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古玩铺子后》 第1页 《继承古玩铺子后》作者:清山乔木【完结+番外】 文案 刚毕业的许成荫放弃工作,继承了爷爷的古玩铺子。 开店的第一天,他就收到了精怪局发来的一纸传唤——我们怀疑您与一起精怪杀人案有关,请于三日内前来精怪局配合调查。 之前的许成荫:现在骗子都开始忽悠马克思主义坚定的信仰者了?怎么不说秦始皇复活需要我打钱给他开启始皇陵呢? 后来的许成荫:卧槽是真的! 从此,他的世界就不科学了,各类妖鬼精怪接踵而来。 …… 殷乾:“你这里妖气太重,麻烦跟我走一趟,我家你家或者酒店都可以。” 许成荫:“不要脸。” 殷乾:“辱骂警察,行拘。” 许成荫:“再过来我就动手了。” 殷乾:“袭警,罪加一等!” 许成荫:“……” 古玩铺子小老板白切黑受 X 精怪局局长放荡不羁霸总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奇幻魔幻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成荫,殷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世界不科学了 立意:兢兢业业争做积极向上好领导和好员工 ================== 第1章 精怪局 (一) “从头部CT和核磁共振的结果上来看,你的身体是正常的。”医生放下手里的报告,对面前年轻人道,“在清醒的时候出现幻觉和幻听,大概是精神疾病……最近是否压力过大,心情不佳,睡眠也不好?” “确实是。” 年轻人长相俊秀,是时下小姑娘喜欢的那一款,此时却面带苦涩,叹了口气,解释道:“前些天爷爷去世了,幻觉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有的。” 医生了然,放缓了语气,温和地安慰:“看开些,平日多运动运动,我建议呢你可以去咨询心理医生,心理疾病也是疾病,要重视,如果到时候严重到出现一些过激行为那可就要住院了。” “好的。”对方礼貌道谢,“谢谢医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医生给出自己的建议,又给他开了些药,叮嘱他按时服用。 许成荫接过自己的病例出了诊室,看了一眼走廊上几个飘在空中穿着病服的人,脚步一顿,接着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目不斜视走过,淡定地拿出手机开始查找云城有什么靠谱的心理医生。 自从爷爷去世后,他就开始出现幻觉和幻听,时不时就会看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更有甚者还会跟他打招呼的。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许成荫又天生胆子大,以至于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 有个大爷自从他出了诊室后便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此时“哎呀”了好几声:“小伙子真俊,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感觉和我孙女真般配嘞,现在的孩子就是倔,都多大了还死活不找对象,再拖下去就难找咯。” 许成荫回头想搭这位大爷的话,余光瞥到对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吹上边的灰,许成荫又淡定地把头转过去,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那大爷疑惑地瞅着转过头又转回去的许成荫,对方像是能看到自己似的,便好奇地绕着对方飘了几圈。 但这会儿许成荫却又像是看不到自己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直到对方走出了医院大门,大爷这才又飘了回去,嘴里念叨着:“尸体还在医院停尸间,看来走不了太远啊……” 许成荫:“……” 身为优秀的工科男,同时也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许成荫向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坚信自己一定是因为爷爷去世遭受打击过大的原因。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肯定那些神神叨叨的都是骗人的。 要不然怎么等到爷爷去世后自己才出现幻觉? “这就是精神疾病的威力吗?”真是有够可怕的。 许成荫拿着医院的检查报告,对自己的精神状况感到堪忧。 待许成荫火速预约了心理医生后,便打算先去爷爷的古董铺子整理整理,准备过几天开店。 毕竟是爷爷大半辈子的心血,许成荫不想将铺子关了,又不想转让给他人,于是就在昨天拒绝了大公司的实习通知,打算自己开这铺子。 铺子开在一条老街旁,地段比较偏僻,但偶尔有人来这老街游玩拍照的,街边也有卖些小东西的摊贩,平日里也还算热闹,据说政/府过几年还想把这开发成景区。 不过也只是据说,现在还没个着落,但街上的住户都眼巴巴盼着,毕竟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指不定哪天自己这小破屋就成了景区“古居”了呢。 许成荫爷爷留下的店说得好听些那叫古玩铺子,但许成荫自己也晓得是宰冤大头游客的,与其说是古玩铺子不如说是卖纪念品的——因为卖的最多的是一百一个手串和吊坠。 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古玩店。 事实也确实如此,都说古玩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但许成荫和他老爷子平日就靠这个赚钱混口饭吃,许成荫自己都不认为店里有什么真货,最多就是清朝的几吊铜钱和瓷碗,还有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镇店之宝——一块古玉。 他做梦都盼着有人识货把这块古玉买走,自己就能从付不起房子首付买不起二手车的穷困大学生一跃成为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 -- 第2页 许成荫先是去附近小面馆点了碗面,还加了两个牛肉丸子,算是对自己精神失常的慰问,接着又打车去便利店买点日常用品。 之前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不打算再接着租了,接下来得准备搬到铺子里生活。 便利店离古街不算特别远,许成荫便打算走回去,还能省点打车费,就当饭后散步。 按理说这个时候天黑的应该比较晚,但是今天或许是要下雨了的原因,黑压压的云压在云城上空,等许成荫走回古街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这个点古街早已没人,毕竟大晚上的这里什么也没有,附近住着的大多都是中老年人,早早就休息了,除非有脑子进水的熊孩子跑这来探险玩,否则年轻人都开始夜生活,谁没事来这偏僻地方。 小摊贩早早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小道冷冷清清,因此许成荫很快便注意到倒在石板路中间的一条狗。 许成荫快步走近发现这还是一条哈士奇,脖子上还带着项圈,看来是家养的。 这条狗额头上破了口子血迹斑斑,留下来的血糊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也半睁着,有只前爪无力地耷拉着,看样子应该是断了。 见狗还有呼吸,喉咙里还发着含糊的声音,许成荫便打算打车去宠物医院,这才刚叫了车,自己的视线内便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吓了他一跳。 许成荫下意识抬头看,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 悄无声息的,像是突然就出现在那了。 那个男人看起来四五十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蓄着络腮胡,面无表情,无端给人一种阴森感。 许成荫疑惑地看着他,一时搞不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 见对方只是看着他不为所动,许成荫试探道:“大叔,帮把手?” 对方的眼睛这才动了,将视线从他的脸移动到地上躺着的那条狗,许成荫明显感受到对方的表情里似乎有一些“无语”。 接着对方一声没吭,转身就走。 许成荫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自己该不会遇到虐狗的了吧。 附近的网约车要到了,许成荫也没空理会这个怪人,事实上他甚至分不清这个人是不是他的幻觉。 毕竟此人奇奇怪怪的,而且走路一点声都没有。 许成荫喃喃道:“莫不是又发病了?” 许成荫很快回过神,先是和网约车司机说明了情况,对方也不介意被弄脏坐垫,并且表示理解,愿意将狗送到宠物医院。 两人合力将哈士奇抬上车,许成荫感觉面上一湿,抬头看了眼黑下来的天空:“下雨了。” 此时古街附近的金悦小区内,11幢202号住户正躺客厅沙发上边看剧边等外卖。 现在电视剧注水严重,加完班又很累,在户主看得正昏昏欲睡时,没等来外卖,倒是等来了门外的尖叫 。 那叫声实在过于惊悚,估计整栋楼都听得到这叫声,这下子202户主直接被门外人的一嗓子吼清醒了。 “我的妈,干嘛啊,怎么了这是?” 202号住户边说边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光看到外卖小哥的背影了。 猫眼被外卖小哥的身体挡住,202户主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只知道刚刚那个惨叫应该是眼前这位发出来的。 住户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开门的声音似乎刺激了外卖小哥,对方立刻跌倒坐在地上,半个身子跌进了202屋内,202户主入目的便是他那洒了一地的外卖。 正要抱怨,就发现外卖小哥直愣愣看着前方,像是被勾了魂,看呆了。 202户主便也抬头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对门的房门开着,一眼就看到了屋内大喇喇倒在地上的尸体。 202号住户:“……” “杀……杀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不坑,么么哒 第2章 精怪局 (二) 初夏,云城。 一串警笛在夜晚的暴雨中呼啸而过,撕破古街的宁静,直往附近的金悦小区而去。 金悦小区在古街旁,可见地段偏僻,而且这小区有些年头,算是云城小区中的开山鼻祖。 云城刑警火速封锁现场,邢警队长杜齐勘察完现场后面色凝重,让手下的人不要动屋内任何东西,接着出去打了通电话。 没人注意杜齐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知道队长回来后对其余人道:“这案子移交给别的部门,待会儿上头就会派人来,很快就到。你们在这守着,别动任何东西,等上头人到了就把对门住户和外卖小哥带回去做笔录,除此之外别的一律不许管。” 死的是一家三口,无一活口。 而且这一家子死状诡异,屋内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尸体身上都有一处刀伤,全是对准了心脏的位置,四周也都有飞溅的血迹。 但是最后的尸体却干瘪脱水,已经呈干尸状,像是往骨架上套了层皮,让人联想起风干的腊肉和木乃伊,还是糊了一身血的那种,没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真看不了这些。 有些勘察现场的警察看了几眼尸体便跑出去找地方吐了。 这一看就是大案子,有凌云壮志英雄心的警队新人立刻对杜齐的决定表示不解,颇为不服道:“队长,这可是个大案子,怎么能就这样不管?而且这是云城的刑事案件,我们也有责任,就算上级要管我们也应该协助……” -- 第3页 杜齐打断他,严肃道:“上头的人会处理,不该过问的事就不要过问。” 新人警察还想说什么,被搭档拉了一下,只好闭嘴,但心里头依旧意难平。 哪个穿上这身衣服没多久的新人心里没点幻想? 平日里哪能遇上这种诡异的大案子,好不容易碰上符合自己幻想中的凶杀案,没想到上司直接让他们所有人都不要管。 心里头刚燃烧起来的英雄火焰出师不利,直接被大风刮没了。 他倒要看看,上头派来接手案件直接把他们排外的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到底是市级的还是省级的,居然还能这么瞎搞。 然而仅半个小时之后,这位新人就见到了所谓的“上头的人”,让人怀疑这些人是不是专门蹲在附近捡案子。 一共就来了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五官深邃高大英俊,穿着讲究的白衬衫,看起来跟个模特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富二代或者是大明星。 另一个更不得了,娃娃脸有些胖,乍一看就像个中学生,还染着一头飘逸又鲜艳的黄毛,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吊儿郎当的。大概是职业原因,加上这俩其中一个就跟中学生一样,新人警察下意识就想问问对方成年了没。 所以一开始新人警察压根就没将他们往那处想,立刻上前将二人拦住,大致意思就是别来凑热闹,打哪来回哪去,顺道问了一嘴这两人怎么进来的。 他记得他们的人把整个楼道都封锁了才对。 对方两人没说话,先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长得帅的那个叫殷乾,娃娃脸的那个叫年华。 两人的证件上虽然都印着和他们一样的“公安”字样,证件照后边却写着“精怪局”。 新人警察压根就没听过有这个局,这什么精怪局的,名字听着就神神叨叨的,而且那个叫殷乾的职务上竟然还写着局长。 就这?还局长? 难不成这职位还是按照脸来分的? 他觉得自己被忽悠了,而且对方还忽悠得如此没有水准,简直是对他智商的一种侮辱,当下就想把这两个伪造证件的行拘了。 还是杜齐及时出现,迎了出来:“没想到殷局长亲自来了。” 殷乾“嗯”了一声,还挺有谱。 新人警察:“???” 这人居然真的是局长? 这看起来也太不靠谱了! 他们只好放那两人进去,殷乾和杜齐握手之后和年华走进现场,看到地上死状可怖的尸体和恶臭的血腥味也面不改色,没有其他人想象中的那种年轻少爷做派。 “三魂七魄全被吸干了,看起来像魇兽的手笔,不过吸人精魄还特意带刀杀人的魇兽确实很怪。”年华皱了皱鼻子,对着殷乾用嫌弃的语气悄声道,“这家养狗了吧,臭狗的味道也太冲了,都快把魇兽的味道盖过去了。” 殷乾看似随意却精准避过了地上的血迹,不让自己的鞋底沾上一点:“明天让云城所有登记在册的魇兽都来一趟总部,让他们识相点,到时候要是没来我亲自去请,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殷乾又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随后出了凶案现场,叫来杜齐去小区楼下没人的角落,问道:“死者的身份清楚了吗?” “男的叫薛寻龙,45岁,是一名文物管理局工作人员,她的妻子叫周雯,42岁,无业,还有他的女儿薛雪,16岁,云城二中高一学生。” 杜齐将目前查到的消息一股脑全告诉了殷乾:“书房里有翻找过的痕迹,暂时还不知道凶手拿走了什么东西。今天白天文物管理局还有薛寻龙上班的记录,监控也显示他是六点零五分下班回家,在他下班后到发现尸体的这个时间段,楼道监控里只显示有对门202住户和送外卖的,而且都没有进入过这间房子的记录。” 杜齐苦笑:“监控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能在六点零五分到发现尸体的八点三十六分这么短时间内尸体成为一具干尸,这实在太过诡异。这种情况我想大概率得找你们了,就先报告给了上级。” 殷乾完全不意外:“监控没记录正常,那玩意儿拍不出来。” 杜齐一点也不想知道殷乾嘴里的“那玩意儿”是什么玩意儿。 殷乾:“尸体你们带走处理吧,是什么东西干的我们心里大致有数了,明天走访一下三个死者周围的人际关系,不管有用没用全部交给精怪局……哦,联系年华就好,就那个非主流小胖子,待会我让他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其他的我们会负责,如果有麻烦你们的地方再联系。” 杜齐应好。 精怪局解决的刑事案件因为特殊原因,最后是挂在他们云城刑警支队名下的,要是解决了还能记功,最后怎么想都是他们赚了,走访调查那点小事他们也乐得帮忙去做。 而且案子一旦移交给精怪局,他们要做的就不是查案了,而是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之前大多都是有人被鬼怪附身杀人,他们都会用精神失常或者是迷信邪教这种理由揭过去,但眼下这个不太好编,看来得抽空去看几期《走近科学》找找灵感。 杜齐边想着边掏了支烟出来,没带火,就这么叼嘴里,在思考的同时还能去一去堵在心口的恶心感。 说实话,饶是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刑警,看到那三具尸体也还是有些受不了。 -- 第4页 他见过血肉模糊的,也见过浮肿青紫的,这被杀后又像被挂着晒过的“人干”实在是刷新了他对新鲜尸体的认知。 殷乾看了杜齐的动作后笑了笑,伸手在他的烟头上一弹,杜齐嘴里的烟便被点着了。 杜齐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掩饰好,镇定道:“谢了。” “殷局长。”杜齐叫住双手插兜想要接着去看案发现场的殷乾,“个人好奇,想问问殷局长是……”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殷乾懂了他的未尽之语,嘴角一勾:“你真想知道?” “算了。”杜齐决定管住自己的好奇心,想了想又接着道,“我会让手底下那几个人不该知道的别多问的。” “马克思主义信仰是人民警察的最高信仰。”殷乾本想拍杜齐的肩膀,在看到对方警服上的灰尘后拐了个弯,自然地将手背在自己身后往回走,“你们要坚定信仰,不要让组织失望。” 杜齐:“……” 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老大。”殷乾一过去,原本在观察尸体的年华便起身道,“已经发短信让青鸟通知下去了,我还在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年华对着殷乾举起了手,两根手指中间夹了一撮黑白色的毛:“臭狗的,看这毛色应该是哈士奇,因为这颜色一看就很蠢。” 殷乾毫不客气地往对方后脑勺呼了一掌:“正经办案呢,拿着手里的证件就客观公正点,肥猫能不能不夹带私货?” 年华理直气壮:“不能。” 殷乾没理他,随手招来一个小警察:“这家应该养了只哈士奇,狗不见了,麻烦你们找找。” 小警察原本还纳闷,毕竟监控也没拍到狗,这会儿看看年华手里的狗毛,便明白了:“好的。” 回去还跟搭档感叹道:“这俩有点东西,光看这几根毛就知道是哈士奇了。” “要不是队长让我们不要碰不要管里边的东西,我们不也能发现吗?” 说话的还是那个一开始被浇了个透心凉的新人警察,他现在心里肯定这两个上头派来的小年轻肯定是走后门的,无论他们做什么他也觉得“不过如此”。 “而且也不知道队长怎么想的,这么诡异的死状连法医都给他打发了,看都不让人看,就让这两人来。现在这两人就这么粗粗看了一眼就让我们把尸体抬走,怎么,上头派来接手案子的就只看出这户人家养了狗?”那人气愤道,“太乱来了,哪有这样办案的,怎么不说人是妖怪杀的,还对得起他们局那奇怪的名字……就离谱!” 新人警察越说越觉得世道黑暗,正义终究敌不过那什么精怪局的那几个有权有势走后门的,连他敬重的队长也这么赶着去讨好他们,真是让他太失望了! 他愧对自己为人民服务的警察身份。 黑暗,真黑暗啊!正道的光什么时候才能照在大地上! 第3章 精怪局 (三) 这桩一家三口全被杀害的凶杀案因为过于诡异,翌日很快在云城小范围传播开来。 “许成荫!” 云城大学校园内,有个男生唤了走在前头的许成荫一声,手里捧着一叠资料追上去,从身后跳到许成荫身上揽住对方的脖子就开始叨叨:“我们的优秀毕业生,准备去哪家公司啊,隔壁班小吴之前就在迅路公司实习,现在都快转正了,哎太牛了你们。你当初实习的那个公司也不差啊,我觉得你辞职换公司太可惜了。啊哈哈,可能对你来说这公司一般吧,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 许成荫从声音认出这人是自己的之前的大学室友,叫杜鑫。 许成荫耸耸肩:“前天我已经拒了,我爷爷去世给我留了个古玩铺子,想把它开下去。” “啊?你这是跟我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杜鑫傻眼了,他知道许成荫爷爷去世的事,当时还发短信安慰过,但许成荫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是他没想到的。 先不说别的,许成荫一个工科生,还是云城大学顶尖的应届毕业生,怎么想都跟开这种铺子不搭。 “你还真是认真的?你要不要再想想,把铺子盘出去也好,你这条件还愁工作吗?你都被保研了……” 其实想想也是,许成荫这么好的条件很多公司都抢着要呢,结果这人直接去古街那旮旯角卖一百一个的纪念品去了,谁会相信? 这不是脑子有坑吗?! 其实杜鑫说的许成荫也想过,但最终思量再三才做出的这个决定:“铺子得自己留着,等我有钱雇人了再说吧。” “算了,不说这个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杜鑫见许成荫没有继续谈这个问题的想法,便换了个话题,“昨儿咱们云城金悦小区出了一件凶手案你知不知道?死的是一家三口,好像还挺惨的,是因为有人事先投毒,将人杀害后尸体还产生化学反应,最后整个尸体都不成人样了。反正手段极其残忍,凶手还没抓到。” “啊?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凶杀案。”许成荫被小小地震惊了一下,接着道,“我铺子就开在金悦小区后头的老街,难怪昨天大晚上的听到警笛声了。” “那你得注意些,凶手可还在逃,就这作案手法,对方说不准是高智商罪犯。” “古街晚上是不大安全,我昨晚倒是捡了条狗,伤得挺重,等失主来认领,要是没人来我就打算养了,正好可以帮忙看店。” -- 第5页 杜鑫好奇:“什么品种的啊?” “哈士奇。” 杜鑫一脸认真:“你确定养他是看店不是拆店吗?” 许成荫:“……” 许成荫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来学校拿点东西,这就先走了,待会要去看医生,还要去宠物医院接旺财。” 好嘛,失主还没来认领,这人倒是先给狗取好名字了。 杜鑫倒是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病了?” 许成荫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便走了。 杜鑫见他活蹦乱跳的,实在是不像有病的样子,表情又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不想告诉别人,想了想杜鑫便懂了。 这十有八九是得痔疮了! 懂的都懂的。 …… 待许成荫看完心理医生回到古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街边小摊贩陆陆续续准备收摊。 说实话,那心理医生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分析得头头是道,什么妄想症、精神分裂……给许成荫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当他看到街上群魔乱舞的不明生物时,就知道这心理治疗暂时还没效果。 许成荫先是和宠物医院联系了一下,兽医让他晚些时候再来,便打算自己先回店里。 半路上许成荫瞧见了一个很惹眼的人。 说他惹眼,是因为此人长得很英俊,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给人的感觉就与这陈旧的老街格格不入。 比起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古街,此人好像更应该出现在巍峨的宫殿。 这人估摸着应该是来这逛逛的游客——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个很好宰的冤大头。 对方正停留在一处卖点观赏的的小摊贩前,盯着上边摆着的一个笼子中的小鸟看。 摊主正竭力推销,吹着牛逼:“瞧这鸟,颜色好看吧,还机灵得很,叫声也好听。两百一只,绝对赚!我卖了好几年的鸟了,买了的下一次还都到我这来买,说我这儿的鸟好。” 对方没接话,不过都打算付钱了,就听一个声音在一旁响起。 “哟,这什么品种的珍珠鸟啊。”许成荫经过时插了一嘴,笑眯眯地道,“我前些天去花鸟市场看,这花色的也就普遍三十一只五十一对的,你这珍珠鸟开口就要两百,莫不是宫里头出来的鸟中贵族啊?” 殷乾看向旁边这个帮他说话的年轻人,对方对自己友好地笑了笑。 摊主其实也就欺负殷乾年轻人不懂,狮子大开口了,谁知道突然又蹦了一个懂行的许成荫来。 许成荫虽然看起来也是个年轻人,但他平日的爱好就是养养花花草草,经常往花鸟市场跑,因此在这方面算半个行家,一般人糊弄不了他。 摊主知道这是碰上懂行的了,拉不下脸,又想把鸟卖出去,最后嘴硬道:“行了行了,我亏一点,六十,不能再低了。五十这鸟和这个小笼子一并给你,爱要不要。” 殷乾原本并不想浪费精力在讲价上,但自己身边这热心年轻人都快撸袖子帮他据理力争了,殷局长便难得愿意纡尊降贵,随意道:“四十吧。” 摊主犹豫了一下,拒绝道:“不行,这个价我是真亏了,六十。” 殷乾似笑非笑:“你这鸟不太精神,不会有病吧。” “怎么可能,刚刚你也看到了,这鸟……” 摊主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这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为了验证殷乾的话一般,直挺挺从鸟架上摔下来,两只爪子朝天,还十分逼真地抽搐了两下,看起来即将魂归西天。 摊主:“……” “嚯。”许成荫还来加把火,“不会要死了吧。” “行行行,四十四十。”摊主这才松口,摇了两下笼子企图让这珍珠鸟起来,“鸟没死!还活着!你要你带走。” 许成荫嘴角抽搐:这突然半死不活说倒就倒的鸟傻子才会买吧。 心里头刚吐槽完,就听殷乾道:“行,我要了。” 许成荫:“……” “想买鸟的话附近花鸟市场就很实惠,你可以去那看看。”许成荫对殷乾道,“老街就一些传统小吃不亏,其他都比较坑,你以后可以注意些。” 许成荫毫无自觉,顺道把自己古玩铺子“坑”也一并说了进去。 “这鸟合眼缘,就它吧。”殷乾提着笼子,原本想走,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许成荫两眼。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殷乾嘴巴动了动,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冲他微微一笑:“多谢了。” “没事,举手之劳。” 对方坚持要买许成荫也不好说什么,说不定对方不差这点钱呢,这大概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 许成荫在古街拐角处和这有钱帅哥道了个别,对方也对他摆摆手,接着许成荫便拐进巷子打算抄近路回铺子,并没有过多在意这段小插曲。 殷乾则提着鸟笼出了古街,直接把笼子打开了。 笼子里原本半死不活的珍珠鸟倏地来了精神,飞出笼子停在殷乾肩膀上扑棱着翅膀。 殷乾全然没了刚对着许成荫时那张笑脸,此时冷笑着语气中带着嘲讽:“居然能被人抓到还关笼子里卖,你们可真是修炼得越来越有出息了,我都想口头开除你的鸟籍。” 珍珠鸟耷拉着脑袋,叫唤了几声。 “受了伤就好好养着,到处乱跑被人抓也怨不得别人。”殷乾说着从口袋里套了张卡片出来递到珍珠鸟嘴边,“拿着,我的名片。” -- 第6页 珍珠鸟:“啾!” 谢谢大人! 拿到精怪局局长的名片相当于拿到了局长的联系方式!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珍珠鸟要有靠山了,要有出息了! “哦,不谢。”殷乾淡淡道,“记得照着名片上的手机号加我,到时候转我四十,X信或者支X宝都可以。” 珍珠鸟:“……” 感受到肩膀上小鸟的僵硬,殷乾接着道:“怎么,没有智能机?你们这可不行,时代在进步,就算精怪也要跟上科技发展的脚步,与时俱进,开拓创新,只有顺应时代潮流才不会被时代淘汰。” 珍珠鸟:“……有的。” “那就好,别忘了。” 殷乾让珍珠鸟把名片叼嘴里,然后便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殷乾还想再溜达一会儿,那个非主流小胖子的电话便来了。 年华:“喂?老大,坏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殷乾面不改色:“红烧猫肉和烧烤猫肉,你要先吃哪个?” 年华:“……” 年华这才老实了:“我待会发你个地址,你直接过来吧。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死法跟金悦小区的一家三口如出一辙,虽然这次没有被捅刀子了,但那股子魇兽味儿十有八九是同一只干的。” 殷乾皱眉:“行。” 此时的许成荫顺手帮了一把买鸟被坑的大帅哥后,进了一家名叫“忆西平”的铺子,这便是他爷爷许康留下来的古玩铺子了。 里面的摆设还挺有年代感,有那种韵味,前提是没有正中间摆着那些统一生产的纪念品小玩意儿。 许成荫提了袋垃圾出去想找垃圾桶扔了,余光瞥到一处红光,便回头瞧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许成荫惊奇地张大了嘴巴,手里的那袋垃圾也“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只见一道红光从古街不远处窜起,巨大的火翅从云城上空划过,像燃烧着的流星,映红了傍晚的天空。 美丽又震撼。 第4章 精怪局 (四) 许成荫眯起眼睛仔细一瞧——这哪是什么流星啊,那翅膀,那爪子,那尾巴……分明是一只正在飞的火凤凰! “我的天……” 见周围人什么反应也没有,许成荫不确定地拿出手机开了摄像头对着那只火凤,发现自己屏幕里一切正常,什么也没有。 许成荫又抬头瞧了瞧那渐渐消失在他视线内的红光,叹了口气接着装瞎:得了,自己这是又发病了。 而且幻觉已经越来越离谱,现在居然连凤凰都出来了。 照着趋势下去那他离看到外星人还远吗? 许成荫心事重重地回到店里,发现门口站着的一个往里张望的妇人。 “玲姨?” 这个妇人是许成荫妈妈的好姐妹,据说是从小一起长大,也住在老街,平日里对他和爷爷多有照顾,她也是看着许成荫长大的长辈,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送份过来,许成荫管她叫玲姨。 “成荫啊。”玲姨看到他后眼角的细纹加深,把手里提着的一袋东西给他,“这是几个梨,你拿去吃。” 许成荫也不客气,接过来:“谢谢玲姨,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我明天就要搬家了。”玲姨解释道,“孩子在邻市买了房,要接我过去。” “这样啊,是好事。” “嗳。”玲姨又好好看了看这铺子,带着些怀念,最后看着许成荫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道,“你爷爷这说走就走的,也没留下什么东西,这是你爷爷大半辈子的心血,你可要把它看好了。” 许成荫觉得玲姨的话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应了下来。 而殷乾此时正赶往年华所通知他的,又一起凶杀案所在地。 负责本案的依旧是杜齐,看到凭空出现的殷乾,纵使他知道些什么,也遭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惊吓。 待平复一下心情,杜齐向殷乾一五一十地如实汇报:“死者名叫阮红英,女,76岁,丧偶独居,儿女在外居住,她也是云城有名的神婆,平日里就神神叨叨,也不出来走动和人来往。尸体这种样子,我们也无法判断死了多久,不过据其他人说昨天中午有人来拜访阮红英就没见到人。很可能跟昨日薛寻龙一家的死亡时间差不了多少,甚至在他们之前。” 杜齐顿了顿,接着道:“剩下的我们会继续走访调查,有线索我会联络年华。” 殷乾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客套道:“辛苦。” 年华还在尸体旁,与他一道的还有一个金发男,两人看到殷乾后都叫了声“老大”。 年华将手里的一叠资料递给殷乾:“这是杜齐给我的,走访薛寻龙周围人际关系得到的全部口述记录。” 殷乾一边翻看一边开门见山地问:“今天召集而来的魇兽如何?”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金发男搔着后脑勺,“今天在精怪局有登记的魇兽都来了,我和青鸟排查了一遍,应该都没有问题,我怀疑那魇兽是在我们登记外的。” “也是,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手,想也不像是那几个怂唧唧的魇兽了。”年华道,“要么是别的地方来的外来精怪,要么是自己家养出来的,我觉得是后者。” 年华说着,对着死者死亡房间内的小方桌努努嘴:“你们看这桌子上供的玩意儿。” -- 第7页 殷乾动了动手指,桌子上香炉后头的一个矿泉水瓶大小的木质人像便飞到了殷乾手中。 “咦,这供的是谁?我看着像姚娘娘。”金发男继续挠后脑勺。 “姚娘娘那帮神仙早陨落了,再供也供不出花来,多的是孤魂野鬼冒充的。”殷乾用修长的手指将人像转了一圈查看,随后手上一用力,人像直接窜起大火。 不远处瞧见的杜齐下意识惊叫了一声,殷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杜齐撇过脸开始装瞎,接着又把其他人支出去,让他们没事别进屋。 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这可不好办了。 殷乾面不改色,毫不在意手上的火。 人像很快就烧得一干二净,殷乾道:“上面已经没东西了,倒是沾了不少邪气。看来本想供家神,没想到被魇兽占了。” 那金发男手里闲不得,挠完后脑勺现在又改挠自己的脸:“阮红英供了这玩意儿被反噬能理解,那他杀薛寻龙一家是干嘛?难不成薛寻龙他们也供了?” “我刚回金悦小区看了,还挺正常,他家应该不信鬼神。”殷乾说着,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东西,翻资料的动作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薛寻龙最近在研究殷朝时期某个部族的文化?” “他的同事是这么说的,他们文物管理局之前得了一把古刀,经鉴定是殷朝时期的文物,还没来得及送交给博物馆。据刀上的文字和图案来看,专家认为与殷朝南方地区的某个部族有关,薛寻龙对这个很感兴趣,就一直有研究写论文,还很痴迷,据说最近还有了不小的进展。” 年华接着道:“当时薛寻龙的家里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而且大多都在书房,我看过了,里面没有关于殷朝古刀的资料,而且他的笔记本电脑也消失了,我怀疑对方找的就是他的研究成果。” “有意思,觊觎人研究成果还热爱学术的魇兽?当代大学生都没它这么有觉悟,更别提吸食薛寻龙一家的精魄时特地要把人给捅了,这魇兽够叛逆。” 殷乾说着将看完的资料重新递给年华,对金发男道:“霍禅,通知青鸟发悬赏,让其他精怪注意些,通缉没有精怪局登记的魇兽,云城暂时对魇兽封锁,这几天别放魇兽出去。” 霍禅应了声:“好。” “还有更奇怪的嘞,我总觉得这事怪怪的。”年华耸肩,“杜警官私下跟我提到的,他说薛寻龙研究的那把古刀不见了,文物管理局已经报案,这事网上也闹得很大,这一千年前殷朝文物可珍贵了,据说工艺十分精美,为此云城警方还特意成立了专案组。但这把刀消失得实在是蹊跷,当时监控压根就没坏,就是凭空消失了,所以专案组暂时毫无头绪,这事最后可能还是要移交给我们精怪局。” “又来?”霍禅长叹一声,“最近怎么回事,事一下子多了起来,一桩接一桩不带停的。” “你之前混吃等死国家还给你发钱,老天看不下去,现在给你找点事做。” 年华说着将资料拍在霍禅胸口,接着又面带嫌弃:“你能不能别挠了,看得我头晕。上次老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果然脸皮厚,这都挠不破。” 殷乾嗤笑道:“少拿我语录挤兑人,要收版权费的啊。” 霍禅:“哈,我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做什么轮得到你一只橘猫说三道四?” 年华:“???” 年华:“你妈的,又拿国家保护动物说事?” “凤凰,现在已经是传说了。”霍禅指了指殷乾,再指指自己,“金丝猴,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霍禅最后又指指年华:“中华田园猫,俗称土猫。” 年华:“……” 霍禅补上最后的会心一击:“我很高贵,你不配。” 对方踩了年华一脚顺道还舔了上司,眼看年华毛都炸起来要跟霍禅真人battle,殷乾一只手就把对方摁了回去,实力碾压,让这只猫彻底老实。 殷乾:“还查到什么东西了没?” 年华老老实实汇报:“还有那条薛寻龙家的蠢狗,小区外监控显示是从二楼阳台跳下来的,然后跑了,看方向应该是金悦小区后边的老街,不过那地方没监控,具体去哪了还在查,我也会叫附近的其他猫注意,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有新进展及时汇报。” 殷乾说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看了眼屏幕后“啧”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就到,古刀案子转给我们了。” 年华撇嘴:“这些专案组就不能再努力几天吗?这才刚成立专案组两天就甩手给我们了。” 殷乾抬手,撩起一串火焰:“走了,年华跟我去文物管理局看看,霍禅继续跟进魇兽的案子,特别是好好查查薛寻龙。” “老大,咱们精怪局是不是得考虑再招一个啊,之前清闲得过分,现在事一多咱们三个加上青鸟,完全忙不过来。”霍禅此时一个头两个大,一本正经地道,“当然,我这只是建议,不想看老大如此劳累,没有其他意思。” “驳回。”殷乾想也不想就回复,“等清闲了就又多了一个吃白饭的了。” 年华往前一蹦在空中化为一只橘色胖猫,扒拉着踩上殷乾的肩膀。 殷乾背上化出一对火翅,“啧”了一声,转头与肩上的猫对视,道:“每天除了点外卖你还私下捉老鼠给自己开小灶吗?” -- 第8页 年华毛都炸起来了,跟着这嘴里没好话的上司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对方拐着弯儿说它胖,不过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只好“呸”了一声。 精怪局人少是有原因的,谁受得了这种上司。 第5章 精怪局 (五) 事一桩接一桩,精怪局众人在精怪杀人案和古刀失窃案之间两头忙活。 而普通云城居民许成荫翌日则起了个大早,去帮玲姨搬家。 这期间还遇到了一只野猫,粘着他好一顿蹭,在许成荫以为自己被碰瓷想要把小东西带回家的时候,这野猫又“咪”了一声,跑了。 许成荫也没把这事放心上,见店铺收拾得差不多了,和之前制作手串和吊坠的厂家也取得了联系,于是便将古街的“忆西平”重新开张。 杜鑫听说了这事,第一个赶来捧场。 “约了女朋友健身,路过你这,顺道来看看。” 杜鑫打量着这家小店,顺说拿起一串佛珠:“这个还挺好看的,不过好新啊,真的是古玩吗?哇,仔细一看这上面都还刻了一样的图案,同一批出土的?” “抬举我了,当然不是,上个月批发生产的,一百一个。那个图案是我爷爷要求厂家刻上去的,应该是咱们店的商标吧。” 杜鑫:“……” 就这还整商标? 由于许成荫的表情太过认真,杜鑫一时间竟分辨不出这人是不是在开玩笑。 杜鑫忍不住问:“那成本?” 许成荫:“十块。” 杜鑫发自内心感慨:“真黑啊。” 许成荫:“……” “还好还好。”许成荫谦虚,“还能辟邪呢。” 杜鑫:“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许成荫道,“以前我爷爷卖这个就扯能辟邪,总归就是个噱头,就跟烧香拜佛一样,心理作用,心诚则灵嘛,要是不灵那就是你心不诚。” 杜鑫:“……” 杜鑫忍不住对许成荫竖起大拇指:“你这店能开到现在也不容易。” 他嘴上没说,心里可想着:等着吧,估计过不了多久许成荫这店就得关门大吉。 杜鑫现在对这店里“据说能辟邪的工厂批发成本十元卖一百的工艺品”彻底没了兴趣,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角落趴着的那只哈士奇上。 那哈士奇身上缠了绷带,脖子上还套着耻辱圈,趴在那一动不动,好像是在闭目养神。 杜鑫过去想逗它,叫了两声许成荫给它取的名字:“旺财,旺财?” 那哈士奇抬起眼皮子,缓缓地,翻了个白眼。 就算跨着物种也能感受到对方浓浓的鄙视的那种。 杜鑫吓了一跳:“……卧槽许成荫你这狗成精了吧,它刚刚对我翻白眼!” “嗯?哈士奇长得就很嘲讽吧。”许成荫坐柜台上,捧着杯水,边喝边道,“不过我发现它是真的不喜欢旺财这个名字,大概不习惯?也不知道它以前名字叫什么,也没有主人来寻,我都在社交软件上发布失狗招领了。” “你这狗颠覆了我对哈士奇的认知。”杜鑫一边说一边比划,“以前我姨娘家养了一条哈士奇,据说一天没带它去楼下遛就拆家,旺财也太安静了。” “还带着伤呢,估计还疼着,想拆也有心无力。” 许成荫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拨弄了两下桌子上的绿植。 因为他平常就喜欢些花花草草,现在忆西平的店里也因他的喜好摆了些兰花绿萝什么的,长得都很不错。 和许成荫熟的都知道这人除学习外的三大爱好——种花种草、喝水、晒太阳。 活得就像个退休老大爷。 “哎,你真的得小心点,我看你们这儿偏僻,治安又不好,晚上不安全。”杜鑫好心提醒,“最近云城不太平啊,昨天跟你说的那个投毒案还是连环杀人案,反正又有一个人死了,而且死者只间没有联系和相似点,看起来就像随机作案。咱们云城的文物管理局也有东西被偷了,要知道他们连文物管理局都敢偷,要是他们真以为你这古玩铺子有值钱东西来抢可咋整。” “所以我这不是养了旺财看店么。”许成荫看起来很淡定,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文物被偷那事我知道,都上新闻了,但那什么连环杀人投毒案你从哪听来的?这么了解。” “实不相瞒,云城刑警支队队长是我爹,消息保真。” “是嘛。”许成荫看着那些批发的东西陷入沉思,“要不给他们再换个显眼的地方,这些玩意儿够劝退懂行的了,要是他们实在想抢那我也不心疼。” 杜鑫已经佛了,索性跟着出谋划策:“要不你别开古玩铺子了,你改成手串和吊坠店算了。” 许成荫在这方面异常执着,当下一口拒绝:“不行,我店里还是有真货的。” 虽然不多就是了。 杜鑫在忆西平里又待了一会儿,跟许成荫唠嗑了两句,顺道问他身体好点了没。 “没呢,老样子,希望别越来越严重吧。” 杜鑫:“哦,这确实挺烦的,平时得注意。” 杜鑫的表情似笑非笑还带着揶揄,许成荫一时之间拿捏不准这人是怎么个意思。 见时间差不多了,杜鑫便跟许成荫道了声再见,打算开车去找女朋友。 “咦?这什么东西?”走到门口的杜鑫发现了地上被放得端端正正的一个信封,差点就被他一脚踩了。 -- 第9页 杜鑫捡起来瞧了瞧,对里边的许成荫道:“上面写了你的名字,是给你的哎,怎么不声不响放地上,现在邮政还有这样送信的吗?” “嗯?我看看。” 许成荫走过来,拿过杜鑫给他的信封:“精怪局是什么,研究妖怪的?这怎么比我卖的东西能辟邪更不靠谱。” 许成荫把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纸,入目便是大大的“传唤”两字,许成荫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我们怀疑您与一起精怪杀人案有关,请于三日内前来精怪局配合调查……” 后面还附上了地址。 杜鑫还说着:“这什么东西,你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还没说完,就见许成荫对着手里的传唤拍照发朋友圈:“真有意思,现在骗子都开始忽悠马克思主义坚定的信仰者了?怎么不说秦始皇复活需要我打钱给他开启始皇陵呢?” 杜鑫:“……” 杜鑫无语:“你还真是……”一身正气,不信鬼神。 但杜鑫本来就觉得这精怪局莫名其妙的,在许成荫的正气影响下也以为这是什么骗人的新形式。 杜鑫忍不住突然道:“成荫,总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许成荫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来,“哪里不一样?” 杜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着说辞:“说不上来,就给人感觉……嗯,更真实了。” “哎不说了。”杜鑫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便知道是女朋友来催了,“我家那位已经等急了,我就先走了,拜拜。” “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许成荫叮嘱了一句,接着又瞄了那张传唤几眼,三秒后它便进了垃圾桶。 这大概是精怪局成立以来最没排面的传唤了,对方压根没当回事。 此时的精怪局,殷乾带着年华探查完文物管理局古刀失踪现场后刚回来。 说实话,现场没留下什么痕迹,年华也闻不出味来,无法判断是什么东西偷走的。 他们询问了附近几个孤魂野鬼,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是被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人拿走的。 问到具体长什么样,一个两个又说不出来,都说没看清。 “笃笃”。 一个挽着头发踩着高跟的都市知性职场女性敲开了殷乾的办公室门。 “老大,之前年华小弟来报告说薛寻龙家的狗找着了,就在金悦小区后头的古街,是被一个叫许成荫的年轻人救走收养,咱们现在也没人手处理这件事,我就先给对方发了传唤,到时候可以请别的魇兽来看一下狗的记忆,或许有收获。” 此人便是精怪局除了殷乾之外的三个员工之一——青鸟。 殷乾一听到“古街”,就想起了上次那个给他深刻印象的年轻人,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倒是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青鸟的注意力全被年华吸引走了。 “怎么了?”青鸟见年华这只肥猫蔫哒哒地趴在桌子上,便问,“古刀失窃案不顺利?” 年华叹气:“唉,对方藏的严严实实,其余人也只说是穿着一身黑,这穿黑的可多着了。” “别急,慢慢来,我这倒有进展。” 青鸟划拉了几下手机,将屏幕对着殷乾和年华:“拿老大的凤凰羽做悬赏真是好用,现在大半个云城的精怪都开始行动帮着找魇兽。有个地缚灵提供线索,说是遇到了一个可疑的,但地缚灵本身不能离开那片区域太远,所以跟丢了,不过大致方位可以确定。” 青鸟将地缚灵给的线索转发给殷乾,捂着红唇笑道:“这点范围对老大来说肯定没问题。” 殷乾“嗯”了一声,嘴上没说,不过那表情已经说明刚刚青鸟的那句马屁拍得很成功。 于是此人十分装逼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然后双手插着兜,打开阳台落地窗潇洒地一落而下。 抓魇兽去了。 年华看得“啧啧”了两声:“这真的是火凤凰不是花孔雀?” “你也就敢在老大背后吐槽他。”青鸟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将年华抱了起来,“走了,帮姐姐干活去。” 年华刚想抗议,就听青鸟幽幽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外边那张真皮沙发是你爪子贱挠的,如果你现在不是原型,我早就揍你了。” 年华缩起尾巴,不吱声了。 在以实力形成食物链的精怪局,他也就跟霍禅半斤八两。 而现如今连续犯案的魇兽自从知晓自己被精怪局通缉之后,便不敢再造次,生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自己尽力在躲,但是架不住到处都有揪他的,更别提现在他压根就出不了云城。 此时他正缩在电线杆的影子里,烦躁又不知所措,想着不如索性破罐子破摔。 穿着校服放学回家经过这条路的两个女学生正嘻嘻哈哈,魇兽在阴影处伸出了手。 第6章 精怪局 (六) 这个点正是中学放学的时候,两个女生家住的比较偏僻,离学校有些距离,住在这块地方也就他们两人是同年级的,而且从小一起玩,考入同一所学校后便结伴上下学。 两人走着走着,就听其中一个女生“哎呀”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另一个人也跟着停下来,问:“怎么了?” “刚刚好像有人拍我肩膀。” 同伴回头看了几眼,两人附近空荡荡的,便疑惑道:“没人啊,可不是我干的啊。” -- 第10页 “我知道不是你,感觉像是从我身后拍我肩膀的,可能是错觉吧……”女生正想继续走,就听她又“啊”了一声。 “嗯嗯嗯?又怎么了吗?” 女同学眨眨眼,不确定道:“可能……可能是我眼花了吧,我刚好像看到一团火追着一个黑影。” “啊?” 同伴认真地看着她,最后叹了口气,带着惋惜和心疼:“又一个被高考逼疯的。” 女同学:“……” 其实她并没有眼花,只是刚刚魇兽对她出手时身上多少沾了点他的气息,导致她能有一瞬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场景。 这会儿殷乾正站在房顶,低头看着底下魇兽正抱头鼠窜,对方四周则是包围着他的大火,组成一道火墙,让人无所遁形。 殷乾踏空跃下,一只手看似轻松却精准地覆上了魇兽的后脑勺,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时,直接把对方的脸摁进了地里。 场面十分粗暴,手段十分残忍。 几秒功夫那魇兽就被殷乾直接揍得脸着地,四肢动弹了两下,还没过多少时间,在意识到双方实力差距后便火速放弃挣扎开始求饶。 一点出息也没有。 “大人饶命,仙家饶命!我知错了!” 殷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这?就这?” 让他们忙活了两三天的东西,就这? 魇兽:“……” “就这”二字过于羞辱人了,更别提这人还重复两遍。 殷乾从手机相册里翻出阮红英生前的照片,问他:“你干的?” 那魇兽想否认,殷乾直接掐住他的命门,对方在受到生命威胁后又火速改口:“是我是我,她供了姚娘娘,我瞧那神像没主,上供的香火也不能白白浪费了啊,就借那神像小住,然后吧……这不是被那老太婆发现了,我只能动手了。” “那这几个呢?” 殷乾又将薛寻龙一家的照片给那魇兽看,魇兽大呼冤枉:“这三个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路过!路过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不过刚死没多久,三魂七魄还在他们体内,我还是想着不能浪费啊,所以就接手了。” “被刀杀的?” “是啊,都是一刀毙命呢。” 殷乾接着问:“还有没有吸食其他人的精魄?” “没了……”见殷乾明显不信,那魇兽赶紧道,“真没了,之前一直蹭老太婆的香火修炼呢,得二十几年了吧,最近这不是意外嘛所以我才动的手,接下来我哪敢啊,要是再动手肯定要被你们逮到。” “得亏我记性好,要不然我还以为你的小住是两年而不是二十几年。” 魇兽讪笑:“这不,妖生这么长……区区二十几年……” 殷乾抬了抬眼皮子,直接把对方从地上提起来,在对方的惨叫下像是搓面团一样将其搓成了一颗球,复又嫌弃地拿远了些:“回精怪局再审你,以我的速度,你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狡辩。” 魇兽当然没想着怎么瞒,事实上它就算没跟精怪局接触过那也听说过,特别是殷乾这个千年前玉灵山出来的火凤凰,落到他们手里要是还不老实点十有八九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传闻这个殷局长喜怒无常,可不是什么善茬。 “能坦白从宽吗?”魇兽做着最后的挣扎,瓮声瓮气,“现在我听说那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 殷乾也没说现在是他逮的对方,而不是对方主动来精怪局投案自首,反而是冷哼了一声,十分坏心眼地道:“看你表现吧。” 事实上人类社会那套也不适合放到精怪局来,毕竟人类社会最严重便是死刑,但是对他们来说,死刑压根就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被扔进畜生道、地狱道、饿鬼道,或是永无轮回,那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待殷乾带着这颗“魇兽球”回到精怪局的时候,压根用不着他们问,这个魇兽便什么都招了。 殷乾将这颗球丢进审讯室,魇兽便跟张纸一般缓缓展开,恢复成原来样子,被青鸟用特质手铐铐住,趴在桌子上死气沉沉。 青鸟深谙拍上司马屁之道,上来就是先是夸了一通“老大英明神武身手不凡”。 殷乾露出一个浅笑,冷哼一声,摆摆手道:“少跟我来这套。” 这人一边这么说,一边又接着道:“虽然你说的也都是实话吧。” 那魇兽一路已经打好腹稿,因此审讯过程极其顺利,大到吸食阮红英和薛寻龙一家精魄的犯案经过,小到心情不爽毁了人院子里的一盆花。 可见他在这十分钟内大脑飞速运转,人生的走马灯已经开始转起来了。 精怪局的人听了他一整晚的妖生复述,最后这四人甚至开始当故事听,青鸟还拿了一盘切好的西瓜来。 这个时候的西瓜还算甜。 “行了,这段跳过。”殷乾听到一半拿手指敲着桌面,让对面的魇兽瑟缩了一下,“你悲惨的童年跟本案一点关系都没有。” 魇兽卑微地连声应道:“哦哦好的,我不讲了。” 魇兽也是个话唠,一个词非要拆成一句来说,网文都没他这么能水。 这魇兽一说便能说一整个晚上,精怪局的人也大致理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还好精怪局的这几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一晚上没睡对他们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 第11页 “我看这魇兽跟其他魇兽并无一二,果然魇兽天性,都怂得很。” 年华说着跃上了桌子,敦实的体型一到桌子上就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嘭”,听得霍禅莫名开始心疼桌子。 年华对着霍禅龇牙,接着说正事:“所以现在就是偷古刀的和杀薛寻龙一家的没有逮到,杀薛寻龙的或许是杜齐他们该负责的刑事案件呢?毕竟一点精怪的痕迹都没有。” “偷古刀的不也一样没痕迹。”殷乾对年华道,“你去问问杜齐,让他们找专人根据尸体的伤口判断一下大概是怎样一把刀。” “老大是怀疑同一个人?”霍禅自言自语,这会儿也想通了,“是哦,根据监控来看偷古刀的时间是在薛寻龙死之前,而且薛寻龙最近也在研究这把刀,算是二者之间有联系,同一个人的可能性确实大。” “也不一定,只不过是猜想罢了。” 殷乾接着又让霍禅把那个魇兽处置了,他们云城精怪局只管组织和保护当地精怪,至于定罪论处这等事,他们一向都是直接甩手的。 阴间的鬼扔给阴司,阳间的精怪扔给那些和尚道士。 殷乾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乎是在思考。 接着殷乾敲桌子的手一顿,道:“青鸟,上次你说的把狗带走的年轻人呢?” “还没过来呢。”青鸟这会儿还在整理着魇兽的口述记录,“听年华的猫腿子说,那人在古街开了家叫忆西平的店,好像是卖奇奇怪怪装饰品的。这店以前是个叫许康的人开的,那个年轻人是他孙子,不过最近几天都是他在看店。” “许康?”年华舔舔爪子,眯起眼睛:“有点耳熟。” 青鸟在整理间隙也跟着点头:“其实我也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殷乾:“人家给自己的店取名字叫忆西平,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那个叫许康的西平人二十年前还因慧音寺一事跟我们打过交道。” 一说起二十年前的慧因寺,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就凭精怪局这几人的岁数,二十年对他们来说确实不长,再加上那件事对他们来说印象深刻,经殷乾这么一提醒都反应过来,隐约从记忆里找出了“许康”这么一个人来。 “正好,既然大家都不是普通人,这事处理起来也不用太费力。”殷乾披上搭在办公椅上的外套,打算出门。 看样子对方不过来,殷乾要主动找上门了。 年华“喵”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赶紧跟上:“老大等等我,我也去。” 第7章 精怪局 (七)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旅游淡季,平日里连云城景区都客流量都大幅减少,更别提这古街了。 这两天除了杜鑫来捧场外,也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不过都没买什么东西,只是单纯好奇进来看看的。 许成荫嗦着附近小摊贩打包回来的米线,开始发愁。 再这样下去,这个月的店面租金都要付不起了。这不,今天的米线他连蛋都舍不得加。 明明以前看爷爷好像也是这样开店的,整天坐在柜台那儿喝喝茶或者自己跟自己下棋玩,看上去闲适得很,但是好像永远不愁租金,也不愁他的学费和生活费,以至于给他一种自己的店生意也不是很差的错觉。 现在看来……这走向很不对劲啊! 反正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缺钱用的时候,便以为开这古玩铺子不是什么难事,也因此才会放弃大好入职机会来开店。 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以前究竟哪来的钱。 难不成自己是隐形富二代,属于那种其实家里很有钱但是从来没人告诉他,说不准某天就突然有人喊他去继承亿万家产了。 但他爷爷确确实实就那么点遗产,全被他继承了。 说实话,那点遗产距离“富”都还隔着十万八千里,更别提“二代”了。 至于许成荫的父母,他只知道他们很忙,整得跟搞秘密科研一样,常年不见人影,也基本不联系,就算爷爷去世他们也不回来。 对此许成荫也没什么反应,他甚至觉得理所应当,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也不想深究其中究竟是为什么。 他认为父母这个角色对他的人生来说并不重要,只是印象里有这么两个人罢了,毕竟从小到大有关父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反倒是爷爷和玲姨一直照顾着他。 正想着,许成荫叹了口气,去给旺财倒狗粮,对方只是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看了他一眼,还用爪子将自己面前的盆移开了些许,一点要对眼前狗粮动嘴的欲望都没有。 许成荫狠狠地揉了两下旺财的脑袋,叹气道:“怎么这么挑,这狗粮可是我从牙缝里抠出来给你买的,比我每天的中晚饭还贵好几倍,你好歹倒是吃一点。”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旺财这才勉为其难地将脑袋凑过去吃了一块,接着又重新趴回去。 许成荫:“……” 他现在也开始和杜鑫一样怀疑旺财是不是真的听得懂人话了,毕竟这几天旺财的表现实在是太可疑。 他算是看出来了,旺财压根就不爱吃狗粮,反而时常在他自己解决恰饭问题的时候用那哈士奇独有的呆滞又邪魅的眼神盯着他碗里的东西,让他每顿都吃的不是特别有滋味,最终都会败下阵来喂给对方一点。 -- 第12页 等旺财实在是饿了,这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动一直放在他身旁的狗粮。 许成荫一开始以为是它吃不惯,中途有换过狗粮,但依旧没有用,这狗只是对人类饭菜感兴趣罢了。 今天吃面的时候它倒是不盯了,想来大概这条狗不喜欢吃面。 许成荫看着旺财压根不想动的狗粮,忿忿地从一旁拆了封的狗粮袋里抓了一颗出来扔嘴里:“让我来尝尝我的金钱的味道。” 许成荫嚼了两下,回味了片刻,又拿了一颗塞嘴里。 旺财:“……” 这条哈士奇又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 此时有人走近店内,许成荫听到脚步声后便知是来客人了,迅速起身:“欢迎光临,进来随便看看吧……咦,是你啊。” 来人自然是殷乾和年华。 殷乾看到许成荫后也是一愣,再瞥向旁边的那条哈士奇,旺财和他对视了一眼,耳朵噌得竖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自己缩进了狗笼子里。 殷乾确实是没想到他要找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前些天因一只珍珠鸟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此时他“嗯”了一声,对对方展颜道:“好巧。” 年华瞧着殷乾,压低声音问道:“你俩认识?” 殷乾也淡淡地回道:“不认识,单纯见过。” 年华了然,那就是不熟。 正等着自家这个凤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上司赶紧不多逼逼暴力执法将人带到精怪局谈话,就见殷乾开始在店里闲逛,真就认真看起了店里的那些小玩意儿。 年华:“???” 年华赶紧跟上,小声提醒:“咳咳,老大。” 殷乾看也不看他,只道:“闭嘴。” 年华:“……” 你还知道你是来干嘛的吗? “不错,上面居然还都刻了纳伽印。”殷乾最后挑了一个手串拿起来,对向他走来的许成荫问道:“这个多少钱?” 许成荫如实答:“一百。” 不过在他看来殷乾这个有钱人愿意买东西前问价格已经让他很意外了,因此许成荫对他眨眨眼:“你懂的,古街的东西卖的都比较贵,你要的话我给你打个对折。” 殷乾在年华惊悚的目光下低笑起来,那笑声里竟丝毫没有带着以往的“嘲讽”意味,反而是发自真心的笑:“那我就要这一个了……谢谢。” 更令年华惊悚的是最后两个字。 谢谢?这玩意儿居然还会说谢谢?! 就这目前的走向,殷乾要是说不认识许成荫那年华是不信的。 而许成荫就觉得殷乾这个人很有意思,从第一眼见他就对这个陌生人抱有兴趣。 大概是之前给他留的印象太深了,又合了眼缘,就很想认识他。 大概这世上真的有只一眼就想跟对方交朋友的缘分吧。 “出门没带现金,五十可以直接X信转你吗?”殷乾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放到许成荫面前,赫然是自己的二维码名片,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年华:“……” 操了,这是谁?这他妈现在还有连神兽都敢夺舍的妖怪了? 不同于震惊的年华,许成荫则非常淡定地扫码添加好友。 既然大家都想和对方交个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年华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好友位到手,殷乾这会儿好像终于想起来自己来这的目的了,在许成荫面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殷乾:“我们是精怪局的,负责近日的一起精怪杀人案。虽然与之前给你发传唤中的三日之期还未到,但我们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现在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许成荫本还在查看殷乾的证件,此时一脸茫然地抬头:“啊?” 许成荫下意识将视线转向之前被他扔了传唤的垃圾桶所在的方向:是真有精怪局还是现在骗子都长得这么帅演得这么逼真了? “怎么?”许成荫的表情包被殷乾尽收眼底,便问,“传唤没收到?” “没,收到了……” 殷乾点头,没有多想。接着直接走到缩在角落里的旺财面前,冷声道:“出来。” 伴随着殷乾话音落下,一股神兽的威压朝着旺财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像巨石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连许成荫都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差点腿软跪下——刚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呼吸困难浑身无力。 “好了好了,我出来我出来。” 许成荫就见旺财本就不大的天灵盖上飘出个“人”来,只不过这人毫无血色,面色灰败。 再看旺财本财,已经倒地上不省人事了。 只见那个从旺财身上飘出来的鬼魂又火速飘到许成荫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对着殷乾:“你们谁啊,想干嘛?” “精怪局的,找你问话,请配合。”殷乾开门见山,“认识薛寻龙吗?” “精怪局的啊,吓死我了……”那鬼魂明显松了口气,“认识认识,我配合!” “不错,思想觉悟挺高,云城就缺你这样的守法公鬼。” 殷乾又将视线转移到许成荫身上:“你……” “啪”! 许成荫双手支撑在一旁的柜台,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我他妈见鬼了?!” -- 第13页 殷乾:“……” “不是吧。”年华好像是为了存心刺激许成荫,在他面前原地化为原型,跳到柜台上将脑袋凑近对方,口吐人言,“你不是西平人许康的后代吗?” 许成荫瞳孔地震:“!!!” 殷乾伸手将猫从上边赶下去,许成荫对着殷乾那拂手带出来的一串火星子,眼睛都直了。 殷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可亲:“不用害怕,我们就想请你过去问点话。” 年华何时看殷乾这么客气过,当下眼睛都直了,开始思考老大被附身的可能性。 年华做着最后的挣扎,试探道:“老大,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殷乾秒变脸,多次被年华打断后的他浑身上下充满着让对方早点去看脑科的信息,变脸速度可与川剧变脸一战。 就殷乾那眼神,跟在他手底下做事那么多年的年华肯定自己因为话太多惹了这祖宗了。 就对方这表情,不用回答年华都知道这是原装货了。 既然是原装货,那就更可怕了,因为现在这情形怎么看都是老大想泡许成荫吧! 第8章 精怪局 (八) 古街离精怪局还是有些距离的,更何况殷乾他们又是飞过来的,回去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带上许成荫。 虽然殷乾对许成荫态度很好,但这不代表殷局长愿意放下身段。 再者,要是殷乾直接提着许成荫飞对方估计能吓晕过去。 因此最后还是许成荫打车,殷乾也跟着坐他旁边,另一边则有一个网约车司机看不到的鬼魂,脚边还有一只神色复杂盯着他瞧的橘猫。 许成荫正襟危坐,完全不敢动。 司机时不时瞟一眼后视镜,对后座那两个小伙子的坐姿和相处状况进行了一系列脑补,并隐晦地问许成荫需不需要帮助。 甚至行车路线绕了个弯,有要去云城警局的趋势。 殷乾:“……” 殷乾将自己的证件对着后视镜:“公安。” “哦哦,不好意思。”司机讪笑,因为正开着车,因此没有注意证件上具体写了什么,只看得到那大大的公安二字。 司机将车的行进方向正了过来,老老实实开到精怪局,不敢再作妖。 毕竟配合警察叔叔是他这个云城好市民的义务,只是没想到那个小伙子看上去这么正直,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警察盯上。 许成荫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殷乾非常贴心地报销了车钱,直接给这新加上的好友转了账。 这神神秘秘的精怪局位置不仅不像古街那样偏,反而还靠近市中心。 下车后年华在前边带路,许成荫在殷乾的陪同下走近了一座写字楼。 许成荫看着周围来往的职场工作人员,大着胆子道:“没想到你们规模这么大。” “不是,这是别的公司的,这栋楼里基本都是搞软件开发的科技公司。”殷乾道,“我们精怪局算上我也就四个妖怪。” 许成荫:“……” 精怪局混在科技公司里,可真有你们的。 为了迎合某局长想要“一览众山小”的逼格,精怪局的地点便设在写字楼顶楼,这仅有的四个员工一人一间办公室,还有专门的审讯室,别说,还挺齐全,搞得像模像样的。 许成荫此时就在审讯室里,旁边是原本应该是旺财但就在一个小时前突然冒出来的鬼魂,对面是殷乾和年华。 青鸟和霍禅听说殷乾被许成荫迷住了,便也来凑热闹,据年华的描述,他们一致认为许成荫怕不是什么段位高超的狐狸精。 因为他俩不是犯人,所以许成荫和鬼魂都没被拷上,中间也没设隔离,他们就面对面坐着。 那个鬼魂很上道,上来就规规矩矩地全交代了:“我叫余青松,云城本地人,1983年生,2001年因车祸死亡。阴司说我执念未消,且生死簿上显示我日后还有机缘,所以没让我投胎,之后就成了无业游鬼。” 余青松保留着生前的模样,死的时候才十八岁,别说,忽略那惨白的脸,长得其实还有些小英俊。 殷乾:“说说和薛寻龙一家的关系。” “本来也没关系,就是去年吧,我游荡在薛雪的学校附近,小雪天生阴阳眼能看到我。我太久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就跟她聊了会儿天,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然后就熟了。” 余青松接着道:“熟了之后我也经常去找她玩,前几天我去的时候,发现他们一家已经被杀了,对方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半张脸都是络腮胡,脸挺阴沉的,手里还拿着把很长的刀,当时我发现的时候那个人在找什么东西……哦对了,他还把薛雪他爸的笔记本电脑带走了。” “他当然发现我了,我哪打得过他啊,然后慌乱之下就附身到他家狗身上了,吓得我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跑到后来就倒在地上了。当时我还有意识,那人追上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还好这人出现了。” 余青松指指许成荫:“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看了他一眼就走了,居然不动手。我怕那人回来找我杀人灭口,吓得我就一直躲在狗的身体里不敢出来,觉着跟着这人比较安全。” “我不认识他,从来没见过,我当时也觉得这人很奇怪。”见精怪局的人都看自己,许成荫赶紧否认,“那人怪阴沉的,站那看着我,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直接走了。” -- 第14页 殷乾摆手示意许成荫不用紧张:“你们都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了吧?” 见许成荫和余青松点头,殷乾又对年华道:“联系杜齐让他找专业的人过来,画个犯罪嫌疑人画像。” 许成荫再一次开了眼界,没想到这么玄学的部门办事这么专业。 殷乾又问余青松:“那个人手里的刀是什么样的?” “当时那情况我也没看清,不过是刀鞘是黑的,上面还有金色的纹路,大概……这么长。”余青松比划了一下。 青鸟从随身带的资料里抽了一张出来放到余青松面前,上面赫然是文物管理局失窃的那一把。 青鸟:“是不是长这样?” 余青松看了好几眼,和自己的记忆一一比对,最后点头:“对,就长这样,你们可一定要抓到他,小雪一家都是好人。” 青鸟:“知道薛寻龙最近在研究什么吗?” 余青松摇头:“不知道,小雪没跟我说过。” “行,你们再在这等等。”殷乾对许成荫和余青松说完之后,拍了拍猫脑袋,又对年华道,“你亲自开车去警局接人。” 年华:“不用这么急吧,杜齐不一定有空啊,我打他电话他都没接。” “啧,他来不来无所谓,模拟画像师带来就行。”殷乾又朝青鸟所在的方向偏头,“你直接跟上级联系让他们给人。” 青鸟点头:“好。” 青鸟和年华一走,审讯室顿时只剩下了四人。 殷乾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接着对许成荫笑了笑,极其友好:“话已经问完了,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听年华八卦是一回事,自己亲眼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霍禅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可算是明白了年华之前的想法:乖乖,果然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这不,这回还能见到勾了殷乾魂的活的狐狸精,这可以说是百年奇观了。 “谢谢。”许成荫点头,经过一上午的惊吓,他现在已经缓过劲来了,想了想对殷乾的称呼,最后还是唤了声“殷局长”。 “有水吗?”许成荫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人容易口渴,一紧张就想喝水。” 殷乾亲自拿了杯子去给许成荫接水,霍禅全程看着,趁殷乾不注意,对许成荫竖了个大拇指。 许成荫:??? 殷乾回来将倒好的水递给许成荫,坐在他旁边,看似随意问道:“你真的不认识那个黑衣人吗,会不会以前见过,后来忘了?” 许成荫果断摇头:“他这个人挺有辨识度的,给人的感觉也很特别,就是阴郁,我对他完全没印象。” “那个……” 殷乾没再问,倒是许成荫对殷乾和霍禅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我突然能见鬼吗?” 殷乾一时间没回答,霍禅便主动回答:“能见到这些有三种情况,一种自己本身就是精怪或鬼魂,一种就是天生火气低,阴气重,最后一种是信奉仙家,得仙家庇佑。你既然能突然见到,身边也没跟着那些供奉的小东西,应该是天生火气比较低,无意中碰到别的有煞气或者妖气的东西也说不定,只是你没发现罢了。我瞧余青松这鬼没煞气也没怨气,影响不了你。” “是啊是啊。”余青松忙不迭点头,就差对天发誓了,“我就一普通孤魂野鬼,什么害人的事都没做过。” 许成荫接着追问:“那关于我爷爷,什么西平人的,能跟我讲讲吗?” 霍禅:“许康从来没跟你提过吗?” 当然没有。 在今天殷乾出现前许成荫可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哪还知道这些神神怪怪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以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霍禅:“西平人只是一个叫法罢了。西平以前是个地名,那块地方的人大多都是半妖,就是妖跟人的后代,不过随着历史进程,后来就慢慢消失了,经过不断的融合,现在已经彻底融入人类世界。现在西平人成了一个代称,指那些返祖的人,就是带着以前先祖的能力和特征,现在社会的什么超能力者啊,其实都是西平人。” 霍禅仔仔细细打量了许成荫一番,又道:“你应该没继承你爷爷妖那部分的血脉,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告诉你吧。” 许成荫觉得这走向已经越来越扯淡了,晕晕乎乎:“这么说我爷爷还带着先祖的能力的?” 其实仔细想想,在许成荫的印象里,许康一直是个爱耍小聪明的普通老头罢了,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 “二十年前我们跟你爷爷见过一次,我还有些印象,那时候许康帮了我们一个忙,虽说你爷爷更像人,但我们也将你爷爷列为精怪范畴登记在册,相当于我们精怪局罩着了。” 霍禅说着摆摆手:“哎呀现在西平人传了好几代就跟普通人差不多,传到你这都没了,可见你爷爷的血脉也很稀薄,你不必过于在意。” 第9章 精怪局 (九) 年华和青鸟动作很快,许成荫和余青松没在殷乾办公室等多久,他们就带着模拟画像师来了。 画像师看不见余青松,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因此一直是许成荫描述,顺带帮忙复述余青松的话。 对方业务能力很强,很快嫌疑人画像被锁定,一拿到凶手的画像青鸟便立刻下发通缉,年华还得负责把人送回去。 许成荫婉拒了殷乾送他的提议,表示自己顺路要去买点东西。 -- 第15页 殷乾不再坚持,一路送许成荫出了大楼:“天黑了,路上小心。” 等人一走,殷乾便对霍禅道:“待会等年华回来让他手下的那些猫盯着点许成荫,有动静马上通知我。” “好的。”霍禅默默地跟在后边应了一声,这回忍不住道,“老大,虽然这许成荫长得还行吧,但是你究竟为什么对他……这么特别,该不会真的想泡人家吧?” “哦?”殷乾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们脑子里成天就装这些东西?” 见殷乾此刻的反应也不像是对许成荫有那种意思的样子,霍禅挠挠头:“不好意思,是我们想多了……哦,我懂了。” 殷乾瞧他,有些意外:“你又懂什么了?” 霍禅一拍手,做恍然大悟状:“老大是觉得这人是有什么问题,怀疑他跟那个黑衣人有什么关系,于是想接近他让他放下戒心,再监视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大就不是被许成荫这个狐狸精勾了魂,而是用自己的美色去诱惑许成荫了。 牺牲如此之大,简直闻者落泪。 殷乾:“……” 殷乾:“果然猴脑和人脑是有差别的。” 霍禅:“我怀疑你在骂我。” 殷乾:“自信点,把怀疑去掉。” 殷乾本想解释,但发现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难得他也有被噎到的时候。 罢了罢了。 霍禅一头雾水:“你干嘛骂我?” “有这功夫发散思维不如多去找找线索,查查薛寻龙到底对那把刀研究出了什么花来。”殷乾说着索性转了个话题,“许康当年登记在精怪局的资料编号是多少?” “这我哪记得住,我待会去给你查查?怎么了?” “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罢了。”殷乾眯起眼睛,“许康当初的情况可不一般。” “啊,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有点印象了。”霍禅开始回忆起二十年前的事情,拖着尾音,“许康是哪种妖怪的后代来着?” “哪种妖我也想不起来了,但我记得许康这个西平人可不只是代称而已。” 殷乾盯着许成荫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对方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之前在忆西平买的手串,突然想起一句话——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待之后霍禅将此事与年华说了,年华也忍不住道:“果然猴脑和人脑是有差别的。” “你干嘛?”霍禅不服气,“你怎么又学老大的话,交版权费了吗你?” 年华翻了个白眼道:“老大犯得着绕这么大一圈就为了监视一个人?你就不能换个角度好好想想,派人盯着许成荫不一定要对对方动手,说不准是保护对方。那黑衣人现在下落不明,而且我看八成跟许成荫可能有点关系,要不然也不会就那样直接走了。” “是哦。”霍禅一愣,眨眨眼睛,“那老大到底是几个意思啊?没看上许成荫,又不是单纯地监视对方。” “他说没看上就没看上啊。”年华甩了甩尾巴,高深莫测地道,“老大这人口是心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嘴硬有一手的。” 两人正说到兴头上,年华尾巴上的猫毛猛地窜起了火苗。 吓得年华惊叫着在地上滚了两圈将火熄灭,抬头果然瞧见了门口皮笑肉不笑的殷乾。 霍禅火速道歉:“老大,我们错了。” “错哪了?” “不该背后议论你。” “哦,原来在议论我。”殷乾笑得瘆人,“我见你们表情就知道没在聊什么好东西,一诈就诈出来了。” 