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佬的身份瞒不住了[电竞]》 第1页 [网游竞技] 《我大佬的身份瞒不住了[电竞]》作者：湖砚【完结+番外】 小苦糖糖是个女主播，很红的那种，每天晚上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在直播间里娇滴滴地谢谢哥哥的大游艇~ 她有个秘密，她其实是他 搞不好比哥哥都大 ……年龄 舟舟shoot是个刚玩游戏的新人，很菜的那种，总是和散排巧遇的女主播一起死得满地都是 她也有个秘密，她其实是个大佬 职业大佬 ……曾经 战力80分，撒娇100分女（划掉）男主播 X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前职业女选手 ☆★☆★☆★☆★☆★☆★☆★☆★☆ 阅读提醒： ·游戏原型splatoon，业余玩家也能获得极大的快落 ·文中的游戏机制经过大幅度简化，没玩过也能看懂，因为女主也没玩过 内容标签： 竞技 游戏网游 打脸 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舟，唐亮 ┃ 配角： ┃ 其它：splatoon喷射战士 一句话简介：我喜欢玩游戏 立意：追逐初心 第1章 小苦糖糖 晚上7点55分，距离直播开始还有5分钟。 妆画完了。今天本来打算走甜美风格，但是心情不好，不高兴细细涂抹，随便划拉几下，就算对得起观众。 衣服也换好了。粉蓝的半高领针织衫，配上缎带蝴蝶结，锁骨以下还镂了一块心形的空，不大不小，不多不少，超管和粉丝都会满意。 耳环戴了，和衣服同色系的亚克力心心。无痛耳夹真是拯救人类的发明，至少拯救了要连续直播五六个小时的没耳洞的主播。 至于头发……说了心情不好，不想弄得太花哨，就随便拣了顶栗色的空气卷中长假发，梳梳刘海，扣上。 7点58分，环形美颜灯“唰”地亮起，粉红色的电竞椅“骨碌”转向屏幕——当前房间人数：1258436人。 时间差不多，最后对着镜子检查一下妆容，抿抿刷了唇油的嘴，理理耳边挂落的发丝。虽然没画全妆，还少了直播间的智能滤镜，但眼前镜子里的脸蛋也是实打实的漂亮。 漂亮，漂亮极了。那天那个粉丝的彩虹屁怎么说的来着？“你的脸颊是晚霞色的云彩，你的眼睛是映着星光的湖泊，你的嘴唇是清晨滴露的花瓣”——虽然都是陈词滥调，但形容得十分准确，完全就是本人，不认都不行。 （不过如果能换成打赏，会更令人高兴。） 8点整，当前房间人数：2571689人，与昨天基本持平。于是鼠标“咔嚓”一点，视频接通，屏幕上亮起一张无可挑剔的美丽笑脸：“来啦来啦~你们的糖糖开~播~啦~” 小苦糖糖，战斧直播网游戏区当红主播，正在蝉联游戏区人气榜第一——目前是第三周；和其他主播PK时曾经“不小心”透露：“打赏？也没多少啦，我上个月的打赏差不多就够给战斧买台服务器~” 虽然坊间传闻战斧的服务器是老板后院种的土豆，但目前商用服务器的市场价格——每台大约在30W以上。 糖糖的口红：女神来了！[爱心][爱心][爱心] 糖糖家的小狗子：老婆~[爱心][唇印][爱心][唇印] 我爱甜糖：为主播打赏了10朵玫瑰~ 加糖奶茶：今晚播什么？想听糖糖唱歌[爱心][爱心] 我需要急支糖浆：唱歌吧唱歌吧唱歌吧唱歌吧唱歌吧唱歌吧 屏幕上的美少女用手托了下巴，一皱眉一撅嘴：“不唱，今天不高兴。” 弹幕里顿时刷过一片“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不气不气”的安慰，金光闪闪的打赏特效从天而降，像下了一场玫瑰钻石雨。 美少女欲言又止地抿抿嘴：“也没什么啦，白天看了比赛，糖糖喜欢的选手背锅了，气！”说着腮帮一鼓，像只粉嫩的河豚。 加糖奶茶：比赛？糖糖在看谁的比赛？ 柠檬糖：喜欢的选手是谁！我去杀了他！ 彩虹沙冰：不会吧，糖糖你是陈舟的粉？今天的比赛我也看了 屏幕上又刷过一片“原来是陈舟啊”“我也看了”“女选手嘛”的弹幕。 糖葫芦：陈舟确实有点技术，但毕竟还是个妹子，像今天这种场面发挥就不够稳了 明明很甜：女选手不都是拉赞助的？她能进正式比赛已经不错了！ 糖糖的口红：今天那场比赛她全程没表情诶，平时都是这样的吗？好吓人！ 爱你棉花糖：她就是面瘫脸，贼可怕，我从来没看她笑过，这种女人在漫画里都是大魔王 “闭嘴，不许说她，不许在我的直播间里说陈舟！”屏幕上的主播撅着嘴提高音量，就算发火也是娇娇俏俏的，“我看你们就是屎壳郎买开塞露——嫌shi得不够快！” 糖糖的口红：出现了！糖糖的歇后语小教室！ 巧克力拌焦糖：是没用过的新句型！ 棒棒糖：今日歇后语（1/1） 弹幕讨论主题顿时拐弯，打赏的金币雨再次降临——小苦糖糖的直播特色之一：张口就来的歇后语。作为当事人，小苦糖糖当然也很清楚这个卖点，有事没事就会飚上两句……但今天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算了，不提这个，玩游戏吧，”小苦糖糖扁扁嘴，在电竞椅上坐直了腰，“今天播《涂鸦军团》。顺便，为了致敬我最喜欢的职业选手，今天玩狙。” -- 第2页 是的，小苦糖糖之所以能成为游戏区人气第一的主播，并不单单因为脸长得好看（以及会说歇后语）。毕竟，漂亮的主播千篇一律，犀利的玩家万里挑一。 音乐声响起了，主播画面缩小，主屏幕上出现了色彩艳丽的游戏启动界面，两只小章鱼挥着八条触手从左蹦到右，从右蹦到左。 兜里全是糖：我是新来的，这是什么游戏啊？ 小甜黑糖：别问，问就是小章鱼打水仗 沙滩螃蟹：别问，问就是老娘一管墨汁喷死你 小苦糖糖似乎确实心情不好，也懒得介绍游戏，只是托着下巴撅着嘴，等待进度条读完。终于，小章鱼“呼啦”飞上天空，游戏画面整个亮起，一座未来风格的都市出现在屏幕上。 《涂鸦军团》，科幻世界观的第三人称射击游戏，和许多同类型游戏不同，玩家在游戏中扮演的是已经进化成人形智慧生命体，并且踏上陆地建立社会文明的章鱼。 章鱼之间的战斗，当然是用墨水。虽然武器店里也卖加农炮、霰/弹枪、火箭筒、追踪炸/弹之类的可怕东西，但枪筒只会发射墨水，爆弹也只会炸开墨水，绝对不存在因为太过血腥而被禁播的危险。 小苦糖糖进入游戏了，画面上出现一个四头身的Q版少女，大手大脚，细胳膊细腿，浑身上下都是街头风格的时髦潮搭；只有她带着吸盘的胶质“头发”，才让人想起这是一只小章鱼。 章鱼少女站在一个熙熙攘攘的广场中间，前后左右都是与她同样的时髦触手，许多人的头上顶着一个对话框，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或者随心而至的涂鸦。人群中还混着一些NPC——戴帽子的海葵，穿着很多鞋的龙虾，在玩滑板的海蛞蝓……都是混合了街头风格的水族形象。 章鱼少女迈开步子，朝广场尽头的那栋建筑物跑去。小苦糖糖一边推动摇杆，一边按键调出装备栏，换下原本拿在手里的双枪，装备了一把……翠绿的竹筒。 确切地说，用竹筒做的枪。 “是不是没见过我用狙？”小苦糖糖看着屏幕说，同时塞上无线耳麦，“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一枪一个章鱼丸。” 章鱼少女一头冲进大楼，细长的胳膊朝旁一伸，“咔嚓”点下“排位模式”的按钮。直播屏幕上立刻飘过一排弹幕：“我糖动真格了！”“糖糖要表演真正的技术了！”“是排位！是真格！非战斗人员迅速撤离！” 转眼间，小苦糖糖已经匹配到了队伍。《涂鸦军团》的对战采取4V4模式，8名玩家全部就位之后，立刻进入战斗场地。 今天是周四，轮换到的排位地图是——“珊瑚购物中心”。有空旷的大厅，也有高耸的货架，是一张非常适合狙/击战的地图。 趁着地图载入的间隙，小苦糖糖扫了一眼队伍列表：己方的配置是两把加特林，一把霰弹伞，一把狙/击；对面是一把双枪，一把爆破枪，两把狙/击——两把狙/击？ 稍微一愣之后，小苦糖糖露出了价值5包钻石的打赏的迷人微笑。 在这个游戏里，狙/击枪是一种非常考验操作的武器，能真正玩好狙/击枪的狙/击手，就像经得起原相机考验的女主播——存在，但不可能同时遇上那么多；而不熟悉操作的人非要玩狙，就像穿着大一号的鞋子跑步，不但不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还会处处受制于人，受制于己。 对面一下子来了两把，这说明什么？说明水货率至少50%——稳了！ 小苦糖糖抿嘴一笑，转了转右手腕，这是全力以赴的信号。 ——读秒结束，战斗开始！抱着狙/击枪的章鱼少女一马当先冲出复活点，枪管中的墨水“咻！”地喷射，在地面划出一条鲜黄的墨线。身边的三个战友紧跟着冲向战场，一边朝前推进，一边用手中武器“乒乒乓乓”地喷射墨汁。不到2秒，视野所及之处全被喷涂成了明亮的黄色。 《涂鸦军团》的基本战斗模式之一——地盘争夺，也就是用墨水喷涂地面，把地面染成己方的颜色，最后结算时根据墨水颜色所占的面积来统计分数。击杀当然也能得分，但章鱼只能在己方的墨水中活动自如，在敌方颜色的墨水中行动不但影响速度，还会持续掉血；如果为了击杀而放弃涂地，分分钟就会寸步难行。 转眼间，黄色墨水占领了将近一半的区域，另一半则被对方涂上浓重的深紫色。双方开始试探着接近，小苦糖糖的队友们纷纷从人类形态变回章鱼，飞快游向战场各处。章鱼形态无法攻击，但在墨水中的移动速度很快，同时具有隐身效果，还可以补充武器的墨量，是控制战斗节奏的关键操作。 小苦糖糖也变成章鱼了。黄色的小章鱼在墨水中蹦跳着爬上墙壁，熟练地占据了一个制高点。 ——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全场2/3的区域。小苦糖糖立刻变回人形，扣下扳机，“咻！”一道墨柱射出，身边的墙沿也被涂成了明亮的黄色。 墨水能让走位更灵活，但同时也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尤其是对于狙/击这种一半时间在站桩的武器，这一发墨弹等于是告诉对面—— “咚！” 一个三角雷从对面丢过来了！深紫色的墨水像烟花一样轰然爆溅！ ——但在那前一秒，小苦糖糖已经顺着自己刚刚喷出的墨线飞快游到对面角落。墨线确实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招来了炸/弹；换个角度来说——炸/弹丢来的方向，肯定也有人！ -- 第3页 在三角雷爆炸的同一瞬间，章鱼少女一扬手臂，一个冰壶脱手掼出。 冰壶贴着地面笔直滑行，划出一条鲜黄的浓粗线条，像一道加粗破折号刺入深紫色的阵地。冰壶炸/弹的杀伤力不如三角雷那么高，当然在大多数时候，它的主要作用也并不是打出伤害——而是开道。 “冲！”小苦糖糖低声喊道。章鱼少女瞬间变成鱼型，顺着冰壶铺下的墨线像电流般隐蔽而快速地冲入敌阵。对于狙/击枪，这是一种十分冒险的操作，但小苦糖糖宁愿莽一把——毕竟，对面也未必就是高手。 ——不对，他们察觉到了！其中一个开始准备大招了！ 没时间犹豫，小苦糖糖“啪嚓”按下手柄，章鱼少女从墨水中一跃而出，手中狙/击枪同时蓄力，发射！ “砰！”左边。 “砰！”右边。 “砰！”稍远处的货架。 大招被强行打断，危机解除，三条半透明的“鱼魂”幽幽飞上天空。 ——还有一个？小苦糖糖调转视角，寻找那个漏网之鱼。章鱼少女刚刚转过身，一道深紫色的墨线“噗”地在脚边落下。 不但没有瞄准，蓄力也不够火候——太弱了！ 小苦糖糖“噗嗤”一笑，顺着墨线过来的方向推动摇杆，果然，瞄准镜里出现了一条慌张的小章鱼。 按键按下，蓄力，发射——“砰！” 狙/击枪就是这样一种一击必杀的武器——一击出手，敌人或自己，总有一个要死。 屏幕上方，敌方阵营的四条小鱼标记全被打了X。5秒后，他们将按照阵亡顺序依次在营地复活。 “厉害啊！全灭！抱到大腿了！”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声音。 “刚才进来看到有个狙，我差点想退了呢！”另一个。 “我好像听到一声笑，难道是妹子？”第三个。 和往常一样，小苦糖糖没有理睬他们，直接切了麦克风回归主播业务，笑盈盈地出声感谢打赏的粉丝——花了钱才能听到的声音，干嘛免费说给路人听？ 黄色/区域顺势往前推进了，转眼占据了全场大半的面积。更重要的是，1对4的团灭让紫色阵营的气势被彻底打压，之后的几次对线都是一边倒，完全没有半点悬念。 糖糖家的小狗子：这局稳了，糖糖唱歌吧！ 我需要急支糖浆：唱歌吧唱歌吧唱歌吧唱歌吧！ “好吧~你们都这么求我了，那就唱一个~”小苦糖糖嗔怪地撅了撅嘴，显然比刚才高兴了不少，“唱首短的~毕竟这一场也马上打完了~” 屏幕前的主播哼起了小曲，屏幕上的章鱼少女开启了大招；枪管仿佛化身消防水管，鲜黄色的高压水柱在歌声里爆射而出，穿透掩体，激光似的横扫一片。 “乓！乓！乓！乓！”又一次全灭，四条小鱼魂幽幽荡荡飞上天空。与此同时，屏幕上出现了比赛结束的倒计时。 《涂鸦军团》的另一个特色机制：战局时长固定，5分钟定输赢。 10秒倒计时转眼结束，哨声响起，两只毛茸茸的小猫扭着屁股宣布判定结果——毫无疑问，黄色阵营完胜。结算画面上，小苦糖糖本人的排位积分也顺势增加了100分。章鱼少女激动得挥舞枪管，又蹦又跳。 小苦糖糖放下手柄，望着屏幕上漫天的打赏，摊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蓝莓甜心糖：糖糖，狙怎么玩啊？ 明明很甜：糖糖教我玩狙吧！我总是打不到人…… 糖糖的口红：糖姐强无敌！求糖姐教玩！ “狙怎么才能打到人？”小苦糖糖又撅了撅嘴，伸出手指比了个枪，“很简单呀，我最喜欢的选手经常说，狙嘛，只要朝着有人的地方开枪就行了~biu！biu！biu！” 屏幕上的美少女一边说着，一边高高举起手指，朝摄像头“biu！biu！biu！”—— 这个动作才做了一半，小苦糖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用另一只手捂了一下胸口。今天穿的针织衫有一块心形的镂空，刚才稍微得意忘形了一下，动作幅度大了些…… 糖果熊：别遮了，平胸有什么好遮的 彩虹沙冰：都是铁粉了，还有谁不知道你是飞机场？ 弹幕里顿时又刷起了“平胸”“钢板”“坦荡”之类的词语。小苦糖糖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开始和粉丝日常互怼。 说话的时候，也没忘了用手提拉一下针织衫的衣领，再偷偷瞄一眼桌上的镜子。 镜子里的脸蛋俏生生的，小巧的鼻尖，红润的嘴唇，纤细的脖颈—— 很好，领子拉上去了，喉结没有露出来。 小苦糖糖松了口气。 是的，战斧游戏区人气第一主播的真实身份，或者说“小苦糖糖”的扮演者——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终于开了，谢谢一直没删预收的大家，咚咚咚，谢谢一直没删预收还在今天看到这排字的大家，咚咚咚 男主是个小妖精，女主是个木头人，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寻找伙伴和自我的历险记 游戏原型是任天堂的splatoon，一般译作“喷射战士”，文中设定有魔改，有魔改，有魔改 没玩过这个游戏的读者可以忘了后半句话 下一本是有求必应五星好评（暂定名），文案如下，有兴趣的话可以点个预收 -- 第4页 你的爷爷非常厉害，坐拥千亩牧场，豢养珍禽异兽，奇幻文男主有什么，他就有什么——并且将来这些都是你的 你的爸爸也非常厉害，名下数家跨国企业，手握众多行业命脉，总裁文男主有什么，他就有什么——并且将来这些都是你的 你本人更是非常厉害，天生拥有“张口就来”，不是，天生拥有“言出法随”的异能，任何愿望，有求必应——并且综上所述，你不但有超能力，更有钞能力 ——请问生在这般爽文主角世家，是种怎样的体验？ 钱币9：谢邀，人在桥洞，刚宣破产 这是一个俗透了的，淘宝店上不了皇冠，就要回家继承家产的故事 第2章 舟舟shoot 唐亮，23岁，男性。 身高是坐在椅子上调高摄像头就看不出来的181公分，体重是穿上衣服很容易被当成瘦弱的68公斤。 声音条件很好，小时候差一点就被声乐老师拉去参加专业的少年合唱团。虽然论“专业”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但加上黑科技的助力之后，这种“低音沉静，中音透彻，高音清冽”的歌声，要打动粉丝，绰绰有余。 五官更不必说，他的素颜本就有种中性化的英气，再用化妆软化眉目线条，用假发修饰面部轮廓，加上合适的服饰装扮，就是个活脱脱的“美少女”。 这是唐亮做主播的第二年。 做“小苦糖糖”的第一年。 （这么一看，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那就……再努力一下，努力到合同期满。） 弹幕里还在起劲地刷“平胸”“峡谷”之类的事。换了女主播面对这样的话题，就算脸上没有表现，心里多少会有些不高兴不自在。但唐亮毕竟不是“女主播”。他熟练地撅了嘴皱了眉，一只手握了拳头往腰上一叉：“平平平，平怎么了？你们啊，一个个的，小花猫吃柿子——涩咪咪！” 说完他还气哼哼地唱了首骂人的小曲——一边唱一边用手指戳屏幕的那种。这一招屡试不爽，不但成功转移了话题，还又赚了一波打赏。 小曲唱完，唐亮内心毫无波澜地摆出一张娇滴滴的怒脸：“不玩了，下播！难得排位赢了一把，你们还要气我，你们就见不得我高兴！” 弹幕顿时刷起了“不气不气”“逗你玩嘛”“糖糖生气也可爱”的安慰。 糖水荔枝：再打一把嘛！糖糖的狙玩得真好，让我们学习学习！ 冰面北极熊：对，糖糖的狙和陈舟一样厉害！国服第一！ 云母岩：……你这马屁有点过了啊，可耻 ——确实，马屁可耻，但有效。屏幕上，小苦糖糖修长的手指勾着手柄线转了转圈，嘴角笑嘻嘻地一扬：“好吧，那就再打一把——不打排位了，去‘涂地’掌控雷电！” 《涂鸦军团》的另一主要游戏模式，不计积分的地盘争夺，俗称“涂地”。在这个模式下，玩家匹配完全随机，100级大佬和1级萌新也有机会同场作战。 当然，战斗结果不影响排位名次，不计入个人胜率，仅仅以经验值和金币作为游戏奖励——纯粹的战斗，纯粹的开心。 章鱼少女甩开双腿，重新跑回大厅，然后手指一点，进入“涂地”模式。8名玩家又转眼排满列表，屏幕上出现了游戏开始的倒计时。 唐亮扫了一眼战斗名单——到底是“涂地”，玩家等级最高的90，最低的3级，零零落落，跟自己动手剪的狗牙刘海似的，实力差距也可想而知。 不过，本来也是为了开心才玩的，没必要计较队友。唐亮打了个符合美少女行为准则的呵欠，像只小羊似的扁扁嘴，等着载入地图。 糖糖的口红：糖糖，你看那个3级的名字！ 3级的名字？ 唐亮眯了眯眼睛，顺着列表一看——3级的那位，ID是叫……“舟舟shoot”。 “shoot”是陈舟的战队ID，简明扼要；前面再加上“舟舟”——指向鲜明得就像中学操场上的旗杆。 巧克力焦糖：哇！舟舟shoot！ 冰糖可乐：舟舟shoot？？ 糖糖家的小狗子：不会是本人吧！？ 彩虹沙冰：恭喜糖糖追星成功！ “……怎么可能，陈舟是打MOBA游戏的，再说，她还在比赛期间，怎么会跑来玩这个……”唐亮眨了眨眼，克制了一下语气，“这‘舟舟’应该也是个粉丝吧——取个偶像的名字而已，你们不要大惊小怪！何况陈舟就算要来玩，她会玩个男号？” 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舟舟shoot，3级的新号，板寸头的章鱼boy，身上的装备都是系统送的新手套装，技能也乱七八糟，毫无配装意识，给什么穿什么；使用的武器是—— 狙/击枪，商店卖的第一把初始狙。 唐亮顿时不高兴了。 哪来的小号，也敢顶着陈舟的名字，还玩狙/击？ 也配用陈舟的名字玩狙/击？ 他刚刚冒出这么一点火气，地图载入完毕，这一局的战场是“贝壳高中”。 这张图的地形略为复杂，走廊很短，拐角很多，还有满地歪七倒八的掩体，并不适合狙/击枪。唐亮稍微冷静了一下——这是在直播中，在工作中，何必（单方面）跟一个陌生小号置气？怎么把游戏玩得有趣，怎么多说一些能赚打赏的骚话，才是他该动脑子的事。 -- 第5页 对，这才是职业主播应有的素养！ 小苦糖糖顿时进入状态了。倒计时结束，游戏开始，章鱼少女扛着狙/击枪一跃而出。这一次己方是湖蓝色阵营，是唐亮最喜欢的墨水颜色，队伍里的另外两人一个是滚筒一个是喷枪，一个适合大面积铺色，一个主推高速连击，是唐亮最喜欢的涂地省力搭配；队友的意识也不错，有他们在前开道，小苦糖糖乐得轻松，直接在他们铺好的色块里往前走；至于那个小号—— “吱……”身后传来柔弱的水声，像个奶娃娃在梦里尿了炕。 小苦糖糖皱起眉头。 是的，那个3级小号不幸也在同一队。 并且看这“吱……”“吱……”的样子，对方怕是连基本操作都没熟悉，刚到能买狙/击枪的级别，就急吼吼地买了上战场。 “啧”，不会被麦克风收录的安全音量。 章鱼少女停下脚步，微微转身，举起手里的狙/击枪，蓄力，发射；一道湖蓝的水柱顿时从枪口喷出，往旁边的空地涂上一条长长的直线。 又远，又直，又有力。 然后又是蓄力，发射，蓄力，发射……这般画了三道线之后，章鱼少女一扭腰变成鱼型，潜进墨水飞快地游走了。 希望他能看懂，唐亮想。并不是有闲心教小号，只是小苦糖糖人美心善。 在复活点耽误了这么一小下，前线已经开始火拼。唐亮一赶到场，马上朝着墙壁高高开了一枪，一道湖蓝的墨线“嘭”地印在墙上，小章鱼几下就顺着墨水蹿上高台——制高点就位，瞄准镜打开，“砰！”“砰！”，两条过于嚣张的橘色小章鱼被送回了老家。 “可算来了！”“刚才掉线了？”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抱怨。和往常一样，唐亮假装没有听见。 敌方两人脱战后，前线压力顿时轻了不少，滚筒和喷枪一阵“乒乒乓乓”的喷涂铺色，把刚刚被橘色队伍占去的面积重新涂成湖蓝。唐亮调出地图看了一眼，游戏才开始30秒，但橘色的范围已经过半，看样子对面实力挺强—— “砰！”旁边不远处有枪声传来。被射穿的箱子背后，一条橘色小鱼魂应声上天。 唐亮推了下视角，发现那个3级菜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自己隔壁高台——端着狙/击枪，像模像样。 “砰！”菜鸟又是一枪。这一枪偏了，没有打出全部伤害，好在队友及时赶到，喷枪冲过去一顿“啪啪啪”的连射，第四个小鱼魂顶着叉叉眼飞走了。 ……学得倒快，唐亮想。 当然，学生学得快，说明老师教得好。 两个狙/击手就位后，对面的章鱼不敢贸然冲击了，湖蓝的色块开始吞食场地。唐亮看着队友走远，马上跳下墙头，寻找新的制高点。 狙/击枪虽然是站桩武器，但长时间站在一处不挪窝，也是傻子行径。唐亮顺着墨水“唰唰”游去，他记得这张地图有一个非常适合狙/击的台子，只要能够控制那里—— “嘭！嘭！嘭！嘭！” 一大串墨水炮弹劈头盖脑地射来——是对面的爆破枪！唐亮赶紧一扭摇杆拐了个弯，同时解除变身跳出水面，总算是堪堪避开，没有被这堆橘子汁淹没。 但刚才自己站的地方已经是橘色的了，踩上去就会掉血，不能继续前进。唐亮飞快调整视角准备撤退—— 自己旁边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一个吸盘炸/弹。 糟了……有埋伏。 “轰！” 炸/弹爆开的瞬间，唐亮同时举枪射击，“咻！”，一道湖蓝色墨柱喷射而出，在炸裂的橘子汁里划出一条生路；章鱼少女转身潜入水中，箭一样地反向游去。 这块空地已经被敌人控制了，不能过去，必须撤退！唐亮一边操纵章鱼四处躲藏，一边给队友打出“危险”信号——冷不防，一个橘色冰壶贴地滑来，粗重的墨线仿佛警戒线，生生截断了他的去路。 ……行吧，自己彻底被橘子汁包围了。这种情况下，开枪是找死，不开枪是等死，唐亮吁了口气，放下手柄，准备被送回老家。 ——一道湖蓝色的瞄准线突然从战场另一端射来，仿佛刀光切割屏幕。 “砰！” 这一枪落在自己侧前方。橘色的章鱼刚刚冒头，立刻化作鱼魂随风飘走。 “砰！” 这一枪击中了身后的箱子。只听见“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顺着墨水跑了。 “砰！砰！砰！”三发墨弹接连射来。狙/击枪的弹道能留下的墨痕很细，但已经足够覆盖一小块橘子汁，为章鱼少女铺开一条逃生之路。 云母岩：哇呀，这个舟舟还挺厉害！ 黑糖话梅：看这操作，不会是老玩家的新号吧 我需要急支糖浆：难道真是陈舟？她今天比赛不是被骂了吗，换个游戏玩玩放松心情，很正常啊！ 彩虹沙冰：糖糖人家救了你，你也不谢谢他 “……去去去，别瞎起哄，”小苦糖糖十分不服地撅了撅嘴，“陈舟只有一个，不是什么大舟小舟都是陈舟！” 说完，唐亮掏出自己的冰壶往前一扔，顺着自己铺的湖蓝色墨线，“啪啦啪啦”游走了。 游戏继续进行，但节奏逐渐被湖蓝色阵营掌握。两个狙/击手负责在高地骚扰击杀，喷枪和滚筒负责在前线涂色占地。唐亮又一次调出地图，发现整个战场半数以上的面积已经是一片蓝色。 -- 第6页 这个“舟舟shoot”，该不会真是老手玩的小号吧？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唐亮也确实有过这样的猜测，只是…… “嘭！” 也许是不认识三角雷，3级的“舟舟”被/干脆利落地炸死了；叉叉眼的小鱼魂含恨飞回老家。 ……应该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唐亮抿了嘴，忍住没有笑出来。 这个“舟舟”虽然有些战术意识，操作手法也还算可以，但看得出来，他对这个游戏十分陌生——换句话说，他可能玩过别的游戏，但在《涂鸦军团》的战场上，绝对是个新人。 屏幕上出现第一次倒计时了，距离这一场结束还剩下1分钟。对面开始反扑，攻势突然变得极其凶猛，大招接二连三丢出，湖蓝色队伍好不容易占到的地盘转眼又被喷涂成橘色。 人员伤亡也开始变得频繁了。己方前线毕竟只有两人，火力略显单薄，狙/击手做出反应也需要时间；对面似乎抓准了这一点，开始抱团围殴一波流，打完就跑。 ……这样下去，形势不妙。唐亮皱了皱眉头，突然看到地图右上角出现“危险”信号——己方滚筒又落入敌人包围。他刚要抬枪瞄准，湖蓝色的小鱼魂已经先一步“咻~”地飞了出来。 “咻~”喷枪也死了。 “……麻烦。”小苦糖糖皱着眉嗔道。 麻烦，太麻烦了！他们就不能老实点，稳中求胜吗？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前期占了那么半点优势，队友肯定会得意忘形地浪到对面老家去——然后就被埋伏的敌人一波波收割!每次都是这样！每次！ 虽然满肚子怨气，但章鱼少女还是不情不愿地下了高台，换点。 一看到他换点，旁边的“舟舟”也跟着跳下高台，抱着狙/击枪尾随而来。 明明很甜：糖糖，你舟跟着你过来了 冰糖葫芦：你就当这个是本人吧，至少心情上会比较爽[滑稽] 钻石玫瑰糖：珍惜这次机会，这可能是你离陈舟最近的一次[大笑] “……啧。”不会被镜头捕捉的微小撇嘴。 ——等一下。唐亮突然瞪大眼睛。 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歪歪斜斜的衣帽箱，就在不远处——这就是他之前在找的高台！只要站上那个衣帽箱，就能掌控全局！ 唐亮的小章鱼“啪”地跳出水面，同时恢复人形，举枪一射—— “砰！！” 两声枪响是重合着炸开的。 唐亮本能地感觉不妙，刚要推动摇杆去看发生了什么，一个三角雷当头扔来，红灯闪闪，眼看就要爆炸；他像被烫了似的一点手指，章鱼少女再次缩回水中，飞一般逃远了。 ……不，没能逃远。他一转身就看到舟舟shoot站在旁边，手里端着狙/击枪。 湖蓝色的瞄准线从枪口/射出。 ——这人在干嘛？对面都要把己方包抄了，他还想对枪？因为太过惊讶，唐亮甚至忘了表情管理，直愣愣地瞪大了画了全眼线的眼睛。 该不会，他真的有把握…… “噗。” 柔弱的水声，仿佛小学生吵架吐的口水。 两三滴蓝墨从枪口滴落下来。 毫无疑问——那个蠢货的枪里没墨水了！ 唐亮恨不得按着对方的脑袋把他闷进墨水里喝个饱。但在那之前—— 三个，四个，不……六个冰壶从前方齐刷刷滑来，一团橘色的雨云升上天空，与此同时，敌方三人手执武器猛冲上前，眼中闪烁着集体buff的红光——对面又放大招了！还是三个大招一起放！ “干。”绝对绝对不会被麦克风收录的求生音量。 章鱼少女从墨水中一跃而出，没时间瞄准，手中狙/击枪凭本能地往前一指，“砰！”“砰！”“砰！”，盲狙命中了一个，吓退了一个，总算是争取到了1秒左右的时间。唐亮没敢停下，一个转身往后丢出冰壶，一道湖蓝的直线破开生路。 “还不跑？”压低了嗓子，也许只有身边的队友能听见。 湖蓝色的狙/击手愣了一下，似乎是要转身。 ——同一时间，两人脚下出现了一个黑圈，外面套着一层不祥的火光，还会跟着各自的脚步移动。 这是索敌导弹的瞄准圈！ 唐亮立刻化成鱼型，顺着冰壶开的道飞快游走。索敌导弹会一直追踪敌人，但只要跑得够快，它就追不上—— 巧克力焦糖：糖糖，你舟跟过来了 ？！ 唐亮推了摇杆回头一看——那个3级小号端着狙/击枪，“啪嗒啪嗒”地朝自己跑来。 他脚下的瞄准圈稳稳地黏着他，就像一块影子。 ——完，这个菜鸟压根不知道索敌导弹！ 唐亮脑中骂人的话还没成形，“哗——”的一声，战场上空的雨云集结完毕，一场带伤害的橘色大雨倾盆而下。与此同时，“舟舟shoot”也追上了小苦糖糖，瞄准圈正好环住他们俩。 索敌导弹的攻击机制：只要在圈里，就要承担伤害。 换句话说，即使自己甩脱了追踪圈，而身边有个队友被瞄准了，你也一样要被—— “嘭！嘭！嘭！嘭！嘭！” 弹头和雨水一起落下，鱼魂和鱼魂同时升起。 屏幕上出现了最后10秒的倒计时，尘埃落定了。 老实说，唐亮每天都要直播几个小时的《涂鸦军团》，这当然不是他输的唯一一场。 -- 第7页 何况还是涂地模式，输了就输了，不扣积分，不掉段位，没有任何损失。 甚至为了安慰他，他的粉丝又砸了一大波打赏。 ——但唐亮就是生气，比以往任何一次输，都生气。 屏幕上，四条湖蓝色的小章鱼垂头丧气地坐着蹲着站着趴着，每个脸上都是懊恼和不甘。喷枪和滚筒先后退了，“舟舟shoot”倒是还在，3级的章鱼boy抱着狙/击枪，又是跺脚又是挥拳。 唐亮吸了一口气。 “你第一次玩？”虽然切了麦克风，他还是下意识地用了小苦糖糖的声音。 “舟舟shoot”没有说话，可能是没戴耳机。 “以后记住，买了新武器，先去靶场练练手，逛逛地图，熟悉操作，别什么都不知道，就上来打。”唐亮说。 “舟舟shoot”没有说话，也没有退出房间。 “今天算我倒霉，匹配到你，”猜测对方听不见，唐亮吁了口气，嗓子高了一些，“你哪来的胆子？就你这水平，也敢叫‘shoot’？也敢叫‘舟舟’？你知道这是谁吗？国服第一女射手！你是什么水平？拉着稀叫门——臭到家了！” 说完这一通，唐亮也懒得看屏幕，直接关了游戏摘了耳塞：“今晚不播了，大家晚安。” 主播的屏幕黑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屏幕对面，有人放下了手柄。 “怎么了，舟舟，这游戏不好玩？”一个清清脆脆的女声提问道。 被问的人没有出声，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屏幕。说话的女人又问了第二遍，那人才像睡醒似的眨了眨眼睛。 “……游戏挺好玩。”陈舟说。 她低头看了看手柄，又抬起头来望着屏幕，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情绪。 “但是……她骂我臭。” 第3章 小龙虾 陈舟，21岁，进俱乐部6年，成为DNZ战队正选3年。 擅长的位置是ADC，也就是核心射手位；别的位置不是不能打，但“泯然众人矣”。有解说曾经概括过：陈舟打别的位置是陈舟，打ADC，是陈舰，还是装备光束炮和阳离子炮的宇宙战舰。 她的名字被媒体提到的时候，经常配以“国服第一女射手”的称号。这其实不太准确，因为男AD里能赢她的也不多，只是很多男选手不愿意和她solo（单挑）。 她的场均数据也很漂亮。不过也有人表示，这是因为她打的正式比赛少，不能和男选手的成绩放在一起比较。就像那位玩票的公子哥，电竞出道只打了一场比赛，职业生涯胜率100%，超过全世界99.9%的职业选手，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世界第一。 作为目前国内少数女性职业电竞选手之一，陈舟从第一次踏入赛场就备受关注。但比起光芒四射的出道战，她在庆功宴上的采访视频更为人所知。 ——记者问她，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就拿了MVP，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聚光灯下，陈舟和比赛时一样，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给大家鞠个躬吧。” 然后，对着媒体的镜头，记者的话筒，屏幕外的观众，她一本正经地鞠了个90°的躬。 从那之后，陈舟的名字就活跃于各种网络段子——主要扮演“没有感情（也没有表情）的杀/人机器”的角色。 ——“啊？被骂了？这游戏还有骂人的？”头上套着发带脸上贴着面膜的女人从卫生间走出来了，“我也是随手买的，没深入玩过，还以为这游戏喷子不多呢……5分钟一局，有什么好骂人的？” “她说我臭，”陈舟又重复了一遍，“水平臭。” 女人瞪大了眼睛，扶了把差点滑下来的面膜。 “胡说八道！你水平臭，这世界上还能有几个香的？”她说，“人家骂你，你骂回去啊！” “……我不会骂。” 女人吁了口气，抱着胸站到陈舟旁边：“也是，就你那笨嘴……那你别理她。你玩你的，管别人干嘛。” 陈舟看着屏幕上的章鱼boy，伸过手去，重新拿起手柄：“不过我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 “行啦！”女人一叉腰，提高音量，“舟舟，你怎么老是这样？被骂了不一定是你有问题啊，说不定是对面小升初，作业多压力大？再说了，有些人就是吃屎长大，嘴里喷粪——这种人说话，能有什么道理？你还要从他的话里反思，能反思出什么来？粪水里只能出氨气！” 说着，她“呼”地拍了一下陈舟的肩膀：“别管那个人了，你什么问题都没有——你是职业选手，你有整整6年的战斗经验和战术头脑，我相信你做的每一个判断都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陈舟想起刚刚游戏结束前，自己射出的最后一发墨弹。 她看到那个队友想上前面的高台，于是打了这一枪，想为她铺路；没想到对方也同时开枪，两束弹道重叠了，这一枪等于浪费。 而且还用完了自己最后的墨水。 要不然，她是有把握和敌人对狙的。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对游戏机制不够熟悉……陈舟有点生气，生自己的气。 “琴琴姐，我知道你的意思，”陈舟说，“但刚才确实是我失误了。这个游戏是不是有靶场？怎么进？我想去练练手。” 沈琴琴眨了眨眼：“舟舟，我让你玩别的游戏，是为了放松心情……你别太认真啊，玩玩就得了，别把你的职业精神用在这种事情上——你就放过那些小学生吧。” -- 第8页 “反正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陈舟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手机——还不到晚上9点。 战队群里那几个男生呼朋引伴地一起出去玩……好像是一小时前的事；那现在应该还没有回来。 DNZ战队正在出征中。没有比赛的晚上，队员们会结伴出去“团建”：唱歌，逛街，吃宵夜……这也是一项默认的惯例，只要不出格，俱乐部就不会干涉。 作为唯一的女选手，陈舟基本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因为“除了我，都是男生，没意思”。 明明聊不起来，却还要在旁边傻坐着，就像在队友全死了的复活点挂机，无聊，难受，浪费时间。 所以队友们去“团建”的时候，陈舟总是和随队的生活助理沈琴琴一起窝在酒店客房。 “好吧，你要在这游戏欺负小学生，我也不拦你，”沈琴琴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客房的冰箱，拿了听可乐，“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换个体型吧，别玩男号了。” “为什么？”这板寸头章鱼boy是默认的初始形象，陈舟拿来就用，没想要改。 沈琴琴“啪”一下拉开拉环：“这类射击游戏里的真妹子很少，只要看见是个女号，大家都会很……温柔。你刚才要是个章鱼妹，说不定你的小学生队友就不会骂你了。” “还有这样的事？”陈舟确实没有听说过；训练之外，她很少玩别的游戏。 （不过，刚才骂自己的好像也是个女孩子？） “对呀，只要不涉及比赛啊排位啊积分啊这些东西，游戏里的大部分男生都会对女玩家很友好，很温柔；但一旦牵涉到他们自身利益，那女玩家就是万恶之源，就是个灶台，随时准备接锅——”说到这一句，沈琴琴突然反应过来，马上背过身仰起头，专心喝可乐，不说话了。 房间里的另一人却好像没想那么多，或者根本没听见她的后半句话。陈舟讷讷地点了点头：“听你的，我去换个体型。” 说着，她按了下按键，章鱼boy退出房间，跑出大厅，重新回到那个熙熙攘攘的广场，调出属性菜单。1分钟后，“舟舟shoot”改头换面，重新登场。 4头身的体型其实看不出太明显的性别特征，但运动短裤换成紧身裤，板寸头变成长直发，腿长一些，肩窄一些，再把肤色调亮一度，瞬间就比刚才的章鱼boy可爱不少。陈舟也有些喜欢这个新形象，她推着摇杆让章鱼少女在广场溜达了一圈，小细腿蹦蹦跳跳，模拟头发的触手随着动作“啪嗒啪嗒”地甩动，有趣极了。 ——她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个章鱼妹，穿了身时髦的连帽卫衣，一头稍微带卷的披肩发，斜靠在一块广告牌上，有些拽拽的小腔调。 她头上顶着的ID是——bitter_candy，苦糖？ 陈舟停下脚步了。她记得很清楚，这就是刚才的队友，骂她“臭到家了”的那个。 犹豫一秒后，陈舟推动摇杆朝她走过去。也许对方已经忘了她的ID，但她还是想和她解释一下，自己最后那一枪的用意……如果对方愿意，她还想向她讨教这游戏的瞄准机制；刚才有好几次，自己明明瞄准了，但是一开枪就偏移—— 她刚刚靠近，苦糖头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对话框，里面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手绘小章鱼，旁边还配了几个粗粗的手写大字：“陈舟加油！不接受甩锅！” 陈舟愣了一下。 苦糖的小章鱼还是拽拽地靠在广告牌上，顶着个硕大的气球似的对话框，旁若无人。 陈舟刚才想说的事全都忘了，几分钟前苦糖说的那些话倒是开始清清楚楚地回放。 “你也配叫‘舟舟’？” “陈舟是谁？国服第一！” “你这水平就是拉着稀叫门——臭到家了！” 陈舟的手指在摇杆上搓了个圈，章鱼妹转身又回头，原地绕来绕去，还是走到“苦糖”面前。 不知道该说什么。陈舟抿了抿嘴，要不给她道个歉？或者解释一下，这个“舟舟shoot”不是自己取的，从账号到ID，都是沈琴琴—— 等一下，输入框在哪里？ 陈舟仔仔细细检查了整个屏幕界面，按了所有能按的按钮，没发现有能写字的地方。 “琴琴姐，这游戏不能在广场和别人说话？” “啊？”沈琴琴从电视前转过头来，“哦，你说这个啊，当然不能啦。” “……为什么？” “这不是网游，广场不是实时的，是只有你一个人的单机副本，”沈琴琴说，“你看到的这些章鱼，只是系统随机抽选显示的玩家角色，他们头上的对话框也是不知道几个小时前写的留言——你就把这个广场当做是个大型留言板，留言显示机制是漂流瓶，这些人都是会走路的便签条就行了。” 留言板？漂流瓶？便签条？听沈琴琴这么一比喻，陈舟明白了。 “怎么，你想跟谁说话？”沈琴琴看着电视说。 “我看到刚才的队友了……” “哦，因为你们刚刚打过游戏吧，”沈琴琴说，“合作过的玩家不需要抽选，会直接显示到你的广场——她说什么了？” 陈舟没回答。她的小章鱼绕着苦糖转了一圈，几小时前的苦糖顶着“陈舟NO.1”的对话框，拽拽地昂着头，没有看她一眼。 “我也可以留言吗？”陈舟说。 -- 第9页 “可以呀，你装个APP，然后发送留言到官方服务器就行了，可以写字也可以画画，反正随你高兴，”沈琴琴说，“不过不一定马上就会展示出来，而且你自己的广场上也看不到。” ……那倒是无所谓。陈舟拿起手机，几下就装好《涂鸦军团》的APP，然后绑定账号，同步角色，她的章鱼妹转眼就游到了手机屏幕上。 留言框也找到了，就像沈琴琴说的，不但可以输入文字，还支持黑白单色的手绘图案。 那么……写什么呢？ 陈舟握着手机，眼睛眨了又眨，输入框还是一片空白。她的表达能力就像台风天的蚊子脚一样孱弱；并不是没有想说的话，但语言通往嘴巴的路途十分崎岖，心里想的事颠簸几下，就成了支离破碎的词语、单字、笔划，再一张嘴，就成了——“不知道说什么，给大家鞠个躬吧”。 今天也是。赛后总结会上，她“不知道说什么，但我确实有错”。 陈舟放下手机了。 ——“叮咚”，客房的门铃响了。沈琴琴头也不抬，直接甩了句“谁呀？” “是我。” 沈琴琴马上转头去看陈舟，见陈舟盯着手机发呆，她跳下床，趿拉上拖鞋，跑去开了门。 门外是个瘦高个的小伙子，戴了副无框眼镜，肤色白得有些不健康，不过倒让他多了些书卷气。 “哎哟，郑队，”沈琴琴夸张地一挑眉，“你们这么早就收摊了？” “他们还在唱歌，我先回来了，”郑赫笑笑，举起手里的快餐盒，“给你们带了点夜宵。” “这闻着像……小龙虾！都出国了，这儿也能买到小龙虾？”沈琴琴眼睛一亮，刚要去接，又收回手来，“给‘我们’？真的是‘我们’？我也有份？” “琴琴姐，别闹，”郑赫的镜片后闪过些许尴尬，“你和舟舟趁热吃了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把快餐盒往沈琴琴手里一塞，说了声“晚安”，伸手帮着带上门。 关门的时候，他的视线飞快地往屋里一掠，像掠过树梢的麻雀。 ——陈舟写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章鱼妹“呼”地变成鱼型，在屏幕上蹦跳起来。 “舟舟，吃小龙虾！郑赫给你带的！”沈琴琴把快餐盒往桌子上一放，自己掀开盒子抓了一只，“啪嚓啪嚓”地剥起来。 陈舟刚要抬头，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备注“郑队长”来了一条信息。 郑队长：舟舟，白天的事别往心里去，是我指挥的问题，你打得很好，别有压力，好好休息 陈舟：我确实误判了，我也有责任 “舟舟你不吃吗？”她回信息的工夫里，沈琴琴已经剥出了一堆虾壳。 “这个太辣，我不吃，”陈舟放下手机，“我去刷牙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舟是打moba的职业选手，但正文中不会出现moba比赛的直接描写，毕竟她马上就要（……嘻嘻） 感谢松茸的地雷X1，青碧的云上的深水鱼雷X2，栗子糖葫芦的地雷X2，爱久见人心的地雷X1 手榴弹X1，大家破费了，给陈舟买个玩游戏的主机，就不需要蹭沈琴琴的机器了 感谢爱久见人心的营养液X2，咩了个咩的营养液X10，青碧的云上营养液X80，南淮有风的营养液X5，松茸的营养液X10，长财的营养液X10，曼桃生的营养液X30，中间有10瓶是给 唐亮的奶茶，剩下的都给后台候场的队友当夜宵吧 第4章 好友 当前时间是下午1点，距离DNZ战队昨天的比赛过去20多个小时，但网络讨论的热度有增无减，甚至“DNZ 大龙”的关键词还在热搜榜逐步攀升。 作为这次国际联赛的热门战队，DNZ的赛区出线可说是顺风顺水，畅通无阻，却没想到远征落地的第一场比赛，就水土不服地输了。 虽不至于就此淘汰，但这么一来，DNZ还要多打两场比赛，才有机会进入决赛圈——何况落地就输，听着就令人不爽。 关你屁事：气得一夜没睡！DNZ不该输的！[抓狂] 葡萄汽水：丢大龙是转折点啊，丢了之后兵败如蹿稀，扶不起来了[挖鼻] 宇宙黑洞骑士：主力输出不在，拿什么跟人抢大龙？靠辅助丢宝宝？ 可乐北极熊：笑死我了，别人在集合她在推线，别人在打龙她在推线，别人开团了她还在推线，上单挂了她终于醒了，一个大招砸人脸上，大龙？什么大龙？ 虎背猪腰：怕是电竞文艺复兴，要重回全球支援流[狗头] 我是蛋蛋：可拉倒吧[挖鼻]上一个在国际比赛走全球支援流的哥，已经卖了十年肉松饼了 酷糖：大招打人有错吗？她也双杀了啊，又不是空炮！对面都死了两个，DNZ还是丢大龙，难道不是其他人的输出跟不上吗？ 关你屁事：双杀有什么用？这是人机赛？大龙丢了，下一波就轮到自己团灭了！ 黑色玫瑰：ADC都没来，输出能跟得上吗[挖鼻]她要是直接打龙，还差这点输出？ 酷糖：这不是辅助的锅吗？辅助自己跑了，也不帮她做传送，她一个人在下路怎么过去？？ 虎背猪腰：我看出来了，@酷糖你是陈舟的粉吧 可乐北极熊：有内味儿了[大笑] 我是蛋蛋：@酷糖劝你家主子还是别打职业了，女选手嘛，混个脸熟就可以去做主播了，张罗一下卖卖外设，卖卖肉松饼，不比现在强？[滑稽] -- 第10页 螃蟹之王：陈舟好像21了吧？作为选手年纪算大了，但是作为女人，青春才刚刚开始[大笑]她打了这么多年职业，总会认识几个有钱金主吧[大笑][大笑] ——唐亮冷静了一下，换号，重新登录微博。 同时打开了“祖安话生成器”。 对，没必要为这种人浪费打字时间，就让自动词库去收拾他们吧。唐亮的右手“咔嚓”点下鼠标，细致如生物教材，全面如人口普查的脏话一键生成；他随便拣了几条，用微博小号“唰唰”发送给评论里那几个说得难听的，然后退出小号，关掉微博——清静。 屏幕上的播放器还停留在昨天的比赛录像。唐亮看了一眼，心火蹿起，索性关了——清静。 他只是个普通观众，不知道昨天现场的具体情况；但有传送能力的辅助丢下ADC自己跑了，就算要追究责任，也不应该只是ADC一个人的责任吧？ 然而比赛弹幕也好，微博评论也好，所有人都在指责缺席的ADC。仿佛前半场她拿的20个人头是敌方小兵，仿佛她的大招从地图这一边飞到那一边，谁都没有打到，仿佛是她和教练撒泼打滚，非要一个人走下路……而做出战术调度的人，现场指挥的人，该为她做好传送门的人，一个都没有被提到。 唐亮就很气，到今天还是很气；昨晚上的直播也被气得发挥失常——本来他也不至于说那些话。 再仔细想想，昨天那个新人也是陈舟的粉，算是自家人，而自己还把他骂了一顿……唐亮有些后悔，如果有机会再遇到他，不如跟他道个歉？ 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涂鸦军团》的APP有一条新消息。 ——“舟舟shoot”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舟舟shoot”？ 唐亮十分冷静、理智、果断、坚决地点击拒绝，删除本条消息。 大人世界的“有机会”=“由我来判断有没有这个机会”，就是这么现实。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唐亮放下手机，带上健身包，出门去健身房报到。 一周健身5小时以上，是他从大学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当时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未来会成为职业主播，更没想到这个习惯会成为工作需要——游戏主播经常动不动就要连续坐上几个小时，没有强健的腰身做支撑，很容易就把脊柱坐坏。 是，“职业主播”并不在他当时的职业规划上。至于成为“小苦糖糖”……反正，和“战斧”签下合同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自己人生计划的列车轰然脱轨。 （不过他并没有异议——因为赚得实在是太多了。） 唐亮到健身房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2点。他换了衣服，和相熟的教练打了招呼，开始热身。 签约成为“小苦糖糖”之后，唐亮和大学时代的朋友都慢慢疏远了。一来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二来别人问起“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实在有些难以回答。 健身房的教练大概是最近一年里少数见过他的现实身份（以及素颜）的人之一。 唐亮当然知道，这一行是青春饭，他和“战斧”的合同也只签了三年。三年之后会怎样，那要另说；至少眼前的这三年，他得抓住每一次露脸机会。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前的钱，眼前就要赚到。 一套热身做完，心率118。唐亮上了一台跑步机，把速度调到10，开始慢跑。 最近他确实有些焦虑，不单单是因为“喜欢的选手输了，心情不好”。上周，“战斧”公布了一个《涂鸦军团》的主播赛活动，娱乐性质，游戏区几个大主播都参加了，他当然也不例外。 但比赛采取的是联盟赛的形式，参赛主播并不结成战队，而是各自带队展开厮杀；至于剩下的3名队友是普通玩家还是平台主播，不做限制要求。 而唐亮没有队友。 到今天也没找到队友。 因为身份特殊，他很少与其他主播结交——同行都是仇家，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被卖了；粉丝也不行，他直播间的粉丝大多是为了什么才看他的，他会不知道？ ……这样下去，怕是只能随便找几个路人凑数了，唐亮心头一沉，一口大气重重叹出。 旁边的手机好像震了一下，唐亮一边跑着一边拿过来一看——“舟舟shoot”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呵，牛逼的队友找不到，注水的菜鸟倒是会从天上掉下来。唐亮“哼”了一声，拒绝，删除，拉黑该用户。 刚退出APP，唐亮突然想起什么，又确认了一下主播赛的时间——后天晚上8点30分。 ……后天？那不就是DNZ下一场比赛的时候？他马上点开DNZ的赛程表——果然，下一场比赛就在后天晚上8点，连时间都几乎重合，他顿时更不高兴了。 不但找不到厉害的队友，还要为了这东西看不成陈舟的比赛……唐亮一气之下把速度调到14，甩汗狂奔。 陈舟放下手机：“我发了两条申请，她不加我。” “别理她，等她知道这是谁在加她，哭死她！”沈琴琴嘴里塞着肉，含含糊糊地说，“你也是，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别玩手机。” 陈舟应了一声，刚要低头吃饭，看到一个小伙子端着餐盘左顾右盼地朝这边过来。 “小陆，来坐呀，”沈琴琴也看到了，朝他招了招手，“这儿有位子。” -- 第11页 战队上午的训练拖了堂，队员们到现在才吃上饭。因为早就过了午饭点，酒店的餐厅空得很，大家也就三三两两地坐开了。然而小伙子细长的丹凤眼朝两人脸上一掠，看到陈舟的时候，从眼角到鼻尖都挤出一个字——“哼”。 虽然没出声，但确确实实是个“哼”。 陆屿，17岁，正选辅助位。 “哼”完之后，他端着盘子走开了。 沈琴琴尴尬地收回手，也憋了个“哼”：“哼，臭小鬼！” 看着陆屿自己找了张空桌子坐下，陈舟低了头，压下嗓子：“他好像……对我有意见？” “可能是觉得没脸见你吧，”沈琴琴叼着勺子说，“毕竟，要不是有你在前面顶着，昨天的比赛，挨骂的就是他了。” 陈舟想起昨天比赛的时候，陆屿说了声“开大龙团了，我去汇合”，就先撤了回去。她马上在地图标记自己的位置，询问下一步调配，得到郑赫“ADC先推线”的回答后，就一边推线，一边关注龙潭那边的动向。 大龙开团，她作为主力输出肯定必须到场；但当时陆屿用的是可以传送队友的辅助，传送门的CD也亮着，郑赫又说了“ADC先推线”，于是陈舟便认为，陆屿赶到后会做好传送，自己要做的就是抓紧这个空隙，拆塔带兵。 然后开始打龙了，对面赶来了，两方人马开始干架了。陈舟一直等着陆屿的传送门，然而辅助似乎忙于照顾其他人，腾不出手；她觉得形势不对，又标记了自己的大招CD，表示随时可以支援，但一时没有人回应。 又一个然后，郑赫的上单被干掉了，我方立刻陷入被动局面；陈舟毫不犹豫开了大招，炮/弹呼啸而去，一个爆炸收走对面两个人头——但大龙还是丢了。 “不知道说什么，但我确实有错”——这是陈舟对此的解释。 “好了好了，都结束了就别想了，”沈琴琴说，“吃饱肚子睡好觉，后天的比赛再加油！” “嗯。”陈舟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电竞知识科普小教室开课啦，今天给大家稍微讲解一下全球支援流 全球支援流：moba游戏中，由我国选手发扬光大的一种战术，需要全队选择有地图传送能力，或者有AOE大招的英雄，以便在战斗发生时从地图任何一处赶到现场，或者远程给与协助；一方挨打，四方支援，无论你在哪里拦截一个英雄，下一秒都有可能“呼啦啦”来一群人，所以被称为“全球支援流”。刚出来的时候因为大家都没见过，显得非常牛逼，无往不利；现在大家都见过了，也有了许多克制的打法，所以这种战术已经基本退出职业比赛的舞台 本期小科普到此结束，因为考试不会考到，所以忘了也没关系，么么哒~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IKE门前的大鹅、青碧的云上、爱久见人心 1个，都给唐亮充健身卡了 第5章 排位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40分，小苦糖糖的直播间在线人数3164729人。 直播已经开始大半个小时了，小苦糖糖也刚刚结束第5局《涂鸦军团》的对战——打了5局赢了5局，屏幕上的双马尾美少女笑得像个咧嘴石榴。 糖糖的口红：果然玩双枪的糖糖才是战力全开的糖糖！[爱心][爱心] 我需要急支糖浆：我不学狙了，糖糖教我玩双枪吧[唇印][唇印] “承让承让~”小苦糖糖对着镜头笑嘻嘻地拱了拱手，“我的双枪也就一般般啦，勉勉强强能在‘战斧’这小地方排个第一吧~主要今天是工作日嘛，所以一直都没遇到大佬，运气才这么好~” ——运气确实挺好的，唐亮心花怒放。 白天的时候，眼看着主播赛越来越近了，其他主播都已经组好队伍开始嘴炮，他咬咬牙，从APP的历史记录里翻出三个曾经散排遇到过，战绩还看得过去的路人，一个个发去私信，表示想和他们组队打主播赛。对面那几个一开始还半信半疑，不大乐意，但他一说自己就是“小苦糖糖”，不信可以视频验证，立刻“唰唰唰”来了三条好友申请。 没办法，著名美女主播的吸引力就是这么大。 “小苦糖糖”队立刻组建完毕，今天晚上的主要任务也是和他们磨合，毕竟比赛就在明天，没剩下多少练习的时间。没想到几场下来，这几位哥的技术竟然还不错，甚至超乎自己意料之外，达到了路人局的优秀水平；只要再练一练配合，明天的比赛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果然，老话说得对——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小苦糖糖一边“嘻嘻嘻嘻嘻嘻”地龇着牙笑，一边扣动扳机，双枪“啪啪啪”地喷出水花，又带走一条，不，两条章鱼。 第6局也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小苦糖糖靠在椅背上稍微休息了一下，正在和直播间粉丝互怼，听到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声音：“下一把咱们去打排位吧？” “我排位卡在B级好久了……”另一个。 “我也差不多，我B+，不如今天大家一起冲一下吧？”第三个。 “可以呀，”唐亮想了想说，“不过我这个号的定级比你们高了，不能一起排——我去换个小号来。” Bitter_candy下线了。两秒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酷黑机车服，扎着冲天小揪揪的章鱼仔。他头顶的ID是——cool_candy。 沙滩螃蟹：哇，第一次看见糖糖这个号诶 -- 第12页 黑糖话梅：我也没见过，什么时候建的小号啊 快乐北极熊：仔细一看，手里的是纪念版红双！是老章鱼了！ ——这当然不是小号，这是唐亮还不是“小苦糖糖”的时候，主玩的大号。虽然现在退居二线，但唐亮也没忘了时不时上一下号，打两把排位，让定级不至于掉下去。 章鱼仔检查了一下装备，调整了衣服的技能，然后大摇大摆地穿过广场，走进联机大厅，朝着“排位”伸出手指。 “要不……我们先不打战队排位吧，”唐亮说，“第一把先组队散排看看？” 战队排位和组队散排的排位的区别是，前者会遇到同样开黑的战队，然后队伍VS队伍；后者虽然也是和队友一起匹配，但分队是随机的，队友有可能和自己一组，也有可能去了对面。 唐亮这么提议，当然是想看看这三位的真正实力——是不是足够和自己单挑。 三人没有异议，于是章鱼仔手指一点，“排位模式”的灯亮了。 “要是能在一组就好了，”耳机里的队友说，“糖糖带我们飞呀！”小苦糖糖“哈哈”一笑：“哪有~什么带飞呀，我也不过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8名玩家瞬间凑齐，战斗列表“唰”地排满了。 下面的下面，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唐亮皱起眉头了。 他看了看ID——“舟舟shoot”，没看错。 又看了看屏幕上方的模式——确实是排位，也没看错。 唐亮眯起眼睛，看到ID后面的定级——“舟舟shoot：B+”，看了两遍，真的没看错。 《涂鸦军团》的设定是，玩家要满10级才能开始打排位，排位定级起步是C，赢了计分，输了倒扣，输到一定程度，还会掉段；光是从C级爬到C+，就要输输赢赢好久。 而C+上面是B-，B-上面是B，再上面才是B+。 唐亮记得，自己当初打了差不多一礼拜，才从C升到B。 ……这菜鸟还挺肝啊，唐亮想。前两天遇到他的时候，他好像还是个3级的小章鱼？ “完蛋，我和你们没在一组！”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大呼小叫。唐亮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分组完毕，正在载入地图；自己和两个队友在粉色阵营，另一个不幸被分到对面，和“舟舟shoot”一起，背上了墨蓝色的墨水。 小苦糖糖笑了出来：“你运气好差~你队里的狙击我认识，是个刚玩的水货~没事没事，这把输了就输了，待会儿咱们打战队排位去~” 说话间，地图载入完毕。这一局的战场是“椰子度假酒店”。 除了“涂地”之外，排位战还有另一种比赛形式——抢塔。地图中有一座高耸的移动铁塔，塔上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大约只够两三人站立。双方章鱼可以登塔抢占，按人数多寡来决定铁塔的控制权。而铁塔被占领之后，就会按照特定路线朝对方的复活点缓慢移动。在此过程中，铁塔可以被反复攻占。一旦铁塔完全进入一方复活点，就判定那一方失败。 “椰子度假酒店”就是一张典型的“抢塔”地图——地形狭长，地势不平，还有许多利用高低视觉差造成的让人措不及防的小陷阱。唐亮对这张图没有好感——他刚开始玩“抢塔”的时候，经常一脚踏空，淹死在泳池里。 （这也是让唐亮至今不明白的迷惑设定之一——“我都是章鱼了，还能淹死？？”） 唐亮瞟了眼对面的装备。舟舟shoot换武器了，还是狙击，但从初始狙换成了一把重量级狙/击枪——4K。 这把枪的射程长，蓄力慢，虽然威力强大，但攻击速度也因此大大降低，所以很少有人会在节奏极快的排位战选择用它。 ……这家伙不会是光看攻击力，挑数字大的买的吧？唐亮有些怀疑。如果说狙/击枪是站桩武器，那舟舟shoot现在用的这一把4K，根本就是钉在地上的水泥桩。 而灵活游走的双枪，就专克这样的水泥桩。章鱼仔有些得意地转了转手里的红双。 ——倒计时结束，比赛开始！章鱼仔一马当先冲出复活点，队友十分默契，“啪啪啪”几发连射为他铺好道路。“抢塔”和“涂地”不同，不需要大面积喷涂场地，只要刷出足够让章鱼进退自如的墨迹就行了——比起刷地，抢先登塔才是关键！ 唐亮的章鱼仔十分熟练地在各种高低掩体间穿梭，沿着他计划中的最佳路线朝铁塔奔去。刚跑到半途，前面突然有个人影晃过，还有墨蓝色的水花在拐角溅起。唐亮毫不犹豫举起双枪，“啪啪啪！”。 攻击落空了，没打到人，对方马上抬手反击。唐亮早有防备，一个侧滚躲过墨弹，反手又是一枪。对方“呼”地缩成章鱼躲回拐角后了。唐亮立刻追上一步，朝着11点钟方向再度开枪，粉红色的墨水蹿射而出——“啪啪啪啪啪啪”，地上绽开一丛粉红色的水花，但还是没打到人。 这不重要，这两枪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命中——而是驱赶。 水花落地的同时，唐亮后绕两步，掏出三角雷朝右前方角落的阴影处一丢，“轰！” 墨蓝色的小鱼魂飞走了。 这条路线会遇到敌人在他的计划中，敌人会在这个拐角出现，也在他的计划中。两发墨弹会被闪避，计划中；墨弹射出后，敌人会躲进右边角落的视角盲区——彻彻底底，计划中。 -- 第13页 右边确实是个视角盲区——但对于唐亮来说，这张地图没有盲区。 是的，他一开始在“椰子度假酒店”吃过亏，但这张满是障碍物和陷阱的地图恰恰是双枪的主场。所以唐亮下了功夫，别说闭着眼睛都不会再掉进坑里，他甚至可以准确预测到对方的闪避角度和逃跑方向——这是在这张地图打了几百上千场的战斗经验，岂是那个速成的小菜鸟能比的？ 唐亮推了一下摇杆，看到铁塔就在不远处。离塔最近的敌人已经被干掉了，所以现在——冲刺！ “砰！” 他还没反应过来，章鱼仔化成一片粉红色的鱼魂，幽幽飞走。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死了？？ 屏幕上出现了章鱼仔的死亡回放，以及“凶手”特写：一束墨蓝色的瞄准线划过屏幕，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半秒后，枪响，魂飞，开枪的人是——舟舟shoot。 但与之前的板寸头章鱼仔有所不同，这次的舟舟shoot，是个长直发的章鱼妹。 明明很甜：咦这个名字……这不是糖糖前天遇到的舟舟吗！ 糖糖家的小狗子：哈哈哈哈糖糖快看，是你舟！你舟回来了！ 彩虹沙冰：等一下，我记得当时是个男号啊[挠头] 甜甜砂糖：哦哟~该不会是用男号被糖糖骂了，所以换成女号来，想装一下妹子吧~ 唐亮没有回答，脸上维持着营业假笑，心头重燃怒火。 作为一个职业游戏主播，他不是输不起，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一时疏忽，被刚玩游戏的新手杀的事实——但如果对方是这个“舟舟shoot”，不行！ 管他男号女号，反正不行！ （要说为什么……仔细分析的话，无非是出于“就你也配叫舟舟”“就你也配用狙击”……“就你也配杀我”的衍生心理。） 章鱼仔在复活点重生了，唐亮也调整状态，从“打着玩嘛”正式进入“要你狗命”模式。刚才的回放中他已经看到舟舟shoot所在的位置——狙击手的点位被人看到，等于宣告死亡。 呵，他还扛着个水泥桩呢，还想跑哪儿去？唐亮耐下性子，打开地图寻找队友，准备超级跳跃—— “对方占领了铁塔，危险！” ……等等，塔丢了？唐亮立刻推动摇杆，望向铁塔的方向。 高高的塔台上，长直发的章鱼妹端着狙击，俯视众生。 瞬间，唐亮明白了，几乎没人选用的重量级狙/击枪，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对，这把武器攻击高，射程远，然而蓄力时间长，非常笨重，不容易上手，也很难灵活操控，所以在快节奏的排位战中，很少有人会用它。 但在“抢塔”模式下，它不需要被灵活操控。 铁塔开始动了！ “砰！砰！砰！砰！”舟舟shoot瞬间化身移动炮台，墨蓝色的瞄准线在哪里停留，鱼魂就从哪里升起。转眼间，三名队友就和唐亮在复活点重聚了。 “哈哈哈哈怎么了怎么了？你们都死了？怎么我一回头，人没了？”更令人不爽的是，耳机里还传来对面那个二五仔的笑声。 唐亮转了转右手腕，在电竞椅上坐直了身体。 “啪啪啪啪啪啪啪！”粉红色的水花沿路绽开，章鱼仔纵身潜入墨水，像箭一样朝铁塔游去。 是的，舟舟shoot用的武器杀伤力极强，铁塔本身的移动又弥补了它走位不灵活的缺陷，再加上塔台的高度，狙击的射程几乎覆盖全地图——这简直就是搭载了光束炮的战舰，无坚不摧！ ——但笨重依然是一个巨大的缺点，尤其是在这样快节奏的战斗中。 更何况……铁塔是可以被攻占的！ “我去抢塔，掩护我！”唐亮说完，章鱼仔“哗啦”从水中跃出，“啪啪”两发墨弹打在塔柱上，粉红色的小章鱼立刻顺着墨迹攀爬而上，两下就登上塔台——看到狙击手了！ 长直发的章鱼妹飞快转过身来。 如果说狙击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弓箭手，那么，拥有侧翻技能的双枪就是贴身刺杀的忍者。在章鱼妹重新端起狙击的前一秒，唐亮已经冲向他，手中双枪“啪啪”连射，下一瞬间他的拇指一点，章鱼仔一个侧翻和狙击的瞄准线错身而过，与此同时，枪口再次爆开水花！ “啪啪啪啪啪啪！” 塔台上瞬间铺满了粉色墨块，之前的蓝色被彻底覆盖了。屏幕上出现字幕——“你们占领了铁塔，坚持住！” 占塔成功！铁塔开始朝着对面的方向缓缓移动。 但是……舟舟shoot不见了？ 既没有看到人，也没有看到阵亡的鱼魂飞过。唐亮愣了一下，推动摇杆，寻找那条墨蓝色的小章鱼。 ——“砰！” 瞄准线自下而上贯穿了塔台。唐亮意识到不妙，立刻朝旁一闪，堪堪避开了这一枪。 ……他明白了，那个人并不是跑了，也没有躲起来。刚才两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舟舟shoot跳下塔台，站在地面上，瞄准了高处的靶子。 别的武器都不行，只有狙击，只有这把4K，才拥有足够强大，可以自下而上穿透隔板的攻击力。而章鱼妹站在塔台下，平台又成了绝佳的掩体，伞一样遮蔽了来自敌人的攻击。 “砰！”又一枪，粉红色的小鱼魂顶着叉叉眼飞走了。 -- 第14页 作者有话要说：　　免责声明 作者本人嘴强王者，没在实战试过能不能用狙击射穿塔台地板 （但靶场二楼地板是可以射穿的……理论上塔台应该也行） 文中所有游戏设定皆有魔改，请勿用于实战；因模仿导致的诸如扣分、掉段、被嘲等一切后果，本人概不负责（嘻嘻）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2个；青碧的云上 1个；打赏五连胜的女主播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10瓶；填充墨水biu掉女主播的五连胜 第6章 躺赢 ——这个“舟舟shoot”，不会是换人上号了吧？ 又一次被送回老家之后，唐亮满脑子只剩下这个念头。 之前是“表弟玩我号”？现在是“我喊我表哥来打你们”？要不然，怎么才过了实实足足的两天，他就从不认识三角雷的菜鸟，成了条凶猛霸道的老章鱼……不，成了高呼吾名克苏鲁？ 墨蓝阵营的铁塔逐渐逼近了，仿佛鼓满风帆驶入海港的黑船；塔台上，深蓝色长发的章鱼少女手握重狙，巍然不动。 她自上而下俯视全场，恍似宣告死亡的神使，带来终结的霸主。她堂而皇之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挑战她的枪口。 我需要急支糖浆：我再次怀疑这个舟舟是本人 黑糖话梅：糖糖你还是把她当本人吧，被杀的时候心情上会舒服点[滑稽] 屏幕上的小苦糖糖撅了撅嘴，可爱，但显然是要气炸了。 “输了输了，这一把不行啊。”耳机里的队友也叹着气说。 “输什么输，时间还没结束呢，”唐亮压低嗓子说，“别那么早就放弃！” 说完，章鱼仔再次冲出复活点，“唰”地化为鱼型，朝近在咫尺的铁塔奋力游去。剩下的时间还不到一分钟，要翻盘确实不可能，但如果目标只是拿个人头……应该还有机会！ 一次，一次就好！至少要在比赛结束前，把那个塔台上的人干掉一次！ “哗啦”，章鱼仔从水面跃出，手中双枪“啪啪”爆射；墨蓝阵营的人立刻发现了他，但在他们的准星对上唐亮之前，他早已“咻”地潜入水中，顺着刚刚自己铺下的粉红色墨块游上高台，与此同时，手臂一扬，一个三角雷“咚”一声丢出。 对面的走位顿时乱了，三个护塔的章鱼各自散开，躲避三角雷即将炸出的墨水。 他们会往哪儿躲，唐亮一清二楚。章鱼仔悄无声息地落下台子，蛇一样盘绕到侧后方，双枪的准星一晃——那里有一只墨蓝色的小章鱼正在探头探脑。 “啪啪啪！”已经亮出追踪导弹的当然是第一个干掉。 “啪啪啪！”这二五仔刚刚还在耳机里大笑，可恨！ “啪啪啪！”第三个大概是收到信号赶来支援，对不起来晚了！ ——“砰！” 果然，塔台上的人出手了。 唐亮立刻收起双枪潜入水中。章鱼在己方的墨水中是完全隐形的，不必担心会被敌人看见；但现在场上的粉色少得就像马路上的水坑，不但让他的行动范围大大受限，还会让人轻易猜到自己的位置—— “砰！”这一枪就落在唐亮旁边，几乎贴着脸，要是再往里靠近一丝，他又得回老家。 唐亮不得不承认，这个“舟舟”确实成长了不少。他一摁按钮，章鱼仔再次跃出水面，在紧迫的半秒内举枪射击，“啪啪啪！”粉色的水花四散溅开，枪声还没落地，章鱼仔已经重新钻入水中。 但这动静还是被舟舟shoot捕捉到了。塔台上的章鱼妹立刻朝这边走动了一步。 ——就是现在！章鱼妹身边留出空位的瞬间，唐亮顺着墨迹蹿向铁塔，一跃攀上塔柱，“咻咻”两下跳上高台。刚才他错在过于自信，想秀一把转身击杀，反而给了她跳塔的机会；这一次不会了，唐亮准确地落在章鱼妹身后，两个准星同时对准了她。 舟舟shoot没有转过头，但章鱼妹朝前迈了一步，“呼”地化成鱼型融进水里—— 又要跳？想得美！唐亮又一抬手，一颗三角雷“咚”地落下。 你想跳，那就跳吧！跳下去也是被炸死！ 但并没有人跳下。 ——“哗啦”，一个人影从水中跃出，紧接着，墨蓝色的瞄准线仿佛流星划过夜空，落在章鱼仔的额头。 唐亮突然明白了，舟舟shoot潜进水里不是为了逃跑。 是为了能更快转身。 章鱼形态的移动速度比人形快，转身自然也更快；虽然经过许多玩家验证，在极限操作下，至多也只能提高0.7秒的速度，但0.7秒足够让一个老手做许多事。 ……所以，他才玩了三天，就察觉到这0.7秒的差距了？ “砰！” “糖糖你还说那个狙击是菜鸟，我看她挺厉害的嘛哈哈哈哈~” “刚开始我还以为输定了，没想到基本是躺赢啊，大佬带飞就是这种感觉吗哈哈哈哈~” “不过我觉得你们会输，主要还是因为我不在，如果我和你们在一个队，说不定结果就不一样啦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两个队友都默不作声了，只有被分去对面的二五仔在耳机里哈哈大笑，没完没了：“没事没事，这一把输了就输了嘛，咱们去打战队排位~哈哈哈哈哈哈~” -- 第15页 （也许是错觉，但他这句话似乎在哪儿听过。） 排位战的最终结果——墨蓝阵营获胜，并且是大胜；cool_candy十分不cool地掉回B段，另一个队友更惨，本来就是B，一下子变成B-，掉成C+岌岌可危。 唐亮看着屏幕上垂头丧气的章鱼仔，扯了扯嘴角，又熟练地露出一个营业笑容：“没办法啦，这一把状态不好，对面又这么厉害，打不过就打不过嘛~反正今天还早，咱们就是tony老师上岗——从头来！” 弹幕里开始刷安慰了，打赏也如大雨倾盆。唐亮又用美少女的表情嗔了几句，说声“我去换个装备”，就按下按键，退出大厅。 这个游戏唐亮玩了不止5年，他经历过各种战局，见识过无数对阵；碾压、反杀、虐菜、solo……光是从他的双枪中发射出的墨水，也许就能填满一个泳池。 《涂鸦军团》的一局比赛只需要5分钟，上班族和学生党都能在这里得到片刻的快乐。唐亮遇到过用公司的午休时间打排位，细水长流打了三年，终于登上X段的上市公司管理，也听说过每天只能玩半小时游戏，却枪法犀利，每次上线都让人闻风丧胆的10岁女童；这个游戏确实包容性极强，谁都有可能成为高手，但这些高手们共同的特点是——积累。 即使再有天赋，也要熟悉机制，熟悉操作，熟悉地图……才有可能在战斗中获胜。所以唐亮不相信，自己这些年的战斗经验，会输给一个刚玩了三天游戏的菜鸟。 三天前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没墨水就不能开枪；三天后的现在，就能几乎无伤地带起整场比赛的节奏？ 唐亮想起第一次遇见舟舟shoot，对方虽然不熟悉操作，但已经显露出一定的战术思维；而且心理素质极强，不慌不乱，敌人已经在眼前了，还能从容地端起狙击。 即使枪管里已经没墨水了。 也许在玩《涂鸦军团》之前，他是个打了20年CS的老枪手吧，唐亮想。 章鱼仔回到广场，左挑右选之后换了一套更重攻速的衣服，然后转头重新朝联机大厅走去。大厅门口站着几个玩家形象，都是刚刚那场游戏中遇见过的章鱼们。 那个“舟舟shoot”自然也在其中。长直发的章鱼妹坐在花坛边沿，晃着双腿，抬头看天。 唐亮推动摇杆，大步朝前走去，刚刚走到门口，紧挨着大门的章鱼妹的头顶上“呼”地冒出一个对话框。 ——“舟舟加油！” 旁边画着DNZ的LOGO，手绘的，歪歪扭扭；再旁边还挤了一团不明圆形物体，唐亮眯着眼睛认了半天，大概是个握起来的拳头。 ——“bitter_candy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陈舟眨了眨眼，朝手机歪过身子，一只手握着手柄，食指“啪嚓”一点，完成击杀，另一只手凑到手机边上，用翘起的小指敲了“通过”。 当地时间晚上11点半，她准备打完最后一把就睡，谁知突然收到这么一条信息。 “上次的小姐姐来加我好友了。”陈舟说。 “哪个？骂你那个？你确定是小姐姐吗？你见过脸了？”沈琴琴一边往脸上拍爽肤水，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这游戏没几个真妹子，你别是遇到装妹的伪娘了吧？” “我上次听到她说话了，”陈舟说，“是女孩子。” 沈琴琴又在说什么“变声器”“黑科技”“男人骚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之类的东西了，陈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边推动摇杆，“砰！”“砰！”“砰！”——比赛结束。 最后一把也顺利地赢了，章鱼妹抱着狙/击枪在结算栏旁边欢蹦乱跳。陈舟退出房间，关了游戏，刚要拿起手机，屏幕又亮了。 Bitter_candy：你好呀，我是糖糖（gt w lt） Bitter_candy：上次我没看到你的申请，一键清空了，不好意思_(:з)∠)_ Bitter_candy：你没生气吧（TT口TT） 舟舟shoot：没事 舟舟shoot：我还要谢谢你之前给我的建议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那天我心情不好，说话太难听，你不要往心里去QAQ 舟舟shoot：不会，你说得很对，本来我都不知道这游戏还有靶场，多亏你告诉我 舟舟shoot：这两天我就在靶场熟悉了一下操作，总算是知道怎么玩了，还去打了几把排位 舟舟shoot：有机会再遇到的话，我应该不会拖你后腿了 舟舟shoot：不过还是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刚才我遇到一个双枪，他反身对枪好厉害，我学是学到了，还没有熟练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对了对了，小姐姐你现在有固定的战队吗qwq 舟舟shoot：……怎么了？ Bitter_candy：就是《涂鸦军团》的战队啦，你有加入吗Q_Q 舟舟shoot：哦，你说这个战队啊 舟舟shoot：没有，我只是随便玩玩，不怎么组队 Bitter_candy：那个，其实我是小苦糖糖qwq Bitter_candy：不嫌弃的话，可不可以加入我的战队，我们就能一起玩啦O(∩_∩)O ……小苦糖糖？谁？陈舟想了想，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这也不重要。她朝一边扭过头：“琴琴姐，这个妹子要我加入她的游戏战队，可以吗？” “战队？就那个游戏里打排位的？”沈琴琴拍完了爽肤水，开始往脸上揉面霜，“应该可以吧，你们又不签合同，又没有雇佣关系，只是网友打着玩而已——这和郑赫他们的夜宵兴趣小组一个性质，没问题！” -- 第16页 于是陈舟戳着手机输入：“好的”。 Bitter_candy：O(∩_∩)O哇~开心~ Bitter_candy：那我先把你拉到我队伍里了，你上线后同意下（^ 3^） 舟舟shoot：好 Bitter_candy：还有还有（////_////）小姐姐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Bitter_candy：明天晚上8点半，有……有一场战队比赛要打……（////v////） 舟舟shoot：比赛？官方比赛？那我不行 Bitter_candy：不是啦0v0只是平台自己举办的，打着玩的 舟舟shoot：8点半是国内时间？ Bitter_candy：是呀，你在国外吗（？_？） 舟舟shoot：我这两天在国外 舟舟shoot：8点半我有事，不能参加了 Bitter_candy：啊我差点忘了，你也是陈舟的粉，是不是要看她的比赛？（OvO|||） Bitter_candy：我好气啊，上次比赛明明其他人也有责任，但是网上只骂她！(＞皿＜)气死我了！ 陈舟的手指停住了。沈琴琴从洗手间出来，说了声“睡觉了”，于是陈舟往床上一靠，陷进软软的羽绒枕头里。 舟舟shoot：不是，我确实有事 舟舟shoot：上次比赛就算了 舟舟shoot：这次肯定会赢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前 Q：你玩这个游戏多久了？ 糖：5年了 Q：那你一定很厉害了？ 糖：可不是！ 一周后 Q：你玩这个游戏多久了？ 糖：5年多 Q：那你一定很厉害了？ 糖：……流泪猫猫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猴哥的大胖次 1个；给陈舟充个海外流量 第7章 粉丝 在很多方面，陈舟都显得有些与时代脱节——不管是作为电竞选手，还是作为普通女生。 比如，她几乎不用微博。 沈琴琴以前经常撺掇她，也搞个账号和粉丝互动一下，拉拉人气，听听他们给自己加油。陈舟觉得没什么必要，一来她又不是偶像明星，又不打榜，要人气干嘛？二来战队成员每人都有个官方号，还有外宣部门统一打理，何必再多弄一个呢？ 再说了，粉丝加不加油，自己都是要打比赛的，并不会因为别人说了几句好听的，自己就能多刀几个兵呀？如果听听彩虹屁就能提升实力，那还要训练干嘛？ 当时的陈舟是这么想的，当时她17岁。 她也上过一次自己的官方账号，看到“私信”上红红的999+，伸手点了一下。 ——手机屏幕上，大概有一半的私信是针对她的性别表达好感，剩下的一半，针对她的性别表达恶感。好感的那一半里，还有一半是她不知道能不能算好感的——比如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穿什么码的内衣，多少钱能加个V信。 陈舟就把微博关了，卸载，再也没装过。 也有些粉丝会追到比赛现场来，送花送卡送礼物，经由工作人员的手转交给她。刚开始的时候，这些礼物让陈舟有些感动，后来她无意中听到两个财务聊天，说到给队里选手的鲜花的报销问题——这时她才明白，原来那些花篮都是老板出钱。 老板好面子，就喜欢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撑场面。 从此，陈舟就把粉丝礼物当成了俱乐部的员工福利，和每年生日的时候发的蛋糕卡一样，都是老板出钱；收到的时候心如止水，感恩老板。 至于在比赛现场，那些使劲挥舞写了她名字的灯牌的观众——肯定也是老板出钱。 还有偶尔会在俱乐部门口碰到，拿着本子要她签名的粉丝——不用说，老板出钱，老板真是太爱面子了。 所以陈舟很少去主动留意，或者直接感受到，所谓“粉丝”这一群体。只有一次，国内的某个商业邀请赛，她刚在电脑前坐下，郑赫让她看镜头，她就抬头朝摇臂上挂着的摄像机挥了挥手，然后听到一句脆生生的——“陈舟！加油！！” 干干净净的童音，还是个女孩子。陈舟循声望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花裙子，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观众席站起来，朝台上高高挥舞她的小拳头，只是没挥两下，就被旁边的大人按下去，捂了嘴。 大人说，嘘，别吵，别挡到后面的人。那小姑娘不服气地扭来扭去，像条缩在苹果里的肉嘟嘟的小虫。 陈舟当时笑了一下，摄像机没有察觉到，她自己也没有。但是那一句童音的“加油”让她整场比赛都浑身轻飘飘的。推塔的时候她想那个小姑娘在看呢，对线的时候她想那个小姑娘在看呢，拆家的时候她想那个小姑娘在看呢……鼠标来去如电，敲键盘的节奏轻快得像弹钢琴。 直到郑赫在耳机里提醒她，这是邀请赛，差不多就行，别把对面打自闭了，她才稍微收了手。 经此一役，陈舟修正了自己看法：彩虹屁确实不能让人更强——但能让人更勇。 哪怕到了现在，那一句“加油”还时不时会在她耳边响起——比如在广场上看到那个叫“bitter_candy”的章鱼妹，头上顶着的对话框的时候。 刚开始觉得这女孩子有点凶，没想到……还挺可爱的，陈舟想。 （说起话来这么多颜文字……应该是个女孩子吧？） 对，她刚刚还说“气死了”，还说“明明其他人也有责任，为什么只骂她”——所以这个叫“小苦糖糖”的女孩子是在为自己生气？ -- 第17页 原来还有人会为自己，为这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生气……？ 陈舟在脑中翻完了之前的聊天记录。她又仿佛听到那声脆嘟嘟的“加油！”了。 对，要加油。那个小姑娘，还有小苦糖糖，她们都会看她的比赛——要加油！ 当地时间下午1点，DNZ开始最后的赛前训练了。 今天晚上的对手是支老牌战队，拥有众多明星选手，没给DNZ留下半点容错率。凭实力而论，DNZ赢面不大，但因为上一场比赛实在输得有伤士气，所以这一场绝不能再输——毕竟，落地二连败带来的舆论压力简直无法想象，就算下面还有比赛，也差不多可以直接预订回国机票，负荆请罪去了。 距离比赛还有不到6个小时，全队气氛十分紧张，如临大敌——不，是确确实实，真临大敌。5名正选5名候补在电脑前端坐，除了教练，只有键盘和鼠标敢“咔嚓咔嚓”地出声。 又一场打完，教练说了声“休息一下”，选手们叹了各种长短轻重的气，各自起身走开，或者原地瘫痪。 陈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揉揉肩膀，喝了杯水。老实说，她对“紧张”“恐慌”“激动”之类的情绪的感知能力比较差——可以说她稳重，也可以说她迟钝，和窝在石头上晒太阳的乌龟似的，任他东南西北风；所以她并没有感觉到“气氛凝重”这回事，她只觉得大家都很认真——这是她对他人情绪感知的极限。 太好了，陈舟想，这一场一定能赢——一定要赢。 旁边的椅子“嘎吱”一响，滚轮干涩地转开，陆屿也从位置上站起来了。他虽然才17岁，但身高已经是全队第二，只是因为缺乏锻炼，所以身板有些瘦弱。 （当然，这也算是电竞选手的职业特征，不影响他拥有许多女粉。） 看他起来，陈舟犹豫了一下，出声喊他：“小陆。” 对方顾自往旁边走了，好像没有听见。 陈舟又提了音量：“陆屿。” 陆屿停下来转了头，但视线并没有落在陈舟脸上。 “干嘛？”他问桌上的鼠标。 陈舟一时语塞。她原本是准备说些什么的，但被这么一反问，话头又钝钝地打了结：“没什么……就……晚上……比赛加油。” 陆屿又把头转回去了。 ……怎么就说不出来呢？陈舟气得想掐自己大腿。她想要告诉他，不管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至少现在，他是辅助，是她的搭档，她相信他的技术和判断，但也希望他能够同样的信任自己；至少在比赛的时候，把她视为队友、战友，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帮助，在她需要配合的时候全力配合。 虽然说比赛结束就别想了，但她还是不明白，上一场比赛，为什么陆屿擅自撤退，为什么他到场后不在第一时间做好传送？ 他是不信任她，还是太信任她？是不是他相信，她就算是个脆皮输出，也能一个人从下路步行赶去支援—— “小陆。”郑赫从旁边过来了。 陆屿立刻站住，挺直腰身：“郑哥。” 郑赫的视线来回一扫，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陈舟，笑了笑：“状态不错？刚才的训练挺认真的，几次大招预判得也很及时，厉害了。” “嗯……还好。”陆屿稍微低了头。 “是得认真点，”郑赫用正好只够让两人听见的音量说，“你年纪还小，前途无量，每一场比赛都是积累经验——当然，我相信你打了那么久的辅助，也见多了大风大浪，对形势的判断肯定有考量，有分寸。” 陆屿的头又低了一些，似乎支吾了声什么，陈舟听不清。 “今天晚上的比赛非常重要，”郑赫说，“对手很强，但我们必须赢——所以全队都要一条心。” 说着，郑赫压低声音，陈舟勉强才能听到几句。 “所以……你做出判断之前，别老是想着自己的数据会不会好看，助攻会不会增加——怎么让大家获胜才是首要考虑的事。战队输了，你一个人的成绩好看，有用吗？”郑赫凑近陆屿，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还年轻，眼光放远点。我知道，你想让自己更值钱，但谁会买一个不懂配合的辅助？” “……不是，”陆屿抬起头来，“郑哥，我没有——” 郑赫笑笑，拍了拍陆屿的肩：“加油吧——做个传送门不会耽误你刷助攻。” 说这话的时候，他朝陈舟望了一眼。陈舟一愣。郑赫又朝她过来，拉开陆屿的椅子，坐下。 陈舟看看他，也傻傻地跟着坐回到椅子上。 “舟舟，你也别有太大压力，”郑赫放轻了语气说，“像平时那样尽力发挥就行了。对面是挺厉害，但是咱们也不弱，别怕。” ……没有压力，也没有害怕，倒是昨天晚上遇到了给自己加油的小姑娘，更有动力了——陈舟是这么想的，然而她眨眨眼，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郑赫又笑：“你就是太老实，有什么事可以说，大家也认识那么久了，都是自己人，有些想法没必要闷着不开口。” 陈舟又眨眨眼，说了句“好的”。 郑赫似乎还要说什么，一看陈舟已经不自觉地搓起衣角，一下一下，把T恤下摆搓成麻花，仿佛一株含羞草缓缓卷起叶片，又忍不住笑：“行了，你也打了这么些年的比赛，不需要我再关照废话——你就按照自己的习惯去打，需要帮忙的时候直接说，开麦也行，别怕。” -- 第18页 “好。”陈舟点点头。 也许是郑赫挨个找队员谈了话，或者大家被落地二连败的压力激发了潜力，整场比赛，DNZ几乎超常发挥，一路大比分领先对手，甚至在游戏开始10分钟后就一度攻入对方老家，险些直接拆了水晶，提前结束比赛。 总而言之，在赢面不大，压力不小，沈琴琴全程握着手机准备预订机票的情况下，DNZ大获全胜。 陈舟击杀12人次，分均补刀9.8，对位经济领先2514……几乎是她的历史最佳成绩；她也因这一战杀入世界ADC排名前20位。 作为ADC，她在本场比赛拿下3次单杀，最后一次与对方的明星中单对线，丝血状态极限反杀的视频当晚在油管播放量破百万；多家自媒体为此撰写的报道中都出现了一个共同的形容——“不笑的女武神”。 相比之下，国内网民的评论就十分简单粗暴——“人狠话不多”。 当然，这些评价陈舟概不知情，她不上微博，也不上推特。一旦退出游戏，她的反射弧就仿佛弹簧——看起来似乎只有那么一截，但伸手一扯，就可以绕地球两圈。 更不用说在获胜的当下，对于“胜利喜悦”这件事，陈舟的感受都来得比别人慢了大约3秒。屏幕上出现“victory”的时候，她脑中缓慢发出这个单词的读音，再缓慢把它翻译成中文。与此同时，舞台的灯光全部转向这一边，亮片彩带从天花板飞降，掌声雷动，战歌奏响，金发碧眼的主持人语速极快地说出一长串包含“DNZ”发音的外国话。陈舟看到身边的队友都站起来了，她于是也跟着站起。然后有人把耳机抛上天花板，有人大叫，有人互相击掌……这样的场面陈舟经历过很多，今天的胜利和往常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起来，那个“小苦糖糖”有没有在看这场比赛？ 她看到自己刚才的表现了吧？ 这是当时出现在陈舟脑中的念头。想到这件事的下一秒，她又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仿佛有个氢气球从胸口升起，“呼啦啦”的往上飘，带得她的嘴角都上翘了。 这时有人跑来抱了她一下，很快，更多的欢呼和呐喊声把她淹没了。 舟舟shoot：你好 舟舟shoot：今天晚上的比赛你看了吗 舟舟shoot：^0^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 1个；表扬职业选手，给她买新皮肤（不是） 第8章 主播赛 唐亮当然没看到比赛。 不但没能看成陈舟的比赛，也没能赢下自己的比赛。 昨晚是主播赛的第一轮，他的“糖糖不甜队”在第一场比赛就遇上了“作业做完了队”。五局三胜制，“糖糖不甜”险些被剃了光头。 “险些”的意思是，好歹在最后赢了一场，打了个1:4，略微挽回颜面。 剩下的两场也没好到哪儿去，战绩分别是2:3和3:2；一晚上的三场比赛，没有任何一场能拿来吹牛。 唐亮气了一夜，偏偏还不能骂队友，只能自己憋着。今天看了对面主播视角的比赛录像，他更气了——原来“作业做完了”里有两人是从电竞俱乐部找来的，专打射击游戏的职业选手。 职业的！专门拿枪biubiu人的！虽然之前没玩过《涂鸦军团》，但每天在训练中biu掉的人头可以凑成一副弹珠棋！ 不仅如此，当天晚上的其他胜出队伍也是各路神仙云集：有赫赫有名的日服大佬，有世界排名前列的爆破枪神，有称霸涂地榜单的滚筒王……如果比赛是和同平台主播之间的SOLO，唐亮完全不虚，根本不怕，底气十足，很有信心一路碾杀；但《涂鸦军团》是4V4的战斗，不但考验技术，考验操作，考验配合，更重要的是——考验人脉。 唐亮，23岁，没有人脉。 （甚至也没有朋友。） 据他粗略目测，像他一样老老实实找了人类队友的主播还有大约四五个。虽然主播赛采取车轮战的赛制，按积分决胜，但这几支没有大腿可抱的酱油队已经在第一天的比赛中被无情地透了底，往后两天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变数——他们的结局早已注定，只会成为任大佬收割的积分礼包。 非要说有变数，也无非是通过菜鸡互啄，决出的倒数5名的顺序罢了。 怎么就没能多认识几个厉害的神仙呢？唐亮捶胸顿足。 怎么就只能找到这三个普通小伙？还是那种只会在妹子面前耍帅，一遇上大佬就躺平任打，一场排位能遇上五六个的，普通小伙！ Bitter_candy：gt_lt这样不行吖！会输的！ Bitter_candy：今天晚上还有比赛，大家下午来训练吧！一雪前耻gogogo！QAQ 为了主播赛临时拉的小群里安安静静，其余几人仿佛并不在线。 Bitter_candy：今晚要是赢了，糖糖给大家唱歌！TTwTT 其余几人仿佛并不在线。 Bitter_candy：好不好嘛！Q口Q 有人退出了群聊。 Bitter_candy：……gtAlt 大米小米糯米：糖糖不要激动……我们只是随便玩玩嘛 死去的神父：对呀，他们都是专业的，我们能赢一把已经很厉害了！ 大米小米糯米：淡定淡定，重在参与，我们不能跟神仙比 死去的神父：昨天那把，我居然才被大神杀了5次，我真厉害！ 唐亮吸了一口气，按住右手食指，没有点下踢人按键；刚才已经跑了一个了，人数再少下去，怕是要提前退赛。 -- 第19页 是，随便玩玩，重在参与——找他们加入战队的时候，自己确实这么说过。 他还说了，输赢不重要，能和大家一起玩游戏就很开心了，嘻嘻。 ——但招聘广告上的话，怎么能当真？ 老板都会保证八小时工作制五险一金，渣男肯定承诺我只喜欢你！ 输赢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通过这次主播赛吸收更多人气，拉来更多粉丝——可单纯挨打无力反抗的菜鸟队，能吸引个鬼人气！ 而且自己这边越菜越水越弱鸡，就显得对面越牛越强越犀利。“吭哧吭哧”打了半天，自己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美貌与技术并存的犀利女主播人设濒临崩塌，对面的形象反倒愈发高大——这种事情，能忍？ 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才成为游戏区人气第一主播，结果到头来只是个给主角送经验的炮灰——能忍？！ 他都已经看到对面开始吹“哈哈哈昨天遇上小苦糖糖，女主播也就这样吧”了！ 唐亮深深地垂下头，手指深深地埋入发间，揪紧，呼吸和心情一样沉重。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发现群里有新人说话了。 舟舟shoot：怎么了 舟舟shoot：昨天的比赛输了？ 舟舟shoot：没事，比赛总有输赢的，下一场加油就好了 ……原来是这个“舟舟”上线了，唐亮对着屏幕翻了白眼。现在不在直播中，非工作状态，没有美少女包袱，可以随便翻白眼。 他是在拉舟舟shoot进队的时候，顺手把她的ID拉进了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上线通过验证了。 大米小米糯米：加油也没用啊，对面都是专业的，根本打不过 死去的神父：我看了一下赛程，今天晚上我们要打的第一个队伍，有世界排名前200的大神…… 舟舟shoot：？ 舟舟shoot：这个游戏还有世界排名的吗？从哪儿看？ 大米小米糯米：有呀，虽然不是官方的榜单，但是APP有战斗积分，所以有第三方的积分排行榜 死去的神父：劝你别看，看了只会明白自己即将遭受一位天神的殴打 舟舟shoot：啊？世界前200就是天神了吗？[惊讶] 大米小米糯米：……这位兄弟说得好！但就算是个天蓬元帅，他也能一只手捏死我等肉身凡胎！ 舟舟shoot：我不是这个意思…… Bitter_candy：舟舟说得对！ Bitter_candy：(╬￣皿￣)世界前200，很厉害吗？有什么了不起？ Bitter_candy：那个榜单是看积分的，说不定他打了五年才上的呢！（gt皿lt）你打五年你也能进250！ 大米小米糯米：哇你这就叫上舟舟了，真当是本人了吗[滑稽] 舟舟shoot：…… Bitter_candy：要你管！（gt皿lt） Bitter_candy：舟舟晚上有时间吗，我们去打死那个200！Q皿Q 舟舟shoot：可以呀 Bitter_candy：……真的？ 舟舟shoot：是，今天晚上我没事 舟舟shoot：几点开始？ 唐亮愣了一下，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指望对方真能答应；毕竟，在大人的社交礼仪中，一方说“有时间吗”的时候，往往已经默认了对方会回答“这次不行，改天吧”，有来有往，表面客气。 但对方干脆利落地一口应承，反而让他犹豫了。这位“舟舟”的水平飘忽不定，捉摸不透，他也只和她打过两场——这两场的发挥判若两人，他实在很难确认，这个ID后面，到底是不是表哥表弟的组合。 ……对，他甚至还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上次只是看角色体型叫了声“小姐姐”，对方倒是没有否认……但搞不好，和他一样一样呢？ 说到底，他会加她好友，也是因为看到那句“舟舟加油”……算了，反正也不可能比眼前这两位大哥更水了！ Bitter_candy：晚上八点半，最好提前半小时上线QAQ谢谢舟舟小姐姐！ 舟舟shoot：好的，我会来的 死去的神父：等一下，这个也是小姐姐？ 大米小米糯米：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你之前说她水货的那个！ Bitter_candy：……闭嘴！打死你！gt皿lt 舟舟shoot：话说那个排行榜哪里能看？ Bitter_candy：有有有，点这个链接（*^0^*） Bitter_candy：虽然这游戏没有官方比赛，也没有天梯，但是玩家都很狂热（0v0）所以各种第三方榜单和民间比赛很多很多 死去的神父：谁说我们没有官方比赛？我们的官方比赛可是去E3现场比的！别的游戏有这排面吗？ 大米小米糯米：那个只是表演赛吧，一年就一次，就两支队伍，一场打完，有什么好看的 死去的神父：愚蠢！这两支队伍是抽签决定的吗？当然是全世界各个赛区角逐出来的最强战队！为了这张去E3的入场券，要打好多好多比赛呢！ 大米小米糯米：好好好，反正我也进不了最强战队[抠鼻]你加油，我在电脑前看E3就很开心了 …… 不知不觉间，两位大哥开始针锋相对，气氛逐渐紧张，语言逐渐激烈；要不是有妹子在场，恐怕已经开始互相清点户口本。 不过，也说不定就是因为有妹子在场，所以才会急于展示自己的博学广闻，儒雅随和，仿佛两只用触角拼杀的独角仙。 ……下次还是别报名参加这种活动了，旁观独角仙打架的唐亮默默发誓。自己赢的概率实在太小，而只要不比赛，就永不言败。 -- 第20页 舟舟shoot：我的排名怎么是99999+？是没上榜的意思吗？ Bitter_candy：（^_^|||）别管那个排名啦，排名又不代表实力，说不定都是表哥代打呢 舟舟shoot：但至少说明，排名前200的人玩得比我久 舟舟shoot：我明白了，是个厉害的对手，我会努力的 唐亮愣了一下——这句话，让他感觉到一丝“表哥”的气息。不久前被舟舟shoot残虐吊打的画面又在脑中出现，但这一次，他心平气和，甚至有些心花怒放。 晚上，说不定，还能有戏？ 舟舟shoot：对了，E3是什么意思？是这个游戏的联赛赛季吗？ Bitter_candy：（^_^|||）……先准备比赛吧，这个以后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个霸图粉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长财 1个；都打赏给被虐的女主播了 第9章 200大佬 当地时间晚上9点，陈舟端坐在显示器前。 水杯就位，眼镜就位，耳麦就位，右手的指套就位……考虑到手柄毕竟和键鼠不同，下午她还特地出门找了家电玩店，买了两个防滑摇杆帽，套上之后，果然手感大幅提升，微操更加灵敏，指哪打哪，弹无虚发。 客房的椅子不适合久坐，还好她有出门比赛自带靠枕的习惯。 显示器是跟队里借的，平时训练用的便携款——确切地说是和郑赫借的，口头上申请了一下，没有惊动领队。 房间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 电话机的插头拔掉了。 网络调试完毕，杜绝掉线可能。 花了1分钟说服沈琴琴戴上蓝牙耳机看电视，因为“我等会儿有比赛要打”。 身上穿的是战队的运动外套；刚才她总觉得自己精神不够集中，好像少点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得穿着这件衣服，才比较像是在“比赛”。 看着她终于定下心来正襟危坐，围观全程的沈琴琴喝了一口可乐。 “不是我打击你，”沈琴琴说，“舟舟，你确定你的队友……都是这状态？只是平台的娱乐赛而已，搞不好他们这会儿，吃饭的吃饭，蹲坑的蹲坑。倒是你，现在看上去好像一个……呃，监听对面街区嫌疑人电话的便衣警察。” 还是不眠不休地蹲了半个月，终于等来电话的那种。 “平台的比赛也是比赛，肯定要认真点。而且这次的对手很强，刚刚大家还在说要好好努力，”陈舟握着手柄看着屏幕说，“琴琴姐你一会儿别跟我说话，我会分心的。” 沈琴琴闭上嘴了。 国内时间8点整，“舟舟shoot”登陆游戏。 战队列表里只有自己的名字亮着。 ……不是说八点半开始比赛，最好提前半小时上线吗？陈舟又看了看手机——当地时间，国内时间——八点整，没有错。她又上了APP，战队小群里安安静静，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2小时前，小苦糖糖在提醒大家准时上线。 舟舟shoot：我在，人呢？ 舟舟shoot：我记错比赛时间了？ 过了足足5分钟，才有第二个ID亮起。 bitter_candy：就是就是，人呢！gtAlt 大米小米糯米：好好好，我马上吃完饭 死去的神父：我在厕所呢，快好了快好了 陈舟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旁边歪在床上戴着耳机追剧的沈琴琴，没别的意思，对未卜先知表示敬佩。 国内时间8点15分，“糖糖不甜队”的四名成员终于全部就位。耳机里说话的声音多了，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放歌，“啦啦啦啦”，热闹得很。 “今晚有两个小姐姐一起玩游戏，要好好表现！”一个队友说。 “舟舟小姐姐说个话呀，我们来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小姐姐~”另一个队友说。 陈舟愣了一下。平时比赛也好训练也好，打游戏的时候她几乎从不开口，因为会干扰现场的调度指挥；如果有情况要交流，那就打标记，队友看到了自然会有行动……没想到这游戏，居然还要先出声验证？ ……可能就是这样的设定吧，陈舟想。于是她对着麦克风轻轻说了声“好”。 耳机里顿时传来几声“吱哇”乱叫：“哇是真的是真的！”“那天看你那么厉害，我还以为是抠脚汉呢！”“不能在小姐姐面前丢人！今晚的目标是平均每场死五次以内！” “行啦~瞧你们这德行，一看见小姐姐，就是苍蝇进花园——没你们的事也要瞎‘嗡嗡’，”耳机里传来另一个女声，清清甜甜，尾音带卷，“时间快到了，大家检查一下装备~” 陈舟立刻打开装备面板，把早就整备完毕的技能重新检查了一遍。耳机里又传来小苦糖糖的声音了，她在讲解比赛规则和今晚的战斗模式——五局三胜，涂地、占点、抢塔三种模式随机轮换；现在“糖糖不甜”的积分在所有参赛队中位列倒数第三，如果要从倒数泥潭中挣脱，进入正数领域——那么今晚的三场比赛，一场都不能输。 并且每一场，最好都能赢4局以上。 ……情况比较严峻，陈舟点点头，要好好努力，加油！ （要是能趁机学到世界排名前200的大佬的操作手法，那就更好了。） 国内时间晚上8点32分，主播赛赛开始2分钟，对局双方是深紫色的“糖糖不甜”和浅粉色的“深海章鱼丸”，地图是“海蛎码头”，比赛模式——涂地。 -- 第21页 比赛至今刚刚过去100秒，整张地图已经没有一块地面是干净的。所有的甲板、楼梯、平台、过道……墨块叠着墨块，颜色盖上颜色，仿佛是餐桌上被接连打翻了两杯深紫色和浅粉色的饮料。截至目前，双方占地面积比大约2:3，中场被粉红色多占去一些，并且粉色的范围还在逐渐扩张。 没办法，“深海章鱼丸”的配置是三把滚筒一把爆破枪，在涂地模式下，这种配置堪称压路机，效率高出“糖糖不甜”不止一倍；更何况唯一的爆破枪还是那位200大佬——唐亮看过他昨晚的比赛视频了，一枪一个，又稳又狠，想要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别说不可能，根本就是送头行为。 但老实说，眼前这个2:3……比唐亮的预想的情况要好一些。 不，要好得多！唐亮甚至有些小窃喜。 虽然不敢说稳，但他觉得这一场，说不定，真的……呸呸呸，比赛还没完，不能树flag。 粉色的章鱼仔推着滚筒离开了，叫“苦糖”的章鱼妹立刻从墨水中跃出，抓着吸盘炸/弹往前一丢，炸/弹稳稳附在旁边的墙壁上；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喷枪“啪啪”连射，把刚刚被涂成粉红的地面重新喷成深紫。 离开的章鱼仔意识到不对，立刻回头杀来——不巧，吸盘炸/弹读秒结束，“嘭”的一声，粉色的小鱼魂飞走了。 “赚到~”小苦糖糖对着镜头笑出月牙眼。 唐亮仔细考虑过，对方在硬件和技术上都占据很大优势，硬碰硬是找死，那不如就换个思路——鸡贼一点，来捡漏！ “不要和他们对线，”唐亮再次对着麦克风嘱咐道，“遇上就走，保命优先！” “知道了。”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应和。 这两位大哥虽然在群里只会耍嘴皮子，但上了战场还是能多少拿出一点实力。照着唐亮的指挥，他们专挑对方离开的瞬间出现，然后一顿操作，把对面刚涂完的地刷回来。“深海章鱼丸”的滚筒虽然攻击高，涂地快，但转身极为不便，即使发现身后有敌情，要调头过来，少说也要1秒左右的反应时间——这点工夫，小苦糖糖的章鱼们早就溜没影了。 靠着这种“你来我跑”“你走我上”的鸡贼战术，“糖糖不甜”硬是把对开局面维持到了半场。虽然对职业主播来说，这样的战斗不具观赏性……但只要能赢了200大佬，要什么观赏性？ 那可是世界排名前200的大佬，赢了就能吹半年，要什么观赏性！ ——“糖糖小心，他们开大了！”耳机里突然响起队友的声音。 唐亮一推视角，果然看到一个粉色章鱼仔在自己侧前方高高跃起，周身环绕的墨水滚涌如暴风。这是名为“超级落地”的大招，杀伤力极强，落地瞬间不但能炸出一片巨大的粉色/区域，还能把范围内的敌人全部一击必杀—— “砰！” 半空中的章鱼仔只完成了“超级落地”的“超级”，尚未来得及“落地”，就被一道深紫色的瞄准线精准狙杀。叉叉眼的粉色鱼魂像个塑料袋似的随风而去——他的下一次落地在复活点。 “哇~舟舟好棒~”小苦糖糖特地腾出一只手来“啪啪”鼓掌。 是的，让他感觉本场比赛未必会输的另一个原因是——“舟舟shoot”是表哥上号。 刚开始看她选了狙/击枪的时候，唐亮还想劝她换个别的，比如水桶；毕竟涂地模式下，效率优先，而狙/击枪的弹道实在太细，和对面的滚筒比起来，就像头发丝和马尾辫。 但舟舟shoot沉默了一下，敲出三个字：“我不会”。 “那……行吧，你自己找个高台，掩护我们，没事不要下场。”唐亮让步了。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水平，但他至少可以确定，用狙/击枪的舟舟shoot拥有表哥般的实力——万一换成她不熟悉的水桶，又变成“表弟”了，怎么办？还是求稳吧！ 事实证明，他的让步是对的。他没时间去确定舟舟shoot的实时方位，也压根不知道她又跑去了哪里，但深紫色的瞄准线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砰”的一声带走一条章鱼，仿佛来自雷霆之上的天罚——不错杀，不放过。在她的保驾护航下，深紫色墨块缓慢而稳定地朝四周蔓延。 ——这一把，可能真的……呸呸呸！唐亮咬住嘴唇，以免笑得太大。 他的章鱼妹正要从这个拐角撤离，突然看到几点粉色墨水从前面飞溅过来——有人，对面来人了！ 唐亮立刻藏身入水准备跑路，然而他突然想到什么，手指一顿，停了操作。 果然，就在他迟疑的半秒内，一束瞄准线从天空射落，敏锐如雷达。 “砰！”，粉红色的小鱼魂飞走了，地上只留下一把无主的滚筒。 ——没错了，是表哥，是表哥！ 要不是美少女的包袱太重，小苦糖糖几乎要笑出眼泪来。 明明很甜：咦，糖糖你队里那个舟舟好眼熟啊 苹果糖：你发现那是陈舟本人，把她拉来救场了？[滑稽] 沙滩螃蟹：这一把稳了！ 彩虹沙冰：恭喜糖糖追星成功！ 唐亮稳端营业笑容，表情毫无波动。 比赛开始3分钟，场上局势几乎变成了1:1——但不是粉紫对半开，而是粉中有紫，紫中有粉，谁也说不好哪边更占优势。 然而对面毕竟也不是傻子，针对唐亮的鸡贼战术，他们开始一前一后结伴行动。前一人推着滚筒离开，引出潜伏的章鱼，后一人马上推着滚筒赶来，压路机似的碾杀过去。以那两位大哥微不足道的战斗经验，和直来直去的战术思维，这一手几乎一抓一个准；不到半分钟，场上的深紫色墨块明显减少了。 -- 第22页 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提醒出现的时候，“糖糖不甜”几乎失去大半的场地，前几分钟的势均力敌仿佛只是单方面的幻觉。 “稳住稳住，”唐亮稍微有些慌张，“不要和他们对线，不要占中场——我们守四角，守到结束就赢了！” “好……道理都懂，就是有点气！” “刚才我被埋了，怎么没有支援？狙/击小姐姐呢？” 唐亮一愣——舟舟shoot刚才的表现过于高调，肯定要被对面针对了。他急忙叫了一声“舟舟”，但没有人回应。 “舟舟？”唐亮又开口，“你那儿情况怎么样？” 