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是个白月光》 第1页 [GL百合] 《师傅是个白月光》作者:亦安初【完结+番外】 冷翊蒹乃名门药师之后,从小与行动不便的师傅沈寒相依为命。 某日一神秘人突然上门拜访,说如果冷翊蒹能帮他完成一个任务,便可以让沈寒重新下地走路。 当冷翊蒹穿越到其他空间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目标人物竟和师傅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换了个名字!换了个身份! 不仅如此,事实的真相还远不止冷翊蒹表面看到的那样。 “沈寒,纵我敬你,爱你!而你,却一直都在骗我!” “蒹儿,我的命,你且拿去吧。” “别以为我不敢!” “无妨,你尽管来拿好了。” 第二空间:腹黑痴情名伶VS济世为怀小医生 第三空间:鬼畜残暴大祭司VS天真浪漫公主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寒,冷翊蒹 ┃ 配角:墨羽,玄缱 ┃ 其它:快穿 第一章 欲疗病,先察其源,先侯病机。 五脏未虚,六腑未竭,血脉未乱,精神未散,服药必活。 若病已成,可得半愈,病势已过,命将难全。 心病何医?除心,未有心,即可痊愈,未置可否。 ....................... 暑下,北风刮起,将庭院那棵合欢树上的绒花纷纷吹落,绒花粉红一片,漫天飞舞。 稷国几千年来,信奉神明。当朝国运昌盛,民强国富。臣民们一致认为,这一切的功劳都是大祭司求福而来。 大祭司是稷国臣民们心中的月亮,圣神不可亵渎,高贵而施恩于天下。 大祭司的威望逐日高过当朝圣主,权势滔天,只手便可扭转整个朝中形势。 御书房内,一身形高挑女子。身着一袭月牙白长袍,腰间袖口处绣着凤凰图腾,一头青丝竖在白玉冠中,如天边皎洁皓月。此女子便是稷国当朝大祭司。 大祭司立在书案前,一双狭长的凤眼,如玉石般的琥珀色瞳孔,手中握着一卷竹简。 大祭司精通医理,识遍世间三百六十五味草药,如数家珍一般,更是精通丹药之理。 当朝公主便是大祭司唯一的关门弟子,天资聪慧,深得大祭司喜爱。 凤翊公主乃当今稷国唯一的嫡出公主,自幼娇惯,容貌如花胜雪,齿若珍珠含贝。一双剪瞳似秋水的杏眼,眼尾微微上翘,总是泛着盈盈光波。 “自古,三品合三百六十五种,法三百六十五度。一度应一日,以成一岁,倍其数合七百三十名也。”大祭司用竹简轻轻敲了敲书案,微拧着眉头,“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 “凤翊公主,请作答。”大祭司放下手中的竹简,双手背到身后。一双凤眼微翘着眼角,望着凤翊公主,“何为‘七情’?” 凤翊公主坐在案桌前,一袭明黄色长袍,额间一点朱红桃花形花靥。浅棕色长发挽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飞天逐月”髻,发间点缀着几颗稀世明珠和一支凤凰金步摇。 “有单行者;有相须者;有相使者;有相偎者;有相恶者;有相反者;有相杀者。”凤翊公主双手托腮,嘴角挂着俏皮的笑容,“此乃‘七情’。” “看来凤翊公主近来不必再抄书了。”大祭司满意的点点头。 “师傅,这味药是何药?药用为何?”凤翊公主一双食指拈起面前一排木盒中的一味草药,抬眼看着大祭司。 大祭司冷着一张脸,淡漠着言,“凤翊公主,这记药为师已经教你好多遍了,怎还是未记住。” “徒儿愚笨,未记着。”凤翊公主低头,小声回着。 “此乃‘独活’,又名羌活,羌青。”大祭司轻叹一声,耐着性子开始讲解着药理,“味苦,甘、平、无毒。其茎主治疗诸贼风,百节痛风,无问久新;其根主治诸中风湿冷,奔喘逆气,皮肤苦痒..........” “唔......真的好难。”凤翊公主小声嘀咕一句,却不料还是被大祭司给听着了。 大祭司借着手中握成卷的竹简,轻轻敲了一下凤翊公主的脑门,“如若再记不得,就抄书十遍,便可记得。” “师傅,这味药我记得!”凤翊公主摸了摸自己被敲了一记的脑门,余光落在药抽里的另一味药草上,欣喜着言。 “此乃上药,‘巴戟天’也。其味辛,性微温。”凤翊公主拿起药抽里的一味药草,自信着言,“主治各种严重风邪,可强壮筋骨,安定五脏,补益脾胃。为暖肝,男子补肾良品。” “这个你倒是记得紧。” “师傅,徒儿心中有一事不明,想向师傅请教。” “何事?” “‘巴戟天’于女子而言,药理为何?可同理?” “.............” “如若女子贪享床榻之乐,血气殆尽,服此药,可否同理医治?” “小小年纪,懂什么为床塌之乐。”大祭司拧眉,微怒着言,“罚抄书十遍。” “徒儿懂。”凤翊公主突然正色,起身向着大祭司走近,“我喜欢师傅,天天想着能与师傅共享床塌之乐。” “修得胡言!”大祭司眉头拧得更紧了,却被凤翊公主步步逼着连连后退,双手反撑在案几上。 -- 第2页 “师傅,徒儿真的很喜欢你。”凤翊公主俯身,整个人都贴在了大祭司的胸口,柔声着言,“想着能与师傅日日享床榻之乐,鱼水之欢。”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整齐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 “回禀大祭司,旧主已自愿交出国玺。”陈将军单膝跪在御书房外,一身盔甲沾满了鲜血。身后跟着一队暗卫精兵,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抵十。 “陈将军.........他在说什么?你对我的父皇母后.........到底........做了什么?!”凤翊公主冲着大祭司吼道,浑身抖若筛糠。 一双漆黑眸子瞬间被晶莹的泪珠所充盈着,一滴一滴,颗颗如玉珠滚落到腮边。 大祭司不言,一把将压在身上的凤翊公主给推开,疾步向着门口走去。 双手拉开书房大门,一道北风灌进屋内,顿觉凉爽之意。 “禀大祭司,旧主该如何处置?”陈将军单膝下跪,双手将国玺高举在头顶。 大祭司立在门槛处,一袭月牙白长衣被北风吹起,衣诀翻飞舞动。双手接过陈将军送到面前的国玺,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左角眼尾的泪痣妖冶异常。 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那棵合欢树,看了数秒,便收回视线。 “杀。”大祭司把玩着手中的国玺,垂目着言,“不过,暂且等到公主出嫁后。” “出嫁?”陈将军不解着问道,仍旧低着脑袋,“末将不知,公主下嫁何人?” “陈将军领命!”大祭司高举手中国玺,冷着一双凤眼,对着陈将军发号着国令。 “末将在!”陈将军双手抱拳,手中长剑发出“咣”的一声声响。 “将凤翊公主收入本祭司的寝殿之中。”大祭司不紧不慢的说着,嘴角挂着胜利者的浅笑,“择良日举行封后大典。” “...............”陈将军停顿数秒,沉声磕头,“是,末将领命!” 亥时,大祭司的寝殿内。摇曳的烛光,将殿内一众奢靡金器的影子通通拉长。 凤翊公主呆坐在床沿边上,身上依旧穿着白日里的那袭明黄色长袍。只是瞬间没了往日的灵气,仿佛成了一个活死人。 “嘎吱”一声,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月光刚好溢在大祭司披散的青丝上。长长的的睫毛上也跟着染上了月光。 大祭司不作声,默默朝着床边的凤翊公主走近。 “公主,为师已择好良辰,不日便封你为大稷国的新后。”大祭司立在床沿前,唇角挂着如月牙儿般温柔的浅笑,“你可欢喜?” “哈哈。”凤翊公主轻笑出声,抬头望着这个自己昔日敬如皎月,心生爱慕之情的师傅,说不出一个字。 “你不是说喜欢为师吗?”大祭司一把将凤翊公主给推到在了床上,俯身压了下去,一头青丝倾泻而下,“说想与为师日日行床榻之乐,鱼水之欢吗?” 凤翊公主条件反射的吃痛叫了一声,即可闭上嘴,将脸别了过去。 “怎么?”大祭司伸手勾起凤翊公主的下巴,将偏过去的脸给正过来,“现在怕了?” 凤翊公主仍旧不作声,原本灵动的眼眸变得呆滞。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布。 大祭司一个凑近,柔唇毫无预料的印在了凤翊公主些许干裂的唇上。见对方毫无反应,便赌气着加重了亲吻。 凤翊公主瞪着一双杏眼,一动不动,如同一个死人一般。 “嚓嚓嚓”,布帛撕碎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一声接着一声。 凤翊公主害怕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含着眼泪,望着身上这个如同魔怔了一般的女人。 大祭司借着烛光看清了凤翊公主眼角的泪珠,忽而立起身来,“为师不该对你这般粗鲁。” “.............”凤翊公主瞪着一双杏眼,仍旧一语不发。 “放心,为师不会此刻就破了你的处子之身。”大祭司从床上下来,穿上长袍的外衫,“这么美好圣洁的东西,自会留到我们大婚那晚。” “别想着寻死。”大祭司背对着床沿,垂着脑袋,一双纤细玉指系着腰带,语气淡然着言,“否则,你的父皇母后都会跟着一起陪葬,自然也包括你的手足们。” “我恨你。”凤翊公主望着大祭司的背影,紧紧咬着牙关,重重溢出三个字。 “无妨。”大祭司轻笑一声,腰带已系好,“为师喜欢你就好。” 大祭司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本想回头看一眼,却怕扰乱了自己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心智,良久方才迈着步子出了寝殿。 “侍奉好公主,否则诛你满门。”大祭司迈出寝殿,转头看着立在门口的侍女,冷声着言。 “喏。”公主的贴身大婢女垂着脑袋,颤抖着声线,险些将手中的宫灯给掉落了。 第二章 崇山峻岭间,清风忽起,将一片片树叶吹得飒飒作响。翠绿的树叶摇曳成海,波浪翻涌。 冷翊蒹左手挽着一个竹篮,蹲在半人高的灌木丛中。将一堆枯叶仔细翻开来,一双杏眼将眼前的事物仔细搜寻着。 忽而,如秋水剪瞳的眸子泛起一道亮光。一笑,露出一排若白玉编贝的皓齿。 一大片接骨草出现在眼前,每株都有一米来高。一片片椭圆形的翠绿叶子在草茎和分枝上分布开来,顶部约一厘米的花冠,开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 第3页 找了整整一天,总算让冷翊蒹给找到了! 因着这方圆数公里内的接骨草都被冷翊蒹给挖了个精光,所以眼前的这一片接骨草便寻来的太不容易。 冷翊蒹嘴角露出一个欣喜的浅笑,拿起竹篮里的镰刀,将眼前的这株接骨草从根茎底部割断。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紧接着,滴滴雨珠从天而降。随着乌云的密布,雨滴逐渐变得密集。 冷翊蒹不加理会,继续用镰刀割着接骨草,直到装满整整一篮子的草药。冷翊蒹这才起身,双手护着竹篮,朝着来时的方向疾步跑去。 一袭白色长裙的女子正坐在轮椅上,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披散着一头刚洗过的青丝,狭长的凤眼眺望着眼前的这一片雨雾。 雨珠变得越来越大颗,雨雾也渐渐变得厚重,将女子视线中的那一座崇山隐蔽起来。 屋檐的雨珠颗颗滴落,“滴答滴答”落在青石板上。常年累月的雨珠滴落,在青石板上积出一个个浅显的水洼印子。 女子垂目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琥珀色瞳孔中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神色,嘴角却溢出一丝苦笑。 突然,眼前的泥泞小路上传来冷翊蒹的声音。 “师傅!师傅!我找到了!”冷翊蒹兴冲冲的疾步小跑着,朝着屋檐处的沈寒跑去。 沈寒微微前倾探着身子,一双凤眼半眯着。当看到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嘴角不由勾起一个浅笑。 “蒹儿,你浑身都湿透了。”沈寒抬头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冷翊蒹,柔声劝着,“赶快进屋泡个热水澡吧。” “师傅,你快看,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冷翊蒹蹲下身,将护在双臂下的竹篮拿出来,送到沈寒的面前,“是接骨草耶!” “我找了整整一天,总算是给我找着了。”冷翊蒹低头看着竹篮里的接骨草,如获至宝。 “蒹儿,听话,快去洗澡。”沈寒的右手指尖捏着一张白色手帕,抬手给冷翊蒹擦着脸上的水珠,手帕角边绣着一株芦苇。 “嗯。”冷翊蒹点了点头,起身朝着屋里走去。 浴室正中央放置着一个木制的大浴桶,满满的一桶热水正冒着袅袅雾气,水汽笼罩着整间浴室。 水面上漂浮着暗绿色的枯草藤,为了中和掉中药的味道,特意在水中加了一些干枯的玫瑰花骨儿朵。 随着水温的升高,玫瑰花骨儿朵渐渐盛开,朵朵漂浮在水面上,宛若开在了藤蔓上。 冷翊蒹脱掉一身湿透了的衣服,赤着双脚,抬脚踏进了充盈着草药的木桶内。 一头浅棕色长发丨漂浮在水面上,冷翊蒹将头枕在木桶的边缘,舒舒服服的泡着热水澡。 这一切,都是细心的师傅为冷翊蒹准备的。师傅说这样能防风寒侵体。果真,这些年来,冷翊蒹从未伤寒感冒过。 冷翊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沈寒身边,由着沈寒抚养长大。 三年前冷翊蒹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沈寒长得很美,是冷翊蒹长这么大以来,见过长得最漂亮的人。身形纤细高挑,手指如翠竹般骨节分明,却毫不柔弱。 眸子是剔透的琥珀色,一双凤眼狭长深邃。左眼眼尾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不经意察觉便看不出。唇色很淡,脸色常年如白纸般,没有什么血色。 沈寒的左腿患有残疾,却不知何故,沈寒从不提起,即便冷翊蒹问了也不说。 冷翊蒹今年刚好高三毕业,品学兼优的冷翊蒹如愿的考上了省内一所985院校,专业自然选了中医系。 还有两个月,冷翊蒹就要去省里的学校报到了。这段时间冷翊蒹得想办法采更多的接骨草备在家里,以供着沈寒的不时之需。 沈寒左腿的旧疾常常会因为阴雨天而突发疼痛。本以为是风湿,可去医院检查过好几次,却什么也查不出来,只有靠着接骨草来暂时抑制疼痛。 近傍晚,雨势越来越大,窗外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冷翊蒹立在沈寒的卧室门口,手里握着一部新买的手机。踌躇着,最终还是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是蒹儿吗?”屋内传来沈寒温柔似水的声音。 “是我,师傅。”冷翊蒹站在门后,双手紧紧的拽着手机。 “门没锁,进来吧。”沈寒的声音再次从屋内传了出来。 冷翊蒹轻轻推开了房门,握着手机盒子的指尖冒着细细的汗珠。微垂着脑袋,向着沈寒走近。 沈寒坐在轮椅上,立在窗边,正抬眼望着窗外的雨雾。 “蒹儿,睡不着吗?”沈寒听到开门声,慢慢将轮椅转过来,望着来人。 “师傅,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冷翊蒹从身后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微红着脸颊,双手递到沈寒的眼前儿。 “这是.............”沈寒接过冷翊蒹递上来的手机,嘴角溢出浅笑,“为何要送我手机?我一向不用的。” “我就是想着师傅不用手机,我这一去省里念书后就得放寒暑假才能回家。”冷翊蒹语气变得有点慌,语速比平日里快了些,“我不放心师傅,想常常能和师傅联系。” “这是我卖草药的钱买的。钱不多,所以没能买一部好一点儿的手机。”冷翊蒹赶紧补充道,“不过发短信和接电话是完全没问题。” -- 第4页 “蒹儿。”沈寒微凉的指间触着手机,嘴角溢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谢谢你。” “师傅,那我回去睡觉了。”冷翊蒹看着沈寒的这个笑容,心脏突然加速跳动着。 “嗯,去吧。”沈寒冲着冷翊蒹微微点了点下巴,目光一直停留在冷翊蒹的身上,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口。 今晚,冷翊蒹失眠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冷翊蒹双手枕在脑后,企图努力去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可依旧模糊,都是一些零碎片段,记不真切。 突然,太阳穴又隐隐作痛起来。冷翊蒹赶紧抽出枕在脑后的双手,用指尖揉着太阳穴,以此来缓解疼痛感。 不过好在,只要冷翊蒹不去想,这怪异的头痛之症便不会发作,一会儿就自会消散。 沈寒乃一代名医,高超的医术传遍整个县区内。平日里,慕名前来找沈寒寻医问诊的人络绎不绝。 可即便如此,沈寒却不能医好冷翊蒹的头痛之症。冷翊蒹也去省里的三甲医院看过,根本就查不出病因来,何来对症下药。 在床上磨蹭了好久,辗转反侧一番,冷翊蒹终于是睡着了。 这晚,冷翊蒹做了一个和沈寒有关的梦。 梦里,冷翊蒹将沈寒压在了身下,热切的吻着对方的柔唇。 沈寒在梦里的声音很好听,既温柔又很是酥骨。一声声引诱着冷翊蒹本能的进行着手上的动作,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虽然冷翊蒹并不太懂这其中究竟该如何进行,可梦里的冷翊蒹凭着一种本能,最后竟懵懵懂懂的做到了最后一步。 在梦里,冷翊蒹仿佛都能感觉出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沈寒如凝脂一般滑嫩的肌肤。 醒来后的冷翊蒹很是自责,内心充满了愧疚。微垂着脑袋,些许凌乱的浅棕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两侧。 呆呆的靠在床头坐了好久,任由着颗颗细密汗珠布满额头,清晰的感受着下身传来的湿润感。 冷翊蒹就在上个月刚过完十八岁生日,也听朋友们谈及过有关春丨梦的事,大家还在一起讨论过春丨梦的对象是谁,还说第二天起床会“湿”。 冷翊蒹每次都是旁听者,因为自己不曾做过类似的梦,也不清楚这样的梦究竟是怎样的。 这下可好了,自己的春丨梦对象竟是自己的师傅。在此之前,冷翊蒹并不懂“湿”是什么意思,这下竟全懂了。 窗外开始泛起白色鱼肚,晨曦的光辉破云而出,金灿灿的光束透过厚厚云层,普洒大地。 冷翊蒹轻轻咬着下唇,起身来到衣柜前,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条干净的内裤。羞红着脸颊,躲在被子里偷偷给换了。 趁着天色还未大亮,冷翊蒹溜进厕所。赶紧将换下来的内裤给洗了干净,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安心下来。 本来是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冷翊蒹却弄得跟做贼似的,侧着耳朵听着厕所外是否有动静,担心会被师傅发现。 第三章 清晨,师徒二人用过早饭后。冷翊蒹本准备继续上山采药,却被沈寒给叫住了。 “蒹儿,今天别去采药了,去城里一趟吧。多买几身漂亮的衣服,上大学了,可得穿得漂漂亮亮才是。”沈寒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递到冷翊蒹的面前,“这是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师傅,你给我的零花钱已经够多了。”冷翊蒹垂目看着师傅手中的银行卡,推脱着,不愿收下。 沈寒平日里给冷翊蒹的零花钱总是充足的,可冷翊蒹却舍不得多花一分,一直存着。冷翊蒹想着能早日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等存够钱了便带着沈寒去国外治腿。 沈寒一双如翠竹般纤细的手指捏着银行卡,态度坚决着道,“省里不同我们小镇,那里的女孩子个个都打扮得很漂亮。我的蒹儿也得穿得漂漂亮亮的才是,不能输给旁人。我腿脚不方便,就不陪你了。” 沈寒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嘴角却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 “师傅...........”冷翊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啪嗒”一声,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滚落。 “蒹儿听话。”沈寒拉过冷翊蒹的一双手,将银行卡塞到冷翊蒹的手心中,“拿着。” “...........”冷翊蒹强忍着眼泪,可眼泪还是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颗颗往下滴。 想到两个月之后就要去县城念书,这一去就得好几个月才能回家,冷翊蒹就很是舍不得。 “乖,蒹儿不哭。”沈寒抽了几张纸巾,替冷翊蒹擦着眼泪。 “呜呜.........嗯嗯.......”冷翊蒹接过沈寒递上来的纸巾,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重重点着头。 “蒹儿,早些去吧。”沈寒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过了正午,太阳就毒得很。” 冷翊蒹收拾好了情绪,将银行卡揣进口袋里。带上太阳伞,出了门。 刚走到门槛处,便迎面碰上一个陌生面孔。 来人穿着一身黑衣黑裤,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墨镜,还带了一个黑色口罩。这样的打扮,立即引起了冷翊蒹的警惕。 “你是谁?”冷翊蒹停下脚步,询问着眼前人。 “请问这是沈圣医家吗?”这人一开口,是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 “是的。”冷翊蒹一双杏眼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你是找我师父问诊的吗?” -- 第5页 “算是吧。”黑衣人点了点头,目光隔着墨镜将冷翊蒹上下看了个仔细。 “里面请。”冷翊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来人引进屋内。 客厅内,沈寒正垂着眼眸坐在轮椅上,一双玉指摆弄着手机,好看的眉头不时微微蹙着。 听到脚步声,沈寒不紧不慢的抬头,看着冷翊蒹又折了回来,不解的问道,“蒹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师傅,有人来找你问诊。”冷翊蒹说着,微微侧身,指了指身旁的黑衣女人。 沈寒顺着冷翊蒹的手看了过去,对着来人微微一笑,“你好,请坐。” “沈圣医,你好。”黑衣女人露出一个微笑,对着沈寒微微颔首。 “蒹儿,给客人沏杯茶来。”沈寒看了一眼冷翊蒹,柔声着道。 “是,师傅。”冷翊蒹一个转身,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请问,该如何称呼。”沈寒看着黑衣女人,声音温柔若水, “我叫眉曼。”黑衣人自我介绍着,“久仰沈圣医盛名,今日特前来拜访。” “看眉小姐身体康健,倒不像是有病痛缠身之人。” “沈圣医果然医术了得,只看一眼,便看出我不是来求医问药的。” 不一会儿,冷翊蒹已沏好一杯碧螺春,双手端着托盘,来到客人的身边。 “你好,请用茶。”冷翊蒹说着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正欲离开,却被客人叫住了。 “冷小姐,请留步。”眉曼说着取下脸上的口罩,揣进口袋里,露出一张漂亮的饱满红唇,微微勾起嘴角。 “你怎么知道我姓冷?”冷翊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 “我还知道你全名叫‘冷翊蒹’。”眉曼嘴角依旧含笑。 “看来眉小姐今天不是来找我问诊,倒是来找我徒儿的。”沈寒嘴角挂着浅笑,不紧不慢说着。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眉曼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小小的喝了一口,再将茶杯放下。 “我来是想和冷小姐谈笔交易。”眉曼放下茶杯,抬头再次看向了冷翊蒹。 “交易?”冷翊蒹皱眉,不明所以的看着眉曼。 “我需要冷小姐你替我做一件事。”眉曼道,“事成之后,作为报酬,我可以治好沈圣医的腿疾。” “你能治好?”冷翊蒹质疑的看着眉曼,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这里我们眉家祖传的灵药,可医治这世间各种疑难杂症,哪怕是将死之人,也能让他再续命一个月。”眉曼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紫檀木盒子,四四方方,“待沈圣医服下此药后,便可行动自如,不过药效只能持续两天。你如若不信我说的,可以试一试。” “你如若替我将事情办好,我自会继续替沈圣医治腿,直到痊愈为止。” “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也不会要你的命,更不会让你去做那些有为伦理道德伤天害理的事。只不过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办到。”眉曼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了茶几上,“这是我的名片,想好了,打给我。” “不打扰了,再会。”不等旁人开口说话,眉曼便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眉曼走后,冷翊蒹立即拿起茶几上的名片,仔细看了起来。 待看清名片上写的是什么后,冷翊蒹清澈的眼眸中忽而闪过一道光亮。 “师傅,这人竟然是...........”冷翊蒹一副很是吃惊的模样,抬头看着沈寒,“这眉氏一族不是已经没人了吗?这个人是不是骗子啊?” “应该不是。”沈寒蹙眉,良久才回答。 冷翊蒹拿起茶几上的紫檀木盒子,打了开来。放在鼻尖嗅了嗅,确认无毒。 “师傅,这药没毒。我这就去给你倒水来。”冷翊蒹说着将紫檀木盒子重新放下,转身离开。 冷翊蒹端着一杯温热水,将紫檀木盒子再次打开,送到了沈寒的面前,“师傅,你试试吧。” 沈寒不去接冷翊蒹手中的紫檀木盒子,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看着冷翊蒹,“如果这药当真管用,你是不是就要答应替别人做事?你都不问清楚,那人到底要让你做什么事?” “那人不是说了嘛,不会让我去杀人,也不会让我去做那些违背伦理道德的事。” “我不吃。”沈寒将轮椅给转了过去,不去看冷翊蒹。 “................”冷翊蒹忍着眼泪,轻咬着下唇,将紫檀木盒子紧紧握在手心。 “噗通”一声,冷翊蒹双腿跪在了地上。 沈寒听着声音,赶紧将轮椅给转了过来,拧眉看着冷翊蒹。 “蒹儿,你在做什么!”沈寒看着冷翊蒹如此举动,声色也跟着急了起来。 “师傅......蒹儿.....求你了.......”冷翊蒹移动着膝盖,跪走到沈寒的面前,一把抱住了沈寒的双腿。 “蒹儿,你快起来。”沈寒俯下身,一双手扶着冷翊蒹的双臂,想将这人从地上扶起来。 “师傅如若不答应我。”冷翊蒹垂着脑袋,哽咽着道,“我就长跪不起。” “...............”沈寒不作声,内心开始动摇。 “师傅你放心。”冷翊蒹抬头,趁热打铁着道,“如果这药真的管用,我会给那人打电话,将那人再叫来。” “让那人当着你的面,把想让我做的事说清楚。只要师傅你点头,我才答应,这样好不好?”冷翊蒹一双杏眼恳求的看着沈寒,闪烁着泪花。 -- 第6页 沈寒叹口气,看着冷翊蒹如此坚定的眼神,默然的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太好了!”冷翊蒹见沈寒总算是点头了,嘴角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立即起身去端水。 伺候好沈寒吃了药之后,冷翊蒹就一直待在沈寒的身边,不肯离开。无论沈寒上哪儿,冷翊蒹都一路跟着。 “师傅,你的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冷翊蒹关心着问道,却因为昨晚的那个梦,不敢太过正视沈寒的眼睛。 “感觉腿有一点发热。”沈寒揉了揉自己的左腿,额头开始冒着细细的汗珠。 “蒹儿给你揉揉。”冷翊蒹即可搬来一张凳子,坐在沈寒的身边,乖顺的替沈寒揉着腿。 当冷翊蒹的一双手触碰到沈寒的大腿时,昨晚那个梦突然就在冷翊蒹的脑海里闪过。 “蒹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沈寒微微偏着头,看着冷翊蒹,“来,我给你把把脉。” 沈寒话音刚落,欲伸手去握冷翊蒹的手,却被对方给躲过了。 “没,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口渴而已,我去喝点水就好。”冷翊蒹眼神闪躲着,立即站起身来,逃也似的跑开了。 第四章 心绪不宁的冷翊蒹站在桌边,用水壶往着玻璃杯里倒着热水。 冷翊蒹一直在走神,结果一不小心,热水倒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嘶!”冷翊蒹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的甩了甩手。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沈寒的声音,“蒹儿,你怎么了?” 一身白裙的沈寒立在了门口,手上并没有拄拐杖,而是直接走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师傅,你的腿.........”冷翊蒹惊讶的看着沈寒,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儿,“太好了!” 冷翊蒹喜极而泣,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啪嗒啪嗒”滴落。 “蒹儿,你的手怎么样?烫着没?”沈寒走到冷翊蒹面前,双手捧起冷翊蒹的手,凤眼里充盈着心痛不已的神色。 “师傅,我没事儿。”冷翊蒹激动的上下打量着沈寒,这眉氏一族果真名不虚传。 “我方才试着走了走,发现竟然真的能走了。”沈寒嘴角溢出一丝欣喜之色,温柔如月光,拉过沈寒的手,“来,蒹儿,去我房里上药。” 冷翊蒹脸颊的热度比刚才更高了,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想被沈寒发现自己的异样。 整个上药的过程中,冷翊蒹都低着头,不敢去看沈寒的眼睛。企图控制着剧烈跳动的心跳和变得急促的呼吸。 沈寒的手不知为何,无论在哪个季节,指尖都冰凉,触着倒是很舒服,让人忍不住更想亲近些。 “好了,下次倒水的时候小心一点。”沈寒收起药箱,这才抬眼看清了冷翊蒹的神色,“蒹儿,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没有,我是太开心了。”冷翊蒹掩饰着自己的小心思,不过也的确很开心。 虽然三年前的那场大病,让冷翊蒹将之前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可沈寒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冷翊蒹觉得师傅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所以有朝一日能让师父行动自如,是冷翊蒹的毕生所愿。 “蒹儿,你这耽误了好长时间了。”沈寒看着冷翊蒹,嘴角挂着温柔的浅笑,“快去城里吧。” “师父,你陪我一起吧,好吗?”冷翊蒹突然说道,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突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沈寒看了看冷翊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再抬起头来,“好,我陪你一起。” 小镇离城里不算太远,不过这去一趟也得坐上一个半小时的公交。 俩人到城里后,便径直去了市中心最大的商场。 冷翊蒹很少来这些地方,平日里买衣服都是在小镇上买。都是一些纯手工的衣服,料子也算上乘,价格并不便宜,不过手工的样式都很朴素。 “欢迎光临,二位想看点什么?”一位品牌女装的店员站在专柜门口,一身漂亮得体的制服,双手相握交叠在身前。 “请问,有没有适合这位小姐的衣服。”沈寒先开口,对着女店员微笑着。 “这个........哦,有!”刚才俩人离得较远,店员没能将俩人的长相看清,待看清了俩人的长相后,店员惊讶的差点合不拢嘴。 这俩人是哪儿来的明星吗?怎么会长得这般好看! 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自带禁欲仙气气质,左眼眼尾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禁欲气质中带着一股子魅劲儿。 墨绿色长裙的那个也是好看得紧,一双灵动的杏眼仿佛时时刻刻都泛着光亮,眼尾微微上翘,好像会说话似的。 “那麻烦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吗?”沈寒客气着道,眉眼含笑。 “当然!当然!”店员忙不跌的点了点头。 “谢谢。”沈寒礼貌道谢。 店员连忙转身,特意挑选了几套适合冷翊蒹的套装和长裙。在心里默默着道,哪怕这人不买也没关系,就多待会儿,让自己饱饱眼福也好。 “这位小姐,这边是试衣间。”店员嘴角的笑意前所未有的虔诚,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试衣间,“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冷翊蒹接过店员手中的一堆衣服,双手抱在怀里,转身朝着试衣间走去。 -- 第7页 冷翊蒹先试了一条正红色的吊带长裙,颜色偏胭脂红一些,裙摆的长度刚好到膝盖处。款式大方得体,做工上乘。 冷翊蒹不好意思的推开了试衣间的门,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胸口,微微蹙着好看的眉,目光搜索着沈寒的身影。 沈寒坐在沙发上,正垂目看着一本店员拿给自己的杂志。 听到试衣间的开门声,一个抬头,视线恰巧与冷翊蒹相撞。 冷翊蒹向来穿得朴素,从未穿过如此正红颜色的衣服,衬得原本就雪白的皮肤更加白嫩,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让人一见便挪不开视线。 “蒹儿,这裙子很适合你。”沈寒用微笑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动,目光温柔似水的看着冷翊蒹。 “小姐,这裙子简直太适合你了!”店员发自内心的赞美,上下打量着冷翊蒹,“这条裙子是本季度才出的新款,别看款式简单,越是这样简单的款式越是挑人。之前也是很多顾客看上,可试了之后都不满意。” “谢谢。”冷翊蒹有点难为情的微笑着,手却仍旧捂着胸口。 “这位小姐,你把手放下来吧。”店员嘴边挂着礼貌的笑容,劝着冷翊蒹,“我们大家都是女人,没关系的。何况这也不算露,就是领口低了一点罢了。” 冷翊蒹轻咬着下唇,看了一眼沈寒。只见沈寒微微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般。 待冷翊蒹将手从胸口处放开的一瞬间,沈寒一如既往平淡的面色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只短短几秒的时间,便被一惯的微笑所代替。 “就这条吧。”沈寒偏头看向店员,礼貌着道。 “可是,这条裙子好贵。”冷翊蒹冲着沈寒紧张着道,压低着音量。 冷翊蒹刚才在试衣间偷偷看了一下吊牌,数字2后面整整三个零。 “没关系,这条我们先要了。”沈寒对着冷翊蒹微笑着道,“不是还有几套没试吗?蒹儿,你再试试看。” “对啊,小姐,你就再试试吧。”店员的热情度瞬间再次上升,眼角都笑弯了。 店员最开始想着如果这俩人不买也没关系,就当自己饱眼福了。结果不料,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款。 最后,沈寒给冷翊蒹在这家店一共买了三套衣服。第一次试的那条胭脂红的吊带长裙,还有两套套装。 “感谢二位惠顾。”店员双手提着三个大袋子,递到冷翊蒹面前,“欢迎下次光临。” “我来吧。”沈寒伸出右手,从店员手中截过袋子,提在手中。 买完衣服,沈寒直接带着冷翊蒹来到一家西餐厅。 “对不起,两位女士。”服务生一身黑白西服站在俩人面前,领口处扎着一个黑色蝴蝶领结,歉意着道,“没有普通包厢了,就还剩一个情侣包厢,可以吗?” “好的,可以。”沈寒微笑着,对着服务生点了点头。 冷翊蒹只听到了一个“情侣包厢”的字眼,脸颊腾得一下红了,娇羞得犹如此刻天边的晚霞一般。 “要两份日本神户雪花牛排,都要七分熟。”沈寒将菜单递给服务生,礼貌着道,“谢谢。” “好的,二位请稍等。”服务生双手接过菜单,转身退出了包厢。 冷翊蒹平时挺喜欢吃牛排的,但从未去西餐厅吃过。 “好吃吗?”沈寒微微偏着脑袋,看着对面坐着的冷翊蒹。 “没师傅做的好吃。”冷翊蒹眉眼含笑望着沈寒,回答道。 “嘴真甜。”沈寒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师傅,你哪来儿的这么多钱?”冷翊蒹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刚才买衣服就花了近一万块,这样的数字放在平日里,冷翊蒹是想都不敢想。 “平日里那些上门寻医问诊的人当中,自然不乏有钱人。”沈寒一双白玉般的手指拿着刀叉,切着面前的牛排,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替人看病当然要拿人钱财,有钱人不会在乎这点儿钱。” “哦。”冷翊蒹重重的点了点头,低头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边,细细咀嚼着。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请进。”沈寒冲着门口,柔声说道。 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服务生站在门口,手中正拿着一束精致包装的玫瑰花。 “两位客人,你们好。”服务生上前,将手中的花送到沈寒的面前,“这是我们特意为情侣包厢的客人所准备的。” “谢谢。”沈寒接过玫瑰,道了一声谢。 待服务员走后,沈寒垂目看了看手中的玫瑰,递到冷翊蒹的面前,“给你吧。” “师傅...........”冷翊蒹闪烁着一双杏眼,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跳到了嗓子眼。 “拿回去入药。”沈寒的嘴角依旧挂着浅笑,柔声着道。 “哦。”冷翊蒹尴尬的笑笑,接过沈寒手中的玫瑰。 回到家后,冷翊蒹悄悄的将玫瑰花藏在了自己的卧室,舍不得拿去入药。 这粒灵药当真是灵验,正如那眉姓女子所言,沈寒靠着这粒灵药行动自如了两天。 冷翊蒹看着行动自如的师傅,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只要那人不让自己做特别过份的事情,冷翊蒹一定会不顾师傅阻扰答应她的。 第五章 两日后,冷翊蒹给眉曼打了一个电话。 -- 第8页 正午刚过,眉曼便出现在了屋檐门口,依旧是一身黑衣,只是换了个款式,却仍然戴着墨镜和口罩。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眉曼坐在沙发上,一双手放在耳侧,将挂在耳朵上的口罩给取了下来,露出好看的饱满红唇。 冷翊蒹有点好奇这人的长相,为什么总是戴着一副墨镜,不想让别人看清她的样子。 “考虑好了。”冷翊蒹站在沈寒面前,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说吧,究竟要我为你做什么事?” “放心,这事其实很好办。”眉曼嘴角勾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说着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当着俩人的面将盒子打开,再将小木盒子放在了茶几上。 “这药可以助你穿越到其他三个平行空间。”眉曼指了指紫檀木盒子,说道。 “平行空间?难道真的存在?”冷翊蒹蹙眉,目光落在了紫檀木盒子上。 冷翊蒹平日里除了专心功课和研究草药以外,最大的爱好就是搜集各类奇异古籍。 依稀记得在一本古籍上所看到过,整个大地万物间共存着四个平行空间。大家互不干涉,自我时空运行。自己生活的这个时代,二十一世纪便属于第一空间。 “看来你也不是对平行空间一无所知。”眉曼笑笑,极为赏识的看着冷翊蒹。 “眉小姐,还请继续。”冷翊蒹礼貌道。 “我需要你去往其他三个平行空间,从目标人物手中夺得那枚梅花钉。”眉曼道,“这枚梅花钉在不同的空间里会以不同的形态存在,或许是一枚玉佩,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记住,是目标人物最稀罕的物件,那就是了。” “还有一点,必须要目标人物心甘情愿把这东西送给你,这样你的目的才算达成。”眉曼补充道。 “如果她不心甘情愿呢?”冷翊蒹问道。 “那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如何让目标人物心甘情愿,双手奉上她最稀罕的物件。”眉曼轻笑一下。 “为什么要选我?”冷翊蒹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冷翊蒹’的大名,只靠短短三年的时间,便掌握了整个小学到高中的所有学科知识。并以相当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重点大学,试问这样聪明的人,我上哪儿找。”眉曼笑笑,饱满红唇显得很是诱人,“关键是你还这么漂亮,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完成任务的。” “................”冷翊蒹不说话,这样的答案怎么觉得那么敷衍。 “放心吧,目标人物是女人,占不了你的便宜。”眉曼道。 冷翊蒹一听,浑身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这怎么听上去有点像靠出卖色相。不过细想也好,目标人物是女人。又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喜欢女人,总比是男人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好,我答应你。”冷翊蒹冲着眉曼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肯定道。 “蒹儿!”沈寒一双手紧紧的握住冷翊蒹的手腕,微微摇着头,“太危险了,别答应。” “这个你们大可以放心。”眉曼见状插话着道,立即伸出右手放在耳侧,五指并拢,“我以眉氏后人做担保,此去绝对不会有危险。” “可开学在即。”沈寒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蒹儿,凡事以学习为重。” “这个也可放心。”眉曼解释着道,“四大空间是相对平行的,其他三个空间时间的计算方法同我们不同。简单点来说,两者的比例成三比一。其他空间三天的时间,且当我们空间一天的时间。” “那好,我要怎么才能过去。”冷翊蒹起身,向着茶几前走近,目光落在那个紫檀木的盒子上,“是需要用到这药丸吗?” “当然。”眉曼点了点头,将茶几上的紫檀木盒子拿了起来,放在手心中,另一只手掐指算了算,嘴角立即绽放出一个笑容,“今晚二十三点五十五分,刚好是第二空间开启的时刻。那时候,你只需服下这粒药丸,便可进入第二空间。” “这药丸来之不易,我找寻数年,也才得来这仅有的三颗。一粒药丸的药效只能维持二十天的时间,于别的空间也就是刚好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每个空间你只能待两个月。两个月期限一满,这药丸的药效也就没了,你也就回来了。”眉曼说完,补充一句,“所以你不必担心,自不会错过你的开学典礼。” “好,我去!”冷翊蒹微微扬着下巴,看着眉曼笃定着道,“我一定会在药效失去之前将梅花钉给拿回来。” “有自信,我就喜欢你这副模样。”眉曼眼神略显轻浮的看着冷翊蒹,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冷翊蒹不接话,假装没听到。 “这是第二空间目标人物的相关资料。”眉曼垂目,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牛皮封面笔记本,递到冷翊蒹面前。 冷翊蒹会意,接过笔记本拽在手心里。 “蒹儿。”沈寒看着冷翊蒹,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你可想好了?这一去恐怕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放心吧,师傅。”冷翊蒹转头看着沈寒,“我不会有事的,你可得相信我。” 交易就此达成,眉曼将三个紫檀木盒通通交给了冷翊蒹。 冷翊蒹以为这人就走了,结果眉曼却自己留了下来。 “这都快晚饭时间了,我就吃了晚饭再走吧。”眉曼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沈寒,再转头看了看冷翊蒹。 -- 第9页 “啊?”冷翊蒹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才下午四点。 “好。”沈寒微笑着,“来者就是客,不用眉小姐开口,我们也会邀眉小姐留下来吃晚饭的。” “蒹儿,你去镇上多买点菜回来。”沈寒抬眼看着冷翊蒹,温柔着道,“多买点虾吧,这时节的虾也肥了。晚上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白蘸虾。” “好的,师傅。”冷翊蒹冲着沈寒微微点了点头,余光瞄了一眼眉曼。 眉曼刚好也一直在瞅着冷翊蒹,于是大方的冲着冷翊蒹露出一个微笑。 冷翊蒹赶紧转身,疾步离开了客厅。 下午的日头稍微没有正午那么毒了,可这天气依旧还是燥热得很。 下午的农贸市场几乎没什么顾客,小商贩们纷纷坐在自己的摊位边上,就着邻里摊位之间聊着天。 “小蒹啊!怎么下午才来买菜呢?”买鱼虾的大叔看到冷翊蒹来了,高声说着,“我这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给你师傅带回去熬汤喝!” “谢谢吴叔叔。”冷翊蒹也是准备买虾的,所以便径直走到了吴叔叔摊位前。 “甭客气。”吴叔叔一边说着,一边用鱼兜网起几条鲜活的鲫鱼放在案板上,开始游刃有余的杀着鱼。 “多亏圣神医,我孙子的百日咳总算是好了。”吴叔叔一边杀着鱼,一边和冷翊蒹聊着天,“这鲫鱼熬汤最好了,炖上个两小时,待收汁的时候再加点牛奶。” 一番功夫,鲫鱼被去鳞破肚,清洗干净后再装进袋子里。 “吴叔叔,我还要买点虾。”冷翊蒹指了指鱼池里的活虾,礼貌着说道。 吴叔叔赶紧洗了洗手,拿起一旁的鱼兜开始网着活虾,随口问道,“还是按老规矩,要一斤吗?” “两斤吧。”冷翊蒹想了想,答道。 “好嘞!是家里来客人了吧。” “嗯,来客人了。” 待买完鱼虾后,冷翊蒹又去旁边摊位买了一些蔬菜。又被买蔬菜的大妈趁着冷翊蒹没注意,塞了好些蔬菜在菜篮子里。 眉曼的饭量和身材一点也不成比例,足足吃了两大碗米饭,这虾也吃了至少一斤有余。 冷翊蒹全程目瞪口呆的看着眉曼,都不好意思下筷子,怕客人不够吃。心里默然着想着,早知道该再买一斤虾才是。恐怕再买一斤,这人也是吃得了的。 “真是太好吃了!”眉曼看了看桌上几乎被自己扫光了的饭菜,这才放下筷子,“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吃饱了,我也该回去了。”眉曼说着起身,迈出了饭厅。 “蒹儿。”沈寒也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看冷翊蒹,“你去送送客人。” “好的,师傅,我去去就回。”冷翊蒹也跟着站起身来,往着客厅的方向走去。 冷翊蒹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着沈寒说道,“师傅,碗筷留着吧。我一会儿回来洗。” “嗯,好。”沈寒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冲着冷翊蒹微微一笑。 入夜,月光格外的皎洁皓白,仿佛将周围的颗颗繁星的光亮都给比了下去。 冷翊蒹完澡,特意换上之前在商场里买的那套米白色套装,忐忑不安的平躺在床上。 一双十指紧紧的握着那个紫檀木盒子,放在胸口处,眼神不时望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咚咚咚”,门突然响起一声敲门声。 “蒹儿,是我。”门外传来沈寒一如既往温柔如水的声音。 冷翊蒹一听,猛地一个打挺坐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师傅,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冷翊蒹打开房门,看见沈寒正拄着拐杖立在门口。 “睡不着,来看看你。”沈寒一边说着,一边拄着拐杖往着房间里走去。 冷翊蒹跟在沈寒身后,俩人一前一后来到床沿边坐好。 沈寒很少来冷翊蒹的房间,一进来,视线便落在了窗台那束玫瑰上。一惯平静如水的表情,瞬间起了几秒的变化。却也只是短暂的几秒时间,冷翊蒹未曾察觉。 “蒹儿,你真的要去吗?”沈寒坐在床沿边,拉过沈寒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沈寒低垂着眉目,看不清表情,只是声色不如以往那般平稳。 “师傅,我心意已决,你就别再劝我了。”冷翊蒹对着沈寒胸有成竹的说道,“我都已经想好了,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让那人心甘情愿将梅花钉给交出来。” “蒹儿。”沈寒握着冷翊蒹的手更紧了一寸,冰凉的指尖触着冷翊蒹的手心,一双狭长的凤眼静静的望着冷翊蒹,良久才松开了冷翊蒹的手。 “这把匕首给你。”沈寒说着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匕首,放到了冷翊蒹的手里,前所未有的正色着道,“这匕首是我前些年得来的,你带在身边防身。记住,最重要的就是你自己的安危。没有什么是比性命更重要,懂了吗?” “嗯嗯,蒹儿懂了。”冷翊蒹连连点头,一双杏眼忽而泛了红,“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师傅.........” 沈寒抬起头来,便看到冷翊蒹那双红通通的杏眼,泛着盈盈水波,宛如带雨梨花般,好不楚楚可怜。 四目相对的俩人,空气瞬间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沈寒愣了几秒,一把将冷翊蒹给搂进怀里。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也在不知不觉中泛起了一层浅浅的水雾,在冷翊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掉了一滴眼泪。 -- 第10页 第六章 清晨,东方渐渐泛起层层雪白鱼肚,树梢上传来声声清脆鸟鸣声,动听婉转,生生不息。 冷翊蒹一睁开双眼,便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大概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打扮与自己那个时代截然不同。 立领对襟盘扣的浅蓝色袍子,下摆刚好到膝盖处。由于是炎夏,所以衣服袖子是短袖模样,下摆呈喇叭花形状,和袖口的形状一样。 乍眼一看倒是和民国服饰有着几分相似,如若细看却发现有着些许的不同,结合了一些西方元素,更加俏皮些。 冷翊蒹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仍旧穿着那套米白色套装,不由松了口气。 “小姐姐,你终于醒了。”小女孩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望着冷翊蒹。 两条黑色辫子搭在肩后,发尾各自系着一条绸缎面料的蝴蝶结。 “小妹妹,告诉姐姐。”冷翊蒹强忍着几近欲裂的头痛,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偏头看着小女孩,“这是二十一世纪吗?” “什么东西?”小女孩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着道,“什么世纪?” 冷翊蒹看着小女孩的反应,想来自己是真的穿越到了第二空间。 只是,眉曼给自己的小本子只记载了有关目标人物的资料,其余什么也没有。 看来下次得先找眉曼要空间资料才是,再怎么说,至少得先了解一下空间的大致情况吧。 “该不会是磕着脑子了吧。”小女孩凑得更近了,仔细的瞅了瞅冷翊蒹,小嘴嘟囔一句,“看着也不傻。” 冷翊蒹微微往后退了退,视线环视着屋内。 整个屋内的装修风格偏古化,有点像清末民初那些府邸的风格。自己身处的这张大床则是上好的黄花梨材质,价格不菲。 小女孩见冷翊蒹不再说话,一个转身跑到门口。跨过门槛,向着屋外跑了出去。 当务之急,冷翊蒹觉得自己得找个药店买点治头疼的药才是。不知道是不是那药丸的副作用,冷翊蒹现在还头疼得厉害。 当冷翊蒹正准备下床的时候,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夹带着些许急促的意味。 冷翊蒹立在床边,闻着声音,抬眼看向了门口处。 一个一身白色军装的高个子男人出现在门口,腰间扎着一根棕色皮带,将上身的军装扎进白色长裤里,身形衬得更加挺拔高俊。 胸前挂着一排耀眼的金色勋章,肩膀两侧各一枚金色带穗肩章,肩章上的流苏也是浅金色。 “哒哒哒”,脚上的马丁靴发出沉积的声响,向着冷翊蒹步步逼近。 男人走到冷翊蒹面前,在约一米的距离前停了下来。一双如猎鹰般的黑色瞳孔,仿佛时刻都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饿了吧。”男人看着冷翊蒹,问道,“想吃什么?” 冷翊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约整个脑袋的男人,条件反射的微微后退了半步。 “这是哪儿?”冷翊蒹微微扬着下巴,故作镇静的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自然是我的公府。”男人见冷翊蒹答非所问,又补充了一句,“你该不会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 “.................” “我是海关总长,蒋浩天。” “海关总长?” “看来真如婉儿所说,你是被磕着脑子了。”蒋浩天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翊蒹,蹙眉问道,“你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我叫冷翊蒹。”冷翊蒹揉了揉太阳穴,看着蒋浩天,“你们这儿有医院吗?” “医院自然是有。”蒋浩天道,“不过你作为我的五姨太,还是不要去那些男人当职的医院。” “什么?五姨太?!”冷翊蒹一听,猛得睁大一双杏眼,尴尬的笑笑,“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同你开玩笑吗?”蒋浩天沉声,反问。 “总长,我是绝不可能做你的五姨太。”冷翊蒹有点急了,语速明显变快,“我不是你们这儿的人,我过段时间就会回去的。” “你是哪儿人?” “我是来自另外一个平行空间。” “你敢诓我!” “我没诓你。” “整个平京城内,最好看的女人都是我的姨太太。”蒋浩天自豪着道,“你生得如此漂亮,不嫁给我怎么可以?” “总长,我是绝不可能嫁给你的。”冷翊蒹态度坚决着道,眼神笃定。 “你就不怕死吗?” “当然怕。”冷翊蒹故作镇静,挺直了腰板,“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不娶我的理由。” “哦?我倒很好奇是什么理由。” “总长可有头风顽疾?”冷翊蒹瞧着蒋浩天的面色不佳,眼圈明显发青,“每每发作时,头痛难忍,睡不安稳。” “你怎么知道我有头风症?” “头风症虽不能彻底根治,但我可用中药缓解总长的头痛,让总长能安睡。” 蒋浩天忽而睁大了一双锐利的眼睛,向着冷翊蒹步步逼近,眼眸中瞬间充盈着杀气,“你到底是何人?究竟什么来历?” 冷翊蒹步步后退,径直坐在了床沿边上,微微扬起下巴,“我师傅乃一代名医,我的医术虽不及我师父,但尚可缓解你的头风症。” “看你的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蒋浩天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冷翊蒹。 -- 第11页 “总长,不妨让我一试。”冷翊蒹正色着道,“如果我缓解了你的头风症,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总长,不如先听听我的条件。” “好,你且说。” “希望总长放弃娶我的念头,并帮我找一个人。” “你这可是两个条件。” “.................” “说吧。”蒋浩天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胆识的人,顿时来了兴趣,“找什么人?” “一个叫墨羽的。” “你是她什么人?” “总长认识墨羽?” “这平京城内恐怕没人不认识她。” “.................”冷翊蒹微微拧眉,这人这么有名的吗? “如果你能治得了我的头风症,我不但可以答应不娶你,还带你天天去捧墨羽的场,让她为你一个人唱曲儿。” “唱曲儿?” 冷翊蒹额头微微冒着细细汗珠,这资料上明明写着这人是歌手,怎么变成唱曲儿的了?!难道这个空间的人将歌手说成唱曲儿的不成?! “你不说要找她吗?难不成你根本就不认识她?” “认识,当然认识,我久仰她大名已久。” 正当俩人谈话间,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声好听的温柔女声。 “总长,饭菜已备好。” 蒋浩天转过头去,看着门口的婢女,“去给冷小姐重新找套衣服来。” “是,总长。”婢女低着头,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宽大明亮的餐厅,窗户的玻璃是彩色琉璃所制,阳光照在上面,仿佛将阳光都染成了彩色。 一张大长方形雪白餐桌置于整个餐厅的正中央,餐桌的样式偏欧式风格。 “冷小姐,怎么?”蒋浩天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对面而坐的冷翊蒹,“不和胃口吗?” “没,没有。”冷翊蒹赶紧回答一句,低头拿起面前的筷子。 桌上尽是些美味佳肴,一片珍馐美食。 红通通的油焖大虾,色泽橙红诱人,一眼望去全是辣椒做垫;另一道清蒸大闸蟹,螃蟹钳子足足有手掌般大小,看品种应该是帝王蟹。 除了海鲜,就剩下些燕窝鱼翅,炖鸡炖鸭。竟一点蔬菜也没有,唯一一道蔬菜便是腌小黄瓜,面上滴着深褐色的酱汁,看上去很是可口,应该是酸辣味。 冷翊蒹用筷子夹了一块腌黄瓜,放在齿间咬了一小口。果真是酸辣味,清脆爽口,很是开胃。 “总长,诉我冒昧问一句。”冷翊蒹放下筷子,将嘴里的黄瓜全部吞咽下去后,这才开口,“总长平日里都吃这些吗?” “哦?”蒋浩天蹙眉,将眼前的一桌佳肴看了看,“有何不妥吗?” “螃蟹乃大寒之物,油焖大虾亦太过辛辣。”冷翊蒹目光落在桌上的菜式上,“且看这乌鸡汤和竹笋顿鸭,烫面上全都飘着油珠儿,太过油腻。” “总长本就有头风症,平日饮食更是要多加注意。”冷翊蒹一说到医理就变得非常认真,眉目间俨然名医之风,“忌辛寒,忌油腻,多食蔬菜。更加要多多摄入维生素。” “来人啊!”蒋浩天冲着饭厅外喊了一声。 一位身着白色军服的士官听着声音,径直走进了饭厅,弯腰对着海关总长恭敬着道,“总长有何吩咐?” “将这些菜全都撤下去,重新让厨房做些清淡些的来。”蒋浩天指了指桌上的菜式,说道。 “是,总长。”士官敬礼,转身退了下去。 “对了,冷小姐,你刚才说的维生素是何物?”蒋浩天突然想起,看着冷翊蒹问了一句。 “.............”冷翊蒹暗想,这个空间竟然连维生素都不知道。 “简单的来说,维生素是我们人类所需的微量营养成分。但又是我们人类无法自己生产,必须得通过食用一些蔬菜水果,从中摄取而来。”冷翊蒹开始讲解着有关维生素的基本知识,一脸的认真,“比如说严重缺乏维生素A,就容易患上夜盲症,要多服鱼肝油便可医治;再比如说缺乏维生素D,就容易引起骨质疏松,就要多食牛奶和各种乳制品。但这牛奶也得分清楚脱脂牛奶和全脂牛奶.........” 蒋浩天坐直着身板,认真的听着冷翊蒹讲解着有关维生素的知识。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蒋浩天很感兴趣,也顿时对这人刮目相看。 昨夜蒋浩天从海关总署回来,刚一进大门,便听到一众仆人在窃窃私语。 问了才知,西厢的客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漂亮姑娘,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一身米白色的套装,袖口和裤腿处镶嵌着银色丝绒线,剪裁和面料一看就属上乘。款式不曾见过,有点像洋装,却又没有那么复杂。 这姑娘看上去年龄很小,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 几房姨太太们都不敢私自做主,因着这姑娘长得太过漂亮,恐这人是总长带回来的,虽没瞧见这人到底是怎样进了屋。 蒋浩天见冷翊蒹生得这般好看,一见面便动了将其纳为自己第五房姨太太的念头。 蒋浩天虽好色,但却是实打实的正人君子,对女子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礼数周到。便让婢女好生照顾了冷翊蒹一宿。 正当俩人用着午饭时,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 第12页 一个士官挺直着腰板站在门口,硬朗军姿,向着海关总长敬了一个军礼,恭敬着道,“总长,四姨太嚷着要见你。” 蒋浩天继续用筷子夹了一块腌黄瓜,头也没抬的沉声着道,“没瞧见我在同冷小姐用饭吗?” “对不起!总长!”士官做六十度弯腰状。 “罢了,让她在前厅等我。”蒋浩天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悠悠的抬目看了过去,“顺便把其他两房的姨太太也给我叫来,我有话同她们吩咐。” “是,总长!”士官举起右手,五指并拢放在耳鬓处,再次做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迈着步子走开了。 “冷小姐,你同我一起去吧。”蒋浩天转头看向冷翊蒹,“我这几房姨太太是个什么性子,我心里最是清楚。如果不给她们立立威,我怕你在这个家待不下去。” “好。”冷翊蒹嘴角抽搐的笑了笑,这海关总长家也实行宅斗的嘛。 第七章 海关公府,前厅内。 还未入得前厅,刚跨入了前厅的门槛,便闻到了几种好闻的香水味,和一阵女人的轻笑声。 三个穿着华丽旗袍的女人,纷纷坐在真皮沙发上,两指指尖轻捏着一把镶金丝的团扇。 坐得近的两个女人,一边轻轻摇曳着手中的金丝团扇,一边交头小声闲聊着,目光却是时不时望向门口。 “总长,您来了。”坐在最靠边上的女人看见蒋浩天来了,赶紧站起身来,微微垂着脑袋,嘴角挂着娇笑。 女人一身宝蓝色超短旗袍,这裙摆开衩都快开到大腿根儿上了,这便是海关总长的二姨太。 其余两个女人,一个一身白色旗袍,一个一身浅粉色旗袍,俩人也跟着纷纷起身,故意拖长着尾音,“总长。” 白色旗袍的女人是三姨太,浅粉色旗袍的女人便是四姨太。 三个女人都长得很好看,黑色长发烫成大卷。在额前侧分开来,一部分沿着额前的发髻线蜿蜒卷曲,多余的头发盘在脑后。 三人手腕上纷纷带着上好的羊脂玉手镯,脖子上戴着温润洁白的珍珠项链,同耳朵上的珍珠耳钉配成一副。 姨太太们个个媚眼如丝,举手投足间处处溢着一番道不尽的女人味。婀娜的丰盈身段,勾人得很。 蒋浩天迈着步子,径直往着主座前走去,沉着一张脸,拿出平日里海关总长的威严来。 “嗯,大家坐吧。”蒋浩天坐在了主座上,这才对着三个女人说了一句。 女人们得了令,这才乖乖的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冷小姐,你也坐。”蒋浩天偏头看向冷翊蒹,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谢谢总长。”冷翊蒹微微一笑,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独立沙发走去。 “给大家介绍一下。”蒋浩天看了看三位姨太太们,又转头看着冷翊蒹,“这位是冷小姐,是我高聘来的医生。” “医生?”四姨太惊讶着道了一句,见自己太过失礼,赶紧闭上了嘴,用扇子挡住了鼻子和红唇。 “没错。”蒋浩天严肃着道,“我的头风顽疾,大家也是知道的。冷小姐就是专程治我这头风症的。” “冷小姐是女人,给你们瞧病也方便些。”蒋浩天说着,补充一句,“以后你们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都可以找冷小姐瞧瞧,但记住一点,冷小姐是贵客,且不可怠慢。” “好的,总长。”二姨太最会察言观色,想着总长的意思可能不止想让这位漂亮的小姐做医生这么简单,于是第一个附和着应了一声。 不过这次二姨太是真的失算了。 “是,总长。”其他两位姨太太也跟着附和着,余光不时瞄一眼冷翊蒹。 蒋浩天见事情已经吩咐了,便站起身来,微微扬着下巴,整了整衣领。 “海关总署那儿还有事需要我处理。”蒋浩天说着看了看二姨太,“云晞,你带着冷小姐去买几身合身的衣服,还有胭脂水粉什么的。” “总长放心。”二姨太赔笑着,柔声道,“我保证把冷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总长,我可以买一些草药吗?”冷翊蒹突然出声,看着蒋浩天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背影。 “当然。”蒋浩天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二姨太,“云晞,叫账房给冷小姐支一百块大洋。” “好的,总长。”二姨太惊讶了几秒,立即用微笑掩盖住,温顺的点了点头。 冷翊蒹不太清楚这一百块大洋相当于多少人民币,但从刚才二姨太的神色可以看出,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平京城街上,一片热闹繁华景象。 冷翊蒹同二姨太一起坐在轿车的后排座上,冷翊蒹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琼楼建筑。 大街上洋行酒楼应有尽有,放眼望去,一片鸿图华构。建筑群风格多偏中式,但又添入着欧式的建筑风格。多处有着石膏雕塑和罗马柱,甚至还有几处大大小小的喷泉。 一些黑白小轿车行驶在大街上,车辆很少,很久才看到一些车辆驶过,车速也是极慢。 “冷小姐,前面就是百善堂了。”二姨太转头,看着冷翊蒹巧笑着。 “百善堂?”冷翊蒹微微拧眉,这是什么地方,听名字倒有点像药铺。 “冷小姐不是平京人吗?” 二姨太保持着和善的微笑,伸手抚摸着怀里的纯种波斯猫。 -- 第13页 “不是。” “冷小姐是哪儿人呢?” “我家乡挺远的,是一个乡僻小镇。” 俩人聊了几句,轿车已行驶到了百善堂门口。 百善堂门前,来抓药的人络绎不绝,走了一众又来一众。 药铺伙计是一个耳聪目明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干练的灰色棉麻短袖短裤,衣服下摆扎进短裤里。 药铺伙计站在门槛角落处,本来正打算趁机偷一下懒,突然瞅见从轿车上下来的海关姨太太。 这人可是海关总长最宠爱的二姨太,怎么会突然来这儿呢? “太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伙计半佝偻着腰,上前对着二姨太献着殷勤。 二姨太傲慢的看着前方,抱着波斯猫,用余光睥睨了一眼伙计,只用鼻音轻声应了声,“嗯。” 冷翊蒹见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跟在二姨太的身后,也踏进了药铺内厅。 “呦,是太太来了,快请上座!”老板一身灰色中山服,讨好着笑着,身体呈六十度弯弓状,“小郑,去沏两杯龙井来!” 二姨太冲着药铺老板微微点了点下巴,依旧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踩着高跟鞋,坐在了一张雕花椅子上。顺便拉了一把一直傻站着的冷翊蒹,让她也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蔡老板,给你介绍一下。”二姨太嘴角挂着微笑,偏头看着一旁站着的药铺老板,指尖指了指一旁坐着的冷翊蒹,“这位是我们府里高聘的冷医生,今儿个来你这里抓点药。” “别拿那些搪塞旁人的普通货色来搪塞我。”二姨太低头看着怀里的波斯猫,手指时不时轻轻拂过,“你是知道的,我们总长大人可最讨厌那些弄虚作假的事情。前不久,新浦洋行就因为进了一批钟表假货,差点给查封了。”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蔡老板赔笑着,用余光冲着一旁刚好端上来茶水的伙计递了个眼色,“二位请先用茶。” 伙计立即会意,放下两杯龙井,转身往着后堂走去。 蔡老板转头看着这位被称做医生的小姑娘,瞧这模样生得真俊,比总长的几房姨太太都还要好看。本来还以为是总长准备新纳的姨太太呢,结果竟然还是半个同行。 “冷医生,请问你要抓哪些味草药?我们这儿的草药属整个平京城内种类最齐全,上中下三百六十五味草药是应有尽有。”蔡老板看着冷翊蒹,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感觉脸都快笑僵了。 “谢谢蔡老板。”冷翊蒹不太习惯别人这般讨好自己,赶紧先道了声谢,“我要的草药很普通,有笔和纸吗?” “有的,有的。”蔡老板连连应着,转身招呼一旁的伙计去拿笔和纸。 不一会儿,伙计拿来一本册子和一支吸饱了墨水的钢笔,双双递到了冷翊蒹的手上。 冷翊蒹礼貌的道了声谢,将册子平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埋头开始认真写着治疗头风症的药方。 二姨太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喝一口龙井,又不时用余光瞄一眼冷翊蒹,想看看这小姑娘究竟在写什么,恐不是唬人的吧。 这小姑娘的样子看上去真不像医生,那些医院的医生们个个人高马大,生得吓人得很。 更不像大夫,那些个抓草药的大夫哪个不是长胡子白头发,一脸的褶子,不上点岁数,都没人相信这人有医术。 “麻烦你了,按照这幅方子先给我抓一副就好。”冷翊蒹说着,将手中的册子递回给了伙计,“还有这些,都是我平时需要用到的常用草药,麻烦每一味草药给我抓两百克。” “对了,你们这儿有石膏吗?”冷翊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连忙补充一句。 这普通的中药这儿应该都有,可这味石膏不知道这药铺有不有? “石膏也有!您放心,我这就去将药给您配齐了。”药铺伙计双手接过册子和钢笔,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后堂走去。 二姨太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冷翊蒹的身上,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还真是有模有样,倒像个医生。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声不男不女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蔡老板!你们的坐诊大夫在吗?我家墨老板想请大夫走一趟!” 二姨太一听墨老板的名字,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神焦急的看着门口。 待那人走进大厅后,二姨太几步上前,看着那人问道,“长飞,墨老板她怎么了?” 一个一身靛青色长衫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生得白面俊秀,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墨老板......她咳血.......了.........”长飞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 “哎,真是不巧。”蔡老板站在一旁,看着长飞歉意着说道,“坐诊大夫出诊了。” “冷小姐,你会看病的,对吧?”二姨太转身,走到冷翊蒹面前。 “嗯。”冷翊蒹点了点头。 “快!同我一起!”二姨太话不再多说,一把拉起冷翊蒹的手腕,匆匆往着门口疾步而去。 第八章 小轿车一路超速,同来之前的车速相比,整整快了不止一倍。 大约十几分钟后,轿车在一处朱红大门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院子门口两侧蹲着一对石狮子,惟妙惟肖的模样,栩栩如生,狰狞凶悍。 -- 第14页 一下车,二姨太便把怀里的波斯猫交到了婢女手中,立刻拉起冷翊蒹的手腕朝着朱红大门疾步走去。冷翊蒹很是尴尬,却也不好太过刻意摆脱掉二姨太的手。 看来这墨老板一定是二姨太特别重要的人,竟让二姨太如此紧张不安。 长飞用钥匙开了大门,引着冷翊蒹和二姨太进了院内。径直绕过走廊,来到一间最敞亮的房门前。 “墨老板,二姨太来看您了。”长飞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轻声着道,“带来了一位女医生。” “请太太.........进来........” 几十秒后,里面才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女人声音,虽带着些许的嘶哑,仍很是好听。 “太太,里面请。”长飞双手推开了房门。一个侧身,对着二姨太和冷翊蒹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冷医生,里面请。” 二姨太顾不得这么多,第一个率先迈过了门槛。冷翊蒹和长飞跟在二姨太身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中西结合。床是雕花木床,床前垂着雪白的床幔。 一个超大的穿衣镜立在一排衣柜旁,再旁边是一个精致奢华的梳妆台,台身不仅漆着流金,还镶嵌着红绿翡翠。 梳妆台上是一排冷翊蒹道不出名字的化妆品和粉刷,还有一个毛笔架,上面挂着一排从大到小,依次排开的毛笔。 “墨老板,你怎么样了?怎得还咳血了呢?”二姨太踩着高跟鞋,疾步走到床沿边上,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咳咳,没什么。”床幔内传出几声咳嗽声,气息仍旧很弱。 “我给你请了个女医生来。”二姨太说着,转头寻着冷翊蒹的身影,对着冷翊蒹招招手,“好妹妹,你快来瞧瞧。” “..............”冷翊蒹被这个称呼给吓了一个机灵,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但医者父母心,冷翊蒹立马迈着步子,来到了床沿边上。 二姨太见状立即起身,将椅子让给了冷翊蒹,自己站到了一旁去。 “你好,能给我个垫子吗?”冷翊蒹坐下后,转头看着一旁的长飞问道,“小一点的就好。” “有的,我这就去给您拿。”长飞道。 不一会儿,长飞便寻来一个小垫子交到了冷翊蒹的手中。 冷翊蒹接过小垫子,直接放在了床沿上,对着病人出声道,“墨老板,麻烦把手给我一下,我给你好好脉。” 床上的人时不时咳嗽一声,似乎都没有间断过。闻声,将一只雪白的手臂伸了出来,柔声道,“咳咳,麻烦你了。” 冷翊蒹动作轻柔的将病人的手腕放在了小垫子上,调整了一下垫子的位置,以方便自己号脉。 待位置调整好后,冷翊蒹伸出右手,将三指指尖轻轻搭在病人的手腕侧处。 指尖感受着脉搏的跳动,约一分钟后,冷翊蒹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病人是热咳,血气太热,咳的时间又太久了。这肺部血气上涌,便咳了血,好在未伤及到肺腑。”冷翊蒹说着将病人的手从垫子上放下来,转头看着一旁站着的俩人,“我这就给病人开一副方子。你拿去药铺照着方子抓药,记得让病人按时服药。” “好的!好的!”长飞连连点头。 “记得,这地龙要白颈的。”冷翊蒹叮嘱一句。 “这个.........地龙?!”长飞瞪大一双眼睛,惊讶的看着冷翊蒹,“是何物啊?” “蚯蚓。”冷翊蒹回答。 “什么!蚯蚓!这怎么吃得了?”长飞吓得睁大了双眼。 “放心,又不是让你家墨老板生吃蚯蚓。”冷翊蒹解释着道,“是已经晒干了的蚯蚓,凿成粉末入药。” “哦,那才好!那才好!”长飞松了口气。 “服药期间记得要忌口,所有燥热的东西都不要吃。”冷翊蒹想了想,补充道,“病人的胃不怎么好,平时一日三餐要有规律。可以吃一些蚕豆,不用吃太多,每天吃几颗就好,细嚼慢咽。” “这次咳血还好不严重,可以用中药来慢慢调养。如若是遇到咳血太厉害的情况下,已然伤及到了肺腑,就还得上医院才行。”冷翊蒹道。 “可那些医生尽是些男子,墨老板这不太方便呀。”二姨太插话道。 “..................”冷翊蒹蹙眉,不知该如何劝说。 冷翊蒹不由在心里腹意,原来这个空间这么封建,还实行“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一说。真是苦了这个空间的女人们。 给墨老板看完病后,长飞着一下人去药铺抓药,自己本打算留在房间里好好照顾墨老板,却被二姨太给支开了。 就连冷翊蒹也看出了二姨太对这个墨老板不是一般的关心。如果对方是男人,这二姨太指不定已经给海关总长戴了绿帽子。 二姨太让长飞带着冷翊蒹在院子里四处逛逛,冷翊蒹很识趣的跟在长飞的身后,俩人一前一后逛着院子。 院子很大,后院还有一处假山,假山前有一池并蒂莲。这个时节正是花香四溢,花开并蒂的时候。 “我可以叫你长飞吗?”冷翊蒹站在池边,停下了脚步,转头微笑着看着长飞,礼貌着问道。 冷翊蒹想着或许能从这人身上打听出一些关于这个空间的基本信息来,已不至于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 第15页 “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长飞有点受宠若惊,平日里除了墨老板外,没人对自己这么客气。 “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的呀!” 冷翊蒹蹙眉想了想,这一时间想知道的太多了,竟不知先问什么才好。 “你们这儿最大的官儿是谁?” “平京的话当然就是海关总长最大,整个平京城内都以总长大人马首是瞻。”长飞轻言细语着道,“海关总长上面自然就是总理了,不过总理在外省,山高皇帝远,也管不了这么广。 “所以说啊,这海关总长就是切真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飞说着,补充了一句。 “有洋人吗?” “洋人自然是有的。那些个医院都是洋人开的,还有那些个洋行。” “有鸦片吗?” “鸦片是什么?” 冷翊蒹想了想,转动了一下眼珠儿,“就是白面。” 长飞一听,赶紧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没人,这才放心下来。 “冷医生,这话可不能在外胡说。”长飞压低着音量,微微凑近冷翊蒹,但也是很有礼数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哦?为什么?”冷翊蒹问道。 “总长大人恨白面入了骨,前两日才颁布了最新的禁烟令。”长飞小声着道,音量比刚才还要小,“平京城内不许有人吸白面,就连这两个字都不许提。冷医生在外可不能再说了,如若被一些心思歹毒的人听到了,报到了海关总署去,冷医生可得吃鞭子。” 冷翊蒹一听,连忙拍了拍胸口。心想好险,还好是问的这个看上去面善之人。 接下来,冷翊蒹还向长飞打听了一些常识性问题,长飞都知无不答。 冷翊蒹认真听着,默默在心里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要好之处。 看来这个空间的背景大致上和民国初期差不多,只要自己把这个空间当做民国背景来处理,就不会出什么大错。 冷翊蒹在后院和长飞聊了好一会儿的天,才有一仆人来传话,说二姨太已经在车里等着了。让冷翊蒹赶紧过去,得回海关公府了。 一回到公府,冷翊蒹便忙不迭的询问自己买的草药都送来了没。 果真是这儿最大的药铺,这么多味草药竟一下午就配齐全了。且份份用牛皮纸包好,麻线捆绑好,密封的严严实实。 不过想来也是,这平京城内就属海关总长官衔最大,冷翊蒹自是打着海关公府的旗号,想来是没人敢怠慢。 冷翊蒹除了替海关总长配了一剂缓解头风症的药方外,还买了平日里需要用到的近五十味草药。 冷翊蒹想着竟然要在这儿待上两个月的时间,除了找人之外,时间是够充足的。大好时光也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便想着趁机温习一下各大常用草药的药理。 入夜,二姨太特意着人给冷翊蒹送了一大堆东西过来。 护肤品,香水,内衣内裤,牙膏牙刷等,除了一众生活必需品之外,还有好几套华丽漂亮的衣物。 冷翊蒹随手翻了翻这些东西,甚至连罩杯的大小都是符合自己的Size。护肤品虽然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光看这瓷金流光的瓶子,就知道这些护肤品肯定价格不菲。 冷翊蒹觉得二姨太之所以会送自己这么多好东西,一来是海关总长吩咐了的,二来应该是感谢自己今天替她那位好友看诊的缘故。 洗完澡,冷翊蒹平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翻出之前自己藏在套装口袋里的匕首,紧紧握在手心里。一闭上眼,脑海里便浮现出沈寒的面容。 “师傅,蒹儿想你了。”冷翊蒹的声音很轻,一说完眼眶就不自觉的泛了红。 第九章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安生,海关总长按着冷翊蒹开的药方,一日三次服药,忌食大寒辛辣之物,多食水果蔬菜,头风症果真缓解了不少。 海关总长白日里都待在海关总署,家里的大小事宜都是交给二姨太做主。 二姨太这人虽两副面孔,对人对事总是先看那人的身份。但对冷翊蒹是特别好,总是将“好妹妹”挂在嘴边。 前日还想给冷翊蒹房里塞一个婢女,冷翊蒹不喜欢这样浓重的区别对待,感觉浑身不自在,便好言婉拒了二姨太的美意。 五日后的一个清晨,房门外响起一声敲门声,接着便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冷医生,您起了吗?” 冷翊蒹本还在睡梦中,揉了揉眼睛便起了床。坐在床沿边上,闭着眼睛穿着鞋子。 打开房门,便看到一个一身白色军装的士官站在了门口。 “冷医生,总长大人请您过去一趟。”士官一如既往的冷峻神情,礼貌着说道。眼神却不敢直视冷翊蒹,有着些许的闪躲。 “麻烦请总长稍等几分钟,我先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就去。”冷翊蒹强撑着困意,看着士官回道。 “好的,冷医生。”士官微微点了点头,依旧立在门口处。 冷翊蒹冲着士官微微一笑,转身将门给关上,回到屋内。 立在梳妆台前,看着满满梳妆台的化妆品,冷翊蒹无从下手。转身来到衣柜前,指尖在一排崭新的衣裙中流连,最终停在一条看上去款式最简单的珍珠白长裙上。 海关公府,前厅内。 海关总长蒋浩天一身靛蓝色长衫,胸前挂着一个牵着金链的精致怀表,表身上点缀着玛瑙和玉石。 -- 第16页 蒋浩天长身直立,端坐在雕花椅子上。手里正端着一杯冒着袅袅雾气的龙井,低头喝了一口。 不一会儿,一身珍珠白长裙的冷翊蒹在士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厅。 “总长,上午好。”冷翊蒹立在大厅的正中央,距离海关总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刀枪是不长眼的东西,且为了保命,冷翊蒹必须得入乡随俗才是。 蒋浩天听着声音,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向冷翊蒹,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冷医生,这些日子总署里比较忙,也没能抽得出空闲。”蒋浩天道,“今日总算得空了些。” “冷医生还住得习惯吗?” “谢谢总长关心,我住的很习惯。” “吃穿用度方面有什么要求,尽管问着云晞要。” “好的,总长。” 冷翊蒹嘴角保持着微笑,安静的听着蒋浩天说着话。若是问到自己的,便立即回答一句。 “对了,今天下午天音阁有场墨老板的新戏。”蒋浩天道,“我让人定好了包厢,下午你同我一起吧。” “墨老板?” “对啊。”蒋浩天笑笑,有些许不解的看着冷翊蒹,“冷医生不是说想见她吗?” “墨羽就是墨老板?”冷翊蒹突然反应过来。 “没错。墨老板的全名就是墨羽。” “................” 冷翊蒹差点忘了,如若同民国差不多的话。这个时代是很风靡京昆粤等国粹的,且一些有名气的戏子亦被尊称为“老板”。兜了一个大圈子,原来自己要找的那人,前几日便已经见过了。 天音阁,后台化妆间。 墨羽一身新做的戏服穿在身上,端坐在化妆镜前。闭着一双狭长的凤眼,由着长飞给自己画着眼妆。 头饰上点缀着上好的南海明珠和翡翠珠钗,珍珠颗颗温润饱满,翡翠流光溢彩,光泽照人。 “墨老板,我瞧着二姨太对您是真的好。”长飞指尖捏着一支狼毫毛笔,笔尖染上艳红的朱砂。 “嗯。”墨羽用鼻音应了一声,良久才开口道,“她的心意我向来是明白的,但也得小心翼翼的相处着。不能处的太近,让人说了闲话。也不可梳理得太远,让她心里落了不痛快。” “墨老板当真是顶级聪明之人。”长飞笑笑,眉眼都弯了,“不似我这般蠢人。” “别这样轻贱自己。”墨羽忽而睁开一双凤眼,眼神严肃的看着长飞,语气略带斥责,“戏子本就被人瞧不起,如若连自个儿都轻贱自个儿,那还有谁会拿正眼瞧你。” “对不起,墨老板,我失言了。”长飞低着脑袋,小声认错。 “罢了,你继续替我上妆吧。”墨羽说着,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长飞将手里的毛笔换下,又换了只新的毛笔,雪白的笔尖蘸上墨绿色。 抬着手,熟练的将笔尖轻触在墨羽雪白的皮肤上,将左眼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给掩了去。 “墨老板,我同您说一件趣事儿吧。” 长飞突然想到了冷翊蒹,便打算将几日前与冷翊蒹在院子里的谈话拿来同墨老板说一说。 “什么趣事儿?” “前几日二姨太带来的那个姓冷的小医生,您还记得吗?” “记得。” “那人挺有趣的。” “哦?哪里有趣儿,你说说看。”墨羽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瞧着她这人倒是挺聪明的,医术了得。小小年纪,看起诊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可她好像又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长飞说完,有意观察了一下墨老板的神色,不知爱不爱听,所以便故意停顿了下来。 “嗯,你且继续说,我听着呢。”墨羽道。 “她问了我好些问题。”长飞想了想,继续着道,“问我们平京城内谁的官衔最大,还问了些洋人的事,最后竟还问了我关于白面的事。” 墨羽好看的眉头突然蹙起,仍闭着眼睛,由着长飞将话说完。 “墨老板,你说这人莫不是在走私白面?故意套我话的吧?” 长飞这人有几分小聪明,只是胆子小而已。 “恐不会,这人怎么说也是海关那边的人。”墨羽想了想,思索着道,“她如若真的是在走私白面,且不是打了总长的脸嘛。” “那倒也是。”长飞点了点头,觉得墨老板说的很有道理。 俩人正聊着,天音阁的吴老板已走到门口处,亲自来传话。 “墨老板,贺喜您嘞!”吴老板站在化妆间的门口,微微欠身着道,“总长大人来给您捧场了,几房姨太太们都来了。” “谢谢吴老板,我上完妆立刻就去见总长。”墨羽转身,看着吴老板客气着道。 “总长特意吩咐了,让您不用先急着去见他。让您自个儿好好准备着,今日这出戏务必唱好了,应是有贵客特意为您来的。” “贵客?”墨羽蹙眉,“哪位贵客?” “是总长身边的张副官来传的话,就提了一句,也没多说。”吴老板回答。 “谢谢吴老板提醒,我定会好好唱。” 墨羽说完,转过身去,示意长飞继续给自己上妆。 “那墨老板您先忙着,我先走了。”吴老板见状,客气着道。 “吴老板慢走。”墨羽背对着吴老板,说了一声。 -- 第17页 天音阁是整个平京城内最大的梨园,台柱子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墨羽。如有新戏上场,定是座无虚席。 冷翊蒹虽然知道海关总长是这平京城内最大的官老爷,枪杆子出身,大家都敬他怕他。 之前同二姨太出门便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风光无限,已觉得这样的排场算大的了。 谁知,这次同海关总长一同出门,冷翊蒹才深刻的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大排场。 吴老板前脚刚从化妆间出来,这一刚走到内堂,便看到一身靛蓝色长衫的海关总长走在人群的最前面。 身后站着身着军装的张副官和一众士官们,个个背着枪杆子。三房姨太太们走在人群的中间,个个打扮得跟朵儿娇花似的。 这其中倒是多出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姑娘,这长得竟比其他三房姨太太都好看。一身珍珠白的长裙,没带任何珠宝首饰。脸上白白净净的,连口脂都没有画。 一双灵动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扬。眸子清澈的犹如春天的溪水,干净清澈,悠远深邃。 都说这海关总长的三房姨太太们是个儿顶个儿的漂亮,个儿赛个儿的有女人味,想来这小姑娘定是海关总长准备纳的第五房姨太太。 吴老板赶紧殷勤的上前,欠身赔笑着道,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总长大人,您来了,快里边儿请!” “嗯。”蒋浩天点了点下巴,嘴角挂着微笑,“吴老板近来生意可好?” “好!好!如今这平京城内四海太平,都是仰仗着总长您嘞。” 俩人互相客套几句,寒暄着朝着二楼的包厢走去。 冷翊蒹跟在人群中,将整个梨园瞧了个仔细,真是漂亮奢华。 朱红柱子,柱子上雕刻着惟妙惟肖的凤凰于飞图案。鎏金的牌匾,不知是谁题的字,笔锋刚劲潇洒。 红色丝绒毯子铺着的大舞台,白炽耀眼的舞台灯,将整个舞台照得光亮无比。 待到了二楼,一众人纷纷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位贵客,不知该如何称呼呢?”吴老板看着冷翊蒹,恭敬着问道。 “你好,吴老板。”冷翊蒹本还在发呆,突然被叫住,“我姓冷。” “冷小姐是我公府高聘的医生。”蒋浩天坐在高位上,抬头看着吴老板说道,“特来给墨老板捧场的。” “原来是冷医生,真是年轻有为。”吴老板客气着道,转动着眼珠,“不知冷医生喜欢吃桂花糕吗?园里来了一个新厨子,做得一手拿手桂花糕。” “取来吧。”蒋浩天喝一口茶,看着吴老板道,“冷医生喜欢吃甜食。” “谢谢吴老板。”冷翊蒹冲着吴老板道着谢,然后转头对着海关总长也道了声谢,“谢谢总长。” 待吴老板口中所说的桂花糕一端上来,冷翊蒹立即便被那香甜气息的桂花糕给迷住了。 雪白软糯的桂花糕上点缀着金黄的桂花粒儿,一口咬下去,唇齿间都溢着香甜的桂花气息。 “冷小姐,这桂花糕如何?”蒋浩天喝一口茶,再将茶杯放下,看着冷翊蒹问道,“好吃吗?” “谢谢总长,这桂花糕很好吃。”冷翊蒹待将嘴里的桂花糕咽下去后,这才开口回答。 “云晞姐姐,你吃吗?”冷翊蒹将另外一份完好未动的桂花糕送到了二姨太的面前,礼貌着问道。 “我不吃,这东西太甜。”二姨太巧笑着,伸手婉拒着道,“我近来牙龈痛得厉害,不敢吃太甜了。” “那一会儿看完戏,我回去就给云晞姐姐开一副治牙龈痛的方子。” “可这中药好苦。”二姨太拧着好看的柳叶眉,用团扇遮了遮嘴角。 冷翊蒹不好答话,这中药向来是比西药苦的,可这些个女子又不肯上医院。 “你看看你,倒不及婉儿了。”蒋浩天在一旁插话着道,“婉儿尚不及十岁,已比你这个亲娘肯吃苦。” “总长大人教训的是。”二姨太微微垂着脑袋,认错着道,“我回去立马就着人照着冷医生开的方子去抓药。” 蒋浩天淡淡应了一声,目光看向正对着的大红舞台,不再作声。 二姨太和冷翊蒹见状都不好再说话,也跟着将目光看向了舞台。 等得无聊,冷翊蒹偷偷用指尖捏起一块桂花糕,心满意足的小小咬了一口。 第十章 天音阁,正红舞台中央。 整个舞台的灯光都开着,将舞台照得闪耀无比。 今天这出戏唱的是昆曲《牡丹亭》中的第十折 ——《游园》。 舞台上两位昆曲演员,画着惊艳浓彩的妆面。举手投足间一番昆曲的经典传神姿态,让人不由瞩目观赏。 杜丽娘一身浅杏色对襟褙子立在舞台正中央,裙角边点缀着精细的兰花刺绣。兰花纹样刺绣做底的白色马面裙,搭一件珍珠白的立领袄子。 头上的珠钗颗颗饱满温润,翡翠也是剔透光洁,漂亮华丽得紧。 杜丽娘的双手指尖如水葱一般,右手指尖做兰花指状。时而娇羞放在脸侧,时而俏皮放置于胸前。 句句经典唱词从那饱满的诱人红唇中溢出,曲调婉转优美。一唱三叹,字正腔圆,耐人寻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 第18页 冷翊蒹坐在海关总长的身旁,再另一旁坐着二姨太。其他两房姨太太则坐在隔壁的包厢内。 另外两位姨太太天真爱笑,蒋浩天嫌她们太过吵闹,打扰自己听曲儿。所以向来不与她们同席。 冷翊蒹第一次听戏,便被舞台上那个惊艳四座的杜丽娘给深深吸引住了。 难怪是国粹,当真是引人目不暇接,冷翊蒹仿佛也跟着被带进了与书生的私会之中。 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冷翊蒹也不是未曾尝过。 那么一瞬间,舞台上唱昆曲儿的那人竟成了师傅,吓得冷翊蒹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茶水飞溅到了手背上。 “冷小姐,你怎么了?”蒋浩天听着声音,转过头来看着冷翊蒹。 “没什么,没什么。”冷翊蒹轻轻摇了摇脑袋,连连应着。 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背,入乡随俗的冷翊蒹也学会了用手帕。 二姨太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上的杜丽娘,完全不为所动,整个眼神都是痴迷的。 蒋浩天虽看出了些许端倪,但也知墨羽这人是出了名的清高,虽是戏子出身,却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况且这墨老板也是女人。 爱慕墨羽的人,不夸张的说几乎排满了整个平京城大街。自家的三房姨太太哪个不是她的爱慕者,蒋浩天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二姨太最为痴迷。 冷翊蒹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看着台上那人的身影,这才不由松了口气。还好,不过是自己眼花罢了。 一出戏看下来,谢幕之时,大家明显意犹未尽。 蒋浩天起身,冲着舞台上的杜丽娘鼓掌高声着道,“唱得好,有赏!” 众人见海关总长表了态,也跟着纷纷鼓掌。 整个大厅内,顿时响起一片惊涛拍浪般的掌声。 一身戏服的杜丽娘立在舞台中央,对着二楼的海关总长微微欠身,以示谢了海关总长的捧场和赏赐。 那目光虽是看向了二楼的海关总长,余光却看向另有他人。 冷翊蒹倒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这杜丽娘看的是自己。不知为何,这目光让人觉得怪怪的,冷翊蒹赶紧给躲开了。 “冷小姐,你要同我一起去后台吗?”蒋浩天侧身,看着冷翊蒹问了一句。 “好好!”冷翊蒹连连点头,礼貌着道,“谢谢总长。” “云晞,你也一起吧。”蒋浩天转头看向身旁的二姨太。 “谢谢总长。”二姨太一听,难掩嘴角的笑意。 三人来到后台,径直朝着墨老板的专属化妆间走去。 墨羽依旧穿着一身戏服,背对着门口,正坐在化妆镜前,由着长飞给自己卸着妆。 听到一阵脚步声,感觉示意长飞停下,转过身去,低着脑袋,向着海关总长行礼道,“总长。” 蒋浩天迈着步子走到墨羽面前,开口称赞着道,“墨老板今天这出戏唱得真是极好。” “总长谬赞了。”墨羽谦虚着道,依旧微微垂着眼眸。 蒋浩天对着一旁的两个士官做了一个手势,两个士官得了令,抬着一箱子的绫罗绸缎,当着墨羽的面打开来。 “这箱缎子是我才得来的西洋货。”蒋浩天指了指箱子,看着墨羽说道,“不知道可否用来做戏服?” 墨羽低头看了一眼箱子里的缎子,丝光面料的缎子比普通的国货要艳丽许多,用来做戏服是极好的。 “谢谢总长。”墨羽对着蒋浩天微微欠了欠身。 “差点忘了。”蒋浩天说着,转身看着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冷翊蒹,“墨老板,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冷小姐,是我府邸新聘的医生。别瞧她年纪轻,医术甚是了得。冷医生是你的戏迷,今天这新戏上台,我们都是陪着冷小姐来的。” 墨羽仔细听着海关总长说的话,其中细细品味下来,已然明白其中的含义。 方才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可当看清这位冷小姐的长相后,墨羽不由得一愣。 不过只几秒的时间,旁人也没能看出异样。 “多谢冷医生捧场。”墨羽侧身,对着冷翊蒹客气着道,“墨羽很是感激。” “墨老板客气了。”冷翊蒹有点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墨老板真是唱得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戏。” “冷医生过奖了。”墨羽道。 “我是说真的。”冷翊蒹道,“虽然没能亲眼目睹梅兰芳大师的尊容唱腔,但是想来墨老板也是能与梅兰芳大师相媲美的。” “梅兰芳?”墨羽微微拧着好看的眉,脸上的妆面太浓,让人看不清本来面貌。 “一个很厉害的戏曲大师,和墨老板不是一个时代的。”冷翊蒹解释着道。 “冷医生真是知识渊博,赎墨羽才疏学浅。”墨羽道。 “没有!没有!”冷翊蒹刚才只是有感而言,一时激动竟多说了几句。 蒋浩天站在一旁,听着俩人交谈,觉得这俩人当真是一见如故,也不忍心打扰。待俩人结束话题后,这才开口欲告辞,“墨老板演出辛苦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墨羽侧身,冲着海关总长微微欠身,嘴角挂着礼貌的浅笑,“总长慢走。” 长飞见状,也跟着欠身,看着海关总长恭敬着道,“总长大人慢走。” -- 第19页 冷翊蒹走在一众人的最后,待走到门槛处的时候停下脚步,转头再看了一眼墨羽。 刚好墨羽也正看着自己,冷翊蒹吓得赶紧扭头就走。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快,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待散了场后,冷翊蒹跟在蒋浩天的身后,同他一起上了小轿车。 海关总署的六辆黑色轿车连成一线,占据着整个街道。 老百姓们见状,纷纷站到边儿上去,让出一条道来。 “我邀了墨老板去酒楼吃晚饭。”蒋浩天坐在后座上,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冷翊蒹。 “今晚吗?”冷翊蒹此刻的心跳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快了,挤出一个微笑看着蒋浩天问道。 “对。”蒋浩天回答。 “真是谢谢总长了。”冷翊蒹由心里感谢。 “没事儿。”蒋浩天爽朗一笑,挺直着身板,目光平视着前方,“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不会失言。” 第十一章 墨家大宅,朱红大门口站了一众白色军服的海关士官。个个身背着枪杆子,威风凛凛,呈“一”字型排开。 偶尔几个行人从大门前路过,立即低着脑袋,连忙加快着步子疾步走了开去。 长飞躲在大门后,透过门缝悄悄瞅了一眼外面的一众士官。不愁还好,这一瞅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浑身好一个激灵。 长飞连滚带爬的朝着内院跑去,待到了墨老板房间门口,颤抖着声线道,“墨老板!墨老板!不好了!” 墨羽一身纯色的象牙白旗袍坐在梳妆台前,一头大卷的青丝披肩。手里拿着一枚珍珠镶嵌的发夹,一双凤眼若有所思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旗袍的裙摆刚好到脚踝的位置,开衩的位置也是规规矩矩的刚好到大腿处。 前凸后翘的丰盈身姿,不盈一握的细腰,那双雪白的大长腿若隐若现的被隐在了旗袍内。 墨羽听着声音,不紧不慢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双手推开了房门,看着长飞淡然着言,“我知道。” 长飞疑惑的看着墨羽,不解的问道,“墨老板怎么知道?” “就方才,海关府便已派人打了通电话过来。”墨羽道,“说是请我晚上去酒楼吃晚饭。” “这哪儿是什么请客,分明就是胁迫!”长飞只有当着墨羽的面才敢如此说,带着愤愤不平之意。 “这有什么关系,横竖我也是要去赴宴的。”墨羽嘴角一笑,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是喜是忧。 “可是...........” “就当给我长长排场,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墨羽巧笑着看着长飞,补充一句,“你也去换身衣裳,同我一起。” “我恐是不能的吧。”长飞微垂着脑袋,小声着道,“总长大人邀的是墨老板您一人,可没说要让我去。” “我连带个人同去的权利都没有吗?”墨羽反问,语气明显带着不悦。 长飞听着墨老板的语气,赶紧应着点点头,“有的!自然是有的!我这就去换衣裳,换我前天才买的新衣裳。” 墨羽这才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神色,淡淡道,“嗯,快去吧,我等着你。” 傍晚,平京城内最大的酒楼已亮起了耀眼的白炽灯,将整栋酒楼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二位贵客,您们楼上请!”小二热情的招呼着每一位进来用餐的客人们,然后冲着楼上的接客伙计吆喝一声,故意托长声线,“成风雅间贵客到,两位!” 来的是两位穿着长衫的文化人,顺着楼梯朝着二楼的成风雅间走去,不时交头接耳谈笑风生。 小二这边刚迎完了两位客人,这还没来得及缓一缓,刚一转头,便被眼前的阵仗给吓着了。 海关总长一身深棕色长衫走在最前面,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身明黄色的洋装长裙,头顶上扎了一个珍珠发夹,多余的浅棕色长发披肩。 一双杏眼明亮清澈,宛如溪水般深邃见底。雪白的脸上不施粉黛,连着最普通的唇脂也没涂。 一众穿着白色海关军服的士官们有序的站在俩人身后,个个面无表情,严肃威武。 看来这小姑娘就是旁人口中所传的那个海关总长的新欢,准备纳得第五房姨太太了,果真是个天然不加修饰的小美人儿。 看得小二完全呆立在了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忘了上前招呼。 酒楼老板刚好从二楼下来,便看到了一众海关的人出现在了酒楼门口。转头一看小二竟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气就不打一处来。 “总长大人,您来了。”酒楼老板赶紧上前,对着蒋浩天恭敬的欠身,极为殷勤着道,“给您留了最大的雅间,并按您的吩咐,香也已经焚好了。” “陈老板客气了。”蒋浩天看着酒楼老板,补充一句,“一会儿墨老板也要来,你们引着她上来便是。” “得嘞!”酒楼老板赔笑着,故意拖长尾音,身体呈六十度弯弓状。 酒楼老板一直低着头,待到海关一众人等上了楼,这才直起身子。招呼过一旁的小二,好声臭骂了一顿,方才解了气。 冷翊蒹一直微微低着脑袋跟在蒋浩天的身后,来到酒楼里最大最奢华的雅间——长柳雅间。 刚一踏进雅间,便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淡淡檀香味,有点像沉水香的香气,却又更加清新雅致些。 -- 第20页 雅间内的布置融合了民国初期的元素,还添加了一些罗马欧式的风格,两者巧妙的相融,处处透着高雅。 一张雪白的长方形餐桌立在雅间靠窗的位置,餐桌的正中央放着一架欧式烛台灯,上面亮着九盏白炽灯。 桌子下铺着一张赤红的地毯,地毯的四周边角镶嵌着明黄色的丝线。 白色琉璃玻璃窗边放着一只墨绿色的瓷瓶,细腻的瓶身上看不出丝毫的瑕疵。瓶子里插着一只翠绿色的柳枝,比瓶身的绿色要艳丽些。 蒋浩天坐在了主座上后,看着依旧站立着的冷翊蒹,抬手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椅子,“冷小姐,请坐。” “谢谢总长。”冷翊蒹对着蒋浩天微微颔首,向着餐桌走近。 一旁的张副官赶紧上前替冷翊蒹拉开了椅子,待冷翊蒹坐下后,自己这才坐在了冷翊蒹的身旁。 “谢谢张副官。”冷翊蒹对着张副官道了声谢。 张副官是个极不爱说话的人,冷翊蒹这些日子只听过张副官说话不超过五句。 三人纷纷落座后,一伙计打扮的年轻人便端着三杯沏好的碧螺春来到了雅间。 “总长大人,还是按着老规矩上菜吗?”伙计恭敬的问道。 “不了,把菜单交给张副官,让他点。”蒋浩天端起面前的碧螺春,喝了一口,用余光看了一旁的张副官。 张副官得了令,拿过伙计手中的菜单,点了十几道清淡的菜式。 “冷小姐,想吃什么?”蒋浩天转头看着冷翊蒹,“自己随便点。” 张副官听着总长说话,将手中的菜单双手递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冷小姐,给你菜单。” 冷翊蒹赶紧双手接过菜单,连连道着谢,刚一翻开菜单,看到后面的价格数目便被吓着了。 经过这几日的购物,冷翊蒹把大洋和人民币的换算汇率弄了清楚:一块大洋折合成人民币,大约就是八十几块。 冷翊蒹点了几个最便宜的小菜,便把菜单交还给了伙计的手中。 菜点好了,三人继续坐在自己位置上,等着墨羽的到来。 待所有菜都陆续上齐了之后,又过了大概十分钟,门外才响起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冷翊蒹闻声抬起头来,顺着声音看向了门口处。 这一看,手中的茶杯一个滑落,“砰”得一声,茶杯掉落在了地毯上,茶叶混合着茶水瞬间四溅而开。 “冷小姐,你怎么了?”蒋浩天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了冷翊蒹。 冷翊蒹一双杏眼仍旧死死的盯在墨羽的身上,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才反应过来,“没事,没事,怪我不小心。” 不可能的!师傅怎么就成了目标人物?成了墨羽? 张副官见状,赶紧起身,转身去一旁重新取茶具。 墨羽站在门口,一身象牙白的素色旗袍,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一头黑色波浪大卷在额前侧分开来,右边多出许多,沿着额前的发髻线蜿蜒卷曲而下,剩余的大卷长发盘在脑后。 目光自然也是落在了冷翊蒹的身上,见冷翊蒹这幅傻傻呆呆的模样,嘴角不由勾着笑。 这个笑容略带着一丝妩媚的气息,单从这个笑容来看,冷翊蒹敢十分笃定的是,这人不是自己的师傅。 可这人分明顶着一张和沈寒一模一样的脸,特别是左眼眼尾的那颗小小的泪痣,连位置也不差分毫。 虽然冷翊蒹不确定沈寒的身材是不是也是这般好,因为沈寒从未在冷翊蒹面前穿过这般凸显身材的衣服,更是没露过大腿。 墨羽径直朝着餐桌走近,待一旁的长飞给自己将椅子拉开后,这才优雅的端坐在了椅子上,对着海关总长微感歉意着道,“不好意思,总长大人,我来晚了些。” “这就是长飞吧。”蒋浩天不接墨羽的话,而是看向了一直低着头的长飞,“也坐着罢,别站着。” “谢谢总长大人。”长飞道了一声谢,这才敢坐下。 蒋浩天嘴角挂着平易近人的笑,这才将目光落在墨羽身上,开口道,“墨老板自罚三杯便是。” “自然。”墨羽依旧嘴角含笑,只是这个笑容同之前看冷翊蒹的那个笑容截然不同。 长飞也是极懂事,无奈拿起桌上的酒壶,替墨羽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 墨羽待酒杯斟满了白酒后,一双如白玉般的手指端起面前的白瓷小酒杯。微微扬着下巴,一饮而尽。 墨羽放下白瓷酒杯,用手帕轻轻点了点唇角,转头垂目看一眼一旁的长飞。 一旁的长飞立即会意,赶紧端起桌前的酒壶,给空了的白瓷酒杯又斟上一杯白酒。 待酒杯又重新斟满酒后,墨羽指尖轻捏着酒杯,举到唇边,再一个微微仰头,一杯辛辣的白酒便下了肚。 喉咙处突然感到一阵火辣难耐的痒意,墨羽努力抑制着几近出声的咳嗽。 蒋浩天挺直着腰板坐在主座上,看着墨羽将杯中白酒饮尽,方才说道,“墨老板,当真好酒量。” 一旁的冷翊蒹看在眼里,已瞧出了墨羽是在努力抑制着咳嗽,赶紧解围着道,“总长大人,墨老板的咳嗽还未痊愈,不宜饮酒。”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几人都怀揣着心思,各自不同。 长飞一双手放在餐桌下,吓得连指尖也跟着颤抖,心里不由替冷翊蒹捏了一把冷汗。 -- 第21页 蒋浩天一听,原本挂在嘴角的笑意立即撤了去,转头看向了冷翊蒹,良久不出声。 说实话,冷翊蒹也挺害怕的。但是身为医者,是见不得病人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于是便顾不了这么多了。 “对,病人就得听医生的。”蒋浩天突然笑了笑,再看向张副官,“张副官,把酒撤下去。” “是,总长。”张副官起身,将桌上的酒壶撤了下去。 待面前的酒杯撤下去后,墨羽突然站起身来,对着蒋浩天微微欠了欠身,“总长,墨羽前几日咳嗽得厉害,去百善堂请大夫,不料大夫出了外诊。恰巧碰见了二姨太和冷医生,靠着冷医生的一剂药方,这才好了。” 蒋浩天不说话,端起面前的茶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 “总长,墨羽给总长唱一折《西厢记》助助兴吧。”墨羽垂着目,看不清表情,只隐约看见嘴角挂着浅笑。 蒋浩天看着眼前的墨羽,如此清高的人竟也学会了市侩奉承,不由会心一笑,抬手道,“墨老板,请。” 墨羽颔首,站起身来,走到餐桌前的一处屏风旁。清了清嗓子,指尖捏着兰花指,放在了胸前。 冷翊蒹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唱着戏词的墨羽。那人嘴角明明是挂着浅笑的,却让冷翊蒹看得心里极为难受。 第十二章 一顿饭吃得有惊无险,冷翊蒹真是十二个不愿意再陪海关总长吃饭了。 “总长,我想去送送墨老板。”冷翊蒹跟在蒋浩天的身后,想了想,终于还是开了口。 蒋浩天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冷翊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去吧。” “谢谢总长。”冷翊蒹高兴着道。 “你一个姑娘家在外不安全。”蒋浩天说着,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张副官,“张副官,你跟着冷小姐一同去。” 墨羽前脚刚来到一辆黑色轿车前,便被追上来的冷翊蒹给叫住了。 “墨老板!”冷翊蒹疾步上前,追到墨羽的身后,“我送送你。” 墨羽闻声,慢慢转过身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冷翊蒹,嘴角勾起一丝浅笑,红唇溢出一个字,“好。” 俩人一同坐在轿车的后座上,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再后一排坐着长飞和张副官,那俩人更是不可能有交流的,也都没有说话。 冷翊蒹心绪不宁的看着窗外,浑身格外的不自在。现在是满肚子的疑问,恨不得立马就向这人问清楚。可鉴于还有旁人在的缘故,只好极力忍着。 本来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这一来仿佛就过了许久。 “冷医生还要与我一同进屋吗?” 墨羽下了车,站在自家大门口处,巧笑着看着冷翊蒹。 “墨老板,让我进去给你把把脉吧。”冷翊蒹随便找了个借口。 “冷医生真是医者父母心。”墨羽说着侧过身,抬手指了指朱红大门,嘴角边勾着浅笑,“冷医生,里边儿请吧。” “谢谢。”冷翊蒹微微颔首,迈着步子跨过门槛,进了大院。 张副官依旧一脸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待三人前后进了大院后,这才跟了进去。 墨羽走在最前面,率先进了自个儿的房间,找借口将长飞给支开了。只留了一个张副官在房门口。 冷翊蒹这是第二次来到了墨羽的房间,些许拘束的立在屋中间。 听到关门声,冷翊蒹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看着眼前的墨羽,却不知为何,竟害怕的后退了一小步。 “冷医生,你当真是要为我号脉吗?”墨羽抬眼望着冷翊蒹,似笑非笑的说着。 “这.......这个当然。”冷翊蒹立在原地,定了定神。 墨羽不接话,径直走到床边。 “啪”的一声,墨羽弯腰将床头那盏欧式台灯给打了开来。 一个转身,墨羽坐在了床边,如凝脂般的双手撑在了床沿上,抬起一双狭长的凤眼望着冷翊蒹,“冷医生,我准备好了。” “.............” 冷翊蒹一听,条件反射的咽了一口唾沫。这怎么听上去这么奇怪,有点像那个什么似的。 墨羽看着冷翊蒹这幅傻傻呆呆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灿烂的娇笑。 “冷医生。”墨羽冲着冷翊蒹轻轻唤了一声,柔声着道,“你干嘛不过来。” 冷翊蒹回过神来,迈着步子向着床沿边走近。将一旁的椅子给拉了过来,坐在了椅子上。 墨羽微微偏着脑袋,静静的看着冷翊蒹,也不作声,可那琥珀色眼眸中分明已是染上了些许薄薄水雾。 墨羽立即收起自己微妙变化的情绪,将枕头旁的一个小垫子递给了冷翊蒹。 冷翊蒹接过墨羽手中的小垫子,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再对着墨羽伸出手,“墨老板,且把你手给我一下。” 墨羽颔首,将自己的右手交到了冷翊蒹的手中。 指尖触到墨羽的手,冷翊蒹觉得这人的手也同师傅一样很是冰凉,即便是在炎炎夏日。 约莫一分钟后,冷翊蒹将墨羽的手从垫子上拿开,再将垫子从自己的膝盖上撤下。 “墨老板的咳疾已无大碍。”冷翊蒹抬眼看着墨羽,认真道,“平日里可吃一盅冰糖炖雪梨,润润肺。” “谢谢冷医生。”墨羽直勾勾的看着冷翊蒹,道了一声谢。 -- 第22页 突然,冷翊蒹一把握住墨羽的一双手腕,压低着音量,“墨老板,你和沈寒到底是什么关系?” 墨羽蹙眉,试图挣脱掉被冷翊蒹握着的手腕,却发现这人力气大得很,已是挣脱不开。 “冷医生.....”墨羽好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看着冷翊蒹说道,“你这是作什么?” “对不起,墨老板。”冷翊蒹见状,赶紧松开了双手,“我失礼了。” 墨羽的双手得了自由,低着脑袋轻轻揉了揉手腕,不紧不慢的出声问道,“冷医生是说沈寒吗?” 冷翊蒹闻声,立即抬头,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墨羽,“你认识沈寒?” 墨羽嘴角忽而含笑,轻轻摇了摇头,“不认识。” 冷翊蒹一听,顿时泄了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俩人难道真的只是长得像而已吗?可冷翊蒹却隐隐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墨羽瞧着冷翊蒹又出了神,觉得甚是可爱,开口问道,“想来,这沈寒定是冷医生很重要的人吧?” “对,很重要的人。”冷翊蒹听着墨羽说的话,一想到师傅就甚是想念,于是重重点了点头,“沈寒不是旁人,她是我师傅。” “师傅?”墨羽问道。 “嗯,我的一身药理知识就是师承我师傅。”冷翊蒹道,“她是我最敬爱的人。” “只是敬爱吗?”墨羽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看着冷翊蒹问道。 “这个.......这个当然!”冷翊蒹不知为何,突然急了起来,竟连着语气也跟着急了。 “我与你逗笑呢。”墨羽看着冷翊蒹这幅模样,轻轻抿了抿唇,含着笑说道,“瞧把你给急的。” “我.......我没有!”冷翊蒹肯定着道。 “是,是。”墨羽忍着嘴角的笑意,“你没有,是我眼拙看错了。” 冷翊蒹不知为何,突然心里很是失落,站起身来看着墨羽道,“墨老板,时候不早了,我告辞了。” 墨羽也跟着站起身来,看着冷翊蒹客气着道,“冷医生,我送送你。” “不用了,墨老板。”冷翊蒹拒绝着道,“送来送去,怪麻烦的。” 不等墨羽再说话,冷翊蒹就一个转身,往着门口走去。 一打开房门,便刚好碰见迎面走来的长飞,手里正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壶沏好的热茶,和一盘还冒着袅袅热气的云片糕。 “冷医生,这是要走了吗?”长飞微笑着看着冷翊蒹,说着,“我弄了点茶点,不如吃了再走?” “谢谢长飞,我得回去了。墨老板没什么大碍,你记得每日给她炖上一盅冰糖雪梨,记得加上一剂川贝。”冷翊蒹对着长飞叮嘱着,再转头看向张副官,“张副官,我们回去吧。” 张副官应了一声,然后跟在冷翊蒹身后,俩人一前一后往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好的,冷医生。”长飞站在原地,看着那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进了屋。 “墨老板,墨老板。”长飞唤了一声坐在床沿边上的墨羽,见没有反应,于是再唤了一声。 墨羽听着声音,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长飞,仍旧不作声。 “墨老板,我瞧你刚才在席面上也没吃什么东西,便将昨日做好的云片糕蒸了一下。现在正是软糯,你快吃点吧。”长飞道。 “谢谢你了,长飞。”墨羽起身,径直往着桌边走去。 “墨老板这是哪儿的话。”长飞说着来到桌前,将托盘里的一碟云片糕和一壶热红茶分别放在了桌上,“墨老板可是我的再生父母,若是没有墨老板的照拂,我不知早就死在了哪个嘎啦角落了。” 长飞拿起桌上一个倒扣着的精致陶瓷杯,用壶中滚烫的红茶烫了一下杯壁,这才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双手递到了墨老板的面前。 墨羽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双手接过陶瓷杯,低垂着一双好看的凤眼,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长飞,你也坐吧,陪我聊会儿天。” “嗯,好。”长飞应了一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好,“墨老板,我瞧着刚才冷医生走得有点匆忙。” “是吧,你也瞧出来了。” “不过,冷医生也挺关心墨老板您的。”长飞看一眼墨老板的脸色,这才敢接着往下说,“方才虽走得急,也嘱咐我每日给您炖一盅冰糖雪梨,还特意叮嘱我记得加川贝。” “.................” 墨羽不接话,用筷子夹起一片雪白的云片糕放在了唇边,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黯淡无光。 这分明是平日是最爱的甜点,此刻吃在嘴里,却没了滋味。 墨羽吃了几口就实在吃不下了,便放下筷子。端起一旁的陶瓷杯喝了一口红茶,润了润口。 “长飞,你觉着喜欢一个人会是因为她的外貌吗?”墨羽说着放下了陶瓷杯,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看着长飞。 “这个.........”长飞从未见过墨老板如此认真,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怕自己一个没说好惹了墨老板不痛快。 长飞待在墨羽身边近五年,从未见过墨羽和谁相好过,甚至连暧昧一点也是不曾见过的。长飞有时候都在想,为何墨老板总是婉拒所有人对她的示好,也从未想通过。 “你且说就是。”墨羽垂目,又喝了一口热茶,“说你自己的见解就好。” -- 第23页 长飞认真思索一番,想好了这才开口说着,“我觉着吧,这外貌自然是重要的。谁也不可能一见钟情于一个一脸麻子疙瘩的人。可这过日子是细细相处下来的,所以性子合不合才是最重要的。” 墨羽觉得长飞说的话在理,于是释然的笑了笑,再次用筷子夹起一片云片糕。 这回入口的云片糕,终于是恢复了以往的甜腻滋味。 第十三章 “砰”的一声,房门应声被关了过去。 张副官立在门口,都有些被惊住了。站了好几秒,这才转身离开,往着总长的房间方向走去。 冷翊蒹背靠在门上,因走得太急,此刻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不敢相信目标人物竟然同师傅长得一模一样,恐怕是那人皮|面具都做不了这么精细的。 如此大的意外,让冷翊蒹有点措手不及。 本想着如此相似的俩人,定是有什么联系。结果,墨羽却否认了和师傅有任何关系。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这人除了皮囊一样以外,性格做派皆与师傅不同。 房间内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洒进屋的皎洁月光,勉强能将屋内的摆设看清。 冷翊蒹来到床边,扭开了床头柜上的那盏欧式台灯,顿时整个房间被温暖的昏黄灯光所笼罩。 坐在床沿边上,冷翊蒹从枕头下翻出那把沈寒给自己的匕首,紧紧拽在手心里。 匕首的冰凉触感瞬间刺激着冷翊蒹的触觉,仿佛在时刻提醒着冷翊蒹时间并不多。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而耽误了正事。 昨夜不知最后是怎样入睡的,早上醒来,冷翊蒹竟发现了眼角边的泪痕。却记不起昨晚究竟是梦到了什么,为何就落了泪。 冷翊蒹想着只有常去听戏,时常见面,这样一来二去熟了,这梅花钉才能心甘情愿的到手。 于是便从婢女的口中打听墨羽什么时候还有戏上,是不是她的戏都在天音阁演出。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梅花钉在第二空间里究竟是以何种形态存在,冷翊蒹都还没弄清楚。 海关总府,书房内。 蒋浩天一身浅蓝色长衫正立在书案前,右手握着一只上好的狼毫毛笔,正在宣纸上练着字。 张副官一身白色军服站在海关总长的身边,给见底了的茶杯又重新倒上了热茶。 “总长,您的茶。”张副官双手端着茶杯,送到蒋浩天的身侧。 蒋浩天闻声,将毛笔搁在一方白玉的毛笔台上,转身接过张副官手中的茶杯。 “冷小姐的底细调查的怎么样了?”蒋浩天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问道。 “总长,赎属下无能!”张副官立即低下了头,自责道。 蒋浩天蹙眉,将手中的茶杯随手搁在了书桌上,自己也坐到了椅子上,抬头看着张副官,“好好说话。” “回总长!”张副官对着蒋浩天敬了一个军礼,严肃着道,“我将整个平京城内的人口出入纪录都查了个遍儿。也没有查到冷医生是如何进的平京。” “冷医生会不会就是平京人?”张副官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不可能,听口音不像。”蒋浩天立马否认道,“最重要的是她对平京一无所知,之前还骗我说是墨羽的戏迷。” “但我瞧着她确实是墨老板的戏迷。”张副官道。 “哦?为何这么认为?” “冷医生最近老是在打听墨老板什么时候还有戏上。” “那墨羽什么时候还有戏上?” “今天下午就有一场。” “如果冷小姐这边想去看墨羽的戏,就由着她去。”蒋浩天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张副官,眼神犀利,“但无论她去哪儿,你都需让人偷偷跟着。” “好的,总长。”张副官挺直着身板,恭敬的点了点头。 蒋浩天再次拿起毛笔,雪白笔尖吸饱了黑色墨汁,头也没抬的沉声道,“去吧。” “是,总长。”张副官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了书房。 张副官前脚刚踏出书房,后脚便有士官来传话,说是截获了一批走私的白面。船上先压着了,正等着海关总长前去处理。 蒋浩天一听,眉头一锁,赶紧回房换上了军装,带着一众士官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冷翊蒹刚好洗完头发,披散着一头浅棕色长发站在房门口,便看到一众士官们个个背着枪杆子正往着门外赶去,整齐的脚步声,立即引起了冷翊蒹的注意。 “冷医生,这是您要的百合。”婢女手里挎着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一筐百合花,双手递到了冷翊蒹的面前,“特意按您的吩咐,连着百合根儿也拔了起来。” “谢谢。”冷翊蒹双手接过竹篮,目光看向了前方,“你知道他们这是在干嘛吗?” “大概是总署里的事吧。”婢女回答,目光也跟着看向了冷翊蒹看着的方向。 正当俩人愣在原地时,二姨太的贴身婢女来传话,说是二姨太已经收拾妥帖,正在轿车里等着了。 冷翊蒹赶紧收回视线,连忙转身回屋,打算换身衣服就去。 天音阁,后台化妆间。 如同每出戏上台前一样,墨羽面色平静的端坐在化妆镜前,由着长飞给自己上着妆,梳着繁复的发饰。 “墨老板,今儿个二姨太又来给您捧场了。” -- 第24页 墨羽看着镜子里已上了浓妆胭脂的自己,开口着道,“我一会儿下戏后,自会亲自去给她道谢的。” “冷医生也一同来了嘞。”长飞欢喜着道,声色听上去都雀跃了几分。 墨羽闻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长飞,“我瞧着你看上去倒是很欢喜?” “欢喜是自然,冷医生这么好的一人。”长飞回答,“除了墨老板您之外,就没人对我这么客气过,冷医生还是第一个。” 墨羽不再说话了,看着长飞略显稚气的脸,不由的一阵酸楚,这孩子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化好眼妆,戴上最后一串珠钗,墨羽起身整了整衣摆,迈着步子向着舞台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这出戏是《西厢记》中的一折,墨羽一身素雅的浅粉色戏服站在舞台中央。 正是前几日海关总长送的那批料子,连夜赶制而成的新戏服。 一双如翠竹般的纤细手指放在脸侧,微垂着脑袋,余光直接落在了二楼的包厢里。 二姨太以为墨羽瞧的是自个儿,兴奋的冲着墨羽挥了挥手中的金丝团扇,努力压制着内心激动的情绪。 冷翊蒹一身浅绿色长裙坐在二姨太身旁,怀里抱着一篮子的百合。倒也觉得墨羽看的是自己,于是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微笑,以示回应着。 来捧场的人都是些达官显贵,不是身份尊贵,就是腰缠万贯之辈。 年轻的,年迈的,应有尽有。 年轻的观众多是被墨羽的风姿所迷惑,年迈的观众则是为墨羽深厚的唱功所倾倒。 一出戏在不知不觉中便已落幕,待墨羽同其他两位名角儿纷纷欠身鞠躬的同时,现场立即爆发出一片如浪潮般的热烈掌声。 冷翊蒹也是被迷得不行,从墨羽开口念着唱词的那一刻起,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好妹妹,傻了嘛,走呀!”二姨太站起身来,用团扇轻轻拍了拍正在走神的冷翊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冷翊蒹回过神来,这才起身跟在二姨太的身后。俩人一前一后,往着后台的化妆间走去。 走过长长的走廊,拐过一个弯,便来到了化妆间的门口。 二姨太在踏进化妆间前,终于看着冷翊蒹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说好妹妹,你这花是干嘛使的呀?” “我.......送墨老板的。”冷翊蒹不知为何,语气却变得有点吞吞吐吐的了。 “哈哈。”二姨太忍不住嗤笑出声,赶紧用团扇掩住了口鼻。 冷翊蒹被这一笑,脸“腾”得一下泛起了浅浅红晕。 二姨太瞧着小姑娘这幅模样,赶紧收起了笑容,说着,“墨老板平日里收花都是收到手软。可你这不把花好好包装一番也就罢了,竟连着根也一起送了。” “我.......是因为........” 冷翊蒹正准备好好解释一番,却不料这二姨太却已双脚跨过了门槛,自顾自的进了化妆间。 算了,冷翊蒹将未说完的话给吞进了肚子里,也跟着迈过了门槛。 “冷医生,您也来了。”长飞一见到冷翊蒹,便热情的上前打了一声招呼。 墨羽正立在化妆镜前,背对着镜子,与面前的二姨太讲着话。 “嗯。”冷翊蒹应了一声,目光却是落在了墨羽的身上。 “冷医生,您这花儿是送给我们墨老板的吗?”长飞看着冷翊蒹怀里的那篮子百合花,问道。 冷翊蒹点了点头,几步上前,来到墨羽的跟前儿。 “墨老板,这花儿送你。”冷翊蒹说着,将一篮子的百合花送到了墨羽的面前。 墨羽含笑,双手接过冷翊蒹手中的篮子,低头闻了闻花香,“谢谢你的花,真漂亮。” “这花不是用来看的。”冷翊蒹看着墨羽,一本正经的开始说着医理,“这百合花色白可入肺,又可入心经。有着很好的润肺止咳、清心安神的功效。这百合子又可做成百合粥,有很好的滋润胃肺的作用。” “.................” 在场三人,纷纷没再多言,原来这冷翊蒹亦是在送花也是在送药。 “虽然墨老板之前的咳嗽未伤及到肺腑,但咳嗽太久,还是得润润肺才好。再加上墨老板的胃也不是很好,多食些百合子做的米粥,也可养胃。” “谢谢冷医生。”墨羽挂在嘴角的笑意,此刻更甚了,“你真是有心了。” “没什么的。”冷翊蒹道,“我瞧着公府后院的百合花开得正好,便让人给挖了来。”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过冷医生了。”墨羽道。 “好妹妹!原来你这么厉害的啊!”