只有你的圣贤,那便回去安心信奉圣贤去吧,朕准你回去颐养天年。” 左都御史颤颤巍巍地扣头谢恩,“臣不能再侍奉陛下,还祝陛下龙体安康,祝天下海晏河清。” 他竟是也不求饶谢罪,就这么认了。 到了四月里颜灵筠奉旨回京,便任了左都御史一职,在金陵辛辛苦苦做了六年,结果还是转回了御史台,不少人暗地里都替他不满。 颜灵筠自己倒是没什么想法,只要人活着,他在哪里做不得妖呢。 一下船,他便见到了贾小赦明夙,明夙已有十一岁,丰神俊朗的小少年站在岸边,着实让人瞧着欣喜,他身边的贾小赦却也不比他矮上多少,神采飞彩,如珠玉在侧,还跟小时候一个脾气,拼命挥着手,“老师!老师!这儿,我在这儿!” 颜灵筠笑着走过去,“长这么高啦。” “三年没有见老师了,好想你啊。”贾小赦一把抱住颜灵筠的手臂,“我特意和陛下告了假,可以在宫外住五日呢。” 明夙心说贾小政见了谁说想谁的毛病,大概就是跟着贾小赦学的。 “那也不错。”颜灵筠揉揉他的脑袋,“叫我好好考校你的功课,看看是不是只长了个子,不长脑子。” -- 第85页 颜灵筠的宅子不过两进,贾小赦怎么看怎么寒酸,嫌弃道,“我给老师换个大宅子吧,你这服侍的人也太少了。” 他当然不会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到底没说出来让颜灵筠去荣国府住的话。 “我不喜欢人多。”颜灵筠看凌霄花开得正好,随意掸了掸下头石凳上的灰尘便坐下了,“坐会儿,咱们说说话。” 贾小赦每个月都有一本厚的书信给他,他要说话的对象自然不会是指贾小赦。 明夙在他身边坐了,“舅舅是怎么想的?” “你还是太小了,再等三年。”颜灵筠道,“三年很快的。” 且让龙椅上那狗x多活三年。 “我只怕舅妈觉得三年太长。”明夙调侃了他一句,结果被掐了脸,口齿有些含糊道,“娘娘这几年受了大委屈的。” 颜灵筠最是了解自己的姐姐,摇头笑道,“娘娘只怕也觉得清净,这种男人,谁会想要,见多了难免恶心。今日赦儿留下,你照旧回去,以你的身份,不好留在宫外。” “嗯。”明夙想了想道,“舅舅如果进宫,避开一些大殿下。” “人心易变,我懂的。这一进了京城,虽然事儿还是这些事儿,却觉得从骨头里透出乏来。”颜灵筠道,“难免有一番相争,你且放宽心。” 明夙浅浅一笑,“端看各人的手段,就算是四殿下,我也不会相让的。” 本尊这种帝星,怎么好意思不做皇帝呢。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昨天三更放鸽子了,吃晚饭本来想眯一会儿的,结果一觉睡到十点多,来不及了T-T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打个广告哟 下一本接档文,如无意外,十月开坑》红楼之林侯熙玉 林如海长子生就一双妙手,尤善丹青,年幼时便以一副江山月夜图换来林家爵位世袭罔替。 待得林熙玉弱冠之时,游历至京城,京中勋贵莫不以得到他的画为荣,连林家当垃圾丢出来的废稿都被捡得一干二净。 林熙玉看着面前三番四次缠着求画的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我的画像?” 少年拼命点头的样子和小狗一模一样。 ***以下是阅读指南*** 非穿越,原著线,宠黛玉,神仙兄妹 不娶妻,略养成,甜到炸,还是主攻 妙手丹青林熙玉x死缠烂打明小六=肤白貌美温润如玉美术生x缺根筋二哈品种体育生 第44章 贾小赦这天晚上腻着颜灵筠要一起睡,颜灵筠也由得他,谁知道贾小赦两觉睡醒了,颜灵筠还在灯下写着什么。 他揉着眼睛抱怨道,“老师,你这个样子被张大夫看到,是要扎瘫的。” 颜灵筠勉强笑了下,“你睡你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贾小赦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甩甩头让自己清醒点一点,踩着鞋子跑到他边上,“是……我爹出事了?” “你爹得罪了孔家,户部的粮饷又拖延了,算算他送了信出来的时日,只怕济宁大营很快要断粮了。”颜灵筠摸摸他的头,“山东宗族之势远胜江南,这次陛下让你爹出头,未必没有折了他这把刀的意思。” 到底是他连累了贾代善。 贾小赦趴在他膝盖上,“咱们不能自己出银子吗?” “京城到山东近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想法子找一找故人吧。”颜灵筠道,“我在山西还有些朋友,许是能挪些粮。” 贾小赦觉得山西有点耳熟,皱着眉道,“是那个始乱终弃你的吗?” 颜灵筠心事重重也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捏着脸把他的大头提起来道,“又是听谁胡说的?子瑜是我的同窗好友,流放是因为旁的事,我们没什么。” 贾小赦不愧是他爹的儿子,他爹饿不饿死不重要,老师的奸夫就很重要了,他仰着头道,“可是老师送信也要时间的,诶,要是能有个日行八百里的神驹就好了。” 啊,他有的,角端小老弟据说可以日行八千里呢,翻什么神驹十倍。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角端跑起来过,刚开始到家还有些血性,会拿个大犄角推人,现在已经完全沦落成陪小朋友玩耍的狗子了。 颜灵筠也没指望他,赶了他去睡觉,自己按原定的写了信让人加急送出去。 在宁国府里的贾代化自然也是收到宝贝弟弟求救的,他这时候正在史氏房里哄贾小政,贾小政吃坏了肚子,蔫儿得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 他看过后急得一拍桌子,“夫人早些安置,我去一趟保龄侯府。” “这么晚了,国公爷出去岂不是落人口舌。”史氏拦住他,“国公爷不说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您同颜大人的交情无人知晓,陛下现下也是要疑你的,要是你再不成,谁又来帮衬着二弟和颜家呢。” 从德熙帝笃信贾代善,到拿了他去滚刀口,也不过短短数年时间,贾代化做了这些久的京畿统领,一旦德熙帝也起了疑心,便是万劫不复。 贾代化把信直接递给她,“眼下竟是困兽之局。” 别看一众人都嫌弃德熙帝喜怒无常、刚愎自用,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解燃眉之急,总不好直接冲进去宰了这王八蛋吧。 史氏看完说了一句客观的话,“二弟这个事就是找祖父也是无用,祖父正筹备着借李老大人的事撺掇一下京城学子,就算陛下为舆论所迫,是能给二弟添一粒米还是一碗粥?” -- 第86页 别看史氏贤良温婉,用起贬义词形容自己爷爷也不是含糊的。 这也是时代落后,通信不发达的一个弊端了,纵是千般手段,也得需要时间等。 “等明日见了老侯爷再说,我记着你有一位好友,出自孔家?” “正是这一任衍圣公的嫡亲闺女,我原也是打算去瞧一瞧她的,出这等事,日子可不太好过。”史氏道,她本来今天就想去的,只是被贾小政绊住了脚。 贾代化只得做两手准备,先叫人连夜便去操持粮草的事。 事情只有比他们收到的讯息更糟的,军中粮草不足两月的时候,贾代善已经递了折子催促。 山东士族的凝聚力超乎他的想象,他就是大把银子抛出去,市面上竟收不到半点粮食。 只剩一月左右口粮的时候,他写了信给自家人,结果信送走不过两日,孔氏族人举着些扁担锄头之类的农具,围住了济宁将军府。 贾代善坐在将军府里,听着外头与官话不同带着口音的叫骂,竟是笑了。 他这一笑,差点把老平头给吓出心肌梗塞来,“国公爷?” 妈的,不会是疯了吧。 贾代善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可能是老糊涂了,“我是在笑,偷鸡不成蚀把米。孔家的爵位是这么好夺的吗?人家屹立数朝不倒,总是有原因的。我不动,他们也不动,场面已经僵局了。平先生且看着,今日闹完,必然会有人登门。” 自汉高祖起,孔子嫡系长孙便有世袭的爵位,虽历朝名头待遇各有不同,却也传承至今,最盛是朱明一朝伊始,衍圣公班列文官之首。 在这样的漫长里,莫说荣国府,明家江山尚且不值一提,德熙帝想借一两桩事瓦解鲁地世世代代的依靠,犹如痴人说梦。 尤其是现在的文化体系都是儒家一脉,他就算不想尊孔崇圣,也得先发展一些其他政治道路吧。 满朝文官天下学子都是拜过孔圣人的,冷不丁皇帝往他们脸上抽这么大一嘴巴子。 做的天子万人之上,可真正独断专行的都嗝屁了,与诸侯与士族与朝臣共分天下,几乎是大势所趋。 不分权利,就没人有会来维护你的权力。 话说回来,也由此可见,拥有一个好祖宗和发展当地文化产业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老平头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揪着稀疏山羊胡子笑道,“王谢已是堂前燕,唯有圣人,唯有圣人啊。” “圣人尚且要收些腊肉,何况如今的孔家,陛下因为无法掌控孔家而生怒,却没有想过他给没有给过人家好处。”贾代善示意他坐下喝茶,“陛下且等着这巴掌扇回他脸上吧。” “不知道这九进宅子里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老平头接过茶杯一口闷干,“我倒是很好奇。” 说的是坐落在曲阜的衍圣公府,也就是孔氏的本家,现如今足有九进。 和公府对应的孔庙,亦是占地宽阔,气势宏伟。 贾代善给他添了杯水,“近来就有机会去看看了。” 他们在里头好吃好喝,不过是闲坐,贾代善还下令不许护卫出去轰赶,只关着大门,安静如鸡。 外头围着的乡民却渐渐有些累了,站不动也骂不动了,有些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还喊,“孩儿他娘,赶紧回去蒸一屉馒头,我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骂这狗屁将军。” 如是三日,乡民还学会了轮班制,济宁将军府却无半点声响。 虽然与预想的不同,但是戏还是要唱下去的,贾代善年轻,孔家便也派了一个年轻人过来,前衍圣公的嫡长孙孔风南,如果不是出了这等意外,他便是日后的衍圣公。 孔风南风尘仆仆,他是从曲阜本家赶来的,这样的狼狈无损他的气度风仪。 家族精心培养过的继承人,甫一露面很能镇住几分场子,温文儒雅,通身书卷气,赵侍卫隔着门缝偷看,觉得他生平见过的人里,只有寿昌侯能与之媲美。 当然了,孔风南的国字脸看起来很英气一些。 他拦在众人面前,朗声道,“众位乡亲先回去吧,让我和荣国公谈一谈,孔家有错,孔家认下,可这一盆脏水不能泼在鲁地的百姓身上。” 孔府的势力范围其实大致是以济宁为中心往外,拖上整个鲁地这面旗子,旗子是有些大了的。 架不住老百姓喜欢听这个,更觉得自己的辛苦“围攻”是为了守护家园。 孔风南正要再往下说,忽然余光瞥见一支车队从东边过来,打头的马车上坐着个小少年,生得无比俊秀。 “都让让,让一让!”车夫喊道。 孔风南见那马车压下的车辙极深,不知是什么重物,他怕马车撞伤人,指挥着乡民都让开一条道来。 才刚辟出将军府前的路,少年的马车已到近前,他挥开车夫要扶他的手,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下来,上前用力拍大门,“我找荣国公!” 赵侍卫本来觉得自己身体是很好的,这会子也快和老平头一样心肌梗塞了。 这拍门的不是他们家赦哥儿,又是谁。 他也顾不得外头的人了,赶紧地命人开了大门,小声道,“小祖宗,你怎么来了?” “先叫人把东西运进去再说。”贾小赦道,外头围着这么多人,万一给他抢走了可怎么是好,废了大功夫呢。 -- 第87页 不得不说,孔这个字,在济宁真的是大有用处了,哪怕那些乡民觉得这少年有些古怪,那些个马车有古怪,在孔风南的控制下,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没有闹事。 将军府卸了门槛,让后头的七辆马车都径直从大门进去了。 贾小赦是最后一个进门的,他也听见孔风南吩咐下人的声音了,朝着他一笑道,“多谢这位哥哥帮忙啦。” 如果孔风南见过贾代善,肯定会知道这个少年同贾代善必定有关系,但是就是这么倒霉,孔风南没见过,还被贾小赦一笑给晃了眼。 他自小读圣贤书,不料竟为个孩子动了心神,当下在心中抽了自己十七八个耳光,暗骂猪狗不如。 大门重新关上落锁,贾小赦跟做贼似地小声道,“我爹呢?” 他爹一口茶全喝进了肺管子,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 本该在京城作质子的儿子不但凭空出现在眼前,身后还不断有人在往里抬箱子,箱子一揭开,满满当当都是金银。 贾小赦跑得累死了,抢了个凳子坐,问他爹,“够军饷吗?随便花。粮草已经在路上了,三两日就能到。” 贾代善咳得肺也要出来了,“你你你……” 还没你出个结果,就听到贾小赦又道,“我是跟人借的,爹,你记得还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elangi心肝儿的地雷~ 终于写到文案上的场面了。 工作出了一点问题,这两天是焦头烂额,周末好好补偿你们哈。 之前的买买买封面可能有版权问题,所以在强烈的求生欲之下,换了一张虽然可爱但是没有买买买这么可爱的封面,希望心肝儿们不要嫌弃呀 隔壁貌美如花美术生求预收啊!!!!! 本文里的设定都是编的!!!我没有说我们祖国各地不好的意思。 第45章 贾代善勉强让脑子转起来,开始盘算他宝贝儿子无旨意偷溜出京城这件事要怎么了结,倒是平先生笑问了一声,“不知道赦哥儿是问谁借来的?” 贾小赦连灌了两杯茶这才道,“从沧州纪家借来的。” 平先生再问,他却不说了,只拿两只眼睛盯着贾代善,平先生会意,起身道,“你们说话,我出去瞧瞧外头的情况。” 贾小赦还保持着做贼的状态,趴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这才挤到贾代善边上,小声道,“我跟你说你千万别不信……” 他昨晚迷迷糊糊也没睡着,忽然听见颜家那小破院外头嗷嗷直叫唤的声儿,出去一看居然是狗子从宁国府溜出来了。 “嗷嗷嗷!(老大,我有兄弟找你。)”狗子超级骄傲地高昂着头,身边竟还跟着两只青色巨狮,一只没有左足,一只没有尾巴,皮毛在月色下隐约泛着幽光。 “哇!”贾小赦还没那狮子高,抬手摸了摸巨狮的下巴,“你兄弟怎么比你大这么多。” 人家两个爪子拼起来就和角端差不多大了。 “我家主人夜观星象,察觉到您有难事,便派我们两个来助您。”没有左足的那一只叼住贾小赦的衣服,把他甩到背上,“您跟我来。” “等一下!等等!”贾小赦抓住它的鬃毛,“我跟老师说一声,你们现在外头等着,别吓着他。啊,老师您怎么出来了。” 颜灵筠一手持笔,一手扶着门框,以为自己在做梦,神色恍惚道,“大晚上不睡觉,你干什么呢?” 贾小赦赶紧要从巨狮身上下来,奈何太高了,只得拍拍巨狮背道,“快放我下去!” 巨狮乖顺地趴到地上。 “这么听话?”贾小赦有点惊呆了,不愧是狗子的兄弟,他小跑着上去扶着颜灵筠,“只是狗子带来的朋友,说能解决我的难事儿,我想和它们去看一看。” “不许去!”颜灵筠拽住他,“你怎么知道它们是好是坏,万一是骗孩子去吃的坏蛋呢?” “不会的,我有感觉。”贾小赦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老师放我去吧。” 再说了,我可是貔貅,怕什么狮子。 巨狮看颜灵筠还是拒绝的样子,上前几步道,“劳您从我脖子上取一下主人的信件,他说您若是不肯放人,便叫我把这个拿给您看。” 颜灵筠犹在梦中一般,果然从它脖子的项圈下头发现了压着的书信,折成一条双尾鲤鱼的模样。 他匆匆拆开看过,略微有一点清醒,“沧州纪青,我倒不是头一回听说,只是……” 巨狮抬爪,一巴掌把他给拍晕了,然后同懵逼的贾小赦道,“我哥那里还有一封信,是主人要留给颜大人的。” 贾小赦气得拽它的毛,“还敢动爪子!快帮我把人抱到床上去。” 巨狮表示叼可以,抱就无能为力了。 到底心里好奇得跟猫挠似的,贾小赦还是留书出走了,狗子蹲在门口,挥挥爪子以作告别。 这么点大的孩子在背上,轻如羽毛,巨狮背负着贾小赦踩着月光奔跑,眨眼已经百里之遥,背上却是半点也不见颠簸。 “真是厉害。”贾小赦把自己埋在厚实的毛毛里,“你们主人真是幸福。” 还未等他察觉到夜风的凉意,巨狮已经放缓了脚步,轻灵地跃过高墙,落在了他的主人面前。 “沧州纪青,见过小公子了。”豆蔻年华的少女从坐着的台阶上站起来,揉了揉巨狮的脖子做安慰,“辛苦你们了。” -- 第88页 巨狮先后用大爪子揉揉她的脑袋,把贾小赦从背上放下来。 贾小赦十分羡慕她,“你居然有这么大的狮子。” “这是沧州的镇海吼,自夏末至今,总算生了些灵性,真身比这房子还要高,待得小公子再来沧州之时,我带你去瞧一瞧。”纪青外面上看和普通闺秀没有什么分别,串着珍珠的双环髻,粉色的纱罗衣裙,只是她的眼睛却饱含沧桑,不像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倒像是久经世事的老者。 贾小赦道,“你找我来做什么?” “你不是担心你父亲么,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纪青浅笑。 其实贾代善命中并无此劫数,不过是虚惊一场,但是再往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纪青指一指天空,“国尚且无二主,更何况天上,不知何时起,紫微帝星旁竟又多了一颗星,只是稍显暗淡。我愿意辅佐忠义亲王登临帝位,你和他亲近,我便想卖你一个好,求你牵线搭桥。这些往后再说,现下我给你银子,给你粮草,让你带着去找你父亲,如何?” 纪青看着年纪小,其实已经年过三十了,她小时候是活不下来的,最后家中来了一僧一道,说她有一魄贵不可言,只是命数压不住,所以才殃及性命,需要远离父母亲人,断了七情六欲。 父母照做,于是她侥幸活了下来。 于是她从两岁起,便被养在纪家的别院里,也因为这一魄,无师自通地会了星象占卜,甚至能与鬼神异灵沟通。 后来父母过世,兄弟姐妹畏惧她容颜不改,视之为妖物,她也就索性潜心修行,断了红尘亲缘。 这两年她总是感觉到心绪不安,修行不得寸进,像是从魂魄深处躁动起来,几番测算,才勉强得知这一魄原来的主人重新现世了。 纪青十分害怕他把这一魄收回去,故而想着如果可以辅佐帝星上位,是否能保全自己。 贾小赦垂下眼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同我哥哥是什么渊源,你既然肯帮我,我自然也承你的情,东西只当是我借你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着明夙久了,也学会了在外人面前掩饰表情,偶尔板起来脸来和明夙还有几分相似。 此女虽然心怀算计,倒也无害人之心,不妨多看一看,这东西借了要还,可什么时候还,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貔貅只进不出的。 纪青只要与他们搭上关系,借与不借的都无所谓。 纪青不但搬出成箱金银,还购置了大量的粮草,连着拉车的马都是每到一个驿站便会更换,沧州在鲁地与河北交界,贾小赦日夜兼程,第二日便到了济宁,粮草走得慢些,如他所说,还需要三两日。 贾代善听完这个宛如聊斋的故事,因为没有见到真狮子,所以比颜灵筠要淡定一些,摁着贾小赦的肩膀道,“笨蛋,你中人家套了,我断还没有落魄到要靠儿子接济的地步。” “那你信写得这么惨?”贾小赦眼睛睁得老大,“我知道是个套啊,那我不是怕你饿死!我很辛苦的啊!” “你伯父一直对我和郁离的事耿耿于怀,总要装得可怜些才好破冰。若孔家这几日不登门,我也会去寻他们。”贾代善被他这样看,一点心虚也没有,至于写给郁离,自然是情趣了。 贾小赦愣了一会儿,然后冷笑两声,“爹你完了,伯父和老师为着你要饿死的事殚精竭虑,寝食难安,你倒好,来了这么一出。” 贾代善揉揉他的头,把儿子弄得左摇右晃站不稳,“那你偷跑出来就有好?还得和他们解释是怎么日行千里英勇无畏地冲到济宁来的。你说跟陛下告了五日假,还得靠着纪家的镇海吼把你送回去吧?” “我同纪青说好了,在济宁住两日,后日晚上镇海吼回来接我回京城。要不是怕你不认得她的人不肯收,我才不亲自坐马车来,屁股都烂了。”贾小赦想一想还是很生气,拍开他爹的手道,“你既然没用,这些东西我都带回去了!带回去堆狗窝也不给你!” 贾代善只得放下身段哄儿子,等着老平头说孔风南求见的时候,父子俩已经又是有说有笑的了。 “不用避开,你只管你坐着吃点心。”贾代善道,“你和他再相见也不知道是何时了,只说他看错便是了。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你假托了敬儿的名。” 贾小敬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落。 贾小赦嚼着一个枣子吃得正开心,随意地点点头敷衍他爹,“这个枣挺好吃的,到时候给我多装点,还有什么特产,也多来一点。听说孔家的点心特别好吃……” 倒霉催的,正好这句被孔风南听见了。 孔风南先拜见了贾代善,落座后朝着对面的贾小赦一笑,“明日便叫人送来给小公子尝尝,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讲究一个应时,这时节吃藤花饼正好,再过半月入了夏,就得换成荷花酥了。秋日是菊花桂花,冬日的无趣一些,不用梅花,用的是豆沙。小公子要是得闲,去我们府上玩两日,待客和过节的点心又各有不同。” 侃侃而谈,仿佛是开点心铺子而非圣贤后人。 贾小赦吐了枣核,忍住了开口让他打包的冲动。 贾代善听孔风南报完菜名,笑着道,“小侄无状,叫你见笑了。” “原来是宁国公的公子。”孔风南看贾小赦只觉一举一动莫不鲜活灵动,完全没注意到上首的贾代善已经完全黑了脸。 -- 第89页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elangyi和蔻子的地雷呀,么么哒 来了来了!今天没有吃爆浆鸡排,今天吃了烧烤,不好吃,不开心 贾代善:这狗X怕不是想死??? 第46章 贾代善并不想从龌龊的地方揣测孔风南,但是儿子是他亲生的,看个屁啊看个不停,他端了茶道,“这茶孔公子尝一尝,虽不是什么好茶,也是作贡品的明前茶了。” 孔风南依言喝了一口,笑道,“这茶还不好,哪里还有更好的茶了,这龙井的嫩栗香极佳。” “那就好,还怕入不了你的眼。”贾代善顺势就把话题扯开了,“孔公子今日登门,所谓何事?” “我表字梦西,国公爷喊我梦西便是,在您面前当不得一声公子。”孔风南表现得挺谦逊的,“我是个老实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国公爷此番弹劾孔家,孔家无话可说,只是您到底给咱们留一条活路。” 话说得极其可怜了,也没有指责贾代善你为什么忽然之间搞我们。 可惜贾代善断不会认了弹劾二字,“不过是照实上书陛下罢了,陛下不过暂时生气,这才夺爵。只是这几日,倒叫我窥见了济宁的民风。金陵富庶难道输给济宁吗?可陛下是怎么处置的金陵?” 贾小赦听得无趣,坐在边上嘎吱嘎吱啃了半碗枣子,贾代善扭头看他一眼,“要是坐不住,就去找老赵,睡不着的话躺一躺也成。” 孔风南亦帮着腔道,“小公子赶路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我脸上有东西?”贾小赦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没有。”孔风南给臊得半死,起身作揖,“我失礼了,我见小公子洒脱可爱,是我平生未曾见过,不免多看两眼,” 贾小赦吐出最后一个枣核,“仔细你的眼睛。” 贾家人论相貌都是杏眼尖下巴,小时候瞧着可爱,大了再看不免精致到有些女气,像是宁荣二公,打小习武又身居高位,气场压着就不大明显。 贾小赦身量高,还没有变声,又喜欢腻人,换了女装充作十三四岁的娇小女孩子都是可以的。 孔风南刚才正是在想,不知道荣国公有没有女儿,一时被贾小赦点破,更是尴尬异常,连声道歉。 “没事儿,我就这么一说。”贾小赦吃枣吃得发腻,端了他爹的茶盏一口闷了,晃晃悠悠出去了。 贾代善也不恼,只无语道,“叫人来添水。” “哦。”贾小赦应了一声,出来恰好看到平先生抱着手臂站在外头,先欣赏一番他聪明绝顶的脑袋,然后拍拍他道,“我爹……我叔父叫添水,您给安排一下。” 算个什么事儿,亲爹愣给整成叔叔了。 老平头在思考问题,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我去倒水就是了。” “想偷听!”贾小赦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直接进去不就得了么,你可是第一军师,什么听不得。” “去去去。”老平头赶他,“眼下青了,赶紧睡去。” 贾小赦才不睡呢,他三两步走过去,往赵侍卫背上一窜,赵侍卫不像平先生这样没出息,不但牢牢接住了他,还带着他转了两圈,笑道,“我就知道你老实不了,带你出去溜达溜达,好歹也算是来外地了。” 赵侍卫虽然有些风风火火和碎嘴子的小优点,但他有个更大的优点是缺根筋,哪怕贾小赦来的古怪,他也不会去刨根问底,人来了就来了呗。 “咱们从后门溜出去。”赵侍卫一扣贾小赦两条腿,背着他往后走。 “啾!”贾小赦打了个喷嚏,“什么味儿啊?” “直隶总督送给国公爷的侍妾,又是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扬州瘦马。”赵侍卫道,“光吃饭也不干活,看人家秦姑娘多好。” 贾小赦被他震惊了,“合着你总给人家秦姑娘送东西,是因为她给咱们干活了?” 那可真是注孤生了,他还以为老赵对人家秦姑娘有意思呢。 从他这个角度看,瞧不见赵侍卫脸红,赵侍卫的话却说得含羞带怯跟大闺女似的,“不是,就是这么一说,和秦姑娘一比……” “快闭嘴,哪有拿你心上人和我爹侍妾比的。”贾小赦拍拍他的肩膀,“我去瞧瞧这几个侍妾。直隶总督为天下八大总督之首,他总不会送什么劣质的给我爹吧。” 顺便回去给老师播报一下。 啧,两罪并罚,只怕他爹要死。 当年在江南颜灵筠和贾代善都收过一波外头送来的美人,只是等事情过了,该发卖的发卖,该放出去的放出去,都做得比较小心。 颜灵筠身边还是除 了自己的小厮幕僚,多一个丫鬟都不要的,但是有两个安分的不肯走的,他就叫贾代善养着算了,撑个门面。 外头不知道,还以为这俩姑娘是贾代善的爱妾,给背了黑锅。 这俩姑娘成日一道结伴做针线吃白食儿,府里的月例银子还不少,日子过得挺逍遥的,自觉比外头讨生活要舒服多了。 “我就接受不了。”贾小赦吐槽道,“哪有给自己爱人身边放俩妾的。老师就是脾气太好了,要我早掀桌了。” 赵侍卫的三观还比较符合当代社会,他道,“您这就不对,您得代入国公爷。再过几年你也该成亲了,娇妻美妾,岂不妙哉。” 贾小赦揪他头发,“妙你个头,你不懂,等我回去就和秦姑娘说,你预备娇妻美妾妙一妙。” -- 第90页 “这可不敢。”赵侍卫道,“说国公爷呢,我这种身份怎么能和国公爷比。” 就是宁国公和夫人琴瑟和鸣,家里还有几个姨娘呢。 贾代善在和小史氏的婚姻存续阶段,就没有过通房侍妾,以至于赵侍卫差点以为他们国公爷不能人道。 他掩盖住心里龌龊的心思,把贾小赦从背上晃下来,“到了,就住这儿,和先头两个一起。” 随着贾小赦落地,一声尖叫响起,两个人看了一场热乎的打架斗殴。 “哇,真可真是了不得。”贾小赦用手肘推他,示意他快看,那姑娘瞧着没有三两肉风一吹就倒,谁知道打起架来可真是刁钻,瞧对面给她掐的,疼得脸都变形了。 原先那两个老实的,拿着绣花绷子坐在廊下头,也瞧得热闹,其中一个就劝道,“国公爷最不喜欢闹腾,姐姐们要是把赵大人招来了,大家伙儿谁都落不下好。” 另一个低头绣她的荷花,小声道,“你做什么好人,她们要是听劝,哪里会弄成这样。” 直隶总督是个很大方的人,送了三个侍妾过来,都是桃花眼的妍丽长相,最刁钻那个一偏头,眼力甚好的贾小赦就瞧出她有三分像颜灵筠或者说明夙。 “这个直隶总督真是聪明人。”贾小赦道,“慧极必伤,我寻思他是活不久了。” 赵侍卫跟着点头。 “这一个处置了吧。”贾小赦道,“只像老师也就算了,可他和哥哥还有几分相似,传出去了,我爹成什么人了,声誉还要不要了。” 他嘴里的哥哥素来只有忠义亲王。 “属下明白。”赵侍卫领命,“送来时候也没看,直接就给塞进来了。” 贾小赦摇头道,“这可不太好,你们别总瞧不起女人,宫里颜妃娘娘还是女人呢,光她一只手能翻起多少浪来。这事且记下了,你和平先生几个都要受罚的。” 至于我爹,呵,反正他快死了。 见了这种场面,贾小赦也没什么出去逛的心思了,“外头人多眼杂,还是不出去了,没得惹出新事端,你先忙这个,我方才看院子里牡丹看得挺好,我去瞧一会儿,对了,等……” 赵侍卫如何不明白,麻利地接口道,“等你走的时候,给你挑几盆最好的牡丹,正合你的院子名。” 说是伴读,分明就是坐牢子。 这几个姑娘平日都是闹腾惯的,不曾想今日撞在贵人枪口上,好端端断送一条性命。 贾小赦是头一回吩咐处理这种事,坐在牡丹花前把一株名贵的冠世墨玉揉得几乎秃头,黑紫如缎面的花瓣都蔫儿了。 唉,哥哥在就好了。 孔风南和贾代善谈妥了正事,告辞出来,平先生瞧他们二人不大热络,气氛还有些尴尬,为了缓和关系道,“后院的牡丹开得正好,不如咱们赏一赏花,再喝会子茶,我前儿收拢了荷花上的露珠,正想寻个懂的人一起欣赏,将军府里的都是粗人,没意思得很。” “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齐鲁境地,又能入先生眼的,也只有菏泽牡丹了,这时节赏牡丹正好。”孔风南道,“曹州牡丹甲天下,哪日先生得闲了,我请先生去当地看牡丹花田,着实蔚为壮观,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①” 菏泽古称曹州。 两个掉书袋的人碰到一起,沿途不知落下多少书袋子,一个说天下更无花胜此,人间偏得贵相宜②,另一个就默契地道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③。 贾小赦搞死那株墨玉,又去把魔掌伸向了花开似火的掌花案,指尖刚碰到花瓣,就见老平头火急火燎道,“不要碰!” 这株可是老平头最心爱的,堪称灵感的源泉,从花苞到盛放,给它做的诗就有十多首之多。 孔风南看火红的牡丹衬得贾小赦指尖莹白如玉,他已经应激了老半天,这会儿刺激得大了,连忙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贾小赦:??? 老平头:????? 作者有话要说:民宿:抽一下不够,我来。 这可真是龌龊的一章呀 啊,来了来了,迟到了! 早上设了六点的闹钟没起来嘤嘤嘤 我去睡个回笼觉,咱们下午见,今天有二更的 谢谢xueyeliangyi心肝儿的地雷 注:1.2.3都是引用 第47章 老平头试探着问道,“孔公子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咱们往后喝茶的机会多得是。” 妈的,别是脑子有问题吧,脑子有问题也可以当衍圣公吗? 孔风南羞愧难当,多留一分钟都站不住,“那过几日我亲自再来请先生同小公子。” “啧,他老看我做什么。”贾小赦看老平头送人出去,还是对着掌花案下手了,如火的名种牡丹眨眼就毙命了。 两日之后,孔风南调整过心态,不但带着贾小赦提过的点心,还备了不少齐鲁的特产,再一次登门了。 贾代善假笑道,“真是不巧,敬儿昨晚已经启程回京了。” 按着他早几年的脾气,还管他妈的合作,早弄死这王八羔子了。 孔风南遗憾地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祖父听了荣国公的劝告,决心上京亲自请罪,要是能带我一起去就好了。” 去你奶奶个腿儿。 “孔老去了,梦西你自然要留下主持大局。”贾代善倒是想送他归西,老平头只得连连使眼色,示意他放下屠刀。 -- 第91页 且说昨晚镇海吼如约来接贾小赦,对着面前一堆包袱,略有一点为难,“今晚就来了我一个,这零零碎碎的只怕容易掉下来,要不然您扎个大包裹挂在我脖子上。” 贾小赦把他爹的床单给拆下来用了,自己亲手抱着一盆给明夙的牡丹花。 镇海吼一跑起来,就听到脖子后面那包袱里叮铃哐啷的,只得放慢了一些脚步,堪堪赶在黎明前把贾小赦送回了颜宅。 颜灵筠被一爪子拍的脖子都歪了,每日跟个望夫石似的坐在院子里等着小祖宗,已到了信中所说的日子,他更是坐立不安,歪着脖子在院里一圈圈的走。 “老师!”贾小赦揪着狮子毛给他打招呼,“看这里!” “还不给我滚下来!”颜灵筠终于放下心来,“仔细些,别摔了。” “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贾小赦说着先把牡丹花搁到边上,“这个不是,花儿是给哥哥的。” 颜灵筠看他和摆摊似的铺了一地的东西,什么枣啊梨啊饼啊,简直是惨不忍睹,直接绕过他走到镇海吼身前,在它的项圈里压了塞了一封信,“殿下与我的回信皆在里头,还请带给你们主人。” 镇海吼点点大脑袋,掉了个头跃出围墙跑走了。 这一只是有尾巴的那只,冷不丁被它的大尾巴一扫,贾小赦扑到在地,牙磕在一个大梨子上头,疼得直抽气。 颜灵筠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理都不理他径直回屋了,“明儿你自己回宫和夙儿解释,我先睡了。” “老师?老师!诶诶!”贾小赦被关在了门外头,用力拍门道,“快放我进去!” “哐!” 本来就老旧的房门被他给拍下来了,颜灵筠气得把他赶去和小鹏睡,第二天进宫也没送他。 贾小赦抱着牡丹花,紧张地有点想逃走,“不然就说我病了,得在家里多住几天。” 驾车的小鹏就打击他道,“您还是主动些吧,装病是没用的,在宫里忠义亲王还有些顾忌,您要是装病,他正好出来探病,在外头打几顿都是白打。” “你别说了,你说的我更害怕了。”贾小赦戳戳牡丹花,“希望看在花儿的份上放我一马呀。” 那是断断不能的。 明夙在宫中这几日是昼夜难安,待得见了贾小赦本人,也顾不得别的了,拎过来就是一顿打,“不长教训是吧?谁让你又偷跑出去的?长本事了?那万一是个坏人呢?” 贾小赦抱头鼠窜,“我错了!我错了!” “我看你是不会知道错了。”明夙气得直喘气,“你这四个蹄子是别想要了,滚过来!” “我我我……我不过来!”贾小赦抱着院里的树干拼死抵抗,“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我给你说,那个女人有古怪,我骗了她好多钱呢。” 明夙一把扯下蒙住眼睛的鲛绡,完全不理会他的解释,“马上!给我!滚过来!” 暴躁帝星,在线咆哮。 贾小赦吓得干脆整个人都缩在树干后面了。 明净是来给明夙送夏衫的,宫里逢高踩低,眼看着天气开始转热,他便让自己的宫女赶制了两套出来。 见了这等场面,不免好声好 气劝道,“他还小呢,你有话慢慢和他说。赦儿你在宫外玩了这么些天,又怎么惹着你哥哥了?” 明夙在气头上,理都不理明净,撩起袖子道,“你可别逼我过去,贾小赦,我再说一遍,滚过来。” “你眼睛不好,又何苦呢。”明净眼风疯狂示意贾小赦快跑,自己扶住明夙,将他往屋里带,“叫人给你做了衣服,你试试合身不合身,这料子还有多,你要是觉得好,我叫人给你舅舅也送一些。” 明夙本来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又正气着,说话就没有平时克制,与他开门见山道,“请大殿下不必与我舅舅白费心思,你眼看着要娶正妃侧妃了,这些年侍妾通房也没断过,就是没有荣国公,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明净性子软,听罢也不生气,只喏喏道,“那些个都是父皇赏的。” “这便是了,大殿下对我舅舅的情谊也不过如此了。”明夙专挑刻薄的说,“大殿下是嫡长子,陛下对你宠爱有加,不过是几个侍女婢妾,你不要了,他能怎么你?何况陛下也没有逼着你去睡人家,一面美人卧膝,一面说着情有独钟,殿下自己可信?” “原是我的错。可/荣国公也有妻有子有妾,比我又强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不欢而散。 宫女有些胆怯地进来报道,“小公子去了颜嫔娘娘处,说是吃午饭时候再回来。” 明夙不语,只让她把明净送来的衣服收起来。 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 颜妃失宠,朝阳宫也不如从前华丽,她的日子却和颜灵筠想的一样,过得极其自在,整日与宫女们看书养花,时常自己亲自下厨做几道菜,朝阳宫中人人有份。 朝阳宫服侍的人也撤下许多,留下的都是心腹,因此朝阳宫反倒比她从前在妃位时还干净些,没有那么多德熙帝的眼线。 颜妃倒了贾小赦最喜欢的牛乳茶给他,笑眯眯道,“夙儿这么疼你,这回也动了大怒,必然是你的错了。你这样躲出来,他只怕要更生气,说不得就不要你了。” 贾小赦呷着香甜的牛乳,扁着嘴道,“那也不能真打啊,好痛。” -- 第92页 “他是担心你。”颜妃揉揉他的脑袋,“你也不小了,过几年都要娶妻了,还这么孩子气。” “我才不要娶老婆。”贾小赦嘟囔道。 还有个事儿吧,他本来想问颜灵筠和明夙的,结果两个人都不理他,他便小声地对颜妃,“娘娘,我遇到个人挺奇怪的,看着怪正常的,但是他老盯着我看,最后一次见面,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还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到底为什么呀?” 把中间的一大段都隐去了,只说了重点。 “离他远一些。”颜妃如何不明白为什么,霸气地道,“以后谁在盯着你看,你先给他一巴掌,出了什么事,我给你担着,就是陛下也一样。” 总有些畜生内心肮脏,存着难以启齿的欲/望。 “哦。”贾小赦说过拉倒,“那我下次见面就给他来一下。您会不会做孔家的藤花饼呀?” 走得急,没吃上。 下一回见面就得抽人家,估计更吃不上了。 颜妃笑道,“这有何难,我做的保准比他们家的好吃许多,你多坐一会儿,这就让人去摘紫藤花回来,再给你做个榆钱糕相配。” 她的手艺着实是妙,藤花饼酥脆芬芳,榆钱糕甜香可口,做的又都小巧,一紫一绿摆在盘中,煞是好看。 贾小赦一口气吃了许多,在午饭前就吃撑了,颜妃便泡了消食的山楂茶给他,“歇一歇再走,刚吃完不好大动。” “跟哥哥说好了要回去吃午饭的。”贾小赦坚持要走,颜妃只得将留给明夙的点心一并包好,叫宫女好生送他回去。 谁知回了牡丹院,明夙压根没等他,自己已经吃上了,他缩在门口,大着胆子道,“哥哥也不等我。” 明夙不理他,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豆苗。 颜妃的宫女把点心捧进去,小声笑道,“娘娘让您轻些吓小公子。再一个是这些个点心方才他吃了许多,今日不准他再碰了,要是喜欢,娘娘明儿做了新鲜的再送来就是。” “替我谢过娘娘。” 明夙让服侍的接下点心,又给了赏钱,“你和娘娘说,今日午后必有大消息,让娘娘做好准备,不要慌。” “是。”宫女屈膝退下,出门的时候还推了贾小赦两下,“殿下不生气了,快进去吧。” 贾小赦才不信,明夙这么会装模作样,他万一进去又挨打呢,这样想想反倒还委屈了,也不看明夙,横冲直撞回了卧室,一头倒在床上蒙了被子。 “不用管他。”明夙道,“其他你们拿去分了,今日的八珍鸽汤还不错,叫小厨房热着。这会子吃了点心,睡起来定然又要喊饿。” 就知道吃,不动脑子,也不知道养了貔貅还是养了个猪。 他平日都有歇午觉的习惯,这日却没有回屋,吃了饭便一直停留在书房里,对面坐着的不是史老侯爷又是谁呢。 史老侯爷支着头打瞌睡,老半天才落一个子,棋走了没有十步,大消息终于来了。 德熙帝决定迎娶一位继后,入主中宫。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3= 第48章 “可是糟践人家小姑娘了。”史老侯爷道,“越侯家的女孩儿今年不过十四岁。” 越侯有些像衍圣公,属于一方土皇帝这样的爵位,世袭罔替,在粤广颇有声望,近十几年从广东出去的海运,都是他们手底下的生意。 最有意思的是,越侯的府邸在粤广最南边,被人称作万里石塘,如果有外族入侵,越侯便是第一道防线。 史老侯爷在这些生意里捞的盆满钵满,不说为了钱,就是这么多年的友情,也足以让他插一把手。 明夙一挑眉,“陛下说了,要等到她及笄才大婚,你说这教养嬷嬷山高水远地去了,没待多久,又得跟着新后的凤架回来,岂不是好笑。老侯爷觉得可惜,不如找个合适的孙儿相配,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孙辈的婚事我向来不管。”史老侯爷道,“倒是这位小郡君同殿下极为般配,殿下这样的身份,助力都是少不得的。” 越侯的海上商贸越做越大,给先帝和废太子都敬献过大笔的银子和海外珍宝,先帝看在银子的份上,封了他们家嫡长的孙女一个郡君的爵位。 明夙不置可否,“圣旨已下,夺叔父的妻房,传出去并不好听。小郡君虽家世不错,可又哪里寻不来呢。” “越侯有一嫡女远嫁京中,便是现在的东平王妃,你若是不喜越侯家的女孩儿,东平王府的郡主也正合适。”史老侯爷的红娘功夫也不赖,“陛下拆他们的台,你就得帮着抬起来。” 明夙拿先前的赌约开他玩笑,“老侯爷的曾孙女还未过门,您倒已经给我看好了这许多身份贵重的二房。” “你要只是个虚爵亲王,我自然不会提这些。”史老侯爷道,“可殿下的未来是不一样的,一个侧妃和一宫主位,虽然都是妾,其中分别想来殿下也清楚。” “抬不抬的,原不在婚事上头。”明夙看一眼房门口,“我是怕抬了他们,反而叫他们觉得自己有了从龙之功,到时候尾大不掉,我原也不需要这些外力才能上位。” 要不是怕天道翻脸,早些年就宰了德熙帝了。 史老侯爷是有备而来,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册,皆是他为明夙挑选的名门闺秀,“那就不用给他们脸,殿下自己斟酌就是,可惜林侯家一脉单传,不然最是合适,也不辜负他养育你这些年。” -- 第93页 “林家人都体弱,小海能好生养大就算不错了。”明夙道,“说到林侯,倒是有一件事托付给老侯爷,小海今年和滚滚一样大,读书极有天分,侯爷想送来京城投在您门下。” 史老侯爷最喜欢有灵性的孩子,笑道,“这事我姑且应了,要是有那孩子的功课,先拿来我看看。” 他也看一眼房门口。 外头那一下下跟猫挠似的声儿,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 明夙刚才就听见了,只作不知,“今日就先到这里吧,瞧着老侯爷累了,在我的书房里歇一会儿,用过了晚饭再回去。” “甚好。” 明夙走出去一拉门,就看贾小赦跟个蘑菇似地蹲在外头,他叹了口气,弯腰把手伸给他,“做什么呢?” 贾小赦眨巴眨巴看着他。 “罢了,走吧。”明夙牵着他站起来,“给你留的汤吃了么?” “吃了。” “乖。” 经此一事,贾小赦老实得跟什么似的,成日只围着明夙打转。 最易消磨少年时,待得小郡君及笄,从她打小长大的万里石塘抵达京城,又是两年时光。德熙帝赐下越侯承恩公的爵位,在京中赏了公侯府,命新后从承恩公府入宫。 随着叶家人入京,从此打破了开国以来四王八公的局面。 过了夏至,明夙虚岁已有十四,他的婚事也摆到台面上了,只是因为要立新后的事耽搁了。 他本就不在意婚事,但是有个事儿实在是烦恼,除了滚滚也没谁能叫他这样费心思了。 贾小赦正是抽条长个子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是不长肉,骨瘦伶仃的。 原先吃饭还好些,偏现在挑食得很,只喜欢贪嘴用些甜味的点心零食,正经吃饭时候倒不肯动筷了,每每要明夙暴力镇压,才肯吃饭。 “往后这些都撤了,谁再端上来,也不用在牡丹院呆了。”明夙一早起来见了那炕桌上摆着的糕点就发了脾气。 杏儿一直服侍着他们,这些年下来倒还能在他跟前说上几句话,听罢看了一眼还在赖床的贾小赦,小声道,“摆着好歹还能吃上几口,要是真撤了,饿着了小公子可怎么是好。” “那就叫他饿着,惯得不成样子了。”明夙自顾自穿戴好了,照旧在眼睛上绑一条白色鲛绡,“不必叫他,昨儿夜里闷热,天快亮了才睡着,我会去老侯爷那里给他告假的。对了,一会子你取了银子,去内府多领些冰,不必在意钱财。” 说罢独自去了朝夕堂。 今年大旱,闷热尤胜往年,宫里存的冰却少了,德熙帝还厚赏了承恩公府,各位主子份例里的冰就不大够用了。 贾小赦最是怕热,又不喜欢睡觉时候屋里有伺候的,为此作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明夙给他打了许久扇子这才睡着。 杏儿心说这整个牡丹院就属您最惯着小公子,自己跟自己生气算个什么事儿呢。 贾小赦这一觉睡醒已是午时,他迷迷糊糊地换下汗湿的内衫觉得还是做个貔貅好,鳞甲水火不侵的。 “诶?我的荷叶糕呢?”他按着平日的习惯去摸点心,却摸了个空。 杏儿去拿冰了,留着的是桃儿,桃儿脾气温柔,总是细声细气地哄他,现在也是如此,一面追着给他套了衣服,一面哄道,“殿下叫奴婢们撤下去了,左右也吃午饭了,奴婢给您做荷叶粥好不好?或者做个猫耳朵?您前天才说好吃的。” “可是我想吃甜的。”贾小赦不高兴地伸手套袖子,他最近就喜欢糯米团子糯米糕,不想吃饭。 “为了吃饭的事儿,殿下可罚过您好些回了,连着颜嫔娘娘都不敢给您送吃的了。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先吃了饭,殿下瞧着高兴,点心还不是尽着您。”桃儿道,“小厨房今日还做了狍子肉,可香了,奴婢们闻着都馋坏了,您就赏脸尝一尝?” 大约是叛逆期来了,这招已经不太好使了,贾小赦满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洗漱完了抬脚就往外走,“我去瞧瞧小七。” 小七那里能混到颜妃娘娘做的点心。 明夙堵在牡丹院门口,抱着手臂冷冷道,“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每两年就得给你松松皮肉。” “你不疼我了,都不给我吃东西。” “还会倒打一耙了。”明夙给他气笑了,“我给你折腾了一晚上,早上走得急,水都没喝一口,这会儿饿得很,你给我老老实实吃饭。桃儿,叫开饭。” 贾小赦抿了抿了嘴唇,不情不愿地跟进去了,吃饭和吃药似的,把个蟹粉狮子头戳得稀巴烂。 “试一试这个,按着姑苏口味做的,也甜的很。”明夙夹了一筷子松鼠鲈鱼给他,“你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下午还要跟着师父习武,身子哪里吃得消。你要是再闹,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贾小赦没动那鱼,眼圈一红,“不理就不理。” “怎么还哭了,又没说你什么。”明夙略有些吃惊,“行吧,不吃就不吃吧,桃儿,去把娘娘送来的奶糕拿来。” “不要,不吃了。”贾小赦吸吸鼻子,垂头丧气的,要是尾巴耳朵还在,也是一并垂着的。 桃儿退下去的时候顺势就关了门,还把送冰的杏儿拦在外头了,“殿下和公子有事,咱们过会儿在进去。” 屋里头的小公子眼泪是哗啦啦地落,明夙许久未见小哭包上线,只得揽了他的肩膀,低头细问道,“可是我不在的时候谁给你受了委屈?” -- 第94页 “没有。”贾小赦嗫嚅道,不肯说明白。 明夙只得一下下给他顺着背,好声好气地道,“你要是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哭,好好说话。” 瘦得后背摸起来都是一把骨头。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也不知道他的胃口都去哪里了。 “老侯爷说他给琳姐儿的嫁妆都备好了,就等着陛下到时候赐婚了。”贾小赦哭得更凶了,“主人成亲之后肯定就不要我了。” 伤心得连旧时称呼也拿出来说了。 明夙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仍旧给他顺毛不停,低声道,“我怎么会成亲之后不要你,你这是不信我?” 贾小赦委屈道,“等成亲后,你就得搬出牡丹院跟新娘子住了,以后你们还会有孩子,你本来正事就这么多,哪里还顾得上我,我还不会招财。” 明夙叹了口气,另一手把他扣在怀里,“可你现在是人,你也要娶妻生子的,做人都有这遭的呀,现在不比从前,我能时时把你揣在怀里。当时你不是还不愿意呢么,闹过离家出走,现在倒不愿意离了我去?” “我才不要娶妻。”贾小赦心酸得很,“我就想和主人在一起。” 明夙也不知道这事儿他是琢磨很久了还是突然有感而发,滚滚现在有爹有家人有家世,怎么能和从前比,纵然他想把小东西拘在身边,可等他长大了,还是要有另一番天地的。 一时间又是怕他难过,又是怕他日后后悔,难免进退维谷。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来了 按朕这个更新速度,登基很快的!!!感情线也很快的!!!坚持一下,我连虚岁都用上了,十四岁了!!! 登基完滚滚就可以走赚钱路线和谈恋爱了。 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写得这么长我的天呐 第49章 明夙左思右想,又不敢往深了想,只得拿着当前说事,“这段时日总不肯吃饭,也是为了跟我置气不成?” “心里苦,嗝!还不许吃点甜的吗?”贾小赦边哭边打嗝,还振振有词的。 “真是三岁看到老,一点都不变。”明夙无奈,给他擦了眼泪,“好好吃饭,老侯爷就是逗你,我还没有要成亲的意思。” “那就是以后会有的。”贾小赦还是很气,揪着他的领子,一抬头亲在他脸,吧唧就是一下,“哥哥是我的。” 明夙揉揉额头,怎么总是长不大呢,还是一副小狗子的样子。 他是又发愁又欢喜,把人推开些道,“先吃饭,我还饿着呢。不喜欢吃鱼,还给你做了樱桃肉。” 贾小赦随手抹了脸,拿松鼠桂鱼的茄汁拌饭,吃了半碗饭。 明夙也只得随他去,之后也不再试着禁他的点心,只是叫人多备着些肉一类的,还有些汤,引他多吃几口。 本来以为无事了,谁知杏儿这日服侍他起床,竟见他脸色难看至极,不由轻声问道,“殿下可是没睡好?” “我自己来就是,你去换条被子,手脚轻些别吵醒他。”明夙到屏风后面换了弄脏的衣服,出来时候杏儿已经抱着昨夜里那条薄被了,眉眼有些笑意,“这是正常事,殿下不用挂心。” 这当然是个正常事,可也得看睡在他边上的是谁。 “嗯,你和桃儿一会儿把次间收拾出来,今晚就叫滚滚挪过去住。”明夙舔舔干燥的嘴唇,内心十分复杂。 本尊竟是这样一个禽兽,连着自己养的四脚兽都不放过。 杏儿凑过来,声音放得极低,“不如挪到西厢去罢。次间也是听得到动静的,殿下看中哪位姐姐来伺候?” 明夙知道她是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淡淡道,“你看着安排吧。” “是。”杏儿自觉身负重任,定是要找个安分守己又出众的来引导她们亲王殿下的。 贾小赦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起来,怎么就变天了,他抱着被子看宫女把他的东西都搬出去,还有些没睡醒的呆意,“给它们晒太阳?” 杏儿怕他不高兴,忙推了下负责灭火的桃儿,桃儿手里还抱着贾小赦的布老虎,笑盈盈道,“殿下命我们把西厢收拾出来给小公子住,往后您就有自己的一间房了,库房已经开了,您要不要看看怎么布置的?” “我不去!” 让没有成亲的大姑娘劝这个事,桃儿性子再好也有些尴尬,微红着脸道,“小公子也大了,不好总和殿下腻在一起。殿下是要成亲的人了,总得……总得排解一二。”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和我排解不就完了。” “……不是。”桃儿更尴尬了,索性脸也不要了,凑在他耳朵边小声解释了一番,咬着嘴唇道,“总不好殿下办事儿您也睡在边上。” 贾小赦懵逼了,他一直养在明夙身边,明夙冷情,自己年纪也小,自然不会有人教导他这等事,所以对于这些事的认知还都停留在四脚兽的时期。 “不不不……不是该到成亲了再……那个嘛?”贾小赦磕磕绊绊地道。 桃儿愁得半死,“不是的,就像是大殿下,他屋里头一直都有人伺候,只是还没有娶正妃。” “哦。”贾小赦迷茫地应了一声,“那他不办事的时候,我不能睡回来吗?”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这会儿答应得快,可是到了夜里,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直接趿了鞋子就往正屋跑,结果就是这么凑巧,正好遇上杏儿领了个娇小的姑娘家进明夙房间。 -- 第95页 他嘟着嘴站了半天,慢吞吞地挪回去了,趴在临窗的炕上暗中观察。 那边的明夙边上缺了个闹腾的小东西,也睡不着,结果听得房门一动,杏儿道,“殿下,菱角来伺候您了。” “过来吧。”他半坐起身,打量了两眼菱角。 菱角是颜妃娘娘送来的,生得眉目清秀,十分婉约动人,跪在床边温柔地喊了一声殿下,羞怯得声音有些发抖。 明夙叹了口气,“杏儿回来,今晚不用人伺候。” 本想叫她直接出去的,想了想道,“叫她睡到你们值夜的榻上去。” 贾小赦一直趴在窗口看正屋的动静,眼见熄了灯,只有杏儿一个人出来,他气鼓鼓地道,“骗子!” 连床上也不回了,直接就蜷在炕上睡了。 他怕热,西厢里也不曾少了冰,炕桌上正放着一盆刻了杏林春燕的冰山。 这样一晚上下来,第二天服侍的人险些被他吓死,原本睡得好好的小祖宗贪凉跑到炕上去了,再一看,已经烧得满面通红,叫也叫不醒了。 明夙匆匆赶过来,看他难受得小声哼哼,拿手指蹭蹭他滚烫的脸,“真是……离了一天就要出事。” 不行就再和自己住上一段时日。 结果贾小赦睡梦里抓住他的手,本来鲜妍稚气的脸因为高烧显出别样的艳丽。 明夙心下一惊,陡然抽手,站起来就往外走,“都好生服侍着,再出岔子,仔细你们的性命。” 为了不做畜生,帝星只得夙夜不怠地认真工作,倒叫史老侯爷看不懂了,“殿下近来时常窝在朝夕堂,小尾巴呢?” “去习武了。”明夙道,“新后九月里就要正式入宫了,老侯爷要是不救,可就没机会了。” “救不了,承恩公府都下来了。”史老侯爷并不执着,“待得殿下往后对他们好上一些就是了。说起来,孔家也入京了,大约是想借着大婚献些贺礼。” “两年前就说要进京的,读书人磨磨唧唧的。”明夙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眼下青黑一片。 史老侯爷就道,“殿下近了女色,也该收敛些,你身子骨还嫩着呢,夜里睡不好容易伤了根本。” 明夙没好气地道,“没有,让她在外头睡的,根本没碰。而且就那么一回,别拿出来说了。” 史老侯爷难得见他急切,笑眯眯道,“不会是殿下不懂吧?我给你送些书和玩具来就好了。” 明夙无语,“不懂的是你。往后再说,我还小呢。” “对了,荣国公信中说,让赦儿不要见孔家的人。”史老侯爷道,因为他们会自己通消息,贾代善现在写信都只写一遍,省些笔墨给他儿子攒老婆本。 “怎么了?”老侯爷不知道,明夙是知道的,贾小赦前两年来了个夜奔,是见过孔家人的。 “没细说,就说不让见。” “我知道了。” 明夙这些天都避着贾小赦,今天要问事,只得回去了。 贾小赦已经下课了,衣服也没换,穿着一身短打,百无聊赖地蹲在树下挖蚂蚁,用来刨土的笛子是明夙给他寻来的名家之作,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院里哪里还有蚂蚁给你玩,十窟的蚂蚁都被你挖走了。”明夙弯腰伸了手给他,“跟我过来,有话问你。” 贾小赦垂下眼,避开他的手站起来,“好。” 明夙在心里叹气,带着他到书房,“你先前去济宁,可是见过孔家的人?发生了什么?你爹叫我看好你,不要和孔家人碰面。” “我当时假托了敬大哥的名头,我爹大概是怕我穿帮。”贾小赦头也不抬地道,“殿下要是问完了,我先出去梳洗了,满身的土。” “还在生我的气?”明夙看他蔫哒哒的,自己也心疼,“等你再大些就知道了。” 他只当是幼崽黏人。 “不敢,我本就是殿下的伴读,不敢僭越。”贾小赦说完就走,怕自己再呆下去又要哭。 一个忙政事,一个忙习武,到了八月中秋的时候,竟像是没有见着几次面一样。 德熙帝为了即将到来的大婚大赦天下不说,今年的中秋大宴也格外的隆重。 可能是即将再婚的愉悦又或者是孔家送的贺礼着实让他心折,他前两日已经重新给孔家赐了爵,只是改衍圣公为奉圣公。 孔家当然不会说我不要,万分欣喜地谢了恩,故而今日中秋宴上也有奉圣公和他嫡长孙孔风南的两个座位。 明夙爵位尤胜皇帝众皇子,坐了头一位,后面才是几位殿下并东南西北四位郡王。 德熙帝已经敬过酒讲过话去后宫家宴了,留着老大到老四招待朝臣。 可见成年就不如小孩儿开心,后头家宴里几个弟弟是多么清闲愉快地在过节啊。 贾代化和奉圣公则位列诸公之首,贾敬已经受封了世子,正和他爹在耳语,“赦儿怎么还没来,今日我特地给他带了兔子灯。” “他不耐烦这个,估计在自己院里,你坐一会儿就过去吧。”贾代化还能不知道他的盘算,小兔崽子早瞅着溜出去了,“护卫都给你们备好了,只一点,灯会上千万顾好你弟弟。” 贾敬眼睛一亮,“多谢爹!话说,这个姓孔的老盯着我做什么?” 贾代化举杯向对面一直看着他儿子的孔风南致意,脸色不善,意思是你最好管好眼睛,别大中秋的给瞎了。 -- 第96页 他统兵数年,威严尤胜他宝贝弟弟,孔风南回敬的手都抖了抖。 其实是冤枉孔风南的,他看的哪里又是贾敬,虽隔了两年多时间,必定是会长大许多,可这位宁国公世子分明不是从前见过的那位少年。 颜灵筠早从贾代善那里得知此事,从这王八蛋一进来就在观察他,果不其然是神不守舍的样子,还瞅着人家贾敬不放,像是要看出个花儿来。 他笑了笑,端起侍女刚斟满的酒杯,上前温声道,“久闻孔公大名,我敬您一杯。” “敢问大人?” “左都御史颜灵筠。” 啊,荣国公的姘头。 作者有话要说:颜灵筠:你死了 我刚想到孔风南可以和大殿下一起组团。 一看这个更新时间就知道……我又起晚了……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第50章 “原来是颜大人。”奉圣公经此一落一起,又舟车劳顿,精神不比从前,勉强笑着给颜灵筠引荐自己孙子,“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儿。” 同样也是贾代善在齐鲁的独家合作伙伴。 老爷子希望颜灵筠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能略微帮着提拔一下自己孙子。 孔风南不敢托大,起身回敬了颜灵筠一杯,“在下孔风南,字梦西,颜大人喊我梦西就是。” “梦西年少有为,我也多次听荣国公夸奖你了。”颜灵筠和孔风南一来一去连喝了三杯,“过几日登门拜访,还请孔公和梦西不要嫌弃。” “必定扫榻相迎。”孔风南对他印象极佳,完全领会不到颜大人的笑里藏刀。 没有看见新一任右都御史十分同情地看着孔家爷孙俩么。 颜灵筠一笑,没有了皇帝镇场子,此时席上已经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他给相熟的一干同僚都敬了酒,又端着杯子晃到了贾代化面前,“宁国公,今晚瞧着心情不错啊。” “本来是不错的,瞧着你就不好了。”贾代化沉着脸道,被闺蜜背叛是这样好过去的吗? 贾敬如今懂事许多,看他爹铁面如山,起身接了话头,“我是小辈,该我敬大人才是。一会儿我带赦儿去看灯,大人可要同往?” “你们小孩的事,大人不参与。”颜灵筠和他碰了一杯,“世子意思意思,不要多喝。” 贾代化借着抿酒的动作,低声道,“这姓孔的什么来历?” 颜灵筠轻笑道,“冲你侄子来的,我来处置就是。” 保准连着他爷爷的爵位也再来一个得而复失。 “不要耽搁了大事。”贾代化看他这么笑觉得渗人,眼看着明净走近,提醒他道,“老大来了。” 颜灵筠偏头瞥了一眼明净,看得人家明净呆头鹅似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倒不理了,自顾自回了座位。 “啧啧。”贾代化十分瞧不上这等做派,不好好跟他弟弟过日子,到处勾什么人。 贾敬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跟他爹打申请,“我先走了?再晚路都堵了。” “你去吧。”贾代化放人,又多叮嘱一遍,“仔细你弟弟,别叫他磕了碰了。” “儿子明白。”贾敬恭顺地退了出去,等出了殿连着走路都欢快了许多,“走快些,赦儿肯定闷坏了。” 贾小赦确实是闷坏了,明夙让人给他点了一院子的灯,他托着腮坐在台阶上,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贾敬蹭地一下跳进去,“赦儿赦儿!快换衣服,我带你出去看灯会。你不知道吧,京城里头中秋的灯会和元宵一样热闹的。” 贾小赦手里晃悠着他刚才叫人送来的兔子灯,迟疑了一会儿,“不好吧?没有跟哥哥说过。” “我难道不是你哥哥?”贾敬吃醋都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爹都准了,不换衣服也成,你今天这身也挺好的,走了。” 桃儿见他傻坐一天了,劝道,“既是宁国公同意的,您就去吧,请世子稍后,我给小公子拿件厚实衣服,再备些散碎银子。” “跟我出去还带什么银子,你去拿个斗篷就是。”贾敬道,一面牵了贾小赦的手,只觉得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你都不吃饭吗?怎么这么瘦?” “我正长高呢,过段时间就好了。”贾小赦道。 “骗谁呢,难道我没有长高过?”贾敬看着他就不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定是宫里过得不好,唉,什么时候能回家住就好了。” 桃儿手脚快,说话间就捧了件天青色面子的薄斗篷出来,“小公子窜得快,先前备的都短一截,新做的秋装又还没得,这件是殿下自己的,一早就叫送来了。” 贾小赦听见了,反手拉着他哥就走,“我不要,我不冷,你还给他。” “公子?”桃儿唤了两声,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难免叹气,过了一会儿杏儿捧着刚出炉的月饼回来,不见贾小赦,问道,“小公子呢?” 桃儿照实说了,杏儿就道,“你也是糊涂,怎么不报给殿下知道,就叫小公子这样出去了,殿下知道了必定要责怪的。” “我瞧着像是闹脾气了,殿下对小公子倒是一如既往的上心。”桃儿道,“要不然现在叫了小太监去?” 杏儿本来是误会过的,只是明夙只招了一次侍妾还未侍寝,她心中隐约有些念头,却 不敢说,见牡丹院里也没旁人,拉了桃儿到角落道,“好姐姐,我只说与你听,我只怕殿下是故意要疏远一些小公子,你不知道……要是两个都成年也就罢了,可小公子年幼懵懂,对着这些事都不清楚,要是殿下真的……那成什么人了。” -- 第97页 虽语焉不详,桃儿也听得差不离了,不妨自己还能牵扯进主子们的感情纠葛,吓得脸都白了,“妹妹说的我都知道了,小公子才多大呢,你顾虑的有道理。那咱们还报给殿下吗?” “自然是要报的,你看着他不说,其实心里惦念得很。”杏儿是两头心疼,开始胡说八道,“小公子要是个女孩儿,倒也正好。” 不想桃儿摇头道,“小公子要是女孩儿,出身这样贵重,必定是要嫁给皇子的。”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明夙在宴上无聊,想着早些回来还能陪贾小赦吃月饼,就见两个姑娘家挤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 两人赶忙上来福身,“没说什么。” 一个手里捧着斗篷,一个手里捧着盘月饼,倒是正主没瞧见。 “滚滚呢?回房间了?”明夙解了外头大衣裳,“他是不喜欢这些灯?” “小公子跟着宁国公世子去灯会了,咱们正在说去报给您知道。”桃儿如实说了,“听见衣服是您的,不肯穿就走了。奴婢看宁国公世子解了自己的给他,就没追上去。” 明夙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半晌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去歇着吧,大过节的,不用在跟前伺候了。” 满院的花灯璀璨生辉,亮如白昼,他的神情却是还是那样清冷,仿佛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杏儿小心翼翼地道,“那盏走马灯现在怎么安排呢?” 殿下老早请了宫中巧匠,特地做了一盏走马灯,上头画着的不是寻常武士马匹,都是一个个公子最喜欢的小貔貅。 “点上蜡烛,放到他屋里吧,夜里回来许是能高兴些。” 且说贾敬带着宝贝弟弟一路赶到灯会,献宝似地一掀帘子,“好看吧?” “哇!”贾小赦看着面前的长街,笑着直点头,“好看,谢谢敬大哥。” 贾敬率先跳下车,而后扶他,“等再过些时日就好了,不用你这样可怜兮兮地被关在宫里,我带你走遍京城,吃喝玩乐不在话下。” “好!”贾小赦心情好了许多,忽然想起幼年旧事,拽着贾敬的衣裳道,“我的走马灯呢?你答应给我做个貔貅的。” 贾敬依稀仿佛记得这件事,装傻道,“是吗?” “哼!”贾小赦松开手就往前。 “诶诶,别走,哥赔你赔你,今天晚上只要你看的中,都给你买,怎么样?”贾敬揽住他的肩膀,“怎么样嘛?” 贾小赦噙着笑,歪头看看他,“好吧,原谅你一回,等会儿你可不许叫。” “小爷是谁,能叫么。”贾敬装出一副土财主暴发户的模样,连着跟随他们的侍卫都给逗乐了。 中秋讲究人月两团圆,都是阖家出来游玩,热闹得很,他们带的人多穿得又富贵,不至于被人群冲撞了,贾小赦还是头回出宫看中秋灯会,不免这个也好奇,那个也喜欢,约莫半个时辰,贾敬手里已经提了许多东西了,看贾小赦蹲在卖兔子的摊位前不肯走,便道,“喜欢就买一个呗,小小的挺好玩的。” “不要。”贾小赦道,“兔子说不定不喜欢被人这样抱去抱去呢。” “你又不是兔子,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 “反正就是不要。”贾小赦道,“等兔子喜欢了,我又不喜欢兔子了,那兔子多可怜啊。” 贾敬给他绕晕了,“你们最近在学庄子吗?这种事就不要活学活用了吧,不喜欢咱们就走吧。” 贾小赦小心地摸摸小兔子的头,想起来他爹那年还在人家寺里偷了个黑兔子,他走的时候也没长大多少,据他爹说还活得挺好的。 走完最热闹的中正街,时辰已经很晚了,侍卫提醒贾敬差不多可以回去了,贾敬却想着宫里会放烟火,想带贾小赦去城楼看烟花。 “去吗?还是觉得累了?”贾敬还是很尊重弟弟意见的。 贾小赦想去,又觉得犯困,左右为难,靠在贾敬身上掰手指,“什么时候放呀,咱们看完是多晚?” “看完快子时了。”贾敬被他靠得心都化了,“我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不然还是回去吧。” 兄弟二人被护卫拥着站在街口,贾敬已经换下进宫的冠服,只作寻常富贵公子的打扮,贾小赦却是招眼许多,因为过节,他穿得喜庆,红色织金配着宝石金冠,外头笼了贾敬的绯色镶边斗篷,秋日里天气还未凉下来,史氏便在斗篷上边缘镶了权当装饰。 贾小赦脸边上一圈毛茸茸的狐毛,随着说话一颤一颤,愈发显得可爱俊俏。 “对面可是敬哥儿和赦哥儿?”一个年轻俊秀的道士手握拂尘,隔着人群喊道。 “张道长?”贾敬倒是认得他,还给贾小赦做介绍,“这是叔父在清虚观的替身,说起来你们还是头一回见。诶,他边上怎么是那个姓孔的啊。” 理论上说,张道长属于贾小赦另外一个爹。 贾小赦嗖地一下躲在贾敬背后去了,“你也认识这个姓孔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心肝儿们早上好,昨天收拾房间花太久了,所以鸽了你们T-T 对不起T-T 今天母上大人生日,虽然她不在了,但是我和我爹还是要出去庆祝下,就只有八点这更了哦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安吧,明儿就不虐了 第51章 -- 第98页 张道人和孔风南一道走过来,贾小赦只管藏在贾敬背后,只露出半张脸,“张道长好。” “赦哥儿也好,你爹说带你还愿,一眨眼要十年了咱们才见上。”张道人笑起来还有少年神采飞扬的味道,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摸出个见面礼来,干脆把手里的拂尘递给贾小赦,“留着玩儿。” “多谢张道长。”贾小赦接过来道谢,觉得他很好玩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道长有事要忙吗?要不要一起看烟花。” “真乖,不过奉圣公请我去扶乩,今儿不得空。”张道长扭头看看孔风南,“孔公子方才说要寻一人,现在寻到了,有话不妨直说。” 孔风南表情时喜时悲,和中风似地抽搐了一会儿,终于攒满了勇气值,上前道,“可否请小公子借一步说话?” 贾敬拦在他前面,横眉冷声道,“莫要以为你们家又有爵位了就敢放肆!” 信不信我打你一顿也白打。 “梦西不敢,还请世子行个方便。” 贾小赦看他可怜得很,拍拍贾敬道,“敬大哥稍等下下,我就和他说两句。” 又极小声地附耳说道,“他再盯着我看,我就拿拂尘抽他脸。” 他仰头拽着贾敬说悄悄话的样子,可爱又乖巧,笑起来能甜到人心里去。 贾敬不甘不愿地道,“那好吧,有事只管叫人。” 说着又狠狠瞪了孔风南几眼。 贾小赦领着孔风南到汤圆摊的后面,眨眨眼道,“你有话就说吧。” 你要是揭穿我,我就打死你。 “小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孔风南天外飞来一句,“从前虽只有两面之缘,却能看出小公子无忧无虑,只是今日再看,您似乎很是闷闷不乐。” 贾小赦闻着汤圆摊的豆沙甜香,手拢着拂尘道,“我开心不开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孔风南脸涨得通红,给一个洞大概可以当场钻走,“我挂念小公子,自然担心您的喜乐。” 贾小赦不太明白,一歪头道,“你挂念我做什么?” 挂念我爹还差不多。 孔风南实在说不出那等畜生话,只弯着腰和虾米似地道,“权当是长辈关心小辈吧。” “哦。”贾小赦先点头,又摇头,“多谢关心,可你我交浅言深,未免不好,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你的话说完了吗?我要回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孔风南还是想留点脸的,只能讪讪地把他送回贾敬身边,灰溜溜地告辞,“家祖父还在等,就不多留了。” 贾敬兄弟俩只当他透明,先后和张道长挥挥手,“道长好走。” “别理他,什么东西。”贾敬耳力好,虽声音轻些也听得一清二楚,扯了宝贝弟弟道,“不和他说是对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 贾小赦扁着嘴不说话,贾敬揉揉他的头,“和我也不能说吗?” “我们走远一点说。”贾小赦拉着他的手,扫了一眼那些个护卫。 “我在呢,不会有事的,你们吃个汤圆歇歇,我请客。”贾敬会意,撇了护卫,带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说吧。” 贾小赦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小小声道,“我喜欢哥哥,可是哥哥说他是要娶妻生子的,最近还让我从他屋里搬出去了。” 贾敬才听这两句,已经觉得自己腿要被贾代化打断了,奈何贾家的弟控是写在基因里的,他一面拍着贾小赦的背,一面道,“你还小呢,知道什么是喜欢?” “还有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看,这就不一样。”贾敬缓缓道,“我知道你打小和忠义亲王在一处,你又喜欢腻着人,一时离了他不习惯,难免误以为这就是喜欢。” 贾小赦不说话了,靠在他身上吸鼻子。 贾敬心疼得不行,也顾不得被他爹打断腿的恐惧了,“你要是真不习惯,就只管照旧缠着他,他会心软的。” 谁又能拒绝这样甜腻腻的小东西呢。 要是贾小赦长大了发现自己不是真喜欢忠义亲王,咱们再踹掉就是了! 怕个毛线! 贾小赦点头,又迟疑道,“那万一他还是不让我黏着呢?” 贾敬低头和他对视,眼里满是认真,“那咱们就换一个,这万里江 山,难不成还找不见一个和你心意的人?”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功课做了吗?剑法练好了吗?自己赚钱了吗?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喜欢人家?跟着你喝西北风?”贾敬化生成一个严厉的家长,“走了,回家家。” 话分两头,宫里头明夙也正在接受心理辅导,他舅舅坐在对面,拎一把碧玉壶给两个杯子斟满了,开口第一句便是,“你可真是个废物。” “我已经很烦了,舅舅闭嘴吧。” “活该。”颜灵筠会闭嘴就不是他了,“我竟不知道咱们家里还能出一个圣人。” 明夙饮下满杯桂花酿,也有些力气与他争辩,“这世上尚且有万千风物他不曾看过,我怕他长大了怪我。” “怂货。”颜灵筠似是骂上瘾了,“怕一个未知的结果,早早把人推出去。我若是你,既有这样的害怕,更该好生把人圈在身边。你连帝位都志在必得,倾天下供养一人还怕他跑了不成?” -- 第99页 “太小了。” “你不像我外甥,倒像贾代善的,年纪轻轻装老成。”颜灵筠笑起来,“你也还小呢,想这么多做什么。” “说些别的吧。”明夙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改变,他实在是做不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就算真要考虑,也得等人大些。 颜灵筠成心不把孔风南的事告诉他,心说希望等赦儿大了给他来个妻妾成群,风流不羁,气死这怂货。 这天晚上,贾小赦到底还是回了宫,一进门就见许多小貔貅的光影,随着铃声转来转去,他有些惊讶地问桃儿道,“这是什么?” “殿下送给您的。”桃儿笑道,“可还喜欢?” 贾小赦一向手脚快,进了屋便把靴子踩外衣脱了,听桃儿说完,趿着鞋子就往正屋跑。 他虽然轻手轻脚,明夙却睡得浅,睁开眼等了一会儿,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之后,就感觉浑身冰凉的小东西贴了上来。 “哥哥。” “不叫殿下了?”明夙握了他的手,“不气了,怪我不好,你不喜欢我娶妻,不娶就是了。” 左右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个牵挂。 “嗯。”贾小赦把额头贴在他背上,撒娇道,“冷。” “活该,叫你赌气。”明夙又拉了一床被子,“好好听话,我总等着你长大。” 说得自己都心酸了,本尊居然有这样高尚的情怀,时时等着自己养的貔貅长大了抛弃自己。 两个人和好如初,贾小赦死皮赖脸地又搬回去住了,整个牡丹院的气氛都松快了下来,只是贾小赦仍旧挑食得不行。 “一会子就吃饭了,你这又偷吃什么呢?”明夙一个头比两个头,“今儿谁上的酥酪?自己去领罚。” 贾小赦叼着勺子,听他这么一说,也不敢吃了,脸鼓鼓得和小松鼠似的。 “……你吃你的。”明夙又好气又好笑,“吩咐下去,晚一个时辰用午膳。” 杏儿笑着出去了,没多久进来福身道,“奉圣公家的孔公子求见殿下,陛下已经允了,正在门口侯着。” 贾小赦端着碗就往里头跑,明夙本来还不当回事,看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把他揪回来道,“你认得他?” “认得。” “见过几次?” “见过三回。”贾小赦看他脸色不好,只得老老实实地说了,“我和他真的不熟。” 明夙冷着脸道,“熟了你这皮也别要了,让他赶紧滚,不见。” 滚滚开心不开心,要他管,管得还挺宽。 他本就是个小气的人,提着贾小赦道,“还不开心吗?” “不……不敢,挺开心的。”贾小赦深恨自己的尾巴没有了,不能晃一晃表达,“呀,快松手,我的酥酪要翻了。” 孔风南吃了个闭门羹,也不恼怒,留下手里的东西就走了。 隔日又来,又被赶走。 明夙烦的不行,跟他舅舅抱怨,“到底什么时候弄死他?舅舅不是说交给你处置吗?” “我又改变主意了。”颜灵筠在孔家得了大把好处,心情很不错,“有的人说要让赦儿多看看,我这不是让他看着么。孔风南有过婚约,只是那女孩子没过门就去世了,他至今还没娶,醉心经史,屋里连个人都没有。” 明夙看了他半晌,把这个坏心肠的家伙给撵出去了。 并且提出了正月剃头警告。 过了一月,皇帝筹备了两年的大婚终于到了。 继皇后叶氏不过十六岁,便已经入主中宫,母仪天下了。 承恩公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脑子十分清楚,平日在京城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想德熙帝欺人太甚,竟打着让他们把海运生意全盘交出来的主意。 “你让我缓一缓。”史老侯爷最近也有个特别烦的事,揉着眉心连声道,“让我缓一缓。” 话音刚落,人已经颓然地倒下去了。 承恩公给老朋友吓得险些一起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爱我吗!!!!!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第52章 史老侯爷在这个篡位小集团里的地位犹如定海神针,结果孙猴子没有来,这根神针自己倒了。 连着德熙帝都给惊动了,又是派太医又是赏药材。 明夙带着贾小赦去给史老侯爷探病,恰好遇到史家二老爷在房门口吵闹不休,身边带了个十多岁的孩子,“爹,你好歹叫孩子给你磕个头,也是咱们家的血脉啊。” 史老侯爷目前最大的曾孙也就六岁,取名作史鼐,鼎绝大谓之鼐、列鼎中首位谓之鼐,可见史老侯爷对他的期望了。 史鼐的弟弟叫史鼎。 贾小赦嘴欠,管人家史鼐叫史大鼎。 一行人争吵不断,终于看到了明夙,史二老爷和被掐了脖子的鹅一样,把嘴闭上了,明夙走过他身边,冷冷看他一眼,“擅在家中作乱,见不得兄弟好的,二老爷当属第一。” 看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必定不是二房出事。 史二老爷是窝里横,哪怕比明夙小了几十岁,也不敢和他硬怼,讪讪地动了下嘴角,“见过忠义亲王殿下,殿下可是来给贾府探病?” 听见声响,出来迎人的竟是史大夫人,史大夫人形容憔悴,面色泛黄,“殿下随我来,公爹想见您。” “有劳大夫人。”明夙牵着贾小赦往里走,贾小赦不知怎的,觉得有人盯着他,回头一看,是那个孩子正翻着眼睛看他,眼神十分艳羡。 -- 第100页 贾小赦打扮一向富贵,纵然今日探病穿得素净些,也是蓝白相间的月华雨丝锦,如日夜交替的海景,清雅又别致,竟是那孩子从未见过的。 “怎么了?”明夙小声问他。 贾小赦素来是不会瞒着明夙的,凑在他耳边道,“他在看我,我不太喜欢。” 充满了欲望的眼神,太过□□/裸,让小貔貅不舒服了。 明夙揉揉他的头,“我知道了。” 史老侯爷正靠在床上喝药,床尾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夫人,下头跪着史大老爷和侯府的嫡长孙。 孙辈曾孙两代人的名字都源于礼器,这位嫡长孙叫史钲,编钲的那个钲,属于打击乐器。 现在史钲是够受打击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年少时一场糊涂,竟闹出今日的祸事来。 屋里也没旁人,明夙自己拖了个凳子坐下,淡定地先问史老侯爷,“老爷子身体可还好?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得好生保养。” 贾小赦挤在他边上,“是啊是啊,您的注意保养。” 小跟屁虫一个。 “你听承恩公那老东西瞎说,我就夜里没睡好,一时晕眩,被他说得我快死了一样。”史老侯爷老而弥坚,到底还是能镇海的人物,他指了下头的人道,“我本来以为儿子靠不住,孙子还成器,不成想是这等畜生。” 史钲原先确实还算争气,正经科举二榜出身,如今而立之年在户部做员外郎。 史老侯爷并不遮着掩着这些丑事,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只怕要被人借着这是攻讦我。” 说起来也是个可笑的事,史钲年少未成婚时,把通房丫鬟的肚子搞大了,丫鬟自知在史大夫人手里绝对没有活路,瞒着怀孕的事,硬生生逃出府,后头又嫁了人,生下一个儿子。 后头的丈夫自然容不下这个拖油瓶,又兼丫鬟再没有生育,对她们母子天天非打即骂,前些时候丫鬟病逝,将真相告诉儿子,儿子千里寻亲。 史钲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儿子流落在外。 “于老侯爷不过清风拂面,倒是史钲这差事当不下去了。”明夙连名带姓叫起人家来毫无压力,“老侯爷预备如何处置?” 史钲的妻子是大夫人的侄女儿石氏,金尊玉贵养大了嫁进来,结果遇了这等事,大夫人自忖是没办法去面对兄嫂的。 她们家虽非缮国公嫡支,却是尚过郡主的,如今的常宁郡主便是大夫人的亲娘,石氏的亲祖母,实打实的皇家血脉。 “殿下以为如何?” 明夙流露出上位者常有的漠然和残酷,“一个孩子能这样千里迢迢过来,我不信是他自己靠腿走的,后头必然有人。我觉得他心术不正,留不得,老侯爷觉得呢?” “殿下说的是”史老侯爷点头,“老大,你们家都出去吧,我和殿下说会儿话。” 史大老爷在妻子的搀扶下才站起身,忽而听得史钲哭道,“那孩子也是可怜人,求祖父留一条 性命给他。” “唉……一代不如一代。”史老侯爷喟叹道,失望透顶地摆摆手,“出去吧。” 明夙正要说话,忽然被贾小赦拽了一下,贾小赦不赞同地看着史老侯爷道,“您分明是病气深重,都说了好好养着,儿孙自有儿孙福。” 史老侯爷听完撑不住笑了,“旁人说也就算了,你说这话,我只当你是气我来了。” 贾代善也就算了,已经认命了,结果贾小赦天资聪慧,至纯可爱,最可气是提前拉拢了忠义亲王。 忠义亲王更不用说了,谁家十四岁也出不了这等人物,也就最是无情的帝王家和那妖妃频出的颜家能生得出来了。 颜良娣是史老侯爷至今都十分佩服的对手,要不是被颜灵筠拖累,她许是能登上皇后之位的。 可惜了,政客太重感情不是好事。 贾小赦从前经历过一个作得自己要送死的颜灵筠,一家子花了多少工夫才把命给保结实了,现在又来个老侯爷,哪怕老侯爷积威甚重,贾小赦也忍不下去,倒是不敢拍床,只皱着眉,极其认真地道,“大鼎小鼎还要靠您教导,翻不翻身就看他俩了,您这会子把自己熬死了,到了地下岂不是叫我太爷爷笑话您,儿子比不过,孙子比不过,曾孙还是比不过。” 明夙听得直发笑,为了老侯爷的面子计,只得偏头憋着,不敢做声。 史老侯爷比是比不过,胜在自己活得够久,一听贾小赦的话,深以为然,坐起来狠狠捏一把他的脸,“我瞧着你这小年糕的样子,大鼎小鼎许是还能搏一搏。” “我才不是小年糕。” “肉少了这许多,没以前捏着舒服了,别挑食了。” 再挑食都要把忠义亲王给愁秃了。 “我才不是小年糕!” “嗯,你是小粘糕。” 贾小赦就很气,不理这个不正经的老头子了,气哼哼地把凳子挪远了一些,躲在明夙背后。 史老侯爷逗完小年糕,通体舒畅,从枕下摸出一沓子物件,“我自知病重,还请殿下替我把这个还与陛下,我带了这么多个学生,竟只有殿下肯来瞧一瞧我,可见我是不配再回朝夕堂教导诸位皇子了。” 他摸出来的是朝夕堂里收来的、批改到一半的皇子作业,德熙帝不放权,不肯让儿子去朝中历练,这几个小的就只能继续跟着他念书。 -- 第101页 老头子这是成心把带的几个皇子都给黑了一遍。 “必定不负所托。”明夙先前每日里都与他见面,也没什么正经事了,抱着那沓子功课就撤了,临了还提醒他,“记得你自己说的,别动气了,屁大点事。养着费多少银子?宰了也不过是一刀。再有管不住裤.裆里玩意儿的,只管送来给我,我恰缺几个内侍。”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等会儿天黑你就和瞎子一样了,还走什么道呢。”史老侯爷没好气地挤兑他。 过了几日,史钲私生子的事果然事发了,常宁郡主亲自出面,收了那孩子下来,从此便是大房的庶长子了。 史老侯爷无奈,大笔一挥,赐名史鼒。 “妇人之仁。”明夙听完也不往心上去,倒是贾小赦不太明白,“呲是个什么东西?” “……是鼒。”明夙写了一个给他看,“意思是小口的鼎。” “哦。”贾小赦在意的不是这个,他想的是大鼎小鼎前头又加了个鼎,这咋叫呢。 明夙一看就知道他在胡想什么,“你既然不喜欢他,还管他叫什么?” 贾小赦一想也是,这种不喜欢人的完全可以用“喂”这样没有礼貌地来称呼,看琢磨得认真,明夙忍不住提笔在他脸上画了两道胡须。 贾小赦:??? “过分了啊!”贾小赦抄起砚台就要给他来个泼墨表演,两个人一个躲一个追,外头来人也没听见声。 孔风南跟着明净一道往书房来,还未进门便听见贾小赦的笑声,难免也跟着脸上带了笑意,“小公子看着很开心。” 明净傻了吧唧的,直接就说,“前一阵和忠义亲王闹脾气呢,不知怎么的又好了,我也是服气了。” 明夙反应多快,眼看着砚台要擦脸上了,一歪头顺势拽了贾小赦手腕,把人给困住了,“不许闹了,多大了还往人身上倒墨汁儿。” 贾小赦顶着两根胡子,十分鄙视他,“那你还在我脸上瞎画呢!” 明夙听着外头的交谈还有脚步声,嘴角一弯,在贾小赦额头上亲了一口,“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诶?”贾小赦捂住额头,另一手却趁机挣脱了明夙,一把将砚台糊在他脸上,“嘿,这下不生气了。” 感觉到脸上的湿意,明夙彻底黑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破6000了,好开心啊,谢谢看文的心肝儿们,谢谢贾小赦~ 但是,你们居然没有人关心保龄侯吗?说好的他的粉丝呢?! 这个文辈分是不符合原著的哦,心肝儿你们看看就好,我给保龄侯升了一辈。 史湘云她爸的名字原著里没写。 她二叔:大鼎头鼎(鼐本义大鼎,特指头鼎),她三叔:鼎 她爸总不好是个大大鼎吧,我就沿用了荣国公那本的名字,用鼒,鼒的是小口鼎。 其实原著这名字取的,她爸估计本来也是活不了的。 第53章 贾小赦看明夙一脸墨,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还边抓着他的肩膀晃悠,“哥哥你这样好好笑啊哈哈哈……” 一看就是不想活了。 明夙掐住他腰上的软肉,阴森森地道,“好笑吗?” 贾小赦从小就怕痒,一边拍他,一边笑得更大声了,“好笑,你太小气了!” “嗯,不小气。”明夙看他有些喘了,到底是心软手软,撒了手给他抚背顺气,侧头看门口那俩一眼,“大殿下同孔公子寻我可有事?” 他虽然一身的墨汁儿,却很是镇定自若。 明净笑道,“你先换身衣服,孔公子是来找赦儿的。” “大殿下倒是闲得慌。”明夙讥讽他,也就是他舅舅不太入宫,不然岂不是要被烦死。 “我本来就是个闲人。”明净在宫中处境其实也很尴尬,朝中的差事都是无关紧要的,主要任务是带弟弟读书,他几次推拒了德熙帝看中的皇子妃人选之后,德熙帝对他也有些恼了,他自己倒是觉得悠闲自在。 贾小赦见着孔风南就躲到明夙身后去了,扒拉着他哥哥只露出一双眼睛,“你老找我做什么?我和你又不熟。” 孔风南脸皮比明净还要厚一些,笑得有些憨厚,“先前小公子说过想尝一尝我们家的点心,恰好怕祖父不习惯京中饮食,此次进京带了惯用的厨子,今天一早做了些新鲜的菊花糕,我便带了些想给小公子。可惜中秋的桂花糕没有赶上,虽然不比江南味道,也算可以。” 明夙脸还是黑的,“劳烦孔公子惦记了,他最近挑食不肯吃饭,正给他禁点心,你一番心意是要浪费了,不如叫大殿下带回去。” 妈的,你们家这个爵位是真的别想要了。 大殿下正想说哪里禁了,昨儿才看到贾小赦下午在吃什么蒸的八宝甜酪,就见明夙淡淡地看过来,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孔风南也不失望,而且有备而来,“原来如此,难怪瞧着瘦了许多。我还带了些腌过的山楂果子,给小公子开开胃也好。” “杏儿,收下吧,多谢孔公子了。”明夙觉得这人听不太懂人话,“二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他把人撇在这里,牵着贾小赦自去洗脸换衣服了。 贾小赦闭着眼睛,让他把自己脸上的胡子给擦掉,还解释道,“我真的跟他不熟,今儿才见第四面,也不知道干嘛,老是缠着我。娘娘叫我照着脸扇,我还没好意思。” -- 第102页 主要是高度不够,孔风南个子不低,他现在才到人家胸口。 照着脸得跳起来扇。 明夙听他这样讲,撑不住笑了,捏着他的脸警告道,“你再不好好吃饭,以后遇到谁都得跳起来扇,这辈子就是个小短子了。” “你才是短子!” 明夙比比两人之间的差距,“我还比你高一个头。” “最多大半个。” “可我好好吃饭,会越长越高的。”明夙给他擦完脸,见小宫女捧着托盘站在外头,招招手道,“进来吧。” 每日雷打不动这几个时间点要喝汤的,不拘是鸡汤鱼汤鸽子汤,反正是滋补的东西。 这再不老实,就得暴力镇压挨顿揍了。 贾小赦还没套大衣裳,穿着单衣坐在炕上晃腿,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矮了,今天喝汤的态度就很积极,接了碗小声嘟囔,“那我真的不饿呀。” 明夙一样一样算给他听,“早起先吃了老二送来的寿桃,喝了两盅牛乳茶,然后是两个石榴,半盘子蜜饯,那盘子比你脸还大,这样甜腻腻的下去,能觉着饿才怪,你自己不觉得齁吗?” “不齁呀。” “可见就是馋甜的,什么心里苦想吃点甜的就是诓我。”明夙敲敲他的头,“你也不必换衣服了,老实呆在屋里,不许出去见姓孔的。” “我不,一个人呆着多无聊。对了,午膳让他们做个松鼠鲈鱼和糖醋排骨,我多吃一点。”贾小赦喝了一口汤,砸吧了下嘴,“啧,今天的汤味道怎么这么苦。” “回公子,太医说您甜食吃多了容易上火,所以今儿特意是拿苦瓜入汤的,给您清清火。”小宫女低着头不敢抬,生怕他又闹脾气。 明夙脸上范围大,足换了三盆水才洗干净,擦着脸上的水珠道,“趁热喝,不然我中午让人做凉拌苦瓜给你。” 贾小赦一张脸直接皱成了苦瓜,花了一刻钟才喝完这么一小碗汤,穿衣服又要哄,还要给明夙的穿着 瞎出主意,等二人收拾停当再回书房的时候,孔风南和明净已经等了快大半个时辰了。 明净是早就想走了,奈何有外客在,不好把孔风南单独晾在这儿,只能干坐着等。 “你俩这是养蚕织布去了吧。”他笑着调侃道,“要是孔公子的山楂管用,明夙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宫里边开胃的可是都给赦儿折腾了个遍,连着颜嫔娘娘都愁得不行。” 孔风南当着明夙明净倒还不敢看得太过放肆,只是时不时含笑瞥一瞥,“若是管用,我再送来,家里尽有的。” 明夙是多么小气又会挤兑人的一个人呐,他端了茶浅浅一笑,“孔公子听着对庶务很熟悉,可有功名官职在身?你年长我们许多,家中孩子也挺大了吧?杏儿,去库里取个长命百岁的金锁赠给孔公子,就当替你们公子作这点心的谢礼了。” “不敢不敢,只是一点子心意。况且我还没有成婚,膝下更是没有子嗣了。”孔风南流露出他时常会有的谦逊又带些羞愧的神情,“至于功名官职,更是一概全无,只替家中搭理琐事孝敬长辈罢了。” 人家本来等着继承爵位的,虽然也读书学习,但是就没想过去参加考试。 明夙的架子摆得比他长辈还像长辈,“那就留着以后用吧。像你们这样绵延数代的大家子,能通孝顺二字,已是上佳了。” 明净是被挤兑惯了的,听出这话有些□□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用他追求颜大人多年养成的经验得出了些许差不离的结论,当即起身要告辞,“想着父皇还有事吩咐我去做,我就先回去了。” 甭管这姓孔的了,他先撤离战场吧。 几人也跟着起身,送了他一回,孔风南屁股大,就是赖着不走,话头总是自以为不经意地往贾小赦身上引。 终于把贾小赦给搞毛了,他无语道,“能不能不要总是问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呀?你下次别来了。” 明夙心底得意一回,又添忧愁,人家明晃晃地问到他脸上了,他也不知道人家别有所图,只是觉得烦,就这样的笨蛋貔貅说喜欢,谁又敢信。 “怪我怪我,那我就先走了,小公子可千万得好好吃饭。”孔风南被贾小赦赶着,总算肯走了。 明夙十分理解他舅舅说的话了,如果滚滚日后身边老围着这样愚蠢的凡人,那不如就绑在自己身边好了。 谅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人能比得上本尊了。 想到此处,他直接把孔风南给送到门口了,把孔风南弄了个受宠若惊,连连推辞,“殿下快请回,折煞我了。” 明夙压低了声音道,“孔公子流的是圣人的血,读的是圣人的书,我倒想请教你一二,贾赦今年只有十一岁,孔公子倒是还要脸不要?没得再坏了他的名声,到时候又能遇着什么好亲事。我见过等女孩儿长大的,却没见过追着小公子要断袖的。请回吧,往后也不用再来了。” 孔风南本就心里有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揖到底,“是我放肆。” “我只最后说一句,小心你们奉圣公的名头。”明夙咄咄逼人,“荣国公和我舅舅可以一手扶你起来,我也可以一手打你下去。” 这几个人虽然看着是一帮的,但是私下里贾代化是只听消息不做动作的,贾代善到了济宁之后,公事上也和颜灵筠牵扯也不算多,颜灵筠呢,背后有颜良娣留下的人手,明夙则和史老侯爷最亲密,一老一少,蛇鼠一窝。 -- 第103页 有时候坑起自己人,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也是因为这样坑,所以德熙帝虽然小心提防,暗地里频频来骚操作,明面上却是不敢硬怼的。 人家荣国公哪里私相授受了,上次户部拖延粮草,被斩了那个不是史老侯爷的门生吗? 左都御史这只笑面虎参奏起宁国公,什么时候手软过,完全不看他姘头的面子。 多么的铁面无私啊。 孔风南走的时候脸色惨白,神情恍惚,明夙心满意足,十分愉悦,转头回牡丹院,贾小赦不知道翻腾到了什么东西,举着一路就扑到他怀里,小鸽子似的,“哥哥哥哥!这是给我的吗?” “不是,我这是给狗子的。”明夙假装严肃,还要去抢他手里的铃铛,“乱拿东西,谁教你的规矩。” “嘿,这院子里有什么是我不能拿的。”贾小赦把手背在身后,“上面分明刻的貔貅,要是给狗子,得刻角端才对。” “这就是角端,大家都是一个角,你凭什么说是貔貅?”明夙也不去抢,“这可和你画的貔貅一点也不像。” “我不管!”贾小赦晃着手里的铃铛,原先笑得挺开心的,忽然瞧见什么了,放下脸来,“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殿下……殿下快去看看吧!”小内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皇后发作了咱们娘娘,娘娘正脱簪跪在凤仪宫门口请罪,四殿下已经赶去了。” 贾小赦听完就急了,“咱们赶紧去看看。” “别去。”明夙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可真是笨死了,跟着老侯爷学了这么久也不长进。” 作者有话要说:心肝儿早上好!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约的头像终于到了,我把专栏头像换掉了!然鹅,还是觉得神仙小姐姐把我的眼睛画得太大了……太看得起我了,其实并没有…… 心肝儿们康康我的新头像,顺便加一下收藏嘛 第54章 贾小赦比较懵逼,攀着他的肩膀小小声道,“那是娘娘和皇后提前串通好的?” “那倒也未必。”明夙见他这会儿也等不得,只得附耳解释了几句,“如果叶皇后舍不得这个中宫位子,为难娘娘也是正常。我说你笨,是指你性子太急,不是已经会装样子了么,怎么还是不管不顾的。” “哥哥在,有什么样子要装的,那我们现在就不管了?” “先不管。” 一群人聪明人组团刷皇帝就是这点不太好,一不小心很可能会破坏另一个聪明人的布置,做事不但需要了解对方,还需要添加一点想象力和运气。 明夙不禁有些同情德熙帝,好好的皇帝不做,非要一挑几,慢慢来是会死么。 好吧,慢慢来不会死,他现在是快死了。 小内侍见状更急了,“殿下,您可不能不管啊。” 明夙抬手,示意侍卫上前,“你是朝阳宫的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殿下到朝阳宫少,不认得奴才也是常事,怪奴才生得不好,没法子到主子跟前露脸。”小内侍见了侍卫,怕得浑身都在抖,噗通跪下,“殿下饶命,我就只是个传话的,本来只想通禀给四殿下的,是四殿下派我来和您说的。” 贾小赦心想以明凇极其孝顺,又擅长忍耐做戏,以他的脾气都忍不下去,来找明夙相助,只怕明夙若是不去,从此要结仇的。 “哥哥眼睛不方便,我去吧。”贾小赦道,“陛下看在我爹的份上,不会怎么我的,何况娘娘这几年对我颇为照顾,谁都知道的。” 也是这几年颜妃放飞自我,想干嘛干嘛,也不用来什么暗度陈仓,让德熙帝越发觉得她们母子心中藏奸。 “不用担心明凇。”明夙冷下来脸,“为了怕他翻脸,要你去受委屈,下辈子吧。” 硬是冷心冷肺,不肯插手半分,小内侍也觉得心寒,灰溜溜地走了。 午膳用了一半,朝阳宫就传来消息,皇后降颜妃为贵人位份,明夙正给贾小赦挑鱼刺,听罢头也不抬地道,“可知道为的是什么闹起来?” “陛下宠幸了皇后身边陪嫁的宫女,听说是个二十一岁的姑娘了,本来是预备放出去嫁人的。皇后召颜……召咱们娘娘请安,说是要给嫔位,娘娘不忿,讥讽了两句皇后贤惠。”杏儿这声颜贵人实在叫不出口,就给含糊过去了。 “二十一岁了,不但能让皇后带进宫来,还能让皇后给她请了一宫主位的位份,着实是厉害。”明夙说到这个,倒是想到一事,“你和桃儿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把下头的带出来,也好风风光光出嫁。从前服侍滚滚的琉璃,如今已经是翰林夫人了,照着她的例子,我也断不会亏待你们。” 琉璃对荣国府忠心耿耿,又有细心照顾贾赦贾政两兄弟的情分在,贾小赦回京进宫那一年,史氏便消了琉璃的奴籍,认了干女儿,又陪了大把的嫁妆,把她嫁给了打小就认得的表哥。 她表哥也是争气,成婚第二年便考了二榜进士,而今在翰林院做编修,也算得清贵了。 杏儿也不害臊,笑眯眯地道,“知道殿下有钱,奴婢等着殿下的嫁妆呢。” “我没钱,你们小公子才有钱呢,是吧滚滚?”明夙把鱼刺弄干净了,拌了一碗饭推给他,“吃。” “我没钱!”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第104页 居然还有小貔貅嚷嚷着没钱的时候。 贾小赦想着昨日看过亏损的田庄,心中十分肉痛,气得又不太想吃饭了,貔貅不招财,可真是愁人。 连着两年夏季大旱,收成都不太好,连进上来的野味都少了。 人一旦有了危机感,就有动力了,史老侯爷养病,他也只能揪着明净商量,可怜明净手里连个产业都没有,还得被个半大孩子炫富。 “你光卖画卖话本子就赚了多少银子了,还想着死扣银子。”明净被他的上进心给震撼了,“你要是真缺银子,我先借你点。” “你不懂。”贾小赦摊开一张纸,是他这段时间仔细考虑过许多遍的计划书,“上回书生为了孔家造反就能看出来,京城里没事干的穷书生真的挺多的,偶尔听一两句,还挺有文采。我想着,与其咱们光进货,赚些零散银子,不如自己开几个书局,一是可以卖书,咱们手里能拿到的可都是印刷得极好的,外头比不上,二是请了穷书生来写话本子,咱们自己印了卖。” 貔貅滚已经不甘于做赚差价的中 间商,要开始创业的。 “往宫里卖?” “你怎么这么笨呢。”贾小赦终于得到了智商上的压制,“往外头卖啊,甚至可以往京城外面卖,当然了,京城外面肯定也什么故事都有。但是,咱们可是天子脚下啊,肯定很多人好奇,什么郡王的爱情故事,什么皇家秘……唔!” 明净一把捂住这小祖宗的嘴,低声咆哮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别什么都往外倒啊。” 贾小赦坏得不行,挥得手里的纸簌簌作响,引得明夙看过来,意思是明净欺负他。 “大殿下。”明夙神色淡淡的,明净却不敢再上手了,心说可真是个小祖宗,撒了手没好气地道,“小坏蛋。那你准备怎么把东西运出去?找你爹的军中八百里加急?” 小坏蛋鄙视地看他一眼,“皇商送了货到京城,车马不得回去?贼还不走空呢。皇商近些年都是卖大力气,赚些血汗银子,一旦京城风靡起来,他们能不动心?” 明净不耻下问,“那请问要怎么风靡起来?” 他其实还想问人家买了你的书回去盗版怎么办。 但是会不会显得他特别笨,还是不要问了。 贾小赦嘿嘿一笑,整个人趴在桌上,往他那里凑了凑,“殿下殿下,需要你出点力了,到时候请你吃饭。” “你怎么不说给我分成?” “我要不是出去不方便,我就自己来了,就说吧,你做不做。”贾小赦说着直往明夙那里看。 明净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怨念又不失宠溺地道,“行吧,你说怎么办吧。” 贾小赦把计划书上的步骤一一讲解给他听,“你有学识,写出来的稿子多看几本,好的才给印,得让他们写的通俗易懂,又引人入胜。” “笔给你,你来写。” “我又不会写,老侯爷教过,术业有专攻。”贾小赦说着又摸了一张纸出来,“预算我都做了,地段你看好了再和我商量,至于纸张、墨板这些个,我都查好了,你别叫人坑了。” 明净道,“你这是打哪儿查的?” 贾小赦抬手就把他捏成鸭子嘴,“我还没有说完,你不许再插嘴。金陵有一家姓甄的皇商,他们和老师关系还不错,可以合作合作,建印坊和书局的事我都交给他们了,但是你让你的人千万盯好了,就外松内紧,也不要太严格,免得人家不开心。” 明净说不了话,只能拼命点头,贾小赦这才松开手,“这样看好像你还挺辛苦的,要不然你入股吧?我让了一成的本金给甄家,殿下尊贵,我让给你一成半。你给我个十万两就行了。” “你这是做卖书的生意?什么书要一百万两,你就蒙我吧。” “你不懂。”贾小赦道,“就这么说好了,你的本金先拿出来张罗着,不够了问我要。” 加上甄家出的钱,十几万两开几个书局都够了,明净便拿眼睛去瞅明夙,“你还管不管了?” 贾小赦严肃地一拍桌子,“你不懂,咱们这样的人开书局,能只卖自己印的小话本吗?经史子集不也得来?再有些撑撑场面的古籍、古画,捎带脚卖些上好的文房四宝,你扪心自问,你用的笔墨纸砚多少钱?加起来能抵十万两里的多少?” 他说着还一指明夙,“哥哥手里的兰花谱,举世难寻,卖出去大概能有一万多两,十万两进货都进不了几本,你到时候还不是得找我要钱。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 明净险些给他忽悠瘸了,最后关头一咬牙,“我没银子。” “没银子拿书抵呀,我记得这个著兰花谱的什么山人,还有一本江流志,堪称当世水经注,殿下要是有,拿来换嘛。”贾小赦笑嘻嘻道,“总能抵个一两万吧。” 明夙不动声色地看他骗明净,明净本就说得晕头转向的,当即拍板道,“好像是有这么一本,行吧,就给你了。一万不行,要两万。” 贾小赦朝着明夙吐吐舌,双眼在日光下看如琉璃一般通透,颜色又较之寻常人的都浅一些,眼底泛着浅浅的金,不仔细看是难以察觉的。 他的貔貅神识有帝星的仙元压着,还没有完全复苏,瞳色时不时会变成灿金色,明夙有时候夜里头看见,觉得跟猫似的。 -- 第105页 甄老爷还是那样识时务,书局的事里里外外都是他亲自操持,眼看着可以开张大吉了,一场大雪阻断了小貔貅的财路。 本该说一声瑞雪兆丰年,然而这场雪越下越大,最终酿成一场灾祸来。 贾小赦想那些书生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新年小故事到处分发,里头却又混入了荣国公府幕僚们精心书写的亡国梗,类似于皇帝不仁,灾祸连年这样的话。 一时间,京城里人心惶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elai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3= 终于开始了赚钱的主线。 明净:我他妈以后是个编辑了是吗? 第55章 京城内尚好些,京郊许多冻死饿死的随处可见,原本家境尚可的农户熬不过去的也不计其数。 贾代化奉了德熙帝的名义,闭城门不允许灾民进来,每日城门都有新尸体。 不知道是真不在意,还是为了掩饰什么,德熙帝把冬至家宴的排场搞得很隆重。 贾小赦坐在明夙身边,头一次见到了叶皇后。 叶皇后的颜值真的没法说,虽青春却不貌美,华贵的紫色宫装显得她皮肤有些黝黑,身形瘦小,颧骨突出厚嘴唇,唯一过得去的是她深邃的双眼,黑亮水润。 贾小赦特别厚道地想,皇帝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颜妃娘娘已诞下两子,三十多岁的人却仍然如双十妙龄,单客观地论外表,足以强出叶皇后三条街去。 但是他却不讨厌叶皇后,才十六岁,嫁给了能当自己爹的人。 真可怜。 “民间常说冬至大如年,朕今日携了几个皇子去太庙祭拜,必定能保佑我朝风调雨顺。”德熙帝坐在叶皇后身边,以这句话结束了冬至宴的领导人演讲。 宫里这种规矩都是有套路的,他甫一说完,下头众皇子并皇亲勋贵便都举杯起身敬他,“愿我朝风调雨顺,陛下福泽万年。” 德熙帝看下头齐齐整整的人,微微一笑,饮下满杯酒,又命分赐冬至的饺子和羊肉。 叶皇后与他对视一眼,面上的笑意就像浮着似的,“本宫特意命人在饺子里放了些新打的金银锞子,谁吃到了,陛下和本宫另有厚赏。” 贾小赦把自己的饺子也推给明夙,“哥哥试试看,说不定能中一个。” “我今日能中个比这更好的。”明夙心情瞧着还不错,用筷子割开一个饺子,挑出里头的小金元宝搁在贾小赦面前的碟子里。 金子碰到瓷碟的声音很小,轻轻的一下,却好像敲击在殿内某些人的心里。 德熙帝看着自己戳开的第一个饺子,里面除了白菜肉馅什么也没有,心中不由暗自责怪叶皇后不会做事,不如以前颜妃会奉上。 叶皇后浑似没有瞧见他瞬间阴沉的下来的脸色,转头同身边的宫女道,“去把本宫备的赏赐拿给小公子。小公子可是第一个吃到的,来年一定有个好运气。” “借娘娘吉言。”贾小赦收下锦盒,给她一个超甜的笑容。 接二连三都有人吃到了金银锞子,或是小元宝或是小如意,都是些吉祥模样,只有德熙帝吃了半盘子下去,一无所获。 也不好盯着老吃,显得皇帝饿死鬼投胎似的丢脸,只得喝两口酒顺顺气。 不单是他,下头众位皇子也都没有吃到的。 “皇后刚接手后宫,未免有些疏忽,还是让柳妃秦妃几个帮你一把的好。”德熙帝道,语气中隐隐不满。 到底是偏远之地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叶皇后虽生得不美,行止却另有一种舒朗大方,听完还看了看边上两个如金玉雕成的富贵娇客,淡淡道,“柳妃是陛下的表妹,秦妃又有皇子在身,有她们协理,自然是好的。” 德熙帝的外祖家便是理国公柳家,他却怕柳妃生下皇子之后理国公转而支持小皇子,因此一直没有让她生育。 秦妃是五皇子的生母,出身低微,一直谨小慎微地侍奉,倒是更得德熙帝喜欢。 二人被叶皇后一看,不知怎的,后背发凉,先后道了一声不敢。 “敢不敢的,又有什么打紧,都是陛下的旨意。”叶皇后把视线从柳妃腕上的紫玉镯上挪开,“白鱼赤鸟之符,黄金紫玉之瑞,这镯子很衬你。” “娘娘赏赐,臣妾很喜欢。”柳妃按年纪算,都可以当叶皇后的亲妈了,结果要屈居一个丫头下面,着实是不爽。 理国公府也不是很高兴,理国公早年三番两次地明示暗示德熙帝封柳妃为后,德熙帝都拿颜妃给挡回去了,谁知道德熙帝突然跟老房子着火一样立了个小姑娘当皇后。 别看理国公在下头笑盈盈地吃着黄焖羊肉,心里别提多不爽了。 明净最近一直忙着贾小赦的书局,说起来竟是他第一次安安生生坐着吃晚饭,哪怕从前再嫌弃宴席繁琐,也禁不住要落泪感慨。 这个小坏蛋一看就是郁离教出来的,不但坑光了他书房里所有的古籍字画,攒了这么些年的私房也都给掏走了。 他下首就 是明夙,明夙受了贾小赦所托,暗戳戳把一只小碟子递到他桌上,里头满满当当有七八个锞子,“滚滚送你的。” “这么多?”明净被震惊到了,一盘子饺子拢共也没多少个,毕竟宫宴的目的不是吃饭,饿着是常事。 -- 第106页 这个数量来看,几乎是个个饺子都中奖了。 “嗯。”明夙虽然还是那副冰山脸,但是明显很为他家滚滚骄傲。 饶是老实人也被他刺激得翻了个白眼,趁着没人注意,把那些小元宝都塞到自己的荷包里去了。 出息是什么,他不晓得。 “啊呀!”贾小赦戳了两盘饺子,掏出来这许多个宝贝,就剩最后一个了,想着肯定没了,给它个全尸吧,就直接往嘴里送,结果咯到牙了,神情古怪地往外一吐,竟是个只有拇指肚大小的金貔貅,打造得精致异常。 他登时明白了自己这一堆东西是怎么回事了,扒着明夙说悄悄话,“是不是你做的鬼?” 明夙旁若无人地扯扯他的耳朵,“没大没小,谁是你啊,也没个称呼。讨你开心还不好?” 老二明决坐在明净对面,见他们只管自己私相授受,又是鄙夷又是高兴这个哥哥还是如此不成器,琢磨着话头,上前给德熙帝敬酒。 他侍奉君父向来恭顺勤勉,亲自给德熙帝执壶,“儿臣敬父皇一杯,恭祝父皇龙体安康,永享江山。” 明夙看德熙帝高兴地喝下酒,迅速和斜对面的贾敬交换了个眼神,贾代化负责京城守卫,因此冬至宴上只有宁国公世子出席。 至于颜灵筠,他已经被开除小国舅称号,没有资格入宴了。 贾敬入宫自然是卸了刀兵的,但是他靴子里有一柄宁国祖传的匕首,薄如蝉翼,轻易不容易让人察觉。 明决讨了他爹欢心,还未来得及退回自己位子,就见他爹口喷鲜血,轰然倒地。 贾敬迅速地高喊一声,“护驾!” 没有等殿内的众位皇亲国戚反应过来,守在外头的羽林军已经冲进来封锁了现场,羽林军的王都统是从前贾代化麾下的京畿禁军,其中亲密不言而喻。 “父皇?!”几个皇子都欲凑上前去,只听得叶皇后拦在德熙帝前头厉声道,“二殿下,你难不成要弑父弑君吗!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贾敬此时已经赶到龙椅旁,三两下就把明决捆了交给底下人,看叶皇后踩在德熙帝手上,忙低头掩饰自己抽搐的嘴角,抱拳道,“还请皇后娘娘主持大局,是否先护送皇上回寝殿,召太医医治?” “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主持什么大局。先照宁国公世子说的做,大殿下身为嫡长,这里就交给你了。”叶皇后道,“只是要劳烦羽林军去太医院走一趟了,这殿内所有人都不许擅动,如有违者,杀无赦。” 柳妃目光一闪,今日殿内这么多人,皇后是如何知道这个少年便是宁国公世子的,旁人不说,就是她也不过大宴时候远远瞧过几眼。 叶皇后却是不惧的,她定定地看着柳妃,“你陪本宫一道去照看陛下。” “是。”柳妃屈膝。 情势变得太快,明净这个脑子是转不过来的,他看看被抬走的爹,再看看下头一干乱糟糟的亲戚,习惯性地找明夙求救,“明夙,你看现在怎么办?” 明夙开口要说什么,明净已经紧接着道,“皇后娘娘虽托付给我,但我到底能力不够,你在殿上爵位最高,便由你来主事吧。” 旁人看来,以为他是和明夙交好,故意放权。 只有明夙和贾小赦知道,他其实只是想甩锅,明净对于自己不会的东西,是半分也不敢去尝试的。 断袖不算,大殿下虽然不会,但是也敢。 “大殿下稍安勿躁。”明夙道,左手往下虚按,让他坐回去,“先吃东西,一会子羊肉凉了就该膻了。” 主要是贾小赦还没吃完。 方才殿门大开,面前这些个饭食眼看就要来个透心凉,他得先哄貔貅吃了饭,再管其他事。 贾小赦和吃毒药似地吃了半个饺子,张嘴就要抱怨,结果明夙正好一筷子塞过来,又是半个饺子。 二人面前的盘子里都是被戳破的饺子,难看得很。 “我不吃了!”贾小赦两颊鼓鼓囊囊的,就是不肯往下咽,“我不喜欢白菜的。” “白菜通百财,吃了招财。”明夙张口就来。 “又骗我,我又不是三岁。” 明夙微微眯起眼,“你也知道你不是三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是想挨顿打,就直说。” 贾小赦哼了好几声,这才慢吞吞地自己夹了饺子,蘸了羊肉的汤汁往嘴里送。 东平王妃孔氏和史氏交好,对他们家的小辈也喜欢得紧,见状同东平郡王笑道,“不愧是荣国公的儿子,旁人都如惊弓之鸟,这孩子倒是谈笑自若,吃得高兴。” 东平郡王在朝中本来就说不上话,又受了奉圣公的牵连,更是隐形人一般,好在他性子极好,并不在意这些,只管和孔王妃吟诗赏花,不过到底是天潢贵胄,自己做不到,便打心底里喜欢这样镇定自若的少年郎,含笑看了一会儿贾小赦,温和地附和王妃道,“王妃说的是。瞧着这事不能善了,你先多用一些吃食,说不得过会子是没吃没喝也没睡的。” 乌鸦嘴出世,一语作箴言。 作者有话要说:王都统在第七章 出现过 东平的人设就是个乌鸦嘴23333如果今天上班能摸鱼,就今天登基,如果不能,就明天登基,哦吗 谢谢落樱飘絮和xueyelangyi两位心肝儿的地雷 -- 第107页 求作收~~跪求作收 给林熙玉那本改了个名字叫林家小侯爷,求预收~~~~~~~~~专栏第一本就是鸭~~~~~~~~~~~~~~~~~~~ 应该会写成一个旅游甜文(不是) ——>红楼之林家小侯爷 林熙玉为林如海长子,生就一双妙手,尤善丹青,年幼时以一副江山月夜图换来林家爵位世袭罔替。 传言中他画的牡丹独有异香,画的山水竟能行舟。 待得小侯爷弱冠之年,恰好游历到京城,京中勋贵莫不以得到他的画为荣,连林家当垃圾丢出来的废稿都被捡得一干二净。 林熙玉看着面前三番四次缠着自己求画的少年,以为听错了,“你要我的画像?” 少年拼命点头的样子和小狗一模一样。 于是林熙玉提笔画了只超萌的狗子送给他。 后来,这只狗子半夜跳下墙,舔了明小六一脸口水。 ***以下是阅读指南*** 1.红楼版神笔马良(不是!) 2.非穿越,原著线,宠黛玉,神仙兄妹 3.不娶妻,略养成,甜到炸,还是主攻 妙手丹青林熙玉x死缠烂打明小六=肤白貌美温润如玉美术生x缺根筋二哈品种体育生 第56章 帝后一去不复返,留下满殿的人傻坐干等,眼看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有性子急的宗室直接要问到明夙脸上来,“忠义亲王预备如何?你倒是发句话啊!” 敦郡王是德熙帝的兄弟,本朝封号以双字为尊,从他的封号就能看出他是条咸鱼了。 贾小赦眼睁睁看着他的口水落在自己面前的杏仁方糕上。 还一个都没有吃呢!!! 好气啊!!! 明夙看他崩溃的表情,差点笑出声,又怕他冲上去殴打敦郡王,拽住他的胳膊道,“回去再给你做就是了。” “那也不是这块糕了。”贾小赦幽幽道,抬起眼直勾勾地看着敦郡王。 貔貅的神识躁动,流露出些神兽的威势来。 敦郡王被他看得直反毛,不可控制地往后挪了小小的两步,“不就是两块糕,本王赔给你。忠义亲王,要是没其他事,还是放了我们出去吧。” 明夙起身,身姿挺拔如青竹,隔着鲛绡扫过殿内表情各异的人,“敦郡王,陛下遇刺,大家伙儿都无比担忧,自发在此守候,你可以先回去。” 敦郡王登时噎住了,敷衍地拱拱手,大步回了自己的位置,“本王自然也是担心的。” 眨眼便是大半个晚上,贾小赦坐得累了,侧躺在明夙膝盖上,“我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嗯。”明夙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替他遮去殿内通明的烛火。 先帝温厚仁德,结果导致儿子们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争了个不死不休,现在殿内先帝的血脉,不过就敦郡王和襄郡王两个。 宗人令是先帝的同胞兄弟礼亲王,入了冬便身子不太好,今晚没有入宫。 剩下的四王七公十二侯,都是和老祖宗一起打过江山,传承至今的。 一环一环早已经扣好,德熙帝登基靠的是先帝遗诏,可如果先帝还有另一份遗诏或者当年那份是假的呢。 如果德熙帝这些年好生经营,哪怕遗诏是假的,今时今日也是江山稳固。 可惜他太吝啬了,急切地想要把权力全局拉在自己手里,以至于让这一群本来安享高位的狼都露出了本性。 乱世里抛家舍业的厮杀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就这么敬爱明家人么。 没有永恒的忠诚,也没有永恒的帝位,只有永恒的利益。 明夙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和德熙帝的儿子们争什么,他要的是直接把德熙帝拉下来。 如果没有明夙,德熙帝可能一直可以做个吃相不好看的皇帝,然后被他聪明的臣子们瞒着糊弄着,在史书里留个不好看的名声,顺便留个破摊子给下一任皇帝。 然而,有明夙在,众臣焉何要忍。 襄郡王示意宫女再给他斟一杯酒,明夙承诺事成后会让他掌管内府,有这样的诱惑在前,谁又会拒绝呢。 贾小赦迷迷糊糊要睡过去,忽然听到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以及和着风雪声的哭喊,“陛下病危,宣忠义亲王。” “怎么还没死?”贾小赦把头埋在明夙怀了嘟囔道,蹭了蹭才坐直身子,困倦得脸都皱成一团。 明夙扶着他站起来,把人交给贾敬,“敬大哥看好他。” 贾敬再不喜欢他,也架不住他弟弟喜欢,郑重地握了他的手,一点头,“你放心。” 借着礼服宽松的袖子,把匕首塞过去了。 明夙不动声色地接过来,亦道,“你放心。” 皇帝的寝殿外头守着重兵,明夙看见一身戎装站在面前的贾代化,诚心诚意地欠身道谢,“辛苦宁国公了。” 贾代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殿下进去吧,天快亮了,早些收拾完,早些休息。” 殿内的幔帐重重,光线很昏暗,叶皇后在正殿与柳妃小声说着什么,柳妃破涕而笑,抓着叶皇后的手不放。 “殿下来了。”叶皇后瞧见明夙了,指着里头道,“老侯爷同礼亲王已经到了,对了,还有李老大人。” 李老大人就是因为孔家夺爵一事告老还乡的前任左都御史,耿直本直。 内殿也不甚明亮,明夙解了眼上的束缚,缓步走到德熙帝床边。 -- 第108页 德熙帝意识很清醒,因为中毒而面色乌青,努力地想爬起来,“老侯爷, 太医呢?” “宫中戒严,太医走的慢些,老臣斗胆问一声,您如果有个差池,哪一位皇子堪当大任?” “救朕!救朕!哪一个都当不起。”德熙帝用力抓着幔帐,“朕是皇帝,不会有事的!” 见着明夙过来,三个老头子把位子让给他,史老侯爷对德熙帝的求救置若罔闻,笑道,“国赖长君,大殿下单纯,三殿下无才,四殿下虽隐忍,却被陛下一力打击母家,朝中声望不显,二殿下更是弑君弑父,不忠不孝,老臣觉得,不如传位给忠义亲王?殿下是先太子所出,本就身份贵重,当是先帝诸皇孙之首。” “什么皇孙之首,不过是废太子的庶子罢了。”德熙帝开始意识到不对了,“来人!来人啊!” “先帝离世前曾留下遗诏,复太子尊位,传帝位于他。可惜有人偷天换日,如今正是拨乱反正的时候。”礼亲王捧出圣旨的动作十分浮夸做作,却没有人会笑他,“先帝的笔迹可做不得假。” 德熙帝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是你们仿造的!朕向来对你们不薄!你们是要造反吗?” 李老大人手里也有一卷圣旨,展开却是德熙帝的笔迹,语气还是那个耿直本直,说的话却不是了,“陛下篡夺了先太子的皇位,多年来惴惴不安,如今陛下垂危,自忖无颜见先帝与太子,故而亲笔写下退位旨意,讲皇位归还给太子一脉。” 谁也不知道,李老大人有一手模仿他人书法的绝活,他性子刚正,从不曾外露炫耀过,这还是第一次展现他高超的技术。 明夙听他们讲完剧情,颔首道,“夜长梦多,送他上路吧。” 反派容易死于话多,还是不要多说了,一会儿等他死了,对着尸首唱歌可以。 “轰隆!” 一道闪电击中乾元殿屋顶,准头不太够,只是将脊兽劈了个四分五裂。 “瞧着竟像是天道在警告咱们。”明夙冷冷一笑,“诸位老大人,走出这一步,可就不能回头了。” 史老侯爷深深地看他一眼,“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不知道窃天道者,是个什么光景,老夫却是好奇得很。” 纵是紫微帝星亦为这个老头的风范折服,贾敬送来的匕首出鞘,结果了德熙帝,“窃天道者,自是执掌乾坤,咱们且看往后。” 雷一道接一道劈在乾元殿顶上,琉璃瓦碎了不计其数。 明夙手指微动,将德熙帝身上的帝气引过来,不知怎么忽然脑子抽了,觉得自己有些像贾小赦那些书里吸人精气的妖怪。 “请陛下登基。”暴躁的雷声里史老侯爷率先跪下,紧接着是礼亲王和老张头。 “终于了结了。”明夙把老头们一一扶起来,“后面的事,还要倚仗老大人们。” 明夙踏出乾元殿的时候,一道天雷恰落在他面前,他抬头看一眼天,“虚张声势。” 他和滚滚姑苏重逢之时,天道便蠢蠢欲动给他来个五雷轰顶全家桶,最后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来了个雷阵雨罢了。 “哥哥!”贾小赦顶着满头的雪花扑到他怀里,“还好你没事,这雷不太对。” 时好时坏的貔貅敏感度又上线了。 明夙被他浑身暴涨的财气撞了正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把人抱稳,“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贾小赦皱眉道,“感觉云后面有眼睛。” “那就戳瞎他。”明夙借着他的财气,反手朝雷云挥去。 雷云似是抖了抖,须臾之间散了个干净,恰是日升月落,雪霁初晴,天际漾出一片朝晖,气象万千。 史老侯爷看了个正着,与回首明夙相视而笑,老头道,“这一波不亏。” 感觉看到了神仙了。 甚至可以写下来和什么菏泽斩白蛇相媲美。 “不会让老侯爷亏本的。”明夙方才那一个操作说是借,实则扒干净了他们家滚滚身上的财气,他却半点也不愧疚,把滚滚拢进自己的斗篷了,有些责怪地道,“瞒着贾敬偷跑出来的吧?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贾小赦眨眨眼,“饿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一会儿再吃,有个要紧的事要先做。”明夙揉揉他的脑袋。 本尊要先登个基。 有圣旨在手,贾代化和宗人令伴侧,明夙的继位说不上顺利,但也绝算不上艰难。 德熙帝最后走错的一步棋,是贪图海运的利益,而寒了理国公府的心,京畿大营不动,贾代化手里的禁军完全可以掌控全局。 脖子总是没有刀口硬的。 最妙的是,李老大人与奉圣公亦站在明夙一边,公卿尚未来得及反应,读书人却已经归心。 而明夙继位后的第一件事,是追着不肯吃饭的贾小赦满屋子跑,“不是说饿了么?!还不滚过来吃饭?” 贾小赦没有察觉到自己和招财的属性擦肩而过,边跑边往嘴里塞奶黄包,“我不吃!我不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求作收~专栏有免费的可爱小甜饼,你们去康康嘛=3=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第57章 贾敬近日很烦,是真的很烦。 宝贝弟弟被困在宫里受苦了,他一心想着皇帝嗝屁了可以把弟弟接回来好好照顾,结果谁知道换了一个皇帝,他弟弟还是没有回来,而且还从牡丹院搬去了乾元殿。 -- 第109页 牡丹院时候尚能偶尔见上一面,乾元殿是皇帝寝宫,等闲就去不得了。 贾代化对儿子这样的心理很能理解,为了安慰他,把贾小政塞到他怀里,“给,你好歹还有一个弟弟。” 你老子我就一个,这会儿还在济宁劳碌卖命,我跟谁说理去。 贾小政正捧着一个比脸还大的酱肉烧饼啃,忽然换了个人抱,也不挣扎,笑眯眯地把饼怼到贾敬脸上,“哥哥吃。” 贾敬被糊了一脸的油,为了哄他,敷衍地咬了一口,“喏,哥哥吃过了,政儿自己吃。” “好。”贾小政低下头去,继续认真地吃他的饼。 萌得人心肝儿都颤了。 只是他吃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贾代化,贾家人遗传的杏眼里写满了憧憬和期待,“哥哥想哥哥,政儿也想哥哥了。” 贾代化无奈,“你哥哥要是吃饭和你一样乖,他就能出来看你了。” 新上任的小皇帝一怒之下,把贾小赦关在乾元殿寝宫里了,什么时候养出来肉,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养猪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养的。 贾小政就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饼也不吃了,只管怔怔地发呆。 贾代化瞧着心都碎成渣渣了,吩咐道,“同夫人说,晚膳不在家里吃了,我带政哥儿进一趟宫。” 说完揉揉贾小政的脑袋,“不难过,伯父带你进宫去看哥哥。” 然而也很想念贾小赦的贾敬完全被他爹遗忘在脑后了。 贾敬:所以说,就真的很烦啊! 可不可以用这弟弟去把宫里那个傻乎乎的换出来啊。 宁国公要进宫,自然是受欢迎的,他抱着侄子刚被迎进乾元殿正殿,贾小赦就从内殿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腰,“伯父是来看我的吗!我都快要闷死了!” 身后几个宫女内侍都战战兢兢的,“小公子,您正吃着饭呢,怎么好跑出来,陛下知道又要生气了。” “都什么时辰了,你这吃的是午膳还晚膳?”贾代化进宫都是下午了,这孩子怎么才吃饭。 贾小赦对着贾小政掐一把揉一把的,喜欢得不行,随口道,“吃的是早饭,我刚睡醒。” 贾代化轻轻抽了他一下,“打从有国公府开始,咱们家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孩子,这会儿才起来,你晚上去做贼了?” “别提了,昨天晚上听大殿下……不是,听良亲王哭了一晚上,脑袋都要炸了,伯父快坐,桃儿上茶,不是还有个牛乳茶么,给政儿端一杯。”贾小赦在乾元殿是非常能当家做主的,从前紫微帝庭就没有啥玩意儿是他不能吃的,现在明夙的乾元殿也是一样的。 良亲王便是明净了,孝悌成性曰良,温良好乐曰良,这个封号还是很适合他的。 德熙帝诸子里头,唯有他是亲王爵位,老二伏法了,老三往下一水儿的郡王,只是几个小的还暂且在宫里住着,由史老侯爷看着进行义务制教育,也翻不出去什么浪。 贾小赦随意归随意,贾代化还是有分寸的,提溜着他只在正殿的西次间坐了,也就是德熙帝从前的书房。 现在已经完全整修得不一样了,除了是间横平竖直的房子,半点看不出当日的影子。 贾小赦踢了鞋,热情地邀请贾代化上炕,贾代化靠着边坐了,把贾小政搁到炕上爬,“你也稍微注意些,陛下和你的情分是不一般,可叫其他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伺候的人紧追不舍,鱼贯而入,依次将饭食放置在小炕桌上,又给贾代化上了茶,桃儿用手帕包了筷子递给贾小赦,“小公子才吃了两口,陛下只是去和颜大人说几句话罢了,说不得这会子已经回来了,当着陛下的面,奴婢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换作是个昏君,贾小赦这样的作,御膳房的厨子约莫已经死一地了。 不过现在御膳房的日子也不好过啊,鲁、川、粤、苏四个菜系是轮番地给贾小赦上,就期望着哪个能合了他胃口。 与此同时,御膳房做甜点的手艺也是与日俱增,昨 儿个大厨为了讨他欢心,硬是用果子冰雕了一碗鸡蛋大小的貔貅,虽然贾小赦在明夙的威压下,只舔了半个,但还是很开心,赏了那个厨子二十两银子。 贾代化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个作劲儿,心服口服,“你不愧是颜郁离的弟子,一脉相承。” 讲句心里话,他是没办法这么宠着孩子的,敢不吃饭,跪个三天祠堂,看他还吃不吃。 然而明夙就是这样没有底线。 就这么,贾小赦还埋怨呢,“老把我关着,烦都烦死了,眼看要过年了,好想出去看灯啊。” “我看你是别想了,国丧还没过呢,看什么灯,到时候我叫人偷偷给你挂了瞧就是。”明夙说着进了次间,看一桌子的菜,已经不想生气了,“是不是凉了?” “没有,屋里生了碳盆,奴婢又一直用热水暖着。”桃儿解释道,“许是小公子才起来,没什么胃口,要不然先撤了?今日的汤还没喝。” “换了汤来吧。”明夙制止了贾代化行礼动作,“在我这里不讲这些虚礼,老是君君臣臣的,没得坏了咱们情分。宁国公是滚滚的伯父,自然也是我的伯父。” 瞧瞧贾家多大的福气,靠着个小貔貅,个顶个比本尊辈分高。 “明夙哥哥!”贾小政连滚带爬地钻到他怀里,开心得小脸通红,抓着他的衣襟道,“这个龙看着好傻哦。” -- 第110页 哦,好歹还有个比我小的。 明夙还是上辈子带来的老毛病,不喜欢束发戴冠,方才进来就解了头上的双龙金冠,只束了马尾,身上明黄色的龙袍也简朴,就胸口有个盘龙图案。 贾小赦凑过来看看,“哥哥,是挺傻的诶。” 这龙其实绣得真的很可以了,一双龙眼精光四射,很是威武,也不知道贾家兄弟俩哪里瞧出来傻的。 明夙敲敲他的脑袋,“我看你也挺傻的。” 贾小赦朝他略略略,抱着贾小政去边上玩了,外头正下着雪,临炕的玻璃窗上有雾气,用手指就能画出图案来,贾小政玩了一会儿就疯了,嘻嘻哈哈地拿脸贴到玻璃窗上,糊了老大一个圆。 “伯父今日进宫可有事?”明夙不去管他们,只管和贾代化说话,“有什么只管说。” “政儿想他哥哥了,臣便带他进宫来瞧瞧赦儿。”贾代化笑道,还给了他一句大实话,“就赦儿这毛病,还是留在陛下身边的好,臣只怕要上手招呼他了。” 明夙就道,“他还小呢。” 贾代化喝一口茶,五脏六腑都熨帖得很,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颜灵筠坏话,“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臣刚才正在说,赦儿实打实地像他老师。” 颜灵筠正在帘子旁解外头披着的鹤氅,听到这句,直接就进去了,还故意站在贾代化边上用力抖了抖鹤氅,扬了他满身的雪,“啧,背后说人,是个什么路数?” 贾代化手里的香茗被抖了残雪进去,自是不能再喝了,瞅着他闺蜜,淡淡道,“我怎么不记得你属狗?寻常狗甩毛,就是这个样子。” 颜灵筠把鹤氅递给小内侍,还坏心眼地挨着他坐,“我怎么就不属狗了,可见你我情分浅得很,宁国公连我的生肖属相都忘记了。” 贾代化手痒,克制着把这个皇帝舅舅摁地上抽一顿的心愿,“荣国公不忘记就行了,我和你可不太熟。” 舅舅这个细胳膊细腿是经不得伯父一顿打的,明夙出来当个好人,岔开话题道,“方才我和舅舅在商量废太子的谥号,既说拨乱反正,总要追封他当皇帝的。只是挑了半天,也没选到合适的。我本来觉得渊字不错,不幸短命曰渊。” 需要人家的时候,管人家叫先太子,不需要的时候,不单是废太子,还要嘲讽人家不幸短命,特别的现实。 贾代化无语,生怕他真的给自己爹来个这样的短命谥号,“陛下再瞧瞧旁的,总不好给个恶谥,与你的名声也有碍。” 本来位子就是靠着废太子洗白抢来的,就算废太子是个大傻逼,也得把他给赞美得毫无瑕疵,把帝位的传承敲劳。 他不想多心,但是颜灵筠同废太子的事,他是知道的,当即狐疑地看了颜灵筠几眼,“莫不是你旧恨难销?” “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是吗?” “呵,我要真想恶心他,我就给他追谥厉皇帝了,谢谢。”颜灵筠笑了笑,直想把手里的茶泼到他脸上,“宁国公博学,那你出。” 贾代化根本不想理他,“让内阁拟了来看就是,我瞎操什么。” 明夙让人将内阁拟的谥号都给他看,“都是些糊弄人的,宁国公既然进宫一趟,不如去朝夕堂看看老侯爷,顺便把这个带去,让老侯爷也瞧瞧,前一张是给废太子的,后一张是给那谁的。” 德熙帝的年号特意挑了个能和太阳肩并肩的,德耀如熙,多么宏伟壮丽,多么志向高远,末了就是个“那谁”的下场。 到了过年前,终于定下了这兄弟俩的谥号,废太子追谥了哲皇帝,那谁追谥了章皇帝,到底是看了几位皇子的面。 另有追封颜良娣为昭敏皇后。 贾小赦被关在乾元殿里一月有余,除了长了些肉,另有一桩欢喜事——他的书局终于要开张啦!!! 这次过年不能宴请看戏办婚事,无聊的时候看一看话本,岂不是特别棒! 至于他爹要回来这种事,完全不用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贾代化:莫挨老子! 接下来就是我们滚滚的少年期啦~ 谢谢所有投营养液的心肝儿!我刚刚发现好久没有谢过,然后名单超级长我的天呐,就先简短地感谢一下心肝儿们,之后我会每天看哒!朕不是一键感谢的!朕要深情地把你们的ID手打下来。 微博@人间甜饼墨染染,接受催更哒 第58章 新帝登基后,展开精心的赈灾工作,单他自己就从私库里取了十万两银子出来。 有他做榜样,从皇亲国戚到文武百官,各家出银子的出银子,设粥棚的设粥棚,明夙还命人搭起了好些避寒的临时窝棚。 京城还是许出不许进的,但是城门外不但同样搭了窝棚给灾民,还每日发放一次食物,如果帮着禁军分发,偶尔还会有额外的吃食。 明夙将抚恤一事悉数交给颜灵筠,发给多少人,每人发多少银子,都叫他舅舅和户部去操心。 不少老百姓在私底下都暗自高兴德熙帝死得好死得妙,不然他们都得饿死了。 前一个狗皇帝死了之后,连着天都好起来了,天天都是大太阳。 既定下了谥号,索性赶在年关前就把德熙帝的梓宫奉移陵寝地宫安葬,完全不用上头开口,钦天监便给出了好日子——腊月二十四,埋完了正好过年。 -- 第111页 德熙帝灵柩出城的时候,还有灾民远远隔着啐了一口。 一个皇帝如果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大约是真的算死了好的。 在大笔的粮食银子的功劳下,京城内外暂时性地安稳下来了,朝廷还给灾民发些过年用的救济。 腊月二十七,总算是透露出些许年味了,这日天气也是晴朗,不知道为什么,平湖街正中间的铺子一早就排了长长的队伍,引得来往的人们都驻足观看,不时有人会加入这个队伍。 一辆四架马车慢悠悠地驶过,停在了街尾,帘子一掀,跳下来个俊俏的少年,不是贾小赦还能是谁呢。 马车上有碳盆有暖炉,他就只在银白的箭袖外头套了件石青的小褂子,下来被寒风一吹,禁不住发抖,说话呼着白气,“看着太阳好,怎么这么冷。” 他在乾元殿里关了这么久,一直都是恒温状态。 因此产生了有一种其实天不冷的错觉。 “回来!”明夙在车上凶道,手里还抱着他的狐裘,一个不当心就叫这小东西给窜出去了。 别看关得长肉了,照样是不听话的,明夙已经越来越压不住他了。 贾小赦拢着手直哈气,“哥哥你直接下来就是了。” 底下人赶紧把他们的皇帝陛下给扶下车,明夙顾不得自己,先把狐裘给他披上了。 贾小赦由着他给自己系上带子,故意吹得脸边上的狐毛东倒西歪,“我最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 因为貔貅没有毛。 明夙都给气笑了,看他鼓着腮帮子实在可爱,禁不住掐了一把,“让你皮,这会子功夫脸已经冰凉了。” “是哥哥的手热。”贾小赦挨着他的手蹭了蹭。 “三天不打,你何止要上房揭瓦,简直要上天了。” 贾小赦且不会害怕这些话,笑得眉眼弯弯,把他的手拉下来牵好,“我哥哥已经三天没有打我啦。” 明夙感觉他的手也凉得很,接过年轻内侍手里的小手炉强行让他抱着,“每天都牵着,也不差这一回,好好抱着,不然仔细你的蹄子。” 这个内侍和桃儿杏儿一样,从他们两个在牡丹院开始就服侍了的,明夙上位,鸡犬升天,就点他做了太监总管。 他的名字也是个吃的,不过并非瓜果,而是味药材,叫作三七。 能打败牡丹院内其他内侍,一举飞升,还得了明夙的信赖,就足以见得这个人很不一般了。 不一般的三七见贾小赦好似不太愿意,忙又捧了个兔毛手笼过来,“小公子要是嫌弃手炉热,那就用这个。” 贾小赦也不接,只拿眼睛瞥明夙。 明夙揉揉额头,“在外头呢,你也大了,像什么样子,要是在家里,也就由得你了。” “哼!”贾小赦气鼓鼓地把手笼夺过来,两只手都收在里头,快步往前头走了。 众人早就习惯他这个脾气了,都不以为意,果不其然,贾小赦才走到书局门口,就回身催明夙,“哥哥你走快些呀。” 书局门口的人足足排了半条街,甄老爷哪里敢怠慢贾小赦的生意,一大早就来守着了,见了东家到场,赶紧迎了上来,“小公子又长高了,当初金陵见你的时候,才三岁,真是英雄出少年。” “甄老怎么亲自过来了,不过是我闹着玩罢了。”贾小赦和他寒暄了两句,提醒他道,“有贵人在,甄老等下 见着了千万不要行大礼,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说话间,明夙已经到了贾小赦身旁,见着甄老爷微微一点头。 “二位公子里头请吧,再有一刻就要开张了,别挤着碰着您。”甄老爷招呼他们进去,书局有上下三层,一楼卖些普通书,二楼是招待贵客的,三楼便是珍品库房了,后头还有个小院子和一排耳房。 平湖街地段靠着国子监,卖书是再好不过了。 原本是明净和甄老爷对接的,如今良亲王殿下死了爹,还没从悲痛中恢复,甄老爷只得亲自和贾小赦汇报,“印坊的事,良亲王给找的地段也好,宅子也是极好的。只是有个事,一直没找着机会同您说,入冬以来不是遭了雪灾吗?好些个伙计来求着救命,我便先让他们带了家小在印坊避一避。” 贾小赦觉得他心肠挺好的,点头道,“在里头过完年也行,本就该如此,有什么难处,让他们只管说,再一个,趁着过年,给掌柜和伙计们都发个红包吧。” 甄老爷说完事就识时务地告退去楼下忙了,贾小赦忽然想起来幼年见过的事,喊住他道,“别叫人浑水摸鱼了,也别有踩踏事故,甄老在金陵也是亲历过血案的,咱们总要防患于未然。” 明夙听完笑笑,“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我又不是傻子!”贾小赦老不高兴了,“你别总当我还小,我很聪明的。老侯爷还教了我算账呢。” 虽然还没学会,但是这种小事就不用管了。 今日买书,都是有优惠的,最新的话本一套八本,买全套打八折,如果买正经书,送一沓宣纸做赠品。 前十名送一枝笔,前三十名送一锭墨,前五十名也有赠品,每人一枚竹刻书签,统共十二个花样,要是想集齐,可不容易。 听着下头热闹的动静,明夙戳戳贾小赦道,“喂,聪明的滚滚,你这生意还不错嘛。” 贾小赦抿了抿嘴唇,趴在他耳朵边上超级小声地道,“我请了五十个托呢!让他们一早就排上队,还得特别热情地买东西,最好能争抢一下,稍稍地打起来。” -- 第112页 稍稍这个量词就很值得琢磨了。 不过今日早早就给贾代化打过招呼的,禁军会特意多来平湖街遛一遛,如果打得程度超过了稍稍,就都得抓起来了。 明夙不意他还有这等小心思,顿觉要对这个小滚滚刮目相看了,“你这都是哪儿学来的?” “不告诉你。”贾小赦还怪神秘的,“一套八本里头,有三本其实只有上册,没有下册的,我特意看过了,正卡在最关键的地方,嘿嘿,不买都不行。” 明夙服气,“小坏蛋,还挺懂。” 两个人在楼上吃过点心,又喝了一壶茶,下头的生意只升不落,甄老爷忙得冬日都是满头汗,“下头堵得水泄不通,小公子要是想走,得从楼梯下去,走后门了。” 贾小赦且不走呢,他正沉浸在自己的胜利成果中,“我们再坐会儿,你忙你的。” 甄老一看也不好叫贵人光坐着呀,就从下头摸了一套话本,又添了点心干果,“边吃边看,也是个消遣。” 明夙随手拿了一本,这书的名字他读了两遍才明白——姑娘如此多娇。 “……这是个什么名字。”他嫌弃道。 “这本就是只有上册的,书生已经被关在家里写下册了。”贾小赦道,“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哥哥看看好看吗?” 他哥哥略翻了几页,都是些纤腰玉足一类的,黑着脸道,“你真的没看?” 贾小赦无辜地眨眨眼,“没看呀,一本都没空看,怎么啦?” 明夙重重合上书,“没怎么。” 他正在考虑扫黄打非的可能性,得叫这个小坏蛋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知道什么叫脖子以下动作不许描述,才多大的人呢,就敢卖起这样香艳的书了。 思考得太过认真,以至于错过了贾小赦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这可是他第一批印的新书,怎么可能不看。 到了午时,书局里的赠品都被掏空了,成套的话本子卖的一干二净,单本卖的存货也不多了,连带着其他正经书也销量不错。 “时辰也晚了,您这个……”甄老爷也不知道该不该留饭,不留吧显得不够殷勤,留了吧又怕他们忌讳多。 贾小赦把账本揣好,笑眯眯地道,“庆功宴就你们吃吧,我和哥哥不方便在外面吃饭。” 甄老爷对宁荣二府的情形是了解的,能让贾小赦叫哥哥的,估摸着只有宁国公世子了,便也不多留,热情地送了他们上马车。 明夙看贾小赦双眼晶晶亮,明显要高兴坏了,“你笑就是了,别再憋出病来。” 贾小赦抓着他的肩膀来回晃,“哥哥!我又赚钱啦!我马上就会有钱养你的!” 外头的三七噗嗤一笑,认为小公子真是可爱,谁会想到要去出钱养富有四海的皇帝陛下呢。 他就能。 不枉费陛下多年来的溺爱。 等贾代善从齐鲁回来述职的时候,他儿子的书局已经开满了六家,旗舰店挂着晋江书局的招牌,下头依次是湛江、泾江、渭江、黔江、綦江。 贾小赦慷慨激昂,“意思是我要赚的银子,就和江水一样,奔腾不息,财源滚滚来。” 明夙看贾代善嘴角都在抽,朝着贾小赦招招手,“滚滚,过来我这里。” 他这个才是——真·滚滚·来。 作者有话要说:心肝儿早上好~ 这两天评论不多诶,是因为开学了吗? 求作收呀~ 换了个超可爱的头像嘤嘤嘤 丧事是我编的,这个狗皇帝不大重要,随便点吧 突然cue晋江23333 第59章 贾滚滚窝到明夙边上,顺便把手里咬过一口的烤包子塞他嘴里了,“我吃过了,没有葱,还是从前的味道。” 烤包子是贾代善带来的,那个伙夫就是当初金陵那个,贾代善走的时候,直接把人给调走了。 宝贝儿子除了他烤的,其他人做的都不爱吃。 人家伙夫为了让贾小赦吃口热乎的,凌晨起来发面点炉子,一早烤出来这么一大篮子。 明夙也不嫌弃他,接过来就吃了,还帮着他在贾代善面前说话,“冬日里,他闲着也是没事,等他大些再看喜欢做什么也成。” 贾代善笑道,“陛下就惯着他吧。我既然回来了,还是让他跟我回府去住。” 明夙对自家舅妈还是比较好的,少有地犹豫了下,“承恩公和我请旨回万里石塘,我没有答应,我的意思是,让舅妈任岭南将军。” 他还有个比较丰厚的报酬,“舅舅也会去,我把两广总督的位子给他。” 贾代善略有一点意动,“我想带赦儿政儿一起去,这几年都没有顾上孩子,心中总是愧疚。” “这样也好,滚滚一直闷在宫里,岭南繁盛又区别于江南京城,也好散散心。”明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知子莫若父,贾代善深知贾小赦是离不得明夙的,当即谢恩起身就走,把这黏人的小坏蛋留给皇帝陛下自己处理。 明夙亲自送他出去,“粤广尚且有个底,广西却是百夷混居,此去岭南,舅妈小心。” 贾代善第一次出手搞垮了江南一系的皇商,第二次出手收复了齐鲁的粮商,现在又要去搞海运,不免自嘲道,“从今往后,只怕天下商人见着我就要跑了。” “总还剩一个不跑的。”明夙也笑起来,亲生儿子就不会跑。 -- 第113页 “对了,陛下要我去沧州接的人,我已经接回来了,正在驿馆住着。” “我知道了,我预备安排她进钦天监,也不算埋没人才了。”明夙道,他让贾代善去沧州接了纪青进京。 “那陛下回去吧,我明日再进宫。”贾代善指指里头,“估计又要哭了,你辛苦下多哄一哄。” 明夙完全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抓着颜灵筠说贾代善坏话的事了,对他十分亲近,命内侍好生把他舅妈送出宫,又指了一堆堆的赏赐给他舅妈撑场面。 等他回了西次间的小书房,果然如贾代善所说,贾小赦已经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了,见他重重地把头别过去,“走开!” “好吧,我真走了?”明夙把那篮子烤包子提起来,“那你自己一个人哭会儿,我赏梅花吃包子了。” “哼!不许走!” “到底是要我走还不是不走?”明夙的造型就和送外卖一样,抱着烤包子挤到他边上,“这么大人了,还爱哭。” 贾小赦气得拍了好几下炕上的小老虎,“你又不要我了。” 小老虎都给锤扁了,超可怜。 “哪有不要你。”明夙无奈,“你不是很想你爹和弟弟么,难不成我真的这辈子把你关在宫里不放你出去?岭南很好玩的,你带着政儿和狗子,可以去爬山踏青,那里的吃食也和京城不一样。” 贾小赦还是有点气,“那不能不让我爹去这么远的地方吗,你换个人去。” “瞎说,你爹是有大志向的人,你该成全他。”明夙试着给他讲道理,“人在这个世上有聚就有散,就好像舅舅和你爹也分开过几年,我们和他们也分开过,你总得轮流陪一陪吧。而且你喜欢做生意,难道不想去看看那里的海运吗?单说广州港,就已经是别处看不到的繁盛。” 到底不是无知孩童了,贾小赦揪了半天脚脚,还学会叹气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吃包子,这个大。”明夙转移话题,他也不舍得,但是他确实就是这样一个无私的人。 换成当初的紫微帝星,估计得鄙视死现在的自己。 “那哥哥不能趁我在岭南的时候娶妻。” 老侯爷那曾孙女的嫁妆都备好了呢。 “不娶,答应你的事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怎么没有,昨天说好我可以吃两个冰碗,结果我只吃了一个。”贾小赦吐槽道。 乾元殿里炭火太旺,人难免燥热,想吃些冰冰凉的东西,结果明夙居然反口了。 明夙脸皮厚,直接道,“我说过 吗?我不记得了。你吃着,我去瞧瞧姨妈。” 颜妃被封了皇贵太妃的名号,如今和叶太后和其他太妃一起住着宫里最西面的寿安宫。 虽然封号差一个档次,但是颜妃作为皇帝亲姨妈,昭敏皇后的亲妹妹,在这后宫里如今是正经的第一尊贵人了,宫中的事还是由她打理。 叶氏二十岁都没有,已经是太后了。 她还真不想做什么母仪天下的人设,成日只管吃吃喝喝,上回还和贾小赦讨了一匣子话本回去看。 贾小赦看明夙要跑,一把拽住他哥哥的龙袍,“今天要补我一碗,不然我不吃饭了!” “那个吃多了肚子疼。”明夙道,“换一个。” “我不换!” “行吧行吧,桃儿,给他上个冰碗,少搁些冰。”明夙总是会妥协的,也不拿颜妃做借口了,又了坐回去。 妥协的后果就是贾小赦肠胃受凉,拉了半宿肚子,直到太医灌的药起效了才好些。 “难受。”贾小赦蹭在明夙身上嘤嘤嘤,“不舒服。” 明夙隔着衣服给他揉肚子,情知是得把这小东西送出去呆几年,不然真的要被他惯坏了,他是一日比一日地容易放纵他。 “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呀?”贾小赦哭唧唧地道,“老是这么不听话。” “没有,别瞎想。”明夙低头亲了他一下做安抚,“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滚滚呢。” 零零散散的事情处置了一段时日,明夙提拔了几个替代贾代化的候选人,姑且看着是否能用,总不好一直叫京畿大营落在理国公的手里,得有人接过了京畿禁军,让贾代化腾出手来。 因此贾代善这次走的时候,把赵侍卫和张侍卫都给留下了。 张侍卫经过多年的熬夜劳累,发型渐渐向他叔父张大夫靠拢,发际线已经模糊了。 “我不舍得赦哥儿。”赵侍卫搂着贾小赦不撒手,“为什么不带我去!我不会瞎哔哔的!” 贾代善沉下脸道,“我是不是也得和哄孩子似的哄哄你?难不成这辈子就给我当个侍卫不成?总得有个好前程,才能配得上人家秦姑娘。” 秦意浓已经不做南府的音乐老师,在颜妃身边当女官了。 赵侍卫脸红得和猴屁股似的,“我没有,谁说我喜欢她了,我就是看着她老给我送东西,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贾小赦差点被他勒断气,扒着他的胳膊道,“那我让姨妈给秦姐姐赐婚了哦?秦姐姐这么好看,又在姨妈身边当差,好多人盼着她出宫。” “休想!”赵侍卫马上翻脸。 十分没有出息。 开春的时候,贾小赦便跟着贾代善踏上了去岭南的路。 从京城到岭南的路途之遥,远远超过去江南,近乎两千里,需要走两个月。 -- 第114页 “这还是快的,云贵的话,要走上三个月有余。”颜灵筠道,腿上坐着贾小政。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习惯,总是喜欢把孩子当个抱枕似的抱在膝上。 贾小政却是很开心的,一个手拽着他,一个手扒在窗户上,“大鸭!鸭!” “笨蛋,那个是鹅啦!”贾小赦给他讲解。 “鹅!鹅!鹅!”贾小政重复道,重要的鹅要喊三遍。 作为家禽界的扛把子,鹅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在和贾小政对视一眼之后,大白鹅愤慨地扑闪着翅膀,试图跳起来啄他。 贾小政完全不知道人家是找他打架,高兴地直拍手,“鹅好玩!” 这只鹅暴躁地跟着马车走了一段,直到撵不上了,这才悻悻地放弃,垂着翅膀大摇大摆地继续去当他的扛把子了。 “鹅没有了。”贾小政仰着头焦急地看着颜灵筠,“鹅没了!” 颜灵筠摸摸他的头,“鹅回家了。” “可是我想要鹅!”贾小政抿着嘴唇,可怜巴巴的样子比贾小赦小时候还叫人心疼,毕竟他一直就很乖,性子也文静,不像贾小赦上蹿下跳的。 不过一只大白鹅,随了他的心意也不是什么大事,颜灵筠当即让侍卫去把那只鹅给买回来。 老张老赵在京城搞事业,如今跟在贾代善身边的是小夏,还有金陵城那个守城的少年,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林侯的远亲,荣国府的人都习惯管他叫小林了。 小林看着也傻乎乎的,但是没有小夏那么容易腼腆,人也灵活些,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就提溜着鹅回来了。 那鹅被他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还不老实,狂躁地要和他决斗。 贾小赦就道,“鹅咬人很疼的,它们嘴里都是利齿,换个好不好?” 家里养着小黑兔和狗子,再养个别的倒也不是不行,但是鹅的攻击性太大了,贾小政站在地上,和那鹅身形也没差多少。 贾小政认真地摇头,“就要鹅,咬人的话,把牙都拔掉。” 还超级可爱地盯着那只鹅,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把牙都拔掉!” 鹅不知道是被他吓得还是被小林掐的,十分惊恐地叫一声,“呃啊!” 作者有话要说:贾小政:盯.jpg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滚滚呢!不会有的! 本文设定岭南大于粤广,岭南包括广东广西海南balabala,两广=广东+广西 约等于俩人平级了,一个政治一个军事 请勿考据 二更终于来了,心肝儿们九月大吉呀 谢谢xueyelangyi 和落樱飘絮两位心肝儿的地雷=3= 谢谢8/31给我灌营养液的心肝儿 读者“此乐未央”,灌溉营养液 +10 2019-08-31 23:28:39 读者“嘟嘟”,灌溉营养液 +5 2019-08-31 22:01:50 读者“落离殇”,灌溉营养液 +10 2019-08-31 20:50:15 读者“静静”,灌溉营养液 +2 2019-08-31 13:29:51 读者“Rafael”,灌溉营养液 +10 2019-08-31 12:40:31 读者“咕叽”,灌溉营养液 +29 2019-08-31 12:24:31 读者“zc1303”,灌溉营养液 +1 2019-08-31 12:14:16 第60章 贾代善头很疼,“拔了牙就死了,你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贾小政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很艰难,把球踢给贾小赦,“哥哥喜欢死的还是喜欢活的?” “……我都不喜欢。”贾小赦道,“你自己决定吧。” “那还是要活的吧,狗子,快吓它一下!”贾小政作为全家和狗子最亲密的人,早就发现狗子这个技能了,狗子非常能吓唬住小动物。 “嗷!(好的)”狗子从角落里爬出来,朝着大白鹅叫了一声,“嗷!(吓你)” 大白鹅立马动都不敢动了,瑟瑟发抖,贾小政愉悦地从颜灵筠身上爬下来,把大白鹅从窗口拽进来,摸着它的大翅膀道,“真的不可以咬人哦,不然把你从好玩变成好吃。” “呃啊!”大白鹅瘫成一只死鹅任由他摸,非常没有尊严。 贾小赦看得叹为观止,“政儿好聪明啊。” 贾小政抬头看他,露出标志性的超甜笑容,“哥哥一起来玩呀。” “还是不了,我不喜欢禽类。”贾小赦直摇头,他从前被明夙养的凤凰啄过,虽然后来那只凤凰被宰掉当下酒菜了,但是在小貔貅心里还是留下了严重的阴影。 贾代善看贾小政拖着鹅要往颜灵筠身上爬,忙制止他道,“都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要人抱,自己坐好。” 再把身娇体弱的颜美人压住点毛病来。 颜灵筠一如既往地宠孩子,嫌弃他烦,“贾代善,你出去骑马吧,这车里都是你的声音,吵不吵?” 贾代善:……合着我是那鹅 贾小赦听见他说吵,一脚踩在鹅的喙上,“快闭嘴。” 贾小政扒拉着他的腿,老不高兴了,“我的鹅!哥哥你要把它踩死了啦!” 好气啊! 快把这个哥哥带走! 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哭着喊着要见贾小赦时候的兄弟情义了。 等到地方的时候,这只鹅已经被兄弟俩玩得生无可恋了,连着绳子都不用栓,就老实得和狗一样。 不知道它会不会后悔当日招惹了贾小政。 #只因在鹅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两广总督府在广州,岭南将军府却是在两广交接所在的雷州,颜灵筠在雷州修整了两日,就丢下贾家父子跑去广州上班了。 -- 第115页 雷州靠海,房舍由多种风格交织,有的宅子和京城处差不多,有的是按着少数民族来的。 明夙对这块的地理不大了解,其实百夷的各族也是包括进了粤广沿海一代,从中原移居过来的百姓称他们这样的当地人为百越,南越、西瓯、骆越是如今最大的三个部族。① 岭南将军府属于中规中矩的四合大院,但是装饰多用粤广流行的彩绘,比其他地方多了些当地特色,明快鲜艳。 贾代善特别尊重儿子的意见,揪着俩兔崽子道,“你们两个是自己住还是跟我住?如果自己住,是两个人住一个院子,还是一人一个院子?” 老平头由张神医搀扶着进来,听见了就翻个大白眼,“说绕口令呢?天桥底下学来的吧。当然是一人一个院子,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在路上奔波的时候还好,到了岭南的地界马上表演了一个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脸都肿成猪头了,全靠老张头倾力照顾,才得以保全这条老命。 贾小赦活这么大,还没自己单独住过,犹犹豫豫地道,“那就分开住吧。” 倒是贾小政拖着他的鹅,很爽快地道,“我要自己住!给狗子给鹅留一个房间!” 就是这样的热爱小动物。 贾代善看一眼那蔫哒哒的鹅,心说人家鹅可不一定想和你住,为了儿子的自尊心,也没有点破,摸摸他的头道,“那就自己住。” 可能因为从没满周岁开始就在颜灵筠身边长大,小儿子看着老实,平时话不多,时常讲话磕磕绊绊地和小傻子似的,其实蔫儿坏,一肚子的黑水,还特别独立,不像贾小赦,哪怕道理他都懂,出门坑人不带手软,可他就很黏人。 小芝麻包和小粘糕。 花了七八天功夫,把行李规整了,将军府该收拾的收拾了,就得开衙上班了,由于地理特色,岭南将军麾下的兵有的在山坳坳里,有的在岛上,还包括了海军,且得花些功夫了解。 他爹忙着,贾小赦也忙着,他拖着贾小政上街 去考察商业去了。 岭南的东西在京城很少见,除了广州港海运的舶来品,就是家喻户晓的驰名水果——荔枝了。 他想看看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贩卖到京城去。 “哥哥!”贾小政指着街边上糯米团满是期待,“没有吃过!” 意思就是想吃。 贾小赦就牵着他过去买了几个,还问那个卖团子的老婆婆,“请问这是什么呀?” 他生得好看,又有礼貌,婆婆笑着多塞了一个给他,口中道,“小少爷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这里的籺饼,有甜有咸,白的就叫白籺,黑的是田艾籺,放了艾草的,这时节吃正好咧。过寿的话还有一种寿桃籺,是红色的。” “我们京城来的,多谢婆婆啦。”贾小赦笑眯眯地接了拿芭蕉叶包的籺饼,“这个给您。” 从荷包里掏了一小把铜板递过去,瞧着就是只多不少的。 “多了多了,哪里要的了这么些。”老婆婆还要数了还给他,贾小赦却摇摇头,“您收着吧,算是谢谢您给我们讲得这么清楚。” 老婆婆不好意思地在围裙上擦擦手,“那我再唠叨几句给小少爷听,您从这儿再往前走走,也有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老婆子,在卖吃食,她的大粽我敢打包票,可是全雷州都排得上号的。您吃了粽子,再来一碗粽水,又解腻又好吃。” 贾小赦又道了谢,把籺饼给贾小政和侍卫们都分了,自己才摸了个白籺,谁知道竟然是猪肉馅儿的。 寻常这样盲猜点心馅儿,如果吃到咸的,他都是交给明夙解决的。 唉……好想哥哥啊。 贾小政见他神情黯淡,拽拽他的手道,“哥哥不喜欢吃就给我吧,喏,这个是甜的,我跟你换。” “你怎么这么乖。”贾小赦顿时忘记了伤春悲秋,揪着他弟弟好一通揉搓,“我们政儿乖死了。” 走过大半条街,果然遇到一个在卖粽子的老婆婆,她摊子上支了老大两口锅,里头的粽子也是大得惊人,足足有贾小赦一个半手掌这么大。 “婆婆,前头卖籺饼的婆婆推荐我们来的。”贾小赦一行人坐到摊子上,“我们人多,来六个粽子,再各要一碗粽水吧。” 这个婆婆明显外向很多,一面从锅里舀了粽子,一面笑呵呵地道,“小少爷叫我陈婆就好,这几个小哥能不能喝酒,要不要尝尝我刚开封的甜糟?正宗的六月糯仔米,外头可都喝不到这么好的。” “好呀。”贾小赦吸吸鼻子,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好香啊,陈婆婆,给我个甜粽子哦。” “小少爷喜欢吃甜的,可就来对地方了,我们雷州的籺饼、大粽和甜糟可是在粤广出了名的好吃,前儿来了几个百越人,也夸好呢。”陈婆手脚麻利地剥了粽子端上来,又盛了粽叶煮的水,“这可是干净粽叶煮的,不是煮粽子的那汤。” 她这边上了粽子,马上又点了个小炉子,将生甜酒和黄糖一道煮了滚沸,上桌前再混一半生甜酒。 “真好喝。”贾小赦最喜欢酒酿一类的,暖洋洋的甜意一路顺着喉咙落到心里,整个人透着舒爽。 陈婆自己也捧了一碗,拖了个凳子坐在他们边上,“没骗你吧?小少爷是路过还是长住雷州呀?老婆子还是第一次瞧见像小少爷这样长得好看的少年仔呢,也算是见识过了。” -- 第116页 贾小赦浅青色的纱衫上用银线织出了竹子的图案,瞧着不显眼,仔细看去,都是银子的味道。 陈婆虽然不懂,但也瞧得出是好东西。 这雷州谁家的少年仔出来能前呼后拥的这么大排场,尤其是这几个小哥也都生得俊朗气派。 “是长住,我跟着我爹来的,这是我弟弟。”贾小赦道,“陈婆婆还剩下多少粽子?我都要了,您要是放心,锅子容我先带回去,一会子叫人给您送回来,辛苦您多等会儿。” 陈婆连连摆手,“我一个老太婆,哪里这么金贵了,这锅子烫得很,你们也不好拿,这样,小少爷先吃着,您吃完了,我直接给您推家里去,我这板车方便。” 贾小赦一想也是,“那麻烦您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贾小政已经默默地啃了半个粽子了,小林看着就觉得撑得慌,赶紧把碗给他挪走了,“再吃可要积食了,刚才已经吃了两个籺饼了,糯米可不好消化。” 贾小政幽幽地叹了口气,“好的吧。” 不过确实有点撑。 等陈婆推着板车发现贾小赦家是将军府出来时候,吓了老大一跳,又是兴奋又是有些畏惧,“说出去谁信呢,竟然连将军都吃过老婆子的大粽。” 从时态上来说,将军是将要吃,不是吃过。 但是贾小赦也没打算纠正她,让人把粽子拿去厨房安置了,然后把锅子洗干净了还给陈婆。 第一次商业调查就在粽子和籺饼里消磨结束了,贾小赦第二次调查就没有带贾小政,而且还换了个方向走。 小夏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到底什么时候发财呢?赦哥儿你可都说了十年了,我瞧着琉璃几个姐姐们倒是都发财了。” 贾小赦脚步一顿,那是因为几个姐姐都是凑巧对上了,你怎么就这么笨,还没发财呢。 他脑子里迅速想了几个忽悠小夏的点子,忽然腋下一紧,人已经腾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心肝儿们早上好=3=我需要一个爱的么么哒,我这章写到凌晨3点半 鹅:是我做错了什么? 注:1.有参考百度百科的岭南词条,设定是我编的。 建筑特色还有雷州相关也都是我结合资料和旅游攻略编的,对剧情影响不大,主要是表现下换地图了,跪求不考据 雷州小吃和葛布是确实有的 如果你们发现雷州人说话带着各地方言的影子,也是我编的。 一般我写非京城人说话就尽量避免带“儿”和“咱们”了 第61章 小夏拎着贾小赦躲在一边,十分震惊地看着那个穿着新娘喜服的妹子举刀追着一个同样穿着喜服的中年男人跑。 新娘妹子边追边喊,“王八羔子!让你**骗婚!” 中年男人有点瘸腿,没跑出去多远就被妹子给逮住了,一刀横在他脖子上,“退婚!” 贾小赦拍拍小夏的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骗婚诶,我们去看看热闹。” 小夏道,“这男的也太怂了吧,连这么个姑娘家都打不过。” “哇,难道你还要打女人啊,这样找不到老婆哦。”贾小赦走在吃瓜第一线,不知道那男的说了什么,妹子激动地道,“那就同归于尽!” 后头又跑上来几个估计是亲属的男男女女,有个大叔上去拉那妹子,“细妹,你们都拜堂了,这么大多人瞧着进了洞房,你不跟他,还有什么出路,听爹的,算了。” 细妹已经不分敌我了,握着菜刀直指他爹,“放你的屁,合着不是你和他过一辈子?大不了我砍死了他来个秋后问斩!你一把年纪了,只知道听小老婆的话,这会子还想推我进火坑?要不是相看女婿时候这王八羔子骗我们,我能答应这门亲事?” 新郎见边上人多了起来,胆子也大得多了,“自古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女人家满嘴都是什么话。洞房也进了,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摸过,你闹腾什么?别是你瞧见了我侄儿俊俏,拿这话来污我。” “羞煞你仙人咧,就你还摸我,梦里边都砍不死你。”细妹一把菜刀上下飞舞,很能震慑住人,“相看怎么了?你当你是什么豪门大户不成,谁家闺女说亲事不瞧一瞧女婿是什么样的。当初上门的就是你侄子,不然我能嫁给你个二婚头?你前头老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谁知道你行不行。” 贾小赦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等泼辣的姑娘,看得津津有味。 真别说,这个细妹姑娘生得标致水灵,体态修长,若是配了这个新郎,还真是委屈了。 她爹看情势不好,苦着脸劝道,“你这是做什么,真杀了人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你要是中意那个后生仔,爹再跟他们商量商量。” 边上一个年轻的男子急着就道,“你们家是准备赖上我不成?我是不会娶这样不干净的女人的。” 细妹冷笑三声,离着老远啐了他一口,“做你的青天白日梦,我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这种帮着骗婚的畜生。我不干净?我看是你们家不干净,一家子的畜生。”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细妹虽厉害,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小夏眼力好,小声和贾小赦道,“她的手腕已经在抖了,想来是支撑不住多久了。” 贾小赦一抬手,示意护卫可以出面了,“闲来也无事,咱们帮她一把。我倒觉得这姑娘投娘娘的脾气。” -- 第117页 他开了口,这事自然就有转机了。 “你敢和我走吗?”贾小赦笑道,“我们家刚搬来,缺几个干活的,你要是肯,就跟我回去。” 细妹不住地打量这群富贵人,脸色忽明忽暗,用力一咬嘴唇,“敢!瞧着小少爷不像是坏人。” 不管是跟着“夫家”还是娘家回去,总是逃不脱一个死字的,说不得她命硬,跟着这个小少爷能逃出条生路来。 说好了出门逛逛,结果带了个俏生生的姑娘回来,张妈妈险些以为他们赦哥儿开窍了,拉着他在里屋说了好一通话。 贾小赦瞠目结舌,“她看着比我大多了。” “大些好,大了会服侍人。我本来瞧中了宫里头那位桃姑娘的,性子温顺又会疼人,可惜她年岁有些太大了,贵太妃娘娘已经许了她出宫。”张妈妈拉着贾小赦的手,“赦哥儿今年可都十三岁了,哪家公子到这岁数,房里没有人的。” “反正我不要,妈妈给她找个活儿就是了。”贾小赦道,“我就是看她可怜。我看那鸟儿跌了翅膀还觉得可怜呢,一样一样的。” 张妈妈神情就失落且古怪起来,拽着他不放手,“赦哥儿,你到底懂是不懂房里人给你做什么的?” 贾小赦的脸刷就红了,他的书局都出过那么些个脖子以下为热点的话本子了,他怎么会不懂。 但是这事儿没法跟老阿姨说,当下便挣脱了张妈妈的手,逃命一样地溜了。 “唉……这孩子。”张妈妈遗 憾地长叹了口气,把细妹叫进来问话,她是荣国公府里当家的妈妈,穿着打扮堪比雷州好些富贵人家的太太,细妹心中忐忑,不知道这样的人家肯不肯收留她。 “姑娘自己说一说身世,方才咱们公子也没讲清楚。”张妈妈搬了个凳子给她坐,又倒了杯水,“喝口水润润,这可怜见的。” 细妹连着喝了好几杯,方才一刀在手屠尽狗的胆子也回来了,“我姓刘,家里头也没取正经名字,就叫细妹。我爹是个穷秀才,一直考不上举人,家里靠我娘织布过活。结果不知道哪里勾搭了个小老婆回来,把我娘气死了,我娘没了刚一年,他就和小老婆把我嫁出来。原想着家里嫌弃,早些出门子也好,谁知道这王家人心术不正,我们这里做亲都有相看一道,他们相看时候来的是个年轻的后生仔,瞧着还是人样,我想前头也没留下子女,凑合就凑合了。谁知道是这个小老婆和那王八蛋勾结好的,其实是他叔叔要找填房,人也比我大了足足十八岁。” 张妈妈久在高门里,这些个下作事听了不计其数,见刘细妹眼神清明,说话又爽快清楚,倒是有几分喜欢,只是看这双手就是做惯了粗活的,服侍贾小赦倒真是不合适了。 她道,“来的时候人手都是带足了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在厨房里帮忙,这几日主子们都想尝尝当地的吃食,你是雷州人,熟悉这个。” 刘细妹纠结了一会儿,索性直说了,“能给我口饭就行,哪里还敢挑剔,我手艺还不错的。只是不管打短工长工都可以,我不卖身的。” 卖了身就是奴籍。 “你倒是个脑子清楚的姑娘。”张妈妈道,“管吃管住,一个月五百钱。” “行!” 贾小赦做好事不留名,贾代善还是晚上在饭桌上见着芋头饭才知道的,他皱着眉道,“你倒是好心肠,下次做得仔细些,万一是人家布的局呢。” “不会的,我看着这姑娘是好人。”贾小赦自有一套识人方法——凭借小动物的直觉。 “笨蛋。”贾代善敲敲他的头,“比你弟弟还不让我省心。” 于是给贾小赦下了禁足。 贾代善硬着心肠把他关在家里读书,“别忘了自己身份,是我缺你短你什么了?成日里眼睛里就瞧得见钱。好好念书,什么时候做出来的文章让平先生觉得满意了,再放你出去。” 史老侯爷不在,没关系,咱们还有老平头呢,正好捎带着,把兄弟俩的课都一起上了。 将军府地方大,老平头就另外找了个僻静的小院子做教室,撸着自己日益稀疏的山羊胡冷笑道,“这儿离前头远,你俩喊救命,你爹可听不见,打了也是白打。尤其是赦哥儿,可得好生给你弟弟做榜样。” 说着还重重地把戒尺拍在桌上。 贾小赦深觉命苦,企图和他弟弟交换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谁知道他弟弟坐在边上,笑得超级甜,“哥哥陪我读书,太好啦,一起关着。” 重点是一起。 贾小赦严重怀疑他弟弟是不是要黑化。 平先生教课可比史老侯爷严格多了,钉是钉铆是铆,容不得人跟他散漫开玩笑的。 等贾小赦赶鸭子上架,能写出篇之乎者也的文章,已经是冬天了,他终于可以出门逛逛了。 有对比才知道,明夙把他关在乾元殿,那也叫关吗,那叫爱的保护。 在贾小赦看来,冬天是南方最乏善可陈的时候,这个地方不会下雪! 不单如此,海风吹拂下还又冷又湿,让从京城过来的贾小赦觉得雷州对他其实并不友好。 贾小赦找了家茶楼,裹着厚重的狐裘听说书先生胡诌了一段关公战秦琼,喝完第二杯热茶的时候,觉得有一点闷,想把窗户推开些窗户透透气。 不曾想,他伸手才推了条缝隙,窗户就被从外重重撞击了一下,然后整扇掉下去了。 -- 第118页 连垂死挣扎都不带的。 贾小赦有些愣住,冷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把兜帽戴上了,这才探身去查看。 隔壁房间的年轻人也给自己的力气吓了一跳,这窗户怎么这么不禁用,小心翼翼地伸出半个身子,“没有砸到人吧?” 一扭头看到了贾小赦,他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你……你好。” “诶,你的眼睛是绿色的。”贾小赦半张脸都埋在狐毛里,只露出一双灵动的 杏眼,好奇地瞧过来,又不叫人觉得反感。 “我娘是塞里斯人,所以我的眼睛不像你们是黑色的。”年轻人比寻常天.朝人眉眼都要深邃,可能因为五官更立体,他的长相透着一股坚毅。 “哦,是我失礼了。”贾小赦眨眨眼,“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 年轻人露出个灿烂的微笑,“真的吗?多谢你的夸奖,你的眼睛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天上有两盏明灯,是日与月,你的脸上也有两盏明灯,便是你的双眼,一旦它们阖上,大地将陷入黯淡。①” 贾小赦:……请问你是认真的吗? 他被雷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露了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谢谢。” 年轻人沮丧地道,“是我说得不好对吧?我还是第一次说这些,听我娘说,她们那里的贵族都要会作诗赞美淑女,这样才会得到淑女们的青睐。” 贾小赦心说我又不是淑女,你说给我听干什么,但是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还是指点他一下算了,“你娘那个是塞里斯的做法,咱们天.朝不时兴这个,你得给姑娘家做些什么七言五言的诗,譬如什么愿我如星君如月,日日流光相皎洁这样的。” 年轻人瞪大了眼睛,“这一串长句子这么厉害的吗?听起来很有节奏诶。” “……我多问一句,你是天.朝长大的吗?” “不是,我是跟着父母在船上长大的。哦,对了,他们说我的祖父很厉害,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年轻人想了想道,“据说他是什么侯爵,鱼……不是,鸭……也不是,啊!我想起来了,我祖父是越侯!我是跟着父母回来探亲的。” 大兄弟,鱼啊鸭的和越侯这俩字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爷爷现在是承恩公了啊! 于是这一天,张妈妈惊恐地发现,他们赦哥儿竟然改成捡了漂亮的男孩子回来了。 贾小赦一个头两个大,力求张妈妈把婚恋这个部分从脑海里删掉,“这是承恩公家的公子,妈妈你不要乱想,求你了。” 承恩公家的公子十分高兴地添乱,“我听我娘讲过一饭之恩的故事,你请我吃饭,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 贾小赦:……你娘是不是看的盗版啊!!! 亲,支持正版啊亲!!!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3= 啊,我昨天居然说不是滚滚的修罗场 不是,是滚滚的 注1:参考了十四行诗 第62章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年轻人弱弱地问他,和他炫酷霸道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贾小赦无语,“是啊,你还是少说话吧。请人吃饭就是正常的交际,不需要以身相许的。” 你当心我哥哥从皇宫里冲出来打死你。 “哦哦,那怎么样才算是不正常的交际?” 贾小赦:???刚刚是不是让你少说话了,是不是! “就是比较……比较……”年轻人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就是比较亲密的交际,是怎么样的?我们能不能做朋友呀?” 贾小赦心很累,看看坐在边上吃糖的贾小政,贾小政会意,朝着傻乎乎的客人甜甜地一笑,“你不可以跟我哥哥做朋友哦,不过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做朋友第一步,需要知道彼此的姓名吧?我叫贾政,你叫什么?” 还想和我哥哥亲密,下辈子吧。 “我叫叶清露。”叶清露看看贾小政,又看看贾小赦,觉得还是当哥哥的长得好看,又矛盾自己这个想法不太礼貌,作为对贾小政的弥补,他从兜里掏了一把金叶子出来,“这个给你当见面礼。” 见面礼他还是知道的,广州港上岸的时候,父母带他去拜见了总督大人,总督大人就给了他见面礼。 “谢谢叶哥哥。”贾小政接过来随手堆在桌子上,“哥哥?你发什么呆呢?” 他哥哥正在想赚钱的事,刚刚一想到正版,贾小赦就开始心疼,他也不是没想过把书局重新开出来,但是苦于没有人手,也没有机会溜出去。 偶尔想来,都觉得甚是可惜,特意带了好些书过来呢,都不用再创作,开了板子就能直接印,全都是钱啊!!! 贾小赦坚定地想,不管他爹怎么阻挠他,他都必须要把自己的发财大计做下去,不然怎么叫一只合格的貔貅呢。 贾小政听见他在想发财的事,笑眯眯地道,“老师正在准备迁两广总督府到雷州的事,哥哥且再等等,老师一到,困局自然就解了。” 爹他老人家X求不满,当然不好说话啦。 因为此处百越混居,从前的几任总督都把重心放在广州港上,不太管广西的事,颜灵筠要迁府,也算是师出有名。 “小机灵鬼。”贾小赦摸摸他的头,“哥晚上烤螃蟹给你吃。” -- 第119页 沿海就是这点好,海鲜新鲜得很。 叶清露完全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性,直接插嘴,“原来颜总督是你们的老师啊,我爹正想接了新建总督府的生意呢,故而我们才迟迟没有进京。” “你们家不是做海运么?还造房子啊。” “我们船上常年跟着工匠老师傅的,手艺都好得很,这次舶来的货大多是准备进贡给皇帝陛下的,我爹就想着接个活儿补贴补贴。” 叶家人的大船从海那头过来,装得哪里是货物,分明都是满船的金银,他爹其实是想讨好下皇帝陛下的舅舅,补贴家用是随口说来糊弄傻儿子的,不曾想他儿子当真了,还大大咧咧地说给荣国府的人听。 贾小政看在那把金子的份上,提醒他道,“这话外头不要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对皇帝哥哥不满呢。” 叶清露傻了吧唧地道,“哦哦,我知道了。晚上能不能带我一起吃烤螃蟹呀?我手艺好,我给你们烤。” “好的,你去拜见下我爹吧。”贾小政虽然年纪小,但是在智商上已经进行了全面压制了。 趁着叶清露去拜见贾代善的时候,贾小赦跟他弟感慨道,“人不可貌相啊,看着这家伙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这么傻乎乎的。” 完全对不起那张英俊至极的脸。 贾小政瞅着他哥,也不是太聪明的样子,点点头道,“是啊,人不可貌相。” 笨蛋还说人家笨蛋,真是可爱。 说来也巧,贾代善正在和叶清露他爹,也就是叶皇后的三叔说话,听见下头禀报说是承恩公府的孙少爷来拜见,看着叶三叔笑道,“你们父子俩倒是默契。” 叶三叔经年漂泊在海上,晒成与天.朝贵族不太相符的古铜色,举止气度却还是如翩翩公子一般,两种矛盾的气质交汇在一起,让他有一种奇异的匪气,他也笑了,半点不替叶清露遮掩,“这孩子傻得很,不知道怎么跑到将军府来了。” “去请叶小公子进来。”贾代善道,“再把我收着的那 个和田镇纸拿来,给叶小公子做见面礼。” “那我就要说了,这傻孩子来得好,好歹给我赚了些。”叶三叔说着玩笑话,见着他英俊的傻儿子进来,目光柔和得能滴出水来,“还不快来见过荣国公,愣着做什么。” “爹你也在啊。”叶清露呆兮兮地挠了挠头,在他爹的再一次催促下,上前给贾代善行礼,“晚辈叶清露见过荣国公。” 大着胆子偷瞧了人家好几眼,发现荣国公也没比他年纪大多少,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贾代善把装着镇纸的锦盒递给他,“拿着玩吧。叶公子是跟着赦儿回来的?” 刚才那一会儿,下头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并且借着给镇纸的时候说给贾代善听了。 叶清露老老实实地道,“是啊,我在茶楼偶遇了小公子,他请我来家里做客,我就来了。我们说好晚上烤海鲜吃,您也一起来吧,我烤得可好了。是吧,爹?” 还怕贾代善不信,非要拉着他爹作见证。 “你们小孩子自己吃就是了,我给你爹另外设宴。”贾代善觉得这个傻劲儿有点眼熟,一时没想起来。 夜里天寒地冻,贾小赦院子里除了烧烤用的炉子,还升了一圈碳盆,他最是怕冷,裹着狐裘缩在炉子边上搓手,“能不能吃了呀,好香啊!” 叶清露给烤虾和鱼肉翻了个面,刷了一层他刚刚自己调配的酱料,“还要等一等。这个是蜜汁的,带点甜味,一会儿再烤光撒盐的,那样原汁原味,也好吃。” 鱼肉都是新鲜海鱼切成的薄片,在火上一烤就熟,蘸着另一种用醋和酱油调额酱汁吃,一点腥味也没有,鲜香四溢。 “生的直接蘸着吃试试看,别有鲜甜滋味的。”叶清露说起吃来头头是道,满面生辉,像是会发光。 贾家兄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都十分想留下他在府里做厨子。 叶清露把贾小赦期待已久的虾搁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小心烫……诶?不吃了吗?” 本来还两眼放光的贾小赦听见高个子的小哥对他说了什么,搁下筷子就跑了。 贾小政把那个虾夹过来,一面吹着气,一面剥开,慢吞吞地道,“应该暂时是不吃了,这时候有龙肝凤脑他都是吃不下的,我们吃,快给我再烤个螃蟹。” 一看那个样子就知道,是皇帝哥哥来信了。 皇帝哥哥何止是来信了,简直是下乡送温暖来了。 贾小赦看着面前堆得和半人一样高的东西,一瞬间有些失语,“……这么多,都是给我的?” 负责押送的官员都挑的是些身强体壮的,不然死半道上了怎么办,管事的听罢不免笑呵呵,“当然都是给小公子的了,不然陛下还能送给谁。三七公公特意都交代过的,得您亲眼过目,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下官都得记录好了,回去禀告陛下的。” “哦。”贾小赦拖了个凳子坐好,“你给我说说吧。” 然后他就听这位内府的管事大哥来了一段贯口。 “陛下知道您怕冷,咱们过了中秋就开始往雷州走了,这正赶上冬日里用。这是玄狐皮、银狐皮、灰鼠皮、银鼠皮……暖炉有竹的、瓷的、珐琅的,又分四君子图案、各时花卉……”管事的说得是行云流水滔滔不绝,连气都不带喘一口的,“下官几个在雷州停留三日,便要启程回京了,您抽空瞧瞧,也好让下官回去复命,好生做完这桩差事。” -- 第120页 “我知道了。”贾小赦点头,“你们快下去休息吧。” 这会儿是顾不上去看了,他把人都轰下去,拆了明夙的信来看,明夙的信是八月中秋时候写的,说是御膳房做了两种特别好吃的月饼出来,大师傅痛哭流涕小公子吃不上,哭着喊着要把方子送来给贾小赦,方子附在最后面了。 再有就是贾代化夫妻身体不错,史老侯爷夏日里贪凉病倒了,桃儿杏儿都出宫备嫁了,赵侍卫进宫当了个羽林军小统领,还在和秦意浓耗着。 “都不说想我。”贾小赦愤愤地把这一张家长里短拍在桌上,又去看下一张。 明夙当然是故意的,他写信的时候特地把这些事一股脑地写在最前头,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们家滚滚委屈的小表情。 “陛下又逗小公子。”三七在边上服侍笔墨,明夙不瞒着他,他就大着胆子凑个趣,免得皇帝陛下思念小公子,又不开心。 明夙提起贾小赦的时候,那张死人脸都温柔带笑,“就是叫他急些才好。” 所以第二张又细说了林海进京的事。 “哼!”贾小赦这一下拍得超重,茶杯都抖了三抖。 谁想知道你给他送了什么东西。 还叫他小海! 我这里出城还有大海呢,有什么了不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心肝儿早上好! 本文三傻已经齐聚。 大傻孔风南,二傻明净,三傻叶清露。 贾小政已经彻底歪掉了,跟颜美人一样,看谁都是傻的。 我!今天要推我的言情啦!求预收嘛!来嘛英雄! 西幻风沙雕【划掉】文>大小姐她点食成精 桃桃穿越之后的第一顿饭吃的是烤鸡腿。 后来,这根鸡腿成精了。 再后来,鸡腿精率领着提拉米苏精、蛋包饭精,一起做了她座下的扛把子。 以下是阅读指南 1.中西结合的腿瘸西幻风 2.作者极端讨厌葱,会黑葱 3.桃桃是个饕餮 谢谢心肝儿的营养液! 读者“雨女无瓜”,灌溉营养液 +10 2019-09-01 23:09:22 读者“腐女一枚”,灌溉营养液 +3 2019-09-01 08:56:31 第63章 “真的不吃啦?”叶清露看贾小赦半天不回来,端着烤好的一大盘虾起身,“要不然我给他送过去?” “不用,等会儿肯定就回来。”贾小政从盘里又扒拉了几个虾,“看完信肯定气死了。” 会回来化悲愤为食欲的。 铁口神算贾小政说的果然不错,他才剥了个虾壳,他哥哥就鼓着脸回来了,“好气!” “不气啦,吃虾。”贾小政顺势把虾肉塞到他嘴里,“哥哥不是想做生意吗?不如考虑把京城的夜市搬来?” 贾小赦嚼着虾肉,双眸亮晶晶的,“你说得对!” 兄弟二人同时看像埋头苦干的叶清露,然后交换了个眼神。 “叶哥,你想去京城吗?”贾小赦开始使用他的忽悠技能,“其实京城不好玩的,那些人成天说话高深莫测,哪有雷州让人觉得舒服。” 叶清露没有察觉到他的险恶用心,苦着脸道,“我也不想去啊,可是我爹一定要带我去。我还是喜欢海上的日子,一望无际,什么纷扰都没有。” 贾小赦笑眯眯地把贾小政剥好的虾分给他吃,“他们既然要修建总督府,进京觐见陛下的时间必然推迟,被有心人知道岂不是怪承恩公府对陛下不敬。倒不如他们照常赶路,你留下监工,又有我爹帮衬,定然两全其美。” “你说的有道理!”叶清露激动地一拍掌,然后好一阵手忙脚乱,“嗷嗷!螃蟹焦了。” 恰好张妈妈怕他们海鲜吃多了,太过于寒凉,让厨房煮了姜汤。 刘细妹勤快,抢了活计,厨房的丫鬟婆子们也就领她的情,让她送了姜汤过来。 “这种螃蟹炭烤不好吃,肉遇热就缩了,用来煮粥才好。”她看叶清露要把灰蟹放在火上,赶紧阻止道。 叶清露就道,“粥水里难免有海腥气,反而不美。” “不如让奴婢先试一试?”刘细妹试探地开口,“公子们方才吃了不少烤物,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再舒服不过了。” 左右不过几个螃蟹,她又是贾小赦亲自救回来的人,贾小赦道,“那你去弄粥吧,我们在这里等着。” 刘细妹强忍着紧张,挑了两只灰蟹,又要了些虾。 叶清露吃得向来不太精细,海上航行,除了肉干和好保存的根茎类,绿叶菜和鲜果是很难得的。 因此等粥端上来的时候,他才尝一口就很是惊艳。 乳白带些红的粥水,上头撒着着切成细丝的葱姜,乍看之下平平无奇,入口却是叫人鲜得舌头都要一起吞进去。 “你是怎么做得这么好吃的?”他连灌了两碗才勉强收手,“寻常也会用虾膏炒出油来,只是没有这样香。” 刘细妹暗暗松了口气,“这是奴婢家中的独家手艺,请恕奴婢不能告知公子了。” 贾小政看看她,“你特意露了这一手,所求何事?” 用些心机手段不是大事,可若是存心要在客人和哥哥面前露头,就不能留下了。 主要是哥哥面前! 分明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让人十分有压力,细妹有些窘迫,“奴婢只是想在主子面前表现得好一些,能在府里立足。” -- 第121页 “我知道了,还算是实话。”贾小政淡淡道,“唔!” 被他哥哥给拍到碗里去了,最边上蹭了一圈白白的粥。 “干嘛啦!”贾小政急了。 “没干嘛,你别老装得跟老师一样,小屁孩。”贾小赦也不把手收回来,反而摸摸他的脑袋,“好好读书,别学歪门邪道。” “什么叫装的!”贾小政气得拿他的袖子擦嘴,“不跟你说了!狗子!我们走!” 小朋友正是爱面子的时候,被贾小赦摁碗里了,怎么能不愤怒。 看着他炸毛的背影,贾小赦还笑得超开心,“真是好玩。” 叶清露是独生子女,不大能理解这样的感情,不赞同地道,“你不能欺负你弟弟。” “你不懂,这叫爱。”贾小赦挪到贾小政的凳子上,挨着他坐好,“叶哥,我刚才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他说话素来直接,把夜市的事说了,“若是你觉得能做,本钱我来出。” 叶清露在做生意方面是不笨的,他想了想道,“虽说是夜市,可你刚才说的还是摆摊,一天两天的,我烤个鱼卖不是事,可日子久了,这就是个卖力气的活,倒不如圈块地搭了摊位租出去,我们收租金,你觉得怎么样?” “甚好。你爹要是不放人,我来和他说!”贾小赦打包票,随后又攀着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有个生意,你看看有没有兴趣,我在京城已经做过一段时日了。” 两个人交头接耳了一番,贾小赦偶然瞥见刘细妹还站着,摆摆手,“你下去吧。” 刘细妹难掩失望。 “你们家规矩真多。”叶清露作为一个常年远离正常规矩圈子的公子哥发出了吐槽。 然后就被贾小赦无视了。 贾小赦四顾无人,略放松了些,“我等会儿就叫人把书送去你那里,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粤广这地界的,就是你们船上,也很该来个几箱子,不然光看海多无聊啊。” 叶清露来了兴致,“你不知道,船上好些叔伯讲的故事话本有意思多了,尤其是鬼故事。” “快说给我听听。”贾小赦揪住他,“今天别跟你爹回去了,我俩挤一挤。” “好!” 一个讲,一个听,直到三更天才睡下,叶清露极其有讲故事的天分,念起台词来抑扬顿挫,万分符合语境,到要紧关头还会一惊一乍地来个拍手拍床,硬是把神兽出身的貔貅滚给吓到了。 “你说床底下会不会藏着个人和我背靠背啊。”贾小赦戳戳昏昏欲睡的叶清露,“别睡呀。” 叶清露握住他的手,困得马上能晕过去,“就是故事呀,你别想太多。” “可是……” “没有可是……” 好吧。 贾小赦睁着眼睛到处乱看,貔貅没有夜视能力,看到那些阴暗角落就忍不住脑补是不是趴了什么脏东西。 所以人为什么要听鬼故事呢! 他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老平头的课就不怕死地打起了瞌睡。 “晚上做贼去啦!”老平头的喊声能把房顶都掀翻,“去后头站着,不成样子!” “哦。”贾小赦打着哈欠,慢悠悠挪到后面靠着墙罚站。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明德是谁……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站着睡着了。 老平头彻底服气了,这得困成这么样了,也不给贾小政往下讲了,往嘴里塞了好几颗消火的薄荷糖,一卷他那本宝贝破书,哼哼唧唧就走了,“既然公子身体不适,那就暂且休息一日。” 贾小政把凳子转过来,托着腮观看他哥哥的站立睡姿,心里很愉悦。 一定要写信告诉皇帝哥哥,然而皇帝哥哥却看不到。 超开心。 贾小赦身上拢着的狐裘厚实暖和,和被子也差不离了,他睡着睡着就往下滑,最后蜷成一个球。 “哥哥是笨蛋。”贾小政提笔蘸了墨,轻手轻脚走过去在贾小赦脸上画了个老大的乌龟。 “哥哥别闹。”贾小赦呓语了一句,睡梦里以为又是明夙欺负他,翻身把脸埋在毛茸茸里了。 早上才上身的银狐皮立马被墨汁给弄脏了,贾小赦自己也被弄成了个大花脸。 贾小政脸鼓得和河豚一样,气得想踹他哥哥,想一想还是算了,靠着他坐在地上。 结果不一会儿也被感染了,歪再贾小赦身上睡过去了。 贾代善听老平头说今天不上课休息,想着宝贝儿子们闷了小半年了,索性今天带他们出去走走,谁知进了房间一个人也没看到,再一转头,两个小东西挤在一起睡得正香,像两只依偎着过冬的小松鼠似的。 仔细看看,贾小赦脸上还全是黑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成日里和皮猴子一样。”贾代善笑起来,“小林,过来搭把手,送他们回床上去睡。” 小林用抗麻袋的姿势的扛了贾小赦,贾小赦半点反应也没有,都不带挣扎的, 贾代善忍俊不禁,自己弯腰把贾小政抱起来,贾小政睡得不深,迷迷糊糊地反身搂了他爹的脖子,特别委屈地小声嘟囔道,“哥哥坏,欺负我。” 贾代善拍拍他的背,“那咱们欺负回去,乖。” “……唔,还是不要了,不可以欺负哥哥。”贾小政晃晃脑袋,试图清醒一点。 -- 第122页 这个动作贾小赦小时候也时常做,跟小狗子一样,兄弟两个一模一样的。 因为这件事,贾代善觉得儿子们太孤单了,贾小赦提出要把叶清露留下来的时候,他就没有反对,还帮着替他们向叶三叔说和。 叶三叔只觉正中下怀,“如此就多谢荣国公了。” 他怕自己的傻儿子进了京城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贾代善想动人家海运,自然会对人家儿子照顾,凡是贾小赦贾小政有的,就有叶清露一份。 一个月之后,他就开始自打脸,万分后悔这个决定。 因为晋江书局雷州分号开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贾小政:一个大写的兄控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 第64章 有句讲句,人家叶清露也没有想呆在他家里好吗! 叶清露白天要出去盯着书局的装修进度,盯着印坊的印刷进度,晚上回来就被贾小赦关在小黑屋里写更新。 其实也不算是写,应该算是说。 贾小赦从他爹那里把老平头坑过来,叶清露负责讲故事,老平头听完之后,回去把剧情润色之后写出来。 这样做的原因主要是……叶清露写字太慢了,且丑,而且时不时来个虎狼之词,着实让人吃不消,只能让文化人来了。 为了请平先生,还破费了一番周折,老秃头看起来软硬不吃,只管坐着喝茶。 “平先生大才,我在这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您一样的饱学之士了呀。”贾小赦给他戴高帽子,看老平头好似不为所动,只得使出了必杀技——撒娇。 有谁能抵挡得了小公子趴在肩膀上的软言软语呢。 没有人! “那好吧,我可是要工钱的。”老平头装得不情不愿,其实心里特别愿意。 “有有有!”贾小赦拼命点头,又趴回他肩膀上,“那平先生不要告诉我爹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老平头一颗饱经沧桑的心都被他给嗲得甜津津的,露出老祖父和蔼的笑容,“行了,我知道怎么瞒着你爹。” 贾小赦嘿嘿一笑,命人把叶清露带来小黑屋关起来更新。 老平头这一手字是没话说,执笔写来婉若游龙,谁都看不懂。 他边听边记录,时不时还要打断叶清露,“叶公子稍等,你这个故事是鬼的吗?怎么偏到书生他爹身上去了。” “不说他爹,哪里来的他啊,而且他爹很重要的,你稍微等一等,我马上就讲到了。”叶清露端起杯子灌了两口茶,恳切地道,“平先生不要再打断我了,讲到哪里都忘了。” “你说,你说。”老平头闭嘴了。 “且说他这个爹啊好赌,和人家打赌把老婆给输了,他老婆不堪受辱,到了买主家里第二天就自尽了,从此这宅子就成了凶宅。”叶清露还要给详细描述一下那个上吊的恐怖情形,什么舌头拉得老长,眼睛里滴着血。 老平头听得津津有味,提笔在纸上画了个鬼脸,“真是可惜了,有笔墨限制,没办法完全还原叶公子的语气,实在是太精彩了。” 叶清露被他的鬼脸启发,提议道,“是不是可以加上插图?我见过塞里斯的童话书里,就有很精美的插图。” 贾小赦已经被吓得有点麻木了,“你是预备要精美的鬼图是吗?” “可以吗?”叶清露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故事到精彩的地方,来这么一下,肯定很抓人眼球。” “还很夺人性命。”贾小赦道,“插图就交给平先生吧。” 贾小赦为了调查市场,也见识过比较精美高端的,香艳的故事配带个小黄兔,卖得特别好。 但是皇帝陛下表示如果他们家滚滚卖的书敢加小黄兔,他马上展开大规模的扫黄打非。 所以晋江书局出的话本是都不加插图的。 平先生摇头道,“得再找一个画画的,我白描不好,这样的插图用上写意就没意思了。” 贾?怕鬼?滚滚?赦:你们已经很吓人了!!!到底还要怎么有意思啊!!!过分了啊!!! 于是第一本海上异闻录出样刊的时候,贾小赦翻都没敢翻,倒是贾小政拿去下饭了,边看还边吐槽,“这个鬼怎么傻了吧唧的。” “你看谁都是傻的。”贾小赦道,“你越来越像老师的,简直就是亲生的。” 我只能和爹两个人默默地做傻子了。 贾小政笑了笑,“哥哥?” “干嘛?啊!!!”贾小赦看着近在咫尺的吊死鬼插画,一蹦三尺高,“快拿走!” “啧,哥哥这么怕鬼啊。”贾小政笑嘻嘻地把书阖上,“那晚上我陪你一起睡嘛,这样就不怕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贾小赦眯起眼睛严肃地看着他。 “是呀。”贾小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以前有皇帝哥哥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和外人睡,他今天再敢住在你院子里,我就把他关到柴房里去。” 贾 小政虽然平日乖乖巧巧的,但是他想做的事一般都会非常坚持,直到目的达成。 所以他说要把叶清露关到柴房,就绝对会说到做到。 贾小赦摸摸他的头,“这个霸道小脾气哟,当时谁自己说要单独住个院子的?是不是你呀贾小政?” 贾小政就扁着嘴不说话了,只拿眼睛瞥他。 -- 第123页 “小笨蛋,直接说不就好了,还挺要面子。”贾小赦手向下又掐了人家的小脸蛋,“等下就让张妈妈把你的东西搬过来,狗子和大鹅要不要也带过来?” “要。”贾小政拼命压住翘起来的嘴角,“我晚上保护哥哥,哥哥不要怕了。” “嗯。” 贾小政对于这本异闻录,有着高度的评价,“平先生用语平易近人,通俗好懂,不掉书袋子,可是故事又实在精彩,一定会红的。” 老平头撸着自己没剩几根的胡子,“不枉费老夫夙夜赶稿,红不红的无所谓,主要是不想辜负这样好的故事。” 厉鬼索命、渣男负心、海上幽灵、女鬼香艳,只有想不到,没有这本书里没有的。 叶清露还想出来个极其损的点子,他特意印了开头还有中间相对精彩的几页当传单分发,还拿去茶馆让说书先生讲,甭管下头的人怎么催,说书先生讲完第一节 ,惊堂木一拍就断更了。 贾小赦仿佛遇到了炒作的知己,恨不相逢早,“我如果想到你这个点子,绝对不止开六家书局啊,叶哥,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他叶哥顶着霸总的脸,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雷州不比京城,这里的人土生土长,都是熟识的,要是找托儿,肯定会被发现。地方小有小的好处,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热闹,必定很快传播。” “听叶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贾小赦如是道,完全没有想过史老侯爷听到的时候会有什么想法。 待得东窗事发,贾代善脸色阴沉着地看着这对炒作小伙伴,冷冷道,“赦儿,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我没有与民争利啊,我的话本卖得很便宜的。”贾小赦脚尖不住在地上打圈,老师怎么还没从广州港回来,赶紧来救我狗命啊。 叶清露出头道,“荣国公不必怪小公子,这事是我做的,生意也是在我下头的,他只是帮我管一管而已。” 贾代善远不是当年那个心慈手软的年轻荣国公了,他抬手示意叶清露把嘴闭上,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叶公子,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你要做些小生意,我断然不会阻止你,可你不告长辈,擅自处事,又是什么道理?叶三虽然是跑海运的,可你到底是承恩公府的孙少爷,难不成就这么靠商贾行事一辈子?” 叶清露从他的话里听出来淡淡的关心,不由道,“荣国公说得我都知道,可我这样的人,本就不容于家族,倒不如做些生意赚银子来得舒心。” 这也是他不肯去京城的一个大原因。 他从小到大,在万里石塘呆的时间不多,可是每次回去,那些叔伯婶娘、兄弟姐妹,对他们母子,总是多有看不起。 他娘是塞里斯贵族出身,为人高傲,他们不敢对她怎么样,就暗地里磋磨他,那些个嫌弃的脏话,不知道听了多少,最多的大概就是骂他是绿眼睛的杂种。 长这么大,也只有贾小赦夸过他的眼睛好看。 “我儿和你投缘,我也视你做晚辈,我要是你,定然力争上游,给那些人一巴掌。”贾代善看贾小赦恳求的神情,渐渐缓和了脸色,“都坐下说话吧。你们三房的海运生意,给整个承恩公府带来多少利益,你肯定比我清楚,就是叶太后当年入主中宫,也未必没有这个原因。所以啊,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叶三叔和夫人向来疼惜叶清露小小年纪跟着他们颠簸奔走,一直是护着溺爱着,还是头一遭有人这样和他讲道理。 贾小赦完全不知道他爹说了什么煽情的话,怎么他叶哥还眼睛红了呢,他拍拍叶清露的肩膀道,“怎么啦?我爹不是凶你呀。” 他还没到变声期,说话还是又软又甜的,带着几分急切。 叶清露更感动了,摇摇头道,“我没事,从前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侯府里的人总是看不起我,也不理我。” “啊,这么坏啊。”贾小赦鼓着脸替他叶哥生气,“那你就跟你爹说,让你爹不给他们银子呀,是吧?爹?” 贾代善含笑点头,“是。” 如今承恩公府已经大不如前了,离了万里石塘的叶家,和脱了水的鱼没有什么区别,远 不是从前能只手遮天的土皇帝了。 叶清露一抹脸,“还是不说了,我不在意他们,总有一天,我会把生意做得比我爹还大,让他们都后悔瞧不起我。” 万万没想到,成日里傻了吧唧的叶哥还有这等伤心事,贾小赦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会的会的,咱们这次的话本不是卖的特别特别好吗?险些打破头。” 贾代善本来都略过这个话题了,他自己又撞到枪口上,只见贾代善指着他呵斥道,“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侍卫及时带了人去,一场踩踏就在眼前,你幼年时候也见识过血案的,真闹起来,你是没事,陛下倒是要为难了。” 拿了明夙作由头,贾小赦总是会服软的,他诚心诚意地跟他爹认错,“爹教训的是,我下回一定规规矩矩的。” “行了,下去吧,越看越碍眼。”贾代善挥挥手,等着小朋友们出去了,从桌子底下抽出来一本海上异闻录,随意一翻,就是一个吊死鬼血淋淋地看着他。 荣国公差点吓得把书扔出去。 还他妈敢用朱砂! 没有出半年,海上异闻录就风靡到了京城,明夙起先不知道,还是重新做回左都御史的李老头拿给他的,李老头是按着邪教组织的标准来认定此书的,“这书从粤广而来,如此可怖,却卖得极好,只怕背后是有人故意而为,不知道包藏什么祸心。” -- 第124页 明夙拿来面不改色地翻了一遍,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愣了下,随后不在意道,“李老不用放在心上,这个书是滚滚印的,他能有什么祸心。” “啊?”李老头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出,迟疑地道,“陛下怎么这么肯定?” “李老没有看到最后吧?” “是。”李老头有点羞愧,但是他年纪大了,着实是经不住吓了。 “那就是了。”明夙把最后一页摊给他看,“所有晋江书局卖出去的书,不管是自己印的话本,还是四书五经,都有这么个貔貅标志。” 旁人都以为贾小赦是画貔貅是为了招财,只有明夙知道,这小东西就是觉得好玩儿,他指尖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纸上书页上的貔貅标志。 李老头顺着他的手指一看,上头果然没有内容,而是画了一只圆鼓鼓的小貔貅,右下角还有个黑漆漆的小蹄子印,甚是可爱,他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老臣就是疑谁,也断不会疑小公子的。” 篡位那天,顶了这么满天的雷就敢往陛下身上扑,小公子的忠君爱国,毋庸置疑。 他把贾小赦撒娇的行为误以为是挡雷了。 明夙也不和他解释,翻了几本折子出来道,“这些事就劳烦李老了,由您亲自来弹劾,是最好不过。” “陛下客气,折煞老臣了。”李老头双手接过折子,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本异闻录,“这能不能让老臣带回去?” 明夙浅浅一笑,亲自把书搁在最上头,调侃他道,“李老可悠着些看,注意身体,你可经不得刺激。” 李老头老脸一红,心想这书是挺刺激的,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三个月后,海上异闻录又出了第二本,明夙看完之后差点没拆了乾元殿。 请问书里这个可爱黏人的小公子是谁? 那个绿眼睛的救他于危难的王八蛋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叶哥,不要加私活啊!!!会死的啊!!! 贾小赦:可可爱爱【是真的可爱】 贾小政:乖乖巧巧【是假的!!!假的!!!】 谢谢心肝儿的营养液 读者“龙聆”,灌溉营养液 +1 2019-09-02 13:47:40 第65章 明夙要全国□□的旨意写了一半,三七伏低了身子,暗戳戳地道,“您就是再生气,也想一想小公子,您这样来一下,他保准生气。现在您和他隔得这么远,就是哄起来也不方便,万一气得久了,岂不伤了身子?” 意思是您装装样子就算了,真把小公子惹伤心了,心疼得还是您自己。 “你现在愈发话多了。”明夙把纸撕了团成球,“滚下去。” “诶,这可不好办,钦天监的纪女官求见。”三七赔着笑脸,“说是测得重要星象,您是见还不见?” 一开始,明夙要把纪青放进钦天监的时候,钦天监那叫一个群情激昂,反对如潮,钦天监这样国家迷信外加天文机构,怎么随随便就让一个女子进来呢,哪怕是陛下亲自下旨也不可以。 明夙是不管这些事的,全都推给纪青自己处置,他甚至只见了纪青一面之后就当没有这个人了。 如今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钦天监早已被纪青收服。 明夙察觉到殿外的异样,手指摩挲着书页最后的小貔貅,最后道,“宣她进来。” “见过陛下。”纪青穿着和宫中其他女官没有差别,脸还是那张少女脸。 明夙垂着眼不去看她,“你来是什么事?” 纪青拎着裙摆缓缓走近,轻笑道,“我测得今日将有星辰陨落,只怕会落在平安州,想去看一看是否对您有影响。我离了沧州,便算不得镇海吼的主人了,可如今有事想出京,故而来向陛下借匹马。” “站那里别动!”明夙语气陡然一寒。 纪青受了他的警告,脚下一滞,随后坚定地还是朝他走了过去,“按天命,北斗是绕着帝星运行的,人间方有四季,可从十几年前,天上竟有两颗帝星,您说奇怪不奇怪?您若天命所归,应当有一颗帝星陨落才是。陛下,我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只要杀了另外那颗帝星,您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之主。” 她身上有明夙一魄,离得近了便让明夙从魂魄开始颤栗,忍不住想要接近,他上次就证实过会有这样的影响,因此才从来不见这个女人。 不曾想她竟然自己寻上门来。 “陛下不想知道另外那个是谁吗?”纪青已经站在他身侧了,右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明夙受了影响,她也是,而且只有影响更大,浑身每一处都嘶喊着要靠近要碰触这个少年帝王。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动作贾小赦时常会做,小貔貅从前就爱趴在明夙肩膀上,如今成了人旧习难改,说到高兴处就会趴在亲近之人的肩膀上,或者是拿额头抵着靠着,总之是十分黏人。 明夙幽深的黑眸中酝酿着风暴,抬手掐住她的脖子,“不识趣的话,本尊不介意送你上路。” 他刚一用力,就听得窗户咯吱一声响,先是跳进来两只青色的小狮子,一个没有尾巴,一个缺了没有左足。 然后一个短打穿着的漂亮少年翻窗而出,跟小猫似地低声叫唤道,“哥哥?哥哥?卧槽!你们俩干嘛呢!” 声音一下就高了,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想好要低调的事了。 -- 第125页 他正在变声,声音开始粗哑,乍一听和从前软乎乎的样子很不一样。 三七在外头的帘子边候着,听得觉得不大对,紧张兮兮地隔了帘子问道,“陛下,可有事?” “无事,你们都退下。”明夙的手还掐在纪青咽喉处,“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乾元殿。” “是。”三七朝着几个小宫女一挥手,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只是心中萦绕着的疑惑难销,刚刚怎么觉得听见小公子的声音了。 