没有人回应。 ——没有人回应，陈舟暂时顾不上回应。 “海蛎码头”地图中央偏右的地方，停着一艘渔船，桅杆上有个小小的瞭望台；从地面上看，瞭望台的角度比较奇葩，似乎只是个装饰品，但经过一番意想不到的跳跃之后，就可以登上台子，纵观全场。 更妙的是，地面上的武器射程够不到这里。 这是陈舟在赛前熟悉地图的时候发现的好地方。因为小苦糖糖让她“多逛逛地图”，所以她把每张战斗地图都仔仔细细走了至少十遍，又从网上找了一些攻略视频，记熟了许多近路小道——记笔记的记。 比赛一开始，收到“找个高台”“掩护我们”“没事不要下场”的指令之后，陈舟立刻就想到了这里，并且在没被发现的情况下，顺利跳了上来。 ……不过，今天的比赛，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陈舟稍微感觉到了些许落差。 这就是平台主办的比赛？ 不是说有很厉害的对手？ ……倒没有嫌弃对面太水的意思，粉色滚筒123号也有许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比如扔三角雷的角度，开大招的时机；唯一的爆破枪的操作更是可圈可点——她在上面看得很清楚，这位的走位微操相当风/骚，好几次，自己差点打不到他。 但是……那个世界排名前200的大佬，在哪儿？是哪个？ 对面不会临时换人了吧？ 陈舟想到那句“娱乐赛嘛”，又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沈琴琴——对方已经翻了个身，换了个追剧姿势。 没别的意思，再次对琴琴姐的未卜先知表示敬佩。 ——“哗啦”，耳机里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浮出水面的声音，陈舟立刻回过头，一推摇杆，看到船桅不知何时已经被喷成了粉红色。 才走神了这么一秒半秒……自己的位置就被发现了？ 陈舟眨了眨眼——有人顺着桅杆上来了。 是那个爆破枪！ ——唐亮抬眼看了看屏幕上方，狙击小章鱼的图标还是亮着的：舟舟shoot还活着，没有阵亡。 “你们先涂地，保命优先，别冲，”唐亮说，“我去看看我们狙/击手的情况——” 他的话还没说完，耳机里传来一个又轻又低的女声：“……对不起，我来了。刚才有个爆破枪一直来烦我，我杀了他三次……现在应该没事了。” “啊？”唐亮又愣了，“有个爆破枪来烦你，你把他杀了？” “是啊，”舟舟shoot说，“他好烦，杀了还来，杀了还来……我光顾着对付他，没注意支援，对不起。” 耳机里的人都沉默了。在他们沉默的3秒间，舟舟shoot又是“砰！”“砰！”两枪，对面的章鱼图标应声暗了两个，现在只有一个还亮着。 ——“砰！” 一个也不剩了。 “……好，干得好，”唐亮卡了一下才重新回到小苦糖糖模式，“舟舟真棒~舟舟第一~还剩最后半分钟了，趁着他们场上没人，大家冲呀！” ——半分钟后，比赛结束，两只小猫扭着腰出来宣布比赛结果：粉色占地面积48.5%。 紫色占地面积——49.2%。 “哇~糖糖赢啦~~糖糖赢啦~~谢谢大家~~”漂亮的女主播又是拍手又是比心，连说带唱地哼起小曲儿来，“谢谢舟舟小姐姐~~么么哒~~” 耳机里传来的回应有些腼腆，但隐约带笑：“嗯……么么哒……”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小朋友们就要问了，为什么一边是48%，一边是49%，加起来竟然不是100%，是不是因为作者数死早？ 不是的。比赛结算的是场地平面面积的总和，但总有些边边角角，还有屋顶高台之类的地方不能涂到，所以一般情况下，涂地模式不会出现两边加起来正好100%的情况 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详细地解释这个，可能是为了体现像我这样连边边角角都不放过，非要涂满每一块空才舍得走的强迫症队友的珍贵吧（害羞）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隐潇 1个；给陈舟买防滑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16瓶；IKE门前的大鹅 10瓶；给陈舟备战饮料 第10章 战斧一姐 国内时间晚上9点30分，主播赛第二轮已经进行到最后一场，小苦糖糖的直播间在线人数……暂缺。 唐亮是努了很大的力，才管好自己的眼珠子不往那个数字上瞟的；他怕自己只看一眼，就会情绪失控，形象崩坏，美少女人设轰然倒塌。 ——确切地说，他怕自己一看到当前在线人数，就会笑成表情包。 在本人（似乎）不知情的情况下，队里那个才玩了《涂鸦军团》不到一星期的菜鸟，完虐世界排名前200大佬，三次，三次都全身而返。这一战绩让全队士气大振，别说唐亮，连那两位大哥也深受鼓舞——“200大佬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就算是天蓬元帅，说白了也就是个猪八戒！”所以在接下去战斗中，“糖糖不甜”发挥出了远远超过对内平均段位应有的实力，每个人都亢奋得像没栓链子的哈士奇，势如破竹，见家拆家。 -- 第23页 与200大佬的战斗——3:2胜出。 与称霸涂地的滚筒王的战斗——4:1胜出。 与平平无奇但唐亮十分讨厌的主播的战斗——目前比分3:0，已经稳赢了，下一步剃他们光头！ ——“噗”，推着滚筒跑过去的时候好像碾到了什么东西，唐亮刚要停下，就看到一个橘黄色的小鱼魂从自己脚下飘飘荡荡地升起。 哦，原来是那个平平无奇啊，屏幕上的女主播露出一个甜美笑容，甜得像牛奶沙冰上淋蜂蜜；同一时间，倒计时结束——4:0！ ……不行，忍不住了。唐亮切了麦克风，绷直嘴角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小声开口：“快，你们谁帮我看一眼，现在在线人数多少了？” 糖糖的口红：8124325！ 糖糖家的小狗子：啊，我看到的是8267416 焦糖奶茶：8519753！ 柠檬糖：哇，糖糖火了！战斧一姐！ 彩虹沙冰：战斧一姐！破音！ 屏幕上的女主播“呼”地转过身去，电竞椅的靠背挡住了大半个身子，但还是能明显地看到——肩膀在颤抖，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要给唐亮此刻的“开心”加一个量化标准，具体形容一下到底有多开心……大概就像这会儿收到的所有打赏的玫瑰花，的花瓣，加起来那么多吧。 又一个5分钟结束，两只小猫扭着屁股出来宣布战斗结果——5:0。 今晚三场，大获全胜！ “谢谢~谢谢大家~”清脆甜软的女声在耳机里响起，“谢谢舟舟小姐姐~谢谢小姐姐带我们飞！” 陈舟眨了眨眼，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客气”？“不用谢”？好像都不太对…… “太强了！这种比赛都能带我们躺赢！”一个队友说。 “刚才你单杀大佬那场，不知道大佬那边有没有人录像——我赌5块，视频一出来肯定火！”另一个队友说。 “这么犀利的小姐姐居然没进榜单，可见榜单不靠谱啊！” “糖糖当初还说你是水货呢，不知道现在脸疼不疼——” “行啦行啦，我那不是认错人了嘛~”小苦糖糖及时地打断了后半句话，“大家今天辛苦了~还有点时间，我给大家唱个歌儿吧~” 那两个队友顿时调转话头，又是点歌又是起哄。小苦糖糖也大大方方地唱了起来。陈舟放下手柄，靠在椅背上，听着歌伸了个懒腰。 女孩子的声音像夏日午后，林中小湖下了一场阵雨，婉转甜润，又清澈活泼——反正，好听极了。 旁边床上的沈琴琴转过头来：“打完了？” “打完了，”陈舟说，“我们赢了。” “看你那么开心，想也是赢了。”沈琴琴说完，翻了个身，继续追剧。 陈舟一愣，转头望向客房墙上的镜子——镜子里的人睁着黑亮的眼，抿着纤薄的唇，虽然表情不太生动，但眼角眯着，嘴角翘着，确实有些开心的意思。 ……也不对。陈舟仔细想了想，除了开心，自己好像还有一点浅浅的，微妙的，像蚯蚓在土里钻来钻去的……羡慕？ 嗯，确实是羡慕。 “唱完啦~”耳机里的小苦糖糖拖了音调，“今天就这样~大家明天继续加油，解散~” “啊？”陈舟下意识地开口，“明天还有比赛？” “对呀，”小苦糖糖很奇怪地反问了一句，“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这个比赛要比一星期，今天的才是第二轮，往后还有五轮呢~这一周天天都有~” “……明天也是晚上8点半？”陈舟又问。 小苦糖糖意识到了什么：“舟舟你明天没空？” 陈舟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队友已经抢过话头：“糖糖你还说自己喜欢陈舟呢，你这个假粉丝——明天晚上陈舟有比赛啊！舟舟小姐姐肯定是要看她的比赛！” 小苦糖糖顿时一声尖叫：“啊！我把这个忘了！”耳机里立刻传来一阵杂音，好像有人在“噼噼啪啪”地拍桌板，“为什么这破比赛非要和陈舟的撞车！” “话说舟舟小姐姐应该怎么称呼，”另一个队友说，“总不能一直这么叫你舟舟吧？” “……没事，”陈舟说，“这么叫就行。” “每次叫舟舟都想到陈舟，”另一人说，“她凶巴巴的，不会笑也不说话，你这么可爱，还是不要了吧~” “闭嘴！撤回！不许在我面前说陈舟坏话！”小苦糖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谁凶巴巴了？那是沉着冷静，不动如山！” 话题又瞬间歪到了“陈舟”身上。作为被讨论的本人，陈舟的心情有些复杂，就像不小心路过老师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正在拿自己当典型讲作业，还讲得热火朝天。 “不是……我明天晚上确实有事，不是为了看比赛……”陈舟找了个空隙插嘴道，“不过后天没问题，后天我能来。” “好吧……你忙那也没办法，”隔着屏幕，陈舟仿佛看到小苦糖糖撅了嘴，“不过，如果你忙完自己的事，还有时间看陈舟的比赛的话，帮我替她加油~” 陈舟又是一愣，耳机里的声音已经“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别的，刚才的话就像被溪水冲走的落叶，连圈水花都没剩下。 可那句话已经留在她脑中了。 帮我替她加油。 替她加油。 加油。 “嗯……好的。”陈舟说。 -- 第24页 记忆所及，自己第一次玩游戏，应该是在5岁的时候。 玩的不是点阵画面的掌机，也不是和爸爸一人一个手柄的“小霸王”，更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才能摸到的“世嘉”“索尼”——陈舟人生中第一次玩游戏，玩的是相当硬核的街机。 5岁，街机，拳皇2000。 因为够不着机台，也爬不上机台前的转椅，她是搬了个小板凳，踩着板凳坐上椅子，才能握住摇杆的。那个屏幕又大又亮，上面有各种颜色的激光飞来飞去。 陈舟记得，当时自己投的币是从机器底下捡的，当时自己选的人物是一个蓝头发的姐姐，当时自己旁边的位置上还坐了个人，是个漂了撮黄毛的半大小伙；他说，哟，小妹妹也玩拳皇？来来来，我让你两条命。 她还记得，那个街机房很小，很暗，烟味很呛。自己是和两个小朋友一起去的，她打游戏的时候，那两个小朋友就扒着机台，瞪大亮亮的眼睛看着；他们说——“加油啊舟舟！赢他！赢他！” 然后是小学，班里配了电脑，班上的男生会偷偷用来玩游戏，玩一个联网对战的动作游戏。他们还抽签排队，谁输了就换下一个。 那个游戏很难，高手很多，男生们总是输得很快，差不多一人一局。陈舟就在旁边看他们玩，看着看着，所有男生都输了一圈，于是她就上去了。 上去了就没换过人。 后来，男生们的课余活动从“打游戏”变成了“看陈舟打游戏”。再后来，女孩子们也跟着看了。大家在电脑旁边围了一大圈，前面的人趴下，后面的人踮脚，每人的肩膀上还要搭一颗脑袋。他们说——“加油！陈舟加油！”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陈舟还是偶尔会想起它们。她会认真回忆这些画面中的每个细节，仿佛一头在酣梦中反刍的小牛。十岁那年，因为在作文里写了“我的梦想是成为玩游戏最厉害的人”，被老师告诉爸爸，被爸爸甩了个耳光的时候，她想起它们；十三岁那年，在青训营当着四十几个大小孩子的面，被教练拉上讲台骂的时候，她想起它们；十五岁那年，一个人坐在前往S市的长途大巴上，奔向她憧憬的职业俱乐部的时候，她想起它们；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踏上联赛赛场的时候，她想起它们。 记忆中的小朋友们一直围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次次杀敌带兵，推线拆塔；他们说，陈舟加油！加油啊！ 那可真是开心。那些话比亮闪闪的灯牌，沉甸甸的花篮，密密麻麻的网站头条，数不清有几位数的微博点赞……要更让人开心得多。有时候连陈舟自己也弄不懂，到底是不是为了听到有人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她才一意要做职业选手的。 只是她的职业之路走到现在，得奖的次数越来越多，开心的时候……仔细想想，最近没有太开心的时候。 并不是没有得到肯定和鼓励，只是反省和检讨要更多一些。也许自己的心态也渐渐变了，喜欢变成了任务，兴趣变成了压力；原本只是单纯的热爱，但一穿上战服，就总想去证明些什么。 陈舟又想起在那场邀请赛前，冲她挥手，喊她名字的那个小姑娘了。 还有昨晚在耳边清清脆脆地响起的声音。她说，那你帮我替她加油啊—— “娱乐赛玩得这么开心？从昨晚傻笑到现在了。” 陈舟回过神来了。她一抬眼，看到沈琴琴一边瞟自己，一边“啪嚓”撕开一块面包。 当地时间上午8点，DNZ战队早餐中。 “……还好，”陈舟小声说，“主要是……那个游戏挺好玩的。” “好玩你也不能耽误正事啊，今天晚上还有比赛呢，”沈琴琴说着，也压低声音，“至少至少，被骂了可别说是我让你玩的。” 陈舟用力点头：“好的。”停了停她又想起一件事，小声问：“琴琴姐，我真的有粉丝吗？” “……你想啥呢，是不是又听谁胡说八道了？”沈琴琴瞪了她一眼，“舟舟，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吧——你已经是国内一流的ADC了，又是女选手，长得也不错，这几个要素组合起来，有多吸粉你知道吗？上场比赛结束到现在，两天，你的选手账号又涨了3万的粉！” 没等陈舟回答，沈琴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你确实不知道，你连微博都没装。” 证据确凿，无法反驳，陈舟只能认了。只是她又想了想：“那……这些粉丝，都是看了我的比赛，觉得……觉得我厉害，才关注我的？” （而不是老板花钱买的？） “……我算是明白了，你肯定也不上哔站，”沈琴琴看着她说，“不然不至于问出这种问题。” “……我有时候会上去看个动画。”陈舟试图争辩。 “你一会儿可以自己看看，直接搜名字就行，”沈琴琴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搜完自己的名字，你就会明白——” 她的话在这里顿住了，表情也是，整个人被定格在桌前。过了至少三秒，沈琴琴张了张嘴：“算了……别看了，吃饭吃饭。” 还把手机翻了个面，“啪”地拍在桌上。 “是不是又有人骂我？”陈舟说。 “不是不是，不是骂你，”沈琴琴急忙否认，然而说完了，神情又有些复杂，“不是骂你……但我觉得……你看了可能会不高兴。虽然我是觉得无所谓……不过……唉，反正你别看了，吃完就去训练吧。” -- 第25页 那是什么东西？陈舟皱起眉头了。早饭时间结束，队员们赶去参加上午的训练的时候，陈舟稍微留了两步，慢慢吞吞地在酒店走廊上走，然后摸出自己的手机——哔站，搜索框，“陈舟”，点击搜索。 搜索结果“唰”地跳出来了，满满当当列了一屏，封面也五花八门，大多是自己的照片，或者比赛现场的截图。 陈舟有些懵，不太适应满眼都是自己的脸。她想了想，点了“按播放量排列”，屏幕上的画面总算出现了一些变化。 ——只看一眼，陈舟就愣住了，时间定格，她站成了走廊上的一尊雕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 1个；给战斧一姐打赏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270278 1瓶；数字ID差点看成数量……吓得我一哆嗦，给陈舟早餐加牛奶 第11章 烫伤 点下“按播放量排列”之后，搜索结果瞬间刷新。 排在第一的视频叫“我可以！来品一品战地女武神的颜值”。 封面上的人脸盖了厚厚的滤镜，虽然唇红齿白目若寒星，但五官被磨得只剩下简单的线条；陈舟一时没认出那是自己。 ……怪不得第一眼都觉得陌生了，陈舟想。她又划了下屏幕。 “A爆了！电竞圈也有这等神仙姐姐” “[磕颜]明明可以靠颜吃饭，非要靠实力！” “没看过电竞比赛，但这个颜值她不香吗” “陈舟合辑，不玩游戏纯磕颜，不喜误入” …… 这都是什么？ 陈舟在走廊上站住了。手机仿佛坍成黑洞，她的注意力全被吸走，她迈不开腿了。 搜索结果有二十几页，前三页的视频几乎全有一个共通的关键词——“颜”，封面又无一不是滤镜盖滤镜，几乎盖成油画。陈舟差点被自己的脸逼成脸盲。 她点进几个视频看了，每个时长大概两三分钟，没有游戏界面，没有比赛现场，从头到尾都是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指，自己的半身，自己的全身，自己的正面，自己的侧面……以及自己在电脑前，在休息区，在金碧辉煌的舞台上的画面拼合起来的；配上节奏明快的背景音乐，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个明星的MV。 ……会不会是搜索的方式错了？陈舟回过神来，重新输入名字，然后点击“按弹幕数量排列”。 第一页的关键词还是“颜”。 按发布时间排列。 还是“颜”。 按收藏数量排列。 “颜”“颜”“颜”。 中间甚至还有几个和郑赫的CP向视频……这也让陈舟的脑子几乎当机：为什么是郑赫？为什么是CP？为什么要把两人的特写剪在一起？他说话的时候是看着所有队员的，为什么要在那之后接上自己的脸？ 只有默认的“综合排序”，才会回到一开始的搜索结果，无P无滤镜的现场大头照重新出现在屏幕上。这些视频大多是俱乐部的官号发布的，是往期比赛的录像和片段合辑，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一点进去，里面的弹幕和评论—— “不是说是美女选手吗，就这？就这？就这？” “和照片差太多了吧，没人帮她画一下眉毛吗” “你圈女神门槛真低，扔大街上找不着的脸都能叫女神了” “特地弄个女选手，DNZ搞什么噱头？” …… 陈舟明白沈琴琴欲言又止的原因了。 她也想起刚才她说的话——“你是国内一流的ADC，又是女选手，长得也不错”。 “你肯定不上哔站，不然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搜一下自己的名字，你就知道了”。 ……是，上哔站搜了自己的名字之后，陈舟知道了。 自己确实有许多粉丝，但他们对她的喜欢和支持，和她的成绩没有太大关系。 他们关注她的账号，点赞她的微博，为她制作个人视频……仅仅是因为“是女选手”“长得不错”。 她在比赛中的表现是好是坏，没有妨碍，甚至比赛本身是赢是输，也无所谓。她知道自己在上一场比赛中表现突出，和对方中单的对线也被教练当众表扬了，但那场比赛唯一被收录进“粉丝向视频”的镜头，只有宣布结果的那一刻，郑赫过来抱她的那一下。 原来在他们眼中，她整场比赛的极限发挥，也比不上和队长同框的一秒。 也对，她只是“噱头”。 陈舟想起那些媒体报道中对自己的称呼，永远是“女选手”。她以为“女选手”只是一个性别的备注，可到头来，这是一个泾渭分明的标签。 她是“女选手”，所以她被独立在“选手”的集合之外。赛场上她可以和他们同台竞技，但他们比拼KDA和转会费的时候，她的关键词是——“颜值”“CP”。 陈舟觉得自己的脑子空了，一片白茫茫中只有那张蒙了滤镜的陌生的脸在若隐若现。酒店的走廊突然低矮得让她透不过气，几个服务生推着餐车端着托盘从她身边经过，鞋跟敲在地砖上的声音像叩在她的头骨上。 陈舟知道今天的训练快开始了，自己应该赶紧过去……但她突然有些疑惑，自己是为了什么训练？ 为了战队的胜利？可在大众眼中，自己为团队付出的价值还比不上郑赫与她一秒的对视。她是“女选手”，是“噱头”，KDA只是附加数据，为什么还要为了这个拼死训练？ -- 第26页 她极限操作绝地反杀，他们只问怎么没人给她画眉毛；她想听到他们说“比赛加油”，他们却说……“这个颜值不香吗？” 她又想到那个朝她挥手的小姑娘了，还有那个叫“小苦糖糖”的女孩子。 她们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也是因为“女选手”？ 如果自己换个性别，变成没有备注，没有标签，没有前缀的单纯的“电竞选手”，现在喜欢自己的人，还会继续喊出自己的名字吗？ 现在骂自己的人，还会对着自己没化妆的脸，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吗？ “舟舟，”突然有人从走廊那头喊她，是郑赫，“怎么了？大家都到齐了，就差你——” “……来了！”陈舟慌忙应了一声，然而手里一松，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看到这动静，那边的郑赫叹了口气，迈开步子朝她走来。陈舟急忙蹲下/身去捡手机，措不及防，一弯腰撞到了旁边推着餐车的服务生。 ——“哗啦！” 餐车倒了，汤碗翻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和惊呼声同时响起。陈舟下意识地要躲，但是来不及了，滚烫的汤汁泼溅开来，她的衣服、胳膊、手背被淋了一大片。 两个服务生也吓慌了，一个蹲下去收拾碎片，一个一边给陈舟擦手，一边用英语结结巴巴地道歉。陈舟想说“没事”，但是右手整个红了起来，火辣辣地发烫，手臂上还拱起两个水泡，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郑赫立刻跑了过来，把她从地上扶起。 “快去冲凉水！”他说，“你的手可不能受伤！” 酒店帮忙做了紧急处理之后，郑赫直接叫车带陈舟去了医院。医生判断是浅二度烫伤，然后给陈舟消了毒挑了水泡，开了药膏，嘱咐休息三五天，交代了一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之后，就让两人回去了。 “这个时候烫伤，有点麻烦……”回去的路上，郑赫在出租车后座徐徐开口道，“总之，今天你就先休息吧，我已经跟领队报告过了。” “……我没事，”陈舟说，“水泡在胳膊上，我的手掌能动，能握鼠标——我不疼了。”说着她还试图握起右手，只是手指刚刚一动，嘴角就跟着一抽。 郑赫转头看她，又叹了口气。 “舟舟，你不要老是自己给自己压力，”他说，“今天就算休息又怎么样？又不是没有替补。再说了，你是对我们不放心，觉得你不在，我们就肯定得输吗？” 陈舟一愣，赶紧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赫笑了笑：“你就安心休息吧。今晚要打的队伍不强，教练之前也有考虑让新人练手，现在你没法上场，正好看看他们的水平。” 陈舟不说话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肿着的右手。出租车在陌生的街道上行驶，窗外是她无暇欣赏的异国街景。 “晚上你想来现场也行，想在酒店睡觉也行，随你自己安排，”郑赫说，“要不，叫沈琴琴陪你去附近逛逛？就是别太晚了，早点回来。” 陈舟没说话，点了一下头。 郑赫突然凑近过来，把她的右手轻轻一牵，低下头对着红肿的手背吹了口气。 “赶紧好起来，”郑赫说，“重要的比赛还在后面。” 陈舟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视频，被强行剪接的两人的画面闪过脑海。她有些不自在，挣了几下，把手抽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颜值就明确一下本文颜值榜 全文女生中最好看的人——某位女主播 全文男生中最好看的人——某位女主播卸妆后 该女主播表示，他不介意被谈论外表，有什么可以冲他来 另外因为前面几章都爆字数了……考虑到之后的榜单安排，想压一下字数，所以明天（周一）不更，后天（周二）晚上九点见，希望大家理解么么哒（就算不理解也这么决定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 1个；一流ADC的右手是投了保险的，给她理赔 PS：不是因为烫伤退役的 第12章 为什么会喜欢陈舟 当地时间下午2点，陈舟躺在酒店的小床上。 午饭吃过了，药膏换过了，领队的电话接过了，沈琴琴也赶回来看了她，然后告诉她，自己已经在对接保险公司，让她保管好医院单据，回国后就能理赔。 陈舟的手当然是上了保险的，任何意外损伤都有人为此付钱。 ……毕竟自己是俱乐部的重要财产，陈舟想。 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药膏见效很快，皮肤已经不红了，灼热感也几乎消失，虽然还有些轻微的肿痛，但小幅度的运动，应该没有问题。 她想起床喝个水，沈琴琴又来电话，问她晚上怎么安排，如果要去看比赛，她就过来接她。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休息比较好，别跑来跑去了，”沈琴琴说，“你是烫伤，皮肤破了会感染的。” 陈舟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又轻又细地说了句“好的”。 大概是听出了她的语气，沈琴琴又安慰道：“舟舟，你不要不高兴，这纯粹是意外，也没人怪你。你先把手养好，以后有的是表演实力的时候。再退一万步说，还好烫了的是手——万一要是烫到脸上，你一个女孩子，那可怎么办？” ……看吧，就是这样，陈舟想，要是自己是男的就好了，男选手的脸肯定不会比手更重要。 -- 第27页 “怎么样，你想好晚上干啥了吗？”沈琴琴说，“有什么想吃的，我也可以帮你叫。” 陈舟想了想：“晚上谁打ADC？” “哦，说到这个，”沈琴琴的话头一顿，大叹一口气，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你的替补不是小王吗，当然第一考虑的是让他上了。结果陆屿这个臭小鬼，一听说你不能上场，居然跑去找教练，说他也想打ADC！” 陈舟一愣。 “老赵拗不过他，就让他和小王solo——好么，他赢了，还确实有两把刷子。所以晚上的ADC是他，辅助上替补，”沈琴琴在电话里语速飞快，“我算是明白了，他针对你，就是因为不服气！他觉得他也能打AD，就不想给你做辅助！也是咯，女选手这么出风头，他能服气吗！” ——“女选手”，又是“女选手”。陈舟感觉像被人“啪”地扇了下后脑勺，“女选手”。 “我不去了，”陈舟说，“帮我给大家加油吧。” 挂了电话之后，陈舟把手机往旁边一塞，在床上翻了个身。现在是下午2点，半小时后开始训练，5小时后开始晚上的比赛，再过一小时，比赛结果就……不，还是别想了。 陈舟想接着睡一觉，让时间过得快一些。可是一闭上眼睛，她就仿佛又看到峡谷，小兵，塔台……脑中自动摊开地图，敌军即将到达战场—— 陈舟重新睁开眼睛。午后阳光被窗帘裁落在地，平整，平静。 她看到沈琴琴借她玩的游戏机就放在桌上，手柄上套着防滑套，是她为昨天的比赛特地出去买的。 Bitter_candy：晚上怎么办呀，现在还差一个人呢！π口π你们就没有其他玩得好的朋友吗！ 大米小米糯米：我问过了，身边的朋友都不玩这个 死去的神父：糖糖你直播间那么多粉丝，连一个靠谱的都找不到吗？ Bitter_candy：找不到！他们都是水货！能找我早找了！gt皿lt 大米小米糯米：水货就水货啊，我看过赛程了，今晚三支队伍平平无奇，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怕他们干嘛 大米小米糯米：再说，咱们连200大佬都赢了，还怕带不动一个水货吗[抽烟] 死去的神父：你是不是飘了？你仔细想想，赢200大佬的时候，谁是那个被带的水货？ 大米小米糯米：噢！是你！ 死去的神父：[敲打][敲打][敲打]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Bitter_candy：别吵了！gtAlt快想想办法，再几个小时就要比赛了，上哪儿去找一个舟舟小姐姐那么犀利的狙/击！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我来了 大米小米糯米：哇，说舟舟舟舟到！ 死去的神父：小姐姐救命啊！ 舟舟shoot：嗯，我晚上没事了，可以来 Bitter_candy：真的吗！开心！O(∩_∩)O 大米小米糯米：震惊，舟舟小姐姐竟然选择和我们一起玩，而不是看陈舟的比赛[惊讶]难道你也是个假粉丝？ Bitter_candy：闭嘴！—皿— “晚上陈舟不出场了”——这句话打了一半，陈舟反应过来，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舟舟shoot：嗯，不看了，到时候看个结果就行 舟舟shoot：今天我们要打的是什么队？ 沈琴琴说得不错，这个游戏确实非常解压——按下按钮，墨水“咻”地发射，脑子和墨水管被同时抽空，乱七八糟的画面也好，臭气熏天的评论也好，全被喷在墙上，涂在地上。 陈舟歪着身子躺着，膝盖上放着主机显示器，左手握着手柄，右手虚虚地搭着按键，一按，“砰！”，屏幕上方的小鱼图标又暗了一个。 手速确实受了影响，注意力也不太集中，但这不影响她和往常一样，“砰砰砰砰”，砍瓜切菜。 今天的比赛依然很吵，耳机里总是有人随意说话，放歌的音量比昨天更大了，那两个男生每次被打死都要怪叫，然后啰啰嗦嗦地解释原因；打完一场陈舟就把耳机摘了，反正也不需要指挥。 ——“乓！”一颗降雨弹被射上天空，厚重的雨云从四周聚拢起来，很快，倾盆大雨“哗啦啦”地泼落，云层之下的地面全部染成了橘色。 被丢在旁边的耳机里隐约传来几声欢呼：“赢啦~”“牛逼！”“旗开得胜！” 陈舟捡起一个耳塞塞回耳朵，以免被发现自己中途摸鱼。 “棒棒棒！第一场拿下了！”小苦糖糖的声音，“下一场的对手是‘闭关修炼’——哟，是缺哥的队~还有10分钟休息时间，大家抓紧喝水上厕所~” 耳机里传来杂音了，拖椅子的拖椅子，放杯子的放杯子。陈舟刚要调低音量，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舟舟，你的狙/击怎么这么厉害呀，是不是有诀窍？”小苦糖糖软绵绵地说，“你用什么瞄准，体感还是摇杆？教教我呀~” 陈舟眨了眨眼，试图组织起语言，然而那些断裂的单字像蝌蚪一样从她齿缝间溜走了。 “……也没有什么诀窍，”陈舟说，“就……朝有人的地方开枪……就行了。” “哦哟~这句话~”小苦糖糖笑嘻嘻地拖长了音调，“没错没错，是陈舟老粉~” 陈舟一愣，然后想起曾经的某次采访中，自己似乎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记者问她，某个枪系英雄的操作比较复杂，对女生来说是不是很难上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于是就说——“不难，朝着有人的地方开枪就行了”。 -- 第28页 这句话自己说完就忘了，竟然还有人记得。 小苦糖糖又“叽哩哇啦”说起别的了。只是陈舟忍不住又想起一些不太高兴的事——比如“女选手”。 “你为什么会喜欢陈舟？”趁着小苦糖糖说话的间隙，陈舟试着若无其事地问道。 ……糟了，怎么就真的问出来了？陈舟一阵后悔——还能为什么？难道还要指望这姑娘说，“因为陈舟的KDA高”“因为陈舟场均击杀4.8”？ 耳机那头，聒噪的女孩子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和往常一样，夸张地娇笑出声。 “哼哼~这个问题，我就要考虑考虑再说啦~”小苦糖糖装腔作势道，“万一说了实话，你们当我吹牛怎么办~” “什么什么，什么吹牛？”刚刚去上厕所的人回来了。 “糖糖要说什么？难道你和陈舟还有什么关系？”喝水的人也回到了桌前。 陈舟愣愣地眨了眨眼。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女孩子。 小苦糖糖故作神秘地咳嗽了一声：“那我说了——只告诉你们，你们可别说出去。我，和陈舟——待过同一个青训营。” 耳机里的人全部安静下来了。 小苦糖糖说，初三那年暑假，她报名参加了一个电竞俱乐部主办的暑期青训营。和她同一批的学员有五十几个，年龄最大的20岁，最小的13岁——最小的那个就是陈舟。 “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个子瘦瘦小小，背了个大书包——我怀疑谁推她一下，她就被书包拉倒了，”小苦糖糖说，“当时看到她我就想，还好还好，同一期有这么小的女孩子，教练肯定不会太为难我们。” 然而她猜错了。训练很苦，强度很大，教练很凶，饭很难吃，床板很硬，机房里又闷又热，整间屋子臭得像腌菜缸；和“吹着空调玩游戏”的想象不同，学员们每天从睁眼到闭眼，就是键盘鼠标显示器，中间还要夹着几节汗流浃背的体育课。一周后，几个孩子坚持不住，哭哭啼啼地让家长接走了。又一周后，练习赛一打，教练一骂，又垂头丧气地走了一批。 但是陈舟坚持下来了。她每天都坐在比她个子还大的显示器后面，全神贯注，运指如飞。因为年纪小，又是女孩子，练习赛的时候，她一度被当做短板针对，然而几次对线下来，再没人敢去蹲她。 “那时候她的打法可凶了，点谁谁爆，完全不给活路，大不了同归于尽，”小苦糖糖说着，叹了口气，“哎，我真羡慕她，她就是那种又有天赋，又很努力的人——正好这两样，我都没有。” 两个月的青训营结束的时候，俱乐部办了场简单的摸底选拔赛。一开始的五十几个学员，到这时候还剩下不到四十，通过选拔的，不到十个。 陈舟又在其中，她还是成绩最好的那个；只是因为年纪还小，要先完成义务教育才能和俱乐部签约。 “她太强了，”小苦糖糖说，“简直就是老中医开空白方子——服气~” “那糖糖你呢？”有人不长眼地问了。 小苦糖糖“啧”了一声：“我当然……被淘汰了啊！就是因为没本事打职业，我才只好老老实实读书考大学~结果稍微认真了一下，就考了个top1理工大……哎，不提不提，好汉不提当年勇~” “哇，糖糖是理工大的？一定是校花了！” “……可不是！” “原来是这样，”另一个人说，“那这么一算，你和陈舟还算同门？” “可不是~”小苦糖糖语调一扬，“这些年看她打比赛的时候，我老是想，这就是当年在我旁边打游戏的小姑娘，她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 耳机里的队友们又开始插科打诨了。陈舟有些恍惚，她还在反刍小苦糖糖刚才说的话。 她好像又回到小学的教室，童年的街机房。有几个孩子围着她，他们踮着脚，挥着手，用清清脆脆的童音说，陈舟，加油！ 他们喊她的名字，和她的性别无关，和她的长相，和她在队里的“CP”更没有任何关联。他们为她加油，只是因为——“她太强了”。 “她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 陈舟的嘴角又扬起来了。 （……不过，那一届暑期青训营，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女孩子？陈舟想了想，完全没有印象。） “好啦~”小苦糖糖在耳机那头拍了拍手，“都准备完了吧？下一场——‘闭关修炼’！” 作者有话要说：　　唐亮是学霸，因为打不了职业只好去考大学了；陈舟正好相反，但不是因为读不好书才去打职业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术业有专攻，技能树有偏重，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能找到它是一件幸运的事，比如我就特别擅长吃东西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君焰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南淮有风 1个；下一场比赛比较长，给女主播买夜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狄洛洛 2瓶；给女主播灌红牛 第13章 闭关修炼 “糖糖不甜”当前的积分排名——第四名；在8支参赛队里，正好处于中流。 要不是第一天输得有点难看，怕是早就进前三了……唐亮看着主播赛战报，绷住了一个过于奔放的笑容。 糖糖的口红：新一轮怎么还不开始？让“闭关修炼”赶紧过来挨打！ -- 第29页 柠檬糖：“闭关修炼”是不是缺哥的队啊？那应该很厉害啊 我需要急支糖浆：厉害个屁！他们现在积分倒数第二，已经输了两天了！ 糖糖家的小狗子：缺哥赶紧过来挨打！ “不要这么说嘛~”唐亮切了麦克风，回归女主播声道，“缺哥可能只是运气不好，连着两天都遇到大佬，赢不了也没办法~让我看看他们这一场的对手是谁——啊，是我们！那看来又没戏啦~” 屏幕上顿时刷过一片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弹幕。唐亮一边谢谢打赏，一边点开刚才看了一半的“闭关修炼”的比赛视频。 说归说，他并没有过于轻敌——“闭关修炼”的领队主播“什么都不缺”，战斧常青树，早年因为一手犀利至极的操作技术，在各大射击游戏纵横驰骋，很受硬核玩家欢迎；这两年他现实中结婚生子，转职奶爸，不能经常上播，才略微有些过气。 但人气并不能说明实力。缺哥即使过气了，技术还在，宝刀未老。而且他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肯定也认识不少能帮衬的朋友。 想到这一点，唐亮又重新看了看前两天的战报。 “闭关修炼”——1:4，2:3，3:2，0:5，1:4……今晚刚刚结束的那场，3:2。 ……嗨，都到了这一步，就算有什么能帮衬的朋友，也早该出来救场了！唐亮“咔嚓”关了视频，心花怒放。 古人说得好，唐亮想，这就是中石化的车上马路——运气来了！ 5分钟后，稍微迟到的“闭关修炼”全员就位。双方主播简单问候之后，用截图暂停的方式决定了下一场的战斗模式——“抢鱼”。 这模式……有点麻烦，唐亮稍微皱了眉头。 “都玩过‘抢鱼’吧，”他切到队友的麦克风，开口道，“待会儿我来运鱼，你们掩护我——一会儿我说走哪就走哪，听指挥，别走岔了。” 两位大哥一边埋怨模式难打，一边应了；只是那个女孩子不声不响，似乎有些迟疑。 “舟舟，玩过‘抢鱼’吗？”想到对面是个姑娘，唐亮就放软了语气，“场地中间会有个金色的鲑鱼，那是一把蓄力枪，可以打人的。但枪外面套着很大的防护罩，要先把防护罩射破，才能拿到里面的鱼枪。拿到鱼枪之后，我会带着它直接冲对面复活点。如果能带着鱼枪上他们的高台，我们就赢了——这么说吧，你就当它是橄榄球，只不过这个橄榄球还能发射激光。一会儿开始之后，你先别急着上去，一边打防护罩一边清场，别让对面靠近。等我拿到鱼了，就掩护我，保证让我能活着把鱼带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耳机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好”。 ——游戏开始！碧绿的“糖糖不甜”VS亮黄的“闭关修炼”，战斗地图——“藤壶轮滑场”。 相比其他战场，这张图的结构比较简单，没有鹤立鸡群的高台，也没有能移动传送的机关；它的特色在于各种高高低低弯弯曲曲，像海浪般起伏的弧线滑道——以及藏在这些滑道之间的，让人意想不到的小路。 如果不是“抢鱼”，这张图的战斗还挺令人愉快的……但既然已经决定了，也不必多纠结！和往常一样，唐亮的章鱼妹一马当先朝前冲去，两位大哥紧紧跟上。两天比赛下来，他们和唐亮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不需要过多指挥，他们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唐亮一边跑一边飞快地切了一下地图，看到黄色墨水从那一边的出生点迅速扩散——缺哥他们当然也在拼命冲刺，要赶在自己前面抢到鱼枪。 ——想得美，屏幕上的女主播得意地一笑。章鱼妹举起双枪，“啪啪啪啪”，前方炸开碧绿墨块的同时，她纵身往前一跃，忍者般灵巧地翻滚落地。 双枪独有的位移技能——“侧翻”，比普通移动速度要快0.2秒；更不用说，为了这一场“抢鱼”，唐亮早就把浑身上下的装备，通通换上了加移速的技能。 现在的自己，快成一道闪电！ 转眼间，闪电就顺着墨迹到达地图中心。开阔的广场中央，鱼枪在巨大的防护罩里金光闪烁。 “我到了，马上就能进圈！”屏幕上的女主播瞪大了黑亮的眼睛，“大家小心防护罩，准备清场——” 话音刚落，七八个亮黄色小块从场地那头飞来——是三角雷和吸盘雷，源源不断。 对面的章鱼还没赶到广场，炸/弹先来了！ “……别过来，他们开大了！”唐亮恨恨地说着，操控章鱼妹飞快撤退。一时间，鱼枪周围爆炸声轰然四起，一声接着一声，亮黄色墨水像烟花般炸裂开来，地面、墙壁、防护罩……整个广场几乎全被喷成柠檬色。 ——不太妙。从这一波看来，对面至少有两人的武器大招是“炸/弹冲锋”——这个大招开启后，原本只能一次扔一个的墨水炸/弹可以无消耗、无上限地投掷。 对，不消耗墨水，无数量上限，全凭手速，在大招能量槽用尽前，按得越快，扔得越多！ “跑跑跑跑跑！快跑！”唐亮连连提醒，但队里的刷子还是被炸死了。更糟糕的是，这一波炸弹结束后，鱼枪的防护罩已经被整个染黄，濒临爆裂边缘——一旦爆炸，会炸出更大范围，更高伤害的黄色墨水，鱼枪也会立刻被抢走！ “舟舟你在哪儿，看到人了吗，”唐亮藏身在滑道背后说，“别让他们接近广场——” -- 第30页 他还没说完，一道碧绿的瞄准线从高处射落。 ——太好了，总算是有个靠谱的！ 这一句话刚刚在唐亮脑中浮现，耳机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咦？” 与此同时，墨水弹穿膛而出，“砰！” 什么也没有发生，无人伤亡。对面的状态栏里，还是整整齐齐的四条小章鱼，彩色的。 “对面……怎么有把伞，”舟舟shoot说，“我打不穿。” ——伞？ 唐亮立刻抬眼朝屏幕上方一望——对面的配置是浴缸*、加特林、ZP85手/枪……以及一把贴牌霰弹伞。 “我去，现在还有拿伞打比赛的？”队友也传来一声惊呼，“缺哥这个老妖怪！” “肯定是看了我们之前的比赛，知道我们的狙/击牛逼，所以专门用伞来针对了，”另一人说，“缺哥这个老狐狸！” “不，用伞的不是缺哥，”唐亮确认了对方ID，“缺哥是那个浴缸——‘什么都不缺’。用伞的那个叫……Leon？你们听过吗？” “没听过。” “不知道……” “啊，鱼被抢走了！”队友大喊道。 屏幕上的女主播顿时皱起眉头：“别愣了，冲冲冲！” 正如双枪是唯一拥有位移技能的武器一样，霰/弹伞是游戏中唯一可以防御的武器。它进可收拢成枪，发射墨水霰/弹，退可开伞成盾，挡下敌方攻击，攻守兼备。由于霰弹伞过去的表现过于强势，一度影响游戏大环境平衡，所以在几次更新中被一削再削；到了现在，正如那两位大哥说的，霰弹伞已经几乎绝迹，连排位战都碰不上几个，更不用说出现在比赛中。 ……这种情况下选择用伞，确实只有一种可能，唐亮想。 舟舟shoot开始被人注意到了——作为一个犀利的狙/击手。 作者有话要说：　　拖时间的游戏知识小教室 这一章出现的“浴缸”就是字面意思的浴缸，不是外号也不是别称，就是个浴缸。splatoon的武器系统很有特色，很多都采用生活用品的造型，比如双枪中的牙刷（手柄部分是刷头），加特林中的圆珠笔（三色的那种），滚筒中的钢笔（刷头部分是钢笔帽）。浴缸属于水桶大类，但外形就是个单人浴缸，尺寸可以拎在手里。同理后文中如果出现“圆珠笔”“洗衣机”这类名词，不做另外解释，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圆珠笔和洗衣机 PS：虽然文中没提，但这一章陈舟用的狙击是洗洁精，对，字面意思上的洗洁精，枪口是喷头 第14章 打不过 战斧主播赛第三轮第二场第一局，比赛开始20秒后，黄色阵营“闭关修炼”率先抢到鱼枪，开始朝绿色出生点进攻。“糖糖不甜”的四人拼命阻挡，但对方的霰弹伞一撑开，鱼枪立刻被罩入盾下，不留任何机会。 “砰！”碧绿的瞄准线再次射落，然而霰弹伞巨大的伞面几乎同时撑开，墨水四溅，伞下的章鱼毫发无损。 “不行，我打不到他，”舟舟shoot说，“我的攻击都被那个Leon预判了，我一瞄准，他就开伞。” 她停了停，又小声开口：“简直就是读心术。” “再想想办法，总能找到机会的！”唐亮有些急躁起来，“伞一打开，移动速度就会变慢，收放还有硬直时间，我不信他能护得了全程——” “哗！”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串珠链似的墨弹蹦跳着涌来，章鱼妹急忙化成鱼形朝旁躲去。然而珠链撞上她旁边的墙壁，乒乓球似的一弹，仿佛长了眼睛，又一个个地朝她滚来。章鱼妹只得继续闪躲，接连转了两个拐角，才算甩开。 这是“浴缸”特有的攻击方式。看上去和水桶一样都是泼水式攻击，但浴缸的攻击间隔短，节奏快，泼出的是一连串墨珠，轨迹是波浪形的，每个珠子遇到障碍物能拐弯能反弹，具有一定的追击能力；是一种很难上手，但一旦掌握操作技巧，就十分令人忌惮的个性武器。 ——更不用说，使用者是缺哥这个老妖怪。 “哗！”又一串墨珠从对面泼出，一位大哥闪避不及，魂归出生点。 “哗——！”又一串，这次瞄准的是高台，往上泼的。唐亮亲眼看着舟舟shoot飞快跳下台子，还是被从旁边弹来的另一串墨珠命中，一击即死。 “糖糖不甜”在场面上只剩下两人，而对方带着鱼枪已经逼近复活点。 “大家都警醒点！躲开缺哥！”唐亮一时气急提了声音，快要顾不上女主播形象，“他泼水的动作那么大，你们不躲，还要拿脸去接？” 两位大哥不出声了，想来也是上了火；只有舟舟shoot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唐亮努力压下脾气。 自己的双枪射程短，这个情况下很难靠近他们；狙击又成了重点关照对象，被伞彻底封死。那两位大哥的操作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对面又有好几个炸/弹冲锋，简直毫无死角……唐亮打开地图，视线飞快一掠，脑中冒出一个危险的念头。 非常莽撞，但也只能试一试。 唐亮吸了口气，尽量平和地叫了声“舟舟”。 对方应了。 “三角雷和吸盘雷被投出后，要经过2-3秒才爆炸，如果在爆炸前把它们击破，是不会有任何伤害的，”唐亮说，“舟舟，3秒内，你能把对面扔出的炸/弹都狙了吗？就当打飞盘？” -- 第31页 耳机里一时无声，然后才传来一句轻轻的“我努力”。 ——那就这么干！ 灰掉的小章鱼图标重新亮起，阵亡的队友重回赛场。与此同时，唐亮举起双枪一阵“啪啪啪啪”的连射，喷开一条碧绿的通路。这张地图的最大特色是各种小路近道，非常适合双枪神出鬼没的走位操作——更不用说，现在的自己可能是全场跑得最快的人！ 唐亮操控章鱼妹在墨水中飞速潜行，她和“闭关修炼”的章鱼们只隔了一条滑道，也许他们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隔壁有绿色墨水在蔓延。 摇杆一推一转之后，唐亮的章鱼妹已经绕到他们身侧，他藏进一小块绿色的墨迹里，等待时机。 一小块墨迹，被大片大片明黄色墨水包围的一小块绿色墨迹，在整个场地上随处可见。 “舟舟你到了吗？”唐亮飞快地问了句，“他们很近了，赶紧就位——” 那个扛着霰/弹伞的leon突然停下了，一个转身，正对着唐亮藏身的那块墨水。 ……被发现了？唐亮一时屏住呼吸。 没有片刻迟疑，leon手中的霰/弹伞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哗啦！”唐亮的章鱼妹立刻从水中跃出。顿时，在场所有人都朝她转过身来，所有枪口/喷射出墨弹，鱼枪也开始蓄力，转眼，一束明黄色的水柱朝她爆射。 ——太慢了！章鱼妹一个侧滚翻躲过攻击，顺势“啪啪”几枪带走一个ZP85。她的动作没有停顿，又是一阵“啪啪啪啪”，瞬间潜入自己喷出的墨水。 下一秒，三角雷和吸盘雷接连不断地朝章鱼逃走的方向掷来——炸弹冲/锋！ “舟舟！”唐亮喊道。 他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碧绿的瞄准线如天罚般从半空射落。 “砰！砰！砰！砰！砰！砰！” 不到5秒，场上所有炸/弹被依序点爆，炸得干干净净，有些甚至没有落地的机会。 场上只留下碧绿的狙/击弹道，黄色墨水连一滴都没有溅出来。 这操作让对面也震惊了，开大的两人几乎忘了继续扔出炸/弹——但只有这么一下，稍纵即逝，反应过来之后，更多的三角雷和吸盘雷朝唐亮招呼过来。 ——然而唐亮已经不在那里了。 早在他们傻站的时候，章鱼妹又一个侧滚贴近拿着鱼枪的那人。电光火石的半秒内，唐亮双枪的准星对准了他的脑袋，同样半秒内，霰/弹伞“呼”地张开，像一面鼓满了风的巨帆，把队友拢入伞下；再次半秒内，缺哥发现了狙/击手的站点，浴缸高高一挥，墨珠成串地喷涌出来—— “舟舟！” “砰！砰！” 碧绿色阵营的章鱼图标暗了两个，“bitter_candy”阵亡，“舟舟shoot”阵亡。 明黄色阵营的章鱼图标暗了三个，“什么都不缺”阵亡，“洛克萨斯”阵亡，“打个酱油”阵亡。 ——洛克萨斯就是那个运鱼的！这一波极限一换一，不，二换三，不亏，稳赚！ “活着的去抢鱼！”唐亮大声喊道，“运鱼的死了，快去抢鱼！” 比赛开始1分钟，碧绿色阵营抢到鱼枪，开始运鱼。 比赛开始2分钟，明黄色阵营抢到鱼枪，开始运鱼。 比赛开始3分钟，碧绿色阵营重新抢到鱼枪，再次开始运鱼。 …… 黑糖话梅：糖糖，缺哥在直播间夸你呢！ 柠檬糖：我刚刚也去看了，牛逼啊糖糖，缺哥说你厉害！ 砂糖甜甜：也夸你队里那个舟舟了！他说才多久不玩《涂鸦》，就有这样的神仙新人了！ 彩虹沙冰：什么新人，那是陈舟，本来就是神仙[滑稽] 苹果糖：人家是联赛间隙下凡来玩《涂鸦军团》的[滑稽] …… 屏幕角落的弹幕刷得飞快，唐亮紧盯着游戏画面，一个字都没顾上看。比赛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钟……不，最后55秒，战况十分胶着，虽然鱼枪暂时在己方手里——但运鱼的是舟舟shoot。 情况紧迫，顾不上之前的战术布置，谁离鱼枪最近就由谁去抢。 “别慌，舟舟别慌，”唐亮自己的声音倒有些带颤了，“往左边走，我给你开道，你跟着我的墨水走——对，这里有近路。” 章鱼妹拿着金闪闪的鱼枪跟上来了，对面的复活点也越来越近，看样子“闭门思过”暂时还没发现他们选择的小道。 但唐亮悬着的心没有放下。 抢到鱼之后，该名角色原本装备的武器就会被替换成鱼枪。虽说鱼枪也是蓄力攻击，和狙/击枪有些类似，但实际操作过的人都知道——这玩意，蓄力长，瞄准慢，比最难用的狙击，还要难用一百倍。 “我没用过这个，”舟舟shoot说，“这个怎么打人？” ——偏偏现在在运鱼的，是己方最强力的输出。 指哪打哪的狙/击枪被废了，要靠自己和那两位大哥来掩护她在一分钟内冲进对面复活点……唐亮不是十分有底。 “哗——！” 他们来了！ 明黄的墨珠蹦跳着从四面八方滚来，唐亮大喊一声“躲开！”，同时自己一个侧滚闪避，又转身“啪啪”两枪，把朝舟舟shoot滚去的墨珠击碎。 他一抬头——屏幕上方的绿色小章鱼暗了一条，有人死了？ “干，这东西还会弹射！没躲掉！”那位哥说。 -- 第32页 没时间回他。对面又开了大招，三角雷和吸盘雷像雪片般飞来。 “跑跑跑！快跑！”没人能狙雷了，唐亮只能这么喊道。他的章鱼妹飞快地朝前奔逃，一边跑一边用双枪不停开火，在枪林弹雨中为舟舟shoot铺下前进的通路。 “把缺哥拦一下！”唐亮大喊，“他要趁着炸/弹冲锋过来了——” “啊……我也死了，拦不了，你们加油。”绿色小章鱼又暗了一条。 啧！ “……别慌，快到他们老家了，”唐亮尽可能平和地说，“还有30秒，来得及——” “轰！” 小路尽头，明黄色的墨水像雨点般炸开。 是霰/弹，是那个leon！唐亮紧急刹停，本能地一敲按键，侧翻，章鱼妹灵巧避开暴落的墨点，然后立刻调转视角—— 在她闪避的半秒内，霰/弹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舟舟shoot。 后者下意识地抬起鱼枪，想试着蓄力射击，但对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轰！” ……输了。和“闭关修炼”的五局比赛，最终结果2:3。 明明一场战斗不过5分钟，但每一场的节奏都十分紧张，唐亮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半小时下来，整个人累得不行。 唐亮把手柄一放，倒在椅背上喘了口气。 “打不过打不过~还是缺哥厉害~”稍微调整下心情，小苦糖糖回到营业模式了，“缺哥宝刀不老~糖糖打不过~” 唐亮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比赛开始前，“闭关修炼”会迟到——“抢鱼”模式的设定是，当5分钟结束的时候，如果鱼枪既没有到达任何一方的复活点，当时的运鱼方也没有明显优势，那么比赛会进入加时局，直到分出胜负。 “闭关修炼”会迟到，说明他们之前的比赛，也是如此胶着。 ……明明前两天，还是个白给的弱队来着，唐亮想。前两天的时候，那支队伍几乎是全靠缺哥一个人撑起来的，一带三，还带不动，就和最初自己的队伍一样。 ——因为今天有那个“leon”加入了？唐亮不记得之前看到过这个ID。 “唉，不服不行啊，到底是缺哥！”耳机里的队友叹着气说。另一人和他扯了几句，两人先后离开，去上厕所。 唐亮叹了口气。这两位大哥的技术在普通玩家中算是过得去，但一到今天这样的场合，就表现得有些力不从心——他们明显已经跟不上比赛节奏了。 也跟不上舟舟shoot的节奏，简直就像被她拖着往前跑。 所以一旦舟舟被针对，被封锁，自己的队伍就几乎失去战力。如果要继续往上打，恐怕得换两个…… 算了算了，主播赛而已，那么认真干嘛，唐亮打住了。 “舟舟？”他试着叫了一声。一片安静中，穿来一声猫叫似的“嗯……”。 “不好意思……刚才丢鱼了，算我的，”舟舟shoot说，“不过我已经知道这个模式怎么玩了，下一次一定会好好打。” 唐亮一愣，“噗”地笑了一声。 “什么算你的算我的，”他说，“这本来也是打着玩的，你不要这么紧张——玩游戏首先是要开心，咱们又不是打职业。” 对面没吭声。 “小姐姐太厉害了，”唐亮接着说道，“刚才他们队里那个浴缸的名字你认识吗？他是很有名的老主播了——他说你是神仙新人，刚才狙炸/弹的那手，把他都给看傻了。” 对面还是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细不可闻的一声笑。 “他用的浴缸真有意思，”舟舟shoot说，“有时间，我也想学学。”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的榜单不太妙，紧迫感来了。请各位没关注女主播，不是，没收藏本文的老铁们动动手指点个收藏，女主播给大家大家唱歌了，么么哒 第15章 输了 当地时间晚上9点过半，“糖糖不甜”的最后一场比赛终于打完。今晚三场比赛的最终成绩是二胜一负，队伍积分目前还是位列第四，但离第三名又近了一些。 队友又在耳机里闹起来了，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还撺掇小苦糖糖唱歌；小苦糖糖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说唱就唱。陈舟也被他们闹得有些开心起来，话都比平时多了——一共多说了两句话，分别是“好听”和“我不会唱”。 听完歌，她和他们简单地道了别，下线，关机。 老实说，陈舟对自己今晚的表现不太满意：手速慢，反应慢，开始的几局注意力不集中，有几枪打偏了，还错过几个进攻机会……如果要开赛后总结会，她肯定会老老实实把这些说出来。 但没有赛后总结会，也没人生气，没人站出来表示对失误负责，更没人责怪她。比赛结束，大家就开开心心地听小苦糖糖唱歌了。 陈舟想起输的那一场，对面确实强力，但自己这边败了竟然也没觉得憋屈，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和他们对战，真有意思。 没有潜台词，没有引申含义，单纯从乐趣上而言的“真有意思”。 她打了职业打了这么些年，还没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比赛。“抢鱼”一打完她就记下了对面那个霰/弹伞的ID——Leon，是个扎了小马尾的章鱼仔。 （她还去APP加他好友，可惜对面秒拒了她。） 对面的领队也和小苦糖糖说，“有空一起打排位”。只是说了一半，背景音里传来宝宝的哭叫声，他又满嘴“哦哦~不哭不哭~”地跑开了。 -- 第33页 真有意思，陈舟想。 她想起小苦糖糖说的——“玩游戏首先要开心啊，咱们又不是打职业”。 又不是打职业。 刚刚有些轻飘飘的雀跃的心情又沉了下去。陈舟放下手柄，看到右手红红的，于是她站起来去洗手间洗了洗，重新涂上药膏。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DNZ的比赛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但沈琴琴还没回来。陈舟想发条信息问问情况，可打开战队群一看，安安静静，没人说话，大概还在比赛中。 9点40分，还是没动静。陈舟忍不住，给沈琴琴发了信息：“怎么样了？” 沈琴琴的回复是5分钟后来的：“不太好。” 陈舟：……不是说对面没什么厉害的吗？ 沈琴琴：确实不厉害，半天拆不掉我们的水晶 沈琴琴：但我们也拆不掉他们的 沈琴琴：两边经济都快拉满了，个个都是神装，但谁也干不掉谁 陈舟：…… 沈琴琴：大家都很累了，这么拖着纯粹在消耗体力 陈舟：小陆呢？他还好吧？ 沈琴琴的回复断了，又过了十来分钟，发来两个字——“输了”。 ……输了？陈舟差点不认识这两个字。 这一场输了，DNZ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出线机会，最后一场比赛，非赢不可。偏偏对手是一支新晋战队，历史比赛资料不多，很难断定DNZ有多少胜算。 但都走到这里了，都是杀出重围的职业战队，实力又能差到哪儿去？ 偏偏那场比赛在后天。 陈舟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沈琴琴是晚上10点半回来的。她说队员们还在开总结会，教练骂得嗓子哑了，非要连夜复盘，给他们长点记性。第二天早上陈舟去餐厅吃饭，看见队里的大小伙子们坐在桌边，个个都是黑眼圈、肿眼泡，还垂头丧气，愁眉苦脸，一声不吭，默默吃饭。 陆屿还是自己一个人坐，坐在窗边的位置，背对大厅。 陈舟看了昨天比赛的视频了。老实说，陆屿的表现……还不错。 比她以为的好多了。 这应该是陆屿第一次在正式比赛打ADC，视频上看到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腰身坐得笔直，像站军姿的小学生，大气不敢出。一开始他的进攻有些畏手畏脚，大约是在试探，第一次对线结束，稍微清楚对面的水平之后，他的打法就开始积极起来。 不，开始激进。 你跑我就追，你停我就抢，你打我，我开技能冲过去。 这种砍一刀赚一刀的打法虽然莽撞，但震慑力十足，毕竟狭路相逢勇者胜；陈舟看着他，甚至想起了青训营时期的自己——小苦糖糖说她，“大不了同归于尽”。 但显然，陆屿的辅助没能跟上他的节奏，或者并不赞同他的战术，又或者，终究是替补，实力差了一截。陆屿和对面抢刀的时候，辅助的反应总是慢他一拍，让他因为残血错失好几次追击机会；原本掌握主动的攻击节奏也逐渐被牵制拖慢了。 然后大龙开团了。陆屿正在追对面残血逃走的中单，眼看再一刀就能把他拿下；而辅助听到郑赫说开团，就转身先去了龙潭。 他用的辅助英雄和陆屿当时用的一样，都是能做全图传送门的角色。落地之后他立刻做了传送，要把陆屿拉过来——但在他释放技能的那一瞬间，陆屿被中单反杀了。 这场比赛打了两个多小时，就像沈琴琴说的，纯粹变成了考验体力耐力的拉锯战。陈舟不敢说自己能不能在这种高强度战斗中撑到两小时——但如果是自己，这比赛或许要不了那么久。 陆屿确实有实力，但太急躁。 陈舟很理解他急躁的原因。 因为机会来之不易，所以他更去急着证明，去表现……就像自己在青训营的时候一样。 ……对，陆屿也是从青训营选拔进队的，也是那一届最好的成绩。可进队后他就成了她的辅助，也许是这个让他产生了落差。 陈舟担心陆屿会不会在网上被痛骂，然而沈琴琴说，目前看来，大部分粉丝都对他表示理解，说他第一次打ADC，缺乏经验，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只是他的辅助被骂惨了，那位替补小哥也是十七八岁，第一次上场，当天晚上就被骂得关了微博评论。 中间也有几个声音指责陆屿不该在这个时候换位置打ADC，但马上就有人站出来说，骂陆屿干嘛，要骂去骂同意他上场的教练啊，教练要是不准，他能这么干？ 剩下的，沈琴琴虽然没说，但陈舟大致也能猜到——肯定还有人说自己了，毕竟是因为自己不能上场，才导致DNZ临阵换人。 因为自己不能上场……陈舟又看了看右手。 下一场比赛就在明天，今天的日程都被训练排满了。刚才教练问她，情况怎么样，明天能不能恢复，没等她回答，又说，你也别闲着，过来看看他们打练习赛。 现在陈舟就在替补ADC旁边坐着，看他带兵推线。也许是被她盯得有些紧张，小伙子一直在失误；辅助的陆屿不停地给他救场，但反而让他更紧张。 一场打完，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低头等教练发话。 教练皱着眉头沉默了很久，转头问：“陈舟，手痛不痛？” 突然被点名，陈舟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今天……不痛了，不过——” -- 第34页 “你过来打一把，”教练说，“试试看，不行再说。” 陈舟就上场了，依然是陆屿辅助她。她的手速没有恢复，陆屿就把对面的小兵一个个压到残血，等着她补刀。对面打野过来抓人，他把持续治疗给她，自己套个减伤堵在打野弹道上。 她走到哪儿，辅助的眼就插到哪儿；她被gank，他直接开大，技能不要钱地砸，硬是让她逃出生天。 陈舟有些意外——即使是正式比赛，她也很少见陆屿这么起劲过。也多亏了有他全力配合，这一局开始15分钟，她已经领先对面经济近2000，第20分钟的时候，中路开团，直接拆家。 这一局打完，教练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让陈舟好好休息，按时上药，没事不要乱跑……语气软和得简直像在和自己女儿说话。 “行了，休息10分钟。”教练拍了拍手，走开了。 陈舟慢慢站起来，要把位置让给替补小哥，旁边的陆屿突然出声了。 “你觉得我昨天打得怎么样？” 陈舟转头看他，他看着屏幕。 “……挺好的，”陈舟坦诚地说，“你打得不错，没输对面的AD。” 陆屿皱了一下眉头，隐约“哼”了一声。 “要是我有个上得了台面的辅助……我也能像你一样。”他说。 陈舟一愣，慢慢明白过来。 为什么陆屿刚才那么配合，那么积极，因为他想证明——他之所以会输，是因为昨天的辅助太弱。 他没有不如她，是他的辅助不如他。 如果他能有像她一样的输出环境，他也能carry全场。 陈舟眨了眨眼睛。她想说什么，但是嘴唇动了又动，脑子里的话还是搅成一团，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陆屿飞快地看她一眼，站起来要走。 “……你是对你的辅助表示不满，”陈舟有些费力地慢慢开口，“还是单纯……对输了比赛表示不服？” 陆屿站住脚，没回答。 “还是说……你只是不服我？”陈舟抬头看着他说，“要不……我们solo一把？”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一个“solo”掷地有声。周围的人一个个闭了嘴，朝两人望过来。郑赫也停下手里的事，转身看他们。 “怎么样，”陈舟说，“一对一。” 她原本想再多说一些，想说她知道，她理解，她都懂……她很明白他的心情；但这几句话已经是她表达的极限。 陆屿直直地站在她面前。他比她高得多，但此刻他有些不敢对上她的目光——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徘徊的雪豹。 陈舟还是昂着头看他，等他一句拒绝或接受的回答。 可陆屿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 “……陆屿。”陈舟又叫他。 前面的人没有停下。 “像我这样的ADC，可能不止我一个，”陈舟说，“但是……像你这样的辅助，现在……只有你。” 陆屿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他更快，更大步地朝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狗腿子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狗腿子、青碧的云上 1个；给一流ADC买下场比赛的新皮肤 第16章 出线 国内时间晚上8点，DNZ即将角逐最后一个联赛决赛圈名额。 唐亮早早地开了两个窗口，一边看比赛，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直播间粉丝聊天。半小时后，他的主播赛也要开始了——但那也是半小时后的事，到时候再说。 舟舟shoot今晚也请假不来了。想来也是，上一场陈舟没有出赛，DNZ和一支没名气的小弱旅打了个2小时的拉锯战，到最后竟然还输了，丢脸丢到老家；所以今晚的比赛事关重大，作为粉丝不看不行。唐亮非常理解，他去求了之前退群的那位大哥，说了长长一番好话，才把他请回来救场。 要是可以，唐亮自己都想请假。 时间到了，主持人和解说还在暖场嘴炮。唐亮有些不耐烦，正要应付一下女主播业务，突然听到一句——“陈舟在上场比赛因伤缺席”。 ……因伤缺席？陈舟上一场没有出赛，是因为受伤？ 唐亮一愣，他完全没有听说这件事。这两天的官方也好粉丝也好，大多都在讨论上一场比赛中ADC和辅助的表现，很少有人提起陈舟缺席的原因；他就以为是单纯的战术安排……原来是受伤了？ 两边选手席的灯光亮起，双方队员各就各位——陈舟也在其中。 沙滩螃蟹：陈舟这就回来了？不是说受伤了吗？ 冰糖葫芦：可能不是太严重吧，比如剪指甲的时候多剪了一刀？ 草莓棉花糖：害，就上场ADC那个表现，她不回来也不行啊！ 云母岩：可是她现在回来，这不是明摆了要背锅的吗？队危，锅大，勿回！ “别吵了别吵了，”女主播皱眉嘟嘴地喊了一声，“看比赛！” 比赛开始。这一场的对手名不见经传，也是第一次参加联赛，从战队到选手都是新面孔；但两相比较之下，竟然是DNZ这一边的状态更紧张一些。 比赛开始5分钟，下路对线，郑赫打野救场，陈舟双杀。 比赛开始15分钟，DNZ率先下路开团，一波混战后，陈舟一人拿下三杀。 比赛开始25分钟，DNZ抢到大龙，陈舟再次三杀，装备基本成型，全队直接冲击对方复活点，电光火石拆了水晶——比赛结束！ -- 第35页 ……不错，开场第一把就是大优势局！这样下去……能赢！ 我需要急支糖浆：什么什么？我外卖都没到，第一场就结束了？？ 糖水荔枝：今天陈舟的状态好像很猛啊，carry全场 彩虹冰沙：毕竟最后的机会，再输就要回国了 加糖奶茶：不是说受伤了吗，我看她操作6得很 糖糖的口红：哎呀八点半了，糖糖你的主播赛不打了吗！ ……完，看比赛看得太投入，差点忘了这事。唐亮扁扁嘴，说了声“打”，然后把比赛窗口缩小，拿出手柄，打开《涂鸦军团》。 今晚主播赛的对手也是平平无奇，但唐亮一边打着一边还要时不时瞄一眼陈舟的比赛，心不在焉，频频失误，第一场的五局三胜打了个2:3，他只得含恨关了比赛直播，专心涂地。 第二场比赛开始到一半，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唐亮抽空瞥了一眼，是舟舟shoot。 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出线了”。 ……出线了！ Bitter_candy：陈舟牛逼！\\(*^O^*)/ Bitter_candy：不过我只看了第一场，后面开始比赛了，都没看到哭哭TwT 舟舟shoot：嗯，后面也都赢得挺快的，不难 舟舟shoot：……我是说，对手不强 舟舟shoot：你的比赛怎么样 Bitter_candy：第一把输了，后面一看到你说出线了，哇，瞬间加buff！(gtAlt)冲冲冲！ Bitter_candy：后面两把都是5:0！我们真厉害！ 舟舟shoot：好厉害 舟舟shoot：（^0^） Bitter_candy：不过陈舟的手怎么了，完全没听说她受伤的事，刚才我看了一下，好像右手是有点红0_0 舟舟shoot：烫伤了 舟舟shoot：……我听说的 Bitter_candy：烫伤0_0那才隔了一天就让她上场？皮肤还没长好吧！ 舟舟shoot：影响不大 舟舟shoot：对了，你的比赛还剩几天？三天？ Bitter_candy：对呀，我们现在积分第三啦！O(∩_∩)O Bitter_candy：虽然优势不大，但是保持下去就有希望！ 舟舟shoot：棒 舟舟shoot：今后几天我不能和你们一起玩了 Bitter_candy：啊！怎么了小姐姐（0口0）要忙了吗！ 舟舟shoot：对……会很忙，没时间玩了 舟舟shoot：加油 ——对面的女孩子发来一连串哭脸，换着花样哭了一屏幕，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发了句“那好吧……”。 陈舟倒是想多和她聊一会儿，但是右手很疼，沈琴琴又拿着药膏在旁边等着，她只好随便道个别，放下手机。 今晚比赛的时候，因为高强度操作，她新长好的皮肤又裂开了，赤红的皮肉翻露出来，血水湿漉漉地往外渗。只是刚才精神高度集中，她没感觉到异样。比赛结束，有人递冷饮给她，瓶子上凝结的水珠滑到伤口上，陈舟猛地一个抽痛，差点没把瓶子扔出去。 “疼不疼？”沈琴琴问她，一边问一边用碘伏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 陈舟咬牙切齿：“不——疼！” “早知道还不如不打这一场，你的手还能好得快点，”沈琴琴说，“现在得了，刚长出来的皮肤又破了——今后的比赛怎么办？那可是输不起的。” 是，今后的比赛就是淘汰制，输一场就得回家。 而下一场比赛就在后天晚上，对手是上届亚军。 陈舟皱着眉头看沈琴琴给自己擦药膏，看了一会儿就别过头去，对着墙壁龇牙咧嘴。 “琴琴姐……”陈舟抽了口气说，“要不，到时候实在不行……你给我点止痛药吧？” 沈琴琴一愣，抬头看她——是认真的表情。 “你可别胡思乱想了，真到了要吃止痛药的时候，你这手还能动？”沈琴琴说着，把剩下的药膏轻轻抹开，“只要你现在开始老老实实，睡好吃好，按时换药，后天手肯定没事了——就算到了后天，也还有一个白天能缓冲呢。” 陈舟点了点头，晚上睡觉也安安分分地仰躺，一动不敢动。但第二天的情况并没有变好，伤口在愈合中变得更疼，更痒了。右手的存在感放大了五倍，像粘满了苍耳的兔子尾巴；影响操作不说，还让陈舟忍不住就想去抓。 白天队友们训练的时候，陈舟继续坐着旁观。教练问她手怎么样，她就把右手给他看。 “就，有点痒……”陈舟小声说。 “没事，忍忍，痒说明在长皮肤，”教练说，“别抓它，明天就好了。” 又一个明天到了，新生的皮肤又红又薄，可以看到毛细血管。陈舟隔十几分钟就看看时间，再看看自己的手，仿佛试图亲眼看到皮肤一寸寸长出来，一点点变厚。 这两天里她早早睡觉，睡足10个小时，又拼命地吃东西，补充能量和蛋白质。她知道这些都是加速伤口愈合的必要条件，每吃一口她都仔细地嚼，努力地咽——快点，快点好起来！ 离晚上的比赛还有不到半天了，得快点好起来！ 一局练习赛结束，机位空出来了。陈舟找了个位置坐下，试着伸手去握鼠标——可以，不疼了！她又试着转了一下手腕，谁知皮肤瞬间绷紧，她措不及防地“呜”了一声。 “怎么了，舟舟，”郑赫过来问她，“手还疼？” -- 第36页 “……不疼，”陈舟说，“就是两天没碰机子，需要适应一下……” 郑赫看看她的手，皱了一下眉头：“你自己把握吧，别有压力，要是真的不行，就让小王上。” “没有……不需要，”陈舟急忙说，“我……等晚上肯定好了。” 郑赫看看她，又安慰几句，转身走开了。陈舟低了头，望着自己的右手。 要是那天……没有磨磨蹭蹭地留下来就好了，她想。 ——“我看你的手是不行了。”旁边的人突然开口道。 陈舟转过头，看到陆屿坐在隔壁机位上，斜眼看她的手腕。 “……我没事，”陈舟有些生气，“晚上才比赛……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我……我待会儿睡个午觉，起来就好了！” 陆屿“哼”了一声，收回视线。 “不行就说，”他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这个水平的辅助，又不是带不动你。” 当地时间下午6点，晚饭时间结束，DNZ战队全员出发前往比赛现场。陈舟也坐在车上；她的包里放着止痛药，还有一罐处理外伤的冷冻喷雾。 沈琴琴跟她说过了，这喷雾只能用来处理封闭性伤口，是紧急镇痛用的，她已经破了皮，不适用这个，喷了可能反而更疼，搞不好还会留疤，没事最好别用。 ……留疤就留疤，陈舟想，留疤总比输了好！ 当地时间晚上7点，比赛开始。陈舟坐在选手席的电脑前，陆屿帮她接上了自带的键鼠，又有意无意朝她的手瞟去一眼。 “……我没事，”陈舟说，“你就照平时那样打，不用特别留意我。” 陆屿回到自己的屏幕前了。 陈舟转了转手腕，比上午的情况又好了一些，不疼，也没那么痒了。她套上了一个薄薄的护腕，希望能减轻皮肤压力。 距离正式开赛还有20秒，陈舟有些紧张，比之前任何一次比赛都要紧张。 她隐隐还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如果这一次失败了……自己下一次再回到这个舞台，也许会在很久之后。 ……又也许没有下一次。 国内时间晚上9点36分，DNZ的比赛结果出来了。 1:2惜败，止步八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三章可能比较压抑，过完这一段之后就进主线了，女主播就开始和小伙伴们快乐地打喷喷了 是的快20章了才进主线，我也没想到这么长，弱鸡作者在这儿给您们咚咚嘞 至于之前说的陈舟的世界冠军，还是那句话，该她的总是她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啃牛肉干的神坑 15瓶；狄洛洛 3瓶；给陈舟冲蛋□□吨吨吨 第17章 假期 当天夜里，DNZ止步八强的消息就上了微博热搜，到第二天早上，关键词跃升进热搜前十，连着往届比赛的视频也被翻出来，搬运到tag下。 DNZ的最佳成绩是联赛季军，两年前拿的，当时的陈舟刚刚成为职业选手不久，勇猛得像头小老虎。最后的颁奖典礼上，全队男孩子围着奖杯或哭或笑，只有她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眼神平静如水，既没有获胜的喜悦，也没有落败的遗憾，仿佛只是个被拉去一起合影的工作人员。 这两年里，DNZ招兵买马，吸收了许多新鲜血液，老选手也在一次次的比赛中历练得愈发稳健成熟。所有人都以为也该是DNZ拿个冠军的时候了——没曾想，这个冠军比想象中要远得多。 上届联赛，战队的最终成绩是四强，今年是八强。一进决赛圈就遭淘汰，活像个气球刚刚鼓起来，就被“啪”地戳爆。 比赛结束后，战队没有逗留，第二天下午就回国，回到S市。坐在机场大巴上的时候，陈舟听到沈琴琴接了好几个电话，大概是外宣部打来的——因为她来回说了几遍：“实在不行，就偷偷把选手的账号开评论精选吧”。 陈舟靠在大巴座椅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她梦见了小时候的那个街机厅，和她对战的小黄毛一边摇着手柄开大一边说，哟，还挺厉害的，差点打不过你。 她气哼哼地从转椅上爬下来，发现和她一起来的小朋友早就跑了。 回到S市之后，战队放了一周假，自由安排。队友们有回老家的，有天天浪得早出晚归的，还有几个结伴去了短途旅游。陈舟哪儿也没去，就在宿舍蹲着。期间沈琴琴喊她一起去附近的民宿住几天，说是活动很丰富，还有漂流和烧烤；陈舟说不去了，手疼。 手其实已经不疼了，伤口早就愈合，只是在腕侧留了一小块疤——当时战队正处于劣势，她一着急，皮肤又挣破了，实在疼得不行；教练喊了暂停之后，她拿起冷冻喷雾就是“嗤嗤嗤”一顿喷。 疤痕是浅红色的，像一尾被冻在冰层里的小鱼。 ——有人敲门。 陈舟从床上坐起来，扒拉了几下头发，套上拖鞋，过去开门。 假期第六天的上午9点，郑赫从外地回来了。 一看到是他，陈舟的视线顿时一垂，像从伞面上滑落的雨水。 “这个点才刚起床？”郑赫笑笑说，“真难得，你以前不是全队起得最早的吗？” “这两天没事……就多睡了会儿。”陈舟说。 郑赫又笑，然后把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她：“我前两天回老家了，带了点特产点心——这儿买不到的，你拿着尝尝。” -- 第37页 见对方迟疑，他又加上一句：“我带了挺多，大家都有，管够。” 于是陈舟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来。 郑赫空了手，但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在门口站了站，又问：“这两天去哪儿玩了？” “没去哪儿，”陈舟说，“就在屋里睡觉……” “假期就剩明天一天了，不出去走走吗，”郑赫说，“我刚看到电影院上新片了，就是上次我们团建看过的那片子的续集，你有兴趣吗？” 陈舟摇摇头。 “那……最近市里有家新开的猫咖，要不要去看看？”郑赫说，“我看照片上有很多小奶猫，还蛮可爱的。” 陈舟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郑赫又想了想：“沈琴琴说你之前在玩一个射击游戏，好像挺有意思，叫什么？也带带我？” “……我好几天没上了。”陈舟说。 郑赫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就是希望你能开心点。” “我没有不高兴，”陈舟说，“比赛本来就是有输赢的……” “你看，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就提到比赛了，”郑赫皱着眉笑，“别想了，后天放假回来就要开总结会，这两天趁着还没挨骂，先找点高兴的事做。” 陈舟点了一下头。郑赫又搜肠刮肚地和她单方面聊了几句，实在没话了，只好说声“那你休息”，就回去自己宿舍。 陈舟关上门，打开他给的袋子看了看，里面是圆圆的小酥饼，金灿灿的，撒了芝麻；她吃了一个，有点太甜。 她又想起郑赫说“你之前玩的游戏”。 不只是好几天没上游戏，连那个APP，她都好几天没打开了。 因为那个女孩子是她的粉丝。 她还要给她加油。 她肯定也看了比赛。 那现在……她会怎么想？ 放假的这几天里，陈舟每天一集接一集地看各种电视剧，每天都睡得很晚，非要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满脑子都是剧里的男女主角才合眼睡觉——不然，一闭上眼睛，她就又看到当时的峡谷地图，那场比赛的每一个细节在脑内复盘。 明明可以更快，可以更多，可以更强……她明明可以表现得更好。 简单地洗漱完毕，陈舟又回到床上躺下了。她刚要伸手去拿手机，屏幕感应似的亮了一下——又一条来自《涂鸦军团》APP的消息推送。 ……干脆卸载了吧，陈舟想。那游戏本来也是沈琴琴借给她玩的，她自己没有主机，未来想必也不会继续玩它。 何况那个女孩子的娱乐赛也打完了，应该也不需要她了。 于是陈舟点了APP的图标，准备卸载。 然而也许是手滑，或者屏幕的误触，APP直接被点开，她的长发章鱼妹扛着狙/击枪，大笑着出现在画面上。下面还有她最近一场比赛的记录——地图，战绩，队友，对手……所有数据被整整齐齐地排列出来。 陈舟又想起和小苦糖糖她们打的那几场比赛了。 5分钟一局，赢了开心，输了也不恼，一晚上的比赛全部打完之后，还有声音好听的女孩子给大家唱歌。 两个男队友虽然有些聒噪，但一来一去的斗嘴像说相声似的，听久了还挺有趣。 陈舟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她才和他们打了两天的比赛，相处时间加起来可能不到四个小时，但回想起来，可能比战队的…… 不，不能这么比，陈舟及时地打住了。自己是职业选手，为战队效力是自己的工作，不能单凭“开心”“有趣”来衡量。 她看到消息栏上有个鲜红的99+，下意识地伸手一点——瞬间，对话铺满整个屏幕。 一半是战队群的聊天，一半是小苦糖糖发给她的私信。 Bitter_candy：今天晚上的比赛我们又全胜了！(*^▽^*)看来舟舟你已经帮我们把大佬队都打完了，剩下的都是小酱油~ 陈舟看着那个(*^▽^*)笑了一下。 Bitter_candy：我们的积分离第二名只差十几分了！冲冲冲！ Bitter_candy：今晚陈舟有比赛，舟舟你看吗0 30 Bitter_candy：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gt皿lt ……她看到那天的比赛了。陈舟下意识地一闭眼，就像小时候看到自己的成绩单。 （……干嘛呢？傻透了！自己又不是7岁。） 陈舟慢慢睁开眼睛，睁开一条缝，把对话往下一划。 Bitter_candy：我好难过啊π^π Bitter_candy：陈舟的手那么严重，她还要上场 Bitter_candy：她不疼吗TT口TT Bitter_candy：果然，网上又开始骂她了！TT皿TT 陈舟又忍不住要闭眼了。 她知道网上那些评论肯定不会对她嘴下留情，可自己确实也有责任，要不是因为自己的手受伤……DNZ或许可以走得更远。 Bitter_candy：我特别烦那种调调！战队赢了是大家的功劳，输了就是一个人祸害的！ Bitter_candy：呸呸呸！ Bitter_candy：如果一个人的状态能影响整个队伍，那说明这支战队之前也是靠一个人撑起来的！ ——陈舟看得一愣。 Bitter_candy：队友是干嘛的，不就是互相救场，弥补不足的吗 Bitter_candy：她的手受伤了，不喊替补上，也没人帮她分担输出压力，什么都要靠她！ Bitter_candy：当初打野连着半场抢不到怪，怎么没输？上单被杀了三次，上路整个崩了，怎么没输？ -- 第38页 Bitter_candy：就因为有陈舟顶着，给了他们胡来的容错率！ Bitter_candy：现在她受伤，没人能有余力来帮她，这是队友吗？这是吸血挂件吧！ Bitter_candy：所以别人都能犯错，就她不行——因为她一犯错，队伍就要输！ Bitter_candy：而且陈舟虽然状态不如以前，但场面数据还是很优秀，没垮到哪儿去呀！那为什么还输？说明是DNZ整体不如对面！ Bitter_candy：陈舟已经把她的分内事做得很好了！换了别人，我看也未必能比她行！ Bitter_candy：唉，气死我了！gt皿lt 这是最后一条消息，发送自比赛结束后三小时，国内时间深夜12点。 陈舟的手指停住了。她觉得眼睛有些酸，伸手揉了揉，又揉了揉，然后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触。 舟舟shoot：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一）请假一天，周二晚上9点再见 都17章了还是走形式介绍一下主角吧。陈舟，短发，刚盖住脖子的那种，个子不高，162左右，因为青春期的时候营养没跟上，又缺乏运动，本来还能长得再高一点。小时候是个柴火妞，现在是个木头人，其他部分会陆续在剧情中提到，么么哒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狄洛洛 1个；看了一下下章内容，给陈舟手机充流量吧（。） 第18章 跷家 时间是下午3点，DNZ的假期结束，所有队员重新回到俱乐部，围坐在会议室的长桌前。 桌上摆着几个水杯、几个手机、几个笔记本，以及一个战队止步八强的现实。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七天假期只是暂时的休整，并不意味着结束。何况DNZ现在的成绩，根本不允许“结束”。所有人都到齐了，然后视频打开，复盘开始，教练逐段拆解每次对线。虽然他的语气平平常常，似乎并不急躁，但队员们都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教练现在的心平气和，意味着这场会要开很久，他是在为之后的内容保留体力。 陈舟坐在角落的位置，低着头，手指上勾着手机挂件的小链子，绕了一圈又一圈。 一小时后，复盘结束，教练坐下来喝水了。按照惯例，总结会进入自我检讨环节，从郑赫开始，队友们依次开口发言，每人都是一副深刻反省，错全在我的表情。 （有时候想想，陈舟觉得自己没事就找自身问题的习惯，搞不好就是从这儿来的。） 然后击鼓传花的花到了她手里，鼓声停了，所有人都看着她。陈舟眨了眨眼睛，放下手机，慢慢坐直身体。 “我……”她开口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是这样？ 陈舟迟疑了。这一次，她有些不一样的话想说，但那些字句卡在喉头，她没法吐出来，也不想咽下去。 “……舟舟那时候受伤了，这也没办法，”见她迟迟不出声，郑赫帮她说了一句，“她已经尽力了。” 陈舟咬住了嘴唇。 “可是既然状态不好，为什么不主动说出来，”突然有人接话道，“之前那么多人问她，手怎么样，她都说没事，不疼啊。” “舟舟总是这样，”另一人也说道，“有事自己闷着，也不和大家沟通交流——你要早说自己手疼，小王也能早点准备起来。” 替补的小王被突然点名，匆忙抬头应了声“嗯”。 “也不是责怪你吧，但是这一场，确实ADC有比较大的责任，”又一人开口道，“最开始那两波团战，都是输出没跟上；差距一拉开，对面就发育起来了——然后就滚雪球了啊。” 话头瞬间带到陈舟身上了，接下去的每句话都与她有关，每个人都把她的手伤和这次战败捆/绑起来；期间陆屿好像说了句“从辅助角度，我觉得她的表现和平时差不多”，但马上被人盖过去，他也没有再提。 “行了行了，都差不多点，这是□□大会？”教练瞪了他们一眼，“不过陈舟，你自己说，觉得自己上场比赛的表现怎么样？” 陈舟张了张嘴。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觉得……”陈舟说。 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觉得……”陈舟顿了一下，吸了口气。 “我觉得我分内的事……都做好了，”她说，“我没有失误，输是因为实力确实有差距。”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手伤的确影响发挥……可是，我们是团队，”陈舟说，她努力抓住脑中浮现的词语，再把它们一点点拼凑成句，“我表现得不够好的时候……我希望，能有人帮我弥补……” “你是怪我们没有配合你？意思是我们实力不够？”马上有人大声打断她，“是，对手是上届亚军，确实厉害，所以我们光是应付自己的事就很辛苦了，哪里还有功夫帮你？” “下路已经有两个人了，还不够解决问题？”另一人紧跟着说道，“打野要顾及全场，别整天就想着让人帮好不好？又不是言情小说女主角！” ……果然，和小苦糖糖说的一样，根本原因就是实力不如人，就是打不过——为什么非要在某个人身上找理由？ 陈舟抿紧了嘴，不再说一个字。 刚安静下去的会议室又渐渐吵起来了。陈舟觉得自己头上仿佛顶了个苹果，所有人都朝她举起弓箭。教练又出声喊停，两次，他们才慢慢安静下来。 -- 第39页 “不要吵了！”教练大声喝道，“陈舟也没说错，战队是个整体，输赢都是集体责任，不是单独谁的表现决定的！” 男生们不出声了。 教练稍微缓了下语气，又转向陈舟：“不过陈舟你也是，我之前不是一直问你，手怎么样，你一直说没事没事，原来是在逞强？要是你早点告诉我们——” 陈舟“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教练愣了，睁大眼睛看她。 自己确实在逞强，但也在努力配合治疗，也把手给教练看了，并没有隐瞒什么；何况……那一场如果自己不上场，难道还有别人能替她？ ——这些话，陈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她推开椅子，转身从会议室走了出去。 开始是走。 实木大门“咔哒”关上，走廊里猛地一暗，陈舟感觉自己缩成了一粒小虫，要被草丛似的绒地毯淹没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正沿着楼梯奔逃。“逃生通道”的灯牌绿幽幽地亮着——对，是逃生，那房间里有一个正在塌陷的黑洞，她要从那里逃开。 陈舟一口气冲下5楼，整栋建筑里仿佛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她一把推开防火门，下午的阳光从大厅落地窗外倾泻而入，视野顿时一片灿亮，陈舟措不及防地刹住脚步，眼睛被刺得一闭。 ——“舟舟！” 陈舟睁开眼睛，循声望去，郑赫从另一边朝她跑过来。陈舟下意识地扭头就要跑，但他冲得更快，直接伸手抓住了她。 “你……别生气，”郑赫说，“大家都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知道，队里的总结会一直都是这样的……” 是，队里的总结会一直都是这样的——但不代表自己就要一直接受。 “反正我觉得你表现得很好，”郑赫说，“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甩锅。” 是，他们习惯甩锅——只是这一次，自己不想接了。 前台小姐眨巴着眼睛朝这边望过来了，郑赫有些尴尬地笑笑，松开手：“真的，舟舟，你不要往心里去——你这次都破了个人记录了，干嘛还管他们怎么说？前两天我还听教练在提，老板好像打算给你接几个代言——比赛虽然输了，但你毕竟是上过世界舞台的女选手，比那些人值钱得多。” 陈舟一愣，仿佛有一团水母在脑子里“呼”地膨开。她正想说什么，大厅的自动门突然开了，几个年轻女孩子探头探脑地进来，大约是探班的粉丝。 一看到她，几人的眼神像通电似的亮了。 “哎呀！陈舟！” “郑队也在！” “同框了同框了！这一趟来得值！” 然后几个手机齐刷刷地举起，摄像头像枪口一样对了过来。她们是真的开心和真的激动，但她们毫不遮掩的注视又让陈舟想起那些视频，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围场里的兔子。 兔子的思考停止了，她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夺路而逃。 时间是下午5点，陈舟坐在公交站的长凳上，看着面前的汽车来来去去，还有背着书包的学生排着松散的队路过，像在树干上前进的蚂蚁。 刚才自己一时冲动，没过脑子跑出来了——还跑了两次，现在两手空空，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甚至身上穿着的还是DNZ的队服……刚刚就有好几个初中生盯着她看，陈舟只得把外套领子拉到脑袋上，伪装鸵鸟。） 周围渐渐暗下来了，S市早春的夜晚还有着没褪去的寒气。陈舟拢了拢衣服，重新思考起“去哪儿”的问题。 回俱乐部应该是现在的首选项，正确，且理智——可她不想面对教练和郑赫，还有那些队友，就像刚刚拒接的那五六个来电。 而自己在S市没有任何熟人——沈琴琴也许算一个，但她现在还在民宿度假。 身上没有证件，不能住旅馆，甚至不能进网吧；带了手机是唯一庆幸的事，至少现在她还能去便利店给自己买碗泡面。 公交站里最后的学生上车了，长凳上只剩下自己，和一杯喝完的奶茶。 陈舟站起来，打算先去找个吃饭的地方。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本能地皱起眉头，又要拒接，但发现不是来电，是一条信息——是《涂鸦军团》的APP推送的私信。 Bitter_candy：哇！舟舟你终于回我了^0^忙完了吗？ Bitter_candy：今晚有没有时间玩游戏，我们去打排位呀！@v@ Bitter_candy：哦上次忘了跟你说，我们最后拿了第三名！开心！ Bitter_candy：总算没辜负你为我们打下的江山QvQ Bitter_candy：还有一点小奖金，虽然不多，不过可以吃顿KFC Bitter_candy：你VX加我，我转给你呀0u0 舟舟shoot：……不好意思，今天也玩不了 Bitter_candy：啊，怎么了0_0 陈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话说来实在太长。在她组织语言的时候，对面的女孩子又连着发来各种花样的颜文字追问。陈舟索性拿起手机，对着面前暮色四沉的马路拍了张照片。 舟舟shoot：我现在在这儿 舟舟shoot：不知道待会儿去哪…… Bitter_candy：？_？你是迷路了吗？ 舟舟shoot：不是…… Bitter_candy：等等，你在S市？ 舟舟shoot：啊，你认得这里？ -- 第40页 “后面那栋楼不是我家吗”——这句话写了一半，唐亮及时反应过来，删除。 Bitter_candy：那个广告牌很眼熟呀0 0 好险好险，差点一时口快暴露了。 舟舟shoot：哦……我确实在S市 下一条信息有些长，语序又颠三倒四，糊里糊涂；唐亮概括了一下，大约是屏幕对面这位姑娘今晚翘了家，偏偏身上只剩手机，没有地方能过夜。 Bitter_candy：那你有朋友能来接你吗0 0 舟舟shoot：没有…… 唐亮挠头了。他本想说如果需要钱的话自己可以借她，但再一想，问题不是钱，是就算有钱，也没地方住。 大信息时代，没有个人证件，寸步难行。 舟舟shoot：糖糖你也在S市吗 舟舟shoot：方便的话……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一下 舟舟shoot：我在这儿认识的女孩子就剩你了 舟舟shoot：哦，不行的话就当我没说吧 ——不不不，不行，这个绝对不行！这要是来了，自己女主播的人设就彻底崩溃，粉粉碎，仿佛从40楼扔下去的千层酥！ 唐亮又使劲挠头，想着能不能找个认识的女孩子帮忙。 唐亮，23岁，没有朋友。 再次强调。 Bitter_candy：……不行，我这两天不在家 舟舟shoot：哦……那没办法 舟舟shoot：我去找个通宵的金拱门坐一坐吧，明天再说 这两句回复简简单单，不带感情，但唐亮仿佛听见是舟舟shoot在耳机里亲口这么说出来。 她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很低，语调也少有起伏，但总让人感觉那是深海之上的平静。 Bitter_candy：不要吧……你一个女孩子，去金拱门坐通宵太不安全了0_0 Bitter_candy：我不在家，不过我哥在，你要来的话，他可以给你开门 舟舟shoot：……那我还是不去了 Bitter_candy：啊！我哥挺闷的！开完门就会回自己房间了！你别理他，当他不存在就行了！ Bitter_candy：真的！没事！我跟他说了，你住我屋里，锁门，反锁！不用管他！ Bitter_candy：好了，我已经让他给我收拾房间了！ 这一句发出之后，对面很久没有动静。唐亮一直盯着屏幕，盯得屏幕熄灭又亮起，亮起又熄灭。 然后回复终于来了。 舟舟shoot：那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播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兄弟们把要完，不是，把守护打在公屏上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心想世尘、栗子糖葫芦 1个；一个给我买棒冰，一个给女主播买救心丸 唐亮：啊？我身体好得很，跑10公里不喘气，为什么要救心丸？ ——等下就要了 第19章 糖糖的哥哥 S市三环内的高层公寓，实用面积110平，两室一厅，房租月4000，水电另付。 唐亮十分庆幸，自己最近才狠下心搬到这里来。 换句话说，他还没来得及把家里弄得太乱。 给舟舟shoot发去详细地址之后，唐亮马上开始收拾屋子，十万火急，迫在眉睫——这任务属于史诗难度，收拾干净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要布置出“妹妹”存在的痕迹！ 兄妹同住的屋子，卫生间里不可能只有一副牙具，鞋架上肯定要有两双拖鞋；“妹妹”是个可爱娇气的女孩子，那沙发茶几上总得有些甜甜的零食。唐亮火速跑了趟便利店，“吭哧吭哧”搬回一堆布景道具。 主卧是“妹妹的房间”，当然是重点装修对象。被套床单是足球图案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用这个？换换换！飘窗上堆了大学舍友送的抱枕，图案令人害羞，还是暂时藏着；床头柜上竟然还摆了个舔蛋蛋的猫手办，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趁着人还没来，赶紧扔抽屉里！ 地扫过了，空气清新剂“嗤嗤嗤”地喷过了，换下的臭袜子脏衣服也全部塞进洗衣机，塞不下的暂时用垃圾袋装了放在厨房，就当是忘了丢的垃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家里不缺女装（以及化妆品）。 要多少，有多少。 一顿整治之后，主卧确认OK，卫生间确认OK，鞋柜……虽然一时半会儿弄不到女鞋，不过客人应该不会随便打开来看，就当OK！ 剩下的，是一个有些难办的问题。 唐亮转身望向客厅。 这屋子的客厅很大，所以唐亮拉了个半开放的小隔间出来，作为自己的“工作室”；隔间里是粉嫩嫩的电竞椅，粉嫩嫩的猫耳耳机，粉嫩嫩的键鼠套装……这些东西本身和“妹妹”倒是没有冲突，但是…… ——但是他没告诉过舟舟shoot，自己是主播。 也没告诉她，那几场比赛全部通过自己的屏幕直播给了百万网友。 一开始是忘了提——一说到陈舟，自己就把这些忘了；后来光顾着打比赛，队友也没想要向这位大腿解释一下。再加上舟舟shoot又只打了两天就走了，后续也没机会来特地提这件事。 （虽然唐亮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我是小苦糖糖”这样的话，但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似乎不认识什么“小苦糖糖”。） 虽然不是大事……但到了今天才告诉她，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唐亮直接找了块大的背景布，把“直播间”遮上了。 -- 第41页 现场准备就绪，时间刚刚过去30分钟。今晚肯定是没法直播了，于是唐亮拿出手机，准备发条请假公告。 ——门铃响了。 “啪嗒”，唐亮措不及防被吓得摔了手机。他刚捡起手机要跑去大门口，又想到什么，从抽屉里找了副夸张的框架眼镜，戴上。 有备无患，以防万一——万一舟舟shoot见过小苦糖糖的脸呢？现在的自己怎么说也是战斧一姐了！ 门铃又响了一声。唐亮吐了口气，酝酿情绪，进入“哥哥”角色，然后缓步走到大门前，打开门禁监视器。 “谁，是糖糖的朋友吗，”哥哥说，“我这就给你——” “啪嗒”，手机又掉了。 在人生的前23年，唐亮对言情小说偶像剧之类的东西，嗤之以鼻。 尤其是“父亲再婚了，我和顶流爱豆住在同一屋檐下”“陪闺蜜逛街，谁知被我泼了水的路人竟是当红偶像”这类剧情。 胡说八道，异想天开，侮辱智商，痴人做梦！ “啪”，唐亮想抽自己耳光，看看是不是做梦。 监视器上是个瘦小的女孩子，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DNZ队服——事后逐帧逐秒地回忆起这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唐亮每每感叹：真傻，真的，看见这身衣服的时候，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自己居然还问了句——“谁？” 然后门外的那个谁就抬起头来了。 “嗯，我是糖糖的朋友……”她说，“你好。” 这句话其实唐亮没听太清。 他脑内有一万发烟花腾空而起。 陈舟说了“你好”之后，过了有一会儿，门才打开。 开门的是个高个小伙，略微低着头，又戴了副框架眼镜，陈舟一时看不清他的脸。 她也没敢盯着他看，就小声说了句“你是糖糖的哥哥吧”。 小伙点了点头。 然后他默默把她让进屋里，默默帮她拿了拖鞋，默默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来这里的路上，陈舟顺道去超市买了些水果，毕竟是做客来的——全程低头不做声。陈舟问他小苦糖糖的事，他也只用点头、摇头作为回答，中间穿插几个蚊子似的“嗯”。 ……糖糖说得不错，陈舟想，这个哥哥果然很闷。 不过她也不擅长应付那些能说会道的人，这样倒是正好。 只是小伙子的手好像不太稳，刚刚晃了一下，购物袋从手里滑下来，橙子苹果香蕉掉了一地。陈舟刚要弯腰去捡，他又手速惊人地一个个默默收起来，默默重新放好。 “你……自便……”小伙子终于开口道，“别……拘束。” 还伸手指了指一个房间，大约是想说让她住那儿，但嘴巴动了动，只发出“糖……”“房间……”“乱……”“你……”的音节。 话虽然不多，但脸可是红得很，像煮过；说完那几个字，他直接一扭头一转身，箭一样冲进另一个房间——“砰”，门关上了。 ……这已经不是“闷”的程度了吧，陈舟想。她担心是不是自己打扰到人家了，也不敢多说话，就轻手轻脚地过去，打开小伙子指的那扇门。 ——是间宽敞的卧室，显然用心打扫过了，飘窗上摆着几个剥了枕套的抱枕，床底下的地板干净得反光。连床单被套也都是新的，陈舟摸了摸，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瞥眼，看到旁边旁边角落里掉了个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只小手办，猫咪舔蛋蛋。 ……虽然怪怪的，但多看几眼还挺可爱，可能小苦糖糖就喜欢这种调调吧。 陈舟刚要把舔蛋猫放下，手机突然震了。 bitter_candy：啊啊啊啊啊啊啊！！！ bitter_candy：原来你真的是陈舟！！ bitter_candy：我哥跟我说了！ bitter_candy：原来你！ bitter_candy：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bitter_candy：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舟舟shoot：……对不起 舟舟shoot：不是故意骗你的 bitter_candy：你在说什么呀！ bitter_candy：不对！是我在说什么呀！ bitter_candy：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面的情绪和叹号一起失控了，搞得陈舟一阵惊慌。她试图解释，从沈琴琴给她申请账号开始解释，但也不知道怎么长话短说。 还好对面稍微恢复了理智。 bitter_candy：我竟然叫你舟舟…… 舟舟shoot：……没关系，大家都叫我舟舟 bitter_candy：不一样！不一样的！ 舟舟shoot：……对不起 bitter_candy：呸呸呸！我又在说什么！ bitter_candy：你吃了吗！我让我哥去做饭！ 舟舟shoot：不用了，我刚刚在楼下买了泡面 这句话刚刚发出，陈舟听到外面“砰！”的一声，有人猛地推门而出，冲进厨房，“稀里哗啦”一阵响，然后又冲回房间，“砰！”地甩上门。 bitter_candy：他做好了！请！粗茶淡饭，不要嫌弃！ 舟舟shoot：……谢谢 陈舟犹豫再三，还是出去了。客厅小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还有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虽然都是微波炉加工的半成品，但确实比泡面要好一些。 （哦，有个荷包蛋，荷包蛋是亲手煎的。） -- 第42页 陈舟朝那扇紧闭的门说了声谢，就坐下来吃饭。吃完了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收拾，端了碗盘要去厨房刷碗。 才刚开了水龙头，又是“砰！”一声，那个小伙从房间里冲出，二话不说夺过她手里的碗——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鲁莽，红了红脸，“唰”地低头，默默刷碗。 陈舟被他弄得有些懵，转头看见厨房里还有一袋打包好的垃圾，小声问：“这个我去丢了吧？” 小伙专注刷碗，匆忙点头。于是陈舟就提起那袋东西，丢去门口垃圾桶；回来的时候，还正好目击到洗完碗的小伙从厨房向卧室冲刺的全过程。 ……也有点太害羞了，陈舟想，糖糖这么活泼，怎么她哥哥如此内向。 陈舟把厨房稍微整理了一下，也回房间了，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因为不是自己的床，她只小心翼翼地坐了个床沿，然后拿出手机，给沈琴琴发了条消息。 几小时后的现在，她已经平静下来，没有那么生气了。 自己毕竟还是俱乐部的签约选手，虽然这一次的联赛成绩不好，但来日方长，还有机会一雪前耻。今天干的这事的确一时冲动，没怎么带脑子……所以得好好想想，明天回去之后怎么办。 ……要不，趁着现在闲着，先把检讨书的草稿打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陈舟赶紧拿起来一看，又是小苦糖糖。 bitter_candy：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bitter_candy：你想吃什么零食！我让我哥去买！ 舟舟shoot：不用不用，你们太客气了 舟舟shoot：突然过来打扰，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舟舟shoot：我明天早上就走 bitter_candy：等一下，那你刚才说的跷家 bitter_candy：难道是……从俱乐部宿舍跑出来了？ bitter_candy：是不是你们教练骂你了？ 一看到这句话，陈舟不知为何，觉得眼头一热。 舟舟shoot：没有，是我自己冲动了 舟舟shoot：没干过这种事，确实错了，明天得回去做检讨 舟舟shoot：还得谢谢你，昨天我一打开APP，就看到你的留言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别说了！我不知道你是本人！！害羞！！快忘掉！！ 舟舟shoot：怎么了，知道我是本人的话，你就不会那么说了吗？ bitter_candy：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舟舟shoot：我还挺高兴的…… 舟舟shoot：我一直以为没有人看我打比赛 bitter_candy：……你想什么呢！你可是陈舟！