二姨太站在一旁,看了一眼墨羽怀里的篮子,这才看向了冷翊蒹,“这花儿都可以当药?” “花可做药的还有许多,百合只是其中一味罢了。”冷翊蒹笑笑,谦虚着道。 “二位,天色还早,要不去我宅里喝茶吧?”墨羽目光摆明了是看向二姨太,实则余光却一直看着冷翊蒹。 二姨太一听,明显有点太过喜悦了,这还是墨羽第一次主动邀自己去她宅子。 “好,立即就去!”二姨太悦声着道,一把拉过冷翊蒹的手,“好妹妹,我们同去。” 第十四章 一旁的冷翊蒹还未反应得过来,便被二姨太给挽着出了化妆间,绕过长长的走廊,径直朝着天音阁的大门口走去。 -- 第25页 二姨太欢欢喜喜的上了小轿车,指挥着司机跟在前面那辆白色的小轿车后面,朝着墨家大宅的方向开去。 前厅里,两位客人围坐在茶桌旁。 冷翊蒹跪坐在榻榻米上,左右环视着大厅内的摆设。 大厅摆设依旧偏清末风格,又融合了欧式的一些经典元素,中西结合得恰到好处,一分一毫也不会显得突兀。 俩人等着主人取茶来,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 约莫一刻钟后,门口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顺着声音,俩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这一看,冷翊蒹整个人都呆住了,目光久久不能从墨羽身上移开。 墨羽一身白色对襟长衫,立领盘扣上的扣子巧妙的运用了白玉。 白玉和长衫的色泽浑然天成,飘逸的下摆刚好到脚踝处。 一头大卷发用一深绿色发带绑在脑后,耳鬓两侧各自留了一缕发丝。 此时的墨羽已卸了妆,脸上未抹一点脂粉,皮肤白的若雪一般。那如人工巧匠雕刻而出的口眼鼻,比例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宛如雪间的傲骨梅花,惊艳瞩目。 墨羽这样的打扮真是像极了沈寒的风格,所以这一看,便让冷翊蒹愣在了原地。甚至有一种想要上前叫“师傅”的冲动。 墨羽一双清冷的凤眼从俩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冷翊蒹的身上,嘴角忽而就勾起了浅笑。 四目相对之时,冷翊蒹赶紧收回了视线,微微垂着脑袋。 墨羽见冷翊蒹这幅模样,嘴角的笑意本欲更甚,无奈只好强忍着,迈着步子朝着俩人走近。 “前几日,我得了一盒今年新出的绿茶。”墨羽接过长飞拿上来的一盒新茶,当着俩人的面打开了茶盒盖子,介绍着道,“喝过一次,茶色、茶味都属上品。所以才好来拿招待二位。” 墨羽一边说着,一边用小勺子舀了三勺茶叶倒进紫砂壶里。再端起一旁的热水壶,将热水缓缓倒入紫砂壶中。 “墨老板哪儿的话。”二姨太娇笑着,用团扇掩着口鼻,“谁不知墨老板素来是最爱品茶之人,这茶里的门道自然是懂得最多。” “太太你过奖了。”墨羽低垂着眉目,轻声着道,将出了茶水的第一泡茶水倒掉。 一双凤眼的眼尾微微上扬,瞧着斜对面的冷翊蒹。 “墨老板今天这出戏也是唱得极好。” 二姨太一想到刚才墨羽在舞台上的身姿,就痴迷得不行,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特别是这句:玉容深锁绣帏中,芳心束缚不从容。昨日东阁开玳筵,只道和鸣效鸾凤..........”二姨太说着说着,竟哼唱了起来。 二姨太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有点收不住了。 墨羽很是配合的做着倾听者,时不时微笑着回应着,还不忘专心致志的泡着茶。 待茶泡好后,墨羽双手指尖托着杯底,依次送到俩人的手中。 “太太,请。” “谢谢墨老板,今天真是有口福,能有幸喝到墨老板亲自泡的茶。” 二姨太接过茶杯,低头文雅的喝了一口,倒觉不出这茶和普通的绿茶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甚是解渴,特别适合这个时节。 “冷医生,冷医生。”墨羽托着杯底,微笑着看着冷翊蒹,唤了两声,“还请品品这新茶,觉得如何?” “嗯,好!”冷翊蒹赶紧应了一声,微微俯身接过墨羽递上来的茶杯。 冷翊蒹由于一直都在走神的缘故,这才又回过神来。可接茶的时候却又不小心将茶杯给打翻了,整杯茶水都洒在了自己的裙子上。 “哎呦!我的好妹妹,你这是怎么弄的!”二姨太第一个尖叫出声,赶紧用手中的团扇给冷翊蒹扇了扇被打湿的裙摆。 “烫着了么?!”墨羽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冷翊蒹,难掩眼底里的关切之情。 “没,没烫着。”冷翊蒹咬咬牙,估摸着大腿根儿应该被烫红了。 可偏偏又烫在了这么一个地方,让冷翊蒹不好当着旁人的面承认。 “冷医生,来我房里换身衣服吧?”墨羽相邀着道。 “................”冷翊蒹一听,不由的轻咬着下唇。 “好妹妹。”二姨太轻轻推了推一旁的冷翊蒹,关心着道,“赶紧去墨老板的房里换身干净衣服吧。” “哦。”冷翊蒹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看着墨羽说道,“墨老板,谢谢你了。” “冷医生就是太客气了。”墨羽嘴角勾着浅笑,先一步走出了榻榻米的界边儿,“跟我来吧。” 冷翊蒹将脑袋埋得很低,与墨羽始终保持着两米开外的距离,跟着墨羽出了前厅。 冷翊蒹一路低着头,一踏进门槛,便闻到一股清新的百合花香气,阵阵清新幽香萦绕在鼻尖。 抬眼望去,便看到那束插在白瓷花瓶中的百合花,正摆放在窗台上。 “这花……是?”冷翊蒹看着百合,怎么觉得有那么一些眼熟,虽然这花都长的一样。 “就是上午你送的。”墨羽背对着冷翊蒹,看不到表情,“这么好的花,让我吃,我可舍不得。” “没事,你若喜欢……”冷翊蒹条件反射的高声一句,话说到一半便又觉得不妥,赶紧把剩下的半句给吞进了肚子里。 -- 第26页 墨羽的身影隐在了屏风后,一双放在衣柜把手上的指尖顿了一下,将冷翊蒹的话听得仔细。 如白玉般的指尖在一排衣裙上流连,最后停留在一件粉色对襟长衫上。 转身,墨羽手臂上搭着长衫,向着冷翊蒹走近,一双凤眼静静的看着冷翊蒹,“冷医生,你方才说。” “啊?”冷翊蒹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墨羽。 “如若我喜欢,你会怎样?”墨羽朝着冷翊蒹步步逼近,微微勾着眼尾。 墨羽再一步上前,冷翊蒹便条件反射的再后退半步,“你是说百合吗?” “对。” “如若你喜欢,我再送你便是。” “当真?” “反正公府后院多得是。” 俩人此刻的距离离得很近,几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墨羽满意的嘴角勾笑,一双手很自然的便搭上了冷翊蒹的衣领。 “谢了,我自己来!”冷翊蒹一个后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墨羽嘴角的笑意更甚了,将手中的长衫递给了冷翊蒹。 “去吧,赶紧把衣服换了。”墨羽微微抬着下巴,指了指屋内的那处屏风。 “谢谢墨老板。”冷翊蒹一把接过墨羽手中的长衫,逃也似的跑到了屏风后。 几分钟后,冷翊蒹穿着墨羽的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俩人的身高差不多,墨羽的衣服冷翊蒹也是穿得的,只是冷翊蒹没有墨羽的身材那般好。 “你刚才是烫着大腿了吧?”墨羽收回自己一直注目着冷翊蒹的视线,关心着问道。 “不碍事的。”冷翊蒹微笑着道。 “你自己还身为医者,怎么也学着隐瞒病情?!”墨羽的语气明显冷了许多,一双凤眼看着冷翊蒹。 不知为何,冷翊蒹看着墨羽这副样子,倒有些害怕,只好妥协着问道,“家里有生鸡蛋吗?” “有,我这就让人给你拿来。” 墨羽说完,疾步走到了房门口,招呼过一旁的婢女,让她去厨房里取几个生鸡蛋来。 待婢女取来了生鸡蛋,墨羽这才拿着鸡蛋转身再次回到了屋内。 “冷医生,这是你要的生鸡蛋。”墨羽将装有两颗生鸡蛋的碗递到了冷翊蒹面前,“这鸡蛋要如何治烫伤?” 冷翊蒹双手接过装有生鸡蛋的碗,来到了桌边。 “这是一个很方便的土法子。”冷翊蒹一边说着,一边将鸡蛋打破一个口子,只倒出了鸡蛋清在碗里,“如若是烫伤不严重的情况下,就用鸡蛋清涂在烫伤处。如若烫得太严重,都到了起泡的地步,这法子就不能用了。” “对了,墨老板,你这儿有棉签吗?”冷翊蒹看着碗里的鸡蛋清,转头看向墨羽。 “那东西我听过。”墨羽微微蹙眉,说道,“不过都是医院才有的,我这儿不曾有。” 不等冷翊蒹接话,墨羽已经从衣柜里找出一张崭新的白色手帕,交到了冷翊蒹的手中。 “用这手帕吧。”墨羽道,“是真丝的,应该也好用。” “谢谢墨老板。”冷翊蒹接过手帕,道了声谢。 冷翊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再抬头看了看墨羽,有点为难的开口道,“墨老板,麻烦你可以出去一下吗?这个,我.........” 墨羽的嘴角再次勾起笑容,看着冷翊蒹颔首道,“好。” 待墨羽走出房间并关上房门后,冷翊蒹这才将裙摆撩到了大腿处。 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好在只是烫红了些许而已,没有大碍。 冷翊蒹的指尖捏着手帕,将手帕的一角侵入到蛋清里,再将蛋清细细的涂抹在大腿上。 涂完蛋清后,冷翊蒹瞅着手帕不由微微皱了眉头。 这样的手帕也不好还给别人,冷翊蒹只好将手帕收好,揣进了衣服的内侧口袋里。 想着带回府里,清洗干净了再给墨羽送来。 第十五章 翌日,一大早,晨曦破云而出。 墨羽还在睡梦中,便听到门外响起一阵轻扣房门的声音。 “墨老板,冷医生着人送花来了。”长飞站在房门外,轻声着道。 既想叫醒墨老板,又怕自己的声音太大扰着了墨老板。 墨羽本睡意正朦胧,一听到长飞的话,猛地睁开了双眸。 穿上外衫,墨羽来到门口,双手推开了房门,一双凤眼看着长飞怀里的那束百合。 “给我吧。”墨羽难掩脸上喜悦之色,对着长飞伸出了手。 长飞将一大束正开得娇艳的百合送到了墨羽的面前,微笑着道,“这花好香呢,还滴着水珠,真漂亮!” “咦?这花里还藏了一张卡片。”长飞突然注意到花束的背后,出声道。 墨羽闻声,将花束转了过来,一只手将花束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拿出藏在花束中的卡片,翻了开来。 【百合捣汁,水送服,或水煮百合即可。】 墨羽合上卡片,哭笑不得,看来这人还是在给自己送药。 也罢,无论是送花也好,送药也好。终究是送给自己的,墨羽就很开心。 “长飞,把这花拿去厨房吧。”墨羽说着将手中的一束百合递回给长飞,吩咐着道,“让厨房用白水煮。” “好的,墨老板,我这就把花拿去厨房。”长飞双手接过百合,“这冷医生可真是关心墨老板您的身体,时刻不忘给您送药。” -- 第27页 长飞说着转身,欲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且慢。”墨羽出声叫住了长飞,“给我留一支。” 长飞一听,转过身来,将一束百合再次送到墨羽的面前,“墨老板,你且挑一支开得最好的吧。” 墨羽不作声,目光在一束百合中流连,最后竟挑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长飞不解的看着墨羽,开口问道,“墨老板,为何挑了一支花骨朵儿啊?” “这样就可以开得久一些。”墨羽回道。 嘴角挂着浅笑,目光一直看着手中的这支百合。看了好一会儿,墨羽这才转身进了屋。 长飞看着墨老板转身进屋的背影,蹙眉疑惑着,墨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百合了? 海关公府,饭厅内。 三房姨太太们正坐在一起吃早饭,见冷翊蒹来了,赶紧招呼冷翊蒹也一起过来用早饭。 冷翊蒹远远的应了一声,迈步走进了饭厅,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婢女给冷翊蒹添了一副碗筷,本欲伺候冷翊蒹用早饭,却被冷翊蒹好言给拒绝了。 “听说了吗?”三姨太凑到四姨太的耳边,小声着道,“这次总长截获的那东西竟是新浦洋行的黄老板走私的。” “真的吗?”四姨太惊讶得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三姨太,“这怎么可能,那黄老板平日里不是挺支持咱们总长禁烟的嘛。前不久还捐了一大笔款子给禁烟局。” “这可怎么知道,想来是那人做的表面功夫罢了。”三姨太想了想,回答。 “没错!定是这样!”四姨太附和着道,“如此一来,咱们总长平日里便会对他放松警惕。” 俩人越说越起劲儿,还时不时掩嘴轻笑出声。 二姨太坐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仪态。 右手握着一把精致的银勺,舀了一勺燕窝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吞下去后,这才抬眼瞪一眼其他两位姨太太,“让你们嚼舌根,如若被总长听见了,要你们好看。” “姐姐,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只是闲谈两句而已。”三姨太娇笑一声,但语气上也是毫不示弱,“姐姐何必这么计较呢。” “我这是计较?!”二姨太不悦的脸色再也藏不住了,语气微怒着道。 四姨太平日里最好和气,见两位姐姐又差点起了争执,赶紧在一旁劝道,“两位姐姐,你们一人都少说一句吧。” 冷翊蒹在海关公府也住了好几日了,也见过三位姨太太起争执。虽说现在也是见怪不怪了,但冷翊蒹实在是不想多待。 冷翊蒹埋头,“咕咚咕咚”将一碗燕窝粥喝见了底,擦了擦嘴,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对着三位姨太太们礼貌着道,“几位姐姐,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冷医生,你这是急着要去哪儿啊?”二姨太见冷翊蒹急匆匆的模样,随便问了一句。 二姨太本是随便一问,可却刚好问到了冷翊蒹的计划上。害得冷翊蒹突然就紧张了起来,连忙说道,“我差几味中药,我去百善堂一趟。 “这等小事,让下人们去就行了,你何必亲自走一趟。”二姨太道。 “不了,这几味药太过相似,我怕他们弄混了。”冷翊蒹低着头道,“天气这么好,我也想出去走走。” 冷翊蒹一说谎就习惯性低头,不过这个习惯也就沈寒知道。 二姨太瞧了瞧窗户外的烈日当空,这样的日头真是毒辣得很,怎能叫天气好呢?! 当二姨太再转头的时候,冷翊蒹已经出了饭厅,不见了人影。 冷翊蒹特意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条浅杏色的棉质长裙。 款式是简单的直筒连衣裙,腰上系一根小巧精致的皮带,将腰身凸显了出来。 墨家大宅,书房内。 墨羽长身而立,站在书柜前。如白玉般纤细好看的指尖落在一排古书上,本来是打算找一些与炼丹有关的古书来看,却想事情想着出了神。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墨老板,冷医生来了。”婢女站在书房门口,朝着墨老板的背影说着。 墨羽闻声,立即转过身来,难掩一脸的喜悦,看着婢女说道,“快将冷医生请进前厅,我换身衣裳,即可就去。” “是,墨老板。”婢女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墨羽只手提着长衫的裙摆,急冲冲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换好衣服后,墨羽又来到梳妆台前。一双凤眼在一堆化妆品上流连,最后指尖落在一盒口脂上。 对着镜子,墨羽坐在梳妆台前,将一盒白玉盒子的口脂打了开来,盒子内是一块完整的赤红色固体膏状物。 这盒口脂是前几日二姨太差人送来的,还未用。 除了上戏外,墨羽平日里都不怎么化妆。看心情,偶尔才会画点淡妆。 前厅内,冷翊蒹被婢女领着坐在了一把红木椅子上。 “冷医生,墨老板回房换衣裳了。”婢女看着冷翊蒹说着,“您且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您泡茶。” “谢谢你。”冷翊蒹看着婢女由衷的道了一声谢。 这个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而且这次冷翊蒹是走路来的,且是一路问到了墨家大宅。 虽然之前来过两次,可都是乘的车,冷翊蒹没能记着路。 -- 第28页 此刻的冷翊蒹一额头的细细汗珠,耳边一缕发丝贴在了耳鬓处,脸颊已被晒得微微泛红。 冷翊蒹时不时用折扇使劲儿给自己扇着风,等着墨羽的到来。 不一会儿,婢女便泡好了茶,还端来一盘冰镇了的荔枝。 颗颗新鲜的红艳荔枝,诱人得很,还透着丝丝冷气儿。 这个空间的冰箱严格意义上来讲还不能算作是冰箱,只能算是古人的一种冰冻食物的简易方法。 这个空间的“冰箱”都是木质的,一共分为三个格子。 上下两个格子稍微小一些,是用来装冰块的。中间的一个格稍微大一些,用来装需要冷藏的食物。 看着眼前这一盘秀色可餐的荔枝,冷翊蒹伸手拿了一颗。冰凉的触感握在指尖,很是舒服。 一颗荔枝在手中还未来得及剥皮,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顺着脚步声,冷翊蒹抬头望去,便看到一身粉色旗袍的墨羽出现在了门口。 旗袍依旧是没有任何花纹的素色旗袍,粉色特别浅。 旗袍真是最能凸显女人的身材,将盈盈一握的细腰和笔直修长的雪白大腿通通勾勒出来。 墨羽今日难得画了一个淡妆,本就好看得无可挑剔的五官更是显得深邃立体。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宛如天然玉石一般,光洁剔透无暇。 墨羽的肤色很白,就是血色不太好,这点倒是和沈寒很像。所以这赤红口脂涂在唇上,将肤色衬得更加白皙,犹如白雪中的一点艳红玫瑰。 原来师傅化妆是这般模样,可真是好看! 这一看,冷翊蒹手中的荔枝应声落在了地上。滚落了一圈儿,最后在桌角处停了下来。 墨羽看着冷翊蒹这般反应,很是满意的勾着嘴角。 “冷医生,我给您剥吧。”一旁的婢女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荔枝,再抬头看着冷翊蒹客气着说道。 婢女的话瞬间打破了略带暧昧气息的局面,俩人这才各自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冷翊蒹礼貌的回绝。 墨羽这边收起微妙变化的情绪,径直向着冷翊蒹走近。 待走近后,墨羽瞧着冷翊蒹一头的细细汗珠,不由一阵心痛起来。 “怎么出这么多汗?”墨羽站在冷翊蒹面前,关切着道,“今天没坐车来吗?”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冷翊蒹笑笑,一只手仍不忘继续剥着手中的荔枝壳。 墨羽一听,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却极力克制着,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婢女,“你先下去吧,我同冷医生说会儿话。” “是,墨老板。”婢女应声,转身出了前厅。 第十六章 待婢女走后,墨羽再一步上前。这下,是彻底将俩人的距离缩短到了毫厘之间。 墨羽指尖捏着手帕,微微俯身,作势要给冷翊蒹擦额头的汗珠。 “这........还是我自己来吧。”冷翊蒹看着墨羽,说话变得吞吞吐吐。 话音刚落,不等墨羽接话,冷翊蒹便抬手去拿墨羽手中的手帕。 冷翊蒹本意是拿手帕的,却不小心碰到了墨羽的手指。 这一碰,对方指尖的微凉瞬间触动了冷翊蒹的感官。 冷翊蒹先是一愣,然后猛得地收回了手。 墨羽不作声,嘴角扬起浅笑。指尖捏着手帕的一角,轻轻的替冷翊蒹擦着额头上的细细汗珠。 已然如此,冷翊蒹也不好再拒绝。只好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任由墨羽给自己温柔的擦着汗珠。 冷翊蒹一动不动的坐着椅子上,心脏“砰砰砰”加速跳动个不停。 本不敢看墨羽,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瞧墨羽的眼睛。 墨羽琥珀色的瞳孔本意带着清冷,此刻却由于心痛冷翊蒹的原因,染上了一丝温柔。 仅这一丝的温柔,便像极了平日里沈寒待冷翊蒹时的样子,看得冷翊蒹竟忘了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师傅。”冷翊蒹抬头望着墨羽,不由自主的小声道。 明明知道这人不是师傅的,可冷翊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此话一出,墨羽手上的动作瞬间停滞了。 白色真丝手帕从墨羽的指尖滑落,最后飘落在了地上。 墨羽立即回过神来,弯腰将地上的手帕捡了起来,自己也跟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墨老板。”冷翊蒹瞧着墨羽,微微拧着好看的眉,“你当真不认识沈寒吗?” 墨羽拿起一颗荔枝,微垂着脑袋,不紧不慢的剥着荔枝龟裂的外壳。 “冷医生,你这是问我第二遍了。” “对不起,墨老板。” 冷翊蒹低着头,知道自己不该总是这样问别人,显得没了礼数,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无妨。” 墨羽笑笑,手中的荔枝外壳已被全部剥开来,露出一颗雪白饱满的果肉。 抬手,墨羽本能的将剥好的荔枝送到冷翊蒹面前。 冷翊蒹看着墨羽向自己伸过来的手,迎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保持原状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墨羽见状,一只手停在了半空中。停顿几秒后,这才将果肉放在了桌上那个空着的干净碟子里。 继而又拿起另一颗荔枝,继续剥了起来。 “冷医生,喜欢吃荔枝吗?”墨羽将装有荔枝果肉的碟子推到了冷翊蒹的面前,柔声问道。 -- 第29页 “喜欢。”冷翊蒹老实的点了点头。 “喜欢就多吃点。”墨羽抬起头来看向冷翊蒹,嘴角含着浅笑。 “谢谢墨老板。” 冷翊蒹道了一声谢,用指尖捏起一颗雪白的荔枝送进嘴里。 入口的荔枝,清甜无比又带着一丝冰凉,当真消暑凉口。这个季节这个天气,吃在嘴里甚是舒适。 “其实冷医生如若下次再来,可以乘黄包车的。”墨羽看着冷翊蒹被晒红的脸颊,仍是心痛,“这儿个天走路,真是太遭罪了。” “走得太急,给忘了。”冷翊蒹尴尬的笑笑。 冷翊蒹一从海关公府里溜出来,就急着朝着墨家大宅赶。已全然忘了,这个空间还有黄包车这种交通工具的存在。 墨家大宅不算太远,走路也就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只是冷翊蒹本是溜出来的,这一紧张,就给忘了。 俩人一边聊着天,墨羽一边剥着荔枝,冷翊蒹一边吃着荔枝。 一颗又一颗,不消一会儿,冷翊蒹便连着吃了近二十颗荔枝。 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吃下去,而且生为医者的冷翊蒹一直坚守一个准则:食不宜过多、过急、过贪。 如若此般饮食,便会对脾胃造成很大的负担。 “不吃了吗?”墨羽看了看还剩下一半的荔枝,再抬头看了看冷翊蒹,问道。 冷翊蒹也跟着看了看剩下的荔枝,再抬眼看着墨羽回道,“嗯,不吃了。” “来,擦擦嘴吧。”墨羽说着,掏出自己的手帕,递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冷翊蒹赶紧冲着墨羽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连忙掏出手帕,“谢谢墨老板,我自己来。” 墨羽不接话,收回自己的手帕,嘴角的浅笑虽有点僵了,却还是依旧挂着。 冷翊蒹突然想起自己来此行的目的,赶紧起身,将来之前就放在一旁椅子上的牛皮纸袋提在手里,再转身向着墨羽走去。 “谢谢墨老板,这是你的手帕和衣服。”冷翊蒹说着,将纸袋送到墨羽的跟前儿,“我已经洗干净了。” “冷医生就是太见外了,区区衣裳手帕而已。”墨羽微笑着接过冷翊蒹递到跟前儿的纸袋,随手放在了身边的椅子上。 “墨老板平日里最爱唱什么曲儿?”冷翊蒹突然开口问道。 冷翊蒹想着能多了解一下墨羽,这样才能彼此更熟悉一些。且先不说墨羽愿不愿意将自己的心爱之物交予冷翊蒹,至少得先互相成为朋友知己才是。 墨羽虽不知为何冷翊蒹突然这样问自己,内心的欢喜之情便掩饰不住了,不过墨羽也不想再掩饰,即可浅笑着回答,“最爱的自然就是《西厢记》。” 冷翊蒹对昆曲不甚了解,只略懂皮毛。这仅有的一点皮毛,都是在高中语文课外延伸中获取的。 这《西厢记》,冷翊蒹自然是知道的,可从未完完整整的听过一遍。 仅听过的一折,便是上次墨羽在酒楼里唱得。 “冷医生,可想再听一折?”墨羽定睛看着冷翊蒹,嘴角微微上扬。 “可以吗?”冷翊蒹睁大一双本就溜圆儿的杏眼,扑闪了一下睫毛。 “自然。”墨羽说着起身,对着冷翊蒹微微欠了欠身,“容我回房取一把折扇来。” “那就有劳墨老板了。”冷翊蒹也跟着站起身来,对着墨羽微微俯身行礼,“我今天真是有耳福了。” “过奖。” 墨羽笑笑,转身朝着大厅的门槛处走去。 不消一会儿,墨羽便从自己房里取来了一把折扇。 这把折扇还是墨羽当初学戏的时候,长者赠予自己的。这些年来,一直被墨羽好好的收在身边。 这把白色骨扇上由长者题了几行字,这几行字便是《西厢记》里的一段唱词。赠予墨羽,意表对其才学的赞许和肯定。 【万金宝剑藏秋水,满马春愁压绣鞍】 【云路鹏程九万里,雪窗萤火二十年】 想当年,墨羽就是凭着《西厢记》一唱成名。犹如“星火燎原”之势,瞬间红遍整个平京城。 前厅内,墨羽一身浅粉色旗袍站在屏风侧,手中握着一把白色骨扇。 微微低眉,红唇轻启。出口的声调婉转细腻,耐人细品寻味。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 墨羽低头轻声吟唱,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扬。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仿佛也有情,含情脉脉的看着冷翊蒹。 “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冷翊蒹端坐在椅子上,一双杏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墨羽,舍不得眨一下。 此时此刻,冷翊蒹是真正的体会到了,为何那些个王公贵族会如此迷恋戏曲中人。 眼前这人的面容、身姿、唱调,无一不颠倒众生。 冷翊蒹调整了一下坐姿,一手单手托着腮边,一手指尖轻触在桌面上。跟着墨羽的口中的唱词,指尖有节奏的轻点着。 一折尚未中了,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闻声,墨羽收起了手中的折扇,转身看向门口处,冷翊蒹也跟着抬头望向门口。 张副官一身白色军服出现在门口,身边站着一个婢女。 “墨老板,张副官来了。”婢女对着墨羽微微欠身行礼。 -- 第30页 “墨老板,冷医生。”张副官依次看了看俩人,礼貌而不失身份,最后将目光落在冷翊蒹的身上。 “冷医生,总长请你即可回府一趟,有要事。”张副官面无表情的沉声道。 冷翊蒹立马站起身来,转头看了看墨羽,歉意着道,“墨老板,我得先走了。” 墨羽嘴角依旧挂着浅笑,只是这个笑容多少有点勉强,看着冷翊蒹柔声着道,“冷医生,慢走。” 冷翊蒹起身向着门口走去,待走到门槛处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墨老板。”冷翊蒹转身,看着依旧立在原地的墨羽,“这《西厢记》我还没听完,我空了再来接着听,可好?” 墨羽的嘴角忽而绽放出一个好看的微笑,颔首道,“自然,我等着冷医生。” 待冷翊蒹的身影走远,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墨羽这才将手中的折扇放在了桌上。 坐在桌边,墨羽右手指尖捏起一颗剥好了的荔枝,送进嘴里。 墨羽本是不爱吃荔枝的,方才瞧见那人吃得这么开心,也跟着吃了一颗。 入口的清甜爽口,还伴着一丝冰凉,瞬间在整个唇齿间蔓延开来。 这冰镇了的荔枝当真更好吃些,墨羽又忍不住再吃了一颗。 第十七章 出了墨家大宅,冷翊蒹跟在张副官的身后,一直琢磨着为何这人知道自己来了墨羽家。 不知为何,竟一阵心虚不安起来,便一直低着脑袋,不出声。 小轿车一路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加速行驶,却不是去往海关公府的方向。 “张副官,我们这不是回公府吗?” 冷翊蒹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看着坐在身边的张副官问道。 “冷医生,我们不回公府。”张副官回答。 “不回公府?”冷翊蒹微微蹙眉,“那我们去哪儿?” “去戒烟所。” “戒烟所?”冷翊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明所以的看着张副官,“那是什么地方?戒白面的吗?” “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有人自杀了。”张副官平静着道。 此话一出,冷翊蒹猛地睁大一双杏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小轿车一路向南行驶,约莫二十分钟后,在一处大宅子前停了下来。 这宅子看上去年份比较久远,砌墙用的砖瓦是那种老式的烧砖瓦,不似平京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中西结合的砖瓦。 一块楠木黑底鎏金的牌匾挂在宅子的大门顶上,上面题着“戒烟所”三个金色大字。 “冷医生,里面请。”张副官率先下了车,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大门,看着冷翊蒹说道,“总长在里面等你。” “张副官,还有劳你带路了。”冷翊蒹礼貌着道。 “冷医生,请跟我来。”张副官说着转身,抬脚迈过门槛,向着内院走去。 冷翊蒹跟在张副官的身后,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内院。 刚一踏进内院,冷翊蒹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女人叫声。 “给我白面.........给我........给我.......” 女人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听上去很是凄楚。 前面几个字似乎铆足了劲儿,最后几个字却又仿佛气竭了一般。 冷翊蒹不由的愣在了原地,目光环视着四周,想寻出声音的来源。 突然,不知从何处蹿出一个人影,向着冷翊蒹这边的方向跑来。 那人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身上的长衫到处脏兮兮不说,还破旧不堪。 看身形,明明是个近七尺的高个子男子,却瘦的只剩下一堆皮包骨。一双眼珠几乎全都窝进了眼眶里。 双目无神,疯疯癫癫。 跑着跑着,一个踉跄,男子跌倒在地。奄奄一息的模样,仿佛就再也起不来了。 “让我死吧........死了就痛快了..........让我死吧.........” 男人趴在地上,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气若游丝一般,似乎就只剩下了这一口气。 突然,不知从何处跟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壮丁,手中拿着一捆麻绳,气势汹汹的朝着男子的方向追了上去。 冷翊蒹见状,本欲上前,却被身边的张副官给伸手拦住了。 “冷医生,这些不是你该管的。”张副官伸着手臂,拦在冷翊蒹的面前,面无表情道。 “可是..........” 冷翊蒹本欲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张副官这张冷峻的脸,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冷医生,别让总长等急了。”张副官说完,收回手臂。一个转身,步伐明显加快。 冷翊蒹再次转头看向那人,只见那人已被追上来的两个壮丁给绑了个五花大绑。一人拖着一只腿,朝着相反方向而去。 冷翊蒹站在原地,咬咬牙,乖乖的跟在张副官身后,也跟着加快了步子。 俩人一前一后,绕过长廊,来到西院的一处房屋前停了下来。 房门口站着两排身着白色海关军服的士官,个个威严冷峻,身后背着枪杆子。 站在最中间的一位士官瞧着张副官带着人来了,赶紧一步上前,举起右手放在耳鬓处,五指并拢行了一个军礼,“张副官!” 张副官对着士官微微点了点下巴,算是回应。然后向前一步,来到房门口,提高音量恭敬着道,“总长,冷医生来了。” -- 第31页 约莫十几秒,屋内才传出蒋浩天浑厚的声音。 “请冷医生进来。” 冷翊蒹站在张副官身后,待张副官推开房门后,这才跨过门槛进了屋。 蒋浩天一身深褐色长衫端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门口处,确切的说是落在冷翊蒹的身上。 “总长。”冷翊蒹低着脑袋,努力保持着镇定,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张。 蒋浩天抬头,微微仰着下巴,一双如猎鹰般的漆黑眸子望着冷翊蒹,开门见山道,“冷医生,你能配出戒白面的方子,对吧。” 此话一出,冷翊蒹瞳孔不由放大。 蒋浩天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直接下命令。这点,冷翊蒹怎能没听出来! “冷医生,如今这局势已是愈发不可控制。”蒋浩天看着冷翊蒹,沉声着道,“我身为海关总长,即便不断从源头上对白面进行严控,可那些个杂丨种不知从何处坑骗来这么多白面!现下整个平京已是毒瘾四处流窜,百姓们民不聊生。” “原这白面只是达官显贵们才享用得起的奢侈物,可近年来,这些个贩卖白面的杂丨种为了利益,竟把爪子伸向了老百姓。那些个贩卖白面之人,我抓一个毙一个。但那些已染上毒瘾的人除了自杀或病死,竟没一个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蒋浩天叹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这人死了倒是没什么,那叫活该。可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一家老小还指望着靠他挣钱养活。” “长此以往,整个平京就竟只剩下一堆老弱病残,谈何强国建国!”蒋浩天一番肺腑感言,说完后看着冷翊蒹,等着冷翊蒹表态。 身为海关总长的蒋浩天掌握着生杀大权,想杀一人犹如捏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可想救活一个人却难,想救活一众人更是难上加难。 身边也不是没有那些个医术了得之人,可一个个都是城府深沉,老奸巨猾之辈。怕担事,硬是软磨硬泡得不配合。 蒋浩天虽还是没弄清楚冷翊蒹的底细,但是凭借着这几日的暗中观察。算是对这小姑娘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小姑娘不仅在医术方面甚是了得,还怀揣着一颗慈悲善心。 张副官几次看到冷翊蒹偷偷将身上的零钱施舍给街边乞丐,还几番给墨羽看诊赠药。 这样不染世俗的心善之人,是最容易受动容。 蒋浩天的一番肺腑之言,成功的燃起了冷翊蒹的一腔济世为怀之心。 冷翊蒹一双杏眼染上些许薄薄水雾,努力抑制着胸腔内的一腔热血和酸楚。 “总长。”冷翊蒹看着蒋浩天,正色着道,“我不敢保证我一定能配出方子,但我保证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蒋浩天满意的看着冷翊蒹,开口说着,“冷医生,你且尽管配你的方子。药材方面需要哪些味草药,你只管开口,不用考虑价格。哪怕是鹿皮人参,都无妨。” “谢总长。”冷翊蒹重重点了点头,严肃着道,“我一定会倾尽所学配这药方的。” 第十八章 夕阳西下,天边泛起一重重橘红的云霞,将整个苍穹染了个尽。 微风徐徐吹拂而来,将柳枝吹起了又吹落。 墨羽着一身白色长衫,斜靠在藤椅上。轻闭着双眸,睫毛如羽翼一般垂落在眼睑上。 微风时不时将长衫的下摆吹起,手中的折扇忽而就落了地。 一旁的婢女见状,赶紧弯腰将折扇给拾了起来,用手指轻轻的抚了抚折扇面上的灰尘,再将折扇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旁的石桌子上。 婢女见墨老板已睡熟,赶紧折回屋拿来一张细绒的毯子,再将毯子轻轻的盖在了墨羽的身上。 这天气虽是炎热,可这忽而就起了大风,吹在人身上也是顿感凉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墨羽缓缓睁开了双眸,一入眼便是天边的一片橘红晚霞。 “墨老板,您醒了。”婢女瞧着墨老板醒了,轻言着道,“是要现在用饭呢?还是再隔一会儿?” 墨羽起身,缓缓坐直了身子,半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眼看着婢女。 “有点渴了。”墨羽开口道,声音有半分嘶哑。 “昨日二姨太差人送了一盒大红袍来,我这就给您泡上,如何?”婢女微微欠身,问着。 “嗯。”墨羽点了点下巴,轻声着应了一声。 不消一会儿,婢女泡来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大红袍,双手捧着茶杯送到墨羽的跟前儿,“墨老板,您的茶。” 墨羽双手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袅袅水雾,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水。 “几日没见长飞了?”墨羽抬眼,看着婢女问道。 “两日。”婢女回答。 “那冷医生也是两日没来了。”墨羽低垂着眉眼,说着将茶杯搁在石桌子上,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也跟着变得暗淡。 婢女抬头望了望天,瞧着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换做了乌云密布。 “墨老板,快下雨了,我们回屋吧。”婢女道。 墨羽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摆。伸手拿起石桌上的折扇,这才转身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晚饭,墨羽吃的很少,只吃了一小碗米粥。一桌子的菜也只尝了几口,便不想再动筷子。 吃过晚饭后,墨羽来到后院的那一池翠荷前,长身而立,抬眼望着眼前的这一池翠绿和粉香。 -- 第32页 刚下过一场大雨,此刻的荷叶上到处都滚落着颗颗晶莹的水珠,粉色的荷香四溢开来。 墨羽垂目,心里念着一句:那人今日未送百合来。 之前明明说好每日都送的,可这才送了几日,便不送了。 是海关公府后院的百合被挖光了吗?还是那人只是随口一说,早就将此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那人还说,得了空闲便来宅子里听戏。 墨羽一直记挂在心里,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每日从晨曦盼到日暮西山,仍旧不见那人的身影。 可见,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才两日未见,便犹如过了三秋一般。当真是戏词里的情,戏词里的景,只怪自个儿入戏太深。 之前,墨羽学戏的时候。长者就对墨羽说过,这戏里戏外得拧清了。 唱戏时,要时刻提醒着自个儿,此刻就是那戏中人。戏中悲,自个儿也得悲;戏中喜,自个儿也得跟着欢喜。 可一下了台,就万不可再为此伤春悲秋。 可墨羽就是犯了这大忌,整日里太过忧思。这戏词是信手拈来,这戏中的薄情也是自思量。 突然,豆大的雨滴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滴滴落在了墨羽的肩上和长衫上。 墨羽仍旧长身而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墨老板!”婢女撑着一把油纸伞,冲着墨羽的背影唤了一声。 墨羽闻声,缓缓转过身去,抬眼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婢女。 “墨老板,你这咳疾尚愈,可别又复发了才是。”婢女将手中的油纸伞撑在墨羽的头顶,关心着道。 “无妨,横竖死不了。”墨羽出声道,然后转身。 才走了两三步,便又从远处跑来一个婢女,慌慌张张的高声嚷着,“墨老板!墨老板!不好了!” 墨羽的眉头微微蹙着,家里的婢女一向稳重,险有这么慌乱的时候。 “墨老板.......长飞他.........”婢女疾步跑到墨羽的面前,险些就因脚下的泥泞而摔了跤。 “慢点说。”墨羽此刻的眉皱得更紧了,看着婢女问着,“长飞他怎么了?” “长飞他......贩卖白面,被抓起来了!”婢女半弯着腰,轻轻拍了拍仍旧剧烈起伏的胸口。 墨羽一听,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放大。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只手撩起长衫下摆,疾步而去。 入夜,海关公府。 冷翊蒹趴在书桌上正睡得香甜,桌上摆满了古籍和毛笔手抄做的笔记。 婢女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将一件长衫披在了冷翊蒹的身上。 再一个弯腰伸手,将书桌上的那盏台灯按钮给扭了小半圈。 一瞬间,整个房间就只留了一盏透着微微蜡黄灯光的壁灯。光线很暗,只依稀看得清人影。 窗户外雷雨交加,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突然,“轰隆”一声雷电声炸裂开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现在几点了?”冷翊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眸,看着婢女正欲离开的背影,问道。 婢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冷翊蒹柔声着说道,“回冷医生,快九点了。” 冷翊蒹坐直了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半眯了眼睛好一会儿,这才睁开来。 “啪”得一声,冷翊蒹伸手将台灯给扭开了。 顷刻间,炽白的灯光洒在整个书桌上,和那一摞摞的古籍上。 冷翊蒹起身,向着窗户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拉着肩上的长衫,将手臂伸进了长袖里。 “又下雨啦。”冷翊蒹来到窗户旁,双手推开玻璃窗,抬眼望了出去。 “嗯,下了好一阵了。”婢女说着,也跟着看向了窗户外。 冷翊蒹不再说话,目光静静的看着窗外那倾盆大雨。 不知师傅近来可好?家乡近来可又下了几场大雨? 一想到每逢阴雨天,师傅的腿疾便要发作。冷翊蒹就很是难受,不忍再想起师傅痛苦难堪的神情。 如若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冷翊蒹撞破了师傅强忍痛楚的样子。 或许冷翊蒹一辈子都不知道原来沈寒也是会怕痛的,也是会流泪的。 “冷医生,你要吃点夜宵吗?”婢女突然开口问道。 婢女想着冷翊蒹近来很忙碌,经常都是到后半夜才入睡,也都吃了些小点心和热茶。 “有桂花糕吗?”冷翊蒹转过身来,背靠在墙上,看着婢女问道。 “自然是有的,今儿个下午厨房才新做的。”婢女微笑着说着,末了建议着问了一句,“再配上一碗冰糖血燕如何?” “好。”冷翊蒹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婢女道,“谢谢你了。” “冷医生客气了。”婢女说完,转身出了卧室。 待婢女走后,冷翊蒹又回到了书桌前,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近两日以来,冷翊蒹翻阅了公府内的所有古籍,想着能从书上对鸦片有进一步的认知。 所谓对症下药,得要先对“症”知己知彼才是。 可是,仍冷翊蒹翻阅完整个公府的所藏古籍,却也只找出了寥寥几句对鸦片的记载。 都是些只言片语,零星半解,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这鸦片就是慢性上瘾的毒丨药,想着解除掉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不沾食。只要坚持十日之内不再吸食,便可戒掉。 -- 第33页 且不说一些意志薄弱之辈不可能做到,即便是做到了。但这样强制性的戒除方式,也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况且很少有人能做到。 所以冷翊蒹必须得研究出一个辅助戒食鸦片的药方,让那些瘾君子在戒食鸦片的过程中。靠着这药方能缓解自身的痛楚,不至于让身体先垮掉。 幸运的是,冷翊蒹找到了一本讲解各类毒丨药的古籍,从这上面摘取了一部分可以用到的知识。 其中有一个原理就是“物性相克”,可利用鸦片和一些味中药彼此间的属性相克,起到戒除烟瘾的作用。 但如今却存在着很大的一个困难,那就是要有人试用这鸦片才行。 必须得找个健康的人来吸食这鸦片。从最初的症状和反应开始做记录,不断的试鸦片,不断的配药方,直至到病入膏肓之际。 这样,方才能配出一整套完整的戒除鸦片的药方来。 约十分钟后,婢女端来了热腾腾的燕窝和冒着热气的桂花糕。 “冷医生,你且先休息一会儿吧。”婢女将点心放在了桌上,转头看着仍埋头苦读的冷翊蒹,说着,“这桂花糕热着的时候才好吃。” “嗯,好。”冷翊蒹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朝着桌边走去。 冷翊蒹刚一坐下,才喝了一口燕窝,还未来得及吃口桂花糕,便有士官来传话。 “冷医生,总长请你即可去一趟海关总署。”士官立在门口,对着冷翊蒹礼貌着说道。 “海关总署?”冷翊蒹放下手中的勺子,用手帕擦了擦唇角。 “对。”士官面色冷峻,严肃着回答道。 “有说是什么事吗?” “关于长飞的。” “还请稍等一下。”冷翊蒹一听,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之色,赶紧起身,“我换身衣服就去。” 第十九章 入夜,海关总署。 整栋办公大楼的灯光都灭了,仅海关总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蒋浩天一身白色军服坐在一方红木办公桌后,背靠在雕花红木椅子上,目光冷冷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人。 张副官面色严肃的站在海关总长的身边,腰杆挺得笔直,腰间别着一把手丨枪。 正是这把手丨枪,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前,打中了企图拒捕逃跑的长飞。 长飞趴在地上,一身浅灰色的长衫已皱得不成样儿,左腿小腿一片鲜血淋漓,鲜血淌了一地。裤腿上的些许血迹已经干涸了,变成了深褐色。 “总长大人........我知错了........”长飞整个人都贴到了地面上,豆大的汗珠滴滴从额头上滚落,哭泣着求饶,“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墨羽长身而立,站在一旁,一双手隐在长衫袖口内,指尖在暗处微微发着颤。 “墨老板.......您救救我.........”长飞拖着残腿,向着墨羽爬了过去,双手抱住了墨羽的小腿,恳求着道。 墨羽低眉看了一眼长飞,仍旧保持着表面的镇静,再抬头看着海关总长,“总长,可否卖我一个面子,将长飞给放了。” 蒋浩天闻声看向墨羽,眉头微微拧起,良久出声道,“墨老板,你也知道,这贩卖白面可是死罪。” “..................” 墨羽自然知道,所以说刚才那话时才明显没了底气。 蒋浩天端起手边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待茶水吞下肚后,这才开口着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如若我给了你面子,将人给放了,往后我拿什么服众。” “我堂堂海关总长都带头枉顾法制,那还有谁信我服我!” “啪”的一声,蒋浩天将手中的茶杯给重重的砸到了地上,一双如猎鹰般的眸子发狠的看着墨羽。 陶瓷杯瞬间被摔了个粉碎,茶水混合着茶叶溅了一地。 墨羽见状,也不好再一意孤行着莽撞求情,立马闭了口,不再多言。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两个人。 冷翊蒹急匆匆的跟在士官的身后,向着海关总长的办公室方向走去。刚一走到门口,便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冷翊蒹驻足站在门口,目光扫了一圈屋内。 在看到长飞一腿的鲜血时,不由得一愣。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半步,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墨羽的身上。 墨羽也刚好看向了冷翊蒹,只瞥了一眼,便立即收回了视线。 “总长,冷医生来了。”士官立定站在办公室门口,抬手做了一个军礼。 “你先下去吧。”蒋浩天抬头看着士官,然后再看向一旁的冷翊蒹。 “是,总长!”士官应声道,转身离开。 “冷医生,还请进来吧。”蒋浩天看着冷翊蒹,微笑着说道。 冷翊蒹一时慌乱,赶紧收回自己停留在墨羽身上的目光,向着屋内走去。 “总长,晚上好。”冷翊蒹站在屋子正中央,对着蒋浩天礼貌问好。 “冷医生,昨日你给我说的那个戒白面的原理是什么来着?” 蒋浩天接过张副官重新沏好的茶,揭开茶杯,低头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着的茶叶。 “回总长,是‘物性相克’的原理。” “你说需要一个人来试药,对吧?” “对。” “你看这人如何?”蒋浩天说着,将视线落在了长飞的身上。 -- 第34页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看向地上的长飞。 墨羽看一眼长飞,又将目光回落到冷翊蒹的背影上,依旧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冷翊蒹一听“试药”二字,顿时明白了海关总长的意思。惊讶得睁大一双杏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蒋浩天也不急,低头悠然的喝了一口香茶。 “冷医生。”张副官看向冷翊蒹,出声提醒一句,“总长问你话。” “我现在还没有把握。”冷翊蒹被张副官这一提醒,方才回过神来,微颤着音量说道,“如果让长飞试药,我不敢保证能不能让他活到最后。很有可能,他会因为吸食过多的白面而出现生命危险,最后死亡也不一定。” “不打紧的。”蒋浩天看着冷翊蒹,态度和善着道,“贩卖白面横竖也是一个死,不如为国家为百姓们做点贡献。至少还可以将功抵过,运气好的话,还能留一条性命,总比直接枪毙得好。” “墨老板,你说呢?”蒋浩天笑笑,看向墨羽问道,“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与其说是问,可蒋浩天那决绝的语气,不如说是逼着墨羽认同自己的观点。 墨羽本就雪白的面色,此刻变得更加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一双手在袖口中紧紧地攥着拳头,指尖都快要陷进了肉里,面色却依旧平静如水。 “是这么个道理。”墨羽停顿几秒,补充着道,“一切听从总长大人安排。” 说完这句话后,墨羽微微扬着下巴,不敢去看趴在地上的长飞。 怨只怨如今身处了这么一个乱世,怨不得旁人。如若放在之前,墨羽何以受过这等委屈,这等委曲求全。 长飞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因失血过多,意识开始变得迷糊。已辨不清是谁在说话,谁又说了什么。 “总长!”冷翊蒹一直关注着长飞的脸色,看着蒋浩天紧张着道,“长飞他现在已经昏迷了,请容我看一看!” 蒋浩天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待将茶杯放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 冷翊蒹得了允许,疾步上前,蹲在了长飞的身边。 空气中瞬间响起“咔嚓咔嚓”布匹撕裂的声音,长飞染血的裤腿已被冷翊蒹给撕开了。 冷翊蒹认真的检查着长飞的伤口,这明显就是枪伤。好在,子弹没有打进腿里,但这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了。 冷翊蒹抬头看向蒋浩天,急切着说道,“总长,长飞的伤口已经感染了,得马上送医院才是。如若再晚,这腿恐怕就保不住了!” 蒋浩天冷着一张脸,转头看了一眼张副官,使了一个眼色。 张副官立即会意,对着海关总长恭敬的点了点头。 “冷医生,这送医院的事就由张副官代劳就好。”蒋浩天看着冷翊蒹道,“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早点休息才是。” 冷翊蒹再看了一眼长飞,这才起身,低头道一句,“谢谢总长。” 转身,冷翊蒹的目光再次与墨羽相对。 四目相对之时,冷翊蒹明显感觉到墨羽的目光中夹带着些许寒意。 她是在怪自己吗?怪自己提了这么个“物性相克”的原理,把长飞逼上了绝路。 冷翊蒹内感愧疚不已,赶紧收回视线,低着脑袋往着门口走去。 墨羽看着冷翊蒹的背影,目光停滞了好几秒,最后才将视线从冷翊蒹的身上移开。 晚上十点,医院的走廊上不时走过一俩个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医院里的医生多数都是些洋人,自然也有国人。 护士们都是些先进的留学生,在国外深造了几年,深知富国得先强身健体。便不顾家里人的阻碍,一心为国为民,来医院就职。 “卡尔医生,27床的病人突然高烧不退!用了退烧药也不管用!”李护士从病房里急冲冲的跑了出来,追上走在最前面的卡尔医生,喊道。 卡尔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护士,立马道,“我这就去,病人可能是肺部感染了!” 突然,从前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将俩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卡尔瞧着来的竟然是一众海关士官,连海关总署的张副官也来了,急忙上前几步,礼貌着道,“张副官,晚上好。” “卡尔医生,晚上好。”张副官看着卡尔,开门见山道,“我这儿有一位急需救治的伤者,还请卡尔医生治疗一下。” “请问张副官,患者受了什么伤?” “枪伤。” “枪伤?” “对。” “先让李护士清理一下伤口,我去去就来。” 卡尔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位肺部感染的患者,对一旁的李护士嘱咐两句后,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张副官给叫住了。 “卡尔医生。”张副官冷着一张脸看着卡尔,语气明显沉了下来,“我想你还没弄清楚状况。” “..............”卡尔转身,不明所以的看着张副官。 张副官转头看了看抬着担架的俩个士官,开口道,“你们先把人抬进病房。” “是,张副官!”俩个士官异口同声着道,然后抬着担架离开了。 “卡尔医生,这人就交给你们医院了。”张副官转过头来,看着卡尔医生沉声着道,“希望我明天再来的时候,这人已经没事儿了。” -- 第35页 “卡尔医生,打扰了,明天见。”张副官扔下一句,对着众士官们招了招手,“我们走。” 张副官完全不顾愣在原地的卡尔医生。转身,带着一众士官们离开了。 待士官们走远后,卡尔看着消失掉的一众背影,压低着音量骂道,“土匪!简直就是一群土匪!” 第二十章 深夜,冷翊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方才在海关总署时,墨羽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墨羽对自己向来温柔,是从未有过这样的眼神,看来墨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睡不着,冷翊蒹就干脆不睡了。起身,披上外套长衫,来到书桌前准备再看一会儿书。 坐在椅子上,扭开书桌上的那盏台灯,温暖的灯光瞬间洒在书案上。 冷翊蒹翻开自己之前整理好的笔记,拿起笔台上的毛笔。 将笔尖蘸了蘸墨水,一边在笔记重点的地方画上一个圈,一边在脑子里记上一笔。 翌日,婢女来叫冷翊蒹起床的时候,才发现冷翊蒹趴在书桌上正睡得香甜。 想来冷医生这又是趴在书桌上睡了一晚,可真是辛苦。 婢女将端来的洗脸水放在了一旁的脸盆架子上,这才走到书桌前,低头轻声唤着,“冷医生,该起床了。” 冷翊蒹朦朦胧胧的睁开了双眸,刚好迎面对上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 条件反射的用手背挡住了阳光,闭上一双杏眼,好一会儿才又缓缓重新睁开。 用过午饭后,冷翊蒹决定出门一趟。 想着自己和墨羽还没成为朋友知己,就已生疏,甚至被对方厌烦。那谈何而来得那“梅花钉”,况且还是让墨羽心甘情愿的将东西交予自己。 于是,冷翊蒹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墨羽家。当然,还得带上一份礼物才好。 冷翊蒹长这么大以来,除了送给师傅一部手机之外,从未送过旁人什么东西。 烈日当空,冷翊蒹撑着一把太阳伞,漫无目地的在大街上四处瞎逛着,不知该买什么东西给墨羽。 走着走着,冷翊蒹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唱片店的门口。 冷翊蒹驻足抬头,看了看店们口的那张牌匾。当真有意思,便不知觉的踏进了店里。 老板今天刚进了一批新货,正低头翻阅着进货明细。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漂亮得耀眼的小姑娘走进了店里。 特别是那双亮晶晶的杏眼,宛如秋水剪瞳,深邃清澈。 小姑娘一身奶油白的套裙,领口和袖口处点缀着白色珍珠,还镶嵌了一圈白色蕾丝花边。这样的衣服,一看就是洋货。 “这位小姐,想看点什么呢?”老板几步上前,热情的招呼着道,“小店今天才进了一批新唱片。” 冷翊蒹环视了一圈店内,最后将目光落在靠墙的一个隔层木架子上。 架子上放着一排连着一排的老式唱片,上下一共四层,最顶端放着一张特别显眼的独立唱片。 上次去墨羽家的时候,冷翊蒹就注意到前厅放了一台唱碟机。 “老板,请问这张唱片多少钱?”冷翊蒹来到木架子前,伸手指了指最顶端的那张唱片。 “小姐好眼光,这可是《西厢记》的绝版。”老板也跟着抬头看了看顶上的那张唱片,微笑着道,“价格不贵,只需五十块大洋就好。” “五十?这也太贵了吧。” 五十块大洋,可就相当于人民币四千多块了。四千多块钱用来买一张唱片?! “这个可是绝版,是行货,整个平京城就我一家才有。”老板依旧微笑挂在嘴边,突然爽快着道,“这样吧,看你也是诚心,就给你打个八折,如何?” “好,我要了!”冷翊蒹定睛再看了一眼唱片,然后转头看向老板,“麻烦老板给我包起来吧。” “得嘞,请稍等一下。”老板不料这小姑娘竟然这般好爽,也真是有钱。 从店里出来,冷翊蒹一手提着一个装有唱片的纸袋子,一手拿着一把太阳伞。 纸袋的绳子上还扎了一个绸缎系成的蝴蝶结,蝴蝶结是粉色的,很是少女。 冷翊蒹站在路口,看到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黄包车。一个抬手,正欲出声唤道。 手却在半空中停滞了下来,最后不得不乖乖的收回手臂。 墨羽这头刚从医院看了长飞回来,小轿车正停在自家宅子门口。 一抬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家朱红大门前。 “墨老板,快看!是冷医生耶!”婢女指了指门口的人影,巧笑着转身看向墨羽。 墨羽不接话,赶紧收回自己停留在冷翊蒹身上的目光。待婢女打开了车门,这才弯腰从车上下来。 冷翊蒹本来正愁为何敲了好半天的门,都不见人来开门。这一转身,便看到向自己走来的墨羽,连忙高声着唤了一声,“墨老板!” 墨羽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却又立马抑制住浅笑,不紧不慢的踩着高跟鞋,朝着朱红大门走去。 “冷医生,今天是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墨羽一双凤眼瞅着冷翊蒹,声色有着那么一丝丝的调侃意味。 冷翊蒹自然是看出了墨羽对自己的态度,赶紧将手上提的纸袋子送到墨羽的跟前儿,“墨老板,我是来赔不是的。” -- 第36页 墨羽轻笑一声,用手帕掩了掩唇角,“冷医生真是会说笑,给我赔什么不是。” 墨羽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旁的婢女开门,也不去接冷翊蒹手中的纸袋子。 冷翊蒹见墨羽不收礼,明显有点慌了,赶紧转身,看着墨羽诚意着道,“墨老板,都怪我不好!” “冷医生这是哪儿的话。”墨羽背对着冷翊蒹,已掩饰不住嘴角的浅笑,心里一阵欢喜。 “怪我向总长提的‘物性相克’原理,害了长飞!”冷翊蒹认真着道。 墨羽嘴角的笑意顿时停滞住了,本是故意想逗一下冷翊蒹的。 见这人都已经主动上门赔不是了,想来已经明白是哪儿惹了自己不痛快。 谁知,这人竟还是没弄明白。 罢了,这人呆就呆吧,也是呆得可爱。 墨羽转身,看着与自己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冷翊蒹,一步上前,接过冷翊蒹手中的袋子。 “怎是,今日又没坐车来吗?” 墨羽这一走近,方才注意到冷翊蒹一额头的细细汗珠,脸颊也被晒得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这个,钱不.......够了。”冷翊蒹尴尬的笑笑,低头看着鞋面。 墨羽微拧着好看的眉头,在心里踌蹴几秒。忽而面色一沉,一把牵起冷翊蒹的左手。 冷翊蒹猛地抬头看着墨羽,一双杏眼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 “进屋。”墨羽吐出两个字,便不再作声了。 墨羽紧紧的拽着冷翊蒹的手,迈过门槛,进了宅子。 一路上,冷翊蒹都低着头。心脏“噗通噗通”加速跳个不停,脸颊也因害羞而变得绯红。 墨羽的指尖冰凉一片,冷翊蒹的整个手掌却是香汗淋漓,滚烫不已。 冷翊蒹瞬间变得有点迷茫,很是贪婪这一丝的清凉,舍不得松开。 本以为墨羽是带自己去前厅,结果墨羽竟直接带着冷翊蒹去了她的房间。 第二十一章 墨羽立在自己房间门口,一手牵着冷翊蒹,另一只手推开了房门。 “冷医生,你且先坐一会儿。”墨羽一直牵着冷翊蒹的手,舍不得松开,待来到桌边后,这才不得已放开。 “哦。”冷翊蒹立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墨羽将手中的礼物放在了桌上,一个转身,出了房间。 不消一会儿,墨羽带着两个婢女走了进来。俩婢女手中一人捧了一盆冰块,径直往着屏风旁的一个柜子走去。 这是一个金丝楠木的柜子,约莫半人多高,柜子四周雕刻着镂空的兰花图案。 一婢女蹲下身子,将柜子门打了开来。再将冰块通通倒进柜子内的一方格子中。 另一个婢女也跟着蹲下身子,将另一盆冰块也倒进了格子内。 待冰块纷纷倒完后,婢女这才关上了柜子门,扭开柜子背后的开关。 婢女转身,对着墨羽微微欠身,柔声着道,“墨老板,冰块都放置好了。” “嗯。”墨羽道,“泡壶龙井来吧,再将今日买的那盒甜品也拿来。” “是,墨老板。”婢女说完,转身退出了房间。 冷翊蒹全程盯着那个奇怪的金丝楠木柜子,只见此刻竟有一丝丝袅袅雾气从柜子上的那些镂空里冒了出来。 “墨老板,这个是什么东西呀?”冷翊蒹依旧盯着柜子,头也没回的问了一句。 “几日前,一戏迷送的。”墨羽微微蹙着眉头,想着名字,“说是.........叫‘空调’。” 冷翊蒹一听,几步上前,站在金丝楠木柜子前,上下端详一番,欣喜着道,“原来这是空调啊!” “送来几日了,我也还未用过,不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墨羽见冷翊蒹这般开心,也跟着展露笑颜,“说是可以出凉气儿,夏天用最好。” 冷翊蒹转身,回到了桌边,看着墨羽说道,“这可是个好东西,能让整个房间的温度下降,起到降温的作用。” “这么神奇的吗?”墨羽问道。 “当然。”冷翊蒹想了想,补充着一句,“不过这个应该是‘空调’的雏形,作用应该没这么明显。” 俩人谈话间,婢女们已泡好了茶,并端来一盘甜品。 婢女伺候墨羽和冷翊蒹洗了手,再用干毛巾将水珠擦干,这才退了下去。 “冷医生,喜欢吃甜食吗?”墨羽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盘甜品,再抬头看着冷翊蒹问道,“这是我今日在一家洋人开的甜品店里买的。” “居然是马卡龙。”冷翊蒹低头一看面前的甜点,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喜欢吗?”墨羽低垂着眉眼,给冷翊蒹倒着龙井。 “嗯,喜欢!”冷翊蒹连连点头,咽了一下口水,不好意思伸手。 “那就多吃点。”墨羽笑笑,双手捧着茶杯递到冷翊蒹的面前。 “谢谢墨老板。”冷翊蒹赶紧伸手,接过墨羽送到跟前儿的茶杯,放在了一旁。 “吃吧,别客气。”墨羽见冷翊蒹不好意思伸手,便将整盘点心推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谢谢墨老板,那我就不客气啦。” 冷翊蒹说着,指尖拿起一个粉色的马卡龙,送到唇边,小小的咬了一口。 一口咬下去,马卡龙酥脆的表皮瞬间掉了些许碎屑。一些掉在了桌上,一些沾到了冷翊蒹的嘴边。 -- 第37页 墨羽静静的看着冷翊蒹,嘴角不由勾起一个浅笑,伸手用指尖轻轻给冷翊蒹擦掉了嘴边的碎屑,“好吃吗?” “嗯,好吃!”冷翊蒹重重的点点头,再咬了一口。 “墨老板,你要不要也尝一尝?”冷翊蒹说着用另一只手拿起了一个马卡龙,很自然的伸到了墨羽的面前。 突然反应过来,手立马在半空中停滞了下来,此刻收回更是不妥。 墨羽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嘴角含笑。一个前倾着身子,俯身咬了一口送到面前的马卡龙。 本是无心,墨羽的唇角却不经意间擦过了冷翊蒹的手指。 对方唇角的冰凉湿润,瞬间让冷翊蒹不由得一个激灵,指尖的马卡龙应声落在了桌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冷翊蒹微垂着脑袋,连连道着歉,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无妨。”墨羽笑笑,自己重新拿起了一个马卡龙,放在唇边咬了一小口。 这个被叫做“马卡龙”的甜点,酥脆的表皮里面包裹着甜腻的夹心。一口咬下去,果真香甜诱人。 此刻,房间内的冷气变得多了起来,整个房间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 墨羽平日里不爱吃甜食,吃了一个马卡龙后便不想再吃了。双手托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香茶,解了一下口中的甜腻之味。 今日从医院出来,刚好路过一家洋人开的甜品店。墨羽看着是新店开张,于是便好奇的买了一盒甜点回来。 不曾想误打误撞,竟碰上冷翊蒹登门,又恰好对上了冷翊蒹的胃口。 “冷医生,我可否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墨羽起身,给冷翊蒹空了的茶杯里再续上茶水。 “墨老板请讲。” “长飞他试药........是必死无疑吗?” “理论上讲,活下来的几率很小,大概只有百分之四十。” “..............” “墨老板,请你相信我。”冷翊蒹看着墨羽,郑重的着道,“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长飞的性命。” “我自然是信你的。” .................. 俩人一边吃着甜品,品着香茶,一边聊着天。 不知不觉间,已是近傍晚。 待茶点被婢女们撤下去后,墨羽这才拿过一直放在一旁的礼物。 “冷医生,我现在可以打开了吗?”墨羽将纸袋子放在自己面前,看着冷翊蒹问道。 “当然可以。”冷翊蒹连忙回答,“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不知道墨老板会不会喜欢。” “自然会喜欢。”墨羽轻声说了一句。 墨羽低垂着一双好看的凤眼,一双细长的白玉手指落在纸袋子上,几下便灵巧的解开了绳子上的蝴蝶结。 “是唱片?”墨羽微微蹙眉,取出被包装好的唱片,看着冷翊蒹确认着道。 “嗯,是唱片。”冷翊蒹点点头,又补充一句,“是《西厢记》的绝版,大师之作。” “可是哪位大师所作?” “这个........我倒是忘问了。” 墨羽将唱片小心翼翼的从袋子里全拿出来,在当看到唱片的全貌时,嘴角顿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墨老板,怎么了?”冷翊蒹从未见过墨羽笑得这样开心,竟有一丝的慌乱,忙问道,“是我买到盗版了的不成?” “不是盗版。”墨羽将唱片外包装上印有人像的一面对着冷翊蒹,抿唇一笑,“只是这唱片是我录的罢了,可称不上什么大师之作。” “啊?”冷翊蒹惊讶得睁大一双杏眼,差点连手中的茶杯都掉了。 这包装上的人像一身昆曲演员的扮相,妆容过于艳丽,所以冷翊蒹并没有认出这人就是墨羽。 “时候不早了。”墨羽瞧一眼窗外的晚霞,然后转头看向冷翊蒹,“冷医生,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墨羽道,“都是些家常小菜,比不得海关公府里的山珍海味,还不知冷医生吃不吃得惯。” “我就喜欢吃家常小菜,最是可口。” “那我这就去厨房吩咐一声。”墨羽说着站起身来,对着冷翊蒹微微欠身,“冷医生,这房里要凉快些,你且先在这儿休息吧。” “嗯,好。”冷翊蒹微笑着应了一声。 虽然不清楚墨羽什么时候回来,但此刻的冷翊蒹是再也按奈不住了。 如此好的机会,自己怎能错过?! 第二十二章 墨家大宅,厨房内。 主厨是一个来自江边一代的厨子,擅长的多是一些海鲜类的菜式,做的菜也最是合墨羽的口味。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为何墨老板会亲自来吩咐这晚饭的菜式?”厨子低头认真的调制着碗里的汤汁,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 婢女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时不时扇一下炉火,应了一句,“是冷医生来了。” “冷医生?”厨子不解的抬头看向婢女,问道,“是哪个呀?” “海关公府的冷医生。”婢女补充道,“和墨老板也是有些交情,前几日那每日送来的百合花,就是冷医生送来的。” “看来这人多半也是咱们墨老板的追求者了。” “哈哈。”婢女一边扇着蒲扇,一边不由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厨子疑惑的看着婢女,问道,“我可是说错了吗?” -- 第38页 “冷医生可是个女的。”婢女白了一眼厨子,一手揭开了砂锅盖子,低头看一眼莲藕汤熬得怎么样了。 “女的怎么了?”厨子横一眼婢女,理直气壮着道,“我可是瞧见过男子与男子在一起的,这女子自然也是可以和女子在一起!” 婢女一听,手中的蒲扇忽而就落了地,一双眼睛睁得如铜铃般。 墨羽已经立在房门口约莫有一刻钟了,通过木门上的镂空观察着冷翊蒹怪异的举动。 嘴角边一直挂着一丝浅笑,不慌也不忙,就这样一直盯着屋内。 “墨老板。”远处突然传来婢女的喊声,“晚饭已经.......” 墨羽闻身转了过去,一双凤眼冷冷的看着婢女,竖起右手的食指放在唇边,作了一个“禁音”的动作。 婢女立即会意,微微欠身行礼,转身退了下去。 冷翊蒹也听到了婢女的声音,立马停止了翻找东西的动作。转身回到桌边,乖乖坐好。 墨羽见状,这才不紧不慢的推开了房门,踩着高跟鞋进了屋。 “不好意思,让冷医生久等了。”墨羽说着,向着冷翊蒹走近,“晚饭还有一会儿才好。” “要不,我们现在去前厅听会儿唱片吧?”不等冷翊蒹回答,墨羽又补充一句,“就听你今日买的那张唱片,如何?” “嗯,好。”冷翊蒹连连回答,低头不敢看墨羽的眼睛。 冷翊蒹一直低着脑袋,清晰的感受着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前厅,墨羽先一步走到唱碟机前,将唱片从包装里取出来,然后搁在了唱碟机上。 即可间,一折《西厢记》从唱碟机中缓缓溢了出来。 声色婉转,字正腔圆,宛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冷翊蒹跪坐在榻榻米上,双目发呆的平视着前方,一门子的惆怅心事。 今日的这番“摸底”毫无所获,找了一圈,仍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整个房间的摆设都很明了,也没有什么暗格之类的。枕头及床单底下也都找遍了,也是什么都没有。 如若按照眉曼口中所诉,这“梅花钉”是目标人物最宝贝的东西。要不就是随身带着,要不就是藏在暗格之类的地方。 冷翊蒹多少有些气馁,来这儿都快十天了,竟然连“梅花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那谈何而来得让墨羽将“梅花钉”心甘情愿的交给自己。 冷翊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单手托着腮,手肘支撑在桌案上。过一会儿,又换做另一只手托腮。 一边听着唱片,一边走着神。冷翊蒹思索着,到底要如何才能完成任务。 墨羽一直安静的跪坐在一旁,时不时喝一口香茶,时不时用余光看一眼冷翊蒹,嘴角一直挂着好看的浅笑。 这《西厢记》还未听两三折,便有婢女来传话,说是晚饭已经备好了,请二位移步饭厅。 饭厅里,墨羽和冷翊蒹相对而坐,墨羽坐在倚窗的位置。 窗户全开着,不时吹过一阵清凉的微风,将墨羽耳边的一缕发丝吹起。 墨羽伸手,将发丝别在了耳后,再一抬头,便看到冷翊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冷医生。”墨羽微笑着,看着冷翊蒹问道,“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没,没有。”冷翊蒹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最后踌蹴着将筷子落在一盘鲜翠欲滴的青菜上,夹起一根青菜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冷医生想吃酒吗?”墨羽看着冷翊蒹突然微笑着问道,一双凤眼的眼尾微微上扬,“去年酿的‘桃花醉’还未启封,不知道冷医生.........” 墨羽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冷翊蒹将话茬给截了过去。 “想,想!”冷翊蒹眼前一亮,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绝妙的法子,对着墨羽连连点着头。 并不是自己想喝酒,冷翊蒹从未喝过酒,不知道这酒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师傅不准自己碰这个东西,所以尽管冷翊蒹已经十八岁了,也是滴酒未沾过。 墨羽一听,嘴角的笑意更甚了。起身,命人去将那地窖里的‘桃花醉’给取来。 待婢女取来桃花醉后,墨羽便嘱咐所有人都退下,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墨羽将酒坛抱在怀里,然后放在耳边轻轻摇了摇,听了一下酒的声音。 “啪”得一声,墨羽将酒坛的封泥给拍了开来。 “冷医生,我酿制的这酒要比普通的‘桃花醉’酒性烈一些。”墨羽拿过手边的一个白瓷酒杯,看着冷翊蒹道,“你且少喝一点,别喝醉了。” “你也是要陪我喝的,对吧?”冷翊蒹眨巴了一下杏眼,不自觉的微微嘟着粉唇,“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 “我酒量不太好。”墨羽微垂着脑袋,柔声说了一句。 “没事儿,你少喝点就是了。”冷翊蒹笑笑。 “嗯,好。”墨羽微微颔首,“那我就陪冷医生少喝点。” 冷翊蒹此刻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等的就是墨羽的这句话。 墨羽不动声色的用余光观察着冷翊蒹的表情,嘴角一直挂着雅正的浅笑,侧耳听着“咕咚咕咚”的倒酒声。 第二十三章 饭厅里, 弥漫着醇厚的酒香,在这空气中四溢开来。 墨羽将一杯斟满“桃花醉”的酒杯双手递到冷翊蒹面前, 柔声着道,“冷医生,你的酒。” -- 第39页 “谢谢。”冷翊蒹双手接过墨羽递上来的酒杯, 低头看了一眼这被称作“桃花醉”的佳酿, 又放在鼻尖前闻了闻。 酒香醇厚,有着一股淡淡的桃花芳香。酒色清澈见底,微微泛着一丝浅淡的粉红,如那桃花的醉人之色。 “冷医生, 我敬你一杯。谢你为我看诊, 又送我药材。”墨羽嘴角含笑,双手托着酒杯,作势要和冷翊蒹碰杯。 “墨老板客气了。”冷翊蒹跟着举杯,对准墨羽的酒杯轻轻一碰,微笑着道, “做医者的本职而已, 不足以道谢。” 说完,冷翊蒹收回酒杯, 放在唇边小小的抿了一口。 这一抿, 冷翊蒹的眉头骤然蹙起。 本闻着这酒芳香怡人, 以为会很好喝,结果入口的却是一股辛辣生涩之味。 冷翊蒹赶紧侧过脸去,不由自主的吐了吐舌头, 有点被辣到了。 墨羽将酒杯放在唇边,半眯着一双凤眼,饶有兴趣的看着冷翊蒹。 见这人喝个酒都这般可爱,墨羽强忍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指尖托着白瓷酒杯,微微仰着下巴,将杯中酒给一饮而尽。 “冷医生,这酒如何?”墨羽抬眼看着对面坐着的冷翊蒹,柔声问着,“可还好喝?” 冷翊蒹见墨羽都已经喝完了,也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仰头,将一整杯“桃花醉”给喝进了肚里。 墨羽琥珀色的眸子猛得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冷翊蒹。显然是惊住了,这人的酒量竟是这般好的嘛。 “嗯,好喝。真是好酒!”冷翊蒹双手紧紧握着酒杯,强忍着喉咙的辛辣之感,对着墨羽连连称赞着道。 “不曾想,冷医生小小年纪竟这般好酒量。”墨羽嘴角含笑着道。 “哪里,哪里。”冷翊蒹谦虚着道。 “冷医生家里几口人啊?”墨羽一边给冷翊蒹空了的酒杯再重新斟满酒,一边问道,“怎从未听冷医生提及过。” “家里就只有我和我师傅,两口人。而且我师傅同墨老板长得很是相似。”冷翊蒹此刻的脑袋开始变得晕乎乎的,看着眼前这人是越看越像师傅,“不对,应该是一模一样。” 冷翊蒹用力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 “哦?还有这等巧事。”墨羽低垂着眉眼,又收回酒坛,给自己斟满酒。 “看来我与冷医生的师傅也算是有缘之人。”墨羽说着,再次举着酒杯,送到冷翊蒹的面前,“得了空闲,我定亲自上门拜访尊师。” “嗯嗯,好。”冷翊蒹也跟着举起酒杯,再次与墨羽手中的酒杯碰了碰。 微蹙着眉头,咬着一口皓齿,再次将一杯“桃花醉”给喝进了肚里。 这么难喝的东西,怎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呢?真是费解! 两杯酒下肚,冷翊蒹的脑袋已变得沉甸甸的,只好用单手托着脑袋。 心中一直思索着,如若这墨老板真要去看师傅,该如何找借口给推脱掉。 “冷医生,这酒我们就不喝了吧。”墨羽微微拧眉看着冷翊蒹,故作探试着说道,“我瞧着你有点不舒服。” “没,我没有不舒服!”冷翊蒹赶紧摆摆手,将酒杯双手递到墨羽的面前,“麻烦墨老板,再给我斟一杯。” 冷翊蒹的目的还没达到,怎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墨羽抿唇浅笑,抱起一旁的酒坛,就着冷翊蒹送到面前的酒杯,“咕咚咕咚”再次倒着酒。 “墨老板,这杯我敬你。”冷翊蒹对着墨羽举杯,“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冷医生客气了。” 照顾?墨羽微微蹙眉,这个敬酒的理由未免也太过牵强了吧。 这手中的一杯酒只喝了一半,还未来得及放下酒杯,便听见对面传来“咚”的一声。 墨羽赶紧抬头一看,只见冷翊蒹已趴在了桌上,闭着一双杏眼,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一下。 原来这人是“三杯倒”。 正当墨羽看着冷翊蒹走神的时候,一声“哐当”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冷翊蒹一个挥手,将桌上的酒杯给碰落在了地上。 婢女在外,闻声来到饭厅门口,侧着身子恭敬着问道,“墨老板,可需要帮忙?” “嗯,进来吧。”墨羽的目光仍旧看着冷翊蒹,头也没转的说道。 “是。”婢女得了令,双手推开木门,这才进了饭厅。 婢女一进来,便看到冷翊蒹正趴在饭桌上。 酒杯已落了地,酒水也跟着洒了一地,整个饭厅里溢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把冷医生扶回我房间。”墨羽不紧不慢道一句,然后站起身来,先一步踏出了门槛。 婢女一听,脑海里瞬间想起今日大厨向自己提及过的,女子和女子也可在一起的事情。 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唤来另一位婢女,俩人一起扶着冷翊蒹出了饭厅。 半醉半醒间,冷翊蒹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了云层里。身下是软软的云朵,很是惬意舒服。 就是头痛欲裂难忍,口舌也是燥热难耐。 “口........好渴........”冷翊蒹闭着双眸,凭着本能唤了一声。 墨羽正立在屏风后换着衣服,白玉般的指尖落在衣领最顶端的那颗盘扣上。 闻声,墨羽慌张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疾步朝着床边走去。 “冷医生,你说什么?”墨羽坐在床沿边,俯身向着冷翊蒹凑近,情急着道。 -- 第40页 “师傅.......蒹儿........渴........”冷翊蒹依旧紧紧闭着一双眸子,嘴里喃呢着道。 墨羽一愣,面色即可沉了下来,呆坐在床边良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起身去倒水。 待倒来了水,墨羽将冷翊蒹从床上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冷翊蒹的粉唇刚一碰到茶杯壁,虽仍闭着双眸,却立刻下意识的喝了一大口水。 正当墨羽准备收回茶杯的时候,却不料,冷翊蒹一个手一挥,将墨羽手中的茶杯给碰掉了。 剩下的大半杯水,恰巧不偏不倚的都洒在了冷翊蒹的胸口处,好在是温水。 “蒹儿,你没事吧!”墨羽一时情急,关切之词脱口而出。 可此刻的冷翊蒹就像是彻底熟睡了似的,往着墨羽的怀里缩了缩,也不说话。 呼吸均匀,小巧的鼻翼因呼吸而微微张合着,只是那眉头却时不时的皱起了又舒展开来,不知是做了什么梦。 墨羽静静的低头看着冷翊蒹,直到一双琥珀色眸子泛起了薄薄的半透明水雾。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冷翊蒹从自己的怀里挪开,重新放回了床上平躺着。 墨羽起身,去衣柜里找来一套干净的睡裙。 再次回到床边,墨羽先是将睡裙放在了一旁。待一双手落在了冷翊蒹的领口处时,又不觉得踌蹴了起来。 床头灯的灯光洒在冷翊蒹的身上,将胸口处那被水打湿的印记放大,清晰的印出内衣的轮廓。 墨羽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冷翊蒹的胸口,用力咬着一口银牙。清晰的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这样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蒹儿,为师已等了你快十年,你总算是来了。”墨羽抬手,如白玉般光滑细腻的手指抚上冷翊蒹好看的眉宇,“那人也真是舍得。” 指尖一路蜿蜒而下,到了眉尾,再到鼻尖,最后落在那一点诱人的珠唇上。 仿佛是在抚摸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只敢用指腹小心着去触碰,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弄坏了。 一个俯身,墨羽的柔唇便落在了冷翊蒹的唇瓣上。紧接着,一滴眼泪也落在了冷翊蒹的脸颊上。 品尝着对方唇齿间的清甜,墨羽险些不能自控。 再即将失去理智前,墨羽猛的起身。整个人背过身去,不敢去看冷翊蒹。 墨羽就这样坐在床沿边许久,直到身后再次传来冷翊蒹的声音。 “师傅.........我好热.........” 冷翊蒹躺在床上,闭着眸子轻吟一声,双手自顾自的拉扯着衣服的领口。 墨羽见状,不由的深呼吸一口气。 微微蹙眉,指尖落在冷翊蒹领口处的扣子上。停顿了一下,这才开始一颗接着一颗,解着扣子。 墨羽微微扬着下巴,只敢用余光去看冷翊蒹。 可这扣子甚是讨人厌,难解得很,墨羽向来灵巧的手指都解了许久,才将扣子全部解开。 迷人的锁骨,若凝脂如皓雪一般的光洁肩膀,还有那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这所有的一切组合在一起,无疑不是在考验着墨羽的定力。 墨羽无奈,只好闭上了一双凤眼,摸索着给冷翊蒹换着衣服。 换个衣服这样简单的事,墨羽却将自己给弄了个满头大汗,香汗淋漓不已。 待给冷翊蒹换好衣服后,墨羽再将一旁的被子铺开,盖在了冷翊蒹的身上,仍不忘细心的掩了掩被角。 墨羽垂着一双凤眼,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在下眼睑上。立在床头,静静的看着冷翊蒹。 “师傅.......蒹儿.......好想你.......”冷翊蒹嘴里喃呢一句,语调中夹带着一丝可怜的哭腔。 翻了个身,冷翊蒹又继续沉沉睡去。 墨羽好看的眉微微拧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往着隔壁客房走去。 翌日,窗外传来“啁啾啁啾”的鸟叫声。 冷翊蒹觉得有点吵,翻了个身,又继续沉沉睡去。这一睡,就睡到了近晌午才醒。 “呜.......头好痛.......”冷翊蒹半眯着朦胧的双眼,清晰的感受着大脑传来的阵阵痛楚。 抬手,纤细的指尖轻按着太阳穴,以此来缓解疼痛。 “冷医生,您起了吗?”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声婢女娇柔的声音。 婢女端着一盆洗脸水,立在房门口,冲着房内喊了一声。 冷翊蒹强忍着头痛欲裂之感,坐起身来。背靠在床头上,对着门外有气无力道,“嗯,我起了。” 突然觉得脖子好痒,冷翊蒹伸手使劲儿抓了抓,留下几道红痕。 婢女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话,这才推开了房门,端着盛满清水的脸盆进了屋。 一踏进房间,婢女便径直来到脸盆架子旁,目光自然的落在了那件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上。 这套裙看着不像墨老板的,婢女定睛一看才想起,这套裙是昨日冷医生来宅里穿的。 婢女一转头,便看到冷翊蒹正靠在床头,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棉质睡裙,领口的扣子只扣到了第二颗,雪白的脖子和锁骨都露了出来,脖子上还有几处红痕。 “该不会........”婢女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一句。 定不会!墨老板今日可是从客房里出来的。怎能如此胡思乱想,来误解俩人的友情呢!真是不应该! -- 第41页 冷翊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不是昨日那套,显然被人给换掉了。 “啊!”冷翊蒹愣了好几秒,突然尖叫出声,双手条件反射的护着胸。 这一叫,把婢女给吓了一大跳,本来拧干了的毛巾又掉落在了脸盆里。 “冷医生,您怎么了?”婢女关心着上前,看着冷翊蒹问道。 “这个........那个........我的衣服。”冷翊蒹赶紧给自己扣着领口的扣子,害羞的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是谁给我换的?” 婢女“噗嗤”一声轻笑出声,赶紧掩着嘴角,回答着道,“昨晚墨老板不曾叫我们进来伺候过冷医生,想来是墨老板亲自给您换的。” 墨老板!墨羽! 这一说,冷翊蒹就更心慌了,那自己且不是已经被墨羽给看光了?! 本来是计划着将墨羽给灌醉,好套她话的。结果不料,自己竟醉了个不省人事。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冷翊蒹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冷医生,都已经近晌午了,您是直接用午饭吗?”婢女看着冷翊蒹,关心着说道。 冷翊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垂着脑袋,脸颊因害羞而泛着红晕,双手紧紧的拽着床单。 婢女说什么,冷翊蒹没听清,一直想着自己的那点心事。 “冷医生。”婢女又轻声唤了一声,“您饿了吗?” 冷翊蒹又被婢女唤了两声,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笑笑,“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饿了。” “那冷医生赶紧漱口、洗脸吧。”婢女微笑着道,“墨老板已经在饭厅里候着了。” “墨老板也在家吗?”冷翊蒹扣完了扣子,抬头看着婢女问道。 “自然,墨老板平日除了上戏以外,整日都待在家里,哪儿也不爱去。”婢女一脸的迷恋和自豪挂在脸上,自顾自的说着,“整日在家吟诗品茶,做画下棋。我们墨老板可比那些个,喝了几年洋墨水的读书人厉害多了。” “............” 冷翊蒹略显尴尬的看着婢女,不知该如何接话,估计这整个宅子里的女人都是墨羽的崇拜者和迷恋者。 墨家大宅,饭厅内。 墨羽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时不时看一眼门口。都已经等了近半个小时了,仍是没能盼到那人的身影。 “墨老板,要不咱们先用饭吧?”婢女站在一旁,好言劝着,“等一会儿冷医生醒了,再重新给她做。” “不。”墨羽对着婢女微微摆了摆手,“我等着她一起。” “是,墨老板。”婢女不再多言,又退到了一旁,规规矩矩的站着。 不多时,冷翊蒹已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来到了饭厅。 “墨老板,早上好。”冷翊蒹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墨羽的眼睛,歉意着道,“昨晚都是我不好,害苦了墨老板。” 此话一出,墨羽惊得连手中的杯子都险些打翻了。 “我本不甚酒力,却又贪了杯,喝多了就知道睡觉。还一人霸占了墨老板的床...........”冷翊蒹见状,更是觉得自己不是了,忏悔着道。 墨羽坐在椅子上,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眉头也是拧得更紧了。 婢女站在一旁,听得是云里雾里,目光不时从眼前这俩人的身上来回移动。 墨羽抬头看一眼婢女,示意婢女不用在这儿伺候了。 婢女立即会意,微微欠了欠身,转身退出了饭厅。 墨羽一边给冷翊蒹盛着饭,待冷翊蒹终于将嘴里絮絮叨叨的话说完了,这才开口道,“冷医生,可还记得你昨晚喝醉后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留言送红包哦。 不要等着养肥,能订阅的尽量订阅,安安会加油更新的(么么哒) 【为何等了近十年,算算之前提及的空间时间比例就明白了】 第二十四章 此话一出, 吓得冷翊蒹整个人都僵住了。 该不会自己撒酒疯,把墨羽当成了师傅, 然后对墨羽做了什么过份的事吧?! “墨老板,我应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冷翊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脑袋, 不敢去正视墨羽的眼睛, 声音越到后面越小。 “冷医生觉得什么事才能称作过分呢?”墨羽不直接回答,而是微笑着反问一句。 墨羽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旁的小银勺递给冷翊蒹,嘴角一直挂着雅正的浅笑。 “我.............”冷翊蒹被吓到了, 脸颊绯红不已, 连话也说不清了。 “噗嗤”一声,墨羽掩嘴轻笑出声,这人可真是可爱得紧。 “冷医生,我只是逗你闷子罢了。”墨羽道,“冷医生亦不是男子, 能对我做什么呢。” 冷翊蒹只顾埋头喝汤, 来掩饰自己的不安,这一听, 方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连连应道, “当然,当然。” 本就天气炎热,再因太过紧张, 冷翊蒹的额头一直冒着细汗。 “冷医生,擦擦汗吧。”墨羽见冷翊蒹的几根碎发已贴在了额头上,赶紧递上自己的手帕。 “谢谢。”冷翊蒹接过墨羽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饭还未用完,便有婢女来传话。 “墨老板,冷医生。”婢女微微欠身行礼,“海关的人来接冷医生回府了,车正停在宅子门口。” -- 第42页 冷翊蒹一听,心里不由一阵失落。自认为,是因自己没有达到目的的缘故。 “墨老板,告辞了。”冷翊蒹起身,对着墨羽礼貌着道,“我得走了。” “冷医生,我且送你出门吧。” 墨羽说着也跟着站起身来,看着冷翊蒹道。 “嗯,好。”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宅。不出冷翊蒹所料,来接自己的果然是张副官。 上了车,冷翊蒹一直低着头看着鞋面,脑子飞快转动着。 想着一会儿回去后,如若被海关总长问起昨晚为何一夜未归,该如何回答。 是说实话,还是编瞎话? “冷医生,总长在书房等着你。”张副官先一步下了车,为冷翊蒹打开了车门,面无表情着说道。 冷翊蒹抬脚下了车,看着张副官礼貌着说道,“好,我现在就去。” 绕过长长的走廊,张副官带着冷翊蒹径直来到书房门口,抬手敲了敲房门。 “总长,冷医生来了。”张副官时刻都是挺直着腰板,俨然的军人标准做派。 张副官的话音刚落,里面便传出海关总长的声音。 “请冷医生进来。” 得了令,张副官这才轻轻推开了房门。然后侧身对着冷翊蒹微微点了点头。再一个转身,离开了。 冷翊蒹立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裙摆,大大方方的跨进了门槛。 蒋浩天一身烟灰色长衫,正端坐在书桌前,一双漆黑眸子看着冷翊蒹,似笑非笑的说着,“冷医生,昨晚睡得可好?” “回总长,我睡得很好。”冷翊蒹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张,嘴角也一直挂着微笑。 “冷医生,我这人说话向来不喜欢拐外抹角。”蒋浩天突然沉声着道,“我知道冷医生是墨羽的戏迷,三番两次的借机跑去墨羽的宅子,为的也是想和自己的偶像多亲近亲近。我也是墨羽的戏迷,自然也理解。” “不过,现下冷医生你肩负重任,万不可这样轻易耽误时间。”蒋浩天带着不可违背的命令口吻,对着冷翊蒹说道,“希望冷医生能分清轻重,明白自己眼下最紧要的事是什么。” “总长,我明白了。”冷翊蒹低着头,“我会有分寸的。” “之前冷医生死活不愿做我的姨太太,我线下已想通了,冷医生可是喜欢女子?” “.................” 冷医生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儿,怎么一言不合,就要自己出柜? “看来我猜对了。” 蒋浩天一直暗中找人盯着冷翊蒹,见冷翊蒹三番五次上墨羽家,对墨翊殷勤无比,昨日更是花重金买了唱片,一夜未归。 今日回来,也没带唱片,看来这唱片定是送了墨羽。 由此推测,冷翊蒹该是倾心女子,倾心墨羽,本以为俩人只是关系好罢了。 蒋浩天以前在北方领兵打仗的时候,就见过手下的兵成对在一起的。如今,也是见怪不怪了。 “冷医生,你放心。”蒋浩天道,“等你将这药方配出来,我定会替你做这个主的。” “啊?总长的意思是?”冷翊蒹猛地抬头,疑惑的看着蒋浩天,不明白蒋浩天话中的这个“做主”是什么意思。 “冷医生不是倾心墨羽吗?”蒋浩天蹙眉看着冷翊蒹,见对方不作答,又继续着道,“我瞧着墨羽对你也挺有好感的,如若你们俩都愿意。待你成功配出药方后,我就以海关总长的身份替你们主婚。这样一来,仍谁也不敢在背后说你们的闲话。” 冷翊蒹一听,连连后退半步,真个人都吓懵了,良久才出口解释着道,“总长误会了。” 蒋浩天不解的看一眼冷翊蒹,然后端起手边的茶杯,低头喝一口香茶。 “我并没有倾心于墨老板。”冷翊蒹道,“我对墨老板只是单纯的崇拜之情,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看来是我冒昧了。” 蒋浩天有点想不通,瞧这小姑娘一脸的红晕,分明是提到了心上人才会有的反应。 估摸是害羞了,不愿承认。 “还有三日,长飞就出院了。”蒋浩天立马换了话题,“到时我会把长飞给接到府里来,方便冷医生试药。” “总长放心。”冷翊蒹道,“我一定会尽心配药方的。” “嗯。”蒋浩天应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书桌上,“我自然是相信冷医生的医术。” “冷医生受累了,且先回房休息吧。”蒋浩天拿起桌上的钢笔,准备看文件。 “好的,总长。” 冷翊蒹听着总长口中的这句“受累”,怎么觉得那么奇怪,脸颊立马又泛了红。 医院病房里,长飞倚靠在床头,双目无神的盯着窗户外。 看得太过入神,连墨老板来了都没注意到。 “今日可感觉好些了?”墨羽将手中的一束鲜花放在了病床的柜子上,然后转身去找花瓶。 “墨老板,您来了。”长飞立即坐直了身子,朝着墨羽的背影微笑着道,“我今日好多了,医生说我三日后就可以出院。” 墨羽找来了花瓶,将昨日的鲜花取出,扔进了垃圾桶,再将今日的鲜花插进花瓶里。 “长飞,我想着有些话还是得先给你说清楚。”墨羽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病床边。 “墨老板您尽管交代就是,我一定好好听着。”长飞嘴角依旧挂着微笑,敬重的看着墨羽。 -- 第43页 “你贩白面的事,本已是没什么回旋的余地,定是要枪毙的。”墨羽道,“尽管我豁出面子,在总长面前替你求情也是没用。” “你之所以现在能相安无事的躺在这里,全都是因着冷医生为你求情。”墨羽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想来你也是知道海关总长向来行事秉公执法,之所以愿意放了你,是需要你帮一个忙。” “帮忙?我怎是能个帮什么忙?” “帮着试药。” “试何药?” “海关总长命冷医生研制戒白面的药方,但是这药方需要有人来试。” “索性这试药是不会死的,我定尽心就是。”长飞也不傻,嘴上这样说,也是故意在等着墨老板的肯定。 “长飞,我也不饶弯子了。”墨羽叹口气,看着长飞说道,“这并不是普通的试药,而是需要你先吸食这白面,然后根据你身体的变化,来一步步配置这戒除白面的药方。” “要让我吸白面?!” “对,要你不断的吸白面,不断的试药;再不断的吸白面,再不断的试药。” “这........且不是要了我的命。”长飞一听,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床头,声音孱弱着道。 “我已问过冷医生。”墨羽道,“你活下来的几率还是有的,冷医生也答应过我,定会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 “墨老板..........不能够的.........”长飞带着哭腔看着墨羽,“哪些个吸白面的,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那你明知这白面会害人性命,为何还要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墨羽看着长飞质问着道,琥珀色的眸子顿时泛起一股寒意。 “我那是.........”长飞欲想辩解,却在看到墨羽的眼神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长飞此刻后悔不已,是自己眯了心窍,才会做这犯法吃枪子的事。本想着做得这等隐秘,定是不会被发现的。 “随你吧。”墨羽起身,背对着长飞,“如若你不想试药,我这就去给总长说一声,给你一个痛快。” “墨老板!我答应试药!”长飞一个情急,叫住了墨羽,哽咽着道,“我定........好好........试这药.......” 墨羽听着长飞终于是松了口,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长飞,你也别怪我狠心。”墨羽道,“眼下,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墨老板,我怎能怪您呢,您可是我的再生父母。”长飞是再也忍不住了,泪珠子“啪嗒啪嗒”直落,“都是我......是我......财迷了心窍,还差点....连累了您.......” 第二十五章 三日后, 医院里。 长飞换回了自己的浅灰色长衫,头发也用洗发香波洗了好几遍, 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长飞少爷!海关的人来了!” 婢女急匆匆的从走廊外跑来,气喘吁吁的看着长飞急道。 长飞一听,赶紧将手里的银票揣进了袖口里, 这才转过身来, 故作镇定的看着婢女,问道,“墨老板呢?墨老板可有说什么时候来?” “墨老板昨夜里睡得晚了,现下还没起床。”婢女回答。 长飞一听, 更加慌乱了, 原地来回踱着步子。 这海关的人来准没好事,该不会是总长反悔了吧?!这就要来将自己抓去枪毙?! 与此同时,以张副官为首的一众海关士官们已来到了病房门口。 “长飞,早上好。”张副官笔挺的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长飞。 “早上好, 张副官。”长飞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对着张副官微微俯了俯身。 “总长大人很是关心你的健康,特让我前来探望。” “谢总长大人关心, 我线下已经全好了, 即可就能出院。” “那好, 总长大人特让我来接你回公府。 “接我去海关公府?!” “对,为了更好的试药,你自然要住在公府里。”张副官面无表情的说着, “一来有专人照顾,二来有冷医生在旁,你的性命也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 长飞不由后退半步,整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哆嗦着唇说不出话。 墨老板果真料事如神! 好在先前墨老板就给自己指点了一二,否则掉进了陷阱里都不知情。 “来人。”张副官目视着前方,一个提高音量,对着身后一众士官们招了招手,“收行李。” “是,张副官!”身后的众士官们异口同声着道,然后踏着整齐的步子进了病房。 “不,我不去!”长飞连连倒退几步,直接跌坐在了病床上,眼珠瞪得如铜铃般,一把将放在床上的包袱紧紧搂在了怀里,嘴里念叨着,“我不去!” 张副官最厌烦这种人,做那些个犯法的事时胆子倒是大得很。 竟然敢做,就不怕吃枪子! 况且这还没把人怎么样呢?就号丧起来了!真恨自己当时是朝着腿开的枪,真该直接朝着那人胸口开枪才是。 “别为难我。”张副官嘴角苦笑一下,即可撤去笑容,怒眉着道,“愣着干嘛!把人给我绑了!” 张副官一个转身,不想再去看这人撒泼,累着眼睛。 “是,张副官!”两个得力的士官得了令,纷纷上前将随身带着的麻绳给握在了手里。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啊!”长飞整个人都退到了病床的角落,死死的抱着床柱子,对着两位士官威胁着道,“如若再敢过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 -- 第44页 “张副官,这..........”士官有些为难了,转头看向张副官。 那人情绪激动异常,看着也不像假的。如若真的撞死在了医院,该如何回去向总长大人交差? 一向面色平静,喜怒不外露的张副官,此刻的脸色已是沉到了极。慢慢转过身来,目光望向床上那人,阴冷凶悍。 长飞被张副官的眼神给吓着了,却仍旧死死的抱着柱子不撒手。 “我已经答应试药了。”长飞抬头,浑身颤抖不已的看着张副官,提高音量道,“可我也有一个条件!” “就你。”张副官冷冷着道,“也配和我谈条件?” “不信我会撞死的,对吧?”张飞突然仰天轻笑出声,整个人犹如魔怔了一般。 “砰”得一声,长飞趁着大家一个不留意,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我..........我这就去叫医生来!”婢女一直站在角落,此刻也是不能再退缩了,壮着胆子喊了一声。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往着医生的办公室跑去。 张副官愣在了原地,看着额头不断冒着血珠子的长飞,瞳孔不由的骤然放大。 本来只是简单的抓个人,这样的行动对于张副官来说不知是办了几百次,可这次竟然失误了。 海关总署,总长办公室里。 张副官第一次以任务失败,来向海关总长领罚。 “总长,属下无能,请总长责罚!”张副官立在办公桌前,严厉着自责道。 “你说他宁死也不来我府里?”蒋浩天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只钢笔,正在批复着今日早晨刚送来的急件。 “是的,总长。”张副官如实回答。 “他这般怕死的人,这次倒是有着胆子自杀了,可真是意外。”蒋浩天嘲讽一句。 “总长,那我们要怎么办?” “............” 蒋浩天合上笔盖,皱眉思索着,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折中的法子。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俩人闻声,纷纷抬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一个一身白色海关军服的士官出现在门口,身边站着一身珍珠白素色旗袍的墨羽。 脖子上挂了一串温润的白色珍珠项链,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真皮高跟鞋,一头黑色卷发盘在脑后,额边的头发上别了一枚精致的珍珠发夹。 “总长。”士官一步上前,将右手举到耳侧,做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欲言又止道,“墨老板她.......” “嗯,你先下去吧。”蒋浩天对着士官淡淡说道。 士官后退半步,身板挺得笔直。再次敬礼,转身离开。 “总长,上午好。”墨羽长身而立站在门口,对着蒋浩天礼貌着道。 “墨老板,怎有空来我总署呢?”蒋浩天微笑着看着墨羽,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问。 “总长,请恕我唐突了。”墨羽说道,“我是为着长飞的事来的。” 蒋浩天一听,转头看一眼张副官说道,“张副官,去泡两杯茶来,就泡前些日总理差人送的那盒新茶。” “是,总长。”张副官应了一声,一个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待张副官泡来两杯香茶,又识趣的退出了办公室,顺手将门给掩了过去。 办公室靠窗处有一方红木桌,海关总长和墨羽相对木桌而坐。 “墨老板的消息可真灵通。”蒋浩天端起面前的茶杯,用杯盖刮了刮水面上漂浮着的茶叶,“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墨老板就找上门来了。” “也是没办法,长飞尽给总长添乱。”墨羽端坐在椅子上,歉意着道。 “墨老板是知道的,我大可以一枪崩了长飞。”蒋浩天低头吹了吹茶水,喝一口香茶,这才缓缓开口着道,“我也是看在墨老板的面子,这才一再容忍。” “是,总长说的对。”墨羽也觉得有点口渴了,于是端起面前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香茶。 “不过。”墨羽说着放下了茶杯,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这长飞毕竟是总长最为满意的试药人选。” “墨老板此话怎讲?”蒋浩天顿了顿道,蹙眉看着墨羽。 “其实总长大人身边不乏医术高明之人,不过那些人都太过市侩,唯有冷医生如此炙热没有心思的单纯孩子,才最是适合来做这研究药方的人。”墨羽不紧不慢的说着,“不过总长大人太过体恤民情,怕这孩子年龄太小,心性不定,不能够坚持。所以这试药的人,必须还得是能牵制住冷医生的人才是。” “整个平京城内,就属我与冷医生最有交情。”墨羽笑笑,继续着道,“昨日,冷医生就是在我家吃酒吃醉了,这才没回公府。” 此话一出,蒋浩天挂在嘴边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不过即可又换上一副淡然的神情。 “这些年,我视长飞如亲人一般。长飞能牵制住我,我亦能牵制住冷医生。”墨羽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蒋浩天,语气加重了“牵制”二字。 墨羽的一番话,越说到后面越是让蒋浩天瞠目,自己的一番筹划竟被这人看得如此通透。 “墨老板真是个聪明人。”蒋浩天佩服的看着墨羽,顿时对这个名伶刮目相看,“如若墨老板不是女儿身,我定聘你做我的副官。” “总长谬赞了,墨羽只是一介女流,顶多算是心细一些罢了。” -- 第45页 “墨老板既然是为了长飞的事而来,那肯定是想了个绝妙的法子,来解决这个难题。” “小小愚见而已。” “还请墨老板但说无妨。” “既然这长飞不愿去海关公府住着,那就把冷医生接来我宅子里住好了。” “如此简单的法子,我怎就一时间没想到呢?”蒋浩天高兴的拍了一下大腿,犹如醍醐灌顶。 “总长日理万机,又是局中人,如此愚笨的方子自然是不入眼的。” “这法子不愚笨!一点也不愚笨!是个极好的法子!”蒋浩天高兴着道,“是我把事情想得复杂了,不知变通。” “来,以茶代酒,我敬墨老板一杯。”蒋浩天说着,端起手旁的茶杯,作势要与墨羽碰杯。 “谢总长抬爱。”墨羽也跟着端起茶杯,与蒋浩天手中的茶杯碰了一下,“我定好好监督冷医生,争取早日将这方子给配出来,救广大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话当真是说到了蒋浩天的心坎上了,果真与聪明人聊天就是省事。 “很好,墨老板说的极好!待这药方配出之日,我定大摆宴席,好好庆祝一番。到时候墨老板就是大功臣,定是要坐这上座的。”蒋浩天朗声道,末了,举杯喝一口香茶。 “谢谢总长,我定不会辜负总长的信任。”墨羽说完,也将茶杯放在唇边,喝了一口杯中香茶。 第二十六章 海关公府, 饭厅内。 三位姨太太们个个梨花带雨,哭得娇躯轻颤, 时不时用手帕擦一下眼睛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 “妹妹,想不到你这就要走了,真是舍不得你呢!”二姨太是真的在哭, 不同其他两位姨太太, 是在做做样子。 前日深夜,婉儿不知为何突然肚子痛得厉害。冷翊蒹穿着睡衣就冲出了房间,给婉儿一号脉后,便知是何病因。 原来急性阑尾炎, 必须得立马送医院动手速。 好在送医及时, 婉儿动了手术后已无大碍,正在医院好生修养。 自打这件事后,二姨太就很是感激冷翊蒹,是真的把她当做了自个儿的亲妹妹来对待。 “我........是要去哪儿啊?”冷翊蒹一坐下,一双手正接过一旁婢女递上来的筷子, 一脸的不解看着三位姨太太。 “总长还没给你说吗?”二姨太擦了擦眼泪, 将手帕交给了一旁的婢女手中,意图让婢女重新换一张新的来。 “总长?”冷翊蒹一头雾水, 看着二姨太疑惑着道, “总长什么也没给我说啊。” “那就由我来给你说吧。” 二姨太接过婢女重新拿上来的丝绢帕子, 轻轻擦干了眼泪,这才缓缓开了口,将事情的原委都慢慢道了个清楚。 听完后, 冷翊蒹整个人都不由一愣,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一旁伺候用膳的婢女立即将掉落了的筷子拾起来,再转身去重新给冷翊蒹拿来一副新的筷子,交到了冷翊蒹的手里。 冷翊蒹万万都不曾想到,这一来二去的,倒头来,自己竟住到了墨羽家去了?! 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自己!完全是逐了自己的心愿。如此一来,且不是离完成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 不!是迈进了好几大步才是! 冷翊蒹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即可就搬到墨羽的宅子里去。却又不好表现得太过高兴,怕与周围的离别伤感情谊不符。 “你这一去了墨老板家,就不能日日见着你了。”二姨太说着说着,竟又哭了起来,轻捏着手帕,点了点眼角处的眼泪。 二姨太这般娇柔的模样,看得冷翊蒹都跟着不由鼻子一酸,连忙劝道,“姐姐,快别哭了。” 在公府的这段日子里,二姨太对冷翊蒹是真的好。衣食用度方面,样样都按着最高档次,最好待遇待着冷翊蒹。 虽然这其中自有海关总长的吩咐,但二姨太毕竟是家里管事的,这些内院的事自然也是由着二姨太作主。 晚饭间,蒋浩天没能来得及回府,本想亲自陪着冷翊蒹用饭,好将事情交代清楚。 结果,当蒋浩天傍晚回府的时候,却被管家告知,二姨太已将事情向冷翊蒹交待妥了。 入夜,后院凉亭的灯都亮着。 蒋浩天坐在一方石桌子前,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再抬头看着一旁的张副官,“让人去问一下,看冷医生睡了没?如若没睡,就让她来一同吃夜宵。” “是,总长。”张副官应了一声,转身走开。 冷翊蒹正穿着一身睡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想着明日就可以搬去墨羽宅子里住了,心里雀跃得不行。 可眼前这一大堆的衣服首饰、化妆品其实也用不着,倒是让冷翊蒹犯了愁。 “小婵,这个手镯送给你。”冷翊蒹在众多首饰中挑了一个玉手镯,对着一旁的婢女说道,“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 冷翊蒹想着所有首饰都不带走,就拿这一个手镯借花献佛就好。 “冷医生,这怎么可以呢?我是不能收的!”婢女推辞着道,“照顾您,本来就是我的本职所在。” “收下吧,就当作是我打赏给你的。”冷翊蒹微笑着,再次将手镯塞到了婢女的手心里,“好不好?” 冷翊蒹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不平等对待模式,毕竟是受过二十一世纪教育的知识分子,对这些封建的糟粕当真喜欢不上来,可眼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 第46页 “那小桃就谢过冷医生了。”婢女这才肯收下,欢欢喜喜的用手帕包好,放进了衣服内衬里。 “这些首饰和化妆品都是新的,衣服也是新的,我都没穿过。”冷翊蒹站在梳妆台前,指了指台面上的一众首饰和化妆品。 再来到衣柜前,将衣柜打开来,指了指衣柜里挂着的一排新衣服。 “这些东西我平日里也用不着,我就不带走了。”冷翊蒹转身看向婢女,说道,“衣服的话,平日里我穿的那几套已经足够了。” “冷医生,这些东西竟然都是您的了,您就都留着吧。”婢女好言劝着冷翊蒹,心想怎么有如此不爱钱财的人,也真是难得。 “真的不用,我确实也用不着。”冷翊蒹笑笑,“放我这儿,且不是浪费了。” 正当俩人谈话间,门外传来一阵整齐且有力度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士官来了。 “冷医生睡下了吗?” 张副官站在门口,见屋内仍亮着灯,这才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问道。 “没呢。”冷翊蒹一边说着,一边迈着步子向着门口走去。 “张副官。”冷翊蒹站在门口,双手打开了房门,看着张副官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冷医生还没休息吗?” “嗯,太早了睡不着。” “可饿了?” “啊?” “总长备了夜宵,想请冷医生过去一同食用。” “好的,我换身衣服即可就去。” 冷翊蒹回到屋内,随便换了一身平日里穿的粉色长裙。在张副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的凉亭。 “冷医生,请坐。”蒋浩天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藤椅。 “谢总长。”冷翊蒹微微点头,礼貌着道。 待冷翊蒹坐下后,婢女也刚好沏来了一壶桂花茶。 “冷医生,这蒸蟹配桂花茶最是相宜。”蒋浩天低头看一眼桂花茶,又抬头看着冷翊蒹说道,“这螃蟹是专程为冷医生一人准备的,我记着冷医生的医嘱,螃蟹乃极寒之物。” “可这也太多了吧。” 冷翊蒹看着盘子里的五只大螃蟹,有点尴尬的笑笑。 “没事,冷医生慢慢吃。”蒋浩天道,“吃得了多少算多少。” “嗯,谢谢总长。”冷翊蒹嘴角挤出一个微笑。 婢女给冷翊蒹斟满了一杯桂花茶,便识趣的同张副官一起退下了。 “这蒸蟹是新来的一位江边厨子做的,关键是这酱汁,说是自家祖上传下来的,还说不轻易授人,真是个老古董。”蒋浩天说着将一整盘蒸螃蟹都推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冷医生,趁热快尝尝吧,不知味道合不合冷医生的口味?” “谢谢总长。”冷翊蒹道了一声笑,拿起一旁的筷子,夹了一只螃蟹放进碗里。 取过一旁的不锈钢小签子,用签子扁平的一头撬开了螃蟹的外壳,再用筷子夹出一块橙黄的蟹膏。 将蟹膏放在酱汁碟里蘸了蘸,冷翊蒹低头,小小的吃了一口。 “如何?可还好吃?”蒋浩天喝了一小口高粱酒,看着冷翊蒹问道。 “嗯,很好吃。”冷翊蒹连连点了点头,又用筷子夹起一块蟹膏,蘸了蘸酱汁,送进了嘴里。 这酱汁果真不一般,蘸上它之后,这蟹黄的味道变得更加鲜美起来,让人舍不得放下筷子。 “明日,待冷医生睡醒了。”蒋浩天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送进嘴里,“我便亲自送冷医生去墨老板家。” “总长你工作这么忙,就不用亲自送我了。我自己打个车.......不是,乘黄包车去就好。” “我海关公府的人怎能这般没有排场?!”蒋浩天放下酒杯,看着冷翊蒹正色着道,“冷医生虽是去了墨老板家,但仍是我俯里聘的医生。每月依旧会按着日子给冷医生薪酬。” “如若冷医生有什么急用的话,也可提前向账房支钱。更何况冷医生现在可是肩负重任,薪酬方面我会给冷医生再加的。” “总长万万不可!”冷翊蒹赶紧摆摆手,推迟着道,“总长给我的工资已经够高的了,万不可再加薪了。” “总长放心,我一定会尽心研制这药方的。”冷翊蒹说完,又连忙补充一句。 冷翊蒹节俭惯了,一直觉得钱够花就行。 况且自从来了这个空间后,衣食住行,样样都不用自己花钱。拿这么多钱在身上也没地方可花,倒不如不拿。 蒋浩天看冷翊蒹的这个样子,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便终止了这个加薪酬的话题。 “两日后,总理要来平京住上一段时间。”蒋浩天说完,用筷子夹了一片凉拌莲藕,入口慢慢咀嚼着。 “总理要来?” “嗯,专程为着禁烟的事来的。”蒋浩天将嘴里的莲藕吞咽了下去,这才开口道,“到时候总理肯定要找你谈话。” “找我谈话?!”冷翊蒹指了指自己,不由变得紧张起来。 一个海关总长就已经够让冷翊蒹对付不来了,这又来一个总理,该如何应付才好? “冷医生不用紧张,只是询问一些关于药方的事而已。”蒋浩天道,“总理与我曾一起挨过枪子儿,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不会为难你。” “哦。”冷翊蒹松了一大口气,这才又端起一旁的桂花茶喝了一口。 -- 第47页 蟹黄配桂花茶当真吃得新意又可口,蟹黄吃多了也不会觉得腻。 不觉间,便已夜深。 “冷医生,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回房休息吧。”蒋浩天喝完这最后一口高粱酒,也有点醉意了。 “总长,那我就告辞了。”冷翊蒹说着站起身来。 “嗯,去吧。”蒋浩天一只手撑着脑袋,对着冷翊蒹摆了摆手,便不再说话了。 第二十七章 清晨, 天还未大亮,晨曦尚未冲破云层, 树枝上不时传来阵阵鸟啼声。 “墨老板,今日可起得真早。”婢女站在一旁,巧笑着道, “可是有戏, 要去天音阁吗?” 婢女将一张拧干了的热毛巾,双手送到了墨羽的跟前儿。 墨羽用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了干净,再将毛巾交还给了婢女。 “不去天音阁,是去街上买些东西。”墨羽低垂着眉目, 用牙刷蘸了些许牙粉, 再接过婢女递上来的水杯。 “可要我同墨老板一起?”婢女问道。 “嗯。”墨羽轻声应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了别的什么事,“昨日我让你收拾的房间,收拾得怎么样了?” “回墨老板,房间已经收拾妥帖了。”婢女回答, “并按您的吩咐, 所有的床单被褥都是新的,这香也是焚了整整一晚。那花瓶里的鲜花也是早上一大早, 趁着还有露珠的时候摘的。” “那空调搬过去后, 试一下没有?”墨羽漱完口, 拿过一旁的干毛巾擦了擦嘴角的水珠,“可还能用?” “这.......”婢女接过牙刷,犹豫着道, “倒是还未试过。” “那你现在就去试一下,确认还能不能用。” “是,墨老板。”婢女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屋。 待婢女走后,墨羽来到梳妆台前,低垂着一双凤眼,看着眼前这一众的化妆品,最后将指尖落在了一盒口脂上。 从仔细描眉到涂口脂,再精心选了一副钻石耳钉戴在耳朵上。墨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才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墨羽来到衣柜前,取出昨日才买的那件月牙白旗袍,难得不再是素色。以月牙白做底,上面是夕颜花的图案。 穿戴妥帖后,墨羽这才出了房门,往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厨房里,大厨正在埋头细心的挑着血燕的毛刺。这本是那些个帮厨的婢女们的差事,可今天这血燕太过名贵。大厨不放心那些毛手毛脚的丫头们,非得自个儿亲自来。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一抬头便看到墨羽走了进来。 “墨老板,您怎么来了?”大厨连忙放下手中的血燕,拿过一旁的干净毛巾擦了擦手,殷勤的打了一声招呼。 “老吴,你家乡可有什么特别的小零食或糕点没有?”墨羽看着厨子,开口问道,“甜口的最好。” “这个,我家乡倒是没什么特别好吃的甜口零食。”厨子皱眉想了想,突然道,“对了,我玫瑰花饼做的特别好,虽不是我家乡的,但吃过的都说好呢。” “墨老板,可想尝尝?”厨子自信着道,“给我一个小时便可做好。” “不着急。”墨羽微微点了点头,补充着道,“下午再做吧,当下午茶点心。” “好嘞!”厨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墨羽,今天墨老板可真漂亮。 “那这玫瑰饼配什么茶最好?” “红茶。”大厨立即回答,“配热腾腾的红茶即可。” “那配枫露茶,如何?” “极好!”大厨回道,“配枫露茶也是极好的!” “嗯。”墨羽冲着厨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出了厨房。 平京城街上,因着时候还太早,这日头还未太烈,所以街上的人还算多。 墨羽的小轿车行驶了一段路后,在一家洋人开的甜品店门口停了下来。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美丽漂亮的小姐,需要点什么?” 老板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洋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脚上的棕色皮鞋擦得锃亮。一口略显蹩脚的中文,不过也好在能听得懂。 “老板你好,那日我在你这儿买了一盒马卡龙,很是喜欢。”墨羽对着老板礼貌着道,嘴角挂着微笑,“今日还有吗?” “我记得小姐您。”老板没有故意套近乎,是真的记得这位漂亮得过分的客人。 甜品店开张那日,生意很好,来往的客人虽多,但是像墨羽这样漂亮的女客人怎能没有印象。 “巧了,刚好剩下这最后一盒。”老板说完,又解释着道,“我们每日只限量做三盒马卡龙,另外两盒刚好被别人给买走了。” “老板,那这盒我要了,谢谢。”墨羽道,“还有其他的甜品吗?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歌剧院喜欢吗?” “歌剧院?” “小姐,您跟我来。”老板说着往着一旁的玻璃橱窗走去,站在橱窗前,用手指了指橱窗里的一块蛋糕,“这个就是‘歌剧院’。” 墨羽跟着来到了橱窗前,目光落在一块看上去很普通的蛋糕上。 “这个好吃吗?”墨羽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老板,“怎么看着.......” 这块蛋糕看上去很普通,而且还是黑色的,光是外形也没有之前买的那个叫“马卡龙”的好看。 “这位小姐,您相信我吗?” “.............” -- 第48页 墨羽有点尴尬的笑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不过买个蛋糕而已,这洋人的说话方式真是奇怪。 “我可不做什么推销。”老板见墨羽不说话,赶紧解释道,“您可以先吃一块,如果觉得好吃再买。” “小柳,你来试一下。”墨羽转身看着身后的婢女说道,“看看好不好吃。” “是,墨老板。”婢女闻声,走上前来。 待试吃了一口这个被叫做“歌剧院”的蛋糕后,婢女先是微微蹙了蹙眉,然后嘴角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夸奖道,“墨老板,这个蛋糕好好吃呀!就是刚吃的时候,有点苦涩的感觉。” “那是巧克力。” “巧克力也可以做成蛋糕吗?” 墨羽吃过一次巧克力,觉得那东西有点苦,不怎么好吃,便再未吃过。 “当然!”老板转过头来看着墨羽,认真的回答道,“这歌剧院一共分为六层,其中三层是海绵蛋糕,另外两层是咖啡奶油馅和一层巧克力奶油馅,最后再铺上一层用巧克力做的镜面。” “麻烦老板给我包起来吧。” “好的,小姐。” “你们这儿也有巧克力吗?” “当然有。” “有稍微甜一点的吗?” “小姐您看,这种巧克力球怎么样?”老板再次来到橱窗前,指了指那用金箔纸包起来的巧克力球。 “这种巧克力球的最外面裹了一层杏仁碎,然后再是巧克力,最里面又是巧克力酱。”老板介绍着道,“巧克力酱我配的是八分的糖度,所以是比较偏甜的了。” “墨老板,这个巧克力球看着好漂亮啊!金灿灿的呢!”婢女看着橱窗里的巧克力球,忍不住兴奋着道。 “那麻烦老板,也将这巧克力球给包起来吧。” “小姐今日买这么多,我送您一张我家乡的明信片。” “能写赠言吗?” “可以。” “用英文写可以吗?” “小姐想写什么字?” 墨羽微微蹙着好看的眉头,思索着到底要写什么。只几秒的时间,眉头又舒展开来,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 昨晚的夜宵吃得太饱了,冷翊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才睡着。 这早上,自然就起得比往常晚了一些。 刚洗漱完,在房里简单的用完早饭。就有婢女来传话,说是海关总长已在前厅候着了,让冷翊蒹赶紧过去。 “总长已经在前厅了?这么快!”冷翊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转头看向一旁的婢女,问道。 “是的,其他几位姨太太们也都在。”婢女回道。 冷翊蒹起身,来到梳妆台前,随手拿起一根发带,将一头的长发扎了起来。 “好,我这就去!”冷翊蒹一手提着裙角,疾步出了房门。 一来到前厅,便看到海关总长正坐在主座上,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三位姨太太们。 往日里,姨太太们就已经打扮得够精致了。实下最流行什么款式,只要看姨太太们穿什么就准是了。 今日更是打扮得跟要去参加舞会似的,耳鬓边连一根多余的头发丝儿都没有。个个身着华丽的洋装,各种奢华名贵首饰自是不用说了。 为了更好的搭配洋装,这手里也不拿团扇了,倒是拿起了绸缎面料做成的洋折扇来,扇面上镶嵌着繁复的蕾丝花边,还点缀着一排的圆润珍珠。 “总长,早上好。”冷翊蒹立在前厅中间,看着大家礼貌问好,“各位姐姐们,早上好。” “嗯。”蒋浩天坐在主座上,应了一声,微微点了点下巴。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冷翊蒹又赶忙着补充一句,以表歉意。 “妹妹,你这是还没睡醒吧?”三姨太一双媚眼勾着眼角,看一眼冷翊蒹,娇声着道。 “我........”冷翊蒹欲言又止,惭愧的低着头。 蒋浩天闻声,不紧不慢的抬头看向三姨太,目光冷冷的横了一眼。 三姨太立即识趣的闭了嘴,低着脑袋,不再说话。 “没事,也没晚来多少。”蒋浩天说着起身,看了看身边的几房姨太太们,“既然冷医生来了,那我们就走吧。” “是,总长。”以二姨太为首的姨太太们异口同声着道,然后纷纷站起身来,跟在海关总长的身后。 海关总长走在最前面,身边跟着冷翊蒹和三房姨太太们。张副官带着一队海关的士官们走在最后面,保护着众人的安全。 海关总署的六辆小轿车连成一线,浩浩荡荡的行驶在大街上,往着墨羽家的方向驶去。 立即引来街上的民众们驻足观望,不由感叹一句:这海关的人真是有排场! 第二十八章 墨家大宅, 朱红大门口。 墨羽长身而立,已经站在此处等候了约莫半个小时, 仍不见那人来。 “墨老板,要不咱们先回吧?”婢女站在墨羽身旁,不停的用扇子给墨羽扇着风。 “不可。”墨羽拒绝, 义正言辞着道, “总长定会亲自送冷医生过来,我如若不早早的在门口候着。待总长来了,未见着主人在门口迎着,且不是太过失礼。” “总长也要来吗?”婢女惊讶的问道。 “嗯, 应该是要来的。”墨羽微微点了点下巴, 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 -- 第49页 “这冷医生的面子可真是大啊!”婢女不由感慨着道,“连总长大人都亲自来送。” “待冷医生住下来后,说话要小心着点。”墨羽转头,看着婢女嘱咐着说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自己掂量清楚。” “是,墨老板。”