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的美人师尊[穿书]》 第1页 《穿成反派的美人师尊[穿书]》作者:明州雪【完结+番外】 文案: 寒青筠穿入一本男频升级流爽文中,成了文中没人疼没人爱,头顶正道的光,却没好下场,为了成就男主,灰飞烟灭的同名工具人美强惨师尊。 人生在世,保命最重要,他才不要做贡献养料的金手指,男主什么的,鸽吻! 寒青筠:作为修真界唯二的极品单灵根,还掌握故事走向,法宝所在,独美不香吗! 弟子们:师尊,大师兄变成穷奇凶兽,毁天灭地啦! 寒青筠:不就是一只大狗,挼一挼就安分了。 被挼的邢烙发现师尊变得很奇怪,不再如从前高冷死板,甚至有点可爱,让人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保命第一·咸鱼第二·美人师尊受X师尊第一·第二参照第一·年下反派攻 1v1,he 内容标签: 强强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寒青筠,邢烙(luo4)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要美强不要惨! 立意: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1章 摔! 从推文号找文,看到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角色,想体验一下至尊的代入感,寒青筠义无反顾地点开文。 结果他居然是个配角。 配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 明明是灵修中的修为天花板,还是名动天下的修真界第一名仕,凭什么最后成了男主的金手指?还是用生命开拓男主升级路的老工具人炮灰! 不能忍! 只顾自己升级,为了自身强大,不惜把师尊吞噬,如此欺师灭祖的主角,到底有什么萌点?居然能集全书正派配角和读者宠爱于一身。 再看看其他角色,温文尔雅的二弟子不香吗?奋发图强的三弟子不香吗?哪怕是后期黑化成BOSS的大弟子,前期不惹人疼吗?虽然后期太丧心病狂…… 寒青筠忿忿关掉阅读界面,手机屏幕一黑,立刻重新亮起,却不是熟悉的待机界面。 纯黑色屏幕正中央,浮现出两头首尾相连的异兽,一黑一白,纠缠的形状如同八卦,正是小说中男主前期获得的金手指道具。 “这是什么?”看小说送屏保? 怎么看着不太正常…… 手机屏幕再次转黑,确切的说,不只手机黑了,寒青筠眼前的一切都成了一片漆黑。 奇怪的是,他竟丝毫不觉得害怕,在黑暗中摸索了几秒钟,就看到不远处有亮光。 走进一看,又是一对八卦兽,足有一人多高,在被他触碰时,忽然缓缓旋转起来。 黑暗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彻底吞噬,寒青筠抬手挡住双眼,片刻后适应,眨了眨眼…… 刚才他不是在被窝里看小说来着,怎么停了会电,就莫名其妙进了这间小土屋? 屋子不大,土墙草顶,木桌木椅,看起来是间客厅,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右侧的门里,传出抽抽噎噎的人声。 “谁在里面?”眼下的情况太诡异了,寒青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生怕窜出什么贞贞子、傻椰子。 咚! 撞击声追魂似的猝然响起,寒青筠停下脚步,耸着肩缓缓回头,原来他刚在所在的身后,还有一扇门,看起来像是大门。 咚!咚! 又是两声撞击,有些闷,绝不是正常的敲门声,像有人用身体在撞击。 右门内的哭声随着撞击声,突然变大,听起来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凄凄惨惨的,没半点戾气,不像是贞子的亲戚。 寒青筠最后瞧了眼大门,深觉那头比较危险,扭头打开哭声来源处的门。 果然,门内,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到寒青筠,哭声又高了一个八度,还大叫了一声:“娘!” “你娘呢?”寒青筠最见不得人哭,更不要说小女孩了,赶紧蹲下来,替她抹了两把眼泪。 “娘在……”女孩盯着寒青筠的脸,打了个哭嗝,抬手要抱抱,“大白猫庙。” “大白猫?”这是哪路神仙? 寒青筠一揽,让女孩坐在手臂上,女孩顺势勾上他脖颈,止了哭声,指向大门。 咚咚咚! 仿佛与她呼应,撞击声更猛烈地响起。 寒青筠放轻脚步,生怕外面的东西听到动静会更狂暴,小声问:“门外是什么?” 女孩把脑袋埋进他肩头,摇了摇小脑袋,不知是拒绝回答,还是害怕回答。 咚!咔嚓! 一只青灰色的手掌猛然击破大门,停在寒青筠鼻子前,只差毫厘就要触碰到。手掌凌空抓了两下,骨节发出令人汗毛直立的咔咔声,仿佛关节几百年没活动了。 这显然不是正常人的手。 寒青筠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那只手没抓到战利品,缩了回去。 大门被开了个大洞,寒青筠猫着背,窥视外头。 看起来有不少人,挤作一团试图破门,从门洞钻进来的几片衣料,肮脏又破败,像刚从泥里挖出来似的。 再往下弓身,寒青筠终于看清了一人的脸……如果那也能称之为人的话。 双目空洞无神,皮肤干瘪灰败,张着的嘴发出“嗬嗬”的声响,绝对不是在呼吸。 这分明是丧尸! 寒青筠当下吓得朝后狂挪,脚上不知踩到什么,拽得他整个人重心向后,跌坐在地上。 -- 第2页 “这里到底是哪里?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 他也没指望怀里的小女孩能给他回答,大门决计是不能走了,门对面的墙上,有一扇窗,那头还挺安静的。 拖来木桌椅,压住大门,寒青筠仿照古装剧里的手法,拿指头在窗纸上扎了个小孔,眯眼探了半晌,确认外头没有丧尸,这才打开门,爬上窗沿,带着女孩翻到外头。 屋后是一片小田园,在往后则是树林,寒青筠记忆中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他再次向女孩确认方向,正要朝“大白猫”庙出发,身后忽然被什么拽住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衣摆被勾在窗檐上。 等等,他的衣服什么时候长出这么长的衣摆了。 寒青筠莫名其妙地扯下衣摆,手背撞上一块冰凉的东西,竟是腰间的一块玉牌,拿起来一看,正中竖刻着他的名字,右侧上方则是“天問”二字,左下角还有一个按钮似的突起。 天问宗的弟子玉牌…… 这不是小说里的内容么,那刚才那些丧尸,就是书中的尸傀。 意识到自己所在的是书中世界,寒青筠顿时就淡定了,要知道这位和他同名的配角虽然后期很惨,但在当下这个场景,可是一个指头秒杀全场的级别。 排山倒海的尸傀乌压压袭来,寒青筠犹如雪中寒松脚下岿然不动,食中二指并拢,悠然微微抬手,一道儿臂粗的冰柱凌空而出。 只见他手腕一转,指向正前方,冰柱如刚开刃的剑锋般刺入尸傀群中,旋转飞跃几个来回,便将满场尸傀清理了大半,剩下几只苟延残喘的也无一不缺胳膊少腿。 冰柱最终带着最后一只尸傀,牢牢刺入一棵大槐树的树干中,连千年巨树,都被劈成两半。 原书中的这段描写,实在大快人心,寒青筠自我带入后,简直爽翻了天,可惜风光只有一时…… 不管了,那也要先把这一时风光了。 不消半刻功夫,窗后这一片也不再安全,不远处有尸傀在聚集,朝这个方向移来。 寒青筠仿照书中的描写,并指,甩腕,瞄准最近一只尸傀,一指! …… 指间清爽无比,尸傀毫发无损。 指了个寂寞…… 寒青筠不可思议地盯着寂寞的指头,怀里的小女孩不明所以地伸出一只手,软软的手刀咔一下劈开他并拢的指头,然后攥着食指摆弄起来。 懵逼的寒大能报废了,尸傀群们却不会等他,眼看一步一个脚印,挪得越来越近,更糟的是,寒青筠发现,四面八方都有这鬼东西,连跑都找不到安全路线。 这不正常,穿书的标配不该附带金手指么,他抖了抖袖子,呼啦飞出一只乾坤袋。 果然,天不负我。 这只乾坤袋书中也有描写,里面除了个人储存的物件,长老们还给每位天问宗弟子,配备了一套应急宝珠,以备不时之需。 寒青筠自己就是长老,他乾坤袋里的宝珠是前掌门,也就是他的师尊备下的,威力比这一代弟子的只强不弱。 蓝色是防御护咒,银色是飞刃咒,红色是爆炎咒,从小到大,威力依次递增。 寒青筠捋了捋乾坤袋里的彩色弹珠,握住银珠,转向尸傀最少的方向。 “娘在那里。”小女孩指向反方向。 寒青筠朝她所指看去,隐约能看到一间建筑的屋顶,重点是这一侧的尸傀密密扎扎,实在不是活人该走的路线。 他想起来了,那座“大白猫”庙是一座白泽神庙,尸傀爆发后,附近的村人躲入庙中,原著中的寒青筠正是应一位母亲的请求,来救孩子的,离开庙之前,他还在所有的门窗上贴了符箓,保证神庙的绝对安全。 “抱紧我。” 寒青筠话音未落,女孩忽然悚然尖叫,紧接着一道疾风划过耳侧,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侧身一让,把孩子护在怀里,手中的银色宝珠朝后掷出,紧接着朝胸口按了颗蓝珠。 这一击堪称教科书式的反应速度,如果寒青筠没有不小心踩到衣摆,狼狈地摔在地上的话,绝对能载入天问宗的教材中。 “什么破衣服。”护咒效果不错,寒青筠确认怀里的孩子没磕着碰着,对破窗而出搞偷袭,只能趴在护咒外龇牙咧嘴的尸傀兄做了个鬼脸。 护咒很不给面子地配合尸傀的爪子,咔嚓裂了一条缝。 书中似乎没有类似加速BUFF的宝珠,事不宜迟! 寒青筠干脆利落地又砸了两个护咒宝珠,扒下碍事的广袖外袍,揉成一团,塞进小女孩怀里,朝前方掷了个刃咒开路,又把长长的衣摆挽起来,确认不会踩到碍事的衣服翻车,向白泽神庙狂奔而去。 越接近神庙,尸傀越多,最后一段路,几乎是排山倒海地压过来,撞在护咒上,即使没有冲破防线,也压得寒青筠减缓了前进的速度。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落跑的新娘,捧着婚纱,抱着孩子,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姿态太不美好,前景也不太美好。 眼看距离神庙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大门了,寒青筠一狠心,放下衣摆,朝前放刃咒,解决一片尸傀,同时毫无意外的,豪迈地脚步踩住衣摆,身体失去重心,朝前扑去。 寒青筠打滑的脚尖一个施力,艰难地让自己侧身,向后方用力掷出一刻爆炎珠。 这颗赤色宝珠是乾坤袋里最大的一颗攻击宝珠,足有成人丨拳头大,刚一落地,就轰然炸开,火焰裹挟着沙尘向周围震荡开来,强大的冲击波撞上寒青筠,将他直推出丈许,气流带着他推开神庙大门,在几具已经烧焦的尸傀陪同下,顺利进入庇护所。 -- 第3页 计划通! 护咒砰然碎裂,寒青筠一脚踹上门,支起身子,拍拍小女孩身上的灰:“你娘呢?” “我……我是。”女孩的母亲目瞪口呆的神情还来不及收起,刚才他们几人趴在门缝里,看外面的战况,实在为仙长这一波操作叹服。 太接地气了…… 这仙长怎么去尸傀群里走了一圈,大变样了,离开前的仙风道骨都喂尸傀了吗? 女孩见了娘亲,唤了一声,却还赖在寒青筠怀里不肯走,直到寒青筠没法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还要处理外面的东西,让她跟娘走,才依依不舍地脱了手,回到母亲怀里。 寒青筠猫在门缝前,观察外头,宝珠效果卓群,天顶的蘑菇云这会儿还没散,这一波确实灭了不少尸傀,但远处还不断有尸傀在向这里靠近。 庙里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他现在使不出术法,要带大家脱困完全不可能。 好在他不行,还有徒弟弟啊,寒青筠座下的弟子虽然量少,但贵在精,个个都是修真界年轻一辈的翘楚。 这次驱逐尸傀的任务,他的大弟子和二弟子都随同前来了,二弟子就在几里外的平裕镇。 寒青筠立刻按下弟子玉牌上的按钮,按照书中的描述,清了清嗓子,给二弟子传讯:“云水,为师这里尸傀众多,速来支援。” 隔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回应,但确实有呼吸声传来,不可能没接通。 “对了。”寒青筠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有魔修要害邢烙,他恐有危险,你速派几名修为高的弟子去寻,千万别让魔修……伤害他。” 玉牌安静了片刻,终于传来声音:“师尊,我立刻过来。” 寒青筠松了按玉牌的手,这声音低沉有磁性,寡淡的语调里好像还有丝迷惑,好听至极,但是怎么有些不像温润如玉的肖云水。 作者有话要说:  小筠筠没有失去能力,只是暂时还不会用,也没有点平地摔技能,只是不习惯衣服太长。还有,这不是末世文,丧尸是人为哒。 小剧场 寒青筠:女娃娃为什么粘着我? 邢烙:你好看。 第2章 邢烙是寒青筠的首徒,也是原著中的最终BOSS,有着全书中唯二的极品单灵根,后期修为强大至极,除了同为极品单灵根的寒青筠,根本无人能与之对抗。 平裕镇尸傀事件之前,他有着资质最强的灵根,却因缘际会,经络被封印了大部分,拼尽全力,修为也只能达到内门弟子的中下水平,但他仍专注修行,不惹事话也少,虽因师尊的冷漠对待心有怨念,也并无萌生恶意。 正是在这次除尸傀中,他单独追着一名可疑魔修而去,而这名魔修刻意引走他,就是为了告诉他被经络封印的秘密,也正是这个秘密的揭晓,让邢烙对师尊的怨念升级为仇恨,一步步走上无可挽回的邪道。 保命第一步:决不能让BOSS黑化! 按照原著中的时间线,邢烙此刻还没追上魔修,只要能及时拦下,后续危机就会减少许多,寒青筠也就大概率不用赴死了。 躲藏在白泽神庙中的村民有三十余人,有小半被尸傀抓伤,中了尸毒,好在这毒并不危及性命,只会令人无力昏厥,若不医治,七日后也会自行好转。 储物袋中的瓶瓶罐罐,大多数很贴心地标了名称,寒青筠一边思索原著中的情节,一边给中尸毒的百姓们分发解毒丹。 当下他所在的情节,时间线上在主角出场之前,实际在原著中的位置,却十分靠后,穿插在寒青筠被废掉之后。他被废的原因,是经络完全受阻,空有无上的修为,却无法使用分毫,而被废的原因,正是因为在平裕镇平复尸傀时,被伪装成散修的魔教右使暗算,脑后无知觉地中了来自南地秘境的无望螯针。 此针入体时,毫无感觉,只会在入针处留下一个微凸的小黑痣,而且短期内身体不会有反应。针会随着灵气的流转分解,丝丝缕缕游走入经络,再覆上经络,在灵气的滋养下壮大,最终彻底将经络堵塞,等中针者发现问题时,已药石无救。 后脑入针,想想就觉得脑瓜子疼。 寒青筠细细摸了一圈后脑勺,还好没什么可疑凸起,再审视神庙中众人,大多数人都穿着务农的粗麻布衣,只有墙角处,有一抹突兀的粉纱。 那粉衣女子倚在角落,脸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看到寒青筠瞧过来,虚弱地咳了两声:“道友,我修为不佳,被尸傀伤了腿,现下难以移动,能否请你助我……” 过去你就拿针扎我了! 寒青筠面朝那女子,盯着她攥紧的手,扔过去一瓶外伤药:“男女授受不亲,道友还是自己来吧。” 这魔修可是魔教右使花若柳,自魔君殒没后,她和左使就成了魔修中的最强者。寒青筠现在用不了法术,只有仅存的几枚应急宝珠,动起手来,完全没有胜算。 但若露了怯,被她看出端倪,也是败。 花若柳主修欲道,采阳之术整个修真界无人能出其右,此刻眸中盈盈含水,凄凄惨惨地看着寒青筠。 任谁对上这种眼神,都很难不被攫住,只是知道她手中藏着蓄势待发的螯针,寒青筠只能给她蛇蝎女子的评价。 寒青筠冷下脸来:“堂堂魔教右使,竟胆小至此,只敢以这种阴险手段玩暗算。”他摊开手掌,向花若柳展示螯针位置,示意自己早已看破她的伎俩。 -- 第4页 花若柳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且从前与寒青筠并无交集,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当即有些失了底气,单论实力,她绝对不是寒青筠的对手。 扶着墙的纤纤素手,朝后移了几分——她在找退路了。 很好。 寒青筠本着乘胜追击的想法,往前逼近一步,厉声喝道:“敢在我天问宗山脚下放尸傀,你当我是吃素……” 嗓音渐若,一股无力感忽的从背心升起,寒青筠不由自主地眼皮往下一沉,复又睁眼,再看花若柳,只这一瞬的示弱,她的气焰就回来了。 “尊者。”她翩然起身,一挥手身上的粉衫变成了艳紫色,血色唇红全回来了,清秀的五官化作标准的艳丽妖女模样,指尖的螯针明目张胆地显出来,闪着寒光,“灵修第一人?看来你也不过虚名。解毒丹都给百姓了,你修为再高,要化解这尸毒,也需半刻钟。你猜,这半刻钟,我能不能把这螯针送给你?” 徒弟弟怎么还不来…… 寒青筠回手抹了把后背,这才发现有血迹,应该是刚才被窗后的尸傀抓伤的,这一路高度紧绷,也没感觉到疼,直到此刻一股又痛又麻的感觉从伤口蔓延开来,随着他的呼吸,无力感渐渐向全身蔓延。 不能退,退就更弱势了,重点是他想退也退不动了。 寒青筠勉强站住的双腿,在衣摆下因无力,开始微微颤抖。他毫不怀疑,只要一移动脚步,自己就会彻底脱力摔到地上。 花若柳笑靥嫣然,踩着轻快地步子,向寒青筠走来,行走间轻舞衣袖,散下大量尸毒,送还醒着的村人们都去见了周公。 寒青筠连抬手捂住口鼻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只能屏住呼吸,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花若柳指尖搓动的螯针尖利得令人心寒。 这个反派太没有职业素养了,居然不多说几句废话。 寒青筠想开口拖延时间,可惜力不从心,沉沉的眼皮覆下,又被艰难地撑起。 哐当! 身后响起大门破开的撞击声,眼前螯针的寒光猝然闪出刺目的红色。 寒青筠朝旁挪动视线,只见一柄被火焰裹挟着的鬼头刀掠过身侧,直劈向花若柳,与此同时,在他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向后倾倒时,一只宽厚的手掌精准地避开伤口,拖住后背,扶着他稳稳站住了。 帮手来了! 一个肖云水纵然敌不过花若柳,不过他还带着十来名内门弟子,足足有余争取花若柳计算中的半刻钟解毒时间,她若自认再无胜算,必会溜之大吉。 果然,花若柳急退数步,让开刀锋,展开防护屏障,面对鬼头刀却并不出手反击。 寒青筠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腿也更软了一点,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背后的手臂上:“找到你大师兄了吗?” 等等……刚才是冒着火的鬼头刀? 肖云水和寒青筠一样是水灵根,法器鹤唳,是一柄长剑。寒青筠座下弟子主修兵刃之道,使的都是剑,唯独一人不同,那就是大弟子邢烙。他没能在兵器库中挑到适合的飞剑,最终捡了一把角落里吃灰,被无数弟子嫌弃的生锈鬼头刀。 寒青筠歪着脑袋看边上一手执刀指魔修,一手扶着他,胸膛近乎成了自己靠背的人。 凌厉浓黑的剑眉下,一双眸子如点漆般深沉,仿佛埋藏了诸多难以宣泄的情绪,寒青筠知道,那是对师尊冷漠的怨念,对修为难以精进的不甘,对身世不得而知的郁郁,此刻还有些明显的疑惑之意。 “师尊,我是邢烙。” 第3章 邢烙看了寒青筠一眼,迅速移开目光,转向花若柳,神情中疑惑的意味更浓烈了。 原著中,寒青筠时刻施放威压,保持自己正道之光的威严,其他人大多不敢直视他,包括弟子们,邢烙的反应还算正常。 这都不重要,只要没有原著中的恨意,就是还没遇上魔修,寒青筠松了口气,视线越来越不清晰,眼皮无法控制地合上,最后只留下一句喃喃:“还好……没遇上魔修……” 邢烙眸光一闪,想不到从小对他冷漠至极的师尊,竟也有关心他安危的一天。 “你竟来救他?丹书难道还没告诉你?”面对指向自己的鬼头刀,花若柳却卸下了时刻准备出手的姿态。丹书正是她派去引开邢烙的手下,若已将一切传达,那邢烙便与她是一道的。 邢烙自是没见到什么丹书铁券,追人到一半,收到师尊的紧急求助信号,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 他不为所动,定定地拿燃着火焰的刀指着花若柳。论修为,他是打不过对方的,但也绝不会让她轻易伤害师尊,他此刻心中满是疑问,还等着师尊醒来给他答案。 “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花若柳玩儿似的拨了拨刀尖,指尖蓄起的水球撞在火焰上,冒出呲呲白烟,“邢烙,你可知你父亲是何人?” “你知道?”邢烙终于对她开口。 “当然,你父亲正是我魔教前任魔君,而你,自是我魔教少主。” “你胡说。”邢烙将更多的灵气注入刀中,仍无法伤及花若柳,“我从小被师尊带入天问宗修行,与你魔教毫无瓜葛。” “从小?多小?五岁,对吗?那么五岁前呢?五岁前的事你是不是不记得分毫?你的记忆去哪儿了?”花若柳娇媚一笑,指尖沿着刀刃向前滑,一寸寸熄灭刀上的火焰。 -- 第5页 不等邢烙回答,她兀自说道:“我来告诉你。你的记忆,被你怀中的师尊封印了。不止记忆,他把你的经络也封了大半,若不是无法再伤你,他早把你杀了。你身为天问宗明昭峰首徒,又是极品火灵根,这么多年修为却难以进境,如今和内门弟子比都要落于下风,你当真没有探寻过缘由?” 怎么可能没有探寻过,只是邢烙又能去何处探寻,这么多年来,他顶着天问宗首徒的名号,却从未享受过师尊的关怀、师弟们的尊重,内心所有的疑问,最终只能化作难以纾解的郁结,付诸于锈败的刀锋中,无处宣泄。 他几乎就要信了花若柳的话,若不是今日师尊破天荒的关心,还有面对他散去的从未卸下的威压。 花若柳将螯针探向寒青筠,邢烙只犹豫了一瞬,便回撤鬼头刀,挡开螯针,再次坚定道:“你胡说。” 花若柳在确认少主就是邢烙之后,多方打探,确信他与宗门中人相处并不融洽,本以为今日定能成功将人带回魔教,顺便送寒青筠一根螯针,以偿少主经年受的委屈,却没想到一个目的都没能达成,自得的笑僵住了。 “人都在神庙里!” 门外传来人声,是肖云水带着内门弟子们赶来了。 花若柳不快地皱眉,长鞭出手,邢烙立刻出刀格挡,终究不敌,一招便被那长鞭缠住周身。 “跟我回魔教,我会让你相信的。”花若柳拽了拽长鞭,见邢烙没有放开寒青筠的意思,干脆把另一人也一道捆了,魔气注入鞭中,攥着两人,从神庙后门撤出。 肖云水一行人进门时,只看到依偎两人弟子服的衣摆,以及缀着的柳条似的长鞭。 “是大师兄和……师尊?”弟子们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 他们的师尊,天问宗长老,灵修第一人,怎么可能被人捆了,连师尊都对付不了的敌人,他们这帮弟子们还折腾什么…… “弱柳鞭,是魔教右使的法器。”宋修羽身为内门弟子之首,课本没少念,一眼就看出敌人身份,也立刻判断出,他们不是来者的对手,“二师兄,不如我们先将情况报于掌门。” “来不及了,师尊撤了身上的威压,定是无法自由运转灵气,恐有危险。宋师弟,你带一半人在此救助村民,清缴残余尸傀,其余弟子,跟我追!”肖云水话音未落,便御剑追了上去。 - 凭花若柳的修为,哪是肖云水能轻易追上的,不过两个拖油瓶不太配合,特别是少主,可她又动不得人,只能就近找了间屋子躲进去,关严实门窗,再施上隔音、隔绝两重结界,即不让外界听到动静,也防止邢烙逃脱。 她的时间不多,拖延了这么久,凭寒青筠的修为,应该很快就会苏醒。 花若柳收了鞭子,快速道:“少主,魔君对若柳有救命之恩,若柳本不该如此对你。” 邢烙没搭理她,取出一瓶解毒丹,捻了一颗,指尖在寒青筠嘴前停住,不敢再往前,仿佛生怕亵渎了这精巧如玉雕的唇瓣。 “但你实在不该被……”花若柳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猝然出鞭,啪啪两声,击落解毒丹和药瓶,用鞭风将它们扫作齑粉,“他如此对你,你还想着帮他?” “我不信。”邢烙依然不看她,眼神落在寒青筠长长的眼睫上,从前他不敢看,现下师尊撤了威压,还昏迷着,他一看便有些移不开目光,那纤细的墨眉,眼梢微挑的凤眼,姣好的下颔弧线,无一不让人流连。原来他的师尊这么好看,外界闲传的修仙界第一美人,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花若柳苦口婆心还在劝,邢烙则轻轻将手掌抵在寒青筠后腰处,敲敲将灵气注入其中,助他解毒。 灵气快速游走过一个小周天,扫清尸毒,寒青筠却仍未苏醒。 靠在身上的人儿微微动了动,若不是两人身体相贴,根本察觉不到,邢烙疑惑地传音入秘:“师尊?醒了吗?” 脑海中响起邢烙的声音,尸毒刚清完,寒青筠就醒了,只是在考虑以什么样的状态醒来,不会被花若柳发现自己无法使用术法,能全身而退,可惜没想到万全之策。 醒了。寒青筠在脑海中尝试回复邢烙,得到回答:“师尊?师尊?还没醒吗?” 为师已经醒了。 邢烙不再有回复。 伏在肩上的手施了几分力,寒青筠从指尖极细微的颤动中,感受到对方的紧张与不安。 看来信号不太好…… 寒青筠双眼眯出一条细缝窥看,花若柳正在细数寒青筠对邢烙的欺压,义愤填膺地甩了甩手,趁她视线移开之际,寒青筠将一手藏进袖中,极其缓慢地移动起来。 划过层层叠叠的衣料,指尖落在地面上,又移了几分,终于碰到了目标。 寒青筠的手停在邢烙大腿边上,指头划拉着写起字来:“为师醒了。” 邢烙大腿颤了一下,低头察觉寒青筠的动作后,轻轻抿唇:“师尊,怎么不传音入密。” 寒青筠:“说来话长,听为师的,先答应她。” 花若柳正一遍又一遍地尝试说服邢烙回归魔教。 “我身为天问宗弟子,怎可答应如此荒谬的要求。”邢烙顿了顿,语调渐低,“师尊……您是不要我了吗?” 所以今天才破天荒地对他关心,不过是最后的施舍。 -- 第6页 “不是。”寒青筠指头划得飞快,生怕慢一步,邢烙就像原著一般,听信花若柳的话黑化了。 “那是为何?”邢烙语调一扬,仿佛自以为被抛弃,立刻又被主人捡回家的小狗。 提问的同时,他也飞速地思考着,对付如此低级的尸傀,师尊居然动用弟子玉牌紧急求助,周身的威压也撤去了,还无法自行解开尸毒…… 很快,他猜想到了原因:“师尊您受了什么伤?难道无法使用灵气了?” 果然是BOSS,智商比寻常反派要高一截,寒青筠不回答以示默认,直接给了下一步策略:“答应她加入魔教,再要求回天问宗。” “她不可能答……”邢烙话到一般,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师尊,我知道了。” “少主,你就跟我回教中吧!”花若柳已经急得跺脚了,手上握着把尸毒粉,时不时看寒青筠一眼,随时准备扔他一脸。 邢烙干脆道:“好。” “少主!算我求……嗯?”花若柳一愣,“你刚才说什么?” 邢烙坦然镇定,和寒青筠识海中的语调截然不同:“好,我回归魔教。” “你终于想通了。”花若柳收了尸毒粉,换成螯针,指向寒青筠。 “你做什么?”邢烙警惕地抬手挡在寒青筠身前。 “当然是废了他替您报仇。” 邢烙张开手掌,随时准备召出鬼头刀:“不许动他,若有仇,也轮不到你多此一举。” “好。”花若柳不耐地叹了口气,“您重情重义,顾及这莫须有的师徒情谊,那我不动他,我们快走吧。” “我会回魔教,但不是现在。”看她收回螯针,邢烙也收拢手掌,只是仍挡在寒青筠前。 花若柳嗓音霎时拔高:“为何?” “我还需先回天问宗,寻法解了身上的封咒。” 原著中,邢烙就是这么回答的,当时这确实是他的目的,之后也时刻在宗门中,觑机寻找解咒之法,但现下,他不过是敷衍花若柳。 花若柳想了想,终于点头:“少主,你说得不错,是若柳欠考虑了。这些你备着,千万别再被这帮自诩正义的灵修欺压,若需我效力,随时传讯与我。” 她将一个锦囊交给邢烙,邢烙看了眼,随手接下:“你快走吧,师……他也快苏醒了,我还要回天问宗,不便暴露身份。” “少主说的是。”花若柳撤去结界,行了一礼,终于离开。 “总算打发了……”寒青筠长出一口气,从邢烙身上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挺直腰板,正色道,“为师……方才中的尸毒有些特殊,导致灵气受阻,过几日便会自行恢复。” “师尊放心,这几日,弟子定随护左右,绝不让您有半点差池。”邢烙揖身行礼。 果然还是个好徒儿,寒青筠欣慰地颔首,虽然受了点伤,不过总算度过了第一关,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邢烙站直身子,看到这抹笑容,顿时呆住,原来冷若冰霜的师尊,也是会笑的。 修真界评魔教妖女花若柳,笑中带毒,能魅惑众生,若他们看到师尊的笑,定会觉得花若柳不过尔尔。 发觉邢烙竟盯着自己的脸看呆了,寒青筠尴尬地咳了一声。 “师尊,我先替你疗伤。”邢烙回过神,取出伤药。 “小伤,无妨。”耽搁了这么久,寒青筠已不觉得伤口疼了,血也自行止住,相比伤口,身上的衣衫更惨不忍睹些。 一身仙气十足的弟子袍被折腾得又破又脏,衣襟上全是灰灰白白的尘土,寒青筠无奈扬起广袖,拍掸身上的灰,待漫天白灰扬起,闻到熟悉的气味,他才意识到这是方才神庙中,花若柳天女撒花的尸毒粉。 “邢烙,闭气!” 邢烙未问缘由,立即听从师尊的话,然而寒青筠却因多说了这几个字,吸了满口的尸毒粉,身体朝后一栽,又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邢烙:我感觉我被勾引了。 寒青筠:我不是我没有。 第4章 “师尊?”突如其来被撞了个满怀,邢烙双手护在寒青筠身侧,一时竟不知该往哪扶,在意识到他又中尸毒晕倒后,表情复杂起来。 寒青筠皮肤白皙如玉,五官生得清冷,宛若一朵盛放的优昙花,从前他总是面色泠然,不怒而威,即使入定打坐,眉宇间都散发出浓重的威严。 然而此刻怀里的人,面容依旧,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却荡然无存。 他当真是寒青筠吗? 若是,为何只是短短几个时辰,处理了一群尸傀,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若不是,寒青筠身为灵修第一人,又有谁有能力夺他的舍呢? 邢烙想不通,他只知道曾经因失望化作的怨怼,都在今日重燃成了希望,如同他五岁时,刚入天问宗那般,希望得到师尊的关注与关心。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手掌,停在寒青筠后腰上,试图为他解毒,在触碰到布料下微凉的肌肤后,又闪躲地避开,还是觉得亵渎了。 解毒丹都被花若柳毁去,别无他法。邢烙扶着寒青筠,席地坐下,将衣摆铺在寒青筠身下,为他调整成舒适的姿势,靠上自己。 邢烙犹豫再三,下定决心为寒青筠解毒时,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 第7页 是花若柳给他的锦囊,他随意往腰带上一挂,并未系紧,此刻掉了下来。 魔修的锦囊中必定有尸毒的解药,说不定还能将师尊身上的特殊尸毒一并解去。 邢烙翻找锦囊,果然发现了一瓶解毒丹。 “师尊,冒犯了。”他将丹药递至寒青筠唇边。 指尖按着丹药,丹药压着薄唇,指头缓缓左右移动,唇瓣也随之起伏,看起来十分柔软。 邢烙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荒谬的行径,手指顿住,却有些不舍这么干脆的把药喂下,那意味着,他的手也将离开,而且也许再也没有下次机会了。 他沉溺其中,连背后寒光射来都没有察觉,直到丹药被剑光洞穿碎裂,才幡然清醒。 “邢烙,放开师尊!”肖云水收回飞剑,完全不给邢烙解释的机会,结结实实一掌朝他后心拍去。 邢烙后背霎时显出红色护咒,反震得肖云水呕出一口鲜血。 邢烙抬手一挡,没让血滴沾上师尊:“师尊,中了尸毒。” 邢烙身上有护身咒,肖云水不是不知道,只是方才确实着急了。 肖云水一路寻来,远远看见邢烙抱着人要喂丹药,边上放的丹药瓶还是魔教用的式样,加之他分明是被修为高出一大截的魔教右使所劫,现下却安然无恙,除了邢烙勾结魔教,毒害师尊,肖云水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走开!”肖云水一把推开邢烙,扶住寒青筠,手触上寒青筠肩膀时,还顿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触碰到师尊,没有威压,甚至没有任何防备,这太不对劲了。 内门弟子们陆续赶来,肖云水逼视邢烙:“为何要害师尊!” 邢烙踹了魔教锦囊一脚:“我没有。” 没人相信他,所有弟子看着寒青筠的样子,心中都有了结论,肖云水给寒青筠喂下解毒丹,气愤地瞥了邢烙一眼,仿佛看着什么脏东西:“邢烙,勾结魔教,伤我师尊,带回去,严惩!” - 寒青筠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后背虽铺了褥子,还是硬邦邦的,硌得人十分不舒服,身上的衣衫已经干净了,不过该破的地方还是照旧破,应该是弟子们不敢替他换衣衫,便只施了个清洁咒。 这是到哪一出了? 按照书中的时间线,解决尸傀后,他们应当前去大量尸体的来源地查访。 然而这中间出了岔子,他中尸毒昏迷。看样子,现在是在落脚的客栈里,应该已经和弟子们会和,也不知邢烙怎么和其他人解释的。 大门被推开,肖云水面色凝重地进来,看到寒青筠正起身坐在榻上,眉心终于舒展,揖身行礼:“师尊,您终于醒了。” 寒青筠照原身的模样,板起脸,想了想才开口:“邢烙呢?”还是少说些话,得先知道邢烙是怎么解释的,不然万一两人说法不同,倒霉的肯定是邢烙,一会儿又黑化,这大半天就白折腾了。 “师尊放心,弟子已处理妥当,只等师尊醒来做最后定夺。” 最后定夺?这听着完全放不下心啊…… “如何处理?”寒青筠觉得脑壳疼,所有弟子中,二弟子肖云水是最敬重师尊的,一切都以师尊为先,今日这种情形,该不会把责任全归给邢烙了吧。 果然,肖云水答道:“正关押在房中,命弟子轮流守着,他绝没有机会再与魔教中人传讯。” 幸好只是关押,放出来解释清楚,问题应该不大。 待到邢烙房门口,寒青筠的庆幸霎时被门内传来的话音,打击得烟消云散。 除了寒青筠,所有弟子的房间都是两人一间,和邢烙同住的,是内门弟子之首宋修羽。 原著中,因邢烙修为不如宋修羽,却稳坐明昭峰首徒之位,宋修羽看他格外不顺眼,在宗门中,时不时就找茬羞辱他一番。奈何因邢烙被封咒所限,确实打不过他,因此每次都只能吃一肚子怨气,还被其他弟子当笑话看。这也是他后期彻底黑化的助力之一。 此刻,宋修羽张狂的声音正毫不客气地抨击着邢烙:“你配做明昭峰大师兄吗?修为不如人还不够丢脸,竟勾结魔修,简直是我天问宗耻辱。以为自己长得不错,就去勾结魔教妖女,也是,你也只配和魔教的货色同流合污了,我灵修之中,就算是资质最差的仙子,也不可能看上你!” “住口!”寒青筠重重推开门。 只见邢烙被捆灵索五花大绑在房中央,手腕被高高拉起,悬在房梁上,脚尖只能堪堪踮在地上,他低着头,脸颊上被写了大大的耻辱两字,牙关紧咬,把嘴唇都咬破了皮。宋修羽则站在他身前,一手拿着支沾满黑墨的毛笔,一手往他脸上一下下拍打着。 “师……师尊。”宋修羽被吓得毛笔脱手,咕噜噜滚到寒青筠脚边,“他太目中无人,竟然算计您,我这是在替您教训他。” 寒青筠看原著时对邢烙被同门欺侮,就十分不平,亲眼看到更是怒气上涌,原本装作冷厉的脸顿时板得货真价实:“谁说邢烙算计我的?” 宋修羽没敢动,和守门的弟子面面相觑,肖云水赶了过来,朝宋修羽道:“我只让你看着人,你怎么……” 从前宋修羽在宗门中打压邢烙,师尊不是不清楚,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过,现下却破天荒这副态度,宋修羽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讪讪地噤声站在一旁。 -- 第8页 “师尊,修羽只是对大师兄的行径过于气氛……” “他什么行径?”寒青筠打断肖云水,拽了拽捆灵索,发现解不开,“赶紧松绑!” 肖云水不敢多言,立刻解开捆灵索,寒青筠作势去扶邢烙,想不到他双脚完全落地,站得无比稳当,看到寒青筠的手后,眼中的不甘立刻散了大半。 寒青筠无从下手,转而尴尬地拍拍他的背:“是谁说邢烙算计我的?” “我亲眼见到大师兄给您喂魔修的丹药。”肖云水坦然又恭敬地回禀。 寒青筠看向邢烙,邢烙这才回答:“是解毒丹。” “天问宗弟子都自备解毒丹,何须魔修的药?”肖云水驳道。 邢烙黑着脸,一言不发。 寒青筠知道他负面情绪一上来,就不喜说话,刚才若不是寒青筠看了他一眼,恐怕连丹药是什么都不会解释。 昏迷时的诸多事情,寒青筠不得而知,但中途醒来时,地上的药瓶碎片和那堆齑粉,他是注意过的:“为师的丹药都分发给中毒的村民了,邢烙的则被魔修毁去,方才无奈用魔修的丹药。” “是弟子心切,没有询问清楚。”肖云水深深揖身,“可是师尊,此次绑走你们的,是魔教右使……”他没再说下去,相信接下来的推断,师尊一定已知晓。 寒青筠当然猜到他是怎么想的,无非是邢烙能全身而退有猫腻,这中间一大段弯弯绕绕,解释起来太麻烦,可能还会让他们怀疑邢烙的身份,便不耐道:“那又如何?” 肖云水没敢再质疑,一旁的宋修羽却不识相地接上:“师尊,邢……” 寒青筠白了他一眼:“尊卑。” 宋修羽不情不愿地改口:“大师兄修为远不及魔教右使,您又被暗算昏迷,他如何能全身而退?定是与那妖女同流合污,必……”他偷偷窥了师尊一眼,见他怒容已散,表情也不如从前那么冷厉,便大着胆子说下去:“必须严惩。” 寒青筠听他们这一大段的罪名,反倒觉得可笑。 今日在他身边的若换做他的二弟子或三弟子,他们定不会这样怀疑。邢烙如此不招人待见,最大的原因还在寒青筠原身,若不是他显而易见地表现出对邢烙的冷漠刻薄,对他所有受过的欺侮视而不见,弟子们也不会如此针对他。 “云水,你过来。”寒青筠气过了,气定神闲地坐下。 肖云水不明所以,走到他跟前。 寒青筠瞧瞧宋修羽的脸,又看看肖云水的脸:“我记得修真界有个十大名仕榜,你们排第几?” 此榜一看修者修为,二看容貌气质,缺一不可,能上榜的都是修为在灵修中排得上号,形貌更是出众的佼佼者。 “弟子不才,堪堪第十。”宋修羽回得十分自豪。 “云水,你呢?”寒青筠嫌弃地不想看他,第十只在前期,他的关门弟子,也就是原著男主一出现,他就滚出榜外了。 肖云水答得赧然:“第三。” 第二是寒青筠座下三弟子左珏明,榜首则是寒青筠,他一人门下,把冠亚季军摘了干净。 “邢烙生得不如你们?”寒青筠支着下颔转向邢烙,从第一眼看到这张脸时,他就在纳闷,怎么邢烙竟不是榜单第一,再一想,前期修为不过关,后期成了魔修,自然入不了专属于灵修的榜了。 “这……”宋修羽如鲠在喉,他不是没听过女弟子们私下讨论。邢烙的脸确实颇受欢迎,若不是修为不济,恐怕将有一大批追随者。 “师尊,大师兄容貌确实出众,只是这名仕榜还看修为,不能以貌取人。”肖云水道。 “名仕榜不以貌取人,但魔修不是。”寒青筠开始把罪名往花若柳身上安,“邢烙外型出众,魔教妖女喜好男色,为之倾倒,才绑了我们。不过邢烙谨记正义,顽强反抗,她又因爱不舍伤了人,还忌惮我随时会醒来,这才无奈放人,博取几分好感。” 寒青筠显少说这么多话,弟子们从前都奉行师尊每一字都是大道真理,如今听了这么长一段,都在消化。 “你们方才想如何重罚邢烙?”寒青筠趁热打铁,“最好为师将他逐出师门?若为师当真如此做了,岂非正中妖女下怀。我敢肯定,只要一有邢烙被逐出师门的消息,她定会找上门来,把人掳走。” 话音落下,客房中一片安静,弟子们全在埋头思索,邢烙也低着头,寒青筠看到他死死咬着嘴唇,眸中的不甘心竟更甚了。 完了……一定是觉得师尊认为他是只有脸的废柴。 寒青筠立时补救道:“尔等需谨记,容貌授之父母难以改变,但修为是靠自己的,只要用心修炼,谁都可能登顶。” 他暗中拍了拍邢烙后心,邢烙猝然抬头,看向他的眼中仿佛闪着光。 弟子们纷纷揖身称是,寒青筠负手起身:“你们既容不下邢烙,那今日起,他便与我同住。” 第5章 跟在师尊身后进入客房,邢烙反手关上房门,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他竟被允许和师尊同住,那是所有弟子都没有过的荣耀。 寒青筠也有些手足无措,刚才吧啦吧啦一大段,倒是替邢烙解了围,但自己的人设好像崩了。 算了,就算起疑也无所谓,反正也没人会想到,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书过来的。 -- 第9页 寒青筠揉了揉脸,原身是板脸狂魔,整本书几乎不是冷着脸,就是肃然,时间久了脸都僵了,等管理好面部表情,他才转过身,朝邢烙招招手:“过来。” 邢烙低眉顺目地过去,十分纯良。 “把脸擦擦。”寒青筠把挂在塌边架上洗漱的手巾给他。 邢烙抬起手,却没有接过。 这是师尊的手巾,这几日师尊都是用它擦脸的,和师尊共用一条手巾…… 寒青筠看他脸有些微红,还以为想起脸上的字,他的不甘心又冒上来了,干脆利落地打湿手巾,替他擦起来。 邢烙身形高大,比寒青筠高了小半个脑袋,寒青筠举着手擦了会儿,估摸他差不多有一米九。 宋修羽这墨水,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擦了两把竟还留着明显地印子,寒青筠强迫症发作,当即重新搅干净毛巾,死命撮起来。 邢烙被擦得脸颊生疼,也不出声抗议,就这么垂眸看着他。 师尊的表情从冷淡,到用力得皱起眉心,最后舒畅地扬起欣慰浅笑,实在有趣又好看。 等把墨水彻底擦干净,寒青筠才意识到下手没了轻重,若无其事收起手巾:“干净了。” “多谢师尊。”邢烙站着不动,等候师尊发落。 寒青筠指指房内另一张空床:“你就在此休息,洗漱用品让小二给你备一套新的。” “不必。”邢烙把方才的手巾脸盆搬到自己那侧,“我让小二给师尊您备新的。” “还有……”寒青筠有些想吃东西,倒不是觉得饿了,不过这一整天滴水未进,嘴巴闲得慌,可一想除了内门几名修为不高的弟子,同行其他人早已辟谷,他这一叫东西吃,不就又把人设崩了…… “师尊?还有何吩咐?”迟迟等不到寒青筠下文,邢烙问。 寒青筠难掩郁闷地叹了口气:“为师要沐浴,让人备热水吧。” “热水?”邢烙怀疑听错了,师尊沐浴从来都用寒泉。 寒青筠没有自虐的喜好,要完全模仿原身过日子,不出三日他就会被折磨死:“许是尸毒的原因,身子有些寒。” 邢烙不再多言,退出去准备。 - 疏离感、高贵感、谪仙之姿,寒青筠默默细数这些原身关键词,对着镜子拧了半天表情,还是觉得无比难演,坚持不过三句话。 原身容貌竟和他自身几乎一样,却因神态差异太大,看着不太像同一个人。 和不像原身相比,还有更严峻的问题要解决,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他现在无法使用原身的灵力,甚至无法自保。 原身的能力不会凭空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会用。原著中对所有术法的描述都趋于表面,什么一指、一抚,除了这些动作,一定还有关窍。 寒青筠摸了摸裤袋的位置,只有丝滑的衣料,没有口袋,更没有能让他度娘的手机,摸了个空的寒青筠抬起手,大拇指条件反射地空按了两下。 怀念有手机的日子…… 一个人纠结了这么久,邢烙还没回来。 该不会又被宋修羽刁难了?宋修羽虽说讨人厌,但经他这么明确的表明立场后,应当不敢这么大胆。 寒青筠还是不太放心,出门去寻人,才打开大门,便见邢烙一手按着耳垂,侧立在隔壁门前。 “怎……” “嘘。”邢烙示意寒青筠别说话,犹豫了一下,给他一张符箓,并指了指耳朵。 寒青筠将符箓贴上耳际,立刻听到了门内的话音。 “师尊今天的表现太不寻常了,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连威压都撤去了,我从入门以来,从未见师尊撤去威压过,二师兄,你见过吗?” “没有。师尊即便休憩,也从不撤下威压。” “师尊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不可能,凭师尊的修为,无人能夺他的舍。” “但若有人相助呢?我曾听闻魔教有一阴损术法,只要有亲近之人牵线,不管修为高低,都能夺舍。” “你是说……” 怀疑对象毫无疑问,准又落到邢烙头上。 寒青筠撕了符箓,攥住邢烙手腕,把他拖回房中,走得太急,还在门槛上踩到衣摆,绊了一下。 “师尊,我并非有意偷听,您罚我吧。”邢烙道。 想也知道,他定是路过时,见一帮内门弟子进了肖云水房间,又设下隔音结界,这才心生疑虑,想一探究竟。 “他们背后与人是非,才当罚。”居然怀疑他夺舍了,看来人设崩得有点厉害。 小二备好洗澡水,邢烙将屏风展开,拦出隔间,退出去闭眼打坐。 寒青筠摸到温暖的洗澡水,顿时来了精神,脱去外袍,扒拉了半天才扯下复杂的腰带腰封,把自己沉进浴桶中。 “嘶……”后背的伤口碰了热水,又刺又痒,寒青筠不由疼呼出声。 “师尊?”邢烙睁开眼,盯着屏风后的影子。 寒青筠摆摆手,拘水洗了把脸:“无事,只是伤口有些疼。” 邢烙:“要上药吗?” “能止疼吗?”寒青筠换了个姿势,趴在浴桶上,尽量不让伤口碰到水,只是出了水,又有些凉。 “能,我给您送过来。” 邢烙一步步走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寒青筠总觉得他的脚步有些沉,似乎走得艰难。 -- 第10页 屏风后伸出一只手,递来个小瓷罐。 “我够不到,你替我上药吧。”说完寒青筠才意识到,他又把原身人设崩了。算了,想比背后伤口的疼,人设算什么,而且这个徒弟弟就是要多靠近多感化,才能防止他黑化。 邢烙越过屏风,在浴桶旁跪下。 这礼大了些,寒青筠有些受不住,指指不远处的杌子:“坐下吧。” 邢烙受宠若惊地搬来杌子,端正坐好:“师尊,我开始了?” “嗯。”