光微博就有几十万粉丝！ 舟舟shoot：我知道 舟舟shoot：但很多人只是因为我是女的，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才关注我 bitter_candy：……这样不好吗 舟舟shoot：说不上好不好，但如果我是男生，我肯定还会继续打游戏，肯定还会走职业选手这条路，可现在关注我的人，也许就不是这一些了 舟舟shoot：所以那天你说到我比赛的事，我很高兴 舟舟shoot：^_^谢谢你 那一边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陈舟的检讨书已经写了两排字了，上方的信息栏里才跳出一条新回复。 bitter_candy：其实我也有一件事一直瞒你 舟舟shoot：？ bitter_candy：……我是个主播 舟舟shoot：啊？ bitter_candy：就是在视频网站玩游戏给大家看的 bitter_candy：之前找你打比赛，也是网站主办的主播赛…… bitter_candy：啊我不是故意不说的！你不要生气！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我给你看看我们当时的比赛录像吧 小苦糖糖发了几个网址过来，陈舟点开，一眼就看到满屏鲜亮的墨水色块。一个章鱼妹手持双枪，在各种地形灵活游走。 画面左下的小画框里，有个女孩子正握着手柄玩游戏；虽然屏幕很小，但她实在漂亮得显眼，不注意到都不行。 那女孩子突然喊了声“舟舟！”，顿时一道瞄准线在章鱼妹面前射落。“砰！”，对面潜伏的章鱼被击杀了，屏幕上立刻“唰唰”飞过无数弹幕。 “太厉害了吧！刚探头就被杀！” “毕竟是陈舟[滑稽]拿起狙击就没有对手” “我都没看清人在哪呢，人就没了？” “这是人类的操作吗？什么段位会遇到这样的大佬，说一下，我不升了！” bitter_candy：你看，他们也不知道你就是本人，但是提起陈舟的时候，都说她是个厉害的射手 bitter_candy：还有后面，他们也夸你了，说你犀利得像陈舟一样 bitter_candy：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只是跟我一样，不好意思对本人当面说，所以你不知道 bitter_candy：唉，我真是个假粉丝，他们天天说这是陈舟，就我不信gt_lt bitter_candy：不过我去跟他们说，我遇到陈舟了，他们肯定也不信，哈哈 陈舟愣了一下，“噗”地笑了出来，笑了会儿，又看着手机上的弹幕揉了揉眼睛。 舟舟shoot：谢谢你 舟舟shoot：你好漂亮呀^0^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讨厌！害羞了！ 陈舟对着屏幕“哧哧”笑，笑得停不下来，那一头安安静静，或许也是在笑。又过一会儿，弹出一条回复。 -- 第43页 bitter_candy：现在还早，要不要玩《涂鸦军团》？ bitter_candy：我今天不能上播，让我哥跟你玩吧 bitter_candy：他也挺厉害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bitter_candy：他很水的！你带带他！ 陈舟愣了一下，想起那个害羞得过分的小伙子，正要找个理由拒绝，突然有人敲了她房间的门。 门外是小苦糖糖的哥哥，还是红着脸，低着头，巨大的框架眼镜遮住了半张脸。 他一手拿着游戏主机，一手拿着游戏卡和手柄。看到陈舟开门，他稍微抬起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玩不玩？” 作者有话要说：　　陈舟：奇怪，卫生间里好像没有姨妈巾 小苦糖糖：……干、干嘛！我我我我最近没来！这东西难道还要像卫生纸一样，一年四季都备着的吗！ 陈舟：？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一娘、青碧的云上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羽千野 1个；给女主播买布景道具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10瓶；一世长安 1瓶；给女主播喷空气清新剂 第20章 检讨书 陈舟就和小苦糖糖的哥哥一起玩了会儿《涂鸦军团》。坐在客厅沙发上玩的，她用显示器和手柄，糖糖哥用另一台简配的备用机。 她也总算知道，原来之前排位遇到的那个“双枪玩得挺好”，叫“cool_candy”的章鱼仔，就是这位哥哥本人。 世界真小，陈舟想。 ……不过，兄妹俩都用双枪？陈舟又诧异了一下，再一想，亲生兄妹，对武器的喜好差不多也很正常，说不定就是谁把谁带进门的。 怪不得，两人的操作习惯如出一辙，陈舟想。 只是这位哥哥实在有点害羞。三人座的沙发，陈舟坐在靠左的一边，另一个坐在靠右的一边，中间的位置宽敞如泳池，恭谨守礼，很有分寸。 然而两三局打完，陈舟一转头，发现那位哥哥整个人像脱水海带似的缩起来了。 快要缩到右边扶手上去了。 ……是不是自己坐得太近，让他不自在？于是陈舟也往左边挪了挪。泳池又加了两条泳道。 又一局结束，大胜，章鱼仔的段位也终于重回B+，脱水海带蜷在沙发角落闷闷地笑了一声。陈舟下意识地转头看他，他脸上“唰”的一红，又低下头去了。 “……谢谢大佬带飞。”过了一会儿，海带闷着笑说。 说完，他好像想起什么，悄悄转过头来，视线落在陈舟的右手上。陈舟顺着一看——是自己腕上那块小小的疤痕。 “之前烫了一下，”陈舟说，“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海带没说什么，缓慢地点了点头。陈舟看看时间，快晚上10点了，于是放下手柄：“今晚就这样吧？” 海带又点头，说了声“好”。 “……我没打扰你吧？”陈舟又问。 海带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说着他又一顿，声音更轻了一些，“我……我和糖糖都很喜欢你，没想到你就是那个舟舟……我们很高兴……” 陈舟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该回答什么，只好把“没有”“谢谢”翻来覆去地小声说。 “那些人说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小伙子突然又说了一句。 陈舟眨了眨眼。 “我……糖糖刚开始做直播的时候，也有很多人骂她——当然，现在也有，骂什么的都有，”小伙子接着说道，“那能怎么办呢？她也没法让他们闭嘴啊。”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也会被骂？陈舟想了想，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所以不如直接当他们狗叫，”小伙子说，“她没法让他们闭嘴，他们的话却让她不高兴的话，岂不是单方面挨打，亏大了？那就当狗叫，汪汪汪。” 陈舟“噗”地笑出来了。小伙子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她，看了一会儿，也低了头抿嘴笑。 “我们会一直看你的比赛的……加油！”他说。 这天晚上的睡梦黑沉香甜，没有峡谷，没有龙潭，没有连绵不绝的兵线和怎么推也不倒的塔；静谧的黑暗中只有几条五颜六色的小章鱼吐着墨水游过。 第一道晨光在地板上落下的时候，陈舟睁开眼睛了。她本想着静悄悄地洗漱完，留个纸条道了谢就走，没想到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小苦糖糖的哥哥正在往餐桌上摆碗盘。 热腾腾的豆浆，油滋滋的粢饭糕，金黄酥脆的千层饼……他手里拿着一只空碗，里面是酱油葱花和虾皮。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过头来，脸上浅浅一红，指着豆浆问：“甜的还是咸的……？” 陈舟很不好意思，连连说谢谢。两人又你来我往地互相谢了几回，然后陈舟指了指那只空碗：“咸的……” “别拘束，你是糖糖的朋友，本来也是客人，”小伙子说，“就是……等会儿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 签名了。签在本子上，T恤上，海报上，鼠标垫上，《涂鸦军团》的卡带盒上。陈舟以为这几个就差不多了，谁知小伙子又转身扯了一张巨大的背景布——“这儿再签一个，签大点……糖糖说她要拿这个做直播间背景，有排面！” 然后陈舟向他道了别，出门之后又给小苦糖糖发了消息，郑重地谢她。对面秒回了，用颜文字换着花样笑了一个屏幕。 -- 第44页 Bitter_candy：不用谢！！ Bitter_candy：谢谢你做我的队友！！ Bitter_candy：加油！！ 收到这一句的时候，陈舟正好走出公寓大楼，她下意识地回头一望，看到小苦糖糖的哥哥正站在电梯口看她。 见她望过来，他笑咧开嘴，朝她用力挥了挥手。 “加油”——他的口型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现在在哪儿？”沈琴琴说，“回基地承认错误了？” “是。”陈舟老实且简短地回答道。 昨晚她发给沈琴琴的信息，对方是早上才看到的，一看到就急吼吼地来了电话。听到她的回答后，电话里的沈琴琴叹了口气：“舟舟，你可长点儿心吧，这次可亏有认识的妹子收留你；要是没有，你打算怎么办？真去睡桥洞，睡地下通道？还穿着那身队服？” “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干嘛，”沈琴琴说，“心情上，我是支持你怼回去的——那群臭小子确实不像样，我都想抽他们！但是你做事前得想想后果啊，换个方法怼不行吗？” “我已经回来了，”陈舟看着面前的打印机说，“检讨书也写好了，正在文印室打印，待会儿就拿着去找教练认错。” “……看不出你还挺熟练？” “读书的时候经常写。” 沈琴琴又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处分”“比赛”之类的事。末了，她声音一压：“其实你心里还挺爽的吧？” “……有点，”陈舟说，“不过下次不会了。下次……我就光怼，不跑。” 是，她昨晚也想过了，虽然这一次的结果各种意义上都让她不太高兴……但联赛每年都有，她还有机会去反败为胜。 这一次输了就输了，下一次再努力就是——小学都懂的道理，怎么越是长大，越输不起了？ 怎么能为了几个……几个臭小子，耽误真正重要的事？ 小苦糖糖和她那个害羞的哥哥，还等着看她的比赛呢！ 检讨书打完了，满满当当一页纸。陈舟谢了文印室的小姑娘，把纸一折，出门去找教练。 这次，处分多半是逃不过了。之前有一回，队里的小吴也是没请假就夜不归宿，被查到之后，领队专门开了个长达1小时的杀鸡儆猴会，小吴被盯着当众朗读检讨书不说，检讨书原件和他拿着检讨书的照片还在训练室门口的公告栏上挂了一个月。 （也是考虑到这一个前车之鉴，陈舟谨慎地选择了打印，而不是手写检讨——已经很丢人了，不能再因为字丑被嘲笑。） 但教练这会儿不在办公室，也不在训练室。门口的去向牌上倒是挂着“在岗”，也许是正好走开了。陈舟就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人。她走到走廊上左右看看，谁也不在。 ……那过会儿再来吧，陈舟想，只是可惜了自己辛苦酝酿出来的检讨情绪。 于是她就转头回宿舍去了。 ——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她看到门没有关严，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好像是教练的声音。 陈舟停了脚步想确认一下，未曾想，这一停，又听到了老板的声音。 陈舟一愣，下意识地原地向后转，要假装没来过。 ——“有什么关系，小姑娘闹脾气，哄着点呗。”老板的声音直直地传了出来。 陈舟又下意识地站住了。 （完蛋，这事连老板都知道了？） “是，我本来也打算稍微说几句，就安慰安慰她，”教练有些为难地说，“可是她跑了嘛……又不接电话……” “舟舟是个老实孩子，等脾气过去，肯定回来了，”老板说，“刚刚小李还跟我说，上次提过的饮料代言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就等她回来，开个碰头会，具体策划策划。” “这就谈好了？”教练的声音有些诧异，“舟舟要是不同意呢……？” 老板笑了笑：“她是签了合同的，俱乐部委派的工作，由得她不同意？再说了，有什么好不同意的？这也是为她着想，退役前多赚点钱，不好吗？职业选手过了20岁，各种伤病慢慢出来，状态跟着下滑，身价是一天天的在贬值！我们舟舟能保持巅峰状态这么多年，已经很争气了，”说着，他停了停，“但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总不能打一辈子游戏吧？男选手退役了还能做教练做领队，上课带新人，女选手呢？我可没听说圈子里谁家要女教练的。” 教练干笑了一声。 “看看Princess，当年也是国内顶尖的女选手，多风光，多得意，要技术有技术，要颜值有颜值，业余做做直播也赚得满盆满钵，”老板说，“现在呢？退役五年了，混得连网红都不如，上次上热搜，还是因为被渣男骗了钱！” 教练连连应和，还跟着回忆了当初Princess的精彩战绩。 “舟舟现在状态虽然不错，但毕竟21了，最多最多，也就还能打个两年吧，”老板说，“要是中间再谈个恋爱什么的，小姑娘脾气一闹，操作一飘——嗨，那我们搞不好就得赔钱嫁女儿了！” “是，这些经营上的事我不懂，还是你想得周到，”教练说，“正好这次比赛她又刷了个人记录，确实可以好好宣传宣传。” “是吧？打广告本来也是双向宣传，”老板说，“现在联赛刚结束，热度还在，她又年轻漂亮能打，这会儿不接广告，什么时候接？再而且，让她多在公众面前露露脸，说不定将来退役了还能多一条路——对她自己，对俱乐部，对品牌都有好处。” -- 第45页 他们后来又说了一些别的，陈舟全没听见。老板说到“在公众面前露露脸”的时候，她就已经走到楼梯转角的垃圾桶前了。 她站在垃圾桶前，把自己的检讨书逐句逐字看了一遍，然后挺直腰，昂起头，仿佛站在会议室的发言台上。 轻声读完了检讨书之后，陈舟两手捏着A4纸的两端，一扬手，“嗤啦”，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催了别催了，下章退役了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狗狗酱、所得税款 1个；给即将退役的职业选手买回家车票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言 5瓶；给即将退役的职业选手买车站奶茶 第21章 代言和退役 一周后，“某位人狠话不多的女选手要接代言了”的消息很快通过那些捕风捉影的微博营销号传播开来；看似语焉不详，又仿佛言之凿凿，这是娱乐圈惯用的预热手法之一，在电竞圈倒是不多见，所以一时让不少粉丝感觉意外。 毕竟，“人狠话不多的女选手”，数来数去，也就那一位。 几天后，那款碳酸饮料官宣了，物料推广了，关键词上热搜了……那位人狠话不多的女选手的照片在地铁、商场、超市、电梯等等各处贴起来，挂起来，在灯箱里亮起来，在货架上摆出来；她站在画框里，手中拿着透明的蓝色饮料瓶，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没有推销的热情，也没有邀请的亲切，照片里的人好像只是在镜头前偶然停留，朝这一边的世界投来安静的一瞥。 网上都说，这位女选手怎么突然转变风格，拿季军的那年不接广告，今年成绩滑落，反倒开始营销了？又有人说，可能就是觉得电竞生涯快到尽头，所以才开始寻找别的发展路线——比如娱乐圈？ 唐亮也很意外，十分意外，措不及防，始料未及——然后他马上去超市扛了一箱饮料回来。 他还拍照发给陈舟了。过了一会儿，对面回了一张笑脸。 Bitter_candy：你怎么突然接广告了呀0v0终于想通赚外快了？ 对面没有回答。 唐亮这一箱饮料还没喝完，又一周后的周一上午9点，DNZ战队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新微博，宣布旗下签约选手陈舟（战队ID：shoot）正式退役。 全篇都是客套的场面话，肯定她过去的成绩，感谢她做出的贡献，祝福她未来的发展，没有一个字提到退役原因。饮料的品牌方也转发了，还十分客气地加上一句“祝前程似锦，愿相逢如故”——可见在合作当初，也许就已经得知了这件事。 夏威夷吉他：惊呆！这就退役了？我还以为她怎么说也还能再打一年呢！ 赤道北极熊：成绩一年不如一年，看得心凉，还不如退了呢 一枪一个装逼怪：可是她这次联赛的个人成绩不是蛮好吗？历史最佳啊。要真是和DNZ合不来，可以转会呀，干嘛退役！ 蓝色橘子：我也在想，DNZ居然也舍得放人，他们现在手下有能顶替她的ADC吗 葡萄汽水：所以接下来是要做主播了？去哪个网站，我先蹲着 …… 这可能是陈舟的名字曝光率最高的一段时间。先是破天荒地接了代言，又突然宣布退役，两件事前后相隔不到半个月，大起大落，再加上联赛期间的赛事新闻，倒是让她在热搜上混了个脸熟。 针对这种心电图冲浪般的操作，各种议论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偏偏没有一种看起来靠谱。各路媒体也没法联系到她——陈舟没有个人微博，俱乐部的账号不是本人管理，花尽心思向队友打听来的手机号也无人接听；更有传说，退役的事其实早就谈好了，官微发布退役公告的时候，陈舟人都不在S市了。 就像一粒沙子沉入大海，谁也没能抓住她的踪迹。 《涂鸦军团》的APP上，“舟舟shoot”的上次在线时间显示16天前。 Bitter_candy：舟舟你怎么退役了0 0 虽然只有八个字，两个数字一个空格，但这是唐亮前前后后琢磨了半小时的成果——字多了显得啰嗦，字少了显得冷漠，要怎么才能恰好把握“网友”“队友”“朋友”之间的分寸，真是一件费脑筋的事。 然而他的费脑筋并没有得到回复。 消息是上午发的，唐亮又等了一个中午，一个下午，一个傍晚……终于，晚上7点，他快要准备直播了，桌上的手机这才缓缓震响。 舟舟shoot：啊，对不起，我白天很忙，没看到手机 舟舟shoot：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年纪差不多了，迟早都要退役 舟舟shoot：不如早点把机会让给新人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是不是他们又说什么了？ 舟舟shoot：没有，是我自己考虑的 舟舟shoot：这么大的事，我也不可能随便就决定 Bitter_candy：……是不是让你接广告，你不高兴了？ 舟舟shoot：也没有，我本来就准备拍完这个广告再退役 舟舟shoot：毕竟俱乐部栽培我这么多年，我也没好好回报过 舟舟shoot：就是我一说要退役，饮料那边就把代言费压下来了，最后也没拿到多少钱 舟舟shoot：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换了一家可能直接就谈崩了 舟舟shoot：还是挺感谢他们的 舟舟shoot：^_^ Bitter_candy：……那你以后就不打了？ -- 第46页 舟舟shoot：不打了 Bitter_candy：真不打了？ ——真不打了？ 陈舟吸了一口气，手指提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把那句在脑中来回翻搅了无数次的话发了出去。 舟舟shoot：我也不可能打一辈子游戏啊 是，她不可能打一辈子游戏。要不是那天听到老板和教练的对话，她或许还满心做着“下次再努力”的梦。 这次输了不要紧，下次再努力——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但选手的职业生涯是有期限的，她没有那么多“下次”。在别人眼中，她是一瓶贴了保质期的水，时间一到，她就会过期变质，会生出菌群……那就只能被扔掉。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陈舟才隐约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是畏惧失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旁人的看法。 她不怕输，也不怕因为输而带来的责难——她怕的是输了之后，再没人相信，没人期待，也没人愿意等着，愿意给她能赢回来的“下一次”。 怕极了。如果这条路注定要在某一天戛然而止，那不如现在就回头。 舟舟shoot：对不起，你和你哥哥那天还让我加油……可我说不干就不干了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的回复才跳出来。 Bitter_candy：你现在在哪儿？ 舟舟shoot：在老家，前天刚回来 舟舟shoot：是不是今天俱乐部官宣我退役了？ 没有回复。陈舟放下手机了。 她想起半个月前，自己正式向教练提出退役申请的时候，对方也是瞪大眼睛，好半天没说出话。 但比自己事前想象的要好，他没有直接驳斥她。 然后教练回过神来，说这事他做不了主，拿起手机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老板从楼上下来了。 老板和颜悦色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谁惹她不高兴了。陈舟摇头，又摇头。 “我年纪也不小了，成绩上可能很难再有突破，”陈舟说，“还是把机会让给新人吧。” 这几句话是沈琴琴教她的——陈舟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大堆，她才从里面总结出这三句来。 老板又问她退役了准备做什么，是不是有别的平台来找她了；陈舟又摇头。 “以后干嘛……还没想好，”她说，“但总不可能打一辈子游戏。” 老板看了她一会儿，说那先这样吧，你回去再考虑考虑，过两天我们开个会聊这个事。 然后过了几天，开了几个会，见了几个人……协议就签下来了。 ——“舟舟回来了呀，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人过来了，陈舟急忙从柜台后站起来。说话的胖女人朝她笑：“回来也好——外面哪有家里好！你在家，也能帮帮你爸！” 说着，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酱油、肥皂、饼干，还有两包小孩吃的软糖。陈舟叫了她一声“阿姨”，低着头接过来，扫码。 “24块5，”她抬起头说，“要袋子吗？” 陈舟前天晚上回了老家，今天就在家里的小超市帮忙了；白天上货，晚上收银，一直忙到刚刚才坐下。 社区里的小超市，卖卖生活用品，烟酒零食；顾客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 胖女人付了钱也没走，就倚在柜台前面跟她聊起来了。陈舟最不擅长应付这种话多嗓门大的人，可偏偏这又是个“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的角色。 “我老早跟你爸说了，好让你回来嘞，本来嘛，小姑娘家，跑那么远干嘛，叫不应喊不灵的，家里有事也帮不上忙！”胖女人说。 陈舟点头。 “现在回来了么，你也好找份正经工作了——打游戏算什么正经工作，这么大的人还在打游戏，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陈舟点头。 “你爸也不容易，一个人要管这么间店，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够——你真的要好好帮帮他。” 陈舟点头。 “诶，舟舟，你在外面打这么些年游戏，挣了多少钱啊？”胖女人终于谈到了正题。 陈舟迟疑了一下，摇头。 “哦哟，还跟阿姨保密嘞~”胖女人笑嘻嘻地拧了她一把，“这里谁不晓得啊，你爸这个小超市，都是你帮他开起来的！” 陈舟又摇了一下头，不说话。 胖女人还要说什么，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立刻眉开眼笑：“王师母？催什么催啦，我在老陈店里跟舟舟说话呢——对对，老陈他们家舟舟回来了呀！” 她一边说一边朝陈舟笑嘻嘻地挥了挥胖手，迈着粗圆的腿出去了。陈舟吐了口气，重新坐下来。 这是个小城镇，住在一条街上的人，每家每户都互相认识。住街头的打破了一个酱油瓶，住街尾的马上能闻到咸味。 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又挤，又吵。 陈舟看了一眼手机，晚上7点过半了，小苦糖糖的回复还没来。 ……可能生气了，陈舟想。 她放下手机，瞥眼看到门外似乎有个人影，藏在排水管后面，探头探脑。 是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黑皮肤，大眼睛，脑袋圆圆的，像只小猴。见她望过来，那男孩子从排水管后面怯怯地走出来了。 陈舟没见过他的脸，大概是最近才搬来的新面孔。 “他们说你是陈舟……”那孩子一边打量她，一边小声说，“就是那个打游戏的陈舟？” -- 第47页 陈舟眨了眨眼，点头：“是。” “……就是前两天，在电视上打比赛的陈舟？” 陈舟又点头：“是。” 男孩子顿时眼神一亮，“嘿嘿”咧开嘴，露出漏风的门牙。 “那你给我签个名吧！”他说着跑进门来，“签在这儿！我刚刚让我妈去商场给我买的！” 他举起小胳膊，往柜台上递过来一瓶饮料。半透明的蓝色瓶身上印着人狠话不多的女选手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狗腿子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好好学习了吗 1个；给陈舟付代言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咩了个咩 13瓶；木木籽、青碧的云上 10瓶；一世长安 3瓶；都是女主播买的代言饮料 第22章 小镇 战斧一姐最近的状态不太好。 不，可能马上就不是一姐了。 在蝉联战斧游戏区人气榜第一名长达五周后，人气主播小苦糖糖的排名开始以一天一位的速度稳定下降，恍如小朋友滑滑梯。截至目前，这个名字尚且苟在人气榜第九位，但也许明天起来就会掉出榜单。 也许明天起来，昔日一姐就不幸沦为过气主播，比隔夜蛋糕还要不招人待见。 晚上8点，惯例的直播时间到了，直播间的信号已经接通，当前在线人数1427867——确实少了很多，但也绝对不算冷清。 然而主播界面里只有粉红色耳麦，粉红色键鼠，粉红色电竞椅，和粉红色背景布。 （粉红色背景布上还写着“陈舟”两个字，笔画大开大合，很难让人相信出自本人之手……可这女主播非要说是，那就是吧。） 糖糖的口红：糖糖呢！时间到了，人呢！ 黑糖话梅：心疼我糖，自从偶像退役后一蹶不振，陈舟的战队老板都没她伤心 加糖奶茶：亏得我是个老粉，知道她找不到男朋友，不然多半要以为是失恋了 苹果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糖！ 云母岩：还播不播了？今晚也鸽？ 过了好几分钟，弹幕从少变多，又从多变少之后，小苦糖糖才面无表情地出现在画面上。 假发是歪的，口红是糊的，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件……整个人无精打采，仿佛腌菜缸里最后一株辣白菜。 当前在线人数1397285。 “来了来了，”女主播撇了撇嘴，“老样子，《涂鸦军团》，播到输。” 10分钟后，输了，还掉了段，章鱼妹在屏幕上气吼吼地跺脚。女主播索性摔了手柄，整个人往椅子上一摊，瘪了。 巧克力焦糖：糖糖你不能这样！陈舟退役，难道你也退役吗！ 沙滩螃蟹：往好处想想，她退役之后签名就绝版了！你那块背景布值钱了！ 我需要急支糖浆：糖糖加油！《涂鸦军团》今年的锦标赛还没开始，你不能退役！ …… 满屏的弹幕，没有一条不带“退役”两个字。唐亮看得心烦，本来输了下播只是句气话，现在他索性关了摄像头，不播了。 又在椅子上瘫了一会儿之后，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于是唐亮坐起来，摘了假发，抹了口红，点开网页收藏夹，从陈舟历年比赛的视频合集里挑了一个，打开看了。 这几天里，他没事就把这些视频翻来覆去地看——陈舟的新秀赛，拿了MVP的成名赛，把对面打到脸黑的友谊赛，前年的联赛，去年的联赛，今年的联赛……还有今年那一场，刷新她个人记录的战斗。对手是久负盛名的明星中单，打了个照面让她几乎交掉所有技能。解说和观众都以为陈舟要输了，然而她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仿佛只是一场练习赛。她泰然自若地敲击键盘，用走位和兵线躲避对面的攻击。她的血量只有头发丝那么点了，却也没有再少下去。终于，陈舟的技能CD再次亮起，她毫不犹豫地一套连招把对面反杀。 唐亮看着她的打法从粗野莽撞到稳重成熟，从初生牛犊的勇猛到久经沙场的狡黠；他看着她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耀眼，她只是坐在那里，就仿佛笼罩着一团光华。 他想——这就是当年在青训营里，坐在自己旁边机位的小姑娘。 这就是那天晚上，坐在自己旁边沙发上的姑娘。 她长高了，长大了，假小子似的短发留长了，旧扑扑的T恤变成了知名战队的队服，对手从一身臭汗的初中生变成了国际一流的职业选手……但是她的眼神一直没变。 从以前起，她的眼神就平静如深海。有鱼影，有珠光，有沉睡的巨兽的深海。 屏幕上，陈舟的英雄一发子弹收走对面两个人头，在解说的欢呼声中，导播切给她一个特写。画面中的姑娘依然神情淡然，然而嘴唇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翘起——显然，这一刻的胜利和赞许让她愉悦。 她就该是活在掌声中的战士，活在赞美里的英雄。 唐亮又想起她说——“不打了”。 “我总不能打一辈子游戏吧”。 ……不可能。 即使到了今天，唐亮依然不相信，这是陈舟的回答。 当年在青训营的时候，她又瘦又小，坐在机房里好像一粒随时会被淹没的海螺；但她的眼睛比所有人都亮。 教练一开始问过她，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不害怕吗。13岁的女孩子说，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喜欢玩游戏，我想变得厉害。 -- 第48页 教练笑了，几个男孩子也笑了。陈舟又说，我以后想拿冠军。所有人都笑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想拿冠军。 然而多年过去，陈舟是那些人当中离冠军最近的人。 ——对，她不可能说出“不打了”这种话，唐亮想。 他不信，怎么都不相信，也无法想象陈舟会主动放弃——如果她真的放弃了，那原因是什么？因为联赛输了？因为队友的排挤？因为接了代言，让她感觉不纯粹了？ 唐亮想再问问她，但除了一个游戏平台的APP，自己没有她任何联系方式。他后来也在APP上给她发过信息，但都是未读，也许她已经卸载软件了。 他不知道还能怎样找到她——连那些神通广大的记者都不知道。陈舟退役后，既没有入驻直播平台，也没有发展其他副业；她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中，就像一只蹿进森林的兔子。 ——等一下。 唐亮突然想起，当年在青训营的时候，所有学员都要填写家庭联络卡。因为好奇，他还特地留意了一下，那个要拿冠军的女孩子写的卡片。 她是从一个小镇上来的，那镇子就在S市旁边，坐高铁大约1小时。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早该搬家了吧？ 而且自己当时也没看到更具体的地址，就算是小镇，少说也有十几万号人，又要怎么找？ 唐亮想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头绪。 ——那就去了再说。 早上8点，陈舟拿着钥匙开了锁。卷闸门“哗啦啦——”地升起，小超市的货架被晨光照亮了。 开门之后要先搞卫生，擦桌扫地，然后烧水，然后清点货架，看看有没有需要补货的东西，然后再对一下昨晚的账目……都是些日常杂事，虽然繁琐，但是不难上手；在老家住的这几天，陈舟已经做得轻车熟路了。 她提着水桶去外面接水的时候，左右两边的商铺也陆陆续续地开门了，几个店主朝她望过来。 “哟，今天也是舟舟上班啊？” “早饭吃了没？要不要吃生煎？你阿姨自己包自己煎的！” “前两天我们还在说，你要是带个男朋友回来多好，你爸爸就更高兴了！” …… 陈舟低着头接水，低着头应和他们的招呼，然后低着头回到店里。 和她记忆中的样子相比，这条街一点没变，邻居们也没变——她也没变。 陈舟5岁的时候，妈妈去世了，爸爸又忙着辗转打工，她是在这条街上东家混一顿，西家蹭一顿，吃着街坊的百家饭长大的。 那时候她的话就不太多，别人和她说话，她也只点头摇头。大家都说老陈的女儿真是乖巧听话，是个省心的娃；陈舟想，原来不说话就是乖巧听话，就是省心，就会让大人喜欢——所以她的话更少了。 她爸爸也不怎么说话，父女两人在家的时候，家里安静得像空屋。 外人对陈舟的评价一直没变——“乖巧，听话，省心”，直到13岁那年，她自己跑去参加了俱乐部的青训营。 这可能是陈舟这辈子干过最叛逆最出格的事。她从班上男孩子们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这让她在那年闷热的夏夜里翻来覆去地记挂、琢磨。终于，她忍不住，跟爸爸说要去参加学校的夏令营——然后要到了钱，她就坐上车去S市了。 回来之后，这事果然已经穿帮，她一进家门就被拎起来打了一顿。当时陈舟一边哭一边说，我打游戏的成绩可好了，他们说以后跟我签约！爸爸手上停了停，又一巴掌拍下来——“那你就不读书了？你就打一辈子游戏了？” ——你就打一辈子游戏了？ 水烧开了，陈舟给爸爸的保温杯里泡了茶，扣上盖子，放在超市里间的桌上。 初中毕业后，俱乐部找到了她，她的高中就是在青训营上的文化课。俱乐部包吃包住，还有生活补贴，陈舟再没有跟家里要过钱。后来她开始上场打比赛，赢来的奖金也全部寄给爸爸。 她18岁的时候，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老陈的女儿去了大城市挣钱——打游戏挣的，挣得可多了，有时候还会上电视！这事在街坊邻居们听来新鲜极了，更不用提，让陈舟母校里多少小男生疯狂效仿。 只是陈舟和爸爸依然没有太多话说。逢年过节她会打电话回家，然后两人在电话两头问一句答一句，互问互答，仿佛问卷调查。虽然所有的问题都问完答完，可能还要不了5分钟。 前年年初，陈舟打电话的时候，爸爸多说了两句。他说自己不出去打工了，在街上盘了个店面，开了家小超市，生意还行，让陈舟以后不用给家里寄钱了。 “买点好吃的，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爸爸说，“我上次看你比赛，人都瘦了。” 陈舟说好。但下一次拿到奖金的时候，她想，自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还是寄了回去。 再下一次也是，一直都是。爸爸也不再劝她，只说“那我给你存着”。 陈舟想起之前在火车站，自己的车还有10分钟就要进站的时候，她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回来了，今天晚上到。 那一头说了个“好”。 陈舟又说，我退役了，以后不打游戏了。 那一头安静了一下，又说了个“好”。 然后陈舟就上车了。中间有些延误，她到家的时候是晚上8点多，进门看到饭桌上还摆着饭菜，盘子上倒扣着碗。 -- 第49页 听到她进来的动静，爸爸也从屋子里出来了。陈舟说你还没吃饭？爸爸说，今天有点忙，这会儿才空下来。他把扣在盘子上的碗掀开，里面的菜已经没热气了。 然后陈舟把饭菜热了热，父女两人就对坐在小饭桌前，安安静静，各自吃饭，就像以前一样。 家里也和以前一样。小房子，小院子，天花板上的水渍，自己窗前的牵牛花，还有墙上妈妈的照片……什么都没变。 在家的这段时间，爸爸没跟陈舟说太多的话，也没问她为什么退役。只是有天吃午饭的时候，他突然提了一句——“那你以后准备干嘛？” 陈舟说，没想好。 她确实不知道以后能干嘛。沈琴琴说可以考虑做个主播，不少职业选手退役后都是这么干的；但是陈舟觉得自己不会说话，多半干不了这一行。 其他还能干嘛？过去的20年里，她只会打游戏。 在解约协议上签下名字的时候，陈舟感觉像在一笔一划地终结自己曾经的人生。 就像站在一扇门前，看着它缓缓关上。 她人生的前20年都是朝着这扇门奔跑的，现在她转身走了，它也不会再向她敞开。 那自己还能去哪儿呢？ 陈舟想起自己小学时候写过的作文，《我的梦想》。昨天她想找来着，然后想起，那本本子十几年前就被爸爸撕了。 爸爸想必早就忘了这件事。陈舟也已经不在意了。 爸爸说，你慢慢想，不急，实在不行，这小超市也养得起你。 陈舟说，好。 小超市用的是妈妈的名字，慧娟超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栗子糖葫芦、君焰 1个；给前职业选手的代言冲销量 陈舟：……倒、倒也不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栖 16瓶；啃牛肉干的神坑、何止礣 10瓶；给超市收银小姐泡茶 第23章 你想拿冠军吗？ 上午10点，唐亮在目的地下车了。走出高铁站的时候，他看到路边自动贩卖机里摆着一溜蓝色的饮料瓶，每个瓶子上都印着那张他熟悉的脸。 唐亮在贩卖机前停了停，走了。 昨晚他满腔鸡血，一刻都坐不住，恨不得连夜上车就走；但一从椅子上站起来，理智就回来了，他马上意识到这主意有多蠢，多冲动——并且几乎不存在成功的可能性。 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唐亮想，而且，就算找到人又怎样？ 自己不过是个一起打游戏的网友……的哥哥，她对自己说句话都是客气，又凭什么要对他解释来龙去脉，剖析心路历程？ 然而一觉醒来，也许是枕头不够高，让血液都涌向大脑，唐亮躺在床上想，去一趟，又怎么样？ 就是蠢了，又怎么样？ 他都两年没休假了，就当去旅游！ 唐亮抓起手机就订了火车票，然后收拾行李，挂出请假公告，直奔高铁站。 （小苦糖糖：即日起请假一周，不能上播，有事私信，啾咪~） 出站后，唐亮在街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一边骑着一边熟悉周围环境。这个镇子不大，虽然离S市很近，但既不处于交通要道，也没有独特的旅游资源，所以商人和游客还没有大批量地涌入，镇子也没有得到深度开发，很多地方甚至还保留着本世纪初的样貌——比如拥挤的弄堂，狭窄的马路，贴满广告的电线杆。 唐亮骑车逛了一会儿，觉得这里的生活节奏倒是很适合短期小住；又逛一会儿之后，他的身心逐渐进入“旅游”状态了。 骑车路过镇子上的小学的时候，唐亮看到操场上有几个孩子在追跑打闹，教学楼里传来朗朗童音。他想起自己最初见到陈舟，她13岁，也是这样的年纪。 所以……她也曾经背着小书包，从这扇校门里走出来？ 她也曾经踮着脚挤进小卖部的人群里，掏出钢镚买一张动画人物的贴纸？ 唐亮隔着马路看了一会儿撒欢的小学生，继续往前骑了。镇上的初中就在一条街外，他路过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下课时间，学生们成群结队朝着食堂奔去，仿佛奔向水源的野马。他们身上的校服配色和DNZ的队服很像，唐亮一晃眼，好像看到陈舟也在其中。 ……不对，她应该没那么欢脱，唐亮纠正了自己的看法。 然后他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店吃了午饭；10块钱的牛肉面，大碗，量足，牛肉也切得挺厚。只是明明已经是午饭点，小店里也只有三四个客人。 除了自己之外，剩下的看起来都是本地人。 “小伙子，你是谁家亲戚？”旁边突然有人问道。 唐亮转头一看，是店老板；五十来岁的瘦老头，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不是，”唐亮摇摇头，“我是来玩的。” 老板挑着眉毛“哦哟~”了一声：“我说嘛，是张生面孔~” “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吗？”唐亮问他。人设更新成“外地游客”之后，他说话不自觉地带了播音腔。 “还‘好玩的’……就这小地方，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玩——你别是被人骗了吧，”老板朝他撇撇嘴，然后伸手一指对面，“我看啊，你要么去对面网吧玩玩游戏算了！” 唐亮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街对面确实有家小网吧，店面也很旧了，但看得出里面人头攒动，满屋子都是半大小伙。 -- 第50页 ——“哗啦！”网吧的玻璃拉门开了，一个女人骂骂咧咧地出来，一手提着个书包，一手抓了件校服；跟着她出来的还有个十来岁的小男生，垂头丧气地走在她身后。女人走了两步，回头扯着他的胳膊使劲一拽，又抬手“啪”地扇了他的后脑勺，嘴里说着什么“玩游戏”“期末考”的事，拖着人往家走了。 这是早几年前在网吧门口的固定剧目，唐亮非常熟悉，后来要身/份/证刷卡上机了，这样的演出才慢慢少了下去；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 “现在的小孩哪还有心思读书啊，”店老板也隔街发表评论道，“电脑一开，手机一捧，魂都没嘞，一天到晚就是什么荣耀什么求生，哪里还读得进书！” 店里几个食客也纷纷点头赞同。唐亮扒拉了最后一点面条，喝了口汤，掏出手机准备结账。 “那万一人家打游戏打得出息了，靠这个挣钱了呢，”有人开口道，“老陈家女儿不就是？” 唐亮的动作停下来了。 店老板也转头看那人，“嗤”的笑了声：“还提老陈女儿呢？你不晓得，她都回来了！这钱要真有这么好挣，她还回来干嘛？” “可不就都怪她，”另一人说，“当年她一上电视，我孙子都不要读书了，撒泼打滚闹绝食，也要玩游戏进战队——都是她树的好榜样！” 店里几人又纷纷点头，跟着说起了“老陈女儿”的事。唐亮在旁边听得心跳加速，也顾不上别的，放下碗就站起来：“那这个老陈家女儿现在在哪儿？”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安静了。 几双眼睛“唰”地盯过来，唐亮觉得这些目光把自己脸都照白了。 “干嘛，”老板说，“你找她有什么事？” “你是她朋友？不像吧。”另一人说。 “你到底从哪儿来的？刚刚不是说来玩的？” “一看就是个外地人，贼头贼脑。” “不会是什么记者找上门来了吧？” …… 看样子是解释不清，也问不到什么东西了，唐亮匆匆忙忙结了账，逃离拷问现场。 虽然好像被当成了什么可疑人物，但他开心极了——陈舟就在这镇子上，光是知道这一点，自己就没白来！ 而且听那几人的语气，好像和“老陈家”很熟，还会帮着打掩护，这也许说明……“老陈家”就住在附近！ 唐亮也不骑车了，背着包沿着马路慢慢地走。他甚至觉得搞不好就会在路口碰上自己要找的人。然而一下午过去，街上的小狗他都瞧了个眼熟，还是没发现搜寻目标。 他也没敢过去问人。这种小镇子，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马上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牛肉面老板早就把自己这贼头贼脑的外地人的消息传了出去，搞得唐亮总觉得路边每家小店里都投出警惕的眼神。 ……是不是该换个思路？唐亮想。 几个小学生背着书包从他面前跑过去了——小学放学了。唐亮叹了口气，决定先找家小旅馆住下。 他刚一转身，迎面一个小学生“噗”地撞到他身上，屁股一沉就要摔倒。唐亮赶紧伸手把他拉住。 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黑瘦得像只猴子。他眨了眨湿漉漉的黑眼睛，讷讷的也不出声，只是抱紧了怀里的饮料瓶。 “小心点，”唐亮说，“别在马路上跑来跑去——” 他不说话了，他看到那男孩子怀里的饮料瓶上印着那张熟悉的脸。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签名。 陈舟做了晚饭，一荤一素一汤，自己吃完之后，就用保温盒装了，送去超市给爸爸。 隔壁阿姨说，她不在的时候，爸爸一天只做一顿饭，晚上打烊了，自己回家做饭吃口热的，中午和早上就拿前一天的剩菜剩饭对付一下；有时候忙着进货上货，那就两天做一顿。 ……还好，现在家里有人做饭，店里也有人换班了，陈舟想。 她在俱乐部的时候，每天的安排都很紧张，她很少会想到爸爸现在在做什么，爸爸这一天是怎么过的；有时候电话里问起，他也只是说都好都好。 当然，她自己也是这样，都好都好。 陈舟觉得自己像重新回到人间了。过去六年的职业生涯像握着满把的氢气球，她短暂地漂起来，想离天空更近一些——然后她松开手，气球飞了，她又落回到地面上。 到了超市，陈舟把饭盒递给爸爸，让他去里间吃饭，自己在柜台后坐下，翻翻账本，点点零钱。她已经逐渐适应这种生活节奏——平淡，缓慢，不声不响，无风无浪，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 但比训练可轻松得多。 也没有比赛的压力。 不用惦记下一场的对手。 打烊回到家不需要再开总结会。 街坊邻居虽然多话，但都很和气，没人会冲自己大喊大叫。 ……对，这里的生活可比当初好太多了，陈舟想，就像那个阿姨说的，还是家里好。 还是家里好。 她一低头，看到自己腕侧那块红红的疤痕，像一条被冻在河面的小鱼。 那时候，镇痛喷雾“嗤——”地喷在破开的皮肤上，像碎冰钻进肉里，她差点没哭出来。 ……现在不会有这样的事了，陈舟想，以后都不会了。 以后她不需要那么用力地跑了。 -- 第51页 她只要在这间小店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日子的齿轮一寸一寸地卡过；从今往后，她只需要操心进货的价格，和明天的天气—— 门口的挂帘突然被“哗啦”掀开，有人从外面一头冲了进来。陈舟回过头，看到那人喘着气，瞪大眼，直愣愣地看她。 她也认出他来了。 “你好，”陈舟站起来朝他招呼，“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对方没说话，还是睁大眼睛看着她。他身后是傍晚五点的落日，他像站在一条波光粼粼的河边。 “……怎么了？”陈舟问。 对面的人动了动嘴，好像这才回过神。然后脸上“唰”地红起，他匆忙低下头，视线慌乱地一晃，扫过小超市的货架、收银机，靠着墙的扫把，门边的热水瓶…… “怎么了？你是糖糖的哥哥吧……？”陈舟又问，“有什么事……？” 对面的人抬起头来了。还是红着脸，呼吸不稳，但他的目光像藤蔓，缓慢而坚定地攀上她的眼。 “……你想拿冠军吗？”他说。 陈舟一愣。 “你不是说过……要变厉害，要拿冠军吗，”他说，望着她的双眼闪闪发亮，“我们去打游戏吧……你应该拿世界冠军！” ——陈舟只听见了最开始的半句话。 你想拿冠军吗？ 这句话像彗星划过她的耳畔。 小学的时候，她用短短的铅笔头在方格作业纸上写——“我的梦想是成为世界上玩游戏最厉害的人”。 “我喜欢玩游戏”。 “我想成为世界上玩游戏最厉害的人”。 “我要在全世界最大的赛场上捧起金杯”。 …… 三年级的作文题，“我的梦想”。她一共写了不到一百个字，每个字都热烈得像一颗星星。 然后作文被老师判了不及格，本子上画满红圈，在班级里展览示众。 然后作业本被交给爸爸，她挨了一个耳光，本子也被撕得粉粉碎。 陈舟找到那本作业本了。原来那些碎片一直留在她的身体里，她被纸片的尖角割开了口子，伤口豁成大洞，有剧烈的汹涌的狂风呼啸着从那个洞里倾泻而出。 是，她不是没有喜欢的东西，她也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她的愿望从没变过。 ——你想拿冠军吗？ 陈舟张了张嘴，声音被冲刷成呜咽。她像当年那样，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女主播被里屋冲来的老陈打出去了 要不是他跑得快，整条街的街坊和狗都来了 请各位亲妈放心，从下一章开始你们舟不会再受半点委屈，今后但凡有虐只会冲着女主播去（他应该没亲妈吧……？） （……这个说法有点怪怪的） 不过短时间内也不会有虐就对了，嘻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宵 15瓶；给女主播买擦伤口的酒精 下一本是有求必应五星好评（暂定名），文案如下 你的爷爷非常厉害，坐拥千亩牧场，豢养珍禽异兽，奇幻文男主有什么，他就有什么——并且将来这些都是你的 你的爸爸也非常厉害，名下数家跨国企业，手握众多行业命脉，总裁文男主有什么，他就有什么——并且将来这些都是你的 你本人更是非常厉害，天生拥有“张口就来”，不是，天生拥有“言出法随”的异能，任何愿望，有求必应——并且综上所述，你不但有超能力，更有钞能力 ——请问生在这般爽文主角世家，是种怎样的体验？ 钱币9：谢邀，人在桥洞，刚宣破产 这是一个俗透了的，淘宝店上不了皇冠，就要回家继承家产的故事 第24章 E3 舟舟shoot：对不起 舟舟shoot：我已经跟我爸解释过了 舟舟shoot：你哥哥没事吧 舟舟shoot：我也没他的联系方式, 只好找你了 舟舟shoot：真的很不好意思 bitter_candy：没事没事^_^||| ——三块。 初步统计的身上的淤青数量。 一小时前，唐亮照着那个瘦猴似的小学生指的方向，兜兜转转找到了一家小超市；一进门，果然看到陈舟坐在那里。 确实是她, 只是队服换成了旧衬衫, 电脑换成了收银机。 她也回过头来看他了。 然而被她黑茫茫的眼睛一望, 唐亮顿时懵在原地, 脑袋里干净得像被冲过的马桶, 之前想好要说的话全部忘光光, 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想拿冠军吗？” 傻透了, 一小时后的现在, 唐亮自己都如此认为。 更没想到的是, 自己这句话一出口, 陈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捂着脸，张着嘴, 哭得很大声。 唐亮整个人都慌了，他上一次弄哭女孩子, 还是3岁那年在幼儿园里。他还没反应过来, 就看见小超市的里间冲出一个老头，手里举着个大大的计算器，板砖似的朝自己脑袋上拍了下来。 “啪！”计算器碎了。 要不是自己跑得快，可能整条街上的街坊和狗都来了。 ……不管几岁，弄哭女孩子，都会挨打，唐亮想。他对着镜子看了会儿，小心翼翼地拈起脸上一块破了的皮，慢而又慢地一扯……“嘶——！” 现在他已经顺利入住车站附近的快捷酒店, 暂时躲过一顿打。 -- 第52页 bitter_candy：我刚刚也骂过他了，他就是……一时脑抽^_^|||没吓到你吧 舟舟shoot：确实吓到了 bitter_candy：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人＜；) 舟舟shoot：他是跑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吗？ ……完蛋，这可怎么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采访你一下？ 舟舟shoot：他刚才好像说，找我一起玩游戏？ bitter_candy：是的 bitter_candy：是这么回事 bitter_candy：舟舟，我们去拿冠军吧！ ——这句话，唐亮是闭着眼睛点的发送。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说出的那番话，脑子似乎停摆了，那句话是直接从嘴里弹出来的。 但既然说出了口……就得对此负责。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我已经退役了，5年内不能加入其它俱乐部，也不可能再参加联赛 bitter_candy：不是说那个！ bitter_candy：我们去打《涂鸦军团》吧！ 舟舟shoot：……？ bitter_candy：你之前不是问我，E3是什么吗 bitter_candy：E3就是全世界最大的游戏展会 bitter_candy：每年一届，在A国举行，全世界所有叫得上名的游戏公司都会参加，也只有一定规模以上的游戏公司才能受邀参加 bitter_candy：这是全世界所有游戏玩家关注的盛会！ bitter_candy：舟舟，我不知道你之前打的联赛有多少观众，几百万，几千万？不论多少，会看联赛的也只是单独那一个游戏的粉丝而已 bitter_candy：但对于E3这个级别的展会来说，不管是单机玩家，网游玩家，动作游戏玩家，解谜游戏玩家……不管是任系索系，PC主机，只要是玩游戏的，都会在那几天里关注这一盛事 bitter_candy：还有各国媒体！E3是能上央视的！ bitter_candy：对于游戏界来说，这就是全世界最大的舞台！ bitter_candy：然后，在这个展会现场 bitter_candy：会举行《涂鸦军团》锦标赛的决赛 bitter_candy：这才是真正世界级的战斗！全世界都在看你！ bitter_candy：舟舟，我们去打游戏吧！去E3，拿冠军！ ——陈舟眨了眨眼睛。 也许是过去20年里活得过于封闭，她确确实实第一次知道“E3”。以往在她的认知中，说到战场，就是联赛；说到冠军，就是联赛第一名。 陈舟想了想，退出APP，打开搜索引擎。 Electronic Entertainment Expo，电子娱乐展览会，简称E3，是全球规模最大，知名度最高，被众多媒体誉为“游戏界的奥林匹克”的行业盛会。 陈舟搜到的结果和小苦糖糖说的基本无二；甚至在她看到的介绍中，出现了“至高无上”这样的形容词。 奥林匹克，至高无上。 ……自己也能参加这样的比赛？ 小苦糖糖和她的哥哥，是来邀请自己参加这样的比赛？ 陈舟又搜索了关于《涂鸦军团》锦标赛的事。上一届锦标赛冠军是一支来自北欧的队伍，队伍里六个成员，有三十多岁的络腮胡汉子，也有漂亮得像精灵的金发美少女——她16岁，还是个在校生。 亚军队伍来自岛国。队长40岁了，是个戴眼镜的矮小男人；他说自己在金融公司上班，平时工作很忙，但喜欢玩游戏，得到这次机会，就不想错过。 季军，A国，队伍里有对情侣，姑娘是宠物医院的护士，男人继承了家里的农场，不打游戏的时候，就喂牛放羊。 …… 陈舟有些愣，她一行行看下去，发现这些选手都是普通玩家，这和她以往的认知太不相同。他们没有背靠俱乐部，也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他们参加比赛，单纯只是因为喜欢这个游戏——所以“得到了机会，就不想错过”。 ……这就是参加“游戏界奥林匹克”的选手？ 陈舟又想了想，找到上届锦标赛决赛的视频，点开。 ——比赛场面比她想象中还要激烈百倍，短短5分钟的战斗紧凑又紧张，局势大起大落，简直被拉伸出了一个小时的节奏。精灵似的美少女手持加特林，墨水像子弹般喷射；对面岛国队的分工明确如流水线，仿佛是四个机器人在战斗。BO3的赛制，一场5分钟，似乎转眼就能分出胜负，然而比赛双方把每一秒都利用到了极致，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从枪口/射出的每一滴墨水都意义重大。 确实，他们都是普通玩家，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但他们也是经历了无数次战斗，淘汰了无数的对手，才有资格站在这个舞台上。 陈舟又想起自己当年写下的话了。 “我喜欢玩游戏”。 “我要成为全世界玩游戏最厉害的人”。 “我要在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捧起金杯”。 …… 她睁大眼睛看着屏幕，章鱼们在鲜艳的彩色墨块里奔跑跳跃，墨水绽开如烟花。 ——这些人和她一样。 他们不是职业选手，但他们喜欢玩游戏。 因为喜欢，所以他们站在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争夺最终胜利者的金牌。 bitter_candy：怎么了@_@你不想参加吗 bitter_candy：那也没事……当我没说 bitter_candy：还是要向你道歉，我哥犯傻了……你不要生气 舟舟shoot：没有 -- 第53页 舟舟shoot：我参加 bitter_candy：？？？ 舟舟shoot：我参加你们的战队 舟舟shoot：我们去拿冠军吧 bitter_candy：哇！！！ 对面立刻发来一长串颜文字，各种笑，各种哭，还有小兔子蹦蹦跳跳，看来真是高兴极了。陈舟也忍不住笑出声。 听到她笑，爸爸也从里间探出头来。陈舟赶紧又抿住嘴，低头，假装无事发生。 舟舟shoot：所以现在是我，你，还有你哥哥三个人？剩下一个队友呢？ 颜文字的刷屏停了。 停了一会儿。 bitter_candy：不是，你听我解释 bitter_candy：因为是锦标赛，所以……所以我们要先把战队的排名打上去，然后才能得到参赛资格 舟舟shoot：我知道 bitter_candy：我哥他平时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跟我们打排名 bitter_candy：所以先是我和你组队 舟舟shoot：我懂了。那剩下的两人呢？还是上次的队友？ bitter_candy：……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去找的！ bitter_candy：肯定是和你一样厉害的队友！ 舟舟shoot：嗯 舟舟shoot：那我得先买个主机，之前用的是我朋友的 舟舟shoot：还有一些具体的事项需要了解一下……到时候我联系你 bitter_candy：好哒^_^ ——对话结束。 现在应该怎么办？ 唐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倒在旅馆的床上，心情复杂。 想见的人见到了，不该吹的牛也吹了，“哥哥”和“妹妹”的事暂时没被拆穿……可怎么感觉问题比之前更严重了？ 唐亮望着天花板挠了挠头。 《涂鸦军团》的锦标赛……在这之前，他可从来没有肖想过这种东西。 比赛从每年4月中下旬开始，赛期半个月，参赛邀请制，中日美欧四大服务器排名前20的战队都能收到邀请函；然后20进1，决出各服代表队。 这四支代表队会和两支外卡邀请队在E3的展前预热会上相逢，争夺决赛圈名额，6进3。 6进3之后，就是E3现场的半决赛，日服“涂鸦甲子园”大赛的获胜队会作为种子队加入战局，4进2。 然后，在《涂鸦军团》的开发商NTD的专属发布会上，举行最终决赛——也就是自己刚刚对陈舟吹的，万众瞩目的最大舞台。 唐亮皱起眉头了，天花板上仿佛画满了赛程表。 ……先不提陈舟，自己这个水平……真的能参加锦标赛吗？ 虽然直播的时候整天吹牛说自己是什么战斧第一……但战斧毕竟只是个直播平台，民间有的是大把大把的高手。更不用说，全服排名前20的战队才有能力摸到参赛门槛。 唐亮目前的最佳成绩——单人排位S+级，国服排名68。 算是厉害，但又远远不够厉害。 ……算了，还是先从最急迫的问题开始解决吧，唐亮想。 比如……找到剩下的两个队友。 bitter_candy：缺~哥~= 3= 什么都不缺：猜错了~我是你缺~嫂~= 3= bitter_candy：…… 什么都不缺：来~小妹妹有什么事找我们阿缺~= 3= ——糟糕，战略失误。 唐亮坐在回S市的高铁上，被车厢空调，或者屏幕上的这句回复，冻得一个哆嗦。 说到队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缺哥。毕竟目标是冲击锦标赛，不能再随便找路人凑数，而他想来想去，自己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缺哥有这个实力。 只是不巧，出师不利，上号的不是本人。 bitter_candy：嫂子好 bitter_candy：我就是想问问缺哥有没有兴趣组个战队打《涂鸦》的排位，不过我感觉他应该没空，那就没事了，嫂子再见 什么都不缺：你猜对了，他确实没空 什么都不缺：他上次打完主播赛就没上过《涂鸦》了，这号都是我在玩 什么都不缺：经过我的不懈努力，终于帮他突破了S+的限制 什么都不缺：现在已经掉到B-了 bitter_candy：…… 什么都不缺：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加入你的战队，我还没玩过战队排位呢，嘻嘻 bitter_candy：不了不了，嫂子你慢慢玩 bitter_candy：我滚了，嫂子掰掰┏(＾0＾)┛ 什么都不缺：先慢着 什么都不缺：你来找阿缺凑人头，看样子是比较重要的比赛吧？ bitter_candy：是……很重要 bitter_candy：我想参加《涂鸦》的锦标赛，全服前20的战队才能拿到邀请函，希望缺哥能帮这个忙 bitter_candy：缺哥这么厉害！没他我们不行！ 什么都不缺：但他真没空 bitter_candy：我滚了，嫂子掰掰┏(＾0＾)┛ 什么都不缺：回来 什么都不缺：我觉得你可以去找那个人，阿缺之前也是为了主播赛，特地把他找来的，费老鼻子劲了 什么都不缺：厉害是挺厉害的，就是人有点怪，阿缺也老是跟我吐槽他 bitter_candy：0_0谁呀？ 什么都不缺：你们不是交过手吗，你没印象了？ 什么都不缺：我觉得他们队里，除了阿缺，就他能打吧 ……除了缺哥，就他能打？唐亮回忆了一下和缺哥的战斗——顿时想起许多不太愉快的画面。 -- 第54页 Bitter_candy：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谁了…… 什么都不缺：是吧，我把他的账号给你，你可以加一下试试 什么都不缺：不过你说话最好哄着他顺着他，他脾气挺臭的，很不好相处 Bitter_candy：……知道了，谢谢嫂子！ 下午2点，陈舟买的主机和游戏卡到了。 昨天晚上一决定参加锦标赛，她马上找了家附近的店，连夜下单，加急快递，终于在今天下午拿到包裹。 她还顺便买了手柄和防滑套——之前用过沈琴琴的，她觉得这样的搭配十分好用。 开箱检查完配件之后，陈舟给小苦糖糖发了条信息，表示自己的准备工作完成了；不过对面一时没有回复，可能是正在忙。 陈舟又琢磨了一会儿各种接口和按键，就直接插卡开机。 昨天晚上她去和爸爸说，自己有想干的事了，接下去几天可能会比较忙，不能一天到晚待在店里，能不能排个班，比如白天是她，晚上5点到9点是爸爸？爸爸也没说什么，只提了句——“刚才那个小伙子是来喊你玩游戏的？” 陈舟点头。 爸爸吁了口气：“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陈舟等着他的下半句话，但爸爸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总之，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2点，小超市暂时没有顾客，整条街上的店铺都冷冷清清，店主们在各自的铺子里躺着趴着坐着打盹，世界很安静。 陈舟打开游戏机，连上WiFi，登录账号，进入游戏。 小章鱼又在loading条上蹦起来了，半个多月没见，陈舟看着这磨磨蹭蹭的载入画面都觉得亲切。她就等着读取完毕，画面亮起，她的章鱼妹重新站在熙熙攘攘的广场中央，甩一下长着吸盘的“头发”，想来一切都是别来无恙—— 等一下，广场怎么变了？ 陈舟看着眼前的画面愣住了，熟悉的广场变成了夜景，到处是闪烁的灯牌和荧光棒，还有无数激光柱交错着射向夜空，热闹得像在开演唱会。 章鱼们成群结队地站在路上，跨在栏杆上，挥舞着应援字幅，跟着节奏强劲的背景音乐摇晃身体。 连原本在街上游荡的NPC水母都一个个亮起光来，好像一串蹦跳的小灯泡。 陈舟推动视角，看到正前方搭起了一个舞台，两个章鱼美少女正在台上唱唱跳跳；一个娇小可爱，一个高挑性感。 ……自己买错卡带了？这是什么活动？还真是开演唱会？陈舟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操控章鱼妹穿过应援的人群，看到两边高楼上的电视幕墙也换了动画——正在显示的似乎是什么获奖新闻，四只小章鱼大笑着捧起一张支票似的东西。 这游戏的氛围做得很不错，电视画面上写着的都是章鱼文，陈舟一个字都看不懂。 章鱼妹又往前走了一段，发现广场左前方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陈舟推动摇杆凑近一看——是块新加的电子广告牌，以前没这玩意。她对着广告牌按了一下A，瞬间，一个花里胡哨的窗口弹了出来。 “新一届庆典火热进行中，快来选择你的阵营加入吧！这一次的主题是——番茄酱or蛋黄酱，你更喜欢哪一个~？” 画面正中央，台上那两位章鱼美少女分别握着番茄酱和蛋黄酱，对着镜头摆出动感十足的女团pose。两人下方还有一个写着“支持”的按钮——这一次用是中文写的，陈舟看懂了。 但她不太懂这是什么活动，庆典？什么庆典？陈舟眨了眨眼，把窗口里的文字又读了一遍，然后思考2秒，点下了“番茄酱”的按钮。 （这是她在认真考虑了薯片薯条蛋包饭等多种情景之后，慎重做出的决定。） 顿时，拿着蛋黄酱的小矮子气哼哼地摔了瓶子，扭头走出屏幕。与此同时，手握番茄酱的性感章鱼朝陈舟抛来飞吻：“感谢你对番茄酱的支持~已经为你换上活动T恤，为了番茄酱，战斗吧——！” 她说完这些话之后，窗口消失了，画面中再次出现广场和人群。陈舟发现自己的章鱼妹还真换上了一件没见过的T恤——红色的，上面画着一瓶番茄酱。 广场上的章鱼也都穿着一样的T恤，只是或红或黄，或番茄，或蛋黄。 ……这到底是什么活动？陈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想问小苦糖糖，但之前的消息也还没得到回复，看样子对方真的很忙。于是陈舟拿起手机，搜索关键词——“《涂鸦军团》，庆典”。 ——庆典是《涂鸦军团》的特色活动，每月一次，为期一天，全服所有玩家都可参与；各个服务器的庆典主题各不相同，但玩法一致：玩家自由选择一方阵营加入，然后与对立阵营展开涂地战斗；活动期间，玩家的获胜场会为所在阵营增加积分，庆典结束后，根据阵营人数和总积分判定获胜方；所在阵营获胜的玩家可以获得大量游戏币奖励。 简单来说，就是每月一次，围绕“咸豆腐脑还是甜豆腐脑”“肉粽子还是糖粽子”“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之类的话题展开战斗。换个人也许会说一句“幼稚”，但陈舟觉得——有趣。 这些东西也能成为战斗主题？这也太有趣了！而且……一个月只有一天的活动，正好让自己赶上了？陈舟顿时高兴起来，她的章鱼妹立刻换好武器，蹦蹦跳跳跑去联机大厅。 又和以往不同，“排位”和“涂地”的按钮消失了，当前的联机大厅只剩下“庆典”和“进阶庆典”的选项。陈舟又认真考虑2秒——虽然她对这活动还不熟悉，但现在有了“参加锦标赛”这一长期目标……对自己要求那么低怎么行！ -- 第55页 于是章鱼妹伸出细胳膊，按下“进阶庆典”按钮。 转眼间，8个玩家ID“唰唰”凑齐，蛋黄酱色的蛋黄酱队和番茄酱色的番茄酱队分列在屏幕上下两端。陈舟还没看清双方名字，战斗场地也决定好了——海螺公园。 这张地图本身并不复杂，只是在左右两侧设置了活动板块，两块离岛似的小空地会有规律地朝中心岛靠拢，相接，然后再循着轨道慢慢离开。在陈舟看来，这设定唯一的意义在于增加跳跃难度——涂完这一片想离开的时候，如果离岛正好移动了，那就很容易摔死。 是的，这是她在某次摔死之后长的教训。 倒计时结束，战斗开始！陈舟吸了一口气，手指一点按下按键，章鱼妹顿时把手里的笔刷往下一拄，拖地似的推着往前跑去。 陈舟这次用的武器是笔刷，也是她在这个游戏里第一次用狙击以外的武器。一来考虑到庆典只有“涂地”模式，狙/击枪效率太低；二来……现在的目标可是参加锦标赛，只会用一种武器怎么行！ 然而笔刷是近战武器，不能蓄力，虽然能甩墨水，但只能甩出去一丢丢远，这让陈舟有些不适应；但更让她不适应的是——看到对面有章鱼晃过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要上去收割，一推摇杆才发现够不着。 过去6年里，陈舟接受的所有训练，都是为了更快更准更有效率地收割人头，她操作的所有英雄，都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然而现在，（前）国服一流ADC拿着射程约等于0的拖把埋头拖地……陈舟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能让前队友们知道。 ——不对，现在的目标可是参加锦标赛，老是想着前队友怎么行？ 只会傻傻地收人头怎么行！ 一想到此，陈舟立刻默念“不杀不杀”“涂地涂地”，克制下心头杀意的波动，继续推着刷子往前跑去。 运气很好，她刚涂完一块台子，一转身就看到那块移动的空地和她所在的平台相接了。陈舟毫不犹豫地跳了上去，刷头又是一拄，番茄酱在空地上“唰”地画出一道笔直的墨线，然后她一手推动摇杆，一手按下按键，章鱼妹化身粉刷匠，“唰唰唰”几下就把空地的绿色草坪全部涂上番茄红。 陈舟又重新高兴起来，强迫症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想，之前自己只顾着狙人，没想到涂地也有一番乐趣，等这一把结束之后，再去换个水桶玩玩，也许—— “嗖——” 一道浅黄色的墨迹从空地另一边滑来——是冰壶炸/弹。 对面来人了！ 章鱼妹立刻原地一闪，要躲到掩体后面。然而陈舟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用的不是狙/击枪——那怕什么？笔刷不就是近身打架用的？ 于是章鱼妹又转身从掩体另一边钻出来，抬手就是一个三角雷朝前丢去—— 一条章鱼从浅黄色的墨迹里赫然跃出，紧接着，他手中滚筒拄地一碾，像踩灭烟头一样，在陈舟的三角雷爆炸的前一秒，把它碾灭了。 陈舟一愣，然后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那个雷暴露，刚要潜水逃跑，那只章鱼仔又跳起来朝她一甩滚筒，蛋黄酱色的墨汁劈头盖脸地溅到章鱼妹脸上——一击必杀。 舟舟shoot，阵亡。 番茄红的小鱼魂飞回出生点了。回放画面中，陈舟看到了那个章鱼仔的ID。 ——Leon。 ……眼熟的名字，就是那个Leon？ 比赛开始2分钟，番茄酱和蛋黄酱的颜色在地图各处匀速扩张，暂时分不出哪边的优势更大一些。毕竟是进阶场，双方章鱼都很自觉——涂地第一，人头第二。 陈舟推着刷子到处跑，到处刷，连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她觉得自己确实成长了，换了是过去，被对面这么照着脸杀了一次，她怎么说也得反杀回去——何况对方还是以前交过手的熟人，那话怎么说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但是现在，她心平气和，从容不迫；章鱼妹只顾低头推着刷子涂地，定定心心，仔仔细细。 ……不杀不杀，涂地涂地，陈舟想，现在的目标可是参加锦标赛，老是只知道杀人怎么行—— “啪！” 一个没注意，叫Leon的章鱼仔从拐角后面跑出来，陈舟的小刷头迎面撞上对方的大滚筒，被毫无悬念地碾杀。 ……不杀不杀，陈舟看着飞回出生点的小鱼魂想，这是涂地模式，涂地第一，人头第二。 ——“啪！”又一次。没想到他居然藏在台子下的墨水里……这是算准了自己会从这里往下跳，就等着迎面甩墨水？ （陈舟后来才知道，这种打法叫“伏地魔”，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陈舟吐了口气：不杀，不气，认真涂地！ ——“啪！”再一次。这次她已经很小心地注意周围动静，跳下台子之前也先泼了墨水防止伏击，然而Leon居然等她落地之后，从高处往下甩滚筒——滚筒还能这么用？ …… 陈舟，舟舟shoot，（前）国服著名ADC，处变不惊的（前）职业选手，没有感情的输出机器。 ——现在有一点点生气。 比赛开始3分钟，陈舟阵亡5次，4次葬身于Leon的滚筒之下。 她决定暂时放弃涂地，和这条章鱼比划比划。 bitter_candy：诶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跑步，现在才看到你的信息^人^||| -- 第56页 bitter_candy：所以舟舟你今晚就可以玩游戏啦？0v0 bitter_candy：今天正好有庆典呢，待会儿我带你打，这游戏的庆典还挺好玩的=w= bitter_candy：0v0？舟舟？ ——舟舟暂时没空，她的手指一秒都不能离开手柄。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刷头总是碰不到那个章鱼仔，他却可以横着竖着跳着跑着都把自己打死？是因为自己用不惯笔刷？那狙击呢？狙击能不能把他爆头？可他用的是滚筒，射程也没见得比自己长啊。 “啪！”，章鱼仔再次跳起甩墨，陈舟闪躲不及，又被蛋黄酱泼了一脸——一击必杀。 但这一次，在死亡判定生效前的0.01秒，她用职业级的手速一敲按键，一个三角雷脱手而出。 “咚”的一声，三角雷丢中了Leon身后的墙壁，弹开了。 ——太可惜了，就差一点！ 陈舟吐了一口气，准备再战。 经过这半分多钟的交手，她已经渐渐地不生气了。她认真地把Leon当成了自己的对手——这些年的职业生涯教给她的重要一课：不能对对手生气，那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和操作。 陈舟初步了解了Leon的操作习惯：他这次用的是滚筒，攻击力是近战武器中最高的，被碾到就是死，被泼到也是死，几乎没有逃生机会；但滚筒的移动路径很笨拙，没法灵活转身——所以他需要不停地跳跃来调整面向。 陈舟打开地图，看到场地两侧的离岛正在徐徐移动。她又一抬眼，发现自己的大招能量槽已经满了。 这支笔刷配置的大招是超级落地，就是高高跃起之后，带着墨水气流猛地下坠，如暴风女登场般的那一招；落地之后，墨水会以自己为圆心溅射，把范围内的敌人全部击杀。 陈舟有了一个想法，算不上战术，但也许可以一试。 ——画面上跳出比赛最后1分钟的倒计时了！没工夫犹豫，陈舟一搓摇杆，章鱼妹推着刷子调头就朝离岛冲去。 离岛现在是蛋黄酱色的，只要自己把它涂红，对面肯定会有人过来！ 章鱼妹拄着笔刷在离岛一阵“唰唰唰”的乱涂乱抹。果然，才划了几下，两个上了发条的小鸡炸/弹就“叽叽叽叽”地朝自己跑来——不是Leon，陈舟几下就把鸡仔打飞，顺便干/掉一个试图偷袭的泡泡枪。 一个吸盘雷远远地丢过来了，还没落地，又被陈舟挥起笔刷击落。 有人从台子上跳下来了——是Leon？不是！陈舟借着掩体和他绕了两圈，趁对方不备往角落丢了个三角雷，对面章鱼绕过头来正好赶上炸/弹爆炸，解决！ 终于，一道蛋黄酱色的墨线笔直划来，冰壶炸/弹上的红灯闪闪发光。陈舟吸了口气，章鱼妹一甩笔刷，“哗”地朝旁泼开一滩番茄酱。 ——Leon从墨线里跳出来了！与此同时，陈舟手指一点，章鱼妹立刻化成鱼型躲进墨水里。 刚才这半天的乱涂乱画并不是毫无章法——她早就用番茄酱为自己规划好了接下去的走位路线。果然，Leon误判了她的位置，推着滚筒朝那块新鲜的墨迹碾去。但陈舟早就不在那里，她顺着墨水飞快地游到Leon身后，几乎就要贴上他的背。 ——滚筒的杀伤力虽高，但转身极为不便。 陈舟“哗啦”一声从水中跃出，章鱼妹高举笔刷，仿佛挥起宝剑，蘸满墨水的刷头朝着前面敌人重重劈落—— Leon猛地一停。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跳跃，转身，手中滚筒立刻朝着陈舟挥来——面对面拼刀，笔刷的攻击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与此同时，原本与中心区接壤的离岛开始缓缓移动。 ——就是现在！ 陈舟并没有用笔刷直接砸头的打算，在离岛开始移动的瞬间，她立刻按下按键开启大招——超级落地！ 章鱼妹高高跃起，周身环绕着血似的墨水。2秒后，她就会带着巨大的杀伤力降落地面；现在离岛已经完全离开中心区，是一块孤立的空地，没有地方能让Leon逃跑，她等于已经赢了—— 不对，什么情况？ 陈舟看到Leon也紧跟着跳了起来，和自己摆出了完全相同的大招姿势——他的武器也配置了超级落地。 并且……他比自己还晚跳半秒。 陈舟立刻意识到不妙，然而来不及了，她眼睁睁地看着章鱼妹轰然坠落，巨大的墨水冲击波在离岛炸开，整块空地都被染成红色。 但地面上没有任何人，她的大招落空了。 半秒后，Leon带着白金色墨水从天而降。 ……完蛋，陈舟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但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同，她没有听到第二个超级落地炸开的音效。陈舟悄悄睁开一只眼——正好看到离岛和中心区缓缓错开，两者相距越来越远，中间的空隙越来越大。 章鱼仔带着周身环绕的墨水，气势磅礴地从空隙中穿过，坠落，消失在画面中。 离岛下是水面。 2秒后，他的衣服装备浮上来了。 陈舟眨了眨眼睛，看到对面的小章鱼图标灰了一条。 Leon——阵亡！ 虽然出了些意外……但结果一致，计划成功！ 舟舟shoot：我已经在庆典玩了，确实挺有意思的 舟舟shoot：刚刚还遇到那个Leon了，就是之前缺哥队里的霰/弹伞 -- 第57页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你遇到他了？同一队吗？ 舟舟shoot：没有啊，他在对面 舟舟shoot：他好厉害啊，游戏都快结束了，我才误打误撞杀了他一次 Bitter_candy：…… 舟舟shoot：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我知道E3不是最大，只是最大之一，但是剧情需要 2、两边同时超级落地，我是后落地的那个（当然我没掉下去，我还得意地笑了起来） 3、谢谢大家捧场，本章有红包掉落 4、喜欢的话请再点开专栏收个预收，下一本是有求必应五星好评（暂定名），文案如下 你的爷爷非常厉害，坐拥千亩牧场，豢养珍禽异兽，奇幻文男主有什么，他就有什么——并且将来这些都是你的 你的爸爸也非常厉害，名下数家跨国企业，手握众多行业命脉，总裁文男主有什么，他就有什么——并且将来这些都是你的 你本人更是非常厉害，天生拥有“张口就来”，不是，天生拥有“言出法随”的异能，任何愿望，有求必应——并且综上所述，你不但有超能力，更有钞能力 ——请问生在这般爽文主角世家，是种怎样的体验？ 钱币9：谢邀，人在桥洞，刚宣破产 这是一个俗透了的，淘宝店上不了皇冠，就要回家继承家产的故事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1个；给陈舟买游戏主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啃牛肉干的神坑 10瓶；南淮有风 5瓶；给女主播买运动饮料 第25章 Leon 傍晚5点, 唐亮坐在自己的餐桌前，感到头大如盘中的西蓝花。 根据缺嫂提供的情报，“Leon”是个男的，玩《涂鸦军团》将近十年了, 应该是游戏发售后的首批玩家；缺哥还是条小章鱼的时候, 在某次排位战里和他认识, 还被他带过一阵子。 十年老玩家, 手法犀利, 脾气古怪, 在主播赛中能以一己之力带飞整个队伍——这是唐亮目前获得的信息, 很有些武侠小说中的世外高人老前辈的感觉。 可是……如果真是这么厉害的老玩家, 为什么各大排行榜上都没见过他的名字？这件事让唐亮十分困惑。 他没事就会翻翻各种第三方榜单, 凡是排名靠前的ID, 他全都瞧着眼熟。但无论是全服段位积分排名，全服涂地面积排名, 还是全服击杀人数排名……前100名以内，通通没有“Leon”。 虽然说第三方排名不能代表真正实力, 但如果真是玩了十年《涂鸦》的老章鱼……涂地面积, 或者击杀人数，总有一个数据会比较可观。 除非这是个新开的小号，或者……他平时上线就是逛街，换装，打靶场？ 唐亮又想起刚刚陈舟说，在庆典上遇到了Leon，他的滚筒使得凶狠极了。 当时唐亮并没有在意这番话——毕竟陈舟才玩这游戏不到一个月，她可能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凶狠”；但现在重新回忆起来，唐亮又意识到了什么。 他点开了武器积分排行榜。 这份榜单是根据玩家使用常用武器获得的胜场总数统计的, 排在第一位的大神用的是人称“小绿”的新手水枪——胜场达到了可怕的八位数。 唐亮非常眼熟这个名字，传说中这位哥无论什么模式，只用小绿——无论涂地占点，无论抢鱼抢塔抢蛤蜊……只要可以自选武器，他就一把小绿走天下。 也正因为这样，他的小绿积累了惊人的胜场记录，单单这一把武器的胜场积分就让他跻身国服武器榜第一名，堪称国服第一小绿。 榜单前列的其他玩家也大多是同样的情况——钟情某一把武器，于是只玩这一把，他们也逐渐因为自己的拿手武器而在圈子里闻名遐迩。唐亮“唰唰”翻了几下榜单，看到了熟悉的滚筒王，双枪帝，第一狙击手，无敌加特林……前100翻完，没看到Leon。 并不意外，唐亮继续往下翻了。 第125名，Leon，浴缸（水桶）。 ——果然，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如果真是玩了十年的老玩家，即使当年的击杀数已经被新玩家赶上了，也至少会在武器榜单上留下踪迹。毕竟击杀数可以刷，涂地面积也可以刷，游戏中也偶尔会遇到那些只为了自己的数据好看，不管大局，埋头杀人的玩家——最后队伍输了，他倒有了二十几个人头。 所以相比之下，胜场数量的统计更为客观，毕竟赢一场，算一场。 看来这位老前辈的拿手武器还是浴缸，唐亮想。 他又往下瞟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顿住了。 第127名，Leon，圆珠笔（加特林）。 第131名，Leon，香槟（爆破枪）。 第138名，Leon，钢笔（滚筒）。 …… 从125开始，一直到150，这一阶段的排名里，每隔几位就能看到这个ID。唐亮数了数，Leon上榜的一共有9把武器。 9把武器的胜场总数倒是并不多，加起来大约只有小绿哥的1/10，但能够一下子上榜9把武器，并且排名如此接近……这就是传说中的什么都玩，什么都会玩？ 唐亮又试着往后翻了翻，172，Leon，特工伞——嚯！看这样子，非得拉他入伙不可！ 可是，既然有那么多胜场，为什么他的涂地面积和击杀数却没能上榜？唐亮想了想，有一种可能是——他曾经热衷于这个游戏，数据也非常突出，然而因为各种原因，他的上线时间逐渐减少了，变成了和缺哥一样的休闲玩家，于是记录也渐渐被超过。 -- 第58页 毕竟Leon是十年前的首批玩家，当时《涂鸦》还没有在大范围内受到关注，自然也没有第三方榜单。等榜单出来之后，他当年积累的历史数据已经被更狂热的新人超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他玩了十年，还带过缺哥，那应该三十出头了吧？唐亮想。 但是缺嫂又说他脾气很臭，不好相处，最好哄着……三十来岁的大男人，还有这样的？ 唐亮想了想——看样子，此人一定没对象。 并且由此可以推出——他一定很吃“小苦糖糖”那一套，需要“糖糖”给他带去萌妹的关爱。 唐亮想起一年前，战斧的经纪人联系自己，希望自己能以“女主播”的身份与平台签约的时候，他内心十分忐忑：自己完全不了解女人，这样也能扮演“女主播”？ 然而他又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不了解女人——但自己还不了解男人吗？ 于是唐亮果断答应，顺利签约，并且一炮而红。 一想到此，唐亮底气十足地拿起手机，打开APP，输入缺嫂给的账号，搜索，添加好友。 申请信息：你好呀(^.^)Y我是糖糖~就是之前主播赛的那个小苦糖糖啦~那次比赛我觉得你好厉害呀~现在我正在组建战队，想冲击《涂鸦》的锦标赛哒~可不可以请你加入我的队伍呢~= 3=~ ——“Leon”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 秒拒的。 ……确实有点用力过猛，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唐亮搓了搓下巴，不慌，小场面。他又重新发送了一个脱水版，去掉多余的颜文字和语气词，只在句末用了一个波浪线，小小标点，尽显可爱。 ——“Leon”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 同样秒拒的；并且可能是唐亮的错觉，好像比上次拒得更快了。 ……不应该，唐亮想，难道他喜欢的是冰山美人那一型的？于是他试着用陈舟说话的语气重新写了条申请——全文没超过20个字——发送。 ——申请发送失败，对方屏蔽了你的账号。 “啪！”，唐亮反手叉起盘子里的西蓝花，咽了。 糖糖的口红：哇！糖糖今天状态绝佳！ 苹果糖：冲冲冲！小苦糖糖重返战场！ 加糖奶茶：看到糖糖这么勇猛，应该是摆脱陈舟退役的阴影了，妈妈我好欣慰啊！[大哭][大哭] 当前时间晚上11点，小苦糖糖的直播间在线人数1746284人。 主画面上正在直播的是《涂鸦军团》的庆典战场——从8点到现在，已经连续直播3个小时，一场接着一场，女主播几乎连口水都没喝过。 ——又一场比赛结束，蛋黄酱队获胜！MVP——bitter_candy！ 屏幕上的章鱼妹得意洋洋地转起双枪，屏幕下的女主播一仰头，倒在电竞椅上喘了口气。 糖糖家的小狗子：糖糖你的分数不是早就刷够了？ 黑糖话梅：糖糖前几天都没好好上播，一定是怕章鱼们不知道这片鱼塘是谁家的了！ 明明很甜：糖糖休息一下吧！唱首歌休息一下！ 唐亮朝摄像头露出一个敷衍的营业笑容，然后按了下手柄，再次进入游戏队列。 刚刚他换了“哥哥”号加Leon，好好说话，认真解释，没想到还是被他秒拒——这就有点令人生气了。 他倒要看看，这位大哥的好友门槛到底有多高。 通过账号添加好友是不可能了，好在今天正好是庆典活动，并且已经从陈舟口中得知，Leon选择了“蛋黄酱”阵营。 那就去战场上和他偶遇！ 然而唐亮一排就是3个小时，活动积分早就刷爆，还是没有遇到Leon。本来陈舟说，她也一起排，遇到的概率会大一些，但是庆典的阵营一旦决定，就不能更改，陈舟即使遇到他，也是在对面——说不定效果适得其反。 还是只能自己动手。 现在是晚上11点，再有一个小时，活动就结束了。唐亮又瞄一眼桌上的手机——Leon在线，还有机会！ 8名玩家“唰”地凑齐了，唐亮飞快地扫一眼己方——没有，还是没有Leon。他瞬间泄气了一下，然后重新投入战斗状态。 赢了，下一场，没有。 再一场，依然没有。 转眼已经11点过半，再不到半个小时，活动就要结束了，游戏匹配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唐亮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又看一眼手机—— Leon在线。 ——继续！ 匹配慢了，意味着玩家少了，同样意味着……遇到目标的几率更大了！ 唐亮吐了口气，按键确认，进入下一轮游戏队列。 这一次，过了将近一分钟，才凑齐两支队伍。唐亮实在有些累了，他草草扫过对面的番茄酱名单，然后看到己方成员中，赫然摆着一个短短的ID。 只有四个字母——Leon。 ——来了！ 唐亮瞬间精神起来，重新从电竞椅上坐直身体。然而他刚要开启队内语音，又看到屏幕上出现一行提示：很幸运！百倍积分的机会砸中了你们！去涂鸦，去战斗，去夺取你们的奖励吧！ 庆典活动的彩蛋——战斗中会随机出现十倍场和百倍场的机会，获胜后，不但玩家个人可以获得相应倍数的活动积分，所在阵营的总积分也会同样增加。 唐亮早就刷满积分了，当然无所谓这十倍百倍。他只匆匆看一眼提示，马上着急开嗓：“Leon！为什么不加我好友！” -- 第59页 队内语音频道，套着黑科技的娇滴滴的女声。 频道里安静了一下，然后立刻有人大笑起哄，有人啧啧不满：“又是个嘤嘤怪。” 目标一声不吭，仿佛掉线。 唐亮继续：“Leon！加入我的战队！” 目标一声不吭，仿佛掉线。 “Leon~！” Leon：别吵了 Leon：百倍场，赢了再说 唐亮一愣——难道他打了半天还没刷够积分？但地图已经快要载入完毕，于是唐亮干脆地一应：“好，赢了你就加入！” 对面还没有回答，倒计时结束，战斗开始！ 虽然连续三小时的战斗已经把唐亮搞得头晕眼酸，但这一场他依然拿出最佳状态，全力以赴。转眼5分钟过去，战斗结束——蛋黄酱胜出，队伍全员获得积分X100！ 屏幕左下角跳出提示获奖的信息了，此时的广场大屏幕上也会出现队伍四人手捧巨额支票的动画——全服播放，很有面子。 两个路人队友在频道里高高兴兴地道了谢，就先后离开。 趁着Leon的章鱼仔还在房间，唐亮赶紧开口：“刚才为什么拒绝好友？” 对方敲出三个字：因为烦 ……行吧，也不是特别意外。唐亮扁扁嘴：“那现在可以加我了吧？我们去冲排位呀，目标锦标赛！” Leon：没兴趣 “……缺哥让我来找你的！”唐亮搬出场外嘉宾。 Leon：…… Leon：5年前打过，战队全服第一，也出线成代表队了 Leon：还没来得及高兴，转眼就输了，没意思 Leon：就你这水平，别做梦了 虽然对方无情地嘲讽了自己，但唐亮只捕捉到关键词——“5年前打过”。 “战队全服第一”。 “出线，成了代表队”。 “那你一定要加入我们！”唐亮顿时激动起来，“这一次我们有强力队友！职业的！你知道陈舟吧？她是我们的狙/击手！” Leon：…… Leon：我知道她 Leon：真的是她？ “当然！”唐亮说，“就是那个很厉害，很牛逼，今年联赛刚刚刷新个人记录，还空血单杀了MMZ的中单的陈舟！” Leon：…… Leon：如果真的是她 Leon：…… Leon：好吧，我考虑一下 ——有戏，有戏！唐亮一时得意忘形，脱口而出：“其实你也见过她了！主播赛的时候她就是我的队友了！” Leon：哦？哪个？ “就是当时我队里的舟舟shoot呀！” 对面突然安静了，唐亮等了好一会儿，再没有一个字从对话框里跳出。 “……怎么了，”唐亮想起缺嫂说，这位大哥脾气古怪，突然有些不安起来，“你不相信？” 对话框静止，但耳机里冒出声音了。 “……我拒绝。”比自己想象中要稍微年轻一些的男声。 唐亮一愣：“为什么？那是陈舟呀，我没骗你！” “她刚才支持了莉莉娜。”对面的人说。 ——“莉莉娜”？什么鬼？这名字确实有些耳熟，然而唐亮一时也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谢谢你帮我赢的百倍积分，波波娜需要积分，”对面的人说着，突然激动起来，“但是波波娜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不会和她在一个队的！” 说完，没给唐亮反应的时间，章鱼仔“咻”地退出房间。APP的界面状态上，Leon已经进入下一轮战斗了。 愣了一会儿之后，唐亮想起来了。 “莉莉娜”和“波波娜”，是这个游戏中设定的虚拟偶像，就是正在广场舞台上跳舞的那两个。每一届庆典，她们都会代言一方阵营。 这一次，莉莉娜是番茄酱，波波娜是蛋黄酱。 唐亮感觉自己仿佛不小心接通了某个外星频道，那一头传来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电波信号。 ……游戏里的虚拟偶像，还能有这么真情实感的粉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 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1个；给女主播买波波娜和莉莉娜的amiibo长见识 第26章 波波娜 舟舟shoot：怎么样？昨天最后遇到Leon了吗？ 早上8点, 小超市开门了，陈舟做完准备工作，在柜台后坐下，然后摸出手机, 询问战况。 半小时后, 收到一条无精打采, 连颜文字都忘了带上的回复。 bitter_candy：遇到了 bitter_candy：情况……微妙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是不是大佬和我交手之后, 嫌弃我太水了 bitter_candy：没有没有, 不是这个问题^人^||| 舟舟shoot：那他是没时间？ bitter_candy：应该也不是…… bitter_candy：这样吧, 等会儿我发给你一段话, 你先看一遍, 然后准备一下, 到时候有感情地朗读出来 舟舟shoot：……？ 舟舟shoot：和大佬有关吗？ bitter_candy：具体情况我很难解释清楚, 总之……等我发给你，你看看, 然后有感情地朗读！ bitter_candy：一定要有感情！真情实感！发自内心！要能打动人的！gt_lt！ ……这又是什么东西？陈舟眨了眨眼，上一次她“有感情地朗读”, 是在3年前的语文课上；她自认为感情充沛地开了嗓：“啊——”, 语文老师却皱起眉头：“算了，你坐下吧。” -- 第60页 难道那个叫Leon的大佬……也是个语文老师？陈舟更摸不着头脑了。 对话框里暂时没有动静了，小苦糖糖大概正在输入要她朗读的内容。于是陈舟退出对话，看到昨天庆典活动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无论是参与人数，还是获胜积分，番茄酱阵营都以碾压的姿态超过对面。高挑性感的章鱼美女获胜了，正挥着手朝屏幕飞吻wink，另一个矮个子的小章鱼败下阵来，在她身后气鼓鼓地叉腰跺脚。 ……这暴躁小矮子还挺可爱的, 陈舟想。然后她手指一划，看到自己的账号收到了50个海螺的奖励。 海螺是《涂鸦军团》中的一种特殊货币，可以和街头的地下商人交易，给装备重新配置技能，也就是俗称的“洗技能”。正常游戏流程中能获取到的海螺非常少，要把装备配置成形可能需要攒上很久很久；每个月的庆典是一次性获得大量海螺的唯一途径。 50个海螺对于现在的陈舟来说，堪称是一笔巨款。她想起自己还没深入研究过配装方面的内容，衣服也是随便穿的，搞不好现在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垃圾……对，说不定昨天的大佬就是看到自己的装备，才看穿她是个菜鸟，不想带她玩的！ 陈舟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她准备问问小苦糖糖，再好好找个帖子看一看，赶紧把这个问题解决一下。 毕竟现在的目标可是锦标赛，不认真准备怎么行！ 陈舟刚要起拿手机搜索关键字，超市门口的帘子被“哗啦”一掀，有人来了。她立刻放下手机，转过头，看到进来的是个陌生的年轻小伙。 二十几岁，板寸，卫衣，戴着眼镜，背着斜挎包，胸前还挂了一台相机。 看到那台相机，陈舟就像兔子看到枪管，鸡仔看到老鹰，老鼠看到捕鼠夹——耳边有一个声音说：“完蛋。” “陈舟？”果然，小伙子惊喜地一扬眉毛，朝她走近一步，“还真是你！” 陈舟点了一下头。 小伙子咧嘴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翻起自己的挎包，然后掏出一张名片：“你好你好，我是‘火线电竞’的记者。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你有时间吗？能不能对你做个采访？” 名片上画着夸张的logo，logo下面挤着一个小小的名字。陈舟还在琢磨那个logo到底是画了个什么东西，小伙子就开始洋洋洒洒地介绍自家媒体，介绍自己的身份，介绍自己是经过怎样一番机智的推理和严密的调查才打听到她的消息。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打量陈舟家的小超市，眼神里似乎有些诧异和失望；末了，他又再次点题：“可以采访你吗？不耽误你多少时间！” “我已经退役了，”陈舟放下名片，“你问我……我也没什么事好说。” “对对对，就是想听你说你退役的事！”小伙子扑到柜台上，“为什么决定退役？不冲击明年的联赛了？” 陈舟犹豫了一下，摇头。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小伙子掏出手机“啪啪”打字，一边打字一边念，“陈舟对记者透露，因为对明年联赛失去信心，所以最终决定退役。” 陈舟皱起眉了。 小伙子从手机上仰起脸来：“接下去准备做什么？主播？其他代言呢？” 陈舟犹豫了一下，慎重摇头。 “记者询问后得知，陈舟退役后，暂时没有直播平台或品牌厂商对她抛来橄榄枝。” 陈舟又皱起眉了。 小伙子又“啪啪啪”按了一段，然后抬起头：“怎么样？可以这么写吗？” 陈舟用力地摇头。 “好好好，本人确认了，表示没有问题，”小伙子的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下一个——呃，好像有传言说，你和DNZ的队友关系不好？是不是因为被排挤了，所以才退役不干？” “……没有，”陈舟说，为了防止对方继续发挥想象力，她觉得还是得自己开口说点什么，“退役是我自己的决定，俱乐部培养我这么多年，我也很谢谢他们。” “OK，”小伙子继续低头打字，“陈舟表示，感谢俱乐部对自己的栽培，但今后自己将告别过去，回归原点，开始新的人生——” “我也没说那么多。”陈舟忍不住打断他。 “艺术加工嘛，丰富一下，现在都这样，都这样，”小伙子笑笑，继续打完最后几个字，然后拿起相机，“可以拍张照吗？” “不可以。”陈舟使劲摇头。 ——但最后还是拍了，在柜台后的照片，在店门口的照片，在货架前的照片……还有笑容僵硬的和那小伙子的合照。拍完之后他还掏出一张小卡片，请陈舟签名；陈舟一看，是自己之前的战队宣传照。 “对……我是你粉丝，”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突然退役，我还挺遗憾的。” 陈舟看着照片上自己的脸，然后在队服胸口签下名字。 “我不遗憾，”她说，“把喜欢的事情变得不喜欢了，才遗憾。” 又折腾一会儿之后，记者终于走了，陈舟一看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她赶紧打开APP，果然看到小苦糖糖已经发了好几条未读消息。 还都是大段大段的，密密麻麻，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百字，简直就是篇小作文。 bitter_candy：就是这些！你看一下，然后试试朗读！TTwTT bitter_candy：不要太假，要真实！可以先读给我听！ -- 第61页 舟舟shoot：…… 舟舟shoot：确定是这些？ bitter_candy：是的！gt0lt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波波娜是谁？ ——“舟舟shoot”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亮得刺眼，他揉了揉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 ……啧。 今天他10点就醒了，是打算查看昨天庆典的最终结果的，没想到第一眼倒是先看到了这条信息。 附加的申请信息简简单单：你好，我是陈舟。 出于对前职业选手的尊重，他把这几个字多看了1秒——相对于看那个女主播的信息——然后点击“拒绝”。 拒绝，清空消息。 真是陈舟？她现在来打《涂鸦军团》了？这样的疑问只占据了他不到半秒的时间。然后他手指一划，回到APP首页。 庆典结束的大字张牙舞爪地横在屏幕上。波波娜输了，正坐地大哭，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像朵雨幕中的蘑菇。 ……输了？昨天他实实足足刷了一整天的积分，拇指搓摇杆都搓破了皮，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他懊恼地叹了口气，也没心情看自己收到多少海螺，把手机一丢，脑袋一歪，想重新睡回去。 外面大概是个大晴天，窗帘下漏出明亮的日光，晃得他眼睛疼。他翻了个身，背对窗户，望着这一侧墙上贴的波波娜的海报。 这一届庆典输了，上一届也是，上上一届的元旦特别庆典，关于跨年是通宵还是早睡的，倒是小优势胜出，终于又看到了波波娜的笑脸；所以……他想了想，现在应该是3月。 是春天了，外面的行道树快要开花了吧？昨天傍晚的时候，他还听到有小孩子叽叽喳喳地从自己窗下走过，吵得要命，大概是小学放学了。 就是说……又一个冬天结束了。 他又躺了会儿，从床上坐起来，准备洗漱；刚刚穿上睡衣外套，眼角余光里看到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舟舟shoot”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啧。 点了拒绝之后，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看过陈舟的比赛，那姑娘面无表情地端坐在电脑后，平静得像个局外人。那是场非常重要的国际比赛，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像绷紧的气球，经不起半点戳碰；有人紧张得满脸是汗，有人双眼布满血丝，有人打完团战就控制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气……只有她，眼神始终坦然清澈，甚至和现场的热烈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甚至连裁判都比她紧张。 他意外极了，然后看着她从容不迫地拿下双杀、三杀、四杀……她看上去还很年轻，19岁？或者再小一点？ 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稳得像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她就不紧张……不害怕？ 甚至没有一点半点的压力……？ 从那一次，他记住了“陈舟”这个名字，但之后也没有过多关注。前段时间听说她退役了，他想，职业选手的青春真是短暂，自己看到的那场比赛，好像还是在昨天。 但没想到她是跑来打《涂鸦军团》了，还要冲击锦标赛。 他想起自己参加《涂鸦》的锦标赛的时候，比她还大了两三岁。当时，战队以国服第一的成绩顺利出线，大家都高兴疯了，连麦飙歌，狂撒红包，还有好几个人提议——“不如咱们线下聚个会吧！” 确实，群里的朋友们平时身在五湖四海，之前的排位赛选拔赛也都是在线上，彼此之间完全没有见过面；下一场6进3的比赛要飞去岛国，能去的队员名额只有6人，在这之前安排个聚会，又是庆祝又是送行，又能互相熟悉，真的再好不过。 群里的人马上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见面的事，聊天记录刷得飞快，表情包一个接着一个。他也很高兴，对着屏幕“哧哧”地笑，笑个没完。 然后，有个女孩子艾特了他。她说，Leon，你家在哪儿，到时候你怎么过来？ 这句话让他惊醒了。 醒了。 5年过去，当时的群已经没人说话了。当时的队友们或是转战别的游戏，另辟疆土；或是忙于现实，告别网瘾。 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墙上的波波娜海报，桌上的波波娜手办，床头的波波娜闹钟……还有波波娜手机壳，波波娜壁纸，波波娜挂件……一切都和五年前一样，只有波波娜和自己还停留在这里，一点没变。 要是当时自己去了聚会，去了岛国，参加了比赛，而不是临阵逃跑……现在的自己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 他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但马上又会有另一个声音说——“那又怎么样？” 是，那又怎么样，他闷头苦读三年，考上国内一流的大学，却连开学仪式都没参加完，就在夏日灼热的阳光下，拖着行李穿过人海落荒而逃……不过是一场游戏比赛，就算去了，又怎么样？ 他是个连家门都不敢出的胆小鬼，难道一场比赛就能多给他一个胆？ 他躺在床上抬头望向天花板——这间小屋子是让他安心的壳；只有在房间里打游戏的时候，他才能稍微忘记这间屋子外面的时间流逝，岁月交替。他时常也想，如果当年真的去了……说不定，连自己好不容易通过游戏建立起的那一点点成就感，也会被当场粉碎。 -- 第62页 毕竟谁能想到，在游戏里叱咤风云的深海霸王，一放下手柄，是个连别人的眼睛都不敢看的废物？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波波娜和五年前一样，无忧无虑地咧嘴大笑。也只有她的眼睛，能让他平静、自然地直视，不用担心—— “舟舟shoot”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这条信息突然弹出，把波波娜的眼睛遮住了。 他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烦？她都退役了，还要打什么锦标赛？难道是想在这冷门小游戏里寻找电竞生涯第二春？ 自己最近已经很少登录《涂鸦军团》了，只有每个月庆典的时候才会上线，为波波娜刷上一天；她就算要冲击锦标赛，难道就找不到别的队友了？ 还是从“什么都不缺”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想起昨天那个咋咋呼呼的女主播——是不是这位职业选手，也会像她一样，满口“大佬”“大神”地叫？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挺值得一听的。 他想起那张陈舟平静得像画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伸手一点，“通过”。 陈舟眨了眨眼睛，确定屏幕上出现的是“同意”两个字。 舟舟shoot：啊，他通过了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快！照着我刚才说的做！ 舟舟shoot：你好，我是陈舟 bitter_candy：……发错了！切过去！ ……发顺手了，一不小心忘了切窗口，陈舟赶紧退出和小苦糖糖的聊天，点开好友栏里Leon的名字，然后照着刚刚小苦糖糖教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你好，我是陈舟。 对面没有回复。 舟舟shoot：我和朋友正在准备冲击今年的锦标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战队 对面没有回复。 陈舟又等了等，还是没有回复，她迟疑一下，点开小苦糖糖的头像。 舟舟shoot：他都不说话…… bitter_candy：继续说继续说！ 舟舟shoot：……我不会说 bitter_candy：没办法，他早就拉黑我了，只能舟舟你上了！加油加油！