婢女赶紧点点头, 仍不忘替墨羽扇着扇子。 突然, 前方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 紧接着便看到海关的车出现在了视线里。 待六辆小轿车纷纷停稳后,第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便是张副官,接着便是海关总长。 海关总长一身白色长衫, 举手投足间尽显军人气概,又不失贵族气质。 当真是海关总长亲自护送的冷翊蒹,不仅如此,连家里的三房姨太太们也都跟着了一路。 一众人下了小轿车,径直往着朱红大门走去。 海关总长走在最前面,身旁跟着冷翊蒹和三房姨太太们。身后是以张副官为首的一众海关的士官们,个个身穿白色军服,挺直着腰板,身后背着枪杆子。 冷翊蒹一身淡黄色的长裙,喇叭花状的袖口上系着一个同色的蝴蝶结,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脚上踩着一双杏色的小皮鞋。 一头黑色长发由一根墨绿色的蕾丝发带扎了起来,雪白的脸上未施半点粉黛。 “总长,辛苦你亲自过来走一趟。”墨羽一步上前,对着蒋浩天微微颔首,礼貌着道。 “墨老板,从今日起,冷医生就交由你照顾了。”蒋浩天道。 “总长放心,我定好好照顾冷医生。”墨羽道,“外头天热,还请总长和太太们进屋吧,午饭已经备下了。” “我总署里还有事,就不留下来用饭了。”蒋浩天回拒着道,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二姨太,“云晞,你带着她们同去吧。” “是,总长。”云晞柔声着应道,顺势拉过冷翊蒹的手,跟在墨羽的身后,进了大门。 二姨太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今日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墨老板家用午饭了。 之前虽然也偶尔找着理由来墨老板家,但也不好专挑饭点来,所以还从未在墨羽家用过饭。 今日这午饭,各色美味珍馐,山珍海味自不必说了,更甚连那些个小菜也是道道精美诱人。 嫩滑的豆腐雕刻成孔雀开屏的姿态,取那红樱桃的一小块做成的眼睛,镶嵌其中。孔雀的形态栩栩如生不说,入口更是清爽滑嫩。 如此简单的食材,亦能做得这般美味,方才是考验厨艺的关键所在。 午饭后,二姨太要去医院看婉儿,只好辞别了。 其他两位姨太太本来就和墨羽没什么交情,自然也跟着二姨太一同出了墨家大宅。 三房姨太太们总算走了,冷翊蒹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赶紧回到墨羽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准备先把带来的行李给归置好。 冷翊蒹这次搬家,除了带了平日里换洗的衣服外,还带了好几本古书,无非都是关于一些药理学知识的,当然还有那本记载着毒丨药的古书。 墨羽派了两位婢女帮冷翊蒹归置衣物,本来东西就不多,不消半个小时也就全部收拾妥帖了。 待婢女们走后,冷翊蒹这才将藏在行李箱最里层的匕首给拿了出来,依旧藏在了枕头下。 窗外的阳光刚好洒在书桌上,窗台上花瓶里的月季花正迎着风,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冷翊蒹慵懒的侧卧在床上,闻着被褥传来的淡淡香味。 这被褥应该是先用皂角清洗了一遍,再用焚香焚了几个小时。所以被褥不但有皂角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闻着很舒服,让人特别放松。 冷翊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明媚阳光,突然觉得好困,此刻就想好好的睡个午觉。 本打算休息一会儿就去找长飞的,想着先和病人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 可此刻的冷翊蒹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最终没能抵过倦意,闭上了双眸。 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门外响起一阵轻扣房门的声音,将冷翊蒹给吵醒了。 “冷医生,你醒了吗?” 墨羽站在门外,抬手轻轻扣了一下房门,朝着屋内柔声问了一句。 冷翊蒹翻了个身,本打算继续睡去。突然反应过来是墨羽的声音,猛地睁开了双眸。 “墨老板,请进。”冷翊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坐起身来,朝着门口喊了一声,“门没锁。” 听到里面有了回应,墨羽这才双手推开了房门,迈过门槛进了屋。 “冷医生,可睡醒了?”墨羽踩着高跟鞋来到床边,立在床头,嘴角含笑看着冷翊蒹。 “这个.......我刚才太困了,所以就睡着了。”冷翊蒹伸手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笑。 “冷医生,这屋内摆设可还喜欢?”墨羽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那束月季花,再看着冷翊蒹问道。 冷翊蒹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不比自己在海关公府住的差,甚至连空调这样稀罕的物件都有。 “喜欢,很喜欢。”冷翊蒹连连点头,看着墨羽礼貌的说道,“墨老板真是用心了。” “冷医生不必这般客气。”墨羽温柔一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晚霞。 “本是备了些下午茶,可这个点儿也不知该是吃下午茶,还是待会儿直接用晚膳的好。”墨羽转头看着冷翊蒹,问道,“冷医生觉着呢?是想吃下午茶还是用晚膳?” -- 第50页 “这个,我还是想吃甜品。”冷翊蒹看着墨羽说着,微微一笑。 本以为只是像那日一般,一份甜品配上一壶香茶。冷翊蒹想着先吃甜品,等晚一点再吃晚饭就好。 可待婢女将所有甜品上齐了之后,冷翊蒹看着这一桌的甜品,明显有点被吓到了。 怎么这般多!吃了这些,如何还吃得下晚饭? “墨老板,这些也太多了吧?”冷翊蒹再次看了一眼桌上的甜品,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墨羽。 “无妨,冷医生慢慢吃。”墨羽看着冷翊蒹,微笑着说了一句。 “墨老板陪我一起吧。”冷翊蒹眨巴了一下杏眼,巧笑着看着墨羽。 “好。”墨羽被冷翊蒹的这个笑容给吸引住了,明显愣了一下,赶紧用微笑来掩饰。 冷翊蒹未注意到墨羽的微妙变化,视线早已被眼前的这盒巧克力球给吸引去了。 “这是费列罗吗?”冷翊蒹说着拿起一颗,仔细看了看,又小声嘀咕一句,“看着也不太像。” “费列罗是何物?”墨羽看着冷翊蒹,疑惑的问道。 “一种巧克力球的名字。”冷翊蒹回答。 “冷医生可喜欢这巧克力球?”墨羽一双凤眼期待的看着冷翊蒹。 “嗯,喜欢。”冷翊蒹说着,已剥开了巧克力球外面的那层金箔纸,递到了墨羽面前,“墨老板,你也尝尝。” 墨羽一双凤眼微微扬着眼尾,一个低头,咬了一口冷翊蒹送到自己面前的巧克力球。 如愿看到冷翊蒹略显害羞的表情,墨羽这才从冷翊蒹手中接过剩下的大半颗巧克力球。 “这是什么?”冷翊蒹看到巧克力的盒子里竟放了一张明信片,于是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居然是一张明信片,上面还写了字。” “哦?我怎未曾发现。”墨羽微微一笑,又低头咬了一口巧克力球,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写了什么?” “我看看。”冷翊蒹看着明信片,不由的念出了声,“My best love for my lover。” “可是什么意思?”墨羽问道。 “翻译过来大致就是:给爱人最好的爱。”冷翊蒹不知为何羞红了脸,立马补充道,“大概是这个巧克力的广告语吧。” “哦,原来这巧克力是送给爱人的。”墨羽恍然大悟道。 “这是玫瑰花饼吗?还有这个应该是‘歌剧院’吧?”冷翊蒹故意转换着话题,指了指桌上的其他糕点和甜品。 “冷医生果然见多识广,什么都认识。”墨羽含笑着道。 冷翊蒹尴尬的笑笑,拿起一块玫瑰花饼,小小的咬了一口,不敢去看墨羽的眼睛。 墨羽低垂着眉眼,将已出了色的枫露茶缓缓倒入眼前的珐琅瓷茶杯中,再双手递到冷翊蒹面前,“冷医生,请用茶。” “谢谢墨老板。”冷翊蒹见对方将茶杯递给了自己,赶紧伸手接过,“这茶的颜色可真漂亮,红得像枫叶似的。可有名字?” “此乃‘枫露茶’。”墨羽回答,“‘枫露’生来娇贵,得之不易。需摘那刚发出的枫叶嫩芽,放在甑中用小火蒸,再滴取其露,最后点入茶汤之中,便得来了这‘枫露茶’。” “真是奢侈。”冷翊蒹小声道了一句,如此繁复的工艺,花上如此多的时间,竟是为了喝口茶而已。 “是有点过奢了。”墨羽淡淡一笑,端起手边的珐琅茶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冷翊蒹故意说得很小声,却不料还是被墨羽听见了,赶紧低头喝了一口枫露茶。 “冷医生,这茶可好喝?” “嗯,好喝!” “这玫瑰花饼有些甜腻,配上这枫露茶最是相宜。” “嗯嗯,这玫瑰花饼也好好吃!” 墨羽单手托着腮,微微偏头看着冷翊蒹,觉得光看这人吃东西就是一种享受,自己倒不觉得馋了,只是有点渴罢了。 这玫瑰花饼配枫露茶果真相宜,茶的香醇很好的中和了玫瑰花饼的甜腻。 冷翊蒹连着吃了两个玫瑰花饼,都不觉得腻。只是这茶水一喝进肚,倒是觉得多少有些饱了。 但看着眼前这诱人的“歌剧院”蛋糕,冷翊蒹又实在是馋得不行,又忍不住吃了一块蛋糕。 “墨老板,不好意思,我太能吃了。”冷翊蒹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了一眼桌上这所剩无几的糕点和甜品,再抬头看着墨羽。 “能吃是福。”墨羽嘴角挂着微笑,“况且冷医生这么瘦,得多吃点,女人还是要丰盈点好。” “我还小呢。”冷翊蒹小声辩驳一句,脸颊瞬间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低着头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作收真是好少哦,真可怜,求一波作收(么么哒) 第二十九章 由于下午茶吃得太饱的缘故, 冷翊蒹拒绝了墨羽晚饭的邀请,只在快入睡前喝了一小碗牛初乳。 洗完澡, 冷翊蒹换上舒适的白色棉质睡衣。背靠在床头,借着床头灯看着线装书。 昏黄的灯光洒在书页上,冷翊蒹不时翻动着书页, 一双杏眼认真的看着上面的文字。 古书终究是古书, 上面有很多比较生涩的词句。 好在冷翊蒹熟读《内经》和《伤寒》两大古典医学名著,这些生涉之词理解起来倒也不是太难。 冷翊蒹不喜欢上网也不爱玩手机,更不怎么爱看电视,倒是特别爱看书。 -- 第51页 冷翊蒹看书的种类很杂乱, 不单只是中医类书籍, 各类杂书也都看过,甚至连一些禁丨书也看过。 不过只看到那些令人脸颊滚烫的地方,便不敢再看下去了。 “原来,这葛根还有如此功效。”冷翊蒹微微拧着好看的眉头,自言自语着道。 明明是看书, 这脑子里就突然想起墨羽今天下午说的那句话。 “女人还是丰盈点好。” 冷翊蒹吓得连手上的书都掉了, 心脏莫名的加速跳动。 回过神来,冷翊蒹赶紧解开了自己睡衣的扣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再怎么说也是B罩杯, 这也不算小吧。 冷翊蒹突然觉得口好渴, 于是放下书, 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一个仰头,“咕咚咕咚”将一整杯凉水喝进了肚里,方才觉得解了渴。 窗外的夜色漆黑一片, 夜空中那轮月牙儿很是皎洁,月光洒在了地板上。 不知道师傅此刻在干什么? 冷翊蒹立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月亮,这才又重新回到了床上,继续看书。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一阵倦意袭来,冷翊蒹这才将书放下,准备睡了。 第二天,天色还未大亮。 未等婢女进屋来伺候,冷翊蒹就已经起床了。 换上一条粉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根镶嵌着玉石的流苏小皮带,一头长发用蕾丝发带高高的扎了起来。 “冷医生,您一向起得这么早的吗?”婢女一边伺候着冷翊蒹洗漱,一边同冷翊蒹聊着天。 “嗯,也差不多吧。”冷翊蒹回答,“高三的时候还要起得早,因为早上的记忆力是最好的,可以多背一会儿单词。” “高三?单词?” “哦,我们家乡的一些俗语,你可能听不太懂。” “冷医生,今日也是要去天音阁吗?” “墨老板去天音阁了?” “嗯,吴老板一大早就派人来传话了,说是有要事同墨老板商议。” “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这倒是没说,大概是上戏的事吧。” “哦。” “冷医生,您早饭想吃点什么呢?”婢女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冷翊蒹问道,“墨老板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豆浆油条,肉包子,还有西洋的面包和牛初乳,还有燕窝粥和冰糖银耳........” 婢女一边说着,一边扳着手指数着。 “我随便吃点就好了。” 冷翊蒹尴尬的笑笑,看来这墨羽是真的觉得自己发育得不够好。 “对了,这附近有卖水果的吗?” “冷医生想吃什么水果?” “我想买个水果篮,一会儿看长飞的时候带去。” “这等小事交给我就好了。” “谢谢了,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呢?” “叫我小雯就好。” 用过早饭后,冷翊蒹便向婢女打听了长飞的住所,然后由着婢女引着,往着长飞住的西院走去。 冷翊蒹和墨羽俩人住的是东院,长飞应是男子的缘故,则住在了西院。 两处相隔不远,饶过一个长廊便到了。 这宅子虽不及海关公府大,但这假山、凉亭、后花院,也是应有尽有。 “长飞少爷,冷医生来看您了。”婢女站在门口,对着屋内柔声唤道。 “冷医生来了,快请进!”长飞正坐在桌前用着早饭,赶紧起身,招呼一旁的婢女将早饭给撤下去。 “打扰了。”冷翊蒹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冲着长飞微微一笑。 冷翊蒹来到桌前,同长飞相对而坐,将水果篮放在了桌上,“长飞,我给你买了点水果。” “这黄色的是芒果吧。”长飞低头看了一眼水果篮里的水果,说道,“可是稀罕物,不便宜呢。”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些水果。” “这芒果又香又甜,我也是喜欢的。”长飞微笑着看着冷翊蒹,礼貌着道,“只是冷医生也太客气了,上我这儿来,可犯不着送什么东西。” “喜欢就好。”冷翊蒹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人觉得亲切舒适,如温柔的春风拂过一般。 “你们都先下去吧。”长飞自然是明白冷翊蒹来的目的,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个婢女,“我同冷医生有些体己话要讲。” “是,长飞少爷。”俩婢女异口同声着道,微微欠了欠身,然后转身出了屋。 长飞低着头,先是用茶壶中的热水烫了烫茶杯,再重新倒了一杯热茶。 “冷医生,请用茶。”长飞双手端着陶瓷茶杯,递到了冷翊蒹跟前儿。 “谢谢。”冷翊蒹接过茶杯,低头喝了一小口茶水,便放下了。 “冷医生,现下已是没旁人了。”长飞看着冷翊蒹,依旧嘴角保持着礼貌的浅笑,“冷翊蒹要我如何试药,且说吧,我定仔细听着。” “不慌,我先给你号一下脉。”冷翊蒹道,“待确认你完全康复后,我们再谈这试药的事。” “那就有劳冷医生了。”长飞说着,将自己右手的袖口卷了起来,然后伸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冷翊蒹对着长飞微微点了点头,伸出右手,将三指指尖轻轻搭在了长飞的手腕侧处,屏吸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一触即到此人的脉象,冷翊蒹的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 第52页 此人的脉象要比寻常男子弱一些,不如寻常男子强健,难道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吗? 几分钟后,冷翊蒹收回了自己的手,抬头看着长飞说道,“你的身体已没什么大碍了。” “谢谢冷医生。”长飞说着,也跟着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看着冷翊蒹道了一声谢。 “长飞,你今年多大了?”冷翊蒹突然开口问道。 “年初满的十八。”长飞说完,看着冷翊蒹微笑着问道,“冷医生呢?” “我与你同岁,我也十八了。” 既然已经十八了?为何还未变音,且这脉象看上去也挺奇怪的,冷翊蒹有点想不明白。 “平时吃饭怎么样?胃口好吗?” “就是不太好,不怎么吃得下。” “从脉象上看,你的脾胃没有什么问题。”冷翊蒹看着长飞,思索着道,“看来是平时运动量太少了,所以不怎么觉得饿。” “在饮食方面要多摄入一些含高蛋白的食物,比如肉类和豆类,当然还得多喝牛奶。” “嗯,我定谨记着冷医生的叮嘱。”长飞虽然听不太懂冷医生的话,不明白这“高蛋白”为何物,但其他话还是听明白了的,便点了点脑袋。 “长飞,既然你身体已无大碍,那我们现在就来谈谈关于试药的事吧。”冷翊蒹虽面带着微笑,实则内心很沉重,甚至有点不想面对。 试问,身为一个医者,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身体康健之人,因吸食毒丨品而走上了绝路;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被毒品所消耗,最后变得枯瘦如柴,甚至油尽灯枯。 冷翊蒹暗暗在心里下决定,一定要尽力保全长飞的性命。可这其中有几成把握,冷翊蒹心里很清楚。 但冷翊蒹既然已经答应了墨羽,要保全长飞的性命,就一定会倾尽全力。 哪怕每晚挑灯夜读,也要赶在长飞身体和意志力彻底垮掉之前,将这药方给研制出来。 “好。”长飞微笑着应了一声,看不出半点情绪,天真得如孩童般。 “那我先给你讲讲这人吸食白面后,身体会有怎样的反应和变化。”冷翊蒹看着长飞这个天真的笑容,内心更加愧疚了。 “冷医生请讲。” “初食白面者,第一口下去会感到有所不适,伴随头晕目眩和头痛恶心。随后,就会觉得特别得亢奋,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过量食用白面者,后期就会造成急性中毒。开始出现昏迷、呼吸抑制、低血压等症状,严重的可引起呼吸抑止,以至最后死亡。” 当冷翊蒹说完这席话后,明显在长飞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害怕和恐惧。 “长飞,你别怕。”冷翊蒹一双杏眼盯着长飞,鼓励着道,“我定会竭尽全力,保你性命的。” “...........” 长飞的眼神仍旧呈游离状,害怕的双肩发着微颤。 “长飞。”冷翊蒹又唤了一声长飞,然后补充着道,“我会严控你吸食白面的剂量,循序渐进的增加。你每次吸食的剂量必须严格按照我的要求来,这样我们的胜算就会大一些,你明白吗?!” “冷医生。”长飞突然笑了,轻唤了一声冷翊蒹。 “嗯?”冷翊蒹不明所以的看着长飞。 “我这命本来就是墨老板的,如若当初不是墨老板看我可怜,收留了我。”长飞动容着道,眼泪开始充盈着眼眶,“我不知已死在了哪个嘎啦角落。所以,我这次试药已然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这两日,我也看淡了。”长飞叹口气,眼角恰逢滴落一滴眼泪,“这早死与晚死,还不都一样。” 冷翊蒹看着长飞这幅模样,赶紧转过头去,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 第三十章 将关于试药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后, 已是近午饭时间。 从长飞哪儿出来,冷翊蒹一直低垂着脑袋, 强忍着一腔的情绪,径直绕过长廊,往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坐在书桌前, 冷翊蒹双手托着下巴, 望着眼前的这一摞古书发呆。 一双清澈如溪水的眸子,瞬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红了整个眼眶。 “啪嗒啪嗒”,滴滴晶莹的泪珠沿着如凝脂般的雪白脸庞, 颗颗掉落在了书桌上。 救民众于水火中固然重要, 可为何就要用旁人的性命来做这基石? 冷翊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刽子手一般,如若手上的刀一松,便可要了长飞的性命。 杀人与救人,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用午饭的时候,未见墨羽回来。 冷翊蒹向婢女打听后才知, 原来是天音阁的老板做东, 请墨羽在酒楼吃席,午饭就不回来吃了。 “可不应该, 这吴老板小气得很, 怎舍得请客吃酒。”长飞一听, 立即回应了一句。 说者无心,冷翊蒹却是听者有意。 “那为何要请墨老板吃饭?”冷翊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长飞问道。 “想来这吴老板, 定是有什么事要求咱们墨老板。” “那一般都会是怎样的事?” “这个.........长飞就不知道了。” “哦。” “放心吧,冷医生,不会有事的。”长飞看着冷翊蒹,安慰着道,“可能是关于戏曲曲目的事,大概是那些个贵胄们想点曲儿。” “这点曲儿的话,还会和墨老板商量吗?”冷翊蒹皱眉看着长飞,不解的问道。 -- 第53页 “这个自然。”长飞看着冷翊蒹,略带自豪的回答,“咱们墨老板心气儿高,不是你想听什么曲儿就能听,就能随便点。” “墨老板上戏都是有自己的规矩,所以不光是你有钱就可以听到自己想听的曲儿。”长飞说着,又补充一句,“当然,这海关总长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其余那些个贵胄们,就不用太在乎他们的想法。” 不知为何,听完长飞的这席话后,冷翊蒹瞬间松了好大一口气,心里的担忧也消散了。 “冷医生。”长飞见冷翊蒹碗里的汤已经快凉了,赶紧又重新盛了一碗,“我们是下午就要开始试药了吗?” “明天吧。”冷翊蒹看着长飞天真无辜的表情,惭愧的低着头,用筷子夹了几粒米饭,“待我下午把第一次的剂量配好了再说。” 长飞温柔的一笑,将冒着热气儿的汤碗放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冷医生,这扇贝汤凉了就有股腥味,我重新给你盛了一碗。” “长飞,你不用管我。”冷翊蒹其实最不习惯吃个饭,还有人在一旁伺候,“我自己来就好。” “冷医生真是客气。”长飞笑笑,用筷子夹了一片鲜翠的莴苣,送进嘴里。 用过午饭后,冷翊蒹回到房间,开始研制这第一次吸食鸦片的剂量。 冷翊蒹坐在书桌前,低垂着一双杏眼。一手翻书,一手写着笔记。 写了又划掉,划掉了又重写,不时眉头微皱,不时又舒展开来。 这剂量不可多一克,也不可少一克。这样才能根据剂量,更好的配比出戒除鸦片的方子。 窗外的阳光刚好洒在书桌上,洒在了冷翊蒹的头发和侧脸上。 金灿灿的阳光,宛若一层金粉,镀在了冷翊蒹浓密纤细的睫毛上。 冷翊蒹认真的埋头做着笔记,不时用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细细汗珠,又随手将手帕放在了一旁。 由始至终,冷翊蒹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眼前的笔记。 一旁伺候的婢女耳聪目明,一个见状,赶紧来到窗前,将窗帘给拉上。 再出门去取了一筐冰块,倒进了空调里,然后打开了空调的开关。 不消一会儿,一丝丝袅袅凉气儿便从那楠木柜子的镂空中冒了出来。 紧接着,整个屋内顿感凉意舒适。 “冷医生,天热,喝口凉茶吧。”婢女倒了一杯凉茶,双手捧着茶杯,来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谢谢你了,小雯。”冷翊蒹抬头,双手接过婢女送到自己面前的凉茶,微笑着道了一声谢。 “冷医生真是客气。”婢女微笑着,看着冷翊蒹又问了一句,“冷医生会不会觉得太凉,需一张毯子吗?” “嗯,给我一张吧。” “冷医生,您稍等。” 婢女取来毯子,轻轻的披在了冷翊蒹的肩膀上,再退到了一旁的角落。 冷翊蒹转头,对着婢女道了一声谢,又继续埋头认真的计算起剂量的配比。 如此,一下午的时光就过去了。 冷翊蒹看着自己的笔记,满意的点了点头,视若珍宝般的捧在手心里。 再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云霞已是绯红一片,成堆的火烧云层层密布开来,瞬息万变。 “对了,小雯。”冷翊蒹收回视线,看着一旁的婢女问道,“墨老板回来了吗?” “还没呢。” “晚饭也不回来吃吗?” “这个倒还没说。” “哦。” “冷医生可是饿了?我让厨房先做晚饭。” “不用,我等着墨老板,到时候一起吃。”冷翊蒹说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肩上的毯子顺势掉落在了地上。 “我有点困了。”冷翊蒹说着站起身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肩上的毯子掉落了,“我先睡一会儿,晚饭再叫我吧。” 冷翊蒹看了一下午的书,做了整整十来页的笔记。此刻一放松下来,便觉得乏的厉害。 “好的,冷医生。”婢女赶紧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毯子,抱在怀里,“我这就给您铺床。”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已经入夜了。 冷翊蒹一个翻身,醒神了好一会儿。再坐起身来,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漆黑夜空。 夜色渐渐暗了,月亮已露出了脑袋,夜空中开始出现了盏盏繁星。 都已经这么晚了,墨羽也应该回来了吧? 冷翊蒹从房间里出来,问过一旁刚好路过的婢女。得知墨羽还未回来后,明显有点失落。 “怎么还没回来?”冷翊蒹站在门口,目光一直眺望着前方,自言自语着道。 整整一天了,就算是有天大的要紧事也是能商议完的。 与此同时,从不远处疾步跑来一婢女,待近了,对着冷翊蒹微微欠了欠身,礼貌着道,“冷医生,墨老板方才来电话了,说晚上不回来用饭。让你自个儿用晚饭,不用等她。” “哦,好。”冷翊蒹淡淡应了一声,不知为何情绪突然有点低落,甚至担心。 转身回屋,冷翊蒹将门给关了过去,整个人背靠在了门上。 为什么会担心呢? 第三十一章 明膳楼里, 其内最大的那间雅间门被关了过去,门口的走廊上站着一众士官们。 个个身穿深棕色军服, 腰间扎着一根黑色皮带,头上戴着一顶棕色军帽,皮带上别着手丨枪。 -- 第54页 士官们个个挺直着腰板, 面无表情的平视着前方。 偶尔过往一两个客人, 赶紧低着脑袋疾步走开,生怕那不长眼的枪子儿打到了自个儿身上。 “墨老板,可会唱《贵妃醉酒》啊?” 问这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正端坐在主座上, 微笑着看着对面坐着的墨羽。 男子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 浓眉大眼,高鼻梁,举手投足间颇有贵族气质。 一身深棕色军服穿在身上,腰间扎着一根浅棕色皮带。肩膀两侧挂着金色带穗肩章,胸前挂了一排耀眼的金色勋章。 墨羽一身雪白长衫端坐在男子的对面, 雪白的脸上不施粉黛, 只涂了点口脂。 一头长卷发蜿蜒盘在脑后,小巧的耳垂上戴了一对润白的珍珠耳钉。整个脖子修长光洁, 如那天鹅颈一般。 一大早, 便有天音阁的小厮来传话, 说是吴老板有关于上戏的要紧事同墨羽商议。 墨羽还觉得有点奇怪,即便有什么要紧事也不用这么早派人来传话,但墨羽也没多想。 梳洗一番后, 随便换了一身衣裳,便前往了天音阁。 吴老板倒是装得有模有样,先是同墨羽商议了一番有关上戏的事。意再故意拖着时间,待快正午了,才将实情告知。 原来是远在北边儿的总理来平京了,要在这明膳楼做东,邀墨羽去吃酒。 不过由于天气原因,总理乘坐的私人飞机被迫停在了别处。提前预订好的酒席不得已只能延后,顺延到了晚上。 “回总理,我向来都只唱昆曲。”墨羽的嘴角露出一个谦逊的微笑,回答道,“京剧不怎么会。” “不怎么会。”方督丞故意放缓语速,端起手边的清酒,喝了一口,“也就是说还是会。” “..............” 墨羽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内心实则已然不悦,但介于对方的身份,也不好明显表露出来,只能忍着。 一双手隐在桌子底下,紧紧拽成拳头,那修剪的光滑的指甲几乎都要陷进了肉里。 “墨老板,请回答!”站在总理身旁的陈副官冰冷着一张脸,出声提醒一句,连目光都没有看墨羽。 “陈副官,不得无礼。”方督丞看一眼陈副官,故作训斥,再转头看向墨羽,歉意着道,“墨老板,还请别介意。这些个粗人只知打仗杀人,平日里没礼数惯了。” “是我失礼了才是。”墨羽微微低着下巴,说道。 “在来平京之前,我就再三嘱咐过属下们。这平京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最繁华的界段,是文人聚集之地。得散了自个儿这身臭脾气才是,不可整日‘老子’啊,‘龟儿’的挂在嘴边。否则就成了那不入流之辈,我方督丞带的兵怎可如此。” “墨老板,你觉着我说得可有理?”方督丞看着墨羽,问了一句,然后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陈副官斟酒。 陈副官一个心领神会,拿起桌上的靛青色酒壶,给总理斟满了杯中酒。 “总理说的是。”墨羽回答,“军人们那是豪爽气概,并不是不入流之辈。” “哈哈!哈哈!”方督丞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爽朗的大笑出声。 “墨老板,真是会说话。”方督丞停止了笑意,端着酒杯,作势要和墨羽碰杯,“我敬你一杯。” “谢总理。”墨羽跟着也端起酒杯,和总理的酒杯碰了碰,“我先干为敬。” 墨羽说完,一个仰头,将一整杯清酒喝进了肚里。 方督丞本是北方男子,从小跟着父辈们饮酒,从军多年更是练就了一身好酒量。 可眼下,方督丞已经和墨羽喝了好几壶清酒了,这人还是未见半分醉意。倒是自个儿,脑袋已经开始犯晕,有点醉了。 “墨老板,可否现场唱一曲儿?”方督丞看着墨羽,问道,“唱什么都好,我都爱听。” “那我就唱一折《牡丹亭》吧。”墨羽对着总理微微颔首,说完拿过一直放在手旁的折扇,起身往着屏风旁走去。 “好!这个好!”方督丞拍手叫好,朗声着道,“我最爱这《牡丹亭》了!” 墨羽来到屏风旁,端立而站,清了清嗓子。 “刷”得一声,墨羽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放置于胸前。 一口朱唇轻启,那字正腔圆的戏词便从皓齿间溢了出来。 “不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方督丞放下酒杯,半撑着脑袋,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看着眼前的墨羽,一时间看得入了神。 指尖时不时轻轻敲着桌面,合着曲子的节奏,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方督丞没什么文化,不过附庸风雅罢了。 在来平京之前,就听闻平京城内有一个唱戏的名角儿,唱得一腔好曲儿。 她的戏迷从三岁孩童到耄耋老人,下至平民百姓,上至达官显贵,各个年龄,各个阶层,应有尽有。 可这人偏偏又为人自诩清高不凡,就连这海关总长也是要给她三分薄面。 方督丞来平京的第一件事,便是想一睹这名角儿的风采。所以便命人找到天音阁的吴老板,将这名角儿给请来。 只这第一眼,方督丞便知,为何这人会如此有名气,心气儿这般高也是应当的。 -- 第55页 这人简直就不是凡人,生得倾国倾城的容貌,比自个儿家里的任何一房姨太太都漂亮。 方督丞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竟找不出有一人能与这人的容貌相媲美,那些个胭脂俗粉怕是连墨羽的一根头发儿丝都不能及。 如若光是只长得好看也就罢了,殊不知这人的唱功当真是了得。出口的曲调,字字唱腔圆熟,如珠落玉盘般。 自以为唱戏的都是那般狐媚样儿,可墨羽的清高脱俗,是完全颠覆了一惯名伶在方督丞心中的印象。 一折戏终了,墨羽如愿的看到方督丞趴在了酒桌上,已然醉了。 心里不由松口气,这人总算是醉了。 “墨老板,请留步!” 陈副官站在墨羽身后,出声叫住了走廊上的墨羽。 墨羽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对着陈副官微笑着礼貌道,“陈副官可是有事?” “墨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陈副官皮笑肉不笑,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另一间包厢。 “好。”墨羽微微颔首,跟在了陈副官的身后。 ................... 夜色越来越暗,用过晚饭后,冷翊蒹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径直来到书桌前,将抽屉打开。本是打算把白天写的笔记找出来再看看,却发现抽屉内躺着一本线装书。 由于刚好是背面的缘故,所以不知是什么书。 冷翊蒹好奇的将书拿了起来,翻过来一看,竟然是一本《金瓶梅》! 为何这《金瓶梅》会在抽屉里?难不成这书是墨羽的? 虽然冷翊蒹之前也看过一些禁丨书,但这《金瓶梅》的名气过于太大,冷翊蒹不敢看。 看了一整天医理类古书也看乏了,冷翊蒹想着反正闲来也是没事。再者更是好奇,这《金瓶梅》到底写了什么? 冷翊蒹来到窗前,背靠在墙上,低头翻阅了起来。 屋内灯光很亮,窗外的银色月光也刚好洒在了书页上。 寂静的房间里,只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冷翊蒹一看书就特别入迷,全神贯注。偶尔累了,再换个倚墙的姿势,继续低头翻阅。 先前几回看着也还好,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污丨秽。可当看到第四回 ,潘金莲第一次与西门庆偷欢时,羞得冷翊蒹赶紧将书页给合了上去。 书合上的一瞬间,冷翊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沈寒的面容,吓得冷翊蒹将手中书都掉在了地上。 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个不停,脸颊也是绯红一边,滚烫不已。 回过神来,冷翊蒹暗自在心中狠狠责骂着自己,为何想着要看这样的书。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冷医生,这么晚了,怎么还未睡?” 墨羽一身雪白长衫,立在房门口,一双凤眼正含笑望着冷翊蒹。 冷翊蒹先是一愣,然后欢喜之色顿上心头。 “墨老板,你终于回来了!”冷翊蒹看着墨羽,微笑着道。 “冷医生是在等我吗?”墨羽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迈过了门槛,进了屋。 冷翊蒹低着头,大脑飞速转动着,突然灵机一动,抬头看着墨羽,“我已经将长飞第一次吸食白面的剂量给配出来了,本想着拿给墨老板你先看看的,结果一整天也没见着你。” “嗯。”墨羽含笑应了一声,视线早已注意到地上的那本线装书。 “墨老板,你等等,我这就拿给你看。”冷翊蒹说着来到书桌前,打开了抽屉。 墨羽径直向着地上的那本线装书走去,然后弯腰将书给捡了起来。 “冷医生,你的书掉了。”墨羽转过身来,走到了冷翊蒹面前,将书递给了冷翊蒹。 “这个........那个.........”冷翊蒹抬头看着墨羽,脸“腾”得一下红得犹如那天边晚霞,吱吱呜呜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二章 寂静的房间里, 墨羽嘴角挂着一个人畜无害的浅笑,手中握着一本线装书, 正递向面前的冷翊蒹。 “墨老板误会了,这书不是我的!”冷翊蒹说完,轻咬着下唇, 不敢去看墨羽的眼睛。 墨羽疑惑的蹙眉, 将书的封面给翻了过来,低垂着一双眉目,出口柔声说道,“哦, 原来是《金瓶梅》。” 墨羽说的很坦然, 似乎不觉得这《金瓶梅》是禁丨书。 “真的不是我的!”冷翊蒹摇摇头,红着脸看着墨羽,解释着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书会出现在我房间的抽屉里。” 此刻的冷翊蒹真是欲哭无泪, 只是好奇看了一会儿《金瓶梅》而已, 就被发现了,关键是自己并没有看那些个不宜看的地方。 这下完了, 墨羽定会以为自己什么都看过了, 要不要再解释一下? “我只看到第三回 , 未看这第四回。”冷翊蒹想了想,还是解释一下为好,“后面的好几十回是一页也没看。” “那真是可惜了。”墨羽说着将书给翻开, 直接翻到这第二十七回 ,“这书其实写得极好,不似那般肤浅,单只是淫词秽语。贵在世俗的揭露,思想的解放。” “墨老板看过?” “嗯,自然。”墨羽泰然自若着道,一目十行的扫着书上这第二十七回 的内容,“看过一两遍罢了。” “一两遍?!” 冷翊蒹惊讶得睁大一双杏眼,眨巴了一下睫毛看着墨羽,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 第56页 “冷医生,觉得有何不妥吗?” “............” “冷医生,你可是医者。”墨羽意味深长的看着冷翊蒹,将手中的书合上,再拉过冷翊蒹的右手,将书交到了冷翊蒹的手中。 冷翊蒹一双杏眼看着墨羽,怯生生的不敢接,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墨羽不说话,用另一只手拉过冷翊蒹的左手,将手盖在了书上。 “冷医生还小,我不该与你讨论这闺房之事。”墨羽微笑着道。 “我已经十八了。”冷翊蒹陈述着道,“已是成年人,不算小了。” 墨羽看着冷翊蒹一直未消退的腮边红晕,觉得甚是可爱。此刻真想与她亲近亲近,无奈只好忍着。 “嗯,已然不小了。”墨羽看着冷翊蒹,打趣着问道,“你师傅可为你许了人家?” “我们家乡那边实行自由恋爱,不实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说。” “嗯,自由恋爱好。”墨羽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望着冷翊蒹,仿佛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冷医生可有心上人?” 冷翊蒹未曾料到,墨羽突然会这样问,犹豫几秒后,这才回答道,“没,没有。” “冷医生方才可是迟疑了。”墨羽笑笑,看着冷翊蒹说道,“恐怕是已有了心上人而不自知吧。” “我.......我没有!”冷翊蒹羞红着脸颊,语气吞吞吐吐。 “好了,不打趣你了。”墨羽看着冷翊蒹,嘴角含笑着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冷医生休息了。” “墨老板!”冷翊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这才出声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墨羽。 墨羽闻声,停下脚步,等着冷翊蒹把话说完。 “墨老板你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冷翊蒹望着墨羽的背影,关心着问道。 墨羽依旧背对着冷翊蒹,嘴角瞬间绽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压抑着心中的欢喜,故作淡然着道,“没什么事。” “晚安,冷医生。”墨羽微微侧身,看着不远处冷翊蒹,嘴角含着浅笑。 屋外的月光溢在门口,如铺了一层银色的地毯。些许月光洒在了墨羽的头发和侧脸上,将嘴角的那个笑容衬得更加温柔。 “晚安。” 墨羽的这个笑容太过温柔,看得冷翊蒹一阵脸红心跳,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也跟着道了一声晚安。 冷翊蒹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墨羽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口。却始终想不明白墨羽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这身为医者,和看《金瓶梅》有什么关系?! 回到床上,冷翊蒹鼓起勇气,将书翻到了刚才自己未看完的地方,也就是《金瓶梅》的第四回 。 借着床头那盏台灯,冷翊蒹低头翻阅了起来。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将粉脸斜偎。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弯新月.........】 冷翊蒹看到此处,脸颊不由得开始变得滚烫起来,可也未曾看到那有关医理的文字,哪怕只言片语也未曾发现。 无奈,冷翊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当冷翊蒹看到第二十七回 《李瓶儿私语翡翠轩 潘金莲醉闹葡萄架》时,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气得将书给扔在了地上,嘴里不由地骂了一句。 “荒淫无道!简直就是无耻!” 冷翊蒹的脸颊羞得几近滴出血来,气喘吁吁的平躺在了床上。翻了个身,准备睡去。 可能是看了一天书,眼睛看得太累了的缘故,冷翊蒹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窗外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枝头上不时传来声声欢快的鸟啼声。 冷翊蒹猛地坐起身来,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全是细细的汗珠密布。 清晰的感受着双腿间的湿润感,冷翊蒹羞愧难当的低着头。一把拉过床上的蚕丝薄被,整个人都躲进了被子里。 良久,冷翊蒹这才从薄被里探出脑袋,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为何又做春梦了? 更让冷翊蒹羞耻的是,昨晚春梦的对象,已分不清到底是沈寒还是墨羽。 怎么会这样?! “冷医生,您可醒了吗?” 屋外突然传来婢女温柔的声音,吓了冷翊蒹好一跳。 冷翊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起身下了床。赶紧将地上躺着的那本《金瓶梅》给捡了起来,心虚的藏在了枕头底下。 “嗯,我醒了。”冷翊蒹立在床边,冲着门口说道。 婢女一听,这才推开了房门,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 “冷医生,早上好啊。”婢女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向着冷翊蒹打着招呼。 “小雯,早上好。”冷翊蒹微笑着回应着。 “冷医生,您这是怎么了?”待婢女走近后,突然看着冷翊蒹吃惊着道,“脸色好差,是昨晚没睡好吗?” “没........没什么!”冷翊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看着婢女说道,“我睡得很好。” “哦。”婢女再看了一眼冷翊蒹,这才转身向着一旁的脸盆架子走去。 “小雯,我想洗个澡。”冷翊蒹看着婢女的背影,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天气太热了,我昨晚出了一身的汗。” “好的,冷医生。”婢女一愣,将盛满清水的盆子给放在了脸盆架子上,转过身来看着冷翊蒹礼貌着道,“我这就去让厨房烧水,您且耐心等一会儿。” -- 第57页 “嗯,谢谢。”冷翊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不忘自顾自的说着,“这天气可真是太热了。” 婢女一脸疑惑的看了看窗外,这太阳还未出来。 况且冷医生也是天天睡前沐浴了的,为何这一大早起来还要沐浴?昨晚很热吗?自己怎么不觉得。 对屋的墨羽比冷翊蒹起得更早,已用完了早饭,正端坐在窗前的那方矮木桌旁,自己与自己下着围棋。 低垂着一双眉目,浓密纤细的睫毛轻扫在眼睑上。 如翠竹般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捏着一枚白玉棋子。不加犹豫,便落在了一枚黑棋旁的最后一个“气”点上,然后将这枚黑棋从棋盘上给捡了起来。 “啪嗒”清脆一声,黑棋被放进了一旁的白玉棋盒中,与一众黑棋为伍。 窗户对出去,刚好正对着冷翊蒹的房门。 墨羽一边与自己下着棋,一边不时抬眼看一眼窗外,等着冷翊蒹从房里出来。 只见婢女已从冷翊蒹的屋内出来好一会儿了,可仍旧没见冷翊蒹出来。 墨羽耐心的等着,继续低头下棋,不一会儿便看到婢女们抬着沐浴用的木桶进了屋。 这日头尚未出来,窗外不时吹过一阵凉爽的微风,吹拂着墨羽的脸颊。 墨羽将耳鬓处的发丝勾到耳后,微微拧着好看的眉,视线落在婢女们手中的木桶上。 这大清早的为何就要沐浴?昨晚不是还下过一场雨吗? 冷翊蒹洗完澡,整个人清爽多了,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换了一身翠绿的长裙。 坐在镜子前,冷翊蒹突然心血来潮,反着手给自己编了一个蜈蚣辫在脑后,再拿过一旁的蕾丝发带,在发尾处系上一个蝴蝶结。 耳边两缕绒发太软太短,只好任由它们垂在耳鬓边。 “墨老板,你起床了吗?”冷翊蒹站在墨羽的房门口,抬手轻轻扣了扣门。 墨羽闻声,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往着门口走去。 “冷医生,起这么早。”墨羽双手打开房门,长身而立,一身浅紫色旗袍站在门口。 “墨老板,我有一事想了一晚上都未想明白,还望墨老板能不吝赐教。”冷翊蒹的确是百思不得其解,问题一直堵在心里很是难受。 “冷医生。”墨羽微笑着看着冷翊蒹,侧过身子,抬手指了指屋内,“屋里请。” “谢谢。”冷翊蒹微微点了点头。 俩人来到窗边的矮木桌前坐好,冷翊蒹犹豫了几秒,鼓起勇气看着墨羽道,“墨老板,为何身为医者就要看这《金瓶梅》?” “...........” 墨羽一听,挂在嘴边的笑容更甚。立即猜想到为何冷翊蒹一大早就要洗澡,目光更是不自觉地落在了冷翊蒹的腿上。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冷翊蒹低着脑袋,注视着眼前这盘围棋。 “想来,冷医生是将《金瓶梅》看完了。”墨羽漫不经心道一句,单手托腮看着冷翊蒹。 “没有!”冷翊蒹辩解道,然后小声嘀咕一句,“我只看到了第二十七回 。” “这第二十七回 写得如何?”墨羽浅笑着,问道。 “墨老板,我不是在同你开玩笑,我是诚心向你请教问题的。”冷翊蒹有点急了,语速明显加快。 “其实两者之间并没有实质性的联系,我昨晚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什么?!并没有什么联系?” “不过,这闺房之事并不是什么可忌讳的。“墨羽淡然着道,一双凤眼的眼尾微微上扬着,“所以身为医者,更是要多了解一下。” 冷翊蒹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墨羽出声道,“墨老板,我还有事,失陪了。” 不等墨羽开口,冷翊蒹已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门口。 “冷医生,可是生气了?”墨羽起身,看着冷翊蒹的背影问道。 “没有。”冷翊蒹努力压制着体内的情绪,回答道。 “那就好。”墨羽笑笑,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双纤细手指从白玉棋盒中捏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了棋盘上。 冷翊蒹刚好走到门口处,便有一婢女来传话。 “冷医生,刚好您也在。”婢女先是看了看冷翊蒹,然后看着墨老板说道,“墨老板,陈副官来了,说是有公事找冷医生和墨老板您。” “嗯,知道了。”墨羽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往着门口走去,“我这就去。” “冷医生,走吧。”墨羽来到门口,看着面前的冷翊蒹,邀请着道,“同我一起去前厅。” “哦。”冷翊蒹点了点头,跟在墨羽身后,往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安安的读者都好高冷,都不怎么爱留言~ 第三十三章 墨家大宅, 前厅内。 张副官一身白色军服,正跪坐在榻榻米上, 等着宅子的主人到来。 一旁的婢女,殷勤且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茶点。 谁都知道这张副官是海关总长跟前儿的大红人,得罪不起。 突然,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 墨羽和冷翊蒹一前一后出现在了门口。 墨羽抬脚迈过门槛,径直朝着张副官走去。 冷翊蒹跟在墨羽身后,低垂着脑袋,明显的一脸不悦。 待近了榻榻米, 墨羽跪坐在了张副官的对面, 礼貌着道,“张副官,有劳你亲自走一趟了。” -- 第58页 “墨老板,客气。”张副官一如既往的面色平静,说道。 冷翊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一直低着头。跪坐在一旁, 也不作声。 “张副官有何指示,但说无妨。”墨羽嘴角含笑, 开口道。 “指示谈不上。”张副官看着墨羽, 面无表情着道, “我是替总长带东西过来的。” 张副官低头,从军服口袋里摸出一个牛皮纸包,放在了桌上。 “这包白面, 是总长让我带来给冷医生的。”张副官说着,双手将白面推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冷医生,东西请务必收好。” “冷医生。”张副官见冷翊蒹没回应,出声唤道。 “啊?”冷翊蒹回过神来,瞪着一双杏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张副官。 “张副官,请放心。”墨羽看了一眼身旁的冷翊蒹,再转头看着对面的张副官,“冷医生一定会收好这白面的。” 白面?原来这包东西是白面! “谢谢张副官。”冷翊蒹赶紧将面前的白面拿在手里,对着张副官正色着道,“东西我会收好的。” 张副官起身,将放在桌上的军帽拿了起来,重新戴在了头上,再整了整帽檐。 “墨老板,冷医生。”张副官看着两位,礼貌着道,“告辞。” “张副官且留下用了午饭再走吧。”墨羽也跟着站起身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迷人的浅笑。 “不用了,谢墨老板美意。”张副官看着墨羽的眼神有些许散躲,一个转头,径直朝着前厅的门口走去。 墨羽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张副官的背影,待那人彻底消失在前厅门口后,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一旁的冷翊蒹。 “冷医生。”墨羽见这人又在走神,出声轻唤道。 “嗯?”冷翊蒹跪坐在榻榻米上,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站着的墨羽。 “这试药的事,何时开始?”墨羽开门见山的问道。 “就现在吧。”冷翊蒹想了想,下定决心。 “冷医生,我同你一起。”墨羽看着冷翊蒹,眼神笃定着道。 冷翊蒹站起身来,与墨羽四目相对,从未见过墨羽这般认真的神色。 手里紧紧的拽着牛皮纸包,心里也是明白的,这长飞对墨羽来说是何等重要。 “好。”冷翊蒹看着墨羽,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墨老板,我要先向你讨一些东西。” “冷医生,且说就是。” “锡箔纸和油灯。” “明白了。”墨羽一听,顿时了然,补充着道,“我这就叫婢女将东西取来。” “麻烦墨老板,先派人将东西直接送去长飞那儿吧。”冷翊蒹道,“我得先回一趟房间,把白面的剂量称好了,再过去。” “那好,我先把锡箔纸和油灯送过去。” 墨羽招呼过一旁的婢女,让她去将东西取来,俩人带着东西径直去了长飞住的西院。 冷翊蒹先是回了一趟房间,让婢女给自己找来杆秤和干净的牛皮纸。 张副官给自己的白面,初步估计再少也有一百克。 冷翊蒹先是将牛皮纸打开,用杆秤精确的称出这第一次吸食白面所需的克数,再取过一旁干净的牛皮纸重新包好。 整个称秤的过程中,冷翊蒹握着秤杆的手一直都在发抖,好几次险些将秤砣给掉在了桌上。 冷翊蒹取下别在腰间的手帕,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细细汗珠,这才揣着白面出了屋。 墨家大宅,西院。 长飞穿着一身银灰色长衫,正站在房门口,一抬眼便看到已踏进院门口的墨羽,身后跟着贴身婢女小柳。 婢女手中拿着一盏油灯,和一样别的什么东西,看不太清。 长飞的视线落在婢女手中的那盏油灯上,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面色一沉,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只消沉了几秒,便即可散去一脸的惆怅。大步流星上前,对着墨羽笑脸相迎着道,“墨老板,您来了。” “进屋说吧。”墨羽看着长飞,淡然着道。 “是,墨老板。”长飞恭敬的应道,侧身让出道来。跟在墨羽的身后,进了屋。 墨羽将婢女给支开,屋内只剩下自己和长飞俩人。 “长飞,这些东西,想必你也是眼熟的吧?”墨羽说着,将面前的那盏油灯和一包锡箔纸推到了长飞的面前,问道。 “嗯,是眼熟的。”长飞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两样东西,点了点头。 “可知怎么用?”墨羽低垂着眉目,取过一摞锡箔纸中最上面的那张,递给长飞。 “回墨老板,长飞知道。” “方才海关的张副官已把白面送来了。”墨羽道,“此刻,冷医生正在她屋里配着白面的剂量。” “墨老板。”长飞眼眶含泪,看着墨羽道,“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说吧。” “我想与墨老板在天音阁同台一次,唱一折《西厢记》。”长飞鼓起勇气道,又连忙补充一句,“不敢唱张生,且让我唱丨红娘就好。” 墨羽一听,好看的眉微微拧着。也不接话,等着长飞把话说完。 “墨老板!我知道的!我这唱功连您指甲盖也不及,还敢妄想着与您同台。真是不要脸,可是.....” “好,我答应你。” 长飞不可思议的看着墨羽,未曾想墨老板竟答应得如此爽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 第59页 “我现在就去天音阁一趟,同吴老板商议一下。”墨羽说着起身,看着长飞道,“一会儿冷医生来了,你跟她说一声就是。” “好的,墨老板。”长飞内心甚是欢喜,嘴角溢着笑容,“我送送您。” 待墨羽走后,不到一刻钟时间,冷翊蒹就带着白面来了。 “冷医生,请坐。”长飞引着冷翊蒹来到桌边,待冷翊蒹坐下后,自己这才坐下。 “墨老板还没把东西送来吗?”冷翊蒹看着长飞,问道。 “东西已经送来了。”长飞回答,“只是墨老板还有事,就先走了。” “去哪儿了?”冷翊蒹条件反射的问道,问完后,才觉得自己不该多问的。 “去天音阁了。” 冷翊蒹一听,不由微微蹙眉。这怎么又要去天音阁?昨天不是才去了吗? 冷翊蒹想着还是先办正事要紧,便不再多问了,将放在衣袖里的一小包白面放在了桌上。 “长飞,这是你第一次吸食白面的剂量。”冷翊蒹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这包白面。 “辛苦冷医生了。”长飞拿起白面,看着冷翊蒹微笑着道。 “长飞,你知道怎么吸这白面吗?” “我知道。”长飞重重点了点头。 “哦,那就好。” “冷医生,您要看着我吸吗?” “不,不用。”冷翊蒹连连摇头,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晚上再来给你把脉,做病情记录。” “冷医生,慢走。” “对了。”冷翊蒹走到门口处,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长飞,“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来找我。” “好的,冷医生。”长飞站在原处,脸上依旧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待冷翊蒹走后,长飞将门给关了过去,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屋内。 呆呆的望着桌上的那包白面良久,长飞这才颤抖着手指将白面拿了起来。 “哧”的一声,长飞划燃了一根火柴,将眼前的这盏油灯给点燃。 油灯的灯芯很小,散发着微弱的昏黄火光,火光印在了长飞的脸上。 长飞抖着手将白面倒在了锡箔纸上,再将锡箔纸的四周往里裹了裹。 缓缓抬起手,将装有白面的锡箔纸移到火苗上。 “哈哈,哈哈。”长飞定睛看着眼前这跳跃的火苗,突然嬉笑出声,似魔怔了一般。 顷刻间,一股淡淡的白烟从锡箔纸上袅袅升起。 长飞赶紧将锡箔纸从灯芯上撤了下来,放到鼻息间,深吸一口。 长飞平时连香烟也不抽,待这第一口白烟吸入鼻腔内,顿时呛得不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咳咳!咳咳!”长飞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两声,好几秒才缓过来。 长飞一边掉着泪珠子,一边强迫着自己吸食着这白面。偶尔还会被呛到,止不住咳嗽两声。 待白面全部被自个儿吸食完后,长飞如释重负的瘫倒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此刻,大脑一片混沌,胃里也一阵恶心难耐。 “呕!呕!”长飞起身,剧烈干呕几声,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额头上开始冒着细细的冷汗,整个人处于一种眩晕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不知维持了多久,渐渐的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感所代替。 整个人犹如踩在云端一般,脑海里开始出现幻影。 长飞看见自己站在天音阁的大红舞台上,一身华丽的戏服,观众们正热情的为自己喝彩。 “哈哈,我要成角儿!”长飞猛的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朝床边走去,嬉笑声,“我要成名角儿!” 长飞一头栽倒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床幔,开始吟唱着,“孤影怯,弱魂飘,春丝命一条.......” 第三十四章 冷翊蒹待在房间里, 来回踱着步子,心绪不宁的时不时望一眼门口。 故意将房门大大的开着, 就怕自己听漏了什么声音。 可过了好一阵,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只听到窗外的蝉鸣声渐渐响了起来,在耳边聒噪不安, 惹人心烦得很。 “冷医生, 要不你先午睡吧。”婢女站在一旁,给冷翊蒹空了的茶杯里续上热茶,双手递到冷翊蒹的面前。 “唉,也好。”冷翊蒹叹口气, 接过茶杯, 低头喝了一口香茶。 昨晚看《金瓶梅》看到近半夜,一用过午饭后,这肚子一饱,就顿时瞌睡起来。 “那我先睡会儿,五点的时候再叫我。”冷翊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将茶杯递还给了婢女, “如果长飞那儿有什么动静,不管几点, 都记得第一时间叫醒我。” “冷医生您尽管放心睡。”婢女接过冷翊蒹手中的茶杯, 柔声着道, “如若西院有什么动静,我定叫醒您。” 冷翊蒹这才安心的来到床边,脱了鞋袜上床。脑袋一沾着枕头, 不消一会儿,就熟睡了。 婢女识趣的从厨房里拿来一桶今日才买来的冰块,小心翼翼的倒进了角落的那个金丝楠木柜子里,再将开关给打了开来。 待屋内温度慢慢降下来后,婢女这才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出了屋。 不知道睡了多久,冷翊蒹正睡意朦胧,就被婢女给唤醒了。 “冷医生,五点了。”婢女站在床边,单手挑起雪白床幔,将床幔挂在了床钩上,对着床上熟睡的冷翊蒹轻唤一声。 -- 第60页 冷翊蒹翻了个身,一只手枕在脸颊下,缓缓睁开了一双杏眼,看着婢女问道,“长飞那边有事吗?” “冷医生放心,西院那边没事。”婢女微笑着看着冷翊蒹,蹲下身子替冷翊蒹拿过一旁的鞋袜,“我怕冷医生着急,着人去问过了。西院那儿一切安好,长飞少爷刚用了晚饭,已经回自个儿房间了。” “哦,那就好。”冷翊蒹微微点了点头,赶紧弯腰从婢女手中拿过鞋袜,“小雯,我自己来就好了。” 婢女顺从的将手中鞋袜交给了冷翊蒹,乖巧的站到了一旁去。 这几日,婢女也慢慢的习惯了冷医生的客气,凡事都喜欢自己亲力亲为,不愿别人伺候,这样的人可真是少见。 “冷医生,你可饿了?”婢女看着冷翊蒹,柔声问道,“要现在用晚饭吗?” “墨老板回来了吗?”冷翊蒹一边低头穿着鞋袜,一边问道。 “墨老板先前儿就来电话了,说今儿个不回来用晚饭。” “怎么又不回来?”冷翊蒹已穿好了鞋袜,抬头看着婢女问道。 “..............”婢女微垂着脑袋,小声着回答,“墨老板别的什么也没说,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多问。” “你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冷翊蒹看着婢女,赶紧解释一句。 冷翊蒹放心不下长飞,便让婢女将晚饭端来自己屋里,随便吃了点,就立刻去了西院。 “冷医生,您来了。”长飞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赶紧起身相迎,对着冷翊蒹打着招呼。 长飞已换了一身白色长衫,头发也是刚洗过,整个人看上去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那唇色不太好,有着些许的苍白,不过如若不注意也是瞧不出来。 “长飞,你怎么样?”冷翊蒹疾步走到长飞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关切着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长飞愣了几秒,看着冷翊蒹,微笑着说道,“多谢冷医生关心,我没什么的,一切都好。” 此刻,长飞从冷翊蒹的眼里看到了关心和温情,内心顿感一阵暖意。 “这样,我先给你把把脉。”冷翊蒹说着,坐在了椅子上,将随身带来的笔记本和钢笔放在了桌上。 “有劳冷医生了。”长飞微微点头,也跟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将袖口卷了起来。 把完脉后,冷翊蒹埋着头,将脉象记录在笔记本上。 “从脉象上看,你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冷翊蒹记录完脉象,抬头看着长飞微笑着道。 说实话,越是看着长飞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冷翊蒹心里就越慌,却面上故作镇静。 “谢谢冷医生。” “长飞,你现在给我说说。你吸食完这白面后,有一些什么症状。” “一开始觉得特别呛口,我想着大抵是和我平时不抽香烟有关。” “嗯,然后呢?” 冷翊蒹一边埋头做着笔记,一边问着问题。 “接着就是头晕、恶心干呕,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嗯,和我从书上看到的一样。”冷翊蒹点了点头,习惯性的咬着笔盖,看着长飞又问道,“接下来呢?” “然后就觉得浑身特别舒畅,感觉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云端上似的。”长飞回忆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情绪有些激动的盯着冷翊蒹,“接着便开始产生各种幻觉,当真不觉得是幻觉,特别的真实!” 冷翊蒹看着长飞的这个眼神,有些被吓到了,愣了几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安慰着道,“没事,幻觉而已。” 长飞瞬间又泄了气,叹口气说道,“清醒后才知道是幻觉,一切都是假的。” 冷翊蒹埋头,将长飞第一次吸食白面后的一系列症状详细记录了下来。 “冷医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哦?什么问题。”冷翊蒹一听,抬起头来,看着长飞说道,“你问就是。” “我什么时候会对这白面产生依赖?” “严格来说,要从每天吸食的次数和每次吸食的剂量上看。”冷翊蒹看着长飞,开始解释着有关吸食白面的相关知识,“连续每天吸食一到两次,最快第五天就会产生耐受性,两周后就会产生依赖。当然,这个依赖性包括身体和心理上的依赖。” “如若每日吸食白面高达四次,连续三天便可成瘾。” “那冷医生是计划着要长飞每日吸几次?” “今天就这一次。”冷翊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拿出已准备好的白面,“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严格按照每日两次的规律来。” “这是你明天的剂量,里面是两份。”冷翊蒹说着将白面递给了长飞,“早晚各一次,我明晚依旧这个时候来替你把脉。” “谢谢冷医生。”长飞指尖微颤着接过白面,嘴角依旧挂着笑容。 这样的笑容太过心酸,看得冷翊蒹瞬间红了眼眶,赶紧别过头去,悄悄擦了擦眼泪。 从西院回来,冷翊蒹先是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舒适的睡衣。然后来到书桌前,开始埋头工作。 将刚才做的笔记再腾抄一遍,然后在一些重要的地方画上一个圈。 一手翻阅着那本记录着毒丨药的古书,一边做着比对。 不知不觉间,竟忙碌到了近半夜。 -- 第61页 冷翊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冷医生,您可是想睡觉了?”一旁的婢女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赶紧用手捂住嘴,“我这就去给您铺床。” “小雯,你去睡了吧,不用管我。”冷翊蒹看着婢女,说道,“铺床这么简单的事,我自己来就好了。” 待婢女走后,冷翊蒹来到门口,双手推开了房门。 大门正对着墨羽房间的窗户,只见窗户关得紧紧的,没有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已经连续两晚如此了,难不成这人一向晚归吗? 会不会是有应酬,陪一些得罪不起的达官显贵们吃饭,所以走不开身? 冷翊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终究抵不过倦意,转身回到了屋内,上床睡了。 ........... 墨羽回到家,已是近深夜了。 今日去天音阁找吴老板商议关于长飞上戏的事,这吴老板狡猾得厉害,推三阻四着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墨羽起身,转身欲离开。 “墨老板,您先别急着走呀!”吴老板着急了,起身叫住了墨羽,“我们有话好商量,不是吗?” “吴老板并没有给我商量的余地。”墨羽停下了脚步,淡淡道。 “不是我不同意。”吴老板开始用起了苦肉计,“墨老板您也是知道的,长飞可是从未登过台,谁知他唱得如何。况且这《西厢记》可是墨老板您的成名曲,如若因为一个长飞给唱砸了,那且不是有损您自个儿的名望吗?” “墨老板您走到今日这个地位,可是不容易的呀!”吴老板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这后起之秀如那牛毛一般,多的数不清。您得时刻提防着,万万不能自个儿先犯迷糊呀!” “吴老板的好意,我心里明白。”墨羽转过身来,看着吴老板正色着道,“想来吴老板也是了解我的脾性。” “我墨羽下定了决心的事,旁人也是改变不了的。”墨羽说着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往着门口走去。 “墨老板,且慢。”吴老板跟着上前道,“吃了晚饭再走吧。总理今晚做东,请我们去民膳楼吃酒呢。” “有劳吴老板捎句话,就说我胃病犯了。”墨羽冷着一张脸,淡然着道,“吃不了山珍海味,得回家喝粥。” “哎呦,墨老板。”吴老板开始哭诉,“您这不是摆明让我对着总理撒谎吗?这可怎么行呢?” “无妨,如若吴老板不想撒谎,也可实话告之总理。”墨羽微笑着道。 “这样吧。”吴老板下定决心,“如果墨老板卖我今日这个面子,我就让长飞登台。” “好。”墨羽果断道。 从明膳楼出来,已是近十一点。总理非要派人将墨羽送回家,墨羽也拒绝不了,便答应了。 酒桌上,方督丞变着方儿劝着墨羽喝酒,可最后喝醉的还是自己。 “冷医生可睡了?”墨羽站在自己屋内,看着婢女问道。 “睡了的吧,屋里的灯都关了。”婢女一边替墨羽解着领口的扣子,一边回答,“不过,我刚才路过的时候,远远的瞧着这门好像没关?” “我去看看。”墨羽一听,微微蹙着眉,迈着步子出了房间。 墨羽径直来到冷翊蒹的房门口,果真这门大大的敞着。 现下已开始起风了,时不时吹起墨羽的长衫下摆。 墨羽抬手,指尖搭在了门把上,欲将房门给关上。 “嘎吱”一声,待房门快关上的瞬间,墨羽又猛地将门给推开了。 借着微醺的醉意,墨羽迈过门槛,进了屋,随手将房门给关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立个flag,作收过三百,双更 第三十五章 漆黑的屋内, 只能借着窗外溢进屋的月光,勉强辨别出床的位置。 墨羽缓步来到床前, 静静的看着床上熟睡着的冷翊蒹。 窗外的月光洒在冷翊蒹的长发和侧脸上,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美艳安静的睡颜,诱得墨羽挪不开视线。 “唔嗯.......”冷翊蒹闭着双眸, 轻吟一声。翻了个身, 继续睡去。 这一声轻吟声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墨羽一双十指在长衫内收紧了又松开。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墨羽弯腰脱掉了高跟鞋,侧躺在床上, 与冷翊蒹相对而卧。 静静的看了冷翊蒹几秒, 墨羽一个抬手,指尖勾起了冷翊蒹的下巴,整个人慢慢凑了上去。 墨羽唇间的冰凉,将冷翊蒹从睡梦中惊醒。 “墨老板!你......”冷翊蒹一把将墨羽给推开,猛地坐起身来, 双手紧紧的护着胸口。 冷翊蒹有点不确定, 自己刚才是不是被墨羽给亲了? 墨羽被冷翊蒹这一推,整个人直接平躺在了床上。干脆闭上一双凤眼, 装醉。 冷翊蒹条件反射的连连后退, 直到退到靠墙的角落, 再也无处可退。 “墨老板。”冷翊蒹出声轻唤了一声,这人却不为所动,依旧平躺在那儿。 冷翊蒹有点好奇, 缓缓挪动了几下身子,向前靠了靠。 一股浓烈的酒味迎面扑来,还混合着淡淡的香水味。 好大的酒味!难不成是喝多了,走错了房间?! “墨老板?”冷翊蒹再柔声唤了一下,仍不见墨羽有所回应。 -- 第62页 “嗯唔.......好热......”墨羽轻吟一声,半眯着凤眼,伸手给自己解着衣服领口的扣子。 “唔唔.......”墨羽用余光瞄了一眼冷翊蒹,又故意轻吟了一声。 一只手继续解着衣领的扣子,另一只手已将长衫的下摆给直接撩到了大腿上。 这样一来,可把冷翊蒹给吓坏了。赶紧上前,一把握住了墨羽的双手,企图阻止墨羽手上的动作。 这一握,墨羽猛地睁大了双眼,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冷翊蒹。 窗外的月光倾泻万丈,银色的月光洒在了墨羽的侧脸和脖子上,再一路蜿蜒到脚趾上。 衣领的扣子几乎被解开完了,露出性感迷人的锁骨。长衫也被撩到了大腿上,露出如凝脂般的修长双腿。 突然,冷翊蒹觉得脖颈一凉,原来是墨羽的双臂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冷翊蒹先是浑身一僵,第一反应就是想着要挣脱开,可对方却紧紧的禁锢着自己。 一个起身,墨羽仰着下巴,如白瓷般细腻的脖子微微后仰着。 四目相对的俩人,眼眸中倒映出彼此的脸庞,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此刻,冷翊蒹做的那个梦仿佛变成了现实,又似乎眼前的这一切,才是梦。 墨羽嘴角溢出一个妩媚的浅笑,半眯着一双勾人的凤眼,连带着那左眼眼尾的泪痣也一起变得妖娆起来。 再凑近,墨羽闭上了双眸,柔唇就这样轻轻的贴在了冷翊蒹的唇上。 冷翊蒹的瞳孔骤然放大,浑身跟触电了似的,动弹不得。 “噗通噗通”,冷翊蒹清晰的感受着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那鲜活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墨羽的柔唇轻轻的在冷翊蒹的唇瓣上移动着,宛如羽毛轻扫一般。 “唔.......”冷翊蒹轻吟一声,再也受不了了,浑身的情丨欲都被墨羽给撩拨了起来。 一个微微前倾,冷翊蒹主动含住了墨羽的唇瓣。紧紧的闭上双眸,睫毛也跟着微颤起来。 墨羽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浅笑,引导着冷翊蒹该如何接吻。 冷翊蒹完全没有吻技,自己的牙齿好几次都磕到了对方的牙齿。 墨羽虽时不时被磕到牙齿,却很享受冷翊蒹主动的样子,搂着对方脖子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了一寸。 吻了很久,冷翊蒹最后实在是无法换气了,方才结束了这个绵长的亲吻。 墨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也很累,待冷翊蒹离开自己的唇瓣后,这才又平躺回床上。闭上双眸,继续装醉。 “该死!怎么可以这般耍流氓!”冷翊蒹低着脑袋,忏悔的责骂了自己一句。 慌慌张张的下了床,冷翊蒹将床头那盏台灯打开。 顷刻间,屋内变得亮堂起来。 立在床边,冷翊蒹背对着墨羽,将自己的衣服好好整理了一番。 这才转身,弯腰将墨羽领口的扣子一颗不落的重新扣上,然后将长衫的下摆拉了下来,严严实实的盖住了一双长腿。 本欲离开,去叫小柳来照顾墨羽,自己上别的地方睡好了。 可刚迈出步子,冷翊蒹的大脑就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如此大好的机会,何不趁机套出些话来? 本已做了一次恶人,也不怕再做一次。 “小柳.....给我.....倒杯水......”身后突然传来墨羽的声音。 冷翊蒹猛地回头,看着床上的墨羽,皱眉疑惑道,“小柳?” 这是墨羽贴身婢女的名字,看来这家伙儿当真是醉的不轻。 “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倒水。”冷翊蒹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去倒水。 不一会儿,冷翊蒹便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径直来到床沿边坐好。 先是将茶杯放在了床头柜上,再将躺在床上的墨羽给扶了起来,让其背靠在床头坐好。 “墨老板。”冷翊蒹端起一旁的茶杯,看着墨羽柔声唤道,“来,喝水。” 墨羽低头,将唇附在了杯璧上,“咕咚咕咚”连着喝了好几口茶水。 “墨老板,还渴吗?”冷翊蒹低头看了一眼空了的茶杯,再抬头看着墨羽问道。 墨羽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淡然的看着冷翊蒹,努力控制着体内几近爆棚的欲丨望。 “墨老板,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好不好?”冷翊蒹看着墨羽,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开口道。 墨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点下巴。 “这样啊。”冷翊蒹顿时来了兴致,将手中的茶杯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看着墨羽说道,“这个游戏的名字叫‘我问你答’。” “顾名思义就是我问什么,你就得回答我什么。”冷翊蒹用期许的目光看着墨羽,再一次确认着道,“好不好?” “好。”墨羽嘴角挂着一抹好看浅笑,再次点了点头。 冷翊蒹高兴得不行,看着墨羽激动着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 “嗯。”墨羽淡淡应了一声。 “你同长飞是什么关系?” “我瞧着他可怜,便收留了他。” “你喜欢他吗?” “不。” “好,下一个问题。”冷翊蒹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眼神看着墨羽,正色着道,“你最在乎,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当冷翊蒹问出这个问题后,心脏不由“噗通噗通”剧烈跳动起来。一双杏眼紧紧的盯着墨羽,期待着答案。 -- 第63页 “你。”墨羽含情脉脉的看着冷翊蒹,肯定的吐出一个字。 “啊?”冷翊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瞪大一双杏眼看着墨羽。 “冷翊蒹。”墨羽一字一字的道,故意放缓了语速,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听不清。 冷翊蒹一听,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脸颊“腾”得一下变得通红,许久说不出来话来。 待冷翊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墨羽正微微偏着脑袋,靠在床头上睡着了。 小巧的鼻翼微微张合着,呼吸均匀。好看的眉眼低垂着,浓密的睫毛轻扫在眼睑上。 冷翊蒹站起身来,将墨羽重新扶回了床上躺好。拉过一旁的蚕丝被,轻轻盖在了墨羽的身上,再掩了掩被角。 来到柜子前,冷翊蒹找出一张羊毛毯子,再转身朝着角落的躺椅走去。 算了,今晚就凑合着在躺椅上睡一宿好了。 躺椅比较窄,又是竹子编制而成。平日困了乏了,在上面打个盹儿倒还可以。 可当真要在这躺椅上睡一宿,那滋味也是极不好受。 辗转反侧好一阵,冷翊蒹终究还是抵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窗外响起一声声欢快的鸟啼声。 “冷医生,早上好。”墨羽单手撑着脑袋,侧卧在床上,凤眼含笑的看着冷翊蒹。 墨羽已经醒了很久了,一直撑着脑袋,等着冷翊蒹醒来。待看到冷翊蒹终于睁开了双眼后,便第一时间问好。 “啊!我为什么还在床上?”冷翊蒹连连后退,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了胸口,惊讶着道。 “冷医生是在问我吗?”墨羽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琥铂色的瞳孔的静静的看着冷翊蒹。 “嗯。”冷翊蒹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知道。”墨羽轻笑一声,将头偏了过去,不紧不慢道,“我更不知道,为何冷医生会睡到我床上来。” “不!不!”冷翊蒹赶紧解释着道,“这不是你的床,这是我的床。” 墨羽缓缓坐起身来,背靠在床头上,用指尖轻轻按着太阳穴,一副头痛难忍的模样。 “对不起,冷医生,我昨晚喝多了。”墨羽愧疚着道,“想来是不小心走错了房间。” “没关系。”冷翊蒹摆摆手,然后偏头看向墨羽,“墨老板,你这是头痛吗?” “嗯。”墨羽微微点了点下巴。 “那墨老板再休息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泡杯解酒茶来。”冷翊蒹说着,已下了床。 “有劳冷医生了。”墨羽看着冷翊蒹的背影,故作虚弱着说道。 第三十六章 当冷翊蒹换好了衣服, 正走到门口,准备去一趟厨房的时候。 一打开房门, 便看到婢女恰好也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盆清水,正欲抬手敲门。 “冷医生,你起来了?”婢女看着冷翊蒹, 嘴角挂着灿烂的微笑。 “这个...........”冷翊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 又立马转过头来,“我去一趟厨房,找点东西。” “那我先把洗脸水放屋里了。”婢女道一句,迈过门槛, 进了屋。 果真如冷翊蒹所料, 身后传来婢女的惊讶声,“墨老板!你怎么在这儿?” 只听音色,便可听出婢女的惊讶程度。 冷翊蒹不敢再听下去了,赶紧低着头,大步流星的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本想在厨房多待一会儿再回屋, 可一想到墨羽难受的样子, 冷翊蒹实在于心不忍。于是泡好了解酒茶,便急匆匆的折回了屋。 一踏进屋, 便看到婢女正在伺候着墨羽洗脸漱口。 墨羽依旧穿着昨晚那件淡粉色长衫, 一头大卷发慵懒的披散在背上。 漱完口, 将牙刷和杯子交还给了婢女,再接过婢女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嘴角。 “冷医生, 你回来了。”墨羽一个转身,便看到愣在门口的冷翊蒹,微笑着柔声道。 “墨老板,我给你泡了杯解酒茶,特意加了几片西洋参。”冷翊蒹端着茶杯,来到了墨羽面前,“这西洋参有助缓解疲劳,补气养阴,你气血不是特别好,平时也可多用西洋参泡水喝。” “多谢冷医生,我记着了。”墨羽微微颔首,双手接过冷翊蒹递上来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味道不是很好,墨老板你且忍忍吧。”冷翊蒹看着墨羽微微蹙着的眉头,劝了一句。 “小柳,去厨房给我拿一碟蜜饯来,直接拿回我屋里吧。”墨羽侧过身子,随手将解酒茶给放在了梳妆台上,又对着婢女补充一句,“对了,我一会儿要沐浴,你且下去准备一下。” “是,墨老板。”婢女应道,转身出了屋。 墨羽借故支走了婢女,这才侧过身来,看着冷翊蒹说道,“让冷医生见笑了,我平日里是最吃不得苦味。” “墨老板多言了,怕苦是人之常情,何来让人见笑一说。”冷翊蒹看着墨羽,突然开口问道,“墨老板可还记得昨晚的事?” “冷医生是指,昨晚我为何闯入你的闺房,还同你睡在了一起?” “............” 看来这人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冷翊蒹低着头,内心没由来一阵失落。 “冷医生,我可是借着酒醉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 “没!没有!”冷翊蒹赶紧摆摆手,连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要撒谎。 -- 第64页 “我有件事,也不想一直瞒着冷医生,今日不妨同冷医生直说好了。” “..........”冷翊蒹看着墨羽,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期待着墨羽接下来的话。 “其实,我不喜欢男子。”墨羽一双凤眼静静的看着冷翊蒹,认真着道,“我喜欢女子,喜欢像冷医生一样可爱的女子。” “冷医生呢?”墨羽一步上前,对着冷翊蒹气吐幽兰着道,“可也是喜欢女子的吧。” “墨老板为何会这么以为?”冷翊蒹微微蹙眉,反问一句。 “总长那日同我暗示了一下,我也就知道了。”墨羽看着冷翊蒹,嘴角含着浅笑。 墨羽平日里说话的语气向来一致,不急不缓,不喜不忧。即便撒谎,旁人也是看不出来。 总长大人,对不住了。 “..............” 冷翊蒹一听,羞红着脸颊,在心里默默把海关总长责怪了不下十遍。 想不到堂堂海关总长,竟还是个“长舌妇”。 “冷医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 “冷医生,我可说对了?” “这个........”冷翊蒹不知该如何作答,条件反射的连连后退,眼神闪躲着不敢去看墨羽。 冷翊蒹后退一步,墨羽就往前一步,最后竟把冷翊蒹直接给逼退到了墙根儿,再也无路可退。 “冷医生。”墨羽一个上前,胸部紧紧的贴在了冷翊蒹的胸口上,低垂着一双凤眼望着冷翊蒹,柔声着道,“你觉得我好看吗?” “好......好看。”冷翊蒹重重的点了点头,眨巴了一下杏眼。 墨羽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勾着眼尾,浓密的睫毛如羽翼一般垂了下来。高挺鼻梁下的柔唇,诱得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冷翊蒹呆呆的看着墨羽,大脑里突然闪过昨晚俩人接吻的情形。浑身顿时变得酥麻不已,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墨羽一听,嘴角突然溢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一个抬手,冰凉的指尖勾起了冷翊蒹的下巴。 冷翊蒹惊得睁大了一双杏眼,呼吸急促的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墨羽。 就在墨羽的柔唇差点就碰上自己唇角的时候,冷翊蒹猛地一把推开了墨羽。 “墨老板!我还有事,失陪了!”冷翊蒹不敢去看墨羽的眼睛,一个转身,头也没回的疾步出了门。 墨羽站在原地,目光一直盯着门口。直到冷翊蒹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转身回到梳妆台前,将那碗解酒茶给喝了下去。 冷翊蒹寻着后院那处险少人去的假山去了,在假山下待了好一阵。 一脸绯红的冷翊蒹背靠在假山上,随手扯了一根野草绕在指间,思考着墨羽刚才的反常举动。 设想一下,如若刚才自己再不推开墨羽,那人是不是就要吻上来了? 昨晚虽然是自己趁着墨羽喝醉了,主动吻了她。可也是那人先挑逗的自己,先将唇贴在了自己唇上。 试问,这般撩人的举动,有谁能受得了? 再结合昨晚墨羽喝醉后回答的那个问题来看,是不是就可以推断出那人喜欢自己。 一番胡思乱想加推测后,冷翊蒹心里越来越慌。如此这般,俩人现在的关系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故作暧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冷翊蒹不由指间一个用力,手指竟被野草给割出了一道口子。 “嘶!”冷翊蒹倒吸一口凉气,皱眉看着指尖上冒着的鲜红血珠。 抬眼望去,天空一片晴朗,云雾已没了刚才那般厚重,被晨曦冲散了许多。 假山前这一池翠绿的荷叶已完全显露了出来,粉色的朵朵荷花散发出清新淡雅的荷香。 想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墨羽也应该回自己房间了吧。 冷翊蒹咬咬牙,低垂着脑袋,硬着头皮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果真,当冷翊蒹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屋内已没了墨羽的身影。 第三十七章 自从那晚, 冷翊蒹趁墨羽喝醉吻了她后,墨羽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暧昧不已。 搞得冷翊蒹都不敢单独同墨羽待在一起, 因为只要单独和墨羽待在一起,这人就故意同自己靠得很近。 冷翊蒹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不能被眼前的美色给迷得没了分寸。 为此, 冷翊蒹总是找各种理由故意躲着墨羽。 但让冷翊蒹为难的是,如若太过躲着墨羽。那谈何而来完成任务? 谈何让墨羽心甘情愿的将“梅花钉”交予自己。 每日,冷翊蒹早晚都会按时去一趟西院,替长飞早晚各诊脉一次, 记录病情。 从脉象上看, 长飞的身体已开始有毒素侵体的迹象。虽然很浅显,但还是能从脉象上看的出来。 算准时间,一周后,长飞果真对白面开始产生了依赖。 一大早,冷翊蒹还在睡梦中, 便听到门外响起了几声叩门声。 “冷医生, 冷医生。”婢女立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盆清水, 柔声着唤道, “你醒了吗?” 婢女已叩门许久了, 但也是无奈之举,今日是长飞第一次同墨老板同台的日子。 墨老板昨晚就特意吩咐过,一定要早点叫醒冷医生, 让她也同去天音阁看戏。 冷翊蒹再次翻了个身,已被门外的叩门声搅得彻底没了睡意。 “嗯,我醒了。”冷翊蒹坐起身来,背靠在床头,仍旧闭着眼睛,慵懒的说了一句。 -- 第65页 婢女推开了房门,一边伺候着冷翊蒹洗漱,一边同冷翊蒹解释着今日为何这么早就来叫门。 “什么?长飞也会唱戏?”冷翊蒹对着痰盂吐了一口漱口水,抬起头来看着婢女,疑惑着道,“我怎么没见他在天音阁演出过。” “这可是长飞少爷的第一次登台,冷医生之前自然是没见过。”婢女手里拿着一张干毛巾,双手递到冷翊蒹的面前。 “哦。”冷翊蒹接过干毛巾,擦了擦嘴角的水珠,“那他们今日唱哪一出戏啊?长飞他唱哪个角色?” “唱《西厢记》呢!”婢女激动着道,“冷医生今日可是有耳福了,这《西厢记》可是墨老板的成名作!” “你想去吗?”冷翊蒹看着婢女,微笑着问道。 冷翊蒹瞧着婢女如此激动,想来也是很想去吧。 “我.....我可以去吗?”婢女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来,用手指了指自己。 “当然,你如果想去的话。”冷翊蒹依旧嘴角含笑,看着婢女说道,“就和我一起吧。” “谢谢!谢谢冷医生!”婢女双眼充盈着泪花,对着冷翊蒹一边鞠着躬,一边连连道谢。 今日的天音阁格外热闹,整个内堂座无虚席,二楼的包厢也全都订满了。 海报两日前便公布了出去,戏迷们都是冲着今日这出《西厢记》来的。 《西厢记》是墨羽的成名作,所以这海报一公布出去,票就被一抢而空。 天音阁的小厮们完全忙不过来,连着吴老板也亲自上阵,替着客人们端茶送水。 在观众席间来回穿梭,忙得是满头大汗。一转身,便低声着骂一句。 “吴老板!总理和海关总长到了!”门口迎客的小厮连滚带爬的跑到吴老板的面前,气喘吁吁着道,“已经到门口了!” “总长包厢的香焚上了没有?茶水点心呢?都备齐全了没?”吴老板一把拉过一旁的小厮,连连发问,“内堂泡茶的热水还够不够?” “请吴老板放心,包厢里的东西全都早早的备好了。”小厮逐一解答,“厨房的火也一直坐着呢,热水是够的。” “包厢泡茶的水得用那雪山泉水,可千万别弄混了,记着了没?!”吴老板对着小厮,严厉嘱咐着道。 “记着了,记着了。”小厮连连点着脑袋。 “可千万别出岔子,否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吴老板敲一记小厮的脑袋,再次叮嘱着说道,“可明白?” “明白,小的明白。”小厮摸了摸脑袋,连连应答。 天音阁,后台化妆间。 墨羽坐在化妆镜前,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给自己画着眼妆。 戏服已经换上了,头饰也弄好了。眼妆也画了九成,就只剩这眼角的眼线还未画完。 正准备继续将剩下的眼妆给画完,长飞便来到了化妆间。 “墨老板,我来给您上妆吧。”长飞仍一身长衫,戏服未换,脸上的妆自然也还未画。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墨羽道,“这隔壁化妆间虽小,但好在也是一间独立的化妆间,你用着也算方便。” “谢谢墨老板,您对长飞的好,长飞心里一直铭记着。” “你的戏词,可背好了?” “墨老板请放心,长飞早就背熟了。” “第一次登台心里难免紧张,即便有一两句词唱得不如意,也属正常。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更不可为此慌乱,影响了接下来的唱词发挥。” “谢墨老板提点,长飞记下了。” “嗯,时候不早了,你且回隔壁化妆间准备吧。” “好的,墨老板。” 待长飞走后,墨羽刚重新坐回化妆镜前,便听到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墨老板,冷医生到了。”婢女带着冷翊蒹来到化妆间门口,冲着墨羽的背影说道。 墨羽一听,赶紧转过身去,目光直接落在了冷翊蒹的身上,嘴角顿时溢出一个欢喜的笑容。 “冷医生,你来了。”墨羽站起身来,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冷翊蒹的手,“快来替我上妆。” 冷翊蒹欲条件反射的抽回手,却不料被墨羽握得紧紧的。 “墨老板,我不会上妆。”冷翊蒹微微皱眉看着墨羽,说道。 这几日,冷翊蒹故意躲着墨羽。想来墨羽也是察觉出来了,先前还是会三番两次的来主动找冷翊蒹。可碰了几次壁之后,墨羽就来得没那么勤了。 “无妨,我来教你。”墨羽说着用余光瞄了一眼婢女,拉着冷翊蒹的手朝着化妆镜前走去。 婢女立刻会意,转身出了化妆间,并识趣的将门给掩了过去。 “冷医生,给你笔。”墨羽拿起那只蘸了墨汁的毛笔,递到冷翊蒹面前,“还请照着右边这只眼睛画就好,记得将眼尾那颗泪痣给盖住。” “那好,我试试吧。”冷翊蒹接过墨羽手中的毛笔,谦虚着道,“画得不好,还请墨老板见谅。” “我相信冷医生。”墨羽眉眼含笑,温柔的看着冷翊蒹。 “墨老板,你与我师傅当真是有缘,连这泪痣的位置都一样。”冷翊蒹的目光落在墨羽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上,情绪有点激动,极力保持着落笔的手不抖。 “看来我与尊师当真是极有缘分。”墨羽不紧不慢着道,“得了空,我定去拜访尊师。” -- 第66页 “不知是我做错了什么。”墨羽看着冷翊蒹,突然开口问道,“冷医生为何最近总躲着我?” “墨老板想多了,我只是太忙而已。”冷翊蒹立马胡乱编了一个借口。 “想来是我想多了。”墨羽淡然着道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由于离得太近的原因,墨羽明显感觉到冷翊蒹的呼吸有些急促。 冷翊蒹虽不会化妆,却画得一手好画,所以临摹自然也不会太差。 “好了。”冷翊蒹微微前倾着身子,目光仔细的瞅了瞅墨羽的左眼,“墨老板看看,可还满意?” 墨羽的嘴角突然溢出一个狡黠的浅笑,一个凑近,柔唇准确无误的贴在了冷翊蒹的唇瓣上。 “唔唔........”冷翊蒹惊愕的睁大一双杏眼,漆黑的瞳孔中仿佛装着漫天的繁星。 一眨眼,宛如整个星空都亮了。 “啪嗒”一声,冷翊蒹手中的毛笔应声落在了地上。 冷翊蒹呆呆的看着墨羽近在咫尺的脸,愣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吻很热烈,墨羽狠狠的啃噬着冷翊蒹的唇瓣,险些将冷翊蒹的唇给咬破了。 同俩人第一次接吻比起来,冷翊蒹明显变得学会了换气,无师自通一般。 冷翊蒹清晰的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的闭上了双眸,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着。 一吻结束,彼此的眼眸中都透出一丝情丨欲。 “墨老板,你.....你干嘛要吻我?”冷翊蒹羞红着脸颊,擦了擦嘴角,瞪着一双杏眼看着墨羽,质问着道。 “冷医生,如若我说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可还满意?” “.........” “冷翊蒹,我喜欢你。”墨羽说着,一步上前,再次低头含住了冷翊蒹的唇瓣。 墨羽的双手顺势搂住了冷翊蒹的细腰,一个用力,将冷翊蒹揽入了自己怀里。 “唔嗯.........放开.........”冷翊蒹用力推着墨羽,试图从墨羽的怀里挣脱开来。 羞红着脸颊,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胸口也跟着剧烈起伏。 墨羽不为所动,仍旧紧紧的搂着冷翊蒹,还不忘加深着唇齿间的这个亲吻。 冷翊蒹被吻得浑身瘫软无力,最后直接瘫倒在了墨羽的怀里。 第三十八章 天音阁, 大红舞台。 红娘一身桃色坎肩,腰间系着一方粉色腰巾, 配一条以嫩绿色为底的彩裤。 头上花钗点缀发间,一张清秀白净的面庞,对着身边的崔夫人劝道, “夫人哪!” “那张生擅才华文章魁首, 俺小姐美姿容仕女班头。那张生诸子百家皆通透,俺小姐绣凤描鸾第一流。” “得罢手时须罢手,大恩人怎好做冤家对头?经官府免不得出乖弄丑,还不如来一个顺水推舟。” 长飞的扮相不得不说很惊艳, 让人眼前一亮。 嗓音细而清脆, 唱词的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红娘的俏皮和激灵被长飞演绎得淋漓尽致。 长飞本来身段就好,脸蛋也生得白净,所以这扮起女相来,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再经这艳丽浓妆、珠翠宝石一点缀, 整个人已辨不出是男儿身。 二楼那间最豪华的包厢内, 方督丞低头喝了一口杯中香茶。一抬眼,便正对大红舞台。 “蒋老弟, 可知这红娘是谁扮的?”方督丞转头看一眼蒋浩天, 说道, “瞧着小模样倒还不错。” “张副官,你来说说。”蒋浩天头也没转的继续盯着舞台,盼着墨羽登台。 虽然这红娘的扮相很是惊艳, 但终究不及墨羽扮的崔莺莺端庄出彩。 除了扮相,在最重要的唱功方面,长飞的唱功是远不及墨羽的。 只不过方督丞是不懂戏,所以自然看不出其中的门道来。 “回总理,回总长。”张副官笔直的站立着一旁,回答道,“红娘的扮演者是长飞。” “长飞?”方督丞蹙眉,自言自语着道一句,“名字怎么听着不像女子闺名?” “方兄有所不知,这长飞是墨老板身边的人。”蒋浩天解释着道,“本就是个男子,自然不取这女子闺名。” “什么?一个男子竟扮起了旦角来?”方督丞一听,一脸的惊讶。 “自然,原本这六旦就多由男子扮演。” “哦,原来如此,蒋老弟果真学识渊博!” 隔壁包厢内,坐着冷翊蒹和海关总长的三房姨太太们。 冷翊蒹刚才几乎是逃也似的从化妆间里跑出来的,半路竟碰见了二姨太,便被二姨太迎着去了自己的包厢。 三姨太和四姨太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喝着香茶,还不时交头接耳小声说着笑。 “妹妹这是怎么了?”二姨太手里端着陶瓷茶杯,放在唇边小小的喝了一口,转头看着冷翊蒹问道,“我瞧着你的脸红得不似寻常,是身子不舒服吗?还是发烧了?” “谢姐姐关心,我身子很好,只是这天气太热了。”冷翊蒹问过一旁的婢女要了一把团扇,使劲儿给自己扇着风。 “你去问过吴老板,有冰镇西瓜没有?”二姨太叫来一旁婢女,吩咐着道,“有的话,取一盘来。” “是,二姨太。”婢女微微欠身行礼,转身出了包厢。 突然,一楼的内堂响起一阵欢呼声。 “快瞧!是墨老板登场了!” -- 第67页 “哇!是墨老板!是墨老板耶!” 二姨太闻声连忙转过头去,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中央,目光瞬间变得痴迷。 冷翊蒹的注意力自然也是被吸引了过去,也跟着望向了舞台。 墨羽一身粉色对襟褙子立在舞台中央,外搭着一件浅杏色的立领袄子,裙身和裙摆处秀着俏丽的大红牡丹花。 头上满是珠钗步摇,翡翠玛瑙,璀璨夺目得紧。随着墨羽步屡轻移,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墨羽的一颦一笑,皆带动着观众们的情绪。 一个长袖拂面,墨羽低垂着一双凤眼,余光赤丨裸裸的望向了二楼的冷翊蒹,悲凉着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翔。” “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总是离人泪千行。成就迟分别早叫人惆怅,系不住骏马儿空有这柳丝长。七星车与我把马儿赶上,那疏林也与我挂住了斜阳。” “好叫我与张郎把知心话讲,远望那十里亭痛断人肠!” 远远的隔着众人,冷翊蒹和墨羽来了个四目相对。 冷翊蒹一紧张,手肘一个不小心将茶杯给碰落在地。 “啪”的一声,陶瓷杯摔了个粉碎,茶叶混合着茶水溅了一地。 一旁的婢女见状,赶紧蹲下身子,收拾起了陶瓷碎片。 “妹妹,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二姨太闻声转过头来,看着冷翊蒹关心着问道,“瞧着这般魂不守舍。” “没事,没事。”冷翊蒹连连摆手,保持着嘴角的微笑,“我只是看戏看得入了迷,这才不小心碰掉了茶杯。” “妹妹说得极是!”二姨太对着冷翊蒹挤了挤眼睛,“我们且不说话了,认真看戏。” 再望向舞台时,墨羽与张珙的扮演者正深情对望,诉说着一腔情话,一副情意绵绵之态。 明知是在唱戏,明知是演给众人看的假象罢了,可冷翊蒹的心里却一阵堵得慌。 不知不觉间,一出戏已谢幕。 顷刻间,整个内堂与二楼的包厢内,通通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长飞站在墨羽身边,跟着众演员们一起谢幕,双眸中早已是充满了泪花。 看着热情的观众们,那个吸了白面后才出现的幻影,今日终于如愿得以实现。 墨羽立在舞台中央,如众星拱月一般,嘴角挂着端庄儒雅的微笑。微微欠身,向着观众们谢礼。 “赏!重重的有赏!”总理站起身来,激动的鼓着掌,对着舞台高喝一声。 “这墨老板果真不一般,当真唱得好啊!”方督丞转过头来,对着蒋浩天兴奋着邀约道,“走,蒋老弟,我们同去后台。” “方兄,这边请。”蒋浩天说着转身,领着方督丞出了包厢。 以总理和海关总长为首,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后台化妆间走去。 长飞同墨羽一起回了化妆间,其余演员则回了旁边的混合化妆间。 “咚”的一声,长飞双膝跪在了地上,对着墨羽感激着道,“墨老板,感谢您圆了长飞的此生夙愿!” “长飞无以回报,甘愿为婢为奴,一生侍奉墨老板左右。”长飞一边磕着头,一边哽咽着说道。 “快起来,不可随便给别人行此大礼,连我也不行。”墨羽一个上前,立在长飞面前,弯腰扶起了地上的长飞。 “是......墨老板.....”长飞缓缓站起身来,眼角还淌着眼泪。 “快把眼泪擦了。”墨羽看着长飞,嘱咐一句,“总理他们一会儿该来了,被瞧见了不好。” “嗯嗯.....是......”长飞背过身去,用袖口轻轻擦了擦眼泪。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墨羽抬头,目光望向了门口。 只见一众人出现在了化妆间门口,总理和海关总长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二姨太和冷翊蒹。 两位副官领着两队士官站在最后面,将走廊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一队身穿深棕色军服,另一队身穿白色军服。个个精神抖擞,腰杆挺得笔直,皮带上别着手丨枪,表情严肃的平视着前方。 “墨老板,今天这出真不愧是你的拿手好戏啊!”方督丞走在最前面,几步来到墨羽面前,夸奖着道。 目光先是落在了墨羽的身上,然后再移动到一旁的长飞身上。 那赤丨裸裸的眼神,仿佛将长飞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旁人或许没注意,可一旁的墨羽和蒋浩天瞬间明白。 “多谢总理夸奖。”墨羽微微欠了欠身,然后站直身子看向一旁的长飞,“长飞,快谢过总理。” “长飞谢过总理。”长飞一步上前,对着方督丞躬身行礼。 “快请起!”方督丞一个上前,一把握住了长飞的双手,趁机摸了一把长飞细滑的小手。 长飞惊讶的瞪大了一双眼睛,试图抽回自己的双手。 可这军人出身的方督丞一身的蛮劲儿,即便是轻轻一握,也让长飞一时挣脱不开。 “咳咳!”蒋浩天站在一旁,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于是假装咳嗽了一声。 方督丞这才放开了长飞的手,看着长飞夸奖着道,“这‘红娘’小小年纪,唱功也是极了的。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名角儿。” “总理谬赞了,长飞愧不敢当。”长飞低着脑袋,不敢去看总理。 “哈哈,这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嘛!”方督丞朗声一笑,看着长飞反问一句。 -- 第68页 “没,没有。”长飞吓得不敢再多言,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惹了总理不痛快。 “方兄,瞧你把长飞给吓得。”蒋浩天在一旁打着圆场。 “我有吗?”方督丞转头,看着蒋浩天反问着道。 “嗯。”蒋浩天应一声。 “别怕。”方督丞转头看向长飞,赶紧解释着道,“我没有故意要吓唬你的意思。” “长飞明白。”长飞低头小声道一句,额头却一直在不停地冒着细细汗珠。 长飞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太过害怕,所以才会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汗珠似流不尽似的,颗颗往下淌。 可发冷后,接着又是明显一阵发热。冷热交替间,更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后退,长飞跌坐在了椅子上,双手吃力的扶着椅子把手。 “长飞,你怎么了?”墨羽见状,几步上前,蹲在了长飞的身边。 冷翊蒹闻声,疾步来到长飞面前,也跟着蹲下身来。一把拉过长飞的手腕,将自己的手指搭在了长飞的手腕侧处。 “蒋老弟,这是怎么回事?”方督丞疑惑的看着身旁的蒋浩天,问道,“这人可是有什么旧疾?” “方兄,忘给你介绍了。”蒋浩天不紧不慢的回答,抬手指了指冷翊蒹,“这位就是负责配制戒白面方子的冷医生。” “至于这位呢,就是试药者。”蒋浩天说着又指了指眼前的长飞,说道,“我们且等冷医生号完脉再说。” “嗯,好。”方督丞点了点头,一副担忧的模样看着长飞。 冷翊蒹把完脉,一把拉过长飞的另一只手。将其袖子卷了起来,果真如自己所料,手臂上已经出现了密集的鸡皮疙瘩。 “冷医生,长飞他怎么了?”墨羽蹲在一旁,关切的问道,“脸色怎这般差。” “毒瘾发作了。”冷翊蒹看着墨羽回答一句,然后转头看着海关总长,急切着道,“总长,我们现在必须得马上回去!长飞他毒瘾发作了!” “张副官,备车。”蒋浩天皱眉,吩咐一句。 “是,总长!”张副官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海关总长的背影敬了一个军礼。 第三十九章 墨家大宅, 西院内。 远远的,就能听到长飞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墨老板.....求求您......给我白面.....给我白面....好不好.....” 长飞本来是被人安置在床上的, 此刻已从床上滚了下来,在地上一边打着滚儿,一边痛苦呻丨吟着。 “冷医生怎还没来!”墨羽一把拉过身旁的婢女, 一双凤眼瞪着婢女吼道。 “冷医生......她......她在煎药.....”婢女从未见过墨老板发火的样子, 有些被吓到了,哆嗦着回答。 “你去冷医生那儿,讨些白面来。”墨羽目光注视着地上的长飞,沉声着道。 “墨老板, 万万不可!”婢女回答, “冷医生方才特意给我吩咐过,此刻千万不能给长飞少爷吸食白面。” “墨老板....我好难受.....”长飞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墨羽的脚边,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墨羽的脚踝。 长飞仰着脑袋望着墨羽,一张脸苍白无血色,唇色发青, 豆大的汗珠布满整个额头和脸颊。 “救我......救救我......有蚂蚁啃我骨头.....”长飞痛苦呻丨吟一句, 一个翻身,松开了墨羽的脚踝。 双手环抱住自个儿, 十指指甲使劲儿挠着手臂和脖子, 手臂上瞬间被抓出一道道血痕。 “去找人来。”墨羽琥珀色的瞳孔中溢着泪花, 看着地上的长飞,头也没转的对着婢女吩咐道,“用绳子将长飞给绑起来。” “是, 墨老板,我这就去!”婢女连连点头应道,急匆匆的跑出了房间。 此刻的长飞备受毒瘾折磨,已不知不觉滚到了墙脚。一双手仍在拼命的挠着痒,将自个儿抓了个鲜血淋漓。 墨羽一步步走到长飞面前,步履艰难。待近了后,蹲下身子,一把抓起长飞的手腕,用力紧紧禁锢住。 “长飞,你听我说。”墨羽看着长飞,严厉着道,“你要挨过去,懂吗?” “墨老板.......长飞快挨.......不过了......” “你忘了你当年是怎样挨过屈辱的吗?” “长飞不敢忘......也不能忘.......”长飞一双泪眼望着墨羽,痛哭着说着。 长飞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自己先前在戏班子里的光景。 那豪不顾及颜面的辱骂声,那无情鞭子抽落在身上的声音,声声不绝于耳。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班主,长飞知道错了!”长飞捂着耳朵,用力摇着脑袋,哭泣着道,“我唱......我定好好唱......” “嫋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别唱了!我让你别唱了!”墨羽蹲在一旁,满目泪花的看着长飞,大声吼道。 厨房内,冷翊蒹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亲自看着火。 前日,冷翊蒹便研制出了这戒除白面的最初版药方:延胡索一两、丹参一两、当归一两、川芎四钱、桃仁一两....... 就等着长飞毒瘾发作,好亲身试验一二。 这药方只是个初版,作用性还不确定。 想要研制出完全戒除白面的方子,需长飞不断加大对白面的吸食量,再根据身体的变化,不断改进药方。 -- 第69页 在一次次的吸食白面上瘾的过程中,靠着药方抑制住体内的毒瘾。 当这次体内毒瘾被抑制住后,再加大白面吸食的剂量。再上瘾,再靠药方抑制毒瘾,如此反复循环。 计算着时间,终于将草药给熬好了。 “嘶!好烫!”冷翊蒹一时情急,便直接上手去碰那熬药的砂锅,结果手指瞬间被烫起了水泡。 “冷医生,您怎么了?”一旁的婢女闻声,赶紧上前询问道,“哎呀!这手都烫出泡了!” “没事儿,我自己先简单处理一下。”冷翊蒹看着婢女道,“只好麻烦你将药送去长飞那儿了。” “冷医生哪儿的话。”婢女柔声着道,“这些粗活本就是我们这些下人干的,哪儿轮到您这身骄肉贵的小姐来做。” 婢女一边说着,一边戴上了一双厚实的棉手套。熟练地用筛子将草药的渣滓给滤去,再将药汁通通倒进了陶瓷碗内。 “冷医生,那我这就将药送过去了。”婢女看着冷翊蒹,不忘问一句,“可有服药的禁忌?我好一并说了。” “禁忌倒是没有。”冷翊蒹皱眉看了看手指上的水泡,再看向婢女,“你先去吧,我一会儿也要过去一趟。” 冷翊蒹先用凉水给烫伤处做了降温处理,再看了看手指。不由皱起眉头,看来这鸡蛋清和芦荟都不顶用了。 于是折回屋内,打算自己先开一副治烫伤的方子,让婢女拿去药铺抓药。 可恰巧烫伤的又是右手,此刻是根本握不了笔。 “小雯,你会写字吗?”冷翊蒹站在书桌前,转头看向一旁的婢女,问道。 “不好意思,冷医生。”婢女微微垂着脑袋,小声着道,“字倒是能识几个,可这要写就不会了。” “那宅子里有谁会写字吗?” “墨老板和长飞少爷都会,只是现在长飞少爷他.......” “冷医生,要不我去把墨老板请来吧?” “那算了,一会儿再说吧,我先去一趟西院。” 当冷翊蒹来到西院,远远的,便看到墨羽刚好从长飞的房间里出来。 “冷医生,你也来看长飞吗?”墨羽几步上前,站在了冷翊蒹面前。 “长飞他现在怎么样了?”冷翊蒹故意后退一步,偏着脑袋望了一眼被紧紧关上的房门。 “刚喝了药。”墨羽道,“这会儿睡下了。” “那我待会儿等他醒了,再来看他吧。”冷翊蒹说完,转身欲离开。 “冷医生。”墨羽站在原地,叫住了冷翊蒹,“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墨老板,但说无妨。”冷翊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墨羽。 墨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慌不忙着道,“这日头太大,我们先回东院吧。” “哦,好。”冷翊蒹也跟着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应了一声。 绕过长长的走廊,俩人回到了东院。站在院子中央,都不知该回谁的房间。 “冷医生,我们去你屋里谈吧。”墨羽建议道,“我让人去取冰块来,一会儿再将空调开着,这样凉快些。” “墨老板屋里没空调吗?”冷翊蒹微微蹙眉,反问一句。 这人恐是想着方儿又想去自己房间,同自己单独待在一起。 “没。”墨羽淡淡一笑。 “这......”冷翊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心里顿感动容。 差点忘了,这时候的空调是多么稀罕的物件儿。想来是墨羽将自己屋里的空调,挪来了自己房间。 冷翊蒹愣在原地的空档,墨羽已叫住了一旁路过的婢女,让其去厨房取些冰块来。 “冷医生,我们先进屋吧。”墨羽来到房门口,双手推开了房门,侧过身来看着冷翊蒹。 “嗯,好。”冷翊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径直来到靠窗的矮木桌前,纷纷坐了下来。 “冷医生,方才长飞甚是难受。可吃了这药后,不消片刻就犯起了困。”墨羽看着冷翊蒹,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是这药的原因吗?” “嗯,对。”冷翊蒹点了点头,开始认真的同墨羽讲解起了药理知识,“我在药方里加了一味延胡索。” “这延胡索本是主治妇人月经不调,产后血晕和恶露不尽等妇科疾病。但由于延胡索也属罂粟科,所以对中枢神经系统也有一定的影响。具有阵痛、催眠、镇静和安定的作用。” “中枢神经系统?”墨羽蹙眉,疑惑着道,“这是何物?” “简单点来说,中枢神经系统包括大脑和骨髓,是人体神经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冷翊蒹想着尽量解释得简单易懂一些,“比如说人类的思维活动,就是中枢神经系统的功能。” “嗯,我明白了。”墨羽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双凤眼静静的望着冷翊蒹,“我喜欢你,就是由中枢神经系统决定的。” “墨老板,你.......”冷翊蒹一听,脸颊“腾”得一下变得通红。 “冷医生,我是说真的。”墨羽看着冷翊蒹,突然正色着道,“没同你开玩笑。” “...........”冷翊蒹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这般儒雅端庄的一人,竟是随时随地都想着撩人。 “冷翊蒹,我喜欢你,想同你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墨羽说着,欲去牵冷翊蒹的手,“你呢?你也喜欢我吗?” -- 第70页 可当墨羽一碰到冷翊蒹的右手时,冷翊蒹就叫出了声。 “啊!”冷翊蒹蹙眉,一脸的痛苦表情。 “你的手怎么了?”墨羽轻轻拉过冷翊蒹的右手手腕,将手给翻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烫得这般严重!”墨羽一双凤眼低垂着,心痛的看着冷翊蒹被烫伤的手指。 “没事儿,就是刚才熬药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冷翊蒹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我给自己开副药方就好,不打紧的。” “方子呢?”墨羽急道,“让人拿去抓药了没?” “还没呢。”冷翊蒹尴尬的笑笑,“我现在这样也写不了字,所以.......” 不等冷翊蒹把话说完,墨羽立即站起身来。牵着冷翊蒹的手腕,离开了矮木桌。 “墨老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冷翊蒹看着墨羽,急道。 “写方子。”墨羽冷冷的吐出三个字,头也不回的牵着冷翊蒹径直来到了书桌前。 铺开一张宣纸,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将毛笔在砚台里吸饱了墨汁。 “冷医生,你来说,我来写。”墨羽端坐在书桌前,一双如白玉般的纤细手指握着毛笔,抬头看了一眼冷翊蒹。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来,洒在了墨羽的长发和侧脸上。 墨羽低垂着一双凤眼,浓密的睫毛上也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阳光。 “好。”冷翊蒹想了想,开始念起了药方,“一点红一两、穿心莲一两、白花蛇舌草一两、鸡骨香一两、两面针一两.......” 冷翊蒹立在一旁,念一个字,墨羽便在宣纸上写上一个字。 待冷翊蒹念完,宣纸上已然出现了一行文字,字迹清秀又不乏苍劲有力。 第四十章 傍晚, 夕阳的余晖落满了整池翠绿荷塘。 墨羽一身月牙白长衫立在池塘前,一头卷发披散在后背上, 目光淡然的看着眼前这一池的翠绿和荷香。 右手五指渐渐在袖口中收紧,指甲险些陷入肉里。 “墨老板,晚膳已经备好了。”突然, 身后传来婢女恭敬温柔的声音。 墨羽想得太过入神, 竟连婢女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注意到。 “冷医生可去饭厅了?”墨羽转过身来,看着婢女问道。 “冷医生没去饭厅用膳,让人将晚膳端去了自个儿屋。”婢女柔声回答。 “嗯,我知道了。”墨羽淡然着道。 冷翊蒹正坐在桌前用着晚饭, 由于右手敷着药的缘故, 只能用左手。 “啪嗒”一声,筷子应声落地。 婢女站在一旁,立马蹲身将地上的筷子拾了起来,然后看着冷翊蒹微笑着道,“冷医生, 瞧着您现在也不方便, 不如我来伺候您用膳吧?” “谢谢了,不用。”冷翊蒹尴尬的笑笑, “这样吧, 麻烦你去给我取个勺子来。” “好的, 冷医生,您稍等。” 婢女刚离开没多久,门口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冷翊蒹微微皱眉, 偏头看向了门口。心里不由一阵疑惑,这人回来得也太快了吧? “冷医生,晚上好。”墨羽立在门口,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一双凤眼静静的看着冷翊蒹。 屋外开始起风了,时不时将墨羽的长衫下摆吹起。 俩人隔着数米,四目相对,彼此眼眸中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 “晚上好,墨老板。”冷翊蒹赶紧收回视线,低着脑袋,小声道一句。 墨羽只手撩起长衫下摆,迈过门槛,径直朝着冷翊蒹走去。 墨羽刚一坐下,婢女就拿着勺子和筷子回来了。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墨羽接过婢女手中的勺子和筷子,“你先下去吧。” “是,墨老板。”婢女低头恭敬着道,转身出了房间,顺带将门给掩了过去。 墨羽起身,径直来到一旁的脸盆架子前。用清水洗了洗手,再取过一旁的干毛巾将手擦干。 “冷医生,想吃哪个菜?”墨羽右手拿起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三菜一汤,再抬头看向冷翊蒹。 “墨老板,还是我自己来吧。”冷翊蒹不敢去看墨羽的眼睛,条件反射的伸出右手欲去接筷子。 在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还包着纱布后,立马换成了左手。 “冷医生,你平日惯用左手吗?”墨羽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看着冷翊蒹,意味深长的浅笑着。 “这.......” “冷医生不必太过与我客气。”墨羽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夹起了一片糖醋里脊,送到了冷翊蒹的面前,“来,张嘴。” 冷翊蒹的心脏又开始“噗通噗通”剧烈跳动起来,在明白了墨羽对自己的心意后,冷翊蒹就不敢太过正视墨羽的眼睛。 可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冷翊蒹最终没能经受得住美食的诱惑,选择了妥协。 “方才冷医生可是去看过长飞了?”墨羽一边喂着冷翊蒹吃饭,一边同冷翊蒹闲聊着。 “嗯,看过了。”冷翊蒹将嘴里的米饭吞咽完后,这才开口回答。 “怎么样?” “试药的结果还是比较理想。” “那他是不是还要继续吸食白面?” “嗯,对。” 这个话题似乎太过沉重,墨羽知道答案后,便不再多问了。 “墨老板,你吃饭了吗?”冷翊蒹吃得差不多了,突然开口问道。 -- 第71页 “还没。” “那你.......” “没事,我现在不饿,一会儿吃也无妨。” “墨老板,我吃好了。”冷翊蒹看着墨羽,露出一个纯真的微笑,“要不,你先去吃饭吧?” “嗯,好。” 当墨羽走到门口的时候,冷翊蒹突然站起身来,叫住了墨羽。 “墨老板!”冷翊蒹抬手,望着墨羽的背影欲言又止。 “冷医生,有事吗?”墨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冷翊蒹。 “长飞的事,我一定会尽力的。”冷翊蒹看着墨羽,认真着道,“还请墨老板放心,不必为此太过担忧。” “嗯,我自然是信你的。”墨羽对着冷翊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迷人的浅笑。 冷翊蒹愣愣的看着门口,直到墨羽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收回视线。 入夜,冷翊蒹坐在书桌前,已经看了近两个小时的书,此刻眼睛甚是疲倦。 冷翊蒹合上书页,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捏了捏睛明穴。 “冷医生,沐浴用的水已经备好了。”婢女来到书桌前,对着冷翊蒹柔声说道。 “谢谢你了,小雯。”冷翊蒹睁开眼睛,看着婢女微笑着道,“那你先下去吧,我准备洗澡了。” “冷医生的手恐是不方便,要不我帮冷医生洗吧?” “不用!不用!”冷翊蒹赶紧摆摆手,拒绝着道,“我自己可以的。” “冷医生,那我先下去了。”婢女微微欠身,“我就站在门口,冷医生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叫我。” “嗯,好。” 婢女刚一踏出门口,将门给关了过来。一个转身,便看到墨羽立在自己面前。 “墨老板。”婢女吓得够呛,赶紧欠身行礼。 “冷医生这是准备沐浴了吗?” “回墨老板,是的。” “嗯,你先下去吧。”墨羽看着婢女,吩咐着道,“不用在门口站着了。” “是,墨老板。”婢女点了点头,转身疾步离开。 待婢女走后,墨羽这才抬手,轻轻叩了叩房门。 冷翊蒹正在反手给自己脱着衣服,听到敲门声,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望向门口,警惕着问道,“谁啊?” “是我。”墨羽柔声回答。 “墨老板,我要洗澡了。”冷翊蒹冲着门口喊道,微微提高了音量,“还请麻烦你回避一下!” “冷医生,你的手可不能沾水。”墨羽关心着道,“我来帮你洗吧。” “不用!” “冷医生,我们可都是女子,难道冷医生还害羞不成?” “............” “冷医生,我闭上眼睛可好?”墨羽见里面没了声音,于是趁热打铁补充一句,嘴角挂着柔和的浅笑。 冷翊蒹有点动摇了,自己连脱个衣服都如此艰难,一会儿该如何给自己洗澡? 如若不小心让伤口沾了水,更是麻烦。看来,这洗澡肯定是要人帮忙了。 “那就麻烦墨老板了。”冷翊蒹咬咬牙,再次抬头看向了门口,小声着道。 冷翊蒹想着如若一会儿墨羽敢耍流氓的话,自己定不会坐以待毙。 况且门口还站着个人呢,量墨羽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第四十一章 房间内, 袅袅雾气从木桶中徐徐蜿蜒上升,四周宛如若隐若幻的太虚幻境一般。 “冷医生, 我来给你脱吧。” 墨羽已经站在冷翊蒹身后好一会儿了,可这人一直低垂着脑袋,背对着自己, 也不作声。 “啊?墨老板, 你说什么?”冷翊蒹回过神来,转身看着墨羽问道。 冷翊蒹是真没听清,自己刚才又走神了。 同意墨羽进来后的那一刻,冷翊蒹就后悔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墨羽缓步向冷翊蒹走近, 一双手轻轻搭在了冷翊蒹的腰际,低垂着眉眼,柔声道,“我来给冷医生脱衣服,好吗?” “谢了!我自己脱!”冷翊蒹后退一步, 拒绝着道。 “冷医生你这裙子的拉链, 恐是要双手才能拉下来吧。” “...........” “我闭上眼睛,可好?”墨羽说着已闭上了一双凤眼。 冷翊蒹看着墨羽这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突然觉得自己太过狭隘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就有劳墨老板了。”冷翊蒹道了一声谢, 然后慢慢转过身去,背对着墨羽。 墨羽依旧闭着双眼,嘴角溢出一个狡黠的浅笑, 转瞬即逝。 一抬手,指尖便触到了冷翊蒹的背部。 指尖在冷翊蒹的背上故作流连,势必要泛起点点涟漪才肯罢休。 “墨老板,你找到拉链了吗?”冷翊蒹被墨羽的指尖触碰得浑身不自在,稳住了声线,这才开口问道。 “嗯,找到了。”墨羽想着不可太过戏弄,否则一会儿就该尝不到甜头了。便即可收起玩心,柔声应道。 随着裙子的拉链被缓缓拉下,整条裙子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墨羽由始至终都闭着双眸,不是自己真老实,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冷翊蒹双手抱着胸,逃也似的来到了木桶边上,迅速的脱掉了内衣裤。 赤着脚踏进了木桶中,将整个人隐在了水中,靠着水面上漂浮着的玫瑰花瓣来遮挡住自己的胴体。 -- 第72页 由于右手还缠着纱布的缘故,双手不得不伸出水面,顺势搭在了木桶边沿上。 墨羽缓缓睁开双眸,入眼的这一幕,害得自己差点就没能把持住。 墨羽强忍着心脏的狂跳不安,搬来一把椅子,径直来到木桶边,然后自个儿坐在了椅子上。 “墨老板,你要干嘛!”冷翊蒹猛地退到了木桶的角落,一双杏眼警惕的看着墨羽。 “我能干嘛?”墨羽强忍着笑意反问,一个俯身,双手鞠了一捧木桶里的水。 再一个低头,墨羽将水面上的花瓣吹落在了水中,微笑着道,“当然是帮冷医生洗澡了。” “...........” 冷翊蒹瞬间看得痴迷了,墨羽的这个动作简直太过撩人。 趁着冷翊蒹发呆的空档,墨羽将自己的长袖卷了上去,看着冷翊蒹柔声着道,“冷医生,你不会想着要一直隔我这么远吧。那我要怎么帮你洗澡?” 冷翊蒹依旧不作声,仍旧用一双杏眼警惕的看着墨羽。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墨羽装出一副虔诚的模样,对着冷翊蒹微笑着道。 冷翊蒹看着墨羽如此虔诚的模样,终究放下戒备之心。深呼吸一口,缓缓移动到墨羽的跟前儿。 墨羽确实表现得很老实,只手探进了木桶中,将木桶里的那张白色毛巾给捞了起来,再将毛巾搭在了冷翊蒹的肩膀上。 “冷医生,你等一下,我去取香皂来。”墨羽微笑着道一句,然后站起身来,径直朝着一旁的脸盆架子走去。 此刻的冷翊蒹已完全放下了戒备,将后脑勺枕在了木桶的边沿,享受的闭上了双眼。 墨羽取来香皂,转身来到木桶前。看着冷翊蒹这副惬意的模样,嘴角瞬间勾起一抹满意的浅笑。 “啊!”墨羽突然尖叫一声,故意向着木桶扑去。 “墨老板!你怎么了!”冷翊蒹猛地睁开了双眸,坐起身来。 话音刚落,墨羽整个上半身都扑进了木桶里,一双手撑在了木桶边沿。 冷翊蒹愣愣的看着墨羽,鼻息相对的俩人,彼此都能清晰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地太滑了。”墨羽故作委屈的柔声道,仔细观察着冷翊蒹的表情,“冷医生,我衣服都湿了。” 冷翊蒹低头看了一眼墨羽的胸口,上身的长衫已被水打湿,印出内衣的轮廓。 墨羽嘴角忽而绽放出一个浅笑,整个人向前挪动一寸,柔唇直接贴到了冷翊蒹的唇瓣上。 冷翊蒹猛地睁大一双杏眼,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趁机将舌头滑进了自己的口腔里。 “唔唔......”冷翊蒹本想反抗,却不知为何竟贪婪起了墨羽的亲吻,不知不觉主动迎合起来。 墨羽很有吻技,不消片刻,已将冷翊蒹吻得浑身瘫软无力,犹如俎上鱼肉。 一边吻着冷翊蒹,墨羽一边脱掉了高跟鞋,赤脚踏进了木桶中。 “哗啦”一声,木桶里的水泛起一层涟漪,少许水溢了出来。 木桶虽大,但因着同时容纳两个人的缘故,也变得拥挤起来。 “墨老板,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冷翊蒹用最后残存的一点理智,双手用力推开了墨羽。 冷翊蒹右手的纱布早就在刚才的激吻中,被水给打湿了。 墨羽坐在木桶中,缓缓抬起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望着冷翊蒹,胸口剧烈起伏着。 “蒹儿,我今日已向你表白了两次。”墨羽看着冷翊蒹,认真着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这个称呼,冷翊蒹已经好久没听到过了,整个人当场愣住。 “蒹儿,我喜欢你。”墨羽含情脉脉的看着冷翊蒹,双眸溢着泪花,“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 “.........” 冷翊蒹依旧不作声,努力抑制着浑身的燥热不安,一双杏眼早已布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墨老板,我.......” “叫我墨羽。” “墨羽,我给你说实话吧。”冷翊蒹鼓起勇气,看着墨羽郑重着道,“我不是你们这儿的人,我不久后就要离开了。