大概是太想小公子了。 他们小公子正瞪大了眼看着贴得极近的两个人,不知是气恼还是懵逼,大大的杏眼里泛出水光。 纪青见状笑了下,镇定自若,“没有想到,你们两个竟然又认了他做主人。” 小狮子挤在贾小赦脚边,摇头晃脑地道,“不是主人,是好朋友。” 明夙没有给她再继续装逼的机会,一抬手劈在她后颈,把人给打晕了,然后上前揽过贾小赦的肩膀,“你怎么过来了?” “你手的手刚刚摸在她的脖子上。”贾小赦低头看看地上的纪青,发现她的脖子长得确实还挺好看的。 那就要摸吗!!!要摸吗!!! “那是掐。”明夙纠正 道,“她身上有我一魄,留着始终是祸患。” “啊??那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 “会。只要她在我附近,我就会忍不住想靠近她,这是追逐自己魂魄的本能。”明夙眼里闪过笑意,“所以我一直都离她远远的,生怕自己犯错误。” 贾小赦急得把他胸口的龙头都给揪歪了,“你还要犯错误??” “所以才要处置掉她呀。”明夙低头和他碰碰额头,“别生气了好不好?这大老远还麻烦人家镇海吼送你过来,就光顾着和我生气?” 神他妈好朋友,这俩狮子断手断脚的怎么还不死。 “谁要生你的气。”贾小赦没好气地推开他,熟门熟路跑到炕上坐了,拽过他的小老虎锤。 小老虎都给锤扁了,超可怜。 镇海吼这会儿的身形和那布老虎差不多大小,生怕好朋友一怒之下把他们也揪过去锤,蹦蹦跶跶地申请道,“我们想去逛逛花园!” “去吧,别跑太远,记得回来接我。”贾小赦大方地道,“离水边远一点啊,爪爪和尾巴都给锈掉了,再锈就残废了。” “好!”小狮子开心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瞧着比在纪青手底下幼稚活泼了很多。 明夙就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下,“你还好意思说我,那个海上异闻录是怎么回事?镇海吼又是怎么回事?从前招惹了姓孔的,这会儿人家还上着头呢,你倒好……” 贾小赦听他还要倒打一耙,气得直掐他,“镇海吼也算?那你还照顾林小海呢。而且叶哥不一样,叶哥是和我合伙做生意的,那些个鬼故事好些都是他写的,可给我赚了好多钱。” “他写的?”明夙咬牙,“那他可真是没安好心。你自己是不是没看过?” “我看过,我怎么会没看过。”贾小赦为了掩饰自己身为一个神兽还怕鬼的事实,说话难免遮遮掩掩,完全背离现实。 明夙也气得不轻,眼前直发黑,“你看过?你平时就这么腻着他的?还英雄救美的,经历得不少啊。” “那不叫腻着,那叫合作,谢谢。” “合作要趴他肩膀上?” “我和平先生说话还趴在肩膀上呢,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可避讳的。”贾小赦完全不懂他这个脑回路,“也不算英雄救美,我们出海玩来着,结果船翻了,他把我捞上岸的。” 这一章在话本子里不是这么写的,简直是生死一线,情深意切。 明夙到底了解他的貔貅多一点,知道他懵懵懂懂地不明白,强忍着压下了火气道,“你说的对,是我不好,你这次溜出来,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贾小赦在明夙面前从来就只有一根筋,不带用脑子思考的,直接就被带偏了话题,多云转晴,露了个笑脸,“没有哦,我借口要出门微服看看书局生意,偷偷跑出来的。狗子特别好用,跟他一说就把镇海吼招来了。对了哥哥,你能不能派工匠去修一下镇海吼啊,他们被雨淋水淹的,再锈下去就要坏掉了。” “我知道了。”明夙是有求必应,引着他说了这两年的事,贾小赦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说话跟小鸭子似的,说到一半,小鸭子忽然皱眉道,“哥哥你呢?怎么光听我说?” 明夙一笑,“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每日里上朝议事睡觉,无趣得很。” 贾小赦老不舍得了,“要不然我回来陪哥哥吧?” “不用,有镇海吼不是很方便么,你要是想我了就偷偷回来一趟。”明夙揉揉他的脑袋,“送去给你的东西都喜欢吗?没有嫌弃不够值钱吧?” “喜欢!都挺值钱的。”贾小赦说到值钱,想起来自己的正经事了,晃着明夙的肩膀道,“今天是你生辰啊哥哥!你不是应该在过圣寿节吗?” 明夙自己都忘记这件事了,“我早就吩咐下去不办的,你倒记性好。不过下头还是送来了些东西,你一会子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我不要,那都是你的生辰礼物。”贾小赦说着自己憋不住笑起来,“诶!你快把眼睛闭起来。” “嗯。”明夙听话地闭上眼睛。 -- 第126页 先是脸颊热乎乎软乎乎地挨了一下,然后手里被塞了个温润的小物件,他笑问,“可以睁开了吗?” “可以啦!”贾小赦眼睛里落满了星星,不用变成金色也让明夙觉得是璀璨无比,明夙把手里的东西拿起来细看,发现是只圆滚滚的白玉貔貅,“这不是我送你的那个?” “才不是!”贾小赦从衣服里把自己那个拽出来,“你送的在这里,这个是我亲手雕的,像吧像吧!我特地雕得凶了一点点,这样可以保护哥哥。” 超骄傲! 奈何明夙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凶在哪里,倒是满脸狠呆呆的傻样子。 淡淡的熏香飘来,地上的半死不活的纪青已经不见了。 明夙佯作不知,只管专心哄滚滚高兴。 不自量力,上一回大约伤得还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还没有成年,我也眼前一黑 心肝儿们早上好! 第66章 贾小鸭子嘎嘎地叨逼叨了好一会儿,开始跟幼兽一样自己的领地里转悠里,书房里所有摆设都还和从前一样,连着贾小赦的那些个小玩意儿也没变动。 满眼都是各种貔貅纹样和造型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陛下多想发财呢。 “这个好像不是我从前那个。”贾小赦拿起一个正中间趴着个小貔貅的水晶笔洗,“我记得我的那个底下有一条裂缝。” “是吗?”明夙还真不知道。 “是啊,我有一次不当心砸的,而且这上面没有我的财气呀。那个呢?” “我不当心摔碎了,让内府做了个一模一样的,谁知道还是被你发现了。”明夙笑笑,“你倒是记性好。” 贾小赦就道,“那是,我可是能看到金银古董来历的。啊!我想到了,可以拿这个写故事出书!” 已经养成职业病了。 明夙失笑,“不是要招财么,怎么一心卖起故事书来了?” 贾小赦摇摇头,“我这个出身,做什么生意都很容易,那样不好。譬如我想卖布,不说江宁织造,就是蜀锦云锦也都是唾手可得,那和靠我爹还有你有什么区别。我想做一点不涉及你们的事。” 明夙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顾虑,正想夸他长大了,就听贾小赦又道,“就好像叶哥他们家做海运,盆满钵满的,可还是想和我一起白手起家一样呀,靠家里算什么本事。” 明夙:…… 十分想把这个叶清露秋后问斩。 “诶?哥哥还没看完吗?”贾小赦发现了桌子上的书,本来挺高兴的,结果看到那个貔貅就皱眉了,“哥哥你看盗版!!!” 超生气! 明夙不自觉也眨了眨眼睛,“哪里看出来是盗版?” “我们卖的话本最后那只貔貅是我自己亲自画的法相,每印一次就会从我这里分走一点点财气,你这本没有,你看这个眼睛傻乎乎的,哪里像我了。”贾小赦道,“我还以为你特意买来的呢。第二部 话本卖得超好,我们印坊都来不及印,京城有的肯定都是盗版了。” 贾小赦有特殊的防盗方法。 虽然目前看除了能辨认真假,并没有什么用。 明夙对于这种事完全不在行,从前天帝要盗版他的紫微宫,他除了打砸抢烧,也没想出其他办法来制止盗版行为。 他想了想道,“不然我下旨只许你印,其他盗版的人杀无赦?” 还是打砸抢烧的帝星思维方式不变。 贾小赦觉得他这个思想不大好,“哥哥,咱们现在是人了……听起来怪怪的,算了,得按人的方法来吧?盗版应该也不至于去死吧。” 万一激起民愤,他不就是罪魁祸首、人民公敌了。 “那怎么办?” “凉拌吧,天下的银子天下人赚呗。”贾小赦幽幽地叹了口气,“谁让我的印坊规模不大,我回去和叶哥再想想办法。” 呵,又是叶哥。 明夙心里疯狂点火,勉强维持了淡然的神色,“嗯,滚滚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的。既来了,陪我吃了寿面再走。” 贾小赦用力点头,“那是自然的。嘿嘿,我以后会常来看哥哥的,你记得不要锁上最后这扇窗户,我翻窗进来。啊!纪青呢?” 小貔貅的反射弧之长,直到现在才发现地上少了个人。 “嘘嘘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藏了人在寝殿里。”明夙揉揉他的脸,“刚才就被人带走了,还记得金陵时候那两个女鬼吗?就是她们。” “啧,阴魂不散。”贾小赦嫌弃道,“那我们……嘶!” “又怎么了?”明夙看他忽然捂住肚子,赶紧扶住他道,“哪里疼?” “哪里都疼。”贾小赦靠在他怀里,不过转瞬功夫就觉得自己浑身都在被打一样,就快散架了,眼里沁出些许水光,瞧着就可怜兮兮的,“疼!” 明夙也顾不得旁的了,张口就要喊宣太医,却忽然感觉怀里松了,然后脚上被重重砸了一下。 狮头龙尾的小家伙错不及防摔在地上,把整个身子缩成团不肯露头,疼得只能小声哼哼,连着龙尾上的绒毛球都炸起来了,看着十分可怜。 “滚滚?”明夙是剩下的三魂六魄都要被他吓掉了,赶紧把他捞起来抱在怀里安抚,一下下从脖子撸到尾巴,“是不是摔到哪 里了,给我看看。” -- 第127页 贾小赦这时候的脑子是空的,只有神兽的本能,一面用圆润的胖角蹭明夙,一面把摔疼的小鹿蹄藏在身下,“嗷嗷嗷……(嘤嘤嘤好痛)” 但是吧,紫微帝星听不懂神兽语,只能靠着贾小赦的动作来辨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拽出他的四个蹄子看。 其他三个都没事,就是左前蹄像是扭到了,一碰小家伙就哼,还拼命挣扎。 明夙揉揉额头,滚滚从小就水火不侵,邪魔畏惧,怎么到了此界还能扭到蹄子呢,又深恨自己刚才怎么就松手了,这么高的地方跌下去,不疼才有鬼。 “乖,我们一会儿不疼了。”他亲亲那个受伤的小蹄子,把整个小貔貅揣在怀里,扬声道,“三七,宣太医!” 皇帝陛下召见,自然是要太医院院判亲自来的,他老人家自从给明夙看好眼睛之后,自觉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进了内殿,跪地请了安,然后恭顺地问道,“陛下可是有哪里不适……陛陛陛下?” 只要活得久什么更大的风浪就能遇到,他看着皇帝怀里那只小兽,险些把眼睛都瞪出来。 “你过来看看,像是扭到了脚踝,现在没办法走路了,碰都碰不得。”明夙只当没看到他的反应,他要把滚滚脑补成什么小动物,就随得他去了。 皇帝陛下的镇定感染了院判,他道,“可否让老臣看一看?” “可以,我抱着,你就这么看吧。”明夙道,他一向不喜欢称朕,甭管在谁面前都这样,反正他称不称的,都是皇帝。 “是。”院判把手心刚才惊出来的汗在衣服上抹了,轻轻握在贾小赦的左前蹄上,还试着捏了捏,貔貅腿上也覆着如金似玉的鳞甲,他是啥也没摸出来,惴惴不安地再抹了额头的汗,再抓着左右转了转。 “嗷嗷嗷!(疼疼疼!)”贾小赦觉得疼,死命要往回抽,结果明夙也帮着院判捏住他的蹄子不让动,他气得扭身用尾巴抽在院判脸上,“嗷!(坏人!)” 毛茸茸的尾端落在脸上,半点也不疼,反而柔软又丰润,院判心也跟着软了许多,看着小兽的眼神和看自家孙子差不多,检查了半晌后道,“没有伤到骨头,许是在鳞片下头摔了淤青,或者是扭到了脚筋。老臣先给它固定起来,养上几天再看看。” “嗯,你动手吧,我抓着他。”明夙一手搂住贾小赦的肚子,一手还捏着左前蹄,让他跟狗子一样坐在自己腿上。 院判取了活血的膏药,从小蹄子一路厚厚地抹到踝关节处,然后用纱布牢牢地扎起来,“先用这药试一试,许是能从鳞片缝隙里渗进去,今日先用冰敷,明日再换热水,老臣今日会值守在太医院,夜里再来换一次药。” “嗷!嗷!嗷!”贾小赦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很滑稽地把这个蹄子翘起来,气得一下下地叫。 明夙捂住他的嘴,“你当你是狗啊这么叫唤。” “呜呜呜……”贾小赦张不了嘴,又从喉咙里发出哀鸣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连着院判都赔着小心道,“陛下还是松开它吧,幼兽娇嫩,觉得疼了就会叫的。” 好像皇帝陛下是什么麻木不仁的虐兽狂魔一样。 “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明夙揉揉额头,看他往后退了两步,突然问道,“你刚才说的,我一时没记住,你说我是哪儿不适来着?” 院判背后的冷汗已经把里衣都湿透了,额头点地,落下一点水迹,“陛下不小心扭伤了脚腕,这几日不要行走,得好生卧床休息才是,老臣会一日三次来替您换药。” “很好。”明夙点头,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他这个时候手指已经被咬了好几下了,贾小赦被他抱得动弹不得,气得拿他的手磨牙,咬了许多红痕出来。 他也不恼,低声笑道,“你现在这样可怎么回去?就是回去了,你爹也听不懂你这狗叫唤啊。” 贾小赦已经清醒一些了,气得用力就是一下,尖锐的犬齿在明夙手指上留了两个小血坑。 什么狗叫唤,人家是貔貅! 明夙自有对付他的方法,掐着他的腮帮,把手指拽出来,然后捏着他藏在小角角后面的圆耳朵道,“胆子大了?连我也敢咬了?” “嗷嗷。”贾小赦就是一时没控制住,缩着脖子哀哀地叫唤,似乎在道歉。 “你说怎么办?”明夙把还在流血的手指伸给她。 贾小赦讨好地吧唧吧唧舔过他的伤口,把上面的血都卷进自己嘴里,柔软温热的小舌头一下下落在伤口处,不仅不疼,还有些痒。 明夙本来也没生气,揉揉他的脑袋,“好了,我不生气。” 他多年没有撸貔貅了,摸角又摸头,还捏着尾巴尖尖上的绒毛球不肯撒手。 心里琢磨着怎么会一碰到那个女鬼,就变成貔貅呢,当年是维持了一个晚上,这次不知道要多久。 万一变不回去,舅妈岂不是以为滚滚失踪了。 忽然一只青色的胖东西从窗户里窜进来,兴奋地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大哥大哥,我刚刚跟有个狗学会的,好玩吧!” 他大哥默默地把头埋在明夙怀里,拒绝观看。 “啊!大哥,你怎么变成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贾小赦在线授权肖像使用权。 第67章 “嗷嗷嗷!(小吼!你他妈才是狗!)”贾小赦差点气死,对着镇海吼就是一阵叫唤。 -- 第128页 没有左前蹄的那只是小吼,没有尾巴的那只是大吼。 名字都是贾小赦今天刚给取的,两只都很喜欢。 镇小吼乖巧地蹲坐在明夙脚下围观他变狗的大哥,它能听懂贾小赦叫唤,又会的是人话,沟通起来十分搞笑。 “那大哥你是个啥?” “嗷!(貔貅呀!)” “哇,好厉害啊!大哥你脚咋了?不会和我一样要变成三脚猫吧?” 贾小赦被他烦死了,尾巴拼命乱晃,“嗷!(快走开啦!)” “我不走!” 这只还没走,另外一只又蹦跶回来了,镇大吼万分艳羡地看着贾小赦威武的龙尾还有上面巨可爱的绒球,“大哥,你的尾巴真好看。” 贾小赦不说话了,蹄子摁在明夙胸口,抬着脑袋恳求地看着他:快把他们都赶走啊! 明夙把他搁在柔软的被褥上,一手提着一只小狮子,不顾他们的哀求,直接就从窗户里给丢出去了,“去御花园跟狗子玩吧,明天再回来。” 大吼小吼十分执着地挠了一会儿墙,见明夙真的不理他,这才郁闷地跑去花园里找狗玩儿了。 为什么不可以留下来和大哥一起,它们还能给大哥当翻译啊。 贾小赦指着炕上的布老虎,又是一阵哼哼唧唧,明夙会意,把布老虎拿来搁在他面前,他立马把脑袋架在上头借力。 很久没有当貔貅了,这个龙脑袋实在是太重了,小角角看着轻,其实也很分量的。 “噗。”明夙被他这个造型逗笑了,揉揉他的圆耳朵,“要不要给你爹送封信?不然他估计得找你找疯了。” 贾小赦挥挥能动的那个小前蹄,表示明夙着实出了个馊主意。 他倒是想写,这蹄子不给力啊。 明夙看着他就想笑,“不然我抱着你回去亲自给你爹解释一下?” 贾小赦心说这个可以有,艰难地在布老虎上点了点头。 反正大小吼跑得快,去一趟雷州很快就能回来的。 于是明夙只能亲自去御花园把刚刚丢出去的镇海吼给捡回来,谁知道就只剩一只了,小吼在他手底下张牙舞爪地划拉四肢,“我会自己走!” “你哥呢?” “我哥和狗去捉迷藏了,我先送你们回去,让他玩吧。”小吼还挺有手足情义的。 宫中好几个主子都养了猫猫狗狗解闷,明夙也没当回事,就拎了小吼回去。 “哟,您这是哪儿捡来这么好看的猫呀,瞧着像是外头进贡的,跟小狮子似的。”三七还侯在门口等着伺候呢,看他空手出去却抱着小狮子回来,凑了个趣。 “瞧着好看,随便揉一揉。”明夙淡淡道,“我夜里要出宫一趟,你们不必跟来了。” “是。” 入夜时分,明夙瞧着天色黑下来,便换好便服,然后取了件外袍,把贾小赦裹在里头,然后上面让镇小吼露出头来打掩护,一个侍卫也没带地出宫了。 他专挑僻静的地方走,待得走进一个死胡同,他拍拍镇小吼的背道,“可以了。” 镇小吼抖抖毛,跳到地面上,化作一只比明夙还高的巨狮,叼着他的衣服后领,把人甩到自己背上,“坐好了!” 不等明夙回答,便踏月而去。 等和狗子抓完迷藏的镇大吼循着味道赶来,早已经是连根狮子毛都摸不到了。 最惨的是——镇大吼是个路痴,今夜风大,镇小吼留下的味道早已经所剩无几,他勉强追上去也不过是迷路的下场,可又不记得回皇宫的路了,一时间急得直挠墙。 他们却不知道这个死胡同原来是挨着清虚观后厨房的,此时贾代善在清虚观的替身张道人正在抓贼。 这已经是第十七个阵了。 他觉得自己布的可能是假阵。 他叹了口气,清隽的脸色写满了晦气二字,咬牙挪了几个方位的黄符,增增补补的,随着他一声急急如律令,黄符依次亮起,然后消失不见,新阵已成。 第十八个了,也是张道人会的最后一种困阵了。 偌大的清虚观后厨房里,他的叹气声特别清晰,他道,“把火灭了。” 正前方灶台里 的火无声地就自己灭了,墙角的火光却依然亮着。那是只大鼎,上头架了口锅,锅的把手恰好扣在两只鼎耳上。 “观主说那是明天要用来卖面的汤底,得煮一个晚上。”灶台上贴的灶王爷骤然动了动,还开口说了话,“其实我觉得你摆什么阵,都是白费功夫。” 张道人淡定地把供在他面前的龙须糖收走,“要你何用,还有脸说,连个偷东西的贼都看不住。” “诶,那可不是普通的贼,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不凡的仙力,说不定又有什么……喂!”灶王爷急了,“你这人可真不厚道,比你师父还不厚道。” “别提那畏罪潜逃的老混蛋。”张道人直接把整盘龙须糖倒进了灶台边的一个小木桶里,里面立刻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给你吃还不如喂小饿。” 灶王爷气个半死,重新变回画像,不再搭理张道人。 张道人捡了一块黑炭,给灶王爷添了两笔胡子,“哎呦,这样可英俊神武多了。” 他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抓住这个贼,索性在厨房的角落里打坐入定,一旦触动困阵,他这次必定能第一时间抓到。 -- 第129页 清虚观的夜晚极静,凝神能听见隔壁院子里小师弟在抱怨晚上没吃饱。 张道人弯起嘴角,正要露个笑,忽然一声巨响,他陡然睁开眼,抡起拂尘抽向阵中的黑影。 黑影吃痛,发出两声吼叫,随后身形暴涨,竟化作一只青色的巨狮,对着张道人就是一爪子。 除了迷路的镇大吼,真的是没有其他狮子了。 镇大吼在人家厨房外头挠了半天,结果闻到里墙壁里头传来的香味,他们这样器物凝成的神兽,其实是不会饿的,可是在这个孤单的夜晚,镇大吼十分突然就感到了阵阵饿意,然后忍不住跳进来偷吃了。 张道人还是头一次直面这样的灵物,侧身避开巨狮的爪子,然后拂尘一甩,牢牢卷住那只比他脸还大的爪子。 “痛痛痛!”镇大吼被他勒得叫起来。 张道人冷不防听见狮子说话,十分震惊,然后就被镇大吼用另一只爪子给拍晕了。 外头传来人声,镇大吼紧张得要死,下意识就把张道人叼到自己背上,然后撞破厨房窗户冲出去了。 给清虚观的众道长们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厨房,和空空如也的木桶。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狮子也是,在镇大吼全靠潜意识的拔足狂奔下,它竟然走对了路,还追上了先行一步的镇小吼。 “你背的是谁?”镇小吼问它哥哥。 “哪有背人,我都要被吓死了,刚刚有个道士好凶啊。” “你看你背上。” 镇大吼踩着云回头一看,那个好凶好凶的道士正横趴在它背上,它吓得左脚踩右脚,原地直蹦跶,“救命啊!他怎么跟上来了!” 明夙揪着镇小吼的鬃毛,心里有一点复杂,他怀里的贾小赦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心情更复杂了,好一通嗷嗷,“这是我的干爹啊,你们干嘛呢!” 镇大吼更害怕了,“这怎么就成您干爹了呢?” “懒得解释,你赶紧把他送回去。”贾小赦严肃地拿蹄子指着他。 “来来来不及了,咱们到了。” 贾小赦:……平时不见你们飞这么快!!! 这一个晚上对荣国公贾代善来说,远胜从前任何一个晚上,比噩梦还噩梦,他的大儿子出去玩了,吃晚饭时候也没回来,于是他撩着袖子等兔崽子回来。 结果有一只比人还高的青色狮子叼着世界上另外一个他,慢吞吞地进了他的房间,还把体贴地张道人搁在他床上。 然后又有一只比人还高的青色狮子驮着他外甥进了他的房间,他外甥从狮子背上下来,指着怀里的小兽道,“舅妈,你先听我说,不要晕过去了,滚滚变成貔貅了。” 贾代善抬手制止明夙继续说话,“我一定是在做梦,等睡醒了就好了,一定是的。” 他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床边,皇帝不是在京城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雷州,还说他儿子是貔貅。 貔貅不是个没屁X的吞金兽么。 明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强硬地道,“舅妈你听我说完,你没有在做梦,你掐自己一下,你看疼不疼。” 贾代善听话地掐了一把,“不疼啊,一定是做梦。” “……你掐的是我。”明夙无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背被贾代善大力 气掐得都发红了,等会儿肯定要淤青了。 好像还嫌弃不够乱似的,贾小政又跑过来了,他本来是怕贾代善打他哥哥,过来求情的,结果就见到了这样一个混乱的场面,“咦?” 和小朋友沟通这样的超自然问题,总是比大人好沟通一点,明夙放弃了贾代善,任由他在那里发癔症,拉过贾小政道,“你一定要听我说完,别跟你爹一样。” “你说。”贾小政看看他,又看看巨狮,又看看他,也是满脸在做梦的迷茫。 “这是你哥哥,这是镇海吼,你哥哥今天骑镇海吼去找我,然后变成貔貅了……”明夙关了房门,把今天的事简单了说了一遍。 贾小政其实只听进去了一个头一个尾,伸手摸摸贾小赦的脑袋,“我哥哥变成貔貅了?” “对。” “谁变的?” 没谁变的,他本来就是个貔貅的。 但是这话又不好明说,明夙只好道,“是从前遇过的一个女鬼。” 贾小政听赵侍卫叨叨过这个女鬼的故事,他哥哥那时候自己年纪也小,却为了救他挡在女鬼面前,想到此处,贾小政不由红了眼睛,一把抱住贾小赦,少见地大哭了起来,“呜哇哇哇哇,哥哥你好可怜啊!” 有坏蛋把我哥哥变成貔貅了啊呜哇哇哇哇! 明夙直接就聋了。 真不愧是滚滚的亲弟弟,哭起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贾代善被贾小政的哭声惊醒,渐渐恢复了神智,只是屋里该在的还在。 那就不是做梦了。 他扶住桌子站稳,缓缓道,“陛下能日行千里到雷州来,定是有神仙妙法的,那赦儿他还能变回来吗?” 明夙不太肯定地道,“应该能吧。” 贾代善充满父爱地看着他怀里的小貔貅,“也罢,要是不能,爹就养你一辈子,来,让爹抱抱。” 贾小赦就顺着他的手窝到他怀里,用完好的那只小蹄子蹭蹭他的脸,一双熔金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写满了依赖。 一看就是贾小赦本赦。 -- 第130页 “好赦儿,乖赦儿。”贾代善拍拍他的头,“现在好了,你这么喜欢貔貅,自己变成貔貅了。” 说话还是不太有脑子的样子。 床上的张道人悠悠转醒,坐起来看了这一屋子的动物,又重新躺回去了,“我一定是在做梦,等睡醒了就好了,一定是的。” 不愧是世界上另外一个贾代善,说起话来一模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日万已达成~ 狮子就是大猫,貔貅就是狗!没有错! 因为主角是貔貅哈,就是会加一点这样比较“玄幻”的剧情 大小吼不会变人的,张道士没有感情戏(暂时)…… 万一他们又自行发展了,我就控制不了了。 第68章 明夙上前一把用力掐住张道人的人中,淡淡道,“你没做梦,赶紧醒醒。” 下手之狠,就是个死人也能被掐得抢救下。 他人世间另一个舅妈硬生生被明夙给压清醒了,他本来就是爽快的性子,四下一扫,再看到那抱着小兽的慈爱老父亲,翻身就从床上窜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镇大吼十分不好意思,把事情给他解释了。 张道人越听目光越灼热,最后一拍贾代善肩膀,“神兽现世啊!我没骗你吧!你儿子果然是个有大造化的吧!等闲谁他妈能生出貔貅来!” 贾代善嫌弃地把他推远一些,“你不要吵到我儿子。” “不过,你们怎么确定他是个貔貅。”张道人摸摸贾小赦头顶鹿茸似的小角,“文献记载里有许多神兽都长得差不多,总是龙头龙尾这样的。” 贾代善一想也是,低头温和地问他儿子,“赦儿,你是貔貅吗?” 贾小赦认真地点点头,“嗷!(我是貔貅啊!)” 镇大吼怕他们听不懂,还帮着翻译 ,“大哥的意思是,他就是个貔貅。其实你们看看大哥的屁股不就知道了。” 众所周知,貔貅只进不出,没有屁X。 张道人虽然激动,倒没有蠢得要去扒拉人家儿子的小屁屁,弯腰把自己的拂尘从镇大吼的腿上解下来,“劳烦你送我一程,我明早还要帮观主卖面的。” 清虚观最近在开发副业,搞了一系列餐饮,譬如三清面、茯苓糕这样仙风道骨的,用来创收。 明夙暗暗看了张道人几眼,觉得这个小道士气运竟比贾代善还要厚重几分,只怕是个有仙缘的,他便开门见山道,“道长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到钦天监?” “钦天监不是找了个能通神的女人么,我算过了,和她八字不合,还是免了。” “已经跑了。”明夙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把中间的许多事都掩过去了。 张道人自然是聪明人,听罢一甩拂尘,“无量寿佛,那贫道就不客气了,官位可以不要,俸禄烦请翻倍。” 贾小赦在他爹怀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下午和明夙玩了许久,这会儿就开始犯困了。 贾代善便踢了张道人一脚,“快滚吧,别影响我儿子睡觉。” 我儿子可是个貔貅,怎么能不让他好好睡觉。 明夙最后摸摸贾小赦头,“那你跟着你爹乖乖的,我先回京城的,有事让大吼小吼给我送信,自己不要偷跑来。” 这么小一只,万一从天上掉下来怎么办。 又把太医院开的药都留给贾代善,叮嘱贾代善好生给滚滚换药。 贾小赦恋恋不舍地在他脸上舔了老半天才肯放人,哭唧唧地趴在贾代善肩膀上跟明夙告别。 明夙落地的时候,已经近乎子时了,宫里头三七差点没急疯了,生怕他们陛下有个好歹,好在人总算是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俊朗的道长。 三七露出笑容,“敢问陛下,这位道长如何安置?” “随便寻间屋子给他就是了,明日他会去钦天监。”明夙也没多解释。 三七想到在屋里头凭空消失的纪青,缩了缩肩膀,心中暗自揣测他们陛下一定是使用了不为人知的手段或者秘密武器,私下里处决了纪女官。 一定要好好伺候陛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明夙无语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又在瞎想什么。 这一天晚上,父子三个挤了一张床,贾小赦貔貅的时候睡相也极好,团成一圈靠在贾小政怀里,可把贾小政高兴坏了,搂着他哥哥一晚上兴奋得都没睡好。 贾小赦本来是很困的,可真的睡过去之后,却发现自己浮在一片粉红色的雾气中,有一个声音轻轻问他,“你是想做人还是做貔貅?” 这声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幼,似哑似清,凝神听来却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好像是直接把话灌进了心里 “我听过你,就是你告诉我哥哥会复明的。”贾小赦道,“你还告诉我哥哥会……” “嘘!滚滚,天机不可泄露,不可说哦。”那声音此刻听来又很软很甜,倒像是贾小赦自己的声 音,“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想做貔貅还是做人?做貔貅的话,掌八方财气,就可以招财了哦。” 几近是在哄骗一样。 贾小赦几乎是没有挣扎地就脱口而出,“我要做人!” “唉。”那道声音就叹了口气,“不可以后悔哦。” “不后悔,我想像人一样和哥哥在一起。”贾小赦认真道,“我不要做貔貅了。” -- 第131页 “好。” 待得翌日破晓,迷迷糊糊刚睡着的贾小政觉得身上压了座五行山,他就是那被如来佛压的孙猴子,一下就吓醒了。 哪里是什么五指山,分明是他那个长手长脚日益肥胖的哥哥。 贾小赦睡得正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变回了人,感觉到贾小政推他,他就老老实实地往边上滚了,把弟弟从五行山下放出来。 贾小政摸摸他的脸,还是软软的,一点也不像昨天鳞片的触感,“变回了哦,反正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最喜欢哥哥了。” 贾代善其实已经醒了,正想摸摸贾小赦的手手脚脚,看看是不是真的变回来了,就听到小儿子的声音。 贾家一般都出弟控,贾小政简直就是良心弟弟的。 父子三人难得地都赖床了,一觉睡到午时才起来,贾小赦正边穿衣服边跟他爸坦白自己的偷跑过程,就听到外头叶清露在这个砍头的时辰叫得比真要砍头的人还要凄惨。 “这是怎么了?”贾小赦把另一个袖子套上,连忙就出去了,“你要死了啊?” “不是,印坊出事了。”叶清露焦急地道,“咱们的印板有几块昨天晚上都被偷走了,海上异闻录第三本也被偷走了。” 排版是很重要的一环,这样一来,几乎是将劳动成果拱手相让,对方只要拿了板子下印就能拿出去卖了,而且是首发,他们根本来不及制作第二批。 谁知贾小赦听完,慢慢露了个笑容,“偷得好。” “啊?你是不是傻了?”叶清露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不烫,你没有发烧啊。” 贾小赦拽着他在院子里坐了,示意下人自己要在这里吃早饭,这才道,“印坊里的板子都是假的,我早知道陈立不靠谱,等他们打开一看,就会发现那些板子,都是残缺破损没法子用的。” 叶清露震惊道,“我怎么不知道?” “告诉你和告诉全天下有什么区别。”贾小赦吐槽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这种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才是最好的。” 叶清露消化了半天,最后耿直地道,“我听不懂。” 好想找平先生给他补课啊,贾小赦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一只有文化的貔貅。 贾小政挤在他们个中间,笑眯眯地给他解释道,“意思就是不保密会死,懂了吗?” “哦哦,那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叶清露老实地道,见着贾代善出来,忙起身行礼,“见过荣国公。” 荣国公也要坐在他和贾赦中间,于是叶清露只得再往下首挪了个位置,“那现在是不用管了吗?” 贾小赦就道,“去报官!然后让书局通知那些催第三册 的人,第三册的板子被偷了,我们已经在加紧赶制了。” 说到炒作,叶清露简直是国子监前十名的水准,他立马意会了,“一定要让对方觉得,偷走的就是正宗的,我们正好也可借此机会吊一吊他们的胃口。” “正是,连着其他的话本也可以说板子被偷,现在的可能就是绝版了。”贾小赦吹了半天,往嘴里塞了一口粥,刚要再说话,听到贾代善道,“食不言寝不语,这里不是书房,好好吃饭。” “是。”贾小赦乖巧地朝他爹眨眨眼,他爹都不嫌弃他是个貔貅,还这么爱他,他一定要听话。 而贾滚滚听话的方式,就是罔顾他爹不让他出门的命令,跟着叶清露悄悄从角门溜出去了。 他们今天有面试工作,海上异闻录和贾小赦京城带来的话本故事虽然卖得好,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光指望平先生一个人写书撑起整个书局,所以得招一些人来写新书。 面试地点在雷州的一个书院,这家书院经营不善,堪堪要倒闭,但是地段不错,在海边上,窗户看出去海景甚是好,贾小赦就把这家书院买下来准备给新请的写手们用。 雷州并不推崇读书,城里的秀才数量都不多,但是听到写书的报酬有多丰厚之后,哪怕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也来了。 人家老板说了,不会写的,可以说,如果说得精彩,咱们单买你这个故事下来,也是有银子的。 贾小赦又长高了一些,穿着玄色的圆领袍系着宽腰带,腰是腰腿是腿的,十分养眼,叶清露禁不住多看几眼,“你还是太瘦了。” “下一个!”贾小赦置若罔闻,自顾自叫号。 走进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子,头上戴的珠宝皆是名贵之物,穿得是窄袖的小袄,腰间配着柄镶金嵌宝的短刀。 叶清露蹭就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贾小赦:我这个病还有得治吗? 作者:间歇性变貔貅病,没得治,扔了吧 求作收~~~~求作收~~~~~~~~~ 第69章 “小姨妈?!” 神一样的展开。 贾小赦听见叶清露这样喊,有些嫌弃地把他拽下来重新坐好,“你闭嘴。这位姑娘,你如果是来卖故事的,就拿个号,不卖,麻烦出去。” 不要打扰人家正常工作呀,赶着面试完回家的。 这位小姨妈神色淡淡的,带着优越出身与生俱来的倨傲,“我是来找叶清露的,有什么不对吗?” 她的天.朝话说得很好,没有带一点塞里斯口音。 “有。”贾小赦敛了笑容,干净漂亮的杏眼落在她右手的一枚金玉戒指上,“我说了,不卖故事就出去。” -- 第132页 “不懂你说什么。” “塞维亚,不要无理。”应该闭嘴的叶清露直呼起小姨妈的名字,“你找我什么事?我跟你出去说。” 塞维亚昂着下巴,挑衅地瞥了贾小赦一眼,贾小赦昨日变回貔貅,除了扭伤小蹄子之外,还有一个意外惊喜。 食指和拇指轻碾,塞维亚戒指上的白玉貔貅便化作了齑粉,原本存着的些许财气,也散去了。 他虽然还是没有办法用财气引来金银,却可以小范围地控制这个世界的财气。 简单来说就是,不能招财,但是可以让人破财。 行吧,也算是种进步了。 叶清露对这个小姨妈显然也不太喜欢,见了她的神情,一把就把人给拽出去了,谁知道力气用得太大,他小姨妈又死命挣扎,结果力道的相互作用下,重重摔倒在地。 贾小赦看她落了满地的珠玉发钗,吐了吐舌头,那个貔貅法相不大好,也就能存这么一点点财气了。 这个小姨妈本来就没有什么发财命呀。 塞维亚的家族在赛里斯是排得上号,抛开叶三叔不提,她们家族自己的海运也是很昌盛的,赛里斯上流社会都以得到她们贩卖的东方货物为荣,像这样丢脸的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叶清露却没有什么顾忌她的心情,指了她身边的侍女道,“还不过来扶她?你们怎么来天.朝了?” “皇帝陛下派了使臣来天.朝交流,二小姐也是使臣团的一员。”侍女说的就不是□□话了,“使臣团还在广州港,听说大小姐在雷州停留,二小姐是追着她来的,想一起进京。” “母亲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了,你们如果想直接去京城的话,我可以安排。”叶清露道,“只是天.朝幅员辽阔,你们离开使臣团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塞维亚狼狈地起身,把碎裂的宝石泄愤地踢远,也用赛里斯语回到,“父亲希望我可以嫁给天.朝的皇帝陛下,我需要姐姐的帮助。” “天.朝皇帝只有十六岁。” 赛里斯并不推崇早婚,塞维亚如今都二十岁了。 “只要想办法让我见他一面,他会答应的。听说天.朝的女人都无趣得很,她们会交际吗?会打猎吗?会做生意吗?而且我还带了天.朝人最喜欢的珍宝。”塞维亚信心满满,势在必得,“你今日就派人护送我去京城。” 地图炮得轰轰烈类。 叶清露心说刻板印象要不得啊,审美这种事多主观啊,她们可能不会打猎,她们打你是很会的啊。 夜市虽然没有开起来,但是在被刘细妹一碗粥俘虏之后,叶清露时常会去厨房偷吃,一来二去和细妹就熟悉了,听说了她一把菜刀逃出婚礼现场的英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时候的他被欺负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抡起两把菜刀拍在他婶娘脸边上,想想就爽。 作为一个混血儿,叶清露是两边都不受待见,塞维亚看他又发起呆来,冷笑两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你听清楚没有?” 如果是从前的叶清露,大概就讨好型人格地答应了,然而他现在是滚滚他叶哥,当即笑了笑,很是硬气地道,“你要么回广州和使团一起,要么就自己进京,我的人手不够。你有本事到雷州,自然有本事到京城。” 说完就进去继续面试了。 贾小赦不太喜欢对别人的家人多加评价,笑眯眯地道,“那咱们接着往下来吧。” 像是一道暖阳照进了叶清露心里。 暖阳自己一点也知道,被面试人一个乡村恐怖故事吓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搓搓手臂道,“可以了可以了,回去等消息吧。” 小姨妈在外头等了半天, 见叶清露真的不理他,愤怒地跺了好几下脚,被侍女劝着离开了。 直到晚上回去的路上,叶清露才把事情说给贾小赦听了,他本意是形容一下小姨妈的不自量力,结果贾小赦险些把茶杯捏碎,垂着眼睛笑道,“想嫁给我哥哥啊,那这样,我来安排她进宫,再多加几个侍卫。” 叶清露只当他是个大好人,完全不明白他的险恶用心。 这一次挑的写手不多,但是买来的故事却极多,贾小赦把按着特长,把故事都分给写手们,然后将他们安排在书院里码字填坑。 对于科举无望的穷秀才来说,这是一份很划算的工作,而对于贾小赦来说,也挺划算的,买话本的都是识字的,他们自己就会在同窗老师里宣传,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年里,贾小赦和叶清露便买下了半条街做印坊,雷州一时间成了粤广的话本之乡。 当地也不是没有人见着钱财眼红,可上一次偷印板的教训还在眼前,谁人敢和岭南将军的宝贝儿子作对,从虎口里夺食。 他们的话本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线,往来的行商路过雷州,都会以车为单位批发话本。 比起带回自己的地界去盗印,直接买成本可低多了。 因此虽然话本比从前卖的量更大了,却反而盗版少了许多,甚至挤兑得几家盗版商活不下去,最后被他们两个给吃下来了。 “啾!啾!” 且把时间退回夜奔第二天的京城里,明夙起床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三七赶紧给他披了件大氅,“秋日里天已经凉了,陛下多穿些。” “大概是滚滚在骂我。”明夙拢了拢衣服,摸摸面前两个急得团团转的青色小狮子,“去请张道长。” -- 第133页 张道人被三七安排在乾元殿的后殿里,接到传召赶紧拿了拂尘过来,“无量寿福,陛下何事?” 明夙屏退了众人,指着小狮子道,“我听不到他们说话了。” 张道人上前对着两只狮子又摸又掐,听见他们嗷呜嗷呜地叫唤,怎么都不是人话。如果不是自己这会儿身在皇宫,他几乎以为昨晚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了。 “那也是没办法变成镇海吼了?”他问小狮子。 小狮子一个摆爪子,一个摇头,总之都是否定的意思。 大小吼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在人前变成巨狮了,但是如果在避人处,就还是可以。 明夙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可见天道不容的,不是镇海吼,而是我。” 天道还虽然在帝位上服软了,但是时不时地就要给明夙来挖个坑。 它允许神兽日行万里,但是不允许有凡人使用这样的能力。 啧,真是小气鬼。 “更有甚者,我一夜之间修为全无。”明夙坦然道,他这几年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帝气一无所踪,张道人既是世上另外一个舅妈,昨夜又一同经历过镇海吼夜行万里,他也没有相瞒的意思。 张道人经历归经历,万万没想到皇帝陛下还能是个鬼神话本,当即道一声失礼,伸手点上他的眉心,果然半点灵机也无,他沉吟一番,暂时没有头绪,“陛下容贫道出宫取几样东西,只是我于此道也不精通,练习多年才能画一二困阵。” 明夙道,“无妨,你只管一试。” 不让他试也没别的人了,他本来就无法观测此界天象,如今也不过能看到人的大致气运,聊胜于无。 张道人回清虚观取了一众法器,又借了观主的罗盘,直接闭关参透星象了。明夙让人每日给他换吃食饮水,好生照顾他的起居,免得闭到一半饿死了。 这个关一直闭到冬日的万物肃杀之时,方才有些头绪。 “斗柄指北,天下皆冬,贫道也是借此机会才得以窥见些许天道。”张道人道,“如纪青所说,现下双帝星并立,原本如倒影的那一颗已经更亮了,贫道斗胆以为这一颗是陛下。原先的帝星虽偏离了星轨,渐渐远离,但北斗七星还是会受他影响。” 他这几个月为了观星日夜颠倒,人都瘦了一圈,精神却极好。 “可否测得那一颗是谁?” “贫道无能。” 明夙也不为难他,又给他派了新货,“赛里斯来个什么使团,带了个和亲的女人,你让钦天监借口八字不合,替我推了。” 张道人笑得狡诈,“陛下命格贵重,得年过弱冠再议亲事,不然恐伤龙体。” “聪明。”明夙赞他一句,对他的上道很满意,“钦天监就交给你了。记得要怎么说么?” “陛下乃紫微星下凡,天命所归。”张道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瞎话对了一半。 他不单单会说瞎话,还会创造神迹,什么清虚观中无端出现祥瑞白鹿,皇帝陛下出门遇到仙人,都是小意思,配合上贾小赦那六家书局这一期的“帝王特典”,直把明夙捧得和神仙一样。 清虚观从此就当了明夙的走狗,本来贫穷得要卖面维生,结果现在香火鼎盛,随便一个香客出手都是不容小觑的。 作者有话要说:贾小赦:忽然多了个外挂 明夙:艹,外挂没了 天道:愉悦,来玩啊 第70章 作者有话要说:滚滚:我终于长大了 - 晋江书院只是海边一座极其普通的宅子,常年门户紧闭,外头还守着岭南将军府的护卫,只是它的灯总是会亮到深夜才依次灭去,伴随着海浪拍岸声,是柔软的狼毫在宣纸上沙沙划过的声音。 眼下正是清晨时分,整个宅子都陷入寂静之中,叶清露轻手轻脚地收走大书房里每个桌子上的稿纸,抬头忧郁地问道,“你真的不能不走吗?” 他面前的少年已经有十六岁了,靠着门一笑,分明是清风霁月的爽朗,却因为容貌鲜妍,眉眼间有着说不出的勾人味道,叶清露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 贾赦进京在即,成天心情都很好,“不能。叶哥,你要好好照顾我们的生意啊,好不容易做得这么大了,可千万不要辜负我们的心血。” 叶清露就和被抛弃的糟糠之妻一样,絮絮叨叨地哀怨不断,“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公子哥信不住,和人家好的时候,管人家叫叶哥,拖着我一起做生意,现在不要我了,就什么也不管了。” 他们的话本生意虽然做得大,赚得多,但是和正经的实体生意还是不能比,本来二人正在商议是不是加些实体生意,还看中了雷州的葛布,结果明夙一道圣旨下来,封了贾赦作荣国公世子,宣他进京。 别说是心血的小生意了,就是现在雷州掉金子,都是留不住贾赦的。 “叶公子,您能不能少说两句?一个大男人,成日的这么啰嗦。”刘细妹端着托盘从贾赦身后进来,她现在负责书院里诸位写手饮食起居,俨然也是个小管事了。 只要不在贾政面前,她就还是那个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的爽快妹子,但是见了成日带笑的二公子贾政,她就总是会紧张害怕。 叶清露被她讲了,更是伤心了,“细妹啊,你这样嫁不出去的,你这么凶。” -- 第134页 贾赦看着好笑,转身站到院子里的榕树下头。 果然不过一刻钟,就看叶清露被刘细妹举着勺子追出来了,抱头鼠窜。 啧,没出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贾政抱着胳膊靠在书院的大门口,笑得让人直发毛,“哥哥三日后就要启程了,还要和叶哥在一块儿,可真是感情深厚。” “别总吃醋。”贾赦走过去捏捏他的脸,“就你脾气最大,让你跟我一起去,你又不去。” 贾政道,“你又不要我去。而且我去了,你也顾不上我的。” 看这个笑,憋都憋不住,哼哼哼! 贾小政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三日之后,贾赦拜别贾代善和颜灵筠,带了一队侍卫,轻装简骑地就出发了。 六月的天,晒死个人,因此他们都是白日里休息,趁着晚上凉快赶路,饶是这样,都热得吃不消,轮流得有人中暑,等贾赦看到京城城墙的时候,直接就吐了。 轮到世子也自己中暑了。 贾敬掐算着时间,这段时间每日里都会来城门迎接他弟弟,“我估计着你肯定不耐烦坐马车,骑马的话两个月就到了。” 然后众人就看到英俊潇洒的宁国公世子被他们世子劈头盖脸地吐了一身。 贾赦连着黄胆水都吐出来了,伏在马背上直喘气,“对不住敬大哥,实在没忍住。” “没事。”贾敬接了身边人递来的水囊,站在大路边上从头上往下冲,左右是夏日里,也不怕受凉,等轮到他的宝贝弟弟了,就是用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嘴角。 他怕贾赦再跌下马,索性一拉缰绳,翻身坐到贾赦身后,“我带你……回?” 贾敬:??? 他话还没说完,他刚才还脸上苍白气若游丝在中暑的弟弟直接就从马上跳下去,朝着路边上一个年轻人扑过去了。 明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被他扑得后腰撞在车辕上,也顾不得疼,接住人道,“长得这么高了?” “不然呢?我又不是小短子。”贾赦小气得很,还记得小时候明夙嘲笑他长得矮。 “乖。”明夙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先起来。 贾赦且不会起来呢,跟幼兽时候似的在明夙脖子边上直蹭脑袋,“好想哥哥啊,哥哥看起来老了不少! 穿得太老气啦!” 才刚十八岁的皇帝哥哥:??? “不闹了,先上车,车上有冰盆。”明夙只觉得腰也要断了,把撒娇的滚滚推开些,“还备了你喜欢的果子冰,每个都是貔貅形状的。” 然后贾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盼望已久的宝贝弟弟跟着鱼龙白服的皇帝陛下上了马车。 他孤零零地骑在马上,哪怕八月的天气酷热,心里也是凉飕飕的。 车里果然凉爽,所有东西都备得妥妥当当的,贾赦捏了个貔貅冰啃,一双眼睛盯着明夙不放,“哥哥没有说想我!”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喜欢撒娇。”明夙话虽嫌弃,却是含笑说出口的,可见是多么言不由衷了。 “略略略。”贾赦比了个鬼脸,也没说几句话,就在舒适凉爽的车厢里睡过去了,实在是路上太辛苦,难得有这么舒服的时候。 明夙心疼地摸摸他起皮的嘴角,十分痛恨天道把镇海吼的外挂功能收走了,不然这点路途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罢了,何至于让滚滚这样辛苦。 而且两个人因此通信也不便,一来一去就是半年。 等到了宫门口,贾赦还没睡醒,现在这么高的个子,明夙也抱不动,索性让人把车靠边停,让他先好好睡一觉再说旁的。 “去换个冰盆来。”明夙看冰盆化了一半,就掀了帘子吩咐三七几句,结果又怕太凉,把人又叫回来了,“再取条毯子。” 三七直点头,赶紧去预备。 明夙刚坐回去,就觉得腿上一沉,原来是贾赦睡着睡着把头枕到他膝盖上了,他屈起手指蹭了蹭贾赦的侧脸,轻轻一笑,“终于长大了。” 贾赦睡梦里握住他的手指不放,十分安心。 他这一觉从午后直接就睡到了入夜时分,明夙腿都给他枕麻了,他才打着哈欠醒过来,一看天色自己都吓一跳,“我就想眯一会儿。” 明夙更心疼了,“可见是累得狠了,你不能慢些赶路吗?” “骑马快呀,都说是想哥哥了。”贾赦笑道,自己麻利地跳下马车,然后回身去扶明夙,“手给我。” 明夙已经是半身不遂状态了,淡淡道,“等一下,我缓缓。” “诶,我给你按两下。”贾赦如今手长腿长,手一撑又钻车厢里了,顺着明夙的小腿往上揉捏穴位,“你腿麻了推醒我就是了,做什么自己忍着,疼吗?” “嘶,不疼,就是难受。”明夙只觉得腿又酸又麻,摁住贾赦的手道,“别动,过会儿就好了。” “揉开了很快就好的,哥哥你忍一忍。” 明夙犟不过他,只得生生受了这等要命的刑罚,他在贾赦面前素来随意,随着贾赦按压的动作,口中不时溢出细碎的痛吟声。 贾赦被他叫得心里跟猫挠似的,抬头见他眉头轻蹙,没有往日冷漠,倒是有些迷茫忍耐,一时没忍住凑过去亲在他脸上,“哥哥真好看。” 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穿得太素净了。” -- 第135页 明夙被轻薄得错不及防,伸手把他捏成小鸭嘴,觉得他的审美是没有药救了,八百年都喜欢金光灿灿金碧辉煌的东西,恨不能给他插上满头花才叫好看。 偏明夙最不喜欢热闹的东西,平日只肯用些素色。 梨儿是接替桃儿的宫女,桃儿出宫前是细细教过她怎么伺候小公子的,因此当她知道皇帝陛下今日出宫会接了小公子回来,心情十分紧张又兴奋,觉得总算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 只是她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她险些以为自己记错日子了,好在晚饭前头,皇帝陛下总算领着个生得极其漂亮的少年进了乾元殿。 她没有去顾皇帝,只管端着水上前请少年擦脸,少年就笑起来,“你是什么果子?” “回小公子,奴婢是梨儿。”梨儿将拧好的帕子递给他,“小公子擦擦脸,晚饭已经摆上了,皇贵太妃娘娘方才命人送了点心过来,都是娘娘亲手做的。” 明夙就问贾赦,“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先洗澡吧,一身的汗,我都觉得自己身上有味了。”贾赦抱怨道,“天怎么能这么热,哥哥你说是不是天上有两个太阳?” 不知怎的,梨儿就是觉得他说话有些软乎乎的,很是可爱,见皇帝陛下看过来,她忙眼观鼻鼻观心,福身道,“热水都备好了,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明夙满意地道,“很好,赏你一个月月 钱,往后要好生服侍小公子。” 手下的宫女得脸,三七也觉得面上有光,“往后可得改口叫世子才是了,陛下不在意,可叫外头听去了,难免让人觉得世子不得您青眼,这可就坏了。” “也是,吩咐下去都改口罢。”明夙点头,催贾赦道,“赶紧去,吃完了早些歇了,都累成什么样了。” 贾赦熟门熟路地摸到内殿,口中道,“知道啦。” 明夙怕他洗澡时候睡着了,也跟进去了,结果兜头就是一件外衣,他扒拉下来没好气地道,“你这边走边脱的毛病还没改呢?” “又不是没人收拾。”贾赦把脚上的靴子也踩掉,在皇帝寝殿比在自己家还自在,毕竟在家里还是顾忌一下贾小政的,在明夙这里就不一样了。 没有菊X的时候就见过了,现在又有什么不能看的呢。 他才解了里衣,下头已经把大浴桶抬进来了,态度十分得殷勤体贴,梨儿又端了一匣子内府准备的香料让他挑,“世子喜欢哪一个?怕您不喜欢,就没加。” “哥哥用哪一个?” 明夙就道,“你挑你喜欢的就是了,喂!别刚回来就挨顿打!” 贾赦趁他不注意泼了他一脸水,看他没好气的样子禁不住大笑,还要嘴贱嘲讽明夙,“落汤鸡!” 明夙随手拿了个香料,朝着外头一扬下巴,示意梨儿可以下去了,撸起袖子凉飕飕地道,“我来伺候世子沐浴。” “别过来!我又要泼水啦!”贾赦说到做到,泼得明夙满身是水,明夙索性也跟他拼了,解了外袍丢在地上,“我看你是真的想找揍。” 不一会儿就传来贾赦的求饶声,险些把乾元殿的屋顶都给掀翻,“嗷!痒痒痒!我错了!” 梨儿和三七站在外头,彼此交换个眼神,三七是见识过的,梨儿万万没有想到少年英明的皇帝陛下居然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果然和桃儿姐姐说的一样,小公子是不能得罪的尊贵人。 贾代化在宁国府里等了一整天,除了一个身上冒着酸臭气的傻儿子,谁也没等回来,不免骂贾敬,“你真是个笨的,陛下来接人,你就放了?就是奉旨办差的回了京城,还有个三两天修整日子呢,又不是卖给他了。” 贾敬心说爹你是没瞧见我弟弟那个腻人的样子,只怕陛下不来接人,他自己也要先去宫里的。 别说什么卖给人家了,还不如卖呢,简直就是白送。 然而贾敬不敢说,怕被打断腿。 待得第二天,贾代化勉强等到午时,他的宝贝侄子还没回家了,他一摔手里的折子,“给我换冠服,我要进宫。” 气愤的老伯父直接就杀到乾元殿去了。 怎么回事,仗着是皇帝霸着我们家孩子不肯放。 三七是谁也不敢得罪了,弯着腰给宁国公赔小心,“您要不喝口茶等一等?世子路上太劳累了,还有些中暑,早起没胃口,陛下宣太医给看了,吃过药又睡下去了,现在还没醒,您要是想见人,这会子可不方便。” “我等一等吧,茶就不用了。”贾代化道,他今日见不到人,是断断不会走的。 三七哪里敢真的不给他上茶,什么冰镇绿豆汤、精致的小茶点,都给他摆上,然后进去禀报明夙了。 明夙正靠在床头看书,分了只手给滚滚握着,听罢道,“知道了,我出去陪宁国公坐一坐。” 说着要把手抽出来,贾滚滚却不肯放,明夙动作略重些,他都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自言自语什么,看着似是要被吵醒。 “也罢,你去请史老侯爷来吧。”明夙淡淡道。 只是嘴角弯着怎么都压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滚滚:我终于长大了 第71章 史老侯爷作为看守先帝诸子的牢头,是经常在宫里的。 他老人家这样贵重的身份,自然要三七亲自去请的,不过三七在半道上就遇见老侯爷了。 -- 第136页 史老侯爷亲自抱了一沓子书,避开三七要接的手,“你管你走,我这点东西还是拿得动的。” 三七不敢硬夺,厚着脸皮把明夙请他的原因说了,听得史老侯爷嗤笑道,“宁国公今日吃错药了?” 明夙为君不算勤勉,时有借口身体不适罢朝的情况,篡位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奈何宁荣二府和史侯着实强势,有不知道的心里就揣测,小皇帝其实只是他们的傀儡。 只有史老侯爷知道,皇帝看起来风轻云淡,其实十分在意那两个神棍所谓的双帝星,这会儿憋着坏呢。 啧,颜家人忍起来,佛都要甘拜下风。 如草丛里冬眠的蛇,无声无息,一旦有风吹草动,立马给你一口。 三七是什么都不敢透露,史老侯爷又不肯坐软轿,等到了乾元殿的时候,已经几近傍晚了。 贾赦就这么足足睡了快一天一夜。 “老侯爷来了。”贾代化看起来确实很像吃错药了,本来只有三分火也涨到八分了。 史老侯爷一看那绿豆汤就笑了,吩咐三七道,“三七公公今日怎么办事疏忽了?快端下去,宁国公可是见不得绿豆汤的。” 先帝当年给贾代化剧透他弟弟恋情的时候,就上了两碗绿豆汤,贾代化喝完出宫,从此连绿豆两个字都听不得了。 为了刺激贾代化,他闺蜜颜美人还特地给自己的新小厮取名叫绿豆红豆,特别的不要脸。 贾代化听完直接火气满格了,指指里头,满脸不爽。 做舅舅了勾搭了他的宝贝弟弟,如今做侄子的还要来霸占他宝贝侄子。 史老侯爷朝他眨眨眼,“难道你没有小时候?世子年少,又星夜兼程,贪睡也是有的。” 贾代化不好说他脑补了什么不敢脑补的,只重重哼了一声。 明夙倒不怕伯父大人亲自冲进来,只是贾赦睡了这么久,一点东西也没吃,总是对身体不好,只得轻轻把贾赦晃醒。 贾赦松开他的手,直接整个人埋到被子里去了,大有和被子共存亡的架势。 “滚滚?起来吃些东西再睡。”明夙又去推他后背,“不饿吗?” 贾赦在被子里模模糊糊地出声,明夙勉强听出来是“不饿”两个字。 不管年纪大小,哄他们家滚滚吃饭,总是个艰难的工作。 “罢了,让灶上把汤热着。”明夙不去管他,自己起来了,躺了这么久,腰酸背疼的。 史老侯爷早知他耐不住,放下手里的半碗绿豆汤笑道,“陛下可是好眠。” 明夙和贾代化打了个招呼,后者强撑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便在史老侯爷边上坐了,“老侯爷可是有事?” 潜台词是快找个正事出来打打圆场。 史老侯爷会意,不过他是真的有正事,取了最上头那本论语递给明夙,“陛下看一看。” 明夙当然不会以为他是要自己好好学习,接过来捏着书脊就是一通狂抖,论语里飞出来几张巴掌大的彩纸。 三七赶紧捡起来奉给明夙。 彩纸上印着一朵红莲,边上写几行小字——佛前莲花现人世,有求必应渡众生。 “终于来了,只是怎么也不合辙押韵。”明夙轻笑,“这些书是老侯爷从哪里寻来的。” “从晋江书局买回来的。” 贾赦远去粤广之后,打理这书局六条江的一直是良亲王明净。 明净在这几个聪明人眼里,脑袋上常年挂着大傻的牌子,明夙完全相信,如果真的有人鼓捣他搞事,他第一反应就是进宫来哭诉,找明净救命。 “三七,去宣良亲王进宫,等等,你先让人备好了安神汤再去。”明夙怕把明大傻给吓厥过去了。 史老侯爷忍俊不禁,“陛下待良亲王倒是照顾。” 反而对和他血缘更亲近的老四不是很亲近。 “我年幼的时候,在宫中得到良亲王许多照拂。”明夙道,闲来无事还会挤兑明净出气。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宫女已经从那一沓子书里翻出来许多彩纸,都是红莲的图案,却没有一张说到红莲到底在哪里可寻。 贾代化皱眉道,“故弄玄虚,吊人胃口。” “不然怎么吸引信徒呢。”明夙对这一招太熟悉,从前狗x天帝最会吸引信徒了。 信徒有所求,就会有弱点被抓住,而有所得就会贪更多,笃信不渝。 而这招在现在的杀伤力远胜从前,此界人没有见过神佛现世,比较好忽悠,而且更虔诚。 “陛下现在是等蛇出洞?”史老侯爷并不赞成,有些事可以等,有些事等了会失去先手,一着不慎便会落败。 明夙摇头,眼神讳莫如深,“这种事不可纵,如果神仙有求必应,那还要皇帝干什么?可以先不必查到底,先剁了这只手,我倒要看看,下场惨烈如斯,谁还会再敢出头做他的爪牙。” “陛下觉得是谁做的?”史老侯爷觉得此事可以动用一下废太子留下的情报线路。 “不知道,谁都有可能。可能是内鬼,也可能是被人后加进去的,这事不用私下查。”明夙坦然道,“谁做的都不怕,老侯爷等会儿和张道长聊一聊,他说不得会有些新主意。” 毕竟皇帝陛下在清虚观的宣传下,也是不输神仙的。 张道长和叶青露完全可以组一个炒作天团了。 -- 第137页 贾代化本来想以京畿统领的经验讲一讲怎么破除封建迷信小广告的,结果里间有动静了,贾赦穿着里衣晃晃悠悠从内殿出来了。 他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揉揉眼睛挤到明夙边上,“好饿。” “可算是起来了。”贾代化本来想冷着脸的,结果见了贾赦眼下的青影,直接换了口气,嘴里还微微上扬。 “马上就能吃饭了,你先去洗漱换衣服。”明夙差点被他从椅子上给挤下去,艰难地扣住他的腰。 “嗯。”贾赦顺势趴到他肩膀上蹭来蹭去,恨不能蹭走一层皮似的。 明夙心说你这成天小狗一样蹭,还好意思嫌弃我穿得简朴,要是衣服上有绣花,这会儿保准把脸给蹭红了。 梨儿备了热水请贾赦擦脸,贾赦扒拉着睡得和狗窝一样的头发,清醒了一些,隔着明夙跟史老侯爷打招呼,“老侯爷好,一会儿一起吃午饭吧。” 史老侯爷指着殿内的明灯,“现在可是晚上了。” “我说怎么这么饿,那一起吃晚饭哦。”贾赦总算放过了明夙,进去换衣服了。 此时明夙一身常服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了,他倒是甘之如饴,在史老侯爷的笑声里随便抚平了几处。 史老侯爷调侃他道,“陛下可算是把尾巴长回来了。” #我的尾巴可以单独饲养# 良亲王腿长走得快,正赶上吃晚饭的时候,他见了贾赦老高兴了,还以为明夙请他进宫给贾赦接风。 “赦儿都长这么高了。”明净还带了很多礼物过来,“等你歇个几日,我把书局的账本带给你。” 听起来完全不知道书局被人动了手脚。 一点也不辜负大傻的名号。 贾赦就吐槽他道,“难不成我以前是个短子,就不高了?”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明净笑道,“你打小就身量高,瞎子才说你是小短子呢。” 不知不觉得罪皇帝陛下x1 他自己浑然不觉,还要接着往下说,“最近不知怎的,生意不算好,好些个人都是蹭书看的,我也不好都叫赶走。” 不知不觉透露线索x1 贾赦看看明夙,又看看他伯父和老侯爷,觉得他们神情都不太对,“可是出事了?” 明净立马就变得紧张兮兮的。 明夙给贾赦拆了个鸡翅膀,“三七,把安神汤端给良亲王。” “哟,良亲王你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贾赦唯恐天下不乱地凑热闹,“快喝快喝,省得一会儿厥过去了可怎么是好。” 明净手都吓得抖了,颤着声问道,“难难道咱们私底下卖的那些书,陛下都不知道了?” 不知不觉坑队友x1 贾赦没想到他把自己带到沟里去了,急得踢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这么一来就显得愈发做贼心虚了。 明夙眯起眼,按住贾赦执筷的右手,缓缓问道,“荣国公世子,你私下里卖的什么书?” 明净啊了一声,“原来陛下您不知道啊?” 史老侯爷近年愈发纵情任性,见了这场面笑到喷饭,“不知者无畏,良亲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世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贾赦死的心都有了,佯装无辜地眨眨眼,动了动被明夙握得死紧的右手,“饭也不让吃了,好饿啊!” 明夙松开手,高深莫测地看着他,忽而一笑,“当然让吃,你吃你的,吃完再说。我问良亲王就是了。” 这件事之后,他就养成一个习惯,但凡称呼贾赦作世子了,表示他真的生气了,且不保证不会使用暴力。 贾赦哪里还吃的下去,只能寄希望于大傻可以顶住。 谁料大傻连试图顶一顶的想法都没有,就全吐口了。 半点友谊和骨气也没有。 第72章 明净跟壮士似地把安神汤一口灌下去,然后就开始坦白,“其实书局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赦儿就提议咱们的话本也可以和在粤广卖的一样,添些插图,还特地从雷州送来了画师。” “哦,那请问是什么插图?”明夙轻声问道。 但看明大傻这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用他的回答,都知道是些什么插图了。 贾赦对他了解至深,知他已是怒急,起身要跑,被反手拽住胳膊,明夙手下用力,面无表情,“不是饿么,又跑去哪里?” 若是平时,贾代化必定会因为明夙教训他们家孩子而感到不悦,可他着实没有想到乖乖巧巧的侄儿竟然私底下做了这等生意,着实是该好好打上一顿的。 唯有史老侯爷注意到,贾赦发现逃脱不了之后,奇异地镇定了下来,原本皱起的眉眼也微微舒展开了。 虽只是极其细微的表情,但史老侯爷在这世上常察言观色的本事,堪称无人能及,就叫他瞧出来了。 这小家伙必定不止一件事瞒着明夙。 他当然不会拆穿贾赦,他甚至教导过贾赦如何坑明夙,可惜贾赦依赖明夙过深,是有一点也没听进去。 如老侯爷所料,贾赦发现挣脱不开之后,哭丧着脸又坐回去了,像是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幼犬,耳朵尾巴都垂着,奶声奶气地在哼唧。 明夙不为所动,把筷子塞回他手里,“吃。” 自己手下还是慢条斯理给他挑着鱼刺。 明净试探着道,“陛陛陛……下,臣是不是也能吃饭了?” -- 第138页 明夙头也不抬地道,“你招完了吗?就想吃,猪都比你勤快些。三七,把东西给他看看。” 气氛压抑得三七声音都放低了许多,将一沓子印着红莲的彩纸搁到明净手边,“良亲王,您瞧一瞧这个,是老侯爷在晋江书局卖的书里找到的。” “啊?”明净张大了嘴,他做了几年书籍生意,如何能不知道这些的害处,忙起身道,“陛下,臣实在不知这是如何来的。” “猪都比你聪明,自己的店让人做了手脚,都一无所知,要不是老侯爷发现了,你预备怎么个死法?”明夙讥讽他。 他的话却让史老侯爷有了些新思路,“会不会是冲着良亲王来的?如今陛下对宗室重用的不多,许是谁人想拿良亲王开刀,将他拉下马来。” 一是搞邪教,二是搞陷害,暂时得出这么两个结论。 明夙点头,觉得也有道理,将鱼肉搁在贾赦碗里,还是就一个字,“吃。” 贾赦点头,埋头苦吃,不敢吭一声。 史老侯爷忍着笑,继续说正事,“良亲王,还是说你最近的得罪过什么人?” 没猪勤快、比猪能吃的良亲王面对循循善诱的老侯爷,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神情都呆滞起来。 贾代化抿一口酒,抢在明夙前头道,“良亲王倒是比猪还能睡。”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困得厉害,臣失仪。”明净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眼泪连连的,显然是没有办法继续回话了。 明夙突然看一眼三七,“你给他喝了什么安神汤?” 三七被他看得直哆嗦,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陛下恕罪,奴才怕药力不够,就下了两副。” 谁知道药力太够了,喝得良亲王何止安了神,马上要失神了。 “也罢,拖下去吧。”明夙不耐地摆摆手,“还是先吃饭,急也急不来。” 这一顿饭着实精彩至极,史老侯爷简直觉得比看戏都精彩,饶是贾代化满心火气进宫,这会儿也是心情舒爽。 多年未见,贾赦还是这样好玩。 可见古人说,三岁看到老,不是假话。 “陛下不用相送了,老臣和宁国公结伴便是了。”史老侯爷拦住要亲自送他的明夙,“从前宁国公总是喜欢等在宫门外,偷偷钻老臣的马车,今晚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宁国公翻了个白眼。 明夙拱手,“老侯爷和伯父一路小心。” 贾代化已经走出去几步,回头出声唤住了明夙,“陛下。” “嗯?”明夙还站在原地未走,“伯父还有事吗?” 贾代化就道,“真 要打,也打得轻些。” “我知道。”明夙听完就笑了,他从小到大常年都是一张阴沉的脸,冷笑倒是多见,像这样轻轻浅浅的随心而笑,映衬着身后巍峨殿阙,夏夜月明星稀,只觉天下风流,尽与他一人。 啧啧,真真是冤孽,也不知道颜家人是不是有什么妖妃血统。 贾代化还未走远,已经听到乾元殿里贾赦的求饶声,“我错了!哥我真的错了!嗷!” 他和史老侯爷四目相对,不由皆是抚掌大笑,惊起几只栖息的鸟雀。 也就是明夙后宫中无人,不然都得给这两位吓出毛病来。 而殿内的贾赦就没有这样愉快了,他跟个猫似地躲在罗汉塌后,提防着明夙冲过来抽他,“我已经十六岁了,印个春宫图怎么了?” “没怎么。”明夙随手抓了一柄玉如意,指着他道,“你已经十六岁了,我和你切磋切磋,又怎么了?” “嗷!”贾赦穿着鞋就踩到榻上了,“我以后不印了还不行吗!” “滚过来,知道你自己十六了,什么正经事没办过,成日里就做这个。”明夙看他还是不动,威胁道,“我数到三,一二……” 贾赦眨眨眼,不等他的三说出口,就瞄准了他扑过去,他本就站得高,自上而下的冲力撞得明夙脚下一个踉跄,向后仰到在地。 明夙昨日腰上本就被他撞青一片,如今伤上加伤,疼得倒抽凉气。 总算这小兔崽子还有些良心,知道护住他的后脑。 “哥哥!不气了嘛。”贾赦按住他的肩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就好像被撞的人是他一样,“我以后不印就是了,这不是咱们没银子嘛。雷州的生意看起来好,也就和京城一样,勉强不亏本罢了。” 明夙才撑起来些,又被他按回去,气都气不起来,竟有些像条咸鱼,“你先让我起来。” 打也不舍得他,骂也不舍得骂,可不是就得像咸鱼了么。 咸鱼陛下心想,就他妈不该让他习武。 还是小貔貅时候好,四条小短腿,揣着就走了。 如果贾赦能让他起来,就不是贾赦了,他仍旧跟小可怜似的,“你先答应不生气。” “呵,学会跟我谈条件了?”明夙一把掐在他腰间的痒痒肉上,口气淡淡的,“荣国公世子,你这个叫刺王杀驾。” 趁着贾赦怕痒躲的时候,一把就将人掀开爬了起来。 “略略略。”贾赦捂着腰退出去好几步,“哥哥既然说我不做正经事,那不如这样,这个案子我来查吧,左右也是我的书局出了事。” 明夙第一反应就是他在想什么歪主意,上下打量一番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人,一挑眉道,“说吧,又想作什么妖。” -- 第139页 贾赦被他拆穿,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笑得眉眼弯弯,愈发显得可爱了,“我要是查到了,哥哥得让我亲一下。” “行吧。”明夙随意地敷衍道,也不知道这小孩又抽什么风。 贾赦却很重视,凑上去趴在他肩膀上道,“那我们就说好啦,一言为定。” “嗯。” 平时也没看你少亲。 “唉,从前看主人和别的星君打赌,我就好气,好在他输给主人了,不然岂不是真要被他亲。”贾赦换回旧时的称呼,幽怨地叹了口气。 他和明夙挨着极近,一口气尽数喷在明夙耳朵上,明夙面不改色心不跳,把他推开些,“谁让你当时是个小短子,只会伸着舌头舔人呢,你若早日听我的修成人形,说不得都亲了百八十年了。” 小短子长大了不说,还会阴招了。 贾赦就气鼓鼓地推了他一下,“又说我是小短子。” “我这说得是事实,你那会儿不短?也就这么长吧。”明夙抬手比划了下,差不多也就一臂距离,还要强调,“还又短又胖的,真怕鳞甲都遮不住你。” 贾赦抓着他手又往外扩了一些,“哪有这么短,差不多这样吧,而且我后来还长大了很多。” “啧,长大了也是短子。嘶!”明夙捂住脸,被小短子错不及防一口咬在脸颊上。 “嘿嘿嘿,有个印子,明儿陛下也罢朝吧。”贾赦咬完就跑。 哪怕晚上不敢回来,在偏殿凑合了一晚上,也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第二天梨儿服侍他起床的时候,贾赦还是笑眯眯的。 “世子好像有很高兴的事。”梨儿笑道,“这是江宁织造新供上来的料子,陛下特意命我们赶出来的,夏日里穿最好不过。” 不知道是江宁织造特别符合贾赦审美,还是他们的手艺确实堪称天下之最,贾赦从小到大的衣服料子几乎都被他们包圆了。 且说这一匹纱罗,薄如蝉翼,入手沁凉,最关键的是掺银丝织出了貔貅纹样,特别合适贾赦。 贾赦换了衣服,又由着她在自己腰上挂了一只白玉貔貅,心情更好了,“不和哥哥吃早饭了,我要出宫去查案。” 梨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没来得及在问,她家世子已经溜达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十二点前吧,有三更 第73章 京城的繁华,并非雷州可比的,贾赦一开始被关在宫里,后来又远走粤广,其实一直都没什么机会在京城里好好逛逛。 贾代善把小林放在他身边作贴身侍卫,这会子出宫小林也跟着他。 小林和寿昌侯有亲戚关系,生得略有一点点像,俱是清秀的相貌,他就发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世子今日不停地在打量他……的脸。 “可是属下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小林的官话说得还带着江南强调,不是字正腔圆那种。 贾赦勒马,“调头,先去保龄侯府。” 他得先去看看那个林家小海长得什么样子。 林海拜了史老侯爷做老师,一直寄居在保龄侯府念书,听说去年还中了举人,老侯爷压着没让继续考,让他三年后再参加春闱,以求得个好名次。 “小林,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贾赦问他。 “好看啊,不过应该用英俊来形容您,颜总督那样的才叫好看呢。”小林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随便问问。” “哦。” 走了小半条街,贾赦忽然又问他,“小林,你觉得我聪明吗?” “聪明吧。” “请问那个‘吧’是什么情况?”贾赦侧头看看这位老实的贴身侍卫,“你的意思是,我不聪明?” 小林感觉自己被欺负了,“我不是个聪明人,所以没本事看出来旁人聪明不聪明,不过在我心里,世子应当是聪明的。” 贾赦哼了两声,半点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安慰。 寿昌侯府出来相迎的,是那位后来进族谱的史鼒,史家两位老爷退居二线,家中由史钲两口子当家,大鼎小鼎年纪还小,因此史鼒作为他们的庶长子,接待客人也不算失礼。 奈何他遇到的是超级记仇的贾赦。 贾赦尚且记得来探病的时候,史鼒对着他身上衣服露出的那种嫉恨又艳羡,以及翻着眼睛看人的神态,他在当时就和明夙说过不喜欢这个人。 他对遇到的人,一直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再加上能观人气运,普通人善恶好恶,一望即知道。 史鼒从差点被处理掉的私生子,能到现在的地位,也不算是个笨人,他如今已经改头换面,全然是老实温厚的样子,“见过荣国公世子,您可是来拜见曾祖父的?这边请。” 巧得很,贾赦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贾赦,于贾赦来说,最多不过是随口一句,但是当日的场景,却在史鼒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日夜难忘。 这个比他还小一些的孩子,通身的尊贵,穿着打扮都是他从未见过的,脸上带着被宠出来的骄纵和天真,厌恶至极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哪怕被保龄侯府的人瞧不起,被嫡母忽视憎恨,也要千方百计地往上爬。 “你们府里是没人了么?”贾赦弯起嘴角,眼中却并无甚笑意,“不用你带路,我自己去寻老侯爷。” -- 第140页 他向来不会给讨厌自己的人面子。 史鼒忍下他给的气,仍旧笑道,“我是主,世子是客,哪里有抛下客人不管的道理,您若不喜欢我带路,便让下头人领您去吧。” 贾赦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何必装相,心里不知道怎么骂我呢。你虽是老侯爷的子孙,却在保龄侯府称不得一句主。” 说罢好似还嫌不够一样,又压低了声音补上一句,“别说话跟个娘们似的阴阳怪气,哪日你成了保龄侯,再来我面前说话罢。” 要是旁人这样说,史鼒多半一笑了之,继续装他的样子,只是贾赦是他多年心结,一想想在贾赦面前争些脸面,却被讥讽得这样难听,一时只觉五脏俱焚,勉强撑了个笑脸,拱手道,“那请恕我失礼,先退下了。” 贾赦微微颔首,打发了史鼒。 史鼒背着人的时候脸色都铁青了,竟然像对个奴仆一样这样对待他,一点头就打发了。 贾赦还是不把他挂在心上,只是他倒也没有说谎,保龄侯府他熟得很,确实不用史鼒带路,从前头花厅旁的夹道出去,再转一个穿堂,便是保龄侯府的正房了。 保龄侯膝下已有四代子孙,他愣是活得坚挺还继续霸占着正房。 “怎么这时候过来 了?”史老侯爷已经出屋迎接他了,“葡萄结得正好,就下头坐一坐吧。” “热。”贾赦简单地说道,“我要去屋里纳凉。” 史老侯爷看穿他的心思,笑道,“我一把老骨头了,可受不起冰盆,屋里头比外面还热,你要是还挑剔,我就请你去厨房的灶头边上喝茶。” “好吧。”贾赦只好妥协,坐下葡萄架下拿袖子扇风,“早知道带把扇子了。” “就该从你去军营里呆着,让你再挑三拣四的。”史老侯爷笑骂一句,让人去屋里取柄折扇给他,“既这么热,窝在宫里岂不是妙哉,还有你皇帝哥哥。” 贾赦用袖子遮了半张脸,眼珠一转,杏眼竟让人生出潋滟的错觉来,试探着道,“老侯爷不要拿话打击我,您早就知道了吧?” 史老侯爷就好像见着小奶狗变成小狐狸似的,觉得甚是有趣,不过他断断不会上这小狐狸的当,“早就知道什么?知道你卖春宫图?那我是不知道,不然早告诉你爹了。” “我是说那红……”贾赦盯着他不放,见他半点也露不出破绽,拖着长音转了话头,“那红袖坊里我的话本子卖得可好了。” 史老侯爷大笑,生出几分欣慰来,到底是他教大的孩子,“只怕你从红袖坊里捞的消息卖得更好吧。” 贾赦摇头,“您说的,我听不懂。” “跟我不用装糊涂了。”史老侯爷和他一来一回地套话已经玩够了,单刀直入道,“你在雷州的书局根本不是用来赚钱的,粤广这三十年连一个阁臣都未曾出过,如果不是为了制衡,只怕连进士都没几个,这样崇商弃文的地方能有多少人识字?寻常三字经想必都没什么生意。” “怎么会呢,我又不傻,不赚钱开这么多做什么。”贾赦眨眨眼,话里多了几分撒娇,右手却伸在史老侯爷面前,摊开掌心,上头赫然躺着一个小纸卷,“这次红莲现世的主谋就在这里,老侯爷不想知道吗?” “颜灵筠。” “诶?怎么还变成老师了,您猜错啦。”贾赦头摇得更急了,“您愿意为这个消息出多少银子?” “我的意思是,你开书局是为了颜灵筠,他们二人于金陵便能携手掌控军政,叫先帝忌惮,如今在粤广,天高皇帝远,更是不凡了。”史老侯爷肯定是不会掏银子的,反正他不看消息也能查出来。 贾赦看出来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不高兴地鼓着脸道,“不要就算啦,我可不会再卖了,过期作废。” 史老侯爷生出几分兴趣来,“不如我和你打个赌如何?要是我能自己查到,算我赢,要是我查不到,就算你输。” “成交,我想要老侯爷那支笛子。”贾赦道,“就是打我那支。” 往事不堪回首,他要把那支玉笛赢回来拿去挖蚂蚁!!! “可以。如果你输了,往后粤广的消息我要一份。”史老侯爷道。 “哦哦,我还怕您要把曾孙女许配给我呢。”贾赦松了口气,说的话十分找打。 从前老侯爷要许配给明夙的那个曾孙女早已经出嫁,快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孩子,给他添个第五代。 史老侯爷但笑不语,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我记得我教过你,什么叫端茶送客。” 贾赦陡然抿紧嘴唇,居然还是被老侯爷把话套走了。 老侯爷慈祥地拍拍他的狗头,愉悦地看他尾巴耳朵又沮丧地垂下来,“我们也算是师徒,今日再教你一句,莫要得意忘形。被我这个老家伙瞧出来不算什么,你年纪还小,可若是叫陛下瞧出来,只怕可不是像昨晚那样能善了的。” 贾赦不敢再大意,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多谢老侯爷。日后还要您多加帮忙了,我有许多事还指望着您给出主意呢。” “这是自然,有事只管说来与我。”老侯爷说罢,就看到刚才还臊眉耷眼的小兔崽子,立马翘起了尾巴,“一言为定,老侯爷若是食言,可就是小狗。” 史老侯爷才教他不要得意忘形,自己就中招了,可见言传身教是多么的重要,想来贾赦这段时间都会牢记藏好自己的狐狸尾巴。 -- 第141页 他想到承恩公府那个和贾赦合伙做生意的混血孙子,又觉得自己不算太惨。 毕竟有个人蠢到合伙做生意,连生意是亏是赚,铺子到底干什么的都不清楚,也是一种境界了。 贾赦直到出了保龄侯府,才想起来自己是冲着林海去的,只是刚才和史老侯爷互坑过一 次,这会子回去不太好,只得郁闷地同小林道,“咱们去书局看看,瞧瞧有没有线索。” “去晋江吗?” “不,去泾江书局。” 小林作为一个前鼻音后鼻音不分的姑苏人,呆呆地看着他,“我是说晋江啊,有什么区别吗?” 贾赦:…… “没有没有,那去渭江书局,离着宁国府也近,查完了去回去一趟。”贾赦懒得纠正他的口音。 渭江书局是生意最差的一家,因为他开在功勋人家遍布的地段,等闲有些身份的人,都不会亲自出面买小黄书,都是吩咐下人绕道去其他书局买回来的。 这一家的名字也奇怪,天.朝其实并没有渭江这个说法,只有渭河,或者又称渭水,所谓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就是指这条水脉。 旁人都以为是贾赦为了凑个整齐,所以明知故犯。 只有贾赦自己清楚,渭江书局的名字并非他取的,也不是受他掌控的,渭水横跨山西,被誉为晋地母河,而颜灵筠刚好有一个“姘头”,是山西世家出身。 所以,渭江是指山西一个姓江的人。 虽然“姘头”在谣言中是被颜灵筠坑去边疆当苦力,但是事实上,江子瑜在失了榜眼的功名之后,还是好生生地做着他的公子哥。 贾赦有一点是比较对得起他爹的,他知道渭江书局背后主事人是江子瑜,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爹的情敌。 很孝顺了,虽然是贾滚滚的孝顺方式。 “我找江先生。”贾赦道,江子瑜如今的身份是颜灵筠的幕僚,当得起他一声先生。 掌柜的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小黄书,见了东家兼世子爷,赶紧扔了书爬起来,“您二楼先请坐,小的这就去请江先生,您稍等稍等。黑豆!赶紧泡茶!拿江先生平时喝的茶叶。” 江子瑜在二楼有一个专用的雅间,布置得煞是精心。 贾赦甫一进门,就发现这房间是按着颜灵筠喜好弄的,从墙上的一卷雪竹图,到桌上水晶盆里的碗莲,莫不是颜灵筠喜欢的,而且是近年才添的喜好。 可见这位素未谋面的江先生对颜灵筠很上心,而且消息灵通得很。 不然两广总督府最近收购了许多山水图,江先生为什么不挂那个呢。 显然他知道山水图是为了贾代善买的。 “啧啧。”贾赦砸吧了两下嘴,作为只进不出的貔貅,老师进了他们的门,旁人别说觊觎了,最好看都不要看,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帮着他爹严防死守的。 于是当江子瑜快步上楼,还特地理了理衣冠才推门的时候,就见荣国公世子笑眯眯地把他精心培养、今天早晨刚开花、想要画了给颜灵筠看的名贵碗莲,给掐掉了。 而且下手特别快,蹭蹭蹭总共五朵花,四朵半都没了。 “江先生来啦。”荣国公世子朝他一笑,说起话来口气又软又甜,和桂花糕似的,却让江子瑜心里恨得牙痒痒。 不愧是贾代善的儿子。 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来了,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又一根的棒棒糖GET~ 地理是我编的,不要信。 记得那个笛子吗?贾小赦上音乐课拿笛子挖蚂蚁,被老侯爷打得屁股都肿了 想一想,史侯和颜美人带出来的娃。 就是猪学一学都会坑人了。 明净:我怀疑你在侮辱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最可怕是坑人还天真无邪。 听话归听话,可爱归可爱,但是为了亲哥哥一下,emmmmm…… 贾小赦:乖巧.jpg 但是真的太直男了,白看了这么多小黄书,你直接亲啊宝贝儿!!!你看他会不会亲回来啊!!! 所以之前没有写过具体的话本,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写正经卖书。 本章最惨的,是叶清露了吧? 我给他改了个名字,昨天半夜忽然发现他重了国姓。 已知颜美人有两个小厮叫红豆绿豆,请问黑豆和他什么关系 第74章 江子瑜气得心口直发疼,他不是个会掩饰心情的人,神情十分难看,话说得也生硬,“世子是稀客,今日怎么来了。” 贾赦手里把玩着那四朵半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碗莲,含笑道,“恰好路过,来瞧一瞧江江先生,江先生最近可好?” “不大好。”江子瑜瞪着他手里的残花,“不知道我这几朵花哪里得罪世子了,竟落了这么个下场。” “没有得罪我什么,只是这几日陛下在查一桩红莲现世的案子,我见江先生这莲花璀璨夺目,想着为了避嫌,也只得委屈他们一二了。”贾赦把花摆在他面前,“呐,还给江先生。” 我这莲花他妈是红的吗?这他妈难道不是紫色吗?! 江子瑜在心里一阵阵地骂娘,伸手捂住胸口,也顾不得他是谁人的徒弟了,只记得这小王八羔子是贾代善的崽,直接下逐客令道,“我不太舒服,世子既无事,就先回吧。” -- 第142页 贾赦走过去替他拍背,“江先生怎么了?既不舒服,我这就去请了太医来。” “不用,老毛病了,缓缓就好。” “江先生不要装啦,老师说我有事只管找你就好,你可不能不管我啊。”贾赦软绵绵地道,“要不要喝口水呀?” 他身边的人向来是受用这样一块小粘糕的,连着老平头这样聪明绝顶的人都抗不过。 不过凡事无绝对,江子瑜不但不受用,还觉得快被这块粘糕给噎死了,咬牙切齿地扭头看着他,“世子最好离我远一点,省得我一时过激,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 贾赦搭住他的肩膀,歪头给了他个超甜的笑容,语气却透着淡淡的威胁,“可是江先生打不过我呀。我敬重江先生,不过想让江先生帮忙而已,江先生何必这样激动。江先生不会以为当年的事,你们这样说了,我就这样信了吧?” 江子瑜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你待如何?” “不如何,江先生查一查为什么咱们家书局里会被人放了红莲现世的小报,我当然会闭嘴。”贾赦站直身子,江子瑜只感觉自己背后站了头老虎似的,背后直发寒,不过他是不会承认被个少年给吓住了,贾赦会翻脸,他莫非不会翻脸么,当即灌了一口桌上的凉茶,怒道,“小儿狂妄!竟敢踩到我头上来了!我是断不会为你驱使的。” 贾赦看起来被他吓了一跳,连着眨了好几下几眼,两颊鼓鼓得好似一条河豚,“江先生发这么大火干什么?你是老师的幕僚,老师让你帮我罢了,何谈驱使。” 不过江子瑜是真的打不过他。 实在不肯听话就锤他一顿逃走。 江子瑜出身的江家,是淮阳江氏的分支,虽不比本家,也称得上世泽二字,他能从一介榜眼混得功名尽失,背井离乡,无他耳,只是因为脾气太差,但是本事手段还是不缺的。 颜灵筠敢放贾赦来收服江子瑜,自然会把江子瑜的软肋告诉他,“子瑜从小养尊处优,如果不是被我坑了一道,他即使时运不济,不至于沦落成这样。此人脾气暴躁,藏不住心事,你现在要开始学御下,拿他练手再好不过。当年之事,子瑜一直觉得是他对不起我,你只管踩他这处痛脚就是了。” 贾赦暗戳戳地八卦,“他真的辜负过老师啊?” “我又没喜欢过他,算不得辜负。”颜美人照旧是冷心冷肺,“不过他愿意内疚,我也不介意。那时候他在太子手下做事,我为了投诚先帝……” 后头的话也不必说了,贾赦如何能不明白。 不过他还是觉得,江子瑜不是个东西,一面想着娶老婆,一面还要说倾心老师,没得恶心人。 啧,要不然还是捶一顿吧。 江子瑜吼得正上头,撸起袖子真预备和贾赦打一架,忽见贾赦抬手把墙上的雪竹图给扯下来丢地上了,“江先生当日既负了老师,如今做这等痴情模样又给谁看呢,着实是惺惺作态地恶心人。” “你,你!” 江子瑜恨不能生吞了贾赦。 贾赦心说这位脾气一点就炸,居然还没有炸成心疾,身体素质可真是高超,大约是为了考验江子瑜的承受能力,他话说得分外刻薄,犹如明夙附身,“江先生往后请不要这样,给老师也带来许多困扰,何必呢,还略有点做作诶。” 江子瑜冷笑两声,“要你管,我乐意。” “哦,好的吧。”贾赦弯起嘴角,“老师把两广总 督府搬去雷州了,江先生知道吗?不过他其实还是和我们一起住在岭南将军府。像江先生这样的碗莲,将军府没有八十也有一百,每到夏日,我爹都会命人从江南千里迢迢送了最名贵的莲花给老师,江先生一双眼时时刻刻盯着他们,不会不晓得吧?” #我替我爹秀恩爱# #我,滚滚,超孝顺# 貔貅生性小气至极,本来是做戏踩痛脚,说到此处也是情深意切地怼人了,“真是庆幸老师回头早,不然现在是不是得看你娇妻美妾子孙满堂?更糟糕的是,江先生看着脾气耿直,却行事却迟疑,若你真娶了高门贵女,平步青云或者敢背弃伦常,一往情深,今时今日贾赦敬你。可你两头都贪,落得满盘皆输,你敢说你不曾怨过老师断你前程?所以我才说,你着实是惺惺作态。” 如果真的爱颜灵筠爱到此志不渝,自己做了对不起人的事,被心爱的人反坑回来,做个幕僚辅佐他又如何,何必远居京城。 爱又爱不深,怨也怨不深,徒留个痴情模样感动自己。 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假设颜灵筠当日对江子瑜有意,岂非很难过。 不可以,滚滚不接受有人让老师难过的。 江子瑜被他说得心口抽疼,半晌才开口,“你知道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换做你是我……” 贾赦很不喜欢这个比喻,打断他道,“我如果喜欢一个人,纵然是天打雷劈,我也不会……啊,真的打雷了。” 不过几下雷声,天就迅速暗下去了,随后大雨倾盆,整个京城都被雨水笼罩,从窗户往外看,几乎什么都看不清,都被雨幕所遮挡。 完了,下这么大雨,他就带小林骑马出来,哥哥要担心他了。 江子瑜看了会儿大雨,禁不住讥笑这个他认为没有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小朋友,“怎么,不敢往下说了?怕发了毒誓真的应验?” -- 第143页 “你这样的人啊,活该孤单一辈子。”贾赦反唇相讥,看着外头电闪雷鸣轻哂,“这有何难,我若喜欢一个人,莫说天打雷劈,哪怕五雷轰顶,我也不会松开他的手。” 他脸上犹带稚气,目光澄澈,笑起来似是能驱散外头的阴云雨水。 江子瑜忽而觉得自惭形秽,贾赦说得半点也不错,只是多年习惯养成,也不肯认自己用情不深这一条。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勉强忍下眼中热意,收拾起凌乱的心情,拱手作揖道,哑声道,“世子所托之事,江某应下了。” “方才不过是心疼老师,一时胡言乱语,还望江先生不要怪罪。”贾赦见他服软,并无得意之色,只是笑了笑,从地上将那副雪竹图捡起来,拍拍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江先生这幅画临摹得甚好,已有老师八分风骨。” 才怪。 不过哄人又不要花银子,滚滚可以的。 江子瑜还不至于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谈到正事是能沟通交流的,他看过印了红莲的彩纸,细细检查了一番,“不过是寻常到处可见的材料,连着朱砂都是普通,只要刻个大些的木板,在任何地方都能印,从这纸上找线索,只怕难。世子与我说说晋江书局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是否和良亲王所言一样,有许多无关人等进出?” 贾赦摇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先生,所以还没有去过晋江书局,等雨停了,江先生陪我一起过去吧?我怕我经验不够,查不出东西。” “看起来只怕要下到天黑了。” 江子瑜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看贾赦乖巧地点头,心里顿觉熨帖。 甚至开始反省是自己太渣,才让小世子初见面时候和他针锋相对。 世子护师心切,又何错之有。 两人相对喝了一盏茶,贾赦不愿等雨停了,只怕再拖下去明夙有可能要亲自出宫寻他了,当即起身道,“宫中有下钥时间,雨天难行,我便先行一步,明日再来找江先生。” “这样大的雨,我让人给你备马车。” “不用啦,寻常马远不及我的麟驹,让它们拉车又慢又不稳,我从这里走中正街,一刻钟便可到宫门。”贾赦推辞了他的好意,马车慢慢悠悠的,得坐到什么时候去,倒不如趁着还未积水,赶紧走。 江子瑜拦他不住,只得亲自给他披了蓑衣,贾赦一直笑眯眯地由着他,还带着斗笠向他挥手作别。 “世子。” “怎么啦?” “您长得像荣国公吗?” “像的,我和我爹最像了,我走啦。”贾赦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麟驹便和脱缰得野狗一样窜出去,把小林远远甩在后头。 他的麟驹最喜欢下雨天来着,正好趁没有大人管,带着它撒撒欢儿。 也就没有听见江子瑜在他背后一声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机智滚滚,演技在线 颜美人:坑人学习班,点击就送一个时辰免费(被坑)课时。 第75章 贾赦的麟驹是叶清露从他另外一个大姨妈手里高价买来的,据说有真龙血统。 当时贾赦就让他闭嘴了,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麟驹难道是皇帝的远亲不成,传出去被人知道了,马可能没事,叶清露这个傻子是要有事了。 有没有龙的血统贾赦是不知道,他倒是觉得这匹马有鱼的血统。 譬如现在。 麟驹特别喜欢下雨,现在雨下得这样大,麟驹简直玩疯了,带着贾赦东奔西窜,感受雨水的浸泡。 “够了!”贾赦拍拍它的脖子,本来想着一刻钟够回宫的,结果麟驹光顾着玩水了。 啪嗒。 麟驹重重踩在一个水塘上,水花四溅,它自己高兴地直甩头,又兴奋地去踩下一个。 “你怎么就这么精力旺盛。”贾赦有一点无语,捏着它的耳朵道,两个月下来,他都累得不行,麟驹倒是一如既往地有活力。 赶路的时候他就没换过马,夜里陪他赶路,白日里还能骚扰其他马儿,皮得一批,有时候贾赦体贴它,换了别的马儿,它还要吃醋,去把人家的马尾巴给啃秃了。 “这样看,你倒是真的像是有真龙血统,呸呸呸。”贾赦自言自语,结果雨水进了嘴。 雨愈发大了,最后一点天光也即将隐去,颇有些烟雨暗千家的味道,再不走要看不清路了,他捏着耳朵的手当即用力拽了两下,“快走,下次再陪你玩,听话!” 麟驹耳朵动了动,回头看贾赦,黝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怀疑。 贾赦心说还真是成精了,拍了一下麟驹的鼻子,引得麟驹打了个响鼻,“不骗你,咱们不等小林了,走吧。” 不但皮,还记性好,如果一起出来的同伴没跟上,它是绝对不会自己走的。 路上已经没有行人,摊贩商铺也都关门了,麟驹疾驰许久,半点人声也不闻,贾赦察觉到它有些不安地放慢了速度。 是不太对。 京城热闹,夏日里又多雨,老百姓都是习惯了的,又不过是午后,怎么会这样寂静。 像是踩着他的疑问出声一般,街道两侧忽然响起嘤嘤嘤的哭泣声,如泣如诉,连绵如里,定睛望去,勉强能看到细密雨丝后的鬼影绰绰。 来的是人,贾赦大约还会紧张一些,来的是鬼,怕甚。 自从被那个梦里的什么声音治好了间歇性变貔貅病,他的眼睛就不会变成金色了,只是眼中还似浮着一层碎金似的,眸色比常人浅淡一些。 -- 第144页 他眯起眼扫了一圈,忽而笑起来,“这不是我们家新出话本里的鬼城一章么,【书生雨夜入鬼城,新鬼烦冤旧鬼哭】,请问这个旧鬼,你要哭什么?” “世子果然好胆量。”对面虚无中亦传来一声笑。 不管是湿漉沉重的的衣服,还是调皮踩水的麟驹都已不见踪影,贾赦略有些梦初醒的失重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自己仍旧坐在渭江书局的二楼。 伴着窗外雷雨声隆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是从哪一句话开始的?” “是从喝完那盏茶之后,世子在之后就失神叫不醒了。”江子瑜道,“是我的过失,小二错泡了我平日的茶招待你,我以为一盏不要紧的,却没想到你是头一次喝,这么容易就产生了幻象。” “这么说,不是江先生要害我了?”贾赦手托着腮,朝他眨眨眼。 “自然不是。”江子瑜略有些羞愧,好在天太暗瞧不出他脸红,“茶和莲花相配,可助人梦见想梦之事,我喝得久了,有时候要三四日才能梦上一回,真的不是故意害世子。” “哦。”贾赦若有所思地拉长了音,“那我捏死了这莲花,先生岂不是没办法再做梦了?” 江子瑜摇摇头,“世子方才说的是,我处事迟疑,首鼠两端,做再多梦,不过是自欺欺人,待得替世子查出真相,我欲交出渭江书局,前往岭南。” 贾赦觉得屁股疼了,万万没想到这个“姘头”被他说的要去投奔老师,他爹知道是他感化的,必定一顿好打,他面上不显,假装大度,嘴唇已经抿了起来,“江先生能想通正好,我爹必定扫榻相迎。” “雨小一些了,我方才给世子备了马车。” “好。对了,先生这种是什么碗莲?” “这一种叫镜台佛莲,是从西北传来的,传闻边塞苦寒缺水,寺庙中的僧人便用大碗培育了这种莲花供奉佛祖。世子若是喜欢,把这盆带回去,许是还是能再开出花来。” 江子瑜大方得很,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又道,“茶也给你拿上半斤。” 贾赦笑眯眯地道,“那我就不客气啦,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最想梦到的居然是鬼城。” 一人推开房门,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神情却阴沉冰冷,一双桃花眼看来,直教人后背发凉,“我看你最想梦到的怕不是一顿打。” 不是明夙又能是谁。 江子瑜看得失神,贾赦看他颤颤巍巍要开口,想一把捂住他的嘴挽救这条小生命,谁料江子瑜的嘴和他的脾气一样来得快,脱口便是,“郁离?” 明夙看他一眼,“你怕不是个瞎子。” 贾赦只得松开手,嬉皮笑脸地道,“我就知道哥哥要出来找我。” 一共就俩人能让贾赦喊哥哥,来者又生得和颜灵筠几乎一模一样,江子瑜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定定心神,起身行礼,“草民见过陛下。” “嗯。”明夙颔首,朝着贾赦伸手,“过来。今日有大雨,谁准你骑马就出来的。” “我怎么会知道今天有雨啊。”贾赦拉住他的手,已经被拖到门口了,又回头道,“江先生,记得我的茶啊,给小林就行。” 明夙不免要过问,“什么茶?” “嘿嘿,等拿到了哥哥就知道了。”贾赦道,憋了没有两秒,又趴到明夙肩膀上,“据说可以梦到自己想梦的东西,我想看看哥哥最想梦什么,不过莲花都被我掐掉了,还得等他重新长出来。” 三七打着一柄大伞把他们两个先后送到马车上,插了句嘴,“不知道世子说的是什么莲花,奴才瞧瞧能不能寻到。” 贾赦抓过一个毛茸茸的抱枕,把下巴搁在上头,“好呀,听说是什么镜台佛莲,正好还没走,你要是不清楚,可以回去问问江先生。” 三七没忍住露出个猥琐的笑容,贾赦奇道,“你瞎笑什么?” “奴才是笑这莲花呢,咱们陛下为着颜总督寻了许多莲花,其中就有镜台佛莲这一种,送去粤广的是种子,得来年才得见,可奴才见这花好看,让花房养了几盆预配放在陛下书房里,如今刚结花苞。”三七道,“可不是巧了么。” “看你这么猥琐,就知道里头逃不掉我爹,行吧,给你记一功。”贾赦说罢,自己又嘿嘿笑起来。 明夙两指捏着他的腮帮子,“你自己又笑什么?” “我就是在想哥哥会梦到什么,说不定会梦到砸紫微宫的时候。” “所以你最想梦到的,真的是鬼城?”明夙不答,要反问他。 来者不善,贾赦眨巴眨巴眼,抱了他的手臂讨饶,“哥哥就在这里,我还要梦什么,当然是梦点好玩的啦,我还没见过鬼呢。” 明夙暂且放过他,谁知道贾赦最会自寻死路,抬手摩挲他的脸道,“诶,牙印怎么没了,我咬得挺重的,起码要红三天。咦!哥哥你用了粉啊。” 也就是光线不好他才没看出来,不然以明夙惨白到快透明的脸色,是很容易发现的。 小林在外头溜麟驹,麟驹东一摊西一摊地疯狂踩水,弄得他浑身湿透不说,骨头还被颠散架了,正想求一求世子爷开恩,未曾想刚靠近马车,就听见里头世子的惨叫,“嗷嗷啊!我错了!哥我错了!” 他默默地一抖缰绳,麟驹更高兴了,如脱缰的野狗一样窜出去,小林的斗笠也掉了,淋了满头雨。 -- 第145页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江子瑜一早便等在晋江书局门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贾赦从街角的马车上窜下来,还朝他挥挥手,“江先生。” 他正想回个笑脸,又见一人从车上下来,他把刚弯起来的嘴角压下去,恭恭敬敬地给明夙做了个揖。 贾赦一把将他扶起来,“江先生不要多礼,在外面随意些才好,咱们进去吧。” 晋江书局还是正常在营业的,如明净所说,果然有许多蹭书看的人。 尤其是某类话本处,简直是人挤人,要打破头了。 因为得了吩咐,掌柜的也没有驱赶,他见了这两个贵人,腿都发软,“东家,您是不是楼上请?” “不用,我下头看会儿书,你预备些茶点就是了。”贾赦道,明夙早上被他作得没吃早饭。 江子瑜低声道,“你们都先上去坐会儿,我在下头看着就是了。” 主要是这俩人一站,谁他妈还看书啊,都盯着他俩看了,能查出个啥来。 贾赦刚想说声好,就见一个老熟人惊喜地冲进书局,一挽明夙的胳膊,笑颜如花,“您怎么在这里?” 等,等一下,你这个我要算你冒犯龙体,刺王杀驾的。 作者有话要说:间歇性变貔貅病没有治好,会偶尔变回去的。 来了,今天晚了,睡了15个钟头,脖子也痛了。 