gt.lt就照我刚刚教你的，介绍完自己之后，找他一起玩游戏！ 陈舟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然后吸了口气，再次回到和Leon的聊天中。 舟舟shoot：如果你担心我们的实力不够，可以先和我们打一把试试 舟舟shoot：确实让你觉得水的话，那也没有办法 Leon：？ Leon：你在威胁我？ 陈舟一愣，威胁？威胁什么？她又摸不着头脑了，正想切回去问小苦糖糖，对面突然弹出一个游戏邀请。 Leon：上游戏 -——上游戏！ 立刻，两个ID“唰唰”亮起，bitter_candy和舟舟shoot出现在各自平行时空的广场上。 唐亮的计划是，先让陈舟加上Leon的好友，再利用陈舟著名选手的面子，和自己巧舌如簧的话术，想尽一切办法说服Leon，一起组队玩上一局。 毕竟，要拉人入伙，首先要展现己方的真正实力，要让对方相信，这是英雄识英雄，惺惺相惜，而不是死乞白赖的抱大腿。 （即使确实是去抱大腿的，也不能在一开始表现出来。） 虽然之前自己和陈舟都与他交过手，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战况并不是特别理想……所以一定要和Leon打上一把——哪怕不幸分到对面，那也要把他打服了再说！ 其次，进了战场就有队内语音，语音一开，说话就能带上真实的语气和语调，很多打字说不明白，容易产生误会的事，都可以说得清清楚楚。 比如自己刚刚交给陈舟的八百字小作文。 唐亮又划了一下手机，回顾了自己创作的文学作品——饱含深情，字字珠玑，相信只要陈舟的演绎不是特别拉胯，再加上有自己敲边鼓，一定能用真情打动Leon。 这就是唐亮的计划——非常简单，最大的障碍在于加好友和进游戏；然而现在，这两个前期最大的难点已经被攻克（并且过程意外顺利），那只要陈舟的章鱼妹冲进联机大厅，开个好友房，两人进来排了队，岂不是分分钟就能冰释前嫌？ 岂不是战队分分钟就从“你拍一我拍一”的规模，升级到能打得起斗地主？ bitter_candy：我准备好了，舟舟快去开房吧！ 舟舟shoot：他已经开好房了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不行，他把我拉黑了，我是不能进他的好友房的！ bitter_candy：让他退出来，你重新开！ 舟舟shoot：…… 舟舟shoot：他一上来就拉我，我已经进了 ——完蛋，计划突发意外！ 但好在也没有太大影响。 唐亮一看时间——工作日的中午11点，不是流量高峰期，应该没有太多人打排位；现在马上去排的话……说不定还有几率能够遇上！ 章鱼妹立刻一甩头发，冲进联机大厅。 陈舟很及时地发来了Leon设置的排位条件，唐亮照着他的条件精准搜索，加入队列——很快，画面显示，已经搜索到符合要求的战斗。 队列成员：Leon，舟舟shoot——找到了！ 唐亮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其他五名成员也“唰唰”凑齐。不给任何停顿的机会，阵营划分了，地图确定了，转眼间就要开始战斗。 -- 第63页 ——等一下。 唐亮发现自己的ID被挤了下去。 Leon和舟舟shoot分别是队伍中的第一第二位，而也许是因为网络延迟，他的“bitter_candy”被挤到了第五位。 一队只有四个人……也就是说，自己排到对面去了？ ——计划突发第二个意外。 唐亮陷入了思索。 在“演一把，坑死这一边的队友来衬托陈舟的强大，让Leon意识到自己在接受一位天神的邀请”和“演个屁，战斗就要全力以赴，打死他就当乘机出气”之间，他经过长达5秒的认真思索，选择了后者。 ……希望队友给力，唐亮想。 ——涂地开始！深红色vs浅蓝色！ 虽然这一局是涂地模式，但目的是为了展现实力，所以虽然涂地效率不高，唐亮还是选择了自己最拿手的双枪；不给面子，不留余地，章鱼妹像快艇一般急速游走全场，枪口水花爆射，战斗刚开始20秒，他就拿下对面两个人头。队友也很识时务，在他努力压制对方火力的同时，深红色的墨水已经泛滥蔓延过半场——局势大好！ “砰！”一束浅蓝色的瞄准线从高空斜斜射落，唐亮始料不及，吱都没吱一声，就作为己方第一个阵亡的章鱼飞回复活点。 这击杀来得实在急促，唐亮一时没回过神，看着回放画面上扛着狙击的章鱼妹，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怨气。 （虽然但是……她也太不给面子了！） bitter_candy很快重返战场。考虑到对面狙击手暂时不认识自己，他采取了更加灵活的战术。章鱼妹顺着墨水急速绕场游动，看到敌人才出水射击，打了就跑绝不停留。 “啪啪啪！”突如其来地对线之后，浅蓝色的鱼魂飞走了。章鱼妹“哗啦”潜入水中，又顺着墨迹飞快游开，沿着掩体上了高台，深藏功与名—— “砰！”浅蓝色的瞄准线，深红色的鱼魂。 第二次。 虽然但是……还是有点憋屈。 唐亮吐了口气，等着鱼魂在出生点落地。 ——等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从拿了人头到被送回老家，长达4秒的时间里，一直在水中没有冒头。 也就是说，陈舟是盲狙了他？ 她看到了他的入水点，然后猜测他的逃跑路径，又根据他的游速准确判断出他现在所在的位置——然后瞄准，“砰！” 在唐亮所了解的范围内，能做到这一手的章鱼，世界排名应该在100以内。 ……才过了两天，她就比以前更强了，唐亮的心情有些微妙，很快又下意识地笑了出来。 章鱼妹复活了，再来！唐亮看了一眼地图，发现浅蓝色的范围在悄悄扩张。他立刻奔向最近的空地，顺路解决一个试图阻拦的水枪。 ……不过，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没和Leon打过照面？ 这个念头刚刚从他脑中冒出，拐角后丢来一个浅蓝色的吸盘雷。当着脸丢的，根本来不及躲，唐亮立刻举起双枪，一阵连射打爆/炸/弹，紧接着一个侧翻从原位跳开。 吸盘雷只是诱饵，是故意丢给他打的，所以后面肯定跟着—— “啪啪啪啪！” 浅蓝色的墨水劈头盖脸地射来。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后续攻击，但唐亮的动作还是稍慢了一些。 ——慢了半秒。 但还有救！ 唐亮立刻调整面向，摇杆一推，看到拐角后那章鱼的ID——Leon。 就在想你！唐亮一个侧翻避开他的弹道，同时双枪“啪啪啪啪”连射，先下手为强！ 然而他的墨弹还没打到对方身上，Leon的双眼突然绽开红光，紧接着，周身蒸腾起浅蓝色的雾气——他开大招了，墨水装甲。 唐亮倒吸了一口气。 章鱼妹射出的深红墨水都被装甲吸收，对方毫发无损。与此同时，Leon抽身跃起，一边开枪一边飞快地翻滚，枪口从侧面，侧面，侧面，侧面，侧面……全方位地朝他喷射水花。 ——他的武器也是双枪？ 唐亮只来得及想到这句话，章鱼妹已经倒在原地。 bitter_candy——阵亡！ 回放画面中，他看到Leon手握和自己一样的红双，从他的装备上踏了过去。 ——战斗结束，浅蓝色阵营压倒性胜出。 陈舟有些忐忑，她一边守着房间不敢退出，一边盯着手机屏幕，想等小苦糖糖发来新的“计划通知”。 但手机上没有通知，主机上先跳出信息了。 Leon：你朋友有点水 舟舟shoot：要是有人能掩护她，就不会死了 Leon：大家都很忙，不能赖队友 ——熟悉的发言，陈舟仿佛又回到DNZ的会议室。她一时有些生气，也没细想，直接“啪啪”打字。 舟舟shoot：我在，就会掩护她 耳机里传来一声笑。 Leon：你们这样是不可能参加锦标赛的 Leon：现在战队有几人了？你们俩应该是最拿得出手的了吧 Leon：就这个水平，能打到全服前50，已经算走狗屎运 陈舟更生气了，刚要打字回嘴，旁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bitter_candy：gt.lt对不起没表现好 bitter_candy：你那边怎么样了？还在和他聊吧？ bitter_candy：别打字，你和他说话，照我刚才教你的说给他听 -- 第64页 ……好吧，陈舟压了下脾气，试着开口：“我们确实没有参赛经验，技术上可能也不够过关，所以……才想请你加入我们。” Leon：我没兴趣带菜鸟 “……我们会练的！”陈舟说，“还有一个多月呢！” Leon：不早了 Leon：现在已经3月了，邀请函是4月中下旬发的 Leon：事实上在那之前，参赛名单就已经初步决定了，毕竟全服前20战队的名次不会那么容易变动 Leon：可能现在就已经定好了 Leon：你们准备花多久去冲战队排名？赶得上吗？ “……原来是这样，”陈舟说，“那可能真的没办法。” 耳机里又传来一声笑。 “那我们就准备明年的锦标赛吧，”陈舟说，“所以你能不能……不是，能不能请你加入我们？” 耳机里安静了，对话框也安静了。陈舟又有些慌起来，她看一眼手机，小苦糖糖连发了好几条催促。 bitter_candy：怎么样了怎么样了gt皿lt bitter_candy：别惹他生气！顺着他说！ bitter_candy：我发给你的东西呢？有感情地朗读！ bitter_candy：真诚一点！ ……对，刚刚收到小苦糖糖发的小作文了，自己还特地截屏保存到相册，怕要用的时候找不到。陈舟马上调出图片，草草通读一遍，然后对着麦克风咳嗽一声。 虽然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小苦糖糖说，这位大佬好像就吃这一套……？ “那个……我有件事要解释一下，”陈舟小声说，“其实我……我也喜欢波波娜。” Leon：？ ……很好，他有反应了！陈舟吸一口气，豁出去，开嗓：“啊——波波娜！多么可爱的波波娜！她是深海里的阳光！是黑暗中的星辰！她明亮的翠色眼睛，照亮我的人生！啊！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波波娜——” [Leon退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Leon：我怀疑你们在嘲讽我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羽千野 6个；棠华、啃牛肉干的神坑 1个；给小超市值班的收银员买午饭外卖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30瓶；快用更新砸死我 20瓶；岸上的鱼 11瓶；颀颀、鱼忆98、栗子糖葫芦 10瓶；蒲倪 9瓶；就是一个可爱鬼啊、二宫爪子 5瓶；GLORYeX 4瓶；珏辞 1瓶；给剧组大家买奶茶 第27章 打工 时间是下午3点。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密不透风，桌上的23寸显示器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wuxzxhc 午饭换了一家外卖，在备注里写了三排“不要香菜”“不要葱花”“不要姜片”，一打开盖子, 还是满眼绿的黄的。 ……连外卖都和自己作对！ 他恨恨地敲下键盘, 屏幕上的角色“唰”地开启大招, 浮夸的特效光柱喷射而出, 瞬间把面前残血的BOSS消灭。 屏幕上方跳出提示信息——“获得成就！3分钟内无伤击杀暗黑雅达拉！” ——又完成一个单子了, 他把画面截图, 退出账号, 然后连着其他20个成就的截图一起发给买家老板。 多亏了这些菜得飞起, 还非要追求虚名的所谓“成就党”, 他才能找到一份足不出户的工作——做出点名气之后, 收入竟然还过得去；希望游戏公司能多出一些地狱副本、变/态boss，让他今后也能继续赚钱。 等买家确认的时间里, 他顺便刷了一下网页，看看最近有没有新发布的游戏信息。 ——“火线电竞专访！陈舟：走下神坛的女武神”。 ……什么玩意儿？他顿时想起刚刚从耳机里听到那段平如钢板, 硬如铁柱, 试图表现语调起伏却还不如Siri有感情的朗读，眉头猛地一皱，仿佛又咬到了一大块姜片。 但手指还是点进去了，页面跳转，怼脸拍的照片和密密麻麻的文字同时出现在屏幕上。 他又皱了一下眉头，滚轮一划——字多不看。 这类报导会写些什么东西，他想都想得出来——无非是“告别辉煌，重新开始”“感谢俱乐部的栽培”“未来继续努力”这一类的空话。 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大多已经经历过其他人一辈子也无法体会的辉煌, 所以所谓“重新开始”也不过是一句漂亮的假话。毕竟，那些荣誉和头衔一旦贴上就不会撕掉，即使本人表示“告别过去”，在旁人眼中，这个名字还是会和她过去的成绩摆在一起。 像这样的客气话，她即使再多说几次也无所谓，他想。 而自己这样从未辉煌过的茫茫小虫，即使想告别，也没什么好告别的。 他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像一粒棋子，飞行棋的棋子，在机场蹲了许久，却迟迟等不来那个“6”。 他又滚一下鼠标，页面下滑，屏幕上出现新的照片了。 ——是家小超市，不够明亮的店堂，略显低矮的货架，沾着一些陈年污渍的白墙……以及脱下队服，穿着印花旧T恤的陈舟。 不过，她眼神里的锐气倒没有和队服一起褪去。 他眯了眯眼，点开照片，放大，看到她的收银机旁边摆着一台游戏主机。主机屏幕上依稀可以看到《涂鸦军团》花里胡哨的LOGO。 ……她还真在玩《涂鸦》了？ 行吧……看来刚才那个干巴巴的朗读，确实出自本人，他拧着眉头想。 -- 第65页 他刚要关了新闻，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新信息。 什么都不缺：最近怎么样 Leon：老样子 什么都不缺：这两天是不是有两个小姑娘去找你了[大笑][大笑] Leon：…… Leon：就是你出卖我的吧 什么都不缺：对不起，是我老婆把你的账号告诉她们的 什么都不缺：她虽然有点多嘴，不过我想想，可能这也不是件坏事 Leon：所以这次是你本人来劝降了？ 什么都不缺：不要这么说[大笑][大笑] 什么都不缺：你不想再冲击一下锦标赛吗 ——“锦标赛”。 就算过去5年了，看到这三个字，他依旧心头一沉。 5年前的那一天，队友聚会前12小时，他站在家门口，带着行李和几年来最大的勇气，拧开门把。 门开了，面前是陌生的车流。他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像张开了嘴，马路上的车声人声是巨大的牙齿咀嚼发出的噪响，他要被大嘴吸进肚里去了。他又低头去看手机，群里的聊天记录一条接着一条，队友们在问候催促，他们说你到哪儿了，你在哪儿了，你怎么还不来啊。 他最终还是转身逃回房间，关了手机，闷头睡了一觉。 之后的第三天，战队惜败，群里没有人说话了。 Leon：你还是怪我当年放你们鸽子？ Leon：我也不是什么扭转乾坤的大神，就算当年我真的去了，也未必会赢 什么都不缺：你想什么呢 什么都不缺：早跟你说了，游戏而已，赢了开心，输了也别太在意 什么都不缺：你认真地说，那时候大家一起冲排名，一起刷技能，一起打淘汰赛 什么都不缺：不开心吗？ Leon：…… 什么都不缺：确实，后面输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强中自有强中手，至少在国服，我们当时是最强的 什么都不缺：这还不够开心？ 什么都不缺：怎么样，再冲一次？ Leon：我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打《涂鸦》了，最近上游戏，除了帮你那次，就是打庆典 什么都不缺：是，就是上次看你打比赛，我才确定——还是当年的本事 Leon：…… 什么都不缺：这次那两个女孩子，说不定还比我们那时候厉害多了[大笑][大笑] 什么都不缺：你不抱一下大腿吗 Leon：…… Leon：没看出来 Leon：一个确实不错，反应很快，预判很准，毕竟是职业的 Leon：另一个……也就是在主播里还算厉害吧 什么都不缺：看看看，你这不是已经了解过了吗 Leon：…… 什么都不缺：冲吧冲吧[大笑] 什么都不缺：这一次如果你能进决赛圈 什么都不缺：我喊上当年那群老伙计，一起去给你加油[大笑][大笑] 他愣了一下，眼前下意识地闪过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5年没见，他没忘了他们，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记得他。 是不是还愿意见到他。 Leon：……我再考虑一下 什么都不缺：[大笑][大笑] 什么都不缺：哦，不过沫沫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俩了，你就别想了 什么都不缺：你还是想波波娜吧 Leon：…… 他红了下脸，退出聊天放下手机，看到显示器还停留在陈舟的专访页面。 ——“记者：这次联赛没有拿到理想的成绩，就这么退役不遗憾吗？ 陈舟：输了不遗憾，不喜欢了才遗憾” 下午4点，镇上的小学放学了，小超市里顿时涌入一群买糖买水买棒冰的小学生。陈舟手忙脚乱地又是扫码又是收钱，好不容易送走这一波，一看时间——再过大半个小时，初中就要放学了。 陈舟吐了口气，喝水，中场休息。 她一瞥眼，看到手机上有条未读信息。 ——“Leon”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陈舟手里的水杯差点掉了。 （……不对，他早上不是已经加自己好友了吗？难道刚才又把自己拉黑了？陈舟有点困惑。） 舟舟shoot：不好意思，刚刚我在忙 Leon：忙超市？ 舟舟shoot：嗯 Leon：当年的顶级ADC，现在回老家在小超市收银，丢不丢人？ 舟舟shoot：啊？丢人吗？是我自己家的店呀 Leon：…… Leon：上游戏 舟舟shoot：不行，我等会儿马上又要忙了 Leon：上游戏，5分钟 舟舟shoot：有什么事吗？ Leon：你的装备太垃圾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配置 Leon：就这身破玩意还想打锦标赛，做梦去吧 Leon：你就没像样点的技能吗 舟舟shoot：没有……我还没研究过配装 舟舟shoot：等会儿下班了我就好好看看！ Leon：上游戏，带你打工刷技能 Leon：现在 陈舟一愣，刚要解释自己确实没时间，又想起小苦糖糖说过——这人“脾气很怪”，“最好顺着他”。 ……算了，反正5分钟而已！ 舟舟shoot——上线！ 陈舟之前听说过“打工”，但没有玩过，她觉得自己并不缺钱——金币不是只能买武器买衣服吗？打排位的几万块钱完全够用，干嘛打工？ -- 第66页 章鱼妹迈开步子穿过广场，绕过联机大厅，沿着小路上了坡道。那里有一家小小的店铺，店老板是一只海星，他会为章鱼们提供各种打工机会。 陈舟点了一下海星，对方顿时开始为她介绍打工的详细情况：打工和其他战斗模式一样，4人一组，5分钟一局；但打工不是PK对战，玩家的对手是NPC怪物；战斗开始后，场地各处会刷新鲑鱼籽，打工目标是在怪物的干扰下，尽可能多地收集鲑鱼籽搬运到目的地，以此积攒工分。 工分可以兑换获得金币、双倍经验券、双倍金币券，以及……技能碎片。 陈舟眼前一亮——技能碎片？ Leon：好友房 ……好吧，陈舟又乖乖点进好友房。 大概是默认了她已经了解过打工模式，Leon没有再多为她介绍，上来就排了游戏队列。剩下的两名玩家转眼凑齐了，画面一黑，开始载入地图。 然后，章鱼妹穿着一身捉鱼的橡胶衣，和同样装扮的队友们一起出现在码头上。 ……衣服也换了？陈舟感觉有些新奇，然而再一看——手里的武器也变成了小绿。 完蛋，自己可没用过水枪！ 但没时间让她发表感慨，几乎是立刻，战斗开始了。 画面各处顿时涌出成群的武装鲑鱼——拿着武器的，会喷出墨水的，扭来扭去丢炸/弹的，躲在驾驶舱里驾驶巨大机器人的……陈舟懵了一下，涂地也好排位也好，她从来没有一上来就被那么多敌人包围过；哪怕是之前打的MOBA，也要过了第一个塔，才能遇到对面的兵线呢！ ……不过，也挺好玩。陈舟立刻投入到战斗状态，就近寻找掩体，躲避，射击，偷袭……小绿也比想象中要称手许多，各方面的性能都很平衡，怪不得被称为全能武器。 “啪啪啪！”“啪啪啪！”又一波鲑鱼被杀退了，陈舟马上调头，寻找新的敌人。 Leon：别杀了，运鱼籽 舟舟shoot：……好 最初的新鲜感和兴奋劲过去之后，陈舟开始意识到，这也许是自己自玩《涂鸦》以来，经历过最忙乱的战斗。 也不是困难，或者紧张，或者吓人，就是单纯的又忙又乱——又要杀敌，又要运蛋，又要注意码头四周的潮水变化……成群结队的鲑鱼们朝自己冲来的时候，陈舟觉得，就和放学后冲向超市的小学生军团一个样。 完全一样。 终于，最终boss倒了，战斗结束，屏幕上出现结算画面——各种数据统和之后，舟舟shoot获得200工分。 Leon：马上去换，换钱和技能 舟舟shoot：我不需要钱啊，我现在有五万多 ……五万多？他忍不住又笑一声——真是条没见过世面的章鱼。 Leon：五万多，就够你洗一件衣服 舟舟shoot：……哦 章鱼妹退出房间去找NPC兑换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进来，然后屏幕上跳出新信息。 舟舟shoot：海星给了我一个主武器性能UP，有用吗？ Leon：…… Leon：你还挺红的 Leon：再去刷，刷几个一样的，然后去合成，镶嵌到衣服上 舟舟shoot：这个是增加主武器攻击力的？可是我主要用狙击，本来就是一击必杀的 Leon：但如果又遇到伞呢？ 舟舟shoot：…… Leon：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射穿伞面了 耳机里传来一声轻呼，也许是意外，或者惊喜。他听到女孩子飞快地小声念了些什么，语速很快，像自言自语。 舟舟shoot：谢谢大佬！ 舟舟shoot：那我等会儿继续刷！ 舟舟shoot：谢谢大佬！^_^ 舟舟shoot：我去和糖糖说！让她跟我一起刷！ 这可太少见了，居然能看到这位以冷静著称的职业选手一次性说那么多话，虽然只是文字，但屏幕对面的高兴劲简直要满出来了。连他也被感染得有些开心起来。 “你为什么要打锦标赛？” 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口问了出来。 对面稍微沉默了一下，对话框里没有再跳出信息。 又过了会儿，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 “也没为什么，就是想看看自己玩这个游戏能有多厉害，”陈舟说，她的声音倒是比刚才的文字平静许多，“当然，目标是最厉害。” ……最厉害？他又想笑，还是忍住了，问：“那要是输了呢？” “那就明年继续啊，”陈舟说，“我已经退役了，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个业余爱好者——职业生涯会结束，爱好可不会结束。今后想打几年，就打几年，我自己说了算。” 他愣住了。对面也跟着安静下来，大概是刚才的发言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舟舟shoot：……所以大佬你是要加入我们吗 舟舟shoot：我们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 舟舟shoot：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办法…… Leon：…… Leon：你把那个小作文再读一遍 舟舟shoot：哪个？ 舟舟shoot：哦，波波娜是吗？你等一下！我这就找！ 耳机里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紧跟着，女孩子咳嗽一声，开嗓：“啊——波波娜——” Leon：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战队开得起斗地主了 -- 第67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筱柒、栗子糖葫芦 10瓶；巫山不是云、寒栖 5瓶；雨眠 1瓶；给陈舟倒一杯卡布基诺 陈舟：？ 第28章 第四人 当天晚上, “Leon”加入战队。 不，这个说法不太准确，因为《涂鸦军团》的战队要至少4人才能组建，所以现在的真实情况是…… “Leon”加入好友聊天群。 Leon：…… Leon：我感觉被你们骗了 Leon：你们来找我, 阿缺也帮着说话, 我就以为你们已经开始冲分了 Leon：至少也是三缺一, 才来找我凑人头 Leon：原来算上我, 一共也就三个人？？？ Leon：还冲个屁排名啊！月底前能建成队吗！ 舟舟shoot：不是的！我们有四个人！ 舟舟shoot：还有一个是糖糖的哥哥！ Bitter_candy：……是的, 还有一个是我哥, 只是他最近没时间玩游戏, 所以才没拉他进来 Bitter_candy：要建队的话, 我现在就可以开他的号上线！gt皿lt Leon：不必了, 我也有小号, 建个队分分钟 Leon：但是人不齐，不能组排, 就算打了排位，也不计入战队名次 Leon：有什么用？？这是刷等级互助小组？？ Leon：是不是还要先帮陈舟刷上S级？？ 舟舟shoot：不用不用, 我自己能打 Leon：…… Leon：我走了, 等你们能组排了再来喊我 说完这番话，Leon的ID“唰”地暗下，再没有亮起。 （不过唐亮后来又去翻了好友列表——还好，头像还在，还没被他拉黑，万幸万幸。） 于是第二个任务紧接着出现——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关键的第四人，把斗地主的规模扩大成一桌麻将。 本来唐亮对此不以为意，想着只要有三个靠谱的了，第四个随便找都行, 三带一还带不起来？何况《涂鸦》的战队上限6人，顺序上的第四个是谁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把排位打起来，把名次冲上去，只要在榜单上有了姓名，自然会有英雄好汉主动投靠。 “第四人”不过是抛砖引玉的砖，投石问路的石罢了。 但现在“第四人”反而成了“第三人”的激活条件，这就有点令人头大了。按照那位大哥的脾气，绝对不能随便找个网友凑数——至少的至少，也要拿出能打主播赛的水平，才能让他满意。 舟舟shoot：糖糖你哥最近在忙什么呀 Bitter_candy：他出差了，不在家^_^||| 舟舟shoot：什么时候回来 Bitter_candy：……不知道 Bitter_candy：别指望他了！靠不上！ 舟舟shoot：那怎么办，我们还得再找一个队友 Bitter_candy：别急！ Bitter_candy：我再去想想办法！ 因为近来几天的活跃表现，“小苦糖糖”再次冲回战斧游戏区人气榜前三位，关注度直线暴涨；唐亮顺势就在直播间挂了个征集队友的公告——“糖糖要冲击今年的《涂鸦》锦标赛啦~现在全面征集队友中，目前已有强力大腿三名，欢迎有志者踊跃报名联系，啾咪~” 他本来倒是想着重提一下“前职业选手”和“前锦标赛入围选手”的身份，但又想了想，这样确实会更吸引眼球，但只怕看热闹的多，报名的少，更不用说，搞不好还会惊动媒体——无论是陈舟还是Leon，显然都不是愿意搭理记者的人。 那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何况他们都是“选手”，只有自己是“主播”，岂不是显得很没面子，啾咪！） 然而“啾咪”了两天，除了看热闹的老哥们，小苦糖糖的私信箱并没有收到任何“有志者”的报名信息。确切来说，有倒是有，但是唐亮顺着他们留下的ID一看——要么定级才是A，就觉得自己大有潜力，要么压根没打过排位，希望能抱大腿带飞，要么洋洋洒洒吹了一大堆废话，分析往届比赛数据，剖析各大战队情况……仿佛《涂鸦》制作组组长大驾光临，最后来了句留言：我看你经常用双枪，那弱弱地问下——白牙刷配什么技能好啊？ 不但不能打，甚至不能看。翻到后来，唐亮已经失去耐心，考虑放弃这种守株待兔的做法。 想来也是，稍微有些实力，又对锦标赛有想法的玩家，早就有挂靠的战队，说不定正在努力冲排名，哪还会等到现在？还是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又一条新私信——“你好呀，我的ID是琳子汪汪，平时经常看你直播，发现你在招队友，所以就来报名了嘻嘻~我的排位定级是S，比较擅长用水桶和喷枪，当然还有无敌的小绿啦噗叽叽~不知道能不能加入你的战队呢？呢？呢？” 唐亮眼前一亮：这一位朋友虽然说话不太利索的样子……但好像还有点水平？ “不过我平时晚上不能玩游戏啦，因为要做作业哭哭。本来每天还能玩半小时，现在毕业班了，压力很大，要是考不上好的初中麻麻会打死我的哭哭哭gt_lt” ……那还是先去做作业吧！ 唐亮“啪”地一戳手指，关了私信，短时间内不想再开。 又一天过去，人气女主播的私信箱依旧一无所获，连看热闹的人都比前两天少了。直播的时候还要被各种关心人找齐了没，冲分来得及吗，唐亮觉得自己濒临爆炸边缘，快要连营业形象都绷不住了。 -- 第68页 bitter_candy：完蛋！这样下去真的要赶不上了π皿π 舟舟shoot：不要着急 舟舟shoot：我这两天也一直在打排位，希望能遇到合适的队友 bitter_candy：遇到了吗遇到了吗！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总之，我现在升到S段了 ——那一边又开始换着花样哭起来，陈舟只好把打了一半的“还把技能都刷齐了”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当前时间是晚上9点过半，小超市打烊了，爸爸也已经回家。这原本是陈舟一天中最放松的时段，可以靠在小床上慢慢玩游戏，但最近几天，迟迟找不到最后一个队友，连她也有些急躁起来。 在这几天里，根据Leon的建议，又参考了一些攻略帖子之后，陈舟已经配好了一身基础的通用装备，有增加攻击，有强化跑速，有加快墨水回复，基本可以做到在大部分场合进退自如。50个海螺用掉了二十几个，剩下的还能再配一套出来。她初步打算的配装方向是提升续航和防御——毕竟狙/击/枪对墨水的消耗量很大，提升续航可以加快攻击节奏，而活着留在场上，才能持续输出。 又一局打工结束，陈舟看着拿到手的技能碎片，皱起眉头。 自己这边的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怎么这最后的队友，刷得比技能还慢？ 陈舟吐了口气，连着刷了一晚上打工，她有些头疼。章鱼妹从海星的小铺子里出来，迈开细腿，转身朝广场的联机大厅跑去。 今天的排位战模式是“占点”，规则类似于涂地，只要把目标区域涂满己方的颜色就能宣布占领，同样，占领的区域也会被对方夺取。战斗开始后，双方各有100积分，己方占领一块区域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扣除相应积分，占得越多扣得越快，积分率先归零的那一组即获胜。 陈舟看了眼好友列表，Leon不在线，小苦糖糖正在游戏中……不，应该是正在工作中，那就自己排吧。 晚上9点，正是排位高峰期——再试一把，说不定就能遇到命中注定的第四人！ 陈舟给章鱼妹换上刚刚配好技能的漂亮衣服，又把狙/击/枪换成适合占点模式的喷枪，然后一推摇杆，进入大厅——“排位”！ 高峰期的匹配速度果然无可比拟，载入条上的小章鱼还没跳两下，8名玩家就凑齐了，明黄色VS深紫色。战场也转眼决定——珊瑚礁篮球场，是张老实本分不作妖的地图，只是要占的点有上下左右四个，也就是说，一队4人，人人都有点要守，恐怕会有些忙碌。 陈舟吐了口气，转转手腕，准备投入战斗。 ……等一下。 陈舟眨了眨眼。 排在第一的ID是……“Island.L”。 Island不是什么少见的单词，但后面加上一个L……这让陈舟想起她曾经的队友的战队ID。 难道……是陆屿？ 陈舟还没从是本人还是撞名的惊讶中回过神，地图载入完毕，双方章鱼在各自出生点就位了。她看到顶着陆屿ID的是个章鱼仔，一身宽松的hip-hop打扮，墨镜，脏辫，大金链，感觉随时都能来一段rap。 ——他手里的武器是狙/击/枪。 陈舟又愣了一下。排位模式只会匹配到段位相近的队友，而自己的段位已经升到S，也就是说，如果这个Island.L真的是陆屿的话……他也已经玩了好久的《涂鸦军团》。 可能比自己还久？ 陈舟还在想七想八，倒计时结束，战斗开始了，需要占领的区域在地图上闪闪发光。队友们飞快冲出复活点，一边“噼噼啪啪”喷涂黄色的墨水，一边朝光芒跑去。 陈舟正要跟上，突然觉得不对，视角一转，看到那个章鱼仔还在原地没有动。 ……延迟？掉线了？ 下一秒，章鱼仔转过身，双眼正对着陈舟。 然后，他“咻”地一下化身鱼形，鲜黄的小章鱼在复活点“啪嗒啪嗒”地原地弹跳起来。 陈舟皱起眉头了。 每个对战游戏都有属于自己特色的嘲讽方式，有些是发送默认语句——比如“打得不错”，有些是使用内置动作——比如在敌人尸体上坐下。 《涂鸦军团》的特色嘲讽——变鱼，弹跳，俗称“跳舞”，受众很广，适用于许多场合，还有闲人会在涂地模式组队开房，专门跳舞来玩。 但现在是排位，S段的排位，输了比赛是会掉段的。 陈舟皱紧了眉头。 鲜黄色的小章鱼“啪嗒啪嗒”跳得起劲，没有半点要认真玩游戏的意思。章鱼妹举起手里的喷枪，瞄准，“啪啪啪！”——墨水不能对队友造成伤害，对方跳得更欢了。 ……不知道这个Island是不是陆屿，但肯定也是个臭小子，陈舟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猜猜子 5个；给重回前三的女主播打赏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啃牛肉干的神坑 10瓶；猜猜子 7瓶；给熬夜刷技能的陈舟泡茶 第29章 吹泡泡 开始玩《涂鸦军团》以来, 陈舟觉得自己已经把输赢看淡了——赢了当然最好，输了下次努力，只要还能赢回来，输一场算不了什么。 小至排位赛, 大至锦标赛, 她都是这么想的。 但以上一切的前提是——已经在比赛中全力以赴了。 陈舟, 现用ID舟舟shoot, 不笑的顶级射手, 无情的收割机器, 天赋与努力并重, 气场全开时的眼神可以吓退10岁以下儿童的精英怪……最讨厌的, 就是在战斗中摸鱼偷懒, 马马虎虎, 态度不端，还要拖累整支队伍的吊车尾。 -- 第69页 ——比如现在面前这个沉迷跳舞, 不知道正在嘲讽谁的嘻哈章鱼。 “噗呲——”章鱼妹又朝他喷射墨水了，但对方无动于衷, 跳得欢快。 “噗呲——”回应的是一串“啪嗒啪嗒”。 “噗呲——”“啪嗒啪嗒”。 …… ……算了, 不能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陈舟一推摇杆，扭头就走。 已经有一个消极怠工的了，场面上的人数就是三打四，情况不利，必须赶紧支援！陈舟顺着队友留下的墨迹飞快地赶往前线，同时切开地图一看——战斗已经开始小半分钟，四个点正好双方各占一半……竟然还行？ 当前比分92：88……竟然也没输到哪儿去？ 可能这就是S段的队友吧，陈舟想。章鱼妹马上转头赶往被对方占领的区域, 一气冲上高台，正好看到己方另一个章鱼妹正提着水桶，与两个敌人缠斗。陈舟二话不说，举起喷枪“啪啪”连射，大块大块的明黄色墨水泼溅开来，配合着水桶打出的巨大伤害，立刻送走两条深紫色章鱼。 被救下的章鱼妹也没有浪费时间，手里的水桶“哗——”地一泼，顿时，地板上的深紫色被盖住了一半。 “哗——”，又一下，所有的深紫色都被覆盖了——区域占领成功！ 两个章鱼妹交换了一下眼神，提着水桶的那个又匆匆赶往下一处了。 陈舟也马上藏身进旁边掩体后的墨迹里，准备守点。她抬眼一看屏幕上方——当前比分89:86，可以，能赢！ 只是地图显示，复活点上还停留着一个表示队友的圆点。 不用想，肯定是Island还在那里跳舞。陈舟皱了眉头：爱打不打！ 又是半分钟过去，70:65，己方三人拼尽全力地占点守点，总算在三打四的情况下守住了差距，随时寻找反扑机会；但这毕竟是S段的战斗，对面也不是吃素的，看穿这一边人数不齐之后，对面的进攻节奏加快了——反正敌人只有三个，两两组队作战，都能遛死他们！ ……不太妙，陈舟皱着眉头想，这样下去会输的。 舟舟shoot：Island 舟舟shoot：出来干活 圆点没动。 舟舟shoot：小陆 舟舟shoot：干活 Island.L：我不 ……他应了。 还真是陆屿！ 陈舟吸了一口气。自己原本只是碰运气，随手敲了个“小陆”，没想到竟然蒙对了。 而且看这样子……他也是从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己。 所以才跳舞跳得飞起！ 舟舟shoot：再挂机，我出去举报你 Island.L：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场输了就输了，下一场再努力吧 陈舟又吸了一口气——这个臭小子，他就是针对自己！ 舟舟shoot：有意思吗？你几岁？ 舟舟shoot：这是排位赛，认真点！ Island.L：对不起，我手突然断了，嘤嘤嘤 ——“别吵了，”耳机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温柔的女声，语调也不紧不慢，“有时间打字，赶紧过来占点。” 陈舟一愣，意识到自己也上头了，刚要不好意思地道歉，突然看到屏幕上方，己方的小章鱼图标暗了一个。 不是阵亡的那种暗——是掉线，黑白的小章鱼上画了一个令人绝望的X。 本来就是三打四的局面，又有队友掉线了，瞬间变成二打四。陈舟顿时连生气都不敢，推着摇杆就往前冲。章鱼妹顺着墨水“唰唰”游向最近的深紫色/区域。那里是块空地，似乎没人，但陈舟不敢莽撞，在进入区域前手指一点，章鱼妹“呼”地从水中跳出，振臂一挥，朝着空地丢去一个吸盘雷，又“呼”地潜入水中。 职业级的手速，配合刚刚调整完备的技能，全套动作只用了1.7秒。 ——“砰！” 丢出的吸盘雷被从高处射来的深紫色墨弹击中，还没爆炸就消失不见。 ——很好，那里有人！ 陈舟再次跃出水面，喷枪枪口/爆绽出成片的水花，瞬间把面前的地板和墙壁都喷涂成柠檬黄。对面章鱼的准心还没来得及圈定她，章鱼妹又扭身潜入水中，顺着墨水攀游上高台——果然，满地的紫色墨水中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有一只小章鱼正试图偷偷转移阵地。 章鱼妹从水中一跃而出，跳起，瞄准，射击——“啪啪啪！” “噗”的一声，深紫色的鱼魂从水中飘起，飞走了。 陈舟不敢停留，马上跳下台子，正要往地上喷墨，突然看到又有两人从对面冲来。 ——对面的援兵赶到了，二打四，他们有的是人手！ 喷枪的射程不够，不能把他们远远击杀，陈舟皱了一下眉头，毫不犹豫地开启大招——炸/弹冲锋！ 章鱼妹立刻背上一个棒球发球器，满排的小圆球在凹槽里蓄势待发。陈舟推动摇杆，一边跑一边接连朝前丢出小球。小球一落地就变成一个个冰壶炸/弹，拖着长长的墨印朝前滑去。 炸/弹冲锋不会消耗墨水量，在大招能量槽用尽之前，按的速度越快，丢的炸/弹越多——是时候让对面见识（前）职业ADC的手速了！ 转眼间，成片成片的冰壶汹涌而去，漫山遍野，满眼都是冰壶和它们拖出的墨迹。对面的章鱼像面对一场明黄色的海啸，海浪还在不断地增量，不断地朝前滚涌。 -- 第70页 无处可躲，无处可藏，他们眼看着章鱼妹大咧咧地朝自己冲来，仿佛率领一个冰壶军团，但自己却无法越过冰壶的墨迹去攻击她。 两只章鱼立刻各自分开，寻找最近的掩体。然而陈舟的章鱼妹更快一步，“呼”地潜入满地明黄色的海浪。大多数的战斗中，她都在高台纵观全场——所以她知道这种情况下，敌人会往哪儿跑！ 章鱼妹穿梭在墨印中，像箭一般地追赶，拦截，阻挡，瞄准，击杀！ 不过3秒，对面的小章鱼图标只剩下一个还亮着。 “啪啪啪！” ——全灭。 陈舟终于停下来，稍微喘了口气。 ……不对，要占点！ 刚刚陈舟一时杀得兴起，把最要紧的事忘了。她慌忙抬眼去看比分——51:58。 ……竟然已经反超了？ 陈舟立刻切到地图，发现在自己压制对面的时候，四块区域都已经被己方占领。 她意外地眨了眨眼，然后听到耳机里再次传来那个温柔的女声：“666，大佬四杀，强无敌。” 陈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虽然被夸奖了，但她只觉得奇怪：自己这番操作前后也没花多少时间，而这位队友竟然能凭一己之力，在这段时间里，一下子占领了四块区域？ 这四块空地可不是贴着靠着的，彼此之间少说也相隔两个台子；要涂满四块地，可比自己杀四个人花的时间多多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陈舟特意看了看那位章鱼妹的ID——Mommy。 ……不知为何，陈舟感觉到了一丝嘲讽。 但没时间琢磨这些，对面的章鱼很快复活，重返战场。陈舟皱了一下眉头——又要开始忙了。 她刚要跑开，突然看到自己脚下出现了一个红圈——这是超级跳跃的标记，意味着有队友以自己为落点，正朝这边传送过来。 ……队友？ 下一秒，戴着墨镜挂着大金链的嘻哈章鱼仔从天而降。 陈舟一愣，想了2秒，明白了。 大概是那姑娘夸了自己一句“大佬强无敌”，让陆屿十分不服，所以亲自下场出手——他几岁？陈舟忍不住又皱起眉头。 陆屿的章鱼仔一落地，连个眼神都不给，转身跳上高台，端起狙击/枪，瞄准线笔直射出——“砰！”“砰！”，立刻有两个刚刚复活的章鱼又被送回老家。 ……早过来，不就轻松多了？陈舟十分不快。 场面重新恢复成三打四，对面也开始发力，45:52，32:37，20:23……分数逐渐咬紧，时间却所剩无几。 己方虽然增加了人手，但陆屿用的是狙/击枪，并不适合占点；要说让他高台守点，确实非常合适，可偏偏这一位又是个不知道几岁的，陈舟在哪个半场，他就放生哪个半场，只盯着另一个章鱼妹占下的区域，敌人来一个，狙一个。 舟舟shoot：小陆 舟舟shoot：成熟点 舟舟shoot：大局为重 Island.L：对不起，我手断了，嘤嘤嘤 “别吵了，”另一个章鱼妹再次开口，还是温温柔柔，不紧不慢，“你们认识？要吵打完了出去吵。” ……是，自己也确实冲动了，陈舟立刻收回要继续打字的手，切开地图一看——两人吵架的工夫，对面一下子占到了三个点，15:12！ 在这个时候被赶超，可能就没机会翻盘了！ 陈舟马上冲向最近的一块深紫色/区域——守点的只有一人，章鱼妹立刻开大，无数冰壶拖着墨线朝前滑去。然而对面已经有所防备，她的冰壶大军刚刚杀到，对方章鱼已经跃在半空，不但躲开了冰壶炸/弹，还同时开启大招——超级落地！ 瞬间，深紫色墨水炸满一地。陈舟已经提前一秒避到掩体后，可是冰壶画出的墨迹被全部覆盖了。 陈舟毫不犹豫，一个吸盘雷脱手丢出，章鱼妹跟着冲上前去一顿连射，强杀了刚刚落地的章鱼。 这块区域没有敌人了，但比分已经是13:10——再过几秒，比赛就要结束。 ……来不及占领了。 这个念头刚刚从陈舟脑中冒出，另一个章鱼妹也赶到现场。陈舟看到对方抬手丢出一个花洒，“咚”一声落在区域边角上。刚一落地，花洒就朝四周“嗤嗤嗤”地喷射墨水，仿佛浇灌草坪。 作为一种辅助武器，花洒可以在涂地开场的时候帮助快速建立场面优势。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要靠花洒占点……根本来不及吧？ ——那章鱼妹开启大招了。 她手握一把巨大的泡泡圈，朝前“呼”地一挥，一个热气球似的大泡泡慢慢悠悠地从圈中飘出，慢慢悠悠地朝前飘去。 又一挥，又一个。 又一个。 吹出三个泡泡之后，章鱼妹就扭身跳入水中，头也不回地游走，冲向另一块被占区域。陈舟一愣，以为她是要自己帮她把泡泡射爆，刚要举起喷枪，突然看到花洒喷出的墨水正好“噗噗噗噗”地打在泡泡上。 转眼，大泡泡接二连三地炸开，明黄色的墨水瞬间铺满整块空地。 占领成功。 陈舟明白了——这个叫“Mommy”的章鱼妹就是靠着这一手，才能仅凭一己之力，就在短时间内占了四个点。 如果说陈舟用炸/弹冲锋配合手速能制造出千军万马，那这位章鱼妹用花洒配合泡泡圈的打法，就像在场地上架设了一台全自动的粉刷机器——并且落地生效。 -- 第71页 所以现在的比分是……5:3。 来得及！ 陈舟立刻跟着章鱼妹冲向下一点。在狙击手（不太情愿）的配合下，两人几下就干掉守点和增援的章鱼。水桶和喷枪同时开火，明黄色墨水像烟花似的原地炸开——占领成功！ 最终成绩——0：1，险胜！ 舟舟shoot：听我说 舟舟shoot：我好像遇到合适的队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的原名叫业余玩家，所以主角团是没有职业选手的。昨天我说大家全猜对的意思是，跳舞的确实是陆屿，但陆屿不是第四人，嘻嘻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鬼畜蓝染 3个；猜猜子 1个；给努力工作顾不上出场的女主播打赏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岁游、寒栖 10瓶；给陈舟叫夜宵外卖 第30章 听我说 舟舟shoot：听我说 舟舟shoot：我刚刚好像遇到靠谱的队友了 舟舟shoot：是个小姐姐！ 陈舟手指不停, 雨点似的“噼噼啪啪”猛戳手机屏幕。刚才的战斗的每个细节都还在她脑中循环播放，新鲜的，热的！她要一幕一幕地复盘，然而才说到“就那张图, 你们知道的, 篮球场, 有四个点要占”, 她就卡了壳, 剩下的话都像遇水膨胀的海绵, 陷在脑子里拔不出来了。 陈舟愣了愣, 看着屏幕上颠三倒四的句子, 又把那些字一个一个删掉。 舟舟shoot：……算了 舟舟shoot：反正就很厉害, 声音也好听 舟舟shoot：我觉得她可以 ——暂时没有人回复。 时间是晚上10点, 小苦糖糖还在工作中，Leon目前属于未激活人物, 见首不见尾，要想遇到他可能需要一些仙机。 陈舟又零零碎碎地说了几句, 就把Mommy的ID发在群里了。她刚要放下手机, 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新信息。 陆屿：你现在就在玩这个了？ 离开S市的时候，陈舟就换了手机号，只和沈琴琴说了自己的新联系方式，俱乐部剩下的其他人，谁也找不到她。 但过了没几天，她还是暗搓搓地把之前的VX登了回去。虽然这个号上的战队群，她早就屏蔽不看了。 虽然就算登录了VX，也没有人找她。 陈舟：是啊 陆屿：[微笑] 陆屿：前职业选手在外行人身上找优越感？你怎么不去直播打斗地主？ 陈舟：外行吗，我觉得刚才那个女孩子比你厉害啊 ——她是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 如果面对面用嘴巴说，也会是一脸真诚坦然。对面的前队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被她的真诚所气，整整30秒没有回复。 陆屿：行吧 陆屿：反正我也是随便玩玩，打发时间 陈舟：真的吗，你都S段了 陆屿：…… 陆屿：S段而已，及格线好吗 陆屿：X段才是各种妖魔鬼怪横行霸道 陈舟：这样？ 陈舟：那看来要找到厉害的队友，还得继续往上打 陆屿：你在找队友？要打战队组排？ 陈舟：是 陆屿：先说好，我是不可能加入的 陈舟：哦没事，我本来也没打算叫你 陆屿：…… 对面又不说话了，陈舟迟疑了一下，打字：大家最近都怎么样 稍微过了一会儿，陆屿开始“吧啦吧啦”地往外吐字。 他说陈舟退役之后，队里一时没有正选ADC，于是小王转正了，开心得不行——不过看样子也开心不了几天，最近老板已经开始考虑买新人了。 他又说现在每天训练的时候，教练老是把陈舟的名字挂在嘴边，“这要是陈舟”“想想陈舟”“陈舟能打，你们不能？”……烦得要死。 陆屿：我就想，要是我退役了，他会不会也开始夸我 陈舟：所以你现在给小王做辅助？ 陆屿：……不然呢？还有比我更厉害的辅助吗？ 陈舟：也是 陆屿：…… 陆屿：为什么我觉得你说话变得嘲讽了 陈舟：啊？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陈舟：没有嘲讽的意思 陆屿：……算了，我以前也没怎么跟你说过话 陆屿：不过，郑哥可能也要退役了 陈舟：？ 陆屿：他说自己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没拿到冠军，越往后越没指望 陆屿：赖着不走也只会拖累别人，还不如退役了事 陆屿：省得相看两相厌，也好把机会让给年轻人 陈舟想说什么，但这些话比让她复盘刚才的战斗还要难得多。 郑赫好像比她还要大两岁，今年23？她不是很确定。在俱乐部的时候，除了打比赛，陈舟很少留意身边其他人——她只记得他们的名字，长相，位置；其他的个人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这应该也是队友们与她疏离的原因之一——做了这么多年搭档，还是只在战斗中交流，就算是个散排遇到的陌生人，可能还会多几句话说。陈舟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对方是群大小伙子，他们聊天的时候，她就算想插话，也插不上。 她想，郑赫一直关照她，大概也是不想让她脱离集体被冷落，但是这么一来……反而更让她觉得不自在。 陈舟又想起那几个视频了，赶紧甩头，打住。 -- 第72页 陆屿：你现在在老家？ 陈舟：是 陆屿：今后就在老家了？ 陈舟：还没想好 陈舟：不过我现在有一件想做的事，等完成之后，再考虑下一件吧 是，她也没准备就一直留在小镇上，眼下这段时间，就当放假休息。 在战队的时候，身边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教练又整天把“年纪”挂在嘴边，陈舟不过20出头，就觉得耳边回荡《夕阳红》，而过了25岁的职业选手，可能都在养老院。 现在退役回家，每天接触的人多了，她才逐渐意识到——21岁，还很年轻。 她的人生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事可以去做。 ……比如现在，她有一个小目标想试试去实现。 陆屿：行吧，那你加油 陈舟：你也加油 陈舟：我会看比赛的 陆屿：……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又让对面觉得嘲讽了，陆屿“噼噼啪啪”发来一大堆东西，一句接着一句，什么“什么意思”“你等着瞧”“见识见识”“展现实力”……陈舟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皱了下眉头，退出VX，不跟他说了。 主机屏幕上，被闲置太久的章鱼妹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入口，左顾右盼。 陈舟推了一下摇杆，章鱼妹开始朝前走去，各种打扮的时髦章鱼纷纷与她擦肩而过。联机大厅门口围聚着几个人，站着坐着，在长椅上蹲着——他们是在刚刚的战斗中与她相遇的玩家。 确切地说，玩家的副本。 陈舟一眼就看到陆屿的嘻哈章鱼仔了。他斜斜地靠墙站着，大金链闪闪发光，头上的对话框里写了几个张牙舞爪的大字——“新赛季冲啊！” ……加油吧，陈舟想。 她顺便点开看了陆屿的配装，把他搭配的技能全部抄了下来。 （毕竟他也是S段的狙击手，肯定也有值得自己参考的地方，不抄白不抄。） 然后她一转头，看到门口长椅上坐着另一个章鱼妹。 刚才比赛的时候，陈舟没太注意，现在才发现她留了一头成熟的长卷发，身上是光泽优雅的黑色连衣裙，同材质的尖顶帽，亮皮尖头高跟鞋——这是《涂鸦军团》某一年的万圣节特典装扮，女巫。 章鱼女巫头上的ID是——“Mommy”。 Mommy坐在长椅上，懒洋洋地抬头看天，像是刚从沸腾的坩埚边抽出身，来这儿偷懒晒会儿太阳。陈舟又想起她刚才说话时温温柔柔，不紧不慢的语气——倒是挺像的。 ……先加个好友吧，陈舟想。她立刻走近一步，要去点开Mommy的状态栏。 ——她看到Mommy头上的对话框了。 “好累啊T。T” Bitter_candy：什么什么！0_0 Bitter_candy：在我忙于和粉丝互相辱骂的时候，舟舟居然找到队友了吗！ Leon：…… Leon：就那段乱七八糟的话，亏你看得懂她在说什么 Bitter_candy：什么什么！说好没找到队友就不会出现的大佬，居然在偷偷窥屏吗！0口0 Leon：……我睡觉前看一下手机而已 Bitter_candy：啊对，那现在舟舟肯定睡了……（。_。） Bitter_candy：让我来搜一下这个未来队友的ID Bitter_candy：……怎么回事这个名字，有点不太想念出来= = Leon：想法简单点 Leon：搞不好他们是一家人共用一台机子，有mommy有daddy有baby Bitter_candy：←_← Bitter_candy：我等明天舟舟起来再跟她说 唐亮放下手机了。 现在是深夜2点，他刚刚结束直播，眼睛酸得不行，耳朵也因为一直戴着耳机，一阵一阵地发疼。唐亮揉了揉耳朵，又往眼睛里挤了两滴眼药水。 今天的直播很有收获——不单单是指收到的几千打赏。刚刚最后一场比赛，他发现对面的加特林意外强力，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走位也风骚极了，实在是个以一当百的勇武八爪；于是他就记住了那个ID，出来之后一翻手机想加好友——没想到，正好收到了对方的私信。 唐亮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校对ID，确确实实，就是那个加特林本人——他想加入自己的战队！ 这不是来得正好吗！ 唐亮刚要进群报告，又一眼看到陈舟的留言——嚯，一下子来俩，替补都不愁了！ 太好了，唐亮想，这么一来，明天就可以建队了。 ……对，战队成立之后，就可以开始正式组排，冲排位。 然后，如果冲分顺利，战队成功杀进国服前20，就有机会收到锦标赛的邀请函。 再然后，就是20进1的选拔赛。 然后的然后，如果战队顺利出线成为国服代表队，就可以飞去A国，参加E3的展前预热赛，6进3。 ……E3，自己都还没去过呢，唐亮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仿佛正对着课本思考是读清华还是读北大的小学生。 ——只是在去E3之前，要登记成员个人信息。 账户，ID，个人真实姓名，证件号…… 唐亮不笑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镜子，里面映着一张无可挑剔的漂亮脸蛋，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只是被美颜灯烤了几个小时，妆有些花了，眼下也露出些微倦容。 如果战队赢了，就要开始线下比赛。到时候……自己以什么身份出现？ -- 第73页 从天而降的“哥哥”？然后“妹妹”就因故消失？ 唐亮又看了一会儿，用手一下一下抹掉口红。唇上的艳彩消失之后，镜子里的脸上显出几分男性的俊朗。 想那么多干嘛，先冲了再说——就当陪着当年青训营的小姑娘追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碧的云上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猜猜子 1个；给陈舟买换装amiibo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曼桃生 14瓶；啃牛肉干的神坑、IKE门前的大鹅、栗子糖葫芦 10瓶；给女主播买卸妆水 第31章 阿改 当前时间是上午8点, 小超市开门了。陈舟搞了卫生，点了货架，又擦了擦柜台的桌面，然后在小椅子上坐下来。 给Mommy的好友申请是前一天晚上10点多发的, 早上起床的时候陈舟看了APP, 没有回复, 这会儿再看也是；她觉得自己寄出的申请信息仿佛一只被高高抛起的纸飞机, 一脱手, 就不知道被风吹到哪儿去了。 ……可能还在休息吧, 陈舟想。她记得昨天在广场看到的那个章鱼女巫, 头上的对话框里是一张哭脸, 以及短短一句“好累啊”。 也许她的工作很忙, 忙里偷闲才能打一会儿游戏, 所以昨天那局一结束，她就匆匆下线了。 （不过……真有那么忙的话, 能有时间和大家一起冲排位吗？） 店里来人了，陈舟暂时放下这件事, 开始忙自己的。 [改改改改改加入了好友聊天群] 改改改改改：各位大佬好！萌新一个请多关照！ 改改改改改：我看到糖糖的招人信息, 所以报名了，没想到下一把就遇到她了！ 改改改改改：lucky！ 改改改改改：当时我就一边玩游戏一边开着电脑看糖糖直播呢，一晃眼自己上电视了，差点跳起来！ 改改改改改：糖糖真可爱！ Leon：…… Leon：你是谁？ 改改改改改：你好，可以叫我阿改！我是糖糖的粉丝！ Bitter_candy：啊呀你进群了呀0.0 Bitter_candy：这就是我昨天遇到的加特林大哥，很厉害的^0^@全体成员 改改改改改：[害羞]没有没有，也就一般厉害啦////v//// 舟舟shoot：阿改你好，我是舟舟 Leon：你的粉丝怎么也跟你一个德行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反正……反正我们现在可以建队了！冲冲冲！~\\^0^/~ 舟舟shoot：冲冲冲！ 虽然陈舟找到的那个姑娘暂时还没有通过好友申请，但建队需要的人数已经凑齐；当天下午2点45分, 战队正式成立。 ——ACP战队，队长Bitter_candy。 关于队名，本来陈舟是想叫“happy”，快乐游戏的意思，但Leon表示强烈反对，他说这太小学生了，而且哪有在自己名字前面加上哈批的；于是唐亮提议，那要不就叫波波娜战队吧，Leon发了一句“不错”，过了几秒又撤回，然后气急败坏地表示：你就是在针对我咯？ 改改改改改：我能说几句吗 改改改改改：我觉得队名不能取得太霸气太显眼 改改改改改：万一光看名字就激怒了对手，战斗力爆发，直接把我们按在地上打，那岂不是很丢人？ 改改改改改：你们看那些小说动漫，叫什么王什么霸什么至尊的，名字越牛，死得越快 改改改改改：牛逼队名的唯一作用，就是把戏剧效果拉满，体现主角威能 改改改改改：逗逼名字也不行，一来很难翻译，二来外国人又get不到 改改改改改：到时候万一我们真夺冠了，人生高光时刻，然后主持人一顿巴拉巴拉，别人还在鼓掌，我们自己笑场了——多尴尬 改改改改改：所以我们还是把态度放端正，把姿态放低吧 三人都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在活泼且话很多的自来熟新人的建议下，又经过一番热烈讨论，战队名决定了——ACP。 ACP，简洁的缩写背后有着卑微的含义：a chance，please——给个机会吧。 陈舟刷新了一下游戏APP，看到自己的个人状态栏上多了一个“战队信息”。 ACP战队 当前胜场总数：0 当前胜率：0% 当前服务器排名：999+ 和需要借助第三方榜单的个人排名不同，全服战队排名直接可以在官方APP内看到，并且24小时更新一次。陈舟又忍不住戳了几下刷新，数据一动不动——想来也是，都还没打过，怎么会动？ 她又把页面划了几下，拉到顶，全服前20的战队名正好排满她的手机屏幕。 这就是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陈舟想，手指要划好几下的差距。 不过没关系，这差距马上就会开始缩短了。 晚上7点，ACP战队开始第一次组排。 当天的排位战是抢塔，是陈舟狙/击/枪的主场，于是战队以她为中心配置战术。陈舟当然负责抢塔守塔，Leon和阿改使用ZP85、加特林护航，小苦糖糖配置双枪，游走控场。 因为ACP是下午才新建的战队，后台没有历史战斗数据，所以匹配到的对手也都是新队，一个赛一个的弱不禁风。四人几乎一路砍瓜切菜，首胜，二胜，三胜……一小时后，十战十胜。 这是个令人愉快的开头，愉快得就像在鱼塘炸鱼。只是小苦糖糖的直播时间到了，于是女主播暂时切了声道，开始营业暖场。队伍里剩下的三人就趁机休息。 -- 第74页 “这也太简单了，”阿改在耳机里大笑，听声音，他大概也是二十几岁，“要是后面都这么容易就好了——大概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像样的对手？” “再打几场，应该就会根据我们的胜率匹配了，”小苦糖糖说，“接下去我要开始播游戏了哦，今天的主题就是‘鱼塘炸鱼’好了，大家注意一下表现。” Leon：先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Bitter_candy：？ Leon：我觉得阿改不太行 Leon：可能还不如主播 改改改改改：…… Bitter_candy：……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能接受的下限？？ Leon：有一说一，确实不行 Leon：我不知道阿改昨天的表现怎么样 Leon：今天看着，也就是普通网友 Leon：反应慢，准头差，地图也不太熟悉 Leon：刚才的10场，光我看到的，跳死4次 Leon：这样是不行的 改改改改改：……我刚才确实有点大意了 舟舟shoot：没事，可能不在状态吧，下一场开始好好努力 改改改改改：T0T 下午的时候，陈舟看过阿改的战斗记录：段位S+，排位战近五万场，胜率47%——这胜率确实不太高，但考虑到他打的场次多，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具体到每一场的战绩，这位队友的水平发挥就有些忽高忽低——19杀1死，28杀4死，3杀6死，5杀17死……完全是在大神和菜鸟之间反复横跳。陈舟简直想象不出来，这是同一个人的记录。 ……难道中间有几场是别人上号？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阿改在耳机里小声道歉了，语气倒是十分真诚。Leon也没再说什么，让小苦糖糖开始直播。 还好这是个活泼的自来熟，陈舟想，要是换了自己，刚进队就被陌生人当面一顿骂，可能要难受好一会儿了。 于是下一场开始，还是排位抢塔，还是以陈舟为核心。对手并没有比之前的强上多少，陈舟轻轻松松就占领高塔，然后端着狙击，倚着移动的塔柱缓缓驶入对方复活点，仿佛邮轮入港。 这一场战斗中阿改的战绩：5杀3死，其中跳死1次。 改改改改改：别骂了别骂了TAT Leon：没事，不骂你 Leon：舟舟你之前遇到的那个妹子怎么样了 陈舟一愣，马上打开APP。 在自己完全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几小时前的下午3点，Mommy就已经通过她的好友申请了；只是对方的头像现在是灰的，不在线。 舟舟shoot：加上好友了 Leon：她能打吗 改改改改改：TAT 舟舟shoot：现在不在线 Leon：算了 改改改改改：T口T “好了好了，”小苦糖糖开口道，“我觉得阿改打得挺不错啊~再说了，现在的对手也没多强力，稍微偷点懒嘛~” 改改改改改：对不起对不起T0T我继续努力 新的一场又开始了，粉红色VS浅蓝色，排位，抢塔，一切照旧。陈舟特地留意了一下阿改的表现——确实如Leon所说，反应有些慢，炸/弹当面扔过来了，他还需要1秒左右的反应时间才能躲开—— 不，没躲开，粉红色的鱼魂幽幽升起；这也是战斗开始20秒后的第一滴血。 气氛顿时十分沉重，连陈舟都感觉到Leon沉默的愤怒在顺着网络信号蔓延。 改改改改改：啊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好吧，可能是突然响起的铃声干扰了他的判断。 发完这句话之后，阿改的队友图标在复活点不动了。于是陈舟也不再关注他，端着狙/击/枪跳上高台，“砰”一枪射倒正要偷偷上塔的章鱼，然后自己跳了过去——占塔成功。 邮轮又慢悠悠地朝港口驶去了。这一场的对手比之前稍微厉害一些，正在努力反扑，但也没有超出这个阶段的对手的平均水平。陈舟看到10点钟方向的蓝色墨水里泛起水花，显然有条章鱼正在悄悄移动，于是她抬了下手柄，瞄准—— “突突突突突突！” 一股粉红色的水柱激射而出，“噗”的一声，敌人阵亡，屏幕上的章鱼图标暗了一个。 ……阿改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刚从陈舟脑中冒出，提着加特林的章鱼仔从她眼前一晃而过。他的动作快极了，背上粉红色的墨水管竟然晃出了残像，仿佛在夜幕中疾驰而过的汽车尾灯。 很快，粉红色的墨水在战场各处炸开，浅蓝色的鱼魂像蝴蝶般升起——每一次升起，都伴随着加特林标志性的枪声：“突突突！突突突！” 陈舟站在塔台上，一时看不到冲锋陷阵的章鱼仔本尊——确切地说，并不是看不到，她刚刚看到阿改在一处出现，他又“咻”地消失，只留下背上墨水管的残影。 ……是显示器的刷新率跟不上？陈舟揉了揉眼睛。 她唯一确定的只有屏幕上方，浅蓝色的章鱼图标接二连三地暗了。 亮起，又暗了。 又暗了。 ——不知道那通电话里发生了什么，总之阿改回来之后，一人承担起了整支队伍的输出任务。小苦糖糖和Leon都慢慢停下手来，仿佛这是阿改的专场秀。 他甚至跑得比铁塔还快。塔还在半途，他就提着加特林一头冲进对方复活点，把四条刚刚复活的章鱼又杀了一遍。 -- 第75页 “突突突突突突突！”加特林接连不断地爆射出粉红色墨水，气势如同街角的消防栓炸了。陈舟有些同情对面的章鱼，他们也许经历了一次这个阶段本不该出现的虐/杀。 比赛结束的时候，阿改的战绩是……25杀2死。 “厉害厉害~”小苦糖糖在耳机里拍手，“昨天的阿改就是这个水平~棒！不亏是我看中的人！” Leon：……这才像话 ……这岂止是像话，陈舟想，简直像另一个人。 简直就像接电话的工夫里……换人上号了。 “好啦~”小苦糖糖又拍拍手，“阿改保持这个势头！下一场下一场——” “不好意思，今天不能打了，”耳机里又响起阿改的声音，比刚才低沉许多，“刚刚电话喊我加班。” “……加班？” “加班，”阿改说着，突然一咬牙，“又！要！改！方！案！” 说完这句话，他的头像“咻”地暗了。 第32章 翻车 需要急支糖浆：怎么回事？才打了两场, 队友就跑了？ 苹果糖：糖糖翻车了！ 柠檬糖：糖糖翻车了！ 黑糖话梅：糖糖忍辱负重，历尽千辛万苦，不惜自打耳光终于把当初骂完就遭反杀的陈舟成功拉拢成为队友，没想到冲分大业刚刚起步, 另一个队友悍然离场！直播现场惨遭翻车！ 加糖奶茶：糖糖没有输给牛逼的对手, 输给了放鸽的队友！ 绵白糖：鼓掌！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15分, 战斧游戏区人气第二主播小苦糖糖, 正遭遇从业两年以来, 首发的“队友跑了”直播事故。 开始的时候还说得好好的……怎么一个电话说跑就跑了？ 他好不容易才进入状态, 打得像模像样, 还等着靠他判若两人的炸鱼表现拉起气氛刷一波666……这就跑了？？ 但对方的理由是“加班”, 也确实没有办法。只是眼下时间已经过去1分钟, 马上就是2分钟, 直播间观众目前还对此喜闻乐见，还能接受女主播唱歌来缓和气氛……可如果再不想出解决措施——场面恐怕会失控。 “舟舟, 你加的那个妹子现在在不在呀，”唱完几句, 小苦糖糖的声音有些急了, “在的话……拉她来救个场？” 陈舟马上打开APP——“Mommy”在线！ 舟舟shoot：你好 舟舟shoot：请问你现在有时间玩游戏吗？ Mommy：？ Mommy：你是昨天那个在排位吵架的？ Mommy：加我有什么事？ ——能一下子打这么多字，可见有时间。陈舟二话不说，马上丢去一个邀请链接：舟舟shoot邀请你加入一场战斗，是否同意？ 暂时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 “怎么样了，”小苦糖糖又催促起来，“在线吗？能来吗？能从三缺一的尴尬地狱中拯救我们吗？” 舟舟shoot：不知道 Bitter_candy：TAT 陈舟也有些急，可是她的好友列表上只有三个人：小苦糖糖，Leon，Mommy, 就连阿改，她都还没来得及加上，实在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人救场—— “噗噜”，在水里吐泡泡的声音，有新章鱼进入了好友房。 陈舟眨了眨眼，看到在线名单上最下方的名字是——Mommy。 “怎么了，”和之前一样的女声，温温柔柔，不紧不慢，“这在战队组排？” “小姐姐！”小苦糖糖立刻调动起营业声线，“我们三缺一，求救场！” 耳机里的女声“啊”了一下，语调上扬。 “具体情况等下再说……总之是直播翻车了，”小苦糖糖挤出了可怜巴巴的哭腔，“小姐姐救命~” “直播？”Mommy反问了一句，“你们在直播？什么平台？哪个主播？” 小苦糖糖赶紧又自我介绍，虽然对方好像没听说过自己这个“人气主播”，但说话间的语气似乎饶有兴味。 “就是这样啦，”小苦糖糖说，“之前的队友突然跑去加班，现在没法继续了……” “就是先打着的意思是吧？”Mommy语气有些犹豫，“你们……准备打几局？我可能只有半小时的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就帮我们打一下，先把眼前的应付过去！”小苦糖糖说，“谢谢Mommy！” 耳机里的女声稍微停了停，然后轻轻一笑：“乖~不用谢~” 于是在围观群众尚未败兴而归之前，“鱼塘炸鱼”直播总算重新开始。小苦糖糖又介绍了几句新来的队友——“小姐姐”“人美声甜”“超厉害”之类，大部分内容是随口瞎编，不过反正也没人在意。 “那我就排咯~”说着，小苦糖糖的章鱼妹伸手按下了“排位”按钮。 ——等一下，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屏幕上已经显示进入排位队列了，唐亮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只顾着说话，忘了把Mommy拉进战队了！ 也就是说，现在他排的是普通组排，四人并不是战队成员关系，所以系统会根据四人的个人段位匹配对手……不，也不一定是对手。 这个模式，只能保证和好友“一起玩”，并不一定就在同一阵营。 搞不好就像之前一样，他们三人在一起，自己被孤零零地丢到对面去了！ 屏幕上，女主播的笑容出现了微妙的抽搐。 -- 第76页 糖豆包：糖糖你刚才是不是排错了呀？ 冰糖葫芦：我也看到了，好像不是战队的排位 黑糖话梅：那岂不是要白打？ 女主播的笑容又恢复原样了。 “没有呀~”小苦糖糖噘着嘴说，“这个小姐姐现在还没有加入我们战队，这一次就是想看看她的技术水平嘛——毕竟我们招人的门槛可是很高的呢~” 呢~ ——8名玩家匹配完毕，唐亮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深呼吸，睁开。 舟舟shoot，Leon，Mommy……很好，他们在一起；那第四个ID一定是自己—— 第四人ID：“对面吔屎啦！” 唐亮又吸一口气，心情比小学时候排座位，自己的桌子被分到讲台旁边的那一刻，还要沉重。 这到底是什么机制？？自己是中了必不可能和队友在一边的诅咒？？要不是现在正在直播中，唐亮可能已经面目狰狞地怒摔手柄。 糖糖的口红：哇，糖糖你的队友好像很牛啊 沙滩螃蟹：gungirl……好眼熟的名字 云母岩：下面那个蓝色蜡笔也是，我好像经常在榜单上看到过 我需要急支糖浆：什么呀，这两个不就是坏鸡仔的人吗！ ——坏鸡仔？全服排名第18的那个bad chicken战队？ 唐亮一愣，刚要去确认队友ID，地图载入完毕，进入战场。 抢塔模式，碧绿VS橘黄，海带农场。 碧绿色小队的章鱼在复活点就位了，双枪，狙击，加特林，小绿；唐亮特地留意了刚才弹幕里说的那两个名字——GunGirl，4K（狙/击/枪）；蓝色蜡笔，圆珠笔（加特林）。 唐亮看过坏鸡仔的比赛视频，这两人确实在成员名单上，虽然不是常规正选，但他们既然能在仅限6人的战队中占有名额，就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唐亮顿时不郁闷了，仿佛把桌子搬到讲台旁边之后，发现自己正好处于老师的视角盲区——那还不是爽歪歪？ 不过，那个GunGirl……好像是国服前10的狙击手，唐亮回忆起来了。 隔着一整个战场，他看不到对面的情况，也没法和陈舟对话；之前的战斗中，陈舟很少遇到敌方狙击手，不知道她看到对面和自己同样的4K……是什么样的心情。 今天是个机会，让她换个角度感受狙/击/枪的杀伤力，唐亮想。 更不用说，海带农场这张地图是对狙击手的一个考验——顾名思义，战场到处是高大茂盛的，会随风摇曳的海带，一丛一丛，遮天蔽日。对于狙击手来说，这张图一来不利于攻击——障碍多，视野差；二来不利于生存——大部分海带的叶子都是能跳上去的，狙击手很容易就暴露在其他武器的射程中。 所以这张图也素来有“狙击手考场”之称。 ……陈舟应该不会通不过考试吧？这个念头在唐亮脑中划过。但他马上又下意识地一笑：瞎想什么？那可是陈舟！ ——战斗开始！ 这是唐亮第一次和排名如此高的队友合作，老实说，比起对前队友们的愧疚来，他更多的是忐忑——被大佬们嫌弃怎么办？碍手碍脚了怎么办？没能好好发挥，拖了后腿怎么办？现在关机下线还来得及吗？ 但比赛开始后，唐亮马上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有他没他，大佬们都是这么打的，他在与不在一个样。 尽管敞开了去打！ （是的，不存在合作关系，唐亮只是单方面地抱紧了大腿——甚至那一点点愧疚也跟着墨水一起，被“吱——”地喷出去了。） “砰！”碧绿的瞄准线落下，橘色的鱼魂升起。 “突突突突突突突！”碧绿的水柱喷射而出，橘色的章鱼图标黯然失色。 “啪啪啪啪！”虽然只是个用小绿的路人，但毕竟也是这个段位的路人，弹无虚发，十分给力。 比赛开始半分钟，橘色阵营的四条小章鱼图标，几乎没有一秒是同时亮着的。 章鱼妹倚在徐徐移动的塔柱上，快乐，悠闲，仿佛靠着午后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的小船的桅杆；偶尔看到一个熟悉的ID从掩体后探头，他马上举起双枪，“啪啪”捡漏。 屏幕上的女主播笑得像颁奖典礼上从宿敌手中接过奖杯的歌手。 苹果糖：糖糖你太狗了吧，刚才还是队友呢！ 葡萄糖酸锌：电子竞技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我觉得你比赛结束后就要失去所有的朋友了 “叫什么叫什么，都说了今天的主题是鱼塘炸鱼嘛~”屏幕上的女主播得意地挑眉一笑，“只不过现在，轮到队友们当鱼啦~” 说完他立刻标记了Leon：“打他打他，打这个！” ——“砰！砰！”碧绿色的瞄准线像刀片似的刺入海带丛中，一个橘色小鱼魂应声飞走了。 唐亮推动摇杆回头一望，看到GunGirl从一株海带上跳下，端着4K匆匆跑了两步，一扭身钻进水中，游走了。 唐亮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方，暗下的章鱼图标是“舟舟shoot”。 作者有话要说：　　对⑧起今天回到家发现键盘坏了，会未经我允许就噗噗噗自己打字，经过一番抢救之后最终只得扔了它，毕竟我不需要明明会自动打字却不能替我写文的键盘 然而换上的备用键盘也并不省心，左半边的功能键互相魂穿，caps以为自己是ctrl，ctrl以为自己是win，win以为自己是caps。折腾了半天注册列表，现在也只是勉强搞好了键位，是的我的意思是拖更非我本意，请各位老爷包涵 -- 第77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 10瓶；这个ID真是让我战战兢兢 第33章 气球 ——“砰！” 碧绿色瞄准线凌空一指, 又一条橘色小鱼魂从海带丛后幽幽飞走。 ……原来狙/击/枪的压迫感这么强，陈舟在半空中后知后觉地想。 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就是战场的节奏大师，不但可以为己方保驾护航，甚至可以控制对方的动向；枪口的瞄准线仿佛高压线, 仿佛古早冒险电影中的红外线探测雷达, 一碰即死, 躲不开, 逃不掉。 只是这一次, 自己不幸地成了“对方”。 章鱼妹“咚”一声从半空落地, 落在橘色复活点。 陈舟还是第一次在排位战遇到和自己一样的武器——也是抢塔, 也是4K, 但对面那位GunGirl和自己的打法截然不同。 她似乎完全不畏惧暴露身形, 跑得比滚筒还活跃。陈舟每次微调视角, 都能看到她端着狙/击/枪在场上大大咧咧，无遮无挡地走位, 跳跃，射击；但当她试图悄悄把GunGirl框入瞄准镜的时候, 她又“咻”的一下跑了, 潜了，躲起来藏到掩体后了——敏锐得像头上插了雷达。 这就是国服排名前十的狙击手？陈舟觉得……有点意思。 太有趣了，她还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打法。 值得好好学习一下。 战斗开始1分钟，塔台在碧绿色阵营的掌控下，已经顺利通过第一个检查点。当前场面形势对橘色比较不利，偏偏地图上还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海带，在某些特定的光照和角度下，看上去和对面的墨水颜色有几分相似，几乎成了他们天然的保护色。 满眼的绿色墨水绿色线条, 实在让人感觉……风声鹤唳。 橘色章鱼们并不是没有反抗，只是对面的狙/击/枪和加特林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己方一旦在场地上出现，哪怕只冒了个头，马上就会被狙/击/枪击杀；侥幸没被狙击手发现的，也会在下一个拐角遇到加特林——橘色章鱼们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一换一。 也许……比赛会提前结束。 ——“砰！” 碧绿色瞄准线再次射出——落了空。在墨弹出膛的瞬间，被瞄准的橘色小章鱼已经一扭身钻进水里，“哗啦啦”地游走了。 很好，这一次躲过了！陈舟稍微激动了一下。她计算过：4K必须蓄满力才能发射，蓄力需要2秒左右，而自己身上穿了增加游速的技能，入水之后的移动速度比平时提高17%……所以只要掌握GunGirl的攻击节奏，就能跑掉！ 只要跑掉，就有机会反击！ 陈舟又一按按键，章鱼妹“呼”地跃出水面，手中4K稳稳举起，橘色瞄准线贯空而过—— 顿时，碧绿的光束又指了过来。陈舟瞬间像被刀子割了脸，一推摇杆扭头就跑。 Leon：…… Leon：我说你，别和那个人对线了，再对下去要输了 Leon：柿子挑软的捏都不会？？ ……是，自己一不小心又上了头，陈舟马上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耳机里有人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那种。 “听我说，”Leon开麦了，“对面四个人，真正能打的只有两个，一个狙击，一个加特林——剩下的，全是傻子。” 陈舟悄悄瞥眼看了一下自己认识的那个傻子。 “这种情况下，狙击和加特林根本不需要抢塔，只要清场就好了，”Leon继续说道，“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我们全杀光！占塔这种活，傻子都能干！” 陈舟又悄悄瞥眼——自己认识的那个傻子正在塔台上跳舞，看起来开心得很。 “所以我们要调整战术，”Leon说，“不能和那两个人浪费时间！” “好。”陈舟说。 ——战斗开始1分15秒，橘色章鱼们决定调整战术。 铁塔朝第二个检查点缓缓移动中，一束橘黄色的瞄准线突然从海带丛中射出——“砰！” 没击中，塔台上的双枪章鱼妹只是稍微一愣，然后更得意地跳了起来。 几乎同一瞬间，碧绿的光束从另一处射来，准确指向刚才瞄准线的起点——“砰！” 同样，没击中。然而附近的橘色墨水中似乎有细小的水花泛起，一闪而过。狙/击/枪的瞄准线在海带宽大的叶片间晃了几晃，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下一秒，海带丛附近的绿色墨水“哗啦”一响，提着加特林的章鱼仔赶到现场，一跃而出；他手中的五色圆珠笔飞快对准身边空地，笔芯开始高速旋转，枪口墨水喷射如注——“突突突突突突！” ——落空了，那里谁也不在。加特林立刻停手，视线飞快地四下一扫，转身就要离开。 “哔”，装置启动的声音。 一弧红黑色激光像蛇一样缠绕着环上章鱼仔的脚踝，光弧后拖着一条长而细的直线。章鱼仔很快注意到了自己脚下的光弧，顿时一愣，立刻纵身跳进水里。 ——追踪地雷，4K配置的副武器，敌人踩中后即刻触发；效果是会用激光标注敌人当前所处方位，无论人形鱼形，去哪儿指哪儿，无所遁形。 陈舟就在激光的另一端，感觉手中牵上了一条狗绳。 只是被牵着的那一个，看不见这绳子罢了。 “好了，他们都知道加特林中追踪地雷了，接下去至少5秒内，狙/击/枪都会重点留意加特林，”Leon说，“趁这个时候，放生他们——去杀傻子！” -- 第78页 在他说话的同时，陈舟已经发现在绿色墨水中探头的小绿，她二话不说，枪口抬起，瞄准，射击——“砰！” 绿色的小鱼魂飞走了。GunGirl正在保护加特林，措手不及，慌忙调整枪口去找陈舟—— 晚了，Leon已经趁机贴近加特林，一个吸盘雷封住他的走位，与此同时手中ZP85水花爆射——“啪啪啪啪！” 又一条绿色的鱼魂飞起，加特林阵亡。 “我去卖一下，”Leon说，“你们集火塔上的那个——” “轰！”有什么东西爆炸喷射的巨响。 陈舟一推视角，看到队里的散排路人已经开启大招——喷气飞行。 “……怎么开大了！”Leon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憋成了脏话。 作战计划被打乱了，队里的章鱼仔背着一个火箭推进器，笔直升空；他的目标显然是塔台上的双枪章鱼妹，陈舟看着他直直地朝她转向，手中枪口/喷出水花—— “砰！” 章鱼仔的升空仅仅维持了1秒，就被无情击落。 简直就像送上门的飞行靶子。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Leon气得嗓门都高了，“开大前也不说一声？” “好了好了，”那个温温柔柔的女声又响起了，“玩游戏嘛，生气干嘛呀~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开大的是个散排路人，确实不好说什么；那章鱼仔被开麦骂了倒也没吭声，只是在复活点站着，一动不动。 ……完蛋，他生气了？要挂机了？陈舟顿时皱起眉头，然而以她基本不存在的社交能力，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劝人。 “真是的，怎么就突然开大了，”mommy再次开嗓道，“至少说一声，我们也好掩护你啊——看看，现在一个人没打到，还被狙了吧？” 明明也是在责怪，但是她说得轻声细语，像暖风吹在脸上。 “咱们这里就你一个带了飞行包的，全靠你打塔了，”mommy继续说道，“你什么都不说就开大，吓我们一跳~” ……厉害，陈舟想，这一番软绵绵的话说下来，就算不高兴，也生不起气了——连那位难搞的波波娜老哥都不做声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舟总觉得她说话的语气……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 “好了好了，大家再来一次！”mommy在耳机里笑了笑，“对面守塔的那个是你们朋友吧？我看她得意好半天了——咱们去欺负欺负她。” ——继续行动，去欺负欺负她！ 但加特林和小绿已经回归，追踪地雷的把戏想必也不会再中第二次。于是Leon舍身做诱饵，在海带丛间一路喷墨一路Z形跑，像蛇一样朝塔台逼近。 ……厉害，陈舟看着他的走位，不自觉地在脑中拉起瞄准线；但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100%的把握，能够在被对方发现之前狙到他。 ——GunGirl看来也是一样。碧绿的瞄准线断断续续地追着Leon，始终没有扣下扳机。 突然，Leon停下了！同一瞬间，加特林从旁边的海带丛中窜出，手中圆珠笔的五色笔芯高速旋转：“突突突突突突——” ——目标消失！橘色的章鱼仔又一个Z形步闪到海带丛中，漂亮地避过加特林枪口/喷射的墨水。几乎同时，橘色瞄准线从天际射落——“砰！” 前后不过2秒，加特林再次被击杀。下一秒，碧绿的瞄准线飞快地朝陈舟扫来，仿佛水面上飞掠而过的鲨鱼鱼鳍。 ——但这一次没有她表演的机会。在她瞄准Leon的时候，mommy已经确定她的位置，潜伏的章鱼妹瞬间从水中跃出，手里的水桶“哗啦——”一泼，成片的橘子汁高高扬起，重重砸落。 GunGirl阵亡！ 另一边，Leon干掉了闻声赶来的小绿——场上只剩下塔台上的那个了。 “我开大了。”耳机里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开！” 瞬间，队里的章鱼仔启动喷气飞行包。橘色墨水朝地面喷炸出巨大的水柱，仿佛两大瓶摇足了气的橘子碳酸饮料，把他高高托起，漂浮在半空。 狙击手已经被杀——高空安全！ 章鱼仔稳稳地朝塔台冲去。台子上的章鱼妹愣了一下，不跳舞了，立刻恢复人形，举起手中双枪—— 一个巨大的泡泡飘飘荡荡随风而来。 紧接着又一个。 又一个。 三个橘色泡泡完全遮蔽了章鱼妹的视野，小苦糖糖看不到半空中的敌人了——但如果开枪把泡泡击破，炸裂出的墨水也会同样击杀自己。 章鱼妹一时愣住，愣得像卡了延迟。 在她迟疑的1秒内，半空中的章鱼仔，不远处的狙击手，以及跳上海带叶的Leon，各自瞄准了一个泡泡——“嘭！嘭！嘭！” 三朵巨大的水花在场内炸开，满眼都是鲜嫩嫩的橙汁色。 ——然而塔台上没有人，章鱼图标还亮着，鱼魂也没有飞起。 “她跑了！”Leon大喊道。 “跑不了~”mommy笑盈盈地开嗓，于此同时，章鱼妹跟着飞窜上前，扬起手中水桶——“哗啦！” “噗。” 小苦糖糖阵亡的声音，像个被踩瘪的水气球。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一些没用的小设定 主角团中头发最多的是Leon 脾气最好的是阿改 年纪最大的是_____________ -- 第79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猜猜子 1个；给女主播买橘子汁 第34章 mommy 最终, 巧遇“坏鸡仔”部分成员的排位战，以绿色章鱼们的微弱优势结束——跳舞的双枪章鱼妹意识到自己被对面三人针对之后，开始奋起反抗，和橘色的ZP85杀成一团。没人监督之后, 橘色狙击手也逐渐忘记战斗目的, （单方面）和另一位狙击手玩起了“来打我呀打不到我”的游戏。双方队伍中剩下的成员试图劝阻, 又很快放弃——然后, 绿色阵营控制的铁塔缓缓通过了最后一个检查点。 无论如何, 对手是全服排名第18的战队的成员, 虽然输了比赛, 至少学到了很多东西。 退出战斗后的好友房里, mommy是这么说的。 女主播“哼”了一声, 似乎不太高兴。 “哼什么, ”Leon说，“你的走位也太烂了, 拿着双枪居然跳了两次才上叶子尖——双枪之耻！要不是舟舟忙着对线，早狙你千八百次了！” “哼！” [舟舟shoot退出了房间] “啊？舟舟怎么了？”唐亮一愣, “你刚才骂她了？” “没有, ”Leon说，“她肯定是去广场上抄GunGirl的配装了，抄完就会回来。” ……是她会干的事，唐亮点了点头。 章鱼妹大步冲出联机大厅，一转头，正好看到GunGirl站在门口——紧身皮衣，过膝长袜，确实是刚才和自己对战的狙击手。 陈舟赶紧上前，点开她的个人信息, 把衣服上的技能截图保存。 上一场战斗，陈舟算是开了眼界，服务器排名前列的狙击手果然厉害，走位和瞄准都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她也有些跃跃欲试，也许下一场战斗，自己也该试着走到前线去灵活狙击—— 左下角突然弹出好友对话，陈舟点开，看到是mommy的头像。 mommy：打完了对吧，我先退了 mommy：今天玩得挺开心的，你们真有趣[大笑] 舟舟shoot：啊不是，其实我加你主要是想拉你进我们战队 mommy：战队？ 舟舟shoot：是，我们的战队在招人 舟舟shoot：目标是今年的锦标赛！ mommy：锦标赛？ mommy：你找我？ mommy：我？ mommy：我可以吗？ 对方连发了四个问句，看起来似乎意外又有些开心，陈舟赶紧“噼噼啪啪”打字：你当然可以！昨天遇到，我就觉得你好厉害！你一定要加入我们！ mommy：嘿嘿……[害羞] mommy：不过我平时很忙，可能没时间和你们一起冲分…… 舟舟shoot：没关系呀，我们也是晚上才打，白天大家都有事的 舟舟shoot：而且现在我们人数也足够，你如果有事不能来，我们还能有人替上！ 舟舟shoot：来吧来吧，我们一起去F4！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舟舟shoot：我们一起去E3！ mommy：哈哈哈你真有趣 mommy：不过我是真的很忙…… mommy：我再考虑考虑吧，过两天联系你 说完这一句，mommy的头像暗了。 ACP战队结成后的第三天，服务器排名已经摆脱999+——目前是732名，虽然还是没能在app榜单上拥有姓名，但只要打开官网，再滚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下鼠标，就可以在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战队名字中，找到“ACP”三个字母。 当然，直接搜索关键词会更快一些。 这三天里的组排都是和阿改一起打的。战斗间隙里，（虽然没人问他）他也啰里啰嗦地说了不少自己的事：25岁，设计师，不加班的日子就等于放假，虽然收入水平在圈内还算不错，也得到了小区阿姨们“小伙子眉清目秀”的评价，并且能够分清绝大多数口红色号——但依然找不到女朋友。 “没办法啦，我们动不动就要加班，一个方案改来改去没完没了，哪有时间陪女朋友啊。也是因为这游戏一局只要5分钟，我才能这么断断续续玩下来——”阿改说着，声音突然断了，过了一会儿，才又语气低沉地开口，“不好意思，刚来电话了……打完这把我就下。” 他说话的同时，章鱼仔已经提着加特林开始大杀四方，杀得水花四溅鱼魂漫天。 对于“内心满怀对加班和甲方的怨恨才能激发出全部战力”这件事，本人似乎毫无察觉。 然后一局结束，阿改走了，ACP战队排名也顺利上升至701。 ——“我还是觉得阿改不太行，”Leon说，“发挥太不稳定了，总不能为了让他好好打，我们专门找甲方卡他的稿子吧？” “哪有那么夸张啦~”女主播说着，对着镜头甩了一下黑长直的头发，“我觉得还好啊，他就算没有变身——我是说，就算没有爆发，至少也有S段的水平吧~冲分阶段这还不够？再说了，他也会成长的嘛~” Leon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小苦糖糖又再次开口：“最重要的是，上哪儿再去找这么一个，被你骂了也没脾气的人？这两天的散排，你气跑几个路人了？” Leon又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说起来，舟舟，mommy最近联系你没有？”小苦糖糖突然问道。 陈舟猛地从配装帖子里拔起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过半，距离mommy说出“过两天联系你”已经过去差不多72个小时——对方没有任何动静。 -- 第80页 舟舟shoot：没有 舟舟shoot：可能她还在考虑吧 屏幕上的女主播噘嘴了。 “其实我那天也加她好友了，”Leon突然开口道，“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她上线是有规律的。” 舟舟shoot：？ “每天上午9点到10点，下午2点到3点，这两个时间段里，她一般会在线半小时左右，”Leon说，“晚上很少上线，上线也是半夜——所以那天你在8点多逮到她，纯属运气不错。” “……你成天盯着她的ID吗，有点可怕啊。”女主播皱起眉头。 Leon哼了一声，继续开口道：“综合以上情报，再加上她的ID，我觉得……她可能是个家庭主妇，并且已经有孩子了。” bitter_candy：0.0这怎么推理出来的？老师你展开讲讲 “她的孩子应该是上幼儿园的年纪，”Leon说，“每天上午9点到10点，送完孩子，顺便买菜回家，做午饭又还早，于是抽空玩一会儿游戏；下午2点到3点，忙完家事睡完午觉，再稍微玩一会儿。三点以后就不在线了，因为要去接孩子放学。晚上很少上线，因为孩子在家，有的忙了；半夜上线，肯定是已经把孩子哄睡，做好第二天上学的准备，自己又睡不着，才打开游戏玩一会儿。” 舟舟shoot：……好厉害 “因为她说自己很忙，但大部分在线时间都是在白天，所以我稍微留意了一下，”Leon说，“结合她的ID……我觉得，情况应该就是我说的这样。” bitter_candy：先不说别的，你一个阿宅怎么这么了解主妇日常0.0 “惭愧，经常听阿缺吐槽而已。”Leon说。 舟舟shoot：可是……如果真的像你说的，mommy是个孩子妈，那她肯定没时间和我们一起玩啊 Leon沉默了，bitter_candy也沉默了。一片沉默中，只有直播间毫不知情的粉丝还在孜孜不倦地拱火。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8点45分。 手机APP上，“舟舟shoot”和“Leon”都显示在游戏中——应该是正在和那个女主播直播吧，她想。 她转头看了看沙发旁边的人；对方正瞪大眼睛盯着显示器，手里死死地抓着手柄，按键“咔嚓咔擦”地响——百般挣扎，还是抵不过人马的当头一棒，game over。 （……太菜了，她不由得勾起头来偷偷笑了几声。） 旁边又有人拉她的衣角，她转过头去，看到一张肉团团的小圆脸。 “妈妈，我想吃饼干。”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八点多了，明天再吃，乖~去洗脸刷牙睡觉了。” 然后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孩子去洗漱。 洗脸台上摆着三把牙刷，她拣起那支最小的，挤上牙膏，递给孩子，然后看着他站在小凳子上，一下一下地用力刷牙。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舟舟shoot”已经不在游戏中了，5分钟过得真快。 前天，不，大前天晚上，这个舟舟问自己，要不要加入战队，一起冲击锦标赛的时候，她真是吃了一惊，但马上又开心起来——原来自己的水平，能冲击锦标赛了？ 她从没有意识地去冲过什么排位，打一把算一把，就一直以为，自己只是随便玩玩。 原来已经有人会邀请自己加入战队，一起冲击锦标赛了？ 她开心极了，马上就要打字回答，但身边的孩子拉了她的手，把她一下子拉回到眼前的现实中。 这两天她一直想，如果自己年轻10岁，不，5岁，不不……哪怕只年轻三岁，身边还没有这个小肉团，洗脸台上只有两把牙刷，毛巾架上只有两块毛巾，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去啊，一起去E3！ 可偏偏不是。 孩子刷完牙了，她带着他去小房间睡觉。路过客厅的时候，她一转头，看到屏幕上的金发小伙还在打人马。她又笑，笑得沙发上的人更起劲地搓起手柄来。 她从以前就喜欢玩游戏，什么都玩的那种，也是在某个游戏里认识了丈夫，然后两人谈了一场漫长的恋爱，从大学到工作，终于在五年前结婚——现在儿子三岁半了。 这要是个女儿，都能去言情小说里做主角了。 她把孩子抱上床，给他讲了个以前玩的游戏的故事；讲到英雄为了拯救世界变成大树的时候，孩子睡着了，于是她悄悄从床上起来，退出房间，关上门。 客厅里，丈夫还在和人马死磕，她“哈哈”笑了一声，走到他旁边坐下。 游戏机里登录了两个账号，一个是daddy，一个是mommy，再过两年，等儿子能握得住手柄了，也许会加上一个baby。 ——丈夫又输了，金发小伙惨叫一声，扑倒在人马蹄下，屏幕暗了，映出她忍笑失败的脸。 “你来你来。”丈夫懊恼地把手柄递给她。她坦然接过，从头开始。 换了一个操作者之后，金发的小英雄瞬间霸气外露，上马，射击，闪躲，砍杀……身姿翩然，转眼就把人马打得转了阶段。 “嚯，这么犀利，”丈夫看着笑了笑，“白天在家没事，就一直玩游戏呢吧？” “怎么会没事，”她看着屏幕说，“我白天的事可多了。” “是是是，这个家全亏有你把持了。”丈夫又笑。 金发小英雄高高跳起，拉满弓弦，箭头对准了人马的头颅。 “前两天还有人想拉我进战队呢，”她说着，放箭，“要去E3参加锦标赛的。” -- 第81页 “咻！”射中了，但人马还没有倒下。 丈夫“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别了吧，几岁啊？还信这个？想去E3，我请个年假陪你去不就行了。” 她刚要说话，丈夫又“噢”了一声：“不过嘟嘟还小，再等两年吧……等他再大一点，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啪！”金发小伙措不及防，被大棒抡中，瞬间掉了三颗小心心。 “我想自己去，”她说，“作为选手去参赛，不是游客，去玩的。” 作为自己，不是嘟嘟的妈。 “拉倒吧，”丈夫说，“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热血冲分，激情攻城呢？谁找你进战队的？当年公会里的人？” 她摇摇头。 “你可别跟他们混啊，都当妈的人了，还满脑子都是游戏，”丈夫说，“收点心啊，你儿子还得你带呢。” “……那不也是你儿子吗。”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丈夫转过头来看她：“不让你玩，不高兴了？” “没有。”她又摇头，屏幕上的金发小伙又挨了一下，瞬间血量告急。 “我就是觉得……为了嘟嘟，我已经放弃工作了，现在连这点爱好都要放弃吗？”她说。 “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呢”——这句话，她从小听到大。 都上小学了，怎么还趴地上打弹珠？ 都上初中了，还看动画片？ 都上高中了，别整天就知道往书上画小人！ 都上大学了，还信言情小说那一套？ 都要工作了，少和你那些朋友鬼混！ …… 她觉得自己像抱着满怀的鲜花走在路上，然而总是有风迎面吹来，她在风里眯起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怀里的花朵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梗子。 为什么长大了就不能拥有过去的快乐？难道“喜欢”这件事还有有效期？ 到了现在—— 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满脑子游戏呢？ 你儿子还得你带呢。 “……没让你放弃啊，”丈夫皱起眉头，“这不是……偶尔放松一下，也挺好的吗？我的意思是，你别太把这个当回事，脚踏实地一点，现实点，毕竟都是当妈的——” “啪！”金发小伙还是没躲过人马的大棒，画面黑了，game over。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昨天猜mommy的朋友，但当事人拒绝承认这件事 第35章 主播PK 当前时间是凌晨3点59分50秒。 55秒。 58秒。 59秒—— 他咔嚓点下鼠标, 刷新网页。 凌晨4点整，战斧游戏区人气主播排行榜刷新，排在第一位的名字是—— 小苦糖糖。 ……淦！ 他又不死心地转向人气周榜。今天是周一，周榜也要更新了, 那上周总人气的第一名是—— 小苦糖糖。 banner也换成了那个女主播矫揉造作的大头照。 呸！滤镜怪！ 他气得一拍键盘, 关了网页, 闭紧了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栽倒在床, 睡觉！ “旋风小钢弹”, 战斧游戏区著名主播, 人称“钢蛋蛋”, 直播内容以各大MOBA游戏的排位战为主, 在该类游戏玩家中拥有一定的人气。 ——“一定的人气”体现在他常年承包游戏区人气榜第二位, 不上不下，不进不退, 稳如泰山；甚至因此获得第二个称号：二蛋。 流水的榜一，铁打的二蛋。二蛋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人气第一, 自己却始终难以跨过那道0.5像素的横线。 当然偶尔也有例外。比如半个多月前, 人气第一的滤镜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名次直线下滑恍如坠机，甚至直接挂出长达一周的请假公告——顿时各路人马蠢蠢欲动，心痒难耐：机会来了，干掉熊猫就是国宝！ 于是游戏区的主播混战开始了，人人都使出看家本领，花样百出，各领风骚；二蛋自然也在其中。第二周人气周榜一公布，二蛋不负所望, 成功摆脱万年老二的称号——掉到了第三名。 这怎么能忍？二蛋当然奋起直追，加班加点打排位；在他的第五个号也荣登王者的时候，人气日榜上，他和第一名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两位数。 ——有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滤镜怪回来了。 倒不是说她一回来就重回榜一，只是各位仙鹤瞪羚金丝猴看到熊猫回归，哪敢松懈，又加大马力刷人气；二蛋别无选择，只能跟上。他的睡眠时间直接缩减到3小时，甚至利用上厕所的时间学会了吹葫芦丝——一边打排位一边吹葫芦丝见过没，没见过还不点个赞？ 终于，在小苦糖糖重回人气第一的这一天，战斧游戏区群雄争霸的局面结束了。 你熊猫还是你熊猫。 二蛋的此番努力的最大收获，是找回并稳固了自己第二名的位置——二蛋终于又是二蛋了。 绵绵|欢迎合作：糖姐威武！ 小布丁|接受PK：糖姐威武！ 渣女大波浪|商演请私信：糖姐威武！君临天下！ 小苦糖糖|主播涂鸦：谢谢大家~么么啾~（*^3^*） 小苦糖糖|主播涂鸦：其实人气不人气的我也不是很在意啦，只是这两天正好想冲一下战队排位，没想到那么受关注，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压力好大，游戏都不敢输了呢~[害羞] -- 第82页 二蛋看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芭芭小四|车枪球：糖姐都组起战队了？要认真了？ 小苦糖糖|主播涂鸦：哪有哪有~也就是随便冲一下，不认真不认真~现在才全服500多名呢~ 二蛋又翻了个白眼。 午夜口红|综合娱乐：就是嘛，尽管轻松点，那些粉丝又不是去看你打游戏的，糖糖你别想太多，别把自己累着[微笑] 二蛋“嘿嘿”一笑。 小苦糖糖|主播涂鸦：没办法啦[皱眉]我也没想到现在的粉丝这么没见过世面，天天都在战斧窝着，哪见过真美人啊？连我这样的长相，都能有颜粉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学口红姐你呢——图标把脸一挡，也没人知道我是人是鬼啦~ 二蛋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 被回怼的口红姐不说话了，其他人重新吹起塑料彩虹屁，频道主播群里温度骤然升高，熏得二蛋又开始眼睛疼。他也没有多想，一时冲动，直接打字：糖姐那么牛逼，PK接不接啊？ 这句话发出之后，二蛋反应过来，慌了一下，觉得多少有些不妥。他想要撤回，然而已经被新的彩虹屁刷过，翻不着看不到了。 ……还好还好，二蛋想，应该没被滤镜怪看到。 小苦糖糖|主播涂鸦：找我PK？@旋风小钢弹|欢迎排位约架 ……淦！ 小苦糖糖|主播涂鸦：不行诶，最近我每天晚上都在冲分，可能没时间 ……还好还好，二蛋松了一口气。 午夜口红|综合娱乐：怎么了糖糖，PK一下，撑死十几分钟，能耽误什么呀 ……淦！你可别说话了！二蛋瞬间捏紧手机，捏得钢化膜吱吱作响。 小苦糖糖|主播涂鸦：主要我有一个队友挺忙的，经常会被喊去加班[对手指]我们还要配合他的时间，很麻烦的[对手指] 午夜口红|综合娱乐：你刚才不是说随便玩玩而已嘛，又不是正经冲分，就算一天不打又怎么样？ 午夜口红|综合娱乐：再说了，糖糖你这样的大主播，难道跑了一个队友，就找不到别人了？他忙，你就把他换了嘛，你们战队不会满打满算才四个人吧？ 小苦糖糖|主播涂鸦：…… 午夜口红|综合娱乐：不会吧？真的一个都少不起？哎呀哎呀，那确实不太好哦，我本来以为糖糖你一招手，肯定满坑满谷的汉子报名，毕竟你都人气第一了嘛，原来…… 午夜口红|综合娱乐：对不起对不起，当我没说 小苦糖糖：没有啊，我刚刚在和我20个队友说话呢，讨论要不要给他们放一天假~ 小苦糖糖：既然他们都说行，那就约个PK吧~ 小苦糖糖：时间你定@旋风小钢弹|欢迎排位约架 ——“啪嚓”，钢化膜碎了。 一直以来，二蛋都以“硬核男主播”自居——这个“硬核”体现在不搞小团体，不搞“杀必死”，不拉CP，不唱双簧……总而言之，就是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女主播才搞的套路。 他是正经播游戏的！正经的，凭实力说话的，不和那些女人一般见识！ （葫芦丝不算，葫芦丝那是紧张的排位战斗中的一丝调剂。） 这样的二蛋，当然从来没有想过和人PK。 所谓主播PK，就是两名主播连麦，做做游戏，唱唱小曲，再搞一些互动内容，然后根据PK期间双方的人气高低来判定输赢。 ——说得那么好听，其实不就是蹭热度引流？呸！ 手机上跳出私信了。 小苦糖糖：蛋蛋，什么时候PK呀 旋风小钢弹：……我都行，看你方便 小苦糖糖：噢，那就今晚吧，我也省得再安排时间~ 小苦糖糖：那到时候我直接连你？ 旋风小钢弹：好的好的…… ……淦！ 战斧游戏区两位顶级人气主播首次同台PK的消息立刻传了出去：晚上8点，三个项目，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去。很多人都以为两个游戏主播PK，那肯定是一起打游戏吧？然而在粉丝群里流传的信息却有点让人意外。 三个项目：俯卧撑，跳绳，微积分。 三个项目都是二蛋决定的，并不是刻意避开女主播擅长的领域——比如唱歌；他只是觉得两人玩的游戏都不是同一类型，怎么比？还不如比点简单粗暴的呢。 比如体力和脑力。 然后8点到了，双方直播间的人气几乎到达历史高峰。二蛋看着不断刷新的在线人数，还有一行接着一行的吐槽弹幕，估算了一下今晚大概能收获的打赏数目，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 ……PK，还挺有意思的，他想。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1分钟俯卧撑，女主播43个，二蛋21个。 1分钟跳绳，女主播221个，二蛋98个。 （她甚至早有防备地穿了高领T恤！并且因为胸部太平，跳绳的时候纹丝不动——用不雅画面吸引超管封她房间计划失败！淦！） “没想到吧~我天天泡健身房的，”面对粉丝的彩虹屁，小苦糖糖笑嘻嘻地说，“女孩子怕长胖嘛~” 就连二蛋仅剩的希望，限时解题微积分的比赛结果也是完败——他还在一行一行列式子，对面画了眼线卷了睫毛的大眼睛一扫题干，手里笔尖“唰唰”两下，解完。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想这么蠢的主意？就为了给她一个机会，假装不小心地说出毕业的名牌大学的名字？ -- 第83页 PK结束，连线中断，直播屏幕上只剩下二蛋懊恼抱头的画面。 折腾了好半天，人气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又给小苦糖糖送去上千的打赏。 ……PK，无聊透顶！ 舟舟shoot：不好意思来晚了，是这个直播间吧？ 舟舟shoot：PK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结束了，”二蛋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该和女主播PK！都是滤镜怪，靠脸骗人气的！” 