霍禅:“……” 年华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他可算明白了什么是猪队友,这猴脑还不如猪脑好使。 …… 另一边的许成荫离开精怪局后本想回店里。 自打知道自己没病只是见鬼后,许成荫看那些魂魄多少都带着探究和好奇。 当在那些路边的孤魂野鬼怀疑他是不是能看到他们的时候,又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糊弄过去,惹得那些孤魂野鬼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 不过身后跟着的那个飘在空中还一直叨叨叨的鬼魂,就没法再忽视了。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跟着我?”许成荫被跟了大半路后忍不住问。 “我怂。”余青松说话理直气壮,“我怕对方找我麻烦,跟着你安全,反正我不用吃东西,不花你钱。就你现在这情况,要是碰上孤魂野鬼找麻烦我还可以罩着你,而且我还可以帮你看店呢。” 许成荫无言以对。 “算了,随你。” 许成荫并不是很想承认余青松的最后一句话说服了他,虽然普通人也看不到余青松。 许成荫顺路去了附近的超市,打算买点食材回去,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自己做做饭。 推着推车走到一半,许成荫就发现原本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余青松不见了,折返回去才发现对方在摆着蜡烛的货架前迈不动腿。 余青松指着蜡烛,眼巴巴地对许成荫道:“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过香烛了。” 余青松顶着张生前十八岁的脸,明显还没长开,带着少年人的青涩,看起来就跟邻家小弟弟要糖吃一样。 许成荫:“……你还记得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说好的“不用吃东西,不花你钱”呢?倒也不必忘得这么快。 -- 第16页 余青松没好意思回答,许成荫叹了口气,还是伸手拿了一根蜡烛:“喏,就一根啊,多了没有了。” 余青松立刻嘻嘻笑了起来。 “这就普通的蜡烛,你们鬼也吸这个?” “固然香烛最好,但是我们这些做鬼的,特别是像我这种孤魂野鬼,什么烛都无所谓啦。香烛虽然好,但点香人也一样重要。” 余青松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许成荫推车里的那一小根东西,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那些和尚道士点的香比普通人点的好吃,就是因为他们有修为,敬鬼神。到时候你点蜡烛的时候想着是给我的就行了,虽然你没法跟那些和尚道士比,但是专门供给我的味道也很不错。” 许成荫把蜡烛扔推车里:“是吗?还挺玄的,回去烧一支给你尝尝。” 许成荫说罢正想推车走,不远处的一个小姑娘见他往自己这方向来就吓了一跳,赶紧加快脚步,像躲瘟神一般,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许成荫正疑惑着,就听那小姑娘远远地对另一处货架上的朋友道:“吓死我了,刚那个小哥哥长得不错我还想过去搭讪呢,可惜是个神经病。” 许成荫:“……” 忘了他们看不到余青松了,刚刚落到他人眼里可不就是自己自言自语像个精神失常的。 许成荫这才意识到在外不能跟余青松多交流,因此之后时刻提醒着自己,结了账后便打算走回古街。 之前在精怪局被问完话画完画像后本就不早了,加上他们也是踩着十点半超市关门的那个点结的账,许成荫估摸着等走回去得要十一点了。 然而中途许成荫意识到店里没打火机,点不了蜡烛,余青松又等不及要吸烛火,就差撒泼打滚了。 余青松将自己的脑袋三百六十度旋转,怼在许成荫面前,嘴里不停和尚念经:“打火机打火机打火机……” “行了行了,买买买。” 许成荫大着胆子地将对方的脑袋掰了回来,为了不让这个人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也考虑到店里确实该放一个打火机备着,因此绕路去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顺便威胁道:“下不为例,要不然以后休想让我给你买。” 余青松这会儿答应得倒很爽快,总之自己先爽了再说。 这么一耽搁,等一人一鬼重新回到古街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 深更半夜,一辆出租车迎面朝许成荫驶来,车灯直射着他的眼睛。 许成荫下意识撇开头抬手遮了一下灯光,同时往旁边靠,打算给车让路。 飘在上空的余青松“咦”了一声:“这辆车有些古怪。” 话音刚落,出租便直直冲着许成荫而来,并没有直接开走,而是猛地停下,来了个急刹车。 许成荫面前的车窗缓缓摇下,就听里边的驾驶员用阴森的声音道:“大晚上一个人在这闲逛可是很危险的,要坐出租……” 在车窗彻底放下时,驾驶员露着一张毛茸茸的老鼠脸猛然回头,看样子是想吓唬对方。 然而此人在看到许成荫的脸后声音一顿,表情突然因惊恐变得扭曲。 许成荫没被那张大老鼠脸吓到,反倒是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 对方“哇啦啦”怪叫了一通,最后打开车门滚下来直接跪在许成荫面前:“哥,哦不,爸爸!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把人放了!” 许成荫:“???” 对方这一说,许成荫这才注意到出租车的后座还有一个年轻人。 第10章 青面鬼 (一) 半个小时前,云城KTV。 今天有个朋友生日,罗诚实便被他们拉来一起唱K。 一群人嗨到近凌晨,罗诚实尚还有些理智,脑袋晕乎乎的,意识到自己喝大了,就跟朋友打了声招呼,打算先撤。 因为喝的有点多,罗诚实便不再打算自己开车,而是在路边随便拦了辆出租。 虽然大晚上一个人坐出租不安全,但罗诚实觉得自己是个大男人,而且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抱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的侥幸心理,在酒精的作用下迷迷糊糊上了车。 他没细看司机的长相,那司机也没问他要去哪里,罗诚实上了车就主动报了地址,接着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那司机全程一声不吭,罗诚实喝多了脑子一团乱,一开始还觉得清净,直到后来觉得不对劲,睁眼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纳闷了:这车都开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家? 罗诚实偏头往外仔细一瞧,借着路灯可以看到原本繁华的街道都没了,车窗外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偏僻。 罗诚实心里头不慌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出声道:“师傅,开错了吧,去我家不走这条路。” “嘻嘻嘻。”对方声音尖细,像是嗓子装了个哨子,“没开错,这不送你去黄泉路么。” 罗诚实一激灵,被对方的话一下子吓得酒都醒了,尴尬地笑了两声:“别吓人啊师傅,赶紧开回去,我爸妈还在家等着呢。” “上了我的车,哪有下来的道理。” 罗诚实盯着后视镜,清楚地看到了司机的半张脸。 那哪是人脸,分明就是一张硕大的老鼠脸! 罗诚实冷汗就下来了:这啥玩意儿,看着也不像是面具,自己怕不是碰到老鼠精了吧。 -- 第17页 罗诚实不停拍打着车门,冲那老鼠精吼道:“停车!让我下去!” 对方充耳不闻。 罗诚实想拽他,老鼠精嘿嘿一笑,对他吐了口气。 也不知那老鼠精做了什么,罗诚实只觉一股恶臭扑来,接着自己就浑身无力,只能乖乖躺在座位上。 身体不能动弹,但神智还在,罗诚实都已经被吓哭了。 好歹也是从小在云城长大的,从刚刚窗外看到的情况,罗诚实知道对方这是开到古街那一带了,并且有要经过古街接着往云城郊外开的意思。 就听老鼠精又嘻嘻笑了两声:“今天运气真好,又遇上个阴气重又落单的。” 还没等罗诚实遇上跟他一样的倒霉蛋,就见那老鼠精停下车摇下车窗,压着嗓子道:“大晚上一个人在这闲逛可是很危险的,要坐出租……” 然后罗诚实就见那老鼠精愣住了,表情像是吃了苍蝇,随后光速滑跪道歉。 罗诚实:“???” 罗诚实费力地抬头,就看到外面是一个长相清俊的男人。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很是淡定地看了罗诚实一眼。 老鼠精便讪笑着缩进车里,解锁了车门,然后对着罗诚实的脑门一拍,罗诚实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那种无力感瞬间消失。 罗诚实赶紧打开车门爬下来,下意识就缩到了对方身后,拉着许成荫的衣摆声嘶力竭:“大师救我!” 莫名其妙成了大师的许成荫:“……” 许成荫表面上故作镇静,实则莫名其妙,对窝在车里不愿再下来的老鼠精道:“你认识我?” 大概是许成荫面上表现得太唬人,没有那种普通人见鬼的紧张无措,老鼠精没有多想:“嗐,这我还能认错吗?” 许成荫皱眉:“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吧。” “啊?”老鼠精眨眨眼睛,很快意识过来,一拍脑袋,赔笑,“好的好的,你不认识我。” 老鼠精显然想的有些多,以为许成荫这么说是隐晦地提醒他放过自己了,小心翼翼问道:“那我能走了吗?” 许成荫虽然一头雾水,但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只好道:“走吧,以后别害人。” 老鼠精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点头哈腰:“我哪敢啊,今天这不到了修炼瓶颈期,想要问他们借点精气嘛,没想着害人,要不然别说被您抓住了,精怪局也不会放过我。” 罗诚实有了靠山就开始告状:“他之前还说要送我去黄泉路!” 老鼠精讪笑:“吓你的。” 罗诚实:“……” 老鼠精哪里还敢多待,脚底抹油开着车就溜,罗诚实这才敢从地上站起来,但捏着许成荫衣摆的手是不打算松开了:“吓死我了,谢谢大师救我狗命!” “你是狗精?” 罗诚实:“……” 罗诚实:“那倒也不是,我只是在自嘲。” 许成荫笑笑,其实他也知道,只是看罗诚实都快吓尿了,开个小玩笑安慰一下他。 “他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大师。”许成荫对罗诚实道,“你也回家吧。” 罗诚实的目光缓缓移向跟在许成荫旁边飘在空中的余青松。 余青松“咦”了一声,飘到许成荫耳边小声道:“他好像能看到我。” 罗诚实的目光又对准许成荫,大声道:“你还说你不是什么大师!” 身后都跟着这么一个东西了! 就罗诚实那语气,就差冲许成荫大吼让他立字据了。 许成荫:“……” 这还真没法解释。 “大师,我是真的没胆子一个人走了。”罗诚实腆着脸,厚着脸皮道,“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我住在前头的古董铺子,店面小,腾不出地方来……” 许成荫本想提议亲自送罗诚实去警局,或者再不济给他直接送到精怪局,但罗诚实很快道:“那您能送我到家吗?” 许成荫见他实在是怂的不行,自己又没车,用打车软件叫车的话罗诚实又有了阴影,坚决不肯,最终还是两人一人一辆共享电动车骑回去了。 罗诚实一路上对许成荫千恩万谢,一口一个大师,求他解惑为什么自己能见鬼。 许成荫跟他说了之前霍禅向他解释的原因,又对对方道:“我真不是大师,我只是个路过的。” “行行行,你只是个路过的。” 罗诚实虽然顺着许成荫的话说,但是语气极其敷衍,处处透露着“要真不是大师还了解这么多”的怀疑。 许成荫:“……” 算了就这样吧。 “说起阴气重,我就觉得我被我爸影响了。” 罗诚实虽然胆子小,但是很会聊天,当下就跟许成荫十分自来熟得开始叭叭:“你是不知道最近我爸有多倒霉,公司一直亏损,他还说自己最近肩膀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耳后跟也凉凉的,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之前我妈觉得是被脏东西缠上了我还笑她迷信,现在我信了,我这大半夜见鬼肯定是跟我爸待久了的原因!” 余青松一直听着,此时也道:“听着确实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接着又立马跟许成荫打包票:“你放心哈,我是个好鬼,煞气不重,跟我待一起不会有事的。” 罗诚实嘴上依旧叫着许成荫“大师”:“大师,你这能给看看嘛?万一真的有鬼缠着我爸,这跟我们成天待一块的,这多渗人。” -- 第18页 “我和你一样,只能见鬼罢了,也就前几天的事,压根不会捉鬼。”许成荫无奈解释,接着道,“这事你得找专业的……呃,或许还可以找精怪局?” “这个找精怪局没用,不归他们管。”余青松道,“虽然我对精怪局了解不多,但我知道鬼是阴司的事,我们归阴司管。阴阳两界得分明,这事得找阴差或者本地城隍,精怪局不好插手。” 余青松接着道:“不过不一定是被我们鬼缠了啊,我们普通鬼很无辜的,一般可怕的都是厉鬼和冤鬼,那些哪还缠你好几天的,除非有特殊癖好慢慢折磨你,要不然早就把你neng死了,我看多半是被什么煞气缠上了,运势走低,去云城寺庙和道观拜一拜就行。” 许成荫和余青松都这样说了,罗诚实自然不会再为难他们,只是道:“这样啊,那我回去跟我爸妈讲讲。不过你胆子真大,都不害怕这些东西的。” 事实上许成荫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他好像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自己天生胆子大? 许成荫说不上来。 把罗诚实送到小区门口,对方连连道谢。 都这个点了,许成荫打了个哈欠,跟罗诚实告别。 “再见啊兄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罗诚实说着又抬头冲许成荫周围看了几眼,“那位鬼魂兄弟呢?之前我看他还跟着。” 许成荫和身旁的余青松对视了一样,余青松将脑袋凑近罗诚实,确定对方真的看不到他,便又飘了回来。 余青松:“看来是之前火气低被老鼠精盯上,上了灵车,又被对方做了一通手脚妖气过重才能暂时见鬼,现在应该恢复正常了。” “他还在,就是你恢复正常了。”许成荫听罢安慰罗诚实,“是好事,不用见鬼了,别担心,赶紧回去吧。” 罗诚实显然舒了口气,虽然知道了那些东西的存在,但看不到他们终归是少了心理负担。 送走罗诚实后许成荫打了个哈欠——这都一点了。 许成荫每天早睡早起生活规律,活脱脱大爷爱好大爷作息,这个当代秃头年轻人可能还没入睡的点对许成荫来说实在是太晚了。 许成荫困到半睁着眼睛对余青松道:“他那么快就能恢复正常,我这身上的那什么阴气的得多重,那么久了居然还能见到。” “确实挺奇怪的,其实我也没感觉到你身上有什么阴气。”余青松道,“你这我确实死久见。” 许成荫:“……” 没毛病,余青松到现在死了的年份比活着还要长,可不就是“死久见”。 “你不是西平人后代么,说不准觉醒什么血脉了呢,电视里都这样演。” “是吗?”许成荫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说不准我体内还蕴含着什么洪荒之力,之后靠着机缘和天赋一路从废柴升级,最后开启打脸日常走上人生巅峰。你身为我的小弟前途一片光明。” “嘿嘿。”余青松显然有被剧情爽到,“你还挺懂。” 一人一鬼脑补了一路爽文套路,好不容易回到古街,远远就瞧见深更半夜的,忆西平门前围了许多人。 许成荫心里咯噔一声,本来昏昏欲睡现在立马精神了,并且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时间什么店铺失火、店铺惨遭洗劫等猜测纷纷涌了上来。 第11章 青面鬼 (二) 许成荫赶紧还了共享电动奔向自家的店,还没靠近就听到一声嘹亮的“狼嚎”。 响遏行云。 许成荫:“……” 折腾了一天,他都快把旺财给忘了! 那些邻居一见许成荫就议论开了,对许成荫不满道:“大半夜的我们都是要睡觉的,小许你管管你家狗。” “怎么半夜才回来,你爷爷才走没多少日子,小伙子可不能堕落,别在外面乱搞。” “小许你赶紧让你家狗停下,这让我们怎么睡觉。” “是嘞,这吵得,明天都要没力气干活了。” 许成荫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不好意思,那么晚了大家先回去睡觉吧,我会解决好的。” 许成荫让那些不满的邻居先散了,接着开了门进去,一开始没开灯,黑暗中那俩发着光的眼睛渗人得很,旺财在笼子里乱窜,哐哐响。 不得不说旺财也是一条命途多舛的狗,主人全家被害,自己还被鬼魂附身受了伤,昏迷醒来发现自己在笼子里,还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本来就不安,这会儿可不得吓得半夜嚎叫。 不过一看到许成荫,旺财就老实了,委屈地趴在笼子里冲他“呜呜”叫着。 许成荫原本以为会花一番功夫,没想到旺财这就“闭嘴”了。 之前碗里的狗粮旺财倒是吃了,不过笼子里一团狼藉,幸好许成荫跟殷乾他们走之前得知旺财只是昏过去后,便将狗关在了之前买的笼子里,要不然就照这杀伤力,估计这会儿店都要被拆了。 许成荫又往碗里倒了些狗粮给旺财,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你主人没法再照顾你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旺财嗷了一声,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 “他应该认得你,被我附身时他也是有记忆的。”余青松飘在被许成荫放在一边的超市购物袋上方,刷了一波存在感,接着疯狂对许成荫使眼色,“蜡烛蜡烛。” -- 第19页 许成荫打哈欠:“点了就行了是吧。” 余青松伸着脖子连连点头:“对,想着是给我的就行了。” 许成荫照对方说的用打火机点了蜡烛,头也不回地往铺子里间走:“行了我要睡觉了,你慢慢吸。” 他都快原地倒下睡着了。 余青松就等着这根蜡烛呢,在被点燃后迫不及待扑上去狠狠吸了一口,随即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余青松本来想说什么,抬头发现人已经没影了,便顾不上说话,凑近蜡烛又是猛吸一口。 日月交替,古街渐渐热闹起来,行人来来往往带来不少烟火气。 许成荫在来往车辆和行人的谈话声中迷迷糊糊醒过来,又赖了会儿床,眼见快中午了,这才起来。 许成荫将自己收拾好后打算开店门的时候发现余青松大爷似的瘫在柜台上。见许成荫过来,感叹道:“啊……蜡烛……爽!” “一根蜡烛后劲这么大?” 许成荫下意思看看时间,好家伙,都好几个小时了还搁这爽呢,这蜡烛后劲堪比茅台啊。 “你不懂。”许成荫咂咂嘴,那一脸享受的表情显然还在回味之前蜡烛的味道,“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没想到你这么有佛性,不去当和尚都可惜了,说不准假日时日能成为一代高僧。” 许成荫:“……” 许成荫:“谢谢,志不在此。” “就你这佛性,就算是普通蜡烛,点出来的都是上等好的了。”余青松感觉整个人舒爽地要升天,“再多吸几根,保不准就我要被你点的蜡烛直接原地超度了。” 余青松嘴上不说,但是就冲许成荫点出来的蜡烛,怎么说都要赖上这人啊! “嘻嘻,哥。”余青松这会儿就已经开始攀交情了,“什么时候再来两根啊。” “等我中彩票吧。” 余青松:“你买彩票吗?” 许成荫不假思索:“不买。” 余青松:“……” 许成荫叹气,在金钱方面异常坚定:“能省则省,现在别说旺财的狗粮了,就凭现在店里头的生意,我现在连店面租金都交不起了,你还想着从我这坑钱。” 余青松哼唧唧:“你没发现你这儿的这些东西上面都刻了一样的图案吗?” “怎么了,不是商标吗?” “怎么可能,这应该是什么佛门的驱邪图案,具体叫什么我说不出,但我是不大敢离得过近,要是换个煞气重的说不定更不敢碰。”余青松一想到那令人上头的蜡烛,脑子也一时活了起来,开始给许成荫出主意,“你挂着驱邪避祸的名头卖这个不就行了,肯定管用。” “靠近郊区的偏僻地方的古玩铺子卖成本十块钱的东西对外说能驱邪,你信吗?” 余青松:“……” 那确实让人没法相信。 许成荫回到柜台,坐在自己的笔记本前敲敲打打,既然客人不来,那他只能自己创造机会,写篇软文去给云城的一些公众号投稿。 许成荫边写边对那个还躺着的鬼魂道:“弟弟,吃了我的蜡烛就帮忙傍晚的时候带旺财出去溜一圈,要不然晚上就要拆家了。” 这余青松倒是答应的爽快,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自从旺财被余青松附身过,现在俨然成了一条开了“阴阳眼”的狗。 昨晚虽然没有再狼嚎扰民,但依旧活跃。余青松虽然吸蜡烛吸到沉醉,但还是拿出了那么点十分之一的注意力,帮许成荫看着旺财。 估摸着薛寻龙一家之前把旺财也养的很好,这狗非常聪明,加上被余青松附了身后更是较以往更通人性。 昨晚折腾了一晚上,现在这狗还在狗窝里睡觉,为了防止它晚上再拆家,许成荫便让余青松带它出去遛遛,消耗一下精力。 此时一辆高档汽车正驶入古街,由于道路不宽,这辆豪车只能找个地方停靠,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 其中一人向其他人竭力解释:“真没骗你们,我昨晚真的见到妖怪了,还碰到一个好心的兄弟把我送回来,他说他在这一带开了一家古玩铺子。” 这三人正是昨晚被许成荫救下的罗诚实和他的父母。 罗定军显然不信这套:“你大半夜回来一身酒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喝多了。” “看看到底有没有不就知道了。”罗诚实一手提着一袋谢礼,一手拽着他爹的手就往前走,“要是真有那我是真的没有喝大了记错,是真的有妖怪,我还得谢谢人家,之前这么麻烦他。你也得乖乖跟我和我妈去慧音寺驱邪。” 罗定军眼皮跳了两下:“你究竟收了你妈多少钱?” 之前还说他妈迷信,现在过了一晚上就巴不得他去烧香拜佛了。 “唉。”罗夫人在一旁帮腔,“天天做噩梦鬼压床,精神不好,最近一笔大单子又飞了,总之,不管怎样,你今天都得跟我去慧音寺烧炷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罗定军依旧不信邪:“鬼压床是有科学依据的,睡不好当然精神就不好,我看就是整天忙工作没出来走走放松放松,精神不好可不就干什么都不顺。最近东海乐园在做开放前的准备了,为了这个连轴转了好几天,我都在公司请好假打算休息几天了。” 罗定军说着又“嘶”了一声,捏了捏自己的右肩——那里酸胀酸胀的。 -- 第20页 “哎,有了,应该是那家吧。”罗诚实指着眼前一家叫“忆西平”的店,示意罗定军夫妇跟上。 店里听到推门声音的许成荫从笔记本屏幕前抬头:“欢迎光临,进来看看吧。” 看到许成荫罗诚实眼睛一亮,赶紧上前将手里那袋礼物放到许成荫面前,道:“嘿兄弟,是我,罗诚实,昨天太麻烦你了,今天特意来道谢的。” “是你啊,没事,举手之劳……”许成荫说话说到一半,就被跟着罗诚实进来的罗定军吸引住了,和对方右肩上趴着的青面鬼来了个对视。 许成荫:“……” 对方青面獠牙,估计死得不怎么好看,胸口上有一个血迹斑斑的大洞,头发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拧巴在一起。 许成荫装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将面前的礼品袋往前一推,接着对罗诚实道:“举手之劳,不用带东西。” 那青面鬼疑惑地看着许成荫,缓缓从罗诚实身上下来,半爬着来到许成荫面前,凑近他。 许成荫依旧不为所动。 青面鬼向他伸出手,就在即将碰到对方的时候,许成荫突然往旁边迈了一步,出了柜台,从店中间的玻璃展示柜里抓了一把手串捏手里,对罗诚实他们挤出一个笑来:“要不要看看这些?能保平安。” 罗诚实一家懵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这是想让他们买点东西照顾生意了。 不管怎样好歹也是帮了自家儿子,虽然罗夫人看不上这些东西,但是她也不差钱,这些买了便买了,因此主动道:“让我看看吧。” 那青面鬼对许成荫龇牙,一时拿捏不准对方究竟看不看得到他。 罗夫人往许成荫所在的方向走的时候刚好经过青面鬼,那鬼抬起青色干枯的手。黑色的指甲骤然暴长,看样子就要往罗夫人身上而去。 许成荫看得心惊胆战,只见对方爬到罗夫人肩上,对着她的脖子露出了尖牙。 许成荫一个箭步上来,将其中一个手串交到罗夫人手里:“姐姐带上试试?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许成荫嘴甜,那声“姐姐”把罗夫人叫得心花怒放,青面鬼却痛呼一声,声音刺耳无比,与此同时被那手串上刻着的纳伽印给震开。 青面鬼看许成荫的表情顿时变了。 第12章 青面鬼 (三) 原本从青面鬼进来开始就一直躲在桌子底下装死的余青松这会儿倒是肯出来了,开始马后炮:“看吧,我就说这些东西有用,驱邪效果不错,妖魔鬼怪近不得身,你卖一百一个简直是在扶贫。” 许成荫压着嗓子,对余青松含糊道:“不是说是煞气吗?” 这个那么大一鬼是怎么回事!脸都是青色的,这一看就很凶,煞气估摸着都快爆表了。 “那什么,我不还说了,除非是有特殊癖好慢慢折磨对方的鬼么。”余青松看着倒在地上近不得他们身的青面鬼说道,“我觉得他就有这癖好。” 青面鬼狠狠地瞪了许成荫和余青松一眼,转而将目标转向另一边的罗定军。 许成荫来不及多说什么,直接扔了一个手串给罗定军:“先生也看看吧。” 罗定军下意识接了抛向他的手串,一时莫名其妙:“???” 许成荫手疾眼快也给罗诚实塞了一个:“慧音寺离古街比较近,赶紧带你爸妈去看看。” 慧音寺好歹是云城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寺庙,应该能解决的吧。 罗诚实旁观了许成荫一系列迷惑反常行为,这会儿也明白了,他可还记着许成荫是看得到鬼怪的,因此惊慌地向四周看了看:“难道有鬼跟着我们?” “之前一直趴你爸背上呢。”许成荫将罗诚实往外推了一把,“快去,拿着手串不要放,它现在近不了你们身。” “哦哦,爸妈,咱们赶紧走啊。”罗诚实拉上罗定军夫妇,捏紧了许成荫给他的救命稻草,“兄弟那你呢?” 许成荫把玻璃柜里的那些手串吊坠一股脑全搬了出来,用手环着,甚至还冲罗诚实竖了个大拇指:“没事。” 罗诚实:“……” 罗定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恼怒:“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还没等他说完,店内阴风骤起,原本开着的门窗全都被风刮关上了,罗诚实赶紧想去开门发现压根推不开。 身后传来“滴答滴答”声,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 这下子不仅许成荫了,罗诚实他们一家三口都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青色影子。 那青面鬼的肤色愈发浓,身上一开始向下滴水,胸口的大窟窿往外汩汩地冒着血。 所有人听到的滴答声正是水和血滴到地上所发出来的。 其余人只觉阴风阵阵,甚至觉得冷,而余青松却觉得煞气冲天,秒怂,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塞进去:“出事了许哥,哇哇哇,好凶啊这鬼。” 之前的许成荫对余青松来说只是个免费供蜡烛的,现在一到危险关头就成许哥了。 而许成荫自己也指望不上,他只能抱着那堆“护身符”,然后赶紧给殷乾发消息。 内容简单粗暴,就俩字——救命。 不过说来也奇怪,之前许成荫对煞气什么的完全没概念,也搞不懂余青松和精怪局那些人怎么分别的,这回他倒是明白了。 他明显得有种感觉,像是自然而然就感受到了,浓郁却又阴寒。 -- 第21页 “这这这这他妈是什么东西?”罗诚实说话都结巴了,接着又注意到了许成荫身旁的余青松,“卧槽鬼魂大兄弟?我怎么又看到你了。” 余青松把自己卷成一团企图把自己塞进许成荫怀里的那堆护身符里:“这那么丁点大的地方煞气冲天,你看不到我才奇怪。” 罗定军夫妇又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初就傻眼了。 罗诚实还有闲工夫为自己证明:“看吧我真不是喝多了,是真的有鬼!” 罗定军没空理自己这傻儿子,这会儿大家都知道手串是个宝了,因此将它护在身前,下意识就将许成荫当成了主心骨。 罗定军:“小兄弟,现在怎么办?” “放心,手串上都是有符的,它没法靠近。”这话余青松像是说给许成荫他们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青面鬼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抹不屑,举起长着黑色长指甲的手就朝罗定军攻去。 “爸!”罗诚实赶紧上前将他爸往旁边一推。 罗定军觉得面前挂过一股劲风,手里的手串发出了“叮”一声闷响,刻着纳伽印的串珠裂开,随即整个手串崩断,其余串珠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罗定军被罗诚实推倒在地,倒是躲过了青面鬼的攻击,但是“哎哟”一声没起来,估计是摔着了。 再说那青面鬼,那一击被罗定军躲开后,一时没收住,直接冲向了店内装饰用的绿植,那些盆栽倒了一地。 罗诚实怕呀,抱起他爸就往许成荫那儿冲。 余青松看到对方竟能破了这纳伽印,两眼一翻。 这鬼装死有一套,现在又飘回桌子底下去了,大有躲到天昏地老的趋势。 许成荫看着摔了一地的盆栽,呼吸一滞,眼前一黑。 那可是他养了好久的心血! 青面鬼回身得意地对他们笑笑,像是对他们示威,屈指对着手边的柜台就是一爪,玻璃柜应声而碎。 许成荫:“……” 脸更黑了。 本来就穷,这维修不要钱啊,估摸着又是一笔大开支。 这动静把旺财给整醒了,跑上前来对着青面鬼开始狂吠。 青面鬼对旺财一龇牙,这狗“呜”了一声,摆着那张自带嘲讽的脸后退了一步,然后接着吠。 气势倒挺足的,就是不见它上前一步。 许成荫:“……” 跟余青松一个德行,不愧之前是一体的。 罗定军一家三口在许成荫身后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罗定军还悄悄从许成荫怀里抽了两个护身符来。 罗诚实:“救命啊兄弟,现在咋办?你这护身符好像顶不住了。” “我应该早点听你们的去慧因寺拜拜的。” 罗定军现在悔不当初,甚至开始绝望,对罗夫人道:“先不提公司了,客厅结婚照相框里藏着一张卡,那里有我这几年存的私房钱,密码是你的生日。A市还有套房,本来想等诚实结婚了给他的……” 罗诚实叨叨不休在交代自己的私产,罗夫人都吓哭了:“别说了别说了。” 如果忽略那个青面獠牙的厉鬼的话,眼前这一幕还挺感人。 青面鬼一见罗定军这仿佛交代后事的样子,更加得意,朝着那几个抱团的人走去,途中又是一爪子。 店内摆放的木质高架直接断裂,伴随着一声声脆响,架子上摆放的瓷器碎了一地,无一活口。 许成荫脑袋“嗡”得一声,气血上涌。 那些瓷器中可有一个他们店为数不多的真货,那可是清朝瓷器,许成荫还指望这个吃饭呢。 万万没想到,这店没有被旺财拆,反而被这个来历不明的青面鬼给拆了。 青面鬼得意洋洋地对他们哈了一口气,举起爪子就冲他们而来,许成荫一口老血哽在喉咙,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黑着脸对着向他们逼近的青面鬼就是一巴掌。 快!准!狠! “啪”一声响,所有人都惊呆了。 罗诚实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脸:好家伙,听着都疼。 青面鬼还举着他那长指甲呢,一时间被那一巴掌打懵了,还没回过神来,原本的凶恶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也不知是不是罗诚实的错觉,他觉得这鬼青色的脸都被这一巴掌打正常了不少。 青面鬼又偏头看了看自己突然短了一半的指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由于这青面鬼浑身湿哒哒的,许成荫这一巴掌下去便觉得手感黏腻,自己手上像是沾了什么东西,很是恶心,下意识一脚踹了过去,将鬼踹倒在地。 许成荫一脚踩人鬼背上,对着鬼脑袋劈头盖脸就是一拳:“我X你祖宗,装修不要钱啊,清朝瓷器你赔啊,你知道我损失了多少吗?本来就快喝西北风了你还给我整这一出,别以为人死了就不用赔了。” 青面鬼抱着脑袋蜷成一团:“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 罗定军一家:“???” 余青松这会儿又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看傻眼了,喃喃:“乖乖,就这佛性,一巴掌直接把他煞气都扇没了……不当和尚真的暴殄天物。” 殷乾之前就让人盯着许成荫,因此他们遇见煞气重的鬼他是知道的,许成荫就算不发那条求助短信他也会赶来。 殷乾站在门前,手上爆出一团火焰,轻易推开了之前罗诚实怎么也打不开的店门,本来心里头都悄悄想好了怎样的出场方式又帅又有逼格,谁知开门看到的就是许成荫把对方摁在地上揍的画面。 -- 第22页 许成荫这才察觉到不对劲,见到殷乾后立刻收手,躲到殷乾身后指着地上的鬼便道:“殷局长你快收了他,太可怕了。” 殷乾:“……” 其他人:“……” 怎么看可怕的都是你吧。 殷乾定定地看着他,随后将视线转移到地上的青面鬼上。 这此时也不该叫他青面鬼了,因为他此时肤色不再发青,而是接近余青松那般的惨白,那一手黑色的长指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胸口的血窟窿尽管看着可怖,但这会儿也不冒血了,身上也没滴水……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的鬼魂。 之前对方青面獠牙的样子,让人只觉得可怖像个怪物,此时恢复正常,才叫人发现这是个男鬼。 此时他正捂着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成荫转头问殷乾:“他现在怎么了?” 殷乾沉吟片刻,最后肯定道:“被你打哭了。” 第13章 青面鬼 (四) “就这水平?” 许成荫不可思议。 那地上的鬼明显一僵,随后捂着脸的肩膀开始小幅度抖动,看起来哭得更伤心了。 许成荫:“……” 余青松飘到那鬼上方仔细看了一圈,“哇”了一声“许哥,你要是再打下去他都要被你打超度了!” 殷乾对这鬼可没什么耐心,也没兴趣跟他废话。 毕竟鬼得归阴司管,因此殷乾用手在半空画了个符,传信给阴司让他们派鬼差来把这鬼拷走。 那鬼过了好一会儿才肯将掩面的手放下,哽咽道:“一念贪心起,百万障门开。” 那表情,就像看透了世间一切,活脱脱像超脱了的样子,真像余青松说的,再打下去就得直接被打超度了。 “好嘛,说话都一股子秃驴味了。”余青松晃晃脑袋。 “你是不是……”罗定军被罗诚实扶起来,盯着那鬼的脸开始回想,迟疑道,“你是不是两个月前被发现死在东海的那个。” 因为罗定军最近投资了一个叫东海乐园的项目,因此对东海有些了解,自然也知道两个月前的一桩抛尸案,尸体胸口被贯穿。 那死者生前的照片罗定军有看过,因此留了个印象。 据调查死者因赌欠债遭到债主杀害,随后从高处抛尸进东海,死状凄惨,当时在云城造成了一定的轰动。 罗定军一说起这个,许成荫也是有点印象,毕竟云城一向平和,这件抛尸案和最近的投毒案古刀失窃案都算是云城难得的大事件了。 那鬼默认了罗定军的话。 “这……”罗定军道,“凶手不是已经捉拿归案了吗,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 那鬼面容安详地点点头,由此可见这鬼被许成荫扇的挺严重。 此鬼说话语气也是平淡,还拖着长调:“我也不认识你。” 相比之下罗定军这个受害者就显得暴躁了:“那你还赖上我做什么,凶手还在云城监狱蹲着呢。” “他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 罗诚实也忍不住发言:“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能因为这是发小就放水,让他爸背锅吧。 那鬼依旧是看破世俗的模样,说起话来不紧不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生前混蛋,确实做了不少错事,没有颜面面对他。” 罗定军惊了:“那你哪来的颜面面对我?” “我这胸前的窟窿,是在掉下东海时,被海里的钢筋贯穿的。我如今死后模样可怖,与那东海乐园的施工脱不开关系。” 其余人:“……” 罗定军觉得自己这刚刚摔着的腰更疼了。 怎么说?飞来横祸啊。 “这我不认,你胸口分明是被礁石贯穿的,这都是法医鉴定过的,新闻上写的明明白白。” 那鬼的面上闪过一丝困惑。 “别的就先不说了,我只是东海乐园的投资商之一啊。”罗定军特意强调了“之一”两个字,一时也无语地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能唉声叹气。 自己算是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种钻牛角尖的鬼了。 “无事,我已经看开了,万般皆是虚妄,是我之前过于纠结尘世。” 罗定军:“……”这怎么还有理了! “那你是怎么找上我的?”罗定军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就不信自己真这么背,那么多投资商就光找他了。 “有人告诉我的。”那鬼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起来,“嗳,是啊,我找你干嘛,反正那人挺能讲的,跟我叽叽歪歪了一通,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就光想着缠上你了。” 在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中,殷乾忽地道:“言灵蛊。” 收到众人疑惑的眼神,殷乾解释道:“有些蛊是给人用的,有些蛊自然也是给鬼怪用的。” 殷乾一边说着,一边又是用手指在半空画符。 伴随着指尖跳跃的火光,殷乾将画好的符打在鬼魂身上,鬼魂颤抖了几下,“哇”得一声吐出了一条食指粗细的虫子了来。 “哇。”罗诚实吓得整个人往后边弹开,“这也太恶心了。” 殷乾的脸上也明显带着嫌恶,这蛊在被吐出来后还没活上一分钟,身上就燃起了火焰,被殷乾烧成了灰。 “咳咳。”鬼魂将蛊虫吐出来后,也清醒了不少,拍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我本等着鬼差来领我,是被一个蛊师突然招走的。” -- 第23页 估摸着刚被人杀了怨气足,凶得很,就被某些人看上了。 “对!”鬼魂渐渐恢复记忆,笃定道,“那蛊师旁边还有个胖子,他非要让我来找你,那人穿得正儿八经的,看样子也是个生意人。” 罗定军隐隐有了猜测,追问:“是不是塌鼻梁,鼻子旁还有个痣?” 见对方点头,罗定军暗骂了一声:“我就知道这人不会这么老实,原来在这报复我。” 许成荫听着就明白了,估摸着是什么商业竞争对手。 这时一个带着高帽面色青黑的魂魄飘了进来,只见他手里拿着勾魂索,想必这便是鬼差了。 余青松赶紧对他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地上的另一个鬼。 那鬼差见了躺地上的鬼魂,又对着殷乾客客气气弯腰行了一礼,戴着勾魂索的手一甩,那勾魂索便套上了对方,再一收紧,那鬼魂便被五花大绑,被鬼差拘着动弹不得。 只听鬼差道:“这鬼魂乃是前些天东海一带丢了的众鬼魂中的其中一个,多谢殷局长帮忙寻回了。” 殷乾:“东海丢了很多鬼?” “是啊,最近东海可不太平,这事已经愈发不对劲,阴司已经联合慧音寺和无量观在查了。” 鬼差对着殷乾很是尊敬,这会儿又抱拳行了一礼,“听闻近日云城阳世也不平静,就不再打扰殷局长了,告辞。” 那鬼差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风似的,眨眼功夫店里便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和大眼瞪小眼的几人。 罗定军率先出声:“东海近日不太平?” 罗定军毕竟是生意人,此时还是更关心他的投资,便忙看向殷乾。 听其他人都叫殷乾局长,罗定军虽然不知道这局长是哪门子局长,但也跟着叫。 罗定军:“殷局长,您看这项目能好吗?东海乐园可都建的差不多都在做开放相关的工作了。” “无非是有人作祟,待解决了自然能好。如今云城佛门以慧音寺为首,道门以无量观为首,他们都不是草包,事情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当然,连他们都出面了,这也意味着事情比较严重。 殷乾没说这话,不过此人装逼有一套,并且有多副面孔,这会儿又面带微笑温文尔雅了起来:“东海乐园这个项目我有听说,很多人也是希望它能建起来的,同时也是云城一大项目,将它做起来的话对云城的旅游业是一大助力,还能带动云城经济。” 这说得一套一套的,还真有那么点“局长”的感觉。 毕竟之前闲的发慌的时候,办公室里有一猴子和一猫天天盼着东海乐园建成,到时候公然翘班去耍。 比起罗定军关注投资项目,罗夫人显然就更关心丈夫的人身安全:“诸位能人异士,我丈夫这要是再遭毒手……” “蛊虫与蛊师相连,我除去这蛊虫,多多少少对他有影响,短时间内应当兴不起什么风浪。”殷乾从一片狼藉中捡起一个吊坠给罗定军,“其实这本身就很有用,纳伽印已经能挡去很大一部分灾祸了,若是挡不住可再去求助慧音寺和无量观。” 殷乾似乎一眼便看穿了罗定军心中所想,淡淡道:“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是谁想对你们不利了,不过阴间饭不好吃,此事已在刚刚于鬼差前暴露,生死簿上定会记上一笔,无论是后半生或者是入轮回下场都不会太好,不建议你找这方面的能人报复回去。” 罗定军讪讪地笑了两声,那点小心思也歇了:“懂了懂了。” “这位小兄弟。”罗定军转而将目标又转向许成荫,“你这些东西还有多少?你开个价,我全要了。” 许成荫本来还在为自己的损失肉疼,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也没让他开心多少,毕竟那个瓷器的损失可远比卖几个纪念品来得多。 许成荫:“暂时都在地上了,还有一批工厂在做。” “那我先预定五百个。” 罗定军想着这既然那么好用,便打算给公司员工也发一个,斟酌了一番,道:“你看,三百万如何?” 许成荫猛的一惊,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罗定军自以为懂了许成荫的难处:“太少了?确实,是我开价低了,毕竟要了五百个。” 眼见罗定军还有出高价的意思,许成荫忙道:“没有没有,这我们店都是卖一百一个的,卖了有些年了,你这突然涨价我有点不好意思。” 罗定军惊奇了:“一百一个?!” 余青松默默道:“看吧,我都说这个价钱是在扶贫了。” “要的要的,你这可不仅救了我的命,你之前还救过诚实,我们父子能躲过一劫,可都多亏了你,你这店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许成荫坚持一百一个的价钱,毕竟以后还要再靠卖手串吃饭,就光收罗定军那么大价钱那算什么事。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店铺损失罗定军出了,最后还以一百一个的价钱向许成荫预定了手串,并且承诺会推荐给其他人。 因为出了这种事罗定军一家还是后怕,最终罗定军扶着刚刚摔着的腰,和妻子儿子一起打算去回慧因寺拜拜,便和许成荫他们道了再见。 走之前还联系了助理让她找专门施工人员来这把店维修一下。 罗定军一家一走,店里除了许成荫和余青松外,便只剩下了殷乾。 -- 第24页 只听这人看似随意地道:“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第14章 青面鬼 (五) 殷乾和许成荫去的是一家私房菜,并且要了间包间。 许成荫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让殷局长破费了,下次我来请吧。” 这就意味着还约了下次。 殷乾还挺高兴,笑眯眯地点头,贴心道:“等你收了罗定军的单子后再说吧。” 等收了罗定军的单子也该有闲钱了。 殷乾这人给其他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个有钱又讲究的帅哥,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别样的魅力,倒真像年华说的——像只花孔雀。 许成荫承认,抛开其他的不谈,殷乾的外表确实很吸引他。 不是那种吸引,是想跟他交朋友的那种吸引。 许成荫不好意思点贵的,只是象征性随便点了几样,然后便干坐着,正想找话题显得不那么尴尬。 倒是殷乾先开口了:“这几日没有被吓着吧。” “还好。”许成荫说的也是实话,“一开始确实觉得那什么……不过大概我胆子大吧,自己能见鬼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也像是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其实我觉得那些鬼怪也没有那么吓人,就像小余一样,毕竟他们生前也是人。” 殷乾笑了笑:“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处处皆菩提,也难怪你这么有佛性。不过你并不具佛门慧根,还能有如此强的佛性,这种情况实在是罕见。” “说实话,我分不清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许成荫无奈道,“以前我的生活很正常,但自从能见到这些后,总觉得自己生活朝着另一个轨迹去了。” “这样啊,我原本还想邀请你加入精怪局,现在你应该是不会马上答应了。” 若是霍禅在,怕是要和年华一样,对自家老大的双标程度有新的认知。 之前拒绝他招新人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这会儿又主动请人去了,请的还是许成荫。 许成荫显然很意外:“我?” 殷乾:“不要小看了自己,你可忘了你刚刚降服厉鬼一事了?” “这真的不行,我还有家店呢。”许成荫哪想过这种事,想也不想就拒绝。 “当然,要不要加入都是自愿,我不会逼你。”殷乾嘴上这么说,但那表情可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我们精怪局本身就特殊,算是公务员,要依法履行公职、纳入国家行政编制,工资福利国家财政负担,不过不需要考试。” “当然我知道你所学的专业是信息与通信工程,以你的专业能力肯定前途无量。不过我们虽然月薪平平,但是每处理一件事都会有奖金,上头也每年都会有额外大笔拨款。精怪局人不多,平分下来每个人都能分到这个数。” 殷乾用手比了个数字,许成荫试探着说了个高价。 殷乾收了手:“再加个零。” 许成荫:“……” 殷乾:“这只是额外的拨款,算是精怪局日常开销吧,不算工资奖金和年终。” 殷乾此时一脸的遗憾:“精怪局待遇好,以往平日大多数都闲得无事可做,最近因为事情都扎堆出现所以才忙,现在社会发展迅速,妖也是要吃饭的,工资高又清闲的事很多妖挤破脑袋都想进来。” 许成荫对上殷乾别有深意的眼神,语气诚恳:“我会考虑的。” 这都不心动那还是人吗?! 无论什么事,只要给钱什么都好说。 殷乾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这种反应,表情不变:“那我便等你考虑的结果了,想好了欢迎随时联系我。” 殷乾说着将刚上的冰淇凌甜点往许成荫的方向一推:“其实我此次找你还有一件事,跟之前的案子有关。” 许成荫也不客气,挖了一勺,边吃边道:“抓到凶手了吗?” 殷乾摇头:“凶手暂时还没抓到,但查出了其他事。” 许成荫洗耳恭听,就听殷乾缓缓道:“二十年前我与许康在慧音寺有一面之缘,当时我为了追捕在人间作乱后逃窜的蝮蛇来到慧音寺,他在此处参禅。为了抓蝮蛇他也出了力,精怪局便将他登记在云城精怪册中,受精怪局管辖和庇护。毕竟西平人情况特殊,他们外表与常人无异,但或多或少有着异于常人的异能,许康的资料中显示,他是梦妖和异妖的后代。” “异妖是最像人的妖怪,也被认为是最具传承的妖怪。他们不会修炼、不会法术,寿命也与常人一样,但他们的记忆却能代代相传,有的是继承一生的记忆,有时候是其中一代一两天的记忆……也就是说血脉最纯正的异妖,应该多多少少有着从古至今他们那一脉异妖的部分记忆。” 许成荫听得一愣一愣的:“你的意思是我爷爷有着先祖的记忆?” 殷乾摇头:“许康血脉不算特别纯正,他只继承了其中一代约莫二十岁之前的记忆,那一代的那位异妖生活在千年前大殷朝末期,同时也是西平县之人……传闻中的那个真正的西平县。” 殷乾“哦”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事:“那会儿你爷爷还以为自己是死后重生到现代的,一门心思想光复西平,我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许成荫:“……” 难怪给店取名叫忆西平了。 “当然,这是异妖血脉,你爷爷还有梦妖的能力,这是他在之后发现的。”殷乾话锋一转,“制造梦境。” -- 第25页 许成荫:“啊?” 什么东西? 这完全看不出啊,在许成荫看来许康平常就一普通小老头,没想到不仅是个西平人,还是个混血的。 “他们与魇兽不同,魇兽以梦为食,以精气为基,相比之下梦妖只算个小妖怪。但有些梦妖能单纯让人做梦,也有些梦妖却能制造出让人分不清真假的梦境……” 殷乾话音一顿,接着对许成荫缓缓道:“从而影响人的记忆。” 许成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觉得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殷乾尚不知以许康的能力能做到什么地步,如果真的能做到影响记忆的话,他真的没有对这个朝夕相处的孙子的记忆动过手脚吗? 许成荫沉默了。 当然有。 他觉得有些事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一旦得知许康拥有这种能力,许成荫心中便倾向自己记忆有被改动,但随后又想:或许是自己先入为主了呢? 说不定他爷爷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最多让你晚上做个好梦的梦妖呢? 殷乾:“之前文物管理局失窃的古刀经鉴定出自大殷朝时期,而这件文物的发掘地位于崆县的一处小镇。” 殷乾每多说一句,许成荫心里不太妙的预感便更强烈一分。 殷乾接着道:“我们找人黑进了薛寻龙的电脑,找到了他一份未完成的论文。大殷朝时期这一带未被开发,被认为是蛮夷之地没有过多的记载,但是野史有提到,那里曾经叫西平镇,西平镇里有一个部族自成一国。虽然没有细说,但是这个部族指的应当就是西平人。于是薛寻龙开始研究西平文化。” 殷乾:“然后他死了。对方拿走了薛寻龙研究得到的,有关西平的全部成果,甚至想销毁,看来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西平的存在。” 殷乾接着道:“其实也不难理解,那个地方偏僻,西平人又多的是人妖混血,当地朝廷下派的官员奈何不了他们,他们不甘屈于人下,所以在当时俨然自成一国也不是没有道理。” 许成荫很快便想通了很多事,缓缓道,“所以你想让我加入精怪局是为了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因为你觉得我的记忆被爷爷影响,爷爷拥有真正西平人的记忆,凶手却不想让西平暴露在人前,所以他们可能有联系,而我也可能跟凶手有关系,所以他才会对我网开一面,对吗?” 殷乾本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说,默认了。 许成荫笑了笑,没有殷乾想象中的生气,反而道:“没事,理解,毕竟你们也是为了维护云城秩序,现在我无法回答你很多问题,因为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梦妖梦境并非不可解,只要你清楚地意识到之前的记忆都是虚假的便好。还是那句话,在事情没有盖棺定论前,欢迎联系我,随时提供帮助。暂时还不知道他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说得好听,但懂的都懂,这个保护多少带着监视的性质。 其实殷乾基本上可以确定许成荫的记忆有问题,因为按理说这么重的佛性不应该出现在普通人身上,既然带有这么重的佛性,那么定会见鬼神。 但在许康魂归西天之后才能看到,这本身便很值得怀疑。 不过这还得看许成荫自己,只有许成荫坚信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才行。 许成荫知道自己眼下是成了重要线索了,对方怎么说也不可能放过自己,因此爽快地应了:“行。” “当然,这事还存疑。”殷乾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放缓了语气,“能做到梦境以假乱真影响记忆的梦妖屈指可数,更何况是西平人这种混血了。” 许成荫没接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殷乾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许成荫,此时转移话题,问:“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吗?” “或许吧。”许成荫回答的是真心话,“总觉得跟你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第15章 东海乐园 (一) 许成荫在和殷乾吃完那顿饭后这几天便总是心事重重。 每当他试图静下心来想自己的记忆,便觉得毫无破绽,却又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自动略过了什么。 莫不是自己得知爷爷有这种能力后给了自己心理暗示,无论想什么都觉得有问题吗? “哥,给根蜡烛呗。” 余青松又来了,自从许成荫店里损失恢复又小赚了一笔之后,余青松便时不时叫嚷着要吸蜡烛,一点也没有自家家境贫寒的自觉。 许成荫回过神来,玩笑道:“要不直接给你点两根将你超度送走吧,说不定被我超度就是你的机缘。” 哪知余青松却沉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我还不想走。” 许成荫察觉到余青松情绪的低落,便问:“怎么了,当鬼当上瘾了吗?” “昂,是啊。” 余青松又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又怂里怂气的样子,飘到许成荫的手机上方,装作随意地道:“投胎之后就看不到他咯。” 余青松平日会拿许成荫的手机看些电视剧和电影,这会儿许成荫瞟了一眼,上面正在放一部去年很火的电影,镜头给到里面的男主角。 许成荫虽然不关注这些,但是他也认识这个男主角,确实长得帅,还是个很有名的实力派演员,三十多岁拿了不少成就和奖项。 -- 第26页 许成荫摸着下巴:“我突然想到一个词。” 余青松:“什么词?” 许成荫:“阴间粉丝。” 余青松:“……” 许成荫笑了笑,去给自己倒水。 余青松跟着他:“你又喝水,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你喝水就没停过,也没见你跑厕所跑那么勤,你这胃是海吗?” “体质问题吧,我以前也这样。”许成荫也觉得自己这点不对劲,想了个理由,“可能最近想的事有点多,耗精力就想喝水,都说胃为水谷之海嘛,有依据的有依据的。” “啊,电影试看结束了,后面要VIP了。”余青松嘻嘻笑着过来,“给充个会员呗。” 许成荫还是那句话:“等我中彩票吧。” “哥!”余青松仰天长啸,眼珠子骨碌碌脱落了下来,被他拿在手上上下甩。 许成荫:“……你干嘛?” “鬼没有眼泪,我用眼珠子模拟一下。” 许成荫拿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最没辙,无奈妥协:“行了行了,之后每天带旺财去遛弯就给你充。” “嘿嘿,谢谢哥,哥真好。” 许成荫充了个会员,这才发现余青松的观看记录里全是那个男演员相关,觉得还挺稀奇,便道:“你还真是他粉丝啊?” “啊?嗯,算是吧。”余青松不大自然地应了,“演技挺好的,人也挺帅的,粉丝多又有名气。” 许成荫眯起眼睛,直觉里边有问题。 余青松拒绝被追问,像是要引开这个话题似的,抱着手机滚进了店铺后间,打算自个儿看电影去了。 “喂,给我看看啊,反正现在店里没人,我也想看电影。” 余青松探出半个脑袋:“那你别问我和他的事。” “行。” 许成荫一口答应,余青松这才飘出来,刚把手机屏幕放到许成荫面前,就听对方道:“听你这么说,原来你和他之间还有事。” 余青松:“……” 不是吧,这都能被他说漏嘴了。 “也……也没什么。”余青松硬着头皮回答,“就我俩其实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以前就住我家对门,还是高中同学。” 余青松不仅怂,还不会说谎,活了十八年,又死了这么多年,依旧跟个没踏入社会的孩子似的。 许成荫瞧他这副样子便也不再难为他,没有再问。 罗定军叫来的维修人员很有效率,很快就将店内恢复原状,加上这两天又是双休日,铺子的生意虽然算不上好,但比起之前也好了不少。 等一人一鬼看完了电影,罗诚实和罗定军也来了。 罗定军进来便唤了一声“许老板”。 现在罗定军对许成荫的的态度既客气又恭敬,毕竟不是谁都能把厉鬼摁在地上摩擦的。 许成荫:“不好意思,那五百个手串工厂还在生产,得再过两天才行。” “啊没事,我来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另一件事。”罗定军接着道,“就后来我回去把东海那边最近不太平的事跟东海乐园的负责人提了,他也再愁这事呢。事实上确实如此,这几天东海乐园怪事频发,像什么施工人员突然傻了、电总是跳闸查不出毛病、就那么大点地方莫名其妙一会儿下暴雨一会儿大太阳……就很邪门。” 罗定军将事情细细道来:“我本来还不信邪,不过那天亲身经历过后就信了,我们就怀疑东海乐园是不是被人搞破坏了,就像之前那个找蛊师害我的人那样。东海乐园的负责人就找了几个大师。我怕那些人不靠谱,就想请你也去看看,我可是知道许老板是货真价实能通阴阳的。” 许成荫想也不想便拒绝:“我只能看见那些东西,也不晓得究竟该怎么对付,总不能挨个上去肉搏吧。” 罗定军跟之前的殷乾似的,比了个数字,笑道:“不管许老板能不能解决,我们诚意还是要的,毕竟许老板能见鬼,帮我们看看到底是不是鬼怪作祟也好,只要许老板愿意走一趟看看,这个价。” 许成荫:“……” 见许成荫的表情以肉眼变化,罗定军笑容加深:“如果能解决,这无论对负责人还是投资商来说都是好事,我们几个肯定会都再给个红包的。” 许成荫一本正经,严肃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所谓富贵险中求嘛,他也是一个以有房有车为目标的当代上进青年,毕竟到现在这两个目标一个都没实现,怎么能放过这种好机会。 “那就好,麻烦许老板了,明天我让人来接你。” 罗定军还有生意要忙,跟许成荫商量完这事后便扶着腰走了——前几天被青面鬼整得闪了腰,现在还没好全。 留下自来熟的罗诚实来跟许成荫聊聊天,顺道又买走了他店里的几样东西,打算送给朋友。 “学长,我觉得你很神奇。” 罗诚实这个云城大学大三学生自从知道许成荫也是云城大学毕业的之后便一口一个学长,此时眼里尽是对许成荫的崇拜:“才见鬼没多久就这么厉害,你莫不成是什么天选之子?” 许成荫失笑:“我也没干什么,就普通打了一架,身上佛性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上辈子是个和尚。” 既然爷爷是异妖和梦妖的后代,照理说许成荫也该会有这些能力,但是他既没有先人的记忆,也不会造梦,可见血脉稀薄到接近无。 -- 第27页 身上有这种反常的佛性,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大概就是上辈子是个和尚了。 罗诚实跟许成荫聊天的时候,就见一旁的手机飘了起来,换了一部电影开始播放。 罗诚实:“……” 罗诚实:“虽然知道肯定是那个鬼魂兄弟,但还真挺吓人的,哎,我知道鬼魂兄弟在,但有时候你们也不用这么不顾忌我。” 余青松:“哦,下次一定。” ……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接许成荫去东海乐园,余青松也跟着一块去。 虽然他怂,但还是要跟紧许成荫的。 一来他之前游荡惯了,也无聊惯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朋友,自然想和他一起。 二来现在许成荫对他来说可不仅仅是怕被报复的保命符了,还是饲主,毕竟蜡烛真的上头。 现在东海乐园还没开放,但已经建得差不多了。 许成荫下车后被带到乐园的游客接待中心,发现里面已经来了好几个人。 粗略一看,有光着脑袋身披袈裟的、有穿着道袍拿着桃木剑的,还有穿着老式褂子手拿罗盘的…… 总之,各式各样要被破除封建迷信的人都有,粗粗一看得有七八个,里头云城有名的和尚道士蛊师风水师都在这了。 这些人有的聚在一起寒暄,还有的保持了距离互相翻白眼好像谁也看不上谁。 许成荫一一瞧过去,最终对上了殷乾的视线。 对方原本插着兜站在最角落,看起来漫不经心,就像是个凑热闹的,与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格格不入。 那大长腿,那气质,肩膀上甚至趴了只肥猫,给人一种这人是来拍杂志的错觉,一点也没有被人请来解决灵异事件该有的大师范儿。 殷乾看到许成荫,原本散漫漠不关心的表情突然变了,对对方笑着招了招手:“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了。” 再次围观殷乾对许成荫川剧变脸的年华:“……” 其余人自然是瞧见了,他们之前就看不上殷乾,毕竟殷乾看起来很年轻,而且一点也没有吃阴间饭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是个不务正业的。 本来许成荫来那些人还以为是东海乐园的员工,见殷乾跟对方打招呼,便了然,对方也是来解决东海乐园离奇事件的。 许成荫看起来斯文俊秀,虽然没有像殷乾那般“不务正业”得如此严重,但也感觉会是个不靠谱的。 果然,物以类聚,两个不靠谱的还认识。 毕竟是花重金请来的,这些人多多少少还真有些本事,自然看到了跟在许成荫后面的余青松——就一普通鬼魂,看上去还很弱鸡。 “呵。”有人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胆子越来越大了,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养了个小鬼就踏入阴间门能处理阴间事了,到时候别怎么死也不知道。” 非要说的话,“余青松是许成荫养的鬼”这一说法好像也没错,毕竟他还真是要吃着许成荫的蜡烛用着许成荫的视频网站VIP,可不就是要靠他养。 “年纪干什么不好,非要养小鬼来玩命。”有人讽刺许成荫,顺道有意无意地看向殷乾,“不是说当模特当明星很赚钱吗?” “我倒要看看这阴物有什么特别的,请了这么多不三不四的。” 第16章 东海乐园 (二) 许成荫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他脸皮厚,顶得住。 殷乾没理那些阴阳怪气的人,就像听不见他们说话似的,完全当他们不存在,只是走到许成荫的身边。 “阿弥陀佛。”殷乾在经过一个和尚的时候,和尚道了声法号,冲殷乾合掌行礼,“殷施主。” 接着又对着许成荫行礼。 许成荫明白他的意思,忙回了一礼,自我介绍道:“许成荫。” 和尚:“许施主。” 殷乾颔首,算是跟和尚打了招呼。 其余人见了难免私下议论,毕竟那和尚可是东海乐园好不容易请来的慧音寺的了悟大师,是慧音寺有名的大师之一,在云城也很有名气,他能和无量观的道长一起来已经让他们很意外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傲,跟大师点个头就没后续了。 那边无量观来了两人,一个约莫四五十岁,另一个十六七的样子,面庞稚嫩。两人都穿着道袍。看样子是前辈来带小辈见见世面的。 见殷乾过来,那个年长的道士也冲殷乾热情地打招呼:“殷局长,好久不见。” 殷乾依旧冷漠:“嗯。” 那道长一点也不在意,依旧笑着:“有空来无量观坐坐啊。” 其余人:“……” 那可是无量观的玄鸣道长啊。 了悟大师也就罢了,这出家人脾气好,见谁都会行礼,但这玄鸣道长是怎么回事?! 也不见得这道长对他们这么客气。 其余人不禁开始想:难不成这个年轻人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这些人自以为自己的境界没几人比得上,在他们看来,殷乾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除了肩膀上的那只肥猫有些奇怪外几乎毫无破绽。 这人既不是蛊师,身边也没有跟着家仙,怎么看怎么跟刚来的许成荫一样——以为能见个鬼就当自己是大师了。 “师叔,我曾多次在师傅那见过他。”年轻的小道长那个看向身旁的玄鸣,欲言又止。 -- 第28页 玄鸣似是看透对方所想:“你是想问他到底是谁?” 见小道长点头,玄鸣莞尔:“他就是他。我只知他是精怪局局长,名叫殷乾。其余的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我想了悟大师也是一样。” 了悟道了声“阿弥陀佛”:“殷施主的身份也不是我等能够揣测的。” 玄鸣:“我入无量观三十余年,三十多年前曾见过殷局长,那时他是这副模样,三十多年后他依旧是这副模样。” 玄鸣拍了拍小道士的肩,鼓励道:“你师叔我天资有限,看不出殷局长的来历,更别提感受到他的妖气。要不是知道二十年前慧音寺的那场混乱,我怕是至死也以为殷局长只是个普通人。不过以你的天赋,假以时日或许你能够做到这点。” “二十年前慧音寺?”小道士回忆了一番,迟疑道,“这事师傅曾与我讲过,莫不是那‘凤凰捉蝮蛇,离火烧梧桐’?” 见玄鸣和了悟点头,小道士一时间看殷乾的眼神也变了。 “这事自己人知道就行了,莫要传出去。”玄鸣乐呵呵的,“你师傅每年大法会都会请殷局长,你见过他也正常。” 如果殷乾真是那二十年前在慧音寺捉蝮蛇、烧梧桐的凤凰,那在场的所有人…… 小道士忍不住想到了一句话——在场的各位都是垃圾。 大概他们几个加一起都不够殷乾一个打的吧。 “那他呢?”小道士又看向了许成荫。 玄鸣摇头:“之前从未见过,不过殷局长的朋友,应当也是深藏不漏之人,不是你我能看得透的。” 此时许成荫在无量观和慧音寺的人心里,是实力成迷的大能,而在其余人心里,则是个仗着养了个废物鬼就来丢人现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傻逼。 许成荫从了悟和玄鸣对殷乾的态度来看就知他们知道殷乾的身份了,但又见其他人都没拿殷乾当回事,许成荫还听意外:“没想到你还挺低调。” 居然没什么人知道精怪局局长长什么样。 “还行,有些事关乎阴间不好插手的事便只能麻烦慧因寺和无量观,平日有跟他们打交道,一来二去难免认识。至于其他……”殷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就跟阮红英和薛寻龙一样,他们要跟我打交道的时候多半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许成荫:“……” 也是。 “这么说你也是罗定军叫来的?”许成荫道。 要不然好像也没人知道他,更别说东海乐园负责人还真愿意请他来了。 谁知殷乾确却是否认:“做了些小手段进来的。最近东海的情况都有耳闻,青鸟平日有留意着,发现情况有异,我便来看看。” 再说殷乾这神出鬼没的,罗定军想找也找不到他。 东海乐园请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负责人这才匆匆赶来,抹了把汗:“各位久等了,待会我让人把门打开,大家就可以从入口进去了。不是我说,是真的邪门,这事我们都很害怕。” 负责人亲自将这些人送进去,自己站在大门口,脚下纹丝不动,一点想跟着进去的意思都没有:“辛苦各位了,我在外面等你们,希望各位能尽快解决。” 其余人也没什么表示,那些人本就不指望这金主能跟着,这样反而合了他们的意。 万一要是遇到危险,他们才懒得费心保护这一普通人。但也不能不保,万一金主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找谁拿钱去。 东海乐园里头规模不小,而且也建设得差不多了,开放完全没问题,却被这种事耽误了不少时间,也难怪资方开始着急。 那负责人前脚送他们一行人进去,后脚就去了监控室——他实在是好奇,想知道这些大师都是怎么捉鬼的。 只见监控里的那些人沿着中心大道向前,监控里的画面蓦地一黑。 负责人吓了一跳,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也怕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尝试这摁了两下监控室大灯的开关,最后道:“好像是停电了,应该是电闸又跳了吧。” “问问别的地方有电没。”负责人吩咐下去后沉默了一会,道,“该不会同一时间所有电闸都跳了吧。” 对方很快就联系上其他工作人员,收到的统一答复都是:没电了。 其余人毛骨悚然。 最近的邪门事太多了,不让人多想都难。 东海乐园已经数不清这回是第几次跳闸了,每次找人维修,都修不出什么东西来,因为设施明明是新的,全都是好的,不存在设备上的问题。 “这次各位大师都在,应该能解决吧。”负责人安慰自己,喃喃道,“我都下血本了,可别再出事了。” 另一边一行人一踏进东海乐园,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 玄鸣和他师侄,还有了悟大师都感受到了妖气,而在场的蛊师感受到自己的蛊虫焦躁不安,手拿罗盘的手里的罗盘开始飞速转动……就连许成荫都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凉意。 大夏天的,非但没让人觉得凉快,反而无端地让人感到不安。 无量观小道士当场算了一卦,面对众人无声的询问,表情凝重:“大凶。” 这会儿没人因为他年轻而质疑他,一来他们都知道这小道士是无量观观主最小的弟子,是个道数天才,二来则是他们都能感受到这事不好对付。 -- 第29页 原本瞧不上其他人打算分头行动的人一个个面露迟疑,毕竟眼下情况可能不妙,还是抱团最好。 最后还是了悟大师出来打圆场:“阿弥陀佛,此地凶险,大家还是一块行动吧。” “对,这样最保险。” “既然了悟大师都这么说了,那就跟你们一道吧。” “特别是年轻人,不跟紧我们的话出了事后悔也来不及。” 小道士听着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话中带刺,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下意识去观察殷乾的表情。 毕竟要真出了事,在场应该没人比殷乾更可靠了。 对方依旧跟没听到似的,一直在和许成荫聊天,不过从他目前的表情来看也看不出什么。 小道士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坠在队伍后头,企图听一听那跟大部队保持了一定距离的两人在聊些什么。 许成荫:“我知道有家川菜很不错,离你们精怪局也不远,下次请你吃这个。” 殷乾:“好。” 小道士:“……???” 很快小道士顿悟:不愧是传闻中的凤凰,这点妖气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小道士看许成荫的眼神也变了:想必这位也跟殷局长一样深藏不露。 殷乾见许成荫眼底有青影,便突然道:“有些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走出梦妖以假乱真的梦,而有些人能灵光一现很快冲破,若是过于思虑此事,可能得不偿失。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尽快为我们提供线索。” 话是这么说,但言下之意是在让许成荫注意休息注意身体呢。 年华在一旁装聋作哑,要不是现在不是人形他真想“啧啧”两声。 许成荫和殷乾正相顾无言,就听这猫发出奇怪的哼哼声。 那语调,很像一首歌。 年华:“如果这都不算爱……” 许成荫:“……” 殷乾:“……” 第17章 东海乐园 (三) 殷乾拎着年华的后脖子,将这只肥猫提了起来,倏地转头看向那无量观的小道士:“好听吗?” 这话一语双关,压根没听到猫唱了什么的小道士以为自己偷听被抓包了,面带窘迫:“我……” 殷乾将年华抛给小道士:“送给你听。” 小道士愣住:“啊?” 小道士下意识接住迎面朝他而来的肥猫,被突如其来的重量砸得倒退闷哼了一声,刹那间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年华冲小道士“喵”了一声,甩了甩尾巴,小道士这才发现这猫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焦了一块。 就听这猫哼哼唧唧,仔细听还真带调的:“没妈的孩子像棵草,离开妈妈的怀抱……” 小道士:“……” 怎么说?不愧是凤凰的猫,真有个性。 随着一行人深入东海乐园,一开始他们可能还会和其余人说上两句,渐渐地都面带凝重不吭声了,只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们之中的那个蛊师一开始便面色憔悴,这会儿更是脸色发白,抖如筛糠。 有人瞧他状态实在是不对劲,便问:“你怎么了?” “蛊虫躁动不受控制了。”那蛊师的声音嘶哑,“这里不对劲。” 见那人都快要晕过去了,许成荫下意识看殷乾。 殷乾见怪不怪,淡定道:“蛊师向来爱蛊如命,蛊虫多是用蛊师精血喂养,或是直接用自己身体养蛊,所以蛊虫与蛊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蛊虫不受控制,蛊师也会受影响,要是这蛊师的蛊虫都死了,这蛊师少说也得丢半条命。” 许成荫正经评价:“可怕。” 殷乾:“所以说养蛊的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与其他人严肃的表情不同,殷乾很淡定,而许成荫则是一脸状况之外。 一来是因为他完全没有这方面危险的概念,毕竟这会儿什么鬼啊怪啊一个都没见到。 二来则是因为有殷乾在,很有安全感。 其余人对蛊虫方面也不精通,看那蛊师如此痛苦,了悟大师出家人于心不忍,便向殷乾求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对殷乾的身份产生怀疑。 连了悟大师都要向他求助,这姓殷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殷乾面上不显,但年华了解他,一眼便看出自家老大其实很享受其他人那种惊疑的目光,以至于精怪局的人私底下一致认为老大是花孔雀投错了凤凰胎。 就见殷乾背着手看向某一方向,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来了。” 许成荫也感受到了一股气息的逼近:“什么东西?” 殷乾话音刚落,便有一怪物自远处冲他们飞来,那目标显然是余青松。 殷乾见到那怪物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面色渐渐凝重,一字一顿道:“蛊雕。” 蛊虫虽然怕蛊雕,但蛊雕可不爱吃蛊虫,相反,他们更喜欢吃魂魄。 余青松吓得一激灵,赶紧往殷乾身后躲。 毕竟在场的人就属殷乾战斗力最高。 然而也不需要殷乾出手,了悟和玄鸣他们就先上前了。 待蛊雕飞近众人才得以见其全貌。 这蛊雕生得巨大,尖嘴利爪,似鸟似豹,还没飞近便叫人感受到了翅膀扇动带来的强风。 其实在场的人平日哪见过这种阵仗,现场除了了悟和玄鸣,一时间还真没人敢上前。 -- 第30页 他们有猜到这回大概会十分凶险,但没想到这么凶险啊! “干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 “这……居然有此等妖魔。” “为了云城安危,今日定要把它解决。” “这个妖魔过于厉害,待我请神上身。” 这几个人说话声音一个比一个大,身子离那蛊雕则越来越远。 但毕竟蛊雕是天上飞的,玄鸣和了悟两人上不了天,眼见他们逐渐落于下风,小道士赶紧将年华放下,自己抽出桃木剑,毅然决然上前,从怀里掏出两张符抛向蛊雕,口中念道。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一道白光应声落下,雷电也受召而来,雷声巨响让现场的人不由得往后跑了几步捂住耳朵。 电光中小道士道袍翻飞,面容坚毅,让人不由心中一动。 待惊雷过后,蛊雕背部一片焦黑,在空中翻腾了两下身子后落到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 许成荫看得起劲,原本捂着耳朵的手放下来鼓起了掌:“厉害厉害。” 殷乾则依旧维持着世外高人的姿势,此时也称赞道:“确实称得上是天才。” 玄鸣正和了悟连手打算制住这只蛊雕,闻言哈哈大笑,冲殷乾一拱手:“多谢殷局长肯定,还请日后殷局长若是有机会指点指点这孩子。” 殷乾颔首,小道士兴奋地涨红了脸。 然后他当场就给殷乾跪下了。 其余人:“……” 倒也不必如此吧,怎么还跪下了? 玄鸣也是一愣,他以为他够舔殷乾了,没想到这个师侄更舔。 舔的好啊! 殷局长都答应指点自己这师侄了,说明什么?说明殷局长算自家师侄半个师傅了! 孔子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既然是师傅,跪一跪也是无妨的。 再说对方可是神兽凤凰,跪一跪怎么了?! 原本只是为了引雷体力透支从而腿软的小道士:“……” 这引雷就是借已飞升的师祖真人之力,和请神上身差不多一个道理,不是随便就能借到的,基本上借一次就没力气借第二次了。 小道士面对周围人复杂的眼神,又接收到了玄鸣的眼神暗示,此时小道士聪慧又高悟性得到了完美体现。 就见他索性就着下跪的动作冲殷乾规规矩矩行了一个拜师礼,然后才撑着桃木剑缓缓起身。 他们虽讲究师承,本师只能有一个,但是老师却可以有多个。无量观一向鼓励他们多学、多见,以开阔自己的心境。 殷乾哪能看不出是为什么,但对方都行礼了,暂且受着,也不戳穿。 这下子与他人更加好奇殷乾的来头了。 这会儿蛊雕已经被雷劈的半死不活,其余人才纷纷上前助了悟和玄鸣一臂之力,有了悟大师牵头,几人合力将蛊雕镇在法阵内。 虽然是在蛊雕被解决得差不多时候出手,但好歹也是参与降服此等妖物,够他们吹下半辈子了。 了悟双手合十:“看来之前东海魂魄丢失,多半是这蛊雕所为了。” 殷乾从看到蛊雕起皱起的眉头就没送开过。 这一幕被许成荫注意到,便问:“怎么了吗?” 殷乾:“云城精怪都有在精怪局登记,好几百年没见过蛊雕,今天突然就在眼皮子底下出现了,而且居然还是只幼崽,我本都以为这玩意儿已经灭绝了。” “幼崽?” 有人惊奇,这么大都是幼崽,那正常的蛊雕得有多大? “一般蛊雕大概一栋三层楼这么大吧,毕竟上古就有的精怪,那个时候的精怪这个体型很正常。”殷乾说的轻描淡写,接着冷笑了一声,“最近怪事扎堆出现,如果说这背后没人搞鬼我是不信的。” 一片沉默中,一旁年华突然发出的尖利叫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就见这只胖橘猫全身毛都炸开,弓起背冲着其中一个方向龇牙。 只听前方游乐设施中传来凄厉的嚎叫,又有两只蛊雕向他们飞来,并且在上空盘旋,摆出攻击的姿态。 那两只蛊雕比第一只稍大些,但也没到三层楼大小,估摸着也不是成年蛊雕。 被封在阵中的蛊雕动弹不得,此时却嚎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回应天上的那两只。 其余人表情又惊又恐,许成荫则一边惊讶一边感慨一句传说中的蛊雕长得还挺丑。 余青松不可思议:“你居然还有心思干这个?” 许成荫虚心求教:“那我应该做什么?” 他什么也不会,帮不上什么忙。一般人可能要被吓晕了,但他又一点也不怕,实在是晕不过去。 这个问题余青松还真回答不上来,毕竟许成荫真的只是来凑个热闹拿出场费的。 相比之下殷乾则笑得渗人:“不错,兄弟姐妹都来了,麻烦再把你爹妈找来一起给你撑场子。” 那蛊雕似乎听懂了殷乾的话,冲他又叫唤了一声。 殷乾:“哦,原来你们没妈,怪不得。” 其他人:“……” 他们怀疑这个姓殷的压根没听懂鸟语,并且严重怀疑这个姓殷的在骂人。 殷乾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衬衫袖子卷至手肘,打算亲自动手教育教育这些“幼崽”。 -- 第31页 另一边小道士又在玄鸣的眼神示意下跟站在他身旁的许成荫搭话:“许前辈。” 许成荫回头,冲小道士笑眯眯地道:“杨教授?” 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小道士颇为不解,老实求教:“杨教授是在叫我吗?” “雷电法王杨教授嘛,用电来教育孩子有一手的。” 小道士:“……” 小道士木着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前辈搭话,现在这年头深藏不露的高人都是这样的吗? “开玩笑的,我也不是什么前辈,你不必这么叫我。”许成荫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对了小杨,你刚想说什么?” 