所以,我不能对不起你。” “你喜欢我吗?” “我.......” “喜欢还是不喜欢?” “...........” “蒹儿,我无所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墨羽看着冷翊蒹,深情着道,“哪怕与我一夜露水情缘,我也甘愿将自己托付于你。” 不知为何,冷翊蒹看着墨羽这般模样,自己竟先哭了起来。 墨羽一个俯身向前,将冷翊蒹整个人压在了木桶边缘,热烈的吻住了对方的唇瓣。 墨羽一边热烈的吻着冷翊蒹,一边双手不停的在冷翊蒹身上游走着。 “不要!”冷翊蒹吃痛的叫一声,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看着墨羽低声求饶着道,“我害怕。” 墨羽努力压制着浑身的情丨欲,终究收回了自己的双手。 “好,我现在不碰你。”墨羽一把将冷翊蒹揽入怀里,柔声着哄道,“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就好。” 冷翊蒹将下巴搁在了墨羽的肩膀上,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犹如断了线的珍珠。 “嗯,我答应你。”冷翊蒹连连点了点头,哽咽着道。 冷翊蒹目光平视着前方,嘴角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 第73页 夜色已经很暗了,皎洁的月光倾泻万丈,透过窗户溢进了屋。璀璨的星子密布在夜空中,宛如散落在银河中的钻石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一起了!来来来,下注猜攻受! 第四十二章 翌日, 晨曦破云而出,万物复苏。 “哎呦!好疼!” “对不起, 蒹儿,我轻一点。” 婢女刚好端着一盆洗脸水来到门口,便听到屋内传出冷医生和墨老板的对话声。 这样的对话, 不想旁人想入非非都难。 婢女惊了好大一跳, 险些将手中的脸盆给打翻在地,还好自己反应还算灵敏。 踌蹴片刻,婢女终究鼓起勇气,抬手轻轻叩了叩房门。 “冷医生。”婢女抬手叩了两下房门, 娇声着道, “我可以进来吗?” 冷翊蒹和墨羽俩人此刻正坐在床上,身上都穿着舒适的棉质睡衣。 墨羽低垂着一双凤眼,正小心翼翼的给冷翊蒹缠着手上的纱布。 冷翊蒹坐在床头,不时抬眼看一眼面前的墨羽。听见门口传来的叩门声,赶紧将自己的手从墨羽的手中抽走。 “嗯, 进来吧。”冷翊蒹偏头看向门口, 回了一句。 墨羽坐在冷翊蒹的面前,微微前倾着身子, 柔唇都快要贴到了冷翊蒹的鼻尖上, 凤眼含笑着道, “怎么?还害羞了?” “谁让你昨晚非要赖在我这儿不走的。”冷翊蒹微微后仰,眼神慌乱的看着墨羽,“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我以后可要天天赖在你这儿。”墨羽说完, 一个翻身躺在了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 “你......这是还要睡吗?” “嗯,有点困。”墨羽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睡姿,背对着冷翊蒹,柔声道,“我再睡会儿。” 婢女一进来,便看到俩人都待在床上。一人背靠床头,一人则侧躺在床上。 “冷医生,早上好。”婢女看着冷翊蒹,柔声着打了一声招呼,“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婢女虽然是在和冷翊蒹打招呼,可余光却不止一次瞄向床上的墨羽。 “小雯,早上好。”冷翊蒹微笑着回应一声,然后坐到了床沿边,低头穿着鞋袜。 冷翊蒹努力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实则内心慌乱不安,心脏狂跳不止。 俩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睡在了一起,虽然真的只是纯睡觉,什么也没做。 穿好鞋袜,冷翊蒹来到脸盆架子前,一边由着婢女伺候着洗漱,一边不时同婢女闲聊着。 “冷医生,您喜欢吃葡萄吗?”婢女双手将拧干了的毛巾递到了冷翊蒹面前,问道。 “什么品种的呀?”冷翊蒹接过毛巾,转头看着婢女问道。 “具体是什么品种,我这就不知道了。”婢女回答,“是咱们后院里的葡萄。眼瞅着熟了,颗颗漂亮得跟翡翠珠子似的,大家伙儿都眼馋到不行呢!” “要不?”冷翊蒹顿时来了兴趣,对着婢女眨巴了一下眼睛,“咱们一会儿就去摘葡萄吧?” “可这......得墨老板同意才行。”婢女小声道一句。 “嗯。”墨羽依旧闭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用鼻音应道,“我同意了,你们去吧。” 今日的天气很舒适,是个阴天。天空万里无云,碧蓝一片。 “冷医生,您快看!前面就是了!”婢女在前面引着路,绕过一条小路,抬手指着前面的那座葡萄架,兴奋着道。 “哦,原来种在这儿。”冷翊蒹环视了一下四周,此处位置相对偏僻,难怪之前不曾注意到。 “墨老板说了,这葡萄娇贵。只能种在这儿才行,说是和什么土壤有关。”婢女自豪着道,“咱们墨老板当真不是凡人,什么都懂。”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不远处那一座葡萄架走去。 待近了葡萄架,迎面便扑来一阵清甜的果实香气。 串串果实缀满了碧绿的枝干,颗颗果实翠绿如翡翠般,晶莹剔透。 葡萄架下搭了一个秋千,藤蔓缠绕在秋千上,片片绿叶做着最天然的点缀。 “冷医生,这儿是不是很漂亮啊!”婢女站在葡萄架前,高兴着道。 “嗯,很漂亮。”冷翊蒹微微点了点头,入眼的这一片滚滚绿珠儿,当真是美不胜收。 “冷医生您手不方便,就由我来摘吧。”婢女转过身来,对着冷翊蒹柔声道,“您且去秋千上坐着玩会儿吧。” “对了,长飞用过早饭了吗?”冷翊蒹看着婢女,突然开口问道。 “都这个时候了,应该用过了吧。” “那你去把长飞也叫来,大家一起摘才热闹。” “好嘞!我这就去叫长飞少爷!” 冷翊蒹朝着秋千走近,只手拉着绳索。一个抬脚,整个人坐在了秋千上。 眼前是一池翠绿的荷叶,朵朵怒放的粉色荷花隐没在翠绿中。 时不时吹过一阵微风,将一池的翠绿荷叶吹起一片涟漪,荷香也被吹散得四溢开来。 “冷医生,早啊!”不知何时,长飞站在了不远处,微笑着对着冷翊蒹打了一声招呼。 “长飞,你快来!”冷翊蒹一下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冲着长飞招了招手,“我们一起摘葡萄,好不好?” “这葡萄可是墨老板的宝贝,我可不敢摘。”长飞已在其他婢女口中听到了一些消息,“恐只有冷医生一人敢摘吧。” -- 第74页 “你放心,我已经得了墨老板批准。”冷翊蒹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这葡萄随便我们摘。” “长飞少爷您就尽管放心好了,我可是亲耳听着墨老板点头同意的。”婢女柔声道一句。 “墨老板可真是宠冷医生呢,看来咱们也跟着一起有口福了。”长飞微微一笑,看着冷翊蒹打趣着道。 “不同你们说了。”冷翊蒹一听,顿时羞红了脸颊,小声嘀咕一句。转身朝着一旁的秋千走去,不想搭理这俩人。 .......... 饭厅里,墨羽正一人安静的用着早饭。 “冷医生可是去后院摘葡萄了?”墨羽接过婢女递上来的勺子,轻轻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瘦肉粥。 “嗯,刚用过早饭就去了。”婢女回答,“先是同小雯俩人去的,然后又让小雯去把长飞少爷也叫去了,说是人多热闹些。” 墨羽低头不语,只轻笑了一声。用筷子夹起一块凉拌的腌黄瓜,送进了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婢女看着墨羽的这个笑容,顿时被震惊住了,墨老板何曾笑得这般开心过。 用过早饭,墨羽撇下婢女,孤身前往后院的那座葡萄架。 远远的,就听见一阵轻快的欢声笑语。 “冷医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哦?什么问题?” “为何墨老板昨夜又歇在了您屋啊?” “小雯!不许说!” “好好,我不说就是。”婢女听话的闭上了嘴,掩嘴轻笑一声。 “我可什么都听见了。”长飞在一旁跟着起哄,故意拖长着声调,“墨老板可不止一次歇在冷医生屋了吧?” “你们......”冷翊蒹羞红着脸颊,故作生气道,“我可要生气了!” “冷医生,快别生气。”婢女打着圆场,娇声着道,“我们不说了就是。” “冷医生,您觉得这串葡萄怎么样?”婢女连忙换了一个话题,“可是熟透了?” “来,我瞧瞧。”长飞垫了垫脚尖,抬眼看着挂在枝头高处的那串葡萄,“熟透了,没瞧着这汁儿都快透出来了嘛。” 冷翊蒹坐在秋千上,时不时用脚尖轻点一下地面。嘴角一直挂着浅笑,低头看着鞋面。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昨晚俩人共浴的情景,以及墨羽对自己说的那一番情话。 忽而一抬眼,便看到正向着自己缓缓走来的墨羽。 心里想着那人,就见着了那人。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墨老板,您来了。”婢女赶紧收起手上的剪子,放在了竹篮里,微微俯身行礼。 “墨老板。”长飞也跟着停下了手里摘葡萄的动作,转过身来,对着墨羽恭敬着道。 “瞧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墨羽看着大家,余光一直停留在冷翊蒹的身上,“在聊什么呢?” “没,没聊什么。”婢女吞吞吐吐着道,低垂着脑袋。 “蒹儿,你们在聊什么呢?”墨羽看向冷翊蒹,柔声着问道,“他们不同我说,你来同我说,可好?”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纷纷当场愣住。 这样亲昵的称呼,再加上这般温柔的语气。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通透得很。 “蒹儿,你怎么了?脸为何这么红?”墨羽径直朝着冷翊蒹走近,伸出手背探了探冷翊蒹的额头。 “没什么。”冷翊蒹一双杏眼闪烁着看着墨羽,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补充着道,“还有旁人在呢。” “无妨。”墨羽淡淡一笑,伸手替冷翊蒹将耳鬓处的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 “长飞,你身体怎么样?”墨羽转身看向长飞,关心着问道。 “谢墨老板记挂,长飞身体很好。”长飞对着墨羽微微欠了欠身,恭敬回答。 “昨日有戏迷送了我一箱贵妃芒,我让人送你屋了。” “谢墨老板。”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让我同冷医生单独待会儿。” “是,墨老板。” 长飞同婢女俩人异口同声着道,然后分别挎着满满一篮子葡萄,转身离开了。 待俩人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墨羽这才转过身来,眉眼含笑着看着冷翊蒹,问道,“蒹儿,你喜欢这秋千吗?” “嗯,喜欢。”冷翊蒹冲着墨羽点了点头,然后往旁边挪了挪,“你也要坐吗?” “好。”墨羽淡淡一笑,应了一声,也跟着坐在了秋千上。 俩人就这样坐在秋千上,目光平视着前方,看着眼前这一池的翠绿荷塘。 突然,俩人不约而同的转身,将对方的倒影印在了彼此的眼眸中。 空气突然变得暧昧不已,冷翊蒹清晰的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伴随着墨羽愈渐靠近的身体,冷翊蒹整个人仿佛都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想我吻你吗?”墨羽低垂着眼眸,一双凤眼微微扬起眼尾,贴着冷翊蒹的唇瓣,轻声诱惑道。 冷翊蒹的心脏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了,眨巴了一下杏眼,呼吸困难的点了点下巴。 墨羽满意的勾着嘴角,伸手托起冷翊蒹的下巴。一个舌尖轻探,撬开了对方的唇齿,舌头顺势滑入了对方的口腔中。 一吻结束,彼此的双眸中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蒹儿,你可知这《金瓶梅》第二十七回 讲了什么?” -- 第75页 “不知道。”冷翊蒹眼神闪烁的看着墨羽,脸颊“腾”得一下变得绯红不已。 冷翊蒹当然记得这第二十七回 讲了什么,自己当时被墨羽骗着看了近一宿的《金瓶梅》,在看到第二十七回的时候,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墨羽指尖轻点着秋千的绳索,一个抬手,摘了一颗葡萄,自言自语着道,“大抵,就是这样的葡萄架吧。” 墨羽将葡萄含在了嘴里,一个凑近,再次吻上了冷翊蒹的唇瓣,将葡萄渡到了冷翊蒹的口中。 “蒹儿,这葡萄甜吗?”墨羽喂完了葡萄,并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即刻离开了冷翊蒹的唇。 冷翊蒹不料墨羽会突然来一出“喂食”,待将口中的葡萄给咀嚼吞咽下去后,这才回过神来,小声应道,“甜。” “蒹儿,你可知我昨晚欢喜了一晚。”墨羽目光平视着前方,嘴角微微上扬,“同样也失眠了一晚。” “墨羽。”冷翊蒹深呼吸了一口气,唤了一声。 “嗯?”墨羽转头,一双凤眼柔情似水的看着冷翊蒹。 冷翊蒹一个凑近,柔唇准确无误的贴在了墨羽的唇上。即刻,加深着这个主动的亲吻。 第四十三章 接下来的日子, 墨羽便找着各种理由和借口。一入夜,便赖在冷翊蒹房里不肯走。 “今晚不行, 你回自己屋睡吧。”冷翊蒹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书桌前的墨羽,将手中的钢笔放下, 再将书页合上, “我今晚有点忙,我还有一味药始终没想出来。” 因着手被烫伤的缘故,耽误了不少时日。 “你忙你的。”墨羽淡然着道,“我又不打扰你。” “可我要一直开着灯。”冷翊蒹有点为难的看着墨羽, 问道, “这样你睡得着吗?” “睡得着。”墨羽微微点了点头,给冷翊蒹倒了一杯凉茶,“来,先喝口水。” “嗯,那好吧。”冷翊蒹双手接过墨羽递上来的茶杯, 无奈道, “你快先去睡吧,都这么晚了。” “非得今晚想出来吗?”墨羽关切着问道。 “对, 我算了算时间, 明天长飞的毒丨瘾又会再次发作。”冷翊蒹回答, “我得赶在他毒丨瘾发作之前,把这味新药加进药方里。” 冷翊蒹将茶杯放在了书桌上,又重新拿起钢笔, 翻开了书页,继续低头忙碌起来。 长飞的试药已顺利过渡到了第二阶段,每日吸食白面的剂量也在增加。 好在,靠着不断改良的药方,长飞的身体亦还没受到毒素的大量侵蚀。 虽然这一切都朝着好的一面在发展,但冷翊蒹时刻提醒着自己万不可掉以轻心。 “哦,原来如此!”冷翊蒹一边翻着古籍,一边比对着各味中药的药理,顿时醍醐灌顶,激动着道,“是要加豆蔻才对!” 话音刚落,冷翊蒹下意识转头看向床上。只见墨羽正安静的平躺在床上,轻闭着双眸,呼吸均匀。 冷翊蒹起身,先是将书桌上的这盏台灯给关了,再将整个屋内的灯给关掉,然后径直来到床边。 脱掉鞋袜,冷翊蒹将头上的蕾丝发带给松开来,随手放在了枕边。 冷翊蒹小心翼翼的平躺在墨羽的身边,生怕自己动作太大,将这人给吵醒了。 翻了个身,冷翊蒹调整好了睡姿,却不知为何,竟睡不着了。 侧身,冷翊蒹撑着脑袋,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墨羽。 该怎么办才好?如若现在直接问墨羽要“梅花钉”,这人定会心甘情愿的将东西交予自己。 如此一来,任务倒是完成了。可一想到自己不久后就要离开这儿,冷翊蒹心下顿感不舍。 不觉间,已红了眼眶。“啪嗒”一声,一颗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冷翊蒹一个俯身凑近,柔唇轻轻的贴在了墨羽的唇角上。 墨羽的睡眠向来很浅,冷翊蒹的这个吻虽轻得如蜻蜓点水般,墨羽却还是被吻醒了。 “唔唔......”冷翊蒹微微皱眉,轻吟一声。 冷翊蒹本只想轻轻吻一下墨羽就好,却不料,竟被墨羽一个反咬住了唇瓣,从而加深了这个亲吻。 窗外的小雨逐渐变大,雨珠“滴答滴答”落个不停。 漆黑的夜空中不时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雷电交加的轰隆声不绝于耳。 一个翻身,墨羽将冷翊蒹整个人压在了身下,一双手直接向着冷翊蒹的胸口探去,手指灵巧的解着睡衣的扣子。 “唔嗯......墨羽......”冷翊蒹用力推开了身上的墨羽,胸口剧烈起伏着望着眼前这人,“你想干什么?” “你觉着呢?”墨羽低垂着眉眼,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静静的看着冷翊蒹,手指仍旧解着睡衣扣子,“你觉得我还能干嘛?” “我......害怕.......”冷翊蒹一双漆黑的眼眸闪烁着,望着墨羽怯生生的说道。 “蒹儿,我保证很温柔,可好?”墨羽柔声说了一句,一个低头,轻轻咬住了冷翊蒹的耳垂。 冷翊蒹清晰的感受着下身传来的湿润之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脸颊因羞红而变得滚烫。 “嗯。”冷翊蒹配合着墨羽的亲吻,微微扬起下巴,用鼻音回应了一声。 墨羽这些日子忍得很辛苦,每每想着要进一步加深俩人的亲密关系时。却都因为冷翊蒹对初次的恐慌不安,而变得不了了之。 -- 第76页 在冷翊蒹终于同意后,墨羽反倒变得紧张起来。自己虽熟读《金瓶梅》,可也都是纸上谈兵而已。 随着睡衣扣子被墨羽一颗颗解开,冷翊蒹如凝脂般的雪白胴体展露无遗。 “唔唔....好痛......”伴随着墨羽的一个指尖轻探,冷翊蒹条件反射的拱起了后背,吃痛得叫出了声。 墨羽赶紧收回了手,抬头望向冷翊蒹,一双眸子里满是担忧。 冷翊蒹用手肘支撑着身子,微微后仰着脖子,一头长发倾泻在床上。 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耳鬓处的发丝已被汗水给打湿了,些许贴在了脸颊上。 “好了。”墨羽不知这初次竟是这般疼痛,终究于心不忍,一把将冷翊蒹揽进了怀里,柔声哄道,“不痛了。” 冷翊蒹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将下巴搁在墨羽的肩膀上,声音湿润着问道,“不来了吗?” “不了。”墨羽一边说着,一边将冷翊蒹平放在了床上,俯身吻了一下冷翊蒹的额头,“睡吧。” 冷翊蒹还在为刚才的痛楚,心有余悸。忙不迭的点了点下巴,紧紧的闭上了双眸,睫毛因害怕时不时轻颤一下。 墨羽侧卧在一旁,看着冷翊蒹这般受惊的模样,心下不由一万遍责骂着自己。 听着窗外的雨声,待冷翊蒹呼吸均匀后,墨羽这才拉过一旁的被子,轻轻盖在了冷翊蒹的身上,自己也跟着躺进了被窝里。 ........ 翌日清晨,冷翊蒹早早的醒了。伸出赤丨裸的手臂,一阵摸索后,终于摸到了自己的衣服。 “你醒了。”墨羽一睁眼,便看到冷翊蒹正靠在床头,低头扣着睡衣扣子。 “嗯。”冷翊蒹应了一声,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起身下了床。 径直来到了衣柜前,找出一套干净的内衣裤和一条长裙,抱在了怀里。 “我要洗澡。”冷翊蒹站在床头,羞红着脸颊看着墨羽,小声着道。 “好,我陪你一起。”墨羽说着坐起身来,看着冷翊蒹温柔的笑笑,“我也要洗澡。” “你回你自己屋洗。”冷翊蒹扔下一句,就不再搭理墨羽了。 拗不过冷翊蒹,墨羽最终还是乖乖地回了自己屋洗澡。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本以为今天会是一个阴天,结果却又是一个艳阳天。 不仅如此,这天气的温度又升高了好几度,热得人不愿出门。 洗过澡,冷翊蒹换上了一条一字肩白色长裙。款式虽简单,但剪裁和质地都属上乘。 腰间系上一条装饰着白色羽毛的流苏小皮带,将整个腰身都凸显了出来。 冷翊蒹坐在梳妆镜前,手里拿着一根浅粉色蕾丝,一边哼着歌儿,一边给自己绑着辫子。 刚梳完头,婢女就来传话,说墨羽和长飞已经在饭厅候着了。 一踏进饭厅,便看到一身浅蓝色旗袍的墨羽正坐在饭桌前,一头卷发盘了起来,还特意的画了一个淡妆。 长飞也坐在饭桌前,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色看上去虽不错,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眼圈有些泛青。 “蒹儿,饿了吧,快坐下来吃饭。”墨羽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盛着燕窝粥。 “冷医生,早上好。”长飞礼貌的对着冷翊蒹微微点头,问好。 “早上好。”冷翊蒹微笑着回应着,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这是单独给你做的一份,没放糖。”墨羽说着,将一碗燕窝粥送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这燕窝粥平日里都是做的甜口的,因着前日冷翊蒹喊牙疼,所以特意没放糖。 “是一点糖也没放吗?”冷翊蒹看了一眼眼前的这碗燕窝粥,再抬眼看向墨羽,微微蹙眉问道。 “你前日还牙疼。” “吃了三副药,已经不疼了。” “我就是平日里给你买了太多甜品,才害得你牙疼。”墨羽正色道,“从今日起,就都不买了。” “不买就不买。”冷翊蒹用勺子舀了一勺燕窝粥送进嘴里,小声嘀咕一句,“我自己又不是没钱买。” “听说新开了一家洋装店,料子全都是上等洋货。”墨羽将一杯牛奶递到冷翊蒹面前,“蒹儿,我给你买几身新衣裳好不好?” “不好。”冷翊蒹伸手接过玻璃杯,一个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牛奶。 长飞坐在一旁,正想着要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墨老板,总理那边儿又打电话来了!”婢女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为难着道,“这次,恐是……再推迟不了了。” 墨羽不动声色的继续舀了一勺燕窝,淡然着道,“无妨,我一会儿回个电话过去。” “墨老板!”长飞突然站起身来,“你不必护着我,就让我去吧。” 前日,总理那边就打了一通电话来宅子里。点名指姓着要长飞去赴宴,被墨羽找借口给拒绝了。 “你好生在家待着。”墨羽转头看向长飞,严厉着道,“下午哪儿也不要去,喝了药就好好休息。” “可是......”长飞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太过反驳墨老板的话。 “坐下,好好吃饭。”墨羽淡淡道。 “是,墨老板。”长飞低着脑袋,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冷翊蒹在一旁看着俩人,微微拧着眉头,猜测着这究竟是为了何事。 -- 第77页 第四十四章 入夜, 天空便飘起了雨点。 不消半个小时,雨势逐渐变大。豆大的雨滴, 颗颗打在荷叶上,将一池的荷叶打了个东倒西歪。 “墨老板,夜深了。”婢女站在一旁, 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 柔声劝道,“我们还是回屋吧。” “长飞回来了吗?”墨羽依旧平视着前方,淡然的问了一句。 “还未回来。”婢女回答,声音不由的压低了不少, “打听的人回来报信说......” “说什么?”墨羽微微皱眉, 转头看向婢女,追问着道。 “总理带着长飞回了府邸。”婢女一口气说完,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墨羽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双手隐在袖口中,手指渐渐收紧。 也罢, 是他自己要走这条路, 旁人也是干预不得。即便能干预得了一时,也干预不了一世。 绕过长长的走廊, 墨羽径直朝着酒窖走去。将年前酿的那坛“桃花醉”给取了出来, 再去厨房取了两个白玉酒盅。 “蒹儿, 睡了吗?” 墨羽立在门口,怀里抱着酒坛,抬手轻轻叩了扣房门, 微微提高了些许音量。 一旁的婢女一手拿着酒盅,一手替墨羽撑着雨伞。 冷翊蒹正在书桌前看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昨日的试药有些失败,长飞服药后,竟出现了呕吐的症状。 害得冷翊蒹一整日都忧心忡忡,不停的琢磨着这药方和白面的比例问题。 冷翊蒹听到敲门声,赶紧放下手中的古籍,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 “墨羽,你来了。”冷翊蒹双手推开了房门,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人。 放眼望去,屋外仍在下着磅礴大雨。 墨羽虽由一旁的婢女撑着伞,但由于雨势太大的缘故,还是有些许夜雨滴落在了肩膀上。 冷翊蒹心下一急,一把拉过墨羽的手臂,“快进屋!” 看着冷翊蒹如此关心自己,墨羽内心顿感暖意,微微点了点下巴。 不等墨羽吩咐,婢女便识趣的放下了酒盅,欠身行礼退下,并顺手将房门也掩了过去。 “先把衣服换了吧。”冷翊蒹从柜子里找了一件墨羽放在自己这里的长衫,双手递到了墨羽的面前。 “嗯。”墨羽一手接过长衫,当着冷翊蒹的面,就开始解起了旗袍的扣子。 “你怎么.......”冷翊蒹见状,赶紧伸手阻止住墨羽的动作,羞红着脸道,“当着人家的面脱衣服呢。” 墨羽趁机一把握住冷翊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柔声诱惑着道,“你来帮我脱,好不好?” “不正经!”冷翊蒹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嘴角含笑轻声骂了句,“自己去屏风后面换。” 墨羽无奈的耸了耸肩,只好抱着长衫去了屏风后面。 衣服换好后,墨羽将一头长发放了下来。这才来到桌前,和冷翊蒹相对而坐。 “你拿酒来作什么?”冷翊蒹看了一眼桌上的一小坛桃花醉,再抬头看向墨羽。 “当然是喝了。”墨羽说着拿起酒坛,“啪”得一声,敲碎了封泥,“还能做什么。” “哦。”冷翊蒹双手托腮望着面前的墨羽,手肘支在桌上,应了一声。 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这么好看,真是怎么看都不厌烦。 “我脸上有东西吗?”墨羽停下了倒酒的动作,微微拧眉看着冷翊蒹,疑惑着道。 “没,没有。”冷翊蒹坐直了身子,笑笑。 “蒹儿,陪我喝点酒。”墨羽说着,将一杯斟满酒的白玉酒盅递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可好?” “嗯,好。”冷翊蒹微笑着,双手接过酒盅,然后补充一句,“可是,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 “无妨。”墨羽一边低头给自己倒着酒,一边柔声着道,“我喝一杯,你抿一口就好。” “抿一口?”冷翊蒹睁大了杏眼,不服气着道,“你这也太小瞧我了吧!” “那你要喝多少?”墨羽将斟满酒的酒盅举到唇边,一双凤眼含笑看着冷翊蒹。 “怎么着......”冷翊蒹看着墨羽,想了想说道,“也要喝一口吧。” “好。”墨羽淡淡一笑,一个仰头,半杯酒就入了喉。 冷翊蒹见墨羽已喝了半杯,连忙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盅,也跟着赌气的喝了一大口。 顷刻间,喉咙里顿感一股辛辣生涩之味,冷翊蒹条件反射的吐了吐舌头。 墨羽笑笑,微微仰着下巴,将剩下的半杯酒也喝进了肚里。 冷翊蒹瞧出了墨羽今日的反常,看着墨羽关心着道,“墨羽,你怎么了?” “没什么。”墨羽微微一笑,双手抱起酒坛,给自己空了的酒盅斟满酒。 “是遇着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冷翊蒹微微蹙眉,看着墨羽问道。 “算不上。”墨羽淡然着道,然后端起酒盅放在了唇边。 “哦。”冷翊蒹低头应了一声,硬着头皮,也跟着又喝了一大口。 “咕咚咕咚”,一杯酒不消片刻,又被墨羽喝进了肚里。 “蒹儿,你觉着人这辈子什么最重要?”墨羽一手拿着空了的白玉酒盅,一手托腮,半眯着眼眸看着冷翊蒹。 “为何,这人人最后都拒绝不了利禄的诱惑。”墨羽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斟满酒。 -- 第78页 “墨羽,少喝点。”冷翊蒹一把夺过墨羽手中的酒盅,好言劝道。 冷翊蒹今日也是从婢女口中知道了些消息,大抵猜出了墨羽为何会心情不好。 “你不是说好,要陪我喝酒的嘛。”墨羽微微偏着脑袋看着冷翊蒹,撒娇着道,“为何,却又夺了我的酒盅。” “酒喝多了伤身,你还是......”冷翊蒹耐着性子劝说。 话音未落,只见墨羽双手抱起了酒坛,直接用酒坛喝了起来。 喝得太急,些许酒水顺着墨羽的嘴角溢了出来。一路沿着如细瓷般的雪白脖子滚落,最后没入了胸口。 冷翊蒹愣了好几秒,赶紧起身,试图去夺墨羽手中的酒坛。 “砰”的一声,酒坛应声落地,酒香溢满了整个屋内。 “墨羽!”冷翊蒹一把将墨羽揽进怀里,一双杏眼泛了红,柔声哄道,“乖,听话。” 墨羽将下巴搁在了冷翊蒹的肩上,一个微微偏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冷翊蒹的脖子。 “嗯唔........”冷翊蒹被舔了一个措手不及,身子一软,险些没有站稳。 墨羽趁机双手环上了冷翊蒹的细腰,一个转身,将冷翊蒹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桌上。 “墨羽,你要做什么?”冷翊蒹望着墨羽,声线颤抖着问道。 “把我自己给你。”墨羽郑重着道,一个低头,捕捉住了冷翊蒹的柔唇。 “唔唔.......”冷翊蒹被吻得浑身瘫软无力,一个不小心,将桌上的白玉酒盅给碰落在了地上。 “墨羽,你喝多了。”冷翊蒹用尽浑身力气推开了身上的墨羽,一双杏眼满是情丨欲之色。 “我没有,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墨羽慢慢直起了身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攀上领口的盘扣,开始解着扣子。 冷翊蒹依旧平躺在桌子上,心脏剧烈跳动着,努力按捺着被撩拨起的欲丨望。 “蒹儿,你不想要吗?”墨羽一双凤眼深情的看着冷翊蒹,柔情万种。 “我.....不太会。”冷翊蒹也跟着直起了身子,一个凑近,主动去吻墨羽的脖子。 “我来.....教你......”墨羽微微扬起下巴,配合着冷翊蒹的亲吻。 冷翊蒹紧张得不得了,一边吻着墨羽,一边替墨羽解着长衫的扣子。 “蒹儿,我们去床上吧。”墨羽用力推开了冷翊蒹,睫毛上已沾了些许泪花,声线有些不稳。 “好。”冷翊蒹重重的点了点头。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些许雨珠打在了玻璃窗上,并飘进了屋内。 雪白的床幔垂落在床头,被风吹起了又落下。 “啊!”墨羽条件反射的拱着了后背,一双手紧紧拽着床单,吃痛的叫出了声。 长衫的扣子已被全部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豆大的雨滴顺着额头颗颗滚落,墨羽狠狠咬着下唇,险些将唇给咬破。 “对不起!对不起!”冷翊蒹赶紧收回了手,愧疚的看着墨羽,自责着道,“我弄疼你了吧?” “没有。”墨羽笑笑,一把握住了冷翊蒹的右手,再次放回了自己的大腿上。 “要不?还是算了吧。”冷翊蒹看着墨羽,征求着意见。 “蒹儿,我想彻底成为你的人。”墨羽说着坐起身来,双手勾住了冷翊蒹的脖子,吻落在了对方的耳垂上。 冷翊蒹的情丨欲再也抑制不住了,一把将墨羽推倒在了床上,整个人欺身压了上去。 床上的俩人生涩的探索着,终究凭着本能完成了蜕变。 “嗯唔.....”墨羽再次轻吟出声,整个人瘫倒在了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冷翊蒹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鲜血,右手止不住颤抖着,动容的直掉眼泪。 一个俯身,冷翊蒹将墨羽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不住的亲吻着墨羽眼角的泪水。 第四十五章 清晨, 雨后的土壤散发出泥土特有的芳香,混合着落入泥土中的花瓣, 透着淡淡的花香。 墨羽觉得自己浑身跟散了架似的,不愿醒来。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已记不得醒了几次, 又沉沉睡去了几次, 最后实在是睡不着了。 冷翊蒹早已穿戴整齐,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双手托腮,手肘支在床沿上,等着墨羽醒来。 “墨羽, 你终于醒了!”冷翊蒹见墨羽终于醒来, 不由激动着道。 “蒹儿,你怎么了?”墨羽不知为何这人会如此激动,疑惑着道。 “昨晚的事,你该不会忘了吧?”冷翊蒹瞪大一双杏眼,可千万别是什么酒后丨乱性的戏码。 “我当然记得。”墨羽一边说着, 一边挪动了一下身子, 强撑着坐起身来。 下身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清晰的提醒着墨羽, 昨晚发生的一切。 “还是很疼吗?”冷翊蒹赶紧起身, 双手去扶墨羽。 “没事儿。”墨羽微微一笑, 声音明显有点哑。 “我给你做了早饭。”冷翊蒹将枕头垫在了墨羽的背后,让其背靠在床头,“我喂你, 好不好?” “蒹儿,你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好?”墨羽抬头看向冷翊蒹,嘴角微微上扬。 冷翊蒹看着墨羽,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墨羽,对不起!” “蒹儿,你怎么了?”墨羽微微蹙眉,伸手将冷翊蒹重新拉回了床沿边坐好。 -- 第79页 “昨晚是我不好,我喝了点酒,然后.....”冷翊蒹低着脑袋,小声着道。 “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自责。”墨羽打断了冷翊蒹的话。 “但是我不久后就会离开!”冷翊蒹抬头看着墨羽,一双眼眶已泛了红,极度自责着道,“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我知道,你之前就说过。”墨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用指腹替冷翊蒹轻轻擦了擦眼泪。 “乖,快别哭了。”墨羽柔声哄着,“你不是说给我做了早饭吗?” “你好好坐着,别动!”冷翊蒹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好,我不动。”墨羽笑笑。 冷翊蒹起身,径直从桌上端起那碗红枣莲子汤圆,再折回到床前。 “我给你做了红枣莲子汤圆。”冷翊蒹说着,坐在了床沿边,“里面加了枸杞和桂圆,还特意加了当归。” “那.....是不是很苦?”墨羽微微蹙眉,低头看了一眼冷翊蒹手中的碗。 “只有一点点苦而已。”冷翊蒹好言劝道,用勺子轻轻搅拌了一下碗里的汤圆,“当归是补血的,你多少吃一些。” “留的血又不多,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墨羽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这怎么能叫小题大做呢?!”冷翊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墨羽一本正经着道,“女子破身,是很伤根本的。” 墨羽还是第一次见冷翊蒹如此严肃,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这碗红枣莲子汤圆,你必须给我全部吃下去!”冷翊蒹一双杏眼瞪着墨羽,严厉着道,“不仅如此,我已经让小雯去抓药了,也是给你补身子的。” “我什么都听蒹儿的,可好?”墨羽一双凤眼含笑,讨好着道。 “嗯,这还差不多。”冷翊蒹用勺子舀起一颗去了核的桂圆,喂到了墨羽的嘴边,柔声道,“来,张嘴。” 墨羽听话的张嘴,将桂圆给吃进了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桂圆吃在嘴里,因着当归的缘故,虽然有那么一丝的苦涩,可心里却顿感甜腻之味。 “真好吃。”墨羽将桂圆给吞进了肚里,冲着冷翊蒹微笑着道。 “真的吗?”冷翊蒹高兴的看着墨羽,问道。 “嗯,真的很好吃。”墨羽微微颔首。 “来,吃个汤圆。”冷翊蒹很是开心,又用勺子舀了一个汤圆,喂到了墨羽的嘴边。 “蒹儿。”墨羽一个抬手,轻轻握住了冷翊蒹的手,将勺子推到冷翊蒹的面前,“你也吃一口吧。” “我吃过早饭了。”冷翊蒹说着,又将勺子推了回去,“况且我又用不着吃这个。” “那你什么时候用得着?”墨羽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望着冷翊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你.....”冷翊蒹瞬间明白了墨羽话里的意思,脸“腾”得一下红了。 “蒹儿,你这是害羞了?”墨羽微微偏头,迅速的吻了一下冷翊蒹的脸颊。 “你干嘛偷亲我?”冷翊蒹说着将勺子放进了碗里,伸手摸了摸脸颊。 “那我不偷亲了。”墨羽一个凑近,柔唇直接覆在了冷翊蒹的唇上。 墨羽一边温柔的吻着冷翊蒹,一边将冷翊蒹手中的碗给夺了过来,顺势放在了床头柜上。 冷翊蒹先是睁大了一双杏眼,紧接着便夺回了主动权,狠狠的吻着墨羽。 “唔唔......”墨羽被吻得气喘吁吁,不禁轻吟出声。 一个欺身,冷翊蒹把墨羽压在了床上。只手握住了墨羽的双手,举过头顶。 “蒹儿,你这是?”墨羽望着眼前这人,努力保持镇静。 墨羽本只打算吻一下冷翊蒹而已,殊不知却发展成了这个局势。 冷翊蒹一个抬手,将头上的蕾丝发带给松了开来。顷刻间,一头浅棕色长发散落在后背上。 “要你!”冷翊蒹一双杏眼里满是情丨欲之色,红唇吐出两个字。 ........... 平京城街上,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城东边,正大街上,一家新开张的高端洋装店很是显眼。只要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往橱窗里看一眼。 满目的高档洋装,只看一眼。便知价格不菲,让人望而却步。 白老板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个玉扳指。 做高端洋装就是如此,平日里没什么生意,总是闲的发慌。 小厮也是无聊得很,躲在角落里打着盹儿。 突然,店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小厮一个耳聪目明,疾步上前迎客。 “欢迎光临,二位里边儿请!”小厮对着客人恭敬的弯腰行礼,并拖长着尾音。 白老板一抬眼,便看到两个漂亮的女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哟!这不是墨老板嘛!”白老板激动的站起身来,上前迎到,“快里边儿请!” 白老板是墨羽的戏迷,只要墨羽一有演出,总是第一时间派人去抢票。 “白老板,恭喜新店开张。”墨羽嘴角上扬,对着白老板露出一个儒雅的浅笑。 墨羽一身素色月牙白旗袍,一头大卷发盘在脑后,耳垂上戴着一副小巧的钻石耳钉,手腕上戴了一个羊脂玉的手镯。 冷翊蒹安静的站在墨羽身边,一身浅蓝色的洋装长裙,喇叭花的袖口上缀了一圈白色蕾丝。 -- 第80页 一头棕色长发披肩,头顶上扎了一个蓝色缎面蝴蝶结,脚上踩着一双浅杏色小皮鞋。 “谢谢,谢谢。”白老板连连道谢,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冷翊蒹的身上,“这位是?” “这位是冷医生。”墨羽微微侧身,对着白老板介绍着道,“在海关公府任职。” “哎呦!不得了!”白老板看着冷翊蒹,感叹着道,“真是年轻有为!” “前几日就想来了,一直也没脱开身。”墨羽道,“今日得了空,便带着冷医生来买几身洋装。” “得以墨老板光顾,白某倍感荣幸。”白老板高兴着道,引着二位往着店内走去,“二位这边请。” 客套一番,白老板领着二位来到店内那排最新款的洋装前。 “二位请看。”白老板抬手,指了指眼前的这一排洋装,“这一排都是店里的最新款洋装。整个平京城只有我一家店在卖,别的店可都没货。” 墨羽径直来到洋装前,指尖在一排洋装上流连一番。最后挑了几套看上去与冷翊蒹气质不符的洋装,通通交到了一旁的小厮手里。 “白老板,除了这几套,这一排的洋装我全都要了。”墨羽看着白老板,礼貌着道。 “干嘛买这么多!”冷翊蒹微微拧眉,转头看着墨羽,反对着道,“我不要!我可穿不了这么多。” “无妨。”墨羽淡淡一笑,不理会冷翊蒹的反对,转头看向白老板,“还麻烦白老板替我包起来,送到我宅子里。” 白老板有点懵了,待反应过来,连连点着脑袋,“好,好!我即刻让小厮将洋装包好,这就送到墨老板宅子里去。” “有劳了,白老板。”墨羽微微颔首,很自然的牵起了冷翊蒹的手,“告辞。” 冷翊蒹本想着要挣脱开墨羽的手,却不料被墨羽握得紧紧的,根本挣脱不开。 “墨老板,冷医生,二位慢走。”白老板礼貌着道,一直站在原地,直到俩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店门口。 出了洋装店,墨羽一路牵着冷翊蒹的手,径直来到小轿车前,并殷勤的替冷翊蒹打开了车门。 俩人上车后,墨羽对着司机吩咐着道,“去明膳楼。” “好的,墨老板。”司机恭敬的点了点头。 “去明膳楼干嘛?”冷翊蒹转头,不解的看着墨羽。 “吃饭。” “今晚不在家吃饭吗?” “小馋猫,我带你吃好吃的,还不好吗?” “谁是小馋猫了!” “听说这明膳楼来了一个东边儿的厨子,做得一拿手东边儿菜。” “东边儿菜?那是什么菜?” “吃了就知道了。”墨羽浅浅一笑,拉过冷翊蒹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 冷翊蒹赶紧转过头去,假装看车窗外的风景,却不时用余光瞄一眼墨羽。 第四十六章 刚一入夜, 这平京城便一城的灯火阑珊,霓虹闪烁。 明膳楼里, 生意异常红火。绚丽的灯光,将整栋酒楼照得宛如白昼般。 “二位贵客,楼上请!”小二热情的招呼着迎面走来的两位客人, 转头冲着楼上的接客伙计吆喝着道, “翠竹雅间贵客到,两位!” 小二这边刚接待完两位客人,一个转身,便看见墨老板带着一个小姑娘来了。 “墨老板, 您来了, 快楼上请!”小二疾步上前,对着墨羽和冷翊蒹恭迎着道。 “包厢早就备下了,并按照墨老板您的吩咐,东西也备好了。”小二一边引着俩人上二楼,一边热情着道。 “有劳了。” “墨老板, 您甭客气。” 墨羽一路牵着冷翊蒹的手, 跟在小二身后,朝着包厢的方向走去。 待到了包厢门口, 小二对着俩人礼貌欠了欠身, 这才离开。 墨羽立在门前, 双手推开了包厢门,微微侧身,对着冷翊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蒹儿,里边儿请。” 冷翊蒹微微拧眉,看了一眼墨羽,这人看上去怎么神秘兮兮的。 只手牵着裙角,迈过了门槛。 一踏进包厢,入眼的便是桌上的那一大束粉红的玫瑰花。 朵朵竞相怒放,花瓣上还滴着晶莹的水珠,淡淡的玫瑰花香四溢开来。 “墨羽,怎么这么多玫瑰花啊?”冷翊蒹愣了几秒,然后转头看向墨羽,惊喜着道,“是每个包厢都有吗?” “你觉着呢?”墨羽淡淡一笑,温柔着反问。 “我怎么知道。”冷翊蒹小声嘀咕一句,径直朝着桌子前走去,俯身闻了闻花香。 墨羽跟在身后,殷勤的替冷翊蒹拉开了椅子。 待冷翊蒹坐下后,墨羽这才绕到了桌子对面,与冷翊蒹相对而坐。 “蒹儿,喜欢这花吗?”墨羽抬手,指了指桌上这一大束的玫瑰花,嘴角含笑着问道。 “喜欢。”冷翊蒹难掩一脸的喜悦,勾着嘴角,“女人谁不喜欢花呀。” 墨羽单手托腮,望着冷翊蒹,打趣着道,“你还是女孩儿吧?” “你.....”冷翊蒹一听,顿时羞红了脸颊,轻咬着下唇。 俩人闲聊间,一道道美味菜肴由着小厮们陆续端了上来,摆满了整张桌子。 一大桌的美味珍馐,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惹得人垂涎欲滴。 “二位贵客,您们的菜齐了。”小厮恭敬着对着俩人欠了欠身,“下面由我来给二位贵客报一下菜名。” -- 第81页 “二位贵客请看。”小厮说着,右手五指并拢,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菜肴,开始报起了菜名,“这是软炸飞禽,烧鸳鸯,合称‘比翼双飞’;这是熘蟹肉,炒蟹肉,凉拌蟹肉,合称三‘蟹’合一;这是炒金丝,蜜丝山药,拔丝鲜桃,合称三‘丝’抱金;还有这个是.....” “嗯。”墨羽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二位贵客,请慢用。”小厮欠身行礼,说道,“小的退下了。” “这些菜名真是好奇怪。”冷翊蒹待小厮走后,终于忍不住发言道。 “那蒹儿且先尝尝。”墨羽说着取过一旁的筷子,双手递到冷翊蒹面前,“味道好不好吃?” “好,那我就先尝尝。”冷翊蒹接过墨羽递上来的筷子,就近夹了一片蜜丝山药,送进嘴里。 清新的山药配上香甜的脆浆丝,一口咬进嘴里。脆甜可口入喉,脆浆丝甜腻且不粘牙。 “怎么样?”墨羽微笑着看着冷翊蒹,一双凤眼里写满了期待,“好吃吗?” “嗯,好吃!”冷翊蒹连连点头,赞许着道。 冷翊蒹本就是个喜好吃甜食的人,这道菜当真是对了冷翊蒹的胃口。 “真的好好吃!”冷翊蒹细细咀嚼几下,将嘴里的一块蜜丝山药给吞进了肚里,又紧接着再夹起了一块,送进嘴里。 “慢点吃。”墨羽笑笑,抬手指了指那道熘蟹肉,“你再尝尝这道熘蟹肉,看看味道如何?” “嗯,好。”冷翊蒹说着又将筷子伸向了那盘熘蟹肉,夹了一块蟹肉。 蟹肉外裹了一层橙黄色的浆汁,透过亮晶晶的浆汁,还能隐约看到雪白的鲜嫩蟹肉。 一口吃进嘴里,酸甜的浆汁瞬间溢满整个舌尖。酸甜度的配合恰到好处,酸不会多一分,甜也不会减一分。 浆汁内的蟹肉鲜美嫩滑,肉质丝短纤细,味同干贝一般。 “这个如何?”墨羽单手托腮,微微偏头,一双凤眼专注的看着冷翊蒹。 “也很好吃。”冷翊蒹将嘴里的蟹肉细细咀嚼后,吞咽进肚里,这才开口道。 “看来这些菜还是比较合蒹儿的胃口。”墨羽满意的笑笑,端起手边的白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香茶,“不枉我昨日就定好席面。” “你昨天就定好了?”冷翊蒹又用筷子夹了一片熘蟹肉,还未送进嘴里。眨巴了一下杏眼,看着墨羽问道。 “嗯。”墨羽微微点了点下巴,应了一声,“这新厨子的菜抢手得很,席面都需提前预订。” “哦,看来在哪儿吃饭都一样。”冷翊蒹咀嚼完嘴里的蟹肉,抬眼看向墨羽,“你怎么不吃呢?” “我看着你吃就好。”墨羽浅浅一笑,放下茶杯。 “这怎么能行!这么一大桌子菜,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冷翊蒹说着,伸手拿起一旁的筷子,递到墨羽面前,“给你筷子,我也要看着你吃。” 墨羽不作声,接过冷翊蒹递给自己的筷子,就近夹了一丝凉拌蟹肉,送进嘴里。 “好吃吗?”冷翊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儿,期待的看着墨羽,问道。 “嗯,特别好吃。”墨羽微微颔首,用筷子再夹起一丝凉拌蟹肉,送到冷翊蒹面前,“蒹儿,要不要也尝尝?” “好呀。”冷翊蒹微微探出身子,将送到面前的凉拌蟹肉咬进了嘴里。 这蟹肉洁白晶莹,胜似鱼肚。细细咀嚼之下,肉质丝长细嫩,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怎么样?味道如何?”墨羽看着冷翊蒹,开口问道,“可还喜欢?” “好吃!”冷翊蒹舔了舔唇角,“吃着有股奶香味,蟹肉也很是滑嫩。” “这凉拌蟹肉用的是螃蟹的小腿肉。”墨羽看着面前的这道凉拌蟹肉,解释着道,“而那熘蟹肉则是用的螃蟹的大腿肉。” “哦,原来如此。”冷翊蒹说着,端起自己手边的白瓷杯,低头喝了一口香茶。 “蒹儿,我给你唱一折《牡丹亭》助助兴,可好?”墨羽突然看着冷翊蒹,开口问道。 “不要。”冷翊蒹立马拒绝,“好好坐着吃饭,我可得看着你吃。” 冷翊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给墨羽碗里夹着菜。 墨羽嘴角微微上扬,一双凤眼里满是动容,静静的看着面前坐着的冷翊蒹。 “怎么了?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冷翊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蒹儿长得真好看。”墨羽微微一笑,柔声着道。 “我怎不知。”冷翊蒹故意拖长尾音,半眯着眼眸看着墨羽,“墨老板竟这般油嘴滑舌。” “我这不是油嘴滑舌。”墨羽反驳着道,“我这是甜言蜜语。” “有区别吗?” “我的甜言语言只对蒹儿一人说。” 俩人正说说笑笑,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冷翊蒹背对着门口,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去。正欲开口询问,门外便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墨老板,您在屋里吗?”长飞站在包厢门口,恭敬着询问。 墨羽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冰冷的神色,转瞬即逝,冲着门口淡然着道,“进来吧。” 长飞得了令,这才双手推开了包厢门。迈着步子,来到俩人面前。 “墨老板,冷医生。”长飞对着俩人依次欠身行礼,恭敬着道,“我在隔壁包厢吃酒,听说墨老板和冷医生也来了,特意过来打声招呼。” -- 第82页 “又是陪总理吗?”墨羽一边给自己倒着茶水,一边淡然的问了一句。 “是的,墨老板。”长飞本欲上前给墨老板倒茶,却又止住了脚步。 墨羽埋头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向长飞,问道,“晚上回宅子吗?” “回,晚上定回宅子!”长飞一阵欢喜,连连应道。 “好了,招呼也打过了。”墨羽淡淡着道,“你且回去陪总理吧。” “是,墨老板。”长飞微微俯身,然后转身离开了包厢。 待长飞走后,冷翊蒹看着墨羽,终究忍不住出口问道,“长飞他....是被总理....” “没错。”墨羽了然的点了点头,面色平静的看着冷翊蒹,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过,希望总理不会嫌弃他。”墨羽低垂着眉眼,担忧着小声说道。 “为何要嫌弃他?”冷翊蒹不解的皱眉,看着墨羽问道,“是因为他的出身吗?” “蒹儿,这是长飞的私事,我不便同你细说。”墨羽有些为难的看着冷翊蒹,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冷翊蒹连连摆手,“我也就随口问问罢了。” “谢谢蒹儿体谅。”墨羽浅浅一笑,拿起一旁的汤勺,给冷翊蒹盛了一碗鱼汤。 “来,蒹儿,尝尝这鱼汤。”墨羽起身,将一碗鱼汤放在了冷翊蒹的面前。 “好。”冷翊蒹对着墨羽微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拿起一旁的勺子,舀了一勺雪白的鱼汤。 冷翊蒹埋头喝着汤,眉头不由微微蹙起,寻思着墨羽刚才话里的意思。 第四十七章 三日后, 墨羽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天音阁的请柬。 “墨老板,这天音阁什么时候也学着别人一样派请柬了?”婢女站在一旁, 恭敬的将手中的请柬递到墨羽面前,“真是件稀罕事。” 墨羽一身翠绿色长衫,正坐在凉亭的长椅上纳凉。手中端着一个白瓷茶杯, 杯中不时飘出一阵悠悠茶香。 墨羽将手中的白瓷茶杯放在了一旁的石桌子上, 接过婢女递上来的请柬,翻了开来。 低垂着一双眉眼,一目十行的在请柬上扫过,眸子的神色逐渐变冷。 “墨老板, 您怎么了?”婢女在墨羽身边伺候多年, 自然是熟悉墨羽的每一个神色变化。 “没事,明日记得早些叫醒我。”墨羽说着将请柬随手扔在了石桌子上,淡然着道,“我晚上依旧歇在冷医生屋里。” “墨老板,明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需要出门一趟吗?”婢女恭敬的问道, “我也好早些做准备。” “明日,我要同冷医生一起去天音阁听戏。” “墨老板, 这何人的面子这般大?”婢女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还需着天音阁亲自来下帖子, 请您过去捧场。” 墨羽不紧不慢的端起石桌子上的白瓷茶杯,用杯盖轻轻刮了刮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长飞。” “这....”婢女一听,更加惊讶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长飞少爷这是为何....” “记得多备几个花篮。”墨羽低头喝了一口香茶,想了想吩咐着道,“把我那套‘金凤于飞’也带上。” “‘金凤于飞’?!”婢女害怕是自个儿听错了,再次确认着问道。 “嗯,对。”墨羽淡淡道,“记得带上。” “是,墨老板,我这就下去准备。”婢女说着,正欲行礼退下。 “不慌,我先去一趟西院。”墨羽眉头微皱,看着眼前的这一池翠绿荷塘,“至于明日行程,晚些再做定夺。” 墨家大宅,西院。 长飞一身雪白长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在房间里练着戏词。 “独坐皇宫有数年,圣驾宠爱我占先。宫中冷落多寂寞,辜负嫦娥独自眠。” 突然,门口响起一声叩门声,紧接着传来墨老板熟悉的声音。 “长飞。”墨羽立在门口,抬手轻叩了一下房门,“是我。” 长飞赶紧停了下来,收起手中折扇。疾步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墨老板,您来了,快里边儿请!”长飞微微侧身,恭敬着道。 墨羽微微点了点头,只手撩起长衫的下摆。迈过门槛,进了屋。 “戏词练得如何了?”墨羽径直来到窗边的那方矮木桌旁,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回墨老板,已经练得差不多了。”长飞站在墨羽面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低垂着脑袋,回答道。 “这是京剧,不是昆曲。”墨羽一双凤眼望向长飞,毫不留情的质问着道,“你确定你可以唱好?” “长飞之前在旧班主那儿学过一年京剧,虽不曾.......” “简直就是胡闹!”墨羽说着端起桌上还剩了半盏茶的茶杯,一个用力,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茶杯应声落地,茶水混合着茶叶溅了一地。 “墨老板,长飞知错了!”长飞一个双膝跪地,连连认着错,“长飞知错了!” 长飞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墨老板的眼睛,双肩止不住的颤抖。 墨老板平日里虽严厉,可从未像今日这般发这么大的火。 “你当初为什么要跟着我学昆曲?”墨羽沉着一张脸,对着长飞严厉着道,“抬起头来,看着我回答。” “我.....我是为了.....”长飞听话的抬起头,吞吞吐吐着道。 -- 第83页 “为了成角儿,对吧?” “墨老板,我想成为像您一样的名角儿。” “这个自然,谁不想成角儿。”墨羽笑笑,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我能走到今日这个位置,花了近七年的时光。” “唱功是需日积月累的。”墨羽正色着道,“有了扎实的功底,才是你成角儿的唯一捷径,而不是靠着旁人来捧。” “这个道理,我不止给你讲过一遍,难道你全都给忘了嘛!” “墨老板,长飞不敢忘!”长飞见状,赶紧俯身,连连磕着头,“长飞不敢忘!” 墨羽怒视着面前不停磕着头的长飞,紧皱着的眉头终究舒展开来,淡然着道,“起来吧。” 长飞得了令,这才停止了磕头的动作,缓缓站起身来。 “去告了吴老板,将戏给推了。”墨羽冷冷道。 “可是...墨老板。”长飞犹豫着道,“如此一来,总理那边我不知该如何交待。” “不用你去交待。”墨羽说着起身,甩了一下袖子,“我去交待就好。” “墨老板!”长飞见着墨老板要走,几步上前。“咚”的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墨羽闻声,停下脚步,却依旧背对着长飞,淡淡道,“何事?” “墨老板,您就让我登台唱一次《贵妃醉酒》吧。”长飞低垂着脑袋,声泪俱下着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因试药去了那黄泉路。大家都深知这白面的厉害,那些个吸食白面之人又有几个能活下来?!” “我只想在这最后的一些时日里,实现我一直以来的心愿。”长飞悲切万分,看着墨羽恳求着道,“希望墨老板您能可怜可怜我。” 墨羽立在原地,失望的笑了笑。迈着步子,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出了西院,墨羽径直回了冷翊蒹的房间。 冷翊蒹一身粉色洋装,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书。一见墨羽回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古籍,站起身来。 “墨羽,你怎么了?”冷翊蒹来到墨羽面前,见这人脸色不太好,一把牵起墨羽的手腕,“是哪儿不舒服吗?” 墨羽抬头,冲着冷翊蒹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过来,我给你把把脉。”冷翊蒹还是不放心,一路牵着墨羽的手,往着书桌前走去。 俩人来到书桌旁,相对而坐。 墨羽看着替自己把脉的冷翊蒹,心里思绪万千。 待冷翊蒹把完脉,正欲收回手时,手却被墨羽一把给紧紧握住。 “蒹儿,你爱的人是我,对不对?”墨羽将自己的手指与冷翊蒹十指相扣,突然出口问道。 “从脉象上看,你的身体无恙呀。”冷翊蒹微微拧眉,不明所以的看着墨羽,“怎么突然问这样的话。” 冷翊蒹正准备起身,却被墨羽一把给推倒在了书桌上,欺身压了上去。 “哗啦”一声,白色稿纸散落了一地。 “喂!你要干嘛?”冷翊蒹顿时羞红了脸颊,双手用力推着身上的墨羽,“大白天的,你这个臭流氓!” “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说一次。”墨羽笃定的看着冷翊蒹,一头卷发垂落在冷翊蒹的脖子旁。 “说什么呀?”冷翊蒹眨巴了一下杏眼,看着墨羽不解的问道。 “说你爱我。”墨羽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中溢满了深情。 “这.....”冷翊蒹一听,原本就绯红的脸颊变得更红了,“怎么突然要我说这样的话。” “说不说?” “嗯?” 不等冷翊蒹反应过来,墨羽一个俯身凑近。柔唇准确无误的贴在了冷翊蒹的唇瓣上,舌尖直接将对方的牙关给撬了开来。 墨羽的这个吻很是霸道,几近啃噬一般。 “唔嗯....唔唔.....”冷翊蒹被吻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轻吟之声脱口而出,一双手顺势搂住了墨羽的脖子。 一吻结束,俩人都气喘吁吁的望着彼此。缓了好一会儿,呼吸才变得平稳。 “蒹儿,我爱你。”墨羽低垂着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扬,望着冷翊蒹深情着道。 “我也爱你。”冷翊蒹勾着嘴角,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墨羽的鼻梁。 “蒹儿,陪我下盘棋,可好?”墨羽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一阵欢喜,伸手将冷翊蒹从书桌上拉了起来。 “那你可得让我一子。” 如若这人也生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有资格去参加国际围棋大赛,说不定还能拿个全国冠军回来。 “好,我且让你一子。” “不行,你太厉害了。你得让我两子才是。” “蒹儿,你这也太耍赖了。” “那你每次都赢,你觉得有意思吗?” “那好,我这次让你赢。” “谁要你故意让我了,我只要你让我两子就好。” “好,我让你三子。” “不要,不要。”冷翊蒹连连摇头,“只让两子就好,不然感觉像我欺负你似的。”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窗前的那方矮木桌走去。 窗户大大的开着,微风不时从窗外徐徐吹来,金灿灿的阳光溢满了地板。 俩人倚窗而坐,墨羽手持白棋,冷翊蒹手持黑棋。 冷翊蒹低垂着眉眼,认真的看着棋盘,思索着手中棋子该落向何处,耳鬓边的发丝不时被微风吹起。 -- 第84页 墨羽嘴角挂着幸福的浅笑,一个抬手,替冷翊蒹将那缕不听话的发丝勾到了耳后。 第四十八章 天音阁, 二楼包厢。 墨羽一身宝蓝色素色缎面旗袍,手腕上戴着一只羊脂玉手镯, 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一头卷发蜿蜒盘在脑后,右边多出许多,沿着额前的发髻线蜿蜒卷曲而下, 右边耳侧的发间处别了一只珍珠发夹。 墨羽今日难得画了一个精致的淡妆, 口脂特意选了一款胭脂红。 冷翊蒹一身浅蓝色洋装,洋装领口处系了一个嫩黄色的绸缎蝴蝶结,胸前的两排扣子和袖口的扣子均采用珍珠扣。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小皮鞋。 一头浅棕色长发在脑后编了一个“蜈蚣辫”,发间缠着浅蓝色的绸缎发带, 耳垂上戴着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 俩人坐在一方红木桌旁, 一眼望去,便刚好看到天音阁的大红舞台。 “蒹儿,你为何一直看着我?”墨羽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看向身旁的冷翊蒹。 “墨羽,你的口红是什么色号的呀?”冷翊蒹单手托腮, 手肘支在桌上, 痴迷的看着墨羽。 “口红?色号?”墨羽微微拧眉,不解的看着冷翊蒹, “那是何物?” “哦, 我差点给忘了。”冷翊蒹说着, 直起了身子,“口红就是你们说的口脂,这‘色号’就是指口脂的颜色。” “蒹儿, 你觉着我今日涂的这口脂好看吗?” “嗯嗯,特别好看!”冷翊蒹连连点头,称赞着道。 这人无论涂什么颜色的口红都很是好看,完全不输给那些大牌口红的代言人,甚至于还要好看几分。 “我那儿还有一盒新的,我送你可好?”墨羽微笑着看着冷翊蒹。 “算了吧。”冷翊蒹连连摆手,“这颜色我肯定驾驭不了。” “我那儿还有好多其他色号的。”墨羽说着又补充道,“供蒹儿随便挑。” “墨老板,你学得可真快。”冷翊蒹冲着墨羽眨巴了一下杏眼,嘴角一个上扬。 “冷医生过奖了。”墨羽微微一笑,儒雅的拱了拱手。 俩人谈笑间,舞台的大红幕布被徐徐拉了起来。 长飞一身杨贵妃的华丽戏服站在大红舞台中央,头上戴着繁复的珠钗玛瑙,脸上画着惊艳浓彩的妆面。 从戏服到头饰,再到整个妆面,无疑看不出是精心打扮一番。 “不曾想,我今日也能坐在这儿,听着旁人唱曲儿。”墨羽淡淡一笑,看不出究竟是喜是忧。 冷翊蒹本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墨羽,想了好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来,墨羽,吃个橘子吧。”冷翊蒹冲着墨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剥开了一个橘子,送到墨羽面前。 “蒹儿,我要你喂我。”墨羽云淡风轻的说着,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还有别人在呢。”冷翊蒹瞪一眼墨羽,小声提醒一句。 “墨老板,冷医生。”婢女在一旁强忍着唇角的笑意,俯身行礼,“我先退下了。” “嗯。”墨羽淡淡的应了一声。 待门被关过去的一瞬间,墨羽一把抓住冷翊蒹拿着橘子的手,诱声着道,“蒹儿,你喂我吃。” “多大的人了。”冷翊蒹试图要抽回自己的手,“你这样抓着我,要我怎么喂你呀?” 经冷翊蒹这样一提醒,墨羽这才松开了抓住冷翊蒹的手。 “想不到堂堂墨老板竟是这般孩子气。”冷翊蒹不由勾起嘴角,剥了一瓣橘子,喂到墨羽嘴边,“来,张嘴。” 墨羽听话的张嘴,咬了一口送到嘴边的橘子。趁冷翊蒹一个不注意,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冷翊蒹的手指。 “你....”冷翊蒹赶紧收回手,故作生气的看着墨羽,“你再这样,我可不喂你了!” “再哪样?” “不准再舔我手指!” “蒹儿不是很喜欢吗?”墨羽一脸无辜的看着冷翊蒹,反问着道。 “那是在什么时候!”冷翊蒹故意压低着音量,“我们现在可是在看戏。” 冷翊蒹又羞又气,可看到这人一脸无辜的表情,又实在是发不起火来,只好作罢。 “这橘子好甜。”墨羽自顾自的说了一句,拿起桌上的橘子继续剥了起来。 “蒹儿,你要不要吃?”墨羽手里拿着一瓣橘子,喂到冷翊蒹嘴边,柔声问道。 “好。”冷翊蒹张嘴,小小的咬了一口。 橘子肉的颗粒很大,汁水也特别饱满。只咬一口,汁水瞬间就溢了出来。 “甜吗?”墨羽偏头看向冷翊蒹,微笑着问道。 “嗯,好甜!”冷翊蒹点了点头。 不知为什么,冷翊蒹瞧着墨羽这两天感觉怪怪的,虽然这人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出半分的不悦。 “蒹儿,我们且好好看戏吧。”墨羽轻轻拍了拍冷翊蒹的手背,柔声着道。 墨羽说着侧过身去,抬眼望向了大红舞台。 “哦,好。”冷翊蒹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也跟着抬头看向大红舞台。 墨羽静静的看着舞台上的几位京剧演员,嘴角一个上扬,忽而就落了泪。 今日不是戏中人,倒是成了座上客。 墨羽赶紧侧过脸去,用指腹轻轻擦了擦眼泪,不想被冷翊蒹发现。 好在,冷翊蒹一直专注的看着舞台,完全没有留意到墨羽的表情变化。 -- 第85页 一出戏谢幕,长飞如愿的成为了众星拱月般的存在。站在几位京剧演员中间,接受着众人的鼓掌和喝彩。 “墨羽,我们一会儿也要去后台吗?”冷翊蒹转头看向墨羽,询问着道。 “嗯。”墨羽微微点了点下巴,补充道,“不过得等总理他们走了,我们再去。” “哦,好。”冷翊蒹应道。 约半个小时后,墨羽觉着总理等人应该都走了,这才带着冷翊蒹去了后台化妆间。 天音阁,后台化妆间。 长飞仍旧穿着一身华丽的戏服,头上的珠钗已经取下了。 正坐在化妆镜前,由着一旁的婢女给自己卸着妆。 听见脚步声,长飞从镜子里看到了来人的身影,顿时浑身一僵。 “墨老板,冷医生。”长飞赶紧起身,对着俩人欠身行礼,“您们来了。” “长飞,恭喜你了。”墨羽几步上前,走到长飞面前,淡淡道。 “谢墨老板。”长飞恭敬的微微欠身。 “这是我送你的贺礼。”墨羽说着,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婢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婢女一个会意,当着长飞的面,将手中的正红色丝绒盒子打了开来。 一套金灿灿的头饰安静的躺在盒子里,整套头饰均用纯金打造,组合成“凤凰展翅”的形态。 凤凰的翅膀也是用薄金片制成,且会随着佩戴者步履的移动而微微颤动。 凤凰身上点缀着上好的翡翠和玛瑙,凤凰的眼睛便是由两颗顶级的红宝石点缀而成。 “这.....”长飞一双瞳孔不由的放大,惊讶着道,“墨老板,这贺礼太过贵重了,长飞不敢收。” “收下。”墨羽带着命令的口吻,吐出连个字。 “谢....谢过墨老板。”长飞哆嗦着双手,接过婢女手中的丝绒盒子。 送过东西,墨羽便直接离开了化妆间,一刻也没有多待。 俩人坐在小轿车的后座上,冷翊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墨羽,你和长飞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为何会突然这样问?”墨羽转过头来,嘴角含笑的看着冷翊蒹。 “你虽然来捧他场,还送了他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我还是觉得你不开心。” “蒹儿多虑了。”墨羽浅浅一笑,牵起冷翊蒹的右手,与自己十指相扣。 “哦。”冷翊蒹微蹙眉头,便不再多问了。 第四十九章 海关公府, 书房内。 蒋浩天一身靛蓝色长衫正坐在书案前,一双猎鹰般的眸子看着冷翊蒹, 客气着道,“冷医生住在墨老板那儿,可还习惯?” “谢总长关心, 我住的很习惯。” 冷翊蒹一身嫩黄色长袖洋装, 端坐在蒋浩天面前,嘴角一直挂着微笑。 “冷医生,今日请你来,主要为着两件事。” “总长请讲。” “一来是月底了, 按照惯例, 该给冷医生你发薪酬了。”蒋浩天说着,端起一旁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杯中茶,“二来,我想了解一下这药方的事情, 想知道进展的如何了。” “好的, 总长。”冷翊蒹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开口道, “长飞的试药已经顺利渡过了第二阶段, 现在已成功进入第三阶段。吸食白面的比例也在逐日增加, 根据白面的比例增加,长飞的身体情况变得不是很好.......” 蒋浩天认真的听着,虽然有的地方听不太懂。不过蒋浩天已经习惯了冷医生的说话方式, 也不再较真那些个词句问题。 “冷医生的意思。”蒋浩天皱眉,用杯盖轻轻刮了刮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你始终差一味中药没试出来?” “对。” “可是很困难?” “嗯,有些困难。”冷翊蒹叹口气,低垂着脑袋。 “没关系的,冷医生。”蒋浩天安慰一句,难掩心中喜悦,“既然已步入这最后一个阶段,那离成功之路也就不远了。该值得高兴才是,不必一脸愁容。” “也是近晚饭时间了。”蒋浩天邀请着道,“冷医生,吃了晚饭再走吧。” “谢总长,我午饭吃得晚,现在还不饿呢。”冷翊蒹礼貌的笑笑,“就不留下来吃晚饭了。” “冷医生,云晞一听说你今日要来,可是特意命厨房备了你平日里喜欢的菜式,你可不能驳了她的面子呀。” “谢过二姨太美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饭厅内,冷翊蒹和三房姨太太们一起用着晚饭。 海关总署里突然临时有事,蒋浩天风风火火的带着张副官出了门,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二姨太许久没见到冷翊蒹,一边热情的给冷翊蒹夹着菜,一边热情的同冷翊蒹聊着天。 不过,几乎都是二姨太一人在那儿说,冷翊蒹乖乖的当好听众就好。如若有问到自己的问题,回答一二便是。 二姨太同冷翊蒹的聊天话题里,三句不离“墨老板”三个字。 “冷医生,你说墨老板最近为何没什么演出啊?”二姨太喝了一口乌鸡汤,满是担忧着道,“我都好些日子没听她唱曲儿了,都不习惯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等冷翊蒹回答,三姨太在一旁插话道。 “这么说,你是知道这其中缘故了?”二姨太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三姨太,不屑着问道。 -- 第86页 “那长飞的人气不是正如日中天嘛,明眼人谁瞅不出这里面的端倪,都知道是总理一手将长飞捧成了角儿。”三姨太极其轻蔑的说着,如若没旁人在,定是要往着地上呸口水才是。 “这长飞的唱功与墨老板相较,虽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可人家有总理这张王牌啊!”三姨太继续滔滔不绝的道,“总理本远在外省,好不容易来一趟平京城。平日里那些个想巴结总理的人,连总理的面儿都见不着。如此一个大好机会,可不得使劲儿投其所好,趁机好生巴结巴结。” “那天音阁的吴老板可是出了名的势利眼,怎么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可不得使劲给长飞加场。”三姨太说着叹了口气,“如此一来,墨老板的戏可不就被挤掉了。” “好哇!”二姨太一听,气愤道,“简直欺人太甚!我要去找那吴老板理论一番才是!” “姐姐。”三姨太轻笑一声,用手帕掩了一下唇角,“人家的靠山可是总理,就连咱们总长都要礼让三分。” “你如此鲁莽行事,就不怕给总长添麻烦吗?” “可是!” “别可是了,人各有命。”三姨太阴阳怪气着道,“做人嘛,还是得学会认命。谁还能红一辈子不成。” “你说谁红不了一辈子?!”二姨太气急,用手指着三姨太,怒道,“你给我说清楚!” “姐姐心里自然知道我是在说谁。”三姨太撇嘴笑了笑,“想当初,咱们总长也是诚心想着要纳她为姨太太。她可倒好,自喻清高,硬是拂了总长的好意。” “你给我闭嘴!”二姨太一个气急,摔了手里的筷子。 这样一来,倒是把三姨太给震慑住了。嘴里本还有好些话,也只好硬生生的吞进肚里。 “姐姐,你说话也多少注意点。”四姨太在一旁打着圆场,柔声劝道。 “不好意思,各位姐姐。”冷翊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妹妹,你还没吃多少呢。”二姨太抬头看着冷翊蒹,欲意挽留。 “谢谢姐姐,我有空再来府上拜访。”冷翊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饭厅。 急匆匆的出了门,冷翊蒹径直来到了小轿车前。不待司机反应过来,自己打开了车门,坐在了后座上。 “冷医生,我们是直接回宅子吗?”司机本正坐在车里打盹儿,听到开门声,立马醒了。 “嗯。”冷翊蒹极力抑制着想哭的冲动,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平京城的夜景很美,不输二十一世纪那些一线大城市。 车窗外一城的灯火阑珊,一路从冷翊蒹的眸子中飞驰而过。 冷翊蒹呆呆的望着这一城的璀璨夜色,一双手紧紧拽着裙角,默默掉着眼泪。 这些日子,冷翊蒹苦于想早日试出那味最关键的中药。白日里待在厨房熬药、看火,晚上就翻阅古籍做笔记到深夜。 如此一来,竟没留意到墨羽这些时日从未去过天音阁。 墨家大宅,墨羽正在自己房间同自个儿下着棋。不时抬眼望一眼窗外,盼着冷翊蒹回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持着一枚白棋,认真的看着棋盘,踌蹴着该落在何处。 黑棋显然已经占领了整个棋盘的半壁江山,任白棋再做抵抗终是无畏。 这盘棋,白棋输定了。 突然,房门从外面被推了开来。 墨羽闻声,抬眼望去,嘴角立马绽放出一个微笑,“蒹儿,你回来了。” 墨羽疾步走到冷翊蒹的面前,发现这人居然在哭。 “蒹儿,你怎么哭了?”墨羽顿时慌了,掏出袖子里的手帕,替冷翊蒹轻轻拭去腮边的眼泪。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墨羽瞧着冷翊蒹不说话,心里慌得不行,“可别吓唬我。” “墨羽,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冷翊蒹低头从袖子里取出用红纸裹好的一摞大洋,双手送到墨羽面前,指尖因太过紧张而微微发颤。 “以后我的工资都给你,没戏可唱也没关系,我来养你。”冷翊蒹一双杏眼满是星光,期待的看着墨羽,心脏剧烈跳动着。 墨羽愣了好几秒,赶紧转过身去,眸子里满是凄凉之色,“蒹儿,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冷翊蒹一听,嘴角边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一双手却仍旧举在原地,一动不动。 “况且你始终是要离开的,不是吗?”墨羽笑笑,睫毛上满是晶莹的泪珠。 “我.......”冷翊蒹这才恍然忆起,自己终究只能是墨羽的一个过客,算不上良人。 “夜深了,蒹儿早些回房歇息吧。”墨羽依旧立在原地,淡淡着道,“我来葵水了,不便与蒹儿同床。” “哦,好。”冷翊蒹失望的应了一声,紧紧拽着手里的一摞大洋,最终转身离去了。 墨羽一直静静的立在原地,许久才转过身来,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发呆。 明知这人是要离开的,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为何却驳了她的一番好意。 墨羽此刻很后悔自个儿方才的举动,急匆匆的迈过门槛,却看见对屋的灯已经灭了。 站在门口,墨羽突然轻笑出声。不是自个儿说的宁愿一夜露水情缘也无妨嘛,原来自己也是会贪心的。 -- 第87页 窗外的夜色很暗,灰蒙蒙的一片。看不见月光,也看不见星子。 冷翊蒹抱着双膝,赤脚坐在床上。将脑袋埋在膝盖里,双肩因抽泣而止不住的颤抖。 那一摞大洋散落在了床单上,旁边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蚕丝薄被。 哭了不知道多久,冷翊蒹终于止住了眼泪。满目的晶莹泪花,如同一池望不见底的深潭。 长这么大,冷翊蒹从未这般委屈这般难受过。 墨羽终究还是生气了,气自己不能长长久久的陪着她。气自己对她不够关心,连她处于事业低谷也未察觉。 冷翊蒹如此想着,越想越难受,心里一阵堵得慌,险些透不过气来。 最终还是因着哭得太累了的缘故,和衣蜷缩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五十章 翌日, 云层微吐晨曦,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溢进了屋, 洒在了冷翊蒹的侧脸上。 冷翊蒹雪白的脸颊上仍挂着泪痕,因哭得太厉害的缘故,眼睛都有些肿了。 冷翊蒹原本舒展着的眉头, 突然紧锁, 嘴里不停小声喃呢着,“师傅,蒹儿知错了,蒹儿再也不敢了。” “师傅, 不要丢下我!”冷翊蒹突然失声大叫, 猛地睁开了双眸。 冷翊蒹缓缓坐起身来,背靠在床头。伸手抚了抚剧烈起伏着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梦里的境象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人感到可怕。仿佛梦里的一切才是现实,而如今的一切倒是成了梦境。 恍惚间, 听到门口响起一阵叩门声。 “谁?”冷翊蒹探出脑袋, 冲着门口问道。 “蒹儿,是我。” 墨羽一身象牙白长衫, 立在门口, 收回了轻叩房门的手。 冷翊蒹一听, 欢喜的跳下了床,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赤着脚就跑去开门。 “墨羽, 早上好。”冷翊蒹双手推开了房门,望着墨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蒹儿,昨日是我不好。”墨羽正色着道,“我不该.......” “不,是我不好!”冷翊蒹一个抬手,指尖敷在了墨羽的柔唇上,阻止其继续说下去,“是我这些日子对你不够关心,竟连你许久没去天音阁都不曾察觉。” “墨羽,我知道唱戏不仅仅是你的工作,更是你的精神支柱,早已与你的生活融为了一体。”冷翊蒹一双杏眼望着墨羽,自责着道,“我不该妄自让你放弃唱戏,不该说你没戏可唱也无妨之类的浑话。” “蒹儿,对不起。”墨羽一把将冷翊蒹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对方的腰,愧疚着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发脾气了。” “没关系的。”冷翊蒹将下巴搁在墨羽的肩膀上,嘴角勾着浅笑,一滴晶莹的眼泪已顺着脸颊滑落。 沐浴在晨曦中的俩人紧紧相拥着彼此,抱了好一阵,这才松开了对方。 冷翊蒹看着眼前的墨羽,突然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眼泪止不住的颗颗掉落。 “蒹儿乖,别哭了。”墨羽抬手,用指腹轻轻的替冷翊蒹擦着眼泪, “嗯。”冷翊蒹连连点头,用鼻音应了一声, “那我的工资,你还要不要了?”冷翊蒹停止了抽泣,一双通红的杏眼看着墨羽追问着道。 “要,当然要。”墨羽笑笑,一个凑近,与冷翊蒹鼻尖相对。 “这还差不多。”冷翊蒹一双眸子含笑看着墨羽,满意着道。 “蒹儿,你怎未穿鞋?!”墨羽这才注意到冷翊蒹竟赤着脚,同自己已站了许久了,心里不由一阵心疼。 “我这是刚才.......”不待冷翊蒹把话说完,墨羽便将冷翊蒹一个打横抱起。 “啊!”冷翊蒹未反应过来,不由大叫一声,一双手顺势紧紧的搂住了墨羽的脖子,“墨羽,你快放我下来!” “怎么?怕我抱不动你吗?”墨羽一副好不吃力的模样,转头看着冷翊蒹,微微拧着眉,问道。 “是有那么一点。”冷翊蒹尴尬的笑笑,轻咬着下唇,搂着墨羽脖子的手不由的更紧了一寸,害怕自己掉下来。 冷翊蒹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地面,想着如果摔下去的话,应该是屁股先着地,也不会太疼的吧。 墨羽看着冷翊蒹这幅可爱的小模样,突然轻笑出声。 一个抬脚,迈过了门槛,并用脚尖将门给关了过去。 墨羽将冷翊蒹径直抱到床沿边坐好,然后蹲在床前,认真的替冷翊蒹穿着鞋袜。 冷翊蒹低头看着墨羽认真且细心的样子,感动的差点又掉起了眼泪珠子,微微扬着下巴,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蒹儿,去我屋里试口脂好不好?” “啊?” “你那日不是说我的口脂色号挺好看的嘛。” “是挺好看的,可我从未涂过这些东西。”冷翊蒹犹豫着道,“万一不好看怎么办?” 墨羽依旧蹲在地上,将冷翊蒹的一双手握在手心,宠溺着道,“我的蒹儿,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看的。” “好了,就你嘴甜。”冷翊蒹顺势反握住墨羽的手,将其从地上拉了起来,“我一会儿还得出门一趟,给你抓一副滋阴补血的方子。” “不准嫌苦。”不等墨羽接话,冷翊蒹立马补充一句。 “吃这个做什么?”墨羽坐在了床沿边,不明所以的看着冷翊蒹,“我近来身体很好。” -- 第88页 “你不是来例....”冷翊蒹立马改变了说辞,“来癸水了吗?” “嗯。”墨羽微微点了点头,应道。 “肚子疼吗?”冷翊蒹说着,将手放在了墨羽的肚子上。 “一点点。”墨羽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冷翊蒹的手,“蒹儿给我揉揉吧。” “那好,你先躺着。”冷翊蒹道,“这样舒服一点。” “嗯,好。”墨羽听话的脱掉鞋子,然后平躺在床上,随带整了整长衫下摆。 见墨羽躺下了,冷翊蒹也脱掉了鞋子,跟着侧躺到了床上。 冷翊蒹一手托着脑袋,一手轻轻替墨羽揉着肚子。指腹的力度恰到好处,不轻不重,不缓不急。 “好点了吗?” “嗯。”墨羽闭着双眸,极其享受的用鼻音应了一声。 “那就好。” “蒹儿。” “嗯?” “我一会儿陪你一起去百善堂,然后我们再去买东西。”墨羽微勾着唇角,侧过身来看着冷翊蒹,“我要用蒹儿的薪酬去买衣服,买首饰,还要买口脂。” “嗯,买买买!”冷翊蒹高兴着道,唇角都笑出了月牙儿,“通通给你买,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墨羽的眸子突然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个俯身凑近,将冷翊蒹压在了身下。趁机不备,狠狠的吻上了冷翊蒹的唇瓣。 一个舌尖轻探,湿软的舌头便撬开了对方的牙关,彼此深情吮吸起来。 “唔嗯......”冷翊蒹突然一个轻吟出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墨羽轻轻推开,喘着粗气道,“糟了!” “蒹儿,怎么了?”墨羽不明所以的望着身下的冷翊蒹,问道。 “我也来例假了。”冷翊蒹哭丧着一张脸,自言自语着道,“看来例假这个东西真的是会传染的。” “例假是何物?可就是癸水吗?” “嗯。”冷翊蒹顿时犹如泄了气的气球,看着身上的墨羽说道,“墨羽,能给我一些你的卫生巾吗?” “卫生巾又是何物?” “那你现在用的是......” “哦,我明白了。”墨羽恍然的说道,起身下了床,“我现在就回房给你月事布来,你且等我一下。” “月事布?”冷翊蒹平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敢动,用掌心轻轻拍了拍脑门,“差点又给忘了。” 不一会儿,墨羽便从自个儿屋里取来了月事布。 对于这个月事布,冷翊蒹可谓是一百个不习惯,行动顿时变得迟缓了不少。 半小时后,冷翊蒹已梳洗妥帖。换上了一身翠绿色的小洋装,长发也用一根浅杏珠串发带给绑在了脑后。 梳妆台前,俩人相对而坐。 墨羽手里拿着一盒樱花色的口脂,用指腹蘸了少许,轻轻涂在了冷翊蒹的唇上。 冷翊蒹轻闭着双眸,感受着墨羽指腹的冰凉,不时偷瞄对方一眼。 “好了。”墨羽说着收起了口脂,柔声着道,“蒹儿,且看看,还喜欢吗?” 冷翊蒹闻声,睁开了双眸。 冷翊蒹的肤色本就很白,脸颊透着些许的红润,唇色再配上这粉嫩的樱花色,粉嫩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 一双漆黑的秋水剪瞳,眼尾微微上翘,无时无刻不泛着盈盈的水波,这样的小美人扰得墨羽心智大乱。 一个凑近,柔唇便直接敷在了冷翊蒹的唇瓣上。 “唔嗯.....”冷翊蒹被墨羽吻了个始料未及,出口着道,“口红亲掉了!” 墨羽不管不顾,即刻加深了这个亲吻,将舌尖也顺势伸进了对方的唇齿间。 一吻结束,俩人都气喘吁吁的望着彼此,双眸里泛着些许的情丨欲之色。 “墨羽,我的口红都被你给亲掉了。”冷翊蒹微微拧眉,看着墨羽故作生气着道。 “无妨。”墨羽微微一笑,伸手拿过梳妆台上的口脂,“我再给蒹儿涂上就好。” “这次可得先说好。”冷翊蒹看着墨羽,警告着道,“不许再亲我了,这口脂吃多了可不好。” “古人有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墨羽勾着嘴角,一双凤眼深情的看着冷翊蒹,诱声着道,“如若因吃太多蒹儿唇上的口脂,而做了风流鬼,倒也值得。” “胡说什么!一点也不吉利!”冷翊蒹赶紧制止着道,突然感觉下身一股热流涌出,不由眉头紧锁。 “蒹儿,我瞧着你不太舒服的样子。”墨羽看着冷翊蒹,关切着道,“要不我们今日就不出门了吧?” “我没有不舒服,就是用不太习惯这个月事布而已。”冷翊蒹一把握住了墨羽的双手,眨巴了一下杏眼,“走,我们去Shopping!” 第五十一章 平京城大街上, 因日头尚未太大的缘故,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街道正中央的广场上, 那处最大的喷泉正喷着晶莹的水花,一群孩童在旁嬉戏打闹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冷翊蒹与墨羽并排坐在小轿车的后座上, 习惯性的十指相扣。 冷翊蒹的目光一直看向车窗外, 顿时被孩童们的嬉笑声给引去了注意力,嘴角微微上扬。 “老陈,就停在这儿吧。”墨羽专注的看着前方的道路,突然对着司机开口道。 “是, 墨老板。”司机恭敬着道, 然后将车靠在了路边。 -- 第89页 下了车,俩人手牵着手沿着马路边走了一小段路,在一家首饰店门口停了下来。 “那日,我看上了一把琉璃扇。”墨羽抬头看了一眼店门口的牌匾,再转头看着冷翊蒹, “可这琉璃扇比不得折扇轻盈, 我平日也不怎么用得着,所以就没买。” “走, 我给你买!”冷翊蒹笑笑, 反手紧紧握住墨羽的手, 与其十指相扣,大步跨进了店门。 老板娘穿着一身刺绣的锦缎蓝底旗袍,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正低头摆弄着指甲。 婢女则站在一旁,不停的替老板娘扇着扇子,不时抬手擦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一抬眼,便看到两位漂亮的女客人走了进来。 “墨老板!您来了!”老板娘可是墨羽的超级戏迷,一见墨羽来了,激动的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疾步上前迎到。 “苏老板,上午好。”墨羽礼貌着打了一声招呼。 “这位小妹妹是谁啊?”老板娘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落在了冷翊蒹的身上,娇声着道,“长得可真水灵,瞧这小脸蛋嫩得都能掐出水来。再瞧这一双大眼睛,睫毛可真长呀!” “这位是冷医生。”墨羽微微侧身,抬手指着冷翊蒹介绍道,“现在海关公府任职。” “原来是冷医生,失敬失敬!”苏老板看着冷翊蒹,礼貌着道。 “墨老板,这些日子怎未见您有演出呢?”苏老板又将目光落回了墨羽的身上,关心着道。 “身子有些不舒服,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墨羽嘴角含笑,回答着道。 “对!身体要紧!”苏老板连连点头,附和着道,“可得好好休息才是。” “嗯。”墨羽微微一笑,儒雅大方。 “墨老板,前些日子我又进了一批新折扇。”苏老板立马换了一个话题,微笑着询问道,“墨老板,可要看看?” “苏老板,这折扇我已有许多了,就不买了。”墨羽婉拒着道,“前几日我看的那把琉璃扇,可售出了?” “还未呢!”苏老板一听,难掩脸上的欢喜之色,“墨老板,冷医生,这边儿请。” “嗯。”墨羽应道,欲去牵冷翊蒹的手,却被冷翊蒹给躲开了。 不但如此,还被冷翊蒹给瞪了一眼。 三人来到一方玻璃橱窗前,苏老板绕进橱窗内侧,弯腰轻轻滑过一面玻璃门,小心翼翼的将那把精致奢华的琉璃扇取了出来。 “墨老板,您看。”苏老板双手捧着琉璃扇,送到墨羽面前。 “蒹儿,你觉着这扇子好看吗?”墨羽看了一眼琉璃扇,转头看向冷翊蒹,问道。 “哇!好好看!”冷翊蒹连连点着脑袋,止不住夸赞道,“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漂亮的扇子!” 琉璃扇顾名思义取“琉璃”为主材,晶莹剔透的彩色琉璃会随着持扇者的手势变幻,而泛着不同的光泽。 且这把琉璃扇上还添加了镂空雕刻工艺,待折扇全部打开来,所有镂空组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跃然于扇面上。 “墨老板向来好眼光。”苏老板看着冷翊蒹,娇声解释着道,“冷医生有所不知,这把琉璃扇可是尖货。且看这琉璃的成色实属上品,还有这镂空的雕刻工艺可是出自赵大师之手。” “整个平京城可就只有这一把,因着价格太高的缘故,就我一家店敢卖。”苏老板妩媚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明白了。”冷翊蒹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限量版。” “限量版?”苏老板疑惑的看着冷翊蒹,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限量发售的意思。”冷翊蒹回答。 “对!对!”苏老板连连应道,立马现学现用,“这把琉璃扇就是限量版。” 冷翊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墨羽,只见墨羽一直低垂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指尖在扇面上轻轻拂过。 “苏老板,这把扇子我要了。”冷翊蒹看着苏老板,微笑着道。 “啊?”苏老板惊讶的看着冷翊蒹,嘴角的笑容有点僵了,“冷医生.....不问问价格嘛。” “两百块大洋够吗?”冷翊蒹硬着头皮问道,紧紧捏着自己手中的珍珠包,里面是沉甸甸的两百块大洋。 “我们这的货都是童叟无欺,明码实价的。”苏老板道,“墨老板是熟客,今日先生不在,我就自作主张了。” “这琉璃扇的原价是一百五十块大洋,给您打个八折,只要一百二十块大洋就好。” “谢过苏老板。”冷翊蒹说着将珍珠包放在了柜台上,打了开来。 “蒹儿,你这就给我买了?”墨羽侧过身子,略显诧异的看着冷翊蒹。 “你不是很喜欢吗?”冷翊蒹微微蹙眉,看着墨羽反问着道。 “嗯,喜欢。”墨羽微微颔首,指尖再次在扇面上轻轻拂过。 正当俩人谈话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顺着声音,大家纷纷望向了门口。 只见长飞一身浅绿色长衫正站在门口,身边站着一身深棕色军服的方督丞。 肩膀两侧挂着金色带穗肩章,胸前连着一排耀眼的金色勋章。阳光洒在肩章和勋章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俩人身后站着一身浅棕色军服的陈副官,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目光扫视了一圈店内,最后落在了墨羽的身上。 -- 第90页 苏老板一看来人,顿时愣在了原地,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立马疾步上前。 “总理,长老板。”苏老板欠身行礼,恭敬着赔笑道,“二位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总理海涵。” “不必如此客气。”方督丞笑笑,对着苏老板摆了摆手。 撇下一旁的长飞和陈副官,大步流星的朝着店内走去,径直来到墨羽的面前。 长飞见状,站在原地稍作停顿了几秒,这才跟在总理身后,往着店内走去。 “总理。”墨羽对着方督丞微微欠身,礼貌着道,“上午好。” “总理好。”冷翊蒹站在一旁,也跟着礼貌的问好。 “墨老板,冷医生,你们也在啊。”方督丞对着俩人笑笑,然后问道,“可是看上什么好东西了?” 婢女站在一旁,正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将琉璃扇放进一个长形红丝绒盒子里。 “是这把扇子吗?”方督丞不待俩人回答,抬手指了指婢女手中的丝绒盒子。 “正是。”墨羽回答。 “拿来我看看。”方督丞对着婢女伸出手,带着命令的口吻。 “总理,给您扇子。”婢女哆嗦着手,将红丝绒盒子双手递到了方督丞的面前。 方督丞没有去接盒子,而是直接将琉璃扇从盒子里拿了出来。顿时眉头蹙起,转身看向身后的长飞,“咦?这不是你昨日看上的那把吗?” “回总理。”长飞微微垂着脑袋,小声着道,“是我昨日看上的那把。” “哈哈,可真是巧了。”方督丞爽朗的笑笑,转身对着一旁的苏老板喊道,“老板娘!” “总理,有何吩咐?”苏老板对着总理微微俯身,嘴角一直保持着微笑。 “再去取一把来,我们也要这扇子。” “可是......”苏老板尴尬的笑笑,一双手习惯性的交握在一起,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这琉璃扇只有这一把。” 此话一出,大家都低头不语,彼此心照不宣的等着总理发话。 “总理,这扇子我不要了。”长飞大着胆子开口道,“我们去别家看吧。” 方督丞皱眉,想了想说道,“也是,君子不夺人所好。” “不必了。”墨羽突然开口道,“既然长飞也喜欢这扇子,那就拿去吧。” “墨老板,长飞并没有要夺您所好的意思。”长飞微拧着眉头,焦急着道。 “没关系,这把扇子且让给你。”墨羽看了一眼长飞,微笑着道。 “总理。”墨羽对着方督丞微微欠了欠身,然后牵起冷翊蒹的手,“我和冷医生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嗯。”方督丞挺直着腰板,摆出一副军人的姿态,威严的应了一声。 出了门口,冷翊蒹这才对墨羽说出了心中所惑,“墨羽,你为什么要把扇子让给长飞?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蒹儿,‘嫉妒心’是这世间最丑陋的东西。”墨羽看着冷翊蒹,郑重着道,“我走到今日这个位置,早已不知招来多少人的嫉妒。我现在正失势,想趁机踩我一脚的人大有人在。” “况且总理这棵大树,我们惹不起。” “可是长飞.....”冷翊蒹疑惑的看着墨羽,微微拧眉,“你对他可是有知遇之恩,而且我瞧着他虽然成名了,但对你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恭敬。” “蒹儿,我们且去看看口脂吧。”墨羽答非所问,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化妆品店,“前面就是。” “嗯,好!”冷翊蒹高兴着应道,一把反握住墨羽的手,与其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心情挺丧的,这篇文从开文到现在,数据一直都不好,留言也是少得可怜,其实安安很在乎留言的。 安安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大家不太喜欢这样的文风和设定,不过安安自己倒是很喜欢。 听别人说,作者自己喜欢的文,多半会凉,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第五十二章 一晃眼, 半个月的时间如同手中沙一般,从指缝间悄声漏过。 一入夜,冷翊蒹就会坐在窗户前,双手撑着下巴, 望着窗外的星空发呆。 数着夜空中的盏盏繁星, 盼着时间能流逝的慢一些。 不出所料,长飞虽没什么唱功, 但凭着总理的一再栽培。人气一度高涨,风光无比, 险些有盖过墨羽的势头。 试药已进入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长飞的身体明显变得很差,嗓子也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影响。 每演出完一场,须得静养三日有余, 还需连着服用三副护嗓润喉的方子。 可这终究治标不治本,只要一日还吸食白面, 这嗓子的受损程度就会越发的严重。 因着嗓子原因, 今日这出戏演完后, 长飞就不能再唱了。 本以为这最后一场演出能顺利结束, 可终究还是出了岔子。 在临近结束时, 长飞不幸毒瘾发作。现场一片混乱, 引得观众们纷纷热议。 总理立马派人将长飞给扶到了后台, 然后着人即刻送回了墨家大宅。 白面这东西,本就先是在一些膏粱子弟间风靡开来的。所以对于长飞的此番症状,观众们一看便知是为何。 不过, 大家也是见怪不怪。因为吸食白面,甚至一度的被扭曲成奢靡享受的一种代表。 因着海关总长近年来大肆严厉执行禁烟条例的原因,这吸食白面才变得遮遮掩掩了起来。 -- 第91页 不过那些个不知死活的纨绔们,只顾一时享乐,仍旧偷着摸着吸食白面。 墨家大宅,东院。 冷翊蒹正与墨羽倚窗而坐,俩人一边迎着窗外不时拂过的微风,一边下着棋。 “来,蒹儿。”墨羽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西瓜肉,喂到冷翊蒹面前,“吃一口西瓜。” “别想着用吃的贿赂我。”冷翊蒹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手里捏着一枚黑棋,嘴角边勾着浅笑,“这局我可是赢定了。” 一个俯身,冷翊蒹将送到面前的西瓜肉给咬进了嘴里,汁水瞬间溢满整个唇齿间。 瓜肉不仅味甜如蜜,且冰凉爽口。这样的天气,吃冰镇西瓜真是太相宜不过了。 “嗯,蒹儿真厉害。”墨羽意味深长的笑笑,一双凤眼半眯着,眼尾微微上扬。 “你这人,怎么没羞没臊的。”冷翊蒹瞬间明白了墨羽的话中意,红着脸小声骂了一句。 “乖,再来吃一口。”墨羽又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西瓜肉,作势要喂到冷翊蒹面前。 “你也吃一口。”冷翊蒹一把握住墨羽的手,将西瓜肉推到墨羽嘴边。 墨羽微微一笑,将西瓜肉给吃进了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甜吗?” “蒹儿喂我的,自然最甜。” “你这张嘴呀,该去说相声才是。” “也可。” “对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如若这局我赢了,你晚上得带我去明膳楼吃好吃的。” “嗯,这个自然。” “我还要吃那个东边儿菜。” “好。” 正当俩人谈笑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顺着声音,俩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门口。 “墨老板,冷医生,不好了!”婢女站在门口,不住的轻拍着胸口,气喘吁吁着道,“长飞少爷他....毒瘾....发作了!” “他人现在在哪儿?”冷翊蒹猛地站起身来,看着婢女急切着问道。 “已经回东院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 “蒹儿。”墨羽也跟着站起身来,微拧着眉头看着冷翊蒹,“我同你一起。” “嗯,好。” 东院里,长飞依旧被用麻绳捆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塞着一块棉布。 以防一个失控,咬了自己的舌头。 备受毒瘾折磨的长飞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嘴里不停的痛苦呻丨吟着。 一张脸白得跟个死人一样,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 脱了戏服的长飞,只穿了一套雪白的缎面内衫,汗水将胸口浸湿了一大片。 “让我死.....让我去死.....”长飞叫的喉咙都哑了,不时用脑袋去撞床头,“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长飞少爷!您且忍忍啊!”婢女紧紧的抱着长飞,眼泪婆娑着劝道,“冷医生已经在给您煎药了,马上就好! “呜呜.....您快别作践自个儿了。” 不知喊了多久,长飞终于没了力气。奄奄一息的蜷缩在床上,双眼空洞的望着雪白的床幔。 额头早已被磕破,鲜血顺着脸颊一路蜿蜒到下巴,最后滴落在了雪白的衣领上。 迷迷糊糊间,长飞被人强行灌了一碗黑色的药汁。 这药汁即便再苦,长飞却早已麻木,识不出其中味。 喝了药汁后,长飞渐渐的进入了梦乡,并且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不要.....不要打我!”长飞眉头紧锁,紧闭着双眸,嘴里不停喃呢着道,“班主,长飞知错了....” 长飞猛得睁开了双眼,一对眼珠瞪得如铜铃般。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静静的躺在床上良久,待呼吸平稳后,长飞强忍着浑身的乏力感,从床上坐了起来。 “长飞少爷,您醒了!”婢女已经守在床边好几个小时了,困得打起了盹儿。听到动静后,这才睁开了双眼。 “给我备些水吧,我想沐浴。”长飞机械的开口说道,目光冰冷的平视着前方。 是该为自己搏一搏了,否则定会后悔一辈子。 “好,好。”婢女连连应着,欢喜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 入夜,月光皎洁如水,漫天的星子密布夜空。 总理的小轿车刚停在了府邸门口,便有一士官疾步上前。 “总理,长飞已在前厅等候您多时了。”士官挺直着腰板,向着总理敬了一个军礼。 方督丞一听,眉头不由紧锁,打了一个酒嗝儿,对着一旁的陈副官招了招手,“陈副官,过来扶我一把。” “是,总理。”陈副官一步上前,双手扶住了险些没站稳的总理。 长飞已在前厅等候多时了,终于将人给等了回来。 “总理,您回来了。”长飞疾步上前,嘴角挂着讨好的微笑。 “陈副官,你先下去吧。”方督丞径直来到那张独立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对着陈副官摆了摆手。 “是,总理。”陈副官举起右手放在耳鬓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退出了前厅。 “长飞啊,你怎么没在家休息。”方督丞将双手搭在沙发边沿上,目光扫过长飞额头上的纱布,“这是还受伤了?!那就更该在家好好休息了。” “谢总理关心。”长飞站在方督丞面前,俯身行了个礼。然后缓缓抬起头来,鼓起勇气道,“长飞深夜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 第92页 “说吧。”方督丞笑了笑,不以为然着道,“什么事?” “我日日受那毒瘾折磨,如今已实在是不堪忍受了。”长飞低头说着,“咚”的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求总理看在我服侍您一场的份上,换旁人来试药吧。” “总理,求求您了,给长飞一条活路吧。”长飞声泪俱下,双手伏在地上,不住的磕着脑袋,双肩因抽泣而不停的颤抖着。 方督丞看着面前的长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让你试药是海关那边的意思。蒋老弟为了这事可是煞费苦心,这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怎么可以轻易换旁人呢!” “长飞,你想想。”方督丞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用你的一条命去换千千万万条命,这可是件积善的大好事。” “况且,你这辈子已经活得不是个男人了。”方督丞难掩一脸的轻蔑神色,继续说道,“与其这样不男不女的活着,不如早点投个好人家,指不定下辈子还真就做了个少爷。” “总理,我的确不是个真男人。”长飞猛地抬头看向了方督丞,极力隐忍着一腔的怒火,“可我这样做,是为了唱戏。” “对,你跟我提起过。”方督丞冷笑一声,想了想道,“用你们的行话叫什么来着?” “叫‘阉声’对吧?” “回总理,是的。” “可那是洋人的陋习,你去学来做什么?” “我......”长飞欲意辩解,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好了,我困了。”方督丞说着站起身来,连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长飞,冷淡着道,“你回去吧。” “总理!”长飞见方督丞要走,移动着膝盖向前挪动了两步,讨好着道,“再继续试药下去,我这嗓子就彻底废了,以后谁唱曲儿给总理您听呢?” “这个简单,墨老板也能唱,还比你唱得好。”方督丞立在原地,背对着长飞,语气冰冷着道。 “可是......”长飞本还想再继续说下去,话一出口却被打断了。 “好了,不用再说了。”方督丞厉声着道,明显已经生气了。 长飞听话的闭了嘴,仍旧跪在原地,直到总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门口。 缓缓站起身来,因跪的太久的缘故,双腿已经麻木了。隔了好一阵,才勉强能迈得动步子。 双脚如同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原本用发油梳的一丝不苟的短发,也散落了几根在额头上,额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 长飞一把将头上的纱布给扯了下来,将纱布紧紧拽在手里。 五指渐渐收紧,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失望和冰冷。 这个世道,果然没人可依靠。 第五十三章 临近天亮时分, 下了一场大雨,本以为今日白天的气温多少会降几度。 谁知,非但没降,反而比昨日更热了。 睡到近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冷翊蒹, 由于昨晚吃得太饱的缘故, 现在还没怎么饿。 “蒹儿,你午饭都没吃, 不饿吗?”墨羽立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一块长形墨锭。一边给冷翊蒹研着墨, 一边柔声问了一句。 “不饿。”冷翊蒹说着, 摸了一下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我有点胃胀气,看来一会儿得去一趟百善堂。” “蒹儿, 这么热的天,你且把药方写下就好了。”墨羽道, “我让小柳出去跑一趟。” “嗯, 也好。”冷翊蒹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微微点了点下巴。 “我说冷医生, 你自个儿还身为医者呢。”墨羽突然来了兴致, 柔声打趣着道, “整日里不是贪吃, 就是贪欲,怎么一点也不知节制?” “我.....”冷翊蒹一听,连忙转过身去, 抬头看着墨羽反驳着道,“这贪吃,我认了。可这贪欲,我可不认!” “那蒹儿为何夜夜缠着我行云雨之事。”墨羽一个俯身凑近,双手撑在书桌上,对着冷翊蒹的耳朵轻轻吹了吹气。 “还....还不是怪你!”冷翊蒹的脸颊顿时红得如晚霞一般,说话吞吞吐吐,眼睛不敢去看墨羽。 “蒹儿,你的耳朵为何这么红?”墨羽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对方的耳垂,气吐幽兰着道。 “嗯唔.....”冷翊蒹被舔得浑身一颤,声线明显不稳,“墨羽...别闹....” “蒹儿,别看书了。”墨羽一把夺过冷翊蒹手中的古籍,柔声着道,“陪我下会儿棋吧。” “让我再看一个小时,好吗?”冷翊蒹眨巴了一下杏眼,试图去抽回墨羽手中的书。 墨羽不接话,俯身靠近冷翊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柔唇。随即闭上一双凤眼,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轻扫在眼睑上。 冷翊蒹羞红着脸颊,微微抬起头。也跟着闭上双眸,亲了一下冷翊蒹的唇瓣。 本欲迅速离开,却还是未来得及。 墨羽轻咬住冷翊蒹的唇瓣,一个舌尖轻探,便撬开了对方的牙关,加深着这个亲吻。双手也顺势攀上了冷翊蒹的细腰,将其紧紧搂进怀里。 “啪”的一声,墨羽手中的古籍应声落了地。 愈演愈烈的亲吻,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墨羽将冷翊蒹整个人都压在了书桌上,狠狠吻了个够。 “好了,别再亲了。”冷翊蒹忍不住轻吟了一声,用力将墨羽从自己的身上推开,然后弯腰去捡地上的那本古籍。 -- 第93页 墨羽站在一旁,整了整长衫的下摆,侧身看向冷翊蒹,柔声着道,“蒹儿,早上买的妃子笑。估计现下已冰镇足了,我去取来可好?” “嗯,好啊。”冷翊蒹冲着墨羽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低头继续翻阅起了古籍。 刚一翻开,冷翊蒹的目光便落在了这味“洋金花”中药材的解释上。 漆黑眸子瞬间泛起一道亮光,冷翊蒹握着笔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我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冷翊蒹猛地站起身来,兴奋着道,“竟然把‘洋金花’给忘了,这就是‘物性相克’的原理啊!” 冷翊蒹连忙放下手中古籍,去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几个大洋,揣在了长袖里。 急匆匆的出了房门,径直朝着宅子大门的方向跑去。 “冷医生!”婢女刚好路过,从未见过冷医生如此匆忙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您这是要上哪儿啊?” “我去一趟百善堂。”冷翊蒹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婢女,提高音量道,“小柳,你给墨羽说一声,我买了东西就回来。” “好嘞,冷医生路上当心。”婢女始终保持着微笑,冲着冷翊蒹挥了挥手。 冷翊蒹也冲着婢女挥了挥手,一个转身,跑开了。 来不及叫人去备车,冷翊蒹直接在门口叫了一辆黄包车,便急匆匆的往着百善堂赶去。 所以当墨羽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荔枝肉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小柳,你有见过冷医生吗?”墨羽放下荔枝,出了房间,刚好看到婢女正在院落里浇花。 婢女收起水壶,先是向墨羽恭敬的俯身行礼,然后开口道,“冷医生出门了,让我给墨老板您捎句话,她去百善堂买点东西,买了就回来。” “冷医生她可有说去买什么?” “这个,冷医生就没说了。”婢女想了想道,“左右是一些中药材吧。” 墨羽微微拧眉,一个转身,正准备回房间里去等着冷翊蒹。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脚步声。 墨羽立在原地,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看向了一众来人。 “墨老板,打扰了。”张副官一身白色海关军服站在一众士官们的最前面,冷着一张脸,看着墨羽严肃着道。 “张副官,这是为何?”墨羽眉头微蹙,抬手指了指一众士官们,“怎么带这么多人来我宅子里。” “墨老板,我就不同你拐弯抹角了。”张副官道,“海关总署前日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说你墨老板家里私藏大量白面。” “.......”墨羽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等着张副官继续把话说下去。 “所以,墨老板。”张副官依旧一脸严肃,丝毫看不出半分情绪,“还请你配合我们一下。” “要我如何配合?”墨羽一双手隐在袖口里,右手五指渐渐收紧,嘴角却是挂着从容的浅笑。 “兄弟们!给我搜!”张副官一个抬手,五指并拢举在头顶,大声喊道,“里里外外给我搜仔细了,不准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张副官!”士官们异口同声着大喊道,然后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开去。 “墨老板,这.....”婢女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吓得腿都软了,望着墨羽说不出话来。 墨羽依旧立在原地,琥珀色的眸子突然一亮,顿时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把将婢女拽到角落,凑到婢女耳边小声耳语着道,“小柳,你快去找冷医生。拖住她,让她晚些回来。” 婢女吓得说不出来,连连点着脑袋,眼眶里早已布满了泪珠,浑身止不住的发着颤。 冷翊蒹正在百善堂里买中药,好在这洋金花虽是难寻,这百善堂也有售。 “冷医生,这是您要的药。”蔡老板将用牛皮纸包好的中药送到了冷翊蒹面前,礼貌着道,“您且拿好了。” 海关的人早在上个月就来打过招呼,如若冷医生要来药房抓药。这所要之中药材,一律不得参假,且以品质最优为首选。 钱自然不会少半分,可这药材如若出了什么问题,那就等着关门大吉。 所以,只要是墨家的婢女或冷翊蒹亲自来抓药的时候,都是百善堂老板亲自服务。 “谢谢你了,蔡老板。”冷翊蒹双手接过牛皮纸包,一个转身,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冲了进来。 “小柳,你怎么来了?”冷翊蒹微微皱眉,看着气喘吁吁的婢女问道,“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墨老板,墨老板她....”婢女吱吱呜呜的小声道,眼神里透出慌乱之色。 “墨羽她怎么了?!”冷翊蒹一把抓住婢女的双肩,急声问道,“你倒是快说啊!” “冷医生....求求您....快救救墨老板吧!”婢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泣着道。 冷翊蒹一听,手里拿着的牛皮纸包应声落了地,一双杏眼瞬间溢出了泪花。 当俩人赶回墨家大宅的时候,入目的是满院的凌乱不堪,和一群女人的哭泣声。 满院的花盆被砸了个粉碎,花瓣和枝叶被无情的踩在了地上,混入陶瓷碎片和泥土中。 冷翊蒹看着昔日整洁无比的庭院,此刻竟变成了这般模样,整个人当场愣在了原地。 -- 第94页 只几秒便回过神来,几步上前,一把抓起地上的一个婢女,失控的吼道,“墨羽呢?墨羽她人呢?!” “墨老板她....她被海关的人抓走了。”婢女哭得稀里哗啦,脸上的脂粉已经花了,表情写满了恐惧和后怕。 “海关?”冷翊蒹一把松开了婢女的衣领,站起身来,自言自语着道,“为何会是海关的人?” 婢女双手扶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鼓起勇气对着冷翊蒹说出了实情,“方才陈副官带着一众士官前来,说是有人匿名举报.....说墨老板她......私藏白面。” “......”冷翊蒹的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的瞪着婢女。 “结果.....竟在墨老板的书房里搜出了....两斤的白面。” “两斤?!”冷翊蒹整个人不由后退半步,险些没有站稳。 两斤的白面?!按照现在这个空间的法律而言,是要直接判处死刑的! 冷翊蒹的整个牙关不由打着颤,整张脸白得犹如白纸一般,一双杏眼空洞的平视着前方。 “啪嗒啪嗒”,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滴滴滚落,顺着脸颊滑落到衣领里。 一个转身,冷翊蒹义无反顾的朝着大门口走去。 “冷医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婢女趴在地上,抬头望向冷翊蒹,哽咽着问道。 “海关总署。”冷翊蒹背对着众人,冷冷吐出四个字。大步跨过门槛,消失在了婢女们的视线里。 第五十四章 海关总署的办公大楼矗立在整个平京城最繁华的地段, 威严的大铁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两个站哨的士官。 士官们一身白色海关军服,腰间扎着一根黑色牛皮带。背后扛着一杆长丨枪,眼神严肃的平视着前方。 “冷医生, 请留步!”士官一步上前, 伸出手臂,拦住了匆匆前来的年轻女孩。 这年轻女孩, 海关的人都认识。如若是平日,定会让其随便出入海关总署。 可今日, 海关总长特意有令。若冷医生来了, 务必拦住,不得放其进入。 冷翊蒹满头的豆大汗珠,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了脸颊上, 一身浅杏色的洋装也是皱皱巴巴。 已俨然没了往日那般神采奕奕,天真浪漫的活泼模样。 冷翊蒹不得已后退半步, 抬头看着士官礼貌着道, “麻烦你通报一声, 我有急事找总长大人。” “总长正在会客。”士官冷着一张脸, 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 器械的开口道, “冷医生, 还请回。” “麻烦告诉总长一声。”冷翊蒹一双如秋水剪瞳镇静的看着士官,“我有关于药方的重要事情,要向他汇报。” “冷医生, 还.....”士官的话未说完,便被冷翊蒹给打断了。 “这可是关乎到万千民众的性命!”冷翊蒹语气坚定着道,“还请二位掂量一番再做判断,到底要不要替我传这个话。” 士官一如既往的严肃神色有了些许波澜,俩人互相对看一眼,表情呈现出些许犹豫之色。 办公室里,蒋浩天正背靠在一张雕花红木椅子上,一身白色海关军服,脚上的马丁靴擦得蹭亮。 冷翊蒹挺直着腰板站在蒋浩天的面前,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镇静一些。 因为她是来和总长谈条件的,在气势上就不能先输了。可冷翊蒹实则内心不仅乱如麻,还一阵惶恐不安。 蒋浩天一双锐利的眸子看着冷翊蒹,沉声道,“冷医生,如若你是为着墨老板的事来向我求情的,那就请回吧。” “总长,你相信墨老板会私藏白面吗?”冷翊蒹一步上前,看着蒋浩天礼貌的反问道。 “我只相信眼前的物证。”蒋浩天不想同冷翊蒹打所谓的感情牌,依旧沉着一张脸,“我的人在墨老板的书房里搜出了两斤的白面,这就是物证。” “难道就不能是别人栽赃嫁祸的吗?!”冷翊蒹语气有些急了。 “自个儿的宅子,谁能去栽赃嫁祸?”蒋浩天轻描淡写着道,端起一旁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杯中茶。 “那.....”冷翊蒹转动了两下眼珠,顿时醍醐灌顶,“肯定是自己人干的!” “冷医生,我不想同你在这里讨论墨老板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蒋浩天有点不耐烦了,却仍旧耐着性子同冷翊蒹讲着话,“我关心的是,这药方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你不是说。”蒋浩天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着冷翊蒹,“有关于药方的事要向我汇报吗?” “既然如此,那我也索性把话说开了吧。”冷翊蒹也不想再继续假意客套下去,淡然着道,“之前对总长提到过的那味难寻的中药,我现在已经试出来了。” “这么说来,药方的事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对,可以这么说,只待进一步的验证。” 其实,冷翊蒹还未来得及将“洋金花”入药。所以“洋金花”是否是自己找的那一味最关键的中药,冷翊蒹现在还不能确定。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蒋浩天一拍桌子,难掩一脸的激动神情。 “冷医生。”蒋浩天对着冷翊蒹伸出了手,高兴着道,“快!快把药方给我!” “总长,我现在还不能把药方给你。”冷翊蒹鼓起勇气,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蒋浩天,第一次敢和总长这般说话。 “除非。”冷翊蒹用笃定的眼神看着蒋浩天,一字一句着道,“总长你放了墨羽。” -- 第95页 “哼!”蒋浩天冷哼一声,一双如猎鹰般的眸子瞪着冷翊蒹,眼神越来越冷,“你竟然敢要挟我?!” “总长,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我只是在和你谈条件。” “你就不怕我一枪毙了你嘛!”蒋浩天说着迅速从枪套里取出手丨枪,一气呵成,打开了保险栓。 一个抬手,蒋浩天举枪瞄准了冷翊蒹的脑袋,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冷翊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大脑里突然闪过一个问题。 如若自己真的死在了这个空间,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还是会直接回到自己所属的空间? “砰”的一声,噤若寒蝉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枪声。 冷翊蒹双手护着脑袋,条件反射的蹲在了地上,整张脸吓得苍白如纸。 第一次与死亡如此接近,仍谁也是会害怕的,更何况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来说,更是吓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再次睁开双眸的同时,冷翊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已布满了泪水。 “我还以为冷医生你不怕死。”蒋浩天将手丨枪举到自己的面前,隔空轻轻吹了吹枪口,轻笑着道。 “冷医生,如若你再不把药方给我。”蒋浩天说着再次举枪对准了冷翊蒹的脑袋,冷声着道,“这一枪,我就直接打破你的天灵盖。” 冷翊蒹站起身来,努力平复着因刚才惊吓过度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用满是泪花的杏眼看着蒋浩天,尽量稳住声线说道,“总长,你要得到药方,就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放了墨羽。” “如果你不答应我。”冷翊蒹说着再次闭上了双眸,微微仰着下巴,一副宁死不屈的决绝表情,“就一枪打死我吧。” “冷医生,你为何对墨老板这般好?甚至为了救她,宁愿牺牲掉自己的性命?!”蒋浩天拧眉看着冷翊蒹,收起了手丨枪,“这到底是为何?” “因为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冷翊蒹一双杏眼看着蒋浩天,郑重着道,“我就要对她的生命负责。” “你们竟然......”蒋浩天虽然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可当从冷翊蒹的口中得到确认后,仍觉得震惊和失望。 “总长,我知道你不会杀了我的。”冷翊蒹信心十足的看着蒋浩天,瞪大一双杏眼,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杀了我一条命,就等同于杀了平京城千千万万条命!” “好个冷医生,你当真不是我表面看到的这般天真单纯。”蒋浩天冷笑一声,不急不缓的鼓了鼓掌,故意在语气上加重了“天真单纯”四个字。 “谢总长夸奖。”冷翊蒹微微欠了欠身,一双隐在袖口中的指尖不住的微微发着颤。 入夜,月凉如水,星子罗布。 海关所属的第一监狱,时不时传出一声声凄凉的嚎叫声。 “大人,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大人,我是被冤枉!我是被冤枉的啊!” “大人,求求您...行行好...给我点水喝吧。” “......” 墨羽坐在一堆稻草上面,背靠着潮湿斑驳的墙壁,目光平静的看着窗外那轮皎月。 雪白的长衫下摆沾了些许泥土,还有一些褶印,但丝毫没有影响墨羽与生俱来的儒雅气质。 即便处在这大牢之中,仍不见有半分慌乱之色,依旧从容自得。 “墨老板,总长有请。”一位穿着海关军服的士官出现在关着墨羽的牢房门口,叫狱卒打开了门锁。 墨羽闻声,缓缓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的整了整长衫的下摆,抬手将耳鬓处那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这才迈着步子,出了牢房。 在士官的带领下,俩人穿过走廊。上了二楼,径直来到了海关总长的办公室。 “墨老板,请坐。”蒋浩天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微笑着道。 “谢总长。”墨羽一个转身,向着沙发走去,整了整长衫下摆,端正的坐在了沙发上。 “墨老板,可知是谁栽赃于你?”蒋浩天意味深长的看着墨羽,问道。 “家门不幸,让总长看笑话了。”墨羽淡然着道。 “不过。”蒋浩天笑笑,“也不为是一件好事。” “墨羽不懂,还望总长指教。”墨羽微微蹙眉,不明所以的看着蒋浩天。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冷医生对你是这般情深意切。”蒋浩天看着墨羽,眼神复杂着道,“方才冷医生为了救你,竟想着要用药方来要挟我。哪怕我拿着枪指着她,威胁着说要打破她的头。” “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冷医生这般倔强的小模样,也当真可爱。” “总长,冷医生她年纪尚幼。如若有什么得罪总长的地方,还请总长见谅。” “这个当然!我自不会同一个小姑娘计较。” “墨羽代冷医生谢过总长了。” “我最关心的是药方的事。”蒋浩天说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着的茶叶,低头喝了一口香茶,“不过也真是凑巧,之前冷医生一直说有一味中药没试出来。我今日一将你给抓来,冷医生就说这味中药她已经找到了。” “墨老板,你说冷医生她是不是在诓我?” “总长多虑了,平京城吸食白面之人众多,一试便知。” “也是。” “墨老板,我就喜欢你这幅从容淡定的样子,这才是能做大事的人。” -- 第96页 “总长谬赞了。” “这段日子,就要委屈墨老板你了。”蒋浩天说着放下茶杯,看着墨羽语重心长着道,“不过,墨老板你放心。你的住所我会给你重新安排,你的衣食起居,我也会着专人伺候,同你在家定不会有什么区别。” 第五十五章 冷翊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 就是找长飞兴师问罪。 今日闹了这么大动静,宅子里这么多人都是露过面的,却唯独没见长飞的身影。 之前墨羽就向冷翊蒹提及过要提防长飞,偏偏冷翊蒹都不以为然。 冷翊蒹火急火燎的来到东院, 径直朝着长飞的房间走去。 “砰”的一声, 冷翊蒹一脚揣开了房门。 长飞一身白色长衫正端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那把琉璃扇, 嘴角泛着一丝浅笑。 窗外的月光照在长飞的侧脸上,将嘴角这抹笑容衬托得异常诡异。 “冷医生, 您来了。”长飞不急不慢的站起身来, 手里握着琉璃扇,俯身行了个礼。 “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对不对?”冷翊蒹大步流星上前, 一双杏眼布满了红血丝,一把拽住长飞的衣领, 质问道。 “对, 是我。”长飞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冷翊蒹一把将长飞狠狠地推在了地上, 失控的大吼道, “她可是墨羽啊!是你的大恩人!” 长飞赶紧将落在一旁的琉璃扇给捡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抚了抚扇面, 这才抬头望着冷翊蒹笑了笑,反问道,“哈哈, 恩人?” “没错,墨老板她曾经是对我有恩。如若当初不是墨老板看我可怜,收留了我。或许我早就饿死冻死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这么做?你这就是典型的恩将仇报!” “可我想好好活下去,是墨老板她不给我机会。”长飞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看向冷翊蒹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凄凉,“是她逼着我去试药,不给我活路。如果她肯多求求总长,就什么事都能解决。” “总长是爱慕墨老板的,当年就想着要纳她为正房。” 冷翊蒹也曾在三姨太的口中听到过类似的传言,所以并没有觉得很惊讶。只是对长飞的思维逻辑,表示不能理解。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冷医生,长飞这般想有问题吗?” “让你试药是总长的意思,提出这个试药原理的人是我!”冷翊蒹气愤着道,“你即便要恨也该是恨我们,怎么会想着去恨墨羽?!” “冷医生,您是这世道上唯一的单纯人,您不懂人心的。”长飞痴痴呆呆的念叨着,看着冷翊蒹语重心长着道,“世人皆有两副面孔,一副用来示人,一副用来示己。” “冷医生,您一定要记住了,万不可轻易相信他人。这世上你唯一能信的人,就是你自个儿。”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你纯粹就是嫉妒,嫉妒墨羽比你唱戏唱得好!” “哈哈,哈哈。”长飞仰头大笑两声,抬手指了指自己,“对,我是嫉妒墨老板。” “嫉妒她比我唱得好,嫉妒她有高枝儿可攀,嫉妒她有你这么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好恋人。” “我如今已不能唱戏了,她墨老板也休想再唱!”长飞眼神突然发狠,大吼道。 冷翊蒹气得浑身发抖,从未如此生气过,指着长飞大骂道,“疯子!你就是个十足的疯子!” 长飞不理会冷翊蒹,径直来到窗前,将手中的琉璃扇打开来。