舟舟shoot：啊，主播你没有开滤镜吗？ ……这是谁？是自己直播间的粉丝？二蛋又翻了个白眼：“我是男人，开什么滤镜？我靠实力吃饭的！” 舟舟shoot：这样啊……我还以为这种摄像头都是自带滤镜的呢 舟舟shoot：不过你还是开个滤镜吧，至少比现在好看点，不会这么吓人 ——[你已经被踢出直播间] ……怎么回事？陈舟眨了眨眼。她刚忙完家里的事，突然想起小苦糖糖说过，今天晚上有主播PK，记得来看——她还不知道什么是PK呢，赶紧打开平台APP来给小苦糖糖加油，没想到已经结束了？ 自己还被一个长相……随意的汉子踢出了直播间？ 陈舟又仔细看了看提示，发现自己可能是进错频道，又琢磨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顺利点进小苦糖糖的直播间。 她一进来就看到刚才那个长相随意的男人的ID在说话。 旋风小钢弹：糖糖 旋风小钢弹：我想了想，我们都是游戏主播，果然还是应该在游戏里比 旋风小钢弹：怎么样，再来打两把？ 屏幕上的女主播皱起了好看的细眉。 “刚才不是说结束了吗，”小苦糖糖撅了嘴说，“怎么又来？输不起？” 糖糖的口红：是不是输不起！ 糖糖家的小狗子：是不是输不起！ 旋风小钢弹：哪有哪有，就是觉得刚才的PK也就看个乐，真正的实力还是应该看游戏 旋风小钢弹：怎么样？再打两把，一把我的专业，一把你的专业？ “你是说，打一把MOBA，再打一把涂鸦？”屏幕上的女主播说着，眼神朝右下角一瞟，笑了，“可以呀——不过MOBA我可以找个队友吗？” 旋风小钢弹：没问题 旋风小钢弹：两个都行 旋风小钢弹：知道你喜欢陈舟，那就玩陈舟的那个游戏吧 旋风小钢弹：区服你定，我哪儿都有号 10分钟后，小苦糖糖带着她找来的两个队友上线了。 两个队友的ID分别是舟舟shoot，以及陆小岛。 虽然这两个名字看着莫名有些眼熟……算了，管他的，反正自己这边是五黑！ 二蛋吸了一口气——终于回到自己的主场，仿佛都能闻到峡谷清新的空气。 那就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又是10分钟后，在舟舟shoot的辅助下，在ADC陆小岛的带领下，女主播的队伍长驱直入，进营地，拆水晶，简单粗暴，“丁零当啷”，恍如城管执法。 甚至连大龙都还没刷出来。 “谢谢蛋蛋~今晚玩得很开心~”屏幕上的女主播掩嘴大笑，“就这样吧，下次再见~” 糖糖的口红：下次再见！ 糖糖家的小狗子：下次再见！ 二蛋又吸一口气。 并不是在意PK输赢，他只是…… 算了，他就是不服。 旋风小钢弹：等一下 旋风小钢弹：不是还有一把吗 旋风小钢弹：既然约了，那就比比完嘛 旋风小钢弹：反正我都已经输了，让我心服口服呗 屏幕上的女主播愣了一下，大眼睛扑闪扑闪。 “噢，你说《涂鸦军团》？”小苦糖糖说，神色似乎有些迟疑，“不了吧，我等下还有事……你今晚没有其他安排吗？” ——她犹豫了！她心虚了！ 旋风小钢弹：这游戏不是一把才5分钟？打一下也挺快的，我们说话的工夫，可能一局都结束了 旋风小钢弹：你那20个队友，不会一个都不在吧？ 苹果糖：什么，糖糖有20个队友？？ 冰糖葫芦：第一次听说！ 我需要急支糖浆：我中间漏了多少集？？ 加糖奶茶：那为什么这两天都是固定的队友？？ 二蛋又露出满足的微笑了。 屏幕上的漂亮主播叹了口气，像偶像剧里为极品女配所扰的女主角。 “那好吧，”小苦糖糖皱着眉头说，“那就打一把吧——这次可是最后一把了。” 作者有话要说：　　u1s1 女主播这个性格，在我别的文里 只能做女配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1个；给女主播PK打赏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中楼阁 20瓶；啃牛肉干的神坑 10瓶；给场外援助买奶茶 第36章 真厉害 Bitter_candy：阿改阿改, 情况怎么样了，还在加班吗0.0 Bitter_candy：二蛋非要和我们打《涂鸦》，你能上线吗QAQ Bitter_candy：阿——改—— 3分钟过去，没人回应。 Bitter_candy：完球！二蛋在催了！gt皿lt Bitter_candy：我20个猛男队友的人设要倒了！！π口π Leon：你不介意的话, 我可以再找一台主机来双开 Bitter_candy：啊真的吗？？谢谢大佬！（0人0） -- 第84页 Leon：就是有一个号得挂机了 Bitter_candy：……那有屁用！ Bitter_candy：舟舟你朋友呢？刚才那个打ADC的？他是不是也能玩？ 舟舟shoot：他下线了, 而且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舟舟shoot：我和他说谢谢, 他居然说不用谢 舟舟shoot：我怀疑不是本人 Bitter_candy：？那本人应该说什么？ 舟舟shoot：本人什么都不会说, 可能还会骂我 Leon：……你和你前队友的关系看起来很糟糕 Bitter_candy：现在怎么办呀！我能假装掉线吗？反正前面也都是完胜, 他也没法哔哔吧？ Bitter_candy：好了好了, 我这就去拔网线, 大家明天见！ 舟舟shoot：啊等一下 舟舟shoot：我看到mommy上线了 ——[mommy]上线了。 但上线的并不是mommy。 晚上八点过半, 小公寓的客厅, 书房, 卫生间都亮着灯。 隔着门，书房里传来“噼噼啪啪”的打字声, 这个声音应该还会持续三个小时左右。 最近她丈夫的工作很忙，但还是每天都早早回家, 陪她吃饭, 陪她刷碗，陪她看一会儿新闻，然后再进书房加班。 也许是因为那天的事——关于《涂鸦军团》的游戏战队的事，她和他小小地吵了一架，所以他又显得格外殷勤起来。 今天下班回家还带了花，一大捧香水百合，还有她提过一嘴的网红蛋糕，搞得她也不好再跟他摆脸色。他进书房之后，她就收拾了全家人的衣服, 开始晚上的洗洗刷刷。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一吵架，他就献殷勤。她也很清楚，他肯定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生气，肯定还觉得她小题大做——但他十分了解，怎么能让她不好意思再生气。 可能治标不治本，但只要有效就行。 她也反思过：游戏而已，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真的有必要在自己已经很紧凑的时间表里分出一块来，就为了一个虚拟的排名，或者飘在半空中的锦标？ 龙头开着，自来水“哗啦啦”地涌出，让她想起游戏里的章鱼们发射的墨水。 墨水是五彩斑斓的，可比这无色的自来水漂亮。 那天，那个女孩子说“你好厉害啊”——这是她最近三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自己“厉害”。 在这之前的那一句，是儿子出生的时候，一波又一波的亲戚朋友来探望她；他们都说她“辛苦”“厉害”“伟大”“了不起”……她也躺在病床上开心地笑，一时忘了分辨——这些表扬是给自己的，还是给“嘟嘟妈”的。 现在儿子三岁半，单纯的“自己”的身份早已经被揉进“嘟嘟妈”这个头衔中，像一个小泡泡被吞进了大泡泡。也许从今往后，她得到的一切称赞和褒扬，抬头都写着“嘟嘟妈”。 她关了水龙头，正要洗衣服，突然听到客厅传来吵闹的音乐声。她擦了手过去一看——电视机开着，上面有五颜六色的小章鱼蹦来跳去；儿子握着手柄站在电视机前，眨巴着大眼睛，咧嘴笑着看屏幕。 她赶紧过去把儿子拉开：“小声点，爸爸在里面工作呢。”说着她伸手去找遥控器，要把电视机关掉。 “章鱼！姐姐！”儿子指着屏幕说，“大龙虾！大龙虾！” 她转头一看，游戏已经载入完了，章鱼妹站在广场中央，那只滑板龙虾正从自己身旁潇洒路过。 “海星！鱼鱼！啊呀，小花猫在玩球球！”儿子又伸着手指点来点去，大笑，拍手，看起来很高兴。 她叹了口气：“这个颜色太亮了，对你眼睛不好，别看了。” 怕影响儿子的视力发育，平时她和丈夫玩游戏的时候都不让儿子在旁边看太久，没想到这反倒让他好奇起来，自己摸索着把主机打开了。 她找到遥控器了，正要按下开关，突然看到屏幕左下角弹出一条好友信息。 两条。 三条。 看起来很着急。 Leon：在吗？ 舟舟shoot：你好，能玩游戏吗 Bitter_candy：小姐姐TAT救命啊TTATT Bitter_candy：救——命——啊——TT口TT 她眨了眨眼睛。 信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很快刷了一屏。她原本放在遥控器开关上的手指挪了一下，挪到了音量键，按住。 然后她看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在沙发上慢慢坐下，拿起手柄。 书房里的打字声响响停停，卫生间的水龙头拧紧了，水池里刚刚倒了洗衣液。 电视机的音量已经开到最低，章鱼妹说话的“噗噜”声细得几乎听不见。 ……这感觉，倒是有点像小时候瞒着大人，偷偷看电视，她想，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妈妈，怎么了呀？”儿子也压低声音悄悄问她。 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妈妈现在要去救场——你快去睡觉吧。” “我不要，”儿子爬到她旁边，扒着耳朵小声说，“什么是救场？” 她想了想：“就是……我的朋友们现在遇到了麻烦，我要去帮助他们。” 儿子眼睛一亮，“哇”地张大了嘴：“你是要去做英雄？” 她一愣，抿嘴一笑，点点头：“是，妈妈拿起手柄的时候，就是去做英雄。” ——反正才5分钟，就从现实中短暂抽离，去做一个限时英雄。 -- 第85页 儿子顿时不肯走了，她没办法，就把画面调成色盲模式，避开那些过于刺眼的鲜亮颜色；耳麦也找出来戴上了——要打比赛，光靠音箱外放可不行。 章鱼妹提着水桶回到广场，正好，一个好友邀请“唰”地发来。 “舟舟shoot邀请你加入一场战斗！” ——同意。 章鱼妹“噗噜”游进一个好友房，列表上是她熟悉的三人。她的手指搓了一下耳机音量，立刻听到女孩子娇滴滴的声音。 “呜呜呜呜小姐姐救命啊！” “所以你没事瞎吹什么20个猛男队友——万一他跟你要名单怎么办？” “对面有厉害的人吗？我可以试试上次学来的狙击打法吗？” …… 她想起多年前玩的网游，加的公会不大，几十个人，也没有什么大神，经常上线的都是休闲玩家；每次开副本团的时候，一群人也是这样说说笑笑，一边讲着群口相声，一边磨磨蹭蹭，磕磕巴巴地把BOSS打了。 有时候还会卡关，还会有人突然断网掉线，然后大家满世界地找救场。 听着耳机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好像又回到大学宿舍了，回到那些在室友入睡后，轻轻按键盘，悄悄挪鼠标的深夜。再过几小时，天会亮，闹钟会响，新一天的课程和作业和日常杂事会像沙尘暴一样劈头盖脸地袭来……但在那一方屏幕前，她短暂地化身成为呼风唤雨的术士，拍掉身上琐碎的沙砾，肩负起拯救世界的使命。 她想起丈夫说她——“几岁了，现实点”；可是玩游戏，不就是为了从现实中喘口气？正因为现实生活太忙太累，她才想要在这短短的5分钟里，去做条快乐的小章鱼。 ……正因为现实生活中自己的名字逐渐变成了“嘟嘟妈”，她才想要以单独的，单纯的“自己”的身份，去争取一些东西。 何况……如果自己一直那么“现实”，恐怕当初根本不会和他在一起，她想。 “妈妈？”有个暖暖软软的东西靠到她身上了。 她转头一看，笑笑，捏了一把儿子肉呼呼的脸。 “你看好了，”她小声说，“看妈妈给你秀技术。” 这一次不是排位战，只是普通的涂地，对手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她觉得可能自己根本不需要出场，光靠队友三个，不，两个，应该就能碾压对面。 战斗开始1分钟，己方杀到了对面老家。 战斗开始2分钟，现场唯一的男生开始吐槽双枪章鱼妹的走位。 战斗开始3分钟，双枪和那男生同时追着一个敌方章鱼跑，想要前后夹击，然而因为配合太差，被对方溜了；于是狙击手也加入战局，没想到对方跑到海边纵身一跳——士可杀不可辱，不留人头在人间。 她看得大笑起来，儿子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到她笑，也跟着“嘿嘿嘿”地笑。 …… 5分钟后，比赛结束，两只小猫扭着屁股出来宣布结果。儿子“小花猫！小花猫！”地拍起手来，拍了两下又抬头看她，小声问：“妈妈是不是赢了？” “赢了，”她说，“我们赢了。” “妈妈真厉害！” ——哈哈，真厉害。她笑嘻嘻地亲了他一口。 耳机里又响起队友的声音了。 “对面也太水了，我看我们三个挂机跳舞，看主播一个人干/他们都行。”有些低沉的男声。 “我都没机会试试上次的走位……”淡淡的女声，语气十分失望。 “谢谢mommy小姐姐救场~”那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的声音，辨识度和key一样高，“总是麻烦你，多不好意思~你就加入战队，跟我们一起玩吧~” “一起玩吧，”另一个姑娘平直的音调也有了些起伏，“我们就差你了。” “手法确实不错，”那男生跟着说道，“要是能加入就好了。” 她脸上的笑容一停，然后转过头，朝书房看去。 书房的门还是关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键盘声。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像大学室友的那只金属闹钟上，在深夜里走步的恼人的秒针。 她又看看屏幕上那四条小章鱼，看看身边倚着自己，眨巴着大眼睛的儿子。 “妈妈你不玩了？”儿子说。 她又笑了。 “嘟嘟，妈妈跟你商量个事，”她低下头，在他耳边悄悄说，“以后，咱们把睡前讲故事的内容换一换，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献祭一个二蛋，得到一个队友 庆祝明天高考，明天停更一天，后天（周三）晚上9点再见 祝明天考试的朋友旗开得胜，祝明天不考试的朋友平安喜乐（？） 第37章 猫和老鼠 ACP（A Chance Please）战队当前成员人数——5/6。 Mommy：我买了台简配的备用机, 晚上哄儿子睡觉的时候就在他房间里玩一会儿 Mommy：当然没跟老公说啦 Mommy：努力一下，争取到时候拿E3门票打他脸，嘻嘻 增加一名成员，就增加了多种可更换的阵容, 增加了多种可调配的组合, 战队终于不需要在每天开打前关心阿改当日的工作状况了——加班当然不好, 但不加班……也不太令人高兴。总的来说, 理想情况是希望他能保持薛定谔的加班状态, 带着加班的压力在不加班的时间段参与战斗。 -- 第86页 而冲分日常逐渐变得稳定之后, 战队的连胜多了, 排名也直线上升。全服排名200开外的战队里, 本来就有很多是“幽灵战队”——很久没有活动, 战绩也早就不再刷新, 甚至成员都跑了，只剩下一个空壳；所以一时间, 突然活跃的ACP的服务器名次飞窜如钻天猴，如早高峰时间提着菜篮子挤公交的老大爷, 势不可挡。 根据前锦标赛选手Leon的讲解, 500名外的战队构成大多是普通休闲玩家，不足为惧；上了500之后，斗志昂扬的热血章鱼就要出场了，他们大多是在校大学生，有的是时间可以挥霍，也非常注重名次这种东西——但总体来说，人菜瘾大，而且目前各大院校正陆续开始期中考试，他们的瘾再大, 也不得不先放下手柄，专心抱佛脚，不需要担心被他们浪费冲分时间。 “200名以内，会有炸鱼队，”Leon说，“就是那些前排战队成员们的小号。装备都很初级，武器大多是小绿，让你一眼看去以为是一队新人——然后等开了场，就要被他们屠/杀了。” 但炸鱼队的特点是只追求快乐，不在乎输赢。所以万一遇到，只要拼上全力打就是了——何况他们全身都是初级装备，搞不好穿着一件白板T恤就来了，难道还想翻天？ “等上了100，就要遇到守门员了，”Leon说，“这种比较麻烦，也是我最讨厌的。” 守门员和炸鱼队不同，他们装备精良，操作熟练，不为快乐，只为作恶——或者说，能卡掉别人的胜率，卡得人升不了段位，就是他们最大的快乐。 他们非常了解这一阶段战队的战斗力和特点，有时候甚至会故意放水输掉比赛，只为能停留在当前排名，继续守门。 守门员中还有一些队伍，本意是想好好冲分，奈何技术不过关，上上下下进进退退，被迫成了守门员——这一类队伍充满怨气，并且还没有放弃前进的野心，比普通守门员更加凶狠，算是守门员中的精英怪，守门员中的地缚灵；一旦遇到，就是一场恶战。 “再上去一些，打到50左右，遇到的就都是老面孔了——不是在榜单上见过，就是在视频网站的战斗集锦里见过，要不，就是在冲分路上见过，”Leon说，“比如之前的炸鱼队们的大号。”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仇人相见……算了，最好别见。 改改改改改：这么厉害呀0.0 改改改改改：那全服前20真的挺了不起了哦 Leon：是啊，前20的排名基本上不会动，就算动了也是同一批队伍换个顺序，很少出现新战队 改改改改改：所以……要是能进20名，咱们聚会怎么样！ 改改改改改：好不容易冲上去的嘛，同意的举手！ Leon：…… 舟舟shoot：…… Mommy：你们都在什么城市？太远的话我可能去不了 改改改改改：糖糖呢！我记得糖糖在S市！ Bitter_candy：……先冲分再说吧，这才哪儿到哪儿→_→ Leon：我当年的队伍好歹也是代表队出线了才聚会的，你这也太快了吧？ 改改改改改：好吧…… 改改改改改：我就是想见见你们[对手指] Mommy：[捂嘴笑]人都还没齐呢 舟舟shoot：对哦，糖糖你哥哥还不加进来吗？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他又去别的地方出差了 舟舟shoot：这么忙呀 Bitter_candy：是啊…… 改改改改改：社畜嘛，就是这样的啦 改改改改改：我猜糖糖哥是做销售的，满天飞，满地跑 改改改改改：我室友也是，一个月在屋子里住的日子加起来没一星期，都不知道租房子干嘛 Bitter_candy：是啊是啊！就是这样！ ——那好吧，陈舟扁扁嘴，不再提这件事了。 （只是她又回忆了一下糖糖哥哥的样子，想起他亮亮的眼睛和通红的脸，还有张开嘴来，像糖豆一样磕磕巴巴蹦出来的话……那么内向的人，能做销售吗？） 当前时间是周一下午4点，ACP的冲分大业已经开始半个月，战队成员依然是5/6，服务器排名——159。 无论是在国服日服美服欧服，这个效率都是相当惊人，说不定已经引起一些关注榜单的玩家的注意；但考虑到目标是锦标赛，时间就一下子显得紧迫起来。 再过一周就要到4月了，按照当前冲分的节奏，ACP应该可以在4月之前把名次提升到100以内。 但目标是前20……来得及吗？ 而且按照Leon说的，冲分速度马上就要慢下来了，马上就要遇到炸鱼队和守门员了。 陈舟又看一眼日历。今年E3的开展日期暂时还没公布，但按照每年惯例，一般会定在5月底和6月初之间。也就是说，5月中上旬就要开始《涂鸦军团》的预选赛，而各服参赛队的名单公布还要再早上一周左右。 那就要在下个月里冲到前20，越快越好……加油！ 陈舟不跟群里的而聊天了，章鱼妹扭头就朝靶场跑去。她想去试一下昨天在战斗中遇到的大招，“仓鼠球”；当时她正端着狙/击/枪想上前线浪，没想到对面的章鱼直接开大，一个跟斗跳进一个透明圆球里，推着球就追着她跑—— “怎么还坐着玩呢？” 陈舟一回头，看到爸爸从小超市门口进来，她一愣，立刻反应过来——4点了。 -- 第87页 4点了，小学生要放学了！ “哦，我走了！”陈舟立刻退出游戏，收起机子，从超市后门匆匆离开。 陈舟在老家住了一个月，最初“职业选手衣锦还乡”的光环已经渐渐淡下，左邻右舍的叔叔阿姨也不再追着问她的收入情况，除了上次“火线竞技”的记者之外，也再没有其他媒体来找她……日子看起来就像一杯在玻璃杯里慢慢冷却的凉白开，逐渐回归到她熟悉，且喜爱的平静中。 ——然而，放学路上的小超市里，有个“打游戏很厉害的姐姐”，“每天都会玩‘小章鱼打水仗’”的事，已经传遍镇上小学生的社交圈。 “以前是职业选手！是真的职业选手！” “超厉害，一枪一个章鱼怪！” “她好稳啊，就手指头捻一下，biu！人没了！” “我上次摸了她的手再去抽卡——妈呀！连着两张SSR！” …… 陈舟最不擅长应付的三类人：说话说个不停的人，嗓门很大的人，以及只管自己说，完全无法沟通的人。 来店里的小学生们，拥有以上全部特征。 ——都怪那天中午，她想趁着店里不忙，去打工刷个技能，没想到一把打完，自己一个回头，看到柜台旁边挤了一圈小脑袋。 就像一窝扒着围墙，头挨着头往墙外望的小狗。 “这是什么游戏？”小狗说。 从那天起，每天中午午休，下午放学，都会有小学生组团来店里参观——光参观，不买东西，还要围着她指手画脚（“打他呀！”“快跑！”“笨！早跟你说往那边走了！”）；陈舟不堪其扰，想发脾气，但苦于不会骂人——她发脾气的极限，是把主机“啪”的一放，转头，瞪人。 然后被瞪的人们说：“怎么了？玩呀！” 陈舟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冲分要紧，玩！ 开始陈舟只是趁着空闲时间搞搞配装，在靶场练练手法；现在战队人齐了，有时候白天也会争分夺秒地打几场排位——尤其是周末，可把小学生们高兴坏了，呼朋引伴，提前占位，“看舟舟姐姐打水仗去咯！” 人数最多的那天，从货架到冰柜，全是人，人挤人；超市里闷得陈舟脑门上都流汗了。陈舟一度怀疑，自家小超市是不是成了这条街的旅游景点，是不是小学里一半的男孩子，都在这儿了？ 她倒不是讨厌小孩子，也很喜欢为她加油的小粉丝。 但这一届小孩……未免有点太吵了。 （而且还光看，不买东西。） 前段时间，有学校老师来店里，委婉地向她表示：你在这里玩游戏，搞得我们班上孩子放学都不及时回家了。 陈舟有些生气——在自家店里玩游戏，不是自己的自由吗？自己小学毕业十几年了，还要受老师管？然而再想想，老师也有难处，那些小学生又确实烦人。于是几番考虑之后，陈舟决定——那就躲着吧！ 每天中午小学生出栏的时间段，她啥都不干，就在店里坐着，任凭耳边小狗“汪汪”乱叫，不动如山；下午她提早交班给爸爸，趁着小学生还没放学，赶紧回家——回家了，关起门来玩！ 今天光顾着聊天，忘了看时间，这会儿镇上的小学已经放学了；陈舟背着包在弄堂里一路小跑，听到大路上传来成群结队的“叽叽喳喳”的说话打闹声，跟猴子下山似的。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悄悄去街机房玩游戏，一听到外面传来老师抓人的声音，马上从后门拐出去，沿着小弄堂溜回家。 ……自己是小学生的时候，玩游戏要躲着老师，现在长大了玩游戏，反倒要躲着小学生了，陈舟扁了扁嘴。 绕过前面的拐角之后，再走一段，就到自己家了。陈舟沿着围墙往前走去，刚要上马路，突然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不好，前方有敌情！ 陈舟立刻收回脚步，转身闪到一堆杂物后面。 几个眼熟的小学生说着“舟舟姐姐今天在不在呀”“昨天也没玩”“不会是交男朋友了吧”，从她前面走过去了。 ……虽然自己成功躲了起来，但是…… 陈舟躲在杂物堆后，心情复杂地皱起眉头。 那一群小学生走远了，陈舟吐了口气，准备回家去。还没走两步，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铃声，偏偏在这个时候！ 陈舟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刚才走开的小学生好像停下来了，好像还回头看了！她赶紧挂了电话，转身就跑。 陈舟，21岁，久经沙场的前职业选手，枪下人头比蜂房里的蜜蜂还多的无情ADC，最近的日常是……和小学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演老鼠。 一路跑回家，陈舟总算松了口气，关上房门，放下背包，掏出手机——发现那个未接来电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犹豫一会儿之后，陈舟拨了回去。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脉冲音，大约3秒，电话接通了。 “喂？”陈舟出声问道，“谁打我电话？” “……舟舟？” ——是郑赫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世长安、妮妮 5瓶；狄洛洛 2瓶；给看热闹的小学生豁阔落 第38章 聊天记录 听到郑赫声音的时候, 陈舟一愣，然后立刻想起来——自己之前换了手机卡，旧卡上的号码一个没留，全部丢了个干净。 -- 第88页 以后多半不会联系了, 留着也没用, 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所以今天这一通电话, 对面并不是陌生号码来电……只是曾经的熟人变陌生了。 ……不过, 他又是从哪儿弄来自己的新号码的？沈琴琴告诉他的？陈舟皱起眉头了。 电话那头的人爽朗地笑了两声。 “没什么事, 就是跟你说一声, 我退役了, ”他说, “今天上午刚签的协议, 还没官宣, 不过应该也就这星期了吧。” 陈舟“啊”了一声：“我之前听小陆说起过……” “陆屿？”郑赫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们关系还不错？” “……倒也没有。” 郑赫又笑：“上次我看他对着手机哼哼唧唧的, 还以为怎么了，一问, 原来是你找他救场。我看你那么着急, 都主动打辅助了，他还拿腔拿调，不太想答应的样子……就跟他借了个小号，上去打了。” ……原来上次的“陆小岛”是他？陈舟恍然大悟，怪不得打着打着，就觉得不像陆屿本人。 “那个‘糖糖不甜’的号是你朋友？”郑赫说，“是跟人打赌了吧？” 陈舟又“啊”“嗯”地应了，应完了觉得自己有点失礼，于是吞吞吐吐加上一句“谢谢你帮忙”。 对面又笑起来。 “你最近忙什么呢？还在老家？”郑赫说, “我现在也闲下来了，想过来找你玩，有空吗？” 陈舟又“啊”一声，然后说不出话了，像一只冷不丁被射中胸口的兔子。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然后响起男人的轻笑声，有点干巴巴的，像光嚼面包不喝水。 “行了行了，我就知道你是这反应，不吓唬你了，”郑赫小声笑道，“不过下周倒确实想请你们吃个饭，战队的都来——大家一起在峡谷搞了这么多年拆迁，也是缘分，最后再聚一聚，说不定以后就天南地北，都不在一个圈子里了。” 陈舟离开俱乐部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这回事，她满脑子都是赶紧走，赶紧回家，赶紧从这口眼看着就要干涸的井里跳出来。她只单独告诉了沈琴琴自己什么时候回去，然后对方说，“那要不一起吃个饭吧？” 于是陈舟请沈琴琴吃了顿饭，然后在对方复杂的眼神中和她道别。 ……原来她说的“吃饭”是这个意思，陈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但当时的自己即使明白……多半也不会那么做。 挂了郑赫的电话之后，陈舟马上给沈琴琴发了信息。对面坦率承认：是啊，他来问我你的号，我就说了嘛。 陈舟：…… 沈琴琴：干嘛，不高兴了？ 陈舟：有一点 沈琴琴：啊……对不起 沈琴琴：我只是看郑赫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想他打了那么多年职业，最后没拿个冠军就退役，心里肯定难受 沈琴琴：然后他问我你的联系方式，说是最后请大家吃个饭，我想你走的时候确实匆忙了点，再和大家见一见也不错，就把你的号给他了 沈琴琴：这事我确实没做好，再跟你道个歉 沈琴琴：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回了就行，没关系的 陈舟：我去的 沈琴琴：……？ 陈舟：现在想想，我当时确实和大家疏远了些，可能也不太招人喜欢吧 陈舟：郑队长之前一直照顾我，我也没少给他添麻烦 沈琴琴：…… 陈舟：我跟他说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沈琴琴：好吧 沈琴琴：虽然我们舟舟还是没有脑子，但至少长出了胆子 陈舟：？ 沈琴琴：开个玩笑 沈琴琴：那到时候见咯？ ——到时候见咯？ 陈舟脑中闪过那些队友们的脸，才过了一个多月，之中有些人的长相已经模糊成了点和线条；想来也是，自己当时就没有仔细地看过他们。 陈舟也想过，要是那时候的自己稍微开朗些，活泼些，和大家多说话，多交流，比起打职业的“同事”，更像一起玩游戏的朋友……自己会不会在战队待得更快乐一些？ 就像现在，虽然也有“锦标赛”这个目标，冲分任务也很紧张，但每天一打开游戏，章鱼妹甩着头发踏上广场，自己就下意识地觉得——快乐时光开始了。 去涂鸦，去战斗，去玩耍——这是游戏本来的样子。 ……不对，陈舟想，和游戏的形式无关，问题应该不在这里。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陈舟就点点手指，回了个“嗯”，沈琴琴也回了她一个大笑的表情，聊天结束。 陈舟放下手机，去厨房洗菜、做饭，又是热腾腾的三菜一汤；然后她把饭菜装进保温饭盒，给爸爸送去。 等她忙完这些事，再回到家吃自己那份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陈舟叼着筷子一边吃饭一边摸出手机，看到APP上有个小红点。 ——“cool_candy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糖糖的哥哥？陈舟有些意外，马上伸手点了“通过”。 ——通过了！ 唐亮响亮、磅礴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刚才他的好友申请发出之后，连着半个小时，对面没有任何动静，他的内心戏已经一集接一集地演到第128集 ——“我精分的事被拆穿了队友要跟我绝交怎么办？” -- 第89页 （……不对，又不是第一次向她申请好友……怎么反而比之前更紧张了！） 终于，申请发出后的35分17秒，通知栏跳出信息：“舟舟shoot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你们已经是朋友了”。 唐亮这一口磅礴的气还没叹完，紧接着，对面主动发来信息—— 舟舟shoot：你好 Cool_candy：hi ——hi什么hi，太老土了吧！叹了一半的气又被自己愤怒咽下。 （……不行不行，又不是第一次和她说话，怎么反而连招呼都不会打了？唐亮使劲敲自己脑袋。） 舟舟shoot：糖糖的哥哥？ 舟舟shoot：你总算出现了！ ……什么意思？难道她在等自己？唐亮下意识地一咧嘴，然后看到对面又发出来一句：上次真是不好意思。 上次？唐亮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舟舟shoot：我跟我爸爸解释过了，他也是冲动，没问清楚情况就动手，我已经说过他了 舟舟shoot：他说对不住你，让你下次有空再来玩 ……原来是这件事。唐亮摸了摸脸，之前擦破的那块皮，早就长好了。 Cool_candy：没事没事，确实是我唐突了 舟舟shoot：之前我想专门跟你道歉，但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去找糖糖要你的号码，她说没关系，她会转达的 舟舟shoot：哎，我就是没想到可以加游戏好友 舟舟shoot：你那天没事吧？ Cool_candy：没事，真的没事，而且我确实也有不对…… 对话停了，那一边没有再发来信息。唐亮吸了一口气，内心戏继续往下演——第129集 ，“通过排除法得知，掉马的关键竟然是聊天用错标点符号！” 怎么办？现在该说什么？唐亮使劲地挠脑袋，如果自己当前是“小苦糖糖”的身份，随便卖个萌撒个娇就能把话题进行下去，完全没在怕，根本不知道“冷场”为何物；可一换成“哥哥”，怎么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唐亮挠脑袋的手突然一停，然后猛一拍桌子。 ——对，一定是一开始“我哥哥人很闷”的人设就立错了。要是当初说，“我哥哥挺自来熟的，你不要见外”，肯定没这样的事！ 舟舟shoot：其实我很感谢你 ——？ 舟舟shoot：多亏你，还有糖糖 舟舟shoot：我现在有新目标了，每天都很开心 舟舟shoot：谢谢你们 Cool_candy：……啊，你现在和糖糖一起玩吗 舟舟shoot：对呀 舟舟shoot：目标是锦标赛冠军！ 舟舟shoot：我们现在每天都在冲分 舟舟shoot：虽然大家都很忙，每天能玩的时间不长，但玩的时候都很开心 对面开始一点一点地说每天冲分时候的事了，都是些鸡零狗碎，芝麻绿豆：糖糖用超级落地的时候被人丢了炸/弹，刚下来就被炸死了；糖糖用滚筒的时候想做“伏地魔”，结果对面直接用仓鼠球碾过去了；糖糖想学缺哥用浴缸，但是墨珠子弹来弹去谁也没打到，还被队友笑话了两天…… 唐亮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她都看到了，记住了——还会当成有意思的事，高高兴兴地告诉别人。 对面的陈舟已经说到上星期，自己和Leon抢人头，结果被阿改捡漏的事了，绘声绘色，活灵活现，连Leon的语气都学得有模有样；明明是自己已经经历过一遍的场景，但唐亮还是看着手机笑出声来。 （不过……她要是能多记得一些自己的高光时刻就更好了。） Cool_candy：听你这么说着……感觉糖糖好像吉祥物……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我懂了，我是喜欢和糖糖一起玩游戏 Cool_candy：？ 舟舟shoot：没什么 舟舟shoot：我刚刚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游戏这么有意思 舟舟shoot：同样是为了冠军努力，我却每天都玩得很开心 舟舟shoot：原来是因为糖糖 舟舟shoot：我喜欢和糖糖一起玩 唐亮眨了眨眼，心跳猛地增速，脸上“唰”地红起，仿佛下进沸水里的虾仁。 ——是的，他原本用“哥哥”的身份出现，只是想冒个泡，欲盖弥彰地证明一下确有其人，没想到倒是收获了对“妹妹”的…… ——等一下。 情况不妙！ 唐亮往椅子上一倒，内心戏飞速快进，转眼就到了第287集 —— “追星成功，但是被当成好姐妹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一个霸图粉 30瓶；元宵 20瓶；给内心戏太多的女主播压压惊 第39章 打一把就打一把 并没有说“好姐妹”不行的意思。 唐亮自己也很清楚, 虽然追星成功，但现在自己这身份的定位……往远了说，是粉丝，往近了说, 是队友。 哦, 是吉祥物。 好姐妹至少已经比吉祥物更亲切了一些。 但是—— 陈舟能接受被“好姐妹”欺骗吗？ 如果战队冲分顺利, 成功出线, 那跟着就要打线下赛。 队友们就要见面了。 她就要看到她的“好姐妹糖糖”了。 唐亮望向桌上的镜子。这会儿时间还早, 他还没有化妆, 镜子里是一张清秀俊朗的脸。 -- 第90页 如果只是普通队友, 或许情况还稍微好处理一些——阿改暂且不提, mommy是玩过rpg网游的, 肯定见多了大风大浪, 那位波波娜大哥嘲笑归嘲笑，想必也不介意队里的菜鸟双枪到底有把没把。 只有陈舟——她说, “我喜欢和糖糖玩游戏”。 那她能接受，其实压根不存在“糖糖”, 她喜欢一起玩游戏的对象, 是个涂口红穿裙子的男人吗？ 她能接受之前邀请她来家里暂住的，根本不是什么美少女主播，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一个陌生男人家里过了一夜吗？ 唐亮想了想，眼下自己有两个选择。 1、老实交代，后果自负——有极大的可能性，对方会生气，翻脸，乃至绝交, 好不容易凑齐的战队当然也跟着拆伙。 2、既然一开始就说了有“哥哥”这个角色，那不如就顺势让“妹妹”慢慢淡出视线，到时候直接由“哥哥”出国比赛——不过，一个战队满员6人，这样的重大比赛不能全员到齐，实在是一件诡异的事。 何况“妹妹”是个主播，“哥哥”一出现“妹妹”就下播，也是一件诡异的事。 （并且这段时间内的收入也会大打折扣。） ……算了，唐亮想，最保险的办法，还是从今天开始日夜祈祷——希望战队别出线。 只要冲分失败，就没机会打线下比赛，就不用聚会，就不会掉马——啥事没有，好姐妹万岁！ ——“[舟舟shoot]邀请你加入战队[ACP]，是否同意？” ……同意。 唐亮又一次进战队了，也进了群，换了个马甲回来，群里各位老伙计对自己展开热烈欢迎。 连那个波波娜老哥，都很给面子的发了个“你好”。 Cool_candy：大家好 Cool_candy：我是糖糖的哥哥 Cool_candy：之前一直比较忙，没时间上线…… Cool_candy：今天也是过来加个队，马上就要下 Cool_candy：谢谢大家平时照顾糖糖了:） Leon：马上要下？5分钟时间有吗？ Cool_candy：……？ Leon：来打把涂地看看 Leon：你妹妹太水了，你应该比她强吧 ……这位老哥怎么回事？第一次见面就说人家水，连“哥哥”的面子都不给？而且自己都说了很忙，马上要下，怎么还拉着不放了？ 唐亮差点就要丢出一套颜文字连续技，猛然想起现在是“哥哥”状态，不能乱发表情，赶紧收回手指，心平气和地打字：糖糖很水吗……我觉得还好吧 舟舟shoot：没有没有，Leon比较严格，糖糖不水的 舟舟shoot：糖糖只是相比之下有点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撤回了一条消息] 舟舟shoot：糖糖很可爱的！ 改改改改改：糖糖很可爱的！ cool_candy：…… Cool_candy：我知道了，我回头就让她多练练 Leon：别说了，上游戏，涂地，5分钟 Leon：有时间吗@改改改改改 @舟舟shoot @mommy 舟舟shoot：我可以 mommy：做饭呢 改改改改改：我也不行，我还在公司，刚吃完外卖 改改改改改：虽然这会儿没事，但已经收到加班通知了 Leon：加班通知？ Leon：那太好了，直接打排位吧 改改改改改：？ ——行吧，看来这一把是逃不过了。唐亮看一眼时间：6点48分，马上7点，距离直播还有一个小时。 ……也好，打一把就打一把，唐亮想，也正好展现一下自己真正的实力。 反正迟早得把“哥哥”的形象立起来——毕竟，以后说不定就没有“糖糖”这个人了。 cool_candy上线。章鱼仔久违地出现在广场入口，身上穿的还是上次和陈舟一起玩的时候的装备。唐亮调出个人菜单，看到信息栏上多了一行“战队信息”。 ACP战队，当前服务器排名159。 转眼，邀请参战的信息从屏幕上跳出。唐亮点了一下按键，章鱼仔立刻化身鱼型，“噗噜”一下游进一个好友联机房；耳机里跟着传来老伙计们熟悉的说话声。 “都好了吧？”Leon说，“那排了。” ——“哥哥”的第一场组排要开始了！唐亮挺直腰背，活动手腕，然后握起手柄，仿佛握紧大师之剑。 屏幕上方出现“搜寻队伍”的字幕了，不到10秒后，对手匹配完毕——战队名“末日之主”。按照阿改的“名字越牛死得越快”定律，这种名字的对手不是在漫画第一卷 被摁死，就是在最后一卷给主角掉落强力装备；但考虑到战队当前正处于炸鱼队和守门员频繁出没的阶段……也不能过于轻敌。 双方队伍准备就绪，湖蓝VS明黄，战斗地图海胆工厂，战斗模式——占点！ 唐亮皱起眉头。 这是他最讨厌的地图之一，满地都是传送履带，一不小心不是引狼入室，就是误入敌阵；更不用说在占点模式下，要占领的区域多达四个。 趁着地图载入的间隙，唐亮飞快地瞟了一眼己方配置：自己的贴牌红双，陈舟的水管狙击，阿改自然又是圆珠笔，Leon……嚯，露营伞。 重量级武器，开枪慢，消耗大，但伞面防御高，霰弹爆发面积广——防守如碉堡，进攻如炮台，是非常适合守点，一旦在区域内驻扎就很难被撼动的武器。 -- 第91页 ……看样子，“哥哥”至少得表现出超越这把伞的战斗力，才能让他信服。唐亮又皱起眉头，仿佛刚在饭量擂台上大声宣布“我能吃三碗！”，一转头就发现同桌的是一小时吃了500个热狗的大胃王。 ——倒数结束，战斗开始！Cool_candy一马当先冲出复活点，手中双枪“啪啪”连射，与此同时，一个三角雷脱手而出——“咚”，炸/弹落在履带上，顺着传送一路往前去了。 对面半场立刻炸开一团湖蓝的水花。唐亮趁机藏进脚下的墨水，准备顺着爆炸的痕迹悄悄一路往前游去。 ——措不及防，几发墨弹立刻从对面飞来，爆炸溅开的墨印被更大更多的明黄色水花覆盖了。章鱼仔还没来得及动身，慌忙从水中跳出。 同一时刻，他身后响起加特林弹夹“嗡嗡嗡”的旋转声。 圆珠笔的五支笔芯高速转动，一股湖蓝的水柱朝前笔直喷射而出——“哒哒哒哒哒！” 水柱像箭一样破开满地的明黄墨块，对面刚刚冒头的章鱼也被一举击杀。 ——来得正好！唐亮的章鱼仔立刻纵身入水，顺着阿改铺下的弹道飞快朝前游去。 这场战斗，自己全程都会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必须比往常更专注，更努力，更拼命才行！ 哼，糖糖才不水！ 转眼间，章鱼仔已经游到待占区域附近。唐亮一按按键，小章鱼从水中“哗啦”跃出，一抬手又是一个三角雷朝前丢去。然而这一次，三角雷刚一落地就被狙灭，与此同时，几个冰壶拖着长长的明黄色墨线从那一头滑来。 “砰！砰！砰！砰！”冰壶还没来得及靠近区域，就被湖蓝的瞄准线依次点爆，一个不留。 ——比准头，这边的狙击手可是天下第一，唐亮咧嘴一笑，趁机顺着狙击的弹道一路冲去，把那只来不及逃跑的章鱼就地击杀。 “轰！”隔着一堵高墙，唐亮听到对面传来霰/弹/枪发射的声音；下一秒，画面上跳出提示——“ 你们占领了当前区域，守住！” ……不行！被他抢先了！唐亮立刻皱紧眉头一顿操作，章鱼仔手中双枪“啪啪”爆射，水花落地的同时，他一个翻滚绕到后方，黄色章鱼刚刚被逼出水面，就被他当面击杀。 现在对面在场上只剩下一个活人，好机会！ 唐亮飞快地斜眼朝右上方一看——大招槽已满，他当即一点食指，章鱼仔随之收起双枪，扛上一架导弹发射器。 “咻——”，一枚集雨弹笔直地升上天空。顿时，湖蓝色的雨云从四面八方滚滚涌来，汇聚在这块区域上空，眼看着就要有大雨倾盆而落。 唐亮稍微松了一口气，抬眼去看当前比分——91:97。 不错，等占完这一块，差距还能继续拉大。 ——“啪！” 一大块明黄色的墨水从侧后方泼来。听到音效的瞬间，唐亮已经本能地一按按键，章鱼仔蹬腿一个侧翻，堪堪避开了这一波偷袭。 “啪！”又一块，正好卡在章鱼仔翻滚间隙的硬直时间；所幸唐亮落在墙角，有掩体为他挡下了飞泼的墨水。 ——活着的那个来送了？ 这句话刚刚在唐亮脑中浮现，一个章鱼仔推着重刷从地图那头冲来。唐亮当即一个三角雷朝他丢去，没想到对方“呼”地缩进水里，转眼又从另一处冒头。 唐亮立刻冲上前去，朝他抬起枪口—— 那章鱼仔跳起来了。 他在半空中伸开四肢，高高举起手臂。一团明亮的黄色水球在他掌上膨胀开来。 ——元气弹！ 这是重刷配置的大招，需要队友一起按键，协助蓄力，按得越多，蓄力越快；蓄力完成后，墨水球会朝地面砸落，炸开一团巨大的墨水风暴。无论是这大招释放时的姿势，释放后的杀伤力，还是协助蓄力这个设定，都像极了古早少年漫画中的“元气弹”，所以得到这个形象的俗名。 唐亮立刻抬头看了看天空——雨云已经十分厚重，但大约还需要2秒左右，才能降下雨来。 而降雨属于持续伤害，瞬时杀伤力并不大，不足以立刻击杀敌人——所以这章鱼是要用元气弹对抗下雨！ 唐亮立刻朝旁边的墙壁“啪啪”射击，顺着墨迹跳上高台；然而那章鱼在半空中，双枪的射程够不到他，无法把他击落。 “哎呀，对面好像开元气弹了！”阿改也在耳机里说道。可他和Leon都在另外半场；陈舟这一局用的是水管，射程在狙/击/枪中并不算长，暂时也无法顾及这一边。 对面阵亡的章鱼已经陆续复活，无数的蓄力特效从场地四周飞向天空——元气弹越来越大了！ “我来了。”陈舟说。 “不用过来，”唐亮开口道，“交给我。” ——下雨了。 湖蓝色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洒落，半空中的元气弹也即将膨胀到极限。 唐亮猛地朝前掷出一个三角雷——落空了，三角雷“咚”一声落在地上。但章鱼仔没有犹豫，他直接纵身跳出高台，与此同时，双枪的枪口笔直一抬，对准半空中的黄色章鱼。 cool_candy即将到达抛物线的顶点。 近了，近了……还差一点！唐亮看着屏幕上的准心咬紧了牙。 最后一份协力从远处飞来，元气弹集气完毕。 ——章鱼仔立刻扣下扳机，双枪“啪啪啪啪”一阵爆射，每一发墨弹都打在对方身上；然而cool_candy已经开始下落，墨弹的威力被减弱了，即使加上雨水的助攻，也很难赶在对方砸下元气弹之前…… -- 第92页 那章鱼做出了砸球的动作。 ——“轰！”湖蓝色的水花突然从他身后炸开，瞬间把他淹没。 刚刚的三角雷，唐亮是瞄准传送带扔的，虽然稍微远了些，但它总算是被履带及时送了回来。 对面的章鱼被击落了，集合全队之力的元气弹也在最后时刻被扼杀，溅射出的些微墨点很快被湖蓝色的雨水冲刷覆盖。 ——“你们占领了当前区域，守住！” 当前比分——86:95。 唐亮松了一口气，在复活点。 刚才他落地的时候，没留意脚下，“噗通”掉在了一块明黄的墨水里——极限一换一。 但好歹是占到点了。唐亮打开地图，准备找一个合适的队友作为传送落点。 ——“糖糖哥，”耳机里突然传来leon的声音，“你和糖糖的手法好像啊。” 第40章 糖糖哥 “你的手法跟糖糖很像, ”Leon说，“不会是你教她的吧？” ……哦原来是说这个啊。唐亮长长地吐了口气，收回差一点点就要按下关机键的手。 “当然啦，”唐亮说, “我玩得比她早多了, 她的双枪都是我教的。” “怪不得, ”Leon稍微沉默了一下, “刚才有一会儿, 我差点以为是同一个人在玩。” ……不好, 这个家伙太敏锐了, 不能松懈！唐亮赶紧打了个哈哈把话题扯过去, 以免多说多错。 战斗继续进行了, 当前比分26:51, 结果几乎已经没有悬念。战斗本身没有太大难度，但唐亮却打得比之前一场都要紧张——紧张得甚至不敢靠到椅背上。 cool_candy不但要积极战斗, 争取拿下比Leon更多的人头，还要刻意规避一些习惯性操作, 以免被认为“是同一个人在玩”；简直是对操作和演技的双重考验。 （哦, 还不能说太多的话，不然一分心，搞不好就会说出糖糖的语气来。） 对面的“末日之主”看来还是没能逃脱阿改的“牛名定律”，从头到尾，他们几乎没有连续占领任何一块区域10秒以上，然而却始终没有放弃的意思。四条小章鱼反反复复冲点抢点，来来回回阵亡复活。 他们队里的重刷确实凶猛，甩墨如投弹，转向快, 定位准，即便是擎着露营伞的Leon也失手被他杀了一次。 ——于是他成为ACP全队的重点针对对象，狙击点射，加特林横扫，双枪背刺……游戏进行到中场，唐亮粗粗估计了一下，那个重刷大概死了15次。 真可怜，一定气疯了，唐亮想。 一边这样想着，他一边推着摇杆，手指一点，一个三角雷“咚”地落在坡道下——重刷正好从坡上下来，措不及防，又一次被炸回老家。 ——“你们占领了当前区域，守住！” 令人愉快的提示再次在屏幕上出现，双方比分也眼看着变成了22:47。唐亮吐了口气，一扭身钻进水里，准备撤离。 ——“啪！”一大块墨水劈头盖脸地地泼来，唐亮赶紧一推摇杆，小章鱼“呼”地游开，擦着墨水的边堪堪闪过；然而区域正中央一大块面积已经被泼成明黄色，占领被打断了。 唐亮推过视角一看——重刷重返战场 对方抬手一个花洒丢到空地中间，顿时有墨水珠子“噗噗噗”地朝两边喷射。唐亮立刻从水中跃出，“啪啪”几枪打掉花洒，紧接着一个翻滚从原地撤离——果然，明黄色的章鱼推着重刷从他刚才站的地方碾过去了。 前后相差不过半秒。 唐亮没敢停顿，马上调转面向，“呼”地潜入水中，又一眨眼在重刷旁边出现——字面意思上的“一眨眼”，章鱼仔的身形快得像画面跳了一帧。 然后cool_candy举起双枪，贴身，绕背，侧翻，闪避……唐亮的手指飞速按键，枪口水花爆射，简直像一束湖蓝色的捧花。 对面的章鱼一时来不及反应，“啪啪”挨了两枪。然而他立刻跳起避过第三枪，紧接着，手里重刷横甩、纵甩，墨水接二连三地泼出；本该灵活的双枪反倒被他封住了走位。 一时间，两种颜色的墨水交杂着泼溅开来，地上仿佛打翻了油漆桶。 唐亮飞快地瞥了一眼分数——17:39，己方必不可能输，哪怕放弃这块区域，在这拖时间都能拖到赢！ 他放心大胆地和重刷周旋起来。 ——一束明黄色的水柱突然如激光般穿墙射来，“唰”地横扫半张地图。 “小心，对面开大了。”陈舟说。 爆破枪的大招，“高压水枪”！ 唐亮直觉不妙，立刻抬眼看屏幕上方——果然，己方的章鱼图标瞬间暗了一半，场上只剩下两人。屏幕上又接连跳出提示——“当心！你们失去了对区域的控制！” 局面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一定是觉得稳操胜券，不小心被对面钻了空子！唐亮咬牙切齿。 他只分心这么一刹那，又一大块墨水当面泼来。唐亮本能地朝旁一滚，落地的瞬间一敲按键钻入水面，正好与高压水枪明黄色的水柱错身而过。 再晚上0.1秒，或者朝旁边偏去几个像素，毫无疑问，自己就要被串成章鱼丸了。 ……原来对面重刷封走位的意图在这里，唐亮皱起眉头。 他想让自己变成高压水枪的活靶子。 ——但十分遗憾，珍贵的大招时间转眼结束。明黄色水柱消失的瞬间，重刷扭头就要逃走，然而章鱼仔的身形快如电光，立刻像影子一样粘到他背后。 -- 第93页 一颗湖蓝色的三角雷“咚”地丢出，挡住去路。 “啪啪啪啪！” 比赛结束，ACP战队当前排名——156。 虽然最后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危机……但总算有惊无险，平安收场。 唐亮不敢多说话，结算画面一出来，马上借口“老板来电话了”，匆匆下线。 虽然才是5分钟的战斗，但他的脑门上已经浮了一层薄汗。 ……刚才的表现应该还算可以吧？唐亮靠着椅背想，然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Leon：我觉得糖糖哥还行 Leon：反应力，机动性，都还不错 ……嘿嘿，唐亮咧嘴笑了。 Leon：可惜他的时间好像不是太多，那只能希望他妹妹争气点。 ……呵！ 舟舟shoot：是吧，我也觉得糖糖哥哥很厉害，糖糖也很厉害 ……嘿嘿嘿嘿嘿。 舟舟shoot：毕竟他们这么像 舟舟shoot：刚才他绕背的操作，糖糖也经常做的，简直一模一样 ——不妙，太不妙了，唐亮猛地皱起眉头，开始认真考虑要不停播几天避避风头。 ……不对，自己还是太紧张了。 唐亮又吐了口气。 一般人就算觉得两人操作风格类似，怎么也不会往“同一人的大小号”上面去想。何况那可是“兄妹”——“表哥表弟”也就罢了，“兄妹”连性别都不同，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人联想到是同一人吧？ 更何况……陈舟可是见过“糖糖兄妹俩”的。 虽然一个在线上，一个在线下。 ……又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唐亮擦了脑门上的汗珠，去洗了把脸，开始准备晚上的直播。 今天他计划的是略微浮夸的漫画公主风格：金色长卷发，粉色蝴蝶结头饰，同色系的公主袖洋装……配上蜜桃色眼影，灰蓝色美瞳，再刷个夸张的睫毛，涂上樱粉色口红，就算马上要去拍写真，这身打扮也完全不虚—— 唐亮的手停住了。 镜子里是一张可爱娇俏的面孔；脸颊粉嫩饱满，像晚霞色的棉花糖。 唐亮握着口红的手停住了。 然后，他看一眼镜子的人，又看看手里的口红，抽了张卸妆纸巾，一点一点擦掉刚刚仔细晕染的眼影和腮红。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战斧游戏区人气第一主播小苦糖糖的直播间，今天的观看人数也破了百万。 只是女主播暂时没有到场，屏幕上只有那块粉嫩嫩的背景布——上面还有“真的是本人”的陈舟签名。 8点过1分的时候，女主播出现了。直播间的弹幕有一瞬间的安静——然后，各种长句短句单字词组立刻喷薄而出，密密麻麻地刷屏，恍如山洪爆发。 镜头前的小苦糖糖带着一身从未展示过的造型：短发，T恤，简单利落；脸上也只薄薄地画了点淡妆，清爽得像一杯气泡水。她像往常那样在电竞椅上坐下，朝着镜头托腮一笑。 糖糖的口红：哇！ 糖糖家的小狗子：哇！ 我需要急支糖浆：哇！ 黑糖话梅：怎么回事！糖糖转变风格了吗！ “是呀~”女主播伸手抓了一揪短短的黑发，在指尖绕了一绕，“好看吗？” 柠檬糖果：好看！ 冰糖葫芦：飒！ 加糖奶茶：糖糖穿什么都好看！ 焦糖巧克力：又酷又甜！我弯了！ 女主播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然后日常的暖场互怼开始了。然而可能是风格突变的关系，今天的直播间格外和谐，女主播单方面地怼人，也没人回嘴，倒是打赏“哗啦啦”如雨下，又是玫瑰又是钻石，一刻没停过。 唐亮在屏幕后眯起眼睛。 虽然算不上完全彻底的还原……但在他和战斧签约，成为“小苦糖糖”之前，他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主播。 用手沾水随便扒拉几下的头发，男大学生衣柜里挖出来不知道是谁的T恤，清水洗一把就算十分隆重的脸……当初的自己可真是有勇气坐在镜头前。 也难怪一直没有人气，播什么都没人看。 唐亮又想起那一天，他输了宿舍的真心话大冒险，不得不披着一身窗帘佯做女装出镜直播——那是他的直播间人数第一次破百。 然后，就有自称是战斧平台的人找上了他—— [舟舟shoot为主播打赏了一束玫瑰] 唐亮眯起的眼睛僵住了，回忆录像带卡住了。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舟舟你怎么回事？？ 舟舟shoot：啊，我觉得你好好看啊 舟舟shoot：觉得主播好看不是应该打赏的吗？ bitter_candy：……不是，我是说，你怎么在看我直播？？？ 舟舟shoot：我一直在看呀 舟舟shoot：上次你和那个人PK之后，我就一直在看了 舟舟shoot：糖糖真漂亮！今天的短发也好看！ ……完蛋，看这样子，是在“好姐妹”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唐亮心情复杂如被捏成一团的64色橡皮泥。然而当着摄像头的面，女主播只能露出营业笑容。 （希望战队不要出线……不要出线，世界和平！） 这句话当然不能说出口，不但如此，唐亮还要微笑倾听队友们关于“哥哥”的评价：无非是刚才那几句，“比你强”“发挥稳”“你多学学”——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倒是表里如一，人前人后一个样。 -- 第94页 改改改改改：说起来糖糖哥哥长什么样？ 改改改改改：既然是糖糖的哥哥，应该颜值也很高吧 舟舟shoot：我见过 舟舟shoot：很好看！和糖糖很像！ ……你可别再说了吧，姐妹。 作者有话要说：　　对8起但是天亮前都算是今天嘤嘤嘤 第41章 聚会 当前时间是晚上9点, 今日冲分活动暂告一段落——mommy要去准备明天的早饭，阿改还在画图，下一波战斗预计会在半小时后开始。 截至目前，ACP全服排名137位。4天后, 新的一个月就要开始, 按照当前进度, 战队在4月前冲进服务器前100位, 基本是十拿九稳的事。 ——然后, 真正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彩虹沙冰：糖糖你们来得及吗？E3开展时间应该马上就公布了吧 云母岩：就算展会时间还没定, 说不定参赛队伍也已经决定了 草莓棉花糖：说不定去年就定好了！ 苹果糖：说白了, 服务器前20名只是一个量化的参考, 真正邀请参赛队的时候, 肯定是优先考虑那些建队时间长, 成绩稳定的知名战队啦[抠鼻] 焦糖巧克力：我也这么觉得，糖糖太天真了！ 柠檬软糖：那也未必吧[抠鼻]短时间内排名上升快的新队伍, 不是更有话题性吗[抠鼻]不然靠什么吸引新玩家？ 加糖奶茶：哇，这么一说, 岂不是冲不冲前20都无所谓, 只要让主办方注意到就好了？ “别吵啦~”女主播皱眉噘嘴地嗔了一句，“冲排名的是我，你们杠什么杠，操什么心？我看你们就是水里洗饼干，闲得没事干！” 黑糖话梅：！！糖糖的歇后语教室又开课了！ 明明很甜：好久不见！自从开始冲分以后都没有这个栏目了！ 糖糖的口红：我已经记好笔记了！ 女主播又眯眼一笑，手指绕着耳机线，作势噘嘴：“既然那么多人不信我们能出线，那就来打个赌吧~” 彩虹沙冰：！ 我需要急支糖浆：冲分成功就抽一位幸运观众和你约会？ “想什么呢？白桃乌龙没有桃——在这想peach？”女主播又装腔作势骂了一句，“如果我们冲分成功, 我就……素颜出镜！” 柠檬软糖：！！ 黑糖话梅：！！ “如果冲分失败……”女主播皱起眉头考虑一会儿，然后有些苦恼地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唉，失败了也没办法……大家就安慰糖糖，打个赏呗~” 弹幕里一时安静下来了，镜头前的小苦糖糖还垂着眼嘟着嘴，像古早偶像剧里为情所困的女主角——其实内心已经欢腾如刚下锅的麻花。 “嗤里嚓啦”“噼里啪啦”。 不愧是自己，唐亮想，先逐步打好提前量，慢慢做好铺垫，将来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能有机会合情合理地找到台阶—— Leon：是我没看懂还是怎样，这个人的赌注下好像反了吧？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怎么你也在看我直播？ Leon：反正闲着没事 bitter_candy：←_← bitter_candy：这你就不懂了，如果我把冲分成功设置成对我的正向激励，对粉丝的惩罚，那肯定有一部分人跟我唱反调，阴阳怪气，说三道四；但是我反过来，把成功变成对我的惩罚，对粉丝的激励，这么一来，大家就都和我们一条心啦——谁不想看主播倒霉呢？ bitter_candy：别的好处可能没有，至少说话能好听不少~ Leon：…… bitter_candy：主播这一行嘛，说白了就是哗众取宠，逗人开心的——想看你风光的人多，围观你倒霉的人更多┓(^_^)┏只要观众老爷开心，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啦 Leon：你倒是挺通透…… bitter_candy：（9 39） 果然，唐亮打字聊天的工夫里，弹幕风向已经变了，之前唱反调泼冷水的，试图理智中立客观分析现状的，我不管反正糖糖最棒的……通通统一成一种调调—— 糖糖家的小狗子：糖糖加油！ 我需要急支糖浆：冲啊！糖糖肯定拿冠军！ 屏幕上又下起了打赏的玫瑰钻石雨，女主播在镜头前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夏夜里得意打鸣的青蛙。 半小时后，下半场冲分战斗开始。两小时后，今日冲分战斗结束。ACP战队当前排名——125。 bitter_candy：大家辛苦啦^O^今天也圆满完成任务！ bitter_candy：这周周末怎么安排？如果没事的话，还是下午开始冲吧？ 舟舟shoot：啊，我有事 舟舟shoot：我周六要去一趟S市，周日才回来 舟舟shoot：不过我会带游戏机去的，有机会就上线 ——S市？ 唐亮一愣，第一反应想到自己——难道陈舟要来找自己？ 不，不可能，不应该，没理由！ 接下来的第二反应……难道是之前的俱乐部又有什么事了？ bitter_candy：0.0舟舟去S市干嘛呀？ 改改改改改：什么，不是去找你玩的吗？ 舟舟shoot：不是……是朋友聚会，要吃饭什么的 ——朋友聚会？！ 改改改改改：破案了，糖糖不是舟舟的朋友！ bitter_candy：……你闭嘴！ mommy：好不容易和朋友见面，舟舟你就好好玩，别惦记游戏的事了 -- 第95页 舟舟shoot：嗯……没事，反正我就带着机子，你们需要救场就喊我 改改改改改：既然去了S市，不如顺便找糖糖一起玩！ 舟舟shoot：啊，对哦！我去过糖糖家！糖糖家好大啊！ bitter_candy：…… 舟舟shoot：不过我这次会住朋友家，不来打扰你们了^_^ ——朋友家？哪个朋友家？当时不是说在S市没有认识的女孩子，所以才来自己家借宿的吗？ ……原来自己这“好姐妹”还算不上是可以打扰的“朋友”？ 唐亮的脑内放映厅又开始“咔咔咔咔咔咔”往下播片子了——第316集 ，《姐妹开了生日趴体，我却没有收到请柬》。 bitter_candy：舟舟明天什么时候走？0.0 舟舟shoot：吃完午饭吧 bitter_candy：坐高铁？几点的车？ bitter_candy：车站很乱的，到了给我条信息！ 舟舟shoot：好的 bitter_candy：聚会是晚上？去哪儿吃饭？应该不会出市区吧？0。0 bitter_candy：吃完饭早点回去！ Leon：请问你是她妈妈吗？ mommy：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别管那么多 bitter_candy：…… 舟舟shoot：[掩嘴笑] 舟舟shoot：我知道了 舟舟shoot：是和以前的朋友吃饭，好多人一起的 舟舟shoot：吃完饭我和认识的女孩子一起回去她家 ……原来如此，听她这么一说，唐亮马上明白过来——“朋友”指的应该是之前俱乐部的那群队友；大概是考虑到mommy和阿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陈舟才用了这么模糊的说法。 哈，原来是这个“朋友”，唐亮几乎要叉腰大笑起来。毕竟，据他所了解的，当时的DNZ里，没有算得上是陈舟“朋友”的人。 ……不对，那为什么现在突然要聚会吃饭了？ 唐亮脑内的放映机又“咔咔咔咔咔咔”转起带子——只是转到一半，他又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管这么多？又不是真成了她妈！ 女主播重新回到充满职业素养的虚假笑容，继续对着摄像头营业了。 当前时间是下午3点，陈舟抵达S市。 沈琴琴开车来接她的，一路上像单口相声似的说个不停——无非是战队近况，新赛季计划，以及老板重金求购靠谱ADC，小王发奋苦练补刀技术之类的事。 陈舟坐在副驾驶座，看着两旁逐渐熟悉的街景；她感觉像回到了两个月前，仿佛自己刚从外地比赛归来，正要和沈琴琴一起回去俱乐部宿舍。 “舟舟你呢，”沈琴琴说，“现在在忙什么？” “噢，”陈舟如梦初醒地应了一声，“我还在玩上次那个游戏——就是琴琴姐你推荐给我的。” 沈琴琴握着方向盘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 “《涂鸦军团》？这么好玩？”她又看陈舟一眼，把脑袋转回去了，“我前后玩了都没一个小时，就晕3D晕得不行，差点吐了，后来也没打开过——早知道我把卡送你得了。” 陈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要是在里面认识了几个朋友，大家一起玩，很开心。” “厉害了啊舟舟，”沈琴琴说，“打了六年职业，还没和队友混熟；玩了一个多月《涂鸦》，马上就交到朋友了？” 陈舟又笑，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震了。 bitter_candy：0.0舟舟你到了吗 舟舟shoot：到了，我刚上朋友的车 说完还拍了一张驾驶室的照片发过去。 听到拍照的“咔嚓”声，沈琴琴“哈哈”笑了笑：“你爸担心你被我卖了？” “不是……是朋友，”陈舟说，“就是玩《涂鸦》认识的。” 末了又加上一句：“她是个主播，长得很可爱的。” （就是当初骂自己臭的那个——陈舟忍住了没说。） 沈琴琴又笑：“我记得这游戏好像还有官方比赛？你和你可爱的小伙伴们不试试看吗？” “我们就在努力呢，”陈舟说，“现在战队全服排名120多，要在下个月冲到前20……有点压力，不过也还好。” 沈琴琴愣了一下，又转头看着陈舟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我还以为……你是厌倦了比赛才退役的。” “啊？” “没什么……我们舟舟是个天生的玩家，”沈琴琴说，“加油吧。” 第42章 KTV 聚会约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旋转门, 水晶灯，大厅里还竖着一块巨大的木雕屏风……里里外外富丽堂皇。 陈舟跟着沈琴琴进了包厢，屋子中央是一张15人的大圆桌；坐在桌边的都是眼熟面孔。她一进去，他们就转过头来朝她笑, 大声喊她“舟舟姐”, 把几句客套话翻来覆去说上几遍；这让陈舟有种错觉, 仿佛这一圈人是群玩具猴子, 给他们上紧发条之后, 一松开手就会“舟舟姐”、“舟舟姐”地叫个不停。 “舟舟姐”——陈舟以前可没听过他们这么称呼自己。一个多月没见, 这几个过去没怎么互相搭理的大小伙子, 突然当她像自家姐姐一样亲近了？ 陈舟也朝他们笑, 然后和沈琴琴一起在位置上坐下。郑赫过来招呼她们, 他的棒球外套里面穿着DNZ的队服T恤。 “舟舟这是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郑赫笑笑说，“随意点, 别拘束——现在咱们俩一样，都是退休职工, 来和他们搞活动的。” -- 第96页 旁边有人大笑起哄, 有人喊起“团建”“联谊”之类的话。陈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笑，嘴巴像被扯开夹在晾衣绳上。 “行了行了，别欺负我们舟舟，”沈琴琴开口道，“再胡闹，小心她趁着你们打练习的时候，上线狙你们！” 周围的人又大笑起来，“嘻嘻哈哈”地把话题带过去了。然后服务员开始上菜, 男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拧瓶子，撬盖子，碰杯子，耳边尽是“哗哗”的水声，“嗤嗤”的气泡声，“叮叮当当”的干杯声。席间不停有人端着杯子站起来——祝郑队长前途无量，武运昌隆。 陈舟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去喝一个远亲的喜酒。那场酒席真是难熬极了——她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大，所以被安排在长辈桌；同桌的都是四五十的叔叔伯伯，几杯酒下肚，男人们就开始点评国际形势，分析金融动向，一个个声若洪钟，粗壮的手指挥来点去，桌子上弥漫着一股烟臭味。 当时自己就缩在椅子上，只在桌面上探出个头来，然后屏住呼吸，吃一口菜，换一口气，再屏住呼吸，吃一口菜，换一口气……还要小心躲避会突然从任何方向挥过来的手——手里八成还握着酒杯，或者夹着烟头。 眼前的年轻小伙子们倒没有那副老气横秋的做派，然而—— 陈舟皱起眉头。 “舟舟姐，最近忙什么呢，”小王往她杯子里倒可乐，“没找个平台挂靠一下，播播游戏？我们去给你刷人气啊！” 陈舟摇头。 “以前舟舟姐一天到晚就是训练，老认真了，现在放假了，不出去玩几天？”队里的打野也插话过来。 陈舟摇头。 “那不正好，现在郑哥也休息了，你们可以一起约个旅游！”桌子对面的小伙高声喊道。 桌边的人又大笑起来。陈舟摇头，又摇头，仿佛一只初来乍到的局促的猫咪。她开始觉得，自己当时没和他们交流沟通拉近关系——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陈舟悄悄看了一眼时间：晚上7点20分。 再过一会儿，小苦糖糖就要开始直播，大家就要开始今天的战斗了；虽然他们肯定不需要自己凑人头，但是…… 陈舟有点想念推动摇杆时顺滑又粘滞的阻尼感，想念按下手柄按键时利落的反弹力度，和清脆的“咔嚓”声。 她觉得需要让章鱼妹在广场上溜达一会儿，去靶场打打充气靶子，才能缓解自己当下的焦躁和紧张。 陈舟的手偷偷伸向放着主机的背包，想了想，又转过去拉了旁边沈琴琴的衣角：“琴琴姐，咱们什么时候走？” ——不妙。 这句话刚一出口，陈舟就觉得不妙。 她看到沈琴琴转过头来，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红晕。 陈舟倒抽了一口气，立刻望向她桌上的杯子——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可乐变成了红酒。 “急什么呀，还不到8点呢，”沈琴琴咧嘴大笑说，“而且我刚刚喝酒了，不能开车——待会儿先和大家去唱个歌嘛，你难得来一趟！等散场了，咱们打车回家！” ——“啪！”陈舟脑内响起了小章鱼被滚筒碾爆的音效。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50分，“庆祝郑赫光荣退役专场活动”的下半场在饭店隔壁的KTV举行。 截至目前，已经喝倒一个，唱哑一个。 当前控麦的是沈琴琴，她正在演唱的曲目是“陆屿你这个臭小鬼上次和你打招呼你竟然不理我”；由陆屿用“你叫的是臭小鬼鬼才理你啊”的和声为她伴唱。 陈舟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缩在沙发角落，几乎缩进沙发缝里。她已经从猫退化成了蘑菇，梅雨季里会从墙角长出来的那种；要是演唱会继续进行，她可能会在歌声里退化成墙皮上的霉菌。 缩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内，她认真规划了各种脱身方案，各种撤退理由，脑内的小本子甚至画好了逃生路线图——然而沈琴琴喝多了，她不能把她丢在这里。 ……聚会一点都不好玩，陈舟在黑暗中皱起眉头。 要是阿改再敢提这回事，自己一定要坚决反对。 “舟舟！唱歌！”沈琴琴对着麦克风喊她的名字；她好像已经忘了要回家这件事，进门又喝了两罐啤酒，整个人high得考完试的小学生。 “……我不会唱。”陈舟皱着眉头小声说。 “你撒谎，你会唱《咪咪流浪记》！”陆屿握着另一支麦克风大喊道——他喝的是菠萝啤，只喝了一罐，然而看这样子并不比沈琴琴清醒，“上次训练休息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哼《咪咪流浪记》！” 这话一说完，马上有人七手八脚地翻起歌单，要点播《咪咪流浪记》。陈舟慌了，大脑飞快运转，词条一个个蹦出，她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个可用来逃脱的借口—— 手机及时地震了一下。 Bitter_candy：舟舟你们吃完饭了吗0.0 舟舟shoot：糖糖！快！给我打电话！现在！ ——5秒。 也许是陈舟这一生经历过的最长的5秒。 《咪咪流浪记》的前奏响起来了，屏幕上出现小朋友跳舞了，沈琴琴和陆屿拿着话筒朝她冲过来了，旁边的人大笑着拍手，要把天花板上的灯打开了—— 终于，她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 “我出去接个电话！”陈舟响亮地出声喊道，与此同时，手中高高举起显示来电的手机，仿佛亮出免死金牌。 -- 第97页 这也许也是她最近5年里，说话最大声的一次，把这七个字说得中气十足，恍如播音员。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陈舟一边大步往门外走去，一边点了一下手机屏幕：“喂？” 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奇怪。 陈舟愣了一下，想了想应该是包厢太吵的缘故，于是又走了两步，走出房间，走到走廊尽头稍微安静些的角落，又试着“喂”了一声：“糖糖？” 这一次，对面的人应了。 “……是我。”很轻很低的声音，像闷在被子里。 陈舟松了一口气，“哈哈”一笑：“你的声音怎么变了呀，刚刚我还以为是你哥哥在说话。” “……感冒了，还吃了辣的。”声音更小了。 “啊，那你早点休息，”陈舟说，“谢谢你打电话救我。” “怎么了……没事吧？” 陈舟扁扁嘴：“没事，只是我以为吃完饭能走了，结果现在……唉，反正……我不太适应这种场合……总之我已经出来了，谢谢你。” 对面安静了一下，然后传来一句闷声闷气的“快回家吧”。 “没办法啦，”陈舟说，“跟我一起来的女孩子现在喝多了，我估计得等她——” 陈舟还没说完，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她回头一看，是郑赫，手里下意识地一点，把电话挂了。 ——电话挂了，声音中断，屏幕上显示“对方已挂机”。 唐亮眨了眨眼，看着暗下的手机屏幕上映出自己的脸。 改改改改改：怎么了，舟舟突然让你打电话是什么事呀 Leon：学校要开家长会？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她旁边有男人的声音 Leon：这怎么得了，10岁小姑娘竟然晚上9点还在外面和男人聚会 Mommy：等一下，她身边有男人的声音，然后她让你打电话解围？ Mommy：这情况好像……不太能开玩笑吧？ Bitter_candy：…… 唐亮仔细回忆刚刚的情景，陈舟说“以为吃完就能走了”，“结果”，“反正”，“不太适应”“已经出来了”……还说“一起来的女孩子喝多了”，然后一个男人叫她“舟舟”，然后是一声惊讶的“啊”——然后电话挂了。 Bitter_candy：……不行，我再去确认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咪咪流浪记是我最喜欢弹的尤克里里曲目（说着唱了起来）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啃牛肉干的神坑 10瓶；给陈舟倒可乐 第43章 你的队长 ——“舟舟。” 陈舟回过头去, 看到郑赫从包厢那头过来。她下意识地点了一下手机，把电话挂了。 郑赫笑了笑，加快步子，跑到她面前。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 ”郑赫说, “他们太闹了吧？” 陈舟抿了嘴点点头：“有一点。” 郑赫刚要说话, 不远处包厢的门开了, 顿时一股声浪爆冲而出, 中间还夹裹着一个捂着肚子的陆屿；他几乎是被“啦啦啦啦”的豪迈歌声推着冲着, 跌跌撞撞跑去厕所。 郑赫回头看了看, 又转回来,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那要不……你先回去？我觉得他们不到半夜散不了。我先送你走吧。” 陈舟摇摇头：“琴琴姐还在呢。” 郑赫又笑：“你别看沈琴琴现在这样, 她酒醒得可快了——到时候要实在不行, 我也可以帮她叫车。” 陈舟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 郑赫吐了口气：“那好吧。那……我们就先在这附近溜达溜达, 等他们快散了，再回去找你的琴琴姐？” 陈舟想了想, 点头。 于是她跟着郑赫下了楼, 在附近的小马路上慢慢闲逛起来。 一走出KTV大门，耳边的世界瞬间静了两度，连马路上来往的车声都不显得吵闹了。陈舟抬眼往远处一看——钟楼上粗黑的分针正好落在5分和10分之间，时间大概是9点稍过一点。 陈舟想起刚才突然挂了小苦糖糖电话，她说不定还在担心，于是慌忙去掏手机，准备和她解释一下。 ——“舟舟你在场上场下，简直是两个人。”郑赫突然开口道，他走在她旁边, 距离大约半步。 陈舟把手缩回来了，转头去看他。 郑赫也正好看她，然后笑了笑。路灯下，他的长相有些模糊，笑容像一道裂开的弧形的阴影。 “当初我刚转会过来，听说这队里有个挺厉害的新人，一路从青训营上来的，打ADC，还是个女孩子。我就以为，一定是那种眼神犀利的高冷妹子——毕竟，吃得起青训营的苦的，能是一般妹子吗？搞不好还剃个板寸，穿个男装，耳朵上扎一排耳钉……”郑赫说着，又朝她笑。 陈舟照着他说的，想象了一下，皱眉，摇头。 “你摇头干嘛？我觉得我猜的也没全错，”郑赫说，“你看过自己比赛的录像吗？那眼神多凶，小孩都能吓哭。” ……倒也不至于，陈舟想，要真有那么凶，为什么吓不跑老家那群小学生？ “只是没想到比赛一结束，眼神凶狠的ADC就变成软趴趴的小蘑菇了。”郑赫说。 ……这是什么比喻？陈舟又想象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点头，点头总没错。 郑赫看着她一下一下地点头，又笑：“我看，你就是台单线程的计算机——一次只能接受一个指令，全部内存都用来运行‘比赛’的时候，在其他方面就变得傻乎乎的。” -- 第98页 陈舟想了想，又点头。 “可能是的吧，最近也发现自己挺笨的，”陈舟说，她其实也没太明白郑赫在说什么，“我以前以为琴琴姐也是不喜欢玩闹，所以出去比赛的时候，你们去‘团建’了，她就跟我一起在客房里……原来她只是陪我待着。” 沈琴琴不但挺能玩，还和那些队员们都混得很熟——而自己到今天才发现这件事，确实有点傻乎乎的。 旁边的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队长也是，”陈舟继续说道，“我在战队的时候，你就一直照顾我……我竟然都没意识到，你是怕我被大家冷落，才对我这么关照。” 旁边的人不笑了，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舟舟，你可真是个——” 电话响了，是陈舟的。陈舟看一眼手机，立刻站住脚步，伸手接起电话：“糖糖？啊……糖糖哥哥。” 郑赫转过头来了。 他看陈舟对着手机说“没事了”“队长退役”“聚会”“让你们担心了”“他们要我唱歌”之类的话，虽然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笑嘻嘻的，像一只在午后的太阳底下眯眼漂浮的水獭。 无论场上场下，他都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现在我们队长已经带我逃出来了，”陈舟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朝郑赫望过来，“等他们散场了——” 郑赫朝她伸了一下手，示意她把手机递过来。 “舟舟的朋友？”接过手机之后，郑赫开口道，“舟舟现在跟我一起在外面溜达呢，别担心，我会看好她的——我们那帮小伙子就是吵了点，不是坏人。等会儿我就送她回去，放心吧。”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低低的“好”。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郑赫一愣，把手机还给陈舟：“你朋友？” “是。”陈舟点了一下头。 ——唐亮放下手机，看着镜子里卸妆到一半的脸。 红一道白一道的，斑斑驳驳，像个掉漆的滑稽木偶。 原来是队长，唐亮想。 他当然知道陈舟的“队长”是谁，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打什么位置……当然也知道，在DNZ的粉丝中，有这么一部分，是他和陈舟的CP粉。 ——在哔站一搜“陈舟”就会看到那些视频，想不知道都不行。 原来他退役了，唐亮想。 原来陈舟特地跑去S市，是去参加他召集的聚会。 原来压根不存在自己想象中的“危险”，只是有个内向的姑娘不想唱歌，千方百计地推脱罢了。 原来……最终带她“逃出来”的，还是她的队长。 唐亮又扯了一张卸妆巾，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擦掉那些旖旎甜蜜的彩色粉末，然后把纸巾一揉，丢了，去卫生间洗脸。 刚才他意识到陈舟可能有事，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想问问到底怎么了——对面一条没回；唐亮二话不说，直接掐了直播，退了游戏，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跑。 跑了两步，他又猛地停下，然后七手八脚地摘假发，换裙子，卸妆……然后又想了想，拨了她的电话。 “小苦糖糖”是一张皮影戏，只能活在镜头前，活在屏幕上。电影里的英雄们要披上战服才能出场拯救世界，而他正好相反——要先解除变身，才能走出家门。 不，才敢走出家门。 才敢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她说，“喜欢和糖糖一起玩”，所以他不敢破坏她眼中“糖糖”的形象——意识到自己把这件事的优先度放在她的安全之前的时候，唐亮泄气极了。 还好，还有队长帮她“逃出来”。她也是专注着和队长散步，才没有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个不停。 ……算了，这也是件好事，唐亮想。 他关了水龙头，望向面前的镜子；里面映出一张略微苍白的湿漉漉的面孔。 眉眼精致，轮廓俊秀，因为睫毛上沾了水珠，甚至有些许妩媚的感觉。 唐亮猛地闭上眼睛，抓过旁边的毛巾，使劲把脸擦干。 他想起多年以前，自己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对这副长相厌恶极了，也讨厌照镜子，讨厌听到别人谈论自己的脸……接下这份主播工作的时候，他想，既然长相不能选择，那不如就把自己分成两半，镜头前的那一半，尽情地去漂亮，也算物尽其用。 谁知到头来，这副漂亮的躯壳里，依然装着那个幼稚胆小的高中生。 客厅茶几上的手机一直亮着屏幕，有信息接连不断地跳出，也许是陈舟——不，她现在应该还在和队长愉快散步中，那想必就是《涂鸦》的战队群。毕竟，除此之外的社交平台信息，全都被自己屏蔽了。 唐亮也没看手机，直接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 世界暗了，但并没有静下，无数凌乱的画面和声音不断从漆黑的眼幕前闪现，从狭窄的耳道里穿过。唐亮烦躁地叹了口气，睁开眼——旁边的手机还亮着。 舟舟shoot：糖糖我已经回来了，你们怎么样？ 舟舟shoot：啊，打完了吗？ 舟舟shoot：怎么直播也结束得这么早…… 舟舟shoot：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舟舟shoot：我明天早上就回家去，到时候一起玩吧 ……到时候一起玩？唐亮眯着眼睛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 第99页 Bitter_candy：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舟舟shoot：啊！你在呀！ 舟舟shoot：跟我一起的那个妹子看我坐不住，就带我打车回来了^0^ 舟舟shoot：我感觉她是很想玩的……是考虑到我才走 Bitter_candy：那你呢？不会是因为被我打扰了吧？ 舟舟shoot：？ Bitter_candy：没什么 Bitter_candy：Leon说得对，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确实没什么好操心的 Bitter_candy：何况还有你队长会照顾你 舟舟shoot：…… 舟舟shoot：糖糖你是不是生气了 舟舟shoot：我不太会说话……是不是哪句话让你不舒服了？ 舟舟shoot：唉，早知道我还是不说话了 Bitter_candy：是，你当时就不该告诉我，反正你队长也会带你出来 舟舟shoot：…… 舟舟shoot：对不起 舟舟shoot：我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因为我总是说错话，搞得人家不高兴 舟舟shoot：但是跟你说话的时候，我觉得很放松，有时候就会多说几句 舟舟shoot：是不是……其实你也总是被我气死，只是没说出来？ 舟舟shoot：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舟舟shoot：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反正我有时候说话就是跟傻子似的，你千万不要和傻子生气 舟舟shoot：郑队长也说，我一下赛场，整个人就没脑子了 舟舟shoot：…… 舟舟shoot：都怪我，让你们担心了 舟舟shoot：对不起，糖糖你早点休息吧 舟舟shoot：T^T ——对面的头像灰了，唐亮的手指跟着一顿。 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自己戳着屏幕，在对话框里写了一百多个字。 丧气腾腾的一百多个字，“队长”在其中出现了十多次。 ……啧。 都是什么狗屁话。 唐亮直接退出APP，“啪嗒”一下，把手机扔到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卡在了美少男微妙的心理描写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猜猜子、小毛驴得儿得儿 1个；给明天要变身的女主播打气 第44章 车站 当前时间是上午9点, 陈舟坐在沈琴琴的副驾驶座上，起床后第27次点开《涂鸦军团》APP。 她和小苦糖糖的对话，最新信息停留在自己发的那个“T^T”。 群里也是，昨天晚上11点至今, 时间线上只有阿改和Leon的聊天记录——两人讨论的话题是：“波波娜到底是乌贼还是墨鱼还是海蜇？” 陈舟放下手机, 往椅背上一靠, 仿佛一个正在缓缓漏气的气球。 “怎么了舟舟, ”旁边开车的人说, “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开心？” “不开心, ”陈舟说, “不过……可能她比我更不开心。” “谁呀谁呀, ”沈琴琴看着前面路说, “我们舟舟居然会考虑别人心情了？” 陈舟皱起眉头, 张了张嘴，又闭上, 不说话了。 如果自己每次说话都有可能惹人生气……那还是闭嘴吧，闭嘴总不会错。 见她没作声, 沈琴琴转头看了她一眼。 “舟舟今年几岁, 21？”沈琴琴说，“这么想想，咱们俩认识也三四年了，我怎么总觉得……你和我刚来俱乐部的时候见到的样子，没啥区别？” 陈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要去看旁边车窗里的倒影——然后反应过来，沈琴琴不是在说自己的脸。 陈舟扁扁嘴，她自己也时常有这种感觉。在俱乐部待的6年，她的时间表被大量的训练和比赛填满, 每天面对的是屏幕，接触的是键鼠，身边来来回回的都是没什么共同话题的男孩子……就算偶尔外出比赛，那也是带着任务去的，心事重重，来去匆匆。 陈舟想起不知在哪儿看到的一句话——“养在家里的猫是不会长大的”。 因为它头上的天空只有那么大，眼中的世界只有那么大，虽然衣食无忧，但每一天都是对之前的日子的重复——在猫的眼里，自己也许一直活在固定的某一天，每一天的小猫咪都和过去别无二致。 所以自己这只被圈养的猫咪，6年来，除了扑逗猫棒扑得更快更准了之外……在其他方面没有任何长进。 陈舟皱起眉头，又朝车窗偷偷一瞟——确实，这皱眉的弧度，也和6年前没有区别。 ——“嗡”。 手机震了。 响了。 屏幕亮了！ 陈舟像被电了一下，立刻坐直身体，捧起手机——是《涂鸦》APP的信息推送！她又视线一扫，看到消息框里排着一大堆话，其中一个单词是……“candy”！ Candy！ 陈舟几乎拿出打比赛的手速点开图标—— Cool_candy：不好意思，糖糖跟你发臭脾气了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没有，一定是我哪里让她不高兴了 舟舟shoot：我总是不会说话……对不起 舟舟shoot：可能觉得糖糖脾气好，不会跟我计较，就有点得意忘形了吧 Cool_candy：不不不不，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Cool_candy：我已经骂过她了，自己心情不好就乱发脾气，也不知道是谁教育出来的 舟舟shoot：（。_。）糖糖现在还生气吗 舟舟shoot：如果我哪句话说得不好，我道歉 -- 第100页 舟舟shoot：我没什么朋友，不想让她因为我不高兴 cool_candy：她也没什么朋友 cool_candy：她才是看你脾气好，就任性妄为 cool_candy：我狠狠骂她了！ 舟舟shoot：……你不要骂她 舟舟shoot：我这一趟本来想顺便找糖糖玩的，但上次在群里说的时候，她好像不是很想见我 舟舟shoot：昨天又生我的气 舟舟shoot：…… 舟舟shoot：糖糖哥哥，你悄悄告诉我，糖糖是不是挺烦我的？ ——对面没回复了，陈舟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又滑动手指，退出，重进，退出，重进……还是没有回复。 看来自己确实招人烦，陈舟想。 她刚要放下手机，这个长方块又震了一下。 cool_candy：你现在在哪儿？几点的车？ 当前时间是上午9点37分，陈舟坐在火车站候车厅，左顾右盼。 这间候车厅是外部的，不需要检票也能进，所以远行的和送行的人还在长椅上依依不舍地话别。陈舟托腮看着一堆堆一对对的人从入口进来，感觉自己像个守着羊群出栏的牧羊女。 反正……反正现在还早，陈舟想，回家的车还有大半个小时才到站，不急着上楼检票去。 还有大半个小时，不如再等等吧……说不定……说不定就有谁来了呢。 又数了会儿羊，陈舟还真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呵欠，想再看看手机——刚才小苦糖糖的哥哥只问了她几点的车，就再没有下文，会不会是因为…… ——光亮的地砖上映出一双修长的腿，一步步朝自己过来。 陈舟看着地砖的倒影，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下意识地一抬头，对方正好走到她面前站住，叫了声她的名字。 “舟舟。”郑赫说。 “……队长。”陈舟站起来了。 郑赫作势皱起眉头：“还队长呢，退役饭都吃过了——我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 陈舟动了动嘴，不知道该叫什么。 “……算了，随便你叫吧，”郑赫笑笑，“我听沈琴琴说你这会儿就要走，赶紧过来送送你……毕竟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 陈舟动了动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一阵犹豫后，她索性给郑赫鞠了个躬：“谢谢队长。” 郑赫赶紧摆手，然而躬已经鞠完了。 “我真是服了你……”郑赫吐了口气说，“行吧，走，我送你到前面。” 陈舟看看时间，想说“还早”，然而郑赫已经提起她的包，朝检票口过去了。 检了票就要搭自动扶梯上楼，进入内部候车厅——那就是真正的等车回家了。 陈舟想了想，也好。于是她和郑赫一起走到检票口，放行李，过安检。 然后她走到了栏杆里面，郑赫留在栏杆外面。 “下次去找你玩。”外面的人说。 “……我家在乡下镇上，没什么好玩的。”陈舟说。 “有什么关系，”郑赫笑了笑说，“反正我是去找你玩的。” 陈舟又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了。看到她这副表情，对面的人挥了挥手：“那再见，一路顺风。” “嗯……再见。” 陈舟提着自己的包，上了自动扶梯。她又忍不住朝门口看，然而这里离门口太远，她看不清羊们的脸了。 ——“舟舟！” 突然有人叫她，熟悉的声音。 是从地面上传来的。 陈舟立刻循声转过头，扒在扶手上朝下望—— 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个女孩子仰起脸来，朝她奋力挥手。 她戴着一顶鸭舌帽，长卷发朝两旁散开，鲜艳的嘴唇仿佛滴露的红玫瑰。 她有着一副即便落入湖底也会散逸光芒的美丽容貌，站在来去的人群里，醒目得像一株繁丽的紫阳花。 是小苦糖糖。 虽然没有了直播间的滤镜，自己又是从上往下望的俯视角度，眼中看到她的长相和屏幕上有些微妙的区别——但确确实实，是小苦糖糖。 陈舟顿时笑咧开嘴，她也朝她使劲挥手，大声喊她：“糖糖！糖糖！” 挥了两下之后，陈舟反应过来，慌忙要往下跑。可是自动扶梯还没到顶，前后都是人，她根本没法动弹；好不容易慢悠悠到了二楼，陈舟转头就上了另一部下去的扶梯——然而小苦糖糖早已经不在那儿了。 陈舟望着满眼的人山人海，找不到那个漂亮的女孩子。 ——挥着手喊“糖糖”的姑娘消失在自动扶梯的尽头，被人群遮住，看不见了。 唐亮吐了口气，收回胳膊，发现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心跳也很快，“咚咚咚咚”，像一只小老鼠在鼓面上跳土风舞。 唐亮又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然后飞快地拉下帽檐，遮住自己的脸，扭头冲向洗手间。 ——当然是进男厕所。 口红擦掉了，假发摘掉了，双面穿的外套脱下来，换了个面又披上……唐亮草草接水洗了把脸，使劲抹干脸上的水珠——很好，又变成“哥哥”了。 他朝着镜子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总算是让她见到了“糖糖”，唐亮想。 他几乎是掐着点看陈舟上了扶梯，等她慢慢上升到差不多的高度，他抬头，挥手，喊出她的名字。 -- 第101页 当时陈舟离地面差不多四米高，这样的角度应该多少能让她眼中的“小苦糖糖”自然一些。 希望这能让她明白，她的“好姐妹”没有生她的气，也并不是不想见她……唐亮想。 “小苦糖糖”只是有个小肚鸡肠的臭脾气，气起来又容易张嘴胡乱说话……以前没有气到人，那是因为没有人可气。 她才是希望对方不要生气的那一个。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唐亮擦干手，掏出来一看——一张金灿灿的大笑表情，来自舟舟shoot。 还显摆似的连着刷了好几个笑，换着花样笑。 唐亮也看着屏幕笑出来了。 bitter_candy：gtvlt 舟舟shoot：^0^ bitter_candy：(*￣ V￣) …… 凭借着自己巨大的颜文字储备量，唐亮顺利打败前职业选手，在PK中成功胜出。然后，他收起手机，把假发口红卸妆巾都塞进包里，提着包走出洗手间。 ——“咚！” 不巧，迎面冲来一个男人，两人结结实实撞到一起。对方“哎呀”一声，踉跄了几步。唐亮赶紧一把拉住他。 对方没倒，他自己的包倒是掉了。对面的男人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快步跑进厕所。 唐亮叹了口气，弯腰把包捡起来。 “啪嗒”。 一支口红从包里掉出来，“骨碌碌”地滚远了，滚到了走道上。 唐亮急忙追上去要捡。突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手指一点，把还在往前滚的口红截住，捡了起来。 “……是我的，”唐亮直起身来说，“是……我女朋友放我包里的，谢谢。” 面前是个女人，一身时下流行的网红打扮；遮阳帽，大墨镜，口罩……整张脸只剩下一小节鼻梁还露在外面。 “Dior999，”她看了一眼口红，把它递还给唐亮，“女朋友的眼光不错——”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一愣，抬手摘了墨镜，眨了眨眼，盯着唐亮的脸看了起来。 “怎么了……？”唐亮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一边问一边慢慢朝外面挪动步子。 那女人又眨了眨眼，慢慢把墨镜戴回去。 “没什么，口红还你。”她说。然后她踩着高跟鞋，朝另一边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亮：……在好姐妹的路上回不去了 第45章 商业娱乐赛 舟舟shoot：大家好, 我回到家了 舟舟shoot：随时可以上线！ Mommy：那天晚上没事吧，你突然挂了电话，我们都担心你遇到什么突发状况…… Mommy：糖糖说去找你，结果也没下文 舟舟shoot：没事没事, 是我小题大做了 Mommy：到底出什么事了？ 舟舟shoot：那时候在KTV里, 他们让我唱歌…… Mommy：…… Leon：哦, 那确实挺危急的 Leon：可以理解 Leon：是我的话可能直接跳窗跑了 舟舟shoot：对吧, 当时我就慌了……然后糖糖正好给我发信息…… 舟舟shoot：啊, 我还见到糖糖了！ 舟舟shoot：糖糖好好看啊, 比直播上还好看！ Bitter_candy：过奖过奖, 以美貌惊人是我应该做的-_, - 舟舟shoot：而且好高呀, 我看着至少有一米七？可能还不止！ 改改改改改：哇, 那不是模特身材！ Bitter_candy：哪里哪里，也就是稍微被老天眷顾了一下-_, - 改改改改改：好期待和糖糖见面！ 改改改改改：为了糖糖我也要努力战斗！ Bitter_candy：…… 唐亮切出群聊，瞄了一眼战队排名——因为人数不齐, 昨天晚上很早就散了, 并没有打太久；但即便如此…… ACP战队当前排名——服务器第119位。 24小时后，战队排名101位。 又24小时后，战队排名87位。 大家都很高兴，杀进100名是个重大战略突破，并且比原先制定的计划时间表还要早了两天——3月28日就顺利完成任务；这么一来，整个4月都能用来挑战“全服前20”的目标。 “就算每天前进3名，蜗牛爬都爬到了！”——BY好像天天都很高兴的阿改。 “那你想得也太美了，这个排名段，能稳住不往下掉都是很累的。”——BY好像天天都不太高兴的Leon。 “我觉得阿改说的也有道理, 不如大家心平气和一点，每天打到输了就停怎么样？稳中有升，总比输回老家好”——BY确实天天都在协调气氛的Mommy。 “打到输就停手”确实是个好主意。大家一致认为，蜗牛慢慢爬，也好过上上下下坐电梯，何况也没必要为了输赢名次伤了士气；于是该计划得到了对内全票通过。 然而两天后，计划中止，“打到输就停手”即时更改为“连输两场就停手”。 然后是“连输三场就停手”。 “连输五场就停手”。 “再掉名次就不打了！” …… 当前时间是4月7日晚上9点，ACP战队实时排名——服务器第80位。 可以说是从87名升上去的，也可以说……是从75名掉下来的。 ——又一局组排结束，两只小猫扭着屁股从幕后钻出，双方战队的积分条同时“哗啦啦”地展开；两排数字让人心惊肉跳地跳了一会儿之后——ACP战败。 -- 第102页 好在排名是苟住了，没有往下掉；但这也意味着——就算下一把赢了，排名多半也不会上升。 这是今晚输的第二场，战队群里谁也没说话，谁都不太高兴，连阿改都不摇尾巴了，气氛沉重得仿佛年段倒数第一的班级在开家长会。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终于，Leon开口了。 直接用嘴说的，可见问题比较严重。 “……对不起，刚刚被两个人围住，没躲开三角雷，”陈舟说，“我下次注意。” “不要怪舟舟啦，舟舟一直被对面针对！”阿改说，“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有及时赶过去救她！” “我确实要怪你，”Leon说，“你的发挥太不稳定了——怎么，手头的项目结束了？” “……结束了，发了24个月工资。” Leon在耳机里“哼”了一声。 “组长说我加班辛苦了，又额外给我放了10天带薪假……所以这两天我一直在线。” “……哼！”，加重语气。 “我……我本来打算这个假期把之前攒的电影都看了的！”阿改试图挽回一点形象，“但是想到大家需要我，所以我还是来了！” “不用了，你去看电影吧，”Leon说，“没有压力的你毫无战斗力，我们不需要——换糖糖哥哥来吧。” 突然被点名，唐亮愣了一下，刚要转动脑筋编造推脱理由，耳机里又传来阿改的声音：“不要！我会好好打的！” “现在的你，战斗力还不如加班时的你的十分之一，”Leon说，“也就是普通A段水平——可能还不到。哪怕你能有一个糖糖以上的实力，我都会考虑换她，而不是换你。” ……什么意思？“小苦糖糖”不但是入队及格线，还成了菜鸟战斗力计算单位了？唐亮皱起眉头。 “我会好好打的！”阿改又说了一遍，大声强调，“我……我刚刚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也玩《涂鸦》！我跟她说了我们在冲击锦标赛之后，她说……如果我能入围，她就去E3现场给我加油！” 耳机里安静了，对话框里也是。长达10秒的沉默后，Leon冷笑一声：“怪不得，还说为了我们放弃看电影，原来根本原因还是这个。可惜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精神爽了，就弱成一坨史莱姆，还是谈你的恋爱去吧。” 现场气氛瞬间十分尴尬，偏偏全队心智上唯一的成年人此刻还不在，陈舟“啊啊呃呃”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我觉得不至于……阿改还是比史莱姆强点，刚才那局他才死了7次呢”。 气氛更尴尬了，时间仿佛被拖慢10倍，全世界被塞进冰箱冷冻格。 “好啦好啦，别吵了，”女主播出来打圆场道，“阿改你别在意，Leon说话就是这样：被窝里磕茴香豆——闷屁呢。你捏着鼻子把他扇出去就得了。继续继续，我接着排了啊~下一把加油~” 阿改小声“噢”了一下。四个人在各自的屏幕前盯着进度条上的小章鱼，谁也没再说话。 但是—— 唐亮听到自己内心的小小小角落里，有个小小小人儿，悄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看这样子，月底前是没法冲到前20名——战队不能出线，也就不用聚会了！） 屏幕上的女主播露出了不合时宜的微笑，甚至心情愉快到在营业声道里哼起了小曲。 ——电脑屏幕的右上角突然弹出一条新私信的提示。唐亮瞥了一眼，趁着组排战斗还没开始，顺便动手点了一下。 海豚商务联络：您好，我们是一家制作主机外设的公司。近期内准备组织一场《涂鸦军团》的商业娱乐赛，旨在推广我司产品，优胜队伍可以获得丰厚的现金和实物奖励。不知您是否有兴趣参加？ 唐亮眨了眨眼，又一瞥游戏画面——已经匹配到对手了，但还在载入地图，于是他顺手敲了个“？”。 成年人的交流，一个“？”可以包含很多信息，不需要另作解释。 海豚商务联络：是这样的，您是《涂鸦》这个游戏的优秀主播，在玩家圈内也拥有相当高的人气。并且这段时间来，你们战队的表现非常活跃，我们也一直在关注您和您队友的冲分情况。所以此番决定组织比赛之后，我们优先向您发出邀请，希望能得到合作的机会 ……虽然有点夸大，但听着十分舒服。然而唐亮皱了下眉头——如果是平时，他可能就直接做主决定了；但现在冲分情况不容乐观，时间也十分紧迫……恐怕没工夫参加什么娱乐比赛。 海豚商务联络：放心，我们的比赛还是以推广产品，吸引消费者为主要目的，娱乐性质，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 海豚商务联络：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会发更详细的情况说明到您的邮箱 小苦糖糖：……确定要邀请我们吗？我们还是个小弱队 海豚商务联络：但从个人来讲，您已经是大主播了呀[微笑] 海豚商务联络：而且等你们变成大战队之后……我们可能就请不起了[笑哭] ……这倒是实在话，并且听着十分舒服。唐亮稍微考虑了一下，正要继续询问，新一局战斗已经开始，他只能挑关键问题打字。 小苦糖糖：那……你们这个比赛，是线上还是线下？ 当前时间是深夜12点。 靠脸吃饭的滤镜主播已经早早下线，实力说话的硬核玩家还在努力营业。 -- 第103页 今天二蛋直播的主题是“没想到吧我一个人就是一支战队”，字面意思，他一人开五个号打MOBA——新不新鲜？刺不刺激？想不想看？果然直播间人气爆棚，打赏也是一茬接着一茬……只是和二蛋预计的有些不太一样，观众老爷们对他的技术并没有太在意，反而更关心——“主播你的电脑不错啊，竟然带得动五开？” “配置说一下，我也想要！” “我也想要！” “键盘什么型号，五开都没串？” ……怎么会这样？二蛋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应该和自己打的是人机没关系吧？ 屏幕右上角跳出新私信了，二蛋不失时机地秀了把手速，点开。 午夜口红：蛋蛋 旋风小钢弹：？ 午夜口红：我最近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旋风小钢弹：跟我有关系吗，没有就不用说了 午夜口红：真是的[生气]这不是来和你分享一下吗[生气] 午夜口红：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是跟我们的人气榜一可能有点关系 午夜口红：你不想听就算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做腻了万年老二呢 旋风小钢弹：？？？ 旋风小钢弹：姐姐请讲！ 午夜口红：[微笑] 午夜口红：前两天我出门旅游，在车站遇到一个小伙子，个子那是高高大大，玉树临风，我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午夜口红：唉，现在想想，也是真的帅 旋风小钢弹：能不能快进？我这打游戏呢 午夜口红：[白眼] 午夜口红：那小伙子正蹲地上追着支口红跑，我看着新鲜，就帮了他一把 午夜口红：谁知道他头一抬 午夜口红：你猜他长得像谁？ 旋风小钢弹：你好，我现在正忙，有事请留言 午夜口红：[白眼] 午夜口红：算了，我就给你个提示吧 午夜口红：咱们的平台一姐，搞不好……压根不是姐 午夜口红：[掩嘴笑]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又晚了给大家咚咚咚 以小苦糖糖作为菜鸟（划掉）作为战斗力计算单位的话，当前主角团的战斗力分布大概是这样 小苦糖糖=1标准小苦糖糖 陈舟（当前阶段）=3小苦糖糖 Leon（综合实力）=4小苦糖糖 mommy（心平气和）=2小苦糖糖 阿改（接到加班电话之后）=2小苦糖糖 阿改（假期）=0.1小苦糖糖 顺便糖糖哥（飙演技状态）=2.5小苦糖糖 第46章 真心话大冒险 “海豚”——最近两三年来异军突起的游戏外设品牌, 在国内PC外设市场几近饱和的情况下，这家新公司果断把眼光瞄准了日渐膨大的主机玩家群体，推出的一系列第三方手柄、耳麦，专用键盘, 音游配件等产品, 逐渐在玩家群体中打开知名度, 并广受好评。 这一次厂方要推广的是一款新开发的专业手柄, 在保留一贯的优秀操作手感的基础上, 专门针对《涂鸦军团》做出优化改良, 说是《涂鸦》专用版也不为过；听说厂方还正在与《涂鸦》的开发商NTD积极沟通, 希望能争取到一个授权联名的机会。 bitter_candy：手柄这个月上市, 所以他们想搞个娱乐赛做宣传啦 bitter_candy：奖品当然是这款手柄, 还有现金 bitter_candy：我都问过了, 线上双人赛，淘汰制, 只打一天，打着玩的0v0 bitter_candy：除了我们之外, 他们还邀请了别的战队和主播, 也接受玩家报名 bitter_candy：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去包揽前三名！^A^ [bitter_candy撤回了一条消息] bitter_candy：哦我哥工作比较忙，估计这次也来不了，凑不到6个人 bitter_candy：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去包揽冠亚军！\\（^0^）/ 当前时间是上午10点，和“海豚”的工作人员对接了基本情况之后，唐亮第一时间就在群里转达了这件事：双人赛，打着玩，奖励丰厚——不管怎么看，都是个轻松愉快的活动。 并且只打一天，简直省心省事, 完美无瑕。 