今天也没有加更哦,我再去睡一天。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第76章 明夙行止间都要比旁人慢上两三分,显得从容不迫,贾赦就不一样了,他恨不得开个快进模式,眼见这位都挎上胳膊了,不等明夙动作,他已经上前一把将那女子的手拽下来,又把人推远了。 “今日跟着的人,回去自己领罚。”他气鼓鼓地抿着嘴唇。 万一是个真刺客呢。 女子被他推了个踉跄,本就不是个好性子,当即发作道,“贾赦!” “干什么?”贾赦不耐烦地皱眉,“塞维亚,这就是你身份赛里斯贵族的风度?跟个花痴一样的见男人就上?那麻烦你花痴也找对人。” 金发碧眼的番邦女子被气得不轻,瞪了他半晌才能说出话来,“你不要太过分。” 贾赦道,“今天教你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最好不要惹得我不高兴,不然天/朝随时可能收回你们在广州港的靠岸权,不止叶三夫人,你大姐也在做海运生意吧。” 塞维亚忍气道,“陛……公子还没说话,轮不到你置喙。” 贾赦点头,“你说的是,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人,拿下。” 暗处的侍卫窜得那叫一个快,生怕自己失去一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直接就反剪了塞维亚的手臂将人摁倒在地。 “你带着刀意图行刺,我不得不问一问赛里斯使团,这到底是谁的意思,还是说你们皇帝说着来学习交流,其实是预备谋害我们陛下。” “你胡说!分明是你歧视女性,故意栽赃我,女子怎么不能主动了?你们居然这样对待一个贵族女人,你会下地狱的!” “你想多了。”贾赦捏起她的下巴,预备给人家掐俩淤青,“也就因为你是个女的,是个男的早就腿都打断了。拖下去!我稍后自会问询使团。” 侍卫赶紧把人拖走,三七瞥了他们陛下一眼,“需要奴才去传话给使团吗?” “不用。他们仗着手中钱财在京中勾三搭四我也不是第一天听说了。”贾赦还是气鼓鼓的,“不是钱多吗?我让他们讨着饭回去。” 三七忙道,“是。” 江先生早就亲自见识过他的刻薄唇舌,揽了他的肩膀把人往楼梯口推,“上去坐会儿,喝口茶消消气。” “哼。”贾赦朝明夙翻了个白眼。 “你罚了侍卫,那要不要罚你自己?”明夙赶上他,眼里闪过笑意,“我饿得很,陪我上去吃口东西。” “饿死最好。” “不过是个女人,寻常也见不到,今天陪你出来,不是正好赶巧么。” “哦,怪我咯。” 明夙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跟着上楼喝茶,拿滚滚郁闷的包子脸就茶,简直是不吃都觉得饱了。 贾赦喝了半盏茶,脑子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偏对面那个人说得毫不心虚,斩钉截铁,“是。” 贾赦又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人家却是很想理他的,继续说道,“看你生气的样子格外有趣,我就让侍卫先按兵不动。果然,你没有辜负我。” 贾赦正想吐槽他,明夙忽然看着窗外道,“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明凇。” “哪里啊?” “这里,你过来我这里看,站在对面铺子下头。” 贾赦本就是只好奇心特别重的貔貅,急切地挤到明夙边上,靠在窗户边上使劲往下瞧,嘴里不住嘀咕,“我怎么没看到呀,我总不会是瞎了吧?” “再看看?” 贾赦狐疑道,“你是不是骗我?诶?” 脸上软乎乎的挨了一下,明夙刚喝了茶,嘴唇是热的。 “不生气了?”明夙笑道,“跟你赔罪。” 贾赦嗖地就缩回去了,捂着脸道,“哪有人赔罪是占人便宜的。” “哦,就许你占本座的便宜,不许本座占你便宜,世子,世界上哪有这么美的事?”明夙也不去抓他,看他脸颊泛红,眼睛亮亮的样子,禁不住笑起来,还要追问他,“你说是吧?” -- 第146页 贾赦直接又跑回对面的座位了,“我觉得是!” 啊,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大约小半个时辰,江子瑜上来了,他手里抱着一沓子书,低声道,“还是被人动过手脚的,我想和世子借两个侍卫一用。” “好,我一会儿和小林说。”贾赦 拍拍边上的凳子,“江先生过来坐吧,你可有什么头绪?” 江子瑜谦让再三,这才坐了,“暂时还没有头绪,但是瞧着,不像是被人后头加进来的,这书局人多眼杂,一有动作十分明显。” “辛苦江先生了。”贾赦给他倒了杯茶,见桌上都是些甜点心,“我去对面买酱肉烧饼,他们家的最好吃,你们坐一会儿。” 明夙也不拦他,但也没想吃,“我不要。” 这家烧饼里放葱的。 “哦。”贾赦比了鬼脸,出去了。 明夙看着跑到楼下的贾赦朝他招招手,笑着点点头,口中却淡淡道,“此事你知道多少?” “属下着实不知,不然早就报予陛下了。” 江子瑜道,“其余五家书局都是良亲王在管,属下也怕动作太大,引了世子和颜总督注意。” “世子既开口了,你尽心替他做事就好,其余事不用多管。” “属下明白。另外,今年云贵送来的药草已经到了,大约下半旬便可制作完。” “我知道了,和往年一样,一半送去雷州,一半到时候你和三七交接。”明夙看着贾赦买个烧饼还要招人家搭讪,略有些不悦,“莺粟不必送去,舅舅没有自制力,有个头疼脑热说不得又想走捷径。” “是。”江子瑜也看一眼楼下,见贾赦在排队,心中稍定,“世子这次来找我,只说是按着颜总督的吩咐,大约是颜总督想给他一些人手。” “十六岁了,是该有些人手,往后你行事小心些,不要被他看出来了,若是他有什么事,及时来报给我。” 江子瑜没有不应的。 门外的小林听到楼梯处有脚步声,赶紧蹑手蹑脚地站回楼梯口,见是掌柜的,忙道,“你怎么上来了?我还当是世子买了烧饼回来。” 掌柜的笑道,“我本来想替世子去排队的,结果世子非要自己去,说坐得闷了动一动。” “世子是这样的,喜动不喜静,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小林领了他上前敲门,“公子,掌柜的来了。” 明夙收了话头,“让他进来。” 小林拍拍自己猛跳的小心脏,等贾赦抱着烧饼回来,第一时间就朝他猛眨眼睛,贾赦会意,笑着塞了个烧饼到他嘴里,“吃吧,刚出锅。” “嗷!烫烫烫!”小林龇牙咧嘴。 到了夜里,贾赦借着去找颜妃吃点心,只带了小林出乾元殿,小林凑在他耳边小声把事情说了。 没想到江子瑜这浓眉大眼的,还有叛变的时候。 “世子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个有牵扯的?”小林不是很懂,难道他们世子新学会了算命。 贾赦在莲花池边的凉亭坐了,“佛莲不对。我从前见过一个西沙寺来的苦行僧,他说他们的莲花每年只赠给一个有缘人。可是现在江先生和三七都得了这佛莲,我就猜,是不是江先生得来进上的,自己留了一盆。” “颜大人的那些药,也都是江子瑜给的了。”小林虽然来得晚,但也知道颜总督有一些很神奇的灵丹妙药,救人不行,坑人妥妥的。 “老师不像是这样相信江子瑜的人,我都能觉得他有问题,老师还接着用他的药,就很奇怪。”贾赦道,“我幼年时候见识过一回,只说那安神丹就厉害无比,化在水中,析出的雾气比迷药还管用。” 小林脑子转不过这么多弯弯,他按自己的理解道,“反正是给别人吃,吃死吃活有什么要紧。倒是世子说的安神丹化水,我没见过,大概颜大人是怕自己也中招。” 贾赦恍然,“那应该就是在我小时候到现在之间,某一次老师知道了江子瑜不对劲,就不敢信赖这些药了。” 二人窃窃私语,小林忽然轻轻推了一下贾赦,“世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您这时不时歇歇脚,走到天亮也走不完啊。” 贾赦眼神问他:有没有被人听见? 这凉亭三面换水,独一座小桥连接地面,想来是无碍的。 果然,小林隐晦地摆了摆手。 “行吧,你和个催命似的,咱们走吧。”贾赦站起身,恰好此时来人提着琉璃灯从花树后面走出来,见了贾赦便是一怔,她身边的宫女恭恭敬敬道,“我们主子是静淑长公主,还不知道尊驾?” “荣国公世子贾赦,见过长公主。”贾赦走过小桥,对着这位倒霉催的长公主行了个礼。 先帝就静淑长公主这么一个女儿,奈何生母身份低微,死得也早,先帝又一心在那几个遭瘟的儿子身上,她日子不太好过,性子也很软和。 要不是今日她自己出来,贾赦都忘了有这么个长公主了。 “原来是世子。” 静淑长公主说话和猫似的,轻得要被吹散在夜风里,“静淑失礼了,不知世子要去何处?” “我预备去看看皇贵太妃娘娘,公主自便。”贾赦看她眼圈微红,大约是哭过了,却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带着小林跟鬼追似的跑了。 走出去老远,小林还傻了吧唧说大实话,“世子做得对,可不能搭上手,您生得这么好看,又身份贵重,万一赖上您怎么办。” -- 第147页 贾赦道,“上一个像你这么说话的是赵叔,你自己琢磨吧。” 他赵叔至今没有拿下秦意浓这个漂亮姐姐。 也是十分废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来了!! 感谢下送我营养液的心肝儿~~ 读者“月月也要加油”,灌溉营养液 +20 2019-09-07 09:34:05 读者“蒙其D路飞”,灌溉营养液 +3 2019-09-04 21:43:48 读者“白茶清歡”,灌溉营养液 +1 2019-09-04 08:58:40 读者“梨落清明”,灌溉营养液 +2 2019-09-04 08:07:43 读者“白茶清歡”,灌溉营养液 +1 2019-09-03 10:49:05 读者“雨竹”,灌溉营养液 +1 2019-09-03 05:55:36 读者“metabolism”,灌溉营养液 +1 2019-09-03 01:56:00 读者“靥世”,灌溉营养液 +13 2019-09-03 00:50:24 第77章 天都黑了,寿安宫自然是没进去,颜妃命人将两匣子刚出锅的点心让宫女给贾赦送出去。 贾赦就幽幽地叹了口气,“又疏忽了。” 小林抱着香喷喷的点心匣子,“世子怎么叹气了?” “我忘了,寿安宫里还住着太后和旁的太妃,我一个外男进不去。”贾赦道,“只怕哥哥要知道我们为了旁的事情找借口了。” 小林心里琢磨这一会子能不能让世子给他分块点心,嘴里不留神又吐了大实话,“属下只怕陛下不会这么想的,他估计早就想到你没想到这件事,正等着看你吃瘪。” 贾赦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我怕你是想吃屁!你怎么不和张叔学学呢,老和赵叔似的,就会叨逼叨。” “还是不要学了,学不起,老张都快秃头了,属下还是想保住这几根头发的。”小林想想张家叔侄俩那个鞠躬尽瘁的造型,就觉得头顶生凉。 “噗。”贾赦一时没忍住,“哈哈哈,可能是他们张家遗传的呢,老师比张老还殚精竭虑呢,他怎么没秃。” 小林就义正言辞地反驳他,“那属下觉得张老比较操心,毕竟他要操心每时每刻都在操心的颜大人。” “噗!”贾赦又踢了他一脚,“快闭嘴,我要笑死了。” “怎么说实话您就不爱听呢。”小林吸吸香气,正打算趁着贾赦高兴讨两块点心的赏,就见方才那盏琉璃灯又在眼前亮起。 静淑长公主怯生生地行了半礼,“又见着世子了,实在是巧。” 贾赦敛了笑意,拱手侧身让出道,“长公主请。” “世子,我有几句话想和您说。”静淑长公主才说一句,已经脸红到了脖子,声音也愈发低了,“不会耽误世子很久的,只是几句话。” 小林挡在贾赦身前跟座山似的,“男女有别,还请长公主自重。” 说得好像人家静淑长公主是堵着贾赦来告白一样的。 静淑长公主闻言羞得头也抬不起,像是快厥过去的样子,仍是不肯走,只是重复道,“就只和您说几句,还请世子移步。” “长公主有话在这里说就是了,都是彼此的心腹。”贾赦淡淡道,郎心似铁,“若是您再耽误下去,倒要引人来了。” 静淑长公主扶住宫女的手,深吸了两口气,“您同陛下的关系,我大约知晓一些,可以世子和陛下的身份,不可能永远不成亲娶妻,所以我希望可以嫁给世子,我一定不会阻拦你们来往,也会替你们做掩护的。” 他们中间隔着小林,静淑长公主只能看到他的影子,影子一动不动,她愈发心焦,又急着道,“我说的是真的,世子相信我。” 这样的“一定”贾赦从来不相信,一旦有了荣国公世子夫人的名头,谁又知道现在老实胆小得跟老鼠一样的静淑长公主会不会有变化。 人心易变。 退一万步说,哪怕他真的要娶亲打掩护,也不会娶明夙的堂姐,更何况他做不出这等毁姑娘家一辈子的事。 静淑长公主半点得不到他的回应,捏着琉璃灯的手都在发抖,里头的烛火晃动,几人的影子也跟着抖动起来,平添了几分可怖。 终于,贾赦开口了,他轻叹了口气,“我以为长公主是谨慎胆小之人,今日叫我刮目相看。我同陛下一起长大,情分自不同旁人,竟也能被你拿来做文章,既如此,我稍后便自请出宫,回府居住。只是一点,还望长公主管好自己的舌头。” “世子,我我断无此意!”静淑长公主骇得骤然抬头,脸色发青,“我只是求一条生路罢了。” “说,何人在背后指点你的?” “没有人指点我。”静淑长公主似是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软倒在宫女身上,“我真的没有要害世子。” 以你的智商,真的知道是在害我,那害我的人大概也和猪没什么分别了。 贾赦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带着小林匆匆而去,才进了乾元殿就叫唤,“三七?三七?” 三七正在预备明夙沐浴的东西,听见着小祖宗召唤,赶紧地就从内殿出来,“世子这是怎么了?” “你让人现在去御花园看看,看静淑长公主还在不在?要是在的话,找一处清净的地儿把她拘起来,另外去和娘娘说,让她好生管教长公主。”贾赦兜头泼了三七一脸话,三七不敢多问 ,先照他说的去安排了。 贾赦风风火火地吩咐罢了,扭头看到明夙握着卷书窝在罗汉塌上,就和聋了一样,十分不高兴地走过去,直往他身上挤。 -- 第148页 明夙淡定地又翻了一页,“再挤我就掉下去了。” “掉下去就掉下去呗。”贾赦啪一下把他的书给压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不满道,“你都不关心我为什么生气!” 明夙道,“你大晚上特意去找娘娘说悄悄话,不就是希望我不关心吗?” 贾赦歪着头打量他,“你是不是要嘲笑我?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寿安宫晚上进不去?” “我为什么要提醒你?”明夙的手虚搭在他痒痒肉上,“说,到底什么事瞒着我?” 贾赦暗道不好,虽然没全猜对吧,也算是对了一半儿,他翻了个白眼,“三七他们总是向着哥哥你说话,我去问问娘娘你有没有招蜂引蝶。” “我只怕招蜂引蝶的是你吧,世子?”明夙戳了他一下,引得贾赦痒得直扭,贾赦抓着他的手道,“怪我咯?静淑长公主是你妹妹诶。啊,我刚刚跟她说会自请出宫住,现在怎么办?” “你不是让娘娘管教她么,还管和她说了什么。”明夙弯弯嘴角,“那要不然让你搬出去算了?” 宫中行事虽诸多不便,贾赦倒没想过搬出去,听罢就鼓着脸道,“哥哥早就想丢到我了吧?人家一说就要让我搬出去。” 明夙索性抛了书,把这只河豚戳漏气,没好气地笑道,“这么大人了,别老做这个怪样子,瞧着就好笑。” 贾赦配合地扁了嘴,“只在哥哥这里才这样,外头又不这样。” 第二天早上,颜妃请了他们两个去说话,明夙还未下朝,贾赦就一个人先去了。 岁月对颜妃格外的厚待,这么多年下来,她不但和贾赦初见时一般貌美,还因为身居高位,多添了雍容气度。 “快来坐,不怪我昨儿给你吃了闭门羹吧?”颜妃素知他的脾性,笑着把人拉到身边坐了,“好像又长高一些了,你一日俊过一日,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贾赦笑眯眯地挨着她,“怪娘娘做什么,哥哥昨晚还笑话我不懂规矩。早上就吃得娘娘做的雪花酥,好好吃啊,连着小林都特别喜欢。哦,小林是我爹给我的侍卫,傻了吧唧的。” 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颜妃却喜欢极了他的亲近,“这么早叫你,就是想让你过来吃早饭的,你这孩子,倒先吃了。” “我还能再吃的,本来也是垫一垫,等哥哥回来要陪他再吃的。”贾赦笑道,“从前娘娘这里的狍子肉最好吃,想吃肉粥!” “行,我就知道你爱吃这个,马上就得,还有红焖的,保准够你吃。”颜妃拍拍他的手,“说吧,静淑什么事惹了你不高兴?” 贾赦苦着脸,紧张地抿着嘴唇道,“要不然吃完饭再说?” 他怕说完之后,直接就被颜妃给赶出去了,连饭都吃不上。 颜妃一双美目微微眯起,显得格外闲适,又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吧,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要不然还是等哥哥来了再说?我们先吃饭?”贾赦眨眨眼,力求一个缓刑。 “行了行了,看你吓的。”颜妃又好气又好笑,吩咐宫女传膳,“好生吃吧,我看看你现在吃饭愁人不愁人,那会子啊,可把皇帝给折腾死了。” 贾赦情绪来去都快,方才还紧张兮兮,这会儿又咬着筷子笑起来,“那时候还小,不懂事嘛。” 颜妃给他夹了一筷子肉,“现在你也没多大,论起来以静淑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你,你怎么就不喜欢人家。” “我觉得她太笨了,胆子又小,感觉声音大些就要晕过去。”贾赦道,“而且我觉得,静淑长公主背后必定有人教她,不然就她这胆子,怎么敢在夜里拦住我要许嫁。” “如果说,她背后的人是我呢?”颜妃一笑,璀璨生辉,却把贾赦吓得筷子上的肉都掉了,“娘娘让她试探我?” “不是让她试探你,是用她试探你。”颜妃道,“你都这样说了,我怎敢和她说实话,不过借她一用,她果然上钩了。说吧,你和皇帝到底怎么回事。” 贾赦长长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肉夹起来塞嘴里了,“就是娘娘想的这么一回事。” 颜妃看着匆匆进来的明夙,笑道,“老侯爷还说赦儿是你的尾巴,我倒觉得你像他的尾巴,这成日里地追着他跑。这是下了朝直接过来的吧?” #我单独成精的尾巴总是乱跑# 明夙道,“姨母别听他瞎说,他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贾赦听着就睁大了眼,“哥哥你要始乱终弃?!” #我的主人每天都想丢掉他的貔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心肝儿么么哒=3= 第78章 明夙时常会有掐死这个小貔貅的想法,坐下后先接过宫女递来的筷子,方淡淡道,“你就这么能吃不干活,我不始乱终弃才怪。” 贾赦切了他一声,只顾夹红焖狍子肉吃,“懒得跟你说。” “少吃些吧。”明夙硬生生从他筷子底下抢了一块肉,“都说狍子是傻狍子,你已经够傻了,吃多了岂不是更傻。” 颜妃见贾赦要炸毛,笑着接口道,“陛下吃陛下的,别烦赦儿,仔细他又给你闹挑食,我看你头疼不头疼。” “娘娘说得很是。”明夙还假模假样地给贾赦夹了一筷子,“吃吧。” 贾赦白了他一眼,还是往嘴里塞了。 -- 第149页 满桌都是他喜欢的甜食和肉菜,他吃得高兴,明夙口味清淡,不过略用一些,瞧着颜妃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干脆直接问道,“姨母今日找我来是何事?” 颜妃被他岔开了话题,也不去再提起,“是为着静淑的事,她性子柔弱,嫁到等闲人家去都是祸患,我想着不如在京中找个清贵人家与她,夫家势弱,想必也经不起什么风浪。” “公主柔弱,夫家又不得力,说不得要为人所诱惑,生出许多事端。”明夙道,“我记得承恩公府叶三的儿子还不错,如今在粤广有些出息,不如许给他。” 贾赦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叶三的儿子是谁,嚼着傻狍子肉在算,忽然就被噎到了,“咳咳,你要把她嫁给叶哥啊?天呐,两个傻子凑一起了。” 明夙和他隔了桌子,也不好凑过去拍背,只无语道,“就让你少吃些,还好意思说旁人是傻子。” “世子快喝口汤。”宫女将碗捧在他嘴边,贾赦也没接,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碗汤这才把气顺下去,“行了,你退下吧。” 颜妃挑了一筷子笋丝细细吃了,看他们打眉眼官司,忽然就道,“看着你们,倒叫我觉得自己真的老了。静淑的事再议吧,先好生吃饭。” 贾赦今日胃口甚好,一碟子油光锃亮的狍子肉都进了他的肚子,告辞的时候禁不住揉了揉肚子,叫颜妃瞧见笑了好一通。 明夙又好气又好笑,待出了寿安宫,一拍他几乎要鼓出来的小肚子,“就叫你少吃些,也不肯听。” 贾赦干脆厚脸皮地右手一扶后腰,左手摸着小肚子道,“哥哥轻一些,这可是你亲生的孩子!” “噗!”一众服侍的尽数是见了鬼的表情。 唯独明夙坦然,还顺势在他的肚子上揉了两下,“孩子几个月了?” “我怎么会知道。”贾赦对这个不太了解,“大概五六个月?” 三七就忍着笑道,“您这个最多就算是四个月,都没显怀呢。” “哦哦。”贾赦还挺虚心,慢吞吞扶着腰挪了两步,“嗝!主要是娘娘这儿的狍子肉真的挺好吃的,咱们晚上能不能再吃一回呀?” “等你这顿消食了再说。”明夙拖着他的胳膊把人拽到身边来,压低了声音道,“滚滚,在外人面前不要总胡说,你好歹注意些。” 贾赦扭头看他,“啧,哥哥还真想始乱终弃啊?” “闭上嘴,安静些。”明夙捏住他的嘴,“乾元殿还不够你浪的?娘娘聪慧,要是摸出些什么,到底麻烦。” 见贾赦乖巧地点头,明夙便撒了手,谁料这个小欠揍的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小声道,“那到底摸出些什么呀?” “我有其他事和你说,别不正经的。”明夙戳戳他的额头,“江子瑜虽替舅舅管着京中消息,却是从前废太子的旧人,有些个他的事舅舅也不知道,往后我会让他好生跟着你,你只管用就是了。” 颜灵筠不知道的有些个事,贾赦上次派了小林已经偷听到了,就是没想到明夙居然这么坦白地就和他说了,不由就心虚地愣了一会儿。 明夙见他又傻了,和他解释道,“废太子的人手并非都给了昭敏皇后,到了今时今日,我同姨母、舅舅也只分了一部分,留着江子瑜是想看看,还能不能牵扯出其他人来。你要是想告诉舅舅知道,也无碍的。” “老师肯定已经知道了,不然怎么不用他送去的……药呢……”贾赦越说越轻,深恨自己又得意忘形,嘴上没有把门的。 “我就说你有事瞒着我。”明夙把他的脑袋推开,“学会背着我瞎算计了是吧?” 贾赦险些给他来个对天发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那你也没有告诉我,他暗地里是你的 人呀。早知道我宁愿找敬大哥帮忙,也不会去找他的,这要是查出来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明夙轻轻勾起嘴角,露了个清浅如涟漪的笑容,“你要是求个饶,我就算你赢。” “我才不要,我肯定会查到的。”贾赦就跟傻狍子似的,比了个鬼脸往前跑掉了。 三七尴尬而不失分寸地笑了笑,扶住他们糟心的皇帝陛下,“陛下放宽心,世子还小呢。” “就这么个傻东西,他说喜欢谁,谁都不能信,小时候见着哪个漂亮姑娘不说喜欢。”明夙已经气都气不起来了,“我这里不用你,你赶紧去拦他,才吃过这么多东西,怎么能跑这么急。” 三七年轻,腿脚麻利,却也比不上傻狍子窜得快,等他带人撵上去,贾赦早就蹦跶远了。 “诶,世子小心!”隔了这么老远,三七是急也没有用,眼睁睁看着贾赦一脚踩空跌到花丛里了,沾了一身的尘土不说,还被花枝刮伤了脸。 完了完了,陛下肯定要雷霆震怒啊。 “哎哟哟您快起来,来人啊,还不把这该死的花都给刨干净了。”三七现下是三魂没了七魄,顾不得尊卑了,赶紧上前把贾赦给拉起来,“您可看着点路啊。” 等回了乾元殿,贾赦是乖乖巧巧,让干嘛干嘛,明夙捏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他脸上的刮伤,脸黑得跟阎王似的,“你今年几岁?走个路还能摔跤,你这蹄子干什么用的?” 贾赦挣扎着不肯让他上药,“我现在只有两个蹄子,自然不如四个蹄子稳当。嘶疼疼疼!随它去吧,留疤又不要紧,我是个男人。” -- 第150页 “是男人还怕上药?你再动,别怪我控制不好力道,给你掐两个指头印出来。”明夙几乎按他不出,恶狠狠地威胁道,“我正火大着呢,世子总不好真打算违抗圣旨吧。” “疼呀。”贾赦不敢动,还生起气来了,“伤的是我,陛下气什么,嗷嗷!” 明夙一把将伤药糊在他半张脸上,甩手就走了,“呵。” 气得不想和这傻东西说话。 贾赦有恃无恐,略略略做鬼脸还不够,竟然不哄他哥哥,直接就穿常服出宫了。 且不说三七如何小心翼翼生怕皇帝陛下掀翻乾元殿,就是贾赦这张花花绿绿的脸就足以吓死江子瑜。 “世子这是怎么了?”江子瑜都不敢细瞧,“怎么伤的?” “哎呀,别提了,早上吃撑了,一不留神摔花丛里了,好死不死那花有刺,看给我这一脸划的,上药超疼。”贾赦揪着他叨逼叨地诉苦,骤然话锋一转,“江先生,您有头绪没有啊?” “实在是惭愧,暂时没有。” “那不如咱们换个思路。”傻狍子笑眯眯地换过一张小狐狸的皮,他比江子瑜矮上一个头,趴在肩膀上十分方便,耳语道,“江先生,你觉得谁是主谋,对咱们才最划算呀?” 江子瑜立刻明白过来了,沉吟片刻后道,“世子想要是谁?目前诸家都没什么动静,以好恶论的话,我会劝世子把事情归到赛里斯使团身上,既能在邦交中夺利,也能给那位小姐一点颜色看看。” “不不不,江先生误解了我的意思。老师从前在金陵整顿商贾,可商贾们被我爹吓得不敢动,老师索性亲自挑了件事,叫他们动,不动都不行。”贾赦道,“我就是这个意思,管他有没有动静,咱们想让谁有动静,谁就得有。您对北静王府,怎么看?” 江子瑜从前没怎么看过,北静王自从被先帝申斥过,一蹶不振到如今,不过现在,他觉得可以用同情的目光来看北静王。 贾赦道,“北静王府在内府二十四司多有关系,这么多年,盘根错节,不是一次申斥就能处置干净的,卧榻之侧启容他人酣睡,就他吧。” 江子瑜有些不果断,“世子可曾同陛下商量过?” “哥哥说以后你都跟着我,你就不必和他旧情难忘了。”贾赦作势掐住他的脖子,拉长了音道,“江先生,你要是一脚踏两条船,我可是要生气的,三条船四条船也不可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这条贼船上的了。” 江子瑜无奈,素来暴躁的脾气都哑火了,“贼船就贼船吧,北静王府往咱们书局伸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刚好借这个机会折了他的手。” 贾赦拍拍他的肩膀,“江先生明白就好。” “世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幕后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贾赦说得理直气壮,半点也不像是曾经要卖消息给史老侯爷赚钱的样子。 江子瑜一想也是,他要是知道,不早就去找陛下麻烦……不是邀功了,他须臾之间已有计应对计策,“那先从北静王府的长史官开始吧,这位长史官可不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3=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么么么哒 三七:陛下都让您赢了,不是明摆着给您亲吗 贾赦:拒绝!不是亲自赢回来的亲亲我不要。 今天也是贾·直男·滚滚·赦 第79章 要说冤枉,北静王倒也不算冤枉,晋江书局的生意有一小半是靠走南闯北的皇商给撑起来的,他们无所谓进的是什么书,可只要背后的人还是荣国公世子,总是能搭上线的。 与其说是进货,不如说是孝敬。 北静王于政事不大通,端看他与内府二十四司“曾经”关系密切,就能看出几分此人熟知庶务经济。 他自从受过重创之后,内府关系大不如前,不免把眼光也放在了晋江书局处,谁不知道宁荣二府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呢,只要贾家人肯帮一把,说不得他还能重新在京中有个一席之地。 他走的其实和颜灵筠从前是一个路子,形容秀美,性情谦和①,与他相交之人只觉春风化雨一般。从面上看,是看不出这位王爷一门心思都在想赚银子攀高位的。 哪怕贾代化势大,也有不少人替北静王暗暗打抱不平,换作是四王中最放荡好享乐的南安王试试,保准都叫怼得好。 不过南安王不牵扯政事,有钱花,没钱就不花,连着强抢民女这种事都没有,只管自己王府一亩三分地里的莺莺燕燕。 如果不是太过点眼,明夙险些想为了他的安分送他两个美人。 且说这日北静王和寻常一样,派了长史官去晋江书局套近乎打探。 长史官借着这桩差事,在晋江书局买了不少的话本,见又是老差事,十分乐意地就出了王府。 结果还没来得及翻一翻新书,就被两个侍卫给摁在地上了。 “你知道我们主子是谁么?!”他挣扎着说出一句狗腿子的标准台词,还和王八似地伸长了脖子往上看。 只见两江总督留在京城的那个姘头站在楼梯口,冷笑着道,“不知道还不抓你呢,带回去由世子亲自审问。” “你放开我!你别以为仗着颜灵筠的名头……唔唔唔!” 小林条件反射地抓了块地上的抹布塞到他嘴里,还是很有良心地劝他,“你就是遇到我了,要是咱们国公爷在,你的舌头就别想要了。” -- 第151页 看长史官还要挣扎,他们也只得事急从权,先给他一顿好打,让他老实些。 等贾赦在自己家见着这位长史官,长史官已经和猪头也没有什么分别了,他略有些无语,“你们下手不能轻一些吗?脸都抽肿了,还能说清楚话吗?” 小林辩解道,“主要是非得锤一顿才听得懂人说话,属下也觉得奇怪呢。不过我出手轻,牙没掉,应该听得清楚。” 长史官到底是江子瑜亲口说过不一般的,顶着一张猪头脸,慢慢地自己坐起来了,“我好歹是有品级的官吏,荣国公世子这就要动用私刑吗?” “我不过受陛下旨意,查一桩案子,所以请你回来问话。”贾赦说罢,又好似自言自语,“要是北静王的爵位没了,这长史官也算不得有品级了吧?他要是去种田,倒是可以帮着插秧。” 贾赦受宠,就是京城里的乞丐也知道,时不时还会羡慕两句,听说皇帝陛下的小兄弟就住在皇宫里呢,不知道用的枕头是不是金子打的。 长史官咳了两声,吐了颗门牙,忍下怒气,“就算刑部问案也没有世子这样大的手笔。” 小林见贾赦瞪他,往外挪了两步到贾赦踢不到的地方,“这是他的牙没长牢,不是属下的错。” 贾赦懒得理他,用杯盖拨一拨茶,笑了笑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在我面前这样硬气,刑部算什么,只要我想,六部尚书在我面前也不过如此。说吧,谁人指示你在晋江书局的书里夹上这等惑众妖言的?是北静王,还是另有其人?” 他这两日在看新书的妖妃秘史。 原话是,德妃算什么,只要本宫想,哪怕皇后呢,这帝都的内外命妇都要跪在本宫脚下。 可惜这样的台词不适合放到市面上卖,被那些个真命妇们发现,不说拆了书局,也是要给他脱层皮的。 贾赦心想,得再给产出的书生们强调一下政策,一定要和谐要爱国。 几张作证据的彩纸,适时地被摆在长史官面前。 长史官翻看了几下,摇头道,“我未曾见过这样的纸张,世子是预备屈打成招么?” 贾赦从妖妃的事里抽出思绪,“你倒是有几分骨气,不错,我很欣赏。既不是北静王指示你,那就是仪亲王了?” 仪亲王便是先帝四子,颜妃所出的明凇。 “我不知道世子在说什么。”长史官仍旧咬死了不肯认。 “啧啧,我就喜欢折断硬骨头。”贾赦解下腰间荷包,从里头倒出几个小纸卷,解开一个后道,“八月初一,你替北静王去送香火银子,顺便和仪王妃身边上的侍女说了一炷香的话。你不要告诉我,你们两个暗地里背着主子私通,那我说不得要去找仪王府成全你这门婚事。” 他说着又倒出一个,“哦,你已经有妻有子了,那给你当妾吧。你儿子也到了启蒙的时候了,要不要给你推荐个好先生?” “原来这姑娘的父亲还是个秀才,你说巧不巧,她父亲就在晋江书局做事,也供过几本书,可从今年入夏开始,他就辞了差事不做了,还到处请了亲朋好友替他女儿做媒,说是王妃仁厚,马上要放他女儿出来了。” 随着几个纸卷下来,连着长史官家中小儿的乳名,也被贾赦说得一清二楚,他一面把纸卷堆在杯盖里烧了,一面笑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长史官身上连血带汗,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咬着牙道,“我只放过一次,真的,后来听着没有动静就不敢再做了。” 贾赦摇头,“你还是不老实,罢了。江先生,不是说新制了药么,给他试一试。” 江子瑜还在震惊中没缓过来,他就像是看到了一只糯米团子变成了藏着大尾巴的小狐狸,结果没几日,小狐狸摇身一变,又成了大老虎。 如果老虎本赦知道,他肯定会告诉江子瑜,“我是个貔貅,谢谢。” 还有貔貅不知道的是,在他抓着长史官严加拷问的时候,保龄侯府又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 “叨扰老侯爷了,想着接人的时辰还早,就过来喝杯茶。”明夙道,“小海可好?” “不大好,林侯的病反复,他心中煎熬,我正打算送他回姑苏。”史老侯爷说着还指了指明夙头顶硕果累累的葡萄,“再一个也是避避荣国公世子,免得陛下倒了葡萄架。” 明夙微微一笑,“老侯爷又说胡话了,可见是病根没断,还是喝几幅药的好。” 史老侯爷又不是他那怕喝药的舅舅,听罢不过抿一口茶,“倒是陛下不如喝几幅汤药,省得知道真相了气得厥过去,岂不是失却帝王风范。” “什么真相?老侯爷何时也学会装神弄鬼了。” “世子近几日一直在京中活动,是为了那些个纸罢。”史老侯爷虽垂着眼,却仍旧用心观察着明夙的神情。 这一招他多年来早已磨砺得炉火纯青,有些时候,视物不必用神,需用心,这样才不会被发现。 明夙不会认为老头子是无端提起,淡淡道,“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算了。” 多一句的线索也不留给老头子。 史老侯爷目光一闪,笑了起来,“陛下不要这么戒备嘛。我直说便是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个纸是世子自己放进去的?” 明夙想也不想地道,“不会。” “这就是问题症结了。”史老侯爷手指轻点桌面,“只怕陛下啊,中套了,连着我都被骗过去了。你我都清楚,世上不可能有□□无缝的事,定然是这个缝叫咱们疏忽了,如今哪个环节都没有问题,跟着的人也都忠心耿耿,那这条缝,只可能出在世子身上。” -- 第152页 明夙没有说话,他在回忆贾赦的行为举止,还是和从前一样,傻了吧唧的,打赌的事,自己要让他,他还不肯。 “我就不看小海了,告辞。”明夙连人都不接了,直接回宫了。 史老侯爷做完挑拨离间的勾当,通体舒畅,一拱手,“老臣恭送陛下。” 让你小兔崽子连老夫的银子也预备赚呀,老夫得教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三七没料到明夙这样匆匆就要回宫,脸色还挺难看的,偷觑着他的脸色道,“是老侯爷同您说了荣国公的事吗?” “说什么?”明夙上车的动作一顿,“荣国公什么事?” 荣国公的儿子倒确实是快有事了。 “粤广传来消息,说是荣国公有一私生女,藏在外头已经养到十三岁了,只比二公子小一岁。”三七脖子直发凉,潜台词是皇帝啊您的舅舅可能绿了。 明夙在他手臂上借了把力道,在马车上坐稳了,淡淡道,“荣国公是不是已经死了?你把讣告给我。” 他语气认真,完全不是在开玩笑,三七的冷汗终于下来了,小心擦擦额头,“没死呢,听说荣国公已经送了这位小姐上京,此刻应当就在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子瑜:我是不是又有机会了! 突然激动.gif 注:1. 原著北静王的形容,作者预备让他们隔代遗传谢谢。 谢谢xueyeli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已经不足以表达爱意了,=3= 第80章 车内半晌没有传来声音,三七惶恐地守在外头,犹豫着要不要问上一问,忽然听得车上传来皇帝陛下清冷的声音,“去荣国府。” 明夙已然是一脸古井无波,决定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滚滚,可以少打两顿,因为他很可能马上要失祜了。 而贾赦毫不知情,百无聊赖地数着他的小纸卷,每看一个便往杯盖里扔一个,这些个消息里头,有价值千金的,也有一文不值的。 很快,杯盖就积满了厚厚的灰烬。 小林十分粗糙地把没有燃透灰烬倒在墙角,然后把杯盖给贾赦放回去继续用,“您都不拿去卖吗?” 不卖可怎么赚钱呢? “不能卖,卖了就暴露了。”贾赦将最后一部分点燃,趴在茶几上看,鼻子上沾了几点灰,煞是可爱,“书局都被老师占去了,我们做点别的生意吧。” 有时候貔貅滚也会怀疑自己,真的会招财么,为什么创业屡屡受创。 #还好这本文没有挂爽文标签# #然鹅和说好的剧情不一样啊# 如果他可以看到自己的气,就会发现他曾经浓厚的财气,现在已经变得只有浅浅一层,还是近几年攒下来的江山。 明夙登基那天,天道暂且认输,将貔貅滚与此界财气相连接,谁知道没过一炷香,明夙就借貔貅滚暴涨的财气把助长声势的天雷给怼回去了。 假设天道是个人,他肯定会生气的。 所以貔貅滚的技能里目前没有招财,只有阻止别人招财。 很惨,无敌惨了。 更惨的是,他的小纸卷才烧了一半,完全没有暴露的罪魁祸首又一次不声不响地推门进来了。 贾赦与他日夜相对,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东窗事发了,仍旧趴回去玩火,懒洋洋地道,“一定是老侯爷告诉哥哥的。” “出去。”明夙这话自然是对小林说的。 小林虽然有点怕明夙,磨磨蹭蹭地不肯动,深怕他出去了,他们世子就得挨上顿打。 贾赦笑着对他点点头,“你出去守着吧。” 小林这才安心出去。 明夙见状倒是对他高看几分,“你这个侍卫还不错。” “说起来和你还有些渊源,小林是林侯爷的族亲。”贾赦用手把两个落在外头的纸卷戳进火里,成功引得明夙皱起眉。 明夙对这些纸卷没什么兴趣,但是怕这傻狍子燎了自己的蹄子,“别玩火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贾赦托腮,不知道从何说起,砸吧了半天嘴后道,“我的书局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当地人就觉得不新鲜了,识字的人少,大多是冲着图去的。后来但凡我们出一本新的,说书先生们就会买一本,然后在茶馆里讲,听几回的价钱和买一本差不多,谁又会来买呢。我和叶哥给他们套了几回麻袋,到底没什么用,可书院里养了一大帮子的写手呢。靠着忽悠往北的行商,这才勉强赚了一点,可行商多聪明啊,后来也开始买一本回去盗印了。” #晋江盗版血泪史# 明夙明白他这个脑子是想不出来把书局改成情报机构的,“是舅舅的主意吧?” “是呀。”贾赦拼命眨眼睛,他好像说话的时候不小心把灰烬吹起来弄在眼睛里了,看起来难受得不行。 “别揉!”明夙摁住他的手,“我给你吹一下。” 贾赦听话地扬起头,努力瞪大眼睛。 两个人中间隔着个还在燃烧的茶盖,明夙索性起身站到他身前,捏着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低头道,“忍一忍。” 贾赦还在瞎逼逼,“哥哥你不会把痰吐到我眼睛里吧,上次谁给我讲个笑话就说这个,可恶心死了。” 明夙也觉得怪恶心的,十分想不管他,低头道,“闭嘴。” 熟料贾赦忽然伸手勾住明夙的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拉下来,冲着嘴吧唧就亲了一口,速度之快,让明夙被亲完了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嘴上一软。 -- 第153页 明夙:…… 他没想到这傻东西都东窗事发了居然还敢装样子憋坏。 演技真是不错。 “哥哥太好看了,没有忍住。”贾赦笑眯眯地道,哪里还有刚才眼里进灰的难过模样。 你不仁 我不义,明夙断不是会吃亏的主,当即冷笑一声道,“不是打赌还欠着你一个么,就算还清了。” 长久以来的本性是很难因为一两个人改变的,明夙小气的脾气是肯定不会改的,哪怕是对着自己养大的貔貅。 从前让着他,是因为觉得这小东西黏人又傻,更主要是滚滚从来不会违逆自己的意思,如今看来,出去几年是什么都学会了,帝星岂会再客气。 贾赦知他甚深,还伸长着脖子道,“那给哥哥亲回来嘛。” 明夙掐住他的腮帮,笑容略带凉意,“世子兜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亲我一下?我倒是觉得头回认得你。” “这是好事呀。”贾赦受制于人,乖巧地由他掐,“老师说我从小就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对我下手心中难免羞愧,我若能露出些真本事,让你看出来我已经长大了,说不得把你骗到手要容易一些呀。” 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瞧着不会骗人的人去骗人,一句话,三分假,七分真,纵使被骗得倾家荡产,也不乏有人甘之如饴。 贾赦长得好看灵动,眉眼如画,黏人听话的时候,又软又甜,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眨一眨,连着江子瑜那等千年老铁树都要服软。 所以当他这样坦坦荡荡说出来的时候,明夙都险些被他的歪理带过去。 “你骗我,倒是你有理了?” “我又没说不是我做的,我们只是打赌查不查得到真凶嘛。而且我替哥哥搞死了北静王,还震慑了仪王呀。”贾赦觉得他下手愈发重了,有些生气地抿起嘴唇,“疼的,人家脸上还有伤呢。” 化作旁人自称“人家”,皇帝陛下必然是要吐一吐的,但是贾赦说出来,毫无违和感,他不由就松了手,面色平淡,“你不是男人么,留疤都不怕,还怕这点疼?放手!” 还没教训完,谁许你这就这么上蹄子抱本尊的。 贾赦拦腰抱住他,“作什么还生气呀,我也是想帮你啊,为什么老师能帮你,我就不可以。” 明夙迟疑了一会儿,揉揉他的后脑勺,“我不希望你沾染这个,就好好地呆在宫里招财不好吗?” “你骗我,我根本就没办法招财了,肯定是这里的天道特别讨厌我。” 贾赦装起可怜来从小到大就是一把好手,以至于刚才还信誓旦旦不会再客气的明夙叹了口气,“不会讨厌你的,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几次赈灾,哥哥的私库也要空了吧?整顿皇商只能算节流,开源可还没有办法呢。”贾赦被他的腰带上的绣花挂到了脸上的口子,疼得轻轻抽气,“哥哥不如把皇庄交给我整治,到时候你肯定觉得我对北静王下手是个好事。” “我没有你这么钻到钱眼子里。”明夙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了,“皇庄的事再议,你爹给你生了个妹妹,不日就要到京城了。” “啊?”贾赦张大了嘴,“老师居然还会生孩子?” “咳咳。” 和当年明夙认为史老侯爷哪天亲自生个孩子他也不会惊讶有异曲同工之妙,贾赦心里他的老师颜灵筠简直是无所不能,生孩子好像……也不太难?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是你爹的。”明夙冷着脸说了个冷笑话,“如若不是舅舅生的,你可以替你爹准备好棺木了。” 贾赦忧心忡忡,“可怕呢。” 等二人回宫了,贾赦都躺到床上了才想起来,“忘记给你看那个长史官了,我连威逼带利诱,审得可好了。” “那是,你现在唱戏的功夫是一日千里,我都看不出真假,何况是个长史官。”明夙但凡在乾元殿,总是喜欢拿着卷书。 贾赦觉得他是在装高深莫测的知识分子,十次里有九次都要抢书,这回也不例外,夺过书道,“那我把他交给谁呀?” “世子,你是可以上朝的。”明夙瞥他一眼,“不用交给谁,你明儿朝上自己说去吧。” 贾赦小动物一样的直觉上线,把书一扔拔腿就要走,“我不上朝!!!” 上朝要起得比鸡还早,貔貅为什么要起这么早!貔貅是需要睡懒觉的。 明夙也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迅速掀了被子追上去拽住他的里衣领子,“你不是要做出点实事给我看么,怎么就这么跑了?” 贾赦心一横,直接解了里衣上的系带,光着上身赤着脚就跑出去了。 “世,世子?”外头值夜的三七瞠目结舌,感觉自己这名字没取好,成日里三魂没了七魄的。 “我去偏殿睡!”贾赦就和麟驹附体一般,飞奔如脱缰的野狗。 明夙此时手里只剩了一件孤孤单单的衣裳,直到三七弓着身进来,他才回神,“没事,出去。” 三七蹑手蹑脚地凑过来,老鼠似地小声叨逼叨,“世子还没开窍呢,陛下稍稍再等一等,就算要……也得备下东西不是,其实早准备……” “出去!”明夙把手里的衣服扔给他,“滚滚滚!” “诶,是。”三七很是谅解皇帝陛下这种欲求不满导致的暴躁,好生生养大了,都到嘴边了又吃不上,佛都得有火啊。 -- 第154页 作者有话要说:支持正版呀亲 民宿:宠归宠,记仇还是要记的 滚滚:甜归甜,坑你还是要坑的 颜灵筠:一个伟大的芝麻包加工者 甜、黑、黏人,多可爱啊 第81章 明夙坐在金殿上,精神还有一点恍惚,昨晚不知道梦了些什么,一晚上没睡好,醒来又不记得梦到什么了。 起床的时候,三七还给他摆了一桌清火消热的膳食。 “荣国公世子无端抓了赛里斯使臣,还望陛下早做惩处,以安使团的心。” 替使团说话的不是专职负责外交工作的理藩院,而是本来就已经被枪口对准的北静王。 “北静王,你是不是记恨世子抓了你的长史官,查出你做的好事?”明夙忍下一个哈欠,脸色愈发难看了,“把东西都给他们看看。” 几张证据在下头来回传阅,各人反应不一,仪亲王明凇心下亦是一紧,禁不住去睃明夙的反应。 明夙和寻常一样,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看不出什么偏向。 北静王见着印了红莲的彩纸,不明所以,“臣不知道陛下这是何意?” “你命长史官在京中妖言惑众,我还想问你是何意。”明夙抬手,“拿下北静王,你既与使团关系好,就一同去天牢里继续套交情吧。此案交给大理寺少卿,把这红莲里里外外都查清楚了,我不想看到出个什么红莲圣女普度众生。” 大理寺少卿忽然来了工作,忙出列表达决心,“臣一定不辜负陛下厚望。” “关于此案所有,你只管报给我一人知道就是了,管住嘴。”明夙最后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众臣只当是北静王还有旁的党羽,皇帝陛下心中怀疑上了他们。 其实明夙是怕把家里那个傻东西给牵扯进来,大理寺少卿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待查出了贾赦,在朝堂上一说,傻东西就麻烦了。 荣国公世子回京一个月都没有,已经接连打击了近几年在京中颇有名号的赛里斯使团以及素以温和低调著称的北静王,两者的共同点就是人缘好。 一干人不免暗自揣测,贾赦的意思是否就是陛下的意思,难道陛下对于这样拉拢的小动作早就看在眼里,且龙心不悦? 贾赦倒真没有这个意思,他抓塞维亚是因为吃醋,怼北静王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吃醋,北静王平日上来的折子他都看了,正事没有,都是些关心明夙崇拜明夙的废话。 一写写好几年,难道不是暗恋哥哥吗? “北静王一定是这个狗心思,不要脸。”贾赦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诶?今天的狍子肉味道怎么不一样?” “世子,这几日没有新鲜的狍子,这是鹿肉,您吃着可还好?”三七挤开梨儿凑在跟前笑着问道,“您要是喜欢,午膳让他们再做一点炙鹿肉。” “还不错。”贾赦觉得狍子和鹿长得也差不多,“那就做一道吧。” 三七立马笑得和朵花似的。 明夙偷懒了几日,下了朝不免被人拖去御书房议事,连着午饭都是吃得工作餐,好不容易送走了人,皇帝陛下只觉眼睛也睁不开了,“回乾元殿。” 本尊要去睡个午觉。 内殿的龙床上早就躺个人了,贾赦裹着被子睡得正香,三七小声道,“世子早起吃过饭就继续睡了,午膳的时候奴才叫起来吃了一点,还是困得很,吃完又躺下了。对了,今日鹿肉做得好,世子还给了小厨房打赏。” 总结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怕不是个小猪。”明夙弯腰捏住贾赦的鼻子,被小猪打在手上,这才肯撒手。 贾赦被人吵醒,很不开心地噘了会儿嘴,等迷迷糊糊看清是明夙,抱着被子往里头挪了,“哥哥回来得这么晚,这都几更天了。” 睡得懵逼了,还以为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三七服侍明夙脱龙袍,心里疯狂嘿嘿嘿,借着替他换衣服的功夫,声若蚊音,“东西就在床头的匣子里。” “滚。” 三七愉悦地就滚了。 待明夙躺好,贾赦特别自觉地就贴过来把他当抱枕,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时不时还要和小狗一样嗷两下。 睡着睡着,明夙就察觉出不对来了,边上的小傻子越来越热,额头上都沁出汗来了,这屋里隔着的冰盆,等闲人进来都得打哆嗦,就是盖着被子,怎么还这么热呢。 “不舒服。”贾赦哼哼唧唧地蹭他。 明夙本想让三七滚进来,侧身看到他脸色泛红,透着不寻常的艳丽,便立马改变了主意,不大想让外 人瞧见滚滚这个样子。 “滚滚?”他摸摸贾赦的脸,“哪里不舒服。” 贾赦皱着眉摇头,“不知道。” “听话,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明夙的手顺着脖子往下,低声诱哄道。 “真不知道。”贾赦睁开眼,杏眼里已然酝酿起了动人的水光,“哥哥?” 明夙有一点犹豫,慢慢俯身,谁料贾赦却是半点也不犹豫,忽然弯起嘴角,按住他的肩膀一个用力,已经隔着被子将明夙压在身下了。 “我要是知道,哥哥预备怎么帮我?” “知道什么?” “哪里不舒服呀?”贾赦笑眯眯地居高临下看他,“哥哥脸红了。” 明夙一向冷漠的脸上确实也染了红,如一枝临水桃花,灼灼光华,但是他不是害羞,他是气恼的。 -- 第155页 几次三番被贾赦的演技骗到,明夙此刻特别想吃貔貅肉。 他张口欲叫人,结果被贾赦捂住了嘴,贾赦道,“哥哥特意让三七给我做鹿肉?” 他毕竟是饱览过小黄X的书局老板,当时没反应过来,过后也想起来鹿肉这玩意儿了。 “放屁!”明夙气得都说脏话了,“没事就滚起来!” “有事呀,也没都骗你,确实不舒服。”贾赦扁着嘴,可怜兮兮地趴到他肩膀上,“不信你摸。” “别给本尊装可怜,有事也滚开。”明夙掐着他的后颈想把人推开。 贾赦只管一味看着他,像是无辜又懵懂的幼兽。 明夙是真他妈当年心软,后悔把这个东西让贾代善带去粤广,舅舅一手教出来的,再纯良的貔貅,也他妈给他教坏了。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根本分不出来贾赦到底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在演戏。 “闭上眼睛。”他自暴自弃地道,“闭上!” 贾赦蹭蹭他的脖子,软绵绵地道,“哥哥最好啦。” 皇帝陛下这个午觉一直睡到天黑,比不睡都累。 三七听见动静,一溜小跑进来,还没来得及献殷勤,就听见皇帝陛下道,“你去浣衣局洗半个月衣服。” “啊?” “世子年少,谁让你给他上的鹿肉?” 三七看他这个样子像是真的恼了,忙跪下磕头道,“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只想着世子爱吃野味,却没顾及到世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明夙听见血气方刚这四个字,恨不能让他去洗个十年的衣服,忍着气道,“备水,我要沐浴。” “是。”三七用残留的一点点胆子,往床上偷觑,“伤药也要在匣子里头。” 贾赦拥着被子,精神甚好,听罢去翻那匣子,“诶,哪个瓶子的是?哥哥,我给你上个药。” “别假惺惺的。”明夙右手方才被他攥得有些淤青了,可见这没良心的东西是多用力。 三七心里波涛翻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梨儿见状好心地扶了他一把,“总管,你怎么了?” “没,没事。”三七摆摆手,“梨儿啊。” “你说。”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啊??” 这个午觉睡完,明夙足足七天没有和贾赦说话,任凭贾赦撒泼打滚装可怜,明夙都是百毒不侵,就是不搭理他。 “如今我也分不清世子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得都不听不信了。”这是明夙和贾赦说得最后一句话。 贾赦也不着急,成日里吃吃睡睡,翻看皇庄的账目,他在数字上很敏感,都不用算盘,就能查账,几天功夫,查出来有问题的账本已经堆了一摞。 明夙偶尔路过,看一眼,第八天终于忍无可忍,“谁让你把账本带到床上来的!” “哥哥肯跟我说话啦。”贾赦笑笑,“这不是显得我夙夜辛勤么。” “带着你的账本,滚到偏殿去。” “我不去!” “滚。” “你始乱终弃!你是陈世美!”贾赦还挺横的,站在床上和明夙对峙,“你老让我滚干嘛呀!不能好好说话吗!” 明夙揉揉额头,有些怀疑被骗被算计的是自己,“坐下,别吵了,我头疼。” 贾赦翻脸比翻书还快,立马凑过来,“哥哥头疼啊,那我给你按一按?” “随便你。” 自己养的貔貅,只能自己受报应了。 八月中秋,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贾代善那个神秘的闺女,也终于到了。 按着时间算,其实和贾赦从雷州启程的时日相差不远,隔了没半个月。 “我爹这个决定做得很仓促啊。”贾赦和贾敬二人在京城门口等着接人,早有侍卫快马来报过,大约没半个时辰,他俩这妹子都能抵达。 “许是颜大人逼得紧?叔父这才不得已把女儿送上京城来。”贾敬道,“真是有后妈就有后爹,喂!你干嘛推我!” 贾赦抿着嘴道,“不许说老师。要真是外头养的私生女,那就是我爹不对呀。怎么办呀,我感觉我要失去我爹了。” “那怎么办。”贾敬也有点急,“那要不然还是指望颜大人能生孩子?” 荣国府的马车被一队侍卫护送着缓缓驶近,贾赦贾敬打马迎上去,贾敬道,“妹妹一路辛苦,家中都以安置好了。” 车帘一动,露出半张犹带稚气的芙蓉面,和兄弟二人一模一样的杏眼轻轻眨了眨,“你们就是我的兄长吗?” 贾敬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是。” 妈呀,我妹子咋这么好看呢!!! 贾赦第一次反应则是——卧槽啊,老师真的会生孩子啊,你们什么时候生的三胎,怎么也不告诉我和政儿啊。 干净清澈的杏眼是贾家人特有的,可这鼻子嘴巴,莫不是和颜灵筠一模一样,组合在一起,绘成少女的样貌。 堪称一句容色倾城。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快乐=3= 没车哈,人家没成年,没睡 第82章 林海本满心凄楚,从京城返家,熟料出城的时候便撞见了这样的画面。 少年鲜衣怒马,正神色温和地与车内的小姑娘说着话,小姑娘怯生生地点点头,忽而朝林海看过来。 -- 第156页 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林海不知怎么的就庆幸今日骑了马。 贾赦贾敬顺着妹子的目光看过去,很是不善,林海险些被兄弟俩看出个坠马事故来,因是熟人,只得上前来打招呼。 小姑娘和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嗖地放下了车帘,缩回去了。 “见过两位世子。”林海道,“真是巧。” “嗯。”贾敬作为大哥,出面和他寒暄,“这是要出远门?” “家父身体不好,我求了老师要回姑苏侍疾,陛下还拨了两个太医给我。”林海忍不住偷看了那马车一眼,“这位是?” 他其实并不很似林侯,略有一点娃娃脸,瞧着比本来年纪还要小许多,要是旁人问他妹子,贾敬多半是不理会的,不过林小海也算是个自己人,便大方地道,“是我叔父家的妹子,才从雷州到进京。” 林海哦了两声,拱手道,“林海见过贾姑娘了。” 里头半晌传来个娇滴滴的声音,“嗯。” 哪怕只吐了一个字,也叫人觉得语调又甜又软。 贾赦拍拍林海肩膀,“不耽搁你赶船了,有事只管说话。” 完全看出来他背后是怎么嫉恨过人家林小海的。 “多谢世子。”林海心里到底还是自己苦命的老父亲居多,也没多想什么,立时便告辞继续赶路了。 倒是车里的妹子问了一声,“兄长,他是谁?” “这个说起来话长,咱们也往家里走吧,我慢慢跟你说。”贾赦走在马车旁,小声把林海和他们家的渊源说清楚了,又道,“以后出来可不能随便掀了帘子叫人家看见你,听见没有?” “知道了。” “诶,爹也没说你什么名字,你自己说说。”贾赦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妹妹的名字,遭了贾敬好几个白眼。 他妹子像是被问倒了,犹犹豫豫地道,“兄长是问姓贾那个名字,还是姓颜那个名字?” “咳咳……你都说说。”贾赦从前倒是见过两边都是男子的修士靠着天材地宝生孩子的,此界灵机连个貔貅都养不好(天道冤枉),还能有这样的奇事? 贾敬的思维已经不比脱缰的麟驹好多少了,“难不成颜大人其实是个女子,只是为了行走朝堂方便,所以才女扮男装?” 贾赦无语,“哥你少看些话本吧,没得叫伯父打断了腿。” 两人一来一去斗嘴,他妹子听得有趣,倒把姓名这回事给忘了,待得进了宁国府,拜见了贾代化夫妻,史氏持着她的手道,“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标志的女孩儿,好孩子,你可算是到家了。” “噗。”贾代化扭头喷了半盏茶。 夫人未曾见过颜灵筠也就罢了,他是死了化成灰也能记住闺蜜那张妖孽脸,端看新侄女的样貌,从眉眼往下,可不就是那死妖孽的样子。 一时间父子三个对视几眼,皆是面面相觑,心中到底怎么个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在场最镇定的就是史氏了,这也和她习惯了溺爱贾代善有关系,别说外室生了个姑娘送来给她带,就是生了十个姑娘,史氏约莫也不会真的跟贾代善生气,就是有些不喜贾代善把姑娘家养在外头,早知道有这事,送来宁府与她带岂不好,也省得孩子受罪。 想到在外头躲躲藏藏的可怜,她对着小姑娘愈发和蔼,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依旧懵懂,“您是问姓贾那个名字,还是姓颜那个名字?” 贾代化是不喷茶了,他将剩下半杯茶尽数喝到肺管子里去了,贾敬贾赦赶紧上前给他拍背。 史氏不悦地看他一眼,“国公爷也不怕吓着孩子。来,你两个都说与我听听,我看哪个好听。” “姓贾的那个名字,爹说从文,给我取名叫贾敏,姓颜的那个名字,父亲说叫颜莬,草字头底下一个兔。” 许是有些紧张,小姑娘禁不住一直眨眼睛,长长的羽睫随着动作轻颤,如风拂过花枝,美不胜收。 众人完全不想去理解这个父亲是谁。 史氏镇静依旧,“如今回了家里头,得和你兄长们一个姓,往后就叫贾敏可好?你要是不舍得,留着 莬字做小名。” 贾敏默默把爹和父亲从前都叫我小黑给咽下去了。 为了怕孩子伤心,史氏没有多问她的身世,只和贾赦道,“既莬莬回来了,总不好一直住在宁府,叫外头瞧着去让人以为荣府不容她,荣府里一切我都打点好了,你带着你妹子好生回去住两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皇宫虽好,早也得回家吧?” 对贾赦留在宫中一事多有不满。 贾赦脸皮厚,只当没看见,“那我就带妹子先过去安置了,辛苦伯母了。” 史氏对着他是发不出火,等他们兄妹走了,立马就朝着贾代化开炮了,“国公爷也不管管?莬莬这话说出去,二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哪家里没有娘,就两个爹的?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他从粤广回来,家里住过一天没有?从前年纪小就罢了,如今一岁大过一岁,你像他这样大的时候,你我都成亲了。” 贾代化无奈道,“夫人呐,我是能管得住谁?我是能管得住两广总督还是管得住皇帝陛下?你之后好生教导莬莬,让她注意些就是了,大家小姐成日里也不出门,能说与谁听去,无妨的。” -- 第157页 “二弟我是管不住了,赦儿的亲事我这个做伯母的总能说一说吧?”史氏深恨自己是个文官出身,拿贾家这几个不靠谱的没办法,“若我们家是个武官出身,早就给你们几个一顿锤了。” “有句讲句,你现在锤他们父子,他们也是不敢还手的。”贾代化揽过她的肩膀,“莫气了,接风宴可都安排好了?说起来,你别光想着赦儿,这还有一个大活人儿子呢,敬儿过来,给你娘说一说,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媳妇儿。” 特别不要脸地祸水东引到了亲生儿子身上。 贾敬撒腿就跑,“我什么也没听见!我去演武场了!” 且说贾赦带着贾敏坐车回了荣国府,府里一切都打点得极为妥当,府里如今也就他们两个正经主子,史氏便把正房荣禧堂旁的五进院子给了贾敏,只是丫鬟缺了几个。 贾敏身边只有几个帮忙做粗活的小丫头。 “你上京时候,爹没给你安排大丫鬟?不会吧,就是他想不到,老师也会好生安排才是的。”贾赦不解道,好像妹子的行装确实简单了些。 贾敏看看周围服侍的人,小心翼翼地拽住了贾赦的袖子,“哥哥,能不能私下里说话?” “你们都先退下吧。”贾赦道,还亲自关上了房门,未曾料想一回身,被妹子吓了一大跳,“卧槽?!” 贾敏有些不好意思地拽拽头上垂下的两只黑色兔耳朵,羞得脸都红了,“我,我……每日里有几个时辰耳朵收不起来,所以父亲就没给我安排贴身侍女。我刚刚憋了一会儿,现在憋不住了。” “我我我……我可以摸吗?”贾赦接受得特别快,眼睛亮亮的。 “啊,可可……可以。” 宛如刻写在遗传基因里的结巴兄妹俩。 贾敏忍着不动,让贾赦在她头上动土,小声道,“我以前跟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就觉得哥哥不是寻常凡人,果然是这样。” 那是!你大哥是个貔貅好吗! 貔貅大哥饱览世事,知道有一种叫作“成精”,他一边轻轻地摸摸长耳朵的绒毛,一边琢磨着贾敏的话,“你还在老师身边呆过……啊,你是小黑是不是?” 当年金陵鬼节,贾代善从人家庙里偷回来的黑兔子。 就说呢,怎么一只小兔子能活得这么久。 原来是个兔子精。 “是,这个是只有哥哥,爹和父亲知道。”贾敏道,“没有敢告诉二哥哥,哥哥不会害怕我吧?” 贾赦怎么会怕呢,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觉得妹子的耳朵手感超级好,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怕你个小兔子做什么,我从前还骑过镇海吼呢,我留在家里陪你住一段时日。难怪你长得又像老师又像爹的,按着他们两个变的吧?怎么不按着老师的眼睛变,这样就能算老师的女儿了。” 这双杏眼作为犯罪证据实在是太充足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按着父亲化形的,大约是我修为不够。”贾敏道,“要不然我以后再试试?” “还是别试了,突然变了长相要吓死人的。” 兄妹两个又说了些闲话,直到贾敏能控制住了把耳朵收回去,贾赦才出门,“你睡一会儿,夜里头还要去宁府吃接风宴,我进宫一趟,很快就回来。” 贾敏弱弱地拽住他的袖子,“我一个人害怕。” 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的,忽然有个哥哥能吐露实情保护她,小黑兔顿时就不想撒手了。 贾赦揉揉她的脑袋,“行吧行吧,谁让你是我妹子呢,我就在外间守着,你睡你的。” 贾敏蹭蹭他的手,特别高兴,仰着头对他笑了下。 “别在外头这样笑。”贾赦把她捏成小鸭子嘴,“这样笑会被人抢走的。” 一笑倾城,不外如是。 自三七去浣衣局受罚之后,乾元殿便是梨儿主事,她接了宫女递来的信,觉得自己恐怕也要去洗衣服了。 陛下连着晚膳的菜都特地吩咐成世子喜欢吃的了,这可怎么是好。 明夙倚靠在榻上看书,淡淡道,“什么事不敢叫我知道?” 梨儿不安地搓搓马上要受苦的手,低声道,“世子说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日,这些天就不回宫了。” “你让他今天不回来,这辈子也不用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道:因为颜美人不缺女儿, 贾代善缺一个啊,我为了填补你崩坏的剧情操碎了心 莬=兔 之前说啦,贾小敏是个毛茸茸 贾小敏是真的纯良,不是切黑 兄妹三个只有贾政是人 贾政:我太难了 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3= 谢谢以下心肝儿投的营养液~~ 读者“久”,灌溉营养液 +28 2019-09-12 04:58:29 读者“腐女一枚”,灌溉营养液 +2 2019-09-09 12:58:56 读者“月月也要加油”,灌溉营养液 +20 2019-09-07 09:34:05 读者“蒙其D路飞”,灌溉营养液 +3 2019-09-04 21:43:48 第83章 “奴婢知道了。”梨儿屈膝退下,特意放慢了脚步。 果然,才走到第五步,就听到皇帝陛下道,“回来,今日是中秋,他要住就住吧,荣国府也没有惯用的人,你到时候和颁赏的一起出宫,把他常用的东西都带好。” 他不喜热闹,中秋离着他生辰又近,宫中是不办宴席的,就赏几个月饼下去完事。 -- 第158页 “是。”梨儿盘算着要带出去的东西,即将退出去的时候,抬头见明夙脸色缓和,禁不住开了个玩笑,“说起来,应当把陛下带出宫给世子才是。世子旁的都不上心,这乾元殿也就陛下能留得住世子了。” “你啊,跟三七也学坏了。”明夙摆摆手,嘴角微弯,“他不在我也清静几天。对了,上次书局带回来的茶呢?给我泡一杯。” 三七不在,梨儿以为就是个普通的茶叶,给他泡了一回上来。 屋内恰放了一盆将谢未谢的镜台佛莲,闲来无事,不如做个梦试试。 天色刚暗,宫里赏月饼的天使就一个个陆续出去了,各家勋贵、文武重臣都有赏赐,梨儿的马车坠在最后面。 贾家一家子都在宁府吃团圆宴,贾代化接了一回恩裳,贾赦又替自己家荣国府接了一回,刚坐下要动筷,不想又说宫里来人了。 “不知道又是赏什么。”贾代化只得起身再带着俩小伙子出去一趟,他禁不住吐槽道,“要不然还是把你还给陛下得了,这一晚上忙的。” 贾赦正和贾敬说着悄悄话,冷不防被贾代化点名,笑嘻嘻地看过来,“肯定是给伯父的赏赐,和我有什么关系。” 结果过了影壁就见梨儿领了四个小宫女站在那儿,手里捧了无数东西,梨儿笑道,“陛下不放心世子,特意命奴婢跟出来服侍。” 贾代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就让内子设一桌席面给姑娘,等会儿和他们兄妹一道回荣府也就是了,省得来回奔波。” 宁国公的话,梨儿自然不会反驳。 贾赦道,“哥哥心情怎么样?” “不大好呢,陛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奴婢出来的时候,陛下正在看书。” “诶,我知道了。”贾赦叹了口气,“你先去吃饭吧。” 贾代化一拍他的肩膀,带着人往回走,板着脸道,“大过节的,叹什么气。这天天面君,偶尔休息一天不成?” 贾赦忙点头,“成成成,咱们快些走吧,一会子菜凉了。” 大过节的,他还不想挨顿打。 既是中秋宴又是给贾敏的接风宴,桌子就摆在正房院子的大槐树下头,席面正中间供了俩比贾赦脸还大的月饼。 家里人少,史氏就携着贾敏一起坐了,并没有分席。 贾代化举杯先简短地说了中秋祝词,又对新侄女表达了欢迎,“明日便开了祠堂将你记入族谱,往后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和你伯母说。” 贾敏虽懵懂,倒也懂道理,立时起身道谢。 “别拘礼了,伯父不讲究这个,快坐下吃吧。”贾赦道,给他妹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吃这个,这个也好吃。” 史氏笑道,“你怎么光给莬莬夹素菜,今儿的八宝鸭做得好,莬莬尝一尝,中秋要吃鸭子的。” 贾赦:……她是个兔子,不得吃菜吗? “能吃鸭子吗?”他小声问贾敏,见贾敏弱弱地点头,这才拽了个大鸭腿放在她碗里,“这鸭子蒸得酥烂,你拿筷子就能割开,快吃。伯母,您也吃!” 把另外那个鸭腿拽给史氏了。 贾代化是不会说自己略有点嫉妒自己夫人的,没好气地呷了口酒,“对了,我问个你事。” “伯父你问。”贾赦还特意把凳子往他那里拖了拖,显得特别乖巧热情。 贾代化心里好过一些,“你自己是个什么打算?看你这个样子,陛下多半是不舍得放你去军中了,只是到底陛下护不得你一辈子,日后你要接下荣国府的,总得有个正经差事吧?” 贾赦没想到回家吃饭团圆饭还要问工作,一时间有点懵逼,在贾代化再三催促的眼神下才道,“我自己也没想好,本来是想重新做点生意的,可是想来想去都没有合适的,只得先替哥哥整治一下皇庄了。” 他又将自己从前所想类似不与民争利、不想靠家里躺赢等想法说了。 “长了这样一张聪明脸,怎么脑子这么笨。”贾代化掐了一把他的脸,“ 你这个不叫与民争利,你这个叫与商争利。但是你想一想,譬如瓷器,你关系硬,卖五钱银子一盏官窑,外头商人卖二两一盏,对买东西的老百姓来说,他自然是划算的。这少的一两五钱,有多少是疏通费,有多少是赚头,想必你也会算一算。” 贾赦听着目光闪烁,没有说话。 贾代化继续道,“你寻常只能瞧见你爹和颜郁离处事,你爹处置军务,无从参考,只得瞧着郁离的,他这个人不能说格局小,但是他为人处事,都在暗处,大白话说就是不大气。就好像古来奸妃一个人是没办法成事的,得前头挡了个昏君。但是你不一样,你自有爵位出身,你要做什么事,就得堂堂正正把事情做气派了,不然不如不做。处在你的位子上,凡事不可有怯懦退让之意,大开大合亦可,不然无法服众。” 这就是把孩子给妖孽教的一个坏处了,他宝贝侄子天性单纯,哪里玩得来那些个阴谋诡计,岂不是为难孩子么。 贾赦慢慢消化着贾代化的话,倒不能说伯父说的不对,但是他总是有些放不开手脚的感觉,不敢下手去做。 知子莫如父,虽然是侄子和伯父,贾代化也是差不离了,当即道,“怕什么,赔钱就不说了,咱们是赔不起吗?你上头不是还有皇帝撑着么,就是把盐商许可给你做,也未尝不可。” -- 第159页 贾赦脸都要皱成包子褶了,“就是因为有哥哥在才觉得不敢,万一人家觉得我是靠关系上位呢?那就给哥哥惹麻烦了。” 贾代化心说,我们家孩子果然心善,只是你再靠关系,也靠不成邓通造钱那样吧。 “赦儿啊,你想多了,靠着关系的皇商多得是,可亏本赔钱的也不在其数,靠着关系做不好才是真丢脸。”贾代化说着又捏一把脸,还使上了激将法,“你就这么保证自己做了能靠关系的生意,就必定能赚钱?” “不能。”贾赦苦兮兮地道。 貔貅都不会招财了好吗!他对自己已经没有盲目的自信了。 “啧,没出息。”贾代化手下用力,给孩子脸上掐了块红印子出来,“伯父跟你打个赌吧,我给你出本钱,你要是过年前能赚到一万两,我把你伯祖父用过的刀送给你。你要是输了,你从宫里搬出来,我和你伯母正准备给你议亲。” 贾赦睁大眼,“这两个赌注有关系吗?” “没有。”贾代化很直接,“那你输了就搬出来,赢了就不用搬出来?” “可……可是……”贾赦习惯性就要撒娇,软绵绵地拖着长音当小结巴,“可是我不想搬出来呀。” “你翅膀还没硬呢,大人说什么是什么,还有,不许作弊!不许卖家里东西!”贾代化这回是铁了心了,“你要不然就让我看看你有本事安身立命,要不然趁早回家来。难不成等陛下要立后选妃了,你再灰溜溜搬出来?” 贾赦都要急了,贾敬坐在他娘下手,看不过去要开口,被贾代化一个眼神给逼退了,“你别掺和,过了九月送你去居庸关历练历练,暂且没你的事儿。” 贾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用还不熟练的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搁到贾赦碗里,“哥…哥哥哥哥哥还是先吃……吃饭吧。” 得,又是个哥哥哥的小母鸡。 贾代化一顿饭弹压整治了两个小兔崽子,心情甚好,对着侄女儿的慈爱面孔就不用说了,柔和得能滴下水来,“莬莬自己也吃,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 贾敏眨了眨眼,小声道,“想,想吃皇竹草。” “好啊,夫人,咱们家有备……等等,皇竹草不是喂马的吗?”贾代化惊了,一瞬间脑补了侄女深受虐待得前十几年,当场就要写下大红血字报痛骂颜灵筠。 完全没有想到小黑兔就是觉得人的牙齿不习惯,想要棵草磨磨牙。 贾赦轻轻碰碰贾敏手肘,跳出来打圆场道,“莬莬开玩笑呢,她就是喜欢吃素菜,我记着咱们府上从前有种野菜馅儿的金鱼包子特别好吃。” “有的,早给你们备好了,金铃,叫厨房赶紧蒸了端上来。”史氏吩咐道,金铃其实早已经嫁人了,只是她还喜欢喊旧时的名字。 金铃去端包子的时候,恰好遇上梨儿这一行宫里的姑娘在小厨房的西厢吃晚饭,见她们各各水灵出挑又动作优雅,难免多看了几眼。 却听得里头有个挽双环的小宫女抱怨道,“今晚宫中肯定有赏赐的,咱们都赶不上了。” “住口。”梨儿斥责道,“跟着世子难道打赏得还少了不成?” 听见涉及贾赦,金铃悄悄往前走了几步,避开门口,却仍旧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那小宫女大约是真的觉得不忿委屈,也顾不得怕梨儿了,只横冲直撞继续道,“梨儿姐姐替身服侍,当然不知道我们下头的苦楚。赏钱也就罢了,等得陛下立了皇后,咱们这些个服侍过世子的,哪里还有命在。”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3= 谢谢xueyeliangyi心肝儿的地雷 ,啾>3< 第84章 当时三七选了梨儿接班,是因为她性子温柔谦和,与前头杏儿仿佛,因此她虽这些时日服侍贾赦贴心,但到底御下欠缺几分,竟由得那妮子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余三个也是反应不一,和她相熟的自是不悦,也有帮腔的和听完害怕的。 宁府是分三个厨房的,主子吃的都在正房的小厨房,下人们开饭都是大厨房包办,另外贾敬住在外院,另开一个小厨房。 今日前头主子设宴,又是堂小姐头一回进府吃饭,正房的小厨房难免想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因此灶前忙得很,左右离得近,与其让小丫鬟来回传话,金铃索性就亲自来端包子了,不想听见这么场口角。 她本就是厉害的性子,这么些年跟在史氏身边更是历练出了,听着苗头不对,端着托盘就哎呦了一声,她声音清亮,一时间连厨房里的婆子丫鬟都引出来了,西厢里的几个宫女也听见外头有人,便都住了口。 “赖青家的,怎么了这是?”婆子想上前搀她,又怕她嫌弃自己腌臜,搓着油腻腻的手就骂提水的小丫头,“是死人呐,不知道扶你姐姐一把?” 那小丫头还没留头,听完怕得很,可手里又提着开水不好随意放下,一时间急得眼睛都红了。 “妈妈骂她做什么,我自己不小心崴了脚。”金铃笑了笑,见梨儿问询出来便道,“劳烦妹妹扶我一把了。” 梨儿见她虽作妇人打扮,却穿着不俗,又听婆子称呼她赖青家的,想来是宁国府里很有脸面的管事,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将人的重量带到自己身上来,“姐姐还能走么?这是要去前头送菜?我帮着送吧?” “妹妹对咱们府里路不熟悉,不如这样,辛苦你搀我过去,到了院门口,再由你端进去可好?”金铃暗地里捏了一把的手。 -- 第160页 梨儿险些以为她是特意给自己解围的,又觉得没有这样巧的事情,笑着应了,扭头吩咐几个小宫女道,“你们好生吃着饭,叫我知道谁不规矩,仔细你们的爪子。” 金铃谢过她,又朝着方才那小丫头道,“既有了热水,还不给你几个姐姐泡好茶来,你就留在厢房服侍她们吃饭,妈妈要有事,吩咐别人去。” 一时小丫头和婆子都应了,她也不肯让旁人碰那笼屉,只自己端着,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等出了小厨房,又转过了夹道,金铃便自己站直了,笑道,“对不住了,方才是我诓妹妹的。” 她说得落落大方,梨儿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反倒觉得羞愧,自己管不住人,叫下头跑到宁国府来胡咧咧了,当即面上泛红,屈膝道,“多谢姐姐替我解围,是我无用,总管不在,便弹压不住下头。” 金铃知道她是宫里的大宫女,又专职服侍贾赦,有心交好,“妹妹才几岁呢,况且好言劝不得该死的鬼,咱们尽了义务也就是了。我怕这点心凉了,咱们走得快些,这几日世子都住在家里头,还怕没有说话的时候么。” “到时候一定来寻姐姐说话。”梨儿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只先结个善缘罢了。 贾赦不明所以,见了二女一起过来,随口问了一声,“你吃过了?自家人吃饭,不用伺候了。” 他从前吃饭也没有让人布菜的习惯。 自己想吃啥夹啥多爽。 梨儿也不解释,倒是史氏瞧见金铃抛来的眼神,微微颔首,“金铃,领梨儿姑娘去你屋里坐坐,可怜见的,这大过节的来回奔波。” 金铃会意,拖着梨儿去自己屋里坐了,明里暗里问了一些贾赦在宫里的事,梨儿也不是蠢人,勉强笑了下,“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世子在宫里一切都好,凡陛下有的,世子都有,有时候陛下还让我们先紧着世子。要叫陛下知道了,她们几个自是不提,就是我都落不到好。” 只怕是真的要去洗衣服了。 “妹妹只管拿出手段整治她们就是了。”金铃提点了她几句,“如今在咱们府里还好,真传扬出去,别说吃瓜落,只怕性命都攸关。” 梨儿又是心焦又是害怕,怎么也坐不住,“我还是回厨房瞧着她们踏实。” “我送妹妹出去。”金铃也急着去和史氏禀报,没有留她。 史氏听罢重重一拍筷子,桌上三个小辈立马噤若寒蝉,贾敏吓得缩到贾赦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史氏。 贾代化杯子里的酒都 被她拍得撒出去不少,奇道,“夫人,什么事这样大的火气?” 史氏完全不想重复这样的混账话,扫了一眼贾赦,看他傻了吧唧看过来,心里更是堵了几分,又不好责怪孩子,只得转头狠狠地拿眼睛剐了贾代化几眼。 贾代化:…… “吃过饭早些休息吧,你们兄妹还要回荣府呢。”史氏忍下气,她娘家是侯爵府,外祖家是郡主府,收拾几个小宫女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刚才实在是火气太大了,没忍住爆了。 她百般疼爱长大的宝贝,这几个小蹄子嘴里倒不干不净上了,一时间对着皇帝陛下也有了几分不满。 贾敬立马站起来道,“我也去!我今天要和赦儿睡!” 贾赦心中自有打算,才不要跟他睡,“明天跟你睡,我今天累得狠了,你睡相不好。” “真的吗?”贾敬不太敢相信,他从小到大也就和贾赦一个床睡过觉。 贾代化训道,“什么真的假的,老实家里呆着。你天不亮就要起来练武的,再吵着你弟弟,好了,都散了。莬莬啊,劳碌一路了,明日不必过来请安了,好生歇歇。” 贾敏慢吞吞地从贾赦背后挪出来,“多谢伯父,那我和哥哥先退下了。” “去吧去吧。”贾代化笑得和朵花儿似的。 鉴于妹子一路都拽着自己的袖子不放,贾赦只得陪着她一起坐车,把她送回自己的院子,再揉一把小脑袋,“有需要的就叫丫鬟帮你,明早我来陪你吃早饭。” “好。”贾敏眨巴眨巴眼,“哥哥你是不是想溜出去?” 贾赦:???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行吧……肯定会陪你吃早饭的。”贾赦又揉一把,“听话啊,你不许出院子。回来给你带皇竹草。” 他太能理解这种感觉了,就好像是他刚当人的时候特别想啃金子,哪怕只是舔一舔也好。 贾敏乖巧地目送他离开,然后屏退了下人,嗖地一下把两个兔耳朵变出来,一手一个拽着扇风。 贾赦牵了麟驹,悄摸地就从角门出去了,一路直往皇宫而去。 这个时辰按理明夙应当是还没睡的,结果他大摇大摆地想给明夙一个惊喜的时候,发现明夙居然团在榻上睡得正香,想来是他睡得不舒服自己解的头发,九龙冠被随意丢在一旁,长发迤逦而下都拖地了。 “怎么在这里就睡了。”贾赦坐到他身边,本来推醒他,却见明夙深蹙着眉头,满面都是泪痕。 卧槽,我哥哥这么想我吗,我就一天不在,他已经哭成这样了。 当然了,他也就是这样瞎想一想。 “哥哥?哥哥?”贾赦抓着他的肩膀轻轻晃了晃,明夙却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又落下两行清泪来。 -- 第161页 贾赦算上兽生许多年,也未曾见过明夙这等伤心的样子,他不免有些紧张,晃得更用力了,“主人?怎么了呀?” 直到力道大到约莫死人也能给晃悠活了,明夙这才昏昏沉沉睁开眼,伸手按住贾赦的手臂,低声道,“别晃了,我头晕。” “诶,是不是病了?”贾赦侧过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试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是不烫,我让人去叫太医。” “不用,我缓口气就好了,方才做了个梦。”明夙只觉浑身力气都被那噩梦抽干了,说话还有些吃力。 贾赦听着他的喘息声,不自然地道,“哥哥梦见什么了?” 明夙摸索着找到贾赦的手,然后牢牢握住,“我梦见你长大成了一只大貔貅,大到可以把我挡在身下。” 梦里剑光遮天蔽日,不得生门,唯有长大了的滚滚护在他身上,剑光与鳞甲撞击的声音,貔貅从喉咙口发出的嘶吼,以及弥漫在鼻尖,久久未曾褪去的血腥味。 现在仿佛还历历在目。 “我这么厉害呀。”贾赦感觉到他在发抖,左手绕过他的腰,一用力将人揽在怀里,“做梦,都是假的。” 他看到茶几上的镜台佛莲,笑道,“原来哥哥在试这个,可见你最想梦到的是我长大成一个大貔貅。” “嗯。”明夙用力咬住嘴唇,想从那种恐怖的无力感里清醒过来,忽然唇上一热,贾赦已经不由分说亲了下来,并且很快撬开他咬得死紧的牙关。 一吻毕,贾赦抹掉他嘴角的银丝和脸上残留的泪水,“不要去想梦里的我了啦,那都是假的,我不是在这里吗?嗷!” 明夙被他抱得不得动弹,直接掐在他腰间的痒痒肉上,“你不是在阖家团圆么,又回来做什么?” “回来陪哥哥呀。”贾赦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侧头和他蹭了蹭脸颊,“还好回来了,不然你岂不是白哭了。” “滚滚滚。” “多说一个滚,人家叫滚滚,不叫滚滚滚。”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的心情真的是很激动 第85章 明夙并不想理他,奈何就目前来说,是这个狗貔貅力气比较大,要不是拼死抵抗,他多半是挣脱不开的。 他不由产生了我为什么当初要跟在他屁股后面催他吃饭,不如就让他当个弱鸡好的后悔之情。 #你再也不是我的小可爱貔貅了# #是狗# “哥哥怎么不说话?要不要喝口茶?”这个狗话还挺多,见明夙不理他,眼看就要有絮絮叨叨下去的势头,明夙只得开口,“没事,早些睡吧。松手!” 十分艰难地把自己头发从狗的蹄子里头拽出来。 贾赦非常遗憾,但是再来一把估计他哥哥真的要生气,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去叫人打水来沐浴。 明夙防他和防贼一样,坚持要分开且轮流洗。 饶是这样严防死守,晚上睡觉却是防不住的。 皇帝陛下这一晚上没睡踏实,被梦魇惊醒了好几次,然而但凡他有个动静,边上这只狗便要过来舔人,说辞还特别冠冕堂皇。 “你差不多就行了。”明夙今晚第三次把这颗狗头推开,“我明日要上朝的。” 妈的,给老子亲肿了,我难道告诉下头文武百官是吃辣月饼吃的么。 烛火透过月影纱照进来,温柔地照出明夙如含了一汪春水的桃花眼,还有贾赦可怜兮兮的神情。 又来了。 到底他妈是谁占谁便宜。 要点脸好吗! 貔貅本来就没有菊X,现在连脸都不要了,可以天道毁灭了啊。 明夙再八风不动,也遭不住了,捂住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睡吧睡吧,算我求你了。” 说罢翻身朝里侧,拿被子蒙住了头。 贾赦才不想睡,他撑着头死死盯着明夙,一双招子能放出光来,“哥哥你睡,我守着你。做个好梦呀,梦到我就更好了。” “那可别了。”明夙道,“我他妈不想做梦谢谢。” 好端端一个帝星转世、做了皇帝的人愣是给搞得对做梦有阴影了。 “你别他妈看着我了!” 虽然隔着被子,明夙仍然觉得如芒在背,整个人都要炸了。 贾赦和小时候一样,慢吞吞从身后抱住他,额头抵在他背上,“好吧,不看。” 明夙本来想要挣开贾赦,想想大半夜的还是算了,动静大了再把侍卫招进来救驾了,未曾想剩下的半夜睡得特别沉,零星的梦都没有做。 翌日清晨,到了上朝的时辰,外头宫人叫起的时候,他还有些睡眼惺忪,下意识就低声应了,要从贾赦身上跨出去。 谁知道刚才还睡得四仰八叉的人忽然就睁开眼睛,伸手要抱他,明夙虽然吃过几次亏,但是目前还没有学乖,错不及防下被他拽了下去。 “你要是想死趁早说。”明夙无语,“赶紧撒手,我要去上朝了。” 贾赦眨眨眼,“哥哥昨天睡得好吗?” “不好!”明夙沉着脸,“我再说一遍,撒手!” “不撒!嗷!” 明夙下死手,给昨天贾代化掐的那道在左边掐了个对称。 好端端一张脸,青一道,红一道的。 外头候着的大宫女听到里头的动静,吓得直接就给跪下了,又不敢上来掀帘子,只得小声提醒道,“陛下?” -- 第162页 贾赦看明夙连眼睛都眯起来了,显然是真生气了,爽快地就松了蹄子,“我也起了,不然就叫家里发现了。哥哥,你觉得像不像偷情啊?” 明夙已经要产生应激反应了,主要是贾赦得了便宜还卖乖,实在是太讨抽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就分分秒秒在提醒明夙——你又吃亏啦,你又心软啦,你又被骗啦。 请恕他对贾赦的感情没有办法战胜自己小气的本性。 他一拢龙袍,自己系了扣,神情冷淡地骂了句粗话,“像你二大爷。” “我没有二大爷,我爹就排第二。”贾赦伸了个懒腰,“那我今天就不回来啦?” “那可真是多谢了,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了。”明夙照了照镜子,眼睛嘴唇都有些红肿,拿冷水敷过了也无甚效果,只得装着不知情,先去上朝了。 大不了就说吃辣吃的。 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明夙许是气急攻心没发现,贾赦却是 察觉到了,这大宫女不大会来事儿,换做是三七,早就捧了冰上来请明夙敷了,怎么会任由皇帝就这样上朝去了,连着平日准备着让他垫吧两口的小点心也无。 这大宫女的脸他倒是熟悉,还曾经就着她的手喝过一碗汤。 他已经是小有城府的貔貅了,面上不显,只笑道,“瞧着你有些面熟,不是从前服侍皇贵太妃的么,怎么调到乾元殿来了?” “奴婢樱儿见过世子,奴婢是昨日由娘娘拨来乾元殿服侍陛下的。”樱儿说着对贾赦展露了一个含羞带怯的笑容。 贾赦不免暗道一声我见犹怜,奈何对貔貅没有用,“原来你叫樱儿,倒和我这里其他服侍的名字搭调,不用另取了。” 樱儿笑得愈发好看了,上前请他更衣洗漱,还关切道,“世子不多睡一会儿吗?” “我今日有事急着出宫。”贾赦感觉到她借着穿衣服的动作,手在自己背上不规矩地摸了两下,很轻柔,像是故意撩人又像是不当心碰触到了。 啧,娘娘把这个人送过来到底是个什么居心呢。 不过他这会子赶着回家,也只得先搁下不提了。 樱儿见他不为所动,眼里闪过失望,柔顺地送了他出乾元殿,直送到大门口,还给自己配台词,“世子一路小心。” 贾赦随意摆了摆手,“回吧。” 搞得跟送情郎似的,汗毛都竖起来。 让他竖汗毛的事还在后头,他本想着趁贾代化上朝的功夫,赶紧偷溜回家,两府虽离得近,到底是隔着墙的,贾代化必然发现不了。 谁知道贾代化昨日夜里听了史氏说的,气得当时就让人来荣府喊他过去问话,直接就穿帮了。 因此当贾赦叩开自家角门,才刚踏进去,就瞧见了坐在甬道正中间的贾代化。 贾代化和个老太爷似地端着茶,看他好像要往后退,老神在在道,“跑呗,我这儿特意给你埋伏了二十个护卫,你能跑算你本事。” 此时天尚未大亮,灯笼还亮着,廊柱等处影影倬绰,确实有几个人无声站着。 贾赦只得厚着脸皮凑过去,“伯父您这是起得早还是没有睡呀?这个时辰您不是该在朝上么。” 贾代化把太师椅扶手拍得啪啪作响,“我就掐着你要这个时候回来,说,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进宫了。” “你倒是老实,你自己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贾代化憋了一晚上的怒气尽数爆出来了,“我本来打算给你一千两银子当本钱,如今瞧着你也是本事了,那就改成一百两吧,到今年大年夜,一万两银子少一文钱,我亲自去宫里给你搬家当。” 贾赦索性靠着他的腿坐地上了,“伯父别气了嘛,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贾代化瞧见他就来气,把他踢开些,“也不知道颜家祖上是个什么奸妃血统。早知道当年就应该让他跪死在东宫门口,连着颜抱月一起跪死拉倒,省得祸害我们家孩子。” “伯父!”贾赦把脑袋搁在贾代化膝盖上,使出惯用的装可怜伎俩,“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了嘛。” 贾敬靠在廊柱背后打瞌睡,想起那一年中秋灯会贾小赦因为“失恋”郁郁寡欢,他还劝贾小赦只管照旧缠着明夙。 果然吧,这样甜腻腻的小东西是没有人能拒绝的。 虽然现在变得有点蔫儿坏,没有以前傻了,但是我弟弟还是这么甜嘛。 贾代化铁了心要收拾他,任由他千般万般说好话都不理他,不曾想贾赦吸吸鼻子,仰起头,刷地就掉了两行眼泪。 无声无息,凄楚无比。 “哭什么?你当你是女孩儿呢,哭一哭我就心软了?”贾代化说着没有心软,语气已经先软了,“哭有什么用,你得拿出男儿气概来。受千夫所指不怕,可前提是你得有这样的本事。退一万步,陛下失了帝位,以他的才干,在何处都能东山再起,可是赦儿啊,你离了宁荣二府,离了陛下,离了颜郁离,可怎么办?” 贾赦抿着嘴唇,还有些生气,“伯父说到底就是瞧不起我,我才不是这样没有用。” “那不就得了,既不是这样,你就做出来打我的脸。”贾代化想摸摸他的脸,忽然发现脸上多了道印子,当即又要炸,“怎么回事?他还跟你动手不成?” “没有,早上闹着玩的,我把他惹急了。” -- 第163页 “惹急也不能动手,瞧给你掐的。” 于是贾赦就打了他的脸,把脑袋转过来给他看,“喏,这是您掐的,还比哥哥掐得重,都淤青了。” 贾代化:…… 操碎心的老伯父立马转移了话题道,“这里是你的本钱,每过五日,我会让人来查账,别想着糊弄我,颜郁离底下有能人,难不成我没有。一旦发现作弊,后果你清楚的。” “知道啦。”贾赦苦哈哈地接过那张可怜的一百两银票,“难不成我在伯父心里就这么不可信?” “啧,是有那么一点不可信。”贾代化在这个上头就比明夙拎得清许多,“小东西,哪日里在史老侯爷面前装过了样子,才算你赢呢。” 贾赦只敢在心里吐槽,那可真是个伟大的目标,你都装不过好吗? 他一低头,把眼泪蹭在贾代化衣服上了,那纹样上头的抱鹤童子立马就和尿了床一样。 贾代化看着好笑,拍了他两下,“你几岁啊?” “我三岁。”贾赦看他气顺了,脸皮顷刻间又厚了起来,蹭着他撒娇,“伯父,一百两也太少了,这会子到过年只有四个月了,要翻一百倍呢,您真的忍心看我难过啊?” 贾敬心说这就来了,端看他爹能不能扛过这波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anglangyi心肝儿的地雷 绝了卧槽,我这么多天头一回关WORD,结果是又没保存第85章 ,也没放存稿箱,还好睡前看了一眼,立马窜起来补写了一章,嘤嘤嘤嘤嘤嘤 第86章 他爹当然是抗得过去的,毕竟他爹下起狠手来,连宝贝弟弟贾代善也能抽一顿。 相比起来,贾赦得到的纯粹是文化课试题,已经被优待很多了。 贾代化揉揉贾赦的狗头,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就一百两,多的一文没有。” 在他看来,贾赦的脾气和小年轻时候的贾代善有一点像,有些软弱和得过且过,非得叫逼到死角了,譬如贾代善,让人家刺客里应外合到家里来了,丢脸丢出十八条街去,终于清醒过来,肯认真做人了。 贾赦如今便是这个样子,甚至还多有不如,毕竟贾代善再软弱也不是块糖年糕。 哪怕没有皇帝这个事,贾代化也得逼着叫这孩子开窍。 糖年糕本糕完全不知道老伯父的心意,见他不肯通融,鼓着脸爬起来,“那我先去睡觉啦,伯父晚安。” 贾敬见他爹没反应,默默地跟上去了,他也没睡醒。 “伯父怎么忽然这么大火气。”贾赦这次倒没有赶他走,“一百两要赚一万两,诶,做人好难啊。” 贾敬没个正行,胳膊搭在他身上,“你不是小貔貅嘛,哥相信你可以的。实在不行,你就随便开个铺子,我让人去买呗。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已经是个废貅了# 贾赦有气无力地把脑袋耷拉在他身上,“看你怎么这么傻,你一买,伯父不就知道了嘛。而且还不能找人帮忙,不然他随时可以说我是作弊。” “好吧,你自求多福。”贾敬爱莫能助,“你到底住哪个院子啊,怎么还没走到,困死了,一晚上没睡,就为了堵你。” 想到昨天晚上,贾赦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自己在那儿傻笑,“嘿嘿。” 贾敬只当他是受刺激受疯了。 兄弟两个随便挤了一张床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就睡得晚了。 昨日是满月,兔子属阴,贾敏得了月精,人身稳固不少,试了试好似耳朵跳不出来,十分高兴地等着告诉贾赦这个好消息,结果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气呼呼地站起来又坐下。 小丫鬟见状就劝道,“姑娘不如自己先吃吧,世子还没起来。” “不吃,我等哥哥一起。”贾敏瞧着软糯胆小,还是挺犟的。 下头人没法子,只得去禀报贾赦,不曾想世子屋里不止有多了个隔壁世子,还有个煞星。 贾赦已经睡得横在贾敬身上了,一颗狗头半悬在床外,完全没有察觉到明夙坐在床边上凉飕飕的眼神。 梨儿就和在油锅里被炸一样,又听下头人说贾敏不肯吃饭,顾不得旁的了,上前轻轻推了推贾赦,“世子,世子,该起了,姑娘一直等着你吃早饭。” “嗯。”贾赦习惯性伸了个懒腰,发现碰到东西了,倒着看见明夙的脸,顿时就忘了自己今早还在感慨做人好难,笑眯眯道,“哥哥早。” 当即踢了被子要起来。 他另外那个哥哥贾敬睡得正香,冷不丁被当被子踢了,险些吐出二两血来,揉着肚子怒道,“到底谁睡相不好,你再踹我,我可不客气了。咦,陛下?” 明夙冲他点点头,又去看贾赦,“猪都没你睡得多。” “我昨天晚上辛苦了呀。”贾赦跳到地上,没有接梨儿捧来的衣服,“换一件,我记得我也有件这样浅紫云纹的。” 明夙今日便穿了这么一件常服,时常是他穿什么料子,就给贾赦也多做一件,贾赦多半是嫌弃颜色素淡不肯穿的。 贾敬本来想蹭早饭的,奈何狗粮已经塞饱了,胡乱理了衣服就跑,“不用管我,我回自己家换衣服去。” 反正跑得快,转眼就窜回去了。 明夙就觉得他的貔貅变坏了,肯定是贾家人的原因,这一家子脑袋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 第164页 包括他舅妈。 巧得很,这一件浅紫的正巧是装在箱笼里带出来的,梨儿有心弥补昨日的失误,还特意寻了跟明夙发上相仿的白玉冠给贾赦束发。 等都收拾好了,贾赦非要拖明夙一起照镜子,心里美得很,“嘿嘿,以后哥哥穿什么,我也穿一样的。”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情侣装,但是意思已经有了。 明夙就打击他,“我穿龙袍你也穿?” “我说常服。”贾赦完全不受影响,“走吧,都迟好久了,妹子肯定等急了。我昨天忘记 跟你说了,我妹子其实是……” 趴在明夙肩膀上小声把贾敏的来历说了。 “哦,那挺好,你不用年幼失怙了。”明夙听罢就把人推远了,“你站得离我远一点。” 今日下朝史老侯爷还劝他既然打小长在江南吃不得辣,还是不要轻易挑战了,还委婉诉说了这等形象有损龙威。 “唉。”贾赦就长叹一口气,又把贾代化发火的事说了,“哥哥你还是珍惜现在吧,万一我赚不到钱,咱们就要被棒打鸳鸯了。” 贾赦只要说到赚银子,明夙总是略有有点心虚,态度也好了许多,“无妨,到时候让江子瑜帮你,再不济,卖些云贵药材还赚不来么。” 说话间已经到了贾敏的院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贾敏蹦蹦跶跶地跑出院门,直接就扑到明夙怀里了。 贾赦:??? 贾赦赶紧把她拉开,“莬莬不可胡闹。” 贾敏眨眨眼,睫毛鸦翅般扇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兔子了,嗖地又躲回贾赦背后去了,咕哝道,“太久没见这个哥哥了,有点想他。” “你光想你哥我就可以了。”贾赦道。 你嫂子就不用想了,上一个这样“刺王杀驾”的姑娘还在牢里接受审查,也就你是我妹子,放过你一条兔命。 “乖。”明夙浅浅一笑,“记性还不错。”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小黑兔倒还能记得住他。 众人赶紧把掉了的下巴眼睛捡一捡,服侍主子们用饭,说是早饭,其实离着午饭的时辰也差不离了,贾敏饿得狠了,扒着一道香菇菜心不肯放,别的都不肯吃。 贾赦盛了半碗红枣粥给她,“都要吃一点,不可以挑食。” 明夙咬开一个蒸饺,突然就没有了食欲,而且肝儿疼。 妈的,老子哄你吃饭,就是为了今天看你哄黑兔子吃饭的么。 既知道不可以挑食,当初又作天作地的干什么。 他脸一沉,贾敏吓得嚼都不敢嚼了,咬着半根青菜,楚楚可怜地看着明夙,“你你你……你怎么生气了?” 可能因为她天生胆小,对着人的情绪比较敏感。 “你别吓她。”贾赦就道,眼看着明夙的脸越来越黑,禁不住笑着往他嘴里塞了一筷子桂花糕,“妹子的醋也吃?” 明夙没说话,理这小兔崽子都是多余。 贾赦却自己解释上了,“当时哥哥不理我,我心里多难过呀,都说了是为了吃点甜的甜甜心。而且吧,我确实比较喜欢看哥哥追着我吃饭的样子,着急又上火。” 至今想起来,还是非常满足。 “可见我是打小就被你骗得团团转,还当你多纯良。”明夙直觉得这块桂花糕噎到心里头去。 “没有没有,这是后来才想起来,那会儿就是故意作来着,没想太多。”贾赦近来专爱挑战明夙底线,凑过去耳语道,“早知道变成人能亲到哥哥,早八百年就好生修炼了,哪里还用等得到今天。” 明夙冷笑,“要还是从前,你能摸到我袖子就算我输。” 贾赦手撑着头,只管笑眯眯看他,“是呀,那是谁成天地把我揣在怀里怕丢了,啧啧,哥哥说这个人是谁?” “养狗还要和人比?你爹从前还把她捧手上,现在再捧一个我看看。”明夙断不能让他占了便宜去。 “也是,吃饭吃饭。”贾赦深知他的脾气,这是觉得失了主动权还没消气,奈何就是欠得慌,最后又撩了一句,“哥哥要是觉得吃亏,可以亲回来嘛。” “怕美不死你。” “那哥哥今日还特地跑出来找我,还这样深情地看了我一个早上。” 明夙道,“我就是看看你死了没有。” 贾赦不说话睡着的时候,明夙还能有个几分喜爱之情,现下贾赦一开口,他就憋不住的火。 隐约还有迁怒颜灵筠的意思。 都是舅舅教坏的。 本来多乖巧一个貔貅,让干啥干啥。 颜灵筠人在粤广坐,身上已经因为贾赦这个不孝徒弟落了七八口黑锅了。 “唉……”贾赦一口气叹得是九曲十八弯,委委屈屈地撒娇,“哥哥对我分明不如从前了,以前同吃同卧,好得跟一个人一样的,难道你没有亲过我吗!你自己说会等我长大的,结果我真长大了,你又开始百般推拒,莫不是等着史老侯爷再许给你曾孙女。” 明夙看贾敏叼了根菜,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忍不住抽了一记贾赦,“闭嘴,你妹妹还在这儿,瞎咧咧什么。” “这有什么,小黑跟着我爹,见得可比咱们这个刺激多了。”贾赦半点没有羞愧心,“是吧莬莬?” 贾敏用力点头。 至少哥哥和这个哥哥还没有亲亲。 -- 第165页 作者有话要说:民宿:因为我当时他妈不知道这本是主攻文 下章贾小赦就要去赚钱了 第87章 虽然答应贾敏会在家里陪她一段时日,但是赚钱“赎身”这件事刻不容缓,贾赦吃过早饭拖着明夙去找他爹。 不是亲生的那个。 贾赦世界上另一个爹——张道人,此时正在努力帮皇帝陛下筹划新的人设。 “张道长!”贾赦甫一出场就险些亮瞎张道人的狗眼,张道人手下一抖,把道德经给撕了道大口子。 “世子来了。”张道人这几年一直容颜未改,还是俊俏小道长的样子,光这点就不知骗了多少信众。 明夙本以为贾赦是来找张道人出主意或者求情的,未曾想贾赦只是问对方借了套道袍。 张道人听罢就答应了,还调侃和贾赦穿着情侣装的明夙道,“陛下可要?” 明夙:…… “要。” “要!!!” 两个人异口同声,贾赦像是没想到明夙会说要,有些讶异地朝他眨眨眼睛,“哥哥要陪我一起吗?” 明夙根本连他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真出家就不一起了。” 贾赦笑道,“我要去摆摊算命赚钱。” 他想过了,除却外物,也就观气识人这点拿得出手了,不如扮个小道士,说不得还能宰个冤大头,而且也不用借助其他人,伯父保准说不出别的。 张道人叹为观止,“你会吗?” “道长你猜呢。”贾赦接过来他捧来的两套玄青道袍,“我要是在外头说自己是清虚观的,你可不许拆穿我。” 清虚观自从当了明夙的“走狗”之后,目前已经不接待百姓散客了,算是半个皇家道观,从前那些个在门口的小生意甚至是面摊,当然也没办法继续了。 贾赦要是像算命摆摊,得去别的地方。 明夙还是帝星的时候,最常穿的就是朴素的广袖长袍,他换上张道人的道袍,并不显突兀,反倒愈发衬得眉眼如画,气度出尘,站出去别说是清虚观的道士,就说是个神仙,大概也有人会信。 比较违和的是贾赦,他比张道人要矮一些,衣服宽大了不说,还有些长,他撩着袖子,自己就笑了,明媚得半点也不似个良家道士。 “别笑。”明夙掐住他的脸,“严肃些。” 真是意态由来画不成,贾家的男人几乎都快共享一张脸了,唯独他们家这个傻东西笑起来勾人得很,既天真又生动。 “严肃不起来。”贾赦觉得还挺困难的,“凑合凑合吧,演戏演全套,张道长,快把莲冠也给我换一下。” 