小道士:“……” 小道士:“我不姓杨。”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报备个事,期末啦实在精力有限,会降低更新频率,但绝对不坑绝对不坑绝对不坑(重要的事说三遍) 呜呜呜呜大家等我回来写它丫的 第18章 东海乐园 (四) 小道士解释完自己不姓杨之后便卡壳了,被这么一打岔,他还真忘了本来想说什么。 不过也没等他再开口说话,甚至很多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那两只蛊雕便周身窜起火焰。 不同于一般的火,这个火泛着血一般红,透着野性与生命力。 那两只蛊雕在众人的惊呼中惨叫着从上空摔落到殷乾面前,在地上打着滚。 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焦糊味。 而殷乾则从始至终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一步。 虽然殷乾看起来没动手,但是所有人就是知道,这肯定是他干的。 两只蛊雕在烈火中挣扎,突然其中一只蛊雕费力地抬起翅膀扫向人群。 其余人吓得赶紧躲闪,在翅膀即将扇向许成荫的时候,殷乾动了动手指。 只见一道烈焰从地上蓦地升起,像一堵燃烧着的高墙,既阻挡了蛊雕的攻击,也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许成荫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他怕火。 许成荫看着这堵火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腰。 他身上从腰部至胸口有一片因烧伤而留下的疤痕,看着可怖。 爷爷说这是他在很小的时候不小心被火烧去的,虽然他到现在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但是怕火还是烙在了他脑子里。 平常给余青松点个蜡烛什么的那些小火他倒倒是无所谓,不过眼下这火的阵仗也太大了些,他还真受不住。 其实他是喜欢火的,特别是对这种奇特的红色的火,心生亲近,却又因身上的这块疤而畏惧。 没人知道红色火墙的另一头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蛊雕的惨叫声刺耳,待火墙消失后,已经没有那两只蛊雕了。 似乎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被困阵中的那只蛊雕也不知目睹了什么,那幼崽正瑟瑟发抖,压根不敢看殷乾。 这只蛊雕把自己蜷成一团,努力降低存在感,可惜体型摆在那儿,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殷乾专门盯着那蛊雕的眼睛看,给足了精神压迫,那蛊雕幼崽哪里还顶得住,忍不住求饶。 见那蛊雕被吓得差不多了,殷乾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怎么来这里的?” 那蛊雕这会儿“呜呜呜”的,声音像是压着喉咙发出的,要多小声有多小声,哪有一开始有兄弟姐妹撑腰时的那股子理直气壮。 那蛊雕一问三不知。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它声称自己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他的兄弟姐妹也一样。 其余人听不懂鸟语,他们只能在殷乾的表情中猜测一二。 但殷乾也没给他们猜测的机会,因为他只是笑了一下。 像是一个终日守着大门无所事事的人,终于遇到了一个挑战者。 既想将人打出去,又忍不住想知道对方究竟准备了多少花样来挑战他。 殷乾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脚下是闪动着的还未消失的火苗,这回已经无人敢轻视他。 在这种时候,他身旁舔爪子的猫也显得诡异了。 “你究竟是何人?”有人忍不住问。 殷乾突然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答非所问,语气却是阴阳怪气:“现在的人胆子越来越大了,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能见阴物就是踏入阴间门能处理阴间事了,到时候别怎么死也不知道。” 所有人:“……” 表面看起来正正经经,没想到这人还挺记仇。 场面十分尴尬,一时之间没人接话。 一片安静中,余青松少年特有的清亮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出:“咦?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可不就是在哪听过么,那些人说这话原本想嘲讽殷乾的,谁知现在被人还回来了。 一开始说这话的正是那蛊师,此时托殷乾的福,恢复正常的他混在人堆里装鹌鹑。 年华摇着尾巴,这猫虽然肥但还挺灵活,三两下跳到蛊雕的脑袋上,蛊雕愤愤地摇了两下脑袋,企图把猫甩下去。 只见这蛊雕又叫了两声,不知道说了什么,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听得懂的人,殷乾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消失了。 殷乾眼睛也不眨一下,那蛊雕便当着众人的面成了一只火蛊雕。 还好年华有经验,一见自家老大这表情便知道要动手,赶紧从蛊雕身上下来,自己身上的毛这才得以幸免。 -- 第32页 在场的人目睹了地上的蛊雕被烧得灰飞烟灭,他们这回可算是知道刚火墙另一边发生了什么了。 此刻对于他们来说,殷乾神秘又可怕。 “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手指着前方。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观光缆车上停了一只猫头鹰。 发现它的人之所以那么惊恐,是因为这个猫头鹰长了张人脸,还有那诡异的四只眼睛和耳朵,让人想到了怪物。 “有鸟焉,其状如袅,人面四目而有耳……”小道士口中念念有词,“许先生,这莫非是顒鸟?” 许成荫眨眨眼睛,然后打开了手机,开始偷偷摸摸搜索顒鸟。 最后点头,肯定道:“八九不离十!” 围观全程的余青松:“……” 搞得他好像一开始真的知道似的,这人还真好意思。 小道士表情严肃,接着道:“顒鸟见则天下大旱。” 有人问该怎么办,小道士认识有限,只知有这么一个妖怪,却回答不上来该怎么对付,便向玄鸣求助。 玄鸣替师侄回答,答案也很简单:杀了它。 了悟玄鸣说完“杀”之后便又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没有提出异议。 “顒鸟说到底只是预示将来国内有大旱,杀了它虽不能百分百保证大旱就没了,只能说或多或少能减小发生的概率。”玄鸣解释道,“虽然真正的大旱还未到来,但这顒鸟现身,周边也会受影响。” 事实也确实如此,众人明显感觉到周围温度的上升,原本天气预报显示多云,而此刻东海乐园上方的云已经无影无踪,只有烈日当空。 虽然云城现在正值盛夏时节,但这个气温显然高得不正常,在场所有人都汗涔涔的。 也只有殷乾不受这气温的影响,只见他闪身便来到顒鸟面前,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那点洁癖了,伸手就去掐顒鸟的脖子。 顒鸟想逃却被殷乾的凤凰离火封住了退路,殷乾直指这个顒鸟,今日定要解决了它。 顒鸟体型可没蛊雕这样大,但却不比蛊雕好对。毕竟顒鸟现身可不是什么小事,预示着天灾人祸,不管最后大旱会不会来临,殷乾必须要将它扼杀。 顒鸟扑棱着羽毛被烧了一半的翅膀,飞不起来,便在地上跌跌撞撞地想逃。 不过还没等殷乾抓到它,一道黄色的身影倏地掠过,顒鸟便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定睛一看,那黄色的影子乃是一只四耳长臂猴。 只见它将手中的顒鸟翻来覆去瞧了一遍,随后放进了自己嘴里嚼了两下,在其余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直接咽了下去。 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懂这是什么个情况。 小道士面露困惑之色,在遇到不懂的问题时,第一反应就是向他一旁的玄鸣求教:“师叔,这是长右吗?” 玄鸣道长也是一样想不通,迟疑道:“这……长相符合书中所描述的长右,可出现在这里确实反常。” 长右,见则郡县大水。 这是预示洪灾的精怪,若是单独出现则不奇怪,可怪的是刚刚出现了预示大旱的顒鸟。 此时不知不觉原本的大太阳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里一会儿晴天一会儿下雨,若是有心观察,会发现整个云城就只有东海乐园这一块地方天气如此反常。 现在他们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长右。 年华这只胖猫叫唤了几声,还有心思想着——可算是被他找着霍禅失散多年的亲戚了。 大家都是猴子,五百年前是一家,在他眼里只要是猴子那就是丑得一脉相承。再者长右可比他金丝猴稀有多了,省得对方以为靠着原身能在阳间混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当就牛逼大发了。 不过现如今这情况也让人担忧,因为两个精怪同时出现,也就是说云城极其周边地区得同一时间又是大旱又是发大水的,这得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天气。 更奇怪的,是蛊雕、顒鸟和长右居然一齐出现在这小小的东海乐园。 长右吃了顒鸟后便不再逗留,转身就跑,并且速度很快,一眨眼便跑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殷乾吩咐年华,丢下一句“看着这里”便追了上去。 毕竟年华从头到尾是猫的形态,并没有引起过多关注,于是剩下的一群人以为殷乾那句“看着这里”是对许成荫说的,此刻许成荫自然是成了焦点。 在其他人心里,许成荫几乎是坐实了“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一形象。 “许施主。”连了悟都向许成荫问道,“长右和顒鸟同时出现,长右又吃了顒鸟,许施主对此怎么看?” 许成荫顶着一道道探究、好奇又期待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许成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所有人:“……” 所有人:“???” 虽然,但是,这科学的进化论观点还真没法反驳,确实有道理。 第19章 东海乐园 (五) 那小道士倒真认真思索起来:“许前辈的意思是,长右吃了顒鸟,长右生存了下来,所以涝灾会代替旱灾出现?” 毕竟之前那番话都是他瞎说的,也不能误导了人家,于是许成荫果断摇头:“我不知道。” -- 第33页 这都是你自己脑补的,可跟我没关系。 许成荫觉着自己就差大吼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了。 不过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成荫一直在说真话,他们一个个却都不信。 眼下其余人便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许成荫也很头疼,总觉着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了,只好道:“我真不知道,我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能见阴物就是踏入阴间门能处理阴间事到时候怎么死也不知道的小年轻。” 只听那一开始说这话的蛊师幽幽地道:“行,就当我有眼不识泰山说错话了,你们也不比轮番讽刺我吧。” 许成荫:“……” 他真没那个意思! 眼下殷乾去追长右了,其余人自然以玄鸣和了悟为首,而道长和大师又心照不宣地以许成荫为首。 就算许成荫极力否认自己不是什么“前辈”、“高人”,但玄鸣依旧恭恭敬敬地询问许成荫下一步该怎么办。 年华看够了热闹,毕竟这姓许的和自家老大关系微妙,也不能让他为难,便走到许成荫脚边扒拉了两下对方的裤腿,接着绕着人群跑了一圈。 许成荫懂了:“在这等殷局长回来吧。” 玄鸣和了悟对此没有异议,其余人更加不会有异议了,受了之前那些精怪的影响,现在一个比一个老实,不敢作妖。 殷乾不在,这些人又开始自己做自己的事。 拿着罗盘的人疑惑道:“这里依旧妖气浓重,莫非还有精怪没有现身?” 神婆也更加神神叨叨:“家神不愿再借我神力,这里孽障太重,要出事要出事……” 长右顒鸟的现身让东海乐园的气候变化无常,小道士一冷一热地被折腾,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许成荫看过去,发现对方正在算卦。 许成荫对这方面不了解,却也好奇,静静地等着对方的答案。 小道士似乎算了好几遍,待他收了卜卦用的五帝钱,脸色不大好看,想来不是什么好卦象。 一旁的玄鸣也在看师侄卜卦,此刻他看着卦象,解卦道:“阴阳倒转,九死一生……” 小道士此时眉头紧皱:“师叔,我算卦一向准,这回我们恐怕……” “小杨啊。”就听许成荫突然道,“九死一生,不还有‘一生’吗。” 余青松忍不住道:“你不慌吗?” 许成荫反问:“不是还有殷乾在吗?” 小道士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忘了纠正自己不姓杨这件事。 倒是余青松在那嘀咕道:“殷局长愿意护着你,并不代表愿意护着我们啊……” 话虽如此,但不得不说,许成荫这话还真让人信服,毕竟殷乾在。 多数情况下他们并不会把他当高人来看,毕竟有哪有高人是像他那样的。 就他那与出尘淡漠丝毫不搭边的气质,还有那记仇的性格。 但一到关键时候其他人却又总能想起他来,毕竟在他们看来,就没有殷乾对付不了的人和事。 许成荫奇怪地看着余青松,“身为维护国家法律规定,贯彻执行相关义务的公职人员,殷局长为维护云城精怪与人和谐相处兢兢业业,怎么会见死不救呢?而且殷局长助人为乐,只是表面看起来不好相处罢了。” 余青松被唬住了:“是……是吗?” 好像有点道理。 小道士也羞愧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底下的年华已经听得惊呆了,突然发现最近有病的不只是老大,这位许先生也病的不轻。 了悟大师扫视了一圈,闭上眼睛念起了清心咒。 佛门清心咒也叫大悲咒,从了悟大师口中唱出,众人听后也静下心来,不似之前那般浮躁。 许成荫则脑袋“轰”得一声,似有所感,好像想起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 等余青松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许成荫已经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余青松绕着许成荫疯狂转圈:“喂喂,哥?吱一声。” 了悟大师赶紧过来看了几眼,接着松了口气:“无碍,这是入定了。” 余青松傻眼了:居然还有人听个大悲咒还能听入定的。 了悟大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还没到给人念两句就能影响别人到这份上,只能说许成荫悟性绝佳。 了悟大师心里也合计着,得请这位许施主有空来慧因寺坐坐。 殷乾比起“度”,他更偏向“戮”,所以终归和佛门渊源不深,倒是道门经常扒着他拉关系做靠山。 他们佛门虽然跟道门客客气气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私底下竞争还是有的,眼下这位“许施主”就是很好的拉拢对象。 毕竟能和殷乾走一起的人,怎么想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而现在的许成荫只觉得自己走过长着星星点点青苔的石板,来到一处寺庙前。 门口有零星几个荆钗布袄的香客,看穿着似乎还是封建社会。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绕过前殿,步履不停,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期间三三两两的小沙弥与他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大抵是看不见他。 很快他便来到念佛堂,这里已经有几个和尚坐在一起打坐诵经,声音杂却不乱,此起彼伏的诵经声有着令人平心静气的魔力。 -- 第34页 许成荫站在门口便停住了,似乎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只是这样在门外看着他们。 听着这些和尚们念经,许成荫也不由自主闭上眼睛跟着念。 这一念便入佛海之境,浑然忘我,待许成荫反应过来,视线便成了俯视念佛堂,自己仿佛是悬浮在半空中。 有个小和尚从下方经过,突然抬头,许成荫便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然而对方却似乎毫无所觉,很快收回视线,只是捡起地上一片泛黄的叶子,小声感叹道:“入秋了啊。” “咚——” 山顶的大钟被敲响,古朴厚重的钟声让许成荫一激灵,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余青松那独有的“没出息碎碎念”:“这又是什么东西,要死了要死了,我就不该来趟这趟浑水,从头到尾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我来干嘛?吓死人了……虽然我已经死了,我想旺财了,呜呜呜旺财哥哥爱你……” 许成荫:“……” 许成荫睁开眼,发现那些人以他为中心自动空出了一个圆圈来,并且表情奇怪地看着他。 准确说,是看他脚边。 许成荫低头,年华正在和一只野鸭子对峙。 仔细一瞧,这野鸭子居然长着老鼠尾巴,面对年华都不带怕的,并且它似乎很喜欢许成荫,一直在许成荫周围打转,要不是年华严防死守,说不准它就要爬许成荫身上去了。 大抵是今天连着看到好多平常看不到的怪物,加上这回这个看上去也没什么危险性,其余人一回生二回熟,已经见怪不怪,情绪不似之前那么激动,反而围着许成荫开始讨论。 “这又是什么东西,预示大水还是大旱的?” “好像是絜钩,预示瘟疫的。” “得,又出瘟疫了,还有什么大灾大难一起来算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它。” “真的是絜钩?不是说絜钩喜欢爬树么。” 这看起来哪里是喜欢爬树,分明就快要爬到许成荫身上去了! “莫慌,我有个家传阵法……” 许成荫默默地看着他们窸窸窣窣,没等一群人讨论出什么所以然来,就见他弯腰掐着那絜钩的脖子将它从地上提了起来,另一只手在絜钩的脖子上方做了个砍的动作:“要这样吗?” 其余人:“……” 原本正讨论着想解决方案的人瞬间沉默。 良久,有人小声道:“絜钩本来就温和,是我们被之前那些妖物误导了,以为它们都难对付。” 毕竟面子还是要的,其余人也硬着头皮附和。 不过还没等他们动手,东海乐园的另一边猛然间爆发出一声巨响,一股妖气冲天,所有人刹那间被寒意包裹,汗毛倒数。 与此同时许成荫手里原本温顺的絜钩突然开始惨叫并且挣扎。 许成荫一时不察被絜钩挣脱,那个小玩意儿拍着那小翅膀怪叫着飞速狂奔,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年华:???许先生你是不是对老大有什么误解??? 第20章 东海乐园 (六) 众人被这股妖气影响,如坠冰窖。 擅通灵的神婆本就对阴邪之物敏感,此时已经浑身发抖,一旁了悟大师的经声堪堪吊住了她最后一点神志。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了影响,余青松两眼一翻倒地上闭眼等死。 虽然他已经死了。 在如此妖气面前,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丝还手之力,这对这些在云城自视甚高的人无疑是一个打击。 “这……有什么阴邪之物要出来了吗?” 就在他们眯着眼睛想要探究东海乐园的另一边发生了什么,很快,这股妖气没存在过多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这搞得又是哪一出。 小道士火速又卜了一卦,这回是“贵人相助,虎口逃生”。 这贵人,多半指的就是殷乾了吧。 正想着,说曹操曹操就到,殷乾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许成荫身边,背着手,木着张脸。 许成荫松了口气,笑眯眯地问:“解决了吗?” 殷乾没说话,点了点头,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了悟大师接收到了其他人的眼神暗示,作为代表上前问道:“殷施主,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殷乾敷衍:“没什么。” 这哪像是没什么的样子,殷乾显然不愿意多说,只是道:“都回去吧,剩下的由精怪局接手,东海乐园这一带这方面的事从现在起全部移交精怪局,其余人不准插手。” 其余人听罢,除了一早就知道他身份的了悟大师和无量观两位道长外,看殷乾的眼神又是一变。 一直听玄鸣他们“殷局长殷局长”得叫,起先还不明白是什么局长,敢情居然是精怪局的那个局长。 但凡在云城混了这么多年的,虽然基本不跟精怪局打交道,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交集,但是精怪局他们可都是听说过的。 这么说来,别看这局长表面看起来这么年轻,实际上可能比他们大了不知道多少轮了。 殷乾一旦搬出精怪局来,他们不听也要听,同时也没对殷乾的话产生异议。 东海乐园有蹊跷是一定的,而且凶险程度超乎意料之外,凭他们的实力完全没法应对,精怪局直接不准他们插手也好。 -- 第35页 许成荫突然出声:“你受伤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殷乾背在身后的手臂上多了一道口子,虽然没往外冒血,但那几乎占了半截手臂的血肉模糊伤口显得可怖非常。 殷乾似乎并不在意,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手上不是被划了一道,而是被画了一笔。 年华显然很在意殷乾的伤口,叫了一声回应殷乾,圆溜溜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对方的伤口看。 毕竟从年华认识殷乾到现在,从未见过他落下风的样子,更别提受伤了。 “没事。”殷乾摆了摆手,对年华道,“传信给青鸟,让她和霍禅一起来。” 殷乾说完还想接着说什么,但是中途对上了许成荫的视线,一时之间到嘴边的话又诡异地停顿了。 殷乾不自然地错开视线,用另一只手覆上伤口,似乎想要遮挡一二,想了想,最后还是道:“很快就会愈合了。” 就见殷乾说罢转向玄鸣他们:“你们有这里负责人的电话吗?打过去问问他在哪,我找他谈谈。” 不过电话还没打,也还没来得及找人谈,警笛声便已经由远及近,在如此劫后余生的场景下显得格外诡异。 只见两辆警车驶来,从里面出来几个配着枪的警察将他们包围,其中一个领头的高声道:“在这干什么呢,有人举报你们聚众搞封建迷信,怎么回事?” 其余人:“……” 那警察粗粗看了他们几眼,这和尚道士神婆齐全了,没有宗教隔阂,还整得挺和谐。 见他们一个个也没有反抗的意思,看起来没有危险,那警察放松了些许,缓和语气道:“你们在干什么,聚众搞封建迷信要拘留罚款的知不知道……” 警察的声音随着看到殷乾手上的伤口后戛然而止,愣了愣,随即拔高了嗓子,摸上了腰间的枪:“聚众搞迷信还动手?出人命了怎么办,这是犯法的!” 警察走到殷乾面前,伸手就要把人带走:“来来来,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殷乾只好把自己随身带着的证件拿出来展示:“精怪局。” 那警察瞄了眼证件,显然并不觉得这个证件是什么正规证件,开始思考这人被邪教洗脑的可能性。 “赶紧去医院要紧,不过伪造公安证件也是犯法的啊,我们会严肃追究。小王,带人去医院。” 警察批评完殷乾后叫来人送殷乾去医院,接着又忙着解决另一边其他人的事,“你们几个别动,一个个排好队,身份证拿出来。” 殷乾毫不费力地挣脱了警察的手,深呼吸了两下,一时间觉得有些头疼:“等等,我给你们局长打个电话。” 还装上瘾了? “还打什么。”对方显然不信这个被洗脑严重以为自己是那什么精怪局局长的年轻人能联系到他们局长,“你这手还要不要了,伤成这样赶紧跟我们去医院。”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电话还真的通了。 殷乾将手机递给对方,这警察本就抱着是骗子的心态接电话,谁知道一开口对方就叫出来了他的名字。 警察:“……”听声音好像确实是他们局长。 也不知电话那头跟他说了什么,总之最后这位顶着满头问号将殷乾放了,但那双眼中还是明晃晃写着怀疑。 “让他们都先回去吧,这些人本就是受邀而来,什么都没干,我已经对他们进行过思想教育了。”殷乾说这种话脸不红气不喘,“刚正准备去找这里的负责人约谈。” “这些还是我来吧,你先处理伤口要紧。”警察神色复杂,却依旧担心着殷乾的手。 都伤成这样了,这姓殷的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 要是殷乾再不去医院,没轮到当事人本人急死,警察叔叔就要先被急死了。 殷乾实在推脱不了,又不想暴露更多精怪局的信息,只好黑着脸上了去医院的警车。 其他人哪敢久留,别看他们在云城玄学界有一席之地,放阳间对警察那是敬而远之,被这些警察确认完身份后赶紧各回各家。 大抵是许成荫外表太唬人了,那些警察查身份证查到许成荫的时候还特意追问了下:“你也是被请来的?” 许成荫点头。 “你是来干嘛的?” 不是道士不是和尚更不像那些神神叨叨的,怎么看怎么就一普通小青年。 许成荫想了想,实话实说:“凑热闹的。” 毕竟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可不就是个凑热闹的。 因此等青鸟和霍禅找到年华的时候,这猫正躺在许成荫大腿上,好不惬意。 霍禅向四周看了看,挠后脑勺:“老大呢?” “这个点应该快到医院了吧。” “啊?医院?” 年华享受着许成荫给他的挠下巴服务,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声,接着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天爆笑:“你们是不知道,老大居然还有今天!” 第21章 东海乐园 (七) 年华把今天东海乐园发生的怪事还有被人举报导致警察介入,以及殷乾被迫去医院处理伤口等事一一向青鸟和霍禅说了。 青鸟扶额,接着揉了揉眉心:“老大受伤了你还笑这么开心?” 年华的笑声戛然而止,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之前他光顾着注意殷乾吃瘪,浑然忘了这事的严重性。 -- 第36页 事实上像凤凰这种上古神兽,原型打个架多为肉搏,受个伤在所难免,恢复得也都会很快,殷乾手臂那道口子看着可怕,其实很快就会自己好。 但是现如今灵气越来越稀薄,加上科学的发展导致信仰的缺失,那些神失去供奉一个接一个陨落,上古精怪也在灵气稀薄与朝代更替下慢慢消失。 殷乾作为现如今最后一只凤凰,也是罕有的上古神兽,论实力可谓是在现如今精怪的顶端,年华想象不出能让殷乾受伤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之前就觉得这一带有问题,现在看来这问题可不小。”青鸟艳红的指甲抚过眉心,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低地说了一句,“坏了。” 青鸟解释道:“精怪局在帝制被推翻便成立,自那之后云城便一直在我们监管之下,外来是肯定不可能的,那些东西很可能一开始就在云城,只不过我们没发现。” 许成荫听着也开始思索,道:“一开始就在云城没被发现,莫不是之前被关在某处了?” 霍禅回答:“云城确实大大小小的妖怪镇了不少,但是能容下这等活物的只有秘境了,可云城唯一一个秘境早就被封印,不应该啊。” 霍禅说着说着看向许成荫,说了句真心话:“怎么你好像混进我们精怪局里了。” “有点放心不下殷局长的伤,他应该待会就会回来的吧。” 许成荫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人本来就是大佬级别的人物,哪轮得到他担心,况且大男人还搞什么“放心不下他的伤”这一套,怪矫情的。 可事实确实如此,直接走他还真不想,得亲眼看到殷乾没事才放心。 不过他也很识趣,忙道:“你们聊你们的,我还是回避一下吧,刚刚的任何对话我保证守口如瓶。” “不用,待着吧,待会儿送你回去。” 在身后声音响起的同时,便有一只手搭在许成荫肩膀上,抬头一看,不出所料正是殷乾。 许成荫第一时间去看对方的手臂,果然,原本那么大一口子现在已经肉眼可见恢复得差不多了。 殷乾瞥向许成荫腿上的年华,年华一激灵,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很快,它就被殷乾捏住命运的后脖颈,从许成荫腿上提了起来。 年华讪笑:“看到你没事我可算是放心了,之前可担心死我了。” 跟之前幸灾乐祸爆笑的简直判若两猫。 “哦是吗?”殷乾话中带笑,“很担心?” 年华点头,言辞恳切 :“很担心,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随您去了。” “是吗?那可不行,好歹在我手下跟了我那么多年,得活得长久些才行。”殷乾将猫丢给青鸟,“找个时间带他去做绝育,清心寡欲延年益寿。” 年华:猫猫震惊.jpg 就见这猫下意识用尾巴往里甩,遮住了自己的蛋蛋。 这回轮到霍禅幸灾乐祸:“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年公公了。” 年华听着就来气,收拾不了殷乾难道还收拾不了他霍禅吗? 只见这猫亮出爪子扑过去,霍禅也很快做出反应,一猫一猴开始扯起了头花。 青鸟和殷乾一点也没有要拉架的意思,随这俩从这头打到那头。 青鸟:“老大,究竟发生了什么?” “东海镇了条蛟,法阵开了条口子,就和那条蛟打了个照面。”殷乾轻描淡写道,“我已经将法阵修补好,虽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毕竟以凤凰血为引暂时是把法阵缺口填上了,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去排查一下这个阵裂缝处附近的镇物是否有被破坏或者遗失的。” “老大是怀疑有人故意想把蛟放出来?” “要不然出现的时机可太巧了。” 把云城几个在这方面有头有脸的人物人集中到这里,然后把蛟放出来,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准备一网打尽。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殷乾也会一时兴起,混在其中。 殷乾活动了一番自己的手腕:“杀是能杀,但不好对付,打起来动静太大,届时整个云城恐怕会陷入恐慌。” 毕竟蛟被镇在东海里,到时候免不了翻江倒海,妖气外露过重甚至会让他们直接在众人面前显形,到时候可不得让普通民众陷入恐慌。 殷乾:“带上霍禅和年华,这事交给你了,我去找这儿的负责人聊聊,警局那边让年华出面吧。” “我明白了。” 身为殷乾得力助手,青鸟除了行事干练又高效外,还有很重要一点便是明白殷乾的意思。 很多事情殷乾不需要明说她便会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青鸟当下就准备去排查裂缝附近的镇物,还将菜鸡互啄打得难舍难分的一猫一猴分开,对年华道:“去警局问问是谁报的警。” 殷乾授意青鸟的正是这么一件事 ,毕竟这个警察来的时机也很凑巧,很难让人不怀疑。 之前文物管理局古刀失窃案还没解决,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 青鸟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事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了。 另一半殷乾则打算去找这儿的负责人,想着待会就顺路把许成荫送回去,便把许成荫也带上。 那负责人刚被警察叔叔思想教育完,正觉得是不是自己多疑了,可能根本不是灵异事件,而是自己想多了呢? -- 第37页 毕竟鬼神自在心中嘛。 还没等他纠结个明白,面前便出现了两个人。 对这俩负责人有印象,毕竟在一群奇奇怪怪的人里这俩正常得突兀。 一个是罗定军介绍的,另一个他也说不清楚是怎么来的,好像也是他请来的。 “你们有事吗?”那负责人这会儿已经换上了商人面孔,“你们看,这事有关部门都出动了,最后有没有被解决还不好说……事先说好的钱会给,这个你们放心。” 言下之意其余的多一分都没了。 殷乾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掏出证件:“问你几个问题,好好配合。” 负责人:“……” 负责人傻眼了:您不是来捉鬼的吗?这个公安证件是怎么回事? 第22章 东海乐园 (八) “你你你……” 东海乐园负责人“你”了好半天,才大声道: “你在钓鱼执法!” 殷乾听笑了:“你怎么不说我是卧底潜伏?” 对方还真信了,这会儿更傻眼了:“警察同志,我又没杀人犯法,最多迷信了些,你们也不必这样吧。” 专门潜伏进来什么的,这也太拼了。 难不成最近扫除封建迷信抓得很严吗? “你们还要问什么,刚刚不是已经有警察跟我谈过了吗?”对方这会儿倒是察觉出什么不对来了,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你们真的是警察?” “我不是难道你是?”殷乾开门见山道,“是你把云城这些人都请来的?” “是啊,最近这里怪得邪门,都到了不能开园的地步了,这一天天拖下去那些资方也不乐意,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要不然我也不想花这冤枉钱。” 殷乾接着问:“你自己的主意?” “这倒不是,一开始是小陈提的意见。”负责人解释道,“哦,就是我们这设备保障组的一个员工,他肯定乐园供电绝对没有问题,但是找不出原因,请了好多人都是一样的结果,他就跟我提了,要不要找大师来看看,他说他姨认识几个大师还挺灵验。” 对方接着道:“我一听也觉得行,后来就让人请了他们来,还别说,他姨认识的人还挺多的,我打听了一下,都挺有名的,就比较放心。” 当然,负责人心里还有句话没说:你俩除外。 殷乾:“那个小陈叫什么名字,有员工资料吗?” “小陈全名叫陈乐,资料你得等等,我找找。”对方忍不住好奇,问道,“怎么,小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点关于他的信息。” 殷乾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明晃晃写着:不该问别问,少废话。 对方只好闭嘴,很快从电脑里调出了陈乐的资料,对方是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属于扔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殷乾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将内容记下,接着问:“乐园动工前应该找人看过风水吧?” 这殷乾之前就发现了,东海乐园的建造和布局完美避开了镇压蛟龙法阵的关键阵眼,可见之前便有高人指点。 负责人显然想得有点多,还以为殷乾又要给自己扣封建迷信的帽子,当然死不承认:“没有没有,这绝对没有,要是找人看过我们还能这样状况百出开不了业吗?” 殷乾静静地看着他装。 在对方就差对天发誓的时候,殷乾打断他,阻止了对方被“五雷轰顶”:“行了,开不了业的原因和建造风水这是两码事,得亏建之前找人看了,要不然这事得更大。” 负责人一头雾水,一时搞不明白这位警官是在表扬他之前找大师看风水还是怎么的。 殷乾:“陈乐现在在哪?” “之前在监控室,不过乐园停电后他去看电源设备了,这会儿估摸着还在那吧,你要找他的话我可以叫他过来。” 负责人在殷乾的示意下拨通了电话,不过对方迟迟未接,负责人嘟囔了一声“奇怪”后又打了一遍。 还是没人接,负责人又换了个号码。 这次倒是很快接通,负责人道:“喂,小陈在你旁边吗,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小陈去上厕所还没回来呢。”电话那头道,“哎哟,不过这都上了快一个小时了,停电问题还没解决呢,刚刚又是下雨又是大太阳的,现在没空调都快热死我了,这小子该不会翘班吧。” 大夏天的,电话那头的人一边随手拿了本桌子上的本子给自己扇风,一边出了控制室,嘴里念叨着:“这大热天的厕所又没空调,小陈还真会蹲……你等等,我去催催他。” 负责人没挂电话,不过很快他就听到了对方“我去”了一声,随即便是惊恐的尖叫:“死……死了,小陈死了!” 许成荫和余青松对视了一眼:这么巧? “快去吧。”许成荫主动对殷乾道,“我自己先回去,不打扰你办案了。” 殷乾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点头,拍拍他的肩:“路上小心。” 这事一桩接着一桩,连许成荫都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事情在向一个别人安排好的路线发展。 他似乎是局外人,因为对方像是在针对精怪局,不关他的事,却又像是局内人,因为他也总是被卷进去。 总之,就是处处都有自己的影子,但又跟自己没太大关联,比起参与者,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 第38页 “小余,说不定我真拿了男主剧本。”许成荫摸着下巴思考,“殷局长的意思是我十有八九被篡改记忆了,说不准等我记忆恢复了我就是废柴逆袭,别看我现在这么普通,其实我的真实身份很牛逼,幕后大boss都要忌惮我的那种。” 许成荫越想越有可能,毕竟他记忆混乱了。 余青松:“……”虽然你确实有点可疑,但你一个血脉稀薄到接近无的西平人倒也不必想得那么美。 “哥,虽然我吃你的用你的,但我的良心不忍心让我答应。”余青松诚恳道,“我是很想成为龙傲天的小弟前途一片光明的,不过我要是大boss,还忌惮你,肯定趁现在就把你解决掉。” 许成荫:“……”也有道理。 “我倒是觉得殷局长更像主角,不管怎样,跟殷局长搞好关系总没错。” “懂了,我原来是男主小弟。” “嘿嘿。”余青松开玩笑道,“努力努力,争取女主。” 许成荫坚定道:“我是直男。” …… 殷乾和东海乐园负责人一起第一时间赶到陈乐尸体所在地,这会儿第一时间发现尸体的员工已经报警了。 负责刑事案件的杜齐第一时间火速赶往现场,于是众人便目睹了这个诡异的凶案现场。 现场只有一张人皮,真正的,陈乐的人皮。 其实说是人皮也不确切,因为准确来说是尸体内脏都被掏空,比起薄薄的皮,更像是可以穿在外面的人形夹克。 杜齐一看到殷乾就知道这事又是在他能力之外的事了。 而东海乐园一天之内来了两拨警察,先是请大师被举报聚众搞封建迷信,现在自己员工又被杀,死状可怕又诡异,他实在是心力交瘁。 原先他还怀疑殷乾到底是不是警察,不过看到他和杜齐有交流后,便信了。 杜齐只问了殷乾一个问题:“什么东西干的?” 殷乾:“画皮。” 杜齐懂了,排除人类作案可能。 不过还有其他不知情的人在,样子还是要装的,杜齐让人采集血液、指纹还有人皮送去化验,再让人去周围排查。 毕竟周围没有大规模血迹和内脏,很有可能是“凶手”处理完扔在这的,不是第一案发地点。 “因为之前乐园突然停电了,所以监控没有有工作,小陈本来就是要解决的,不过修了很久,中途去上了个厕所再也没回来。” 负责人在做笔录的警察面前一五一十地道来,不过这哥们儿挺会脑补,说着说着自己就开始推理案件:“不会是我们乐园内部人员干的吧,凶手知道这个时候停电了没有监控,所以开始杀人灭口。” 杜齐在一旁听着,其实心里有数,既然殷乾说是画皮干的,那就算有监控也拍不出来。 不过这会儿还得装模作样,开始胡乱分析:“不排除这个可能,一个小时里凶手得杀人,再剖尸,最后还将人皮扔到这里,凶手很有可能是内部人员,并且第一案发现场肯定离这不远,到时候还请你们都跟我们走一趟。” “我一定配合!” 一想到手段如此残忍的凶手就混在自己的员工队伍里,负责人吓得脸都白了。 而杜齐则在想这回该拿什么理由来圆。 上次那个“高智商投毒罪犯”还没捉拿归案,这回又来了个“下手干脆利落的变态杀人魔”,实在是让人很头疼。 那人皮对没点心理承受能力的人来说就是视觉冲击,不过殷乾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他不仅看,他还问警方要了手套,自己动手摸。 杜齐想知道殷乾摸出了什么名堂,便问:“如何?” “不太新鲜,不应该只死了一小时,如果之前一直被画皮穿在身上的话,应该死了有两三天了,被画皮披着尸体的腐烂速度与自然腐烂速度不一样。” 殷乾的语气太像“街边猪肉不太新鲜”了,杜齐莫名打了个寒颤,决定不再接着问。 殷乾手机响起,便将手套摘下,对着摸过人皮的手套面露嫌弃。 趁没人看他,便眼疾手快把手套烧了。 于是不被殷乾当外人的杜警长眼睁睁看着手套凭空冒火,很快烧了个一干二净,渣都不剩。 殷乾起身,任手机铃声如何响,依旧在厕所外的洗手池无死角洗了一遍手,再用烘手机烘干,最后才接起电话。 来电的是年华。 “老大,报案人手机号注册的名字叫陈乐,目前应该是东海乐园的员工。” 殷乾偏头瞄了眼地上的人皮,“嗯”了一声。 第23章 东海乐园 (九) 因为东海乐园员工都被带走,动静太大压不下去,这事很快被闻风而来的媒体争相报道。 把尸体整成人皮这种事情一看就十分丧心病狂,那些媒体可谓是两眼发光,磨笔霍霍向网友,标题怎么吸引人怎么来,怎么猎奇怎么来。 “乐园员工去上厕所,接下来的一幕吓得他立刻报警”、“被制成人皮?带你走进云城惨案!”、“一男子被残忍杀害,死后竟被人这样”…… 总之,这是营销号的狂欢,其欣喜程度堪比发现水猴子。还好警方现场处理得当,没让媒体拍到照片,也没有泄露一点儿当时的状况。 最近云城连着出了好几起大案子,件件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吃瓜群众难免开始讨论。 -- 第39页 “最近云城是怎么了,作案手段一个比一个可怕。” “把公屏打在害怕上。” “怪渗人的,希望早日抓到凶手,我还等着去东海乐园浪呢。” “那个人皮真的恶心到我了,凶手也太变态了,抓到后一定要严惩。” “最近是罪犯约好了集体犯罪吗?” “云城警方也太忙了吧。” …… 照理说发现陈乐死亡的员工一个小时前还看过大活人,那么陈乐肯定是在那个时间段被人杀害的,但是至今都找不到第一案发现场,只有厕所门口那没什么血迹的人皮夹克,让人摸不着头脑。 案件毕竟是杜齐负责的,当初殷乾看完现场后便离开了,现在他还得来精怪局找殷乾了解具体情况,以便到时候编得更有说服力。 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可以加入《走近科学》团队了。 杜齐每每来精怪局都有种自己不是来见妖怪的,而是来谈生意的。 毕竟这楼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白领精英,这栋楼也是云城有名的科技高档楼,里头的公司在业内也都挺有名,也不知道那位殷局长是出于什么心态,将精怪局设在了这里。 他到的时候殷乾不在,接待的是青鸟。 “关于案子的事问我也是一样的。”青鸟给杜齐倒了杯水,接着在杜齐面前坐下,将鬓发拢到耳后。 精怪局里头的人给人的感觉各异,青鸟是他们里头唯一一个看着靠谱的,而且杜齐面对这个“小姑娘”赶到的压力也比面对殷乾要好上许多,因此放松了些许。 “陈乐的案子听殷局长说是画皮作案,就想知道一些关于画皮的信息。” “画皮身形并不大,虽有人形却没有人脸,因此喜欢将人杀害后披上他们的皮。不过人皮终归会腐烂,如果画皮一直披着的话,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要换一张。”青鸟将自己知道的信息一一道来,似乎察觉到杜齐的想法,接着道,“云城画皮本身便少,并且他们喜静,大多都在山中隐居修炼。况且建国后老大也跟他们谈过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来这生事。” 杜齐:“……”最后一点恐怕才是他们不生事的主要原因。 “具体情况还得等老大回来了,他现在应该正在找云城的其他画皮了解情况。” 杜齐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发愁:“殷局长说陈乐实际上得死了两三天了,如此一来第一案发现场的范围得扩大了。” “第一案发现场?”青鸟的表情一时之间变得有些玩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画皮都喜欢从这钻入人的身体,然后吃空对方的内脏和骨头,最后占据身体。” 杜齐:“……” 杜齐一时之间表情有些扭曲,胸口犯呕背后发毛,青鸟艳红的指甲此时在他看来显得诡异非常。 他们当然找不到案发现场,因为案发现场就在死者体内。 也当然找不打内脏,因为全被凶手吃了。 “被发现的人皮心口应该有个拳头大小的洞吧,那就是画皮钻入的地方。杜队不如查查死者三天前的行踪找线索。”青鸟面带歉意,“辛苦杜队了,这本该移交精怪局的,但是最近很多事都没解决。” 杜齐忍不住抹了把手心的汗,压下那股恶心感,佯装镇定道:“我们从旁协助是应该的,最近也辛苦你们了。” 杜齐一走,年华便叼着根小鱼干跳到青鸟腿上,扬起下巴求挠。 青鸟顺手撸了把猫:“如何?” “东海西南方向海底有个镇海将军石像,头都被砸没了,镇蛟的法阵裂痕就出在这,老大虽然暂时已经把裂缝补上,但是如果不把恶蛟杀了那就得搞个新的将军石像。我已经联系工匠在造了,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到时候再送慧音寺无量观挨个开个光。” 青鸟眯起眼睛:“这是想放恶蛟出来,将那些人都解决了,但是没料到老大也在,眼看计划有变,就报警把警察招来,自己脱了人皮就跑。” “那画皮究竟什么来头,敢在老大眼皮子底下搞事,现在居然一点踪影都没有。” “就跟偷古刀的人一样。” “该不会是一伙的吧。”年华晃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最好一伙的,方便一网打尽。” “得接着搜,把云城翻个面也要找出来。还有那些蛊雕,我就不信他们能凭空出现又能凭空消失。” 青鸟说罢就把年华放沙发上,作为精怪局唯一一个工作狂,此时打算接着去忙了。 年华趴着一点也不想动:“青鸟姐,老大呢?” “去找画皮了。”青鸟拿着一叠资料又折了回来,对年华认真道,“说到老大,你有没有觉得老大最近很怪?” 年华回答得也很认真:“何止是怪啊,一碰上许成荫,我看他整个人都变了。” 而许成荫正在店里坐在电脑前浏览对此事件的新闻报道,这才知道之前那个陈乐的死亡方式这么诡异。 那些网友的分析也都很有道理,四舍五入可以当小说看,看得许成荫都快信了。 陈乐出事后,媒体自然找上了他的家人,许成荫看了一篇关于他家人的报道后,忍不住感慨道:“这陈乐上有六十双亲,下有刚高考完的孩子,你说他图什么?” 从报道中看这本应该是普通又美满和谐的家庭,却遭遇如此变故,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实在是令人唏嘘。 -- 第40页 “依我看,十有八九不是人干的。”余青松抱着许成荫的手机看电视剧,闻言便跟了一句,“陈乐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在妖魔鬼怪面前,很多事哪由得他们来做主。” 许成荫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赞同:“你说得对。” 两人对话被来电铃声打断。 “你有电话,杜鑫打来的。”余青松飘过来把手机还给许成荫。 许成荫一接起,便是杜鑫用不可思议中又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道:“你聚众参与封建迷信活动被警方gank了?” 许成荫:“……”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考完了!我回来了! 第24章 云城一中 (一) 许成荫:“你怎么知道的?” 照理说自己为了那点钱专门去神棍堆里一日游的事杜鑫不应该知道才对。 许成荫这言下之意便是默认了,杜鑫更觉魔幻。 “你忘了我爸是刑警队队长了?我平日都有关注咱们云城这方面的事,官方公众号都发布了,虽然就放了一张执法记录仪的画面,而且还是打了码的,但我一看就知道是你。” 许成荫“哎呀”了一声,倒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还一脸轻松:“大概这就是系草的辨识度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在许成荫以为对方挂了的时候,杜鑫才问道:“你是许成荫本人吗?” “不是我还能有谁?” 杜鑫喃喃道:“没想到你现在居然会开这种玩笑了。” “嗯?怎么说?” “你以前……不对,应该是就一个月前,你还不是这样的……不说了不说了,你这怎么回事啊,之前还信誓旦旦跟我说有人装神弄鬼,一副不信鬼神的样子。” 杜鑫说着说着想起来一个月前可不就是许成荫爷爷去世的时候么,怕勾起许成荫的伤心事,便立刻换了个话题,想着或许是许康的去世给许成荫造成了一定影响,才让他性格发生变化的吧。 许成荫:“可能善变的不只有女人。” 许成荫边说边抬头看了眼墙上钟表的时间,发现到点了便去给旺财倒狗粮:“哦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寺庙是在山上的?” “大多数寺庙不都在山上的么。”杜鑫无语道,“完了完了,你又开始了,都开始打听寺庙了,咋的,想开了要出家?” “只是问问,我还没看破红尘,依旧是个想要赚大钱的俗人。” 许成荫依旧对之前入定时看到的画面很在意,努力回想了一番当时看到的情形,将它描述出来:“就山顶有个很大的钟,还有很长的阶梯,嗯……好像还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 杜鑫一开始听到许成荫描述的还一头雾水,不过听到那“梧桐树”就反应过来了:“虽然我不信这些,但我也知道有很大梧桐树的寺庙是慧音寺。” 许成荫漫不经心:“是吗?” “不是吧兄弟,慧音寺的千年梧桐可是云城著名景点,本地三岁小孩都知道,外来的也肯定知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许成荫还真不知道。 不过鉴于他的记忆有问题,听杜鑫这么说他也觉得自己不该不知道,因此含糊道:“可能以前听过,忘了吧。” “啊?”杜鑫愣是从许成荫的话里听出了牵强。 “不说了,有人打我电话了,先挂了。” 许成荫匆匆结束了和杜鑫的电话,发现新打来的号码备注叫赖兴华。 许成荫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自己高中时代的班长。 电话被接起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是许成荫吗?我是赖兴华,0X届一中八班的班长。” 许成荫应了一声:“记得。” 他记得赖兴华是他高中时期的班长,还挺负责,别的也没什么印象了,这次隔着电话,听到的声音也觉得很陌生,可能确实是太多年没见了。 “是这样的,下礼拜打算办个同学会,大家也都毕业了,想着是时候该聚一聚,另外一中百年校庆也就那几天了,到时候聚完可以顺路去看老师,就联系你想问问你有没有空来。” 许成荫答应得很干脆:“可以,时间地点定了吗?” 那边有一瞬的安静,许成荫的回答显然在赖兴华的意料之外:“你居然同意了?啊不是,嗐,我没别的意思,就以为你会拒绝呢,毕竟你以前可高冷了。” 许成荫心下一沉,对自己记忆中以前的自己越来越没了底,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绝对跟高冷不沾边。 “看来你在大学确实有改变。”赖兴华自顾自接着往下说,“时间初步定在下礼拜日的XX饭店,如果有变故的话我会在班级群里通知。” “好,辛苦班长了。” 赖兴华:“……” 赖兴华干笑了两声:“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感觉怪奇怪的。” 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了,但是许成荫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常年独来独往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你的高冷男神突然对你客客气气说话带笑,还挺渗人。 许成荫又跟他客套了两句,赖兴华率先承受不住,找了个借口就挂电话,通知下一个老同学。 许成荫的笑在挂掉电话后便渐渐敛去了,赖兴华之前挨个通知也有了效果,沉寂许久的班级群再次活跃了起来。 许成荫点开表情,他没有发表情包的习惯,因此在一众原始表情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可爱”的表情,发送。 -- 第41页 许成荫这个“可爱”一冒泡,原本欢乐的班级群氛围瞬间凝固,一时之间底下都没人发信息了。 “我没看错吧,是许大神吗?” “我看了好几遍了,确实是,我能想到的解释只有被盗号了。” “不愧是许大神,不同凡响。” “许大神可是咱们一中状元,云城大学高材生,不知道现在在哪高就啊,肯定发展得很好。不像我,现在只能在我爸公司做个部门经理。” 许成荫多看了这个说话夹枪带棒的备注:宋仲林。 他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号人物,其余的是真没其他印象了。 许成荫没理他,底下其他人倒是有回复的。 “哇,还是你小子混得好啊,都部门经理了。” 宋仲林:“还行还行,职位也不是很高,大学期间就在我爸公司干过,也是从基层开始锻炼嘛,那些高官也没有因为我爸的关系而给我开后门,他们也挺看好我,愿意带我。” 宋仲林:“哎,还是想知道许大神在哪家大公司,我记得许大神是信息与通信工程专业的吧,我那公司也缺这方面的人才,许大神要不要考虑跳槽来我们这?公司不小,薪资待遇绝对高,我跟我爸打声招呼就行,到时候你在公司我也能照顾着你。” 许成荫这才在班群里回复:没在哪家公司,开了家古玩铺子。 宋仲林:“不会吧,许大神居然去开古玩铺子了,古玩行业赚不赚?据说真货不赚钱假货吃三年,许大神是卖假货还是不赚钱?”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底下其他人都开始打圆场,还有说以后有空去许成荫店里看看的。 余青松见许成荫自挂了电话开始就一脸严肃若有所思,便也过来瞥了手机聊天界面一眼,道:“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连你都看出来了?可能之前有过节吧,我不记得了。” 许成荫发现“自己不记得”这个理由真是什么场合都能使用,简直是解答一切谜题的万能理由。 不过对他来说宋仲林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也不在意之前是不是跟他有什么过节。 “什么叫连我都看出来了,他让我想起了最近在网上学会的一句话。” “哪句?” 余青松答:“不带你爹出场是不是不会说话。” 许成荫轻笑了一声,摇摇头:“算了。现在还算好了,大家都刚毕业,大部分人才正式踏入社会没多久,再等个小十年的,差距出来了,那时候的同学会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余青松死的早,他是没机会体会成年人的修罗场同学会了,不过他可以跟着许成荫去感受感受。 其实在许成荫现在的记忆里,他对这个高中时期的班级印象很淡,这个班集体好像也没有特别团结,同学之间一个个小团体各过各的,因此对这个同学会也没有多大兴趣,并不会产生什么“老同学久别重逢”的怀念感。 他之所以会去,是想知道那个跟他记忆有出入的以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第25章 云城一中 (二) 到了原本同学会约好的时间,许成荫便来到赖兴华提前预定好的饭店——坐公交来的。 路上有些堵,等许成荫被服务员领着进到包厢的时候,来的人并不算很多,有的因为工作,有的出于各种原因没来,总之整个班到了三分之二。 见到许成荫,有几个便对他笑了笑招招手算是打招呼,都没有多热情,毕竟之前他们的关系便不算有多好。 还是赖兴华这个一直处事圆滑的班长招呼许成荫过来,在那几张桌上看了看,似乎在给他找座位。 其中一桌有个女生有些犹豫,一旁的人带着迷之微笑轻轻推了她一下,似乎是催促。最后这个女生下定了决心,突然出声,指了指自己另一侧的空位:“许成荫,过来坐这吧。” 虽然过去这么多年大家变化都挺大,但是许成荫还是能将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画着淡妆的女孩子跟记忆里的女同学对上号。 他记得她叫徐宁,挺好一姑娘,性格也直爽,高中时候在班里人缘很好。 许成荫落座后对对方笑了笑:“谢谢。” 徐宁很意外,接而觉得自己脸颊有些烫,冲他咧嘴一笑:“没事,不用谢。” “羡慕你考上云城大学,还是本地的。”徐宁找话题和许成荫聊天,“我大学离家可远了,一年就寒暑假回家两趟,不过好在现在毕业了,准备考云城大学的研究生。” “嗯,云城挺好的。” “话说你变了好多啊,要不是长得还跟以前差不多没什么太大变化,我都要认不出你了。” “这样啊。”许成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用轻松又随意的语气道,“变化很大吗?” “当然了。”徐宁回想了一番,道,“你以前很冷淡的,不爱搭理人也不和其他人凑一起玩,感觉你这人心里头只有学习。” 徐宁说着说着竟露出了女孩的娇羞来:“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们学校女生表面叫你许大神,背地里都叫你男神。你也知道,那会儿高冷男神面瘫霸总很火,你就是那一款的,而且成绩还好,不管是同届的还是学姐学妹可都有在打听你,私底下在学校论坛也都说你最后会被谁拿下,不过到最后毕业也没人成功就是了。” -- 第42页 许成荫就听徐宁越说越跑偏,最后问他:“我想知道现在有人成功了没,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许成荫:“……” 余青松:“行啊哥,这位姐姐的眼睛都发光了。” 许成荫:没办法,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不过许成荫对徐宁确实是没有一点想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是随口胡扯道:“有了。” 徐宁眼里的期待肉眼可见地熄灭,不过她也只是觉得可惜,既然对方都有女朋友了她自然不会再有多余的想法。 想必对方一定是个美女。 “哟,有照片吗,给我们老同学看看呀。”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就会主动来找你。 宋仲林晃着杯酒就过来了,就听他接着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对许大神的女朋友好奇,想看看配得上许大神的是何许人也。” 徐宁撇撇嘴,显然也不大喜欢宋仲林这个人,替许成荫解围:“憋着吧,人家女朋友干嘛给我们看。倒是你,部门经理,之前没少见你在朋友圈跟你的美女女友秀恩爱,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啊?” “再等两年吧,现在还太早了,不急。”宋仲林说着说着就用一种平常的口吻道,“我呢是打算靠自己能全款买房买车了再说,这虽然我爸妈也有给我们买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想靠自己打拼。” 徐宁配合地附和:“哦哦真好,厉害厉害。” 许成荫:“……” 虽然这人挺欠,但不得不说,让人羡慕。 许成荫还挺感谢徐宁打岔换了个话题,要不然让他拿照片他还真拿不出。 在场的人只要不眼瞎,都看得出来宋仲林对许成荫的针对,赖兴华处事圆滑,见宋仲林又晃悠到许成荫面前了,便赶紧把人叫过去喝两杯。 宋仲林也很给赖兴华面子,嘴上还说:“大家随意,这顿我请,大家好不容易能聚在一起也不容易。” 赖兴华订的这个饭店可不便宜,其余人一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乐得宋仲林掏钱。 “你别放在心上,这人一向这样,就喜欢炫,附和附和他就成了,要不然这人会更来劲。”徐宁在这方面显然很有经验。 许成荫若有所思:“我以前有得罪过他吗?” “你压根就懒得搭理我们,哪里有机会得罪人。”徐宁身旁的女孩子凑过来,压低了嗓子,满脸都是看八卦的意味,“不过你记得以前我们那届隔壁班的校花吗?” “不记得了。” 许成荫这说的倒是真话,他现在对高中的记忆都少得可怜,更别提不是同班的一个没交流过的陌生人了。 “啧啧,不愧是许大神。”那个女孩子冲许成荫竖了个大拇指,“我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针对你,不过我猜测啊,是当初宋仲林喜欢校花的事人尽皆知,好像还在人身上花了不少钱吧,不过校花懒得搭理他,和他说过的除了拒绝的话外唯一一句正经话就是‘能给我你们班许成荫的QQ吗’。” 女孩子说着说着就咯咯笑了起来:“反正当初听人说校花的好友申请到毕业了都没通过,现在嘛,还得问许大神你咯。当时可别说校花了,我外校的朋友也有问我要你社交软件好友的。” “可不,喏。”徐宁用嘴冲宋仲林的方向努了努,“他现在那女朋友,当初校花高中时期的小姐妹,后来恰好跟宋仲林考了同一所大学,两人一来二去就在一起到现在了。” “哦,就她啊,我想起来了,难怪宋仲林不待见你。”另一个女孩子恍然大悟。 许成荫:“嗯?我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吗?” “对方当时是你热烈追求者中的其中一个,出了名的拽姐。” 许成荫:“……” “其实也正常吧,经常年级第一就够出名了,再加上当初你那面瘫学长的样子,很多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小女生都喜欢的。”徐宁这会儿回忆往昔也不避讳,“我当初也喜欢。” “哈哈我也喜欢,不过我就纯欣赏,单纯欣赏帅哥,没那方面的意思。” 许成荫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哦,他真是个祸水。 其实要论长相,除了那些明星外,殷乾绝对是top级别,而许成荫则得往后捎捎,他是属于斯文干净那一款。 大抵是因为当初许成荫的孤僻高冷给他添了几分神秘色彩,看起来特别有故事的缘故。 此时余青松要是能有黑人的肤色,他就可以当场cos一个黑人问号:“你这也太夸张了。” 许成荫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高中时期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一时间被震惊后也忘了装了,顺口就接了余青松的话:“还好还好,正常操作,你直男审美大概体会不了。” 其他人都看他:“啊?” “没事。”许成荫反应过来,装得很淡定,“我刚刚自言自语。” 徐宁关切道:“你还有这毛病啊,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许成荫敏锐地捕捉到了“还”字,藏起心中疑惑,面上微笑道:“怎么,我以前也在你们面前自言自语吗?” 徐宁和另一个女生对视了一眼,迟疑道:“你忘了吗?以前宋仲林过分得很,到处说你神经病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发疯什么的。” 许成荫愈发有种预感,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也能看见阴物,在跟他们交流的时候被这个宋仲林撞见了。 -- 第43页 见许成荫若有所思的出神的样子,徐宁唤了一声:“许成荫?怎么了吗?” “没事。”许成荫回神道,“之前就是要高考了压力太大的缘故,当初我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忘性大,一时没想起来。” “我想也是,你这种学神肯定觉得压力大,我记得当时班主任不放心你,还问你要不要请假回家好好休息休息来着。不过还得注意身体,给自己压力太大对身体不好。” 徐宁没说一句话,许成荫的心就下沉半分,因为他对徐宁所说的往事全都毫无印象。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高中生活就是学习,除此之外社交上就是一直是现在的性子,虽然没有特别友好交心的朋友,但是说话客客气气,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友善,完全跟“不搭理人”沾不上边。 更别提这么多这些莫须有的追求者,还有跟宋仲林的这些对方单方面的恩怨了。 “我是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和许成荫这么聊天。”徐宁实话实说,“虽然你的长相可能不是变化最大的,但是性格绝对是变化最大的,我还是想问问,你真的没有孪生兄弟吗?” 许成荫:“我是独生子女。” “许大神突然变得这么亲民,是不是遭遇了社会的毒打了?哎现在这个社会就这样,你以前牛逼那都没用,性格好才混得开。” 宋仲林他又来了,不过这回没拿着酒杯,说完便推门出去,看样子只是单纯路过来膈应许成荫一句。 徐宁嘟囔着:“这人还真挺欠的。” 许成荫也懒得和他计较:“没事。” 宋仲林离开包厢后则去了洗手间。 一来上个厕所,二来他酒量不好,刚刚和赖兴华他们喝的那几杯已经让他觉得晕乎乎的,想出来洗把脸醒醒酒。 洗手间此时空无一人,宋仲林放水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盯着他,与此同时身后还有奇怪的哼唧声。 宋仲林赶紧结束战斗拉上拉链,猛地转身:“谁?!” 第26章 云城一中 (三) 宋仲林转过身,发现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原本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消失了。 难不成是自己喝多了产生了错觉? 宋仲林甩甩头,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手,但是很快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宋仲林水龙头底下的手一顿,心里发毛,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通过镜子可以知道自己身后确实没有东西。 “奇了怪了。”宋仲林关了水龙有,不信邪,还是转头打算亲自看一眼。 “啊!”这一看可把自己吓了一跳,自己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个半个人高的似人非人的怪物。 胖乎乎的,通体青黑,奇丑无比。 见宋仲林看他,那怪物反倒自己有被吓到,噔噔噔跑进厕所隔间,趴在上头露出一双乒乓球大小的眼珠,怪渗人的。 “什么东西!” 宋仲林被吓得往后一仰,身子抵在洗手台上,和那双大眼睛对视,同时脚步一点一点往旁边挪,生怕对方突然扑过来。 他抄起一旁的一瓶洗手液就往那怪物所在的方向扔,但准头不太够,重物落地的声音在空荡的厕所回想,宋仲林汗毛倒竖。 “宋仲林?”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仲林像是找到了救星,指着那怪物就道:“班长,你快看哪里,那是什么东西?” 赖兴华就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什么东西?什么也没有啊。” “就在那。”宋仲林大着胆子也看过去,“咦”了一声,“哪去了?该不会在隔间里吧。” 赖兴华哭笑不得:“到底什么东西啊吓成这样,南方蟑螂你又不是没见过。” 宋仲林一边说一边比划:“不是蟑螂,是真的长得很可怕一玩意儿,大概这么高,到我大腿这,黑乎乎的,人不人鬼不鬼。” 赖兴华听着宋仲林的描述,嘴角抽了抽:“你喝多了把人非洲小朋友看错了吧。” “绝对不是,那根本就不能说是人。” “行了行了,你肯定喝多了,做梦呢吧。” 赖兴华显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将他拉到一边:“我找你有件事要说。” 大抵是因为有人在,再加上赖兴华说完后直接从口袋里掏了几张红色人民币出来,让宋仲林一时也不去想什么怪物不怪物了。 赖兴华将这钱塞给宋仲林,这几张钱中间部分用红色的纸条包在一起,纸条背面似乎用毛笔写了什么字,不过宋仲林只当是赖兴华随手找的小纸条,没有多想,纳闷道:“你给我钱干嘛?” “这里是五百块,本来就是你的。”赖兴华不动声色地擦了把手心的汗,故作轻松道,“你忘了?以前读书时候经济困难,向你借的。” 宋仲林疑惑:“你记错了吧,你什么时候问我借的钱?” “不会错,就是问你借的,在里头怕别人看到,就想趁现在给你。好多年前的事了,拖了那么久都没还,说出来也不好意思,你忘了也情有可原。别说你了,我也忘了,前两天才想起来的。” “是吗?算了算了,就五百,不用还了,都多少年了。” 赖兴华把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又推了回去:“那会儿我还是个穷学生,五百块钱对我来说不少了,这钱不还心里过意不去。” -- 第44页 赖兴华信誓旦旦,宋仲林将信将疑地收下,可能确实有这么回事,时间太久了他忘了吧。 反正对他来说,五百不大不小可有可无,再加上赖兴华坚持,他也不再推脱。 收了钱宋仲林转身就打算回去,背后的赖兴华突然叫了他一声:“宋仲林!” “啊?” 在宋仲林回答后转头的一刹那,一股失重感传来,宋仲林只觉天旋地转,自己好像栽倒在了地上,在失去意识前,隐隐约约听到了赖兴华的声音,他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赖兴华:“已经照你说的做了。” …… 另一边的同学会上,都有人开始谈论起班长和宋仲林怎么去了那么久,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两人就回来了。 其余人都起哄道:“怎么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溜了。” 赖兴华笑了笑:“宋仲林头晕,我陪他醒醒酒。你们悠着点啊,下午可还要去学校看老师的,到时候别一个个喝醉了带着一身酒气去,不像话。” “放心,我们心里有数的。不是我说啊,宋仲林你酒量也太差了,这么多年还是没点长进,我记得当年毕业晚会也是你小子第一个喝趴下。” “那你们别灌他了。” 许成荫的位子靠门,赖兴华和宋仲林要回原来的位置势必会经过他,原本他已经做好被宋仲林又阴阳怪气的准备了,谁知对方一声不吭地就跟着赖兴华走了。 经过的时候连看也不看许成荫一眼。 连余青松也纳闷:“这人上个厕所就转性啦?” “应该是班长和他说了几句让他收敛收敛吧。”徐宁看着宋仲林走远,对许成荫道,“班长人还是挺不错的。” 此时宋仲林回到位子上酒是不再喝了,他开始吃起了饭菜。 一通风卷残云,犹如饿死鬼。 由于动静太大,不止同桌的人看呆了,在场其余人也都纷纷将目光投过来。 “宋……宋仲林……”有人尴尬道,“你这是饿了吗?” 宋仲林筷子不停,甚至直接动手,抓了一块鸭肉就往嘴里塞,没嚼两下就咽下去,一边吃一边道:“是啊,饿了好久了。” 眼看这一桌子饭菜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要被宋仲林一个人解决完,最后还是赖兴华顶着一众异样的目光制止了宋仲林:“好了,给我们留点吧,也不怕吃撑了。” 宋仲林这才停下,笑盈盈地道:“那这顿就先吃到这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赖兴华再次使出毕生所学想要炒热这尴尬的气氛,不得不说,难度过大,那努力的样子让人倍感心酸。 还好大家十分配合,选择性遗忘刚刚那一段,忽视一桌子饭菜风卷残云过后的惨状,继续忆往昔聊工作聊学业顺便展望一下未来。 期间宋仲林一直微笑着一言不发,和刚刚那“处处装逼家里有矿,人在美国刚下飞机”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余青松说着飘过去,悬浮在赖兴华头顶,想凑近观察宋仲林。 然后宋仲林缓缓地抬头,和余青松对视,让对方观察个够。 余青松:“……” 余青松迅速闪到许成荫背后:“卧槽他看得到我!” 宋仲林的视线又跟着余青松转移到了许成荫身上,笑容更加奇怪。 就跟那“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差不多,不过他那是“三分意外三分戒备四分你死定了” 许成荫:“……” 许成荫的声音几乎是压在喉咙里:“你坑队友专业修到王者了吧。” 余青松认真道:“我争取掉段到青铜。” 第27章 云城一中 (四) 虽然不知道这宋仲林中了什么邪,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总不能胡作非为。 许成荫悄悄关注着宋仲林那边的动静,发现无论何时对方都在盯着他。 许成荫知道对方这是戒备他,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谁不知道这宋仲林看许成荫不爽,这下子他们都以为这是要找许成荫麻烦了。 徐宁替许成荫不平:“这人又想干嘛,到底有完没完。” 和宋仲林同桌的人也都纷纷找他聊天,想要将对方的视线从许成荫身上扒下来,企图转移宋仲林注意力,生怕他俩打起来。 那边宋仲林不知道跟赖兴华小声地说了什么,对方也回头看了许成荫一眼,眼神复杂。 许成荫坦然回望,心下思量着现在这个“宋仲林”怕不是跟赖兴华脱不了干系。 那么之前那个宋仲林又去哪了? 有人对宋仲林小声劝道:“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其实仔细想想你跟许大神之前也没什么事,你说你这是干嘛呢,也不必这么揪着他不放。” 就是读书的时候成绩比你好,长得比你好,比你受女生欢迎,还对你的炫耀不屑一顾罢了。 这种男生,以前女同学私底下叫男神,男同学私底下就叫逼王。 宋仲林没有说话,但是劝说的人总觉得他怪渗人的,便闭嘴了。 期间许成荫找了个借口离席,说是去趟洗手间其实是私底下找殷乾咨询去了。 许成荫还挺犹豫:“会不会太打扰他了,最近精怪局都挺忙的。” “你一大男人磨磨唧唧跟小姑娘似的。你就先问问,要是忙就让他推个别人的联系方式给你。”余青松道,“前几天在东海乐园碰到的那几个道士和尚我看都挺靠谱的。” -- 第45页 “行啊,胆子越来越大了,开始教训起我来了。” “这不熟了么。” 余青松跟许成荫相处久了,就知道这人平常也就嘴上威胁威胁不给蜡烛吸,其实心软得很,脾气也很好,反正就跟他老同学说的以前那个他一点也不一样。 所以现在余青松已经真的把许成荫当大哥了,毕竟之前一个人飘荡了太久,是真的很孤独。 许成荫觉得余青松说的有道理,便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殷乾。 这会儿殷乾正和精怪局其他三人一起围坐在办公桌上,并且气氛十分凝重。 “最近确实有一个画皮失踪。”青鸟将文件放到众人面前,“这是他的详细资料。之前有未经批准在医院太平间偷尸体披人皮的案底,还跟一位女教师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不过很快就被逮住,我记得当初还是我负责的,我逮的人。后来被送到族里关禁闭,最近才刚放出来。不过一放出来就逃了,应该是逃走后后杀了陈乐,随后用陈乐的身份做了一系列事情后失踪。目前还不知道他做这些事的动机,单纯地为了报复我们吗?” “挺能的,披着死人皮还能来一发。”殷乾嘲讽完后又问,“那个女教师呢?” “女老师是云城一中的教师,现在还在任教,我有派人盯着,他这几天接触的所有人里都没有画皮,像是突然消失了。” “又是突然消失了?”霍禅纳闷,“这一个个都躲哪去了?云城都快被我们翻遍了。” 年华:“对了,那个新的镇海将军石像已经差不多快完工了,等开了光我再把它送回海里。” 殷乾用手指有规律地点着桌面,突然没来由地道:“排查玉灵山秘境。” 所有人都是一怔。 玉灵山秘境,也是云城所在区域唯一一个秘境,甚至精怪局在建国前还不叫精怪局,叫神异司的时候,就是为了看守这个秘境而创立的,后面才慢慢演变为维持精怪在阳间的秩序。 一提到这个青鸟就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老大怀疑玉灵山秘境?也是,除了这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躲,还可以藏上古时期的精怪不被我们发现的了。如果那些精怪本来就是被封在玉灵山然后被人放出来,也说得通。” 霍禅“嘶”了一声,倒吸了口冷气,开始挠头:“不应该吧,这都被封了一千年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里面那位出来了,那现在这年代谁还能拦得住他……” 青鸟:“不一定,我虽然是半道入的神异司,但我也知道那位是神又不是妖,一千年过去了,没人供奉,早陨落在里面了也说不准。” “先查。”殷乾眯起眼睛,“还有许康,一个普通的西平人还没那么大本事影响人的记忆,这事本身就很有问题。” 霍禅“嗐”了一声:“你索性说许成荫有问题不就行了。” 殷乾死亡凝视。 霍禅拍了下自己的嘴:“我闭嘴。” 就在这时,殷乾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霍禅瞄了一眼来电人,然后他扭头对其余两个同事做了个口型——狐狸精。 殷乾敲了敲桌子,示意霍禅看过来:“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霍禅对自己的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这回我真的闭嘴。” 于是所有人噤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大在接起电话的刹那换了副面孔,那语气好得不得了:“嗯?怎么了?有空。” 其余人:“……” 啧。 许成荫把事一五一十地跟殷乾说了,殷乾回答:“有很多种可能,没有亲眼见到没发做判断。这样,你们待会要去云城一中是吧,我正好要去那有事,待会去找你。” 霍禅忍不住问:“老大,你去云中一中干嘛?” 殷乾沉默了一会儿,道:“去找那女教师聊聊。” 就那沉默的时间长度,一听就知道这理由是现编的。 年华哼唧唧:“你在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殷乾:“……” “老大,就算你烧我我也要说。”霍禅还是那股憨憨劲,不过这会儿说的话却是认真,“人妖有别,那什么,走太近不好。” “好歹活了一千多年了,我还不知道吗。” 年华再次哼哼唧唧:“人白素贞也活了一千年,最后还不是栽在许仙身上了。” 一针见血。 青鸟睨了眼老大的脸色,又拍拍年华的小脑袋瓜:“乖,闭嘴。” 那边许成荫挂了电话,这会儿赖兴华也跟着出来,叫住了要回去的许成荫。 许成荫对此倒是不意外,如果是宋仲林要跟来的话早就被其他人拦住了,特意在他后头出来肯定有话要跟他说,八成是来警告自己的。 因为这个点用餐的人少,这层楼就他们一个包间,因此这会儿的厕所还是没有人。 赖兴华或许是真的顺道来上个厕所,一边放水一边跟许成荫套近乎,笑着道:“你性子变了很多,比以前好上不少。以前我总觉得你太孤僻,没有集体荣誉感,毕业之后也再没了联系,我一直挺在意的……” 许成荫没工夫听他说了些什么,注意力完全被赖兴华旁边的东西吸引走。 通体黑色,像个长了四肢的矮矮的大肉球。此刻这玩意儿正兴致勃勃地观摩着赖兴华上厕所。 -- 第46页 赖兴华以为许成荫是在看他,还挺不自在,火速结束战斗拉上拉链,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 许成荫:“……”我不是我没有我压根就没看你的弟弟。 在确定赖兴华看不到那个长相奇特的东西后,许成荫也装自己看不见。 这种事他已经习惯了,短短一个月睁眼瞎的功夫已经被他练得炉火纯青。甚至还有时间偷偷摸摸给他的殷局长发短信问问这玩意儿是什么。 殷乾回得很快:厕鬼,专门喜欢看人上厕所,阳气弱的看到他都会吓一跳。 赖兴华兀自在那废话了一堆,最后来到许成荫旁边洗手,“呵呵”了两声,开始进入正题:“没想到你能看见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许成荫装傻:“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别装了,你我心知肚明。” 赖兴华想要拍许成荫的肩膀,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顺手抽了一张旁边的卫生纸递给对方:“班长,用这擦。” 