举到头顶,让月光洒在扇面上。 皎洁的月光倾泻万丈,给琉璃扇染上了一层银光。扇面上那只凤凰宛如有了生命一般,仿佛下一秒便可从扇面上跃然起飞。 长飞痴痴的望着扇面,看了好一阵。缓缓转过身来,收起琉璃扇,低头吟唱起了戏词,“嫋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冷翊蒹站在原地,看着长飞的怪异举动,估计这人一时半刻也清醒不了。 强忍着一腔怒火,冷翊蒹转身出了房间。 对于要如何处置长飞,冷翊蒹想着等墨羽回来再说。 冷翊蒹告诫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得分清楚孰重孰轻。 眼下还要靠着长飞试药,试出这“洋金花”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味至关重要的中药。 有了这完整的药方,才能将墨羽从海关那里换回来。 回到房间后的冷翊蒹,将自己反锁在屋里,趴在床上放肆的痛哭起来。 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冷翊蒹已记不得了。只觉得眼皮太沉,便和衣睡了过去。 整晚都噩梦缠身,梦到墨羽满身鲜血、浑身是伤,哭着向自己求救。而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手脚不能动弹,喉咙也喊不出半点声音。 翌日,冷翊蒹被窗外的鸟叫声给吵醒了。 猛地睁开双眸,一个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冷医生,您醒了,早饭已经备好了。”婢女早就站在一旁等候多时了,一双眼睛肿得跟个水蜜桃似的,却仍旧保持着嘴角的微笑。 昨日冷翊蒹回到宅子后,就第一时间向大家伙报了平安。说墨老板无碍,过几天就会平安回来。 如此一来,大家伙这才停止了哭泣,各自安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有条不紊的各司其职。 -- 第97页 “小雯,我现在就给你列一张药材的名单,你拿着这个名单去一趟百善堂!”冷翊蒹看着婢女,着急着道,“切记,每一味药材独立包装,千万不能混在一起。” “好的,冷医生,小雯记住了!”婢女连连点着头,应道。 简单的洗漱一番后,冷翊蒹换上一件轻便的长衫,没再穿那些繁复的洋装。 一头浅棕色长发用蕾丝发带高高的束在了脑后,连耳鬓处的那一缕发丝也勾到了耳后。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神采奕奕,青春活泼。 一个人的早饭吃得索然无味,昨晚那个恶梦不时浮现在冷翊蒹的脑海里。 冷翊蒹现在很担心墨羽的处境,是否会和自己梦里梦到的一样? 长飞和三姨太他们不都说总长对墨羽心生爱慕之情吗? “总长肯定不会为难墨羽的!”冷翊蒹如此安慰自己。 总长昨日已答应了冷翊蒹,当自己把完整的药方交出去后,就会放墨羽回来。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将洋金花入药,试验其药理性,判断出洋金花到底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找的那味中药。 冷翊蒹用力摇了摇脑袋,伸手擦干了眼角的眼泪,不得不逼迫自己振作起来。以填饱肚子为目的,将眼前这一碗燕窝粥“咕咚咕咚”给喝进了肚里。 当冷翊蒹用过早饭后,婢女也从百善堂回来了。 本昨日就能试出洋金花的药性,却因突遇墨羽被栽赃一事,不得已延迟到了今日。 冷翊蒹连忙接过婢女手中用牛皮纸包好的洋金花和别的几味中药材,急匆匆往着厨房跑去。 为了以防药方通过百善堂落入海关的手里,冷翊蒹特意留了一个心眼。只列了药材的名单,并未列出传统的药方,且每一味药材的剂量都是相等的。 至于药方的比例,冷翊蒹早已记得滚瓜烂熟。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将各味药材按着比例配好。 从配比各味药材,再到把握火候,冷翊蒹一刻也不敢松懈。 “冷医生,要不我来吧?”婢女站在一旁,看着冷翊蒹已经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了,终是于心不忍。 “不用了。”冷翊蒹对着婢女摆了摆手,再次揭开砂锅盖子。 低头看了一眼药汁的成色,冷翊蒹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着道,“看来差不多了。” “冷医生小心烫!”婢女赶紧取过一旁的厚实棉手套,双手递到冷翊蒹的面前,生怕这人一个不留神,又将自己给烫伤了。 “谢谢。”冷翊蒹接过棉手套,将砂锅从炉子上端了下来。 再取过一旁的筛子,熟练地用筛子将药渣给滤去,最后将药汁通通倒进了早已备好的陶瓷碗内。 “长飞没出去吧?”冷翊蒹说着放下手中的筛子,抬头看着婢女问道。 “没,谁也没出门。”婢女回答,“按照冷医生您的吩咐,大门关得紧紧的。除了我方才抓药出了一趟门之外,谁也没出去过。” “嗯,那就好。”冷翊蒹点点头,然后看着婢女说道,“小雯,你陪我去一趟西院吧。” “嗯嗯,好!”婢女连连应道,跟在冷翊蒹的身后,出了厨房。 通过昨日的变故,大家心里顿时明白了冷医生对墨老板的感情。 鉴于对墨老板的衷心,家里的婢女们现在对冷医生的话是言听计从。 之前婢女们对冷翊蒹只是纯粹的恭敬,如今又多了一份忠诚。 长飞自然没出门,他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即便已过了午饭时间,仍是一粒米也未沾。 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床沿边,哪儿也没去。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什么。 “冷医生,随便坐吧。”长飞听到动静,也没有起身。眼神仍旧呆呆的看着窗外,器械的开口说了一句。 “这药方我已经研制出来了。”冷翊蒹站在长飞面前,开门见山道,“是可以保你命的。” “你先喝了它。”冷翊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等一个小时后,我再来给你把脉。” 长飞明显一愣,瞪大眼珠看着冷翊蒹,半响说不出话来。 “药方已经研制成功了。”冷翊蒹再次重复一句。 “好,我这就喝了它!”长飞说着起身,抖着一双手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 一个仰头,将一整碗苦涩的药汁通通喝进了肚里。 药汁不仅味苦,且冒着热气,温度可想而知。 当长飞将一整碗药汁都喝进胃里后,整个喉咙和胃部仿佛都被灼烧了一遍似的。 也只有如此这般,长飞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第五十六章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漫长试药中, 这戒除白面的最终版药方终于被冷翊蒹给研制了出来。 这“洋金花”果真是整个药方中最为关键的那一味中药。 出于对生命的负责,长飞必须连续服药三日,才能做出最终的定夺。 所以,这三日是冷翊蒹来到这个空间以后, 最为难熬的三日。 这几日, 冷翊蒹不知是如何度过的。 每日只有闻着砂锅里飘出的中药味,方才能安心。 一到深夜, 冷翊蒹就背靠着床头,双臂环抱着双膝, 呆呆的望着窗外的皎月。 这几日都是大晴天, 不曾下雨。所以每晚的月亮也是格外的皎洁,繁星一颗颗铺散开来,宛如钻石般点缀着漆黑的夜空。 -- 第98页 冷翊蒹每日给长飞把完脉后, 都会将病情详细记录在那本专属于长飞的病例里,以方便自己查阅。 由于每次熬药都是冷翊蒹亲自把关的原因, 药方未出过半点差池,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明日, 冷翊蒹便可带着药方去和总长交换墨羽了。 吃过晚饭后, 冷翊蒹早早的洗过澡, 披散着一头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半湿长发, 任由窗外的微风将耳边的发丝吹起。 静静的站在窗前良久, 直到长发彻底干了,冷翊蒹这才准备上床睡觉。 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自从墨羽被抓走后, 冷翊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晚都做着不同的噩梦,无一例外,都是和墨羽有关。 “墨羽,你放心。”冷翊蒹背靠在床头上,眼神笃定的看着窗外的皓月,“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翌日,东方尚且刚露出白花花的鱼肚,枝头传来声声清脆的鸟鸣声。 冷翊蒹缓缓睁开了双眸,慵懒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奇怪的是,冷翊蒹昨晚竟没再做噩梦。不仅没做噩梦,还是一夜无梦,睡得很是香甜。 一想到今日就能见到墨羽了,冷翊蒹既兴奋又紧张,也有那么一丝的害怕和胆怯。 太多的复杂心情交织在一起,让冷翊蒹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 洗漱一番后,冷翊蒹坐在梳妆台前,反着手给自己编了一个蜈蚣辫,再用一根浅灰色蕾丝发带在发尾处系上一个蝴蝶结。 特意挑了一套淡紫色的洋装,换上一双杏色的小皮鞋,冷翊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由于这几日睡眠质量太差的缘故,再加上皮肤太过白嫩,眼圈的淡青色还是能看见。 为了不在气势上先败下阵来,冷翊蒹决定去一趟墨羽的房间,借用一下墨羽的化妆品和口脂。 看着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和那一排排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口脂,冷翊蒹不知该从何下手。 最终在一堆化妆品中找出了一盒类似粉底的不知名化妆品,用粉扑蘸了少许,盖住了黑眼圈。再挑了一款颜色比较接近唇色的口脂,涂在了唇上。 海关总署里,蒋浩天正坐在一张雕花红木椅子上。轻闭着眼眸,不时用指尖轻按着太阳穴。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听上去很是急促。 蒋浩天顺着声音看向门口,当看到来人是冷翊蒹的时候,脸上的阴郁表情瞬间去了一大半。 看来,这药方终算是研制出来了。 “总长,冷医生来了。”士官上前一步,对着海关总长敬了一个军礼,恭敬着道。 “冷医生,快请进!”蒋浩天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沙发,难掩一脸的喜悦之情。 “谢总长。”冷翊蒹礼貌的微微一笑,然后朝着一旁的皮质沙发走近。 “冷医生可是将药方研制出来了?”待冷翊蒹坐下后,蒋浩天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的,总长。”冷翊蒹对着蒋浩天郑重的点了点头,认真道,“药方我已经研制出来了,并且已经在长飞身上适用了三日,并详细的做了用药记录。通过这三日的用药记录来看,药方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戒除白面是一个系统且需要毅力的过程,即便有了这药方,也只能是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缓解因突然不能吸食白面而产生的一系列戒断反应。例如肌肉疼痛、恶性呕吐、反复寒战,心动过速等....” “综上所述,想要完全戒除白面,药物辅助治疗只是一方面,吸食白面者必须得有良好的毅力。两者兼具,才可彻底戒除白面。” 待冷翊蒹将话说完,蒋浩天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步步向着冷翊蒹走近。 “冷医生,真的非常感谢你。”蒋浩天一双锐利的眸子变得有些湿润,看着冷翊蒹郑重着道,“感谢你为平京城百姓所做的一切。” 话音刚落,蒋浩天一个抬手,五指并拢放在耳侧,用军人的方式对着冷翊蒹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总长,你....”冷翊蒹有点被吓到了,可更多的是感动。 平京城有这么一位好总长,是百姓之大幸。 ....... 平京城郊区的一处庭院,阳光穿过院前的一排篱笆照了进来,洋洋洒洒的溢进了院落。 这儿太过偏僻,地属阴寒湿冷界地。所以即便太阳已经高升,依旧不会觉得太热。 墨羽一身月牙白的长衫正倚靠在竹编躺椅上,用一把打开来的折扇半挡住了脸。 一头大卷发披散在双肩,慵懒的闭着一双凤眼,闭目养神。 “墨老板,张副官来了。”婢女疾步来到墨羽面前,恭敬的俯身行了个礼,然后补充着道,“冷医生也来了。” 折扇忽而从脸上滑落,墨羽猛地坐直了身子,一双狭长的凤眼盯着婢女,半响才问出口,“冷医生她也来了?” “是的,墨老板。”婢女柔声着回答,“冷医生也来了。” 墨羽一听,嘴角顿时溢出一个欢喜的笑容。不顾掉落在地上的折扇,从躺椅上站起身来,抚了抚长衫的下摆。 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墨羽抬眼望去,在看到冷翊蒹闯入自己的视野的那一瞬间,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顿时泛起一层薄薄水雾。 冷翊蒹一身淡紫色的洋装站在一众海关士官的最前面,难掩一脸的激动,嘴角挂着浅笑,晶莹的泪花早已夺眶而出。 -- 第99页 四目相对的俩人,难诉一腔的相思。 这一刻,仿佛等待了上千年。 “蒹儿,你来了。”墨羽立在原地,嘴角的笑容给人如沐春风般舒适。 冷翊蒹先是愣了几秒,然后一个小跑步冲到墨羽面前,一把将墨羽揽进怀里。 就这样一直紧紧的抱着墨羽,俨然不顾身后的一众海关士官。 墨羽将下巴搁在冷翊蒹的肩膀上,极为安心的闭上了双眸,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泪花。 良久,墨羽轻轻拍了拍冷翊蒹的后背,柔声轻哄着,“好了,蒹儿,还有旁人在呢。” 冷翊蒹经墨羽这一提醒,方才松开了双手,将眼前的墨羽仔仔细细打量一番。 “墨羽,你没受伤吧?”冷翊蒹微微拧眉,看着墨羽小声问了一句。 “蒹儿多虑了。”墨羽微微一笑,“你看我这样子像受过伤吗?” 冷翊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次红了眼眶,喜极而泣。 张副官踩着马丁靴,大步流星走到俩人面前,目光落在了墨羽的身上,开门见山道,“墨老板,你可以走了。” “谢了,张副官。”墨羽看着张副官,嘴角一直保持着柔和的浅笑。 “墨老板客气了。”张副官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严肃着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谢谢你了,张副官!”冷翊蒹转过身来,冲着张副官露出一个大大的甜蜜笑容,也跟着道了一声谢。 张副官愣了愣,立马转过身去背对着俩人,清了清嗓子道,“车辆已备好,还请二位跟我来吧。” 约半小时后,海关的车停在墨家大宅门口。 俩人下了车,同张副官客套着告别一番,便径直朝着朱红大门走去。 一推开朱红大门,刚一迈过门槛,便看到家里的婢女们正齐刷刷的跪在庭院里,纷纷低着脑袋。 “恭迎墨老板回宅子!”婢女们异口同声着道,声音明显带着哽咽。 墨羽立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一众跟了自己好几年的仆人们,不觉间就红了眼眶。 “墨羽,欢迎回家。”冷翊蒹冲着墨羽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眼角那一滴泪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入夜,银色的月光一泻万丈,透过窗户溢进了屋。 雪白的床幔垂落在床头,隐隐挡住床上的无限风光。 床上两副如凝脂般的娇躯紧紧相拥在一起,抵死缠绵。 “嗯唔....蒹儿....”墨羽微仰着如白瓷般的脖子,声色湿润诱惑,魅人骨头。 一翻缠绵悱恻后,冷翊蒹翻身平躺在了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仍不忘喘着气问道,“墨羽,这几天你想我没有?” 稍作休息片刻后,冷翊蒹伸手取过枕边的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手指上的水迹。 墨羽缓缓侧过身来,额边的发丝已被汗水打湿,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也满是水痕,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冷翊蒹。 “蒹儿,你这般好。”墨羽深情的看着冷翊蒹,声色已变得哽咽,抬手轻轻抚摸着冷翊蒹的侧脸,“叫我如何不想你?又叫我如何能放弃你?” “墨羽,都是我不好。”冷翊蒹一把紧紧握住墨羽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心里很是愧疚。 此刻的冷翊蒹并没有听懂墨羽话里的意思,还以为墨羽是因为自己不久后的离开而感到不舍。 第五十七章 海关公府, 书房内。 墨羽与蒋浩天俩人靠窗而坐,红木桌上摆了一方黄花梨所制的棋盘。 “总长,你今日心情看上去似乎很好。”墨羽手里捏着一枚白棋,不假思索的落子于棋盘之上。 “这个自然!”蒋浩天难掩一脸的喜悦, 说道, “药方的事总算是研制出来了,我心里的这块大石头也终是落了地。这两日, 我便让人将药方拿去了戒烟所,严格按照着药方熬制药汁。” “墨老板, 你猜怎么着?”蒋浩天端过一旁的白瓷茶杯, 激动着道,“当真有奇效啊!” “其实总长真不必如此兵行险棋。”墨羽低垂着眉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不紧不慢着道,“冷医生竟然已经答应了总长要好好研制药方, 自然就会履行承诺。” “我就说墨老板是绝世聪明之人, 什么事自瞒不过你的眼睛。”蒋浩天用杯盖轻轻刮了刮茶面上漂浮着的茶叶, 嘴角边的笑容瞬间凝固。 眼下, 白棋几乎占领了整个棋盘的半壁江山, 黑棋马上就要无路可走。 黑棋所剩的这几步路即便走了, 终究也还是会输。 “我自然是相信冷医生的医术和人品, 可眼看着这药方已经研制了一个多月,仍旧未果。总理那边也一直在对我施压,我也是无奈之举, 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蒋浩天无奈叹口气,喝了一口杯中香茶。 “长飞早已对你不忠,我也只是做了个顺水推舟,他便背叛了你。”蒋浩天一双锐利的眼眸看着墨羽,正色着道,“借此机会,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墨老板,你觉着呢?”蒋浩天仔细观察着墨羽的神色,欲从中猜出这人的心思。 “嗯。”墨羽淡淡应了一声,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你放心,我已经以海关总署的名义出了公告,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了广大民众。”蒋浩天道,“墨老板不必担心你的名声,自不会受影响。” -- 第100页 “总长。”墨羽一双凤眼看着蒋浩天,恳请着道,“可否将长飞交给我来处理?” 蒋浩天手持一枚黑棋,思索良久,不知该落在何处,语气淡然着道,“一颗棋子而已,用过了也就扔了,我当然不会为难他。况且长飞也是有本事的,让总理对他念念不忘。” “啪嗒”一声,蒋浩天将手里的黑棋扔进了一旁的白玉棋盒里。 “墨老板,你的棋艺当真了得。”蒋浩天赞叹一句,“这局我输了。” “总长谬赞了。”墨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对着蒋浩天拱了拱手,谦虚着道,“承让。” “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蒋浩天邀请着道,“墨老板,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谢总长,不必了,冷医生还在家等着我回去用膳。”墨羽说着站起身来,对着蒋浩天微微欠了欠身,“总长,告辞。” 蒋浩天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将嘴里的话给吞了回去,换了别的话题,“墨老板,如今冷医生可是我们平京城的大功臣,得好生庆祝一番才是。” “我已让明膳楼备好了十桌酒席。”蒋浩天道,“后日正午,还请你和冷医生务必到席。” “谢总长美意。”墨羽冲着蒋浩天微微一笑,儒雅大方,“我们定准时到席。” 入夜,银色月光倾斜万丈,透过树梢落下斑驳的月影。 墨家大宅里,冷翊蒹正双手撑着下巴,乖巧的坐在饭桌前等着墨羽回来。眼神一直望着窗外,盼着那人能早点回来。 一双亮晶晶的漆黑眼眸,宛如天空中的星子一般明亮。 “冷医生,要不您先吃吧?一会儿墨老板回来了,再让厨房重新做。”一旁的婢女好意劝道,掩嘴微笑着小声补充一句,“墨老板可舍不得您饿肚子。” “小柳,你.....”冷翊蒹羞红着脸看着婢女,急道,“不许拿我开玩笑!” “好好,小柳不开玩笑了。”婢女笑笑,柔声再次劝道,“那冷医生,您是现在用膳吗?这鳗鱼凉了腥味就重了,可就不好吃了。” 冷翊蒹转头看向身旁站着的婢女,微微拧着眉,“小柳你说,墨羽她会不会在总长家吃好吃的,不回来吃饭了?” “这个小柳就不知道了。”婢女微微摇了摇脑袋。 俩人说话间,墨羽的身影已出现在了饭厅门口,一双凤眼含笑看着冷翊蒹,柔声反问道,“蒹儿,我可是会撇下你一人,去吃那独食吗?” “墨羽,你回来啦!”冷翊蒹激动的站起身来,冲着墨羽招了招手,“快坐过来!” 冷翊蒹殷勤的替墨羽拉开椅子,又是盛饭又是盛汤的,还不时眨巴了一下杏眼。 “小柳,你先下去吧。”墨羽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婢女,吩咐道。 “是,墨老板。”婢女恭敬的欠身行礼,然后转身退下。 “好了,蒹儿,现在就剩下我们俩了。”墨羽单手托腮看着冷翊蒹,仔细将冷翊蒹上下打量一番,“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墨羽,你是算命的吗?”冷翊蒹双手托腮看着墨羽,微微蹙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刚才不是在对我暗送秋波吗?如此明显的暗示,如若我还不明白,那要怎么做蒹儿的枕边人。” 冷翊蒹一听,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赶紧侧过身去,将先前就放在椅子上的长形红色丝绒盒子拿在了手里。 “送你的礼物,快打开看看。”冷翊蒹说着将手中的盒子递到墨羽面前,微笑着道,“看看喜不喜欢?” “嗯。”墨羽应了一声,从冷翊蒹的手中接过长形盒子。 “啪”的一声,长形盒子被打了开来,一条泛着耀眼光泽的钻石项链正安静的躺在盒子里。 墨羽一双凤眼瞬间溢出惊喜,看着冷翊蒹问道,“蒹儿为何会想着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来,我帮你戴上。”冷翊蒹说着起身,来到墨羽的身边,弯腰取出盒子里的项链。 “本来之前说好了送你琉璃扇的,结果也没送成。”冷翊蒹绕到墨羽身后,一边给墨羽戴着项链,一边自顾自的说着,“昨日总长给我一笔钱,说是奖励我研制出药方的一点表示。我留着这么多钱在身边也没用,就索性全拿来给你买了礼物。” “蒹儿准备何时离开?”墨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与情绪。 冷翊蒹一双如繁星的眸子突然暗了下来,明明是很开心的为墨羽准备了礼物。 可这一经提醒,一想到几天后就要离开这儿了,冷翊蒹的胸口瞬间堵得发慌。 “大概还有五天吧。”冷翊蒹的手明显停顿了下来,愣了好几秒,这才又继续给墨羽戴着项链。 “好了。”冷翊蒹强作欢喜着道,然后绕到墨羽面前,“让我看看。” 墨羽站起身来,一双手直接勾住了冷翊蒹的脖子,嘴角含笑看着冷翊蒹,“谢谢蒹儿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冷翊蒹低头看了一眼墨羽脖子上的项链,很是满意。 项链的款式简单大方,又不失华贵,戴在墨羽的天鹅颈上特别的相宜。 “冷医生,小女子无以回报。”墨羽凑到冷翊蒹的耳边,气吐幽兰着诱声道,“以身相许可好?” 冷翊蒹一把将墨羽给搂进了怀里,让对方的胸脯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 -- 第101页 一个微微低头,冷翊蒹直接吻上了墨羽的脖子。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噬。 “蒹儿....我们还未吃饭....”墨羽被吻得方寸大乱,还有些吃痛,只好出声求饶。 冷翊蒹听话的停止了亲吻的动作,平复了一下剧烈起伏的胸口,用一双满是情丨欲的眸子看着墨羽,湿润着声线道,“好,我们先吃饭。等吃完了饭,我再吃你。”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俩人不由顺着声音望向了门口。 “何事?”墨羽蹙眉看着婢女,问道,“为何如此慌张?” “墨老板,不好了!”婢女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惊吓,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断断续续着道,“长飞少爷他.....他死了....” 墨羽一听,不由微微后退半步,单手撑在了饭桌上,整个人险些没有站稳。 冷翊蒹整个人都吓懵了,呆呆的站在一旁,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小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冷翊蒹的眼眸中瞬间泛起了泪花,看着婢女问道,“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是总理府上派人来传的消息。”婢女哽咽着道,眼泪珠子颗颗往下掉,“说是长飞少爷他伤了总理,被总理当场给一枪打破了脑袋。” “好,我知道了。”墨羽调整了一下情绪,对着婢女沉声着道,“我现在就即刻去一趟总理府上。” “墨羽!”冷翊蒹立马叫住了墨羽,用笃定的眼神看着墨羽,柔声道,“我陪你一起。” “嗯,好。”墨羽转头看着冷翊蒹,微微点了点下巴,将冷翊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第五十八章 晚上九点, 医院走廊上的人并不多,偶尔走过一俩个值班的护士。 洋人的医院向来如此,国人几乎不怎么会去医院就诊,大家还是习惯找坐堂中医看诊。 因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缘故, 更是鲜有女病人上医院看诊。 “卡尔医生, 不好了!”李护士急匆匆的跑到办公室门口,朝着办公室里的卡尔医生喊道, “总理他受伤了!” “哪里受伤了?!”卡尔医生本正靠在椅子上打盹儿,听到李护士的话后, 顿时睡意全无。 “肺部。”李护士回答, “叉子插入了肺部。” 卡尔一听,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眉头紧锁的看着李护士, 吩咐着道,“李护士, 立马准备手术!” 手术室门口, 陈副官一身深棕色军服笔直的站立着, 浑身寒气渗人。 “陈副官, 墨老板她们已经到府上了。”一位士官疾步上前, 对着陈副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恭敬着道。 “她们?”陈副官微微拧眉, 头也没转的问道,“除了墨老板,还有谁?” “冷医生。”士官回答。 陈副官冷哼一声, 冷着一张脸,沉声着道,“在总理没有醒来之前,她们俩一个也别想离开总理府,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士官点了一下脑袋,说道。 “嗯,下去吧。”陈副官冷冷吩咐一声,视线依旧停留在手术室门口,对着士官摆了摆手。 整个总理府,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大门口站着一排身穿深棕色军服的士官们,个个身后背着一杆长丨枪。 “墨老板,冷医生。”士官看着墨羽和冷翊蒹,严肃着道,“还请跟我来。” “麻烦了。”墨羽对着士官微微点了点头,礼貌着道。 士官领着墨羽和冷翊蒹进了府,绕过走廊,径直来到了总理的房间门口。 “尸体就在里面。”士官站在门口,双手推开了房门,抬手指了指屋内。 “谢谢。”墨羽淡然着道,只手撩起长衫下摆,抬脚迈过了门槛。 冷翊蒹见状,也跟在墨羽身后,迈着步子进了屋。 房间里,长飞衣衫不整的平躺在红木雕花大床上,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额头上那个黑黝黝的洞口显得很是突兀,额头四周的皮肤已经烧焦了,苍白的脸上挂了几条凝固了的暗红血痕。 右手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不锈钢叉子,叉子上的鲜血也已经凝固了。叉子的尖端明显被打磨过,比普通的叉子要锋利很多。 墨羽静静的站在床前,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般平静,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 一旁的冷翊蒹明显被长飞的死状给吓到了,连连后退了大半步,害怕的赶紧别过脸去。 “蒹儿,别怕。”墨羽见状,一把将冷翊蒹揽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冷翊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道。 冷翊蒹的双肩有些微微颤抖,将脑袋埋在墨羽的胸口,整个人躲在墨羽的怀里,良久说不出话。 第一次看见死人,还是自己认识的人,冷翊蒹多少有些不适和害怕,泪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待冷翊蒹情绪平静下来后,墨羽这才松开了双臂向着床头走近。一个弯腰,墨羽伸手将长飞的眼皮给抚平。 “安息吧,长飞。”墨羽直起身子,看着已闭上眼的长飞,正色着道,“这个世道本就如此,你也受够了磨难。此次,你就不会再有痛苦了,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当墨羽和冷翊蒹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却被门口的士官给拦住了去路。 “墨老板,夜深露重,还是明日再回吧。”士官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房间已经备下了,还请二位跟我来。” -- 第102页 墨羽眉头微拧,一把牵起冷翊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淡淡道,“有劳了。” 客房位于走廊的最西边儿,窗前种了一颗苍天大树。月光穿过树梢溢进屋内,银光洒了一片。 墨羽背靠在床头,表情从容自得。冷翊蒹则将脑袋枕在墨羽的肚子上,目光看向窗外的月色。 “蒹儿,你害怕吗?”墨羽用手指穿过冷翊蒹的发丝,将发丝绕在了指间,柔声问道。 “不怕。”冷翊蒹拉过墨羽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 “蒹儿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如今你研制出了这戒除白面的药方,谁人不知你对平京城做出的贡献。”墨羽平视着前方,从容着道,“总理自不会做自毁名誉的事。况且这平京城是海关总长的地盘,总理也不会不给总长面子。” “嗯,我相信你。”冷翊蒹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 “蒹儿,几日后你就要走了,走之前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墨羽突然开口问道,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 “墨羽,我.....”冷翊蒹想着迟早也是要问出口的,干脆将所有实情告知墨羽好了。 冷翊蒹坐起身来,盘着双腿,一双杏眼望着墨羽,鼓足勇气开口道,“墨羽,其实我不是你们这个空间的人,我是来自另外一个空间。我知道跟你说这些,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不想再继续瞒你了!” 接下来,冷翊蒹将自己是如何来到第二空间,以及来这里的目的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墨羽。 冷翊蒹一边诉说,一边观察着墨羽的神情。可这人由始至终都是一副溺爱的模样看着自己,嘴角挂着柔和的浅笑。 “所以我不得不离开这儿,是因为体内药效的原因,并不是我的本意。”冷翊蒹终于不再对墨羽有所隐瞒,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墨羽,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相信。”墨羽微微点了点下巴,微笑着道,“蒹儿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冷翊蒹强忍着眼眶里的眼泪,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开口道,“墨羽,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你要一样东西。有了它,眉曼才会答应治好我师傅的腿疾。” “蒹儿说笑了。”墨羽抬手轻轻将冷翊蒹鬓边的发丝勾到了耳后,溺宠着道,“别说是一样东西了,哪怕蒹儿要我的命,我都会给你。” “我不许你这样胡说!” “蒹儿是想要什么东西?” “你最稀罕的物件。” “我并没有什么稀罕的物件。”墨羽微笑着道,“于我而言,所有物件都是身外物,并无稀罕可言。” “........”冷翊蒹眉头紧锁,不知该如何接话。 “蒹儿,你连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吗?”墨羽说着拉起了冷翊蒹的左手,紧紧握在手心,与之十指相扣。 冷翊蒹低垂着脑袋,眉头紧锁,一番沉思。 这“梅花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冷翊蒹到现在都未弄清楚。 “梅花钉。”冷翊蒹想了想,干脆直接说出了东西的名字,“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这‘梅花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且眉曼说‘梅花钉’会以别的形态存在。所以从表象上来看,它并不是一颗钉子。” “原来她是让你来取梅花钉的。”墨羽笑笑,淡然着道,“也是,这世间也只有你能让我心甘情愿的交出梅花钉。” “墨羽,你知道什么是梅花钉?!”冷翊蒹惊讶的看着墨羽,问道。 “蒹儿放心,待你离开那日,我定会将梅花钉交予你的。”墨羽一把揽过冷翊蒹,低头吻了吻冷翊蒹的头发,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悄悄滑落。 第五十九章 第二日一大早, 海关总长便亲自上门来要人,并派人将长飞的尸体送回了墨家大宅。 “总长,总理刚脱离生命危险,如今还在病床上躺着。”陈副官一身深棕色军服站在蒋浩天面前, 小心翼翼探试着说道, “如此狼子野心的家人,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如.....” “啪”得一声,陈副官话音未落,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便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 陈副官被打得偏过头去, 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咬牙不敢再多言。 “墨老板人呢?在哪儿?”蒋浩天撩开长衫下摆,一个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看都没看一眼一旁的陈副官。 “在客房。”陈副官恭敬回答,依旧低着脑袋。 “嗯, 我就在这儿等着。”蒋浩天接过一旁婢女双手奉上的茶杯, 用杯盖轻轻刮了刮水面, 没好气道, “去吧, 将人给我带出来。” “是, 总长。”陈副官这次老实了, 不敢再同海关总长讲什么大道理,大步流星的出了前厅。 舒适的大床上,冷翊蒹正搂着墨羽睡得香甜, 却被门外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蒹儿,起来了。”墨羽早就醒了,轻轻刮了刮冷翊蒹高挺的鼻梁,柔声道。 冷翊蒹微微拧眉,嘴里嘟囔一句,“我好困,想再睡会儿。” “蒹儿乖,我们回家再睡,好不好?”墨羽低头凑到冷翊蒹耳边,柔声哄道。 墨羽见这人依旧无动于衷,于是一个欺身而上,准确无误的吻住了对方的唇瓣,舌尖也顺势探进了对方的唇齿间。 冷翊蒹被吻得睡意全无,胸口不住的微微起伏着,好半天才呼吸平稳下来,睁大一对杏眼望着墨羽,问道,“是总长派人来接我们了吗?” -- 第103页 “嗯,想来应该是。”墨羽微微拧眉,看了一眼门口。 俩人由婢女伺候着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跟在陈副官身后去了前厅。 果真如墨羽所料,来人正是海关总长。 蒋浩天正悠闲的坐在沙发上,一边品茶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嘴角挂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总长,您要的人带来了。”陈副官站在最前面,对着海关总长恭敬着说了一句,然后退到了一旁。 “墨羽,你没事吧!”蒋浩天听见脚步声,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疾步走到墨羽面前,一把握住了墨羽的双手。 蒋浩天太过激动,已将礼仪抛到了脑后。 墨羽赶紧抽回了双手,对着蒋浩天微微欠身行礼,礼貌着道,“谢总长关心,墨羽无事。” 冷翊蒹站在一旁,肚子里的醋缸早已打翻,轻咬着一口银牙。 “冷医生,让你受苦了。”蒋浩天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冷翊蒹,微笑着道,“这些个粗人整日只知打仗杀人,平日也是没礼数惯了,冷医生万不可介怀。” “总长多虑了,我没受苦!”冷翊蒹赶紧摆摆手,微笑着道。 “冷医生可饿了?” “是有点....” “走,我请冷医生和墨老板去明膳楼吃席。”蒋浩天对着冷翊蒹邀请着道,眼神却落在了一旁的墨羽身上,“吃了席,我们再一起去戒烟所看看。” “去戒烟所?” “对,有一位唐小姐想着要见见冷医生。” “哦,那就有劳总长了。” 明膳楼里,因着还太早的缘故,只有几桌吃饭的客人。 这个点,离午饭时间还太早,可又过了早饭时间。蒋浩天寻思一番,最终让小二备了些清淡的午饭。 冷翊蒹确实有点饿了,昨晚的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几口,就急匆匆的赶去了总理府。 这一去,竟被总理府的人二话不说的扣留了一晚,早饭也不给吃。 不过,冷翊蒹倒是觉得很好奇,为何墨羽却一点也不饿的样子。 墨羽平日里就不怎么贪嘴,东西总是吃得很少,脾胃也不怎么好。 这一个多月以来,冷翊蒹一直用药膳替墨羽调养着脾胃。从脉象上看,墨羽的脾胃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可胃口依旧不太好。 吃过饭后,一行人乘着小轿车往着戒烟所驶去。 约莫半小时后,海关的小轿车在戒烟所门口停了下来。 戒烟所位于平京城的南郊,是一栋老宅规划而来。 一块楠木黑底鎏金的牌匾挂在大门口上,牌匾上题着“戒烟所”三个金色大字。 张副官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待小轿车停稳后,这才大步流星走上前去迎到。 “总长,您来了。”张副官替海关总长打开了车门,单手护着蒋浩天的头顶。 “今天怎么样?”蒋浩天心情大好,看着张副官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总长放心,一切正常。”张副官重重的点点头,严肃着道。 冷翊蒹这边也跟着下了车,和墨羽一起站到了蒋浩天的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大门。 穿过走廊的时候,清晰的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仿佛喉间带着鲜血。 冷翊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戒烟所的情景,不由立在了原地。那个被烟瘾折磨的几近枯槁的男人身影,瞬间又浮现在冷翊蒹的脑海里。 “蒹儿,你怎么了?”墨羽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冷翊蒹,关切着问道。 “没,没什么。”冷翊蒹赶紧用微笑来掩饰,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张副官带着大家来到了戒烟所的内院,一排排的独立房间连成一条直线,一字排开。 每间房间都很小,只能容纳得下一人独居。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便是整个房间的摆设。 在靠近头处,倒是有几间比较宽敞的大房间,是用来专供一些有钱有地位的人士独居。 “上次冷医生来得匆忙,没能给冷医生好生介绍一下。”蒋浩天停在房门口,抬手指了指眼前这一排的房间,“这里的每间房间都住着一位吸食白面者。他们的家人将他们送来后,就被我们安置在了这里。” “在没有药方的时候,这些人就只有死扛着。”蒋浩天道,“能成功戒掉毒瘾出去的人很少,很多人扛着扛着,不是身体先垮掉,就是意志力不够,偷偷的寻了死。” 蒋浩天说到这里,一向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忧国忧民的神色。 “不过现在好多了。”蒋浩天一脸欣喜,看着冷翊蒹继续说道,“自从冷医生研制的药方问世后,便大大地提高了戒烟的成功率。” “这位唐小姐,是务必想着要亲自谢谢你的人。”蒋浩天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张副官,再转头看向冷翊蒹说道,“走,冷医生,我们去看看吧。” 这位唐小姐是有一定地位和权势的人,并不是普通的民众。 “好的,总长。”冷翊蒹微微点了点头,跟在蒋浩天的身后,几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靠角落的大房间门口。 “唐小姐,今天感觉如何?”蒋浩天走在最前面,同站在窗户边上的唐小姐打了一声招呼。 唐小姐听见脚步声,赶紧转过身来,对着蒋浩天俯身行礼,说道,“谢总长关心,这几日我感觉身子好多了。” -- 第104页 “如此说来,不久后唐小姐就可以出戒烟所了。” “是的,我也是这么觉着的。”唐小姐笑的很开心,虽然面色看上去要比普通人苍白不少,眼角也泛着淤青。 “墨老板也来啦!”唐小姐激动的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墨羽兴奋着道,“墨老板,我可是有好些日子没听您的戏了。等我出去后,定去天音阁捧您的场!” “墨羽先行谢过了。”墨羽浅浅一笑,端庄大方。 “想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一代名医,冷医生吧?!”唐小姐看了看冷翊蒹,又转头看向了蒋浩天。 “是的,这位就是冷医生。”蒋浩天抬手指了指冷翊蒹,介绍着道,“冷医生研制的药方造福了广大白面吸食者,可是我们平京城民众的大恩人呀!” 话音刚落,唐小姐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等冷翊蒹反应过来,对着冷翊蒹磕着响头。 “唐小姐,快起来!不可行如此大礼!”冷翊蒹连忙劝道,一步上前蹲在了地上,试图去扶地上的唐小姐。 “冷医生,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唐小姐一边磕着头,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哽咽着道,“请务必接受我的谢意。” 唐小姐不顾冷翊蒹的搀扶,硬是连着磕完了三个响头,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苍白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冷医生,我的家人全都因吸食那该死的白面而去了,就只剩下我一人。”唐小姐自嘲的笑笑,早已接受了事实,“如今我是我们唐家唯一的香火延续,就算是磕一百个响头也不足以表达我对您的谢意。” 唐小姐说完这才松开了握住冷翊蒹的双手,转头对着蒋浩天俯身行礼,说道,“总长大人,待我出去后,定会给戒烟所捐资捐物,尽我的一份心意。” “如此甚好,那我就等着唐小姐的物资了!”蒋浩天朗声一笑,一双锐利的眸子里充满了欣慰。 第六十章 这几日, 冷翊蒹每天下午都会去一趟戒烟所,替瘾君子们把脉看诊,看药方是否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冷翊蒹想着趁自己还未离开前,将药方的事彻底办好, 替这个空间的人尽一份绵力。 那日从戒烟所出来后, 冷翊蒹便坚定了如此这般的想法。 墨羽这几日也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冷翊蒹,一同出入戒烟所, 俩人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彼此心里都明白,仅有的这最后几日时光, 莫寻也莫再得。 今日便是冷翊蒹留在第二空间的最后一日, 冷翊蒹不太确定,自己究竟会在什么时候从这个空间里消失。 昨夜几近一宿未眠,心里满怀心思, 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墨羽倒是先睡着了一小会儿,身边的人不时翻身, 自己也跟着醒了。 “蒹儿这是睡不着吗?”墨羽侧过身子, 撑着脑袋看向冷翊蒹, 眼尾微微上扬。 冷翊蒹本就一直断断续续在哭, 先前还是一味的隐忍着, 怕自己的哭声吵醒了墨羽。 如此一来, 冷翊蒹再也忍不住了, 大声痛哭起来。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猫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墨羽怀里蹭。 墨羽知道,这几日冷翊蒹一直在忍着离别之苦,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蒹儿乖,别哭了。”墨羽轻轻抚着冷翊蒹的后背,指尖穿过对方那一头柔软的青丝,声线早已湿润。 冷翊蒹慢慢止住了哭泣,用一双含着眼泪的杏眼望着墨羽,眼神极其笃定。 “墨羽,我要你!”冷翊蒹轻咬着下唇,一个翻身将墨羽压在了身下,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发丝落在了墨羽的颈间。 不待墨羽回应,冷翊蒹便一个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墨羽的唇瓣。 几近吞噬一般吻着对方,恨不得将眼前人给融入自己的血肉中,这样就不用承受分别之苦。 “唔嗯.....蒹儿.....”墨羽微微扬起下巴,配合着冷翊蒹游走的柔唇和那双不安分的双手。 冷翊蒹埋着脑袋,在墨羽的脖子和锁骨上留下一处处红印,来宣示着自己的占有权。 俩人折腾到近东方发白,方才停止了缠绵。 昨晚太累太疯狂,冷翊蒹睡到近正午才醒,右手手腕一直处于酸软状态。筷子都拿不稳,就连早饭都是墨羽一口一口亲自喂到了嘴边。 “墨羽,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冷翊蒹试图去拿过墨羽手中的筷子。 “蒹儿,你的手腕不酸了吗?”墨羽意味深长的望着冷翊蒹,嘴角挂着柔和的浅笑。 “我.....”冷翊蒹抬了抬手腕,发现手腕仍旧酸软无力,只好妥协,“算了,还是你喂我好了。” “蒹儿,以后莫要再如此......”墨羽唇边的笑容顿时僵住,嘴里的话也只说了一半。 冷翊蒹自然也猜到墨羽剩下的后半句话,俩人顿时变得沉默起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蒹儿,我下午有场演出。”墨羽换了个话题,看着冷翊蒹柔声说道,“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要!我要去!”冷翊蒹连连点了点脑袋,望着墨羽微笑着道,“墨羽你可是好久都没去天音阁唱戏了。” “是啊。”墨羽唇角溢出一丝浅笑,怅然若失着道。 天音阁,整个内堂座无虚席,二楼的包厢更是早早地便被定出去了。 阔别半月有余,墨羽再次登台,且今日这出戏还是墨羽从未唱过的京剧——《贵妃醉酒》。 -- 第105页 前日消息一出,票就被疯抢一空。 大红舞台上,墨羽一身华丽的杨贵妃戏服站在舞台中央,头上的珠钗华丽奢靡,玛瑙宝石璀璨耀眼。 如翠竹般的纤细手指持一柄折扇,指尖灵巧的翻转着扇柄。 这把折扇还是当年墨羽学戏的时候,长者赠予自己的,对于墨羽来说意义非凡。 “妾乃杨玉环,蒙主宠爱,钦点贵妃,这且不言。昨日圣上命我往百花亭大摆筵宴.......” 冷翊蒹独坐在二楼的包厢里,一边吃着刚才路过蛋糕店新买的巧克力,一边听着墨羽唱戏。 墨羽的一回眸,一眉颦笑浅,一低头吟唱。无疑不处处勾得冷翊蒹挪不开视线,却又是惹得冷翊蒹一次次红了眼眶。 冷翊蒹赶紧用手帕将眼角的眼泪轻轻拭去,强颜欢笑着看向大红舞台。 一出戏终了,观众们纷纷涌到了舞台边儿上,冲着墨羽使劲儿挥着手,一个个喜极而泣。 “好!好!墨老板唱得好!” “墨老板!墨老板!您瞧瞧我呀!” “.........” 天音阁的两个小厮双手抱着一块楠木牌匾,小心翼翼的送到墨羽跟前儿。 一旁跟着的吴老板,当着众人的面将盖住牌匾的大红绸缎给掀了开来,故意提高音量嚷道,“海关总长赐牌匾——风华绝代!” 楠木牌匾上由蒋浩天亲自题了四个鎏金大字:风华绝代。 这块牌匾蒋浩天准备了近半个月,就盼着墨羽重回舞台那日送上,今日总算是逐了心愿。 两个月的时光尚且如此,又何况这一日。一眨眼,便已到了傍晚。 用过晚饭后,墨羽特意命人将酒窖里的那坛葡萄酒给取了出来,送到房间里。 “蒹儿,这葡萄酒就是那日你与我一起酿制的。”墨羽双手抱着酒坛,对准眼前的夜光杯缓缓倒着清澈的酒汁。 随着“咕咚咕咚”的倒酒声响起,醇厚的酒香溢满了整个房间。 “这么快就能喝啦?”冷翊蒹眨巴了一下杏眼,双手托腮望着眼前的墨羽。 “蒹儿可想尝尝?”墨羽柔和的一笑,停下了倒酒的动作。 “嗯嗯,好啊!”冷翊蒹微微前倾着身子,伸手端起了那杯溢满酒香的夜光杯。 一个仰头,冷翊蒹将杯中酒喝去了大半杯。 “蒹儿,切莫贪杯!”墨羽一把将冷翊蒹手中的夜光杯给夺了过去,蹙眉嘱咐着道。 “那我要你陪我喝。”冷翊蒹冲着墨羽撒娇道。 “我自然是要陪蒹儿喝的。”墨羽说着,将另一杯盛满葡萄酒的夜光杯端了起来,对着冷翊蒹轻轻晃了晃杯子。 一个拂袖挡唇,将一大半杯葡萄酒系数吞入肚中。 俩人倚窗而坐,一边品着葡萄酒,一边聊着天。 “蒹儿,你回去后,可会想我?” “想!当然会想。” “蒹儿,你觉着你师傅是个怎样的人?” 冷翊蒹微微拧眉,不知为何墨羽会突然问起了沈寒,良久开口道,“师傅她是个大善人,总是教导我身为医者的职责。当然,她也是我最亲的人。” “哈哈,大善人。”墨羽轻笑一声,喝了一口杯中酒,“蒹儿爱她吗?” “她是我的师傅,我只会敬她!”冷翊蒹赶紧解释着道,“墨羽,你是喝多了吧?” “蒹儿,这把匕首可是你的?”墨羽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晃眼的光芒。 “墨羽,你要干什么!”冷翊蒹紧张的看着墨羽,警惕劝道,“刀剑无眼,你快把匕首给我!” “蒹儿,你不是要梅花钉吗?” “对,可是......” “这世间并没有什么‘梅花钉’,她让你取的是——定魂钉!” 话音刚落,墨羽双手握着刀柄,一把将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胸口。 一刀接着一刀,墨羽毫不留情地用匕首刮破着自己的胸口。 一阵翻搅后,墨羽只手掏出胸腔内那枚由白骨化作的钉子。 “蒹儿,给你.....”墨羽将白骨钉放到了冷翊蒹的掌心里,气若游丝着道,“这便是你要的定魂钉.....” 掌心里那枚白骨钉,当真是梅花钉的形态,却是由人类的白骨所化。上面不仅沾着殷红的鲜血,还沾着些许血肉。 “啪嗒啪嗒”,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一滴一滴,逐渐汇聚成一滩血水。 冷翊蒹整个人都吓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仍旧说不出话。 疾步绕过桌子,冷翊蒹一把将墨羽紧紧搂进了怀里。 “墨羽,你....你到底在做什么....”冷翊蒹用手掌狠狠压着墨羽鲜血直流的胸口,试图止住鲜血,“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墨羽,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呀!”冷翊蒹撕心裂肺的吼着,满脸的婆娑泪痕。 墨羽唇角溢出一抹欣慰的浅笑,用满是血痕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冷翊蒹的脸颊,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蒹儿,我爱你。” 顷刻间,墨羽的手重重垂落了下来,一双狭长的凤眼也跟着缓缓闭上。 “墨羽,你醒醒.....你醒醒啊!”冷翊蒹双手不住的摇晃着怀里的墨羽,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突然,怀里的人变得越来越透明,像幻影似的。 冷翊蒹试图用手去抓,却发现什么也抓不到,只剩下手里的那枚白骨钉被自己紧紧握在了手里。 -- 第106页 紧接着,冷翊蒹更是亲眼目睹着自己的身体变得几近透明,两人最后都彻底消失在了第二空间。 第六十一章 初秋, 万丈苍穹泛起一道道绯红晚霞,云层尽染,瑰丽耀眼。 整座皇宫的合欢花开得繁花似锦,簇如天边红霞。 一阵清风徐过, 花瓣纷纷随风飞舞, 天空中开始飘落起了粉色的花雨。 大祭司孤身长立于合欢树下,一身月牙白长袍拖曳至地, 白玉冠中规中矩的束在头顶,绑起两鬓间少许青丝, 剩余的青丝全部散落在后背上。 双手背在身后, 面色淡漠的望着天边的层层晚霞。 “禀大祭司,有刺客潜入了公主寝殿!”暗影从树梢处突然现身,单膝跪于泥土中, 双手抱拳。 玄缱缓缓转过身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浅笑, “刺客?” “回大祭司, 是一名女刺客。”暗影恭敬着沉声回答, 仍旧低着脑袋。 “女刺客?!”玄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道光亮, 疑惑着道。 一甩长袖, 玄缱大步朝着公主寝殿的方向走去。 走得太急, 白色靴子边上沾了些许合欢树的绒花。一路行来, 步步生花。 一路经过数座琼楼殿宇,殿前的掌灯宫女们纷纷低垂着脑袋,恭敬着柔声问安。 “大祭司, 万安。” 玄缱没有理会,最终在一座屋顶铺满赤色琉璃瓦的殿宇前停下了脚步。 “大祭司......”公主的贴身大婢女手里握着火折子,连忙对着大祭司俯身行礼。 话音未落,便瞧见大祭司冲着自己轻轻挥了挥长袖,婢女立刻识趣的住了口。 现下已戌时,朱华正准备将公主寝殿外的宫灯点上,却听闻寝殿内混入了刺客,还未来得及一探究竟,便看见大祭司疾步赶来。 朱华低头的一瞬间,突然看见大祭司脚边粘了些许合欢树的绒花。 “噗通”一声,朱华双膝跪地,俯身于地,用指尖将大祭司鞋边沾着的绒花捏去。 朱华对大祭司是害怕到了骨子里,比见着了鬼魅还要瘆人,令其惶恐不安。 于朱华而言,十年前的那场宫变至今记忆犹新,多少个噩梦的来源皆源于此。 一夜之间,整座皇宫的石阶渗着淋漓鲜血,空气中弥漫着呕人恐惧的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 侍卫们用一桶桶清水清洗着石阶,从卯时清洗到申时,方才将石阶恢复了原貌。 朱华是所有宫婢中唯一的幸存者,不为别的,只因她是凤翊公主的贴身侍婢。 数月后,凤翊公主突然消失,没人知道公主的去向。自此以后,凤翊公主的寝殿便被封了起来。 大祭司下令,寝殿内务必维持着原貌,每日着专人焚香打扫,花瓶里的那束百合花也是每日更换。 “哗啦”一声,玄缱双手推开了寝殿的雕花楠木大门。 寝殿内以雕花檀木为柱梁,纵横交错,序而不乱。 七尺宽的沉香木大床四面悬挂着以鲛绡制成的飘逸罗帐,风起摇曳,如云层漫舞。 床上铺着柔软的锦缎罗衾,金丝边做点缀,绣着繁复的凤凰图案。 床前一盏高叠重生的青铜烛台,上面盘踞着九根白色香蜡,烛光熠熠摇曳,似窗外皓月般。 床上的女子一身墨绿色的洋装,蜷缩着身子侧卧在大床上。眉头一直紧皱着,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泪珠。 玄缱迈着步子,来到床前,如翠竹般好看的手指轻轻撩开了罗帐。 当看清女子面容的一瞬间,玄缱一向平静如水的面色泛起了涟漪,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放大。 “大祭司,这女子不知如何就进入了公主寝宫.......”负责焚香的婢女站在一旁,浑身抖若筛糠,小声着言。 在这深宫之中,奴才们的性命犹如蝼蚁一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大祭司转头,瞪了一眼身边的婢女,竖起右手中指放在唇边。 婢女立即会意,连忙将嘴里的话给吞了回去。 “下去吧。”玄缱对着婢女轻轻摆了摆手,“没我命令不准进来。” “喏。”婢女俯身行礼,低垂着脑袋退了下去。 玄缱上前一步,坐在了床沿边,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女子。 白皙纤细的手指落在女人的眉宇上,再到鼻尖,最后停留在唇角,宛如在抚摸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她终究还是肯放你回来了。”玄缱红唇轻启,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神色笃定着言,“为师定不会再让你逃走。” 冷翊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沈寒和墨羽同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强迫着自己非要在俩人之间做出选择。被放弃的那方,便会彻底消失。不仅□□消散,连魂魄也会跟着彻底消失。 “不要!”冷翊蒹吓得满头冷汗,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蒹儿醒了。”玄缱嘴角溢出一抹淡然的浅笑,欣喜着道,“可是做噩梦了?” “墨羽......你没死!”冷翊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把将玄缱紧紧抱在怀里,喜极而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死.......” 玄缱的双手也跟着搂上了冷翊蒹的腰身,感受着怀里人因抽泣而微微颤抖的双肩,脸上的神色不喜不悲。 胸口清晰的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声,这一刻玄缱不愿再放手。 -- 第107页 玄缱顺势凑近了冷翊蒹光滑的脖子,先是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再狠狠吻了起来。 冷翊蒹被吻得脖间一阵酥麻,又有些吃痛,不由微微拧眉。却也微扬着脖子配合着玄缱的亲吻,缓缓阖上一双狭长双眸,浓密纤细的睫羽不时轻颤。 “墨羽,这是哪儿?”冷翊蒹被玄缱压在身下,一头浅棕色长发披散在大床上,额头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了些许。 “别在为师面前提那个戏子的名字。”玄缱一双凤眼突然泛起一股寒意,冷冷吐出三个字,“她不配。” “师傅?”冷翊蒹探试着喊了一声,不知眼前人究竟是谁。 借着摇曳的烛光,方才将眼前人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个清。 女人和沈寒长得一模一样,当然也可以说和墨羽长得一模一样,浑身透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渗人寒气。 一袭华贵的月牙白长袍,腰间袖口处绣着凤凰图腾,一头青丝竖在白玉冠中。 锦衣罗缎,白玉为冠,这样的装束倒是同古人差不多。 难不成,自己已经来到了第三空间?这人就是下一个目标人物? 那墨羽呢?墨羽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 “你不是师傅!”冷翊蒹连忙拉过一旁的罗衾盖住了胸口,害怕的连连后退,“你是谁?” “蒹儿连为师也不记得了吗?”玄缱有些生气,好看的眉微微拧着,笃定着言,“想来定是那妖人做的手脚。” “你到底是谁?”冷翊蒹已退到了角落,再无可退之处。 “我乃稷国的大祭司,玄缱。”玄缱立起身来,用睥睨天下的眼神看着冷翊蒹。 冷翊蒹顿时明白,原来自己此刻已身处第三空间。而眼前这人正是第三空间的目标人物——玄缱。 冷翊蒹当初是同时服下了两粒药丸,原来体内一粒药丸的药效消散后,就会自动来到下一个空间。 趁着冷翊蒹发呆的恍惚间,玄缱一个俯身而下,再次将冷翊蒹压在了身下。 “蒹儿,我们继续吧。”玄缱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浅笑,再次吻住了冷翊蒹的脖子。 “你......”冷翊蒹狠狠咬着下唇,双手用力推开了玄缱,抬手指了指门口,壮着胆子大声道,“你出去!” 玄缱轻笑一声,缓缓直起了身子,淡漠着言,“既然蒹儿不愿,为师也不为难你。” 冷翊蒹一听,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整个人蜷缩在角落,眸光一直紧紧盯着眼前人。 玄缱站起身来,长身立在床前,嘴角溢出一抹邪魅的浅笑,“欢迎回来,我挚爱的凤翊公主。” 凤翊公主?! 冷翊蒹不知为何这人要这般称呼自己,待自己回过神后,玄缱已经离开了寝殿,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隐约听到外面响起玄缱的声音,紧接着殿门再次被推开。 一阵急促的碎步声响起,冷翊蒹闻声探出身去,见一宫装女子出现在了寝殿内。 “噗通”一声,女子双膝跪在了地上,整个上半身俯身着地。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朱华强忍着眼泪,不敢在公主面前失了分寸,内心甚是欢喜。 不曾想,十年后竟还能见着凤翊公主,且公主的容貌未曾改变半分。 “你是谁?”冷翊蒹缓缓坐起身来,赤着脚下了床,走到了宫装女子面前。 “奴婢乃公主的贴身婢女,朱华。”朱华不敢抬头,仍旧俯身在地,恭敬着回答。 “这是哪儿?”冷翊蒹微微皱眉,环视着整个陌生的寝殿。 “公主殿下,这是您的寝宫。”朱华先是一愣,然后立马作答。 “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冷翊蒹小声说了一句,连忙转过身去。 想来只好先假装失忆,再想办法完成任务,早日离开这里。 第六十二章 翌日, 刚过卯时。 朱华便领着一众侍婢站在了寝殿门口,温柔若水的声音传入了殿内。 “公主殿下,您醒了吗?” 冷翊蒹半眯着眼眸,不愿睁开。翻了个身, 继续沉沉睡去。 昨晚辗转反侧近后半夜才浅浅入眠, 心里一直牵挂着墨羽的安危和去向。 不单如此,冷翊蒹心里还有许多疑问。想早日回到沈寒身边, 一问究竟。 朱华抬头瞧了一眼天色,不敢再言, 只好规规矩矩的立在寝殿门口。 突然,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华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当看到一身朝服的大祭司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朱华连忙俯身行礼。 身后的一众侍婢也跟着俯身行礼, 异口同声着言。 “大祭司,万安。” 先是大祭司的白色靴子出现在了朱华的眼底, 续而头顶传来大祭司没有温度的声音。 “公主还未醒吗?” “回大祭司, 是的。”朱华低垂着脑袋, 恭敬着回答。 “霍侍卫。”玄缱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殿门, 淡漠着言。 “属下在!”霍侍卫站在一众侍卫的最前面, 上前一步, 单膝跪地, 恭敬着沉声道。 “传令下去,今日早朝改在巳时。” “喏,属下领命!”霍侍卫双手抱拳, 恭敬着道。 冷翊蒹醒来的第一眼,便又看到了那个和师傅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玄缱今日穿了一袭更为华贵的月牙白朝服,胸口处用金线绣着凤凰图腾,袖袍处刺着祥云团纹。腰间配着一根以白玉为扣的素白腰带。 -- 第108页 白玉扣质地上乘,色白温润,与月牙白朝服浑然一体。 头上带着一顶白玉冕冠,将一头青丝全部束在了冕冠中,脸上未施半点粉黛。 十二旒垂落在眼前,隐约遮挡住了那双狭长的邪气凤眼,还有左眼眼尾那颗妖冶的泪痣。 “蒹儿,可睡醒了?”玄缱对着冷翊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浅笑,伸出了右手。 冷翊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双手紧紧护住胸口。 “蒹儿,你为何要怕为师?”玄缱微微拧眉看着冷翊蒹,略显失望着道。 冷翊蒹继续不作声,一双杏眼看向玄缱,轻咬着下唇。 不知为何,冷翊蒹特别害怕这人,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害怕。 “听蒹儿的贴身侍婢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玄缱望着冷翊蒹,浅笑着言,“可有此事?” 冷翊蒹轻轻点了点下巴,看着玄缱的眼神有些许闪躲。 “我还以为蒹儿只是不记得为师了。”玄缱欲抬手去抚摸冷翊蒹的脸颊,却被冷翊蒹给躲开了,一双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也罢,不记得了也好。”玄缱收回了手,淡然着道。 “你能告诉我.......”冷翊蒹想了想,看着玄缱补充着道,“我究竟是谁吗?” 口口声声被人唤做公主,冷翊蒹很想弄明白这其中究竟是何缘由。 “好,为师答应你,定将所有事都告知于你。”玄缱说着再次对着冷翊蒹伸出了右手,嘴角含笑着言,“不过蒹儿还是先陪为师一同上早朝吧,满朝文武都已经候了两个时辰了。” 冷翊蒹犹豫了几秒,目光落在了玄缱的手上,终究还是将手搭在了玄缱的掌心里。 玄缱亲自伺候着冷翊蒹梳洗,让冷翊蒹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误以为眼前人是墨羽。 “来人,去取本宫的螺子黛来。”玄缱拿过侍婢手中的象牙梳,吩咐着道,“本祭司今日要亲自给公主梳妆。” “喏。”侍婢恭声退下。 冷翊蒹端坐在金丝楠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披散着一头长发的自己,微微拧眉想着心思。 身侧是一身华服的玄缱,低垂着一双好看的眉眼,手里握着一把象牙梳,温柔的替冷翊蒹梳着长发。 冷翊蒹明明记得很清楚,在墨羽消失前,自己手里是握着梅花钉的。然而冷翊蒹昨晚已将整个寝殿翻了个底朝天,仍是什么也没找到。 难不成梅花钉被玄缱给拿去了?! “蒹儿可曾记得,你最喜在额间画这花靥。”玄缱突然开口,打断了冷翊蒹的思路。 冷翊蒹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玄缱,也不作声。 “蒹儿日日缠着为师,非要为师每日替你画这花靥。”玄缱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象牙梳,拿起一旁的毛笔,将雪白笔尖蘸上了一抹朱红,“蒹儿,可还记得?” “不记得了。”冷翊蒹轻轻摇了摇头,小声回答,不敢去看玄缱的眼睛。 话音刚落,玄缱手中的毛笔便“啪嗒”一声落了地。 “来人,给公主梳妆!”玄缱一个拂袖转身,怒气着言,迈着步子出了公主寝宫。 冷翊蒹有点被吓到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通过镜子看着玄缱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人分明前一秒还是笑脸相对,下一秒就变了脸色。 稷国,太和殿内。 百官们身着清一色的靛蓝色朝服,长发束于官帽中,按照着官位等级依次有序的站立着。 手中握着一方玉板,恭敬的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旧主无能,在位时便被大祭司架空了权力。大祭司是稷国百姓们心中的月亮,圣神不可亵渎,其威望早已高过了旧主。 宫变后,大祭司并没有继位,而是继续以“大祭司”的身份掌管着稷国。 数月后,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凤翊公主突然消失了。 自从凤翊公主凭空消失后,大祭司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百姓们口中称赞的圣明仁君变成了暴虐之君。 十年间,各种繁重税收被相继载入国策,百姓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大祭司好战,命陈将军长期驻扎边关,为稷国开疆扩土。巨大的军费开资,又再次加重了百姓们的负担。 不单如此,凡家有束发男丁,皆被抓去服军役,无一幸免。 当冷翊蒹身着一袭鹅黄色朝服出现在朝臣们面前时,百官们不由面面相觑,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大祭司一身月牙白朝服,头上戴着繁重的白玉冕冠。脚踩白鹿皮短靴,步步朝着玉阶走去。 待近了龙椅,玄缱只手掀起了朝服下摆,一个转身,端坐在了龙椅上。 冷翊蒹接受着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跟着大祭司身后,由侍婢搀扶着,最后落座在了龙椅一侧的漆金凤椅上。 大祭司一落座,殿内百官们纷纷躬身行礼,齐声朗道。 “大祭司,万安!” “众卿平身。”玄缱半眯着一双凤眼看着百官,伸出五指并拢的右手,对着众人抬了抬手。 “众卿这是怎么了?”玄缱一改往日阴冷神色,嘴角含笑看着百官们,出言提醒道,“连凤翊公主都不认得了吗?” “臣等参见凤翊公主!”以左丞相为首的百官们纷纷朝着冷翊蒹俯身作揖,朗声着道,“凤翊公主,金安!” -- 第109页 “众卿平身吧。”玄缱对着众人抬了抬手,保持着一脸的威严,“凤翊公主嗓子不适,就不多言了。” “赵侍郎,今年北方的收成如何?”玄缱端坐在龙椅上,目光看向人群中的赵侍郎。 “回禀大祭司。”户部侍郎从人群中站出身来,双手持着玉板,毕恭毕敬着言,“北方今年一入夏便闹起了旱灾,今年的收成连去年的三分之一都未及。百姓们食不果腹,迟迟交不出国税。” 赵侍郎如实回禀完后,依旧低垂着脑袋,等待着大祭司的定夺。 “先从国库中拨一万石粮食,命专人赶赴北方,亲自送到地方官的手上。”玄缱冷着一张脸,继续说道,“切记,务必杜绝地方官将赈灾粮食收刮入自己囊中。” “如若最后这赈灾粮未能到百姓们的肚子里,那么赵侍郎你就提头来见吧。” “臣遵旨!”赵侍郎微愣了几秒,连忙躬身行礼,再退入一众百官之中。 百官们纷纷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言。 为何一向暴虐的大祭司今日突然大发恩慈?不仅没有责怪北方交不出国税,反倒开国库拨粮。 难道与凤翊公主的突然出现有关? “众爱卿也看到了,如今凤翊公主也回来了。”玄缱用睥睨天下的眼神看着百官们,悦声着言,“那么公主的婚事还是交由礼部负责,至于具体的婚期,本祭司希望越快越好。” “张尚书。”玄缱抬眼看向了人群中的张尚书,下令道,“公主的婚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臣领命!”礼部尚书被点到名字,连忙从人群中站出来,恭敬着俯身作揖。 冷翊蒹本就一直坐立不安,一双手隐在广袖中,不知该放在何处。 当听到有关自己的婚事后,冷翊蒹猛地睁大了一双杏眼,惊讶的看向了玄缱,内心慌乱到了极点。 玄缱注意到了冷翊蒹投来的目光,转头冲着冷翊蒹露出一个略显邪气的浅笑,如愿看到那人惊慌的面色时,心里甚是愉悦。 冷翊蒹万万不曾料到,自己竟然会被旁人许婚! 百官们后来都议了些什么,冷翊蒹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第六十三章 待散了早朝, 百官们纷纷退下后。整个太和殿内,就只剩下冷翊蒹和玄缱俩人。 “蒹儿,你怎么了?”玄缱不知何时站在了冷翊蒹的面前,凤眼眼尾微微上扬, 居高临下的看着冷翊蒹。 “你凭什么把我许婚给别人!”冷翊蒹猛地站起身来, 头上的华丽珠钗跟着颤动了几下,怒气的看着玄缱质问道。 玄缱轻笑一声, 一把将冷翊蒹重新给按回了漆金凤椅上,一个俯身压了上去。 指尖狠狠捏住了冷翊蒹的下巴, 让其被迫面对着自己, 再一个欺身凑近耳侧。 “普天之下莫非本祭司之国土,众人的性命皆由本祭司掌控,更何况区区婚配之事。”玄缱嘴角溢出一抹得意的浅笑, “既如此,公主的婚姻大事自然也由本祭司做主。” “再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公主的婚姻大事自然该听从为师的安排。”玄缱说完, 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冷翊蒹的耳垂, 将耳垂含入口中。 玄缱的舌尖舔舐着冷翊蒹敏感的耳垂, 如愿听到身下人发出一声本能的轻吟, 再用牙齿轻咬了一下, 加重了力道。 “你简直就是个昏君!”冷翊蒹用尽浑身力气将身上的人推开,胸口剧烈起伏着,出口怒骂着道。 “昏君亦如何?明君又亦如何?”玄缱一个起身, 广袖一甩,冷冷着道,“只要能将蒹儿永远留在为师的身边,哪怕是让为师背上这千古骂名也无妨。” “你.....究竟要将我许给谁?”冷翊蒹瘫软在凤椅上,一双杏眼里满是绝望,浓密的睫毛沾上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自然是为师了。”玄缱嘴角含笑,看着冷翊蒹反问着道,“蒹儿可欢喜?” “你.......你无耻!”冷翊蒹轻咬着下唇,一双杏眼狠狠的瞪着玄缱。 “无耻?!”玄缱不由失笑出声,琥珀色的眸子变得湿润,“当年可是蒹儿先对为师倾诉了爱慕之情,难不成十年不见,蒹儿就要做这负心人?” “好吧,我承认。我骗了你们,我并没有失忆。”冷翊蒹站起身来,对着玄缱诚恳的解释道,“我也不是什么凤翊公主,我叫冷翊蒹。我不是你们空间的人,我来自另一个空间。” “我知道这样说,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我真的不是你们这儿的人。”冷翊蒹的态度没有了刚才那般强硬,“所以别许婚了,好吗?” 不知这凤翊公主究竟和玄缱有何感情纠葛,至少冷翊蒹不想和这人有什么婚约。 “为师自然知道蒹儿的闺名。”玄缱嘴角含笑看着冷翊蒹,淡淡道。 “什么意思?凤翊公主也叫‘冷翊蒹’?!”冷翊蒹惊讶的看着玄缱,这凤翊公主竟和自己同名同姓! “为师还有奏折要看,就不陪蒹儿玩了。”玄缱一个转身,用背影对着冷翊蒹,玩味一笑。 冷翊蒹重新跌坐回了凤椅上,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失魂落魄的回到凤凝殿,冷翊蒹将自己关在了寝殿内,不许任何人打扰。 整个人趴在沉香木大床上,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婚约。 想着想着,冷翊蒹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近黄昏。 -- 第110页 殿门外再次响起一阵叩门声,紧接着传来朱华温柔的声音。 “公主殿下,晚膳已备好了。” 冷翊蒹用手堵住了耳朵,突然眉头一皱。一个打挺坐起身来,探着身子看向了殿门口,“进来吧。” “喏。”朱华得了令,这才双手轻轻推开了殿门。 朱华一身桃红色宫装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众侍婢,人人手中端着一盘精致的珍馐。 在朱华的一个招手示意下,侍婢们纷纷鱼贯而入。待珍馐摆满了整张饭桌后,众侍婢这才低垂着脑袋退出了公主寝殿。 “公主殿下,请让奴婢伺候公主用膳吧。”朱华低垂着脑袋,双手端着一盆清水站在冷翊蒹面前。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冷翊蒹就着清水洗了洗手,再接过一旁侍婢手中的白色丝帛擦了擦水珠。 中午就赌气没吃饭,看着这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冷翊蒹不由的咽了咽口水。拿起一旁的筷子,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纵然是要想办法,也得吃饱了再说,冷翊蒹这般安慰着自己。 朱华站在一旁,看着凤翊公主如此这般好胃口,不由一阵欣慰,瞬间红了眼眶。 用过晚膳后,冷翊蒹叫住了朱华。 既然想知道凤翊公主和大祭司之间究竟有何纠缠,就只好从他人口中打探消息。 “朱华,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冷翊蒹斜靠在软榻上,微微扬着脑袋,看着朱华微笑着道,“你可以告诉我吗?” “公主殿下这是在折煞奴婢。”朱华立即双膝下跪,俯身在地,恭敬着道,“奴婢定知无不言!” “快起来。”冷翊蒹连忙坐起身来,将跪在地上的朱华给拉了起来,“别老是动不动就下跪。” “谢公主殿下垂怜。”朱华起身,依旧毕恭毕敬的站立着,等着凤翊公主的提问。 朱华觉得凤翊公主同之前相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朱华,你是我的贴身侍婢。”冷翊蒹转动了一下眼珠,开口问道,“这么说来,你对我很熟悉?” “回公主殿下,奴婢自幼就跟在您身边伺候。”朱华低垂着脑袋,柔声着回答,“深知公主殿下最喜什么,最厌什么。” “那....大祭司是凤翊。”话一脱口,冷翊蒹便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连忙纠正道,“是我什么人?” “大祭司是公主殿下的师傅。” “师傅?”冷翊蒹一听,不由眉头微微蹙起。不明所以的看着朱华,想了想补充道,“那她教我什么?” “大祭司精通医理,识遍世间三百六十五味草药。更是精通丹药,练得长生不老之秘术。”朱华如实回答,“公主殿下您是大祭司唯一的关门弟子,自幼跟在大祭司身边学习医理。” “长生不老?!” 冷翊蒹一听,不由睁大了一双杏眼,惊讶程度不亚于得知自己要许婚给玄缱。 这人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吗?那岂不是妖物?! “回公主殿下,确实如此。”朱华看出了凤翊公主的惊讶,柔声解释着道,“大祭司是神明庇佑之人,并不是普通人。” 冷翊蒹听完朱华的所有回答后,不由陷入沉思。 难怪玄缱一口一个“为师”,原来她是凤翊公主的师傅,自幼教其学习医理。 为何玄缱和沈寒一样都精通医理,她们之间会不会存在着某些关联? “对了朱华,有我的画像吗?”冷翊蒹看着朱华,突然开口问道。 冷翊蒹很好奇凤翊公主的长相,是否真如旁人说的那般和自己长得一样,以至于大家都把自己误认成了公主。 “公主殿下请稍等,奴婢这就去取画像来。”朱华恭声退下。 待朱华取来了画像,冷翊蒹看到画中人的一瞬间当场愣住,一双漆黑瞳孔猛地睁大。 画中的女子一身鹅黄色华贵长袍,站在一树绒花盛开的合欢树下。 额间一点朱红桃花形花靥,浅棕色长发挽了一个“飞天逐月”髻,左边发间缀了几颗稀世明珠和一支凤凰金步摇。 女子面若桃花含笑,容貌如花胜雪,齿如含贝。一双杏眼似秋水剪瞳,眼尾微微上翘,总是泛着盈盈光波。 “啊!”冷翊蒹突然觉得头痛难忍,条件反射的双手护住了脑袋。 “啪”的一声,手中画像应声落地,画卷滚落在侧。 朱华整个人都吓傻了,愣了好几秒,连忙上前扶着冷翊蒹重新躺回了软榻之上。 “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朱华双眸充盈着泪花,紧张着道。 “头.....好疼.....”冷翊蒹整个人蜷缩在软榻上,依旧双手护着脑袋,额头瞬间布满了细细汗珠。 “来人啊!”朱华一个转身,朝着殿门外大声吼道,“快快去请大祭司!” 亥时,天旖殿内。 摇曳的烛光照在殿内一众奢靡金器上,金器的影子被通通拉长。 殿内焚着以芍药制成的檀香,整个寝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芍药花香。 玄缱一身素白色长袍立在窗前,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上。双手背在身后,手里握着一卷竹简。 如玉石般的琥珀色瞳孔里溢出盈盈水花,神色淡漠的望着窗外那轮皎月。 “沈寒呀沈寒,你未免也太过自负了,你以为本祭司会同那个戏子一样乖乖交出定魂钉吗?”玄缱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浅笑,出口的声音没有温度。 -- 第111页 “既然如此,本祭司就收下你这份大礼了。”玄缱突然讪笑两声,“你放心,本祭司定会好好疼爱凤翊公主。” 突然,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侍卫的声音。 “启禀大祭司,公主殿下突感头痛,还望大祭司......”侍卫的话音还未落,殿门便被隔空打了开来。 玄缱长身而立站在窗下,微拧着好看的眉头。一个拂袖收回右手,疾步朝着殿门外走去。 第六十四章 亥时, 凤凝殿内。 朱华跪坐在软榻边的大理石上,急得一头冷汗,眼泪“啪嗒啪嗒”从眼眶里不断掉落。 手里拿着柔软的丝帛,不时替冷翊蒹擦着额头上的细细汗珠, 焦急如焚的等着大祭司前来。 “唔唔.....好痛......”冷翊蒹双手抱着脑袋, 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嘴里不停地痛苦呻丨吟着。 紧紧闭着双眼, 浓密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颗颗掉落在软榻上。 头痛之症来得太急太快, 犹如一根长针扎进了大脑, 剧烈的刺疼感阵阵袭来。好在这突如其来的头痛之症并没有一直持续,而是断断续续。 玄缱疾步朝着公主寝殿的方向走去,一路经过数座琼楼殿宇, 完全不顾宫婢们的请安问好,急匆匆来到了寝殿门口。 刚一踏足殿门口, 便听到一声声断断续续的痛苦轻吟声从殿内传了出来。 “砰”的一声, 玄缱双手推开了殿门, 疾步朝着软榻前走去。 “蒹儿, 你怎么了?”玄缱俯身将冷翊蒹从软榻上扶了起来, 急切的询问着, “是哪里不舒服?” “师傅, 我头.....好痛.....”冷翊蒹仍旧紧闭着双眸,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个劲儿地往玄缱的怀里钻。 冷翊蒹痛得产生了幻觉, 误把玄缱当做了沈寒,贪婪着玄缱温暖的怀抱。 “朱华!”玄缱转身冲着一旁的婢女吼道,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阴冷渗人。 “奴婢在.....”朱华立马拭去了腮边眼泪,恭敬着俯身着地。 “去取本祭司的银针来!”玄缱将怀里的人搂得紧紧的,闭眼的一瞬间,一滴晶莹的眼泪掉落在了冷翊蒹的长发上。 “喏。”朱华恭声退下。 “蒹儿莫怕,有为师在。”玄缱一把拉过冷翊蒹的右手,将自己的手指搭在了冷翊蒹的手腕侧处,感受着对方的脉搏跳动。 为何,这脉象会如此混乱?! 冷翊蒹最后是如何缓解了头痛,自己已记不太清了。一觉醒来,便看到身边正侧躺着一身白衣的玄缱。 床头的摇曳烛光洒在玄缱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浓密的睫毛如羽翼般轻扫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玄缱睡得很不踏实,不时微微拧着眉头,大概是做噩梦了的缘故。 冷翊蒹探出身子看了一眼窗外,天空已是东方发白,晨曦穿透云层。 手掌撑在冰绡上,一个手滑,冷翊蒹整个人直接扑在了玄缱的身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冷翊蒹不由微愣了几秒。清晰的感受着对方柔软的胸脯,竟生出了一丝贪婪。 回过神来后,冷翊蒹正欲从玄缱的身上爬起来,却不料被玄缱给双手禁锢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对....对不起!”冷翊蒹连忙道歉,因太过紧张而眨巴了几下杏眼,“砸到你了吧。” “蒹儿好热情,为师还有点不习惯。”玄缱勾着嘴角,一个翻身,将冷翊蒹压在了自己身下。 冷翊蒹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就被玄缱给压在了身下,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你......你要做什么?!”冷翊蒹惊恐的看着玄缱,双手用力推了推。 却不知这人为何这般大的力气,根本就推不动。 “蒹儿现在感觉如何了?头还痛吗?”玄缱一个凑近,柔软的胸脯贴在了冷翊蒹的胸口上,一头青丝落在了冷翊蒹的脖间,欲伸手去抚摸冷翊蒹的脸颊。 “谢谢。”冷翊蒹诚恳的道了一声谢,躲过了玄缱的抚摸,“谢谢你替我施针,现在已经不痛了。” 依稀记得昏迷前玄缱让人去取了银针,想来应该是这人替自己施针止了头痛。 “只嘴上说说吗?”玄缱凑到了冷翊蒹的耳侧,轻轻吹了口气。 冷翊蒹清晰的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极力咬着一口银牙,只好选择不作声。 “蒹儿为何如此害怕为师。”玄缱突然轻笑出声,凤眼眼尾微微上扬,“莫不是怕为师吃了你不成?” “.......”冷翊蒹将头偏了过去,继续不作声。 “蒹儿,你莫怕。”玄缱吻了吻冷翊蒹的脖子,隐忍着浑身几近溢出的情丨欲,“为师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 “待到我俩的良辰之日,为师定将蒹儿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让蒹儿知道何为真正的快乐。”玄缱的声线极具诱惑,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妖冶异常。 “你......你住嘴!”冷翊蒹从未听过这等污言秽语,脸颊气得绯红,转过头来横了一眼玄缱,“快给我下去!” “好了,不逗蒹儿了。”玄缱说着俯身亲吻了一下冷翊蒹的额头,这才从冷翊蒹的身上下来。 玄缱立在床沿边系着腰带,整理了一下略松散的衣袍,最后将放在枕边的那一枚白玉佩挂在了腰间。 -- 第112页 冷翊蒹小心翼翼的拉过一旁的锦缎罗衾盖在了身上,眼睛一直盯着玄缱的背影,生怕这人一个反悔又跑回了床上。 “时辰尚早,蒹儿再睡会儿吧。”玄缱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云层,温柔着言,“为师要上早朝去了。” 冷翊蒹在玄缱转身的一瞬间,赶紧闭上了双眼,装作已熟睡,睫毛却因太过紧张而微微颤动了两下。 玄缱立在床头良久,强忍着唇边的笑意,差点就笑出了声。 冷翊蒹本是故意装睡,却因太过困倦,最后竟真的睡着了,直到近巳时才醒。 朱华伺候完冷翊蒹梳妆后,又招呼过一众侍婢将早膳给摆满了整张饭桌。这才遣退了众侍婢,继续侍奉着冷翊蒹用膳。 “公主殿下,奴婢瞧着您今日气色好多了。”朱华一边给冷翊蒹盛着汤,一边娇笑着道。 “嗯,我感觉好多了。”冷翊蒹用勺子舀了一勺鲜美的鸡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头也已经不痛了。” “对了,朱华。”冷翊蒹将手中的勺子放下,接过朱华递上来的丝帛擦了一下嘴角,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奴婢定如实回禀。”朱华低垂着脑袋,恭敬着回答。 “我的父皇和母后呢?”冷翊蒹将丝帛放在了桌上,想了想这才开口问道,“为何这两日都未见过他们?” 冷翊蒹不知为何这稷国是大祭司掌权,但是既然有公主,就肯定有君王。 “陛下和皇后娘娘......早在十年前就双双仙鹤西去了。”朱华的脑袋低得更低了,声音明显的颤抖。 原来,这凤翊公主的父母已双亡。怪不得,如今稷国是大祭司掌权。 不知为什么,当冷翊蒹听到凤翊公主的父母已双亡的事实后,胸口突然觉得堵得慌,呼吸都有些困难。 手肘一个不小心,将桌上的白玉碗碰落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白玉碎了一地,碗里的汤汁四溅开来。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朱华紧张的看着冷翊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您别吓奴婢呀!” “没事儿。”冷翊蒹朝着朱华摆了摆手,唇色有些发白,“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奴婢....奴婢这就去请大祭司前来!”朱华急得直掉眼泪珠子,正欲起身。 “不....不用了!”冷翊蒹立马回绝,对着朱华伸出手臂,“你扶我去榻上躺会儿吧。” “喏!”朱华连连点头,扶着冷翊蒹躺到了软榻之上。 果真,冷翊蒹在软榻上躺了一小会儿,就不再胸闷了。 稍作休息后,冷翊蒹给自己把了一下脉。从脉象上看,自己的身体很健康,并没有什么异样。 第六十五章 下了早朝, 玄缱还未来得及换朝服,便急匆匆赶去了凤凝殿。 前日冷翊蒹突发头痛之症,当时的脉象太过混乱,着实把玄缱给吓了一大跳。 这两日玄缱一下了早朝, 第一件事便是赶往凤凝殿, 整日陪在冷翊蒹的身边。 冷翊蒹依旧很疏远玄缱,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 玄缱的脸色很不好, 是被左丞相那老顽固给气得。方才在太和殿内,玄缱差点当着百官们的面吐了血, 真想直接让那老顽固告老还乡得了。 辰时, 太和殿内。 “张尚书,公主殿下的婚期可定下了?”玄缱一身月牙白朝服端坐在龙椅上,十二旒垂落在眼前。 一双凤眼透过玉旒睥睨着众大臣们, 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妖冶异常。 “回禀大祭司。”张尚书从百官中站出身来,走到殿内正中央, 双手持着玉板, 恭敬着作答, “根据公主殿下的生辰来看, 下月便刚好是公主的大利月。下月十五亦黄道吉日, 实属婚配良日之选。” 张尚书回禀完后, 并没有得到大祭司的肯定, 不由在心里揣摩着大祭司的心思。 那日大祭司特意强调了婚期越快越好,想来是不大满意婚期的日程。 “大祭司与公主的婚事乃整个稷国之大喜,礼部不敢怠慢。”张尚书如愿看到大祭司唇边溢出的那抹浅笑, 于是继续补充道,“一月婚期实则也是未免仓促了点,可是.......” “启禀大祭司,老臣有要事启奏!”左丞相一身靛蓝色朝服站在百官们的最前面,不等张尚书把话说完,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张尚书转头看了一眼左丞相,只好将未说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玄缱唇边的浅笑瞬间僵住,将视线从张尚书身上慢慢挪开,最后落在了左丞相身上。 心里已然十分不悦,可又不好当场发作。半响,玄缱才不温不热的开口道。 “左丞相有何事启奏?” “回大祭司,汉江以南前日突发洪涝。”左丞相手持玉板,严肃着道,“冲毁堤坝无数,房屋受损所达数以万计,百姓们流离失所,饿殍横生;这次的水患来势汹汹,与北方的旱灾相较,更为需要朝廷的救助。” “嗯,自然。”玄缱微微点了点下巴,微拧着眉宇,“关于汉江赈灾的相关事宜,就.......” 玄缱的视线在一众百官们中流连一番,最终落在了司空的身上。 “鹿司空,这抗洪救灾之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玄缱看着鹿司空,威严着道,“所需银钱务必计算仔细了,再上报给户部。” -- 第113页 “臣领命!”鹿司空被点到名字,赶紧从百官中站出来,对着大祭司俯身作揖,毕恭毕敬着道。 “左丞相,你觉得本祭司这般处理。”玄缱转头看向左丞相,皮笑肉不笑着言,“可还行?” “大祭司英明,老臣并无异议。” “既如此,那就散了吧。”玄缱一个拂袖,对着百官们说道。 “大祭司!”左丞相有点急了,再次开口道,“老臣还有一事启奏。” “左丞相还有何事?”玄缱冷着一张脸看着左丞相,声色明显不悦。 “回大祭司,老臣对公主的婚期有异议。”左丞相严肃着一张爬满皱纹的枯槁面庞,双手持着玉板。 左丞相虽已是古稀之年,可毕竟是三朝元老。列位百官中,也就左丞相一人敢冒死谏言,其余大臣们都是以大祭司马首是瞻。 此话一出,百官们纷纷将脑袋低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没人敢去看大祭司的脸色。 玄缱微微蹙眉,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一双凤眼看向左丞相,冷冷道,“左丞相何出此言?” “北方旱情尚未缓解,如今汉江又闹水患。百姓们苦不堪言,饿殍纵横。为救百姓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国库所拨粮钱无数。”左丞相振振有词着道,完全不顾忌大祭司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如若此时再大过操办公主婚事,所花银钱无以计数,必定使得国库空虚.....” “够了。”玄缱不想再听,十指收紧于广袖之中,一脸阴沉的看向左丞相,坚持着道。“公主婚期已定,不容再议!” 玄缱一个拂袖起身,俨然不顾身后一众百官,大步流星的朝着太和殿外走去,只冷冷的扔下两个字,“散朝!” “恭送大祭司!大祭司万安!”身后传来百官们整齐的恭声送迎,声色洪亮。 这两日,冷翊蒹迫于玄缱的威严,不得不每日按时服药。 玄缱会亲自来监督,看着冷翊蒹将药给喝下去。 好在冷翊蒹也是精通医理,自然知道每日所服之药是何用处,是毒药亦或是良药。 玄缱给冷翊蒹开的无非就是调理身子的方子,可补益各种虚弱之症,增补元气。 果真,几副药服下来,冷翊蒹的气色明显好多了,这头痛之症也再未发作过。 凤凝殿内,冷翊蒹正端坐在案桌前,将一张绢帛铺平在案桌上。 这个第三空间还未有纸产生,记录文字的方式多用竹简和绢帛,还有牛羊皮。 “公主殿下,您今日气色可真好。”朱华站在案桌旁,一边替冷翊蒹研墨,一边柔声夸赞着道,“唇比那樱花都还好看,特别是配上额头这朱红花靥,比那仙女还要漂亮呢。” 今日冷翊蒹穿了一袭粉色长袍,里衣是深粉色的华缎,外套了一层樱花粉的透明鲛绡。 额间一点朱红花靥,脸上未施半分粉黛,唇色是淡淡的花粉色,宛如娇艳欲滴的滴水樱花。 “你见过仙女吗?”冷翊蒹手里拿着一支毛笔,吸饱了墨汁,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回公主殿下,奴婢未曾见过。”朱华俯了俯身,恭敬着回答。 冷翊蒹轻笑不言,低着头继续在绢帛上写着小篆。 除了简体汉字以外,冷翊蒹不知何时识得的小篆。而且在自己的印象里,冷翊蒹对小篆的熟悉程度甚至比简体汉字还要熟。 说来巧的是,稷国的统一文字也是小篆。 “公主殿下,您这一手字真是写得越来越好了。”朱华低着脑袋,瞄了一眼绢帛上的小篆,赞美着道。 “朱华,你今天是怎么了?”冷翊蒹偏头看向身旁站立着的朱华,微笑着道,“嘴这么甜。” “奴婢可是实话实说,谁人不知我大稷国的凤翊公主写得一手好字,甚至连大祭司也......” 话音未落,便听到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华早已能识出大祭司的脚步声,赶紧放下手中的墨锭,上前俯身着地。 果真,待脚步声近了后,一身白色朝服的大祭司出现在了殿门口。 朝服还未脱去,白玉冕冠也是规规矩矩的戴在头顶正中央,一头青丝全部束在白玉冕冠中。 十二旒随着步履的移动,而发出清脆的珠串响声。 “大祭司,万安。”朱华俯身于地,恭敬着道。 玄缱没有理会,径直朝着案桌前走去。 “你.....你来了。”冷翊蒹闻声,将手里的毛笔置于一旁的白玉毛笔台上,抬头看着正步步朝着自己走近的玄缱。 玄缱的脸色阴冷渗人,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冷翊蒹吓得不敢再多言,这几日也未惹得这人生气。不知这人此时究竟是为着缘故,竟这般生气。 “你额上这花靥。”玄缱阴着一张脸看着冷翊蒹,冷冷的质问道,“是谁给你画的?” “这.....我让朱华给我画的。”冷翊蒹抬手轻抚了一下额头,不明所以的看着玄缱,微拧着眉头。 冷翊蒹想着那日见到的凤翊公主画像,觉得额上那朱红花靥特别好看,于是今日也让朱华照着画像给自己也画了一个。 “不好看吗?”冷翊蒹见玄缱仍旧冷着一张脸,探试着小声问了一句。 “来人。”玄缱提高了音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背对着门口沉声道,“将这宫婢拖出去,仗责二十。” -- 第114页 “喏,属下领命!”两个侍卫闻声来到凤凝殿内,恭敬着抱拳行礼,然后朝着一旁的宫婢走去。 “大祭司饶命啊!”朱华整个上半身俯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哭泣着求饶,“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冷翊蒹微愣了几秒,疾步走到朱华面前,伸开双臂阻挡着侍卫的靠近。 “玄缱,你要干什么!”冷翊蒹瞪着一双杏眼看着玄缱,质问着道。 “蒹儿没听见嘛。”玄缱微微侧过身子,半眯着一双凤眼看着冷翊蒹,似笑非笑着道,“为师是要罚这奴才。” “你为何要罚她?!”冷翊蒹有点急了,看着玄缱继续追问着道,“她做错了什么?” “不知本分,越己行事。”玄缱微微仰着下巴,睥睨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朱华,淡淡道,“难道还不该罚吗?” “就为了我额头上这花靥?!”冷翊蒹气得指尖发抖,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花靥,反问一句。 玄缱不回答,用眼神冷冷的看了一眼侍卫,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拖下去。” “喏!”侍卫二人双手抱拳,然后对着冷翊蒹恳求着说道,“公主殿下,还请让属下将人带走吧。” “玄缱,我不准你这样做!”冷翊蒹一双杏眼瞪着玄缱,语气肯定着道。 “哦?”玄缱冷笑一声,眼眸中瞬间溢出一丝杀气,不急不慢着道,“如若蒹儿再阻拦为师处罚这奴才,那为师就将这人给杀了。” 冷翊蒹一听,不由后退了小半步,横着的双臂也垂落了下来,失神的站在了原地。 侍卫们见状,趁机绕过冷翊蒹,将朱华给架着出了凤凝殿。 冷翊蒹眼睁睁看着朱华被带了出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一刻深刻体会到封建制度是多么让人恶心。 “你....你这个暴君!”冷翊蒹无处发泄心中的不满,用广袖狠狠的擦掉额头上的花靥,看着玄缱一字一句着道,“我以后再也不画了,大祭司这下满意了吧?” “蒹儿,你为何对自己这般狠心。”玄缱一步上前,欲伸手去触碰冷翊蒹已泛红的额头,心疼着道,“瞧你这额头都红了。” “你出去!”冷翊蒹一个后退,躲开了玄缱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抬手指向门口,生气着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蒹儿竟为了一个奴才同为师这般生分。”玄缱难掩一脸的失落神色,“蒹儿难道忘了吗?这花靥可一直都是为师亲自给你画,从不假手于人。” “蒹儿还说,要为师替蒹儿画一辈子的花靥,这些......”玄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瞬间变得湿润,透着淡淡的忧郁。 “你给我出去!”冷翊蒹气得双肩发抖,打断了玄缱的话。狠狠咬着下唇,再重复一遍。 玄缱失落的站在原地,一个拂袖转身,头也没回的出了凤凝殿。 路过御花园时,听到一声女人断断续续的痛苦呻丨吟从远处传来。 玄缱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过去。 “大祭司,万安。”行刑的侍卫见着大祭司来了,赶紧收起手里的红漆木棍,俯身恭敬行礼。 朱华趴在一方长木椅上,额头的发丝已被汗水打湿,头上的珠钗散乱开来。嘴角渗着鲜血,奄奄一息的闭着双眸。下半身的衣裙已被鲜血染红,血迹淋漓一片。 “不用再打了。”玄缱的眼尾扫过朱华,淡淡吩咐着道,“找御医好生瞧瞧,别落下什么残疾。” “喏。”侍卫双双低着脑袋,毕恭毕敬着道。 果真伴君如伴虎,众人皆难以揣摩透大祭司的心思。 第六十六章 入夜, 月凉如水,月光晕开在云层间。 冷翊蒹背靠在床头,双臂环抱着双膝。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沉默不语。 冷翊蒹时刻提醒着自己, 并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究竟要如何才能让玄缱心甘情愿的交出“梅花钉”。 可冷翊蒹一想到墨羽的下场,便不忍心再让玄缱也跟着受同样的罪。 冷翊蒹心里一直有个疑惑, 为何当初墨羽从身体里掏出梅花钉后,会连着整个身体一起消失掉? 那墨羽后来究竟如何了?是生是死?或者是去了哪儿? 如今冷翊蒹虽贵为稷国的公主, 可冷翊蒹发现自己一点实权也没有。 宫中大小事务皆由大祭司做主, 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软禁在深宫内的金丝雀一样。 除了整日山珍海味,鲛绡绫罗的供着,冷翊蒹出不了这深宫厚墙。 前几日, 朱华被责罚一事对冷翊蒹影响很大。连着好些天,冷翊蒹都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冷翊蒹觉得自己很没用, 连贴身侍婢也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华被打得浑身鲜血淋漓, 让人给抬了回来。 为了这事, 冷翊蒹这几日都没有搭理过玄缱。总是将殿门紧闭, 不让玄缱入内。 玄缱碰了几次壁后, 碍于面子, 也就不再去凤凝殿了。 只是冷翊蒹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 会误把玄缱当做了沈寒。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好在俩人的性子完全不同,否则冷翊蒹定会分不清。 刚到亥时, 玄缱便收起了手里的奏折,撇下一众宫婢侍卫,只身前往凤凝殿。 玄缱夜观天象,知道亥时会有一场大雨,琥珀色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 -- 第115页 凤凝殿门口守着两个掌灯的宫婢,见大祭司来了,纷纷俯身行礼,恭声着问安。 “大祭司,万安。” “下去吧。”玄缱广袖一挥,面无表情的看向殿门口,冷冷着道。 “喏。”宫婢们再次躬身行礼,低着头退下。 冷翊蒹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纤细的白玉手指轻轻撩开了罗帐,微微探出身子看向了殿门口。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碧玉见状,立马迈着步子来到了床沿边,恭声着询问。 “没什么。”冷翊蒹收回了手,抬头看着碧玉微笑着道,“你也去睡吧,时候不早了。” “喏。”碧玉恭敬着俯身行礼,转身退下。 朱华的伤势还未痊愈,冷翊蒹不许朱华太过劳累,让其好生卧床修养,还特意派了几个宫婢伺候在侧。 碧玉是大祭司身边的人,做事精细认真,为人不善言辞。所以,这些日子都是由碧玉贴身伺候着冷翊蒹。 不知为何,冷翊蒹明明和朱华也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很熟悉似的,自然也亲近些。 所以冷翊蒹还是不太习惯碧玉在身边伺候,心里好些话说不出口。再加上碧玉这人不太爱讲话,也不似朱华那般活泼。 “嘎吱”一声,殿门被打开,紧接着殿门外传来一阵对话声。 “大祭司,万安。” “公主睡下了吗?” “回大祭司,公主殿下刚睡下。” “嗯,你下去吧。” “喏。” 不多时,窗外开始下起了夜雨。 雨珠顺着赤色琉璃瓦滚落在了玉阶上,清脆的雨滴声传进冷翊蒹的耳朵里。 冷翊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越来越密集的雨珠,不由眉头微皱,内心生出一丝担忧。 那人走了吗? 突然,“轰隆”一声雷电声炸裂开来,划破漆黑的苍穹。 冷翊蒹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身来,坐在床沿边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急匆匆的朝着殿门口走去。 双手推开了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白衣的玄缱,正孤身一人站在雨雾中。 此刻的玄缱未戴白玉冠,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青丝。白色长袍已被雨水打湿,白鹿皮短靴也不可避免的湿了一大片。 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后背上,发尖开始滴嗒起了水珠。 整个人宛如一朵傲骨的白色莲花,长身而立在雨雾中,一动不动。 高高在上,只手便可扭转整个稷国运势的大祭司,何曾这般作践过自己。 “你为什么还不走!”冷翊蒹冲着雨雾中的玄缱喊了一声,故意提高了音量。 “蒹儿终于肯见为师了。”玄缱的嘴角微勾着,唇边顿时绽放出一个欣慰的浅笑,眼神痴痴的看着冷翊蒹。 雨雾声太大,几乎淹没了玄缱的声音,唇边的那个浅笑却久久未散去。 “你喜欢淋雨,对吧。”冷翊蒹不知为何,竟没由来一阵怒火,“那你就淋个够好了!” 冷翊蒹一个转身,“砰”的一声将殿门给狠狠关了过去。 冷翊蒹并没有离开,而是整个人背靠在了木门上,不时透过门上的雕花镂空望向了殿门外。 雨势越来越大,大雨磅礴得迷了人的视线,雨雾中那个白色身影依旧一动不动。 冷翊蒹终究心软下来,一个转身,双手再次推开了殿门。 ........... 凤凝殿内,熠熠烛光将一众奢靡的金器影子拉长,紫铜炉内的熏香盘旋而上,将殿内烘得香芬四溢。 玄缱站在屏风后面,伸展着双臂,由着宫婢伺候着自己更衣。 不多时,玄缱穿着一身素白的亵衣,外披一件月牙白的长袍,缓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宫婢双手端着一杯泡好的桂花蜜茶,双膝跪地,将白瓷杯举过头顶,“大祭司,请用茶。” 白瓷杯不时飘出香甜的桂花气息,水面上飘着几粒盛开来的桂花,茶水泛着浅浅的金黄色。 “下去吧。”玄缱接过宫婢手中的白瓷杯,低垂着眉眼,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喏。”宫婢俯身着地行礼,转身退下。 冷翊蒹坐在床沿边,眼神不时落在玄缱的身上,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蒹儿有何事想问为师?”玄缱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抬眼看向了冷翊蒹。 “没....没有。”冷翊蒹连忙收回了视线,一个侧身,抬脚上了沉香木大床。 “我准备睡觉了,你回去吧。”冷翊蒹一边说着一边躺了下去,拉过一旁的罗衾盖在了身上。 “蒹儿不生为师的气了吧?”玄缱嘴角挂着柔和的浅笑,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 “嗯。”冷翊蒹轻声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睡姿。侧过身去,轻轻闭上了眼眸。 冷翊蒹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日朱华并没有挨够二十板子。 且朱华的伤势之所以能好的这么快,也是因为服了玄缱亲自开的药方的缘故,约莫再休息十余天便可彻底痊愈。 如此想来,至少这人知道迷途知返,并未一错再错。 “蒹儿,可是想知道那戏.....”玄缱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继续道,“墨羽的下落?” 冷翊蒹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眸,拧眉不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如果蒹儿想知道,为师可以告诉你。”玄缱嘴角虽挂着微笑,内心却交织着不甘和失落。 -- 第116页 “你认识墨羽?!”冷翊蒹一个翻身坐起身来,一双手挑开了罗帐。 微微探着身子看向了玄缱,一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玄缱嘴角溢出一个略显邪气的笑容,“普天之下,没有为师不知之事,也没有为师不识之人。” “那墨羽她.....是生是死?”冷翊蒹的双眸瞬间变得湿润,强忍着几近夺眶而出的眼泪,“现在究竟在哪儿?” “蒹儿很在乎她吗?”玄缱的脸色瞬间变的阴冷,起身步步朝着冷翊蒹走近。待近了床边,方才停下脚步,“同你师傅相比,蒹儿更在乎谁的性命?如若她俩之间只能选一人独活。” “蒹儿会想要谁生?亦想要谁死?”玄缱居高临下的盯着冷翊蒹,眸子里泛着渗人的阴邪之气,继续咄咄逼问。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冷翊蒹害怕的往后退了退,眼泪“啪嗒”一声掉落,“你到底是谁?!” “为师是这大稷国的大祭司,蒹儿还未记住嘛。”玄缱轻笑一声,微微扬着眼尾看着冷翊蒹,“蒹儿如若想知道墨羽的下落,那就得答应为师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冷翊蒹蹙眉,疑惑的看着玄缱。 “不许再对为师耍小脾气,乖乖的和为师成亲。”玄缱想了想,又补充着道,“为师提出的一切要求要尽量满足。当然,为师不会让蒹儿做太过分的事。这点,蒹儿大可以放心。” “.........”冷翊蒹开始动摇,轻咬着下唇。 “如若蒹儿答应为师,新婚当日,为师定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知蒹儿。” “好!”冷翊蒹一双杏眼瞪着玄缱,一字一句着道,“我答应你。” 冷翊蒹知道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自己是摆脱不了和这人成亲的命运。 与其做无谓的挣扎,不如先答应她的条件,待套出了墨羽的下落后再反悔也不迟。 况且,冷翊蒹还得想法子完成任务,也不好和这人闹得太僵。 “既然蒹儿已答应为师。”玄缱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浅笑,微微抬了一下双臂,“那就从此刻开始吧。” “哗啦”一声,月牙白披风顺势掉落在了地上,堆落在了玄缱的脚边。 “你.....你要做什么?!”冷翊蒹双手护着胸口,警惕的看着玄缱。 “当然是陪蒹儿共寝。”玄缱俯身向着冷翊蒹探去,微勾着嘴角,凑到耳边诱声着言。 摇曳的烛光映在玄缱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狭长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扬,连同左眼眼尾的泪痣也变得妖冶起来。 一头半湿的青丝披散在后背上,些许发丝垂落在胸前,将素白亵衣打湿了些许,烙下若隐若现的湿润轮廓,诱得人血脉欲涨。 冷翊蒹再次被逼到了角落,终究无路可退,只能睁大一双杏眼瞪着玄缱,用眼神威胁,“你不准再过来了!” “蒹儿,乖。”玄缱冲着冷翊蒹伸出手,轻勾了两下手指,语气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过来为师这儿。” 冷翊蒹从未见过这人如此温柔的模样,仿佛此刻眼前的人不是那暴虐的玄缱,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傅。 “师傅.....”冷翊蒹心里想着什么,这一恍惚,便脱口而出。 不单如此,冷翊蒹还鬼使神差的移动了两下膝盖,向玄缱靠近了些。 冷翊蒹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做,或许是夜雨太大,乱了人心,迷了心智。 玄缱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浅笑,伸开双臂,将冷翊蒹一把揽进了怀里。 “蒹儿,莫怕。”玄缱感受到了怀里人的挣扎,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线抚慰着道,“让为师好好抱抱你。” 玄缱对着冷翊蒹的耳侧吞吐着湿润的热气,惹得冷翊蒹的心跳骤然加速。 骨戒分明的纤细手指轻抚过冷翊蒹的蝴蝶骨,宛如在安抚一只随时都能炸毛的狸猫。指腹顺势上移,最后落在了对方右耳后侧的安眠穴上。 冷翊蒹的身子突然绷紧,连着右耳后侧的整根经脉也稍微突出了些,在玄缱怀里挣扎了两下,却再次被玄缱禁锢住。 “蒹儿最近睡眠可是不大好?”玄缱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轻按着冷翊蒹右耳后侧的安眠穴。 玄缱手指的力道不轻不重,不缓不急,舒适得让人放下了戒备之心。 “嗯。”冷翊蒹半眯着一双如墨般的漆黑眸子,将下巴顺势搁在了玄缱的肩膀上,用鼻音应了一声,微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冷翊蒹微微偏着脑袋,由着玄缱按着自己的安眠穴,最后渐渐地阖上了双眸。 玄缱没有食言,就这样安静的抱着冷翊蒹,指腹轻柔的按着对方右耳后侧的安眠穴,直到听到怀里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方才将怀里人平放在了床上,自己也跟着侧身而卧,一头青丝散落在了枕侧。 玄缱只手撑着脑袋,半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眼静静的看着冷翊蒹。眼眶逐渐变得湿润,琥珀色瞳孔布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啪嗒”一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泛红的眼眶中滚落。 “蒹儿,为师定要娶你,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玄缱伸手轻轻拂过冷翊蒹的脸蒹,指尖最后落在那诱人的唇珠上。 殿外雷雨大作,雨势越来越大,宛如银河倒泻。 -- 第117页 疾风不时鼓动起雪白的鲛绡罗帐,旖旎飘逸。 殿内紫铜炉内的熏香已被疾风给吹灭了,独留一室烘暖芬香。 第六十七章 翌日清晨, 葱郁的树叶上不时滴嗒下晶莹的雨珠,最终没入泥土之中。 玄缱今日没上朝,是想避开左丞相那个老顽固,怕那人又继续拿冷翊蒹的婚期议事。 玄缱今日未穿广袖长袍, 而是穿了一身干练的窄袖袍衫, 窄袖扎进靛蓝色护腕内,一头稠密的青丝全部束在白玉冠中。 “哗”的一声, 玄缱手中的长剑借着手腕的力道,挽了一个潇洒的剑花。 干净利落, 如行云流水般。 剑光一闪, 最后落在了一旁的那棵合欢树上。 徒然间,一树的粉色绒花摇曳落下,宛如在半空中下起了一场粉色绒花雨。 玄缱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白靴不小心踩了几片粉色绒花,玄缱未注意。 “大祭司, 请用。”碧玉双膝跪地于泥土之中, 双手捧着一张白色的丝帛, 举过头顶。 玄缱用眼尾瞥了一眼碧玉, 将长剑交予一旁的宫婢手中, 这才拿起了碧玉手中的丝帛, 擦了擦额头的细细汗珠。 “凤翊公主醒了吗?” “回大祭司, 已经醒了,正在由着奴婢们伺候着用早膳。” “今日的早膳吃了些什么?” “回大祭司,是前日公主殿下吩咐下的。”朱华想了想, 补充道,“一种叫做‘云片糕’的点心。” 玄缱一听,琥珀色的瞳孔中溢出了明显的不悦,半响才道,“去准备一下,本祭司要沐浴。” “喏。”碧玉恭声行礼,然后退下。 凤凝殿里,冷翊蒹正端坐在饭桌前,眼前是一碟碟精致的小点心和一碗品色极佳的血燕粥。 这皇宫里的点心当真妙得很,一看就让人特别有食欲。 不仅味道各有千秋,酥甜爽口、清甜回甘。造型也是精致独特,亦还有五瓣梅花之态,且每瓣梅花瓣上还点了一滴殷红樱桃汁。 冷翊蒹又是个喜吃甜食的人,更是拒绝不了这道道点心的诱惑。 冷翊蒹今日穿了一袭淡紫色的广袖长袍,外套一层鲛绡制成的薄衫,一头浅棕色长发披散开来。 半湿润的长发披散在后背上,连同那发梢都溢出了淡淡的玫瑰花香,因刚沐浴完的缘故,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 微风轻拂过脸庞之时,连那额前的几缕碎发也微微带起。 冷翊蒹不时用指尖将碎发别到耳后,却因着发丝太短的缘故,一勾到耳侧后,便又会重新垂落下来。 “公主殿下,您瞧着这.....云片糕的味道可对?”身旁的小宫婢转动了一下黝黑的大眼睛,微笑着柔声问道。 小宫婢唤作翠珠,之前未伺候过凤翊公主,才被调任上来,不过刚好及笄之年。 玄缱瞧着这孩子为人激灵,性格活泼开朗,和碧玉两个刚好相补。由着她来伺候冷翊蒹,这样冷翊蒹也不会觉得太闷。 冷翊蒹如水葱般的白嫩指尖捏起一片云片糕,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待嘴里的云片糕全部咽下去后,这才开口道,“很好吃,和我在别处吃到的云片糕味道差不多。” “公主殿下,喜欢就多吃点,不够再吩咐御膳房做。”翠珠欢喜着道,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不用,吃太多了容易腻。”冷翊蒹说着又咬了一口云片糕,“对了,玄...大祭司她吃了吗?” 昨晚睡得很安稳,已经很久没睡过这般的安稳觉了,多亏了玄缱给自己按摩安眠穴的缘故。 毕竟是一代名医的徒弟,况且冷翊蒹在中医上又是颇有天赋和造诣,对于一个简单的安眠穴当然甚是了解。 “回禀公主殿下,大祭司向来练剑前都是不用早膳的。”翠珠回答,“待练过了剑之后才用。” “大祭司今日没上早朝吗?” 冷翊蒹微微拧眉,这几日天天都见着玄缱按时上早朝,从未晚去过一刻。 “没有。” “她经常不上早朝吗?” “不是的!”翠珠赶紧解释,“大祭司鲜有不上早朝的时候。” 冷翊蒹没再接话了,被眼前的精致点心馋得不行,待手里的云片糕吃完后,又用指尖捏起一小块梅花形态的奶白点心。 一口咬下去,软糯清甜的气息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毫无粘牙之感,还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 点心表面裹了一层雪白的糖粉,冷翊蒹不小心将糖粉沾了些许在唇角,亦没有发现。 “公主殿下,看着您吃东西真是一种享受。”翠珠调皮的一笑,眉眼都笑弯了。 “那你也吃一块吧。”冷翊蒹说着将面前的这一整盘梅花点心都推到了翠珠的面前,微笑着邀请道。 冷翊蒹毕竟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脑子里早已根深蒂固了人人平等的思想。 “奴婢不敢!”翠珠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垂着脑袋。 与此同时,殿门口响起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平日里来凤凝殿的除了玄缱之外,并无旁人,所以冷翊蒹估摸着是玄缱练完剑来了。 不想让玄缱看到翠珠跪着的样子,怕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又迁怒到旁人身上。 “快起来!”冷翊蒹一个弯腰,连忙一把拉起了翠珠,压低音量道,“别跪着。” -- 第118页 翠珠赶紧起身,退到冷翊蒹身后规规矩矩的站着,低垂着脑袋。 冷翊蒹的目光遵循着脚步声望了出去,待脚步声停了,便见着一身翠绿色长袍的玄缱出现在了门口。 一层薄薄的金色阳光洒在玄缱的一头青丝和侧脸上,整个人宛如亭亭玉立的一叶翠荷。 “大祭司,万安。”翠珠连忙俯身着地,恭敬着行礼。 玄缱的视线径直落在了冷翊蒹的身上,狭长凤眼无论何时都泛着淡淡的寒意,让人不敢接近。 冷翊蒹不曾想过原来如此相似之人,会因性格不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蒹儿,这云片糕可还喜欢?” 玄缱在冷翊蒹发呆的空档,已经走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坐在了其身边。 “嗯嗯,喜欢!”冷翊蒹连连点头,用指尖又捏起了一块云片糕,还未来得及入口,便被玄缱出声打断。 “瞧你,嘴角都花了。”玄缱轻笑一声,对着一旁的宫婢伸手。 翠珠立即会意,赶紧取过一方白色丝帛,双手举过头顶。 玄缱接过宫婢手中的柔软丝帛,一个伸手,轻轻替冷翊蒹擦了一下嘴角的糖粉。 “蒹儿还是如此这般爱吃甜食。”玄缱说着收回了手,微勾着嘴角,“可还会牙疼?” 冷翊蒹一直有牙疼的毛病,就是因为平日里太爱吃甜食的缘故,为此沈寒一直严格控制着。 可这段时间没了沈寒在身边管束,冷翊蒹就放开了胆子吃,结果牙疼之症在第二空间就已经犯过了一次。 “那我少吃点。”冷翊蒹对牙疼之症心有余悸,只好忍痛割爱的放下了手中的点心。 “除了点心,宫里美味的吃食还很多。”玄缱说着端起了冷翊蒹面前盛着血燕粥的玉碗,用勺子轻轻搅拌了一下,“蒹儿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就是。” 玄缱用勺子舀了一勺血燕粥,作势喂到了冷翊蒹的嘴边,没有作声。 冷翊蒹微微拧眉,转动了一下漆黑晶莹的眼珠盯着玄缱,虽然有点害怕这人,但是仍旧没有张嘴。 “乖,张嘴。”玄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柔和的浅笑,略显邪气。 言语间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让冷翊蒹不得不微微张开了红唇,将喂到嘴边的血燕粥给吃了下去。 “蒹儿,这粥的味道可还好?”玄缱满意的微微一笑,将勺子放回了玉碗中,又轻轻搅拌了一下。 “嗯,好吃。”冷翊蒹如实回答,看玄缱的眼神有些许闪躲。 “蒹儿,天天在这深宫里可觉得闷得慌?”玄缱勾着嘴角,又用勺子舀了一勺血燕粥。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出宫吗?”冷翊蒹眨巴了一下杏眼,浓密的睫毛扑扇了一下,期待着玄缱的回答。 “今日是民间的‘花灯节’,蒹儿如若感兴趣,为师可以带你出宫瞧瞧。”玄缱说着,手里的勺子再次喂到了冷翊蒹的嘴边。 “感兴趣!”冷翊蒹生怕这人反悔,忙不迭点头回答。 “不吃了?”玄缱微微拧眉,余光落在勺子上,神色有些不悦。 冷翊蒹见状,连忙张开嘴,连着勺子也一同给含进了嘴里。 吃得差不多时,冷翊蒹这才想起方才翠珠说的话。 “这.....你都还没吃早饭吧?”冷翊蒹看着玄缱,主动开口道,“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好。”玄缱微微一笑,将原本准备喂给冷翊蒹的那勺粥,返手喂到了自己嘴里。 “这是我吃过的!”冷翊蒹连忙叫住了玄缱,难为情的补充道,“你换副碗筷吧。” “无妨。”玄缱很是欣喜,忍着唇边的笑意,又舀了一勺血燕粥,低头吃了一口。 冷翊蒹略显尴尬,可又不好再言,恐惹怒了这人,一个反悔不让自己出宫。 “当真很好吃。”玄缱将嘴里的血燕粥给吞咽了下去,自顾自的言了一句。 第六十八章 农历八月十六, 是稷国的“花灯节”,亦是稷国大祭司的生辰。 因着大祭司独爱莲,所以每年到了这日,家家户户便会扎制盏盏莲花灯, 再点上特制的香蜡, 放置于江水湖面之上。 从戌时开始,便有陆陆续续的莲花灯开始出现在水面上。待到亥时, 整条蜿蜒的护城河便会被上万盏莲花灯所照亮。 冷翊蒹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换上一身浅蓝色男装, 稠密的浅棕色长发全部挽起, 束在一顶白玉冠中。 脸上未施半分粉黛,一双漆黑的秋水剪瞳无时无刻不泛着盈盈水波,叫人看一眼就很难察觉不出不是女儿身。 “公主殿下您这身扮相简直太俊美了!”翠珠情不自禁的赞美道, 说着将一把白玉折扇奉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公主殿下, 您再拿上这把折扇, 就更添风流了。” 冷翊蒹转头, 视线落在了翠珠手中的折扇上。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折扇, 白玉为扇骨, 素白绢帛为扇面, 上面题了两行字。 【一日不见, 如三月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由于稷国产玉的缘故,皇宫里很多物什都是玉制的, 连着平日里用的碗筷都是白玉所制。 “这字.....”冷翊蒹低头看着扇面上的小篆,抬头看向翠珠,“怎么看着像我写的?” “奴婢瞧着.....这就是公主殿下您的笔迹。”翠珠跟着低头看着扇面,想了想才回答。 -- 第119页 冷翊蒹再次将视线落在了折扇上,伸手用指腹轻轻抚过扇面。 这凤翊公主恐也是有心上人的吧? 突然,冷翊蒹的脑海里闪过一段清晰的对话声,犹在耳侧。 “师傅,徒儿好几日未见你了。” “为师此次南巡,给公主带了份小礼物。” “是什么?快给我看看!” “咦.....一把破扇子,我才不稀罕。” “公主书法甚是了得,为师想求一副墨宝,可好?” “师傅的意思......让徒儿题字在这扇面上?” “正是。” “那这扇子到底是赠于谁的?” 突然,殿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将冷翊蒹脑海里的对话打断。 “公主殿下,金安。”碧玉一身宫装出现在了殿门口,俯身行礼。 冷翊蒹回过神来,用指腹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再抬头看向了殿门口。 “快起来!”冷翊蒹嘴角挂着微笑,连忙问道,“是大祭司那边准备好了吗?” “回公主殿下,是的。”碧玉起身,依旧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的回答,“大祭司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北门等您。” “好!我现在就过去!”冷翊蒹雀跃的起身,一把收起了手中的折扇。 “公主殿下,奴婢这就去备轿。”碧玉恭敬着道。 “不用!”冷翊蒹冲着碧玉摆摆手,小跑步出了凤凝殿。 皇宫的北门,出了这堵红砖高墙,便是众生百相的民间。 冷翊蒹一路小跑着往着北门而去,身后的两个宫婢也不得不提着裙角,追跑了一路。 皇宫后院,何曾这般没规矩过。 翠珠倒是欢悦得很,不时偷瞄着身旁的碧玉,可碧玉却是一脸的紧张和窘迫。 北门口,玄缱一身象牙白的男装独身而立。一头青丝束在白玉冠中,由一根素白玉簪固定住,眉宇间既英气又不失媚气。 脸上戴着一张白色丝帛面纱,高挺的鼻梁在面纱下凸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只露出了那双迷惑众生的狭长凤眼。 凤眼半眯着眺望着前方,眼神一如既往的幽深。 当视线里闯入冷翊蒹的身影时,玄缱的唇边顿时溢出一抹浅笑,眸子里的冷清也跟着散了一大半。 ..........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出了宫,在人群逐多的地方停了下来。 “蒹儿,我们下去看吧。”玄缱侧身看向身旁的冷翊蒹,说道,“这里人多,马车也是过不去了。” “好哇!”冷翊蒹收回了撩着窗帏的手,转头冲着玄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玄缱不作声,只回予了一个浅笑,很自然的牵起了冷翊蒹的手。再一个手指相交,便十指相缠。 冷翊蒹低头看了看俩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再抬头看着玄缱,半响挤不出一个字。 “人太多,我怕蒹儿走失了。” “嗯。”冷翊蒹再次低下脑袋,轻抿着下唇,小声回应了一声。 俩人撇下一众侍卫宫婢,像普通老百姓一样,隐没在人群中。 人群果然很是拥挤,行人们摩肩接踵,好半天才前行了一小段路程。 街上的商贩不时高声吆喝着,兜售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自然,售卖莲花灯的占了多数。 “想去看看吗?”玄缱瞧出了冷翊蒹的心思,开口问道。 “嗯。”冷翊蒹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了街道两旁的小摊贩上。 玄缱莞尔一笑,牵着冷翊蒹穿过拥挤的人群,往着一处售卖莲花灯的小摊贩前走去。 方才,冷翊蒹的目光不止一次看向这处小摊贩。看得太过专注,怎能让身边的人不知晓。 “姑娘,随便看。”商贩是个近花信年华的年轻女子,在一众男商贩中很是惹眼。 “姑娘?!”冷翊蒹尴尬的笑笑,竟一眼就被揭穿了。 电视上不是演的只要换上男装,再把长发束起,就不会被人发现的嘛? “难道不是吗?”女子看着冷翊蒹,巧笑着反问,“姑娘生得这般女气,扮起男子来可是一点也不像。” 冷翊蒹尴尬的笑笑,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了。 “姑娘您随便看,我做莲花灯可是做了十多年了。”女子自豪着道,“保证物美价廉,姑娘准看得上。” “谢谢,我随便看看。”