明夙坚决不肯戴那玩意儿,拆了白玉冠,和从前一样,只扎了个马尾。 贾赦直接就目不转睛地看呆了,还是张道人喊他,他才醒神,“还是这样好看。” “傻了吧唧的。”明夙心中叹了口气,过去替他把头发收拾好了,“走吧。” 告别了张道人,出了清虚观,贾赦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明夙看他带着自己漫无目的地瞎走,手下一使劲,将人拖到了小巷子里,“这是怎么了?要真不高兴,我去和宁国公说。” 虽时常恨得牙痒痒,却还是见不得贾赦不高兴的样子。 “没事,就是想起从前来了。哥哥下次别丢下我了,我那时候醒过来,只有一个人,很难受。” 贾赦情绪有些低沉,想了想又道,“这次是真的,没骗你。” “我知道了。”明夙摸摸他脸上还褪的淤青,话锋一转,“你下次再胡闹占我便宜,我就真的把你丢掉,又不是不让你亲近,你总……唔。” 贾赦亲完就退回来了,抿着嘴唇分明是憋不住笑,“哥哥自己说的,不是不让我亲近。那哥哥为什么总要生我气?” 明夙见他心情好些了,也懒得计较,“没生气。” 他只是很不喜欢这种失去主动权的感觉,但是他又不想主动送上门去便宜了贾赦。 贾赦在事业线觉得放不开手脚,明夙就在感情线上百般推脱墨迹。 两个人也算是般配了。 “好吧好吧,那就当哥哥害羞了。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师兄。”贾赦演技提升不说,细节把控得也很注意,“师兄?师兄?” 被堵在小巷子里的中年男人,忍不可忍,大声咳嗽起来,“咳咳,二位道长,不要挡着贫道做生意好吗!” 他已经做好了撕逼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矮个的这个小道士,望过来的眼睛直发绿。 贾赦看着他用竹竿挂着的“铁口神算”四个字,只觉得来全不费工夫,摸出一锭银子与这个算命先生,“你的摊子我买了,你看够么?” 总共就那么几样工具,外带一张破桌子,十两银子足够了。 算命先生立马不咳了,揣着银子就把摊子让了出来,生怕这俩小道士反悔,直走到巷子口才提醒他,“这里有混混,要是想摆在外头,得给保护费,不然我也不会缩在巷子里头。” “多谢,我明白了。”贾赦并没有要追的意思,在京城的地界,哪个小混混敢收他的保护费,也是艺高人胆大。 明夙给他搭了把手,两个人将桌子搬出来,一人一个凳子挨着坐好,然后就发现……没有多的凳子给顾客了。 “不然让他们站着算命?”贾赦还发现这桌子有条腿短一截,得找个东西垫起来。 -- 第166页 “十两银子就买这么个破摊子,滚滚你可真厉害。”明夙显然说得不是真心话,“不然让人去搬个凳子?” 他独自出来,身边肯定是跟着暗卫的。 贾赦摇头,“不用啦,哥哥你坐着,我去借个凳子就是了,明天从家里带一个过来。” 他本来就笑得甜嘴也甜,没费多大功夫,就从隔壁的小茶馆要了个旧凳子回来,还扒拉了块人家不要的旧木头垫桌子。 明夙也是服气,“不如你直接讨饭吧,靠你这张脸,每天要个几十两不成问题,我再叫暗卫来回多给几次。” 贾赦单手支着下巴,哪怕坐在街边也十分闲适,“反正讨饭你也得陪着我一起讨饭。你找个暗卫过来算命,做生意讲究开门大吉。” 皇帝陛下为了不想去讨饭,只得寻个暗卫过来当托儿,不过他手势还没打出去,第一笔生意已经来了。 “敢问小道长,是算命吗?” 王子腾今日也是闲得慌,他武举在即,不乐意在家听陪读的管事叨叨就出来逛两圈,不知怎的就是这么巧,一群狐朋狗友里,一个有空的都没有,他都无趣了半天了,见着个铁口神算的摊儿,想着有个活人说句话也好。 等坐下了,才发现,哟呵,京城现在算命的颜值都这样高吗? 对于一个年近三十的有妻有妾有儿有女的四有直男来说,他也就仅仅这么感叹了一句。 贾赦笑道,“自然是算命的,你想算什么?” 王子腾便随口道,“算前程。” 他生得不算魁梧,但是瞧着就是个练家子,贾赦看他气运尚可,鼻梁笔直高挺,穿着又富贵,不似会时运不济的人,拿了签筒与他道,“不如抽一卦看看。” 王子腾本就是为了消磨,签也抽得随意,落下一枝看也不看就递给了贾赦。 贾赦看着就抿起嘴唇了,看看签,再看看王子腾,神情变得很紧张,“看这位爷的样子,分明是命带富贵,不知怎的,所求之事却是不妥,你自己看。” 贾赦推过去的竹签上写着下下签三个字,又有两句诗——莫道眼前行舟顺,尽头却是上浅滩。 明夙方才已经查看过,那签筒里枝枝都是下下签,多半是那算命先生自己写得,多半都是这样连着合辙押韵都没有的两句。 对面的王子腾见算了个不吉利出来,脸上神情就不算好看了,他出身金陵富贵人家,虽平日里上香拜佛,都只听得到好听的,但是算命的靠□□解难骗钱这种事,他还是知道些的,就觉得贾赦是想诓他钱,沉声道,“那可有化解方法?” 贾赦见他不信,也不想多说,预备收个卦钱就收手,明夙却是见不得有人给他们家滚滚脸色瞧,冷笑道,“没有,你自己受着吧。” 王子腾愈发不悦,强忍着没掀桌,“小道长,在京城里头坑蒙拐骗,最好还是瞧瞧人头再下手的好。” 明夙难道还会怕他不成,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给卦钱,十两。” “拿着。”王子腾将银子拍在桌上,只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那桌子本就是个老弱残疾,哪里禁得住他的金刚掌,啪地就碎得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没有。 不单如此,王子腾起身的时候,还踩了方才坐的凳子,把凳子也给踩塌了。 贾赦:…… 贾赦马上就生气了,“我这桌子花了十两银子买的,这凳子是借别人的,你得再赔我十一两。” “就你这样算卦的,给个十文钱就差不多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呢,反正银子都在这儿 了,想要就自己捡。”王子腾其实对这次武举很看重,如果贾赦给他个上上签,说些好话糊弄糊弄,他也不会吝惜十几二十两的银子,结果这漂亮的小道士直接就触他霉头,孰人能忍。 他不能忍,贾赦更不能忍,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个道士人设了,抄起一条桌子腿,使起他爹手把手教的剑法,把王子腾给狠狠揍了一顿。 王子腾拍碎桌子的时候,暗卫就要窜出来了,结果见世子这样英勇神武,又给藏回去了。 暗卫甲:我只当陛下是欲拒还迎,没想到是真的打不过世子 贾赦气都不带喘的,指着王子腾流血的鼻孔回头同明夙道,“也算是开门红吧。” 明夙:……神他妈开门红。 “干什么?是不是打架?”巡城的禁军拨开人群,气势汹汹地就要拿人,结果就有点懵逼,“世……” “是他!是他先砸我摊子的,您看着给踹的。”贾赦大声截过了话头,“得赔我钱!” 最好赔够一万两!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elangyi心肝儿的地雷么么哒=3= 打一个广告,新坑又改了个名字,我感觉这是最终的版本了。 专栏点进去第一本就是~ [红楼]我有特殊的画画技巧 林熙玉为林如海长子,生就一双妙手,尤善丹青,年幼时以一副江山月夜图换来林家爵位世袭罔替。 传言中他画的牡丹独有异香,画的山水竟能行舟。 待得小侯爷弱冠之年,恰好游历到京城,京中勋贵莫不以得到他的画为荣,连林家当垃圾丢出来的废稿都被捡得一干二净。 林熙玉看着面前三番四次缠着自己求画的少年,以为听错了,“你要我的画像?” -- 第167页 少年拼命点头的样子和小狗一模一样。 于是林熙玉提笔,按他的样子画了只小狗,自己留下了。 后来就遭了报应,画里的这只狗子半夜跳下墙,舔了林熙玉一脸口水。 ***以下是阅读指南*** 1.红楼版神笔马良(不是!) 2.非穿越,原著线,宠黛玉,神仙兄妹 3.不娶妻,略养成,甜到炸,还是主攻 妙手丹青林熙玉x死缠烂打明小六=肤白貌美温润如玉美术生x缺根筋二哈品种体育生 第88章 王子腾能赔就有鬼了。 金陵城中如今最鼎盛的自是贾家与史家,说来也巧,两家算得上老乡,但王家也不是吃素的,王家老宅原先坐落在秦淮河畔乌衣巷的,虽经历多年已经转手多家,秦淮河也成了著名的娱乐产业。 但是王家还是以“旧时王谢堂前燕”中这个王字骄傲的。 而且人家和贾家有着姻亲关系。 贾代善嫡出的妹子,便是王子腾的三婶娘。 王子腾他爹身上有着县公的爵位,早些年还做过理藩院掌院,后来家中老人过世,便回金陵守孝,结果孝守完了先帝又驾崩,便失去了最好的起复时机。 王老爹正想着怎么借三弟妹的关系,重新攀个官职,如果知道今儿他儿子会遇上贾赦出来算命,别说一万两,十万两也是肯给的。 但是王子腾怎么会想到荣国府的宝贝疙瘩,今上的小兄弟,居然上街算命来了,因此借着禁军的手站起来,看着贾赦的眼神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你打了我,本该是你赔我汤药费才是,你倒会恶人先告状。” 贾赦手里掂着那根桌子腿,“啧,你技不如人,又与我何干?你砸了我的摊子,我难道打不得你?赶紧赔我的桌椅。” 王子腾还没说话,边上围观了一圈的卖菜卖包子以及隔壁茶馆的小二老板已经纷纷道,“打得,小道长怎么打不得!” 卖花儿的老婆婆特别瞧不上王子腾,从上到下来回打量这个富贵的汉子,“你人高马大的,倒要对这么个孩子动手,还打不过人家,丢脸不丢脸。” “欺人太甚!”王子腾脑子还算清醒,对着巡城禁军还算态度好,“诸位军爷,这个小道士分明就是骗人又打人,还不拿下吗?” 且不说如今京畿禁卫的副统领是从前荣国府出来的老赵,就说这批禁卫从青年到年长些的,都是贾代化手里带出来的,哪个敢拿下贾赦。 领头的小兄弟就给他们世子一个询问的眼神。 您好歹编个过得去的理由糊弄过去不是。 闹得太难看,贾赦回去保准也得被宁国公打一顿。 贾赦还是那一套,“他砸我的东西,我只当他要打我,自然要还手,他若不动手,怎么会挨这两下,而且我分明打得就不重。” 脸上就打了那一下,除了流了鼻血什么伤也没有,主要都是冲着肚子和背打了,王子腾这种人肯定不会当街脱衣服验伤。 禁军便和稀泥道,“这事确实是你冲动了,你还是把桌椅钱配给道长,就到此了结。” 见王子腾还要说话,领头小兄弟就冷下来脸,“那你跟我们回京畿府好好说道说道吧,天子脚下,一言不合就要砸摊伤人,成什么体统。” 明显就是偏着小道士那边,奈何情势比人强,王子腾只能忍着火气又赔了二十两给贾赦,带着一手的鼻血走了,临走前还剐了贾赦好几眼。 “这人什么眼神啊,凭什么瞪我啊,我要不是不方便,揍不死他。”贾赦其实也算“养在深闺”了,见到的人除了亲友奴仆,就是孔风南或者他叶哥这样“色令智昏”的,被人这样厌恶倒还是第一次。 明夙倒觉得这才是正常的直男态度,也没有要落井下石去打王子腾一顿的意思,祝贺贾赦道,“恭贺你赚了十两。” 这十两赚得可真是老辛苦了。 贾赦知道他又在嘲笑自己,自顾自和禁军们说话,“说起来,这里是不是有混混收保护费啊,你们可得保护好我。” “是。”禁军也是头大,小声问道,“您这是唱哪一出?” 好端端的皇宫不呆,跑出来体验生活来了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保护好我。”贾赦十分忧心,“也不能总打架,叫伯父知道了肯定又没我好果子吃。” 禁军心说其实要被保护的可能是混混们,那几个软脚虾都不够世子一顿抽的,当即也十分忧心,替他收拾了破桌子,又不知道哪里弄来了崭新的桌椅板凳,连着铁口神算的竹竿都换了一根。 贾赦的算命摊顿时高档大气起来,非常光鲜亮丽。 “多谢多谢,请你们喝酒。”贾赦朝着明夙一摊手,“哥哥,给银子。” 明夙气笑了,“你要请兄弟们喝酒,问我拿银子?我没有,你不是刚刚赚了钱么。” “那不一样,那是我赚来的,得存起来当老婆本,快点,给银子。”贾赦说着就要自己上手扒拉,腰上摸了一圈不得所获,“诶 ,你荷包呢,赶紧交出来。” 啧,哥哥腰还挺细。 明夙啪一下打在他的蹄子上,从袖子里出去个绣着杏林春燕的荷包,“拿去,可真是讨债鬼。” 还真成只进不出了。 禁军正在巡城,哪里敢接,推脱了半天才脱身,领队走出去三条街了,忽然想起来,“世子是不是管那位叫哥哥?我方才没仔细看他的脸,那是宁国公世子吗?听声音好像有些不太像。” -- 第168页 一群人里总有几个会注意到明夙那等美颜盛世,答道,“不是世子,许是清虚观的道长?我记着荣国公有个替身便是观内的道士。” 另一个就笑得非常猥琐,推推同伴,“喂喂,你瞧见没有,那小道长生得可比世子还要好看,那脸,绝了啊,怎么就不是个闺女呢。” 一连串的关键字联系在一起,也要归功于老赵平日的叨逼叨碎碎念,领队忽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了,当时就膝盖一软,噗通跪下了。 他们……他们居然见着了皇帝陛下的面。 明夙不到十五岁登基,到如今也算好几年了,只是他实在是个很宅的皇帝,深居简出,除却祭祖、过年等大事,等闲不露面。 不过有那些个道长们给他捏造的传奇在,明夙在百姓们的眼里,不太像皇帝,更像是个神仙,皇宫也愈发显得神秘遥远起来。 “卧槽,哥你这咋的了?”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来,领队就抓着他们的手道,“一定要多去那条街巡视,一定要,我们必须得好生确保了世子和那位道长的安危啊,他们活,我们活,我们死,我们死。” 啪。 众人又把他丢下了,并且认为他有病,深怕传染给自己。 领队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自己爬起来拍拍灰,“你们这些傻D。” 暗卫跟了他们一段,如实地把这些话回禀给明夙,明夙手里捧着个粗糙的茶杯,正犹豫要不要,听完后道,“他倒是机灵,记下名字,看看堪不堪大用。” “是。要不要属下给您换好茶来?”暗卫看他这个样子怪不落忍的,“不然让三七回来,您身边不能没有妥帖人。” 明夙嫌他多嘴,淡淡道,“那索性你替了三七来乾元殿做总管,我看你挺妥帖的。” “当属下没说。”暗卫明面上就是个问路的路人甲,问完就又走了,只是脚步稍显凌乱。 贾赦也挺不舍得的,抢了他手里的破陶杯道,“哥哥先回去吧,明日还要早起,我这里没什么事,反正有事他们也打不过我。” 让明夙陪着他坐在街边摆摊,简直就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明夙自己倒不觉得,“你做你的生意,我就陪你这一天。而且不是已经开门红过了么,再坐一会儿就收摊子回去。” 贾赦想说俩人回的不是一个地方,但是明夙对他稍缓和些,他倒不想破坏气氛了,“那再坐半个时辰就回去。一天赚十两,四个月也才一千二百两。” “你不会把卦钱涨到一百两么?”明夙道,并且出了个牺牲极其大的馊主意,“不行就朝他们笑一笑。” “我又不是褒姒,要是笑有用,我就换了女装去卖笑算了。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贾赦一回头,被明夙的眼神看得直发毛。 明夙轻哂,“你要是肯穿一回裙子,我就让暗卫过来让你算命,保准伯父查不出来。” 贾赦摸摸胳膊,“你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真打算穿裙子。” “但我说的是真的。”明夙唇角的弧度更好看了,“一百两的卦钱,你可自己想清楚了。” “切,我是这种人吗?老师说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我自己会赚银子。”贾赦断然拒绝。 明夙也不多说,只管坐在一旁垂着眼当壁花。 贾赦抿抿嘴唇,迅速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回来,“先说好,是一百两算一次卦,而且你得保证每天有人过来让我算。” “成交。”明夙扳回一局,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畅,“那走吧,收摊了。” “让人回荣国府说一趟,别叫莬莬又等着我。”贾赦犹犹豫豫地起身,“那你不许耍赖啊。” “你以为我是你?”明夙瞥他一眼,眸中无数风流跌宕,仿佛还是紫微帝庭中随心随性的帝星。 “穿!”贾赦最喜欢他这点,不管身处哪里,总是坚守本心,立时被迷得七荤八素,还要用自己薄弱的文化知识来赞美他哥,“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一眸春水照人寒。” 然而这是崔珏写给歌女的诗。 明夙心道一会子再赏这傻东西一盒胭脂,让他自己体验体验什么叫两脸夭桃从镜发。 乾元殿大总管三七公公,终于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恩典,从浣衣局里被放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谢恩,就得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旨意。 “去寻一套你们世子能穿的宫装来,首饰脂粉都不能少,旁人穿过的也不要。”明夙斜倚在榻上看贾赦鼓着脸,想了想又道,“先温一壶来,我看着世子这样的脸色,着实是下酒。” 作者有话要说:王家是我编的,是这样设定的,王子腾排老二,王熙凤她爸因为袭了县公的爵位,我假设他是老大好了,因为之前说过贾代善妹夫不是长子,所以算她是三婶娘。 如果哪里和原著违和了,我今年七月半和中秋都给曹公供过好吃的了,他会原谅我的。 第89章 不知道这二位又玩什么,三七差点笑出声,忙躬身下去准备了。 目前后宫里没有妃嫔,但是内府为了预防明夙忽然册封个娘娘,每季还是会按制预备些衣衫首饰放着。 超级会未雨绸缪。 三七按贾赦和明夙的喜好,颜色鲜艳和素淡的都挑了好几身。 -- 第169页 “哥哥想看哪套?”贾赦面对那些个绫罗绸缎,金银玉器,觉得自己的心胸比大海还要宽广,这已经不是银子的事了,他哥不是想要看么,穿就穿吧。 明夙还挺认真,翻看了半天,挑了套粉红色的,“去把头发也梳上。” 三七捧着裙子,不住地偷看贾赦,生怕贾赦要暴走,谁知道贾赦只是摸摸鼻子,听话地进去换衣服了,三七只得赶紧跟进去伺候,小声地道,“世子,裙子可能有点短,您多担待。” 贾赦敲在他头上,“闭嘴。” 万一我哥听见了,又让人去做两条合身的裙子也不是不可能。 三七尴尬地直点头,仔细替他系上裙子的腰带,又佩了白玉佩。 近来宫廷内外女眷都流行穿十幅的月华裙,这一条颜色浅淡,每个褶子里都绣着折枝桃花。 这样精美的衣衫不似宫女穿的,贾赦就道,“你动作还挺快,到底哪儿弄来的?” 三七把来历说了,还不怕死地道,“论起来这些东西本就是给陛下妃嫔享用的,今儿能被世子穿一回,也算是寻得正主了。” 贾赦脸色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是不是又想去洗衣服了?” 三七闭嘴了,请他坐下梳头。 下头也不能真让大总管去亲手洗衣服,就走个过场,但是也挺丢脸的,三七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你梳个简单点的。”贾赦索性闭上眼了,眼不见心不烦。 明夙在外头听见了,就吩咐三七道,“打扮得不漂亮,可还是要去浣衣局的。” 三七里外不是人,想着世子脾气好,只得挑个稍软的柿子捏了,给贾赦打了胭脂又抹了口脂,半放下头发,略略遮住他有些英气的眉眼。 贾赦闻到一阵阵的香味,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脸现在怎么样了,等三七说好了,他看都不看镜子一眼,直接就出去了,“哥你快些看,看完我去洗澡了。” 明夙看他一眼,半盏酒悉数泼在自己身上。 “喂,不是这么丑吧?”贾赦不高兴地挤到边上坐了,“你自己要我穿的。” “不丑。”明夙抛了酒杯,捏住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样很好看,不然你就委屈委屈充作你爹另外个女儿算了,趁着你身量还不是很高,穿女装也正好。” 贾赦低垂着眼,脸颊潮红(胭脂打重了),馥郁的红唇微微抿起来,显露出些许紧张无措。 明夙今日已经见过小黑兔了,原以为小黑兔集贾颜两家相貌之大成,却不想贾赦才算是明艳无匹。 前提是不要说话。 奈何贾赦本就是个话痨,听罢就道,“哦,白天当世子,晚上给你当皇后呗,那万一过年过节宫宴了咋办,世子和他妹子从来没一起出现过,说出来像话吗?” “怎么不像话?”明夙手指往上,指腹在他脸侧轻抚,“本来就男女有别,见不了几回。你觉得怎么样?” 贾赦凑近了些,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往后一推,“我觉得不怎样。” 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是小太监紧张得有些刺耳的声音,“陛下,兵部八百里……加急。” 剩下的声儿都给堵回喉咙里了。 都说皇帝陛下不好女色,这会儿天还没黑呢,怎么就抱着美人消磨上了。 “卧槽!”贾赦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有人闯进殿内,无语地把头埋在明夙身上。 明夙方才被他推得只能半靠斜躺着,一时间只得用昏君的姿势接了军情,一面掐贾赦腰上的痒痒肉,一面道,“你下去吧。” 贾赦又痛又痒,一扭身露出半张脸,被小太监看个正着。 贾赦:…… 我今天最该的是给我自己算个命。 好在小太监都是调.教过的,不敢多看,急急忙忙又下去了,心中还纳闷,陛下的这位美人……怎么瞧怎么像荣国公世子。 “起来,重死了。”明夙推贾赦,贾赦之前是想占些便宜,这会儿也没心思了,悻悻 地翻身坐到边上,“你先忙,我去换回来。” “那我这一万两岂不是花的很冤枉?”明夙拆开军情上的火漆,“再穿一会儿,夜里头咱们去赏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贾赦时常会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豪情”,这次也不例外,见明夙坚决,干脆就当自己是不怕开水烫的死猪,把腿上的裙子撩起来团成一个球,自己摸了个话本看,心想好像女装大佬这个梗他们书局还没出过。 虽然钱赚得不多,但是新话本还是要继续更新的。 他翻了几页狐狸精勾引小书生,就听得明夙轻轻叹了口气,明夙道,“鞑靼有动作了。鞑靼休养生息许多年,只怕这一次是来势汹汹。” 鞑靼是草原上的民族,和天.朝称一句世仇也不为过,最猖狂的时候,每每到冬季苦寒的时候,鞑靼就会到边关来烧杀抢掠。 贾赦他爷爷贾源就是因为大破鞑靼封的荣国公。 边关至今还流传着贾源的传说,据说那些年鞑靼人连个贾字都是不敢听的。 贾赦对此并非全然不了解,他看事的角度又与明夙不同,“还未入冬,他们就这样未雨绸缪来进犯么?今年秋收各地都是好收成,粮价不高,会不会是声东击西?若鞑靼人乔装改扮进关来买粮食,也不是不可能。” 明夙微微点头,看他一眼。 -- 第170页 贾赦不解,“怎么了?” “你可有边关的消息?”明夙问道,早知道今天有这等事,就不欺负贾赦穿女装了。 贾源驻守过边关多年,其中经营不言而喻,若说边关的消息,宁荣二府必定有自己的门路。 他话刚说完,就见边上的贾赦笑眯眯地凑过来趴在他肩膀上,嘴唇上的红色几乎要擦到他脸上来了,“伯父那里应该会有消息,不然哥哥也穿一回女装,我就告诉你。” 明夙一巴掌把他的脑袋给推开,“你们家从南到北,到京畿重地,倒是没有不清楚的消息,我要是先帝,我只怕也得对你们生疑。” 贾赦怎么会被这样的话吓住,又挤过去,噘着嘴在他脸上盖了个红戳,“所以这不是留了人质在陛下手里么。” “你这样的人质,我还真是不稀罕,得到赔钱。”明夙被他亲得只觉得脸上油腻腻的,“这擦的是什么东西,赶紧洗了。” 许是贾赦今天真的诸事不顺,他才蹦起来要去洗脸,就见他们刚才还在说的伯父大人,贾代化进来了。 明夙对着贾代化优待,下头人也是瞧得见的,贾代化的事十万火急,小太监们就没有通报,直接引了他进来。 贾代化见眼前的高挑少女一身粉色衫裙,貌美又可爱,怎么看……怎么叫人想死。 贾赦别说换了女装,就是化成灰,贾代化约莫也能认出来,本来忧心军情脸色就不太好看,现在直接就是阎王附体了。 “你这是?”贾代化牙缝里挤了三个字出来,还带着血腥气,脑子里已经过了无数优伶奸佞邀宠的“光辉”事迹。 好好一个孩子,想搞基就算了,怎么还成变态了。 “卧槽。”贾赦捂住脸,“伯父您不要多想,我就是打赌赌输了。” 实话也不能说啊,贾代化知道他作弊,也没什么好下场的。 明夙捏着军报出来替他解围,“下棋输给我了,闹着玩儿呢,伯父坐,鞑靼的事,你可听说了?” 皇帝陛下还是有几分面子的,贾代化瞪了一眼贾赦,坐了明夙的下手,“臣正是为了此事而来,鞑靼换了新可汗,新可汗出身不正,就得想着法子立威,一是正正经经打一架,只怕鞑靼现在人心不齐,这个可能不大。二则是他想要得到天.朝的助力,这次只是试探。” “伯父可知新可汗是何身份?”明夙转过来,露出左脸上的红唇银子。 贾代化脸上五色翻滚,最后只淡淡道,“陛下也去洗把脸吧。” 这他妈成什么样子,要是外头人瞧见了,两个人的名声不定得烂成什么样子。 明夙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道,“也就是伯父,所以能进的来,旁人窥视不到乾元殿里头的。” 贾代化:……谢谢,麻烦下次请让我也进不来,我完全不想看见!!! 他收拾收拾心情,把重点从遭了心的侄子身上转移到遭了心的儿子身上,“臣有一事请求陛下,犬子今年有十八了,臣想送他去居庸关。” “边关说不得就是一场大战,伯父真舍得?”明夙知道贾赦和贾敬兄弟情深,其实不太乐意,“若要历练,不如跟在您身边或者去禁军。” “玉不琢,不成器。”贾代化很坚持,“臣恳请陛下恩准。” 作者有话要说:七月半比较仓促,是临时想到的,就供了半只鸡,中秋是因为滚滚收藏过万了,准备比较充分,给曹公供了奶黄流心月饼,玫瑰酥,车厘子,还有光明冰砖那个牛奶。 也不能说三节两寿这么细致,就想起来了给他供点 我们编辑已经对我的迷信无语了,我以前开坑还要看黄历的,后来发现黄历骗我 谢谢心肝儿们的雷!!!!!!给你们爱的么么哒=3=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萝卜不是饼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萝卜不是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akura 1个; 第90章 贾代化原先是打算让贾敬走科举道路,慢慢淡化贾家手中的兵权,不想明夙横空出世。 就目前来看,明夙虽情报网发达,手中倒并无多少可用之人,许多当年废太子一派的朝臣,不是被先帝清理,就是已经倒戈,还有一小部分对于明夙亲近贾家兄弟非常不满。 贾代善是踩着废太子上位的,如今他们兄弟二人说支持明夙又支持明夙,名声并没有多好听。 有想得深一些的臣子,联想到了颜灵筠。 从前是因为废太子折辱颜灵筠,如今是因为颜灵筠支持今上,这样一来逻辑就比较通了。 颜灵筠的外号已经从春风化雨颜小国舅变作笑面虎,现在又添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 可以说这个团队里所有的锅,都被颜美人背走了,更有甚者,认为他和宁荣二公都有些不清不楚的桃色关系。 不管怎么说,贾代化改变了家族的战略方针。 好在贾敬从小皮得不行,让他习武不念书,他反而高兴坏了。 明夙虽对人冷淡,但不是不知好歹的性子,他其实极重情义,贾代化为他着想,他发自内心尊重贾代化。 “那便听伯父的,让贾敬留在严帅身边,也好学些东西。”明夙道,严帅严敬山是一个岳飞式样的人,他镇守边关没有任何私心,纯粹是为国效力的热血汉子。 -- 第171页 而严敬山还有一个身份,是昔年老宁国公贾演的副将。 明夙想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可以了,贾代化一时语塞,勉强没有在少年帝王面前失态,“臣多谢陛下。” “伯父,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明夙摇头,“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伯父愿意助我,是我的福气。” 贾代化心说皇帝陛下的福气确实是大,打小就是个瞎子,爹妈都死了,客居江南,略大一些又在宫里坐牢,最后不但复明,还拉拢了保龄侯府,亲自做掉了皇帝夺得帝位。 他毫不怀疑,如果废太子还活着,明夙也能从他诸子之中脱颖而出。 明夙看他神情严肃,觉得今日不适合将话再往深里说,抬头朝着里头道,“滚滚,怎么还不出来?等着送香花清泉进去给你沐浴呢?” “来了。”贾赦散着头发就出来了,手里不住地还在拿湿布巾擦他的毛,“都是三七,不知道怎么梳的,你看这个头发卷的,味道擦都擦不掉。” 三七压根就没用什么发油,不过松松挽了个双环,又不好辩驳说是世子自己的心理作用,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明夙示意贾赦坐过来,接过布巾替他细细擦了一遍,“哪里来的味道,你想多了。忍一忍,等陪伯父说过话了,就去洗澡。” 贾赦踢了鞋,盘腿坐下,随意扒了两下头发,“伯父留下吃晚饭吧。” 贾代化总算得到他一点目光,当即笑着嘲讽道,“还是不了,我闻不得脂粉味道,你再熏得我没胃口。” “啧啧啧,您这样笑话我可不对。”贾赦道,“难不成伯母还不用胭脂水粉了。三七,三七?” 世子这样“深情”的召唤,三七只得从地底下再钻出来,“世子您吩咐。” “去内府寻些上等的脂粉给伯父带回来。”贾赦企图挑衅他伯父,“也算是我一点心意。” 贾代化:…… 如果不是明夙在场,贾赦绝对得挨揍。 明夙便道,“我记得江宁织造新供了批锦缎,你一并取来,一半送与宁国公夫人,一半送去荣国府给他们大小姐,另外再挑些首饰器具给她。” 贾代化气顺了一些,“陛下也不用事事都顺着赦儿,愈发像个小傻子了。” “我有分寸。”明夙说着又想起来一件事,“老侯爷说他们家大鼎小鼎也习武,伯父有空的话,推荐两个师傅给他。” “这个岁数要习武,是不是有点晚了。”贾代化自己的娃都是从小练起来的。 “要是领兵打仗,兵法自是第一位的,身手能看得过去就行。”明夙见贾代化意会了,笑道,“伯父留下用饭吧,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他每每笑起来,都给贾代化如冰雪消融之感,尤其皇帝在外头笑的次数屈指可数,更让他觉得君臣亲近,纵辛苦些也无妨。 啧,颜家人的魔力啊。 小傻子不过坐了片刻,又撑不住了,趿着鞋踢踢踏踏地又往里走,“你们先聊着,我不行了,三七,打水洗澡,还是洗完再吃吧。” 他今日 跟人打过架了,本就出了些汗,那衣裙上都熏过香,哪怕只穿了一会儿,贾赦也觉得自己身上味道难以言喻。 贾代化看他真走了,就把赌约的事说了出来,“还望陛□□谅我这一颗父母心。” “昨儿还赚了十两呢,特别能干。总希望他能长大,又希望他能一直做个小傻子,我亦如是。”明夙倒没有要怪贾代化,“希望他早日赚到一万两赎身。” 贾代化直到吃完晚饭回了家,夜里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什么叫“赎身”??? 本来就是我们家孩子啊!!! 贾赦为了赎身,第二天还是要去摆摊,并且让三七早些叫他。 三七一开始是在明夙去上朝之后半个时辰叫他的,贾赦拿被子蒙了头,说要再睡一个时辰,等三七再来叫起,他又说再等等。 就这么三番四次,直到明夙吃过午饭且议事回来了,他才慢吞吞地起床。 明夙正在用下午茶的点心,无语道,“你现在起来,再拖一会儿出宫,人家都收摊了,赚鬼的银子去?” “哥哥不是说让暗卫来算命么,我就在殿前摆个摊,你让他们直接来就行,何必跑来跑去。”贾赦是越睡越困,挤在明夙边上张着嘴道,“分我一口,啊。” 就着明夙的手吃了一口酥饼,还要吐槽,“怎么是豆沙馅的。” “有其他味道的,让三七给你打包。”明夙直接就把人轰出去了。 因为明夙不陪他,贾赦就带了小林,不是为了安全问题,就是单纯找个人说说话,小林一直是窄袖的侍卫打扮,骤然换了宽大的道袍,哪儿哪儿都不习惯。 “这可是陛下穿过的衣裳,回去得供起来。”小林道,还挺骄傲。 贾赦由得他骄傲,“供吧供吧,每天再烧三炷香,虔诚一点。” 两个人随口说着胡话,等到了摊位上,贾赦发现他的摊不见了! 准确说是被人砸了,昨天还光鲜亮丽的小摊子不见了踪影,桌椅板凳碎了一地,连着铁口神算也被人撕成两半抛在地上,踩了许多脚印。 他翻身下马,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边上小茶馆的伙计探出头来,见到是他,忙道,“小道长,大概是昨天那个人才寻仇,咱们早上开张,你的摊儿就被人砸了。” -- 第172页 “多谢,请你吃饼。”贾赦把自己的芝麻酥饼分了两块给他做谢礼。 小林道,“现在怎么办?要不然重新买张桌子来?” 说着还看贾赦,生怕他要生气。 谁知道贾赦啃着个酥饼,眼神亮晶晶的,半点不见不高兴,“谁砸的,当然找谁赔了,咱们去找人赔钱。如果知道这个人住在哪里就好啦!” 没人理他。 “如果知道昨天那个人住在哪里就好啦!” 超大声。 没一会儿功夫,有个路人走路不当心撞到贾赦,往他手里塞了张小字卷,上头写着王子腾的姓名来历以及如今的住处。 “啧,哥哥有暗卫,难不成我们没有。”贾赦将小字卷收在袖子里,摸摸麟驹的脑袋,“咱们走。” 京城富贵,居大不易,王子腾这样的到了京城也不过是在还勉强的地段有着一套三进的宅院,还没有贾敏的闺房大。 他不顾管事的阻拦,一早就去找贾赦麻烦,不想贾赦没在,为了出气就把摊子给砸了,只是还不够解气,寻了两三个也考这科的武举人在家中喝酒。 武考虽也是每三年举行一次春闱,但明夙将文武两试分开作两年,不像从前都在同年举行,只相差一个月。 这几个武举家中条件都算一般,有年纪大的甚至还因为家贫做过镖师,因此对王子腾都多有巴结。 王子腾并非没有脑子,只是他不差这些接济的钱,喝着酒,又有人吹捧,也算是桩妙事,正想叫人加菜加酒,听得小厮火急火燎地道,“爷,外头来了两个道士找您,说要您赔钱。” “来得正好,爷正要寻他呢。”王子腾喝干杯中酒,已有五六分酒意,从墙上取下练武的长刀就往外走。 贾赦已经绕过了影壁,看他气势汹汹大步而来,手里的桌子腿就挽了个剑花,“王大爷,你这可不地道吧?都要科考的人了,在京城里处事还是低调些好。” 后来王子腾每每想起来自己今日的冲动,都恨不能穿越回来给自己两巴掌。 但是此时他已经上头了,横刀而立,一副要贾赦狗头落地的模样,“今日就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地道。” 小林抱着手臂靠在门上,觉得他真是勇气可嘉。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昨天迪士尼玩得太HIGH了,睡到今天下午四点才起床,然后吃了点饭又睡了……一直睡到晚上九点才醒…… 第91章 貔貅不但主招财,貔貅还主战争杀戮,虽然贾赦的兽生里,这两项技能都没有运用过,但是他在武学方面展现出的是远超过招财的天赋。 笑嘻嘻的小道长,广袖翻飞,身影如纵贯长空的白鹤,跟他对战的人压根连他袖子都摸不到,就已经被揍得惨不忍睹。 小林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热闹,觉得世子如果想赚钱,不如考虑一下摆摊卖艺,算什么命呢。 王家的管事脑子十分清楚,至少比酒醉的王子腾清楚,不然长辈也不能让他陪着上京城,眼看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赶紧呵斥住护院,让他们把王子腾扛进屋子里,自己捏了个荷包上前,“这位小道长,我们家大爷失礼了,一点子心意,就当是陪您的摊子了。” 他在里头搁了张一百两的银票。 寻常道士自是没什么好怕的,可他们是外来的,京城又是个遍地皇亲国戚的地方,这小道士能知道他们的住址,还有胆子上门寻仇,必定不简单。 “看你一把年纪了,今日就不和他们计较了。”贾赦把荷包揣到袖子里,随手把椅子腿丢在人家院里,“我方才就说了,在京城里,还是低调些的好。你们公子科考在即,好生养伤,莫要出去寻事了。” 管事哪里还敢说什么,再三赔礼道歉,把这小祖宗给请出去了。 贾赦和小林溜溜达达出了门,摸出来见是一百两,砸吧着嘴道,“我怎么觉得我这么不值钱呢,这么卖力气,才赚了一百两。” “世子您这可是何不食肉糜了,等闲老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小林噎起人也是个准,“要我说,您不如和宁府世子一起去居庸关,立个战功什么的,宁国公肯定就不和您计较了。” 贾赦完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这不是正好从了伯父的心意,让我从宫里搬出来么。” “没想到您还是个情痴。”小林道,“可您这样赖在宫里,真准备给陛下当皇后啊?” “……伯父让你来说的?” “宁国公就是让我稍稍提醒您一下,主要是昨儿他受的刺激有点大。”小林一下就被他揭穿了,有些呐呐地道,“属下们也觉得没面子啊。” 贾赦无语,“行了,我知道了。” 贾赦的算命工作进行了一个多月,加上正常顾客的散碎银子,总共有个四千多两,他有些心虚地捧了账本去给贾代化看。 贾代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猫腻,只是他一心想着其他事,无暇顾及这个兔崽子,“行了,你回去吧,过两日就是圣寿了,宫中也有事要忙。” 贾赦:……宫里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真的皇后娘娘。 他看贾代化神色不对,犹豫着不肯走,“伯父,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贾代化看他稚气未脱的眉眼,笑了下,其中苦涩不言而喻,“没什么事,真的,回去吧。” -- 第173页 “给我看看。”贾赦趁着贾代化一时没防备,将信给抢走了,一目十行往下看,“敬大哥他?是真的吗?” “严敬山暗地里送回来的消息,只是与大局无碍,就没有送去宫里给陛下知道。”贾代化仿佛几息之间老了许多。 信中说贾敬所在的先锋军,被鞑靼人诱入草原,如今生死不明。 偏这消息还得瞒着其他人,尤其是史氏,贾代化面上不显,心中犹如刀搅,但他到底是个心志坚定的人,看着红了眼圈的贾赦道,“哭什么,我宁愿他战死在沙场上,也好过在京城靠着祖辈醉生梦死。” 贾赦红彤彤的兔子眼中好似有碎金浮动,貔貅神魂躁动,有什么东西像是挣扎着要出来,“伯父保重,我明日再来看你。” 贾代化沉默地摆摆手。 一路回宫皆是无话,等回到乾元殿,明夙已经知道了贾敬的消息,轻叹了口气道,“西北的粮草三日之后动身,我会下旨命你负责押运。” 他已经明白过来其实是他们对贾小赦的教育有问题,这个时代讲究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就算是行商,也有个范围,譬如卖肉卖粮。 因为牵挂贾赦的人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谁都怕管教得太严让这傻孩子不高兴了,最后就成了如今放养的局面。 谁也没给这傻东西一件正事,他可不得上街去算命么。 贾赦嗯了一声,趴在他肩头闷闷道,“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家里一 群人,就他最没用。 “瞎说,你年纪小,这样很正常,而且你又没有做人的经验。”明夙安抚地和他蹭蹭脸,“这次大军的粮草就都交给你办,暂且算挂在户部下头办差吧。” “我好怕敬大哥有事。” “不会有事的,他命挺好的。” 明夙生辰第二日,贾赦便护送着大批粮草去了居庸关,他还记得他爹当时在济宁差点被饿死,觉得这个差事也挺好的,江子瑜作为他的幕僚,也跟着去了。 除却兵部派来押运的官兵,户部另派一个郎中一个主事负责,这位贾郎中呢,和贾赦有旧,就是从前去金陵城暗恋过他们家老师的那位礼部小贾主事,这么多年下来,小贾才升了半级。 再看情敌的儿子意气风发,年少有为,这心里头啊,别提多酸爽了。 贾赦根本没认出来他是谁,两三岁时候见过的人,现在又老了许多,哪儿还有印象。 贾郎中更难过了,但是一路都对贾赦颇多恭敬,不但忙前忙后清点粮草,还帮着打点驿站起居。 小林就道,“这位贾大人做事细致谨慎,从五品的官位倒有些委屈他了。” “光细致就能当官,那女儿家最细致不过了。”贾赦嫌他烦,“可有居庸关的消息?眼看又是几天过去了,不知道敬大哥怎么样了。” “没有消息。”小林想想另外那位世子,愁得也闭嘴了。 世子爷不高兴,旁人更是连个笑脸都没有,粮草抵达居庸关的时候,知道的是来送物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大队伍是来奔丧的。 严敬山亲自带人出来相迎,“世子一路可好?还算安稳吧?” “很安稳,妥妥当当的。严帅直接喊我贾赦就是了,我一个小孩儿家家的,当不起您一声世子。”贾赦表现得很沉稳,完全没有往日甜腻腻的小粘糕样子,“敢问严帅,家兄可有消息?” 严敬山心情是肉眼可见得好,一拍贾赦肩膀,“我算着你们要到了,就没有送信,敬儿无事,前日便回来了,只是伤了腿,正修养着。” 贾赦驱使着麟驹与他并行,“无事就好,无事就好,不瞒您,我这一路都悬着心,生怕有个万一。” “要不先去看看他?” “还是先交割了粮草罢。我年纪小,陛下肯信赖我,我不能辜负陛下。”贾赦道,“另外还有一事,稍后报与您知道。” 严敬山看他顾全大局,又生得漂亮可爱,心生喜爱,忙叫人上来清点粮草,他自和贾赦在一旁喝茶等待,说些闲话,大约等了半天时间,他帐下的主簿却说数量对不上。 “是少了还是多了?”严敬山笑问道。 主簿道,“多了。” “赦儿,这是你方才要说的事吧?”严敬山不恼不怒,悠哉地看着贾赦,“你来说说,怎么多了呢?” 贾赦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严敬山,“今年山西大丰收,粮价便宜,我垫了银子,另外采购了一批粮草,有备无患,账本在此处。” 这还是动用了江子瑜的关系,才这么短的时间里调取了这么多的粮草过来。 “你这个垫的银子可不好拿回来,若是下一季又丰收,粮价可能还要跌,你倒舍得?”严敬山眯起眼看了一回,“败家子,我要是你爹,得抽你一顿。” “我爹不舍得打我。”贾赦知道贾敬无事,一路崩得死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见严敬山与他开玩笑,不由笑得眉眼弯弯,“无事的,不行让陛下与我做主便是,要是粮价涨了,我可就赚了。” “小滑头。”严敬山让主簿将账册抄录一份留底,“这些粮食另外存放,你们心中要做到有数。” “一会儿还我就行,我去看我哥哥啦?”贾赦眨眨眼,“严帅您找个人给我带路嘛,好不好?” “宁国公竟舍得放你出来。”严敬山被他萌得不行,起身道,“我正要也要去探望敬儿,走吧。” -- 第174页 贾敬左腿上中了一箭,虽未伤到骨头,伤势也不轻,被军医勒令躺在床上休息,他们在草原里兜兜转转困了好几日,连着草根都啃过,养了几日还是脸色蜡黄的憔悴样子 “敬大哥!”贾赦激动地扑到他床边,小母鸡上线,“哥哥哥哥!哥你怎么样啊哥!” 抬头看见贾敬的脸,心疼得眼圈又红了。 贾敬正无聊得发霉,见了贾赦,眼中迸发出惊喜,然后一把捏住他的嘴,“不许哭啊,我还没死。” 贾赦被他捏成小鸭子嘴,哭唧唧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为了报复,还揪了贾敬的被子擤鼻涕。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来了 以后就改成晚上更新吧 第92章 贾敬未曾想贾赦如今的年纪还做这等勾当,被恶心得够呛,揪着他道,“这条被子就让给你睡了,你当你三岁呢。” 说完又有些怕贾赦这个小哭包,颇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他。 贾赦从小一不高兴就扯着嗓子呜哇哇,是谁都知道的。 “你才三岁。”贾赦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你自己养伤,我有正事要做。” “去给陛下写信啊?”贾敬觉得自己肯定猜对了,结果贾赦没好气地戳了一下他的伤腿,“人家真的是去做正事。” 他下手很轻,贾敬不痛不痒地仔细想了想,觉得给陛下写信可能算是贾赦人生里的正事了,因此非常坦然地道,“难道写信算不得正事?这么大人了,别老人家人家的,听着跟女孩子一样,再说就给你套条裙子。” “你才穿裙子。”贾赦被他戳中痛脚,气鼓鼓地站起来,“那我走了,哼。” 严敬山常年驻守边关,家中儿孙都离得远,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揉了揉贾赦的头,“要不要歇一歇?” “不啦,我约了人谈生意。”贾赦眨眨眼,强调道,“是真的。” “嗯,真的。我看你带的人不多,要不要派几个人给你?要是哪里不习惯,只管和我说,只怕军中的吃食都不对你胃口。”严敬山与他说话多是询问句,脾气好得叫贾敬看得眼热,何曾见过这铁面将军有过这等和颜悦色的模样。 “我吃什么都可以,不挑食的。”贾赦不但任由严敬山摸头,还蹭了蹭他的掌心,“在您的地盘上,我那几个人就够了,而且我身手挺好的,那我先走啦。” 他说话尾音还是习惯性上扬地拖一拖,听在耳朵里奶声奶气的。 直到贾赦蹦蹦跶跶(严敬山眼里)地出来了,严敬山还在和贾敬感慨,“未曾想荣公这等凶神恶煞,竟然还能生出这样乖巧可人的孙子。” 贾敬用被子蒙住头,大将军你很快就会对乖巧有不一样理解的。 而乖巧的贾赦正在小林和江子瑜陪伴下,于关内和人接头。 居庸关的内关城也算是个繁华的城镇了,酒肆商铺一应俱全,贾赦换了一身寻常锦缎进了生意最好的那家虫二酒肆。 虫二意为风月无边,不单单只作酒的生意,后院还有些莺莺燕燕的,供人消磨取乐,有些居庸关士兵休沐时候也会来此。 “我们找木公子。”贾赦赏了小二两粒碎银子,“他可到了?” “木爷已经到了,正在楼上雅间候着,敢问一声,您可是江公子?”小二偷看了一眼掌柜的,手掌一翻就把碎银子揣怀里了。 贾赦假托了江子瑜侄儿的身份,笑了笑,“是我,带路吧。” 边关小酒肆的雅间自然无法和京城相比,只是还算干净,又摆放了些草原的装饰,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鞑靼的织毯,上面编织的是鞑靼最喜欢的太阳图纹。”那位木爷见贾赦多看了两眼墙上的挂饰,开口解释了一二,“我方才也觉得新鲜,问过掌柜的了。” 他约莫四十多岁,说句难听的,就是尖耳猴腮,倒是他身边站着的两个护卫称得上英武彪悍。 “原来如此。”贾赦坐了空着的首位,扫一眼那两个护卫,“你说了个来历与我听,我说个故事给木爷,当作谢礼了。” 木爷似是回敬他,也扫了一眼坐在他下手的江子瑜。 贾赦端了茶,笑眯眯地道,“从前三国的时候,曹操命崔琰假冒他接见匈奴使者,他自己则扮作护卫,提刀侍立一边。结果匈奴使臣说,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木爷,还不坐下吗?” “江小公子果然不俗,只是你可知道那个使臣后来的下场?”左侧的护卫一笑,坐在被让出来的位置上,“你有十五岁吗?” 贾赦摇摇头,“我今年十八了,那个使臣的下场我自然知道,可是我并非出使异国,木爷也并非魏王,不过说个故事罢了。” 木爷显然不太相信贾赦的年龄,不过也没有就此多说什么,“我还有一点想不通,荣国公世子前脚运送粮草抵达居庸关,江小公子后脚就与我有生意要谈,这么巧吗?这粮食别是有问题吧?” “嘘。”贾赦比了个噤声手势,“木爷既如此谨慎,我不妨告诉你实话,这一次大军的粮草,除去户部拨的,荣国公世子还另外从我江家买了大批的粮食囤积,我这次也是为了此事才来的居庸关,不然就约木爷在山西本地碰头了。” “今日粮草出关,我也瞧了会儿热闹,小公子分明是押送粮食之人,莫不是也学了那魏王?” -- 第175页 “你瞧见的自然是我,荣国公世子娇生惯养的,在后头车里呆着,面都没露就进将军府休息了。”贾赦拼命地糟践自己名声,见木爷似笑非笑,当即以仿佛真的遗传了江子瑜的暴躁脾气,丢下茶盏怒道,“你既无心和我做生意,大可不必浪费时间。荣国公世子小小年纪,一事无成,我倒还不放在眼睛里。” 木爷起身一把拽住他,好声好气犹如在哄孩子,“不过闲话而已,你怎么倒恼了,真是个孩子。” 贾赦嗖地就把手缩回来了,愈发恼了,一双杏眼要冒出来火来,眉宇间升腾起难言的艳丽。 江子瑜这时候才跳出来,淡淡道,“我这个侄儿年纪虽小,却已经帮着打理家业了,难免有几分脾气,还请木爷多担待了,木爷既不想买我们的粮,我们就先告辞了。今年丰收,虽然粮难出手,可屯上几年,照旧能赚得盆满钵满,不缺你这几两散碎银子。” 木爷并不理会江子瑜,深深看了几眼贾赦,“难怪这样脾气大,方才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礼不是,你先坐下,我们好生谈一谈。” “这还差不多。”贾赦重新坐回去,余怒未消,“我要加钱,不然不卖。” “小孩子耍起性子来倒是有趣,我加你一成价,就瞧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木爷替他倒了杯茶,“也算是我斟茶认错了。” 贾赦直接举起茶杯泼了他一脸,“别他.妈拿看娈童的眼神看我,去你.妈的。” 泼了茶,骂了人,抬脚就走。 小林赶紧跟上,江子瑜并未动作,从容不迫地拖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见识到了吧?我就说他是个小爆竹,你偏不信。这虫二酒肆也有几个姿势可以的,这小祖宗的主意你就不要打了了。” “见识到了。”木爷笑着抹了自己脸上的水,“其实你要夺回家主的位置,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陪着他玩儿呢,倒不如把他交给我调.教,你们高门大户讲究礼义廉耻,他在男人身下雌伏过,就算是江家再护着,也没办法好生活下去了吧?” “我是没法子制服这小祖宗,你要是有本事,只管下手,我不干涉就是了。”江子瑜慢慢喝完一杯茶,起身出门前方道,“他现下寄居在将军府内,你可得好生找找机会了。” 木爷大笑,“江先生是真豪杰,你且等着看吧。” 江子瑜出了虫二酒肆,又慢悠悠在内关城晃了一圈,买了几个肉末烧饼回去哄贾赦。 小祖宗定然是要炸毛的。 贾赦何止炸毛,他险些把自己被拽过的那只手给洗秃噜皮了,年岁渐长之后,他也明白有些人看他的眼神是多么的龌龊,他一面洗第十八遍手,一面气愤难当地和小林道,“等事成了,我一定要剁了他的爪子!” “全剁了!三条腿也都剁了!”小林看着他手都红了,试着劝道,“您再洗都能洗出血来了,真干净了。” “你不懂。”贾赦抹上胰子,洗得哗啦啦的,“啊,好香!” 江子瑜提着烧饼进门,差一点被溅到水,连忙侧身护着烧饼,“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要顺利,他对我没有生疑惑,就是你这段时间不要出将军府,就算出去了,也多带些人,他如果是我们想的身份,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贾赦甩甩手,接过小林递来的帕子把手擦干,“我也是服气了,这是什么命啊,怎么老是遇到这样龌龊的人。” 小林在边上给他掰着手指头算,“啧,这都第几个了,亏得您出京的时候还去清虚观拜了三清,合着一点用都没有。” 江子瑜作为一个文化人,给贾赦举了几个例子,“许是什么西施貂蝉命,郁离都没有你这样能勾搭。” “什么叫勾搭!”贾赦纠正他,“我是被动的谢谢,那傻X怎么说?” 江子瑜站得远了一些,方把木爷说得话给重复了一遍,贾赦尚未有反应,小林已经十分想提刀去宰了这狗东西,还发散性思维了一下明夙的反应,“要是陛下知道,一定会震怒的。” 陛下虽然不知道,但是他此刻也很震怒。 “发回给保龄侯府,让老侯爷自己瞧一瞧。”明夙把史家老二上的折子抛到地上,“老侯爷尚在,保龄侯的爵位轮不到其他人来做主。” 妈的,脑子有毛病,史家老二居然帮着史钲上书,要让庶长子史鼒袭爵。 且不说有嫡子的情况下,庶子有没有法子袭爵,贷款让爵是个什么路数。 史钲是嫡长孙不假,就这么笃定爵位会落在他自己头上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elangyi的地雷=3= 我康到你投在第一章 啦 滚滚:我太难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ueyelangy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三七很体贴地请了太医先行去往保龄侯府。 太医一到,史老侯爷就知道家中肯定又有人犯蠢了,太医更像是一个信号,让他先做好心理准备。 史老侯爷觉得自己能从几场病中好生活下来,且越活越□□,和这几个愚蠢的子孙未尝没有关系。 他连顶着天雷篡位都敢,这些个小事约莫也不会打倒他,反而让他不甘心就这么下场。 等史二的折子到手,史老侯爷不但不需要太医,甚至还能笑得出声,“去请几位老爷夫人还有少爷孙少爷过来。” -- 第176页 家庭会议召开在即。 老爷子向来看中长媳,视若亲女,这么多年史大夫人也没有违逆他心意的时候,几乎事事办得妥帖。 这样一个聪明人,生下来的儿子也这么蠢,史老侯爷不免有种吾道不孤的幸灾乐祸。 家中人都不是位高权重的忙人,一盏茶的功夫,四代人也就都齐齐聚在了侯府正房的厅堂内。 “老大,这个事你可知道?”史老侯爷把折子丢给史大,招招手示意大鼎小鼎站到他身边来。 史大夫人跟着看了一回,眼前直发黑,她只知道这个庶长孙和二房走得近,不曾想他竟还有这样的心思,如果真的让史鼒袭了爵,她要如何与兄嫂还有侄女交代。 “二老爷好本事,只手通天就能把话递到御前。”史大夫人入主中馈多年,愈发雍容有威仪,恨不能立时将这搅家精扔出去。 二房自那年小史氏难产而亡之后,就和大房不太对付,尤其是史二夫人,她嫂子话音未落,她已经桀桀冷笑道,“大嫂子说得哪里话,我们老爷再有本事,也比不过您,不过是大侄子忧虑鼒儿前程,咱们这才帮一把。” 史大夫人知道这不是耍皮子的时候,只淡淡道,“我自会教训钲儿,他一个小辈,怎么敢插手爵位传承。” 史钲面慈心软,这些年丢了差事,自觉在媳妇儿面前直不起腰,夫妻二人情分淡得厉害,人也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锐气。 史老侯爷笑着道,“老大家的这话很是。老二,我还没死呢,你已经惦记上爵位了?说句不好听的,老大能不能接到爵位都是个问题,你们倒已经想到曾孙去了。” 像是宁荣二公死得早,贾代化兄弟当日便可说是年少爵高,史家老爷子超长待机,说不得能见着玄孙出世,这爵位还真不好说。 老大老二见堂上的亲爹虽笑着,眼中却并无半丝笑意,反而透着森森寒气,条件反射之下,依次就跪下了。 “儿子教子不善,请父亲责罚。”老大是真的不知道儿子和亲弟弟折腾什么,他在家中和个隐形人也没什么区别了,既不好女色也不喜古董诗书,不过每日闲暇看些话本子打发时间。 “你们父子多有相似,该怪我教子不善。”史老侯爷道,老大出生的时候,他忙着争权夺位,等孩子年纪大了,天赋不过尔尔,他便不是很喜欢,疏忽了教育。 他待人豪爽,友人学生遍布天下,处事杀伐果断,又有落一子思十步的头脑,三朝君主都对他委以重任,赞一句经天纬地之才并不为过。 因此当他发现自己儿子天资普通的时候,种种失望不言而喻,比起教导一个跟不上他脚步的孩子,自然是尚书令的位置更重要。 到了老二亦是如此,他年纪大的时候还能和蔼地说几句话,年轻时候,对这两个儿子大多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史老侯爷低头喝了口茶叶,恰好这茶是贾代善从粤广送来孝敬他的新鲜货色,他不免想到自己当时嗤笑贾代善心软,不顾名声守着个痴儿,可如今这个傻孩子愣是好生长大了,眼看着就要成才。 一啄一饮,皆是报应。 好在他并不是个会后悔的人,既这样选了,今日承受后果,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呢。 大鼎小鼎在祖父跪下的时候也跪下了,大鼎和这位曾祖父关系最好,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曾祖,祖父年纪也不小了,让他起来吧。” 小鼎却想着祖父起来了,叔祖父也肯定是要起来的,算起来爵位分明是他哥哥这个嫡长子的,叔祖父凭什么帮着史鼒,因此满心不悦,从背后推了推大鼎,让他不要说话。 大鼎此时不过十二岁,小鼎十岁,都是半大的少年,眉目极像史老侯爷,英气勃发,凑在一起瞧着就让人心生喜悦。 史老侯爷只当 没有瞧见两个孩子的小动作,直接把话问到了史钲脸上,“钲儿,当年我要处置了这个孩子,你心疼儿子要留下他一条性命,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侯府可有亏待他?你是怎么和你媳妇儿娘家保证的?鼒儿是亲生儿子,难不成鼐儿鼎儿不是?” 史钲偏心史鼒已不是一两日,史鼐早就习惯了,不等史钲说话,他已经豪情万丈地道,“男儿立世,当顶天立地,鼐儿总有一天会自己赚一个爵位回来,旁人想要,就让他拿去好了。哎呦!” 话落就挨了史老爷子一下,史老爷子道,“从我往下算,还有你祖父和你父亲,谁人说了这爵位就要给你?” 史鼐缩缩脖子,“我就是这么一说,不管给不给,都成。” “既然这样,你们两个学武也有一段时日了,带着师父去居庸关吧,宁荣两位世子都在那里,你们跟着哥哥也好学些东西。”史老侯爷完全是把严帅当成幼儿园在用,“我今日亲自去和陛下提,只是往后吃了苦头可不许哭。” 学习不好,武艺尚有些天赋,也算是老怀安慰了。 大鼎小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想说着正事,忽然还带上自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鼎惊喜地道,“那曾祖可不许耍赖!” “我自是一言九鼎。”史老侯爷揉揉他的头,“你弟弟还小,多照应你弟弟。” 小鼎兴冲冲地搂了他哥的脖子,“我才不要哥哥照应,我自己可以行。” 一时间场面欢快起来,兴高采烈的小哥俩衬得下头跪着的几个凄风苦雨不说,还很尴尬。 -- 第177页 尤其是史鼒,他跪在最后,他爹忙着反省,他祖父祖母自是满心欢喜地看着宝贝孙子,一时间也没人给他一个目光,他虽吃穿用度已非从前,可好像还是当日跪在史老侯爷房门口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你带他们下去,小孩儿家家的不要听这个。”史老侯爷吩咐史大夫人道,“有空问问宁国府夫人,行装要带些什么,咱们家是文官,不比他们熟悉。再一个,让她好生教导那哥俩,要是没照顾好咱们大鼎小鼎,就等着吃我的排头吧。” 他被贾赦带得也管自己家孩子叫大鼎小鼎。 “算起来都是他们的侄儿,怎么会照顾不好。”史大夫人下意识忽略了贾赦那个小甜糕的样子,“二位世子都是靠谱的人,那儿媳就先退下了,鼐儿鼎儿随我来。” 大鼎虽忧心父亲,被小鼎一拽也只能出去了。 等孩子们出去,史老侯爷却不说话了,只管端着茶喝,不够还要再加水,就这么足足品了半个时辰的茶。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他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留下史鼒。” 史钲一面扶着他爹,一面还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史鼒,要不是下人请他出去,他还放心不下儿子不肯走。 史鼒面前的屏障都没有了,整个人都袒露在史老侯爷面前,在老人如鹰隼般的眼神里,禁不住浑身发抖。 “还知道害怕,很好。”史老侯爷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你是个能人,能收复了钲儿和二老爷,还让他们上折子替你求爵位,可是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不来讨好我呢?”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要听实话。” “曾祖父是什么样的人,鼒儿不敢在您面前卖弄。”史鼒强忍着恐惧,缓缓道,“此事并非由我而起,二老爷同祖父积怨已深,从我入府到他上折子,其实都是为了给祖父添堵罢了,鼒儿并不敢肖想爵位。” “我方才说了,要听实话。你今年十九了,我记得你是春日里生了,没几个月就要弱冠了,如今差事奉欠,姻缘全无,不过管些府里的庶务,你要是不肖想爵位,我才看不起你。”史老侯爷一指下手的位置,“坐下说话。” “多谢曾祖父。”史鼒心中一口气不敢松,隐约觉得史老侯爷要说的话对他并非是坏事,“我确实想过爵位。鼐儿可以说不要爵位,是因为他从未落到泥里任人践踏,我也想过好生念书,靠自己走一条出路,可是母亲并非这样想的。” 史钲妻子石氏这样的做法,是勋贵人家对庶子最常用的法子,好吃好穿地养废他。 史老侯爷虽不喜,但对这个曾孙子还是有着公正的看法,“你心胸狭隘不假,却擅长伏低做小,收买人心,我说这个话,不是骂你,成大事者,唾面自干也是有的。鼐儿鼎儿去居庸关已成定局,现在我给你两条路……” 不但如此,他还很会抓紧机会,譬如利用老大和老二的嫌隙给自己谋求好处,假以时日,不说做个枭雄,做个奸臣是有机会的。 史鼒忽然心口狂跳,紧张地看着对面的老爷子,他的命运可能就在他这一句话之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有这样的父母的,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无条件爱子女。 史鼒比明夙大一岁,现在十九岁,大鼎比滚滚小四岁,现在十二岁。 第94章 史老侯爷并不喜欢吊人胃口,虽然他们这样的人习惯了说话云山雾罩。 他直接给出了那两个选项,“第一是你入赘,我在余杭有一老友,家中子嗣单薄,唯有一个孙女儿,正值妙龄,家底丰厚,也是世代为官,第二是我在京中替你择一婚事,然后给你谋个差事,以我的爵位,大约可以让你做个笔帖式,以后就看你自己了,刑部侍郎便是笔帖式起家。” 当然了,刑部侍郎虽然是抄写文书起家,但他实际是靠查出几桩大案之后被先帝注意,继而重用,才到了今日的位置。 两条路都算得上好,但在屹立三朝的保龄侯府面前,又都算不得好,史鼒一时间难以决断,史老侯爷也不逼他,反而也给他倒了杯茶,指点道,“不管你做哪一个选择,都不过是起点。从前是我小看了你,可惜你没有托生在你们太太肚子里。” 史鼒从小到大的经历,已经让他移了性情,流于小气,对于一个半路到家的私生曾孙,史老侯爷自问已经做得还可以了。 至于其他,他不想做。 在他这个年纪,唯有自己的喜好才最重要,并非不能,而是不想。 不然他完全可以替史鼒找到一条更好的出路。 史鼒也明白这点,若是入赘,难免要寄人篱下,不比在京城还有侯府当靠山,且世情如此,赘婿所为人所看不起,因此他珍惜地喝完这杯茶之后哑声道,“我愿意留在京城,还请曾祖父帮着筹谋。我虽不堪,但也不敢放弃家族姓氏。” “很好。”史老侯爷给他又满了一杯,“只当是以茶代酒了,贺你一杯。” 为什么而贺却是不说。 从这天以后,史鼒慢慢进入了京城权贵圈的眼里,众家都知道了老侯爷对于这个擅长搭理庶务的曾孙还挺满意的,老夫人也在帮着相看合适的女孩儿。 至于大鼎小鼎去了居庸关的事,却是悄无声息,不大有水花。 这日贾赦正在院子里看账本,边关敏感,他没有开书局,反而是借着江家的名声开了间米铺,偶尔也卖些南北杂货,或是收些皮子等边关特产。 -- 第178页 他翻了一页,发现账目有些问题,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紧接着就是两个小朋友窜进院里,一个抱着他的脖子,一个抱着他的胳膊。 大鼎负责抱手,还稍矜持些,“贾赦贾赦,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啊!” 小鼎却整个人挂在贾赦身上,“贾赦!我好想你啊!陛下托我给你带了信,你求我,我就给你看啊!” 贾赦是个很有弟妹缘的人,从贾政贾敏到史家这大小鼎表弟,小孩儿都很喜欢黏着他。 差点被小鼎勒断气的贾赦把小鼎拽到身前,笑眯眯道,“我才不要看,等到时候陛下问我,我就说小鼎不给我,你说他会不会判你个欺君之罪啊?咔嚓一声,你这个脑袋就没有了。” “略略略!”小鼎闲不下来,双手一撑,又坐在了石桌上,却避开了贾赦开着的账本,“曾祖父说以后我就跟着你混啦,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快些带我安置好,我还要去拜见严帅呢。” “我住猪圈,你也住吗?快些下来,别把我的砚台打翻了。”贾赦把账本搁得远了一些,暂且不去想谁人这样低价地抛售了一批皮草给他们。 “你住我就住,晚上咱们枕着猪聊天。”小鼎说得正高兴,一扭头瞧见个威严高大的老者进来,慌忙跳下来桌子。 贾赦看得好笑,把他拎到严帅面前,“这是史老侯爷的曾孙,大的是史鼐,小的是史鼎,平日里我们都管他们叫大鼎小鼎,可好认了。” 严敬山大笑,揉了揉小鼎的脑袋,十分喜欢这群活泼的孩子,“定然是你先叫起来的。” “这样好记。”贾赦感觉自己马上要摆脱被严帅时不时顺毛的日子了,心情大好,“我院里还住着江先生,不太方便,您看是不是拨个院子给他们?” 严敬山道,“老侯爷不是让他们来历练么,自然是跟着我住最好。” “严帅肯调.教,是你们的福气,还不赶紧谢谢严帅他老人家?”贾赦道,眼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严敬山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练武,还会时常宿在军中,很是辛苦。 大小鼎不疑有他,也没想过会是个坑,乖乖谢过。 “根骨尚可,可惜还 是起步太晚。”严敬山已经看过史老侯爷的信,抓着俩鼎好一通摸骨,有些遗憾,“如果你们幼年开始练武就好了,现在只能以勤补拙了。要是想有一番作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不可少的,你们可吃得起苦?” “吃得起!”兄弟两个异口同声地道。 第二天早上,贾赦就知道自己昨日高兴得太早了,严敬山把两个小崽子叫起床之后,又让他们来叫贾赦。 贾赦迷迷糊糊地洗漱,险些头栽进脸盆里,大小鼎一人一边,架着他就去了演武场。 严敬山穿了身便利的短打,持一柄红缨长.枪,看贾赦还没睡醒的样子,又薅了一把毛,笑道,“世子的身手我是知道的,只是习武之事,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世子居长,也得给两个弟弟带好头呢。” 贾赦心说按我们家排行,断腿那个才居长,龙椅上那个也居长,你找他俩带头去呗。 也是万般无奈,千般痛苦,好在严敬山不用他也跟着扎马步,只是用长.枪一指边上的兵器架,“世子挑一把,咱们过几招。” “唉……”贾赦眼看逃不过去,过去挑了把剑,他手长脚长骨头轻,走得是轻灵路数,“严帅手下留情,我这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 严敬山笑笑,话也不说,抬手就招呼,一招横扫千军犹如卷席,夹杂劲风。 贾赦一个后翻,还打了个哈欠,“不带您这样的,您也不说一声就下手,万一真敲到我的腿,我就得和我哥似的躺着了。” 哪怕过招,也是叨逼叨的小话痨。 严敬山光听他碎碎念就能笑出三条街去,手下却愈发狠辣,逼得贾赦连着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了,最后还是被挑走了长剑。 大鼎小鼎已经忘了自己在扎马步,看得嘴都合不拢了,小鼎道,“哇,贾赦你好厉害啊,居然能在严帅手下过这么多招。” 严敬山横眉冷对,“谁让你说话的,到时间了吗?往下蹲,扎瓷实了。” 枪.柄就架在肩膀上把小鼎往下压,小鼎赶紧闭嘴了,老老实实地练他的功。 贾赦一抹额头上的汗,“您真是宝刀不老,我这样的,来十个给您都是白给啊。” “你为什么不想从军?”严敬山这些天都没想通这个问题,以他的角度看,贾赦有天赋也有家世,合该做个武将,“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荣国公的主意?” “我自己想的。”贾赦刚刚被严敬山扫到了两三次,腿还有些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己给自己捶着腿,“不瞒您说,我喜欢做生意,赚钱多好,我赚老多老多钱,都是给您老的军饷军粮啊。而且我现在不就在军中么,管粮草也算人的呀。” 严敬山也不好说子不肖父这样责备的话,只道,“老荣公当日在居庸关,真可谓是窦宪李广在世,鞑靼人即使在风中听到他的名字,也要转身逃走。” 贾赦就道,“您给我说说祖父的事吧,我听得不太多。” 宁荣二公壮年而逝①,是贾代化贾代善不能提的伤口,因此贾赦也不太敢问祖父的事。 “老荣公是个很好的人。”严敬山先给贾源发了张好人卡,“文人喜欢讲什么封狼居胥,燕然勒功,老荣公都是担得起的,当年贾家一门双国公,位列八公之首,无人不服。我还记得那一年冬天,我们中了鞑靼人的埋伏,老荣公带我们杀出来之后,我们便迷了路,绕了几天都出不来,没有水,也没有吃的,后来还下起了雨,又湿又冷,还什么也看不见,最糟糕的是遇到了狼群。” -- 第179页 “您那时候怕吗?” “不怕,根本顾不上害怕,老荣公当时就大笑,说这场雨、狼群都是老天赐给我们的饮水和食物。”严敬山回忆起当年的事,脸上露出怀念又悲凉的笑容,“我们果然赢了,那还是我第一次生吃肉,等回了营帐,老荣公说要烤肉给我们,一个个全都吐了,足足半个月都不想见到肉。” 贾赦听得很认真,非常捧场,“您后悔过吗?” “后悔过,倒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的妻儿,我驻守边关,少有归家的时候,对他们亏欠良多。”严敬山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他们。” “自古忠义难两全,严帅在我眼里,与祖父是一样了不起的人。”贾赦抬眼看向严敬山,忽然笑起来,眼中似是落满了星子,“您放心,我会赚很多很多银子,给您当军饷的。” 毕竟我小时候就给我爹坑来过大批金银粮草,长大了应该还保持着这个技能吧? 作者有话要说:注:1.私设啊!按原著写他俩请警幻去教育贾宝玉,应该活得挺久的 我编的的啊!我不知道草原狼下雨甜上班不上班哈,不要打我 第95章 严敬山听罢笑起来,“粮草军饷的事,还是交给陛下吧,大可不必你来扛,你先替我好生看着这两个小家伙习武。” 贾赦心说交给他和交给我又没什么分别,可以,但是有必要。 严帅交代完便去巡视军营了,大小鼎还以为第一天上课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接下来险些被折腾出去半条命,不但要扎马步,还要绕着演武场跑圈,下来再套招。 贾赦全程坐在边上的栏杆上晃腿,“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梳洗下准备吃早饭。” 大小鼎以为结束了,不想听到贾赦道,“剩下的等严帅忙完了来布置。” “哎呦,不能循序渐进吗?”小鼎揉着自己的腿,感觉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不行了,我得躺一会儿。” 话未落,人已经躺倒在石板地上。 贾赦踢踢他,“地上凉,一身的汗就这么躺着,你当心作下病来,赶紧起来,回去换身衣服。” 大鼎总是比他弟弟秀气一些,劳累了一个早晨,他反而困劲上来了,弱弱地打了个哈欠,试图去他小鼎拖起来。 贾赦正要帮着一起把小鼎拽起来,忽然见小林脸红红地跑来找他,他直接就撒手把小鼎又给丢到地上了,兄弟俩顿时摔成一团。 “你这个表情,不会是有了吧?”贾赦随口胡诌调侃了一句小林。 小林十五岁跟着贾代善,如今也将近而立了,他父母都已不在世,就有贾代善做主,娶了岭南名士沈昌的女儿,可惜成婚数载一直未能有孩子。 贾赦寻思着荣国府旗下目前仅剩的俩大剩男,就是江子瑜和他老赵叔了。 估摸着赵叔和秦姑娘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看美人儿什么时候松口,江先生大约是要孤独终老了。 “不是我有了,是沈氏有孕了。”小林脸红得和大姑娘似的,他本就娃娃不显老,如今瞧着跟犯了错的纯情少年一样,“咱们离开雷州之后查出来有了一个月身孕,可惜路太远了,算起来现在已经有五个月胎了我才知道。” 贾赦也很为他高兴,“等会儿就给你包个大红包,还有给孩子跟嫂子的礼,都不会少了的。” 他想了想又到,“这样吧,你过几日就启程回雷州,我身边还有其他侍卫可用,不必你跟着我,现在走,应该还能赶上孩子降生。” 小林脸红了又白,两边挣扎,“您带的侍卫本就不多,还有大半是陛下的人,我放心不下。” “难不成我还能吃亏?”贾赦笑了一会儿,语气忽然变得又有些郑重,“我爹当日留下张叔赵叔在京中,是为了他们的前程,今日我让你回粤广,也是盼着你好的意思,咱们一起这么些年了,不能为了我,耽误了你与妻儿相聚。” 小夏如今在贾代善麾下就颇得重用,虽负责安保工作,也早已不是那个傻了吧唧的穷光蛋小侍卫了。 小林也明白留在世子身边做个侍卫头子,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但是他打小和亲人缘分就浅,好不容易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也是难以割舍。 贾赦看他为难,索性道,“你先回去照应嫂子,等孩子生下来,方便赶路了,你到时候再回来我身边也是一样的,左右我在居庸关,出不了什么事。” 小林道,“如果您在京城,我今天立马就走,毫不含糊,就是因为您在居庸关,我才犹豫,万一两边开战,别说您身手好,那是什么事都可能出的,尤其现在还有个不知身份的人对您虎视眈眈的。” 他的话说到那位木爷,就开始偏离原本的中心主旨,略带了些埋怨,“您平日也稍微少打扮一些呢,似是两位国公爷和宁府世子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最好笑也不要笑,您笑起来还是怪勾人的。” 大小鼎本来听得颇为认真,觉得贾赦对下属还是很用心的,可以学习一二,不想后头还有这样的八卦,当即没忍住就笑起来了。 贾赦没好气地一人踹了一脚,“有你们什么事儿啊?能起来了吗?要不要我抱你?赶紧滚,不然没早饭吃。” 三日之后,小林便把手头的事交给了明夙派给贾赦的侍卫头子陆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居庸关。 -- 第180页 陆壹是暗卫出身,当时在算命摊上和明夙说话的就是他,明夙认为这个喜欢瞎BB又怂的风格挺符合贾赦身边人的性格特点,就把他给贾赦当侍卫了。 陆壹的相貌就是个路人甲,丢在人群里,完全认不出来,还没有 辨识度,贾赦一路和他相处得挺好,愣是没怎么记住脸。 但是陆壹有一把相当好听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贾赦一般靠声音认人。 陆壹如果不说话,贾赦可能就没辙了。 “公子,咱们现在是回府还是逛一逛?”陆壹和贾赦身边的其他人差不多,对待他就像对待小朋友一样,“不过天凉了,您穿得少,不然还是别逛了。” “去铺子里,前几日忙着小林的事没顾上。”贾赦也没骑马,就这么揣着手在路上走,“我倒要瞧瞧谁给我这么大一个便宜,说不得这批皮子有问题。” 陆壹不说话了,落后他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开口道,“您给陛下的回信还没写,已经好几天了,陛下要生气的。” “不管他。”贾赦随口道,还颇有兴致地去打量街上的小摊子,时不时买些小玩意儿。 “但是陛下要生气的。” “我不生气就可以了,我要是生气了,他更生气。”贾赦把买来的甜糕分了他一块,“不许说话了,吃!” 主要是明夙的信写的很简单,也没有说什么想他惦记他之类的,贾赦不高兴了,一不高兴就不想给皇帝陛下写回信了。 陆壹被糊了一嘴的糯米糍,不闭嘴也只得闭嘴了。 见着贾赦,铺子的掌柜笑呵呵地就迎了上来,“小公子来了,您是来瞧新收的那批皮子吧,保准您满意。” 贾赦去后面的库房翻看了一回,皮子都是好货色,对方却只要这点银子,这其中必定有古怪。 这掌柜的是请的当地人,迎来送往的嘴皮子功夫不错,就是为人有些贪小便宜。 “他们说什么时候来收尾款?”贾赦放下手里的皮毛,“你清点清楚了,到时候连着双倍订金一并退给他们。” “啊?!”掌柜的嘴张大得能吞老虎,“这是为什么?咱们可是一转手就能赚不老少银子了。” 贾赦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也知道一转手就能赚很多,他们不知道么?为什么不自己去卖?咱们铺子才新开张,又非专做皮货的,他们寻上来门来白给便宜,定然是有后手的。” 掌柜的被他看得低头不语,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道,“小人知道了,一定会把货退回去的。” 大不了他自己花银子吃下来,还能赚一倍的定钱,正想得美滋滋,听得贾赦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人?到时候我来一起交接。” 发财梦破碎,掌柜的只能老老实实认栽,“约的是今日下午,您留下吃个午饭,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也好,去隔壁醉仙楼叫上几桌酒菜,你和伙计们也一起补补,这些天辛苦了,多的赏你了。”贾赦摸了大把的银子给他,不但够吃午饭,还能留下许多赏钱让他贪污。 掌柜的立时多云转晴,揣着银子道,“您放心,醉仙楼的菜色还不错,您一定会满意的,我这就去安排。” 他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到了中午,后院里摆了三张四方桌,他和伙计占两桌,贾赦和陆壹一桌,贵重菜色都是一样的,只是伙计那两桌又多了许多鸡鸭鱼肉。 “还不错,吃饭吧。”贾赦也没什么饭前讲话,直接就动了筷子。 掌柜的却是乖觉,带着伙计们轮流给他敬酒,“没有您,就没有咱们的今天,就是给您磕头也是应该的。” 贾赦失笑,“去吃吧,在我这里不兴这些,只是下午还要当差,你们也少喝些酒,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论起来要给他行礼敬酒的人,能从这里一直排回京城去,他打小听都听烦了。 还好不是皇后,皇后好像还受挺多规矩的,大节日还要主持宴会,受内外命妇拜见。 啧,烦死个人。 “是是是,都听小公子的。”掌柜的忙搁下酒杯,“一会子吃完饭,咱们还有正事呢。” 大家伙不过略碰一碰杯就结束了,这么好的菜可是难得吃到,一个个吃得肚子滚圆还嫌不够,商量着要把剩下的菜肉留着晚上吃。 贾赦瞧着怪接地气的,就多坐了一会儿,还是陆壹先站了起来,挡住他半边身子。 木爷领着两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看着贾赦露出来的半张脸,笑道,“怎么,今日不做生意?在这儿摆起酒席来了?” “你来做什么?”贾赦沉下脸,“上一次还没泼醒你?” 掌柜的看情势不对,弯着腰一溜小跑到贾赦身边,“公子,他就是卖皮子给咱们的那位爷。” 第96章 贾赦暗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厮定然是没安好心,又觉得把自己也骂进去了,脸色愈发难看。 陆壹听小林隐约说过几句,知道这位木爷的身份不太一般,手暗暗摁在匕首上。 木爷生得并不是天.朝人欣赏的相貌,好听些是威武,难听些是粗犷,那胳膊都快有贾赦腿粗了,见他们戒备的样子,不过一笑,似假还真地抱怨道,“你可真难讨好,你要是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这批皮子都送给你。” “我早说过了,不和你做生意,这就把皮子都还给你。”贾赦不悦地偏过头,活脱脱就是个傲娇的小少爷,“定金双倍给你。” -- 第181页 “收了我的定金,可没这么容易。”木爷又上前几步,轻蔑地打量了一番陆壹,“滚开,你不是我的对手。” 贾赦最是护短,敢让他的人滚,总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当即演都不用演,本色暴露就炸了,“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对我的人指手画脚。” 木爷盯着他的脸看得放肆,“你都要是我的人了,还在意这一两个下人么。” 他话音未落,陆壹已经攻了上去,朝着他的脸就是一刀,誓要割了这条恶心人的舌头。 啧,居然想给皇帝陛下戴绿帽子,真是不要脸。 富贵人家,有几个身手好的护院并不算奇事,只是这个木爷古怪,贾赦一时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冲自己本身来的,还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荣国公世子。 木爷挥退那一丑一壮的两个随从,单手就接了陆壹的招,不过几个来回就收了小觑的心思,“看你平平无奇,倒是有几分本事。” 陆壹任谁看都是平平无奇路人甲,掩藏自己是暗卫的必修课。 不过暗卫的本事也并不在功夫,杀人下毒或者暗器伤人才是他们的专业课,偏不好展露,陆壹憋屈得竟是发挥出了平日所没有的锐气,一把匕首愣是挥出了削金断玉的气势。 铺里的掌柜和伙计早就缩在院子角落里,生怕波及自己,掌柜的还算有些良心,小声喊贾赦,“公子,公子您也快来避一避吧。” 贾赦摆摆手,只管抱着手臂观战,看得还挺开心。 “淦!”木爷被陆壹划破了脸颊,一抹脸上的血珠子,也是生了真火,双眼犹如恶狼,死死望着陆壹,就要扑上来。 陆壹做好了准备,不曾想木爷一个虚招,竟然直接探手朝贾赦抓去。 啊,这不是上赶着去死么。 木爷见陆壹不挡不拦,只当他是没骨头,心中嗤笑不已,一会儿定然要好好亵.玩这个小少爷,让他知道尊卑好歹。 谁曾想他的手停在贾赦身前一尺处,竟是不得寸进。 贾赦一时间也没办法拆条凳子腿,直接抄起凳子,凳面朝外就挡在了身前,恰抵在木爷手上。 他轻哂道,“你这样的身份,做这样的事,不合规矩。买粮的事,你既然和我叔父商议了,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他要是以为找了你这样的帮手就能回江家本家,真是痴心妄想。”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木爷是替江子瑜出头。 木爷多加了三分力,这破木头的凳子却是纹丝不动,连着晃都不晃,他看贾赦的眼神也变了,好像瞧见小白兔转头露出獠牙,叫人觉得好笑又新鲜,“难怪你们家里敢放你一个人出来扩张生意,果然不简单。这桩生意,我加你三成价,只和你做,不和你叔父做。” 贾赦不为所动,“我说不卖给你,就是不卖。” “我加五成,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木爷身后原先冒充过他的丑汉子急道,“木爷,咱们出来的时候先生叮嘱过的。” “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木爷头也不回地道,“别忘了,到底是谁在做主。” “是。”丑汉子知道他的性子,无可奈何地不敢再多言。 见他们相处的情形,贾赦愈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位木爷定然是鞑靼那边比较重要的人物,还可能是个贵族,此番进关就是为了收购大量粮草过冬用的。 如果他们买了粮食,老老实实地就这么过冬,当然是皆大欢喜,就怕这些个鞑靼人狼子野心,买了粮食反过来攻打天.朝。 思及此处,他露出挣扎的表情,犹豫再三后,带着浓重的嫌弃道,“加五成,可是你自己说的。”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木爷拖了个凳子 坐下,“既然我们合作在即,那么你请我吃顿饭不为过吧?我赶着来与你做皮草交易,还没吃饭。” “……吃吧。” 陆壹认为世子可以去给暗卫们培训演技课了,把一个不舍得钱财但是又万般看不起对方的商家小公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顿饭下来,木爷自觉这江小公子对自己有些软化,趁胜追击地摸出一沓子银票给他,“粮草的定钱。” “你要是反悔,我可是不还的。”贾赦扬着下巴骄纵地道,斜着瞥过去的杏眼因为喝过酒有些湿漉漉的,像是看在人心尖上。 他这个时候如果知道陆壹会记录他每日的言行给明夙,他肯定不会玩得这么高兴。 严帅的将军府守卫森严,别说传个闲话出来,就是出来个苍蝇,也有守卫坚持,因此城内竟无人得知送粮来的这个俊俏小爷就是荣国公世子,只当他真的是江家来做生意的小公子,为了自己的财路计,对他多有恭敬拉拢。 十日之后,贾赦告知木爷粮草已筹备完毕,让他来付银子,木爷却道还要追加一批,请全部送来居庸关,到时候一起运走。 居庸关地处要塞,尚有官道通往其余各地,说是为了运输方便在居庸关交易倒也说得通。 “世子的美人着实好用。”江子瑜调侃道,“眼看这位木爷已经色令智昏了,可真是与我们的计划方便了。” 他们根本就没想要让他们把粮草运走,如果木爷分批运,反而有些难办,容易露出马脚。 贾赦喝着一碗放杏仁和茉莉花煮过的热羊奶,小脸红扑扑得讨喜,说的话却是特别不讨喜,“江先生,难怪你搞不过老师,你这么笨真的可以吗?” -- 第182页 江子瑜已经被噎习惯了,一摊手,“请世子赐教。”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给银子。”贾赦道,“只怕是打着咱们的粮一起运过来,他半路劫道的主意。” “他哪里来的人?” “你猜呢。江先生再想一想,这么大批的粮食,就算他到手了,他要怎么送出去?”贾赦搁下碗,嘴边一圈白色的奶沫子,瞧着特别稚气可爱,“给你点提示啦,理国公奉命镇守雁门关,雁门关也是可以直通塞外的。” “您是说……理国公可能叛国?” “自信一点,把可能去了。”贾赦伸出舌头舔嘴角,怎么都觉得没舔干净,“去收拾东西,咱们今晚就启程去雁门关。” “您这是又是哪一出?”江子瑜看不下去了,拿帕子仔仔细细给他擦干净了嘴。 他没多想,就是很纯粹,类似爹给儿子擦嘴这样的事。 到了陆壹的小报告里就变成了“某年某月某日,江先生亲自给世子擦嘴,甚是亲密,甚至还捏了世子的下巴。” 没什么圣恭安或者文言文,就全部是大白话,特别的直白,不求文采辞藻,但求把事件给描述清楚了。 江子瑜事后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捏没捏下巴了。 “我们去搞事啊。”贾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是江先生吗?你是不是假冒的?” 怎么这么笨呐! 江子瑜已经不想问怎么搞事了,老老实实地按他说的去通知木爷,他们有急事要回山西一段时间,粮草交割会由心腹负责。 至于这个心腹,就由侍卫里的陆贰来冒充了。 贾赦也没多带人,轻装上阵,不过一辆破马车就上路了,陆壹赶车,他和江子瑜在车里冒充读书人。 他还特地买了两身书生的装束,穿着青色的直缀,带着方巾,挺像这么一回事的。 “你记住,咱们现在就是屡试不第的穷秀才,去雁门关投奔亲戚的。”贾赦给江子瑜讲台词。 江子瑜忍无可忍,看着他那白嫩的小脸道,“就你这个年纪,能屡试不第几次?” “三年一次,我这十六年都加上,也能来个五次了。”贾赦不跟他计较,很好脾气地继续道,“那就你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我是你儿子。” “……行吧。”江子瑜麻木了,看他“儿子”兴高采烈地讲剧本。 “你带着我去投奔行商发家的亲戚,结果亲戚找不到了,你得装得凶一点,不肯做这个也不肯做那个,然后我们穷困潦倒被赶出客栈,我就去四处摸门路找事做。”贾赦摸摸自己的脸,“可惜理国公认得我,不然我就钻到他账下做个小文书……啊!我知道了!” 江子瑜无语,“……你不知道。他认得你,难道不认得我?我也是殿试过的人。” 贾赦就道,“这么多年了,说不定他就不记得了?榜眼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谁记得呀,啊,我又知道了,可能江先生你犯过事,所以他印象比较深!” 士可杀不可辱,江子瑜一把掐住他的脸,怒道,“你再知道一个我看看?” 陆壹再外头一边驾车一边拼命记小报告——“某年某月某日,江先生和世子独处一车,还掐了世子的脸。” 第97章 雷州将军府 刘细妹已经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被关了许久,虽有水有吃食,但无人和她说话,屋子里也布置得和牢房差不多。 她原本在别院准备给书生们冬衣,忽然就被人带到这里关起来了。 没有任何声音,外面的关也透不进来,只有桌上点着蜡烛,干粮和水是早就放进来的,她可能呆了一个时辰,也可能呆了一天,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最后她被足足关了三天,当然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因为她整个人已经精神萎靡下来,在疯了的边缘。 颜灵筠坐在院中看贾政泡茶,笑道,“怎么忽然就对她下起手来了?” 贾政动作行云流水,透着特有的从容,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觉得厌烦了。” 他其实也有点强迫症,可能是贾家的隐性基因,贾代化也有强迫症。 当一个有问题的人摆在面前不能去做掉,贾政如鲠在喉,简直烦到不能再烦。 刘细妹平日怕他也不是没有缘故的,贾政每次看到她,确实都没有抱什么善意。 “水至清则无鱼,你如今性子愈发孤直了。”颜灵筠抿了一口茶水, “茶艺倒是又精进了。政儿,你要是这样就觉得难受了,日后有的是你难受的时候。” 小时候还是个甜甜的芝麻包,也不知道是不是叛逆期了,贾政是笑容越来越少,行事越来越喜欢直来直去。 养小孩真是天底下最麻烦的事情,颜总督如是想。 “我本来也就傻乎乎的,现在处事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贾政自有打算,“这样世人都会以为我是个光明磊落的坦荡荡君子,有时候做一两件不那么君子的事,便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也罢,随你。”颜灵筠素来很宠孩子,贾政既心中有数,他也不会多管,吩咐左右道,“把人提出来吧,就在这里问话。” 刘细妹在昏暗的房间里呆久了,见到了外头的太阳不免有些刺目,眯着眼睛哆哆嗦嗦道,“你们是谁?” “是我。”贾政笑了笑,“我以为你已经想好要说什么了。” -- 第183页 刘细妹花了很久时间才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缓缓道,“二公子既抓了我,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还要我说什么?” “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方才看你状若癫狂,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贾政道,“不过你这个破绽是最大的。寻常的姑娘纵然有几分泼辣,也做不到如你这样心性坚定,说吧,何人指使你来雷州做戏的?” 刘细妹勉强从卧倒的姿势半坐起来,说话呼吸都很吃力,“是叶太后身边的齐太嫔。” 齐太嫔就是当年叶太后身边被先帝宠幸然后封嫔的那个年长侍女。 颜灵筠直接打断道,“送她回屋里去。” “不!不要!”刘细妹瞳孔剧烈收缩,推开侍卫的手道,“我说!我都说!是承恩公!是承恩公命我来雷州的。那一家人是真的,那个婚事也是真的,只是那个男人其实很疼她女儿,我答应帮他们脱身,他答应帮我演戏。” 原本的刘细妹胆小怯懦,见过的人不多,只是她也没有想过运气居然这么好,一举就被贾赦相救还进了将军府。 “那一家人后来呢?”颜灵筠问,“我记得他们因为丢了脸,搬到外地去了。” “都被承恩公处理了。”刘细妹道,“大海茫茫,承恩公要无声无息处理几个人,太容易不过了。我这几年并无传递什么消息出去,只求大人和二公子放我一条性命。” 贾政道,“你没有传递出消息是因为我早有防备,难道还算你的功劳不成。最近你几次三番接近叶清露,不就是想探听我哥哥还有叶三爷的消息。” 叶三进京的时候,因为叶清露的婚事和本家翻了脸,海运本就是他一力支撑的,纵然承恩公又派了其他子孙来操持海运,却是也没有得到太大的利益。 “我一家老小都在承恩公手里,不得不如此。”刘细妹道,她勉强转动脑子想给自己求个活路,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来。 贾政先让人把她带下去,询问颜灵筠的意见,“老师觉得是留着她还是处置掉?总觉得动手杀人不太好。要不然送去庄子上关起来?”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儿子。”颜灵筠一笑,“原以为你最像我,结果还是赦儿最像我。” 就好像两个儿子都是他亲生的一 样,史氏地下有知道,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贾政又给他倒了杯茶,看看自己的手,“我觉得我还挺像老师的呀。” 我哥那个甜乎乎的小糖糕,又哪里像你这么口蜜腹剑、心狠手辣了。 “你爹年轻时候处置个人,最大的惩罚就是把人关到庄子上,让他杀生是万万不能的。你伯父时常嫌弃他妇人之仁。”颜灵筠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赦儿那年去济宁给你爹送粮,恰好直隶总督送了个眉眼很像我的妾室给你爹,他二话不说先结果了那姑娘。所以才说,他最像我,要让你处置是不是也得关起来?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贾政不想他哥还有这种心狠的时候,说了句蠢话,“虽长得像,也罪不至死吧?” “个人处置不同罢了。”颜灵筠不恼也不怒,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趁着天凉早日上路,按你的户籍,得在京城参加县试,这一科下场试试。” 贾政对他的话向来言听计从,老老实实点头道,“是,都听老师的。” 去了京城还可以见到哥哥呢,稳赚不赔的。 颜灵筠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别想了,你哥哥在居庸关替陛下办差事,你是见不到的,乖乖地给我呆在府里,顺便照顾照顾你妹妹。” 贾政好奇许久,今日总算问出口,“父亲和老师疼爱妹妹尤胜我们,为什么还要送她去京城呢?” 想到生得很像自己的贾敏,颜灵筠笑容里带了几分醉人的温柔,“你们兄弟纵然跟着我们走南闯北,只要好生念书,总有份前程,世人反倒觉得你们见多识广。女儿家却不一样,尤其是勋贵人家的女孩儿,讲究家教出身,名声又金贵,但凡有一二不妥当,就容易叫人说闲话。莬莬有你爹私生女和庶女的名头,本已委屈了她,在你伯母跟前教养,于她最有好处。最好是宫里头的颜妃也给莬莬撑一撑场面,私生女对她的影响便能再淡化许多。” 贾政听他说了这许多,叹道,“老师对我们的安置总是四平八稳的。” “你们还小,自然是四平八稳的好。”颜灵筠道,“以你爹的权势,也没谁敢怠慢莬莬,可到底名不正则言不顺。好了,下去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切,难道我爹不是人?”贾政瞥见站在门口的贾代善,轻声吐槽道。 颜灵筠捏一把他的脸,却没使多大力气,“你这坦荡荡的君子,怎么不敢大声说话?” 贾政忙不迭就逃走了。 贾代善没好气地道,“瞧见我就当没看见,哪家有这样的儿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什么事心情不好?不要借题发挥。”颜灵筠指指桌上的茶水,“你儿子亲手泡的,自己倒吧。” “还算有几分功底。”贾代善足喝了两盏茶,又骂道,“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赦儿在居庸关和鞑靼的左贤王碰到了。” 颜灵筠奇道,“碰到就碰到,你气什么?这是他的运道,能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得就能朝堂上站稳脚跟,难不成让他还和小时候一样天天缠着明夙过日子?” -- 第184页 贾代善心说这后妈的心就是比较狠,却不敢说,只好道,“赦儿才十六岁,就算想入仕,也可以缓缓的来,陛下这一股脑地把人扔到边关,赦儿又懂什么呢。” “荣国公,你这和老母鸡护崽差不多啊。”颜灵筠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语气里多有不善,“我和他差不多大的时候,已经中探花了。再说了,他有什么不懂的?粤广这些个书局,他不也担起来?” 还把他叶哥骗得团团转。 因为没有贾赦打掩护了,颜灵筠也懒得做假账,就寻了个机会把生意上的事给叶清露明说了,他叶哥听完差点没厥过去,连着自闭了三五天,这才缓过来,现在正憋着劲儿要做个其他生意出来。 倒不是颜灵筠不相信他,不肯把书局情报网交于他,是他自己拒绝了。 叶清露傻归傻,脑子还算清醒,“我出身承恩公府,若是插手大人的事,做得不好,有负于您,做得好了,只怕要左右为难。” 颜灵筠做的事便是在叶家根深叶茂的老家生生挖出一块好处来,叶清露可以不理会不报信,却没有办法反过来坑家族一把。 贾代善在孩子的教育方面,一直是争不过颜灵筠的,“你别打量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你在背后撑腰,他不就跟玩儿一样。郁离,我不是说你不好,但是你不能总这么宠孩子,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碗的饭。” 颜总督表示想宠就宠了,“无妨,天捅个窟窿,还有我呢。他自己想办差,就办差,你别再逼逼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ueyelangyi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贾代善想逼逼,他们家熊孩子也是听不到的,贾赦昼夜兼程,活脱脱一副逃荒相,外形和服装十分贴切他给自己做的人设。 然而贾赦万万没想到,雁门关的关城居然这么破旧,像他这样逃荒相的,满大街都是,做小生意的摊贩都是一身的补丁,街上乞丐也是一窝一窝的。 “做人啊,就是不能想当然,我把这儿和咱们居庸关关城想成一样的了。”贾赦检讨自己的错误,并且认下了这次翻车。 他在迅速思考如果暴露身份接近理国公,然后趁机拿下他比较好,还是继续装穷,如果暴露身份,拿下理国公是不难,可是那位木爷也要被惊动,先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最重要的是,暗卫也没有探出木爷的人马到底在哪里,这些鞑靼人是已经进关了还是到时候由理国公开关放人,尚且是未知数。 江子瑜看他面色镇定,反而觉得有些慌,贾赦初涉军务便牵扯了这样大的事,所谓无知者无畏,不怕他畏惧,就怕他不知晓害怕,不管不顾地还是要去做,反而坏了事。 贾赦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怀疑了,可以说只有他的老师颜灵筠坚定地相信他是有能力办事的,因此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江子瑜斗嘴,反而淡淡道,“我们的粮运出来了么?” 江家送出来的粮食里除却米糠就是霉米碎石。 “已经运出来了。” “我忽然有一个主意,需要先生去办。”贾赦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兴奋,他附耳小声叮嘱江子瑜道,“先生照我说的去备粮便是,所有江家的损失,我都会负责。” 江子瑜心惊不已,“他们只求粮,自然是好,如果他们想打入关内呢?” “他们打不进来。”贾赦一笑,“陆壹,你送信去给严帅。” 总共三个人,支走了两个,就剩贾赦一个,江子瑜和陆壹岂能放心这个小祖宗一个人,贾赦却不在意,反而催促他们,“趁着他们没有发现你们,赶紧走,我去寻理国公。” 见他们还在犹豫,贾赦索性直接跳下小破马车,扔了块碎银子给陆壹,面上十分嫌弃,“便宜你了,这样的破车竟然还要我出这么多银子。” 他说着便抱了小包袱去找关城守卫,一抬下巴傲气地道,“我要见理国公,前头带路。” 关城守卫自是嗤笑不已,不屑一顾,“你是什么人,我们国公爷是你随便见的吗?” 贾赦自包袱里摸出一块玉佩,白玉莹润,正中间的墨色恰好型如虎符,“我是荣国公世子贾赦,你们若是再无理,别怪我不客气了。” 众人不知真假,正要闹起来,陆壹趁机掉转车头,和其他马车一样,慢悠悠地出了城门。 也是贾赦运气好,恰好理国公巡视关城,一行人高头大马,好不威武,见了城门闹腾,自是要过来查看,不看还好,一看理国公心里难免咯噔一声,这小祖宗怎么来了。 贾赦举起玉佩转了半身,直看到理国公这老东西脸上去,“理国公,他们不认得,您不会也不认得吧?” 理国公自然是认得的,先帝御赐给贾代善的玉佩,见此玉佩如见虎符,到了明夙这儿,还特意下旨明确是一个待遇,不曾收回荣国府的特权,因此别说贾赦要见理国公了,就是贾赦现在要领兵,理国公但凡不想翻脸谋反,都只能听他的。 “怎么不认得。”理国公笑得和蔼可亲,亲自下马来迎接他,“听说世子奉命送粮去居庸关,如何现在在这里?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贾赦一副一言难尽地样子,把玉佩揣回怀里,“严帅着实太严厉了,呆不下去了,想出来散散心,正好想到天下九塞,雁门为首,就来看看,谁知道半路和下人护卫失散了。” -- 第185页 荣国府的侍卫,还能把主子弄丢了,真是稀奇。 理国公冷笑两声,却还是将贾赦带回了将军府,并且命人好生服侍他。 贾赦换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只穿着里衣坐在床上,却挑剔了起来,“这里衣的料子就是我们府里的下人也不穿了,还有这些个衣服,花色老旧,质地粗糙,莫不是拿错了?” 服侍他的是理国公的亲兵,为人灵活,不但替自己开脱,还要替他们国公爷立功,“这已经是将军府料子最好的衣服了,我们国公爷不讲究吃穿,他为了军务夙夜……” “你懂不懂为尊者讳?”