赖兴华也不恼,还真接过纸擦手:“我是来劝你少管闲事,不该管的不要管,该装不知道的就要装不知道。” “否则呢?” 赖兴华原本以为许成荫无非就是答应或者拒绝,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还问他:“否则呢”? “否则……” 赖兴华一时还真否则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完全对许成荫做不了什么。 这人否则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经典:“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你好自为之吧。” 赖兴华说完就走了,这人特意来放狠话,最后放着放着又灰溜溜地走了。 余青松:“我看他压根就没法拿你怎么样吧。” “他是没法拿我怎么样,但是宋仲林不一定。”许成荫脑海中闪过之前宋仲林看向他的那个眼神,“那个眼神可不是一个不能拿我怎么样的人该有的,可赖兴华的表现,他们明明是一伙的,但压根就没有仰仗宋仲林的样子。” “说不定他还在装逼呢?” 许成荫回想了一番之前那个“人在美国刚下飞机”的宋仲林,沉吟了一番:“那他的装逼功力得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我……我看到……” 听见有人说话,许成荫疑惑地看过去,发现是之前那个厕鬼,他在看完赖兴华上厕所后又躲进了隔间,只露出半个脑袋。似乎胆子很小,连说话都是又虚又轻。 厕鬼:“我看到刚刚那个人,以钱为媒,给另一个男的换命了。” 第28章 云城一中 (五) 那厕鬼就是典型的有胆子偷看人上厕所没胆子跟人讲话,跟许成荫说完那番话后又缩回隔间里继续自闭。 任凭许成荫怎么追问也不吭声,看样子是打死也不想再说话了。 “以钱为媒的换命?”余青松思量道,“虽然社会教育我们捡到钱要交给警察叔叔,不过以前我奶奶是跟我说过捡到用头发或者红纸包着的钱要马上花出去或者干脆就不能捡,有些是故意被人丢在路边的,是换命钱。” 余青松:“不过我奶奶跟我说的时候都是扔钱的人生病了或者走霉运了,想要换给捡钱的倒霉蛋,这个宋仲林整得像是把整个人都换了。” “不管怎样,等殷局长来解决吧。” 许成荫说罢还是暂且回了包间,一行人也吃得差不多了,正商量着去一中,除了看望老师还要参加校庆。 照理说这会儿该轮到宋仲林出来有意无意地炫一炫自己亲爹送的豪车,不过眼下这人不仅不炫,还以喝了酒不能开车的名头把车钥匙给了赖兴华。 毕竟这时候他们这帮刚毕业的学生有车一族不多,剩下的多数人合计合计打算一起打个车。 许成荫受邀加入徐宁她们的打车大队,就见主动宋仲林过来:“要上车跟我们一起走吗?” 其余人皆是震惊,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必须不行啊,这宋仲林肯定会找许成荫的茬,搞不好真的就打起来了。 也不知道今天这宋仲林中了什么邪,还真就要和许成荫磕到底了。 徐宁的小姐妹对他使了个眼色——保护我方许成荫。 徐宁原本以为赖兴华会来打圆场,可这会儿赖兴华一点要把这两人分开的意思都没有,徐宁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带许成荫不如带我呢,我也想体验一把坐豪车的感觉,好让我发个朋友圈显摆先把。” “那你和他一起来吧。” 徐宁:“……” 徐宁顿时后悔,她一点也不想围观这俩是怎么针锋相对的。 毕竟之前许成荫就算跟其他人没有交情那也没有愁,有看不下去的兄弟主动道:“宋仲林你这么不够意思的,都不带带我们的吗?” “就是就是,我也想坐豪车发朋友圈。” 几个男生三言两语说说笑笑就要去抢占车里的座位。 毕竟要遵守交通规则不能超载,许成荫只好装作一副“不是我不想去是而是因为没位子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的样子。 那边徐宁他们准备去马路边拦出租车,叫许成荫也赶紧过去。 在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宋仲林忽然展颜:“许成荫是吗?我记住了。” 余青松当时装得像个弟弟,这会儿跟着许成荫走远了才开始叭叭:“他刚刚是不是在威胁你!” -- 第47页 “我今天已经被威胁不止一次了。”听许成荫的语气倒是没在怕的,反而道,“总觉得他们要搞什么事啊……” “管他们要干什么,殷局长的大腿我们抱牢就成了。别说是妖了,殷局长的大名我们这些做鬼的都知道,我是听说没有谁能不敬他三分的。”余青松飘着飘着发现身边的人站在原地不动了,便又飘了回去,“怎么了?” 许成荫伸手在自己后颈处摸索了一阵,抓出了一条蚯蚓粗细拇指长度的蓝黑色虫子。 这条虫子身上有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鳞片在阳光下才看得出来,并且在光线下那层鳞片发出蓝宝石般的反光。 被许成荫捏住头部后,那虫子不断挣扎,摆出攻击的姿态,发出“滋滋”的声音,嘴部也露出了两个坚硬的小倒勾。 余青松:“……” 余青松默默地飘远了些,跟许成荫保持一定的距离。 许成荫一点也不害怕,不仅上手抓了,甚至还开始欣赏:“虫子也是小动物,现在你对它爱答不理,等它变成蝴蝶了你高攀不起。” “虽然它在蛊虫里颜值算是顶尖的,但是蛊虫是不会变成毛毛虫的。” 许成荫的手一僵:“蛊虫?” “好歹死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会发出声音的基本都是蛊虫。”余青松指了指那条蓝到发黑的虫子,“就这成色,我估计还挺毒……别别别你别激动,蛊虫不钻进人体内就一普通虫子,要不然那些个蛊师早死好几回了。” 许成荫觉得手里的这条蛊虫顿时烫手了起来。 那蛊虫在许成荫手上挣扎了一会儿,最后不动弹了。 许成荫甩了甩手:“死了。” “你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许成荫对着蛊虫尸体拍了一张,“在我身上爬来爬去,然后我觉得不对劲就抓出来了。” “乖乖,保不准这蛊虫和厉鬼一样,都不敢对你下手。”余青松猜测道,“不是我说,就你这佛性,厉鬼都不敢附你身。” “那岂不是很好。”许成荫应了一句,把死透了的蛊虫扔到了旁边的绿化带里,“殷局长之前说蛊虫死了蛊师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不知道对方怎么样了。” 至于是谁对他下的蛊,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到。 “许成荫,打到车了!”徐宁他们对许成荫招手,“快过来。” “来了。” …… 而另一边的豪车上,在许成荫手里的蛊虫死了的同时,宋仲林的手指上也出现了一道小口子。 坐在副驾驶的宋仲林神色阴沉地抽了张纸巾擦血,脑子里一直都是刚刚许成荫那张脸。 看来是自己低估他了,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历,哪个路子的,身边跟着的那个鬼魂倒是普普通通。 察觉到的赖兴华在开车间隙扭头看了他一眼,无声地询问。 “没事,不小心划了道口子。” 赖兴华本想说什么,但是又瞄了眼后视镜,后座还有同行的人,便把那些话又咽了下去,只是道:“小心些。” 宋仲林“嗯”了一声,有着伤口的那只手悄悄抚上装在口袋里的五百元钱。 闻到血腥味,那红纸条上背面的墨迹开始缓缓挪动,最终化为几条黑色蠕动的蛊虫,争先恐后扑倒那伤口上。 待宋仲林觉得差不多了,便换了只手,那些蛊虫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最终悉数钻入了他的衣服里。 他们吃饭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因此很快就到,因为校庆对外开放,外面还停了不少辆车,看来很多家长也来了。 到了学校一行人便散开,有的去找这个老师有的去找那个老师,还有的去超市有的还打算去向学弟借篮球,到时候可以去篮球场打个球再走。 一进校门许成荫就看到了站在树底下的殷乾,因为对方实在是太显眼了。 其余人在不远处见到殷乾也都是忍不住多看两眼,徐宁更是小声“卧槽”,对小姐妹道:“不知道这个有女朋友没。” 对方促狭一笑:“去问问?我做你僚机。” “算了,我配不上他。”徐宁叹气,“这种帅哥我驾驭不了。” “他是不是看过来了。”对方用胳膊肘使劲怼徐宁,“哎哎哎,好像在看我们。” 徐宁正心潮澎湃,就见许成荫向对方走了过去,两人熟稔地交谈了几句,然后许成荫对她挥手:“我和我朋友有事,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徐宁:“好的好的。” 她的小姐妹遗憾道:“原来是在看许大神啊,不过是许大神朋友,应该是以前我们年级哪个班的吧,倒是没听说过当时还有这种极品,要不要许大神推个好友?” 徐宁:“真不用,我今天注定没有异性缘,不过……” 徐宁拖了长音,他看到殷乾和许成荫两人无比自然地走在一起交谈,忍不住接着道:“养眼,这俩人走一起就好像跟我们这些凡人有壁。” …… “他们自己开车过来的,比我们先到,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去哪了。对了,他还在我身上放了这么个东西。”许成荫把之前拍的蓝黑色虫子照片给殷乾看,“是蛊虫吧。” 殷乾敛了对许成荫的笑容,淡淡道:“蛊虫里一种较为低等的虫子,可以让人神志不清。” 说着又认真看了对方一眼:“看样子蛊虫没有钻进去吧。” -- 第48页 “没有,一直在我身上爬,被我抓到之后很快就死了。” “蛊虫算阴毒之物,你身上的佛性防得住它们。” 殷乾说罢又递给许成荫一根半个巴掌大小的羽毛——火红如焰又泛着金。 “好好戴着,以防万一,多重保障。” “这不会是你的羽毛吧?” 见殷乾点头,许成荫便当宝贝似得将它收起来:“回去我就找根绳子绑起来天天挂脖子上。” 毕竟自己最近命犯妖魔,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会接二连三被他碰上,很是需要这种殷乾的凤凰羽给自己上保险。 殷乾本想说就一根羽毛罢了其实不用这么宝贝丢了可以问他再要,不过再看许成荫一脸的郑重,便讲这话又憋了回去,转而道:“先去找你说的那两人吧,听你的描述,不像是换命,更像是换魂。通常最简单的换命就是转移个霉运或者是小病小灾,严重点的就是临死之际找个同名同姓出生年月又相同的人来瞒过地府,代替自己去死。而换魂则是需要八字相合,并且八字要一轻一重。” 殷乾边说会边注意着许成荫的反应:“做这种事相当于在改天命,被地府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 难得殷乾这人愿意花时间费口舌跟人解释一大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对方是许成荫的话,他就乐意。 许成荫听着听着就开始脑补现在真正的宋仲林恐怕被吓得不轻。 第29章 云城一中 (六) 这个时间点学生正聚集在操场,原本主席台上校领导和学生代表轮流发表讲话,最后边还站了许多家长和像许成荫一样凑热闹的,甚至还有云城当地日报的记者。 毕竟云城一中算是百年老校,升学率也一直在本地名列前茅。 负责校庆流程的老师眼看学生代表要讲完了,却看不到校长的身影,便问后台其他人。 “校长呢?就快轮到他了。” “校长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见个人,还没回来。” “去了多久了?不一开始还在的吗。”负责老师低头看表。 “哟,得有小半个小时了。”另一人提议,“让优秀毕业生先上吧,一样的,我打个电话给校长问问。” “也行。” 负责老师只好答应,去找其他人沟通,让对方先顶上。 “奇怪,怎么不接。”那人打了第一通电话一直没人接后,便紧接着又播了一通。 还没等人接,下方的学生就出现了骚动。 “那人是不是要跳楼?” “有人要跳楼了!” 多数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那些学生一个接一个转头往教学楼顶上看,其余人也跟着瞧一眼。 这一瞧可不得了,楼顶上正有个人打算翻越天台的栏杆。 正在拨通电话的老师也跟着看了一眼,愣住了:那不就是校长吗? 媒体不约而同将摄像机对准了教学楼天台,那些家长和老师报警的报警,叫保安的叫保安,有几个正奔向教学楼。 不过很快,那个天台的身影翻过栏杆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直直落了下来。 伴随着众人的尖叫和落地一声巨响,现场乱作一团。打电话的老师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手里的手机,里边端庄好听的女声重复着——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云城一中的教导主任很快反应过来维持秩序:“所有人都从教学楼另一边回自己班级里自习,班主任管一下,不要让他们偷跑。任何人都不要靠近那里!” 因为校庆,学校对外开放,因此人本来就多,许成荫找了一大圈,碰到和宋仲林赖兴华他们一块来的其他人也问了,都说不知道。 也不知道许大神吃错了什么药要主动找宋仲林,就算他们知道了大概为了息事宁人也会说不知道,更何况这回是真的不知道了。 “一进校门他们就先把我们放下车了,说是找地儿停车。”其中一人道,“这会儿肯定已经找到车位了,然后就不知道了,反正没跟我们一道了……这你朋友?” 他指的是殷乾。这人只要一站在那,就绝对让任忽略不了他。 穿着讲究,无一不妥帖,虽然这人没说话,但总给人一种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我好帅”的感觉。 讲道理,就跟许成荫说几句话的时间,他都见到有人偷拍对方了,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许成荫不想透露关于殷乾的太多事,因此只是简单道:“我朋友。”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不远处操场那便爆发了大骚动。 许成荫隐约听到有人在说什么“跳楼了”。 许成荫和殷乾对视一眼,二人赶往现场。 学生是都陆续撤走了,几个调皮的也被教导主任和各科老师抓走,而其余人则都围在现场周围。 殷乾带着许成荫挤进去:“让一让,警察。” 殷乾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就是听见了,一听是警察就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殷乾照例出示证件,不过有意无意用手指挡了一下“精怪局”,其余人哪里还在意这些,这个时候殷乾无疑是主心骨。 殷乾是警察许成荫可不是,原本不想打扰办案退到一边,被殷乾拉了一把:“没事。” 跟着殷乾他们一起来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家伙,许大神的朋友原来还是个警察啊。 -- 第49页 真是人不可貌相。 摔死的尸体着实不大美观,由于头部着地,半个脑袋都已经变形,耳鼻流出的血糊了一脸,眼睛呆滞地半睁着,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好几个本想围观现场的人看了一眼尸体就跑了,有的人还要找个地方去吐。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情况下,许成荫就见之前在铺子里见过的那种带着高帽面色青黑的鬼差扮相鬼魂飘来,冲殷乾行礼后用勾魂索套起一脸迷茫的刚死的鬼魂。 鬼差:“翟梁?” 一听是自己的名字,鬼魂更迷茫了:“我这是死了?这……我怎么死的!” 鬼差显然不想跟一个鬼魂解释那么多,只要对上名字了,那么一律带走便是。 正要离开,被一直蹲着看似查看尸体的殷乾不动声色地拦了一把,就见对方冲余青松使了个眼色。 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果他不想被当成神经病的话那就不好直接问,只好麻烦余青松,毕竟余青松说话别人也听不见。 余青松心领神会,他这种孤魂野鬼也怕鬼差,但是有殷乾撑腰,底气也足,上去先是向鬼差僵硬地打了声招呼,接着问道:“还请爷透露透露,他是怎么死的?” 鬼差很给殷乾面子,因此对上像余青松这种野鬼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自杀。” 倒是那个翟梁反应激烈:“自杀?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自杀!” 鬼差:“生死簿如此记载,有什么疑问阎王殿前再说吧。” 鬼差说罢便拽着勾魂索走了,一来是他真的赶时间,二来也不想跟精怪局有过多牵扯,万一这个殷局长要这个魂,他可不敢不给。 既然魂都没了,那么这地上这从五楼跳下来的身体俨然已经成了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 殷乾又很快注意到尸体后脖颈处的皮肤有小幅度的蠕动,定定地看了会儿,接着站起来,对着最前边的几个老师摇摇头,意思就是人没了:“应该都报警了吧,等派出所和公安局的人来,所有人都不要碰现场。” 好好的一个校庆突然出现这种事,难免开始窃窃私语,虽然声音都不大,但是显得嘈杂。 正好教导主任来交涉,殷乾便问了他一些信息。 死者名叫翟梁,同时也是这个学校的校长。 “同志,虽然看起来翟校长是自己翻栏杆跳下去的,但是他自杀这不可能啊,很快就轮到他发言了,刚中午的时候还是笑嘻嘻的,跟我们说他女儿最近要准备出国的事。”教导主任显然无法理解,“就这么一个人现在就跳楼了,其中肯定有蹊跷。” 殷乾当然知道有蹊跷,就那尸体后脖子上的动静,里边肯定钻了条蛊虫。 殷乾:“死者跳楼之前有没有接触什么人?” “有!”先前那个打电话催促的老师赶忙过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后咽了口唾沫,心里阿弥陀佛了好几声。 “有,本来是很快轮到翟校长讲话的,但是他中途接了通电话,然后就走了,看起来挺急的,也没有跟我们说去哪了,我还给他打了两通电话想叫他回来,但是之后就看到他从楼上跳下来了。” 殷乾心里大致有数了:“叫保安维持一下现场秩序,然后带我们去看看监控。” 这个“们”字之中自然包括了许成荫。 教导主任之前的注意力都在殷乾和尸体身上,这才注意到许成荫,回忆了一番,最后迟疑道:“你是许成荫?” 许成荫:“是我,吴老师。” 这个教导主任姓吴,以前是许成荫的班主任,现在那么多年过去,已经是教导主任了。 “还真是你,一开始没认出来。” 准确说是不敢认,因为除了样子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完完全全变的不是一点两点。 吴老师疑惑:“我记得你当年读的不是警校啊。” 这许成荫还真没法解释,殷乾道:“协助办案。” “哦哦,那走吧。”吴老师没多想,也不敢耽搁,让保安把人群和现场隔开,便带着他们去监控室。 走之前殷乾特意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碰尸体。尽管一般人也不会去碰,但是以防万一,毕竟蛊虫要是离开尸体转移阵地那又是麻烦事一桩。 三人在经过人群时,许成荫便注意到一个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一般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尸体,魂不守舍。 觉得这人不对劲,难免留意,便多看了几眼。 “施老师,你在这干嘛?”吴老师叫了那姑娘一声,“赶紧回去维持班里秩序,免得有学生跑出来偷看。” 姑娘这才回神:“嗯?哦,好。” “回去也要安抚一下同学们。” “好的。” 打算离开的施老师对上了吴老师身旁殷乾的视线,对方眼神犀利,施老师承受不住率先回避,转身小跑着离开。 吴老师道:“其实还是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可能被吓到了吧。” “确实。”殷乾道,“一般人都会被吓到。” 吴老师没察觉出来,但是许成荫不知怎的,虽然跟殷乾认识没多久,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那么一点敷衍的味道来。 但是紧接着殷乾便又问了:“这施老师还没结婚,那现在有对象吗?” 吴老师:“……” 许成荫:“……” -- 第50页 这话问的就很奇怪了,一个警察办一件自杀案,突然就问起了一个围观的女老师有没有对象,这让吴老师开始觉得这个人模狗样的年轻人不对劲起来,并且怀疑他身为人民警察的专业素养。 这怎么看都像是看上那个施老师了吧。 而许成荫则脸上表情一僵,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殷乾,怀里当宝贝揣着的凤凰羽突然就不香了。 “其实我这次来着的主要目的就是找这位施老师谈话,这涉及另一起案件,具体情况不便透露。” 殷乾看到那个施老师的第一眼就认出对方就是他来这学校之前看过的文件里的那个女人,也就是跟那个至今找不到踪影的画皮有过露水姻缘的女教师。 殷乾瞥到许成荫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别误会。” 第30章 云城一中 (七) 许成荫:“哦。” 就是不知道什么案子得问对方有没有男朋友的了。 殷乾:“……” 吴老师不知道这两人之间那奇怪的暗流,也没那心思去注意,认真答题。 “这施老师的私人问题我也不了解,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的。施老师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之前还有老师要给她介绍对象呢,不过被她拒绝了。因为施老师现在是班主任,平日本来就忙,加上她带的这一届就快高三了,她觉得自己没空找对象。”走在最前头的吴老师打开监控室的门,“到了。” 吴老师叫来负责人调监控,可以看到翟梁在接到电话后匆匆去了学校建在草坪里的凉亭。 凉亭里边早有一个很熟悉的人侯着,许成荫一眼便认出:“赖兴华。” 听许成荫这么说,吴老师也认出来了,毕竟是自己以前带过班级的班长:“是啊这不是赖兴华吗?” 许成荫下意识在附近寻找起宋仲林的身影。 不过宋仲林没找到,倒是赖兴华和翟梁不知道说了什么,二人情绪愈来愈激动,最终爆发了肢体冲突。 不过估摸着不想引来人,两人又冷静下来,交谈几句过后,翟梁率先离开,根据监控显示他正在往教学楼处走。 教学楼只有楼道处有监控,可以看到翟梁一路走上楼顶,接着应该就是学生和外校人员都看到的,那个自己翻过栏杆坠楼的场面了。 殷乾:“倒回去,看看赖兴华去了哪里。” 监控显示,在翟梁走后,赖兴华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反方向走回了操场人群聚集的地方,混入了其中。 操场上那么多人,监控压根拍不到,赖兴华混入人群中很快就不见了。 虽然看起来翟梁不是赖兴华杀的,但这怎么看都跟赖兴华脱不了干系。 “赖兴华这是做什么,他……”吴老师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音一顿,霎时间后背冒出了冷汗,接着道,“他太冲动了。” 一直注意着他的殷乾将自己手机打开录音,接着走到对方面前,假笑道:“吴老师,赖兴华和翟梁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吴老师板着脸,强装镇定:“师生关系。以前赖兴华成绩好,做事又积极能干,协助负责学校很多事务,校长也认识他。这个许成荫你应该有印象吧,那时候因为学校一些事务都有他参与,所以学校有很多同学都知道他,至于别的,我也不大清楚。”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但不止殷乾,连许成荫也觉得吴老师肯定有所隐瞒。 “一个毕业多年的学生,突然回学校找校长吵架,这怎么看怎么可疑吧,你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殷乾再一次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我现在是以警察的身份询问你,谎报,瞒报会涉及犯罪。” 吴老师的的T恤后背都被汗浸湿。 当了那么多年老师和教导主任,不说别的,起码心理素质不错,不过此时他竟有些吃不消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场压迫。 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唬。 “其实……”吴老师声音有些干涩,“我也觉得这事对不起赖兴华一家。” 吴老师这才将自己所知道的事说出来:“其实他有个弟弟,叫赖兴权……” 赖家两个小孩都很有出息,当年赖兴权在赖兴华毕业后也跟随着哥哥的脚步考上了云城一中,并且成绩非常好,虽然没有当初的许成荫变态到在年级第一买了房,但是月考也经常到第一的位置。 但坏就坏在,翟梁的女儿也是这一届的,并且成绩也很出色。 当时云城一中拿到了L大的保送资格,可以推一名学生上去,但是人选要经过学校考察,翟梁的女儿与赖兴权都拿过省级奖项,并且各项能力不分伯仲,于是学校决定为两人单独设置一次语数外综合性考试。 “最后赖兴权的成绩没有对方高,我们就向教育局推了校长的女儿。本来赖兴权觉得自己这次考试没有发挥好,不如对方优秀,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有磨灭斗志,学习更加用功。但是后来,校长的女儿跟她的好朋友透露了一件事,她的朋友又在赖兴权面前说漏了嘴。”吴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当时考试的题目她之前就知道了,因为翟校长跟自己的女儿透题。” 少年的生活原本只是在教室里学习和同学无忧无虑地打打闹闹,一时之间突然遇到这种不公的事,不知所措了起来。 愤怒、不甘、不公平。 -- 第51页 他写的举报信都石沉大海,找对方对峙对方也拒不承认,而赖兴权也拿不出证据,因为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一开始跟他说这件事的人,之后也改了口。 后来赖兴权的一系列行为,在旁人看来就是嫉妒别人拿了保送名额,存心找茬。 因为他太在意这件事了,受这件事影响,导致最后高考发挥失常,遭遇滑铁卢,最终成绩非常不理想。 对于以往成绩名列前茅的他来说,这个成绩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接连遭受的打击让他郁郁寡欢,并且换上严重的抑郁,最终选择了极端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抗议。 “人最后是被救回来了,就是……成了植物人。”吴老师连连叹气,“他的家人后来也来找过翟校长,但是一直没个结果,当初因为这事赖兴华也找过我一回,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翟校长究竟有没有给自己女儿透题,这事不好说,毕竟没证据,但是我说心里话,我觉得有。” “那时候我已经不当班主任了,但是那两个学生我都知道,在成绩出来之前,我更倾向于最后保送的事赖兴权。当时的题都是我们几个老师自己出的,为了拉开差距,特意设了几道超出他们现在这个阶段能接受的数学题,校长的女儿与赖兴权拉开分数差距基本考得也是这几道数学题。” “他家里家庭情况本来就不好,出了这事更是雪上加霜,当初还发起过筹钱募捐,我觉得他们实在是难,带动几个老师也尽过绵薄之力。”吴老师越说越觉得可惜,“我就想,会不会是赖兴华用这件事威胁报复,然后翟校长才会自杀。” “究竟是不是自杀警方会做个判断。”殷乾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刚刚吴老师所说的事,“待会等警察来了,把这件事跟他们再讲一遍。” 说罢拉起许成荫的手腕往外走:“走吧,帮他们刑警队抓个人。” 殷乾路上也不闲着,先是将之前的录音发给杜齐,接着又让他小心蛊虫,把尸体处理好等他回去。 不过这握着人手腕的手却一直没松开,一个没注意,一个也没觉得不自在。 殷乾问道:“当时你们这届的保送生难道不是你吗?” 照理说许成荫这么优秀,光成绩这块就应该没竞争对手了。 “还真不是。”许成荫摇头,“我当时放弃了。我们学校保送的是L大,L大虽然很好,但是离云城太远,当时爷爷身体已经越来越差,我得留在云城照顾他,而且他也更希望我留在云城。可以说,当初除了云城大学,我就没有考虑过其他。” “其实并非L大不可,未来有无数可能,大学并不是决定人生的唯一。”许成荫有些惆怅,“我只是觉得赖兴权太可惜了。” 赖兴华和赖兴权两兄弟,如果没有那件事,就应该是两个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了。 许成荫见殷乾一路带着他走,脚步不停,并且很有方向性,便疑惑:“你知道赖兴华在哪?” “有东西引路。” 殷乾示意他抬头看,许成荫只见几只麻雀,有停在墙上的,有在空中飞的,还有停在电线杆上的,看上去就像普通的麻雀,仔细观察却会发现他们都在朝同一个方向移动。 麻雀见他们看自己,还特意飞得离他们近了些,开心地“啾”了好几声。 还有胆子大的索性停在许成荫肩膀上,拿小脑袋蹭他。 殷局长不敢蹭,蹭许成荫还是敢的,毕竟这么和善,而且他天生就讨鸟类喜欢。 殷乾见许成荫拿手指蹭麻雀的头顶,似乎很喜欢这些小东西。 看着许成荫笑,殷乾自己眼神也跟着柔软下来:“在你还没到学校的时候我让青鸟去查赖兴华了,那些没化形但开了神智的鸟都会愿意帮忙。” 许成荫:“青鸟姐真忙啊。”感觉哪里都有她。 “她啊,越忙越开心,之前精怪局闲的时候她就会给自己找事做,忙起来就可以让她没心思去想那些不想想起来的事了。”殷乾提了一嘴青鸟,接着话锋一转,“我为有这么个下属感到骄傲。” 要不然靠霍禅和年华的话,想想就觉得精怪局离被国家撤销不远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在麻雀的指引下来到男生宿舍楼前。 许成荫看着这个熟悉的寝室楼,道:“宿舍监控是独立的,监控室平日也没守着,难怪找不到他,混入人堆里后来这了啊,估摸着冒充学生家长送东西进去的。” 麻雀叽叽喳喳,许成荫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殷乾却是皱眉:“他在楼顶。” 许成荫:“他该不会是要……” 殷乾揽上许成荫的腰,背上蓦地展开了一对火翅。 许成荫紧张地看了了两眼四周。 殷乾道:“放心,他们看不到我们。” 许成荫只觉腰间一紧,下一秒自己腾空而起。 第31章 云城一中 (八) 许成荫乍然被殷乾带到空中,重心不稳的他下意识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殷乾勾了勾嘴角,心里可惜现在实在不是时候,改天得找个机会向人展示一下自己的真身——毕竟看过的都说好看。 殷乾带着他稳稳落地,并且在收起翅膀的那一刹提起正倚在围栏上的赖兴华的衣领,单手将人掀翻在地。 被凭空冒出的人突然撂倒,赖兴华都懵了,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竟出现了殷乾和许成荫。 -- 第52页 赖兴华不认识殷乾,却认识许成荫。不过现在他想干的事都干了,倒也不怕许成荫会做出什么事来,因此从地上半撑起身子,无所谓得很:“我让你不该管的事别管。” 许成荫摊手:“不能见死不救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下去,要不然我怕我晚上睡不好。” 赖兴华嗤笑:“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多管闲事。” “人总是会变的。” “你到底是谁?”赖兴华盯着许成荫的眼睛,“说实话,我甚至怀疑你根本不是许成荫。” “并不是所有性情大变就是换魂。” 许成荫“换魂”二字出口,赖兴华就变了脸色,许成荫接着道:“我来猜一猜,你弟弟自杀未遂成为植物人后,你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跟一个蛊师搭上了,对方给你出了一招,就是换魂,你是当时的班长,班里人的个人信息你应该还留着,具体的时辰就算你私底下问一般人也不会起疑,然后你瞄上了宋仲林。同学聚会和趁着校庆来看老师都是你组织的,为的就是光明正大地把宋仲林约出来,还可以让校长在这么多人面前坠楼。” 赖兴华一时没说话,良久,低低地笑了:“你知道的还挺多。八/九不离十吧,不过是对方主动找的我,那个蛊师不知道什么原因住院,跟我弟弟同个病房,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有真本事,我便信他,反正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说完这段话,赖兴华似乎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直接躺倒在地,呆呆地看着阴沉下来的天:“我家本来就穷,我弟弟的医疗费用真的承担不起,这么多年,家里早就被掏空了,还欠了一堆的债,我爸妈受到打击太大,劳累过度,身体也大小毛病一堆,债务越背越多,最后还不是要靠我来还吗?” 赖兴华心里日积月累的压力似乎是找到了宣泄口,这个大男人说话都哽咽了:“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就要还这一屁股债。我也想好好生活,但我大学不断地做兼职做兼职,自己省吃俭用,剩下的钱全都飞到了医院里,给一个几乎不可能醒过来的人,我真的累了。” 许成荫索性在赖兴华身旁坐下,摆出闲聊的姿态,他的声音一直都是这么平静好听,好像天生能安抚人:“你在怪你弟弟吗?” 怪吗? 赖兴华扪心自问,说不怪那是违心话。 赖兴华:“许成荫,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实话实说。我怪我为什么生在这么困难的家庭,我怪我弟弟如果当初没那么执着保送的事,完全可以考一个不输给L大的大学,最后竟然还没死成,给我们留下这么个烂摊子。我也怪翟梁,没想到我以前敬重的校长会做出这种事,如果不是他给自己女儿开后门,就没那么多事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这后果我们只能自己咽,深究起来别人只会说兴权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虽然恨,但也有亲情在,所以他恨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对赖兴权下手,而是为他换了魂。 至于翟梁,便被他用一条从蛊师那拿来的言灵蛊报复。 感情之事往往很复杂,不只是爱情,亲情也是如此。 赖兴华恨他弟弟,觉得比起躺在病床上,不如当初死了最好,但是一面恨着,一面尽力承受着昂贵的治疗费用,为他多次奔走。 赖兴华:“我为兴权负担了那么多年的医药费,还给他换了个宋仲林的身体,宋仲林是典型的富二代,他家不愁没钱,靠着父母关系一辈子顺风顺水,跟穷沾不了边。” 许成荫说不上来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个赖兴华跟自己记忆里那个八面玲珑,人缘很好,朋友圈也都是积极向上分享日常琐碎的班长很不一样。 许成荫:“其实不只是我,你也变了很多。” 赖兴华顿了顿,最终用了许成荫刚刚说的那句话:“人总是会变的。” 随后趁许成荫没有防备,赖兴华大喝一声猛地暴起,一把推开他,冲到栏杆边想要一跃而下。 接着又被同样的一只手拽了回来,再次撂倒。 殷乾下手没轻重,赖兴华摔得眼冒金星。 赖兴华脑袋嗡嗡响,他记得刚刚跟许成荫一起出现的这个人离他们有段距离,这人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殷乾见赖兴华暂时是动不了了,便回去把许成荫扶起来。 那动作,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与刚刚对待赖兴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殷乾为许成荫拍拍背上的灰,最后拿了张纸巾出来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从这跳下去一了百了,这事就结束了吧?” 许成荫上前走到栏杆和赖兴华中间,到时候可以拦住他:“我想你自己其实也猜到了,和宋仲林换的根本不是赖行权的魂。” 赖兴华默认。 他确实察觉到了不对劲,刚给宋仲林还完魂时,他骗自己只是弟弟在病床躺了这么多年,二人之间生疏了罢了。 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赖兴华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对方比起像兴权,更像那个跟他打交道的蛊师。 恐怕一开始那蛊师便不是给赖兴权找合适的八字换魂,而是给自己换。 然而赖兴华隐隐有这个猜测的时候,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翟梁死了,赖兴权也不知所踪,他只能抱着那一丝侥幸,自己骗自己——换魂的就是赖兴权。 -- 第53页 他已经将翟梁和他们赖家的恩怨投稿给了媒体,之前他们大概会不闻不问,但出了人命,怎么着也会将事情闹大,反正到时候他从这跳下去,那之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他又能找谁说理去呢?他是见识过那个蛊师的真本事的,自己肯定斗不过他。 “你真正的弟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的父母还等着你,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以后……” “不想管了!”赖兴华打断许成荫,近乎歇斯底里,“你别跟我扯什么大道理,我真的不想管了,让我死行吧,我现在就是一杀人犯!哪来什么以后!” 原本一直看戏的殷乾此时突然出声:“一码事归一码,你想为翟梁一事做了断,但宋仲林换魂一事由不得你想不想自杀了。” 也不知道殷乾对自己做了什么,赖兴华只觉自己动弹不得,殷乾便通知了杜齐让他到了学校就来男生宿舍楼天台逮人。 “你弟弟的病房在哪?”殷乾踢踢“躺尸”的赖兴华,“再晚点我估摸着宋仲林就没了。” 这个时候宋仲林不知所踪,殷乾便大致猜到这人要去毁尸灭迹。毕竟在那人的设想里,翟梁死了,赖兴华自我了断了,那么知道他换魂的当事人宋仲林也是消失得越早越好。 毕竟要骗过地府,宋仲林的魂魄也不能留。 那蛊师摆了他一道,赖兴华心里头已经给他记上了一笔,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因此也痛快地报上了地址。 殷乾看向许成荫:“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里?” “去去去,当然去!”没等许成荫回答,余青松抢着道,一脸的幸灾乐祸。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那个真正的宋仲林吃瘪的样子了,甚至想好了接下来的剧情——真正的宋仲林痛哭流涕,在危急关头殷局长抱着许哥从天而降,殷局长一脚踹翻宋仲林的壳子,然后真正的宋仲林感激涕零,从此不敢再在许成荫面前阴阳怪气。 许成荫:“……” 许成荫:“你仔细看看你的设想,里面都是殷局长的打戏,宋仲林感激涕零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余青松理所应当:“当然有关系了,要是没有你殷局长还愿意出手吗?” 许成荫显然不赞同,闭着眼睛吹:“殷局长助人为乐品德高尚,这种事没有我他一样会出手帮忙。” 殷乾:“……” 殷乾摸着良心讲,没有许成荫他还真不想管这些事,这完全超出了他的工作范围,不过他此时还是厚着脸皮承认:“嗯。” 完美地维持了自己在许成荫心目中的良好形象。 殷乾再次搂过许成荫,如果说刚刚飞的那一下是在体验跳楼机的话,这次直接是体验空中滑翔了。 只有余青松还呆呆地停留在原地——你俩倒是带上我啊! 之前只是楼下和楼上的距离,余青松尚且还能自己飘上来,但是这个云城一中和人民医院的距离他还真得飘上好一会。 等他飘到了哪里还来得及看那什么恶毒男配痛哭流涕的悔恨现场。 他懂了,自己就是多余的。 同样震惊的还有依旧在地上躺着的赖兴华。 他是动不了,但他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之前就见许成荫和殷乾旁若无人地交谈,仿佛他就是个死人,期间许成荫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几句,随后两人就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赖兴华这才意识到,许成荫和这个不认识的男人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物。 第32章 云城一中 (九) 宋仲林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随后很快意识到不对。 周围的雪白环境,以及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气味时刻提醒他,他现在正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明明是在饭店里,怎么一觉醒来就到医院了! 他记得自己上完洗手间遇到了赖兴华,然后对方还了他五百块钱,自己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到了这里。 旁边病床还躺了个一动不动的,宋仲林也没心思注意了,赶紧摁了床头的呼叫铃唤来护士。 护士听到呼叫铃声赶紧进来:“怎么了?” 宋仲林急切地问:“我怎么了?” 护士:“……”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 宋仲林则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声音都变了。 此时他说话的声音喑哑,和他原本的声音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护士奇怪的目光中,宋仲林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歧义,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声音开口:“我的意思是,我是怎么进医院的?” 护士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他:“急性肺源性心脏病……有什么问题吗?” 不都住进来好几天了么,不会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住进来吧。 “急性肺源性心脏病?”宋仲林接着问,“我同学送我来的吗?他们人呢?” 护士的眼神明显就是:你问我我问谁? 护士见宋仲林问完之后自己先傻了,便单纯认为这人是在逗护士玩,打算离开,走之前还叮嘱他好好休息注意饮食。 宋仲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赶紧找自己的手机。 手机没找到,不过病床前的东西没一样是他的。宋仲林又冲到洗手间,呆呆地对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怎么说自己也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社会的人才,与这个眼前镜子里这个邋邋遢遢胡子还没刮的四十岁中年大叔八竿子打不着一起。 -- 第54页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幅穷酸样的。 更离谱的是,这具身体居然还是个秃顶! 这怎么能忍。 反应过来的宋仲林又冲到了病床床位查看眼下自己这具身体的姓名,接着又疯狂按呼叫铃。 很快之前那个护士又来了,这回显然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吗?” 宋仲林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护士小姐,问你个事,现在是公元多少年?” 护士:“……” 护士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他,接着认真道:“请不要刁难我们医护人员。” “那我没穿越啊。”宋仲林接着又再次神神秘秘,“我要是跟你说,我压根不是我,我只是一觉醒来变成了现在这个我,你信吗?” 护士小姐理解了一番,道:“你的意思是,你魂穿了?” “对对对!”宋仲林连连点头,道,“就是这样!” 护士小姐没忍住冷笑了一声:“建议去我们医院精神科看一看,就在住院部前边那栋楼。” 宋仲林:“……” 护士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态度变得温和有礼,再次严肃声明:“先生,请不要刁难我。” 宋仲林:行吧。 护士走后,宋仲林又开始在病房瞎晃悠。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旁边躺着不动的那个人。 宋仲林看了一眼对方的名字:“赖兴权?” 这就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赖兴华了,宋仲林又回想起自己昏迷时听到的对方说的话——“已经照你说的做了。” 自己魂穿该不会与他有关? 宋仲林一筹莫展,只好重新躺回床上打算等着。 有两个病人在,到时候总该会有亲戚来探望的吧。 宋仲林躺着眯了一会儿,还真有人进病房了,不过不是护士也不是什么病人家属,而是宋仲林他自己。 准确说,是套着他身体的那个人。 真正的宋仲林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冲过去:“你到底是谁?” “我?”对方关了病房门,开始装模作样起来,“宋仲林啊。” “这里又没其他人,少给我装蒜了,我才是宋仲林。”宋仲林指着对方的鼻子警告,“我不管你用的什么手段,赶紧换回来。” 对方觉得有趣,笑吟吟地接着道:“你脑袋有伤,自我认知紊乱,一直以为自己是我。” “还挺会放屁。”宋仲林显然不上当,“编,你接着编,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住进来是因为心脏病。” “还挺有脑子。” 对方笑了一声,见骗不了他,也不再跟他废话,猛得便掐住了宋仲林的脖子,并且另一只手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宋仲林想要反抗,但拳头一对上对方那张自己的脸,就怎么也下不了手,光这一点就落了下风。 宋仲林被卡住脖子,被迫吞下,他只知道对的喂他的东西长长的滑溜溜的,好像还是活的,不受他控制就往他嘴里钻进去了。 见宋仲林将蛊虫完整吞下之后,对方这才放开他。 宋仲林一个劲干呕:“你往我嘴巴里放了什么东西?!” 对方说的很抽象:“蛋白质。” 这人说罢又绕到床头,从柜子里摸出一只口笛来,平日里多数时候他便是通过这支口笛来操纵蛊虫。 不过还未等他放到嘴边吹响,这只口笛便凭空燃烧来。 他赶紧把口笛扔到地上,警戒地看向四周:“谁?” 病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来的自然是许成荫和殷乾。 许成荫预想到待会儿会出现的画面,贴心地把门关上。 两人看到许成荫都是一愣。 用着宋仲林身体的蛊师:“是你?” 真正的宋仲林本林:“怎么是你?” 抛开床上躺着的活死人赖兴权,病房内的氛围一下子僵持住了。 蛊师背在背后的手动了动,想要放出两条蛊。 但是殷乾和许成荫是何许人,一个身上佛光普照,加上还有凤凰羽,蛊虫还没爬到他身上就麻溜地滚了回去,至于另一个,在蛊虫离他还有一米的距离时直接被烧死了。 殷乾瞥了眼另一条疯狂逃窜的蛊虫,连带着顺手也给烧了。 一连死了两条大蛊虫,蛊师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哇”得吐了一口血。 兵不血刃。 宋仲林:“……” 宋仲林惊呆了。 我操发生了什么。 这三人互相看来看去是在眼神斗法吗?怎么突然就吐血了,而且还是自己的身体吐。 宋仲林那叫一个一言难尽,但是面对明显不是一般人的殷乾,大气也不敢出。 “养蛊就这下场。”殷乾还将这个蛊师当做反面教材,对许成荫道,“以后你遇到蛊师不用怕,该揍就揍,没了蛊也就是个肾虚秃顶。” 殷乾说着说着就看向了宋仲林。 宋仲林:“……” 虽然他现在的这具身体是生了病脸色不好,看起来肾虚还秃顶,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第33章 云城一中 (十) “你一定知道我才是宋仲林对不对?”宋仲林全程看殷乾,无视许成荫,“只要你把我们换过来,你开个价。” 他一点也不想求许成荫,那便只有从殷乾身上下手。 殷乾虽然连平日给鸟赎身的四十块钱都要向对方要回来,但是他绝对不缺钱。 -- 第55页 毕竟无论是从古时的神异司还是到现在的精怪局,一个属于朝廷一个属于国家,都是正规部门,待遇更是没话说,所以他从来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感觉。 因而宋仲林无论是给一亿还是一百,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殷乾虽然不知道他跟许成荫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看殷乾对许成荫的态度和之前余青松那忿忿不平的样子,此时也猜了个大致。 殷乾丝毫没有搭理宋仲林的意思,而是笑眯眯地转而问许成荫:“听你的。” 看样子只要许成荫点头他才愿意帮忙给宋仲林换回来了。 许成荫好脾气地笑了笑:“钱就算了,以后在班群里少提我就成。” 宋仲林看着许成荫,有些别扭,又有些尴尬,不过更多的是对许成荫那个笑容的意外:“你还真是……你这么笑我瘆得慌。” 以前宋仲林知道许成荫不爱搭理他,没把他放眼里,因此他之前肆无忌惮,看对方不爽就挑衅,虽然他本人很不想承认,但是他就是知道许成荫不会和他计较。 可以说,因为无视他,觉得他可有可无,所以才不会理会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不知为何,宋仲林在以前的许成荫身上感觉到的信息就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变了,可能真的很久没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吧,现在的许成荫给人的感觉就是邻家大哥哥,那种父母嘴里念叨的各项都出色的小伙子。 宋仲林不觉得这个许成荫可以像之前那样从头到尾无视他的所作所为,这个许成荫给他的感觉是焉儿坏的。 不过许成荫没对他现在这样落井下石他还挺意外的,对方愿意帮他,他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而殷乾却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关心他。” “我这不是想知道许大神混得怎么样么。”宋仲林嗫喏着,又生怕许成荫不高兴,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一直都懂这方面的东西对吧,我记得我以前就撞见过你跟空气说话。” 他还记得自己把这事跟别人说了,怀疑许成荫是神经病后,莫名其妙倒霉了好几天,晚上做梦都是有东西跟着他,对他笑眯眯地说:“就是你小子欺负同学?” 搞得他消停了一段时间不敢找许成荫的茬。 许成荫默认,殷乾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 许成荫以前就能见鬼怪一事,他心里早已有了猜测。 殷乾从蛊师身上搜出了那叠五百块钱,将其烧了个干净。 宋仲林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秒再睁眼视线就变了。 他举起手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最后检查自己的发际线。 没错了,换回来了,现在这是他本人了。 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疼痛就刺激得他“哎呦哎呦”地直叫,感觉自己鼻腔充满血腥味,伸手一摸发现自己不仅刚刚吐了血,现在还流起了鼻血。 宋仲林惊恐:“血血……血……” “魂换回来后蛊虫死亡带来的反噬你得受着了,就当得个教训,以后八字不要乱给,来路不明的钱也不要乱收。”殷乾大致扫了一眼,云淡风轻地道,“放心,死不了,烧得两条蛊虫都不是很厉害,好好治疗,在医院多躺几天修养修养,再活个四五年不是问题。” 宋仲林极度震惊:“四五年!” 再活个四五年他也还不到三十岁! 宋仲林越想越害怕,加上虽然人没什么大碍,但这血着实可怖。于是这人索性两眼一翻晕过去了事。 许成荫想去查看,被殷乾拦了一下:“没事,昏过去了而已。” 许成荫戳了戳殷乾的肩膀,瞧他:“你是不是故意吓唬他的。” 殷乾面不改色地承认:“是。” “是你。”一直默不作声的蛊师死死地盯着殷乾,“之前替孤魂野鬼烧了言灵蛊的,是你。” 要说言灵蛊,最近殷乾就烧了一条,就是在许成荫店里罗定军一家都在的那次。 殷乾显然也想到了这事:“原来就是你啊。” 估摸着就是那一烧,直接把这人烧到急性心脏病住院了。 殷乾烧蛊用的火那蛊师虽然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是直觉告诉他不简单,两次都让他觉得有钻心的灼烧感。 蛊师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 “都要进局子的人了,我是谁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那蛊师毕竟还是人,殷乾拿他没办法不代表监狱拿他没办法。 “进局子?”蛊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了两声,“我犯法了吗?你有证据吗?现在这年代不会还这么迷信相信几条虫子就能杀人犯法了吧,你觉得那些警察会信吗?” 殷乾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进去的时候你身上的蛊虫我会亲自处理干净,你这又是害人又是换魂的,也不用待个十几二十年的,地府的人就算加班加点也要来逮你,你在牢里也待不了多久。” 那蛊师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拿了条蛊虫出来,不信邪地还想做最后一搏。 可这点动作哪里瞒得过殷乾,只见他无情地一脚将对方的脑袋踩在地上:“老实点,都只剩这么点头发了还劳心想这些有的没的。” “咚”得一声,听声音都觉着疼。可能这人除了心脏病,还得被殷乾踩出脑震荡。 殷乾:“我送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的道理。赖兴华都进去了,你就更要进去了。” -- 第56页 这话再配上这表情这语气,许成荫平心而论,这要放到电视剧里,那是妥妥的反派。 一想到这个,许成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余青松落学校男寝天台了。 殷乾联系了警局,稍后就会有人将蛊师带走并且处理好宋仲林的事。 “你要回学校还是回店里?” 许成荫回答:“回学校吧,小余还在那,而且你不是还要找那个女老师吗?” 殷乾:“……”总觉得提到那个女老师时许成荫的语气不太对。 其实许成荫不提他都快忘了这么一个人了。 二人打算离开,自然是注意到了这病房中除了故事和宋仲林外的另一个人。 许成荫看到赖兴权眼角有眼泪,便叹道:“其实他的意识还在,听得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自然也知道赖兴华和蛊师的交易。 如今赖兴华一入狱,往后他家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他们现在还在艰难打工挣钱的父母,可能还不知道赖兴华被抓的消息。 殷乾:“有担当的话,就自己醒过来。” 然而在殷乾和许成荫二人离开后,赖兴权的手指真的动了一下。 大概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不再逃避。 …… 就许成荫和殷乾出来的这一会儿工夫,班群里已经炸开了,一群人讨论不断,消息刷得飞快。 原因无他,先是校长坠楼,最后警方逮捕了犯罪嫌疑人赖兴权。 “我听说校长坠楼是班长干的……” “不是吧,校长难道不是自杀吗?” “在现场,确实是他杀,据说班长本来还想畏罪跳楼来着。” “作案手法肯定不会公布吧,万一有人模仿呢。” “太可怕了吧。难怪班长当时说要一起吃个饭,之后一定要去学校看老师。” “怎么想班长也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啊。” “班长好像有个植物人弟弟,我之前还在网上给他家捐过款,家里本来就困难,这下怎么办。” “我还是好后怕,我想想之前有没有得罪班长。” “你们也不用这样吧,也没确定班长就是杀人凶手啊,不要传谣了不要传谣了。” “班长都放弃抵抗了,好像已经自己承认了。” “大家同样都在现场,你们都哪来的消息???我怎么只知道校长坠楼了。” “我在吴老师这,吴老师默认了,确实是赖兴权干的。” 群里对这件事谈论的热火朝天,许成荫大致翻看了两眼,接着便收到了徐宁的消息。 徐宁:我听吴老师说你协助办案,你现在在哪? 许成荫环着殷乾的脖子,对方飞得很稳当,以至于他还能回复消息:有事出了趟学校,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徐宁: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校庆被迫结束,现在已经在让无关人员离开了,本来还想着一起去趟KTV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许成荫处于礼貌回复了一个OK,没过多久便又收到了徐宁的信息。 徐宁:真的是班长吗?虽然吴老师默认了,但是我还是不敢相信。 许成荫没法为赖兴权开脱什么,只是回复道:媒体应该很快就会报道这件事。 之前赖兴权发给媒体的关于他弟弟与校长之间的事,大概会引起很大的争议。 待许成荫和殷乾到的时候,两人似乎都没意识刚刚的姿势有什么不对劲之处,非常自然地分开。 当然,也可能假装没意识到,这谁又说得清呢。 此时赖兴权已经被带走,并且群众已经被疏散得差不多。 学生被安排在教室里仔细,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学校因这场变故突然安静下来。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校门外倒是聚集了一堆来看热闹的,其中不乏媒体和网红,全都被保安拦在校门口,与校门内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成荫让殷乾去处理那位女老师的事,自己则打算去男寝天台先找着余青松。 殷乾只好道:“等我处理完我送你回古街。” 许成荫自然是答应。 在他的设想里,见到余青松时,对方会声泪俱下地跟他控诉自己丢下他的“渣男行径”,然后顺便讹上几根蜡烛。 事实上余青松确实这么做了,并且许成荫在天台上还看到了一个人。 第34章 云城一中 (十一) 这回许成荫是光明正大走楼梯上来的,因此吴老师听到脚步声后回头,自然也看到了他。 吴老师没有多想许成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毕竟许成荫之前是“协助办案”的,自己率先解释道:“赖兴权是在这被抓的,我听说他原本也想跳楼,就想来看看,他被带走后我心里不是滋味,就留在这吹吹风,待会就下去了。” “没关系,我也只是上来看看。”许成荫走到吴老师身边,跟他并肩靠在栏杆上,“老师随意。” 余青松还在许成荫耳边喋喋不休:“我生气了,我这回真的生气了,你们两个二人世界我融入不进去,我被你们孤立在外好似局外人,这事没有七根蜡烛不算完,我一个人站在天台吹风冷漠凄清又惆怅,天台风好大我好害怕……” 余青松叨叨了一大堆,发现许成荫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自己身上,便撇撇嘴:“是咯,这老头一开始跟着警察上来的,后来就一直在这眺望远方叹气惆怅的。” -- 第57页 好似下一秒就要开始作诗。 什么“万里悲秋常作客”,什么“潦倒新停浊酒杯”的。 虽然现在是大夏天,这老师也不潦倒,更没有酒杯,但是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毕竟是他近二十年前还活着的时候在学校学的诗了,现在居然还记得这么几句。余青松表示自己都有被自己惊讶到,他简直是个有文化的鬼。 这人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薛雪,自己独自一鬼开始跟先前的吴老师一样,开始伤感。 小雪是个好女孩啊,就是不知道被哪个混蛋杀了,现在还么逮着,如果小雪还在的话,也该读高二了。 在遇到许成荫之前,薛雪可是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了,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这气氛搞得他此刻也想吟诗,因此就听这鬼沉痛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一直听着的许成荫:“……” 这鬼生前一定是个文科生。 “在我心里,兴华是个好孩子……”吴老师说着说着就摇摇头,“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他今天做出这个选择,我也有责任。当初他因为他弟弟的事找我帮忙的时候,我应该开导开导他的,可能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他教过很多学生,从教这么多年扪心自问一直很负责,对学生们也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们看待。 他跟翟梁关系也不错,毕竟两人那么多年同事。 现如今学生跟好友之间出了这种事,他实在是心情复杂。 许成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干巴巴安慰:“这大概就是命吧。” 吴老师“唉”了一声,摇摇头:“你也会说这种话了。今天我见到班里很多人,这些人里就你变化最大,我一开始还真认不出。” 这种类似的话许成荫今天已经听了很多遍了,现在已经十分熟练地接道:“人总是会变的。” 连语气都跟之前说这话一模一样。 “以前你们毕竟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了,我在你们社交方面也做不了什么事,只有让兴华平日里留意一下。” 吴老师说起往事,又看了看现在性子转变巨大的许成荫,难免感慨:“我知道你很小的时候就被你爷爷收养了,从小没有父母,有这种性子是难免的。我曾经想着毕竟为人师,就想试着让你把我当成父亲,可惜直到你毕业我都没做到。回想起来,我当老师这么多年,还是有很多遗憾。” 许成荫脑子已经“嗡”得一声炸开,喉咙发紧。 他已经听不到对方继续说了什么,打断对方:“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是被收养的?” “你高一那会我去家访,你爷爷说的啊。”吴老师纳闷,“当时你不是也在场吗?你爷爷无儿无女,在古街开了家铺子。” 当时他还对许成荫的身世赶到震惊来着,因此对这件事印象很深。 而许成荫则恰恰相反,甚至开始迷茫:一点都不一样。 跟他的记忆一点都不一样。 他记得他有父母,只是因为他们忙,常年不回家,因此他对她们的印象不深而已。 吴老师见自己说着说着对面的许成荫就跟傻了似的,便关切问:“有问题吗?” “没问题。”许成荫快速收敛心神,找借口开溜,“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成荫说罢便匆匆离开,余青松自然也是跟着走。 此时许成荫一团乱,给殷乾发了个消息让他不用等自己,自己便先一步离开了学校。 殷乾回到学校便找了杜齐,让他们警察出面叫来了那位姓施的女老师。殷乾随意找了一间空的教室,示意施老师随便坐。 他自己瞟了眼落灰的凳子后,打消了坐下的想法,索性倚靠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对方似乎很紧张,虽然面上看起来很镇定,但是那双手看起来却不是如此。 殷乾瞄了一眼对方绞弄衣摆的手,挪开了视线,直视对方的眼睛:“施老师,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还请配合调查。” “校长的事不应该问我吧,我跟校长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了解他,我只知道他工作很负责。” 殷乾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不用紧张,只是普通的问问死者身边的同事,待会你之后还有很多老师也要问……校长平日里有没有跟其他老师有过矛盾?”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施老师显然放松了许多,摇头,“我只是个班主任,平日跟我们班其他任课老师和教研组的老师还有年级组长交流比较多。” 殷乾用那张精致又具有欺骗性的脸笑了笑:“他们都对翟梁没有意见吗?” “没有。” 殷乾加快了询问的速度:“那其他年级的人呢?或者说,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对翟梁不满的?” “也没有吧。” 殷乾:“王友德现在在哪?” 施老师脱口而出:“不知道。” 瞬间陷入了沉默。 施老师话音刚落殷乾猝不及防突然发问,对方瞳孔缩小,这一切被殷乾逮了个正着。 王友德就是之前那画皮披着死人皮在云城活动用的名字。 施老师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脸色煞白,但仍旧装傻:“王友德是谁,我不认识。” 殷乾口袋里的手机“叮”了一声,是有人发来消息的提示音,但是他此时却没工夫看,而是对施老师步步紧逼。 -- 第58页 “怎么连自己男朋友都不认识了。”殷乾笑容加深,“还是说已经是前男友了,都说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个死人,你这么早就喝孟婆汤了?” …… 另一边余青松原先还会唠唠叨叨地讲述自己跟薛雪之前从认识到成为朋友的过程,之后明显感受到了许成荫状态上的不对,便闭嘴了,凑过去:“你怎么了?” 许成荫只是皱着眉头想事情。 余青松见许成荫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只好飘到他面前拦住对方去路:“你该不会要走着回去吧,好歹骑个共享单车。” 虽然他自己是不用走,用飘就行,但是许成荫的话,现在这个时间段这么远的路走回去得走到天黑。 而且这天还挺热的,容易中暑。 许成荫听进去了他的话,找了辆单车来。路上突然向余青松道:“你问我点关于我父母的问题……随便什么问题都行。” “你真怀疑自己是被收养的?其实也是。”余青松嘟囔,“你爷爷去世了这么久,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你父母……别说你父母了,我连你一个亲戚都没见到过。” 许成荫:“我记得我是有父母的。” 余青松挠挠头,随口问道:“行吧,那你父母叫什么?” 许成荫沉默。 “不是吧。”余青松道,“你不知道?” “忘了,想不起来了。” 许成荫不信邪:“你再问一个。” 连父母名字都想不起来,其实他们心里多半都有答案了,余青松也不问了,索性让许成荫打电话。 “如果你真不是被收养的,你父母的电话总有吧,打一个试试。” 许成荫立刻将车停在路边安全位置,接着翻找自己手机里的通讯录,前前后后从头到尾看了三四遍,都没有一个疑似他父母的号码。 许成荫:“我明明存了的……” 许成荫又将通讯录界面切成拨号,手动拨了他记忆里他爸的号码。 是空号。 接着他又播了他妈的,这回倒是通了。 在对方接起电话的那一刹那,许成荫没出声,倒是对方“喂”了一声,听声音是个稍显稚嫩的男声,甚至还能隐隐听到电话那头家长催着他去上补习班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错了。” 许成荫挂了电话,面无表情。 其实他早该意识到的,但是潜意识里他一直以为关于自己父母的这些问题是正常的,没有任何不对。 然而一旦正视这个问题,又哪哪都不对。 余青松还在一旁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安慰,就见许成荫捂着脑袋蹲了下去,面露痛苦之色。 余青松:“哎哎哎,哥你怎么了哥。” 此时天渐渐阴了下来,刮起了风,卷着似有似无的细雨。 许成荫感受到滴在自己手边的水滴,一瞬的凉意让他的头脑清醒了片刻,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没事,就是突然有些头疼。” 许成荫重新跨上单车:“快点回去吧,看样子要下雨了,我出门没带伞。” 这阵雨来得突然,又下得大。 原先只是可以忽略的毛毛细雨,很快就变成了暴雨倾盆,骑单车的许成荫很快全身便湿透,铺面的雨让他眼睛都睁不大开。 这个点本来就是古街收摊的时间,加上雨势又这么大,因此等许成荫骑回古街的时候,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唯一一个人,还站在忆西平的店门口。 远远望去那人穿着黑色斗篷,打扮怪异。 许成荫忍着脑袋胀痛赶紧停了车过去:“朋友,怎么站在门口淋雨……” 许成荫的声音在看到对方的脸后戛然而止。 这张阴郁的脸他印象深刻,绝对不会忘。 他下意识去看余青松,对方已经不知道躲哪去了。 第35章 出蛟 (一) 大夏天的,施老师的鬓角却划过一滴冷汗。 施老师:“我真的不认识什么王友德,他也不是我前任。” 殷乾不吃她那一套,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默认了这施老师认识王友德,因此自顾自说下去:“你知不知道王友德五年前因高空抛物被误伤死在了医院?” 施老师忍不住避开殷乾的视线:“我都说了我不认识王友德。” 殷乾看对方的表现便猜了个大概:“看来你知道。” 殷乾开始绕着施老师走了两步,给足了对方压力:“王友德死在了医院,之后却有监控显示他出现在别的地方,还和你举止亲密。大概是刚入世的画皮没有领教过现在监控科技的力量,疏忽了吧。能把自己不是人的消息透露给你,我是不是该夸一句你们是真爱?” 施老师心凉了半截,这个时候再说自己不认识什么王友德鬼才会信。 “我的确有个叫王友德的前男友,但是他后来消失了,我再也没见过他,其余的我便不清楚了,我并不是很想提起他。既然你说的王友德五年前就死了,那跟我前任应该不是同一个王友德吧。”施老师收敛心神,“你说他不是人,难道还能是妖怪不成?警官,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迷信了吗?” 殷乾忽然将手伸到施老师面前,吓得她往后一仰:“你要干什么!” 殷乾的手上冒出一团离火,灼热的温度让对方再向后仰,最终靠到了身后的桌子上,退无可退。 -- 第59页 殷乾还是那种礼貌客套的语气,皮笑肉不笑道:“我有一千种办法撬开你的嘴,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施老师:“……” 这是一个警察该做的事该说的话吗? 施老师咽了口唾沫:“我不知道。” 因为太过害怕和紧张,声音听起来发虚,尾音都劈了。 “很好。”殷乾收了手,但火焰还在燃烧,“对我这火你倒是问也不问,看来你并不惊讶。还是说在王友德身边待的久了,这种非自然的事见怪不怪了。” 殷乾说着便猛得出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你说,你要是死了,他会不会来救你?” 对方看殷乾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怪物。 “我说……我说。” 在生死面前,终是被击破了心里防线。 殷乾这才松了手,垂眸看着对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我对配合调查的人一向很大度。” 施老师都快被吓哭了,带着哭腔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不是人的。我之前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这几年有过几段恋情都没有结果。当初是他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不见踪影,我以为我被骗了,但是最近他主动找到了我,跟我解释了,他说王友德这个身份已经不能用了,之后他换了个身份。” 殷乾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什么身份?” 施老师沉默了一下,似乎是难以开口,不过在殷乾的眼神压迫下,还是咬牙道:“我的一个学生。” “叫什么名字。” 对方不说话了,抿了抿唇,迟疑道:“你会对他怎么样?你要抓他还是杀他?”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在对方和自己的性命面前她选择自己的命,但是这会儿又开始担忧起对方来,害怕殷乾会对王友德做些什么。 殷乾只是反问:“知道他那不同的身份都是怎么来的吗?” 施老师点头。 殷乾意味深长:“所以你说呢?你的学生死在王友德手上,你却在担心王友德会不会被抓。” 这句话对于施老师来说,可谓是杀人诛心。 此时外面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并且刮起了大风,看来是要下雨了。 殷乾:“虽然赖兴华已经被抓了,但是翟梁的死跟王友德没有关系吗?你最好如实回答我。” 之前这个施老师出现在现场的那个表现其实已经引起了殷乾的怀疑,直觉告诉他里面有猫腻。 “我不知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害怕。”施老师道,“之前因为他用了我学生的身体,所以我们有……那种关系,有一次在办公室举止亲密被来找我有事的校长发现了。他说我这种行为有违师德,我自己也知道,虽然他没明说,但是我知道我很有可能被撤职。今天校长突然就这么……诡异地跳楼了,我就害怕是不是他干的,因为他今天下午在校长跳楼前那段时间突然不见了,现在还没回来。” “不见了?” “对,他说麻烦的人来了,要先避避。” 殷乾忽然看向门口:“是他吗?” 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学生,盯着空教室内的两人面露怒色。 与此同时外边开始下起了大雨,伴随着沉闷的雷声。 女人的惊呼和闪电同时出现,施老师和男学生两人对视,殷乾却在一旁鼓起了掌:“是得知我找了这位老师后特意寻过来看看我有没有难为她的?真是情深义重。” 对方冷笑:“是啊,一来就听到这女人把我卖了个彻底,早知道就该早点杀了她,是我心软了。” 施老师一听对方竟然想杀了自己,一下子那点脾气就上来了,冲对方就吼:“你居然还想着杀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压根不是来救我的,分明就是担心我把你卖了来杀人灭口的,装你妈的深情。” 那画皮的脸有些扭曲,也吼回去:“有这人在我杀得了你吗?我还不是冒着生命危险自投罗网回来了,你这婆娘尽不识好歹。” “你以为我容易吗?我都要怕死了。”施老师直接哭了,“不说这人要杀我,说了我也知道你之后肯定要报复我,就你这心狠手辣的,你对我下手也不奇怪,你分明就是把我当免费的鸡!” “放屁!你才是把我当鸭的吧,你之前那些有钱的男人都藕断丝连着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想着哪天我消失了就傍上他们,我看你现在恨不得这人立刻抓了我你好高枕无忧。”画皮道,“怎么不说话了,被我猜中了吧。” “你个杀人犯,我是傻逼我才跟你在一起还帮你遮掩。” 殷乾:“……” 这场面好像没他什么事了。 这感情啊就这么奇奇怪怪。你要说这两人爱吧,目前这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实在不像,但要说他们不爱吧,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殷乾看着这两人吵架就差捧瓜子,甚至还有录下来发给许成荫一起吃瓜的念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滴噼里啪啦溅入走廊,殷乾皱了皱眉,敏锐地感受到了混杂在雨中的若有若无的妖气。 一旁的两人还在争吵,猛然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画皮的头发将人拖进来,简单粗暴地将其摁倒在地,惹得施老师惊叫连连。 殷乾:“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明知道是送死还回来废话,你在给谁拖时间?” -- 第60页 画皮勉强撑起了一个笑来:“反正现在看来我好像成功了。” 殷乾:“找死。” “我就知道,你压根不是担心我才回来的,你分明……”施老师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里,吓得说不出口。 因为殷乾的离火已经在手中凝聚成了一把长刀,毫不犹豫地一刀捅进了画皮的胸口。 紧接着,殷乾手腕一转,划开眼前这个男学生的衣服,硬生生用刀从他的身体里挑出了一个没有五官身形瘦小的带着血的“人”,而地上只剩下一张人皮。 殷乾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将画皮本体砍成了两半。 这变故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 此时天已经很昏暗了,施老师在闪电下有那么一瞬看清了殷乾的脸,吓得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她想接近地上的两具尸体却又不敢。 殷乾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此时的寂静,电话那头是青鸟急切的声音:“老大,出事了,东海阵法接连被破,蛟龙要出来了。” 年华也挤到青鸟的电话前:“老大,我怀疑要是这蛟真出来了就应了那长右的涝灾!” “知道了。”殷乾回头看了瑟瑟发抖泣不成声的女教师一眼,也不顾地上的人皮和死了的画皮,接着走出了教室,“你们先去东海,不要轻举妄动,稳住等我来。” 殷乾挂了电话之后,才注意到许成荫之前给他发的消息。 算算时间,现在许成荫应该已经到家了。 殷乾想给许成荫打个电话,在拨号界面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播出去,转而打给了“收拾精怪局烂摊子专业户”杜齐。 “来一中高三教学楼五楼收尸,再通知气象局让他们发布暴雨预警,接下来暴雨大概会持续一段时间,让民众别出门,就说台风来了,剩下的原因自己编。还有东海那一带让他们留意一下,别让人靠近那里。” 杜齐隐隐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也不多问,只是道:“最近不太平啊。” 怎么又死人了。 “嗯,辛苦了,我们会尽快解决。” 殷乾匆匆挂了电话,化而为鸟,向着东海所在的方向振翅而去。 中途殷乾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偏离了原本的飞行路线。 而此时许成荫面对的那个穿着斗篷的黑衣人,正是他捡到旺财时碰上的那个人。 只见对方握住了挂在腰间的古刀的刀柄,向许成荫逼近,缓缓开口:“交出来。” 许成荫头痛欲裂,却依旧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在雨中半睁着眼睛:“什么东西?” “玉灵山秘境的镇物。”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这说的是实话,许成荫听到没听说过什么玉灵山秘境,更别提什么镇物了。 对方却认定许成荫是在装傻,抽出古刀便架在许成荫脖子上。 “上次是看在许康的份上才放你一马,这次你没机会了。” 第36章 出蛟 (二) 穿着黑色斗篷的中年男人用手中古朴却又锋利的刀触碰许成荫脖子上的皮肤,对方将刀往前一送,冰凉的刀刃换回了许成荫逐渐涣散的神志。 许成荫的脖子由于这一道浅浅的伤痕逐渐渗出血来,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了,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自己的伤痕。 