寒青筠舒适地点了点头,邢烙的极品火灵根让他浑身散发着热气,他一靠近,寒青筠后背都不觉得凉了。 邢烙的鬼头刀古旧到称得上残旧,刀柄也十分粗糙,他常年练刀,手掌指腹都有厚重的茧子。 粗糙指尖沾着药膏触及脊背,微微颤抖,却很小心地没弄疼伤口。药膏很凉,指尖却滚烫,细细密密游走过伤口。 没过多久,背后的不适感就淡了许多,寒青筠舒服地合上眼。 邢烙又在伤口周围施上隔水咒:“师尊,上好药了。” 寒青筠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被叫醒,忽然扭头对他道:“刚才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清者自清。” 邢烙对上寒青筠的双眼,垂眸欲言又止,视线落在寒青筠白净的肩背上,又觉得不妥,只得再把眼神移回来。 “想说什么?”寒青筠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肩膀。 这原身不止长得和他几乎一样,身材肤色也差不多,皮肤白皙细腻。 在修真界这种白斩鸡被称为美人,不过寒青筠本人有些嫌弃,他更喜欢穿衣显瘦脱衣有紧实肌肉的身材。 “师尊,你……”邢烙还是没能说出口。 寒青筠眯眼打量他,看他再次心虚地移开视线,猜测道:“难道你也怀疑我是夺舍的?” “弟子不敢。”邢烙起身要作揖请罪。 这姿态就是猜对了,寒青筠按着他肩膀,让他坐回去:“因为我无法使用灵力?” 邢烙摇头:“师尊说,千万别让魔修伤害我,还在一众弟子前为我出头,还……还替我洗脸,让我给您上药……” 不过是给了小小的关心,还摒弃了些距离感,就让他怀疑眼前的师尊换了个人,想来他心中,原身的正常对待就是冷漠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 寒青筠有些心疼他,对邢烙而言,也许那样的师尊被夺舍,并不是一件坏事:“若我真是呢?” 邢烙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过一瞬,便坚定道:“若你真夺了师尊的舍,你能为拯救村民,不顾自身安危,也是高洁之人,其中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高大身躯端坐在小杌子上,为与寒青筠对视微微弓背的样子,像条温驯的大狗。邢烙的模样太乖了,不甘的怨念消除后,完全是个模范弟子。 原著师尊这么对待他,简直天理难容。 寒青筠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确切的说,我并非夺舍,只是其中缘由,我自己也没弄明白,而且现下我难以使用灵力,恐怕……”恐怕真出了问题,不止保不了你,还自身难保。 寒青筠不想把丧气话说出口,就怕一语成谶,自己没活过三章,还拖累了邢烙。 “师尊放心。”邢烙握住他的手腕,点漆般的瞳仁中映着寒青筠的身影,“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 第6章 晦明交界之时,整座小镇还在沉睡中。 客房中,邢烙睁开双眼,翻了个身,望向另一头。 昨晚休憩前,他把屏风隔在师尊床边,此刻只能透过屏风,隐约看到那头的影子。 卯初刚过,以往弟子们都是这个时间起床练功修行,寒青筠则更早,寅时就能听到他洞府中,传来金石相击的练剑声。 果然是被夺舍了,只是如今这副皮囊中的魂,是谁的?又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关心他? 寒青筠没有动静,邢烙不想吵醒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后,便盘膝坐在榻上,没心思打坐,干脆一动不动地盯着屏风,若有所思。 没过一会儿,门外有人来往的动静,是弟子们陆续起来了。 卯正时分,肖云水在门外杵了许久,都未等到师尊,轻声敲了敲门:“师尊,您起了吗?” 寒青筠睡得正酣,砸吧两下嘴,翻了个身。 “师尊还在休憩。”邢烙传音入迷给肖云水。 肖云水满心狐疑,却没说什么,离开了。 直到接近巳时,客栈中熙熙攘攘的朝食客都走了几波,门扉又响了起来,还是肖云水:“师尊?” “师尊?”邢烙也随之唤了一声,这么迟还不醒,该不会尸毒未解清,或是还有其他隐伤? “嗯……”寒青筠含糊地嗫喏了一声,撑开眼皮,摸了摸床头,想拿手机看时间和课表,摸了个空,“几点了?早上有课吗?” 嗓音仍如原身般清丽,语调却软软糯糯的,让人难以想象榻上的人是威严逼人的灵修第一人。 邢烙走到屏风后:“巳时了。我们在外历练,无需上早课。” “没课就别吵……” 嗯?巳时是几时? 寒青筠一梦惊醒般猝然睁眼,头顶没有白灰刷的天花板,也没有不顶用的五叶吊扇,取而代之的是古朴的木质房梁。 对了,他穿越了,现在不是普通大学生寒青筠,而是天问宗明昭峰峰主寒青筠,那个研习术法到午夜才睡,四更天不到就起来练剑,一天睡眠时间绝不超过四个小时的反人类怪物。 -- 第11页 肖云水又敲了敲门,这次有些急躁:“大师兄,师尊怎么了?为何没有回应。” “为师没事,方才参悟剑法一时入迷。”寒青筠一边扒拉衣衫,一边压着故作威严的嗓音回答,“为师还在参悟最后一式,让弟子们候着。” 寒青筠拉扯了半天,终于明白现代服饰的改革重要性,这古装简直不是人穿的。 “邢烙,这玩意儿怎么绑?”经昨日一谈,邢烙表明立场,寒青筠对他就不演了,抓着腰封,探出屏风,“快来帮帮我。” 邢烙接过腰封,入了屏风内,见寒青筠中衣松松垮垮挂在肩上,弟子服倒是穿上了,纤薄的衣料下露出精致的锁骨,不过衽穿反了。 看到邢烙的衣着,寒青筠才意识到穿错衣服,重新整理衣襟。 “师尊,先理好里面的衣服。”邢烙制止他本末倒置的穿法。 寒青筠低头审视自己,仙气飘飘的弟子服被他穿得像窗帘布挂在身上,惨不忍睹:“来不及了,你帮我。”本就被弟子们怀疑夺舍了,再被发现赖床,还不会穿衣服,这不是实打实地锤死自己么。 邢烙双手一僵,门外来往的脚步声渐多,是弟子们在集合,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垂眸上手,眼神避开白皙如玉的肌肤,快速地将寒青筠衣衫打理整齐,再双手环到寒青筠腰后,替他系腰封。 寒青筠的腰身很细,腰封卡上的一瞬,邢烙很想亲手试一试腰身的尺寸,他重重闭了下眼,复又睁开,甩开脑海中的不敬想法。 “这是什么结?”邢烙系起了腰带,寒青筠则握着对方腰带,研究起来。 邢烙目不斜视,快速打完结,给寒青筠披上外袍。 寒青筠踢了几脚衣摆,把大半外袍下摆捋到身后:“你们穿这么长的袍子,怎么能不踩到的?” 门外又安静了,弟子们全数到齐,列队完毕,只待师尊传唤。 寒青筠张望了一眼,看到外头的影子,抓起发带,随便一挽碍事的长发,就要去开门。 “师尊,等等。”邢烙拉住他,让他入座,重新替他束发,这种半披发的模样,怎么能去见其他弟子,若其他弟子们也如他刚才般,因这股随意的慵懒心悸了…… 划过指尖的长发柔顺乌黑,仿佛带着刺,勾上邢烙手心,让他不舍放开。 最后将发冠戴上发髻,邢烙指尖状似不经意地划过后颈上方,只差毫厘便要触及,带起一阵微风。 “若师尊担心踩到衣摆,以后扶着我便是。”邢烙理了理寒青筠衣摆,“我去开门。” 寒青筠被打理得端端正正,板脸端起架子,准备挽回一下人设。 弟子们在肖云水的带领下,陆续入内,依次向寒青筠行礼后,端立于两旁,邢烙则站在寒青筠身侧,宋修竹偷偷乜了他一眼,邢烙视而不见。 肖云水上前向寒青筠汇报这几日除尸傀的结果。 平裕镇包括周围所有发生尸傀灾乱的地方,都已排查完毕,尸傀全数清缴,镇人伤亡不大,已给所有伤者分发了解毒丹。 “此次尸傀数量庞大,平裕镇百姓不过万人,周边也没有大片墓地,乱葬岗之类,不可能是原发地。”寒青筠板不住脸,干脆两眼盯着大门发呆,倒还真有几分脱俗的冷漠意味。 “师尊英明,周边的几十里,我们都已排查过,确实没找到尸傀来处。”今日的师尊虽仍没有威压,但正常了许多,肖云水昨日就不太赞同宋修羽夺舍一说,此刻更是相信师尊的异常,只因一时受伤。 尸傀源于尸。魔教弟子广修傀儡一术,此术修行不难,威能也不算强,只能靠植入傀心,操控些死物,其中最受魔修们喜爱的目标,便是毒蛇、毒虫,以及人尸,前两者自带毒,后者则能快速传播尸毒。此术虽难在战斗中一击制胜,但干扰战局,或制造骚乱,效果卓群。 如此多的尸傀,便意味着,有等同数量的尸体被植入傀心,那么尸体来源处,必定遭遇了大难。 “这些尸傀大多尚未完全腐坏,身上定会有可辨认身份的物件,可都清查?”寒青筠问。 肖云水取出几件造型别致的腰佩珠花:“这是弟子们带回的,稍显特别的物件,今日便去打探出处。” 原著中,一众人带着这些物件各处寻访,三日后,才从一位镇民口中得知,有个腰佩是百里外宁州城中一大户人家的。 寒青筠睨了一眼腰佩:“不必。” “师尊?”肖云水不解。 寒青筠了如指掌道:“尸傀来自宁州城。” “师尊,您如何知道?”肖云水与一众弟子皆满面讶异。 寒青筠气定神闲地指指腰佩,让邢烙将东西呈上来,心道:我看过原著当然知道,我不止知道尸傀从宁州城来,还知道你师尊将会在那里,收一名修真界奇才做关门弟子,最后你还会为了救这个小师弟,殒命在大师兄刀下。 而这些尸傀,则是被花若柳引到天问宗山下的平裕镇,就是为引他们下山除祟,她好把魔教少主拐回教中。 “这些物件上有特殊的味道,你们可闻到?”寒青筠指向腰佩。 肖云水细细嗅了嗅,除了令人作呕的腐尸味,什么也没闻到,摇头道:“请师尊指教。” 寒青筠却不答,环视在场所有人,示意让弟子们都闻一闻。 -- 第12页 连亲传弟子都闻不出异样,一帮内门弟子更是不明所以,还有几名定力不佳的弟子,嗅了满鼻子腐臭,险些当场作呕。 “啪”一声厉响,寒青筠重重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弟子们顿时噤若寒蝉。 “如此明显,竟无一人闻出端倪?”寒青筠喝问,清冷的嗓音回荡在客房中,犹如寒芒刺入弟子们耳中,呵斥他们的不用功。 这才是他们的师尊。 一众弟子砰砰屈膝跪了一地,纷纷埋头自省,邢烙也要跪下,寒青筠暗中拉住他的手制止,并在他手心中写下几个字。 “邢烙,你闻一闻,告诉师弟们有何异样。”寒青筠把手藏进袖中,搓了两下,刚才拍得太狠,疼死了…… 邢烙清浅一嗅,便答:“有丹药的气味。宁州城中有丹道大宗丹鼎宗,城中常年弥漫丹药气息,因此此物的主人,定是从宁州城来。” 果然聪明,寒青筠只在他手心写了丹药两字,他就把前因后果全解释清了。 至于这丹药味,自然是不存在的,就算原本真有,跟着尸体又入土又跋涉的,也早闻不到了。 肖云水又细细将手中的发簪闻了一通,仍没嗅到什么丹药味,只道自己平时修行不够,还需多加历练,同时对邢烙有所改观,极品火灵根果然并非虚名,想来从前只是未曾开窍,这几日定是受了师尊点拨,大有进益。 “都还愣着做什么?”寒青筠起身负袖,转身背对一众弟子,留下凌然自威的背影,顺便活动了一下板得有些僵的五官,“速速整备,前往除祟。” 投机取巧,风光无限,然而终究是一时的,待弟子集合,准备出发,寒青筠看到众人阵仗,便怂了。 修者长途跋涉,标配的交通工具,自然是法宝、飞剑,寒青筠的座驾,是一把寻常飞剑,然而连灵气都尚不会用的大学生寒青筠,却没法将这法宝召唤出来。 “邢烙,灵气怎么用?”寒青筠凑近邢烙,悄声求助。 邢烙微微低头,靠近他耳畔:“先调动真元。” 寒青筠:“怎么调动真元?” “将气海之灵气……” “气海在哪?”能不能说点通俗易懂的。 “在丹田处。”邢烙体贴地又补充道,“腹中线下一寸半处。” 寒青筠仍旧一脸懵。 一寸是几厘米来着…… 第7章 寒青筠和邢烙交头接耳之际,不远处一名内门弟子也正在听肖云水指示,得令先行回宗门汇报情况,临行前,宋修羽和他说了什么,他又敬又畏地偷看了寒青筠一眼,御剑离去。 弟子们都已祭出飞剑,只待师尊上前领路。 见寒青筠久久不召出飞剑,肖云水问:“师尊,有何吩咐?” “为师……”寒青筠绞尽脑汁瞎编,“所中尸毒有些特殊,尚未全解,现下不宜动用灵力。” “是何种尸毒,弟子这有许多丹药。”肖云水说着打开储物袋,里头瓶瓶罐罐,少说也有几十瓶,“师尊看看,可有用得上的。” 肖云水不修丹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丹药,寒青筠狐疑地看了看,里头大多是些宗门平日分发给弟子,助益修为、疗伤解毒的丹药,他都不服,难道藏着等发芽。 寒青筠摆摆手,示意无需,宋修羽道:“师尊,您的安危是最重要的,还是先回宗门,让戚霞师叔查看一番,弟子们才能放心。” 戚霞是仙灵峰峰主,主修医道,医术十分高超,只需往脉门一搭指,什么奇毒怪病,她都能诊出来,更不要说夺舍这种大问题。 “不过区区尸毒,过几日便会自行复原。”寒青筠越看宋修羽越不顺眼,让戚霞查看一番,岂不是分分钟暴露身份。 肖云水眼中关切不假:“宁州城中尚不知有何危险。师尊,不如在此修养几日,等恢复了再出发?” 宁州城中有修仙宗门,也有不少散修,城中有修者聚集的商区。只有在那里,寒青筠才能找门路研究灵力,若是留在只有凡人的平裕镇,恐怕修养一辈子,也恢复不了。 “宁州城数万百姓,安危尚未可知,我怎可因此等小事,误了他们。”寒青筠表面正义凌然,心中却为说出如此金句的自己点了个赞,有正道之光那味儿了! 肖云水敬佩之情溢于言表,揖身行礼:“师尊说的是,若师尊不嫌弃,请与弟子共乘鹤唳。” 鹤唳剑漂浮在主人脚边,闻言发出一声剑鸣,仿佛在欢迎师尊宠幸。 剑是好剑,只是窄了点。 影视剧里飞剑载人,那是威亚绿布的功劳,真要让人站在不足两指宽的细剑上,飞上万尺高空,还没有安全带,这不是嫌命太长么。 再看邢烙的鬼头刀,虽然无名又锈蚀,但好歹宽,至少能稳稳踩下一只脚。 “邢烙,我与你共乘。”寒青筠说着便踩上鬼头刀。 邢烙撩了下差点被他踩到的衣摆,随之上刀,站在寒青筠身后,并带起一手,放到寒青筠手边:“是。” 寒青筠搭上他的手,微扬下巴,保持灵修第一人的高傲,乘着鬼头刀飞至一众弟子前,才长吁一口气。 飞刀升空,寒青筠看着脚下逐渐变小的房屋,心中一颤,用力抓住邢烙小臂:“徒弟弟,有没有人从飞剑上掉下去过?” “初学的时候,许多弟子都曾失足掉落过,不过不高,大多无碍。”感受到寒青筠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邢烙起了恶作剧的心,“听闻曾有修士,带着凡人御剑赶路,修士飞得太快,凡人失了平衡,便从万丈高空坠了下去……” -- 第13页 “别说了!”寒青筠一把抱住邢烙手臂,“你慢些。” 邢烙轻笑出声,在寒青筠耳边轻声说:“师尊,我骗你的。” “你……”寒青筠回头要职责,又怕失去平衡,只能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真的不会掉下去?” “我怎会让师尊掉下去呢。” 邢烙低沉悦耳的笑声传入耳中,寒青筠总觉得有些异样,琢磨了半天才想起,大BOSS邢烙,在原著中除了黑化后冷笑了几次,且每次都尸骸遍野,似乎其余时候都是苦大仇深。 此刻他竟然在笑,笑得还挺开心的。 瞧瞧,多好一孩子,非得都欺负他,把人逼到黑化都不肯罢休,师尊没有心,作者更没有心。 - 宁州城是少有的,有修真门派入驻其中的凡人城镇。 数十年前,当时还是一介散修的辉明真人游历至此,见此地东连灵修大宗天问宗领地,西面百里外是无数小门小派聚集的群山,南过荒漠与生死海后便是众修者趋之若鹜的南地秘境,北方大路能直通凡人诸多大城,是座绝佳的枢纽城镇,便在此落户创立了丹鼎宗。 辉明修的是丹道,此道不比兵刃道,论比斗强弱,无疑处于下层,但产出的丹药,修真界无人不需。 丹鼎宗创立在此,几乎所有修者闯秘境,参加宗门考试路过此地,都会光顾他们的生意。 辉明还在宗门周围,设立了交易的灵修市集,方便修者买卖,一来一去,资金多了,资源便丰富了,来拜师的修者也多了,丹鼎宗就如此以极快的速度崛起。 按理说,丹道与医道相似,也是能救死扶伤的,有他们坐镇,宁州城凡人大量死亡,实在诡异。 原著中,宁州城水源被魔修下疫毒,丹鼎宗发现疫情后,便向患病者们大量分发丹药,然而却没能将他们救回来,直到换了第二批新丹药,才挽回了余下百姓的性命。 寒青筠看这段时,便觉得逻辑不通,丹鼎宗制作丹药的水准,在修真界是顶级的,怎么会发生这种救不回人的事呢。 寒青筠一行到达时,宁州城的瘟疫表面上已被解决,城中一派安定,百姓们脸上也没笼罩什么阴霾,只是来往行人显然少了许多。 肖云水询问道旁小贩:“城中近日,是否有发生灾变?” “你们是来查疫病的仙长吧?七日前城中闹了疫病,折了不少人,幸亏丹鼎宗的仙长们救治得及时,已经都没事啦。”小贩面露感激,“仙长们还给所有百姓分发强身健体的丹药,我服了一颗,果然干活都有力气了!” “师尊,看来这场灾祸已经过去。”肖云水见邢烙站在寒青筠身侧,便也大胆地上前半步。 寒青筠并不在意这些礼仪尊卑,只是他站在旁边,不免又要装冷漠,板脸道:“灾祸因何而来?祸根是否被铲除?” 只这两问,肖云水立刻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全:“师尊思虑的是。” 肖云水敬重师长,本没什么不好,就是事事等着寒青筠下指令,这就让人有些疲乏了。 寒青筠很希望这个徒弟弟可以成熟一点,自行去解决事件,这样他就可以立刻去研习使用灵力,顺便撇开这些弟子,不用板脸,开开心心地逛逛街市,吃吃喝喝睡睡。 “云水,你身为亲传弟子,该有自己的判断,无需事事听从为师的。”寒青筠见肖云水一愣,无奈道,“前往丹鼎宗。” - 丹鼎宗赚得盆满钵满,宗门却建造得并不辉煌,除了炼丹区域,一看就是高等灵材建的铜墙铁壁,其余殿室也只比城中寻常百姓家,大了几分而已。 丹道修者研究新丹药,时常要采购什么极品丹炉、灵石、灵药,丹鼎宗还大方得给全城百姓发丹药,想来确实没多少余钱用来造房子。 天问宗自百年前仙魔大战后,声名鹊起,一跃成为灵修第一宗门,听闻天问宗弟子来访,为首的还是寒青筠,辉明真人立时亲自来迎,一番寒暄,将人引入大殿。 多说多露破绽,寒青筠入座客座上首后,便示意肖云水,让他来解决眼下的事件。 肖云水说明来意,辉明自责地摇了摇头:“此事确实是我宗失职,竟让那么多百姓无辜惨死,至于瘟疫,已经压制,有我宗新研发的丹药,百姓们定当无虞。” “宁州城一无天灾,二无战事,为何会突发瘟疫,还没能及时发现,以致如此之多的百姓丧生?”肖云水问。 辉明被问得一时语塞:“这……瘟疫也是天灾,传播速度之快,等发现时,已经迟了。” 肖云水:“原发地是何处?” “这……确实不清楚。”辉明答不上来,“眼下问题已解决,今后我宗一定会多加留意,绝不会让这种灾难再次发生。” 一般话到这份上,确实难再责问了,肖云水揖身请示寒青筠。 这个徒弟弟果然不够成熟,算了,原著中也是师尊发现问题的,寒青筠冷声道:“是否有人投放疫毒?” 经他一点拨,肖云水才想到,不一定是有了大量尸体,魔修才制造尸傀,也有可能是为了制造尸傀,而杀人获取尸体:“真人,我们需对城中的粮食、水源进行排查。” “是我疏忽了。今日不早了,若不嫌弃,请各位在我宗先行休憩,待明日,我亲自陪同排查。”辉明十分配合。 -- 第14页 辉明对寒青筠一行丝毫不敢怠慢,给他们安排了宗门中最豪华的客院,寒青筠从六人寝室,住到平裕镇二人标间,室友还不打呼噜不磨牙,已经很心满意足,再看到此刻的豪华总统套房,简直兴奋地想到挂着丝绦的大床上,去打几个滚。 这一晚睡得实在酣畅无比,翌日一早醒来,太阳都快走到日中,寒青筠急急忙忙要出门,看到自己邋遢的衣衫,把门开了一条缝,朝外窥看,见邢烙正站在门口,便招手小声道:“邢烙,进来。” “几时了?”他自然而然地让邢烙帮忙打理衣服,一边低头学习穿法,“云水他们呢?” “快午时了,二师弟听闻你身子未愈,需要休息,便主动带着弟子们去查瘟疫了。”邢烙快速地为他打理好衣衫发冠。 “太好了。”寒青筠攥住邢烙手腕,“陪我去逛逛。” 第8章 宁州城一家寻常粮食商户中,掌柜正在拨着算盘珠子,算一早上的收支,听见挂在门口的铜铃响起,头也没抬,指了指头顶道:“米面价格都在上头,都是这月的新货。” “七日前还是七日内的货?”来者没有挑选商品,停在柜台前问。 掌柜这才抬起头。柜台前站了两人,问话的人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看打扮是个名门修者,另一人他熟悉得很,正是宁州城百姓的恩人,丹鼎宗宗主明辉真人。 “真人,您怎么来了。”掌柜立刻请了两人座,泡上两杯上好的茶。 “掌柜无需客气,我们不过随便看看。”明辉接了茶,向肖云水示意请便。 肖云水掬了一掌米,他主管明昭峰内务,时不时会检阅供给给未辟谷弟子们的粮食,看这米不可能是近几日的:“这米确切是何时的货?” 掌柜也知道疫病的事,张口就想把自己摘干净:“三日前刚到的货。” 肖云水听出他撒谎,疑虑更甚:“这米至少是十日前的。”疫病从潜伏到发病,往往需要一段时期,这里的米面很值得怀疑。 “仙长,您不会是来查疫病的吧?”掌柜放低了声音,“我这米绝对没问题,我家中吃得也是这批货,前几日我们家也染上病了,亏真人的丹药才死里逃生。这米要真有问题,我们哪敢吃呀!” 见肖云水仍是不信,掌柜又补充道:“实话跟您说吧,这些米面都是半年前的旧货,新货都还收在库里,待这批旧的清空了,才拿出来卖,真有问题,早几个月就出事了。” 若魔修下毒,几时的米都有可能被动手脚,肖云水书了几张试毒符,在每一筐米面上,都贴了一张,并没有出现异样。 “怎么样?”掌柜心里有些没底,毕竟疫病到底从何而来,他也没头绪。 “米面正常。”肖云水除了符箓,符尾扫过茶盏,被沾湿的一片泛出一圈黑色水纹。 连不通术法的掌柜也看出不对劲了:“这水里有毒?” 明辉放下茶盏,立刻服了一枚丹药,也递给肖云水一枚:“想不到疫病竟藏在水中,肖真人,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宗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层的。” 肖云水收下丹药,却没有服,放入乾坤袋中:“水源从何而来。” “我们都是从城东的安宁池打水的。”掌柜看着柜台上的水杯,瘆得慌,这几日家中人还在喝这毒水,要不是有丹鼎宗的丹药,后果不堪设想。 肖云水立刻用弟子腰牌,联系分散查探线索的内门弟子们,让他们即刻通知城中百姓,暂且勿饮安宁池水:“明辉宗主,有劳带路。” 凡人城中不宜御剑,两人疾步向目的地赶去,路过闹市时,人逐渐多起来,大伙儿不知在看什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流路过还不时回头,女子们交头接耳,肖云水从她们口中听到“真好看”、“真俊”之类的话。 他本对这些是毫无兴趣的,但在注意到热闹中心熟悉的弟子服后,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不是寒峰主和邢真人吗?”明辉道。 路边的一家冰糖葫芦摊前,肖云水那谪仙般的师尊,手中正拿着串糖葫芦,他的大师兄则给了摊主几枚铜钱。 - 寒青筠很无措,好不容易脱离了这帮弟子,想吃吃喝喝潇洒一番,这才光顾了第一家,美食尚未入口,就被撞了个正着。 灵修第一人,辟谷百年有余的寒青筠,只能餐风饮露,怎么能吃凡人的东西,还是冰糖葫芦这种小零嘴呢? 太崩人设了,夺舍实锤! 寒青筠只觉得手中的糖葫芦串烫手,轻咳了几声,板着脸把它塞到身边吵扰着要母亲买的孩子手里。 随后若无其事走出人群,对肖云水道:“查得如何?” 师尊竟给路人孩子买零嘴,想不到冷漠的师尊,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肖云水恭敬回答:“已查到疫毒来自水中,正要前往根除。” “很好。”寒青筠负手而立,“为师还有要事要办,你速去解决疫毒吧。” 肖云水不敢耽搁,更不敢问寒青筠要事是什么,立时继续启程。 寒青筠看着他遥遥离开的背影,正想折返再买零嘴,却见不远处又有内门弟子们疾行而来,只能不痛快地拽着邢烙离开闹市,临行前还看了摊上了梨花酥两眼,过了把眼瘾。 现下城中有二十来名他座下弟子,来来往往的,什么时候会遇到根本不知道,寒青筠还有正事要办,也没有时间躲进哪家食肆慢慢享用,只能暂且压下口腹之欲,前往修者集市。 -- 第15页 相比凡人市集,这条街就十分清冷了,一路都是些灵石、法宝铺子。 这里都是修士,于瘟疫事件没什么可查的价值,倒是不太可能遇上弟子,只是寒青筠从街头走到街尾,除了看品相就知道难吃的丹药和灵果,没发现任何能入口的。 “师尊。”邢烙抬起广袖,指了指里头,竟有一盒梨花酥。 “你什么时候……”寒青筠迫不及待地探进邢烙袖子里,打开盒子,往嘴里塞了一块,口中顿时甜香四溢。没有添加剂的纯天然食品,味道果然不同凡响。 邢烙看寒青筠笑得满足,不由得嘴角也跟着扬起来:“方才路过时,顺道拿了一盒。” “拿的?”寒青筠递了一块,到邢烙嘴边。 “我放了银子的。”邢烙头朝后一让,微微颦眉,还是接了梨花酥,没怎么品尝,囫囵吞下,还呛了一口。 寒青筠看出他的抗拒:“不喜欢吃甜食?” “师尊给的,我都吃。”邢烙回答。 “不喜欢就别硬吃,你喜欢什么口味?”说起来寒青筠座下四名亲传弟子,前三人辟谷已久,最后的小弟子则是个生来餐风饮露的怪物,都没有过吃东西这样的场景。 “罢了,有机会都让你尝尝,总会有喜欢的。”寒青筠自说自话着,进了间书店。 修真者的铺子果然不同凡响,里头根本没有掌柜店家顾店,柜台上放了个天平,两边各贴了符箓,台面上标明了一侧放货品,另一侧放钱财。柜台正上方,则浮着个监视法器,纵览整间店面。 店中六排大书柜,寒青筠扫了一眼,不知该从那个看起,这时,监视法器后方飞出一只纸鹤,口吐人言道:“请问道友,需要何种书籍?本店主营各类修真必备书籍,另有修真界秘史趣闻,购书满十本即送本店珍藏神功秘籍。” 太先进了吧,居然还有导购,寒青筠还挺好奇所谓的神功秘籍的:“有修真入门类的书吗?” 纸鹤扑闪着翅膀,将两人带到一个书架前,寒青筠扫了一眼,什么《近代修真史纲要》、《修真理论》、《论天道》……光看名字就头大,让他想起期末前几夜,熬夜恶补的恐惧。 “邢烙,你入门时看了哪些?”寒青筠问。 邢烙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只记得入门时,他已身负灵气。 当时天问宗尚未公开招募弟子,也没有系统性的课堂,师尊把他带入山中,便不管了。他独自在偌大的藏书阁中研习了近十年,走了不少弯路,此刻对着这么多书,立刻很有经验地挑出几本:“这几本比较精简明了。” 确实都比较薄,寒青筠数了数,共有七本:“再挑三本。” 凑足十本来到柜台前,纸鹤又跟了过来,从柜台下叼出两本书:“推荐修士居家旅行必备书目,《修真界十大美人精选画集》、《修真界最想娶的十大美人》。” 寒青筠八卦心起,翻开美人画集,第一幅竟是他泠然而立的画像,难道这竟是男子的榜单? 然而再到第二页,却是仙灵峰峰主戚霞,再往后翻,除了第九是他的二弟子肖云水,其余都是仙子。 “这是男女共榜?”寒青筠诧异道。 邢烙摸摸鼻子,合上书:“原是仙子榜单,不过这些闲书不同于十大名仕,都是野榜,师尊别往心里去。” 也对,若是正榜,照原著寒青筠的性子,知道被如此亵渎,排入仙子榜中,定然会正道之光把排榜人晒成干。 再翻另一本,前几页都是仙子,待翻到第五页时,肖云水竟赫然在榜,寒青筠不可思议地翻回封面,确实是最想娶。 肖云水画像下方有一行评语:容貌清丽,脾性温和,虽是男子,却不输女子娴雅。 邢烙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指尖划了几页,想看看后头还有没有男修,在翻到最后一页时停住了。 寒青筠展开那一页,又是他的画像,评语:榜外,想娶,不敢。 “我这么像女子?”寒青筠指着自己鼻子,不甘心地问。 “自然不像,师尊是灵修第一人,名仕第一人。”邢烙把两本闲书退回给纸鹤。 “那怎么在这种榜上。”寒青筠戳了戳纸鹤,“有没有最想嫁的。” “自然是因为师尊好看。”邢烙轻声自语道。 寒青筠沉浸在逆袭的期待中,没听见他的咕哝,翻开最想嫁的排行榜,肖云水第一,邢烙居然排第二,他则在第三,虽然没有拿魁首,至少在第三,而且看看身边的邢烙,确实比自己高大魁梧,眉目也更英气俊朗,也算平衡了。 街口的暮钟声响起,夕阳将尽,就要闭市了,寒青筠结了账,迅速收了赠品秘籍,两人即刻返程。 回到丹鼎宗,肖云水一行也结束了今日的排查,前来汇报。 疫毒已清理,明日需再去周边查看有无魔修留下的痕迹。 待弟子们汇报完毕,寒青筠独留下邢烙。 这些书他不一定看得懂,还得有个人指导才能事半功倍。 拿出第一本书,是那本赠品秘籍,离开时走得急也没注意是什么秘籍,如今看到封面上赫然四个大字,寒青筠缩了缩脖子。 《双修精讲》。 第9章 这赠品也太刺激了…… 寒青筠每次看修真小说,都对这种功法很感兴趣,奈何和谐当道,所有书中都是一笔带过。 -- 第16页 马赛克总更让人想探究,他仿佛课堂上偷看漫画的学生,抓了一本《灵力运行基础》盖在外头,轻手轻脚地翻开书页。 以我之精,合彼之精,两精相搏,而神应之。 寒青筠将每个字细细品味,得出结论。 什么鬼…… 就不能整点通俗易懂的白话文? 寒青筠翻过一页,心虚地探头看邢烙,生怕看小皇叔被发现,谁知一抬眼,和邢烙视线撞个正着。 “师尊?看得懂吗?”邢烙走过来,看样子是打算指点。 “看、看、看得懂。”寒青筠手忙脚乱地把里层的书一折,抽到桌案下,放在膝盖上。 天问宗弟子服的衣料,用的是上成鲛绡,入水不湿,遇火不灼,自然也丝滑无比。秘籍顺着衣料,一路滑下,啪一声,盖在地上。 “书掉了。”邢烙俯身捡起书本。 寒青筠不想见人,欲盖拟彰地把脑袋埋进书里。 邢烙翻了翻秘籍,耳根有些红,方才师尊看着这本书,竟还偷看他:“师尊对此道有兴趣?” “不不不,我只是好奇看看。不对!”寒青筠举了举手中的书,“你那本是什么?我正在看这本呢!” “师尊。”邢烙撑着桌面俯身。 “你做什么?”寒青筠下意识地拿书挡着脸往后靠。 邢烙抽走他手中的书,调转方向,重新放回去:“书拿倒了。” 寒青筠无言以对,猛吸一口气,装乌龟埋头看书:“徒弟弟,听为师一句,不能贪图赠品。” “师尊说的是。”邢烙从善如流地点头称是,拿了本《经络概要》给寒青筠,“师尊先看这本。” 这本里头也都是佶屈聱牙的古文,寒青筠艰难地从中找出关键词,大概是指示周天各处穴位所在,以及灵气的运转方式,书里头的长度单位全是按寸标,只懂公制单位的当代大学生瞬间成了文盲。 “邢烙,来帮我看看。”寒青筠不得不找救兵,拍拍边上的椅子,示意邢烙过来坐,“气海究竟在哪?” 邢烙把椅子又挪近些,两把椅子扶手紧靠,他才坐下,手移到寒青筠小腹,轻轻按住,缓缓画圈:“这一片就是气海。” 寒青筠没想到他干脆上手了,身体不习惯地微颤了一下。 邢烙缓缓将一小股灵力注入寒青筠气海:“师尊,感受到了吗?有灵力在流动。” 小腹中升起一股温热气流,温柔地游走。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属于另一人的气息,进入了自己体内,寒青筠闭眼感受,很舒适,有点像大冬天他觉得冷时,把家里的柴犬放在肚子上取暖的感觉。 邢烙也觉得很奇异,灵气探入其他修者的身体,需要对方全然接受自己,若是以前威压全开的寒青筠,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师尊,你的灵气都贮存于此,分毫没有损伤,跟着我感受它。” 寒青筠把注意力集中在气海,果然感受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很清凉,仿佛一股山泉水,会随着他的心念移动。 引导着自身灵气,追逐上邢烙的,随之移动,几个来回后,寒青筠终于操控自如。 邢烙收起手掌,改而用食中二指引导,指尖向上缓缓移动,在衣料上摩擦出“沙沙”轻响:“自下丹田,笔直向上至中丹田……” 也许是火灵根的缘故,邢烙的手指很热,热得甚至称得上发烫,寒青筠跟着他驱使灵气。 “上丹田……百会……玉枕……大椎……” 低沉悦耳的嗓音就在耳边,手指渐次经过小周天运行路线,在每一处关窍,都稍作停留,待寒青筠追上后,才再次移动,前往下一处。 邢烙指腹按在寒青筠后腰:“命门。” 有些痒,寒青筠不自在地扭了两下,才驱使灵气顺利跟上。 等了片刻,却不见邢烙再有动作,寒青筠睁开眼,不解道:“怎么停下了?完了?” “还有两处关窍。”邢烙盯着寒青筠,瞳色黑得如墨晕染般,深不见底。 周天运转,正如其描述,是要转过一圈,才算完整。 寒青筠看了书页一眼,最后一处他看懂了,和现代文表述一样…… 至于倒数第二处,他大概也猜到了。 后腰上指腹传来的热量更烫了,寒青筠被灼得感觉自己也跟着要烧起来:“可、可以了……我大概知道了,让我自己试试……” 邢烙默然点头,退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 摸到了门路,后续就容易多了,寒青筠很快独自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不知是不是有天赋,竟觉得灵力还挺容易操控,并没有想象中困难,只是要集中注意力还是挺累的,难以想象原身竟能保持时刻施放威压,想想就累。 见寒青筠学得颇快,邢烙拿起另一本《术法入门》:“今晚还学吗?” 当然得学,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避免被发现夺舍,在这个修真丨世丨界里,能力永远是第一位的,自然是越快恢复越好。 “继续吧,最好今晚能把术法施放出来。”寒青筠定了个小目标。 邢烙递来书,翻过废话的前言页,直接停在术法实操上:“施放术法与周天运行相似,只是后者是内部运转,前者则是将灵力推出体外。” “就像这样。”邢烙随意一指,一缕拳头大的火焰飞向大门,在即将撞上门扉时,他及时送出符箓将火焰扑灭,“不借助外力的话,只能施放与自身灵根相同属性的术法。” -- 第17页 寒青筠若有所悟地点头,食中二指并拢,指向大门,同时推动灵力,经过经络,送出体外…… 轰!哐哐! 咚!!! 咔啦啦—— 一连串的巨响惊动了丹鼎宗上下所有弟子,也惊呆了寒青筠和邢烙。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前方,原本大门的方向半堵墙都没了,失去支撑的残砖碎瓦噼噼啪啪地砸在地上,屋外一株两人合抱粗的樟树从半人高的位置断裂,巨大的树干倒在后方的建筑上,压塌了整整一排回廊,而在树干断裂处,赫然还扎着罪魁祸首——一根和樟树干尺寸相当的冰柱。 本来只定了赚顿早餐钱的小目标,一不小心赚出一个亿…… 弟子们都赶了过来,还以为这里遭受了魔修袭击。 大门都没了,也不存在什么敲门礼仪,肖云水直接跑进来:“师尊!您没事吧!” “为师无妨。”寒青筠还在研究冒着冷烟的指头,“只是灵力恢复,一时没控制好。没伤着人吧?” 肖云水也是水灵根修士,深知自己若施放如此大的冰柱,灵力至少要消耗掉一半,但看师尊那轻松的模样,两人修为果然是天壤之别,他敬佩无比地揖身:“无人受伤,弟子这就去让明辉宗主再备套屋子。” “不必了。”把人家房子都整塌了,就别提那么多要求了,寒青筠摆手道,“与明辉宗主结一结修葺款项,我与邢烙同住吧。” 邢烙与肖云水住的是寒青筠所在客殿的偏殿,虽说相对小了些,也是上等配置。寒青筠攥着刚才发出神威的指头,开心地在榻上打滚。 果然是灵修第一人,以后横行天下都不怕了。 邢烙躺在隔间外的贵妃榻上,听到里头传来偷笑声,唤道:“师尊。” “怎么了?”寒青筠趴在床上,面朝隔扇。 “师尊似乎对疫毒之事了如指掌。”虽说壳子里的魂换了个,但由平裕镇的傀乱看来,现下的寒青筠绝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不可能对疫毒漠不关心,除非他胸有成竹,就像那天,让他欺骗魔教妖女脱身那般。 寒青筠暗自感慨邢烙聪明:“算不上了如指掌,不过也知道个大概。” “凶手是魔教中人?”邢烙问。 “是魔教左使指示,不会再有人受害了。”按原著描述,这位左使此刻正在东城门外,让手下明日再来下毒,若不是眼下弟子们不是左使的对手,他早就让肖云水带人把始作俑者端了。 “师尊不觉得蹊跷吗?”邢烙顿了顿,接着道,“若在安宁池中下疫毒,不止宁州城,下游水源也会被污染。” 安宁池水入河后,向南流入生死海,途径南方大片漠地。漠地中水源珍贵,靠的只有这一条淡水河,生死海是魔教所在,漠地接近魔教,其中也有几座投靠魔教的凡人小镇。 若魔修往安宁池中下疫毒,那他们自个儿管辖的小镇,也一定会中招。 不仅下毒地不合理。 原著中,寒青筠一行在宁州城查疫毒,阵势也算大,魔教左使不可能毫无知觉,却让下属再来此地下毒,显然没有意义,甚至像是自投罗网。 然而到书的最后,魔教左使暗算邢烙不成,反被杀死,至此都没有解释他的这些行为。 细数书中此类的槽点、BUG、没填上的坑,寒青筠能列出满满一张A4纸,他只能将此归结为,作者智商不够导致逻辑崩塌…… “许是魔修与我等正派人士,想法不同,不惜牺牲自己人,也要制造祸乱。”寒青筠只能如此作答。 “师尊说的是。此等修者,丧心病狂,天理难容,若让弟子遇上,绝不放过。”邢烙握拳道。 徒弟弟确实走上正道了,寒青筠很欣慰,打了个滚四仰八叉地躺着,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复习后,安然入睡。 - 东城门外,一身黑色长袍裹身的魔教左使,下完没逻辑的指令,便与手下各自跃上屋顶离开。 没过多久,又有两道影子自两方屋顶跃下,在此汇合。 “右使,属下都查清楚了。”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相貌平常的女子,混入人群中,绝不会有人注意她,“那寒青筠周身确实没有半点威压,他连御剑都不能,来城中时,乘的还是少主的刀。听他弟子们交谈,似乎不知因何,无法使用灵力了,还有人怀疑他被夺舍。” “丹书,做得好。”花如柳一手勾着她送给邢烙,又被丢下的锦囊,一手抚着丹书下颚,指尖勾了勾,将伪装的人皮勾起一个小角落,复又按回去,“夺舍与否,与我无关,只要他无法使用灵力,不能阻碍我带回少主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以我之精,合彼之精,两精相搏,而神应之。出自《关尹子》 第10章 旭日初升,日光洋洋洒洒落在水面,泛起粼粼波光。 安宁池畔,丹鼎宗与天问宗的弟子们分散各处,人欣赏怡人晨景,各自用符箓检测池水中,是否还留有余毒。 今日寒青筠难得早起,虽然和原身不能想比,不过对于他而言,已是破天荒了。 倒不是他不想赖床,只是天亮时分,被诡异梦境惊醒,还弄脏了衣物,只能躲躲闪闪藏进浴桶沐浴,幸好丹鼎宗的浴盆下,放置了沸热石,水是热的,不然寒青筠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怎么会做这种梦呢,而且对象还是邢烙……一定是因为昨晚探寻周天时,最后两处关窍位置太隐秘,引人遐思了。 -- 第18页 不是他的问题,是关窍的问题。 寒青筠背过身,揉了揉脸,赶走乱七八糟的想法,回身面对忙碌的一众弟子时,又是一脸强撑的冷漠。 “师尊,哪里不适吗?”邢烙一直注意着他的举动,从早晨不同寻常的早起,到偷偷摸摸沐浴,都关注着,直到此刻才开口询问。 “没有,大概是昨晚运行了几次小周天,有些不太适应。”寒青筠心虚地走到前头。 他不愿说,邢烙便不再问,回手压了压身后高大的芭蕉叶,恰好挡住晒在寒青筠脸上的日头。 寒青筠观察周遭,众人的探查即将结束,看时间,来自投罗网的魔修就快出现了。 正如他所想,只听不远处,肖云水一声喝,显是发现了魔修。 那魔修狡诈无比,一见阵势不利,便化作黑烟,轰然散开,数十道黑影向四面八方逃散而去。 两宗弟子们立刻各自列队,分别追向黑影。 寒青筠满意地看着这群人一哄而散,悠哉地舒缓了一下面部表情,宁州城这一桩,接近尾声了。 原著中,来下毒的魔修修为并不高,只是分丨身术颇为难对付,那么多黑影,只有一道是本体,追错的弟子们全扑了空,最终真身被辉明真人追上,将其诛杀。 寒青筠则追着一缕分丨身,出了宁州城,来到城郊的一处密林中。 黑烟散尽后,他便遇到了被狼妖袭击的男主慕容昊天,救人后收为关门弟子。 这小弟子最后吞了师尊神魂,完成最后的升级,拯救众生。 如此逆徒,寒青筠一点不想收,于是他看着弟子们四散追逐魔修,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只要他不去密林,就不会遇上男主,不收这小弟子,也就能顺利保命,不被吞噬了。 若是不巧男主还是被天问宗弟子带回,他也不必亲自收徒,谁带的麻烦让谁解决便是。 正在寒青筠如意算盘打得框框响时,身后猝然响起草木簌簌声,一道劲风随之袭来。 “师尊小心!”邢烙反应极快,揽住寒青筠腰际,带着他连连后退,同时向声音来处送出一束焰光。 窜出芭蕉林的,是一团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躲闪过焰光,毫无规律地绕了一圈,再次欺上。 怎么回事?不是只有一个魔修么,这一团又是什么? 寒青筠还没有用术法的习惯,条件反射地后退,那黑影狡诈得很,步步逼近,却又不使出致命一击,仿佛在逗两人玩。 寒青筠倒希望黑影干脆地攻过来,毕竟邢烙虽修为不佳,但他爹留给他的护咒可是威力卓群,堪比顶级反伤甲。 然而黑影偏不从他愿,直把两人逼到池畔,也没有使出有实质伤害的招数。 黑影再次朝前一探,仿佛在探视湖面,随后一分为二,对着两人面门一撞。 寒青筠下意识挡脸,并朝后一仰,邢烙的手更快一步,挡在他之前。 正这时,身后水面噗一声响,似乎有一柄利箭从水中射出,邢烙揽着寒青筠,朝侧旋身闪避。 出水的是条黑色柳鞭,如有生命般,钻入寒青筠与邢烙之间,裹缠上邢烙腰腹,紧接着狠狠往下一拽。 邢烙生怕连累寒青筠,立即松开环着他的手,被带入水中。 寒青筠却不领情,反手拉住他手腕,跟着被拖了下去。 他看得分明,这是花若柳的弱柳鞭。魔教妖女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知道被邢烙哄骗,又来抢人。 长鞭带着两人一路下沉,寒青筠对抗着流水的刺目感,睁开双眼,见邢烙正挣扎着,一边撕扯长鞭,一边让他放手。 寒青筠摇了摇头,耳中充斥着闷闷的水流声,胸口压力越来越大,一口气再也憋不住,他吐出一串气泡。 邢烙传音入密道:“师尊,将水中的空气纳入周天中。” 这一招还没学…… 寒青筠呛了两口水,窒息感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哪还有心思参悟新招式。 胸口越来越疼,视线逐渐模糊,就在寒青筠以为命将休矣时,一股温热的气流涌入口中,同时气海升起暖气与之呼应,缺氧的不适感慢慢消散。 寒青筠渐渐恢复清醒,睁开眼,只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对眉眼,眉是锋锐的剑眉,在水流的涌动中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减逼人英气,眉下轮廓秀长的眼眶中,黑瞳随着波流闪动,仿佛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好近…… 近到微微侧让的鼻尖相触,近到…… 唇齿相依。 “师尊,吸纳水中的空气。”邢烙再次传音入密,将灵气运转方法快速又细致地道来。 寒青筠脑袋有些发烫,盯着邢烙的眼,尝试运行周天。 随着邢烙的引导,周身皮肤仿佛开了气孔般,有丝丝缕缕空气流入,随着经络流向全身。 唇瓣分离,温热的灵流随之离开身体,寒青筠顿时觉得池水有些冷。 缠着邢烙的长鞭开始移动,鞭尾拉长,摆出攻击阵势,刺向寒青筠。 邢烙一把推开寒青筠:“师尊小心。” 长鞭扑了个空,在水中对着寒青筠张牙舞爪。 寒青筠朝水下看去,只见花若柳正抬着头,用一种看狐狸精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登时怒了,分明是这妖女三番五次要拐走他的徒弟弟,仗着现下邢烙修为低,就为所欲为,简直欺人太甚! -- 第19页 水流猝然朝寒青筠手掌汇聚,他食中二指一并,赫然指向花若柳,毫不怜香惜玉地放出他掌握的唯一一招。 巨大冰柱撞上妖女水蛇般的腰肢,花若柳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甚至来不及回击,便口吐鲜血,被压着迅速下沉,消失在寒青筠视野中。 弱柳鞭随之松开,沉没。 邢烙挥袖甩开浮上来的血水,拥住寒青筠向上游,却反被水流拖向下方——冰柱破开水道,旋出一股巨大的旋涡,反将两人拖了下去。 - 安宁池也不知有多深,寒青筠与邢烙在旋涡中转了半天,好不容易等水流平息,巡着水面天光游去。 哗啦一声,两人浮出水面,寒青筠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竟不是安宁池。 他们所处一方深潭之中,周遭全是不见边界的密林,头顶林叶遮天,投下一束束被分割细碎的光柱。 “这是什么地方?”寒青筠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邢烙将寒青筠托上岸,随后才爬上岸,手掌轻缓摸索寒青筠湿发,用灵气缓缓蒸干:“似乎是在郊外。” 徒弟弟这么体贴,寒青筠也不好干站着,术法还控制不好,便拿广袖替邢烙擦额上淌下的水珠。 邢烙看着寒青筠,视线落到唇上,一瞬愕然,随即移开视线,握住寒青筠的手放下,蒸干自己的发。 寒青筠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两人心照不宣地深入林中,寻找出路。 这片林子看来显有人踏入,地面上草叶积得厚实,完全没有人踩出来的小道,走了一小段,甚至还出现了野兽的脚印。 “附近有狼。”邢烙警惕起来,“这脚印比寻常野狼要大,极有可能已化妖。” 寒青筠顿时比他更警惕,小小狼妖并不可怕,即使邢烙现下的修为,也不在话下,只是密林、狼妖,这两个元素都出现在原著男主初遇寒青筠的场景中。 “不如我们御剑去上方探路?”寒青筠一刻也不想多呆下去。 