然而收到的第一条回复是—— Leon：无聊 Leon：有这工夫，不如去靶场打打靶子 Leon：至少能让你的技术再长进一点 ——老实说，唐亮对此并不意外。要是Leon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强烈支持并主动报名，他反而要怀疑不是换人上号了。 mommy：不要这么说嘛，参加比赛也是锻炼，对手还都是活人呢 Leon：浪费时间 bitter_candy：只比一天！下周末！就一天！一小时都不到！gt皿lt bitter_candy：而且你不觉得，我们现在每天的冲分，根本就是重复机械劳动吗 bitter_candy：进进退退上上下下，名次没怎么升，人倒弄得不高兴了 bitter_candy：还不如大家休息一天，去放松放松，说不定回来成绩更好了！gt3lt bitter_candy：两人一组，参加的举手！ 舟舟shoot：我！ 舟舟shoot：举手！/） bitter_candy：好！舟舟和我一组！ bitter_candy：参加的继续举手！ ——没有了。一分钟过去，只举起了陈舟一只手。 mommy：下周末我不知道行不行诶，万一报了名，到时候没空，就尴尬了…… -- 第104页 mommy：还是先不算我吧，我会看比赛给你们加油的 bitter_candy：不要这样嘛QAQ那阿改怎么办，阿改肯定也想玩的啊@改改改改改 改改改改改：哦，我参加的 bitter_candy：你看！ 改改改改改：不不不，我是说……我和别人参加 bitter_candy：？？ mommy：？？ Leon：？？？你要做二五仔？？ 改改改改改：不是啦不是啦，是之前说过的，我公司那个妹子，她也玩《涂鸦》…… 改改改改改：昨天她看到“海豚”在微博发的比赛宣传之后，就问我要不要一起玩…… 改改改改改：嘿嘿嘿嘿…… 改改改改改：啊，要是糖糖先来找我，我肯定和糖糖一起！ bitter_candy：→_→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备胎咯？ 改改改改改：没有！ “海豚”双人赛的正式公告和宣传海报很快就出来了。因为只是广告性质的娱乐赛，所以接受报名的时间也没有太长；宣传海报上总共印了八支参赛队——其中四支是主办方邀请的主播队，剩下四支是玩家报名参赛队。 参赛队有LOGO的印LOGO，有队名的印队名，虽然不是正规赛，倒也搞得像模像样；海报上还印了几位参赛主播的大头照，硬是把这只比一天的娱乐赛弄出一副声势浩大的感觉。 C位的女主播穿着水蓝色花边连衣裙，眯着眼笑咧开嘴，肤白胜雪，红唇烈烈，纤长的手指在腮边轻轻一托——活泼又不失端庄，清纯更有几分娇媚—— 呸，滤镜怪！ 二蛋“咻”地一划鼠标，准确戳中右上角红叉，“咔嚓”，关闭。 当前时间下午2点，通宵直播的硬核玩家刚刚起床，措不及防就被微博的开屏广告气到打嗝。 不就是脸长得漂亮，怎么什么事都让她赶上了？这娱乐赛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活动，但厂方显然非常重视，宣传做得铺天盖地——看看看，都买上开屏广告了！ 二蛋想起自己身为著名MOBA游戏主播，这些年来虽然也接过一些私活，但这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比赛解说。 他就坐在女主播或者前选手旁边，他们笑他也笑，他们叹气他也叹气，他们惊呼他也惊呼，他们说骚话了他……他不知道怎么接，就“哈哈哈”“嘿嘿嘿”——然后被观众弹幕评价为“像考砸了期末考所以在家族年夜饭上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小学生”“像试图插入年轻人的话题并假装自己很懂的老头子”。 无论是小学生还是老头子，总之二蛋渐渐就没有再接到这样的私活了。 可恨，可气！为什么现在的人都这么浮躁？就没有适合自己这种硬核玩家的商业活动吗？？二蛋忿忿地打开视频站，想挑段视频下饭吃——一不小心，又看到“海豚”的广告。 又是小苦糖糖，噘着嘴朝屏幕外抛出飞吻。二蛋再次气势汹汹地一划鼠标，“咔嚓”，关闭。 这还没比赛呢，已经全世界都是那滤镜怪的脸了，要是最后她顺利夺冠……这可怎么办？ 二蛋想起刚刚看过的人气榜单——自己和小苦糖糖之间的人气差距，已经大到要把榜单末两位主播的人气总量全部填进去，才能赶上了。 ……那等她真赢了比赛回来，岂不是填进半张榜单都追不上了？ 二蛋十分不悦，但也毫无办法。毕竟，想把小苦糖糖拉下来的人那么多，可她还是稳稳当当地又做了半个月的人气第一，稳如停车桩，稳如一屁股坐在油漆没干的长椅上，一时半会没有人能—— 等一下，上次那个午夜口红，好像给自己说了个什么事来着……？ 二蛋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然后像当时一样，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午夜口红当时的意思是——小苦糖糖可能是个男的。 哈哈哈哈！ 这怎么可能？光是想想一个男人穿着裙子朝自己飞吻抛媚眼，二蛋就要吐了。 真是服了她们这些女主播，二蛋想，想象力比指甲油的颜色还丰富；小苦糖糖怎么可能是男人，怎么可能有男人会做出这种—— ……等一下，二蛋突然又意识到一件事。 “一姐不是姐”，这该不会……是一句暗语吧？ 午夜口红不会是在暗示自己……小苦糖糖虽然在直播上看起来可可爱爱娇娇俏俏，其实私下的素颜……长得像男人吧？ 二蛋眼前一亮，茅塞顿开——对，还是她们女主播厉害，知道抓重点！ 小苦糖糖那种滤镜怪，拆了滤镜卸了妆肯定没法见人，她的粉丝也必然是被美色吸引的庸俗颜粉——所以如果能找到她出道以前的素颜照，肯定能给她致命一击！ 二蛋顿时有了精神，仿佛“嗤啦”接上电源的霓虹灯管——不但亮了，还亮得花里胡哨起来。他记得很清楚，当初PK做微积分的时候，小苦糖糖假装无意实则炫耀地提起过——自己是从一所著名的理工类院校毕业的。 “厉害啊糖糖！美貌与智慧并重！”——当时粉丝的彩虹屁，二蛋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像沙子一样刺眼。 他立刻在搜索引擎输入那所大学的名字，然后进入官博，官网，校园论坛，贴吧……四五个网页同时打开，一边翻帖子一边翻相册，分分钟就能让滤镜怪原形毕露—— -- 第105页 等一等。 二蛋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虽然知道了大学的名字，但他并不知道小苦糖糖是第几届，什么专业。 更不知道她的本名。 而且搞不好她就是随口吹牛，也未可知。 “噗呲”，霓虹灯跳了几下，又灭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在这里放弃的话，就要一辈子被那个滤镜怪踩在脚下了！ 二蛋瞬间重新振作，调整思考方向。 如果那句话并不是暗示小苦糖糖的素颜丑如糙男，那午夜口红的意思会不会是……小苦糖糖是整过容的？ 把一张男人脸整成了现在这副娇滴滴的样子？ 二蛋又想了想——很有可能！并且这种事情肯定是和她同届的女孩子喜闻乐道的，搞不好就在贴吧聚众吐槽过，要找起来非常容易！于是他立刻修改搜索关键词，在校园贴吧的搜索栏输入：“整容”。 ——一无所获。 不愧是理工院校，“整容”两个字唯一一次被提起，还是出现在“这张图怎么调整容易施工”的句子里。 线索又断了，霓虹灯彻底熄灭，二蛋仿佛看到那个滤镜怪叉腰大笑，笑得尖声尖气的，仿佛出洞偷米的老鼠。 那还能是什么意思？二蛋皱紧眉头咬起嘴唇。 总不至于……小苦糖糖真是个男人吧？ 二蛋想象了一下，小苦糖糖把假发一摘，露出粗黑浓眉和醒目喉结的样子……不好，又要吐了。 他好不容易压下脑中的画面，习惯性地切换到战斧主页，然后随手在站内搜索框里打了几个字——打了那所大学的名字。 ……啊，是刚才打顺手了，二蛋挪了一下鼠标，准备关掉。 ——搜索结果已经出来了。 相关视频很多，大多是学生自己拍了上传的：无非是校园晚会记录，社团活动记录，日常生活记录……林林总总，乱七八糟；二蛋翻了几页就没了兴趣，又要伸手点叉—— 点叉前他犹豫了一下，往前跳了几页，一连跳到1年多以前——差不多是“小苦糖糖”这个账号刚出现的时候。 搜索结果还是很杂，又多又乱，二蛋翻了又翻，几乎快把那几个爱拍视频的学生认了个眼熟。 终于，他看到一个大约两分钟的短视频，视频封面似曾相识：一张大脸占据了画面4/5的巨大特写，大眼睛高鼻梁，头发乱蓬蓬的……比起他熟悉的那个人，少了浓妆，没了滤镜，但还是能一眼认出——这是小苦糖糖。 就算不是绝对，也有80%的可能性，是小苦糖糖。 ——嚯，可把你找着了！二蛋立刻摩拳擦掌，点开视频。 然而视频打不开，也许是UP主本人从后台把文件删了，或者被审核卡了，总之，屏幕上黑漆漆一片，除了视频封面和标题，什么都看不到。 标题还很长，滚动了一会儿才全部显示出来。 ——“宿舍玩真心话大冒险，老四死都不肯说，那就穿女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大家都很关注掉马的问题，但暂时还不会 哦，一周内还不会（应该）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宵 2瓶；给二蛋压压惊 第47章 娱乐赛 旋风小钢弹：口红姐, 关于那天你跟我说的事，我去调查了一下 午夜口红：[掩嘴笑]怎么样 午夜口红：姐这两天就在等你呢 午夜口红：这一次咱们两个联手，搞个大新闻，让糖糖惊喜一下[掩嘴笑] 午夜口红：我刚刚还在跟人打听“海豚”他们家这次比赛的事 午夜口红：如果他说得没错, 这也是个机会, 希望糖糖获胜[大笑] 旋风小钢弹：……能先让我说完吗 午夜口红：你说你说[掩嘴笑] 旋风小钢弹：口红姐, 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午夜口红：？ 旋风小钢弹：我昨天查了一个下午, 一个晚上, 差点直播都没开, 就为了查她出道前的事 旋风小钢弹：我觉得……口红姐你认错人了吧？ 午夜口红：…… 旋风小钢弹：小苦糖糖以前的照片我没找到, 就找到一个和她长得像的男生 旋风小钢弹：他们宿舍的相册我也顺着翻了翻, 要说像也确实挺像 旋风小钢弹：但是……这一个是男的, 一个是女的啊 旋风小钢弹：口红姐你不会是把那个男孩子当成她了吧？ 旋风小钢弹：这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嘛哈哈哈哈哈 午夜口红：…… 午夜口红：是, 我是认错人了 午夜口红：我认错了你，还以为你是个能顶用的 旋风小钢弹：你什么意思啊 午夜口红：[叹气] 午夜口红：二蛋, 就你这脑子，能有今天这人气, 一定很不容易吧？ 午夜口红：你受累了 旋风小钢弹：？？ 午夜口红：不说了, 你去忙吧 午夜口红：祝你好运 午夜口红的头像旁光速亮起了“忙碌”的标志，二蛋再发什么，她都没回复了。 ……她到底什么意思？二蛋皱起眉头。他不是很明白对方刚才的话，但又知道显然不是什么好话。他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想不明白，算了，就让她继续错下去吧，反正也是白忙活。 -- 第106页 二蛋又刷了一下网页，“咻”，“海豚”的比赛海报再次跳出, 小苦糖糖呲着一排白牙，朝着屏幕高举双臂，在头顶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呵，猩猩都没你做得标准，明天去动物园上班吧，二蛋翻了个白眼，“咔嚓”关了页面。 ……不过，刚刚午夜口红说什么来着？二蛋想了想，重新调出聊天记录，往前翻到了那句话。 ——“‘海豚’他们家这次的比赛，也是个机会，希望糖糖获胜[掩嘴笑]”。 ……什么情况？希望她获胜？她获胜还是什么好事？ 难道获胜冠军队领奖的时候，还要……当众卸妆？ 二蛋想了想。 又想了想。 又想了想…… 算了，继续查吧，万一真能查到什么东西呢。 何况“海豚”的比赛也近了，她输了当然好，万一赢了……说不定还能看到什么有趣的事。 ——当前时间是周六下午2点，距离“海豚”的双人娱乐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陈舟吸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坐直身体。 门窗关上了，窗帘拉严了，手机静音了，网络调试好了……环境准备就绪。 手柄新换了防滑套。 耳麦测试完毕。 已经做了两遍眼保健操。 提前五天就买好装好了专业电竞椅。 超市当然也请假没去坐班。 茶杯放在稍远处的桌子上，不必担心会发生“手滑打翻”这种低级意外。 只是DNZ的队服不能穿了，搞得陈舟有点心神不定；上午的时候，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到自己初中的校服——虽然袖子短了一些，但也还能凑合。 于是陈舟拿马克笔在校服胸口写了“ACP”三个字母，然后往身上一套——总算是有了点“比赛”的仪式感。 这一周里，小苦糖糖几次三番地跟她说，这只是个娱乐赛，打着玩的，别太在意；但陈舟太久没有参加这类比赛，老毛病立刻上来——比赛就是比赛，哪有什么“打着玩”的？ 何况，这还是她退役之后打的第一场比赛呢。 陈舟又吸一口气，活动脖子，活动手腕，活动肩关节；自从回来老家之后，每天的运动量增加了，身体关节都比以前灵活许多，不会一动就“咔咔”作响，仿佛变形金刚。 （最近镇上小学做广播体操的时候，陈舟也会在店里偷偷跟着做……谁叫他们的喇叭这么大声，想不听见都不行。） 当前时间是2点13分，距离双人赛开始还有47分钟，小苦糖糖还没上线。 陈舟皱起眉头，考虑10秒，点开对方头像，在对话框里输入“糖糖，怎么样了”—— 不行，语气过于生硬，催什么催。 “糖糖0 0在线了吗？” ……多此一问，在不在线看头像不就得了？呸呸呸。 “糖糖糖糖，时间差不多了” ……还是别了，对方肯定心里有数，不需要自己提醒。 陈舟看着屏幕眉头深锁，左一下右一下地咬嘴唇，像只正在努力咀嚼草梗的兔子。 自从上次，小苦糖糖原因不明地被自己弄生气之后，陈舟就很在意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和措辞，生怕又一个不注意惹人生气了。但“在不激怒对方的前提下用尽量轻松随意的语气表达自己焦急的心情”这题实在太难，她不会。 陈舟又对着手机屏幕点点戳戳，戳戳点点；5分钟过去，涂地都能打完一局，她还是没能写出一句话来。 耳机里突然“稀里哗啦”一响，然后传来小苦糖糖睡意朦胧的声音：“不好意思，午觉睡过头了……舟舟你在了呀，为什么不叫我！” “……哦，”陈舟小声应了，“我也刚上线，正要叫你。” 说着，她把对话框里第36稿“糖糖0 30上来打比赛啦”删了。 “阿改那个二五仔呢，”小苦糖糖打着呵欠说，“他准备好挨打没有？” “群里没出现，也没说过什么，”陈舟说，“不过我看到他们的队名了——‘还是第一稿好’，这个应该是他吧？我猜的。” “还是第一稿好”，每个字都普普通通，但组合到一起就散发出强烈怨念，在一众队名中十分醒目。 顺带一提，小苦糖糖和陈舟的队名是“糖糖和舟舟”。 “幼稚，简直就像小学生课外读物上的故事主角，不是手拉手去森林里采蘑菇，就是结伴扶老奶奶过马路”——BY说了没兴趣但还是在语音频道挂机的Leon。 小苦糖糖“哼”了一声：“好吧，那我们也做做热身，准备一下——希望阿改可以坚持到被我们亲手殴打。” 当前时间是周六下午3点整，《涂鸦军团》“海豚”娱乐邀请赛开始了。 比赛平台在战斧，双人赛，三局两胜，淘汰制；同时为了提高趣味性和可看性，在《涂鸦军团》的基础规则的前提下，比赛主办方又增加了一些新奇规定。 比如出赛二人必须使用同种武器——并不仅仅是指同一大类，而是详细到同种型号：队内玩家A选了浴缸，玩家B也必须使用浴缸；长得相像的贴牌浴缸都不行。 这意味着玩家在武器挑选上将受到一定的局限性——使用的武器最好是双方都擅长的熟练的，那些杀伤力高但上手难度大的武器就势必要被放弃；同时在实际战斗中，也没法利用不同的武器特性互相掩护，取长补短。 -- 第107页 但也有可能出现四支圆珠笔对轰的火爆场面。 除此之外，每场比赛会在抢塔、抢鱼、区域占领中随机选择一种玩法，然后再由随机抽选的观众在规则箱里随机抽选一条规则——可能是不准变回鱼形，也可能是不准使用副武器，不准使用大招，不准使用超级跳跃，或者再极端一点，不准使用主武器……具体情况仍未可知，前几天小苦糖糖和对接人员软磨硬泡撒娇耍赖，也只得到以上模棱两可的回答。 ……主办方还挺认真的呢，陈舟想。 那可太好了，她就喜欢认真的比赛。 3点03分，暖场客套和新品介绍结束，各个比赛直播间都已经人气爆满。除了被分流至官方的3号比赛房之外，小苦糖糖也在自己的直播间做了实况转播。 3点05分，8支战队在4个比赛房就位，4场战斗同时开始。 陈舟眨了眨眼，屏幕右侧的玩家列表上“唰”地出现两支队名——“糖糖和舟舟”，“两个和尚抬水喝”。 来了！陈舟顿时集中精神。 因为两人都必须使用同种武器，所以“糖糖和舟舟”的首选当然是狙/击/枪，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陈舟的战斗力。 这一场她们选择的是狙击中的“水管”；虽然外形是一束软趴趴的管子，但无论是副武器的冰壶，还是大招的火箭喷射包，都让这把武器极具杀伤力。 陈舟特意看了对面章鱼的武器——他们用的是蜡笔炮，攻击高，射程短，但范围大。敌我双方武器的区别是，狙/击/枪的攻击范围是一条直线，仿佛击剑手的突刺；而蜡笔炮的攻击范围是一个球形的弧面……就像抡起铁球砸人。 ……虽然凶，但没什么好怕的，陈舟想，水管的射程是蜡笔炮的好几倍，更不用说，自己是不可能让他们近身的。 陈舟忍不住“哼哼”一笑，有点骄傲。 （不行不行，这次比赛是有各种奇怪的限制条件的，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还不能骄傲，不能骄傲。陈舟又绷起脸了。） 下一秒，比赛模式决定——抢鱼，地图是扇贝码头。 ……好吧，陈舟皱了下眉头。这个模式这张地图并不适合狙击，让蜡笔炮占了点便宜……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又下一秒，幸运观众被选出；陈舟顿时吸了一口气——来了，最后一个比赛规则要来了！ 屏幕上飞快闪过各种长短不一的句子，满眼都是“禁止”“不准”“不得”……每一句都让人看着紧张。那位幸运观众不知是网不好，还是故意卡着气氛；陈舟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才款款打出一个“停”。 停了。 本场比赛限制规则是——禁止使用主武器。 禁止使用主武器。 陈舟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把脸凑近到屏幕上。 确确实实——禁止使用主武器。 “本场比赛的限制条件是——禁止使用主武器！”生怕有人没看见，主持人还大声喊了出来。 耳机里顿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玩个屁！”小苦糖糖大喊道，“玩——个——屁！这还玩个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⑧起今天本来是可以准时更新的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具体表现为晚饭后，我想着更新已经写得差不多了，稍微收个尾就能发 于是点开了江南摆井图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5瓶；给熬夜调查可疑人物的二蛋补脑 第48章 第一场 禁止使用主武器——也就是说, 管你是狙击还是爆破，是水管还是蜡笔，是职业选手还是普通玩家……通通不准开枪。 一开枪，即判负。 看到这条规则刷出来的瞬间, 陈舟脑中闪过的最稳妥最保险的战术——是把扣扳机的手指掰断, 以免因为习惯造成失误。 之前想好的策略战术全部作废了, 战斗中能使用的只有副武器和大招。偏偏大招必须蓄满涂鸦能量槽才能开启, 而主武器被禁用之后, 唯一的涂鸦方式就是—— 冰壶。 陈舟想了想, 以冰壶的耗墨量, 丢完一个就得潜下去补墨水。 就像蘸水笔, 画一笔, 蘸一笔。 ……傻乎乎的, 陈舟皱起眉头。 不过考虑到队内有两人，所以比较有效率的选择是……接力？ 你画一笔, 我画一笔？ ……不行，更傻了, 陈舟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或者往积极的方面想想, 冰壶总好过三角雷，至少还能拿来开道；如果装备的是三角雷，岂不是得扔一个，躲一会儿，扔一个，躲一会儿……把射击游戏玩成潜入暗杀？） 耳机里的“吱哇”乱叫还没停下，小苦糖糖一个人吵出了多声部和声的效果；陈舟叫了她几次，都被她的声音盖过去了，她不得不暂时调低音量, 保护耳朵。 这情况确实有点难办，陈舟看着自己的章鱼妹想。屏幕上，地图已经载入完毕，双方章鱼在各自的出生点就位——一边是两个握着水管的天蓝色章鱼妹，一边是两个手持蜡笔的粉红色章鱼仔。 ——说起来，蜡笔炮的副武器也是冰壶；这么一来，两边倒算是站在同一起跑线…… 陈舟突然眼前一亮。 屏幕上的倒计时已经快要结束，但小苦糖糖的和声还没有停下的意思；陈舟又叫她一次，没用，骂人的修辞已经用到类比夸张，涉及的领域扩展到了生物化学：“就这孙子的臭手气，把他的手剁下来往水里一泡都能泡出石油——” -- 第108页 “糖糖！”陈舟对着麦克风大吼道，“别吵了！” 小苦糖糖合唱团的所有声部都闭嘴了。 “别吵了，冷静点，”陈舟飞快动嘴说道，“我们不能用枪，对面也不能用——所以这一把，我们占便宜！” 耳机里传来一声气势微弱的“啊……？” 倒计时还有5秒，陈舟皱着眉头，费劲巴拉地组织语言：“我们的大招是火箭喷射包……就是说，我们开大上天的时候……他们打不到我们！他们……就是地上的活靶子！” “……有道理！”听懂她的意思之后，小苦糖糖如梦初醒，“我们的水管开大能上天！他们打不着！” “对对对！” 小苦糖糖顿时大笑三声：“那他们的蜡笔炮的大招是——” 是索敌导弹，会追着敌人跑的那种。 耳机里又安静了1秒。 “……算了，管他的！”小苦糖糖一拍桌子，“还有鱼枪呢！鱼枪又不是主武器！抢到鱼枪，我们就等于赢了！” 对，鱼枪也是枪！陈舟在屏幕前使劲点了一下头。 ——倒计时结束，战斗开始！ 虽然内心依然觉得有点傻乎乎……但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冰壶接力的方式；从小地图上看，一蓝一粉两道墨线同时从地图两端射出，一段接着一段，几乎匀速朝地图中央的金色鱼枪笔直划去。 ——不，不是匀速，蓝色的“糖糖和舟舟”以肉眼可见的速率开始领先；两轮接力后，蓝色墨线率先到达地图中央！ “哗啦！”小苦糖糖的章鱼妹从水中跳出，第一个到达终点。 ——自己这一身加速装备，真是没有白刷！女主播在自己的直播间里得意地咧嘴大笑。 好了！那么接下来，只要把鱼枪外面的保护罩打破—— 屏幕上的章鱼妹停顿了一下。 要把保护罩打破才能拿到鱼枪。 要用墨水攻击保护罩才能把它打破。 要用枪管发射墨水才能攻击保护罩。 ——所以现在，在不使用主武器的情况下，要怎样才能快速击破保护罩？ 用冰壶去撞，就像头撞南墙的扫地机器人？？ 一秒前得意洋洋的微笑瞬间化作咬牙切齿的懊恼，屏幕上的女主播又低吼一声，猛地抬眼去看朝右上角的大招能量槽。 这一路的接力冲刺，满打满算，才让章鱼妹的能量槽涨了一半。 “小心，他们开大了！”耳机里突然传来陈舟的声音。 唐亮立刻条件反射地一推摇杆，章鱼妹飞快朝旁边一闪，“哗啦”潜入水中。 刚才章鱼妹站的位置，紧挨着保护罩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形黑块——这是索敌导弹的瞄准圈。 ……对面这么快就已经攒出大招了？唐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对面多半有人穿了快速积攒能量的装备，所以同样距离的涂地冲刺后，他们的能量槽涨得更快！ ——等一下。 唐亮又立刻意识到另一件事；顿时，小章鱼在墨水中猛一个180°调头，鱼枪的反方向飞速游去。她的身后紧跟着落下一整排黑色瞄准圈。 “舟舟快跑，往回跑！”唐亮大喊道，“不要靠近鱼枪，离它越远越好！” 听到这句话，距离鱼枪不过一步的舟舟shoot立时原地站住，然后扭头朝后跑去。 来不及了，她刚刚停顿的地方交叠着落下两三个瞄准圈，像巨大的烟头在地面烫出的坑洞。下一秒，弹头如陨石般从半空倾落。 索敌导弹必须搜寻到范围内的敌人才能进行瞄准攻击，如果范围内没有敌人，则无法发射——所以，对面说不定是故意让自己接近鱼枪，以便借这两个靶子，让导弹能够打到保护罩！ “轰！轰！轰！轰！轰！”数枚导弹擦着贴着挨着命中了鱼枪外层的透明圆球。那巨大圆壳顿时变成粉红色，仿佛灌满粉色油漆的鱼缸。 ——等等，鱼缸还没炸？还来得及？ 唐亮立刻跳出水面，一个冰壶脱手掼出——然而几乎同时，他看到两个粉色冰壶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对面贴地滑来。 “轰——！”冰壶撞到了保护罩，鱼缸顿时炸开，粉红色的水花漫天飞溅。 爆炸的前一秒，章鱼妹们已经做好预判，飞快藏身到掩体后，身影迅捷如电。水花一落地，她们立刻从墙后跳出，手中接连掷出水蓝色冰壶——墨量够了就扔，一个接着一个。 冰壶画出一道道笔直的蓝色墨线，在满地粉色墨水中破开通路。两个章鱼妹藏在墨水中，紧跟着冰壶像箭一样朝鱼枪游去。 ——来不及了，对面的更快一步，他们抢到鱼枪了！ 唐亮朝屏幕右上角飞快一瞥——能量槽已满！ “咔嚓”。 按键按下，大招开启，bitter_candy背后顿时出现一个火箭喷射包，两股蓝色墨水朝地面激射而出，把她高高托举着升上天空。 屏幕上的女主播露出微笑。唐亮感觉自己仿佛猎食的雄鹰，而地面上那个，虽然抢到鱼枪，却也因此被限制了跑速，只能用50%的速度蹒跚步行的粉色章鱼仔，就可怜得像只瘸了腿，还在拼命逃窜的兔子。 女主播又笑了——不，不是雄鹰，她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密斯。 ——开枪吧，一万年没有扣下扳机了！ “砰！”一枪打在章鱼仔左前方的墙壁，蓝色的墨水流淌下来，对方仿佛看见淋漓鲜血，仓皇逃窜。 -- 第109页 “砰！”打在他右前方的地面，像一朵绽放的水蓝色雏菊。 “砰！”正面的去路上，章鱼仔猛地刹住脚步，差一点点就要丢掉性命。 “砰！砰！”终于，墨弹命中，金色的鱼枪落地，粉色小鱼魂毫无悬念地升起。 “……你这是故意吓唬他呢，还是准头太差？”语音频道一直默默观战的Leon终于忍不住出声，“还是用故意吓唬，来伪装准头太差？” 涉事阿尔忒密斯默不作声地降落地面，仿佛没有听见。 ——反正，鱼枪掉下来了！ “我来！”陈舟飞快冲到标记地点，捡起鱼枪。 狙击手终于获得了她的武器——真正的阿尔忒密斯登场。 她还没调整好面向，一个粉色冰壶从旁边飞快滑来——是那个漏网之鱼！ 唐亮刚要出声提醒，一道粗重的蓝色激光从面前横穿而过——“砰！” 冰壶被点爆了。扔冰壶的章鱼仔立刻藏身入水，片刻之后，对角处“哗啦”一响——他跳出来了，冰壶又来了！ 头上标记着“舟舟shoot”的章鱼妹立刻朝旁边挪动两步。50%的跑速并没有让她的走位显得笨拙，反而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沉稳。 “砰！”第二个冰壶也在半途被点爆。对面的章鱼仔一怔，再次潜水逃跑。 陈舟又稍微调整了一下面向，鱼枪的光柱射向一处平静的水面——“砰！” 粉红色的鱼魂升起了。 小苦糖糖的直播间顿时刷出无数弹幕，打赏“哗啦啦”如雪片般飞下。狙击手本人倒很平静——毕竟，这只是被她盲狙击沉的无数章鱼的其中之一，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足挂齿。 “冲冲冲，”唐亮对着麦克风喊道，“乘胜追击，冲他们家——” 他的话没有说完，章鱼妹脚下突然出现黑色的瞄准圈——追踪导弹，第一个阵亡的章鱼已经回来了！ “舟舟小心！” 端着鱼枪的章鱼妹没有惊慌，更没有闪躲；陈舟从容不迫地调转方向，蓝色光柱笔直射出，贯穿场地。 “砰！” 追踪导弹还没来得及发射，背着弹夹的章鱼仔就被干掉，又一次飞回复活点。 ——陈舟带着鱼枪跑过半场之后，对面就几乎放弃了比赛。下一场也是，他们或许曾经有过要拼命一搏的想法，然而禁止使用主武器的规则一取消，重新端起狙/击/枪的章鱼妹跳上高台，瞄准线无死角地降落，笼罩全场——那一刻，对面的章鱼们仿佛看到深海巨兽在面前缓缓张开大口。 何况这一场的限制条件是——禁止变鱼后游动前进。 虽然狙击手本人表示“变不变鱼影响不大，都是一样狙”，但开场20秒后，小苦糖糖放下了手柄。 30秒后，直播间里刷起了“别杀了”“再杀人傻了”的弹幕。 40秒，对面某条章鱼在公共频道发表“我去洗澡了”宣言。 第一场比赛，“糖糖和舟舟”2:0胜出。在对面只有2人，且中途完全放弃抵抗的情况下，第二局中，舟舟shoot的击杀数达到32人次。 “……没意思，”陈舟对着麦克风小声嘟囔，“他们都不出来，没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喵 1瓶；中场休息，给阿尔忒密斯买奶茶 第49章 公主骑士 当前时间是周六下午3点17分, “海豚”双人娱乐赛开始还不到20分钟，“糖糖和舟舟”已经赢下第一局战斗。 因为部分战队还在进行三局两胜的第三场比赛，所以提前胜出的队伍得到了一点短暂的休息时间。女主播开始应付直播间的日常营业，陈舟也趁机靠在椅子上, 稍微放松一下眼睛和手腕。 “表现得还不错, ”Leon在语音频道里说, “没想到舟舟已经那么会用鱼枪了。” 陈舟在屏幕前“嘿嘿嘿”地笑了。 “主播赛和你们打的那场, 就是因为我不会用鱼枪, 最后才输了, ”陈舟说, “所以这段时间, 一有抢鱼, 我就趁你们不在线, 不冲分的时候去练……现在你再用霰弹伞来拦我，我也不怕了！” “……切, ”Leon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服气，“那不如改天试试？” “叮——”频道里响起新用户加入的声音。陈舟瞥眼一看, 是mommy来了。 “总算把儿子哄去睡午觉, ”mommy说，“怎么样？第一把赢了吧？” “赢了！” “当然！” “厉害厉害，”mommy笑了，“那阿改呢？” ——阿改呢？ Bitter_candy：阿~改~ Bitter_candy：我们赢啦~2:0~ Bitter_candy：都怪舟舟太凶残，搞得我们接下去还要打两场，真是好烦哦~ Bitter_candy：我都劝她别打啦，对面只是来玩玩的，不要把人家打哭了嘛~ Bitter_candy：唉，这孩子劲头上来, 就算是我，也拉不住呀~ Bitter_candy：你们的情况怎么样？输了吗？哭了吗？妹子跑了吗？ ——这是3分钟前，第二场比赛刚刚结束的时候，小苦糖糖在群里的留言。 一直到3分钟后，第三场比赛也快要收尾，才弹出阿改的回复。 改改改改改：哦，我刚看到，不好意思，刚刚在和同事妹子聊天嘿嘿…… 改改改改改：糖糖你们也打完了？ 改改改改改：那太好了！我们也是2:0，正在等其他人结束呢！ -- 第110页 改改改改改：我也没想到，这个同事妹子好厉害啊，我简直是被她带着飞！ ……哼。 唐亮把打了一半的“你等会儿没事的话就过来看我们比赛吧”删了。 下午3点25分，第一局比赛的所有场次全部结束，胜出的四支参赛队开始进行第二轮比赛的对战抽选。 因为只剩下四支战队，这一局4进2的战斗就相当于半决赛。唐亮扫了一下其余几支队伍的队名——“快枪少女”，“铁板鱿鱼”，“还是第一稿好”……对手有三个，也就是说，1/3的几率会遇到阿改。 1/3，可比选择题蒙对的几率高多了。 “我刚刚看了下战报，四支玩家队已经有三支被淘汰了。”Leon突然说了一句。 唐亮一愣：“那剩下的第四支不会是……” “是的，”Leon说，“唯一没被淘汰的就是阿改他们。” 女主播蹙起好看的细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阿改他们是剩下三个对手里最容易对付的——太好了，希望下一把遇到阿改！”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哼。”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唐亮最终还是没能占到阿改的便宜——抽签结束，“糖糖和舟舟”的下一局战斗，对手是“快枪少女”。 分组已经完成，选手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用来调整装备和技能。唐亮一边打开个人面板，一边飞快扫了一眼“快枪少女”的成员名单：“橘子果冻”，“GunGirl”。 ——GunGirl？ GunGirl，国服排名前20战队“bad chicken”成员，同时也是武器积分榜中，狙击大类下排名前十的狙击手之一。 也是某次在排位赛中偶遇的对手。 “啊，舟舟，对面，那个！”唐亮一时紧张得说不出长句子，“你看对面的名字！” “我看到了。”陈舟说。 “这下有点麻烦了，”唐亮皱起眉头，“她们肯定也是用狙/击/枪的，我们最好找个能克制她的武器……舟舟你会用伞吗？” “不会，”陈舟说，“我要用狙击。” “……不要闹，难道我们待会儿四把狙对线吗？” “我要用狙击。”陈舟又重复了一次，语气十分认真。 “你想和她solo？”Leon开口道。 陈舟“嗯”了一声，小声。 “我想再试试，”她说，“而且GunGirl的战队是前20之一……如果我们要继续往上冲分，将来迟早也会遇到她的。” ……这话也的确有道理，唐亮又想了想——行，狙击就狙击，反正是来玩的！ 1分钟整备时间结束，双方战队成员进入房间。四个ID“唰唰”就位——果然，四人同时装备了狙/击/枪。 区别在于，“糖糖和舟舟”选择了蓄力快，射程相对较短的洗洁精；而“快枪少女”选择了—— 唐亮眨了眨眼，“快枪少女”那两人ID前的图标是……绿狙。 绿狙是新手玩家能买到的第一把狙/击/枪，只要3级就能拥有。和小绿一样，绿狙的各方面性能十分平衡，综合实力也并不算弱——但同样和小绿一样，本质上，它还是把新手武器；在实战中，尤其是在这种先看对手阵容再选武器的比赛中出现的时候，多少带点嘲讽意味。 ……啧。 观战裁判也进入房间了。紧接着，战斗模式决定——抢塔！战斗地图决定——珍珠酒店！双方墨水决定——深紫VS碧绿！幸运观众决定，限制规则决定—— “本场比赛的限制条件是——”主持人的眉毛扬得和音调一样高，“‘公主骑士’！” ……“公主骑士”？这是什么限制？ 唐亮嫌主持人装腔作势说得太慢，直接打开解释页面——“公主骑士”是专门针对“抢塔”模式的特殊规则，玩家二人分别扮演“公主”和“骑士”；比赛过程中，只有“公主”才能上塔，“骑士”只能在地面护航，上塔即判负。 唐亮皱了下眉头：“舟舟，这——” “你做公主，你上塔吧，”陈舟毫不犹豫地说，“我来保护你。” “……好的。” 战场载入完毕，双方玩家四人出现在地图两端的出生点。因为武器都是狙击，四只小章鱼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姿势晃了晃枪口。 倒计时一秒一秒地跳动，唐亮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他试着叫了陈舟一声——没有回应。 “……舟舟？”唐亮又叫她。 过了2秒，陈舟才好像睡醒似的“啊”了一声。 “我在，”她说，“开始了。” ——开始了！ 倒计时结束，双方章鱼立刻从出生点跃出，一边射击一边朝地图中央的高塔冲去。相比起其他的限制规则，“公主骑士”实在是太过自由，几乎没有对战斗产生任何直接影响。唐亮不明白这条规则的意义何在，因为即使有了规则的束缚，这场比赛也和任何一次抢塔一样—— 不，不一样。 唐亮刚刚冲过第一个检查点，一道绿幽幽的瞄准线突然破空射来。他赶紧把摇杆往回一拐，章鱼妹一个急刹车，“呼”地扭身潜入水中—— 一枚碧绿的墨弹几乎擦着她的身侧落下了。 因为双方都选择了狙/击/枪，所以对线时间提前了；往常要打了照面才会动手，现在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游动时激起的细小水花，会不会正好出现在对方的瞄准镜中。 -- 第111页 ——“砰！”深紫色的瞄准线像箭一样射出，准确地落在对方墨弹的起点；然而前后相隔不过1秒，那里已经空了，谁也不在，地面上只留下一绿一紫两条相交的墨痕。 “砰！”又一枪，这一次，绿线是从另一处来的，直指陈舟刚才站的方向。紫色狙击手立刻予以还击——反应的时间比刚才更短了，墨线笔直地射向一个隐蔽的拐角，却在最后一刻被掩体挡下。 “砰！”又一枪，绿色墨线横落在旁边的高台上。 “砰！”紫色反击，然而败在洗洁精过短的射程。 …… 唐亮从未在同一场比赛中看到这么多瞄准线交叉交错……他感觉这些激光似的墨水线像织成了一张大网，而自己是只误入的小鸟，除了藏好自己，他什么都做不了。 “糖糖，”耳机里的人突然开口，“抢塔！” ——对，自己是“公主”，必须登塔！ 又一道绿色瞄准线从对面射来，从起点的位置看，对方已经比自己更接近高塔了。唐亮马上抬手一枪射向高台，然后顺着墙上的墨迹跳上台子。这张图他非常熟悉，只要跳上台子，就有个近路—— “砰！” 章鱼妹刚刚冒头，立刻就有瞄准线朝这一边射落。唐亮又不得不狼狈地闪开，躲到旁边的墙体后。 ……这也太难办了，唐亮想。 早知道是这样，刚才应该让陈舟做“公主”，她总比自己—— ……不行。 不行。 唐亮抿了一下嘴唇，皱起眉头。 嗯，不行。 bitter_candy一个转身抬起怀里的狙/击/枪，深紫色的墨线笔直往前划出，“咻！”，锐利得像一道劈开空白的破折号。果然，下一秒就有绿色墨弹朝这边飞来。 ——一秒，太慢了！ 章鱼妹早已“呼”地游到弹道尽头，刚要出水射击，“砰！”，紫色墨弹从旁边的角落飞来，为她铺好下一条路。 没时间犹豫，唐亮立刻顺着陈舟的墨迹继续冲刺，中途有绿色的瞄准线像激光一样不断射落，每一次的起点都在变动。唐亮也试图抬手射击，然而每次刚一冒头，马上就有瞄准线朝着自己的脸指来，他不得不立刻潜水逃走。 ……也好，节省时间，专心赶路！ 在这张地图上，高塔和出生点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几个狙击弹道的长度，但唐亮从未跑得如此紧张。他不敢走大路，也不敢上高台，章鱼妹贴着墙壁朝前飞快游动，就像一道影子——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会消失不见。 到了，高塔就在几步外！ 唐亮刚要跃出水面，一个三角雷“咚”地丢来。 三角雷——说明敌人就在附近！ 唐亮立刻朝着三角雷丢出的方向游去。他知道自己激起的水花一定被看到了，没关系，敌人很近，他也看到拐角后的章鱼了！ 在绿色瞄准线指向自己的瞬间，bitter_candy“呼”的跳出水面，手中狙击的枪口也同向高高举起—— “砰！” 一道紫色墨线从身后破空而来，墨弹穿过章鱼妹的肋下，一击射中了对面掩体中的敌人。 游戏开始20秒，场上终于出现第一滴血——GunGirl阵亡！ “……原来你是把我当诱饵啊，还抢人头。”松了一口气之后，唐亮作势嗔了一句。他知道刚才是自己吸引了场上敌人的注意，所以陈舟得到一个瞄准的机会。 但耳机里没人说话，骑士十分沉默。 ……也对，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唐亮立刻一推摇杆，章鱼妹“砰”一枪射中塔台，顺着墨水跳了上去。 ——“你们占领了高塔，守住！” 这排字出现的瞬间，唐亮立刻缩进塔台上的墨水中。果然，当即就有瞄准线从远处扫来，敏锐得仿佛雷达。 哼哼，还好自己反应也不慢，唐亮得意地想，要是再晚上半秒，恐怕就要被当场射杀—— “砰！” 深紫色的鱼魂从塔台上飞走了。 被击杀的瞬间，唐亮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快枪少女”的两名成员，都是非常优秀的狙击手。 而自己这一边，优秀的狙击手或许正在面临一打二的状况。 这一猜测很快在接下去的战斗中得到印证。第一次交锋让“快枪少女”摸清了这一边的实力，GunGirl重返战场之后，唐亮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开始被重点针对了。 不能跑，一被看到就会死；不能游，水花会暴露位置，也是死；不能反击，刚才那一招已经失效了，对面会用三角雷来封他的走位，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换一。 唐亮感觉自己成了个广告牌，只能被钉死在出生点，什么都干不了。 偏偏他是“公主”，只有他才有登塔的资格。 ……原来这规则是这么用的，唐亮皱紧眉头。 “没事，你只管抢塔，”也许是察觉到他的消沉，陈舟不知道第几次重复道，“我来保护你。” ……保护？即使是一流的狙击手，也很难在两支箭的瞄准下救出一个苹果。 唐亮沉沉地叹了口气。 “对面夺取了高塔，危险！”——这句话同样也不知道第几次出现了。“快枪少女”的公主是橘子果冻；其实是谁都无所谓，那两人的战斗力不相上下，根本不用担心会因此损失战力。 -- 第112页 而作为这一方的“公主”，唐亮的最好成绩是在塔台上坚持待了7秒，然后被一个三角雷逼到塔台边缘——然后，在他犹豫要不要跳下去的时候，一枚墨弹帮他做出了选择。 唐亮咬紧了嘴唇。 是，就算再不服气，这场比赛自己确实拖了后腿。 就算可以借口不擅长用狙击，但自己的存在，确实成了陈舟的短板。 也许是过去的战斗中很少遇到像样的对手，又或者长久以来的主播工作只会接触到无脑吹捧的彩虹屁……唐亮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根本就是一只在井底的泥洼里拍肚子的青蛙。 哪怕总是被Leon嘲讽，他也很少仔细思考……自己的实力是否真的足够参加锦标赛这个问题。 或者……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认真对待过这个问题。 唐亮皱起眉头了。 ……当时的自己可真是大言不惭，他想。 对陈舟说出“一起拿冠军”这句话的时候，他既没想过“小苦糖糖”见光死的事实，也没想过自己够不够资格成为她的队友。 ——对方是职业选手，是在世界比赛中也拿过名次的一流ADC，她遇到的对手也好，合作的队友也好，也只会是顶尖的玩家。 而自己居然妄想和她组队参赛……简直登月碰瓷！ 唐亮转过头去，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死死地咬住嘴唇。 “……糖糖，”陈舟又叫他，“别怕。” ——“别怕”？自己怕的可不是被狙/击/枪射死。 “别怕，”陈舟继续说道，“我已经掌握她们的操作习惯了……信我，我不会让她们伤害你的。” 说话的时候，她“砰”一枪截住了GunGirl的去路，却被对方反身从另一处逃走。 唐亮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朝着摄像头笑了笑。 “别保护我了。实力差太多，这样下去是赢不了的。”他说。 他的骑士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开口：“但是，比赛……” “所以我们来想想别的办法。”唐亮说。 比如，“公主骑士”规则的另一种用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1个；给我买老冰棍的！我明天就去买！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羽千野 39瓶；空中楼阁 10瓶；拉普拉斯变换 2瓶；给女主播叫奶茶 第50章 规则 任何规则都是基于一种原则被创造的——它存在, 就必须被遵守。 但除此之外，还有第二种选择。 ——利用它。 或者说，巧妙地破坏它。 “时间不多了，我长话短说, ”小苦糖糖语速飞快地开口道, “对面的配合、实力、经验……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我们强, 我们规规矩矩地打, 是没有胜算的。” “……怪我, 是我非要让你用狙击……” “先不要提这个！”唐亮皱起眉头, 提高音量, “没时间了, 先听我说！” 耳机里的人小声“嗯”了一下：“你说。” 是, 自己只是个小主播, 水枪打得不怎么样，嘴炮倒是溜得很。 ——但作为主播, 自己非常熟悉，非常了解……要怎样制造节目效果。 屏幕上的小苦糖糖笑眯起眼了。 “首先, 把你的大招留起来。” ——比赛开始2分17秒, “快枪少女”正在控制高塔，目前已经经过第二个检查点，正朝紫色阵营出生点逼近。 基于“公主骑士”的游戏规则，站在塔台上的是“橘子果冻”，作为骑士的GunGirl在高塔周围游走护航。 两人都是一流的狙击手，一旦被她们的瞄准镜锁定，自己能活多久，就取决于她们的□□蓄力需要多久。 还好，对方二人出于蔑视或者其他原因, 选择了新手绿狙——这把初级武器蓄满力的时间大约需要1.5秒。 那么这1.5秒内，能做什么？ “咻——”一道深紫色瞄准线从不远处的高台射来，准确戳中塔台上的章鱼公主。橘子果冻不慌不忙不闪不避，只朝旁边挪了一步，然后抬起枪管—— “咔哒”，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地上。 不，落在了塔台上，还在“哒哒哒哒”走动—— 是一只上足发条的小鸡雷。 “糖糖和舟舟”选择的狙/击/枪是洗洁精，这把枪配置了小鸡雷作为副武器，会在落地后对敌人进行短暂的追踪。这种冷门炸/弹可爱归可爱，“追踪”听起来也很厉害，但实际在正式比赛中，很少有人会使用它。 ——因为它引爆太慢，太显眼，太容易让人一眼看穿，“这东西是个诱饵”了。 果然，小鸡雷落下的半秒内，“快枪少女”二人的瞄准线连晃都没晃，任凭小鸡在塔台上朝着橘子果冻“哒哒哒”地走动——她们非常清楚，自己一旦分神狙雷，就会多出两秒的破绽，对面的狙击手就会趁机狙了自己。 然而如果不狙雷……面前的小鸡就会爆炸。 ——发条小鸡开始闪光了，开始追着橘子果冻“叽叽叽”地拍打翅膀了，它要爆炸了。 橘子果冻又迟疑半秒，终于朝着刚才瞄准的方向“砰”一枪射出墨弹——当然落空了，同时小鸡雷也到了爆炸边缘，她立刻纵身跳下塔台—— “砰！”一道深紫色的瞄准线在半途把她拦截。唐亮早在下面蹲了半天了。 -- 第113页 碧绿的小鱼魂飞回了出生点，屏幕上终于跳出大字——“对方失去了对高塔的控制，冲啊！” “她5秒后就会回来，”唐亮一边说着，一边推动摇杆，“我先上塔了——掩护我！” 紫色的章鱼公主顺着墨迹“呼啦”游上塔台，又是“砰”一枪，把地面上的绿色墨水覆盖——“你们占领了高塔，守住！” ——碧绿的瞄准线和这句话同时出现，像箭一样破空而来。唐亮并不意外，他的指尖一拐，章鱼妹立刻朝塔柱另一侧挪了一步，正好让塔柱挡住了对面的弹道。 瞄准线稍微晃了晃，调整角度之后重新扫来；唐亮又推了下摇杆，章鱼妹再次轻轻一挪，又正好站在一个对面看得到，却打不到的位置。 虽然他不擅长玩狙击，但双枪他可是玩了很久——他太清楚怎么利用走位气死对面了。唐亮笑了笑，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计时的手机——已经过去3秒，时间不多了！ “舟舟？” “我准备好了！” 得到这句回答，唐亮立刻抬起枪管，“砰”一枪朝对面的GunGirl射去。相比对面的绿狙，己方的洗洁精射程近，弹道粗，在远距离对线中并不占有优势——但它蓄力快。 并且弹道粗。 唐亮又是“砰！砰！”两枪，一边躲避GunGirl的瞄准，一边抬枪朝她反击。高塔已经开始移动，朝着“快枪少女”的出生点；唐亮站在移动的塔台上，一眼就看到躲在不远处高点的GunGirl。他下意识地抬手就要射击，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停手，转而朝她丢出一个小鸡雷——“叽叽叽叽”。 GunGirl毫不犹豫，纵身跳下台子，落地前她朝着地面“砰”的开枪，为自己铺好墨水，同时一个三角雷脱手丢出，正好落在塔台上。 这一套动作在2秒内全部完成，行云流水，确实是高手该有的战斗技巧。但这也意味着——她的墨水已经用完了。 唐亮立刻跟着跳下塔台，在半空中“咔嚓”开启大招——仓鼠球。 章鱼妹顿时被一个透明圆球笼入其中，仿佛钻进玩具球里的小仓鼠。落地之后，唐亮一推摇杆，整个球“骨碌碌”地朝前滚动，拖着一条粗重的墨线，朝GunGirl碾过去了。 仓鼠球的球壁拥有一定程度的防御力——至少绿狙一枪射不破它。 GunGirl立刻要潜水逃跑，然而唐亮刚才在塔台上射出那几枪早已把周围的地面都染成紫色——没错，他开枪并不是为了反击，只是假借反击，实则涂地；GunGirl失去了逃跑的墨水，背后的墨管也空了，无法发射墨弹来为自己杀开通路。 就连刚才地面上残留的几点绿印，也被唐亮的仓鼠球碾成紫色。 现在，在她所能够到的范围内，只有一块地方还是绿色—— GunGirl的脚下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圈，这是超级跳跃的标志——她的公主回来了！ “舟舟！” “来了！” ——然而橘子果冻先一步从天而降，带着满满一管绿色墨水。她手中的枪口水花激射，在满地深紫色的墨水中刺开一条碧绿的直线。 GunGilr立刻就要扭身钻进水里。 ——没有用！ 唐亮按下按键，仓鼠球“轰”地炸开，深紫色墨水溅了满天满地。橘子果冻措不及防，被爆炸的墨水正面击中，顿时化作鱼魂，又一次飞回出生点。 ……GunGirl呢？她还活着？唐亮正要抬眼去看屏幕上的小鱼标识，突然一道碧绿的直线迎面射来。 ——刚才她不但躲起来，还趁机补了墨水？ “砰！”紫色的鱼魂飞走了。 下一秒，又一个仓鼠球从旁滚来，粗重的深紫色墨线碾过刚才的弹道，再次拦住GunGirl的去路。球里的舟舟shoot手脚并用，飞快地推着球壁往前滚去。GunGirl在原地一愣，立刻扭头，用墨水管里最后的墨水朝身后开了一枪。 “砰！”碧绿的墨线从枪口画出，这是她当下唯一的生路。 “碾她！”女主播在屏幕上挥拳大叫。 仓鼠球“骨碌碌”地滚过来了。GunGirl当即潜入那条窄窄的弹道，顺着墨水迅速逃窜。眼下这块场地对她非常不利，到处都是深紫色，几乎没有逃脱的空间——狙/击/枪的弹道过于狭窄，平时不会在意，但当全队都使用同种武器的时候，这个缺陷便十分突出。 GunGirl想跃出水面再补一枪，然而身后的仓鼠球还在紧追不放——并且已经整个变紫，仿佛一个圆茄子。 ——球要爆炸了！得找个掩体！GunGirl头也不回地朝前游去。这条弹道已经快到尽头，眼前终于出现一抹鲜亮的绿色，她立刻一推摇杆，小章鱼迅速冲上那块绿色墨水—— 不对，等等，停下！ 她猛地反应过来，连连扳回摇杆，然而屏幕上的小章鱼已经在惯性下，顺着墨水游了上去。 下一秒，屏幕上出现字幕——“你们占领了高塔，守住！” 又下一秒，仓鼠球也在塔台下炸开。自己脚下的地面被整片染成紫色。 然后，再下一秒——“快枪少女”因为违反规则，此局判负。 bitter_candy：阿改呢！！ bitter_candy：我们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靠着勇气与智慧2:1干掉GunGirl！ bitter_candy：你们呢！！ bitter_candy：输了吗？哭了吗？妹子跑了吗？对面厉害吗？ -- 第114页 改改改改改：啊，你们打完了？ 改改改改改：这么一说，我们要决赛见了 改改改改改：嘿嘿嘿嘿…… ……啊？ 唐亮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啧”了一声，把已经打了一半的“你没事就来给我们加油吧”，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每天都很晚咚咚咚 明天请假不更，后天（周五）晚上见 第51章 玫瑰荔枝 改改改改改：嘿嘿我们也刚刚赢了 改改改改改：正在等第二组出结果呢 改改改改改：原来对手是你们！ 改改改改改：糖糖决赛加油呀！不要输！ ——不要输。 唐亮对着屏幕皱起眉头, 正要敲下的手指悬在半空。 ……哼，这句话被他先说了。 当前时间是下午3点47分，“海豚”双人娱乐赛的最后一场决赛即将开始。对战双方是著名美少女主播和她的朋友——“糖糖和舟舟”，以及队名很容易让人猜到职业的黑马玩家——“还是第一稿好”。 所有观众都合流到官方1号直播间了, 在线人数翻了又翻, 弹幕刷得飞快, 刷得每句话里的表情能连成定格动画；直播间主画面上正在回放刚才两场战斗的精彩画面, “乒乒乓乓”, “稀里哗啦”, 浓墨重彩, 水花四溅。 “没想到阿改这么厉害呀, ”语音频道里, mommy看着战报说道, “他们上一局的对手也是个大主播，用喇叭的, 出了名的速攻手——结果三场比赛，节奏都是被阿改他们带着跑的。” “哼, 肯定是他的队友厉害。”女主播不服气地说。 “阿改的队友叫什么？”Leon问道。 “我看看……玫瑰荔枝, ”mommy想了想，“听过吗？” “哼，肯定是哪个榜单上的大佬。”女主播不服气地说。 “玫瑰荔枝？没听过，常见榜单上也没见过，”Leon说，“至少我没见过。” “……哼，肯定是大手子开小号！”女主播十分不服气地说。 十分不服气，就像“叮叮当当”跳着舞的，烧着开水的水壶盖子, 那么不服气。 “那我们下一场怎么打？”陈舟说，“阿改他们应该是用加特林的吧，我们用……双枪？” “干嘛用双枪，”Leon说，“你会吗？” “……我不太会，”陈舟停了停，又说，“但是糖糖不会用狙击，也一直陪我用啊！那这一把我陪糖糖用双枪！” 唐亮把已经运气到鼻腔的那声“哼”吸回去了。 陈舟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刚才那一场的情绪有些低落，以为是因为不擅长狙击所以打得憋屈，这才主动提出，她用双枪来陪自己玩。 ……幸亏她来了之后，自己就没吹过什么“一枪一个章鱼丸”了，唐亮想。 “倒也不必，”女主播脆生生地开口道，“常见的主流武器都会有克制打法，而且阿改这个二五仔很了解我们，肯定料到我们不是狙击就是双枪——所以我们不如选个冷门的，少见的，给他个惊喜！” （而且万一输了，也可以借口“不会用”“发挥不好”来推脱……嘻嘻。） 下午3点50分，在数百万观众的注视下，决赛的两支队伍整备完毕，先后进入比赛房间。深蓝色的“还是第一稿好”VS橘色的“糖糖和舟舟”；双方使用的武器分别是圆珠笔加特林，以及—— “哇哦~”耳机里传来女孩子轻快的声音，“你朋友居然用伞？” 阿改眨了眨眼——确实，“糖糖和舟舟”两人的ID前面显示着特工伞的图标；他还以为她们会用狙击或者双枪呢。 “我上一次看见伞，都得是半年前的事了，”玫瑰荔枝接着说道，“你的队友居然选这个？真有趣！” “当然啦，”阿改说，“不但有趣，还很厉害呢！” 玫瑰荔枝“噗嗤”笑了：“可以可以，不愧是要冲击锦标赛的队伍。” “那当然！” “你们现在排名多少了？”玫瑰荔枝说。 阿改顿时哑了，过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答非所问地说了句：“……还行吧，来得及！” “你们队长是谁呀？”玫瑰荔枝又问，“就是那个女主播？” “对，”阿改说，“我那天在排位赛遇到她，一打完她就来找我加入战队……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有这么厉害了。” 女孩子又“咯咯咯”地笑了。她笑起来又轻又甜，让阿改想起老家屋檐下的家燕。他还想再说些逗她笑的话，游戏屏幕上的文字闪动几下——下一场比赛的具体内容已经决定了。 区域占领，海葵广场，禁止使用副武器。 阿改顿时松了一口气：禁止使用副武器，在占地模式下，对于圆珠笔来说约等于没有损失，比自己之前设想的好了太多，所以这一场也—— 屏幕上的主持人突然开口了。 “因为是最后一场比赛，所以我们额外增加一条限制规则，”主持人笑嘻嘻地说，“接下来进行最后的抽选！” 阿改一愣，立刻盯紧屏幕，看着上面的文字快速刷新跳动。 ——5秒后，刷新停止，词语一个接一个的在屏幕上的对话框中出现。 首先的是“禁止”。 然后是“使用”。 -- 第115页 然后是“主武器”。 ……又是“禁止使用主武器”？ 阿改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发现对话框里还剩下一点空间，应该还能放下几个字—— “击杀”。 所有文字已经出现，全部空间都被填满。 “最后一条限制规则——”主持人高声宣布，“‘禁止使用主武器击杀’！” “……什么东西？”玫瑰荔枝不笑了。 “禁止使用主武器击杀”——也就是说，可以用主武器，但不能用它杀人？ 再结合上一条“禁止使用副武器”的规则……所以在这场战斗中，主武器的唯一作用就是涂地，而被允许用来杀人的，只有各自的大招？ 阿改皱起眉头，仿佛一颗正在脱水风干的梅子。 改改改改改：糖糖 改改改改改：这把怎么打呀 Bitter_candy：滚 ……也是，现在自己和他们是对手关系，这问题提得未免有些厚脸皮。 阿改叹了口气，仿佛一条被关在新家门外的老狗。 “别急嘛，”玫瑰荔枝说，“反正她们用的是伞——两个辅助，能做什么呀？肯定还是我们赢！” “……说的也是，”阿改点了点头，“我傻了。” 玫瑰荔枝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说话怎么和打游戏两个风格，”她说，“怪不得认识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打《涂鸦》——你平时在公司里温温吞吞的，谁想得到，打起游戏来这么暴躁。” 阿改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但姑娘笑了，那自己也笑吧。 然后倒计时结束，比赛开始。两边的章鱼从各自出生点跃出——冲，去占领最近的目标区域！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说，阿改是个老实温和的孩子。 不急不躁，也没什么脾气，从来不发火，总是笑嘻嘻的。 一群人出去玩，他经常主动出来活跃气氛。 活跃气氛的方式通常是做些无伤大雅的傻事蠢事——比如“不小心”吃到一大块生姜，或者“没留神”被自己绊倒；然后在旁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阿改“嘿嘿嘿”地挠头，大家就会看着他笑起来。 到后来，大家都知道了阿改是个整天倒霉的傻小子。这个“倒霉”有时候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有时候是别人不小心推的——反正他也不会生气，只要大家都觉得开心，是不是真的“不小心”，一点也不重要。 从小到大，从校园到社会，阿改都是这个样子。哪怕到了现在，他也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好脾气”。 毕竟很少有同行，在面对甲方第48次要求重改方案的时候，还能拿出和第一稿时一样的耐心和效率。 同事们总是说，阿改这个脾气也许更适合去做个基层民警——专门调解左邻右舍的鸡毛蒜皮的那种；他们也很喜欢和阿改一起加班——只要拿出“接孩子”“给老婆做饭”“家里有事”之类的借口，阿改就会帮他们把剩下的活干完。 但阿改也不是真的不会生气。 他只是习惯了，忍住不在人前表露出那些糟糕的情绪。 愤怒、懊恼、沮丧、失落……这些发霉的稻谷，是要躲在箱子里，自己偷偷吃掉的；如果乱丢出来，只会惹更多的人生气。 这是阿改从小掌握的重要生存技能。 小时候，他生气了就去画画；后来画画成了工作，那就去打游戏——打个一两把，心情平复了，就可以继续工作，继续生气。 游戏就是他的木箱子，他可以躲在里面，把那些刺喉的谷粒慢慢咀嚼，静静咽下。 所以收到小苦糖糖的私信的时候，他惊讶极了，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他完全没想过要在这个游戏里争什么搏什么，他只是来咽谷子的。 战队里的人说，他加不加班是两种战斗状态；也许吧，阿改也有些感觉，带着压力玩游戏的时候，自己会认真一些——但为什么要带着压力玩游戏呢？ 哪怕到了现在，阿改对“锦标赛”这件事也没有多少实感；只是因为和大家一起玩游戏很开心，所以他每天都来。 ……或者多少也有一些出于讨好的原因。就像小时候，为了让“大家”高兴，他一口咬下姜块，然后挤眉弄眼，“吱哇”怪叫。 今天的比赛也是—— “你怎么一直提不起劲？”玫瑰荔枝在耳机里说，“因为和队友打，心不在焉？” “啊？没有。”阿改匆忙否认。 “你的队友好像也不怎么样嘛，”玫瑰荔枝继续说道，“这样也能上分？” 确实，当前比分84:92，差距还在进一步拉大。也许是因为武器不称手，“糖糖和舟舟”目前的表现有些对不起战队排名。 阿改笑了笑：“她们不会用伞嘛……组排的时候，比现在厉害多了。” “那可太好了，”玫瑰荔枝说，“我就喜欢和不会玩的对手玩。” 阿改愣了一下，没留神，身边“呼”地蹿起一个橘色章鱼妹。他赶紧一推摇杆——还是晚了，舟舟shoot带着风暴似的橘色墨水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他旁边。 特工伞的大招，“超级落地”，轰然炸开的橘子汁不但带走阿改，还顺便涂满了目标区域的地板——占领成功。 当前比分82:89。 “哎呀，你可别放水，”玫瑰荔枝稍微有些嗔怪的意思，“不会是因为我说你队友，你才故意送人头吧？” -- 第116页 “……怎么会，”阿改说，“舟舟本来就很厉害的。” 玫瑰荔枝又笑：“那我觉得你也很厉害——比她们厉害。” 阿改也笑，“嘿嘿嘿”。 “我觉得你只要稳定发挥，肯定是够资格参加锦标赛的，”玫瑰荔枝换了个语气，“不过……你现在的队友可能带不了你。” “……你是说我太水，她们带不动我吗？” “哪有~”玫瑰荔枝又“咯咯咯”笑了，“我是说，你现在的队友，可能不能带你去E3。” 说着，她压低声音：“怎么样？你考不考虑换个队伍？” 阿改又是一愣，刚想问这是什么意思，玫瑰荔枝突然尖叫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怎么了？”阿改问。 “我拿圆珠笔涂地呢……那个女主播突然蹿我枪口前面来了！还好我收得快，要不然——”玫瑰荔枝说着，一顿，然后恍然大悟，“我懂了，这就是她的战术！她来碰瓷的！” ……原来如此，阿改也瞬间明白了。 这场比赛禁止用主武器击杀敌人，一旦违规就被判负。自己二人用的加特林又杀伤力极高，只要趁着枪口开火，主动往前一撞——一撞一个死。 而小苦糖糖用的特工伞本来就是霰弹武器，经过几次削弱之后，攻击力更是低得没法看，几乎已经彻底沦为辅助性的防御装备。 也就是说，小苦糖糖可以碰瓷己方，自己却无法效仿她的做法。 因为如今的特工伞根本杀不了人。 就算贴在枪眼上，小苦糖糖也得连着开好几枪，才能把人打死。 ——“讨厌！她怎么这么鸡贼！”玫瑰荔枝在耳机里大喊，“我还高兴她们两个都是辅助呢！上当了！” 阿改忍不住“哈哈”大笑：“我都说了，她们很厉害的嘛。”wuxzxhc 接下去的战斗逐渐转型，逐渐脱离主办方的控制。占不占点已经不重要了，整个比赛成了碰瓷与反碰瓷的猫鼠游戏。原本占尽优势的加特林变得畏首畏尾，偷偷摸摸，生怕多打两枪，就会有章鱼妹在枪口前突然出现；反而攻击力忽略不计的霰弹伞可以尽情输出，尽情涂地——连大招能量槽也因此涨得飞快，一旦满槽，马上起飞。 然后一个“超级落地”砸下，要么占领区域，要么带走鱼命，反正不会空手而回。 终于，在一次狭路相逢的交锋中，玫瑰荔枝不知是百密一疏的大意，还是被气得冒烟的暴躁，直接抬起枪口冲着小苦糖糖一顿“突突”——杀了，也输了。 决赛第一场，“还是第一稿好”违规惜败。 “……气死我了！气死了！”玫瑰荔枝咬牙切齿，“你们不会就是靠着这种手段上分的吧！” 阿改抿了抿嘴：“哪有，正经组排没这种规则，我们都是认认真真打上去的。” 玫瑰荔枝又是一阵“哼哼唧唧”，然后她吐了口气，稍微平静下来。 “说起来，最近我看到一些传闻，”玫瑰荔枝说，“关于你们队长的——她叫小苦糖糖，没错吧？” “是，”阿改有些好奇，“什么传闻？” “我也不太确定，就在游戏论坛看到的……”玫瑰荔枝迟疑了一下，又压低声音，“你见过她本人吗？确定她是女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又晚了） （反正……总之……） （天亮之前都是今天！！） 第52章 获胜 ——“惊呆了, 著名美女主播竟然是女装大佬？” 这个帖子是三四天前出现的，内容大意是某著名直播平台的著名女主播，一直以来以美少女形象示人，谁知镜头背后竟是个抠脚汉, 用滤镜和变声器欺骗粉丝, 赚取巨额打赏。正文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 配图也欲盖弥彰地打了马赛克——然而但凡是看过某著名直播平台的著名女主播的视频的人, 都能一眼认出主角。 何况背景图上还有一个硕大的“陈舟”签名, 醒目, 惊人, 简直成了那位女主播的防伪商标……恐怕全网也只此一家。 帖子最早出现在战斧的讨论区, 被吃瓜路人们热热闹闹地顶了两三页。然而也许是因为楼主只是主观臆测, 拿不出实锤佐证, 说来说去又都是那几句车轱辘话，在被跟帖水友一边倒地嘲讽之后, 帖子很快就被路过的超管删除了。 然后，有人把帖子搬运到了《涂鸦军团》的专属论坛, 可论坛里的章鱼们都在专注讨论技能配装, 专注招揽组排队友，这个无营养的挑事帖子很快沉底，连个泡泡都没吐出来。尽管刚注册的楼主坚持不懈地一次次把帖子顶起，光靠自己回帖“顶顶”就把账号升到三级，阅读量却始终保持在两位数。终于，一小时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帖子被管理员发现——然后以“与游戏无关”的理由，将该帖删除。 再然后, 某游戏大站的讨论版也出现了同样的内容，同样是被刚注册的新号搬运的。然而该论坛用户自诩“硬核老玩家”，傲气得很，帖子发出半小时，回帖30多个，其中90%以上的内容可以概括为——“哪个18线小网红？” “不认识，没听过。” “你坛都过气老坛了，怎么还有人来蹭呢。” 又是一小时后，管理员出现，删帖，封号。 所以直到今天，这件事的影响依然停留在“阴阳怪气”阶段，没能激起更大的水花。甚至连当事网红本人，恐怕对此都浑然不知。 -- 第117页 ……那个帖子应该是午夜口红发的吧，二蛋想。 作为在战斧搞直播的硬核老玩家，他有幸围观了其中两个吃瓜现场。 还给“哪个18线小网红”的回帖点了赞。 还换小号点了两次。 活该，谁叫她上次嘲讽自己？活该折腾不起来！二蛋想。 （不过，午夜口红为什么不直接发到微博上？微博不比这些论坛更容易搅风搅雨，还不用担心被删？） 这几天里，虽然午夜口红没再来找自己，二蛋却也没忘了断断续续地调查关于小苦糖糖的事。虽然只是“闲着没事顺便看看”，但谁知——竟然收获不小。 他找到了那个和小苦糖糖长得很像的男生的更多照片——自拍的，偷拍的，和其他人一起拍的；还找到了他们宿舍四人打游戏的录像，找到了他们班级搞活动的视频，暑假时候一堆人出去社会实践的片段记录……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段当年校园晚会的表演视频。 那个男生抱着吉他上台唱歌，台下响起理工科汉子们响亮的欢呼声。他在聚光灯下的侧脸，和美颜灯前的小苦糖糖几乎如出一辙。 字幕打出了他的表演曲目，所属专业……以及姓名。 “唐亮”。 是个大众名字，站在街头喊一声，可能有十个人会回头。但其他信息已经足够丰富，于是在一番顺藤摸瓜之后，二蛋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张用tag写出他名字的合影。 照片上有个微博水印，他又跟着水印找到微博账号，在账号的相册中翻到原图，原微博。 那条微博里艾特了照片上的所有人。 这就更容易了。 依次排查完所有ID之后，二蛋找到了那个男生的微博账号；当然，对方不叫“小苦糖糖”。 他的微博叫——“酷糖”。 这应该是个小号，头像是空白，相册也删光了，首页只显示半年前的微博，整个账号空无一物。 然而点赞记录里还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点赞了所有关于DNZ的电竞新闻；确切地说，所有关于陈舟的新闻。 他似乎还亲历了许多关于陈舟的骂战，因为点赞记录里还留下许多和黑子对喷的内容。 ——小苦糖糖的粉丝都知道，“糖糖是陈舟的铁粉，不许在她的直播间里说陈舟坏话”。 这种种迹象似乎都朝一个点汇集起来，就像拔了浴缸塞子之后，打着螺旋滚滚而下的池水。 所以，这个“唐亮”该不会是……二蛋皱起眉头。 ——该不会是小苦糖糖的哥哥吧？ 或者弟弟？ 不然，没法解释他们如此相近的喜好，和几乎一致的长相。 如果非要说这两个是同一个人……那他为什么要扮成女人？ 就像午夜口红的帖子说的，这么大费周章，光为了骗人打赏？ 二蛋百思不得其解，他所能想到的每一个可能性，都无法把眼前的各种情况完整地串联起来。偏偏所有能查到的资料都已经打捞完毕，再往前翻，也难有实质性的突破。正好耳机里响起“比赛结束~”的声音，于是二蛋皱着眉头关了网页，退回到另一个页面前。 当前时间是周六下午3点57分，二蛋已经蹲守着看了快一小时的比赛。 看的是《涂鸦军团》的比赛，“海豚”双人娱乐赛。 自从午夜口红说了那番阴阳怪气的话之后，二蛋没事就会看一眼小苦糖糖的直播——当然是用小号。 他想，如果小苦糖糖真的是女装大佬，那总会在细节上露出破绽；毕竟，外貌可以用化妆和滤镜修饰，但不经意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下意识的小动作……男女之间肯定多少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只要她/他是个假货，就肯定会露出马脚！ 于是二蛋一次次信心满满地打开小苦糖糖的直播间——眼睛瞪得像铜铃，透出侦察家的机敏；又一次次铩羽而归——耳朵竖得像天线，什么可疑的声音都没听见。 ——因为他认识的女生，90%都是女主播，女主播中的90%，又和小苦糖糖的表现一模一样……无从比较，无从对照。 非要比较的话，还是小苦糖糖比较可爱……呸呸呸！ 二蛋懊恼地叹气。 今天也是。二蛋在屏幕前托着下巴，看着小苦糖糖和她的队友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决赛；现在决赛的第二场也已经结束，两边打成1:1，女主播输了，正在屏幕上皱着眉噘着嘴，“舟舟”“舟舟”地叫，像只傻里傻气，只学会说“舟舟”的笨鹦鹉。 （平时陈舟长陈舟短就算了，连队友都找了个叫“舟舟”的，这人怕是有点不正常，二蛋想。） 然后第三场战斗开始了。毕竟是决胜局，开场的瞬间，女主播顿时神情一变，坐直身体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紧屏幕；握着手柄的手也提了起来，整个人仿佛要被显示器吸进去，专注得像只弓起背脊竖起尾巴，准备发动攻击的猫咪。 ……要是她没那么做作，没那么吵，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废话……这么看着还挺可爱，二蛋突然想到。 ……呸呸呸，滤镜怪！他又赶紧打消这个可耻的念头。 ——所以说到底，这个“小苦糖糖”到底是男是女？ 如果是女的，为什么会有一个和她在各方面都如此相像的同龄男生？ -- 第118页 如果是男的……他又为什么要用女性的身份来做主播？就因为女主播更容易吸引人气？ 二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小苦糖糖是战斧的签约主播——而签约是需要本人身份证件的，如果她的证件上是男的，是外星人，是用叶子变成人形的狸猫，是任何与美少女形象不符的东西……都过不了这一关。 毕竟，平台方也不是傻子。 转眼，5分钟的战斗结束，“海豚”娱乐赛的最终场决赛结果——“糖糖和舟舟”2:1胜出。 “哇~赢啦赢啦~谢谢舟舟带我飞，么么哒~谢谢各位大哥给糖糖加油打赏，么么哒~谢谢阿改打不过我，么么哒~”屏幕上的女主播又开始“叽喳”怪叫，一边叫一边在电竞椅上扭来扭去，像条白嫩的蛆。 呸，蛆！ 二蛋刚要退出直播间，突然又转念一想，登录自己的大号，点开私信，点击小苦糖糖的头像。 然后“噼噼啪啪”打字，落指如冰雹。 ——是，现在对方刚好赢了比赛，正在兴头上……是个机会，去探探她/他的口风！ 二蛋打完一大排字，眯起眼睛通读一遍，又皱起眉头，仔仔细细删删改改。 既然是去探口风的，说话技巧很重要——要迂回，要委婉，要巧妙，要若无其事，仿佛在开玩笑……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当前时间是下午4点08分，“糖糖和舟舟”大胜而归，打赏纷纷扬扬落下，弹幕齐齐刷刷跳出。女主播在直播间笑得嗓子都干了，终于唱完一首答谢小曲儿，关了营业麦克风，开始笑容满面地骂骂咧咧：“阿改这个臭小子，和同事妹子一组，就打得这么稳，这么靠谱……可见他平时和我们打，都是在摸鱼！” “你不也是靠奸计得逞？”Leon说，“最后三场，靠碰瓷赢了两场，简直看不下去。” 唐亮“哼”了一声：“那是我的智慧——规则存在，就可以利用！” 刚说完这一句，屏幕右下角弹出私信窗口，唐亮随手一点——是“海豚”的人。 海豚-商务联系：你好，恭喜你们战队获得比赛胜利。下面是一等奖的奖品目录，请查阅一下 “哈哈，主办方给我发奖品目录了~”唐亮马上接收对方发来的文件，看了几行，顿时眉开眼笑，“耳麦，键盘，手柄，卡带盒，防震收纳包……哇一整套主机新品外设！不愧是外设老板！舟舟我们一人一套！” “好！” “还有奖金，每人一千块钱！” “好！” “奖品这么多呀，”mommy有些意外地开口，“怎么给你们？寄给你们？” 唐亮一愣，刚要问“海豚”，耳机里又传来“叮咚”一声——阿改进频道了。唐亮顿时忘了奖品的事，凭着冠军的底气，得意洋洋地开嗓：“阿改你这个二五仔！” 阿改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和他玩闹起来。他似乎支吾着说了些什么，声音不大，唐亮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又切回和“海豚”的聊天，“噼啪”打字：那到时候怎么领奖呢？（*^_^*） 海豚-商务联系：啊，我上次忘了和你说吗？ 海豚-商务联系：我们会安排一个小型的采访，和颁奖一起的，会录制一段短视频，到时候就现场给你们奖品了 海豚-商务联系：下周一你有时间吗？ ——现场颁奖？ 唐亮猛吸一口气。 是，自己当时只问了比赛是线上还是线下，忘了还有颁奖这回事……现在全比完了，告诉自己还得跑一趟现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场面——从签约成为女主播那一天起，唐亮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出现！他脑中瞬间罗列出200种推脱借口，每一条都合情合理，他随便拣了一条就要用上：你们公司在哪呀0 0太远的话还是算了，我没时间—— 右下角又跳出私信了，是二蛋的头像。唐亮皱了下眉头，放下没打完的字，点开。 旋风小钢弹：糖糖，你不会其实是个男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10瓶；给受到惊吓的女主播压压惊 第53章 去不去 一年前, 唐亮在战斧的签约合同上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就想过会有这一天。 虽然当时签他的那位大哥吹得天花乱坠，但唐亮想，这种骗人的勾当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自己说不定会败露于摄像头忘了关, 或者败露于得意忘形之下掉了假发, 或者被突然故障的变声器出卖, 或者在某个挥汗如雨的下午, 被粉丝在健身房认出…… 但他万万没想到, 最先对自己下达有罪审判的——竟然会是这个二蛋？ 不可能！唐亮猛吸一口气, 稳住, 不慌, 区区二蛋而已, 只要他没把自己的身份证甩出来……就不足为惧！ 旋风小钢弹：糖糖，你不会其实是个男的吧？ 小苦糖糖：？ 小苦糖糖：二蛋, 你不会其实是个傻子吧？ 旋风小钢弹：…… 旋风小钢弹：你说话注意点 旋风小钢弹：我就是不小心在网上看到一个男的，跟你长得挺像 小苦糖糖：哦, 那个啊……他是我哥哥 旋风小钢弹：我都没发照片, 你就知道是你哥了？ 小苦糖糖：……干嘛啦！ 小苦糖糖：因为我们经常被说像嘛！- 3- -- 第119页 小苦糖糖：那你发个照片给我看看咯，我看看是不是我哥（9 39） 对面的人没说话了，也没发照片过来。屏幕右下角又闪动起“海豚”的头像，主播界面不断跳出新的弹幕和新的打赏，耳机里传来队友们的说话声，还有陈舟小声问——“怎么了，糖糖？怎么突然不说话？” “……没什么，我在跟‘海豚’的人联系呢，”唐亮迟疑了一下, “他说……要我们去现场领奖。” 耳机里响起几声不同音调的“啊？” “也对哦，花了这么多钱，估计还要你们帮着做一下推广吧。”mommy说。剩下的人跟着议论起了“这么麻烦”“公司在哪儿啊”“可以邮寄吗”之类的事。唐亮又看一眼对话框——二蛋还没有发消息过来。 他想了想，吸一口气，打字。 小苦糖糖：应该是我哥叭，他比我大一岁，经常有人看到他，就以为是我 对面还是没有回复，静悄悄的，仿佛大招读条的前一秒。 唐亮又想了想，切了麦克风，对直播间的粉丝说句“一会儿见”，然后伸手把摄像头关了。 小苦糖糖：蛋蛋，你是在哪儿看见我哥的呀？0v0 小苦糖糖：你在路上遇到他啦？ 没有回复，安静得像被自己关掉的摄像头。 唐亮咬住嘴唇，脑中飞快闪过最近几次出门的情景：他的日常生活非常简单，不上播的时候，每天出门只去健身房、超市，熟悉的便利店……从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更没遇见什么奇怪的人—— 不对。 唐亮猛然想起，不久前自己去了一趟高铁站。 戴着假发画了半妆去的，去找陈舟，让她见见她的“好姐妹”。出门前唐亮确实有些忐忑，但还好计划实行得十分顺利，自己既没把陈舟吓哭，也没被热心群众扭送派出所。 然后……他在洗手间门口弄掉了一支口红。 当时有个女人路过，把口红捡起来了。 她把口红递过来的时候，似乎多看了自己两眼。 ——就是这里！要说这段时间有什么奇怪的可能掉马的情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里了！ 唐亮顿时皱紧眉头，伸手揪住头发，把假发都扯了下来。 难道就是在那时候被认出来了？ 难道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其实已经掉马裸奔一个多星期了？ 难道……那个女人是二蛋？ ……呸，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能失去理智，自乱阵脚！唐亮赶紧甩了自己一个巴掌，把最后一句话从脑中删除。 但情况依然十分不妙。 当时自己遇见的是个女人，现在却连二蛋都知道了……可见知道这件事的人，搞不好比自己以为的要多得多。 唐亮在漆黑的主播界面前咬紧了嘴唇，又把二蛋刚才的聊天记录重新看了一遍。 ——对方用的几乎全是问句，他应该也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半只是过来试探的；何况，如果有了笃定的结论，大家都知道小苦糖糖是个女装大佬了——哪儿还轮得到二蛋来旁敲侧击？自己直播间的粉丝早就炸了！ 唐亮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至少现在，炸/弹还在计时中。 ——但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 唐亮犹豫了一下，正要伸手去拿手机，手机屏幕感应似的亮了起来。 舟舟shoot：糖糖怎么了？ Bitter_candy：没事没事，我还在和海豚的人说话呢 舟舟shoot：我们真的要去现场领奖吗？ Bitter_candy：不知道啊……我先问问情况 舟舟shoot：我不去了吧 舟舟shoot：我现在这身份……可能不太方便 唐亮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自己会不会见光死，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前职业选手”。 陈舟虽然已经是退役的身份，参加《涂鸦》的娱乐赛也并没有违反解约协议上的任何内容。 ——但这毕竟是一场商业性质的比赛，本身定位就比较微妙；如果最后，在推广形式的颁奖仪式上，又出现了一位曾经的著名职业选手…… 舟舟shoot：糖糖你去吧 bitter_candy：……我也没想好去不去…… 舟舟shoot：好不容易赢的呢！ 舟舟shoot：而且这样的活动，对你的工作比较有利吧 舟舟shoot：到时候你打扮打扮，闪亮登场！ 舟舟shoot：一定可以吸引很多新的粉丝的！^0^ ……自己忘了她的身份，她倒是替自己考虑到工作和人气了，唐亮又咬了咬嘴唇，啧。 他一瞥眼，看到屏幕右下角的“海豚”还在闪，于是拿鼠标点了一下，瞬间弹出好多字来。 海豚-商务联系：我刚刚查看了你个人主页上的信息，我们公司也在S市，方便的话，希望能和你约个时间，给这次的活动做个收尾 海豚-商务联系：推广本身也是双向的人气推动，对大家都有好处 小苦糖糖：这我做不了主 小苦糖糖：你们之前只说了比赛，现在又变成商业推广，那我要问一下我的经纪人，看他的意见 小苦糖糖：如果是正式的推广活动，可能还要针对这部分签个合同 海豚-商务联系：这样，我明白了 小苦糖糖：嗯，明天回复你们 -- 第120页 “海豚”不闪了。唐亮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叹了口气。 怎么办？去不去？ 去了，“小苦糖糖”怕是要当场社会性死亡，不，社会性暴毙；不去固然比较安全，随便找个理由也能打发了，但现在二蛋已经起疑，如果不能借这个露脸机会确立自己“女主播”的身份，打消他们的疑虑，那也许一周后，也许一天后，指着鼻子问“你其实是个男的吧”的人，恐怕就不止二蛋了。 唐亮挠头，又挠头。 ……要不然，就拿陈舟当借口，顺理成章地放鸽子？ 这个念头闪过脑中的瞬间，唐亮一愣，然后立刻抬起手来，又打自己一个嘴巴。 明明是自己的问题，还要躲在人家姑娘背后……丢不丢人？！ 语音频道里也暂时安静下来，也许队友们已经离开，去各干各的。唐亮想了想，手指一划，划过长长的联系人名单，最后顿在一个蓝天白云的头像上。 头像旁边的备注名是——“经纪人刘哥”。 是的，“问问我的经纪人”并不是一句吹牛的大话。 作为战斧一姐，“小苦糖糖”当然有自己的经纪人，帮着打理商业活动，参考接下去的直播内容。虽然唐亮平时很少找他，但现在遇到了正经“商业活动”，当然要先问问经纪人的意思。 小苦糖糖：刘哥 经纪人刘哥：在呢，什么事啊亮亮 小苦糖糖：现在有个活，一家外设公司要找我做推广 经纪人刘哥：好事啊，接接接！要我帮你去谈合同？ 小苦糖糖：……不是，他们这个活动是现场的 经纪人刘哥：啊？ 经纪人刘哥：线下的？地推？ 经纪人刘哥：这个你方便吗？ 小苦糖糖：所以刘哥你说我去不去？ 小苦糖糖：而且，刚刚我还听到一点风声…… 小苦糖糖：好像已经有人知道我的事了…… 经纪人刘哥：什么事？你带把的事？ 经纪人刘哥：我说亮亮，这个事，咱们不是一开始就讲好了吗？ 经纪人刘哥：你管别人怎么说，只要没把你户口本丢脸上来，通通不认！ 经纪人刘哥：难不成他们还能杀过来给你验身？ 经纪人刘哥：再说了，现在不就流行这个女装大佬？搞不好你一曝光，再编个什么理由，人气更高了！ 小苦糖糖：…… 小苦糖糖：这不是骗人吗？ 经纪人刘哥：你说啥？你可别逗我笑了！ 经纪人刘哥：你都签了约了，三年也干了一年，你才知道这是骗人？ 小苦糖糖：…… 经纪人刘哥：放宽心吧，亮亮 经纪人刘哥：你化个妆扮女人，和那些女主播化个妆扮美女，性质上是一样一样的 经纪人刘哥：都是演戏，你正好演了个姑娘，化个舞台妆而已嘛 经纪人刘哥：而且你也没说过你是女的吧？还不是那群粉丝自己认的？ 经纪人刘哥：实在不行，你有搞不定的事，跟我说，平台能搞定的范围内，一定帮你搞定 小苦糖糖：要是搞不定呢 经纪人刘哥：风险自担 小苦糖糖：…… 经纪人刘哥：你怕什么？你是我签的，你风险自担，我也风险自担啊！ 经纪人刘哥：怎么样，那个地推的事，你详细跟我说说？ 唐亮皱起眉头，想要发聊天记录，手刚握上鼠标又迟疑了。 是，都签了约了，做也做了一年，到现在反而想起自己的良心了？ 到底是因为要露脸了，觉得心虚；还是因为被二蛋察觉了，感到害怕？ 耳机里突然传来说话声，轻声轻气的，唐亮下意识地调了一下音量。 “舟舟，你是怎么认识糖糖的？”——阿改的声音。唐亮瞄了一眼语音频道，Leon和mommy都离开了，房间里就剩下三个人。 “就那天……打游戏的时候遇到了，”陈舟说，“糖糖说我打得好臭，我就自己去靶场练了好几天，想着下次遇到她，一定要好好表现——看她还说不说我臭。” ……她怎么还记得这个呢，唐亮皱起眉头，又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那你也是刚认识她不久的？”阿改又问。 “是啊。” “你上次说见过糖糖……还去了她家，我就以为你们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阿改说。 “没有，我刚认识糖糖一个多月吧，”陈舟说，“不过糖糖好可爱啊，我有时候也感觉已经认识她很久了。” 唐亮又笑，笑着笑着就皱了眉。 阿改也笑，说了自己无意中点进小苦糖糖的直播间，然后就成了粉丝，又受她影响开始打《涂鸦》的事。 “我有时候挺羡慕糖糖的。”阿改说。 ……羡慕？羡慕什么？唐亮还准备听他说完，阿改却不再往下说了。 “我也羡慕糖糖，一直都是她带我玩，要不是她和她哥哥……”陈舟说着，话头顿了一下，“今天也是，这是我退……是我赢的第一场商业赛，我好高兴啊，多亏糖糖！” 唐亮吸了一口气。 他听到脑中有什么东西“咔哒”一响，断裂的弹簧接上了，停摆的齿轮又“咔咔咔”往前，八音盒“叮叮当当”地唱起一首单调的歌。 -- 第121页 陈舟相信“小苦糖糖”，既然如此，自己就要把这个角色继续演下去。 因为她相信自己，所以……自己只能继续骗她。 确实是骗人，确实在撒谎——但谎言只有在被戳穿的时候，才会成为谎言。 小苦糖糖：没事了刘哥 小苦糖糖：我准备接那个活了 小苦糖糖：不过有几个条件，要麻烦你帮我谈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猴哥的大胖次、Zoey 10瓶；猜猜子 6瓶；给退役后赢了第一场商业赛的前职业选手买奶茶 第54章 采访 当前时间是周一上午9点, 应小苦糖糖要求，“海豚”一行三人准时到达指定咖啡厅。 一行三人——采访的，拍照的，助理打杂的；女主播的经纪人说了, 既然要和我们糖糖合作商业推广, 那就稍微专业点, 带上家伙设备, 拍出来的成品也好看。 于是, 一个简单的比赛颁奖+软广合作, 瞬间升级成了“稍微专业点”的推广活动——动用了专业相机, 三脚架, 以及补光灯和反光板。 包括“稍微专业点”在内, 小苦糖糖一共提出如下要求：1、时间地点由自己定；2、不能录视频, 但可以拍照；3、拒绝手机拍摄；4、发稿前把稿子交给小苦糖糖或经纪人审核，同意后才能发出。 “怎么这么麻烦……名气不大, 架子不小。”被临时拉来的助理小弟十分不满。 “女主播嘛，怕见光死呗。”拍照的摄影大哥很有经验。 “没办法, 谁叫她们赢了呢——不过, 要换了别的主播，估计也得这么折腾，”带队的宣发说，“还好她的队友今天有事不能来，不然我们还得多伺候一个。” 三人走进咖啡厅的时候，小苦糖糖和经纪人已经在窗边的位置坐好了。女主播原本懒洋洋地靠在椅子扶手上，听到脚步声，立刻转头朝三人望过来。 她穿了件宽松的粉色连帽卫衣，袖子长得快盖住手指, 披散的长发微微带卷，配上同样宽大的街头风牛仔裤，整体造型随意又自然；发丝和卫衣堆叠的领子修饰了她的面部线条，让她的脸看起来又小又精致。 她还画了点淡妆——是那种直男眼中的“淡妆”。 小苦糖糖的视线在三人脸上转了一轮，似乎稍微有些惊讶；然后，抿着嘴轻轻地笑了笑。 看到她这么一笑，进门前还在发牢骚的打杂小弟顿时安静了，摄影大哥愣了愣，下意识地举起相机。宣发刚要说话，小苦糖糖身边的经纪人已经站了起来：“来了？辛苦辛苦！我们糖糖昨天感冒了，今天嗓子还不太舒服——有什么问题，咱们长话短说吧。” ——长话短说，并且大部分话，由经纪人代说。 “名字是什么意思”“最喜欢的游戏是什么”“玩《涂鸦军团》多久了”“擅长的武器”“喜欢的模式”“熟悉的地图”……这些无营养的模板问题，全部由经纪人代为回答。小苦糖糖本人就坐在沙发上，微笑，点头，摇头，仿佛一个漂亮温柔的机器人。 可能会有些大牌，但因为她一直保持着内向得有点羞涩的笑容，所以看上去倒像是被爸爸带来相亲的害羞姑娘。 然后是拍照环节。女主播十分配合且熟练地对着奖品露出惊讶表情，拿着手柄摆出推荐pose，握起主机装作沉迷游戏，还有其他更多的笑的不笑的皱眉的噘嘴的姿态……摄影师的快门“咔嚓咔嚓”几乎没停过，助理小弟拿着反光板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转，眼睛像粘在她身上的贴纸，扯都扯不下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苦糖糖说感冒了有些累，就不拍站起来的镜头了。 又是半小时后，该拍的照片全部拍完，经纪人又笑嘻嘻地说着“辛苦辛苦”，然后站起来帮忙收拾装备，有点送客的意思。 “等一下，”宣发突然开口道，“机会难得，糖糖再来玩一把《涂鸦》吧？” 没等小苦糖糖反应，他又拿起带来的主机，塞到对方手里：“用我们公司的手柄玩，玩一把就行——就一把，让我们拍几个镜头。” “刚才不是拍了不少了？”经纪人皱起眉头。 “摆拍哪有抓拍自然，”宣发说着，笑了笑，“我也看过糖糖的直播，她玩游戏的表情可比刚才生动多了！” 经纪人看了看女主播，女主播又看了看经纪人，然后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于是小苦糖糖就拿着主机开局了。机器是别人的，账号也是别人的，但技术可是自己的真材实料。章鱼妹握着双枪在屏幕上奔跑跳跃射击，女主播握着手柄在沙发上端坐，全神贯注，目光炯炯。 旁边的摄影师又是一阵“咔嚓咔嚓”——确实，现在的表情比刚才摆拍的生动多了。 转眼5分钟过去，小苦糖糖赢了，宣发和助理“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 “厉害厉害，不愧是冠军，”宣发说，“我听说糖糖的战队还在准备参加锦标赛？这么牛！现在排名多少了？” “全服排名70多——” 唐亮差点脱口而出。 玩了会儿游戏，他一时分心，忘了现在自己不能说话；还好在发声前的0.01秒，刘哥及时开口，用一句“什么锦标赛，我们重在参与”替他挡了回去。 于是唐亮把已经做了一半的口型化成一个呵欠，顺带着咽下了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 第122页 呵欠当然是用手掩着嘴打的，就像真正的美少女一样。 终于，“海豚”的三人要走了。于是照着之前对好的剧本，唐亮摆出一副“想送但是太累”的表情，和他们挥手道别；然后刘哥站起来，把三人送去门口。 临走前，那个宣发还掏出个拍立得来，说是要拍几张小苦糖糖的照片，再加上她的签名，作为微博的转发抽奖福利——刘哥直接堵了句“这还不简单，我们拍完签完寄给你们不就行了”，然后半送半赶地把人推出门外。 唐亮吐了口气，在沙发上瘫倒。 当前时间是上午11点，“小苦糖糖”的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线下活动终于结束。经历了这一番对勇气和智慧，良心和狡诈，化妆技巧和表演技巧的多重考验之后，唐亮身心俱疲。 仿佛一个被粘在天花板上过了一整夜，并且开始徐徐漏气的派对气球。 气球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丢了吸管，张嘴“咕嘟”几下，把杯子里的水喝干了。 不，倒干了。 “你注意一下形象，还在外面呢！”刘哥从门口回来了。 唐亮听话地把大敞开的双腿并拢。 这家店是刘哥的朋友开的，刘哥提前打了招呼——上午包场2小时，所以采访开始之后，连服务员都见不着几个。 “你也真是，刚才多少次了？差点就说话了吧？”刘哥在唐亮面前坐下，“还好我反应快，帮你救回来！” “谢谢刘哥。”唐亮说。 “还有拍照那时候，看得我都心惊肉跳——你也不晓得把领子拉一下，喉结都快露出来了！” “……谢谢刘哥，下次注意。” “还‘下次’呢，”刘哥瞪了他一眼，“你可别再接这种活了，咱们踏踏实实赚点小钱不好吗？” 唐亮刚要张嘴，想了想，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坐直了腰。 “刘哥，”他迟疑着开口道，“其实……我不太想干了。” 刘哥一愣，又瞪他：“怎么？你赚够了，想跑路？” “……不是，”唐亮挠了挠头，“我是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迟早会被拆穿的。” “你是说之前论坛那几个帖子？”刘哥笑了笑，“放心吧，这事我在查呢——多半是你同频道的主播搞出来的，说白了，就是嫉妒你火呗。” 唐亮不说话了。 “亮亮，我劝你最好别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刘哥突然开口道，“你和平台签了三年合同，这才是头一年；要是单方面毁约，那可是要付违约金的。” “……多少钱？” “多少钱？回去查合同啊——把你卖了都不一定够！” “刘哥，”唐亮想了想又问，“你当初……为什么要签我？” 刘哥转过头来看他：“问这干嘛？” “就……随便问问。” “这还为什么，”刘哥笑了笑，“看你有前途，能发财，所以签你呗！” ——有前途，能发财。 在成为“小苦糖糖”之前，唐亮断断续续做了两年业余主播，播游戏，播日常；两年了，粉丝还没突破三位数。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巅峰是自己披着窗帘当女装的那一次。他原本还有些不太高兴，谁知在线人数竟然第一次动了起来，竟然还每分钟都在动。唐亮看得又惊又喜，当时宿舍室友还“嘻嘻哈哈”地笑他：“老四这是要火了啊！” 没想到还真的火了。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播的也是同一个游戏，只不过从男的变成女的，从裤子换成裙子，把粗口改成娇嗔……一下子就从在底部挣扎的虾米跃升到了“头部主播”。 ……所以有前途的不是自己，应该是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小苦糖糖”，唐亮想。 “亮亮，你别瞎想了，还剩下两年而已，一眨眼就过完了——然后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行吧？”刘哥站起来，拍拍唐亮的肩，“走，去卸妆，咱们回去了。” 唐亮应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去洗手间卸妆，换衣服。 ——“咔嚓”。 一条马路外响起的快门声。 从在“海豚”工作的朋友那里打听到这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午夜口红就带着相机在这蹲守了。 相机配的是拍鸟专用的长焦镜头，别说隔着马路，就算是隔着一个湖，一条河，也能拍清对岸树枝上的小鸟的羽毛。 “咔嚓”，又一下。 又一下。 又一下。 午夜口红看着取景器里，那个高个小伙和他的经纪人一起离开了咖啡厅，然后两人在十字路口分手，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小伙子终于走出镜头的焦距外了。午夜口红也放下相机，调出刚刚拍的照片。 ——“小苦糖糖”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小苦糖糖”岔开双腿瘫在沙发上，“小苦糖糖”挽起袖口，露出肌肉分明的小臂，“小苦糖糖”仰起脖子大口喝水……还有“小苦糖糖”走进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一个长相相似的小伙子。 午夜口红看着相机显示屏上的照片，眉开眼笑。 这下子，这“锤”总够硬了吧？ 第55章 热搜 “海豚”的推广微博两天后就出来了, 漂漂亮亮的9宫格照片，满满当当的小作文访谈，文末还有抽奖福利，微博发布不到1小时, 就热热闹闹地转发上千。 -- 第123页 小苦糖糖的微博账号也跟着涨了一大波粉；直播间也是, 最近两天只是随便播着冲分日常, 在线观看人数就“蹭蹭蹭”地往上涨。搞得主播都有些紧张起来, 聊天不敢喷人了, 游戏不敢摸鱼了, 输了乖乖卖萌, 赢了老实唱歌——于是打赏人气也跟着“唰唰唰”地窜上去, 在各类榜单一骑绝尘。 “小苦糖糖”这一基础战斗力单位开始认真之后, ACP的整体实力当然有了显著提高。自从“海豚”的娱乐赛结束以来, 一连三四天，战队竟然没怎么输过, 排名竟然稳中有升，Leon竟然不发脾气, 阿改竟然都发挥如常了。 连二蛋都没再来说过什么“男的女的”之类的蠢话——害得唐亮特地准备的那堆无P硬照失去用武之地, 只能自己默默欣赏，真是可惜。 总而言之，最近这段日子简直顺风顺水顺意，就在微风里挥动的泡泡圈，像被丢进小溪的玩具船，像被轻轻一弹，推倒了第一块的多米诺骨牌——接下去的事无需过多操心，它们会自己“哗啦啦”地展开。 只是唐亮稍微有些开心不起来。 又一天的战斗结束，在连胜5场之后, ACP当前服务器排名——全服48位。 加糖奶茶：糖糖冲啊！20名指日可待！ 冰糖葫芦：糖糖冲啊！选拔赛指日可待！ 黑糖话梅：糖糖冲啊！素颜上镜指日可待！ ——也许是看到了这句话，屏幕上原本正在咧嘴大笑的女主播突然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微妙的不太高兴。看到她不高兴，粉丝们更高兴了，于是“素颜上镜”立刻开始刷屏，一时间，整个直播间的弹幕里只剩下这句话。 “素颜就素颜，吵什么吵，”小苦糖糖“噗噜噜”地吐了口气，“行了，为了庆祝我队杀进全服前50名，抽一位幸运粉丝……抽一名幸运粉丝教你骂人！” 直播间里顿时又开始闹了，语音频道倒是安安静静；唐亮一切到营业频道，大家都会默认开始中场休息。 （只是陈舟小声说了句“抽一个粉丝教骂人……怎么抽？”） “要不今天咱们就到这里吧，”mommy说，“先稳住这个48名，大家高高兴兴收摊，明天趁着兴头继续努力——” “等等，”Leon突然开口道，语气有些异样，“你们看下微博热搜。” 当前时间是晚上9点20分，热搜榜上突然出现一个新词条，并且排名正在火速上升中。 ——“E3大展时间决定”。 今年E3展的开展时间公布得比往年都要晚一些，各大游戏厂商的电饼铛都开始预热了，展会官方却迟迟没有动静。终于，A国当地时间今日上午9点，国内时间晚上9点，展会方在各大社交平台的账号同时发布公告——今年的E3大展将在6月2日正式举行。 “6月2号，就是一个半月后，”Leon说，“推算一下，预选赛要比半个月，那么5月10号左右就该决定参赛名单了……还有一个月，咱们的进度得抓紧了。这两天大家也关注一下游戏官网，搞不好会有什么消息放出来。” “好。”“知道了。” 唐亮也应了一声，又随手划了几下微博。热搜榜上的文字印上他的眼睛，印不进他的脑子。 开展时间已经定了，战队排名正在稳步提升，队友们完全进入备战状态，直播间粉丝也一天天地起哄……所有事情似乎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 那到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出现？ 老实交代？ 继续一会儿哥哥一会儿妹妹，把假的当成真的演？ 唐亮皱起眉头，手里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要是能出线的话，咱们就可以见面了，”耳机里，mommy笑嘻嘻地说，“我上一次见网友，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 “出线的话……还要准备队服，”陈舟说，“我们还没有统一的队服呢！没有队服我就进入不了比赛状态……一定要有队服！” 于是两个女孩子又热烈讨论起了队服设计的问题，“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就像春游前夜，一起筹备零食的小学生。 ……算了，唐亮想，管那么多干嘛，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算直不了，难不成还能沉了？ 这么想着，唐亮伸手就要放下手机——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 余光擦过屏幕，唐亮看到热搜榜的底端，有一个不太妙的词条。 ——“小苦糖糖女装”。 @微博用户83462705：这就是某平台著名女主播的真身！字多不用看，直接看图！各位老板打赏的时候睁大眼睛，你们当老婆当女神的主播，搞不好脱了裤子跟你一样！ 微博配图18张，其中有某个著名女主播的直播截图，厚P艺术照，微博上发的生活照……以及一个不知名男生穿着校服的合影，茫然回头的抓拍，分辨率低下的直播动图。 这些照片乍一眼看去有男有女，画质也参差不齐；但稍微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一些微妙而鲜明的特点。 所有照片都选择了相似的角度和表情，尤其是两段直播截图。虽然一个妆容精致环境整洁，一个身后的背景里还有没叠的被子和打呵欠的室友；一个是靓丽的女生，一个是粗糙的汉子……但两段截图的表情和神态几乎完全一致。 微笑时柔软弯起的嘴唇，安静时微微垂下的眼帘，若有所思地点着下巴的指尖……完全一致。 -- 第124页 最后压轴的是一组咖啡厅里的对比图，偷拍视角。 同样的洗手间门口，进去的是个姑娘，出来就变成了小伙。 两人还穿着一样的牛仔裤和板鞋。 洗手间门口摆着一盆很高的巴西木，以它为参照，两人也有着同样的身高。 陪着姑娘进去的那个男人，也同样陪着小伙一起出来。 …… 该条微博仅仅发布半小时，已经获得近千次转发，词条也出现在热搜榜单，虽然是最底下的那个，但也意味着——已经有许多人看见了它。 点进“小苦糖糖女装”的实时讨论，简直就像踏入蜂房，各种声音“嗡嗡嗡嗡”地从四面八方压来。 “小苦糖糖是男的？？” “谁啊这是[抠鼻]” “不会吧？男的？？” “哈哈哈哈哈我前男友还给她打赏过！还为她跟我吵过架！哈哈哈哈哈！” …… 午夜口红又点了点手指，实时讨论瞬间刷新，话题阅读量又比刚才上升了大几千。 她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 ——发到这里，总没人来删帖了吧？ 一开始她没有发在微博，一来因为确实没有过硬的实锤，二来她也想试探一下普通网友对这件事的接受度——现在时机成熟，证据确凿，当然该出手时就出手。 她特地买了个干干净净的新微博号，又买了水军套餐，先后砸了两波钱终于把话题刷上热搜尾巴——只要上了热搜，还愁没有活人看见？ 还愁事情搞不大？ 午夜口红又点了一下刷新，看着前进了一名的词条，仰头大笑；自己在人气榜上的排名都没让她这么开心过。 可惜今天小苦糖糖的直播结束得特别早，直播间都没人了，她有些遗憾地咂咂嘴，不然就能看到真正的现场直播—— 她的手机响了，是一通电话。 午夜口红皱起眉头，看到屏幕上显示“刘石达”的名字——战斧的签约经纪人。 “喂？” “妍妍，”对面的男人叫了她的本名，“忙呢？” “没。什么事？” “噢，这样啊，”男人若有所思地拖长音调，“也没什么事。既然你不忙……那麻烦你受累，把那条微博删了吧。” 午夜口红愣了一下：“啊？” “啊什么啊，”男人说，“趁着现在排名不高，赶紧给我删了。” “……什么微博，”午夜口红反应过来，“我没发什么微博啊。” 男人“哈哈”笑了两声。 “你刘哥做这行也这么多年了，什么尔虞我诈腥风血雨没见过，”他说，“就你这水平，太小儿科了。” 午夜口红没有说话。 “赶紧删了，”刘石达说，“糖糖跟你一样，都是我们的签约主播——这个意思你懂吧？签约主播要是在这方面出事，平台是有连带的监管责任的。” 说着，他压低声音：“你不会就是想着，大不了弄死战斧，自己换个东家吧？那我可告诉你，只要合同还在起效，我们能有一百种办法跟你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没有啊，”午夜口红吸了口气，“刘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噢，误会？那最好，”刘石达又笑，“既然是误会，那我跟妍妍你道个歉，你也把微博删了——不然，等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午夜口红又吸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握紧拳头，握得关节发白。 刘石达接着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废话，午夜口红一边应着一边赔笑。终于，对面说声“回聊”，把电话挂了。 午夜口红放下手机，干坐了会儿，等脑子里乱哄哄的声音安静些了，又拿起手机，打开微博。 ——热搜榜上，“小苦糖糖女装”的词条已经不见了。 第56章 糖糖 经纪人刘哥：行了, 我跟她说过了，一点小事嘛 经纪人刘哥：刚刚我又看了一下，那条微博也没了 经纪人刘哥：不过这两天估计还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你也注意点, 不要回应 经纪人刘哥：千万不要回应 经纪人刘哥：就当无事发生, 糖糖什么都不知道 经纪人刘哥：等过完这一阵, 可能就两天, 也就没人记得这事了 小苦糖糖：……这样好吗 经纪人刘哥：什么好不好, 她的热搜是买水军转出来的, 压根没几个活人看见, 怕什么 小苦糖糖：我怕我的队友看见…… 经纪人刘哥：那行吧 经纪人刘哥：你要实在不放心, 这两天咱们再策划个活动, 全频道推广, 侧面强调一下——我们糖糖就是美少女，不服憋着！ 小苦糖糖：…… 小苦糖糖：刘哥, 当初为什么要这么签我 小苦糖糖：我是说，不能直接说我是男的吗, 为什么合同上还要多绕一道弯 经纪人刘哥：……你傻吗？女主播的钱多好挣！ 经纪人刘哥：你忘了自己当初还是男主播的时候, 播一晚上游戏，有几个人来看？有20个没有？ 经纪人刘哥：再说了，就咱们现在这个大环境，一个男主播，拿女装做噱头，天天涂脂抹粉地出镜 经纪人刘哥：信不信你播不了半年，就被上面封杀了！ 小苦糖糖：…… 经纪人刘哥：行了，亮亮你别瞎操心了 -- 第125页 经纪人刘哥：你是我签的，咱们就在一条船上 经纪人刘哥：这事, 你刘哥帮你搞定 ……好吧，在一条船上。 唐亮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看着屏幕愣了会儿，发了句“谢谢刘哥”，就把手机放下了。 今天的直播早就停了，面前的显示器暗着，美颜灯黑着，桌上的小镜子里映出一张疲惫的脸。 虽然漂亮……却僵硬得像涂了颜料的石膏像的脸。 唐亮看着镜子，把假发摘了。 是，要是不穿女装，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游戏主播。 战斧的主播成千上万，任何频道，任何领域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打游戏厉害，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你会抖机灵，还有比你更能抖机灵的；你起早贪黑一天播12小时一个月播30天，还有一年365天天天在线激情互动的。 