贾赦狠狠瞪 了他一眼,“不懂让理国公亲自来教你。” 自从明夙登基,普天下就说不得写不得“夙”这个字了,不然就是冒犯帝王名讳,要是寻常口误也就罢了,他偏偏在皇帝陛下的小兄弟面前口误了,这不是老寿星吃□□,自己找死么。 “属下知罪,请世子责罚。” “你不是我的人,我不责罚你,你自己去理国公那里领罚吧,那衣服拿走,难看死了,就算府里没有,外头也买不到么?你放心,我会给银子的。”贾赦又挑剔被子,“这被子一股潮味,是人睡的么?你是不是诚心折腾我?” “属下不敢,请您暂且忍耐一二,属下这就去找新的来。”亲兵和他相处还没有半个时辰,已经饱受折磨,最后还是在后厨的大娘那里买了两床她本来要娶媳妇儿用的新被子,才完工晒过太阳,满是阳光的味道。 贾赦这才勉强满意,抱着被子往里一滚,“我歇一会儿,午饭不用叫我,记得我的衣服。” 亲兵因为他的身份,也只能继续忍耐,只能成事之后,非要叫这纨绔子弟好看。 等他出去了,贾赦陡然睁开一双泛着碎金的杏眼,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又泛出金色了,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有个故人也在这将军府中。 这个故人便是有着明夙一魂的纪青。 纪青尚且不知道贾赦已经发现她了,她正在理国公面前说着木爷也就是鞑靼左贤王的计划,“左贤王的意思是,先抢了粮食,您开了雁门关,我们的人马进来了,直接往京城打,现成的粮草正好。” 如果说这话的是旁的女人,理国公定然要骂一句无知妇人,但是纪青有三四十岁的年纪,还是少女模样,想来是有些神通的,因此他克制着只是冷哼两声,“你们说的容易,难不成打仗只需要吃饱了饭不成?怕是还没打到京城,已经被直隶兵马打个落花流水,更不要说京畿大营的重兵,远非鞑靼人可比。” 纪青笑道,“您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左贤王厉兵秣马多年,您怎么知道鞑靼人非京畿重兵可比?要是叫左贤王知道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理国公继续冷哼,“知道又如何?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大丈夫,谁知道在居庸关看到个美人就移不开眼了,还是个男人,等得事成要多少男宠不行,非得这个时候?” 听到他对左贤王多有不满,纪青的笑容愈发谦和了,替左贤王解释道,“您误会了,左贤王看重的是这个人背后的江家,如果这位小公子管事,咱们不过抢些粮草,可要是江子瑜上位,可就好办多了,他可是跟颜灵筠贾代善有旧仇的。” 世人总是喜欢对美人的韵事恋恋不忘,江子瑜就做了一回自以为对不起颜美人的事,这么多年了,还是要被人拉出来当反面教材。 理国公作为一个笔直的老直男,甚至说是直男癌,他对这等断袖之事,几乎听得要吐出来,“你们既有主意,就不用与我说了,我听见这两个名字就想吐。贾代善牺牲自己搭上皇帝舅舅不说,连着儿子也能赔进去。” 他说这话纯粹就是泄愤,其实他在宫外,也不知道贾赦是和明夙一个床上睡得,因此和京中乞丐们一样相信皇帝和他小兄弟就是兄弟情深,为了让他享受黄金枕头才留他在宫里的,等闲兄弟关系好这种思想也没有什么分别。 但是吧,他泄愤瞎说,就是这样说对了。 纪青并不把贾赦当一回事,在她推算的星盘里,贾赦平平凡凡,没有什么出众的,可惜她被明夙打晕那日,虽然得到仙子搭救,却再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的。 好在仙子并不嫌弃她,还赠送法宝教她修炼,又送到左贤王身边做军师,这才有她的如今。 哪怕鞑靼人瞧不起女人,却也不能拒绝她出谋划策的能力以及对皇帝陛下的了解。 可惜仙子也解不开那一魄的禁制,不然她定然能得到更多。 俨然已经把明夙那一魄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了,还怪主人上了锁。 “我想见一见荣国公世子。”纪青提要求道,“皇帝陛下甚是重视他,如果能带着他一起攻打京城,您猜皇帝陛下是要城还是要人?” 遥远的京城,明夙缓缓睁开眼,冲着担忧三七摆摆手,“无事,只是突然晕眩。” 城和人本尊都要,本尊还猜你快死了。 明夙和那一魄的关联越来越深,甚至已经可以透过它来窥视纪青的言行举止。 这一回,不用陆壹打小报告,明夙也知道他们家滚滚又跑出去乱撒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ueyelangyi、sakura 1个; -- 第186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无雨 10瓶;墨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明夙虽然身体并不强健,但是似这样突然晕眩的事是从来没有过的,三七暗自忧心不已,打算去请太医给皇帝瞧一瞧。 明夙对他老母鸡一样无微不至的心态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事,你要是不放心,去请张道长进宫。” 听起来更让人担心了,生病了不看大夫,反而要见个神棍。 “去吧。”明夙还有些晕,这个和身体完全没有关系,纯属是魂魄震荡带来的后遗症。 张道人有明夙这张大旗,进出宫闱方便得很,小半个时辰便翩然而至。 “听三七总管说,陛下不太舒服?”张道长神通还是有些的,至今还是年轻俊俏的外貌,可以想见再过几年和世界上另外一个自己相遇,可能就是隔代人的感觉了。 明夙魂魄有所缺的事,和张道人说过一半,隐去了帝星这部分,因此他也没有瞒张道人,“最近感应得比较多,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正好找你来卜一卦。” 张道人早已不是往日那个贫穷得要去厨房抓偷吃贼的道长了,他自随身的褡裢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白玉签筒,筒身和签都是白玉雕琢而成,签文是烫金的,仅供皇帝陛下专人使用。 签筒被轻轻放在明夙面前。 明夙正要伸手去碰,张道人忽然轻声道,“陛下其实心中早有分晓,何必多此一举。” “所以世人崇敬神佛。”明夙手指触到签筒,肤色比白玉还要通透润白,“现在想来,早该杀了她,我的东西,便是砸了烧了,也容不得旁人沾手。若那一魄已经认主,这么没出息,还给我,我也不想要了。” “陛下此去一路小心。” “我何时说过要去何处?”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打紧的,贫道有预感,这一次您定然不虚此行。”张道人越是测算出明夙的命格,对他便越是随性,不是说失去了态度上的恭敬,而是省去了许多繁琐礼数,因为明夙根本不会介意。 便如此刻,他直视君颜,看到的却不仅仅是眼前年轻的帝王,而是他背后的星辰河流,千里江山,连着心口也会跟着一起灼热。 明夙起身一笑,“你便留在乾元殿替我打掩护。” 入夜时分,陛下骤然病重的消息从宫中传了出来,朝野震动。 颜妃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点想把这个狗屁道士拉出去砍了,虽然同为容颜不老天团的选手,颜妃对张道士并无好感,尤其对方是替贾代善出家的。 为什么要替,贾代善就应该亲自出家,以绝后患。 “平日见你侍奉陛下勤勉,哀家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你居然敢撺掇陛下鱼龙白服。”颜妃气得手都抖了,“如果陛下有个闪失,哀家定然不会放过你。” “如果我是您,我会先顾着仪王殿下。”张道士镇定自若,甚至还抬眼看了看怒发冲冠的颜妃,“陛下此次也是给仪王一个机会,您最好希望仪王不要动。” 只怕皇帝陛下早就布好了后手,纵然不出京寻找纪青,也会有重病的消息传出去。 颜妃硬生生掐断两根指甲,仪王是自己的儿子,她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可是她不能帮仪王谋反,相对的,她也没办法帮着明夙干掉自己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在颜家姐弟里的心狠程度只能排第三,因此进退维谷,陷入两难。 张道士见她没有别的吩咐,施施然起身赶人,“娘娘还是早些离去吧,莫要打扰了陛下养病。” 内室里甚至已经养了一个和明夙容貌几分相似的替身,以备不时之需。 “你很好。”颜妃冷冷看他一眼,“清虚观也很好。” “娘娘不必威胁贫道,贫道是方外之人,相助陛下不过八个字,天命所趋、名正言顺。”张道士一甩拂尘,“请您吧。” 在他看来,颜妃智商尚在,但是心态已经开始崩盘。 不过也不好说,上一次的宫女樱儿就是颜妃亲自送来的,讲不定智商也掉了。 虽然彼此都不想要,他们这个时候确实是心有灵犀了,颜妃正在和身边的心腹道,“陛下会不会连我也怨上了?” “陛下的性子,怨您倒不至于。”心腹给她揉着心口,“您放宽了心,陛下也是您的外甥呢,您对他和世子多年来照顾有加,陛下定然记得与您的情分。” 但是疏远防备 应该是会有的。 “傻话,他们这样的男人,只有在自己的地位权势毫无威胁的时候,才会记得情分这两个字。”颜妃想了想,长叹道,“由得他们去吧,我要是开口相劝,凇儿只怕会更恨我。” 虽然颜妃照顾过贾赦和明夙,但是在明夙登基的事上,颜妃还真是没有做出过什么突出贡献,她反而是因为明夙才有今日尊位的。 但是明凇却觉得颜妃在其中肯定出过不少力气,只怕心中一直怨恨颜妃为了姐妹情谊,推了外甥上位,却全然不顾亲儿子死活。 尤其在明夙抬举明净尤胜过明凇明凓的时候,这份怨恨就更为深重了,如果发出来,倒还好些,偏偏明凇又继承了颜家人的隐忍和演技,若非颜妃爱子心切,只怕也会被他瞒过去。 -- 第187页 心腹依附于她,肯定是希望她屹立不倒,因此劝道,“您还是劝一劝仪王吧,要是他真的……您也要受牵连的,就是陛下想保住您,朝臣又如何会同意呢?” 心态对一个人的影响至关重要,等明夙知道颜妃真的召见明凇规劝的时候,他已经离雁门关只剩一小半路程了。 果然,姨母还是有所动作了,接下来就好办了。 贾赦浑然不觉他哥哥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还在理国公处作天作地,这日他终于不挑剔吃穿,开始要上街观光了。 同为关城,居庸关岑峦叠翠,生机勃勃,雁门关却是死气沉沉,百姓脸上都是麻木的,贾赦听见路边小儿饿得啼哭,笼在袖中的手用力掐一把掌心,扭头对理国公的亲兵道,“这里最繁华的街道是哪里?我要开个铺子。” 亲兵以为自己幻听了,“您说您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啊,对不起,今天晚得厉害了,还很短小,会补偿你们的。 祝祖国母亲生日快乐!祝心肝儿们假日快乐呀 红轴键盘坏了,只能换青轴,但是青轴太重了,用得实在不顺手,简直是蜗牛爬的打字速度。 打个广告,新坑大纲被编辑毙掉了,觉得它不配喂给你们这小可爱,所以整个坑全盘翻新过了 主受警告——大纲崩盘,全文重推,有任何不高兴,可以殴打我这个甜饼出气 内有昏聩亲爹、糊涂后妈,外有偏心祖母、搞事二房,贾瑚觉得自己不是来穿越,而是来送死的。 然而他只能靠着自己好好活下去,拉扯弟弟贾琏茁壮成长。 好在他并没有倒霉到底,居然幸运地给尊贵的皇长子殿下做了侍卫。 殿下不理俗事,醉心书画,但是对贾瑚特别好,甚至还特地送了他一副肖像画。 贾瑚:等……等一等,为什么臣的肖像画是只狗子? 不过殿下最后自己也遭了报应,画里的这只狗子半夜跳下墙,舔了他一脸口水。 贾瑚:对……对不起,臣控制不住 ***以下是阅读指南*** 1.红楼版神笔马良(不是!) 2.男主穿越,原著线,黑二房 3.不娶妻,甜到炸,主受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ueyelangy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嘟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我说我要开个铺子,你是耳朵不好使吗?”贾赦回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重复一下,我要开个铺子。” 亲兵被他凶到了,也不好发火,呐呐地道,“您想开个什么铺子?” 贾赦随意地挥挥手,“还没想好,大概开个饭馆吧。” “这里的人饭都吃不饱,哪里还会去饭馆。”亲兵还以为他没注意到雁门关的穷苦。 镇守一方的将军,从义务上来说,是不管属地经济政治的,他们只管军务,关城也算是忻州知府的管辖范围。 但是一般当地主官都很少插手关城,生怕惹得边关大将不悦。 雁门关和居庸关又不同,居庸关经过贾源和严敬山两代经营,哪怕不和鞑靼做边贸交易,也能自给自足,甚至靠着交通枢纽,赚得了不少银两。 但是雁门关自从绝了边贸交易之后,年轻人都往关内寻求发展了,剩下的都是些留守的老弱病残,这个年代交通、通信都不方便,因此雁门关就渐渐败落成了如今的样子。 理国公驻扎雁门关,却对雁门百姓毫无怜悯之心,让贾赦颇为不喜,他想用个小铺子试一试,关城还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关城残破,对将士们也不是好事,譬如严帅手底下的人,休沐之后能到城里吃吃喝喝,甚至纾解一番,对于精神是很大的放松。 “先找个合适的铺子再说,也不一定开饭馆。”贾赦道,很快就要是深秋了,也可能开个布庄什么的,这些个百姓身上的衣服是绝对没办法度过边关苦寒的。 这种场面应该拿来给鞑靼人看,你瞧瞧,大家都这么惨,你就算打过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抢,何必呢,不如老老实实呆着。 亲兵没法子,只能跟着他瞎转悠了一圈,好话说尽才把人哄回了将军府。 贾赦亲眼看过之后,觉得只建一个铺子大概是没办法达到目的的,他本想以工代赈,给百姓一点差事,好过光撒银子赈灾,治标不治本,不曾想现在看来关城不说十室九空,倒也是差不多了。 因为方才想到了过冬的事,他索性决定从冬衣入手,似他这样的身份,冬日里用得都是最好的银霜炭以及各类贵重裘皮,乾元殿中更是燃着地龙,温暖如初。 若是寻常百姓,自然是只能穿棉衣了。 他虽遣了陆壹和江子瑜去办其他要紧事,身边倒还是有一二暗卫跟着,方才已经趁着看铺子的机会,让人去调查忻州附近的棉花和碳价了。 暗卫办事挺快的,不过三五日功夫,便带了消息回来,贾赦打开寻常用的小纸卷,见了这些个炭笔写的数字,不免皱眉。 碳价尚可,棉花居然这么贵吗? 忽然听见外面轻笑声,贾赦直接把纸卷塞嘴里咽下去了,纪青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端起茶杯喝茶。 -- 第188页 “世子还有工夫喝茶。”纪青笑着坐到桌边上,眼底满满都是恶意,“你那位哥哥很快就要来这里与我再相会了,你说是不是很令人高兴呢。” 贾赦把纸卷咽了个干净,又抿了一口茶,垂着眼道,“我只知道,该你的总是你的,不该你的也不要强求。” 纪青却不肯放过他,甚至贴近了道,“我这几日神魂颤栗,想必你哥哥也是一样,他如今直奔我而来,不就说明他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么,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我若是世子,定然会很难过的,真可怜呢。” 贾赦原本自那年梦中说想做人之后,除去击碎财运一事,与凡人无异,貔貅神魂也老老实实地趴着未曾动过,谁知被纪青这样贴过来,他竟是克制不住地冒出了杀意,如果还是兽态,只怕是獠牙也要呲出来了。 “你怎么不说……啊!”纪青还没来得及往下说,便被贾赦一把掐住了脖子,她被迫仰着头,冷笑道,“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 贾赦手下用力,双眼化作璀璨的金色,他似是在和什么做抗争,额角冒出青筋,牙齿死命地咬住嘴唇,溢出两道血痕来。 纪青惊骇地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大块大块的鳞片,很快就覆盖到了脖子上手上,还未等她消化完所有,便已经被掐断了脖子,丢到了性命。 一道惊雷陡然落下,将屋顶劈了个粉碎。 “你除了打雷,不会别的了吧。”贾赦将纪青的尸身丢到地上,硬生生抗下了第二道雷,雷光被鳞片挡住,还是让他有些丝丝缕缕的麻痹感。 第三道雷却是直接朝着纪青去的 ,纪青此时刚死,魂魄尚未散去,天雷明显是想打着将明夙残魄一并击碎的念头。 贾赦一脚踢开尸身,天雷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砖石四溅,哪怕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定要叨逼叨一下的,“你他妈就这么不舍得这个女人,还不赶紧去找真身?” 一道紫金双色交杂的流光从纪青眉心钻出,很快消散不见。 许是被贾赦刚才破坏了好事,天雷变得有方才好几倍粗,暴怒地呼啸着直冲他而来,贾赦此时已然没有心事,只站在原地不动,还要讥讽人家天道,“果然就会打雷,上辈子是个雷公还是电母?” 雷光模糊了他的身影,下一刻贾赦只觉浑身剧痛,侧头喷出好几口鲜血,这是凡人肉身没办法抵挡的,然而一直限制在貔貅神魂外的桎梏却也一起被劈开了。 匆匆赶来的将军府众人仿佛跟做梦一样,看到一道金色幻影从贾赦房内升腾而起,仔细竟仿佛是只巨兽,不等他们再细看,已经消失不见。 “世,世子?”负责跟着他亲兵试探着叫了两声,别他妈是被雷劈死了吧? 这可怎么和荣国公交代,就说你儿子莫名其妙来我们府上旅游,然后就这么死了? “我在。”贾赦一抹嘴边鲜血,笑着从屋里出来,浑身衣服都已经被劈得焦黑,人却没半点事,“可见人不做亏心事,不但不怕鬼叫门,也不怕雷劈。”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方才那样大的阵仗下,竟然能好端端走出来个活人。 在场好些人,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但是潜意识里已经对贾赦有了惧怕。 “咳咳。”贾赦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愣着做什么,给我请个大夫。” “哦哦,这就去,快来人啊,扶住世子。”亲兵大梦初醒,赶紧给他安排抢救,还不忘让人去催一催贾赦的新衣服。 来了这么多天,荣国公世子也就对身上这件满意些,现在被劈坏了,指不定又要怎么作了。 军医听见是雷劈,也惊到了,赶紧提着药箱一路飞奔,心中惊惧不定,万一没救回,荣国公是不是得生吃了自己。 谁知想象中在生死边缘的荣国公世子竟然看着情况还不错,外伤暂且搁置,他连忙先把脉。 贾赦见他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笑道,“如何?” “世子有些内伤,不打紧,脉象很安稳,至于身上的烧伤,我配些药膏就好了。”军医道。 为了避免人家把他看成是怪物,贾赦假称自己穿了祖传的软衣甲,因此护住了心脉,而且只是被雷扫到了。 比起瞎想封建迷信,倒是这个让人信服。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个人,贾赦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喃喃道,“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理国公是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贾赦会直接下手杀了纪青,还给他来了个雷劈。 城中百信不明所以,都说是理国公作孽太多,以至于被天打雷劈,他本来在雁门关就对百信将士甚为苛刻,不过半日时间,他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 这其中自然也有贾赦暗卫的推波助澜,他做起这等妖言惑众的事来,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而离雁门关尚有一天路程的明夙,忽然就陷入了昏迷,把手下人吓得肝胆俱裂,连忙找了客栈先安置他,一面求医,一面命人快马加鞭去找贾赦报信。 明夙失而复得那一魄,并非他为了投胎自己所塑,而是从前做帝星时候的一缕神魂,因为不为此界天道法则所容,所以挨了劈。 好在他这一魄夹杂着异世的宏大气运,天道也劈不碎,才有了此时的“团圆”。 纪青解不开此魄的禁制,明夙却不存在什么禁制,残魄入体,便如破镜重圆,只是接受了许多前世的记忆,一时方才昏迷。 -- 第189页 等他再次苏醒,贾赦已经坐在床头了,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明夙梦中见了许多他威武时候的样子,乍一看这糖年糕的脸,不免有些不适应,揉着额角道,“合该是有缘,这张脸竟和你从前生得这样像。” 贾赦扶他起来,“大概是特意挑过的,你我的都挺像从前。现在好了,我丢下过你一次,你丢下过我一次,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明夙冷笑两声,“我可没让你见着我惨死当场。” 这狗又来偷换概念忽悠他。 不记得的时候,就是他们家小貔貅滚滚,等前尘尽数想起来了,直接就是个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的设定都是我编的,衣被天下是真的,北方棉花贵是我编的,来不及的考据,就先编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ueyelangyi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贾赦道,“这是天帝做的事,怎么能赖在我身上。” 说着趁机揉一揉他的脑袋,“再说了,你还把我当狗揉呢,我不是也没计较。” “也不知道是谁,死不要脸缠着我。”明夙拍开他的手,“走开些,瞧见你就烦。” 他本就睡得头发散乱,浑身酸软,又被贾赦头上动土,难免翘起了几根呆毛,配合着宜喜宜嗔的美人面,叫贾赦看得只觉可爱,忍不住伸手抱了个满怀,低声道,“哥哥,这样真好。” 分明早已经想起来从前的事,却还要装可怜,明夙觉得自己是要恼怒的,却没有推开他。 相隔了千年的拥抱,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明夙生来就是帝星,但也不是一诞生就是成人模样的,他在建立北斗帝庭之前有一段很漫长的成长期。 凡间的人总是喜欢编出来一些类似麒麟辅佐明君的故事,但是天道诞育出来陪伴明夙的却是一只貔貅。 一人一兽相伴成长,待得明夙可以统领助星宿的时候,貔貅也成长为掌管天下财气戾气的神兽,可以说是神兽界的扛把子了。 明夙先前记忆缺失,记错了一部分,并非他先因为天帝紫微宫一事挑衅,而是天帝意欲三界臣服,先对紫微帝庭动的手。 帝庭的防御大阵是北斗七星,不料天帝怂恿得摇光玉衡叛变,不但星宿停止运行,连凡间都失去了四季轮回。 最惨的是,天帝不知用了什么法宝,将此事因果归结在明夙身上,以至于天道降下雷劫。 貔貅为了保护明夙,最后被劈得牺牲了。 如果明夙不是与天道相连,只是普通仙君,早就渣渣都不剩了,最后可能是天道脑子又正常了,留下貔貅奄奄一息的神魂,还转生成了一只新的小貔貅。 明夙从前并非这等冰冷阴沉的性子,经此一役之后,性情大变。 贾赦趴在明夙肩头,觉得很心疼很心疼,手臂愈发收紧,“好在天道还留了一线,不然我要是一直想不起来,你得多难过。” “这有什么,反正我也不记得。”明夙嘴硬,并且坚决不肯感谢天道,“如果不是他,谁会沦落成这样。” “嗯,都怪他。”贾赦和他蹭蹭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陆八说你睡了很久,饿不饿?” 明夙还没办法完全从往事中抽离情绪,虽然很饿,但是没什么胃口,淡淡道,“我躺一躺就好了,你先出去,我不想吃东西。” 贾赦也只得随他,把人好生安置回床上盖好被子,“我让人热着粥,一会儿有胃口了再吃。” 明夙直接用被子蒙了头。 原来当时做的梦都是真的,这个傻东西都真为了自己受过那么多伤。 一定很疼。 听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他终于红了眼眶,不过他向来要强,直接就用被子擦了眼泪,不肯出半点声音。 贾赦耳目虽不及鼎盛的时候,听清房里的呜咽声还是可以的,他轻轻叹了口气,抱着手臂守在门口。 以前的事,又有什么打紧的,他只当不记得了。 他本来就挺容易勾人的,如今双眸既非从前的黑色,也不是貔貅的灿金,而是近乎琉璃般通透的浅褐色,不易察觉的碎金似是蕴藏着星辰,让人只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来来往往也有些其他客人,打着多看几眼的机会,在明夙房门口三番四次路过,更有一位姑娘家借口脚崴了,只站在栏杆处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贾赦。 “这位公子,能不能帮奴婢一个忙?我们小姐崴了脚,可是奴婢实在扶不动她,劳烦公子搭把手。”丫鬟得了她家小姐的示意,忙上来助攻。 大约因为恢复了记忆的原因,贾赦站着不动的时候,透露出和脸色稚气不复的沉静和柔和,宛如湖边静谧的花树,一但有动作,却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生机,如春光般鲜妍明媚,带了些诧异地看过去,叫那小姐险些羞得晕过去,牢牢抓住栏杆,几乎指甲也要掐断。 “扶不动就让她少吃些。”一人突然推开房门,冷声刻薄道。 小姐离得不是很近,没听见他说的话,见了他却觉得自己刚才的比喻一点也不对,这位新来的公子才更像是花树,三春盛景也不敌他这张脸这双眼。 贾赦伸手扶住明夙,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其中恶意让这位还在醉心美人的小姐立马忘记了自己崴了脚的人设,连丫鬟都不要了,苍白着脸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 第190页 其实她连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也不知道,就是被吓得下意识的动作。 明夙几乎想给贾赦挂一块“家有恶犬,禁止靠近”的牌子,心中不虞也散了许多,“我不想喝粥,我们出去吃,想吃小馄饨了。” “吃!”贾赦怎么会不答应,抛下那对主仆领着他就往客栈外走。 二人溜溜达达走了半条街,也没见几个摊贩和饭馆,明夙便有些揶揄道,“这要是今日找不见可怎么是好?你的狗鼻子不灵了?” 贾赦不和他计较,抬手放了一缕财气出去,看财气慢悠悠地往一处去了,这才拉着明夙道,“只要出得起银子,一碗小馄饨怎么会没有,找家干净些的店。” “你这又是干什么?”明夙瞧不见财气。 “试一试老本事,看看今日谁有命数发我这个财。”贾赦道,“怎么忽然想吃小馄饨了呢?” “就是想到在金陵吃的鸭血小馄饨了,这里没有就算了,随意吃些什么。”明夙见街角这个小摊还算干净,便拽住贾赦不肯走了,“就吃这个,我饿了。” 贾赦笑着点点头,看先前放出去的那丝财气又抓回来,正钻在这位老板娘身上。 小摊卖的是手擀面,面条筋道,山西特有的老陈醋配上炒得喷香的肉末臊子和辣椒油,明夙一面嫌弃太辣了,呛得脸都红了,一面吃得不肯放筷子。 贾赦托腮看着他加面,笑道,“哥哥你这是饿得狠了还是真的觉好吃?” 看来今天这个老板娘是确实要发财了。 明夙瞪他一眼,“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请叫我墨短短,一定都是新键盘的错!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婧 92瓶; 好多瓶啊!!!!谢谢心肝儿!!!! 第102章 老板娘是个爽利的婶子,见明夙喜欢吃,特别高兴,又搁下一笼羊肉蒸饺,“今日生意不好,这个算我请你的,蘸着醋吃味道特别好,一点也不膻。” 贾赦跟着沾光,厚脸皮地夹了一个来吃,味道果然很好,单论这份蒸饺,是胜过宫中御厨手艺,“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京城可吃不到这么好的面食和羊肉。” 位高爵尊也难以解决这种地域限制,哪怕最好的供给皇宫了,就是没有当地吃起带感。 明夙也不会真的白吃人家,从荷包里摸出两粒金瓜子出来付账。 老板娘一开始怎么也不肯收,“这都够买十几个我这样的破摊子了,您要是没有零散铜板,不给也成。” “拿着吧,家里有孩子念书不容易。”明夙淡淡道,直接把金瓜子抛在她收账的木匣里。 刚刚吃面的时候,他们见到有个八九岁的孩子斜挎着小布包,手里还拿着书来找老板娘,应当是正在启蒙读书。 老板娘本来再想推拒的,见他给的诚心,家里又委实困难,有些欣喜又有些羞愧地把金瓜子贴身藏好,又把灶上蒸出来能带走的蒸饺包子之类都打包给了明夙,“您日后只要想吃面了,只管来。” 贾赦替明夙接过来提在手上,“多谢。” 等走过这个街口了,还能听见老板娘压抑着兴奋的小声欢呼,明夙瞥了一眼贾赦,“你这个财气是假的吧?还不是坑我的银子。” “普天之下的银子都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特别无耻又霸气的宣言。 明夙与他斗嘴,“全天下都是我的,天下的银子也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贾赦看前头没什么好逛的,又放了一缕财气出去,说起了之前自己在烦心的事,“这个镇子倒还算繁华,你是没瞧见居庸关那个样子,关城破得不行,也不能全怪理国公,但是他也不管,不知道成日在搞什么。” 想一想自己也笑了,成日在搞谋反呗,还能搞什么。 “这种人就是三家姓奴,不管怎么养,只要不给骨头,就要反咬主人。”明夙把他的手摁下来了,“你别再这里瞎试了,满打满算这镇上就是我最有钱,一会子银子都被你散干净了。” 财气也是要讲能量守恒的,贾赦只能操控而没办法凭空生出银子来。 “嗯。”贾赦反手握住他的手,左手手指像是在绕线一样打了好几个转,然后轻轻抵了一下明夙的眉心,“呐,还给你,恭喜发财呀哥哥。” 财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老板娘的身体里。 明夙撑不住笑起来,推开他些,“走吧,收拾东西去雁门关。张道长说我会不虚此行,我觉得收获还远远不止这些。” “哥哥笑起来最好看,可惜穿得太素净了。”贾赦的审美倒是未曾变过,总是大红大紫或者穿金戴银。 “闭嘴吧。”明夙已经懒得纠正他了,“你要想富贵,自己穿得富贵些就是了。” 二人权当消食,慢悠悠走回客栈,陆八已经打点了一切,马车都安排好了,“主子,咱们这就走吧。” “陆八办事倒是像陆贰,都比较灵活,不像陆壹,一板一眼的。”贾赦道,“还好他知道来找我,不然你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不成会死?”明夙自醒过来对他就已全然没有对小朋友的问候之情,贾赦说得不顺耳,必定是要怼回去的。 贾赦好脾气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渴不渴?刚才的面有点咸了,喝口水。” -- 第191页 明夙喝了半盏茶,又开始教训他,“你一个人跑到理国公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正好赶巧了,你预备来送死啊?鞑靼人一入关,直接杀了你祭旗,等救你的人到了,你都风干成腊肉了。” “这不是赶巧了么。”贾赦道,“刚刚没机会说,纪青死了。” “死就死了,不值当的人,已经白饶她这么多年了。”明夙对于纪青是极其厌恶,多提两句都觉得脏嘴,“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别总觉得自己福大命大乱来,从前在自己……” 有下属在外头,他一时想不到更为妥帖的词,只能道,“从前在自己家尚且要出意外,何况此处并非我们能预料的。你来一回,我看你救不救你狗命。” 贾赦知道他是有心理阴影了,凑过去和他蹭蹭额头,“我知道了,往后一定小心好不好?出门在外带个百八十口人,乌泱泱的,刺客 都找不见哪个是我。” 明夙嗯了一声,讥讽道,“再给你两块包头布,把你那狗脸也给我遮上,再有谁瘸了腿让你扶,我先打断你的狗腿。” 贾赦只管一概都应了,态度特别好。 而脑袋灵活的陆八已经在他灵活的脑袋里同情了贾赦三千遍,并且脑补了平日里陛下是怎么凶荣国公世子的。 嘤,真可怜。 入夜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居庸关,明夙对着城墙根的几个乞丐视而不见,让陆八暂且把车停在关城门口。 这等时候初入关,并非易事。 贾赦已经是写剧本做人设上瘾了,同明夙道,“哥哥这次出门不方便,预备假借谁的名义?左右不出门,不如说是莬莬来了怎么样?” 只是憋着坏要明夙扮女孩子。 已经想好了会挨顿打,不想明夙看了他半晌,竟点了点头。 “陆八,还不快去买两身裙子给你们主子。”贾赦激动了不行,“不知道这雁门关有没有卖胭脂水粉的。嗷!” 明夙兜头糊了他一巴掌,“谁家小姐会来这等地方?你说你妹子来了,理国公不得好生请去府里?” “也是。”贾赦不会承认自己上头的,“那哥哥准备怎么做?” “你说我是明凓便是。”明夙私底下老早策反了明凇他亲弟弟,别看明凓小时候傻了吧唧的瞎骄傲,但是经过差点被亲爹宰了的悲惨之后,明凓开始知道好歹,记吃也记打了。 可能这样傻乎乎的孩子都有小动物一样的直觉,他就是觉得明凇搞不过明夙,而明凇呢,把他当小孩子看,觉得不足以与之谋,压根没当一回事。 他们本就是堂兄弟外加表兄弟双重,说明夙是明凓,倒也凑合得过去。 贾赦又摸出他爹的虎符白玉,叩开了紧闭的城门,理国公手底下的人看到他已经怕了,还特意分了一队人护送他回将军府。 理国公没有睡,他焦头烂额之下,嘴上长了好些燎泡,一是民怨难平,二是不知道如何向左贤王交代。 纪青会写通神的法子,在左贤王那里极其得敬重,不然也不能留她来处理雁门关的事。 听到手下人报说他以为“畏罪潜逃”的贾赦又回来了,理国公直接掀了手里的茶盏,“什么?他又回来了?” 妈的,走就走了,回来干什么。 万一左贤王真要杀贾赦泄愤,他难不成还真的动手么? 在鞑靼人手里玩与虎谋皮是一回事,杀了荣国公他儿子又是另一回事,何况他儿子还有个后妈叫颜灵筠。 虽然没有大肆宣扬过,但是只要有些身份地位的,没人不知道他们两个龌龊的关系。 理国公左思后想,嘴角泡疼得跟火烧一样,摆摆手道,“重新给他个院子。” “国公爷,荣国公世子还带了庆郡王一起回来。”手下人尴尬地道,“也是他们进了城,我们才知道的消息。” “那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理国公简直要被气死了,“居然还有脸说!如今他们两个在何处?带路。” 明夙冒充起明凓来完全没有半点演员精神,该冷脸还是冷脸,该威严还是威严,以至于理国公见着这位“庆郡王”第一眼,直接噗通就跪下了。 “起来吧。”明夙抬手遥遥相扶了一下,“你要是有什么话,现在就先说。” 毕竟死了就没办法说了。 先把遗言说好也可以。 “臣本欲送密折进京,如今陛……如今您既然亲身相至,请容臣细细禀报。”理国公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又把心思回转回来了,且准备了一大套说辞。 原来荣国公世子之前都是试探,竟是陛下在后头等着。 明夙听他说了半晚在鞑靼人那里做卧底的故事,忍下一个哈欠,淡淡道,“这样说,理国公竟是忠心为国了?” “臣忠心一片,天地可鉴。不知此次是哪位同僚护送您来的?” “我不过一个郡王出游罢了,不需要谁人护送。”明夙道,“下去吧,管好你的嘴。” “是。”理国公退出去的时候还险些摔了一跤,诚惶诚恐,愈发显得敬畏皇帝陛下了。 贾赦昼夜赶路,此时靠在边上已经睡眼惺忪了,随口道,“这个细节好,可惜就是有点假。” 理国公听见了,也不敢说什么,还得命人好生服侍着这两个祖宗。 皇帝只怕是真的疑上他了,连护卫也不肯透露与他,不知道这雁门关附近是不是已经布好了皇帝的后手。 -- 第192页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77525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反正有贾赦在,理国公就是派个把人来行刺也没什么好怕的,其余的政治问题就不是贾赦所关心的了,他想把雁门关的经济搞起来。 明夙其实不太懂发财这种事,“不能直接把你的财气给他们?貔貅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一两个人可以,但是如果像是这样一块地域的,牵扯命格太多,如果硬来,很可能我自己也要受反噬,需要循序渐进。”贾赦道,“最主要的是,不要给天道留下什么把柄。” “哦。”明夙觉得他也没什么用处了,直接让人打水洗澡。 不然把他放到国库里面去,户部尚书就再也不会哭穷了。 贾赦看他这样无情,失笑道,“还没过河就拆桥了?我这是为了谁啊。” 明夙只当没听见,成天叫着喜欢本尊,为了本尊的江山做点事怎么了,就叫叫叫,没出息。 小气至极的貔貅自然不会让他装傻,蹭过去道,“我服侍哥哥沐浴。” 总得占些好处才是。 明夙直接把他锁在房门外头了。 贾赦看了半晌紧闭的门,听着里头的水声,笑眯眯地道,“我去办点事,哥哥收拾好了先睡,不要等我。” 明夙心道谁要等你,一会儿房门还得锁起来。 贾赦出了院落,一直跟着他的那个亲兵也跟了出来,贾赦扭头道,“纪青不是自己一人来的吧?我要见她带来的其他人。” 亲兵有些为难,“世子不要为难我了。” “既然这样,我不为难你。”贾赦道,“你去和理国公说,我要见鞑靼的左贤王。” 口气就好像他是要见隔壁卖菜的大爷一样随便。 亲兵心说左贤王也不是他们家下人,那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么,他这些天见惯了贾赦骄纵的样子,只当他是又发小孩子脾气,软了口气道,“世子,咱们是天.朝人,怎么会和鞑靼人有勾结呢。” “是啊,怎么就和鞑靼人有勾结了呢?”贾赦似笑非笑反问他,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我不想说第二遍,去和姓柳的说,我要见鞑靼人。” 亲兵也是目睹他被雷劈的,此时细看方才发现他眸色转淡,月光下看起来似金似玉,如同月华都一并倾斜其中,一时间大骇,脑补了许多类似于聊斋的恐怖故事,往后连退了三步,“是,请世子稍后,我这就去通禀。” 贾赦看着他逃命一样的背影,嗤笑了两声,理国公手底下的人就这么点胆子,还真是将怂怂一窝,当年赵叔遇到警幻仙子闹鬼,想也不想就是一刀,神勇震慑鬼神,由此看来,理国公混到要靠鞑靼人做政绩,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怂且蠢。 再一想先帝也有他们的血脉,就觉得这件事很清晰了。 左贤王本就在来的路上,贾赦于第二日的深夜,在理国公的书房里见到了这位“木爷”,鉴于他的好色属性,贾赦没有让明夙出面。 “江小公子好手段,竟把我也骗得团团转。”左贤王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一双眼照旧盯着他不放,短短时日不见,这小东西瞧着愈发勾人了。 权势有时候也是最好的催.情剂,比起富商家的公子,自然是少年爵高的荣国公世子让人更能血脉喷张。 想到这样的人被自己压在身上,左贤王不需要任何别的刺激就已经起了生.理反应。 贾赦端着一盏茶并不喝,只是拿着杯盖完,轻哂道,“破绽处处都是,左贤王自己想要信,我也没有办法。这次见你,是想和你谈一谈重开边境贸易的事,旁的地方不开,只开雁门关一处。” “天.朝素来视我们为大敌,肯和我们做生意?再一个,这件事你能做主么?听说天.朝皇帝不理政事,实际做主的是保龄侯。”左贤王虽喝不惯茶叶,也捧着茶杯装X,瞧着不伦不类。 保龄侯身上的锅已经多得和颜美人差不多了,反正祸乱朝纲欺负幼帝,都是他们两个干的。 “我如果不能做主,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贾赦道,“铁器、盐不开,其余可以。” “粮食布匹也可以?” “可以。我们陛下胸怀天下,视鞑靼人也为自己的子民,自然不会希望他们挨饿受冻。”贾赦说话间把鞑靼也纳入了明夙的管辖范围,且脸皮厚得好似完全理所当 然,“眼看冬天就要来了,左贤王早做决定才是。” 左贤王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身边的侍从气愤填膺,他却不会,听得贾赦这样说立马打蛇上棍,“既然是自己人,又为什么要有限制?我们也需要铁器和盐过活啊。” 贾赦一笑,“我们也需要马匹,可我并没有同你开这样的口,左贤王,限制之下方有最大的自由。与其到时候闹起来,坏事变好事,不如先把条条框框一并讲清楚,也好保全双方的情分。” 左贤王是个很难缠的人,尤其他还是个贾赦痴汉,听罢之后,探手去握贾赦捧着茶盏的手,“以你我的情分,我自是无所不应。” 贾赦手下一偏,滚烫的茶水泼了左贤王满手,他自己膝盖上盖着块一斗珠的羔羊皮毯子,却是无碍的。 -- 第193页 他穿得单薄,陆八赶紧把打湿的毯子换下来,把明夙的狐裘给他罩上了,“在外头不方便,世子先拿主子的外衣披着。” 陆壹和江子瑜走的时候,把贾赦的衣服全带走了,理国公府又没有什么好东西,皇帝陛下慷慨地把自己带的都给了贾赦。 明夙不喜欢用香,衣服上干干净净的什么味道也没有,贾赦摸一摸毛茸茸的狐裘,笑得极其温和,“他睡了?” 不过一个笑,三个字,左贤王已觉得这位“主子”和贾赦关系不一般,一时间很是嫉恨,甩一甩被烫得通红的手,冷冷道,“世子就是这样对待要和你做生意的客人?” “一时失手罢了,我给左贤王道歉,小八,去外头取冷水来给左贤王敷一敷。”贾赦虽然不怕冷,但还是笼紧了狐裘,“左贤王如果不愿意和我做生意,可能你们的小可汗会愿意。” 左贤王是老可汗的女婿,新一任的可汗年纪尚轻,和左贤王的妻子也并非同父同母,双方一直处于胶着的权利斗争中。 “天.朝有个词叫众望所归,相信你能明白,就算是你和塞尔达做交易,支持他的人不会太多,到时候的边贸不过是一句空谈罢了。”左贤王感觉到了威胁,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贾赦对于鞑靼形势的了解,可能远比他想的还要深。 “如果众望所归,当时上位的就不会是你们可汗了。”贾赦一摊手,“回去好生想一想我的话,你不会以为理国公真的能开了雁门关放你进去烧伤抢夺?我天.朝的军队不是你们能比拟的,到那时候,你只能和丧家之犬一般逃回草原,然后失去最后的助力。” 左贤王听见丧家之犬四字,脸部都扭曲了,沉声道,“还请世子注意些说话。” 贾赦一抬手,这间花厅四周便出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弓箭手,他还是笑眯眯的,“我为什么要注意些说话?丧家之犬戳痛你了吧?你忍辱负重,娶了仇人之女为妻,还要奉他和他的儿子为可汗,这感觉怎么样?”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世子是预备破坏规矩了?” “不,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贾赦示意埋伏的众人都退下,看着左贤王警告道,“机会我给过你了,要不要,在你一念之间。” 他纵然威胁人,仍旧带三分笑意,那种骄纵自信混合着稚气明丽的容颜,仍旧让人挪不开眼。 左贤王却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了。 至少现在不行。 和还在争权的自己相比,少年已经是上位者了。 他缓缓起身,行了个鞑靼人的礼节,“我答应你。” “很好,很快会有人来和你商谈边贸通商详细,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都会列清楚。”贾赦说了这会子话,也有些乏了,“好了,左贤王自去吧,我也要歇息了。” 左贤王出去的时候,见着草丛里有两道黑影窜过,只当是野猫,贾赦却眼前一亮。 他回房的时候,果然看到两只青色的小狮子正蜷在明夙脚底下打闹了,见了他十分高兴就冲上来,“嗷嗷嗷!(大哥好!)” 明夙已经听不懂他们说的话,贾赦却已经摆脱天道的法则,毫无障碍,一手拎一只,搁在膝上揉搓了半天,“正好有事要你们做。” 现在的商人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信息不对等以及长途运输在赚钱,譬如江南的锦缎,运到京城之后就是卖得贵,产地是便宜,可寻常人谁能这样长途跋涉一个月甚至是几个月就为了买块锦缎,路费成本、时间成本不言而喻。 雁门关乃至山西棉花贵,是因为山西重粮,棉花等物多是从江南运来,譬如松江府便有衣被天下之称,可见其纺织的繁盛。 然而贾赦却是拥有外挂的,松江再远,大小吼一个晚上也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笑变尘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微笑变尘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明夙见贾赦眼力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恨不能自己变个貔貅去扛货,泼冷水道,“只有货出来,没有看到货进城,你预备怎么圆谎?” 不管是大批的货物涌入市场还是被人收购,必定会有人注目,到时候看着傻东西怎么掩饰,总不好说是那些个棉花先动的手,自己晚上飞来的。 暗卫再可靠,这样超自然的事他们也不一定能接受。 贾赦打的就是暗卫的主意,他笑道,“让小二和小八好好历练下嘛。” 因为要让人家去“见鬼”,称呼都变得亲切起来了。 明夙很怕看到暗卫集体辞职的情况,虽然最初是继承了废太子的人,但是这么多年明夙也是花了很大心力在暗卫上的。 颜灵筠在南边的人,也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暗卫。 他想了想到,“把张道长给你用,清虚观就算闹点鬼,也不会有人注意的,说不定还是祥瑞之兆。” “也可以,我这就让大吼去接他,他们也是老熟人了。”贾赦只要是有人用,挑剔是不会挑剔的。 当年大吼迷路了跑去人家清虚观偷吃,还打晕绑架过张道人。 他正要交代小狮子,忽然听见兄弟俩都朝着床边呲牙,抬手便隔空拍了一下,金色爪印重重砸在来人的身上。 -- 第194页 “还挺可爱的。”明夙看着那爪印道,“你自己看,是不是和狗一样。” “……我是鹿蹄,怎么会跟狗一样。” 明夙从善如流地改了说法,“嗯,那就和鹿一样。” 警幻仙子被他拍得直接糊到了墙上,身体上的痛比不过精神上的暴击,她失声惊叫道,“人身兽魂?天道怎么能容你?” 贾赦看她踉踉跄跄站稳了,又拍了一巴掌,指着上面道,“要不然你回去问一问你们天道?” 警幻仙子被打得话都说不出来,性子高傲又说不出求饶的话,反而放狠话道,“我乃太虚幻境之主警幻仙子,你若杀了我,天道定然不会放过你。” “大姐,谁要杀你了?你半夜跑到我房间里来偷窥,倒有脸说我。”贾赦起身,突然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啊,你是从前七月半跑来吓我的女鬼,怎么又变成仙子了呢。” 贵圈真乱。 警幻仙子自从得道以来,不说身边围绕着一群娇花软玉,就是平日往来的也是神瑛侍者这样温柔多情的,何曾被人这样讥讽殴打过,新仇旧恨一起上来,恨不能生吃了贾赦。 明夙坐在贾赦身后,轻轻踢开想要扑上来的大吼,“纪青认你为师,你便教她投靠鞑靼,与我为敌,可真是好计策。” 可惜纪青并没有什么X用,上来就扑街了。 贾赦对着警幻仙子愈发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将人一把拎起来,完全不觉手下是个绝色女仙,只当是个麻袋,“你该庆幸我不是个饕餮,不然这会儿你都被啃完了,说吧,到底为什么总盯着我们。” 警幻仙子闭口不言,宁死不屈地闭上了眼睛。 “啧啧,你觉得反正我也吃不了你吃吧。”贾赦笑了笑,“你明天就会觉得,还不如被饕餮吃掉。” 他放出一缕煞气,粗暴地摁进警幻仙子眉间灵台,然后把人从窗户扔出去了,“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回来找我。” 明夙看他锁了窗户,笑道,“你倒比从前手段轻了些,换做以前,早死透了,莫不是见她生得好看。” 平心而论,警幻仙子的长相是不差的,单纯容貌论,也不比明夙差点什么。 贾赦觉得这是一道送分题,嬉皮笑脸地凑到他边上,硬是要挤着一个凳子坐,“在我眼里,其他人都长得一样,平她怎么好看你,我只觉得哥哥最好看。” 默默地把最后一句咽下去了。 就是穿得实在太素净了。 最早在一块儿的时候,大貔貅会给明夙找来月华星光织布做衣裳,那时候的紫微帝星打扮还是很符合身份的,后来大貔貅死了,明夙就是成天的白袍子扎马尾,连着帝庭的小星官都比他穿得好一些。 明夙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明夙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穿了也是给人家看的,自己又看不到,如果不是现在的人忌讳通身白衣,他定然要把常服都换成以前的宽大白袍子。 大吼见二人只管说话不理他们,挠了挠贾赦的衣角,“嗷嗷啊(大哥,还走不走了?)” “走,你去 清虚观把张道长带来。”贾赦揉揉他的脑袋,“等赚了银子,哥给你重新修个铜像,不用再缺胳膊少尾巴的了。” “嗷(好的!)”大吼抖了抖鬃毛,化作巨大的青色狮子,踩着月光就直奔京城而去。 院子里的警幻仙子还未缓过气来,蜷着身体在那儿运功,不曾想被巨狮踩了好几下,险些吐出血来。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妖怪! 大吼的脚程是真的快得飞起,明夙和贾赦索性也不睡了,叫了宵夜来吃,贾赦看明夙吃得也挺高兴的,把自己碗里的拨给明夙,“天凉了,吃这个暖身子。” 热性的药材熬成汤,再撒上辣椒油,配着羊肉馅儿的小馄饨,硬生生在寒凉的秋夜里出了一身的汗。 “让人再下两碗。”明夙道,“张道长身娇体弱的,让他也暖暖身。” “哥哥跟他还挺熟啊。”贾赦还没听过明夙除了关心颜灵筠保龄侯以外的人,不免吃味,“他是个有神通的人,这点子凉风吹不着他。” “还有一碗是我自己要吃的。”明夙冷冷道,怎么听不懂话呢,总得拿个谁当遮挡吧,不然堂堂皇帝陛下晚上吃宵夜得吃两大碗小馄饨,多丢人。 贾赦忍着笑点头,忙让人去厨房再端些吃食过来,“没想到哥哥喜欢吃羊肉,不然支个锅子,咱们吃烫火锅吧?叫他们切了羊肉来。” “这里的羊肉味道好。”明夙皱着眉想了想,“还是不吃火锅了,大晚上的,怪麻烦的。” “这有什么麻烦的,一会子的功夫。”贾赦站着说话不腰疼。 于是等张道人顶风冒雨浑身湿透赶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二人坐在院子里涮羊肉,那味道别提多香了,半空中就闻到了。 他拧一拧身上的水,直接拿了多的筷子就坐下了,还支使贾赦,“世子给我点辣椒油,这一路给我冻死了,才出京城就遇到了大暴雨。” 贾赦看他落汤鸡的样子,推了他道,“先去换干衣服,吃得又跑不了。” 张道人虽然揣着个小包袱,但是哪里禁得住大暴雨,根本就没有干的衣服了,只能先穿了明夙的凑合,边吃边道,“也算是享福了,穿过主子的衣服了。” 明夙:…… -- 第195页 贾赦姿势十分豪放地往锅里倒了一盘子肉,然后搅了搅,“吃吧,多吃点,就是菜蔬有点少。” “这地方靠近草原,就是肉多。”张道人下筷如飞,直接捞了半碗羊肉,这才腾出空来说话,“您这大老远的找我来,所谓何事?” “希望你把清虚观开到各地去。”贾赦把自己计划与他说了,还咨询对方的意见,“你看这样可好?” 张道人吃着人家的饭,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直接道,“贫道看不怎么样,做生意的事儿,您这不行啊,上回摆摊还半途而废。” 他倒也没有光说,反而给出了主意,“世子想做南北货是可以的,但是您这个货选的不好,就和您去路边摆摊似的,您如果想算命,得找高门大户的忽悠,他们一出手,胜过您给普通老百姓算一百次命。就好像咱们清虚观,从前是由百姓供奉,现在是跟着陛下走,您看是不是差了许多。” 贾赦思忖片刻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来回倒腾,就不倒腾什么棉花棉布了,咱们得找最贵重的东西。” 只怪他太小气了,想到棉花翻了许多倍,就不想被人赚走这个钱。 “您可真是守着聚宝盆叫穷。”张道人道,“粤广来来回回多少商人,那些个舶来货最受欢迎,卖的也贵。您不如收些这个去京城卖,拿了银子再来这里搞事,方便许多。” 明夙赞同张道人,“还是道长的主意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喏,这俩狮子都给你用。” 张道人也没答应,反而是很好奇地问狮子的事儿,“我记得这俩狮子已经不能变大了,怎么忽然又好了?什么时候能学会说话啊?” “就突然又能变大了。”贾赦猜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禁制被解除的原因,让小弟们也不受限制了,“说不定明天就能说话了。” 事实证明,大小吼下一秒就能说话了。 小吼本来再扒拉贾赦的筷子,一口肉还没偷到,突然转变成了兴奋模式,蹦蹦跶跶地窜到院门口,“大哥你来了!” 贾赦道,“我在这里,你又哪里来的大哥?” 一个穿灰袍的青年推开那半开的院门,把小吼从地上抱起来,冲着贾赦一笑,“不就是我了?好久不见啊,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我还是3K每小时的我,啦啦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婧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贾赦一下就站起来了,欣喜地上前迎接他,“狗子!你居然变成人了,真是太好了。” 他一想不对,角端小弟是常年保护贾政的,禁不住收了些喜色,“政儿呢?” “贾政在客栈睡得正好。”角端道,“我过会儿还要回去,早知道贾政也要进京,倒不如当时和兔子一道走。” 没几个月功夫,仨孩子全给送走了,多浪费车马。 “大哥,你鼻子呢?”大吼迫不及待地上前来撩角端,“大哥都变成人了,不知道我们两只什么时候可以变人。” 这个量词用得特别妥帖。 角端便把他也拎起来,还朝着明夙和张道士打了个招呼,“老大还是这样和陛下形影不离的。” “你还会用成语了。”贾赦也好奇地贴在人家脸上看,“变人之后大鼻子就没有啦?你这样看起来跟我们家谁都不像,咋不按老师的变呢。” “这样也挺好的,我是按着恩人的样子变的。”角端道。 贾赦又离的远些打量了一番,他们狗子如今也算是堂堂正正一个俊俏的年轻人了,只是这张脸瞧着挺眼熟的。 他又扭头看明夙,“哥哥觉得他眼熟吗?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好像有些像史老侯爷?”明夙也端详了一番,有些想笑,“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很像?” “啊,史老侯爷救过你啊。”贾赦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想问的,又忘记了,索性不再去想,拉了他道,“过来过来,哥给你讲一讲哥的发财大计。” 角端低头看看他拉着自己的手,极是温和地笑了下。 不管什么时候,老大还是这样把自己当成家人,没有任何隔阂。 几人就着涮羊肉讨论了一番,最后觉得张道士和角端先去找颜灵筠,批发一点舶来货,然后由张道士回京城贩卖,看一看市场,角端就留在粤广负责进货了。 “不对不对。”贾赦嘶溜了一口筷子上的辣油,“把政儿给忘了,张道长先去找我爹,狗子你赶紧去给政儿交代一下。也不对,你走了,政儿身边没什么人护着了啊。” 狗子堪称是贾家育儿的一大功臣,别看他平时只是安安静静坐着,有时候脾气还不大好,但是他保护孩子真的是妥妥的,那会子刺客进了贾家,就是狗子帮着颜灵筠一起打退的,踩起人来快准狠,指哪儿踩哪儿。 明夙无语道,“他这么大个人了,而且你爹肯定会给他安排侍卫的,谁还真指望狗子了。” “哥哥说的也是,我怕我弟弟接受不了,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贾赦还是有些紧张贾政,怕他这个书生弟弟接受不了狗子变人的故事。 明夙一把将已经窜起来的他拉下来,面上却是波澜不兴,“政儿不是经过莬莬的事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就预备把我一个人扔在理国公这儿?” -- 第196页 贾赦敏锐地察觉了些许醋味,啪地又坐下了,连连摆手,“这怎么能呢,政儿可以的,我相信他,大家伙儿吃得差不多就启程吧,等天亮了又不好走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贾赦把用过的碗归拢到一起,筷子直接都扔了,下人来收拾的时候不知道来过其他客人,还以为光荣国公世子和庆郡王就吃这么多东西,简直是叹为观止,暗地里都吐槽不知道这二位贵客不知道是不是饭桶转世。 有一回不小心被贾赦听见了,贾赦回去还跟明夙诉苦,“什么叫饭桶转世,我又不是个饕餮。” 明夙揉揉他的脑袋,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哄人了,“你吃起金银财宝来,和饕餮也差不离。” 天帝宫里库存的那么些个东西,全进他肚子了,那会子他还没有手臂那么长。 贾赦忽然眼前一亮,“我去试试我现在能不能吃金子了!” “回来!”明夙忙拉住他,“凡人还讲究吞金自杀呢,你这吃死了算谁的?” “嗷。”贾赦整个貔貅都颓废了下去,懒洋洋地窝到明夙边上,“命好苦,我的命好苦啊!” 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直到明夙忍不可忍把他捏成小鸭子嘴,“吵死了,快闭嘴,我这儿看公文呢,你能不能安静些。” 贾小鸭子赦楚楚可怜地摇了摇头,表示做不到。 明夙点点头,让暗卫直接扛了这只鸭子出去丢掉。 大约又等了三五日,角端带着颜 灵筠给的货物先到了雁门关找贾赦,“颜先生恰好还有信给你,我就没有直接回京城,张道长昨日带了些旁的东西先回去了。” 贾赦看他不过抱了个大匣子,便示意他拿过来,打开一看,险些闪瞎狗眼,“啧,老师这个家底很厚实啊!” 天.朝虽然擅长打造金器,譬如错金银、花丝等技法炉火纯青,但是对于宝石的打磨并不在意,除去品相好的浑圆珍珠,很多嵌宝首饰上头的宝石形状都不是很规则,有些讲究的师傅会依着形状取材,但是更多的还是随意。 舶来的宝石则是喜欢切割打磨得通透,多为圆形方形,切面使得宝石更为有光彩。 颜灵筠让带来的这一匣子满满当当都是宝石,红绿蓝三色都有,贾赦捏起一颗来,光泽连着指尖都映红了。 “本来还有一匣子珍珠的,只是品相更胜东珠,不是常人能用的,颜先生说回头进给陛下,拿给老大和莬莬做衣裳玩儿。”角端道,“这是颜先生的信。” 他从贾赦两岁开始就跟着他,对着颜灵筠还是习惯用最早的称呼。 贾赦忙拆开“娘亲”的信看了一回,前一半是颜灵筠写的,都是关心之语,旁的什么都没有,后一半是他亲爹写的,意思是让他紧一紧身上的皮,别做生意做到上头。 “我爹这个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贾赦对他爹这个不满哟,“他自己握着荣国府的财政大权,那库房里银子一摞一摞的,我都很有骨气的没碰,自己赚银子还要骂我。咱们这个家大业大的,光振兴一个关城,要用的银子就海了去了,可不得多赚些。” 他要帮着明夙管一管全江山,可以讲是最家大业大的一个了。 明夙听他吐槽完亲爹,这才道,“我也有信给舅舅,方便的时候劳你带回去,这匣子宝石的本钱,也会和舅舅一并结清的。” 角端听罢道,“颜先生说不用您给银子,这算是他给你们两个的老婆本,亏了赚了都是你们自己的,万一赔了个底朝天,他可就没有银子补贴了。” 贾赦就笑眯眯地得意道,“怕什么,媳妇儿总是在的,是吧哥哥?” 明夙不理他这些胡话,“还不记账?记完了让狗子送去京城,眼看要过年了,这时候珠宝生意最好不过。” 他本还想提醒张道人不要一股脑都卖出去,不然卖不上好价钱,后来一想以这位的精明劲儿,多半是不会犯错误的。 果不其然,张道人到手之后先没有卖,反而是取了里头最好的各色十六颗,送去给宁国府了。 史氏心疼贾敏,又有明夙的面子在,直接送去内府赶制了几套头面出来给贾敏戴,恰好是南安王府办宴会,史氏便带着贾敏去了,一时间那些个夫人闺秀不知道是艳羡贾敏绝色容颜好,还是嫉妒她发间那宛如云霞的宝石好。 这时候张道人才出手,小半个月的功夫,张道人按着一颗六百两白银的价格,卖了半匣子出去。 一时间京中贵女们都以戴舶来宝石为荣,有些戴的晚了,还生怕别人看不起。 张道人数着银票,不免概慨,“女孩儿的钱最好赚,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儿,这来银子着实是快。” 角端别看长得和史老侯爷像,为人却是和做兽时候差不多,安安静静的很本分,行事也稳重,一面记账一面笑道,“主要咱们这个是无本生意,算上颜先生买宝石的本钱,其实没有赚这么多,咱们还是把成本记账如何?” “对,记上,他要不要咱们不管,不然这账面的利润突破天际了,后面就不容易拿得准。”张道人提笔写了几下,“衣裳和首饰都准备好了,只能明日太妃宣召了。” 明夙的病渐渐“好”起来了,不然南安王府也没有这样大的胆量给女儿办及笄宴,颜妃插手不了明夙的事,只能先管长公主的婚事,明日在御花园,她设了赏花宴。 -- 第197页 这年代相亲,不可能让男孩儿女孩儿自己见面,所以长公主见得的都是未来婆婆和小姑子。 这个场合让贾敏上,着实又是一个打广告的好方法。 翌日午后,贾敏打扮妥当进宫,甫一露面果然又是让人惊艳无比。 京中已经盛行舶来宝石,张道人便给她送了南海金珠,她梳着双环,两侧垂下璀璨的金珠流苏,陪着身上天青色的织金小袄,显得清丽又不失身份,立时将那些花团锦簇的闺秀们都比了下去。 于是,张道人又开始卖起了金珠。 作者有话要说:珠宝是我编的,价钱也是,不考据,爱您们 第106章 金珠的生意和宝石差不多,过了这波热度之后,销量便平平无奇了。 贾赦驳回了张道人要以开过光的珠宝为卖点的馊主意,忽然想起了他那位已经被抛弃了很久的叶哥。 “狗子,你明天晚上把叶哥带来。”贾赦不但不心虚,自己还说嘴,“我就说好像缺了谁,原来是叶哥不在,不是我说,叶哥做生意绝对可以的!” “嗯,可以到被舅舅骗得底朝天。”明夙一向不喜欢叶清露,贾赦好像就跟察觉不到一样,一口一个他叶哥。 角端哪个也得罪不起,拽了贾赦到一边,悄悄地道,“老大,真带叶哥来啊?你真不怕陛下吃醋?” 贾赦一脸你不懂地表情拍拍他的肩膀,“真的要带,在外头别老陛下陛下的了,喊大嫂就行。” 角端:……老大你说真的吗 也不能怪他不相信贾赦,实在是从小到大他黏着明夙的样子在脑海里太过印象深刻了。 明夙耳力挺好,听见了也没说话,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角端,角端立马假装自己只是个单纯的交通工具,并听不懂人话,也不会说人话。 张道人倒是也知道叶清露是谁,印象还很不错,“颜大人身边那个打理庶务的小哥是吧?人很不错,事儿也办得清楚,就是有些傻了吧唧的。” 完全和脸对不上的傻气。 贾赦听到傻这个字就知道大家说的是一个人,直点头,“叶哥就是有些傻,张道长你和他聊过之后就明白为什么要请他来了。” 简直就是和可以张道人相媲美的炒作大师。 傻也有傻的好处,譬如颜灵筠和张道人把叶清露叫进小黑屋这一通讲解之后,他很快就明白了贾家的这些个兽,半点也没有受影响,“我说怎么东西运得这么快,以后可就方便了。” 说着眼睛里就冒出了生意人特有的光满,仿佛每一个眼神都写满了金子。 颜灵筠本就为难怎么安置叶清露,干脆就把人放给贾赦了。 加上自己给自己找过托儿的贾赦,三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半个晚上,拿出了许多方案,最后叶清露拿出了他们船上的一套,成功说服了另外两个小伙伴。 “咱们船上有一种卖货方法叫盲箱,把乱七八糟的货物分装在箱子里,都卖一个价格,让买家自己挑,这样走货很快,有几个箱子放得是贵重的,有的就是纯粹垃圾,全看各自人品。”叶清露解释道,“我们可以这样,先将普通的珠宝分装好,然后有些要清理的囤积货,单几个放珍宝,这个珍宝还得独一无二,外头寻不到。” 原先他们其实只卖了原材料,现在就得连着首饰一起卖了,贾赦便把内府的银作局拿出来公用,“只是这个不能明说。” 不然就变成皇帝与民争利这样尴尬的事了。 明夙掐指一算,自己已经病了将近一个月了,再不回去只怕宫里头人要上吊,虽然没有引得明凇出洞,也算和贾赦腻歪了一段时间,不算亏本,便道,“这件事我回去让三七办,我们明日启程回京。” 叶清露年岁渐长,五官愈发深邃俊美,明夙看在眼里又有一桩差事与他。 宫里头静淑长公主正在择婿,叶清露身份不算低,又没有功名在身,尚主算是个不错的出路。 叶哥完全不知道陛下的用心险恶,反而尽心尽力策划着要怎么赚更多的银子,等到翌日启程,三个人已经大致做了个计划案出来,箱子分稀世、珍品、良品和尚可四类,都是写清楚总共多少数量,断不是那等坑人抽盲盒坠机的奸商。 最佳代言人自然还是贾莬莬大小姐了。 史氏一开始还害怕贾敏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谁知道这小姑娘跟她赴了几次宴,不但大方得体,还很会噎人。 譬如她在南安王府的及笄宴上初一登场,便夺去了所有的风头,南安王府的穆郡主不免要说几句酸话,她身边抱大腿的闺秀们自也不会放过贾敏,说来说去就是些“生在粤广不懂礼数”“不是正房所出身份不正”攻击出身的话。 贾敏是个兔子精,别看她看着怯生生特别胆小的样子,那是对着自家人,可对着外头就是咧着三瓣嘴要咬人了。 也不看她爹是谁,就是个不开窍的木鱼,在她两个爹身边熏陶这十几年,坑人也学会三分了。 对付这些个只语言攻击的贵女们,三分足矣 。 贾敏失了一身毛茸茸,总觉得怕冷,便抱了个精致至极的竹制小手炉,听对面轮番批判过她之后,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好似不太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说,又好似完全没听懂。 穆郡主心中暗自嗤笑她傻不拉几的,却也没办法否认,贾敏的确长得好看,这睫毛长得跟什么一样。 -- 第198页 哼!都是狐媚子!外头大狐媚子生出来的小狐媚子! 这样外室所出的女孩儿竟然也敢大摇大摆珠光宝气地跑到她妹妹的及笄宴上来。 她骂得正高兴,听得贾敏说话了,声音柔柔软软的,好像是暖和的春风拂面,贾赦温声道,“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妹妹。”边上的一位贵女尴尬地笑笑,指桑骂槐是一回事,明面上翻脸又是另一回事,她虽然想讨好南安王府,可也不想得罪荣国府。 “是吗?”贾敏侧头看了一眼主母夫人们那里,眼圈嗖地就红了,“那我去问问伯母,姐姐的话是喜欢的我意思吗?” 谁也没想到贾敏居然说哭就哭,在旁人家里这样做是很失礼的,她们也都以为贾敏应当是那种村野里来的姑娘,不敢跟她们硬碰硬,或者为了加入她们而讨好,不曾想贾敏竟是个告状精。 夫人们都坐在一处喝茶看戏,本就有些挑选儿媳的意思,真让她闹开了,她自己的名声有碍,这几个挑事的也逃不了干系,说不得婚事都要被搅浑。 墙头草,两边倒,立时就有人拉了贾敏笑得极其和善,“方才是姐姐话说错了,请妹妹原谅,咱们今儿能遇见,也是缘分。” 贾敏摸一摸手炉边上刻着的小兔叽,含泪浅笑,“方才可不止姐姐一个人说话了。” 穆郡主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郡主说的是,原我就不该来。” “你当然不该来!” 贾敏听见想听的,也不多纠缠,起身就去寻史氏,恰午后阳光正好,照在她发间红宝石钗环上,光芒此起彼伏明明灭灭,美得犹如仙子下凡。 众人也不好跟着去追,只得提心吊胆地继续坐着喝茶聊天,只不过是三两句的应付,心思总跟着贾敏飞走了。 贾敏找到史氏,只管依偎在她怀里不说话,史大夫人也在场,见她红着眼圈受了欺负的样子,心中不悦,便没有给南安王府脸面,借机刺了几句二位郡主的家教。 回去的路上,史氏听完经过,更是恼恨难销,“这等破落户,也敢欺负到你头上来,你且等着,伯母给你出气。” 贾敏依偎着她笑了笑道,“那伯母记得到时候告诉我听,她们方才以为我要当场闹开,已经受了不小的惊吓,再加上伯母,也就够了。她们再嫉妒艳羡,我也是我父亲的女儿,享着这锦衣华服的也是我,不是她们。” 如果是外头的女孩儿,当然可以说要贤惠要淑女要大度,可是自己家里头的,当然是越小气越好,这样才不会受委屈。 且不提这几位贵女受了怎么样的处罚,单说明夙赶回宫中之后,头一件事便是让三七领着张道人和叶清露去银造司给贾敏添置东西。 三七高兴得腿都软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奴才可是要支撑不住了。” “还是这么笨,先去忙差事,回来有你看我的时候。” 照旧被冷血无趣的皇帝陛下给赶走了,三七一抹眼泪鼻涕马上又露了个笑脸,他不认识叶清露,便从张道人下手了,“张道长是想让银造司做什么法器吗?” “不是,受了世子的委托,他攒了不少好东西,预备给他妹子打些小玩意儿。”张道人说起来还是挺迷信的,补充道,“另外再打一尊貔貅吧。” 可巧这两件都是银造司拿手的,前一件刚刚做过两回,后一件则是这么多年常做的了,皇帝陛下的乾元殿里,貔貅元素简直层出不穷。 貔貅还有主管军队的含义,因此旁人只以为贾赦尚武,也没联想到世子竟然这么贪财。 差事好当,三七笑得更加灿烂了,“都是小菜一碟,上两回银造司打的头面,听说大小姐可喜欢了,这回也包在他们身上了。” 张道人和三七常来常往的,叶清露却是头一回见,摸出来个荷包来塞给三七,“第一回 见,您拿着玩儿。” 里头装了七八颗浑圆的海珠,拿出去卖都是价值不菲的。 三七却不敢当面掂量,看都不看揣进袖子里,“叶公子客气了,见面礼您既赏了,奴才便生受了。” 他只当叶清露是打点他,叶清露却送的是真心实意,听贾赦说在宫里都是三七服侍他起居的,就为他照顾过贾赦,这点子东西也是该给的。 张道人觉得这个长着霸总脸的年轻人虽然傻,倒也不失真诚,很可交,待得二人忙忙碌碌置办完盲箱的事,交情便又上了一层楼。 为了给他们家滚滚打广告,向来不喜欢大摆宴席的明夙只得以自己病愈为引子,办了冬至宫宴。 冬至大如年,便另有一番别样的气候。 作者有话要说:纪念我400多抽也没有得到的佛跳墙,食物语这个游戏实在是……我就知道,氪不改命的。 盲箱也是我编的了,真实的海上有没有我不太清楚。 说起盲盒,我那天去的有家店,盒子是被拆过的!!!底部有拆过痕迹的,气得我直接都放回去了。 第107章 明夙只负责开口,让朝臣们混顿饭吃,比较重头的还是在后宫女眷的宴席上。 后宫一个娘娘也没有,坐着上位的约等于夕阳红老年女子聚会,叶太后称病未出,颜妃主持了整个宴会。 颜妃并非头一次见贾敏,上次初见的时候,贾敏的容貌已经惊到过皇贵太妃了。 -- 第199页 只是她缺乏想象力,也不喜欢看搜神记一类志怪的故事,只能以为是贾代善搜罗了长得像她弟弟的姬妾,在外头生了这个闺女。 今日贾敏看着比上回更漂亮了,颜妃忍不住心里十分的不得劲,好似自己弟弟被那个姬妾侮辱了,只是贾敏着实生得巧,看人的眼神都是柔柔的,让人忍不住就放轻了声音,生怕吓到她。 “叫我瞧着,贾家大小姐倒好像有几分皇贵太妃娘娘的品格。”南安王妃笑着恭维道,上次一着不慎,让两个女儿得罪了宁荣二府并保龄侯府,她正在努力寻找机会弥补。 颜妃神色淡淡的,不太感兴趣,“是么?想来是人有相似。” 南安郡王整日留恋女色,本来挺好一个道路,没什么人拦着他,也不会有人把他当回事,奈何他有个心比天高的王妃和俩同款女儿,南安王妃向来不满南安郡王,如今的世子并非她亲生,她有心为女儿谋个好前程,可惜虽屡屡小意奉承,皇贵太妃却不领他的情。 襄郡王是先帝的亲兄弟,早年间篡位的时候,明夙应允让他掌管内府,后来果然交付与他。 银造司的动作如何能瞒得过他们夫妻两个,上头既没点穿,他们也不过是跟着假作不知道,但是心中很有数,襄郡王妃是个极其会享乐的爽利性子,此刻看看颜妃,又看看斜下方的贾敏,笑着说起了俏皮话道,“大约是美人儿总是有相似的地方,像我们这样丑的,却是丑的千奇百怪 。” 她嗓子清亮,听见的人不少,都不由笑起来,连着颜妃都缓和了脸色,朝着她一笑,“哀家是什么年纪了,哪里能和这娇嫩嫩的花骨朵儿比。” “娘娘这话可是故意炫耀了,论起来咱们也是妯娌,您瞧瞧我,早成老菜皮了,可您还是和我刚认识时候的一模一样,那时候我刚嫁给郡王,冷不丁在宫宴上见了您,简直自卑得都不想照镜子,心说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人。”襄郡王妃说着还朝贾敏笑了笑,“可惜贾家姑娘年纪还小,等大几岁,说不得也出落得有娘娘这样的风采。” 史氏听她赞扬自己家女孩儿,接了话头一笑,“借王妃吉言了,她能有娘娘一两成已经是幸事。” 颜妃便道,“你也太过自谦了。” 襄郡王妃咦了一声,望着贾敏发间道,“不知道大小姐配的是珠子?我这把年纪竟也没有见过?好似在微微闪光?” 南安王妃暗自嘲笑她多话又没见识,故意显摆道,“这是舶来的金刚石,虽无色透明,却在光下有七彩的光芒。” “这样啊。”襄郡王妃未尝没有在心里骂南安王妃不懂颜色呢,只是话还得说,人还得捧,“方才还不觉得,如今大小姐侧过身来,灯火下很是璀璨耀目,这是荣国公世子特意寻来的吧?” 史氏点头,“哪里是她哥哥寻来的,京城不是新开了家珠宝铺子么,叫什么财来着的,前些天搞什么盲匣,她觉得好玩,结果就抽中了这一小匣的金刚石,险些把老板气死。小孩儿家家的藏不住东西,忙不迭就做成首饰带了出来,一全套的呢。” 好些个人都不免好奇地看过去,只见贾敏发间戴的,耳上垂的,莫不是这金刚石,果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虽款式素雅又有别样的美感。 “是招财记吧?这名字取得实在混不吝,但东西着实不错。”襄郡王妃当然是光顾过生意的,“我只听说过盲棋,这盲箱还是头一回,明儿也去瞧瞧热闹。” 颜妃见贾敏被她们盯得都要躲到史氏身后去了,便想替她解围,同襄郡王道,“我这里倒是得了一些陛下的孝敬,我看你就差把人家姑娘看出花儿来了,可怜得很,便分你一些,多得没有,就一颗。” 一时间京城还是风靡金刚石,奈何着实是很难买到成色好的,一是颜色如贾敏所佩戴的那样纯净无暇的少,好些人只能从赛里斯商人手中买到一些泛黄的,二是工艺不行,稍有差池就无法展现七色的光,纵然有人两全其美,大小却有差了许多。 贾敏发上最小的一颗可都有小指甲盖这样大呢。 襄郡王妃无疑是个聪明人,她是第一个去店里抽盲匣的,一半是故意而为,给招财记造势,一半是真的 好奇。 那匣子也确实是贵,两千两一个不讲价,边上贴着的红纸明明白白写着稀世的有几个,珍宝有几个,柜台和后面的货架上满满当当地摞着简朴的木匣。 叶清露亲自在店里招呼生意,先是仔细讲解了一番,随后又道,“整箱买的话,一共十匣,可以保证都是不相同的,这是专门给贵客的,您可以考虑一下,寻常客人是没办法买到的。” 襄郡王妃看着那些个高高的匣子,也不进雅间了,抬手指了左边的一匣子道,“就这个,我先试试手气。” 她怀疑这个店和宁荣二府有关系,甚至有宫里的影子,不然怎么这么巧,皇贵太妃手里就有金刚石,贾敏次次都戴他们家的首饰。 银子,她是不缺的,又能花来买东西,又能给他们搞好关系,再秒不过了。 当然,这是襄郡王妃最初的念头,半个时辰之后,她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第一个匣子很快被捧到她面前,叶清露比了个请的姿势,“还请王妃亲手打开,不然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单抽出奇迹# 襄郡王妃打开匣子的搭扣,一掀盖子,里头躺着一对点翠的金貔貅,她拿起来把玩了两下,见盖子的内侧刻着一个珍字,虽然自己花银子买的,但是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欣喜,“我手气还不错呢,这个先收着,我再选一个。” -- 第200页 结果一连再选了三个,或是水头一般雕工一般的玉佩,或是过了时的嵌宝钗环。 襄郡王妃本意欲收手的,谁知叶清露笑道,“王妃方才抽中了貔貅,应当是招财的才对,要不要再试一试?说不得下面一匣子就是稀世。” 说话间又来了几位昨日被广告吸引来的贵客,叶清露抛下襄郡王妃去招待其他人了。 他叶哥这张脸着实是具有欺骗性,有位小姐羞得脸都不敢抬,一直躲在帕子后头,只道,“那便听你的,要一箱子。” “整箱给您打九折,只是按着规矩,不可进雅间开箱,以免说咱们店里作弊,您先进去休息一二,让您的丫鬟守着便是。”叶清露忽悠起客人来,简直是判若两人,如珠玉在侧,碧绿的双眸深邃如湖水,小姐姐们是看一眼还想看。 整箱抱走的小姐轻声道,“那我也在这里开箱便是,不用进雅间。蝶儿,给银子。” 丫鬟摸出厚厚一叠子银票递给叶清露,叶清露并不接,只示意掌柜的来收钱,“方才这位客人抽了一对点翠貔貅,不知道您选中的会是什么。” “我也好奇得紧。”小姐被他说得是既紧张又期待。 结果就十连保底了,除却一个田黄石山子,其他都平平,但是光这个山子,其实也值不少银子了,让人好歹心中有些安慰。 襄郡王妃难免手痒,“我抽整箱也是九折吗?咦?是陈小姐。” “给王妃请安。”陈小姐脸涨得通红,“我就是瞧着贾家大小姐昨日的金刚石漂亮,有些……” “我也一样,稍等一会儿吧,等我抽完这箱,咱们一起去锦绣坊看布料,听说来了许多云贵的花布,很别致新鲜。”襄郡王妃生了一群都是傻儿子,独自逛街也没啥意思,便临时拉了陈小姐作伴。 叶清露眼睛一亮,云贵的路子他们自然也有,每年云贵都有药材送来的,多送些当地的布匹不成问题。 如果不是陈小姐大着胆子把襄郡王妃拉走,上了头的襄郡王妃险些要把整个王府赔在这里。 第一个十连——坠机,都是些常见的金银首饰,甚至还有俩很厚重的大金镯子。 第二个十连——保底,金珠做成的一整套头面,算是价值相当。 第三个十连……自然还是坠机的。 叶清露有些可惜地小声道,“这些个东西装进去之后,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里头是什么,不然就把金刚石挑出来单独卖给二位贵客了。” 装得好像他真的就这么惋惜一样。 襄郡王妃揉揉额头,还要自我安慰,“没事,又不是拿去赌钱输了,好歹还有这么多个首饰在不是。” 可以说是非常想得开了。 “不如这样吧,您挑走喜欢的,把不喜欢的留下寄卖,您看可好?”叶清露还有后手等着坑她,“我们只收您一成的工钱,到时候卖了什么俱有账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我已经不抽盲盒了,受不了刺激,我现在要什么,直接咸鱼买,隐藏是买不起了。 但是手游的角色TM买不了啊啊啊啊 大家请跟我大声朗读——玄不改非,氪不改命 第108章 第一笔资金在叶清露和张道人的炒作,以及最佳代言人贾莬莬的光彩出境下迅速超出预算,贾赦订下比预算超出两成的数量过冬资源,譬如木炭、棉花还有最重要的粮食。 张道人炒作在行,做生意一般,最后还是叶清露带着陆贰暗戳戳地跑去收购物资,大吼小吼过得比拉磨的驴还累,暗戳戳地运来一车一车的屋子。 叶清露觉得他俩这造型还挺像圣诞老人的驴车……呸!是麋鹿雪橇。 他们早在城门附近收购了几间宅院,房屋质量都还可以,是先前关城内的商人遗留下的,也就是赶走寄居在里头的乞丐流浪汉花费了些功夫。 大半的东西进库,贾赦心中稍定,同叶清露道,“叶哥,招财记差不多可以收手了,这种事可一不可二,对风气影响不好。” 从根源上来说,盲匣类似于赌博,心智薄弱的人会上头,再正常不过,再下去还会上瘾。 叶清露光收购那些被淘汰的匣中物,就赚得盆满钵满,寄售不出去的,他便按着相对合理的成本价自己吃进来,直接塞盲匣里去了,就像是个循环,珍宝却是没几个人拿得走,只需要偶尔补一两件。 他听贾赦这样说,也并不遗憾,反而道,“算着日子,我爹手下有船又要抵港了,这一次请了些赛里斯的工匠和画家,你要是不反对,我想请他们来招财记打造珠宝。” “你看着办就可以了,这种东西我也不懂。”贾赦道,他的审美就是金满坑银满谷,好吃又好看,和其他人的审美观不太相符合。 叶清露松了口气,“还怕你不肯,先前塞维亚的事情,闹得赛里斯使团在京城鲜有人知,听说他们正准备回去了。” 贾赦失笑,“叶哥,您这个成语还是不要说了,他们那叫无人问津。回去也好,该留下的,该拿走的,也都差不多了。” 使团在的这些年,搜罗了不少天.朝在赛里斯卖得畅销的贵重货物,虽然不得明夙看重,也算是回去能交差了。 叶清露这么多年长进的大概只有他感兴趣的赚钱方面,虽然是旺季,也在进货商那里杀了个很给力的价格下来。 -- 第201页 这样置办下来,已经到了腊月,贾赦给居庸关送了信,说要在雁门关过年。 伤筋动骨还没到一百天的贾敬,亲自请了病假或者说年假,杀来雁门关找他这个老是在逃走的弟弟。 “敬大哥怎么来了。”贾赦赶紧去扶这个瘸子哥哥,“天这么冷,路又难行,你何必……当我没说,你别这么瞪着我了。” “恭喜你保住了狗命,我本来还在想你要是再啰嗦就揍你了。”贾敬脚没有好全,使不上力,几乎是被贾赦架着在走,他扭头看看弟弟,觉得气色尚可,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对,“你眼睛怎么了?” 贾赦糊弄道,“有一天睡觉起来就这样了,许是因为长开了,我过了年就十七岁了呢!” 卖萌也没用,贾敬从来没听说过谁长着长着瞳孔变色的,先是怕贾赦得了眼疾,后来又联想到皇帝陛下从前被人毒瞎过,脸是一阵黑一阵白的,“叫军医来看一看。” “哥你脚疼啊?”贾赦直接把人扛起来了,“你别使劲拧着,我抱你走。” 贾敬:……你他妈那叫扛谢谢。 “我脚不疼,让他给你看看眼睛,别出什么毛病。”贾敬头冲下,血直冲脑袋,没一会儿脸又红了。 就是这样的多变。 贾赦为了照顾伤员,只得让军医来检查,军医左看右看,脉也把了左边右边,终于放下心来,“没什么问题,就是比旁人长得好看些。” 贾敬翻了个白眼,“有劳了。” 等私下无人的时候,贾敬又道,“我把陆壹留在将军府了,遇上事有人传话也方便,那批粮食,你到底怎么说?你正在和鞑靼商谈边贸,万一吃出事来,只怕不好收场。” 说到边贸,贾赦倒是有一肚子的气,“户部的人也太慢了吧?都腊月了,再下去只怕鞑靼要忍不住了,这么些天,爬都爬来了。” “只怕是有人不想让他们来。”贾敬道,“如果鞑靼来犯,咱们怕是不怕,但是寒冬腊月的,他们饱受饥寒,又觉得咱们蒙骗他们,必然是一场苦战。” 贾赦最是烦那些个条条框框,所以才推给了户部,不曾想来处理条约的官吏不知怎么这样拖拉。 “我本来是不想经哥哥的手,这样如果有万一,他还有转 圜余地,对他总没有坏处。”他倒了杯热茶暖手,“如今怕是只能下明旨催了。” “上任都是有时限的,既敢抗旨不尊,想必背后是有人了。”贾敬沉吟片刻后道,“这样小气吧啦不顾大局的举措,要么是北静王要么是仪郡王,北静王被打得不敢冒头,大约是仪郡王了。” 贾赦先前还截胡过仪郡王的什么红莲救世小广告,听罢笑道,“仪郡王运气不太好,如果没有哥哥在,他说不定可以成为第二个先帝。” 仪郡王不仅没有运气,还没有气度和胆量,遗传了颜家的隐忍,偏偏又继承了先帝的多疑狭隘,忍来忍去半点建树也没有,反而弄得自己一肚子怨气。 明凇既然亮过爪子,宁荣二府便不会忽略他,贾敬对明凇也有些了解,点头道,“你说的很是,人有时候,就差这么点运气,你现在预备怎么办?” 贾赦随手泼了杯中已经凉了的茶,“我预备亲自与左贤王去谈。” “我陪你一起去。” “不了吧,你腿瘸着,万一要逃命,来不及。而且左贤王很好色,之前就对我意图不轨,咱们两个长得挺像的,我怕他看上你。”贾赦十分拒绝,“我带着江……哦,江先生还没回来,我带着叶哥……” 然后想起来叶哥长得也很好看。 贾敬虽和他长相相似,却是个实打实的暴力汉子,听得十分无语,“和脸没关系,就是你容易勾搭人。还记得那个姓孔的吗?你那会子才十二还是十三岁?他就盯着你不放了。好不容易娶了老婆生了儿子,希望他消停些。” 消停是不可能是消停的。 这边贾赦亲自拟出粗略的条款,准备和按捺不住的左贤王一叙,那头的京城,孔风南登上了荣国府的门。 当然,没能进去。 现下家里就住着贾敏一个,谁敢放外男进去,但是门子还算客气,引了他去宁国府,还是贾代化亲自接待的。 贾代化就很后悔儿子没多生几个,平日里嘲笑史老侯爷家里儿孙多但是都平庸,然而他儿子有用却远在边关,约等于没有。 “上回见孔公和公子还是在冬至宴上,孔公精神极好,如今身体怎么样?”贾代化和他聊起了奉圣公,“我这里恰好得了陛下赏赐的人参,一会子你带回去。” “多谢宁国公。”孔风南已过而立,更见稳重,数年里都是他在京中操持奉圣公府的事,早已不是从前会偶尔呆头呆脑的二傻了,“这一次来是替家祖父同奉圣公府送年礼的,怕您年关将至事多,就提早来了,还请不要怪罪。” 贾代化并不了解孔风南和他宝贝侄儿的那些个事,只当孔风南说的是真话,笑得和蔼亲切,“辛苦你了,有你这样的儿孙,奉圣公实在是好福气,我家中两个皮猴子,都不及你。” 孔风南知道他把贾赦也算进去了,心头一跳,强忍着继续寒暄,“二位世子都是少年英才,怎么会是我这样只知庶务的庸碌之人可比,今日来其实还有一桩事。” “请讲。”贾代化看出他的紧张,稍稍提高了些提防。 -- 第202页 孔风南缓过两口气,慢慢道,“我家中有一小堂妹,正当妙龄,家祖父有意想和贵府结亲,不知道国公爷意下如何。”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俩傻儿子眼看着都是要弱冠的人了,人家上门试探口风罢了,因此贾代化还是态度很好的,“我们只当是随口闲谈,不知道奉圣公看中的是我们家哪个小子?” “是荣国公世子,家祖父想着明年宁国公世子便及冠了,想来是已经订了亲事,只是我们一个猜测,儿女亲事,有关名声,我们到底也不敢多打听,怕惹来闲话。”孔风南略有些羞愧,“您若不弃,让夫人先看看小堂妹也好。” 要是贾敬倒还能考虑看看,如果女孩儿真的出众,并非不可,是贾赦的话,有些难办,贾代化怕真说起亲事来,这姑娘得早夭了,他笑了笑,“奉圣公的家教自然是好的,不妨让令慈上门同我们夫人聊一聊,我侄女一人在家也是无聊,说不得和令妹聊得来。” 明夙的消息总是很快,不到日落,他已经知道了孔风南有意和贾赦的结亲的消息,禁不住冷哼道,“王八蛋这是贼心不死,想要靠他妹子和滚滚再续前缘呢。” 三七不敢接话,只是战战兢兢道,“可要奴才去打听打听这位孔小姐?” 第109章 要叫三七说句真心话,像是荣国公世子这样生来四角俱全的人,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来。 更何况世子还有陛下这个天底下最大的靠山,又何必要在外头折腾,闹得总是分离两地,世子不在乾元殿的时候,他们这些伺候的,可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的,生怕惹得陛下不高兴。 陛下偏不肯说出口,依着二人的情分,若是陛下要世子留下,世子必定不会走的。 明夙和他相处多年,如何不知道他苦着脸在想什么,对于三七这样知足常乐的思维方式,他也可以理解。 但是贾赦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大家护在手心上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小孩子了。 皇帝陛下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边的貔貅镇纸,一旦有了最初的记忆,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相伴在一起,现下分开确实是不太舒服。 三七看他开始走神了,默默地退出去了。 走神归走神,明夙肯定不会放过情敌的,随便寻了个理由,让颜妃给孔家小姐寻门亲事,也算是给奉圣公的恩典了。 自打衍圣公改爵成奉圣公,那孔家人着实不好过了一段时间,别看读书人被史老侯爷撺掇得又是□□又是示威,文武百官、勋爵人家照样不敢和孔家来往。 孔风南的妻子出身便不是极好,不过是普通的济宁书香门第,家中虽有几个叔伯出仕,却从未出过阁臣,拿到京城里来不值一提。 颜妃从知道明凇的事后,也不太细心保养了,原本美艳绝伦的眉眼间开始出现细小的纹路,虽然没有老得太厉害,却开始透出了衰颓的气息。 “你说的事,我知道了,过几日我宣孔家人进宫来看一看。”颜妃下意识将牛乳糕推到明夙面前,又想起来那个是贾赦喜欢吃的,不禁暗地里叹了口气,紧接着道,“你说的那个叶家孩子,我觉得不太妥当,这么大年纪了还未娶妻,我们都是知道他是个好的,可叫外头人看了,未免说你刻薄静淑。” 其实颜妃暗自揣测过叶清露是不是有暗疾或者性向也有问题,不然怎么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娶妻。 如果世间都是他们这等人,颜妃估摸着自己没办法混得像现在这样尊贵。 明夙和叶清露不大熟,只是不喜欢他和贾赦太熟,便道,“那姨母看着也给他指个婚,眼看过年了,早些下旨,叫他们都高兴高兴。” 按他的原定计划下旨,叶清露高兴是不会的,只怕还要去上吊。 颜妃心中有事,也不比从前谈笑风生,不过聊了些需要她管的,便送了明夙出去。 明夙走出去两步,回头看她还站在门边,神色黯淡迷茫,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并没有什么好说的,颜妃想要的承诺,他目前给不了。 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明夙连着好几日都沉着脸,差点把来议事的贾代化吓出点毛病来,还以为是贾赦出了什么事。 “伯父想多了,滚滚挺好的,只是在关城赈灾,身边又有我的人看着。”明夙安慰了贾代化两句,见壶中茶已尽,准备起身自己去喊人,骤然眼前一黑,人已经栽倒下去了。 贾代化到底是吓着了,赶紧把人抄起来,让三七去喊太医。 乾元殿和太医院是干净,可一路上见着的人不少,到底是露了风声出去,皇帝陛下之前是病重过一回的,这会子又找太医急救,别是真的不大好了吧? 到保龄侯府打探消息的人不少,史老侯爷连夜就进了宫,老头子还以为明夙又是装的呢,结果从下午到现在,明夙根本就没醒,太医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不见半点成效,此刻已然是面如金纸,气息虚弱。 “怎么回事?”史老侯爷开口问道。 贾代化并未让出床头的位置,只是摇头道,“陛下忽然就昏过去了。” 史老侯爷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个样子啊,倒是比陛下还要吓人。院判,过来回话,陛下到底怎么了?” 院判自觉已经加入了陪葬天团,脸色比明夙还要差,擦着额头的冷汗道,“臣等暂时也不知陛下是为何晕倒。” -- 第203页 “可是幼时的余毒未清?”史老侯爷问他。 院判道,“当年陛下复明,是以毒攻毒之法,照理说经过多年调理,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也有这个可能。” 正在给明夙施针的太医,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得手一歪,硬生生扭转方向将银针扎在了自己手背上,“不好了!陛下闭气了!” 院判也顾不上史老侯爷了,急匆匆地挤开贾代化,夺过银针就往明夙几个大穴上扎。 与其同时,正在左贤王帐中扯皮的贾赦忽而起身,一言未发便往外走,左贤王感觉自己没有失礼的地方,在他身后道,“世子这是何意?” 二人才说到棉花和羊毛的互换汇率,贾赦怎么就走了。 “我有急事,陆贰,急招江先生来王庭代我议事。”贾赦说着一掌推开左贤王的下属,直接夺了马,“这次商贸,我让你半成,算作马钱。” 他已经翻身上马,居高临下望过来,营帐周围燃着照明的火把,将他容色映亮,如左贤王从前在草原遇到过的狼王,高傲犀利,让人恨不能折断他的骨头,将他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双眼挖出来做战利品。 贾赦暂时没有功夫和这猥琐的东西计较,马鞭一扬,已经奔驰出去老远了。 左贤王的坐骑脾气很大,除了主人,还从来没有被其他人驯服过,左贤王都不得不承认贾赦有两把刷子。 他不知道的是,他心爱的坐骑其实是被吓的,而且都要吓疯了。 貔貅的神识压制下,马儿没跑出去几里地,都腿脚发软,浑身颤抖,贾赦也没想过真拿它代步回京城,看它跑不动便下马放它走了。 草原的冬季不但万物枯萎,连着月光都是惨白的可怜劲,唯有那一点点金光,忽然扩散开来,巨大的貔貅足有一丈多长,不太习惯地晃了晃龙头,尾巴一甩便在地上砸了个神坑。 贾赦多少年没有变过这样大的原身,刚开始几步没踩稳,差点从半空中掉下来,爪子刨了半天才摸回些感觉,也不管现在这模样能给凡人带来多大的惊吓,直奔京城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爱人们!我来啦!嗷嗷终于恢复更新了。 一丈是三米三,跟我房间的长度一样,我认为可以称为巨大了! 第110章 貔貅真身周围缠绕着终年不会散去的财气,似金似玉的颜色和他的鳞甲如出一辙,当巨兽扑进乾元殿的时候,不少人都瞧见了这样壮丽的景象。 完全不需要张道人做什么手脚,瞧见的不管是宫人还是百姓,都觉得那是神迹。 “一定是麒麟!麒麟现世,来辅佐明君了!”稍有些文化的书生是这样认为的,没有文化的,只觉得非常牛逼就对了。 反正陛下就是牛逼。 很不凑巧的是,正在拼命打探明夙死活的明凇也瞧见了这一幕,长空万里,月明星稀,金色神兽落入了宫中。 他现在住在宫外王府,连做个舆论手脚,指鹿为马的方法都没有。 “难道明夙真的是天命所归?”明凇觉得自己的信念有一点动摇。 比他更为动摇的,是贾赦本人。 他在乾元殿的小花园里砸出一个巨坑,然后被一干宫人围观,甚至还引来了贾代化和史老侯爷,完全没有找到脱身变回去的机会了。 刚才太着急了,早知道就在城外变回去。 “让一让嗷!”贾赦不耐烦地一爪子把面前挡着众人拨开些,然后夹杂着恢弘的气势,直接把寝殿门给撞坏了,硬生生把内殿的门也搞了个扩大,这才挤到明夙床前。 明夙气若游丝,院判此刻也顾不得吉利不吉利了,时不时就要探一探他的鼻息,连着遗言都写好了,就藏在袖子里。 正斟酌着下一剂的药方,忽然猛地老大一个龙头凑过来,饶是老人家心理素质上佳,也禁不住这个,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贾赦跟拨虫子似地也把他推到边上,自己趴在床边,蹭了蹭动也不动的明夙。 分开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之间就病危了。 好在他变成貔貅的时候,还是可以讲人话的,头也不回地对贾代化道,“宁国公先召张道人和张老大夫进宫。” 还没傻到表明身份。 不知道这位神兽是敌是友,贾代化自然是要跟进来的,手里还握着墙上摘的一柄长剑,生怕神兽是来吃人的,也好略略抵挡一二,闻言瞳孔一缩,“不知尊驾是?” 这神兽对自家的事知道的还挺清楚,张老大夫这几日方才从岭南抵达京城。 贾赦用前爪护住明夙,“这不用你知道。” 他现在要马上知道星象,之前说有两颗帝星并立,也许天象可以看出吉凶来。 至于要老张头来把脉,是他疑心宫中太医了。 贾代化心情复杂地命人去将二人领进宫来,自己不错眼地站在那破烂的门边盯着。 不曾想,送信的人还没跑出去乾元殿,奄奄一息的皇帝陛下竟然醒了。 明夙做了个极长的梦,浑身发软,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老大一个脑袋蹭在自己身上,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贾赦的龙角,“你当你还小啊?再压死我!” 贾赦还有些不敢置信,说话就有些露破绽,“哥哥醒了?方才你可是吓死我了,差一点就断气了。” 他的财气太过浓烈,明夙觉得不是很舒服,还被这么重个脑袋压着,简直呼吸困难,嫌弃地要推开他,“喘不上气了。” -- 第204页 贾赦往后挪了两步,缩小身形变得和狗子差不多大,然后照旧蹭着他不肯放,“嗷呜呜!” “你这是瞎叫唤什么?”明夙气笑了,捏住他的嘴,“真当自己是狗啊?” 贾赦:……呜呜!!就是高兴了随便叫唤一下。 明夙随便揉了两把,见着地上躺着,门口倚着的,无语地道,“伯父且坐一坐,我没什么事,一会子就出来说话。” 他叫了三遍,贾代化才回神,贾代化本就对小皇帝是赞赏的,现在简直是心悦诚服,人家能这样揉着神兽玩儿,你说服气不服气,他不做皇帝谁他妈能做皇帝。 贾代化道,“陛下好生歇息吧,有什么时候等养好了身子再说,外头的事有我呢。您这一病,可真是要了我半条命去。” “往后慢慢同伯父说。”明夙大致能从他震惊的表情猜到一点,略有一点心虚,心说这个神兽你其实也揉过。 又是把昏倒的院判拖走,又是给皇帝陛下重新把脉,忙乱了一阵之后,这才安静下来,给了贾赦和明夙好生说话的机会。 贾赦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变回人形,直接把明 夙重重揽到怀里,“你可吓死我了,我在鞑靼不知怎的心慌得厉害,只觉得你要出事,赶紧就冲过来了。” 明夙看他确实吓坏了,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没事,就是先前那一魄没有融合完全,带了些旁人的东西,这下应该差不多。” “哦,毕竟在那个谁那里呆了几十年,可惜也没个办法洗一洗。”贾赦把下巴搁在他脑袋上,“鞑靼的事,我让江先生去谈了,我在京城陪你几天。” 明夙嗯了一声,等贾赦低头去看,他已经睡熟了,想来融合的过程还是凶险又累人的。 还是便宜那女人了,让她死得太痛快了。 他若是知道那女人虽死了,却还未魂飞魄散,又被警幻仙子救了去痴情司休养,只怕现在就要冲去放春山把这几个祸患都搞死。 且说纪青被贾赦掐断了脖子,魂魄原是要被天雷一起劈碎的,贾赦为了保全明夙一魄,踢开了她的尸身,就因为这一缓,不但明夙的魂魄跑了,连着她也一起逃脱了。 警幻仙子并没有重塑肉身的方法,现下重新投胎也来不及了,可卿便道,“宫中如今有一位静淑长公主,正是年少貌美的时候,要是纪青能有了她的皮囊,既有容貌也有身份,对咱们姐妹报仇大业也有助力。” 她脸上覆着绘有花鸟的面纱,配上精致绝色眉眼,半遮半掩,愈发勾人。 但是警幻仙子知道,可卿面纱下的伤疤,那年她们下凡遇上还年幼的明夙,结果明夙对她们两个都下了狠手,她是修为大损,可卿则是被灼伤了脸,哪怕这些年用尽天材地宝,都没有办法恢复。 要说恨,可卿定然是比她更恨明夙的,要是好生利用起来,比起纪青可是好用多了。 因此警幻仙子露出赞同的神情,紧接着怜惜地摸了摸可卿的脸,“可怜妹妹的容貌了,我有一法子,不知道妹妹肯不肯。” “姐姐只管说。” “按理说这等小伤,不至于伤疤就此不褪,连着甘露都无用,我这些年都思忖着因果,略有些心得了,只怕因为他是皇帝的缘故,帝星生来就比咱们这些仙子尊贵。” “可现在不只一颗帝星。” “这就是我的法子了,妹妹不若去辅佐另外那颗帝星,要是能成就帝业,这份功德只怕是可以抵消先前受的焚烧,让你容貌如初的。”警幻仙子拉着可卿的手道,“纪青是个可用的人,妹妹下凡接近了那一位,也可帮她一把。” 只要牵扯容貌恢复一事,根本不需要警幻仙子多蛊惑,可卿自然上当,当时便应了,冷笑道,“真有那一日,我定要他们几个都来做我的禁脔。” 她关注贾赦明夙多年,早已得知那年对她嗤之以鼻的男子是贾赦他亲爹,新仇旧恨,恨不得把人家一户籍的帅哥都抓回来泄愤。 “定会有的。”警幻仙子从袖中取出一枝花簪,“这是我求了上仙得来的天香簪,妹妹的法器毁了,往后用这个吧。” 可卿自是感动又感激。 唯有魂魄状态躲在聚魂珠中的纪青瞧着好笑,这二位仙子一个心怀鬼胎,一个偏执好骗,也不知道凭什么她们就能凌驾于自己之上。 看似同一个目标的三位,已经互相开始瞧不起了。 静淑长公主作为宫中唯一未嫁的主子,她是有自己独立宫室的,虽然小了些,地段偏僻了些,但还是很符合她身份的,离着太后太妃们的住处也近。 “长公主,您可该起了,是时候给太后太妃请安了。”清秀的丫鬟掀开帘子,轻声唤道。 静淑长公主或者说是纪青睫毛微动,眨了两下眼,这才清醒过来,搭着她的手坐了起来,“你抖什么?我都说了,不能吃了你。” “奴婢……”小雅闻言真的哆嗦起来,仿佛静淑柔和的外表下隐藏着更深的暴戾。 轻哂了一下,纪青抬手制止了她求饶的话,也不多说什么,只抬起下巴朝着梳妆台比了比,“还不伺候着。” 纪青觉得很有意思,这位静淑长公主外表看着柔弱不堪,怎么让就让下人这样害怕了。 真是个做戏高手。 小雅也只敢好生伺候着,自从长公主的婚事不顺开始,她本就不好的脾气更是一日坏过一日。 -- 第205页 换了百蝶穿花的冬装,一头长发按着京里边时兴的模样挽了起来,圆润的金珠,精巧的流苏,另簪了一朵浅粉的绢花,愈发显得她柔和温婉。 纪青摸摸自己的脸,这样的装扮,半点也看不出从前自己影子,静淑长公主已经是个成熟的女子了,不像自己瞧着还是长不大少女的,铜镜里还映出了小雅忙碌的身影,她轻轻笑了下。 这个宫女是从小跟着静淑长大的,二十岁了还没有放出去,应该是预备成亲后要带去公主府的。 不知道静淑这副真面目,皇贵太妃知道不知道呢。 “静淑给皇贵太妃请安。”纪青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见颜妃看过来,还故意缩了缩脖子,显得很怯懦。 第111章 颜妃对这个别人生的闺女向来只有面子情,也发现她已经换了芯子,不过几句话功夫,就让她下去了。 纪青笑了笑,所以才觉得这个长公主的身份好用,就是不得宠才好呢。 借着宫女出宫的机会,纪青换了衣裳悄悄混出宫去,她带着小雅站在街角,看到小雅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轻声笑道,“你这丫头也胆子小了些,既都出来了,咱们玩儿咱们的便是了,你还不记得宫门开哪儿么?” 