黑衣人停下动作没有继续,显然只是想吓唬吓唬许成荫:“交出来。” 许成荫没回答,因为他现在已经听不清任何外界的声音了,那句“交出来”在他耳边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昏沉的脑袋让他再也支撑不住地向后仰倒。 对方皱眉,似是没料到许成荫会是这个反应,上前用脚踢踢他:“起来。” 被锁在屋内的旺财似乎听到了动静,隔着门缝冲外面狂吠。 原本躲在一旁的余青松见大事不妙,冲过来想上许成荫的身,一来他知道许成荫对对方有用,不会轻易杀了他,自己也可以自保,二来瞅准机会也好带着许成荫的身体跑。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许成荫身上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出去,一时间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感觉自己脑袋边有一圈罗汉绕着他念经,并且还伴随着灼热感,整个鬼好像刚从火堆里出来一样。 黑衣人垂眸看他,余青松被吓得一激灵,火速滑跪磕头道歉:“好汉饶命!” “知道镇物在哪吗?” 这余青松哪里敢回答,如果说不知道对方百分百会灭了自己,但是要说知道的话,他上哪找镇物给对方,他听都没听说过许成荫还有这种东西。 余青松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黑衣人一看就知道对方不知道,而且这人现在肯定还在想着法儿糊弄他。 黑衣人也不跟他废话,既然不知道那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眼看那把刀离自己越来越近,余青松吓得哇哇大叫,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啊!救命救命救命——” 而在余青松闭眼的刹那,黑衣人却是往天上瞟了一眼,脸色一变。 随后“啧”了一声,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斗篷,将自己的脑袋遮得更严实些。 余青松等了半晌没等来自己魂飞魄散,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发现对面人已经不见了。 “咦?”余青松左看右看,“人呢?” 没过多久,昏暗的天际划过一道火光,余青松一激灵,赶紧对着天上挥手,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声呼唤:“殷局长!” -- 第61页 余青松松了好大一口气,这时候恨不得扑上去抱着殷乾大腿叫爸爸。 巨大的火凤凰像一道流星直冲他们而来,在半空中翅膀合拢到身前,待落地之时翅膀展开,殷乾从中而出,蹲下身半抱起地上的许成荫:“怎么了?” 余青松一股脑将刚刚的事说了出来:“就那个杀了小雪一家的人,刚刚突然问许哥要什么玉灵山秘境的镇物,都拿刀架许哥脖子上了,然后许哥就昏倒了。” 殷乾沉着脸察看了许成荫脖子上的伤痕,还好只是浅浅地划了一道,没什么大碍。 “人呢?知道去哪了吗?” “不知道,应该看你来了就跑了。哦哦还有。”余青松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道,“许哥今天从他以前的老师那里知道自己原来是孤儿没有父母。” 余青松咂摸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喃喃:“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哎呀反正就是这样,许哥原来是他爷爷收养的孤儿,但是许哥非说自己记得自己有父母,然后我们就验证了,种种迹象表明许哥确实没有记忆有误,那会儿他就开始头疼了。然后现在就晕了,我不知道是疼晕的还是被那个黑衣人吓晕的。” 余青松自己也是个死人,当鬼当了那么多年,对生死已经很看淡了。既然许成荫的魂还在他自己的身体里,那就说明人没死,但是他还是担心地问道:“许哥没事吧?” 殷乾简单检查了一遍许成荫的身体,最后将对方的脑袋摁在自己胸前为他挡雨,接着将人直接半抱起来:“情况紧急我赶时间,人我先带走了。” 也不给余青松说点什么的机会,一眨眼便不见了。 余青松只好愣愣地飘到屋前,扒着门缝和屋子内的旺财对视:“只剩我们了,我们被丢下了。” 旺财这只傻狗也不知道听懂了没,用那张“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的脸冲着余青松叫了两声,接着没心没肺地摇摇尾巴回狗窝睡觉去了。 余青松:“……” …… 命途多舛的东海乐园好不容易解决了最近的灵异事件,本来都已经进入宣传阶段要准备开园了,谁知又遇到了这场气象局说的“台风”。 这开发商投资商和负责人愁啊。 因东海乐园占地面积大,地处东海岸边附近,因此附近没什么人。就算有,这种天气也不会来这里。 海边风尤其厉害,一般人保不齐要被吹跑,但是此时一个打扮干练踩着高跟的职场女人却站在海岸边皱眉,身材苗条又高挑,却在这种大风下身子纹丝不动,并且暴雨之中身上却完全不沾水。 雨一接近她就像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自己绕开了她往下落。 此人正是先一步赶来东海的青鸟。 “青鸟姐。”一个娃娃脸小胖子快步跑来,神色焦灼,“海底那些镇海将军石像几乎被破了个干净,怕是补不上了。” 这些石像上都有阵法加持,本就是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的大阵,他们原以为对方破一个就已经是极限了,谁曾想对方竟然毁了大半。 而如果想放海底的那条蛟龙出来,这大半就已经够了。 霍禅在维持东海这一带周边的秩序,不仅仅是人,那些精怪也要暂时先让他们撤走,到时候万一要是打起来,他们很难不被波及,因此现在只有青鸟与年华两人。 眼下他们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海里传出来的蛟龙的吟叫了。 毕竟是曾经为祸一方的大妖,寻常小妖甚至无法承受它的叫声,连年华和青鸟都觉得这叫声刺耳。 年华拍了拍耳朵:“青鸟姐,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阵法困不住了啊。”青鸟面色凝重,“等老大来解决,如果老大赶不及,我们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年华严肃问道:“你觉得这蛟能跟老大几几开?” 青鸟实话实说:“五五开。” 一个是千年神兽凤凰,另一个是不知道被镇在海底多少年的蛟,不过从这个阵法上来看年头比殷乾的那个千年只多不少,但有时候实力不是单纯可以用修为年月来决定,处于对自家老大的信任,青鸟觉得五五开一定有。 年华接着问:“那你觉得我们跟老大能几几开?” 青鸟知道年华想说什么,揉了揉眉心:“被碾压。” 年华这个小胖子此时在风雨中迎风而立,无比冷静,跟着殷乾这么久,他显然已经领悟到了对方装逼的精髓,此时在生死面前一片淡然。 只听他用最高深莫测的神色说着最怂的话:“所以我们上去真的不是去送死的吗?” “但总得有人拦着,好歹不能放弃抵抗,这条蛟归精怪局管,我们不解决还有谁来解决?” “我虽然是现如今我们几个之中入神异司最晚的,不知道你过去的事,但我也有耳闻。”小胖子仰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对,如果你说不出这种话你就不是你了,殿下。” “殿你个头。”青鸟直接一巴掌冲着年华脑袋呼过去,接着又拽起对方的耳朵,“少搞封建,都什么年代了还叫殿下,我现在就一公务员。” “哎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 年华被拽着耳朵一秒破功,最后索性变回了原型顺势爬到青鸟肩膀上。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两人所在的岸上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 第62页 青鸟眼疾手快带着年华向后,跃到半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落下,直直地看向远处的海平线:“来了。” 第37章 出蛟 (三) 云城躲在家里的普通人此刻并不知道,蛟的一声带着愤怒的长吟已经自东海海底传到了云城的各个角落。 不少修为不够高的小妖险些厥了过去。 年华无奈又化成人形捂住自己的耳朵,冲青鸟喊到:“这这这……有心无力有心无力,这怎么拦得住啊!” 海中巨浪翻涌,紧接着漩涡自海底直冲而上,在空中形成巨大水柱。 年华估摸着很快各大朋友圈就会传遍“东海惊现龙吸水”了。 那蛟乘着水柱而上,青鸟和年华被逼得只能一退再退。 别说和对方动手了,连接近都显得吃力。 青鸟咬牙想上,那蛟却主动冲他们而来,毕竟这俩是附近唯一的大活人。 只一瞬蛟便来到他们面前,堪堪停下,扑面便是一股腥膻气,只见冲他们吐了口气,想要威慑这两个小妖。 青鸟脸都绿了,而年华则一个趔趄:“我去,好大的口气!” 蛟:“……” 气得蛟又冲他们吐了口气,青鸟脸更绿了。 蛟接着对青鸟道:“我且问你,你看我像龙吗?” 青鸟心道:这是刚冲破阵法,四下又无人,就迫不及待向她讨封来了。 蛟化龙需得历经天、地、人三劫。 天劫即为雷劫,只有受过了这雷劫并且不死才能登天。地劫则是走蛟之劫,修炼大成之时由江入海。 因其行进过程往往会带来巨浪,造成决堤和大水,所以古时有人会在桥梁上悬刀剑,用刀兵之气来挡蛟。 青鸟所想的“讨封”便是指人劫了。 这蛟之前被镇在东海,就说明他之前已经由江入海渡了地劫,剩下只等过了人劫再历天劫,受了雷劫后方能化龙。 如今蛟向青鸟讨封,若青鸟回答蛟“像龙”,那这蛟就算渡过了人劫,若说他不像龙或者说像蛇,那么这蛟就算渡劫失败,并且会报复讨封人。 蛟见青鸟不答,便又问了一遍:“你看我像龙吗?” 青鸟抬起头,那张不输娱乐圈明星的美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笑:“不像。” “哎哟我的姐。”年华都快被吓尿了,慌得一批,“咱们能别这么刚么,你不说话也成啊。” 青鸟话音刚落,那蛟目眦欲裂,开始在海面痛苦地翻腾,因着一句话他已经平白丧失了五百年的修为。 都说蛟需修行千年才能历届化龙,属实不易,这回五百年修为一句话的功夫就没了。 那蛟很快反应过来,巨大的尾巴冲青鸟甩了过去:“不知好歹!” 这不是青鸟和年华能抵挡得住的,年华甚至心里已经开始绝望:想他还没找到母猫,今儿就要交代在这了。 “叮——” 意料之中的攻击没有落到身上,金属相接的声音唤回了他们的注意力。 只见殷乾一手抱着许成荫,一手拿着长刀。 锋利的刀锋划过蛟的鳞片,带起一串火花。 青鸟和年华可算是松了口气,齐齐道:“老大!” 殷乾将许成荫交给青鸟他们:“你们先走,照顾好他。” 青鸟这姑娘看似瘦弱,此刻却轻轻松松地背起了许成荫,冲殷乾点头,示意他放心。 蛟显然不肯放过那个让他渡劫失败的女人,转身正欲再攻上前,再次被殷乾拦住。 殷乾的刀刀身血红,上有火焰纹路,看起来邪性又神圣。此刻这把刀在殷乾手中先是将蛟朝向青鸟的尖牙抵住,接着刀尖向下,直接将蛟从嘴下方一路到脖子处撕了个口子。 那里没有鳞片保护,也是他的弱点所在。 蛟的血青黑色的血喷洒在殷乾身上,一如既往带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让殷乾这个洁癖眼中的嫌弃已经快化为实质了。 蛟吃痛地向后倒入水中,伴随着他的怒吼,本就倾盆的大雨像是又加了一盆,海上都是雨水砸下来的水花。 “又是你。”之前在阵法被人开了道口子的时候他便已经跟殷乾打过照面了,“上次的加上这次的,新仇旧恨一起算了吧。” “等等。”殷乾冷静地制止了对方,“您味儿太冲了,我需要缓缓。” 蛟:“……” “行了,速战速决吧。” 殷乾捏了捏鼻子,提刀便迎面而上,跃到空中化为原型,一蛟一凤便在海上缠斗在一起。 另一边青鸟和年华带着许成荫索性躲进了东海乐园里,因为还没开园,因此这里基本上也没人,他们便暂且借乐园里的休息室一用。 一来这里是离东海最近的能避风雨的地方,二来也能及时知道殷乾那边的情况。 “这雨太大了。”年华看着窗外,入耳的都是噼里啪啦作响的雨声,这让他说话声音都提了不少,“视线都被这雨挡住了,老大羽毛要是湿了打架可吃力啊。” “老大的离火岂是这种雨水能浇灭的。” 青鸟将许成荫平放在沙发上,检查了一番:“神魂稳定,应当没什么大碍。” 年华吸了吸鼻子:“身上离火味儿挺重,老大应该把人烘干了吧,要不然不可能身上滴水不沾……对他还挺上心。青鸟姐,你说老大跟这许成荫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要说喜欢吧,我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而且也没道理,但你要说不喜欢吧,也不像这么回事。其实臭猴子那话说得挺对的,人妖殊途,老大到底怎么想的?” -- 第63页 虽然他口嗨过老大和这姓许的两人的关系,但并不代表他真的把那当真了。 青鸟也陷入沉思:“或许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话放在老大身上我不信。”年华细细打量起昏迷的许成荫来,“你要说他跟老大是亲兄弟都比老大看上他来的可信……我总觉得这两人怪怪的。” “不管怎样,照老大吩咐的照顾好许先生便好。”青鸟似乎有些不放心,对年华道,“许先生终归是普通人,昏迷不醒不是办法,要不你带他去医院,我在这守着。” “你去吧,我不放心老大。” 年华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原形了,肥墩墩的身体往门口一戳,看起来像有些人家摆在门口的小石狮子。 他是被殷乾捡来的,说白了,就像是野猫被人收养,殷乾就是他的饲养员、铲屎官。 虽然他不敢让殷乾去铲屎。 所以他就算胆子小,但是还是想看着殷乾没事他才放心。 然而还没等他们商量个结果来,青鸟便收到了杜齐打来的电话。 其实比起殷乾,杜齐更乐意跟这个好说话做事干练的青鸟打交道,因此平日他如果要主动联系大多会选择青鸟。 其实他之前已经给青鸟打过电话,不过对方一直没接,这回可算是通了。 杜齐:“这次气候太异常,要压下来的话需要费好一番功夫,那些专家不好糊弄,可能要麻烦高层了,还要控制舆论。” 就算隔着电话,双方都听到了对方那边的风雨声。 杜齐接着道;“上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到时候我们会向上头报告。”青鸟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此事说来话长,你们放心。就是这雨势有极大可能爆发洪灾,殷局已经在解决了,辛苦其他人做好救灾工作……” 青鸟话还没说完,休息室的窗户玻璃乍然碎裂,暴雨和飓风裹挟着玻璃碎片一下子涌了进来。 电话那头听到动静的杜齐瞬间坐直了身子,职业习惯让他迅速做出反应:“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人没事吗?” “没事。”青鸟扭头躲闪了一下,匆匆说完这句话便挂了电话,随即赶紧上前拽下窗帘扑过去帮许成荫遮挡住玻璃碎。 “青鸟姐!” 年华从门口赶来想帮忙,就被从窗户外传来的来自大妖的妖气震倒在地。 那是来自那头蛟的,这种老妖怪修为本来就可怕,就算被青鸟一句话平白失了五百年的修为,但在如今这个灵气日渐消减神灵式微的时代,依旧是可以站在顶峰的存在。 加之年华他们离得又近,这种大妖散发出来的妖气对他们这种小妖有天然的威压,虽不至于让年华昏过去,但也足够让他们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了。 就在年华神志不大清醒的时候,原本躺在沙发上的许成荫突然坐了起来。 对方似乎还有点茫然,打量了一番四周,眉眼间还带了些许好奇,最后看向青鸟和年华。 青鸟把手里的窗帘扔到一边:“许先生,你没事吧,这里窗坏了会被淋到的,我们换个房间——” “你们是谁?”许成荫打断青鸟的话,接着又问,“这里是哪里?怎的灵气如此稀薄。” 青鸟和年华对视,都是一脸懵,不知道这位许先生在搞什么鬼。 两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见许成荫又主动走向那窗户,抬头对着乌云翻涌灰蒙蒙一片的天看了一会儿:“有蛟现世……嗯?” 许成荫像是又感受到了什么,忽得展颜,又摇摇头,说话不疾不徐:“小凤凰对上他怕是会吃力。” 眼看这人抬腿就要走,青鸟和年华赶紧拦着:“你要去哪?” “许先生?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并非姓许。” 许成荫说话不紧不慢又很温柔,跟青鸟和年华那急切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去帮一个认识的小孩的忙。” 青鸟:“许先生,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青鸟很认真,因为她怀疑许成荫脑子恐怕出了什么问题,并且有证据。 别说会问出“你们是谁这里是哪”这种经典失忆的人会问出的问题了,连这说话语气都和之前那个不一样了! 第38章 出蛟 (四) 眼见许成荫就要出去了,青鸟和年华怎么可能让这个脑子可能出了什么事的人乱跑,当下就想将人拉回来。 许成荫摇摇头,很是不解:“你们为何要拦我?” “因为外面很危险。” “如果二位是担心我的话倒不必,在下有分寸。”许成荫说话文绉绉的,还冲他们拱手行礼。 年华人都傻了:这他娘的脑子肯定坏了! 许成荫看着他们微笑不语。 青鸟“啧”了一声,打算索性将人打晕了事,闪身到许成荫身后,对着对方后脖子一个手刀下去。 对方毫无反应。 青鸟、年华:“……” 许成荫还是那副表情,于是空气突然安静。 想偷偷摸摸打昏别人没成功,这就很尴尬了。 “哈哈。”年华厚着脸皮尬笑了两声,“我们也是担心你不想让你乱跑要不然老大可得向我们问罪。那什么,许先生你别跟我们计较。” 年华说着说着就用幽怨的眼神去看青鸟:你怎么还失手了呢? -- 第64页 青鸟则脸色一变:“不对劲。” “许先生?”青鸟一边说一边拿手在许成荫面前挥了挥,对方毫无反应,便轻声道,“得罪了。” 青鸟说罢用长指甲在许成荫的后颈处划了一道,不是想象中皮肤柔软的触感,也没有出血,而是坚硬的。 年华也察觉到不对了,上前用手敲了敲许成荫的肩膀,接着诧异地看向青鸟:“这……” 青鸟轻碾手指,上面有刚刚从许成荫身上那划出来的小口处刮下来的木屑:“是木头。” “替身?那真正的许先生——” 青鸟:“被他逃了。” 年华沉默,且不论许成荫为什么会用替身之术,可怕的是他用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没有察觉。 青鸟扶着额头,抿了抿唇,最终下定决心道:“我去找人。得先把人找着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怎没法跟老大交代。” “你知道他去哪了?” “从他刚刚说的话里大致可以猜到,应该是去找老大了。” 年华摇头:“我觉得不是,老大怎么可能是小朋友。” 青鸟觉得有道理,但随即又想了个理由,道:“说不准许先生脑子出了问题,所以能说出那些话也不奇怪。你跟我一起去吗?我们分头去找。” 年华果断往后迈了一步:“我想了想我还是在这等好消息比较好。” 他还不想送死。 年华:“我劝你也别往老大那跑,实力不够去了也是添乱,姓许的自己去送死我们也拦不住啊。” “可要是许先生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大要灭了你我也拦不住啊。” 年华:“……” 啊啊啊啊这姓许的真麻烦! 年华肥嘟嘟的身体惆怅地面对外面的暴雨,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而许成荫此刻刚出了东海乐园的大门,在雨中前行。 就见他蓦地停下脚步,随手摘了路旁的一枚叶子,弹指间叶子像一枚暗器射了出去,他身后的海妖瞬间被叶子割破了脸。 跟了他一路的小海妖瞬间被吓傻了。 许成荫回头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好好修炼别趁乱对人下手,想着走邪魔外道注定无所成。” “好……好的……” …… 海面上的暴风雨还未消减,那蛟身上鳞片坑坑洼洼,多了好几个血窟窿,都是被利爪抓出来、尖嘴啄出来的,还有些许焦黑的痕迹。 而殷乾也好不到哪里去,巨浪之中依稀可见燃烧着的火羽零零散散。 海水里混着二者的鲜血,随着浪潮消散开来。 虽说这俩都是大妖,但是大妖打架方式也最原始,血肉模糊那是常态,不过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二者所爆发出的妖气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二人搏斗的同时海水也在暴涨,再这样下去东海极有可能要决堤。 殷乾目光一凛飞到空中,凤鸣穿透层层雨云。 散落在海水中的火羽像利箭从海中窜起围绕在殷乾身旁,殷乾此时浑身都被离火包裹,待火光散去他身上已完好无损,并且攻势更猛。 这便是凤凰涅槃。 蛟:“……” 蛟呕出一口老血。 就跟两个旗鼓相当的人打着打着双方都铠甲碎了剑断了一身伤,其中一个人突然说“兄弟等等,我涅个槃”,结果那人突然铠甲修复了剑也换成新的了,身上伤也好了一样。 这特么不是耍赖吗?! 他被困海底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来,虽然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平白失了五百年修为,但是有这小子陪他打上一架舒展舒展筋骨倒也痛快。 不过这小子的实力在他的意料之外,就算今日能将他解决了自己恐怕也讨不了好。 他本就做好了两败俱伤的准备,谁知道对方居然还有这么一招! 蛟被迫招架了一会儿,他遭受了殷乾对他身体的打击外,更多的是心态上的打击,此时他已经完全没了打架的心情。 “不打了不打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吧。”蛟躺平在海水里,“一千多年前我输给那群道士我认了,今日输给你我也认了。” 被镇在海底这么久的怨气?没了没了,这会儿跟被殷乾这只凤凰恶心比起来,那点怨气好像也不算什么。 殷乾化为人形停在半空,垂眸看着底下的庞然大物,缓缓道:“龙已消失多年,如今东海没有灵物看管镇守,如果你安分守己,我可以将这片水域划给你管辖,你也可以继续修炼。” “你?”对方很意外,甩甩尾巴,“天上那帮老东西难道都死绝了吗?轮得到你来称大王?” 他虽拿这小子没办法,但也知道凭这小子的实力还没到能“封神”的地步。 若真能拿到东海,怎么说他都是半个龙王了。 “死绝了。”殷乾用手中的剑点了点脚下,“海底没通网,你不知道也正常。如今没有神,这里都归精怪局管,精怪局归我管。” 蛟将信将疑:“那帮神仙真全死了?你还真是大王?” “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没有大王一说,说话注意些。” 蛟听不懂,不过殷乾的意思他也明白。 只有龙才能掌管水域,如今他还未化龙,突然有个“大王”说可以把东海划给他管,这等便宜不占白不占,拒绝那是真傻子。 -- 第65页 “行啊,那我先要十对童男童女献祭给我。” 殷乾面无表情地举起剑:“你还是去死吧。” 蛟赶紧制止他:“等等等等!童男童女也不行?” “不可害人性命,我让你掌管这片水域是让你保这里风调雨顺,安分守己。” “明白了,我不要童年童女行了吧。” 蛟用行动表示,原本倾盆的大雨瞬间停了,此时乌云散去,虽然这儿点太阳已经落山,但相比起之前黑云压城还是亮堂了不少。 不过他还不敢相信:“这片水域真的给我管?” “真的,回去跟我签合同。” “合同是什么东西?” 殷乾换了个说法:“契约。” “哟,这还定契约?” “签不签?” “签!” “对了,那个丫头片子能不能交给我处置,我定要剥了她的皮。”恶蛟被关了太久,本性就是这等凶残,一时改不过来。 殷乾果断拒绝:“不行,她以后是你同事……就是同僚。之后她要是出了事我就来找你。” 这话有点无理取闹,但是殷乾无理取闹得不给对方说不的选择。 眼看殷乾要走,蛟十分有觉悟地化成人形屁颠屁颠跟上。 这蛟的人形生得高大,长相凶恶,右眼还有一道可怖的长疤,身上还带着之前跟殷乾缠斗留下的伤……总之,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像刚干完架的恶霸。 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我本名玄途,既然以后这片水域由我来掌控,那么我自是要一个东海龙王的封号的。” “不是龙还想要龙王的封号,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殷乾开始阴阳怪气,“封号没有,工资倒是可以给。哦,就是俸禄,不要的话也行,你那份可以孝敬我。不过你这次降的暴雨给云城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那些钱如果要你来偿还的话你大概一百年内都不会有俸禄了。” 玄途:“……” 他算是明白了,这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凤凰就是个说话难听的土匪。 不过跟东海比起来,钱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吗。 殷乾始终与玄途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到时候我先带你去洗个澡刷个牙喷点青鸟的香水,没做完这些别踏进我办公室。” 玄途嗤笑:“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男人身上有点味不是很正常的吗?” 一点也没有跟上司说话的自觉,可见这位今后的职场生活可能不会太妙。 毕竟既得罪了同事,还得罪了上司,说不定以后会被穿小鞋。 殷乾回身便是一剑,眼神能杀人。 玄途:“……” 玄途龇牙,身上又添一刀。 行,你官大,你说了算。 二人没走几步,殷乾便遇见了站在不远处礁石处看着他的许成荫。 对方笑眯眯的,那表情殷乾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奇怪。 殷乾快步上前:“许成荫?” “许成荫”三个字让许成荫心神一震,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像是大梦一场后突然清醒,眼底一片茫然。 “殷局长?我怎么在这……”许成荫皱眉,敲了敲脑袋,感觉自己就好像喝多了断片似的。 他越想脑袋越晕,越想越昏沉,最后不由控制地陷入黑暗,随后倒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殷乾将人接在怀里,低头看了对方一会儿,见许成荫双脸通红,便伸手摸上对方的额头,竟是发烧了。 也对,之前一直在淋雨,也不知道在大雨里昏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玄途: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第39章 出蛟 (五) 许成荫醒来的时候,入眼是一片白,空气里还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醒了?” 说话的是一个坐在他病床旁的刀疤脸男人,长相凶恶,看着像是道儿上的人。 “醒了”这两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让人感觉危险,好像下一秒这人就会接着道“醒了就赶紧交保护费”。 此刻他正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心不在焉,说的话也跟许成荫预想的差不多:“醒了就且等着,那凤凰也没说你醒了就能走,你就暂且待着吧。” 这人自然是被招安不久的玄途。 暴雨过后云城有一处地方塌陷,好些地方被淹了,各精怪也都有受到蛟和殷乾的影响。 精怪局既要和上级汇报情况还要善后,一时分身乏术。 之前那个黑衣人是因为不想跟殷乾硬碰硬所以才撤,保不准他还会再对许成荫下手,所以殷乾便找了玄途让他看护好许成荫。 许成荫警惕道:“你是谁?” “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对方回答得漫不经心,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把许成荫放眼里,自己之所以给许成荫当护卫纯粹是看在殷乾的份上。 玄途依旧摆弄他手里的那个手机,嘴里不住发出不耐烦的“啧啧”声。 接着又看了许成荫一眼,把手机抛给对方:“我看现在你们手里都有个这玩意儿,我让他们也给我弄了一个,这种发光的砖头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许成荫把手机又还了回去,露出一个极其僵硬的假笑:“不好意思,我不配。” 玄途:“……” 怎么跟那凤凰似的,心眼小的很。 -- 第66页 玄途翻着白眼:“我名玄途。目前东海归我管了,凤凰说的,他是大王,说话应该算话吧,那什么合同都签了。” 许成荫懂了:这是新员工,还是个没适应现代社会的新员工。 既然他想玩好玩的,许成荫便给他下了几款游戏,都是时下流行的,从网游类到枪战类再到斗地主连连看。 这蛟对别的不感兴趣,倒被枪战游戏吸引了。 许成荫帮他注册了账号:“你游戏里面要叫什么名字?” “就是称号吧。” “对。” 玄途挺胸,颇为骄傲道:“东海龙王!” 许成荫:“……”行吧,东海龙王。 许成荫帮玄途注册号账号和人物后,对方还没摸清楚怎么操作人物,一进游戏就被对手一枪爆头,接着对着倒地的他一阵扫射,彻底变成了盒子。 玄途:“颜色怎么变灰了?” 许成荫闻言过去瞄了一眼:“你死了。” 玄途突然拉下脸,握起拳头猛锤许成荫的病床:“哪个不长眼的敢杀我!” “咔啦”一声,床塌了。 许成荫:“……” 刚退烧的许成荫想自己应该还算是个病患,此时这个病患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很想叫这人滚出去。 这会儿玄途恶狠狠地向许成荫问道:“怎么杀了他!” “杀不了,你已经被淘汰了。” 许成荫帮玄途游戏开了下一把,一分钟后,玄途再次死亡。 随机匹配到的队友忍不住开麦:“这个东海龙王你会不会玩啊,太垃圾了吧。” 听声音还是个小屁孩。 玄途:“……”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棒!” 医院的床头柜再次开裂。 许成荫揉了揉太阳穴,走过去坐到沙发上,那是病房里唯一还能坐的地方了。 许成荫努力让自己忽视病房内这个不尊重病人大呼小叫暴跳如雷的蛟,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一静下心来回想,他的脑袋就隐隐作痛,因为实在是太乱了。 在从云城一中回去的路上,他意识到了自己关于父母那方面的虚假记忆,这就像一把钥匙,让他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记忆是错误的,从而打开了自己藏着真正记忆的那扇门。 现在真真假假的记忆混在一起,难免头晕脑胀,乱作一团,一时难以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他只记得自己在店门口遇到了那个之前见到旺财时碰见的那个人,让自己交出什么玉灵山秘境的镇物,然后…… 然后就不记得了。 本想问玄途,但那人这会儿已经跟这游戏杠上了,不仅吵得他脑袋疼,还吵得他耳朵疼。 许成荫想了想还是算了,等殷乾来了亲自问他也是一样。 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许成荫这会儿便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遇到那个黑衣人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并且还有有很多条没来得及看的消息。 最多的便是高中班级群里的,毕竟赖兴华出了那种事,身为老同学自然会讨论,况且之后一中据说又死了个学生,死状凄惨。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宋仲林一反常态,开始突然在群里狠狠地批判赖兴华,称其为“小人”、“不择手段”、“令人不齿”…… 甚至还洋洋洒洒写了八百字小作文。 虽然没有点名赖兴华对他做了什么,但大家伙儿都看得出班长这是得罪这位大少爷了。 有人调侃:你忘了许大神了吗? 怎么光骂赖兴华不提许成荫了?毕竟之前他阴阳怪气许成荫多了,导致他们已经将这两人捆绑在一起了,看到这个就想起了另一个。 不过许成荫被宋仲林针对这么多年也没有八百字小作文的待遇,赖兴华得把他气得有多严重。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赖兴华谋杀的不是校长,是他亲爹。 不过别人一说到许成荫,宋仲林罕见地没有顺着阴阳怪气,而是道:许大神挺好的,之前是我做得不对。 所有人都表示:震惊,这绝对不是宋仲林。 且不说他不针对许成荫了,这人会主动道歉就很值得震惊一下。 “你们谁盗宋仲林号了?冒充得一点都不像,太假了。” “活久见。” 宋仲林苍白又无力地解释是本人,没被盗号,最后索性用语音说话。 宋仲林:“我已经看开了,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是时候该放下过去了,人总要学会成熟。” 宋仲林:“我已经辞了工作,打算去环游世界,多去没去过的地方看看,享受生活,享受人生,毕竟人生不能留遗憾。” 当震惊的吃瓜群众询问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宋仲林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人生苦短。 看到这里的许成荫心想:应该是殷乾之前骗他只能再活四五年,对方当真了。 按理说此时恢复之前记忆的许成荫压根不会搭理他才是,可恰恰是他有一段记忆混乱的经历,导致他现在受到了那个既好脾气又焉儿坏的自己的影响,现在让他再回到以前那个时候,他还真回不去了。 都说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对于他而言,确实是这样。 许成荫私聊宋仲林,跟他解释了这件事,宋仲林则回复:不用安慰我,我懂。 -- 第67页 许成荫:“……” 不,你不懂。 比起这小小的班级群,现在云城的论坛才是真火热。 悬而未破的投毒案、社会各方都在关注的文物失窃案,一起在东海乐园一起在云城一中的诡异的剥皮案,还有这个突如其来的台风。 云城校长的坠楼案也掀起了一阵讨论,虽说因为已经抓到了凶手,大家也都在夸赞云城警方,但是种种还未解决的离奇事件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让人心里不安。 不过许成荫翻看了一会儿,想象中趁乱搅局传播谣言的帖子基本看不到,更多的是让人云里雾里不明觉厉的科普和各类犯罪分析。 许成荫猜到这背后肯定有精怪局和警方的介入。 “喂。” 玄途唤回了许成荫的注意力,就见他拿着手机凑过来,索性在许成荫旁边盘腿坐到地上:“教教我怎么玩呗。” …… 殷乾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病床和床头柜裂了一地,许成荫正坐在沙发上喝着热水气定神闲,玄途则捧着手机神情专注地蹲在许成荫身旁,看样子还挺恭敬。 玄途:“许兄,然后我应该怎么做?” 许成荫指点江山:“捡这个子弹,然后跑过去在躲在石头后面,再点旁边那个小圈圈打开倍镜,有人从这桥上经过你就点右下角那个开火键用枪打他,还要防备一下背后有人偷袭。” 玄途连连点头,俨然有把许成荫的话当真理的趋势:“嗯嗯。” 殷乾太阳穴突突地跳。 “怎么回事,有人闯进来找你麻烦?”殷乾皱眉,过去走到许成荫面前,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检查了一番,“受伤了没?” 许成荫:“没事,误会——” 许成荫还没说完,一旁坐地上的玄途大喝一声,那声音估计整层病房的病人都要投诉他:“怎么黑了,这砖头怎么不发光了!” “没电了,自动关机了。”殷乾冷漠道,“这里没你事了,回你的东海,这病床和柜子的钱从你俸禄里扣。” “不回去,反正一时出不了什么事。”玄途大有赖在这不走的趋势,“我要电,这个游戏好玩,比东海有意思。” 许成荫:“……” 游戏害人。 “搁早几年前,你这是要被我送去戒网瘾的。” 殷乾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容忍了他,把他打发去找年华,让那个小胖子教教这个有网瘾的老妖怎么使用现代科技。 殷乾之所以留着玄途,一方面确实是想让他保靠东海边的云城风调匀顺,另一方面则是他嗅到了那些幕后之人的目的,到时候玄途是很大一个战力。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了云城美好的未来和完成精怪局的使命,殷乾决定善待这个新下属。 玄途:我谢谢你。 第40章 出蛟 (六) 由于病房被玄途破坏了个七七八八,最后还得殷乾给他兜着,和医院协商好后,给许成荫办了出院手续。 殷乾表面看起来很淡定,心里已经将算在玄途头上的赔偿款翻了一倍。 殷乾送许成荫回到古街,在店门口守了一天的余青松“嗷”得一声扑上来;“没事吧哥,吓死我了。” 许成荫被他扑得一个踉跄,还是殷乾一手扶稳了他,一手把余青松扒开:“那个人还回来找过你吗?” 余青松摇头,一旦面对殷乾,他的态度就端正了起来:“没有,我一直在这待着,他没再来了。” “那就是冲着我来的了。”许成荫毫不意外,伸手拉住殷乾的袖子,“进去坐坐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殷乾本就没打算走,这会儿自然是留下。 许成荫进了店里,旺财摇着尾巴亲昵地过来扒拉许成荫,在他周围打着转。 许成荫揉了两把它的脑袋,让余青松给旺财开个罐头。 他自己则饮水机处给自己和殷乾各倒了杯水,殷乾将手放在许成荫面前杯子的杯壁上,收手时杯子已经冒起了热气。 殷乾:“喝热的。” 许成荫刚退烧,现在说话都带着鼻音,应该是感冒了,并且嗓子确实不大舒服。 许成荫有些不好意思,捧着热水喝了两口润润嗓子,接着问:“是你把我从这里带到海边的吗?” “不记得了?” 也难怪殷乾会这么问,当时许成荫一个人来海边,叫他名字后对方迷茫的反应显然不像是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的样子。 许成荫果然点头:“我只记得有人找上门让我交出镇物,然后我应该就晕了,再次醒来,就是在海边,然后就在医院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比如他并不觉得殷乾会把自己一个人扔在海边……反正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殷乾盯着他:“我当时将你带走,交给了青鸟他们照顾,但是他们跟我说,你用替身骗过他们,自己来到了东海边。” “不可能。”许成荫笃定,冷静地和殷乾对视,“我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些,况且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确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之前,我不会自己一个人主动去那里。” “青鸟和年华绝不会对我说谎。” 许成荫:“你确定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那个替身在之后已经消失,殷乾没法查证,不过他信青鸟他们,想来他们也不会放许成荫一个人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 -- 第68页 不过不是许成荫的话,还能有谁呢? 一旁原本用许成荫手机给自己喜欢的演员投票打榜的余青松这会儿也把手机放一边,凑过来听。 许成荫很冷静,自他想起之前的事情后,整个人比之前稳重了许多:“我大概知道那个黑衣人指的镇物是什么。” 殷乾“嗯”了一声,随即却猛得用手掌拍向许成荫。 许成荫本能地用手去挡,很快便发现殷乾根本就没有使劲。 许成荫疑惑地看过去,转而又有些无奈。 这是在试探他。 两人这一系列动作把余青松看傻了——怎么说着说着就突然动手了呢。 殷乾的那只手转而轻轻地拍了拍许成荫的发顶,这动作多少显得亲昵,许成荫觉着就跟自己刚刚rua旺财一样。 殷乾:“看来是本人,也是,世上还没有人能在我面前用障眼法。” 许成荫起身再去给自己倒水,再将冷水放到殷乾面前,示意对方人工加热。 殷乾照做后,两人又开始正常地聊起了天,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或许刚刚让殷乾热个水,两人就默契地将这事就翻篇了。 余青松顿悟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果然不是他能够融入的。 殷乾:“想起来了?” “差不多,我确实是爷爷捡回来的,并且打小就能见鬼,因为这个也不爱和其他人交流。但总觉得自己还忘了点什么……不过暂时不重要。” 许成荫说着忽的放下水杯,进了里间,没一会儿就捧了个盒子出来。 盒子是上好的檀香木,上面花纹繁复,若是懂行的见了必要道声“好货”。 不过比起这个盒子,贵重的显然是盒子里的东西。 许成荫将盒子打开后,露出了里边的一块古玉。 在看到这块玉的刹那,殷乾面色凝重。 “这个,我之前一直将它认为是什么镇店之宝,因为爷爷生前一直暗示我这是特别贵重的东西,还将它藏在墙砖的暗格中。现在我想起来了,这块古玉是他在五年前拿回来的。那时候他身体便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某天突然一整天找不到人,我都快报警的时候,他就带着这块玉回来了。我有问是从哪来的,爷爷没说,只说这很重要,不能随便交出去。” 许成荫将盒子往殷乾面前一推:“我怀疑这个就是镇物。就在爷爷去世的一个月前,他曾经将这块玉拿出来,然后……对我做了什么。” 殷乾拿起古玉将它放在手中转了一圈:“确实是镇物没错,上面还带了玉灵山的灵气,不过比我预想中的要微弱些,许康应该就是借用镇物的灵气才能给你编造一个以假乱真的梦境。” 也就是说,许成荫之前的记忆,大多数都是他自以为真实的一场梦罢了。 “果然如此。”许成荫点点头,对着装有古玉的盒子道,“这个就暂时交给你了,既然对方这么想要,放在我这我守不了,交给你安全些。” “那你呢?” “你之前邀请我加入精怪局不知道还做不做数。”许成荫忽然对他眨眨眼,那样子,倒更像是殷乾一开始就认识的那个许成荫了,“我在这想给自己求个殷局长的庇护。” 殷乾突然笑了,将檀木盒子拿到自己手里,对许成荫颔首:“现在就收拾东西吧,到了精怪局跟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当欢迎新同事。” 至于为什么同样是新同事的玄途就没有这个待遇,殷乾表示谁管他。 余青松举起自己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我能作为新员工的小弟去精怪局吗?” 见殷乾点头,余青松嘴角都咧到耳根了:“出息了,我居然也能进精怪局了。” 殷乾跟着许成荫到了里间,那是许成荫平日睡觉的地方,不过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许成荫收拾东西:“怎么突然不想开店了?” “店不打算盘出去,租金还会交,精怪局的工资够我付租金的了。” 许成荫在收拾衣服的间隙,抬头看了眼书桌上的相册,里面是他跟许康的合照:“其实我能猜到爷爷当时的打算,只是这世上凡事总有意外。” 在当初许康给许成荫混乱了记忆,在他的设想里,许成荫会在他死后将店铺转让,忆西平的一切与他无关,然后他便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他没有料到许成荫会放弃工作来接着开这个铺子,也没有料到他会遇到死里逃生的余青松和旺财。 于是一切都偏离了许康的原本为许成荫设计好的路线。 第41章 出蛟 (七) 趁许成荫收拾东西的间隙,殷乾叫霍禅把车开来。 精怪局的车,低调、奢华,不能细看。 因为细看会发现这车普通人恐怕一辈子都买不起。这人啊,经不起比较。 路上许成荫原以为霍禅会开车带他去精怪局,但是车开的路线却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许成荫便问:“不是去精怪局吗?” “精怪局没地方住。”虽然霍禅这人平日里傻不愣登的,但是知道殷乾对许成荫态度不一般,因此说话也比较客气。 “也对。”许成荫之前去过精怪局,那里都是办公室和审讯室,确实没地方给人住,因此便问,“那我们这是去员工宿舍?” “我们哪还需要员工宿舍啊,不过青姐平日就睡局里,她每天自愿加班拦都拦不住,年华和我在老大住的地方附近都有房,毕竟这钱不买房也花不出去了,但我们都喜欢赖在老大家里。” -- 第69页 许成荫:“……” 他忽然有种以后赖在精怪局不走的想法,再多干几年说不定他也能有车有房走上人生巅峰。 霍禅打开话匣子,嘴就叭叭不停:“老大住的地方隐蔽性好,好多大明星都住那,你没事晚上出去遛个弯都能碰到几个叫得上名字的。” 那边霍禅和许成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殷乾忽然道:“其余房间都堆着杂物,你就住二楼我对门那间吧,有事可以敲门叫我。” 霍禅大大咧咧的,说话不过脑子,听完“咦”了一声,不解:“没杂物啊,不都干净得很,老大肯定记错了,许先生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不用客气,要是看上一楼的房间有事可以找我,我和年华就蹭了老大房子的一楼。” 殷乾:“……” 殷乾:“你记错了,有的。” “不可能。”霍禅正直得过分,笃定,“前天我请钟点工打扫的时候还看过,阿姨都说这么多房间都空落落的。” 殷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说有就有。” 霍禅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你说有就有吧。 车内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霍禅这一晃哐啷哐啷全是水的脑子可算是反应过来了——这是老大故意要把许成荫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啊! 于是他十分突兀且演技拙劣地“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确实有杂物,堆了好几个房间呢你瞧我这记性是不能好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如此。 许成荫:“……” 殷乾:“……” 殷乾冷笑:“你很了解啊,以后我那房子就留给你打扫吧,不用麻烦家政了。” 霍禅深知自己是不能再说话了,乖乖闭上嘴专心开车。他毫不怀疑自己如果不是司机的话殷乾当场能让他的毛被烧秃一块。 殷乾轻咳了一声,看着许成荫,似乎是在找措辞。 不过许成荫在他说话前先一步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嗯”了一声。 殷乾也回了一个“嗯”。 余青松茫然:“???” 不是,你们“嗯”什么,怎么就“嗯”了? “嗯”完之后对话也结束了,这是什么“皇帝的对话”吗只有聪明人才听得见? 你品,你细品。 余青松原本那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一道被带来的旺财吐着舌头乖巧地趴在许成荫腿上,还身爪子扒拉殷乾的衬衫,一脸谄媚,看来连这狗都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抱哪个大腿。 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豪车驶入高档小区,那一排排的别墅许成荫看了都觉得豪华,扑面而来的是金钱的芳香。 殷乾带他熟悉了一下环境,就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因为殷乾之前就打了招呼,因此青鸟提前订好了位子,没想到玄途这只蛟还在,依旧是捧着手机玩游戏。 这只蛟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身为恶蛟该有的样子了,整一需要戒网瘾的中年油腻大叔,可见现代科技和游戏产业的力量。 殷乾让玄途拿着手机和他的充电线一边呆着去,许成荫出门前也带了蜡烛,这会儿给余青松点上。 虽然大家吃的饭不一样,但好歹意思意思。 这顿饭表面看起来大家吃的很和谐,实则各怀心思。 准确的说,是殷乾和许成荫很和谐,青鸟年华和霍禅各怀心思。 青鸟和年华是见识过许成荫能把他们骗过去的替身之术,直觉这人不简单。虽然提醒了殷乾,出于对老大的信任,他们原以为殷乾会对对方留个心眼,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提醒着提醒着怎么一转眼就把人给带回家了呢。 那边殷乾和许成荫吃饭聊天说说笑笑旁若无人其乐融融,那边年华拉着青鸟和霍禅开起了小会。 然而除了殷乾大概真的很想和许成荫成为好兄弟外,也得不出什么其他结论了。 青鸟:“不管怎样,老大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年华嘟嘟囔囔:“但是我看他现在就一副被猪油蒙了心的样子。” 其余人都下意识往殷乾那看,这会儿这人正在给许成荫捞虾滑,有伺候对方吃饭的那味儿了。 “啧啧。”霍禅捂着胸口做痛心状,“这狐狸精好生厉害,竟然把老大迷得七荤八素的。” 年华用手肘怼他,打趣道:“大师兄,你快收拾了这妖精。” 霍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圣乃是灵明石猴,我等金丝猴都不敢高攀,岂是你这土猫能口出狂言的,简直放肆!” 年华:“……” 于是青鸟看了看角落玩游戏的吸蜡烛的,又看了看对面“恩恩爱爱”吃饭的,最后把视线转到一猫一猴互挠的,陷入了沉默。 最后索性长叹一声,自己捧起碗开吃。 吃完回去工作吧,她不想管了。 殷乾对悄悄话讲着讲着突然打起来的那两人见怪不怪,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要么出去打,要么现在就收手。” 殷乾还对许成荫露出“见谅”的表情:“文明观猴。” 许成荫原本围观猫猴互挠,那个场景像是触碰到了他的记忆点,只见他愣了一会,突然握住了殷乾的手腕:“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之前便听说过‘西平’。” 所有人都看向他,等着他说下去。 -- 第70页 “我和爷爷住在古街的时候,有个叫玲姨的邻居,爷爷平日跟她偶有来往,不过我跟她不怎么交流,可以说,是爷爷不想让我跟她有过多交流,每次她一来爷爷就把我支开让我去做别的事。” 其实他早就该意识到,既然他是被许康捡来的,没有父母这一说,那么之前关于他父母的记忆自然都是假的,那个从小跟他妈妈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自然也是子虚乌有。 “我曾经有一次无意间听到,爷爷让她‘现在就收手’,还说西平已经没了。”许成荫问道,“殷局长,西平真的是在历史中通过与人类不断融合而消失的吗?” 殷乾却是摇头:“我自玉灵山出生,当年玉灵山被封,我从玉灵山出来之时,大殷朝已经走向衰落,没过几年便是朝代更替,那时已经没了西平。西平镇这个地方在正史中被抹去,只有妖界一直有西平人一说。想在想来,背后倒是有朝廷推波助澜的痕迹。” 霍禅挠头:“大殷朝亡了快千年了,也没法当时的皇帝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从薛寻龙的研究资料来看,大殷朝野史还有西平镇的记载。那本野史写于大殷朝鼎盛时期,到改朝换代前后不过一百多年,西平不该消失的这么快。”青鸟抿唇,“这背后恐怕不简单,我回去再去找找资料。” 许成荫提供信息:“我也不知道玲姨全名叫什么,上次见她是在我记忆混乱后没多久,她说孩子在邻市买了房,要接她过去。” 那会儿许成荫捡了旺财,精怪局迟早会顺着这条线找到许成荫。现在想想,这个玲姨倒更像是要避开精怪局。 霍禅脑袋更晕了:“总之要镇物就多半是想重开玉灵山,但是西平跟玉灵山又有什么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啊,玉灵山不都成死山了。” “什么?!”原本一直玩着游戏的玄途突然抬起头,“玉灵山被封了?还成死山了?” 这人被关在海底这么多年,消息闭塞已久,那边都讨论了这么多了,这人才反应过来。 玄途纳闷:“那不是仙山么,还是你们凤凰的老巢。我就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了,我当初之所以来东海化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看上了仙山,现在你老巢咋还被封了。我说,玉灵山该不会藏了什么宝贝吧,别人这才盯上了。” 殷乾显然不想跟他提那段往事,只是道:“说来话长,想知道自己去精怪局档案室补课。里面宝贝没有,只有一个神经病。” 许成荫没听说过玉灵山,更不了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只是默默地听着,不过他的手机铃声在这种气氛里突然响起倒显得突兀。 许成荫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自己去包厢外面接电话。 电话是罗定军打来的,许成荫原本以为他找他是关于手串方面的事,没想到罗定军开门见山就是来找他帮忙的。 总而言之,就是罗定军想往影视方面发展,就投资了一部电影,但是最近这男主角状态不大对劲,由于近期接触了太多不科学事件,导致罗定军难免把事往灵异方面想,就觉得男主角是撞邪了,于是主动把许成荫介绍给对方,想请许成荫去看一看。 许成荫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考虑考虑。 毕竟自己现在是精怪局的员工了,这种事还是得请示一下殷乾,不过他本人还是很想去的。 没办法,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42章 少年愁 (一) 许成荫回去跟殷乾说了这件事,殷乾答应的很快,并且还打算吃完饭跟他一起去。 年华趁热打铁:“老大我想在办公室里装个k歌设备。” 这回殷乾毫不犹豫:“不行。” 看吧,这就是差别待遇。 霍禅学着殷乾的语气对年华道:“有这k歌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把玉灵山看好了。” 年华一爪子拍开他:“说不准那个神经病早死了,那些失去信仰和供奉的神不都是这样陨落的么,尤其是那十年,几乎死了个干净。当初我们没法杀了他只能把他关在玉灵山,现在我看八成已经死在里面了。” 殷乾却用手指敲击着桌子,突然道:“就算他没死,与其提心吊胆防着他,不如直接杀了他。” 眼神和语气都很狠辣。 余青松猛吸一口蜡烛,往角落缩了缩:很好,这很大魔头。 “罢了。”殷乾说着自己先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 众人吃完这顿便散了,玄途是彻底赶不回东海了,毕竟水下玩不了游戏,还没有电。最终还是死皮赖脸跟着年华他们回了精怪局。 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年华也不敢拒绝,他还没找到命中注定的母猫。 期间罗定军已经跟男主角打好了招呼,许成荫短信联系对方,约好了见面地点。 那男主角也是云城人,约在一家相对偏一点的咖啡店见面。不过许成荫从短信里明显感受到对方兴致不高,更像是不想拂了投资人的面子才答应见许成荫。 对方的文字冷漠又疏离,许成荫甚至觉得待会见了面没说几句他就可以和殷乾一起打道回府了。 这个时候不是高峰期,因此这会儿店里就只有寥寥几人。 许成荫殷乾还有凑热闹跟着的余青松进店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戴着帽子低头看手机的那个人。 对方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了小半截下巴,还没刮胡子,显得颓废。 -- 第71页 不过大明星嘛,这就是帅气的颓废。 尽管穿着普通低调,又将自己遮得严实,但是长期在聚光灯下工作,整个人的气质在普通人里依旧显得出众,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许成荫将头歪向殷乾:“暂时看不出什么,不像是被鬼怪缠身的样子,不过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妖气。”殷乾淡淡道,“还是白骨精的。” “你好。”许成荫和殷乾走到对方面前坐下。 一直低头看手机的时玉泽这才抬头,在那一瞬间原本死气沉沉的脸突然挂上了职业化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微笑,变脸速度跟殷乾有的一拼:“你就是罗大哥介绍的许大师吧,果然很年轻。” 时玉泽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然而明星保养的都很好,真实年龄肯定不止看起来这么小。 而且不知怎么的,许成荫朕总觉得这人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眼下许成荫点头,先简单介绍了一下殷乾:“这是我朋友,姓殷。先生能跟我们讲一讲……” 许成荫的话止住,因为他发现时玉泽一直盯着自己身后看。 许成荫回头,自己身后也没人,只有一个余青松。 而同样的,余青松也呆呆地望着他。 许成荫猛然想起,眼前这人不就是余青松天天拿他手机刷剧的那个男演员本人么,自己当初还跟余青松一起看过他的电影。 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时玉泽。小余虽然不大爱提他,但是他曾经套过余青松的话,两人以前还是竹马。 只不过如今一人已经变成了鬼,样貌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生命的最后一刻,而另一个人虽然看着年轻,但终归逃不过岁月。 “余青松……”时玉泽将这三个字在嘴里反反复复轻声念着,像是入了魔。 “时先生?”许成荫的手在时玉泽的眼前晃了晃。 时玉泽没回神,余青松倒是回神了,一抿唇,转身就往外飘。 “等等!”时玉泽大梦初醒,冲过去想拦住对方,还撞倒了咖啡店的椅子,“回来!” 咖啡店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老板也往这边看过来。 时玉泽此时丝毫不顾旁人的目光,挡在余青松面前,那神情似乎是魔怔了:“你想去哪?不准去!” “你……我……” 余青松支支吾吾“你我”了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神更是闪躲不敢看对方。 店里有客人认出了时玉泽,正窃窃私语,还有拿手机偷拍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到余青松,在他们眼里,时玉泽就是对着空气“发疯”。 文案他们都想好了——咖啡店偶遇时玉泽,但是不敢要签名,因为他好像有精神问题,怕是工作压力太大,逃过了抑郁,却被逼疯了。 再配上视频和照片,有图有真相。 估摸着这事传开后很快就会有关于“时玉泽真疯了”的报道。 店长出来劝:“先生,怎么了?” 许成荫轻轻咳嗽了一声:“小余。” 余青松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躲到许成荫身后,时玉泽这才把眼神放到了许成荫身上。 “我们换个地方聊吧。”许成荫说罢又向店长表示了歉意,带着人赶紧离开这里。 时玉泽重新压低了帽子,跟着许成荫快步离开,但是视线却始终黏在余青松身上。 待他们走后,原本偷偷录视频的小姑娘“我去”了一声,指着屏幕对自己身旁的朋友道:“刚光顾着看时玉泽了,你看这两人,你认识吗?叫什么名字啊。这三人站在一起,绝了。” 一个成熟型男,一个邻家大哥哥,还有一个英俊的美男子。 很难不让人觉得养眼。 对方看了看照片里的许成荫和殷乾,摇头:“不认识,应该是十八线或者小网红吧。” “不应该吧,尤其是这个。”小姑娘点了点殷乾,“就这长相和气质,很难不出圈,不应该只是十八线吧。” “可能人家只是素人,时玉泽的普通朋友罢了,不一定跟明星走在一起的也是明星。”朋友顿了顿,真诚发问,“比起这两个不知名跟你铁定不会有交集的帅哥,难道不是时玉泽疯了更值得你关注一下吗?” “哎,好好一人……”小姑娘将杯底本就快见底的咖啡当酒,一饮而尽,惋惜道,“怎么就成可云了呢。” 许成荫他们快步出了咖啡店后由于地方偏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最后还是去了一家饭馆,不过这次学乖了,要了一间独立包间。 这几人刚吃过饭,况且也没心情点菜,许成荫只忽悠服务员说还有朋友要来,待会再点。 待服务员离开后,这几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回凑热闹的已经从余青松变为许成荫和殷乾了。 还是殷乾先开口:“说说吧,怎么回事。” 许成荫把一直躲自己身后的余青松拉了出来:“别躲了,来我旁边,他要打你的话我让殷局长保你。” 殷乾挑眉,不过倒是默认了许成荫的说法。 一直躲自己后头许成荫表示自己还真承受不住时玉泽用那种复杂的眼神一直盯着他,搞得自己像是余青松的“姘头”。 一旦没事做,许成荫那不喝水就不得劲的毛病又来了,殷乾主动把放下旁边的免费凉白开拿过来给许成荫倒上。 -- 第72页 时玉泽声音沙哑:“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就在云城呗,我还能去哪。” 时玉泽眼睛发红:“快二十年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余青松:“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能看到我呢,你是不是走了什么邪魔外道……” 时玉泽打断他,重复着上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来找我?” “不是你不想见到我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见到你?” “你自己说的。”余青松撇撇嘴,这个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少年此刻看起来有些委屈,“高考完那天我喝多了偷亲你,你自己把我推开,说恶心,以后不要再联系的。” “噗!”许成荫喝到嘴里的水没忍住喷了出来,赶紧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你们继续。 许成荫:我不应该在这里。 时玉泽的脸更难看了。 “好了好了,往事休要再提好吧,谁没有一段年少轻狂的过去,我这也是都已经放下了,就算死了成了鬼也不打扰你。”余青松故作轻松,“就这样呗,都快二十年过去了,你不会还记仇吧。” “你放下了?你居然放下了!”时玉泽怒道,“是你先偷亲的我!你先喜欢的我!现在你跟我说你放下了,反倒是我傻逼现在还放不下!” 余青松傻眼了,最后期期艾艾:“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呀。” 动静太大,门外服务员已经在敲门了。 这要是传出去,那就是时玉泽从咖啡店一路疯到疯到饭店。 许成荫只好再次提出转移阵地,殷乾主动提出:“去精怪局吧,我让霍禅开车来接。” 期间余青松一直扒着许成荫的肩膀不松手。 “干嘛还这么怕。”许成荫对余青松悄声道,“我听他的意思,到现在都还挺喜欢你的。” 余青松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哥,他可直了。且不说他曾经在娱乐圈有人尽皆知的两任女友,这都已经二十年过去了,他只是放不下我的死罢了。” 一直偷听的时玉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许成荫抽空手机上网看了下,果然已经有人发帖讨论时玉泽的精神病了,并且愈来愈烈。 而时玉泽这会儿电话和消息提示音不断,都是来问他关于这件事的,时玉泽被吵得心烦,索性将手机关机。 第43章 少年愁 (二) “我怎么觉着我们两个跟个犯人似的。”余青松说。 殷乾和许成荫将余青松还有时玉泽带回精怪局,也没有让人坐沙发上和和气气地聊,而是将他们带到审讯室。 余青松和时玉泽一边,其余人则坐在他们对面。 特意来听八卦的霍禅端了果盘来,对面的几人开始分着吃。 余青松:“……”过分了。 “罗大哥请我看看你是不是撞邪了,不如我们先来解决这件事。”许成荫见余青松欲言又止,时玉泽又没有先开口的模样,便主动对时玉泽道,“近期有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人?” “白骨精本身就是一具白骨,他们和画皮一样都没有脸。不过比起画皮需要披别人的人皮,白骨精则是会幻化成其他人的长相。说到底,本质就是幻术,迷惑他人的表象罢了。”殷乾看向时玉泽,似乎从对方的微表情中洞察了人心。 白骨精这种小妖,他们的幻术顶多就骗骗和自己半斤八两的妖怪,如果遇上殷乾他们,任其怎么变,在他们眼里都是一具白骨。 时玉泽:“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殷乾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些天生邪气的小妖修炼想要走捷径多半会选择吸食人类的精气。自打精怪局成立至今,云城的妖怪不想在精怪局被记上一笔,因此很少闹出人命,多数偷着吸人精气都会保持一个能让人活命的度。” “殷局长。”余青松指了指时玉泽,“你的意思是他被吸了?” 霍禅替殷乾回答:“精气不足,火气低,所以才看得见你。” “恐怕不止。先前听时先生问小余这么多年去了哪,看来时先生这种状况持续好几年了,最近才被人看出不对劲,具体究竟是为什么恐怕只有时先生自己知道了。” 殷乾说着身体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时先生恐怕心里门儿清。” 时玉泽皱眉,看向殷乾的眼神有一刹那不是很友善。 之前罗定军只给他介绍了许成荫一个,他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直觉不是一般人,不好糊弄。 不过他很快又换了一副面孔,眉头舒展,又状若在认真思考:“我前段时间一直高强度拍戏,因为要赶进度,持续一段时间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应该是身体吃不消状态不好,罗大哥才会让我来找你们。” 时玉泽接着道:“我先前确实是突然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已经持续好几年了,因为我家里人都比较迷信,从小耳濡目染,我便一直以为自己开了天眼。至于你们说的什么白骨精——” 时玉泽耸肩:“我真的不清楚,这玩意儿我只在西游记里见过。说实话,究竟是谁这样害我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霍禅。”殷乾对霍禅道,“去档案室把云城登记在册的所有白骨精资料拿来。” 霍禅麻利地起身:“好嘞。” -- 第73页 殷乾对时玉泽诚恳道:“虽然这是别人委托成荫的,但是妖物伤人,多多少少和我们精怪局也有关系,你放心,我们一定把妖物揪出来。” 时玉泽扯起嘴角:“那真是辛苦你了。” 许成荫还有些意外,因为之前殷乾叫他基本上都是连名带姓的叫,这还是第一次叫他“成荫”。 去掉姓难免显得亲昵,许成荫想着要不要礼尚往来一下,也给殷乾换个称呼。 去掉姓,就叫“乾”? 于是殷乾突然用余光瞥见许成荫小幅度抖了一下。 殷乾:“怎么了?” 许成荫:“没事。” 就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而余青松从一开始就坐立难安,这会儿已经捂着脸趴桌子上自闭了。 时不时看他一眼的时玉泽慌了;“你……你怎么了?” 许成荫也问:“嗯?怎么了,该不会是哭了吧。” “太丢人了。”余青松闷闷地说,“这种陈年旧账就别翻出来了吧,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 许成荫安慰:“没事,也没人笑话你,喜欢一个人很正常,没有错。” “但是我偷亲被发现当场被劈头盖脸骂一顿,自己边哭边回家路上被闯红灯的车撞死。”余青松破罐子破摔,放弃挣扎,视线在地面逡巡,“让我找条地缝钻进去吧。” 许成荫:“……”那确实挺惨的。 时玉泽僵硬着脸辩解:“那个时侯心思不成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社会风气又那样,一时激动就对你说了重话。我听到你出车祸的时候,我……” 余青松打断他:“好了好了,别说了,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你根本一点都不明白……” 时玉泽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进来的霍禅打断:“来了。” 因为精怪局的资料一直都是分门别类地放好,很有条理,因此霍禅很快就抱着一沓资料来了:“都在这了,云城开了灵智的白骨精不多,应该不难找。” 因为白骨精本身便没有脸,因此资料上贴着的一寸照全都是一个骷髅头。 许成荫放眼望去,觉得他们都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精怪局的资料很详细,里面不仅有身高体重性别年龄,还有详细住址、目前在人间从事什么行业具体到哪家公司。精怪局的资料每年更新一次,都由底下专门的小妖挨个走访记录,精怪局专门的数据库里也会同步记录,杜绝了篡改信息的可能性。 往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谎报,但是被殷乾杀鸡儆猴后,基本都老实了。 殷乾粗粗扫了一眼,抽出了其中一张,对时玉泽道:“认识梁月吗?” 时玉泽摇头:“不认识。” 殷乾将手里那张纸翻面展示给时玉泽看,指着其中一行道:“奇了怪了,她不是你的生活助理吗?” “我生活助理不多,但其中确实没有一个叫梁月的。” “原来如此,霍禅。”殷乾对着霍禅勾勾手指,让对方过来,“去找一个叫梁月的白骨精,是太久没查到谎报信息的妖怪了,让他们一个个胆子大了敢在精怪局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这回就拿她当例子,好好教育教育其他妖怪。” 殷乾嘴上说的是“教育”,但这语气分明就是要把人“就地处决”。 “等等。”时玉泽叫住他们,镇定道,“公司会给我安排助理,但是很多我都没用,梁月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大概就是我没用的那几人其中之一吧。” 借口过于烂,鬼都看出来有问题。 时玉泽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 “时先生,有什么话还是坦白说比较好。我也实话跟你说,你现在精气不足说白了就是神魂不稳,时间一久必成隐患。”殷乾索性把手里的那张纸放到时玉泽面前,“无论你认不认识她,我们都是要找到她的。一来是为档案是否造假,二来是为他的修炼方式。既然都走上了这条路,给她修为送快递的就肯定不只你一个。” 反正对方铁定逃不掉就对了。 余青松也道:“别瞒了,有什么事跟殷局长交代了吧。” 虽然殷局长做事怪心狠手辣像大反派的,但是是好人。 时玉泽也知道瞒不下去了,揉了揉太阳穴:“我跟她只是交易,别的没什么关系,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白骨精。” 殷乾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余青松一眼:“你给对方精气,对方幻化出你想见的那个人?” 时玉泽默认。 许成荫也看余青松,余青松莫名其妙:“你们都看我干嘛,我又不认识那个白骨精,不关我的事啊。” 许成荫都不好意思点破了,倒是殷乾对时玉泽道:“还请时先生给梁月打个电话。” 时玉泽将自己手机开了机,一下子冒出了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时玉泽不想管,统统忽视,拨通了梁月的电话,还在殷乾的眼神示意下开了免提。 “喂泽哥?这个点找我什么事,我在酒吧物色对象呢有事你找小陈。哦对了你放心,我没用你白月光的脸,我不喜欢用男人的脸。”梁月没等时玉泽说话,自己便自顾自地道,“我听说你当街精神病发作?怎么回事,虽然我平日里也觉得你有病,但是当街发作不会是想你白月光想疯了吧,李姐都找你找疯了她还打电话到我这来,你在哪你跟我说一声,我去告诉她。” -- 第74页 时玉泽想顺着电话线让这个大嘴巴闭嘴。 时玉泽觉得现在外面在传的关于自己精神病的谣言很快就要成真了,自己真的快被余青松逼疯了。 一直念念不忘耿耿于怀了那么多年的人,现在却好像已经将他放下了,以前的事被他当做不堪回首不想再提起的往事。 他跟以前一样,不止长的一样,也一样蠢。 殷乾神色如常,好像压根没听到刚刚梁月说了什么,只是示意时玉泽将手机给他。 殷乾:“修炼了这么多年,找男朋友不急于这一时,不如先来精怪局坐坐。” 听到殷乾的声音后,梁月突然沉默,随后道:“你谁啊?” “殷乾。” 这回梁月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我这人开不起玩笑,骗我你就是太监。” 殷乾:“这是给你的最后的机会,现在收拾东西过来还来得及,否则我建议你现在就联系你的亲朋好友交代一下银行卡密码。” “殷局我错了!我没杀人,我每次就吸了一点,不影响的,时玉泽就是个神经病,他为了看到那些东西自己主动让我吸,我我我我我也是被逼着吸的。”梁月隔着电话都要被殷乾吓跪下了。 而梁月在酒吧刚搭讪物色的“对象”偷偷摸摸溜到角落报警:“警察吗?有人吸/毒。” 第44章 少年愁 (三) 殷乾这尊大佛亲自请人,梁月哪里敢耽搁,一边对着大佛忏悔一边马不停蹄就往精怪局所在的方向赶。 待梁月气喘吁吁地赶到,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时玉泽旁边的余青松,一脸的惊讶。 不过在场也就时玉泽和余青松能见到她惊讶,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具骨头。 “殷乾。”许成荫迟疑了一番,认真道,“我看到的是白骨。” 按理说他应该没有什么修为才对,但是他看到的是白骨,这也就意味着梁月的幻术对他来说无用。 殷乾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没事。” 余青松被梁月盯得浑身不自在:“你看我做什么。” 时玉泽眼神警告梁月,梁月回过神来,赶紧将视线从余青松身上移开,找了个借口:“觉得你眼熟,你长得像我朋友。” 梁月说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去抱殷乾的大腿。 殷乾身子不动,只动了动手指,一道烈焰凭空而出,将自己和梁月隔开。 梁月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大人,我哪敢害人啊,只有时玉泽威胁我,要不然就开除我,你知道的,我们小妖精没学历,找不到好工作,妖精也是要恰饭的嘛,我又哪敢去碰违法犯罪的不义之财。” 梁月一个劲把锅往时玉泽头上扣,时玉泽也一声不响全接了。 “殷局长再给我一次机会。”梁月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保证再也不敢了,我也可以回族里老实待着关禁闭,只要殷局长绕我一命就成。” 殷乾见吓也吓得差不多了,便道:“下不为例。” 梁月这才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认错态度良好没有死鸭子嘴硬。 精怪要想修炼本就需要天地灵气,但如今这灵气稀薄妖族式微,殷乾自然知道妖族修炼愈加困难,平日多有帮衬。 灵气不足,有些妖便转而将目标转移到人的精气上。 就跟人既吃五谷杂粮又吃蔬果鱼肉一样,只要不闹出人命,在不影响普通人的情况下吸取精气,殷乾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城的小妖懂的也懂,一直小心翼翼,很少有不要命的去专门惹精怪局。 “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走了吧。”时玉泽说道。 见殷乾点头,时玉泽拉起余青松的手:“跟我走。” “不。”余青松想把自己手抽出来,但是没成功,只好道,“我跟你走做什么,我要跟我大哥混。” 时玉泽看许成荫,余青松也看许成荫,一个不满,一个求助。 许成荫调停:“小余的事他自己做决定,既然他不愿意跟你走,那么鬼呢你不能带走,不过有话倒是敞开了说比较好。” 殷乾冲余青松扬了扬下巴,也出声说道:“他是个例外,因执念未消且生死簿上显示日后还有机缘所以暂时未能投胎入轮回,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或许明天就入轮回也说不定,有话还是早点说为妙。” 殷乾说罢对梁月道:“出去了,别杵在这。” 其余人贴心地出了审讯室,留下空间给那两人。 许成荫问梁月:“时玉泽之前就是让你化成小余的脸?” 梁月虽然之前未见过许成荫,但是见他出现在精怪局,殷局长对他的态度也不一般,因此自然是实话实说,态度恭敬,不敢有丝毫欺瞒,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倒出来:“是,但是时玉泽只让我对他用那张脸自欺欺人,多余的关于那个人的信息他一点也没跟我透露,不过每当我用那张脸他看我的眼神……” 梁月找了个词:“就很复杂,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那种,我就猜是不是他的白月光,我每次这样说他也不反驳,那应该就是白月光吧。但怎么说呢,总觉得跟普通的白月光又不一样。” 梁月瞧殷乾没再问她问题来了,现在也没她事了,便卑微发问:“我可以滚了吗?” 殷乾:“滚吧。” “好嘞。” 梁月兴高采烈地滚了,不过刚从“精怪警局”逃脱,很快,她就见识到了人类社会警察的险恶。 -- 第75页 也不知道哪个龟孙举报她吸/毒。 而精怪局这边,这总归是余青松和时玉泽之间的纠葛,其他人也管不着,殷乾让霍禅喊来年华。 自从年华和玄途一起玩游戏并且将其带飞之后,玄途就一直缠着年华一起玩,十分玩物丧志。 霍禅跑到两人所在的办公室,手扶着门框探进去半个身子:“土猫,过来。” 年华头也不抬:“不过来。” “老大叫你。” 年华退了游戏放下手机动作一气呵成:“来了!” 玄途不乐意了:“打完这把再走。” “要是我被老大恶意克扣工资了你赔我我就继续打完这把。” 玄途:“……算了你去吧。” 他的工钱已经被殷扒皮克扣到不知道几百年后了,这凤凰简直丧心病狂。 而且就算现在是半个龙王也没用,现在的人别说童男童女了,就算是牛羊也压根不给龙王上贡。 总而言之,就是别的没有,垃圾给你往海里倒一堆。玄途觉着就算现在那些龙没死绝,这龙王多半也当得不舒服。 玄途这个半个“东海龙王”越想越觉得自己上当了。 那边年华屁颠屁颠地来了,殷乾把他拎到许成荫身边:“闻闻,有没有什么味道?” 年华对着许成荫嗅了嗅,迟疑道:“洗……洗衣液?” 殷乾:“还有呢?” “傻狗的味道。当然,最重的还是您的味道。” 殷乾:“……” 殷乾:“有妖气吗?” “没有。”年华“嘶”了一声,“奇怪啊,我是真没闻到妖气,看起来也是个普通人,但是前几天我怎么就着了你的替身术了呢?” 许成荫任他看,还挺无辜——他是真不记得了。 殷乾猜测道:“要是妖气被佛气掩盖了呢?你再仔细闻闻。” “我真闻不出了。”年华摇摇头,不过他觉得殷乾说的有道理,“没准还真有可能被佛气盖住了,那些佛门修行的妖怪妖气都不强。但也不对,要想完全盖住妖气,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妖怪中的老和尚。” 霍禅:“就他那一举一动不经意露出来的佛性,点根蜡烛都佛光普照的,虽然不是和尚,但是我看境界也不低。” “这不应该你最擅长嘛。”年华撞霍禅肩膀,颇有挑衅的意思,“你以前誓要跟孙大圣看齐,不是去寺里修行了几十年。依你看,许先生是怎么个情况?” 霍禅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我哪知道。” 他自知悟性不够,不是向佛的那块料,修行了几十年便放弃了。 不过就算修了几十年,现在也依旧是个只会“阿弥陀佛”的废物罢了。 霍禅说道:“要不是现在神仙都没了,我还以为是哪位大佛下凡历劫来了。” 许成荫无奈:“听你们说的我还以为我真的是妖了,但我真的是打小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被爷爷捡回去了。” 殷乾问:“许康哪里捡到的你?” 许成荫答:“慧音寺。” “有想过找亲生父母吗? “有去过慧音寺吗?” 殷乾每问一个问题,许成荫的心便下沉一分。 许成荫道:“没有。” 