邢烙却不这么想,他方才刻意不提便捷的方式,引着寒青筠徒步,就是不想这么快回去和其他师兄弟会和。 他有些失落地垂眸,祭出鬼头刀:“师尊说的是。” 寒青筠刚撩起衣摆抬腿,只见前方一棵大树后,两道冷厉光线射来,一头比他还高些的巨型灰狼,正拿寒光烁烁的眼瞪着他们,紧接着,它一左一右又像变魔术似的,各踏出一头稍小些的灰狼,右边那头嘴里还叼着个三四岁的男娃娃。 “邢烙,那个熊孩子,身上的灵气是不是很奇特?”寒青筠不报希望地问。 邢烙稍一感知,男孩身周竟充沛地弥散着五种属性的灵气。 没有经过修炼的凡人,若身具灵根,灵气便会不自主的溢散,若强到能使人明确感觉到,那灵根品阶至少需达中品。 凡人体质有限,难以容纳多种属性,往往灵根品阶越高,属性也便越趋向单一。 修真界中,但凡三属性以上的灵根,大多是下下品,偶有下品;中品以上大多都是单灵根,偶有双灵根;上品、极品则都是单灵根。 然而看这男孩身周的灵气,至少在中品以上,甚至可能到达上品。 “五灵根,品阶不低。”邢烙诧异地看向寒青筠,“此种灵根,凡人中绝不可能存在,只有秘境的顶级灵药,才会现出此种灵根。” 答对了。这逆天男主就是一株神草妖。至于产自哪方秘境,原著中没有解释。 总而言之,自带主角光环。 寒青筠很想视而不见,但眼神没法不往那看。 只见灰狼尖利的牙齿刺进男孩皮肉,鲜血如注流下,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便在地上积了一小滩,再看那男孩身子一抽一抽的,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半点不像主角光环加身,倒像是快一命呜呼了。 寒青筠垮着脸,不情不愿地对灰狼抬起手…… 第11章 三头狼妖看起来凶悍,想不到是帮欺软怕硬的,看寒青筠蓄起的灵力深厚,立时掉头就跑。 不等寒青筠开口,邢烙便驱使鬼头刀追上。 锈蚀的刀刃被火焰裹挟,在半空中几个回旋,便抹了叼着男孩的灰狼的脖子。 头狼脚步一顿,还想把孩子抢回来,见寒青筠走来,立时不敢停留,一溜烟跑了。 邢烙查看男孩伤势,都是些皮外伤,他取出伤药,还没打开盖子,便见伤口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寒青筠不情愿地蹲下身,走过场般问道:“叫什么名字?” “慕容昊天。”奶娃娃双眼泪汪汪的,眨巴眨巴看看寒青筠,又看看邢烙,“我要回家。” 果然是男主…… 原著中倒是没提到他的家,能把这家伙送回家,自然是一劳永逸,寒青筠问:“你家住何处?” 慕容昊天左顾右盼,指了一个方向:“那里。” 寒青筠不讨厌孩子,更何况还是这么个糯米团似的奶娃娃,可惜想到书中他后期的行为,伸出去要抱的手,便缩了回来。 “师尊,我来。”邢烙抱起孩子。 慕容昊天十分自来熟地张开小胖手,挂上邢烙脖颈。 男主和反派大BOSS和睦相处,原著作者看到这种场景,大概直接要弃坑摔键盘了吧。 不过寒青筠很是欣慰,觉得自己的生命线又粗壮了几分。 -- 第20页 巡着慕容昊天的指引,三人停在百步外的一棵巨树前。 这棵树也不知是何品种,看叶片和周围树木完全不同,树身隐隐飘散着灵气,想是用不了几年,就能化妖。 慕容昊天指向树干中央靠近地面处,一道小指宽手掌长的裂缝:“这里。” “这里?”寒青筠狐疑地打量裂缝,缝隙闪着白光,内有淡淡灵气溢出,扑在脸上,顿觉心旷神怡。 邢烙蹲在寒青筠身边,也朝缝隙看,两人脸靠得很近:“似乎是秘境入口,这气息纯净无比,不似寻常秘境。” 秘境灵气丰硕,盛产灵草灵石,大多有凶恶的妖兽守护,也因此充满戾气,这种一听就是藏宝库似的秘境,从未在原著中出现过。 “但据记载,这一片不该有秘境。”邢烙说着,便觉怀里的重量一轻——慕容昊天不见了。 寒青筠指指缝隙,只见一株成人手掌大,与人参无异的植物趴在缝隙前,人参下方坠着细如竹签似的人腿,一双更细的手,则撑在缝隙边缘,死命用力往两侧扒拉。 寒青筠见状,也伸出手指,帮着抠,邢烙自然不会缺席,两人一草奋斗了半天,缝隙纹丝未动。 慕容昊天气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顶两片叶子耷拉下来,抽噎了几声,大哭起来:“哇!昊天进不去了!” 寒青筠比划了一下大小,要让这大胖人参进去,起码要十来条缝吧……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寒青筠和邢烙都不知怎么应付眼下的情况,大眼瞪小眼。 慕容昊天哭了没多久,就认清现实,打了个哭嗝,变会人形,吧唧抱住邢烙的腿,扑闪着眼睛抬头看他,只差头顶没举个求收养的牌子。 “师尊,这……”邢烙无奈地看寒青筠,看样子很想把孩子领走。 慕容昊天极有眼色,看出这两人寒青筠说了算,立刻转身,吧唧改抱寒青筠的腿。 寒青筠当然不会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就算治愈能力再好,也不是不会痛不会死,不过未免后顾之忧,得先立下规矩。 寒青筠戳了戳慕容昊天的胖脸:“叫爸爸。” “爸爸?”慕容昊天歪头。邢烙也一脸疑惑。 寒青筠改口:“叫爹。” “呜……”慕容昊天扭了扭身子,“你不是我爹……” “不叫爹就不带你走了。”寒青筠眼睛一瞪,“让那帮狼妖把你吃干抹净,尸骨无存。” 邢烙看他故作凶悍的模样,掩下差点没忍住的笑意。 慕容昊天扭成一条海参,迟迟没有开口,寒青筠作势要抬腿走人,他才不情愿地叫道:“爹……” 邢烙心领神会地抱起慕容昊天,寒青筠指着奶娃娃鼻子道:“现在开始,我是你老子。以后都得听我的,绝对不许忤逆老子,不然就把你拎回来喂狼妖。” 慕容昊天哭唧唧地点头,抱紧了邢烙。 大概是被狼妖追逐了许久,邢烙与寒青筠一踏上鬼头刀,慕容昊天便呼呼睡着了。 邢烙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护在寒青筠身侧,让他扶着,御刀折返:“师尊打算带他回宗门?” 寒青筠把孩子带回宗门已是常态,座下三名亲传弟子,皆是在外游历时捡来,带入天问宗时,都不过垂髫。 不过这个干儿子,他还是不打算亲自收,可怎么安置确实是个问题。 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罢了,找户善良的富硕人家收养便是,偏偏慕容昊天是个修出人形的妖,这便不能安放在普通人中了。 “让我再想想。”寒青筠头疼地叹了口气。 回到丹鼎宗,弟子们都已归来,果然与原著一样,辉明真人已将魔修除去。 慕容昊天有人来疯的潜质,人一多就醒了,被寒青筠按在身侧,咬着胖手指东张西望。 一众弟子对多出来的小娃娃倒不怎么诧异,毕竟上头三位师兄是怎么入门,他们也都有耳闻。 肖云水事无巨细地汇报今日之事,寒青筠板着脸,听完这一段早就读过一遍的情节,脑子里还在盘算着,该怎么安置慕容昊天。 待肖云水汇报完毕,一众弟子退下,寒青筠还没想出对策。 “师尊。”肖云水揖身等寒青筠指示,三师弟初来时,就是他带的,他想当然的认为,这次师尊也会把任务交给他。 寒青筠反应过来:“此子并非我宗弟子。” 肖云水微微诧异,随即想通:“师尊考虑得周全,此等灵根特殊之人,确实更适合研习丹道。” 寒青筠即刻开了窍,丹道在所有修行路线中,是对修者灵根要求最低的,基本上不管怎么修行,都不会走火入魔,自然更适合这奇葩五灵根:“请辉明真人过来。” 不过多时,辉明入殿。 原本有所求,寒青筠理应亲自拜访东道主,不过他身为灵修第一人,声明在外,无人不对他敬仰三分,若亲自拜会,反而崩了原身人设。 肖云水说明来意,辉明长老便带上了检测灵根的法器,待看到慕容昊天时,双眼一亮,一看就知灵根品级不低。 “不知丹鼎宗收徒,可有要求。”寒青筠推着慕容昊天,让他把手放到法器上。 “若是寒峰主推荐的,定是天资过人。”看到法器上,五色光芒耀眼亮起,辉明兴奋道,“上品五灵根!这……这简直是天纵奇才!” -- 第21页 坐到宗主的位置,辉明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很快冷静下来:“寒峰主,有句话在下不得不问,这孩子是人是妖?” 既是要拜入丹鼎宗,寒青筠也不好隐瞒:“乃是一只跑出幻境的神草妖。幻境入口关闭,这孩子回不去,便被我捡了回来。” “只要不是什么凶猛悍兽化妖便可。”辉明说完方知失言,立刻噤声。 寒青筠听了这话,确实不太痛快。他的大弟子邢烙,便是上古凶兽穷奇后裔,不过这在修真界中,是个秘密,只有与他同辈的几名长老级修士,以及魔教左右使知晓,连邢烙本人当下都不知道。 辉明创立丹鼎宗不过数十年,不应知道百余年前的往事,怎会如此反应。 “过来,孩子,叫什么名字?是为师的不是,方才说这些,吓着你了。”辉明紧接着道。 原来是怕吓到孩子,寒青筠把攥着他衣摆的慕容昊天推出去:“听话,跟辉明真人走。” 慕容昊天摇摇头,寒青筠拉下脸:“我在林中说过什么,忘了?” 慕容昊天垮下肩膀,松了小胖手,被辉明领着,一步三回头。 寒青筠又瞪了一眼,他才不再回头,耷拉着脑袋离开客殿。 “师尊。”邢烙忽然道,“你当真不收他?” “怎么?莫不是抱了这半天,把他当儿子了?方才该让他唤你爹的。”寒青筠打趣道,扭头看到邢烙黯然的表情,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邢烙沉沉地说:“他还太小。” 寒青筠知道,他是想起小时候,被扔在天问宗,无人照料的苦日子。 “过几日我们去看看他。”寒青筠拍拍邢烙手背,“若他过得不好,再从长计议。” “师尊。”邢烙反手握住寒青筠,眸光微闪,“若当初把我带回明昭峰的是你,那该多好。” 邢烙握得用力,寒青筠回握住他:“现在不好吗?” “好。只是……”邢烙执着寒青筠的手,仿佛掬着生命中重要至极的物件,缓缓抬高,在唇堪堪要触及指尖时,轻声说,“我想早些遇见你。” 第12章 寒青筠心如擂鼓,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看着邢烙这副模样,除了心疼,似乎还萌生出其他的情绪,像一片羽毛,轻轻缓缓地骚在心坎上,那么朦胧。 这一夜,寒青筠没睡好。 满脑子都是原著中,寒青筠对邢烙的冷漠,其他弟子们对邢烙的欺侮,以及邢烙冲破封咒后,对整个修真界痛切的仇恨。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曾经寒青筠在网上看到这句名言时,嗤之以鼻,然而这几日的相处后,他发现,只要有那么一片雪花,愿意轻柔的安抚,给予这头凶兽一些关切,他便不会走上让整个修真界雪崩的不归路。 好不容易入睡,睡梦中,五岁的邢烙跟在寒青筠身后,小跑着追上完全不等他的师尊。小小的手试探地抓住月白色广袖,寒青筠冷厉负手,甩开了他。 画面一闪,孩子稍大了些,在门派入门试炼的秘境中,禹禹独行。他自学使用灵力不久,还不能很好的驾驭,身后是席卷而来的滚滚熔岩,他拼死奔逃,却最终被卷入其中。 孩子长成了少年,不再是明昭峰唯一的弟子。内门弟子的课堂上,师弟们毫不掩饰地当着他的面,质疑大师兄修为差,甚至在挑选兵刃时,说他配不上属于君子的利剑,把他关在兵刃库外。寒青筠目睹这一切,冷眼以对,不发一言。 天还没亮,寒青筠便醒了,意难平地枯坐了一会儿,下了塌。 邢烙也做了一场梦。 梦中他五岁,跟着寒青筠初入明昭峰。师尊不御剑不腾空,一步一步踩着看不到尽头的石阶,朝高耸入云端的山巅行去。 他走得那么快,邢烙一次次艰难地追上,又一次次被拉开距离,远远落在后头。 越往高处,山中寒气越重。天空飘起了细雪,邢烙双腿已经麻木,汗水打湿衣衫,被冷冽的山风一吹,冷得人直打寒战。 他再也走不动了,拼着最后的力气,追上寒青筠,企盼地伸出手,攥住了月白色的广袖:“师尊……” 他在害怕,害怕师尊会甩开他,自顾离去。 寒青筠停下脚步。 衣料从手中滑落,手心落空的一瞬,邢烙的心也空了。 就在他绝望地闭上双眼时,垂下的手却被牢牢握住,握着他的手很凉,却不似山风刺骨,犹如清澈的山泉般清爽宜人。 寒青筠握住了他的手,放慢脚步,领着他步上山巅。 第一缕阳光冲破霞云,照在脸上,邢烙醒了。 有人坐在塌边,背向初升的日光,影子恰好落在他胸口。 邢烙不知今夕何夕地眨了眨眼,终于看清。身边的人是寒青筠,月白色的弟子袍披着阳光,有些耀眼,托得他仿佛乘光而来。 “师尊。”邢烙坐起身,感觉到手上的压力,低头一看,寒青筠正握着他的手。 “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寒青筠说,“阿烙,以后我这样叫你好不好?” 邢烙的心随着寒青筠一字一句,越来越烫,他回手握住寒青筠,握得那么紧:“好。” 两人对视着无言,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寒青筠寻思着,煽情完了该说些什么,马上抽开手似乎不太好。 -- 第22页 正在他烦恼时,笃笃敲门声传来。 “师尊。”肖云水在外唤道。 寒青筠让邢烙帮着穿了几天丨衣服,总算学会了,两人匆忙打理完毕,召集一众弟子开晨会。 瘟疫事件已经办妥,按理说寒青筠该带着弟子们回宗门了,不过他灵力使用还不太稳定,宗主和几位峰主不如弟子好糊弄,万一露出破绽,被怀疑夺舍,那可不是说笑的。 他在其中一本书中翻到过,检验夺舍的方法都十分严酷,不是什么法鞭抽,就是法炉炼,一番检验下来,得折腾掉半条命,若是确认夺舍,还会被灵修所有宗门列为邪魔外道,与魔修同等待遇。 还不能回宗门,至少让他把买的几册基础书看完。 “宁州城人口众多,安宁池毒虽解,难保百姓家中存水没有余毒。”寒青筠道,“云水,你需带所有弟子,检验每户用水,切不能留一分余患。” 肖云水点头称是,立刻组织弟子们划分区块,前往检验。 一道令只需一句话,但执行起来却要费大功夫,宁州城上万户人家,没个十天半月,可查不完。 这段时日,寒青筠不再出门,每日埋首书中,在邢烙的指导下恶补。 修真者的构造和普通人并不完全相同,学习后,寒青筠才知道,原来识海并不是他认知的脑海,而是筑基后诞生的一部分,与金丹期诞生内丹相似,传音入密、召唤法宝,都是在识海中进行。难怪之前他无法通过此道和邢烙交流。 法宝法器的使用,也不似他想得那么简单。 比如弟子玉牌,若要传讯给指定人,需先注入灵力,在识海中描绘对方身形名讳。若单纯按下传讯键,玉牌会默认主人遇到危险,自动开启紧急求助模式,将讯息传给距离最近的同门弟子。 难怪那天给肖云水传讯,却唤来了邢烙,原来功能这么复杂。 十日后,弟子们将城中所有住户所用水源排查完毕,寒青筠也将十本书啃完了,虽然还是运用得不太习惯,但好歹做做表面功夫够了,除了时刻施放威压这点,要保持精神力实在太累,直接被他摒弃了。 寒青筠带领一众弟子,向辉明真人作别,临行前,他没有忘记对邢烙的承诺,问道:“不知慕容昊天修行得如何?” “此子颇有天赋。”辉明道,“在下一定不负寒峰主所托,竭尽所能培养。” 寒青筠无视客套话,直接问:“他现下在何处?” “昊天此刻正在丹房观摩师兄们炼制丹药。”辉明回答。 寒青筠起身,示意辉明带路,辉明却不动:“寒峰主,恕在下失礼,我宗有规矩,非本宗弟子,不得进入丹房。” 丹药配方、炼制方法,这些都算商业机密,不让人看也很正常,寒青筠便道:“那把他带过来吧。” “这……”辉明仍然不动,“丹炉正在炼制,丹房大门不宜开启。” 那刚才废什么话,直接说现在谁都不能进出丹房,不就结了。 寒青筠暗自吐槽了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原著中,辉明真人情商颇高,虽然资历不深,但在各大宗门中贩售丹药,游刃有余,天问宗的大部分丹药,也都采购自丹鼎宗。这种能霸占市场的大商人,对着半个金主爸爸,怎么会犯这种交际上的低级错误。 寒青筠看向邢烙,邢烙也面露疑色,正暗暗打量辉明。 “这一炉丹,何时炼制完毕?”寒青筠问。 “这一炉正是天问宗订购的养气丹,足有千丸之多。昨日才刚开火,想必还需半月有余。”辉明对答如流。 寒青筠却更怀疑他了,若他一开始就把这番话抛出来,倒不可疑,此刻才说,怎么看都像是让寒青筠有所顾忌,打消去丹房的念头。 丹房里有什么?不对,若丹房有问题,他便不该提到。那只可能是慕容昊天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辉明拼命阻止寒青筠见他。 “师尊。”邢烙忽然传音入密道,“慕容昊天是神草。” 神草对于丹道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灵草。慕容昊天已化人形,寒青筠把他当成同类,自然认为同为名门正派的丹鼎宗也该如此,难道他们竟道貌岸然至此,残害慕容昊天。 “把慕容昊天带来。”寒青筠不再多言,冷声道。 “寒峰主,丹房不宜……” “不宜不是不能。”寒青筠果断打断他,负手起身,与邢烙径直前往丹房方向,“本尊今日必须见到慕容昊天。” 辉明脸色一变:“寒峰主,丹房开启,丹炉中极易混入浊气,这千丸丹药便废了!” 他越是强调,寒青筠越怀疑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让邢烙祭出鬼头刀,两人干脆御刀前往,将辉明远远落在了后头。 丹鼎宗中丹房数量众多,大多都大门紧闭。两人在空中转了一圈,毫无线索,只能暂时落在丹院前。 寒青筠指尖蓄着灵气,邢烙则手执鬼头刀,两人皆面色冷厉,并排而立,面向赶来的辉明与两宗弟子们。 “辉明宗主,还请您打开丹房,让我们见一见那孩子。”肖云水自然站在师尊这边,“若损了丹药,我宗定悉数赔偿。” “带人出来。”寒青筠指尖寒流旋动,“天问宗也不介意多赔几间丹房。” 辉明真人眼看以无力回天,惋惜地取出钥匙:“寒峰主息怒,既然愿意赔偿损失,那便舍了那炉丹吧。” -- 第23页 最大的一间丹房大门打开,丰沛的灵气溢散出来。 辉明带众人入内,只见房中矗立着一座丈许高的大丹炉,炉窗内火焰熠熠,那火竟呈现五色,相互纠缠萦绕,恍若炼烧的是天际虹光。 丹炉周围八方,各有一弟子盘膝而坐,将灵力注入丹炉中。 “你们的小师弟呢?”辉明道。 “小师弟?”为首弟子一头雾水,“师尊,什么……” “我问你小师弟慕容昊天呢?”辉明怒然喝问,“让你们带他观摩炼丹,现下人呢?” 慕容昊天在哪,还用说么! 寒青筠道:“快把炉火灭了!” 不等丹鼎宗弟子动手,邢烙飞身而起,鬼头刀横扫而过,将炉盖掀飞出去。 丹炉上方没有火焰,用灵石制成的板另隔出一层,慕容昊天小小的身子,正缩成一团,躺在隔层中。 邢烙将慕容昊天抱出来:“师尊,他还活着。” 慕容昊天脸上毫无血色,微张的嘴唇如蜡般骇人,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弱起伏,众人定以为他已然夭折。 “辉明,这是怎么回事!”寒青筠怒道,“你把我交给你的弟子当丹材?” “寒峰主息怒,在下怎敢如此!”辉明急忙躬身告罪,拉来一名弟子,“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寒青筠无意识间施放了威压,那弟子被吓得战战兢兢,再看师尊,又被辉明狠狠瞪了一眼,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我们专心炼丹,是他自己爬进去的……” “胡说!”不等寒青筠质疑,辉明扇了那弟子一巴掌,“他爬入丹炉,你们会不知道,说!究竟是谁的主意。” 那弟子环视另七名弟子,最终指向其中一人:“师尊,是六师兄说的,他说不会有事,只是汲取些灵气,我们……我们一时糊涂才……” 看慕容昊天的模样,显然是灵气耗竭,必须立刻输送灵气,否则灵根受损可不是闹着玩的。 肖云水在仙灵峰辅修过几年医道,忙给慕容昊天探了探脉,尝试输送些灵气,然而灵气却完全无法融入慕容昊天体内:“师尊,这孩子灵根特殊,不能融合我的灵气。” 慕容昊天毕竟不是凡修,又来自秘境,这种状况,寒青筠也不敢贸然治他,生怕伤上加伤。 寒青筠确实不想这龙傲天男主在踩在自己头上,但也绝对没想过要害死他,眼下还能治他的,恐怕只有医修第一人的戚霞了。 “速回天问宗!”寒青筠道,“辉明,此事我不会作罢!” 辉明惶恐道:“寒峰主请放心!我一定彻查弟子,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正这时,慕容昊天竟苏醒过来,他眯着眼睛,抓住邢烙肩膀,软糯无力地唤了声:“爹……” “大师兄,他是你儿子?”肖云水讶然道。 天问宗允许宗门弟子结道侣、生子,但需向宗门上报道侣身份,若这孩子是邢烙的,他隐瞒宗门结侣便是违反门规。 “不是。”邢烙道。 “爹……”慕容昊天神志不清,小胖手抓了半天,攥得邢烙衣料乱成一团。 “在外生了个儿子,却不敢承认。”宋修羽阴阳怪气道,“他的娘,难道是魔修?” 寒青筠乜了他一眼:“慎言。” “师尊,此事可大可小,不能就此姑息。”宋修羽认定邢烙心中有鬼,见慕容昊天眼色清明了些,便问他,“小孩,你娘是谁?” 慕容昊天恢复能力极佳,这会儿已经清醒了大半,缩在邢烙肩头环视众人。他刚刚好像叫错人了,现在还要认个娘,找谁好呢? 他纠结了半天,在场只认识两个人,爹已经有了,那娘…… 白萝卜似的小胖手指戳了戳寒青筠:“娘……” 第13章 软绵绵的一声娘,倒让所有弟子不敢再质问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鬼头刀上两人。 只见寒青筠站在邢烙身前,一手扶着邢烙手臂,在对方高大的身形对比下,稍显娇小,绝美面容泠然间带了几分无措。他身后的邢烙剑眉星目,眉宇微颦,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护着身前人。 这么一看,还真有点一家三口的意思…… 这荒谬的念头立刻被肖云水赶出脑海,他的师尊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即使修真界结为道侣的同性并不少,但从未有过诞下子嗣的先例。 “师尊,这孩子究竟从何而来?”他问。 “为师从狼妖口中救下的,不是任何人的孩子,他胡乱叫的。”寒青筠庆幸此方世界幸好不能男男生子,否则当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寒青筠解释地清楚明白,既是他救下,宋修羽自然不敢再质疑,一行人御剑返回天问宗。 - 天问宗山门前,守门两名弟子远远看见来人,一人立时回宗门汇报,另一人严阵以待,拦在了山门中央。 寒青筠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宗门大门,竟比丹鼎宗的绝密丹房还难进。 守门弟子战战兢兢地拦住人:“寒、寒师叔,师尊有令,让您在此稍候。” 肖云水和邢烙皆是一头雾水,他们跟随师尊出入山门无数次,从未遭遇过阻拦,倒是后头宋修羽,双手环抱,一脸幸灾乐祸的看戏模样。 “你是哪峰弟子,竟敢阻拦师尊。”邢烙不悦道。 “弟子羲和峰陈吉,不、不是我要拦,确是师尊有令,弟子不敢违背。”陈吉边说边瑟瑟发抖,他很清楚拦的是什么人,只怪自己倒霉,恰好轮班赶上了,又不如师兄活络跑得快。 -- 第24页 羲和峰峰主乃是方晓斓,与寒青筠同样,主修兵刃道,不过他的灵根只有上品,修为自然比不过寒青筠,是以每届收徒大会,想修兵刃道的弟子们大多投入寒青筠门下,留给他的都是些明昭峰筛选下的歪瓜裂枣。 方晓斓修为不如寒青筠,心气却不低,事事不甘于人下,几次抢不到好弟子后,便对寒青筠记恨上了,总想方设法找他茬。不过寒青筠做事干净利落,所有除祟任务都完成得让人挑不出分毫错处,方晓斓便一次也没成功过。 这次这么明目张胆地拦人,想必定是他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寒青筠思索一番,不管是平裕镇尸傀,还是宁州城瘟疫,他都自认处理得很完美,唯一不足的是,一不小心拆了丹鼎宗一座院子,不过经费上的事,轮不到方晓斓来管。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异常的行为已被宗门中人知晓,方晓斓怀疑他被夺舍了。 方晓斓御剑而来,果然,落地的第一句话便是:“大胆狂徒,竟敢夺我天问宗峰主的舍!” “方师叔,我师尊乃是灵修第一人,凭他的修为,怎可能被人夺舍。”肖云水道。 寒青筠看了看慕容昊天,孩子紧闭着眼,也不知是睡是晕:“阿烙,你先带慕容昊天去找戚峰主。” 邢烙还未举步,方晓斓便道:“站住!魔修有一术法,只要有亲近之人从旁协助,无需仰仗修为,亦能夺舍。邢烙,我看你便是这协助之人!” 邢烙瞪着他,沉沉道:“我没有。” 寒青筠挥手让肖云水抱孩子:“云水,你去。他现下伤重,耽搁不得。” “是。”肖云水接过孩子,却又被方晓斓拦住,敛眉问,“方师叔,这是何意?” 方晓斓咄咄逼人道:“这孩子来历不明,不能入我天问宗山门。” 寒青筠很想拿大冰柱子把他钉住,可他说的不错,天问宗平日里管控严格,本门弟子需凭玉牌出入,非本门来访则要提交拜帖,确认身份才可入内。 “这孩子名叫慕容昊天,是我刚收的小弟子。”寒青筠无奈道。 肖云水抱着孩子再次上前,方晓斓竟还不放行。 “方晓斓,你怀疑我夺舍,来验便是。”寒青筠施放出威压,“拦住我门下所有弟子,是何意思?难道你还想连坐,验一验我所有弟子!” 方晓斓只想着能让寒青筠吃瘪,兴奋地说话都不禁大脑了:“你门下弟子中,极有可能混入魔修同党,是该全部验一验。” 寒青筠冷笑一声:“方师兄,既要连坐,你身为我师兄,是否该身先士卒,先自验一番。” 寒青筠从来寡言,方晓斓万万没想到,竟会被他辩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没能憋出反驳的话。 “云水,带他去找戚峰主。”寒青筠趁他发愣,弟子玉牌往山门上一拍,又推了肖云水一把。 肖云水立刻御剑入了山,等方晓斓“站住”两字出口,已飞得不见踪影。 “你要如何验?”寒青筠已经想好了,不管什么法器,凭借他强大的修为挡下一击不成问题,至于第二击。 方才他推肖云水时,顺便传音入密,让他去找宗主钟百川。 原著中,钟百川与寒青筠同为玄清尊者座下弟子,钟百川身为亲师兄,对寒青筠自然十分照顾,只要他出现,绝对能拦下方晓斓。 “简单。”方晓斓右手一甩,验魂法鞭入手,“夺舍之人不管修为多高,受法鞭七鞭,必定将魂身分离。” 那法鞭呲呲冒着青色电光,看起来就让人瘆得慌。 “寒青筠,你可敢让我验?”方晓斓问。 废话再多点,最好说到宗主来,那就不用被抽了。寒青筠心道。 “有何不敢。”他上前一步,将周身威压加强了几分,“若抽完这七鞭,证明我并未被夺舍呢?” “那本尊自会向宗主请罪!”方晓斓话音未落,便高高扬起长鞭,干脆利落地抽下。 寒青筠很想霸气地岿然而立,不动如山,然而面对越来越近的电光,他开启灵气护障后,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啪。啪! 鞭声响了两记,第一声有些闷,似乎打在了水面上,第二声则响亮无比,是甩在皮肉上的声音。 然而寒青筠完全没感到护障有损,难道他修为竟如此逆天,想来挡下七道法鞭,也不是大问题。 寒青筠得意地睁开眼,愣了一瞬。 视线被阻挡,没有横眉怒目的方晓斓,也没有狰狞闪着电光的法鞭——邢烙面对着他,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法鞭。 第一声闷响,是法鞭落在邢烙周身的护咒上,第二声则是反弹回施鞭者。 寒青筠幸灾乐祸地探头,只见方晓斓倒在山阶上,呕血呕得死去活来,红彤彤的鞭痕从他额头起,直直延伸到下巴,随后破开弟子服前襟,皮实地落在胸腹上。守门弟子跪在他身边,手足无措。 活该。寒青筠心中偷笑,拍拍邢烙肩膀:“阿烙,好样的。” 邢烙默然颔首,嘴角溢出一丝血。 “你……受伤了?”寒青筠不可思议地盯着那缕血,未及多想,飞速抬手把血抹干净。 邢烙身上的护咒,是他父亲死前所施,时效足有百年,如今还未到百年之期,邢烙却受伤了。 护咒松动了,原因只有一个——邢烙父亲因妻子背叛,被灵修们围剿而死,因此施咒时,对儿子提了一个要求,他不可动情,否则护咒便不再护他。 -- 第25页 邢烙的记忆被师尊封印,并不知这些,但看过原著的寒青筠清楚得很。问题是,书中邢烙的护咒是到了时限才消失的,而且直到终章,他的身边也未出现任何伴侣。 邢烙动情了,对象是谁? 寒青筠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一路碰到的人,难道是魔教妖女,绝不可能。丹鼎宗倒是有几名女修长得不错,可原著中,邢烙也走过这一遭,并无动情的迹象。 没时间想这些了,还有更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 邢烙的护咒破了,若当年那些尊者知道这件事,必定会打着除恶的名义,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阿烙,今日你受伤的事,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寒青筠传音入密,并将灵力推入邢烙经络检查,幸而只是小伤,“还有,今后千万要小心,不能再让自己受一丁点伤。” 邢烙不知其中意味,对着寒青筠傻笑:“我知道了,定不让师尊忧心。” 这时,钟百川终于赶来了,看到山门口这阵仗,愣了愣,挥手道:“修羽,带师弟们先回去。” “晓斓,你这是做什么。”钟百川扶起方晓斓,“我不是说待青筠回来,会好好问他的,你这当着一众弟子的面……” 方晓斓调息片刻,拿法鞭指着寒青筠鼻子道:“宗主,我方才已问了,他怎可能会认。” 感情认了是真话,不认就是假话…… 寒青筠对他的强盗逻辑很无语:“宗主,我在平裕镇遭遇了些小意外,以致灵力阻滞,现下已经恢复,不知为何方师兄会认为我被夺舍。” “你分明是熟悉了这具身体,才能顺利使用灵力了。”方晓斓言之凿凿,“若非被夺舍,你怎可能与邢烙这般亲密。” 寒青筠无言以对,强装镇定地负手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方晓斓:“那你便让我抽七鞭。” 我不! “方师兄莫要咄咄逼人。”寒青筠转向钟百川,“师兄,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是否被夺舍,你难道看不出么?当年我们尚未筑基时,你爬树为我摘取灵果,还被树杈……” “青筠。”钟百川面上微红,“怎么忽然提起往事。” 还被树杈刮破裤子,最后捂着屁股蛋滚下了树。 不是寒青筠非得提这一桩,而是书中关于这两人的回忆杀,只有这一段。 “宗主,听闻有一种夺舍之术,能获取原主记忆,这并不能证明他的身份。”方晓斓道。 “罢了。青筠,你便依了他。” 钟百川的话让寒青筠一颗心提了起来,却听他接着说:“召出怀冰自证吧。” 怀冰是寒青筠的本命法器,他有原则:怀冰出鞘,必除妖邪。 方晓斓也是认准了他不会放弃原则,才拿法鞭来找事,当下冷哼一声。 寒青筠想的却是:这么简单就能自证清白? 前几日他研究识海时,戳过怀冰,怀冰还挺顺从的,没有任何排斥反应,显然是把他当成了主人,这大概就是穿书和夺舍的不同。 寒青筠回了方晓斓一声冷哼,双手朝身侧一展,一对如冰霜雕琢的细长双剑入手,剑锋凌冽,将周遭空气冻出一阵寒烟。 “信了?”寒青筠剑尖指向方晓斓。 方晓斓面如土色,哑口无言,又呕了一口血。 钟百川习惯了做和事老,三两句话哄走方晓斓。 寒青筠收回怀冰,却见邢烙正盯着怀冰消失的地方,一脸怔愣。 完了,他该不会认为被骗了吧。 第14章 邢烙保持沉默,寒青筠若无其事道:“先去仙灵峰看看慕容昊天。” 邢烙祭出鬼头刀,寒青筠自然而然地踏上去。现下他不是不能御剑,只是想到要独自踩着细剑锋,飞上万丈高空,仍然克服不了心中的障碍。 邢烙却不上刀,定定直视寒青筠,似在等一个答案。 寒青筠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拽着邢烙站到身后,拉保险杠似的抓着他的手:“走吧。” 鬼头刀载着两人腾空而起。 山门和仙灵峰虽不处同一山,但毕竟所在同宗,御剑花不了多久,然而寒青筠看着脚下的青山越来越小,周身逐渐被云层包围,鬼头刀却还在上升。 直到头顶出现天问宗的护山屏障,鬼头刀才开始向前,慢悠悠的,在云层中穿行。 他的主人不想太快到达目的地。 “阿烙?”寒青筠小心地问,“你觉得我在欺骗你?” “本命法宝能识别神魂,若非本尊,不能御使。” 邢烙脸上没有表情,寒青筠从简洁的话语中,读出他正在闹脾气:“我也不知其中缘由,怀冰就是回应了我。事实上,我现在的状态,和你们所说的夺舍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邢烙问。 魂穿和夺舍概念上似乎相差无几,寒青筠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他确实不可能使用怀冰,唯一的解释,就是穿书者自带了金手指,与本体的融合度比夺舍高,可这要怎么对邢烙理解。 “师尊,为何骗我?”邢烙黑漆漆的眸子,看着扶着他的寒青筠的手。 寒青筠飞快地转动脑瓜子。 邢烙已经认定了夺舍之事并不存在,那现在就要给这场实话,编一个欺骗的理由,还必须是可信的,否则邢烙若不信,再次与寒青筠产生嫌隙,那这段日子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 第26页 寒青筠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阿烙,为师这些日子的改变,你觉得如何?” “我……”邢烙顿了顿,缓缓道,“喜欢。” “当日在平裕镇时,为师身中尸毒,醒来后,便觉得曾经教导你的方式,十分不妥。”寒青筠语速放得很慢,一边说,一边考虑接下来怎么编。 邢烙:“为何?” 寒青筠沉默了好一会儿,摆出一副略显愁容的脸。 许久未得到回应,邢烙神情黯然,垂眸不抱希望地问:“师尊为何不答?” 寒青筠终于编出一套说辞:“昏迷时,为师做了一场梦。”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梦中有一人,与为师生着一模一样的面容。他牵着五岁的你步入仙门,悉心教导,处处留心,不让你受一分委屈。为师无法行动言语,只能看着你笑着唤他师尊。” “你一点点长大,为师也终于可以行动了。”寒青筠面带自责,“为师要带你回宗门,你却甩开为师的手说:‘你不是我师尊,我师尊对我很好。’” “一梦惊醒,见你正护着为师,与那魔教妖女对峙。此时方知,我曾经做过的事,有多荒谬。”寒青筠抬手给了邢烙一记摸头杀,“我的阿烙是多好的弟子,为何从前我要对你那般严苛,严苛到令人心寒呢。” “可为师身为一峰之主,灵修第一人,终是要面子的。这些话怎能轻易说出口呢。”邢烙的发丝手感颇佳,寒青筠又多挼了两下,“想不到为这虚妄的面子,却害你猜疑误会了。” 邢烙抬起眼,眸中终于恢复了神采:“师尊,都是弟子的不是,无视您的良苦用心,还猜忌您。” “罢了,此事为师也难辞其咎。”寒青筠有点挼上瘾了,“那阿烙,今后我们还与这段日子一般相处,好吗?” 与这段日子一般,不只有体贴关心,有时甚至连尊卑都可抛诸脑后,两人和睦宛如…… 邢烙握住寒青筠的手腕,他的抚摸令人沉醉其中,再不停下,邢烙都想御着鬼头刀,生生世世不落地了:“好,都听师尊的。” 这一波终于糊弄过去,两人搭着鬼头刀很快入了仙灵峰地界。 仙灵峰遍植灵草仙藤,空气中清香四溢。峰主戚霞的殿室,便坐落在望不到边际的药草园中央。 殿前一池四四方方的药池,用来浸泡药材。 此刻,慕容昊天正被一株灵莲托着,露出个小脑袋泡在药池中。肖云水则按着戚霞的指示,往池中投入灵草。 “听说方师兄疑你夺舍?”戚霞斜斜倚在躺椅上晒太阳,悠闲地喝了口灵草茶。 她是寒青筠这一辈中的小师妹,尚是弟子时,仗着师尊宠爱横行霸道,成了峰主也对师兄们没多少敬意,连人人敬畏的寒青筠,她也不放在眼里。 “我已自证。”寒青筠远远瞧着慕容昊天,看他面上已有了血色,看来已无大碍。 “修为不如人,长得丑,还总想着作妖。”戚霞嫌弃道,“羲和峰总共也没多少弟子,修为一个比一个烂,倒是丹药灵草吃得勤,咱天问宗的花销大半都供给他羲和峰。这种米虫,不养也罢,不如早日解散了。” 寒青筠十分认同,心中默默给她点了个赞,接过戚霞递来的灵草茶,尝了一口,清爽中带着微甜,十分可口,缓解了这几日他口中的寂寞。 戚霞开了话匣子,便安静不下来了,不管有没有人回应,兀自道:“你这捡孩子的兴趣,怎么变本加厉了,三岁的娃娃就带回宗里,下次不会捡个没断奶的回来吧。” 可不敢再捡了,凶兽神草都捡进门了,寒青筠还算计着怎么应付这两尊,要再来个牛鬼蛇神,他干脆献舍归天算了。 戚霞又要开口,寒青筠强在她前头说:“这孩子怎么样了?” “哟,历练大半月回来,性子都变了。”戚霞放下茶盏,看怪物似的看着寒青筠,夸张道,“你当真没被夺舍?怀冰祭出来给我瞧瞧。” “我关心弟子安危,有何奇怪?”原著中,寒青筠并非冷血无情之人,除了邢烙,对待受伤的弟子们,还是会略施关心,虽说冷冰冰的姿态不变。 “你关心弟子自是不奇怪。”戚霞勾勾手指,托着慕容昊天的灵莲悠悠飘到岸边,“奇的是,你竟光明正大地关心弟子。” 戚霞把光明正大四个字念得尤其慢,还意有所指地瞟了瞟邢烙。 邢烙一脸茫然,寒青筠亦不知她是何意,却听戚霞接着道:“也不知是谁,当年抱着遍体鳞伤的孩子,火急火燎地到我这儿求医,还再三叮嘱,千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此事,连那弟子,都必须瞒着。” 寒青筠绞尽脑汁回想剧情,无果。 求医还算正常,可火急火燎显然不符合原身的人设,那深得灵修第一人关切的弟子,是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寒青筠:徒弟弟乖,摸摸头~ 邢烙:师尊,我还要。 第15章 寒青筠草草想了一遍剧情,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原著是本网文,场景都是按剧情需求铺设,别说角色鸡毛蒜皮、吃喝拉撒的小事不会写,就连对剧情发展推动作用不大的内容,通常都会掠过。 然而他现在身入这个世界中,这些被掠过的事,却切切实实存在于每个人的脑海中。 -- 第27页 寒青筠头一次希望,看的文能多水一些,这样他就不会像此刻被动了。 他肃然咳嗽一声,严厉地瞪了戚霞一眼。 管他救的是哪个弟子,既然是秘密,闭嘴不说就行。 戚霞笑着耸耸肩:“是是是,寒峰主不让说,我还敢说嘛。” “慕容昊天伤势如何?”寒青筠又把话题拽回来。 “没什么大问题,他身为神草,恢复能力好得很。”戚霞戳戳慕容昊天的小圆脸,“这么惹人爱的娃娃,借我玩几天呗。” 慕容昊天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半点看不出灵力有损,是被急救回来送医的。 能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寒青筠求之不得,转念一想丹鼎宗的事,警惕道:“你不会想把他切片入药吧。” “那哪能啊。”戚霞推了把灵莲,又把慕容昊天推回水中央,“你尽管放心,我就玩几天,玩腻了就还你,绝不会少他一根汗毛。不如这样,白日里,我放他回明昭峰上课,下课后让他回我这儿,就借我一月。” 听起来不错,可总觉得戚霞还有什么目的没说,寒青筠还在犹豫,戚霞直接敲定了:“就这么说定了,一月后我把人还你。反正你那小破冰峰上,屋子也不够,还得建呢,与其和师兄们挤着住,不如在我这舒坦。” 听戚霞一说,寒青筠便觉得有些心塞。 别的峰主长老,住的都是殿宇,只有寒青筠,本着宝剑锋从磨砺出的思想,住进了明昭峰顶的一座山洞中。 明昭峰顶乃是一片荒地,本无人居住,后来他收徒,也是来一人建一座小破屋。原著中慕容昊天刚入门时,便是挤在肖云水屋里的。 寒青筠很不想做山顶洞人,奈何现在他的家就在山顶洞中。 乘在鬼头刀上,看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明昭峰,寒青筠酸楚地捂了捂胸口。 “师尊,身子不适?”邢烙放慢了速度。 “无妨。”寒青筠摆摆手,“阿烙,明昭峰你住得还惯吗?” “习惯。”邢烙回答。 怎么话又少了? 寒青筠回头看邢烙,果然见他眉宇微颦,若有所思:“怎么了?” 邢烙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为师又不会责怪你。”寒青筠转回脑袋,看那荒峰越来越近。 “师尊。”邢烙道,“被你抱着去仙灵峰求医的孩子,是谁?” 寒青筠此时若是回头,便会看到邢烙眼中的期待,但他没有,他正专心致志地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原著中,他的前三名弟子入门后,在十五岁前都为出过山门,那么唯一有可能重伤的地方,便是补考入门试炼时的秘境。 除了肖云水未被提及,邢烙与三弟子左珏明都曾在秘境中受伤。对邢烙的描述是,他身受重伤孤零零地倒在秘境中,这份孤苦无依的绝望,也是压得他后期黑化的雪花之一。而左珏明的部分则一笔带过,没有详述。 按原身的作风,怎么都不可能救邢烙,况且若邢烙被师尊如此救过,怎么还会怨恨得那么彻底。 “你三师弟。”寒青筠想当然地回答。 邢烙无言。 寒青筠知道他肯定是想起秘境中,身负重伤,却无人搭理,像破布般被丢弃的遭遇。 “阿烙,过去的事,别放在心上了。”说的容易,寒青筠也知道,这种伤害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他抬起手,摸了摸邢烙脑袋,“我变了,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你也放下吧。” 邢烙轻轻颔首,不知是不是寒青筠的错觉,他总觉得邢烙的动作,像主动把脑袋往他手心蹭。 - 明昭峰高耸入云,山巅终年被雪,白茫茫的一片平地上,分散着三座小草屋,比平裕镇周边村里的草屋还小,从外观看,撑死一室一厅。 刚落地,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破空之声,是左珏明在练剑。 见师尊归来,他立刻迎上来揖身行礼,冷厉的表情,和原著中的寒青筠如出一辙,看到邢烙竟站在师尊身边,关系融洽,眼中也只闪过一丝诧异,立刻恢复冷脸。 左珏明是目前明昭峰中修为最高的弟子,也是最像原著寒青筠的弟子。 他事事以师尊为标榜,一日绝不睡过两个时辰,除了上课和历练,便是在山中练剑,前两届的修真界论道大会中,他都拔得头筹,宗门中人一度以为,他定能成为肖云水的真传弟子。 然而这一切,在慕容昊天第一次参加论道大会即成为魁首后,便不存在了——寒青筠收了最小的弟子为唯一的真传弟子。 自此,左珏明的戏份便急剧减少。他也不像其他反派工具人作妖,只是十年如一日地做背景板练剑修行,直到最终大战才又展现了一下锋芒,可惜远不及慕容昊天,不出十招便被成为大BOSS的邢烙击败。 此次历练轮到左珏明守明昭峰,他便毫不懈怠地独自在山巅风雪中,练了近一月的剑。 左珏明将寒青筠不在期间,明昭峰发生的事简要汇报,也就是些宗门分配了丹药、法宝,内门弟子违反门规,罚了多少人之类的事。 寒青筠并不管这些,全权交由肖云水处理,不过走个过场听听。 左珏明说话简明扼要,汇报完便又回去继续练剑,寒青筠看到他脚下方圆几米,已经被踩秃了,露出灰黄的荒地皮。 -- 第28页 不得不说,原身挑徒弟的眼光确实不错,个个都是精英。 寒青筠欣慰看着三弟子挥剑的身影,意识到身边邢烙还干站着,随时待命似的,便道:“阿烙,你回去休憩吧。” 邢烙揖身行礼,并没有回屋,而是走到屋前的空地,也练起了刀。 而肖云水,一般若不在戚霞处学习帮忙,也会在屋前练剑。 这便是明昭峰顶的日常了。 方才站了这么久,寒青筠一点不觉得冷,邢烙一走,顿觉周围气温骤降。 寒风带着碎雪卷来,寒青筠打了个寒战,想来刚才的温暖,全是身为极品火灵根的邢烙散发的。 他拢了拢没什么厚度的外袍,巡着不远处的烟气,走向他的洞府。 明昭峰有一处奇景,乃是山巅最高处的一座浮空小岛。 岛上有座两仪泉,形如八卦,一侧是寒泉,另一侧是温泉,泉后有座百尺高的小山,寒青筠的洞府便在此山中。 这处浮空岛被寒青筠设了结界,除了他,无人能踏足。 不归身为一峰之主的寒青筠,并没有独占两仪泉,而是在泉下命人另挖了一座比上方稍大些的池子,同样以灵石隔成八卦形状,将浮空岛中泉水引下,供亲传弟子们使用。 停在下方的温泉边,只见这奇特的八卦池,一边呈浅淡的橙红色,一边则是彻骨的冰蓝色,暖烟和寒烟腾腾上升,寒青筠不禁感慨——鸳鸯锅! 他摸了摸空了大半个月的肚子,十分怀念徒弟弟上次偷藏的梨花酥。 越想越馋…… 寒青筠哀怨地仰着脑袋,提气纵身飞起,从大鸳鸯锅旁,飞上了浮空岛。 踏入洞府,寒青筠彻底崩溃了。 说是洞府,真是一点都不夸张,配置简直还不如西游记里的妖怪洞,一张塌,一对桌凳……没了。 而且,这唯三的家具和洞壁全是寒冰。 寒青筠飞速打开乾坤袋,翻了半天没找到衣物,干脆砸了个小爆炎宝珠。 火焰嘭的炸开,随后不过一眨眼,就被强势的冰地面冻熄了。 寒青筠冷得不行,跑出洞府,一头栽进温泉中。 这八卦泉温泉有疗愈之效,寒泉则能磨炼心智,助长修为。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是不想被冻死。 寒青筠扒了衣袍,扔上岸,身体被温暖的泉水覆盖,终于暖和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上方两仪泉竟和下头的不同,两边池水都澄澈无比,甚至连烟雾都没有,待他不再动作后,水波平息,映着头顶苍穹,仿佛水下藏着另一个世界。 不知是不是错觉,寒青筠总觉得水中的天,比头顶的更蓝,看起来也不那么冷。 山中无四时,就不能全年春日暖阳吗?非得北风萧萧? 这日子可怎么过! 寒青筠无比怨念地拍了一掌水面,他的身影在水中碎裂又凝聚。 看着水中的自己,他更不痛快了,不管是脸和身材,都与他本身毫无二致。 什么修真界第一名仕、第一美人,白斩鸡似的,有什么可美的。 阳刚之气不香吗?猛男不香吗?肌肉不好吗? 