你长得好看声音好听，魔镜说森林里的白雪公主比你美丽一千倍，唱歌的时候身边会围满小动物——你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业余主播，又凭什么要观众多看你一眼？ 唐亮想起当初，自己每次直播前都会列好大纲，要说什么话，打算制造什么样的效果，哪里能逗人发笑，哪里能卖个关子，哪里能炸几个打赏……他通通做好详细规划。平时也会时刻留意搜集素材，好玩的句子有趣的段子，他看到了就随手记到文档里；还有自己编的歇后语，全都分门别类地记着，预备直播的时候打开，若无其事地抖个包袱，博人一笑。 一年下来，他写大纲和记段子的文档，加起来有好几十兆。宿舍的兄弟都说他，你这是把直播当备考了吧？ ——但有什么用？ 建号一年，粉丝一百，直播间巅峰在线人数是27个。 不过唐亮当时也想得很开：既然不能指望靠直播养活自己，那就闲来无事播着玩吧——反正本来也只是出于兴趣爱好，才开了这个直播间。 然后，改变命运的真心话大冒险开始了——“小苦糖糖”的大冒险开始了。 穿上裙子，涂上口红之后，主播游戏的难度瞬间降低。唐亮再也不用挖空心思地列大纲，编段子了，只要把P得妈不认的照片放到房间封面，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观众进来。 还都很大方，非常乐意为他花钱。 变成“小苦糖糖”之后，要留住观众也很简单，一边撒娇卖萌，一边在游戏里“乒乒乓乓”就行了；手法不需要有多犀利——在衡量游戏女主播业务能力的各种标准中，操作技术只是次要选项。 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个50M的文件夹……里面塞满了没机会被说出来的郁郁不得志的笑话。 唐亮挪了下鼠标，点开那个文件夹——文档的最近一次修改是半年前。 他又切到浏览器——战斧官网的人气周榜上，自己又蝉联了一个月的榜单第一。 唐亮在电竞椅上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去卸妆。 就像刘哥说的，第二天，“小苦糖糖”的微博底下果然出现了几个挑事的回复，都是陌生的小号，在几张照片下面说些不堪入目的话。唐亮开了评论限制，但他们反而更来劲了，直接转发点名。唐亮平时伶牙利嘴，祖安话张口就来，现在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看着红通通的消息提醒的数字不断地跳出，不断地刷新。 他又想起刘哥嘱咐的——不要回应，当做无事发生，糖糖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糖糖什么都不知道。唐亮把消息提醒关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昨天那条微博删得够快，现在全网找不到第二组一样的照片。所以那些小号再怎么阴阳怪气搅风搅雨，也拿不出证据来。 唐亮几乎在床上躺了一天，没有出门，也没有怎么进食。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张空瘪的皮囊，只是套在一团模糊的空气上，才显示出人形来。 他觉得脑中像被埋进了一粒种子，各种画面各种情景从种子里破壳而出，像藤蔓一样缠绕他，勒住他。他没有办法挣脱开，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不对……她没有微博，更不会去关心热搜。 ……那，他们会不会告诉她？ 他们会不会正在战队群里讨论，就等着自己出现……？ 战队里会不会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唐亮望向茶几上的手机；那是一块滚烫的生铁，他不敢伸手去拿起来。 窗外的阳光渐渐黯淡，路灯陆续亮起。唐亮抬眼看了看时间——晚上6点。 是，糖糖什么都不知道……糖糖应该准备直播了。 晚上8点，女主播俏丽的脸蛋准时出现在屏幕上。直播间一切正常，弹幕一如既往——也许偶尔有一两条碍眼的东西，但马上被刷过去了，唐亮没看见，那就不存在。 也许刘哥说得对，那条微博压根没被多少活人看见，唐亮想。 连他的粉丝都没看见……他们当然更没看见。 只是唐亮还是止不住地心慌，胸腔里像晃荡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花瓶。他没有办法平静下来，章鱼妹一直在失误，死了又死，飞回老家的时间，比在场上战斗的时间还长。 一场结束，战队排名掉回50。 这是今晚上输的第7场，语音频道里的气氛有些干涩。 -- 第126页 ——“行了，别打了，”耳机里传来Leon的声音，“主播今天怎么回事？没吃饭？” ……确实没吃饭。 “就这发挥，还想去E3？”Leon说，“怎么，当初跟你的粉丝打赌，说出线就素颜，现在后悔了？” 确实有点后悔。 “你要是为了这个，就故意放水拖后腿，我看还是趁早解散战队吧，”Leon说，“别耽误大家时间！” 这话一说出来，频道里又安静了一下，然后立刻有其他人出声劝阻。陈舟也磕磕巴巴地说着“不要这样”“别生气”，唐亮简直能顺着她的语气，看到她那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知所措，就像一只惊慌的小雀儿。 他也看到屏幕右下角跳出陈舟的头像了；是私聊，但他不敢点开。 “对不起，”唐亮说，“今天状态不好，不是故意拖累大家的。” 说完这一句，他直接掐了直播，退出游戏，关掉手机。 世界安静了，自己的呼吸是唯一的海浪。 唐亮坐在椅子上，美颜灯亮得刺眼，但手臂太沉，抬不起也够不着，他只能闭上眼睛，眼帘下像合着一页刀片。 就算努力告诉自己“糖糖什么都不知道”，唐亮还是没法克制着不去想那些事。 他觉得自己又像回到了过去。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那么喜欢镜子里自己的脸。 他也相当讨厌裙子和口红，超过一般人的讨厌。 ……不行，不能继续想了。 唐亮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现实世界像塑料膜一样压落。 他感觉到胃疼，于是起身去为自己做些吃的。 撕开泡面的包装用了7秒，倒调料5秒，拆卤蛋10秒，烧水2分钟，泡面5分钟，吃面10分钟……然后唐亮仔细地洗碗，仔细地洗水壶，仔细地刷掉水池里的水垢，仔细地收拾了厨余垃圾下楼丢掉——即使把这些事情全部做完，时间也仅仅过去一个小时。 “今天”还没结束，离天亮还很早。刘哥说“过两天就好了”……那能不能让这两天过得快一些？ 唐亮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视野里是满的，脑袋中是空的。 他看到茶几上有包拆开的软糖，五颜六色的小熊糖。这是之前陈舟来家里的时候，他用来塑造“妹妹”人设的道具之一。 后来两人一起玩游戏了，唐亮说你吃糖吗，拆开包装递给她。陈舟开始还客气了一下，唐亮说“妹妹”很喜欢吃这个，她才伸出手指，轻轻拈了一颗小熊放进嘴里。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摸了第二颗。 然后是第三颗。 第四颗。 …… 这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当时自己就决定要把这半包糖永久封存起来——这是陈舟吃过的糖，意义等同于星星掉落的碎片。 唐亮把糖拿起来，拆了封口夹，看到里面的小熊已经有些化了，黏糊糊的。他伸手抓了一颗，丢进嘴里嚼了嚼……酸酸甜甜的，确实是小姑娘们喜欢的味道。 他又吃了一颗，然后拿着剩下的糖坐回到屏幕前，打开主机。 ——cool_candy上线了。 章鱼仔站在广场中央，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唐亮刚要推动摇杆，左下角突然弹出好友信息。 舟舟shoot：0 0 舟舟shoot：糖糖哥哥！ cool_candy：……你好 cool_candy：你怎么还在 舟舟shoot：糖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也没回我信息 舟舟shoot：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是”。 看到陈舟的信息弹出的时候，唐亮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拔网线……但他看到了旁边的小熊糖。 cool_candy：你很关心糖糖吗 舟舟shoot：我不想糖糖不高兴 cool_candy：那是她自己的问题 舟舟shoot：糖糖遇到什么事了？ 唐亮抿了抿嘴，抓过旁边的软糖，吃了一颗。 cool_candy：你还不睡吗 舟舟shoot：我睡不着，想再去靶场练一下仓鼠球的，结果看到你上线了 舟舟shoot：你知道糖糖怎么了吗？ cool_candy：没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cool_candy：我们去玩游戏吧 舟舟shoot：？ 舟舟shoot：糖糖哥哥，你能不能教我用双枪？ 唐亮一愣，又吃一颗糖，打字：怎么突然想玩双枪了？ 舟舟shoot：没什么 舟舟shoot：我就是想下次再有那种同款武器的活动的话，我就可以和糖糖一起用双枪了 舟舟shoot：总不能老是让她配合我 下次，再有，一起。 唐亮吸了一口气。 cool_candy：你这么喜欢和糖糖一起玩吗 舟舟shoot：对啊 舟舟shoot：我以前除了俱乐部的队友，就没和人一起玩过游戏了 舟舟shoot：糖糖不嫌弃我水，还找我一起玩 舟舟shoot：哦，还有你也是 舟舟shoot：我一直都想谢谢你，不过现在战队还没出线…… 舟舟shoot：等去了E3，大家见面了，再当面谢你吧！ 舟舟shoot：^0^我们已经进全服前50名了！冲冲冲！ cool_candy：…… cool_candy：你个傻姑娘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怎么了？ 舟舟shoot：等一下，糖糖到底出什么事了 -- 第127页 舟舟shoot：她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舟舟shoot：可不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有我能帮忙的 舟舟shoot：糖糖哥哥 ——没有“糖糖哥哥”了，唐亮直接伸手按了电源开关，屏幕“啪”地暗下。 唐亮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血都流向头顶，颅骨里闷着几万只蜜蜂，“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它们的螯刺一下一下戳在他的神经上。 唐亮伸手拿过手机，打开，顿时“唰唰”跳出好几条未读信息。 经纪人刘哥：怎么了，今天这么早就下播 经纪人刘哥：你粉丝都在问，你这样不行啊亮亮，不能此地无银！ 经纪人刘哥：这样吧，我去联系频道推广的人，这两天就把这个事安排了 经纪人刘哥：你明天可别再来这一手了，定定心心地上播，明白了吗？ 小苦糖糖：不用麻烦了刘哥 小苦糖糖：谢谢刘哥，这事我自己处理吧 发完这一条，唐亮又把手机关了，一抬手丢到旁边的沙发上。 然后他登录了bitter_candy的账号。 个人状态，战队信息，我的战队，退出—— 贴着按键的食指停了停，然后拇指一搓——移交队长。 “是否退出战队‘ACP’？” 确认。 “你已成功退出战队‘ACP’。”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天亮之前都是今天（不是 对不起，咚咚咚 大家这两天一直讨论的都是掉马之后周边的反应，会不会被粉丝骂掉头这样的问题，但周围人能不能接受，和当事人自己能不能接受，是独立的两回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在瞅啥 2个；猜猜子 1个；给女主播买小熊糖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在瞅啥 5瓶；拉普拉斯变换、千代岚 3瓶；给女主播泡深夜泡面 第57章 对不起 还小的时候, 唐亮就一直听别人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他幼时触碰到的世界非常柔软，无论走到哪里，头顶上永远笼罩阳光和彩虹，从四面八方伸来的手中肯定握着鲜花和糖果, 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始终温柔又甜蜜。 小学的时候, 他是班上最受瞩目的孩子, 是小朋友们围绕的中心, 是老师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你们看看人家”的“人家”。 初中的时候, 男孩子们都羡慕他, 女孩子们总是谈论他；她们的视线就像纸飞机, 在每一次回头的瞬间巧妙地落在他身上。 然后唐亮上了高中, 离家住校, 世界变大了一些, 接触的人多了一些……情况也有了一些变化。 一直长到15岁才意识到“并不是身边所有人都对自己怀抱善意”这件事——现在想来，唐亮依然对自己的愚钝感到不可思议。 不对,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傲慢。 长久以来, 对世界给予自己的温柔感到理所当然的傲慢。 他开始听到一些与自己过去所听到的截然不同的语气, 像鳄鱼在沼泽的泥水里吐出泡泡。 然后，有人借着运动的机会推搡他，在他下楼的时候绊倒他，藏起他的课本，拿走他的饭卡，拍下他的照片，P在各种活色生香的图片上，发到他正好说完话的群里。 终于，在他们往他身上套了一条面粉口袋似的女式睡裙, 又捏了一支艳粉的口红在他嘴上脸上抹的时候，他大喊着出声，一头撞倒其中的一个，从人群的包围中逃开，跑去找了班主任。 班主任很快把那些人叫来，当着他的面训斥一番；所有人都乖乖写了保证书，一个接一个地向他道歉。事情似乎结束了。 结束了，再没有学生来找他的麻烦。 ——只是从那之后，老师们开始跟他开玩笑了。 他们说，哈哈，唐亮，你可真是个祸水。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们“没有恶意”，“只是玩笑”。 世界变硬了，周围伸来的不只是握着鲜花和糖果的温柔的手掌。 从那时候，唐亮开始明白，许多人对自己和善、宽容，和他本人的品质性格无关——仅仅是因为他们喜欢他的脸。 同样，有些人捉弄他，欺侮他，也和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没有关系——仅仅是因为他们讨厌他的脸。 十几岁的时候，唐亮不喜欢照镜子。 ——当前时间是早上9点，窗外是个晴天。 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黯淡，有些倦容。 唐亮一抬手，脱了身上的白T，换上稍稍有些修身的衬衫，合体的牛仔长裤。他把衣扣一直扣到顶上，想了想，又解开两粒；然后挺起腰，展开双肩，穿衣镜里的人胸膛饱满，身姿挺拔，像只停落在水畔的鹤。 今后可以多加几组无氧运动，唐亮想。 毕竟，已经没必要担心肌肉线条会不会太明显，身体轮廓会不会不够纤柔之类的事了。 他的视线在略长的发尾上停了一停，带上钥匙，出门去。 唐亮是在大学里开始健身的。最初他只想着练练体格和体力，万一又遇到高中时候那样的混账，自己至少可以挥拳揍回去。然而没想到的是，多年前在暑期青训营练得的手法比肱二头肌更有效——他很快就带着宿舍室友们在鱼塘掌控雷电，和他们建立起牢固的开黑友谊，成了寝室“老四”。 其他同学对他也很好。也许是大学生总比高中生成熟一些，又或者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只要维持表面微笑就足够——总之，唐亮的大学生活十分快乐。他在各种场合混得游刃有余，他又听到自己熟悉的褒扬声和赞美声了，还有一如既往的，来自人群中的或羞涩或热烈的目光。 -- 第128页 但他还是很介意——介意别人讨论自己的长相。 并且讨厌口红和裙子。 ——“又来了？”站在门口的男人朝他露出笑脸，“远远看到个亮眼的帅哥过来，就知道是你。” 唐亮也笑，跟着他走进门去。 “这次搞什么样？”男人回头问他，“修短？” “板寸。”唐亮说。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这么短的板寸。” 男人有些惊讶地扬起眉：“这么短？” 唐亮笑笑：“天热了，凉快。” 然后热水淋落下来，手指在头顶摩挲，电推子“嗡嗡嗡”地开启……唐亮微微睁开眼，看到黑亮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落在脸上，肩上，地上。 像一堆烧剩下的纸灰。 刚刚接下这份工作的时候，他也去剪了头发，为了方便戴假发。 他还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毕竟女主播的工作间里怎么能出现男人。 还花了很多钱购置直播设备，买衣服，买化妆品，买时尚杂志研究妆容搭配……什么东西都是挑贵的，挑好的，护肤水平也从早晚清水洗脸跃升到一周四次面膜。 他想，这么多钱花下去，哪怕又没什么人气，中途想打退堂鼓，也该摸摸钱包犹豫一下。 这么多钱花下去……自己总不会又像高中时候那样，看见口红裙子，就生理性地反胃。 是，他接下这份工作的最初，并没有想到赚钱；一来只是觉得有趣——“女装直播？有点意思”，二来……他想试着克服自己的某些情绪。 然后女装出镜的第一次直播结束，唐亮看着后台收益的数字，惊掉了下巴。 ——“小苦糖糖”一晚上赚到的打赏，差不多是普通男大学生半个月的生活费。 确切地说，他坐在电脑前4个小时——玩游戏，唱歌，说笑——就赚到了半个月的生活费。 惊讶过后，唐亮立刻冷静下来——不行，不能高兴得太早，这一行赚的是快钱，搞不好明天自己就过气了，没人看了，被揭穿了……搞不好自己的主播生涯出道即巅峰，余生都是下坡路。 何况自己玩的还是那个游戏，说的还是那些话，只是从男主播变成了女主播……本质上，还是同一个底层主播啊。 然而第二天，他赚了更多。 第三天，翻倍。 第四天，“小苦糖糖”冲进频道人气日榜，第十名。 …… 仅仅三个星期，前期投入的那些硬件成本连带房租，唐亮就全部赚了回来。 他没那么讨厌照镜子了，也买了新的裙子，更多的口红，各种长短造型的假发。 他开始习惯弹幕里满天满地的“糖糖真可爱”“糖糖好漂亮”。 反正，他们说的是“糖糖”……“糖糖”本来就是个可爱漂亮的女孩子。 ——但唐亮还是很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眼下的收入很高，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把分成后的收入做了详细规划，除了日常开销之外，剩下的绝大部分，都用作理财。一年后的现在，他名下账户里已经有了一长串数字。 ……但要靠理财收益来支付违约金，还是痴人做梦。 不过，钱这东西，永远不可能没用。 ——“OK，剪完了，”男人收起电推子，转身朝镜子里一望，“不错嘛，你头型好，剃这么短也不走样——经得起板寸考验的，都是真帅哥！” 唐亮笑笑，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 刺啦啦的，像小猫的舌头。 他站起来谢了理发师，结账，回家去了。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整，小苦糖糖的直播间实时人气8539146。 女主播还没就位，屏幕中间只有一把高背电竞椅，和椅子后面粉嫩嫩的背景布上，大开大合的“陈舟”签名。 昨天小苦糖糖又一声不吭地突然下线，放在平时绝对是直播事故，但这段时间来……她直播间的粉丝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糖糖家的小狗子：糖糖最近好像心情不好 柠檬软糖：是不是失恋了 黑糖话梅：不可能！糖糖连恋都没有，怎么失！ 我需要急支糖浆：瞎猜什么，不就是昨天输多了掉名次，和队友吵架嘛[抠鼻] 云母岩：今天还播不播？再放鸽子举报了 ——一个人影斜斜地落在背景布上。 有人过来了。 那人入镜了。 房间瞬间安静，弹幕突然消失——这是世界被暂停的1秒。 镜头前，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小伙子拉开电竞椅，坐下。他理了一个极短的板寸，看起来干练极了；肩膀宽而平，腰背笔直，像挺拔的船桅。 他衬衣的袖口随意地挽起，露出紧实的小臂肌肉。 然后，小伙子抬眼望向摄像头，微微咧了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大家好，”他说，“我是小苦糖糖。” 他喉头的小核随着他说话一跳一跳的，仿佛一枚鲜活的心脏。 早上一睁眼，陈舟就去看手机——昨天自己发给小苦糖糖的信息还没有得到回复，甚至还是“未读”。 她皱起眉头，又习惯性地切到战队信息，想看看最新排名。 ——战队成员少了一个。 自己的名字后面有了一个“队长”标识。 -- 第129页 ……什么情况？陈舟顿时心头一沉，马上发消息给小苦糖糖——发完之后又反应过来，点开cool_candy的头像：怎么回事，糖糖怎么退队了？ 这一次，两人都是“未读”。 也不回V信，也不接电话。 一整个白天，战队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从上午到下午，到傍晚，到晚上。对话是断裂的，一句话抛出之后，要过很久才会得到回复；每一句话都像自言自语。 谁也联系不上小苦糖糖，谁也说不出来她为什么走了。 谁也不敢提，战队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改改改改改：…… 改改改改改：快看糖糖直播间 陈舟愣了一下，看到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10分，立刻打开战斧APP，点进小苦糖糖的频道。 ——在线人气逼近千万，弹幕快得像多手联弹的钢琴曲，每句话都只是一闪，马上就被下一句话挤掉，最后什么都看不清。 陈舟看到屏幕上的主播了。是她熟悉的脸——但又不该是这张脸。 “骗了大家这么久，很不好意思，”屏幕上的人说，“下午我已经整理出这一年里的所有打赏ID和金额，直播结束后会发在粉丝群和微博。” 彩虹沙冰：开什么玩笑？？ 苹果糖：假的吧？？ 无糖乌龙：草，恶心到了谢谢 焦糖巧克力：改名字改名字 …… 怎么回事？陈舟愣住了，她完全看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又能清楚地感觉到弹幕中包含的恶意——就像刺进眼睛的大头钉，短促，锐利。 纸盒人：你不是签约主播？？怎么过的审核？？ 橙花薄雾：意思是战斧也有份咯？？ 屏幕上的人微微咬了咬嘴唇。 “不是的，”他说，“我用亲戚的身份证签了约，平台也是被我骗了。” 说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镜头重重鞠躬：“对不起。” 弹幕又炸开了，速度快得连表情都看不清楚。 “直播结束后我会发出所有打赏名单和金额，麻烦大家校对一下，”主播坐回到椅子上，“有问题的告诉我，接下去的一周我会陆续全额退款。” 糖糖的口红：糖糖你为什么！ 加糖奶茶：……没必要吧，你不是只拿分成的吗 屏幕上的人眨了眨眼。 “你们的打赏和喜爱是给‘糖糖’的，”他说，“但她一开始就不存在。大家的心情我没法弥补……至少打赏我可以退回。” 说着，他又抱歉地笑了笑：“就是人数太多了，一笔笔退可能有些慢——不要急，肯定会退给你的。” 说完这些，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眼神像沙子散落在桌面。 弹幕里还是很吵，在线人数比刚才又翻了一番，不断有人进来，又不断有人被挤出去。 “……应该是最后一次直播了，”主播回过神来，开口道，“大家陪我这么久，我却始终没用真实的身份面对大家……那这次就用真实的声音给大家唱首歌吧——谢谢你们曾经支持‘糖糖’，”他停了停，眼神又是一滞，“……对不起。” 然后，他拿起旁边的吉他，开嗓。 弹幕里的谩骂很快，他的歌声很慢。这是没有经过计算和变调的最纯粹的歌声，温柔醇厚，像漆黑的夜里，被遗落在桌上的一杯暖茶。 唱到第二段的时候，主播的声音突然一顿。他的视线落在屏幕右下角。 他看着什么，眼中隐约泛起水光。 “……对不起。”他说。 弹琴的手指也停下了。他的嘴唇张了又张，目光像蝶翼般颤动。 “对不起……”他又说。 然后他伸手掩了嘴，另一只手伸向摄像头。 “啪嚓”，屏幕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在瞅啥 2个；寒栖、岁游 1个；给女主播最后的打赏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绫蛇子 10瓶；猜猜子 7瓶；啃牛肉干的神坑 5瓶；女主播以后用不着卸妆水了，泡茶吧 第58章 继续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30分。 语音频道挂着四个账号, 战队群里列着五个账号；满满当当，安安静静。 世界是停滞的，连一声咳嗽都没有，连一个标点都没有。 只有电波的杂音时不时在耳机里“吱吱”作响, 像空气在呼吸。 又一刻的寂静过后, mommy名字旁边的小灯亮了亮。 “……真没想到……”她说。 Leon名字旁的小灯也亮了亮, 但听不见说话声。也许他只是发出一声细微的嗤笑。 “……其实, 这件事我之前已经听说了, ”阿改的声音轻轻传来, “我那个同事跟我说, 有人在游戏论坛发帖子, 说了关于糖糖的事……” “什么论坛？你早知道了？”Leon突然开口, “你不来告诉我们？就等着看好戏？” “……我怎么告诉你们？”阿改说, “而且我是不信的！我……我想先求证一下！如果没有证据，我相信糖糖——” 他的话头一顿, 然后声音消失，灯灭了。 如果没有证据, 当然相信“糖糖”。 但是—— 陈舟又看一眼手机, “bitter_candy”的头像暗着，“cool_candy”也是。 她摊开手脚仰倒在自己的小床上，视线浮上天花板，像从湖底升起的气泡。 -- 第130页 ……为什么之前没有察觉？ 两人从不同时出现，操作手法如出一辙，玩得起劲的时候，还会突然冒出一句一模一样的口头语……现在想来，实在是有很多无法用“兄妹”来解释的地方。 陈舟抬起手，点开和“cool_candy”的聊天记录, 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这个傻姑娘”。 是吧，自己确实不太聪明。不玩游戏的时候，脑袋上就像套了个塑料袋；自己就是透过这层“窸窣”作响的薄膜看世界的。 陈舟抿了抿嘴。 但被“小苦糖糖”加好友的时候，被邀请参加主播赛的时候，决定一起组建战队的时候，两人想方设法找到第一个队友的时候……她也是真的很高兴。 在车站的人群中见到“她”朝自己挥手，很高兴。 一起参加双人赛，跟着“她”狡诈地赢了一场又一场，很高兴。 战队的排名越来越靠前了，E3展的时间也决定了，马上就可以见到队友，和自己在这个游戏里的第一个朋友……她高兴极了。有时候坐在小超市的柜台后面发呆，陈舟忍不住就想——想那些见面后要和“糖糖”一起做的事。 她还在手机备忘录上写了许多东西——她怕自己不会说话，又弄得人不高兴，所以先把想说的话题列好，提前准备着。 自己玩游戏的时候看到有趣的事，遇到好玩的对局，她也全部记下来——到时候要说给“糖糖”听。 很长一段时间里，陈舟身边都是群说不上话的男孩子，沈琴琴虽然对自己也不错，但毕竟是“琴琴姐”……她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同龄的姑娘，更不用说一起玩耍。 还玩得很开心。 自己沉迷这个游戏，不单单是为了登上世界最大的舞台——这是陈舟最近才逐渐意识到的。 ——但没想到。 陈舟皱起眉头。 她想起那个害羞慌张的“哥哥”。 不存在“糖糖”，他就是“糖糖”。 那么他满脸通红地为自己开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风尘仆仆地从S市赶来，站在小超市门口朝自己投来明亮的专注的目光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陈舟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这半小时里冒出的问题太多太复杂，像被一百只猫咪伸爪子挠乱的线团，她的脑子转不过来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太聪明，念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看；幸亏还有游戏，还有电竞，能让她为数不多的优势得以发挥。 幸亏还有小苦糖糖，愿意带着她一起玩—— 线团又绕乱了，陈舟叹了口气，不想。 ——耳机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说话声，好像是阿改的声音，然后又是Leon的声音。陈舟捡起刚刚松脱的耳塞，凑近一听，mommy也在说话；她说—— “舟舟！快看战队群！” ——战队群？ 陈舟慌忙去抓身边的手机，然而手里一滑，手机“咚”一声掉了。她立刻扑过去要捡，身子一歪，整个人从床上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陈舟半躺在地板上，抓起手机，看到战队群里有人在说话。 cool_candy：对不起 cool_candy：这个谎扯得太大……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原谅我 cool_candy：本来我也一直在苦恼，战队出线的话，大家就要见面 cool_candy：我不知道到时该怎么面对你们 cool_candy：现在这样也好 cool_candy：对不起 cool_candy：当初也是我头脑一热，说要冲什么锦标赛…… cool_candy：…… cool_candy：我现在也没脸再说什么 Leon：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cool_candy：真的很对不起……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条信息。20秒前，陈舟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cool_candy”退出了战队。 现在群里只剩下四个人了。 mommy：…… Leon：散了散了 Leon：本来还想等他解释，结果就来个这？？ Leon：还冲什么分！ Leon：耽误这么久，各回各家！ 改改改改改：……我那个同事妹子，之前想拉我进她的战队 改改改改改：她说她们的战队已经是全服前10了 Leon：那不是正好？你抱上大腿了，滚吧！ 改改改改改：我没答应她 改改改改改：我其实不在意锦标赛…… 改改改改改：出不出得了线，去不去得了E3，我都无所谓 改改改改改：只是和你们玩游戏还挺有意思的…… 阿改没再说下去，群里又安静下来。在线名单里只有四个ID，看起来确实有些冷清。 陈舟躺在地板上，揉了揉磕疼的肩膀。 改改改改改：好吧 改改改改改：你说各回各家，也有道理 改改改改改：但是…… 改改改改改：[叹气][叹气] 改改改改改：我还是想和你们一起玩 mommy：那我们还接着冲吗？ mommy：四个人的话，倒是正好凑一队 舟舟shoot：对不起 舟舟shoot：我也有一件事瞒着大家 mommy：？ 陈舟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在屏幕上“哒哒哒”地敲落。 舟舟shoot：我是陈舟 改改改改改：？？？？？？？ -- 第131页 舟舟shoot：……啊，是不是没听过我 改改改改改：什么？？？陈舟？？？是我想的那个陈舟？？？ 舟舟shoot：是我 本来是想见面的时候再说的，但陈舟又一想——都见着面了，还说什么？于是她把自己的事，退役的事，唐亮来找她，喊她一起打比赛的事……简单地说了出来。 虽然说得磕磕巴巴，颠三倒四，很多片段她也不知道怎么概括，只能直接略过……但其他三人都很安静，谁也没有出声打断她。 舟舟shoot：情况就是这样…… 舟舟shoot：如果觉得过去的一个月耽误你们时间了，我很抱歉 舟舟shoot：但现在我是队长，我希望你们能先听一下我的意见 Leon：你说 舟舟shoot：我们继续冲吧 舟舟shoot：我们要拿到邀请函，要出线，去E3 舟舟shoot：当然，是带着糖糖一起的 Leon：你清醒点，他已经退队了 Leon：获得参赛资格之后，我们就要登记队伍成员名单了 Leon：怎么登记一个压根不在队里的人？？ 陈舟愣了一下，下一秒，热血“呼”地上涌，她只觉得脸上一烫，顾不上思考，直接“噼噼啪啪”打字：问那么多干嘛！只管冲分就好了！ Leon：啊？？ 舟舟shoot：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Leon：…… 舟舟shoot：你不是想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吗？ 舟舟shoot：到时候，当面问他！ 舟舟shoot：我也很想见他！然后打他！ 舟舟shoot：气死我了！ 舟舟shoot：他竟然还扮成女孩子来见我！真的当我是傻子吗！ 耳机里有人“噗”地笑了一声，应该是mommy。 mommy：我也觉得，都到这一步了，放弃有点可惜 mommy：不过我们现在只有四个人，继续冲分的话……不说别的，首先时间上会有压力 改改改改改：我可以请假！这个月我晚上不加班了！ Leon：别了，你还是加班吧，你放假是我们最大的压力 改改改改改：…… mommy：[捂嘴笑] mommy：最好还是能找一个替换的，反正……现在队伍也有坑了 陈舟想了想，确实如此；但都到了这个时候，又该去哪里找个时间充裕，战斗力合格的新队友来？离选拔赛越来越近了，有实力参赛的玩家恐怕早就被各大战队收归麾下，还轮得到自己去捡漏？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屏幕上方跳出一条信息：“琳子汪汪”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这是谁？陈舟眨了眨眼。 琳子汪汪：你好呀0 v0 琳子汪汪：我是糖糖的粉丝 琳子汪汪：刚刚听说糖糖自曝了，说是女装大佬……是真的吗？ 舟舟shoot：……请问你有什么事 琳子汪汪：哦！我是在糖糖直播里看到你的账号的，想着你应该是糖糖的朋友，所以来加你 琳子汪汪：也没什么事……我错过了今晚的直播，刚刚看了微博才知道这件事 琳子汪汪：我就是想确认一下，糖糖真的是男的吗0_0？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是啊，他是男的 舟舟shoot：你要问的就是这个？那我回答完了 舟舟shoot：没有其它问题的话，我可以把你删了吗 琳子汪汪：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糖糖居然是可爱男孩子，太酷了吧吧吧！gt.lt 舟舟shoot：…… 琳子汪汪：啊啊啊我之前看到他在征集队友，还给他发私信，可是他要我好好学习！气气气！他嫌弃我！ 琳子汪汪：我差一点就能和又可爱又犀利的女装大佬做队友了！气气气！气得打滚！ 舟舟shoot：…… 舟舟shoot：不好意思，我先问一句 舟舟shoot：那你现在……加入战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还有人记得汪汪吗，汪汪之前出现过（还被唐亮嘲讽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栖 1个；帮男主播还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啃牛肉干的神坑 15瓶；帮男主播省钱泡泡面 第59章 一年 “你们好呀, 我是琳子~‘汪汪’是语气词，可以不发声~”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45分，语音频道里挂进了第五个账号。 说话的声音甜甜的，软软的, 像粒Q弹的草莓棉花糖……虽然可以笼统地说, “一听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但如果尊重事实, 更确切地描述一下—— “小妹妹你……今年多大？”mommy小声问了一句。 问出了其余几人的心里话。 被提问的那人一愣, 然后响亮地“哼”了一声：“干嘛呀！觉得我还是小孩子？哼, 我下半年就上初中了！” 下半年上初中。 也就是说, 现在还是—— 频道里安静了一下。 虽然玩游戏的时候经常会把“小学生”当做形容词来用, 但遇上真真正正的字面意思的小学生, 这还是第一次。陈舟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 想起这孩子刚才告诉她——“糖糖说我的技术不错，但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就没让我加入”……这话应该没撒谎吧？ “呵，小学生？”Leon也开口了, “现在的小学生还能每天玩游戏？玩多久？半小时？作业做完了？你家里没给你报兴趣班？” -- 第132页 “对呀, ”琳子汪汪说，“我是毕业班的学姐了嘛，早就不上兴趣班了~本来我妈也不让我玩游戏了，不过我上次模拟考考了全校第一，有了和她谈判的筹码——所以现在我每天可以玩半小时，嘻嘻~” Leon又冷笑一声，嘴里低低地滚弄起了“小学生”“半小时”“散了吧”之类的话。 “……不要这样嘛，”阿改说，“小、小学生也不一定就……就小学生……对了, 之前不是听说国服有个挺厉害的小学生吗？好像才10岁？用小绿的，Biu得人闻风丧胆！听说那段时间，一到她上线的点，排位的人都少了，大家都怕遇到她！” “这也太夸张了，”mommy说，“而且只是个例吧？不管怎么样，小学生还是太小——” “噢，那个小绿说的可能是我，”琳子汪汪说，“前年暑假的事，对吧？那时候我刚刚接触这游戏，玩得挺疯的，每天我妈一走我就上线，好像还冲上了个什么榜，嘻嘻……不过后来开学了，机器被我妈没收，我就没上过游戏了。” 频道里又安静了。 陈舟拿起手机，打开第三方排行榜的统计网站，按时间检索，前年，7月，8月……武器积分榜，武器击杀榜，排位胜率榜——两个月间，共计三个榜单，出现了“琳子汪汪”的ID。 并且都在排行榜前段。 单看那年8月的数据，丧命在她水枪枪口下的章鱼突破一万条。 一万条。 Leon干咳了一声，语气十分少见的有些尴尬：“也行吧……不过我们有个入队考试，看看你的真实水平——得通过考试了，才能考虑让你加入。” 琳子汪汪又是一愣，然后拉长音调“啊~？”了一声。 “你们误会了，我没说要加入呀，”她说，“我只是来打听糖糖的八卦的！是那个舟舟给我频道ID，我就来了——原来你们这不是在开八卦讨论会啊？” 频道里又安静了。 静得像漆黑的焚烧炉。 ……糟糕，光顾着拉她来频道，忘了和她解释来龙去脉。于是陈舟皱起眉头，磕磕巴巴地开口：“琳子……妹妹，是这样的，我们战队现在还在招人，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不要，”琳子汪汪说，“你先告诉我，糖糖现在怎么样了？他不在战斧干了？那以后他还播不播了？还玩‘涂鸦’吗？他是我最喜欢的‘涂鸦’主播了！我有很多东西都是看他的直播学的！他真的不播了的话……那我以后看什么呀……” ——“糖糖”现在怎么样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想知道。 但眼下，“糖糖”是一个空荡荡的ID，是一块轻飘飘的数据。从信号被切断的那一刻起，组成这堆数据的0和1就开始分化溶解；“糖糖”要被分解成一粒冗余的沙子，沉落到海底了。 “琳子妹妹，”陈舟出声道，“你之前报名参加战队，就是想和糖糖一起玩吧？” “对呀！我想做糖糖的队友！他用双枪，我用小绿，我可以掩护他！” “那你现在加入，也不晚，”陈舟说，“虽然他这会儿不在队里……但我会去找他的。然后我们一起杀进预选赛，一起去A国——去E3，拿冠军。” 频道里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过了一会儿，琳子汪汪小声问：“你能找到他？” “我会去找他，”陈舟说着，一顿，又轻轻开口，“……我们是朋友，我会找到他的。” “那好吧，”琳子汪汪说，“你们的入队选拔赛……比什么？” ——琳子汪汪的“入队选拔赛”的最终结果：打败阿改，打败mommy，在两局平局后用“跟糖糖学的，嘻嘻”的绕背走位打败陈舟。 然后，打败用喷枪的Leon，打败用滚筒的Leon……终于，Leon一怒之下换了伞，总算是把用小绿的小学生一点一点蹭着血反杀。 “你好烦啊！我都说我妈快来了，赶紧打完——你还用伞！”琳子汪汪不满大叫，“你是不是输不起！” 被怀疑输不起的人哼笑一声，仿佛没有听见。 “可以，我同意你加入战队。”Leon说。 ——入队考核顺利结束，ACP迎来一名新成员：琳子汪汪，惯用小绿，12岁。 因为正处在小学毕业班的关键阶段，所以每天的游戏时间被限制在半小时内；虽然据本人说，只要家长不在就可以稍微多玩一会儿，但每次一到半小时时限，在线队友——比如mommy——就会强硬地将其驱赶下线。 舟舟shoot：糖糖，我们要继续冲分了 舟舟shoot：新来了一个小朋友，是你的粉丝，她说要和你一起去E3 舟舟shoot：她好厉害啊，Leon说你当初要是早找了她，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是全服第一了[掩嘴笑] 舟舟shoot：你什么时候回来跟我们一起玩呀？ ——“舟舟shoot”邀请你加入战队“ACP”，是否同意？ 取消。 舟舟shoot：糖糖我们今晚大胜！43名！越来越近了！ 舟舟shoot：我看下周我们就能进前20！ ——“舟舟shoot”邀请你加入战队“ACP”，是否同意？ 取消。 舟舟shoot：糖糖，我们今天又遇到之前打过的那支“末日之主”，他们变得好厉害啊 舟舟shoot：打完之后对面的队长还来加我，问我你怎么不在，他还想着再和你来个父子局[掩嘴笑] -- 第133页 舟舟shoot：对了，现在我们是38名！^0^ ——“舟舟shoot”邀请你加入战队“ACP”，是否同意？ 取消。 舟舟shoot：今天大家状态都不太好，前面输了好几把……不过阿改赶完稿子之后，我们又开始连胜了 舟舟shoot：32名了！我都不敢相信！ ——“舟舟shoot”邀请你加入战队“ACP”，是否同意？ 取消。 舟舟shoot：糖糖我们28名了 舟舟shoot：好紧张啊……我以前打比赛都没这么紧张 舟舟shoot：阿改还说，如果你在的话，肯定会给大家说笑话 舟舟shoot：糖糖你来呀，我们都在等你一起玩 ——“舟舟shoot”邀请你加入战队“ACP”，是否同意？ 指尖在屏幕上一停，像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着，点不下最后的5毫米。 唐亮转头看看窗外——深夜1点，天上的星粒比地上的灯火多。 他又回过头来，眼前的房间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地板上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 箱子里面是整理到一半的耳麦、音箱、美颜灯、拍摄支架……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假发、化妆品。 所有的柜子都敞着门，所有的抽屉都被拉开，像一张张僵硬的嘴巴。 唐亮又盯着那行“是否同意”看了一会儿，然后手指一戳，“取消”。 距离“小苦糖糖自曝”已经过去将近一周，这一周里，他几乎切断和“小苦糖糖”这个身份有关的一切联络。 微博当然卸载了，直播平台也在几天后删了。刘哥来过电话，问他到底什么情况，脑子是不是坏了；唐亮也没多说，只告诉他自己没把平台抖出去，不信可以去看录播视频，反正现在肯定已经满天飞了。 “走到这一步，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唐亮说，“给刘哥添麻烦了，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干不地道……如果要跟我算违约的账，可以让律师来找我。” 刘哥静了会儿，又叹口气，留下一句“我会再打给你”，就把电话挂了——然后一直到今天，也没有电话过来，也许平台内部还没有讨论出结果。 管他的，唐亮想，反正自己把自己能做的都处理完，就行了——想什么时候罚款，是他们的事。 理财收益已经陆续提取到账了，他就照着打赏名单上的ID一个个找过去，确认联系方式，核对涉及款项——然后打钱。 总有人免不了要和他说几句，或者恳切，或者尖酸。唐亮既不感动，也不生气——他是专业主播，早就荣辱不惊；只等对方确认收到钱了，他就拉黑删号。 也有人不要他的钱的，唐亮就找个公益项目，用对方的名义把钱捐了，然后发送截图，拉黑，删号。 忙活了一个星期，他这一年的积蓄连同理财收益已经差不多用完，打赏名单也划掉了一半。 还剩一半。 为了这一半，唐亮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反正以后也不做直播了，录像的，收音的，打光的……这堆贵巴巴的铁疙瘩，通通卖掉。 还有一堆化妆品，没开封的直接卖，开封了的分装小样卖。 多亏自己当初就是挑贵的买的，虽然折了旧，还是能卖不少钱。 只是那些衣服比较麻烦，虽然都没穿过几次，但是尺寸特殊，怎么想也不可能正好遇到一米八的姑娘……但总之还是挂上咸鱼——万一呢？ 这是他这几天来忙活的主要内容。唐亮算过金额，如果地上这些纸箱子里的东西都能顺利卖出，那自己的欠债就差不多还掉80%了。 ……然后把这间贵巴巴的高层公寓退租就行了，唐亮想。 然后自己就可以哭唧唧地回家，找份朝九晚五的老实工作，再用可能还不到主播收入十分之一的工资，慢慢还掉最后的20%。 ——这么一算，这一年的时间过去，自己什么都没剩下。 ……也好，唐亮想，什么都没剩下，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当这一年直接跳过去了，像被撕掉的日历。 他又看了看咸鱼——暂时还没动静，然后放下手机，准备休息。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转身看到那幅大大的粉粉的背景布还挂在“直播间”的门上。 透着光，可以看到对面的张牙舞爪的两个大字——“陈舟”。 这一年什么都没剩下。 什么都没发生。 她坐过的沙发就在旁边。 她握过的手柄已经收起来了，准备和主机一起打包卖掉。 她在那张桌子上吃过饭，在厨房的水池里洗过手。 ……什么都没剩下。 唐亮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抬手把那张背景布拆下来，叠好，压平，放到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1、琳子汪汪的战斗力大约是2.5糖 2、现实中的喷喷确实有小学生高手！相当厉害！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财 2个；你在瞅啥 1个；帮男主播还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啃牛肉干的神坑 10瓶；千代岚 2瓶；给熬夜打包的男主播泡咖啡 第60章 咸鱼 队长移交给“舟舟shoot”的第十天, ACP战队即时排名——全服第25位。 昨天是24位。 前天是27位。 大前天……好像是26，陈舟记不太清了——反正也无所谓，不重要。 -- 第134页 反正，在当前这个区间里, 他们已经沉沉浮浮上上下下了好几天, 就像一粒随波逐流的鱼漂, 所有人都耐着性子, 等着大鱼上钩的瞬间一拉钓竿破水而出——偏偏这条鱼可能是在路上迷失了方向, 来来回回, 就是不肯到达。 4月已经过去一半, 谁也不知道锦标赛的邀请名单会在什么时候公布——也许明天, 也许后天。每天开打前的排名都让人充满希望, 每天结束后的排名都让人觉得道阻且长。 ——让人觉得, 这“全服前20名”的牌子可能是个挂在马驹子头顶上的胡萝卜，看起来很近, 追起来很远，再怎么撒开蹄子奔跑跳跃, 永远只能看得到, 够不着。 ——当前时间是晚上10点，新一场战斗结束，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屏幕上扭屁股的小猫。终于，两只小猫结算完毕——ACP获胜！ 战队排名刷新跟着——全服第23位。 陈舟刚要点下“继续游戏”，Leon突然喊了她一声。 “今天就到这儿吧，好歹进了一位，给明天留个好头，”Leon说，“咱们都23了, 慢慢来，不要急于求成。” ——连脾气最差，最急于求成的人都这么说了，可见情况有些严峻。于是大家互相道了晚安，原地解散。 关了游戏之后，陈舟掏出手机，惯例给唐亮发去一条今天的总结信息：这两天冲分的速度慢下来了，大家也有点急躁，不过今天的情况很好——我们23名了！可能明天就能进前20！ 刚要点下发送，陈舟又犹豫一下，在后面加上一个“^0^”。 想了想，又删掉。 又想了想，重新加上。 删删改改几次之后，陈舟把心一横，索性浮夸点——“~\\^0^/~”，发送。 ……反正也不会有回复，有没有表情，用什么表情，不都一样，陈舟想。她如今已经熟练掌握各种颜文字的使用方法，却找不到人一起斗表情了。 （这个“~\\^0^/~”，还是他以前高兴的时候喜欢用的。） 陈舟划了一下手指，手机屏幕上顿时滚出长长一列历史信息——全是绿的，全在右边，只有叫“舟舟shoot”的章鱼妹在自说自话。陈舟又往前划了几下，确认没有漏看的回复，然后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漱。 ——手机震了一下。 陈舟立刻“咚”一声坐回到床上，动作快得像视频倒放；她一把抓起手机，解锁，点开—— Mommy：舟舟 屏幕的反光里映出一张略有些失望的脸。 舟舟shoot：在 Mommy：你这两天能联系到糖糖吗？ 舟舟shoot：没有…… 舟舟shoot：我每天都发信息给他，但是他都不回 舟舟shoot：也不接电话 舟舟shoot：我在想是不是去他家找他…… Mommy：你知道他家地址？ 舟舟shoot：我去过一次 Mommy：但他说不定会搬家 舟舟shoot：嗯…… 舟舟shoot：要不我还是先去一趟吧 Mommy：[拍拍头] Mommy：先别急 Mommy：我刚才刷了一下咸鱼，看到一套衣服 [Mommy分享了一个链接] Mommy：你看看 舟舟shoot：……我暂时不需要买衣服 Mommy：你先看看嘛 陈舟点开链接，发现是一件粉蓝色的上衣，长袖，半高领，领口缀了圈荷叶边，胸前还有一小块心形的镂空。 陈舟眨了眨眼。 这个款式，这个颜色……有点眼熟？ 她立刻划了一下屏幕，看到宝贝详情——“穿了大概3次，洗干净了，急出，大码，大码，大码，只邮寄不面交”。 Mommy：是不是很像糖糖以前穿过的？ 舟舟shoot：嗯 Mommy：我看了这个卖家挂的其他东西，大多数是化妆品护肤品，还有一些直播设备 Mommy：是个新注册的号，什么信息都没有 Mommy：不过…… 舟舟shoot：嗯 舟舟shoot：我去找他试试 陈舟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脸颊也开始发烫。退出和mommy的聊天之后，她立刻拿出职业手速点开咸鱼点开历史记录点开卖家头像点开对话—— 等等，又冲动了。 陈舟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换了个昵称和头像，打开手机备忘录，在备忘录里简单模拟了一下对话流程，这才稍微有了些把握，给对面发去一个规规矩矩的“你好”。 对面没有动静。 砰砰：你好，我想买这件蓝色的上衣[图片] 砰砰：请问大码具体是多大？ tb23062194：挺大的，适合身高180以上的人 tb23062194：尺码比较特殊，看好再买，售出不退 砰砰：有穿着图吗？ tb23062194：没有 砰砰：那……可以面交吗？ tb23062194：页面写了，只能邮寄 砰砰：你是在S市吗？我可以上门自取 tb23062194：对不起，只能邮寄 ……好吧。 陈舟准备好的话都说完了，她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想了想，犹犹豫豫地打字：这是小苦糖糖的那一件吗？ 对面没有回复。 砰砰：你是糖糖，对吧 砰砰：你现在在哪儿？ [消息发送失败，你已被对方加入黑名单] 陈舟一愣，屏幕上红色的感叹号像个休止符。她想了想，点开卖家主页，发现在售商品少了1/3。 -- 第135页 她又刷新一下——少了一半。 再刷新，所有商品全部下架了。 陈舟抿紧了嘴。 她有点生气了。 就像自己端着狙击在高台蹲了半天，敌人却在出生点挂机不动的路人局；陈舟本来只是想联系上唐亮，现在却有种冲动——冲过去用枪口顶着他的脑门，扣下扳机，“砰！”，看五颜六色的墨水炸他一脸。 ——所以现在怎么办？ 明天直接去他家？他不在，或者假装不在怎么办？ 换个号码打他电话？换号码可比搬家容易多了，自己能换，他当然更能换。 左思右想之后，陈舟突然想到一个人；虽然那个人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但他可能是她所知的范围内，找人最厉害的。 ——“喂？”电话很快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陈舟，”陈舟看着手里的名片说，“你上次来给我做过采访。” 当前时间是上午10点，小超市的收银员上班后，从收银柜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张花里胡哨的小卡片：“火线电竞”几个字旁边，还涂着几行潦草的数字——是陈舟计算技能加成的时候，随手打的草稿。 陈舟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换了手机号，谁都没惊动，一个人悄悄地坐火车回家，几乎断了和俱乐部的一切联系，没想到还是被这个记者挖了出来；他背着相机从超市门口进来的时候，自己着实被吓了一跳，差点呼吸都停了。 ——既然如此，想必他也能同样找到正在挂机装死的那个人。 “噢——噢噢噢，是大佬！你好你好，”听到这句话，对面的记者马上换了语气，“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时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陈舟说。 男人一愣，然后讪讪地笑了笑：“不是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要回头跟我算这笔账了？放心放心，我可没干什么侵犯公民基本权利的事……” “我没有那个意思，”陈舟说，“就是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对面的人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然后又“嘿嘿”一笑：“找人？找人可麻烦了……我有啥好处吗？” “……多少钱？” “什么钱？我又不差钱，”记者在电话那头说，笑嘻嘻的，音调拉得老长，仿佛正要下锅的油条，“我先问问——大佬你要找谁？” 找谁？陈舟下意识地动了动嘴。 要找一个队友……不，朋友。 他是自己重要的朋友。 他最近坦白了一些事。 他不见了。 他是战队里重要的一员。 对……战队也是他组建起来的。 他说要和自己去世界最大的舞台拿冠军，但是现在他逃跑了。 …… 陈舟试图把这些简短的文字串联成一段话，但字与字之间滑溜得像抹了油的冰块，怎么也连接不起来。她使劲地想，用力地想，依然没法把它们组装到一起。 陈舟叹了口气。 “……我要找小苦糖糖，”她说，“就是上星期闹出新闻的那个小苦糖糖。他是我的朋友，我现在找不到他了。” 对面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哎呀”，比起惊讶，更有点喜出望外的意思。 “你说好处，我也不知道你要什么，”陈舟说，“但是……等我们比赛回来，我可以接受你的专访。” “比赛？” “比赛，”陈舟说，“我们的战队要参加《涂鸦军团》的锦标赛——现在我是队长。” 对面又“哎呀”了一声，喜滋滋的已经藏不住了。 “……不过，得等比赛结束，你才能开始采访，”陈舟突然想起什么来，赶紧补充道，“也不许提前骚扰糖糖——其他队友也不行。” “可以可以，那我也先说好了——专访是我的，独家的，不许再联系别的媒体，”男人说，光听他的声音都能想象得出他的眉开眼笑，“行，这活我接了，大佬你手头有什么资料，尽管发给我！越多，越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绫蛇子 10瓶；给琳子汪汪买的爽歪歪，虽然当事人表示自己是成熟的初中生了不喝这个，但是mommy说人家一片好意小孩子不能挑三拣四硬让她灌下去了 第61章 晚饭 当前时间是下午5点, 唐亮出门去了便利店。 两天前，他从租金和楼层一样高的市区高层公寓搬出来了；房东是个好人，他说自己出了点事，还没怎么费劲解释, 对方就同意退了他剩下的房租, 总算让他的周转资金稍微宽裕了一些。 那堆铁疙瘩都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都是些又小又轻的玩意, 搬起来不算麻烦；但即便如此, 搬家的时候, 唐亮还是装了十几个大纸箱。 他现在住的地方在城郊, 周围没有连锁超市大型商场, 最繁华的地段是一截大约50米长的小街——街上有杂货店、水果店、理发店、便利店……以及两家小饭店, 堪称是这一带的商业中心。 唐亮就在商业中心附近租了个小平房, 房租还不到之前那处的一半；可惜面积也是，那十几个大纸箱一落地, 他要想从屋子的里间走到外间，就得从床上爬过去。 但房租还不到之前的一半。 还不到之前的一半。 （唐亮并不是没考虑过直接回家, 但如果直接回家……怎么解释这几大箱子女装？） -- 第136页 这两天里, 唐亮已经差不多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出门后，他径直去了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喝的，又在旁边的水果店里买了一小盒草莓。 春天了，是吃草莓的季节了。去年冬天的时候唐亮想，自己现在每天挣那么多钱，也没处花，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等草莓上市了，一定要好好吃个饱。 谁知。 唐亮一边往家走, 一边盘算今天的账目：大前天卖掉的猫耳耳机的钱已经到账，谢谢这位老板确认及时，他也马上把这笔钱打给了5个粉丝；这两天应该还有四五笔单子会回款，左左右右加起来，应该能过完这个月…… 要是家里那堆闲置的零碎玩意可以早点出掉就好了，唐亮想。 然而。 ……算了，再申请个号，也没多麻烦。 唐亮提着两个塑料袋继续往前走了。 走到住处附近的时候，他听到有小孩子在吵闹，好几个孩子。他刚要循声去看，一个篮球“呼”地飞过来，唐亮条件反射地闪身一避——“咣当”，人避开了，旁边的自行车被砸倒在地，轮子“骨碌碌”地空转。 唐亮皱起眉头：“别在这里玩，砸到人怎么办？去去去，后面空地那么大！” 那几个半大孩子嬉皮笑脸，若无其事。为首的那个个子最高，将近一米六，他晃晃荡荡地过来，绕过唐亮，捡了篮球要往回走。 唐亮侧身把他一挡。 那孩子愣了愣，又从另一边绕过来。唐亮接着一侧身，拦住他的去路。 “……你干嘛！”那孩子不满地瞪他。 “去后面玩，”唐亮说，“这里左边是马路，右边是民宅，会出事的。” 那孩子又甩个白眼，手里篮球一拍，晃个假动作，想从旁边突破。唐亮当然没上当，他一闪身跟着他的步子朝旁一挪，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抄了他的球。 大学的时候，弹吉他和打篮球，至少一项，是帅哥们的必修课。 唐亮两样都会。 （可惜身在理工大。） “往那边去，”他指了指小区后面的空地，“别在这儿闹。” 那孩子在小弟面前出了丑，怎么肯罢休，左蹿右跳地想把球抢回来。唐亮抓着篮球的手一抬，足足高过他头顶半米多，任他怎么扑腾都够不到。 “还给我！”男孩子皱着鼻子大叫，像只发怒的奶猫。 说来可能有些丢人，但欺负小学生这一行为……让唐亮得到了近日来少有的快乐。 他几乎要笑出来了。 唐亮挺直了腰，用手指把球一顶，海狮似的让球“骨碌碌”转起来。“你们保证以后不在人行道上玩，我才还你，”他说，“不然，让我看见一次——” 他浑身一怔，后半句话断在喉头。 海狮的篮球“啪嗒”掉下，在地上跳了两跳，被一拥而上的小学生们抢走了。 唐亮站在原地，视线在不远处的某一点汇聚。直到比冰河期更漫长的一秒结束，他终于反应过来——然后扭头就跑。 出自本能反应的扭头就跑。 身后立刻传来一声“站住！”，以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唐亮当然不会站住，他全力奔跑，低头猛冲，长久以来的健身成果十分显著，他身姿矫健如同奔逃的羚羊，大步流星地冲过路口绕过拐角奔驰在狭窄的人行道；转眼间，身后的脚步声听不见了——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能跑，不能跑……至少不能跑这么快。 唐亮的理智终于追上□□。他猛地停下脚步，一个原地向后转，看到身后……不怎么近的地方，有个人影拼命朝他追来。 因为已经拉开很长一段距离，唐亮眼中，她的身形小得就像一粒小熊软糖。 小熊软糖气喘吁吁，跌跌撞撞，恐怕下一秒就会折于路过的小石头。 唐亮皱眉，眯眼，咬了咬嘴唇……然后朝她跑了过去。 陈舟对自己的体力还是太自信了——她还以为回家之后，自己每天的运动量实现了从0到1的突破，已经整个人脱胎换骨焕然一新了呢。 没想到才跑了这不到200米的路，气就喘得比步子还重。 眼看着前面的人越跑越远，陈舟又气又急又不甘心，偏偏又无可奈何，她想跑得再快一点，但实在力不从心，自己上一次跑步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现在一下子要追上前面的—— 那人停下了。 他回头了。 他朝自己跑过来了。 陈舟一愣，脚下一个没留神，前脚绊后脚，在人行道上磕了个响亮的平地摔——“咚！” ……不好，丢人了！陈舟没顾上疼，赶紧从地上抬起头，看到那人加快脚步朝自己冲来。 ……但是他好像在憋笑。 陈舟顿时一咬牙关从地上爬起，站直了，又退开一步，“啪啪啪”拍掉身上的尘土，让伸过来的那只手无所适从地落了个空。 唐亮愣了愣，把手收回去了。 “……疼不疼？”他小声问。 “一点都不疼！”扁着嘴说的。 唐亮不再说什么了，眼神闪闪烁烁飘飘荡荡，比人行道上，叶片间漏下的阳光还要不安。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小声说。 陈舟挺直了腰，抬头看他。 “你怎么搬到这里的？”她反问。 -- 第137页 唐亮又不说话了，站了站，转身又要走。陈舟马上几步赶到他前面，然后伸手从身上的小包里掏出一个东西，直直举起，对准唐亮的脸。 ——是把水枪？ “噗呲——” 看清那东西的瞬间，一股水柱飙射到唐亮脸上。他只能紧紧闭上眼睛。 “噗呲——”又一下。 “噗呲——”又一下。 唐亮整张脸都湿哒哒的，水珠从下巴滴到胸口了，陈舟才停下手。 “我上午知道你在这，中午就坐车过来了——可让我一顿好找，”陈舟说，“气死我了。” “……对不起，”唐亮低了头，擦了擦脸上的水，“一直骗你……对不起。” “我气的不是这个，”陈舟说，“当然……这个我也很生气。” “对不起。” 陈舟又一抬手：“噗呲——” “我最气的是，你跑了，退队，不理我，还拉黑我！”她说，“为什么退队？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话？” “……该说的都在直播间说了，我也确实在骗人……没什么好解释的，”唐亮说，“给你们添堵了……对不起。” “为什么退队？” 唐亮又不说话了。陈舟又要拿水枪喷他，然而“噗呲”还没响起，肚子先“咕噜”了一声。 陈舟红了红脸。 唐亮看看她，忍不住笑了笑，提起手里的购物袋：“我也还没吃饭呢。” 当前时间是下午5点30分，太阳逐渐变成温柔的金红色，打篮球的小孩子已经被各自的家长喊回家去，小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也增多了，老房子的窗口接连飘出饭菜的香味。 人行道边上摆着一把掉漆的长凳，不知道是谁家的，好像谁都能坐。这会儿坐在上面的是两只麻雀，唐亮走过去，它们就飞走了。 唐亮把购物袋在长凳上放下，打开，里面是一个面包卷，一个饭团，都是刚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热气腾腾。 ——还有一瓶饮料，某位前职业选手代言的版本；唐亮慌慌张张地把瓶子翻身，想把印着人脸的那一面藏到后面，但好像还是被看到了。 “这个还在卖啊？”陈舟说，“我家都不进货了。” 唐亮“嗯”了一声，想了想，拧了盖子，把饮料连同面包卷一起递给她。 陈舟道了声谢，接过来，在长凳一边坐下。 唐亮也坐下了，刚啃了口饭团，又想起来：“我……我这还有草莓呢。”说着他就去拿那个小盒子—— ……算了，忘了草莓吧；他的草莓在刚才的逃亡中已经烂在盒子里了。 唐亮看一眼那堆血赤糊啦的东西，把小盒子塞回去了。 两人并排坐着，望着面前的车来车往，默默吃饭。陈舟先吃完了面包，又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把瓶子放在两人中间。 “你回来吧，”陈舟说，“大家都在等你……再不加回来，我们都要出线了。” 唐亮摇了摇头：“不来了。” “为什么？” “这不是没有我……也能照样冲分吗，”唐亮说，“我就当个观众好了，我会给你们加油的。” “……那不行，”陈舟说，“你一定要回来。” 唐亮一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吃饭。最后一口饭团咽下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在比较好，”唐亮说，“我是说真的。” “为什么？” “将来你们顺利出线，去了E3，进了半决赛，进了决赛……这些都是要全程曝光的，”唐亮说，“如果我在画面上，会是你们的污点——你们会因为我被连坐。” 陈舟一愣，刚要再问一句“为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了。 “比赛曝光率越高，含金量越大，受关注的范围越广，污点越容易被放大，”唐亮说，“‘国服战队获得锦标赛冠军’的消息当然劲爆，但对大众网民来说，‘锦标赛冠军的队友竟然是个女装骗子’……这可要比正经新闻劲爆一万倍。” 陈舟明白，完全可以想象——如果ACP夺冠，刚刚自曝是男人的“小苦糖糖”又出现在新闻报道的画面上……评论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来。 “他们很快会忘记你们是这一届的冠军，但他们一看到ACP就会想起来，你们的队友是个女装骗子，”说着，唐亮自嘲地笑了笑，“我早就无所谓被骂了——做了一年主播，什么骂没挨过？而且这一次……我也确实该骂——但我不想让你们因为我被骂。” 他朝陈舟转过头来：“回去之后，如果你们顺利出线了，成代表队了，再有人故意拿我的事来找茬……你一定要和我撇清关系，就说不知情，也是被我骗的——这本来也是事实，没有撒谎。” 说完，唐亮把饭团的包装袋揉了揉，丢进购物袋，又抽出陈舟手里的包装袋，同样往购物袋里一丢，然后站起身来，催她：“你晚上怎么办？该走了吧。” “……有什么关系？”陈舟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句话没头没脑，唐亮一时没听明白，他眨了眨眼刚要发问，陈舟又继续说下去了。 “有什么关系？骂就骂呀，”陈舟看着他说，“我们又不是职业选手，还要考虑俱乐部形象；我们这些业余的，想和谁一起玩，就和谁一起玩！” 她很少用这种有些强硬的语气说话，唐亮听着不经一愣。 -- 第138页 “就算有闲人骂两句，又怎么样？”陈舟继续说道，“他们只看得到你女装，我们也只看得到冠军锦标——他们怎么想，又有什么要紧？我们只是业余玩游戏的，除了游戏，我们还有自己的生活呀。” 这番话照例说得糊糊涂涂，陈舟说完好一会儿了，唐亮才一点点听明白过来。 ——听明白之后，他“噗”地笑了一声。 “阿改以前说他羡慕你，我也挺羡慕你的，”陈舟说，“我以前在俱乐部，很讨厌别人提起我的时候，只说我的脸，不说我的成绩……后来认识了你，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你的——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爱看什么看什么，你就只管自己玩游戏，只管自己玩得开心……那时候我想，都是女孩子，糖糖怎么这么厉害。” 唐亮又笑了笑，皱着眉笑。 “我们继续这样玩游戏，继续只管自己玩得开心，不好吗？”陈舟看着她说。 唐亮的笑容慢慢收拢起来，没有回答。 陈舟看看他，也不再问。她从长凳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我要走了，不然赶不上高铁。另外再跟你说一件事——我把你是我们队友的事告诉一个记者了——是他帮我查到你现在的地址的。作为交换条件，等我们比赛完了，他就会来采访我们。” 唐亮一愣。 “所以你不用担心会不会被人知道你是我们队友，”陈舟说，“反正已经注定要被知道了。” 说完，她掏出水枪又要瞄准唐亮，想了想，放下手，说了声“再见”，就转身走了。 她的背影很快又缩小成了一粒小熊软糖。 唐亮看着小熊软糖消失在傍晚的街头，转身走了两步，把垃圾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转回身来的时候，他看到那瓶饮料还放在长凳上。 只被喝了一口。 瓶身上印着刚刚还见到的那张脸。 她说，我们继续这样玩游戏，继续只管自己玩得开心，不好吗。 唐亮突然觉得有些渴，他走过去，把饮料拿起来，仰头，一口气喝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了，就忍不住想做些叛逆又禁忌的事 ……比如现在冰箱里还有一块栗子蛋糕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猜猜子 1个；给唐亮再买一盒草莓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猴哥的大胖次 40瓶；栗子糖葫芦 20瓶；Zoey、蓝绫蛇子 10瓶；给陈舟的水枪灌水 第62章 吉祥物 陈舟打开《涂鸦军团》的APP——没有收到入队申请。 又没有。 依然没有。 还是没有。 从S市回来不到两天, 她翻了不下一千次APP的消息箱——但没有就是没有。 既没有入队申请，也没有接受自己的拉人申请。 游戏中也是，好友栏里的那两个头像一直是灰的。“cool_candy”也好，“bitter_candy”也好, 上次登录时间都在15天前。 陈舟抿紧嘴巴, 像抿住一口烫舌的茶水。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 队友们都已经在频道就位, 新一天的冲分又要开始了。目前, ACP的全服排名是——21位。 这是迄今为止战队最接近目标的一次, 很有可能下一场结束就会跻身服务器前20位的赢家行列。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绷紧全部神经, 呼吸都放轻放慢了, 仿佛稍微大点出气, 就会吹歪摇杆。 “都好了？”陈舟说，“那……我排了。” 战斗开始。 战斗结束。 ACP排名刷新——22位。 24位。 23位。 25位。 …… 一小时过去, 晚上9点，ACP的最新排名是——全服24位。 这是被困在这个区间的第五天。 陈舟回忆了一下, 战队从25-29的阶段爬上来, 也用了差不多五天；往好处想想……应该也很快就能突破当前阶段了。 “今天还打吗？”陈舟小声问了句。 频道里没人说话。稍微过了会儿，Leon开口道：“阿改。” “……干嘛，干嘛又叫我，”阿改有些心虚，“我刚刚12杀3死，没拉胯吧？” “没什么，”Leon说，“我就是问问，你今天上班情况怎么样？” “啊？”阿改愣了下, “还、还行吧……” “稿子给组长看过了？”Leon说。 “……别提这个，我有点气。” “deadline还有多久？最终方案来得及吗？” “……有点急，不过应该来得及吧，”阿改说，“话说你问这个干嘛？” Leon哼笑一声：“上个项目结束之后，你还放过假吗？这个月加班总时长多少了？上个月的加班费给你结了吗？今年的年休假休过没？上次给你放了10天，别是年假里扣的吧？” 耳机里响起“咚！”的一声，然后是一阵“稀里哗啦”扯线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谁的手柄掉了。 陈舟刚要开口，又听见一阵“稀里哗啦”，大概是那个人把手柄捡起来了。 “……你是想故意惹我生气，好让我认真打吗，”阿改小声说，“我觉得没啥用，我现在不怎么生气了……而且……” 他没说下去，Leon也不说了。 确实，阿改这段时间的发挥十分稳定，大家都是，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但连日来遇到的都是全服顶尖的对手，敌我之间的差距也不是靠一两个人焕发斗志就能赶上的。 -- 第139页 “那个人怎么样了，”Leon突然问了一句，“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陈舟一愣，反应过来，马上转头抓起手机—— 消息箱里没有新信息。 “……还没动静。”陈舟说。 “算了，”Leon叹了口气，“他要真的打定主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就尊重他的决定吧。” “但也没必要不说话呀，”mommy说，“A了就A了，大家还可以做朋友嘛……” 陈舟“嗯”了声，把手机放回到旁边。 ——眼角余光从那块屏幕上掠过的最后瞬间，手机亮了。 紧接着，震动“嗡嗡”作响，提示音也跟着传来；陈舟像被电波讯号抽了一鞭子，条件反射地再次伸手抓来一看—— “汽水熊”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啊……有人要加我好友。”陈舟说。 “是糖糖？”阿改立刻问道。 “是我不认识的号。” “不认识的号？” “会不会是糖糖的新号？” “快通过！” 陈舟立刻点了一下屏幕，“通过”。 汽水熊：你好，我是bad_chicken的队长 汽水熊：之前我们几个队友和你们偶遇过，还记得吗 汽水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打声招呼 汽水熊：你们战队最近挺活跃的，有没有兴趣和我们来场友谊—— 陈舟把手机放回原位了。 “不是糖糖。”她说。 频道里顿时又响起一片高高低低轻轻重重的叹气声。 陈舟刚要拿起手柄回到游戏，手机屏幕又亮了。她微微侧过脑袋瞟了一眼，看见一排细细的小字，大概是汽水熊还没说完的话。她也懒得理，回过头去推了下摇杆，章鱼妹甩开双腿“啪嗒啪嗒”地跑走了。 手机震了一下。 章鱼妹径直跑进联机大厅。 又震了一下。 “还排吗，”陈舟问，“我觉得今晚还可以呀，说不定下一把——” 又震了一下。 ……那个汽水熊怎么这么烦？陈舟皱起眉头，考虑要不要直接回他一个“不用了”。 手机响了，是电话。 陈舟愣了愣，说句“我接个电话”，然后再次拿起手机：“喂？” 电话里传来一声细细的动静，听不清在说什么，声音小得像潜入的蚊子，像路过的蚂蚁，像睡梦中的叹气。陈舟又“喂”了一声，那一头才总算稍微大声了些。 “……舟舟，”电话里的人说，“你通过一下……我刚刚发了申请，通过一下……” ——“cool_candy”加入战队“ACP”。 战队列表里终于实打实地凑满6个人了，三个章鱼妹三个章鱼仔，倒是十分整齐。紧接着，语音频道“叮咚”一响，久违的ID出现，顿时，耳机里炸开各种声音。 各种声音——包括尖叫，大笑，鼓掌，招呼……还有一句试图保持冷酷人设，却最终没憋住笑的“呵……你总算厚着脸皮回来了”。 “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回来了，”唐亮说，“对不起大家……” “舟舟特地跑去找你的呢，”mommy笑嘻嘻地说，“你还让我们等这么些天——难道她的面子不够大？” “我之前几台主机都卖了，也没法上线，”唐亮说，“只好又收了台二手的，今天下午才拿到包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改说，“你不在，Leon都只盯着我一个人骂！” Leon咳嗽了一声：“既然回来了，我也知道你不是妹子了……以后骂你就不会嘴下留情了。” “……原来你以前骂我还是留了情的？” Leon又咳嗽一下，小声说了句什么“对比一下就知道了”，马上被陈舟的声音盖过：“我去告诉琳子妹妹！她知道你回来，一定超高兴！” “……谁？名字有点耳熟……” “超强小学生，”Leon说，“有你和阿改加起来那么强——缺点是打着打着会突然掉线，问就是‘妈妈回来了’。” 唐亮“噢”了一声，刚要打开面板看战绩，阿改又“叽哩哇啦”地说起了别的。他的语速比小狗摇尾巴的速度还快，mommy在旁边“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中间时不时冒出Leon的吐槽，像个冷淡的句号，用来区分话题之间的停顿。 ——和自己离队前每天的日常一模一样。 唐亮也笑了。过去的半个月，对他来说像一下子跨过十年。但一回到这个语音频道……他觉得，自己仿佛只是走开倒了杯水，回来之后，队友还在，一切照常。 ……一切照常。唐亮抬头看了看眼前逼仄的房间。 “正好，刚刚坏鸡仔的队长问我，要不要来一场友谊赛，”陈舟突然开口道，“走呀，友谊赛！我们去找GunGirl玩！” “……原来刚才加你的是坏鸡仔的队长？”Leon问，“确定是他？汽水熊？” “对呀，是这个ID，他自己说是队长，”陈舟说，“我一看不是糖糖，就把他放下了。” Leon沉默了。阿改翻了最新的战队排行之后也沉默了。mommy的笑声稍微一停：“有、有什么关系嘛……他们主动来找我们打友谊赛，说明我们已经引起他们注意了呀~” 在ACP冲击全服前20的这段时间里，bad_chicken也在持续战斗中。截至目前，该战队的最新排名是——全服第5。 -- 第140页 坏鸡仔参加过三届锦标赛的选拔，虽然最终都没出线。 而这样一支老油条战队向一支刚刚组建不到两个月，还在苦苦挣扎冲分的新队发出战斗邀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反正不是为了“友谊”。 ——但是无所谓了。 管他是汽水熊还是火锅羊，是坏鸡仔还是乖鸭鸭，是友谊赛还是下马威……总之，ACP战队的现任队长兴致高昂——可能是半个月来最高昂的一天，章鱼妹抱着狙/击/枪就像抱着一把一万发的烟花棒，迫不及待要蹿上房顶去放。 BO3的战斗，涂地模式，第一局开场5秒，舟舟shoot拿下一血。40秒后，ACP杀到对面老家。 耳机里似乎有人在唱《咪咪流浪记》，声音太轻了，不知道是谁。 第二局开始1分钟，ACP占领全场80%的面积，坏鸡仔一度反扑，又很快被幽灵般游走的水桶和加特林二人组逼回墙角。 耳机的背景音里多了一个声音，好像是个孩子，脆生生地说“妈妈好厉害呀~” 第三局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毕竟三局两胜，但汽水熊非要坚持打完。正好琳子汪汪收到陈舟的信息，悄悄上线，一看战队在战斗中，立刻开始“叽叽喳喳”地闹，说什么也要加入战局。 “一定要让糖糖见识我的厉害！”她是这么说的。 但比糖糖更早见识的是坏鸡仔。 这一局战斗，连陈舟都想劝一句——“别杀了”。 最终，由坏鸡仔发出邀请的友谊赛，ACP三局全胜——确实巩固了（队内）友谊，树立了（队员）信心，并且对接下去即将面对的比赛充满斗志。 “还挺容易的嘛，”mommy笑嘻嘻地说，“我们爬前20爬得那么辛苦，原来上去之后，对手都是这样的水平呀~” 语音频道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连Leon都“哼哼哼哼”地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糖糖回来了！”陈舟说，“我一想到糖糖又回来跟我们一起玩了，就好高兴呀！” “好高兴！”阿改表示赞同。 ——唐亮完全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在队内的定位了。 确实，是个吉祥物。 作用是给队友们加buff。 就像大学开运动会的时候，穿着玩偶服站在跑道边，给运动员加油的皮卡丘、熊本熊一样。 “……哈哈。”吉祥物说。 于是，在吉祥物buff的加持下，ACP全队爆发出150%的战斗力。3天后，战队正式跻身全服排名前20位之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猜猜子 2个；你在瞅啥、小毛驴得儿得儿 1个；给唐亮新买台主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ao、元宵 20瓶；何一一 15瓶；曼桃生 10瓶；给熊本熊买饮料，这天气穿着玩偶服热 第63章 邮件 ACP战队当前排名——全服第18位。 陈舟吐了一口气, 退出面板，闭上眼睛，吸气，吐气, 手指摸索着重新点进面板, 慢慢睁开眼睛一瞄——全服第18位。 又退出看了一次, 还是全服第18位。 确确实实, 真真切切, 一个数字都没变过——全服第18位。 陈舟“嘿嘿嘿”地眯着眼笑出来了。 当前时间是顺利达成冲分目标的第二天, 上午9点, 小超市收银员坐在柜台后面, 笑得像只团起来的刺猬。 一边笑, 陈舟一边又退出, 点进，退出, 点进……手指“啪啪啪”地戳屏幕，仿佛捏着一张汽泡纸；不管戳开几次, 18就是18—— 陈舟的“嘿嘿嘿”停住了。 ACP战队当前排名——全服第19位。 刺猬背上的尖刺都竖起来了。 Leon：肯定啊 Leon：排名是实时变动的, 别的队伍也在打，顺序当然会变 舟舟shoot：……那怎么办？ 舟舟shoot：大家好不容易打上来，又掉下去了，不是白忙了？ Leon：接着打呗 Leon：到收到邀请函为止，每天打几把，把排名苟住 Mommy：还有个问题……虽然我们一直在冲前20，但主办方决定名单的时候，这个排名只是个参考吧？20个参赛队，未必就是真的全服前20 改改改改改：对啊！ 改改改改改：万一最后插进来一个赞助队, 把我们挤了，怎么办！ 改改改改改：你以前打过选拔赛，你说说当初是怎么搞的！@Leon Leon：呵 Leon：我们当年是全服第一，没有这样的忧虑 战队群里安静了一下。在此期间陈舟又刷了五次战队信息——还好，目前还是19位。 Cool_candy：反正……接着打吧 舟舟shoot：嗯…… 于是接下去的几天，ACP调整战略，开始全力苟住这个前20之位。根据Leon提供的信息，每天凌晨2点过后，大部分人都睡了，组排的战队也少了，剩下还没睡的大多是群苦苦挣扎，不愿结束这连败的一天的废渣；这时候去打组排，很容易排到战绩和等级不匹配的对手，胜率奇高。 mommy：可是……万一大家都这么觉得，都去等2点捡漏，结果不还是一样？ 陈舟想了想，确实，言之有理。 同样根据Leon提供的信息，每天清晨5点以前，大部分人还没起床，组排的战队也没那么多，会一大早就在联机大厅签到的大多是群一腔热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菜鸡；这时候去打组排，也很容易排到战绩和等级不匹配的对手，而且以新队居多——建个队打一把，看看名字风水，输了就散的那种——同样，胜率奇高。 -- 第141页 改改改改改：开玩笑吧！早上5点？？让我通宵都比早起容易！ 陈舟想了想，确实，大可不必。 于是一番讨论后，大家还是和往常一样，晚上8点上线，打到阿改去加班，琳子去做作业，mommy也哄完儿子，就陆陆续续原地解散。 当前时间是4月的最后一天，晚上9点，今天也顺利地苟住了排名——ACP战队的实时名次，全服17位。 语音频道里的人一个个少了，陈舟也放下手柄喝了口水，然后看了看APP的收件箱。 没有，还是没收到那封传说中的邀请函。 Leon说，他们出线的时候，邀请函是由官方账号发给队长的私信；现在ACP的队长是自己，陈舟每天检查收件箱的次数，比查看排名的次数还要多，生怕自己一时漏看，或者手滑删了，耽误大事。 但还是没有，确实没有；现在已经是晚上9点多，想必国服的工作人员过的应该也不是外国时间。 陈舟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下。 耳机里冒出一句细细的说话声。 “怎么了？”唐亮说。 现在他当然已经不用变声器了，说话的时候，嗓音清朗朗的，像夏日午后穿过长廊的凉风——搞得陈舟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局促起来。 是，明明还是同一个人，“糖糖”还是“糖糖”，双枪还是双枪，只是章鱼妹变成章鱼仔，声音放低几度，就让她有时难免感到……紧张？ 不敢多说话，不敢乱说话，甚至有时候，都不敢直接叫他“糖糖”了。 现在，她对唐亮的称呼是——“诶”“那个”“你”。 陈舟也认真找过自己会有这种感觉的原因。她想，可能是因为现在的糖糖不会卖萌，不会像以前那样夸张地大笑大叫，打游戏的时候话也少了，变安静了，也不叫自己“舟舟”了……这才让她觉得紧张了吧。 （……唉，他遇上那么一堆事，肯定心情还没好起来，所以也不怎么说话，自己怎么就光顾着和以前比了呢，陈舟皱起眉头。） “没事，我就是看了下收件箱……还没消息呢。”她说。 她看了看语音频道，Leon也走了，这会儿挂在列表上的只有两个人。 ——紧张。 “不要急，”唐亮说，“明天就是5月了，迟早会收到的。” 陈舟小声“嗯”了一下。 “而且，今年要是没进，咱们就明年再来啊，”唐亮说，“不是你说的吗？现在是业余爱好者了，想打几年，就打几年，没人催你退役了。” 陈舟“嘿嘿”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是没想到我们真的冲上来了，”唐亮的声音小了一些，“我之前又担心我们会输，又担心我们会赢，有时候还宁愿多输几场，这样就可以冲分失败，出不了线……” 陈舟一愣，刚要问为什么，眨了眨眼，脑子转过弯来了。 “我怕到时候一见面，战队就得原地解散，”唐亮笑声笑了笑，“幸亏我坦白交代了……不然，大家都很开心的时候，我……” 他停了停，话头一转，又零零碎碎地说起别的事来了。陈舟却想起自己那本写满“和糖糖一起聊的话题”的小本子。 白天的时候，她又把这本小本子翻来看过；当时自己高高兴兴写下的字，现在却像陷进纸面，一个笔划都抠不出来。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陈舟觉得自己就像在兜里揣了满把的糖，屁颠颠地一路跑去，站在要和自己一起分糖吃的小朋友面前的时候，却伸不出手来了。 ……明明是同一个人，陈舟皱起眉头。 明明那天见到本人的时候，自己还能自如地说话，还十分嚣张地拿了在小店买的水枪滋他……怎么没过几天，自己反而又畏畏缩缩了呢。 他还是“糖糖哥哥”的时候，自己也没这个样子呀？ “时间差不多了，你去休息吧，我再打个排位，”唐亮说，“你们现在都这么厉害，我也得好好练练，总不能真的演个吉祥物——” “你教我用双枪吧，”陈舟说，“之前说过，你要教我用双枪的。” 耳机里的人愣了一下：“……你确定要跟我学？” “为什么不能跟你学，”陈舟说，“这里双枪玩得最好的就是你吧？” 唐亮又愣了愣，然后“哈哈”一笑：“可不是？走走走，涂地去！我要全程录屏，下次Leon再说我水，我就把这段视频甩给他看！哦还有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我也要录下来！” 陈舟也笑了，马上大声重复：“糖糖的双枪最厉害——录好了吗？糖糖的双枪最厉害！” 然后她推了下摇杆，章鱼妹“啪嗒啪嗒”地跑向联机大厅，换装备，建房，邀请；“噗噜”一声，章鱼仔游进来了。 “走吧，”唐亮说，“咱们去涂地呼风唤雨！” 陈舟在屏幕这一头大笑着咧开嘴来。 是，糖糖还是糖糖，她想，自己刚刚想的那些事，真是多余——就算没了滤镜没了变声器，和他一起玩游戏的时候的开心，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于是，在最厉害的双枪的指导下，陈舟很快学会了绕背，学会了翻滚跳跃，学会了各种花式抄近路；半小时后，最强双枪感觉无事可教，于是又换陈舟教他用狙击——跳狙，甩狙，近身贴面狙……还有以他的悟性，一时之间很难掌握的盲狙。 -- 第142页 当前时间是晚上10点，一个小时的教学结束，涂地的鱼塘里经不起更多虐杀。 然后唐亮说了句“差不多了”，陈舟说“那我下了”，两人又一前一后地从游戏下线，只剩下两个名字还一起挂在语音频道里。 ……以前好像也没有和糖糖单独一起玩过游戏，陈舟想。 （除了……在他家沙发上。） “说起来，这两天你有没有看过邮箱？”唐亮突然说了一句。 邮箱？当然没有，陈舟几百年不看电子邮箱，里面应该塞满了各种验证码和垃圾邮件。 “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唐亮说，“Leon参赛毕竟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账号注册机制和现在不一样——现在我们的账号都是绑定邮箱和手机号的，会不会主办方直接把邀请函发到你邮箱去了？” 陈舟一愣，马上打开邮箱——因为太久没上，她的登录都过期了，密码也是输了三遍才想起来。 收件箱的未读邮件早就是99+，陈舟一点开界面，果不其然，满眼都是各种广告信息，还有一些奇怪的火星文字，大意是澳门赌场在线开牌—— 等一下。 这一堆99+的垃圾邮件里，有一行标题十分醒目。 醒目得像垃圾堆放场里一束银烁烁的泛着光的天线。 陈舟觉得手有些抖，她吸了一口气，握紧鼠标，点开了那封来自“NTD.《涂鸦军团》运营组”的邮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2个；岁游、猜猜子、仲夏满天心今天播了吗 1个；给唐亮的二手游戏机买配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猴哥的大胖次 40瓶；千翙 26瓶；给玩偶装里的吉祥物倒水 第64章 、选拔赛 亲爱的ACP战队的触手们： 你们连日来的活跃表现深深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连海底的珊瑚都在传颂你们战斗时的英姿——真是一群骁勇善战的深海猛士！ 根据以往惯例，我们将在5月10日至25日期间举行第七届《涂鸦军团》世界锦标赛的国服选拔赛。在此，我们热情邀请英武的你们参加此次大赛，与来自各个海域的章鱼们一决高下！ 选拔赛将以线上淘汰赛、循环积分赛的形式展开, 具体说明事项详见大赛官网。请在5月5日前把战队成员名单及相关联系方式发送至我们的邮箱地址, 我们的工作人员会进行核对登记, 逾期将做弃权处理。 我们和猫咪君一起等待你们的到来！ 波波娜莉莉娜 舟舟shoot：听我说！！ 舟舟shoot：我们要去参加选拔赛了！！ 舟舟shoot：@全体成员 舟舟shoot：我们要去参加选拔赛了！！ cool_candy：……这个点大家都休息了吧？明天上来就会看到了 舟舟shoot：我们要去参加选拔赛了！！ 舟舟shoot：（gt口lt）/~~~ Cool_candy：（gt口lt）/~~~ 邮件发送日期是在两天前，全体成员全部在线是在10小时后（不包括某个上课中的小学生）。短短两百来字的邮件, 陈舟用三种形式——页面截图，正文复制, 手机屏摄——发到战队群；群里冒出第一条回复的时候, 她正在考虑是不是该拍个短视频，来记录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改改改改改：淦，是真的？ 改改改改改：我们要去E3了？ 改改改改改：要见面了？ 改改改改改：聚会聚会！ Leon：……等一下, 还只是线上选拔赛, 用不着见面 Mommy：那不是得赶紧把队服准备起来？阿改快搞个设计图出来！ 改改改改改：好的！我不懂服装设计但是可以试试！ 舟舟shoot：把队名写得大点！前后都写上！一定要大！要醒目！ACP！ Leon：都说了还没到那一步…… 琳子汪汪：我们要去A国了？什么时候？比赛完了能不能顺便去迪士尼啊？ Leon：……你好好上课！ Cool_candy：大家不要急, 还要打半个月的选拔赛呢！ Leon：就是说！急什么！ Cool_candy：所以阿改可以多出几版队服设计图, 我们慢慢挑！ Leon：…… 关于E3、迪士尼、队服的热烈讨论一直持续到琳子汪汪的手机被老师发现。然后阿改去干活了，mommy也有事要忙，Leon和唐亮也相继离线……陈舟看着这长长一条聊天记录, 只觉得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嘴角翘得弯弯，一时落不下来。 从昨天晚上开始, 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她也有些奇怪，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何况现在才只是刚刚跨进门槛，怎么就这么高兴？ 陈舟眨了眨眼, 努力平静下来，然后打开比赛官网，又把赛事细则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15天赛程，20支参赛队，3轮选拔。 所有参赛队经过分组后，会先进行两轮20进10，10进5的淘汰赛，淘汰赛决出的5支队伍将进行循环积分赛，最后，只有积分第一的战队能代表国服参战。 虽然具体参赛队名单暂时还没有公布，但也应该和全服前20位排名差不离了，陈舟想。 5月7日，全部参赛队伍名单和正式开赛公告一起，在《涂鸦军团》的官网，官方微博，游戏公告中同步推送。20支参赛队，有19支来自榜单排名，剩余的那支队伍是主办方特别邀请的品牌冠名队——也就是赞助商爸爸。 -- 第143页 不过据Leon的说法，虽然是赞助商，但也只是过来露个脸，该淘汰就淘汰，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5月9日，赛程表排出。ACP的第一场比赛被安排在11日晚上——没什么好说的，对手是冲分路上的熟人，上上下下坐电梯的那段日子里，彼此对对方的套路都已经相当熟悉；最终，在当时因故缺席所以完全不晓得对方套路并且对方也不了解他的唐亮的指挥下，ACP以2:1的战绩胜出。 5月13日，下一场战斗，对手是全服排名前10的队伍，麾下拥有三名个人榜单霸主，在论坛和微博的各类讨论帖中，ACP尚未开赛，就已经被判定战败。 然而当天恰逢周六，不但mommy的老公儿子出门钓鱼，琳子汪汪也是一个人在家——最终，在三个章鱼妹连带稍微有些走神的加特林章鱼仔的协同作战下，ACP2:0完胜。 游戏论坛里开始出现关于ACP的分析帖，有人逐个列出每个队员的个人情报，梳理数据，分析战力。被提起最多的，还是那个“电子竞技不需要瞄准”的狙/击/手。 观战的章鱼们都说，这个狙/击/手怕是用第六感瞄准的，或者她头上装了天线，或者她用的是200寸超巨大显示器——不然，怎么可能对面章鱼刚刚才从掩体后冒出一个像素来，她就能千里之外取鱼性命？她的眼睛不会是复眼吧？ “我怀疑她是个老师，上课丢粉笔头练出的这手本事”——这是点赞最高的回复。 当然，偶尔也有人说到，“ACP？不是那个女装主播的队伍嘛”，但这样的花边八卦很快就被数据帝们刷过去，应者寥寥。 5月14日，所有淘汰赛全部结束，竞逐唯一的出线机会的5支队伍凑齐了。 舟舟shoot：我们是不是已经算最后的1/5了……0 0 cool_candy：是的！ 琳子汪汪：是的！ Leon：呵，只是赢了两轮淘汰赛而已，还没到松懈的时候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难得不打游戏，战队群里所有人的名字都亮着。 舟舟shoot：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开始搞队服了？ Leon：…… mommy：阿改，队服设计得怎么样了！ ——不知是正在加班，还是暂时走开，过了好一会儿，阿改才冒出头来。 改改改改改：啊……我来了 改改改改改：下一轮什么时候开始？ Leon：后天 改改改改改：……这样 mommy：怎么了阿改？ 改改改改改：…… 改改改改改：刚刚我那个同事妹子来跟我说，她们也进预选赛的决赛了 Leon：？ ——阿改是在娱乐赛结束之后才知道，玫瑰荔枝之所以拉拢他，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最直接的原因是——她的战队，缺人了。 玫瑰荔枝身在的队伍是全服前10的战队，白桃乌龙，和坏鸡仔一样，也参加过三四次选拔赛——这也是阿改后来才知道的。 她打娱乐赛的“玫瑰荔枝”当然是个小号，她的大号高高挂在各种榜单前列，说出来谁都要说一声“噢~是她啊”——同样是阿改后来才知道的。 她的战队缺人的原因也很简单——再勇猛的战士，再威武的枪手，也是要高考的。 玫瑰荔枝队里的加特林含泪告别队友，锁了主机，封了卡带，约定高考后的夏天再见。 ——但锦标赛不能夏天再见。所以，无意中得知阿改也在玩《涂鸦》之后，玫瑰荔枝当即试着接近他，借由娱乐赛的机会试探他；又在发现此人的战斗力尚可，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队友的情况下，确实是个合格的替补之后——她找了个恰当的机会，若无其事，又欲说还休地提起：你看，你们的队长都跑了……你要来我队里吗？我们一起去E3呀~ 万万没想到，这番话起了100%的反效果。 从来没在公司生过气，就算稿子被打回两百次也认认真真修改，谁让他帮忙顶班都从来不拒绝的阿改，居然对她说——“我不要”。 还说，“去不去E3无所谓，我只是想玩得开心”。 这让玫瑰荔枝十分伤心，伤心的重点在于自己居然还不如一个穿裙子的男人能让人开心。两人关系也一度十分尴尬，哪怕到了现在，每天的下午茶时间，办公室里一起叫奶茶的时候，玫瑰荔枝也要悄悄给阿改的奶茶上备注一句——“麻烦老板这一杯画个猪头，谢谢”。 Leon：怎么，你要放水？ Leon：还是说要主动回避，怕伤了和气？ 改改改改改：不是 改改改改改：我想说的是 改改改改改：我们输谁也不能输给她！冲冲冲！！ 第二天，积分赛的官方公告出来了，连带着队伍名单和赛程表。 进入第三轮选拔赛的五支队伍全是老熟人——bad_chicken，末日之主，ACP（a_chance_please），白桃乌龙……以及赞助队。 五支战队，积分第一的才能出线；最稳妥，最保险，最万无一失的方法——除了全胜，别无他选。 但能走到这一步的队伍，无论哪支都不是能轻易打败的。论坛上又开了战局实况楼，把前几场比赛的数据翻来覆去地分析——分析的结果是，最有希望出线的是坏鸡仔，第二白桃乌龙，或者意外□□的赞助商爸爸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ACP，第一次参赛的新队伍，能杀进最终轮已经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 第144页 ——当前时间是下午2点45分，距离ACP的第一场比赛开始还有一刻钟。语音频道里挂着6个名字，前4位是今天的参赛选手。 狙/击/枪，双枪，ZP85……以及加特林。 比赛是BO3，模式和地图待选。 对手是——白桃乌龙。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写比赛，差点忘了这是本电竞文 第65章 抢鱼 在玫瑰荔枝来找自己搭话说“你也玩《涂鸦》啊”之前, 阿改对她的印象是——活泼，开朗，漂亮，喜欢聊时尚和明星, 穿衣风格清新简洁, 干起活来有点懒散…… 总体来说, 是个普通的女同事。 ……也稍微有点可爱。 这是大概一个月前, 阿改对玫瑰荔枝的印象。 手机响了, 阿改撇头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个圆滚滚的猪头, 手绘的；猪头旁边还有一张同样手绘的咬牙切齿的脸, 以及几个字：洗好脖子等着！ ……没想到, 这个普通的女同事, 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本来是想说小学生的, 但想起自己队里才是真的有个小学生，并且自己还打不过她……阿改又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下午3点, 《涂鸦军团》国服选拔赛第三轮的首场战斗开始，ACP VS白桃乌龙, 湖蓝VS明黄；战斗模式——抢鱼。 战斗地图是珠贝博物馆, 这个战场的特点是有多条平行并列的小道，各种掩体规律排列，就像一座巨大的多米诺骨牌迷宫。 “第一场，不能输，”Leon说，“只有积分第一才能出线——最好一场都别输！” ——对面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比赛开始1分钟，场面已经胶着至白热化，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整个场地被喷得满眼都是蓝的黄的, 像有两场不同颜色的洪水从地图两端爆发，汹涌澎湃地冲刷了整个战场。 鱼枪刚刚被一方夺走，又很快被另一方截下；1分钟过去，鱼枪甚至没有离开过中场。这把金色的鱼形钢炮所移动的最远的距离，是朝湖蓝阵营前进了5个身位——然后，一束蓝色瞄准线像箭一样射来，“砰！”，运鱼的明黄色章鱼应声倒毙，鱼枪又一次落地了。 比赛开始1分半钟，湖蓝色阵营抢到鱼枪。运鱼的是队里的双枪章鱼仔，他照例穿了一身加速装备；装备鱼枪后，无论跑速还是游速都会下降为原来的50%，靠着全身堆满加速技能，唐亮才能勉强维持灵活游走的节奏—— 对面的重刷突然从拐角杀出，跳起来朝他一甩刷子，墨水劈头盖脸地飞溅开来。唐亮赶紧刹住脚步，扭头要走，“哗啦”一声，前面又滚来满地的明黄色水珠，蹦蹦跳跳，来势汹汹——浴缸也来了。 唐亮立刻一个原地90°转弯，朝最近的掩体后方躲去。 “对面来堵我了！”他对着麦克风大喊。 与此同时，他的章鱼仔“呼”地缩进水中，贴着墙根朝另一端游走。这张地图的掩体都是整齐的，对称的，平行的，像码放好的麻将牌，易攻难躲；如果不立刻换位，对面马上就能判断出自己的藏身点。 果然，唐亮刚刚从墙角离开，又一大泼明黄色水珠翻腾着朝他涌来。唐亮飞快摇动摇杆，章鱼仔在水中“哗哗”游出一串Z字形。虽然游速被拖慢，但他的每一次转向都能精准避开水珠——不，精准得就像那些水珠主动避开他。 “我来了。”阿改说。 说完，他的章鱼仔在唐亮前方不远处高高跃起。紧接着，两股湖蓝色水柱朝着地面激射而出，把他稳稳托上天空。 是“火箭喷射包”——阿改开大了！ 半空中的阿改立刻朝地面举起枪口，瞄准，射击——“砰！”，对面的浴缸还在追击，顿时化作一束鱼魂飞回老家。 “砰！”赶来增援的重刷也被干掉了。 “砰！”狙/击/枪的瞄准线自上而下地贯穿了掩体后的爆破枪。 ——危机解除，这一波躲过了！ 唐亮刚要吹声口哨，在飞天阿改的护送下继续运鱼，冷不丁从旁边钻出一个提着圆珠笔的章鱼妹。他赶紧一推摇杆要跑，然而对方手中的笔芯高速旋转，“哒哒哒哒哒”，跑速过慢的章鱼仔立刻丧命枪口，化作鱼魂飞向出生点。 这时机之巧，简直就像抓准了阿改来不及转身，陈舟也来不及调整面向，Leon的ZP85更来不及增援的半秒的空隙。 对面的战术已经十分明显了——爆破枪负责抢鱼，重刷为他开道，圆珠笔专注收割，浴缸则利用攻速和攻击范围的优势，干扰，压制，补刀。 而己方这一边，自己的双枪抢鱼，狙击控场，ZP85游走补位，圆珠笔护航……唐亮皱起眉头，总觉得差点什么。 他想了想，可能是差了点……仇恨？ “我怎么感觉对面在针对我？”唐亮说。 “你拿着鱼呢，不针对你针对谁？”Leon说。 ……说的也是。于是唐亮不说话了。 比赛开始2分钟，谁也没有控制鱼枪超过10秒。又一轮攻守互换，明黄色阵营抢到鱼枪，章鱼仔端起金色的钢炮就朝前冲去——几乎同时，一道湖蓝的瞄准线从天而降，稳稳指向他的额头。 ——陈舟扣下扳机前的0.01秒，对方一步冲到掩体后，看不见了。 “砰！”湖蓝色的水花在墙壁上炸开，墙后的章鱼仔当然已经溜走。 陈舟刚要调整枪口，耳机里突然传来极轻极轻的一声“咚”。她马上推动摇杆——章鱼妹身边9点钟方向出现一个吸盘雷，红光一闪一闪，即将爆炸。 -- 第145页 ——自己的点位被发现了！ 陈舟立刻一按按键，章鱼妹扭身跳进水里，“呼”地朝旁游开。这一场她装备了“隐形潜水”技能，游动的时候不会激起水花，十分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咚”，又一个吸盘雷。 又一个。 又一个。 漫天的吸盘雷朝她丢过来了。 毫无疑问，对面开了大招——“炸弹冲锋”。陈舟原本就在一块狭窄的高台上，瞬间无处可躲。她飞快地一转摇杆环顾四周，然后在第一个吸盘雷爆炸的瞬间，朝台下纵身一跳。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她身后响起，水花一片又一片地炸开。 然而章鱼妹的落地点是一大块明黄色墨水，她的狙/击/枪根本来不及在落地前蓄力喷射，掉下去就是死。下一秒，章鱼妹眼中红光一闪，周身腾起一片湖蓝的墨水蒸汽——ZP85的大招，“墨水铠甲”，惠及全队的减伤buff。 墨水甲替章鱼妹吸收了一部分直接伤害，与此同时，陈舟抬手朝旁边发射一枚墨水弹，“砰！”，湖蓝色的弹道射出，正好为她铺下一条逃生之路。 “谢谢，”陈舟说，“不过下次不要浪费大招了……我是准备回营地的。” “啊？”Leon的声音有些意外，“原来你也差点死了？” ——这一发墨水甲当然没有浪费。阿改和唐亮趁势朝对方的鱼枪发起正面冲锋，一顿喷射干掉运鱼的章鱼仔；鱼枪重新落地了。 第三分钟也结束了——整场战斗过半，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陈舟上一次经历这么胶着的战斗，还是在主播赛的时候；对手是缺哥和Leon，也是运鱼。当时她还不太了解游戏规则和操作，于是毫无悬念地被对面两个老鸟压着打，要拼尽全力才能找到一丝丝反击余地——虽然最后还是输了。 