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没有。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没有去过慧音寺。按理说既然知道自己是爷爷从慧音寺捡来的弃婴,应该去慧音寺看看才对,然而从小到大他从未去过慧音寺,甚至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其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然而慧音寺作为古代延续至今的有名的寺庙,曾经大殷朝在云城定都,慧音寺还被封为国寺,香火传承至今。可以说,云城人人都至少去过慧音寺,但是许成荫没去过。 是了,就像杜鑫之前说的,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慧音寺里的千年梧桐是这座寺庙的标志,但是许成荫不知道。 就好像自己特意避开了这个地方,和之前他特意避开有关父母的具体信息一样,处处透露着不正常。 许成荫头一次不安了起来,开始迷茫:自己究竟有多少东西没想起来,自己如果不是普通人的话,又是什么? 许成荫想着想着一阵头晕,殷乾扶了他一把,帮他揉了揉太阳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慢慢来,改日我带你去一趟慧音寺看看。” 而审讯室内的余青松和时玉泽在其他人离开后便齐齐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还是余青松受不了时玉泽的眼神,率先开口,语气里还带着委屈:“我没想打扰你……真的。这次就是跟着许哥凑热闹的,碰巧遇到了。” “我有说你打扰到我了吗?”看着余青松那样子,时玉泽也凶不起来了,放缓了语调,“为什么不跟我走,不喜欢我了吗?” 余青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喜欢了不喜欢了。” 余青松越摇头时玉泽脸越黑:“我好好想想,再回答一次,我要听实话。” “好吧,确实有。”余青松又解释,“是偶像和粉丝的那种喜欢,我喜欢看你的电影,没有那种……爱情,你懂的吧。哎呀,我对你的感情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你怎么非要揪着我不放呢。” 余青松显然有些不悦。 “因为我后悔了。”时玉泽攥着余青松手腕的手紧了紧,哑着嗓子,“我知道你在装傻,明明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还装。那天我没想明白自己的感情,你知道的,二十年前那会儿同性恋……我就没往那方面想,下意识就拒绝你,抵触你。这二十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当初的我自己为什么……” -- 第76页 “你看,你自己都说了,你是后悔。” 第45章 少年愁 (四) 当你从小到大最好的好朋友在偷亲了你被你发现之后,你凶了他一顿。 然后他死了,车祸。 时玉泽每天都在后悔和愧疚中,又想着自己当初要是没说那些难听的话就好了。因为自己在余青松生命中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恶心。 或许要是多跟他说句话,多拖一秒,就不会撞上那辆车。 人本性如此,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时玉泽自然是其中一个。 在薄唇相贴的那一刻时玉泽厌恶余青松,只觉得这种同性之间的爱匪夷所思,令人生厌,可在失去之后又念起对方的好来。 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还能感受到夏日的沉闷,闻得到西瓜的清香。两个少年分着一个西瓜,挤在风扇前看着带着天线的老电视。 余青松喜欢用勺子舀着半个西瓜吃,还喜欢将作业本摊在西瓜和电视前,一边看宝贝电视一边写作业,一不留神作业本上还会沾上西瓜汁。 “时玉泽。”遇到不会的题余青松便会凑到时玉泽面前,“教教我呗,这题怎么做啊。” 余青松说话喜欢加语气词,言行举止间处处透露着少年气。 每在这个时候时玉泽都会把电视关了,他少年老成,对余青松就像大哥哥一样,总是纵容又无奈地说:“做作业的时候别看电视,要不然我讲了你也听不进去,听了就忘。” 余青松都会说好,然后认真地听时玉泽讲题。 高三那段时间他很认真,连电视都不大打开了。有时候是时玉泽来他家,有时候是他去时玉泽家,余青松总是叼着笔挨在时玉泽身旁写着卷子,时不时还闹他。 余青松;“你打算考电影学院吧,我是不行了,我要争取考上你附近的学校,这样上了大学也能找你玩。” 时玉泽和余青松两家是邻居,时玉泽比余青松大些,从小就和余青松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情谊持续了十八年,也终止在了第十八年。 后来时玉泽一个人溺在悔恨海里,一溺就是二十年。 他现在已经快四十了,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没有第二个四十。这么多年过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余青松是什么感情了。 不喜欢吗?自己当初确实觉得余青松喜欢自己很荒唐,觉得不正常,觉得恶心。想逃离,觉得这朋友是做不成了。 但是他之后不那么想。 那之后的他满脑子都是余青松,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的余青松总是会笑着喊他“时玉泽呀”,还会对自己说:“你等等我好不好?我还没上大学,也还没来得及找你玩。” 有时候梦里的余青松还会像之前那样挨着他:“那辆车好快啊,车灯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已经抓到判刑了,是酒驾,喝得不省人事,稀里糊涂就开了车。”时玉泽在梦里拽着对方,生怕一不留神对方就消失了,“叔叔阿姨很难过,也很想你,他们搬走了,但是我会经常去看他们。” “那你呢,想我吗?不对,是我忘了,你说你不想再看见我的,但是我好不甘心啊。” 梦中余青松顺势凑近,二人鼻尖相抵,用这种暧昧的姿势重复着余青松在那天晚上跟他说的那句话,也是让他最忘不了的那句话:“时玉泽,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有时候是和那晚一样,声音又轻又温柔,带着勇敢和莽撞,有时候又是带着诱惑的呢喃,引诱他入深渊。 光是这几场梦境,就已经将余青松的名字刻在了时玉泽身上,抹不掉也磨不掉。 若是再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在余青松的唇贴过来的那一刻,他或许不会回应,但肯定不会推开他。 如果心里总是想着一个人就是喜欢的话,那他其实心底里是喜欢余青松的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余青松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后来的他踏入演员之路,忙于拍摄,又顶着外界的舆论,他情感方面的一举一动定会被放大。 人都不在了,时玉泽也想从余青松这片海里走出来,他试着交往过两人女朋友,对大众也没有可以隐瞒,但是最后都无疾而终。 原因无他,因为他放不下余青松。 其中一个女孩子曾经对他说:“你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你的目光很遥远。你对我的态度对我的好都像是在演戏,你演的很好,我一度认为我很甜蜜,也一度认为你很爱我。但女孩子都是敏感的,我感受得到。我不需要逢场作戏的爱情。” 当时他没反驳,他承认对方说的都是对的。 那是个好姑娘,是他自己浪费了她的时间。 现在当余青松说出“你是后悔”的时候,时玉泽思绪一下子飘远了。 活了那么多年,都快四十了,谈过两任对象,也还没搞明白什么是喜欢,更别提什么是爱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喜欢余青松的,但是谁能说得清这份“喜欢”里面到底有多少是“后悔”作怪呢? 此时的余青松偏过头不去看时玉泽:“你对我更多的是愧疚和后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这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必再纠结这件事。我没想到这件事困了你这么多年,我很抱歉。” 时玉泽却忽得捂着额头低笑起来:“他们都劝我放下,我也试着放下,但是我失败了。如今连你也这样劝我,这种事,难道说放下就能放的下的吗?” -- 第77页 “要不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余青松越说越没有底气,“不要讳疾忌医,心病也是病嘛。” “我迟早得被你气死。” 时玉泽忽地伸手把飘在半空的余青松拽到自己跟前,扣着对方的后脑勺压了上去。 只是简单的触碰,一触即放。 “凉的。”时玉泽想道,“没有生气,像冰又像铁。” 余青松呆立在当场,紧接着脸上浮现了红晕。因为他的脸太苍白了,这点红尤为显眼。 如果说时玉泽之前觉得毫无生气,那么现在就像是一潭死水有了涟漪。 他退后了几步,靠在墙角:“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值钱所有的伪装全都被这个吻撕碎。哪有什么“放下了,对你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要不然他早就可以坦坦荡荡去看一看时玉泽,而不是特意避而不见了。 他之前装得那般坦然,说到底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人间飘荡二十年,总该有些长进,余青松的长进便全都长在了自欺欺人上。 他还想保着那点尊严,因为二十年前的那一天晚上时玉泽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击溃他的自尊,所以他不敢再说喜欢他了。 情侣尚且能被时间和距离渐渐磨灭了爱意,最终变成了陌生人,更何况是他们。 变成明明过去了这么多年,连余青松自己也以为再见时玉泽会做到坦然自若,但真正见到了对方,才知自己输了个彻底。 就算他已经不是当初青涩的少年,眼角也有了细纹,但自己的目光却一如既往,一直在他身上。 大概从自己一直偷偷关注他,看他作品的时候,自己就注定做不到预想中的那般。 时玉泽低低道:“我想试一试我有没有心动的感觉,看看是不是像你说的,我对你只是后悔的执念。” 按理说余青松应该没有心跳了才对,但此时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没有。”时玉泽抚摸上了自己的心脏,“我没有心动,或许是我不知道心动的感觉是怎样的,这么多年时间早已把我少年心动消磨殆尽了,但是我有另一个感受——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放你走。” “你可以跟梁月一样骂我神经病,或许我真的有病。”时玉泽抚上余青松的后脖颈,感受着余青松的缩瑟,“我想把你拴在我身边,就算我对你真的只是愧疚,我也不想你再离开——无论你究竟想不想见到我。” 余青松咽了口唾沫,他只觉得危险。 “我是个孤魂野鬼,我已经死了二十年了。”余青松道,“在我在医院咽气,被鬼差带走踏上去阴司的黄泉路时,我就想抛弃过往重新开始,之前游荡的那几年我一直都在这么做。你也该知道,人鬼有别……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余青松见时玉泽不语,正经不过三秒就泄了气:“其实人生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的,我以前都没来得及体验。一直纠结于我,很没意思的,到最后你就会后悔咯,自己之前究竟浪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在一个死人身上。你看看你现在,就算看见我又怎样,你现在神魂不稳的,你不要命啦,万一出了事你神魂直接离体,要是回不去的话那就跟我一样成了孤魂野鬼了。不能入轮回一直这样飘呀飘很无聊的,还会被其他小妖惦记,有些小妖是吃神魂的!还好我跑得快。” 时玉泽还是不说话,任余青松说了一大堆,最后只说了三个字。 时玉泽:“不可能。” 少年时他把余青松放走了,从此对方再也没回来。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走他。 第46章 少年愁 (五) “自从精怪局回来,他就一直这样,都三天了,也不知道他当时跟时玉泽两人说了什么。” 许成荫倚在二楼楼梯栏杆处对一旁的殷乾说道,此时他们看着底下落地窗前的余青松,这鬼正凑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风景,双眼没有聚焦,显然在想什么事情想出神了。 殷乾交叉着双臂,也依靠在栏杆上:“保安跟我联系说有个人一直站院子外呢,我让他们别管。看样子小余不跟他走他就打算一直这么待下去了。” 许成荫:“嗯?他怎么进来的?” “跟着我们进来的,他本来就住这。”殷乾解释道,“这里住着好几个娱乐圈的人,他十有八九也住这。” “本来就是我们强行带走小余的,不过我看他这样子好像也不是不愿意见对方啊。”许成荫为难,这不很明显那两人现在就隔着玻璃对视吗,搞了半天就挪了个地方,中间加了块玻璃。 如果余青松真不想见时玉泽,殷乾大可以轻轻松松用暴力手段让时玉泽滚,但是对方显然并没有那个意思。 总归是那两人之间感情上的事,他们也不好插手,只能让他们自己想明白了。 许成荫接着道:“他这么一直在外面站着也不是办法,虽说最近入秋了,但蚊子还是多,大晚上的,还容易感冒。” 殷乾倒是无所谓:“他想待外面就让他待着吧,正好,缺个看门的保安。” 许成荫:“……” 让大明星给你当保安,该说不愧是殷局长吗? “他本就是神魂不稳阳气不足才能看见小余,如今已警告过梁月,待他再养几天,就看不见小余了。阴阳有别,鬼魂须得入轮回,生者逃不过生老病死,人鬼情未了的戏码本身便只能出现在杜撰的剧情里。” -- 第78页 殷乾说话的声音没有收敛,因此余青松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殷局长这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在提点自己。 “不过……”殷乾话锋一转,“珍惜珍惜当下吧,要不然就再也没机会了。” 许成荫托着下巴看他,凑过去对他轻声道:“没想到你还挺心软。” 殷乾对他笑了笑:“毕竟是你的小弟。” “毕竟他是你的小弟”什么的,许成荫耳朵怪烫的。 “喜欢他跟我不想原谅他没冲突。”余青松转身对楼上的那两人道,接着犹豫了半晌,还是飘出了落地窗。 “总觉得小余亏了。”许成荫感慨,“若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当舔狗呢。” “不亏。”殷乾道,“即使阴司没有让小余立刻入轮回,但鬼魂不会在阳间停留过久,到时候小余忘却前尘重头开始,时玉泽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许成荫一时语塞,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还挺狠,但是你说得有道理。” “小余不见得愿意跟他重新开始。”殷乾淡淡道。 许成荫也点头:“虽然他平常小孩子气,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但我也这么觉得。” 余青松出去,说明他让步了,但是让步并不意味着原谅。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们或许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回忆回忆往昔,但是要真的抛开过往“谈恋爱”,那绝对不可能。 时玉泽自然也懂,但是他装不懂,余青松愿意出来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 或许他的愧疚真的超过了喜欢,所以他在此刻感到如释重负,同时也把那点喜欢藏进了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两人心照不宣,时玉泽心里也明白,他只是道:“我就住在这,你……” 余青松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点了点头,认真道:“会的。” 时玉泽笑了,但很快他的笑容凝固并且消失——因为他看不见余青松了。 虽然他知道对方一直在自己身边,可这还不够。 “我看不见你了。”时玉泽的看着前方,目光给余青松一种他还看得到自己的错觉,“我先回去了,你会在的吧?” 明知道对方听不见,余青松还是回答:“会。” 时玉泽离开了,但是余青松却总觉得不踏实,刚刚的时玉泽让他觉得怪怪的。 …… 而此时房子内的许成荫这会儿却接到了一个电话,殷乾就见他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待他挂了电话,殷乾便问:“怎么了?” “墓地打来的。”许成荫沉着脸,有些许他记忆混乱前的影子了,“爷爷的坟被人刨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许成荫肯定道,“只有骨灰。” “古街的店多半也被他们搜了。”殷乾联系了年华,让他先去古街那儿探探情况。 殷乾和许成荫先是去了墓地,许康的坟墓果然被人撬开,大概是念着以往的交情,对方没有对骨灰盒下手,不过这墓里确实空空如也,只有一个骨灰盒。 不过忆西平显然没那么好运,对方为了翻找东西将店里搞乱了七七八八,墙上的暗格也被人打开,对方显然已经找到了原本镇物所在的地方。 那帮人想要镇物,无非就三种可能。要么许康将它带到墓里,要么就藏了起来,或者是东西到了殷乾手里。 眼下他们也想到东西八成在殷乾手上了。 “感觉完完全全就是在被牵着鼻子走啊。”殷乾捡起古玩铺子里散落在地上的吊坠,脸上是笑着的,却无端让人感到一股冷意。 “镇物究竟有什么用?”许成荫问道,“若说是为了镇住秘境,可哪有可以被人拿着到处跑的镇物。” “镇物在你我手上,说明玉灵山已经有了缝隙,那些人可以通过这些缝隙在人间与玉灵山之间往来,先前那些早该灭绝的上古神兽,譬如之前在东海见过的蛊雕,多半就是通过玉灵山的那道缝隙来到这里,难怪我们之前一直找不到那些人躲哪去了。而他们要镇物,无非是想借助镇物之中残存的玉灵山灵气打开镣铐。”殷乾缓缓道,“一道锁着神的镣铐。” 年华大晚上被叫来忆西平探查,本就哈欠连连,这下子立马精神了,“嗷”了一身跳到殷乾肩膀上:“只有活着的人才有送开镣铐的必要吧,这么说……” 殷乾扯了扯嘴角:“多半还活着。” 许成荫忍不住问:“玉灵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年华:“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之前玄途问过殷乾类似的问题,就是被殷乾这么打发的,因此年华有样学样:“想知道可以自己去精怪局档案室了解那段往事。” “玉灵山之前被称为仙山,也是凤凰的栖息地。” 殷乾开了个头,看他这样子,显然是要跟许成荫“娓娓道来”了。 年华再次心中叹气,是他大意了,这许成荫和玄途在老大眼里那能一样吗? 殷乾对许成荫区别对待也不是一两次了,年华表示:习惯了。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默默闭嘴,让殷乾讲。 “随着朝代更迭,人们有越来越多的信仰,新神崛起自然也意味着旧神的陨落。但与此同时灵气日渐稀薄,大能失去信仰后陨落,新的信仰也因灵气不足修炼受阻最多只能成为散仙,这是仙界没落最终倾覆的开端。” -- 第79页 当时有个司命神飞升前姓秦,凡间供奉都称其为秦公。 秦公是受供奉的神,但是大殷朝建立后当时开国皇帝为实现思想上的统一,有意打压前朝遗留的信仰,秦公正是其中之一。 失去信仰,就意味着不被需要,神因此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秦公不甘就此陨落,于是便盯上了玉灵山的灵气,当初灵气日渐稀少的情况下,玉灵山是块香饽饽。 许成荫猜测:“他是想用玉灵山的灵气重塑仙身?” “如若这样倒也没那么严重。”殷乾脸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他想以玉灵山灵气为引重塑仙境,一旦成功,他就是那个神仙里的皇帝,届时他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许成荫虽对此不是特别了解,但也觉得不可思议:“荒唐。” “所以他必不可能成功。” 必然的失败导致玉灵山灵气急速消散,很快便成了死境,玉灵山遭受灭顶之灾。 此举引来各界不满,各妖族与修道者联合镇压,信仰不灭仙身不死,最后他们只能将秦公锁在玉灵山,并且将玉灵山这一死境彻底用阵法封住。 各类妖族精怪在此战受到重创,就此走向衰落。 殷乾自玉灵山出身,在人间联合朝廷创立神异司,本是守着玉灵山秘境,后渐渐开始庇佑各精怪维持人间秩序,算是对当年的各族付出的感谢。 “当年被封印时,玉灵山已然是一座死山,里面除了秦公,便只有被一并镇压的其他觊觎玉灵山的精怪,还有数不清的英灵。”殷乾声音很平静,“我之所以如今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凤凰,那是因为当初除我之外的凤凰一族全都折在了玉灵山里。” 许成荫本想说些什么,不过显然殷乾并不需要安慰。 年华愁了:“坏就坏在,秦公如果现在还没死,那就说明一千多年来有人一直有在供奉着他。如果一直供奉他的跟想放出他的都是一路人,那想想就可怕。” 因为他们很有可能悄悄计划了一千多年。 “如果是妖的话他们私底下供奉秦公我们没理由不知道,如果是人的话他们又哪来这么大本事,而且这一千多年都够传多少代了……” 年华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看许成荫,又看看殷乾,瞧那两人脸色显然他们也想到了。 “这不就有现成的。”殷乾一字一顿地道,“西平人。” 第47章 少年愁 (六) 精怪局里西平人的档案少之又少,原因无他——根本没法全部收录。 说到底,西平人只是对那些妖族血脉稀薄的人的总称,甚至有很多人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是西平人,只当自己有什么过人的特殊长处或者异能。 现在他们只能推测出有西平人在暗中供奉秦公,但要查出具体是哪些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现在唯一沾边跟他们的许康已经死了,而他生前就有意阻止许成荫与那些西平人接触,许成荫也压根没有头绪。 “之前许先生说的玲姨我已经联系临市的警方进行大数据筛查,应该没有这个人,对方给的消息显然是假的,应该还在云城潜伏着。还有那个黑衣人……”青鸟将其中一个资料袋从一堆资料中抽出来,交给了身后的许成荫,“我们陷入被动了。” 许成荫接过后道了声谢,回答道:“不一定,镇物还在殷乾手上,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来拿,近几年他们动作频频,应当是沉不住气了,会亲自找上门来硬抢也说不准。” 许成荫后头还有个玄途,被关在东海这么多年,最近出来后他觉得自己与时代脱节,眼下正想恶补现代知识。 不过来是来了,但注意力还在手机游戏上,此刻听许成荫说罢便盯着手机屏幕放言道:“让他们来,来一个揍一个不就成了。” 紧接着他又“啧”了一声,出离愤怒:“会不会玩!什么垃圾队友!” 是的,经过这几天日夜不休的疯狂游戏,他现在已经不是菜鸡了,甚至达到了可以嫌弃队友坑的水平。 真是巨大的进步。 殷乾难得同意玄途的观点:“若真有本事,就不会这么躲躲藏藏暗地里做小动作,这镇物倒是个很好的诱饵。” 毕竟比起被动防御,他更喜欢主动出击。 档案室里头放了桌子和沙发,许成荫坐到殷乾身边,看起了有关秦公和西平的那段历史。 余青松之前没有跟着去墓地和忆西平,自然也不知道殷乾所描述的关于玉灵山秘境的往事。 此时他心不在焉,还想着时玉泽,许成荫从他身旁经过,他便也跟了过去。 许成荫恰好翻到了关于秦公的那一页,余青松看了一眼,“咦”了一声。 “嗯?”许成荫打算翻页的手一顿,问,“怎么了?” “这个。”余青松伸手指了指资料上的图片,“我好像看到过这个。” 殷乾骤然看向他,正色道:“哪里看到的?” “就……我被车撞死那天。”那天实在是不怎么美好,余青松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道,“那会儿我这不是表白失败了么,我一个人走回家,边走边哭……唉,你们别笑我啊,那会儿我心拨凉拨凉的,可伤心了。” 许成荫无奈:“没人笑你。” 余青松接着道:“因为我家在云城也算偏的了,那会儿还没开发,回家的必经之路两旁有很多老式的店铺。当时已经很晚了,我发现其中一家小卖部的灯还亮着,我又哭累了,就想买瓶水缓缓,冷静冷静。” -- 第80页 那一天实在是让他过于深刻,因此那一天的事他记得格外清楚。 因为离家近,又是去学校的近道,他平日和时玉泽都会在这个小卖部买点东西,也经常会在放学路上买两根棒棒糖一人一根叼着。 久而久之,就跟小卖部老板熟了。他和时玉泽都叫他爷爷,有时候想吃根冰棍没带钱,也可以赊着下次再付。 那天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关门了,小卖部的灯光在其中也别显眼,余青松直接推门进去:“爷爷,买瓶水。” 对方此时手里正拿着几支香,面前摆着一尊神像。 对方显然一惊,倏地回头,原本警惕的目光碰到余青松后掩藏了起来,接着淡定地将香插进小香炉里,去给余青松拿水:“要哪个牌子的?” “随便什么牌子的都行,小瓶就好。” 老板拿了一瓶给他,收了钱:“这么晚了赶紧回去,要不然你爸妈要急死,是不是刚高考完就去外面乱玩了?” “没有。”余青松低低地应了一声,没什么心情跟老板聊天,只是随口道,“爷爷这么晚了还在拜佛啊?” “不是佛。”老板就说了这么一句,显然不想接着解释,只是道,“大晚上的你又一个人,你路上小心点。” 余青松当时也没在意,只是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因为这个神像跟以前他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这个还挺好看的。 不过很快老板就把神像小心翼翼地搬到了货架后头,隔断了余青松的视线。 …… 余青松回忆完当时的经过后,指着资料上的图片道:“我当时看到的神像就是这个,就算我记错了不是这个那也跟它很像。” 这张图片一旁赫然有一行小字——秦公像。 殷乾没有问那家小卖部在哪,而是问:“你是交通事故死的,在买完水后回家的路上?” “嗯,对方酒驾,喝得不省人事,都到了压根不记得自己开车了的地步……”余青松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小脑袋瓜终于转过弯来,最后楞楞地道,“不会吧。” 殷乾只是道:“这么多年偷偷拜秦公没有露出端倪,也不容易。” 许成荫严肃道:“你认为小余的死很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他们想杀人灭口?” 青鸟站直了身子,踩着高跟鞋往外走,高跟与瓷砖碰撞的“蹬蹬”表明了她的急切,边走边道:“我这就联系公安,把当初小余车祸的案子调出来。” 余青松一阵眩晕,曾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运气不好出的意外,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很可能是被人故意谋杀的,这种事想想都觉得背脊发凉。 余青松哽咽:“我当初就不应该买水。” “出息。”玄途嗤笑,“为了个女人哭成这样。” 余青松:“我也觉得我没出息,不过他是男人。” 玄途疑惑地抬头,随即恍然:“原来还是个断袖啊。” “你不会歧视断袖吧。” “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当初龙宫里美姬成群,随便拉一个出来定然比你那个男人好。”玄途轻蔑一笑,又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把当初自己的巢穴说成了龙宫,不屑道,“小子,有机会我送你个美人。” 殷乾甩手将资料里夹着的照片往玄途脑门上甩:“你要是违法犯罪我必大义灭亲。” 照片在殷乾手里像是暗器,划破空气直指玄途,看得余青松心惊胆战。 但是玄途却轻松接下,有样学样,甩了回去:“祭品没有,女人也没有,我在你手底下做事,总该给我点别的吧。” 殷乾也看似随意地抬手,就把照片用两指夹住,重新放回了资料里:“一个东海还不够?还想要什么?” 殷乾以为他会想要有助于修为增长的灵物,甚至过分的话要给他修座庙宇供奉,当然后一个他肯定不会同意,前一个还有的商量。 就见玄途将手机屏幕展示给他们:“我想要这里面的枪,还有这些衣服,年华那只小猫说要用钱买。” 殷乾:“……” 玄途认真道:“你买给我。” 殷乾:“……”身为蛟龙,如今被电子产品消磨得只剩这么点追求了。 殷乾心里一松,面上却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价钱可不低啊。” “很贵?” 殷乾笃定:“很贵。” 玄途为难,只好退一步:“好吧,那我就要这两个。” 殷乾接过手机看了一下价格,许成荫就见他不情愿地付了两百,满脸写着“好贵”和“肉疼”。 许成荫由衷称赞:“好演技。” 殷乾谦虚:“过奖。” 玄途傻呵呵的,还在为白嫖到了枪械和人物时装感到高兴。 余青松当年的车祸档案被调了出来,肇事司机是酒驾,并且当年已经入狱,现在也出狱好多年了,因为本身就比较富裕,现在这年纪也已经退休,整体公园遛鸟下棋。 殷乾和许成荫带着余青松先去了之前小卖部所在,二十年时间足够让这块小地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多年没来,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余青松四下仔细看了看,飘到一处便利店前,“好像是这里。” 许成荫和殷乾对视了一眼,推门进去,里边只有一个姑娘在收银台,不过许成荫确实意外:“徐宁?” -- 第81页 “许大神?!”徐宁也意外,“这么巧。” “路过买瓶水。”许成荫回答后为徐宁和殷乾互相介绍,“这是徐宁,我高中同学,这个是我朋友,殷乾。上次在一中你们应该见过。” 其实殷乾对此人毫无印象,但此刻他也微笑着点头,看起来倒真像是记得对方一样。 两人先是装作买东西的样子在里面绕了两圈,殷乾对许成荫摇摇头:没发现什么异常。 随后殷乾又随手拿了两瓶果汁去结账,徐宁不收:“请你们喝,两瓶果汁罢了,好不容易碰上……你们有什么要紧事吗?有空的话在这里坐坐吧。” 殷乾和许成荫求之不得,两人在便利店坐下后这会儿没客人,徐宁也过来跟他们闲聊,不过眼睛却一直放在殷乾身上。 毕竟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她得主动才有可能有春天,许成荫她是不想了毕竟上次都说有女朋友了,但是殷乾她还是想争取争取的。 之前第一次打个照面她觉得殷乾高不可攀,但这回又遇到了也是缘分,况且刚刚殷乾对自己的态度也不错,很难让人不想认识一下。 唉,就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对象。 殷乾率先问道:“这里以前是个小卖部吧。” 徐宁回神:“嗯?啊,是啊,好几年前了,以前是我爷爷开的,后来我爷爷年纪也大了,平日里都是我妈开着。今天周末嘛,我就帮她看一天。” 徐宁乐得跟殷乾聊天:“你怎么知道的?” “我小时候住这,经常来这买东西,跟爷爷熟,后来搬走了,十多年没回来看过,这次路过,就想着来看看。” 殷乾面不改色,套用了余青松的经历,说话真假参半,又凭借这张脸让对方很轻易地便信了:“爷爷呢?” “在家呢,我让我妈过来,我带你们去爷爷家?就在附近的小区。” 殷乾淡淡一笑:“谢谢小徐。” 对于熟悉他的人来说,殷乾对外人的笑一向都很假,但是无奈这张脸很有杀伤力,一声“小徐”让徐宁很难不沦陷。 许成荫斜眼看殷乾,也开始假笑,殷乾假装咳嗽一声。 徐宁现在迫切想知道殷乾是不是单身,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好迂回地从许成荫身上下手:“这次你女朋友没跟来吗?” 话音刚落,许成荫的身形很明显僵硬了一下。 “哦?”殷乾拧开一瓶果汁的瓶盖,放到许成荫面前,“女朋友?” 这回轮到许成荫战术咳嗽了:“咳咳。” 第48章 少年愁 (七) 殷乾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成荫,见他不答,便又重复了一遍:“女朋友?” “是啊,你不也见过她么。”许成荫嘴硬,“就特别漂亮的那个。” 殷乾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女朋友。” 许成荫:“……” 好了够了别说了,凤凰的本质也是复读机吗? 徐宁觉得这两人有点怪,疑惑道:“女朋友怎么了吗?” “没怎么。”许成荫瞎扯道,“就是她今天跟我闹别扭了。” 殷乾又开始低笑:“闹别扭啊。” 许成荫:“……” 你怎么回事! “吵架了吧。”徐宁了然,自以为懂了,对许成荫劝道,“情侣在一起难免会吵架,这也是磨合的过程嘛,吵过了才能更加了解对方……” 徐宁自己没谈过什么恋爱,道理却很懂,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许成荫听了一耳朵的“与女朋友相处之道”,竟觉得对方说的还挺有道理。 徐宁顿了顿,瞄了殷乾一眼,有些紧张,但还是大着胆子:“可以加个好友吗?” 许成荫又开始咳嗽,殷乾面不改色地拍了拍他的背。 “当然可以。”许成荫替殷乾回答了,用手指戳戳他,让他把手机赶紧拿出来。 殷乾却摇摇头,面上一副为难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女朋友要是知道了也会别扭。” 徐宁忙摆手:“没关系的,是我唐突了。” 徐宁心下遗憾,原来殷乾也有女朋友,这下更是熄了心思,只能说和这位没有缘分。 也难怪,生得这般好,没有女朋友才令人感到奇怪。 许成荫却愣住,这回轮到他开始复读了:“女朋友?” 殷乾笃定:“女朋友。” 这两人旁若无人打哑谜,徐宁彻底晕了:“女朋友又怎么了吗?” 余青松自从重新遇到了时玉泽,感情上可谓是彻底开了窍,这方面的智商突飞猛进。 此刻他看着许成荫和殷乾若有所思——怎么说?这两人微妙啊。 许成荫用喝饮料来掩饰自己,装得好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好在徐宁的妈妈来得快,才没让气氛一直这么尴尬下去。 徐宁跟阿姨交接之后,带着他们去了她爷爷家。 对方就住在附近的小区,余青松眼底浮现怀念,因为他本来也住在这里,不过自从他去世后他的父母就搬离了这个伤心地。 开门的是个老头,殷乾和许成荫率先去看半空中飘着的余青松,见余青松对他们点头,便知是找对人了。 尽管过了二十年,余青松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爷爷,我带人来看你了。”徐宁引他们进屋,“他们是我朋友,刚碰巧知道他们以前住在这,还经常去你店里买东西,就带他们来看看你。” -- 第82页 徐老眯着眼睛打量了这两小伙子许久,着实是想不起他们是谁,只好问道:“你们是……” 殷乾笑道:“我是殷乾啊。” 徐老:“……”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以前有哪个孩子是叫殷乾的。 但鉴于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有可能。 人家好歹专门来看自己,徐老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不起来,便只好打着哈哈:“殷乾啊,长这么大啦,来来来,快坐。” 许成荫:“……” 得,这老头子肯定没想起来。 或者说,想得起来才怪了。 “说起来,我还有个朋友早些年也经常来你这买东西,还念叨了你许久。”殷乾看着徐老的眼睛,“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他叫余青松。” “啪”得一声,徐老打翻了桌子上的玻璃杯,玻璃杯摔到地面瓷砖上瞬间四分五裂。 “呀。”徐宁赶紧去拿扫把过来扫玻璃渣。 殷乾微微点头:“看来是记得了。” “确实记得。这孩子不是死了吗?被车撞的。”徐老很快镇定下来,“得有二十年了吧,他爸妈我都认识,这孩子又刚考完高考,邻里都觉得可惜。” “是啊,这个年纪就这么去了,的确很可惜。”殷乾跟完腔,又向四周看了看,“秦公像呢?” 徐老猛然看向他。 “秦公像爷爷一直摆在卧室里头呢。”徐宁这姑娘毕竟毫不知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亲爷爷卖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拜秦公的?这事爷爷都不让往外说。” 徐老喝道:“所以你现在就能往外说了吗?!” 平日一向宠着她的爷爷突然凶她,徐宁先是吓了一大跳,但很快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忐忑地看向徐老,又看看殷乾:“这……” “罢了,你先回去看店,我跟这两位有话说。”徐老赶人,“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徐宁欲言又止,许成荫安抚道:“只是想跟爷爷聊一聊秦公而已。” 徐宁实在是不放心,哪敢真走,便一直蹲在门外。虽然听不见里边的人在说什么,但起码求个心安。 确认徐宁出去后,徐老才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许成荫:“自然是关于秦公。” 徐老:“你们是什么人?” 殷乾抢先道:“公安部反邪/教局。” 殷乾用的还是那套,用着精怪局的公安证件,欺负老人家眼神不太好,看不清“精怪局”三个字。 许成荫:“……” 许成荫正襟危坐,正气十足,气质这一块拿捏得不错,仿佛他真是反邪/教局的人。 “这……既没有敛财,又没有害人的,况且根本不是一个教派,只是信秦公罢了,怎能说是邪/教呢。”徐老显然松了口气,接着道,“有些人信姚娘娘,有些人信桃花仙,他们都不是邪/教,我信秦公怎么就成邪/教了?” 殷乾道:“老爷子别急,这不还没定性么,想找你了解一下秦公,你是怎么接触到的?” “年轻时生了大病,怎么也不见好,我爸就求了秦公,供奉几天后病自然而然就痊愈了,此后我便也信了秦公,经常供奉。” 很好,有理有据的。 殷乾追问:“令尊又是从何处了解到秦公的?” 徐老:“这我哪知道,我爹都死了好几十年了。” 死无对证。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想让外人知道?” “自然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徐老淡定道,“毕竟秦公不知名,很少有人知道他,要死闹大了,其余人恐怕会像你们一样以为我入了什么邪/教,毕竟在我认识的人里,也就我们家拜秦公罢了。” 之后殷乾又问了几个问题,徐老一一回答,全都合情合理,全程未提西平,看上去仿佛和西平真的毫无关联。 接着徐老又说自己要午睡,言下之意是要送客了。 殷乾和许成荫没有强留,徐宁见这两人出来,并且神色正常,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了一半,从门口望向屋内,她爷还好端端地坐沙发上,这才彻底放心。 徐宁跟着他们下楼梯:“我送你们?” 这回殷乾没有拒绝,反而应了下来。许成荫知道他的打算,便向徐宁问道:“你们一直在供奉秦公吗?” 徐宁嗫喏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放心,爷爷已经都告诉我们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殷乾待久了现在许成荫坑起人来也是脸不红气不喘,就听他接着道:“我只是好奇,原来除我们家之外,还有人信秦公。” “你也信秦公啊。”许成荫这么说让徐宁有了亲切感,便道,“我爷爷最信秦公了,总是上香祭拜。大概一家人待久了,我爸我妈也信,不过我是不信的,相比起秦公,我更信仰马克思。” 徐宁复又冲许成荫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信这些,不过我认为信仰只是寄托,我尊重你们的信仰。” 说着说着徐宁又疑惑:“所以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家信秦公的?” 可算是反应过来了,不过看起来倒是像对秦公毫不知情。 只是他们究竟是如何知道秦公像这个问题,徐老也想不通,最后只能归咎于或许是徐宁无意中跟许成荫他们透露了秦公的事。 徐老颤颤巍巍地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家里的座机前,拨通了一个号码。 -- 第83页 许成荫没回答徐宁,只是冲她摆手,示意不用送了,和殷乾一起并肩离开。 确定徐宁没有跟着,许成荫问身旁的人:“你怎么看?” “老人家编得不错,虽然缺少故事性,但胜在逻辑严谨,滴水不漏的,挑不出毛病来。” 余青松抱着心里一丝丝希望开口说道:“或许是巧合呢?” 殷乾和许成荫沿着小区外的小道走,就见他看向远处的十字路口:“那不如来验证一下,到时候会不会有一辆车朝我们撞过来。” 如果徐老真的想对知道秦公像的人杀人灭口,那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有殷乾在,许成荫倒是一点都不怕,反问:“你确定他还会用同一招?” 殷乾:“说不准,不过这招最好用。” 徐宁送他们出小区后,自己便又这返回去,她实在是担心爷爷。 徐老给孙女开门后便又重新坐回沙发,不过显然心不在焉,只是道:“以后别再给你那两个反邪/教局的朋友透露秦公的事了。” “反邪/教局?”徐宁莫名其妙,“爷爷你在说什么啊,殷乾我不大清楚,不过许成荫是我高中同学,他现在是开古玩铺子的啊。” 徐老的脸陡然间失了血色——着道了! 不过徐宁倒是一时间没发现徐老的异常,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徐宁:“小区外刚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妈说现场挺惨的,让我回便利店的时候绕着走。爷爷,我就先回去了……爷爷?” 第49章 少年愁 (八) 听到孙女唤他,徐老回过神来,打发对方离开:“没事,你先回去吧。” “真没事吗?” “没事,让爷爷睡个午觉吧。” 徐宁见他真的往卧室走了,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只要人死了,其他的便都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事实上车祸现场确实惨烈,不过惨的不是殷乾和许成荫,而是司机本人。 那司机本来开着车好好的,不知怎么的脑袋就昏昏沉沉,眼里只剩下不远处并肩走着的两个年轻人,一踩油门就冲了过去。 不过奇怪的是,司机眼见车到那两人跟前了,意料之中的碰撞并没有出现,而是直直从两人之间穿了过去。 那两人像是雾,一碰就散了。 随着路人的惊叫,这辆车冲上路边的护栏,在空中打了个转撞上了围墙,整个车头都变了形。 待司机被剧痛刺激得回过神来,面前的挡风玻璃已经碎了,温热的液体从脑袋上流下糊住了视线,在失去意识前一秒,他还纳闷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围观群众赶紧报警,有些自发去救援。 许成荫和殷乾则在后头看着前方乱成一团。 余青松沉默,眼神复杂,这会儿多半已经证实了当年他的死并不是意外。 许成荫:“果然有问题。” 刚刚那辆车朝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就被早有提防的殷乾察觉,使了个小手段,骗过了对方的眼睛。 “连做这种杀人灭口的事他们都不敢自己出面,用幻术迷惑普通人,把人当枪使。” 之前听余青松和青鸟的描述,殷乾就怀疑当初撞死余青松的压根不是西平人,毕竟一般没人愿意把自己送进去蹲这么多年的牢。刚刚隔着挡风玻璃的那一眼,殷乾就看得出对方中了幻术。 “当初撞了小余的肇事司机那看来也不用去了。”殷乾摇摇头,牵起许成荫的手腕,“走吧。” 许成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像是没有注意到殷乾的举动一样,自然道:“去哪?” 殷乾:“自然是去问个清楚。” 余青松赶紧跟上。 …… 徐老说是去睡午觉,但是不住唉声叹气,在卧室来回走动着。 “老爷子,不如出来大家好好聊聊。” 殷乾的声音一响起,惊得老头手里的拐杖都扔了:“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 殷乾自顾自坐到之前坐的沙发位子上,拉着许成荫也在一旁坐下:“我还以为你第一句会问我们怎么还活着。” 徐老被吓得不轻,捂着心口跌坐在床上,下意识就重复了殷乾刚刚的话:“你们怎么还活着?” 殷乾顿了一下,低笑了一声,只是道:“看来那车祸确实与你有关了,老爷子,你这是招了?” 徐老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之后,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但是这会儿依旧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殷乾缓缓走近对方,甚至绕着徐老走了几圈:“再纯正的西平血脉经过上千年融合,到如今也都与你这般,几乎已经完完全全是个人了。我实在想不通,你们供着秦公吊着他的命到底有什么好处,莫非是盼着他真造一个天界出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成?” 徐老哪能想到他连这些都知道,这下更是不敢小看了他们:“你们究竟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背后有谁。” 见徐老沉默,殷乾便放缓了语气:“我不为难老人家,不过好在徐宁很信任我们,待会我们只好把徐宁请上来,以证明我们没有恶意了。” 殷乾就差把威胁两字直接贴脑门上了。 徐老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算是彻底知道,自己今天是碰上硬茬了。 -- 第84页 许成荫知道殷乾不可能真拿徐宁去威胁对方,因此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佯装拿出手机发消息:“我这就让徐宁来一趟。” 把徐老急得连连喊停:“住手住手!” 徐老拿着拐杖跺了跺地面,长叹一口气:“我说。” 徐老组织了一番语言,缓缓道:“我身怀异妖血脉。拥有殷朝一代的记忆,当时我……应该说是我的祖先,生活在西平镇,并且经历了西平的灭亡。史书根本没有提及西平,那是因为西平本就是被殷军所灭。” 许成荫:“阴军?阴间的军队?” 殷乾思量了片刻,开口道:“是大殷的军队吧。” 许成荫皱眉,原本只是想知道这些供奉秦公的人究竟想干什么,没想到居然还引出了这么一段。 于此同时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许康,据之前殷乾所说的,爷爷也是拥有那一代的异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死后重生到现代的,一门心思想光复西平。 殷乾示意对方继续讲。 “西平镇百妖汇聚,原先的西平是半妖们联合起来的桃源,妖界容不得我们,人间又融不进去,于是我们便在此隐世而居。就这样过了一百多年,天下动荡,群雄并起。因为有妖的血脉,西平人本就比普通人要强,于是便有了向外闯荡的念头。” “向外闯荡?”殷乾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对方所想,笑了笑,“是想称王吧。” 徐老叹气,倒是没有反驳,反而认真道:“成王败寇,西平当时仅靠城中五千人便无人能挡,可自成一国。既然有实力有野心,为什么不能称王?” 殷乾颔首:“然后呢?” “我们败了。”回忆起过往,徐老明显激动了起来,“妖说我们是人,人又说我们是妖,殷贼召集和尚道士驱魔人,铁蹄踏平了西平,五千人被屠杀殆尽,城中无论老弱妇孺无一活口。许多像我一样的异妖,只是有前人记忆罢了,也照样被杀,因为当时殷贼认为西平人乃妖孽。” “我西平个个都是好男儿,怎咽的下这口怨气!” 那时候因为两方皆遭到排挤,于是半妖们联合起来,如此遭遇让他们有了很强的凝聚力和对西平的归属感,时至今日,拥有那一段记忆的异妖们依旧对西平念念不忘。 殷乾道:“所以你们供奉秦公是想让他帮你们复兴西平?” 见徐老默认,殷乾忽然觉得这帮人怕不是傻子,就现在这时代,居然还想复兴西平。 许成荫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偏远山区一位大伯想当皇帝,既封大臣又封后宫的谋划了好几年,最终被几位派出所警察叔叔当场剿灭”的真实案例,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老:“……” 徐老瞪了他一眼。 殷乾则是看许成荫——这下知道为什么当初你爷爷一门心思想光复西平的时候,我看着还挺有意思了吧。 为避免徐老恼羞成怒,殷乾赶紧转移话题:“背后还有谁跟你一起拜秦公?” “秦公像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很多人并不知道西平往事,只是受父辈影响从而信奉秦公,我只是恰好拥有那段记忆罢了。”徐老道,“有人会与信奉秦公的人取得联系,并且要求保密,如果有人说出去就要电话通知他们。我之前只有一次被你之前跟我提的小余撞见,我照例通知他们,那会儿我真不知道他们原来要杀人灭口,这次只是第二次。别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平常跟我联系的人是个女人,其他的我真的一概不知。” 殷乾找到座机的通话记录,又打了一遍那个号码,意料之中已经打不通了。 殷乾挂了电话又盯了徐老一会儿,起身跟许成荫一起告辞。 “哦对了。”在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殷乾突然道,“如果你认为的西平是半妖共处的话,如今的云城其实也可以称之为西平。” 如今的云城,妖、人、半妖皆在精怪局管辖之下,各自生活、相融。 徐老没有回话,只是道:“别对宁宁下手。” 殷乾眼睛一弯,明明是一副好相貌,笑起来却无端让人心里发凉:“那这得取决于你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了。你背后的那些西平人尚且还要避着我做偷鸡摸狗的事,老爷子不如再好好想想,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记岔了也说不准,要是想起什么,欢迎来市中心科技大楼顶层精怪局,我们随时候着。” 直到两人彻底走了徐老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全身都是冷汗,并且心口难受——年纪大了,是真的经不起吓了。 殷乾刚刚离开之前的那段话更是让他坐立难安。 下了楼的殷乾对着半空打了个响指,手里还捏了小小一根凤凰羽。许成荫只见一只小鸟扑棱着从二人头顶划过,叼起那根羽毛,最终停在了徐老所在的窗户外,将羽毛插在窗户缝隙里,歪着头盯着房子里的老人。 殷乾道:“这老头精着呢,肯定有事没交代,而且他的话也不能全信,得监视着。” “其实光是那个想要复兴西平我就不大信。之前爷爷一开始这么想过大概是对现代社会不熟悉,后来他肯定不会有这个想法。如今那些人都谋划千年了,别的也不干就为了一个秘境里不知死活的神,想要借他的力量复兴西平。”许成荫摸了摸下巴,有些无语道,“除非他们真的一根筋,一条路走到底。就像你说的,如今云城也可以称为西平,那他们为什么还不罢手?不会真的想谋朝篡位吧。” -- 第85页 “看这老头是想要孙女还是保西平了。给他三天时间好好考虑,要是三天后还不跟我们讲实话,就请徐宁过来喝杯茶。” 许成荫停下脚步,担心道:“他们连看到秦公像的人都要灭口,如今老爷子真真假假给我们透露这么多,怕是也要被灭口。” 殷乾再次握住许成荫的手腕往前一带,示意对方接着走:“我留了一片凤凰羽,算是我的一个□□,对付那些西平人绰绰有余。” 许成荫缀在殷乾身后,视线便再也控制不住往手上瞟,他忽然发现之前看了二十多年的店里批发的手串戴在殷乾手上原来这么好看。 第50章 少年愁 (九) 殷乾和许成荫回到精怪局的时候,时玉泽已经等着了。 年华指指他,对殷乾摊手:“老早就来了,他说是来找你的。” 殷乾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似乎并不意外,许成荫“嗯?”了一声,看殷乾:“不找小余吗?” “之前跟他做了笔交易,看来应该是有进展了。” 许成荫更疑惑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殷乾说着便推门进去。 余青松还未完全接受自己死亡的真相,情绪正低落,透过玻璃窗看到里边坐着的时玉泽,便也以为是来找自己的,率先低着头飘到时玉泽身侧,对方的视线也顺着他转移,关切地问:“怎么了?” “原来我根本不是意外……”余青松说一半顿住了,猛地抬头看着时玉泽,扑上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自从那天重逢之后,时玉泽一直有些阴郁,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得,看起来正常多了,没有了之前分别时给余青松的那种奇怪的感觉。 时玉泽把余青松的手拨开:“别闹,我看的见。” “你怎么看得到我的?”余青松很紧张,严肃道,“你是不是又让梁月□□气了?怎么还敢大摇大摆来精怪局,你以为瞒得过殷局长吗,要是殷局长知道了……” “已经知道了。”殷乾倚在门口敲了敲门。 余青松放弃挣扎——完了。接着又给时玉泽递了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时玉泽摇头,转而对进来的殷乾道:“他们来找我了。” 殷乾没有像余青松想象中那样对时玉泽动手,反而对时玉泽能看到自己一事表现得很淡定,似乎一早就知道了。 只见他坐到了时玉泽对面,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透着压迫感。他有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具有攻击性的外貌,还有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质。 单从外表来看,时玉泽的年龄要大殷乾一轮,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时玉泽早就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尽管他现在已经算是娱乐圈中的前辈,但是面对殷乾他会下意识地把对方当做同一辈的去交流。 他自己心里也有数,眼前这位也仅仅只是“看起来”年轻罢了。 时玉泽对殷乾道:“如你所料,之后确实有人来找我。” 在殷乾追问前,时玉泽自觉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听声音是个女人,年纪还不小。他清楚我的事,并且说可以帮我让我重新看到鬼魂,只让我帮她做一件事,就是向小余探听你去岷华县的时候有没有带着灵玉。” 灵玉指的应该就是那块作为镇物的古玉了,不过…… 殷乾挑眉;“她就如此肯定我会去岷华县?” “这我就不清楚了,她只让我做这些。说实话,这事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如果你没有事先找我,我应该就会答应她,毕竟听起来很划算。”时玉泽说罢话锋一转,“之前你答应我的事?” “自然,这几天你就待在精怪局装装样子吧。”殷乾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最近不需要工作吗?” 时玉泽浑然不在意,淡淡道:“都推了。” 事实上自那天“时玉泽当街发疯”的新闻之后,时玉泽便推了之后所有的工作,无论是广告还是杂志的拍摄,自然也包括罗定军投资的那部电影。 如今的时玉泽算是一线电影咖,有人脉有资源有粉丝基础也有拿得出的作品,可以说是公司摇钱树,如今这棵摇钱树突然“疯了”,可愁坏了公司。 经纪人带了时玉泽这么多年,了解他,再加上之后也跟他沟通过,完全看不出来哪里精神有问题,让他去医院也不去。无论经纪人怎么劝,时玉泽都不为所动,但就算经纪人再怎么恨铁不成钢,对方都不是十几二十的新人,并不是事事都能听她的,很多事时玉泽完全能自己做主。 最后经纪人只好妥协:“起码去检查一下,证明一下自己没病吧。” “随他们去吧。”时玉泽对网上那些满天飞的谣言漠不关心,只是道,“我想休息一段时日。” “累了吗?”经纪人有些拿捏不准,毕竟这个圈子里有心理疾病的艺人太多了,很难保证时玉泽没有。 “嗯。”时玉泽总不好将余青松的事说出去,便默认了抑郁的名头,“或许很快,或许一两年,或者更长。总之,现在工作上的其他事还要麻烦你了。” 经纪人沉默了许久,最后应了,毕竟抑郁不是小事。 时玉泽一点也不理外界风言风语,可外界早已经传疯了,现在什么稀奇古怪的谣言都有。 -- 第86页 有“时玉泽疯了现在在精神病院治疗”的,也有“时玉泽接了个精神病人的角色最后入戏太深走不出角色”的,甚至还有“时玉泽迫于精神压力自杀目前已经抢救无效死亡”的。 那个说时玉泽已经死了的谣言传播度还挺高,多家媒体和粉丝跑去询问公司消息是否属实,有些等不及的已经自发点蜡烛哀悼了。 好巧不巧,这会儿时玉泽就收到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时玉泽对其余人扬了扬,示意自己去接电话,推门出去寻了一个精怪局角落的位置。 经纪人给时玉泽的决定擦了好几天屁股,现在心很累:“时老师啊,我知道你不想理关于你疯了的传闻,但是关于你死了的谣言还是得澄清一下的吧。” 时玉泽:“……怎么还有这种谣言?” “你自己去网上看,看完了记得发条微博什么的宣布一下你没死,后续公司会处理,要不然又要说公司压消息隐藏你死讯什么的。大概是先前我们都没发声造成的,一个个都得寸进尺了。” 时玉泽挂了电话去社交媒体上一看,好嘛,“时玉泽自杀抢救无效死亡”挂在热搜第一。 【不要啊,希望是假消息[大哭]】 【不信谣不传谣,大家先别急,等官方消息!】 【看时老师的戏长大的,时老师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有个朋友在时玉泽抢救的医院工作,他说是真的。】 【官方为什么还不出来辟谣,这是默认了吗?】 【时老师走好[蜡烛][蜡烛][蜡烛]】 【天哪太突然了,好难过,之前去片场探班,时老师还给我们买水,让我们回去路上小心点,是个很温柔的人。】 【盘点那些因抑郁症去世的明星。】 时玉泽:“……” 一圈评论看下来,虽然有些人坚持等官方澄清,但是随着这事愈演愈烈,已经基本上宣判时玉泽死刑了。 时玉泽只好自己跳出来辟谣——我很好,还没死,只是休息一段时间。 不过他确实是差一点就死了,如果没有殷乾找他做的那个交易的话。 待时玉泽回来的时候,殷乾见余青松欲言又止,就知道他跟定跟时玉泽有话要说,加上一旁许成荫一脸的“赶紧交代”,便主动起身离开,顺道把许成荫也一起带走。 殷乾不声不响就跟时玉泽做了交易,出去后的许成荫特意抱了小桶装的矿泉水来,大有一边喝水一边听殷乾交代的架势。 殷乾一五一十地对许成荫细细说来。 之前在时玉泽等了三天等到余青松出去见他,回去之后的他原本想要自杀,选的还是煤气自杀这一种方式。 许成荫很聪明,摇了摇头:“他是想让小余后悔,算是报复?” 时玉泽不像余青松,余青松说白了只是个例,一般人在死后是会直接被鬼差带走入阴司。如果时玉泽当真死了,依余青松的性子,怕是会后悔。 先前余青松让他后悔,他如今便想让余青松后悔。 许成荫评价道:“疯子。” 这两人之间已经不是喜不喜欢能说得清的了,表面似乎对对方都有情谊,实际上压根就是在互相报复。 殷乾接着道:“当时我找到他的时候,屋子里一股淡淡的煤气味,他吃了安眠药,正躺在沙发上。大概这自杀行为刚开始没多久,煤气才开没多久,人也还没来得及睡着,于是我便帮他关了煤气开了窗,顺便让他清醒清醒。” 有句话殷乾没说,当时为了防止时玉泽不会谈话谈到一半睡过去,殷乾是接了一盆水直接对着人脑袋泼,颇为粗暴。 那时殷乾猜到西平人不会善罢甘休,既然镇物如今在他手上,那么对方肯定得时刻盯着。而近日跟经过局有着过密联系的除了许成荫就是时玉泽了,于是殷乾便想碰碰运气,赌他们会不会找时玉泽。 “如果对方真的找了时玉泽,你就让时玉泽将计就计,表面答应他们,暗地跟我们一伙。因为小余在我们这边,所以时玉泽肯定会选择我们而不会选择西平人。”许成荫不知不觉间咕噜咕噜已经喝了那小桶水的三分之一了,“你用的什么条件和时玉泽做交易?应当不是单纯让他能见鬼怪这么简单吧。” 看许成荫喝得这么开心,殷乾也不知道从哪找了个杯子来,从许成荫的那桶水里倒了一杯子,晃了晃杯子里的水,也开始跟着喝:“之前不说了,精怪局缺个保安。” 许成荫:“……”你认真的? 殷乾似乎是被许成荫这幅表情逗笑了:“我看他还挺开心的,一点也没有不乐意的样子。” 许成荫已经给那些媒体想好标题了:震惊!昔日当红男星精神失常,之后竟沦为保安! 第51章 岷华行 (一) 西平人也知道时玉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因此没有让他干别的,只是让他从余青松身上下手,打听殷乾去岷华县有没有带上古玉。 其实之前时玉泽在公共场合的举动加上有徐老这一层关系在,他与余青松生前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并不难查。 这些殷乾都理解,可这岷华县就耐人寻味了。 直到转天一大早青鸟忧心忡忡地打电话来告知殷乾,说是岷华县的一个村子爆发了一种不明恶性传染病,已经有段时间了,有关部门很重视,这个村子已经暂时被封了起来。 -- 第87页 坐在餐桌前的殷乾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一二:“原来如此。” 这会儿正是早饭时间,许成荫娴熟地摊了两个蛋饼,端着两个盘子过来,其中一个放到殷乾面前,接着坐到对方对面吸溜甜豆浆:“怎么了?” 殷乾言简意赅:“岷华县闹瘟疫了。” 许成荫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在东海乐园见到的那个预示瘟疫的絜钩:“絜钩应在了岷华县吗?” 殷乾拿起筷子吃蛋饼:“应该是。如今涝灾和瘟疫都已经应验,只求大旱能避过去吧。” 殷乾的吃相跟他的外貌很搭,有股子“优雅”在里头,十分符合他凤凰的身份,就连喝个豆浆都能像在喝什么名酒。 许成荫默默欣赏着,觉得殷乾要是哪天不当精怪局局长了,去开个直播带货,专门卖这些吃的,效果应该很不错。 传说中的凤凰都是“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如今既没有练实也没有醴泉,只有鸡蛋饼和甜豆浆,许成荫反省自己是不是亏待凤凰了。 其实修炼到了殷乾这种程度,吃不吃东西还真无所谓,许成荫亲手做的,他便陪着他吃,况且味道还不错。 “哎哎哎哎,香!” 年华闻着味过来,这只胖却灵活的肥猫一跃到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接着自以为很优雅地凑到鸡蛋饼前,想嗅个够。 殷乾特意抽了张纸巾,十分嫌弃地隔着纸巾把年华毛茸茸的小脑袋推开:“离我的早饭远点,你掉毛。” 要是蛋饼吃出猫毛那这猫可以当场去世了。 年华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个与众不同铲屎官的恶劣行径,完全不敢反抗,只好转而走向许成荫,看看对方盘子里的蛋饼,接着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对方。 许成荫和他对视良久,伸手摸他的脑袋,年华可劲蹭他的手心,喉咙里还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怎么卖萌怎么来。 殷乾凉凉地瞥了这只肥猫一眼。 许成荫本来就喜欢有生命的小东西,除了他最爱的花花草草外,无论是鸟还是狗还是猫,只要是这种毛茸茸的他都很有好感,当下就把自己盘子里还没动过的蛋饼挪给对方:“给你了,我去蒸两个包子吃。” 年华美滋滋:“许先生来就是不一样,连自打房子建造以来都没人碰过的厨房都用上了。” 年华嘴上夸许成荫,心里却在啧啧称奇:居然能让老大陪他吃早饭,“不愧是狐狸精”这话他已经说腻了。 别看年华这猫嘴巴小,吃起东西来速度倒挺快,三两下就把蛋饼解决了。 还没待他舔两下爪子,就被人拎了起来。 罪魁祸首殷乾冲着客厅喊了声:“旺财。” 年华身上的毛瞬间炸了起来。 一听有人叫它,旺财歪着头扑过来甩尾巴,殷乾将手里的年华扔给他:“去玩吧,给你找了个新玩伴。” “嗷呜嗷呜嗷嗷嗷。”旺财很亢奋,扑过去就跟年华闹在了一起。 年华满屋子乱窜:“臭狗离我远点!你不要过来!” 许成荫拿着俩包子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看殷乾:“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疯了?虽然旺财平日里也经常好端端地疯,但是这次疯得更严重些,配上年华的惨叫,很难让人不想到殷乾。 殷乾十分丧心病狂,此刻竟用无辜的眼神看向许成荫:“我只是给它找了个一起玩的好朋友。” 年华脑袋嗡嗡响。 殷乾吃完擦了擦嘴,撑着脑袋看许成荫:“岷华县看来确实要去一趟了,收拾一下,晚上就出发。” 这是要带许成荫一起去了,对此许成荫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是疑惑为什么一定要去:“想要将计就计?” 殷乾摇摇头:“去是一定要去的,上头给我发了通知请我去一趟。出事的村庄地方偏僻,当地人有自己的信仰,不肯配合治疗,而且上头的人也怀疑这次瘟疫跟村民的信仰有关。” 在时玉泽告知他们岷华县之前,许成荫压根没听说过有这个县城,也是后来找了资料才知道岷华县在西北部偏远一带,并且出事的村庄更加偏僻,四面环山,村民也将自己隔绝在里头,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会去县城采购,其余时间便世世代代守着村庄。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不与外界过多交流,疫病才没有流行开来。 “对方算准了你会去,要不要先让年华他们去看看?” “不用,他们算准了我会去,说不定也算准了青鸟也会去。”殷乾解释道,“当年神异司就是在岷华一带遇到的青鸟,并将其带回。当年的事各中缘由她不愿提起,我也只了解一点。如今岷华出了问题,青鸟已经坐不住了。” 既然青鸟不愿提,许成荫也没有再问,而是顺着那些西平人的思路思索道:“既然他们肯定你会去岷华县,想要知道你有没有带着古玉走,如果带走了,岷华县肯定有埋伏,如果留在精怪局,他们就会趁你不在好动手……” 在西平人眼里,除了殷乾和青鸟,年华和霍禅他们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许成荫揉了揉眉心:“可就算你和青鸟都离开了云城,精怪局不是还有玄途吗?” 殷乾:“然而又有谁知道玄途现在在精怪局呢?” 许成荫一想:是啊,当初殷乾和玄途的那场搏斗四周肯定不会有人,除非他们不要命,否则定会被波及,也就许成荫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海边。如今东海水患已除,在其他人看来玄途应当是死了的。 -- 第88页 玄途又终日沉迷手机游戏,窝在精怪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以说,除了精怪局的人,没人知道玄途的存在,甚至时玉泽也没有见过玄途。 “那些西平人要是有点脑子,就不会完全相信时玉泽的话,所以到时候两头应该都有准备等着我们。” 许成荫见殷乾一点也不慌的样子,仿佛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看得许成荫也莫名跟着平静了下来,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许成荫一手撑着腮帮子,一手喝豆浆:“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 殷乾笑而不语,起身走到楼梯口,那里年华已经放弃挣扎,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任由旺财扒拉他,还舔来舔去。 殷乾摸了摸旺财的脑袋:“找你爹去。” 旺财听懂了,出于动物的本能,平日里旺财也比较怕殷乾,因此殷乾一说它就跑开,迈着疯癫的步子去找许成荫。 “起来。” 年华化为人形,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有气无力:“干嘛。” 做好说正事,要不然他真的很想杀了这铲屎的。 “给你个东西。”殷乾说着右手一翻,一个檀木盒子就出现在了手中,只见他把檀木盒子抛给年华,“收好了,等我从岷华回来还给我。” “这是什么?”年华翻来覆去研究了一遍盒子,接着打开看了一眼,愣了一下,疑狐地看向殷乾。 殷乾:“镇物。” 年华打开盒子将盒子内的景象展示给殷乾,迟疑问道:“这……镇物?你确定要给我保管?” 殷乾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伸手将盖子合上:“我和青鸟都不在,精怪局就你和霍禅还有玄途在,知道你机灵,别被西平人抢走。” “哦。”年华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收好,“行。” 殷乾又问:“霍禅呢?” “被玄途抓着陪他一起打游戏,在精怪局一直没回来呢。”年华打量了这个盒子一番,觉得放哪都不踏实,最终索性随身带在身边,“我也要回精怪局,青鸟姐让我去接她的班,要跟我吩咐些事。” “去吧,我和成荫待会再来。你先跟时玉泽说,要是西平人到时候联系他,他就说他从小余那得到的消息是古玉被我随身带去岷华县了。” 殷乾和许成荫他们还要收拾东西准备去岷华县,出发之前二人又特地去了精怪局一趟。 霍禅被玄途强迫和他玩了一晚上游戏,好不容易盼到殷乾,简直就像是盼到了救星。 殷乾总算是出现解救了霍禅,让他去协助年华,顺便让他这两天留意一下徐老和徐宁,还要保护好小余和时玉泽。 霍禅打着哈欠去找年华,正好对方他给自己变了一身宽大的风衣,就算现在入秋了,但穿成这样还是看着怪热的。只见这个穿风衣的人正哼哧哼哧往自己衣服里藏盒子。 霍禅无语:“你在干嘛?变魔术的话这样太拙劣的,观众嚷着会退钱的。” “你懂什么,这可是老大给我秘密保管的镇物。”这会儿年华已经藏好了,不过这盒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藏在衣服里硌得慌,导致他姿势有些别扭。 “镇物?!”霍禅显然很受伤,“为什么老大给你保管不给我保管?” 年华嘚瑟:“大概是因为你太蠢了,我比较聪明。” 而另一边,解救了霍禅的殷乾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关上了门,对上玄途莫名其妙的视线:“在精怪局成天没事干光玩游戏了,这回给你安排个事干。” 恰好一局游戏结束,玄途放下手机,表示自己洗耳恭听:“说吧。” “帮我保管个东西。” 玄途摆摆手:“我还当什么事呢,简单。” 第52章 岷华行 (二) 在去岷华县的路上,许成荫忍不住私下偷偷问殷乾:“你把古玉带身上了吗?” 殷乾笑着反问:“我不是给年华了吗?” “少来。”许成荫眯起眼睛,显然不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殷乾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只是点头,道:“嗯,这话确实有道理。” 许成荫知道殷乾这样明显有自己的打算,便也不问了,猜来猜去的,他也头疼。 岷华县离云城很远,对于殷乾来说虽然可以飞着去,但实在是累得慌,更何况还有许成荫在。现代交通如此便利,相比之下当然还是飞机更方便。 于是殷乾、许成荫和青鸟三人便订了航班,连夜赶往岷华县。 青鸟一路上面色严肃心神不宁的,显然很在意这事。 岷华县本就偏远,出事的佟家村更是位于群山之中,属于岷华县本地人都很少有听说过的那种偏僻,村子里的人也不跟外面的人联系。如今佟家村被封住禁止无关人员出入,竟也没有岷华县其他地方的人察觉。 有关部门暂时将瘟疫的消息封锁住,等云城精怪局的人过来看过之后再选择要不要公开。 毕竟佟家村瘟疫一事若是真的涉及神神怪怪,精怪局的人来解决了那就皆大欢喜,什么事都没,更没有报道的必要了。 一路没有耽搁,三人一下飞机殷乾便化为原型带着许成荫往岷华县飞去,巨大的火羽掠过天际,在普通人看不到的世界里,像是巨大的流星划过黑夜。 当地的小妖怪纷纷望向天边连连惊叹,更有甚者朝着凤凰远去的方向跪地膜拜。 -- 第89页 殷乾全身都包裹着离火,也是他有意收敛的缘故,许成荫坐在他的背上竟不觉得烫,伸手摸了摸停在自己肩膀的大鸟。 这鸟约莫一个手臂这么高,羽毛亮丽,花纹繁复,整体呈青色,身后还拖着与鸟身一般长的尾羽,细看这鸟胸前还长了一只脚——这是一只三足鸟。 这只鸟长得虽然大,但是体态轻盈,站在许成荫肩膀上对方也不觉得沉。明明只是只鸟,但却叫人无端地觉得她出尘又高傲。 见许成荫摸她,三足鸟乖顺地将脑袋伸到许成荫面前,让他摸个够。 像许成荫这种喜欢花鸟的人,心里已经不知暗叹了多少遍“漂亮”,对这鸟爱不释手,那只摸青鸟头胫上的羽毛的手不停。 这三足鸟便是青鸟的原型了,她不像年华有事没事就喜欢用原型到处跑,青鸟极少展现自己的原型,许成荫也是第一次见到。 殷乾曾跟许成荫有提起过,青鸟本名叫什么如今恐怕只有她本人和殷乾知道。青鸟有意忘掉过去,平日里就以她的原型称呼她,毕竟她本身便是一只青鸟。 叫多了,便也习惯了,现在年华和霍禅估计也以为青鸟就叫青鸟呢。 许成荫喜欢鸟,也懂鸟,青鸟被对方摸得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就差当场认主人了。 前头华美的凤凰脑袋转过来,幽幽地朝青鸟瞥了一眼。 青鸟一激灵,十分懂眼色地从许成荫身上下去,直直地看向远方,目不斜视,就是不看许成荫。 许成荫干咳了几声,收回手,笑眯眯地回望殷乾,好像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干。 再怎么样,青鸟也是个女孩子,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心里头也在琢磨:难怪许成荫讨云城里的那些鸟儿喜欢,他身上似乎有种很奇怪的吸引力,人形的时候还不怎么明显,一旦化成原型,便也喜欢停在许成荫身上。 …… 程军是岷华县政府的人,被上头派来负责和从云城派来的人接头,也主要负责佟家村一事。 这事可不好办,短短几天愁得程军掉了好几根头发,佟家村的百姓可不能不管,但是无论怎么劝说那些村民宁愿死在山里也不愿意出山,让他深感岷华县的思想普及做的不够到位。 别的村子都是青壮年去外面打拼,这佟家村倒好,都不见他们往外走的。 程军心里还指望云城来的人能救他脱离苦海,早日将这事解决。这不,云城的人预定是今天大晚上能到,程军早早就泡了浓茶提神,在约好的岷华县县政府里等着。 对方联系他说到了的时候,程军赶紧下去迎接,左看左右,也只在大门口看到两男一女,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长得还都挺俊。 程军再往四周看了看,发现确实没人了,只有眼前则三个,便上前迟疑地问道:“你们是云城来的?” “是程书记吧。”平日负责联系的是青鸟,这回也由她出面,将上头派发的文件交给程军,又给程军挨个介绍“我们是被派来协助的,这是我们局长殷乾,这个是许成荫,您叫我青鸟就好。” “哦,殷局长。”程军确认文件无误后,便赶紧和殷乾握手。 虽然文件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三人毕竟都太年轻了,看起来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很难让人不和关系户联系在一起,好不容易盼来了救星,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再联想一番自己儿子那德行,就更加觉得这三人不靠谱了。 因此态度也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差:“云城离这可远,你们又来得这么快,一路上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宾馆休息一晚,明早再去佟家村。” 殷乾看起来彬彬有礼:“麻烦了。” 程军的态度缓和了些,虽然这三人过于年轻,但是殷乾表现得还真像那么回事,有点局长该有的样子。 程军跟他们聊了一路,介绍了一番目前的情况:“佟家村四面环山,进山就一条小道能走,车子只能开到一半,剩下的路得自己走上去。虽然佟家村的人不大愿意和外界交流,但是水电还是有的,至于其他居住环境嘛肯定是不大好的。” 程军先给这三个小年轻打个预防针,毕竟是云城那个大城市来的,估摸着受不了这种山区环境。 许成荫听着,问道:“佟家村的瘟疫一开始是怎么发现的?” 程军叹了口气:“这说起来有些邪门啊。” 许成荫心说邪门就对了,要不然也轮不到精怪局千里迢迢赶来。 “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村子啊就跟被咒了一样。” 程军一边说一边摇头,他可不知道殷乾他们是精怪局的,毕竟知道精怪局存在的是少数,只当是上头派来的关于传染病毒方面的卫生局专家,刚已经盯着这三人的头发盯了好半晌了,心道这三人头发还挺茂密。 “咱们岷华县虽然穷,但是近几年也是在积极寻求发展你的。佟家村所在的乡镇每个月各村的村长都会在一起开个会,佟家村的人虽然发展不积极,但是每个月的会还是会来开的,但是这个月佟家村的村长没来。”程军说道,“镇长是个负责的,见人没来就打电话过去,别人说村长病了,下不了地。镇长就在会开完之后买了箱牛奶还有面包什么的,打算去看望佟家村村长。” 程军还挺有说故事的天赋,讲得声情并茂的:“镇长一到佟家村一看,好家伙,发现好几家门口都挂白绫了,一问才知道最近几天病死了好几个,还有几个年纪大点的和小孩子抵抗力不好,也都病着。镇长就说‘赶紧把人送医院啊’,村民们不肯,说什么这是西王母对他们的惩罚。哦对了,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事,佟家村是信西王母的,不仅有西王母的祠堂,家家户户也都供着,村子里还有专门守祠堂的人,身份尊贵。” -- 第90页 说及此处,青鸟的表情怪异,但是程军没有注意,自顾自接着道:“镇长可不信这些,跟那些村民们吵了一架还没赶了出来,最后他想他们不出来,那还不能找人进去吗?怕村民们抵触,就先找了镇里的一个老中医跑去看,好说歹说愿意让检查了,老中医一看就说糟了,应该是得了疫病了。” “这不得了了,这都死了好几个了,应该是严重的。第二天救护车就开来了,一个个穿着防护服来的,镇长磨破了嘴皮子,那些村民就是不愿意去医院,无奈只好抽了他他们的血回去化验,一检查,这是得了鼠疫了。可若这单单是普通的鼠疫也不至于请你们来了,这离奇的还在后头。” “得了鼠疫这还了得,镇长又愁了,我看他是真的负责,将这事立马就上报给我们了,我们组织了人去佟家村,赶上佟家村在西王母祠堂那举行什么仪式,就一群人在那里呜啊啦的。我是亲眼瞧见的,别说,还挺邪性的。”程军说着,“嘶”了一声,特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被听了去,“那些原本病得不清的人,在仪式过后……精神了。” 许成荫惊讶:“这是好了?” 程军:“不好说,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因为过于离奇就把你们请来了。你说这奇不奇怪,本来看着奄奄一息就快要死了的人,就这么搞个仪式就活蹦乱跳了,我们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当时还想着龟龟,这跳大神这么有用!” 殷乾低着头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青鸟的表情则更奇怪了,和殷乾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不可能,西王母早已陨落,定是有人从中作怪。” 程军再三叮嘱:“虽然这人看着是好了,但是大意不得,明天你们去佟家村可一定要穿防护服做好防护工作。” 第53章 岷华行 (三) 殷乾和青鸟自然是不怕那鼠疫,但是到时候程军会跟着,毕竟还得要由他带路。 于是翌日三人便裹得严严实实,由程军领着进了山去佟家村。 车先是开进了一条狭窄的山道,开到一半程军便让他们下车,说是接下来的路车子开不上去了,得自己走。 因为昨夜下过雨,因此现在道路湿滑且泥泞,要去佟家村的话还得爬上山,没走几步许成荫的裤管便都是泥。 