回洞府后,便诸多不顺,寒青筠对着自己的倒影置起气来,不爽地转过身,趴在泉边,挥手用灵气赶走下方碍眼的烟雾。 视野逐渐清晰,下方的鸳鸯锅呈现在面前,清汤锅里下着…… 肌肉! 这正是寒青筠理想中的身材,肩宽腰细,肌肉紧实,肤色也不会过分白。 好羡慕…… 寒青筠着迷地看着那方美背,一手托腮,一手垂着,扒拉从泉边涌下的水瀑。 有规律的落水声猝然凌乱,下方的美男听到异样,转身抬头。 赤条条的邢烙脸颊泛红,视线从寒青筠光华的手臂,移到那张谪仙般的面庞上:“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寒青筠:求助,一不小心偷看到徒弟弟洗澡怎么办? 第16章 “阿烙……”寒青筠尴尬无比地勾了勾唇角,“好巧。” 邢烙非礼勿视般低下头,寒青筠自然也不敢再看了,躲回池子里,往下一沉,咕咚咕咚吐了一串水泡,冷静了些,才重新浮上来。 凭什么身为师尊的他,不如徒弟弟健壮? 寒青筠捏了捏细嫩的胳膊肉,嫌弃地一弹,仰头望天。 温泉水太过怡人,没多久他便有些迷糊了,看头顶每一片云,仿佛都有着邢烙令人羡艳的肌理线条。 不知过了多久,寒青筠觉得自己都快被泡发了,才慢吞吞地爬上岸。 仙山峰顶没什么人气,山太高又极寒,连鸟鸣虫呤都绝迹,耳边只有潺潺水声,以及下方两侧传来的刀剑破空声。 邢烙也开始练刀了,都是用功的好孩子。 寒青筠坐在温泉边取暖,随手捡了一块石子,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大弟子名讳,若有所思。 百年前,穷奇凶兽危害人间,灵修们选出一名美貌女修,潜入魔教。女修成功获得穷奇,也是当时的魔君信任,成为魔妃,并与魔尊诞下一子,便是邢烙。 邢烙五岁时,女修终于觑得机会,将魔君引入各方宗门合力布下的阵法中。魔君与一众修者在阵中战了七天七夜,最终修者们不惜自爆,用生命换取凡间太平。 -- 第29页 魔君终被剿杀,临死前用最后的力量,给邢烙施了一道百年护咒,并送他逃出战场。 上一辈修者皆在大战中牺牲,余下弟子们自然不会放过余孽,大举寻找邢烙,然而找到人后,却都奈何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被他逃走。 就在所有修者都认为,百年内绝无可能对付邢烙时,寒青筠找到了邢烙。 邢烙虽有护咒加身,可毕竟只有五岁,失了父母庇佑,还要四处流亡,在凡世过得艰难无比。见到谪仙般的寒青筠时,他正灰头土脸地和一帮小乞丐,争抢一只馊了的肉包子。 寒青筠只用了一只新鲜包子,就把邢烙带走了。 原本他打算把邢烙困住,关上百年,待护咒消散再行处置,然而他稍作试探,竟发现自己的灵力能些微撼动那护咒。 寒青筠多番尝试后,最终拼尽全力,也只能封印他的记忆和部分经络,随后他带着这个宛若初生的孩子,回了明昭峰。 至凶的穷其后裔被寒青筠掌控,天问宗在修真界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各方宗主长老表面对天问宗敬重有加,实则一双双眼睛盯着明昭峰,只待百年期满,讨伐穷其后裔。 然而他们远远低估了邢烙。 百年期满,护咒散去,方晓斓第一个对邢烙出手。有寒青筠封咒在身,邢烙自然不敌,一招便被长剑洞穿胸口,飞扬的血气带起他多年来积压的戾气,顿时冲破封咒。 邢烙在魔教弟子们的协助下,逃离追击,回到生死海,短期内便修为大增,不久后进境,遭受雷劫,雷劫凶悍,更激得戾气彻底爆发。 自此,新一任魔君,新一代凶兽穷奇诞生。 要让邢烙不黑化,就要阻止一切激化他戾气的可能,最好能有什么法子,彻底将戾气除去。 寒青筠捋了许久,觉得最大的问题还在原身。 若不是他封印邢烙经络,导致邢烙修为难以进益,惹来一众师兄弟的欺辱,不知情修者们的鄙夷,也不会滋生这么深厚的戾气。 寒青筠还记得原著中,慕容昊天夺魁的那届论道大会上,邢烙初赛便惨败在宋修羽手下,宋修羽知道邢烙有无敌的护咒,只用两条长鞭配合灵气干扰,在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下,将他捆得严严实实无法起身。 邢烙缩在擂台中央,不甘得双目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却仍是无能为力。 太欺负人了。 寒青筠决定,先消除这份不公平的对待——他要解开邢烙身上的封咒。 问题是,怎么解? 封咒是原身下的,他一窍不通。 寒青筠灵机一动,按下弟子玉牌:“阿烙,随我去趟藏书阁。” 这一趟本该寒青筠独自前去,若被邢烙发现他找的书与封咒有关,极有可能联想到魔教妖女那番话,但寒青筠既不认路,又不敢独自御剑,只能继续抱上徒弟弟大腿。 邢烙并未多言询问,二话不说便载着寒青筠飞往藏书阁。 藏书阁坐落在天问宗主峰,殿室极大,其中书籍有许多十分珍贵,为防止参阅者有意无意损坏,书上都设了护咒,且藏书阁中明令禁制使用一切术法。 寒青筠一见这么多书便懵了,这找本书不得找到下辈子。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刚走过阅览区的桌案,地面上一块灵石板一闪,光幕升起,虚空中投影出了书架排列的平面图,上面各种分类标注得十分清楚细致。 寒青筠碰了碰光幕,发现还是触控屏,指尖所过漾出一圈波纹。 “师尊要找什么书?”邢烙体贴地拉出书目索引和搜索框。 “雷劫、高阶法器的制造、咒术、丹药炼制、关于神草,还有上古传说之类。”寒青筠报了一长串,把真正想找的书隐藏其中,“此次历练经历这许多,让为师深感平日所学浅薄,还需精进。” “师尊过谦。”邢烙在光幕上点了几个书架。 他回得简明扼要,寒青筠还以为他又情绪不佳,扭头看他表情,却见邢烙正盯着自己侧颈:“我脖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邢烙忙把眼神转回光幕上,继续缩小搜索范围。 寒青筠莫名其妙地摸摸脖子。 邢烙撤下光幕,殿中书架依次向两侧移动,在正中留出一条大道,随后六台书架沿着大道,移到师徒俩面前。 寒青筠开始在一排排书籍中寻找,邢烙跟在他身后,找上方的一排书籍。 “师尊,这册如何。”邢烙取下一本《雷劫八十一问》。 寒青筠随手翻了两页,里面对各种雷劫的疑问都回答得十分详尽:“这册不错。” 邢烙大概没少来藏书阁,很快就找齐了有明确指向的书,问道:“师尊要研习何种咒术?上古传说想看哪一类的?” 想研究你身上的封咒,看关于你祖先的上古传说。寒青筠心想。 若指向太明确,难免让邢烙起疑,寒青筠便说:“为师尚未决定,再看看吧。” 上古神话的书籍并不多,寒青筠很快找到了《上古凶兽》,他先拿了边上那本《上古神兽》,看了两页,故作正经地点头,又看了会书架,这才取下《上古凶兽》,随后又拿了本《上古简史》盖在最上面。 到咒术前的书架时,他如法炮制,先拿无关的书,再取目标。 目标有些高…… -- 第30页 寒青筠看着最顶层的《封印咒术》,扬高手臂,踮起脚够了够,还有些距离。 他用力一蹦,指尖终于戳到书脊,可还是拿不下来。 不让人动用灵力,连腾空也做不到,还把书放这么高。寒青筠心中抱怨,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书柜侧边放着一架木矮梯。 他刚要过去搬,邢烙转过身来,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去路。 “师尊,是这本吗?”邢烙抬手,正好拿到书。 “我自己来。”寒青筠心虚,立刻伸手去拿,速度近乎是夺了。 他的手撞在邢烙手上,谁也没拿稳书,书本脱手,啪一声盖在地上。 寒青筠手忙脚乱地拾起来,祈祷邢烙没看清书名。 他的希望落空了,邢烙问:“师尊有什么想封印的吗?” “没、没有。”寒青筠欲盖拟彰般,又从书架上随手取了两本书,转身间,窥见邢烙眼神,总觉得意味深长。 他该不会看出端倪了吧。寒青筠想。 邢烙想的却是:师尊那么紧张,难道是两人双手触及,想起两仪泉中坦诚相对,害羞了? 以及他自鬼头刀上就在想的:师尊的侧颈真好看。 邢烙没再多问,回程途中,除了偶尔看着寒青筠发会儿呆,表现也算正常,寒青筠稍稍放下心。 两人在藏书阁中呆了许久,回到明昭峰时,已是深夜,连左珏明都歇息了。 寒青筠不情愿地踏入洞府,施放灵压抵御寒气。 他很不喜欢这种方式,对于学会运用灵力不过一月的他来说,施放灵压的精神力消耗,不亚于跑马拉松,可累总好过被冻死。 身体不觉得冷了,寒青筠在硬邦邦的榻上躺下,枕着同样坚硬的冰枕,觉着比野营还痛苦。 奈何他确实累了,躺了一会,困意便袭来,眼皮沉沉坠下…… 不消半刻,他就猝然睁眼——意志力随着睡眠消散,灵压撤去,他被冻醒了。 寒青筠只能环抱着身子,重新施放灵压,入眠不多久,又被冻醒。 几次三番如此,他实在受不了了,抽了抽堵上的鼻子,识海中凝出邢烙英俊的脸庞,手按上了弟子腰牌。 没有徒弟弟真不行! 第17章 寒青筠只等了一瞬,邢烙的声音便传来,他听闻师尊召唤,也不问缘由,立刻应声。 放下弟子腰牌,寒青筠才发现另一个问题。 原身给这座浮空岛设了结界,不让其他人入内,而他完全不知道打开结界的方法。 算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随便试试。 寒青筠缩着脖子出了洞府,从温泉上空掠过,感受了一下暖气,停在岸边,伸手正要触碰结界,却见邢烙已然出现在面前,一脚踏上了浮空岛。 不是说有结界么?他还什么都没做,这就进来了? 寒青筠心下不解。邢烙倒没多想什么,以为是师尊为他开了结界,这结界从未有其他人上来过,身为师尊的第一人,他只觉得喜悦。 “师尊,怎么了?”邢烙关切地看着寒青筠。 “无事。”寒青筠领邢烙入洞府,果然有这小火炉在身侧,便不觉得冷了,“为师忽然想起,这段时日出门在外未检视你的功课,不知你修为进益如何。” 寒青筠在冰榻上盘膝而坐,示意邢烙坐到对面。 师尊从前从不管他的功课,邢烙喜悦更甚,顺从地坐好。 寒青筠与他对掌,御使灵力进入邢烙体内,细细探过每一处经络。 经络确实被封咒限制得十分狭窄,寒青筠在丹鼎宗啃了许多入门书,对什么境界、天资、经络这类基础,已然了解。 邢烙现下的经络状态,勉强比得上下品灵根,现在他已修炼到筑基圆满,相比之下,左珏明已是元婴初级,肖云水是金丹末期,内门弟子中也有不少出色者,已步入金丹期。 经络被限制至此,修炼成这样已是奇迹,邢烙付出的努力绝不会比左珏明少,也难怪后来封咒解除后,立刻突破了整整一个大境界,直达元婴。 寒青筠的本意是取暖,查看经络只是借口,灵力行了不到一个小周天,便越行越慢,他已经快睡着了。 冰塌被邢烙的体热哄得暖融融的,周围空气也不再寒冷,这下可以安睡了,寒青筠强撑开打架的眼皮:“有进步,回去休息吧。” 有没有进步邢烙自己清楚得很,他被明显敷衍了,还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没半天恼火,看着已经打起瞌睡的寒青筠轻声一笑,将他扶倒在榻上,手掌轻轻抚了抚肖想多日的脸庞,在指尖触及优美的颈项时,随着寒青筠一声嗫喏,仓皇收手。 -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起,明昭峰三名弟子纷纷起床练功。 邢烙挥舞鬼头刀在雪地上唰唰扫过,眼神却不自主地往浮空岛上飘。 师尊还未起,不知他何时会起。 今日天气不佳,灰云沉沉压在天际,雪片落下,寒风卷来,比昨日更凌冽几分。 天问宗每日巳时开课,眼看时间将至,肖云水与左珏明收了剑,邢烙却还在舞刀,确切的说,是借着练刀拖延时间,等寒青筠出洞府。 “师尊还未起身?”左珏明问。 肖云水语带担忧:“历练时中了尸毒,初时几日都要巳时才起,偶尔还睡到午时。不过前段日子已经好转,今日也不知怎了。” -- 第31页 邢烙想的和肖云水一样,寒青筠这个时辰还没动静,确实让人担心。 他收了刀,按下弟子玉牌:“师尊。” “大胆,你怎敢扰师尊清修。”左珏明喝道。 弟子们不到迫不得已,从来不敢主动传讯给师尊,更别提最不受师尊待见的邢烙,左珏明长剑一指,挑向邢烙玉牌。 邢烙抬刀招架,后退数步后才稳住身形,只听他玉牌中响起人声,左珏明和肖云水都怔住了。 “唔……” 这软绵绵的声音,真是他们那冰雕般的师尊? “师尊怎么了?难道是余毒未清?”肖云水问。 “师尊?”邢烙小心地问,“身子不适吗?” 寒青筠:“头疼……难受……” 左珏明瞪着那块玉牌,忘了出剑,满脸不可思议,若不是那声线确是寒青筠,他简直要怀疑邢烙传讯给哪位娇贵小公子了。 寒青筠语调模糊,显然神志不太清醒。 邢烙当下飞身前往浮空岛。 “大师兄。”肖云水挡在他身前,“我们不宜上去,不如先去请宗主来。” 左珏明则比他刚烈得多,直接仗剑指向邢烙:“师尊洞府,也是你能擅闯的!” 若两人知道昨夜,邢烙已入过寒青筠洞府,还在他们敬仰的师尊榻上,与师尊对掌,恐怕这剑便要不受控制地扎下来了。 “我……要死了……” 邢烙的玉牌又响起来,这下他如何也等不了了,鬼头刀架住左珏明长剑。 左珏明厉声道:“二师兄,快去唤宗主。” 师尊不可能这样,绝对是邢烙在玉牌上动了手脚,虽不知目的为何,但绝对不安好心。左珏明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很清楚,就算不阻拦,邢烙也绝无可能进入浮空岛,可他就是要出手,让这个事事不如他的大师兄好好看看,自己是如何弱,如何无能。 邢烙根本不想与他纠缠,干脆地弃了鬼头刀,径直往浮空岛而去。 左珏明没想到,竟有人斗到一半丢武器的,压在刀上的力量瞬间失了去处,朝前一扑,他未有停顿,借着去势,砸了鬼头刀,追赶邢烙。 邢烙手掌已触上封印,左珏明收起长剑,从乾坤袋中取出捆灵索,挥袖展开,不再上前,只等着没有自知之明的大师兄被结界弹开。 然而邢烙的手却毫无阻滞的穿了过去,接着是修长的腿,宽阔的肩膀,直到他整个人进入结界,消失在视野中,左珏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大师兄……进去了?”肖云水正要去找宗主,看到这一幕,险些从飞剑上坠下来,“这……难道师尊伤势如此严重,竟连结界也维持不住了?” 左珏明飞向浮空岛,径直欲入内,嗡一声结结实实撞在结界上:“怎么可能。” 肖云水也诧异万分,御剑过来,伸手试探,摸到了完好无损的结界:“师尊竟独独给大师兄开了结界?” 寒冰洞府中,寒青筠并不知道他的两名弟子有多震惊,他脑袋如灌满了浆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把身子缩成一团。 邢烙冲入洞府,看到的便是这样无助的师尊。 “师尊?”他唤了一声,探了探寒青筠脉搏,面露惊讶。 他虽不精通医道,也看过几本医书,这脉象怎么和寻常风寒毫无二致。 邢烙正要探他额头,手却忽然被紧紧攥住。 寒青筠捧暖炉似的握着他的手,还埋下头用脸蹭了蹭,最后塞进了衣襟里。 “师……”邢烙顿时脸涨的通红,但手上传来不正常的冰凉,让他很快恢复冷静,用空出来的手摸了摸寒青筠额头,一片滚烫,果然是风寒之症。 寒青筠是灵修第一人,他染上的风寒,必定不同寻常,极有可能是尸毒余毒作祟。 “师尊,你先放手。我去找戚师叔来。”邢烙尝试把手抽出来。 寒青筠扒拉救命稻草似的,把邢烙的小臂也拽进了怀里:“冷……” 邢烙看着这样软绵绵的师尊,心都要化了,手也不愿再施力,任他抱着,可病急需医治。 斟酌之下,邢烙按下了弟子玉牌:“二师弟,师尊病了。” 肖云水心下疑惑,却不敢耽搁,立时去请戚霞。 左珏明守在浮空岛外,厉声道:“你怎么还不出来!”他仍是不信,入门数十年,从未见过师尊生病,像师尊这样修为的人,怎会轻易生病呢。 邢烙并不理他,放下玉牌,周身施放温暖的灵气,自由的手包裹住寒青筠双手,给他传递热量。 不消片刻,外头便传来戚霞的声音:“你们师尊会生病?是你们脑子病了吧。” “师尊。”邢烙俯身靠近寒青筠耳际,小声说,“戚师叔来了。” 寒青筠没动静,戚霞又喊道:“让我看病,倒是把结界打开啊!” “师尊,把结界打开。”邢烙语调温柔,称得上哄了。 寒青筠抽了抽鼻子,把“暖宝宝”抱得更紧。 看来放人进来是不可能了。 邢烙盯着寒青筠泛着病态红的脸,下定决心,一手垫在寒青筠后背,另一手不舍地稍一用力抽出,放在他膝后,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结界外三人看到踏出洞府的身影,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直到邢烙抱着寒青筠走出结界,左珏明第一个回神:“师尊怎么了?你怎敢如此不敬!” -- 第32页 他手中捆灵索蓄势待发,戚霞挥袖拦下:“待你师尊醒来,再问罪不迟。” 她又指指邢烙道:“既然你抱着了,就先安置到你屋里去吧。” 肖云水:“戚师叔,我房中有药材,去我那方便些。” “你们这明昭峰跟冰窖似的,药材冻了这么久,还能有多少效果。”戚霞干脆拒绝。 邢烙稳稳把寒青筠抱到自己榻上。 寒青筠一躺下便两手乱抓,邢烙手刚松开,便又被他牢牢抓住,塞进了怀里。 跟在戚霞身后的两名弟子,震惊得眼珠都快脱框了。 这当真是他们的师尊吗?若不是听闻寒青筠在被验夺舍时,祭出过怀冰,他们绝对认为师尊是被夺舍了。 戚霞不理会他们,也不驱赶邢烙,悠闲地坐下,替寒青筠号脉,一边传音入密给他:“我还道怎么出了趟门就转性了,原来是铁树开花。” 寒青筠烧得云里雾里,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戚霞一人滔滔不绝:“你也真狠得下心,凭你那修为,要把自己整出风寒,不容易吧。不过你家邢烙生得确实标志,你可不知道,我那儿有多少女弟子天天私下讨论他,就是可惜修为低了些,不然还能跟你争争名仕榜魁首。” “你说好好一俊孩子,怎么就没投好胎呢,非得是穷奇之子,不然也不用遭这罪。”没人阻拦,戚霞根本停不下来,“现下你想开了也好,以后就明目张胆地对他好些,凭你这张脸,想驯服一个毛头小子还不容易,到时其他宗门长老来讨伐,就对他们说:‘这是我灵兽!谁敢动!’看他们还敢不敢闹腾。” “好吵……”寒青筠终于受不了脑子里的嗡嗡声。 “我替你出主意呢,你这把自己弄病的法子太烂,还要遭罪。”戚霞笑道,“不就是想和你大弟子好么,你小师妹我今日心情好,帮你一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寒青筠:怎么有只苍蝇一直在脑子里叫。 戚霞:说谁是苍蝇呢!信不信我把你当年抱着弟子,心急火燎、急赤白脸来求医的模样,告诉我门下弟子。我告诉你,只要她们一人知道,保准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日,整个天问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你…… 寒青筠:好吵,拍死! 修真等级设定: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大乘,每一层都有初、中、末、圆满四个阶段 上一辈灵修都牺牲啦,现在修为最高的是寒青筠,出窍末期 第18章 “师尊究竟怎么了?”见戚霞许久不说话,邢烙忍不住问。 戚霞静默半晌,佯装深沉地微敛秀眉:“你师尊这状况,不太好。” “什么叫不太好?”戚霞的医术毋庸置疑,左珏明此刻再顾不上猜疑邢烙,焦急无比。 “这是寒症。因他身上陈年旧伤未愈,还连日奔波,积攒下的疲累致使他无法支撑威压,又强撑着在寒冰洞府中居住,这才寒气入体。”戚霞编得头头是道。 肖云水讶然开口:“师尊身上竟有旧伤?” “都是人,哪有不受伤的。”戚霞心疼地垂眸,心中却在偷笑,想着这帮孩子真好骗,“你们师尊平日摆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不过不想让你们担心罢了。” 邢烙看着寒青筠的病容,心口发疼,难以想象师尊竟承受了那么多。 “寒症如何治?”他问。 “病症虽不严重,不会危及性命,但极难根除。”戚霞就等他这一句,“一会我让人带一副药来,先把热度退了。之后便要极为注意了,千万不能再让他受寒,最好有火灵根之人,随侍左右。如此保养三月以上,方有可能痊愈。” “火灵根?”肖云水与左珏明对视一眼,亲传弟子中只有邢烙是火灵根。 历练这一路上,邢烙几乎也随侍左右,肖云水看了这么些天,发觉师尊并不如从前厌恶大师兄了,已然习惯,左珏明却不能接受:“我立刻去内门弟子中选几人来。” 戚霞当即阻止他:“何必舍近求远,你们大师兄这极品火灵根,是最好的。” “可是师尊并不喜他,醒来后恐会愠怒。”左珏明当着邢烙的面,一点不含蓄。 “你师尊若不喜邢烙,会独独放他入浮空岛?”戚霞指指窗子,“你们师尊不能在住那冰窟窿了,这些天先住这儿,不是要给小昊天建屋子么,顺便这也加一间,以后常住方便他养伤。” 不等另两人开口,戚霞又道:“你俩就别担心了,快去上课,这儿让邢烙照料就是。” 师叔放话,肖云水和左珏明不敢再多言,只得赶去上课。 途中,左珏明肃然道:“今日的事蹊跷,邢烙一定有鬼。” 肖云水却说:“此前师尊不知为何,总对大师兄特别严苛,我们也便觉得师尊不喜他。不过这次历练,师尊中了尸毒,是大师兄舍命救下,之后两人关系便融洽许多。我想从前,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融洽?”左珏明难以想象。 肖云水:“回想起来,大师兄也从未做过恶事,不过是我们擅自从师尊的态度中,推断他不好。” 左珏明不再质疑。 肖云水说的不错,所有弟子都认为寒青筠对邢烙的态度,是出于厌恶。他们曾听过传言,邢烙因儿时作恶,才被师尊收服带入门中,占着首徒的位置,也不过为了方便师尊对他压制。 -- 第33页 但这一切终归是流言,若寒青筠对邢烙改观,便不攻自破。 - 日上中天时,寒青筠终于醒了,仰了仰千斤重的脑袋,睁开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邢烙。 邢烙一手撑着床板,倾身在他身上,还直勾勾地看着他。 “阿……阿烙,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寒青筠嗓子有些哑,声音像带了小勾子,落在邢烙耳中。 邢烙喉结一动,低头看向寒青筠胸口。 寒青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邢烙健实的大臂,双手还生怕对方逃跑似的,按在肩头上。 “……”寒青筠尴尬地松开手,“为师……” 为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猝然响起的敲门声救了他。 来的是戚霞座下的女弟子,端着药放在案上,双眼滴溜溜地看了会儿邢烙,又看向寒青筠,脚步迈开了,却迟迟没有下一步。 这两位可是仙灵峰私榜的名仕前二甲,难得这么近距离观摩,而且两尊摆在一起杀伤力更大,她都看得入迷了。 “多谢。”邢烙冷冷开口,说的是敬辞,语调却明显在赶人。 “师尊说这是新药,效果很好,一碗下去包治百病。”女弟子趁着说话的间隙,又多看了两人几眼,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出去。 “师尊,起得来吗?”邢烙摸了摸药碗,已经有些凉了,便用灵气温了药。 寒青筠摸了摸额头,发烧了,难怪头重脚轻的。他撑着身子起来,靠在硬邦邦的床背上,不舒适地动了动。 明昭峰弟子奉行师尊教诲,日子过得都十分清简,房里的物什比客栈最次的房间还简陋些。 邢烙见他不舒服,又没什么软垫之类,干脆脱了外袍,叠起来,让寒青筠靠着。 弟子袍带着邢烙的体热,让寒青筠想起刚被阳光晒过的暖被子,下意识地蹭了蹭:“阿烙,你不冷吗?” “师尊,我是火灵根,不怕冷。”邢烙端起药碗,凑到嘴边要试温,唇刚要触及勺时,顿住,看了眼寒青筠,看他没反应,便大胆地饮了一小口,递到寒青筠嘴边,“师尊,喝药。” 寒青筠不好意思让他喂,接过药碗,直接大口喝起来,不愧是仙灵峰的药,和灵草茶似的,清甜可口,一点都不苦,他还从中喝出几口参汤的味道。 邢烙看着那被冷落的瓷勺,微微失落。 戚霞的药竟没有虚假宣传,真如那女弟子所说,喝下去不过半个时辰,寒青筠身上的不适感便消了大半。 “师尊,戚师叔说,你因旧伤引发寒疾。”邢烙道,“若要治愈,便不可再受冻。” 寒青筠烧迷糊时,完全没接收到戚霞的传音入密,认真地回忆起原身受伤的事迹…… 这个时间节点前,除了那枚已被他避开的螯针,应当连擦破点皮都没有。 再说寒疾又从何而来,他自己的身体还是有感觉的,这不过就是昨儿个一冷一热,冻得感冒发烧了。 “戚师叔还说……”邢烙顿了顿,才说,“我身为火灵根,适宜随侍身侧,助你养伤。还说让你住在我这儿。” “那便听你戚师叔的。”有暖屋子住,寒青筠求之不得,那寒冰洞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进了,又想起昨日借来的书,“替我把那几册书带下吧。” 邢烙立刻去办,飞快出门,寒青筠看着他急切的脚步,在门扉合上后,还想看这徒弟几眼,便随手推开了窗。 邢烙大概怕离了片刻,就担不起随侍二字,脚程飞快,这会儿已上了浮空岛。 窗外的寒风灌进来,寒青筠又有些冷,正要关窗,看到白皑皑的雪地上,有零星黑色斑点,细细一看,似是一块黑色的东西被雪掩埋了。 这块黑太过突兀,寒青筠打量了半晌,终于看清,那竟是邢烙的鬼头刀,刀刃还断成了两截。 - 浮空岛上,邢烙取了书出洞府,岛上没有积雪只有冰,温泉边有一处地上,似乎刻了几个字。 前两次来他也扫到过这处异样,不过没时间仔细看,这次他多走了两步,看了一眼,顿时呆了。 冰面上歪歪扭扭刻着的,竟是他的名字。 师尊是处于何种心情,在温泉边刻他的名字? 邢烙耳根泛红,不敢再细想下去。 他下了浮空岛,却见窗子开着,紧张地忘了方才脑中的旖旎,飞快冲入房间,二话不说合上窗扇:“师尊,戚师叔说你千万不能再受寒了。” “你的刀怎么折了?”寒青筠问。 邢烙这才想起他的鬼头刀:“折了?方才与三师弟打斗时,格挡了一下,就没在意。” 没在意到把刀直接弃雪地里了…… 方才为何要和左珏明打斗?寒青筠略一想便猜到,早晨他迷糊间听到弟子玉牌传来邢烙的声音,自己答了什么则完全忘了,定是邢烙发觉他不对劲,要上浮空岛,被左珏明阻拦了。 “阿烙,你喜欢什么样的兵刃?”寒青筠忽然问,“我让人给你锻一把。” 邢烙看着寒青筠,点漆般的眼中仿佛闪着光:“一切听师尊的。” 寒青筠抬起指尖,以灵力在虚空中画了一把唐刀:“这样的如何?” 他是按照原著中,邢烙的本命法宝画的。这把刀是邢烙回生死海后,命人锻造,名为傲血,因他的主人是新一任魔君,也被成为魔刀。 -- 第34页 邢烙打量了一会,用灵力在寒青筠的绘制上涂改,将刀刃加宽了一半:“师尊觉得这样的如何?” 虽不如唐刀优美,不过添了几分霸气,也很不错。 于是,寒青筠便把锻刀的事记下了。 - 傍晚放课后,肖云水与左珏明归来,第一件事便是看望师尊。 肖云水带来了件狐裘,左珏明则带了个暖盆。 一进门,左珏明便把暖盆放在寒青筠床边,点了一捆灵木。 火焰噼啪燃起来,热量顿时就把邢烙比了下去。 寒青筠不禁感慨,门下弟子一个比一个贴心。 两人未多停留,请完安便回去练剑,离开前,左珏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面大隔扇,摆在火盆外,给寒青筠隔了个小间,又把一张简陋的竹塌扔在桌边,意思不言而喻。 “这灵木烧不尽,如此一来,大师兄便不必时时陪伴师尊了。”肖云水道。 寒青筠也不想邢烙时时在身边,不然他怎么研究封咒,便道:“云水说的是,莫因照顾为师,耽搁了修炼。” “是。”邢烙揖身,便与两名师弟一同出门,各占一方练功去了。 直至子时,三人才各自回房间。 寒青筠已经睡着了,看了一半的书落在地上。 邢烙捡起书,随意看了看,那页讲的是上古凶兽穷奇。穷奇生性嗜杀,在凶兽之中戾气最重,凡人难以对付。穷奇的克星是神兽白泽,然数百年前,白泽一族已消亡。 他合上书,轻轻放在床头,替寒青筠掖好被子,才走出隔扇。 在竹塌上躺了半晌,想起浮空岛冰面上的刻字,始终难以入睡,邢烙盯着隔扇看了一会,悄悄起身,书了一道符箓,扔在火盆中。 呲一声轻响,火灭了。 邢烙退出隔扇,侧耳听着,听到里头寒青筠翻来覆去,这才进去。 寒青筠本来睡得正香,却又被冻醒了,虽不似昨夜彻骨寒冷,但他暖了这一整日,温度稍降了些,便睡不好了。 “师尊,冷吗?”邢烙问。 寒青筠看看火盆:“怎么灭了?”不是说烧不尽么。 邢烙拿火钳拨了拨灵木:“许是受潮了,师尊,不如我进来陪你?” “嗯。”寒青筠没想太多,点头答应。 邢烙推走火盆,撤了隔扇,把竹塌放在主塌边,中间隔了半臂距离,见寒青筠没说什么,又把竹塌移近,直到两张塌完全靠在一起。 邢烙虽不如灵木火热,不过带着股暖融融的生机,寒青筠更喜欢他的温热,在邢烙摆弄竹塌时,便舒适地沉沉睡着了。 邢烙也躺了下来,面对寒青筠。 弧线优美的眉骨,挺括的鼻梁,精致的唇线,视线贪婪地在寒青筠脸庞上留恋,心跳也随之加快,邢烙身侧的手,再也难以安放。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缓缓探入寒青筠被窝,犹如对待至宝般,握住了对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diaburo 小天使的地雷1个 感谢 无名 小天使的营养液16瓶(名字被晋江吞了,看不到T-T) 第19章 山中有日也有月,但没有Wifi,没有手机,莫得游戏玩,莫得网文追。失去了手游活动的上线通知,网文的更新提示,只剩日复一日的啃书、修行,生命的时间线仿佛失去了刻度。 把手头一叠书挑拣着翻阅过一遍后,寒青筠也不知日子究竟过了多久。 这段时日,虽说少了现代的娱乐活动,他过得也还算惬意。 托寒症的福,寒青筠起多晚都没弟子觉得奇怪了,他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邢烙早已去上课,给他燃好了火盆。 寒青筠合上书页,封咒的操作差不多学会了,只待找个好时机,顺便他还研习了一下护咒,看能不能帮邢烙补一补。 也不知徒弟弟的心上人,到底是哪一位。 他想着这个无解的问题,瘫在榻上,把窗推开一条缝,看外头的景色。 明昭峰除了白茫茫的厚雪,鸳鸯锅蒸腾的烟气,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鸳鸯锅的烟看上去热腾腾的,似乎很美味…… 寒青筠砸吧了两下嘴,猝然坐起身。 对啊,这小破山头没东西吃,可课堂那有! 弟子们有的是没辟谷的,讲学殿中自然少不了食堂。 寒青筠来了精神,披上狐裘,高高兴兴出了门。 去藏书阁时,他曾趁机翻过天问宗的地图,讲学殿不算远。剑他还是不愿意御,不过提气飞跃着前往,也花不了多久。 没过多时,他便停在讲学殿外。 来的时间刚刚好,所有人都在上课,外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寒青筠捋了下路线,弓着身子在课堂窗下走过,顺利摸进了食堂后厨。 东翻西找一番后,寒青筠很不满。 明明不是修佛,后厨里竟一点肉末子也见不到,全是些萝卜青菜。 他馋得急了,拿了根白萝卜,随便洗了洗,便往嘴里塞,嘎嘣咬了一口,味道还挺不错。 正这时,屋檐铜铃统一响起,下课了。 后厨外传来脚步声,寒青筠探头一瞧,是杂役来送新鲜蔬菜。 原本他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说一句检视弟子伙食,也没什么大问题。可他脑袋里全是偷吃两字,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心虚,左右张望一番后,缩着身子躲到了大米缸后头。 -- 第35页 “!”身后碰到的东西软绵绵热乎乎的,还动了一下,寒青筠捂住差点惊呼出声的嘴,缓缓扭头。 慕容昊天蹲在地上,捧着啃了一半的白菜,正抬着小脑袋看他。 “你怎么在这儿?”寒青筠传音入密道。 “嘴馋。”慕容昊天笑得一脸憨。 寒青筠:“逃课来偷吃?” “学爹的。”慕容昊天指指寒青筠手里的萝卜。 “我可没逃课,这是来检查弟子们的课业。”寒青筠藏起萝卜,理直气壮道,“你在戚师叔那多久了?” “整好一月,今天放课,我就回明昭峰了。”慕容昊天看起来很高兴,“爹……” “不许叫爹,记住我是你老子就行。叫我师尊。”寒青筠可不想上次的乌龙事再发生一次。 “师尊。”慕容昊天很快改口,“你可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难熬,戚师叔天天把我泡在药池子里,我都被泡发了。” 寒青筠打量他身形,还是三岁孩童模样,一点没变。 原著中,慕容昊天年岁成迷,出场时是三岁身形,被带回天问宗后,不过一月,就长到了七岁身形,获得金手指后,更是直接长成弱冠少年。 怎么和原著不一样,一点没长大,难道灵草池的滋养,还比不上冰天雪地里的鸳鸯锅? 这么算来,入门试炼的日子也快到了,慕容昊天就是在试炼秘境中获得了金手指,现在人已经入门,这金手指绝不能再让他入手了。 寒青筠开始盘算怎么抢他的金手指,心不在焉道:“你戚师叔是为你好,给你治伤呢。” “我伤早就好了,他是拿我泡药汤。”慕容昊天道,“一天一池子,整整三十池子,还说包治百病。” 包治百病的新药,还带着人参味…… 寒青筠嘴角抽了抽,敢情他喝的感冒药,是慕容昊天的洗澡水。 慕容昊天在仙灵峰呆久了,似乎被戚霞传染了话痨,在寒青筠识海中滔滔不绝:“师尊,大师兄成天被人欺侮,你都不管吗?” “还有人欺侮他?”寒青筠本以为上次历练,他的立场已经很明确,宋修羽那帮人,应当不敢再像原著中一般了。 “二师兄在的时候,他们不敢,这两天二师兄和三师兄,带着一班内门弟子去历练了,他们就又肆无忌惮了。” 寒青筠听着就有火,正好杂役们卸完蔬菜离开,他立时起身:“你大师兄在哪个班?” “出食堂左转第二间课堂。”慕容昊天爬出来,又捧了一颗新鲜白菜,继续躲回去啃。 寒青筠也没心思挑拣伙食了,随手拿了两团番薯塞进乾坤袋,赶往邢烙的课堂。 - 讲学殿名为殿,其实是一间大院,其中划分十六间小殿,按弟子天资、修为等排班。 邢烙所在的求索殿,属二等殿,比他两位师弟低了一等,比宋修羽也低了一等。 不过这并不妨碍宋修羽从隔壁殿跑来无事生非。 下一堂课尚未开始,邢烙独自坐在角落,认真阅读接下来要讲学的中级符箓课本。 宋修羽盛气凌人地迈入大门,见他进来,一帮拥趸者们开始起哄。 “宋师兄,您又来指导大师兄了。”一人道。 “宋师兄,昨日您的指导令我们获益匪浅,今日也请务必多说几句。”另一人阴阳怪气地说。 “那是自然。”宋修羽径直走到邢烙案边,“大师兄,看书呢。” 邢烙头也不抬,只当他是空气。 宋修羽挥手把他的书本扇到地上,他不敢打邢烙,从前吃过亏,每次来最多也就摔人东西逞威风。 宋修羽一脚踩在书上:“大师兄,师尊病好了吗?” 寒青筠除了历练,显少下昭明峰,加之肖云水、左珏明不在,宋修羽便在这称起大王,气焰嚣张无比。 “仙灵峰的师妹们说,师尊得了寒症,是你日日照料?”宋修羽道,“你也配!” “不配!不配!”弟子们一叠声起哄道。 邢烙听他羞辱了几十年,原本心中总难平怨念,但如今师尊对他器重,再听宋修羽为难,他便不觉得多难挨了。毕竟和师尊的眼光比起来,宋修羽在他心中,不过是不入流的虫豸。 他兀自闭眼,只等旁边的跳梁小丑废话完。 “装什么清高。”宋修羽又把他的毛笔砸在地上,“大师兄,你倒是教教我们,怎么讨师尊欢心?不过去山下历练了一趟,师尊怎么就对你改观了?是不是你与那魔教妖女联手,对师尊做了什么?” “听说那魔教妖女精通魅惑之道。”一弟子小声道,“宋师兄,你说他会不会……” “说得有理。难怪女修们私下都讨论你,你定是从那妖女处学了魅术,用在了师尊身上!”宋修羽喝道,“邢烙,师尊是何等尊贵,我修真界第一美人,岂是你能肖想的!” 邢烙猝然睁眼,修真界第一美人乃是私下戏称,虽是事实,但尤为不敬,宋修羽身为弟子,怎敢如此称呼师尊。 他双手握拳,隐忍至极。 宋修羽继续道:“你不过脸长得还能看,修为比得上三师兄、二师兄,比得上我们嘛!” 一众修为比邢烙高的弟子高声起哄,宋修羽乜笑:“再怎么说,师尊也轮不到……” 邢烙猛然起身,狠狠一圈砸在宋修羽脸上,这一拳未用灵力,但几乎用上了全身力气。 -- 第36页 宋修羽压根没想到他会反抗,毫无防备,被撂倒在地,咳了一口血,吐出一颗门牙,一怒之下忘了邢烙身有护咒,扬起拳头就还手。 “宋师兄,别!” 弟子们惊呼,却见他的手竟切实地砸在了邢烙脸上,虽说最后还是被弹了回来,但与之前相比,这份力道实在有些弱。 邢烙双目通红,顾不上擦嘴角的血,坐到他身上,挥手又要揍。 “住手!” 拳头在堪堪触及宋修羽的瞬间停住,邢烙回过头,只见寒青筠走进求索殿,站在讲坛前,拿戒尺指着他,眉宇紧锁道:“阿烙,过来。” 邢烙太熟悉这副表情,曾经他与弟子们起冲突,被寒青筠知晓时,他也是用这副表情说:“过来。” 邢烙放开攥着宋修羽领子的手,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寒青筠身前,随后在众目睽睽下,咚一声跪下了。 “阿烙,你……”寒青筠懵了,立时想起原身惩戒邢烙时,便曾这样站在讲坛前,厉声呵斥,让邢烙跪下,以灵力稍稍穿透邢烙护咒,拿戒尺一下一下狠狠抽他的手心。 可他完全不是这个意思,生气是因为在殿外听到弟子们围攻邢烙,拿戒尺也是指向其他弟子,让邢烙过来,更是只想让他离这帮伤害他的人远些。 他跪得那么习惯,寒青筠难以想象,原身到底如此惩戒过他多少次。 “师尊,讲学殿明令禁止斗殴,邢烙把我打成这样,请师尊为我做主!”宋修羽缺了颗门牙,说话漏风,声量却半点没减。 “做主?”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寒青筠怒极了,竟冷笑出声,“你要我做主?” 他的笑容如冰峰般,比以往冷脸的寒青筠更骇人,弟子们顿时噤声。 “你说,我该如何做主?”寒青筠拿戒尺指了指宋修羽。 宋修羽以为他真要重罚邢烙,便道:“回禀师尊,按讲学殿规矩,殴打同门,需酌情以戒尺……” “戒尺施惩?好,我便替你做主。”寒青筠看向邢烙,“阿烙,把手伸出来。” 邢烙毫无怨言地摊开双手。 宋修羽和一众弟子幸灾乐祸地看着,然而下一瞬,他们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啪一声轻响,温柔得仿佛秋叶坠地,若不是弟子们屏气凝神等着,几乎要听不到这一声响。 寒青筠收了戒尺:“阿烙,起来吧。” “师尊这……”宋修羽惊了,一时语塞。 “这是罚你殴打师弟的,以后不许这样,可记住了?”寒青筠语调还带着怒气,对着邢烙却努力温和了许多。 邢烙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忘了站起来,直到寒青筠伸手扶他,才后知后觉地站到师尊身边。 寒青筠再次冷下脸:“接下来,该替阿烙做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寒青筠:竟敢欺负我宝贝徒弟弟!严惩! 第20章 一众弟子们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寒青筠冷冰冰的嗓音喝道:“宋修羽,过来!” 宋修羽方才还了手,论斗殴,他也有份,他却不甘受罚:“师尊,徒儿方才出于自保才……” “跪下。”寒青筠戒尺一拍讲坛,啪一声回荡在殿中。 宋修羽只得不情愿地跪下,伸出双手。 寒青筠却放下戒尺:“我不打你。” 宋修羽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寒青筠冷漠的声音道:“怕脏了戒尺。” 宋修羽的脸顿时白了:“师尊,徒儿方才确是自保,不信您问问在场……” “为师不瞎。”寒青筠再次打断他,“是阿烙先动的手,无可置疑。但他为何动手,你不清楚?” 宋修羽不知师尊把他前面的话听了多少,顿时成了哑炮。 “宋修羽,以下犯上,出言不逊,侮辱大师兄。且目无尊长,对为师不敬。”寒青筠清亮的嗓音,犹如冰霜扫过殿内每一处角落,“不配做我明昭峰内门弟子,现将其逐出我门下!” 一众弟子面面相觑。宋修羽欺压邢烙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未受过惩罚,偶尔被肖云水发现,也不过不轻不重地警告几句,想不到今日第一次受罚,便是被赶出明昭峰。 讲学殿中,虽有对弟子品德的规范,但毕竟与明文规矩不同,没有明确的惩罚指标。对弟子们来说,寒青筠今日如此罚,显然是重了,但他是一峰之主,还是灵修第一人,别说在这讲学殿中,就算是宗主来了,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弟子们无人敢质疑,宋修羽却难以接受,反正已经要被逐出明昭峰,没有更坏的结局了,他干脆状着胆子,指向邢烙问道:“师尊,凭什么他不如我们,却还能做您的真传弟子?” 寒青筠拿起戒尺,扫开他的手:“凭你不甘心,只会在这里趁口舌之快,而阿烙不甘心,却会脚踏实地的加紧修行练功。” “难道您是说只要努力练功,就能成为亲传弟子吗?”宋修羽大声道,“但入门试炼第一道测的就是天资,修炼能达到多高的境界,也是看天资。” “所以呢?”寒青筠轻蔑一笑,“你比阿烙天资高吗?他乃极品火灵根,论天资,修真界这一辈中无人能比,他自然该是我的首徒。” 邢烙修为多年无法进境,弟子都忘了,他的天资本是比所有人都强的。 宋修羽彻底哑了声,天资高又用功,修为却始终上不去,他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此刻自身难保,也无心再探究。 -- 第37页 上课铜铃打响,授课长老一进殿室,看到这阵仗和讲坛前的寒青筠,立刻惶恐道:“寒峰主,这是怎么了?” “阿烙,跟我回去。”寒青筠负袖对长老道,“弟子们聚众侮辱同门,该如何罚,不必我多说了。” 寒青筠发话,长老自然不敢怠慢,只得废了这一堂课,执着戒尺一个个罚弟子。 邢烙默然跟在寒青筠身后,没了鬼头刀,两人也不飞跃,一步一步踩着石阶,往明昭峰走。 “为何要动手?”寒青筠的火气消了,停下脚步,擦去邢烙嘴角干了的血,复行而上,“这种跳梁小丑,不理他便是。” “他不该那么说。”邢烙想起宋修羽的话,仍难消气愤。 寒青筠叹了口气,脚步放缓,想让邢烙到自己身侧来,但见他亦步亦趋并不上前,干脆退下一阶,与他并肩而行,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你能管住自己的行,却难管住别人的嘴。” 邢烙表情缓和下来:“可我听不得他那样说。” 寒青筠其实也听不得,太气人了,他小时候也因同学的嘲讽,难以忍耐挥过拳头,更不要说宋修羽这种赤丨裸裸的侮辱。可这种方式换来的,大多不会是好结果。 若今日不是恰好被他撞见,来的是任何一名授课长老,被重罚的都将是邢烙。 他的拳头越硬,在不认同的人眼里,便越罪大恶极,最后加诛在他身的伤害,也只会更多,如此一来,难免更助长邢烙怨气。 这么好的徒弟弟,寒青筠绝不能容忍原著中的情节发生:“别人说你不行,你就真的不行了?别人说你是邪魔外道,你就真成了邪魔外道?那今日你听好,我说,你行。你的灵根与我一般,是这修真界最强的,谁都不能辩驳。总有一天,你会站在同我一样的位置上,惩奸除恶,受世人敬仰,被称为灵修第一人。” 邢烙眼中闪着光,看向寒青筠:“灵修第一人是师尊。” 寒青筠又道:“那就灵修头两人吧。” 邢烙终于浮起一抹笑,却不过一瞬,又恢复正色。 “但我不能允许他对师尊不敬。” 低沉的嗓音带着暖意,穿过山腰微寒的空气,闯入寒青筠耳中,随后仿佛诞出一道无形的灵气般,随着经络,一路行进,钻入他的心口。 想不到邢烙难忍出手,竟是为了自己。寒青筠顿时不知该怎么回,只得无奈道:“下次不许再这样。” 两人走得慢吞吞的,回到明昭峰顶时,慕容昊天已放课归来,颇为舒适地泡在麻辣锅里,朝寒青筠挥小短手:“师尊,你这泉水真舒服,有我家乡的味道。” 什么叫家乡的味道,难道他跑出来的秘境里,也有这种奇葩鸳鸯锅不成。 寒青筠远远望去,总觉得挥动的手缓缓在变长,还以为是水气造成的错觉,却听邢烙问:“小师弟是不是长大了?” 想来这鸳鸯锅里,真有滋养神草的营养液。 慕容昊天的小破屋已经送上来了,不愧是修真丨世丨界,把建完的屋子用法器运上来,在地面接缝处施个定基术就行。 不过戚霞所说的,寒青筠的新屋子却没有出现…… 算了,现在这样也挺好,寒青筠没太在意,邢烙也不提这一茬,两人一如既往进了同一间屋子。 邢烙脸颊有些青肿,寒青筠盘膝坐在榻上,招手让他过来:“阿烙,今日你真不应该出手。” 这段时日,寒青筠研习封咒时,顺便研究了护咒,以备不时之需,此事正好能用上。 寒青筠并拢食中二指,按在邢烙印堂处,检查他身上的护咒,想不到才过了短短一月,这护咒竟已所剩无几。 他到底对谁动了情? 这一月来,邢烙接触的同门师妹应当不少,但思及刚回来时,护咒已经开始消散,难道是这些天见不到所念之人,相思所致? 寒青筠莫名有些不痛快,好像自己精心培养的白菜,被不知名的野猪拱了。 “你心有杂念,身上的护咒才会消散。”寒青筠说道,“男女之情最是毒药,阿烙,你需离女修们远些。” 邢烙竟颇为受用的一笑,点了点头。 怎么警告他远离心上人,还这么高兴。寒青筠捉摸不透。 邢烙心中却开了花:师尊定是听到女修们讨论我,吃醋了。 “今日你被宋修羽打了这一拳,难保他们不会把此事传出去。现下我替你再补一道护咒,但不及原先那道,只能为你挡下些伤害,不能反弹。你需谨记,若有人再伤你,便震一震灵力,让他们以为你护咒完好。还要切记,尽量少与人交手。”寒青筠闭眼默念心法,开始施咒。 他叮嘱得郑重,邢烙扬着嘴角,点头应是,配合师尊安静的闭上眼。 原本残缺的护咒之上,渐渐生成一道新的护咒,周身充满了寒青筠的清冷气息,与那火属相的护咒截然不同。 邢烙曾以为,原本的护咒虽不是寒青筠所布,但定与他有关,可现下看来,连他都无法完全修补护咒,显然施咒者修为比寒青筠高得多。 如今修真界中,寒青筠已是顶尖,那么施咒的人是谁? 寒青筠施完护咒,邢烙便问出了口:“师尊,我身上的护咒,是谁施下的?” 