冷翊蒹抬头,视线在一众高挂着的莲花灯之间扫过。 莲花灯大小形态各异,片片花瓣薄如蝉翼。朵朵莲花层层叠叠的挂在支起的木架上,宛如开出了一树的夺目莲花。 “姑娘喜欢哪一盏?”女子取下两盏莲花灯,一粉红一朱红,双双托在掌心里,送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姑娘拿着看吧,不打紧的。”女子说着将掌心里的莲花灯又往前送了送,微笑着道。 冷翊蒹从女子手中接过那盏朱红莲花灯,低头垂目,定睛看了看。 “姑娘放花灯是为着谁呢?”女子不待冷翊蒹回答,又继续道,“是为着大祭司祈福,还是为着自个儿许愿?” “大祭司?” “姑娘不是稷国人吗?!” “我.....” “今日可是大祭司的生辰!”女子微微一笑,言语间带着身为稷国人的自豪,“大祭司独爱莲花,所以每年农历十六这日,老百姓们就会放莲花灯为大祭司祈福,这便是‘花灯节’的由来。只有这日,那些未出阁的女子们才特许出来游玩。” -- 第120页 “姑娘是要这朱红莲花灯呢?还是这粉色莲花灯?”女子神秘一笑,“这里面可是有讲究的。” “哦?什么讲究?” “如若是为大祭司祈福就用这朱红莲花灯,如若是自个儿许愿就用这粉色莲花灯。”女子热情着解释,“将心上人的名字写在这粉色莲花灯里,或是写上一个心愿。” “如此一来,神明就会保佑姑娘您心想事成。” “嗯,我明白了。”冷翊蒹不由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玄缱,刚好玄缱也正看着自己。 冷翊蒹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再次将目光落在了莲花灯上,犹豫着开口道,“我要这.....” “两盏粉色莲花灯,谢谢。”玄缱说着已经从广袖里掏出了荷包,再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板面上,“不用找了。” “好好!”女子赶紧收起银子,喜笑颜开的转身去取莲花灯。 亥时,整个绕城湖上飘着一盏盏烛光熠熠的莲花灯,将原本蔚蓝澄清的湖水映得嫣红一片。 冷翊蒹和玄缱俩人各自手捧一盏莲花灯,像普通百姓们一样,来到了不远处的绕城湖。 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俩人一起蹲在了湖边。 “蒹儿,我能看看你写了什么吗?”玄缱侧身,对着冷翊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作为条件,你也可以看我的。” 玄缱说着已将自己的那盏莲花灯送到了冷翊蒹面前,用眼神示意对方接过。 冷翊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接过了玄缱送到自己面前的莲花灯。 与此同时,冷翊蒹也将自己的那盏莲花灯送到了玄缱面前,微微低垂着脑袋,小声道,“你看吧。” 玄缱接过冷翊蒹手中的莲花灯,迫不及待地取出莲花灯里的布条,借着一湖的荧火烛光,将布条在眼底展开来。 【Happy birthday to you】 “这是?”玄缱不解的看向冷翊蒹,微微拧眉。 “祝你生日快乐。”冷翊蒹冲着玄缱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不知为何竟紧张起来,“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没给你准备礼物,所以......” 玄缱心里满是感动,用指尖将耳边的面纱给勾了下来。 顷刻间,一湖的烛光映在了玄缱的侧脸上。 玄缱一个微微前倾,偏头吻住了冷翊蒹的唇角,将冷翊蒹未说完的话给堵在了嘴里。 浅尝辄止的一个亲吻,惹得冷翊蒹一阵脸红心跳。整个人不由愣了愣,扑闪了一下浓密的睫毛。 待回过神来后,那人已经拿着莲花灯走开了。 冷翊蒹手里依旧还捧着玄缱的那盏莲花灯,出于好奇,冷翊蒹也将莲花灯里的布条取了出来。 只见布条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冷翊蒹。 第六十九章 过了亥时, 绕城湖边几乎没什么人了。 方才还很是热闹的湖边,此刻独留落寞一片,空余一湖的萤火烛光。 盏盏莲花灯顺着水流飘得越来越远,蜿蜒而前, 不知去向。 漆黑的夜空开始飘起了夜雨, 雨珠打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最后融入湖水之中。 “蒹儿,我们回去了吧。” 不知何时, 玄缱已走到了冷翊蒹面前, 手里撑着一把雨伞,脸上仍旧戴着白色面纱。 “嗯,好。”冷翊蒹说着起身, 轻轻拍了拍衣袍下摆的泥土。 俩人同撑一把雨伞,玄缱故意将雨伞往着冷翊蒹这边倾斜, 右肩已被雨水打湿。 冷翊蒹低着脑袋看着鞋面, 自顾自的踱步前行, 脑海里不时浮现出玄缱刚才偷吻自己的情形。 随行的侍卫和宫婢们早已被玄缱给打发回宫了, 此刻就只剩下玄缱和冷翊蒹俩人还在宫外。 一场大雨, 将街上的行人都冲散了。 皇城根儿下这家最大的客栈却仍旧声色犬马, 一片顶靡之气。 门口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只驻足站在客栈门口,便能听到里面不时传来小二的吆喝声。 客栈里热闹非凡,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馥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大厅内设有十张八仙桌,桌边稀稀落落的围坐着食客。 人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不时望一眼窗外的夜雨,谈论着天下大事和邻里趣闻。 掌柜站在案桌前,低垂着脑袋,一手飞快的打着算盘,一手翻看着账本。 小二肩膀上搭着一根白色棉麻毛巾,右手高举着托盘,穿梭于人群之中,眼神不时瞄向门口。 “二位客官您们的菜,请慢用。”小二放下手中的托盘,将两道精致的菜肴摆上了桌。 冷翊蒹本以为,玄缱口中所说的回去是指回皇宫,却不料这人指的是回客栈。 小二一个转身,便看到两位俏公子走了进来,光看那一身料子便知来者非富即贵。 “两位客官,晚上好!”小二连忙迎了上去,恭声着问好,“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一间上房,谢谢。”玄缱率先开口道,收起了手中的雨伞。 “好嘞!”小二热情着道,躬身引着路,“二位客官请跟我来。” “我们可是两个人。”冷翊蒹立在了原地,偏头看向身侧的玄缱,小声提醒着道,“一间房不太方便吧。” “蒹儿有所不知。”玄缱转过头来,对着冷翊蒹解释着道,“城里近来不太平,常有采花大盗出没。” -- 第121页 “那我们为什么不回皇......”冷翊蒹顿了顿,故意压低了音量,“不回去?” “宫门早在亥时就关了,如若我们现在回去,还得惊动守卫军。”玄缱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幽深,淡然着道,“如此不大好。” 冷翊蒹不知该如何接话,环视了一圈内堂,依旧立在原地。 “为师累了,想早点歇息。”玄缱见冷翊蒹不作声,又补充了一句,作势要去牵冷翊蒹的手。 冷翊蒹一个赶紧收手躲开,急匆匆的跟在了小二的身后,往着二楼走去。 客栈的二楼,五间上房并排而立,皆是雕梁画栋。 小二领着俩人来到了走廊近头的“天字间”上房,并殷勤的替俩人推开了房门。 “麻烦你。”玄缱面色冷淡,看着小二说道,“我们要半斤酱牛肉和一坛温好的梅子酒,送到房间里来。” “对了,且记得将牛肉切薄一点。” “得嘞!”小二习惯性的将肩上的毛巾一甩,扯着嗓子道,“客官您稍等片刻,牛肉、梅子酒马上就来!” 玄缱率先一步进了房间,径直朝着窗户下那张靠墙的八仙桌走去。 整个房间布置得大气奢华,一桌一椅皆由沉香木所制,左右两面墙上各自挂了一副名家山水画。 宽大的雕花木大床置于正中央靠墙的位置,四面挂着雪白的飘逸罗帐。 罗帐垂得很低,隐约能看到床上的光景,倒显得暧昧不明。 一张八仙桌放置在窗户下,桌上放了一只白瓷花瓶,花瓶里插了一朵粉色莲花。 虽撑了伞,但玄缱的右肩还是湿了一大片。待俩人都纷纷落座后,冷翊蒹这才发现。 桌上的酱牛肉不时飘出令人垂涎欲滴的诱人香气,虽比不上宫中的吃食那么精致,但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玄缱低垂着眉眼,双手抱着一个小巧的酒坛,正“咕咚咕咚”的往酒杯里倒着梅子酒。 玄缱此刻已摘掉了脸上的面纱,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显得不甚明显。 俩人都未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八仙桌旁。 窗外仍下着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侧响起。通过窗户往外看,并正对一池莲花。 豆大的雨滴打在片片荷叶上,荷叶一片连着一片乱颤,荷香也跟着四溢开来。 雨滴没入了池水中,扰了一池鲤鱼的好梦,惊得鱼儿们四下乱蹿。 “蒹儿,喝点酒暖暖身子吧。”玄缱将盛满梅子酒的酒杯送到了冷翊蒹面前,打破了沉默。 冷翊蒹双手接过酒杯,眼神再次落在了玄缱的右肩上,轻抿了一下下唇,开口道,“你衣服湿了。” “嗯。”玄缱淡淡应了一声,起身往着床边走去。 冷翊蒹侧身,眼神也跟了玄缱一路,正纳闷着这人要做什么。 只见玄缱立在了床边,背对着冷翊蒹开始解着腰间的玉佩。待玉佩解下后,又熟练的取下绕了近两圈的腰带。 冷翊蒹赶紧转过头来,起身将窗户给关好。 顿时,雨声被隔绝在外,寂静的空寂里飘着梅子酒的香醇。 虽刚入秋,气温还算不上太冷,可那人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刚才又淋了雨,如若再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蒹儿不饿吗?”玄缱重新回到了桌边落座,看了一眼桌子上未动的酱牛肉,问道,“还是吃不惯这些吃食?” “没,没有!”冷翊蒹连连摆手,微笑着道,“我等着你一起。” 吃独食不太礼貌,在礼节方面,冷翊蒹一直谨记着沈寒的教导。 “蒹儿,来尝尝。”玄缱用筷子夹起一片酱牛肉,送到了冷翊蒹的唇边,“这儿的酱牛肉远近闻名,想来蒹儿应该会喜欢。” 玄缱的嘴角虽挂着微笑,可与身俱来的冷傲气息,让人不敢亲近。 冷翊蒹尴尬的笑笑,迫于这人的威严,又因着酱牛肉太香了的缘故,只好乖乖的张嘴,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玄缱眉眼含笑,单手托腮望着眼前的冷翊蒹。 玄缱也有点饿了,将剩下的半片酱牛肉放在了碗里。又用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片,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桌上明明是摆了两副碗筷,玄缱却独独只用了这一副。 “好吃。”冷翊蒹点了点头,连忙将另一副碗筷拿到了自己面前。 恐担心玄缱又喂自己,冷翊蒹赶紧用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片酱牛肉,埋头吃了起来。 玄缱伸到半空中的筷子顿时僵住,随后收了回来,搁到了一旁的空碗上。 “蒹儿,陪为师喝点酒吧。”玄缱说着端起了一旁溢着酒香的酒杯。 “嗯,好。”冷翊蒹应了一声,放下筷子。 将嘴里的酱牛肉给咀嚼细了,待吞咽了下去后,这才端起了手边的酒杯。 冷翊蒹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着玄缱举杯,微笑着道,“玄缱,这杯酒我敬你。” 玄缱静静的看着冷翊蒹,唇边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没作声。 “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冷翊蒹说完,仰头将杯里的梅子酒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喉咙烧得厉害不说,这脑袋也顿感晕乎乎的。 “蒹儿,为师想向你讨一份礼物。”玄缱说着起身,绕过桌子,立在了冷翊蒹的面前。 -- 第122页 “什么礼物?”冷翊蒹抬头望着玄缱,眼前的人开始出现了重影。 第七十章 眼前的烛光变得越来越微弱, 一副略带凉意的身体压在了冷翊蒹的身上。 随即,对方湿凉的唇便覆在了冷翊蒹的唇瓣上,直接吻上了唇珠。 如带雪的梅花落在了唇间,融化后, 就只剩下唇间的冰凉和淡淡幽香。 冷翊蒹猛地睁大了一双杏眼, 如墨般的漆黑眸子瞪着近在咫尺的玄缱。 窗户突然被大风给吹开了,雨水顺着窗户飘进了屋里, 丝丝细雨落在了冷翊蒹的长发和侧脸上。 “唔嗯....放开.....”冷翊蒹半眯着眼眸,用力推了推身上的人, 却无济于事。 玄缱用力吸吮着对方的舌尖, 仿佛要将对方给融为一体才肯罢休,俨然没有注意到窗户已经打开了。 冷翊蒹被吻得脸红心跳,不知何时, 竟鬼使神差的开始回应起了对方的亲吻。 内心深处的那一弯深潭瞬间被搅得个天翻地覆,想来今晚是平复不了了。 玄缱见这人终于不再反抗, 甚至还有了反应, 嘴边不由溢出一丝满意的浅笑。 唇突然就离开了对方略显红肿的唇瓣, 并沿着冷翊蒹修长光滑的脖子一路下滑。 双臂环上冷翊蒹的盈盈细腰,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对方的腰带上。 “蒹儿, 我们去床上, 可好?”玄缱半跪在地上, 白玉冠已被自己给取了下来,随手搁在了桌上。 一头青丝披散开来,凤眼泛着薄薄的水雾, 不觉间已湿了眼角。 冷翊蒹轻咬着下唇,缓缓坐直了身子,难为情的低着脑袋,赶紧将挂在胳膊上的外衫给重新穿好。 “穿它作甚,一会儿也是要脱的。”玄缱说着站起身来,嘴角泛起一丝邪气的微笑。 未等冷翊蒹反应过来,玄缱一把将其打横抱起,朝着雕花木床走去。 “玄缱,你要做什么?!”冷翊蒹紧紧搂着玄缱的脖子,生怕自己摔下去,扑扇了一下挂着泪珠的睫毛,“你快放我下来!” “蒹儿,夜深了。”玄缱抱着冷翊蒹来到了雕花木床前,将冷翊蒹放在了床上坐好,偏头轻咬了一下对方的耳垂,诱声着道,“我们就寝吧。” 此刻,冷翊蒹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想起刚才俩人在窗边的种种行径,脸颊羞得几近滴血。 “玄缱,我们不能再这样。”冷翊蒹轻咬着下唇,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 “再怎样?”玄缱俯身压在了冷翊蒹的身上,对着对方的脖子吐着热气,柔声着道,“蒹儿的话,为师不太懂。” “是你自己说的.....”冷翊蒹清晰的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我们还未成亲,你是不会对我怎样的。” “自然。”玄缱微微一笑,淡然着道,“为师说过的话,何曾食言过。” “那你还....”冷翊蒹双手紧紧护着胸口,险些将下唇给咬破,剩下的半句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蒹儿送为师的生辰礼,为师很是喜欢。”玄缱说着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冷翊蒹,唇边溢出一抹邪气的浅笑。 窗外的细雨不时飘进屋内,将白瓷瓶里的那朵莲花打得直不起腰,雨珠顺着花瓣尖儿滴滴滚落,花香湿了一片。 昨夜下了近一夜的雨,近辰时才停。 冷翊蒹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经没人了,空留枕上的浅浅压痕。 窗户半开着,窗外不时飘进阵阵荷香,混合着厚重的湿润气息。 冷翊蒹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背靠在床头。指腹不时轻揉着太阳穴,以此来缓解醉酒后的头痛欲裂之感。 昨晚种种耳鬓厮磨瞬间在脑海里涌出,羞得冷翊蒹脸颊滚烫不已。 好在,四下无人。 突然,门口响起了几声叩门声,紧接着传来翠珠熟悉的声音。 “公...公子,您醒了吗?”翠珠双手端着一盆清水,冲着屋内柔声唤道。 冷翊蒹回过神来,坐到床边穿好鞋袜,这才朝着房门口走去。 “早上好,翠珠。”冷翊蒹双手推开了房门,嘴角挂着浅笑,微微侧着身子,“快进来吧。” “公子,早上好。”翠珠冲着冷翊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端着清水先一步进了屋。 冷翊蒹由着翠珠伺候着自己洗漱,用牙粉漱完口后,冷翊蒹这才将想了好久的话问出了口。 “翠珠,大祭司呢?”冷翊蒹坐在梳妆台前,通过镜子看着翠珠,问道,“是回宫了吗?” “是的,公主殿下。”翠珠双手托着白玉冠,恭敬着回答,“大祭司已回宫了。” “哦。”冷翊蒹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没由来一阵失落。只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翠珠是辰时接到的指令,需出宫伺候凤翊公主更衣。出宫的时候,太和殿已经百官聚集了。 “肯定是有急事需要大祭司回宫处理。”翠珠看出了凤翊公主的失落,连忙补充着道,“否则大祭司怎舍得丢下公主殿下您一人在外。” “翠珠,你.....”冷翊蒹猛的转头看向翠珠,头上的白玉冠险些掉落,“不许胡说!” “公主殿下,奴婢知错了!”翠珠赶紧俯身下跪,恭声认错。 “快起来。”冷翊蒹微微蹙眉,弯腰扶起了翠珠,“我说过的,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 第123页 “回公主殿下,奴婢记住了。”翠珠连忙起身,恭敬着道。 用过客栈的早膳,回到宫里已近午时。 御膳房早已为凤翊公主准备好了午膳,可由于冷翊蒹起的太晚,早饭又吃得太饱的缘故,现在是一点也不饿。 “公主殿下,您多少还是吃一点吧。”碧玉立在饭桌旁,恭声着劝道,“今日御膳房做了您最爱吃的糯米酿莲藕,这莲藕是南方新上贡的一批秋藕。” “我早饭真的吃得好饱。”冷翊蒹揉了揉肚子,眨巴了一下杏眼看着碧玉。 客栈的灌汤包简直太好吃了,冷翊蒹忍不住吃了两份。不但如此,冷翊蒹还打包了半斤酱牛肉回宫,偷偷给藏了起来。 “那奴婢先收起来。”碧玉微笑着道,转身招呼过一旁的几位小宫婢,开始收拾起了桌上的饭菜。 “对了,碧玉。”冷翊蒹单手托腮,抬眼望着碧玉,“大祭司吃午饭了吗?” “回公主殿下,还未散早朝。”碧玉恭敬着回答。 “还未散早朝?!”冷翊蒹微微蹙眉,看着碧玉确认着问道。 “是的,公主殿下。”碧玉恭声着再次回答,“还未散早朝。” 冷翊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来第三空间也有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遇到午时还未散早朝的情况。 冷翊蒹突然有点担心,该不会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吧? 第七十一章 今日的阳光很是明媚, 空气有些湿润。 阳光透过树梢落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将泥土中的湿气一点点蒸发掉。 微风不时卷起落叶,凉意拂过脸颊,让人顿觉困乏。 冷翊蒹百无聊赖的侧躺在软榻之上, 随手翻着一卷竹简, 渐渐的闭上了眼眸。 阳光通过窗户折射进来,洒在了冷翊蒹的长发和侧脸上, 在浓密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半湿的长发散落在软榻上,发丝间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因着刚沐浴过的缘故, 脸颊还泛着一层薄薄的粉红。 碧玉坐在一旁,手中的金丝团扇不时轻轻摇曳着,替凤翊公主扇着风。 手腕的力道上不轻不重, 不急不缓,每一分的拿捏都恰到好处。 不多时,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碧玉这才收了手里的扇子, 极为小心翼翼的起身, 生怕惊扰了凤翊公主。 一个转身, 碧玉吓得花容失色, 惊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因无人来禀的缘故, 大祭司何时立在了身后, 碧玉都未察觉。 “大祭司.....”碧玉嘴里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大祭司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玄缱没作声,目光落在熟睡中的冷翊蒹身上, 对着碧玉轻轻摆了摆手。 碧玉不敢再言,俯身行礼退下。 冷翊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第一空间,回到了沈寒的身边。 “师傅,蒹儿....想你.....”冷翊蒹轻声喃呢一句,翻了个身,又继续沉沉睡去。 玄缱立在软榻边,眸子瞬间沉了下来。 半响,玄缱双手举过头顶,将白玉冕冠从头上取了下来,随手搁在了窗台上。 顷刻间,一头及腰的青丝散落在了后背上。 脱了白玉冕冠,又褪去繁复朝服的外袍,玄缱这才侧躺到了软榻上去。 闭上泛着血丝的眼眸,调整了一下睡姿,双臂自然的环上了冷翊蒹的细腰。 冷翊蒹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腰间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 “玄缱....你.....”冷翊蒹缓缓睁开了倦意的眸子,映入眼帘的却是玄缱近在咫尺的脸。 “为师好困。”玄缱依旧闭着眼眸,声音慵懒着道,“蒹儿乖,别乱动。” 此刻的玄缱是真的很困,议了近三个时辰的早朝,连午善都未来得及用。 冷翊蒹也是困乏的厉害,不再多言。只觉的俩人隔得太近,连呼吸都吞吐到了对方的脸颊,有些不太自在。 于是翻了个身,背对着玄缱,又继续沉沉睡去。 俩人的发丝纷纷散落在软榻上,不知何时缠绕在了一起,都未曾发觉。 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近酉时,俩人才纷纷一前一后醒来。 “玄缱,你怎么睡这儿了?”冷翊蒹一睁开眼,便看见了躺在自己身边的玄缱,正眼神专注的看着自己。 玄缱原本就很是雪白的脸色,此刻显得愈加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一脸的倦意。 冷翊蒹刚醒来,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半响才想起,这人刚才已经来了,还搂着自己睡了一下午。 “蒹儿醒了。”玄缱单手托着脑袋,侧身看着冷翊蒹。 “你吃午饭了吗?”冷翊蒹突然想起之前碧玉说的话,看着玄缱反问道。 “没。”玄缱看冷翊蒹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温情,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不饿吗?”冷翊蒹微微拧眉,问道。 “有点。”玄缱淡淡应了一声,眼神依旧赤|裸裸的盯着冷翊蒹。 冷翊蒹正准备起身,才发现两人的几缕长发竟缠绕到了一起。 “嘶!”冷翊蒹头皮被扯了一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动弹。 “蒹儿快先躺下!”玄缱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了两人缠绕在一起的长发上,“让为师来。” “嗯。”冷翊蒹应了一声,乖乖的平躺回软榻上。 -- 第124页 玄缱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指落在了两人的发间,指尖灵巧的解着缠绕在一起的发丝。 不消一会儿,缠绕在一起的发丝便被玄缱给解开了。 “好了。”玄缱垂目看着发丝,勾了一下嘴角。 “谢谢。”冷翊蒹微笑着道了一声谢,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玄缱一把给拉进了怀里。 玄缱用手指穿过冷翊蒹浅棕色的发丝,绕在了指间,贪婪的把玩起来。 趁其不备,微凉的唇便落在了冷翊蒹细滑的脖子上,并伸出湿软的舌尖在脖颈上轻柔的画着圈。 “别闹了。”冷翊蒹用力推了推身上的玄缱,漆黑的眸子突然一亮,“对了,我打包了酱牛肉回来,你要不要吃?” “好。”玄缱嘴角突然上扬,会心一笑。 戌时,凤凝殿内。 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月牙儿,颗颗璀璨的星子铺散在漫无天际的银河里。 殿内被紫铜炉里的熏香烘得香芬四溢,袅袅白色熏烟盘旋而上。 窗外不时吹进一阵阵凉意的轻风,将大床四周悬挂着的雪白罗帐吹起,如云层漫舞开来。 “蒹儿,可是很喜欢这酱牛肉。”玄缱用筷子夹了一片,作势喂到了冷翊蒹的嘴边。 “嗯,特别好吃!”冷翊蒹也不客气,张嘴咬了一大口。 眼下整个寝殿内,就只剩下冷翊蒹和玄缱俩人,其余的一众侍婢们全都被玄缱给支开了。 “那我明日就将客栈那厨子给抓来宫里。”玄缱一边给自己倒着酒,一边不温不热的说着,“让他独给蒹儿一人做这酱牛肉。”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冷翊蒹将嘴里的酱牛肉细细嚼碎,吞咽了后,这才开口说道。 “蒹儿不喜欢吗?”玄缱不解的看着冷翊蒹,反问道,“蒹儿方才还说喜欢吃这酱牛肉的。” “我当然喜欢吃这酱牛肉。”冷翊蒹又气又好笑,耐着性子解释,“但是你也不能动不动就把人抓来宫里。” “能来宫里当差是多少人求而不得之事。” “你怎么知道别人愿意来宫里。”冷翊蒹补充道,“他这一走了,那他的家人怎么办?妻子孩子怎么办?” “蒹儿当真是长大了。”玄缱右手端着一盏青铜琼觞,杯中不时飘出醉人的酒香。 一个仰头,玄缱将杯中酒喝了一大半。 “先吃点东西再喝。”冷翊蒹赶紧夹了一片莲藕,放进了玄缱的碗里。 因着是冷翊蒹第一次给自己夹菜的缘故,玄缱有点吃惊,低头看了碗里的莲藕良久。 “怎么了?”冷翊蒹看出了玄缱的异样,探试着问道,“你不吃莲藕吗?” “没有,为师很喜欢。”玄缱说着拿起一旁的筷子,去夹那玉碗里的莲藕。 玄缱用筷子夹起莲藕,送到唇边咬了一口, 糯米的软糯混合着莲藕特有的清香,截然不同的两种食物却交融出了别一样的美味。 “蒹儿,为师有一事要同你说。”玄缱将手里的筷子放下,看着冷翊蒹道。 “什么事?” “为师明日要启程去南方。” “为什么突然要去南方?” “南方水患严重,引得大量流民暴动,为师需要亲自去南方一趟,安抚一下民心。” “那你.....”冷翊蒹轻咬了一下下唇,出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半月有余。” “要去这么久吗?” “蒹儿是舍不得为师吗?” “我.....没有!”冷翊蒹反驳一句,脸颊瞬间泛起一层薄薄红晕。 “蒹儿如若舍不得为师,可陪为师一同南下。” “........” 冷翊蒹低垂着脑袋,右手紧紧握着筷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嘴里的酱牛肉仿佛突然间没了滋味,心里思绪万千,不知究竟去与不去。 第七十二章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夜雨, 近来总是阴雨绵绵,似乎都未曾停歇过。 玄缱本意要留下来,却被冷翊蒹给直言拒绝了。 冷翊蒹心里很乱,赤着脚背靠在床头。双臂环住双膝, 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偏头看着窗外的丝丝细雨。 去?亦或是不去? 如若不时刻待在玄缱身边,那谈何取得此人的信任, 又谈何来完成任务? 近子时,冷翊蒹才浅浅进入了梦乡。 熟悉的屋檐, 颗颗豆大的雨珠顺着屋檐滴嗒滚落, 打在青石板上,最后汇聚成一个个浅浅的水洼。 沈寒一袭白衣坐在轮椅上,目光平视着前方, 一脸的云淡风轻。 “师傅!”冷翊蒹立在雨雾中,欣喜的唤了一声。 可沈寒仿佛看不见自己似的, 目光依旧眺望着远方连绵不断的山峦, 脸上没有半分情绪。 “师傅!蒹儿回来了!”冷翊蒹疾步跑到沈寒面前, 整个人往沈寒扑去, 结果却扑了个空。 毫无防备, 仿佛空气一般, 冷翊蒹整个人穿透了沈寒的身体。 愣愣的立在原地, 冷翊蒹良久才缓缓转过身去,望着沈寒熟悉的背影发呆。 梦境瞬间穿插,冷翊蒹梦见自己回到了第二空间, 回到了与墨羽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天音阁二楼的包厢里,冷翊蒹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听着墨羽唱戏。 墨羽一身浅杏色对襟褙子立在舞台正中央,头上戴着繁复奢华的珠钗。 -- 第125页 珍珠颗颗饱满温润,翡翠剔透无暇。随着步履的轻移,头上的珠钗不时轻颤,流光溢彩。 墨羽右手指尖做兰花指状,故作娇羞的放在脸侧。隔着众人,一双凤眼望着包厢里的冷翊蒹。 句句经典唱词从墨羽那诱人的红唇里溢出。一唱三叹,字正腔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翌日醒来,已过了辰时。 昨晚做了一整晚的梦,睡得一点也不踏实,此刻脑袋亦还是昏沉沉的。 “公主殿下,您醒了吗?”翠珠一身粉红色宫装站在床前,毕恭毕敬着问道。 “大祭司呢?”冷翊蒹一把撩开雪白帷帐,探出身子,抬眼看着翠珠问道,“走了没有?” “回公主殿下。”翠珠行礼,柔声着回答,“大祭司在一个时辰前便出宫了。” 冷翊蒹一听,整个人顿时泄了气。背靠在床头,眉头紧皱。 竟然就这样走了?连告别也不曾有。 想起玄缱说此去南下至少得半个月,冷翊蒹心里顿觉空落落的,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 冷翊蒹有点后悔,昨夜还是该让那人宿在自己房里的。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翠珠瞬间慌了神,关切着道,“是哪里不舒服吗?奴婢就去请御医来!” “不用,我没事。”冷翊蒹转头看向翠珠,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就是有点饿了。” “公主殿下,请您稍等片刻。”翠珠松了一大口气,娇声着道,“待奴婢伺候好了公主殿下梳洗,就可以用早膳了。” 翠珠俯身行礼,抬手招呼过一旁的几位小宫婢,开始伺候起了凤翊公主更衣。 大祭司出宫之前特意吩咐过,凤翊公主的衣食起居务必伺候妥帖了。 如若出了什么岔子,让凤翊公主不舒心或是凤体欠佳,等着自己的就只有一个字——死。 用过早膳后,冷翊蒹瞧着今日天气很好,便准备去御花园逛逛。 冷翊蒹不喜欢太多人围在身边,感觉浑身不自在。最后撇开了一众小宫婢,只让碧玉和翠珠俩人跟着。 御花园的东侧,一池的粉色香水莲开得正盛。还未走近池边,远远的便闻到了淡雅的荷香。 冷翊蒹走在两个宫婢的最前面,径直往着池边走去,打算摘一些香水莲来调制香水。 几日前偶然路过,冷翊蒹便发现了这一池的香水莲,如获至宝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找点事情来做。 “公主殿下,您这是.....”碧玉惊愕的睁大了眼珠,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冷翊蒹本想直接脱了外袍,可又觉得实在不雅。虽然里面穿了好几层的里衣,可这毕竟是在古代。 所以只好将广袖给卷起,顺带卷起了裤腿,最后将长袍下摆系了好几个结。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呀!”翠珠本觉得碧玉大惊小怪,可看到公主殿下如此大胆作为后。也跟着吓得不轻,连忙试图劝阻。 “公主殿下您是想要这香水莲吗?”翠珠望着公主殿下的背影,柔声唤道,“奴婢去给您摘,可好?” “不用,我自己来。”冷翊蒹脱掉鞋袜,一脚踏进了池水中,转头冲着两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婢露出一个微笑。 “等我做好香水,送你们一人一瓶!”冷翊蒹弯腰摘了一朵香水莲,冲着身后的俩人挥了挥手里的莲花。 碧玉担心急了,整颗心脏仿佛都悬在了嗓子眼,额头直冒汗珠。 “香水?”翠珠疑惑着小声嘀咕一句,转头看向身旁的碧玉,柔声着问道,“碧玉姐姐,你可知‘香水’是何物呀?” “我哪里知道!”碧玉气急,言语间带着一丝情绪,却又掩饰的很好。 现在哪有心思想“香水”是何物,公主殿下如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大家的脑袋都得搬家。 翠珠完全没有注意到碧玉的语气,低着脑袋苦思冥想着何为“香水”,而且越想越期待。 冷翊蒹一边摘着香水莲,一边不时放在鼻尖闻了闻,很是期待将其制成香水的样子。 不消一会儿,冷翊蒹便摘了一大把粉色香水莲,还顺带摘了几片翠绿的荷叶。 .......... 卯时出发,直到戌时,玄缱一行人终于是进入了茂霖郡内。 玄缱骑着一匹赤色千里马,立在河岸边,身上洒满夕阳,连着睫毛也被镀上了一层橙色余晖。 一袭雪白的窄袖袍衫,窄袖扎进青色护腕里,一头青丝全部束在白玉冠中。 一个翻身,玄缱从马背上翻身下马,随手摘掉了脸上的白色面纱。 “大祭司,您先喝口水吧。”霍侍卫也跟着翻身下马,将水壶双手奉到了大祭司的面前。 玄缱单手接过霍侍卫手中的水壶,拧开木塞,仰头喝了一大口清水。 身后的一队精兵也跟着纷纷翻身下马,将马驹牵到河边稍作歇息,自个儿也蹲在河边喝起水来。 此去茂霖郡,玄缱只带了一队精兵。共计二十余人,都是玄缱精挑细选的死士,跟随自己多年。 出发前,玄缱特意去了一趟凤凝殿。不过因天色还太早的缘故,只站在了殿门口,并未入内。 踌蹴一番,玄缱终究还是扬长而去。 -- 第126页 此去凶险未定,流民暴动不是小事,还是这固若金汤的皇宫安全。 玄缱昨晚连夜调集了整个皇宫的禁卫军,严令其日夜看守皇宫,誓死保卫凤翊公主安全。 玄缱心里其实很明白,这十年来的暴丨政早已惹得民心不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暴动之事迟早会发生。 这次的水患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回禀大祭司,郡守已在城门口恭候多时了。”霍侍卫双手抱拳,恭敬着道。 昨日早朝上定了此次南下之行后,玄缱便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到了茂霖郡的郡守手中。 “不急,让他再等等。”玄缱面色冷淡的平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淡然着言。 “喏。”霍侍卫恭声行礼,低着头退下。 第七十三章 对于香水的制作, 冷翊蒹结合了一下当下的条件,最终决定用最简单的蒸馏法。 蒸馏法虽简单,但所制成的香水其留香时间过短,很容易消散。 不过好在, 由于大祭司精通医理且练丹药的缘故, 宫中各种稀罕药材应有尽有。 这最是难寻的定香剂,宫里的药库也是有的。 “居然连龙涎香都有!”冷翊蒹站在药柜前, 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黑色的龙涎香,惊喜着道。 “公主殿下, 什么是龙涎香啊?”翠珠站在一旁, 伸长了脖子望向凤翊公主手里的不知名药材,黝黑的眼珠转了转。 碧玉则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见翠珠这冒失鬼又没礼数了, 赶紧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翠珠。 翠珠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言,赶紧将嘴闭得紧紧的, 不再作声。 “一种很名贵的中药材, 可以用来做定香剂。”冷翊蒹侧过身来, 对着翠珠眨巴了一下眼睛, “有了它, 就可以延长香水的留香时间。” “公主殿下真是博学多才, 什么都知道!”翠珠微笑着道, 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虽不是很明白凤翊公主说的话,但听上去就很厉害的样子,让翠珠很是佩服。 大祭司将药库列为禁地, 除了负责管理药材的宫婢之外,平日不许旁人踏入。 自然,凤翊公主不是旁人。 所以,今日翠珠是第一次跟着凤翊公主来到药库,对这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药材感到很稀奇。 碧玉并不是第一次来药库,之前就替大祭司来药库取过药材。且碧玉的性子一惯沉稳,不似翠珠这般稚拙。 “请问,可以给我一些龙涎香吗?”冷翊蒹将龙涎香放回了抽屉里,转身看向一旁负责管理药材的宫婢,问道。 “公主殿下折煞奴婢了。”宫婢“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低着脑袋回答,声色明显不稳,“大祭司吩咐过,公主殿下想取何种药材都可自取。” “快起来。”冷翊蒹扶起跪在地上的宫婢,微笑着道,“我就只要这龙涎香就好,别的药材暂时不需要。” “谢公主殿下。”宫婢很是受宠若惊,不敢抬头看凤翊公主,恭敬着道,“奴婢这就去给您取龙涎香,还请公主殿下稍等片刻。” 从药库出来,冷翊蒹的心情十分雀跃,连着步伐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想象着自己把香水送到玄缱面前时,那人的反应会是怎样?会觉得惊喜吗? “公主殿下,当心啊!”身后的翠珠和碧玉同时唤住了凤翊公主,可终究还是慢了半分。 冷翊蒹只顾着想心事了,完全没注意到面前这棵合欢树。 瞬时,整个人撞了上去,额头被磕红了一大块。 “哎呦!”冷翊蒹不由叫出声,条件反射的用手捂住额头。 这下可把碧玉给吓坏了,连忙上前,对着凤翊公主关切着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样了?奴婢这就去请御医来!” 冷翊蒹蹲在了地上,双手依旧紧紧捂着额头,疼得眼泪直冒。不多时,浓密的睫毛上已沾满了晶莹的泪花。 “翠珠!”碧玉转头看向翠珠,提高音量吼道,“傻愣着作什么,还不快去请张太医!” “是,是。奴婢这就去请张太医!”翠珠回过神来,连连点着脑袋。双手提起碍人的裙摆,疾步跑开了。 酉时,用过晚膳后,冷翊蒹便开始着手制作香水。 本打算下午取了龙涎香就开始制作香水的,不料额头却受了伤。 日落西山,晚霞橙红一片,整个苍穹仿佛染上了一层绚丽的火焰。 窗外开始刮起了大风,让人顿觉凉意。 额头虽受了伤,却丝毫没有阻碍冷翊蒹制作香水的进程。 冷翊蒹还特意命人搬了个炉子在凤凝内,打算就在这寝殿内制香水。 “公主殿下,起风了。”碧玉站在凤翊公主的身后,将一件白色斗篷披在了公主殿下的肩上。 冷翊蒹站在炉子前,额头缠了一圈白色丝帛,一头长发用一根蓝色透明鲛绡发带随意绑起。 为了方便换药,自然就不便梳那些繁复的宫廷发髻。 冷翊蒹一门心思关注着炉火,手里的蒲扇不时扇了扇,全然没有注意到碧玉在说什么。 当斗篷披在了肩上后,冷翊蒹这才转身对着碧玉露出一个浅笑,以示谢意,然后又转头继续看火。 冷翊蒹是第一次制作香水,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成功。 揭开砂锅盖子,查看了一眼水蒸气的蒸发情况。看样子,还需一些时间才行。 -- 第127页 “公主殿下,要不您休息一会儿,让奴婢来看火吧。”碧玉在一旁恭声劝道。 “也好,你来看会儿火。”冷翊蒹将手里的蒲扇交到了碧玉手中,微笑着道,“我去调配定香剂。” “喏。”碧玉双手接过凤翊公主手里的蒲扇,俯身行礼。 冷翊蒹径直走到屏风旁的书桌前,将桌上用布匹包好的龙涎香打开来。 龙涎香已经研磨成了粉末,只需按比例混入酒精内,便可制成定香剂。 自然,这个空间还未有现成的酒精,需从酒液中提取而来。 好在,冷翊蒹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从酒液中提取出了约莫一百毫升的酒精。 搁置在了书桌上,以待备用。 冷翊蒹小心翼翼的将龙涎香粉末一点点倒入酒精中,再用筷子细细搅匀。 这龙涎香粉末不能一次性全部倒进酒精里,需一点点逐次递加,再不断搅匀,方才能制成定香剂。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翠珠娇柔的声音。 “公主殿下,冰块取来了!”翠珠领着两个宫婢出现在了殿门口,恭敬着俯身行礼,气喘吁吁着道。 为了防止冰块融化,翠珠是一路从冰政司跑过来的,一刻也不敢耽搁。 “太好了!”冷翊蒹抬眼望向门口,喜悦着道,“快起来。” 冷翊蒹随手将筷子搁在了酒杯上,疾步走到翠珠面前,从宫婢手中接过盛满冰块的小木桶,转身朝着炉子前走去。 “公主殿下,这冰块要做何用处呀?”翠珠站在凤翊公主的身后,探着脑袋望向炉子,好奇着问道。 碧玉已按照凤翊公主的吩咐将炉火给熄灭了,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微微偏头看向公主殿下。 “在制作香水的过程中,冰块可以起到很好的冷凝作用。”冷翊蒹看俩人一脸不解的模样,想了想又补充道,“所谓冷凝呢,就是让水蒸气快速变成水的意思。” 如此一解释,俩人仿佛略懂了一些。 冷翊蒹看着怀里的小木桶,嘴角扬着微笑,满心期待着香水的成品。 第七十四章 自玄缱去了南方后, 冷翊蒹对那人的近况就一无所知。 毕竟是在这么一个通讯不发达的空间,两地相隔甚远,快马加鞭也得近七个时辰才能抵达。 香水如愿制作成功,为了感谢碧玉和翠珠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 冷翊蒹送了俩人一人一瓶香水, 当然还特意给玄缱也留了一瓶。 凤凝殿内,冷翊蒹一袭明黄色长袍坐在矮木桌前。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金黄落叶, 想着心思。 落叶被阵阵秋风一卷,在空中漫舞生姿。 “公主殿下, 您的茶。”翠珠手里端着一杯上品的碧螺春, 双手奉上。 冷翊蒹被翠珠这一唤,才恍然回过神来。转身接过翠珠奉上的香茶,揭开茶杯, 低头闻了闻。 “这茶好香。”冷翊蒹用杯盖轻轻刮了刮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小口, “是哪里产的呀?” 茶水碧绿澄清, 宛如一块上好的翠色美玉, 沉在一弯深潭中。 “回公主殿下, 这茶叶是今年茂霖郡上贡的。”翠珠恭声回答。 “茂霖郡....”冷翊蒹放下茶杯, 抬眼看着翠珠问道, 微微拧着眉头, “是不是也在南方?” 冷翊蒹近来实在太闲,将稷国的地图找了出来,逐一将共计十二个郡县的名字记了一遍。 “回公主殿下, 是的。”翠珠柔声回答,嘴角挂着巧笑,“大祭司此次南下,就是去的茂霖郡。” “哦。”冷翊蒹淡淡应了一声,再次端起一旁的茶杯,假装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杯中香茶。 “对了,怎么没见你用香水。”冷翊蒹随手将茶杯搁在了桌上,看着翠珠微笑着问道。 “太贵重了,奴婢舍不得用。”翠珠低垂着脑袋,恭声着回答。 “没事儿,尽管用。”冷翊蒹微笑着道,“我下次再多做点,给朱华也留一瓶。” “公主殿下,您对奴婢们真是太好了。”翠珠很是感动,瞬间红了眼眶。 之前就听闻过凤翊公主为人善良亲民,翠珠多是半信半疑。而今,却是深信不疑。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声略显沙哑的老人声音。 “公主殿下,老臣有急事求见。” 冷翊蒹突然止住了唇边的笑意,微微蹙眉看了一眼门口,又转头看向翠珠,“这门外是谁的声音?” “回公主殿下,听声音好像是左丞相。”翠珠毕恭毕敬着回答。 “左丞相!他为什么会找我?”冷翊蒹猛地站起身来,小声嘀咕一句,心里没由来一阵紧张不安。 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珠钗,再整理了一下长袍,这才疾步朝着殿门口走去。 “左丞相,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冷翊蒹立在门口,冲着眼前的老人露出一个微笑,礼貌着道。 “公主殿下,金安。”左丞相躬着身子行礼,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脊背呈轻微佝偻状。 “左丞相快请起!”冷翊蒹一步上前,正欲双手去扶左丞相,手却突然在半空中停滞住,然后赶紧收了回去。 “谢公主殿下。”左丞相慢慢直起了身子。 “左丞相不必客气。”冷翊蒹有些紧张和不自在,嘴角一直保持着柔和的微笑,“左丞相找我有何事啊?” -- 第128页 “老臣有一急事,需公主殿下尽快定夺。” “可这朝堂之事,我一概不懂。”冷翊蒹微拧着眉头,小声着补充一句,“况且也做不了主。” “公主殿下多虑了。”左丞相义正辞言着道,“大祭司南下前吩咐过,如若有什么急事,可回禀过公主殿下。一切交由公主殿下全权定夺。” 冷翊蒹侧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寝殿,再转过头来看着左丞相,想了想道,“左丞相,我们去御书房谈吧。” 古代女子闺房一向不许男子踏入,看左丞相的样子肯定是有急事。况且这等朝堂之事,还是去御书房谈最为合适。 申时,御书房内。 左丞相一身靛蓝色朝服站在书房正中央,对着龙椅上的凤翊公主讲述着近来北戎无故哄抬物价一事。 “来人。”冷翊蒹微微侧身,对着一旁的两个宫婢唤道,“搬把椅子来。” “喏。”宫婢们异口同声着道,俯身退下。 待宫婢搬来了椅子,冷翊蒹抬手指了指椅子,微笑着说道,“左丞相年事已高,坐着说话吧。” “老臣谢过公主殿下。”左丞相先是对着凤翊公主俯身行了个礼,这才坐到了椅子上。 冷翊蒹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安静的等待着左丞相再次开口。 “这北戎区区蛮夷小国。”左丞相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佝偻着脊背,“仗着自己地势平坦肥沃,人口又稀少,粮食向来高价卖于我大稷。” “稷国向来都要从北戎买粮食的吗?”冷翊蒹微微蹙眉,疑惑着问道。 “回公主殿下,是的。”左丞相恭敬着回答,习惯性咳嗽了一声,“北戎人口不足十万,粮食每年都吃不完,便会高价卖给我大稷。” “今年更是过分,知道我大稷闹了灾荒,竟无故高涨粮价。” “大祭司不是从国库拨粮了吗?”冷翊蒹不解的反问。 “国库粮食有限,只能解燃眉之急。灾情一度恶化,前些日子大祭司已经命户部去北戎购买粮食了。”左丞相一想到这里就很是生气,又不由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咳....” “来人。”冷翊蒹侧身,唤过一旁的宫婢,微笑着道,“去给左丞相沏杯茶来。” “喏。”小宫婢俯身行礼,低着头退下。 待宫婢沏好了茶,左丞相从宫婢手中端过茶杯,低头喝了一大口,这才将茶杯递还给了宫婢,又继续同凤翊公主议着方才未说完的政事。 议了近一个时辰,冷翊蒹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稷国和北戎的关系大致了解了清楚。 只是对于这种哄抬物价的事,本就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冷翊蒹一时间也未能想到好的方法应对。 “这样吧,左丞相。”冷翊蒹看着左丞相,认真着道,“给我两天时间,我好好想想应对方法。” “依老臣所见,北戎行事如此过分,大可以此为借口对其进行讨伐。” “打战?”冷翊蒹一听,眉头紧锁,“可依稷国目前的形势来看,北方旱情尚未缓解,南方又逢水患。如若贸然开战,光是粮草这一块,就是一个大问题。” “公主殿下言之有理,赎老臣欠妥了。” 左丞相当然知道现在不宜开战,如此这般提议只是想考验一下凤翊公主对稷国现状的了解程度。 不曾想一向娇惯的凤翊公主对政事也甚是了解,为此,左丞相欣慰了不少。 待左丞相离开御书房后,冷翊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让人找出了北戎的地图。 打算先了解一下北戎的地势情况,为何会如左丞相所说那般,每年都有吃不完的粮食。 “公主殿下,这是您要的地图。”宫婢双手奉上一卷牛皮地图,恭敬着道。 冷翊蒹应了一声,双手接过地图,将地图铺平在了书案上,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这个空间的地图只简单的将山峦地势大致绘制了出来,以及各个郡县的分布情况。 从地图上看,北戎的地势确实比稷国要有优势,利于农作物的生长,特别是像小麦这样的农作物。 而且北戎的靠西边,还有一座常年积雪的雪山。如此一来,影响农作物生长的灌溉因素也得到了解决。 这样一个地广人稀的国家,粮食年年丰收,自然会想着高价把农作物卖给邻国,这也符合市场规律。 冷翊蒹对政事不甚了解,绞尽脑汁想了半个时辰,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的应对法子。 “公主殿下,该用晚膳了。” 冷翊蒹想得太过入神,连碧玉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御书房都未曾察觉。 “你别说,还真有点饿了。”冷翊蒹冲着碧玉露出一个微笑,将案桌上的地图收起。 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转身的一瞬间,注意到靠墙处立着一个一人高的药柜。 为何这书房内还有药柜? 冷翊蒹站在了原地,愣了半响,迈着步子朝着药柜前走去。 窗外又起风了,大风将冷翊蒹耳鬓处的发丝吹起,连着头上的珠钗也跟着颤动了几下。 一双白皙的手指搭在了药柜上,打开药抽的一瞬间,药抽里瞬间溢出一股中药材特有的沉闷味道。 “巴戟天?”冷翊蒹将手探进药抽里,拿出一块中药材,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大脑突然传来阵阵抽痛,冷翊蒹双手护着脑袋,缓缓蹲在了地上。 -- 第129页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碧玉见状,疾步上前,不忘冲着一旁的小宫婢吼道,“还不快去请张太医!快去呀!” 冷翊蒹整个后背倚靠在药柜上,浓密的睫毛瞬间沾上了晶莹的泪花,忍不住痛吟出声,“唔唔...头好痛....” 细细的汗珠瞬间布满了额头,脸色变得苍白无血色。 冷翊蒹痛得直掉眼泪,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副清晰的画面,和两个女子的对话声。 “师傅,这味药我记得!” “此乃上药,‘巴戟天’也。其味辛,性微温。主治各种严重风邪,可强壮筋骨,安定五脏,补益脾胃。为暖肝,男子补肾良品。” “这个你倒是记得紧。” “师傅,徒儿心中有一事不明,想向师傅请教。” “何事?” “‘巴戟天’于女子而言,药理为何?可同理?” “如若女子贪享床榻之乐,血气殆尽,服此药,可否同理医治?” “小小年纪,懂什么为床榻之乐。罚抄书十遍。” “徒儿懂。我喜欢师傅,天天想着能与师傅共享床榻之乐。” “修得胡言!” “师傅,徒儿真的很喜欢你。想着能与师傅日日享床榻之乐,鱼水之欢。” 第七十五章 亥时, 凤凝殿内。 冷翊蒹依旧穿着白日那袭明黄色长袍,安静的闭着双眸平躺在沉香木大床上,浓密的睫毛偶尔轻颤一下。 发间的珠钗和步摇已经通通摘了下来,一头浅棕色长发散落在枕间, 本就雪白的脸庞此刻愈加苍白。 碧玉和翠珠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榻前, 已守了两个多时辰,还是未见凤翊公主醒来。 “碧玉姐姐, 我们要不要派人通知大祭司呀?”翠珠方才吓得手足无措,现下已经稍缓和了不少。 “你脑袋不想要了吗?!”碧玉瞪了一眼翠珠, 微怒着道。 “可是......” “方才张太医说过了, 公主殿下无妨,至多再过半个时辰就能醒。” 冷翊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真实的可怕, 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猛地睁开了双眸,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眼泪。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熟悉的沉香木大床, 四面悬挂着飘逸的鲛绡罗帐。 “公主殿下, 您醒了!”碧玉一个转头, 发现凤翊公主已经醒了, 惊喜着道, “太好了, 您终于醒了。” “公主殿下.....您吓死.....奴婢了。”翠珠喜极而泣, 好不容易止住了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冷翊蒹缓缓偏过头去,冲着床边的俩人勉强挤出一个浅笑,气若游丝着道, “我没事儿。” “公主殿下,您可饿了?”碧玉也红了眼眶,连忙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关切着问道。 冷翊蒹未说话,只轻轻点了点下巴,又再次闭上了双眸。 “奴婢这就着人去备晚膳,公主殿下还请稍等片刻。”碧玉拉了一把一旁的翠珠,示意此人去准备公主殿下的膳食。 冷翊蒹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了,让人将膳食通通给撤了下去。 “碧玉,我想沐浴。”冷翊蒹放下手中的筷子,搁在了玉碗上,头也没抬的淡淡道。 “喏。”碧玉低头恭声着道,“奴婢们这就去准备。” 子时,月满星稀,月光透过窗户洒进了殿宇内,铺了一地的银光。 冷翊蒹将头枕在木桶边沿,一头浅棕色长发丨漂浮在水面上。轻闭着一双杏眼,眼角不时有眼泪淌过。 四周萦绕着朦胧的袅袅雾气,木桶内漂浮着刚采摘下来的玫瑰花瓣,淡淡玫瑰花香四溢开来。 冷翊蒹一双手隐在水中,手指因攥得太紧的缘故,指关节有些隐隐发白。 此刻的冷翊蒹很是害怕,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刚才头疼之症发作的时候,那段在脑海里涌出的记忆,分明就是属于凤翊公主自己的。 为何,自己会有凤翊公主的记忆?自己究竟和凤翊公主有何关系? 冷翊蒹也终于明白,为何玄缱会这般宠着凤翊公主,原来真如玄缱所说,是凤翊公主对其先动了情。 ........... 茂霖郡内,一改往日萧条之气,不再饿殍纵横。 大祭司五日前突然现身茂霖郡内,在郡内的南北街口大设粥铺,施恩于广大流民。 不单如此,大祭司还严令郡内大商户们将自己的私有府邸空出来,设成广厦暂供流民们居住。 食与宿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便可暂时安抚流民们的暴动情绪。 如若想要完全抚平流民们的暴动情绪,就必须从根源上解决水患问题,修堤坝之事刻不容缓。 当然,这修筑堤坝所需银钱数量太过巨大,为了不造成国库负担,唯有从当地富商身上搜刮。 要想得民心,这些表面功夫还远远不够,还需得走一步险棋才是。 这步险棋,玄缱得放到最后。 酉时,郡守的书房内。 玄缱一袭白衣端坐在书案前,一头稠密青丝束在白玉冠中,用一根浑然天成的白玉簪固定住。 日薄近西山,夕阳的余晖通过窗户洒在玄缱的侧脸和睫毛上,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握着一支毛笔,笔尖吸饱了黑色墨汁。 -- 第130页 书案上铺了一张白色绢帛,绢帛旁是一张红色的布条,上面写着一行不知名的文字。 【Happy birthday to you】 花灯节那晚,玄缱并未舍得让布条随着花灯一同东流而去,而是一直贴身收着。 玄缱认真的临摹着布条上的文字,凤眼的眼尾微微上扬着,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在阳光下显得妖冶异常。 “进来吧。”玄缱听到门外动静,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暗影从房门外现身,疾步来到书房中央,单膝跪地,恭敬着道,“大祭司,万安。” “公主近来可好?”玄缱继续临摹着布条上的文字,径直开口问道。 “回大祭司,公主殿下一切安好。”暗影如实回答,顿了顿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 “公主殿下将御花园内的那一池莲花给摘了过半。” “哦?”玄缱嘴角抑不住笑意,轻笑出声,“摘莲花做什么?” “说是用来做一种叫‘香水’的物什,属下不太懂。” “还是这般孩子气。”玄缱由心的笑笑,“命宫中花匠再将池内莲花补上,任公主随意摘取。” “喏。” “好了,退下吧。” “喏,属下告退。” 暗影刚一退出书房,霍侍卫便出现在了房门口。 “大祭司,万安。”霍侍卫迈过门槛,单膝跪于书房中央,双手抱拳。 “事情办得如何了?”玄缱放下手中的毛笔,随手搁在了手侧的白玉笔台上。 “回大祭司,事已办妥。”霍侍卫低垂着脑袋,如实回禀,“已将张大户和陈大户俩人的儿子以谋反罪关进了大牢,并第一时间通知了其家人。” “不错,办得很好。”玄缱嘴角上扬,溢出一个满意的浅笑,“传令下去,让卫郡守备好宴席,本祭司就在这郡守府好好招待两位大户。” “喏。”霍侍卫恭敬着道,行礼退下。 玄缱站起身来,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夕阳,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素白长袍。 既是设宴款待,自然要穿得鲜艳些才好,如此才显诚意。 “来人。”玄缱侧过身去,冲着书门口轻唤了一声。 “大祭司,万安。”守在书房门口的婢女闻声赶来,哆嗦着行礼下跪。 “准备一下,本祭祀要沐浴。” “喏。” 戌时,郡守府邸一片烛火通明,宛如白昼。 玄缱一袭朱红长袍端坐于主位之上,一头稠密的青丝全部束在了紫金冠中。 眉尾用螺子黛稍微勾了勾,薄唇涂了一层薄薄的朱红口脂,唇形显得愈加饱满。 整个人瞬息媚态横生,眉宇间却又带着一股子邪魅之气。 一群身着赤红薄纱的美艳舞姬们站在大厅中央,脸上戴着半透明金铂珠串面纱,盈盈一握的水蛇腰上挂着一圈小铃铛。 配合着一旁的丝竹管弦之声,向众人展示着曼妙的轻盈舞姿。 张大户和陈大户纷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姬。差点忘了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为着自己那不争取的儿子求情来的。 明知是鸿门宴,却不得不前往。 一舞终了,舞姬们们纷纷行礼退下,整个大厅顿时陷入可怕的静谧之中。 大家纷纷低垂着脑袋,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动,也不敢言。 “大家不必如此拘束。”玄缱端起面前的那盏青铜琼觞,用睥睨的眼神看着众人,“来人,将本祭司带来的桑落酒赏于众人。” “微臣谢过大祭司!”卫郡守起身,恭敬着俯身行礼。 “草民.....谢过大祭司!”两位大户也跟着纷纷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来,本祭司敬大家一杯。”玄缱对着众人举了举杯,一个拂袖挡唇,仰头喝了一大口杯中酒。 “微臣恭祝大祭司安康万年,福寿绵长!”卫郡守双手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恭敬着朗声道。 “嗯,坐吧。”玄缱放下手中琼觞,淡然着道,“不必站着。” 众人举杯喝了一口杯中酒,这才又纷纷落座回自己的位置上。 “此番南下,本祭司想着给茂霖郡的百姓们做些贡献。”玄缱把玩着手中的青铜琼觞,开口道,“可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众人不敢言,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大祭司发话。 “卫郡守,你是一郡之首,你觉着茂霖郡如今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玄缱说着,将目光落在了卫郡守的身上。 “回大祭司,依微臣所见,修筑堤坝之事最为迫切。”卫郡守被点到名字,赶紧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着回答。 “嗯,卫郡守言之有理。”玄缱收起唇边那不咸不淡的笑容,微微点了点下巴,“可我大稷今年北逢干旱,南遇水患,国库为此所拨银钱无数,导致国库一度空虚。” “这一时间想要凑集修建堤坝的银钱,实在是有些困难。”玄缱语毕,抬眼望向两位大户。 张大户为人最善察言观色,顿时明白了大祭司此番相邀的目的。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了大厅中央。 “禀大祭司,草民愿为修筑堤坝之事尽绵薄之力。”张大户“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双肩应害怕而止不住微微颤抖,“还望大祭祀恩准。” -- 第131页 “草民.....”陈大户见状也跟着赶紧起身,疾步来到大厅中央,同张大户跪在了一起,“草民也愿为修筑堤坝之事尽一己之力。” 玄缱如愿笑了笑,一个仰头,将杯中剩下的半盏桑落酒一饮而尽。 第七十六章 这两日, 冷翊蒹一直在思索自己和凤翊公主的关系。 凤凝殿内,冷翊蒹一袭雪白长袍端坐在书案前,一头浅棕色长发披散在后背上,发尾处用墨绿色鲛绡发带随意系了个蝴蝶结。 金灿灿的阳光穿过树梢落下一片斑驳光影, 再通过窗户折射进来, 洋洋洒洒的落在了冷翊蒹的长发和侧脸上。 冷翊蒹双手托腮望着眼前的画像和折扇,以及一味中药材——巴戟天。 画卷铺开来, 上面画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凤翊公主。 画中女子一袭鹅黄色长袍,额间一点朱红桃花形花靥, 正站在一树绒花盛开的合欢树下。 面若桃花含笑, 一双似秋水剪瞳的杏眼里仿佛沉了一汪星海。 画卷旁是白玉为骨的折扇,扇面上那两行字也同自己的笔迹一致。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日不见, 如三秋兮。】 那怪异的头痛之症便是在看到凤翊公主的画像后发作的,后来又因看了这把折扇, 脑海里闪过两个女人的对话声。 细细想来, 那对话的俩人分明就是凤翊公主和大祭司! 诸如此类的记忆一再涌现, 让冷翊蒹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自己究竟是谁?为何会接二连三的忆起有关凤翊公主的记忆? “巴戟天。”冷翊蒹微微拧眉, 用指尖捏起面前的这味中药材放在眼底, 药理脱口而出, “其味辛, 性微温。主治各种严重风邪,可强壮筋骨,安定五脏, 补益脾胃.......” 话音未落,大脑瞬间袭来一阵刺痛感,痛得冷翊蒹一把丢掉了手中的这味中药材。 冷翊蒹极力隐忍着阵阵袭来的头痛,不想再惊扰了旁人。 因着是午眠时间,冷翊蒹遣退开了身边一众宫婢,所以现下无人在侧。 冷翊蒹整个上半身趴在了书案上,双手指腹不时轻按着太阳穴,试图以此来缓解阵阵头痛。 好在这次的刺痛感并没有维持太久,不消片刻便全部消散而尽。 稍作休息后,冷翊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再去软榻上躺了好一会儿。 迷迷糊糊间倦意袭来,冷翊蒹就这样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殿门口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叩房门的声音。 “公主殿下,您醒了吗?”朱华立在门外,恭声着说道,“左丞相有要事求见。” 朱华的身子已经痊愈了,便第一时间请愿重新回到凤翊公主身边,伺候在侧。 “公主殿下,老臣有事求见。”左丞相一身靛蓝色朝服站在殿门口,微微佝偻着脊背。 冷翊蒹睡了一觉后,已不觉头疼了。只是脸色还未全部缓和过来,看上去有些苍白。 一听左丞相来了,冷翊蒹猛地睁开了双眸,却被窗外的耀眼阳光刺得再一次闭上了眼眸,条件反射的用手背挡住了阳光。 冷翊蒹微微蹙眉,这才想起先前对左丞相承诺的两日期限已到。 申时,御书房。 冷翊蒹端坐在漆金龙椅上,一双漆黑杏眼看着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 “左丞相,我想了两日。”冷翊蒹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道,“对于北戎无故哄抬物价一事,我们要做的是从根源上去解决这个问题。” “不知公主殿下所言的根源问题......是指?”左丞相坐在书房中央的楠木椅子上,不解的看着凤翊公主。 “自古商品买卖都要遵循市场需求。”冷翊蒹道,“所谓市场需求量取决于两大主要因素,一是商品的价格,二则是购买者所需购买的数量和自身购买能力。” “........”左丞相听得云里雾里,一脸的疑惑。 “就拿北戎的小麦举例。”冷翊蒹见左丞相没听懂,于是想了想,打算举例说明,“北戎盛产小麦,且地广人稀,粮食产量高于人们的需求量。所以北戎每年都会将多余的粮食高价卖给我们。” “商品的价格是由商品的需求量和供给量所决定。”冷翊蒹端起婢女奉上来的香茶,低头喝了一口,“小麦在这里就是商品,如今我们作为购买者所需购买量过大。这就导致了商品数量供不应求,从而影响了商品的价格,导致商品价格一度上涨。” “除非我们自己从根源上解决粮食产量问题,做到自给自足,不再需要从北戎购买粮食。”冷翊蒹放下茶杯,总结性说道。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左丞相只听懂了凤翊公主说的最后这句话,连忙解释着道,“我大稷的地势不似北戎那般平坦肥沃,多有土壤贫瘠的高地荒坡,根本就种不了粮食。” “我有一办法。”冷翊蒹一双如墨般的漆黑眸子看着左丞相,笃定着道,“那就是修梯田。” “梯田?”左丞相活了七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词,谦逊着道,“还请公主殿下不吝赐教。” “所谓梯田往简单一点说,就是在坡地上修筑良田的意思。”冷翊蒹道,“是治理坡地水土流失最有效的措施之一,梯田同时还具有蓄水的作用,可以解决农作物的灌溉问题........” -- 第132页 接下来,冷翊蒹将梯田的原理同左丞相详细的解释了一遍。 经冷翊蒹一番详细解释后,左丞相终于明白了“梯田”是何物,顿时对凤翊公主刮目相看。 “修筑梯田一事非一朝一夕,况且所需人力物力巨大,我还得和大祭司好好商量一下才是。”冷翊蒹觉得这样的大事,还是得等玄缱回来之后再商议,“至于当前所缺粮食,还是只有先从北戎购买。” “还是公主殿下思虑周全,老臣佩服。”左丞相说着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左丞相快快请起!”冷翊蒹也跟着站起身来,连连说道,“不必行此大礼!” “谢公主殿下。”左丞相慢慢直起了脊背,内心甚是感动,已红了眼眶。 殊不知年纪轻轻的凤翊公主不仅聪慧过人,还有一颗心系百姓之心,此乃大稷之福。 如若真如凤翊公主所言,待大稷修建好了梯田。一来既解决了荒地问题,二来又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自此以后,大稷就无需再从北戎购买粮食。 民生之计,莫过于食。 ......... 入夜,皎月如水,月光晕开在厚厚乌云间。 玄缱一袭月牙白长袍立在窗前,一头半湿的青丝披散在后背上,面色平静的看着窗外的月光。 不知何时,漆黑的夜空中开始滴嗒起了夜雨。不时伴随着炽白的闪电,一道道划破苍穹。 “进来吧。”玄缱听到动静,依旧背对着房门,声色冷淡,“东西带来了吗?” “大祭司,万安。”暗影一闪而入,单膝跪地,恭敬着奉上手中的物什,“这是您要的东西。” 玄缱一听,这才转过身来。缓步走到暗影面前,拿起暗影手中用牛皮包好的那包药材。 “大祭司.....真要这么做吗?”暗影斗着胆子问了一句,出口的声色都不觉颤抖。 自知不该多嘴,可这毕竟关乎到成千上万条性命。 “嗯?”玄缱一双凤眼半眯着,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眸子里瞬间泛起一股杀气。 “属下该死!”暗影“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整个上半身俯在地上,“还望大祭司饶命!” “下去吧。”玄缱冷哼一声,极不耐烦的扔下一句。 待暗影走了后,玄缱随手将手里的药材扔在了书案上,再次回到了窗前。 “蒹儿,为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玄缱望着窗外的淋漓大雨,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沉了下来,“你可不能太过偏心。” 第七十七章 转眼, 冷翊蒹已近十日不曾见过玄缱。 冷翊蒹终究按奈不住,派人南下茂霖郡打探有关玄缱的消息。 自分别后,冷翊蒹才意识到思念这个东西当真是后知后觉。如同缓疾之症,无时无刻如影随形, 亦不知从何根治。 那怪异的头疼之症近来都不曾发作, 冷翊蒹的生活又再一次恢复到了平静,之前的那些猜测再次被搁浅, 沉入湖底中央。 渐入深秋,皇宫内的那一棵棵合欢树的绒花开始凋零。被秋风一卷, 粉色绒花漫天飞舞, 宛如一场粉色花雨从天而降。 冷翊蒹一袭粉色长袍站在合欢树下,头上已不觉间落了几瓣粉色绒花,散在浅棕色发间。 朱华回了一趟凤凝殿, 取来了一件赤红披风,将披风披在了冷翊蒹的肩上, 柔声着道, “公主殿下, 起风了。” 冷翊蒹突然感觉肩上一沉, 这才回过神来, 偏头冲着朱华露出一个浅笑。 “朱华。”冷翊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 看着朱华心急的问道, “近来可有大祭司的消息传回?” “回公主殿下。”朱华俯了俯身,如实回禀着道,“大祭司一切安好, 茂霖郡也已经在着手修建堤坝之事。” 冷翊蒹一听,嘴角不觉间溢出一个安心的浅笑,脸上的愁容顿时消散殆尽。 “那.....可有消息说。”冷翊蒹顿了顿,又问道,“大祭司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至于大祭司具体的回宫时间,奴婢们便无从知晓了。”朱华毕恭毕敬着回答。 “哦。”冷翊蒹不免有些失望,淡淡应了一声。可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赶紧转过头去。 “对了,这池子里的香水莲怎么突然间又变多了?”冷翊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眼前这一池的香水莲上,不解的问道。 冷翊蒹记得很清楚,这一池的香水莲明明已经被自己摘得差不多了。 为何几日不见,这莲花竟又全部盛开了池间。 “回公主殿下,昨日侍卫们从宫外运回来了一批香水莲,花匠已将其补齐进了池中。” “是谁的命令?” “自然是大祭司下的令。”朱华巧笑颜开,柔声补充道,“传令者还说,这一池莲花任公主殿下摘取,如若不够再命人补上。” “.......”冷翊蒹尴尬的笑笑,看来这人虽远在茂霖郡,却对自己的举动了如指掌。 朱华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只见层层乌云开始密布而来。于是对着凤翊公主躬身行礼,柔声劝道,“公主殿下,看样子快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宫吧。” 冷翊蒹也跟着抬头看着天空,刚才分明还是艳阳万丈,顷刻间便乌云密布。整个苍穹仿佛都变得低矮了不少,压抑得很。 “好,我们回去吧。”冷翊蒹冲着朱华微微一笑,转身的一瞬间,一池的香水莲从眼角掠过。 -- 第133页 “对了,明日我还来做香水。”冷翊蒹对着朱华眨巴了一下杏眼,故作神秘道,“给你也留一瓶。” “奴婢谢公主殿下垂爱。”朱华作势又要俯身行礼,却被冷翊蒹一把给拉住了。 “给你说过好几次了,别动不动就行礼。” “奴婢知道了。” “公主殿下,这摘莲花之事可否交由奴婢们来办?”朱华柔声劝道,“这天是越来越凉了,奴婢担心公主殿下受寒。” “好吧。”冷翊蒹轻抿着下唇,想了想道。 未时,凤凝殿内。 窗外不时吹进一阵阵凉爽清风,将大床四面悬挂着的鲛绡罗帐吹起,在空中漫舞开来。 今日,御膳房特意做了几道精细的点心,还特意调制了一壶蜂蜜柚子茶。 自然,这一切都是凤翊公主亲自吩咐的。 先前沈寒在身边的时候,冷翊蒹吃甜食总是会受到管束。 本以为没了沈寒在身边,便没人再管束自己吃甜食了,结果又来了一个玄缱。 不知玄缱为何知道冷翊蒹一吃多了甜食就会牙疼,不单如此,而且这人还对冷翊蒹的生活习性很是了解。 为此,玄缱也对冷翊蒹吃甜食的数量严加管控。 如今身边没了这俩人,冷翊蒹近日总是敞开了吃甜食。 至于牙疼之症虽让人心有余悸,可与甜食的诱惑相较,后者显然更让人拒绝不了。 “公主殿下,您看。”翠珠站在桌旁,抬手指了指一桌的点心,巧笑着道,“这些都是您爱吃的。” “有藕粉桂花糕、珍珠翡翠圆、金丝栗糕、红豆奶卷、糖蒸酥酪、玫瑰酥。” “今日有酥酪了?”冷翊蒹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那一碗雪白的糖蒸酥酪上,头也没抬的问道。 “前日就吩咐下去了,今日是紧赶着做出来的。”翠珠恭声着回答,“而且按照公主殿下您的吩咐,特意冰镇过的。” “公主殿下您快尝尝吧。”翠珠说着,双手奉上一碗还冒着凉气的酥酪,放在了冷翊蒹的跟前儿。 “好,我尝尝。”冷翊蒹微微一笑,接过身旁一小宫婢递上来的勺子,沿着碗的边沿舀了一小勺。 雪白的酥酪就像是果冻一样盛在勺子里,因着是牛初乳所制,闻起来有着一股淡淡的乳香味。 酥酪正中央放了三朵玫瑰干花,牛乳的醇香混合着盈盈玫瑰花香萦绕在鼻尖。 一入口,舌尖只轻轻一卷,嫩滑的酥酪便融在了口腔内。 口感细腻丝滑,宛如上好丝绸滑过舌尖。因着是冰镇过的缘故,还伴着一丝丝清爽的凉意。 “公主殿下,这酥酪的味道如何?”翠珠很是期待的看着凤翊公主,一双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可还满意?” “嗯嗯,很好吃!”冷翊蒹连连点了点下巴,又用勺子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朱华站在一旁,眉头一直紧皱着,脸色不是很好。 从方才公主殿下开始吃这冰镇酥酪后,朱华的脸色就开始如此这般。 御医每日都会给凤翊公主诊平安脉,不仅要记录公主殿下的身体状况,自然也会推算月事的日子。 朱华作为凤翊公主的贴身侍婢,自然得将公主的月事时间牢记于心。 “公主殿下,您少吃些这凉食。”朱华想了想,在旁鼓起勇气,好言柔声劝道,“再过两日,您的月事就要来了。” 冷翊蒹一听,愣了愣,连忙将嘴里的那一口酥酪给囫囵吞咽下肚。 “这天本就开始变凉了,您这又吃这么多冰凉之食,待到后日月事一来,可得肚子疼。” “好朱华,就让我再吃一口。”冷翊蒹故作委屈,对着朱华使劲儿眨巴着一双漆黑杏眼,“就一小口,好不好?” “公主殿下,奴婢真是拿您没办法。”朱华用袖口挡住唇角,掩嘴偷笑,脸上的阴郁之色瞬间消散。 “朱华最好了。”冷翊蒹冲着朱华露出一个大大的甜蜜笑容,连忙又用手中的勺子舀了一大勺酥酪,送进嘴里。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众人的目光通通引了过去。 只见负责传讯的小宫婢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殿门口,由于走得太急的缘故,差点就踩着裙角摔了跤。 “大胆!”朱华瞪着小宫婢,高声训斥着道,“公主殿下面前,怎能这般没了分寸!” “奴婢知错了.....还望公主殿下饶命!”小宫婢“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低垂着脑袋求饶,浑身抖若筛糠。 “别害怕,快起来。”冷翊蒹将手里的勺子放回了玉碗里,蹙眉看向小宫婢,心里顿觉不安,“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慌张?” “回公主殿下,茂霖郡昨日突发......”小宫婢断断续续着道,还未完全喘过气来。 “茂霖郡怎么了?!”冷翊蒹猛地站起身来,紧张的看着小宫婢,提高音量问道。 “郡内突发疫疠,现下已死了近百余人。”小宫婢言毕,整个眼眶已变得通红。 “玄缱......”冷翊蒹一听,险些没有站稳。好在一旁的朱华一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凤翊公主。 “大祭司呢?”冷翊蒹强忍着眸子里的眼泪,出口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大祭司她怎么样了?” “回公主殿下,大祭司一切安好。”小宫婢依旧低垂着脑袋,如实回答。 -- 第134页 “朱华,快去备马!”冷翊蒹转头看着朱华,用从未用过的命令口吻说道,“我现在就要启程去茂霖郡。”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朱华在一旁柔声劝道,嘴里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冷翊蒹给打断了。 “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冷翊蒹目光眺望着殿门口,笃定着道,“你赶紧去备马吧。” 一双手隐在广袖中,指尖因害怕而微微发白,眸子里的眼泪终究没能忍住。 “啪嗒”一声,一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湿了眼角。 高二暑假那年,沈寒带着冷翊蒹去内蒙古旅游。那个夏天,沈寒教会了冷翊蒹骑马。 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冷翊蒹仿佛天生就会骑马似的,沈寒只稍微引导了一下,冷翊蒹便学会了骑马。 第七十八章 不消三日, 茂霖郡便变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孤城。 疫疠来势汹汹,只三日的时间,郡内所感疫疠之人便已达到上千有余,因疠疫所亡之人已过百余。 大祭司严令, 不许城内的人出去, 亦不许城外的人入内。 茂霖郡顿时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城,同外界断了联系。 辰时, 天边层层乌云密布而往,低垂的苍穹仿佛下一秒便会倾泻出豆大雨珠。 近来总是阴雨绵绵, 似乎未曾停歇过。 玄缱一身白衣立于一棵柳树旁, 右手握着一柄长剑,望着眼前的一池翠绿湖水。 “大祭司,请。”随行的宫婢双手奉上一张雪白绢帛, 柔声着道。 玄缱拿起婢女手中的绢帛,轻轻擦了一下额头的细细汗珠, 再将湿了角的绢帛交还给了婢女。 “回禀大祭司, 前方有消息传回!”暗影突然现身, 单膝跪于泥土之中, 双手抱拳恭声道。 “何消息?”玄缱面色平静的望着这一池湖水, 淡然着问道。 “公主殿下于昨日未时出发, 正快马加鞭赶往茂霖郡。” “谁准公主出宫的?”玄缱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眸子里泛起一股寒意,质问着道。 “禀大祭司,公主殿下执意强行出宫, 禁卫军不敢伤了公主,所以不得不.....” “也罢。”玄缱担心之余,内心竟生出一丝窃喜,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下去吧。”玄缱淡然着道,“待开城门时躲在暗处,务必保护好公主的安全。” “喏,属下遵命!”暗影再一个抱拳行礼,起身迅速退下。 玄缱抬手折了一支柳枝捏在手里,指尖穿过柳叶,将一片细长的柳叶绕在了左手食指上。 “蒹儿,看来你还是担心为师的。”玄缱眺望着眼前的这一池湖水,眸子里倒映出了一池的旖旎风光。 顷刻间,雨珠从低矮的乌云中滴落,颗颗雨珠打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大祭司,下雨了。”婢女将手里的油纸伞撑开,撑在了大祭司的头顶,柔声恭敬着道。 “伞给我。”大祭司拿过婢女手中的雨伞,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望着湖面上一圈圈水荡涟漪,“退下吧。” “喏。”婢女俯身行礼,转身退下。 密集的雨珠打在湖面上,涟漪一圈接着一圈,荡漾在整个湖面间。 玄缱此刻的心思亦同这湖水一般,被冷翊蒹扰得方寸大乱。 .......... 卫郡守本还在屋里用早膳,却被通知凤翊公主马上就要到茂霖郡了,吓得连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饭桌上。 “什么!”卫郡守转头看向小厮,厉声问道,“公主殿下也要来?!” “是的,郡守大人。”小厮低垂着脑袋,哆嗦着恭敬回答,“至多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城门口了。” “快!快去叫夫人好好准备一下,万万不可怠慢了!” 恰逢卫氏怀抱着一只黑色狸猫路过,便听了一耳朵,疾步迈过门槛进了屋,径直朝着卫郡守走去。 “大人,为何之前大祭司来,也未曾见你这般着急?”卫氏单手轻拂着臂弯里狸猫,看着卫郡守不解的问道。 “夫人有所不知。”卫郡守一脸的焦急之色,看着夫人语重心长着道,“大祭司视所有人为草芥,可唯独把凤翊公主奉为掌上珠、心头肉。 “如若吾等怠慢了凤翊公主,哪怕是让公主殿下少了根头发,吾等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当真......这般吓人吗?”卫氏吓得花容失色,吱吱唔唔好半天说不出话。 “可不是!”卫郡守来回踱着步子,眉头一直紧皱着,“夫人你快去多备些上好的衣裳首饰还有胭脂水粉,只管往好的买,贵的买。” “对了,听闻凤翊公主喜吃甜食。”卫郡守眼前一亮,看着夫人激动着道,“你这就将玫记斋的上好糕点通通买回来!” “好,好!”卫氏连忙将怀里的狸猫交给了一旁的婢女,转身迈着莲步离开了。 从巳时开始,以大祭司为首的一干人等便已在城门口候着了。 玄缱一身白衣立在人群的最前面,头戴白玉冠,将一头青丝全部束在玉冠中,浅灰色腰带上挂了一枚温润的白玉佩。 一双狭长凤眼眺望着远方,好看的眉宇不时微蹙,眸子里难掩焦虑之色。 等了近一个时辰,却仍不见凤翊公主的身影。又恰逢午膳时间,大祭司未开口,众人也只好饿着肚子继续候着。 -- 第135页 待过了午时,凤翊公主才骑着白色千里马哒哒而至。 冷翊蒹一身杏色窄袖长袍坐在马背上,一头浅棕色长发用白色发带高高束起,脚上踩着一双白色鹿皮短靴,鞋边全是泥土。 肩上披着一件白色披风,衣角沾了些许泥泞,难掩一身风尘仆仆。 视线落在人群中,在看到人群中一身白衣的玄缱时,冷翊蒹的唇边顿时溢出一个欢喜的浅笑。 “臣等恭迎凤翊公主!”卫郡守连忙抬手扶了扶官帽,躬身行礼,朗声着道,“公主殿下,金安!” “公主殿下,金安!”身后的一众家眷们也跟着纷纷行礼,异口同声着道。 “免礼。”冷翊蒹对着众人抬了抬手,明显的不自在,提高音量道,“快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卫郡守直起身子,眼神依旧不敢看凤翊公主。 碧玉第一个率先下马,身后的一众侍卫们也跟着纷纷下马。 “大祭司,万安!”碧玉双膝跪地,带领着一众侍卫们俯身行礼。 “起来吧。”玄缱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径直落在了冷翊蒹的身上,淡然着道。 “喏。”碧玉和一众侍卫们得了允许,这才站起身来。 隔着众人,玄缱朝着冷翊蒹步步走近。一双凤眼深情的望着冷翊蒹,没有半分掩饰。 清风徐徐迎面吹来,将广袖吹得飒飒作响,雪白衣袂翻飞。 “公主殿下,请下马吧。”碧玉径直绕到凤翊公主的良驹旁,对着冷翊蒹伸出双臂,恭敬着柔声道。 冷翊蒹欲将手搭在碧玉手中,却被迎面走来的玄缱给截了过去。 碧玉见状,低垂着脑袋,赶紧退了下去。 “蒹儿,手给为师。”玄缱对着冷翊蒹伸出右手,嘴角溢着柔和浅笑,语气却难掩一惯的命令口吻。 “........”冷翊蒹没作声,目光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大家都很识趣的低垂着脑袋。 “蒹儿。”玄缱对着冷翊蒹再次轻唤了一声,愈加温柔的重复道,“把手给为师。” 冷翊蒹轻抿着下唇,犹豫了几秒,最终伸出右手搭在了玄缱的手心里。 一个翻身下马,冷翊蒹刚一脚尖着地,便被玄缱给打横抱在了怀里。 “玄缱....你!”冷翊蒹条件反射的一把搂住玄缱的脖子,皱眉看着这人,故意压低音量道,“这里这么多人,你快放我下来!” “蒹儿。”玄缱的整个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又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冷傲。 “嗯?”冷翊蒹不解的看着玄缱,搂着对方脖子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半寸。 “蒹儿乃堂堂大稷国嫡出公主,又是本祭司未过门的发妻。”玄缱严厉着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指责,“怎能这般没分寸,在为师怀里动来动去。” “你.....你强词夺理!”冷翊蒹气急,可被玄缱这么一说,又着实不敢再乱动。 冷翊蒹将整张脸都埋在了玄缱的胸口处,耳根却在不觉间泛起了一丝绯红。 玄缱看着怀里的冷翊蒹,唇边如愿的勾起一个满意的浅笑,抱着冷翊蒹朝着轿撵走去。 第七十九章 冷翊蒹坐在轿撵里行了一路, 不时单手撩起厚重的锦缎刺绣窗帏,偷瞄着街道两侧。 街上行人很少,商贾们纷纷跪在门口俯身行礼。 稀稀落落的行人们通通双膝跪地,退到街道两侧。毕恭毕敬的低垂着脑袋, 恭迎凤翊公主的到来。 “大祭司, 万安!” “凤翊公主,金安!” 冷翊蒹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一怀抱襁褓婴儿的妇女身上, 只见那妇女一身粗布麻衣,脸色蜡黄憔悴。 襁褓内的婴儿一直啼哭个不停, 妇女低声轻哄着婴儿。一脸的担忧和恐惧, 一双眼睛早已红肿不堪。 “碧玉。”冷翊蒹小声轻唤了一声轿撵旁的碧玉,生怕惊动了前方骑着白马的玄缱。 “奴婢在。”碧玉稍微靠近了些轿撵,恭敬着柔声道,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看见人群中那位妇女了吗?”冷翊蒹抬手指了指人群, 小声道, “就是抱着孩子的那一位。” “回公主殿下, 奴婢看见了。”碧玉顺着凤翊公主所指的方向看去, 当看到人群中那一对妇孺后, 连忙点了点头。 “等待会儿人群散了后, 你偷偷给她些银子。”冷翊蒹柔声补充道。 “喏。”碧玉俯了俯身, 恭敬着道。 冷翊蒹这才收回了撩着窗帏的手,乖乖的端坐回了轿撵内,不再作声。 回到郡守府内, 早已过了午时。 卫郡守很识趣的安排了一大桌美味佳肴,比平日的膳食|精致了不少。 婢女们鱼贯而入,将手中的一盘盘珍馐美味摆满了饭桌。 大祭司吃的清淡,胃口也不挑。所以平日在膳食方面,只需按照大祭司吩咐的准备就好。 玄缱立在饭桌旁,由着婢女伺候着洗了手,再侧身看着坐在饭桌旁的冷翊蒹,开口问了一句。 “蒹儿,可饿了?” 冷翊蒹将双手浸在盛满清水的青铜脸盆内,自个儿洗了洗手,再接过婢女奉上的丝绢擦干了指尖的水珠。 冷翊蒹并没有回答玄缱的话,将手里的丝帛交还给了一旁的婢女。站起身来,一把拉起玄缱的手腕。 “你跟我过来!”冷翊蒹看玄缱的眼神有些许害怕的闪躲,语气却很是坚定。 -- 第136页 玄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冷翊蒹紧紧拽着的手腕,微拧着的眉宇瞬间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唇边的浅笑。 “好了,你们下去吧。”玄缱对着婢女们摆了摆手,吩咐着道,“这里不用伺候了。” “喏。”婢女们纷纷躬身行礼,低着脑袋退下。 冷翊蒹的目光一直看向门口,待婢女们将房门给掩上后,这才拉着玄缱径直朝着床边走去,然后坐在了床沿边。 “蒹儿,为何这般心急。”玄缱也跟着坐在了床沿边,开始只手解着腰带,抿唇笑了笑。 “你解腰带作什么?!”冷翊蒹条件反射的微微后倾了一下身子,瞪大杏眼警惕的看着玄缱。 “蒹儿不是要就寝嘛。”玄缱故作不解的看着冷翊蒹,调戏之心大起,“为师这就来宽衣。”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睡觉了?”冷翊蒹气急,极力辩解着道,“况且这大白日的!” “那蒹儿为何?”玄缱低垂着眉眼,看向依旧被冷翊蒹紧拽着的手腕,“为何拉着为师来床边,还这般拽着为师的手不放?” “我......我这是要给你把脉。”冷翊蒹被说得羞红了脸,连忙解释着道。 “看来是为师误会蒹儿了。”玄缱适可而止,自觉不可再调戏冷翊蒹。 玄缱乖乖将手搭在了冷翊蒹的腿上,配合着对方为自己诊脉。 冷翊蒹屏住呼吸,将指尖搭在了玄缱的手腕侧处,用指腹感受着对方的脉搏跳动。 不消片刻,冷翊蒹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没事就好。”冷翊蒹松了一大口气,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阔别十日,蒹儿可是想为师了?”玄缱说着往前挪了挪身子,整个人贴在了冷翊蒹的身上,温热的呼吸吞吐在冷翊蒹的耳侧。 “没.....没有。”冷翊蒹吞吞吐吐着道,不敢直视玄缱的眼睛,赶紧将头别过去。 “胡说!”玄缱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眸子也沉了下来,一把将冷翊蒹给推倒在了床上。 一个欺身而上,玄缱跨坐在了冷翊蒹的腰间。 双手举过头顶,将白玉冠中的素白玉簪给拔了出来,再将玉簪和白玉冠随手扔在了床上。 顷刻间,一头青丝披散而下,及腰的青丝散落在了双肩。 “玄缱.....你.....唔唔.....”冷翊蒹皱眉望着身上的玄缱,刚一开口,便被玄缱给吻住了唇角。 玄缱一个舌尖轻探,轻易的便撬开了对方的牙关。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噬。 玄缱整个人压在了冷翊蒹的身上,用力吸吮着对方的舌尖,仿佛要将对方给融进自己的骨血中,方肯罢休。 “唔嗯....疼......”冷翊蒹用尽浑身力气,这才将压在身上的玄缱给推开。 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唇角,手背上赫然出现一条醒目的血痕。 果真,唇被咬出了血。 “蒹儿,为师不是故意的。”玄缱微微喘着粗气,半湿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自责。 “起开!”冷翊蒹一把将玄缱给推开,整理了一下衣袍,连忙坐起身来。 冷翊蒹在床沿边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呼吸变得不那么急促,这才起身朝着梳妆台走去。 冷翊蒹坐在梳妆台前,微拧着好看的眉,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唇角。好在,只是破了一点皮而已。 “蒹儿,为师给你擦一下。”玄缱不知何时站在了铜镜后,手里拿着一方干净的白色丝帛。 “给我吧。”冷翊蒹一把夺过玄缱手里的丝帛,再转过身去,对着铜镜将唇边的血迹轻轻拭去。 “蒹儿可是生气了?”玄缱依旧立在冷翊蒹的身侧,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可眉宇间依旧难掩一股子的盛气凌人。 “没有。”冷翊蒹淡淡应了一声,不想搭理这人。 明明方才还是好好的,一句话不符其心意就咬人。如此这般的心思,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蒹儿肯定是生气了。”玄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仍浸着薄薄水迹,沉声道。 冷翊蒹通过铜镜看着身旁的玄缱,自然也看到了此人眼里的水迹,徒然心软了下来。 “我饿了,我们吃饭吧。”冷翊蒹转过身去,对着玄缱挤出一个微笑,作势要起身。 结果刚一起身,便被玄缱给揽进了怀里。不待冷翊蒹反应过来,对方湿软的舌尖便落在了自己的唇边。 舌尖轻轻拂过唇角,将唇角那浅浅的血痕给拭去,轻柔的如鹅毛轻扫一般。 如此撩人心弦的举动,惹得冷翊蒹的心跳骤然加快,连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蒹儿,你唇角的血未擦干。”玄缱半眯着一双狭长凤眼,舌尖再次舔了舔冷翊蒹的唇角。 “好了,快放开我。”冷翊蒹羞红了脸颊,连同着耳根也泛起了一丝绯红。 “蒹儿不想吻我吗?”玄缱依旧紧紧禁锢着冷翊蒹,诱声着言。 一个俯身低头,将柔唇轻轻覆在了冷翊蒹的唇瓣上,却又故意不再动弹。 冷翊蒹亦不是圣人,愣了几秒。一个深呼吸,主动含住了玄缱的柔唇。 玄缱吃惊的瞪大双眸,亦是满心欢喜,却又不得不顾及冷翊蒹破了的唇角,不敢太过造次。 玄缱半眯着狭长的眼眸,最后将一双凤眼缓缓阖上,浓密纤细的睫毛盖在了眼睑上,睫毛上落下一滴眼泪。 -- 第137页 这一吻吻了许久,直到破了皮的唇角隐隐作疼,冷翊蒹这才依依不舍的推开了玄缱,头也不回的朝着饭桌旁走去。 “蒹儿,先喝口汤吧。”玄缱也跟着坐在了饭桌边,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了冷翊蒹的面前。 “谢谢。”冷翊蒹对着玄缱道了一声谢,拿起碗里的勺子搅了搅汤汁。 想起刚才自己居然主动吻了这人,顿时羞得脸颊几近滴血。赶紧低头喝了一大口鸡汤,试图来掩饰此刻的窘迫。 殊不知,入口的鸡汤太烫,加之嘴皮又被咬破了的缘故,泪花顿时溢满了眼眶。 “蒹儿,快吐在碗里!”玄缱赶紧拿起自己面前的空碗,送到冷翊蒹的跟前儿。 冷翊蒹被烫得舌尖都快麻木了,也顾不得这么多,将嘴里的鸡汤系数吐进了空碗里。 “蒹儿乖乖坐着,为师这就让人去取些冰块来。” 冷翊蒹冲着玄缱努力点了点头,因舌尖还太疼的缘故,亦没作声。 一顿饭还未吃一粒米,冷翊蒹就因鸡汤烫了舌头的缘故,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桌的美味佳肴咽口水,最后只喝了一碗米粥。 玄缱命人取来了冰块,再亲自写了一副消肿止痛的方子,命人去药铺抓药。 “蒹儿,为师已命人去抓药了,待喝上两副后就无碍了。”玄缱凑近冷翊蒹的唇角,心疼的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玄缱,我有话想问你。”冷翊蒹一把抓住玄缱的手腕,严肃着道。 “何事?”玄缱微微蹙眉,不解的看着冷翊蒹。 “此次的疫疠可有根治的法子?”冷翊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有。”玄缱即可恢复到了一贯的冷淡,“不过.....” “不过什么?”冷翊蒹继续追问。 “还需再等上两日。”玄缱淡淡着道,从冷翊蒹手里抽回了手腕。 “为何还要等上两日?!” “蒹儿莫再问了,为师心里自有定夺。” 玄缱说着起身,留给冷翊蒹一个孤傲冷漠的背影。 第八十章 翌日清晨, 窗外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珠滴嗒沿着屋檐颗颗滚落而下,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圈圈水波,雨水顺着石阶倾泻而下。 冷翊蒹单手托腮坐在八仙桌旁,手肘旁放着一小碟蜜饯, 指尖捏起一颗蜜饯不紧不慢的送进嘴里。 冷翊蒹一边吃着蜜饯, 一边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出神。 由于舌头被烫伤了的缘故,暂且只能吃一些流食, 所以早膳也只喝了一碗米粥。 嘴里实在没味道,玄缱破例允许冷翊蒹吃了几颗蜜饯。然后趁着玄缱转身离开房间后, 冷翊蒹立马将蜜饯给藏了起来。 冷翊蒹始终没能想明白玄缱话中所谓何意?为何还要再等上两日?! 这疫疠来势如此之凶猛, 别说再等两日了,即便多等一日也是等不得。 想得太过入神,门外接连响起了好几声敲门声, 冷翊蒹都没注意到。 “蒹儿,你可是又睡着了?” 玄缱一身月牙白长袍立在门口, 手里撑着一把雨伞。再次抬手叩了叩房门, 音量也跟着提高了些。 身后站着端着白瓷碗的碧玉, 毕恭毕敬的低垂着脑袋, 再旁边是撑着雨伞的婢女。 冷翊蒹回过神来, 连忙将桌上的那一碟蜜饯给收了起来, 这才起身去开门。 “玄缱, 早上好。”冷翊蒹双手推开了房门,手指搭在门框上,冲着玄缱露出一个微笑。 “早上好。”玄缱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冷翊蒹的唇角, 抬手用指腹轻轻将对方唇边的甜渍拭去,“蒹儿,少吃些蜜饯,当心牙疼。” “嗯。”冷翊蒹尴尬的笑笑,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小声应了一声。 “蒹儿,该喝药了。”玄缱微微侧身,抬手指了指碧玉手中的白瓷碗。 “哦,进来吧。”冷翊蒹看了一眼碧玉手中的白瓷碗,好看的眉微拧着,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待几人进屋后,碧玉将手中的白瓷碗放在了桌上。然后转身领着婢女们出了房间,顺带将房门给掩了过去。 “蒹儿,舌头可好些了?”玄缱坐在八仙桌旁,一手端着白瓷碗,一手拿着勺子轻轻搅了搅碗里的黑色药汁。 冷翊蒹坐在玄缱身旁,极度嫌弃的看了一眼白瓷碗里的黑色药汁,可又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 “其实吃了两副药后,我舌头已经不疼了。”冷翊蒹冲着玄缱眨巴了一下杏眼,讨好着道,“所以这药....我可以不喝了吗?” 从昨日被烫伤舌头后,冷翊蒹已经连着服了两副药了,舌头早就不怎么疼了。 “不可以。”玄缱搅拌药汁的动作停滞了下来,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冷翊蒹的面前。 浓稠的苦涩药汁味扑鼻而来,冷翊蒹不觉的蹙起眉头,身子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 “蒹儿,再喝两副就不喝了。”玄缱再将勺子往前送了送,用从未有过的耐心劝道,“来,张嘴。” 冷翊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仍是不愿张嘴。 “蒹儿自己也熟知医理,深知良药苦口。”玄缱继续劝道,可脸色明显不似方才那般柔和。 “罢了。”玄缱深知这人一惯怕吃苦,于是收回了手里的勺子,叹了口气。 冷翊蒹一阵欢喜,以为自己不用再喝药了,谁知下一秒便被玄缱给堵住了嘴。 -- 第138页 “..........”冷翊蒹猛地瞪大杏眼看着玄缱,既不敢动,也不敢言。恐一张嘴,药汁就会洒出来。 苦涩的药汁被玄缱通通渡到了自己嘴里,冷翊蒹被迫将嘴里的药汁系数吞咽下肚。 玄缱没有动半分歪心思,一口接着一口。用此法子,将一整碗药汁通通渡到了冷翊蒹的嘴里。 冷翊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竟配合着玄缱将一整碗药汁给全部喝进了肚里。 “好了。”玄缱将手中的空碗搁在了八仙桌上,侧身的一瞬间,发现冷翊蒹的耳根已泛了红。 玄缱低头望了一眼空碗,发现碗底还残留了几滴药汁,唇边顿时溢出一个略显邪气的浅笑。 伸手将空碗给端了起来,再将白瓷碗靠近了唇边。一个微微偏头,玄缱准确无误的含住了冷翊蒹的唇瓣。 “唔唔.....玄缱......”冷翊蒹本以为这人是老老实实在喂自己喝药,谁知却还是不安好心。 玄缱一个舌尖轻探,用力吸吮住了对方的舌尖,将仅有的几滴药汁卷到了对方的舌尖上。 原本是苦涩难掩的药汁,此刻却仿佛化作了醇美的甘泉,在俩人的唇齿间慢慢褪去。 这个吻亦苦亦甜,让人甘愿沉沦其中,舍不得结束。 “够了。”冷翊蒹用力推开了玄缱,清晰的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出口的声色却已变了调。 玄缱湿润着眸子看着冷翊蒹,再一个偏头凑近,含住了冷翊蒹的耳垂。 “蒹儿,你这般诱人,让为师如何能忍得住。”玄缱用牙齿轻轻咬了咬冷翊蒹的耳根,声色湿润诱人。 “要不我们就此行了周公之礼,可好?”玄缱一边说着,一边用舌尖舔了舔冷翊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吞吐在冷翊蒹的脖子上。 玄缱一双手落在冷翊蒹的腰际,指尖勾住了腰带。指尾稍微一勾,腰带便松了开来。 冷翊蒹半眯着眼眸,差点就要沦陷。保留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再次用力推开了玄缱。 “不要!”冷翊蒹喘着粗气看着玄缱,胸口不住剧烈起伏,坚定的吐出两个字。 “是为师不好。”玄缱坐直了身子,低头替冷翊蒹系着腰带,“为师太过心急了。” 冷翊蒹将头偏了过去,轻咬着下唇不作声,任由玄缱给自己重新系着腰带。 “玄缱。”冷翊蒹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转过头来看着玄缱,“我要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玄缱抬起头来,微拧着好看的眉宇看着冷翊蒹,“蒹儿尽管问就是。” “你昨天说的还要再等上两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冷翊蒹开门见山道,“此次的疫疠已经致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再等?” “药方还未配出来。”玄缱起身,站到了窗户下,眼神淡然的看着窗外的大雨。 “当真?”冷翊蒹看着玄缱的背影,眉头紧皱。 “蒹儿不信我?”玄缱依旧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淋漓大雨,声色冷淡。 “没......没有。”冷翊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总觉得这人说话有点前后矛盾。 如若真是药方未配出来,为何昨日问的时候不说清楚? “玄缱。”冷翊蒹对着玄缱的背影轻唤了一声,想了想道,“你将那些感染了疫疠的人安置在了哪里?” “蒹儿问这些作什么?”玄缱抬手将窗户给关上,面色已然没了方才那般柔和。 顷刻间,滴嗒的雨声被隔绝在屋外,独留一屋的烘暖熏香。 “我想去看看。”冷翊蒹微微扬着下巴,笃定着道。 “为师不准。”玄缱转过身来,眸子里泛起一股寒意,语气坚定。 “那我去问别人!”冷翊蒹说着起身,迈着步子径直朝着房门口走去。 “蒹儿,你要知道。”玄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如既往的冷淡,“你这样做,会连累到别人的。” “..........”冷翊蒹停下脚步,背对着玄缱,隐忍着一腔的情绪。 “蒹儿,凡事要有耐心,再乖乖等上两日就好。”玄缱重新回到了八仙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低头喝了一口。 冷翊蒹立在原地,紧紧咬着一口银牙,几近咬碎。 第八十一章 这两日, 冷翊蒹都赌气的将自己关在屋内。本以为玄缱会找借口来自己房间,谁知竟两日未见那人踪影。 昨晚临睡前,玄缱来了一趟冷翊蒹的房间。一被问到关于疫疠药方的事,就借口说药方还未配出, 并岔开了话题。 下午, 卫氏来了一趟,又给冷翊蒹送了一大堆玫记斋的糕点。 卫氏一身桃红色的锦缎华丽外袍, 发间缀满了各式珠宝花钗,十指涂着粉色蔻丹。 “公主殿下, 命妇给您带了些玫记斋的糕点。”卫氏抬手指了指一桌子的糕点, 嘴角一直挂着讨好的浅笑。 “谢谢卫夫人。”冷翊蒹端坐在桌边,对着卫氏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公主殿下,当真是折煞命妇了!”卫氏赶紧俯身行礼, 声音明显颤抖,竟不料凤翊公主如此随和知礼。 冷翊蒹站起身来, 双手扶起卫氏, 微笑着道, “你送我这么多好吃的, 我自然要谢谢你。” “公主殿下......”卫氏缓缓抬起头来,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凤翊公主, 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 第139页 果真不愧为稷国第一美人, 即便不施粉黛也是好看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一双若秋水剪瞳般的漆黑眼眸,仿佛沉了一汪星海,引得人瞬间失了神。 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 一眉颦一笑浅,即可倾人城、倾人国。 终于明白,为何大祭司要执意娶凤翊公主为发妻。 “怎么了?”冷翊蒹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尴尬的笑笑,不明所以的看着卫氏。 “没.....没什么。”卫氏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自知太过失礼,连忙解释着道,“命妇第一次见到公主殿下,太过紧张,还望公主殿下莫要责怪。” “好了,别一直站着了。”冷翊蒹将卫氏拉到了椅子边,柔声着道,“陪我说说话吧,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冷翊蒹看卫氏小娘子这般模样,就是一个好套话的人,不由计上心头。 果真如冷翊蒹所料,这卫小娘子看着激灵,实则是一个关不住话的人。被冷翊蒹一顿旁敲右击,便问出了安置感染疫疠之人的地方。 原来,那些感染了疫疠的人被玄缱通通安置在了南郊。 趁着夜色渐暗,冷翊蒹打算溜出去一探究竟。 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窄袖男装衣袍,将一头长发束在脑后,用一根白色丝帛发带绑好。 脸上戴了一张半遮面的白色面纱,高挺的鼻梁在面纱下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手里拿着一把竹骨折扇,“刷”得一声,手中的折扇打了开来,手腕轻轻摇曳了几下。 冷翊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这才转身朝着房门口走去。 “嘎吱”一声推开房门,冷翊蒹还未踏过门槛,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蒹儿,这是要出去吗?”玄缱一身月牙白长袍立在门口,半眯着一双狭长凤眼看着冷翊蒹,声色冷淡。 “我....我出去买点东西。”冷翊蒹眼神飘忽不定,胡诌道。 “蒹儿想买什么东西,直接让碧玉去买就好,何必自己亲自走一趟。” “我一个人闷的慌,想出去走走。” “蒹儿想去哪儿?”玄缱微拧着好看的眉宇,语气不容否决,“为师陪你同去。” “那好吧。”冷翊蒹叹了口气,只好选择妥协。 戌时,茂霖郡正大街上一片死寂,偶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经过。皆个个面色沉重,一脸愁容。 玄缱也特意换了一身男装,脸上戴着半遮面的白色面纱,俩人隐在夜色中行走。 “蒹儿到底想去哪儿?”玄缱停下了脚步,站在巷口,神色明显不悦。 玄缱已陪着冷翊蒹在大街上行了半个时辰,仍是不见冷翊蒹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 “我要去南市买栗子糕。”冷翊蒹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侧身看着玄缱,语气坚定着道。 “栗子糕北市也有。”玄缱微微蹙眉,仍旧立在原地,心里顿时了然。 “我要吃玫记斋的栗子糕。”冷翊蒹补充着道,眼神有些许闪躲,终究还是不习惯撒谎。 “蒹儿,为师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第二遍。”玄缱一双琥珀色眸子顿时沉了下来,冷冷道,“倘若你真的想吃玫记斋的栗子糕,为师即可命人去买。” “玄缱,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冷翊蒹极力隐忍着一腔怒火,终究还是忍不住了,生气道,“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是一个独立的人。脚长在我的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不着!” 冷翊蒹一个转身,刚才走了两步,便被玄缱一把拽住了手腕。 来不及反应过来,冷翊蒹整个人便被玄缱给推到了墙角,随即而来便是酥软的胸脯压在了自己身上。 “你.....你放开我!”冷翊蒹用力推着身上的玄缱,不由提高音量嚷道。 不知这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任由冷翊蒹使出浑身力气却仍是推不动。 “唔嗯.....”冷翊蒹猛地睁大一双杏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玄缱,对方浓密纤细的睫毛都快要触到了自己的脸上。 冷翊蒹不敢相信这人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在大街上吻自己,虽然是在一个破旧的巷口。 俩人的唇上隔着两层面纱,一层是冷翊蒹自己的,一层是玄缱的。 冷翊蒹越是反抗,玄缱越是吻得狠,似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才肯罢休。 直到身下的人逐渐放弃了抵抗,玄缱这才离开了冷翊蒹已微微红肿的柔唇。 “蒹儿,你如若再忤逆为师。”玄缱微微喘着粗气,睫毛上染上一丝情丨欲,声色湿润着道,“为师就在这儿要了你。” “你!”冷翊蒹气得牙痒痒,一双杏眼瞪着玄缱,骂道,“你这个暴君,流氓!” 冷翊蒹被吻得浑身发软,一双手不知何时搭在了玄缱的腰上,如此暧昧的姿势,让冷翊蒹顿感无地自容。 “骂够了没有?”玄缱再次凑近冷翊蒹的柔唇,却没有吻下去,气吐幽兰着道,“如若蒹儿还未骂够,我们回床上继续。” “你.....你给我闭嘴!”冷翊蒹气急,右手五指并拢挡在俩人唇间,一把捂住了玄缱的嘴。 玄缱眨巴了一下双眼,突然轻笑出声。一双狭长凤眼半眯着,眼尾也跟着微微上扬。 冷翊蒹收回了手,不明所以的看着玄缱,一时间未反应过来,不知这人为何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 第140页 冷翊蒹很少看到玄缱笑得这么开心,即便笑也是皮笑肉不笑。 “蒹儿,为师喜欢你。”玄缱突然止住了唇边的笑意,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深情,“你也是喜欢为师的,对不对?” “我.....”冷翊蒹突然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吱吱唔唔不知该如何作答,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 突然,巷口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女人抽泣声。悲凉苦楚,让人闻声由怜。 冷翊蒹的目光瞬间被引了过去,只见一衣衫褴褛的妇女缓缓朝着巷口走近。佝偻着身子,怀里抱着一襁褓婴儿。 襁褓内的婴儿不停地啼哭着,哭声很是微弱,像只不足月的小猫。 待看清了妇女的容貌后,冷翊蒹的瞳孔骤然放大。一把推开了身上的玄缱,疾步朝着妇女走去。 “你......你是谁?”妇女条件反射的抱紧怀里的婴儿,警惕的看着冷翊蒹。 “别怕,我不是坏人。”冷翊蒹说着摘掉了脸上的面纱,冲着妇女微微一笑,“我是一名大夫,你孩子是生病了吗?” 冷翊蒹的目光径直落在襁褓内的婴儿脸上,不由皱起了眉头。 只见婴儿脸色发青,唇色微微发白。脸上布满了红色斑疹,有的已经破了皮,溃脓流出。 “大夫?”妇女愣了愣,“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冷翊蒹连连磕头,“大夫,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你先别急着磕头,让我看看孩子吧。” “好!好!” 正当冷翊蒹准备抱过妇女手中的孩子时,却被走上来的玄缱一把给拉进了怀里。 “玄缱,你干什么?!”冷翊蒹不明所以的看着玄缱,试图挣脱开这人的怀抱,“快放开我!” “蒹儿,这对妇孺感染了疫疠,万不可靠近!”玄缱抱着冷翊蒹后退了大半步,眸子里闪过一丝警觉。 “疫疠?”冷翊蒹一听,瞪大双眸看着玄缱反问道。 “对。”玄缱拧眉,带着冷翊蒹又后退了一步。 “玄缱。”冷翊蒹用从未有过的决绝眼神看着玄缱,认真道,“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这关乎到人命,恕我不能再听你的了。” 话音刚落,玄缱脚上突然一阵吃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的松开了禁锢住冷翊蒹的双臂。 冷翊蒹身上没了束缚,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妇女面前,从妇女怀里双手接过了孩子。 “玄缱,这孩子病得很重。”冷翊蒹双手抱着孩子,转身看向玄缱,眸子里已溢满了泪花,“如果再不好好医治,恐怕就.......” 玄缱立在原地,雪白衣袂翻飞,看着冷翊蒹的眼神终究变得柔和下来。 第八十二章 俩人连夜将妇孺送回了郡守府邸, 并为其安排了一间舒适的客房。 冷翊蒹给孩子开了一剂凉血止痒的方子,待孩子喝下后,不到半个时辰便睡熟了。 妇女很是感激,对着冷翊蒹连连磕头致谢, 结果一起身便晕了过去。 “快!快将人扶到床上去!”冷翊蒹连忙招呼过身旁的婢女, 将妇女给扶到了床上躺好。 待妇女躺好后,冷翊蒹坐到了床沿边, 准备给妇女把一下脉,先观其脉象。 “蒹儿, 让我来吧。”玄缱一把拉起冷翊蒹的手腕, 眼神笃定的看着冷翊蒹。 “好。”冷翊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再抬头看了看玄缱,默默站起身来。 玄缱坐到了床沿边上, 面色平静自若。将一方丝帛盖在了妇女的手腕上,这才开始为其诊脉。 片刻后, 玄缱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侧身看向冷翊蒹, 不急不缓着道, “与孩子相较, 此女子的疫疠还处在初期。晕倒只是因为身子太虚, 久未进食的缘故。” “那孩子呢?”冷翊蒹看了一眼摇床里的婴儿, 再转头看向玄缱,“我瞧着孩子脸上的斑疹已经溃脓了,是不是......” “对。”玄缱眼神冷冽的看着冷翊蒹, 用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所以蒹儿万不可再靠近那孩子,可记住了?!” “救不了了吗?”冷翊蒹狐疑的看着玄缱,微微蹙着眉头。 “嗯。”玄缱淡淡应了一声,起身去牵冷翊蒹的手,“蒹儿,我们出去吧,让她们好好休息。” “玄缱,你可别忘了。”冷翊蒹一把甩开了玄缱的手,直言不讳道,“我也是懂医理的,你别想着要骗我。” “蒹儿要做什么?” “我说过,在人命面前我是不会听你的。” “蒹儿.....你!” 冷翊蒹一个转身,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间,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大祭司,这......”碧玉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探试着说道。 玄缱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房门口,眸子里的寒意越来越甚,一个拂袖,也跟着出了房门。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当玄缱赶到冷翊蒹房门口的时候,那人已将房门紧闭,就连房间里的烛火也灭了。 “蒹儿,你让为师进来。”玄缱立在门口,抬手敲了敲房门,语气冷淡。 冷翊蒹睁大眼睛侧躺在床上,扑闪了一下浓密的睫毛。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屏住呼吸不作声。 “蒹儿,你睡着了吗?”玄缱有点不耐烦了,可却依旧隐忍着一腔情绪。 冷翊蒹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睡姿,依旧不作声。 -- 第141页 半响,门外彻底没了动静。 冷翊蒹缓缓坐起身来,抬眼望了一下窗外的皎洁月色,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抬脚下了床,穿上鞋袜,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房间。 ......... 翌日,云层微吐晨曦。 天色还未大亮,玄缱便又出现在了冷翊蒹的房门口,抬手叩了叩木门。 “蒹儿,你醒了吗?” 冷翊蒹翻了个身,将露在被褥外的赤|裸脚踝给缩了回去,又继续浅眠。 “蒹儿,为师命人去玫记斋买了你爱吃的栗子糕。” 冷翊蒹睡得迷迷糊糊,却将“栗子糕”三个字听得格外真切,猛得睁大了一双杏眼。 昨晚虽是拿“栗子糕”做的借口,可冷翊蒹当真是特别喜欢吃玫记斋的栗子糕。 这玫记斋的栗子糕同皇宫里的栗子糕完全不一样,桂花酱的配比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入口松软细腻,浅浅的桂花香氛萦绕舌尖,瞬息唤醒整个口腔的味蕾。 “嘎吱”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来。 冷翊蒹双手搭在门框上,一身白色里衣站在木门后,故作生气的看着玄缱,未作声。 “蒹儿,昨晚睡得可好?”玄缱一身翠绿色长袍立在门口,头上束着白玉冠,唇边挂着柔和的浅笑。 “进来吧。”冷翊蒹的目光径直落在碧玉手中那碟栗子糕上,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玄缱,不咸不淡道一句。 不待玄缱说话,冷翊蒹一个转身,径直朝着窗前的八仙桌走去。 玄缱立在原地,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隐在广袖中的手指逐渐收紧。 高高在上的稷国大祭司,何时这般讨好旁人还被甩脸色。 半响,玄缱终究还是抬脚迈过了门槛,领着一众婢女进了屋。 冷翊蒹由着婢女们伺候着洗漱更衣,再由着碧玉为其梳了一个简单的宫廷发髻,最后戴上几支相衬的珠钗步摇。 一袭水粉色的锦缎长袍,既不会太过华丽,也不会显得小家子气。 玄缱独坐在桌边,窗外的微弱晨曦洒在玄缱的发间和侧脸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一盏白瓷杯送到唇边,喝一口香茶。目光却一直落在冷翊蒹的身上,未曾移开过半分。 那白皙的手指比那白瓷壁还要无暇,上天造物当真还是偏了心。 冷翊蒹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浅笑。一个转身,便恰好对上玄缱的目光。 “蒹儿,快过来。”玄缱放下茶杯,对着冷翊蒹招了招手,唇角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冷翊蒹立在原地,愣了愣,这才迈着步子朝着玄缱走去。 “蒹儿,先喝点热水暖暖胃,再喝粥。”玄缱递给冷翊蒹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瓷杯,眼神示意其接过。 冷翊蒹伸手接过玄缱递上来的白瓷杯,低头喝了两口,这才放在了桌边。 “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玄缱低头盛着米粥,冷冷吩咐着道。 “喏,奴婢们告退。”碧玉领着一众婢女们躬身行礼,低着脑袋退下。 冷翊蒹伸手欲捏起一块栗子糕,指尖刚触到糕面,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便落在了其手背上。 “蒹儿,先喝粥。”玄缱抬眼看着冷翊蒹,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冷翊蒹赶紧收回了手,低头揉了揉手背,嘟囔着嘴不说话。 本是被轻轻敲了一记手背,却因皮肤太过娇嫩的缘故,手背瞬间起了一圈红晕。 玄缱将一碗米粥放在了冷翊蒹的面前,目光自然落在了冷翊蒹的手背上,内心顿觉愧疚,妥协着道,“边喝粥边吃栗子糕,可好?” 冷翊蒹依旧不作声,拿起碗里的勺子使劲儿搅拌了一下米粥,低头吃了一大口。 “蒹儿,你打算要生为师的气到什么时候?”玄缱说着用指尖捏起一块栗子糕,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玄缱本不喜甜食,却故作一副很喜欢的模样,甚至于还用舌尖舔了舔下唇。 从未见过玄缱这般模样,冷翊蒹差点被嘴里的粥给呛到,赶紧闭嘴忍住。 “蒹儿,你怎么了?”玄缱微拧眉宇,关切的着道,“可是又烫到了舌头?” 冷翊蒹将嘴里的粥给全部咽了下去,对着玄缱摆了摆手,这才开口道,“没....没烫到。” 粥是有一点烫,不过也还好,入口后便少了几分温度。 “蒹儿,来张嘴。”玄缱重新捏起一块栗子糕,送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冷翊蒹微微后倾了一下身子,明显拒绝。 “蒹儿不想吃就算了,那为师自己一个人吃。”玄缱说着收回了手,捏着栗子糕送到了自己唇边,咬了一小口。 不单如此,玄缱还将一整盘栗子糕端了起来,摆出一副要独占的模样。 “谁说我不吃了。”冷翊蒹瞪一眼玄缱,俯身靠近,作势要去拿碟子里的栗子糕,“给我!” 一个抬手,广袖滑到了手肘处,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手腕侧处一条殷红的伤口徒生。 玄缱猛地睁大了双眼,一把抓住冷翊蒹的手腕,愣了半响,突然发火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伤口!” “我.......”冷翊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腕,却被玄缱给拽得紧紧的,徒劳无功。 “你到底做了什么?”玄缱冷言质问,一把拽起冷翊蒹,朝着床边走去。 -- 第142页 “玄缱,你放开我!”冷翊蒹用尽全力睁脱开了玄缱的手,立在原地。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冷翊蒹揉了揉自己被拽红的手腕,努力保持着镇静。 “你这是在找死!你知不知道!”玄缱一个转身,眼眶已在不觉间变得通红,对着冷翊蒹大吼道。 “我当然知道。”冷翊蒹第一次看见玄缱这般吓人的模样,明显底气不足,声色也跟着有些颤抖,“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冷翊蒹一直对玄缱所谓的药方还未配出的说法存有疑虑,为此冷翊蒹只好赌一把,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把。 昨晚冷翊蒹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了那对妇孺的房间。 将孩子脸上的溃脓故意沾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为了确保自己成功染上疫疠,冷翊蒹还故意在手腕上弄了一小道伤口,将溃脓沾到了伤口处。 玄缱一把将冷翊蒹揽进怀里,似要将其整个人揉进身子里。就此融为一体,不再分开。 “蒹儿别怕,为师不会让你有事的。”玄缱笃定着言,缓缓阖上一双狭长的凤眼,眼角滑过一滴晶莹的眼泪。 第八十三章 此次的疫疠来势凶猛, 发病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冷翊蒹的预测。 之前也只是从旁人口中打听而来,并未真切感受到。 如今,冷翊蒹自己感染上了疫疠。不消一日的时间,便开始出现了发热的症状。 戌时, 刚用过晚膳。冷翊蒹突感胸口发闷, 吞吐出的呼吸也变得炽热起来。 冷翊蒹将面前的白瓷碗轻轻往前推了推,单手紧紧捂住胸口, 额头开始溢出细细汗珠。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碧玉一整日都贴身伺候在侧, 见着凤翊公主突然捂着胸口, 紧张着问道。 “没事儿。”冷翊蒹对着碧玉轻轻摆了摆手,咳嗽了两声,“咳咳.....咳咳......” “奴婢这就去叫大祭司!”碧玉一阵慌乱, 六神无主。 “不用。”冷翊蒹出声制止住了碧玉,声音明显虚弱。 与此同时, 玄缱刚好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出现在了房门口。一抬眼, 便看见了面色苍白的冷翊蒹。 玄缱自从知道冷翊蒹感染了疫疠之后, 便第一时间命人去药铺抓药, 然后亲自守在炉子旁煎药, 不许旁人插手。 因治愈疫疠需等到患者出了斑疹之后才能用药的缘故, 所以冷翊蒹中午只喝了一剂普通的凉血止痒方子, 还并未服用治愈疫疠的药方。 “蒹儿!你怎么了?”玄缱高声唤了一声,将手里的白瓷碗交到了一旁的婢女手中,疾步朝着冷翊蒹走去。 “我没事儿。”冷翊蒹抬眼, 冲着玄缱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玄缱撩起长袍下摆,坐到了椅子上。一把拉起冷翊蒹的手腕,将右手三指搭在了冷翊蒹的手腕侧处。 片刻后,玄缱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从方才进屋后脸色就一直煞人得很,此刻亦未有半分缓和之迹。 “玄缱,我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冷翊蒹嘴角一直挂着浅笑,为的就是不想让玄缱担心。 “蒹儿,先将这凉血止痒的药给喝了。”玄缱隐忍着随时都会爆发的情绪,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汁送到了冷翊蒹的唇边。 此刻的玄缱既后悔又自责,真不该心软将那对妇孺给救回来。恨不得将那对妇孺给赐死,可碍于冷翊蒹的维护只好选择作罢。 一向暴虐的大祭司就像是被拔了爪牙的老虎,无处释放一腔怒火,只能和血将牙齿吞进肚中。 “嗯。”冷翊蒹点了点下巴,听话的张嘴将药汁喝进了肚里。 即便药汁再苦,冷翊蒹也只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敢多言。 一口接着一口,冷翊蒹将一整碗药汁给喝了干净。 玄缱看了一眼空了的白瓷碗,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随手将碗给搁在了桌上。 抬眼望了一眼窗外,晚霞已全部褪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盏盏繁星初现,月牙儿开始爬上树梢。 “蒹儿,为师今晚要留下来。”玄缱一双琥珀色眸子认真的看着冷翊蒹,语气不容拒绝。 “这.....”冷翊蒹刚一开口,便被玄缱给打断了。 “蒹儿不许拒绝。”玄缱打断冷翊蒹的话,态度十分坚决。 “那好吧。”冷翊蒹用指尖轻按着太阳穴,阖上双眸,淡淡应了一句。 冷翊蒹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和玄缱在这里计较,突如其来的头痛让冷翊蒹呼吸都变得困难,脸色也愈发苍白。 “蒹儿怎么了?!”玄缱猛地瞪大双眸,关切着道。 “没事儿,就是有点头痛。”冷翊蒹依旧闭着双眸,指尖再次轻按了一下太阳穴,试图以此来缓解头痛。 突然,冷翊蒹腰上一紧,紧接着脚尖离地,整个人被玄缱打横抱起。 “玄缱,你快放我下来!”冷翊蒹条件反射的勾住了玄缱的脖子,只一秒又立马松手,急道,“你这样靠我太近会被传染的!” “无妨。”玄缱不予理会,淡淡吐出两个字,抱着冷翊蒹径直朝着床边走去。 玄缱将冷翊蒹平放在了床上,亲自替对方脱掉了鞋袜,再让冷翊蒹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冷翊蒹因头痛欲裂而紧紧皱着眉头,极力忍着大脑传来的阵阵抽痛感,阖眼不作声。 “蒹儿,你且忍忍。”玄缱一脸心疼的看着冷翊蒹,用指腹轻按着冷翊蒹耳侧后的安眠穴。 -- 第143页 因太过焦急不安,指尖不觉微微发颤。 这刚服了药,虽加了一味助睡眠的药材在方子里,可眼下也只能等着药效一点点上来。 为了缓解冷翊蒹的头痛之症,玄缱也只能先为对方按揉睡眠穴,助冷翊蒹早点安睡。 冷翊蒹紧紧咬着一口皓齿,忍得极为痛苦。觉得脑袋仿佛要被人活生生劈开似的,痛得几近晕厥。 “呜呜.....痛.....头好痛.....”冷翊蒹双手抱着脑袋,一个翻身,朝着大床里侧滚去。 强烈的头痛折磨的冷翊蒹生不如死,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密,终究忍不住叫出了声。 “来人!”玄缱瞬间慌了神,转头冲着房门外高声嚷道,“快去取本祭司的银针来!” 最后究竟是如何缓解了头痛,冷翊蒹已记不得了,因为整晚冷翊蒹都处于昏睡状态。 迷迷糊糊间,冷翊蒹觉得忽冷忽热。 起先是发热,面色潮红不退,浑身如同煮熟了的虾似的。脖间和胸口一直都在冒着冷汗,衣领和胸口已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冷翊蒹烧得有些糊涂,浑身酸软乏力,连换个衣服都没了力气。 “你....你把眼睛闭上。”冷翊蒹背靠在玄缱怀里,声音有些沙哑。 “好。”玄缱背靠在床头,听话的阖上眸子,纤细的浓密睫毛扫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即便是闭着了眼睛,玄缱的手指也很是灵活。双手绕到冷翊蒹的腰际,几下就将对方的腰带给解开了。 不消片刻,冷翊蒹身上的衣袍便被全部褪去,如凝脂般的玉肌袒露在微凉的空气里。 当指尖不小心触到冷翊蒹柔软的胸脯时,玄缱明显一愣,迅速收回了手。 体内沉寂已久的欲|火瞬间被点燃,玄缱极力隐忍着,眸子里泛起一层薄薄水雾。 “衣服给我吧。”冷翊蒹轻咬着下唇,良久对着玄缱轻唤了一声,“我自己来。” 冷翊蒹的脸颊红得几近滴血,已分不清是因发烧的缘故,还是害羞。 玄缱回过神来,拿起一旁的雪白里衣迅速为冷翊蒹穿上。指尖落在衣带上,系好蝴蝶结后,方才松了口气。 “蒹儿乖,睡一觉就好了。”玄缱为冷翊蒹盖好罗衾,柔声哄了一句,出口的声色却已湿润。 冷翊蒹将盖在胸口处的罗衾往上拉了拉,一双漆黑眸子看了一眼玄缱,又立马收回,赶紧侧过身去。 玄缱替冷翊蒹掩好了被角,自己这才平躺到了床上,拉过一旁的罗衾盖在了自己身上。 已是后半夜,玄缱也倦了。不消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天快亮时,玄缱觉着有一副柔软的身子钻进了自己怀里。 不单如此,对方像只意图取暖的小猫,整个人蜷缩在玄缱的怀里,贪婪的享受着玄缱怀里的温暖。 玄缱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双手搂上了冷翊蒹的细腰,将对方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清晰的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意。 玄缱瞬间没了睡意,静静的看着怀里熟睡的冷翊蒹,就这样看了半响。 “师傅......蒹儿......好想你.....”冷翊蒹紧皱着眉头,纤细的睫毛在不觉间已挂了泪珠,微微一颤便落了泪。 “蒹儿,你说什么?”玄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顿时沉了下来,悠悠然开口道。 “师傅......蒹儿说......蒹儿想你.....”冷翊蒹嘴里不停重复着,睫毛已变得湿润,“蒹儿....好想你......” “蒹儿想的人到底是谁?”玄缱半眯着一双狭长杏眼,眼尾微微上扬,“沈寒还是玄缱?亦或是....墨羽?” “蒹儿.....蒹儿不知......”冷翊蒹轻声喃呢着,带着一丝哭腔。 玄缱一听,眉头紧锁,脸色变得阴冷渗人,伸出双臂试图将冷翊蒹从自己怀里推开。 谁知这人非但没有被推开,却一把缠住了玄缱的双臂,整个人又顺势钻进了玄缱的怀里。 “师傅,蒹儿好冷。”冷翊蒹依旧紧紧闭着双眸,整个人不停的在玄缱怀里扭动,试图寻找到一个绝佳的取暖位置。 玄缱无奈,蹙眉叹了口气,再次紧紧搂住了冷翊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对方取暖。 胸口处不时传来阵阵酥麻之感,玄缱极力隐忍着浑身几近溢出的情丨欲,眉头皱得更紧了。 玄缱微微扬起下巴,如白瓷般细腻光滑的脖子上镀上一层淡淡的烛光,睫毛不时微颤。 狠狠咬着下唇,似要将唇咬破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不乱来。 慢慢长夜,床头的烛光泣泪,炉内的熏香盘旋直上,烘得一室芬香。 玄缱第一次觉得同冷翊蒹共渡的夜晚,如此煎熬。 第八十四章 “啪”的一声, 寂静的空气中响起铜镜落地的声音。 “奴婢该死!”碧玉“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双肩止不住颤抖,“请公主殿下恕罪。” 冷翊蒹呆坐在床沿边上,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脖颈, 眸子里充满了恐惧之色。 半响, 冷翊蒹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低头看向脚边的碧玉, “快起来,你又没犯错。” “是奴婢没能照顾好公主殿下。”碧玉整个身子俯在地上, 哽咽着道, “奴婢真是罪该万死。” “好了,快起来吧。”冷翊蒹一个俯身,准备扶起地上的碧玉。 指尖刚一触碰到对方的肩膀时, 冷翊蒹的瞳孔骤然放大,赶紧收回了双手。 -- 第144页 “碧玉!”冷翊蒹出声唤道, 音色焦急不安, “快将我的面纱找来。” 害怕将疫疠传染给别人, 冷翊蒹将身边伺候的一众婢女全都赶了出去, 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内。 本就不习惯旁人伺候, 没了旁人在身边, 冷翊蒹反倒觉着轻松自在了不少。 简单洗漱一番后, 冷翊蒹换了一身嫩黄色的长袍,用一根同色的发带将一头长发随意的绑在了脑后。 冷翊蒹一人独坐在饭桌旁,拿起白瓷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米粥, 埋头吃了起来。 昨晚睡得很不好,迷迷糊糊间一直在做梦。梦了些什么,醒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起先是欲裂的头痛,折磨得冷翊蒹死去活来。后来头不痛了,又因发烧的缘故身子忽冷忽热。折腾了近一宿,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入睡。 脖子和手臂处不时传来阵阵难耐的瘙痒,冷翊蒹强忍着不敢去挠,忍得极为辛苦。 刚吃了几口米粥,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叩房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玄缱熟悉的声音。 “蒹儿,开门。”玄缱一袭白衣立在门口,收回叩门的手,“药煎好了。” 冷翊蒹一听,赶紧将手里的勺子放回了白瓷碗里,起身去取梳妆台上的面纱。 “嘎吱”一声,木门从里面被推开。 冷翊蒹一身嫩黄色长袍立在门后,脸上戴着一张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泛着盈盈光波的漆黑眼眸。 “蒹儿为何戴着面纱?”玄缱开口问道,微拧着眉宇看着冷翊蒹。 “怕将疫疠传染给你们。”冷翊蒹如实回答,然后转身进了屋内,径直朝着床边走去。 冷翊蒹坐在了床沿边,抬脚上了床。背靠在床头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冷翊蒹困乏得不行,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蒹儿乖。”玄缱也跟着坐到了床边,用勺子搅了搅白瓷碗里的黑色药汁,“把药喝了就好了。” “这就是治愈疫疠的药吗?”冷翊蒹的目光注视着药碗,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 “嗯,为师连夜配出来的。”玄缱用勺子舀起一勺药汁放在自己唇边,低头轻轻吹了吹。 “这么说来!”冷翊蒹瞬间来了精神,看着玄缱激动着道,“那些感染了疫疠的患者有救了?!” “蒹儿放心,为师已命人将药方送去了安置所。”玄缱给予冷翊蒹一个安心的微笑。 冷翊蒹一听,心里欢喜万分。抬手摘掉了脸上的面纱,欲去接过玄缱手中的药碗,却被玄缱给严厉拒绝了。 “蒹儿听话,让为师喂你。”玄缱将手中的勺子送到了冷翊蒹的面前,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口吻。 “玄缱。”冷翊蒹看着玄缱,语重心长的劝道,“你还是少同我接触为好。” “蒹儿是在担心为师吗?”玄缱一双凤眼直勾勾的看着冷翊蒹,嘴角微微上扬,将白瓷碗随手搁在了一旁的木凳子上。 “不和你说笑,我是说认真的。”冷翊蒹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缩身子,“你如若也被感染.......” 突然,唇上一阵湿凉。 冷翊蒹猛的睁大一双杏眼,不可置信的瞪着近在咫尺的玄缱。 “唔嗯......你!”冷翊蒹试图抽身,却被玄缱给抵到了床头,整个人欺身压了上来。 玄缱狠狠的吻着冷翊蒹,用力吸吮着对方的舌头,昨晚被压抑了一整晚的情丨欲又再次苏醒。 柔唇离开了冷翊蒹被吻得微微红肿的唇瓣,舌尖下滑,一口含住了对方的耳垂。 “玄缱......别这样.....”冷翊蒹因浑身疲乏的缘故,力气特别弱,带着哭腔祈求着道,“我求你了....别这样......” 玄缱突然停了下来,抬眼看向冷翊蒹,浓密的睫毛已变得湿润。 冷翊蒹一副特别虚弱的模样背靠在床头,紧闭着双眸。睫毛不时微微轻颤,如断翅了的蝉翼。 “蒹儿,对不起。”玄缱一把将冷翊蒹揽进怀里,心疼着道,“是为师不好。” “玄缱,我求求你了。”冷翊蒹虚弱着道,声音沙哑湿润,“别靠近我,你这样会被传染的。” “蒹儿,为师喜欢你,这是为师同你说的第二遍,你可记牢了。”玄缱紧紧搂着冷翊蒹,似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为师不怕被传染。”玄缱抬眼望着窗外飘零的落叶,深情着言,“为师只想同蒹儿日日夜夜都在一起,永不分开。” 冷翊蒹将下巴搁在了玄缱的肩膀上,眼眶里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颗颗晶莹泪珠滚落而下,湿了香肩。 哭了好一会儿,冷翊蒹这才收起了情绪,轻轻推了推身上的玄缱,“药凉了吗?” 玄缱被提醒,这才松开了搂着冷翊蒹的双臂,侧身将木凳子上的白瓷碗给端了起来。 “蒹儿,还是为师喂你吧。”玄缱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汁,眼神明显变得柔和了不少。 “嗯。”冷翊蒹微微点了点下巴,应了一声。 一口接着一口,冷翊蒹听话的将一整碗苦涩的药汁给喝进了肚里。 “蒹儿,切记不要用手去挠斑疹。”玄缱将空碗放在了一旁的木凳子上,侧身看着冷翊蒹叮嘱着道,“待斑疹溃脓后就好了。” “会留疤吗?”冷翊蒹焦急的连连问道,“其他地方还会冒斑疹吗?” “蒹儿放心,不会留疤,其他地方也不会再冒斑疹。”玄缱难得耐心的解释,“待蒹儿痊愈后,为师会再替蒹儿配上一副方子,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 第145页 “嗯,可是真的好痒。”冷翊蒹蹙眉,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的斑疹,“好想挠。” “为师这就去取一把羽毛扇来,蒹儿若觉着痒的时候就用这羽毛扇挠。”玄缱说着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侧身看着冷翊蒹再次叮嘱。 “可千万不能用手挠,可记住了!” “嗯嗯,记住了!” 冷翊蒹听话的点了点下巴,目送着玄缱走出了房间。 玄缱前脚刚一踏出房门,冷翊蒹后脚就来到了书桌旁,找出毛笔和白色绢帛。 冷翊蒹坐在书案前,将绢帛铺平在书案上。右手拿起毛笔,用笔尖吸饱了墨汁。 “黄芩、黄连、人参各一两。”冷翊蒹拧眉思索,在绢帛上将药方给默写了出来,“人中黄、苍术、桔梗、滑石各二两........” 方才玄缱喂自己喝药的时候,冷翊蒹就在心里默默将药方里所含的各味药材记了下来。 冷翊蒹跟着沈寒学习医理的这几年,早已学会品识药材,只要不是太过复杂的药方,冷翊蒹都能识别出方子里所含的药材。 待将完整的药方默写出来后,冷翊蒹低头轻轻吹了吹绢帛,试图让墨汁干得更快一点。 冷翊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觉得备下药方心里舒坦些。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冷翊蒹赶紧将药方收进抽屉里放好,疾步向着床边走去。脱了鞋子,背靠到床头上。 玄缱手持一把羽毛扇出现在了门口,抬脚迈过门槛进了屋,将扇子交到了冷翊蒹的手里。 “蒹儿,给你扇子。” 白色绒毛的羽毛扇,其绒毛形似白雪,柔似飘絮绒花。 “谢谢。”冷翊蒹伸手接过羽毛扇,道了一声谢。 恰逢脖子又痒了起来,冷翊蒹扬起脖子,手持羽毛扇轻轻挠了挠斑疹处。 “蒹儿不必对为师这般客气。”玄缱说着坐在了床沿边,拉起了冷翊蒹的左手,“来,让为师先替蒹儿诊脉。” 冷翊蒹条件反射的想抽回手,害怕将疫疠传染给了玄缱。 “蒹儿莫忘了。”玄缱紧紧抓住了冷翊蒹的手腕,不愿松开,右手三指指尖搭在了冷翊蒹的手腕侧处。 “为师方才已经吻了蒹儿。”玄缱一如既往的神色平静,淡然着道,“如若真要传染,为师早已染上疫疠。”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冷翊蒹有点急了,猛地坐直了身子,“你为什么也要让自己感染上疫疠?” “因为不想蒹儿同为师疏远。”玄缱前倾着身子靠近冷翊蒹,指尖轻触到冷翊蒹的胸口,声色徒然间变得湿润,“无论是身体,亦或是这颗心。” “玄缱......你......”冷翊蒹扑闪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心跳徒然加速。 “嘘,别说话。”玄缱半眯着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扬,将右手食指放在了冷翊蒹的柔唇上。 眼神魅惑众生,连同眼尾的那颗泪痣都显得异常妩媚,看得冷翊蒹瞬间晃了神。 冷翊蒹还没反应过来,玄缱湿软的柔唇便落在了自己的唇角。 清晰的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脸颊羞红得如同天边晚霞,缓缓阖上了眼眸。 吻着吻着,冷翊蒹竟变得主动迎合起来,试图想将这个亲吻变得更加绵长。 第八十五章 酉时, 天边泛起一片橘红晚霞,层层叠叠晕染开来,染尽了整个苍穹。 冷翊蒹这几日因被斑疹困扰的缘故,夜晚都未能好好安睡, 总是白天来补眠。 好在那对妇孺服用了治愈疫疠的药方后, 身子逐渐痊愈起来。加之,婴孩一直由上好人参吊着的缘故, 性命也总算是得以保全。 冷翊蒹侧身躺在软榻之上,整个人蜷缩在玄缱的怀里, 正睡得香甜。 纤细浓密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上, 睫羽不时微颤,睡得很不踏实。 两只广袖通通卷了起来,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 胳膊上的红色斑疹已开始结痂。 玄缱侧身半卧在冷翊蒹的身旁,一手撑着脑袋, 一手持着羽毛扇。低垂着眉眼, 深情的看着怀里的冷翊蒹。 羽毛扇不时落在冷翊蒹的雪白胳膊上, 轻轻扫过已初显结痂的斑疹。 原本如凝脂般的雪白肌肤却多出了这些显眼的红色斑疹, 看得玄缱不觉间就湿了眼眸, 晶莹的泪珠悄悄滑过眼角。 一番周密计划被打乱, 玄缱已不能再以药方未配出为借口, 一再延缓药方公布时间。 虽因感染疫疠而亡的流民人数远不及流民总数的三分之一,不过好在,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此刻已不能再煽动流民暴动, 也算是挫了其锐气。 罢了,江山于玄缱而言已不及眼前人,何况一个区区的茂霖郡。 在冷翊蒹未回来的这十年,玄缱要的是这大稷的江山,要的是自己手握大权的尊荣。 而如今,玄缱要的不过就是冷翊蒹的一颗真心。 “蒹儿,可是饿了?”玄缱收起了手里的羽毛扇,对着冷翊蒹露出一个浅笑。 “嗯,有一点。”冷翊蒹强撑着身子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微微侧身看着软榻上的玄缱,“你又没睡吗?” 近来因为斑疹发痒的缘故,冷翊蒹总是睡不好。玄缱为了照顾自己,总是半宿半宿的不睡觉。 无论黑夜亦或是白昼,冷翊蒹每次醒来都发现玄缱是醒着的,也不知这人到底睡觉没有。 -- 第146页 “为师不困。”玄缱说着也跟着坐了起来,从软榻上起身,“为师这就命人准备晚膳。” 玄缱立在软榻前,背对着冷翊蒹重新系紧腰带,又整了整衣袍领口和下摆。 解开绑在手腕上的发带,随意将一头青丝绑在了脑后。指尖轻轻一勾,将耳鬓处的碎发勾到了耳后。 “来人。”玄缱抬眼望向房门口,微微提高了音量,“准备一下晚膳。” “喏。”守在门口的婢女闻声,赶紧双膝跪地,行礼退下。 玄缱收回视线,转身看着软榻上还没完全苏醒过来的冷翊蒹,对其伸出手臂,温柔着言,“蒹儿,手给为师。” 冷翊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眸,抬眼看着玄缱向自己伸过来的双手。嘴角绽放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将手搭在了对方的手心里。 不消片刻,晚膳便已备好,婢女们纷纷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美味珍馐摆满了整张八仙桌。 这几日,冷翊蒹在吃食方面被玄缱严格控制,不能吃辛辣和偏寒的食物,只能吃清淡的吃食。 “蒹儿,为师知道你这几日忍得辛苦。”玄缱低垂着眼眸,如翠竹般的手指握着一把银勺,轻轻搅了搅碗里的人参鸡汤,“待蒹儿痊愈了,蒹儿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这话可是你说的。”冷翊蒹双手托腮望着对面的玄缱,有点撒娇的意味,“可不许反悔。” “自然。”玄缱嘴角不觉上扬,认真着言,“为师乃堂堂稷国大祭司,何曾出尔反尔过。” “蒹儿乖,先把这碗汤喝了。”冷翊蒹用银勺舀了一勺鸡汤,低头轻轻吹了吹,再送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又是鸡汤。”冷翊蒹微微拧眉,小声嘀咕了一句。却又不得不低头含住了勺子,乖乖将鸡汤给喝下去。 这几日天天被逼着喝人参鸡汤,冷翊蒹早就喝腻了。可迫于玄缱的威逼利诱,又不得不乖乖将其喝光。 “玄缱。”冷翊蒹将嘴里的鸡汤给吞咽了下去,这才开口问道,“那些感染了疫疠的患者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好的差不多了?” 玄缱不急不慢的收回了勺子,又重新放进白瓷碗里舀了一勺鸡汤。 “蒹儿放心,多数人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更有部分感染者已经痊愈。”玄缱平静着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来,张嘴。”玄缱将盛满鸡汤的勺子再次伸到了冷翊蒹的唇边,柔声劝道,“再喝点。” 冷翊蒹听话的张嘴,低头再次含住了送到唇边的勺子,双眸突然就泛了红。 “玄缱,我替茂霖郡的百姓们谢谢你。”冷翊蒹抬眼看着玄缱,眸子里闪烁着星光,“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可我就是想谢谢你。” “蒹儿如若想要感谢为师,可得拿出些诚意来。”玄缱突然狡黠一笑,眼尾微微上扬,“答应为师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冷翊蒹预感这人提出的条件不是那么好对付,皱眉问道。 “为师现在还未想好,待为师想好后再告诉蒹儿吧。” “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条件,我一定会答应你的。” “哦?”玄缱调戏之心大起,半眯着一双狭长凤眼,嘴角含笑看着冷翊蒹,“为师不懂蒹儿口中所指的‘过分’,到底是何意?” “你.....你明明是知道的!” “为师真的不懂,蒹儿告诉为师可好?” 语毕,玄缱微微前倾着身子。一个偏头,柔唇便覆在了冷翊蒹的唇角。 冷翊蒹被吻得一个措手不及,愣愣的睁大了双眸。只一秒,便主动含住了对方的唇瓣。 玄缱缓缓阖上眼眸,浓密的睫毛扫在了眼睑上,故作被动的承受着冷翊蒹的亲吻。 一吻结束,冷翊蒹羞得满脸通红。赶紧端过一旁盛着米饭的白瓷碗,用筷子夹了几粒米饭送进嘴里。 玄缱单手托腮安静的看着面前的冷翊蒹,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不时用筷子替冷翊蒹夹着菜。 刚用完晚膳,霍侍卫便急匆匆来传话。 “大祭司,属下有要事启奏!”霍侍卫单膝跪地,低垂着脑袋,双手抱拳。 “何事?”玄缱抬眼望向房门口,淡然着道。 “南城门下围了很多老百姓。”霍侍卫恭声回答,“百姓们欲求见大祭司。” “嗯,知道了。”玄缱起身,面色平淡着言。 “玄缱,你要去吗?”冷翊蒹也跟着站起身来,眼神担忧的看着玄缱。 “这是民愿,自然要去。”玄缱侧身看着冷翊蒹,对着冷翊蒹伸出了手,问道,“蒹儿可想与为师同去?” “嗯,好!”冷翊蒹连连点头,应道。 ............ 亥时,漆黑的夜空中一片星子罗布,城门上一片火把通明。 玄缱一袭白色长袍立在城门之上,头上戴着一顶玉色温润无暇的白玉冠,将一头青丝通通束在了白玉冠中。 勾着狭长的眼尾,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在火光中妖冶异常,如神明一般睥睨着众生。 身边站着一袭嫩黄色长袍的冷翊蒹,肩上披着一件赤红色披风,脸上带着半遮面的白色面纱,高挺的鼻梁在面纱下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玄缱,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冷翊蒹看了一眼城门下的密集人群,转身看着身旁的玄缱,不明所以的问道。 -- 第147页 “感谢本祭司救活了他们的家人。”玄缱微微扬着下巴,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百姓们在看到大祭司和凤翊公主现身后,纷纷双膝跪地,整个上半身俯身于地,叩头行礼。 “大祭司,万安!” “凤翊公主,金安!” “百姓们请起。”玄缱提高了些音量,对着城门下的百姓们抬了抬手。 城门上的风很大,吹鼓起玄缱的广袖,雪白衣袂翻飞。举手投足间一副王者风范,无形中带着天生的孤傲和不可一世。 “本祭司日夜祈求神明佑我大稷,终感动了神明。”玄缱面色平静,望着城门之下的百姓们高声道,“神明眷佑我大稷,故赐于本祭司医治疫疠的药方,这才保得我茂霖郡百姓安然渡过了此次难关。” 话音刚落,底下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祭司果真是神明派来庇佑我大稷的!” “当然!大祭司可是能与神明通愿的人。” “.........”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再次俯身下跪,高呼了一句,“大祭司圣明!” 紧接着,百姓们纷纷双膝跪地,叩头谢恩,高声朗道。 “大祭司圣明!” “大祭司圣明!” 人潮声震耳欲聋,声声不息,倾尽出百姓们对大祭司的仰慕崇拜之情。 冷翊蒹安静的立在原地,已在不觉间红了眼眶。一眨眼,晶莹的泪珠便夺眶而出。 不相信什么神明的存在,只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深知,这一切的功劳都是玄缱一人的。 恍惚间,冷翊蒹望着玄缱的侧脸出了神,眼泪姗姗然落了一地。 第八十六章 随着疫疠的消散, 城门再次开启,恢复了郡与郡之间的通贾。 茂霖郡又一次恢复了生机,不再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孤城。 先前因疫疠被搁浅的修堤坝一事再次被提上日程,并由大祭司亲自安排了监工人选, 且每日特定时间向大祭司汇报修堤坝的进程。 冷翊蒹的疫疠也痊愈了, 未留下任何疤痕,雪白玉肌完好如初。 不觉间, 半个月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茂霖郡内的一系列琐事已处理得差不多,待过了今晚, 明日便启程回皇宫。 为恭送大祭司回宫, 卫郡守今晚特意备了宴席,还专程请来了婉燕阁的头牌舞姬,舞曲助兴。 戌时, 郡守府邸一片烛火通明,灼灼的烛光照得整个大厅宛如白昼。 整个大厅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和女人的脂粉香, 耳畔不时传来丝竹管弦之乐。 舞姬们个个身着紫色半透明薄衫, 脚踝上挂着一串金色小铃铛, 舞姿轻盈的宛如空中飞燕, 细腰扭得如水蛇一般。 玄缱一袭月牙白长袍坐在主位之上, 一头青丝束在紫金冠中。用螺子黛稍微勾了勾眉尾, 柔唇涂了一层朱红口脂, 衬得唇形更加饱满。 冷翊蒹一袭粉色锦缎长袍端坐在玄缱的身边,外套一件同色的鲛绡外衫,浅棕色长发挽了一个凌虚髻, 发间点缀着南海珍珠发钗和翡翠金步摇。 肤白若雪的脸颊略施粉黛,薄唇涂了一层胭脂红口脂,宛如一颗诱人采撷的樱桃。 冷翊蒹双手托腮望着大厅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们,隐隐觉着这些舞姬们的眼神时不时看向自己,却又觉着看的不是自己。 顺着舞姬们的眼神望去,冷翊蒹也跟着微微偏头,恰巧与玄缱来了个四目相对。 玄缱手中端着一盏青铜琼觞,正偏头看着冷翊蒹,嘴角挂着一抹道不清情绪的浅笑。 对着冷翊蒹举了举杯,微扬起如白瓷般好看的脖子。一个举杯,自顾自的将杯中酒饮尽。 骨节分明的好看手指握着酒杯,一个翻转,杯底朝天,晶莹剔透的酒汁沿着杯壁滴落了两滴在案桌上。 玄缱嘴角勾起一丝略显邪气的笑容,用下巴指了指冷翊蒹面前的青铜琼觞,用意再明显不过。 冷翊蒹会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青铜琼觞。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将酒杯给端了起来,硬着头皮喝了一大口杯中酒。 杯中酒名“桑落”,色泽几近透明无色,酒香醇厚,入口余香绵长。 一入口,辛辣之感顿时充斥着整个口腔,将喉咙烧得火辣辣的生疼。末了,却残留一丝余甜在味蕾间。 冷翊蒹鲜少饮酒,一来沈寒不准,二来冷翊蒹也觉得这酒没什么好喝的。 不过,这桑落酒空余的最后一丝余甜倒是诱得冷翊蒹再次举杯,小小的又喝了一口。 酒汁不小心溅了一滴在唇角,冷翊蒹用舌尖迅速舔了舔。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被玄缱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更甚,眼尾的那颗泪痣在烛光中显得更加妖冶魅惑。 待一旁的婢女将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满琼浆,玄缱再次举杯,又自顾自的饮尽了杯中酒。 冷翊蒹不时用余光偷瞄一眼玄缱,却每次都会和玄缱的眼神撞上。赶紧收回视线,埋头看着面前的美味珍馐。 脸颊徒然变得绯红,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 为了掩饰心慌,冷翊蒹再次端起一旁的青铜琼觞,低头喝了一大口杯中酒。 恍惚间,冷翊蒹有些醉意,已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 不过大抵都是一些恭维玄缱的话,当然也随带连冷翊蒹也恭维了一番。 -- 第148页 这些话,冷翊蒹已听倦了。只想早点结束这个无趣的宴席,好好回房睡一觉。 “夜已深,本祭司和公主要歇息了。”玄缱放下手中琼觞,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大家退下吧。” “恭送大祭司!恭送凤翊公主!”以卫郡守为首的众人纷纷离座,对着大祭司和凤翊公主躬身行礼。 冷翊蒹已醉得趴在了桌上,脑袋晕沉沉的,眼前的人开始出现了重影。 突然一个脚尖离地,冷翊蒹被玄缱打横抱起,吓得冷翊蒹一个激灵。 “玄缱,你快放我下来!”冷翊蒹瞬间酒醒了一大半,条件反射的搂住了玄缱的脖子,却又不得不压低音量。 “蒹儿别乱动。”玄缱微拧着眉宇,低头看着怀里的冷翊蒹,“为师也有点醉了。” 冷翊蒹本还想再说点什么,话却堵在了喉咙里,只好将脑袋埋在玄缱的怀里,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脸红的模样。 玄缱抱着冷翊蒹行了一路,从宴席大厅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啊!”冷翊蒹被玄缱给扔到了床上,屁股着地,不由叫出了声。 不待冷翊蒹起身,玄缱已整个人压了上去。一把握住冷翊蒹的手腕,双手举过头顶。 “玄缱!”冷翊蒹猛地瞪大一双杏眼,警惕的看着玄缱,“你要干什么?!” 玄缱不予理会,低头凑近了冷翊蒹的脖子,湿润的气息吞吐在对方的脖颈上。 伸出湿软的舌尖舔了舔冷翊蒹如细瓷般的天鹅颈,舌尖一路游走,最后落在了冷翊蒹的耳垂上。 “唔嗯......”冷翊蒹被舔得浑身发软,轻吟之声脱口而出,试图想要挣脱开玄缱禁锢住自己的手腕。 “玄缱,你放开我!”冷翊蒹挣扎得很厉害,却徒劳无功,这人的力气怎么这般大。 “蒹儿也是喜欢为师的,对吗?”玄缱半撑起身子,望着身下的冷翊蒹,琥珀色的瞳孔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痕。 “........” 冷翊蒹突然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心跳再次骤然加速,赶紧偏过头去,不敢去看玄缱的眼睛。 “蒹儿如若不回答为师。”玄缱一个俯身,柔唇再次落在了冷翊蒹的耳垂上,冷冷道,“为师此刻就要了蒹儿。” “好!我说!”冷翊蒹瞬间慌了,赶紧别过头来看着玄缱,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一下,“那你先放开我。” 玄缱一听,缓缓松开了握住冷翊蒹的手腕,坐起身来。 半眯着一双狭长凤眼,深情的望着眼前的冷翊蒹,耐心等待着冷翊蒹心中的答案。 “没错,我也喜欢你。”冷翊蒹也跟着缓缓坐起身来,鼓起勇气终于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却在下一秒红了眼眸。 经历了此次疫疠,冷翊蒹已彻底明白了玄缱对自己的情意。也读懂了自己的心,不愿再逃避。 “蒹儿,你怎么了?”玄缱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却突然看到冷翊蒹红了眼眶,一把将冷翊蒹给搂进了怀里。 “可我喜欢你又有什么用。”冷翊蒹将下巴搁在了玄缱的肩上,晶莹的眼泪“啪嗒”一声从眼眶里掉落。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冷翊蒹此时的情绪很崩溃,眼泪一直落个不停。 “我不想.....让你死.....”冷翊蒹在玄缱怀里哭个不停,断断续续着道,“不想......你和墨羽一样......” “蒹儿放心,为师不会死。”玄缱轻轻拍了拍冷翊蒹的后背,眸子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情,“为师还要以这江山为聘,娶蒹儿为发妻。” 冷翊蒹醉得有些迷糊,缓缓阖上了眼眸,睫毛上已落满晶莹的泪花。 玄缱静静的望着窗外的皎月,一个拂袖,隔空熄灭了床头那盏青铜烛台上的白色香蜡。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银色皎月倾泻万丈,通过窗户溢进了屋内。 第八十七章 此次回宫, 因着不赶时间的缘故,不需再快马加鞭。 一路行来,比来之前的路程多出了近两日。 已入深秋,沿途一路北上。景色宜人悦目, 赤红枫叶与金黄垂柳交替而往。 庞大华丽的车队在一众精兵的护送下缓缓北上, 当朝大祭司身骑白色千里马陪伴在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旁。 马车由十六匹高头骏马牵引着前行,车顶以镏金为装饰, 黑红二色交替的垂幔上用金线绣着翔云图案,将光线隔绝在外。 冷翊蒹坐在马车内, 不时抬手撩起厚重的金边刺绣窗帏, 结果每次都和身侧骑马的玄缱目光相撞。 马车里闷得太久,冷翊蒹想出去透透气,想着要自己独乘一匹良驹, 却被玄缱给拒绝了。 “蒹儿如若想要骑马,就和为师同乘一匹好了。” 玄缱一身雪白长袍骑坐在马背上, 微微侧着身子, 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含情看着马车内的冷翊蒹。 “.........”冷翊蒹不接话, 冲着玄缱翻了一个白眼, 一把收回撩着窗帏的右手。 冷翊蒹故意加重了收手的力道, 以此来暗示自己的不满, 可那人却并不买账。 “公主殿下, 喝点水吧。”碧玉双手奉上一个白玉碗,碗内盛了大半碗清水。 “嗯。”冷翊蒹冲着碧玉微微一笑,双手接过碧玉手中的白玉碗, 低头喝了几口清水。 冷翊蒹刚将手中玉碗交给了碧玉,便听到马车外响起玄缱清冷的声音。 -- 第149页 “停!”玄缱收紧手中的缰绳,整个身子微微往后扬了扬,“大家先休息一下。” “喏!”以霍侍卫为首的一众精兵们纷纷恭声朗道,各自拉紧手中缰绳,让座下良驹停了下来。 马车刚一停下,门帏便被玄缱从外面揭开。 冷翊蒹一抬眼,便与玄缱的目光相对,想了想,挤出三个字,“累了吧。” “蒹儿。”玄缱立在马车前,对着冷翊蒹伸出右手,“出来透透气吧。” 冷翊蒹难为情的快速瞄了一眼身旁的碧玉,只见碧玉恭敬的垂着脑袋,并未瞧自己这边。 冷翊蒹稍作犹豫了几秒,这才将手搭在了玄缱的手心里,借着玄缱手腕的力道,翻身跳下了马车。 车马全部停靠在了小溪边,玄缱牵着冷翊蒹的手,沿着溪边一路逆流而上。 “玄缱,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蒹儿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冷翊蒹小声嘀咕一句,目光却不时落在俩人十指相缠的指间,轻抿着下唇。 昨晚冷翊蒹确实是有点醉了,可自己说了什么却没忘。 冷翊蒹不舍玄缱也同墨羽一样的下场,在昨晚承认自己对玄缱感情的那一刻起,便自愿放弃了夺取“梅花钉”的计划。 冷翊蒹很是自责,并暗自下定决心。待自己回到第一空间后,定好好补偿沈寒,一生一世陪在沈寒身边,为她养老送终。 “小心!”玄缱一把揽过冷翊蒹,将其搂进怀里,皱起好看的眉宇,“当心脚下。” 冷翊蒹的腰肢突然被人一揽,整个人跌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一经提醒,冷翊蒹这才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边。果真,白色短靴被溪水打湿了少许。 “谢谢。”冷翊蒹抬头看向玄缱,道了一声谢,嘴角扬起一个浅笑。 话音刚落,玄缱的柔唇便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冷翊蒹的唇瓣上,并迅速地含住了唇珠。 “唔嗯.......”冷翊蒹猛地睁大了一双杏眼,浓密的睫毛扑闪了好几下。 冷翊蒹既害怕又紧张,如若被随从们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可玄缱那湿软的唇却让人瞬间着了魔,诱得冷翊蒹主动迎合起来,甘愿沉沦其中。 玄缱清晰的感受着怀里冷翊蒹的热情,心下愉悦万分,搂着冷翊蒹腰间的双臂更紧了一寸。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鸟类扑扇翅膀的声音。声音之大,瞬间引起了俩人的注意。 “玄缱,你快看!”冷翊蒹余光瞄了一眼身侧,突然愣了愣,决然离开了玄缱的柔唇,高声嚷道,“是仙鹤!” 溪水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群仙鹤,通体浑白一体,头顶一抹显目的朱砂红。 仙鹤纷纷收起扑闪的翅膀,支起细长的脚尖落于浅溪中,水面瞬间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仙鹤们有的低头饮溪中水,有的则凌波踏浪,徘徊在清风之中。 “蒹儿喜欢吗?”玄缱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顺着冷翊蒹的目光看了过去。 “嗯,喜欢!”冷翊蒹重重的点了点头,还是第一次看见仙鹤,内心激动万分,“你刚才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带我来看这仙鹤吗?” “对。”玄缱应了一声,松开了环住冷翊蒹的手臂,转身正欲离开,“蒹儿等一下。” “嗯?”冷翊蒹蹙眉,一把拉住了玄缱的手臂,连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抓仙鹤。”玄缱侧过身来,不解的看着冷翊蒹,淡淡吐出三个字。 “这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怎么可以随便乱抓!”冷翊蒹又气又好笑,无奈道。 “何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玄缱微拧眉宇,疑惑的看着冷翊蒹。 “就是.....”冷翊蒹想了想,转动了一下漆黑的眼珠,“整个大稷的子民以及君王都必须要保护的动物,任何人都不能把它们占为己有,更不能伤害它们。” “好,为师明白了。”玄缱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一群仙鹤的身上,突然认真着言,“待为师回宫后就即刻颁布法令,将仙鹤定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冷翊蒹哑然,突然觉得玄缱这副认真的模样当真是可爱得很,唇边顿时绽放出一个微笑。 一个偏头凑近,冷翊蒹的柔唇主动覆在了玄缱的唇瓣上,并霸道的伸出舌尖撬开了对方的牙关。 玄缱当场愣在了原地,瞪大凤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冷翊蒹。隔了半响,才回应起冷翊蒹的亲吻。 耳侧不时响起仙鹤扑扇翅膀的声音,以及阵阵鸟鸣声。 天边的晚霞渐渐染尽了整个苍穹,夕阳的余晖落在俩人的长发和肩侧,影子被余晖拉长并倒映在了水面上。 戌时,车队经过一个广袤的草原,漫天的星辰散落在万丈夜空中。 冷翊蒹第一次看到如此低矮的星空,激动的嚷着要下马。 “玄缱,你看!好漂亮的星空!”冷翊蒹靠在玄缱的怀里,抬手指了指近在眼前的星空。 用过晚膳后,俩人便同乘一匹白色千里马,漫步了近一个时辰。 “蒹儿喜欢这星空吗?”玄缱顺着冷翊蒹的指尖看去,嘴角微微上扬。 “嗯嗯,喜欢!”冷翊蒹连连点头,侧身看着玄缱,“我们快下去吧!” “好。”玄缱一个低头凑近,柔唇径直落在了冷翊蒹的唇角。 -- 第150页 “.........”冷翊蒹眨巴了一下杏眼,不料这人又突然吻住了自己,顿时羞红了脸颊。 正当冷翊蒹准备迎合起对方的亲吻时,谁知这人竟毅然离开了自己的唇瓣,让冷翊蒹尴尬得连耳根也泛了红。 冷翊蒹突然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被玄缱抱着,飞身跃下了马背。 “霍侍卫!”玄缱长身而立,头上的象牙白发带迎风翻飞。 “属下在!”霍侍卫闻声迅速上前,单膝跪在草地上,双手抱拳行礼。 “传令下去,让车队停下来。”玄缱背对着霍侍卫,拿出身为大祭司的威严,吩咐着道,“今晚就在此处扎营。” 玄缱的右手一直紧紧牵着冷翊蒹的手,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喏,属下领命!”霍侍卫恭敬着沉声道,起身离开。 不消片刻,火把便将整个草原照亮,行了一整日的车队总算是歇息了下来。 玄缱牵着冷翊蒹的手,缓步走在广袤的草原上,柔情的目光一直落在冷翊蒹的侧脸上。 “对了,玄缱。”冷翊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玄缱问道,“我之前向你提及的修梯田一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蒹儿很厉害。”玄缱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冷翊蒹,“待为师回宫后,便即刻着手修建梯田之事。” “待我大稷修好梯田,来年便不用再从那北戎小国买粮食了。”玄缱眺望着远方已看不清轮廓的山峦,眸子瞬间变得湿润。 “玄缱。”冷翊蒹顿了顿,看着玄缱开口道,“其实我觉得你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残暴不仁,也不是所谓的昏君。” “哈哈。”玄缱突然轻笑出声,努力抑制住眸子里的泪花,微微扬起下巴自嘲道,“蒹儿何出此言?” “蒹儿不是向来一口一个‘昏君’挂在嘴边吗?”玄缱不待冷翊蒹回答,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我用的是这颗心。”冷翊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恳言道,“而不单只是用我的这双眼睛。” 从医治疫疠到大修堤坝,这些日子以来,玄缱为稷国所做的一切,冷翊蒹都看在眼里。 修建堤坝初期,由于某个环节出了些问题。那几日,玄缱每晚都是挑灯到后半夜才回房歇息,参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突然,夜空中飞速闪过一道炽白的亮光,照亮了俩人的脸庞。 “快看,有流星!赶紧许愿!”冷翊蒹惊喜万分,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玄缱,立即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放在眼底。 玄缱也跟着闭上了眼眸,晶莹的泪花顺着眼角滑落,双手合十放在了心口处。 心里默念:愿稷国凤翊公主岁岁安康,事事如愿。 第八十八章 大祭司回到皇宫后的第一件事, 便是召集百官们商议有关新修梯田的相关事宜。 以哪个郡县为先例来修建梯田?派何人督工? 诸如此类的问题都必须逐一先想好应对的法子,从长计议。 早朝从辰时开始,议了近两个多时辰依旧未退朝。 玄缱一身繁复奢华的月牙白朝服端坐在镏金龙椅上,只手撑着脑袋, 一副极为不耐烦的模样, 眸子里泛着瘆人的冷冽之色。 “吵够了没有?”玄缱拧眉,凤眼透过垂落在眼前的玉旒睥睨着众大臣们, 微微扬起眼尾。 声音清冷,带着君王的一惯威严。 此话一出, 原本吵闹的太和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左丞相。”玄缱垂下托着脑袋的手, 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左丞相身上。 “老丞在。”左丞相一身靛蓝色朝服站在百官们的最前面,听到自己被点到名字, 手持白玉板站到了殿中央。 “说说你对修梯田的看法?”玄缱一双凤眼看着左丞相,等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开口。 “老臣十分赞同修梯田一事。”左丞相对着大祭司俯身作揖, 毕恭毕敬着道。 玄缱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道光亮, 蹙眉不解的看着左丞相, 心下一阵疑惑。 “那左丞相心里可有合适的督工人选?”玄缱故作漫不经心着道, 其实心里早已有了定夺。 “禀大祭司。”左丞相直了直佝偻着的脊背, 这才开口道, “老臣无能, 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赵侍郎。”玄缱的目光转移到了人群中的户部侍郎身上,淡然着道,“你觉得该由谁来担当这督工人选?” “回禀大祭司。”户部侍郎从百官中站出身来, 双手持着白玉板,先是对着大祭司作揖行礼,然后恭敬着回答,“臣觉得这新修梯田一事本就属于农田水渠修建一类事宜,理应交给工部,交由鹿司空负责。” 赵侍郎说的有理有据,心里却打着小算盘,这烫手山芋可千万别落到了户部手中。 从表面上看这“梯田督工”是个肥差,但以大祭司的一惯作为来看,如若将事情办砸了,定会项上人头不保。 玄缱一听,整个脸色沉了下来,嘴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鹿司空。”玄缱缓缓抬起垂着的眉眼,视线径直落在了鹿司空的身上,“你觉着呢?” “回大祭司。”鹿司空双手持白玉板,站到了太和殿的正中央,“臣也觉得这修梯田一事理应交由我工部,可是......” 玄缱的眸子里瞬间泛起一丝寒意,冷言道,“可是什么?” -- 第151页 “禀大祭司。”鹿司空言辞凿凿着道,“南方的水患虽得到了缓解,但后续事宜众多。臣虽有心揽下‘梯田督工’一职,恐也无分丨身之术,不能胜任。” “罢了,散朝。”玄缱一个拂袖起身,垂落在眼前的十二旒发出清脆的珠串响声。 踩着白色鹿皮短靴下了玉阶,头也没回的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恭送大祭司!”百官们纷纷躬身行礼,恭敬着朗声道。 出了太和殿,玄缱并没有回自己的寝宫,亦没有去冷翊蒹的凤凝殿,而是径直去了御书房。 午时,凤凝殿。 冷翊蒹一袭翠绿色长袍坐在桌前,单手托腮,手肘支在饭桌上。低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一大桌的美味珍馐,又抬头看向了门口。 “朱华,大祭司下早朝了吗?”冷翊蒹抬头,看向身边一身粉色宫装的朱华。 “回公主殿下,大祭司刚下了早朝。”碧玉一边替凤翊公主盛着血燕粥,一边柔声解说道,“这会儿又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冷翊蒹微微蹙眉,接过朱华双手奉上的玉勺,“那她吃饭了吗?” “未用膳。” “那.....”冷翊蒹顿了顿,继续问道,“大祭司的午膳会有专人送去御书房的,对吧?” “大祭司不吩咐,奴婢们不敢擅自做主。” “........”冷翊蒹一听,眉头蹙得更紧了,将手里的玉勺重新放回了白玉碗中。 “公主殿下,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朱华瞧得仔细,小心翼翼的柔声询问,“奴婢这就让御膳房的人重做。” “没有,没有!”冷翊蒹对着朱华连连摆手,眸子突然一亮,“对了,有食盒吗?” “有的。”朱华点了点头,柔声回答,“公主殿下您稍等,奴婢这就叫人将食盒取来。” 御书房内,玄缱安静的端坐在书案前。仍穿着今日早朝那一身繁复朝服,冕冠也仍旧规规矩矩的戴在头顶正中央。 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握着一支吸饱墨的毛笔,书案前平铺着一张牛皮地图。 地图上简单的绘制出了稷国的山峦走势,以及河流分布情况。 玄缱眉头微拧,聚精会神的注视着眼前的地图,笔尖不知该落在何处。 看得太过专注,连冷翊蒹什么时候来的都未曾发觉。 “蒹儿,你怎么来了?”玄缱一抬头,便看到正站在书房中央的冷翊蒹。 脸上的阴郁表情瞬间去了一大半,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溢出一个柔和的浅笑。 “给你送午饭。”冷翊蒹将手里的食盒举到了眼前,冲着玄缱噘了噘嘴,故作生气着道,“知道你勤奋刻苦,可也不能连午饭都不吃吧。” 玄缱不作声,唇边的笑意更甚。起身走到冷翊蒹的面前,双手接过食盒交到一旁的宫婢手中。 玄缱牵起冷翊蒹的双手,用指尖细细磨挲着对方细滑白嫩的手背,“蒹儿用午膳了吗?” “吃了一点。” “那蒹儿陪为师一同用午膳,可好?” “嗯,好。” 玄缱牵着冷翊蒹的手径直来到靠窗下的矮木桌前,俩人倚窗相对而坐。 宫婢们已将食盒中的饭菜全部摆在了桌上,并为主子们布好菜式,这才躬身退下。 “怎么一回来就这么忙?”冷翊蒹一边替玄缱夹着菜,一边问道,“在忙什么呀?” “修梯田一事。”玄缱用筷子夹起冷翊蒹放到自己碗里的虾仁,小小的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玄缱微微点了点下巴,待将嘴里的虾仁吞咽下去后,这才开口回答,“这‘梯田督工’一职没人肯担任。工部和户部那两只老狐狸互相推来推去,都不肯揽下差事。” “为什么这督工竟没人肯担任?” “因为这督工一职表面上看着是个肥差,还可趁机捞油水。”玄缱用勺子舀了一勺血燕粥,低头喝了一口,不慌不忙着道,“实则又苦又累,如若办不好的话。” “办不好会怎样?”冷翊蒹又用筷子给玄缱夹了一个虾仁,语气中难掩焦急之色。 “一个字——死。”玄缱云淡风轻着言,似乎这样的事于己而言很是寻常。 “你!”冷翊蒹瞪大杏眼看着玄缱,半响挤出几个字,“你这也太霸道了!” “蒹儿有所不知。”玄缱放下手中的玉勺,耐着性子解释,“为师已想好,如若此次新修梯田一事得以顺利展开,定会大大赏赐督工之人。相反,也是会罚的。” “既有重赏就有重罚,两者要相互制衡。” “玄缱,你的意思我懂。”冷翊蒹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想法,“可你这动不动就要人性命,未免也罚得太重了。” “罚得很重吗?”玄缱停下手里夹菜的动作,抬眼看着冷翊蒹,疑惑着道。 “当然。”冷翊蒹叹口气,继续道,“你自己想想,还有什么能比性命更重要的。” “命都没了,拿再多的钱财田产傍身又有什么用?” 玄缱不再作声,微拧着眉宇,认真思考着冷翊蒹说的话。 自从玄缱掌控朝政以来,这十年间一向严法苛政。既重赏也重罚,旁人性命在玄缱看来不过区区蝼蚁。 “蒹儿的话,为师记下了。”玄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沉了下来,用筷子夹了一块鳕鱼放进冷翊蒹的碗里,“来,蒹儿,尝尝这鱼。” -- 第152页 “嗯,好。”冷翊蒹拿起一旁的筷子,将碗里的鳕鱼夹了起来,送到唇边咬了一口。 冷翊蒹刚才一心想着给玄缱送饭来了,并没有来得及吃饭。此刻也是饿了,便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用过午膳后,玄缱邀冷翊蒹留在御书房内,并虚心向冷翊蒹请教有关修梯田的相关事宜。 两人一同坐在鎏金龙椅上,书案前铺平着稷国的地图。 “蒹儿,你觉得这两个郡该选哪一个?”玄缱手握着毛笔,将笔尖落于地图上的“荥芳郡”和“汝辰郡”之间。 “我看看。”冷翊蒹目光专注的看着地图上的两个郡县,认真思索。 两大郡县相隔甚远,一个位于西北部,一个位于西南部。但都有着相同的特点,那就是土壤贫瘠或多山地丘陵,耕地不足整个郡县所占地的五分之一。 “这荥芳郡是不是很多黄土?”冷翊蒹低头看了一眼“荥芳郡”的地理位置,再抬头看着玄缱确认着问道。 “嗯,对。”玄缱点了点下巴,了然着道。 “这荥芳郡位于西北部,土壤以黄土居多。黄土虽也能耕种,但因其土质疏松,透水性强的缘故,并不适宜修建梯田。”冷翊蒹低垂着好看的眉眼,指尖落在地图上的“荥芳郡”上,“相较之下,这汝辰郡就好太多了。” “从地势上看,这汝辰郡多以山地丘陵为主,土壤且多为红土。”冷翊蒹雪白纤细的指尖从地图上的“荥芳郡”移到了“汝辰郡”上,细心解释着道,“红土的含水率较高,可种植的农作物很是可关。最适合的就是种植水稻,当然还可种植茶树和甘蔗;再者汝辰郡多以丘陵地形为主,凡坡度大于25℃的地方可种植树木和果树,比如杉木和柑桔类,小于25℃的坡地就可修建梯田,用来种植水稻。” “蒹儿这些年学会的东西可真多。”玄缱单手托腮侧身看着冷翊蒹,嘴角挂着欣慰的浅笑。 “这些年?”冷翊蒹敏锐的察觉出玄缱的话中意,皱眉看着玄缱问道。 玄缱很满意俩人如今的相处模式,不愿旧事重提。装作没听见一般,继续用柔情蜜意的眼神看着冷翊蒹。 一个拂袖起身,玄缱将冷翊蒹压在了龙椅上。 再一个低头凑近,霸道的吻便落在了冷翊蒹的唇瓣上,灵巧的舌尖轻易撬开了对方的牙关。 “哗啦”一声,书案上的毛笔和地图纷纷应声落地。 局促的空间使得冷翊蒹极难为情,脸颊一阵发烫,连着耳根也泛起了一丝绯红之色。 “玄缱.....别这样.....”冷翊蒹被吻得浑身瘫软,用尽所有力气,终于将玄缱给推开。 “蒹儿。”玄缱双手撑在龙椅上,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一层薄薄水雾,望着身下的冷翊蒹轻唤了一声。 “嗯?”冷翊蒹抬眼望着身上的玄缱,胸口剧烈起伏着,如羽翼般浓密的睫毛已在不觉间变得湿润。 “为师晚上去蒹儿寝宫,可好?”玄缱再次俯身压在了冷翊蒹的身上,气吐幽兰着道。 “好。”冷翊蒹轻咬着下唇,鬼使神差的点了点下巴。 玄缱欣喜万分,嘴角扬起一抹欢喜的浅笑。 “那我先回去了。”冷翊蒹用力推开了玄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领口和广袖,这才朝着殿门口走去。 玄缱也跟着直起身子,长身而立站在龙椅旁。双手举过头顶,将歪掉的冕冠给取了下来,随手搁在了书案上,目光一直停留在冷翊蒹的背影上。 第八十九章 方才在御书房里, 冷翊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逃离御书房。 回到凤凝殿后,冷翊蒹将自己浸在萦绕着袅袅雾气的木桶之中,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残叶落地, 想着心思。 冷翊蒹将头枕在木桶边沿, 一头浅棕色的长发|漂浮在水面上,轻闭着一双杏眼, 浓密纤细的睫毛上沾了几滴水珠。 脸颊泛着薄薄的诱人红晕,搭在木桶边沿的手臂也透着香艳的粉红。 这两日, 冷翊蒹迷失在与玄缱的耳鬓厮磨中, 越发觉得不可控。 不单指情感方面,也连同着身体最原始的欲丨望也变得不可控起来。所以刚才,冷翊蒹才会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玄缱的请求。 那话里的暗示, 冷翊蒹又何尝没听出来,却也是第一时间答应了。 想着想着, 冷翊蒹竟靠着木桶边沿睡着了, 直到木桶内的水温渐渐褪去温度。 冷翊蒹缓缓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眸,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向殿门口, 轻唤了几声婢女。 本以为玄缱会来陪自己一起用晚膳, 结果待过了酉时, 仍不见那人身影。 一打听,才知玄缱已命人将晚膳送去了御书房,晚膳就在御书房里用。 冷翊蒹本想去御书房看看, 可一想到白日俩人在鎏金龙椅上的那一番缠绵,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埋头乖乖的将一大碗鱼粥给喝了,还不时夸一句这道菜好吃,那道菜不错。 朱华和碧玉站在一旁,纷纷将凤翊公主不经意间说的话给默默记在了心里。 好将意见传达给御膳房,令其在菜式上做进一步的改善,以此来博得公主殿下的欢心。 用过晚膳后,冷翊蒹抱着竹简坐到了书案前。不时抬头看一眼殿门口,又不时低头看一眼平铺在书案上的竹简。 -- 第153页 看得倦意阵阵袭来,眼皮沉得差点就要睡着了,这人还是没来。 打了一个哈欠,合上竹简。冷翊蒹遣退开了一旁伺候的婢女,起身朝着床边走去。 近亥时,玄缱才姗姗来迟。 玄缱一袭朱红长袍立在凤凝殿门口,头上未束白玉冠,亦未束紫金冠。而是挽了一个流云髻,发间缀满了翡翠珠钗,还有一只徐徐展翅的凤凰金步摇。 待走近了一看,这人竟还画了淡妆。 眉尾用螺子黛稍微描了一下,口脂选了一款胭脂红,还特意画了眼线。 本就狭长勾人的凤眼,在眼线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妖娆魅惑,仿佛要摄人心魄。 如此一来,眉宇间少了几分君王的冷冽,多了几分柔情妩媚。 这样的玄缱,冷翊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间看得恍了神,半响才回过神来。 “蒹儿怎么了?”玄缱径直来到了床前,坐在床沿边上,看着背靠在床头的冷翊蒹问道。 “没什么。”冷翊蒹尴尬的笑笑,目光仍旧停留在玄缱那张宛如人工雕刻的脸上,挪不动视线。 “为师这样好看吗?”玄缱勾着嘴角,语气十分温柔。 “嗯嗯,好看!”冷翊蒹点了点下巴,连连应道。 “那蒹儿喜欢吗?”玄缱很自然的往前靠了靠,整个身子贴在了冷翊蒹的胸脯上,嘴角勾起一抹略显邪气的浅笑。 “喜欢!”冷翊蒹一个脱口而出,清晰的感受着对方压上来的浑圆柔软。 “那日蒹儿喝醉了说喜欢为师。”玄缱偏头,对着冷翊蒹的耳侧气吐幽兰,音色万般诱人,“为师想听蒹儿再说一次。” 冷翊蒹低垂着脑袋,脸颊“腾”得一下变得绯红。轻咬着下唇,不知该要如何说出口。 “蒹儿,为师想听你再说一次,可好?”玄缱红唇微启,一口含住了冷翊蒹的耳垂,偏头看着冷翊蒹,微微扬起狭长眼尾。 冷翊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要跳到了嗓子眼。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搭在玄缱的肩上,将对方的身子扳直,使其面对自己。 “玄缱,我喜欢你。”冷翊蒹鼓起勇气道,因太过紧张,搭在玄缱肩上的指尖不由微微发着颤。 玄缱不作声,嘴角的笑意更甚,心里欢喜万分。 冷翊蒹前倾着凑近玄缱,微微偏头,柔唇就这样准确无误的落在了玄缱的唇瓣上。舌尖一探,便轻易撬开了对方的牙关。 玄缱极力配合着冷翊蒹的亲吻,将主动权全部交予了冷翊蒹。不单是这个吻,玄缱已做好将自己都交予冷翊蒹的准备。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夜雨,颗颗晶莹的雨珠顺着琉璃瓦滴落到了石阶上,发出清脆的雨声。 缠绵的吻吻了许久,直到冷翊蒹有些喘不过气了,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玄缱的柔唇。 “玄缱......你这是?”冷翊蒹背靠在床头,瞪大杏眼看着玄缱,呼吸还未平复,便瞥见玄缱开始解起了自己的腰带。 玄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凤眼含情的看着冷翊蒹,故作反问道,“蒹儿不想要吗?” “我.......”冷翊蒹一听,不知要如何接话,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一下。 “为师想将自己交予蒹儿。”玄缱深情的望着冷翊蒹,一边说着,指尖一边灵巧的解着腰带。 “可是,我们还未成亲。”冷翊蒹坐直了身子看着玄缱,耳根已在不觉间泛起了一抹绯红。 “大婚还有半月。”玄缱诱声着言,声音温柔似水。 手持朱红腰带的一端,随手一扔。朱红腰带在空中翻舞纷飞,最后飘落到了床脚。 玄缱轻握住冷翊蒹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际。牵引着,一路下滑。 微扬起一双狭长凤眼,温情脉脉的看着冷翊蒹,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妖娆。 “蒹儿。”玄缱柔声轻唤了一声,声音湿润诱惑,“为师有些等不急了。” 这魅人骨头的声音仿佛是这世间最有效的催丨情药,冷翊蒹亦不是圣人,又如何能把持得住。 冷翊蒹漆黑的眸子已在不觉间泛起了一层薄薄水雾,一把揽住了玄缱的细腰,顺势将玄缱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坐好。 一个俯身凑近,冷翊蒹埋在了玄缱的脖颈上,开始贪婪的亲吻起了对方的锁骨。 玄缱微扬起如白瓷般光洁细滑的脖子,缓缓阖上了眼眸。一个拂袖,隔空将殿内那盏青铜烛台上的白色香蜡给熄灭。 殿外的雨势越来越大,万物苍穹间起了一层厚厚的雨雾。不时伴着一道道炽白的闪电,一闪而逝,划破苍穹。 床上的俩人遵循着本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倾诉着对彼此的一番情意。 蜜意柔情,至死不休。 第九十章 翌日, 晨曦冲破云层。大雨后的空气中透着微凉的湿气,让人顿觉凉意。 窗外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扰人清梦。 冷翊蒹翻了个身,扯过一旁的罗衾盖在了身上, 蜷缩着身子躲进玄缱的怀里, 又再次沉沉睡去。 窗外的鸟叫声越来越吵,已彻底搅得冷翊蒹不能安睡。 冷翊蒹缓缓睁开了倦意的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玄缱熟睡的侧颜。 玄缱本就雪白的脸色此刻显得愈发苍白,眉头不时微微蹙起, 想来是在做噩梦。 冷翊蒹心疼的看着玄缱, 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玄缱的脸颊。 -- 第154页 当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时,冷翊蒹的脸颊“腾”得一下变得绯红不已。 只见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上沾着已凝固了的乳白色水痕,水痕间还透着一丝丝血迹。 低头望去, 雪白床单上那一抹鲜红血痕是那般惹眼,看得冷翊蒹心里很是自责。 “蒹儿, 你醒了。”玄缱本就睡得很浅, 被冷翊蒹这一抚摸脸颊, 就彻底醒了。 “玄缱, 早上好。”冷翊蒹赶紧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冲着玄缱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早上好, 蒹儿。”玄缱勾起嘴角, 声音有些哑。 玄缱作势着要起身,结果刚动了一下身子。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眉头紧皱。 “怎么了?是不是很疼?”冷翊蒹看着玄缱, 眼里满是关切和心疼。 “有一点。”玄缱朝着冷翊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今日就别上早朝了吧。”冷翊蒹用怜惜的眼神看着玄缱,柔声劝道,“好吗?” “嗯,好。”玄缱浅浅一笑,抬手替冷翊蒹将耳鬓处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 “那你先睡一会儿。”冷翊蒹说着起身,故意将右手藏在了身后,“我这就去给你做红枣莲子粥。” “蒹儿也累了。”玄缱听话的再次躺下,侧卧着身子看着冷翊蒹,“还是让御膳房做吧。” “我不累。”冷翊蒹低垂着脑袋,难为情的轻抿着下唇,执意起身下了床。 玄缱也不再劝了,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软得厉害。缓缓阖上了眼眸,打算再补眠一会儿。 待冷翊蒹做好莲子粥回寝殿的时候,玄缱已经醒了,正由着宫婢们伺候着梳妆。 旁的几个宫婢正站在沉香木大床前,更换着床上的床单及丝绸罗衾。 “公主殿下。”朱华一身桃红色宫装站在冷翊蒹的身后,小声轻唤了一声。 朱华双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玉碗,碗里的莲子粥正冒着袅袅热气。 冷翊蒹一经提醒,这才收回了视线。领着朱华朝着饭桌前走去,让朱华将白玉碗放在了桌上。 “蒹儿,你过来。”玄缱坐在梳妆台前,闻声侧过身去,对着冷翊蒹轻轻招了招手。 “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玄缱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冷翊蒹的身上,对着众宫婢们吩咐了一声。 “喏。”婢女们纷纷躬身行礼,低头退下。 冷翊蒹听话的朝着玄缱走去,站到了梳妆台旁,安静的等着玄缱先开口。 玄缱转身,从梳妆台上取一盒螺子黛交到了冷翊蒹的手里,仰头看着冷翊蒹说道,“蒹儿,替为师画眉可好?” “我不怎么会。”冷翊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螺子黛,然后看着玄缱说道,“恐画不好。” “无妨。”玄缱微微一笑,眉宇间透着一丝鲜有的温柔。 一把将冷翊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坐好,双手顺势搂上了冷翊蒹的细腰,再一个低头凑近,作势要去捕捉冷翊蒹的柔唇。 “玄缱,别闹了.....”冷翊蒹怕自己又把持不住,像昨晚那般对玄缱。只好故作正经劝玄缱收敛一点,“不是说让我给你画眉嘛。” “好。”玄缱起身,柔唇不经意间拂过冷翊蒹的脸颊。 冷翊蒹赶紧拿起梳妆台上那支专用画眉的毛笔。让笔尖沾了水,再将笔尖落在螺子黛里稍微蘸了蘸。 微微前倾着身子凑近玄缱,细心的替玄缱画着蛾眉。 玄缱的眉生得极好,浓淡相宜,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眉形也是极好,根本无需再画,只需微微淡扫眉尾即可。 “好了。”冷翊蒹收回了自己握着毛笔的右手,目光仍旧落在玄缱的蛾眉上,“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玄缱偏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浅笑,“蒹儿画得极好。” “哪有。”冷翊蒹尴尬的笑笑,补充一句,“明明是你自己生得好看。” “为师生得好看吗?” “好看!” “可为师觉得蒹儿生得最好看。” “对了,我有样东西要送你。”冷翊蒹说着起身,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先前就放好的香水。 玄缱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未说话,静静的看着冷翊蒹的背影。 “玄缱,这个送给你。”冷翊蒹的掌心里托着一个小白瓷瓶,送到了玄缱的面前。 “这是.....”玄缱双手拿起冷翊蒹掌心里的小白瓷瓶,不解的问道。 “香水。” “香水又是何物?” “作用和香囊差不多,不过是液体的。”冷翊蒹解释着道,“只需将香水沾一些在脖子和耳侧,便可持香好几个时辰。” “为师明白了。”玄缱了然的点了点下巴。 “那你喜欢吗?”冷翊蒹探试着问道。 “嗯,很喜欢。”玄缱说着,将手中的白瓷瓶又送回到了冷翊蒹的面前,“蒹儿替为师涂香水,可好?” “好啊!”冷翊蒹接过玄缱手里的白瓷瓶,打开瓶盖,再取过梳妆台上一支干净的毛笔,用笔尖沾了些香水。 涂了香水后,玄缱提出要给冷翊蒹画花靥和涂口脂,冷翊蒹都配合着应下。 冷翊蒹起得早,怕扰了玄缱休息,只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脸上未施半分粉黛,一头长发也仅有一根翠绿色发带随意绑在了脑后。 -- 第155页 这一互相梳妆涂香水,便磨磨蹭蹭到了巳时。 搁在饭桌上的那碗莲子粥早已经凉了,玄缱命人拿去热了一下,这才将早已备好的早膳摆满了饭桌。 “好吃吗?”冷翊蒹双手托腮,手肘支在桌上,望着自己对面坐着的玄缱。 “好吃。”玄缱细细咀嚼着嘴里的莲子粥,清新的莲子香气在齿间蔓延。末了,应一句。 “那你要将这碗莲子粥都吃光。”冷翊蒹说着,这才拿起一旁的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酱香小黄瓜。 “嗯,好。”玄缱点头应了一声,又用玉勺舀了一勺碗里的莲子粥。 早饭用到一半,霍侍卫便匆匆来传话,说户部赵侍郎在御书房求见。 “蒹儿,为师就不陪你用早膳了。”玄缱起身,整理了一下长袍下摆,转头看着冷翊蒹说道,“晚膳再来陪你,可好?” “好,你先忙。”冷翊蒹也跟着起身,趁着四下无人,快速的偷亲了一下玄缱的脸颊,“晚上见。” 玄缱微微勾起嘴角,趁其不备,一把将冷翊蒹揽进怀里。再一个低头,柔唇便敷在了冷翊蒹涂着桃色口脂的唇瓣上。 冷翊蒹也顺势搂上了玄缱的细腰,刚想要回应,这人却毅然的离开了自己的唇瓣。 “晚上见。”玄缱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柔情蜜意,柔声道一句。 “嗯。”冷翊蒹从齿间溢出一个字,脸颊早已变得绯红,微微侧过身去。 御书房门口,赵侍郎早已等候多时了,不得已才命人去通传。 “大祭司,万安!”赵侍郎一个抬头,便瞧见正迎面而来的大祭司。 大祭司一身白色长袍缓缓而来,步子比往日要慢上许多,脸色看上去也有些苍白。 “起来吧。”玄缱径直朝着御书房内走去,淡淡扔下一句,“进书房细谈。” “喏。”赵侍郎恭敬着道,这才直起身子。迈过高高的门槛,跟在大祭司身后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玄缱端坐在鎏金龙椅上,摆出往日的一惯威严。极力隐忍着身子的不适,不想被旁人看出端倪。 “赵侍郎急着找本祭司,所为何事啊?”玄缱抬眼,看着赵侍郎问道。 “禀大祭司。”赵侍郎站在殿内正中央,先是对着大祭司俯身作揖,这才开口回答,“关于‘梯田监工’一职,臣斗胆向大祭司举荐一位贤才。” “何人?” “巍长卿。” 玄缱一听,眸子瞬间沉了下来,半响才悠悠然开口道,“赵侍郎,本祭司一直觉着你是个明白人。” 这巍长卿是陈将军的侄子,碍于陈将军的面子才让巍长卿在朝中任职,也只给了一文官。 “臣知错了!”赵侍郎“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双肩一阵发抖,“还望大祭司赎罪!” “罢了,本祭司不罚你。” “谢大祭司恩慈!” “毕竟这监工一职还需由赵侍郎你来担任。” “臣.....臣恐不能胜任。” “本祭司相信你的能力。”玄缱淡然着道,对着赵侍郎摆了摆手,“不必再说了,退下吧。” “喏,微臣告退。”赵侍郎硬着头皮应下,这下可有得忙了。 第九十一章 凤翊公主的大婚筹备了一月有余, 礼部上上下下忙得晕头转向,恨不得一日多出十二时辰才好。 好在,一切进展得很顺利,未出岔子。 张尚书严格按照稷国皇室婚嫁礼仪来筹备一众事宜, 独留一宫殿来存放堆积如山的聘礼。 黄金一百万两, 白银二百万两,美玉翡翠一百万两, 东海珍珠两千万斛,南海鲛绡两万匹。 至于大婚当日的喜服, 礼部按照惯例为二位新人各自准备了三套。 正红喜服用于祭天, 雪白喜服用于祭祖。待到晚上筵宴时,再换上最后一套朱红喜服,宴请文武百官。 不单如此, 整个凤凝殿也要再重新粉饰一遍,用特制清雅芬香和泥涂墙, 殿内摆设全部通通都要换一遍。 为此, 冷翊蒹暂时搬去了韶华殿居住。 玄缱白日忙于政务, 但每日三餐都必到韶华殿来陪冷翊蒹用膳, 一餐也不肯落下。 俩人在日复一日的耳鬓厮磨中情意剧增, 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 还有五日, 便是稷国大祭司与凤翊公主的大婚。 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喜悦和紧张的氛围中, 算算日子,宫内已经十年未曾有过喜事了。 近酉时,天空突然变得昏暗一片, 下起了细雨。不消片刻,雨珠渐密,雨声骤然变大。 冷翊蒹正坐在书案前看书,可窗外的雨声太大,扰得冷翊蒹已没了看书的心思。 “朱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殿下,马上酉时了。” “这么快,都酉时了。”冷翊蒹自言自语一句,放下手中竹简,站起身来。 绕步离开了书桌,迈着轻盈的步子朝着殿门口走去。 “公主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朱华紧跟在凤翊公主的身后,往着殿门口走去,恭敬着柔声问道。 “对了,朱华。”冷翊蒹望着殿外的大雨,转身看向身后的朱华和几个小宫婢,“伞放哪儿了?” “公主殿下请稍等,奴婢这就去取雨伞来。”朱华俯了俯身,行礼退下。 片刻,朱华不仅领着宫婢们取来了雨伞,还取来了一件凤翊公主的白色披风。 -- 第156页 “公主殿下,近来这天是越来越凉了。”朱华将披风披在了冷翊蒹的肩上,细心的系着披风的带子,柔声道,“大婚将至,公主殿下可千万别受了寒。” “........”冷翊蒹拢了拢披风,轻咬了一下下唇,不作声。 双手接过宫婢手中的雨伞,抬脚迈过寝殿门槛,撑着雨伞行在了雨雾之中。 御书房内,玄缱一身雪白长袍正倚靠在鎏金龙椅上闭目养神。 书案上堆了一摞高高的奏折,一张牛皮地图平铺在了书案上,一支吸饱了墨汁的毛笔搁在一方白玉笔台上。 窗外渐大的雨声传入耳侧,玄缱眉头微拧,缓缓睁开了一双倦意的狭长凤眼。 “什么时辰了?”玄缱坐直了身子,侧身望向了窗外,随口问一句。 “回大祭司,酉时了。”身旁的宫婢躬身行礼,柔声回答。 玄缱再定睛看了一眼窗外的雨雾,这才起身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刚一踏出书房,一抬头便看见雨雾中一身淡紫色长袍的冷翊蒹。正撑着一把雨伞,向着自己缓步而来。 随着婚期的渐近,玄缱近来总是夜不能寐。心里藏了太多心思,心绪太乱,故不能安睡。 趁着玄缱走神的空档,冷翊蒹已撑着雨伞来到了书房门口,站到了玄缱面前。 “大祭司,可忙完啦?”冷翊蒹冲着玄缱调皮一笑,将手中的雨伞撑到了对方头顶。 “雨这般大,蒹儿当心湿了鞋袜。”玄缱单手接过冷翊蒹手中的雨伞,低头看了一眼对方已被雨水打湿了少许的白色短靴,微拧起好看的眉宇。 “没关系,回寝宫换了就是。”冷翊蒹也跟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无所谓着道。 “难不成.....”冷翊蒹故意拉长尾音,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凑到玄缱耳边小声道,“你不想让我来接你?” “自然想。”玄缱嘴角上扬,伸手去牵冷翊蒹的手。 “这还差不多。”冷翊蒹轻抿着下唇,由着玄缱来牵自己的手。 俩人同撑一把雨伞漫步在雨雾中,往着韶华殿的方向走去。 雨珠“滴滴嗒嗒”打在雨伞上,颗颗晶莹雨珠顺着伞尖滚落。 玄缱故意将伞往着冷翊蒹那边倾斜,自己的肩侧已被雨水打湿,却浑然不知。 回到韶华殿,俩人的鞋袜都被雨水给打湿了,连着衣袍下摆也不同程度的被打湿了些许。 “我要洗澡换衣服了。”冷翊蒹接过婢女奉上的白色丝帛擦了擦发尖,对着玄缱催促道,“你也赶紧回你自己寝宫洗个热水澡吧,千万别着凉了。” “蒹儿,为师想留下。”玄缱一双凤眼含情望着冷翊蒹,安静的等待着冷翊蒹的回答。 “这......”冷翊蒹有些犹豫,可受不住玄缱那柔情的眼神,终究还是妥协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蒹儿......”玄缱刚一开口,便被冷翊蒹给制止住了。 “不过!”冷翊蒹抬手,指尖压在了玄缱的柔唇上,“你不许乱来!” 玄缱微微勾着眼尾看着冷翊蒹,点了点下巴,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温情流露。 木桶其实已然够大了,可要同时容纳下两个成年人,却也是有些拥挤。 况且,玄缱还一个劲儿的故意往冷翊蒹身上凑。 “玄缱!”冷翊蒹蹙眉,再一次轻轻推开了贴近自己的玄缱,“你再这般胡闹!我可要......” 冷翊蒹的脸颊早已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浸泡在舒适温水中的雪白凝脂也泛起了浅浅的粉红。 “蒹儿要怎样?”玄缱凑近冷翊蒹的耳侧,偏头轻咬了一下对方的耳垂,诱声道。 “........”冷翊蒹微微扬起雪白的脖颈,咬着下唇不作声。 “蒹儿是不是有些忍不住了。”玄缱半眯着狭长眼眸,浓密的睫毛上沾了些晶莹水珠,“可大婚还有五日,为师等得好心急。” “哗啦”一声,木桶荡漾起一圈晶莹的水花,水珠纷纷溢出了桶外。 “蒹儿你!”玄缱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木桶内壁,抬眼看着突然坐到自己大腿上的冷翊蒹。 冷翊蒹一双漆黑杏眼望着身下的玄缱,目光径直落在对方那诱人的锁骨上,视线一路下移,跟着没入了水中。 心跳徒然变得加速,吞吐出的呼吸也变得炽热起来。 一个俯身,冷翊蒹整个人贴在了玄缱的身上。湿软的柔唇覆在了玄缱的唇瓣上,双手顺势搂上了对方的细腰。 .......... “胡闹”了一番后,俩人都累得精疲力尽。 在软榻上睡了一觉,直到戌时才醒。用过晚膳后,又到了就寝时间。 “怎么办,我现在有点睡不着了。”冷翊蒹一身雪白里衣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叹了口气。 “那蒹儿陪为师下会儿棋吧。”玄缱单手撑着脑袋,侧卧在床上,一双凤眼满是溺宠的看着冷翊蒹。 “好哇!”冷翊蒹偏头看向玄缱,愉快的应下。 雨下了好几个时辰,此刻雨势虽已渐小,却仍是连绵不断,雨珠落个不停。 俩人倚窗而坐,桌上摆着一方沉香木所制的棋盘。 冷翊蒹手持黑棋,玄缱手持白棋。 玄缱虽有意让着冷翊蒹,可冷翊蒹仍旧赢得很困难。 窗户大大的开着,不时吹进一阵夹着丝丝凉意的清风。 -- 第157页 冷翊蒹低垂着好看的眉眼,思索着该如何落子。耳鬓处散落的一丝碎发被清风不经意的吹起。 玄缱的心思全然没有放在棋盘上,单手托腮,伸手替冷翊蒹将发丝勾到了耳后。 “别老是看我,该你了。”冷翊蒹手持一枚黑棋落在了棋盘上,见这人又走神了,连忙提醒一句。 “嗯。”玄缱应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一旁的白玉棋盒里捏起一枚白棋,不假思索的落子于棋盘上。 俩人一边听着窗外的雨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蒹儿,明日礼部要将喜服送来。”玄缱抬眼看着冷翊蒹,柔声道一句。 “做好了吗?”冷翊蒹惊喜的看着玄缱,将手中的黑棋落于棋盘之上。 “嗯。”玄缱再次取了一枚白棋,落子于棋盘上,“蒹儿先试一试,如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为师再让礼部的人改一下。” “哦,好。”冷翊蒹突然想到自己不久后就要离开这儿,眸子瞬间暗了下来。 “蒹儿有心事吗?”玄缱微微拧眉,看着冷翊蒹担忧着道。 “没,没有!”冷翊蒹赶紧摇了摇头,冲着玄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算算日子,还有一个月不到。冷翊蒹便不得不离开这儿,回到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空间。 冷翊蒹曾无数次鼓起勇气想要将实情告诉玄缱,可话一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眼看着婚期将近,冷翊蒹不想因为这事让玄缱心里难受。再三思索一番后,冷翊蒹最后决定,待成了婚后再将所有实情告诉玄缱。 第九十二章 昨夜俩人都歇得晚, 下了近半宿的棋,待过了子时才就寝。 翌日,冷翊蒹醒来已过了巳时,枕边人早已不见了。洗漱一番用过早膳后, 礼部的人便来了。 “公主殿下, 金安。”张尚书一身靛蓝色朝服,毕恭毕敬的站在韶华殿的门口, 躬身行礼。 “公主殿下,金安!” 身后站着一众宫婢们, 大家也跟着纷纷俯身行礼, 异口同声着道。 婢女们个个穿着桃色宫装,每三人并排站成一行,一共站了三行。 每排婢女手中捧着一套叠好的喜服, 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有所闪失。 碧玉和翠珠站在一众宫婢的最前面, 俩人合力抬着一个沉香木大箱子。 “快起来吧!”冷翊蒹一身明黄色长袍立在寝殿门口, 对着众人抬了抬手, 柔声道。 “喏。”张尚书恭敬着道, 这才直起了身子。 “公主殿下, 您的喜服已做好了。”张尚书恭敬着言, 侧身指了指婢女们手中的喜服。 “有劳张尚书了。”冷翊蒹嘴角挂着微笑, 柔声道。 “公主殿下折煞微臣了,此乃臣分内之事。”张尚书再次俯身行礼,自谦着言。 “这位是?”冷翊蒹目光看向人群, 这才注意到张尚书身后还站着一位女官。 女官同张尚书一样穿着一身靛蓝色朝服,一头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官帽中,规规矩矩的站在人群里。 “回公主殿下,这位是礼部的李主事,由她全权负责公主殿下的喜服。”张尚书恭敬着回答。 “公主殿下,金安。”李主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上前一步俯身行礼。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冷翊蒹嘴角挂着微笑,对着李主事抬了抬手。 喜服奢华繁重,一共分为九层之多。如若没有宫婢们的帮忙,冷翊蒹根本不知该如何穿着。 一个时辰后,冷翊蒹终于先后试完了三套喜服。 每套喜服都严格按照冷翊蒹的尺码来定制,一针一线皆由宫内绣工最精细的秀女缝制,所以并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一身大红喜服的冷翊蒹立在铜镜前,长长的衣袍下摆拖曳至地面,喜服下摆足足有五丈之长。 一只由金线绘制而成的凤凰跃然于喜服下摆之上,凤凰绣得生动灵气,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喜服上展翅跃起。 喜服领口处和广袖边沿绣着金色祥云暗纹,腰间束一根同色腰带,腰带上同样用金色绣线织绘成朵朵祥云暗纹。 “公主殿下.....您真是太美了!”翠珠站在冷翊蒹的身后,瞪大一双黝黑眼眸,看着铜镜里一身大红喜服的凤翊公主,情不自禁的赞美道。 “就你嘴甜。”冷翊蒹也跟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颊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晕,嘴角微微上扬。 “公主殿下,且试一试这凤冠吧。”张主事对着凤翊公主俯身行了个礼,恭敬着道。 朱华和碧玉俩人一起合力托着一顶凤冠,站在张主事的身后,也跟着微微欠身行礼。 冷翊蒹闻声侧过身去,目光径直落在了俩人手中的凤冠上。 一时间,竟挪不开视线。 整顶凤冠皆由纯金打造,奢华庄重大气。冠前饰有一只金色展翅凤凰,冠顶部饰有三条金龙,左右两条金龙各口衔稀世明珠,并各自垂着一排金箔珠串流苏。 冷翊蒹缓步上前,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落在了凤冠之上。 突然,大脑里闪过一幅清晰的画面及犹在耳侧的对话声。 “蒹儿,这稷国的江山如今已是为师的囊中物。” “沈寒,你放开我!” “以这江山为聘,蒹儿可满意?” -- 第158页 “沈寒,我恨你!” “无防,为师喜欢你。” “沈寒,你可别忘了,你同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蒹儿瞧着这凤冠可喜欢?待到你我成亲之日,为师要亲手替蒹儿戴上凤冠。” “想我嫁给你,除非我死!” “........” 已许久不曾犯的头痛之症突然再次发作,刺骨的抽痛感阵阵袭来,疼得冷翊蒹瞬间红了眼眶,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泪花。 “唔唔....痛.....头好痛.....”冷翊蒹双手护着脑袋,忍不住痛吟出声。 张主事吓得不知所措,当场愣在了原地。这公主殿下刚刚都还是好好的,为何突然就...... 碧玉努力保持着镇静,连忙唤过一旁的翠珠,俩人合力将凤翊公主给扶到了床上躺好。 “快!快去请张太医!”朱华立在原地,转头冲着一旁的小宫婢高声嚷道,满心焦虑不安。 “我.....我也同去!”张主事领着婢女,俩人急匆匆地出了韶华殿。 冷翊蒹整个人蜷缩在大床上,脸色变得愈发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细汗珠。 仿佛有一银针扎进了大脑里,疼得冷翊蒹死去活来,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颗颗滚落。 脑海里不断闪过一幅幅熟悉的画面,且每幅画面都似曾相识。 回忆仿佛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将冷翊蒹封存已久的记忆闸门冲开。 “噗!”冷翊蒹突然觉得喉咙里溢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右手紧紧捂着胸口,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鲜红血珠四溅开来,纷纷滴落在了大红喜服上,一片触目惊心。 “翠珠!快!”碧玉吓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冲着身边的翠珠大吼道,“快去取浸了水的丝帛来!” ........ 刚下了早朝,玄缱便径直朝着韶华殿的方向走去,恰巧在半路上遇见刚送完喜服和凤冠的张尚书。 “大祭司,万安。”张尚书连忙停下脚步,对着大祭司俯身行礼,恭声着道。 玄缱一身月牙白朝服立在原地,一头青丝全部束在白玉冕冠之中。十二旒垂落在眼前,将眼尾那颗泪痣掩去。 “起来吧。”玄缱对着张尚书抬了抬手,威严着道。 “喏。”张尚书得了令,这才直起了身子。 “公主的喜服可送去了?” “回禀大祭司,公主殿下的三套喜服都已送去了公主寝殿。” “嗯,很好。” “大祭司,您的喜服....” “派人送去本祭司寝殿。” “喏。” “好了,下去吧。” “喏,微臣告退。” 张尚书刚走不久,玄缱一抬眼,便看到不远处行色匆匆的张太医和李主事,俩人正朝着韶华殿的方向走去。 玄缱微拧起好看的眉宇,迈着步子朝着俩人走去。 “微臣....叩见大祭司!”张太医本走得急,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大祭司,吓得一个双膝跪地,“大祭司,万安。” “大祭司,万安!”张主事也跟着双膝跪地,浑身抖若筛糠。 “你二人为何这般行色匆匆?”玄缱用睥睨的眼神看着二人,皱眉厉声问道,“是公主她出什么事了吗?” “回大祭司。”张太医依旧双膝跪在地上,声音不住的颤抖,“公主殿下突发头痛顽疾,微臣......” 玄缱一听,猛地一甩长袖。全然不顾身后的二人,大步流星的朝着韶华殿的方向赶去。 韶华殿内,冷翊蒹一身大红喜服平躺在沉香木大床上,安静的熟睡着。 浅棕色的长发散落在枕间,本就雪白的面庞此刻愈发苍白。浓密纤细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上,睫羽轻颤,好看的眉不时微拧着。 床前跪着一众平日伺候凤翊公主的宫婢们,个个双膝跪地,低垂着脑袋不敢出声。 碧玉坐在床沿边,接过翠珠递上来的雪白丝帛,小心翼翼地替冷翊蒹擦着额头的细细汗珠。 “碧玉姐姐,公主殿下刚刚还是好好的。”翠珠担忧着道,“为何突然就.....” 翠珠吓得不轻,虽也不是第一次瞧见公主殿下犯头痛顽疾。可这次明显与往常不同,公主殿下竟吐血了! “我也不太清楚。”碧玉手指捏着丝帛帕子,指尖微微发着颤,小声回了一句。 朱华则一直站在寝殿门口,焦急的眺望着大殿之外,寻着张太医的身影。 不时来回踱着步子,急得眼泪珠子直掉。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朱华抬眼望去,吓得赶紧俯身行礼。 “大祭司,万安!”朱华“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哽咽着道。 玄缱不予理会,直接大步跨过了门槛,疾步朝着沉香木大床走去。 “大祭司,万安!”碧玉闻声,赶紧收起手里的丝帛,领着一众宫婢们纷纷跪地行礼。 “都下去吧。”玄缱立在床头,目光径直落在床上的冷翊蒹身上,冲着一旁的宫婢轻轻挥了挥广袖。 “碧玉。”玄缱冷言着道,“去把本祭司的银针取来。” “喏。”碧玉被点到名字,赶紧从地上站起身来,低垂着脑袋退下。 待所有人都走了以后,玄缱这才坐到了床沿边。牵起冷翊蒹的双手紧紧握在手心,与其十指相扣。 “蒹儿,为师定不会让你有事的。”玄缱一双湿润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床上的冷翊蒹,笃定着言,“她沈寒能救你,为师亦也能救你。” -- 第159页 第九十三章 迷迷糊糊间, 冷翊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真实得让人感到可怕,已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梦里充斥着呕人的血腥味,让人胃部一阵翻滚不适,连着自己也跟着吐了血。 熟悉的寝殿, 熟悉的熏香萦绕鼻尖, 将殿内烘得香氛四溢。 殿内纵横交错着雕花檀木柱梁,序而不乱。 七尺宽的沉香木大床四面悬挂着雪白的鲛绡罗帐, 被风吹起了又落下,如云层漫舞。 床上铺着柔软的锦缎罗衾, 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图案, 再以金丝边做着点缀。 床前立着一盏青铜烛台,烛台上盘踞着九根白色香蜡。烛光熠熠,将殿内金器的影子通通拉长。 沈寒一身月牙白长袍立在冷翊蒹的面前, 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上,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沈寒!”冷翊蒹猛地从床上站起身来, 冲着面前的沈寒大吼道, “你为何要赐毒酒予我父皇!” “蒹儿, 你听为师解释。”沈寒柔声着言, 步步朝着冷翊蒹走近, “事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冷翊蒹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 隐在广袖之中, 眼神里除了恨还有绝望。 为何自己一向敬重爱慕的师傅,也会为了权力而逼宫夺这大稷江山。 “我不听你解释!”冷翊蒹冲着沈寒大吼道,藏在广袖中的手指骨节隐隐发白,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还要作何辩解!” 一个时辰以前,冷宫里传出消息,大祭司赐了一壶毒酒予旧主。 “你生为人臣,忤逆不忠!杀我父皇,囚禁我母后!还妄想我会与你结白发......”冷翊蒹看着朝自己步步逼近的沈寒,害怕得连连后退,却也不甘示弱,“你!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蒹儿别怕。”沈寒对着冷翊蒹伸出手,嘴角挂着温柔似水的浅笑,“来为师怀里。” “你给我出去!”冷翊蒹抬手指着殿门口,指尖不由发着轻颤,大声吼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蒹儿,其实这一切......”沈寒的话音未落,便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当场愣住。 一把匕首徒然出现在沈寒眼前,正不偏不倚的插入了冷翊蒹的心口。 “这下.....你满意了吧.....”冷翊蒹双手紧紧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触目的鲜血顺着刀刃滴滴滚落。 “我说过....想我嫁给你....”冷翊蒹望着沈寒冷笑出声,嘴角淌出一丝鲜血,“除非我死....” 沈寒一个眼疾手快,一把将冷翊蒹给揽进了自己怀里,恐惧得半响说不出话,只剩失声痛哭。 “师傅....此生....我们错过了....”冷翊蒹冲着沈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气若游丝着道。 伸到半空中的手,还没来得及抚上沈寒的脸颊,便重重地垂落了下来。 冷翊蒹缓缓阖上了双眸,睫羽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沈寒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指尖轻落在了匕首上,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蒹儿,为师会让你活过来的。”沈寒将冷翊蒹紧紧揉进怀里,恨不得与冷翊蒹融为一体,这样便会永不分开。 ......... 不知睡了多久,冷翊蒹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玄缱那张熟悉的脸。 “蒹儿,你终于醒了!”玄缱一把将冷翊蒹揽进怀里,激动得热泪盈眶。 冷翊蒹将下巴搁在了玄缱的肩膀上,轻轻阖上眼眸。 “蒹儿,饿了吧。”玄缱柔声问道,“为师即可命人去准备晚膳。” “好。”冷翊蒹干裂的唇轻启,从齿间溢出一个字。 “玄缱。”冷翊蒹看着窗外溢进殿内的皎洁月光,径直开口道,“我想先洗个澡,你出去一下。” “为师替蒹儿洗吧?”玄缱轻抚着冷翊蒹的后背,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哄道。 “不用了。”冷翊蒹面色平静的看着窗外的皎月,淡然道。 “蒹儿。”玄缱好看的眉微拧,欲言又止。 “我说了不用。”冷翊蒹态度坚决,重复着道。 “......”玄缱拧眉不语,终是妥协,“好。” 戌时,韶华殿内烛光照得通亮,将殿内一众金器的影子拉长,宛如白昼般。 冷翊蒹一身淡紫色长袍端坐在窗前的木桌旁,纤细手指捏着一盏精致小巧的白玉酒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杯中酒。 殿门口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冷翊蒹未转头,目光依旧落在酒杯上。 “蒹儿身子才好,为何要饮酒。”玄缱一身月牙白长袍立在殿门口,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上,语气中带着些许责怪。 抬脚迈过门槛,玄缱径直朝着窗前走去,来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玄缱你陪我喝一杯,好不好?”冷翊蒹冲着玄缱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答非所问。 “..........”玄缱立在桌边,目光中泛起一丝狐疑之色。 “罢了。”冷翊蒹低垂着眉眼,拿起一旁的白玉酒壶,对准着酒杯“咕咚咕咚”倒着清澈的琼浆。 “为师陪蒹儿喝。”玄缱一把夺过冷翊蒹手中的白玉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别喝这么急。”冷翊蒹拉了拉玄缱的广袖,柔声劝道,“坐下来慢慢喝。” 玄缱不作声,绕到桌子边与冷翊蒹倚窗相对而坐。 “师傅,我敬你一杯。”冷翊蒹将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满酒,送到了玄缱的面前,嘴角微微上扬。 -- 第160页 “好。”玄缱微拧眉宇,伸手接过冷翊蒹手中的酒杯。 待玄缱接过酒杯后,冷翊蒹又给自己的酒杯斟满酒。纤细的指尖捏起酒杯,作势要与玄缱碰杯。 “蒹儿,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玄缱好看的眉皱得更紧了,再次问道。 “高兴呀!”冷翊蒹捏着酒杯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杯中酒。末了,补充一句,“蒹儿终于可以与师傅结白发了,蒹儿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 “...........” 玄缱一听,琥珀色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面色却依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瞧不出任何变化。 “蒹儿你身子尚好,实在是不宜饮酒。”玄缱柔声劝道,语气几近讨好。 “那你一人喝吧。”冷翊蒹再次给玄缱面前的酒杯斟满酒,嘴角挂着浅笑,“我瞧着你喝。” “好。”玄缱应了一声,如白玉般纤细的手指端起面前的酒杯。 一个仰头,又是一整杯酒下肚。 冷翊蒹单手托腮望着玄缱,嘴角一直保持着柔和的浅笑。看着玄缱一杯接着一杯,将杯中酒饮尽。 “别喝了。”冷翊蒹伸手夺过了玄缱手中的酒杯,不冷不热道,“歇了吧。” “好。”玄缱微微点了点下巴,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 玄缱并没有什么醉意,只是近来政务太忙,又守了冷翊蒹一整日,有些累了。 千杯不倒的酒量,眼前这一壶酒都未饮尽,又岂会喝醉。 冷翊蒹起身,径直绕到桌子对面,扶着玄缱朝着床边走去。 夜色很美,窗外银色月光倾泻万丈,透过窗户溢进了殿内,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的银光。 “师傅,你觉得今晚的月色美吗?”冷翊蒹坐在床沿边,抬眼望了一眼窗外的皎月,嘴角含着微笑。 “...........”玄缱整个人背靠在床头,顿觉浑身乏力,自己的那盏酒杯果然有问题。 其实玄缱方才早已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可仍是装作什么都未察觉,一杯一杯将酒饮尽。 “师傅,你杀我父皇那晚也是这般的好月色。”冷翊蒹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用从未有过的冷漠眼神看着玄缱,“你可还记得?” “蒹儿果真什么都记起来了。”玄缱笑笑,一脸的坦然之色。 “很意外吗?”冷翊蒹冷笑一声,前倾着身子凑近玄缱的耳侧,轻声细语。 “没有。”玄缱只回了两个字。 “师傅向来能读懂天机,知人命数。”冷翊蒹对着玄缱气吐幽兰,温热的气息吞吐到玄缱的耳侧,冷言道,“可有算到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冷翊蒹说着直起了身子,从广袖里取出先前就藏好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在烛光下反射出一道晃眼的光芒。 漆黑的眸子里瞬间泛起一股杀意,冷翊蒹深呼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着匕首的刀柄。 “噗”的一声,随着鲜血的喷射而出,匕首准确无误的刺入了玄缱的心口处。 冷翊蒹的胸口不住起伏着,握着匕首刀柄的手微微发着颤。双手沾满了鲜血,鲜血顺着指间不止的流淌。 “蒹儿.......你可要.......记住.......”玄缱嘴角含笑,伸手抚上了冷翊蒹的脸颊,眸子里浸满了泪花,“我叫.......玄缱.......” 指尖轻轻抚过冷翊蒹的脸颊,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齿间溢出几个字,“蒹儿,我爱你。” 徒然间,玄缱的手重重垂落。一双狭长的凤眼缓缓阖上,睫羽上满是晶莹的泪珠。 冷翊蒹安静的看着靠在床头的玄缱,一口皓齿狠狠地咬着下唇。唇瓣已被咬破,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滚落。 一个前倾,冷翊蒹一把将玄缱紧紧揽进了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突然,怀里人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像幻影一般,最后在冷翊蒹的怀里彻底消失掉。 冷翊蒹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当日墨羽消失的情景,也是这般。 待一切恢复平静后,床上只剩下一滩刺目的鲜血和一枚白骨化做的“梅花钉”。 第九十四章 本是皓月当空, 后半夜却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 不消片刻,雨珠越来越密,欲有银河倒泻之势。 冷翊蒹一袭雪白里衣背靠在床头上,双臂环抱着双膝, 清脆的雨声在耳侧响起。 手心里紧紧握着这枚白骨所化的“梅花钉”, 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脚边仍旧躺着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床单和罗衾上还残留着干涸了的深褐色血迹。 染血的淡紫色长袍已换下, 被冷翊蒹丢进了炭炉内,燃成了灰烬。 冷翊蒹现在的脑子很乱, 为何自己如今还活着? 冷翊蒹明明记得很清楚, 自己当年已自尽,并死在了沈寒的怀里。 第一空间的沈寒,第二空间的墨羽, 以及第三空间的玄缱。这三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如若都是沈寒一人的化名,那她为何要在自己面前演戏?又为何要带自己去第一空间? 还有这“梅花钉”又是何物? 如今沈寒逼宫已久, 稷国在大祭司的掌控下已过了十余年之久。 大祭司的突然消失, 必定会引起朝中动荡。要如何安然渡过眼下局势, 还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冷翊蒹蹙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 一双漆黑杏眼闪过一道光亮, 计上心头。 -- 第161页 “来人啊!”冷翊蒹突然冲着殿门口大吼一声, 故作一脸恐慌, “有刺客!” ........... 辰时,韶华殿内。 冷翊蒹立在铜镜前,由着贴身宫婢们为自己梳洗更衣, 面色平静的望着窗外的枯黄落叶。 只一晚,大祭司遇刺且凭空消失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宫内人人自危,不敢私下议论此事。 冷翊蒹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静静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良久开口道,“大祭司昨夜遇刺一事,不可大肆宣扬。” “喏!”一众宫婢们纷纷俯身行礼,异口同声着恭敬道。 朱华将手里的一支珠钗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凤翊公主的发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今日的公主殿下明显与往日不同。 漆黑眸子里透出不经意察觉的寒意,面色平静且冷淡,让人不寒而栗。 眼看着大婚将至,大祭司却突然消失。如此大的变故想必对公主殿下造成了巨大影响,导致脾性一夜之间改变。 “朱华,你传令下去。”冷翊蒹微微侧身,看向身边的朱华,严厉着言,“今日早朝照旧,本宫有重要的事要向大臣们宣布。” “........”朱华愣了愣,赶紧俯身行礼,“喏,奴婢这就去通传!” 冷翊蒹转身,再次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太满意发间过多的珠钗,觉得太过累赘。 “去取一顶白玉冠来。”冷翊蒹微微拧眉,抬手摘掉了发间的那支纯金的凤凰金步摇,随手扔在了梳妆台上。 “喏。”婢女躬身行礼,低着脑袋退下。 太和殿内,群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吵得冷翊蒹一直微拧着眉头。 “好了,众爱卿不必再议了。”冷翊蒹一身明黄色长袍端坐在鎏金龙椅上,一头浅棕色长发全部束在了白玉冠中,“大祭司如今下落不明,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大小事务皆暂由本宫全权负责。” “众爱卿可有异议?”冷翊蒹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左丞相的身上,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禀公主殿下,老臣没有异议。”左丞相从百官中走了出来,双手持着玉板对着凤翊公主俯身作揖,毕恭毕敬着道。 “臣等也没有异议!”群臣们见连丞相大人都已表了态,便识趣的纷纷附和,异口同声的朗声道。 “赵侍郎。”冷翊蒹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赵侍郎的身上,说道,“关于婚期一事,就暂且延后吧。” “喏,微臣领命!”赵侍郎被点到名字,赶紧从人群中站出身来,恭敬着作揖。 “爱卿们还有何事启奏?”冷翊蒹双手搭在鎏金龙椅上,目光环视了一圈殿内,悠悠然开口问道。 大臣们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说什么。 “既然各位爱卿们无事起奏,那就退朝吧。”冷翊蒹说着站起身来,对着百官们摆了摆手。 “臣等恭送公主殿下!”以左丞相为首的百官们纷纷躬身行礼,异口同声的朗声道。 散了早朝,冷翊蒹便径直回了韶华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殿内,不许旁人踏足。 冷翊蒹又累又困,且心绪不宁,接下来走的每一步路都充满荆棘。 而眼前,最大的困扰就是如何让陈将军臣服于自己,亦或许干脆直接收回陈将军手中的兵权。 稷国的兵权一半都掌握在陈将军的手里,想要收回剩下的一半兵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年助沈寒逼宫的陈将军可谓沈寒的心腹大将,为了沈寒出生入死,差点丢了性命。 陈将军虽长期驻扎边关,可宫内难免没有陈将军的耳目,大祭司失踪的消息不日后定会传入陈将军的耳朵里。 以刺客为由的说辞,不知到时候能不能让陈将军信服。 一整日,冷翊蒹都没有什么胃口,午膳只吃了半碗米饭,晚膳更是什么也吃不下,在朱华的好言相劝下,才勉强喝了小半碗米粥。 一大桌的珍馐佳肴,冷翊蒹只就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小碟青菜,夹了几筷子。 “公主殿下,可想吃酥酪?”朱华见凤翊公主才吃这么一点吃食,心里太过担忧,便想着方儿哄公主殿下多吃些。 “好朱华,还是你待我最好。”冷翊蒹放下手里的筷子,偏头冲着朱华挤出一个微笑。 虽是强颜欢笑,却也好过整日愁眉苦脸,让人瞧着心里也跟着难受。 “公主殿下,大祭司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化险为夷……” “朱华,命人去将酥酪取来吧。”冷翊蒹打断朱华的话,嘴角的笑意瞬间逝去。 “喏,奴婢这就命人去取来。”朱华恭声着道,招呼过一旁的小宫婢去取。 深秋将逝,宫内本早就不备像酥酪这般需冷藏的甜食。可鉴于凤翊公主喜食酥酪的缘故,御膳房每隔几日便会做一份。 巧的是,今日御膳房就刚做了一份。 夜深,月牙儿高挂,星子罗布银河。 韶华殿内,冷翊蒹一袭雪白里衣端坐在窗前的木桌旁。 桌上搁了一碗还冒着袅袅凉气的酥酪,旁边放了一壶桑落酒和一盏白玉酒杯。 酥酪正中央放了三朵玫瑰干花,将酥酪衬得格外雪白。因着是牛初乳所制,所以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乳香。 醇香的牛乳混合着盈盈的玫瑰花香,二者香气交叠萦绕在鼻尖。 -- 第162页 明明方才很想吃酥酪,可此刻却是一口也不想吃,便特意命人取了一壶桑落酒来。 冷翊蒹单手托腮,微微偏头望着窗外的那轮皎月。 窗外月光如水,倾斜万丈,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溢进了殿内,落在了冷翊蒹的侧脸和睫羽上。 浓密的睫毛上镀了一层银色的月光,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满脑子都是沈寒的身影,亦可以说是玄缱或是墨羽。 现下已过了亥时,冷翊蒹早已遣退开了身边一众伺候的宫婢们,独自一人在寝殿内饮酒。 冷翊蒹再次伸手拿起一旁的白玉酒壶,对准杯盏“咕咚咕咚”倒着酒。 一杯接着一杯,冷翊蒹本就不善酒力,只喝了三杯不到,脑袋便开始发晕。 两侧脸颊在不觉间泛起了一抹薄薄的红晕,色粉嫩如粉色荷花。 “啪”的一声,白玉酒杯应声落地,清澈的酒汁四溅开来,酒杯碎了一地。 冷翊蒹整个上半身趴在了桌上,眼神弥散的看着殿门口的方向。 殿内的一众金器开始出现了幻影,冷翊蒹摇了摇脑袋,用指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师傅,你害得....蒹儿好苦.....”冷翊蒹自言自语着言,出口的音声已变得湿润。眼角淌过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悄声滑落。 “嘎吱”一声,紧闭着的殿门突然从外面被推了开来。 随着殿门的打开,门口出现了一抹高挑的倩影。 倩影身着一条白色棉质长裙,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上,右手拄着一根拐杖立在殿门口。 月光刚好溢在倩影披散着的青丝上,侧脸和睫毛也跟着染上了清冷的银色月光。 沈寒步步朝着冷翊蒹走近,可因拄着拐杖的原因,步子很慢很吃力。 “蒹儿,你这是喝了多少?”沈寒立在了冷翊蒹的面前,伸手拿起白玉酒壶放在耳侧轻轻摇了摇,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冷翊蒹猛地睁大了一双漆黑杏眼,恐惧的看着眼前人,声音颤抖着道。 沈寒用极其心痛的眼神看了冷翊蒹半响,然后拄着拐杖转身朝着殿门口走去。 沈寒唤来一众宫婢,将冷翊蒹给扶到了床上,伺候着凤翊公主更衣歇下。 待冷翊蒹彻底熟睡后,沈寒这才坐到了床沿边,静静的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冷翊蒹。 “蒹儿,是为师不好,让你吃苦了。”沈寒伸手轻轻抚过冷翊蒹的脸颊,眸子早已变得湿润。 第九十五章 翌日清晨, 树叶上挂着一串串晶莹的露珠,颗颗露珠顺着叶尖儿滚落到了泥土之中。 晨曦冲破云层,洒在了颗颗露珠上,折射出绚丽的耀眼光芒。 苍穹万物之间, 一夜苏醒。 昨晚, 冷翊蒹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已是巳时。 昨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冷翊蒹梦到自己回到了第一空间,再次回到了沈寒的身边。 梦里的冷翊蒹不记得自己的身世, 还是同以前一样把沈寒视为自己最敬重, 最爱戴的师傅。 冷翊蒹趴在沈寒的双腿上,俩人一起坐在大门前。眺望着不远处的连绵山峦,听着屋檐上“滴嗒”滚落的雨声。 俩人都聊了些什么, 冷翊蒹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聊了一些关于学业的事。 梦里的沈寒不是那个逼宫夺位的奸臣, 更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沈寒的怀抱仿佛一个避风港, 让冷翊蒹放下所有戒备。不用再故作坚强, 更不用再独自一人面对腥风血雨。 半醒半睡间, 冷翊蒹寻得一处温暖的怀抱。轻颤了颤浓密纤细的睫毛, 贪婪地依偎在这处怀抱里, 原本紧蹙着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再次睁开眼眸, 窗外已是艳阳高照,金灿灿的阳光通过窗户溢进了殿宇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一身月牙白长袍的女人正坐在木质轮椅上, 安静的看着自己。 “你.....为何......”冷翊蒹吓得连连后退,颤抖着指尖指着眼前人,恐惧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冷翊蒹赶紧看了一眼轮椅的四周,好在这人是有影子的。 “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朱华一直守在床前,等着凤翊公主醒来。 可凤翊公主此番怪异举动,着实把朱华给吓了一大跳。 “........”冷翊蒹一双杏眼里布满了恐惧之色,双臂紧紧环抱着双膝,整个人靠在大床的最里侧,心脏仿佛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冷翊蒹记得很清楚,就在前晚,自己亲手用匕首刺穿了玄缱的心脏,还亲眼看着玄缱在自己的怀里消失掉。 就如当初墨羽一般,消失掉后只剩下一枚白骨所化的“梅花钉”。 为何,只过了短短一日,这人又复活了? “都退下吧。”沈寒面色平静的看着冷翊蒹,对着一旁的众宫婢们微微摆了摆手。 “喏。”朱华率领着众宫婢们俯身行礼,低着脑袋退出了韶华殿。 待所有宫婢都退下后,寝殿内就只剩下冷翊蒹和沈寒俩人。 “蒹儿是在怕为师吗?”沈寒面色平静的看着冷翊蒹,良久开口问道。 “你究竟是谁?!”冷翊蒹鼓足勇气问道,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 “蒹儿连为师也不认得了吗?”沈寒安静的看着冷翊蒹,琥珀色的眸子里溢出无尽的忧伤, -- 第163页 “我不想再和你玩什么猜来猜去的游戏。”冷翊蒹微怒,提高音量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蒹儿,我是沈寒。” 当冷翊蒹听到“沈寒”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明显一愣,原本警惕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了不少。 对,这人是沈寒! 从说话的语气和语调,以及因旧疾而不能行动自如的双腿来看,这人是沈寒无疑。 “你出去!”冷翊蒹伸手指着殿门口,俨然已没了耐心,“我不想再看见你!” “如若换作是墨羽呢?”沈寒清冷着反问道,“蒹儿也不想见她吗?” “墨羽。”冷翊蒹小声念出了这个许久都不曾唤过的名字,缓缓收回指向殿门口的手臂。 “蒹儿果然还是最在乎墨羽。”沈寒苦苦一笑,眸子里的忧伤更甚。 “我谁也不在乎!”冷翊蒹猛地抬头看向沈寒,一字一句反驳着道,“我恨你们,恨你们每一个人。” “蒹儿想来是酒还未醒。”沈寒淡然着道,双手转动着轮椅,缓缓侧过身子,“为师现在就派人送一味醒酒药过来。” 沈寒双手推动着轮椅,缓慢向着殿门口的方向而去,仍不忘嘱咐一句,“蒹儿定好生将醒酒药给喝了,莫要怕苦。” 待沈寒离开后,冷翊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隐在罗衾里的手指骨节已在不觉间发白。 沈寒明明是在第一空间的,为何突然也回到了第三空间? 虽然冷翊蒹和沈寒原本就属于第一空间,可如若没有借助那药丸的功效,又怎能去往别的空间? 可眉曼明明同自己说的很清楚,这药丸只有两粒,且都已经给了自己。 冷翊蒹的双眸突然闪过一道光亮,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沈寒和眉曼很有可能是故交,俩人合起伙来骗自己? 至于这“梅花钉”,亦或是“定魂钉”很有可能是沈寒本人想要。 不过这一切都是冷翊蒹的推测,事实是否真的如冷翊蒹所想,还需进一步证实。 冷翊蒹趁着四下无人,本打算将先前藏在枕头下的“梅花钉”给拿出来,好生保管。 结果枕头下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这怎么可能!”冷翊蒹蹙起眉头,再将一旁的罗衾给掀开。仔细找了个遍,仍是什么也没有。 冷翊蒹明明记得很清楚,这“梅花钉”被自己藏在了枕头之下,怎么会不见了呢?! 正当冷翊蒹发呆的空档,朱华便领着一众婢女们重新回到了韶华殿。 “公主殿下,奴婢怎么瞧着您不太开心?”翠珠手持一柄木梳,仔细的替凤翊公主梳着一头长发。 “有吗?”冷翊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冷翊蒹很喜欢翠珠这般活泼的性子,不似朱华和碧玉那般太过沉稳和约束。 “回公主殿下,有那么一点点。”翠珠陪笑,柔声回答。 “对了,大祭司什么时候回来的?”冷翊蒹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在梳妆台上那一排排珠钗步摇之间流连。 伸手取了一支只镶嵌了一颗润白珍珠的金钗,递给了一旁的宫婢。 宫婢赶紧双手接过,俯身行了个礼。 “昨夜亥时,大祭司便回来了。”翠珠激动着道,难掩一脸的崇拜之情,“大祭司可是神明派来庇佑我大稷的,那些个贼人真可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大祭司回宫后,可说了些什么?”冷翊蒹微拧着眉宇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里有太多的疑惑。 “回公主殿下,大祭司未曾有过吩咐。”翠珠低垂着脑袋,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冷翊蒹转头看着一旁的翠珠,连忙问道。 “大祭司的双腿受了重伤,行动不能自如。” “大祭司可有说,她的双腿为何受了伤?”冷翊蒹说着转过头来,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说是被刺客所伤。”翠珠想了想,将自己从碧玉那儿听来的消息告之了凤翊公主。 冷翊蒹一听,原本微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为何沈寒要配合自己撒谎?! .......... 戌时,天旖殿内。 沈寒独自一人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神色淡然的望着窗外那一轮皎月。 一袭象牙白的长袍,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上。银色月光溢了一地,落在了沈寒的长发和侧脸上。 身侧的木桌上,俩枚还残留着干涸血迹的定魂钉正安静的躺在桌面上。 沈寒侧过身来,只手拿起了其中一枚定魂钉,低头垂目看着。 “玄缱,你还是输了。”沈寒垂目看着手中的这枚定魂钉,嘴角突然溢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那笑容很美,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魅惑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殿门外突然响起一声不经意察觉的动静,沈寒微拧起好看的眉宇,目光依旧望着窗外的皎月,悠悠然开口道,“进来吧。” 一阵步履快速移动的声音在耳侧响起,紧接着“噗通”一声,霍侍卫单膝跪地。 “属下无能!”霍侍卫双手抱拳,将脑袋埋的很低,“还望大祭司恕罪!” “罢了,起来吧。”沈寒淡然着道,声音清冷,“大婚将至,宫内不易见血。” “属下谢大祭司恩慈!”霍侍卫得了令,这才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处。 -- 第164页 “陈将军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回禀大祭司。”霍侍卫恭声着回答,“属下按照大祭司的吩咐,已派人快马加鞭去传递消息,可陈将军他却执意要回京。” “...........”沈寒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良久开口道,“好了,你退下吧。” “喏!”霍侍卫俯身行礼,低垂着脑袋转身退下。 待霍侍卫走后,整个寝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沈寒将桌上另一枚定魂钉也拿了起来,将两枚定魂钉共同放在了掌心之中。 “你二人本就同属本祭司一体,就该乖乖听从本祭司的话,何苦想着要同本祭司来争夺这躯体。”沈寒低垂着好看的眉眼,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杀气,冷冷着道,“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别奢望!” 第九十六章 自从白日, 冷翊蒹将沈寒轰出去后,这人一整日都未再来韶华殿。 直到亥时,冷翊蒹换下一身长袍,摘下一头珠钗散了长发。已准备就寝了, 这人依旧未出现在殿宇内。 一经打听, 才知沈寒歇在了御书房。 “朱华,大祭司可歇下了?”冷翊蒹背靠在床头, 抬手将耳侧一缕垂落的发丝勾到了耳后,抬眼看着站在床边的朱华。 “回公主殿下。”朱华将手中的罗帐缓缓放下, 柔声回禀, “大祭司从戌时开始便待在了御书房,烛火一直亮着。” “听书房伺候的宫婢说,大祭司看书看到了亥时, 便歇在了御书房,并未回自己寝殿。” 冷翊蒹脸色平静如初, 侧身躺了下去, “本宫要歇息了, 你们都退下吧。” “喏。”朱华柔声道, 领着一众小宫婢们出了韶华殿。 冷翊蒹轻闭着双眸安静的侧躺在床上, 殿内熏着助睡眠的熏香, 本该是很好入眠, 可冷翊蒹却久久不能进入梦乡。 翻了个身,冷翊蒹调整了一下睡姿,却还是睡不着。 心绪太乱, 冷翊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阵,仍是久久不能入睡。 已不知是什么时辰,窗外突然下起了潺潺细雨,雨势渐渐变大。 伴随着淋漓雨声,冷翊蒹也终于困了。缓缓阖上一双倦意的眼眸,渐入梦境。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冷翊蒹一整晚都在做梦。 早上醒来后,冷翊蒹觉得很累,脑子里一片浑沌。至于昨晚都梦了些什么,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蒹儿醒了。”身边突兀的响起一声好听的女人声音。 冷翊蒹赶紧偏过头去,便看到一身雪白长袍的沈寒正侧躺在自己身边,单手撑着脑袋,唇角含笑看着自己。 “你!”冷翊蒹立马条件反射的往后挪了挪身子,用极为警惕的眼神看着沈寒,“你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 “为师昨夜子时来的。”沈寒微笑着回答,然后又补充一句,“为师想蒹儿了,想日日同蒹儿共枕。” “沈寒,你不用再苦心骗我了。”冷翊蒹突然冷声道,眸子里泛起仇意,“我什么都记起来了,是你逼宫篡位,还杀害了我的父皇!” “还有两日就是你我的大婚吉日了。”沈寒避开冷翊蒹的话题,嘴角依旧挂着柔和的浅笑,“为师好生欢喜。” “沈寒,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冷翊蒹几近咬碎一口皓齿,眼神发狠着道,“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蒹儿,你就不想再见见你母后吗?”沈寒双手支撑着整个身子,缓缓坐起身来,背靠在床头上。 “母后.....”冷翊蒹一听,瞬间红了眼眶,激动着道,“我母后她.....她还活着,对不对?!” 当年,自己的母后只是被沈寒给囚禁了起来,至于囚禁在何处,冷翊蒹无从知晓。 “对,蒹儿的母后尚在人世,且活得好好的。”沈寒柔声着言,声音温柔似水,“如若蒹儿答应嫁给为师,婚后,为师便带蒹儿去见你的母后。” 沈寒前倾着身子,一双琥珀色瞳孔里溢满了溺爱,欲伸手抚摸冷翊蒹的脸颊。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冷翊蒹一个后退,巧妙的躲开了沈寒伸过来的手。 “蒹儿还记得这是何物吗?”沈寒一边说着,一边从广袖里取出一枚白玉发簪。递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安静的等待着对方开口。 “这.....”冷翊蒹一把夺过沈寒手里的白玉发簪,手指紧紧的握着发簪,手指骨关节已发白。 “蒹儿,为师不逼你。”沈寒温柔着道,“为师给你两日时间考虑。” 冷翊蒹将白玉发簪紧紧捂在胸口,眸子里挂满了晶莹的泪珠。缓缓阖上了眼眸,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颗颗滚落而下。 这枚白玉发簪是母后最爱的一支珠钗,自打冷翊蒹有记忆以来,便日日看着母后将这枚白玉发簪戴在发间。 沈寒安静的看着冷翊蒹,眸子里满是心疼之色。欲抬手替冷翊蒹擦干眼角的泪痕,伸到半空中的手僵持了片刻,又垂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霍侍卫的声音。 “大祭司,属下有事启奏!”霍侍卫单膝跪在殿门口,双手抱拳,恭敬着道。 “何事?”沈寒收起一脸的心疼神色,冲着殿门口提高音量道。 “回禀大祭司,陈将军已到北城门。”霍侍卫低沉的声音从殿门口传了进来。 -- 第165页 “好,本祭司知道了。”沈寒淡然着道,“你且退下吧。” “喏!”霍侍卫恭声应道,转身退下。 .......... 巳时,皇宫北门。 大祭司一袭月牙白长袍端坐在轮椅上,一双狭长的凤眼眺望着宫墙门口。 一顶毫无瑕疵的白玉冠束在头顶,将一头青丝全部束在了白玉冠中。 面色平静自若,看不出一丝情绪,亦让人捉摸不透心思。 身侧站着一身鹅黄色长袍的冷翊蒹,一头浅棕色长发梳了一个凌虚髻。左侧发间点缀着一排花丝工艺制成的南海珍珠发钗,和一支纯金镂空步摇。 俩人身后站了几个大宫女,再后站着整个皇宫的禁卫军。 禁卫军们纷纷挺直着腰杆,笔直的站在原地,面色冷峻。 候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宫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哒哒而至。 冷翊蒹随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纷纷着戎装的三位将士骑着良驹,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三人都穿着银色盔甲,其中独一人的盔甲颜色偏暗一些,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骑一匹枣红色千里马行在其余二人的前面。 待近了,陈将军一个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了十余阶石阶之下,跪在了大祭司面前。 沈寒虽因腿疾而不能站立的缘故,只能坐在轮椅上,却丝毫没有影响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还有那天生的孤傲和不可一世。 “末将叩见大祭司,叩见凤翊公主。”陈将军双手抱拳,“咣”的一声,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大祭司万安!凤翊公主金安!” “属下等叩见大祭司,叩见凤翊公主!”其余两位副将也纷纷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了陈将军的身后,对着大祭司恭敬着抱拳行礼,“大祭司万安!凤翊公主金安!” “陈将军,快请起。”沈寒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将军和两位副将,对着三人抬了抬手,威严着道,“二位副将也快请起。” “喏!”三人异口同声着朗声道,然后站起身来。 “陈将军,赶了两日路辛苦了。”沈寒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说道。 “末将谢大祭司关怀。”陈将军的目光悄然的落在了大祭司的双腿上,又立马快速收回。 “本祭司已命人在麟御殿内备下筵宴。”沈寒用睥睨天下的眼神望着三人,微扬着下巴,“陈将军、二位副将,还请随本祭司一同前往麟御殿。” “喏!”三人再次纷纷抱拳,恭敬着朗声道。 午时,麟御殿内。 御膳房按照大祭司的吩咐,从卯时开始便开始着手准备各类名贵食材,以此来款待十年都未曾回京的陈大将军。 大殿中央,舞姬们着一袭玫红色飘逸薄衫。配合着一旁的丝竹管弦之声,翩跹而舞。 腰姿轻盈漫舞,拂袖飞袂,婉若拂尽天边云雨。 食物的香气混合着女子的胭脂香,萦绕在众人的鼻尖。 边关条件艰苦,将士们已好些年没见过女色,两位副将被眼前的舞姬们吸引得挪不动视线。 唯陈将军一人,安静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没有落在舞姬们的身上。 陈将军用筷子夹起一片卤牛肉送进嘴里,大口咀嚼了几下,有些走神。 一舞终了,舞姬们纷纷躬身行礼,迈着莲步退出了麟御殿。 “陈将军,本祭司敬你一杯。”沈寒说着端起面前的那盏青铜琼觞,对着陈将军举杯。 “末将惶恐。”陈将军回过神来,连忙端起眼前的酒杯,站起身来,“末将敬大祭司一杯!” “陈将军太过拘礼了。”沈寒嘴角含一抹浅笑,说道,“且坐下饮酒。” “喏!”陈将军得了令,立马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待陈将军坐下后,沈寒这才举着酒杯轻碰到自己唇边。微微扬起下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位副将见主帅已向大祭司敬了酒,也立马站起身来,纷纷请愿敬酒。 “陈将军常年驻扎边关,甚是辛苦,此次回京就且多住上几日吧。” “喏。” “鹿司空有一嫡长女,陈将军可有印象?” “回大祭司,末将未曾有印象。” “无妨。”沈寒浅浅一笑,放下手中的青铜琼觞,“此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品性端正。更难能可贵的是,鹿家长女倾慕陈将军已久。” “如此大好姻缘,陈将军且莫错过了。”沈寒嘴角含笑,语气不容抗议,“本祭司现在就做主,将鹿家长女赐婚予陈将军。” “大祭司,末将....” “陈将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寒再次端起酒杯,自顾自的独饮了一口杯中酒,“家中老夫人恐也是早就盼着将军娶妻生子了吧。” “.......”陈将军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陈将军,此事就这么定了。”沈寒见陈将军不言,琥珀色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声音清冷着道。 “末将,谢大祭司赐婚!”陈将军起身来到了殿宇中央,单膝跪地行礼,恭敬着沉声道。 第九十七章 玄月十五, 乃稷国大祭司与凤翊公主的大婚吉日。 大祭司特大赦天下,以此彰显对大婚的重视,对凤翊公主的宠爱。 寅时,冷翊蒹便被婢女唤醒梳妆。 -- 第166页 先是用洒满玫瑰花瓣的清水沐浴, 再换上奢华繁重的正红喜服, 并佩戴上庄重大气的纯金凤冠。 一番梳妆更衣后,已是卯时。 冷翊蒹一袭正红喜服站在铜镜前, 脸上没有半分喜悦的表情,神色冷淡, 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白玉发簪。 额间一点朱红桃花形花靥, 面若粉嫩桃花,沉了一汪星海的秋水剪瞳却是黯淡无光。 用螺子黛稍微修饰了一下眉尾,再勾勒出一条纤细的眼线, 将一双杏眼衬得眼尾狭长。 薄唇涂了一层朱红口脂,朱唇宛如一颗红透了的樱桃, 诱人采撷。 五尺长的喜服下摆拖曳至地, 一只由金色绣线织绘而成的金凤凰展翅于喜服之上, 栩栩如生的金凤凰仿佛下一秒便会从喜服上跃然飞起。 领口处和广袖边沿用金色绣着祥云暗纹, 腰间束了一根同色的腰带, 腰带上同样用金色绣线织绘着朵朵祥云暗纹。 “公主殿下, 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一旁一同伺候梳妆的李主事俯身行了个礼, 恭敬着道,“还请公主殿下随微臣前往天丘坛。” “好。”冷翊蒹淡淡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白玉发簪收进了长袖之中。 一个转身, 冷翊蒹跟在李主事的身后。轻移步履,朝着殿门口的方向走去。 卯时,天丘坛。 天丘坛上共设有三组神位,每组神位皆由靛青色缎子搭成神幄。 东南侧燔牛犊,西南侧悬天灯,烟云缥缈直上。 神位前摆列着大量祭品:美玉、鲛绡、锦缎布帛;整牛、整羊、整豚;琼浆玉液、鲜果佳肴等。 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多达六百余件之多。 沈寒一身正红喜服站在祭坛的正中央,手里拄着一根拐杖,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头上规规矩矩的束着白玉冕冠,皮肤白得几近病态,略施粉黛。 十二旒垂落在眼前,旒珠隐隐遮挡住了那双狭长的凤眼,以及左眼眼尾那颗妖冶的泪痣。 沈寒深情的看着向自己徐徐走来的冷翊蒹,对着冷翊蒹伸出了左手。 冷翊蒹一步步踏在石阶之上,行的每一步,都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在了自己的心口。 随着步履的移动,凤冠上的金箔珠串流苏相互轻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冷翊蒹年少时就曾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沈寒的发妻,同沈寒喜结连理。 这一日如愿而至,却已是物是人非。 人心早已变了,散了。 “蒹儿,手给为师。”沈寒一双狭长凤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冷翊蒹,嘴角勾起幸福的浅笑,温柔着道。 冷翊蒹依旧面色冷淡,也不作声,朝着沈寒步步走近。末了,抬起右手,轻轻搭在了沈寒的手心里。 沈寒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冷翊蒹,吃力的挪动着步子,往着祭台走去。 俩人纷纷站立在青铜九鼎前,沈寒双手接过一旁祭官奉上来的一炷清香,冷翊蒹也学着沈寒的样子,双手接过祭官手中的清香。 “混沌初开,五行阴阳。万物生成,日月辰光。五谷种养,地久天长。”沈寒手捏一柱清香,对着神位念着祭文,“本祭司告之于苍天上帝与四方神灵,自本祭司掌权以来,谨尊先祖之遗训,抚恤百姓之疾苦。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披山通道.......” 祭坛上的风很大,将沈寒的广袖鼓动得飒飒作响,大红衣袂翻飞。 沈寒婉若神明一般站立在青铜九鼎之前,面色庄严肃穆。待念完祭文后,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清香插入了九鼎之中。 冷翊蒹手捏着清香的指尖微微渗出了细汗,也跟着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这一炷清香插入青铜九鼎中。 突然,耳边响起钟鸣鼎盛之音,钟乐色四起。 初阳的光辉冲破云层,光辉普洒苍穹与大地之间,将万物唤醒。 冷翊蒹抬眼,顺着钟乐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知为何,竟动容的落下一滴眼泪。