许成荫倒是没什么,但是他想到殷乾的洁癖,便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也不知道殷乾做了什么手脚,身上干干净净,一点泥也没沾。还好程军在前边带路,没有注意后头的情况,要不然定会觉得奇怪。 这下过雨的山路虽然不是特别好走,但其实也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崎岖,毕竟佟家村也不是完全不合外界交流,一代代人走出来的山路相比起一般山路还是平坦得多。 待众人上山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座祠堂,这座祠堂规模不小,并且修得精致,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相比之下四周零星的几座屋舍就显得普通。 从外面向里望,可以看到一尊几乎到屋顶的神像,神像面前放放着贡品,手臂打小的蜡烛燃烧着,偶尔有风灌进来,烛火便跟着晃动。 许成荫走进了些许,只见这神像乃是一座女神像,服饰华美,面庞栩栩如生,心里便了然,这应该就是西王母像了。 只不过这西王母像,眉眼倒是有些与青鸟相似。 程军也笑道:“我就说第一眼看到小青有些眼熟,这不,跟神像有些像啊。” 既然到目的地了,殷乾便想把程军支开,要不然他们可不好动手发挥,于是礼貌地对程军道:“剩下的我们会处理,程书记可以先回去忙了。” “这怎么成。”程军还挺热心,听罢便摇头拒绝,“你们人生地不熟的,而且我认识这村子里的村长,好沟通些。既然这事是我负责的,那我肯定是要陪同的,把你们撂在这里怎么行。” 青鸟上前,主动把这种打交道的话揽过来:“程书记放心,我们要在这调查很久,程书记毕竟还有工作,全程陪着我们太耗您时间了。就是晚些时候我们调查好了会打电话给您,麻烦您再跑一趟来接我们。” 程军还是有些犹豫,青鸟接着道:“关于村民鼠疫的血液检测报告今天应该就能出来了吧,则报告我们还是想亲眼看一看的,到时候程书记可以一并带过来。” 程军一想自己确实对疫病方面一点也不懂,全程陪同他们也没什么作用,没犹豫太长时间便同意了,顺道感慨这三个云城来的小年轻还挺善解人意。 生怕他们饿着,下山之前程军对他们叮嘱:“到了饭点可以去这的村长家蹭个饭,他们虽然排斥出山,但是不排斥外面来的人,你们直接说是政府来的就好,他们对咱们政府还是很客气的。” “哦对了,还有。”程军补充,“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村民问,但是有个禁忌。” 程军指指前头的祠堂:“关于西王母还有他们祭祀的事的不要多问。佟家村对这个还挺忌讳的,从这个祠堂就看得出来了,他们还有专门守祠堂的人呢,身份尊贵受人敬重,在村子里话语权比村长还大。尤其你们是外来人,不了解这里的风俗习惯容易说错话。就前些天,因为他们那场被我们撞见的祭祀太过诡异,有人详细问了几句,就差点被赶出村子。” -- 第91页 殷乾:“这么严重?” “是啊。”程军叹气,他显然也很费解,拍拍殷乾的肩膀,“我也只私底下敢说他们跳大神,当面可不敢说。这不,因着上次那场祭祀完村民们病就好了,他们现在更信西王母了。我们也尽力劝说,科普这是一种传染病,但是他们听不进去。” 殷乾煞有介事地点头:“思想工作做得还不够,要加把劲啊。” 程军也点头:“可不是么,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勇于创新才行。” 许成荫:“……” 许成荫看得直摇头,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保准不信眼前这个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压根就不是人——字面上不是人的意思。 程军一走,他们便没有顾忌了。 许成荫想到青鸟与这地方似乎有些渊源,刚刚看到祠堂里神像的时候就想问了,此刻对青鸟道:“这不会跟你有关吧?” “嗯……”青鸟有些无奈,知道祠堂里面有人,便放低了声音,“准确来说,这神像当初造的应该就是我。” 看许成荫震惊的表情,青鸟赶紧解释:“别误会,我可不是娘娘。” 许成荫向青鸟求证道“传说中西王母的信使是三青鸟……” 但仔细想想又不对,关于西王母和青鸟的记载很早以前就有了,这样算来青鸟岂不是比殷乾还要大上好几轮? 青鸟:“是我祖先。” 许成荫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 就是这说好的西王母神像为什么会变成青鸟的样子,这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他最多也只能猜到这些。 这时祠堂里缓缓探出个脑袋来,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估摸着那就是程军说的,村子里专门守祠堂的人了。 老者之前在祠堂里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有人在说话,但毕竟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使,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听那些人的语调就知道不是本地人了。 看到这三人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防护服,老者脸上明显闪过不悦。 “大爷,我们是政府派来看看你们的。”青鸟特地用本地的方言跟老人家交流,“之前生病的人怎么样了?” 老者听到熟悉的乡音,脸色缓和了些,如果青鸟说的普通话,他还真不一定听得懂。 再加上青鸟这张脸,虽然长得和神像有出入,但是有五分像,因此很容易就博得了老人家的好感, 老者:“没事了,你想了解的话自己去村长家里看看吧,离祠堂远一些,不要惊扰了娘娘,否则你们就离开这里。” 青鸟用普通话将老人的话又翻译了一遍给殷乾他们听。 殷乾意味不明地扯了一下嘴角,死人确实不该惊扰。 有青鸟在,一行人经过多方打听,挨个去之前染病的人家里逛了一圈,自然也包括村长家。 在从村长家里出来后,青鸟秀眉皱起:“老大……” 他们不是医生,自然看不住这几人的鼠疫到底好了没,只知道他们身上并没有死气,且神魂稳定,完全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或者说,完全不像是之前大病过一场的样子,有些精神还非常好,红光满面的,看起来就算是跳一晚上广场舞都没问题。 许成荫和青鸟都看向殷乾,想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 殷乾笑了笑,也不急:“在这附近逛逛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当公费旅游亲近大自然。” 许成荫追问:“然后呢?” “然后等他们找上门,应该快了。” 既然殷乾都不急,许诚毅更没有急的道理了,便提议:“不如我们去祠堂看看找找线索?” 虽然程军再三叮嘱,守祠堂的老者也警告他们不要接近,摆明了有问题。就殷乾和许成荫这俩的性子,真的听劝才怪。 既然连殷乾都同意了,青鸟也只能跟上。 殷乾放出妖气包裹住许成荫,带着他大摇大摆地进了祠堂。 原本闭目静坐的老者睁开了眼睛,疑惑地往外面看了看,虽然他看不到殷乾他们,但是总觉得有人进来了。 常年与灯火相伴,就算信仰是一个早已陨落的神,也修出了些许名堂,能感受到殷乾他们的存在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老者左右看了看都没人进来,便以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复又闭上了眼。 刚刚他们几个在病人的家里都转了一圈,房子都显得落后破旧,一对比这个祠堂就大不一样了,可见佟家村对这个祠堂的重视。 殷乾盯着这座长得像青鸟的神像,青鸟觉得怪诡异的,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毕竟不是谁都受得了被殷乾这样盯。 “原来如此。” 殷乾说罢忽地出手,手里蓦地出现了一把长刀,抡起来朝神像的脑袋砍去。 伴随着碰撞的闷响,这座神像的脑袋就像纸一般被削了下来。 守祠堂的老者目瞪口呆,看着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西王母”的头,大叫一声,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许成荫赶紧上前查看,还好没死,只是被吓晕了。 许成荫对殷乾委婉道:“或许我们可以用温柔一点的方式。” 神像身体内部是空的,一只硕大的老鼠从神像断颈处窜了出来,想要往外面跑,被殷乾用烛台钉死在了原地。 许成荫:“……” -- 第92页 许成荫:“其实也可以再暴力一点。” 青鸟面上嫌恶,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老鼠死尸:“老鼠精?” 殷乾:“你也可以叫它佟家村的西王母。” 第54章 岷华行 (四) 因为先前的祭祀让原本得了鼠疫的村民情况好转,因此那些村民对西王母更是崇敬,不时就有人来祠堂祭拜。 由于老人家的惨叫实在是过于凄厉,这事自然而然惊动了附近的村民。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殷乾带着许成荫和青鸟赶紧离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在村子里走访。 不远处祠堂的方向时不时传来村民们的惊呼。 毕竟守护着祠堂被他们认为是能和西王母沟通的老人家晕了,甚至供奉了好几代的西王母像脑袋也掉了。 这可不得了,一时间佟家村乱作一团,一个个被吓得跪在祠堂前对着里面的无头神像不停忏悔。 殷乾装模作样拉住往祠堂跑的村民,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出大事了,娘娘神像被人砸了。” 殷乾吃惊:“谁干的?” “不清楚,人跑了!”那村民气得跺脚,“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定饶不了他!” 许成荫:“……” 村民骂骂咧咧地走了,青鸟对自家老大的这种操作已经见怪不怪。 许成荫睨了殷乾一眼——装得太像了,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殷乾笑着敲了一下许成荫的脑袋。 出了这种事,也不是没人怀疑殷乾他们三个外来人,奈何没有监控,加上很多人都可以证明他们确实在挨家挨户走访。 这种混乱场面焉有不凑热闹之理,村民们在祠堂前忏悔的同时也害怕:西王母要是一个不高兴重新降下鼠疫怎么办? 殷乾则叹气:“冲动了,应该留老鼠精一命,说不定能问出点东西来。” 但是当时那个情况,面对这么大一老鼠他这种有洁癖的很难保持理智。 青鸟点头:“多半是和之前的那个魇兽一样,占了无主的神像接受供奉。突然降下鼠疫又在村民祭祀之后收回,虽说他这一手让这里的村民更加信奉他,不过这个时间点也太巧了,总觉得和西平人有联系。” “盯着吧,这里八成也有西平人混在里面盯着我们。”殷乾看着前方几个聚在一起讨论重修神像的村民,似笑非笑地看着青鸟,“要改变这个村子持续这么多年的信仰可不容易,真的不打算接管这个神像?他们信奉的本应该就是你,香火还有助于你修炼。” 青鸟无奈:“老大……” 殷乾:“好好考虑率一下,不想接管我也不逼你,只是提个建议。” 这会儿程军已经联系他们要接他们下山,顺道把医院的检查报告送来。 “先下山吧,明天再来。”殷乾搭住许成荫的肩膀,“饿不饿?午饭都没吃,待会晚饭带你去吃顿好的。” 青鸟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不问这“吃顿好的”有没有她的分。 …… 云城精怪局内,年华正头昏脑涨,他是彻底意识到一旦青鸟不在,这精怪局的工作量是多么巨大了。 之前他和霍禅就是精怪局混吃等死二人组,原来他们这么闲是因为上头还一个青鸟顶着。 简直感人。 如今也就余青松这被许成荫留下的孩子老实,愿意给他打打下手,余青松帮忙了那时玉泽也会来帮忙。 最过分的莫过于玄途,这蛟最近打排位上分,不上到最高段位不罢休,在年华忙得昏天地暗的时候余光瞥到这人在荒岛奋战,觉得胸口有点闷。 他算是理解为什么老板这么痛恨员工上班时间打游戏了。 “喂,土猫。”霍禅捧了一盘龙眼过来,“让我瞧瞧镇物呗,我还没见过什么样的呢。” 年华抓了几颗龙眼,边吃边道:“不行,这是老大让我保管好的,这不是你能看的东西。” 霍禅撇嘴:“得了,你又来了,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土猫能看金丝猴不能看的吗?” 年华:“……我警告你再拿阳间物种稀有度说事我真的会挠你。” 霍禅憨厚的脸上闪过不满:“我就看一眼难不成还能被西平人抢了去?再说你穿成这样我都替你热,摆明了镇物藏你衣服里。” 年华“唔”了一声,难得同意他的观点:“确实挺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年华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把藏衣服里的镇物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桌子上,打算把身上这身行头换了。 年华起身:“我去换件衣服,盒子暂时交给你保管,你可看紧了啊,允许你看一会会,就当对你主动贡献龙眼的赏赐。” 霍禅连连点头,手臂环过盒子,跟护宝贝似的,嘴上还配合地道:“嗻,皇上慢走。” 待年华换好衣服回来,发现霍禅已经连人带盒子一起失踪了。 年华不动声色,但神色复杂,将精怪局的房间挨个找了一遍,也没找到霍禅的身影。 原本婴儿肥带喜庆的脸慢慢沉了下来,倒真有几分殷乾的影子。 就听他对外面叫了一声“小余”。 这会儿余青松正在和帮忙的时玉泽一起收理需要入库的最新资料,听到有人喊他后便赶紧过来:“怎么啦?” -- 第93页 “有看到那死猴子了吗?” 余青松和时玉泽本就来靠近门口的桌子上整理资料,因此若是有人进出精怪局他们肯定会注意到。 余青松点头:“刚刚出去了,手里拿着个盒子,好像还挺急的样子” 年华的手握成了拳头:“自己走的?” “嗯。”余青松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怎么了吗?”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年华气急,“老大把盒子给我保管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多虑了,现在看来……” 简直是料事如神! “装着镇物的盒子被霍大哥拿走了?”余青松原地转圈圈,“怎么会这样,说不定是误会呢。” “有什么误会是一拿到盒子就跑走的?” 余青松:“说不定他想上厕所但是又放不下镇物?” 年华说道:“精怪局就没厕所吗?” 余青松干笑:“说不准他就喜欢公共厕所呢。” 年华:“……” 时玉泽拉了拉余青松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接着对年华道:“要追回来吗?” “不用,说他蠢也是真的蠢,都不打开看看就直接拿走了。” 年华嘟囔着,立刻打电话联系殷乾。 这会儿殷乾他们正在程军的车上,准备出山。 程军还在车里跟他们聊天:“你们说邪门吧,不仅化验报告显示正常,而且好端端的那么大一个神像的头突然没了。” 殷乾道:“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掉了,肯定是有人干的。” 至于这别人是谁,谁知道呢,反正不是他们。 “至于这疫病为什么突然就好了,说不准是村民吃了什么东西,能治病。” “那也不能这么神吧……”程军意识到自己是干部,不该这么带头迷信,便立刻改口,“不过也很有可能,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 殷乾的手机铃声响起,看了一眼来点人,便了起来。 年华一时之间没说话,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殷乾率先开口道:“盒子被拿走了?” 年华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殷乾:“霍禅拿的?” “你果然知道!”年华若是原型,这会儿铁定已经炸毛了,“这臭猴子,平日里装得一手傻白甜,没想到居然是心机深沉的绿茶!跟了我们这么久,居然一直在我们身边卧底,我看他扮猪吃老虎这一招玩得挺溜,我……” “行了,我已经知道了。”殷乾平静道,“和玄途一起留在精怪局,别给其他人可乘之机,保护好着小余和保安,他们经不起西平人的折腾。” 年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保安指的是谁,郁闷地挂了电话。 虽然殷乾早就有预料,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毕竟是跟了自己好几年的下属。 年华也是如此,别看他平日跟霍禅老拌嘴,实际上两人关系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青鸟和许成荫虽然听不清年华说了什么,但是从殷乾的话里也知道了十之八九。 “霍禅?不会吧,他……”青鸟蹙着眉,叹了口气,“老大什么时候觉得他不对劲的?” “从他负责排查玉灵山秘境,却迟迟找不出裂隙开始。”殷乾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显然是动了怒,“我花了两个晚上亲自去了一趟,那裂隙被人遮了起来,上面分明是霍禅的灵力,就这点把戏居然还想瞒过我。” “那个盒子里的是什么?” 许成荫见殷乾和年华都不急的样子,便更加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想,接着道:“不是古玉吧。” “一块普通的肥皂罢了。” 程军听得云里雾里,这几人神叨叨的,又好像出了什么叛徒,正想问问他们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就见眼前景象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咦?怎么回事。”程军疑惑,“不对劲啊,这里不是刚刚才经过吗?怎么又开回来了。” 青鸟往外看了一眼,坐在后排表情严肃,说出的话确实带笑的:“程书记记错了吧。” “可能吧。”程军挠头,“我记得这座桥刚开过去没多久,大概是我真的记错了。” 车内又恢复了沉默,没过多久,程军猛地刹车,众人眼前赫然又出现了那座桥! 程军汗毛倒竖,心里发毛:“我就说肯定有问题,这不是刚才经过的吗?” 山林里蓦地出现奇怪的声音,像是敲击石头的声音,仿佛就是在人耳边传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急促,程军慌了:“什么声音?” 殷乾敲了敲车窗,唤回程军的注意力:“不用管,接着往前开。” 程军:“可这……” 殷乾不容置疑:“接着开。” 第55章 岷华行 (五) 这种情况下,殷乾的语气过于不容置疑,程军下意识就听了他的话,将车继续往前开。 程军咽了口唾沫:“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程书记最近很忙吧,你是不是太累了?”殷乾没有回答程军的话,而是面露担忧,突然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啊?”程军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现在还休息什么,都撞鬼了——” 程军的声音戛然而止,青鸟收回打晕对方的手,殷乾眼疾手快把住方向盘踩了刹车。 殷乾嘱咐青鸟把程军弄到副驾驶去,接着自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 第94页 许成荫往车窗外看去,看到殷乾手上提着刀走入山林之中,还见到一个庞然大物在林中跃过,好像是一头豹子,但是又有些不像。 青鸟将程军搬到副驾驶后,自己坐上了驾驶员的位子,继续往前开。 青鸟通过后视镜见许成荫皱着眉,便出声道:“不用担心,老大会解决的,刚刚那个听叫声是一只狰,虽是凶兽,但对老大来说不足为惧。” “我们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小把戏罢了。” 青鸟踩着油门往前直冲,偏离了眼前的石子路路,往死路上冲,就算前面没路了是悬崖,青鸟也依旧踩着油门。 许成荫看着紧张,却没有出声,死死盯着前方。 车从悬崖上跃出,没有想象中的失重感,反而是在空中接着行驶,像是开在一条无形的路上。 在落地的刹那,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幻,看样子是已经出来了。 “没事了。”青鸟道,“等老大解决完狰后追上来就好。那些人应该已经意识到霍禅拿走的镇物是假的。” 既然从年华那拿走的镇物是假的,那么他们自然以为真正的镇物还在殷乾身上。 然而还没等许成荫喘口气,四周又倏地起了大雾,前方白茫茫一片,压根看不清路。 许成荫眯起眼睛看着车窗外,青鸟毫无预兆地踩了油门,许成荫没有防备,身体猛地撞在了车椅背上,等他爬起来,发现青鸟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只见青鸟呆呆地坐在驾驶座上,双目无神没有聚焦,并且呼吸急促。 许成荫爬过去晃了她两下:“青鸟?” 青鸟依旧是这个状态,嘴里喃喃着:“我不欠你们的,我根本不欠你们,我问心无愧……” “青鸟!”许成荫抓着青鸟的肩膀晃了好几下,见没效果,低声说一句“得罪了”,接着伸手去掐她的人中。 青鸟依旧像个活死人,许成荫瞧着她似乎是被什么魇住了。 “叮铃——叮铃——” 清脆又诡异的铃铛声在迷雾中响起,由远及近,像是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随着铃铛声音越来越近,一个女人也出现在在许成荫眼前,还是个他很熟悉的女人。 许成荫警惕起来,把青鸟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拽了拽:“玲姨。” 这个被许成荫称作玲姨的女人一愣,似乎是在惊讶许成荫为什么还能保持清醒。 不过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只见她手里的铃铛一晃,不等许成荫阻止,青鸟便挣脱许成荫的手,自己打开了车门下去。 青鸟跟在玲姨身后走入迷雾,许成荫赶紧摇下车窗冲玲姨的背影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玲姨的背影有一瞬的停滞,似乎是在犹豫,接着转过身来,深幽沧桑的眼睛凝视着许成荫:“想知道就跟我来。” 许成荫和她对视的那一眼,忽地觉得脑袋有点晕,玲姨的眼睛好像泛着幽光。 “叮铃——” “叮铃——” 铃铛的声音在许成荫听起来仿更加清晰,并且越来越急促,最终在一刹那许成荫“嗡”得一声。 他发现自己穿着青衫长袖坐在一根巨大的梧桐树树干上,不远处是寺庙,香客和和尚来来往往,这棵树就生长在寺庙里。 许成荫四下观察了一番,书上挂了许多祈福的红牌子,有求家人平安、求自己高中,也有求天赐良缘。 许成荫忽然很迷茫,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是想不起来了。 “施主!” 许成荫听到叫喊,低头往下看,发现一个小和尚正抬头看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施主你快些下来,这树高,危险!” 许成荫从树上一跃而下轻松落地,看得小和尚心惊胆战。 “阿弥陀佛,施主是想求个吉祥牌吗?进殿里写一个就是了。” 许成荫笑了笑,没说话,小和尚以为他是被抓包了不好意思,便主动带他进殿,又取了牌子和毛笔过来:“施主写上祈愿便好,不收钱。若是要求功名,可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姓名。” 小和尚见许成荫拿着笔迟迟未动,便道:“施主?” 许成荫“啊”了一声:“我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他好像真的忘了很重要的事,一件很重要很重要一定要想起来的事。 “嘶……” 许成荫被胸口的灼热烫得一激灵,弯下腰,将手伸到怀中,从胸口处拿出了一根羽毛,捏在手里左右看了看:“这是什么?” 火红的颜色,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火,有生命力的烈焰。 胸口处还惨留着那抹滚烫的热度,又烫又熟悉,以至自己胸口至腰侧的烧伤隐隐作痛。 “烧伤……烧伤?”许成荫眨了眨眼睛,“是了,我什么时候有的烧伤?” 若说这羽毛刚刚只是发热,现在在许成荫手上,一已经开始冒火光了。 许成荫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顾不得疼痛,赶紧将羽毛捏在掌心,好像这羽毛是他很重要的东西。 不过待他张开手掌,那羽毛已自燃成灰烬,许成荫对着被烧伤的掌心发起了呆。 小和尚看得惊奇:“施主,这是?” 原本呆愣的许成荫忽然回过神来,像是清醒过来,随即展颜,将牌子和笔递还给小和尚:“我朋友在找我,我得先走了。” -- 第95页 小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道:“施主慢走。” ……. 许成荫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行走在山道上,前面是青鸟和玲姨。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让人做了个短暂又真实的梦。 许成荫先是摸了摸被自己藏在外套胸前口袋里的殷乾的一片小小尾羽,发现东西还在,就是热乎乎的,恐怕刚刚发热唤回他神智发的也是这根羽毛。 似乎是察觉到了许成荫停下,玲姨忽然回头,许成荫猝不及防,那一刹那玲姨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你究竟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破除幻术?”玲姨朝许成荫走来,喃喃道,“罢了,天意如此,今日留不得你。” 说罢,手中铃铛一响,原本站在原地的青鸟忽地出现在许成荫面前,五指成爪,指甲又长又尖利,直取许成荫门面。 许成荫反应极快,但即使如此还是身体往后仰,堪堪躲过,却因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因为这条路是上坡路,许成荫还往后滚了两圈,颇为狼狈。 眼见青鸟又向他攻来,情急之下许成荫下意识伸手挡在自己面前,自己的掌心微微发烫,像是无形之中牵引着什么东西。 周围的落叶无风自动,飘在空中朝着许成荫所在的方向而去,并且迅速在许成荫面前组成了一道屏障。 玲姨警惕地看向四周:“谁?!” 若说这个时候谁能来救许成荫,那也只有殷乾了,但是这一手实在不是殷乾的风格,必不可能是他。 再说附近已经被她布满了迷阵,饶是殷乾已经解决了狰,想找到这也须得花上些功夫。 许成荫震惊地看自己的手,因为他知道这番阵仗好像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有片叶子划过青鸟的脸颊,留下了一条划痕。 轻微的疼痛刺激了青鸟,青鸟在一瞬间恢复了清醒。 玲姨还在寻找所谓的藏在幕后的人,青鸟回身扑去,三两下制住了对方。 许成荫听到动静,放下手,眼前的树叶也像是失去了支撑,哗啦啦撒了一地。 玲姨看着青鸟的眼睛,笑容诡异,许成荫赶紧提醒:“不要看她!” 青鸟移开视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玲姨重新拿起了铃铛晃了两下。 青鸟踉跄了一下,渐渐松开了手。 许成荫暗道不好,不过很快他就松了口气,因为殷乾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俩身后,并且刀已经架在了玲姨的脖子上。 青鸟甩甩脑袋,恢复了清醒。 玲姨识相地扔了铃铛:“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 殷乾笑了:“是想拿他俩威胁我交出镇物?” 玲姨反问:“殷局长舍得吗?” “你现在在我手里,说话客气一点。” 殷乾挟持着玲姨往回走,又示意许成荫和青鸟回车上,抽了程军的皮带将玲姨的手绑了个结实。 殷乾亲自开车,许成荫坐在副驾驶,把程军和玲姨一道丢后面,由青鸟看着。 殷乾对许成荫问道:“没事吧?” 许成荫原本心不在焉在想别的事,闻言回过神来:“没事。” 接着又转过身对青鸟指了指脸颊,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 青鸟摇头:“小伤,无碍,还得谢谢这道口子拉我出来。” 明明没有堵住玲姨的嘴,但他们始终将她晾在一边,直到程军幽幽转醒,捂着后脑勺:“哎呦我这是怎么了……” 等程军反应过来,刚想说自己遇上鬼打墙了,就听青鸟道:“程书记忘记了?您太累了睡着了,就把车子给殷局长开了。” 大概是青鸟过于笃定,程军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是……是吗?” “是啊。” “那他是怎么回事!”程军指着玲姨,顺道注意到对方绑着手的那根皮带有些眼熟。 玲姨正要开口,就见殷乾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道:“她这里有问题,刚刚突然出来拦车,还会伤人,我们正打算带她去派出所。” 玲姨:“……” 程军看着车里这位妇女同志的脸渐渐变得铁青。 第56章 岷华行 (六) 殷乾把程军送到县政府门口,找了个借口带着许成荫他们离开。 程军在车上被青鸟和殷乾联合忽悠了一路,现在已经真以为之前是自己太累睡着了,什么鬼打墙都是自己在做梦。 还纳闷这梦挺真实的,这后脖子现在还隐隐作痛。 等程军迷迷糊糊回到办公室,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不对啊,那是他的车,殷乾怎么把他的车开走了! 眼下殷乾则是开着车带着她们回了酒店。 玲姨眼珠子转了转:“你们就没什么想问的?” 殷乾:“怎么,这一路功夫这么快已经编好该怎么答了?” “和你硬碰硬我早已做好准备,现在我既然落到你手里,自然是想求自保。”玲姨镇定道,“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殷乾失笑:“难怪这么老实,原来打的这主意。” “玉灵山秘境裂隙已经出现,是无法修补的。”玲姨从容不迫地道,“你把镇物交给我,我们助你除掉秦公,让玉灵山重见天日。” 殷乾眉毛一挑,似乎对玲姨的话很感兴趣:“你们要拿镇物居然不是救他出来?” “我们西平人不信神佛,只信自己。之所以供着秦公,只是各取所需,我们吊着他的命,同样的,我们也想问他要一样东西。只要拿到了我们想要的,秦公那条命我们还真是不在乎,毕竟是神仙又怎么样,如今还不都得听您的。” -- 第96页 也不知道殷乾信了没,只是道:“挺有毅力啊,不信神佛还能坚持供奉一千年。” “我们可再清楚不过了,秦公被关押在玉灵山至今,如今玉灵山成为死境,里面不是尸骨就是当年一些一道被封印的凶兽,天地灵气又如此稀薄,压根就没有让他再塑仙境的可能,既然如此我们又追随他做什么,只要拿到我们想要的,他最终的死活不打紧。” 玲姨似乎很有信心,说及此处还在殷乾眼皮子底下想要将被绑着的手解开:“我们花了一千年时间才在秘境外围开了道口子,殷局长肯定没进去看过吧。” “凭什么这么肯定?” 玲姨笑得意味深长:“要不然殷局长就该知道,如今的秦公只是个活死人罢了。他的神魂早已消散,如今我们只是维持着他的肉身。” 殷乾皱眉:“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殷局长太高看我们了,我们也是最近才得以通过裂隙进入玉灵山,说实话,我们也很惊讶。”玲姨道,“或许他受不了这暗无天日的囚禁,自毁神魂也说不定。” 因为西平人依旧供奉着他,所以他不会死。 妖尚且能通过修炼增强自己的修为,神则不一样,上天赋予他们强大能力和声望的同时也让他们受到了信仰的限制。 香火越旺盛,实力自然也会越强。 对于秦公来说,那些西平人的香火显然不够,只能维持着他不死的状态,终日被锁在玉灵山这一死境里面对无数冤魂和凶兽。 也许他真如玲姨所说,受不了这暗无天日的囚禁,明白大势已去,早已自毁神魂也说不定。 就见殷乾幽幽地道:“你们这些人里,你一定不是出主意的那一个。” 玲姨没想到殷乾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疑惑道:“何以见得?” 殷乾再次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既然秦公神魂已灭只剩肉身,那除不除掉他岂不是都一样,相比起这个活死人,还是你们更棘手些。” 玲姨的表情突然僵硬。 随后她怒道:“你刚刚一直在套我的话!” 殷乾对青鸟使了个眼色,青鸟心领神会,伸长了指甲朝玲姨而来。 对方显然慌了慌了,虽然她是西平人,但殷乾可不给你来什么“杀人犯法”那一套,这人其实手段硬的很,否则也不会让云城所有精怪都服气,甘愿生活在人类的影子里。 之前她们的所作所为绝对已经到了殷乾动手的地步。他们对精怪局很了解,青鸟也不是什么小姑娘。恰恰相反,她还有些来头。 玲姨这回可算是跟许成荫套近乎了:“成荫,你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许成荫愣了一下,随后将脑袋转过去面对着窗户,对着窗外继续发呆,颇有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味。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让殷乾和青鸟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管他。 说起来,一旦恢复了记忆,他和玲姨实际上并没有很熟,也没说过什么话,因为许康会刻意让许成荫不跟玲姨接触,大概也是担心那些人会对他下手吧。 玲姨咬牙切齿:“许康真是有个好孙子啊。” 许成荫眼神波动,但依旧没回头。 他只是在想爷爷当初和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朋友不像朋友,却也不像敌人。 见许成荫不为所动,感情牌这一招完全不顶用,玲姨只好被迫亮出底牌:“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想从秦公身上拿到什么吗?” 殷乾开始慢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没有让青鸟收手的意思:“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玲姨有一瞬的迟疑,青鸟便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主动送上来的人头,哪有不收的道理,你说是吧……” 话音刚落,青鸟就见那个原本面露恐惧的女人突然勾唇,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青鸟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还没等做出反应,眼前的人忽然爆开,碎肉和血液的腥臭味霎时间铺天盖地。 殷乾脸色也变了,“唰”得一下站起来:“疯子。” 青鸟离得最近,整个人被浇成了个血人。 许成荫面上一热,一时间惊呆了,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种血腥的场面,抬手在脸上一抹,一手的血。 许成荫强忍住吐出来的冲动:“怎么回事……” “趁我们不在早就在这住处布好幻阵,以自己血肉为引,难怪这么老实跟我们来这里。这种幻阵难办了……”殷乾见自己说话没有许成荫的回应,便回头一看,果然,许成荫和青鸟一样也中招了。 殷乾抄起许成荫的膝弯将人抱到沙发上,又将青鸟拉过来,随即看向窗外,和外面一个黑衣人对视。 这人他认得,正是之前杀了薛寻龙一家,又去忆西平抢镇物的人。殷乾去看他腰间,果然有一把古刀。 那黑衣人看了一眼血红一片的屋内,很快移开了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玲姨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知道这困不住你。”黑衣人道,“只要交出镇物我就解除阵法。” 殷乾直起身子:“这才是你们真正要跟我谈的交易吧。” “你应该知道这种幻阵困死过多少人。” 殷乾没有回话,只是背过手,定定地看了许成荫一会儿,搬了条没溅到血的椅子来坐到许成荫和青鸟面前。 本想给自己倒杯水,但是看到那杯口溅上的血渍,眼皮子一抽,“啧”了一声,放弃了。 -- 第97页 那黑衣人见殷乾这种反应,奇怪道:“你不想救他们?” “做生意不好逼得太紧,得给人考虑的时间。” 黑衣人不屑道:“如果你是想拖时间等他们自己走出来的话,大可以放弃这个念头。” “话别说太死,这世上没有破不了的阵法。” 见殷乾依旧不为所动,黑衣人便知道这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便索性站着不动,淡淡道:“那我就等着你的答复。” 殷乾实际上原本已经有了将镇物交出去的打算,但是在看到许成荫后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刚刚看到许成荫的眼睛动了一下。 能动,就说明自己有意识,中幻境不深。 一个普通的人类,真的能做到吗?更别提他身上还有那不合乎常理的佛性了。 电光火石之间殷乾便改了主意,这古玉可以交出去,在此之前试一试许成荫也无妨。 殷乾打算看许成荫多久,那黑衣人就看殷乾多久。 见殷乾一直盯着许成荫看,也不分点眼神给青鸟,黑衣人也疑惑了,生怕许成荫身上有什么诈,人他警惕了起来:“为什么要看他?” 殷乾撑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因为他好看。” 黑衣人:“……” 黑衣人显然不信,但是又想到许成荫许康的孙子,虽然是西平人但是血脉肯定稀薄得不成样子,这种西平人压根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没有再在意。 而幻境中的许成荫许成荫发现周围已经不是刚刚所待的酒店,而是一处深山——或者说,世外桃源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惊慌失措了。 不远处有村落,显然是有人居住,眼前还有三两孩童玩捉迷藏。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许成荫已经很淡定了,只是喃喃道:“不是吧,又来。” 不过这回不像上回,上回他仿佛自己就是幻境中的那个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记忆,但是这回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也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幻境。 许成荫肯定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这里眼熟。 “喂。” 许成荫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叫他,便回头,发现是一只六七岁的小鬼。 这小孩粉雕玉琢的,看起来很可爱,还有一股子装逼的味道,怎么看这么觉得眼熟。 许成荫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指头戳戳小孩的脑袋:“殷乾?” 第57章 岷华行 (七) 那长相酷似殷乾的小孩拍开了许成荫的手:“爹娘之前酿的桃花酿开坛了,让我来看看你出关了没,出来了就上我家喝酒去。” 许成荫看着有意思,又去捏他的脸:“你认识我啊?” 殷乾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接着又皱眉:“你不会闭关走火入魔了吧?” 许成荫没有在意殷乾的眼神和语气,只是感慨:“太像了。” 跟他认识的那个殷局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对上这么个小朋友,许成荫的语气也跟着放软,跟哄小孩似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瞧这样子,不是殷乾小时候就是殷乾他爹! 而殷乾此时的眉头越皱越紧,一张俊俏的小脸明显闪过慌张,背上张开一对小翅膀便急急忙忙扑棱着飞远了。 许成荫隐约听到他在说:“爹!娘!苍哥哥傻了!” “苍哥哥?”许成荫摸着下巴,“是在说我吗?” 殷乾离开的动静太大,附近闹着玩的一群小孩子看到许成荫,一个个笑闹着扑过来,嘴里一口一个“苍哥哥”。 这群小孩子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还有使劲拽着许成荫衣服往他身上爬的,许成荫赶紧弯腰接着,防止孩子掉下去。 “苍哥哥,我会飞了!” “苍哥哥,殷乾这个坏小子趁你闭关拔我们的毛在你原型上边做窝,你快去把他的窝端了。” “殷乾他打我,我头上这个包还肿着呢,哥哥帮我揍他!” 还有个小子撇撇嘴,委委屈屈的:“我翅膀上长了根好看的羽毛,尾部是金色的呢,本来想给你看的,结果就被殷乾拔去做窝了。” 许成荫:“……” 这帮孩子里小姑娘是来求夸奖的,男孩儿是来告殷乾的状的。 许成荫觉得很有趣,听他们告完状,正色道:“太过分了。” 那些告状的一听许成荫这么说,更加来劲了。 “就是就是。” 殷乾这张脸在很小的时候就体现出了优势,那帮小姑娘这会儿跟着他说话:“明明是你们先找殷乾茬的,你们怎么能恶人先告状呢?不跟你们玩了。” 告状的男孩儿不服:“明明是殷乾他……” 殷乾凉丝丝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怎么了啊?” 那男孩儿没说完的话卡在了脖子里,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集体拔腿就跑。 殷乾手上拿着跟他人一般高的刀,一把将刀插进地里,写靠着刀背,嗤笑:“怂包。” “行啊,原来你小时候就是恶霸了。”许成荫环手于胸,“怎么回来了?” “别想骗我,每次都要逗我玩,这回我不会再上当了,亏你还用得出装傻这一招。”殷乾的小手牵起许成荫的就走,“快点,爹娘要等急了。” 许成荫被殷乾带着往前走,听了殷乾这番话,这会儿才从一开始的新鲜劲中缓过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四周,这才发现这个地方的不寻常来。 -- 第98页 青山绿水,烟雾缭绕。 长相奇特却又美丽的兽类自山涧越过,不远处还有几只凤凰盘旋于空中,偶尔传来几声凤鸣,眼前一颗巨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上头还停着几只凤凰……这里充满了“仙气”。 许成荫道:“这里莫不就是玉灵山?” “没完了是吧。”殷乾撇嘴,翻了个白眼,“适可而止,别装了,再装就没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他道:“我就是拔了他们几根羽毛,这几个小子老找我麻烦,给点教训罢了,我没下重手。” 许成荫眨眨眼睛。 殷乾接着又咳嗽了几声,不自在道:“我看这些羽毛不能浪费,就在你身上堆了个垫子。” 殷乾在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前停下,指了指上头,梧桐枝干上果然有一个羽毛垫子。 “你平日可以坐,我看你很喜欢坐在那个位置看风景。”殷乾老神在在,仿佛很随意道,“随便做的,做得也就一般般吧。” 话虽如此,但殷乾一直盯着许成荫,脸上写满“快来夸我”。 许成荫静静地看着这棵梧桐树,在那刹那仿佛和这棵树产生了共鸣。 自己的视线骤然开阔起来,好像自己正在高处俯瞰整个玉灵山,身上凤凰停留,处处生机。 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原本握着自己的小手突然消失,四周幻境昏暗下来,叫喊声随着暴雨一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许成荫一惊,仙境此时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大火在雨中烧得愈发旺,厮杀声震天。 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许成荫瘫倒在地上,溅起一地水花。 费力地抬起头,在被大雨模糊的视线里,可以看到巨大的梧桐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自己也好像被人拦腰斩断,疼得他大叫出声。 …… “许成荫!” 许成荫喘着气,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缓了许久才缓过劲来,眼神渐渐聚焦,发现自己回到了血迹斑驳的酒店房间,殷乾正捧着自己的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许成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事……就是看到了些东西。” 一直盯着他们的黑衣人也很意外:“如今居然真的有人能自己出来?” 这人是有过人的意志力还是……像殷乾一样,修为高到无法被阵法影响? 虽然许成荫醒了,但青鸟毫无苏醒的迹象,殷乾像掏钱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玉来:“解开阵法,东西给你。” 见殷乾不动,那意思是要他先破阵才交货。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信你。” 黑衣人解了阵法,房间里四散的令人作呕的血肉在那刹那化成了一摊黑水,青鸟向后倒在沙发上,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原本让殷乾待在这个血肉模糊的房间本就是极限,这会儿这洁癖连都白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暴躁。 殷乾将手里的玉往窗外抛了出去,被对方伸手准确无误地接住。 黑衣人看了一眼,警惕道:“你动了什么手脚?”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块玉跟一开始的镇物长得不一样。 “障眼法,本来打算忽悠你们的。”殷乾语气很冷,态度颇不耐烦,“身上玉灵山灵气造不了假,爱信不信,拿到了东西就滚,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玉身上确实有玉灵山灵气,和镇物如出一辙。如果说黑衣人一开始还有疑虑的话,此时殷乾这番话也让他的怀疑打消了一大半。 黑衣人带着玉很快离开。 殷乾的脸色依旧阴沉地吓人,许成荫起身去厕所打湿了毛巾过来,帮殷乾一点点擦干净他手上的血迹:“倒一点也没变,长这么大还是这么死要干净。” 许成荫语气温柔,那双眼睛不笑也有三分笑意,殷乾一下子便愣住了,之前在东海边捡到发烧的许成荫那会儿的熟悉感又来了。 刚刚的话完全是许成荫不过脑子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说完他自己也愣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混乱。” 许成荫忽然问:“幻境通常会看到什么?” “最内心深处的东西。有时候可能是自己最安逸的时候,让人陷在里面出不来,或者是最痛苦的,让人生不如死。” 许成荫的声音干涩:“就是说,看到的都是自己经历过的对吧?” 殷乾点头,略微附身和许成荫平视,带着安抚的意味,柔声道:“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 殷乾挑眉。 “你叫我——”许成荫对上殷乾的眼睛道,“苍哥哥。” 许成荫就看殷乾的脸色几经变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殷乾一时没控制力道,许成荫手腕有些疼,但是他没出声。 “苍哥哥……” 殷乾轻轻唤了几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试图将许成荫的脸与那个太多年过去早在他记忆力模糊的人脸对应起来,他这时才忽然发现他早已经记不起苍梧长什么样子了。 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儿时在玉灵山的时光好像是一场美好的梦。 苍梧对他来说,是师傅、是大哥,也是除父母兄弟外最亲的人。 -- 第99页 现在想来,他好像打小就黏对方,苍梧是玉灵山的一棵梧桐,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栖在对方身上。 小凤凰们都很喜欢他,但是这些小孩之中难免会“争宠”,殷乾就是其中靠武力和坏脑筋脱颖而出的那个。 苍梧会带他修炼,是他修炼的启蒙人,还喜欢逗他玩,不会逗他笑,反而每次都用各种方法试着逗他哭。 逗完就哄,然后接着逗,无限循环。 殷乾原本以为模糊的记忆此时细细想来,发现有些东西还是印在脑子里的,他可算是知道一直以来对许成荫的那股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许成荫还在叙述着自己在幻境中的所见所闻,说着说着,好像还真的有这么一段模糊的记忆在他脑子里。 许成荫:“我闭关出来,你喊我去喝桃花酿,有孩子跟我来告你的状,你拔了他们的毛给我做了个垫子。明明想让我夸你,装得倒挺好……” 殷乾忽然抱住许成荫,像个孩子一样将脸埋进许成荫的颈窝,什么也没说。 良久才道:“我还以为玉灵山就剩我一个了……” 阵法被破,陷在幻境里的青鸟也得以脱身,本来还沉浸在最不想提起的往事里黯然神伤,结果一转眼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两人搂在一起给青鸟造成的视觉冲击过大,心情在“自己的伤心往事”和“老大和狐狸精不得不说的奸情”里摇摆不停。 青鸟想了想,十分有眼力见地把眼睛重新闭上——这个时候装晕才是上上策。 今年精怪局的优秀员工不评给她都说不过去吧。 第58章 岷华行 (八) 过了好久,久到青鸟装睡装得快真的睡着了,殷乾才道:“醒了就起来,赶紧回去给年华收拾烂摊子。” 青鸟这才“悠悠转醒”,并且利落地收拾东西去了,顺便把自己重新拾掇干净。 之前玲姨自爆的那一刻历历在目,光是想想就令人反胃,青鸟觉得自己近一年都不想吃动物内脏和毛血旺。 殷乾先是去给酒店方道歉赔偿,由于之前的血迹成了一滩黑色死水,殷乾睁眼说瞎话说是墨水。 虽然把墨水这样倒一屋子略奇葩,但架不住殷乾给的实在是太多了,酒店方实在计较不起来,高高兴兴地收钱。 殷乾回房间的时候,许成荫还在出神发呆,手里拿着一开始给他擦手的毛巾,脸上惨留着之前被溅到的血,现在已经发黑干涸。 殷乾过去把许成荫手上的毛巾拿过来,洗过拧干后帮许成荫把脸上的血擦了。 殷乾擦得仔细又温柔:“怎么从玉灵山出来的?” “想不起来了。”许成荫仰着脸,实话实说,“仔细想就会想起几个片段,零零散散的。” “没事,慢慢想。”殷乾说着,看到许成荫的表情后又失笑,“你这眼神,我还以为你在看你儿子。” “我以前可确实把你当儿子养的。” 殷乾听罢眉毛一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之前就看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话题转移得略生硬。 许成荫:“刚离开佟家村那会儿中了玲姨的幻境,看到的画面现在想想处处透露着不对劲,出来后也情急之下照着本能用出了法术。” 许成荫说着像是为了印证什么,对着不远处的装饰绿植勾勾手指。 那盆吊兰像是收到了什么召唤,朝着许成荫所在的方向疯狂生长了起来,很快藤蔓便爬到了他的脚边。 许成荫勾着吊兰的一片叶子在手心摆弄:“那会儿就开始怀疑自己可能不是人……其实早就有猜想了,只是这次避无可避地要直视这个问题。” 不过很快就印证了这个猜想。 许成荫虽然记不起很多事,但是原身修为毕竟还在,在酒店里的这个迷阵反而帮助他想起了一些来。 许成荫接着捏了捏殷乾的脸,像对对方小时候那样:“你肯定也有怀疑吧。” “其实还是挺明显的。”殷乾好脾气地由着他捏,“如此一来,慧因寺的那棵梧桐……” “应该是我。”许成荫道,“我有之前在慧音寺的印象了。” “在寺里待了这么多年,难怪佛性这么重,连你的妖气都掩盖了过去——” 殷乾说着说着就发现许成荫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也跟着弯了弯嘴角:“怎么了?” “你的火烧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离火日益精进了。” 殷乾:“……” 怎么就忘了,慧因寺那棵梧桐被他烧过! 殷乾清了清嗓子,讪讪道:“那是意外。” 这话说出来殷乾自己都不信。 殷乾叹了口气,其实当时慧音寺的千年梧桐并没有修出人形,要不然殷乾动手也会紧着分寸。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梧桐虽未修出人形,却有了灵识。殷乾的火毕竟是离火,带着凤凰特有的神兽灵气,梧桐借离火之力在情急之下将自身元神化成了一个婴儿,被当时同在慧音寺的许康捡走并收养,取名许成荫。 许成荫自然不是一般人,打小能见鬼怪,为这事在同龄人里吃了不少苦头,最终越来越沉默寡言。 其实随着许成荫一天天长大,他已经能和慧因寺的梧桐产生共鸣,并且愈来愈强烈。 直到许康去世前借助玉灵山镇物用梦境影响了许成荫的记忆,让他原本想起来的关于慧因寺梧桐树的事一夜回到解放前,这才有了之后种种。 -- 第100页 当时烧得那棵梧桐树阵仗可不小,虽然那梧桐生命力顽强,至今还长得郁郁葱葱的,但是那烧焦的痕迹是掩盖不了的。 “我现在还没想起来你究竟是怎么烧得我。”许成荫慢悠悠地道,“等我想起来了再跟你算账。” 殷乾哭笑不得:“疼不疼?” 许成荫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番,“嘶”了一声,装模作样道:“忘了当时的感觉了,不过从这里到这里,一道这么长的烧伤疤,应该是很疼的,你说怎么办呢?” 殷乾;“……” 殷乾抿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沉着脸将许成荫的衣摆掀开:“我看看。” “唉。”许成荫往后一躲,“这就不用了吧。” 青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殷乾要脱许成荫的衣服,手都伸里边去了,狐狸精“羞赧”地捂着衣摆不让掀。 青鸟:“???!!!” 刚撞见的时候看人还只是简单地搂搂抱抱,现在居然都已经升级到脱衣服了,那再下一次岂不是就是限制级了。 刚刚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亏得这两人现在居然还有兴致做这档子事。 青鸟眼神复杂,而且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狐狸精蓄意勾引,反而像是老大自己猴急把持不住的样子。 许成荫注意到青鸟来了,还推了推殷乾,让他注意着些。 更像奸情被撞破现场了。 青鸟:“……” 她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车底。 青鸟只好硬着头皮道:“都收拾好了,机票也订好了,最快的航班也要等到晚上,所以晚点出发也没事,你们可以那什么……来得及。” 许成荫:“……” 那什么是什么,说清楚啊。 青鸟回以一个“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的”眼神。 殷乾倒是很淡定:“走吧,先去吃个饭。” 青鸟点了点头,在殷乾经过她的时候忍不住叫住了对方:“老大。” 殷乾停下脚步,示意她接着说。 “我……”青鸟一时语塞,最终攥紧拳头,沉声道,“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会负责把镇物拿回来。” 说到底,青鸟还是觉得羞愧,今日之事都是她拖了后腿,如若不是她接二连三中招,殷乾也不会把镇物交出去。 修为这事需要时间来磨,强求不得,但是意志力属实不够坚定,才能让自己三番五次陷在里面。 殷乾只是“嗯”了一声:“平日记得紧着修炼就好,这次就算了。” 青鸟愣住:“算了?” 许成荫也很淡定道:“交出去的是假的吧。” 青鸟迷茫了:“可上面不是有玉灵山灵气……” “老实孩子。”许成荫笑盈盈地对青鸟解释,“殷乾出身玉灵山,当初就是用的玉灵山灵气为基础修炼,这是早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想要让那玉上沾有玉灵山灵气并不是什么难事。” 青鸟恍然大悟的同属又觉得有些奇怪,并不是奇怪别的,而是奇怪许成荫。 许成荫这会儿的说话语气给人的感觉又跟平常不太一样,像是在对晚辈说话,眼神带了一股子莫名的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非要说的话,更接近之前在东海乐园时,那个突然“脑子出了问题”并且用替身之术骗过他们的那个许成荫。 她早就觉得许成荫不是一般人了,如此看来他不仅不是一般人,八成还是个精分。 殷乾解释道:“之前走的匆忙没来得及造价一块跟镇物一样的玉,就随便找了一块。” 至于和那黑衣人说的什么“障眼法”,那当然是蒙他的。 一方面是殷乾那不耐烦又暴躁的态度太唬人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西平人之前在殷乾那吃了太多亏,连霍禅都暴露了还是着了道,这才没有过多怀疑为什么这块玉和镇物长得不一样。 许成荫倒是一派悠闲自得:“走吧小鬼,今天吃顿好的压压惊。” 青鸟原以为许成荫的那声“小鬼”是在叫她,还没做出反应,就见自家老大十分自觉地跟上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许成荫那句脱口而出的“小鬼”,殷乾也道:“哥哥想吃什么?” “先看看附近有什么店,我去喝点水,折腾到现在口干舌燥的。” “好。” 青鸟看着这两人走远,表情越来越复杂。 “小鬼”和“哥哥”什么的,没想到老大和许先生居然还玩角色扮演,两人表面上都看看不出有这种嗜好的样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遇到真爱的时候这些都是小情趣。 要说精怪局最有眼力见的那定是青鸟,看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没人融的进去。 她去了也是徒增尴尬,因此并没有真的跟过去和他们一起吃饭,更何况以她的修为压根就不需要吃饭,不差这一顿两顿的。 眼下工作正在被远在云城的年华代理折腾,殷乾和许成荫两个八卦制造者又走了,无事可做的青年不能避免又想到了佟家村和环境中看到的事情。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青鸟啐了自己一口:“废物!” 自打入神异司至今她从未这么狼狈过。 她骂自己胆小如鼠不够洒脱不敢面对过去,骂自己心志不坚让幻境随意摆布,更骂自己办事不利,成了累赘。 -- 第101页 此时许成荫给自己灌水的同时,也和殷乾提到了青鸟。 “之前在佟家村见青鸟中幻境,那样子显然是有了心魔,心魔往小了说能让人做噩梦,往大了说却也很严重,影响心智,对她的修炼有影响,能想办法根除还是根除最好。” 殷乾摇头:“得看她自己,她这段心魔我们插不了手。” 第59章 岷华行 (九) 青鸟给殷乾发了条短信,接着来到窗边,双手张开一抖便成了一对青色的羽翼。 手臂高的大鸟飞出窗户,向着远方而去。 殷乾还在陪许成荫在店里吃青菜肉丝面,难为精致贵气的殷局长陪着他窝在这个小面馆里,点的还不是最贵的,而是普通的青菜肉丝面。 当然,这是许成荫给点的,殷乾倒是吃的面不改色,看起来还挺津津有味的。 殷乾收到消息后看了一眼,本想回个电话,但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许成荫眯起眼睛:“怎么了?” “青鸟说要去佟家村一趟,”殷乾道:“这会儿她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这姑娘自尊心强,今天三番五次被当做突破口怎么能忍,这次要是解决不了她也不用再回来见我了。” 许成荫吸溜了一口面条:“殷局长御下有方。” “不是御下有方,是我了解她。”殷乾忽然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精怪局,那下一个替我的就是青鸟,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许成荫点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两口汤喝,接着擦了擦嘴巴,起身对他使了个眼色:“走吧,担心就偷偷去看看。” 殷乾看着许成荫还剩小半碗的面条,伸手想把他拉回来:“别急,再吃点。” “饱了。”许成荫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真不想去?” 殷乾和他对视。 “行了。”许成荫心下了然,反握住殷乾的手将其从座位上拉起来,“想去就去。” 许成荫还不知道他么,打小就口是心非,装得一手云淡风轻胸有成竹,其实指不定心里担心成什么样。 之前走了趟佟家村,青鸟就暗自将路线记下,这会儿很快就飞到了目的地,停在了村里祠堂的屋顶。 佟家村村民看不见青鸟,青鸟便大摇大摆用爪子扒了一片瓦片,从上头往里看。 原本摔碎的西王母神仙已经被清理走,村民们拿了自家供奉的小像来摆在祠堂,企图以此来暂时平息娘娘的怒火。 不过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一些山野精怪正在为争抢这些神像大打出手。 之前被一个老鼠精占了西王母神像的位子,如今那老鼠精不知道被哪个好兄弟宰了,以前被压迫又有野心的小精怪倾巢而出。 这边村民们愁眉苦脸,而小妖怪打得火热。 青鸟嘴角抽了抽,她觉得压根不用自己出手,再等一会儿这边估计就自相残杀地差不多了。 不过那些小妖怪大多半斤八两,打得鼻青脸肿都没彻底分出胜负。 青鸟摇了摇头,飞下屋顶化成人形大摇大摆走进去,在那群还在互殴的精怪面前站定:“都走吧。” 那些原本还在动手的都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 “你谁啊?” 青鸟微微一笑:“从现在起,这里是我的庙。” 其余精怪沉默了三秒,随即哄堂大笑。 “哪来的小丫头,口气倒挺大。” 青鸟抬起手,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闪身到了刚刚说话的妖怪身后,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对方动弹不得,无力地抓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脸憋得通红。 所有人都没看清青鸟的动作,她手里的小妖又面露痛苦之色,一个个都不敢再大意,警惕地看着这个女人。 直到眼看对方就要被掐死了,青鸟这才松开了手,垂眸看着瘫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的小妖怪:“滚。”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还有想偷袭的,青鸟像是察觉到了一般,不紧不慢地回头跟人来了个对视。 对方还举着斧子,讪讪地放下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青鸟站着不动,很快那些小妖就离开了。 在他们都走后,青鸟将目光从这些神像上挨个掠过。 这些“西王母”神像长相各有差异,但那双眉眼大体都是像的。 青鸟目光渐渐涣散,似乎在想别的事,不过很快她又回过神来,似是下定了决心,一甩手,那些神像们挨个碎了个彻底。 在村民们看来,这些神像就是毫无征兆地同时爆开。 这可不得了,人群骤然乱了。 经过疫病那一出,他们本就对西王母信得一塌糊涂,这回在大神仙的脑袋裂了之后,临时摆上去的小神像也碎了,怎么看都是西王母发怒了。 这一个个哪还站得住,一个个都“扑通”跪了下去。 青鸟找到了放在祠堂角落的红纸和毛笔,直接提笔写了几个大字。 众人只见一张写了字的红纸从半空翩然落下。 跪在前头的人赶紧捡起来瞧了两眼,因为他不识字,便把纸给了另一人:“你在城里念过书,瞧瞧,写的啥?” 对方瞧着挺年轻,闻言接过纸照着念了出来:“好好生活,不必供奉。” “这……娘娘显灵了?!” -- 第102页 其余人先是对着虚空拜了几拜,接着才反应过来纸上写了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最终看向刚刚念字的那人:“啥意思?” “就是让我们不用再拜娘娘了。” 年轻人嘴上这么说,心里还在奇怪原来神仙也写的简体字,够与时俱进啊。 “这怎么行。”不少人立马摇头,“娘娘定是在怪罪我们。” 只有之前念字的那人迟疑了一番,似是在斟酌用词,最后才道:“大概……娘娘想说的是前一句。” 有人不解道:“我们不都活得好好的?” 年轻人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娘娘的意思是,比起供奉她,我们走出这座山去过更好的生活最重要吧。” 他身为这个村子为数不多的年轻一辈,被父母顶着村子的压力送去县里上学,念完了九年制义务教育,本来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后就对佟家村自我封闭感到不满。 都说要发展要发展,不对外交流怎么发展得起来呢。 他也不是没想过出去,因为实在是不想让自己一辈子耗在这里,但是他的父母虽然愿意送他出去念书,却不同意他最终离开村子。 问其原因,都说要守着娘娘。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喝到:“胡说!你这孩子,自己想出去也别曲解了娘娘的意思,你爹妈怎么教你的,娘娘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他的父母率先慌了,一个拉住他示意他别说了,另一个赶紧跟众人道歉:“这孩子读书读傻了,不懂事胡乱说话,该训该罚。” 不过很快,又一张纸落了下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年轻人的肩膀上,上面只有四个字——正是此意。 年轻人两眼放光,觉得自己有被神仙罩着。 娘娘不愧是娘娘,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其余人:“……” 这回大家都去看一直沉默的村长了。 村长是识字的,看得懂“正是此意”这四个字。 良久,村长叹道:“我明儿去找领导,家里有孩子的,都送去念书吧,孩子念书才是要紧事。” 有人还想说些什么:“村长,这……” 村长打断他,叹道:“娘娘不需要我们守着了。” 听了村长的话,原本要迈出祠堂的青鸟笑了一下,抖开翅膀离开了这里。 远处许成荫和殷乾看着青鸟离开。 许成荫歪头看殷乾:“这样就结束了?” 殷乾反问:“你可曾想过佟家村为何不愿与外界交流,世代守着这里?” 许成荫想了想,猜测道:“莫不是守墓人?” “不错,这一村子都是守墓人的后代,世代守着一个墓。”殷乾接下来的话印证了许成荫的猜想,“守的正是青鸟。” “当初众神相继陨落,西王母也不能幸免。在战火纷飞的朝代,各地接连出现小国,抛开最后一统天下的大殷朝,当时西王母其身边的信使也来到这里创立了一个国家,这就是青鸟的先祖。” 殷乾对许成荫缓缓述说着他所知道的往事。 “青鸟的先祖对西王母有很深的情谊,虽然西王母陨落,但依旧为其立像,百姓受其影响,自然也开始信奉西王母。不过人死不能复生,陨落了就是陨落了,迟来的信仰都是无用功,单纯只是一个念想罢了。” “那个年代人妖界限分明,水火不容,西王母信使尽管自立为王,却也不敢和百姓承认自己是妖。国君迟迟没有孩子,直到有一天,他和一个人类女子生下一个女婴,那女婴自然被尊为公主。” 许成荫隐隐有了猜想,这女婴恐怕就是青鸟了。 公主身为半妖,对外一直以人自居,毕竟对这些百姓来说,比起国君是妖,显然国君是人更好。 国君对公主百般宠爱,甚至为公主立像祈福,保佑公主身体康健。 大抵是在时间长河中西王母像与公主像为世人所混淆,这也就是为什么流传到如今西王母像与青鸟有些相似的原因。 因为国君的子嗣只有这么一个,因此公主虽是女儿身,但学的都是治国之道,如果不出意外,她就是下一个女帝,百姓都唤她一声“殿下”。 许成荫联想到现在的青鸟,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顺利吧。” “自然,某日这个国家来了个云游修士,他看穿了公主殿下,并且当众让其现了原型,举国哗然,并且为此发生了暴动。”殷乾说着,突然转了个话题,“王后是个聪明又愚蠢的女人。” 为了保住丈夫的江山,她自称自己是妖物蒙骗了国君,并且自裁。 然而事情并可以她想象中得那样结束,百姓又请求处死公主殿下。 毕竟公主殿下,也是妖。 “原本尊重她,她也一心想要善待的百姓,突然一夜之间全都想让她去死,敬爱的父亲在失去妻子之后,面对江山,也劝女儿大局为重。” 总而言之,就是所有人都希望她死。 第60章 岷华行 (十) 那时殷军强盛,可以说大局已定,那时殷乾也入殷王麾下,成为神异司司掌,对这个国家近日的暴动有所耳闻,路过时便停留了几日。 “公主被赐死已成定局,当时我的职责便是守着玉灵山秘境,这个国家发生的事说到底与我无关,我便没有过多停留,原本打算赶回殷国国都,青鸟便是我在半路捡到的。” -- 第103页 殷乾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很多细节已经记不大清了,因此语速也放缓,一边说一边回忆。 毕竟是宫中被当成人来娇养的公主,心气高又有小脾气,不会轻易认命。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气,子民和亲生父亲都想让她死,她偏不去死。 在被当众赐死的前一晚,公主收拾东西逃出了宫,被发现后很快就有追兵追了上来,双方在城门外大打出手,两败俱伤。 追上来的追兵对她已然没了往日的尊敬,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公主大笑道:“我先祖乃是西王母座下神鸟,我是这个国家国主亲封的公主,于情于理都要称我一声殿下,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她笑得癫狂,笑得鬓发都乱了,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气度。 殷乾路过的时候,这位公主殿下只剩半条命。 她模糊的视线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打远处来的人影,穿着白色的衣服。 那么白,像光一样。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一身血污的她哆嗦着伸手想要去够殷乾的衣摆——救救我。 …… “从那时起,青鸟便留在了神异司。”殷乾淡淡道,“她闭口不提当年之事,也不提自己的真实姓名,大抵是觉得姓名是父母给的,想跟过去一刀两断吧。” 许成荫问:“公主跑了,那个国家之后怎么样了?” “国君想到还有一份微弱的父女情在,找了个替身,对外宣称公主已死。哦,当然……”殷乾装得好一派云淡风轻,“主要原因是青鸟在我这,他也没本事将人带走。” 许成荫“哇”了一声,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你好厉害啊!” 略浮夸。 殷乾:“……” 许成荫:“……” 许成荫也知道自己演得过了,摸了摸鼻子:“脑子里一直在想以前的事,记忆停留在你还是个小鬼头的阶段,一时没改过来。” 许成荫努力将话题拖回正轨,问道:“这些佟家村村民既然是世世代代给公主殿下守墓的,那他们的先祖与青鸟可有什么渊源?” “当时国君妻离子散,无心朝政又悔不当初,渐渐向昏君看齐,加上大殷已经一统中原,自然在这种周边小国之中安插了人。在国君的□□下还有殷朝势力推波助澜,国内很快爆发起义。” 国君被推翻,在大殷朝势力扶植下登基的起义者没有勤政多久,就堕入了名利里,并且比之前的国君更离谱。 “人只有在失去了之后才知道珍惜”,这句话没说错,百姓在水深火热中又念起之前过的好日子,念起了公主殿下。 之前受恩于公主的人自发在之前公主所葬的地方守起了陵。 时间一久,这些守陵人所在的地方渐渐形成了村落,这便是佟家村的由来。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历史总是会出现偏差,佟家村的人渐渐将他们平日所供奉的西王母与守陵的公主合二为一,认为西王母就是公主,公主就是西王母。 当初国破的时候青鸟也没有回来,但却有意无意地一直留意着这个地方。 这次来到这里可能冥冥之中就是想让她与过去彻底做个了断。 其实佟家村如今被自我封闭在山中,在神明消亡的年代平白受着山野妖怪的控制,大概这世上真有因果报应一说。 许成荫和殷乾回来的时候,青鸟正在和年华通话,叮嘱对方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可以放着等她回来。 看起来倒真像没事人一般。 其实有些事越是装作不在意,反而越在意。好比这心魔困了她这么多年,她心中一直有恨,如今鼓起勇气面对,看到佟家村村民面对神像惶恐的神情,却发觉其实也没什么好恨的。 时间真的会消磨太多东西了,自己心里那点恨大概在国破的那一刻,就已经随着当初那些人的死去而被她封存。 许成荫偷偷塞给她一小袋酱香饼,笑眯眯地道:“刚刚买的,还挺好吃的,给你当晚饭了。” “谢谢。”青鸟意外,接过酱香饼,一时没搞明白许成荫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这个。 她想得显然有些多,已经开始怀疑起许成荫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然而有什么是不能直说的,或者是不能直接跟老大说的…… 青鸟突然冒出一个关于“老大强迫许成荫霸王硬上弓”之类的猜想,接着又对自己感到无语,觉着自己的想法很不对劲,有必要去洗洗脑子,洗涤一下里边的废料。 许成荫给完就走了,没说什么别的,只是道“别让殷乾看到。” 青鸟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殷乾便进来了,恰好和许成荫擦肩而过。 殷乾是来让青鸟与当地政府对接,可以将这事上报了结。 殷乾吩咐完,瞥到了她手里一直拿着的酱香饼。 殷乾:“许成荫给的?” 青鸟想起之前许成荫让她别让殷乾知道,这会儿有些紧张,陷入两难。 不过在殷乾还是许成荫只见,青鸟还是选择了前者,实话实说将许成荫卖了:“是。” 想象中腥风血雨二人对峙的场面并没有来,殷乾只是“抢”走青鸟手里的酱香饼。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青鸟:“???” 殷乾理所应当道:“归我了,想吃可以自己走一趟,花的钱找我报销。” -- 第104页 青鸟:“……” 她现在可知道为什么不能让殷乾知道了,敢情这跟吃的没什么关系,而是跟送的人有关系。 这要说两人之间没点什么,青鸟是绝对不信的 许成荫看到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酱香饼纸袋子的殷乾,无奈道:“这是我买给青鸟的。” 殷乾理直气壮:“充公了。” 许成荫眯起眼睛:“之前问你你又不要。” “我突然想要了。” 许成荫听罢一扬眉:“我说……” 许成荫说着上前戳了戳殷乾的腮帮子:“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殷乾的表情凝固了,久到许成荫以为他灵魂出窍了,才见殷乾看着他缓缓道:“是。” 许成荫将手背在身后,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放心,哥哥疼你。如今除了你的下属和小余,也没什么人是亲的……” 许成荫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殷乾忽然俯下身直视他,两人的脸贴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殷乾那双眼睛一和许成荫对视,许成荫就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似的。 殷乾低低地笑了。 似是预感到殷乾接下来要说什么,许成荫的呼吸一滞。 第61章 岷华行 (十一) 许成荫忍不住道:“你……” 声音戛然而止,未说出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只是简单的触碰,温热柔软的触感像是往二人之间投了一把火,隐隐有燎原的趋势。 许成荫没有推开对方,他们只是嘴贴着嘴,诡异地睁着眼睛对视。 两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了相识的点点滴滴,最终化为一个想法——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还是许成荫率先反应过来,身子往后一仰,两人相触的那块地方总算是分开了。 许成荫看起来似乎很淡定:“你干嘛啊?” 殷乾同样很淡定,面不改色的:“亲你。” “你怎么能这样呢?”许成荫板起脸,一本正经道,“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没想到你居然对我存了这种心思,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种想法。” 殷乾静静地看着许成荫在那装蒜,手还搭在对方肩上把玩着对方卫衣上的带子,闻言笑了一声:“我对你哪种想法?哥哥这话得说清楚,不能乱说,容易让人误会。” 许成荫:“……” 这都亲上了还能有什么想法,非得让他说出来吗? 殷乾身体前倾,二人离得更近了:“哥哥,你别紧张,心跳声太大了。” 许成荫:“……” 看着对方那张放大又无可挑剔的精致俊脸,许成荫稍微有些保持不住。 殷乾低语,像是诱哄:“承认吧哥哥,你就是喜欢我,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就喜欢。” 殷乾这一声声“哥哥哥哥”的,简直触到了许成荫心里那个点,整个人都绷不住,差点缴械投降,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搞清楚,少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先亲我的,应该是你向我表明心意,怎么就成我喜欢你了。”许成荫简直用尽毕生忍耐力来把持住,“倒是你承认吧,你就是想老牛吃嫩草。” “嗯?”殷乾用鼻音发出“嗯”的一声,性感又暧昧,“哥哥,我老牛,你嫩草?” 殷乾特意加重了哥哥二字。 许成荫伸出一根手指低着殷乾的额头,使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修成人形不过二十三年,你这个千年的凤凰,装什么嫩草啊。” 殷乾:“……” 这儿人着实奇怪,若是细细说起来,谁是老牛谁是嫩草都说得过去。 从玉灵山那会儿算起,殷乾是嫩草,但是许成荫莫名成了慧音寺的那棵梧桐,修成人形不过二十余年,这么一算,许成荫又成了嫩草。 这会儿许成荫表情茫然,眼神无辜,看起来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很是唬人。 这回差点就轮到殷乾缴械投降了。 这两人使劲浑身解数“□□”对方,就为了引对方先说出“喜欢”,磨了大半天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暧昧。 明明亲都亲了,两人就差黏到一块儿去了,窗户纸还是横在两人之间风雨飘摇。 虽然已经基本上可以当它不存在。 殷乾心中叹气,正想从许成荫身上起来,对方却一拉他的领口,将人重新拉到自己面前,抬头印上对方的唇。 分开后许成荫起身整理了一番自己刚刚被弄皱的衣服,对抚着嘴唇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殷乾道:“看什么?” 殷乾明知故问:“你刚刚做了什么?” “长这么大了居然还这么霸道,不愧是玉灵山小崽子一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能亲我我就不能亲你了吗?好大的官威啊殷局长。” “这你倒是说对了,我官威确实大。”殷乾对许成荫招手,“过来,我再亲一下,要不然……” 原本过来想让他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的青鸟凌乱了:为什么她总能撞见这两人说些或者做些限制级的东西。 是她太背还是这俩无时无刻不在限制级?而且听殷乾说的话怎么听怎么都是殷乾强迫的许成荫。 青鸟陷入沉思:该不会之前许成荫真的在暗示她自己被老大强迫,是在向她求救吧? 