这谎并不好编,好在邢烙记忆被封,寒青筠便道:“是你父亲施下的,他在神魔大战中牺牲,殒没前,为你施了这道护咒。” -- 第38页 邢烙丝毫不疑。 寒青筠调息片刻,又将微凉的指尖探到邢烙额心。 “师尊?”邢烙不解。 “你修为无法进益,与经络狭窄有关,为师近日研习了拓宽经络之术,你可愿试试。” 寒青筠盘算着,将邢烙的封咒稍稍撕开些,至少让他能进境至金丹境,别再让内门弟子瞧不起。不过又不能解开太多,他还没研究出渡雷劫的方法,若邢烙像原著中这般,一下跨过一个大境界,引来雷劫,那风险就太大了。 “自然愿意。”原来师尊看这许多书,都是为了他。邢烙欣喜万分,闭上双眼,将自己完全交给寒青筠。 寒青筠再次引入灵力,探索起邢烙经络,以灵力冲撞原本的封咒,小心翼翼地拓宽被禁制压制的甬道。 这段日子书没白啃,一切都如他设想中一般,很顺利。 就在他将要完成最后的冲刺时,房门砰一声被撞开。 “师尊!”慕容昊天闯入大门。 寒青筠手一抖,一大股灵力不受控制地打在封咒上…… 不好,撕开太多了。 第21章 慕容昊天一脸无辜地站在塌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什么,展开双手,邀功般道:“师尊,我长大了。” 原本身高不到寒青筠膝盖的小豆丁,竟长了一倍不止,看身形该有七八岁了。 寒青筠对于逆天的主角设定不想评价,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封咒上。 邢烙探了探自身经络,从未有过的畅通感,令他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睁开双眼,看到比他脱胎换骨更甚的小师弟,不免讶然:“师尊,这难道也是你拓宽经络之效?” “为师只为你一人拓宽过经络。”寒青筠挥手赶人,“他灵根奇葩,天赋异禀。” 慕容昊天看着寒青筠的乾坤袋,不舍得走,这是在觊觎里头的番薯。 寒青筠正色道:“为师与你大师兄还有事要办,出去。” 慕容昊天这才想起戚师叔的叮嘱——千万不能打扰师尊和大师兄独处,否则会遭雷劫,赶紧屁颠颠地跑了出去,关上大门。 寒青筠再次探入邢烙经络。 事已至此,总不能再把经络封回去,只能实时关注,必要时压一压他的修为,以拖延雷劫了。 “你明日不用去求索殿了。”寒青筠收回手道。 邢烙微怔,以为是罚他停课,沉声道:“是。弟子定会好好反省。” “没让你反省,你有什么可反省的。”寒青筠挼了把邢烙脑袋,取出份空白玉简,指尖滑动,在上头写起来:弟子邢烙,转入一等班…… 寒青筠指尖一停,问:“一等班有哪几殿?” 邢烙看着哪行字,眼中满是错愕的惊喜:“有明德殿与致远殿。” “你想去哪一殿?”寒青筠问。 “以我的修为,勉强能入明德殿。”邢烙道。 寒青筠一听便知,这一殿并非顶尖,指尖一挥,写下“致远殿”三字:“明日交给掌学长老。” “还有这个……”寒青筠又取出一份玉简,这是他前几日便准备好的,正好也该掌学去办,“也一并给他,记得传达,必须严格按玉简要求来,若敢偷工减料,我定会找他算账。” 翌日一早,邢烙便将玉简送去给掌学长老,长老听闻了昨日求索殿的事,不敢再怠慢邢烙,立刻给他换了班。 传达完寒青筠的话,邢烙便自行去上课了。 掌学长老打开第二份玉简,顿时惊了:“上品离火石、配以极品火灵精铁,这兵刃造价可不菲。”如此大手笔,他简直怀疑,若不是离火石难寻,玉简下又备注了尽快,寒青筠会直接写个极品离火石,那锻出的兵刃,就和怀冰是一个等级了。 几位授课长老闻声凑过来,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寒峰主门下的火灵根弟子,只有刚在那一名。” “之前都对他冷漠打压,怎的昨日起忽然如此看重了,还锻这等兵刃。若我没记错,肖云水与左珏明的兵刃,也才是上品精铁锻造。” “可不是。他二人的兵刃图是自己绘制的,随后按亲传弟子标准另锻。寒峰主亲自给弟子绘兵刃图,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说来宗主曾叮嘱过,让我们关注邢烙,若有异样立刻上报,这算不算异样?” 掌学长老将卷轴交予负责筹办兵刃的执事,寒峰主的指示,他断不敢怠慢,不过如此意外之事,还是得上报的:“我这就去见宗主。” - 寒青筠并不知道,自己一封玉简惊动了宗主,研习了一整天压制修为的方式后,掌握了其中能不露痕迹的一种,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人一旦解决了心事,就容易犯懒,弟子们尚未放课,寒青筠便烤着火盆,靠在榻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身上严严实实地盖好了被褥,寒青筠扭头一看,见邢烙已在他隔壁塌上睡下了,浓黑的剑眉和修长的双眼,在黑暗中有种异样的吸引力。 寒青筠悄悄凑近了些,那凌厉的眉峰,俊逸挺拔的鼻梁,无不彰显着男性锋锐的阳刚之气。 呆呆看了好半晌美男,等他回过神来重新躺好,却发现自己竟失眠了。 深更半夜,睡不着觉,当然应该掏出手机和零食…… 算了,不能要求太多。寒青筠刚自我开解完,忽然想起乾坤袋里的番薯——没有手机,零食还是有的! -- 第39页 他蹑手蹑脚起身,行动间察觉到手背什么制住,掀开被窝一看才发现,邢烙竟牢牢握着他的左手。 睡觉喜欢握人手,这是什么癖好? 寒青筠不敢太用力,轻轻抽了抽手,竟抽不开,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掰开邢烙手指。 邢烙呼吸平稳,直到寒青筠解放左手,仍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寒青筠拍拍胸脯,捞了狐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踏入夜深人静的雪地中。 明昭峰顶那么冷,唯一温暖的地方在四间弟子小破屋的正中央,显然不适合享受美食,寒青筠便下了石阶,往山腰间的林子飞跃而去。 他刚一离开峰顶,一间屋子门吱呀打开,慕容昊天探头探脑地出来,跟了上去。不过片刻,又一间屋子开门,邢烙踏出房门,也远远缀了上去。 寒青筠一路下到半山腰,完全远离山顶风雪的范围,才撩起衣摆,钻入平日无人造访的林子里。 他沿途捡了一捆干柴,左顾右盼一番,确认安全后,把柴禾堆成一堆,扔了张燃火符下去。 火焰悠悠燃起,柴枝噼啪作响,他迫不及待地把两团番薯扔进火里,把碍事的厚衣摆团在身前,打了个结,这才蹲下,拿了根粗枝戳着翻烤起来。 寂静的林中,柴禾燃烧声掩盖了其他细小的声音,因此当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寒青筠肩时,他几乎吓得要跳起来,下意识就要伸手灭火。 “师尊,我也要吃。”慕容昊天蹦蹦跳跳,坐到他身边。 “你想吓死我!”寒青筠给了他一记脑瓜崩,挑出较小的那块番薯,看起来已经熟了,便拿狐裘裹着,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慕容昊天,“给你吃可以,但不许说出去。” 慕容昊天抢过番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当然当然!” 这下寒青筠留了个心眼,这林子并不是完全没人来,他给火堆设了个隔音小结界,一手指着火堆随时企图消灭证据,准备好这一切,刚要下口…… “师尊。” 寒青筠一惊,立刻施放灵力灭火,一紧张下手便没了分寸,指尖猝然炸出一阵寒霜,将火堆冻成了冰块。 “师尊,是我。”邢烙走到他身边,看着边上被波及,变成冰雕的慕容昊天,哭笑不得。 “阿烙,你怎么来了?”寒青筠番薯抵在嘴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师尊夜半出门,我怎么还睡得着。”邢烙手掌拂过两快块冰雕,化去冰块,轻笑道,“师尊想吃什么,与我说便是,何须偷偷摸摸的。” 寒青筠本以为,邢烙当他是原身后,不宜在他面前人设崩得太过,想不到他全然不在意,便也懒得再装:“我想吃什么,你都能弄来?” “只要师尊想要,我定当尽力而为。”邢烙道。 寒青筠想到那寡淡的食堂后厨,叹气道:“你也不能随意下山,宗门里只有些清汤寡水的蔬菜,还是算了。” 邢烙会意起身:“师尊等我。”话音刚落,便飞跃得没了踪影。 “有肉吃吗?”慕容昊天问。 “你自己就是根草,还吃肉?”寒青筠忍不住吐槽。 “我是仙境里的灵草,怎么能拿我和凡间野草相提并论。”慕容昊天表示不满,顺便扒出了另一块番薯,掰了大小极不均衡的两块,把小的那块给寒青筠,“师尊太不了解我,就罚你少吃点。” 寒青筠一瞪眼:“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凡事都要听老子的。大的给我。” 两人才说了这几句,邢烙便回来了,手上提了只尚在扑腾的山鸡。 寒青筠立刻不再争那块番薯:“哪来的?” 邢烙利落地把山鸡处理干净,穿上木枝烤起来:“后山有许多山鸡野兔,只是平日碍于修者们的威压,不敢往有人处跑。” “宗门中不管杀生吗?”寒青筠脱口而出,问完才意识到身为峰主的他不该不知道。 邢烙却不觉得奇怪,他早将寒青筠的一切异常,归于那次尸毒和那场梦:“师尊你又忘事了,天问宗中虽无酒肉,也宣扬弟子不杀生嗜酒,但并不禁这些。” 寒青筠放下心来,他可不想因口腹之欲,害邢烙违禁被罚。 邢烙在火焰上输入了灵力,不多时便把山鸡肉烤得滴出油来,慕容昊天从乾坤袋里掏出两瓶佐料,蓄势待发。 寒青筠接过邢烙递来的烤鸡,伸手朝慕容昊天道:“拿来。” 慕容昊天:“换半只鸡。” “叫爹。”寒青筠把烤鸡往后一递,邢烙顺势接过。 眼看美食要溜了,慕容昊天只得妥协,乖乖奉上调料:“爹。” “乖。”寒青筠撕下一只鸡翅膀,洒了盐给他,又撕了两边鸡腿,和邢烙一人一只。 邢烙笑着吃起来,寒青筠看他那样,显然是喜欢的,原来大弟子并不是不爱吃东西,只不爱吃的甜,当然也有可能只爱吃肉。 “爹,我正在长身体。”慕容昊天盯着被寒青筠塞到邢烙怀里的烤鸡。 “想长身体啊?一会回去到温泉里泡着。”寒青筠叼着鸡腿,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分他一块鸡屁股。 这顿深夜的美食,寒青筠吃得心满意足,不过慕容昊天却不太满意,他只分到一只翅膀和鸡屁股,师尊自己吃痛快了,便把剩下的鸡脯、鸡心、鸡肝全给了大师兄。 -- 第40页 - 自那日三人偷吃后,邢烙便时不时会偷带些吃食回来,大多还是蔬菜,是食堂已料理好的。邢烙很会挑,每次带来的菜色,都很合寒青筠口味。至于肉食之类,还得三更半夜去偷吃。慕容昊天仿佛对食物特别敏感,竟然每次都能掐着点来敲门,寒青筠简直怀疑他不是什么神草妖,而是饕餮了。 这日寒青筠正托着下巴,和慕容昊天并排而坐,看邢烙在火盆上烤玉米棒,敲门声响起,他赶紧摆手示意。 邢烙速度极快地把玉米棒藏进乾坤袋,施展灵气驱散满室烤香。 慕容昊天跑去开门,寒青筠则故作镇静地盘膝打坐。 来人是肖云水,见开门的是慕容昊天,略微诧异:“小师弟怎也在此?” “二师兄。”慕容昊天正经无比地一揖,“师尊正指导我练功。” 肖云水露出羡慕的眼神,随着慕容昊天入内。 白日里,邢烙很懂得避嫌,把竹塌搬到外头,拉上隔扇,肖云水也没发现什么端倪,揖身行礼道:“师尊,宗主请您前往天问殿议事。” “为师这就去。”寒青筠挥退肖云水,从邢烙乾坤袋里掏出玉米棒,啃了两口,这才出门。 这段时日,他再三尝试,终于敢独自御剑了,不过飞行时必须专心致志,还不敢飞太快太高。 寒青筠慢吞吞地御剑在天,算了算日子,想来这次叫他去主殿,应是召集所有长老,商讨入门试炼的事宜。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刚进入大殿,所有峰主、长老,便纷纷把视线投了过来。 “人已到齐,那我们就开始吧。”宗主钟百川的话,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 议事内容和寒青筠想的差不多,无非是些本次入门试炼,来报名的人又比去年多了多少;花费多少资金,养护了试炼秘境;这次试炼,需要多少弟子监考等等。 钟百川把监考人员的空表单分发给各峰峰主,由峰主稍后自行选拔门内弟子,今日的议事便告一段落。 本以为可以继续回去啃玉米了,钟百川却没遣散众人,忽然道:“青筠,听闻你将宋修羽逐出明昭峰了。” 想不到都把人赶走了,还能出来作妖,寒青筠不欲多言解释,回道:“正是。” 钟百川也没问询缘由,直接道:“宋修羽这孩子天资不错,修为在内门弟子中也算出色,若你觉得他不适合在昭明峰修习,不如让晓斓带?” 寒青筠立刻明白了,方晓斓门下没有出色的弟子,他的亲传弟子修为皆不及宋修羽,想来是以为捡着宝,来宗主处要人了。 果然,臭味相投、物以类聚。 按原著剧情,宋修羽也活不过两个副本了,寒青筠不以为意道:“宋修羽已非我明昭峰弟子,方师兄请便。” “寒师弟竟如此不惜才。”方晓斓也不知想显摆什么,上前两步道,“宗主,修羽天资不错,又勤恳努力,今日我便要将他收做真传弟子。” 真传弟子相当于各峰峰主的继承人,需经过宗主与长老们的一致同意。 羲和峰本就一帮歪瓜裂枣,后继无人,在场众人也心知肚明,哪怕收再多新弟子,天资高的也会去明昭峰,眼下方晓斓总算捡着个修为尚可的,众人没有半点反对之声。 羲和峰真传弟子就这么定下了,钟百川顺势问:“青筠,你这明昭峰真传弟子,可有人选?” 原著中,真传弟子自然是龙傲天男主慕容昊天,在邢烙黑化前往魔教后,寒青筠便将他收为真传弟子。 这个前提条件,寒青筠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自然他也不打算让慕容昊天再做真传弟子。论私心,他其实想收邢烙,然而这无疑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我明昭峰弟子都十分优秀,我尚未想好真传弟子人选。”寒青筠道。 “师弟怕是心中早有人选,只是不敢明言吧。”方晓斓道。 寒青筠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何出此言?” 方晓斓扬首示意,掌学长老不敢得罪任何一位,将手中的长形乌木盒交给钟百川。 钟百川已听长老汇报过,打开乌木盒,指着里头道:“青筠,这把刀,是给谁锻的?” 寒青筠没想到讲学殿的长老如此多嘴,不过他既敢光明正大地锻刀,便不怕人质疑,直言:“为我明昭峰首徒邢烙所锻。他兵刃损毁,身为师尊的我替他锻把刀,有何不可?” 钟百川挥退一众长老,只留下几名峰主,这才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青筠,你明知邢烙身份,怎还替他造此等兵刃?” “难道我非得处处打压,让他过得连内门弟子都不如,才对得起他的身份吗?难道诸位便不担心,我如此苛待他,他心生疑虑与怨念,探究往事吗?”寒青筠提出了杀手锏,“平裕镇时,已有魔教妖女向邢烙透露,他的经络与记忆都是被我所封,难道诸位是想我不管不顾,甚至变本加厉,让他相信妖女所说,推他入魔教?” 钟百川细细一想,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若邢烙在护咒未破前想起往事,重新统领魔教,那这场浩劫将不下于百年前。 “哼。”方晓斓冷笑一声,“你这张嘴越发伶俐了。” “谢方师兄夸赞。”寒青筠学着他阴阳怪气。 “寒师弟。”方晓斓语调幽幽,仿佛对什么胸有成竹,缓步走到寒青筠身边,“可据我所知,前段日子邢烙殴打修羽,修羽自保时,拳头切实地砸到了邢烙的脸,还留下了淤青。” -- 第41页 “邢烙的护咒已然散去!”他猝然大声,“寒青筠,你不仅不上报,还处处包庇,替他打造极品兵刃。当年你带邢烙回明昭峰时,曾与整个修真界约定,待他护咒散去,立刻就地斩杀,如今却助纣为孽,该当何罪!” 第22章 近百年前,神魔大战后,寒青筠寻到邢烙,并成为修真界独一无二能撼动邢烙护咒的人,所有修士将他奉上神坛,视他为四海八荒的救星。 寒青筠封印邢烙后,将他带回明昭峰,寡言的他并未说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有立下什么誓言承诺,然而整个修真界都默认,他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消灭邢烙这个祸患。 寒青筠毫不怀疑,原身本也就是这么打算的,若不是方晓斓为抢功,偷偷摸摸率先动手,却没能一击击杀邢烙,致使他冲破封印,那么原本的走向,便应该是原身杀死邢烙。 看原著时,寒青筠觉得这一点逻辑不通,原身虽对邢烙冷漠,但毕竟是亲传弟子,住在同一座峰上,怎么可能让方晓斓抢了先机。不过若按逻辑通顺的发展,这篇文便得就此大团圆全剧终了。 归根结底,还是辣鸡作者的问题。 寒青筠把方晓斓和作者归为一类,脑补把他们鞭了一通。 见他久久不言,钟百川开了口:“青筠,当真如此?” “不知方师兄从哪个造谣者处听的谣言。”寒青筠理直气壮道,“当日我正好在场,在讲坛前目睹了全程,先不说是宋修羽寻衅滋事,故意挑衅邢烙对他出手,你说的他还手打伤邢烙,更是子虚乌有。” “整个求索殿数十名弟子,全部看得真真切切,不只淤青,邢烙的嘴角还被打出了血,你敢说没有?”方晓斓嗓音越来越大,似乎觉得靠着声量就能战胜寒青筠。 寒青筠拍拍嗡嗡响的耳朵,嫌弃地远离他几步:“邢烙当日确实脸颊淤青,嘴角出血,但却不是被宋修羽殴打所致,乃是在两人拉扯间,撞到了桌案。” 邢烙身上的护咒能感应灵气、戾气及杀气带来的伤害,却不能抵挡意外,是以寒青筠原身曾多次收敛灵气,用戒尺惩戒他,但寻常人出手,根本做不到完全摒弃这三者。 寒青筠默默给编故事的自己点了个赞,现下他是一峰之主,威望所在,哪怕叫所有弟子来对峙,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指证宋修羽拉拢同修做伪证,反正他伙同同修欺侮邢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编出这种谎言,让更多的人认为邢烙已不足为惧,骗他们出手为自己出气,这种事,宋修羽绝对做得出来的。 钟百川也听说过明昭峰弟子中的明争暗斗,再者那护咒是凶兽穷奇所下,还未到时限,怎会轻易破去,心中便信了寒青筠,但也不好驳了方晓斓面子,便故作中立地询问另几位峰主的看法。 不说宋修羽与邢烙,就寒青筠与方晓斓,他们绝对更得罪不起前者,除非有确凿的证据指示寒青筠背叛修真界,否则他们是绝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的。 峰主们纷纷开口,劝说方晓斓调查清楚,还有大胆的直接质疑他的真传弟子品行不佳。 “寒青筠,你扯这弥天大谎,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方晓斓转向钟百川,揖身道,“掌门,我要求检验邢烙护咒。” “如何验?”寒青筠气定神闲道,“方师兄怕是忘了当日在山门,被自己抽的那一鞭吧?” 那日方晓斓回去调息后,已发觉所受的反弹之伤,远比他施加得要轻,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对宋修羽那番说辞深信不疑:“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敢不敢让邢烙来验?” 寒青筠:“有何不敢。不过要验邢烙,总得有个由头,莫非你要告诉他,他的护咒是他的爹凶兽穷奇所设,现下怀疑护咒有损,要趁机害他?” 见方晓斓不依不饶,钟百川无法,只能出言调停:“不如就说,我们要检验一下他这段日子有无进益?” “原因呢?”寒青筠问,“当着各方峰主的面,检验弟子的修为,若我没记错,如此阵仗,除了怀疑弟子入魔,就是考核真传弟子。” “这……”峰主们面面相觑,怀疑邢烙入魔,显然是不恰当的,若传出去魔教只会更加嚣张,但让他做真传弟子,更是万万不能。 “若寒师弟所言非虚,那便是让他暂做真传弟子又如何!”方晓斓却道。 他一个“暂”字,倒让各峰主转变了思路,反正百年期限一到,邢烙便将被诛杀,又不会真继承明昭峰。 “好。”话已至此,寒青筠也不再反驳,干脆利落地按下弟子玉牌,召邢烙前来。 寒青筠话音落下,大殿之中,一时静可闻针。峰主们在识海中窃窃私语,钟百川则传音入密给方晓斓,确认他信息的可靠性。 不多时,邢烙入殿,他面对一众峰主,一一揖身行礼后,腰背挺得笔直站在寒青筠侧后方,看这翩然正气的姿态气质,绝对够格做真传弟子。 方晓斓毫不客气,召出长剑便要出手。 “慢着。”寒青筠侧身一步,站在邢烙跟前,无视方晓斓,先向邢烙解释,“阿烙,为师向宗主建议,擢升你为真传弟子,今日乃是对你的试炼。” “徒儿谢过师尊器重。”邢烙躬身行礼。 寒青筠又传音入密道:“记住我曾叮嘱你的。” 方晓斓再次执剑摆出架势。 -- 第42页 “等等。”寒青筠又抬手制止。 各峰主们屏息等着看结果,接二连三被打断,一口气都快泄完了。 方晓斓也怒了:“你还要如何?莫不是不敢让我验,反悔了!” “方师兄,我这是为你好。”寒青筠召出飞剑架开他的剑,迅速地在他额心下了一道简单的临时封咒,“邢烙只有筑基圆满修为,为显公平,你也用同样的修为吧。省得传出去,别人说你欺负弟子,也省得一会被反震的时候,太、难、堪。” “寒青筠!你竟敢封我修为!”方晓斓大怒,剑尖转向寒青筠。 “晓斓!”钟百川立刻制止,“青筠说得不错,邢烙身上毕竟有护咒,我们不过检验修为,你毕竟是一峰之主,修为远高于邢烙,还是收敛着些,别伤了彼此。”他不愧是宗主,短短几句话,既打消邢烙对此行目的的疑虑,又抬高方晓斓顺了他的毛,还顺了寒青筠的意。 同等修为又如何,凭借一峰之主的经验,方晓斓坚信,即使他比对方低上半个大境界,也能将人制伏。 寒青筠朝钟百川方向徒手一抓,新锻的刀入手,他掷给邢烙,不等他人反对,立刻道:“方师兄有兵刃,让邢烙赤手空拳,未免太不公平。” 说完,他便退至一边,将殿中央留给准备搏斗的两人。 身边戚霞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传音入密道:“老铁树,你们都这样了,你还放任方晓斓对付你家阿烙?” 寒青筠莫名其妙:“我们怎么样了?” 两人交流间,殿中央方晓斓已然出剑,毫不留情,一剑直指邢烙命门,俨然一副要把他一举击杀的架势。 邢烙急退数步避开,手腕一转,旋了两下新刀,嘴角不由扬起一抹浅笑。 方晓斓以为他在嘲讽自己为得手,心中火气更甚,再次出剑,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比上一剑更凶悍。 “别给我装傻。你都能为了惹他心疼,故意把自己整出风寒,还问我怎么样啊?” 寒青筠正关注战局,听戚霞叽叽喳喳的嗓音响在识海里,心不在焉地回道:“我没事干嘛把自己整丨风寒,有病吗?” 戚霞诧异道:“不是故意的?难道你徒弟那点小心思,你也还不知道?” 邢烙架刀于胸前,格挡长剑,此刀果然非凡,与方晓斓的本命法器对阵,竟毫不落下风。两人各执兵刃,开始以灵压对峙,方晓斓修为被压制,两人一时竟难分高下。 “阿烙有什么小心思?”寒青筠终于把注意力分了点给戚霞,他徒弟弟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小心思。 “你当真一点都没察觉?难道邢烙的护咒有波动,你也没发现?” “你怎么确信他护咒波动的?”戚霞说的十分确定,寒青筠完全无法猜测,她是从何得知的。 “天哪,天问宗那么多修炼狂魔瞎也就算了,你成天跟邢烙睡一间屋子都瞎?”戚霞十分不吝赐教,将这段日子所见所感,一股脑吐了出来,“上次你们为小昊天上仙灵峰,他看你眼神就不太对劲。那日你得风寒,他火急火燎地把你从冰窟窿里抱出来,比你从前送他上仙灵峰时还急。我替你诊病的时候,他看你那眼神,简直比你还难受,恨不得替你病。” 寒青筠听旁观者描述邢烙对自己的态度,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戚霞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邢烙那些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方晓斓终于使出杀手锏,凭借他远多于邢烙的战斗经验,在两人针锋相对之际,分出一道灵流,直击邢烙面门。 寒青筠屏住呼吸,却听戚霞道:“他分明是动情了!” “对谁……动情了……”心跳到极致,寒青筠竟放空了,眼神牢牢钉在邢烙身上。 却见邢烙并未有丝毫动作,双眼忽而合上,复又睁开,坚定地瞪着那股袭来的灵流。 灵流撞在邢烙鼻尖不足半寸虚空处,仿佛碰到了无形的屏障,猝然折返,狠狠拍在方晓斓面门。 方晓斓猝不及防,当即被自己的灵力打飞出去,倒在地上鼻血横流。 邢烙收起长刀,笑着看向寒青筠,仿佛在说:师尊,我没给你丢脸。 戚霞的声音再次在识海中响起:“他对你动情了!” 第23章 他对你动情了! 比斗结束,戚霞话音早已落下,这短短一句话却像被施了咒术般,在寒青筠脑海中千回百转地东冲西撞。 邢烙喜欢的人,竟然是他? 寒青筠再三回忆戚霞的长篇大论,怀疑她是脑补太过。邢烙对他的行为,不过是出于一名弟子,对师尊的敬重。若在他身边的换做肖云水、左珏明…… 寒青筠想象了一下,在他因病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这两名弟子应当会扶着他,送他出洞府,在戚霞来诊病时,立刻退到一边不做妨碍。 似乎,确实不太一样…… 寒青筠不敢再想了,他的心跳急需得到平复。 大殿上,方晓斓狼狈起身,擦了把鼻血,愤懑地瞪着邢烙,回到属于他的峰主的座位上。 邢烙对他视而不见,乖顺地退到寒青筠身后,寒青筠则故作自然地看向钟百川,生怕被邢烙发现自己的心跳。 钟百川不知寒青筠心思,还当他是在催促,只能道:“邢烙,今日通过测验,擢升为明昭峰真传弟子。” -- 第43页 事到如今,护咒已证完好无缺,峰主们无一敢反对,连方晓斓也只能咬牙切齿——他还没能冲开寒青筠的封咒。 议事就此结束,寒青筠故作镇静地踏出大殿,祭出飞剑,刚踩上去,脑海中浮现起邢烙在他身后,以身相护御刀飞行的场景,身形一个不稳。 “师尊。”邢烙及时扶住他。 寒青筠烫手似的避开邢烙的手,下了飞剑:“今日天气不错,为师想走走。” “是。”邢烙应完,便站桩般守在寒青筠身侧。 寒青筠本意是想让他先走一步,想不到完全失效,又不能直言赶人,只能强装无事地迈开步子。 邢烙一直在他身后一阶走着,待不远处峰主全部离开,再看不到人烟后,他便跨了一步,走到寒青筠身侧。 高大的身形猝然出现在身边,寒青筠心跳漏了一拍,双眼直勾勾地看向前路,哪也不敢乱瞟。 “师尊。”邢烙忽然道。 “嗯。”寒青筠淡淡应声,仍不看他。 邢烙取出新刀,赤红色刃锋与玄黑色刃背身融为一体,接缝处现出波涛般的刀纹,一如师尊的身影在他心底扬起的波澜。 “这刀,是师尊特意为我锻的?”邢烙珍爱地轻抚刀身,眼神比手更轻柔地落在寒青筠侧脸。 寒青筠轻咳一声,看了那刀一眼,确实是把好刀,配得上邢烙:“你该有一把兵刃。” “多谢师尊。”邢烙行了一记弟子礼,随后便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出来,师尊今日似乎不太想理他。 难道是刚才比斗时表现不佳?还是其他原因?邢烙想不透缘由。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山林中的鸟鸣虫吟,传到寒青筠耳中,都含着一丝暧昧的尴尬。 还是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吧,寒青筠想着开了口:“可想好给这刀取什么名字?” “师尊觉得呢?”邢烙问。 原著中,邢烙的魔刀名为傲血,霸气又不失魔性,寒青筠原本很喜欢这个名字,只是现下刀的形制变了,他希望邢烙的命运也会改变,便对这个诅咒般的名字嫌弃上了。 “既是你的刀,当然由你自己命名。”寒青筠道。 邢烙将指尖放在刀柄上,按压着拂过,灵力所过之处,刻下了殷红色的刀名,仿佛将心头血汇于其中。 他说:“那便叫‘萦心’吧。” 萦心何事?萦心何人? 寒青筠后悔开口了,好不容易有些平复的心跳,又躁动起来了…… - 当晚,寒青筠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喜欢他的人就躺在隔壁榻上,这个隔壁的距离还等于零,这叫他怎么睡得着。 听气息,邢烙还没睡着,寒青筠紧闭着眼,努力平稳呼吸,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在装睡。 正这时,左手忽然传来一阵温热——他的手被邢烙握住了。 原来那天半夜,握住他的手并不是睡梦中不清醒的偶然,至于邢烙这样多久了,寒青筠根本无法猜测,也不敢猜测。要是从他搬进来的那天起,邢烙便趁他睡着,握他的手,那这一个多月,他岂不是天天都被这温暖无比的大手包裹着…… 寒青筠难掩心中的震惊与躁乱,指尖一颤,把手抽了出来,佯装半梦半醒地转过身去,背对邢烙。不然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然而他想错了,饶是他像只鸵鸟般,拿脊背对着邢烙,还是无法顺利入眠。 脑海里,邢烙的身影以各种姿态交替出现,有时在打坐,有时在练刀,有时站在他身边唤师尊,这些也就罢了,甚至还出现了他赤条条地泡在清汤锅里,两人御刀而行时收拢相护的手,拥住寒青筠。 最后,他好不容易睡着了,仍不得安宁。 睡梦中,边上的小竹塌消失了,邢烙不知何时,躺在了他身后,胸口紧贴着他的背。 寒青筠从梦中惊醒时,弟子们已经去上课了,他哀叹一声,狠狠揉了揉滚烫的脸颊,决定在因失眠猝死前,改变现状。 当晚,邢烙刚要挪动竹塌,便被寒青筠制止了。 “阿烙,为师寒疾已好得差不多了,有这火盆足以。”寒青筠把火盆稳稳当当放在塌边,“你也不必每日挪塌了。” 邢烙双手一僵,垂眸不言,许久后才说:“是。” 前两夜,没了邢烙那只作祟的手,寒青筠终于又能睡得踏实些,但没几天,邢烙便开始闯进他梦里,且越来越肆无忌惮。 寒青筠怀疑是因为白日里,太关注邢烙了,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距离。邢烙放课一进门,他便佯装闭眼打坐,邢烙带来食物,他也克制着尽量少吃。 然而一味的躲,终究不是办法,而且入门试炼将近,他想躲也躲不了了。 寒青筠支着下颏,对安排监考弟子的玉简犯难。 这些天,他把试炼秘境地图研究了透彻,已经确定慕容昊天获得的金手指,是在秘境第三层冰火炼狱的万里冰川尽头。 他身为峰主,完全可以在考核时,以监考的名义随意进入秘境,问题是每重关卡都有弟子严格监考,若他动了秘境中任何一物,都会被记录在案上报。如此一来,要取这金手指,必须还要伙同万里冰川的监考。 寒青筠早就想好了最佳人选,无疑是邢烙,只是他现下还不知怎么面对他…… 算了,性命总比儿女私情重要,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只能撞上一撞了。 -- 第44页 翌日放课后,寒青筠召来门下三名弟子,布置监考安排。 他提前在榻上盘膝正襟危坐,整好衣衫,板下脸,摆出冰山师尊的模样。 第一个进门的是邢烙,他一进来,寒青筠身体便一僵,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得施了力。 肖云水和左珏明随后入内,慕容昊天跟在后头,理所当然地走进来。 寒青筠差点把他给忘了:“昊天,近日修炼得如何?有没有信心通过入门试炼?” “我也要参加?”慕容昊天比划着自己的小身板,他长到七八岁身量后,便不再成长。 原著中,他也是以这副身形参加的试炼,寒青筠道:“要入我宗,必须通过入门试炼,你不参加,就下山去。” “我参加!”慕容昊天急忙说。他现下回不了秘境,下山又危险,最好的选择当然是赖在明昭峰,更何况那两仪泉的池水,溢出的灵气与他的家乡相似,凡间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他的地方了。 慕容昊天当然不能旁听监考安排,寒青筠挥手让他离开,打开玉简,告知三名弟子的所在地。 肖云水与左珏明都与原著无异,分别被安排在第一、二道关卡的最险处,不止监考应试者,还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阿烙,你前往万里冰川监考。”寒青筠将监考玉牌交给他,邢烙接过时,两人指尖微触,寒青筠触电般立时收回了手。 邢烙本该高兴的,他入明昭峰数十年,从未得师尊器重参与过入门监考,但今日他却高兴不起来,寒青筠这段时日的态度,使他怅然。 万里冰川是一处死地,并非入门试炼的必经之路,即使应试者迷路或失足,也大多会在入冰川前,被周边监考者带出。以往这处,都是随意找个修为一般的内门弟子监考,寒青筠让他前往这处,是不是代表,他在他心中的位置,也不过是个随意可替代的弟子。 他要问清楚,他迫切地想要问清楚,为什么赠刀之后,寒青筠对他的态度,忽然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邢烙除了偶尔应一声“是”,全程不发一言,寒青筠专注着,不让自己显出异常的姿态,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等肖云水与左珏明离开,邢烙状着胆子上前一步:“师尊。” “何事?”寒青筠肩膀微微一耸,看着火盆,伸直腿下榻,脚刚落地,整个人便歪了。 腿麻了…… 他终是没有摔倒,靠上了温暖无比的胸口。 原本只是半身不遂,这下,寒青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瘫了。 他紧紧闭眼,试图找回双腿的感知,调整不受控制的心跳,一边说:“阿烙,放开为师。” 邢烙并没有放开他,反而将双手环紧,与寒青筠梦中一般。 他微微弓背,低下头,把下巴靠在寒青筠肩上:“师尊,为何躲着我?” 炙热的气息抚过耳际,寒青筠缩了缩脖子,想稍让开些,却发现在邢烙的怀抱中,他无处可逃:“我……没有……” “是我……”邢烙的声音微微颤抖,“哪里做得不好吗?” 第24章 邢烙像只被遗弃的大狗,紧紧拥着寒青筠,仿佛一松手,就再也无法闯入师尊眼中。 他的声音沉沉的,钻进寒青筠耳中,勾住心脏,在心悸中又添了一笔心疼。 “阿烙,你误会了。”寒青筠摸了摸邢烙脑袋,“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 邢烙的嗓音逐渐恢复平稳:“那师尊为何躲着我?” 寒青筠斟酌了半天,没组织出合适的回答,总不能说,你喜欢我害我心跳加速,失眠心悸,所以才躲着你吧…… 邢烙久久等不到答案,又问:“师尊,你是不是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寒青筠想也不想回答。 邢烙又把双手收紧几分,仿佛要把寒青筠揉进怀里:“我这样,师尊也不讨厌吗?” 寒青筠:“……” 他此刻很想翻一翻原著,拎着作者一边鞭打一边拷问一番。明明是一本男频爽文,为什么里面的大反派居然是弯的?明明师尊是个男人,为什么有个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号,还被男徒弟喜欢了? 更想问一问自己,为什么被一个人大男人这么抱着,听他说这么肉麻的话,他竟一点也讨厌不起来,甚至还有些…… 心动。 寒青筠强烈怀疑,不是他崩了原身的人设,而是邢烙把他的取向整崩了。 “师尊,你别讨厌我,好吗?” 邢烙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又游进了耳朵里,寒青筠觉得耳朵快烧起来了,忙不迭回答:“我真不讨厌你。” “师尊,徒儿的心思,你早就发觉了吧。”邢烙缓缓道。 寒青筠在心中疯狂摇头:我一点都没发觉,都是戚大嘴告诉我的…… 邢烙继续说着:“都是徒儿的不是。那日在平裕镇中,我追击魔修时,收到你的求救讯息,你居然担心我有危险,我从前从来不敢奢望,你竟然会关心我。此后的历练,你时时刻刻允许我守在你身侧,一次次为我说话,甚至只对我示弱。回到明昭峰后,更是处处提点我,为我开拓经络,为我惩戒宋修羽,还让我做真传弟子……可现在,你为什么不愿理睬我了?” 他娓娓道来,仿佛在说一段寻常无比的经历,寒青筠却从中读出了他的压抑、隐忍,以及时而的雀跃、失落。 -- 第45页 “师尊。”邢烙缓缓靠近,唇蜻蜓点水触了触寒青筠的耳垂,“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我只能敬你重你,不该对你怀着这种心思,但我真的压抑不住了。” 寒青筠好不容易恢复知觉的身体,又被他亲麻了,邢烙没说一个情字爱字,却让他的心也跟着麻了。 “我真的没有讨厌你。”寒青筠再三重复,实在不忍心邢烙这样,干脆说了实话,“只是……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我有些混乱,才避着你的。” “混乱什么?”邢烙将手放松些,站直身子,盯着寒青筠的脸。 那双眼中除了往日的深沉,还多了几分灼然,不禁让寒青筠想起原著中,邢烙成魔后,在秘境中为夺宝物,对抗守境兽时,那势在必得的模样。 所以此刻,他也是势在必得,绝不会放弃。 寒青筠移开视线:“混乱……我们毕竟是师徒,这样不好。” 邢烙从他泛红的脸颊上,会出了另一种意味。 他唇角微微一勾,终于松了手:“师尊,我会努力不让自己逾矩的。” “你知道便好。”寒青筠摸了摸耳朵。 “那师尊,”邢烙又道,“今晚我能不能把竹塌移进来。” 这就已经逾矩了好不好…… 寒青筠很想断然拒绝,但看到邢烙期待的眼神,又软下心来:“进来可以,但不许再握为师的手。” 明昭峰风雪冻人,房中却满是暖融融的暧昧,而气候宜人的羲和峰,峰主殿中气氛却降到冰点。 方晓斓鼻头上敷着厚厚的药草,满是怒气地指着新收的真传弟子:“你竟敢欺骗本尊!” “弟子不敢。”宋修羽跪在殿中,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邢烙的护咒明明散得差不多了,怎么几日不见,又恢复了,“莫不是那护咒,会自行恢复。” “不可能,这护咒乃……”方晓斓差点把当年秘密脱口而出,扶了扶滑下来的药草,“这护咒是时效性的,散去后绝不可能恢复。” 宋修羽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一定是寒峰主做了手脚!” 方晓斓恍然大悟一拍座椅扶手。邢烙比斗前,一直站在寒青筠身后,凭寒青筠的修为,要骗过殿内众人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再者寒青筠还明目张胆地对他施了封咒,此处也极其可疑。 只是寒青筠的目的是什么?护着邢烙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单纯想让他难堪? 方晓斓思路受阻,就把寒青筠与他想成了一类人。 此时他的弟子玉牌响起,是钟百川来催促,让他上交监考弟子名额了。 方晓斓打开玉简一看,其他峰主都已安排好弟子,看到邢烙的名字时,他微微眯了眯眼,在与万里冰川交界的熔岩之地区域,写下了宋修羽的名字。 - 天问宗的入门试炼,对修真界新人来说,乃是十年一度的盛会。 所有人都抱着美好的理想,能进入这天下第一宗,拜入灵修第一人门下。 子时未过,试炼秘境处的山门外,便有应试者排队等候。待得辰时,弟子来开门时,门外已黑压压的站满了人,长长的队伍延伸到视野尽头。 来者虽多,但真正能进入秘境的,绝不会超过十分之一——入山门前先有两道测试,只要有一道不过关,便立刻会被刷下。 第一道测的是年岁,除了峰主例外带入门的弟子,天问宗不收三十岁以下的新弟子,毕竟修真这事,越早开始越容易有成就。 第二道测的自然是天资,所有弟子都不能例外。 慕容昊天也逃不过测天资,虽然天资如何并不会影响他进入秘境,但还需测一测,登记在弟子资料上。 寒青筠带慕容昊天到山门口时,已是午时。门口加派了不少人手,进展很快,外头排队的人少了一半。 他一踏出山门,外头喧哗的人声便小了下来,变成了窃窃私语。 “这不是明昭峰的寒峰主吗?太……”说话的男子眼睛都直了,“太美了,比画卷上美了百倍不止。” 另一人推开他,挤到队前,抢着测验,信誓旦旦道:“我一定要入明昭峰!” 他的手按到圆形的透明法器球上,圆球中央亮起微弱的红光。 “三十一,不符。”执事弟子面无表情道。 他正是明昭峰的内门弟子,入门数十年来,早看惯了这些。初时他也是被师尊吸引,选择了明昭峰,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师尊的修为是真的,美貌是真的,脾气也是真的不好,说句凶神恶煞不为过。大多数弟子入门不到三日,就被师尊的冷眼瞪得不敢直视他了,有胆大的也撑不过五日。 “我就差一岁,仙长,就通融通融吧。”男子恳求道。 这种人执事弟子见得多了,一挥手,两名外门弟子立刻把他架了出去。 旁边一列队伍,一名少女也将手按在法器球上,扭头发起呆来。寒峰主身后的男子太俊了,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入明昭峰。 “姑娘,姑娘!”宋修羽作为此次测试的主管,因人手实在不够,只能亲自下场,本就一肚子怨气,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到邢烙,更是暴跳如雷,“你通过了!还不快滚!” 那少女被吓了一跳,白了宋修羽一眼,看到他的弟子玉牌,又下了一个决定,就算所有的峰都不要她,她也绝不去羲和峰。 -- 第46页 寒青筠带着慕容昊天,前往测天资,邢烙则像护法般,默默跟在他身后。 测天资区也放着一排透明圆球,差别在于,隔壁亮灯是不合格,这边亮灯则是通过,而且越亮越好。 不远处,一名青年测出了中品火灵根,在此巡查的方晓斓立刻惜材地拍着他肩膀,笑道:“是个好苗子,适合我羲和峰。” 寒青筠心中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哪是巡查,分明是羲和峰人丁太稀落,他想赶在前头,先来抢一波人。 “师尊。”邢烙已经与其中一名弟子沟通好,让寒青筠不必排队,他还特地选了个远离方晓斓的位置,“可以测了。” 寒青筠让慕容昊天把手放到测试法器上,球体立刻爆发出耀眼的五色光华。 慕容昊天入门后,便学会了收敛溢散的灵气,因而大多数弟子并不知他灵根如此奇葩,此时附近的弟子都把目光聚了过来。 “上……上品……”执事弟子惊呆了,还以为法器出了差错,拿了邻排的法器,又给慕容昊天测了一次,这才宣布,“上品五灵根!” 人群一时沸腾了,将目光投在慕容昊天小小的身躯上,许是七八岁的孩童终不及灵修第一人夺目,没过多久,他们又把视线移回了寒青筠身上。 “不愧是灵修第一人,果然慧眼识珠,竟能寻到天资如此出众的弟子。” “我记得寒峰主的大弟子还是极品火灵根,果然只有像寒峰主这样的尊者,才有资格收如此出众的弟子。” 方晓斓听得满腹不甘,脸上的从容镇定险些挂不住,不过饶是他表情管理再出色,此刻也没人看他。 “师尊,那个测的是什么?”慕容昊天指着隔壁一排法器问。 第一道测试已接近尾声,有几台法器已经空了出来。 原著中,慕容昊天年岁成迷,寒青筠也十分好奇,便问:“你多大了?” “八岁吧。”慕容昊天含糊地回答。 寒青筠看过原著,知道他得到金手指后,有泡了个麻辣锅一夜长到二十岁的事迹,自然不信,拉着他去隔壁测年龄。 他怀疑慕容昊天甚至可能已过三十岁,为免别人异样的目光,便挥退执事弟子,让邢烙以身躯遮挡视线,把慕容昊天的手按在了法器上。 近乎闪瞎人眼的红光爆开,不过瞬息竟嘭一声冲破法器薄壁,把整个法器炸碎了。 这边异常的动静,引来周围人注意,方晓斓一看地上的碎片,脸上忍不住浮起得意的笑。这还没开始试炼,寒青筠就把茬送上门来了。 第25章 “大胆邢烙,竟敢损坏测试法器,居心何在!”方晓斓义正言辞,大喝一声。 寒青筠难忍地抽了抽嘴角,在方晓斓上前,要祭出长剑时,一道灵力毫不留情地拍在他手背,抬手挡在邢烙身前,冷然道:“方师兄,莫要血口喷人。” 慕容昊天知道自己闯祸了,攥着邢烙袖子,往寒青筠身后一躲。 两峰宗主起了冲突,再没有比这更吸引人的了,周围应试者和弟子们,都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这边。 “我血口喷人?”方晓斓指着一地碎片,“那你倒是解释给我听,这法器是如何损毁的?” 测试的法器看着脆弱无比,实则十分坚固,寻常的碰撞,绝不可能损坏,除非有人刻意为之,用灵力破坏,方晓斓的怀疑不无道理。而在他眼中,邢烙身为凶兽后裔,做出什么恶事都不足为奇,更何况毁一个法器。 寒青筠侧行一步,把满地碎片展示在众人面前,反问:“方师兄的意思,此物是如何损毁?” “自然是被邢烙以灵力刻意破坏。”方晓斓道。 寒青筠扫视炸得四散的碎片:“那阿烙为何要无缘无故破坏它?” “自然是……”测试法器除了年岁修为,还能测出触摸者是否带有魔气,方晓斓本要质疑邢烙带魔修混入,但以他的智商,也发现了其中的漏洞——这么多法器,他毁去一个毫无用处。 哽了片刻后,方晓斓干脆放弃直接定罪名,指着邢烙喝问:“大胆邢烙,还不速速陈首,坦白动机!” “他怎么那么确定,东西是这俊仙长故意毁的?”刚通过测试少女,悄声问身边的男子。 那男子回答:“方才那法器旁边,就站了三人,总不可能是寒峰主和那孩子毁坏的吧。不过我看这仙长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看起来也不像恶人。方峰主言辞凿凿,态度完全不像对待师侄,确实奇怪。” 寒青筠冷哼一声,指着法器碎片道:“方师兄好好看看,这些碎片呈放射状分散,分明是从内部炸开,何来外力损毁一说。” “你休要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方晓斓道,“这法器能承受两百岁以内,任何人的触碰,就算你我,乃至宗主来触摸,都不可能从内部炸开。” 