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了冷翊蒹的侧脸和喜服上,浓密纤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喜服上的那只金凤凰在阳光的折射下,整个凤身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粉。翅膀仿佛在煽动,下一秒就要从喜服上展翅跃起。 沈寒侧目,深情的望着身旁一袭大红喜服的冷翊蒹。缓缓牵起对方的手握在手心,与其十指相扣,交握着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 卯时祭天,辰时祭祖,酉时开设筵宴,宴请满朝文武百官。 筵宴上,冷翊蒹和沈寒纷纷换上了另一套朱红喜服。 俩人的喜服款式相似,仅不同点在于:冷翊蒹的喜服上绣的是金凤凰,而沈寒的喜服上绣的是五爪金龙。 酉时,麟御殿内。 一盏盏高叠重生的青铜烛台分布于大殿的每个角落,每盏烛台上盘踞着十八根白色香蜡,烛光摇曳生姿,将整个大殿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当朝大祭司同凤翊公主端坐在主座之上,一个清冷端庄大气,倾世容颜。一个姣好面容,粉若桃花,国资天香。 百官们皆着靛蓝色官服,携带家眷,按照着官位高低纷纷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臣,敬大祭司和公主殿下一杯。”左丞相双手端着一盏青铜琼觞,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举杯行了个礼,“愿大祭司和公主殿下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 第167页 左丞相作为群臣之首,自是最知礼数,要做这群臣表率。 “臣等恭祝大祭司和公主殿下大婚之喜!”群臣们见状,纷纷站起身来,对着大祭司和凤翊公主举杯行礼。 沈寒嘴角含着浅笑,伸手接过婢女双手奉上的青铜琼觞,再取了另一盏青铜琼觞递给了身旁的冷翊蒹,用眼神示意对方接过酒杯。 冷翊蒹微微拧眉,顿了顿,终究还是双手接过了沈寒递给自己的酒杯。 “本祭司和公主谢过众爱卿们的祝福。”沈寒携冷翊蒹向着百官们举杯,提高音量道,“愿我大稷风调雨顺,国泰安康!” “愿我大稷风调雨顺,国泰安康!” 百官们纷纷举杯,将酒杯高举至齐眉,异口同声着朗声道。 沈寒一个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爱卿们,别站着了,快快请坐。”沈寒放下手中酒杯,狭长凤眼望着众百官们,说道,“今日是本祭司和公主的大婚吉日。” “爱卿们不用太过拘礼,小孩儿们爱闹爱玩,皆由着他们去就是,不用过多管束。”沈寒语毕,转头对着冷翊蒹露出一个欣喜的浅笑。 “喏!”百官们恭声着道,纷纷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陈将军一身银色戎装笔直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去看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只方才敬酒的时候快速的看了一眼。 瞥见大祭司嘴角那抹从未见过的欢喜浅笑,陈将军心里顿感五味陈杂,一口饮尽杯中烈酒。 .......... 亥时,筵宴结束。 方才在筵宴上,冷翊蒹被迫陪着沈寒一道喝了不少酒。现下筵宴结束了,冷翊蒹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不过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冷翊蒹既紧张又害怕的坐在床沿边,目光不时看一眼紧闭着的寝殿门口。 大床四面悬挂着大红色的鲛绡罗帐,床单罗衾也皆是大红色,床上还铺了一层桂圆红枣。 床头一盏紫铜烛台,上面的大红凤烛正发出“吱吱”的响声,烛光照在了冷翊蒹的侧脸上。 突然,“嘎吱”一声,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 一身朱红喜服的沈寒立在殿门口,银色月光溢进了殿内,也溢在了沈寒的朱红喜服和侧脸上。 沈寒身后站着朱华和碧玉两大宫女,俩人手中各自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美酒和一对白玉鸾凤酒杯。 冷翊蒹突然变得好紧张,心脏快速跳动,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沈寒拄着拐杖向着冷翊蒹缓步而去,沈寒每走一步,冷翊蒹的心脏就加快跳动一次。 “蒹儿,来扶一下为师。”待近了,沈寒对着冷翊蒹伸出手,柔声唤了一句。 冷翊蒹极不情愿,可又碍于旁人在侧,也不好意思驳了沈寒的面子。只好起身,将沈寒扶到了床边坐好。 “大祭司,公主殿下,请。”朱华和碧玉纷纷双膝跪在地上,为二人奉上盛满琼浆的白玉鸾凤酒杯,举过头顶。 “蒹儿,喝了这杯交杯酒,就算礼成了。”沈寒捏着酒杯,凤眼含笑看着冷翊蒹,温柔着道。 然后用自己的手腕扣着冷翊蒹的手腕,再一个微微前倾着身子,低头饮了杯中酒。 冷翊蒹深呼吸一口气,也学着沈寒的样子,低头将杯中酒饮尽。 “恭喜大祭司!恭喜凤翊公主!”朱华和碧玉异口同声着恭声道,“恭祝大祭司,恭祝凤翊公主琴瑟和鸣,喜结连理!” 沈寒会心一笑,将手中酒杯搁在了托盘上,然后对着宫婢们摆了摆手,柔声道,“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喏!”朱华和碧玉纷纷站起身来,低垂着脑袋出了凤凝殿。 窗外皎月高挂,星子罗布银河。 月光透过窗户溢进了殿内,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的清冷银光。 “蒹儿,夜已深。”沈寒一个拂袖,隔空熄灭了整个殿宇内的烛火,“我们还是就寝了吧。”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冷翊蒹心里顿感害怕,双手紧紧的抓着床单,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蒹儿。”沈寒一个前倾,将冷翊蒹压在了床头,双手顺势环上了冷翊蒹的细腰,朱唇贴在冷翊蒹的耳根,柔声唤道,“这些日子,为夫好生想你。” “........”冷翊蒹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噗通噗通”仿佛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蒹儿,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该行周公之礼了。”沈寒冲着冷翊蒹气吐幽兰,双手落在了冷翊蒹的腰带上。 “沈寒......别......”冷翊蒹的睫羽已在不觉间布满了晶莹的泪珠,声音颤抖着道。 “蒹儿莫怕,为夫会很温柔的。”沈寒微微偏头,柔唇准确无误的覆在了冷翊蒹的唇瓣上。 冷翊蒹认命的闭上双眸,眼泪颗颗滚落,像个木偶一般背靠在床头上,任由沈寒吻着自己。 如若自己不是这稷国的公主该多好,没有血海深仇,亦没有家国仇恨。 第九十八章 巳时, 凤凝殿内。 冷翊蒹蜷缩着身子侧卧在大床上,腹内阵阵饥饿感袭来,冷翊蒹缓缓睁开了一双倦意的眼眸,浑身仍旧乏得厉害。 稍微挪了挪身子, 下身立马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感, 疼得冷翊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余光瞥见床单上那一抹刺目的血迹,冷翊蒹的脸颊“腾”得一下变得羞红不已, 红得几近滴出血来。 -- 第168页 昨晚种种旖旎光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沈寒虽然很温柔, 可整个过程中还是疼得冷翊蒹直掉眼泪。 让冷翊蒹不耻的是, 在整个过程中自己分明也是动了情的。沈寒指尖流连过的每一寸凝脂,皆燃起冷翊蒹心底的一丝丝情丨欲。 沈寒答应过冷翊蒹,待成婚后就带冷翊蒹去见自己的母后。 冷翊蒹狠狠咬着一口皓齿, 告诉自己要冷静,待自己见到母后之后, 就了解俩人的关系。 正当冷翊蒹发呆的时候, 殿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传来几声叩门声。 “蒹儿, 你醒了吗?”门外响起沈寒熟悉的声音, 格外温柔。 冷翊蒹本不想回答, 可突然想到还要指望这人带自己见母后。于是咬咬牙, 从齿间挤出两个字,“醒了。” “嘎吱”一声,沉香木大门由外而内被推开。 沈寒一身月牙白朝服立在殿门口, 头上中规中矩的竖着一顶白玉冕冠。 身后站在几个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宫婢,纷纷低垂着脑袋。 宫婢们手中端着盛满清水的金盆,捧着干净的雪白丝帛,以及珍珠所制的牙粉等一众梳洗用品。 冷翊蒹背靠在床头,探着身子看向殿门口。 当看到沈寒无需拐杖且步步稳健的朝着自己走来时,冷翊蒹猛地瞪大了一双杏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蒹儿,你这是怎么了?”沈寒来到了床前,看着冷翊蒹柔声问道。 “你.....”冷翊蒹用手指着沈寒的双腿,不可置信着道,“你的腿好了?!” “好了。”沈寒微微一笑,然后坐到了床沿边,轻轻牵起冷翊蒹的双手,合握在手心,“本就只是旧疾而已,自然会有痊愈的一天。” “这‘梅花钉’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也叫‘定魂钉’?!”冷翊蒹一把抽开被沈寒握住的双手,追问着道,“墨羽和玄缱体内的定魂钉是不是在你那里?” “此事说来话长,待为夫携蒹儿见过母后再说吧。”沈寒故意避开了冷翊蒹的问题,柔声道。 “好。”冷翊蒹一双杏眼瞪着沈寒,半响挤出一个字。 “蒹儿饿了吧。”沈寒嘴角上扬,对着冷翊蒹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待为夫替蒹儿梳洗后,就可以用膳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冷翊蒹轻咬着下唇,拒绝了沈寒的好意。 “蒹儿,今天可是你我新婚的第一日。”沈寒说着再次对冷翊蒹伸出了手,眉眼含笑,声音温柔似水,“还是让为夫替蒹儿梳妆吧。” 冷翊蒹觉得自己很不舒服,又倦又累,脑袋也是晕沉沉的。只想早点用完早膳,再好好休息一下。 “嗯,好吧。”冷翊蒹不想再与此人多废口舌,只淡淡应了一声。 冷翊蒹故意避开沈寒向自己伸过来的手,强撑着身子坐到了床沿边,由着一旁的婢女伺候着穿着鞋袜,没有去看沈寒的表情。 沈寒亲自伺候着冷翊蒹梳洗,伺候得无微不至,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何曾这般伺候过旁人。 先是替冷翊蒹拧干浸了水的雪白丝帛,再替冷翊蒹细心地布好珍珠牙粉,最后替冷翊蒹梳着发髻。 铜镜里的冷翊蒹脸色略显苍白,唇微微有些红肿,原本无时无刻都泛着盈盈光波的秋水剪瞳却黯淡无光,整个人看上去很没精神。 “蒹儿还是很困吗?”沈寒站在冷翊蒹的身旁,接过婢女双手奉上的木梳。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浅棕色发丝,将一缕发丝绕在了指尖,再用手中木梳轻轻梳理着。 “嗯,有一点。”冷翊蒹淡然着道,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那待会儿用过早膳后,蒹儿再好生歇息一下。” “好。”冷翊蒹应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眸,不愿再说话。 “为夫亲自替蒹儿做了桂圆莲子百合粥。”沈寒一边替冷翊蒹梳着长发,一边柔声说道,“按照民间习俗,这新婚第一日,新妇早膳都是要吃这桂圆莲子百合粥。 沈寒的手指很是灵巧,不消一会儿,一个繁复的逐月髻就梳好了。 “.........”冷翊蒹一听,脸颊“腾”得一下羞得绯红,宛如天边晚霞。 “讨个好兆头,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沈寒嘴角勾着浅笑,伸手接过婢女奉上的一支珍珠发钗,缀在了冷翊蒹的发间。 “你我都是女子,是不可能有子嗣的。”冷翊蒹睁开双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淡漠着道一句。 “也是。”沈寒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神色有些失落,自嘲着言,“你我皆是女子,又怎会有子嗣呢?” “沈寒,你答应过我的事,可别忘了。”冷翊蒹故意岔开话题,侧过身子,抬头望向沈寒。 “自然,吾乃大稷国堂堂大祭司,怎会出尔反尔?”沈寒柔声反问。 “你别想着....唔嗯.....”冷翊蒹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俯身凑近自己的沈寒用唇给堵住了嘴。 舌尖一个轻探,便轻易撬开了对方的牙关。 一旁伺候的宫婢们纷纷识趣的垂下脑袋,安静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冷翊蒹没料到这人竟如此大胆,如此不顾礼节,当着宫婢们的面对自己做这般亲密的举动。 “够了,还有旁人在!”冷翊蒹用力推开了身上的沈寒,胸口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着,脸颊胀得通红。 -- 第169页 “大家都退下吧。”沈寒直起身子,转身看着一旁的宫婢,沉声道。 “喏!”宫婢们纷纷俯身行礼,低垂着脑袋退下。 待宫婢们都退下后,沈寒再次俯身向冷翊蒹凑近,作势要去亲吻冷翊蒹的唇瓣,却被冷翊蒹一把给推开了。 “沈寒,你休要再胡来!”冷翊蒹眼神发狠的看着沈寒,微怒道。 “蒹儿,我们昨日才刚成亲,为何今日.....” “哈哈,为何?!”冷翊蒹轻笑着站起身来,打断了沈寒的话,一字一句着道,“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蒹儿,你真是薄情。”沈寒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徒然溢满了悲凉。 “薄情?”冷翊蒹用颤抖的指尖指了指自己,反问着道,“到底是谁薄情?!” “蒹儿.....” “沈寒,纵我敬你,爱你!”冷翊蒹后退了一步,情绪有些失控,“而你,却一直都在骗我!” “蒹儿,我的命,你且拿去吧。”沈寒面色平静的从广袖里取出一把匕首,递到了冷翊蒹面前。 “别以为我不敢!” “无妨,你尽管来拿好了。” 冷翊蒹一把夺过沈寒手里的匕首,紧接着从刀鞘里拔出刀刃,将刀刃直指沈寒的脖子。 沈寒也不闪躲,依旧笔直的站立在原地,缓缓阖上了一双眼眸。 冷翊蒹握着匕首的手止不住微微发颤,下唇已被自己咬破皮,渗了血。 “咣”的一声,冷翊蒹一把将手里的匕首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滚!”冷翊蒹用力推了一把沈寒,对着沈寒大声吼道,“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出去!” 沈寒缓缓睁开了眼眸,琥珀色的眸子已变得湿润,面色平静的看着冷翊蒹。 看了许久,终究一个转身,大步流星的出了凤凝殿。 第九十九章 戌时, 天色渐暗。 一队由着精兵护送的车马隐在夜色之中,日夜兼程,已往北行了两日的路程。 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由十六匹高头骏马牵引着,在车队中尤为显眼。 马车的整个车顶漆着镏金, 黑红二色交替的垂幔上绣着金色翔云图案, 将光线一律隔绝在外。 马车内很大很宽敞,可同时容纳十人之多, 也不会觉得有一丝拥挤,更何况只容了冷翊蒹和沈寒俩人。 马车内不仅有舒适的宽大床榻, 床榻边上还立着一方黄花梨的梳妆台, 靠窗的位置还有一方沉香木所制的矮方桌。 这已经是离开皇宫的第二日了,明日一早便可到达目的地——桃安郡。 新婚第一日,凤凝殿的大门却一直紧闭着, 一整日都未曾再打开过。 沈寒分别在午膳和晚膳时来了一趟凤凝殿,却被冷翊蒹无情的拒之门外。 沈寒一袭月牙白朝服驻足立在了殿门口, 站了好一会儿, 这才收回了轻叩房门的手。 一个拂袖转身, 沈寒朝着来时的路折回, 往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为着接下来的北行, 沈寒不得不尽快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全部看完。 沈寒心中尽管再有气, 也只好一并隐忍着。只想着早日带冷翊蒹见过旧主皇后, 好将事实原原本本的告之冷翊蒹,化解俩人之间的误会。 沈寒在御书房看了一整日的奏折,左右凤凝殿是去不了的了, 沈寒也不想回自己的寝宫。 思来想去,沈寒最后决定歇在了御书房。 于是,大婚的第一日,俩人并没有同床共眠。一个歇在了自己的寝宫,一个歇在了御书房。 直到第二日,沈寒兑现承诺,携冷翊蒹一路北行,俩人这才一同歇在了马车里的软榻之上。 沈寒的腿疾刚痊愈,本不适宜长途跋涉,更不宜骑马。可为着能早日见到旧主皇后,不得不日夜兼程前往桃安郡。 好在马车够大够舒适,一路行来,并未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赶了一整日的路,入夜后,车队停在了一处平原上,原地扎营歇息。 俩人虽是歇在同一张软榻上,可冷翊蒹却一味的提防着沈寒。故意将身子靠到软榻的最里侧,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 沈寒往前挪一寸,冷翊蒹就后退一寸。却是什么也不说,只瞪大一双杏眼,用眼神警告着沈寒,修要再靠前。 沈寒又气又好笑,顿时调戏之心大起,嘴角溢出一个略显邪气的浅笑。 一个翻身,沈寒将冷翊蒹压在了身下。半眯着一双狭长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冷翊蒹。 “蒹儿是在怕为夫吗?”沈寒嘴角的笑意更甚,用指尖挑起冷翊蒹散落在枕间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把玩。 “你给我下去!”冷翊蒹用力推了推身上的沈寒,手掌却不小心触到了对方胸口那柔软处。 俩人顿时四目相对,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对方,彼此心跳骤然加速。 待冷翊蒹反应过来正欲收回双手的同时,却被沈寒给紧紧拽住了手腕,继续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蒹儿不喜欢吗?”沈寒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静静的看着冷翊蒹,诱声问道。 “你放手!”冷翊蒹瞪一眼沈寒,脸颊却在不觉间变得绯红,红得几近滴血。 “为夫瞧着蒹儿可是又脸红了。”沈寒嘴角含笑,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冷翊蒹俯身凑近。 “你这人....怎这般不知廉耻!”冷翊蒹又羞又急,冲着沈寒小声责骂一句。 -- 第170页 冷翊蒹试图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沈寒拽得紧紧的,根本无济于事。 “蒹儿不想要吗?”沈寒凑到冷翊蒹的耳根,温热的气息吞吐到冷翊蒹的耳侧,气吐幽兰。 “我......”冷翊蒹欲言又止,清晰的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那种熟悉的感觉羞得冷翊蒹无地自容。 “蒹儿,为夫想抱抱你。”沈寒那温柔的声音几乎能滴出水来,半眯着一双狭长凤眼,眼眸含情的看着冷翊蒹。 不待冷翊蒹作出回应,沈寒突然偏头狠狠地吻住了冷翊蒹的唇瓣。 “唔嗯.....”冷翊蒹试图用力推开身上的沈寒,却被对方吻得浑身乏力,手腕根本使不出力气。 一吻结束后,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望着彼此,胸口微微起伏着。 突然,一个天旋地转。 冷翊蒹翻身将沈寒压在了自己身下,漆黑杏眼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沈寒。 “让我来。”冷翊蒹从齿间溢出三个字,出口的声音已变了调。 沈寒先是愣了愣,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随即唇边绽放出一个微笑,双手搭在了自己腰侧,将腰间的玉佩给取了下来。 漆黑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月,月凉如水,星子璀璨罗布银河间。 马车外不时吹起一阵阵疾风,却也只吹拂起厚重的窗帏一角,容不得一丝疾风入内。 翌日,刚过卯时。天还未亮,天空中便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 前一个时辰刚下了官道,此刻的路面是越来越窄,马车行的极为艰难。 沈寒起得早,正倚窗而坐。单手撩起厚重的窗帘,面色平静的眺望着窗外的沿途景色。 突然,马车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霍侍卫领着一众精兵行在车队的最前面,眼看着前面的道路已容不得马车继续前行,便命令车夫将马车给停了下来。 勒紧手中缰绳,霍侍卫一个转身,朝着车队中最大的那辆马车策马而去。 “马车为何停了?”沈寒看了一眼车队,这才抬眼看着骑马而来的霍侍卫,拧眉问道。 “回禀大祭司!”霍侍卫骑在良驹上,对着马车里的大祭司抱拳行礼,恭声着道,“前方路面太窄,马车行不了了。” “霍侍卫,你且传令下去。”沈寒微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垂目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又抬头看着霍侍卫,“让大家先原地歇息,待过了辰时再改骑马而行。” “喏,属下领命!”霍侍卫双手抱拳,低垂着脑袋行礼退下,将大祭司的口谕传了下去。 ......... 桃安郡地处稷国与北戎的交界,郡县的最北边有一座常年积雪的雪山。因海拔太高的缘故,雪山四周常年萦绕着雪白的袅袅雾气,如蓬莱仙境。 每逢晚秋,雪山脚下那一处桃源便开始飘起了小雪。 溪水还未冷到结冰的地步,所以溪水依旧潺潺流淌,悦耳动听。 纷纷雪花从蔚蓝的天空中飘落而下,迅速地融进了溪水之中。 溪水两岸种了一排排桃树,因着气候不同外界的缘故,常年花开似锦。 粉色花瓣被风一卷,片片粉色花雨满天飞舞,宛若世外桃源一般。 此处人烟甚少,只有仅有的两户人家。 因着山路崎岖险阻的缘故,自然也鲜少有外面的人进到此处。 溪水岸边,一美妇人正站在一棵桃树下。 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一双杏眼宛若山间清澈溪水。虽早已过了摽梅之年,皮肤仍旧保养得极好,未见一丝细纹。 一袭杏色长袍拖曳至地,外套一层浅蓝色的鲛绡薄衫,肩上披一件雪白狐狸毛大氅,与远处常年白雪皑皑的雪山同色。 这等鲛绡所制的薄衫贵比黄金,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在整个稷国内,也只有皇宫里那些地位尊贵的女子才有资格享用。 美妇人微微垫着脚尖,雪白纤细的手指在枝头上一番流连,摘着那瓣瓣粉若少女娇羞红晕的桃花花瓣。 臂弯里挎着一个青色竹篮,已在不觉间堆满了粉色花瓣。 美妇人每年都会酿上一坛桃花醉,十年来无一例外。待到第二年本可开坛饮酒之时,却依旧让酒坛埋在地窖里。 美妇人酿酒却不饮酒,就这样酿了十年的桃花醉。加上今年这一坛桃花醉,就刚好十坛。 “娘娘,娘娘!”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女子急切的高喊声。 美妇人闻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青容,何事这般慌张?”美妇人几步上前,柔声着言。 “回娘娘。”待近了,青容双手交握放在腰间,对着美妇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宫中礼节,气喘吁吁着道,“有....贵客....到....” “贵客?”美妇人微微皱起好看的柳叶眉,伸手将面前跪着的青容给扶了起来,疑惑着道,“何来贵客?” “是大祭司来了!”青容难掩一脸的激动神色,望着美妇人恭敬着回答,“还带来了公主殿下!” 美妇人一听,瞬间瞪大一对漆黑的瞳孔,不可置信的看着青容,半响说不出话来。 “哐当”一声,手中的竹篮应声落地,最后滚落进了溪水中。 青色竹篮漂飘浮在水面上,粉色花瓣散落进了一湾溪水中,顺着水流漂流而下。 -- 第171页 美妇人那一双漆黑的眼眸瞬间变得通红,晶莹的泪花溢满了眼眶。 泪珠颗颗滚落到腮边,万般犹怜,宛若梨花带雨。 第一百章 从皇城出发, 一路北行。行了共计三日的路程,总算在第三日的上午,到达了目的地——桃安郡。 沈寒腿疾尚且痊愈,本不宜骑马。可因着前方道路太窄, 已容不得马车继续前行的缘故, 不得已才换做骑马前行。 “蒹儿,为夫此刻双腿还是软的。”沈寒站在冷翊蒹的良驹旁, 微扬着脑袋,看着骑在马背上的冷翊蒹, 故作委屈着言, “蒹儿可否与为夫同乘一匹,载为夫一程?” 冷翊蒹一听,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自己昨晚对沈寒的那番“无情”作为, 脸颊顿时胀得通红。 “上来吧。”冷翊蒹弯下腰,对着沈寒伸出手, 极不情愿的吐出三个字。 沈寒将手搭在了冷翊蒹的手心里, 一个借力, 整个人飞身跃上了马背。 冷翊蒹终究于心不忍, 答应了沈寒的邀请。俩人同乘一匹千里马, 往着桃安郡的方向踏马而去。 沈寒撇下一众精兵及宫婢, 只留下霍侍卫及朱华碧玉两个宫婢在侧, 其余人皆沿原路返回。 此番来桃安郡,沈寒不想惊动郡守,所以并未将自己的行程告之郡守和地方官。 众人入了城后, 寻了一家郡内最大的酒楼。打算先歇歇脚,待稍作休息后再继续赶路。 沈寒一袭月牙白长袍坐在酒楼靠窗的角落,脸上戴着半遮面的雪白面纱,对面坐着一身淡紫色长袍的冷翊蒹。 霍侍卫同朱华及碧玉俩人坐在邻桌,三人早就饿了。待菜上齐后,便开始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你不吃吗?”冷翊蒹拿起一旁的筷子,见对面的沈寒仍旧一动不动的坐着,丝毫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为夫不饿,不想吃。”沈寒抬手摘掉了脸上的面纱,柔声道一句。 “你的腿......没事吧?”冷翊蒹瞧着沈寒的面色不太好,有些病态的苍白,关切之意脱口而出。 “谢夫人关心。”沈寒嘴角微微上扬,冲着冷翊蒹露出一个柔和的浅笑,“为夫的腿没事。” “..........”冷翊蒹羞怯的垂下脑袋,连忙拿过一旁的茶壶和水杯,倒着温热的茶水。 “先喝口水吧。”冷翊蒹将一盏茶递到了沈寒的面前,故作冷淡着道。 “谢夫人。”沈寒伸手接过冷翊蒹递上来的茶杯,道了一声谢。 “别一口一个‘夫人’。”冷翊蒹微微蹙眉,冲着沈寒小声责怪一句。 “为何?”沈寒微拧着好看的眉宇,看着冷翊蒹疑惑着道,“我们已经成亲了,为何不能.......” “你没瞧见邻桌都在看我们吗?!”冷翊蒹赶紧打断沈寒的话,故意压低音量。 “原来蒹儿是害羞了。”沈寒笑笑,低头喝了一口杯中香茶,便不再作声了。 用过午膳后,沈寒特意领着众人去了一趟成衣铺。买了一大堆御寒的衣袍,包括皮大氅。 “为何还要买这皮大氅?”冷翊蒹不解的看着沈寒,出口问道。 “蒹儿有所不知,那桃源地处雪山脚下,温度常年要比外界低出许多。”沈寒细心着解释道,“想来这个时节,桃源已经开始下雪了。” “下雪了吗?”冷翊蒹一听,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语气中难掩欣喜之色。 “对。”沈寒微笑着点了点下巴,柔声道,“而且还有很多桃花,特别好看。” “不都下雪了吗?”冷翊蒹皱眉问道,“为何桃花还在盛开?” “那桃花源内的桃树品种不同其他普通桃树,四季常年花开似锦。”沈寒柔声回答,末了补充一句,“且这花瓣还可酿成‘桃花醉’。” “桃花醉。”冷翊蒹嘴里默念出三个字,失落的垂着脑袋。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自己第一次与墨羽饮酒的情景,当日所饮的酒便是这桃花醉。 “蒹儿这是怎么了?”沈寒自然是察觉出了冷翊蒹的表情变化,关心着问道。 “哦,没什么。”冷翊蒹淡然着道,转身朝着店门口的方向走去,扔下一句,“我们走吧。” 一众人出了成衣铺,便直接朝着雪山脚下那处桃花源寻去。 山路比冷翊蒹想象中的还要崎岖,冷翊蒹不时频频回头看着身后的沈寒,眸子里充满了担忧之色。 “我们歇会儿再走吧?”冷翊蒹停下脚步,看着沈寒问道。 “蒹儿放心,为夫没事。”沈寒冲着冷翊蒹挤出一个微笑,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否则一会儿下雪了,这路就更不好走了。” 冷翊蒹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瞧这天色有些昏暗,于是赞同的点了点脑袋。 “要不,我扶你吧?”冷翊蒹立在原地片刻,终究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沈寒面前,犹豫着开口问道。 “好。”沈寒唇边顿时绽放出一个欢喜的浅笑,伸手主动挽住了冷翊蒹的手臂。 行了一截山路,崎岖的山路越来越少,温度却是越来越低,众人不得不将方才在成衣铺买的皮大氅给披在了身上。 眼前的视野也跟着变得开阔起来,耳边响起潺潺溪水流声。 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收不进眼底的粉红桃花,还有那一湾望不见尽头的清澈小溪。 -- 第172页 冷翊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宛若仙境一般的地方,转头看向身边的沈寒,激动着道,“师傅!我们到了吗?” 冷翊蒹太过激动,“师傅”二字脱口而出。 沈寒已许久不曾听过冷翊蒹这般唤自己,当下愣了愣,半响才反应过来。 “对,这儿就是桃花源。”沈寒点了点下巴,侧过身来,细心地替冷翊蒹拢了拢肩上的雪白大氅,“蒹儿一会儿就可以见到你母后了。” “母后她......她过得好吗?”冷翊蒹微微愣了愣,一双杏眼里闪烁着泪花,紧张地一把握住了沈寒的手腕。 “蒹儿放心,母后过的很好。”沈寒微微一笑,对着冷翊蒹柔声安抚着道。 沈寒反手握住了冷翊蒹的双手,合在了手心里,侧过脸去看着眼前的这一处世外桃源。 十年不曾再踏足,桃花依旧开得绚如彩缎,宛若仙子的水袖,蜿蜒看不到尽头。 ................ 靠近溪水尽头,有一处偌大的庭院。 庭院前的篱笆墙里种了好些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庭院后是一片翠绿的贵妃竹。 微风轻拂,花香被风一卷,花粉混合着花香弥漫在空气里,花香不会太过浓郁,淡香宜人。 沈寒和冷翊蒹落座在院落中央那一方矮石桌旁,等着庭院的主人回来。 霍侍卫面色冷峻的站在俩人身后,时刻保持着警惕,不敢有所懈怠,就连那风吹竹叶声也要洞悉一番。 朱华和碧玉俩人则坐到了庭院角落的另一方矮石桌旁,不时捏一捏走得酸软的双腿。 “大祭司,凤翊公主,请用茶。”一着桃红色长袍的女子站在石桌旁,恭敬着给二位贵客奉上刚沏好的香茶。 对于大祭司和凤翊公主的突然造访,吓得青容不知所措,端着茶杯的双手此刻都还在微微颤抖。 沈寒未作声,用眼神示意青容将茶杯放下。青容恭敬着照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虽常年隐居此处,可也是会出山采购一些山里没有的日常用品,自然也听闻了许多关于大祭司的传闻。 这十年来,大祭司的暴虐行径早已传到最北边的桃安郡。 “谢谢。”冷翊蒹冲着青容微微一笑,双手接过茶杯。 “公主殿下折煞奴婢了!”青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再次俯身行礼。 院子里落了雪,虽被打扫得很干净,却也是偶有一些冰渣。膝盖跪在地上,顿时冷得彻骨。 “快起来!不用多礼!”冷翊蒹弯腰,双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子。 “谢公主殿下。”青容起身,再次对着冷翊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中礼。 “娥皇后呢?”冷翊蒹将手中茶杯搁在了石桌子上,开门见山的问道,“怎不见娥皇后?” “回公主殿下。”青容柔声回答,依旧低垂着脑袋,“娘娘此刻正在溪边摘桃花,奴婢这就去回禀娘娘。” “嗯,好!”冷翊蒹难掩一腔激动情绪,说道,“你快起!” “喏!”青容恭声着道,转身疾步出了庭院。 待青容走后,冷翊蒹更加坐立不安,目光一直落在那条唯一通向外界的羊肠小道上。 “蒹儿,先喝口热茶吧。”沈寒双手端起茶杯,送到冷翊蒹的面前,柔声劝了一句。 “谢谢。”冷翊蒹接过沈寒送到眼前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杯中茶,再随手将茶杯搁在了石桌子上。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姣好身段的女子身影。 冷翊蒹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庭院的入口疾步而去。沈寒也跟着站起身来,紧跟在冷翊蒹的身后。 眼前的美妇人一袭杏色长袍,肩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狸毛大氅,正立在庭院的入口处。 美妇人生得姣好容颜,蛾眉星目,肤白胜雪。眉宇间同冷翊蒹有几分相似,却比冷翊蒹多了几分女子的婉约柔情。 “蒹儿。”美妇人嘴角微微上扬,唇边挂着一抹温柔的浅笑,对着冷翊蒹伸开双臂,“来母后怀里。” 冷翊蒹眼眶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小跑步,整个人扑进了美妇人的怀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蒹儿乖,别哭了。”美妇人抬手轻轻抚过冷翊蒹的后背,一颗颗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第一百零一章 申时, 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 这是桃花源今年的第二场雪,雪势虽不大,却一直纷纷扬扬落了近两个时辰,直到近戌时才停。 窗外的贵妃竹上堆了好些雪花, 远远望去雪白一片, 甚是好看。 这山里的吃食虽比不上宫里的精细,可菜肴的色香味却是诱人垂涎。 再加上煮饭用的水是这山间溪水的缘故, 做出来的米饭有着一股淡淡的清甜味道,让人食欲大增。 一众人用过晚膳后, 各自回了娥皇后替大家准备好的房间。 冷翊蒹撇下沈寒, 执意要同娥皇后同住一间屋。 院落内的房间虽小,房间内的摆设也是应有尽有,且一桌一椅皆为上好的沉香木所制。 冷翊蒹和娥皇后俩人倚窗而坐, 下着棋。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皎月升空, 银色的月光洒在了雪地里, 显得尤为清冷。 屋内的碳火烧得很足, 又焚了熏香, 整个屋子顿觉暖香四溢。 -- 第173页 “蒹儿已是好久不曾同母后下棋了。”娥皇后骨戒分明的手指捏起一枚白棋, 不假思索的落子于棋盘之上。 “母后......”冷翊蒹心里很有多感慨, 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蒹儿,该你了。”娥皇后对着冷翊蒹柔声唤了一声,唇角挂着慈爱溺宠的浅笑。 “嗯, 好。”冷翊蒹柔声应了一声,雪白纤细的手指从棋盒里捏起一枚黑棋,落子于棋盘上。 “母后,儿臣此番来寻您,就是为了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冷翊蒹想了想,开门见山的问道,“为何当年只父皇一人被沈寒赐了毒酒?而为何您却......” 冷翊蒹说到这里,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强忍着几近夺眶而出的眼泪,垂下了脑袋。 “蒹儿,母后同你讲一个故事吧。”娥皇后一个抬手,用指腹轻轻替冷翊蒹拭去眼角的眼泪。 “嗯,好。”冷翊蒹重重的点了点脑袋,应了一声。 接下来,娥皇后便对冷翊蒹讲了一个有关京城第一美人虞贤姿的故事。 虞贤姿出身书香门第,母亲乃名门之后,父亲是有名的盐商。可商人地位低贱,登不得大雅之堂。 虞贤姿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出落得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姿。 刚及笄之年,便有无数俊才上门求亲,可虞贤姿却总是以各种理由婉拒。 原来虞贤姿早与人私定了终身,这人便是当朝天子的庶出弟弟——慕王爷。 慕王爷身份尊贵,太妃怎能容自己唯一的儿子娶一商贾之女,可慕王爷却是执意要娶虞贤姿过门,并试图以性命做要挟。 太妃爱子心切,最后不得已妥协,同意迎娶虞贤姿进府。却不允做正妻,只能做妾。 虞贤姿能与慕王爷在一起已然十分欢喜,也顾不得这为妾的身份,欢欢喜喜的嫁进了王府。 太妃虽刁横无礼,时不时找虞贤姿的麻烦,可慕王爷一直对虞贤姿宠爱有加。婚后不久,虞贤姿便怀有了身孕。 一次家宴,当朝天子对慕王爷的小妾一见倾心,并想要纳虞贤姿为妃。 可碍于慕王爷的关系,天子也不好明着横刀夺爱。 天子登基不久,且根基不稳,一直将慕王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意图铲除,可一直苦于未找到合适的机会。 终于,天子寻得了一个绝好的良机。 以“谋反罪”将慕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全部处死,却独留了虞贤姿一人。 天子将虞贤姿迎进了宫,并纳为了贵妃,对其恩宠不断。 可虞贤姿当时已怀有身孕,为了保住慕王爷唯一的血脉,虞贤姿隐瞒了自己已有孕的实情。 十月怀胎后,虞贤姿诞下一名女婴。 天子龙颜大悦,赐女婴“凤翊公主”的殊荣尊称,并下旨封虞贤姿为当朝皇后,择日举行封后大典。 “所以.....儿臣并不是父皇的孩子?”冷翊蒹听完了整个故事,睫羽早已湿润。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对,蒹儿你的生父是慕王爷。”娥皇后说着站起身来,背对着冷翊蒹,“母后我忍了整整十五年,终于让本宫寻得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替你的生父报了仇。” “........”冷翊蒹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情绪有些崩溃,不停地掉着眼泪。 “那为何......”冷翊蒹继续追问着道,“为何是沈寒逼宫?” “旧主昏庸无能,早就该让贤了!”娥皇后突然提高音量,眸子里溢满了恨意,转过身来看向冷翊蒹。 “是本宫里应外合,同大祭司一起预谋造的反。”娥皇后轻笑一声,补充道,“并将国玺给偷了出来,自愿交给了大祭司。” “那父皇的死......”冷翊蒹探试着问了一句,不可置信的看着娥皇后。 “没错,是本宫亲手杀的。”娥皇后冷冷一笑,大方的承认,“本宫一意求大祭司赐死旧主,可大祭司却念在旧主是蒹儿的养父的份上,不忍动手。” “无奈之下,本宫只好兵行险棋。”娥皇后的眸子突然间沉了下来,声音没有温度。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人有些害怕。 “本宫将毒药混入酒水之中,骗旧主说是大祭司下旨要赐死他。旧主早就吓得神志不清,哪里能辨得出此话的真假。”娥皇后嘴角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缓步向着窗边走近,“自然,本宫还在一旁假装情深意切,要陪旧主一起饮了这毒酒。” “王爷。”娥皇后望着窗外那一片覆了些许白雪的贵妃竹,柔声轻唤了一声,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妾身已替王爷您报了仇,王爷且在地府里再等等妾身。” 冷翊蒹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有些坐不稳了,仿佛有一股寒意侵入了骨头,叫人止不住浑身颤抖。 一双手紧紧抓着桌沿,借力缓缓站起身来。“噗通”一声,冷翊蒹双膝跪在了地上。 “母后!”冷翊蒹的整个上半身都俯在了地上,对着娥皇后不停地磕着脑袋,“儿臣有罪....是儿臣让您......受苦了.....” 娥皇后闻声,赶紧转过身去。大步走到冷翊蒹的面前,也跟着蹲在了地上。 “蒹儿,快起来!”娥皇后将冷翊蒹从地上给扶了起来,紧紧揽进了怀里,不住地轻抚着冷翊蒹的后背,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 第174页 “蒹儿乖。”娥皇后缓缓阖上眼眸,柔声安慰着道,“一切都过去了。” 第一百零二章 翌日辰时, 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小雪,到了巳时才停。 纷纷雪花从天而降,洋洋洒洒落满了庭院,将那些奇花异草全部淹没在了白雪之中。 庭院后的那一片贵妃竹, 一眼望去, 已然雪白一片,偶有零星半点翠绿隐在白雪中。 冷翊蒹立在窗前, 静静的看着窗外那落满白雪的庭院,看得出了神。 “蒹儿, 在看什么呢?”沈寒立在冷翊蒹的身后, 顺着冷翊蒹的目光看出去,柔声问道。 沈寒将臂弯里的皮大氅展开来,贴心的披在了冷翊蒹的肩上。 “没什么。”冷翊蒹转身看着沈寒, 轻轻握住了沈寒的手,眸子里溢着道不清的情绪。 “蒹儿还在想昨夜娥皇后的话吧?”沈寒低头看了一眼被冷翊蒹握着的手, 微扬起嘴角。 “你怎么知道?”冷翊蒹不解的看着沈寒, 微蹙眉头, “难不成?你偷听我们讲话?!” “蒹儿觉着为夫会有这般作为吗?”沈寒冲着冷翊蒹温柔的一笑, 反问道。 “不会。”冷翊蒹看着沈寒, 摇了摇脑袋, “那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蒹儿对为夫的态度从方才为夫进屋的时候就变了。”沈寒垂目看着冷翊蒹握着自己的手, 补充一句,“还有,这可是蒹儿这些日子以来, 第一次主动握为夫的手。” “...........”冷翊蒹一听,本欲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沈寒一个反手握住。 “想来定是母后将所有实情都告知了蒹儿。”沈寒眉眼含笑的看着冷翊蒹,柔声着言,“所以蒹儿才对为夫的态度起了变化,不再痛恨为夫。” “沈寒,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蒹儿你问。” “我当初明明已经死了,为何如今还活的好好的?”冷翊蒹开门见山着道,“还有你的腿,到底是因何故受的伤?” 冷翊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需要沈寒来逐一解答。 “此事说来话长,让为夫慢慢说给蒹儿听。”沈寒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冷翊蒹的手朝着窗前那方矮木桌走去。 “蒹儿其实最想知道有关墨羽和玄缱的下落吧?”沈寒低垂着眉眼,缓缓倒着香茶,不紧不慢着言,“亦或许说,想知道她们是谁?” “沈寒,我......”冷翊蒹欲言又止。 “蒹儿莫急。”沈寒勾了勾嘴角,将手中一盏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递给了冷翊蒹,“为夫会将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知蒹儿。” “谢谢。”冷翊蒹双手接过沈寒递上来的茶杯,握在了手里。 冷翊蒹举杯,柔唇刚一碰到了茶杯壁,便被屋外响起的急促脚步声给引去了注意力。 “我说师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门口出现一身形高挑的女子,“这大冷天的,你也不好好在宫里待着,跑来作甚!” 女子生得一双灵动的漆黑大眼睛,红唇饱满诱人,语气听上去有些责怪的意味。 “咦?公主殿下也在啊!”女子在看到冷翊蒹后,突然绽放出一个略显轻浮的笑容。 “你是?!”当冷翊蒹看清来者的面容时,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眉曼?眉小姐?” “对呀,可不就是我嘛。”眉曼笑笑,径直朝着冷翊蒹走近。 待近了,眉曼企图去牵冷翊蒹的手,却被沈寒一巴掌给拍掉了。 “师姐她还未将事情同你说清楚吗?”眉曼极不情愿的收回自己的手,自顾自的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 “还没。”冷翊蒹对着眉曼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蹙眉看向沈寒,确认着问道,“沈寒,你同眉小姐是师姐妹?” “对,我与眉曼师出同门。”沈寒点了点下巴,大方承认。 “走,公主殿下,去我家!”眉曼歪着脑袋,冲着沈寒身后的冷翊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俏皮一笑,“我同你讲。” “沈寒,我们去吗?”冷翊蒹看向沈寒,征询着对方的意见。 “去吧,为夫同你一起。”沈寒说着牵起了冷翊蒹的手,与其十指相扣。 “啧,肉麻。”眉曼白一眼沈寒,转身大步朝着门口走去,不咸不淡的扔下一句。 “沈寒,等等!”冷翊蒹突然开口叫住了沈寒,转身去取来方才沈寒脱在床上的皮大氅。 冷翊蒹将大氅披在了沈寒的肩上,并细心的系好皮大氅领口处的绸缎,“好了,走吧。” “谢夫人。”沈寒低头看了一眼肩上的皮大氅,俯身吻住了冷翊蒹的柔唇。 一个舌尖轻探,轻易的便撬开了对方的牙关。 “唔唔......”冷翊蒹心下一个慌张,扑闪了一下浓密纤细的睫羽。好在眉曼已没了踪影,这才安心下来。 冷翊蒹缓缓阖上眼眸,双手勾住沈寒的脖子。微仰着下巴,配合着沈寒的亲吻,将这个吻延续地更加绵长。 “好了,快走吧。”冷翊蒹轻咳一声,羞红着脸颊不去看沈寒,大步流星的先一步出了屋。 沈寒站在原地,拢了拢肩上的皮大氅,这才跟在冷翊蒹的身后,也出了屋。 眉曼的家住在桃花源的东侧,与娥皇后家相隔不足三里路,不算太远。 整个桃花源就这两户人家,眉曼一人独居,所以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到娥皇后家噌吃喝。 -- 第175页 娥皇后做的一手好菜,平日里一人吃饭总是觉得太过冷清。 加上眉曼和沈寒师出同门的缘故,娥皇后对这个晚辈很是照顾,自然也欣然接受眉曼时不时的造访。 “终于到了!”眉曼走在最前面,气喘吁吁的停在了自家庭院的门口,暗自感叹一句,“没车可真不方便,还是第一空间好哇。” “话说师姐,你还打算回去吗?!”眉曼转头看着后面跟上来的俩人,准确的说是看着沈寒一人,“我是指第一空间。” “再说吧。”沈寒想也未想,淡淡吐出三个字。 冷翊蒹站在沈寒身边,将眉曼问的问题听得很清楚,不由微微拧起好看的眉宇。 眉曼领着二人进了院落,径直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着婢女去厨房烧水泡茶,自个儿留下来陪两位客人闲聊。 不消片刻,这泡茶用的水就烧好了。 “蒹儿且先尝尝这茶,看看喜不喜欢?”沈寒嘴角含笑,抬手指了指冷翊蒹面前的茶杯。 “嗯,好。”冷翊蒹嘴角微微上扬,指尖捏起自个儿面前的这盏青玉茶杯。 “这茶是千年白芽,这泡茶的水是取自桃花花瓣上的雪水,两者......” “是五年前桃花花瓣上的雪,也只攒了这么一小坛而已。”眉曼打断沈寒的话,解释道,“我平日可舍不得喝,这下可都给你们了。” “谢谢。”沈寒细细喝了一口杯中香茶,放下茶杯,对着眉曼道了一声谢。 “就只单说声‘谢谢’吗?” “还要怎样?” “师姐,把你那套冰心壶赠予师妹,可好?” “好。” “啊?!”眉曼看着坐在自己对方的沈寒,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怎么答应得这般爽快!” “不要就算了。” “要!要!”眉曼忙不迭地点着脑袋,说道,“你可是大稷国的堂堂大祭司,说话可不能出尔反尔。说了赠予我,可不能反悔。” “蒹儿,这茶的味道如何?”沈寒不想再搭理眉曼,嫌这人太过聒噪,转头看向身侧的冷翊蒹,柔声问道。 “嗯,很好喝。”冷翊蒹细细品了一口杯中茶,果觉轻浮无比。 茶叶是新茶,喝着有一股嫩芽的香气,清新的馥郁茶香萦绕在鼻尖。 加之这泡茶的茶水因是取自桃花花瓣上的雪水的缘故,竟有着淡淡的桃花花香,花香瞬间溢满了唇齿间。 第一百零三章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雪势越来越大。 天地万物间徒然变得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去,望不到尽头。 “这鬼天气, 怎又下雪了。”眉曼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 皱眉抱怨一句。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细细品了一口香茶。 眉曼即可命婢女去取来一个炭炉, 将炭火添足了,再焚上清雅熏香。 顷刻间, 整个大厅被烘得暖香四溢。 “师姐, 现在感觉如何了?”眉曼看着沈寒,关切着道,“腿有没有好一点?” “沈寒, 你的腿还会疼吗?”冷翊蒹也跟着看向沈寒,蹙眉关心着道。 经眉曼一提醒, 冷翊蒹这才想起, 每逢阴雨绵绵亦或下雪天, 沈寒的腿疾都要复发。 在第一空间的时候, 一次偶然的机会, 冷翊蒹撞破了沈寒因腿疾发作, 而极力强忍痛苦的模样。 “蒹儿放心, 为夫的腿疾已然痊愈了。”沈寒冲着冷翊蒹露出一个使人安心的微笑,再看了一眼眉曼,柔声道, “谢过师妹关心。” “哼!”眉曼用鼻音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故意扔下一句,“师妹我这就去给师姐取一张细羊绒毯来。” 眉曼回了一趟自己屋,取来一张细羊绒毯子,将毯子递给了沈寒,“给,拿着。” “谢师妹关心。”沈寒双手接过眉曼递给自己的毯子,将细羊绒毯子盖在了双膝上。 “我说师姐,你这腿疾刚痊愈,也不在宫里多休养一段时间,怎这般急着来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眉曼蹙眉看着沈寒,说道,“也不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当心果真成一辈子的瘸子!” “沈寒,你这腿是不是因为我才......”冷翊蒹紧握着手中茶杯,看着沈寒说道。 “自然是因为公主殿下。”不待沈寒回答,眉曼便在一旁插话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怪意味。 “沈寒,眉小姐她说的是真的吗?”冷翊蒹心里很是自责,看着沈寒问道,“你是因为我才患的腿疾?” 冷翊蒹看着方才还对自己笑脸相迎的眉曼瞬间变了脸色,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蒹儿不用自责,为夫现在已然痊愈了。”沈寒轻轻握住冷翊蒹的手腕,柔声道,“让为夫慢慢同你说。” “嗯。”冷翊蒹应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 “十年前,蒹儿误以为是为夫赐毒酒予你父皇,一怒之下当着为夫的面寻了短见......” 沈寒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开始回忆起了那段被尘封已久的往事。 当日冷翊蒹误以为是沈寒赐死了自己的父皇,连夜当着沈寒的面,用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冷翊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实则自己并未完全断气。在沈寒的一番医治下,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活死人。 沈寒为了唤醒冷翊蒹,动用了师派的秘术——剥骨秘术。 -- 第176页 需取活人的小腿骨做药引,可并非一般人的小腿骨皆可为药引,需取那常年浸泡名贵药材的人的小腿骨才行。 这般符合条件的人选除了沈寒以外,一时间寻不得第二人。 沈寒救人心切,已顾不得这么多。即可取了自己左腿的小腿骨为药引,配上那味很是难寻的圣药——冰雪莲。 好在这冰雪莲虽是难寻,却在一次因缘巧合中被沈寒收进了宫内的药库中。 沈寒亲手剥取了自己左腿的小腿骨,为此不仅落下腿疾导致行动不便,还使身体变得极度虚弱不堪。 体内的天地二魂趁机冲破了本体,化作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地魂性子孤傲清冷,化名“墨羽”去了第二空间,一心想过与世无争安生的日子,不想留在稷国。 然而天魂则同地魂的性子截然相反,野心勃勃不可小觑,化名“玄缱”继续待在了第三空间,势必要同本尊一起争夺这大稷江山。 此时的沈寒身子极度虚弱,不再是玄缱的对手,只能任由玄缱摆布。 然则冷翊蒹虽服了灵药,可仍处于昏迷状态,并未苏醒。 玄缱将沈寒关押在了天旖殿内,并冒充了沈寒,担任起了稷国的大祭司,独掌朝中大权。 玄缱对沈寒动用了各种酷刑,试图将沈寒体内的命魂给逼出体外,好自己独占这副躯体。 因则始终只是残魂的缘故,存活于世的时间并不能长久,百年后便会消失,哪能及本尊那般长生不老。 可玄缱即便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未奏效。命魂本就属于本尊躯体内最重要的一缕魂魄,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被逼出体外的。 眉曼本一直隐居桃花源,在收到沈寒的飞鸽传书后,连夜快马加鞭赶到了皇城。并趁着夜色潜入了皇宫内,带着沈寒和处于昏迷状态的冷翊蒹一并逃去了第一空间。 来到第一空间后,冷翊蒹在昏迷了整整两个月后终于醒了,可却什么也记不得。 沈寒本也不想再回去,只想和冷翊蒹在第一空间过安稳的日子。 为此,沈寒隐瞒了俩人的真实身份,自然还是以“师傅”自居,教冷翊蒹识百草懂医理。想着待到冷翊蒹念完大学后,便对其吐露情意。 可好景不长,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沈寒的想象,这般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三年的时光。 冷翊蒹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某日趁着冷翊蒹上山采药之际。眉曼突然登门造访,并告知了沈寒一个坏消息。 “你不在稷国好好待着,为何来这儿?”沈寒坐在轮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水,“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 “师姐,你必须得回去!”眉曼一身黑衣立在沈寒面前,一把摘掉了鼻梁上的墨迹,紧皱眉头。 “为何?”沈寒放下手中的茶杯,蹙眉看着眼前的眉曼。 “师姐你有所不知,自你离开稷国的这十年,那冒牌货便实施了各种繁重税收。”眉曼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一旁的冰箱走去,“不单如此,她还让陈将军长期驻扎边关,不断开疆扩土。如此一来,巨大的军费开资又再次落在了百姓们的身上。” “稷国百姓们早已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眉曼说着已走到了冰箱前,从冰箱里取了一听冰冻可乐,再一把狠狠地关上了冰箱门。 沈寒一听,琥珀色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垂目看着自己的双腿。 “师姐,我想了一妙计。”眉曼唇角上扬,冲着沈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只需你配合师妹我就好。” “何计?” “那就是......”眉曼手里拿着冰冻可乐,一屁股坐在了沈寒对面的沙发上,将自己的整个计划详细的告知了沈寒。 待眉曼将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了沈寒之后,沈寒立马一口回绝了。 “不可!”沈寒一口否决,冷着一张脸看着眉曼冷声道,“我不能让蒹儿涉险。” “师姐,你可是稷国的大祭司!”眉曼隐忍着一腔怒气,从包里取出一个紫檀木小盒子,重重的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我根据你给我的方子炼出的药丸,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这点你心里比我更清楚。”眉曼背靠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的说道。 “谢谢师妹。”沈寒俯身弯腰,拿起茶几上的紫檀木盒子。 “如若不让天地二魂都回归到你的本体内,你这腿疾是永远都不会痊愈的!”眉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沈寒,续而补充道,“没有了定魂钉,那天地二魂便会自愿回到你的体内。” “而且我很有信心,凭借着公主殿下的聪明才智,以及天地二魂对公主殿下的情意。让其交出定魂钉,不是难事。” “可那天魂性子暴虐,你要如何保证蒹儿的安全?!”沈寒有些动摇了,开口问道。 “这点我自然有考虑到。”眉曼得意的笑笑,补充道,“我们就再加上一条,就说要让目标人物自愿交出定魂钉。如此一来,公主殿下便不会与天地二魂发生正面冲突。” “师妹,你且先回去,蒹儿快回来了。”沈寒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抬眼看着眉曼,面无表情,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师姐你!”眉曼很是生气,可碍于对师姐的一向敬重,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极力控制着情绪。 -- 第177页 “容我再考虑考虑。”沈寒微拧着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淡然着道。 .......... 窗外的雪彻底停了,整个庭院被白雪覆盖,皓白一片。 唯有院落中那棵傲骨的梅花开得正艳,清冷的梅香被风一卷,花香散落在庭院的每个角落。 冷翊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认真的听着沈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当冷翊蒹听完整件事的经过后,睫羽已在不觉间挂满了泪珠。轻轻一颤,晶莹的泪珠便滚落而下。 “师傅....都是蒹儿的不是....”冷翊蒹转头看向沈寒,哽咽着道,“是蒹儿太过任性....” 冷翊蒹不敢去细想,不敢想象沈寒这些年为了自己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原来无论是墨羽也好,玄缱也罢,都是沈寒体内的一缕魂魄,同沈寒同属一体。 难怪,冷翊蒹对这俩人有着与沈寒同样的情意,会情不自禁的心生爱慕。 “蒹儿乖,别哭了。”沈寒将冷翊蒹一把揽进了怀里,轻轻抚摸着冷翊蒹柔软的长发,柔声安慰着道,“为夫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冷翊蒹将脑袋埋在了沈寒的胸口处,止不住的掉着眼泪珠子,已泣不成声。 第一百零四章 待到近戌时, 娥皇后遣青容来传话,说是晚膳已备下了。 沈寒正倚窗同眉曼下着棋,冷翊蒹则同沈寒并排而坐,双手托腮观望着二人对弈。 “承让了。”沈寒对着眉曼莞尔一笑,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枚白棋, 不假思索的落子于棋盘上。 “师姐,你都赢了师妹我好些年了, 也不嫌腻得慌。”眉曼低头看一眼棋盘,手中的这枚黑棋已无落子的地方, 再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沈寒, 气鼓鼓着道,“我说师姐,你好歹也假意让师妹我赢一回吧。” “好, 我且让你一回。”沈寒声音清冷,爽快的应下。 “可说好了, 不许反悔!”眉曼一脸激动的看着沈寒, 补充道, “只需让师妹我三子就好。” 沈寒向来棋艺高超, 眉曼这么些年来从未赢过沈寒一局。对此眉曼耿耿于怀, 哪怕是被让三颗棋子, 赢一局也算是逐了心愿。 “对了, 师姐。”眉曼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开口问道,“你何时随我一同回去见师父?” “还未想好。” “爹为着你逼宫之事, 可是差点气死!” “待我忙过这一阵,自会亲自回去请罪。” 眉曼同沈寒师出同门,皆为眉圣师座下两大关门弟子。 眉曼虽为眉圣师的独女,可论资质及医理方面的造诣远不及沈寒。 眉氏一族精通医理,识遍世间三百六十五味草药。更是精通丹药,练得长生不老之秘术。 在未出山之前,俩人一直跟随眉圣师隐居于深山翠竹之中。 后来,稷国的开国天子诚邀沈寒出山辅佐朝政,以稳固大稷江山,并双手奉上“大祭司”这一宝座。 沈寒本不想任什么大祭司,可眉圣师与开国天子甚有交情,责令自己的爱徒出山辅佐君王。 沈寒不敢违抗师命,只好应下,随开国天子一同出了山。 俩人闲聊之际,门口突然响起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青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厅的门口。 “大祭司万安!公主殿下金安!”青容双膝跪地,恭敬着俯身行礼。 “起来吧。”沈寒冲着婢女抬了抬手,淡然着道,“何事?” “娘娘已备好了晚膳,特意着奴婢来请三位主子回院里用膳。” “嗯,知道了。”沈寒淡然着应了一声,替冷翊蒹的茶杯重新满上茶水。 “青容!”眉曼一听,连忙站起身来,冲着青容问道,“可有梅子烧肉?” “自然是有的。”青容俏皮一笑,柔声着回答,“娘娘知道眉主子最喜这梅子烧肉,特意为眉主子做了一大份。” “那我且回屋换件衣裳来!”眉曼一听,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完全不顾身后的众人。 “蒹儿,喝口热茶再走,这样身子暖和些。”沈寒双手捏着一盏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将茶杯送到了冷翊蒹的唇边。 冷翊蒹用余光瞄了一眼大厅,瞧着青容一直都低垂着脑袋。 这才一个凑近,迅速就着沈寒送到唇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杯中热茶。 娥皇后已在屋内等了好一阵了,不时站起身来,抬眼望一眼门外,终于将人给盼了来。 “母后,我们回来了!”冷翊蒹走在最前面,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娥皇后走近,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微笑。 这样的笑容,沈寒已许久未曾在冷翊蒹的脸上看见过了。唇边瞬间溢出一个欣慰的浅笑,跟在冷翊蒹的身后进了屋。 屋内的白蜡将整个大厅照得通亮,窗外的积雪积满了院落,将那片奇花异草覆在了冰冷的积雪之下。 娥皇后让青容去取了自个儿酿的桃花醉,用来招待各位贵客。 “这坛桃花醉埋在地底下十年了,酒香已然最醇。”娥皇后亲手敲开了酒坛的封泥,对着众人柔声着介绍道。 娥皇后着一身淡紫色长袍坐在桌边,嘴角挂着柔和的浅笑。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番儒雅端庄的气质,且皇族风范依旧。 眉曼低头瞧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一大份梅子烧肉,酸甜的梅子香气在鼻尖萦绕,馋得眉曼咽了咽口水。 -- 第178页 “大家别客气,请慢用。”娥皇后抬起右手,五指并拢,对着大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青容和朱华站在一旁,双手接过酒坛,替众人将酒杯斟满美酒。 众人眼前的酒杯皆是翠玉酒杯,盛满清澈见底的佳酿后,甚是好看。 醇厚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在整个空气中,且还有着一股淡淡的桃花芳香。 清澈的佳酿中泛着一丝丝浅显的粉红,如那醉人的桃花花瓣之色,又宛如少女腮边那一抹诱人的娇羞。 “娥皇后,我敬您一杯。”沈寒端起眼前的酒杯,对着娥皇后恭敬着言。 “怎还叫本宫‘娥皇后’?”娥皇后也跟着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冲着沈寒柔柔一笑,“你二人已成亲,大祭司也该随蒹儿一并唤本宫‘母后’才是。” “母后,儿臣敬您一杯。”沈寒立马改口,起身对着娥皇后微微欠了欠身,一如既往的平静神色此刻也显得有些紧张。 “大祭司的这份大礼,本宫收下了。”娥皇后说着也跟着起身,一个仰头,将杯中酒给一饮而尽。 冷翊蒹听着两人的对话,脸在不觉间变得绯红不已。低垂着脑袋,假意用筷子夹菜,还自顾自的饮了一口杯中酒。 娥皇后做的一手好菜,看着众人皆吃得很香,心下一阵满意。 “眉曼,这是本宫特意为你做的梅子烧肉。”娥皇后看着对面的眉曼,柔声着道,“你多吃点,别客气。” “谢谢娥皇后。”眉曼说着,又用筷子夹了一块炖得极烂的五花肉,塞进了嘴里,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梅子用砂糖研制了近两日,酸涩的味道已去了一大半。添入秘制的酱汁,用文火炖了两个时辰之久。 五花肉入口即化,肉质酥烂。回味中带着一股青梅特有的清香,齿间泛着青涩的微酸口感。 席间气氛很恰然,大家偶尔闲聊一句,品酒吃菜。 ............ 众人用过晚膳后,已过了戌时。 眉曼借口山路难走,赖在娥皇后家不走。娥皇后特意命人打扫出一间客房来,供眉曼夜宿。 皓白的月牙儿慢慢爬上了树梢,在雪地里落下一片银色月光。雪地被月光映得更加雪白耀眼,带着一股清冷的意味。 屋内焚着安眠香,被暖炉烘得香氛四溢,淡雅香气弥漫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冷翊蒹一身素白里衣站在窗前,通过窗户溢开的一则小缝,望着窗外漫舞空中的雪花。 不知何时,窗外又开始飘起了纷纷雪花,雪花洋洋洒洒落在积雪之上。 “蒹儿,夜已深,我们还是就寝了吧。”沈寒将手中的皮大氅披在了冷翊蒹的肩上,柔声道。 “沈寒,我有些睡不着。”冷翊蒹转过身来,冲着沈寒嘟囔着柔唇,语气中略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那为夫同蒹儿聊会儿天吧。”沈寒替冷翊蒹拢了拢肩上的皮大氅,温柔着建议道。 “好!”冷翊蒹忙不迭的点了点下巴,微笑着应下。 沈寒牵着冷翊蒹的手来到矮木桌前,俩人倚窗而坐,不时闲聊一句。 “为夫为蒹儿唱一折《西厢记》可好?”沈寒一边替冷翊蒹斟满杯中茶,一边柔声细语着言,微上扬着狭长眼尾。 “墨.....沈寒你也会唱这《西厢记》?” “自然是会的。”沈寒浅浅一笑,起身取来一把搁在梳妆台上的折扇。 沈寒立在屏风侧处,指尖捏着扇柄,“刷”的一声将扇子在手中打开来,放置于胸前。 微微低眉,一口朱唇微启,那句句熟记于心的戏词便从皓齿间溢了出来。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 沈寒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扬,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在烛光下显得妖冶异常,双眸含情脉脉的看着冷翊蒹。 出口的声调婉转细腻,字正腔圆,耐人细品寻味。 “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眼前这人的容貌、身段、唱调,无一不颠倒众生,令人神魂颠倒。 冷翊蒹端坐在椅子上,一双杏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沈寒,已在不觉间微红了眼眶。 冷翊蒹有些恍然,此刻已有些分不清,眼前的这人究竟是沈寒亦还是墨羽。 微微偏过头去,冷翊蒹用指腹将眼角的泪痕悄悄拭去,不想被沈寒瞧见自己在哭。 第一百零五章 此次来桃花源, 冷翊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一清二楚。 无论是母后,亦还是师傅沈寒,俩人都一心将自己护在身后。 母后为了自己,编造了一个弥天大谎, 瞒过了天下人。 沈寒则为了自己, 甘愿独自承受所有的困难,将所有腥风血雨都挡在了外界。 三日后, 沈寒不得不启程回皇城。 本就是撇下政务来的此处,自不便多待。再加上此处连着下了三天大雪的缘故, 沈寒的腿疾尚且痊愈, 已然有些受不住了,不得不启程回宫。 一行人站在娥皇后家的庭院门口,准备出发下山。 沈寒一身白衣立在院落的中央, 一头青丝束在一顶毫无瑕疵的白玉冠中。肩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狸毛皮大氅,面色平静的看着冷翊蒹同娥皇后告别。 -- 第179页 冷翊蒹一袭明黄色长袍, 肩上披一件雪白大氅。一头浅棕色长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 发间只别了一支镶嵌着温润珍珠的纯金步摇, 别无它饰。 “蒹儿, 这两坛子桃花醉你且带上。”娥皇后抬手指了指青容怀抱里的两小坛子桃花醉, 柔声着道, “这酒虽比不得宫里的佳酿, 可也是母后亲手所酿。” 一旁的朱华对着娥皇后俯身行了个礼,赶紧几步上前,双手接过青容怀里的酒坛。 “母后......蒹儿舍不得您。”冷翊蒹纤细浓密的睫毛上泛着晶莹泪花, 依依不舍的望着眼前这一身绛紫色长袍的美妇人。 “蒹儿已为人妇,可不能像个小孩子一般总哭鼻子。”娥皇后抬手,用手中的丝帛轻轻替冷翊蒹拭去眼角的泪珠,柔声哄道。 “母后。”冷翊蒹“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雪地里,仰头看着娥皇后,恭敬着请愿道,“请随儿臣一同回宫吧。” “蒹儿快快起来!”娥皇后赶紧弯腰俯身,双手扶起地上的冷翊蒹,心疼的替冷翊蒹拍了拍膝盖上的雪渣。 已是十年未曾再见面,短短几日后却又要经历分别。 “母后在这里住的很习惯,不想再回皇宫。”娥皇后看着冷翊蒹坚定着言,已在不觉间红了眼眶。 冷翊蒹看着娥皇后如此坚定的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将一腔思念之情隐瞒在心底。 “母后......”冷翊蒹双手紧紧环抱住娥皇后的腰际,将脑袋埋在了娥皇后的胸前,强忍着眼眶里不断掉落的眼泪。 “蒹儿乖,该启程了。”娥皇后看一眼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峦,再收回了视线,“倘若再下雪,这山路就更不好走了。” “儿臣......拜别母后!” “噗通”一声,冷翊蒹再次双膝跪于雪地里。 双手交叠,冷翊蒹将手背紧挨着额头,对着娥皇后俯身行了一个拜别礼。 娥皇后这次没有再弯腰去扶冷翊蒹,眼眶含泪的看着雪地里的冷翊蒹行完礼。 今日虽未下雪,积雪也开始慢慢在融化,可这化雪往往要比下雪更冷。 娥皇后将一行人送到了庭院门口,不忍面对这分别之苦。 一个毅然转身,径直朝着庭院内而去。 冷翊蒹站在庭院入口,静静的看着娥皇后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蒹儿,你如若舍不得母后,要不就在此处多待上几日吧?”沈寒站在冷翊蒹的身侧,抬手替冷翊蒹拢了拢肩上的皮大氅,柔声着言,“为夫过些时日再来接蒹儿回宫。” “不了,我还是同你一起回宫吧,省得你来回折腾。”冷翊蒹微仰头看着沈寒,坚定的回绝道。 “夫人是舍不得为夫吗?”沈寒勾了勾嘴角,毫无征兆地偏头落吻在冷翊蒹的唇角上。 只轻轻落了一吻,还未等冷翊蒹反应过来,略带冰凉的柔唇便离开了冷翊蒹的唇角。 顾及着还有旁人在场,生为大稷国的大祭司也不好太过造次。 “你这人....”冷翊蒹又羞又急,杏眼瞪一眼沈寒,小声责怪着道,“怎这般不知害臊!” 沈寒不作声,垂手牵起冷翊蒹的手,刚一个转身,便看到迎面疾步而来的眉曼。 “师姐!公主殿下!”眉曼气喘吁吁的站在雪地里,微微佝偻着脊背,止不住喘着粗气,高声唤了一声。 沈寒立在原地,唇角微微上扬,冲着眉曼露出一个柔和的浅笑,开口道,“师妹,不必远送。” “送你作甚!”眉曼故作无所谓的白了一眼沈寒,辩解着道,“我是来送公主殿下的。” 冷翊蒹几步上前,径直走到眉曼面前,对着眉曼微微欠了欠身,“眉姐姐,多谢你这些年对娥皇后的照顾。” “公主殿下,你这是....”眉曼赶紧双手扶起面前的冷翊蒹,略显慌张着道,“你当真是折煞我这一介草民了呀!” “眉姐姐,母后她不肯跟我回皇宫,执意要继续留在此处。” “她....娥皇后当真不肯回去?!”眉曼一听,猛地瞪大一双漆黑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冷翊蒹,确认着问道。 “嗯。”冷翊蒹重重的点了点脑袋,重复着道,“母后她不肯随我回去。” “公主殿下,你尽管放心好了!”眉曼冲着冷翊蒹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有我在这里陪着娥皇后,她定不会孤单。” “蒹儿在此谢过眉姐姐了。”冷翊蒹说着,再一次要欠身行礼,却被眉曼一个眼疾手快给制止住了。 “公主殿下,你可别再这般了!”眉曼双手扶着冷翊蒹的手臂,转头冲着身后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 婢女一个会意,赶紧迈着碎步上前,将手中那一筐灵芝双手奉上。 “公主殿下,这些灵芝你且带回宫里。”眉曼抬手指了指婢女手里的那一筐灵芝,说道,“这些灵芝的品色都是极好,属灵芝中的上品,又是采自深山云海之中,别处可是寻不着的。” “谢谢眉姐姐。”冷翊蒹冲着眉曼微微一笑,柔声道谢。 “公主殿下,我师姐这人就是性子冷淡了点,不爱说话。再者性子也倔了点,你平日多担待些。” “眉姐姐放心,我会的。”冷翊蒹的唇角依旧挂着微笑,柔声道。 “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耽搁你们下山了。”眉曼说着,往着庭院里望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 第180页 “师妹。”沈寒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两人的面前,冲着眉曼一个抱拳行礼,声音清冷着道 “别过了。” “师姐,暂且别过!”眉曼侧身冲着沈寒微微俯身,也跟着抱拳行礼。 眉曼久久未起身,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滴落下一滴眼泪,没入雪地之中。 第一百零六章 冬去秋来, 一年的光景转瞬即逝。 深秋时节,稷国上上下下。上至君臣,下至百姓,人们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自大祭司在汝辰郡实施梯田耕种以来, 且在赵侍郎的辛勤监工之下, 终于迎来了丰收之季。 夕阳西下,橙色的晚霞染尽了苍穹, 夕阳的余晖将人们的影子通通拉长。 百姓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三五成群的聊着天, 结伴下山回家。 “我说谷子, 你家今年可是大丰收啊!”一鬓角花白的男子,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刚从地里劳作而归, 扯着嗓子冲着前面的人喊了一声。 赵谷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于是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转身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叔叔好。”赵谷对着男子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 “你小子今年可是能娶着媳妇了吧!”男子三步并作两步, 走到赵谷跟前儿。 “嘻嘻, 俺娘聘礼都给俺备好了。”赵谷颠了颠肩上的一筐粮食, 将竹筐的背带收紧了些, 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俩人同住一个村庄, 便一同结伴而归。 “这么快!是说的哪家小娘子?” “吴家的小女儿。” “呦, 你小子艳福不浅呀!” “李叔叔笑话俺了。”赵谷习惯性的挠了挠头,“得多亏了大祭司推行的梯田耕种。” “是啊,多亏了大祭司, 我家那臭小子才有盘缠去皇城赶考。” “李大哥博闻强识,这次一定能一举高中的。” “哈哈,借你小子吉言!” 漫天的橙色夕阳中,一对倩影隐在三俩人群里,将前面二人的对话听得很是清楚。 一人一袭素白长袍,另一人一袭鹅黄色长袍。白色长袍之人头上束一顶紫金冠,鹅黄色长袍之人头上束一顶无暇白玉冠。 姣好的身段隐在长袍之中,脸上皆戴着一张半遮面的白色面纱。 “听见没,我的大祭司,大家可都在夸你呢。”冷翊蒹微微偏头,故意压低音量,冲着身旁的沈寒俏皮一笑。 “这可都是蒹儿的功劳,为夫只是冒领了这功勋罢了。”沈寒也跟着偏过头来,看向身侧的冷翊蒹,嘴角挂着一个溺宠的浅笑。 “怎就成了我一人的功劳了?”冷翊蒹唇角含笑,难掩一脸的喜悦,“是你我二人一同的功劳才是。” “夫人说的极是。”沈寒柔声道一句,顺势牵起了冷翊蒹的手,与其十指相扣,“蒹儿,可想去看看那梯田?” “好哇!”冷翊蒹冲着沈寒点了点头,欣然应下。 俩人同骑一匹白色千里马,策马散步于山峦之间,领阅着人们辛勤劳作的成功,及上天的雨露恩赐。 抬眼望去,那一片片金色的稻谷连绵不断,丰收之喜尽收眼底。 被风一吹,稻谷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波光粼粼一片。 行了一段山路,良驹有些累了,沈寒同冷翊蒹纷纷一前一后翻身下马,稍作歇息。 “蒹儿,你看。”沈寒抬手,指着眼前这一片金色的稻谷海洋,感慨着道,“稻谷已然成熟了。” “.........”冷翊蒹顺着沈寒的手看过去,内心感触良多,激动的热泪盈眶。 “待到本月中旬,便可将稻谷收割入仓。”沈寒难掩一脸的激动神色,眼眸里泛起晶莹的泪花,欣慰着言,“我大稷终于不用再向北戎购买粮食了。” 冷翊蒹出神的望着眼前这一片黄橙橙的稻谷,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玄缱的身影,以及她说过的那句话。 “待我大稷修好梯田,来年便不用再从那北戎小国买粮食了。” 那日,俩人一同对着流星许愿。冷翊蒹不知玄缱究竟许了何愿,然自己的愿望则是:愿玄缱岁岁安康,事事如愿。 正当冷翊蒹望着稻谷出神的时候,突然唇角一凉,眼前是沈寒近在咫尺的绝色面庞。 冷翊蒹扑闪了一下浓密纤细的睫毛,配合着侧过身去,双臂勾住了沈寒的脖子,加深着这个亲吻。 沈寒唇角溢出一丝浅笑,顺势环住了冷翊蒹的细腰,将冷翊蒹整个人紧紧拥进了怀里,试图将亲吻延续地更加绵长。 冷翊蒹缓缓阖上一双杏眼,睫羽上泛着晶莹的泪花,微微一颤,泪珠颗颗滚落而下。 一吻结束后,俩人鼻息相对,望着彼此的眼眸中饱含着绵绵深情,胸口因加速的心跳而微微起伏着。 “蒹儿,如今这稷国一片国泰民安。”沈寒眼眸含情的望着冷翊蒹,换了一个话题,“也是时候该立新帝了,蒹儿心中可有人选?” “我也一直在考虑此事,可苦于心中一直都未有合适人选。”冷翊蒹回答。 “蒹儿可愿做这大稷国的女皇?”沈寒开门见山着道。 “这.....未曾想过。”冷翊蒹说着蹲下身,扯了一把青草握在手中。 沈寒没作声,望着冷翊蒹的背影,安静的等着冷翊蒹话里的下文。 “我从未想过做什么女皇。”冷翊蒹朝着不远处的白色千里马走去,将手中的青草喂到了良驹的嘴边,平静着说道。 -- 第181页 “我只想同你一直都在一起。”冷翊蒹抬手轻抚着马背,脸上的表情有着些许的失落。 冷翊蒹不想做这女皇的最大原因,是不想自己整日被政务烦身,没有多余的空闲时间陪着沈寒。 毕竟沈寒是长生不老之躯,而自己终会老去,先沈寒而离开这人世。 一生何其漫长,又何其短暂。 “蒹儿,你可还记得旧主的前皇后?”沈寒走到冷翊蒹身边,柔声问一句。 “你指的是.....‘周皇后’?”冷翊蒹微微蹙眉,反问道。 旧主在位之时,第一任皇后并不是冷翊蒹的母后,而是周皇后。 周皇后出身名门贵胄,却因是先帝赐婚的缘故,夫妻二人之间未有半分情谊。 后来,周皇后其母家势力败落,旧主趁机找了个理由废其后位。 周皇后性子倔强,天生一副傲骨。自觉被废了后位已无颜面在宫里待下去,执意要带着年幼的儿子出宫。 旧主自然不允,可周皇后却拿孩子和自己的性命相迫,几番寻死觅活。 无奈之下,旧主允了周皇后携子出宫的请愿。 旧主将稷国最富饶的都安郡赐给了自己的嫡出长子,并封年仅三岁的长子为“安王”。赐金银财宝无数,享其一身荣华富贵,爵位世袭。 “你的意思是.....想立安王为新帝?!”冷翊蒹经沈寒这一提点,瞬间想到了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兄长。 “蒹儿觉着呢?”沈寒面色平静,严肃着问道。 “安王虽是我兄长,可我从未见过他,对他甚是不了解。”冷翊蒹微微拧眉,将心中所惑说了出来,“不知其秉性如何,是否有能力担此大任。” “蒹儿放心,为夫不会这般轻易立他人为新帝。”沈寒心中自有计划,看着冷翊蒹认真着道,“为夫会派人潜去都安郡,一探安王的秉性和能力。” “至于这大稷国的江山,他是否能坐得稳。”沈寒单手撩起长袍下摆,席地而坐,“还得看他自己的能耐了。” “沈寒,你为何突然想着要立新帝?”冷翊蒹说着蹲下身,整理了一下长袍的下摆,也跟着坐到了草地上。 “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事不宜再拖下去。”沈寒眺望着远处的金色梯田,面色平静着回答,“况且我不日后要回一趟芸竹海,师父他老人家身子有些不适。” “要去多久?”冷翊蒹一听,心里顿觉不舍。 “蒹儿陪为夫同去,可好?”沈寒侧过身来,嘴角含笑看着冷翊蒹,没有正面回答冷翊蒹的问题。 “这......”冷翊蒹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 “蒹儿不想去吗?”沈寒微微拧眉,嘴角的笑意悄然逝去。 “不是的!”冷翊蒹摇了摇头,立马否决道,“我从未见过师尊,有些紧张罢了。” 冷翊蒹自然想无时无刻都陪在沈寒的身边,可自己从未见过师尊。贸然前往,难免紧张。 “蒹儿莫怕,师父他对晚辈们很是慈善。”沈寒说着牵起冷翊蒹的双手握在手心,与其十指相扣,“那蒹儿愿同为夫一起回去吗?” “好,我同你一起!”冷翊蒹重重的点了点头,微笑着欣然应下。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鸟类扑扇翅膀的声音,瞬间引起了俩人的注意。 “沈寒,你快看!”冷翊蒹先是微微愣了愣,抬手指向远处的金色梯田,嚷道,“是仙鹤耶!” 梯田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群仙鹤,通体羽毛浑白,头顶一抹鲜艳的朱砂红。 仙鹤们纷纷收起扑闪的翅膀,支起细长的脚尖落于梯田之上,低头寻觅着田间小虾鱼苗。 “蒹儿,我爱你。”沈寒双眸含情的望着冷翊蒹,一个俯身凑近,欲去捕捉冷翊蒹的柔唇。 “沈寒,我也爱你。”冷翊蒹主动前倾着身子,柔软的红唇覆在了沈寒的唇瓣上,双手顺势搂上对方的腰际。 夕阳的余晖落在俩人的长发和侧脸上,山间不时拂过一阵阵清爽凉意的秋风,将俩人的广袖吹得飒飒作响。 第一百零七章 三日后, 沈寒独自携冷翊蒹回了师门。 芸竹海位于都安郡临界的最北边的山脉之巅,海拔近两千米,再加上山路崎岖的缘故,鲜有人知道此处。 眉氏一族便居住在这片竹海深处, 习医理修剑术, 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更是精通练造丹药,习得长生不老之秘术。 眉氏一族精通医理, 每年深秋时节便会出山入市,施药材救助那些患疑难杂症之人。 为此, 眉氏一族医者仁心的美誉被广为流传。 当年稷国开国天子求贤若渴, 几近波折才找到了此地。 一片翠绿的竹海间,立着一位一袭青衣的老者。 长发通通束在头顶的翠绿玉冠之中,用一根浑然无杂色的白玉簪固定住, 耳鬓处各留了一缕白色发丝,垂落而下。 老者手持一柄长剑, 足尖轻落于竹节之上, 挽了一个潇洒的剑花。 动作行云流水, 干净利落。一派仙风道骨, 未有丝毫老态龙钟之态。 “还知道回来。”老者收了手中的长剑, 从竹节上翻身落地, 背对着身后来者。 “师父, 徒儿此番回来。”沈寒双膝跪在泥土中,低垂着脑袋,语气诚恳着言, “是向师父认错来了。” “大祭司何错之有?”眉圣师转过身来,看着跪在面前的爱徒不冷不热着道。 -- 第182页 “徒儿知错了,还望师父不吝责罚。”沈寒依旧低垂着脑袋,态度极为端正。 “哼!”眉圣师冷哼一声,不给爱徒台阶下。 “师父,您身子无恙?”沈寒抬眼迅速瞄了一眼眼前的眉圣师,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眉圣师目光冷傲的看着沈寒,反问着道,“你这是巴不得为师有恙了?” “徒儿不敢。”沈寒回答。 “我瞧着你是敢得很!”眉圣师一个瞬间移步到沈寒面前,豪无征兆的将手中长剑直指沈寒的脖颈。 锋利的刀刃划伤沈寒的脖子,刺目的鲜红血珠瞬间溢了出来。 沈寒依旧规规矩矩的跪在原地,低垂着脑袋,身子未有丝毫动弹。 眉圣师瞧着沈寒认错的态度如此诚恳,心中怒气消了一大截,终究收了手中长剑。 “曼儿呢?回来没有?”眉圣师故作漠不关心着问道,实则心里挂念得很。 “师妹她未与徒儿一起回来。” “你们一个个的!”眉圣师一听,刚消减下去的怒火又再次燃了起来,“皆是见色起意之辈!” “徒儿......”沈寒话刚出口,便被眉圣师给打断了。 “沈寒,你可倒好!”眉圣师怒火攻心,冲着沈寒就是一顿责骂,“为师令你下山辅佐开国天子,你却逼宫废了旧主!” “我眉氏一族的颜面都让你一人给毁尽了!” “徒儿知错了,师父您消消气。”沈寒依旧规规矩矩的跪在泥土中,恭声着道,“事实别有一番隐情,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 “有何隐情?”眉圣师极力隐忍住了一腔怒火,冷声问道。 实则外界的传言,眉圣师是不信的,毕竟沈寒是自己一手培养长大。 深知爱徒不会做出如此忤逆不道,枉为人臣之事。 “师父,事情实则是......” 接下来,沈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及内中隐情,仔仔细细地一并说予了眉圣师听。 眉圣师收起手中长剑,认真听着沈寒所言,脸上微怒的情绪渐渐逝去。 ............ 冷翊蒹已在大厅内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未见沈寒回来,不时抬眼望一眼殿门,心里很是不安。 “公主殿下,请喝茶。”一白俊小师弟着一身浅灰色长褂,双手奉着一杯热茶,送到了冷翊蒹的面前。 “谢谢六师叔。”冷翊蒹双手接过茶杯,冲着这位小师叔微微一笑,这才低头喝了一口杯中茶。 六师弟先是愣了愣,接着立马害羞的低下头,只顾看着自己的鞋面。 当冷翊蒹喝完两盏茶后,终于将沈寒和传说中的眉圣师给盼了回来。 木门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冷翊蒹赶紧站起身来,顺带整理了一下长袍下摆。 “师尊好。”冷翊蒹对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老者微微欠着身,恭敬着双手作揖。 老者一袭青衣,白须白发,一派仙风道骨,想来此人便是传说中的眉圣师了。 眉圣师刚双脚迈过门槛,便瞧见大厅内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并很有礼貌的唤自己“师尊”。 此女子生得国色天香之姿,身段姣好修长,肤白胜雪。唇角挂着礼貌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般。 好在沈寒提前给眉圣师说了一声,否则眉圣师定会让人将这位不速之客给轰出去。 管她身份有多尊贵,生得有多好看,都无一例外。 “谁允许你唤我师尊的?”眉圣师白了一眼冷翊蒹,径直绕过眼前的人,朝着一旁的主座走去。 冷翊蒹很是尴尬的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话,也未敢起身。 “蒹儿快起来。”沈寒疾步走到冷翊蒹的面前,一把将冷翊蒹给扶了起来,眸子里满是心疼之色,柔声道,“师父他正在气头上,蒹儿你莫怪。” “不会的。”冷翊蒹冲着沈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将委屈全部吞咽进肚。 “蒹儿,我们来这边坐。”沈寒很是自然的牵起冷翊蒹的手,朝着一旁的竹椅走去。 眉圣师端坐在主座之上,手里端着一杯六师弟奉上的热茶。一边低头喝着茶,一边不时瞄一眼自己的爱徒和这第一次见面的徒孙。 “师父,这些年您老人家过得可好?”沈寒主动找了个话题,试图来化解此刻的尴尬局面。 “好得很。”眉圣师将手中茶杯放下,板着一张脸,不咸不淡着说道,“死不了。” 虽知道了关于逼宫的隐情,可眉圣师一时间放不下面子,依旧故作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冷翊蒹坐在椅子上,极度坐立不安,低垂着脑袋,像一个犯错的小媳妇似的。 沈寒不是说师尊对晚辈很是慈善,很好相处的嘛,为何这人却和沈寒说的完全不一样? “大师姐,请用茶。”六师弟站在一旁,连忙替大师姐奉上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香茶,不敢去看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大师姐。 小师弟入门派晚,排行老六。入师门以来从未见过沈寒,今日方是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大祭司。 “谢谢六师弟。”沈寒双手接过六师弟送到面前的茶杯,礼貌着道谢,“这些年多亏六师弟照顾师父了。” “大师姐客气了,照顾师父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六师弟笑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 第183页 眉圣师太过专注的偷听二人说话,一个不小心被茶水给呛到了,不由咳嗽出声,“咳咳!咳咳!” “师父,您没事吧?”沈寒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眉圣师担忧着道。 六师弟疾步走到眉圣师的面前,替眉圣师轻轻拍了拍后背,手法熟练老道。再将眉圣师空了的茶杯重新续上温热的茶水。 不难看出,平日里六师弟对眉圣师的照顾很是周到妥帖。 “好了,我要回屋休息了。”眉圣师说着将手中的茶杯随意的搁在了木桌上,目光瞄了一眼斜对面的冷翊蒹,然后转头对着六师弟吩咐道,“小六,给公主安排一下房间,赶了一天的山路也累了。” “是,师父!”六师弟忙不迭地点着脑袋,悦声着应下。 亥时,芸竹海周遭开始起雾。浓雾厚重,白茫茫的一片。 冷翊蒹端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发间的珠钗,再将一头长发也放了下来。 手持一柄木梳,心不在焉的梳理着长发。 突然,门口响起了一声轻叩房门的声音。 “蒹儿,是为夫。”沈寒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冷翊蒹放下手中的木梳,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嘎吱”一声,冷翊蒹双手搭在木门上,将房门从里面打开来。 “夜深了,你不好好在自己房里待着。”冷翊蒹看着面前的沈寒,嘴角含笑着问道,“来我这里做什么?” 沈寒一袭白衣立在门口,散了一头青丝,怀里抱着一叠衣袍和一柄长剑。 “为夫一人睡不着。”沈寒抬脚迈过门槛,径直朝着屋内走去,“想与蒹儿同床。” 沈寒将怀里的衣袍搭在了屏风上,再将长剑挂在了墙上,这才转身朝着床前走去。 冷翊蒹立在原地,赶紧将房门给关好,转身看着沈寒的背影,有些担忧,“可是....如若被师尊知道了,恐怕会惹他老人家不开心。” 师尊特意让小师叔给自己安排房间,不就是不喜自己与沈寒同住嘛。 “无妨。”沈寒立在床沿边,背对着冷翊蒹,自顾自的解着腰带,只柔声吐出两个字。 冷翊蒹虽有些担忧,但也是极想与沈寒同床共枕,否则也不会这个时辰了,还未就寝。 “蒹儿不困吗?”沈寒将手中的腰带随意的扔在了床上,转过身来看着冷翊蒹,眸子里宛如沉了一抹温柔的月光。 烛光映在沈寒的侧脸上,浓密纤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如此绝色当前,试问又有谁能拒绝得了? 冷翊蒹未作声,深呼吸一口气,径直朝着床前走去。 第一百零八章 翌日卯时, 窗外一片漆黑夜色,星辰还未全部隐去。 沈寒已换上了一身翠绿色窄袖长袍,正立在铜镜前给自己绑着护腕。 一头稠密的青丝通通束在了脑后,用一根翠绿色发带绑好。 待绑好护腕后, 沈寒一个转身, 将挂在墙上的那柄长剑给取了下来。 眉氏弟子不仅习医理,也修剑术。每日卯时, 弟子们便要在竹海练习一个时辰的剑术。 无论天气如何,狂风暴雨, 亦或是冰雹大雪, 无一例外。 沈寒正欲转身出门,却听见床上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传来冷翊蒹微微有些哑的声音。 “沈寒, 什么时辰了?”冷翊蒹一手撩开垂落在床前的雪白床幔,一手撑在床沿, 抬眼望着眼前的沈寒。 “卯时。”沈寒想也未想, 背对着冷翊蒹吐出两个字。 转身, 沈寒朝着床前走去, 末了, 侧身坐在了床沿上。 “你这是要去练剑吗?”冷翊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背靠到床头。 “嗯,眉氏弟子每日卯时都须在竹海练剑,至少一个时辰。”沈寒说着拉过一旁的被褥, 细心的替冷翊蒹重新盖好。 “我不冷。”冷翊蒹冲着沈寒微微一笑,双臂顺势搭在了沈寒的肩上,柔声道一句,“早点回来。” “蒹儿,你的声音真好听。”沈寒微微偏头,柔唇贴到了对方的耳侧,吞吐着热气,“为夫今晚还想听。” “你.....”冷翊蒹气急,一把用力推开身上的沈寒,小声责骂着道,“你这人怎这般不知羞!” 冷翊蒹扯了一把身上的被褥,重新躺回了床上。背对着沈寒,不想再同这人讲话。 “时辰尚早。”沈寒看着冷翊蒹的背影,柔声劝道,声音温柔似水,“昨晚蒹儿也累了,再好生睡会儿吧。” “好了,你快去吧。”冷翊蒹依旧背对着沈寒,故意吓唬着道,“当心迟了,师尊罚你!” “蒹儿说的极是。”沈寒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拿起方才放在床沿边的长剑,说道,“为夫走了。” 冷翊蒹侧耳听着动静,待关门声响起。这才探着身子,望了一眼房门口。确认这人已经彻底离开了,又重新躺回床上。调整了一下睡姿,准备再睡会儿。 此刻的冷翊蒹浑身酸软,骨头都似要散架了一般,乏得再次闭上了双眸,沉沉睡去。 清晨的竹海,被一片厚重的浓雾所笼罩。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翠绿的竹叶上挂满了露珠,颗颗晶莹剔透。一阵清风徐来,“啪嗒”一声,剔透的露珠滴落进泥土之中。 -- 第184页 “师父早。”沈寒双手握着长剑,对着眉圣师微微欠身,恭敬着作揖请安。 “大师姐早。”六师弟规规矩矩的站在眉圣师的身边,对着沈寒双手抱拳,作揖问安。 “六师弟早。”沈寒微微侧身,对着六师弟礼貌的回以问安,唇角挂着柔和的浅笑。 “怎来得这般晚?”眉圣师长身而立,双手背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故作冷声着质问道。 “徒儿起迟了,还望师父责罚。” “寒儿,你虽贵为稷国的大祭司。”眉圣师背对着沈寒,语重心长着道,“可在这芸竹海内,你是我眉某的关门弟子,是师弟师妹的大师姐。” “师父说的是。” 沈寒听到眉圣师终于又唤自己乳名了,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待会儿所求之事,师父答应的几率又多了一成。 “既然是大师姐,就要有个做大师姐的表率。”眉圣师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转身看向沈寒,“为师就罚你再多练剑一个时辰,且抄《伤寒》十遍。” “是。”沈寒依旧低垂着脑袋,恭敬着应了一声。 六师弟站在一旁,不由的替大师姐捏了一把冷汗,这罚得未免也太重了吧。 眉圣师昨晚一宿未睡安稳,后半夜想起了亡妻。 妻子在世时,溺爱眉曼和沈寒成瘾。待沈寒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从未将沈寒同眉曼区别对待过。 因沈寒乖巧懂事,妻子对沈寒的宠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眉圣师虽也很是疼爱俩人,然则却与妻子的表达方式截然相反,无论是对眉曼还是沈寒,向来都是声色俱厉。 由于妻子对女儿过分宠爱,导致眉曼性格娇惯,行事特立独行。 然而沈寒则不一样,无论师娘如何溺爱自己,沈寒依旧知本分,守规矩,严以律己。 再加上自身在医理上的造诣远远高过眉曼的缘故,深得眉圣师厚爱。 正是由于眉圣师给予了沈寒太多的厚望,所以眉圣师才会因之前沈寒逼宫夺位之事如此生气。 直到昨日得知逼宫隐情后,眉圣师这才彻底原谅了沈寒。 本一个时辰的练剑时间延续至了两个时辰,沈寒因昨晚太过“辛苦”的缘故,明显有些吃不消。 沈寒紧咬着牙关,脸色明显有些苍白,额头布满了细细汗珠,却仍旧一声不吭。 “好了,不用再练了!”眉圣师终究于心不忍,冲着不远处的沈寒喊了一声。 沈寒闻声,从竹节上翻身落地。收起手中长剑,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立在原地。 “小六。”眉圣师说着转身看向身旁的小徒弟,吩咐着道,“你且先回去准备早膳,记得....做精细些。” “是,师父!”六师弟微微欠了欠身,一个转身出了竹海。 待六师弟走后,眉圣师大步流星的走到沈寒面前,开门见山的问道,“寒儿,这次回来究竟为了何事?” “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沈寒“噗通”一声,双膝跪于泥土之中。 “我就知道。”眉圣师一个拂袖转身,背对着沈寒,沉声道,“政务繁忙的大祭司怎会有空来这深山僻壤之地,原来是有事要求于我。” “师父,此事只有您能帮徒儿。”沈寒依旧双膝跪地,恳求着道,“算是徒儿求您了。” “寒儿,你自小性子倔强,从不求人,这可是你第一次开口求为师。”眉圣师皱眉望着眼前的这一片翠绿竹海,叹口气,终究心软下来。“说吧,究竟何事求为师。” ......... 内厅里,冷翊蒹一身淡紫色长袍端坐在饭桌前,一头浅棕色长发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白玉簪固定住。 冷翊蒹醒来已是巳时,本已是过了早膳时间。 细心的六师弟特意为冷翊蒹留了一份早膳,且是做的独一份,与大师姐和师父的早膳都不同。 师父那句“做的精细些”,六师弟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因着师父平日教导自己,修行之人不可贪图享乐,不可贪享口腹之欲。 所以,大家平日里的早膳都是白馒头和白豆浆。 六师弟特意为公主殿下做了梅花卷和糖豆酥,还单独磨了一碗赤豆浆。 想来这些精致小巧的吃食,应该能讨女子喜欢。 “谢谢六师叔。”冷翊蒹坐在饭桌前,双手接过小师叔递给自己的竹筷。 “不谢!不谢!”六师弟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敢正视冷翊蒹的眼睛。 “六师叔,为何没见着别的师叔们?”冷翊蒹将竹筷搁在了碗上,礼貌着问道。 从昨日上山到现在,冷翊蒹只瞧见了这一位小师叔,并未见着别的师叔们。 “师兄们都下山入市了,少则两个月才能回来。”六师弟如实回答,将其中一盘梅花卷推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公主殿下,你尝尝这个梅花卷,看看合不合口味?” “谢谢六师叔。”冷翊蒹冲着小师叔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个梅花卷,放在唇边咬了一小口。 只有四分之一巴掌大的梅花卷,用面粉制成梅花的形状,且每瓣花瓣上用梅花的花汁染上最天然的粉色。 “那大祭司呢?”冷翊蒹将嘴里的梅花卷细细吞咽下去后,这才礼貌的开口问道,“是还在练剑吗?” -- 第185页 冷翊蒹醒来到现在,仍旧未见着沈寒的身影。冷翊蒹对此地不熟悉,再加上出于礼貌,也不好贸然四处找人。 “大师姐此刻正在藏书阁呢。”六师弟想也未想,脱口而出,再将另一盘糖豆酥也推到了冷翊蒹的面前,“公主殿下,你再尝尝这糖豆酥。” “谢谢。”冷翊蒹一听,微拧起好看的眉宇,看着小师叔追问着道,“为何会在藏书阁?” “大师姐被师父罚了。”六师弟解释着道,“被罚抄十遍《伤寒》。” “什么?”冷翊蒹瞪大了杏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师叔,“十遍《伤寒》?!” 这得抄到什么时候,岂不是要抄上一个月才行。 当年沈寒罚自己抄书,也是罚抄这《伤寒》,冷翊蒹一抄就得抄一月有余。 不知为何,冷翊蒹竟有些幸灾乐祸,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原来,这罚抄书是眉氏一族的传统。 六师弟迅速瞄了一眼冷翊蒹,只见公主殿下唇边挂着一抹开心的浅笑,想来公主殿下很是喜欢这糖豆酥了。 第一百零九章 辰时, 用完早膳后,沈寒先是回了一趟自己屋。沐浴更衣后,再去了一趟冷翊蒹的房间。 沈寒站在房门口,透过木门上的镂空望了一眼屋内, 发现冷翊蒹仍在熟睡。 沈寒站在原地顿了顿, 悄然转身离开,往着藏书阁的方向而去。 藏书阁位于芸竹海的北侧, 一条小溪蜿蜒横在中间,八十一节青石板石阶往北以上, 便是眉氏一族的藏书阁。 小溪两侧栽种了两排桃树, 因着桃树品种与气候不同别处的缘故。虽已深秋,桃花却开得正艳。 一阵秋风袭来,将桃花花瓣吹得漫天飞舞, 天空中宛如飘起了一场粉色花雨。 藏书阁收藏着整个眉氏一族所有的医理古籍,只有眉圣师和两大关门弟子才有资格进出。 藏书阁内, 窗户半掩着, 窗台上放了一支墨绿色的玉瓶。 玉瓶内插了一支开得正艳的桃花枝, 花瓣上滴了几滴剔透的露珠。 沈寒一袭月牙白的长袍端坐在书案前, 一头稠密的青丝用一根墨绿色的发带束在脑后。 桌案上铺着一张白色的绢帛和一本翻开来的《伤寒》。 晨曦冲破云层, 金色的光辉通过窗户洒在了沈寒的侧脸上, 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浓密纤细的睫毛上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支毛笔,笔尖吸饱了墨汁。 沈寒表情严肃认真,手持笔杆, 一笔一画地落笔于绢帛之上。 《伤寒》虽翻开着,沈寒也未看一眼,因着沈寒心里早已将整本书的内容默记于心。 待默写完一则方子后,再对着书籍内容逐一字句的核对一遍。 不知默写了多久,只听见门外响起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沈寒闻声止住了笔,将毛笔搁在了一旁的笔台上,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冷翊蒹仔细将小师叔指路的话记在心里,淌过了小溪,再行了八十一节青石板石阶,终于到了藏书阁。 叩门的手还未触到房门,房门便“嘎吱”一声,被人从里面给推开来。 “蒹儿来了。”沈寒冲着冷翊蒹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当目光落在对方的长袍下摆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 “被罚了?”冷翊蒹未注意到沈寒细微的表情变化,柔声问道。 “嗯。”沈寒应了一声,一把牵起冷翊蒹的手,转身朝着屋内那处屏风走去。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冷翊蒹微微拧眉,不解的看着面前的沈寒。 “脱了吧。”沈寒的目光再次落在冷翊蒹的衣袍下摆上,柔声劝道,“衣服都湿了。” “.......”冷翊蒹未接话,顺着沈寒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衣袍下摆。 经沈寒这一提醒,冷翊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外袍下摆湿了好几处。想来是方才过小溪的时候,不小心被溪水打湿了。 冷翊蒹难为情的左右看了看,轻咬着下唇。 “无妨,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沈寒柔声着道,“旁人未经允许,是不能擅自来此处的。” “那为何......我能来?” “你不是旁人。”沈寒双手搭在了冷翊蒹的腰际,一本正经着言,“你是我的妻子。” “油嘴滑舌。”冷翊蒹忍住唇边的笑意,瞪一眼沈寒。 “为夫说错了吗?”沈寒浅浅一笑,反问一句。 “好了,你出去。”冷翊蒹一把拍掉沈寒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将沈寒推到了屏风外,“我自己来就好了。” 冷翊蒹雪白纤细的指尖落在腰带上,指尾轻轻一勾,腰带便松了开来。 因是深秋,衣袍也是穿了好几层,脱掉一层外衫并不打紧。 冷翊蒹将脱下的外衫长袍顺手搭到了屏风上,将腰带重新系好,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出了屏风,冷翊蒹径直朝着书案旁的沈寒走去。 “师傅,这抄书的滋味如何呢?”冷翊蒹站到沈寒的身后,将双手背在背后,故意调侃着道。 “还好。”沈寒笔直的端坐在书案前,一笔一画的默写着《伤寒》里的内容,微笑着吐出两个字。 冷翊蒹俯身凑近沈寒的耳侧,小声补充着道,“原来,你们眉氏就是这般喜欢罚别人抄书。” -- 第186页 “师傅你可知,当年你动不动就罚蒹儿抄书。”冷翊蒹控诉着道,故意拖长尾音,“一整日的书抄下来,蒹儿可是连筷子都拿不稳。” 沈寒未作声,唇角依旧挂着一抹温柔的浅笑。 “啊!”突然一个天旋地转,冷翊蒹还未反应过来,便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冷翊蒹整个人跌坐在沈寒的双腿上,条件反射的双臂勾住了沈寒的脖子。 “沈寒。”冷翊蒹轻抿着下唇,抬眼望着眼前人,“这....这儿可是藏书阁。” “为夫当然知道这儿是藏书阁。”沈寒微扬起狭长眼眸,俯身凑近冷翊蒹的耳侧,气吐幽兰着道,“败蒹儿所赐,为夫的手腕现在都还是酸的。” “你.....谁让你不知节制!”冷翊蒹自然听出了沈寒话里的意思,脸颊羞得几近滴血,辩驳着道。 “自然是蒹儿你。”沈寒柔声回一句。 “你放我下去!”冷翊蒹羞红了脸颊,用力推了推沈寒禁锢在自己腰际的双臂,却发现徒劳无功。 “放蒹儿下去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冷翊蒹扭动了一下身子,却仍是摆脱不了这人的禁锢。别瞧这人一副纤细修长的身段,力气却大得很。 沈寒不作声,微扬着狭长的眼眸,望着冷翊蒹的眼眸里溢满了柔情。 冷翊蒹徒然心跳加速,顺势勾住了沈寒的脖子,作势要去亲吻沈寒的柔唇。 沈寒配合着一个前倾凑近,湿软的柔唇便覆在了对方的唇瓣上。 一个舌尖轻探,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撬开了对方的牙关。 冷翊蒹缓缓阖上一双杏眼,睫羽轻轻颤了颤,勾着对方脖子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窗外的清风徐徐吹进屋内,将桌上写满笔墨的绢帛吹落在地。 一吻结束后,寂静的藏书阁内,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够了。”冷翊蒹松开勾住沈寒的双臂,微微喘着粗气,眼眸溢着水迹,用鼻音吐出两个字。 沈寒别过脸去,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了一层薄薄水雾,缓缓松开了双臂。 冷翊蒹趁机赶紧从沈寒身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领和长袍下摆。 余光瞥见落了一地的绢帛,于是蹲下身子,将落在地上的绢帛全都捡了起来。 “好了,你乖乖抄书,我在一旁陪着你。”冷翊蒹将绢帛重新放回了书案上,柔声道一句。 “蒹儿替为夫磨墨,可好?”沈寒重新拿起了毛笔,看了一眼书案上的砚台,再抬头看向冷翊蒹,柔声问道。 “好哇!”冷翊蒹微笑着应道,将广袖卷了起来,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胳膊。 拿起搁在砚台上的墨锭,低垂着脑袋,开始认真研起了墨。 “蒹儿。”沈寒将手中毛笔浸入了墨汁里,让毛笔吸饱了墨汁。 “嗯?”冷翊蒹停下了研墨的动作,偏头看着一旁坐着的沈寒。 “早膳可还吃得惯?”沈寒手持吸饱墨汁的毛笔,笔尖落在绢帛上,关心的问了一句。 “嗯,吃得惯。”冷翊蒹点了点头,微笑着道,“糖豆酥很好吃。” “糖豆酥?”沈寒微微拧起好看的眉宇,笔尖停顿了一下。 “你没吃吗?”冷翊蒹疑惑的看着沈寒,反问道。 “为夫吃的白馒头。” “白馒头?!” “想来那糖豆酥肯定很好吃。”沈寒再次提笔写字,柔声着道,“待得空了,我也向六师弟讨些糖豆酥尝尝。” “早知道你没吃,我就给你留一些好了。” “无妨。”沈寒默写完最后一行,偏头看向冷翊蒹,温柔着问道,“蒹儿,再帮为夫一个忙可好?” “嗯,好。什么忙?”冷翊蒹欣然着应道,唇边绽放出一个浅笑,将手中的墨锭搁在了砚台上。 “帮为夫检查一下这几则方子,可有默错的地方。”沈寒说着将面前这张写满字的绢帛挪开,放到一侧,又重新取了一张干净的绢帛铺平在书案上。 “好,我且来好好检查一番。”冷翊蒹点了点下巴,拿过一旁写满字的绢帛,再取过一旁的《伤寒》翻开来。 将两者并排放到一起,开始认真的逐一字句核对。 “若是有写错的地方,本宫可要打你手心。”冷翊蒹故作严厉着道,“就像当年你打我手心一样。” “若是有写错的地方,为夫任蒹儿责罚。”沈寒唇角含笑,声音温柔似皎月。 窗外时不时拂过一阵清风,将玉瓶内的桃花吹得花香四溢。 冷翊蒹双手托腮,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书案上,一字一句的认真核对着绢帛上的内容。 沈寒端坐在书案前,低垂着眉眼,继续默写着《伤寒》的内容,时不时偏头看一眼身旁的冷翊蒹,眸子里溢满了柔情。 冷翊蒹自然也注意到了沈寒看自己的目光,回以沈寒一个俏皮的微笑,趁机眉目传情。 第一百一十章 因沈寒被罚抄《伤寒》十遍, 这一抄就至少得抄一个月。且眉圣师发话,必须全部抄完才允许下山。 所以,这一个月里,沈寒和冷翊蒹俩人都住在了芸竹海。 冷翊蒹很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有山有水, 有花有树,关键是可日日陪着沈寒抄《伤寒》。 每日辰时, 冷翊蒹都会去给眉圣师请安,可每次都会被眉圣师拒之门外。 -- 第187页 可冷翊蒹依旧未放弃, 待到距下山前一日, 眉圣师终于未再房门紧闭。 “嘎吱”一声,房门被眉圣师从里面推开来。 “师尊.....早!”冷翊蒹未曾想到,今日眉圣师竟肯见自己, 有些惊慌失措。 “去药库吧。”眉圣师一袭青立在房门口,态度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有话同你讲。” “是, 师尊!”冷翊蒹重重的点了点脑袋, 难掩一脸的欣喜之色。 待眉圣师先行一步后, 冷翊蒹这才跟在眉圣师的身后, 朝着药库的方向走去。 药库距眉圣师的房间不远, 位于竹海东侧的最角落。 眉氏一族以医术高群闻名天下, 族中药库藏着这世间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草药。 当然还有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药。 眉圣师站在药库门口,拿下腰侧的钥匙。插进了钥匙孔, 顺时针转动了两下。 “进来吧。”眉圣师收起手中钥匙,双手推开了房门,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冷翊蒹。 “是。”冷翊蒹恭敬的应了一声,抬脚迈过门槛,跟在眉圣师的身后,俩人一前一后进了药库。 房间很大,屋内共计有四个一人多高的大药柜,分别立在房间内的四个角落。 眉圣师径直朝着东侧的那方大药柜走去,待近了,站在药柜前。 目光从一排药抽上扫过,最后落在从东至西,由北往南的第九个抽屉上。 眉圣师伸手拉开抽屉,从抽屉里面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握在手里。 冷翊蒹安静的站在原地,望着眉圣师的背影不敢出声,耐心的等待着眉圣师先开口。 眉圣师转身,手里拿着一个紫檀木盒子,径直朝着靠窗的那方书案前走去。 随手将紫檀木盒子搁在了书案上,单手撩起长袍下摆,坐到了椅子上。 “公主,你且打开来看看。”眉圣师端坐在书案后面,抬手指了指书案上的那个紫檀木盒子。 “是,师尊。”冷翊蒹礼貌的应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 拿起书案上的那个紫檀木盒子,放在眼底打了开来。 紫檀木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颗黑色小药丸,光用肉眼,辨别不出其药材成份。 “师尊,这是?”冷翊蒹低头看了一眼木盒里的药丸,再抬头望着眉圣师,疑惑着道。 “此乃我眉氏一族修炼长生不老之术的丹药。”眉圣师看着冷翊蒹,严肃着道,“你乃我眉氏弟子,又是寒儿的发妻。自然也该赐你此丹药,以便助你练就长生不老之躯。” “........”冷翊蒹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谢....师尊。”冷翊蒹俯身,冲着眉圣师俯身行礼。在弯腰的同时,眼角的眼泪悄然滑落。 冷翊蒹心里很是触动,不单单是因获得了长生不老的丹药。更多的是得到了眉圣师的认可,认可了自己眉氏弟子及沈寒发妻的身份。 ........ 酉时,藏书阁内。 沈寒一袭白衣安静的坐在书案前,已默写了近两个时辰的《伤寒》。 沈寒将毛笔搁在了一旁的砚台上,揉了揉酸软的手腕,偏头看向竹榻上熟睡中的冷翊蒹。 上午,冷翊蒹欢天喜地的来找自己,说师尊给了她一粒可练就长生不老之躯的药丸。 沈寒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如若这安王也顺利通过了考验,自己便可毫无后顾之忧的带着冷翊蒹云游四海。 突然,窗外响起几声鸟类扑闪翅膀的声音。 沈寒收回看向冷翊蒹的视线,起身朝着窗前走去。 一袭白衣的沈寒立在了窗前,“嘎吱”一声,只手推开了窗户,对着信鸽伸出了手。 “咕咕.....咕咕......”信鸽收起了扑闪的翅膀,落在了沈寒的掌心里。 沈寒伸回手臂,从信鸽腿上的竹管里取出布条,再将信鸽一把给“抛”回了天空中。 沈寒低垂着一双眉眼,将手中的布条在眼前缓缓展开来。 布条上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安王顺。 沈寒看到这三个字,不由松了一口气。 自沈寒来了芸竹海后,便派暗影潜伏到了安王的王府中。 暗影以飞鸽传书的形式,将安王的行径回禀给了身处竹海的大祭司。 这一个月里,沈寒不停的制造出各种大大小小的考验,用其来考验安王的秉性和能力。 实则幸运的是,安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皆全部通过了大祭司为自己量身定制的考验。 这最后一个考验,也最是考验人心的关键。安王终不负大祭司所望,顺利通过了考验。 起初,沈寒也一直担忧,此刻的心也终于是放下了。 “看什么呢?”身后突然响起冷翊蒹的声音,声色里带着些许慵懒。 沈寒转身,大大方方将布条递给了冷翊蒹,柔声着道,“蒹儿,你看。” 冷翊蒹微微蹙眉,接过沈寒递给自己的布条,在手中展了开来,出口默念出布条上的三个字。 冷翊蒹收起布条,抬眼看着沈寒,紧张的问道,“安王他怎么了?” “蒹儿,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且坐下慢慢说。”沈寒说着牵起冷翊蒹的手,朝着一旁的矮木桌走去。 俩人相对而坐,沈寒将关于此次计谋的详细内容,皆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冷翊蒹。 -- 第188页 沈寒让陈将军假意投顺安王,且暗示可助其谋反逼宫,如此大的一个诱惑摆在安王面前。 安王不但并未起谋反之心,且对陈将军说了一席肺腑之言,正是这席话让大祭司决定将大稷江山交予安王。 “如今大稷国泰民安,本王既是大稷的王爷,也是大稷的子民。不想为了一己私欲,徒增战事,牺牲稷国子民的性命。” “无论谁坐这大稷江山,只要是明君圣君,于本王而言皆没有不同。” 冷翊蒹安静的坐在竹椅上,认真的听着沈寒阐述完整个计谋。 “这么说来,安王当真可担此大任?”冷翊蒹双手托腮,望着眼前的沈寒问道。 “如今这太平盛世,大稷需要的是一位仁君。”沈寒说着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单手推开了另一扇半掩着的窗户。 “安王□□治国的能力虽不算太过优越,可贵在他有一颗心怀天下之心。”沈寒望着窗外的柳枝,严肃着道,“自然,为夫也会在安王身侧辅助些许时日,方才能安心云游。” “云游?”冷翊蒹一听,猛地站起身来,也跟着走到了窗边,“去哪儿?” “大稷幅员辽阔,好多地方为夫还未曾去过。”沈寒转身,眉目含情的望着冷翊蒹,“蒹儿,可愿与为夫一同云游这大稷江山?” “愿意!”冷翊蒹想也未想,一口脱口而出。 “蒹儿那日说想喝桃花醉,为夫这就陪蒹儿去摘桃花可好?”沈寒唇角挂着温柔似水的浅笑,柔声问道。 “可我的大祭司,你可别忘了,你这《伤寒》还未抄完呢。” “不打紧。”沈寒一把搂住冷翊蒹的细腰,将冷翊蒹整个人揽进怀里,柔声着言,“再给为夫一个时辰便可全部抄完。” 冷翊蒹一双秋水剪瞳泛着盈盈光波,迅速的吻了一下沈寒的唇角。 本欲迅速撤离,却被沈寒给含住了唇瓣,并收紧了腰际的双臂。 深秋,溪水潺潺。 夕阳的余晖纷纷散落在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枝头的桃花朵朵微吐花蕊,争芬斗艳。 俩人回了一趟房间,一人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站到了桃树下。 “沈寒,你摘那些开得艳的桃花,这样酿出的酒色要好些!”冷翊蒹挎着竹篮,抬头望了一眼眼前这一树的粉色桃花,转头冲着不远处的沈寒喊道。 “好。”沈寒回以冷翊蒹一个温柔的浅笑,骨戒分明的指尖在一排粉色桃花间流连一番。最终落在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上,将其摘了下来。 沈寒并未将桃花放进竹篮,而是放下臂弯里的竹篮,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冷翊蒹走近。 “蒹儿。”沈寒站在冷翊蒹的身后,柔声唤了一声,声音温柔似水。 冷翊蒹闻声,转过身来,嘴里的话还未说出口。突然唇上一凉,便被沈寒用嘴堵住了唇角。 冷翊蒹眨巴了一下杏眼,双臂顺势勾住了沈寒的脖子,将彼此间这个亲吻延长。 一吻结束,俩人望着彼此的眼眸中饱含着浓浓情意,胸口不由微微起伏着。 “蒹儿,你看。”沈寒侧身,对着对岸那一排桃树一个隔空击掌。 顷刻间,一排的桃树皆纷纷漂落粉色花瓣。被风一卷,宛如在空中下起了一场粉色花雨。 “哇!好美!”冷翊蒹闻声看向了对岸,望着不远处的粉色花雨出了神。 “蒹儿喜欢吗?” “嗯,喜欢!” “桃花再美,也不及蒹儿半分容颜。”沈寒说着,将手中那朵桃花别在了冷翊蒹的发间,冲着冷翊蒹露出一个如月光般温柔的浅笑。 “我的大祭司,你这嘴是抹了蜜吧。”冷翊蒹轻笑出声,双臂勾住了沈寒的脖子。 “为夫只对蒹儿一人甜言蜜语。”沈寒双眸含情脉脉的看着冷翊蒹,声音温柔似水,“也只对蒹儿一人倾尽所爱。” 对岸的粉色花雨还在不时飘落,片片粉色花瓣纷纷落至水面,落英缤纷一片。 -------全文完 第111章 番外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时光悄然流逝。 初秋九月,大街上的那一排排银杏树的树叶已变得金黄,被秋风一卷, 片片金黄杏叶在空中翻转, 金黄落叶堆满街道两侧。 早晨,八点。 床头的闹钟准时响起, 将被窝中的女人吵醒。 “唔.....好吵.....”女人从被窝里伸出一截雪白的胳膊,试图去够床头柜上的闹钟, 却一个不小心, 将闹钟给碰到了地上。 沈寒刚好走到了卧室门口,便听到“啪”的一声,闹钟落地的清脆声音。 沈寒来到了床边, 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冷翊蒹,再弯腰将落在地上的闹钟给捡了起来。 “蒹儿乖。”沈寒坐到了床沿边, 俯身凑到冷翊蒹的耳侧, 柔声轻唤道, “该起床了。” “好困.....让我再.....睡会儿.....”冷翊蒹翻了个身, 一把扯过身上的被子盖住脑袋。 “蒹儿, 今日可是你第一天上班。”沈寒轻轻拉了拉冷翊蒹身上的被子, 柔声道。 冷翊蒹一听, 瞬间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来,瞪大一双杏眼望着沈寒, “现在几点了?” “还未过辰时。”沈寒冲着冷翊蒹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柔声道,“蒹儿莫慌,来得及。” “为夫一会儿开车送你。”沈寒说着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衣柜走去。 -- 第189页 “你昨天才拿的驾照。”冷翊蒹看着沈寒的背影,提醒一句。 沈寒从衣柜里取出那套先前就备好的杏色小西装,挂到了一旁的蒸汽熨烫机上。 弯腰插上熨烫机的插座,按下开关按钮,再按了一下“棉质”按钮。 沈寒取下挂在熨烫机上的隔热手套,戴在了左手上,柔声问一句,“可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冷翊蒹摇了摇头,赤着脚向着沈寒走去。 冷翊蒹走到沈寒身后,双手搭在沈寒的细腰上,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肩上,嘟囔着嘴道,“我的大祭司,早膳吃什么?” “蟹黄包。”沈寒仔细熨着小西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褶皱,柔声回答。 “你会做了?!”冷翊蒹惊讶着道,有些不可置信。 前日,俩人逛街的时候路过一家早茶店,他们家的蟹黄包让冷翊蒹赞不绝口。 “嗯。” “师傅......你对蒹儿真好。” “快去洗漱,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冷翊蒹偏头,趁机偷亲了一口沈寒的脸颊,这才转身朝着浴室走去。 第一次坐沈寒开的车,冷翊蒹还是有些担心。谁知,沈寒的车技很好,丝毫看不出是新手上路。 本来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让沈寒给缩短了十分钟。 于是,冷翊蒹不仅没有迟到,还提前十分钟来到了这所省内著名的医科大学——S医科大。 冷翊蒹先是去了学校人事部那里报到,再去了一趟财务室领教材,最后回了教师办公室。 第一天上班,冷翊蒹只有一节中医课,还是下午三点。 当冷翊蒹一身杏色小西装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原本一片喧闹的教室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学生们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这位新老师。 “这不是......那谁谁谁吗?”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见着美女就屡不直舌头,这是我们学校高薪聘请的冷博士,**大毕业的高材生。” “不瞒你说,这可是我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美女学霸。” “对对!我也是,我也是。” “不仅仅是学霸,这人简直就是天才,从本科念到博士,只用了三年。中医啊!你瞧过哪个学中医的这么快就修完学分的?!” 冷翊蒹踩着一双白色牛皮高跟鞋,手里拿着一本教科书,面带微笑的走到了讲台上。 这个微笑,冷翊蒹对着镜子练了一整天。 整个教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因为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冷翊蒹的身上。 冷翊蒹先是对着各位同学们礼貌地微微欠了欠身,然后直立身子,对学生们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你们中药学的老师。”冷翊蒹面带柔和的浅笑,心里实则十分紧张,“我姓冷,大家可以叫我冷老师。” “冷老师,你好漂亮!”一个高个子男生突然高吼一声,“请问是单身吗?” 冷翊蒹的嘴角稍微抽动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戛然而止。 “不是。”冷翊蒹的目光落在高个子男生身上,礼貌而不失风度的微笑道,“老师有女朋友了。”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面面相觑,续而一片惋惜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原来漂亮的小姐姐都是别人家的。” “不对,是漂亮的小姐姐都被别的漂亮小姐姐给拐跑了。” “好想知道冷老师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到底要什么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冷老师呀!” “别想了,反正不会是你。” 冷翊蒹听着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沈寒的模样,唇角不由的微微上扬。 赶紧掩了唇角的笑意,翻开自己刚才放在讲台上的那本教科书。 “好了,同学们请安静一下。”冷翊蒹抬头看向眼前这群天之骄子们,说道,“请大家先翻到书本的第一页。” ................. 九月初的天气很是闷热,特别是下午三四点钟。地面的热气一上来,更是闷得人发慌。 沈寒掐着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来到S医科大。 沈寒穿了一条白色棉质长裙站在校门口的角落,双手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身边不时路过一两个行人,大家无一例外都会被沈寒所吸引,忍不住多看两眼,甚至还有人拿起手机悄悄偷拍。 这样的情况,沈寒早已习以为常。当不小心与别人视线相撞的时候,沈寒会回以对方一个礼貌谦和的微笑。 一个小时过去了,沈寒依旧笔直的站在原地,额头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距离冷翊蒹下课还有十分钟。 “叮”的一声,下课铃声响起。 冷翊蒹收起课本,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冷老师!”一个女学生疾步跑到冷翊蒹的面前,双手递给冷翊蒹一张便利贴和一支钢笔,羞红着脸颊小声道,“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吗?” “好。”冷翊蒹侧身,双手接过女同学手上的便利贴和钢笔,低头在便利贴上面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其他同学见状,纷纷一窝蜂的上前。要电话号码和要微信,甚至还有要微薄的。 -- 第190页 如此一来,当冷翊蒹彻底摆脱掉这群热情的学生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距离下课过去一刻钟了。 冷翊蒹停下脚步,低头翻找着包里的公交卡。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眼帘里映入一大捧娇艳的红玫瑰。 “蒹儿,恭喜你。”沈寒将红玫瑰送到了冷翊蒹的怀里,唇角挂着温柔的浅笑,柔声道。 冷翊蒹愣了愣,双手接过沈寒手中的玫瑰花,嘴角难掩惊喜的笑容,“谢谢。” “今天是怎么了。”冷翊蒹低头闻了闻花香,再抬头冲着沈寒微微一笑,“怎么会想着送我花?” “今天是蒹儿初为人师的大日子。” 冷翊蒹笑笑,这才注意到沈寒额头的汗珠。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替沈寒轻轻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关心的问道,“瞧你,满头大汗的,等很久吧?” “不久,尚未足一个时辰。”沈寒琥珀色的眼眸里溢满了柔情,柔声回答。 “师傅,你过来。”冷翊蒹对着沈寒勾了勾手指,故作神秘着道。 “.......”沈寒溺宠的看着冷翊蒹,听话的前倾着身子。 冷翊蒹将花束举到头顶,挡住了俩人的脸,迅速偷亲了一下沈寒的脸颊。 “蒹儿,我们先回家吧。”沈寒牵起冷翊蒹的手,柔声道一句,声音温柔如皎月。 “好。”冷翊蒹一把搂住沈寒的胳膊,冲着沈寒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俩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朝着不远处停着的小轿车走去。 路过一排金黄的银杏树时,一片金黄的落叶落在了冷翊蒹的发间,冷翊蒹只顾着看怀里的玫瑰花,并未注意到。 沈寒停下脚步,伸手将冷翊蒹发间的树叶给拿了下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溢满了道不尽的柔情。 冷翊蒹偏头看着眼前的沈寒,唇边绽放出一个幸福的浅笑。 适时,一阵微风拂过,将满地的金黄杏叶卷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