但这许先生也不像是不乐意的样子啊,还是说这种“你强迫我”和“叫哥哥”一样只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 -- 第105页 青鸟表示自己看不懂,也并不是很想懂。 许成荫看到青鸟后干咳了两声,示意殷乾收敛点。 三人回云城的途中青鸟明显感受到了许成荫和自家老大之间相处时的变化,略心累。 精怪局内,余青松正看着电视剧的大结局,里面的男主角和反派同归于尽。 余青松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而他身旁的男主扮演者本人听到他叹气,立刻凑过来:“怎么了?” 余青松看着手机里的画面:“我不喜欢悲剧。” 时玉泽愣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道:“我以后要是有机会复出就演喜剧。” 余青松显然不吃这套:“这也不必,你想演什么就演,反正不关我的事。” 略无情。 时玉泽没有回话,只是保持沉默。 “啊,许哥!”余青松看到回来的许成荫眼睛一亮,飞快地冲上去,“怎样,岷华县好不好玩?” “哪有什么好玩不好玩的,都是去办正事的。” 余青松看到许成荫身后的殷乾,往后缩了缩:“殷局长,那个……霍禅……那个……年华大哥……” 余青松“那个”来“那个”去也没组织好语言,但是殷乾他们就算没在场,也知道了个大概。 殷乾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此时脸色不大好看地经过他们,去了办公室找年华和玄途,青鸟也赶紧跟过去。 许成荫拍拍余青松的肩:“没事,不用担心。” 许成荫说罢也走了。 余青松往里头望了几眼,思来想去这事还轮不到他管,便重新回到精怪局保安身边,和他一起看门。 青鸟跟年华完成工作交接,说实话,这两天年华搞得一团乱,但他此时整个人蔫哒哒的,青鸟不好苛责,昧着良心夸他做得不错。 于是原本挨了夸心情好上许多的年华就见青鸟将他的工作成果压到了资料最底下,并没有将它拿出来用的想法。 年华:“……”终究是错付了。 玄途听说殷乾回来,难得沉迷游戏的他主动过来找人,将殷乾之前托付给他的东西物归原主,嘴里嘟囔道:”这几天看得紧,到处都有人在精怪局外晃悠,我最受不了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了,应该都是冲这东西来的,你赶紧把东西拿走吧,再被盯下去我都要便秘了。” 年华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嘿”了一声:“你这种修为的蛟龙原来也会拉屎啊。” 玄途无语地看着他:“难不成你不拉?” 年华理直气壮:“我拉啊。” “那凭什么我不能拉。”玄途还真跟他较上真了,“你问问凤凰他拉不拉,他拉我也拉。” 突然躺枪的殷乾:“……” “这楼厕所脏了,给你个机会为社会做贡献,减轻保洁阿姨的负担。”殷乾冲年华挥手,“去吧。” 年华欲哭无泪:“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是被霍禅这只臭猴气昏了头。” 殷乾没理他,不过也没让他真的滚。 其余人就看着玄途将古玉抛给了殷乾,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之前这人气定神闲,原来东西早就到了玄途手里。 “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意识到东西是假的了。”许成荫说着看向不为所动的殷乾,“不过眼下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了。” 毕竟引他们去岷华县这种好机会也不是年年都有。 殷乾见差不多了,便道:“散了吧,做自己的事去。” “老大。”年华犹犹豫豫的,扭捏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道,“那个谁……” 殷乾:“想问霍禅?” “嗯。”年华挠头,“我派手底下的小妖找过,但是这人就凭空蒸发了一样,玉灵山秘境的缺口也有派人暗中盯着,霍禅也没有躲到秘境里……” 年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殷乾的表情,他自己现在是气过头了,就不知道老大怎么想了,毕竟日防夜防,没想到自己人居然是内奸。 殷乾:“去各个动物园打听打听,哪个动物园里突然多出只猴的。” “啊?”年华愣了一会儿,随后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扭曲,“明白了,仔细一想,这确实是哪个蠢猴干得出来的事。” 一旦知道他是内奸,年华便将他想象成一个忍辱负重多年扮猪吃老虎的反派人物,然而事实上,好像对方只是“比较蠢的内奸”。 殷乾:“如果他脑子真的好使,就不会一拿到东西就逃了。” 但凡霍禅知道拿到东西首先得验验货,也不会暴露得这么快,到时候只要说自己好奇想看看镇物究竟长什么样也很正常,除了一开始有所怀疑的殷乾外,谁还会怀疑他呢? 年华忍不住问:“要是找到了该怎么处置他?” 其实跟了殷乾这么多年,就算殷乾当场清理门户年华也不觉得奇怪。 然而殷乾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摊上这么个难捉摸的上司,年华此时很想去论坛发帖——公司出了个内奸,老板却让我这个员工看着办,求助我应该怎么办? 殷乾说罢不给年华追问的机会,便走出了办公室,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大家都感觉得出在关于霍禅这件事上,殷乾的心情显然不大好。 许成荫离开前看到茫然又纠结的年华,便上前提醒道:“留他一命。” 年华像是找到了救星,在这种时候放下了对“狐狸精”的偏见,谦虚求教:“许先生,何解?” -- 第106页 “如果真想要他命,以殷乾的性子肯定会找对方当场对质,而不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对方机会。” 许成荫说罢,又提醒了一句:“打不过的话记得打电话给我们。” 毕竟和霍禅的战斗力半斤八两的。 年华:“……” 别以为你个狐狸精有老大罩着就可以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  ( ̄3 ̄)( ̄ε ̄) 第62章 玉灵山 (一) 许成荫提点完年华,横竖他也没什么事干,便晃悠着去找殷乾。 许成荫坐在殷乾办公桌对面,托着下巴看着他:“之前邀请我来精怪局挺真诚的,现在我应该也算是你的员工了,看你们这么忙,我游手好闲的也不像话。局长,给份活干吧。” 殷乾还真想了一会儿,最后认真道:“你的工作就是跟着局长。” “我跟着你干什么?” 殷乾:“不用你干,我来干就行。” 许成荫觉着殷乾的话有点奇怪,咂摸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便惊恐地看着殷乾:“你!” 殷乾表面看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不过还是拿了一旁装了水的被子喝了一口,来掩饰自己躁动的内心:“我怎么了?” “你居然开黄腔。”许成荫看殷乾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有物种,用相同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你居然开黄腔。” 殷乾:“……” 殷乾:“这事用得着说两遍吗?” 许成荫身上掐住殷乾两边的脸往外拉了拉,严肃道:“学坏了,怪我,在你小时候就没教会你君子之道。” 殷乾颇为无语地看着他,不过也没阻止那两只掐自己脸的手,由着对方对他的脸动手,可以说是很纵容了。 “笃笃”。 敲门声一响起,许成荫便立刻松了手坐了回去,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要给殷局长面子的。 殷乾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脸:“进来。” 余青松开门探了个脑袋出来:“许哥,有小姐姐找你!” “哦。”殷乾点点头,“小姐姐啊。” “找我?”许成荫斜了阴阳怪气的殷乾一眼,接着眯起眼睛问道,“不是找殷乾吗?” “找你的。”余青松说,“就是那个你以前的高中同学,好像叫徐宁。” “是她啊。”许成荫起身,打算出去。 说实话,他都快忘了还有徐宁和他爷爷那一茬了。 殷乾自然也跟上,与余青松擦肩而过的时候,余青松还“咦”了一声:“殷局长,你的脸怎么了?” 许成荫抢先一步替殷乾回答:“被蚊子咬的吧。” 殷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余青松还挺傻白甜:“现在这个天还有蚊子吗?” 许成荫:“有。” “确实有。”殷乾也道,“这蚊子大概喜欢我吧。” 许成荫继殷乾开黄腔后,又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了一把:“为什么不是讨厌你?你不要给蚊子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那蚊子讨厌我吗?” 殷乾嘴里说着蚊子,看的确是许成荫。 余青松皱眉:“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 明明大家说的都是中文,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就不知道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对什么暗号了。 那一边徐宁一开始刚来到精怪局,通过玻璃大门可以看到里面只坐了一个男人,低着头似乎是在看什么,穿着的衣服却很考究。 徐宁认出了对方的外套是某个奢侈品大品牌的新品。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光对方那身行头她就觉得这人不仅有钱,而且长得肯定也不赖。 毕竟气质摆在那,有些人就算不露脸,光是那体态,就会让人觉得不一般。 时玉泽便是如此,多年的演艺经历让他十分注重自己的仪态,举手投足之间会带出那股气质来。 徐宁推开大门进去,上前打听:“你好,请问一下许成荫是在这里……” 徐宁在看清对方的脸后倒吸了口冷气,正想尖叫,经验丰富的时玉泽已经抢先一步对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保持安静不要喊。 时玉泽很懂,显然这种事情已经碰到许多回了,主动道:“签名可以,拍照不行。” “真的是你!”徐宁兴奋地压低了嗓子,把手机壳递了过去,“签这可以吗?时老师,我是看您的戏长大的,我超级喜欢你的,前几天因为您宣布退圈我难过了好久,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时玉泽随手拿了支笔十分熟练地签上了大名:“可以帮我保密吗?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 徐宁点头如捣蒜,在喜欢的大明星面前,这会儿什么“许成荫”都得靠边占。 徐宁得了签名恨不得供起来当传家宝:“时老师加油,好好休息,我们粉丝会一直支持你!” 这种话时玉泽几乎每天都会听一遍,此时他也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像是演示了无数遍:“谢谢。” 在偶像面前徐宁很紧张,尝试着和对方搭话:“时老师你认识许成荫吗?他是我老同学。” “你找许成荫做什么?” 时玉泽这话就说明他是认识的了,徐宁一喜:“是我爷爷让我来这的,这里是市中心科技大楼顶层吧,我应该没走错。” 时玉泽接着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 第107页 徐宁一愣:“这里不是什么科技公司吗?” 也难怪她不知道,毕竟精怪局在科技公司顶层,而且为了避嫌门口也没有明晃晃地挂着“精怪局”的牌子。 任谁看了,也猜不出这地方究竟是干什么的。 时玉泽笑了笑,然后偏头对一旁的余青松小声道:“你去叫一下人吧。” 徐宁看不到余青松,还以为时玉泽在跟自己说话,但对方声音太小,一时没听清,便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你在这里等一会吧。”时玉泽说着示意对方过来坐。 徐宁四下观察课一番精怪局,觉得这公司未免太冷清了些,除了时玉泽就没见什么人,应该是一家新公司。 徐宁:“时老师,这是你的公司吗?” “不是,我在这上班。” “真的吗?是做什么的呀?”徐宁满眼崇拜,但随即便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我话是不是太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没有刻意打听什么,时老师不用回答,我也不会把你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 时玉泽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身后有人默默跟了一句:“当保安的。” 时玉泽无奈回头,果然是余青松,还有跟他一道出来的许成荫和殷乾。 徐宁:“你真在这啊,你不开古玩铺子了吗?” “暂时不开了,在这上班。” “行啊,够低调的,要不是我找上门来我还不知道呢。” 怎么说能开在这幢楼里的公司肯定不简单,徐宁先对许成荫竖个大拇指:“我就说,高中时期的大神以后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许成荫笑了笑,没再跟她接着聊,直接开门见山得道:“老爷子没来吗?” 说起这个,徐宁也很纳闷:“爷爷只让我给你们送封信。” 徐宁把信拿出来交给对方:“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那天你们来了之后我爷爷就心不在焉的。” 许成荫拿到信直接给了殷乾,殷乾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随后将信又递给许成荫,示意他看看。 等许成荫看完了,殷乾问:“怎么看?” 许成荫摸了摸下巴:“八成有套等着我们钻,不过可以将计就计。” 殷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也这么觉得。” 殷乾快速将信对折后塞进口袋:“时玉泽请徐小姐在这坐会儿,成荫跟我走。” 许成荫见殷乾表情严肃,也不开玩笑似的喊自己“哥哥”了,便知道事情殷乾要认真了,对他一点头,没有犹豫便跟了上去。 徐宁一脸懵:“哎——你们干嘛去?” 殷乾和许成荫一拐弯就没影了,徐宁想跟上去被时玉泽拦下。 “他们这是要干嘛?”徐宁原本就奇怪为什么自己爷爷要给许成荫他们送信,这会儿觉得更奇怪了,拽住时玉泽的手,“是不是跟爷爷有关?” “他们自然有急事,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时玉泽不愧是专业演员,明明自己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表情和语气都真诚得很,“放心,相信我们,否则你爷爷也不会让你来找我们了。来,坐下喝杯茶吧。” 时玉泽说话模棱两可,半蒙半猜,三言两语就将精怪局摘了出来,在徐宁面前树立了良好的形象。 徐宁一头雾水,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慌张得厉害。 老爷子给许成荫他们的信里边的内容很简单,一共两点:1.他之前在殷乾他们面前暴露得太多,其余西平人不会放过他,它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希望殷乾他们能保护好徐宁。2.他坦白,他们供奉秦公并不是为了保住秦公这个神,而只是为了保住秦公那具身体。 许成荫和殷乾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自己在收到徐宁这封信的时候,肯定会去找徐老,西平人对徐老下手倒是次要,恐怕像岷华县那次一样提前准备对他们下手才是重头戏。 既然这八成是个套,那么信里第二点的可信度就值得商榷了。 许成荫倒是觉得可信:“把宝贝孙女都送过来了,八成是真的吧。” “不要神,要神的身体。”殷乾冷笑道,“这是想复活什么人吧,难怪之前那老女人说他们不在乎秦公的命,只想问他要一样东西,那东西大概就是他那具身体了。他们要身体,我们要命,也无怪乎会来试着跟我们谈条件,算盘打得是挺响。” 这时候许成荫却突然停了下来。 殷乾回头和他对视,两人眼神无声地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默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不需要过多言语,就能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 “去吧。”殷乾道,“小心些,我解决完就来找你。” 许成荫折了路边绿化的一根小树枝扔给殷乾:“你也小心。” 第63章 玉灵山 (二) 徐老搬了条凳子坐在客厅中间,他的头顶还有一根悬挂着的绳子。 他在纠结,与其等着被灭口,不如先一步了结了自己。 原本出神想事情的他余光瞥见有人影一闪而过,抬头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正在窗外看着他。 徐老暗叹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 对方似乎是想推窗进来,但是手刚一触碰到窗户,一股灼热的痛感便袭来。 黑衣人抬手查看,自己的手心已有一片焦黑。 -- 第108页 就见他警惕地四下张望,没有发现殷乾的踪迹,皱起眉,很快便发现了屋子内卡在沙发缝隙里的凤凰羽。 黑衣人如猎犬一般都眼睛盯着徐老:“把沙发上的凤凰羽扔了。” 徐老犹豫,他知道这是殷乾留给他的护身符。 “你居然还指望精怪局,你应该知道,他们救不了你。”那黑衣人平静道,“你害死了许成荫身边的那个小鬼,之前又想对殷乾和许成荫动手,你认为以殷乾那性子,他会放过你吗?” 徐老面露迟疑。 “就算他们愿意保你孙女,也不可能保你孙女一辈子,没有了利用价值,小姑娘对他们来说就是累赘。况且别忘了,你儿子也在我们这一边,有他在,我们怎么会对小姑娘下手呢。” 徐老一惊:“你……”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让你孙女去通风报信的事我不知道吧,看来两世记忆也抵不过老糊涂。”黑衣人说着放缓了语气,“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回头,你依旧是我们西平的同胞,我不会计较你之前做了什么。 ” 徐老心下微动,想了想,最后还是主动将殷乾留下的凤凰羽扔出了窗外。使得对方顺利地□□而入。 “我不会害你,毕竟现在还记得西平的人已经不多了。” 黑衣人此时居然打起了感情牌,遥遥看着天边像是在看着过去:“记得那个西平的人也就我们几个活得长的半妖或者异妖了,曾经的西平那么强大又那么辉煌,君上带着我们在人和妖中搏出了一席之地。你看现在,妖尚且还在人世间暗地苟且,更何况我们这些不人不妖的呢?” 黑衣人接着道:“你再看看你自己,你敢跟别人说自己是个半个妖怪,记得千年前的事吗?” 他的语气越发显得诱哄,配合着他那张阴郁颓废的脸,愈发诡异:“虽然如今这世道复兴西平已无可能,但我们西平人都是一路人,本就该相互扶持。你看连那偷藏镇物的许康我都能原谅并且让他寿终正寝,我又何苦难为你。” 徐老显然已经被他说动了,或许他们只是对其他人心狠罢了,对同为西平人的他真的特别宽容。 徐老听得一阵羞愧:“是我鬼迷了心窍,还告诉了他们我们想要的是秦公的身体,我……哎。” 徐老低头连连叹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黑衣人的脸色却是变了。 “这你都告诉他了?” “是。”徐老头埋得更低,“我无颜面对大家……呃!” 黑衣人掐住老人家的脖子提了起来,手中用力,面上全然没了之前打感情牌时的神色,只有阴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在徐老彻底没有声息之时,黑人松开手,一具尸体便从他手中滑落倒地。 他垂眸冷声道:“无颜面对那就去死吧。” “你来晚了一步。”似是察觉到什么,黑衣人扭头,看着推门而入的殷乾和许成荫。 殷乾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脸上没什么表情,接着和对方对视,不见意外,似乎这一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次又准备了什么礼物欢迎我?不会还来幻阵那一套吧。” “之前被你骗了一回,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只能出此下策。幻阵这么好用,还是可以再试一次的。” “无用功。”殷乾的手里缓缓出现了一把刀。 “对你是无用功,但是对他就不一定了。” 黑衣人看的方向正是殷乾身边跟着一起进来的许成荫。 随着黑衣人的话音落下,屋外狂风大作,天忽地阴沉了下来,在普通人看不到的世界里,一阵迷雾在这个房间内弥漫开来。 殷乾皱眉,这雾太浓,他甚至看不到就在他身边的许成荫,先一步去拉对方的手,另一只手凝聚一个火球朝黑衣人原本所在的方向扔去、 火球经过的地方划开了一瞬的浓雾,很快又遮挡住了视线,对方也已不在原地,在这迷雾中不见踪迹。 清脆的铃铛声四面八方传来,就听黑衣人的声音响起:“杀了殷乾。” 他似乎在对许成荫下命令,但是对方纹丝不动。 黑衣人疑惑了一瞬,又重复了一遍:“杀了殷乾。” 对方还是不动。 殷乾冷笑,顺着对方声音传来的方向又扔了一个火球,对方闷哼一声,应该是中招了。 殷乾在原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得转身将刀指向许成荫所在的方向,不过在即将碰到许成荫的时候停下,离火自他周身爆开,瞬间驱散了这一片地方的迷雾。 黑衣人的刀正架在许成荫的脖子上,左臂无力地下垂,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显然殷乾刚刚那一团火球已经废了他的一只手。 “你很看重他,他是你的软肋。”黑衣人挟持住许成荫,将刀往对方的脖子上又送了送,“镇物换他的命,我相信你会选择他。” 殷乾露出一个十分没有诚意的假笑:“不错,还挺聪明,知道拿他来威胁我。” 见殷乾只是维持着拿到的姿势,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拿东西的举动,黑衣人不解:“你难道不想救他?” 殷乾冷静地看着他。 黑衣人之前光顾着提防殷乾和挟持许成荫,现在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这许成荫除了刚跟着殷乾一道进来外,其余时候不仅一句话也没有,而且动也不动,仔细观察还会发现这人压根就没有呼吸。 -- 第109页 黑衣人挟持着对方的手一用力,对方不仅没有人应该有的温度,反而硬邦邦的。 此刻他已自知不妙,低喃道:“替身……” 黑衣人气得想要对这个替身来上一刀,不过半路被殷乾出手挡住,还顺手将这个替身拉到自己怀里。 虽然这只是一截小树枝,但好歹顶着许成荫的脸,殷乾实在见不得他受一丁点伤。 只见殷乾用手指在许成荫的这个替身的脑袋上轻轻一点,替身便重新化成了树枝,在落地前被殷乾接住塞进了口袋里。 黑衣人见势不妙想走,殷乾哪里还会给他机会,毫不留情地将人掀翻在地。 在打斗中殷乾“嗯?”了一声,敏锐地发现对方就算被砍一只手臂也要护住手里那把古刀,便将手里的刀锋一转,用刀背击中对方,被迫使他的刀脱了手。 黑衣人想扑过去接,被殷乾眼疾手快制住,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殷乾弯腰去将那把古刀拾起,黑衣人还在挣扎,眼里充满血丝:“还给我,别碰他!” 只见殷乾手上用力,让黑衣人老实点,接着盯着古刀看了起来,此时眼前的古刀刀身有红色的蛛丝纹路蔓延,甚至有爬到殷乾手上的趋势,于此同时殷乾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在蛛丝纹路即将触碰到殷乾的那一刻,殷乾像是回过神来,不顾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说了什么,用带着灵力的手对着刀身一弹指,那些纹路顿时消失不见,那个声音也戛然而止,看样子是被打老实了。 殷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黑衣人眼睛都直了:“你对君上做了什么?!” “君上?哦,原来他就是当初西平的君主。之前那个女人是,你也是,你们西平人还挺喜欢给我透露消息的。”殷乾一边微笑着一边用欣赏又怜悯的眼神看着黑衣人,“这世上就应该多一些你们这样的反派。” 黑衣人:“……” 不过有一说一,虽然殷乾很不想承认,但是自己被这些一根筋的西平人牵着鼻子走这么长时间,着实是很失败。 殷乾想着,在黑衣人几欲喷火的目光下对着刀身又弹了两下,次次都是奔着断刀的目的去的,不过这刀结实得很,殷乾见自己断不了,还很可惜地“啧”了一声。 黑衣人:“……” 黑衣人猛得吐了口血出来,估计是被殷乾气的。 殷乾手里拿着那把古刀,刀尖划过身下被他制住的黑衣人后背,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对方的心脏,并且在其上方停下。 “你们君上话太多了,洗脑有一套,难怪能将你们弄得像□□,今天我就帮反□□组织做一做工作。” 殷乾眼睛眨也不眨地将刀穿透了黑衣人的心脏,接着拔出刀来嫌恶地一甩,将刀上的血甩掉, 离火在殷乾的掌心跳跃了两下,最后殷乾还是收手。 罢了,留个全尸好交差,之前的那两个薛寻龙一家被害案和古刀失窃案也该结了。 此时此刻殷乾也似乎弄懂了薛寻龙为何会遭至杀生之火,古刀又为何无故消失精怪局没有任何头绪。 “来好好聊聊吧。”殷乾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刀身又是一击,“别装死,刚刚话不是挺多的。” 原本沉寂的刀身又开始出现了纹路。 殷乾只听脑海里的那个凭空出现的声音癫狂地笑道:“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第64章 玉灵山 (三) 西平国君死后的元神附在刀上长眠于地下,在几个月前被人发现挖出送到了文物管理局。 细想起来,之前那些安安分分的西平人开始有了大动作的时候,正是古刀重见天日后又落到他们手中之时。 至于那些西平人是怎么知道这把刀的存在的,这恐怕就跟薛寻龙有关了。 薛寻龙为什么能准确知道这把刀是殷朝时期西平部落的,自己为什么遭到杀生之祸,古刀又为何悄无声息消失……很有可能,这位西平国君早就通过这把刀跟薛寻龙有了交流,并且达成了交易。 一个透露西平之事帮他完成研究,一个通过薛寻龙来寻找西平后人。 东西不会消失得毫无痕迹,比起凭空被人拿走,殷乾更相信这刀是薛寻龙亲手交到黑衣人手里。 至于薛寻龙一家被杀,没了利用价值,又知道的太多,自然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殷乾盯着手里的刀:“还没有结束是什么意思?” 刀身微微震动,殷乾能听到困在刀内的元神含笑道:“你以为我非镇物不可吗?只要能用玉灵山灵力打开捆仙锁,秦公仙身便能为我所用。虽然你给我下属的不是镇物,但是我还得谢谢你的玉灵山灵气。” 殷乾凝神:“把我引到这来交出镇物是假,拖住我是真?” “殷局长果然是聪明人。” 殷乾道:“你们不愧是一伙的。” 对方显然心情很好,还有心思在这个问题上问到底:“此话怎讲?” “都喜欢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我,压根用不着逼问。” 元神突然沉默:“……” 殷乾火上浇油:“这是个好习惯,继续保持。” 对方彻底不说话了。 殷乾说着先给年华发短信让他通知杜齐带人来把现场处理了,接着将手机放回兜里,也不走正门,一阵风似的直接从窗户那飞出,往玉灵山秘境所在的方向赶去。 -- 第110页 此时的天已经愈加阴沉,气温骤降。天上划过闪电,有隐隐雷声。 忽然反常的天气让行人匆匆赶路,生怕半路下起雨来。 不少人都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这天气突然这么冷,都得回去穿件棉袄了。 忽得下面的人群有了骚动,殷乾放慢速度注意了一会儿,发现他们齐齐朝着远处的天空看——那里云层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窟窿,里头闪着华光,煞是好看。 底下的人都拿出了手机拍照,跟身边人讨论着这一反常的天象。 “那是什么原理?” “祥瑞之兆啊。” “还挺好看的,像是有道友在渡劫。” …… 殷乾只一眼心中便隐隐担心,面上却不显。 那天上异象所在的方向正是玉灵山秘境,同时也是许成荫真正所在。 殷乾问:“那是什么?” 对方没吭声,殷乾开始后悔之前那些话应该再憋一会。 西平人太过高傲自大,这是世世代代刻在骨子里的,是那个强大的西平时代带来的后遗症。 以至于他们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想要做的事会失败,因此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人“喜欢把计划说出来”。 似乎是觉得刚刚和殷乾对峙占了下风想找回些场子,元神笑了笑,有那么些阴阳怪气的意思:“来不及了。” 殷乾赶路速度丝毫不减,毫不客气道:“闭嘴。” 对方笑盈盈地嘲讽道:“如今神妖式微,殷局长独挑大梁,时间一久,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殷乾有心套他话,因此坚持道:“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 “呵呵。” 那把古刀红光乍现,上面附着的元神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从古刀中猛地抽离,几乎是一瞬就消失在了殷乾面前。 那声音不再通过刀身传达到殷乾脑海,而是自远处天边传来:“殷局长,下次再见恐怕就得换一个方式了。” 殷乾的眼睛闪过一抹红光,头发隐隐有化成翎羽的趋势,就听他一字一顿地道:“别!想!走!” 殷乾弓起身子,嘴里发出一声清亮的凤鸣,整个身子就像一只离弦的箭冲了出去,直指那道元神。 云城的大妖小妖们都听到了这声极有穿透力的凤鸣。 不少小妖战战兢兢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探脑袋。 时玉泽的助理梁月身为白骨精,前段日子刚被殷乾制裁过,那会儿去了趟精怪局回来吓得她三天没吃好饭,骨头肉眼可见得失去了光泽。 眼下好不容易养回来,一听这长鸣瞬间一哆嗦,关节“嘎嘣”一声,十分清脆。 梁月:“要死了,哪个不识好歹的惹殷局长了?” 和梁月一起的还有个小妖,这两人原本还在酒吧小酌呢,殷乾这一声直接让他醒了酒:“乖乖,这一声火气挺足,上次听殷局长发那么大脾气好像还是二十年前捉蝮蛇的时候。” 一想到那为祸一方的蝮蛇的下场,梁月耸肩:“好好的日子不过,总有嫌命长的。唉——” 梁月撑着下巴:“不过殷局长虽然凶起来很可怕,但是长得是真的帅,你看平日我们不犯事的话殷局长对我们态度还是很好的嘛。” 对方听罢惊恐地看着她:“之前被殷局长传唤的时候哭着给我打电话交代后事的那个是你吧?” “这不没把我怎么样么,问了几个问题让我下不为例就放我走了,倒是不知道哪个孙子胡乱举报我吸/毒让我被那些人类警察折腾得够呛。” 对方看着明显春心萌动的梁月,只觉得恐怖:“我知道你缺对象,没想到竟到了这种地步……” 梁月晃了晃酒杯:“想想罢了,我哪有那个胆子泡殷局啊。”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明显就歪了,他们只当是某个不长眼的惹了殷乾,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而在无量观,小道士趴在窗边看着天上的异象,思索了一阵,掏出五帝钱卜了一卦。 小道士盯着卦象,眉头紧锁,在听到远处传来的凤鸣时,小道士猛得回神,接着豁然起身向外跑去,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桃木剑,似乎很着急:“师叔,大事不妙!” 玄鸣早已站在院子里同样仰头看天,背着手,安慰道:“莫慌。” 小道士握紧了手里“刚刚那个是殷局长吧,我们……” 玄鸣一甩道袍,迅速做出应对:“我去找师兄和慧音寺商议,你让人去联系一下精怪局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天边传来,小道士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待他和玄鸣急忙循着声音向外张望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 “不得了了……”玄鸣赶紧对师侄道,“不用问精怪局了,你把你师傅叫来,就说出大事了,无量观全体弟子准备下山!” 无量观这里气氛凝重,那边的慧音寺也是一样。 这天象来得异常,若说一开始不知道是吉是凶的话,殷乾那声凤鸣显然就给了他们提醒:这事恐怕不小。 玉灵山秘境离慧因寺不远,了悟大师原本正捧着杯苦丁茶与住持对弈,听到凤鸣后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看到了空中划过的一道烈焰——那是殷乾。 他们只见殷乾追着一道白色光点直冲云霄,与此同时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火凤没入虚无,与此同时殷乾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窟窿。 -- 第111页 这一切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那窟窿悬在空中,正往外散发着浓重的妖气,让他们齐齐打了个寒噤。 饶是这些方丈修行多年,此时的表情也绷不住。 “殷局长这……这……” 了悟一时语塞,因为殷乾直接把玉灵山秘境撞出了个窟窿。 虽然能把秘境直接撞开简直牛逼大发,但饶是大师也是眼前一黑,很想揪着他的衣领子来回晃,大声质问“你这是几个意思”。 二十年前闯入慧因寺闹出那番大阵仗还烧了本寺千年梧桐倒也罢了,好家伙,这回直接把玉灵山秘境给破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住持显然也遭不住,连道两声佛号,“殷局长不是冲动之人,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或许是想跟这玉灵山做个了结。” 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小沙弥忍不住道:“如此一来,里面的妖物可关不住了,若是有妖物通过这个这个缺口出来……” “大概这才是殷局长的意思吧。”住持叹了口气,“那声凤鸣或许就是在通知我们做好准备。” “可……”小沙弥嘟囔道,“可也不能这样乱来吧。” …… 这么大个阵仗留在精怪局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我操了。”年华变回原型跳到青鸟桌上,“老大终于欲求不满疯了吗?” 青鸟让自己保持冷静,道:“玉灵山秘境不是我们能进去的。” 以他和年华的程度,进了秘境能自保就已经不错了,要是再做别的那就是去送人头。 青鸟把目光转向玄途所在的办公室方向。 这会儿玄途也开门进来,活动了一番自己的脖子和手腕,“嚯”了一声,露出一个邪气非常的笑来:“凤凰行啊,有我当年的风范,要搞就搞一番大动静。” 说实话,年华和青鸟他们与玄途不熟,甚至有些惧怕他,那是他们这些小妖对大妖本能的惧怕。 但是这会儿年华收到青鸟的眼神暗示后做足了一番心里建设,随后鼓起勇气化成人形从桌子上跳下去,踮起脚伸手搭上玄途的肩。 顶着玄途“你小子想干嘛”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辛苦大哥了,大哥加油,你是我们精怪局的骄傲和排面,不亏是和老大不分上下的大妖,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了。” “哦?”玄途眉毛越挑越高。 本来嘛,他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蛟,给殷乾当员工那就是个你情我愿的交易,因此救人是不可能救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救人的,他知道自己跟好妖怪沾不上边。 但是这会儿压根不打算出手的玄途一听年华这么夸他,一时间飘飘然起来,“哼”了一声:“还行吧。” 比起年华的光速认大哥行为,青鸟还是比较有节操,只是冲他点点头:“辛苦了,我想这点事压根难不倒东海龙王吧。” 玄途只觉平日正正经经的青鸟那声“东海龙王”怎么听怎么顺耳,被年华和青鸟两人一唱一和夸得通体舒畅,也不是不能帮忙给凤凰收拾烂摊子。 玄途哼哼唧唧:“行吧,正好手机游戏玩腻了,找个新乐子。” 于是乎,这会儿云城的道士和尚还有全体精怪先是感受了一番来自殷局长的威压,然后是玉灵山秘境妖气外泄的惊吓,最后蛟龙凭空而出,部分小妖直接吓得厥过去了。 遭不住了,太可怕了,世界你好,世界再见。 无量观和慧音寺更是做好与恶蛟决一死战的准备,无量观的观主甚至都留好了遗言,把其余道士都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个个泪流满面,顺道问候一下殷乾。 以身殉道,这是何等的大义凛然啊。 修道者们高度警惕玄途,然而对方只是来到窟窿前徘徊,然后把本来打算通过窟窿钻出来的妖怪一尾巴拍了回去。 接着又把想冲出来的妖怪叼出来一口吃了,十分原始且凶残。 准备以身殉道的无量观观主:“……” 所有人:“……” 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小道士硬生生憋住了:“师傅,我怎么觉得它在帮我们?” 一片沉默间,哭成泪人的全体无量观弟子和同样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慧音寺和尚们同时收到了来自精怪局的群发短信: 蛟龙自己人,勿伤。 这“勿伤”两字显然是青鸟给面子,比起他们勿伤玄途,不如说玄途勿伤他们更现实些。 第65章 玉灵山 (四) 且说一开始就与殷乾兵分两路先去秘境查探的许成荫。 先前殷乾有和他提过秘境裂缝所在的大致方位,摸过去后倒不用他仔细去寻,精怪局安排在附近盯梢的小妖怪就主动给它指了路。 由于这裂隙之前霍禅特意有遮掩,殷乾也没有特意揭开,因此表面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不过走进了还是能感受到里头的妖气。 许成荫敏锐地注意到附近不止精怪局的人在盯梢,还有一些小妖也鬼鬼祟祟地窝在附近,想来应该是一些西平人。 许成荫在裂缝附近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当一阵微风吹来时,许成荫眼神微动,当机立断,整个人化成了一片叶子,随着风直飘到裂缝旁。 正思量着该怎么将霍禅的法术解了挤进裂缝,有个带着口罩墨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就光明正大地飞奔过来,三两下撤了布在裂隙外的障眼法,自己钻了进去。 -- 第112页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许成荫:“……” 虽然对方把自己脸遮了,但那股子不变的憨劲,连偷偷摸摸的背影都散发着一股“脑子不太聪明”的信息,许成荫想不认出这是霍禅都难。 恐怕不止他,精怪局盯梢的也肯定认出他来,不用多长时间留守精怪局的年华和青鸟就会知道。 对方显然没有发现他,趁霍禅将裂隙恢复前,许成荫无风自动,哼哧哼哧在空中打了一个转,飘进了裂缝。 许成荫进来的时候,霍禅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赶紧便回人形,呼了口气。 虽然化身为叶看起来很简单,但毕竟原身是棵巨大的梧桐树,把自己缩小成一片叶子还是很费力的。 许成荫不敢轻举妄动,先是观察起如今的玉灵山来。 如果说他记忆里的那个玉灵山是仙境,那么眼下这个就是荒芜死境。 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泉水瀑布,随处可见废墟和骸骨,因为大战过后这里被封印,终日不见阳光,灰扑扑一片,因此给人的感觉就只有阴沉沉的死气。 许成荫叹息摇头,说不定他此刻脚下踩的就是曾经好友的遗骸。 他的熟人好友除了殷乾全都折在了这里,甚至连他自己也是。 如今世人只知道当初玉灵山那番动静惊天动地,也是妖族衰弱的开端。 可经历过的基本都死了,后人只能囫囵知道个大概。 现下恐怕只有殷乾和许成荫知道当初是怎样的惨烈。 许成荫收敛心神,开始搜索起自己模糊不全的记忆,根据地形大致辨别了方位后继续前进,并且尽量掩藏自己的行踪。 玉灵山秘境妖气和怨气冲天,不止危险在一般小妖很难承受得住,一些千年前被封印的妖怪也随着时间的阵法的松动而苏醒,眼下这个秘境里最不缺的就是妖了,还都是千年前的妖。 许成荫在慧音寺长年累月修行中沾染上的佛性倒是让他很好地遮掩住了身上的妖气,只要不迎面撞上那些妖怪,就不怕被发现。 许成荫顺着熟悉的那条路来到一处地方前停下,面前一株倒塌的巨树横在他面前,隔断了他前进的道路。 别说这树如今只剩光秃秃一个焦黑的树干了,就算化成灰许成荫也能认出来这是自己,或者说,是以前身为苍梧的自己。 常年生活在玉灵山受灵气滋养,这棵梧桐树太大了,比起许成荫如今在慧音寺的真身还要大上不少。 许成荫抚着断面,由于他恢复记忆不久,当初身断的痛苦记忆犹新,现在想来身上还隐隐作痛。 此时此刻许成荫却莫名想起殷乾来。 他好像是死在那小子面前的,自己倒下的那一刻估计把这小崽子吓坏了。 许成荫想着想着难免又担心起现在的殷乾,也不知道他那头怎么样了。 正打算离开这里好快些探查完去找殷乾会和,许成荫心口却蓦地一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蹲下身子将手掌贴到地面上,一凝神,地面便钻出了两条藤蔓。 许成荫操纵着它们扒拉起面前的空地,挖出了不少骸骨和石块,约莫挖了小腿高的深度,许成荫这才停下,伸手从坑里捡起了一颗梧桐子。 就算千年过去,它依旧保持着翠绿,在这灰色的死境中显得格外有生机。 许成荫手指轻碾着这颗梧桐子,一瞬间所有被他遗忘的记忆纷至沓来,使他的神情变幻莫测。 是了,他原本死后元神化为一捧梧桐子,其中一颗机缘巧合之下通过秘境流落至慧音寺,时间一长生根发芽,长年累月浸润佛光之中,使他重新修成了人形。 “原来如此。” 许成荫没有过多的意外,更多的是恍然大悟,难怪他有着身在玉灵山的记忆,但是身上的灵力却觉得始终不如从前。 将这颗梧桐子收到自己口袋里,许成荫还想再挖,秘境中却狂风骤起,吹得他赶紧握住身旁的藤蔓稳住身形,迎着风眯起眼睛向远处看。 混沌中玉灵山山顶乍然升起一束白光,与秘境之外的现世相对应,秘境之中灰扑扑的天上也像是开了道口子,里头华光乍现。 许成荫见状难得脸色发白:“不好——” 秘境里醒过来的妖怪们都被这道光束吸引,它们虽然不知道这道光是什么,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里忽然出现,激起了他们对光的渴望,一个个疯了一样想要去追寻触碰。 一时间秘境之中来自妖怪的咆哮此起彼伏,黑压压的一片都在朝山顶涌去。 许成荫也朝着光束所在的山顶方向狂奔。 那些妖怪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可知道。 身为苍梧的他在神界鼎盛时期出生,曾有幸见过此等异象,那是神降临人间界的标志。 曾几何时神仙降临,哪次不是凡人精怪虔诚膜拜、场面浩大。但是现如今天界倾覆,哪里还有神?如今留下的,恐怕只有一直被关在玉灵山的那位秦公躯壳了。 许成荫联想到西平人要秦公的身体复活什么人,当下就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要是真让他们成功了那还得了。 那束光出现在山顶的一处高台上,周围明显布了结界,玉灵山的妖全都被挡在了结界外,一个个都不死心地想要撞开。 它们对光都已经疯魔了,许成荫又将自己的气息掩得一干二净,因此压根就没人注意到他。 -- 第113页 许成荫几乎是贴到结界上,费力地朝里想要看清楚。 那高台之上有张石床,几个西平人正跪在石床周围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做什么仪式。 石床上躺了个华服男子,这人脑袋顶还摆放了一个盒子,许成荫瞧着像骨灰盒。 周围散落着被打开的镣铐,还有零零散散散落的古物,上面残留的玉灵山灵气让许成荫很难不怀疑这些都是原本被埋在各地的镇物。 镇物一旦被挖出,整个玉灵山秘境离重见天日就不远了! 瞧着眼前这阵仗,石床上的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许成荫四下寻找阵眼,却在那些跳大神的西平人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可不就是刚闯进来的霍禅! 兴许是许成荫的目光太强烈,霍禅抬头,两人对视的瞬间霍禅显然吓了一跳,随后就在许成荫周围寻找殷乾的身影。 确定许成荫身边既没有殷乾,也没有年华青鸟他们,真的只有许成荫一个之后,霍禅递给他一个迷茫的眼神,那意思:你怎么在这里? 这秘境除了西平人外,就连年华和青鸟想要进来也得万分小心,怎么着也不该是许成荫能进来的。 许成荫看着他没说话,事实上就算说了对方也肯定听不见,而且还会暴露自己的气息,周围都是些难缠的妖怪,眼下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许成荫试图用眼神询问霍禅阵眼的位置,但霍禅不是殷乾,压根看不懂他的意思,见许成荫皱眉“瞪”他,还当对方是因为奸细一事而在骂自己。 霍禅对许成荫一通挤眉弄眼似是在回应,许成荫哪里能明白,心想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不过很快,原本跪在地上霍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石床上,那动作敏捷,猴味十足。 周围的西平人吓了一跳,尖叫着想去拦霍禅,但是霍禅眼里只有秦公头顶的那个骨灰盒。 霍禅被白光晃得眼睛一花,眼见自己骨灰盒到手,心中一喜,还没等他出声,自己的胸口就被击了一掌,骨灰盒瞬间脱手,自己呕出一口血,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许成荫猛地用拳头捶向结界:“霍禅!” 霍禅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许成荫收回视线定睛一看,那飞出去的骨灰盒被一只苍白的手接住,而那只收的主人,正是本应该躺在石床上的秦公! 几乎是同一时间,空中传来巨响,巨大的火凤破空而来,离火呈燎原之势瞬间席卷了整个山头,结界周围的妖瞬间被火光吞没。 那些离火却像是有意识似的是自动绕过了许成荫,一团小火扑到许成荫脸颊,火舌一舔,不烫,却透着温柔。 许成荫眼下也没心思吐槽殷乾是不是在耍流氓,而是对着天上那个大洞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殷乾再次暴力破结界,不仅直接将玉灵山秘境撞出了个窟窿,眼下还一爪子踏碎了西平人撑在高台的结界。 火凤落到地面直接将高台地面踩出两个窟窿,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时已经拥有神躯的西平国君。 对方笑盈盈地拍了两下手,清脆的掌声在此时狼藉的山顶和尸体堆中显得十分诡异:“厉害厉害,殷局长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还是慢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新了,完结的脚步也近了 第66章 玉灵山 (五) 一片耀眼火光之中,原本的火凤渐渐化为殷乾的模样,就见他扯起嘴角:“无所谓,直接杀了你也是一样。” 殷乾提刀便直接冲了上去,西平国君站在原地不慌不忙,脚下阵法特有的微光一闪,他往前一迈便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殷乾朝着远处某个方向偏头,眼神不善:“缩地成寸。” 殷乾目光所及的尽头,西平国君背着手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身为半妖,我心知我现在就算得到了这身体,在殷局长面前也是不够看的。不过我既然到了这地步,自然不会没有准备。” 他镇定自若,语气带笑,虽然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清了。 “今日便先和殷局长道声再见了,走之前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笑得渗人,话音刚落,也不知他启动了什么阵法,空中腥咸的海水从云层之中倾斜下来,形成了巨大的瀑布,落到地上声音轰鸣。 但是他的声音还是清楚的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我们看重东海,里头镇压的恶蛟真是意外之喜,不过比起看到那种随时会脱离掌控的大妖,我更喜欢现在这个场面。” 西平人妖力不如正经妖怪,再修炼也修炼不出什么花来,但同时他们又比人类更具有这方面的天赋,单打独斗或许拼不过妖,但是论起阵法造诣却是一绝。 此刻他便通过搬运之术,企图直接将东海搬到玉灵山来! 当然,整个东海要搬过来那是异想天开,不过搬个玉灵山这么大的地方对如今拥有仙躯的他来说还是绰绰有余。 他们一开始并非是将主意打在玄途身上,而是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场面,这是在给殷乾挖坑呢。 似乎是看穿了许成荫在想什么,就听西平国君道:“听我一句劝,倒也不必费尽心思找阵眼,你们是找不到的。毕竟你们真的很难对付,我可是谋划了好久。” “哦对了,忘了跟殷局长说了,玉灵山的镇物为了解开这身体身上的镣铐已经被我们挖了个七七八八,如今这秘境脆弱得很,是断然受不住这东海海水的,加上你这破开的大洞,真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助了我一臂之力,若非立场不同,我当真是想结交殷局长。” -- 第114页 西平国君好整以暇地欣赏起挂在天上的那个被殷乾打穿的洞来:“东海海水必然会冲破秘境流向人间界,我不喜欢如今的云城,正好可以淹了重来。” 他说着抬头,对上殷乾骇人的眼神,指了指天上的那个瀑布:“那么殷局长,比起杀我,好像还是解决这个更重要吧。” 光是他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玉灵山已经有一部分被海水冲垮了,秘境之中轰隆声阵阵,溅起百丈巨浪穿过山谷向他们席卷而来。 殷乾平日最讨厌故弄玄虚,也最恨被牵着鼻子走,恰好这人两项全占齐了,简直不能更欠揍。 殷乾没跟他废话,拔刀就想上,不过有东西比他更快,从他口袋里嗖得就飞了出去,直指西平国君。 对方在自己所在的地方还布了一个缩地成寸,本想通过这个阵法离开,但是没料到那东西速度如此之快,一晃神的功夫,西平国君只来得及定睛一看,一块青玉悬浮在他面前。 这玉可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真正的玉灵山秘境镇物! 等反应过来,西平国君骇然,因为他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与此同时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拿出了藏在身上的骨灰盒。 “不……” “啪”得一声响,他亲手将其捏了个粉碎。 西平国君睁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事情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想,一时间他实在是想不透为什么会这样。 在骨灰散落被风卷走散落进海水里,他感到自己的魂魄似乎正在一点点地从体内抽离。 “我虽服输,在这世上也并无流恋,但还轮不到你来算计我。” 声音在西平国君耳边响起,他正惊异这个陌生的声音是谁,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他自己说的——或者说,这是他现在身体的另一个占据主动权的人说的。 西平国君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你……” 不过随后已经容不得他把话说完,神魂便消散在这天地间。 万事都有变数,他算来算去,却唯独没算到半路还能跑出个程咬金来。 古玉从半空中掉落,秦公也瘫软倒地,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苍白无比,对比之下那双眼睛更显得漆黑。 此时这双眼睛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狼藉和大水中的殷乾和许成荫。 他虽早已对世间无流连,西平人的供奉却吊着他的身躯,在自己被关在这玉灵山却迟迟不陨落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直到神魂日益衰落,在即将消散时,他附了一缕在秘境镇物上。 曾经的他信徒万千,何等风光。神有神的傲气,又怎会容忍他人在他身上动歪主意。 奈何那缕元神本就微弱,要不然殷乾也不会察觉不到,如今回到他这自己的身体之中待着一会已是极限,很快待神魂散尽,他才会真正地魂归天地。 一直看着这边动静的殷乾没再上前,却也没什么过多表示,扭头就走。 他自然猜得出这人的身份,只是这人虽然帮他解决了西平人,却也害他同胞皆命丧于此,要不是看他也活不长,眼下这转移过来的东海海水又形势危急,殷乾定要冲上去捅他几刀。 在殷乾撞出来的窟窿外盘旋的玄途吃了两个妄图逃出来的小妖怪加餐,接着透过这洞往里瞧,看到里边的景象也是“嚯”了一声。 “你们看着点!” 玄途对底下的道士和尚扔下这句话后便顺着窟窿飞了进去。 秘境外的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玄途落下来的时候秘境里那两人都成落汤鸡了,海水甚至已经淹到了小腿处。 玄途善控水,飞身上前替他们挡住一波四溅的浪潮:“怎么回事啊,难得见你们这么狼狈。” “有人把东海搬到这来了。”殷乾一时也是束手无策,便冲玄途问到,“你能不能把这些海水控住?” 玄途扬起下巴:“当然。” “那能把他们一直锁在秘境里不外流吗?” “当然不能。”玄途这回果断摇头,“你这把我当什么了,神仙也做不到吧。” “喂!”玄途感受到了殷乾的眼神,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恼怒道,“你这什么眼神,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不知道玉灵山很大吗?我们蛟龙是生来翻江倒海的,谁还会做这个!” “你就说最多能控住多久?” 玄途道:“一刻钟,不能再多了。” 见殷乾皱眉,玄途接着道:“人家用阵法把海水搬过来,你就不能搬回去么?” “来不及了。”许成荫摇头,“水位上升太快了,再这样下去秘境很快就会坍塌。” 玄途和殷乾还有许成荫他们不一样,心中没有所谓的“大义”,并不关心那些人类的死活,反正他知道这点程度自己一定死不了。 因此只是连连道:“亏了亏了,东海才刚到手没多久。” 为了这片海域他可是还跟凤凰签订了严重不平等条约的。 许成荫从口袋里拿出了那颗梧桐子,对着它思考了一会儿,接着幽幽叹了口气,将其扔到了水里,同时梧桐子也失去了绿色的光泽。 殷乾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拽住了许成荫的手腕,沉声道:“你在做什么?!” “跟以前死去多年的自己的元神借点法力。”许成荫认真道,“既然没法将海水搬回去,那就把秘境堵上。” -- 第115页 玄途还没整明白许成荫是什么意思,地面便开始震动起来,无数藤蔓从地下破土而出,缠绕着蜿蜒向上。 这动静可不是一般的大,玄途连连惊叹:“厉害,看不出来啊,平日深藏不露,你倒还会这个。” 而殷乾原本就抓着许成荫手腕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停手。” 许成荫摇了摇头。 “不要命了?” 许成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对他眨眨眼睛:“说不定最后死不了呢。” 此时的慧音寺,有和尚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东西,赶紧叫来同门:“快来看看,这梧桐怎么了?” 这个时节本就是梧桐落叶的时间,梧桐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原本霎是好看。 可这会儿地上的落叶开始发黑,枝干上带着焦痕梧桐树像是慢慢被抽干了生命力似的。 这俩和尚看着觉着奇怪,正想着要不要去通知住持,但一想到住持这会儿还看守着玉灵山秘境缺口,便只能作罢,只等住持回来再议。 秘境里殷乾的声音干涩,死死地盯着许成荫,生怕他出一点差池。 许成荫和整个云城,他是真的没法做选择。 玄途不知道许成荫与眼下这些藤蔓之间的关系,替这俩又拍开了一个巨浪之后,忍不住道:“用得着搞得这么像生离死别吗?” 殷乾没理他,只是对许成荫道:“我陪你一起,我实在是……不想看到第二次了。” 殷乾声音很低,似乎实在和许成荫耳鬓厮磨,不过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温柔缱绻。 意思很简单,要是许成荫死了他就和他一起。 一千年前他将许成荫视为最重要的人,是敬重和孩童的依赖。 如今许成荫也是他最重要的人,是爱。 玄途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喂……不会真要生离死别吧?” “秘境快塌了。”许成荫只是温声对玄途道:“拜托你了东海龙王,一刻钟。” 第67章 玉灵山 (六) 玄途将海水聚集在一起,许成荫便打算在这一刻钟内将整个玉灵山秘境包裹起来。 无数藤蔓在秘境中疯长,渐渐在空中形成一张巨大的屏障。 许成荫在慧音寺浸润了千年的佛法,藤蔓爬过之处秘境里的怨灵无不喟叹。 这些都是被囚在秘境死不能入地府轮回的魂灵。 许成荫无形之中也是在为他们超度。 藤蔓爬过倒地的秦公的背脊,他的眼中也渐渐有了光彩。 过往种种在脑海中浮现,比起怨恨,更多的是遗憾。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也是需要超度的。 他将目光移向底下的那三人。 玄途在水中长啸,还好这会儿不是人形,要不然他那扭曲痛苦的表情定会吓许成荫他们一跳。 事实上一刻钟是他为了面子夸大,不过话都放出去了怎么说也得加把劲撑住了,要不然老脸往哪搁? 在性命和面子之间,玄途觉得还是后面那个更重要,毕竟对他来说,头可断血可流,东海龙王面子不能丢。 殷乾带着许成荫飞到水面还没淹到的地方,将手掌抵在许成荫背后,源源不断地朝他输送灵气。 许成荫:“待会和玄途一起出去吧。” “不。” 许成荫还想说什么,殷乾直接打断他:“闭嘴,没得商量。” 许成荫:“……” 许成荫自动忽视了他的话,转而冲玄途扬声道:“东海龙王——” “又怎么了,这事别求我。”玄途哪能猜不到许成荫让他干什么,不过这会儿说话为了给许成荫拖时间,声音都走调了,咬牙道,“我要是有能强行把凤凰带走的本事,当初早就在东海把他宰了!” 虽然这话一听就知道玄途没有职场经验,居然敢这么跟上司说话。不过说得倒是大实话,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秦公费力地站了起来,拖着身子走到悬崖边。 殷乾似有所感,抬头遥遥地和他对视。 “罢了,就当是谢礼吧。” 殷乾眉头一皱,提放着对方的动作,因为他感觉得到,对方这话是对着许成荫说的。 只见秦公从崖边一跃而下。 他的身体直直坠入水中,溅起好大的水花。 在水下下沉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反而身体犹如千斤重,坠落地越来越快,最后直接砸入底下,血肉渗入地底。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从天上落下的瀑布消失了。 殷乾率先反应过来,强迫许成荫停手:“停下!” 玄途这会儿再也支撑不住,飞到高台上无力地趴着,脑袋搭在石床上拿它当枕头,尾巴甩了甩,显然是累坏了:“怎么回事,这是又怎么了?” 许成荫收了手,无力地向后直接倒在殷乾怀里,殷乾顺势坐到地上让对方可以躺在自己身上。 “阵法被破了。”许成荫虚弱道,“谁找到阵眼了?” “是秦公。”殷乾言简意赅,“阵眼被藏在地下了。” 也难怪之前西平国君说他们是找不到阵眼的,直接埋地里了,自然找不到。 若要真论起阵法上的造诣,这西平国君在秦公面前还是不够看。 “这神仙怪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的。”许成荫摇头道,“这下彻底没法找他算账了。” -- 第116页 秦公曾在千年前取了他性命,如今也算救了他一回。 大概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 曾经为祸一方的恶蛟愿意看在同僚的交情上拼上那一刻钟;受人敬仰的神仙为了权势和自身性命杀害妖灵无数,最后却也愿意为人间界的无辜百姓以自身血肉破阵。 就听殷乾幽幽地道:“比起他在想什么,我倒是更想知道哥哥在想些什么。” 许成荫心里咯噔一声。 殷乾叫他哥哥基本上就两种可能,一种“调情”,令一种就是“阴阳怪气”。 许成荫暗道不好——生气了。 殷乾这声哥哥显然是第二种情况。 虽然他以前把还是小崽子的殷乾惹哭过很多回,但是现在身份关系变了,这回把人惹生气最首要的不是哄,而是认错。 于是许成荫从善如流:“我错了。” 语气诚恳,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果然,下一秒殷乾就接道:“错哪了?” 许成荫:“……” 多么像男朋友跟女朋友认错时的画面啊。 殷乾却也没真的让许成荫回答,只是捏起对方的下巴将它的脑袋掰过来面朝自己,随后转而扣住对方的后脑勺直接亲了上去。 这个吻跟温柔一点都不沾边,更多的是发泄。 殷乾近乎是撕咬,许成荫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甚至感受到了一股血腥味,应该是嘴唇被殷乾咬破了。 许成荫也由着他胡来。 这两人旁若无人说亲就亲,玄途先是震惊两人的关系,随后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见那两人还没完了,玄途一掀眼皮子,尾巴扫过在一旁“躺尸”的霍禅:“别装了,你这装死本事不太行。” 霍禅缓缓睁开眼睛,原本想要说话,一张嘴却开始咳嗽,又咳了两口血出来,最后翻了个身面对玄途,虚弱道:“没死也重伤了,您就当我死了吧。” 只要没人点破,殷乾就会当不知道,饶他一命。 “凤凰没打算杀你。” “唉。”霍禅忍不住又开始挠后脑勺,“这我知道,要不然也活不到现在,我吧就是实在没脸见老大。” “稀奇了,原来你也知道没脸啊。”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霍禅一愣,年华和青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说话的正是年华,还是一如往常的对他阴阳怪气。 年华和青鸟原本是在得知霍禅进入了秘境,玄途也跟着进去后,实在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情况的,见大家都还活着,自然是松了口气,不过年华看到霍禅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霍禅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自欺欺人:“我已经死了,你别跟死人说话。” 年华无语。 不过霍禅装死没多久就实在忍不住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和他们一起看那边的殷乾和许成荫热吻。 年华忍不住指了指殷乾:“书桓。” 接着将手移向许成荫:“依萍。” 最后指了指高台:“火车站。” 青鸟、霍禅:“……” 只有玄途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 年华:“我们是不是应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然后把他俩围起来?” 青鸟认真道:“如果你想被老大就地处决的话。” 除了没看过电视剧get不到梗的老妖怪玄途,其余人脑海里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齐齐打了个寒噤,汗毛倒竖。 太可怕了。 年华还火上浇油:“还好老大嘴里没有一直说着我爱你,要不然更有画面感了。” “别说了。”霍禅气若游丝,“再说我这个死人都要活过来了。” 在许成荫觉得自己要被吻断气时,殷乾才放开他。 许成荫严重怀疑殷乾是听到年华的话才放开他的,事实上他刚刚听到那边几人的动静后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他自己也快亲不下去了。 两人额头相抵,殷乾道:“没有下次。” 他不会再让许成荫陷入此等危险的境地,许成荫也休想再让他走。 许成荫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和殷乾“绑”在一起。 大家都还在,以后的路,可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还有两篇番外过两天更! 第68章 番外 (一) 小道士之前在东海乐园机缘巧合之下给殷乾行了个拜师礼,勉强成了殷乾的半个徒弟。 最近在解决玉灵山秘境一事上,小道士在无量观和慧音寺面前露了脸,接着又由他作为无量观代表和精怪局做了工作上的交接,在精怪局面前又刷了一波存在感。 无量观观主看重这个小徒弟,有心栽培他,于是厚着脸皮向殷乾“求”了个机会。 最近精怪局不是折了一个叫霍禅的员工吗?正好,可以让自己这徒弟去精怪局历练上一个月,当个精怪局临时工。 万一要是表现得好被精怪局收去了呢? 小道士得知这件事后又期待又紧张,毕竟那可是精怪局,那可是殷局长。 小道士下决心要好好表现,到了约定去“实习”的那天,穿着干净整齐的道袍,带着桃木剑和符纸,一大早就神采奕奕地来到了精怪局所在的科技大楼。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小道士一踏入大楼,他那出众的打扮就吸引了前来上班的各公司员工围观。 -- 第117页 就听有人好奇道:“这是哪家的服务器请道长开光做法啊?” “说不定是出bug解决不了才请的道长。” 小道士明显感受到了人群之中朝他投来几束热切的目光。 很快,目光的其中一个源头就主动上前,虔诚道:“大师,有没有什么‘永不出bug’符,我挺需要的。” 小道士:“……” 小道士火速挤进电梯想要摆脱他们。 电梯里也是人挤人,小道士摸不到按钮,只好摆脱其他人:“帮我摁一下顶层,谢谢。” “哦,好。” 对方摁完之后,跟小道士搭话:“顶层原来有公司啊,我还以为是空的呢。” 另一人道:“有的,只是比较低调吧,我之前还碰到一个白白净净笑起来很好看的小伙子去过。” “这样啊,那道长给他们服务器做法之前能不能给我弄一张‘永不出bug’符?” 小道士:“……” 这是对bug有多深的执念啊。 小道士没办法,免费给电梯里的没人画了张符,不过也不是‘永不出bug’符,因为压根没这种东西,他给其他人画的只是普通的求财转运符。 小道士好不容易到了精怪局,接待他的是年华。 只见年华见到他的第一句,就是:“来啦,小杨。” 小道士:“……” 小道士无力道:“我不姓杨。” 年华摸着下巴:“咦?许成荫跟我说你叫小杨,还说你用雷电用的很好。” 小道士已经麻木了:“罢了,你们就叫我小杨吧。” 年华领着小杨进去,一推开大门小杨就见一只哈士奇用奇异的姿势飞奔过来。也没凶他,而是一直绕着他转圈圈,似乎是对他很好奇。 绕着绕着,哈士奇被自己的尾巴吸引了注意力,开始歪着头原地追自己的尾巴。 中途还停顿了一会再扑上去,看样子好像还要来个趁自己的尾巴放松警惕,自己好出其不意。 甚至在发现自己追不上尾巴后,开始对尾巴狂吠。 小杨:“……” 年华对眼下这只狗的举动见怪不怪,淡定地介绍:“这只臭狗叫旺财,是精怪局的太子爷。” 小杨疑惑:“太子爷?” “因为他爹是许成荫,所以老大是他的继父,四舍五入这也是老大的儿子,所以它目前是精怪局的太子爷。” 小杨仔细琢磨了一番年华的话,忽然背后发毛,觉得这话信息量有点大,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年华带着他再往里走,就看到了一人一鬼。 那个鬼他见过,正是上次在东海乐园跟在许前辈身边的那个,而那个人他也很眼熟。 年华:“这是精怪局的前台接待和保安——小余和时玉泽。” “时玉泽。”一听这名字小杨就想起来了,“你不是死了吗?” 时玉泽:??? 小杨:“前段时间观里来了好几个你的粉丝,都是来求开解并且求你来生顺遂的。” 时玉泽冷漠道:“没死,是谣言,已经辟谣了。” 小杨点点头,惭愧道:“是我误会了,对不起,平日不怎么上网。” 年华继续带着小杨往里走。 “这是青鸟姐的办公室,她平日很忙,没事不要打扰她,不过青鸟姐很好相处。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在这一间,你嘛,就暂时和我一个办公室吧。” 来到最大的办公室门前,年华突然语重心长起来:“这是老大的办公室,不过现在加了个许成荫,你进去前一定要敲门一定要敲门一定要敲门,重要的事说三遍,要不然容易看到不该看的被灭口,到时候我们没人救得了你。” 小杨:“……” 完了,之前他那个了不得的猜想好像是真的。 再往前走,小杨便感受到了强大的妖气,下意识就握上了自己的桃木剑,年华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是玄途,你应该见过的,就是之前秘境外的那条蛟龙。这人不好相与,没事不要招惹他,不过有事求他的话多叫他几声东海龙王再拍拍马屁就行。” 年华带他进去,那条把他们无量观众人弄得泪流满面闹了个大乌龙的蛟龙正在看电视剧。 这是他玩腻了手机游戏后找到的新的乐趣,看的正是那部“书桓、依萍、火车站”。 年华带着他跟玄途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不打扰他,毕竟玄途看个电视剧共情能力极强,最近精怪局已经被他捶坏三张桌子了,可见剧情令人生气。 这回年华刚把门关上,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巨响,把小道士吓了一跳。 第四张了,玄途欠殷乾的钱又多了一笔。 年华淡定道:“没事,等电视剧那段播过去就好了。” 小杨:“……” 他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殷乾才出现,并且不是走正门,而是从窗户里飞进来的。 上班迟到翻窗进来被新员工当场撞见的上司面不改色,看到他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 小道士立刻立正站好,就差没给殷乾敬礼:“殷局长好,我来这里实习。” 殷乾点点头,道:“你就先跟着年华吧。” “好的。” 年华随口一问:“许先生怎么没来?” 殷乾一愣,随后偏过头,有意无意地露出了自己脖子上的吻痕,装作一副漫不经意的样子道:“我让他多睡会。哦对了,中午我得回去一趟陪他一起吃个饭,我不在精怪局的时候有事找青鸟。” -- 第118页 年华嘴角抽了抽——他压根就不该问的,叫你嘴贱。 小杨:“……” 他确信,刚刚殷乾是在跟他们炫耀。 这是殷局长吧?是殷局长没错吧? 待年华带他彻底熟悉了整个精怪局后,小杨问道:“接下来我应该干什么?” “干什么?呃……”年华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玩游戏睡觉看电视出去玩都可以,只要有事随叫随到就行。” 小杨茫然:“我不用帮忙吗?” “不用,西平人都安分了,玉灵山秘境的事到现在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最近实在是没什么事,大家都闲得很。” 小杨指了指青鸟所在的方向:“那青鸟前辈这么忙……” “对啊,就她忙么,她一人把我们的事全都做了。”年华拍了拍小道士的肩,“年轻人,不要有心理负担,其实青鸟姐乐在其中的。” 小道士:“……” 今天的他干得最多的事就是“……”,其实不能怪他除了“……”就是“……”,因为这个精怪局,实在跟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最后一个番外 第69章 番外 (二) “许成荫。” “干嘛?” 午后许成荫正坐在忆西平店里的躺椅上惬意地裹着毯子晒太阳,手边摆着上好的龙井茶,另一只手正拿着手机跟杜鑫通话,对方叫了他的名字,他便慢吞吞应了一声。 就听对方幽幽地道:“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许成荫懒洋洋地道:“怎么了?” “我都听说了,时玉泽居然在给你打工。”杜鑫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又说了一遍,“时玉泽居然在给你打工!” “是啊。” 许成荫这么轻描淡写,杜鑫人都傻了:“你是怎么把人拐过来的?” 许成荫想了想,道:“大概是沾了我朋友的光吧。” 杜鑫也不关心为什么时玉泽会“屈尊”给许成荫打工,咆哮道:“还是不是兄弟了,不知道你嫂子很喜欢时玉泽吗?时玉泽给你打工你早说啊,你等着,我现在就带你嫂子过来要签名求合照!” 许成荫“嗯”了一声,看了眼柜台那边的时玉泽,道:“来吧,趁今天是工作日,客人也不多。” 杜鑫挂了电话,忙不迭拉上身旁一脸紧张和迫不及待的女朋友就准备往忆西平的方向冲。 又是一年春夏秋冬,在西平人之事平息后小余的生死簿上显示他的机缘已经结束,去年就已经告别了他们进入轮回。 许成荫将忆西平重新开张,时玉泽似乎还没从过去走出来,选择在许成荫的店里当一个普通的店员。 本来他都是带着口罩,来店里的又多半是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因此认出他的人不多,直到前几天来了几个年轻人,这才将事情传开。 现在还好,前几天是真的人多,都是时玉泽的粉丝,甚至有不远万里跑来就为了见他一面的。 不得不说时玉泽的人气是真的高,无声无息了一年,被人发现后依旧能搞出这么大阵仗。 许成荫倒不觉得时玉泽影响了自己的店,毕竟那些粉丝走之前都会买点东西,很好的带动了店内销量嘛,加上之前罗定军买去分发给公司员工的效果也很好,最近也由他做中间人介绍,给许成荫带了不少大单子。 杜鑫很快就带着女朋友赶来,几人在店里聊了一会,许成荫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关了店,请他们和时玉泽一起吃了个晚饭。 中途时玉泽对他们的态度不冷不热,事实上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吃到中途杜鑫揽住许成荫的肩:“兄弟,三月二十二号有空吗?” “怎么,你要结婚啊?” “猜对了。”杜鑫笑嘻嘻的,“过来给我当个伴郎呗。” “没问题。”许成荫答应得很爽快,“一定来。”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想着结婚?” 许成荫拍拍杜鑫的肚子,眼里诡异地闪烁着慈爱的光芒:“先上车后补票。” “不是吧,这你也能猜得到?” 许成荫笑而不语,只是对杜鑫这两口子道:“我想当孩子的干爹成不?” “当然成。”杜鑫笑嘻嘻地道,“孩子小名我都想好了,叫甜甜,大名还没起,我们想了很久也没想到好的,到时候可能还得你这个干爹拿个主意。” 许成荫挑眉:“甜甜?这么肯定是女孩子啊。” 杜鑫“嗐”了一声:“想要个女孩么,二分之一的概率,我这人运气一向不错,我赌这孩子就是那个我想要的二分之一!” “女孩的话名字我再想想,不过如果是男孩的话,名字就叫青松吧。” 许成荫话音刚落,时玉泽便失手打翻了水杯。 “这名字感觉很高雅嘛。”杜鑫说罢,接着问道,“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我有个在无量观的朋友,他说这个名字好,男孩子用有福气。”许成荫找了个借口,说罢对时玉泽道,“小心些。” 时玉泽看他,眼里像是想向他求证什么。许成荫微不可察地冲他点点头。 殷乾知道许成荫担心小余,因此特意动了在地府的关系,知道了余青松下辈子的出身。 事实上许成荫也知道这事没多久,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发现对方是杜鑫还怪震惊的。 -- 第119页 “我……”时玉泽突然开口,声音微微颤抖,“我能当他干爹吗?” 杜鑫两口子显然很惊讶,不知道大明星吃错了什么药,但是杜鑫女朋友哪里还会想这么多,连连点头。 杜鑫女朋友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啊你也太争气了,虽然还没出生,但是不仅多了两个爹,其中一个还是大明星。 之后的时玉泽一改之前冷漠疏离的态度,对杜鑫夫妇态度极好,分别的时候还使劲盯着人姑娘的肚子瞧,把人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讲道理,你虽然是我的偶像,但是这么惦记自己的孩子,当娘的还是下意识护着。 许成荫干咳了两声,示意时玉泽收敛点。 杜鑫甩了甩车钥匙:“你们住哪?我送你们回去。” 许成荫:“不用,你们先回去吧,我男朋友待会来接我。” 杜鑫:“……” 杜鑫反应过来,冷静地和他对视:“男朋友啊?” 许成荫淡定点头。 杜鑫憋了许久,憋出了一句:“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许成荫:“……” “难怪大学四年我都没见你碰过女色。”杜鑫耸肩,“罢了,到时候我结婚你带你男朋友一起来吧。” 杜鑫两口子一走,许成荫就拍了拍时玉泽的肩:“小余重新开始了,你也放过自己重新开始吧。想回去拍戏就去,想继续留在我这也可以,回精怪局也行,大家现在都是朋友,反正无论在哪,位置都给你留着。” 时玉泽呆愣了一会儿,转头看着许成荫的眼睛认真道:“谢谢。” “好好想想吧。”许成荫将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围巾重新围上,“殷乾来了,我先走了。” 时玉泽对他挥挥手,接着自己将手插进兜里,迎着冬日夜晚的寒风离开。 虽然很冷,这个岁数了自己身边也没有人陪伴,但是时玉泽回头一看,火凤带着许成荫腾空而起,远处精怪局所在的科技大楼灯火通明。 他自己也一直在这天地里。 时玉泽呼出一口热气,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里透露着释然:“我想重新回来拍戏了……但是不要虐的剧本。” …… 慧音寺的梧桐树近几年命途多舛,先是被殷局长烧了,但是还在顽强地生长,一年前又离奇地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不过最后又奇迹般地好了,今年依旧长得很好。 这个时节,梧桐树已经开始落叶了,地上落满了梧桐叶。 夜深露重,一只金丝猴正躺在梧桐树上惬意地看星星,忽得黑夜里响起了一声猫叫。 金丝猴猛地从树上弹起来,身后一只橘猫扑了上来,一猫一猴很快扭打在一起。 再打下去就要把僧人引来的时候,那金丝猴往房顶上一蹿,口中道:“不打了不打了。” 橘猫蹲在他身边舔舔爪子,口吐人言:“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是躲到寺庙来了。怎么,又想重新开始修佛了?” 这一猫一猴自然是年华和霍禅。 霍禅:“以前那是心有杂念,所以怎么修都是无用功,最近了却心事,整日在寺庙听听禅,还是受益匪浅的。” 年华冲他翻白眼:“你能有什么心事,因为当奸细?” “西平人曾经对我有恩,而老大和你们在精怪局也对我多有照顾,我当时很为难啊。” 于是他替西平人拿了镇物权当还了当年恩情——虽然是假的。 他最后又背叛了西平人想要破坏国君的借尸还魂来为自己背叛精怪局赎罪——虽然没成功。 虽然来虽然去,他没一件事是办好的,但是他已经没有了心头的愧疚和负罪感。 霍禅:“老大最近怎样,许先生还在精怪局吗,小余入轮回了没,青鸟姐有让自己歇歇不?” 年华没有回答他,只是哼哼唧唧的,有些别扭道:“你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们又不会赶你。” 霍禅笑了笑。 精怪局是不可能回去了,不过这慧因寺也是个好去处。 霍禅阖上双眼,双手合十神情虔诚,那架势还挺唬人,看上去很有禅意。 他想:剩下的日子,自己舒舒心心地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到这里就结束啦,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