两百岁…… 寒青筠扭头瞥了身后的老神草一眼。此刻把慕容昊天供出去,让他亲手再炸一个法器,倒是给邢烙洗清嫌疑的不错选择,不过丹鼎宗一事在前,寒青筠深知,这重特殊身份的曝光,对慕容昊天来说,绝不是好事。 “方师兄,你看清了。”寒青筠猝然指出一道灵力,直击隔壁一只完好的法器球。 法器球砰然碎裂,碎片沿着灵力行径方向,噼里啪啦散了一地,寒青筠退后一步,展示两处碎片,不发一言。 -- 第47页 “差太多了吧,看样子,前面那个确实是从内部炸开的。”人群中讨论声此起彼伏,连方晓斓身后几名弟子,也纷纷表示认同。 “你不会想说,在场竟有年过两百之人?”方晓斓不屑道,“这些太荒谬了。” “方师兄说的不错。”七八岁的小娃娃其实年过两百,寒青筠也觉得荒谬无比,他难得认同了方晓斓,顺着他道,“在场确实不可能有年过两百之人,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 他捡起脚边一片碎片,对着阳光眯眼观察,折射的七彩光华落在姣好无暇的脸上,行成一道迷人的风景线。 众人眼都快看直了,只听寒青筠那清亮的声线,用略带清冷的语调道:“我若没记错,这批法器,是方师兄负责采办的吧?如今法器无故炸裂,方师兄不自行告罪,竟还在此推卸责任。幸而没有伤到人,否则方师兄就算自辞峰主之位,都难平人心。” 此话一出,交头接耳的人更多了。 “原来是这方峰主为了捞油水,买了次等货。” “堂堂峰主,竟然为了推卸责任,甩锅给师侄,太不要脸了。” “峰主竟是这种人,看来这羲和峰,绝对不能去。” 片刻后,有几个大胆的,甚至在人群中喊起来。 “这法器有问题,我分明没过三十岁!”这是刚才被筛下的三十一岁青年,不甘离去,又混了进来。 这样的人不再少数,各个方向都有人传出不满的抗议,质疑法器劣质,检测出错,害他们无法入门。 方晓斓从未被一大群人如此围攻过,一时气得满面涨红,高喝控场,然而根本无人理会他。 “诸位,请稍安勿躁。”寒青筠以灵力,将并不响却威严十足的话音传入所有人耳中,“发生此等事,乃是我天问宗疏于管理,我们定立刻整顿。方才我已查验过这些法器,这一类中,这两台没有任何问题,若诸位对测验结果有疑,可到此重新检测。” 寒青筠随手指了两台,干脆把其他的都归为了劣品,竟完全无人质疑他。 “寒青筠,你!”方晓斓挑衅不成,还莫名其妙成了整顿对象,气血直冲脑门,目眦欲裂,指向寒青筠的手因气极带着颤抖。 “方师兄,下次若需资金,问宗主要便是。他深明大义,从不会吝啬这些,你可千万别再做这等有辱宗门之事了。”寒青筠微扬下颔,负手走向山门,与方晓斓擦身而过时,还特意施放威压,怼了他一脸。 等方晓斓从威压的压迫中回过神,准备反驳为自己正名时,早不见寒青筠身影了。 - 山道上,师徒三人嘴角都挂着笑意。 慕容昊天看了这一场大戏,深信自己拜入寒青筠门下,太值当了;寒青筠怼翻了方晓斓,痛快得根本压不住表情,笑得好不得意;邢烙则瞧着寒青筠侧脸,回味他方才一本正经,却满口讹言谎语的模样,忍不住被他的可爱逗笑。 “对了,你到底几岁?”寒青筠忽然想起,那法器能测试的上限是两百岁,捏住慕容昊天鼓鼓的脸颊道,“说实话,不然不让你参加试炼,把你送回去。” “诶嘿嘿。”慕容昊天傻笑着,还想蒙混过关,耐不住被捏住的脸颊越来越疼,只能老实地扳手指一算,“今年整好……二百五十岁。” 寒青筠与邢烙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脸上的笑都添了丝一言难尽,敢情明昭峰不是收了个小弟子,而是请了尊爷爷。 - 入山门测试在一片闹哄哄中,不那么完美地落下帷幕,羲和峰峰主坏了名声,应试者们一致表示,誓死不入羲和峰。当然,那些叫嚣着法器有问题的超龄者们,最终也没能通过第二次测试。 第一道筛选后,只留下百余名应试者,在天问宗安排的通铺中休息一夜后,他们就将迎来决定能否入门的秘境试炼。 秘境试炼巳时开始。辰时未到,各峰的监考弟子们就在秘境门口集合,惯例听掌学长老宣读了一番监考规范后,陆续进入秘境。 宋修羽看着前方不远处,御刀飞入秘境的邢烙,手暗暗握紧了腰际的乾坤袋——这里头有方晓斓特意为他准备的摄景珠,能事无巨细记录影像,只要能录下他切实让邢烙受伤的影像,就算寒青筠再能说会道,也将难以服众。 - 巳时,应试者们在秘境入口集合。 秘境试炼共有三道关卡,只要在七日内通过,走出秘境,便能正式成为天问宗弟子。 应试者们修为不高,大多是些刚踏入炼气境的新人,偶有几个稍出色些,也未超过炼气末期,自然不通辟谷之法,因此入秘境前,执事弟子们统一给他们发放了能维持七日的辟谷丹。 “仙长,这丹药不会也是羲和峰采购的吧?”一少年大声问。 峰主和一众亲传弟子,及有威望的内门弟子们,都在秘境之内,此时招呼这些应试者的,大都是外门弟子,应试者们的胆子自然比昨日大了不少。 “又是羲和峰?这丹药还能吃吗?不会熬不过三天,就让我饿死在秘境里吧。”又有人道。 应试者们喧哗起来,执事弟子无法,只能用弟子玉牌,请来掌学长老镇场。 掌学长老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方晓斓竟在这帮应试者中臭名昭著,甚至还连累了天问宗的威信。 -- 第48页 他颇为嫌弃地在心中抱怨了几句,取过一颗辟谷丹向众人展示:“诸位请放心,方峰主负责的只有法器,丹药是由我讲学殿负责采办。这批丹药,乃是我们从修真界丹药第一宗,丹鼎宗采购,皆是上月才出炉的上品,经过讲学殿中长老重重审核,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天问宗声名在外,虽然出了一颗老鼠屎,但毕竟还有灵修第一人坐镇,应试者们的不满,也只针对方峰主,听掌学长老如此条理清晰地一解释,都安下心来,服了辟谷丹。 试炼秘境正式开启,应试者们涌入大门。 秘境入口并未就此关闭,若应试者们自认能力不足,要放弃试炼,可自行退出。 不多时,一道月白色身影御剑而来。那把剑飞得有些低,距离树顶不过半丈,速度也并不快,衬得剑上之人多了几分脱俗的悠然。 可剑上人却半点不悠闲。 寒青筠专注地操控着飞剑,降下高度,进入秘境,穿过大门时,还险些因估算失误撞到头,急忙弓背缩脖子。 飞剑不稳地晃了许久,才重新恢复平稳,向秘境深处而去。 - 试炼秘境对于未入门的弟子来说,是一道难关,但寒青筠这种大能要通行,说句如履平地不为过,相比之下,还是御剑更艰难些。 寒青筠把秘境地图背得滚瓜烂熟,给自己施了个隐身咒,超了几条隐蔽的近路,虽说飞得慢,没多久也顺利到了第三层的万里冰川。 看到孤零零御刀在空中,正专心致志扫视冰川的邢烙,寒青筠便解了隐身咒。他要在这里找东西,难免不弄出些小动静,隐身着实没有必要,更何况,他也不想瞒着邢烙。 自那日邢烙对他表态后,寒青筠便不再躲着他了,虽说有时会失眠心悸,但总比看到他那张失望委屈的脸时,揪心的感觉要好得多。 邢烙也如自己承诺的,每晚只乖顺地睡在寒青筠隔壁塌上,不再动手动脚,也没有做更进一步的事情,让寒青筠难以应对。 但寒青筠不知道的事,每天晚上,邢烙仍会趁他入眠,偷偷握住他的手,只不过更加小心。即使在睡梦中,邢烙也无时无刻不施放着灵气,感知寒青筠的每一寸呼吸,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发现自己的逾矩,将自己再推开。 正如此刻,寒青筠尚未解开隐身咒,邢烙便感知到了他的存在,遥遥看向虚空,在寒青筠显出身形时,立刻迎了上来。 万里冰川虽不如浮空岛上的冰窟窿寒冷,却也着实不好受,寒青筠微微发着抖,很后悔没把狐裘背来。 “师尊,这里这么冷,你怎么来了?”邢烙本以为将有七日无法见到师尊,此刻难掩心中的喜悦,眉眼微弯,在注意到寒青筠在发抖后,眼中又浮现出心疼。 他脱了外袍,披在寒青筠身上。弟子服的外袍纤薄无比,完全没半点御寒功效。 邢烙此刻很想把寒青筠拥入怀中,用身躯为他阻挡寒风,渡给他自身的温暖。 他眉眼微垂,凝视寒青筠,语调变得低沉:“师尊,弟子只怕要逾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接下来由二百五的慕容爷爷,为大家介绍一下,他老人家一夜还童,又一夜长大的秘密。鼓掌! 慕容昊天:还童是因为你们凡间灵气不充裕(哼!),长大当然是我爹楼下的浴缸灵气香。(骄傲~) 作者:果然食物要用鸳鸯锅滋养! 还是小剧场 方晓斓:寒青筠怎么这么能说会道了? 宋修羽:自从中尸毒后,性情大变。 方晓斓:哪个牌子的尸毒,给本尊来一打! 第26章 邢烙的话仿佛施了咒术,让寒青筠顿时耳根一热,他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邢烙便上手了。 寒青筠下意识朝后一退,邢烙极快地伸手拦在他腰后,挡住退路,紧接着,另一手极轻地覆在了寒青筠小腹上。 温暖的灵气缓缓注入气海,宛如一颗小小心脏,被种在了体内,有活力地跳跃起来。灵气顺着邢烙指引,通入全身经络之中,和寒青筠原本冷寒的灵气紧紧依靠,却不融合,纠缠着在经络中奔流。 这感觉太过舒适,仿佛有人把春日和煦的阳光,送到了身边。 寒青筠不再觉得冷了,情不自禁地舒展身体。 邢烙松了手:“师尊,这道灵气能维持一天,若是觉得冷了,我再给你输灵力。” 这是不想让寒青筠只待一天的意思了。 寒青筠摸了摸小腹,总觉得邢烙炙热大手的触感犹在。 眼下有极其重要的正事要办,怎么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立刻调整思绪,把外袍还给邢烙,这长袍子一件就很让人抓狂了,两件还怎么办事。 “我要下去一趟,你好好在这监考。”寒青筠道。 万里冰川中只有冰,乍一看白晃晃的一片,寂静无比,实则暗藏杀机——只要有血滴入冰面,那些纵横斜插的冰堆、冰壁,便会向四面八方射出冰刃。 邢烙补考入门试炼时,曾误入此处,在里头吃了不少苦头:“师尊下去做什么?” “找一件东西。”寒青筠并不觉得底下危险,不过就是些冰,凭他的修为,蹭破点皮都难。 “师尊在这里丢了东西?我替你找。”邢烙想不通,寒青筠从来对入门试炼不关心,几乎不入秘境,怎么可能会在这处死地丢东西。 -- 第49页 “你别管了,也别担心。”寒青筠挼了把邢烙脑袋,“我大概知道在哪,很快就能找到。你下去了,我还得分心。” 邢烙心中一暖,师尊这是在关心他。寒青筠修为比他高得多,他的忧心确实多此一举了。 邢烙不再坚持,目送寒青筠入了冰川,并御刀降下高度,停在冰壁悬崖中间,将冰川内的一事一物一人看得更清楚。 原著中,慕容昊天是在冰川尽头的死胡同,一处神秘的缝隙中,获得了金手指。 寒青筠原本以为,范围不算太大,应该很容易找到,下来之后才发现,这冰川两侧的悬崖竟是呈锐角斜插的。上方看来不过百余米宽的川道,到达底部竟有几里宽,而且随处可见冰棱、冰柱、冰墙,简直像座迷宫,有几处冰堆,甚至层层叠叠堆了数人高,中间还有孔洞,乍一看,到处都能容纳那处神秘缝隙。 前两天,寒青筠还抱着希望,可一连找了五天,还没有任何线索,他着实有些气馁了。 要不是邢烙日日替他输灵气,那半刻钟时间太过治愈,寒青筠都想甩手不干,干脆带着邢烙离山出走算了。 万里冰川之上的熔岩之地,是入门秘境的最后一道关卡,第五日时,已有少数出色的应试者到达,第六日来的人会更多。 慕容昊天便是在第六日,走错路进入万里冰川之中。 再找不到东西,男主都要来了…… 寒青筠急躁地一手握一把怀冰,毫不留情地劈砍冰堆。地方太大,到处都长得差不多,他都记不得哪片找过,哪片没找过了。 日头再一次移动到冰川正上方,冰面将日光一次次折射,照得整座深渊中的冰川白晃晃的。 一簇光线照在怀冰上,又反射到寒青筠眼中,他随手把怀冰往地上一扎,揉了揉眼。 再睁开眼时,却见怀冰刃尖上,有一道诡异的光华。这光与日光不同,并无斑斓光晕,是毫无杂质的白光。 寒青筠拔下怀冰,蹲下身细看,只见那是一道约半尺长,剑刃宽的缝隙。 就是这里了。 问题是这条缝隙之中,空无一物……金手指呢? 寒青筠正要进一步发掘,却听上方传来惹人厌的声音。 “邢烙,身为监考,你竟敢躲在这里怠工!”宋修羽喝道。 这家伙自拜入羲和峰后,愈发变本加厉了,竟然敢在这种时候来找茬,得先把他解决了。 寒青筠将怀冰插入那处缝隙,作为标记,御剑向上飞去。 方晓斓大概给宋修羽喂了熊心豹子胆,寒青筠看到邢烙时,他已和宋修羽交上手了,确切的说,是宋修羽单方面地攻击他,邢烙只是格挡,但并未落于下风。 入门试炼前夕,邢烙终于突破境界,迈入金丹境初期,和金丹境中期的宋修羽只差一个小境界,不过他平日没少练功,辅以出色的刀法,越一个小境界对抗,完全不成问题。 邢烙为何不反击?寒青筠正疑惑,很快他发现了端倪。 距两人不远处的半空中,浮着一个球形的小物件,朝两人的那面中,仿佛有面小镜子,将他们的动作全部摄入其中。 居然还有摄像头…… 寒青筠立刻理清,定是方晓斓心有不甘,让宋修羽带着摄像头来取证,拍下邢烙被打伤的画面,邢烙也一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为保万无一失,全力防御。 这对师徒真是没完没了。 寒青筠并不是爱记仇的人,但这种几次三番来找麻烦,还次次都下狠手的,他忍不了。 得想个法子,让这两人提前退场,至少要让他们失去话语权,否则始终是个祸患。 寒青筠想着,指尖一挥,灵力化作气团送出,将摄景珠包裹其中,气团携着摄景珠飞来,寒青筠气定神闲地把这枚珠子放进了乾坤袋。 “是谁!”宋修羽立刻剑指兵刃来处,在看到寒青筠后,顿时气焰瘪了大半,“寒……寒师叔。我在熔岩之地监考,巡到边界数次,都未见邢烙身影,下来一看,发现他躲在崖壁下偷懒。我要替天问宗惩治他,他还不……” “住嘴!”寒青筠厉喝一声,尚在手的一柄怀冰射出,将宋修羽崭新的长剑打落,又毫不留情地追上长剑,如啄木鸟啃食腐木般,在剑刃上狂啄十来下。 怀冰退去,长剑在空中化作齑粉。 宋修羽看着刚得的本命法器,就这样尸骨无存,顿时心口一滞,然而他毕竟不敢直接对抗寒青筠。 寒青筠悠然收回怀冰:“阿烙负责的是万里冰川,他下行一段接近监考地,何来偷懒一说。倒是你,擅离职守,来此寻衅滋事,还如此大言不惭。” 宋修羽正要解释,还未开口,又被寒青筠抢先。 “替天问宗惩治?”寒青筠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 邢烙极其配合寒青筠的话,萦心侧扫而过,削断宋修羽几缕鬓发,稳稳停在他脖颈边。 “还不滚。”寒青筠施放威压,喝道。 宋修羽即刻被压制得浑身发颤,像只落难鹌鹑似的跑了。 寒青筠和邢烙不约而同地轻笑出了声。 “没事吧?”寒青筠拍拍邢烙肩膀,掸去冰渣融后的水珠。 “无事。”邢烙按上寒青筠小腹,又为他输送灵力,“师尊,东西找到了吗?” “应该算找到了。”寒青筠有些不确定,地方肯定没找错,就是东西在哪,还得挖掘一番,他催动灵力,感应冰川中那柄怀冰,只觉锋刃之上突然触到了硬物,“找到了!” -- 第50页 - 熔岩之地上空,宋修羽气愤无比,按下弟子玉牌:“师尊,寒师叔也在万里冰川中。” 他只顾着找邢烙麻烦,完全没注意到,有几名应试者无人指引,误入了万里冰川。 - 万里冰川中,寒青筠回到缝隙旁,只见怀冰躺在一边,而缝隙中,赫然卡着个手掌大的东西。 他立刻上手,握住金手指就拔,本以为按这种卡法,要取出来,费个九牛二虎之力不为过,哪知他轻轻一使力,金手指就乖乖地滚了出来,落入他手中。 这乃是一块玉璧,刻着两头首尾相连的异兽,两兽一黑一白,纠缠成一个圆,如同阴阳八卦。 这块玉璧,和寒青筠穿越前,手机上出现的书签,以及黑暗中的大门一模一样。 难道这金手指是让他回到原本世界的关键? 寒青筠轻轻抚摸玉璧,忽然有些迷茫。 这个世界比他原来的世界危险多了,他本该是想回去的,刚来时,他也确实想过找法子回去。 然而现下,他却有些害怕回到原来的世界。 原来的世界,父母已经不在了,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他没什么人生目标,不过在游戏、网文中混沌度日。 而在这里,有聒噪的小师妹,会帮他说话的宗主,可爱的慕容老顽童,听话的徒弟们,还有……邢烙。 他要是走了,邢烙怎么办?是不是又要被原来的师尊虐待?是不是又将在讲学殿受欺凌?是不是又会因孤独不甘走上不归路? 邢烙明明那么好,颜值高又温柔体贴,天资高还勤奋刻苦,放在任何一本小说里,都够格当男主,怎么能让他再去经受那些不公呢? 寒青筠握着玉璧的手不自觉用力,他想把玉璧塞回去,转念一想也不行,万一被慕容昊天拿了去,岂不是要翻天。 左思右想,他颇为嫌弃地两指提着玉璧,准备把他塞进储物袋深处。 “寒青筠,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空中陡然传来一阵爆喝,寒青筠本就没拿稳,被这么一吓,玉璧哐当一声落在了冰面上。 他正要去捡,半空中一道灵力急速射来,擦着他耳朵经过,竟要抄走玉璧。 听到那让人脑瓜子疼的声音,寒青筠就警惕起来了,当下一指,削断那道灵力,捡起玉璧:“方师兄,你又有何贵干?” “你又在此做什么?”方晓斓注意那块玉璧,断定此物定有蹊跷。 “与你何干?”寒青筠找东西被消磨了大半耐性,不久前又刚解决过宋修羽,现下对着方晓斓,连放嘴炮的耐心都没了,扭头便要走人。 方晓斓祭出长剑,直指寒青筠:“把你手中的东西放下!” 寒青筠头也没回,只用一柄怀冰对上他的剑。 这时又听到上空传来宋修羽的话音,以及刀剑相交之声,他当即怒了,食中二指并拢,指向身后一面丈许高的冰壁:“你们够了!” 怀冰犹如离弦之箭,击上冰壁,冰壁顷刻炸开,无数碎片向四面八方乱射。 方晓斓急忙施展护身咒,然而终究比不上怀冰操控下,碎冰的速度,四肢、面庞都添了几道血口子。 “寒青筠,你竟敢……”方晓斓猛然想起什么,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寒青筠手侧微痛,也被碎冰削了一条小口子,待温热的血液流出,滴在冰面上,他才想起这片冰川的危险之处。 糟了,忘了万里冰川不能见血。 血滴触碰冰面,竟穿透了过去,如墨入水,在冰中洇开,紧接着,冰川之中无数冰棱、冰壁开始震动。 寒青筠当机立断给自己施上护咒,召出飞剑腾空而上,方晓斓亦然。 听闻下方的动静,邢烙立刻全力一刀,挥退宋修羽,赶了下来,看寒青筠安然无恙地上来,松了一口气。 这时,只听宋修羽一声怒喝:“邢烙,你怎么监考的,竟让应试者们深入万里冰川。” 寒青筠顺着他的话,看向下方,只见冰川入口方向,有十来名应试者朝此处行来,此刻已被乱射的冰刃困住。 现下根本不是问责的时候,寒青筠与邢烙不发一言,即刻下行,前往救人。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寒青筠的那递血,在冰面之下竟缓缓游动,径直到达了双兽玉璧的出处,白色缝隙仿佛一张贪婪的嘴,呼吸般颤了颤,将这滴血纳入其中。 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咒术催动,两侧山壁剧烈震动起来,熔岩之地的岩浆顿时沸腾,汹涌着满溢而出,如洪水般,灌入万年冰川。 “师尊,小心!”邢烙当年参加试炼时,便是被这熔岩所困,知道它们的威力,立刻双手结印,向两侧推出屏障,压制熔岩。 “愣着干什么!救人啊!”寒青筠一边冲向应试者们,一边朝方晓斓喝道。 方晓斓和宋修羽没见过这阵仗,这才回神,暂时放下个人恩怨,下来救人。 邢烙修为毕竟不高,不过数息,屏障便咔咔作响,出现了无数裂缝。 寒青筠落地,刚给所有人施上抵御冰刃的护咒,邢烙的屏障便彻底碎裂。 熔岩失去阻碍,以更快的速度奔涌,与冰刃撞击在一起,发出骇人的呲呲响声,到处都是冰火相交腾起的白烟。 在场共十一名应试者,全受了伤,除了领头的慕容昊天尚算轻伤,其他几名都已站不起来,更有好几人满身是血地躺倒在地,生死未卜。 -- 第51页 熔岩眼看就要吞噬众人,邢烙也赶了下来,然而就算四人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赶在熔岩之前,将所有人带离。 原本以为,情况已经够糟了,想不到熔岩之上,竟又有人来泼了一道油。 “三层秘境出口!”四人的弟子玉牌齐声响起,“大批应试者无故化作尸傀,急需支援!” 第27章 尸傀是由尸体被种下傀心所来,活人怎么化?而且傀术是魔修独有,入门试炼两道测验,都能验出魔气,怎可能混入魔修? 弟子玉牌还在重复求救。 万里冰川中众人,却无暇考虑这重重疑点,他们眼前的危难,显然急迫得多。 滚滚熔岩足有一人多高,像两堵赤红色的墙,向中间压来。 “带走一个是一个!”方晓斓率先提起两人,腾空而起,宋修羽随之跟上。 邢烙也提了两人,用下巴指了指一名还有意识的小个子,对慕容昊天道:“扶过来,放我背上。” “师尊,我不会死在这吧……”慕容昊天一边问,一边手脚麻利地做事,很后悔没有用功学会御剑,按眼下的趋势看来,大家都选择先救门外者,肯定轮不找他了。 “胡说什么。阿烙你先上去,我来想办法。”寒青筠加强护咒,抵住已然在身侧的熔岩。 邢烙僵着不走,寒青筠干脆往他刀上推了一道灵力,强行把他送上去。 岩浆高度渐渐上涌,眼看就要淹没护咒顶端。 “谁都不会死在这!”寒青筠脑袋飞速运转,寻找脱困之法,滚烫的热流压在护咒上,将这一方小结界烘得犹如熔炉。 “爹,我快熟了……”慕容昊天手指蓄起水属性灵力,依次点在每个人的脑门,替他们缓解温度。 熔岩是火属性,而寒青筠是极品水灵根,两相相克,他怎么可能解决不了呢。 寒青筠终于想到了办法,摩拳擦掌道:“好儿子,聪明!看好了,你爹要放大招了!” 他将怀冰双剑并拢,双手握住剑柄,用尽全身力气,朝脚下的冰面刺了下去:“万里冰峰!” 慕容昊天:“爹,为啥要喊出来?” 废话,不喊出来能叫大招么。 寒青筠将大量灵气灌注在怀冰之上,无暇开口回答。 冰霜如泛滥的积雪般,从剑锋处凝结,在冰面上覆了厚厚一层,随后冲破护咒,抵住熔岩,从相接出向上升起,形成冰墙,冲破顶端岩浆。 天光重新洒下,一红一白两道高墙在护咒外对峙,势均力敌。 寒青筠空出一手,重重压在剑柄上,再次推入灵力。 白色高墙开始向四面八方推进,爬上熔岩顶端,仿佛拉下了帷幕般,将熔岩一寸寸封冻。 寒青筠得意地一勾唇。果然是灵修第一人,威力不同凡响。 “师尊,小心!” 轻笑才刚上脸,只听慕容昊天一声喊叫,寒青筠左肩一阵剧痛,侧头看去,竟是一名应试者张嘴咬住了他。 熔岩威势强劲,寒青筠不敢怠慢片刻,手不能动,灵力更不能散,只能耸动肩膀,企图把那人推下去。 谁知那人却更用力,还抬起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看向寒青筠。 “嘶……”太疼了……寒青筠吃痛出声,从那人的眼中,只解读出一个答案——他变成尸傀了。 慕容昊天捡起一块冰刃,就要冲上来刺人。 “等等!” 寒青筠猝然制止,慕容昊天急急刹车,啪叽一下摔在地上,寒青筠道:“他还没死,还有呼吸。”有鼻息喷在伤口上。 “那怎么办,等他咬死你?”慕容昊天掰着活傀肩膀,想把他拖开。 “疼疼疼!”寒青筠疼得双手发颤,灵力差点没崩住,“你把他砸晕!” “好嘞!”慕容昊天手起手刀落,干脆利落,把这活挂件砸了下来。 - 万里冰川边的熔岩之地完全爆发,方圆几里之内都无落脚之地,方晓斓不得已耗费大量灵力,在半空中搭了一座浮空平台。 邢烙把人往上头一扔,刚要折返,其中一人忽然攥住他衣袖,邢烙回头一看,只见那人双目空洞无神,正大张着嘴,要咬下来。 “师尊,他们都变成尸傀了。”宋修羽没了本命法器,握着把寻常飞剑,提剑就要砍。 “慢着。”方晓斓虽说惹人厌,但身为天问宗弟子,底线还是有的,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刻,没有对寒青筠师徒作妖,“这些人还活着。邢烙,你再下去一趟,这里本尊处……” 话音未落,他身后人早已不见踪影。 邢烙如一道电光般,急速飞入万里冰川,在看到下方赤红熔岩中,一片白色冰霜覆盖的景象后,不由地心中一颤。 他参加入门试炼时,曾被困在冰川之地,也遭遇了此等异像。当时他身受重伤,连抬起一只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就在熔岩墙即将将他淹没的刹那,地面猝然蔓延起白色冰霜,将熔岩牢牢封冻。 他晕了过去,只看见来者一抹月白的弟子服下摆,再醒来时,他已躺在明昭峰自己屋中,孤零零一人。 当时邢烙以为,救他的是寒青筠,然而寒青筠接下来几十年的举动,都让他的以为,变成了可笑的自以为是。戚霞说寒青筠曾带重伤的弟子来救治时,他又燃起了期待,不过寒青筠还是否认了。 -- 第52页 然而此刻眼前的景象,与当年别无二致,邢烙已确信,救他的就是寒青筠。 他加快速度,巡着冰墙推开的裂口,降至谷底,看到肩头鲜血淋漓的寒青筠,顿时心中一痛:“师尊!” “快……带人上去,我坚持不了多久。”寒青筠肩膀已经彻底麻了,也不知活傀有没有毒。 邢烙呼吸渐快,此刻他只想把寒青筠带离这片危险至极的地方,好好的为他医治伤口。他按捺下违背师尊教诲的冲动,如刚才般,把一人甩上后背,再挈起两人:“师尊,你带小师弟,我们走!” “好……”寒青筠视线有些模糊,收了怀冰,快速祭出飞剑,抱起慕容昊天便撤。 两人离开万里冰川,熔岩失去冰霜阻止,再次泛滥,将冰川变成一片岩浆海。 “爹,你别晃呀。”慕容昊天感到抱着他的手有些松,赶紧扒拉住寒青筠脖颈。 寒青筠本就不适应御剑,眼下又肩疼脑子晕,还因灵力损耗过多,身体被掏空般无力,能撑住不掉下去,已经尽全力了。 他飞得太慢,没过多时,前头的邢烙便没了踪影。 “下面安全了么?”寒青筠不敢低头,怕一看就跌下去了。 “下面全是岩浆,下去我们就熟了!”慕容昊天急道,他眼见不对,赶紧按弟子玉牌,“大师兄,师尊不行了,快……” 同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邢烙竟已折返,飞快地御刀至寒青筠身侧,搂过他的腰,把他抱到身前。慕容昊天眼疾手快,两手转而环到邢烙脖子上,转个身,便让他背在了身上。 “大师兄,师尊好像晕了。”慕容昊天看看寒青筠伤口,“好多血……” 邢烙一言不发,慕容昊天还想说什么,看到他那张黑得吓人的侧脸,只能噤声。 邢烙带着两人,直接出了秘境大门,要送寒青筠去戚霞处。 此处尸傀之患已暂时解决,方晓斓与宋修羽正等邢烙,见他出来,立刻又是以剑相向。 方晓斓怒喝:“大胆邢烙,还不速去天问殿请罪!” 入门试炼被迫终止,肖云水正在指挥弟子,进入秘境做最后排查,见邢烙带着人出来,立刻赶过来。 邢烙不知自己何罪之有,可眼下寒青筠受伤,他不愿浪费半点时间,和他们起冲突。 “我这就去。二师弟,”邢烙不舍地把寒青筠交给肖云水,“快带师尊去医治。” - 寒青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榻上,塌边小火盆噼啪烧着。 隔扇后,一道人影坐在杌子上,正拿扇子扇着小炉,看样子正在煎药。 寒青筠撑起身子,浑身酸痛无力,左肩更是钻心的疼,上头也不知敷了多少药,沉甸甸的。 “阿烙。”他唤了一声。 人影走入屏风,却是肖云水:“师尊,你醒了。戚师叔说,你灵力损耗太多,又被活傀咬伤,需得好好休养几日……” “阿烙呢?”寒青筠并非对肖云水不满,只是他伤成这样,邢烙却不在,着实奇怪。 “此次傀乱,大多发生在万里冰川附近,而且又有熔岩异动。”肖云水斟酌一番,才道,“方峰主怀疑,此事可能和大师兄有关。” 他说得含蓄,寒青筠心中却明白得很,方晓斓定是一口咬死,说邢烙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带他去天问殿问罪了。 邢烙什么都好,就是关键时刻不喜欢辩解,一个人被带走,铁定要吃大亏。 寒青筠立刻下塌,披上外袍就要出门。 “师尊。”肖云水追出来,祭出飞剑,“我载你去。” 寒青筠知道自己的身子,若此刻御剑,说不定没飞出几里,就跌下去了,便干脆地上了肖云水的剑。 风在耳边扫过,寒青筠此时方知,原来御剑飞行速度快时,是这么不好受,想来邢烙载着他时,除了相护的手,还替他施了御风护咒。 肖云水习惯了一个人御剑,这才注意道师尊被风吹乱的发,替他补上护咒:“师尊,别急。大师兄被带走不过半个时辰,应当还未开始问罪。” 肖云水善解人意得过了头,寒青筠怀疑,他可能看出自己和邢烙之间,那份超越师徒的情感,不过现下,他也没心思想这些,专注地思考起一会要怎么保邢烙。 - 天问殿中,各峰峰主齐聚,殿中央放了一座丈许宽的大铁笼,里头关了十来个活傀,正张牙舞爪地将手探出栏杆。 邢烙被宋修羽及一名羲和峰亲传弟子架着,跪在笼子前。 “说!你是不是与魔教勾结,蓄意在入门试炼时,制造祸乱!”方晓斓喝问。 邢烙抬起头,却看向戚霞:“戚师叔,我师尊他伤得如何?” 戚霞还未开口,只听天问殿沉重的大门缓缓推开,众人回头看去,见寒青筠脸色苍白,脚步却坚定无比地走了进来。 “起开。”寒青筠绕过铁笼,挥手驱赶宋修羽与另一名弟子。 那亲传弟子害怕寒青筠,立刻松了手,宋修羽再被寒青筠瞪了一眼后,也只能松手。 “阿烙,起来。”寒青筠拉起邢烙,环视殿中各峰主,“我徒儿在灾祸中,奋不顾身拯救多名应试者,你们不褒奖他,还让他跪在此处,这是什么道理?” “救区区几人,就想抵去在试炼中制造祸乱的罪孽,还想要褒奖。”方晓斓道,“寒师弟,你这师尊,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弟子的?” -- 第53页 寒青筠:“祸乱由何而来,方师兄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就把证据拿出来。” 方晓斓冷笑一声:“寒师弟,我原本以为,你身为我天问宗峰主,定会以身作则,是非分明。以前我还不明白,你为何处处包庇邢烙,直到今日……” 方晓斓广袖一挥,将一只摄景珠送到半空,投射出影像:“我才确认,你分明是与他同流合污。” 画面中,寒青筠从万里冰川的缝隙中,取出了双兽玉璧。 方晓斓放大画面,那块形状怪异的玉璧,便清晰无比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何物?” “这玉璧上刻的,不就是……”凶兽穷奇! 各峰主们交头接耳,心中已有定论,但不敢当着穷奇后裔的面,将那两字脱口,生怕激发邢烙被封印的记忆。 “此物如此诡异,绝对是邪物!你敢不敢交出来,让我们审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寒青筠:嘤嘤嘤,有人要抢我金手指…… 慕容昊天:爹地,明明是你抢我的! 第28章 天问殿中,所有人静默不语,等待寒青筠回应,活傀们撞击铁牢的声音,哐哐响起,仿佛也在催促他。 原著中,这块双兽玉璧,除了让慕容昊天急速成长,以及在最后,助他吸纳了寒青筠神魂,并没有出现其他功用。 不过寒青筠能肯定,它绝不是邪物,只因它来处的缝隙中,透露出的灵气至纯至净,比凡间任何一处钟灵毓秀之地都圣洁。 “有何不敢。”寒青筠坦然道,“不过若此物并非邪物,那方师兄你凭空污蔑本尊,又当如何请罪?” “青筠,你便将那物交出来,自证清白。”眼看寒青筠与方晓斓的冲突,愈演愈烈,钟百川好言相劝,“你方师兄也是为证你清白,才如此心切的。” 他才没么那么好心。寒青筠如此想着,从乾坤袋中,翻找出双兽玉璧,呈于空中:“诸位可审鉴仔细些,省得方师兄又疑三惑四。” 各峰主皆以为此物大凶,不敢太过靠近,只以灵力拨动玉璧旋转,遥遥观察。 这样当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方晓斓干脆上前,广袖一挥召下玉璧,将灵力注入其中。 各峰主都将脑袋凑了过来,只见灵力在玉璧周围萦绕,不时穿过壁面,探索检查每一寸材质,然而过了好半晌,玉璧都未浮现任何异常。 别说魔气,就连一丝灵气都感受不到——这根本是一块,再寻常不过的凡玉。 方晓斓满脸不可置信。他正是在冰川中,看到了玉璧上的黑色穷奇,才对寒青筠起疑,再加上活傀多发在邢烙周围,他便确信,这些事一定有联系,自认为这番推测毫无漏洞。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玉璧竟是凡物,那寒青筠为何要特意取它,还不让他碰,这完全说不通。 “青筠,你为何对这块凡玉,如此执着?”钟百川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寒青筠找不到有说服力的解释,索性道:“虽是凡玉,但形制难得,我很喜欢。” “这玉刻的可是凶兽穷奇!”方晓斓大声道。 随着这禁忌般的词出口,殿中众人不约而同,视线扫过邢烙,见他并无任何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寒青筠指向玉璧,毫不示弱:“这玉刻的也是神兽白泽!” 他闲时把从藏书阁带来的书,都翻阅了一遍,显然没有白看。 “方师兄,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问我,为何特意进入万里冰川,去取一块玉璧?”寒青筠抢了方晓斓的话,看着他张嘴欲言,又被哽住的模样,心中舒坦不少。 众峰主纷纷点头,等待寒青筠继续解释。 寒青筠镇定自若地编道:“前几日,我在一本古书中读到,万里冰川曾是上古战场。当时有许多遗物留在川中,因此形成了现下冰刃的异像。近日趁着试炼秘境开放,我便想去寻一寻遗物,却没想只找到这一方凡璧。” “此壁以两仪之形,刻黑白双兽,分明是互根互依、相互制衡之意。”寒青筠陡然提高了话音,“可见凡事有阴阳两面,你们却只认黑,不辨白,未免太过片面。” 他这番说辞不无道理,穷奇是至恶之兽,与至善的白泽一道,便是被制约了,再无法行恶。不过玉璧上的白泽,一点不像在降服穷奇,两只兽看起来十分相亲相爱。 各峰长老们不再质疑,就连方晓斓也无法反驳,将玉璧交给钟百川:“此物虽是凡物,但形制太过不同寻常,照寒师弟所说,还出自上古战场,不能随意对待。宗主,我建议,还是由宗门收管更妥善。” 钟百川收了玉璧:“青筠,你可有异议?” 寒青筠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金手指跑了,倒也不怎么心疼,反正现下看来,这帮人谁都用不了这玉璧,他也不准备回原来的世界,放在钟百川处,又绝不可能让慕容昊天接触到,倒是比他收着更稳妥。 寒青筠:“既是宗主收管,我自然没有异议。” 这桩事了结了,还有另一桩更重要的。寒青筠看向仍站在殿中央,待审的邢烙,从乾坤袋中又取出一物。 “但方师兄污蔑我徒儿邢烙一事,我有异议。”寒青筠将手中的物件掷向空中,是一枚摄景珠,他这一枚精准无比地撞在方晓斓那枚上,把先前的摄景珠撞飞到殿柱上。 -- 第54页 寒青筠用了灵力,摄景珠砰然碎裂,方晓斓正要呵斥,却见寒青筠的摄景珠已经开始播放影像。 画面中,万里冰川之上,宋修羽正用本命法器,一剑一剑刺向邢烙,每一招都下了狠手,仿佛要置对方于死地,而邢烙却一味以萦心格挡,并未还手。 “方师兄,你的真传弟子在我徒儿监考时,前来寻衅滋事。因他擅离职守,还导致十一名应试者误入万里冰川,遭遇危险,身负重伤。”寒青筠学着方晓斓,厉声一喝,“该当何罪!” 他的嗓音清冷如泉,不似方晓斓浑厚粗糙,冷厉起来,犹如冰刀扫过众人耳际,威势更甚。 天问宗创立数百年,自发现万里冰川有异后,便在每次入门试炼时,让监考弟子为应试者引路避开,除了邢烙参试那次,监考者受峰主们的指示,故意不提醒他,从未发生过,应试者进入冰川深处,甚至还导致多人受伤的情况。 原本峰主们都以为,是邢烙做了什么,将人引入冰川,没想到罪魁祸首,竟是喊得最响的方晓斓的真传弟子。 “晓斓,宋修羽为何擅离职守,攻击邢烙?”钟百川颦眉问。 方晓斓暗骂宋修羽无能,没能记录下邢烙破绽,却把自己的错处暴露无遗,可毕竟是他收的真传弟子,咬着牙也得保:“修羽因在巡逻中,未见冰川之上有监考者身影,这才前往查看,且发现邢烙正在偷懒,才出手教训。” “他若未见万里冰川监考者,就应汇报给掌学长老,尽快让人来调查。”寒青筠道,“监考弟子规则中,写得清清楚楚,无论如何不得擅离职守,若遇意外,尽快上报。况且诸位也见到了,画面中,两人分明就在万里冰川之中,我徒儿何来偷懒一说。” “当时……” “晓斓。”钟百川打断了他,饶是他再想息事宁人,此事确实过分了,不得不惩,“宋修羽身为监考者,违反监考规则,眼下证据确凿,让他自去讲学殿领罚。” 宋修羽若只擅离职守,罪责还不算太大,可他还因自己的过错,让应试者重伤,这便是重责,少说也得挨个二三十戒棍,否则对这些应试者都无法交代。 “是。”方晓斓不甘地揖身,又道,“那邢烙呢,他制造傀乱,又该当何罪!” “方师兄口口声声,可有证据?”寒青筠道。 方晓斓自然拿不出证据:“寒师弟既认为邢烙清白,也拿出证据来!” 寒青筠本就有伤,被方晓斓胡搅蛮缠地都快吐血了:“弟子汇报傀乱时,你我都与邢烙在一起,他如何能在秘境出口制造傀乱?” “说!”方晓斓怒目瞪向邢烙,一道灵力直击他膝弯。 寒青筠当即挥袖挡下,邢烙低沉的声线,掷地有声道:“我没有。” 寒青筠:“方师兄,你凭什么只怀疑我徒儿。按你的推断,傀乱是宋修羽制造也不无可能,你要如何证明他的清白?” 方晓斓一时哽住,思索了半天,又要反击,这时戚霞站了出来:“你们有完没完,不就是要证据嘛。其余活傀和受伤的应试者们都在仙灵峰,去问问他们不就有线索了。” 钟百川正被两位师弟吵得头大,听戚霞一说,立刻道:“那便先去仙灵峰看看。” 众峰主跟随钟百川出了大殿,方晓斓见邢烙跟在寒青筠身后,又不依不饶道:“你不能去!” 邢烙现下被怀疑,确实不宜再与应试者或活傀接触,寒青筠便道:“阿烙,你先回明昭峰。” “不行!”方晓斓又道,“且不论傀乱,邢烙私放寒师弟进入考试场地,违反监考规则,不得不罚。” 试炼秘境并未禁止峰主们入内,但他们只能和监考者一般,在场地上方观察,除非救助有性命之虞的应试者,否则不得踏足考试场地。正因如此,寒青筠才让邢烙监考冰川,行这个方便。 “此事是……” “师兄!”戚霞传音入密,打断寒青筠的话,“这是微不足道的小错,不过就罚跪个半天,你若这都要保,就要被他们看出不对劲了。到时候他们知道你俩关系非同一般,你想保也保不了邢烙了。” 戚霞说得不错,寒青筠按捺下冲动:“阿烙,便罚你在此跪上半日。” 邢烙不发一言地跪下,戚霞挥手让其他人先走:“我先替寒师兄看看伤。” 众峰主离开后,邢烙看向戚霞,戚霞哭笑不得道:“他的伤我方才就看过了,休息几日便好。” 戚霞背过身去,看向远山,她知道寒青筠舍不得邢烙,留下来不过给他们制造机会。 寒青筠见状立时懂了,把天问殿内自个儿座上的软垫取了来,蹲下身,让邢烙抬起膝盖,替他垫上:“委屈你了,都是我的不是。” “师尊,为了你,做什么都不委屈。”邢烙按住寒青筠的手,沉寂片刻后,又道,“师尊,方师叔为何总认为,我与魔教有勾结?” 寒青筠拍了拍他手背,发觉邢烙表情没有舒缓,便转而挼了挼他脑袋:“他脑子有病,别理他。我今日就把他收拾了,让他再也不能血口喷人。” 邢烙嘴角微微勾起,点了点头,看着寒青筠气鼓鼓的脸颊,心中一痒,将唇凑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寒青筠:瞎编的技能等级越来越高了。 邢烙:师尊一本正经胡说的模样,真可爱。 -- 第55页 第29章 寒青筠不明所以,眼看邢烙的脸缓缓靠近自己,直到两人将要相触时,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一时忘了闪躲,满脸通红地僵在原地。 “你们亲亲我我完了没?”戚霞听后头没动静,猝然转身,“该走……了……” 寒青筠仓皇起身,邢烙的唇落了空。 坏人姻缘遭雷劈,打断人办好事难免也要惹天嫌,戚霞做了个鬼脸,扭头道:“你们继续。” 寒青筠脸都快烧起来了,怎么可能继续,最后挼了把邢烙脑袋,便落荒而逃般要走。戚霞善解人意地取出一方飞舟,载着他往仙灵峰而去。 往日里幽静的仙灵峰中,此刻扎满了人,医修弟子全体出动,忙着采药、煎药,给受伤应试者诊断、治疗。戚霞的几名亲传弟子,则围着一个被捆住的活傀,往他身上又扎针又抹药。 戚霞门下弟子,都谨遵师尊教诲,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因此当一众德高望重的峰主到来时,竟无一人来迎接。峰主们习惯了小师妹的作风,也不计较,像一群观光客般,在三两成堆的人群中游走观察起来。 寒青筠到来时,只见方晓斓举着张邢烙绘卷,在被实验的活傀面前晃,那活傀四肢无法动弹,只能大张着嘴,拼命咬空气。 “宗主你看,这活傀对邢烙如此激动,定是被他所害!”方晓斓大声道。 寒青筠嘴角一抽,要冲上去理论,刚迈开腿,脚下便一软,险些当场倒下,赶忙扶着戚霞,撑住自己:“小师妹,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再威风一阵?” “当然有。”戚霞从发髻中抽出一枚长针,往他头顶、耳后几处穴位快速扎了几下,“只能维持两个时辰。我去救人了,有什么事随时唤我。” 不愧是修真界第一医修,寒青筠顿时有了力气,连肩上的伤口,也觉得不那么疼了。 他快步走到方晓斓身边,夺走他的绘卷,按着他的脑袋,往活傀面前晃了晃。活傀张嘴狠狠空咬,寒青筠若手再重些,往前推几寸,方晓斓的鼻子估计就保不住了。 他动作太快,方晓斓被折腾了几下,才回过神来,怒道:“寒青筠,你干什么!” “宗主你看,这活傀对方师兄如此激动,定是被他所害!”寒青筠如法炮制。 “哼!”方晓斓口鼻共用,喷出一口怒气,愤懑无比地走到钟百川身侧。 寒青筠不再搭理他,来到伤者较多的一处,观察了一圈,发现这些应试者伤得都不重,最严重的也不过脱臼。 应试者们被灵修第一人直视,无论男女,个个心中激动无比,又敬又畏地喊道:“见过寒峰主。” “你们之中,有人与他们同行的吗?”寒青筠指向关押活傀的笼子,问道。 一名少女站起来,指了指被亲传弟子折腾的尸傀:“回禀寒峰主,他是我哥哥,我们是一块儿来的,在秘境中也一路同行。”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寒峰主,我哥哥还能恢复吗?” “仙灵峰弟子医术高明,他一定能恢复的。”寒青筠安慰道。 他的声音冷时如冰,如此温柔地说话,又如清泉般淌入人心,少女对他深信不疑,赧然点了点头。 “姑娘,你可记得,你哥哥在发生异常前,接触过什么人或物,而你没有接触过。”寒青筠问。 “哥哥是在快到出口时,变成这样的,之前也没发生什么异常。”少女认真思索着,“就是在深渊密林中,为了保护我,被树妖伤了腿,流了好多血,到出口时,已经站不稳了。” “云水。”寒青筠按下弟子玉牌,“让人查一查深渊密林中的树妖,确认有无魔气。” 方晓斓一直在活傀前,空口白话地做无用功,其他峰主看他毫无进展,便都聚拢到寒青筠这来,与他一同询问调查。 同伴变成活傀的人不再少数,他们一一讲述了一路的遭遇,然而寒青筠发现,其中并无任何共同点。 “那入山门前呢?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寒青筠想了想,又补充道,“或是他们有什么嗜好,接触到你们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也可能是食用饮用了什么?” 宁州城中疫毒的死者,最后化作了尸傀,那么也极有可能,应试者们在山下接触了这种类似的毒,潜伏了几日后爆发。 “我义弟吃了好多韭菜。是不是韭菜有问题。”一青年说着,摇头晃脑地寻求边上人认同,“韭菜那么难吃的东西,你们应该都不吃吧?” “可我哥哥也不吃韭菜。”先前的少女道。 很快这些应试者,就食物喜好展开了讨论,将矛头指向香菜、苦瓜、猪大肠…… 寒青筠扶额无语,深感前途无望。 “他醒了!”不远处,一亲传弟子兴奋地叫喊。 原是那具被试验的活傀,被救了回来。 寒青筠立刻赶过去,见那人眼神带着失血过多的虚弱,还有些混沌。 弟子们围上来,给他喂了一贴补血药。那男子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回过神来,茫然道:“我怎么了?” 方才的少女跑了过来,喊着哥哥抱住他,又开始哭:“你差点就变成尸傀了,幸好仙长们救了你。” 那男子连连道谢,不等寒青筠开口,少女便道:“哥哥,你到底怎么中的傀毒?” 男子绞尽脑汁,想了好半晌,一拍大腿道:“肯定是山下摊子上的臭豆腐!只有这个你没吃,我吃了。” -- 第56页 “让人去查查山下的摊贩,看看近日有无可疑者。”钟百川立刻传令给弟子。 寒青筠快崩溃了,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这些美食,至少至今他们提出的所有食物,都有未中傀毒的应试者们食用。 很快,肖云水也将调查结果汇报,藤妖并没有问题,他正在带领弟子们,角角落落检查秘境各处,至今未发现一丝魔气。 原著中,此次入门试炼根本未发生傀乱,寒青筠毫无头绪,完全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岔子。 “寒师兄,你们来看这个。”戚霞一直在研究从活傀身上拔下的针,从中提取出了傀心。 那傀心不过小指头大,是个墨黑的气团,被钉在针尖无处可去,乍一看,和尸傀的傀心并无二致,区别只是,他附在了活人身上。 魔教傀术只能操控死物,此次发生异常者症状与尸傀极其相似,众峰主不知怪异因由,才将其称为相似的傀毒,心中都以为是他们不知名的某种毒物,能使活人呈现出尸傀般的死相。 当看到傀心时,众人都震惊了,竟有魔修研制出了能施加于活物的傀术。 傀术乃操控之术,能在原身的能力范围内,下达指令。今日这些活傀如尸傀般,只会简单的撕咬啃食,但难保有朝一日,魔修再次精进傀术,那活傀岂非可以舞刀弄剑。 眼下傀毒来历不明,若再进一步推想,这些傀毒无声无息地进入各宗门修者体内,那整个修真界,不就皆在魔修掌控之中。 思及此,高高在上的峰主们,都不寒而栗,寒青筠自然也发觉了严重性。 原著中,最擅用傀毒的,是魔教左使晦暝,他出场不多,在邢烙回归魔教后不久,便因暗算邢烙,试图抢夺他的力量,夺取魔君之位,被邢烙斩杀。 