小雅忙擦擦还没溢出来的泪花,替纪青正正帽子,“公……公子的帽子有些歪了,那您想去哪儿?我陪着您再逛逛。” 她这一颗心是时时悬着,候在一边等纪青下决定,片刻之后,听到纪青轻声道,“陪我去个地方吧。” 这声音里满是没落和亲切,哪怕静淑长公主积威甚重,也听得小雅恨不能替她一愁。 纪青在全然陌生的京城里试图找到贾赦开的书局,不知是真走错了路还是就是这么不凑巧,整整大半个时辰都没能如愿。还好纪青体力不错,并没有觉得多吃力,倒是身后的小雅已经气喘吁吁、步伐不稳了。 “多半是我记错路了,去那边茶楼歇一会儿罢,瞧你累得,花些银子打听一二去。”纪青也知道自己是心急了,一通走与其说是找店,不如说是发泄。 “奴才明白!”小雅伸手擦擦汗,忙不迭地应了,眼里因为可以休息而亮晶晶的,倒让纪青又笑了一回,还跟孩子似的。 小二殷勤地给找了二楼靠窗的位子,只是纪青不欲拿这张脸抛头露面,问道,“没有雅间了么?” “这个……今天的雅间都被人包了,这位爷您要是不喜欢靠窗,不如坐那边儿角落?那桌清静些。”小二哈腰赔礼道,指了指他说的那一桌,边上的小几上方挂着一幅山水,搁着的瓷瓶里还插着花枝,相映成趣。 小二瞧得出来这二位都是女子,只是京中风气还算开放,时常有赛里斯女子上街,也不算新鲜事,只装作不知道。 “就那桌好了,上些你们拿手的茶点也就罢了。” 纪青点点头,看小雅拘谨地站在一边,伸手拉了她一把,“外头没那么大的规矩,坐吧。” 小雅眨眨眼,忍不住笑了,“嘿嘿……奴才……谢主子赐坐。” 纪青被她感染了似的,当即回了个笑,“可不是平白赏你的,等喝完茶了,你可得好好伺候着爷。” 蠢得这么好糊弄,不过几句软化就笑了,也难怪这么多年被静淑长公主欺负得半句话也不敢说,换做是她,早捅出去叫这位长公主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下的长公主可以不漂亮不聪明,但肯定要听话,被皇帝和皇贵太妃知道私下的长公主是那等暴躁脾气,可讨不到好。 “奴才遵命,必定让主子尽兴而归。”小雅说着,接过小二端来的茶水,替纪青倒了一杯,“主子用茶,虽不比得家里,但也算能入口。” 小二等放完茶碟,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道,“这位小哥可是识货,咱们茶楼里的茶,尤其是这龙井,可是连什么王爷、大人也赞过的,您看着色、再闻这味儿,极品不敢说,上品小的可还是敢夸的!” “我看你们茶楼的茶不算什么,小二哥这张嘴才算什么呢,主子您瞧他嘴皮子利索的。”小雅被小二夸张的表情逗得直笑。 纪青更觉得她蠢了,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水,点头道,“茶不错,这嘴皮子更溜,赏他罢,我看哪天你也和他一样,不做那闷嘴的葫芦。” “哎呦!谢爷打赏,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喊小的。”小二接过小雅递来的碎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直说到楼下掌柜的喊他这才下去招呼新客人。 糕点上的是藕粉糕、白糖糕一干常见的,另有一碟子榛子酥,纪青多吃了两口。往日纪青在家常吃这个,跑到鞑靼之后,送上来的总是那些粗糙点心,江南的精致小点全然不见,竟是许久没吃着了。 正想着鞑靼那头的事,忽然外头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响起,二楼的客人都探头往外看去,小雅起身去问了一回小二,回来跟纪青说是两位公子在打架,最后来了位贵人给分开了。 “这会儿散了么?若是散了我们便走吧,天色不早了。”纪青拿帕子擦干净了嘴角,示意小雅付账走人。 一出茶楼,却是正对上一人的眼神。 自己的妹 子,哪怕不熟悉,明凇当然也是认得的。 明凇皱着眉很是不悦,“你不在家好生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闷得慌,出来逛逛,遇上哥哥正好,恰好不知道怎么回去。”纪青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明凇。 -- 第206页 明凇本不欲理她,转念一想如今她在宫中住的名正言顺,恰好有用,便缓和了脸色,“跟我来吧,让你嫂子给拟收拾停当了再回去。如今那位又不是什么拘束迂腐之人,你只管大大方方出来便是。” 纪青轻轻点了点头,这个身份果然好用,她比可卿还要早就接触到了明凇。 而在宫里的贾赦听到静淑长公主跟着明凇回府的消息之后,埋头笑了很久,“这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他连着静淑长公主都要拉拢。” 明夙先想到的事静淑自荐过要嫁给贾赦,马上又联想到孔风南还有个妙龄妹子等着贾赦,马上就板了脸,“不然呢,留着给你拉拢?要不要让你做驸马爷?” 这个醋吃得错不及防。 但是贾赦还挺高兴的,摇头道,“我是要当皇后的人,做什么驸马爷,而且吧,静淑长公主给我的感觉总不太舒服,说不上是哪里,就是不舒服。” #论貔貅拥有狗一样的直觉# 明夙对他的直觉向来是很相信的,便道,“那让人留意些静淑,别出了什么岔子。” 许多事,都是从小人物开始坏事的。 “不用姨母去注意了?”贾赦问道,“小心些也好,到底姨母是明凇的亲娘。” “这是一重,再一个姨母既然决定袖手,又何必拉扯她进来。”明夙道,“我预备下旨让有爵位的可以接亲娘出宫抚养,也算是给明凇最后一个机会。” 在一旁兢兢业业观星的张道人看他们两个亲亲热热凑在一起说话,心特么累,他从被抓进来问星象到现在就没被放出去过,还要强迫喂狗粮。 “陛下,世子,星象真的没有异动,可能就是陛下一时间晕过去了,这个事吧,得问太医们。”张道人给自己求情,“我观内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世子那会子从天而降,好些人看到了,得抓紧机会造势。” 总体来说,他的专业还是炒作方面的。 相比之下,张大夫的命就好多了,把了一回脉就被好生送去太医院休息以及做学术交流了。 #同姓不同命# #你也配姓张?# 贾赦抬头随便看了两眼,啥也没看出来,摆摆手道,“道长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算了,张道人在这等灵气匮乏的世界里能自我修炼得用阵法抓贼,已经很厉害了,他说看不出来,应当是真的看不出来了。 张道人如临大赦,忙不迭收拾了东西就走,出宫的时候,恰好和静淑长公主的车架遇上了,他让车夫让出路让对方先走。 纪青已经换回了宫装,隔着车帘对着张道人的车森然一笑,你们一个两个,都得去死。 这一天就快到了。 老老实实地在宫中呆了几日,她还试着做了从前看不上眼的刺绣。 这具身体对于刺绣挺在行的,花了些时间熟悉针线,纪青就能独立做出绣品了。 用黑色的丝线最后绣出眼珠,一对逼真的黄鹂便在枝头相依而立了,翠柳垂条,好似春风相拂,她自己看了一回,并无错针漏针,这才递与小雅,“你觉得好看么?” 小雅小心翼翼地接过丝帕,连连点头,“长公主绣得真好,活灵活现的,像是会叫一样呢,您的针线活可是太后太妃都夸奖的。” “嬷嬷教得好罢了。”纪青笑笑,她刻意对小雅笑得多了,这丫头在自己面前已经话多许多了,“刚才看得太久,我眼睛花了,去御花园逛逛吧,先前茶楼那两枝倒是雅致得很。” “那奴婢去给长公主拿件衣裳,今天风大,听说御花园的梅花正好,长公主去那儿瞧瞧可好?” 纪青当然会答应,她得多在宫中走动,才会有更多的消息。 梅花果然开得正好,以至于纪青不由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长公主竟然也开始念这些个酸溜溜的诗了。” 纪青回头,说话的那人,竟是叶太后。 她忙转身行礼,“静淑见过太后。” 叶太后年纪比她只大个几岁,并没有皇贵太妃那样威严,对人也甚是冷淡,见状淡淡道,“起来吧。” 纪青看她不似喜爱自己的样子,身边还带着几个打扮富贵的女眷,甚至有一个是金发绿眸的,便道,“静淑先告退了,不打扰太后雅兴。” 叶太后特意带了叶家女眷避出来说话,她识相自然是最好的了,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纪青行完礼,就从后头绕路走了。 小雅在后头跟的辛苦,还得告罪,“长公主息怒,全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打听清楚太后也要来赏梅花。” “好了……你又不是太后跟前伺候的,能打听清楚什么,哪里就怪你了?”纪青摇摇头,悄声道,“我的帕子丢了,你回去帮我找一找,仔细别叫太后瞧见了。” 第112章 贾赦斜倚在一棵松树背后,看着二人分头离开,戏谑地问也缩在树后的三七,“你说她们为什么不想让太后发现?” 三七陪笑道,“您就饶过奴才,奴才能知道些什么,许是想偷听些什么吧。” “你身为总管大人,有奴才要偷听,你都不为所动?”贾赦轻轻踢了他一下,“赶紧让人也跟着去听听,看她们能听到些什么。还有,先前的镜台佛莲还有剩下的吗?” 三七一只脚已经挪出去了,听到后半句,只能又转回来,“有的,那花儿金贵,一年才能得一回,都在暖房里好生伺候着,可要搬两盆去乾元殿?” -- 第207页 “送一盆去给静淑长公主,你知道该怎么做吧?”贾赦说着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贾赦不在宫里,三七也真的是怪想的,少了世子一个人,整个宫里都变得空荡荡了,但是贾赦一回来吧,三七又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夫妻”俩都可着自己一个人使唤。 正哀叹着,就听背后的贾赦道,“给你涨月例银子,别生无可恋的样子了,瞧着就一股倒霉劲儿,快高兴些。” “多谢世子。”三七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来了个狗吃屎,还得回头给世子展露一个兴高采烈地笑容。 #服侍熊孩子的每一天都是这么艰难# 纪青并不知道这镜台佛莲的厉害,只当是下头人送来的摆设,见那花儿漂亮精致,也就让他们搁在炕桌上观赏了。 她本是坐在炕上做针线顺便等小雅打探消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与此同时,一直缠绕在她腿边的一缕财气化作貔貅法相,直扑她面门便不见了。 财气也像是貔貅的触手,可以替他观察到本体没有办法触碰到的地界,贾赦放出的那缕财气便是用来围观静淑长公主梦境的,并没有要让她发财的意思,看完了梦境还是要收回来的。 他抿了一口热茶,眼底碎金翻涌,手里抱着一小筐瓜子,“哥哥真的不看?” 年前最忙,又有鞑靼商贸的事,明夙在看折子,听罢反应并不热烈,“你看你的就是了,我没空。” “好吧。”贾赦只得自己一个人观看了。 纪青并不知道还有人会看到自己的梦,她既用了这具肉身,便也会受到药力的作用,因此心里放松,编织起了一个自己最想拥有的梦境——嫁给明夙,母仪天下。 这个梦是从立后旨意下达到纪家开始的。 那些视她如妖魔的兄弟姐妹都来恭贺她,说她果然不是凡人,连着父母都欣喜若狂。 整个沧州都因为她而沸腾。 只有皇后是能从皇宫正门抬进去的,纪青以为自己一直会很淡然,因为宫中嬷嬷教她规矩的时候,她也确实如此,让这些下人在背后直道她有国母之风。 她一共被送进皇宫两次,第一次是以民女身份进的,最后在钦天监当差,第二次则是这次。 纪青头遮绣龙凤同合纹的红缎盖头,坐在凤舆内向宫中行进时,一手持金质双喜“如意”,一手持苹果,以谐音平安如意。 凤舆则是皇帝专用的明黄色,里面放置了明夙亲笔写的“龙”字,他的字向来霸气,力透纸背,连着用来新婚的,也不改本色。 在乾元殿宫阶下轿,交出手中的如意和苹果,还要再怀抱一个金宝瓶跨过火盆,才能进殿内,开始行合卺礼。 原本帝后成婚是该在皇后的坤德宫,但是明夙看中她,把仪式放在了乾元殿。 而贾赦的视角可以随着小貔貅的位置而转变,他便让小貔貅停留在静淑长公主肩膀上。 梦中的时间流逝得远比真实世界快,贾赦和明夙说了几句话,其实已经错过了圣旨这个剧情,他又没见过立后,只当是静淑长公主梦到嫁人,直到盖头掀起来,露出那张英俊而熟悉的面孔——明夙。 可能源自静淑印象里的明夙,梦中的明夙行为举止和真明夙并不很相似,透着一股子诡异和别扭。 贾赦瓜子也吃不下去了,完全没想到静淑长公主居然对自己的堂兄有这样的心思,他表情古怪地看了看明夙,又不甘心就这么打断梦境,索性多送了些财气进去,预备来个乾坤大逆转。 待用完了生饺子,连生了几句生,纪青在众人服侍下重新梳妆,换上朝服,把头发盘成圆髻,佩戴上太后赏赐的金簪,以示已经从姑 娘成了媳妇。 内务府女官恭进宴桌,铺设坐褥于龙凤喜床沿下。纪青同“明夙”相对而坐,在贾赦的捣乱下,“明夙”始终惨白着一张脸,纪青虽然对于这合卺宴挺满意,但是完全没有想到“明夙”在梦里也这样嫌弃她。 纪青甚至觉得他要掀桌而去了。 等所有礼节都完成,皇帝还要大宴群臣,等他再回来脸已经由白到灰了。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明夙”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的手指上,一眼都不看纪青,纪青摸了摸朝服上繁复的刺绣,也不说话。 僵持了一阵之后,“明夙”的手终于伸向纪青,纪青嘴角弯了弯,终于来了。 “明夙”狠狠将纪青推倒在床上,然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冷声道,“你这个妖孽很得意吧?当皇后的感觉怎么样?” “臣妾没有得意啊,陛下的意思臣妾不明白。”纪青扬眉看向“明夙”,“难道不是陛下自己下旨立我为后的么?我们本就该在一起的,那样的悸动,除了我,还有谁能给陛下呢?” 她的手跟藤蔓似的缠在“明夙”脖子上。 贾赦狗一样的直觉上线,这等语气,根本不是静淑长公主,反而是某位已经被他扭断脖子的能说出来的。 他稳了稳心神,让“明夙”继续开口诱导她,“那就又怎么样,我心中已经有人了,你这样死缠烂打,又能得什么好处。” “陛下立我为后,难道不是好处?难不成你还能立贾赦为后不成,你骂我妖孽,你以为他又是什么东西?”纪青手指摩挲,她不比凡人,其实是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这样的梦境,着实太美妙了。 -- 第208页 贾赦就不觉得美妙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还要诱导更多话,直接让“明夙”抽了她两巴掌,然后抽离梦境,抬手拿瓜子泼了明夙一身。 明夙方才就已经搁在折子了,看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正看得热闹,结果自己就遭殃了。 一颗瓜子从他睫毛上滚落,足见他睫毛之长,要是瓜子皮就直接挂上了。 “你是准备挨顿打?”明夙觉得自己浑身都是五香炒瓜子的味道。 “哥哥你打不过我。” “所以你还预备还手是吗?”明夙冷冷一笑,抖落满身的瓜子,“三七,请荣国公世子出去,无召不得进乾元殿。” 三七死得心都有了,软手软脚地走到贾赦身边,比了个请的动作,“世子,您不要然等陛下气消了再进来?” 贾赦才不会真的出乾元殿呢,真走了明夙保准更生气,他直接就往自己的偏殿去避难了。 虽然很少使用吧,但是偏殿确实也是他的房间。 梨儿樱儿是专职服侍他的宫女,也很少使用,樱儿借机伺候过两回明夙,然后就被三七勒令不许进正殿了。 梨儿则还是乖顺得很,贾赦回荣国府,她就跟着回去伺候,贾赦离京,她就老实呆在偏殿收拾贾赦的东西,每季的新衣饰品,都是她在打理。 贾赦目前来说,对她的审美和体贴还是很满意的。 “世子又惹陛下不高兴啦?”梨儿小声问道,“被褥都是干净的,前儿奴婢才抱去晒过,您安心住两日,等陛下气消就好了。” “嗯,你们都下去吧,我歇个午觉。”贾赦想了想,还是得去看看那位到底做了些什么梦,于是屏退了众人,又往她梦里去了。 好在有莲花的药力在,虽然耽搁了挺多时间,但是纪青还沉浸在梦中未醒。 贾赦没想到纪青这一晚上的剧情还挺丰富的,他在入梦居然只停留在大婚第二天。 第二天进来伺候的人,都傻在那里,帝后二人背对背睡着,昨日的衣服还好端端的穿着。伺候的那位也不知道是谁,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喃喃道,“这得多大的羞辱砸在皇后身上。” 然后就是一波梳洗啥的,两人还去给叶太后和皇贵太妃请安。 真不知道纪青是真傻还是假傻,又不是亲妈,明夙大婚去给太后请哪门子安。 纪青还端端正正地磕了头,道一声“母后” 她面色沉着,头戴凤钿,还是一身吉服打扮,端的是高贵端庄,装得挺做作的。 叶太后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一番,欣慰地说道,“好好好,皇后素来最懂规矩,哀家就将这后宫交到你手上了,望你替皇帝好好治理后宫,广延皇家子嗣。” “儿臣只当尽心尽力辅佐陛下,只是儿臣愚笨,还请皇额娘教导。”纪青态度恭顺温婉。 她从前见嫂子进门给父母敬茶便是如此,因此做梦也逃脱不了这个套路。 叶太后便道,“这个是自然的,你学东西快,哀家是不担心的,再给你找几个趁手的嬷嬷就是了。” 叶太后和皇贵太妃,堪称是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她们都绝口不提坤德宫洞房里那块洁白如新的喜帕。 纪青也贤良淑德得忍下了,得到了她们更加满意的眼神。 皇帝大婚,整个京城都是喜气洋洋的,在这出大戏里没有上台的贾代化和史老侯爷等人物选择了沉默,大婚就等于贾赦被皇帝抛弃了,他们肯定心里会有想法的。 而贾赦本人被纪青想得堪比一个怨妇。 贾赦得忍着那股子恶心劲儿才能继续看下去。 他病了,而他哥哥一眼都没有来看过,等他好不容易挣扎着出去了一次,街上的老百姓都在说,皇帝立后是多么多么宏大热闹的场面,那位纪家皇后是多么多么美丽的人,皇帝给她的聘礼多得塞满了一条街。 纪家皇后啊,那就很明朗的,果然不出贾赦所料,根本不是什么静淑长公主,而是纪青那贱人。 #贱人虽死阴魂不散实锤# “为什么我还能听得到呢……”“贾赦”站在街头迷茫地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是他亲自许下的誓言,到头来却是对我说一句也这么难。” 贾赦:…… 卧槽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和婶更是都不可忍了。 平生第一次,贾赦被自己的脸给恶心得吐了,他接过梨儿递来漱口的茶水,有气无力地道,“我没事,不用请太医,今天晚上不用给我上饭菜了,我吃不下。” 都吃不下东西了还不严重啊?梨儿给他换了衣裳,又让小宫女收拾了地上的污渍,自己跑去找三七,三七乍一听以为贾赦是装可怜呢,笑眯眯道,“还是世子有法子,陛下听了一准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万就一万,甚至还多了16个字,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这章灵感来源于微博的动图对比,假如女朋友梦到你出轨2333333 第113章 明夙不知道贾赦又作什么妖,但是都恶心到吐了,也只好先放下手头的事去探望一下他们皇后娘娘。 “又怎么了?”明夙看贾赦苦着脸面有菜色,略有点想笑,“别是有喜了吧?” 贾赦本来还在反胃,听了这句话反倒好受些了,笑着拖他坐下道,“是呀,我怀了陛下的龙种,陛下准备怎么赏赐我?” -- 第209页 说着还拉了明夙的手去摸他肚子。 明夙无语道,“你一定要恶心得我也吃不下饭吗?你连个小肚子都没有,装什么怀孕。假装有孕,废了位份打入冷宫。” “怎么会没有呢!”贾赦不撒手,非要他好好摸一摸,“我听说孩子三个月前都不会显怀的。” 他本来力气就不小,如今恢复原身,就是十个现在的明夙也拽不过他,明夙索性也不挣扎,空着的左手招来三七道,“去给你们娘娘端着酸梅来,不够酸的不要,他头一次怀胎,难免辛苦。” 贾赦却是演上瘾了,扭头不悦地道,“陛下怎么对这些个事情这么清楚,难不成还如此百般关怀过别人不成?” 明夙淡淡道,“是又怎么样,做皇后最重要是贤惠,宫里还没几个人,你就这样拈酸吃醋,怎么当国母。” 两个人一来一去,听得身边服侍的人都憋着笑。 贾赦看着梨儿一张俏脸憋得通红,不在意地道,“知道你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是一般的事不会笑的。” 梨儿强忍着笑,从牙缝里挤出声儿来回话,“可如果奴婢们遇到太好笑的,也是会忍不住的。” “谁笑了罚谁,不打板子,就罚银子。”贾赦道,“笑吧,一声一百两,看你的嫁妆够不够扣。” 梨儿立时双手叠交在腹部,十分温厚谦逊地福身道,“奴婢不敢,奴婢去看看您的酸梅怎么还没来,娘娘莫急。” 到底没忍住,跟着明夙打趣了贾赦一句。 贾赦仿佛奸妃上线,啧了一声道, “连我也敢嘲讽,扣一百两。” 明夙作为一代英明的帝王,马上跟着道,“无事,我赏你一百两,下去吧。” 梨儿自是有分寸,忙招了屋里服侍的一道退下,自己在门口守着。 贾赦拖着凳子挪到明夙身边,趴在他肩膀上把做梦的事说了,说着说着又恶心了,“你说这个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明夙道,“可能是天道的问题,我们是外来的,许是这里的天道护短,我们没办法直接杀了她。” “不像,我觉得这里的天道还挺喜欢我的。”贾赦脸皮十分厚,“我觉得有人在背后跟她撑腰。诶,我们现在像不像当日天帝?” 也是外来的,然后反客为主,想要占山为王。 明夙并不喜欢天帝这两个字,眉头深深蹙起,“我们怎么会和他一样,他天材地宝样样不缺,我们就是登基还要花些手段。” 尤其德熙帝把他们拘禁在宫里时候的日子,并不好过。 贾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偏头和他蹭蹭脸,“不说这个了,是我不好,那现在要怎么办?” “先留着她,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还用问,她想嫁给你啊。” 这个话题又不是贾赦喜欢的了,他蹭地站起来,“管她背后是谁,我先去再把她掐死一回,居然敢觊觎我的人。” 他的人并不领情,且非常嫌弃。 但是还是由着贾赦去了。 且说没有贾赦捣乱之后,纪青借着静淑长公主的身体做了一场发自内心的美梦,不但和明夙琴瑟和鸣,还生下嫡子嫡女,嫡长子被立为太子,她被宫女叫醒的时候简直不知道今夕何夕,只能懒洋洋地靠在床头回味方才和明夙饮酒的温馨甜蜜。 “世子,世子您不可以进去!”宫女根本拦不住贾赦,只能任由他一路冲进内室。 纪青演技和应变还算可以,当即勉强回神,做出害怕的样子,只是眼神透着对贾赦的深恨,反倒和静淑长公主本人符合,连着贴身的宫女都不觉得有问题。 自从被荣国公世子拒婚,长公主不知道私底下骂过贾赦多少次了。 贾赦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反正天劫天雷他都受过,禁锢魂魄财气也经过,他又不是要一统三界的天帝,天道就算真的要翻脸,又能怎么他。 于是宫女眼睁睁地看着荣国公世子冷若霜寒地冲进来,一把掐住长公主的脖子把她粗暴地拖到地上。 “你试试看下次可以借谁的身回来。”贾赦在她耳边小声道,“来一次杀一次,来两次杀两次,我看你有多少命可以送。” 他逐渐收紧手指,纪青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濒死感觉要强烈得多,可以感觉自己慢慢在窒息,眼前发黑,胸口闷得发疼,却没有办法吸进来一口气。 眼看她眼珠都要爆出来,贾赦将人摔到边上,“你既然要做这个公主,就安安生生地做,我说的话从来算数。” 实在不行,就把她的魂魄也吞掉算了,虽然他不是喜食魂魄的恶兽,但是为了以绝后患将就将就也可以。 几个宫女赶紧扑上去抱住纪青,她们哪里敢和贾赦抗衡,只能都瑟瑟地缩在一起。 贾赦道,“叫个太医给她看看,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们吧?” 其中有个不大得用的小宫女见几个姐姐都不说话,抬头道,“公主婚事不顺,一时想不开悬梁了,多谢世子搭救,奴婢们一定会好好服侍公主的,劝公主想开的。” “以后你就是这屋里的掌事宫女了,有什么事来乾元殿报给我知道。”贾赦看她声清眼亮,又很镇静,气运也不算弱,便点了她出来。 小宫女不过十三四岁,听罢连连谢恩,“奴婢一定不会辜负世子提拔。” 她本来觉得长公主处是个冷灶,只想着安安分分做事,谁知道竟然落下这么大个馅饼来,这屋里主事的位子不甚重要,最重要的是得了荣国公世子的青眼。 -- 第210页 贾赦看纪青喘着粗气半死不活的样子,冷笑两声便走了,才出了那偏僻的宫室,就见某位熟悉的人臊眉耷眼地往这里走。 啧啧,这个笨蛋跑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我已经被编辑锤过了。 对不起! 跪地.gif 第114章 叶清露见着贾赦就和见着救星似的,几步上前拽住贾赦的手道,“世子是不是有事吩咐我?你回来到现在,还没和我对过账呢!” 贾赦心说我回来还没几天,对哪门子的账,但是在他叶哥深邃幽深的绿眼睛期待的注视下,他还是打算拉一把叶清露,“账目先别对了,吃过饭了吗?” “吃了,没吃饱,今天太后召见我,然后就让我来替她探望下静淑长公主。”叶清露生怕贾赦抛下他,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按照太后的意思,我和她的亲事是不是板上钉钉了!不要啊,世子你知道的,我对你一往情深!” “喂!”贾赦一把捂住他的嘴,“别瞎咧咧,还要不要命了,你自己去死也要连累我。” 二人拉拉扯扯了老半天,贾赦解救他于危难,把人给带回了乾元殿。 明夙正坐在殿前晒太阳喝茶,看他气冲冲地出去,又贼兮兮地回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搁下手里的茶杯,“清露也来了。” “见过陛下。”叶清露在明夙面前不敢胡说,老老实实把自己难处讲给皇帝陛下听,“我真的不想娶公主,到时候不但要跟入赘似地住公主府,也不能入仕经商。陛下,我现在替世子做事挺好的,要是我娶了你妹妹,他就没帮手啦。” “学坏了。”明夙点点叶清露,“坐下说吧,太后跟你说的时候是什么神情,你详细说来听一听。” 叶太后向来处事低调不冒头,年纪也和叶清露差不多,怎么会忽然就召见叶清露,还让他直接去见静淑长公主。 他经历了纪青借尸还魂之后,对于这些个人都不太相信,看什么都觉得反常及妖。 叶清露回忆了下叶太后刚才的样子,努力复述,“瞧着和从前一样,就是淡淡的,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贾赦拿了明夙的杯子喝,觉得这样疑神疑鬼的哥哥实在是太可爱了,险些笑出声,“肯定是姨妈让叶太后跟叶哥说的啦,姨妈又不方便出面。” “哦。”明夙猜测颜妃大概用的是迂回战术,想一想叶太后管这个也挺好,不然岂不是白白奉养她,承恩公府对他可没有什么贡献。 “这桩婚事你拖一拖,静淑长公主我留着有别的用处。”贾赦喝光杯子里的茶,跟个好动的狗子似的,马上又站起来绕着明夙走了两圈,也没交代什么,就丢下叶清露独自面对皇帝陛下。 叶清露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说怎么拖着。” “你只管做出兴高采烈回家准备婚事的样子就可以了,其他还和从前一样。”明夙提点他几句,又说起生意的事,“我让三七整理了一批内府陈年积压的东西,想法子都卖出去,我给你一成利润。” “陛下吩咐就是,说什么钱不钱的。”叶清露很是恭敬,然后道,“我要先看看东西,要是积年得久了,可是不太好卖,一成可是不够的。” “你到时候直接和贾赦谈,卖了银子交给他就是了。” 内府如今虽然旁落在襄郡王手里,但是襄郡王办事还是很让明夙满意的,宫里清净得很,供奉也没出过问题,他是看贾赦辛苦,不管卖出去多少银子,权当给狗子的零花钱了。 叶清露错不及防被秀了一波恩爱,心里嘤嘤嘤,发狠要收个十万八万两银子。 明夙如何不知道他心里的吐槽,少有地对外人笑了笑,“你不会还惦记着贾赦,所以不肯成亲吧?” “感觉陛下下一刻就要拖我出去砍头了。”叶清露也跟着笑了,倒是没有显得傻乎乎了,非常符合他霸总脸的笑容,他略有些失落道,“一开始我是对贾赦动过心,不过他一直把我当兄弟看,而且从小到大的心里只有陛下,不是么?” “你倒是比姓孔的好一些。” 至少叶哥遇到贾赦的时候,贾赦年纪大一些了,比恋,童癖有人品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特别短小,明天补偿你们 第115章 明夙并没有对叶哥暗恋自己男朋友的事多说什么,喝了半盏茶便换了话题,“你在京中的生意做得很好,只是一直这样引人注目,总有翻船的时候,日后行事得更稳妥一些。” “是。”叶清露也明白什么叫闷声发大财,只是想到贾赦不免略有些迟疑,“陛下,只怕世子那里……” “不用理他,他一时上头罢了。”明夙忍不住笑了下,“边关重镇,哪里是这点银子能建起来的,不过你们能帮着过了这个冬天也是一桩功劳。” “草民可是要讨赏的。”叶清露戏谑道,“跟着世子奔波这几年,光被糊弄了,可还没赚到什么好处。” 明夙便道,“你回去等着,自有你的赏。” 这便是要赶人了,叶清露识相地告退离开,借着三七送他的功夫,又塞了两个荷包和三七打点。 三七如今已经十分喜欢这位叶公子了,如果不是明夙太过英明不好糊弄,他绝对会为了叶公子说上几句好话的。 奈何老板太聪明,他完成了差事之后,只能再把收的好处一一亮给明夙看。 -- 第211页 明夙随意瞧了两眼,就让他自己收着了,“对你都这么大方,没少送世子东西吧?” 三七心里咯噔一下,熟门熟路地道,“这哪儿能啊,世子才从雁门关回来,叶公子又一直在京城忙着做生意,估计这些天还是头回见面。” “不见面,就不能送东西?” “不不不,能送,但是真没有。”三七摆出一张苦瓜脸,凑到明夙边上小声道,“世子的东西奴才都放在心上,就没见过多出什么,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咱们宫里的,连多一个荷包出来都没有。” 明夙觉得这还差不多,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远一点了,“找个人去看看,又干嘛呢,这半天不回来。” 正是冬日赈灾和商贸的关键时候,估计这狗子没几天又要滚回雁门关,虽然不会承认,但是皇帝陛下还是想多和狗子相处些时间。 三七听得一颗心都要碎了,并且私人地认为搞基就是这点不好,大家都是要做大事的男人,不比闺阁女儿不用建功立业,可以长相厮守,他老同情皇帝陛下了,赔笑道,“奴才这就是去找世子。” 世子干嘛呢,世子忽然想起来个办法整治纪青,找了侍卫把纪青装在麻袋里,给带回了乾元殿。 “找间小屋子,窗户和门都封死,留一点水给她,不要让光透进去。”贾赦道,“也不许人靠近。” 侍卫们都是经过培训的,如何不知道他做的什么打算,虽然纪青在他们眼里还是静淑长公主,但是他们肯定得听奸妃的话。 贾赦和明夙的事,外头不明显,但是宫里当差的只要长眼睛都能看出来,虽然口风紧,但是私下里还是给贾赦取了个花名,管他叫奸妃。 贾奸妃不但要把长公主关起来,还要再给人家放一遍狠话,他掐着纪青的下巴,直直看进她眼里,眸中金光流转,“我刚刚忽然觉得,是生是死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非生非死的混沌状态,你试一试,看我说的对不对。” 光靠那些个封窗户的棉被有用,但是对于心情坚定的人来说,不会造成特别大的效果,毕竟条件摆在那里。 因此贾赦直接用貔貅的神魂压制,封住了纪青的五感,现在就算把她丢到水里淹死或者放在太阳下直射,她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形、声、闻、味、触这五感皆失,纪青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第一反应是不过如此,权当是清静清静了。 贾赦站起来,回身恰好看到明夙站在门口,明夙正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的右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贾赦:…… “我下回注意。”贾赦把爪子在衣服上蹭了蹭,“你怎么过来了,和叶哥说完话了?” “说完了,不过提点他几句。”明夙拍开贾赦伸过来牵他的那只手,“脏。” “哪里脏了。”贾赦强行把人拖过来,非常有他爸拖他后妈的气场,“不知道雁门关到底什么情况,我晚上招狗子来问一问。” 明夙挣扎的动作都愣了一下,“你不回去?” “你好端端地就命悬一线,我回哪里去?你现在能活蹦乱跳,估计是我的财气庇护,要是我离你远了,万一你又出什么事,我怎么办?” “你就当寡妇呗。” “去休息一会儿,过 半个时辰太医院来给你会诊,治不好让他们这辈子穷死。” 明夙拗不过他,只得被他拖去看医生,但凡要多说几句,贾赦立马就是什么讳疾忌医啦想气死他好找小三啦,让人哭笑不得。 “我有别的话跟你说。”他屏退了众人,拽着贾赦进了内室。 贾赦眼睛一亮,“哥哥难道不是有事要跟我做?嗷!” 被明夙兜头抽了两下,“闭嘴。” “嗷!” 明夙镇压了狗子,这才道,“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梦见了从前的地方,他们渡过了大劫难,天道的意思是,问我们回去不回去。” 自家的天道也有些一言难尽,要是没想起来从前的事,贾赦估计会毫不犹豫地想回去,但是他从前被天道硬生生劈死过,纵然天道在危难之际救了他们两条命,他还是觉得意难平,“我……我再想想,哥哥想回去吗?” 对比从前,这里的天道劈雷简直就是小意思,阴差阳错还帮着他解除了禁锢,找回了记忆。 明夙见他不愿,便直截了当地道,“那我们就不回去,等一世结束了,想办法找个清净地方当散仙也不错。” 贾赦被他这么一说,又想起件事,“哥哥以前修炼出过些出成果吧?但是现在却没有了,只怕是天道不容你。” 万一明夙又死了,他去哪里找老婆。 等太医来的时候,皇帝陛下和荣国公世子简直是愁云惨雾,他们险些就给跪下了,仿佛又要加入陪葬天团。 “陛,陛下可是身体不适?”老院判说话都结巴了,“冬日严寒,陛下需要好生保养才是,殿内炭火不足,陛下穿得也太过单薄了。” 贾赦坐在床头朝老爷子招手,“过来把脉,陛下余毒一事怎么说?” “陛下昏迷的时候,臣等都轮番替陛下把过脉,陛□□内并无余毒,只是身体尚且虚弱,虚好生调理一段时间才是,您这几年时常卧床,怎么还不听劝呢。”老院判苦口婆心地道,“陛下为了国事殚精竭虑,老臣不好多说,可您的身体真的很重要,老臣开的药,十副有八幅都被您丢弃不用。” -- 第212页 他还使用了迂回战术,可怜巴巴地看着贾赦,就差老泪纵横抱腿痛哭了。 贾赦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明夙,“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你都病到起不来床了?三七人呢?也不和我说?我还以为你是躲懒不上朝。” 明夙把手伸给院判,无语道,“不是什么大事,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 贾赦差点气得变成貔貅咬他,“你什么不要学,非学老师这个毛病,好生养着。我这个冬天哪里都不去了,就呆在这里守着你,有什么账目问题,让他们直接送来给我看。” 他说到做到,把鞑靼的事全都交给江子瑜,上头派来的户部官员不配合,贾赦的意思又是想要把持着商贸这块的权力,江子瑜一把年纪,险些累出个毛病来,只得再向某位大佬求助。 身兼春风拂面小国舅、笑面虎、红颜祸水害人精于一体的颜总督接到求救信,笑道,“两广已经梳理的差不多了,雁门关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你有没有兴趣?” “我没有,谢谢。”贾代善将他手里的信夺走,“兔崽子自己躲在京城冬眠,倒叫你去帮他操持,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深恨自己家那几位有神通的朋友,不然哪怕八百里加急,这信来回一趟,冬天老早就过了,还有什么麻烦事。 颜灵筠觉得他有点更年期,懒得和他计较,“夙儿身体不好,赦儿想看着他也正常,你要是不想挪位子,我派其他人去就是了。” “你要是有多的人手,留着自己处理政事,身子好了才没几天,昨日又熬夜。” 就是颜灵筠身体好得能打死老虎,贾代善也断不能让他去相助江子瑜这种多年不死心的情敌。 颜灵筠这么多年下来,对待他脾气已经好上许多了,倒是让着贾代善的时候偏多,听罢笑起来,“那就当没瞧见吧,你可真是小心眼。” “这还差不多。” 颜灵筠到底不能真的坐视不理,悄悄写了信送去给贾赦,贾赦差点笑厥过去,“江先生怎么这么傻,这样巴巴地送上门去被我爹怼,老师现在可算是妻管严,哪里会帮他。” 明夙倒了杯水给他,“缓缓吧,再笑抽了,时机也差不多了,该对户部下手了。” “嗯,都听你的。”贾赦翻着厚厚的商贸条款,“啧啧,江先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给他留个位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已经被两个编辑WATCHING锤过了,会日更到完结。 再断更要从甜饼被锤成死饼了 第116章 明夙见他看得认真,便问道,“赚了多少银子?” “还没赚呢,今冬多半都是亏的,不过拖着他们不闹事罢了,全靠咱们的银子往里砸。这左贤王精得跟猴似的,我想要他多给些羊毛,他就打着盐铁的主意,想得倒美,羊毛不过可有可无,处理起来还麻烦,南边的棉花一样可以代替。”贾赦在左贤王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 别以为长脑子的人都和史老侯爷似的,仿佛每一根头发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智慧的芬芳,左贤王猥琐归猥琐,好色归好色,他的有脑子程度也算是这个棋盘上顶尖的了。 鞑靼可汗屁也不敢放一个,全是由着他在做主,他发现贾赦已经明白自己的打算,甚至干掉了纪青之后,马上调转枪口,开始走和平通商路线。 “算我借你的。”明夙自然明白他,雁门关不比居庸关,兵怂将叛变,城破民凄苦,经不住鞑靼人滋扰。 “啧,给自己媳妇儿花的算什么,你好好养身体才是。你说我这是什么病,小时候要担心老师,长大了要担心你。” 明夙丝毫不领情,“你就是白操心。” 贾赦也不恼,笑嘻嘻挤过来道,“鞑靼的羊毛都是用来做毛毡挂毯,我让内府试试能不能把羊毛做得柔软些,或者有什么法子处理得更便捷些,别看不如棉花松软,也能抗寒不是。羊皮袄难得,可羊毛却是剪了会长的。” “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这些事让下头人去操持,你只管抓着大头就是了。”明夙对他这样亲力亲为地创新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就说你吃了读书少的亏。” 一点也不会统筹规划。 贾赦只当他在闹脾气,完全不放在心上,就和颜灵筠糊弄贾代善似的,和他蹭蹭脸道,“那是,哥哥在宫中也能将天下事抓在手心,我怎么能比。” 在貔貅的心里,只要是能赚钱的法子,不分大小。 日以继夜地花费了大半个月功夫,内府总算在年前纺出了蚕丝混羊毛的柔软毛线,比寻常丝线只粗上一些,然后用缂丝的法子精心织出了两条披肩。 一条敬献给了颜妃,一条当然还是到了内府最佳代言人贾莬莬的手里。 “八成羊毛加两成蚕丝,又轻又软。”贾赦亲自回府一趟,把披肩送给贾敏,“就是不太保暖,莬莬你随便留着配衣裳。” “多谢大哥哥。”贾敏接了礼物,眼看气氛不对,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溜走了。 贾赦也由得她去,见贾政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给他摆脸色,拍拍他的肩膀道,“怎么还真生气了?” 贾政被他丢在荣国府里这么久,早气得不行,听罢怒道,“难道我不该生气?” “该该该。”贾赦直点头,往常装得跟小傻子似的心机鬼也急了,可见是多生气。 -- 第213页 贾政是真的想跟他装一回二傻子,就从前岭南见过那种傻起来不但打人还要砸东西哇哇乱嚎的,也好让他哥哥眼里装装别人。 贾赦恢复前前世记忆之后,还是第一回 见贾政,更觉对小朋友包容,充满了无限的爱和耐心,揽了弟弟肩膀道,“我这不是回来陪你了么,要不然你跟我进宫得了,也能好好读书。” 正常人的话,是不会想要进宫住的。 然鹅,贾小政并不是一般人,他立马斩钉截铁地道,“好!” 贾赦:…… 算了,要包容、要无限的爱和耐心。 现在要怎么和哥哥交代啊! 以后有弟弟一起住,是不是不可以当着他的面亲亲、酱酱和酿酿了。 贾小政给他哥哥添完堵,心情好了许多,“那我去收拾东西了。” 以后你和明夙哥哥这样那样,我就坐在边上念书,看你怎么办,啧啧。 贾代化练兵回来,第二个侄子也给拐到宫里去了,偌大两个国公府,就剩他、夫人还有莬莬仨人,心里简直是憋屈坏了。 “国公爷既然觉得家中冷清,不如让敬儿回来算了,娶了妻生了孩子,家里不就热闹了?我是真真羡慕保龄侯府,那么多个孩子,可真是稀罕死人。过年是来不及了,也不安全,等开春吧?”史氏想儿子了,“我这些时日瞧了不少女孩儿,都配得上敬儿。” “你做主就是了。” 儿媳妇几乎大半时间都是陪着婆婆的,选一个史氏喜欢的,两头都不为难。 史氏犹豫再三,含含糊糊地道,“赦儿这边年纪也不算小了,前儿二弟送信回来,让我给政儿物色起来,哪有哥哥未娶亲,弟弟就先订亲的。我看着陛下对赦儿……” “嘘!莫要多说。”贾代化打断妻子,“心中明白就是了,何止是陛下对他,他对陛下也是……唉,冤孽啊,早知道如此,当年就不该让他爹带他一起下江南。” 上梁不正下梁歪,颜灵筠那狗东西不但勾搭他宝贝弟弟,还让他外甥勾搭他侄子。 换做早几年,贾代化这暴脾气压不住,几乎又要写个比人还高的“去死”大红血字送去给颜灵筠。 颜美人的锅从来只是迟到,不会缺席。 背锅的颜美人则在收拾包袱,预备回京入内阁了。 不历州县,不拟台省,颜灵筠既做过一方主官,也做过封疆大吏,正经的探花出身,纵然有人酸他是皇帝舅舅,也无法抵挡住他入阁的脚步了。 而且人家肯定不会以学士位入阁,明夙必定会以尚书位待之。 于是朝中看着六部尚书的眼神就充满了同情和猜测,甚至私下还开了赌局。 一赌哪位尚书要退位让贤,二赌让位方法,是光彩地退出还是直接被拉下马。 贾赦暗戳戳投了一大笔银子在户部尚书身上,至于让位方法就算了,这个得看户部尚书的配合程度。 要动户部,受影响最大的就是户部的头儿林尚书,他是林侯的远亲。 林家子嗣稀少,个个出挑,他一路走到现在,也是借了家族的力道,他不敢自比十项全能的史老侯爷,但也觉得能在朝中算作三足鼎立中的那个脚。 政事向来讲究制衡,既然贾赦算是史老侯爷半个徒弟,林尚书自是不可让他太过顺风顺水,以免病弱的皇帝觉得臣强主弱,拿他们一方开刀。 谁知道这一夜之间变了天。 腊月二十六,眼瞅着就要休息过年节了,林尚书险些愁得要跳楼。 “老侯爷如何能这样下狠手?”林尚书第一反应就是史老侯爷撺掇的,得了消息马上就去了保龄侯府。 史老侯爷身边陪侍的是史鼒,他愈发显得忠厚老实,给足了林尚书面子,替他斟茶倒水,温言道,“林大人不要着急,曾祖父致仕已久,如何能左右陛下的想法。” 林尚书一口气被堵着上不来,心说你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却是不敢在这个档口得罪史家人,勉强笑了笑,“既不是老侯爷,还请老侯爷拉我一把。” 史老侯爷当然明白他在配合自己,好让朝局看着平衡一点,但是林尚书明显走错一步棋。 贾赦怎么可能是保龄侯府一党的,他分明是最根正苗红的皇帝党,哪怕从全天下里选个皇帝党第一名,也得是贾赦。 所以林尚书给贾赦添堵,并非是他所想的给史老侯爷搞事,而是直接去戳皇帝陛下心窝子了。 当然了,他自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话来教育林尚书,“林大人,你这次派错了人,险些耽搁了大事,陛下若有处罚,老夫也难以开口求情。你选的下属上任就职便拖拖拉拉,到了雁门关又消极怠工,逼得荣国公世子亲自出使鞑靼。” 林尚书心头一悬,嘴已经快了,“难不成传言都是真的?陛下真的……这般宠幸荣国公世子?荣国府可真是……” 出卖色相嘛。 宠幸这个词,听起来就很暧昧。 嬖大夫庄贾当年得景公宠幸,恃宠而骄,贻误了出兵的时辰,直接就被斩了,大致可以看出来得到这个词的朋友,是个什么场景。 随着颜美人和他外甥水涨船高,从前说颜美人依附荣国公、以色侍人的话已经开始倒过来说了。 饶是史老侯爷也微微一惊,不知道这位何时蠢成这样了,心里倒是很舒爽。 -- 第214页 林家人也不聪明的样子嘛,不过几句流言就乱了方寸,多半事情做得不干净,还有把柄在。 可惜林侯体弱,竟无法出仕,不然哪里有林尚书的事。 史老侯爷给了史鼒一个眼神,史鼒当即斥责道,“两国贸易,牵扯邦交,何等重事,林大人怎敢在曾祖父面前如此胡诌。” 林尚书何时被这样的年轻人抢过白,脸上立马挂了厉色,却又碍于史老侯爷在场不敢翻脸。 “请回吧。” 这一个年,过得是风雨飘摇,户部被明夙勒令自查,吐不出些东西,显然是无法过关的。 其余朝臣莫不是胆战心惊,生怕发作到自己身上。 往常明夙虽有声望,却大多是些麒麟啊天子一类的传言,冷不防上头供奉的菩萨不但活了,还下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这个滋味,真的是难以言说,心理素质差点的,已经被吓得上吊了。 仲春十三,万事皆宜,两广总督颜灵筠入京卸职。 啧,没有带贾代善。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第117章 雁门关得了贾赦的大批物资,又有重兵把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前一个冬天,赈灾之中连推搡吵闹都不曾发生。 明夙未曾言语,倒是理国公十分乖觉地上了折子替贾赦请功。 明夙一概压着不理会,众臣不免又对贾赦的受宠程度重新估量了一番,本以为荣国公世子正要被陛下厌弃,颜美人进京了。 有句讲句,如果不是贾赦那几家书局从南到北霸占了话本大市场,颜灵筠这个事不定要被写成什么妖孽祸水故事流传开来。 颜灵筠进京头一件事便是进宫,倒也不是外头人想的,什么述职或者密奏,纯粹就是他从前那个小院子破败不说,地段还不太好,下头人深怕颜大人住进去就遇到刺客,以死相逼,让他换个大点的住处。 颜大人只得进宫找皇帝外甥蹭住。 “老师住我们家不就行了。”贾赦预备新引进了一批织布机到雁门关,正在算账,头也不抬地就胡咧咧。 然后就被他后妈抽在后脑上。 “闭嘴,往里边点。”颜灵筠挤在他边上,随手取了黑子,就着他和明夙的残局就往下走,“陛下这个户部可不好接,一没银子二没人。” 户部从上往下,抓的杀的都差不多了。 “春闱刚过,人由着舅舅挑。”明夙道,顺便还问候一下他舅妈,“荣国公一下可好?” “凑合,虽说多年经营,但是离着承恩公当年的万里石塘略差些火候。”颜灵筠倒是不会瞒着明夙,“外头都瞧着他人还在岭南,其实已经在广州了。” 明夙与他心有灵犀,落子的动作一顿,“水师?” “正是,如今广州是多国商贸重地,未雨绸缪的好。”颜灵筠笑着堵死明夙刚成型的整条大龙,“不然怎么放我回来了,是来让我讨钱的。” 明夙都难免心疼了片刻,捏着棋子细细寻破绽,“舅舅问滚滚要就是了,他有钱。” 贾赦耳朵竖得高高的,听到要钱二字,斩钉截铁地立马道,“我没有!我没钱啊,一两银子都没有。” 颜灵筠又好气又好笑,再抽了他一下,“这会子不是你抱着我腿哭,说你有银子养我的时候了?” 贾赦笑嘻嘻倚在颜灵筠身上,“那骗到手了自然就是没有了,而且,谁的老婆,花谁的银子,对吧?” “嗯,难怪呢,成山成海的银子往边关砸,还是陛下有本事。”颜灵筠一如既往损得不行,调侃了两句明夙。 明夙也不下棋了,反正也可能赢不了,直接就赶人,“舅舅回去罢。” 颜灵筠简直也想抽他一顿,“我回哪儿去?” “先去宁国府住两日,就说是宁国公邀请的,莬莬近来都住在那儿,你不想女儿啊?”明夙忽悠他舅舅,“宅子过几日就得,我得看看有没有适合舅舅的。” 合着兔崽子山高水远召我回来,连个落脚地方都没准备。 颜灵筠也不气了,高深莫测一笑,深深看了这俩兔崽子一眼,等着吧,有你们好呢。 妈的,本来有个大秘密的,现在就不告诉你们,等着惊喜吧。 看罢起身去给贾代化这个老闺蜜送惊喜了。 他闺蜜喜是不可能的,惊也就一点点,怒是怒得飞起,当即挑起墙上一柄长剑就要砍了颜灵筠的狗头。 侍卫自然是要下死力拦着的,贾代化本来有了台阶就要下。 谁知贾敏得了消息赶来,一下扑上去拦在她爸面前,“伯父不要伤我爹。” 贾代化不是个喜欢鬼神异志的人,关键也没谁好端端觉得闺女是兔子变的,因此只当是贾代善把女儿给颜灵筠养了,所以贾敏才口称爹爹。 这一下可是捅了火山了,宁国公喷发起来是三五侍卫都架不住。 贾敏小脸崩得紧紧的,眼圈都红了,“伯父干嘛呀!” “好了!一家子至亲,什么事不能坐下好好说!”史氏忍不住发飙了,一指桌椅,“全都坐下,还嫌不够丢人?” 颜灵筠笑着拉着他宝贝女儿坐下,笑道,“从前宁国公总说待我如亲弟,现在可真是变了,人心易变呐。” 史氏扭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如今自然待颜大人如亲弟媳。” 这一句两句的颜大人哪里会放在心里,摇摇头又是一笑,“哪里有大伯对着弟媳动手的,这可不 -- 第215页 合规矩。” 史氏也不是什么等闲妇人,坐了对面,端了茶才道,“对颜大人只得是非常人用非常手段了。” 哪家弟媳能做成满京城畏惧的封疆大吏,怕不是个妖精。 又一想,国公爷果然没说错,这可不就是个妖精么。 兔子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贾敏被这剑啊刀的一吓唬,缩在颜灵筠身边直抹眼泪。 他两个爹对她的来历自然另有一份说辞,颜灵筠摸摸她的头以作安慰,“莬莬是我和贾代善从庙里收养的,和我们两个都没血缘关系。虽然我佛慈悲,但是她一个小姑娘混在和尚堆里终归不是事,恰好我和贾代善进香遇上,觉得她长得巧,就带回来了。” 年龄等一概都模糊不提。 贾代化还待再问,就听他闺蜜的话能噎死人,“糊弄糊弄你也就得了,别上赶着问了,这总归就是我女儿了。” “她姓贾,不姓颜,什么你女儿。”贾代化翻了个白眼,“夫人带莬莬下去,我还有其他事与这妖孽商议。” “我风尘仆仆的,商议正事就免了,先为我接风吧,我住哪个院子?”颜灵筠也是真的累狠了,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贾代化冷笑两声,“住隔壁荣国府的荣禧堂去,好生做你的当家主母。” 两个人就这么互怼,是谁也接不上话,直到吃完午饭方才鸣金收兵。 “你的消息准么?”贾代化抬手给弟媳妇倒了杯茶,“我怎么也没想过会是他。” 颜灵筠怕一会儿走了困,只轻轻抿一口,“你倒是信我?” “我不想信也得信啊,毕竟咱们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贾代化叹了口气,“说实话,还挺难受的。” “习惯就好了,我这个受害者还没怎么样呢,你倒伤感伤起来。”颜灵筠道,“你真准备去雁门关?” “赵志这些年京畿统领做得还不错,陛下有意让他挪去京畿大营,他是那里长起来的,算是个好地方,我也能出去走一走,着实是闷坏了。” 赵志便是当年跟在贾代善身边的赵侍卫,如今愈发出息了,最终还是和秦意浓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张侍卫在秃得和老张头差不多之后,也终于把整个皇宫的守卫做得是水泄不通,近年在培养新人。 颜灵筠对这两个贾代善身边的元老都熟悉,笑道,“一代代的,挺有意思的,我的意思是,把宁国公世子挪到老张身边。” 也就是说要让贾敬负责皇宫保卫工作了。 如果贾代化想这样做,也不会赶儿子去边关了,当即就拒绝了,“让他留在我身边多历练几年,他虽机敏,尚差几分杀气。” “也罢,时间还多。”颜灵筠心中将心腹武将悉数排了一遍,深觉人还不够多,可惜了,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端看怎么用人了,他便道,“多带上几个可造之才。” 贾代化深居简出,但还是有些学生的,因此这一回便应了,又问颜灵筠,“你预备何时动手?陛下和赦儿怕不一定肯。” 颜灵筠困得狠了,左手半遮,连打了两个哈欠,一双桃花眼噙满了眼泪,堪称是如泣如诉,“陛下怕早就知道了,你以为赦儿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我能得到的消息,他自然也能。不过动手的事,还是我们来罢。” 说好了要给兔崽子一个惊喜的。 第二日圣旨变下了,明夙肯定不能真把他舅舅往死了得罪,因此在离着宁荣街又两条街的地方,赐下了大宅子给他舅舅。 原是哪个皇亲住过的,后来犯事被宰掉了,宅子就充公了。 贾赦嫌弃不吉利,“怎么把他家给老师呀,你就不能挑个风水好的?” “那还是住你家吧,你家风水好。”明夙耍无赖,“京城大,居不易,真没别的地方了,要不然就是林尚书的,还不如这家。” 荣国府都养出貔貅来了,可不是风水好么。 “行吧行吧,我去多走两圈。”贾赦搁下账本,“我正好有些事请教老师,顺便就带他一起去看看宅子。” 真是叫貔貅操碎了心,多走个几圈,让财气开开光,大约就没什么问题了。 “嗯,走完再去户部也逛一逛,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貔貅的本职工作——招财。 贾赦笑道,“应该再去国库走一走。” 他现在恢复了貔貅法相,去国库大吃一顿岂不是美得不行。 等他出宫了,明夙把一幅手书交给三七,“去装裱起来,命人悬挂在国库内。” 三七等出去了才敢小心翼翼偷觑一眼,只见上头龙飞凤舞一行字——貔貅与狗不得入内。 “这貔貅不是招财的么,怎么不让去呢,陛下这心思真是日益深重了。”三七表示理解不了。 貔貅本貅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排挤了,美滋滋地下马扑进他后妈怀里,差点把后妈摔成脑震荡,“老师!我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妈呀,还涨了好多收藏。 你们捶我吧,我不还手。 经过多日的努力,贾小赦终于自己把自己的故事写完了,我就是个搬运工。 第118章 也就是颜灵筠如今身体比年轻时候好上不少,不然贾赦这么一个猛虎下山,他绝对是扛不住的。 不过现在也没多受得了。 两位侍卫联手才把人给扶住了,荣国府的侍卫碎嘴子是打从老张老赵到小林就开始的,那圆脸的小侍卫就埋怨他们世子道,“世子稍微仔细些,对待颜大人要轻拿轻放,不然擎等着国公爷揍人的。” -- 第216页 堂堂户部尚书、前任两广总督身边的贴身侍卫,还是荣国府给拨来的,朝廷按制给发的人都得退让三分,只能在边上瞧着他俩上手。 贾赦心说满天下都没见过这样的规矩,不过爹是亲的,后妈也是亲的,应该没谁会计较这些个小事。 需要轻拿轻放的颜大人斜睨了一眼小侍卫,“闭嘴,人不老,话倒挺多。” “难得有老师觉得旁人话多的时候。”贾赦挤开侍卫,亲自搀扶住他,“您憋着什么坏呢,赶紧告诉我呗。” 不然可不给你的新家开光。 颜灵筠笑着摸摸他的狗头,“我哪有憋坏,别瞎说,这宅子到处都是要规制的地方,你忙我瞧瞧怎么改的好。” 贾赦是来回地撒娇,就差哼哼唧唧地抱大腿了,“您出宫前那个眼神就不对,瞧着就是要使坏,告诉我嘛,快告诉我。” “啧,你还小是吧?自己不会动脑子?”颜灵筠推开他,“要帮着看就看,不看赶紧的滚,别在这儿耽误我。” 就跟养着的小狗崽非跟在脚边上前后转悠一样,弄得人都没处下脚,深怕踩着狗爪子,也不敢工作太大,怕再踢着了。 狗崽子自己完全没有给颜灵筠带来困扰的自觉性,见颜灵筠不为所动,索性一张手臂,把人给拦腰抱住了。 啧啧,外甥舅舅俩人就跟比谁腰细似的,一个塞一个的瘦。 “要抱回去抱陛下。”颜灵筠实在是无语了,“行了行了,跟我过来。” 宅子破旧倒不至于,雕栏画栋很富丽堂皇,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就是瞧着空荡荡的不舒服,师徒二人也没进什么花厅,就在园子里随便找了两块石头坐了。 “这花园倒是有些江南风情。”贾赦随口道,“还是在江南过得最舒心。” “小孩子时候都过得挺舒心的。”颜灵筠也不让人上茶,不知道这里的厨房多久没用了,“说起来也没别的大事,一些个陈年旧事,想趁着我还活着的时候解决了,也讲究个有仇报仇不是。” 小圆脸见颜灵筠屏退了府里的下人,让其他人守着,“我去烧水吧,大人早起忙着就没用茶。” 主要是忙着和宁国公吵架,最后赶时间是啥也没吃上喝上。 “嗯,你去吧。”颜灵筠挥挥手,“你爹□□出来的人啊,别的都挺好,就是啰嗦,个顶个出去能给皇子当保姆。” 贾赦盘腿坐着还挺自在的,揪着石缝的小黄花,试着戴到颜灵筠头上去,“皇子不要保姆,我又生不出来。” 颜灵筠重重抽了一下他的狗爪子,警告道,“你再给我动一下试试,到底要不要听正经事?” “听。”贾赦反手把小黄花别在自己耳朵边上了,还挺美的,“老师快说,我不闹了。” “原是你伯父怕你听了难受,但是这些个事,你总要明白。”颜灵筠压低了声音,将他先前和贾代善商议的事一股脑跟贾赦说了。 对方教导贾赦多年,也称得上一句老师,他未尝没有想看看到底谁在贾赦心中分量重的意味。 颇有些小心眼的计较。 贾赦听罢到底没有一惊一乍,反而是闹闹腾腾的样子都消下去了,闭嘴沉思了许久,“老师说得,我大致知道一些,只是因为牵扯你,我没有敢深挖,一是怕让您牵动旧伤,二是怕误了您的事。” “若我真的要动手呢?” “如果老师要动手,我也在所不辞,只是老侯爷这么多年对咱们助力颇多,老师若有气,也不要牵连儿孙吧。”贾赦道,“说起来,他也是我的曾外祖父,我得承他的血脉之情。” 其实少有人提及贾赦和史老侯爷的这份血亲,好像从小史氏死了之后,贾家是贾家,史家是史家,保龄侯府只算是宁国府的姻亲。 颜灵筠接过小圆脸捧来的茶盏,里头唯有热水,他的身子受不住多喝茶,老张头嘱咐了,要多喝热水方是正道。 他匆匆抿了两口,有些嫌烫,又反手递 了回去,并不正视贾赦,“你说的很是,我倒是忘了,论血缘,你们才是至亲。” 以他的性格,这话说出口,便是有些吃心了。 保龄侯一生除却儿孙事都已经圆满,贾赦提出不要牵扯儿孙,那这事还有什么好说的,那老东西马上就得进棺材了,总不见得鞭尸出气。 贾赦还没来得及再表白,已经被赶出颜尚书的新府邸了。 “小白眼狼。”颜尚书不但要赶人,还要骂两声出出气。 小白眼狼本来还打算开完光去宁国府晃悠两圈,如今怕贾代化看出端倪来,只得落荒而逃似地回了宫。 明夙刚从御书房议事回来吃过午饭,尚且又另一桩糟心事等着和贾赦说,见贾赦苦着脸,便问道,“可是舅舅骂你了?” 贾赦挤在他边上,硬是拖过皇帝陛下当抱枕,轻声把事情说了,“你说老师好端端的怎么吃醋了,就算老侯爷重要,哪里重要得过他。而且他们家那些人,自己就把自己折腾死了,端看他们的报应不就完了,何必浪费精神,而且你我都是他教导过的,与名声有碍,留着他们才好做文章。” 明夙把糟心的折子递给他,无语道,“你把这话说与他听不就完了。” “我不是说了我在所不辞么。”贾赦叹了口气,“谁知道他不等我再往后说,就把我赶出来了。那小胖子一点眼色都没有,还真就把我赶出来了。” -- 第217页 小胖子就是说小圆脸。 明夙不理他,听他絮絮叨叨吐槽完了,这才淡淡地指了指折子,“抓紧看,我一会儿还要回去议事,你要诉苦就一道诉了。” 贾赦气得偏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愣是狠狠啃了个牙印出来,这才没好气地翻开折子,“啧啧,诉苦倒是不必,直接锤死便罢了。” 现任的两江总督愣是上折子称述贾赦购买织机到雁门关的害处,要求将鞑靼的羊毛送到江南。 于是明夙只得带着贾赦以及脖子上的牙印一道去进行午后议事。 在场皆是重臣,自然不会对陛下的脖子多看一眼,他们的目光都在荣国公世子身上,只见世子捏着两江总督的加急折子,侃侃而谈,“天下的生意天下人做,江南素来织造发达,从来没有听说过,从讨饭的手里抢了吃食,去喂有钱人的,可真是黑心,只怕他身后有着不少商贾。” 说罢看向一旁的侍读学士,“回批给两江总督,问一问他臣节何在,缘何为商贾所驱使,不顾国家大事?” “荣国公世子是否太过武断了?” “陛下尚未开口,世子不可越俎代庖。” 明夙抬手示意他们都住口,看向贾赦,轻轻弯了弯嘴角,“你继续说。” 贾赦回了他一个笑,再面向众臣的时候,就已经不是那副嘴脸了,端肃的神情几乎要叫人觉得是瞧见了荣国公贾代善。 “诸位到了这个位置,都是饱学之士,便该知道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为何修建关城?是为了让我们的防御更为稳固,如今关城破败,百姓流离,于我们有什么好处?江南自古富庶,以江南织造为例,仅仅是云锦一样,便有多少进项?江南离得远,可京城呢?一旦雁门失守,鞑靼人取道太原,便可直达京畿,太原是什么地方,天下粮仓,夺了太原,便可一解鞑靼战线过长的毛病。”贾赦一一扫过下头众人,神情可以掩饰,但是下意识的眼神是很难做戏的。 他继续道,“往小了说,是鼠目寸光,往大了说,不知道这位两江总督操的是什么心。诸位可还记得李后主?可还记得南宋?划江而治,自古便不是新鲜事。” 他才说道划江而治,下头人已经跪了一地了,“还请荣国公世子慎言。” “不过一说罢了,你们太小心了。”贾赦一指侍读学士,“再写,问一问两江总督的居心到底何在。” 侍读学士握笔的手都颤了,躬身应了一声,极力稳住,这才不至于落笔写个歪歪扭扭的笔迹。 明夙见贾赦发过神威了,这才缓缓道,“允两江总督自辩,雁门关城的织机一事,着户部去办,账目拿给贾赦就是。” 直接把帐目归到公家了,再不用贾赦在那儿成天算算算。 “是,臣等遵旨。” 颜灵筠还没有上任,他手下的户部侍郎便出来领命,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听听陛下对荣国公世子的称呼,直呼其名,是多亲切多重用,人家至今还在皇宫里住着,给他添堵,可不是老寿星吃□□么。 贾赦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样子,反而狐疑地看向明夙。 哥哥突然要出这笔银子,不知道又是打得什么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是我没有错了。 我又被编辑捶了一顿。 她说再看不到我更新,就让我等着。 朕不等,朕害怕。 第119章 明夙和贾赦对视一眼,和往常一样波澜不兴,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继续往下布置他的工作,“钦天监测算出今年夏日恐有大旱,你们回去细想了递折子上来。” 贾赦见他不理自己,难免又在心里咋舌,默默退到边上去了。 钦天监测算从前不大有人放在心上,一个时准时不准的天气预报,一个主持历法出出黄历的地儿。 如今就不一样了,谁人不知道钦天监的张道人有大神通,因此无人反驳,堪称是深信不疑。 户部侍郎可怜巴巴地看着明夙,赈灾自然是要户部给钱,可户部哪里来的银子。 明夙不等他叫穷,便道,“若是牵扯赈灾,让叶清露给你想法子。” 说着赐了叶清露五品员外郎的官职,命这些个人都退下了。 说起来也是奇了,陛下身边的神人好几个姓张。 能杵在这儿议事的臣子不说是个状元探花,也都是进士出身,个顶个的有文化,待得出了宫之后,几人凑在一起嘀咕,硬是按着小说家的水准,给明夙身边的几位张姓能人编了个来历——神秘的家族。 “张是大姓,一路下来光郡望便有二十几处,不知是哪一方。” “你没瞧陛下将那笑面虎放在广州么,金鉴千秋便是从韶州曲江而来。” “张九龄尚且不及张公艺九居世泽,你们倒是往深了想一想,这等能人辈出,只怕是张子房一脉。” 然后几人就为了姓张的到底哪个更厉害些打起来了。 那场面,相当热烈了。 贾赦自是消息灵堂,听完这出深恨自己没有亲自去观赏,笑得停不下来,“只怕再下去要有人将哥哥摆在佛堂里供奉了。” 明夙:…… “说起来供奉你倒是没有错。”贾赦贼兮兮蹭过去,见明夙没有动作,又挪过去许多,“如今说起贾家,都称我们有昔年王谢之风。” -- 第218页 这并非好话,而是嘲讽如今朝局犹如东晋的门阀政治。 明夙捏住他的下巴,“我左瞧右瞧,也看不出你哪里像芝兰玉树了。” “如今放眼朝堂,武官多是以我伯父和爹马首是瞻。”贾赦道,“有些人已经很看不过眼了。” “王谢为首,是时局,而非本来就如此。贾家有从龙之功,若你我不是这样的关系,我反手处置了贾家,第一个遭殃的反而是我自己。我哪日身死,难不成贾家还要替新帝奉玺不成?”明夙虽是问句,却没有疑问,颇有些讥讽,“倒是文官中,不少人依附史老侯爷,你们两家谓之王谢,倒也不为过。” 贾赦莞尔,“你我是什么关系?哥哥不如说一说这个?” 明夙力气不敌他,硬是被拖过去亲了两口,方才被放过,半是恼怒半是缺氧,两颊泛红,双眸亮如燃火,“你信不信叫侍卫拖了你出去打。” “不信。”贾赦摸摸他滚烫的脸,“哥哥也太容易害羞了,你说,就咱们这个关系……嗷!” “呵呵。”明夙收回砸他的玉如意,冷笑着道,“你要是精力过剩,闲来无事去舅舅那里,让他加快速度。” 新人已经选出来了,尽快在他们被那只老狐狸收服前,留做己用才是。 贾赦才挨过一次骂,并没有要上赶着的意思,只是道,“也不一定都要把人换走,动之以情不如动之以利益,有什么事比跟着皇帝陛下赚得更多的呢。要不是哥哥做皇帝太懒散,这些人也不会跟了老侯爷。” 向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皇帝陛下摆摆手,“去算账,我要睡一会儿。” “哦。”贾赦起身,“你睡你的,我去找叶哥玩。” 他一走,伺候的人也跟着下去了,整个寝殿立马就安静下来。 明夙看起来并没有要解衣服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出来吧。” 幔帐缓缓动了下,凭空走出来一玄衣青年,生得秀雅端方,拱手劝道,“帝君如今困于凡尘,纵然是九五之尊,又有什么意思。且人有生老病死,您无法修炼一事,只怕还有蹊跷,同属下归家才是正道。家中百废待兴,帝君难道舍得置苍生于不顾么?” 此人便是紫微帝庭中的玉衡星君,北斗七星斗柄处的第一颗星,从前明夙最得用的一位属下。 “我尚有些顾虑,滚滚与此界天道已融为一体,只怕无法和我同归。”明夙摇头,贾赦昔年为天道所杀,定是不想回去的。 尤其他与贾代善和舅舅感情深厚,骤然要他们分离,也是不可能的。 “帝君大可先回去,貔貅难不成还会吃亏么?”玉衡刚才的情景瞧得一清二楚,口气愈发和缓,“有貔貅在,此界还怕波折不成?待得他凡缘了结,帝君还怕没有团圆的时候么?” 千辛万苦活过了天劫,又千难万险找到了老板,结果老板一门心思都是小娇妻,实在是太让人失望和头疼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明夙悲喜莫辨,“你与我一样,受限颇多,法力不济,还是充作凡人跟在我身边的好。” “貔貅是认得属下的,帝君不怕他多疑么?” 从前他们这些属下多和帝君喝个酒说个笑,貔貅都是要吃醋地朝他们亮獠牙的。 唉,还是小一点好玩,圆了吧唧和狗一样,随便拎来拎去。 “无妨,认出来也没事,你只说是被天道抛出来的就是了。” 玉衡只得领命。 明夙唤了三七进来,一指玉衡道,“从前我身边的暗卫,现下让他在明处护我,给他换身衣服,再安置个住处。” 暗卫这种东西,神出鬼没大杀器,三七早有耳闻,忙应声领了玉衡下去,时不时偷瞄他几眼,心里想着陛下身边跟着这等斯文俊美的暗卫,难道荣国公世子不吃味吗?还是他根本不晓得? 他不知道的是,贾赦在他们走之后,便从廊柱后面出来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瞧着是要吃人。 贾赦刚才在寝殿里就察觉到了玉衡的气息,这才借机出来了。 果然,真的是这个太监总管。 作者有话要说:大人们不要捧一踩一,一粉顶十黑了解一下。 老侯爷马上要领盒饭的,他的粉丝麻烦在我这里登记,可以给签名。 第120章 贾赦不喜欢明夙座下那几个,人家自然也不喜欢他。 尤其以玉衡最讨厌贾赦。 比干如何讨厌妲己,玉衡就是如何讨厌贾赦的。 没死前霸道爱吃醋,死后之后又腻人犯蠢,让帝君跟着他涉过险,因为这个玉衡还趁着明夙不在的时候,偷偷欺负过滚滚形态的贾赦。 总之就是两相生厌,彼此互看不爽。 他琢磨着这些个新仇旧恨,本来寻叶清露就是一句空话,当即也懒得挪动了,只靠着雕漆廊柱发呆。 三七自以为暗戳戳地替皇帝陛下安置完玉衡,回了乾元殿便发现贾赦满脸不悦地抱着手臂,他心虚得很,不免战战兢兢地问道,“世子怎么站在这里?不是说要去寻叶公子么,陛下可是睡了?” 贾赦伸手戳在他脑袋上,要是翘起兰花指就越发像是一个奸妃,“你们陛下睡没睡的,你不知道?” 说罢便出宫去了。 这一次出宫是正儿八百地出宫,他直接回荣国府去住了。 明夙等到夜里还不见人影,大致有些猜到,想来他又是闹狗脾气,便没有理会,连着让三七把他惯常服侍的人放出宫去也没提。 -- 第219页 玉衡已经换了侍卫的服制,和他的斯文略微有些不搭配,同从前一样拿了本书直接坐了明夙边上,摇头道,“都是帝……都是陛下您惯出来的毛病,狗子不听话了,打一顿便是。” “这宫里满是他的耳目,你仔细传到他耳朵里去,到时候揍你也白揍,我肯定是插不上手的。”明夙略有些头疼,“你们这个见面就互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论起来,他也是不输给我的尊贵,你别总狗子狗子的。” “属下明白。”玉衡消停了一刻,又道,“属下观他容貌不凡,眉眼艳丽,倒不如叫他女扮男装充作他妹子嫁进宫来当皇后,也省得他总在外面跑来跑去招人,我可是打听清楚了,打小开始盯着他的人就不少了。” 明夙对于玉衡星君久别重逢的耐心终于告罄,半撑起身子朝外喊道,“三七,把他轰出去。” “属下是为了您好,您坐在这里神不守舍的,要是做了皇后,岂不是您想怎么关起来,就怎么关起来。或者男装让他继续做世子,女装就做皇后,一狗两用,妙哉啊。” 明夙忍无可忍,将手里的书塞到嘴里,“再堵不上你的嘴,我可就要缝起来了。” 妈的,从前怎么没觉得这人这样啰嗦呢。 正值初夏,本来不算太热,结果近期无雨,热得倒和三伏天差不多了。 荣国府里长久没有主子,准备不太充裕,贾赦的屋子虽然收拾得干净,但是府里没有存冰,贾赦也不让下人去隔壁借,只叫人搬了竹塌凉席到院子里,自己穿了个短打睡在上头。 险些把管家等人心疼得要哭出声来,怎么他们就这么不靠谱,没能把世子服侍妥当呢。 世子本人倒觉得悠闲得很,和庄稼汉似地露天躺着乘凉,手里拎着一壶冰镇过的陈酿,时不时灌上两口,直独饮独酌到夜半时分,颇有些陶然之意。 待得过了子时,他抛了酒壶一抹脸,带着通身酒气换了衣裳,直接牵着马出府了。 下人哪里敢放喝醉的他一个人出去,可有没人能拦得住,赶忙地去隔壁宁国府报给贾代化知道。 贾代化已经睡下了,听罢沉吟了半晌后道,“由着他吧,你们歇你们的。” 贾赦直到过了宁荣街,方才翻身上马,直朝着保龄侯府去了。 这个时辰,谁家也不会灯火通明,保龄侯府早以熄灯,贾赦拍了门,小厮机灵地直接把人带去了史老侯爷的外书房,“侯爷还未睡,先前吩咐过的,只要您或者颜大人来了,只管往里带便是。” “他老人家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贾赦笑着说了一句,给了他厚厚的赏钱。 史老侯爷丝毫没有要就寝的样子,穿着完整,连着头发丝都不带乱的,见了贾赦便一指对面的棋盘,“我原以为是颜郁离先来。” “不会,老师这个人说得狠,对我却是心软,他知道我对老侯爷不忍赶尽杀绝,他是不会动手的。”贾赦坐下了却没有下棋的意思,“要不是他这个脾气,我爹哪里抓得住他。” “所以啊,我最瞧不上他这点,口是心非,分明是自己愿意,还要做出些扭捏之态。”史老侯爷大笑,“英雄出少年,我还记得那会子你逃课挖泥巴的样子,可是把陛下气得不轻。” “老侯爷后悔吗?如果当日不曾做过,今日便不会有这样的窘境。”贾赦试了试茶壶的温度,抬手替他倒了杯热茶,“我有许多事,都是老侯爷教导的,也算得上是师徒情谊。” 史老侯爷并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透过他,似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贾代善,“你便是在这样一个晚上在我府里出生的,我记得那时候你爹和你娘闹了矛盾,他顾忌我,又心软难以处置,连夜带着你娘跑到我这里来求救。我的意思是一了百了,他本就犹豫,等你出生之后,更是不舍得处置你娘。当时你娘离着疯癫也不远了,既有你伯母在,我也不怕损了和贾家的联姻,便替你爹处置了她。” 颜灵筠当时弹劾他们,其实是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小史氏确实是死在他手里。 可惜了,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颜灵筠和贾代化做了局,结果把自己绕进去宁荣二府了。 早知道如此,当日不如留下小史氏,待得二人有了私情,由着小史氏闹开来,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更可惜的是,他膝下的儿孙尽是些蠢货,哪里处置得完。 “老侯爷分明是为了自己,哪里有个替字。”贾赦摇头,“若我生母还在,只怕不是我爹死在老师手里,就是她死在老师手里。老侯爷当日害他,也料到有今日了罢?” “这是自然。”史老侯爷镇定自若,全然不像是被人翻旧账打到们上来的样子,“我有什么料不到的,你问我后不后悔,我且告诉你,没什么好后悔的,我素来起手无悔。当日实在是需要一个机会挑拨颜家和太子的机会,那日太子酒中已下了东西,可惜颜良娣着实是个聪明的女人。” 聪明的女人已经很难对付了,更不要说她是个扶弟魔。 一着不慎,颜家和太子翻脸,也和他们一道翻了脸,颜良娣怀着孩子远走,留下弟妹看似归顺先帝。 “哥哥眼睛看不见的药,也是你的下的。” “颜良娣和我做了交易,我送她下江南,她交出废太子的密信,但是你知道的,对颜家人不能不防,这样聪明的女人要是生下儿子,也是正经的凤子龙孙。这药本来是让陛下生不下来的,结果他不过是瞎了。”史老侯爷带着些许事无不可对人言的爽朗,与他话中的阴私交织在一起,既矛盾又令人折服,“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陛下竟是真龙天子的命数,不过无所谓了,我这一辈子该算计的都算计过了,该得的也都得了。” -- 第220页 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却不见丝毫雨滴,史老侯爷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转了话题,“往后你会知道,这世上许多事是不得已,许多事是不甘心。要是先帝能再聪明些,这棋局倒也好玩,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时势造英雄,这也难测的,谁能想到呢。”贾赦笑了笑,“能不能说些从前的事?这些年朝堂多变,许多事我都听得云里雾里的。” 史老侯爷道,“可以,但是你要保住保龄侯府。” “我答应你。”贾赦点头,“只是哥哥如今病痛皆因老侯爷而起,保龄侯府要是想要风风光光,只怕是不能了。” “你要是让他们风光,我倒怕你捧杀,到底是输给你祖父一成,到了地下,也要被他笑话。”史老侯爷从棋盘暗格出取出一沓子名帖,“先从他们家开始说好了。” 贾赦没有再说话,只管听他絮絮叨叨,一开始还是些正经事,后来便越说越像是个普通老人,罗里吧嗦地回忆起往事。 黎明之分,书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史老侯爷如同睡着一般斜倚在窗边,已然没有了气息。 算起来和当日小史氏过世的时辰也差不多。 张道人本在坐早课,骤然睁眼望向已然转亮的天际,此刻无法用肉眼看到的星象已然做出了改变。 双星不再并立,其中一颗帝星已然陨落。 竟然是他! 保龄侯府众人万万没想到一觉睡醒老爷子就没了,大老爷抹着眼泪问贾赦史老侯爷临终的情景,贾赦道,“挺好的,正说着当时春闱高中的事,没有一点痛苦,安然地就走了。” 还留了封遗书——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 墨透纸背,遒劲有力,完全不像是快死的人能写出来的笔力。 贾赦有些木然地和史家人打过招呼,出了侯府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去哪里,只牵着马在街边转悠。 这时候一架简朴的马车停在他身前,一人掀了帘子道,“还不上来?” 能用这样穷逼的马车,也就只有颜灵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编辑现在每天要催更一遍,捂脸 第121章 颜灵筠已经接了史老侯爷过世的消息,不过很多事,他尚有些不明白,“过来坐,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一把将那老东西毒死了?” 没撕破脸前还能喊声侯爷,左右现在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话了。 “我没有,估摸这就是寿元到了。”贾赦眼神转了一圈,“怎么老师出门连个茶壶都不带。” “穷得慌,用不起。”颜灵筠是少有的脸色难看,“亏得他命好,还能落个寿终正寝的下场。” 他一向和明夙相貌相似,贾赦恍惚间想了想要是他哥哥被人下了药送到野男人床上去,多半也是要砍了那人的,便觉得自己确实忠心表得不好,于是他道,“不然咱们现在去报复他们家人,还来得及。” 颜灵筠掐了两把他的脸,露了些笑意,“不用,让他老人家在地上瞧着保龄侯府是怎么破败的才好,就看那两个小子能不能出息了。” 贾赦和大鼎小鼎到底感情不一样,只好想着日后帮着护一把了。 说起来史家人尚有一线希望,颜家人却是实打实瞧着要绝后了,贾赦踌躇半天,倒把史老侯爷去世的复杂情绪压下去了,“老师真的不考虑留子嗣吗?” 颜灵筠闻言一愣,倒真是惊奇了,“你这话叫你爹听见,只怕要挨顿打。” “我爹说不得心里也想过的,只是需要点时间。不过要是他想通了,老师年岁大了,生不出来了怎么办。”贾赦叹了口气,“虽然不想,但是也不能叫老师断子绝孙呀,要是您想,我爹那里有我顶着。” “你和夙儿在一道,你们两个也准备留下子嗣?” “那不一样的。”贾赦摇头,我是貔貅,我哥哥是神仙,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这个事往后都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颜灵筠笑了笑,“我要是想生孩子,一早就生了。” 去母留子,只怕孩子长大也是要反目的,留下母亲,贾代善估计得被刺激死。 “您这个话说得像是自己能生似的。”贾赦还是觉得不太得劲,“要不然您过继一个?” 颜灵筠只好直接问了,“到底是怎么了?从史家出来就想着让我生孩子,等有合适的,我会考虑的。” 贾赦和小时候一样趴在他肩膀上,如果是兽态,耳朵尾巴都是垂下来的,“您视他做仇人,他却是膝下子孙满堂,您反倒孤零零的,要不是他害您,您是不是也有妻有子过得圆满?” 颜灵筠没想到他还能想起来有这样的对比,这回是真的笑出声了,“瞎想什么,我还以为你长进了,这样的孩子气,行了,时不时还要我抱着你哄一哄。” “那就哄一哄呗。”贾赦伸手抱住他撒娇,“不开心,就是他活着我也不开心,死了也不开心。” “嗯嗯嗯,哄你。”颜灵筠拍拍他的后背,“那跟我回去住几天罢,不是和夙儿闹别扭了么,瞧你也没地方可以去了。” 于是可怜兮兮的貔貅就被颜大人捡回家了。 明夙先是收到了史老侯爷的死讯,后来又接到颜灵筠的传信,随手点了玉衡道,“这个事就交给你去处置,你闲着也是闲着。” -- 第221页 “属下遵命。” “另外你去一趟颜府,把滚滚的东西给他带过去。” “这个活儿好,属下喜欢。”玉衡眼睛一亮,“您终于打算将他扫地出门了。” 以至于三七看他眼神,就和看上位的小三似的,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可是要让偏殿的人跟着出去伺候?颜府里的下人可是不多,怕是要委屈了世子。” 明夙立即道,“不用。” 颜灵筠向来不喜欢府里服侍的人手多,更何况是外来的人,别没滚滚的狗脾气没下去,再把舅舅给得罪了。 看在三七眼里只当是贾赦失宠实锤了,不免痛心疾首,细细打点了行装吃食交给玉衡。 玉衡:??? “这么多?!”玉衡看着那几大车的东西,“他一个人用得了这么多东西?” “您说笑了,这十分之一都没到,世子的东西向来是和陛下混在一处的,真要全带出去,陛下的私库就空了。”三七笑着说道,“这是给世子这几天使的,每日里还有冰要送出去。” 玉衡听得直摇头,“万想不到他是这等吃软饭的货色,从前还算是有些本事,现在可真是……” 三七:……咱也不敢说,咱也不知道啊。 结果他刚一进颜府,就被软饭貔貅给摁在地上暴打了一顿,贾赦坐在他背上,笑眯眯地道,“说我坏话高兴吗?继续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来了!!!今天是墨短短,周末睡得昏天黑地的。 编辑周五开年会,我就摸了下鱼,明天估计要被锤死了。 第122章 贾赦尚且有些稚气,还没有完全走进青年的行列,旁人瞧来不过是个顽劣小少爷,然而玉衡满脑子现在都是巨大的貔貅獠牙森森,要一爪子拍死他的样子。 虽然经常私下戏称要拔一颗貔貅牙来招财,但是哪个也没有这样本事和胆量。 后来貔貅变狗了,倒是时常会摸一摸小乳牙解气,小狗子脾气可好,又软又蔫,咋欺负都可以。 二人虽然不对付,却是心有灵犀了一回,贾赦摁着玉衡的脑袋,笑得更高兴了,“不是揪着我后脖子说要拔我乳牙的时候了?” 玉衡:……妈的,这狗子怎么能记性这么好。 “您大人有大量,咱们就是开个玩笑。”玉衡摊平四肢,尽量让自己趴得舒服又恭敬一点,“陛下托我给您带了许多东西,您要不然先去瞧瞧?” “没什么好瞧的,你这没来几天,口音倒是改得快。”贾赦手下用力,玉衡也不敢挣扎,含含糊糊地道,“您要是听见我的话,不该生气才对,这世上谁人会比您更希望帝君好呢,难不成他做个凡人归入轮回,您就开心了?嗷!” 若是泥土地也就罢了,贾府的地都是按着花纹拼出来的青石板,他只觉得自己鼻子都要断了,脸上必定是印上纹路了。 “闭嘴,跟我过来。”贾赦起身把他拎起来,带去了外书房。 “茶也没有?”玉衡习惯性要敛袖袖坐下,发现自己穿得侍卫制服没有袖子,只能讪讪地摸摸袖口。 贾赦瞥了玉衡一眼,“有的坐就不错了,你预备是跪着还是趴着和我说话?” “属下不敢。”玉衡只好认栽,“属下听帝君说他少年时候是能修炼的,后来遇见了这边的什么人,之后就再也不成了。我来这几日,修为也是大减,不知道您是?” “我先是时常会变回小貔貅。”贾赦着重了“小”这个字,“有时候也会遇到天道示警,被压制了几年之后,许是天道发现我特别想做貔貅,一场雷劫解除了我身上的禁锢,还叫我恢复了从前的记忆。” 玉衡假装没什么事发生,温文道,“果然如帝君所料,此间天道对您很是照看。” 贾赦点头,“是啊,说不得明儿你也受这么个照看,天打雷劈多好玩儿。你如今修为不够,劈完了说不得就剩几根骨头了,啧,特别好玩。” 这话简直是没法说下去了,玉衡只得继续装傻,挂着笑试图把话题掰回来,“我方才边说,这世上最盼着帝君好的人便是您了,凡人说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如果入了轮回,万事无定数,一个是你要费心寻找,又是风波,一个是帝君又要承受轮回之苦,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照实说。” “属下得天道伟力,受了众位故友所托,特意来迎帝君重返紫微垣。” 贾赦沉吟不语,玉衡已经跪倒在地,这一回是诚心诚意,不带任何私心,“还请您成全,帝星空悬,灭世之象未尽。帝君生来便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尊贵,您如何忍心让他在此处当一个凡人皇帝?” “凡人又有什么不好?”贾赦轻笑,讥讽道,“从前那些人信奉天帝,以信念肉身供奉,谁人想过我们?灭世又如何?消亡才好,不生不死,再痛楚。” 他生于天道,毁于天道,然后再让你生一遍,再让你差点死一遍,天道要是有实体,旁的不说,先呸他一脸口水还是可以的。 玉衡禁不住抬头望去,见他双眼已经变作金色,望过来皆是杀戮之气,只得照旧拿了明夙来挡,“您再不甘愿,也要想一想帝君,到底是天道护着帝君,他才得以逃出生天。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并非我等可以明白的。” 贾赦道,“你倒是学得快,清静经也看过了,起来吧,我要细想一想。我如今也不知自身在这此处是什么东西,若是哥哥想和你回家,我绝不拦着。” -- 第222页 玉衡心说你用得着拦吗,你要是不心甘情愿答应,老板会同意回去继续干活?只是贾赦已半露了貔貅法相,再激怒他,只怕就得被抓去当点心,只得暂且隐下不表,“都听您的,这段时日,帝君说了我都供您差遣。” 话音未落,只见贾赦的金眸更亮了。 别看玉衡在他面前怂得慌,那是尊敬外加武力值的作用,可玉衡的办事能力绝对是妥妥的。 贾赦立时收了貔貅相,一抬下巴,“你坐着,正好有事交给你, 我让人去请你的几个帮手来。” 他让人去请张道人和角端,又叫下人上茶。 玉衡捧着来之不易的香茗,几乎是要感激涕零了,万事开头难,总算是把话出去了,按着这狗子的脾气,多半会答应。 源自神秘家族的张道人本是个半吊子修仙者,除了些鸡毛蒜皮的小阵法,是什么也没学会,最接近成仙的时刻,大约就是被大吼小吼驮着上天的时候。 至于角端,人家根正苗红,标准的神兽,不过除了他自己,他也没见过还有第二只神兽的。 老大不算。 “世子寻贫道何事?近来钦天监忙得很,都在打探到底什么时候下雨。”张道人颇有些焦头烂额之感,他只能测算,无法改变,眼睁睁瞧着马上要旱灾,却束手无策叫他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 “坐,旱灾一事莫怕。”贾赦托腮一指玉衡,“叫这位仙君助你。” 要不是旁人旁兽在,玉衡又得给他跪下,咬牙道,“您要是让属下求雨,岂不是送属下去死?四时天象皆有运行轨迹,随意更改是要出大事的。” “大不了被雷劈,你要不然也躲到我肚子下面来?”贾赦笑眯眯看他,见他是真的很怕死,这才道,“你传授一二求雨符便是,张道人学了自己拿去用,跟你有什么关系?救万民于旱灾,这功德可是不得了。” 功德虽好,也不通用啊,玉衡只得应道,“属下确实知晓一二符咒,回头教了这小道士便是。” 貔貅许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只听得贾赦又道,“什么小道士,你放尊重些,这是代替我爹出家的替身张道长,我世上另外一个爹。” 玉衡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当年貔貅一夜吃空紫微帝庭,连着桌椅上的玉石都啃完,他也没有这样头疼过。 角端闻到他身上丝丝缕缕的仙气,禁不住吸吸鼻子,“老大,你又哪里搞来的高人?” “死皮赖脸要跟着的。”贾赦道,“你以后运货就跟他报备,玉衡你负责记账和进货,出货有其他人负责,卖得不好锤死你。” 最后见玉衡被磋磨得半死,这才放过他,“都去休息吧,好好养养精神。” 角端走了一圈,还有些莫名,不过听话地就出去了,不过他世界上另一个爹就没这么好糊弄了,张道人见人出去了,起身关了房门,这才道,“世子瞧着是有事?” “也不算有事,你记得最近盛传陛下身边有张家的高人么?” “记得,贫道也是高人之一呐。” “陛下确实有那么个靠山或者说本家,那一位玉衡先生便是这个来历。”贾赦笑得就跟偷了腥的猫似的,“玉衡先生可是有大本事的,张道长务必物尽其用,不要浪费。” 张道人也跟着贼笑,“既称之玉衡,后头只怕还有六个跟着,是也不是?” 贾赦没想到他心还挺黑,拍拍他的肩膀道,“啧,有一个就可以了,真的,七个都给你,怕道长承受不住。” 那是紫微帝星的命。 张道人也不多问,知情识趣地点点头,又问,“世子的心事可要同贫道讲一讲?贫道方才是这个意思,结果世子光顾着占人便宜高兴了。” 贾赦一怔,摆摆手,“这个事我自己会处置,去忙吧,玉衡瞧着和善,颇有些小心眼,你注意些,实在不行就告诉我,我揍他。” “是。”张道人一甩拂尘,本要转身,突然又伸手揉了揉贾赦的脑袋,“莫要不开心了,满脸都写着难过,实在心里不舒坦,让大小吼带你去找你爹哭一哭。” “别瞎说,找我爹哭什么。” “哦,也对,你得找你娘哭。” “滚滚滚!” 贾赦把人轰出去,自己默默坐了许久,其实早就有答案了,却有没办法痛下决心。 唉,命还是苦。 命苦的贾赦才安静了没半个时辰,叶清露就上门来报信了,“世子可见过江南送来的云锦?” “不曾见过,可是有问题?” “我今日恰好去内府查看织机,就遇上了新进上来的云锦,我借口顺路给大小姐送来,取了两匹,据说是新研制的百花锦,加了名贵香料,布料自带香气,经年不散,可是这香的味道却不对。” 待得布料取来,贾赦都不用凑近,就能闻到那馥郁的香气,“香料有时候也是一味药,此香只怕不简单,让张老拿去细看,你把这一批布料的来历查清楚了报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艾玛,我要做个自觉的好狗子,不要让编辑森气,我也觉得她太难了。 第123章 “另外,如果江南不识相,直接让内府找京中的匠人赶制织机。”贾赦道。 天.朝的纺织技术以江南最鼎盛,除去江宁织造,寻常织机也是改良过的,比其他各地的易操作。 -- 第223页 “还是要掺蚕丝吗?蚕丝比羊毛价贵很多。”叶清露心里自有一本账,“我觉得世子该把江南先打压下去,若此次退让,岂不是便宜他们?” “我知道。”贾赦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神情带了些笑意,“余杭的桑蚕最好,山东柞蚕泛黄不可相比,但是粤广也适宜养蚕,顺德的蚕种也可堪用。地方虽远,可稀少才显得金贵不是?” “只怕供应不了这么多。” “那就不要供应这么多,看过内府的账目了吗?陛下登基至今,给权贵赏赐已经薄了许多。”贾赦的笑意愈发明显,“不过几个商人,没有他们,还不穿衣服了?” 这就是要把他和江南的矛盾放在明面上了。 贾赦手段素日简单粗暴,最大的优势却是有个皇帝当靠山,他们只当是给荣国公世子添堵,却没有想过也是给皇帝添堵。 都这样了还能给出什么好来。 叶清露除了听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会建议户部点顺德为皇商,摈弃江南织造。” 贾赦点头,“我已经让南面加急送一批贡品过来了,我记得我小时候盐商冒头,后来被老师打压了不少,那会儿还夸皇商懂事,现在看来,都是一样的。” “我还有一个法子,只是过于阴毒。”叶清露说是这么说,半点犹豫也没有就往下吐,“您手里是有能人的,春末夏初,正是养蚕的旺季,往年可以到七八造,可如果今年的蚕都死了呢?” “绸缎价格上涨可考虑到了?除去供应皇家,还是有人会自己买的,到时候并不造成什么影响,反而是养蚕的老百姓受苦。” “所以得先釜底抽薪。”叶清露做生意,自然也要清楚其他生意人,不提江南,晋商徽商他也尽数了解,“供奉上来的绸缎布匹,乃至云锦,平素都有多的流出来,论制,非品级不可穿。只是这样一来,江南难免又要同当年一样受重创了。” 颜灵筠当年任金陵知府,人家刺杀他,他反手挑出盐商互殴血案,以至于先帝下重手整治江南。 如果要做到这个地步,就不是生意上的事了,贾赦要和颜灵筠商量或者说是请示,他便道,“我知道了,叶哥你长大了啊,要是有空多和老师请教请教。” 叶哥炒作不输张道人,阴起来也略有天赋。 啧,就是被承恩公府打压坏了,不然肯定老厉害了。 贾赦送完他叶哥,也没管玉衡,直接就去了颜府,颜灵筠正在花园里赏花喝茶,好不自在,见了他就佯装恼怒道,“好好的兴致也让你扰了。” “嘿嘿,我在岂不是兴致更好,老师瞧着我是不是人比花娇?”贾赦五官长开了些,虽然照旧是眉眼如画,却没有从前那样像贾代善了。 颜灵筠也没被他恶心道,只笑着抿了口茶,“是啊,一会子花都被你羞死了,说吧,什么事?” 贾赦便把事情说了,“我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这些个布商好端端的坐着皇商不好吗?就算边关织造发展起来,又碍着他们什么事。” “你可知道保龄侯死前写的那句诗是什么意思?”颜灵筠似是要和他打哑谜。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贾赦回忆了一下,“他不是在追忆自己年轻时候?” “蠢货。苏轼苏辙,陆机陆云,都是两兄弟,他倒是给你留了个后手,大约是报答你保住他那些个儿孙。”颜灵筠一笑,“明日便回雁门关吧,迟了怕是要生变。” 贾赦怔了一下,“老侯爷还有兄弟在外头?” 颜灵筠觉得他在此事上多有疏忽,并不想帮他,只点了点头,“你自己去打听吧,跟他上了这么多年课,连着人家身世都不知道。” “我以为……” “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滚吧。” “欸?” 于是贾赦一口茶也没喝上,就听了这么两句话,然后就再一次被轰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老师的小可爱了,老师变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了之后,贾政便从花园里的竹舍出来了,“老师对哥哥也太凶了。” 贾政手里还拿着 本论语,自颜灵筠回来,他索性就搬过来跟着老师住了,左右他哥哥也不要他了。 “嗯,这会子不是骂你哥哥重色轻弟的时候了。”颜灵筠横了他一眼,“好生念你的书,明年考不上举人,腿都给你打折了。” 后妈就是这么凶狠。 “我什么时候才能跟哥哥一样出去做正事呀。”贾政比贾赦也没小多少,如今瞧来很是精神一个少年,文质彬彬,又有世家公子的风度翩翩,卖相挺好的。 “什么时候读成一个书呆子了,就能出去了。”颜灵筠抽起他来也是毫不手软,“做戏要做全套,你以为眨个眼睛装个傻就过去了?好生学着吧。” “哦。”贾政摸摸被他的地方,“老师今天要检查功课吗?” “不检查,我去宁府看看莬莬。”颜灵筠道,“你一起吗?” “不一起啦,我还是看书的好。” 毕竟也不是很想被打断腿。 等明夙得到消息的时候,贾赦已经单枪匹马回雁门关了,他支着额头,一眼一眼地扫着下头的人,眼风就跟刀似的,“叶清露就算了,玉衡,你怎么说?” “属下只是觉得世子能够应付,他既然不跟陛下说,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 第224页 “哦。”明夙念着他刚跟过来,暂且搁下不提,只给他记着这本账。 行吧,爱走就走吧,有本事这辈子别回来。 说贾赦单枪匹马,他是真的一个人也没带,也没带侍卫,带人不方便变貔貅,这回跑得慢,时不时地趴云上休息两天,磨磨唧唧了大约三天,到了雁门关。 江子瑜这半年险些死在鞑靼,见了贾赦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样子,“世子可算是回来了。” “嗯,左贤王呢?我先去见了他,再回来听你诉苦。”贾赦话音刚落,帐篷外头就有人使着不太熟练的官话道,“世子,咱们左贤王有请。” 左贤王还是见了贾赦恨不能把眼珠子都看下来,指着桌上的点心笑道,“可算是赶着巧了,今日恰好有你们那里的点心,你尝尝。” 贾赦坐下一看,呵,离着这会儿最近的节日是端午,你上个粽子也就算了,你请我吃青团是几个意思? 想过个清明,让我给你上上香? 第124章 “怎么世子觉得哪里不对?”左贤王察觉到他的神情不对,“可是这点心做的不精致?” 贾赦心说各地习俗不同,也不一定是清明吃的那种青团,便道,“无事,只是想起了年幼时候在江南吃过的点心。” “还是世子有见识,听说这据说是江南清明时节吃的小吃,你尝尝是不是那个味道。” 贾赦:……还真是。 “怎么好端端想起来吃青团了?这会子该准备粽子才是了。”贾赦倒不是嫌弃晦气,这地界也没什么能晦气到他了,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时令吃什么东西,什么节日备什么礼,都是有讲究的,冷不防来个青团,他难免觉得是左贤王被人坑也不自知。 左贤王半点感觉也无,笑得十分开怀,自以为豪迈,“不过几个糯米团子,想吃就吃了,我们可没有你们天.朝人这么迷信。” 贾赦:……妈的,信不信老子变个貔貅出来吓死你,怎么就迷信了。 夏虫不可语冰,他懒得理会左贤王,也不碰那青团,只倒了茶来喝,“你既喜欢,多吃几个。” 左贤王半年不见,本就生得不好看的脸透出憔悴来,眼下青影深重,贾赦更是瞧出几缕病气从他身上漫出来。 “一去半年,这边贸的事可都是我操心的,不知道世子拿什么赔我?” “我已经让利给你了,还要怎么样?”贾赦不欲与他纠缠,举起茶杯笑道,“以茶代酒。” “夜里头吃烤全羊给你接风。” “行,我先去歇一会儿,赶路累得狠了。”贾赦说罢便起身出了帐子,外头江子瑜已经候着了,“已经派人去传信给宁国公世子了。” 贾赦一点头,低声问道,“左贤王身边多了什么人?” 江子瑜当然不会问出什么你怎么知道一类的蠢话,径直接了话头往下答,“左贤王收了个新侍妾,一直养在帐子里,我们还没见过,但是花招挺多,一会子弹琴,一会子做吃食。” “哦,那就是你们也不知道底细了?”贾赦不过白问一句,颇有些不悦,“为什么不早些传信给我?” “啊?我有传信。” 贾赦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道,“江先生啊,色令智昏,你我都要谨记这个教训。” 信绝对是被老师截下来了。 好嘛,总共就师徒俩人,还搞起来内斗了。 江子瑜险些被他拍到地上去,表忠心道,“我真的没有直接联系郁离的意思。” “那是,你不怕我爹锤死你么。”贾赦摆摆手,“反正咱们都记着就是了,我再想法子。” 不行就用财气小貔貅去探呗,就算是个女鬼都不带害怕的。 有一下午的缓冲,贾赦就干脆真的睡了个午觉,入夜时分换了锦衣金冠,出门和匆匆而来的贾敬撞了个正着。 “总算舍得回来了?我都被你拖累在此地不得动弹。”贾敬说着就看清了他,一身紫衣就跟个魏紫似的招摇华美,老大一朵牡丹花,“你大约是投错胎了,总穿得跟个女孩子似的。” 贾赦:???今天怎么回事? 这个亲哥哥属于也不好计较的,只能翻了个白眼,“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 “不去,我吃不惯他们的东西,你去吧。啧啧,瞧瞧,火把下头,你这金线缂丝比火光都亮,瞧多了闪瞎眼,喂!干嘛!” 贾赦双手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很是奇怪地道,“不像是易容了啊,怎么半年不见,唠叨起来跟个娘们儿似的。” 话音未落已经收手逃窜走了。 贾敬一脚提空,气得想朝着他的背景投掷火把,“滚滚滚!” “怎么我哥变得这样了?”贾赦又问江子瑜。 “雁门关那些个烂事您也是知道的,世子是又要护着边贸,又要防着鞑靼,忙起来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江子瑜道,“其实属下也是这个脾气,只是既没有宁府世子的脾气,也没有他的身份,所以不敢发作。” 贾赦无语,“哦,这个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 江子瑜认真地道,“要告诉的,这样如果我发作了,世子才会体谅。” 本来就挺烦人的了,结果贾赦到了接风宴,发现说好的烤全羊没有,反倒是摆了一桌子的江南小菜,还有青团。 -- 第225页 这个青团是过不去了是吗,就这么想过清明吗? “这是听说世子回来,特意叫人做的,你尝尝合不合心意。”左贤王还特意把青团往贾赦面前推了推。 贾赦收了笑意道,“你确定?” 左贤王奇道,“我好意招待,世子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冲着贾赦,旁人他早就翻脸了。 “你既然知道青团是清明小食,就该知道不是拿来待客的东西,你一定要与我分享,恕我不接受。”贾赦自认把话说得十分明白了,只要对方把青团撤下去就行了,他也不计较拿青团内涵自己的事了。 结果左贤王显得比贾赦更生气,并且完全没觉得做菜的是在内涵贾赦,“世子总不会觉得我是在诅咒你吧?堂堂荣国府世子,竟然只有这点心胸?” 贾赦认为他才是最需要学习色令智昏危害性的人,本来挺精明清醒一个人,现在怎么脑子不大好呢。 他想了想,也没说什么,拂袖而去。 主辱臣死,自家世子被一盘子青团怼到脸上,祝他清明快乐,江子瑜这个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不是以佛系对待那位新姬妾了。 江子瑜也算是块老姜了,谁知道他还没下黑手,就出了个大事。 左贤王嘎嘣死了。 最后见过左贤王的便是贾赦,贾赦还是怒气冲冲走的。 而那一位常年在帐中养病的鞑靼可汗,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 贾赦的帐子半夜被围了一圈鞑靼猛士,贾敬手里提着刀,看向他弟,“是杀出去还是谈一谈?” 以他们两个的身手,夺马直奔雁门关是不难,但是身边带着的人救难以保全了。 贾赦示意他把刀放下,掀开门帘朝外喊话,“还请可汗入内一叙。” 火把照应得周围亮如白昼,他的双眼比天际任何一颗星辰都要璀璨,径直看向鞑靼可汗。 第125章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锤吧,任由你们打。 短小的我,希望明天可以粗长起来。 心肝儿们都没事吧?我口罩戴得脸上起疹子了T-T - 鞑靼可汗抬手屏退要冲上来的人,他年纪看起来很轻,更让人奇怪的是,他的长相更像是天.朝人,站在一群粗壮的鞑靼人面前,显得甚至是有些病弱。 “世子很有胆色。” 他的天.朝话说得也很标准,不带鞑靼口音。 贾赦手撩着帘子,朝里面抬了抬下巴,“端看可汗有没有胆色了,晚饭没吃好,可汗叫人上些清淡的夜宵来。” “青团吃不吃?”鞑靼可汗一笑,从贾赦身后走过,“有劳世子伺候。” “不吃,下两碗面来。”贾赦心说你要有命让我伺候,我倒是能放你一马,“可汗手下有那位熟悉江南美食的姑娘,我想吃红汤面。” 鞑靼可汗也没有什么惊讶,只是头也不回地对着守在门口的人吩咐了几句鞑靼话,顺势在贾敬对面坐下了,“世子是聪明人,沁娘确实是我的人。” 贾敬往里让了个位置给贾赦,只当自己是个椅子,贾赦挤到他身边,打了个哈欠道,“这样的姑娘在我们天.