但现在，自己已经经历了无数战斗，熟悉各种地图机制……却还是陷入苦战。 ……这就是世界级赛场的门槛？ 今后的每场比赛，都会像这样难解难分，甚至更胜一筹？ 陈舟眨了眨眼睛。 那样的话……有点意思。 “接下去你们自己小心，”陈舟说，“我不蹲台子了——我想到前线去浪一浪。” ——屏幕上出现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鱼枪正在湖蓝色阵营控制下。情况不太乐观，虽然唐亮的走位堪称无懈可击，但在对面三重火力的夹攻下，被限制到50%的跑速依然让他十分吃力。 不，四重火力，爆破枪也赶过来了。 “人呢？没人掩护我？”唐亮一边说着，一边飞快搓动摇杆，左避右闪，竭力从各种水花墨珠的包围中逃出生天。 “还有3秒复活。”阿改说。 “2秒。”Leon。 “……舟舟？” ——一道湖蓝的瞄准线从屏幕左侧贯穿而来。 瞬间，唐亮周围的章鱼们散开了，躲的躲跑的跑。墨弹尚未发射，包围圈就原地解散。 但刚才的瞄准似乎只是虚晃一枪的警告。 “哗啦。” 毫无征兆的，平静的水面突然绽开水花，章鱼妹端着狙击破水而出，面对面地站在提着浴缸的章鱼面前。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瞄准线又是一指，短促，准确，有力，仿佛钉枪顶上他的额头——“砰！” 狙/击/枪4K的专属技能，“蓄力潜水”——即使在水中潜行，也能保留武器的蓄力状态，确保一出水面就能进行攻击。 章鱼妹没有停顿，在鱼魂升起的瞬间又“哗啦”潜入水中。下一秒，她拦住了爆破枪的去路，“砰！” 隐潜配上蓄力潜，让原本沉重得像水泥桩的4K有了更灵活的作战能力。现在她手中的狙/击/枪同时具备所有武器中最远的射程，操控自如的攻击节奏，以及一击必杀的最强火力。 对面的圆珠笔赶来对枪，墨水“哒哒哒哒”地从笔芯喷射。陈舟轻轻一跳，又一跳，简简单单避过她的攻击；然后章鱼妹“呼”地入水，又“哗啦”跳出，角度小而巧地绕着对方贴身一转，与此同时，湖蓝色瞄准线穿透对方章鱼妹的颅骨，“砰！” ……这是那天晚上教她的走位，唐亮看出来了。他笑了笑，刚要吹一句彩虹屁，突然看到不远处，幸存的重刷身上光芒一闪——他在掩体后开启了大招。 重刷的大招……？ “舟舟快跑！”唐亮对着麦克风大喊。 一道巨大粗壮的明黄色水柱爆射而出，贯穿掩体，贯穿墙壁，激光般横扫全场。刚刚复活的阿改又不幸被送回老家，Leon也被迫暂时苟在原地，无法赶来救援。 “舟舟？”唐亮一边闪躲一边推动摇杆，寻找章鱼妹的踪迹。 ……不见了？ 唐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要转过视角，横亘整张地图的激光柱突然消失了。 下一秒，最后一个明黄色的小鱼魂随风飞走。 章鱼仔转过身去——果然，陈舟的章鱼妹收起了手里的狙击。 她多半是借着高压水柱和地面之间那一点小小的空隙，以鱼形游向敌人——因为装备了隐形潜水，所以没有半点水花。 然后，趁着对方也在寻找她的时候，章鱼妹出水，瞄准，蓄力，“砰！” “……你这样太莽了吧。”唐亮说。 耳机里传来笑声，有些腼腆。 -- 第146页 比赛开始4分20秒，白桃乌龙全军覆没——这是开战以来，出现的第一个大优势局面。 “糖糖，没时间了，”陈舟催促道，“快运鱼呀。” 作者有话要说：　　气死爹了，我就知道一写战斗肯定待高审，又是枪又是射的，阿晋怎么承受得起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栖、你在瞅啥 1个；唐亮买个新手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30瓶；啃牛肉干的神坑 10瓶；给全队买奶茶，阿改那瓶没猪头 第66章 队标 抢鱼战斗的最后20秒, 在队友的护送下，全身都是加速的最厉害的双枪扛着鱼冲向明黄色阵营复活点，对方四人一拥而上拼死阻拦。在此过程中，己方加特林阵亡, 对方加特林阵亡, 己方ZP85击杀两人后不幸阵亡。 然而因为鱼枪已经十分靠近明黄色复活点, 对面章鱼复活后, 立刻近水楼台地赶来支援；而湖蓝色复活点远在地图另一端, 己方章鱼即使使用超级跳跃, 也需要3秒左右才能赶到。 对方的火力压制越来越猛烈, 终于, 湖蓝色章鱼仔发动鱼枪, 金色鱼身轮过一环光芒, 下一秒，巨大的墨水柱炮弹般爆射而出—— 谁也没有击中。墨水柱射空了。 ——“嘭！” 不, 不是射空。湖蓝色炮弹从包围的人群中顺利穿过，准确无误地命中一个正在徐徐飞来的巨大的肥皂泡。 狙/击/枪4K的大招——泡泡圈。 瞬间, 肥皂泡炸裂了, 场地上绽开一团饱满的蓝色水花，墨水四散飞溅，漫天漫地，在场所有敌方章鱼在爆炸中被同时击杀。 屏幕上方，明黄色阵营的章鱼头像“唰”地全暗了。 《涂鸦军团》国服选拔赛第三轮的第一场比赛，由ACP战队拿下胜利。 然而，也许是被第一个5分钟耗费了太多精力，紧接着进行的第二场蛤蜊战，ACP不幸失利, 白桃乌龙扳回一局；积分变成1:1平。 第三场开战前，ACP更换了武器配置，能力全面均衡的ZP85换成专注防御的特工伞，杀伤力高于喷涂效率的红双也换成更适合涂地的喷枪——这一更改用意十分明显，接下去，狙/击/枪和加特林将成为收割主力。 然后，第三场战斗的具体信息揭晓：区域占领，海胆停车场。 ——ACP押对题了。 调整后的配置攻守兼备——特工伞稳健守点，喷枪速攻占领，正好适合这个战斗模式。于是开战后，仗着配置优势，ACP轻轻松松一路领先，比分每一次变动都比之前拉开更大差距；比赛开始1分钟，双方得分72：89。 67:87 60:85 …… “砰！”深紫色瞄准线如激光切割空气，粉红色的章鱼仔才刚刚冒头，就被一发墨弹无情狙杀，按回水底。 比赛开始2分钟，粉色阵营的又一次偷袭抢点失败，58:85。 ——不，58:84，粉色小鱼魂飞走的下一秒，一条深紫色小章鱼也从地图另一端升起，飘飘荡荡魂归故里。 “……我真的感觉我被针对了，”唐亮说，“抢鱼也就算了，刚才的蛤蜊也针对我，现在占点也针对我……你们不觉得对面好像在盯着我一个人杀？” “舟舟他们杀不了，我用伞他们杀不动，阿改又是同事，卖个面子——所以剩下的不就是你？”Leon如此分析道。 这番论证有理有据，毫无反驳余地，唐亮闭嘴了。 但他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比赛进行到中场，白桃乌龙似乎已经放弃翻盘打算，专注击杀cool_candy。无论他是在占点还是守点，在赶路还是逃命，随时都会有章鱼从天而降，从水里冒出，从拐角突袭……然后一顿“乒乒乓乓”，把他送回老家。 求援也没用，因为——“这是占点，他们不打你就要来抢点了”“你就当自己是坦克吧，拉好仇恨，为我们分担火力！”“糖糖他们又打你了？太好了，我马上去偷点！” 唐亮有点生气。 或者不止“有点”。 但生气归生气，大局当前，他还是选择自我牺牲。最终，没有任何悬念，第三场战斗以ACP的大比分优势结束；而cool_candy的个人结算成绩——7杀31死。 ……哼。 （只是比赛结束前，对面那个叫“海盐柠檬”的章鱼妹在公共频道气势汹汹地打出的一句“礼拜一等着！”，让唐亮有些困惑；在频道里随口问了之后，阿改又支支吾吾，语焉不详——这就让他更困惑了：怎么回事？自己不会是成了炮灰吧？） 积分赛首场，ACP竟然战胜白桃乌龙的事，在游戏论坛掀起一阵热烈议论。在这之前，许多观战玩家对ACP这支战队的认知是——有一定实力，但在此前的一些比赛中，经常靠的是偷奸耍滑才取胜，让老章鱼们不齿；而这一次他们竟然赢了公认的强队白桃乌龙，一时间，论坛高楼里清脆的耳光声连绵不绝，让人脸疼。 “没想到这几条小鱼苗还挺厉害……” “我看了直播，最后一场白桃乌龙根本没在认真打了，要不然能让他们赢？” “讲道理，他们最后一场的配置确实很占优势吧？这年头的正规比赛，谁料得到对手会用伞？” “那个狙有点可怕！我查了很多排行榜，都没她的ID，不会是大神小号吧！” “积分赛嘛，输一场赢一场不算什么。白桃乌龙真正的对手是坏鸡仔！” -- 第147页 “对呀，后面还有坏鸡仔呢！” “今年的赞助爸爸也挺厉害，我觉得能出线！” “十年老章鱼来预测了——第一坏鸡仔，第二白桃乌龙，第三赞助爸爸，剩下两支小队菜鸡互啄！” “不过他们既然能赢白桃乌龙，说明多少也有实力嘛……我赌ACP选拔赛第三名！” …… 无论如何，选拔赛第三轮第一场，确实是ACP胜出。尽管个别人不太服气，论坛老章鱼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支新队的战斗力。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场赞助队VS ACP，也是ACP胜出。 2:0赢的，第二场守塔模式中，那个在排行榜上查无此名的可怕的狙击手单场拿下50个人头——也就是说，对方平均每人死在她手上12次。 ACP的第三场，对手是坏鸡仔。这一场本该毫无悬念，即使战斗开始前一天，有人扒出了坏鸡仔的狙和ACP的狙在某场娱乐赛中的SOLO片段，还有坏鸡仔视角的和ACP的友谊赛——输了，输得不太好看，据说是因为汽水熊插卡带的姿势不对——但还是不能动摇各界章鱼对比赛结果的预测。 预测大致有两种观点：1、坏鸡仔2：0胜出；2、坏鸡仔2:1胜出。 最终结果——坏鸡仔1：2惜败。 瞬间，论坛讨论的风向变了——一部分人惊叹ACP如此之强，一部分人怒斥坏鸡仔一年不如一年。直到突然有人指出：“赛程差不多快循环完了，这么一说，今年目前为止第一的队伍，都是新面孔啊？” ——截至目前，积分榜上有两支队伍并列第一：ACP，以及末日之主；如果没有意外，最终冠军将在两者之间决出。 双方正好也是下一轮要开打的对手。 当前时间是周六下午3点，距离最后一轮积分赛开战还有24小时。 从前一个24小时开始，战队群里的气氛就安静而紧张。在线的人不是在靶场，就是在排位；时不时有人冒出几句自言自语的复盘，总结一下自己的失误，又开始新的练习。 琳子汪汪一度出现表示“我查好迪士尼攻略了！”，发现其他人都忙得腾不出手来回她，又安静闭嘴，默默下潜。 ——Leon也在靶场。 这个游戏他玩了10年，早就收集齐所有成就，所有武器，所有衣服所有技能……所有小号都是。 夸张点说，也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游戏了——他甚至背下了武器店NPC的每一句介绍语，更不用说波波娜的所有台词。 但现在，最后一场积分赛的前一天，他蹲坐在电脑前，把武器库里的所有武器一把把拿出来，换上，一次次试验不同技能，不同方向，不同距离下的数据差距。 还有副武器的数据。 大招的数据。 这些数据他当然早就了熟于心，但他经历的版本更替太多，他担心自己会混淆——最稳妥的办法，还是重新再试一次。 对着充气靶子扣扳机的时候，之前经历的战斗和遭遇的敌人在他脑中一场场一个个依次重现。他们的套路他也几乎都见过，没有什么新鲜的；但他必须保证，在下一次遇到的时候，也能完美无缺地—— 手边的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熟悉的头像，Leon皱了下眉头。 什么都不缺：嗨 Leon：忙 什么都不缺：[捂嘴笑] 什么都不缺：你们明天就最后一战了，你现在不会紧张得在一把把试武器吧？ Leon：……有什么好紧张的 Leon：我在给老板打成就呢 什么都不缺：真的？那现在上你号的是谁？ Leon：…… Leon：我翻了末日之主之前的战斗记录，他们不是新队，是地缚灵 Leon：队长是个7年老章鱼，5年前就建队了，每年都找队友一起冲前20 Leon：今年之前，最好的成绩是25名，那一年的战队胜率只有40% Leon：这种队伍，有什么好紧张的？ 什么都不缺：你都把人家的战斗记录翻了遍了，还说不紧张？ Leon：…… 什么都不缺：我已经联系过当年的老伙计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去给你加油 Leon：……哼 什么都不缺：不过你可别又像5年前一样，把人家给鸽了啊 什么都不缺：玛德，那天我们在机场等你多久？手机都快打到没电了！ Leon又皱了眉头，鼠标挪向右上角红叉 什么都不缺：我有时候跟他们聊天，他们老说，对这游戏最大的遗憾，不是当年没拿冠军，是没见着你 什么都不缺：都5年了，让我们见见你呗？ 什么都不缺：你也该有点长进了吧？ Leon的手顿了一下。 他又想起5年前的那天上午，他站在家门口，对着门外的车水马龙站了许久，也伸不出手去拧开门把。 5年了……自己有长进吗？ Leon：再说吧 Leon：就这群水货，能不能出线都还不一定 然后他右手一划，“咔嚓”，关闭对话框，刚要拿起手柄继续测试，战队群又有新消息跳出来了。 改改改改改：0 0大家都在忙啊 改改改改改：我有件事要说一下 舟舟shoot：什么事？ cool_candy：重要吗？不重要就别说了 改改改改改：……哦，不重要，你们忙吧 mommy：没事，阿改你说呀 -- 第148页 改改改改改：是这样的 改改改改改：听我说 改改改改改：我刚刚花了点时间 改改改改改：终于把我们战队的LOGO做出来了 舟舟shoot：！！！ cool_candy：给我看看！ 改改改改改：请看！ 阿改发出一个巨大的图片文件，光载入就花了5秒。Leon愣了愣，点开——番茄炒蛋的配色，猫抓沙发的线条，ACP三个字母醒目到嚣张，但并不浮夸，整体造型在简洁和炫目之间取得了极佳的平衡。 （虽然很难让人想到，这三个字母有一个怎样卑微的全称。） Leon：什么玩意 改改改改改：……对不起，我这就去改 ——来不及发出的下半句话是“看着还不错”，然而阿改的头像已经灰了。 Leon看着屏幕，微微撇了嘴角，撇出一个淡淡的笑。 他想了想，又点开和什么都不缺的对话。 Leon：[分享图片] Leon：这是我们的队标 Leon：你们去E3的时候，记得打印出来，给我撑点排面 作者有话要说：　　然而Leon没想到的是，阿改又很勤奋地把LOGO改了一万遍 啊对了上一章之前补了点内容，如果看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陈舟决定去浪，那可以清除缓存之后再看后面一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猜猜子 1个；给改方案的阿改叫外卖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宇宙的回望 89瓶；知寿 22瓶；千翙、蓝绫蛇子 20瓶；你在瞅啥、小叶崽儿 5瓶；总之先放一堆庆祝出线的奶茶在这里 第67章 西装暴徒 当前时间是周日下午2点, 1小时后，决定这一届《涂鸦军团》世界锦标赛国服代表队的最终决赛就要开始。 眼下在官方直播频道进行的还是坏鸡仔和白桃乌龙之间的战斗，双方表现都十分出色，战况激烈, 气氛紧张, 虽然只是亚军和季军的争夺, 但两支队伍都拿出了全力以赴的态度。 ——ACP的语音频道, 气氛比战场更紧张。 因为是最重要的决战, 经过队内讨论后, 战队选择了最稳健、保险的战斗阵容——陈舟的狙击负责主力输出及控场, 唐亮的双枪负责战线推进及补位, Leon的特工伞专注防御, mommy的热炮筒全力辅助。 频道里挂了六个账号, 却几乎没有人说话；偶尔，某人名字前的小灯短暂地亮一下, 耳机里响起一丝轻微的叹气声。 “也别太紧张，”Leon突然开口道, “我们连坏鸡仔都赢了, 还怕对面的地缚灵吗？” “没紧张啊，”唐亮说，“倒是你的声音都发颤了。” “……是吗？那你的声卡该换了。” 对话结束，又是一阵短暂的静默。陈舟正想找个话题，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叮——”：频道里有新访客进入。 ……访客？现在六个人都在呀。 陈舟立刻抬眼去看在线列表，进来的ID叫——“西装暴徒”。 “谁？”唐亮马上开口问道。 “啊……这是末日之主的队长，”陈舟赶紧介绍道，“他上次加了我的好友。” “你们好。”西装暴徒打了个招呼。是个爽朗而沉稳的男声。 “你好，”Leon说, “有什么事吗？比赛马上要开始了，来对手的频道里有何贵干？我们没在讨论战术。” 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十分讨打。然而西装暴徒似乎也没在意，他笑了笑：“只是来打个招呼。这一个月经常在组排遇到你们，就觉得你们挺厉害的，说不定能进选拔赛……没想到这就要和我们决战了。” 西装暴徒说，他玩这游戏七年了，正好是从有锦标赛那一年开始玩的。当时他还是个大三的学生，每天除了去教室上课，就在寝室和室友们组排——“末日之主”的队名也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 （怪不得充满了那个年代的气息……陈舟想。） “那时候我们还踌躇满志地喊口号，要蹭NTD的机票去E3——一眨眼，我都是个工作多年的老社畜了，”西装暴徒说，“当年一起玩游戏的兄弟也就剩了我。我还想着，今年要是能一鼓作气去A国，一定要在他们面前好好吹一顿牛……” 说着他笑了笑：“我以前没见过你们，你们是新人？都是小年轻吧？我有时候也会反省一下，都这把年纪了，还没个大人样，每天上班带团队都忙不过来，下班回家还要和一群孩子胡闹——” “我儿子下半年就上幼儿园了。”mommy笑嘻嘻地说。 西装暴徒的声音愣了一下。 “十年老章鱼，我从发售起就在玩了，”Leon说，“玩游戏就是为了开心，跟年纪、职业，有什么关系？” 西装暴徒又是一愣，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之前就想问……你这个ID……请问你是当年‘深海魅影’的Leon吗？” “……是我，”Leon说，“我也和你一样，当年留了点遗憾，所以现在要给自己补上。” 频道里响起西装暴徒“哈哈”的笑声：“你们的比赛我每场都看！那时候觉得你们好厉害啊，简直神仙大佬！真没想到……现在我竟然能和你同台竞技了！” Leon哼笑一声，没说什么。 “你们明年还来吗？”西装暴徒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噢，我的意思是……不管今年这场的输赢，明年还继续冲锦标赛吗？” -- 第149页 “当然啦，”陈舟说，“因为喜欢才玩游戏嘛。只要还喜欢，只要这个游戏还能让我们开心——就一定会来！” 西装暴徒又“哈哈”大笑：“我也是！那明年见！” ——但在“明年见”之前，还有一场战斗要去打。 下午2点50分，国服选拔赛最终决赛的第一轮即将开始。官方直播频道的在线人数已经突破千万，屏幕上正在播放即将开战的两支队伍的战斗集锦；不需要四位解说多费口舌，现场气氛早已一片火热。 3点整，ACP和末日之主之间的比赛正式开始。双方颜色决定，湖蓝VS橘黄；战斗地图决定，鹦鹉螺咖啡厅；战斗模式决定——最最基础的“涂地”。 在双方都是顶级战队的情况下，越是简单的模式，越考验操作和配合。 “……完了，是涂地，”Leon下意识地开口，“我不该用伞的……对面有一把重刷一把笔刷，剩下的也是蜡笔炮和圆珠笔——两个能涂两个能打。我用伞……这等于直接差了他们一个战斗单位。” “不会的，”陈舟说，“你的实力超过他们两个战斗单位。” Leon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小声笑了笑。 “不过对面的大招都挺厉害的啊……”mommy也说，“索敌导弹，印章锤子，元气弹，火箭喷射包……哪个都不好对付。” 频道里又安静了一下。相比起对面杀伤力极强的大招，ACP这边的下雨、泡泡圈之类……确实有些逊色。 也许确实会是场苦战。 “没关系，”陈舟说，“这些技能都是有前摇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人死了，效果就没了。” 她停了停，又开口：“5分钟而已，我会让他们一个大招都放不出来。” mommy也笑了，然后轻轻鼓掌。 “舟舟说得对，我们的整体实力在他们之上——搞不好对面还觉得我们难对付呢，”唐亮说，“而且……比赛地图是鹦鹉螺咖啡厅，我觉得有戏。” 鹦鹉螺咖啡厅是一张活动地图，最显著的特点是地图中场有一个旋转的玻璃圆厅；只有当里外两层入口正好转到同一位置的时候，入口才算开启，章鱼们才能进入圆厅——然后圆厅继续旋转，入口又互相错开，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这个圆厅的面积非常大，大约占了整个战场平面面积的1/3以上。 “我觉得这个地图，加上这个模式，再加上我们的武器配置……简直稳赢！”唐亮说。 不知道他又有了什么主意，总之——倒计时结束，战斗开始！ 国服选拔赛的最终决赛，连涂地模式都变得异常凶险。湖蓝色和橘黄色的墨块同时从地图两端迅速扩张，汹涌如洪水。毕竟是这个级别的涂地战，除了大块空地之外，连楼梯下、屋顶上、掩体后……这样的边边角角，双方都没有放过。 于是末日之主的装备优势开始体现了，重刷和笔刷的涂地效率远超过其他武器。即使ACP有mommy的热炮筒不停泼水，剩下三把武器的侧重点分别在于攻击和防御，并不是喷涂类，在涂地模式下，实在很难赶上对方的速度。 比赛开始20秒，ACP还在“乒乒乓乓”地推进，场上1/3的区域已经被无死角地涂满橘黄色。中场暂时无人占领，但玻璃圆厅正在匀速旋转，两处入口即将重合—— “砰！” 湖蓝色瞄准线笔直射落，把拄着笔刷冲向圆厅的西装暴徒原地狙杀。 “砰！” 冰壶暴露了章鱼的动向，末日之主的蜡笔炮刚要跃出水面，一发墨弹又把他送回老家。 冲得最前的两人被击杀后，橘黄色墨水的扩张速度顿时变慢了。剩下的两人也在地图上一时失去踪迹——但毫无疑问，他们在等待玻璃圆厅入口开启的那一刻。 ACP也是，热炮筒一刻不停地泼水，红双和特工伞也兢兢业业喷涂，湖蓝色墨水终于缓慢涂满了另一半的1/3。 “砰！” 这一次的墨弹落空了，或者只是一发控场警告—— “咔嚓”。 玻璃圆厅的入口重合，大门敞开了！ 瞬间，末日之主的重刷“哗啦”跃出水面。章鱼仔高高跳起，朝着天空伸出双手——元气弹的姿势！ 阵亡的两人已经在复活点复活，可以参与聚气！ ——“砰！” 第一条助力还没飞入元气弹，半空中的章鱼仔就被无情射落。 “砰！”因为助力而暴露位置的第四人也没能幸免。 末日之主的全队都在复活点相聚了，怕是来不及在入口关闭前冲进圆厅——这是ACP的绝佳机会，然而没有一人进入大门。 “哗啦——”“啪啪啪！”“哒哒哒哒！” ACP的章鱼们似乎更专注于占领橘黄□□域。 旋转中，玻璃圆厅的入口又缓缓关闭。 比赛进行到中场，玻璃圆厅的广阔区域依然是一片空白——因为一方无法进入，另一方似乎无意进入。外圈区域的争夺倒是异常激烈，双方你来我往各有伤亡，湖蓝和橘黄有进有退，此消彼长。 然而不太寻常的是——末日之主至今未能有一人成功释放大招。 无论是杀伤力和喷涂力都十分卓越的追踪导弹，还是体积骇人的印章锤，或者极具破坏性的元气弹……成功出现在场面上的次数，一次也没有。 -- 第150页 元气弹才开始酝酿，印章锤刚被掏出，追踪导弹还没背上弹夹……马上就被伏于云端的狙击手发现，画上一个“砰！”的休止符。 她也许有着千百只复眼，或者是只牵满蛛丝的蜘蛛，这才能在第一时间敏锐地捕捉到全场任何一处的动向。 并且从双方火拼的节奏来看，也许更多时候，末日之主的章鱼们还没来得及攒满大招能量槽，就被对方—— “轰！”火箭喷射包发动的声音！提着圆珠笔的章鱼仔终于攒满能量，开启大招！他借着橘子汽水的喷射威力升上天空，手中的枪口立刻瞄准了最近的敌人—— “砰！” 章鱼仔被瞬间射落，甚至没能开出一枪。 然后，带着炫耀意味的，一个巨大的湖蓝色肥皂泡飘飘荡荡随风而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三个泡泡几乎挤满外圈通道。紧接着，cool_candy急速冲来，手中双枪一顿爆射，三个泡泡接连炸开了——“啪！啪！啪！”湖蓝色墨水四处飞溅，淹没地板，覆盖墨迹，顺便送走了对面的蜡笔炮。 一团蓝色雨云又在空中凝聚起来，不过片刻，蓝色大雨倾盆而落。 比赛开始4分钟，中场还是空白的。而ACP顶住了末日之主的装备优势，顺利占据外圈一半的区域。 ——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跳出来了。 “时间差不多了，”唐亮说，“记得刚才我说的布置？” 频道里的其他人各自应了声“明白”。 “运动规律呢？”唐亮问。 “核对过了，30秒一次。”mommy说。 “和我数的一样，”唐亮说，“那我们就看准时机——卡点！” 比赛最后50秒，西装暴徒一个吸盘雷炸死唐亮，又被Leon的仓鼠球碾杀，一换一。 ——距离入口开启还有20秒。 比赛最后40秒，对方的重刷伏击mommy，失败，被提前布好的花洒反杀。 ——距离入口开启还有10秒。 比赛在最后35秒，狙击手的位置被发现了，对方圆珠笔借着毒雾瓶意图单杀狙击，被陈舟近身跳狙反杀。 ——距离入口开启还有5秒。 “差不多了，”唐亮说，“就位！” ——入口重合，大门打开了！ 毫无疑问，末日之主等待的也是这一刻。玻璃圆厅开启大门的瞬间，一个冰壶拖着橘色墨线长驱直入；与此同时，花洒、毒雾瓶、吸盘雷……一堆副武器通通朝着圆厅丢来——他们也很清楚，ACP憋了整场没有出手，肯定是想拼最后的10秒！ 橘色冰壶抵达大门的瞬间，两个章鱼仔从藏身的墨迹中一跃而出，蜡笔炮抬起枪口，重刷挥动刷头—— “砰！” 一道湖蓝的瞄准线破空而来，从一个出口到另一个出口，贯穿整个玻璃圆厅。 但谁也没有击中。 末日之主的章鱼们也愣了一下，正要继续冲击，狙/击/枪的弹道中突然有人“哗啦”暴起，紧接着，一把特工伞在面前打开——“嘭！” 与此同时，入口旋转着缓缓变窄，漆黑的伞面正好堵住门口——谁也进不去了。 ——确切地说，末日之主进不去了。 “我堵住门了，”Leon说，“你们赶紧！” 湖蓝色的水花在透明的玻璃圆厅里爆绽开来。 第68章 出线 当前时间是下午3点15分, 《涂鸦军团》国服选拔赛的最终战正在进行中。 刚刚过去的十几分钟里，ACP以出人意料的战术率先拿下第一局的涂地战；然后，末日之主展开凶猛反扑，全队采取速攻群殴策略, 最终以些微分数差距赢得第二局的蛤蜊战。 当前比分1:1。 正在进行的, 是最终战的最终战。 抢塔, 海胆码头, 翠绿VS嫩粉。 和前两场战斗的势均力敌不同, 第三局比赛进行到2分半钟, 形势已经开始明朗。铁塔像一座巨大的移动堡垒, 正势不可挡地缓缓驶向嫩粉色出生点。 正在控塔的是——舟舟shoot。 战斗刚一开始, 她就成了末日之主的重点关照对象——毕竟, 眼下整个国服海域, 怕是已经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也没有人不知道，选拔赛开始至今不过半个月, 她手上的鱼命就累计破千。 舟舟shoot，本次选拔赛中最引人注目的参赛者。一般的对手, 她可以一人狙灭全队；不太一般的对手, 她可以一人逼退全队。因为关于她的讨论在大赛专楼中占比过高，论坛索性专门为她单开一楼，实时刷新她每场比赛的击杀人数。 章鱼们早已给她取了外号——“游戏体验破坏者”。 “高台杀神”。 “排位劝退员”。 “一个人就是一支行刑队”。 “一定是前世触犯天条才会在这辈子成为她的敌人”。 所以在最终决赛开始后，末日之主全队死死盯紧陈舟一人，所有武器所有大招都为她预留；西装暴徒几次三番故意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只为引她出手，好顺藤摸瓜找到她的位置——没用，他们的套路，陈舟早已在其他人身上见过一千遍。 更何况, 抢塔是最适合狙/击/枪，也是她最喜欢的战斗模式。 “砰！”翠绿的直线像刀痕裂开屏幕。半秒后，直线消失的方向升起一条半透明的小鱼魂。 “砰！”不远处的墨水里刚刚泛起水花，下一瞬间，水花化作气泡，水面上缓缓浮起阵亡章鱼的装备。 -- 第151页 “砰！”这一个虽然是刚刚飞回复活点的，但既然4K的射程能够到……算了，先杀了再说。 与此同时，铁塔缓缓经过了最后一个检查点。 ——那里还有一个，陈舟看到掩体后冒出一点嫩粉色的水花了。她立刻把手柄轻轻一抬，瞄准，按键，发射—— ……怎么没反应？陈舟眨了眨眼，又“咔嚓咔嚓”按了几下；没用，墨弹射不出来，章鱼妹也一动不动。 耳边的语音频道也安静下来，刚才还在互报状况的队友突然不说话了。 陈舟又眨了眨眼。 她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去看屏幕上的比分，然后低头瞥眼，去看官方频道的直播界面。 陈舟的视线像燕子似的在这两处来回飞返几次，她又看看手机时间，看看游戏屏幕……然后才小声开口：“我们……是不是赢了？” “……是，”唐亮也同样小声回答道，“我们赢了。” ——赢了。 出线了！ 耳机里顿时爆响一片欢呼和大叫，直播画面上的四个主播早已站起来拍手恭贺。战队几人的私信箱都爆了，红通通的未读数字不停地刷新，右下角飞快地闪动各种头像……明明才过了几秒，这个消息仿佛已经传遍全世界。 全世界都知道了，ACP，这支组建不到两个月，上个月才开始冲分，抓住开赛前最后的机会才蹭到门票的新人战队，获得了这一届国服选拔赛的冠军。 ——ACP出线了！ 语音频道暂时失控，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耳边除了叫声就是笑声；直到西装暴徒又跑来房间，恭喜夺冠，感谢指教，几人才稍微冷静下来，能和他正常交谈。 “加油，”西装暴徒说，“明年选拔赛再见！” “明年见！”几人也大声地回他。 西装暴徒走后，频道里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安静持续了大约3秒，然后被一声憋不住的笑打破。 “天啊，”陈舟说，“我们居然真的出线了……那接下来是什么？” “是聚会！” “迪士尼！” “队服呢？队服要做起来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Leon说，“接下来，主办方就该跟你对接更具体的事项了——关于出国，还有个人资料之类的。这两天大家把护照准备一下吧。” “哦，对，”陈舟恍然大悟，“我去找上次联系我的那个主办方！” 于是陈舟的声音暂时消失，唐亮的声音也听不见了，阿改和琳子汪汪又继续讨论起“聚会”和“迪士尼”的事，中间偶尔穿插几句Leon“怎么可能！”“清醒一点！”的怒斥。Mommy一边听着一边笑，笑得歪倒在沙发上。 她想起自己大学玩网游的时候，每次游戏新开资料片，公会里都要发动大家去新副本观光。然而会里都是群休闲玩家，装备不过关，也没几个有心研究手法的，当然打得千辛万苦，有时候一个小BOSS都要从白天打到黑夜，从黑夜打到白天，打得腰酸背痛，眼睛发直；还有几次，连喊来的救场大佬都受不了他们，借故掉线遁走。 然而BOSS倒下，装备爆出，几人的屏幕上同时弹出成就提示的时候……也是真的很开心。 虽然……当时整个宿舍只有自己玩游戏，再大的开心也只能憋成一个对着屏幕的偷笑。 毕竟就算说出来，室友们也不懂。如果她们配合着一起笑，自己反倒更尴尬。 ——不过，现在也…… Mommy转头望望空荡荡的客厅。 这两天是周末，昨天一大早，丈夫就带着嘟嘟出去玩，天黑了才回来；她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去，丈夫连连摆手，说什么“男人之间的秘密”，让她在家待着。 今天也是，吃完早饭两人就出门了。午饭后她发了信息过去问问情况，丈夫发回一个嘟嘟在啃大鸡腿的视频——嘴里塞满肉，含含糊糊地叫“妈妈”。 ……又带儿子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皱起眉头。 不过，倒是正好让自己安安静静在家打比赛。 还赢了，哈哈。 她倒在沙发上伸了个巨大的懒腰，对着天花板笑咧开嘴。耳机里的相声已经进行到阿改试图挑事，故意询问Leon队服尺码，对方却报出一套标准的身高体重，让他十分失望—— 门口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然后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开了。 她立刻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大门微微敞开，丈夫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哎呀……你还没结束？”他说。 他背上驮着嘟嘟。儿子睡着了，歪着头张着嘴，嘴角挂了一条亮晶晶的口水。 她赶紧上去把儿子抱下来。丈夫看看客厅里的电视机，又看看沙发上的手柄，问她：“比赛怎么样了？中场休息？” 她抱着儿子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打比赛？”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他反问，“你不会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吧？” ……也是，她反应过来——天天住在一起，怎么可能会瞒得住他？ 说着，丈夫又笑笑：“我查了你们的赛程表，知道这两天要决赛了，本来是想在家给你加油……又想想，我还是不添乱比较好。” 她又反应过来——总算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周，每逢周末，丈夫就会带着嘟嘟出去玩上一整天了。 -- 第152页 “那……你在旁边坐着不就行了……”她说。 “不是你说的吗，菜会传染，”丈夫说，“当年咱们打本的时候，你都不许我跟你站一起，说我的蠢气会影响你的DPS。” 她脸上一红，又笑出来。 儿子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睁眼看到她，张嘴叫了一句口齿不清的“妈妈”。她应了一声，把他在沙发上放下。 “妈妈，你们赢了吗？”嘟嘟揉着眼睛说。 “赢了，”她笑嘻嘻地说，“我们是冠军了——要出国去打比赛了。” 父子俩一模一样地瞪大眼睛。 “出线了？要去A国，去E3了？” “哇哇哇哇！妈妈真厉害！” 她“哈哈”大笑，左拥右抱。 亲爱的ACP战队的触手们： 恭喜你们赢得本届锦标赛国服选拔赛的最终冠军，今天的每一朵浪花都是你们胜利的赞歌！ 接下去你们需要前往另一片海域，与来自更广阔的世界的章鱼们展开更高水平的角逐。我们会为你们备好来回机票，以及下榻酒店（费用全免），同时守望你们的征程，期盼你们的成功！ 请下载附件表格并按要求填写完毕，在5月30日前将表格寄回我们的邮箱地址；此外将有一系列宣传活动陆续展开，届时有专员与你们对接，希望能得到你们的配合。 再次祝贺你们的胜利！ 波波娜莉莉娜 舟舟shoot：邮件内容就是这样，主要是填表格，办护照 舟舟shoot：我把表格发出来，大家填一下 舟舟shoot：哦，他们还跟我们要logo了！ 舟舟shoot：阿改！ 改改改改改：没问题，我已经改完第30稿了，等会儿大家再看看，提提意见！ mommy：可以带家属一起去吗 舟舟shoot：可以的，登记一下，不过费用要自理 mommy：OK！ 舟舟shoot：还有一个事…… Leon：？ 舟舟shoot：他们还要我们的照片，每人一张，正面生活照 Leon：……要这干嘛？ 舟舟shoot：宣传嘛……本来还要我们大家的合影，我说我们不是一个地方的，他们就说算了 Leon：这么麻烦，反正都要去了，不能到时候再拍吗？ 改改改改改：不要怕，没人在意游戏宅的外表的！再说你从来也不是帅哥人设，不要有偶像包袱！ Leon：……滚 阿改又开始和leon挑事了；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最近膨胀许多。陈舟往上划了一下屏幕——唐亮没有说话。 从那天出线之后，他就很少在群里说话了。头像倒是一直亮着，就像默默站在一旁。 陈舟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点开私聊。 舟舟shoot：糖糖0 0照片 cool_candy：一定要交照片吗…… 舟舟shoot：其实我也不想交 舟舟shoot：我怕我的照片发出去……又有别的事找上来 cool_candy：……哈哈，知名选手的烦恼 舟舟shoot：不过想想到时候去了现场，肯定要曝光的嘛，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舟舟shoot：再说我已经退役了，现在是自由人，管别人说什么 舟舟shoot：也正好让俱乐部的人都看看，嘻嘻 舟舟shoot：对吧，糖糖？ cool_candy：…… cool_candy：我跟你不一样 cool_candy：要不……E3我还是不去了吧，反正还有琳子妹妹 舟舟shoot：！ 舟舟shoot：怎么你还说这种话，我要生气了！ cool_candy：……对不起 cool_candy：要是我当初没多此一举就好了 舟舟shoot：0 0 舟舟shoot：可是如果没有那个糖糖，我就不会认识你了 ——唐亮眨了眨眼，对着屏幕抿嘴一笑。 “我就不会认识你了”。 他可是很早就认识她了。 不过也对，她想必是不会认识那个闷热的夏天里，坐在她旁边的浑身汗臭的半大小子——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她每天练习赛中的手下败将之一。 舟舟shoot：我的意思是，你可能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舟舟shoot：但是对我来说，幸亏有那个糖糖，我才有了个好朋友 cool_candy：……对不起，好朋友骗你了 舟舟shoot：确实骗我了 舟舟shoot：所以我可以看看这个好朋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吗 舟舟shoot：不是哥哥也不是妹妹，你什么也不是，只是你自己 舟舟shoot：我想看看我当年在青训营错过的好朋友 ——手指在屏幕上一停。 那个夏天的热风仿佛又吹在脸上。 耳边响起键盘连绵不断的“咔嚓”声。 视野尽头好像坐着一个瘦精精的小姑娘；她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登上多大的舞台，但她努力地瞪大眼睛，想要望见冠军奖杯的光芒。 cool_candy：好吧 cool_candy：不过我得把照片P丑一点，以免和其他人差距过大，显得不太合群[害羞] 作者有话要说：　　陈舟的话术来自《网恋撩汉100招》（mommy著） 虽然只学了皮毛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IKE门前的大鹅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游、栗子糖葫芦、你在瞅啥 1个；给大家买机票！ -- 第153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羽千野、猜猜子 20瓶；你在瞅啥 5瓶；给大家买候机奶茶！ 第69章 机场 ——“我的天！ACP那个狙击, 竟然是陈舟？？” 本届《涂鸦军团》国服选拔赛冠军队成员照片在官方微博发布的当天，游戏论坛被这样的帖子屠了版。 “她可以参加这类比赛吗？这不违规？” “她退役了啊，没人管得着了，违规个屁！” “怪不得这么厉害, 原来是陈舟！” “这不是欺负人吗？她职业的来打业余的？” “不是一类游戏, 也不能这么说吧？” “没办法, 比赛没规定前职业选手不能玩, 大佬随手下凡来降维打击, 你也只能受着！” …… 除此之外, 还有另一类讨论也十分热烈。 ——“我去！原来那个女装主播还真的在他们队里！” “之前就有人提了, 我都没信, 还以为是假的！” “他不是陈舟粉丝吗？真追星成功了？” “他敢这么抛头露面, 看来钱是退完了[抠鼻]” “那件事的后续处理呢？平台没把他罚破产？” “不会是要借这个机会洗白复出吧！” …… 唐亮皱起眉头。 当前时间是上午8点, 他刚吃完早饭，正在收拾东西——然后手机响了, 许久不见的前同事二蛋，发来了以上论坛截图。 小苦糖糖：给我看这个干嘛？ 旋风小钢弹：没什么, 就是看到了, 发你一下 小苦糖糖：谢谢，下次不用发我了 旋风小钢弹：哦 旋风小钢弹：你以后真不干了？ 小苦糖糖：干什么？直播？ 小苦糖糖：不干了吧，你加油冲榜一 旋风小钢弹：切 旋风小钢弹：没意思 小苦糖糖：嚯，我走了，你高处不胜寒，无敌真寂寞了？ 旋风小钢弹：倒也不是 二蛋说，唐亮的事刚闹出来的时候，那群大大小小的主播顿时打了鸡血，比自己上榜一都高兴, 一个个的连蹦带跳，吃瓜看戏——毕竟，女主播变男主播这种事，不管在哪家平台，都是难得一遇的大新闻。 虽然这个大新闻最终又被悄无声息地按了下去。 见新闻没搞起来，主播们又有些忐忑，生怕风头过去之后，唐亮卷土重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果他索性破罐破摔，直接把女装当成卖点，搞不好人气还能翻上一番。 于是他们到处打探风声：他还来不来了？这事怎么处理了？到底解没解约？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谁也没打听出结果来。 然后，一个月过去，唐亮没上播。 听说钱也七七八八退得差不多了。 还有人在咸鱼上蹲到他出的直播设备和化妆品。 看样子，这位战斧一姐……不，一哥，是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 于是，仙鹤瞪羚金丝猴们又开始按捺不住，敲锣打鼓冲击榜一；战斧游戏区再次进入群雄争霸，百鬼夜行的时代。 旋风小钢弹：没劲，一个个拼了命地上播，网游播完播端游，新游播完播老游 旋风小钢弹：天天就在那尬笑尬聊，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没劲透了 旋风小钢弹：他们这么拼，搞得我也有点力不从心了，有机会还是转职吧 小苦糖糖：加油 小苦糖糖：我这个号以后应该不上了，你就删了吧 旋风小钢弹：为啥要删 小苦糖糖：？ 旋风小钢弹：我觉得别的不论，至少“小苦糖糖”这个人，从业务能力上来讲，是个很优秀的主播 旋风小钢弹：我是说……我确实不及你 小苦糖糖：…… 小苦糖糖：嘻嘻，谢谢咯~蛋蛋~（*^3^*) 旋风小钢弹：……好恶心 旋风小钢弹：你们什么时候去A国比赛 小苦糖糖：这周末就走，我在收拾行李了 旋风小钢弹：行吧，加油 小苦糖糖：谢谢蛋蛋~么么哒~（////3////） 旋风小钢弹：[呕吐][呕吐][呕吐] 当前时间是晚上9点，陈舟难得不是因为游戏坐在电脑。 周末就要出发去A国，战队其他人的个人资料和照片已经陆续发了过来。陈舟一个个检查填写情况，向阿改解释就算他因为加班而常年住在公司，也不能在家庭住址写公司地址，又让Leon重新发张正面清晰照片来，不许用网上找的葬爱家族糊弄过去——总之，全部确认无误之后，陈舟把文档打包，发给主办方。 ……原来沈琴琴当年干的都是这样的活，陈舟想。难是不难，但是麻烦得要命。 外面传来开门开灯的声音，是爸爸打烊回来了。陈舟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房间，看到爸爸正在门口换鞋。 “还没休息？”爸爸有些意外。 陈舟“嗯”了一声，不知所措地握拳又不知所措地松开，不知所措地原地转了360°，终于想起来，走去给爸爸倒了杯水。 “怎么了，”爸爸说，“有事？” “……嗯，”陈舟小声说，“我又要去打比赛了。” 爸爸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了然于心地点点头：“噢。” “要出国去，”陈舟说，“去A国。” -- 第154页 “又有俱乐部来找你了？” 陈舟摇摇头：“是我和朋友自己的战队，所以……赢了也没有钱。” 爸爸又点点头：“噢，去玩的啊，”说完又想起来，“什么时候走？” “……这周末。”陈舟说。 爸爸又点头，没说什么，直接绕过陈舟走去卧室。陈舟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按照小时候的经验，爸爸说她“去玩”的时候，接下来的，多半是一顿打骂—— 爸爸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 他走到陈舟面前，把卡递给她。 “你寄来的钱我都给你存着，”爸爸说，“早就想给你了，你又说没处花……现在要去外国了，总该有地方花了。” 陈舟眨了眨眼睛。 “既然出去了，就好好玩，散散心，别老是惦记比赛。”爸爸说。 陈舟又眨了眨眼睛。 “你要去外国比赛的事，跟别人讲过吗？”爸爸说，“要是让镇上那群小鬼头知道——” “……爸爸，”陈舟打断他的话，“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爸爸的嘴唇动了动，愣住了。 “这次……可以带家属一起，我其他的朋友也有带自己家里人的，”陈舟支支吾吾地说，“你要不要……也出去玩玩？” 陈舟现在已经逐渐知道了，为什么爸爸当年那么反对自己玩游戏。 “玩游戏”，打头的是个“玩”字。 爸爸自己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玩”。 早年他到处奔波打工，卖力气养家糊口；妈妈去世之后，他不走了，就留在镇上工作，起早贪黑地打两份工，像工蚁，只有手脚，没有声带。 一直到现在，家里的情况已经没那么紧张了，他还是每天都守着这家小店。 爸爸是不“玩”的，不抽烟喝酒，也不打牌下棋。 他认知中的“玩”是一件不负责任的事。 “你也那么多年没出去过了……”陈舟说，“这次我们一起去玩吧。” 爸爸还是没说话，过了会儿，他眯起眼睛笑了笑。 “我不去了，”爸爸说，“我在家里等你回来……你想回来的时候，家里总得有人给你开门。” 陈舟也不说话了。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墙上妈妈的照片；几乎同时，爸爸也抬起头。 两人一起望着妈妈。 过了一会儿，爸爸说：“去的时候，我送你去车站吧。” “嗯，”陈舟点了一下头，“谢谢爸爸。” “对了，你说的朋友是上次那个小伙子吗？” “……嗯。” 当前时间是周六上午9点。 地点是机场大厅。 阿改拖着行李箱走在过道上。 行李箱上贴着《涂鸦军团》的贴纸，他的牛仔外套里穿着昨天才拿到手的加急印好的队服。 还剩下五件队服在他的箱子里，他打算等见面后再分给其余的人。 （对……见面！） （要和大家见面了！） 阿改十分努力地克制情绪，没有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蹦蹦跳跳的春游途中的小学生。 （这不是春游，是出国比赛途中！） （他还没去过A国呢！） 想起玫瑰荔枝皱着眉扁着嘴，不情不愿地说“去啊，说好去E3给你加油，那肯定去的嘛”的样子，阿改又吸一口气，憋住嘴角的笑容，同时抬头看了看指示牌——应该是这里了。 战队约好的碰头地点就是这个区域没有错，但视野中似乎没有出现看上去像队友的人。 （早知道这样，昨天陈舟说为了方便大家相认，要在群里把照片都发出来的时候，自己就该及时反对Leon的反对意见！反对他反对！） 阿改还在回忆中咬牙切齿，突然有人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阿改？” 温柔的女声。 阿改立刻回过头，看到一个短发姑娘，背着包，拖着箱子站在面前。 短发，长裙。 短发还烫过，发尾蓬松得像花瓣。 “……舟舟？”阿改瞪大眼睛，“你怎么长得和电视上不一样？” 面前的人皱起眉头了。 “对不起，我不是舟舟，”mommy说，“也谢谢你没有猜我是琳子。” “……噢，你好你好，”阿改挠了挠头，还是没能在现实中把mommy的ID叫出口，“你……不是说要带老公孩子吗？没有这两件标志性装备，我就没想到是你……” “他们不和我一起来，”mommy说，“咱们的第一场比赛不是在展前预热会吗？不对外开放的，他们来了也看不了。而且我老公说，我们战队聚会，他们这两个外人就不掺和了——所以他们后天再过来。” 阿改又“噢”一声，点点头，同时对mommy说的“我一看到你身上的队服，就猜到是你——毕竟糖糖比你好看”报以尴尬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陈舟来了，确实和电视上一模一样。阿改当场就十分没出息要了她的签名，同时对她说的“你比照片上要黑，还是照片好看”报以尴尬的微笑。 又过一会儿，琳子汪汪（和她的妈妈）来了，看着身上的打扮两人大概是准备直奔迪士尼。在场女生数量瞬间暴增一倍，阿改自觉退避到最边上的位置，同时对琳子妈妈说的“这小伙子是和你们一起的？他站边上一直傻笑，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报以尴尬的微笑。 -- 第155页 ……Leon和唐亮怎么还不来？阿改保持着尴尬的微笑，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干瘪的风滚草。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半个字都插不上，就像被喊去临时帮忙开会，到了之后却发现是女生宿舍内务交流会—— 有人朝这边望过来了。 犹犹豫豫，走走停停。 最重要的是——是个男的！ 阿改顿时打起精神，朝那人仔细一看—— 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卫衣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的，有些长，于是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问题在于——他长得还挺好看。 ——好看，可见不是Leon。 阿改又把头低下了。 然而扎了小揪揪的还挺好看的小伙子走到他面前，站住了。 “你……”他说，小声。 阿改抬起头，指了指自己：“我？” “队服……？”同样小声。 阿改看了看身上的队服。 那小伙子皱着眉头，盯着他仔细看了会儿，然后犹豫着开口：“……阿改？” 阿改脑中“唰”的一白。 ——已知目前尚未到场的队友只剩两个人。 已知唐亮在一个月前剃成了板寸。 那个名字在阿改脑中浮出的瞬间，正在进行内务交流的女生们也朝这边“唰唰”转过头来。 “Leon？？”陈舟惊呼。 “Leon长这个样子？”mommy也意外地瞪大眼睛，“我的天，我还以为你是年纪比我还大的秃头阿宅，没想到都能扎辫子了！” “还挺时髦！”琳子汪汪跟着起哄。 “……我头发长得比较快，我又懒得去理发店……本来昨天想去的，但是太麻烦了，我也不想和Tony老师说话……”Leon说，他的声音也比耳机里听着年轻许多，只是因为紧张，有些语无伦次，“所以自己拿剪刀随便剪了几下……” 说着还挠了挠头。 ——对此，阿改报以复杂的微笑。 （同时不自觉地伸手抓了抓头顶。） 截止目前，ACP战队成员已到位5/6。 最后剩下的那个人迟迟不见踪影，大家都有些忐忑。又等了一会儿之后，陈舟终于忍不住拿起电话，翻出号码，拨打。 阿改旁边的位置顿时响起电话铃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循声望过去——那里坐着个年轻人，腰身笔直，报纸遮脸。 电话铃声还在响个不停。 陈舟按了电话，铃声消失。她皱着眉头靠近一步：“糖糖？” “……你们好。”唐亮放下报纸，扁嘴笑了笑。 他一早就到了，然后在脑中练习了一万种和他们见面的情景——他觉得自己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偏偏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自己只会傻笑。 “我……我早就到了，一直在这儿，”唐亮站起来说，“我看着阿改朝我过来的，还以为他会跟我招呼，结果他都没认出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 第一个伸手搓他板寸的是mommy。 然后是阿改。 Leon一边“哼哼哼”地笑，一边伸出手使劲搓了几下。 琳子汪汪喊着“我也要”，跳起来伸长胳膊搓了一把。 …… 唐亮感觉自己原本是粒苍耳，却被这几人硬生生地搓成颗核桃。他正要试图反击，mommy拍拍手：“好啦，人都齐了，我们去办登机手续吧~” 于是几人立刻“呼啦啦”朝前走去，仿佛无事发生。 只剩核桃愣在原地。 核桃叹了口气，提起自己的行李，要跟着一起过去。 “……我还没搓过。”旁边突然传来陈舟的声音。 唐亮转头一看，她站在边上，眨巴着黑亮亮的眼睛，视线朝上飘起，仿佛一粒停在他的发梢上的瓢虫。 “我还没搓过。”陈舟又说了一遍，小声，但是强调。 唐亮看看她，又看看走远的人们。 看看左右，看看天花板和地板。 核桃叹了口气，把头低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太困了咚咚咚 阿改：糖糖，可以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唐亮：啊？ 阿改：就是那个 唐亮：……滚！ 陈舟：啊，我也想看糖糖表演那个 唐亮：…… 唐亮：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糖糖~小苦糖糖开播啦啊~么~么~哒~^——^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毛驴得儿得儿 3个；给大家印队服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猴哥的大胖次 40瓶；啃牛肉干的神坑 20瓶；给大家买候机奶茶 第70章 展前预热会 以下内容节选自《琳子小仙女的梦幻日记》。 5月31日 我们要去A国啦！ A国！L市！迪士尼！迪士尼！迪士尼！ 哦好叭, 去迪士尼之前还要先打个比赛。 我本来是坚持要自己来的，毕竟我都12岁了，马上都要上初中了，还让妈妈跟着会让糖糖他们笑话。但是妈妈说这一趟太远了, 我一个人她不放心, 非要一起来。 唉, 希望她能早点接受我会长大这件事。 PS, 没想到糖糖本人也这么好看！ 就是有点扎手。 第二个5月31日 住的酒店好大呀！东西好好吃呀！接待的NTD的姐姐好漂亮呀！ -- 第156页 我和妈妈说我想和舟舟她们一起住, 她说好的, 但她的房间要在隔壁。于是我们开了个大——床——房, 晚上可以一起聊天啦！ 阿改看到后, 说要不他们也开个大床房吧。Leon和糖糖都回他：滚。 他是不是傻？ 在酒店的时候, 还遇到其他几支外国的参赛队了。 欧服的队伍可厉害了, 听说都是同一家医院的医生护士。他们登记的时候我偷偷过去看，看到几个长腿的漂亮姐姐, 还有两个正面很帅，背过身去是地中海的叔叔。 嗯, 看来确实是医生没有错。 美服代表队的人长得都好像, 都圆圆胖胖的，像同一条根上结的土豆。果然，听接待的姐姐说，他们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唯一不胖的那个是他们的朋友。 日本队不是小屁孩子，就是中年大叔，一个帅的都没有，没意思。 听说明天比赛的时候，还会有两支外卡邀请队过来。我问什么是外卡邀请队, 舟舟说，就是不需要通过选拔，主办方直接邀请他们来E3的队伍，一般都是来观光的。 就算是观光，也太不公平了吧？我反正不太高兴，毕竟我们当初打得这么辛苦呢。 然后接待的姐姐介绍我们几支战队的人互相认识了。 怎么说呢，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在名字后面加上“汪汪”，可能那年10岁的我还是不够成熟吧。 我想解释说“汪汪”在中文里是仙女的意思，但是糖糖已经先说了，是狗。 呸！ 明天就要比赛了！今晚早点睡呀！ PS，他们说舟舟是很厉害的职业选手，接待的姐姐介绍她的时候，还有两个外国人跳起来要和她合影。她真的这么厉害吗？我本来还以为，她只是个会打游戏的普通小傻瓜。 PPS，最后还是没能早睡，和舟舟她们聊到半夜。我问舟舟是不是喜欢糖糖，她说没有没有，但是我不信。 真期待明天的比赛呀！ 当前时间是—— A国，L市，当地时间上午9点。 这是个明亮得刺眼的大晴天，走在路上都会被地面反射的阳光晃花眼。L市最大的会展中心门口已经排起长队，队伍里的人身高体重肤色性别各不相同，脖子上不是挂着工作证，就是挂着相机，或者挂着工作证和相机。 穿着印有各大厂商LOGO的工作服的男男女女们忙碌地跑来跑去，推着推车提着袋子，背着扛着抬着同样印有自家LOGO的大包小包，蚂蚁搬家似的朝展厅前进。 从大门口到展厅门口，少说有十家电视台正在开工；各种肤色的男女主持们握着话筒对着摄像机，用不同的语言播报同样的内容—— “这就是E3！”陈舟瞪大眼睛。 “不……这是E3的展前预热会。”唐亮挠了挠脸。 是的，E3大展尚未开展，各厂商的展前预热会正在各展厅分批进行中。蹭了NTD的面子，战队几人得以有幸进入会展中心，和媒体们一起提前看到各大展商即将参展的新鲜内容，领先全世界90%的玩家。 从进了会场开始，陈舟的嘴巴就保持着“哇”的形状，几乎没有合上过。 “哇……那个是新的游戏机？长得好像个小冰箱 ……” “哇，又有新的MOBA了！数码宝贝……？这题材也能做MOBA？想玩！” “哇！这是我小时候玩过的格斗游戏！竟然还在出新作！好想玩啊！” …… 作为一个老资历的前职业选手，面对各种新主机新游戏新IP新资料片的宣发……她是队里最大惊小怪的那一个。 就连接过礼仪小姐手中的宣传册，都开心得仿佛收到压岁钱。 “E3真厉害呀。”又逛完一个展区之后，陈舟小声说。 “……不，这还不是E3，”唐亮也小声重复道，“这只是正式开展前的预热会，主要面向媒体的，提前放出一部分内容来做宣传。” “这还只是‘一部分’？”陈舟又瞪大眼睛，“就是说正式开展之后，还有很多、更多、超级多的新游戏？” “对呀，”唐亮说，“真正的大招都是藏到最后的——搞不好今年还会发布《涂鸦军团》的新作。” “哇！！” ——当然，新作尚且成谜，但有一件事是板上钉钉，马上就要开始的。 当地时间下午1点，NTD的展前预热会即将在会展中心2号展厅举行。 这是会展中心最大的分厅，每年E3都是NTD的专用场地。距离预热会开始还有一小时的时候，场内位置已经坐满一半；记者们见缝插针地调试设备，整理素材，仿佛在阵前磨快刀枪的士兵。 作为游戏界的航母级巨头，NTD的任何举动都能左右行业发展的风向，这一场预热会自然也是媒体们锁定的焦点。 而本届《涂鸦军团》锦标赛的1/4决赛，会在预热会开始前举行，作为预热的预热。 陈舟坐在观众席第二排，耳边有各种语言的交谈声一阵阵涌来，像被风推动的海浪。 距离她上一次坐在这样的场合，过去了大概三个月。 ……手心怎么湿湿的？陈舟翻过手来，发现自己出汗了；这是以前几乎没有发生过的事。 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她擦了擦手。 接下去要打的对手是日服美服欧服的代表队，以及两支外卡邀请队——一支是由当地福利学校的孩子们组成的“小小章鱼探险队”，另一支是在网络上引起热议的中老年电竞俱乐部old spirit，成员的平均年龄在65岁以上。 -- 第157页 比起自己以前参加的比赛来，这样的对手阵容并不算强，甚至还多了些娱乐性质……但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明明也穿上印着LOGO的队服了呀？ 陈舟吸了一口气，悄悄朝旁边望。mommy和阿改坐在她的右手边，两人正在说话；再远一些是琳子，她坐在椅子上晃着腿，脑袋转来转去，像只左顾右盼的小猴子。 ……他们不紧张吗？陈舟想。 她又朝另一边转过头，正好撞上唐亮也在看她。 同时错开的目光，和同时红起的脸颊。 一个呼吸之后，唐亮开口了：“……你怎么好像挺紧张。” “……有一点，”陈舟小声说，“可能因为……以前的比赛是给俱乐部打的，这一次……是我们自己……” 旁边的人不说话了。又一个呼吸之后，他叫她：“舟舟。” 陈舟转过头去，眨了眨眼睛。 “你喜欢这个游戏吗？”唐亮说。 “……喜欢呀。” 唐亮笑了；笑着笑着，还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那待会儿玩得开心点。”他说。 陈舟被揉得脑袋一低，正好看到他的右手收回到椅子上的时候，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微微发抖，然后握住拳头。 陈舟“噗”地笑了一声，她不紧张了。 ——1/4决赛6进3的最终结果：国服代表队ACP，美服代表队FG，以及黑马般的外卡邀请队old spirit，三队成功胜出，进入半决赛。 半决赛在E3开展当天举行。除以上三支队伍外，日服刚刚结束的“涂鸦甲子园”大赛的冠军GOOD MAN将以种子队的身份参与角逐。 当天晚上7点，分组结果发到陈舟的手机——明天的对手是GOOD MAN；他们也许是这次比赛所有的参赛队中，职业化程度最高的队伍。 背靠俱乐部，选手经由重重选拔而来，平均年龄17岁，有专人指导战术，按计划开展训练……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一支正规的职业战队。 “没办法，游戏环境不同，”Leon说，“虽然在国内这游戏还不算热门，但日服已经有很多职业俱乐部来参与比赛了。” 房间里响起一片叹气声。刚刚陈舟还把GOOD MAN的往期比赛视频搜出来了，看完之后大家一致表示——有点难搞。 GOOD MAN的每个成员都有顶尖的战斗力自不必说，预判、走位、意识也是一等一的水平。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战术和国服的常规打法完全不同，与昨天遇到的欧服医院队也不一样；他们极少抱团，大多数时候似乎都各自为战，但所有人都始终保持着一个能够互相支援的距离，无论战况如何激烈，场地如何狭窄，在三角雷和吸盘雷能够扔到的距离内，一定有着能互相照应的队友。 他们绝不会落单，又随时准备群殴。也许这就是职业和业余的区别。 “明天展会就正式开始了，大家都能来看的，”阿改小声说，“我那个同事妹子……刚刚还给我发短信说，已经到了……” “你怕在妹子面前丢人？” “……对啊！你不怕被你基友看见吗！” “滚！” “别想那么多，我们是来玩游戏的，玩得开心就行，”唐亮说，“再说了，对手越强，和强敌对抗的我们，不是越帅吗？” 阿改嘟囔了句“被摁着打哪里帅了”之类的话，扁扁嘴，不开口了。 “我们是不是得调整一下配置，”mommy说，“接下去的比赛全部都是涂地模式，他们又是速攻，如果涂地效率跟不上，前期失去优势的话，后面就很难扳回来了。” 这也是一个问题。从昨天的1/4决赛开始，正式战斗中只有涂地战，不存在再用诡计取胜的可能。而GOOD MAN的战斗节奏非常快，一旦中场被攻占，就很难从他们手中夺回。 然而ACP的主力输出，灵魂C位，最擅长的武器并不适合涂地。 “……没关系，我今晚再练练喷枪，”陈舟说，“我的喷枪也还行。” 但谁都知道，陈舟用狙击以外的武器，仅仅能发挥平时1/3的战斗力。 又聊了几句之后，气氛沉重的战前讨论会结束了。男生们回了自己房间，mommy去洗澡了，琳子还在床上滚来滚去——她说在用手机写日记。 陈舟拿出自己的主机，打开游戏，章鱼妹在广场上打了个呵欠。她调出装备菜单，卸下狙击，换上喷枪，朝联机大厅走去。 距离明天下午的比赛还有十几个小时，再练练，应该能把喷枪用得更熟练些。 章鱼妹走到大厅门口，那里和平时一样围聚着她的队友们。虽然都是离线形象，但动作和神态和他们各自的性格契合极了。 Leon一个人靠着墙看天，mommy和琳子坐在长凳上说话，阿改双手揣兜，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走过去……陈舟想起每个人活生生的样子，“噗”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呢？”琳子像根春卷似的滚过来了。 陈舟慌忙说了句“没有没有”，然后推了摇杆要往前走—— 她看到唐亮的cool_candy了，章鱼仔站在大门口，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他头顶上顶着一个对话框，上面的字是——“舟舟加油！” 陈舟又下意识地笑，刚要拿起手机给他发信息，突然看到对话框下面似乎还有行小字。陈舟眨了眨眼，章鱼妹朝章鱼仔走近两步，点开对话框。 -- 第158页 cool_candy：你明天用狙击吧，玩游戏就是要开心！涂地交给我，我连你的份一起涂！ 作者有话要说：　　对⑧起没有完结成功，不过明天一定成功！咚咚咚！ 都到这一章了差点忘记求预收，下一本明年春天开，是专栏里的《有求必应，五星好评》（暂定名，估计到时候肯定改名字），有兴趣的老爷可以收一下。新文女主可能是目前为止同系列内的最强（不过考虑到非本系列的女主基本都是麻瓜……说是全专栏最强也没问题）别人的能力是超能力，她的能力是因果律。具体来说主要是三点：1.凡我要夺取的，无人能阻拦；2.凡我要赐予的，无人能拒绝；3.凡我要抹消的，绝不可再生（有点中二……她是哪张牌就先不说了） 以上能力的前提是她能完全觉醒（当然玩弄区区钱币9不需要觉醒） 总而言之是本有点沙雕又可能有点灵异的幻言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IKE门前的大鹅 1个；最后一战了给大家零花钱买周边吧 第71章 决赛 当地时间上午10点, 今年的E3大展正式开启。 超过预热会近十倍的参展数量，近百倍的人流量，千倍的宣传力度，万倍的灯光音效……各大公司的展区用冲天的音乐和巨大的显示器划分地盘, 各种肤色的showgirl们热情邀请玩家试玩最新的主机游戏, coser们打扮成经典的游戏造型, 走两步就能遇见好几个从不同时代不同维度拯救世界的英雄——整个场馆就像一个小型宇宙, 闪光灯闪烁如繁星, 无数世界线在这里相交重合。 这就是全世界游戏玩家期待的梦幻盛典, 游戏界一年一度的至高盛会。 NTD的展区十分靠近中央区域, 那里也是最多人驻足停留的地方。相比其他公司, NTD的展区并不吵闹, 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即将发售的新游戏宣传片, 试玩区排起的长队已经绕展台两周，官方小剧场的COS表演进行到第四幕, 金发碧眼的精灵少年在围观玩家的注目中拔起大师之剑，即将踏上拯救公主之旅。 主展台上已经摆好两列主机和显示器——再过半小时, 这里就要举行本届《涂鸦军团》锦标赛的半决赛。 选手们已经在后台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就位了。 说是休息室, 其实也只是几个用布帘和吹塑板围起来的小房间，里面放着简单的桌椅。出入口的布帘被拉开一条缝，两双眼睛挤在一起，眨巴眨巴朝外望。 “好多人呀！”琳子说。 “越来越多了……有点紧张。”阿改说。 “啊……看到我老公了吗？”mommy也凑过头来，“他刚刚发消息说，已经带儿子等着了！” “不知道你老公长什么样……等等，怎么还有人在挥我们的队标？还有灯牌？还不少？”阿改说，“难道我们这就有粉丝了吗！” “……可能吧。”Leon转过头去看天花板了。 然后比赛时间到了，大屏幕切换到《涂鸦军团》的logo, 主持人走上展台开始暖场，工作人员催促着选手上台就位。第一场进行的是美服战队FG和外卡邀请队old spirit的战斗。三局两胜的比赛，至多一刻钟就能决出胜负；自己参与其中的时候只觉得5分钟都如此漫长，而坐在观众席上，这战斗又快得让人措不及防。 陈舟感觉自己才刚刚走了会儿神，外面就响起掌声和欢呼声——FG胜出了。 老先生们和对面的年轻人挨个握手拥抱，然后大笑着走下台去。还有几人特地绕到后台来，朝休息室里的其他选手挥拳致意。 “加，油！”其中一个还会说中文。 “……他们真厉害呀，”阿改也朝他们挥挥手说，“我60多岁的时候在干嘛呢，有他们这么精神吗。” 他刚说完这一句，外面的主持人开始介绍下一场比赛的战队；她的语速很快，音调很高，但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ACP”三个字母。 陈舟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走吧。” ACP的半决赛配置是舟舟shoot（水管），cool_candy（黑白中刷），改改改改改（轻型加特林），mommy（苏打桶）。四人在选手席就位落座，台下的欢呼声中顿时蹿起几句中文。 还有脆生生的童音大喊“妈妈加油！加油！” 陈舟轻轻吐了口气，戴上耳机，台下的杂音被摒除在外。 “大家放轻松点，”耳机里传来唐亮的声音，“这和直播一样，大家都是来看我们玩游戏的。” 有人“嘿嘿嘿”地笑了。 “玩游戏就是要开心嘛，”唐亮继续说道，“好了，咱们去和他们切磋切磋。” ——战斗开始！ 展台中心的大屏幕上立刻切换成战场地图，双方章鱼在各自出生点“唰唰”就位。ACP VS GOOD MAN，明黄VS深紫；转眼，倒计时结束——冲！ 从大屏幕的地图战况来看，双方采取的战术惊人的一致：兵分三路，两边的战力重在涂地，全方位无死角地涂地；中路火力直击中场，抢占先机！ GOOD MAN本来就擅长速攻，为了避免被他们带了节奏——只能比他们更快！ “唰——！”明黄色冰壶从章鱼仔手中丢出，角度和方向精巧极了，堪堪避过沿路所有歪七倒八的障碍物，画下一道畅通无阻的墨线。然而冰壶尚未到达中场，立刻被迎面飞来的深紫色墨弹击碎——意料之中，不足为奇！ -- 第159页 紧接着下一秒，一个章鱼妹从明黄色的墨线中“呼”地跃出，瞄准线从屏幕上一晃而过，观众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找到她的落点——“砰！”深紫色的鱼魂从不远处的掩体后幽幽升起。 章鱼妹又“哗啦”潜入水中，深藏功与名。 比赛开始不到10秒，ACP的舟舟shoot拿下第一个人头。 “复活之后再过来，至少要5秒，”唐亮说，“我们5秒拿下中场！” 轻型加特林立刻跟着冲上前去，火力凶猛且连续，正好填补狙/击/枪的攻击空隙。然而对面剩下的章鱼也及时赶到。带头冲锋的是一把小绿，走位十分玄妙，陈舟的瞄准线扫了三下竟不能锁定他；她正要继续瞄准，“咚”，一颗三角雷落在自己身边。 ——位置被发现了。 但陈舟没有逃跑，她抬手一枪射向三角雷扔来的方向，把那条扔雷的章鱼狙杀在水中。然后，三角雷的指示灯闪烁到极致，再一下就要爆炸的瞬间，章鱼妹高高跃起，周身环绕流转着明黄色墨水，仿佛招来风雷的神祗。 “轰！” 同一时间，三角雷炸开了，地面被染成浓重的深紫色；然而陈舟正在半空悬浮，毫发无伤。 下一秒，章鱼妹从空中飞落。 ——超级落地！ 墨水球倾落如彗星坠地，在地面猛然炸裂，水花四溅，整块区域瞬间被染成明黄色，完美覆盖刚才的深紫——ACP占领中场！ 中场大区被对手抢先占领，对习惯速攻的GOOD MAN来说是极少出现的情况；之后的战斗节奏再难扳回，狙/击/枪的瞄准线几乎成了他们的指挥棒，速度完全被火力压制，他们的短板也跟着暴露出来：为了速攻，全队都选择了攻击速度快，涂地效率高的武器——在狙击面前，都是一群任人宰割的小短手。 一寸长，一寸强，再没有什么武器，能跟狙/击/枪比射程了。 半决赛的第一局，最终被ACP以55%：42%的大优势轻松拿下。 第二局，GOOD MAN调整战术，换上一把可以切换远近射程的圆珠笔的同时，章鱼们两两成团，试图对抗那个敏锐如雷达的狙击手。 ——但没有用，ACP也调整战术了。舟舟shoot用一把竹筒狙代替了上一局的水管，这把狙/击/枪十分另类，虽然射程相对较短，但攻速极快，相当适合近战，比起狙击来，更像是有着必杀火力的□□。 这意味着——有人要开始“浪一浪”了。 大屏幕上，ACP的狙击手抿着嘴笑了，还小声说了句中文，看起来十分开心。 相对于两两抱团的GOOD MAN，这一局，ACP的所有人都分散游走——这反而更令人忌惮。 台阶下可能埋伏着苏打桶，拐角后或许会冲出加特林，即使是无遮无挡的空地，也许下一秒，脚下就会出现索敌导弹的黑圈。两两抱团战术失败了——这等于直接放弃了一半的活动范围，白白把区域拱手让人。 敌人还占了便宜就跑，并不想开团。 如果强行截断去路把人留下，那紧跟着要出场的，是端着竹筒横行霸道的深海巨怪。 深紫色的章鱼仔回到出生点了。他飞快地切了下地图，选中一个队友作为超级跳跃的落点，然后立刻纵身跳起，重返战场—— 动作还是太慢了。 队友被超级跳跃标记，等于宣告成为靶子，ACP的轻型加特林当即杀到，枪口水花爆射，瞬间带走一条鱼命。跳跃中的章鱼仔在半空看到队友的鱼魂飞走，反应极快，在落地前一秒立刻举枪朝地面射击，“啪啪啪！”，总算为自己铺好活命的墨水—— 树下的阴影里突然冒出一个明黄色的章鱼妹，手中苏打桶猛力一泼——“哗！”，章鱼仔还没来得及落地，再次飞回出生点。 ——5分钟时间到。 大屏幕上跳出两只小猫，扭着屁股开始统计两种颜色各自占领的区域大小。这理应是最紧张最激动人心的环节——但从现场情况看来，似乎根本没有统计的必要。 “ACP——！”有人挥舞手臂大喊道。 不需要猫咪裁判的计算，光用肉眼粗粗一看，就能判断出这场涂地战的输赢。 ——《涂鸦军团》锦标赛的半决赛，ACP获胜！ 双方队长还在友好行礼，台下有个姑娘叫着蹦着跑上前来，阿改顿时红了脸，“嘿嘿嘿”笑着迎上去了。还有个孩子骑在一个男人背上朝mommy挥手，mommy马上走下展台，一把抱起他——然后被那孩子搂着脖子“吧唧”“吧唧”地亲了两口。 唐亮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陈舟和对方战队的队长握手，被主持人揽着合影……这样的画面，他过去经常见到。 虽然都是在屏幕上。 ……幸亏当初吹了这个牛，唐亮想，想得自己都笑了。 前一个十年，他想不到青训营里那个瘦瘦的闷不吭声的小姑娘会成为天际的明星；这一个十年，他想不到那颗星星会落下来，坐在自己旁边。 就像回到当年的青训营。 唐亮转过头，陈舟的手柄还放在旁边桌子上；摇杆上套着和自己一样的小猫爪——这是“海豚”送的，但颜色正好相配。 ——“糖糖！” 唐亮还在看着猫爪出神，陈舟突然扑到桌前，眼睛湿亮亮的，像摇尾巴的小狗。 “阿改他们都走了，”小狗说，“我们也去逛展吧！我想去看昨天那个游戏！” -- 第160页 唐亮笑了笑：“好，我陪你去。” 于是两人收拾了装备，从展台下来。离开展区的时候，唐亮下意识地转头一望——大屏幕上还在回放刚才的比赛画面。 ——“不笑的女武神”专注地盯着屏幕，眼睛亮得发光，嘴角却抿着一抹浅笑。 见他停下，陈舟也转过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脸上一红：“……怪不好意思的，快别看了。” 唐亮应了一声，回过身来，继续朝前走去。 “不过，我记得你以前比赛的时候不是很严肃的吗，”唐亮说，“表情还挺吓人……哦，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那时候每次比赛我都很累，”陈舟说，“倒不是紧张……只是想到我是ADC，我要carry起来，为了队友我也不能输……就很有压力，有时候打完还会胃痛。” “现在你也carry全场啊，”唐亮说，“基本上……都是你带飞。” “那不一样呀，”陈舟抬起头来说，“准确地说，是你带我玩这个的。而且……和你们玩，我很开心。” ——和你们玩，很开心。 她又抿着嘴笑了，唐亮也下意识地跟着翘起嘴角。两人笑得像两弯月亮——夜空中的，和水面上的。 迎面突然来了一大群showgirl，是一个3A大作的宣传。周围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手机和相机乱纷纷地举起。陈舟的个子小，险些被这些胳膊和机器推倒，她慌忙伸手往唐亮的手腕一抓，仿佛抓住地铁的扶栏。 被抓的那人颤了一下，但没再动。两人默默地站着，等待姑娘们表演完毕，从走道经过。 “……比赛都打完了，你为什么还在发抖？”陈舟说，“你还让我们别紧张，结果自己都抖了？” 唐亮一愣，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手。 “这不是还有明天的比赛吗，”唐亮说，“我抖的是明天的。” 陈舟又抬头看他，不是很信地皱眉，噘嘴，“噗”地笑了一声。 ——但那句话也并不全是假的。 决赛当天上午，唐亮跑了5次厕所。 第6次的时候他刚要起身，被Leon拉住。 “小心脱水，”Leon说，“有这工夫不如再打个排位，也分散一下注意力。” 唐亮看他一眼，带上游戏机，进厕所了。 ——他当然知道，越是重要的比赛，越要以平常心对待。每场比赛开始的时候，他还要对队友说——“玩游戏而已”“不要紧张”“放轻松点”…… 然而他本人是靠着用手掐大腿才能顺畅平稳地说出这番话的。 唐亮坐在马桶上吐了口气，又掐一下大腿，努力平静下来，然后推动摇杆，章鱼仔朝联机大厅走去。 距离决赛还有3个小时，确实可以再练练手法，唐亮想；何况，如果是陈舟，肯定也会—— 章鱼仔的脚步停住了。 联机大厅周围惯例围聚着队友们的离线形象；或站或坐，或聊天或发呆……那个叫“舟舟shoot”的章鱼妹当然也在其中。她叉腰站在门口，头上晃动着一个巨大的对话框。 舟舟shoot：糖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双枪！ ……这是她上一条离线留言？唐亮眨了眨眼睛，闷声一笑。 他的手柄晃了一下，视角跟着转动，看到Leon的章鱼仔蹲坐在旁边，头上也同样有个对话框。 Leon：你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互吹？……好吧，双枪确实挺厉害 ……难得他承认自己厉害，唐亮又笑了。 再旁边是琳子汪汪的章鱼妹。她坐在长凳上摸着裁判猫咪，对话框里的留言内容却有些图文无关。 琳子汪汪：舟舟好棒！糖糖好棒！我也好棒！打完决赛去迪士尼吧！ mommy：大家都是棒棒的章鱼！最后一场比赛加油！ 改改改改改：没有人夸夸可爱的阿改吗？他也好棒好厉害的 唐亮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还没好？”Leon在外面敲门了，“是脱水还是脱肛？” 唐亮赶紧抿住嘴，推一下摇杆，继续朝前走去—— 刚刚迈出一步，章鱼仔又停下了。 他看到陈舟的对话框下还有一行小字，很小，是手写的。 ——“谢谢糖糖带我玩游戏！我喜欢《涂鸦》！也喜欢糖糖！” 我喜欢《涂鸦》！也喜欢糖糖！ 也喜欢糖糖！ 虽然在厕所里红着脸又哭又笑有点丢人……但只要没人知道，就等于无事发生。 ——当天下午，NTD在E3现场召开品牌专属发布会，这一小时内经由麦克风播送出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改变游戏界的格局。全世界所有大陆，所有时区，所有有游戏玩家存在的地方，都有人把炽热的目光投向这里。 这是被全世界注视的舞台。 也是本届《涂鸦军团》锦标赛决赛的赛场。 展台两侧分坐着决赛双方的选手，大屏幕上一一闪过所有人的脸。年轻的，成熟的，稚嫩的，平凡的，美丽的……这是世界最大的游戏赛场，而他们只是在这一刻披上战袍的普通人。 然后战斗开始。 真正的战斗只打了两场，合计10分钟，就像一场时长3小时的电影，却只用了3分钟就奏完片尾曲。胜负很快决出，主持人和《涂鸦军团》制作人用力地鼓掌，高声宣布这一届锦标赛的冠军—— -- 第161页 “ACP！From China！” 这是国服战队首次在E3现场夺得《涂鸦军团》的锦标。 别过头去喜极而泣的男人，尖叫着欢蹦乱跳的女孩，还有在聚光灯下拥抱的年轻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镜头收录，将从下一秒开始，在全世界的电脑、电视、手机……在所有能播放新闻的屏幕上出现，映入所有关注这一盛会的人们的眼中。 然后发布会开始，获胜队被邀请到展台另一侧，接受各国电竞媒体的采访。 冠军的队长是个瘦小的女孩子，面对镜头和闪光灯，她显得有些局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接过记者递来的话筒，慌乱地理了理散落的头发，然后扬起脸来，视线落在自己身旁的某一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但是……我喜欢这个游戏。” 下一句话，她的嘴唇动得快极了，声音又轻又细，谁也没有听见。 ——不，或许有人听见。 因为笑着脸红的人有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嘻嘻 第72章 番外·上 以下内容摘自《琳子小姐的青春日记》 时光飞逝, 岁月如梭，转眼间，那场比赛已经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了。而我, 也从一个青涩稚嫩的小学生，成为了一名成熟而不失活力，可爱又带几分温柔的初中生。 E3盛况，恍如隔世。过去的时光就像“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的优美而幼稚的辞藻, 已经成为昨日回忆, 然而获胜那一刻的激动与惊喜，依然不时在我心中回荡。 想起那日, 最后的倒计时结束, 主持人叫出我们的战队名的时候，舟舟, 一个打游戏的时候世界第一，不打游戏的时候傻若两人的姑娘，发出一声迟钝的轻叹：啊。 糖糖, 一个过于好看以至于让我怀疑是不是拿了女主角剧本的男生，当场挥舞双臂，跳起毫不女主角的猩猩般的舞蹈。 Mommy——哦这是她的ID，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大家也好像不太好意思在线下直接叫她ID，但写出来应该没什么关系——在我看来，全队唯一靠谱的成年人, 在微笑中擦了擦眼角。 就连阿改, 我们的加特林，虽然最终战没他什么事, 也在候选的板凳上哭了出来。 Leon说，谢谢大家，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站在这样的舞台上领奖——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但舟舟说不用谢，明年我们还要再来呢。 舟舟还说，这赛场虽然了不起，但对于大家并不是终点，除了游戏，我们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像这样的高光时刻，将来也还会有更多更多。 我想，看不出来她平时傻傻的，竟然还这么伶牙俐齿，张嘴就是碗鸡汤。 但后来一堆记者上来采访的时候，她又变成那个普通小笨蛋了，脸比番茄还红，表情比法棍还硬，差点连话筒都摔了。 后来她又说了句什么，和糖糖两个人一起在镜头前红着脸挠头，傻乎乎的——这可是全世界的镜头呢，不像话！ 唉，那也是一年前的事了，昨日之事不可留。 这一年里，阿改有了女朋友，又因为女朋友帮他怼人，公司里没人欺负他，他终于能凭着自己的辛勤工作和几乎全满的加班表，在一个大项目完成后，做了小组长。 Mommy的儿子上幼儿园了，她也稍微有了点闲暇时间。前个月她开了自己的直播频道，有空的时候就上去打会儿游戏——大概以后我们战队冲分也会通过她的频道直播吧。 就连那个毒舌家里蹲……不是，就连Leon，也在那次出门之后感慨良多。听说回国前一天晚上，他和糖糖促膝长谈——不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阿改跟我说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听他描述的画面感觉有点gay里gay气——反正回国之后，Leon就搬家了，现在找到了一份游戏公司的工作，工作内容好像是什么关卡设计，我不是很懂。 还有舟舟。我问她最近在做什么，她说在上课；我说你都当老师啦？她说哪儿呢，她是听课的那个。 好吧，果然人不能放弃学习，尤其是她这样的小笨蛋。 但说到学习，我就很生气。 前两天我在群里问，都这个时候了，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今年的比赛了，他们竟然说——没我什么事？？ 说我现在不是小学生了，更加要好好读书，别惦记这个？ 我很生气，当场甩出我上学期期末年段前十的成绩单；于是他们又说，冲分这种小事不需要我操心，等他们挣来E3门票再喊我一起玩。 舟舟也说，必杀技一般都是要最后才出手的，让我等着就好了。 这还差不多，哼。 说起来，也不知道糖糖最近在干嘛，他在群里说话的时间总是和我错开，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我跟他说这事，他还怪我不上微博。 嚯，我们当代成熟初中生谁还看微博？小学生才玩微博！再说了，难不成他还在微博焕发事业第二春了？ 等我下次拿到手机，再去问舟舟，哼。 当前时间是下午2点。 不到10平的小房间，门窗紧闭，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昏暗的顶灯。 红色顶灯。 暗红的灯光下，只有一个人的影子斜斜地落在地上。 陈舟吐了口气，集中精神，紧紧盯着手机上的倒数计时——还有10秒。 -- 第162页 她在暗红的光晕中伸出手，抓住了面前那个黑色的罐子。 5秒。 上一次是自己不够仔细，最后一步功亏一篑，把唐亮的脸弄花了……这次……应该不会再失败！ 3秒。 陈舟皱起眉头，闭上眼睛，手指搭上罐子的卡口。 ——时间到！ “咔嚓！” 陈舟的指尖准确地按下卡口的搭扣，盖子立刻被拧开；她飞快伸手朝里一探，准确地捏住一个小角，手臂一扬，“唰——！” 一条长长的黑色塑料片被从罐子中扯出，像一束沾着水珠的半透明丝带；陈舟来不及细看，赶紧把扯出来的东西按进水池，打开水龙头——顿时，自来水“哗啦啦”地涌出，水花四散奔流。 ——那是卷胶卷，上面的每一格都印着深浅不一的图案形状。陈舟把水龙头关小了一些，一边冲洗胶卷上残留的定影液，一边仔细检查这一次的显影成果。 虽然是黑白反色的图案，但线条清晰，层次分明，画面上也没有沾到什么灰尘碎屑——不会再弄花谁的脸了，成功！ 陈舟对着湿漉漉的胶卷笑咧开嘴，然后把胶卷从水中捞出，用滤水夹小心地刮掉上面附着的水珠，然后轻手轻脚地展开胶片，用夹子悬挂在天花板上。 这是她最近一个月来学习的主要内容。 她一直都想尝试一些游戏之外的事，从E3捧得锦标之后，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 倒不是说放弃了游戏，只是就像退队后她才知道人生不会在20岁就步入老年一样，陈舟现在想看看，自己在为游戏全力燃烧的10年间，究竟错过了多少有趣的事。 她想看看，除了游戏，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于是在根据ACP队友们的建议，陈舟先后尝试了手工、绘画、吉他、编程……以及沈琴琴推荐的“肯定适合你”的模型制作。 这些事倒不是说不有趣，只是陈舟由此进一步认识到……搞不好，自己真的只会打游戏。 （其中mommy推荐的手工，是陈舟坚持时间最长的项目——足足一个月过去之后，她才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的动手能力上，自己还不如mommy家的嘟嘟。） 然后那一天搞大扫除的时候，陈舟从家里翻出了一台旧相机。 年纪比她还大的相机，用胶片的；快门还能按，只是快门帘不会走了。陈舟“咔嚓咔嚓”按了几下，什么也没发生。 爸爸说，这是妈妈的相机，妈妈以前也很喜欢拍照，陈舟的满月照，每年的生日照，都是妈妈给她拍的。他还找出家里的旧相册给她看，上面是妈妈以前拍的花花草草，小猫小狗，还有穿着小裙子的陈舟。 他说妈妈去世之后，这相机就没人用了，大概就这么慢慢坏了。 陈舟抱着相册看了好几天；看看那些照片，又看看自己的手。 她想，扳机和快门差不多，自己能按扳机，应该也能按快门吧？ 她开始拍照了。 一开始陈舟拿了个小DC，拍拍自家周围的东西，拍爸爸，拍左邻右舍的叔叔阿姨，拍放学时汹涌而来的小学生……就这么随便拍拍自己的生活；发了几张照片给朋友们看之后，意外地得到了肯定的评价。 连Leon都说，“还行啊”。 阿改给了她一个网址，上面有很多其他人分享的随拍照。看了几天之后，陈舟也把自己拍的东西放了上去。 然而这些“随便拍拍”，竟然逐渐受到了关注。陈舟每一次上线发照片，都发现自己的粉丝比之前又多了不少。一段时间之后，她在这个网站混了个脸熟，每次发新照片，都能得到许多守候已久的点赞。 网友对她的作品的评价是——“观察细腻”“视角新奇”“风格温和平静又独特”。 这些评价让陈舟觉得新鲜极了。以前她听到的表扬，大多是“□□”“666”“大佬强无敌”……这样简单粗暴的词语——没想到夸人还能说那么多话，她还以为只有喷子才会写小作文呢。 拍照真有意思，陈舟想。 然后，她开始走上街头，去看更多的东西，去拍更多的照片。她的照片开始被称为“作品”，除了夸奖之外，也得到许多人的指点。 “她就像游走在街头的狙击手，用镜头捕捉稍纵即逝的画面”——陈舟的一张照片被某家小有名气的网站收入新人合集的时候，编辑给配上了这样的文案。 陈舟也逐渐认识到，街拍确实和狙击手的战斗一样，每个瞬间都只有一次机会，取景框就是瞄准镜，快门就是扳机，要用眼睛去寻找，用手指去捕捉……如果错过了这个画面，也许一生都再不会遇上。 “shoot”除了射击，还有摄影的意思——现在自己要去做另一个“舟舟shoot”了，陈舟想。 她也终于找到除了游戏之外，自己第二喜欢，且擅长的东西了。 当然，还有作为这一个“shoot”的小目标—— 台子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暗红色的房间里亮起屏幕的白光。陈舟摸了摸晾好的胶片，接起电话：“喂？” “舟舟，现在有时间吗？” “有有有，我刚洗完一卷，等它晾干就好了，”陈舟说，“这次大成功！熟练度+5！”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下。 “……啊，是不是要开始冲分了？”陈舟反应过来，“我这就上线！” -- 第163页 “不是这个，”唐亮说，“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既然你也在家，为什么我们还要打电话？” 陈舟一愣，打开暗室的门。 门口站着的人朝她眨了眨眼睛；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握着……一把化妆刷。 虽然说的是“家”，但从功能性上来讲，这是陈舟和唐亮一起租的工作室——陈舟开始学习胶片摄影和冲洗，可家里没有暗房，也不方便她往返两地上课；正好唐亮又找到了适合自己干的活，也需要一个能摆放设备的空间。于是就有了这间不到一百平的小房子。 卫生间归陈舟，她已经改造成简易的冲洗暗房；客厅归唐亮，让他能有地方摊开他的美颜灯，麦克风，背景布……以及那一大堆瓶瓶罐罐。 是的，“适合自己干的活”——指美妆博主。 第73章 番外·下 从E3回来之后, 唐亮原本打算出完闲置就老老实实回家，找份工作或者考个什么，也算回归“正道”。还在飞机上的时候, 他就未雨绸缪地准备好了500套应对老家亲戚们“亮亮前两年在忙啥呀”的回答——详细生动，还附带照片视频证据的那种。 但他没想到闲置还没出完，先接到了某家化妆品公司的联系电话。 对方在电话里的态度非常诚恳，希望他能帮忙推广即将上市的新品，因为“你的形象不错, 肤质也很健康”“符合我们这套新品的定位”“没做过？就从普通消费者角度出个评测嘛”。唐亮只好委婉且尴尬地提了自己女装的事, 然而对方立刻表示——“我们知道啊，所以让你来, 这不是更有说服力了吗？” 不知能不能说服粉丝, 但稍微有些说服了唐亮。 “我们也是试水，看看市场反应如何——要是这次合作顺利, 下一季度的男性护肤新品也要继续麻烦你啦。” “……我都闹出圈了，这形象不太能说是‘正面’吧？”唐亮说。 “确实算不上正面，但也因为出圈了, 所以你的知名度比以前更高，”对面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而且前段时间你们战队不是还拿了个世界冠军？这一下不就又把形象扳回来了嘛！” “……但我现在没有挂靠的平台了，”唐亮说, “‘战斧’那边肯定不能回去……难道你们想要我去专柜做地推？” 电话里传来一声笑：“这不是还有微博吗？” 也对，战斧没了，还有微博。 自己拥有的能力, 擅长的东西, 也总不止一种用法。 于是在陈舟试着拿起相机的时候，唐亮也开始准备成为一名美妆博主——主推护肤的那种。 因为微博粉丝99%都是自己的直播粉, 都是知道“自己的事”的——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唐亮十分忐忑；他在脑内设想了1000种可能出现的情景，2000种圆场的打法，一旦苗头不对，马上原地遁走。 但没想到投石问路的第一条微博发出之后，评论里竟然都是好话。 热评第一是唐亮眼熟的老粉，他说你竟然还活着，快回来开播呀。 开播是不太可能开播了，但又能见到他们，唐亮还是很高兴的。 然而他现有的粉丝大多是男性，而美妆博主的受众主要是女生，要想干这个活，必须转变路线，差不多等于从头开始。 要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但唐亮又一想——从头开始就从头开始，当初陈舟退役了，换游戏了，从国服第一堕落到新手章鱼，不也是从头开始吗？ 于是就像刚开始做主播时一样，唐亮又拿出了他的小本本，记录各种厂家品牌，产品型号，适用肤质，手法步骤……虽然主推的是金主爸爸的产品，但也不能张嘴胡吹，于是唐亮又自掏腰包买了一堆竞品，用他理工生的专业精神，分组对照，列表对比，详细记录每种产品的使用感和效果，有理有据……终于，半个月后，作为美妆博主的第一份作业交出来了。 虽然唐亮对最终结果有些不满——因为厂方一直在催，搞得他没时间细化验证——但反响竟然还行。 也许是之前很少有人会把护肤评测做得像实验报告，字里行间又萦绕着一股介于女性的细腻和直男的严谨之间的微妙感觉……总之，这条微博的传播速度快得惊人，甚至成了当周的现象级话题，直到今天还在不断地收获转发和点赞。而作为作者本人，唐亮不但完成带货任务，还涨了好一波新粉——还是和以前搞直播的时候不一样的，比起给女主播花钱来，更舍得为自己投资的女粉。 第一笔佣金也来得很快，金主爸爸还豪迈地给了个大红包，唐亮拿去还清剩下的债务之后，竟然还有一点点结余。他马上就从城郊的住处搬出，找了间稍微宽敞些的房子——以便进行更多“实验”。 总算是迈出了作为美妆博主的第一步。 总算是不用回老家了，唐亮想。 （但那500套回答还是用上了，在去年回家过年的时候；说起来，今年过年要被拷问的问题是……唐亮忍不住又皱起眉头。） ——“你手里拿着那么多刷子干嘛？”注意到敌人手中的武器，陈舟十分警觉地后退一步。 唐亮眯起眼睛笑了笑。 是的，就像陈舟从数码摄影转向胶片摄影，又开始学习手工冲印一样，唐亮也在研究护肤之余，另外报了个班，开始进修彩妆。 做主播的时候有滤镜和美颜灯，观众又都是群糙汉子，看脸就完事，哪分得出他的眼影是蜜桃粉还是梅子红，所以唐亮对自己的化妆技术放任自流，够用就行；而现在成了美妆博主，当然要好好提升业务能力——他的女粉可没那么好打发。 -- 第164页 上次还有人在他微博下面说，博主的眼影过渡很奇怪，是不是刷子没掸干净？ （确实没掸干净……他还以为巧克力色和大地色都是一个色呢。） “你拿着那么多刷子干嘛？”陈舟说。 “因为今天上课学了‘楚楚可怜小白兔’的裸妆画法。”唐亮说。 陈舟警惕地点了一下头。 “正好前天买的新品眼影盘也到了，清淡挂的，特别好看。”唐亮说。 陈舟警惕地点了一下头，同时往暗房里又退了一步。 “那你……可以在纸上练妆了呀。”边退边说的。 唐亮又是一笑：“可是我一看到这块盘子就想，‘我的天，这么温柔的颜色，这么好看的偏光，不就是专门为舟舟——’” 陈舟退进暗房并且关上了门。 唐亮眨了眨眼——还好，常规操作。 上次练的是“半夜起床吃小孩”妆，练手前的说服工作更加惊心动魄。唐亮写了800字保证书，签字画押，又指着限量版的游戏主机发誓，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绝对不会把妆后照片发出去，还找了二十几个小猫小狗的卖萌视频用平板播着，才成功让陈舟在化妆镜前坐下来。 不过也多亏那一次，让他发现了一个必杀技——特别针对陈舟的必杀技。 “好吧，”唐亮在门外浮夸叹气道，“既然你不肯，那我就只好下楼去买五斤鸡蛋，给它们一个个上妆，画眼影，画腮红，然后明天带去美妆学校交作业。如果又被老师问怎么带鸡蛋来，我就只好告诉大家——” 在必杀技前稍作停顿。 “我就只好告诉大家——”唐亮吸一口气，拖长音调，“没办法呀，因为我的舟舟不肯让我化妆——” 暗房里传来“哗啦”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打翻了。 “唉，我的舟舟明明这么好看，却这么害羞，就像藏在柜子底下的猫咪，只有趴下身子贴着地板，才能看见她圆溜溜的眼睛，和粉嫩嫩的爪子——” 暗房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估计是正在收拾打翻的药水。 “可是有什么办法，谁叫她是我的舟舟呢？这就是我的舟舟呀——” 暗房的门打开了，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我来了……”。 ——是的，这就是唐亮的必杀技。 只要说出“那四个字”，《涂鸦军团》的世界冠军也好，国服第一狙击手也好，都会低着头红着脸，小声小气“吱呀”作响，仿佛一粒在白瓷盘里滚来滚去的糖水山楂。 （从本质上来说，这和他当年写给Leon的波波娜小作文是一个道理，甚至他的小作文水平也没有任何长进，但却在两人身上取得了截然不同的效果——可见方法是有效的，关键在于对象。） 于是陈舟又在化妆镜前坐下了，面前的平板上正在播放“全网小奶猫大合集！猛男必看的20分钟！”。 唐亮已经帮她洗了脸，做完了基础护肤，也涂了粉底，正用又软又大的粉扑往她脸上拍定妆粉。他的手法轻快极了，像用羽毛擦拭易碎的瓷像。然而每次到这个时候，陈舟都忍不住想起十几年前的自己——踩在凳子上，偷偷打开妈妈的粉饼盒，用海绵粉扑往脸上抹。 她哪懂什么化妆手法，就像刷墙似的，用粉扑在脸上横一道竖一道地划来划去。 刷完了粉底，之后就是腮红——腮红是肯定要画得又大又圆的，就像年画上的小娃娃。 腮红之后是口红。妈妈的口红是鲜亮的红色，陈舟喜欢极了，在小嘴上抹了一圈又一圈；抹完嘴唇还不算，还一定要在眉心上点个红点——加上这一步，才算是全妆。 再接下去，当然是在镜子前对自己好一番端详，披上妈妈的丝巾做披帛，捏着兰花指学那些古装剧里的大小姐们说话，把昨天晚上的电视剧演一遍……然后，一定要记得在妈妈下班前把脸洗了，假装无事发生。 然而陈舟还是被妈妈抓到了一次——妈妈提早下班回来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演《白蛇传》，演到白娘子发功，水漫金山了。 水没发起来，白娘子倒是紧张得从板凳上滚下来摔了个屁股墩。妈妈赶紧过来把她抱起——然后看着她脸上的东西哈哈大笑。 陈舟被她笑得满脸通红。她想，以后再也不要化妆了！ 但是妈妈说，你还小，等长大了，就有需要化妆的时候了。陈舟说我才不画呢，永远不画！ 妈妈又笑她。她说好好好，我们舟舟化不化妆都好看，等你以后想化妆了，妈妈再来教你。 陈舟想了想说，那到那个时候，妈妈的口红可以借我用吗？ 妈妈又哈哈大笑。她说，到那个时候，妈妈给你买化妆品，给我们舟舟买一支自己的口红。 ——陈舟瞥眼看了看桌上那些罐子盒子，光是口红就有二十几支；当然都是唐亮的。唐亮挑新品的时候也会说，这个颜色适合她，问她要不要，或者直接买给她；但这些口红最后无一不在抽屉里吃灰，陈舟也就让他别浪费钱了。 没办法，她实在是没有这个习惯；也许自己还没到妈妈说的“需要化妆”的时候吧。 平板里传来一声尖尖细细的“啊呜~”，陈舟扭过头，看到视频里的小奶猫跌跌撞撞地滚进猫妈妈怀里，被猫妈妈一把搂住了。 “好了，舟舟闭眼，”唐亮说，“要画眼影了。” -- 第165页 陈舟“哦”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但预想中毛茸茸痒嗖嗖的刷子迟迟没有落下来。陈舟又忍不住睁开眼，看到唐亮皱着眉头托着下巴，正在打量她的脸。 “……怎么了？” “你的眉毛得修一修了。”唐亮说。 “……不修！”陈舟立刻用手捂住眉毛，“我才不修呢！不修！搞得好像是……好像是被那些人说了才去修似的！不修！” 唐亮一愣。因为好久没再听到类似的闲话，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陈舟说的“那些人”是指谁。 ——大概是指那些让陈舟深恶痛绝的，毫无必要的关于颜值的弹幕讨论。 “好好好，不修，不修，”唐亮说，“那……我来帮你把眉毛旁边的杂毛刮掉？” 陈舟捂紧眉毛，摇头，丝毫不肯让步。 呵，“把杂毛刮掉”？那不就像理发师说的“稍微剪短”一样？她又不傻！ 唐亮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响了，好像是个需要本人签收的快递。唐亮放下手机，说声“我下去一下”就出门了。 陈舟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回过神来，飞快找到唐亮化妆包里的刮眉刀，藏到沙发垫子底下。 呵，省得他过两天又提这事。 陈舟心满意足地坐回到凳子上，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又从垫子底下把刮眉刀拿出来，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一个不起眼的柜子抽屉，拉开，准备把刮眉刀埋到里面—— 抽屉里面有一台相机。 老旧的胶片机，非常眼熟的型号。 陈舟愣了一下，看看机身上的商标，又看看镜头外圈的数字——错不了，这是妈妈用过的同款机型。 陈舟之所以开始学胶片摄影和冲印，就是想着打好基础，掌握原理，将来能机会修好妈妈的相机；所以她自然一眼认出，这就是那台—— 等一下。 陈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机子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早就停产，厂都没了，也不是什么有收藏价值的经典机型，市面上几乎绝迹……又哪来的同款？ 所以……这不会就是妈妈的相机吧？ 唐亮把妈妈的相机拿来了？他去过自己家了？ 他要干嘛？ 这猜测让陈舟心头一跳。她吸一口气，伸手拿起抽屉里的胶片机，刚要细看，手里的机子突然一轻，一滑，只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相机的整个外壳都滑脱开来，里面的零件掉了一地。 陈舟当场傻了，呼吸和思考同时停滞，心跳恐怕也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机子被拆开了。 正常情况下，外壳是不可能滑脱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相机本来就是拆开状态，壳子只是轻轻套上，所以她一拿起来，就满地掉螺丝。 ——唐亮不但拿了妈妈的相机，还把相机拆了？！ 陈舟顿时腾起汹涌怒火，连地上的螺丝都顾不上捡，只想把手里的铁壳子拍到唐亮脑门上。 他不但拿了，还拆了！ 还拆了！ 这可是妈妈的相机！ 陈舟“腾”地从地上站起，拼着满肚子怒火就要冲下楼去揪着唐亮领子和他对峙—— 等一下。 陈舟看到了，抽屉底下还有一台相机。 一模一样，同样的型号，只是镜头碎了，正面也有几道明显的划痕；用二手市场的话来说——是台战斗机。 怒火“噗”的熄灭，陈舟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她又重新蹲下，看看手里的相机，看看抽屉里的相机；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她确定这两台都不是妈妈的，看来真的只是同款机型……但唐亮买这么多同型号的胶片机干嘛？ ——门开了，唐亮拿着快递箱子从外面进来。陈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相机险些又掉到地上。 门口的人也愣了，站着，不动，不说话。 陈舟仿佛又回到那个偷偷化妆被妈妈抓包的下午……不，仿佛又回到用教室电脑玩游戏，一抬头和窗外的班主任对上眼神的自习课。 “你翻我东西。”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哦，对不起，”陈舟红了下脸，“不过，你……” 她又卡壳了。 她看看唐亮，看看面前的相机，看看地上的螺丝……为了顺利推进话题，陈舟还拼命回忆起刚才的怒火；然而半分钟前满脑子乱窜的感叹号，现在也只憋成一句：“你……相机……” 唐亮眨了眨眼，嘴巴一扁，什么也没说。他拿着快递箱子走到桌子前，划开胶带，打开盖子，拨开填充的减震泡沫，把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里又是一台同型号的相机。 第三台，但比那两台要更新，更完整一些，连说明书和腕带都还在；用二手市场的话说——箱说全，九成新。 不，说是全新也完全可以。 陈舟说不出话了。 “这东西也太难买了，我找遍国内外的购物网站，就两台，没别的了，”唐亮说，“偏偏这两台的快门帘都是坏的，用不了。我只好在网上找了个叫‘钱币9’的代购——这人说是只要有钱，啥都能买到……本来我只打算收台快门帘完好的，没想到他给我寄了台这么新的。” 陈舟皱起眉头：“……你为啥要买这个？” “因为买不到配件啊，”唐亮一边说着，一边把相机翻来覆去地检查，“机子都停产了，配件更不用说，何况快门帘这么关键的东西。要修的话，只能从别的机子上拆下来。” -- 第166页 “你修这个干嘛？”陈舟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动手能力还不如——” 唐亮住口了，也许是出于生存本能。 他飞快地朝陈舟一瞥——还好还好，她还没反应过来；于是唐亮松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转了话头：“不是，不是我修，我的意思是……怕你要修的时候，找不到替换的零件，所以就找了几台同型号的，拆了做配件机——现在应该够用了，你可以放心地丢螺丝，随便丢，咱们丢得起！” “当然，如果你实在修不好……我可以帮忙”——小小声说的，希望陈舟听见了。 但眼下，对方彻底安静，脸颊缓慢地红起，刚才的粉底都白打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修相机？”陈舟说。 “哦，是那天听你爸爸说的，说你每次回家都在捣鼓那台……”唐亮又是一愣，再次慌忙改口，“不不不，不是你爸爸说的，是我自己瞎猜的……嗯，我掐指一算，料想你回家应该是在搞这个……” 陈舟不说话了，唐亮也不说话。他挠挠头，抓抓脸，像只初来乍到的局促的猴子。 “那……咱们接着化妆？”猴子说。 “嗯……”陈舟小声小气地应了一声，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刚刚坐下，她低了头又开口：“你帮我修一下眉毛吧。” “啊？”唐亮愣了愣，又笑，“好啊。”说完他伸手拿过化妆包，然而翻了又翻，没找到修眉刀。 “啊……修眉刀在那里，在抽屉里面。”陈舟小声说。 “……为什么会跑那儿去？” “……我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⑧起这一周真是太忙了，周末才有时间写这个_(:з」∠)_ 所以这一次也是真完结了，虽然完结标可能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打，但确实没有后续了，谢谢大家一路相伴么么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