但直至他死去,甚至直至整本书完结,都没有出现一只活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魔教的傀术突然强大了? 寒青筠百思不得其解。 戚霞捻着那枚针,小心翼翼地以灵力,将傀心丝丝缕缕拨开,毒术与医术相通,她虽不研习前者,但靠着高超的医术,也能从中窥探几分。 葱绿色的灵气在傀心中流转,戚霞随之一一解读:“此傀心能在筑基以下的活人体内潜伏,若被潜伏者灵根不及下品,则会承受不住,成为尸傀。反之,则能保住性命,待其受伤虚弱时,则会现出尸傀之态。” “这傀毒从何而来?”钟百川急问。 “这我看不出来。”戚霞道,“不过不可能是监考弟子所为。” 方晓斓:“你怎能如此断定?” 戚霞拨开黑色傀丝,露出一颗颜色稍浅的小微粒:“这珠子能监视中毒者的一举一动,若是监考弟子所为,用眼看就是,何须多此一举。” “也可能是障眼法。”方晓斓仍然未放过邢烙,“你再好好查一查,看能不能从中解出施毒人的身份。” “这怎么可能!”戚霞不满地啧了一声,把钉着傀心的长针扔给方晓斓,“你行你上。” 方晓斓当然不行,接住这烫手山芋不到一瞬,便还了回去:“总之还是不能洗清邢烙嫌疑。” “傀术非魔修不能为之,邢烙里里外外,毫无半点魔气,何来嫌疑?”寒青筠在这儿耗了太久,两个时辰已过,他脚步已有些虚浮,不愿再和方晓斓废话,直接拿出杀手锏,“方晓斓,你几次三番诬陷邢烙,口口声声说他与魔教有染,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想让他尽快恢复记忆,去魔教?依我看,你才是与魔修勾结之人!” 寒青筠掷地有声地一喝,众人都惊呆了。 方晓斓指着他鼻子道:“你血口喷人!” “青筠,这话可不能乱说。”钟百川劝道,“晓斓这也是为了天问宗,为了整个修真界着想。” “宗主,事到如今,我也不该再保持缄默了。”寒青筠摆出惋惜的表情,“如今的方师兄,早已不是当年不事城府、嫉恶如仇的方师兄了。” “寒青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事城府了?”方晓斓气得嗓子都快扯破了。 寒青筠:“方师兄,那你如何解释,刻意采购了一批劣质检测法器?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你的无心之失,然而此次入门试炼,竟发生这种恶性丨事件,你又急于将罪责推给邢烙,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山门外检测法器爆炸一事,方晓斓丢了不小的脸,他自然得封弟子的口,然而此刻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晓斓,真有此事?”钟百川难以置信。 方晓斓不语,他根本不知道,法器为何会有问题。 应试少女立刻道:“确是方峰主买了一批劣质法器,幸亏寒峰主及时发现,换了一批。” “晓斓!”天问宗峰主竟做出这种事,钟百川痛心疾首,“你可知勾结魔修,是整个修真界得而诛之的死罪!” “宗主,我没有!”方晓斓百口莫辩。 寒青筠一听是死罪,便知道自己玩脱了。方晓斓其实并未改变,他只凭邢烙身份,便将他定义为十恶不赦,所有的推想猜测都由此展开,这才引出了这些闹剧,虽然惹人厌,但绝对罪不至死。 “宗主。”寒青筠道,“方师兄定是一时鬼迷心窍,不如就让他面壁一段时日?” 钟百川自然不愿严惩方晓斓,听寒青筠这么一说,当即下了台阶:“晓斓,那便罚你在羲和峰面壁思过半年。” -- 第57页 方晓斓没想到,最后替他说情的,竟也是寒青筠,不甘与气愤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冲击,一时心中翻江倒海。 - 夜的帷幕落下,将西方最后一抹阳光吞噬。 天问殿前,邢烙跪在阴影中,面向仙灵峰方向,宛如一尊雕像般等待着。 已经过了大半日,寒青筠伤成那样,还替他在天问殿中争辩许久,眼下又与一众峰主去了仙灵峰,难免又要与方晓斓争论,会不会撑不住。 邢烙想起寒青筠倒在他怀中的模样,屡次想不顾一切地起身,冲向仙灵峰,然而他很清楚,这只会给师尊带来更大的麻烦。 一道微光出现在视野尽头,随着靠近,缓缓变亮,直到成为夜空中一轮圆满的月。 寒青筠坐在飞舟上,手中凝着白色灵力照亮前路,终于抵达天问殿。 邢烙注视着他的皎月来到面前,向他伸出手。 “阿烙,快起来。”寒青筠脚步本就虚浮,拉住邢烙的一瞬,险些没站稳。 邢烙立刻起身,顺势搂住他的腰,将他护在怀里:“师尊,别动。” 寒青筠没动,并不是因为邢烙的话,而是他支撑不住,触到邢烙温暖的体温时,便整个人一挎,晕了过去。 邢烙护着他,踏上萦心。 两人缓缓升空,夜空中,被山峦遮挡的月亮浮了上来。 邢烙将下颏抵在寒青筠肩头,唇轻触寒青筠耳垂,那双看向雪峰的眼,泛出一抹红光,黑沉的戾气从瞳仁中幽幽溢散。 第30章 夜色如水,皎月似霜。 终年覆雪的明昭峰遗世独立,宛如傲然扬颈的白鹤,在静夜中犹自望月。 雪峰上四间简陋的小草屋,分散四方,中央的浮空小岛,像一个守护神悬在半空,挡住月光,将阴影恰好投在其中一间小屋上。 小屋的窗开着,窗内,邢烙盘膝而坐,面向浮空岛双目紧闭。 他双手握拳,调整体内无故升腾起的戾气,许久后,仍难以压抑。 他很想冲下明昭峰,向一众长老理论一番,质问他们为何要针对自己,害师尊带着伤奔波了一日;很想冲到仙灵峰,找出那只咬他师尊的活傀,不管因由,砍上他几刀,以泄心头之火;更想杀上羲和峰,直接把刀横在方晓斓、宋修羽脖颈上,让他们再也无法生事。 邢烙很清楚,自己不太对劲,他不该有这些过激的想法,师尊所做的一切才是最恰当的。 他不敢回头,怕寒青筠醒来,看到他满腹怨气的模样,会厌恶他。 睁开双眼,邢烙只敢盯着不远处的浮空岛,微微泛红的瞳仁中,黑色戾气若隐若现。 “阿烙?” 清丽的嗓音恍如冷泉,流淌入耳中,邢烙瞬间崩直了背,眼中戾气仿佛惧怕这一声轻唤,瞬间消散,瞳色也恢复了正常。 皎月缓缓移动,从浮空岛后探出头,月光照进窗口,洒在邢烙脸上。 邢烙深吸了一口气,确认方才的异样已消失,才回过身,坐到寒青筠身边:“师尊,怎么醒了?是不是伤口疼?” 寒青筠睡梦中总觉得不踏实,梦中总是浮现原著中,邢烙被戾气吞噬的模样,惊醒过来,便看到邢烙大半夜不睡觉,在窗前打坐。 “不怎么疼了,戚师妹的药效果不错。”寒青筠无心再睡,在邢烙的搀扶下,坐起身子,“大半夜的,坐在窗口做什么?” 邢烙把自己的薄被整理好,让寒青筠靠着:“在想今日的傀乱从何而来。” 寒青筠将仙灵峰上,调查活傀的结果和结论,简略地告诉邢烙。最好的结果是,这些活傀都能被治愈,最好的结论是,邢烙不是凶手。 邢烙专注地听着,等寒青筠说完,思索片刻后,问道:“师尊觉得,傀毒是从山下带上来的?” “目前来看,只有这个可能,但也很牵强。你有什么其他猜测吗?”寒青筠问。 邢烙以灵力为笔,指尖在虚空中,将应试者们入山门后,所有路线简单地描绘了一遍:“现在山下并没有出现活傀,若傀毒在山外,那引发傀毒发作之物,必然在天问宗中。” “我觉得不是。”寒青筠道,“引发的原因是大量失血,除此之外,没发现其他任何条件。” “我也觉得不是,所以很有可能傀毒在天问宗内。”邢烙指向路线中,试炼秘境前的一片空地,应试者们曾在这里,最后一次集合。 寒青筠脑子里总在过原著,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但眼下看来,这并不是有效的办法。他揉了揉太阳穴,把原著情节暂时赶出脑海。 所有活傀都出现在试炼第六日,应试者们中的傀毒相同,既然发作时间相同,那么中毒时间也必定相同,所以这一次集会,是最有可能被下傀毒的。 他们集体做了什么? “你怀疑傀毒在辟谷丹中?”寒青筠恍然大悟,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可丹鼎宗送来丹药时,长老们都会做例行检查,从未查出过其中有毒。” “傀毒,是魔修专长之毒,此次又被改进,真的能被我们毫无遗漏地查出来吗?”邢烙挥走虚空中的灵力图,“宁州城中,疫毒造成傀乱。丹鼎宗,恰好也在宁州城中。” 方才矛头指向辟谷丹,寒青筠想的是,丹药运送途中,有可能被魔修动手脚,现下邢烙干脆把矛头指向丹鼎宗,寒青筠有些茫然了。 -- 第58页 据他所知,丹鼎宗中并无魔修,就算混入了魔修,丹药出现问题,辉明真人也必定会检验出异常。丹鼎宗靠此道维持生计,他没理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两人推测至此,又交流了一番,始终无法得出合理的解释。 翌日,寒青筠不放心,传音让戚霞查一查辟谷丹,并未查出任何问题,只能不了了之,将此次傀乱原因的结论,定为应试者们,在山下遭遇了伪装魔修的凡人,被暗中下毒。 为避免活傀事件泄露,影响天问宗声誉,本次考核的应试者,不论合格与否,都被收入门中,原本人心惶惶的事,最终皆大欢喜。 寒青筠无心收徒,耐不住方晓斓关了禁闭,一大堆新入门的弟子,又三五不时在明昭峰下跪着求拜师,只能从名单里筛了几个稍出色些的,收入内门。 一切尘埃落定,又回到了入门试炼前不久,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 不过,寒青筠很清楚,这份平静只是暂时的,即使邢烙的护咒未露出破绽,百年之期满后,他仍然要面对无数敌视他的修者,更别说还有之后,会激发他戾气的境界突破劫。 邢烙的修为长得飞快,不到半年,就冲上金丹期圆满,寒青筠施术,强行把的他修为压到金丹末期,之后不出一个月,邢烙的修为又突破了小境界,寒青筠只能再压。 起先几次,邢烙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顺从地任寒青筠施为,事不过三,寒青筠第四次给他压修为时,邢烙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口:“师尊,为何不让我突破金丹境?” 寒青筠早就想好了借口,毫不紧张地挼了挼邢烙脑袋:“你天资太高,体质又有些异于常人,为师担心你的雷劫过于凶险。待为师准备好一切,自会助你渡劫。” 邢烙轻笑,不置可否。 让寒青筠头疼的事情还有一件,邢烙的护咒彻底消散了。 明明这些时日,他很注意地与邢烙保持距离,没让他更近一步,然而护咒的碎裂,起了个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寒青筠每晚睡前,都要检查,确认他给邢烙施的假护咒没有破绽,有时磕着碰着裂了,还要及时修补。他成日提心吊胆的,邢烙却每次都一脸享受,沉醉在因为弥补护咒,两人相触的指掌中,让寒青筠想责备都说不出口。 明昭峰下,叶落知秋,冬雪掩山,待又一年暖风吹融枝头雪,吹开满山春华时,整座天问宗也复苏了。 各峰峰主出入讲学殿的次数增多,本来稍懒散的弟子们刻苦起来,寒青筠座下四名弟子,每日练刀练剑的时间,也多了一个时辰,就连平日里只知道泡汤的慕容昊天,都知道拿着把剑,来向寒青筠和邢烙请教剑法。 修真界三十年一度的论道大会将至,这一届大会,将在天问宗举行,几日前,宗主召集门内所有长老、弟子,在主峰比斗大广场上,开了一次动员大会,所有弟子便如同被打了鸡血般。 寒青筠扒拉着快被他翻烂的法宝书,他已经找到了对付雷劫的灵宝,然而这东西,难得程度与不存于世相当。 他有些烦躁地把书一扣,推开窗扇,他的四名弟子正在两两切磋。 慕容昊天失去了金手指,一直保持着八九岁的身材,没再成长,修为进益也不快,此刻他被邢烙用刀柄撩到雪地上,翻身四脚朝天,耍起赖来。 寒青筠哭笑不得地看了一会儿,听到另一侧,兵刃交击声越来越激烈,不由得转头看去。 左珏明长剑舞得残影阵阵,肖云水修为不如他,剑势也温和,被如此凌厉的剑风逼得只能格挡,节节败退,左珏明凌然出剑,将剑刃横在肖云水脖颈,以此结束了这场比试。 左珏明剑势太凶,寒青筠光看,都觉得心惊胆战,不由得响起,自他给邢烙锻刀,收邢烙为真传弟子后,左珏明就再也未来向他请安过。 平日里,寒青筠只顾着邢烙,没太在意其他弟子,今日看到左珏明负气似的打法,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他出神看了左珏明许久,左珏明发现他的视线,踟蹰一番后,在肖云水的劝说下,走到了窗下。 “师尊。”左珏明收了剑,向寒青筠行礼。 寒青筠想了想,鼓励道:“珏明,你的剑法着实不错,又肯用功,这次论道大会,必定也能取得好成绩。” “师尊。”左珏明抬起头,面无表情,语气波澜不兴,根本不吃这一套,干脆地将这段日子,他的不满问了出来,“您是不是觉得,我天资只是上品,不如邢烙。” 寒青筠立刻道:“为师并没有这么觉得。” 左珏明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面露不甘道:“师尊,这次论道大会,我一定会拿第一。” 寒青筠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要用自己的能力,证明只有他,才够格成为明昭峰真传弟子。 接着,左珏明自语般的话音,却让寒青筠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他重重的咬字,仿佛决不允许事与愿违:“我一定会是最强的。” 寒青筠未及多想,将指尖按上左珏明眉心,幸而指腹下的灵气纯正,他尚未入魔。 寒青筠只顾着左珏明,完全没发现,邢烙在不远处,看了他许久,在他动手触碰左珏明时,双眼微眯,眉头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邢烙:师尊居然摸别人,绝不允许! -- 第59页 寒青筠:徒弟弟生气了,快挼一挼! 邢烙:光挼怎能消心头之醋…… 第31章 山下春风遍野,明昭峰也难得雪停,暖融的日光照在雪地上,左珏明却站在房屋的阴影里,与一切温暖隔绝。 “珏明,你该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寒青筠道,“今日为师虽是灵修第一人,但若有一日,被任何后来居上者击败,或许是云水,或许是你,都是常态。” 寒青筠见左珏明并无多大反应,似乎已经完全不想和他这个师尊交流了,继续道:“若有一日,你成为灵修第一人,可能此后也会有人胜过你,亦是常态。最这个字,从来不能长久。你刻苦修行,不该处处与人比较,而应着眼于自身。” “自身?”左珏明疑惑中带着丝不屑。 寒青筠:“人要战胜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你的力量,为的是守护正道,保护想保护的人,而不是与人比高下。” 左珏明极轻地苦笑一声,檐上积雪扑的滑落,砸在他肩头。 “师尊,我父母在神魔大战中牺牲,惨死在凶兽穷奇的爪牙之下。”他看向寒青筠,眼中悲伤与不甘交杂,“师尊你告诉我,若不是最强,我如何保护想保护的人。” 想不到左珏明竟是神魔大战遗孤,寒青筠一时哽住。他说的不错,当年若有人比穷奇强大,便不会有神魔大战,上百位灵修大能自爆以杀敌的惨剧,但此事早已落下帷幕,他就算想报仇,对象也已化作灰烬。 沉默许久,寒青筠才道:“凶兽穷奇已殒没,如今天下太平。珏明,你心怀正道是好事,但为师希望你,还是莫要太执着过往之事。” 左珏明没再回答,兀自负剑回了屋。 寒青筠知道,他的话并未起作用,别说左珏明,就连他也觉得无力。 穷奇已死,魔修仍在暗处作乱,看似风平浪静的修真界,海面下藏着多少危机,无人可知。谁都想成为最强,在这危机之中立住身形,甚至登上巅峰,然而最字始终只有一人,现下是寒青筠,原著中不久后,是慕容昊天。 接下来会是谁,寒青筠尚不得而知,但他清楚,除了那个“最”,像左珏明这样的追求者,得到终究是意难平的遗憾。 邢烙进门的时候,寒青筠仍在发呆,直到火盆被移动的碰撞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扭头便问:“阿烙,你修行是为了什么?为了成为修真界第一人吗?” 邢烙将竹塌搬到寒青筠塌边:“第一人是师尊。” 寒青筠怀疑,邢烙戴了永久性师尊最强滤镜,只能改口:“那第二人呢?” “是。”邢烙立刻回答,“师尊身边的,只能是我。” 这个最强的定义,好像和左珏明差得有点多,寒青筠又问:“若无论多努力,都不能成为最强者呢?” 邢烙翻过竹塌,坐到寒青筠塌边:“师尊认为,他定比我强?” 寒青筠知道他误会了,看起来还有些生气,赶紧解释,把与左珏明的对话,简略地告诉邢烙。 “所以师尊这样,”邢烙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寒青筠额头,“是为检查三师弟是否入魔?”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邢烙的指腹微烫,点得人痒痒的,寒青筠握住他的手指,拿下来。 “我也以为如此。”邢烙指头一勾,挠了挠寒青筠手心,在他逃似的要松手时,反手把他握住了,“只是我不喜欢。” 寒青筠扭了扭手,没能逃脱,徒弟弟逾矩得很彻底,看样子完全不准备立刻改正。 “师尊碰我的头,也碰三师弟的头,我不喜欢。”邢烙缓缓倾身,“师尊,我想要些不一样的。” “什、什么不一样……”寒青筠一手被制住,不能后退,只能后仰拉开两人距离。 邢烙并不回答,在寒青筠靠上床背,退无可退后,仍旧未停止靠近。 温热的气息扫在脸颊上,寒青筠心脏狂跳起来,他终于意识到邢烙要做什么,空着的手胡乱一抓,摸到榻上的书,便手忙脚乱地捞过来,往邢烙嘴上一盖。 邢烙眉眼带笑,没有拿开书,也没有停下动作,隔着厚厚的书册,将唇压了下来。 书卷中的清淡墨香,被染上旖旎的色彩,明明口鼻都被阻挡,寒青筠却仍感觉到,似乎有炙热的气息,透过书本,钻入他的脑海,搅乱他的思绪。 两人的眉眼离得那么近,近到寒青筠都恍惚了。 邢烙额头一低,靠上寒青筠的,隔着书卷开口,闷闷的声音像生了倒刺的勾子,落在人心上,难以拔出:“师尊,我这不算逾矩。” 寒青筠已经搞不清,邢烙心中的矩,到底是以什么衡量,反正这个未逾害他又失眠了,还一连失眠好几日,直到天问宗山门大开,迎接各宗弟子参加论道大会,他还没能恢复。 辰时刚过,寒青筠好不容易入睡,天问宗正山门前,却已忙开了。 论道大会是整个修真界的盛会,不论宗门大小,或是散修,只要向主办宗门提出申请,核实身份并非魔修后,就能获得入山玉牌。 弟子们分守山道两侧,以肖云水为首,快速核查玉牌,确认入山者身份。 辉明真人带着丹鼎宗大队,从山脚下至入山门,一路不忘推销丹药,才这一会儿,便卖了不下几百单。 -- 第60页 “这也太会做生意了。”一名弟子看着他们的背影,感慨道。 又有一大队人上山,肖云水轻咳,提醒弟子回神。这次来的并非客宗,而是羲和峰的一众弟子。 方晓斓自解禁闭后,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自觉没脸见人,没多久就带着一众弟子,下山历练去了,走了足有半年,若不是想在论道大会上一雪前耻,他还不打算回来。 弟子们一一出示弟子玉牌,肖云水注意到宋修羽身旁,站着两名陌生女修,一看便不是天问宗弟子,立刻将她们拦下:“这两位是?” “涵涵是我的道侣。”宋修羽竟微微红了脸,握了握身边女修的手:“涵涵,你的玉牌呢?” “丹儿。”女修赧然一笑,挥手示意另一名女修。 丹儿取出两枚玉牌,交给肖云水。涵涵含娇带怯道:“小女苏涵涵,见过各位仙长。她是我的表妹丹儿。” 宋修羽在历练中,结下道侣一事,好几个月前便已向宗门上报,肖云水查过玉牌,核对玉牌中记录的样貌,并无任何异样,便放了行。 待羲和峰弟子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立刻有弟子交头接耳起来:“结上这么美貌的道侣,宋修羽不得了啊。” “听说他修为也精进了,已经达到金丹末期。” 一名弟子看肖云水没注意这边,压低声音道:“看来这次,明昭峰没法包揽前三甲了。” - 客殿中,宋修羽塞了两块灵石给排殿室的弟子,让苏涵涵换了间上房。他们虽已在山下结为道侣,若要让苏涵涵入住天问宗,还需走真传弟子的流程,由师尊证婚,在宗门前辈的牌位前,举行结侣仪式。 “涵涵,委屈你了,等论道大会一结束,我们就办仪式。”宋修羽一身飞扬跋扈,在苏涵涵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话音温柔得近乎讨好。 “都听宋郎的。”苏涵涵微微颔首,“今日跋涉,我有些累了,你先去忙罢。” 宋修羽依依不舍地肉麻了几句,明日论道大会将正式开幕,他还要赶着多练会儿剑,便没有多留。 他走后不多时,窗扇忽然被推开,一道黑色的身影,以极快地速度翻入房中,挥袖合上窗扇。 来人一袭黑袍裹身,兜帽将面目遮得严实。 “右使怎么来了?”黑衣人道。 苏涵涵对镜,让丹儿为她梳妆,没有看他,一改方才的娇羞,笑意渐冷:“自然是来带少主回去。” 黑衣人:“他不会回去。” “少主护咒已损,留在天问宗凶险万分,我必须带走他。”苏涵涵道。 黑衣人:“少主若有心上人在此,你更带不走他。” “左使,君上曾下过命令,让我魔教中人,不可无故伤人性命。”两人从来意见不合,苏涵涵没耐性和他争辩,捻着一枚簪子,在手中缓缓旋转,忽的脱手射出,“宁州城时,我就警告过你,你却趁我疗伤之际,再次兴风作浪。你如何面对君上!” 黑衣人接住簪子,毫不留情,射向苏涵涵后脑,丹儿即刻出手,握住簪子,随后退回原处。 “君上的命令,他自己尚且做不到。”黑衣人道,“魔修倚仗魔气,戾气又能滋长魔气,杀戮本就是我们最快的修炼方法。你妇人之仁,心中只有情爱,我不管。但我警告你,别妨碍我的大业。” “你敢!”苏涵涵话音未落,门外响起来往弟子的交谈声,黑衣人立刻跃窗逃离。 丹儿揖身道:“右使,不如属下去盯着他?” “不必。”苏涵涵道,“你跟着他会惹人怀疑,决不能暴露身份。” - 阳光照进窗口的时候,寒青筠才入睡没多久,被弟子玉牌吵醒,揉了揉双眼,起身听玉牌那头掌学长老废话。 邢烙刚结束晨练,进门见他起了,便悄无声息地过来,上了塌,跪在他身后。 掌学长老传达完今日论道大会的安排,寒青筠随意应了一声,挂了弟子玉牌:“阿烙?” 邢烙双手忽然覆上寒青筠双眼:“师尊,你眼睛肿了。” 寒青筠闭上眼,感受邢烙温热的灵流,在眼皮上方轻抚,没多久,酸胀感便消散。 论道大会集合时间将至,寒青筠快速地收拾了一下,确认邢烙护咒无恙,便带着座下四名亲传弟子,前往主峰大广场。 寒青筠方一入座,便引来不少修者的目光,距离不远的别宗长老,纷纷过来奉承灵修第一人,还把他座下的亲传弟子,除了邢烙都夸了个遍。 寒青筠板着一张脸,学着原身的模样,冷冷应了几声。长老们早已习惯这尊的态度,把话说干了,便告辞离开。 “论道大会,重在道,不再胜负。”邻座峰主都在给弟子们灌鸡汤,寒青筠也意思意思地开口,“不论成绩如何,你们都是为师引以为傲的弟子。” 弟子们揖身行礼,在执事弟子的带领下,封上能传讯的弟子玉牌,杜绝场外作弊,前往论道坛。 参赛弟子们一一抽签,上场顺序与对战双方,很快在论道坛上的浮空幕中显示。 寒青筠看到邢烙的第一名对手,便觉得不痛快。 又是宋修羽…… 第32章 论道坛旁,待战弟子们成群结队,连往年孤零零的邢烙身旁,都粘了个小豆丁慕容昊天,唯有宋修羽孤身一人。 -- 第61页 他自从拜入羲和峰后,一朝成为真传弟子,其他师弟们便没再给他好脸色看过,当面冷淡以对,背后讨论得多难听,他也很清楚。 然而他并不在乎,这份荣耀是这些弟子羡慕不来的,何况如今他身边有了涵涵,更无所畏惧。 宋修羽看向赏品台,一面通体宝蓝,晶莹璀璨的雕花玉镜,正漂浮在高处,向所有人展览,这便是此次论道大会,魁首将获得的灵宝。 苏涵涵一看见这宝镜,视线便被牢牢勾住,明艳眸中露出的欲得之情,难以掩饰。 既是她想要的,宋修羽自然势在必得。 丹鼎宗弟子经过,正兢兢业业地兜售着丹药,宋修羽拦住他:“这丹药当真能提升修为?” “这是我们宗主新研发的,能将修为暂时提升一个小境界,效果虽只有半刻钟,但在比试时,别说半刻钟,就算瞬息提升,都能扭转战局。”丹鼎宗弟子声情并茂地说着,“配合这瞬息提气丹,能使招数的威力,提升至两个,甚至三个小境界,而且毫无副作用。” “给我两套。”宋修羽利落地掏出灵石,把丹药收入囊中。有两套足矣,他放在眼中的对手,只有左珏明与肖云水,至于这第一场…… 宋修羽瞥了不远处邢烙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 手下败将,不足为患。 宋修羽心心念念道侣,邢烙也正想着师尊。 早晨,寒青筠替他检查护咒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太出风头,收敛着些,稍微赢几场便好。 邢烙不解,难道他获得好名次,师尊不该引以为傲,不该高兴吗? 寒青筠却道:“阿烙,你天资过于出众,宗门中嫉妒你的人颇多,若再出尽风头,难免惹人妒害,遭人算计,你要为师成日提心吊胆的么?” 邢烙嘴角勾起一抹笑。寒青筠每次对他说谎,都会自称为师,他早已看透,却不点破。不管原因是什么,既然寒青筠希望如此,那他便顺着寒青筠的意。 “大师兄,师尊在看你。”慕容昊天唤道。 邢烙看向观战台,寒青筠果然正看着他。 两人视线遥遥相交,寒青筠朝他做了几个口型:“阿烙加油!” 邢烙不禁失笑,无论如何,宋修羽他是一定要打败的,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师尊的颜面,不能让其他人认为寒青筠没有眼光,收的真传弟子不如人。 论道坛上,参赛者们一一上台,肖云水与左珏明毫无疑问赢下首战。左珏明用了不过三招,就将对手打出场外,引来了观战者们欢呼。就连第一次上场的慕容昊天,都在质疑他年岁小的话音中,成功将一名体格壮硕的修者打趴下。 寒青筠座下弟子一个比一个出色,他又迎来一波奉承。又一场比斗开始,邢烙与宋修羽步上论道坛。 奉承者们对场上两人映象深刻,上一届论道大会,邢烙被宋修羽捆在台上,动弹不得的狼狈模样,让所有观战者都无法忘却,毕竟这位惨败者,可是灵修第一人的首徒。奉承者们立刻闭嘴,尴尬地回到位置上。 论道大会不止是各宗门弟子间的比试,更是增加宗门收入的好时机,除了贩售物品的丹鼎宗、仙灵峰……参加每场比试及最终名次的预测,也是来钱快的好方法,有些有信心的长老,甚至一掷千金,预测自家徒弟获胜,以获得奖池的灵石。 浮空幕上,显示着每位选手的被看好程度,左珏明一骑绝乘稳占第一,肖云水位列第二,第三是宋修羽,这与上一届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宋修羽名讳后的师从变成了羲和峰。 再往下看,慕容昊天的名字正在缓缓往上爬,刚才那一场大胜,加上灵修第一人小弟子的身份,不少人都认为,他将是这届最有潜力的新选手。 再看邢烙…… 寒青筠一直找到榜单的最末尾,才看到邢烙的名字,在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上一场的败者,名讳一闪消失了。 看着稳稳垫底,名字后的数值只有个位数的邢烙,寒青筠十分不痛快,挥袖一指,把一把灵石送入榜单,瞬间让邢烙的名次爬到了中上。 又一张预测浮空幕升起,上面只有宋修羽和邢烙的名字。 比试开始了,宋修羽名下的数值飞速上涨,和邢烙名下的零形成强烈对比。 宋修羽得意一笑,祭出历练中新得的长剑,指向邢烙。 浮空幕上数值一顿,观战区的弟子们疑惑地交谈起来:“他怎么用剑?疯了么?不怕被反震?” “你们没听说吗?前段时间有传闻说,邢烙身上的护咒没了。” 场上宋修羽挽了一个华而不实的剑花,朝场下苏涵涵抛了个媚眼,却见苏涵涵正看着邢烙,顿时怒火中烧,手腕一收,猝然出剑,直指邢烙面门。 邢烙侧身,轻巧闪过。 他这一闪可谓赏心悦目,不知内情的新女弟子们,纷纷叫好,往预测池里投了几块灵石。知情者们却暗自确认:邢烙躲闪,看来护咒果然没了。 宋修羽名下的胜利预测值,再次快速上升。 寒青筠皱了皱眉,摸了把乾坤袋,发现灵石花完了,便朝隔壁戚霞道:“借点灵石。” “要多少?”戚霞一抖乾坤袋,展示里头的灵石山,“借你可以,总要给我点好处。” “好说。”寒青筠随手抓了几把灵石,扔进单场预测池,邢烙名下的数字瞬间反超宋修羽,“小昊天借你玩。” -- 第62页 “成交。”戚霞大手一挥,把乾坤袋扔给寒青筠,传音入密道,“我说你也太宠邢烙了吧,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亲……” 寒青筠专注看比斗,关了识海。 “谁预测了邢烙胜?嫌钱太多没处花么?” “准是哪个刚入门的有钱小姐,被他金玉其外的脸骗了,多压点好,一会我们赚得多。” 观战者们幸灾乐祸地讨论着。 论道坛上,邢烙看了眼寒青筠,眼中漾出笑意,手掌微张,凌空一握,祭出萦心刀,在第三次躲过宋修羽的攻击后,刀柄一转,击在宋修羽背心。 宋修羽一个踉跄,尚未稳住身形,长剑便往空中一掷,幻出七柄飞剑,将邢烙围在中央,同时射出。 邢烙挥刀一扫,刀锋蓄上炙热灵气,瞬间将六柄飞剑烧成灰烬,刻意留下一柄漏网之鱼。 飞剑一寸寸接近邢烙,宋修羽脸上再次出现笑意,然而尚未等他得意上头,那把剑撞在邢烙胸口寸许的虚空处,被一道无形的灵力阻挡,紧接着,飞剑猝然折返,以更快的速度射向施术者。 宋修羽毫无防备,险些被自己的剑扎个对穿,仓皇闪避,手臂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观战平台上,交谈声又大了起来。 “邢烙的护咒不是好好的么?你们哪道听途说来的?” “他修为似乎进益不少,对上宋修羽完全不落下风。” “那把刀哪来的?看上去绝非凡品!” “快看,宋修羽换鞭子了,早该这么打。” 宋修羽的胜利预测值僵了片刻,又重新涨起来,不过速度慢了不少,但还是比邢烙的涨幅快。 在两方数值即将打平之际,寒青筠又砸了一把灵石下去,再次稳稳守住邢烙的数值胜利。 宋修羽祭出两条长鞭,以上一届大胜邢烙的经验,展开缠人攻势,他仍清晰地记得,当年邢烙对上长鞭,不甘愤懑的表情,凌乱不堪的灵力,以及手足无措的招式。 然而这一次,邢烙却表情坚定,灵力纹丝不乱,岿然立在论道坛中央,等待长鞭的落点。 第一鞭啪的落在邢烙右方,落地后,长鞭如灵蛇般缠上他右足,蜿蜒向上,第二遍则击在邢烙左侧,还未落地,便如藤蔓般转向,攀上他肩膀。 邢烙不为所动,将萦心刀刃向外,竖在胸前。 两条鞭子爬上他的身躯,紧紧将他缠绕,宋修羽狠狠收鞭,观战弟子们以为胜负将分,随之发出欢呼。 然而邢烙却没有如上次般,狼狈摔倒。 只见他刀刃燃起赤色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上长鞭,火舌如闪电般,瞬息便烧到了宋修羽手中。 欢呼声戛然而止,观战平台鸦雀无声。 这场比试的结果,已显而易见。 “不可能,你的护咒明明消失了。”宋修羽仍不死心,不愿承认技不如人,将失败归咎于护咒,再次祭出长剑,将全身灵力灌注其中,朝邢烙狠狠刺去。 邢烙抬刀格挡,他如今与宋修羽修为相当,身法又胜过宋修羽,用九成能力,便能将其击败,不过他谨记着寒青筠的话,别太出风头。 宋修羽的灵力再衰三竭,与邢烙僵持了半晌后,消弭了大半,邢烙将萦心一滑,伪装出失误的模样,让那长剑突破。 长剑落在邢烙喉结前半寸处,再次被护咒阻挡。 灵力被强势反弹,宋修羽握剑的手腕一麻,紧接着,整个人被自己的灵力拍飞出去,撞破论道坛上只出不进的结界,重重摔到场外。 这场比试太出人意料,一众观战者都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心疼地看着预测池中的灵石,全数进了不知名的有钱小姐口袋。 寒青筠看着翻了番的灵石,心满意足,然而对上邢烙得意的笑容时,又担心起来。 他方才这么做,虽说略微敛了锋芒,还自证了护咒完好,可毕竟是假护咒,如此对抗恐怕已经有损了。 第33章 初赛比试一场场进行,第一轮两两对决,大多参赛者实力不强,胜负分得迅速,很快刷下一半参赛者。 第二轮比试紧接着进行,这一次邢烙运气很好,抽到的对手修为才筑基中期。 对手是丹鼎宗弟子,在台上一边逃窜,一边猛磕丹药,不出半刻钟,就被邢烙击败,以刀柄架倒在地。趴在地上,他还不忘举着丹药推销:“道友,你修为真高,不过和左仙长还差一截,若服用我宗丹药,定能助你与之抗衡。唉!道友别走啊,买两套算你优惠价!” 邢烙没空听他废话,今日只比试前两轮,打完这一战,他便能回到师尊身边了。 论道大会以两两对战进行淘汰晋升,比赛轮数视参赛者数量而定,这一届共有七轮比试,分三天进行,每日比赛后,又有两日休憩期,供选手们修养调整。 寒青筠原本计划着,让邢烙碰上修为相当的对手,便稍稍放水,结束这届的比试,但他忽略了,如今的修真界年轻一辈中,金丹境修者屈指可数,他明昭峰就占了大半。 邢烙之后的签运好得不得了,对上的都未过金丹境,一路轻轻松松,杀入了前八名。预测榜单上,他的名次也直线上涨,排到第四,紧随慕容昊天之后。 天问殿中,钟百川对着排名卷轴,心神不宁。 邢烙的修为一直被限制,这一年却突飞猛进,定是寒青筠做了什么。钟百川相信寒青筠的为人,深知他不可能背叛修真界,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 第63页 自从上一次历练归来后,寒青筠对邢烙的态度,便有了极大的转变,加之屡次流传的,邢烙护咒已碎之事,钟百川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他摇了摇头,为荒谬的想法自嘲一笑。寒青筠身为灵修第一人,怎可能委身于凶兽穷奇的后人。 他正为寒青筠的行为,绞尽脑汁寻找充分的理由,掌学长老闯了进来。 “宗主,不好了!”掌学长老仓皇行礼,慌乱道,“论道大会的赏品被盗了!” “什么?”钟百川惊讶起身,“那面宝镜被盗了?” 历届论道大会的赏品,皆由主办宗门提供,十有八九都是灵宝,这次也不例外。灵宝,是极为珍贵难得的宝物,而之所以称之为宝非器,是因为它们除了难得,毫无任何实质用处。 比如这次的宝镜,是神魔大战战场上搜来的遗物,材质是万年难得一遇的秘境蓝宝石,然而这东西除了外型精美绝伦,能与寻常镜子般照人外,并无其他用处,就算放到拍卖行上,也是有价无市,鲜有人问津。 修真者们大多不追捧灵宝,对他们而言,这个彩头远不如证明能力的名次重要。正因如此,赏品台并未严加管理,只草草罩了简单的结界。 东西虽无用,但若宣扬出去,难免失了天问宗的威信。钟百川无奈一摆广袖:“丢了便丢了,无需再查,免得惊动其他人。去宝物库里找一件更难得的灵宝替上,就说本次大会才俊辈出,我宗决定提供更好的品。” 记挂着宝镜的,除了盗窃者,竟还有一人。 明昭峰顶的小屋中,寒青筠正给邢烙修补护咒,邢烙忽然问:“师尊,那赏品宝镜,是何人的遗物?” “神魔大战参战者众多,宗主介绍时,未点明何人遗物,大概便是不知其主吧。”寒青筠又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护咒完善,笑问,“怎么,你想要?那镜子没什么用,若你喜欢,我让人给你打个法镜。” 邢烙摇摇头:“只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这面镜子。” 他并未太在意,不过随口一提,不想师尊竟要送他镜子,不由笑起来:“师尊,明日的比试,你想我拿什么名次?” 明日便是最终决赛了,共有八人,进行三轮比试,别宗修为与邢烙相当的几人,在前两轮的比赛中,不幸遭遇左珏明,都无缘决赛。这八人中,除了寒青筠座下四人,另四人修为都不过金丹中期,还有一个运气特别好的,才筑基圆满。 寒青筠心下吐槽赛制,排名大半靠抽签运。 “名次不重要,只要你记得,别冒进,适可而止就行。”寒青筠再次叮嘱,“还有,千万别让护咒损毁。” 邢烙勾住寒青筠一指,笑道:“师尊,我觉得我努力一下,也是能争好名次的。” 寒青筠总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忘了为师之前与你说的?不许太出风头。” “师尊的话,我自然不会忘,只是……”邢烙把寒青筠手指攥进掌心,“徒儿想讨要点好处。” 自从前段时日,被邢烙隔书逾矩后,寒青筠就猜想到,他一定还会得寸进尺,果然,眼下没逮着机会,都学会自己创造机会了。 “没好处。我的话,你还不听么。”寒青筠故作生气地侧头,不看邢烙,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邢烙撑着床榻,探头挡在寒青筠面前:“可没有好处,徒儿心中总想着,理应争取一个好名次,绝不能给师尊丢脸。” 寒青筠看着他蓄满笑意的点漆瞳仁,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你若不听,为师就……” “就怎样?”邢烙忽然倾身,压向寒青筠。 寒青筠摸了半天,才发现床头的书不见了,想也没想,抬手捂住邢烙的嘴:“就……就让你把竹塌移出去。” 邢烙失笑出声,温热的气息喷在寒青筠手心。 他没再前进,轻吻寒青筠手心,看到浅淡红霞蔓上无暇的脸颊,心满意足地退开,继续做不逾矩的好弟子:“都听师尊的。” - 天问宗客殿后,一处偏僻的竹林中,左珏明正快速挥舞长剑,毫不懈怠地进行决战前的练习。 明昭峰中,他无论怎么换地方,总能看到邢烙那间小屋子,心中难以平静。凭什么修为远不如他的邢烙,能成为真传弟子? 当年他从筑基圆满,进境至金丹中期,足足用了五年,又用十年,才修炼至金丹圆满,这在一众弟子中,已是拔尖。而邢烙却在一年之内,突飞猛进,眼下看来,修为绝不低于金丹中期。 凭什么师尊有如此提升修为的方法,却独独教授邢烙? 客殿全数开放后,左珏明便远离明昭峰,到提供给来客修行的此处练剑,然而几日下来,心中不甘却没能消减。 左珏明长剑一挽,将一株翠竹从中劈开,时过子时,其他弟子早已休憩,竹子裂开的咔咔声,在山林间尤为突兀。 “好剑法。” 更突兀的话音响起,左珏明剑锋一转,指向来人。 对方黑袍裹身,兜帽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从刻意压低的嗓音中,能听出是个男子。 “谁?”左珏明灵气扫过,这男子身上的袍子竟是灵器,将气息隐藏得严实。 男子不惧剑锋,径直走到左珏明身前:“助你之人。” “助我?”左珏明嗤笑,“你是什么东西?” -- 第64页 黑衣男子被贬得一文不值,却未动怒:“左仙长,我能助你稳登魁首。” 魁首本就是他的,左珏明不再理会这狂徒,收剑要走。 “仙长何不听我说完?”黑衣男子伸手拦他,快速道,“明日你最强劲的对手,便是你的大师兄邢烙,他修为突飞猛进,你定也看出来了。” 突飞猛进又如何?左珏明自信,无需任何人相助,也能打倒邢烙,他不予回应,挥开黑衣人的手,继续前进。 黑衣男子信誓旦旦道:“左仙长可千万别小看了邢烙,他可是凶兽穷奇后裔,身藏强大的戾气,届时越战越强,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在他说到穷奇二字时,左珏明便停下了脚步:“你连真面目都不敢视人,我凭什么信你?” 黑衣男子除去兜帽,展现真容,竟是丹鼎宗宗主辉明真人。 他镇定地走到左珏明身前:“实不相瞒,自从宁州城疫毒一事后,我便处处留意魔教动向,这一年多来,获得了不少秘密,邢烙的身份便是其中之一。你师尊当年带他回明昭峰,为的是压制,然而现下看来,恐怕目的已不单纯。只要明日你在比斗之时,破开论道坛的结界,我便能觑机制伏邢烙,届时,你我都将是修真界的大功臣。” 论道大会比斗并非点到为止,但也不允许伤及对手性命,辉明这意思,是要联合左珏明,杀了邢烙。 左珏明却不为所动,打量辉明,半晌后忽然道:“你不是辉明。修真界无人不知,辉明真人是丹药痴,对其他道术一概不通,宗门中其余弟子亦然。” 辉明没有有能力伤害,甚至制伏邢烙。 辉明眼中闪过一丝被识破的意外,随后恢复冷静,因为他知道,当左珏明停下脚步时,他就已经赢了。 “除此之外,我还有事倍功半的修炼之术。”辉明重新戴上黑色兜帽,“我愿将一切坦诚相告,左仙长可愿与我共同研习,共登修真界之巅?” 第34章 论道大会终日到来。今日的战果,将决定接下来三十年,修真界年轻一辈的排名。 观战者们早早来到比斗广场,尚不见参赛者,就开始往浮空幕中投灵石预测。 寒青筠入场时,见预测排名并无变化,不过左珏明名下的数值,整整翻了一番。 八名参赛者集合抽签,与此同时,钟百川在出席台上,宣布升级赏品。 一捆近一丈长手腕粗的铁杆,被放在赏品台上,相比之前的宝镜,实在其貌不扬。寒青筠的目光却被吸引。 “此乃万年玄铁针,是秘境出产的玄铁中,最为珍稀的一种。如今,曾出现过此物的秘境,已经全部封闭。现存于世的,也只有在此的十根。” 钟百川说得再吸引人,大多数人也对这赏品不感兴趣。 曾有高阶秘境的金火溶洞产出此物,玄铁被高温烧灼熔化,浓稠的红液从洞顶滴落,玄铁中无法消融的部分,则沉积在原处,经过上万年岁月的锤炼,成为石笋般的铁杆。 确实珍贵无比,但这玄铁针刚硬异常,无论用何种方式,都无法进行改造,实是鸡肋之物。 不过对此刻的寒青筠来说,这东西就是救命稻草。 他研究了好几个月,翻遍各类典籍,总结出的辅助渡雷劫最适用的器物,就是这万年玄铁针。 想不到天问宗竟然有,若早些知道,问宗主讨要,应当轻而易举,然而此刻它已上架成了赏品…… 寒青筠懊恼地看着那一捆长铁棒子,想来它们的最终归属,将是左珏明。 三弟子近来根本不搭理他,若前去索要,不知他会不会给。寒青筠考虑了半天,决定去弄件适合左珏明的法宝,用来换取万年玄铁针。 除了寒青筠,整个比斗大广场中,关注玄铁针的还有一人——邢烙正站在论道坛边,看向赏品台的双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 比试正式开始,寒青筠座下四名弟子抽签运绝佳,竟都没碰上同门师兄弟,修为最低的慕容昊天,还抽到了余下四人中的修为最低者。 八进四在毫无悬念中结束,前四甲都出自灵修第一人门下,奉承者们又聚拢过来,围着寒青筠说客套话,纷纷想让自家的徒儿,到明昭峰中来学习一番。 四进二比试开始,第一场左珏明对慕容昊天。 两人实力相差悬殊,慕容昊天仗着个头小,身子灵活,又善用所有属性的术法,东奔西逃地苟了半刻钟,最终左珏明一记剑气环绕,把他掀翻在地,结束了这场比试。 第二场,邢烙与肖云水踏上论道坛,这两人如今修为相当,要落败,这一场是最合适的。 寒青筠赶苍蝇似的挥退奉承者们,看两人的比斗。 前一场邢烙出手有些狠,与前两日的势头全然不同,寒青筠有些担心,怕他到了决赛,一时胜负心起。 果然,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邢烙完全没有收敛,对上肖云水施放的冰术,火力全开抵挡,冰与火在论道坛上炸开一波白雾。 这并不妨碍众修者们观战,寒青筠一指拂过双眼,灌注灵力,清晰地看到了两人的一招一式。 肖云水术法强于刃法,灵根又克制邢烙,专注施放水系术法,他很清楚邢烙的护咒,因此每一次攻击都恰到好处,让冰刃走向不会反弹自身。 -- 第65页 邢烙刃法胜过肖云水,他只分出小半灵力,对抗术法,在冰刃阵中快速穿梭,切到肖云水身侧。 肖云水不擅近攻,待他操纵冰刃转向,急急出剑抵挡时,已然迟了一步,邢烙将萦心刀架上他脖颈。 战局已定,肖云水收敛灵力,颇有风度地抱拳:“大师兄刀术精湛,云水败了。” 邢烙的胜利爆了冷门,观战者们比比试者更积极,纷纷探讨战局,得出结论:邢烙的护咒太作弊了,相当于一件无法破的法器。 只有寒青筠知道,这道假护咒,在方才的对峙中,已磨损了不少,若下一场邢烙仍这么打,护咒必定会彻底损毁。 寒青筠按下弟子玉牌,想问问邢烙,怎么忽然这么在意胜负,唤了一声后才想起,参赛者们的所有传讯法器,都被收走了。 慕容昊天与肖云水回到观战台,慕容昊天扒拉着袖子,给寒青筠展示伤口:“师尊,三师兄太狠了,我皮都磨破了!” 肖云水取出一罐伤药,替他上药。 “皮呢?”寒青筠看了眼,手肘少了块油皮,一滴血珠都凝住了,“捡回来没?” 慕容昊天:“啊?我捡它做什么?” “给你戚师叔,她喜欢。”寒青筠心不在焉道,“要闹腾去你戚师叔那闹。” 慕容昊天做了个鬼脸,不再说话,凑到肖云水身边,研究他乾坤袋里成堆的丹药。 他叽叽喳喳一番,倒让寒青筠想起另一件事。 原著中,这一场论道大会的最终战,是左珏明对慕容昊天。比试中,左珏明施放大范围攻击术法,将论道坛的结界打破,饶是如此,他仍落了下风。两人胜负将分时,观战台中有人向左珏明放暗器,慕容昊天及时发现,替他击落暗器。 宋修羽声称发现潜伏者,追击而去,然而最终没能追到凶手,翌日,他被发现死在自己居所中。 所有人都认为,是凶手心虚,以为被他看到的脸,因而报复灭口,然而查遍整座天问宗,也没能查出凶手的蛛丝马迹,这一案最终不了了之。 这位暗算者的身份,成为一个大坑,直至原著结束,都没有公布。 寒青筠暗骂作者辣鸡,目光扫过整个比斗大广场,观察与此事相关的几人。 与左珏明的对战者变成了邢烙,宋修羽的身旁则多了两名女修,若暗算者针对的是左珏明,那这一次,也极有可能出现。 只是寒青筠不明白,左珏明在宗门中口碑颇佳,在外也从未得罪人,怎么会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若他当时真中了暗器,恐怕与之对战的慕容昊天,将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寒青筠冒出这个想法后,忽然觉得后脊背一凉。利高者疑,若暗器真中了,慕容昊天极有可能被剥夺比试资格,左珏明顺理成章成为魁首…… 那宋修羽呢?难道他就是左珏明安排的,放暗器之人,追击凶手都是障眼法,最终他也是被左珏明灭口? 寒青筠觉得自己警惕过度了,为了辣鸡作者的一个烂坑,强行用逻辑去圆,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把左珏明猜测成反派。这和把邢烙视为恶者的修者们,有什么差别? 他强行压下这猜想,仍是留了个心眼,关注起原著中与此事相关的人,还在身侧放了摄景珠,面朝宋修羽。万一中的万一,他的猜测是对的,也好留个证据。 