朝有个称呼叫‘扬州瘦马’,这人其实是旁人送来的吧?” “世子未曾见过沁娘,这话是随口瞎猜的吧?”鞑靼可汗并不上套,“她怎么来的不是很重要,世子如今怎么走,倒是很重要。” “谁说我想要走了。” “你杀了我们的左贤王,不逃走,是准备偿命吗?” 贾赦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用人身就是没有貔貅时候方便,总是累得很快,“你大可一试。有句说句,我替你杀了你叔父,你应该好生感谢我才是,论起来可汗的生母是天.朝贵女……” 鞑靼可汗原先脸色还算如常,听到贾赦这句彻底阴郁下来,“你既知道我生母来历,就该知道我外祖家中早已然是死绝了,如今再来论亲戚是不是太可笑了?” “那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贾赦不惯他这个迁怒的毛病,不是很想和他说话了。 鞑靼可汗的生母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不过是当年跟着史老侯爷的文臣,封了丁点儿的爵位,到了和亲的时候本是为了博富贵,献上家中女孩儿,结果不知怎的,反倒是遭了难,一家子人都病没了,还是史老侯爷打点的丧事。 “世说新语赞谢安意色举止,不异于常,世子如今瞧来,很有些谢安的风范。不过旧时王谢堂前燕,最终也都飞入寻常百姓家,世子觉得自己有什么好下场?”鞑靼可汗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是我卖弄了,贾家原是金陵人士,对这些个最清楚不过,说不得世子还去过乌衣巷不是?” 贾赦尚且没有说话,贾敬已经发作了,冷笑道,“咱们兄弟安危不说,可汗若再管不好舌头,只怕是没有命出去了。” “可汗不用试探我们了,有话直说吧,你怕是少听一个消息,保龄侯是我去看完,亲自看死的。”贾赦又打了个哈欠,连眼泪都出来了,“我脾气没有我哥哥好,可汗要是求援,可以开口了。” 鞑靼可汗脸上的神色都收敛起来,抛开蓄起的胡子,倒愈发像是个天.朝人了。 “这说话话长,只要世子肯听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锤吧,任由你们打。 短小的我,希望明天可以粗长起来。 -- 第226页 心肝儿们都没事吧?我口罩戴得脸上起疹子了T-T 第126章 鞑靼可汗沉吟片刻道,“不知道两位世子是否认得保龄侯?” “认得,他还在我小时候教过我念书,不过他人已经死了。”贾赦说罢便见鞑靼可汗神色颇有些复杂,似是厌恶似是伤感,他突然想到了史老侯爷去世前写下的“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鞑靼可汗的生母实际爽也姓史,沉吟片刻后决定一诈鞑靼可汗,“只怕可汗的外祖家并非跟着保龄侯的文臣这样简单吧?保龄侯有一兄弟,临死前仍旧是念念不忘。” “世子果然知道一二。”鞑靼可汗叹了口气,“何谈念念不忘,只怕是恐惧泉下之人与他寻仇才是。” 贾赦心说我知道个屁,刚刚才猜到的,面上却还是笑容清浅一副了然的模样,贾敬在一边汗毛都竖起来了,险些觉得他被颜大人附身。 啧,后妈真是可怕。 兄弟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彼此都多有嫌弃,只听得鞑靼可汗又道,“狡兔死,走狗烹,保龄侯多朝元老,国之栋梁,诗词书画乐理朝政无一不精,可这些个里头又有多少是我外祖的功劳,他一力打压我外祖也就罢了,竟还要献上我母亲来和亲。” “可汗,你天.朝的诗词懂的许是不清楚,走狗这种词就不要自比了。”贾赦摆摆手,“具体我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十分清楚,这种事确实是老侯爷做得出来的,而且你不用指望他会悔改害怕。” 鞑靼可汗略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愤怒,“他倒是有这个脸。” “他对亲生子孙尚且如此,何况是对兄弟。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她是老侯爷的孙女。”贾赦一笑,“在他眼中,能被他打压下去的,便是不配他看得起。可惜了,若不是今上被先帝接回京城,他说不得有机会改朝换代的。” “论起来我们竟还是亲戚了。”鞑靼可汗冷笑连连。 贾赦观他表现,不似作伪,只怕是打小就有人给他灌输这样的想法,便状似无意道,“既可汗的外祖家尚有余力可以助你,又是如何让左贤王上位的呢?” 只怕那位名叫沁娘的姬妾也是那一边送来的了,不然茫茫草原,一个失势被架空的可汗如何寻来如此美娇娘。 “这与你无关了,世子应该感谢你的母亲,要不是我们的亲戚关系,只怕左贤王就真的是你杀的。” “啧啧,可汗早就想好希望借由我和天.朝和谈,亲自掌管商道不是吗?不过这个人情,我接下了,您请回吧,夜深了,再晚家中河东狮就要炸毛了。”贾赦扫一眼屏风后头,不知道这是陆几,抄小本本向哥哥告状是肯定的了。 鞑靼可汗起身大步往外走,“贾赦,和你说话真的是太累了。” “累才好。”贾赦一抬下巴便算送过他了,万一又爱上他,岂不是回去要跪搓衣板。 许是真的因为血缘关系,往后的两边商贸比左贤王时期更为畅通了,只是如钦天监所言,今夏果然大旱至今,虽天.朝尚且不需要到赈灾的地步,但是到底要为往后准备。 江子瑜只觉一条老命又要保不住,这日正和贾赦报账,忽而左右看看,悄声道,“世子,夏日不可让鞑靼屯粮,大旱之后,咱们只怕自己都不够用。” 贾赦点头,嘴上却道,“怕什么,咱们不是还有些粮食屯着么,记得么?” 江子瑜脑子一转,马上就想起来那些屯粮的来历,都是从前为了防止左贤王抢粮,备着下过药的。 “商贸里把粮草都划掉,然后粮分两批,雁门居庸各分一半,他若是不动,自然安全无事,他要是动起来,自己找死又怨得了谁。”贾赦又道,“先前让你们囤的东西,都开始分发到各地吧,有备无患。” 江子瑜心疼得要死,这两年□□成赚的钱都砸在为国为民上了,“您和陛下这么熟,这些个银子合该户部发才是。” “啧,不懂,我不差这个钱,我就是要让户部看看,没有他张屠户,我得吃带毛猪?” “户部一早都撸下来了,您也太记仇了。” “一劳永逸,顺便也给江南一个教训,此次粤广养蚕损失不小吧?” “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全天.朝都不下雨了,也就江南略好一些。” “你也说了,略好一些。”贾赦抿了抿嘴唇,露出个让江子瑜毛骨悚然的笑容,仿佛像是看到老虎在笑,“咱们的生意说到底,不过是劫富济贫,现下这么大的富放在那里,让人动手吧。” “可是那些养蚕人原本指望这一次赚些银子过 活的。”江子瑜颇有些迟疑,“若是叫人知道了是世子的所为,只怕世子名声将会毁于一旦。” “朝廷会有补贴的,这点子人才花多少钱。至于你的担忧的,夏日里蚕本就容易病容易死,桑叶也易枯黄,去吧。” 江子瑜见他斩钉截铁,只怕难以改变主意,只得示意自己都记下来了,脚步匆匆出去吩咐活儿了。 现在的户部是听话,可实在是太听话了,拨一拨,动一动,那还要他们做什么用。 貔貅小气记仇的属性永远不会更改,因此他这个下马威,准备来个一石二鸟,好叫他们知道知道,荣国公世子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现在做些善事怕什么,等雁门先发展起来,这些人才会明白,跟着自己才有肉吃。 -- 第227页 江子瑜如何不明白他这个脾气,私下是叹气不断,不听话要锤,听话也要锤,惹到世子可实在是太惨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子瑜腹诽,贾赦接连打了三个喷嚏,陆伍便道,“属下去给世子把大夫找来吧。” 他们在鞑靼落脚多日,身边跟着军医。 “也好,辛苦你了,好像有些流鼻涕,难道是热伤风?”贾赦擤擤鼻子,没好多久又是重重的两个喷嚏,这次却是因为帐中突如其来的浓烈香味。 “奴婢见过世子,可汗遣奴婢来给世子送些点心。”女子袅袅娜娜,手中提一个精巧的食盒,浅蓝的衣裙如清泉般秀美,说着就往贾赦身边凑。 贾赦正要轰她出去,抬眼一看,竟是个老熟人。 此女生得和他小时候七月半遇到的女鬼一模一样,再强忍着恶心闻她身上的味道,却是新近流行的舶来香。 这批舶来香都是水质的,香味又浓烈,时常有女子当做清水抹多了,结果自己也熏晕了,还是上回角端来送账本时候拿来开玩笑说的。 似莬莬这样的贵女,只是拿它洒在裙摆处,行止间略有些香气升腾,若隐若现罢了。 果然角端说得很是,这股子味道着实是让人难以消受,下次得让叶哥进些个清淡些的味道。 沁娘或者说可卿见他愣住了,只当是为她的美貌所折服,也没想过贾赦能记得住她,只是没忍住,掩饰地摸了摸已经遮住伤疤的脸颊,福身将食盒放置到贾赦面前,轻轻打开了盖子。 她自下凡之后便和纪青失去了联络,只当纪青忘了承诺,贪恋公主之位,她自己却是勤勉得很,先入仪郡王府中,又得某位幕后高人的青眼,被送到草原左贤王处。 “啾!啾!” 可卿一靠近,香味愈发浓烈,几乎刺鼻起来,贾赦被熏得整个貔貅都不好了,喷嚏不断,一抬手便将食盒悉数打翻,精巧的点心甜汤泼洒在可卿身上,“滚出去!” 恰好江子瑜转回来,见了此等场面,冷着脸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左贤王的遗孀吗?怎么,鞑靼可汗欺辱你?以至于你要来做些侍女的活计?” 可卿的长指甲都恨得要掐断的,恨不能当场杀了江子瑜,谁知才要发怒,就觉身边忽然爆出一股极强的威势,压得她俯身趴下,连着那几位上仙都不曾给她这样大的压力和恐惧。 贾赦本想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貔貅相,但是这种东西不太好控制,只觉獠牙都生出来了,唯有先不去考虑江子瑜的想法,只森寒探身掐住可卿的脖子道,“如果不想活命,只管说,支一张大旗,做些个艳事,莫说三十三层天,九十九层我也能给你们捅破了,回去告诉另外几位,也是如此。天道在我,财运在我,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可卿的命门并不在脖子,贾赦也掐不似她,她却忍不住地颤抖,牙齿撞击发出哒哒的声响,“请您饶恕我这遭,我这就离去,再不敢了。” “宫中有位你的朋友,你可以去看看她。”贾赦笑了笑,“她才做了一会子美梦,就被我关到小黑屋里了,你知道什么是小黑屋吗?你知道混沌也行,不过混沌至少还能闻到东西,无声无色无味无触,要不要试试?” 他本来威胁几句就要作罢,左右不怕他们,谁知竟从身后凭空刺来一剑。 “我太虚幻境岂容你放肆?” 别看江子瑜被“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画面惊到了,眼看贾赦要被刺中,却是奋不顾身地飞扑过去,以身做盾,意图替他挡了一剑。 警幻仙子一剑,又如何是凡人能挡得住的,她剑势不变,只管继续向前。 眼见江子瑜便要一命呜呼。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最后通牒了,跪 第127章 若是最早认识的江子瑜,贾赦说不得也就让他被一剑戳死了,左右他对不起老师,死了让颜灵筠解解气也无妨。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了,江子瑜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贾赦也做不出让个弱鸡小书生替自己档剑的怂事,因此他直接带着背上糊着的江子瑜一个转身,把爪子里抓着的可卿直接抛到剑前。 警幻仙子已经使出全力,加之本就是问上头借来的仙器,凭她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操控,因此纵然有些不舍,也只能任由剑尖撞进可卿的身体。 贾赦反手把江子瑜抠下来,见着这一幕,不由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警幻仙子暗骂不知道多少句,扭曲了一张绝美的脸,恨之欲死,并不敢收剑,只能狼狈地先把剑拔.出来。 可卿受了重创,任由警幻怎么扶都站不起来,她搭住警幻的手道,“姐姐不用顾及我,先除了大敌才是。” “真是姐妹情深,不过我明白的,你只要不画花她的脸,总还有机会转圜的。”贾赦略带了几分讥讽。 这等私密也只有纪青能说出口了。 小黑屋着实是好用。 警幻仙子怒道,“你到底是何处来的妖孽,坏了我薄命司一干命数不说,还屡屡伤人,你莫以为我奈何不得你!早有上仙知道你和凡间皇帝的勾当了!” 贾赦敛起笑意,已经金目璀璨,獠牙森寒,“他也是你配开口说的?我本无意与你们为敌,你们却是步步紧逼,怨不得我了。谁人今日借了这等东西给你来伤我,难道我会放过他不成?什么狗屁上仙,算个什么东西。” -- 第228页 他说着起身一把握住剑锋,随后一捏,剑便碎成几段,他手中那段甚至化为了齑粉,他拍拍手,不屑道,“你们可真寒酸,往日我吃过的仙器成千上万,这种东西,让我多看一眼都不配。” 警幻仙子被他威势逼退几步,很是狼狈,手中掐诀,意欲找上头帮手,诀还未成,她的神情已经变得极为惊骇,“你……你究竟是什么么?” 贾赦非常没有形象地四肢着地,好在憨批不过三秒,在这仨人各种的震惊中,化作一人高巨兽,甚至还百忙之中后腿挪了两下,避免踩到江子瑜。 江子瑜连滚带爬地从他肚皮底下出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口中喃喃道,“首尾如龙,头生一角,竟是麒麟不成?” 他脑海里不断翻涌帝都传来的消息,陛下有日病重几近不治,最后宫中无端出现一只神兽,后来陛下就好了。 帝都中看到的老百姓都不少,都说麒麟降世,辅佐明君。 可惜他猜错了不说,还立马得罪了贾赦,若他真是个好脾气的麒麟也就罢了,偏是最小气的貔貅,当即就气得要死,龙尾一扫,把他扫到边上去吃灰,“哪个麒麟是单角的?”杰米哒 xs63.com 江子瑜听他声音虽含糊带着吼声,却能分辨,这么多年下来了条件反射要是有一些的,回嘴道,“我也没见过麒麟,万一麒麟是单角的呢。” 贾赦还欲吐槽他几句,见着二女趁机溜走,便抛下傻乎乎的江先生,踩云直上,虽穿过帐篷顶,却没有捅破帐篷,直追二女去了。 江子瑜仰着脑袋,“瞧着似鹿蹄,可不是像麒麟吗?” 警幻仙子见到貔貅本貅已知大祸将至,无端生出几分力气,趁着贾赦和江子瑜说话,架起可卿便跑,眨眼上了九重天不见踪影。 她们却不知道贾赦早就放了财气汇成的小貔貅跟在他们身后。 太虚幻境位于放春山遣香洞,虽警幻仙子自称是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却不过是三十三重天中微不足道的一方,因此警幻仙子直奔赤瑕宫而去,口中喊道,“上仙救命!” 赤瑕宫众人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不由都上前关切相问,又有人赶紧去报给赤瑕宫主人赤瑕仙子。 其中尤以神瑛侍者最为殷勤,他素喜警幻与可卿貌美,又兼警幻答应送他下凡历练,他一手捧盛着甘露的无暇玉瓶,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可卿,“二位仙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怎么伤成这样。” 说着将玉瓶碰到可卿唇边,“快饮几口缓缓气。” 赤瑕宫的甘露又与他处不同,是宫中使者收集这天上诸多灵花异草上的露珠又混了宫中独有的玉石中水。 可卿连喝三口,便觉腹部伤口好受许多,不再灼热剧痛,靠在他身上轻轻舒出一口气。 贾赦追的不紧不慢,此时刚好奔到赤瑕宫门口,偌大一 座宫殿,皆是白玉制成,闻得玉石特有的清香(只有貔貅闻得)和灵气,本是为了寻仇,如今倒像是加餐了,金眸更是亮得吓人。 众侍者见从云端窜出这样大一只神兽,虽并非戾气,周身的煞气也令他们不太好过,只暗暗往里看,期待着主人赶紧出来。 且说这赤瑕仙子,乃是天界专司奇珍的仙子之一,真身为一方有赤色瑕疵的白玉,道祖最喜这如游鱼的赤瑕,时常拿在手中摩挲赏玩,以至于白玉受了感化,最后成就仙途,因是道祖爱物,地位不低,手中珍宝无数,那柄仙剑便是从她手中送出。① 她和警幻仙子关系自然不错,因此闻询赶忙出来相救,见着贾赦倒是比其他人镇静一些,“尊驾来我赤瑕宫便是客,不如里面坐了喝杯茶,如是警幻得罪,我替她赔不是。” 贾赦向来不喜欢吃成精或者有灵识的宝物,有种吃人的感觉,但他还是能凭借貔貅对宝物的天性看出赤瑕仙子来历,摇了摇头道,“若是你的主人道祖尚在,倒是有资格与我喝杯茶,你就算了。” 和食物谈天喝茶,貔貅没有这种认知。 赤瑕仙子却是不知,只觉得被冒犯了,冷笑道,“不知道是哪家神仙跑出来代步的畜生,也敢替道祖之名。” 警幻仙子力竭,因此阻止得晚了,由得她把话说出了口,不免有着惴惴不安,不过更多的是快意,“仙子何必与他多话,若是拿下这畜生,我不胜感激。” “本就欠你一个人情,这是我该做的。”赤瑕仙子说着眼神扫过神瑛侍者,很是宠溺,“这孩子凡心炙热,惹下因果,亏得你能圆回来。” 贾赦从诞育到做人,莫不是身份贵重,最多被明夙欺负一二,听得畜生二字,怒急反笑,化作人身,恰落在赤瑕仙子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把这方美玉扇出去几丈远,脸上五个手指印分明,“不过一块烂石头,这一巴掌送你了,往后你应该叫赤很多瑕。” 赤瑕仙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咬牙去看丹田中的真身白玉,竟是真的多了一个巴掌印,原本圆润如鹅卵,现下巴掌印深深凹下去,显得很是难看。 众人见他一巴掌就扇了赤瑕仙子,更是不敢上前。 贾赦又刻薄道,“凡人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瞧着你们这副没骨头的样子,啧啧,丢人。尚且不及砖瓦有用,能替人遮风挡雨。” 神瑛侍者挡在赤瑕仙子面前,“你若还要伤人,便朝我来。” -- 第229页 赤瑕仙子心下大为感动,果然是没有白疼了他。 “恶心得慌,一会儿再收拾你们。”贾赦虽不能直接吃,却是能抽走这些宝玉的灵气,手掌微抬,金色财气聚集起的小貔貅腾空而起,霸道地吞噬着赤瑕宫的一切灵气和运势,眼见貔貅慢慢变大,他道,“你乖,自己吃一会儿。” 警幻仙子见赤瑕仙子一招也不敌,最终死了心,瘫软在地,“我们姐妹任凭你处置。” 贾赦道,“你且说一说为什么寻上我们家,你这条命,端看你说得好不好。” “天机不可泄露,不是我不愿说,实在是不能。”杰米哒 xs63.com “行吧,那就问一问天。”贾赦口气随意地像是和哥们说话,扬声道,“天道,你说能说么?不能说就打个雷,能说你刮阵风。” 话音未落,一阵清风刮过,于贾赦再温和不过,于众人却犹如玄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着神魂都一并被冻住似了。 警幻仙子知道今日躲不过去了,深深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不说也不行了。西方灵河岸上的三生石畔有一株绛珠草,得到神瑛侍者灌溉,修成了女体,只是未曾报恩,因果难了,所以我预备送他二人下凡了解这段因缘。神瑛侍者本该是你二弟贾政嫡子,绛珠草该是你妹妹贾敏所生,这都是排好了的命数,怎料你降生竟是痴儿,后来又生母意外逝世,我得知命数乱了,因此去金陵一探究竟,随后便被你们撞上,以后的事,你就都清楚了。”杰米哒 xs63.com “你既自称薄命司,他二人命数如何?” “神瑛历经世事,看透红尘,得以悟得大道,重返仙界。” “我看你是没挨够打,绛珠草呢?” “泪尽而亡,归返太虚仙境。” 贾赦砸吧了一下嘴,“我有个问题啊,这天底下这么多人家,你怎么就想到祸害我们家了?他们两个既然要薄命,多半是我们家要倒霉是吗?而且吧,这个眼泪还债谁给想的?绛珠草让他浇了吗?你们强买强卖能怪谁呢?” 虽然这话有几分强词夺理,但是却真的被他言中了。 警幻垂泪不语。 贾赦却是不肯放过她,“说详细些,怎么个历经世事,为什么泪尽而亡,说清楚了。” 严肃又严谨的样子,仿佛是獬豸附身在审案。 作者有话要说:注1:我瞎编的 注2:绛珠草这个结局我参考的高鹗版本 我最讨厌人家吹捧那段“故人是谁”“姑苏林黛玉” 往后看好吗,这段就是听起来比较好听,故人,姑苏,林黛玉,几个词都是好听又有意境。 个人感觉啊,请不要喷我,类似于“云间双龙,陆机陆云”,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带着一点装X气,主要是人家名字好听,当然了这个不是重点。 “故人是谁” “金陵薛宝钗” “故人是谁” “钱塘苏小小” “故人是谁” “晋江墨染染” 是不是苏小小这个最好听。 要是说“故人是谁”“隔壁王老二”“云间双龙,熊大熊二”就没那个味儿了吧。 原本的后续——那人说毕,袖中取出一石,向宝玉心口掷来.宝玉听了这话,又被这石子打着心窝,吓的即欲回家,只恨迷了道路.正在踌躇,忽听那边有人唤他.回首看时,不是别人,正是贾母,王夫人,宝钗,袭人等围绕哭泣叫着.自己仍旧躺在床上.见案上红灯,窗前皓月,依然锦锈丛中,繁华世界.定神一想,原来竟是一场大梦.浑身冷汗,觉得心内清爽.仔细一想,真正无可奈何,不过长叹数声而已. 打个心口马上要回家,梦醒了就清爽了,“不过长叹数声” 他要是被打了心心念念还是林黛玉,我也就忍了。 当然了,高鹗版嘛,说不得曹公写的贾宝玉没这样。 重复一下,今天的整段赤瑕宫设定都是我编的,不接受喷我不尊重曹公的,我清明还给我曹叔焚香供吃食的,很尊重,真的,非常尊重,除了我爸我就最尊重他老人家。 第128章 警幻仙子原就是机敏之人,比起赤瑕仙子根正苗红,她相对更能认清现实,也相对的鬼主意更多,见贾赦执着于剧情,她顿时想到了一个解决这来路不明神兽的主意,俯身佯作不甘心 ,“愿意奉上薄命司中的命册与尊驾相看。” 贾赦哪里有这个功夫,“你念给我听便是。” 警幻仙子暗自咬牙不敢露出声色,放低了声音道,“灵河畔的三生石,可观前后几世,若将命册之力赋予三生石,可亲身一观,您若是不耐烦,不如亲眼瞧瞧,也好作消遣。” 三生石的来历用处,所知者不多,别看神瑛侍者见天地去那儿浇花浇草,也不曾见过三生石显灵。 “也罢,就听你的,不过你素日和我们家有仇,我们家都家破人亡,看尽红尘了,你让我去消遣消遣,可见是不怕打。”贾赦心知有异,但是他决定先去看看三生石。 警幻又失言一回,只得再赔不是,低三下气十分的惨,叫神瑛侍者看着都是义愤填膺,恨不能以身相替,或是和贾赦同归于尽。 贾赦瞥他一眼,见他生得还算不错,眉眼多情,刻薄道,“你且放心吧,我们家不缺你这样的仙人,你说不得要去别家看尽红尘了。” -- 第230页 去史家就很不错,还能给老师解解气。 直把在场一干大仙小仙奚落得就差去以身殉道,他才施施然道,“走吧,那就去瞧瞧三生石。” 灵河其实在太虚仙境和赤瑕宫地理位置之上,按着天道这种很有逻辑且喜欢偏袒的分布方式,按理说灵河跟三生石也在这天界也该位列警幻和赤瑕之上方是。 贾赦见灵河自三十三重天上奔涌而下,待到落下却是静止不动,水面如银镜,动静相接处不见半点水花,河畔更是生就许多仙草仙葩,让人生出不真切之感来,如梦似幻。 三生石在源头不远处,等他发现三生石是块极大的美玉之时,略略有一丝的不放心,也放下了。 但凡只要是值钱的玩意儿,没有他吃不了的。 因此他变作人形,在警幻的指引下,一脚踩进了三生石,三生石此时如同虚幻的影子,轻松地就把他容纳进去了。 警幻原自以为胜券在握,对着他即将消散的背影露出一个微笑,却骇然地发现三生石竟从原本不显眼的墨色变作隐隐生金,听得贾赦笑道,“看这石头还算可以,借它放一放财气。” 不一会儿功夫,三生石上下已经爬满了金灿灿的小貔貅,有打架的,也有睡觉的,最烦人几只趴在三生石顶上,埋头苦啃。 别看小貔貅个个萌萌的,却是贾赦拉了天下大半吃饱饭没事干的财气在这里陪他,金光逐渐变亮,映照得这一重天都宛如金山,灵河宛如金河。 警幻不过是想坑贾赦进到脱离薄命司控制了的时间段,不想贾赦竟然擅自挪动财气,如今天下虽然平安,可哪里经得起这样大的动作。 只怕天道要降罪给她这个始作俑者了。 她心一横,借着最后的时机,也跟着进了三生石,坠入了未知的轮回之中。 且说把三生石变得特别暴发户的贾赦,不过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就大亮起来,他正要细看,身边传来女人的声音,听起来颇是唯唯诺诺。 “大老爷,今儿外甥女就到了,凤姐儿已经让人去接了,你到时候见还是要不见?老太太把姑太太当眼珠子,对着外孙女也差不了。” 贾赦有一瞬间的懵逼,这一位瞧着就是妇人打扮,而且不是地位太低的,难不成是家中的嬷嬷? 邢夫人见他不说话,她素日是最害怕贾赦的,不免讪讪道,“不见也罢,小孩儿家家的,我就说大老爷在斋戒吧,一会子让小厨房给你置办上酒席,让……让秋桐来陪你。” 说到后头到底是意难平,结巴了几句,愈发显得笨拙了。 贾赦:??? 不是说斋戒么,怎么还上酒席?我们家目前我最大,怎么还管我叫大老爷,我被我哥哥夺爵了? 貔貅不知道,貔貅不明白。 “你下去吧。”他随意扫了一眼四周,见丫鬟婆子站了一堆,有些不耐烦地道,“都出去。” 几个妖妖娆娆的丫鬟听话的同时还飞了好几个媚眼过来。 贾赦:…… 他赶完人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镜子,鼓起勇气一看,好家伙,脸还是自己的脸,却是老了几十岁的,且瞧着眼神浑浊,不太像话的样子。 哪怕 他是个男人,这会子也难免感慨几句红颜易老的酸话,没想到他这张好看的脸老了也不咋地。 装模作样地一撸胡须,自己都没眼看,更丑了,正想着放几只小貔貅出去探探剧情,谁知门嘎吱一下又开了,小厮贼头贼脑地进来,“大老爷,隔壁珍大爷邀你来喝酒呢。” 贾赦也不认识什么珍大爷,随口道,“贾敬呢?” 小厮不曾想他张口就是贾敬名讳,陪笑道,“敬大老爷可不是在道观里当他的神仙么。” “来,你进来,把门关上,我平日就见你口齿伶俐,今儿考考你,要是说得好,赏钱少不了。”贾赦说着就把腰上的金镶玉挂件给解下来拍桌子上了,“你且说说,我是谁?” “您可不是咱们府里的大老爷么,不知道您想听什么?” “今儿就听这荣宁二府的关系,你往细里了说。” 想来这位贾赦素来就是个不靠谱的,而且常年埋怨二房,贾赦夹杂着小厮的讨好奉承,没花多大功夫就听明白了这府里的关系。 他将挂件丢给小厮,“方才我问你什么了?” “大老爷就问了一声老太太早起身子好不好,实在是孝顺。”这个叫旺财的小厮也是机灵,捏着挂件喜不自胜,倒也能接住话,看贾赦点头,一溜烟儿就跑了。 贾赦给自己倒了杯茶,琢磨了下这个关系。 合着这薄命司不单是历劫报恩这二位薄命啊,他大伯父和他爹死得早,贾敬这个亲哥哥弃武从文考了进士,结果去修仙了,也没看出来贾敬有这偏好呀,等出去了问问他,真想修仙去道观炼丹干啥,找玉衡就是了,和张道长一块儿开个补习班。 方才的珍大爷是贾敬他儿子…… 零零总总吧,贾赦最脑袋疼的是忽然活过来的偏心的亲妈,和装傻装可爱最亲自己的弟弟贾政变心了。 至于贾敏不是个兔子,已经不重要了。 啧啧啧,真有意思,弟弟不听话,打一顿就是了。 于是正在真的斋戒的贾政就被告知,他哥贾赦有请。 贾政:???今儿大老爷又哪儿不对劲了? -- 第231页 “就说我在斋戒,有事明儿再说。”贾政猜测不过是贾赦又花了什么大笔银子或者闯祸了要他帮忙收场。 一刻钟之后,他哥亲自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忙DIE 第129章 纵然顶了个年老色衰、纵欲过度的脸,贾赦该是贾政他哥还是他哥,贾赦见了贾政二话不说,上手先把这老小子给揍一顿,揍完发现按他貔貅的嗅觉来说,这个贾政确实不能算是他弟弟。 闻着味儿就不对。 但是,也还是这个身体的弟弟,所以打得没错。 贾政本来是风度翩翩的儒士,正预备撸一撸胡须劝诫两句大老爷,结果就被掀倒在地,饱以老拳。 好在贾赦下手有轻重,锤就锤了,也不算很痛,也没有打伤哪里,因此贾政怒大于怕,在小厮的搀扶下站起来,气急道,“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又喝多了撒酒疯?!” 从前他瞧不起贾赦,还不大在面上显出来,今日恰逢外甥女进府,他又是因为贾敏过世悲伤,又是身上疼痛,不免悉数发作在面上。 贾赦想着方才小厮说的那句“咱们这样的人家都是弟弟怕哥哥的,谁知道二老爷仗着老太太宠爱,竟然浑不怕您。” 他也有些生气,贾赦和贾政怎么能不是好兄弟呢?怎么老太太还挑唆事儿呢? 虽然他有时候也庆幸还好亲妈不在,不然老师成什么了,他也确实和颜灵筠亲,但是也没什么觉得亲妈死得好这样的想法,平日里什么阴寿清明冬至也都毕恭毕敬地磕头上香给供奉。 谁能想到如果亲妈在,竟然能把两兄弟给养成这样? 这样想了一番,他马上从有些生气,变成了非常生气,斥责贾政道,“忘了谁是你兄长?你跟谁说话呢?” “做人家兄长就该有做兄长的样子!大老爷成日里不是古玩字画,就是通房姨娘,连着差事点卯都不应,家里有什么能指望你的” 随后,他便又被贾赦打了一顿。 贾赦一想到贾小政以后长大了也顶这样一张脸,顿时整个貔貅都不是很好,这一回下手就有点重。 贾政被扶起来之后,便开始一瘸一拐,只能坐下来继续吵架,站不住了。 这样就显得不是非常有气势。 贾赦捶完他,气都不带喘的,叉着腰上下打量他,“你不是住着荣禧堂呢么?全府的希望都是你呀,不会还想要指望我什么吧?那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儿,好处你担着,事儿我做着,你是读书人,你给我讲讲。” 贾政自然也明白荣禧堂这事儿不能深究,只道,“当日也是大老爷自己答应住到东跨院的,如果有什么不满,咱们去老太太面前分说便是。” “也行啊。”贾赦活这么大还没见过传说中的亲妈,虽知道可能不是同一个,但也想瞧瞧,走了两步又回身一指贾政,“满嘴的大老爷大老爷,叫哥是委屈死你是么?有你后悔的时候。” 贾政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连哼三口气,“我等着!” 这一幕后来荣府的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尴尬,连着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王熙凤都尴尬得少往老太太院里来了。 原是林黛玉才见过各位姐妹,正听得王熙凤的笑声,谁知却进来两个中老年。 贾赦贾政一前一后,都是气势汹汹的样子,贾母情知不好,眼神一扫两个儿子,搂了林黛玉笑道,“这是你两个舅舅。” 李纨已携着三春避进了次间,王熙凤本要来个精彩亮相,结果被公爹抢了风头,只得在丫鬟的眼色下,也跟着往里去了。 贾赦见那小姑娘不过六七岁,生得既似莬莬又似林小海,娇弱里犹带傲骨,细细辨来,还有几分颜灵筠的影子,当时就稀罕得不行,直接消了火气,拿出舅舅的款儿来,腰上的挂件儿已经给了小厮,他也拿不出来,借着袖子,用财气凝结了一只金色的小貔貅,乍一看只以为是琉璃小件,“头回见外甥女,这就当是见面礼了。” 林黛玉犹豫了一会儿,很是腼腆的样子,贾母哄了好几句,她才起身谢过,亲自接了貔貅,只是手有些个抖。 “多谢舅舅。” 贾赦闻着她身上一股极淡的草木清香,颇有些熟悉,竟是三生石畔那些个灵草的味道,不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他就说了,莬莬是按着老师所化,这老太太生的贾敏是如何生得像老师的。 林黛玉手抖得更厉害了,险些把貔貅摔在地上,赶忙小心翼翼揣好,可怜巴巴地瞧一眼这便宜舅舅,用着颤抖的小声音传音于贾赦道,“您入三生石时,不知怎的小仙也被牵扯进来了,按着原先改过的命簿,我应当不是您外甥女了。” “做我外甥女很委屈?” 如果不是,怎么会生得这样像他们家人,多半还是有其他牵扯。 “不不不不是,小仙不敢,小仙怕您嫌弃,有您当舅舅,实在是三生有幸。您瞧您这个见面礼,高端大气上档次,再瞧瞧神瑛侍者,那叫什么玩意儿,我还要他灌溉?这不是么拔苗助长么这不是!” “行吧,不嫌弃你。”贾赦冲她这张脸也没有嫌弃的道理,要不是先入为主感觉像是差了辈分,他倒是想捉了这绛珠草去给老师当女儿。 贾政在后头颇是难堪,不意贾赦竟然准备了这样贵重的见面礼,还是贾母解围道,“玉儿,这是你二舅舅,你二舅舅备的东西早早送我这里,早知道他这样心急见你,我就不收了,叫他自己送来与你。” -- 第232页 说罢她看向鸳鸯,鸳鸯忙福身下去取礼物。 贾赦瞧她这一副养尊处优老太太的样子,也气不起来,能咋的呢,打不得骂不得,然而添堵是可以的,“母亲还是这样偏心贾政,倒叫我看你们母慈子孝。” 林黛玉本要见过贾政,看大佬开口,忙又坐回去了,非常的乖巧听话。 只是表面上的。 贾母不知是一时没想到还是觉得没什么事,竟也没让她下去,这可苦了贾赦了,他才说了两句,绛珠草吐槽的语音弹幕已经连成了一片。 “老太太说是爱我那娘,结果就派俩三等仆妇来接我。” “这府里的规矩乱七八糟的,听说您没住正房,儿子还吃里扒外呢!” “二房的凤凰蛋到底哪儿金贵了,不就是个喜欢吃人家胭脂的登徒子?废物点心!” 说曹操,曹操到。 贾赦正欲叫他闭嘴,捧了锦盒回来的鸳鸯笑道,“宝二爷来了。” 原本的大老爷贾赦对着这个侄儿还是挺喜欢的,鸳鸯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让贾宝玉缓和一下气氛,她不喜欢大老爷,不过是怕他气着老太太。 一时间果然房内弥漫了欢乐的气息,连着打帘子的小丫鬟都比方才笑得甜,贾赦回头见一年轻小公子进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端的是好皮相。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贾宝玉身上那块通灵宝玉。 明明就是个补天剩下的石头,装什么玉。 不过拿来嚼嚼磨牙应当凑合。 感觉到生命危险的通灵宝玉:……我装死,我假的,我不会说话。 林黛玉的反应就比贾赦大多了,心下大惊“呔!就是这个王八蛋拿水泼我!!!恨不能立时打杀了他!” 贾赦被她喊得好险没聋,警告地看她一眼,示意闭嘴。 贾宝玉却是自己凑上去,枉顾了贾母让他先去见王夫人的指令,“这个妹妹好生面熟,我定是曾经见过。” 林黛玉皮笑肉不笑,“许是前世有仇。” “能与这样的妹妹结仇,也是三生有幸。” 贾赦眯起来,瞧着这小子也想和他爹一样挨揍啊,他单手把贾宝玉拎起来,朝着林黛玉一抬下巴,“进屋去,不是小姑娘家家该看的。” 再把贾宝玉丢给丫头,“老太太不是要你去见你娘么,去了就不要回来了,大人说话,用不上你。” 贾政本以为他消停了,谁知又来,无语道,“那你到底想如何?” “不如何,该谁的就是谁的,是时候拨乱反正了,你们也别打量着林小……林如海好欺负,想着发林家的绝户财。”贾赦全然不顾忌里头的儿媳女儿一辈,将在场服侍的一一看过来,“你们最好清楚谁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老太太是亲娘,自然要孝顺的,发卖了你们倒还是简单的。往日里的事都一笔勾销了,再有不恭不敬的,细想想你们有几条命。” 三春并李纨并无什么想法,只默然躲在里头不想也不敢听他们的纷争,王熙凤却是在帘子里头竖着耳朵听的,原贾赦也是发过几回狠的,只是没人理他,王熙凤也未曾当回事,只轻轻嗤笑了一声。 贾赦是什么样的耳力,立时听得一清二楚,贾琏夫妻对着自己是大老爷大太太,对着贾政却是老爷太太,凡事都帮着操持,眼见得就和二房亲生的一样了。 虽说有个词是睚眦必报,不过貔貅也没有大方到哪里去,贾~貔貅附身~赦冷笑两声,“琏儿媳妇,你既瞧不上大房儿媳的位子,要不然我开了祠堂把你们夫妻二人过继给二老爷?还是说你王家就是这等家教?你对着你叔父王子腾也是这般说笑就笑?” 王熙凤哪里敢应,贾赦却不会放过她,吩咐自己外头候着的小厮道,“去王家,把亲家老爷和亲家叔父给我请来,我亲自问问。” 贾母砰地一声摔了茶盏,“老大,你这是杀鸡儆猴,做给我看呢?你发什么疯?琏儿媳妇我瞧着就很好,再说了,哪有公公管儿媳妇儿的,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笑话的人还少么?我这会子是顾不得要面子了,里子才是真的。”贾赦索性摆出我就是不要脸的无赖相,“我不好过,你们还想着好过?做梦去吧。” 他早觉察出此界并非警幻所说的幻境,许是三千世界的又一小世界,既然又这样的机缘,他就得帮着另一个贾赦把事儿都给办好了,旁人怎么不要紧,“贾赦”是绝对不能被欺负的。 作者有话要说:绛珠草:土拨鼠尖叫.GIF 实在对不起 最近我爸身体不太好,急诊室好几次,然后就是检查挂水检查挂水,我一直在上班加班陪他去医院陪他去各类活动然后就是做饭,俩人吃得还不一样,我自己身体也有点问题,一直在控糖,希望下个月去体检么有事了。 真的好累_(:з」∠)_ 我今天下班晚,晚上十点才刚刚做完明天的饭,但是我跟编辑发下了毒誓。 我们家的FLAG可能已经多到像鲤鱼旗一样随风飘荡了。 第130章 贾母听得贾赦的话,指着贾赦的手直抖,“你这孽障,是要气死我吗?老二,扶我起来,我要去告他不孝。” 贾赦见她面色发青,随口朝着鸳鸯道,“你怎么伺候的?还不赶紧去给老太太请大夫。老太太要告我不孝,可以,但是我这爵位被一撸到底了,您那些个宝贝儿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譬如宫里那位,譬如里头那位,他们本就是从五品员外郎的儿女,充什么国公府千金。” -- 第233页 说来也是奇怪,按着贾代善的爵位,贾赦就算降等袭爵,也该是侯爵,怎么是个威烈将军。 算了,说不得现在的皇帝脑子也不太好吧。 这些个话从前贾赦也说过,因此贾母只是看起来气得厉害,身体还是比较坚强的,只是不断激烈地大喘气,鸳鸯一面叫丫鬟去喊太医,一面给贾母喂保心丹揉心口,“纵是大老爷有气,也看在老太太身子的份上,暂且忍过这遭,老太太要真有个不是,您哪怕没想着不孝也是不孝了,叫外头怎么瞧您呢?” “啧啧,这院儿里的啊,一个比一个能说。”贾赦听她说得阴阳怪气的,也不多和丫鬟计较,一笑道,“就是我真气死了老太太,外头也是不知道的,你信不信?不信咱们试一试,是二老爷会得罪我这个爵主还是你能?” “蝼蚁也有蝼蚁的法子。”鸳鸯平日里伺候贾母,连着贾琏这辈的小主子都要让她几分,更不要说其他底下人了,因此颇有几分气性,对着向自己垂涎过的糟老头贾赦也是不肯低头的,只管来言去语的。.... 贾母慢慢缓和下来,耷拉着的眼皮遮掩不住精光,“那你预备怎么样?” 意思是让贾赦开价码了。 原主贾赦确实是昏庸好色,对着贾母却是十足的孝心,哪怕贾母偏心贾政,他也只是不满,反而愈加想得到贾母的关心,倒像是重男轻女家里的女孩儿,不断付出,不是傻,只是想得到家人认可。 哦,就是心态,贾赦倒也没啥付出的了,荣禧堂不是他的,家里孩子下人不听他的,贾母还给找了个无才无德无家世的尴尬人当填房。 叫贾滚滚看,人是一种非常欺软怕硬的动物,越是退让,对方很可能越是得寸进尺,底线被打破之后,很少有人能重新坚守住,只能一次接一次的被人欺负。 例如贾赦如果从贾母第一次偏心地把宫里赏赐的点心全留给了贾政之后就砸了盘子,谁都吃不了,贾母说不得就会收敛一些,不至于到二房占据荣禧堂。 如今贾母意识到贾赦不再愚孝要反抗了,她也就会相应地退回去一点夺来的东西,以免贾赦真的鱼死网破。 贾滚滚不无得意地想,以后就是攻守之势异也了,他可真是个有文化的狗子,撸一撸胡子,淡然地道,“我预备搬回荣禧堂,女孩儿是该老太太教养的,不过男孩子住在这里就不方便了,一会子让人把梨香院收拾出来,往后宝玉琮儿环儿都单独住出去,哦对了,还有兰儿,也跟着他们叔叔住。没得叫人笑话死,这么大的小爷了,成日跟着祖母玩,吃丫头嘴上的胭脂。” 贾政脸上隐隐作痛,见贾母听到贾赦要搬回荣禧堂只不作声,便知道事情很难转圜,见母亲安抚地看过来,心下一定,左右母亲还在,定然有其他主意,等听到后头,倒是觉得贾赦难得说了几句人话。 他一直想把贾宝玉从贾母这里挪出来,奈何贾母实在溺爱,他不欲让老母亲生气,现在贾赦提出来,岂不是两全其美,于是拱手道,“兄长说的是,老祖宗马上挣来爵位,如今咱们家虽改道读书了,也得督促着他们好生上进,梨香院是父亲从前暮年休养的地方,是个安心读书的好住处。” 觑着母亲的脸色,贾政又添了一句,“您就等着宝玉给您挣一副诰命的凤冠霞帔回来,儿子是不争气的,可这几个孽障却是可塑之才不是?” 贾宝玉就是贾母心尖上的肉,连着贾政都比不了,不过几息之间,这老太太就阴转多云,缓缓点头,“很是,我这就叫琏儿媳妇去收拾梨香院出来,缺什么只管从我库里取。” 贾赦道,“老太太可不能偏心,宝玉有的,环儿琮儿就罢了,兰哥儿可是重孙子,又是二房的嫡长孙,也得有吧?” “都有,都有的。”贾母的眼神和刀子似的,“老大,今儿才算认得你了。” “不急,往后有的是时间认识我。”贾赦微微一笑,硬是靠着这副皮囊,透出了几分风华来。 等王夫人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贾政见 她还要去见贾母,斥责道,“好生收拾东西就是了,你要是这功夫,不如好好教教琏儿媳妇,兄……大老爷险些因为她不懂孝道规矩吵到王家去。” 王夫人冷笑道,“我王家的孝道规矩怎么了?凤哥儿晨昏定省,服侍老太太也妥帖,府里上上下下打点,不都是我王家教的?” “晨昏定省是朝着她公公婆婆去的?你刚进门时候,是每日里去隔壁宁府服侍婶娘的?错了就是错了。” 王夫人倚重王熙凤,贾政又上来就说王家,她这慈善人也憋不住,愈发脸色难看,“平日里使唤琏儿夫妻的时候,老爷不也挺顺手的?凤哥儿有良心,孝顺咱们,却是错了?大老爷大太太自己没个长辈样子,倒怪上我王家孩子了。” 贾政摸一摸自己手臂上的淤青,没好气地道,“快闭嘴吧,你一个做弟媳的,倒挑剔上哥哥嫂子了。” “你怕不是吃错药了?” 吵架没好话,夫妻二人话都越说越难听,丫鬟都赶紧避了出去,金钏负责看下头收拾东西,玉钏便守着门,由得里头吵得天翻地覆。 贾赦拿着小貔貅看了一回实况转播,见到贾政摸被打的地方,笑得停都停不下来,这便宜弟弟瞧着还挺好玩儿,傻乎乎的。 -- 第234页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两人真正“和好”的契机很快就到了。 是什么样的契机呢? 是贾宝玉被打了。 贾宝玉再哭天喊地,也搬去了梨香院,身边只带了一个袭人一个晴雯,贾赦有意和他便宜弟弟培养下感情,便邀请他去参观儿子孙子们的新居,顺便突击检查下。.... 贾兰贾琮在一个屋里念书,贾兰本就懂事,贾琮也不差,离了邢夫人那刻薄嫡母,只觉得花儿都香了天都蓝了,恨不能马上倒背本论语让贾赦看到他的努力。 贾环好学程度差一些,不过也老实,窝在自己房间的榻上玩九连环。 贾政本要骂他两句,结果贾赦帮他说话,“这还是外甥女送的吧?我瞧着和琮儿那个一样,可怜见的,这样的小玩意儿还得亲戚送了才玩上,不怪你觉得新鲜,等下子让他们送些旁的来,也都给你。” 贾环本弓着背低着头,眼睛往上翻了两下瞧人,见贾赦站在身前很是挺拔风姿,比他父亲还要气派,忙学着挺直了身子,也不翻得和死鱼眼一样了,可怜巴巴看看贾赦又低下头,“确实是林姐姐送的,多谢大老爷,环儿有这个就够了,不敢受您的赏。” 不止九连环,林黛玉的礼物还有旁的笔墨纸砚,一人一份,不分嫡庶长幼,大家伙儿一样。 本来是不一样的,贾宝玉的当然最厚重,但是绛珠草被三等仆妇接过一回之后,马上让人调整了,意思是——你敢这样怠慢本草,本草就敢认为你们家嫡庶长幼都一样。 论起来是失礼的,不过她不在意,无意中却让,贾环和他亲娘赵姨娘心里很是舒服。 贾赦看贾环还知耻,拍拍他的肩膀道,“给你就收着,你是我侄儿,不给你还能给谁?从前你跟着二老爷住,我也不清楚这个,现在清楚了,难道能叫你吃亏?虽有嫡庶之分,可你也姓贾呢。二老爷,你说是不是?难不成在这府里,有王家血脉的是凤凰,咱们贾家血脉就不重要了?” .... 贾政是不喜欢管儿女事的,认为教养子女是夫人的事,被贾赦问到面上,老脸一红,“兄长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莫欺少年穷,总是一个姓的亲人,说不得这孩子往后有出息了能光耀门楣。”贾赦说完就出去了,留下红了眼眶的贾环。 被貔貅的金口开过光,贾环后来果然改了性情,最后机缘巧合光耀了门楣,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如今应该为下头弟弟和侄儿做榜样的贾宝玉就不一样了,他在调胭脂,贾赦进去的时候,他正追着晴雯要让她试胭脂,没曾想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手上的胭脂就抹在贾赦衣服上了,青色的莲花纹样瞬间改了色。 本还在跑的晴雯慌得忙跪下了,“奴婢见过大老爷二老爷。” “怎么回事?青天白日的和小丫头在屋里打打闹闹。” 寸就寸在,梨香院分两进,贾宝玉金贵,其他仨也不想和他住,就住了第一进,贾宝玉东西多服侍的人也多,就独占了里头一进,因此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小朋友被检查过了。 贾政心里琢磨着贾环的事,等贾赦问完,他再一看他哥衣服上和贾宝玉手上,也就明白了,怒不可遏地喝道,“孽障!生下来就该打死你这畜生!” “行了,他是畜生你是什么?别瞎说。”贾赦笑了笑,如果熟悉他的人在,就会发现他这笑十分像他的笑面虎后娘。 因此在贾政以为他是要替贾宝玉求情的时候,就听得贾赦轻哂道,“去请家法。玉不琢不成器,老二你不会心疼吧?” 二老爷听着就生疏不亲切,叫起来麻烦,他随口就给人家改了个称呼。 “不心疼,打死都是活该。” “不不不,打死太浪费了,谁家也没有多的孩子,打个半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第131章 贾赦这几日整顿府里头,发卖了好些个人,纵然王熙凤几个背后吐槽他们这样的人家只有买人的没有卖人的,贾赦还是来了个大清洗,这会子留下的都是听话的,他一面接过下头双手奉上家法的藤条,一面扫了眼外头聚着的下人,“没哪个多嘴吧?” 下头纷纷摇头,都紧闭着嘴。 贾政不是没有教训过贾宝玉,每每打到一半,不是贾母就是王夫人,必然会有人来相救,今日有贾赦顶着,竟略觉得有些舒爽之意,“兄长别伤了手,我来吧。” “自然是你这个做亲爹的来。”贾赦把藤条抛给他,“我打了倒是抬举他了。去把前头三位小爷也请来看着。” 贾宝玉被几个小厮按着,只觉得羞愤欲死,一听贾赦还要让弟弟侄儿瞧他挨打,更是难以接受,“老祖宗救孙儿!” “堵嘴。”贾赦嫌弃道,“啧,我贾家居然有你这样的软骨头,你且记着,不求你光宗耀祖,也别做出这等模样作态来。” 贾母最喜欢贾宝玉生得肖似祖父贾代善,贾宝玉如今年幼,粉雕玉琢的圆润之下,也的确有几分贾代善的样子,贾赦自己就极像他爹,这样一来,他们叔侄俩倒比亲生父子更像,也就是贾赦这皮囊现下不太显得出来。 贾政只觉在他哥面前丢了人,又觉得贾赦说得有道理,下手本预期又狠许多,第一下就打得贾宝玉弹起来,直喊救命。 “没囊性的东西,打……”想起来他哥说打个半死,就把打死这句咽下去,紧接着骂道,“仗着几分老人疼爱,倒要上天了,他日老太太没了,我看你怎么过活。” -- 第235页 贾赦一抬手,自有人搬了太师椅,又倒了茶给他,他悠哉哉地一揭杯盖,“这茶不错,可见宝玉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坦。我看你们就是日子太好过了,从前祖父、父亲征战四方,哪里用得着这么好的茶,咱们有上进的东西,是陛下念着旧情,可咱们也得懂礼数,明儿我就上折子让陛下撤了国公府匾额,往日赏赐也一并推辞。” 贾政手下一滞,“可这样一来……” “不破不立,如今四王八公尾大不掉,你以为陛下高兴?”贾赦一手端着茶,一手支着头,斜睨了外头三个小东西,“好男不要家田地,好女不穿嫁时衣,老祖宗有本事打下家业,你们没有?” 贾环方被他激励过,正是满腹热血的时候,又有贾兰被李纨教导,时时想着要好好读书孝顺父亲,忙都跪下磕头领了贾赦的教导,贾琮反应慢些,头却磕得最响,起来时候已经额头红了一片。 贾赦心说他还是第一次教小孩儿,挺好玩的,可惜哥哥是不能生了,不如寻个机会过继俩小崽子养一养。 贾政见着儿孙都听贾赦的话,也是有些惊奇,只当是自己往日疏忽了,孩子都是有志气肯上进的好孩子,因此抛了藤条道,“往后不必事事以宝玉为先,哪个读书好,自然哪个好东西多,把前后两进的屋子都重新匀一匀,没得做哥哥的占这么些地方,弟弟倒挤得慌。” 他哪里知道贾滚滚这等貔貅坐镇,莫说三个小孩儿,就是面前搁一地的猛兽神兽,也是一样得乖乖趴下听话的。 毕竟人都是有强烈求生欲的,虽然不能追根溯源,但是他们就是本能地觉得要听贾赦的话。 .... 贾宝玉只挨了几下,脸却丢光了,还要分出去一半厢房给贾兰,委屈得恨不得立时回了贾母的碧纱橱去。 晴雯被两位老爷放过了,她年纪小,只对着贾宝玉才有些脾气,这一番惊吓便老实了许多,倒是袭人趁着搬东西的功夫,悄没声儿地去了王夫人处。 两房颠倒了住处,二房如今挨着马棚,王夫人恼怒马棚气味难为,正让金钏玉钏捧着铜炉燃香。 袭人窥了一眼王夫人铁青的脸色,急着道,“太太,大老爷命人给宝玉用了家法,还叫宝玉把屋子让给环哥儿琮哥儿,宝玉受了好大的委屈。” 王夫人哪里坐得住,嗖一下起身,“快去跟我一起请老太太,大老爷如今是疯魔了,不是老太太只怕是压不住。我的儿,多亏了有你,放心,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然而等她火急火燎扶着老太太去梨香院的时候,却被人拦在门外。 贾母龙头杖重重敲在地上,“让开,难不成你们还要拦我?” “老太太恕罪,咱们只是听大老爷的吩咐,几位小爷要好生念书,不得叫人打扰。”打头的小厮是贾赦新提拔上来的,旁的不提,命是极其硬的,名字也硬,就叫石锤。 “我朝以孝道治天下,连着大老爷也要听老太太的,你们怎么敢阻拦?”鸳鸯给贾母抚着背,“还不快让老太太进去?” “那就请老太太让大老爷吩咐小的让开,不然小的不敢。”石锤生得也壮实,和其余几个把门拦得死死的,话说得还损,“今儿老太太闯了咱们的关卡不要紧,只怕明儿大老爷就要调外院的侍卫来了,难道老太太也要硬闯?”.... 贾母双眼一翻,忍无可忍地晕过去了。 石锤半点不为所动,“还不赶紧抬了老太太回去,天气热,老太太都中暑了。” 直接就给定性了。 贾赦在里头听的好笑,这石锤看着老实,倒也是蔫儿坏。 他顺着石锤的话,让贾母安心静养,连着院子也不让出了。.... 这样不过一个月,府里上下都熟悉了这样的模式,今上忽然下了一道圣旨,封贾赦为荣国公,却是没有加封贾母。 邢夫人陡然间成了超一品国公夫人,甩了王夫人不知道几条马路去,简直是欣喜若狂。 贾赦领了旨给天使塞了红包,不免又要多警告她几句,只觉得这府里犹如一个满是洞的铁桶,堵了这个眼,那个洞就漏水,也就是靠着他这个貔貅开了光,才勉强开始重新发家。 邢夫人照旧是怕他的,唯唯诺诺答应了几句,却见贾赦目光呆滞了片刻,一头栽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给你们讲个笑话,我买了个开天工作室的貔貅 结果店家漏发了,我想那就退了吧,店家说给我20块返现,我财迷心窍,就留下了。 收到之后又发现发错颜色了,店家又给我退了20。 小伙伴就说估计小貔貅委屈死了,怎么都要到我身边了23333, 零零散散地大概招了96块的财,最后我问我爸要了4块,给小东西凑了个100块整数。 下一个目标是招财1000块,目前进度:114/1000 第132章 才因为贾赦做了国公夫人,邢夫人简直要把贾赦当菩萨供起来,见状忙下死力扶住,几乎要吼了,“快去请太医来!” 谁知贾赦却能出声,握着她的手臂借力道,“不许去,我歇一歇就是了,大好的日子,没得叫人笑话。” 邢夫人如何不应,忙小心扶了他上床,想了又想,一咬牙,让两个平日里得宠的丫头进去陪着了。 这段时日,贾赦是不近女色的,今儿却转回了从前的性子,一手抱一个,美得不行,人却是只管眯着眼走神。 -- 第236页 现下这位便已经是原来那位了。 他虽然被占了身子,意识还能感受到的,一开始是害怕,后来是觉得爽,最后却从心底里透上来羞愧。 .... 方才虽只晕了一瞬,但是不知怎的,他却是在意识里和那位占了身子的有了不短时间的焦急,许就是人家说的天上一天,地上十年吧。 他未曾想到对方生得和自己这样像,哪怕现在“年老色衰”了,贾赦也认得自己年轻时候的脸。 只是对方显得更……他难以形容这个感觉,陡然生出了羞愧和自卑来,他年少时候也有过这样意气风发的时候,虽不及对方看起来像是浑身发光,但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一段时间,只是渐渐就变得颓废了。 大概是从贾代善去世之后吧。 不等他多缅怀,贾滚滚就把他也给锤了一顿。 “做贾赦的,怎么能这样没出息。”贾-貔貅-赦下手是半点不留情,“你看看你,看看你!哪里像我了!” 魂魄被揍,可比□□被揍疼多了,又是貔貅神魂下手,贾赦抱着脑袋,咬着牙受了。 贾滚滚也没想锤死他,打得差不多了,便道,“爵位给你讨回来了,荣禧堂给你讨回来了,往后你自己看着办,旁的不说,从前父……从前老国公是何等光景,你也亲眼看过,怎么忍心这样糟践他们。往后要是真衰败了,祖宗连个供奉都没有,你能有脸去地下见他们?老太太糊涂,可你祖母你父亲待你总是真的,老太太偏心不假,难道你是个好的?” 如此语重心长,贾滚滚是对谁也没说过,三千世界,谁能说得清楚根源,他只觉得是和贾赦有缘的。 贾赦趴在地上,禁不住嚎了一通,听得贾滚滚很想再打他一顿。 “好生过吧,日后必定是财运亨通,指望你知错能改,回头是岸。”贾滚滚说着就把他踹回身体里,也不和这边儿排斥他的力道做抗衡了,化作金色的貔貅,直接就被撵出去了这个世界,回到了原先的地儿。 “大老爷是不是不舒服?”丫鬟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贾赦的思路,他不自觉地啧了两声,这是被贾滚滚传染的毛病,起身把人都轰了出去,“去去去,都出去,没得扰了我清净。” 随后又找了个来,打了个老大的金貔貅供奉在正堂里,一日上次香,十分的虔诚。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是觉得那是貔貅。 也算是机智了一回吧。 原他就不是什么笨人,贾政有荣国府的人脉,难道他就没有?借着重病清醒了的由头,几次上门拜访贾代善的旧部,连着公事也勤勉了起来。 贾代善的旧部便帮着扶了几把,想帮着谋个实权。.... 今上本觉得他识趣,这才重新给了爵位,现下倒是刮目相看,在朝上赞了几句,“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荣国公正值壮年也不算晚。” 贾赦直道是生死垂危过,不敢忘祖宗遗风,不敢忘效忠朝廷。 今上笑了笑,下旨点他做了荆州将军,“荣国公莫要叫朕失望了才是。” 四王八公尾大不掉,要是直接动手,未免显得他凉薄,贾赦既然可用一二,让他出头,也正好展现今上的仁德,其他人没办法维持爵位荣耀,自然是因为他们没有本事了。 天.朝不过设十六位驻防将军,荆州将军虽不及京畿重要,杭州富庶,却也是地位显赫,直逼八大总督了。 贾赦一面磕头谢恩,一面想着今儿回去就改成一日给貔貅上三次香。 武官上任自有规矩,他把贾母和邢夫人都留在京中,反而带了贾琮贾宝玉等几个男孩儿,“跟着我出门历练总好过在府里憋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这个道理二弟也清楚。” 两个人已经从大老爷二老爷又变回了兄长二弟这样亲切的称呼。 不得不说,贾宝玉在其中有着重大的功劳,仅仅就这么一旬,他已经挨了三回打,身边漂亮的丫鬟早就都给送走了。 现下贾家是按劳分配,读书读得好,才能吃饭吃得好、丫鬟长得好、房间睡得好,像是贾宝玉这样成日里偷看闲书,功课开夜车瞎填的,只能分配俩婆子伺候。 .... 贾政虽失去了府中大权,但是随着贾赦重新进入权力圈,他心中原本隐约的担忧早就烟消云散,住马棚边上都住得比较安心,平日不但盯着贾宝玉,也帮着贾赦看顾贾琮。 因此贾赦说要把孩子带走,他是一百二十个同意的,“兄长说的是,那就有劳兄长了。” “老太太奢华惯了,你平日里莫要纵着她,你我俸禄才多少,经不起她这样流水般地花。”贾赦如今除了那么老大个金貔貅是真爱,其他古董都一并处置了,不但给族里买了祭田,还给族学捐了银子,“就是宫里大姑娘也是如此。我知道你们盼着她飞上枝头,但是今上喜欢节俭。” 跟着皇帝走总不会错的,贾政便诚心诚意地听了,并表示会听话。 不过十几日时间收拾东西,贾赦便领了几个孩子上路去赴职了,翻身上马的时候还只觉这段辰光犹如梦里。 后来慢慢习惯了,才有几分踏实,虽有也遇着过凶险,却都能化险为夷,可见贾滚滚开光之厉害。 这边目前顺风顺水暂压下不提,且说贾滚滚被天道撵回家,再睁眼便是在三生石畔,好家伙,这三生石被小貔貅们折腾得摇摇欲坠,离着翻车是不远了。 -- 第237页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应该有二更,称呼问题,就先断章在这里了。 第133章 见着老板回来了,原本还在折腾三生石的小貔貅马上便变了心,直奔老板而来,贾赦伸手跟抱果子似的抱了满怀,“也玩儿够了,都去吧。” 小貔貅四散而去,只是奔向哪里,就未可知了。 三生石这才松了口气,见着贾赦摸它,禁不住抖了抖。 贾赦不曾用力,见它害怕,便笑道,“都说三生石可见三生姻缘,你让我瞧瞧我的?” 三生石本是一副无波无澜磐石相,这会儿也不好再装顽石,只小小声道,“您的命数不在此界,小仙无法显现。” “哦?”贾赦还待再问,便见三生石顶上忽然生出一颗小草,随风摇摆,煞是可爱,倒也引人一笑,“行吧,不为难你了,这棵草就交给你照顾了。” 三生石往灵河一照,自己无端顶了棵草,十分的傻乎乎,也没修炼个手能拔下来,只得奄奄地答应了。 贾赦伸手把绛珠草弹得左右摇晃,趁着她晕头转向还来不及尖叫,直接就闪人了。 这草吵死个人。 天下既有财气被抽离,便是要发生些破财的事,寻常人不过丢几锭银子,到了明夙这等级别,直接私库着火,等灭了火,多少珍宝都已经烧毁在里头,尤其是几只内造司新奉上的貔貅,原是为了喜庆,用了珊瑚蜜蜡等物所制,火一烧,哪里还有个原样。 三七险些吓死,结果不等他跪下求饶,明夙已经让他下去了,“和你们都没关系。” 玉衡十足十地做着奸佞的活计,凑在明夙身边道,“帝君也瞧见了,世子离了您,也能过得很好,这天下皆在他鼓掌间,实在不行,您退了位让他做皇帝,还不能放心吗?” “玉衡。”明夙淡淡看他一眼,“你不懂。” “属下是不懂,可是咱们这样的人,且不说万万年这样远,数千年是可活的,在此间百年不过须臾,到那时亦可团圆。我知帝君是伤了心,摇光璇玑已死在动乱之中,如今紫微帝星一日不复位,一日便没有新生的摇光璇玑,北斗不在。” 北斗谓之帝车,以主号令,运乎中央,而临制四方,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北斗①,如今北斗不在,便是阴阳不分,四时不转,寒暑无定。 玉衡说罢已然是红了眼眶,跪地行了大礼,“若属下没有猜错,帝君早已有归家之意,只是为了世子牵绊住,您若不放心,属下可以留下辅佐世子。” “玉衡,你还有事瞒着我,若只是北斗缺位,你不会这样着急,屡次相劝。”明夙手里把玩着一只宫女刚做出来的布貔貅,角也是圆鼓鼓的,十分可爱。 “我……”玉衡犹豫再三,“属下没有瞒着帝君的。” “真的?” 玉衡似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地上,“属下是怕您离家久了,天道不但重新诞育摇光璇玑,更重新诞育紫微帝星。属下是执念之人,哪怕知道从前回不去,却也想试一试,更想救一救那些凡人。斗柄指东,天下皆春,可现在已经没有春天了,生灵涂炭啊帝君。” 如果没有天帝该多好,平日里看帝君伴着貔貅,大家饮酒取乐,庇佑天下。 他捂着脸,似是哭了。 如果贾赦在场,定然会说天道要重新生一个就生一个,就是再生一个也打雷劈死了,也和他们没关系。 但是明夙做不到。 纵然那些人信奉过天帝,抛弃过他,可他们依旧是他的子民,他为什么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为他心底还是认为自己不过是客居,为了过得好一些,才夺了皇位。 “让我看一眼家里的样子。” 此间虽好,却不是家,就好像你爸不当心误会你,打了你,后来又是补偿又安慰,还千方百计求你回家。 到底是亲爹,难不成真要断绝关系。 .... 玉衡法力受限,便借了内室的一面铜镜,“落了一场劫灰,好在没有发洪水,草根树皮都吃完,有些个门派善心,会分发下丹药下去。” 从镜面看,天空还是那样阴沉的黑色,闪电和罡风已经消散了,而贯穿九州的晋江也仍然是死水一般,岸边是衣衫褴褛的凡人在叩拜,恳请河神大发慈悲,重新流淌。 明夙看着就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凡人只怕是要死干净了。 玉衡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再次拒绝,他跟着明夙的日子已经数不清了,见到明夙从洒脱开朗到阴 郁肃杀,再到如今淡漠不兴波澜的样子,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分开貔貅和帝君。 明夙心里其实早有决定,只是因为贾赦搁置了,他一手扶起玉衡,“等我安置好这里,我们便回去吧。” 这话说出来艰难无比。 半个时辰之后,颜灵筠便被招进了宫,明夙已经写完了禅位诏书,亲手先递给了颜灵筠看,“我要走了,舅舅觉得明净可还妥当?” 明净生性温和,做个守成之主是可以的。 尤其是明净对着颜灵筠的感情吧,旁的不说,护着舅舅是可以的。 颜灵筠早就替他接手了许多事,这会子想来,两个人的关系就好像是庙里的菩萨和管事的方丈,虽不好听,倒也挺像的,现在菩萨准备撤了,他又能说什么呢,苦笑道,“没想到养你一场,还有这时候。” -- 第238页 “舅舅,我有苦衷。”明夙道,“这里百姓安居乐业,还有你和滚滚在,天下不会大乱,可有些地方,没有我不行。” 颜灵筠没有问那里是哪里,只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没有见过” “不是我不愿意说,是对舅舅不好。”明夙亦有不舍,“从前在林侯府里,虽对我好,却都是小心翼翼的,我也待他们疏远,直到回了舅舅身边,又重新遇到滚滚,方觉得自己活着。希望我和舅舅还有再相见的时候。” “你既然说起了,我不免要问一句,赦儿怎么办?” 手心手背都是肉,贾赦有多依赖明夙,大约全天下都知道,从前去粤广分开几年,是知道还能再在一起,现在怎么办? .... 颜灵筠不知道底细,话本还是看过的,什么牛郎织女、董永和七仙女,真的来个天人永隔,贾赦怕不是要连天都拆了。 “等我那里安顿好了,他也舍得这里了,变回接他回去。” “哦,等我和他爹死了呗。行吧,你自己看着办,但是这话,得你自己说。” “我知道。” 贾赦从天上回来,先是被江子瑜抓着上下观察了一通,险些被烦死,再就是找线索捉拿史老侯爷他兄弟,也不什么轻松事。 这日夜里他耐着性子翻账本,边翻边道,“多囤积一些羊毛,织造所不是找到怎么织羊毛的法子了么。” .... 织造所亦可称雁门织造,是贾赦特意为了和江南织造作对取的名字,粤广供的蚕丝少,可边关的羊毛却是不少的,一开始是蚕丝混着羊毛做贡品,现在已经可以单独织羊毛作大批量生产了。 做生意反季囤货,下头人还是知道的,不过江子瑜还是特意作了笔记,“羊毛的价格涨了三成。” “涨吧,本来也不贵。”贾赦翻了一页,“听说江南织造也打起了羊毛的主意?” “是,织金归根朔源也是从草原传过去的,他们说不得有别的法子弄羊毛。”江子瑜算得是贼精,“我叫人送了一些学徒跟着这批羊毛过去。” “很好。” 够无耻,他喜欢。 正说着,帘子被掀起来,贾敬亲自陪了个宛如谪仙的年轻人进来,江子瑜见了二话不说,磕了个头出去了。 贾赦还没意识到他哥哥来干嘛,支着下巴笑道,“想我啦,怎么这时候赶来?” 明夙快刀斩乱麻,直接开门见山道,“滚滚,我要回去了,已经发了明旨退位给明净。” 贾赦只当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我要和玉衡归家了。” 明夙手帕都准备好了,就在袖子里,预备着给这小哭包使的。 谁知道贾赦听完半晌没动,亦不抬头看他,明夙正要走近些,贾赦忽然动了,未看清动作,就已经把明夙摁倒在地上,金眸獠牙,露了貔貅相。 贾赦死死盯着明夙,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便是一团乱麻,只觉得心口疼。 明夙摸摸他的头,“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你要哭要闹要生气也由得你。” 只是怎么听起来更渣了。 “我恨不能一口咬死你,自己再去死。”贾赦獠牙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泛着金的血滴落在明夙身上,“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分开?” “最后一次,我发誓。”明夙仰头将他唇边的血迹舔干净, “你若是放得下舅舅舅妈,便跟我回去。” 贾赦肯定是放不下的,又有雁门关的商业刚刚起步,“这里的人们信奉我,我不能抛弃他们,你等我。” 这样一想,觉得自己也有错,倒把这口气缓过来了,换上了嬉皮笑脸占他哥便宜道,“嘴角咬破了,哥哥给我舔一舔?” 明夙想着分离在即,也由得他了,谁知道这狗子得寸进尺。 等玉衡接到他们帝君,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帝君看起来有些憔悴,走路也不太稳,只当他是伤心太过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心肝儿们儿童节快乐~ 得寸进尺的内容晋江就不让写了。 注:1.引用自《天象列星图》 第134章 江子瑜是个识趣的人,两位大老板要谈恋爱,他肯定是要避避开的,还非常体贴地替贾赦处理了一些他的工作。 他正捏着一块糕点看账本呢,就听到贾敬匆忙的脚步声,“江先生,赦儿和他呢?” 江子瑜便问,“出了什么事?” “陛下已经日前已经下旨退位于良亲王。”贾敬是半点风声也没听见,雷劈都没这么大震撼的,人还在他弟弟帐子里呢,怎么就退位了? 江子瑜手下一个用力,糕点里的豆沙馅儿都呲到脸上了,他也顾不得擦,“在世子营帐里,我随您过去。” 结果就是抱着被子傻坐着的贾赦,前任皇帝陛下是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贾敬比起皇帝还是更担心他弟,“你还好吧?” “我……还好吧。”贾赦眨眨眼,忽而笑了起来,“没事没事,我真没事,哥你别过来!” 要不是这会子哥哥觉得歉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他得逞。 简直是美滋滋。 虽然是要分开一段时日,但是某些事上简直是进了一大步啊。 贾敬也不是纯洁无瑕的小朋友,单看床铺那凌乱样子也知道些不该知道了,无语道,“你没事就行,让人给你收拾了,赶紧滚出来,我和江先生也就罢了,你必是要回京的。我父亲只怕很快要到雁门关,你速战速战,如果鞑靼和雁门关生变,我顶不住多久。”.... -- 第239页 “我回不回去,问题不大,我留在这里看顾雁门关。”贾赦终于掀了被子下来,随手套了件外袍,哪怕说着正事脸上的餍足也不曾褪去,险些闪瞎贾敬,“老师在京城里呢。” 明净虽然从前好欺负,经过这么些年,还是长了一些出息的。.... “到底你亲自回去一趟比较好,新帝登基,荣国府难道一个人不在?”贾敬又劝,他其实是想让贾赦回去和明净打打感情牌,摸一摸水深的。 少时明净爱慕颜尚书,对贾赦也是百般容忍,后来明夙登基,自然以贾赦为尊,可现在明净上位,贾赦必然是要让些的。 这其中种种人性就不必说了。 贾赦看他七情上脸,忧愁得跟老平头似的好像马上就要秃头,拍拍他的肩膀,“哥你放心啦,这地界,我还是镇得住的。” 他不欲回去给明净开光。 而且,难道还要他叩拜明净不成? 京城里的新皇帝明净倒也没有想过要受他的跪拜,他正处于一个懵逼的状态,身边是惊喜压都压不下去的姬妾,他尚且没有正妻,这些个姬妾纵然温顺惯了,也难免做个娘娘们。 虽说已经知道谁是新皇帝了,倒也没有这么快就进宫,得挑了吉日,由文武百官迎了去登基方才是比较体面的礼数。 颜灵筠让一干人等都侯在外头,宁国公凶神恶煞地看着,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你若是担不起,不如做个傀儡,把权柄让给我,你专心赏美人也就是了。”颜尚书这张嘴从不让人,张口就刻薄起新帝来,“也有个两三日了,还未反应过来?” 府里的姬妾影影绰绰都听说过颜美人的故事,这多年来才见一回真人,难免含酸拈醋,待得颜灵筠朝她们森然一笑,这才反应过来害怕,赶紧从明净身边起开。 “都滚出去。”颜灵筠淡淡道,斟了一杯茶与明净,“你若夙儿这个情,就该知道怎么做。” 诸皇子里,明净和他们关系最好,为人也温厚,哪怕是明夙也得认从前少年时候明净的照顾。 就是这么一个软了吧唧的人。 非常的好受贾赦和颜灵筠拿捏。 换做明凓兄弟,虽和颜灵筠血脉上亲近,只怕要是来上一场恶斗。 “当然了,我是不怕那些。”颜美人道,心想要是明净再不喝茶,他不如就直接泼他一脸,也许能清醒些。 明净这几日几乎不吃不喝,完全没办法思考,颜灵筠正要动手,见他面无表情地将热茶一饮而尽,然而长长地叹了口气,“时也命也,若是我,还能保全兄弟性命。” 他是最清楚明夙和贾赦不过的,一个看着脱俗,一个看着天真,下手是比谁都狠。 颜灵筠对此表示肯定,虽然他要宰了,肯定还是能宰的,但是得先把人骗上来再说。 明净另择了承明宫做寝殿,仍旧把乾元殿给明夙留着,正殿供奉了明夙的画像,从前服侍的譬如三七等,待遇照旧,负责日常洒扫上香。 这桩退位的秘事,任谁也想不到皇帝陛下是回老家上班了,见明净如此做,只当是神秘的皇帝真的踏上仙途了,反而引发了民间一系列的迷信活动,开始流行在家中供奉一张前任皇帝的小像。 又因为京城人民盛传亲眼见过麒麟降世,于是明夙边上又多有一只麒麟。 贾赦远在草原,也收到一两张小像,当场就给撕了半拉,麒麟那半扔在火盆里烧了,“去,让咱们的书局也卖,喊襄亲王去造造势。” 可怜襄亲王,这头忙着布置承明宫和乾元殿,那头还得帮着贾赦印刷“先帝”画像。 小厮个个培训过,得和客人说,那是貔貅,不是麒麟,咱们亲王亲口说的,陛下甚爱貔貅。 江子瑜把新送来的画像给贾赦过目了,见他满意,这才说起正事,“世子怎么突然要收购印厂书局?” 他们原先的书局多贩卖杂书,且是为了传递消息打幌子,正经生意没做多少。 “做得小心一些。”贾赦先吩咐了一句,反问江子瑜道,“江先生,天下的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就是了,除却武官,文臣总都是读书人,一套论语现在就要几两银子,穷书生,富举人,若是我们能做成平价的书,旁的不说,读书人总要念一声好的。而且你记得当时什么白莲红莲的事么?”贾赦道,“不单单要他们的心,我要他们的喉舌。” “我明白了。世子既有心,不如开办书院吧。”江子瑜道,“如今几大书院都是声名在外,我们哪怕一时间没有办法和他们比肩,可世子财大气粗,什么做不成。” 贾赦笑道,“我可没有钱,既这主意是江先生出的,那就江先生做个总则和预算给我。” 江子瑜头都快摇下来了,“各地都来要羊毛毡和羊毛织布,我是真没有空。” 他说着非常可惜,“您实在应该留下那位玉衡先生的。”.... “他的来历和哥哥差不多,你使唤多了怕是要折寿。”贾赦说的是玩笑话,不想江子瑜疯狂点头,非常的赞同。 生怕这得力的心腹再摇出颈椎病来,贾赦无情地把他赶了出去,然后写了信给颜灵筠要人。 颜灵筠这等奸臣,朝堂上希望一手遮天,对于外部的侧面的倒也没有手头抓得很紧,但是他也没有多的心腹啊,这是算了又算,把林小海给想起来了。 -- 第240页 林侯卧病多日,将养下来倒也算是无甚大碍了,许是抚养明夙的功德吧。 颜灵筠干脆地上折子替林小海请求了袭爵,然后跟贾赦说,这小孩儿归你了。 贾赦:??? 新封的寿昌侯世子站在贾赦前头,腿还在打颤,实在是受不了这长时间的骑马。 可可爱爱,林家小海。 贾赦感觉自己轻轻一巴掌就能把他糊趴下。 谁知道这小可爱一张口就是“心机满满”的主意,“除了咱们自己开办书院学堂,咱们还可以资助其他书院啊。比如杭州的青崖书院,我幼时在那里开蒙,学子有富有穷,虽然书院对穷人减免束脩,但到底还要吃饭买书,笔墨纸砚样样要花钱。咱们要是能帮一帮,您说他心里必定是极为感谢的。” 想了想又道,“白眼狼不算。” 人家书院减免束脩也是为了不要错过良才,他一开口就打着挖人家墙角的主意,难免叫贾赦刮目相看,“可以啊林小海,非常好,继续保持。” 还真当他是小白兔,一戳就哭那种呢。 林小海道,“升米恩,斗米仇,咱们算一算一个人念书每年需要多少银子,就在这个份上,给个七八成。然后还得书院作保,确定是真的家贫,不是骗人的。不过可能会有些人企图蒙混过关,这都得再细说。另外,世子这儿缺人,今时不同往日,总不好一直抽调朝廷官员,就能从这些人里选愿意放弃科举,提早出来做事的。有的人精通经济商贾,虽然文采一般,但对咱们来说,可比来个李白都要强。” 他一口一个咱们,听着就诚恳的很,贾赦心说这还是傻白甜,也不怕被自己骗,按着江子瑜平时的处事流程吩咐他道,“你都细细想一遍,然后出个总则给我,有不会写的,去请教江先生。” “多谢世子。”林小海一笑还俩酒窝,把见惯了贾家猛兽兄弟的江子瑜给萌得不行,恨不能一夜之间传授多年心得。 这头快理顺了,贾赦还另有一桩烦心事,叶清露当时被明夙塞到户部去了,这一时半会出不来,要是强行把人调回来,于叶清露的前途也有碍。 啧,换了个皇帝总是烦得很。 第135章 明净上台得是无波无澜,他自己心里还给脑补了几个被欺负小画面,结果是啥也没有。 人家大臣都是受过忠君爱国教育才上台的。 最主要也是习惯了。 甭管“先帝”再运筹帷幄心机深重,他也就只和内阁重臣碰头,下头的只有大朝会才见一见陛下,皇帝坐在上面颜值就先顶天了,跟个神仙似的。 哪怕是想着新老板来了,搏一搏从龙之功,众位小伙伴是怼得过颜尚书还是打得过宁国公。 都没戏。 老老实实听上头的吧。 偶尔几位老头儿在一起喝茶,都要叹一声世风日下,建国才多少年呢,已经有半拉门阀士族的味道了。 这是都把明净当傀儡了。 明净自个儿也不太在意,该上朝上朝,该批折子折子,能吃能喝能睡,全然当成一份职业来做。 叫颜灵筠说,这也是一种气度和福气啊。 见了贾赦上折子要叶清露去雁门关帮忙,肯定是要批的,只是批之前得和颜灵筠商量呢,“到底是老承恩公的子嗣,我们知根知底是晓得跟着世子日子好过,可叫外头看着,只当他前途不好。” 叶清露父子是老牌子的自己人了,如今叶清露他爹还做着海外贸易,给贾代善那儿赚的钱是成山成海的,人家儿子倒真的不好怠慢。 “你直接驳回去就是了,在户部还能有什么委屈受,难不成跟着我日子不好过?”颜灵筠无语,“不是给了他林小海么,不知足的玩意儿。” 可见阻碍贾赦的从来不是皇帝,而是后妈。 等折子发回贾赦手里,他人早就跑没影了,人去哪儿了呢?他去杭州忽悠读书人去了。 他小时候住在江南,倒是没去过杭州,毕竟他哥哥瞎着,也瞧不见什么,这会子去只觉春和景明,无处不美,就拖着林小海瞎扯道,“难怪人家说要死在江南。” 明明说的是玩在杭州,死在柳州。 林小海不好直接说他没文化,只支支吾吾地点点头,随着他上了画舫,“世子笃定山长会来吗?” “你这话问的。”贾赦接过美娇娘奉上的香茗,悠然地坐了主位,“我是谁,这天下难道还有我请不来的人?” 林小海:……您这样自大,不好的吧 “算起来有好多年没尝过杭州的点心了,那时候我父亲到杭州巡视,回来就会带些点心,我记得有家吴记的绿茶糕最好吃。”贾赦感慨道,“哥哥和老师最喜欢那个味道,可惜后来老师傅过世了,后人做不出那个味道了。” 船上的婢女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扬州瘦马,水葱似的一把,最是知情识趣,方才奉茶那位姑娘就笑着端了一碟子莲花状的浅绿糕点过来,“说来是巧,婢子幼年和吴记大师傅学过这绿茶糕,您尝一尝可还能入口。” “你才多大,那时候人都没有桌子高吧?” “婢子这样的人,什么都学的,只是教婢子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要不是今日世子想念这点心,还不敢提及。” 颜良娣从前那些人当时还有挺多可用,只是家里都不愿意赚这等香艳银子,不知道背地里得糟践多少姑娘家,因此都好生安排了出路,不再营业了。.... -- 第241页 扬州瘦马的风气历来没有断过,吴记不过是个市井小铺子,富贵人家点心多往精致奢靡了做,谁会想到多年前就能有人送了小姑娘去学吴记的味道。 “要是味道真的一样,你往后就跟在我身边儿伺候吧。你叫什么名字?”贾赦意有所指,他不信这姑娘只是为了谄媚才提起来的。 “婢子贱名,玉珍。”玉珍笼在袖中的手指有些发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搏对了。 不曾想贾赦咬了一口绿茶糕,慢慢咽下,没有再说旁的,只是让侍卫将她带下去先安置了。 林小海悄摸儿地蹭在他边上,小声道,“味道真的像吗?” “不像。”贾赦摇头,“是吴记的味道,却是从前的味道。吴记用的是最普通的炒青,虽有茶香,却略带苦味,从前老师最喜蘸蜜吃。” 可见这人并不了解他们家里的事,只是从外边儿打探到的。 “那世子还收下她?难不成还要收房?我瞧着也不是很美啊,哪里有明夙哥哥好看。”林小海是跟着明夙长大的,这方面盯得贾赦很紧。 贾赦无语地推开这个傻白甜,“闭嘴吧你。” 用了半杯茶,白鹿书院的山长带 着两位有名望的先生到了,他见山长对着画舫和美人儿并无什么仇视啊不满,笑意就又浓了几分,起身相迎,“王山长到了,上座请。” .... “世子客气了。”王山长一指身后,“不复世子所托,带了他们来赴宴。” 左边的也姓王,王山长的堂弟,江南一带孩童启蒙的书籍大多出自他手,兄弟二人长得很相似,右边的姓孙,相传祖上是东吴,先帝时候榜眼,仕途不得志(被老保龄侯挤兑的),回乡教书了。 王家兄弟笑意盈盈,很是风趣的样子,孙先生则是满脸的纠结,并不是个善于掩饰自己的。 “孙先生莫不是想着我跟着保龄侯念过书,对我心有芥蒂?”贾赦给他倒了杯茶,“人都作古了,想开点,争取活得比他久,学生比他多。” “噗。”小王先生侧头险些喷了茶,“世子这样劝人,还真是别致。” “我说话一惯直来直去。”贾赦示意林小海可以上场了,“给先生们讲一讲咱们的打算。” 这三位林小海都认得,便少了许多紧张,嘚吧嘚吧地把奖学金啥的给说了。 少年人声音清脆,又是唇红齿白不讨人厌的时候,光印象分就拉了许多,末了,林小海叹道,“先生们都清楚书院的情况,也都不是迂腐之人,我记得幼年有位同窗家境贫寒,本还能苦苦支撑,结果母亲重病,他最后还是退学了,如今不知飘零在何方。世子是什么人,我敢打一句包票,但凡有难处,世子必然会相帮。而且这事,也只有世子做的。” 林侯难道资助不起白鹿书院吗? 不敢啊。 谁想在孔圣人门下刷这个声望,都要做好为声望所累,被朝廷忌惮的名号。 可贾赦却是不怕的。 从前还有“王谢”的诨名,如今朝中贾颜两家独大,已是定局,颜尚书都开始清理老保龄侯留下的门徒了。 二王还未开口,孙先生已经起身给贾赦行礼,“那就多谢世子了。世子说的是,要活得比他久,学生比他多,还得靠山比他大,这世上舍世子又其谁呢?” 到底是读书人,还给贾赦戴了个高帽子。 王山长就笑着要去扯他,“哪有这样越俎代庖的,我这山长可还没说话呢。” 众人都笑得不行。 贾赦见相谈甚欢,又托付王山长一事,“今日是小海与山长熟识,才有此约,江南一带的书院,我并不熟悉,若有也愿意的,还劳王山长帮着引荐一二。” “到时候一定来问世子讨银子,谁还会嫌弃银子少呢。”王山长说着四处打量一番,“如今世子也试探过了,不如换个地方说话,到白鹿书院喝杯茶吧。” “你这个人啊,方才你弟弟还笑我,我俩差不多。”贾赦已经是哥俩好的架势了,“都说白鹿书院有灵气,我也去沾沾。” 白鹿书院临近灵隐寺,王山长索性先领了贾赦往灵隐寺去,“恰好也可一看寺外的飞来峰造像。” 贾赦便道,“只看石刻就是,我无甚所求的。” 倒是林小海想去,“我想去给我爹求一求平安。” 贾赦摸摸他的头,“等杭州事儿结束了,我跟你回苏州探望林侯。” 求什么平安,不如求一求我多摸摸你爹。 貔貅摸摸头,万事不用愁。 “孙先生陪寿昌侯世子去吧,你们师徒也好叙个旧,我们兄弟在寺外陪一陪世子。”王山长从善如流,“世子这边请。” 贾赦走马观花,随便参观了一下佛像,手十分欠地摸人家佛像上的麒麟,“挺可爱的。” 饶是王家兄弟也只能说一声这夸奖别致。 自来都是拿来当是佛祖菩萨座下的神兽,这位可好,摸得跟摸狗似的。 贾赦要是知道,得鄙视他们,他自己都被摸得跟狗子一样,摸一摸麒麟怎么了。 “灵隐寺胜时有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咱们书院有的屋子还是当年留下的。”王山长又引着贾赦往后山走,“草木葱郁,幽静……” 他说到一半,看贾赦脸色不对,便住了口,“世子可是身子不适?” -- 第242页 贾赦神情古怪,问他道,“此处可有一块三生石?” “……正是。”.... “去瞧一瞧。”他也不问在何处,就往前走,像是认识路一半,左转右转,最后拐入一片茂密的竹林。 要不是在这灵隐寺边上,王家兄弟都以为他中邪了。 两个书生走在后头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正要开口打扰一下暴走的荣国公世子,就听得世子说了一句,“到了。” 山璧下竖着一人高的奇石,光滑如镜面,上书“三生石”,更奇怪的是那三生石顶上竟生着一株极其秀美的小草,枝叶如兰,头顶朱红小果,鲜艳欲滴。 贾赦站在三生石前,满耳朵都灌着绛珠草的“来啦来啦伯父你来啦!”“我指路水平不错吧,左左右右左右左!” 作者有话要说:发早了,祝我明天生日快乐嘤嘤嘤。 快了快了,很快就功成身退去结婚了。 我去灵隐寺的时候,居然不知道有三生石,刚刚查资料说它求姻缘很灵验。 我去过好几次,最近一次一直从下天竺走到上天竺,估计是擦肩而过了,也没可见我果然是个单身狗。 查了那么多次攻略,灵隐寺逛了这么多次,都不知道。 等疫情过了再去一次。 不过我真的是……但凡吧,江南一带据说求姻缘很灵验的庙,我都去过了,然鹅…… 编辑:完结前不回你消息了。 一百年之后 编辑:墨圆圆,你打算今年不跟我说话了吗? 评论有读者问主角什么时候功成身退。 我:退到哪里去? 我:啊!!!我的评论吗?? 编辑:打死你.GIF 第136章 有外人在,贾赦不好搭理绛珠草,左右看看,搬了块石头垫脚,伸手将它直接掐了下来,然后用财气团团笼住给塞袖子里了。 .... 绛珠草晕头转向的,迷茫地闭上了嘴。 “原来世子也喜欢这些个花木草植,这一株看着似是不曾见过的兰花。”王山长看他下来,这才开口。 “可能吧,就是瞧着好玩儿。”贾赦随口道,“倒是累得二位跟着我走了这么多路,咱们边上歇一歇?” 小王先生一指边上的小道,“我记着这附近就有凉亭。” 累死个人,差点腿走断。 贾赦示意他带路,“那便好,咱们喝口茶再转回去。” 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茶?二王正要说招呼不周,想着转道去泉水附近,就见凉亭处已有两个眉眼普通的年轻人候着了,桌上摆着茶水点心。 那壶似是琉璃的,剔透如冰,里头一汪浅绿的茶水,瞧着就让人觉得沁凉。 “不是什么好茶,就是寻常薄荷,消暑解乏正好。”贾赦给二人都倒了茶,又问边上的侍卫,“林小海烧完香了吗?” 山间凉风习习,他倒是不热,薄荷茶是两位王先生准备的,这走得是满头大汗。 “回禀世子,寿昌侯世子已经烧完了,正在和主持说长明灯的事,约莫还要一刻。对了,他身上银子不够,跟属下支了三百两。” “傻了吧唧的,你记得让他还就是。”贾赦看二王缓过来了,便道,“刚才忘了,先生选人的时候,人数不是问题,有些个特殊情况,报给我也行,不用为难。但只说一个,别出什么抢夺名额或是冒名顶替的事,我不差这些个银子。” 王山长起身长揖到底,“世子放心。” 待得林小海磨磨蹭蹭给他爹求完平安,贾赦这才领着人预备转回山门,忽然边上草丛里窜出一个小东西。 贾赦抬手示意侍卫不必出来,自己顺手就把这小孩儿给捞起来了。 小王先生简直要拜服了,“世子这样的身手,我只在书里头见过,实在是惊为天人。” 还有那神出鬼没还带茶点的暗卫。 实在是见过世面了。 王山长踩了弟弟好几脚,示意他矜持一些。 “打小练过来的,王先生要是喜欢,有空让他们几个耍给你看。”贾赦把小孩儿跟猫似地拎到面前,“喂,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小孩儿眉间点一红痣,奶声奶气却有十分认真,“我没有地方去,你带着绛珠,也带着我呗。” “啧,是你啊。”贾赦闻出来他身上味道不一般,“你怎么就这么丁点儿大?” 三生石很不开心,“我要是大起来,你带我岂不是不方便?” 行吧,还是傻了吧唧的。 贾赦把人提溜了半天路,见着林小海就把小孩儿和绛珠草都塞过去了,“你留着玩。” ....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池,三生石和绛珠草都跑下来投奔他了。 林小海心善呐,只当是他捡来的小孩儿,三生石好生安置了,绛珠草也找了花盆精心栽下,谁知道贾赦就真的不管了。 贾赦心说你们家养下凡的神仙是有传统的,也不必多操心什么了。 他两个月里走遍了江南各大书院,把几位负责人连拉拢带恐吓的都给拉帮入伙了,然后就径直甩手给林侯父子,自己回京城了。 他哥哥不是皇帝了,乾元殿是住不得了,明净求他住他都不住,头一天回京城便将乾元殿里东西全部打包回荣国府了。 皇帝的私库之前因为财气被他全部收走已经烧过一回,剩下的金银还能重新融了打造,好些个宝石古董可是回不来了。 -- 第243页 而且里头不单单是明夙自己的私房,历代皇帝死了花不完的可都在里头了,也就是压下去没外传消息,不然非得闹起来不可。 忒惨了。 贾赦瞧着还是一派温和样子的明净,心里挺愧疚的,“等我回去让人给你送银票过来,当皇帝的哪能没私房。” 明净揉揉他的脑袋,“总还记着你小时候的样子,眨眼的功夫倒要叫你补贴我了。” “毕竟我特别有钱。”贾赦被人头上动土,难得没有亮獠牙。 算了,由得他摸一摸吧,蹭点财气好过日子。 摸摸滚滚头,财运滚滚来。 颜灵筠在一 边酸得牙都要倒了,那奏折敲敲桌子道,“你怎么不补贴我一点?小白眼狼。” “您得问我爹要。”贾赦道,又拿手肘疯狂暗示明净,“你得把我爹换回来吧?这不能总叫我爹妈相隔千里跟个牛郎织女似的。” 三七原本在外头候着,他是要跟贾赦出宫的,就听得里头颜尚书一声咆哮,“滚过来!倒叫你看看什么叫后妈!” 哎呦喂,陛下才不在几天呢,世子可受了老大委屈了。 贾赦才不过去了,一拍屁股就跑,还嫌弃三七,“麻利些呢,瞧你胖的,回去减肥啊。” 三七听得“回去”两个字眼泪都下来了,本以为自己个儿得孤苦伶仃了,没想到还有世子依靠,抹着眼泪一溜小跑,“您说的是,回去就不吃肉了。” 贾赦差点翻白眼,这家伙可没少攒银子,就是出宫替明夙看看祭祀也过不了苦日子。 荣国公世子再悄无声息地搬出了皇宫,外头也是受了惊动的,众人都等着看呢,谁知道双方没有半点不愉快,隔日里荣国公世子还一车车里的往里从东西,说是恭贺新帝登基。 行吧,你俩的银子,你俩的江山,你们自己玩呗。 明夙生辰在秋日里,时日离得不远了,原先紫微帝星哪日诞生贾赦不太清楚,权当就是如今这日了,也算是个念想,花重金请了几位老工匠,预备在京城建起了七座紫薇桥。 京城不比江南,水道比较少,算上几座皇家园子,满打满算,凑满了七座桥,按着北斗七星刻了名。 张道人帮着看图样,就道,“陛下从前最喜欢貔貅,也不必用什么石狮了,世子要是放心,我有一人可荐,有位胡老明公①,人称山子野。” “既是山子野,建桥也擅长?” “也擅长,其实最擅水利,久试不第反倒因为堆沙垒石显了名声。” “不必先来见我,你只让他出了图样来看,做得好了,叫他去工部吧。” 张道人连连称是,偷觑贾赦脸色,小声道,“世子可是为了陛下积福?” 老百姓觉得桥梁渡人往来是有功德的,因此富贵人家也喜欢铺桥修路,算是积德的一种。 “大约吧。”贾赦笑笑,“就是想着找些事做,哥哥不在身边,难免不习惯,你若说是积福,也是不错的。他没有亏待过这里的百姓,让百姓们记得他的好吧。” 说不得对他在那头也有好处。 山子野一出手,果然是不凡,七座石桥各有不同,或是两端都貔貅看守,或是柱头上趴着一溜活灵活现的小貔貅,桥身在牡丹莲花等四季图案上,又隐刻了北斗七星,按着桥名,只凸显桥名那一颗。 又不知哪里寻来的石材,乍一看还不过是普通灰石,阳光下却隐约透着紫色。 “老夫思量着,这字还是要世子亲自题的好。”山子野道,“寻常人压不住。” “我稍后让人送过去给你。”贾赦点头,“这差事办的很好,你想去工部吗?” “若是世子成全,我想去粤广。这些年江南也去过几回,倒是粤广没有见识过。”山子野早息了入仕的心,“想去看看再那边儿的房子,还有舶来的东西。” 这倒是正提在贾赦心坎上了,“我过些时日也要去岭南,你跟我同行吧。” 他得去两广继续搞一下奖学金计划。 粤、闽也是有鸿儒,有博学大家的。 山子野撸着胡须就笑,“世子放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到了那里,咱们这紫薇桥自然也是有新样式的,明年这时候,保准您满意。” .... 果不其然,在岭南造的紫薇桥确实又和京城的别有不同,简练明快,悉数刻的是貔貅踏星图。 再有林小海跟着凑热闹,拖着他爹在姑苏捐了一套紫薇桥。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传开的,说是不顺的时候,去走一走紫薇桥,会有貔貅和紫微星保佑,尤其是贫寒人家,若是遇到难处便会去桥上祈福祝祷。 灵验与否,倒是无从查证,却叫天.朝盛行起了此风,江南不必说了,连着孔风南也在曲阜建了七座紫薇桥。 他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单纯想着和贾赦做同样的事,贾赦走到一处便喜捐桥,这会子功勋有爵人家,没有不知道的。 “这还真是灵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儒雅的老者带着随从自苏州的天枢桥上踩过,见着许愿的小孩儿还和蔼地笑了笑,待得走过了却面不改色地和身边人道,“一群蠢货。” “您老人家自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也不怪他们,从明夙起,就盛行起了这样的风俗。哪朝皇帝当到最后当得变神仙的,着实是可笑。”随从小心扶着他,“不过资助几个穷书生,能成什么气候。” -- 第244页 “难道你就成气候了?沁娘虽折了左贤王,也没看有其他建树,更不要说珍娘了,直接就送到颜府做点心去了。”老者正要再骂,不知怎么的,忽然脚下一软,径直摔倒在地。 天枢桥装饰极少,不过桥头爬一只小臂长的貔貅。 无人见到,貔貅的双眼金光一闪。 远在粤广的贾赦从午睡中清醒过来,一撩床帐,“我要出去一趟,你们谁都不要跟着。” 有暗卫在就是这点不方便,变貔貅得出了府寻个僻静点儿才行。 他伸了个懒腰,化作一只巨大的神兽,直奔苏州而去。 妈了个巴子,让你再搞事,头都给你掰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你们很快不用受我折磨了! 注1:山子野老先生就是原著里设计大观园的,相关都是我编的,请不要当真。 七月半我会给我曹叔供好吃的自行认错的,谢谢。 第137章 心里憋着火,贾赦跑得比往常都要快,天色刚暗便抵达了姑苏城,貔貅的鼻子要比狗灵多了,他自天枢桥寻味而去,不多时便在城南的某处富商园林寻得了这个老家伙。 连着敲门都不用,直接翻墙进去,一脚踹开门,朝着正在品茶的老头子森然一笑,饶是没有獠牙也骇人的很。 “史老好兴致,我当你这会子在草原好生的做着可汗外公呢。不知怎么称呼?”贾赦在他对面落座,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哦,史老侯爷便是被他这样看死的。 “荣国公世子在鞑靼建树颇多,我不敢露脸。”老头子还挺镇定,嘴上还占贾赦便宜,“你是老保龄侯的曾外孙,称呼我一声老祖宗也无妨。” “怕你折寿。我记着老侯爷的名讳是尹,你该不会叫史佚吧?”贾赦接过他倒的茶水,也不喝,怕有毒。 他瞎猜的,记得从前史老侯爷讲过,他们这一脉族谱上写的老祖宗是太史尹佚,人称史佚,后代子孙便以史为姓。 史家祠堂上挂着呢,“太守世泽,名臣□□” 前一句说尹佚,后一句说的是史老侯爷。 人还活着,已经和老祖宗一道写在祠堂里了,而面前这位只能坐在这里装逼,贾赦也着实替他说一句惨。 貔貅这个运势,猜什么,什么不中呢。 老头子虽然化名做过官,但确实叫史佚,他只当是贾赦收到过情报,“颜郁离出手,果然知道有没有。” “史老这么多年没做旁的事,就光顾着弄些烟花生意?” “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不变的道理。” “说说,不然明儿就宰了鞑靼可汗,换一个更乖的。” “不说。” 贾赦一摊手,“你在江南的每一个点,暗埋的每一个人,三天之内就会被挖出来,你以为自己是隐士高人,其实连个心腹都没有。史老觉得资助几个穷书生不能成气候,那买卖些女子怎么说呢?” 史佚索性闭上眼了,“要打要杀都随你。” “你长得和老侯爷不大像。”贾赦突然有些碎嘴子的兴致,他本就是个烦起来要被爹娘抽的崽,此时一撩袖子,便道,“旧日的事,我不知道猜的准不准,你和老侯爷是兄弟,结果处处被他压一头,按你的性子,定然是不服气看他叱咤风云高官爵禄的,结果被他反手按下来,还赔出去个女儿。从颜良娣逃到江南,再到老师当年初到金陵,挑起事端桩桩件件都有你的手笔。”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本就不喜欢朝堂,是安心在他门下做谋士的,女儿也是我自愿嫁的,谁知道那孩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这才结下了仇。他是什么样的人,当时鞑靼又被宁荣二府打怕了,要是他出手,怎么会让我女儿早早遇害过世。” 贾赦默默地看着边上花盆里多出来的小草,翻了个白眼。 绛珠草高兴地晃着头顶的小红果,“伯父伯父,我厉害吗?我最近新学会的,只要这样晃,就能让人说真话。就是这样这样!”.... “吵死了。” 贾赦一不当心受她影响,在心里也说了句真话。 “嘎?”绛珠草不可置信。 贾赦头很疼,怎么传音过去了,只得又安慰她,“没有说你。” “哦哦哦,我就说嘛,伯父和我是什么样的关系,铁一样的关系啊……”绛珠草又开始晃,“努力努力再努力!” 史佚毫无察觉,他胆子其实不大,做的事也隐秘,皆是推波助澜的,如果不是在左贤王的事上过分了,颜灵筠最早是不预备动他的。 贾赦看他慢慢皱起眉头,放缓了语速,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抬手把绛珠草弹得左摇右晃,“可以了。” “嘎!嘎嘎!”绛珠草笑得超开心,“伯父伯父,我是不是特别有用?” 贾赦严重怀疑林小海把这倒霉孩子给种在鸭子窝边上了,这什么声儿啊,他在三生石里头也见过下凡后的绛珠草,人家林姑娘柔柔弱弱一个小姑娘,怎么回来之后就这样了。 他回忆了一下林小海加上莬莬出来的美人面,再配上这嘎嘎嘎。 画面太美,不敢看。 “特别有用,你自己回去,还是我送你回去?” “嘎嘎,林小海就在外头,马上就进来了,五四三二一!”绛珠草跟人举手似地,举起两根叶片欢呼。 贾赦捂住脸,觉得自己肯定是受报应了。 -- 第245页 一定是他太熊孩子了,以至于上苍要派这么个熊孩子还折腾他。 于是林小海一进门,就意外地见到了沉痛不已的老板,还有和他房间里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兰草。 “呀,这棵和我那棵好像啊,带回去作伴。” 贾赦长长叹了口气,不知道糟践出去多少财气,“正经事呢?这么大个人没瞧见?眼力挺好啊林小海。” 林小海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世子怎么在这里,世子说的是,我先把这位请回去。” “不用了,连夜安排船送去京城给老师。”贾赦也不跟他计较自己这么大貔貅也瞧见的事了,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活吧。” 林小海一开始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沉重,直到他累死累活几年后,才明白“好好干活”是多惨。 他不但要忙书院的事,还要收拾那些个史家二老头留下的秦楼楚馆,有时候带着胭脂水粉味道回去,还要被身体逐渐健康起来的林侯一通收拾。 不要问,问就是后悔。 自此贾赦的事业板块就不负责任地分配完了,江子瑜负责雁门关直到山西,边贸、粮草都压在他身上,林小海就在老家负责江南,京城有张道人和叶清露盯着,粤广的远洋生意则有叶三爷呢,又有贾代善和颜灵筠多年经营,稳当得很。 随着边关织造的第一桶赚回来,雁门关城逐渐修缮,灾民也都安定下来,大小吼和角端这才逃脱了运输苦力的命运。 “这种事只是应急,天下的生意都这样做,岂不是毁了。”贾赦和颜灵筠讲生意经,他时常趁晚上偷溜回家看他爹妈,方便得很,“生意吧,应该是和水利一样,循环往复。” “我还当你这气魄是要让银子都百川东到你兜里呢。”颜灵筠指了舆图上一处,“江子瑜被你要去了,苗疆这儿的生意一直荒废着,草药购置不方便,给你三个月,你找个人……” 贾赦两眼放光,“我去吧!” “你前儿才说要去福州,闽地的书院不管了?” “让明净去呗,我没这么多银子。”贾赦又是两爪一摊哭穷,“现在很多事,我已经让林小海直接和明净说了,明净这点还是可以的。” 一开始赞助书院,是打着培养自己人的主意,谁知道明净却是实打实想做些实事,接了一段时间之后,反而比贾赦只砸银子好,书院们也更乐意。 “也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但凡有个入了眼的,就是平步青云,可比荣国府的走狗这种名头好听多了。” “切,我缺走狗吗?求着我要,我都不要。”贾赦认为自己的心态逐渐养老,“等苗疆……” 颜灵筠打断他,“等苗疆之后,你是不是该去找明夙了?这哪有老赖在娘家的。” “嘎?”贾赦不可置信,他最近让绛珠草烦得有点被传染,“你不想要我了呀?” “嫌弃太烦了,我和你爹抓紧再生一个。”颜灵筠笑笑,“天下无不散筵席,你要有良心,以后多想着我点好就是了。诶,我就是一说,别哭了,再哭我可动手了!” “呜哇哇哇!”贾赦想着他爹妈是会死的,反倒越哭越伤心,几乎要晕厥了。 颜灵筠揉揉耳朵,给了贾代善个眼神,示意他来。 要不说有后爹就有后妈了呢。 贾代善毫不留情地就把他儿子扔出去了。 如是这样“平静”的过了五年,颜灵筠又瞧上了林侯的养子也就是三生石小朋友,林侯给取了名作林泊,小名就叫小石头,大老远从江南偷回来当了关门弟子。 而他的小伙伴绛珠草,哪怕再贾赦的威逼利诱下宁死也不肯投胎,非要跟在她伯父身边修炼。 “嘎!我知道伯父要走的,走的时候带上我呗!就是一颗柔弱的小小草,随便藏在伯父额毛毛里就可以了!” 林小海新婚妻子并非是贾敏,而是王山长的幺女,两人一直在工作中有所接触,也算是办公室恋情了。 就是往后女儿的样貌和贾赦见过的那位柔柔弱弱林姑娘不太会相像了。 正牌贾敏贾莬莬小朋友,则是了不得了,她进宫给明净当了皇后。 贾赦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冲回京城把明净狠狠殴打了一顿,“你怕是跟天借胆,敢拿我妹妹替身。” 莬莬长得肖似颜灵筠,越长大越像。 “……不是,你误会了。”明净脸上被贾赦用玉玺砸了老大一块红的,还能瞧得出龙纹,“我没有冒犯莬莬的意思,就是郁离拜托我了,左右我也没有娶正 妻的想法。莬莬胆子小,与其在外头被人指指点点为什么不嫁人,倒不如安安生生在宫里过日子。”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莬莬的事我也知道一点点。” 那一点点就包括了贾莬莬是个兔子精。 太久没有揪兔子耳朵,贾赦都给忘了莬莬是只黑兔,他略缓和了脸色,“既然是老师说决定的,我也没话说。” 他本来是预备把兔子精送到灵河畔修炼的。 现在看颜灵筠的安排也行,省得小兔子一个人呆在河畔害怕,再被人欺负了去。 待得贾莬莬真的进了宫,谁人不叹一句贾家权势滔天呢。 颜灵筠道,“适时地让莬莬病逝,便可抑制住这个传闻。” 顺便给这个不靠谱的婚事蒙上一层阴谋论的阴影。 -- 第246页 转眼又是五年,颜灵筠忽然发现他这个小徒弟,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当即让人召贾赦回来,然后把贾赦打了一顿。 “小石头不是人,老师打我.干嘛?” “打的就是你,还不是你招来的!” 后来贾敬很够意思地把长子过继给贾赦继承荣国府了,如果不是看着库房笑得那样开心,贾赦会更记他的情。 明净的妃子们给他生了几个儿子,他让颜灵筠挑一个培养,结果被颜灵筠拒绝了。 颜美人实在是养孩子养怕了,生怕再养出个不是人的来。 .... 有时候他怀疑不是人的其实是自己。 未曾想一语成箴,待得百年之后,贾滚滚嚎得那叫一个伤心,眼泪还没干呢,就发现……他爹他后妈,居然都不是人。 贾赦:嘎? 绛珠草:嘎嘎嘎嘎嘎? **** 从七天前开始,天空就变作了阴沉的黑色,云间夹杂着血红的罡风和闪电。 不止是贯穿九州的晋江停止了奔流,连四海也不再有波澜。 天地间唯有死一般的寂静。 世人都以为又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明夙负手立于天河尽头,不知道天道又要作什么妖。 非常的烦躁。 他自回来之后,没有貔貅在身边,不但刻薄小气更胜从前,连着脾气都暴躁了一两百成,手底下星官见着他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骂到哭。 “你又要……”明夙正想和天道念叨一下,忽见满天星斗忽然散开,一只巨大的神兽踏光而来,龙头、麟蹄、马身,鳞甲的颜色亦金亦玉。 身后的天枢喜极而泣,“是貔貅!” 老板娘回来了,终于解脱了卧槽。 .... 作为忽悠老板回来的罪魁祸首,他是被紫微帝星嫌弃最深重的那个,几乎要泡在黄连水里过日子。 贾赦见着明夙极为高兴,直奔他而来,谁料爪子才刚按到明夙身上,突然就缩水成了幼崽形状,啪嗒一下掉落在地,还打了个滚。 贾赦:……过分了 虽然他拿全身修为财气换了爹妈一起来,倒也不至于这个时候让他出丑吧! 明夙弯腰把贾赦从地上捞起来,摸摸他胖乎乎的小角,“回来就好。” 贾赦只当自己是个小狗子,一仰头就拼命往明夙脸上舔。 “嘎嘎!安全抵达!是伯母吗!是伯母吗!”一株小草从他背上冒起来,“哇,伯母你怎么这么眼熟呀!”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此完结了,感谢各位心肝儿看到这里,感谢你们受我的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