论道坛上,本届论道大会的最终决战即将展开,邢烙与左珏明各从一方上台。 两方浮空幕合并成巨大的一张,开始滚动两人的预测值。左珏明一骑绝乘,还未出手,便超了邢烙五倍有余,毕竟修为在前,左珏明是现下年轻一辈中,唯一的元婴修者,虽是元婴初期,但足以藐视金丹境的众修者。 比试开始的铜钟声响起,左珏明片刻不待出招,旋身带着长剑,犹如一道横切的龙卷,笔直击向邢烙。 邢烙从未与左珏明切磋过,不了解他的招数,抬刀格挡,并不急着还击,而是在一招一式间,仔细观察左珏明的出手套路和习惯,寻找破绽。 很快,他便发现,左珏明全程只顾攻,一点没放心思在防守上,出剑极快,而周身上下全是破绽。 邢烙后仰避过左珏明一剑,在剑锋急转而下时,脚尖一点,滑到左珏明身侧。下一剑横扫而来,邢烙将灵力覆上护咒,将剑风反震,趁着左珏明调整状态时,猝然出刀,直扫他面门。 这一刀凌厉又果断,左珏明侧身堪堪避过,被削落一缕鬓发。 观战者们视线被论道坛上的比试勾住,不忘扔灵石下注讨论。 “这护咒简直无敌啊……” “左仙长修为高强,经验丰富,定能对付他。” “左仙长,用鞭!束缚他!”人群中,有左珏明的推崇者,对着论道坛大喊。 左珏明并不理会,刚才这一击,他凭着高一阶的修为,已感觉到,那反震之力强度不过金丹修为,根本不似从前那般强悍,想来是邢烙用自己的灵力唬人的。 而那重护咒明显有破损,显然也非传说中那般坚不可摧。 左珏明再次出击,这一次,他出招更快,出剑、闪躲,好几被反震伤到,也丝毫不减攻势。 邢烙要分出一部分灵力反震,本就修为不如对方,几番对招后,缓缓落了下风。他很清楚,战局拖得越久,获胜的机会便越小。 -- 第66页 邢烙沉下心来,再又一波剑风扫来之时,毅然撤掉了覆在护咒上的灵力,将所有灵力灌注入萦心,全力迎击左珏明。 带着火焰的刀光,与浅金色剑气相交,化作无数残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邢烙居然为了赢,直接用护咒挡刀。眼看护咒破损越来越严重,在左珏明的又一剑中,彻底碎裂,寒青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也做不住,猝然起身。 护咒碎了,邢烙却占了上风,他仗着护咒的最后一挡,顺利将萦心刀刺入左珏明肩头。 比斗进行至此,左珏明应当认输了,然而他仍站在场中央,执剑身前,不认败。 执事弟子准备敲铜钟的手落下,论道坛上,邢烙与左珏明又开始新一轮的比斗。 左珏明眼下成了劣势,他一改攻势,将长剑御在胸前,双手飞速结印。 邢烙认出手印,意识到他要放何种术法,立刻俯身冲向左珏明。 左珏明做下最后一个手势,灵力灌注入长剑,须臾间,长剑升空,化作无数金色剑气,朝四面八方乱射。 强势剑气刺在论道坛结界上,不过片刻,就将结界损得七零八落。 场中的邢烙也好不到哪去,他失了护咒,竟不顾格挡,以肉身顶着剑气,将萦心刺向左珏明胸口。 剑气在他周身扫出一道道血痕,观战台上,知晓邢烙身份的长老们都站了起来,向寒青筠投去不可置信的眼光。 寒青筠无暇顾及他们,盯着论道坛中央。 他神经崩得极紧,因而当数道突兀的寒光闯入视线时,他立刻做出了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猫咪上仙 小天使的地雷1个 感谢 猫咪上仙、嫁起灵 小天使的营养液5瓶 (づ ̄3 ̄)づ 第35章 论道坛中央,对战两人仍在鏖战,忽而两道耀眼白光射入场中,笔直穿过两人之间,强大的灵力,震得邢烙与左珏明后退数步。 两道白光正是怀冰双剑,分别绕着邢烙与左珏明,笔直竖起,快速地旋了一圈,形成近半人高的灵力墙,将射入场中的数枚暗器全部击落。 观战者们终于发现了异常,顿时沸腾起来。 “那是什么?暗器?” “好像都是冲着邢烙去的,难道是左仙长……” “怎么可能!十有八九是邢烙自导自演。” 场上,邢烙与左珏明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摆出迎战架势,丝毫没有结束这场比试的意思。 在两人刀剑即将再次相击时,怀冰剑以极快的速度,飞入两者之间。铮一声鸣响,四刃相击,萦心与左珏明的本命宝剑被同时击落在地。 寒青筠纵身一跃,飞入论道坛,落在邢烙与左珏明间,双手往侧下方一压,震落翻飞的衣袂,与铺天盖地的混乱灵力。 “够了!此战已了,都回去疗伤!”寒青筠喝道。 “谁是胜者?”邢烙与左珏明异口同声。 寒青筠快被这两人气疯了:“平局!” “师尊,我还能再战。”邢烙道。 寒青筠不想理他,看向暗器飞来的方向,在人群中看到一道身影,正畏畏缩缩地朝后方退,准备逃离。 不等他下令抓人,左珏明以极快地速度追了上去,那人见被发现,仓皇逃入林中,左珏明随之跟上。 “下场。”寒青筠扫视地面,寻找方才的暗器,想从中找到些关于凶手的线索。他看得分明,这一次这些暗器全是冲着邢烙来的,但放暗器人身在一处散修观战区,与宋修羽相距甚远。 看邢烙不顺眼的人固然多,但会以这种手段,在此暗算他的,寒青筠猜想不到是谁。 “师尊。”邢烙跟在寒青筠身后,“我可以赢的。” “还不赶紧下去治伤。”寒青筠气恼地瞪了邢烙一眼,看到他弟子服上交错的血痕,更是又心疼又烦躁。 邢烙在大庭广众下受伤,护咒已碎之事已成定论,他还得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保邢烙。 “阿烙,等等。”寒青筠忽然唤道,“别下去了,呆在我身边。”若让邢烙落单,难保其他人对他出手,更不安全。 邢烙本就不打算走,帮着寒青筠搜索起暗器:“师尊,是我修为欠佳,没能夺得魁首。” “谁让你争魁首了,我让你适可而止。现在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寒青筠埋怨地看了邢烙一眼,继续埋头寻找。 “师尊,我……” “找到了。”寒青筠在地砖缝隙中,捻起一枚针般的暗器,仔细观察后,脸色大变,“是螯针。” 螯针是魔修常用的暗器,此言一出,比斗场本就喧闹的人群登时炸锅了。 天问宗山门检查森严,此次入山人数众多,虽没有检验魔气,但入山玉牌是提前发放,收录了被允入山者的所有信息,这种情况下,能混入其中的魔修,也只能是精通易容的魔教右使,与其座下的亲传弟子。 一时间,所有人看身边人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不信任。 混乱中,没人发现,有人的指尖捻起了一枚螯针。螯针脱手,飞入论道坛上,如入无人之境,精准地刺入目标。 “嘶……”寒青筠颈项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摸,触到一处小痣般的凸起,瞬间懵了。 “师尊?”邢烙见状,立刻掀开寒青筠长发,看到那颗黑痣,瞳孔微微一缩,快速按下弟子玉牌,“戚师叔,师尊受伤了。” -- 第67页 原著中,寒青筠身中螯针,之所以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是因为发现得太晚,等察觉时,螯针已化尽汇入经络,如今刚一入体就被发现,想来拔除就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眼下更严重的问题,是邢烙…… 邢烙的脸色不太好,抚着青丝的手移到寒青筠肩上,微微有些颤抖,寒青筠也发现了,他瞳孔中有一丝黑色戾气溢散。 “阿烙,看着我。”寒青筠顿时冷静下来,挡在邢烙面前,隔绝所有人的视线,放缓语调,既是在安慰邢烙,也在给自己信心,“没事的,你没事,我也没事。” “没事?”邢烙盯着寒青筠,自身也在压抑戾气,“师尊,为什么我会……” “没事的,别想太多。”寒青筠轻轻抚了抚邢烙脑袋。 邢烙的戾气终于散去,他重新撩起寒青筠长发,通过螯针的入针点,判断放暗器者所在,最终将视线落在宋修羽身上。 与此同时,戚霞跃上论道坛,钟百川的声音在所有弟子玉牌中响起:“封锁比斗大广场,核查所有入山玉牌,检验魔气!” 寒青筠顺着邢烙视线,看到一脸错愕的宋修羽,勾了勾手指,取来观战座旁录了许久的摄景珠。 - 两道蹁跹身影快步进入客殿,合上房门。 苏涵涵眉头紧锁,愤然道:“晦冥竟敢对少主出手!丹书,你做什么?” 丹书正快速地除去脸上的人皮,脱下衣衫:“没时间了,右使,请您与属下换装扮。” “还换什么装扮,赶紧想办法离开。”苏涵涵正是花若柳假扮,方才寒青筠公布有魔修混入,她深知自己无法隐藏,便在逃离前出手。 “走不了了,天问宗一定会严查所有人,我们根本出不了山,除非查出凶手。”丹书冷静道,“比斗场人数众多,难保有人看到您放螯针,只有我换上您的装束,被判成凶手,您才有可能顺利逃脱。” 花若柳不发一言。不得不承认,此刻要全身而退,丹书的方法是最好的,然而她不愿为保全自己,牺牲丹书。 丹书看出她的犹豫,跪了下来:“右使,魔君赐您新生,您愿为魔君赴汤蹈火。丹书的命亦是您给的,也愿意为您付出所有。” 花若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换成天问宗弟子的装束,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找机会离开。” 天问宗出入掌管森严,这次她们能顺利进山,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可或缺,之后的机会,恐怕微乎其微。 “右使,恕丹书难以从命。”丹书重重磕头,起身时,脖颈处已深深插了一枚发簪,她喉间发出嗬嗬声,没多久便咽了气。 花若柳眼中盈满泪水,双手颤抖,将丹书安放到床榻上,替她梳妆、换脸、更衣,打点好一切后,出了客房,闪身进入一间丹鼎宗弟子的客房。 - 比斗广场观战台上,寒青筠正被戚霞按在座位上,细细为他检查伤口。 寒青筠将摄景珠抛上半空,还未施术让它播放,便被邢烙压住双手。 “师尊,别动。”邢烙拧眉看着那颗“黑痣”,戚霞说尚不知这螯针是否带毒,若有毒,寒青筠的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可能加速毒素流转。 寒青筠只能不动,以眼神指了指慕容昊天:“过来,给你大师兄上药。” 想了想又觉得他动作太毛,寒青筠转头找戚霞座下弟子,刚一动,又被邢烙扶着脸扳正:“师尊,别乱动。” “好好好,我不动。”寒青筠无奈道,“你先让人治一下伤,替我把摄景珠打开,里头应当录到了凶手。” “戚师叔,我师尊怎么样?”邢烙挡在摄景珠面前,问戚霞。 戚霞已检查完:“螯针上没有其他毒,这螯针也不是不能解……” “你都听到了,快让人给你治伤。”寒青筠打断戚霞,再次催促,挥袖打开了摄景珠。 邢烙眉心终于舒缓些,接过慕容昊天递来的伤药,草草往伤口上抹起来。 摄景珠毕竟不是摄像头,不能快进,寒青筠只能耐着性子,等前面一大段无用的画面过去。 不多时,左珏明回来了,他一手拎着一名黑衣人,身后跟着两个与他一同追击的内门弟子。 “珏明,过来治伤。”寒青筠唤道,分神看了眼那黑衣人,是个男青年,长得十分普通,扔大街擦肩十来次,都不容易被人记住的那种。 黑衣人已死,脖颈上留着一条骇人的伤口,躯体残余的魔气,正缓缓溢散。 怎么这么干脆把人杀了,不然还能问问有没有同伙。寒青筠如此想着,却又不好责备左珏明,毕竟他身为灵修,杀魔修,还是闯入宗门作乱的魔修,无可厚非。 摄景珠终于播放到比斗场大乱,寒青筠盯着画面,只见宋修羽的道侣双眼微眯,藏在背后的手移到身侧,指尖赫然是一根螯针,随后螯针出手,射向论道坛。 得手后,她立刻与身边的女子双双离场。 “云水,速去捉拿这两名女子!”寒青筠猝然起身。 眼下可以断定,这两人定是魔教右使,或是她的弟子易容伪装,她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必定是带走邢烙。 寒青筠攥住邢烙的手:“阿烙,千万别离开我身边。” “我哪也不去。”邢烙眉头又皱了起来。 寒青筠身中螯针,尚未拔除,却心心念念想着抓魔修,邢烙看他无视自身的模样,忧心燃得几近化作怒火,把他按回座位上:“师尊,你安安分分坐着,等戚师叔给你拔针。” -- 第68页 “别这么紧张。”寒青筠轻拍邢烙胸口,那处的起伏有些过于激烈,他看出邢烙情绪不稳定,“你戚师叔不是说了,这螯针能解。” “确实能解。”戚霞从刚刚起,就一直在翻医书,停在其中一页道,“但我解不了,无能为力。” 邢烙的反应比寒青筠更快,立刻问道:“谁能解?” “这螯针短期内不会发作,暂时用不着心急。”戚霞用下巴努了努,指向不远处几位长老,他们从骚乱开始,视线便未移开过寒青筠与邢烙,眼神警惕,仿佛看着随时会失控的兽。 “你们惹的麻烦可不小,还是先担心眼下吧。” 第36章 天问宗结界全部紧急开启,比斗大广场各出入口,由外门弟子牢牢看守。 各峰内门弟子,在亲传弟子的带领下,每人一卷名册,一颗测魔气宝珠,对在场所有修者一一检测。宗门内弟子,则公开互测。 方晓斓拿着宝珠,在众目睽睽下,飞跃至寒青筠身前,先测自身,以证清白后,将宝珠伸向邢烙。 “方师兄这是何意?论资排辈,也该我与戚师妹先测。”寒青筠伸手,率先按在宝珠上,随后是戚霞。 邢烙既是首徒,又是真传弟子,接下来自然是轮到他。 诸位长老目光灼灼地盯着这方,邢烙坦然伸出手,宝珠经他触碰,流转着纯粹的夺目红光,半点无魔气掺杂。 其他弟子们也一一侧过,没有异样。方晓斓正要离去,寒青筠忽然道:“方师兄,该测的,是你座下的真传弟子。” 方晓斓不明所以,寒青筠也不点破,兀自座下,不再理会他,邢烙则站在寒青筠身边,视线在师尊的“黑痣”与戚霞的医书间游走。 广场另一侧,弟子核对名单,发现丹鼎宗中少了一人。 再三核对每个人的玉牌后,那名弟子指着名字,按下玉牌,向丹鼎宗,也向所有同门通报:“丹鼎宗,内门弟子丁褔,不知去向。” “你们小师弟呢?刚才还在这儿,怎么一眨眼人就没了?”辉明询问身后弟子。 弟子们纷纷摇头,说没注意,其中一人道:“方才他说有些不舒服,就离开了,应当马上会回来。” 非常时刻,弟子不敢怠慢,且这时其他天问宗弟子已核查完毕,除了宋修羽带来的两名女修,只剩下丹鼎宗这名弟子不见人影,这三人目前是最大的嫌疑人。 方晓斓赶了过来,喝道:“广场已封锁近半个时辰,这丁褔还未归来,莫不是那黑衣魔修!还不去查查那魔修,看看有无入门玉牌。” “回禀峰主,已查过了,他身上没有玉牌。”内门弟子回道。 方晓斓:“那就调阅此人所录样貌,和那魔修比对。” 辉明立刻道:“方峰主,丁褔乃是我亲收的内门弟子,怎可能是魔修。” “有何不可能。”方晓斓不屑看向寒青筠,天问宗中甚至有真传弟子,是凶兽穷奇后裔,“还不快去查。” 内门弟子正要离开,广场入口处一阵骚动,一名身着丹鼎宗弟子服的少年,在镇守弟子的阻拦下,朝辉明挥手:“师尊!他们怎么不让我进来!” “他就是丁褔。”辉明道。 方晓斓挥手,丁褔被放入广场,他捂着肚子,小跑到辉明身边:“师尊,徒儿方才肚子疼得紧,去解决了一下。” “定是水土不服,赶紧服了这颗补气丹。”辉明取出一颗丹药。 丁褔并未接过丹药,看向辉明,辉明手向前一递:“愣着干什么,还得测魔气,别让人久等了。” 丁褔这才拿了丹药,迅速吞下,取出入门玉牌,将手按上宝珠。样貌对得上,身上也全无魔气。 这时,天问宗弟子们的玉牌响了起来,传出肖云水的声音:“客殿中发现一名魔修尸体,是苏涵涵,自尽身亡,随行的丹儿姑娘不知所踪。” “听闻魔教右使座下弟子擅长易容,那失踪的丹儿,该不会就是左仙长抓的魔修吧?”辉明猜测道。 现下山中所有人都已核查身份,除了丹儿,一个人都没少,那这魔修的身份,也只可能是丹儿了。 方晓斓脸色发青,这两个魔修都是他的真传弟子带进来的,他身为师尊难辞其咎。 若此刻寒青筠在场,便会指出,第一名魔修施放螯针时,苏涵涵与丹儿都站在原位,然而此刻他正为邢烙忧心,此事便如此下了定论。 寒青筠方才绞尽脑汁,思索许久,终于盘算出一套不错的说辞,此刻正在慕容昊天的掩护下,偷偷替邢烙修补护咒。 邢烙死死盯着戚霞手中的医书,在她翻过一页后,忽然起身抢走医书。 “阿烙,你做什么!”寒青筠术法被打断,攥着邢烙坐回原处,继续修补。 戚霞抱怨了几句,见没人搭理她,便不自讨没趣。 邢烙专注地看起那页医书,寒青筠也好奇地探过头来。 螯针,乃南地秘境独有的无望蜂尾针。螯针入体后,若置之不理,短则一月,长则三五年,将缓缓融入经络,最终将经络完全堵塞,若强行拔除,螯针将断裂,立即融入经络。 唯一的拔除方法,乃是用同产自南地秘境的灵磁石吸附,此石处在极为险峻的不测之渊中,凡进入者往往九死一生,因而此蜂名为无望。 护咒修复完毕,寒青筠啪地合上医书:“不许去。” -- 第69页 邢烙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要前往南地秘境,生死海是必经之路,魔教就在生死海中,邢烙若前往,一定会被魔修拖入海中,带回魔教。 “短则一月。”邢烙念着,执着道,“师尊,我必须去。” 螯针自是要解,寒青筠沉默半晌才道:“待天问宗中事务解决,我们一同前往。只是在此之前,你必须听我的,不准擅作主张。” 邢烙保持缄默。 寒青筠的弟子玉牌响起,钟百川道:“青筠,速来天问殿。” 魔修之事解决,修者们散去,不知不觉间,连盯着寒青筠师徒的长老们也离开了。 “走吧,都在天问殿等着审判你呢。”戚霞道。 邢烙默默跟在寒青筠身后,寒青筠忽然道:“阿烙,你先回明昭峰。” 想了想,寒青筠又补充道:“你入浮空岛,在那等我。” 浮空岛中有结界,虽然寒青筠并不知如何开闭,但邢烙确实是通行无阻的,其他人也一概无法出入,这一处是最安全的。 - 今日的天问殿颇为热闹,除了天问宗宗主和几名峰主,其他宗门中,知晓邢烙身份的长老们,也在此集合。 寒青筠步入大殿时,听他们正交谈到,凶兽穷奇如何丧心病狂,邢烙身为穷奇之子,是整个修真界,乃至整个凡间最大的祸患。今日邢烙进入总决赛,定是习了魔教心法。魔修闯入天问宗,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这位长老。”寒青筠打断那人的话,“你有何证据,证明邢烙习了魔教心法?广场之上,所有人都测过魔气,我徒儿亦然,与在座各位一样,都是货真价实的灵修。” 那长老空有年岁,修为却与寒青筠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见寒青筠来了,立刻当起缩头乌龟,保持沉默。 “邢烙的师尊是我,诸位莫非认为,本尊教了他魔教心法?”寒青筠冷笑道。 “我们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另一位长老道,“寒峰主,只是还是要请您解释一下,邢烙周身的护咒已碎,您为何不告知我们?他的修为应当受您压制,为何会突飞猛进?还有今日,魔修潜入天问宗作乱,与邢烙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先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寒青筠泰然自若,“魔修作乱,自然与邢烙有关系。” 在场长老顿时哗然,“果然……”“我就说是他”之类的讨论,不绝于耳。 寒青筠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话音戛然而止。 “第一名魔修放出五枚螯针,每一枚都指向邢烙,他是受害者。”寒青筠见最近的一名长老,满脸不可置信,反问道,“莫非长老以为,邢烙找人来害自己?长老的想法还真是清奇,想必以后贵宗出了事,也不必查凶手,直接审判受害者便是。” 不等那长老反驳,寒青筠随意把摄景珠一扔:“魔修是宋修羽带进来的,长老们不惩处他,却在这质问我?” 方晓斓脸色发青,不等钟百川开口,便走到殿中央,深深揖身:“是本尊管教不佳,才让弟子做出此等丑事,我已废去他修为,将他逐出师门。” 这番处置也算公正,寒青筠想象宋修羽失了修为,狼狈滚下山的模样,心中痛快无比。 这时,又一名长老道:“就算凶手与邢烙无关,也不能证明他的清白。他身为穷奇之子,便是我整个修真界的公敌,如今他护咒已破,寒峰主为何不立即诛杀!” 投了个不好的胎,就成了公敌。寒青筠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冷冰冰道:“这位长老的意思是,出生便是命?” “这是自然,生为凶兽之子,他便是被我等诛杀的命。”长老大义凌然道。 “请问你出生如何?”寒青筠问。 长老:“不才出生平平。” “你出生平凡,尚可通过努力走到现在的位置。为何他就不能通过努力,洗去凶兽的戾气?”寒青筠冷笑一声,“你不以出生定你的高下,却要以出生定他的善恶?这是什么宽以待己,严以待人的准则?” 老双标狗了…… 原著一再叙述邢烙作恶多端,是血统原因,但依寒青筠看,更重要的原因,明明是这些自诩正道的人逼的。 “青筠,慎言。”钟百川低喝。 寒青筠平复心情,不再理会这名双标长老,镇定地把刚才编好的话,一一道来:“我这就回答方才的前两个问题。邢烙的护咒并未碎裂,只是接近百年,护咒不稳定,时而瓦解,时而又瞬间复原,我是不想诸位冒然出手,被护咒反噬,这才没有上报。诸位大可问问方峰主,他在此事上,可没少吃亏。” 方晓斓不想再提及丢脸事,没有回应,在场长老们便当他默认,相信了寒青筠这一说。 “至于邢烙的修为,也并未突飞猛进。”寒青筠道,“百年将近,我生怕突生异变,前些日子加强了对邢烙的封咒,且发现,邢烙的修为异于常人,遇强则强。这几日在论道坛上,诸位也看到了,初赛时和决赛时的邢烙,完全不是一个水准。” 长老们原本讨伐似的表情,在寒青筠的解释中缓缓平和,寒青筠乘胜追击:“若强行攻击邢烙,不止会被护咒反弹,还有可能激出他尚未出现的戾气,引发当年的惨剧。” 神魔大战,百余名大能自爆,与凶兽穷奇同归于尽,如此震撼骇人的大战,谁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 第70页 长老们大多已被说服,寒青筠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这时,钟百川的弟子玉牌响起。 “宗主,不好了!邢烙打伤守山弟子,离开宗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寒青筠:徒弟弟不听话!跑了! 作者:欠挼。 第37章 “什么!他竟如此胆大包天!”方晓斓骇然大喝。 好不容易被说服的长老们,此时又露出猜疑之色:“寒峰主,此事您又该如何解释?” 邢烙顶着穷奇之子的身份,出手伤害同门,又在这节骨眼离开天问宗,再怎么解释,都难平众怒。 “弟子伤势如何?”寒青筠寄希望于邢烙理智尚在。 那头弟子回答:“伤势不重,只折了一只手腕。他急冲冲下山,被拦住,二话不说震开守山弟子,就离开了。” 寒青筠松了一口气:“此番是本尊的过失。方才我在场中受了小伤,戚师妹说山中缺一味药,需山下购置,想是邢烙关心我这师尊,急着去购药了。” 戚霞见状,顺势说道:“确是如此,药方还是我给邢烙的,想不到他这么着急,连我们议事这半会儿工夫,都等不了。” “戚师妹,你怎么……”钟百川无奈至极,嗐声道,“你明知邢烙不宜独自出山,怎么能让他去买药。” “今日山中乱成这样,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闲人。不就买个药么,宗主你就放心吧,大不了让寒师兄立刻把人寻回来。”戚霞朝寒青筠递了个眼色。 “我这就去把他带回来。”寒青筠立刻道。 “寒峰主,不是我们不信你。”一名白发长老语重心长地说,“邢烙身份特殊,若出了岔子,惹出乱子,即使你是灵修第一人,也无法平息动乱。你如此执管不严,让我们很难放心啊!” 再不放心,也只能让寒青筠管着,毕竟他们没人动得了邢烙护咒。 寒青筠确信,这帮人暂时已不会对邢烙不利,最后承诺:“邢烙之事,我必定会管到底,绝不会让惨剧再次发生。也请诸位,不要擅自插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议事结束,各长老们散去,钟百川叫住寒青筠。 “宗主,何事?”寒青筠心不在焉问。 他正想着,邢烙定是前往南地秘境了,按他御刀的速度,大概在深夜时分,能到达生死海,定要在此之前追上他。 钟百川看出他心不在此,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对邢烙……” 他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没能问出口:“罢了。青筠,你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寒青筠自然很清楚,他所做的事,最终目的与所有人都相同,是让整个凡间安定。只是大多数修者认定邢烙是不安定的源头,而寒青筠不然,他要保下邢烙,并向所有人证明,他并非恶。 他也很清楚,这么做,风险很大,如果失败,便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与他初来时安稳求生的目的,已背道相驰,但他没法抛弃邢烙。 在邢烙为了他,不惜冲撞宗门规矩,闯出山门急着去寻解螯针之物时;在邢烙说着不会逾矩,却一次次试探他的底线时;在他生病受伤,邢烙给他温暖安定的拥抱时;甚至是早在平裕镇中邢烙承诺,无论他是不是师尊,有没有夺舍,都会誓死保护时…… 寒青筠已经无法忆起,究竟是在何时变了想法,不知不觉把邢烙的安危,看得比自己还重,而令他不后悔的是,邢烙亦然。 赶到山门时,守在山门前的,竟是左珏明,确切的说,是他支走守山弟子,等在这儿的。 左珏明拦住寒青筠:“师尊,您准备怎么处置邢烙?” “我为何要处置他?”寒青筠不解。夜风飘过,林叶在月光的映照下,将影阴扫过左珏明脸庞,他的五官在忽明忽灭间,显得有些狰狞,也让寒青筠不安。 左珏明说:“他是穷奇之子,你该诛杀他。整个修真界都该诛杀他。” 左珏明不该知道邢烙的身份,是谁告诉他的? 寒青筠此刻满脑子都是邢烙,思绪凌乱得很,无暇细细思索这个答案。 他抬起手,想拍拍左珏明肩膀,以此安抚他,却被躲开了,只能道:“为师不会劝你释怀、谅解、遗忘,太过苍白。只是珏明,你要清楚,害死你父母的是凶兽穷奇,他也已被诛杀。此事与邢烙毫无关系。你对他心怀芥蒂,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因此将他视作罪人,甚至将仇怨报在他身上。” “他父亲一条命,难道抵得上百余条大能的性命?凶兽穷奇已死,这罪,就该邢烙来赎!”左珏明愤然道。 寒青筠无力地叹了口气,他理解左珏明的意难平,甚至完全能感同身受,可邢烙又做错了什么? “师尊。”左珏明狠狠瞪了寒青筠一眼,仿佛将这几十年的师徒情分,倾数抛弃,一字一句重重道,“你真让我失望!” 左珏明没再阻拦他,寒青筠御剑离开天问宗,刚到山脚,天际乌云便聚了起来,黑压压地盖过月光,将本就不甚光明的前路,遮挡得一片黑暗。 雨淅沥沥地下起来,春雨打在脸上,被风一吹,寒意毫不留情地卷来。 寒青筠抹了把脸,终于清醒了些。凭他御剑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追上邢烙,如今只有用其他法子,让他主动折返。 -- 第71页 催动飞剑停在一处树冠上,寒青筠准备好一切,按下弟子玉牌。 “师尊?”邢烙的声音很快传来,听上去很沉闷,仿佛在和谁置气。 寒青筠能听到那头呼呼的风声,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背景音,判断不出邢烙在何处。 “你在何处?”寒青筠问。 “师尊放心,我定会将灵磁石带回。” 果然如寒青筠猜想,邢烙没有回答。 他只能使出方才想到的法子,提气一跃,站在树冠上,握着长剑,指向树冠最密处,手腕一转,剑刃刺入枝繁叶茂中,带出一阵哗哗声。 这动静也传到了玉牌那头,邢烙立刻问:“师尊?怎么了?” 寒青筠以剑扫着枝叶,飞向地面,落地时,重重一踏,发出“咚”的一声,紧接着,他耍赖似的往湿哒哒的地上一坐,惨叫一声:“哎呀!” “师尊!”邢烙焦急唤道,“你怎么了?” “没事……”寒青筠假装虚弱地开口,“只是刚才没御稳飞剑,摔下来了。嘶……啊!”他痛呼一声:“为师好像,把腿摔断了。” “别乱动,我立刻来找你!” 邢烙那头,风声猝然变大,寒青筠知道他折返了,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折了两根树枝,胡乱往腿上一绑,便靠着树干等“救援”。 雨渐渐停了,耳边的微风声,弟子玉牌中传来的疾风声,还有邢烙时不时确认寒青筠安全的唤声,交织在一起,令寒青筠惬意得想打盹,仿佛眼前的危机,都在这不明媚的夜色中消弭。 只要能压制住邢烙戾气,抛下一切,两人远离修真界,也是不错的。 寒青筠正想着,哪里适合隐居,邢烙如一阵劲风,从天而降,他大步跑到寒青筠身边,温热的空气也随之萦绕周身。 寒青筠委屈地看了看“断腿”:“疼……” 邢烙要检查,寒青筠生怕他发现自己是装的,赶紧道:“这太冷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为师走不了,不然你背……” 话音未落,邢烙便将寒青筠横抱而起,踏上萦心刀,往最近的城镇飞去。 夜已深,两人好不容易寻到一间客栈,只剩一间一张榻的小客房。 邢烙将寒青筠抱到榻上,梳着寒青筠如墨发丝,细细替他蒸干残留的雨水。 寒青筠颇为享受地微微眯眼:“阿烙,你看为师现下受伤了,走不了,需要人照顾。” 邢烙蒸完头发,便要去拆固定腿的树枝。 寒青筠伸手便挡,邢烙却说:“师尊,我知道你没事,取下来吧,绑着难受。” “你怎么知道的……”寒青筠看着邢烙拆树枝的手,轻声问。 邢烙将树枝随意一丢:“师尊,为何不让我去秘境?我必须尽快取得灵磁石,否则你这样,我不放心。” 寒青筠知道拦不住邢烙,只能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他眼中若影若现的戾气缓和,才道:“阿烙,你现下心性不稳,我们休息几日,待你平复了,再一同前往。” 邢烙现下的状态,若再遭遇什么,戾气很可能会压制不住,必须确认他完全恢复正常,寒青筠才敢动身,他补充道:“我们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是灵修第一人,又有你相伴,区区一座秘境不在话下。” 寒青筠的安抚很有效,邢烙渐渐不再狂躁,眼中温顺也恢复了。 三日后的凌晨,寒青筠在睡梦中,梦见身边的邢烙变成了一条大狗,围着他绕圈,只要一有人接近,就对外人狂吠。这时,寒青筠便摸摸邢烙的脑袋,他便变得温驯无比。 大狗邢烙摇头晃脑地享受抚摸,忽然扬起脖子,扑到寒青筠身上,然后…… 寒青筠惊醒了。 房中烛火亮着,邢烙未眠,坐在塌边翻那本医书,寒青筠知道,他已经按捺不住了,若再不前往秘境,恐怕适得其反。 “阿烙,我们明日就出发吧。”寒青筠道。 “嗯。”邢烙合上医书,自然而然地躺到寒青筠身边。 “等等……”寒青筠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手足无措地越过邢烙,“这儿有点热,为师睡出汗了,要沐浴,你别过来!” 第38章 海波淼淼,白浪涛涛,无边无际的生死海上,飞鸥不鸣,游鱼不现,不见生,只见死。 厚重云层,将天空遮盖得严严实实,压抑得几乎要与海面合并。 一道赤色暗光,掠入海天之间,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生机。 这暗光正是萦心——邢烙从背后护着寒青筠,两人共乘飞刀,前往南地秘境。 邢烙手环着寒青筠腰际,寒青筠的手无处安放,双手握拳又松开,反复数次,最后缩进自己的广袖中:“阿烙,我站得稳,你不用这样……” “嗯,但我不想放手。”邢烙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寒青筠哀怨地望向远方,一眼看不到尽头。 邢烙心情变好,状态恢复,寒青筠当然高兴,只是这愉悦的原因,未免太羞耻了…… 今日凌晨时分,他为了降火,迫不及待跳进冰冷的浴桶里,邢烙却没听他的话,太过善解人意,过来替他热水。然后,他还没降下去的火,就被发现了…… 邢烙一连追问寒青筠好几次,是不是梦到他了,寒青筠只想埋进浴桶里,淹死算了。 寒青筠什么都没回答,邢烙却好像会读心一般,认定了师尊的火是因他而起,一路从客栈,笑到了这儿,之前说得不逾矩,恐怕也被他弃置脑后了。 -- 第72页 雨又下了起来,这一次来得又猛又急。 邢烙给两人添了一层护咒,手回到寒青筠腰际前,顺路梳了梳他的长发。 温热的指尖捞过界,轻扫过脖颈时,寒青筠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顾左右而言他道:“还有多远?” “已过半程。”邢烙一手从寒青筠前方探上来,勾着他一缕发,缠在指尖,“师尊,你分明知道路程,是想与我多说话吗?” 寒青筠确实在没话找话,只是想缓解暧昧的尴尬,这气氛太难捱了,让他没法静下心来,而此处是魔教地界,他又不得不随时保持警惕。 他夺回自己的头发,正色道:“别闹了,好好赶路。” “都听师尊的。”邢烙顺从地把手放回原处,“师尊,那我何时能闹?” 徒弟弟得寸进尺得没边了,寒青筠故意板起脸:“何时都不能……那是什么?” 远处海面升起一道水龙卷,正扭曲着,接近两人。 “快,绕开他。”寒青筠说着,邢烙已驱使萦心转了方向。 更近处,又一道水龙卷升起,邢烙护着寒青筠的手紧了紧,再次转向,紧接着,又是一道水龙卷…… 几番闪避后,新升起的水龙卷,几乎欺到了两人跟前。 寒青筠立刻意识到,这并非自然现象,绝对是魔修刻意为之,阻挠他们前往南地秘境,甚至极有可能是针对邢烙,要带他回魔教。 “阿烙,抱紧我,千万别松开。”寒青筠说着,祭出怀冰双剑。 闪着冰霜光华的剑刃,向最近处水龙卷交叉削过,那风水聚成之物,竟被生生削成碎片,散作无数狂飘的水珠,砸向四面八方。 这些水龙卷看着凶险,对付金丹期的邢烙很有效,但在寒青筠出窍末期的修为下,根本不堪一击。 怀冰在水龙卷间快速穿梭,不消片刻,就将它们全部削得稀碎,邢烙则始终顾着御刀与护咒,没让寒青筠沾上一滴水珠。 萦心转回南地秘境的方向,继续前进,还未形出半里路,又有四道水龙卷,在两人周围同时出现。 寒青筠再次祭出怀冰,还未来得及出招,脖颈后猝然一阵剧痛。 他吃痛轻呼一声,怀冰随之消散,寒青筠在识海中召唤双剑,却怎么也成功不了,他很快改为直接施术,然而灵力却没能在经络中流转。 “师尊?怎么了?”邢烙横扫出一道火光,削向快速收拢包围圈的水龙卷,浓重水气升腾而起,水龙卷小了半圈,紧接着又吸收了海水,重新壮大。 寒青筠有些慌,他发现自己的灵力完全用不了,气海分明灵气充沛,但就是无法输出灵力,与原著中描述的,螯针融入经络,药石无医的状态一样。 怎么可能这么快? 邢烙立刻看出他的慌乱,一手紧紧抱着他,一手不断朝一处水龙卷施放火焰,试图突破。 可是,他的修为终究不够强。 萦心正下方,又一簇更大的水龙卷冲上,将两人狠狠撞上高空,又将他们裹挟入翻腾的旋涡中。 邢烙抱紧寒青筠,将所有灵力汇聚在两人周身,形成护咒。 水龙卷几乎冲到了天顶,又仿佛被无形的大掌拍下,以千钧之势,坠入海面,撞出一片巨大无比的深坑,宛如流沙般,将一切卷入其中。 护咒在如此强悍的力量下,难以为继,邢烙以身体护着寒青筠,避免他受海水的冲击。 寒青筠无法调动灵力在水中呼吸,意识逐渐模糊,更让他绝望的是,在沸腾般翻涌的海水中,他看到十来名黑衣魔修,手执兵刃,向此处游来。 他只能用最后的力量,牢牢握住邢烙的手,却终是无能为力。 失去意识前,他清晰地感受到,手中的温暖消失了…… - 魔教大殿,空置了近百年的魔君之位,终于迎来了新主人。 邢烙被弱柳鞭绑缚在宝座上,却丝毫不想拥有这份殊荣。 “我师尊呢!”他大声喝问,眼中消失了多日的戾气,再次浮现。 守在一旁的魔修弟子立刻跪下,回答道:“少主,您稍安勿躁。”这已经是他第十二次下跪,这样回答了。 这位少主从一苏醒,就开始重复这句话,少主问一次,按照尊卑以及右使的吩咐,他就要如此答一次。 “阿烙。”寒青筠终于步入大殿,走到邢烙身前,抬手触碰邢烙。 邢烙扭头避开,凶狠地瞪着对方:“你是谁?我师尊呢?” “寒青筠”挥退一众魔修,不再隐藏,揭下易容皮,正是花若柳,她一改方才的姿态,恭敬一揖:“少主,寒青筠不怀好意,收您入天问宗,只是为了压制您。待您护咒消失,他便会毫不犹豫除掉您。请您千万别再被他蒙蔽了,早日继任魔君之位……。” “我师尊呢?”邢烙打断她,仍只有这一句。 “少主,您还真是与魔君一般固执,当年他明知君后被扣押,是灵修们设下的陷阱,仍义无反顾……”花若柳取出一面华贵的蓝色宝镜,正是论道大会时失窃的那面,“您不记得这些,是因记忆被寒青筠封印了,您看看这个,定能想起过往。” 花若柳将宝镜递到邢烙面前,邢烙本不想看,但那镜子有一股亲切的熟悉感,让他忍不住打量。 光滑无比的镜面,映照着人影,邢烙在镜中看到了自己。镜中的影像仿佛有魔力般,投入他的瞳仁,钻入他的脑海,冲破那道被合上近百年的闸门,尘封的记忆倾泻而出。 -- 第73页 仍是这面镜子,被他年轻的父亲握在手中,兴冲冲地送到母亲面前,母亲笑得温婉动人,对镜梳妆,父亲替她画眉,小小的邢烙便在一旁,拿脂粉往母亲脸上抹,惹来母亲满是宠溺的埋怨。 还是这面镜子,沾满了血,和邢烙的母亲一起,被灵修们如弃敝屣般扔到父亲面前,刀光剑影铺天盖袭来,所有幸福在此终结。 邢烙瞳色缓缓转红,黑色戾气在瞳仁中流转。 “放开我。”这嗓音低沉而冰冷,如刀般凌厉,全然不如对待寒青筠时的温顺。 花如柳知道,他已经恢复记忆,松开弱柳鞭。果然,邢烙既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 但他仍是问:“我师尊呢?” 不等花若柳回答,邢烙果决道:“把他带来。” - 魔教刑室中,寒青筠被一桶冰凉的水泼醒。 他打了个寒战,动作间带起锁骨周围刺骨的疼痛,低头看去,两侧琵琶骨被指头粗的铁锁链穿透,随着呼吸,钢铁入肉处半凝的血块间,不断有血液涌出来。 寒青筠本以为,被活傀咬的那一口,已是此生经历过最痛的伤了,现在一看,实属小巫见大巫。 他没想到的是,更疼的还在后头。 魔修拎起锁链一头,竟要拖着寒青筠走:“快走!少主要见你。” “啊——”寒青筠凄然惨叫,疼痛让他脑海一片空白,在魔修再三拽拉下,才意识到,再不起来跟他走,恐怕会被生生痛死。 他艰难地拖着步子起身,在魔修的牵引下,踉跄前进。 进入大殿时,寒青筠已经快痛晕过去,撑着最后一口力气,看到殿中央宝座上的人时,他顿时如坠冰窟。 寒青筠双腿一软,便倒了下去,魔修再次拽动锁链,他浑身抽搐似的抖了一下,再没有力气站起来。 “滚!”萦心猝然射出,将那魔修钉死在墙上。 邢烙与萦心刀几乎一样快,飞跃至寒青筠身边,怒目向花若柳:“你敢伤他?” “我只是让人看着他,不知道……”花若柳已封去寒青筠经络,并未让人再下狠手,只待邢烙处置,却不想弟子自作主张用了刑。 “他若有事,我要整个魔教陪葬。”邢烙嗓音幽沉,黑色戾气从他周身各处,缓缓溢散着。 “属下这就去取伤药。”花若柳火急火燎地跑出大殿,戾气正是当年魔君失控的征兆之一,如今少主归来,她决不能让同样的悲剧再发生。 大殿中忽然安静下来,只有寒青筠因为疼痛而急促的呼吸声。 邢烙将灵力注入锁链,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除去,在血溢出伤口时,眼中红光一盛。 寒青筠微微颤抖,意识渐渐回笼,紧紧攥着邢烙的袖子。 邢烙换了一身黑色长袍,似乎已决心离开天问宗,离开寒青筠。 “师尊。”邢烙沉沉道,“我的记忆,是你封印的?” 寒青筠不知该怎么回答。说不是,邢烙会信吗? 邢烙又问:“我的经络,也是你封印的?” “你都想起来了?”寒青筠不报希望地问。 “是你,给了我一只肉包子。”邢烙道,“也是你,封印我的记忆和经络。” “你要报仇吗?”寒青筠问。 邢烙:“要。” 寒青筠的手,无力地从黑色广袖上滑落:“你要……杀了我吗?” 邢烙忽然紧紧握住寒青筠的手,仿佛要把他的手捏碎般:“你骗了我,我自然要讨回来。” 第39章 魔教殿室比明昭峰温暖许多,寒青筠却已无法感觉到暖意,也许是失血过多,他甚至感觉,邢烙的体温离他越来越远,明明此刻,邢烙正抱着他。 寒青筠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床顶垂下的丝绦轻轻摆动,邢烙扯过一缕,盖在他眼上。 视线被阻挡,只有浅淡的光透入眼中,寒青筠没力气拨开丝绦,也不敢,生怕看到邢烙满身戾气,将萦心刀指向他。 到此为止了…… 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终究是徒劳。 寒青筠觉得很委屈,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也不知邢烙哪里错了,但结局就是这样悲惨。 眼眶微热,寒青筠咬牙闭上眼,让自己彻底陷入黑暗。 “啊……”锁骨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钝痛,寒青筠无力地惨叫着,他能感觉到,尚未愈合的伤口,被穿透得更严重了。 伤他的不是冰凉的利刃——邢烙埋首在寒青筠颈间,用尽全身力气,啃咬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 直到寒青筠再也叫不住声,喉间只剩轻弱的吃痛吸气,邢烙才放过他。 丝绦滑落,寒青筠睁开眼,疼痛让他清晰地认知到,他还没有死。 邢烙伏在他身上,手牢牢扣着他的手,周身戾气竟比方才弱了不少,那双泛红的瞳仁盯着惨不忍睹的伤口,眼中满是不忍,还带了丝茫然。 不知是不是错觉,伤口经过这番蹂虐后,疼痛竟缓缓在消减,寒青筠轻声道:“你……不杀我吗?” 邢烙抬起头:“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你说要讨回来……”才两句话的功夫,伤口的疼痛已消减大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痒意,寒青筠不解地低头看去,只见狰狞的伤口上,血不再流了,结成一大片暗红的痂,最边沿红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随后脱落,露出一小片宛若新生的嫩红肌肤。 -- 第74页 “师尊不满意?”邢烙对着伤口,再次俯身,这次他没有咬,而是像一头兽般,用疗愈的方式舔舐着血痂。 “不是……你……等等……”痛感消失后,锁骨传来的痒意令人更难承受,寒青筠扭着脖子,却怎么也躲不开邢烙的钳制,身体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火,体温渐渐变热,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 足足过了半刻钟,邢烙才松开寒青筠,他瞳孔中红色已十分浅淡。 寒青筠看了看伤口,痂竟全褪了,伤处只留下一片新生肌肤的殷红。 就算是戚霞配置的顶级伤药,也不可能有这种效果,况且方才,寒青筠根本没闻到任何药草味。 “阿烙,你做了什么?”寒青筠疑惑满腹。 邢烙唇角一勾,再次欺上身来:“师尊想我做什么?” 寒青筠下意识朝后退,邢烙周身戾气虽变弱,但那股侵占般压迫感,让他感觉邢烙随时会将他拆吃入腹。 邢烙拖住寒青筠脑后,让他避无可避。 两人四目相对,塌边昭明宝珠传来的柔光,照在两人侧脸上。 邢烙轻轻弹指,宝珠熄灭。 房中一片黑暗,寒青筠的火却烧得更旺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未呼出,炙热的唇便贴了上来,封住他的嘴。 邢烙并未纠缠太久,不消片刻,便结束了这个吻。 寒青筠听到他的呼吸,比自己更加急促。 黑暗中,邢烙起身坐到塌边,平复了许久,久到寒青筠看着那黑沉的身影,以为他要变成一座雕塑。 寒青筠伸手,轻轻拽了拽邢烙衣摆。 邢烙猝然翻身上塌,牢牢拥住寒青筠,便不再动了,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道:“你有伤,今日暂且放过你。” 意外的,寒青筠这一夜竟睡得出奇香,直到早晨,抱着他的人离开,他才缓缓转醒。 迷糊中,传来女子的声音,寒青筠猜测是花若柳,便佯装还睡着,侧耳聆听。 “这是无望蜂蜂后所炼成的法器,能操控百丈范围内的螯针。”花若柳道,“属下正是用这个,暂时封住了寒青筠的经络。” “解开。”邢烙道。 花若柳:“少主,他修为太高,若恢复修为,恐对您不利。” “解开!” 邢烙嗓音变得阴沉又凶狠,寒青筠听得不由一怔,昨日邢烙那般对他说话,和现在比起来,简直称得上温柔。 “是……”花若柳十分不甘愿,操控法器转了一圈。 寒青筠侧颈螯针入针处,突然一松。他偷偷尝试运行周天,果然,经络通畅了,只是那枚螯针仍在原处,没有消失,也没有被拔除。 邢烙掀起寒青筠发丝,查看螯针:“为何还在?” “这法器只能操控螯针入体深度,由此临时阻断经络,但无法拔除螯针。”花若柳解释。 “速将螯针拔除!”邢烙道。 “我教弟子从不取灵磁石,属下无法拨出。”花若柳倒没有撒谎,只有所有人都得不到灵磁石,才能让这螯针,真正成为无望。 螯针与灵磁石同在一处,魔教弟子既能轻易取得前者,那灵磁石定也是手到擒来,邢烙下令道:“速去取来。” 花若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少主,万万不可啊,若失去螯针牵制,以我们的实力,绝对无法再对付寒青筠。” “花若柳,我念你当年对我父亲衷心,才留你一命,别不识好歹。”邢烙狠狠一脚,将花若柳踹翻在地,毫不怜香惜玉地吼道,“滚!” 花若柳立刻退下,邢烙广袖一甩,重重合上门扉。 寒青筠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戾气又变重了。 邢烙坐回榻上,一指勾开寒青筠衣襟,看着浅红色的伤痕,双眼微眯。 仿佛被这伤痕蛊惑般,他俯下身,对着寒青筠锁骨狠狠咬了下去。 皮肉绽开,血液涌出,邢烙似一头饥渴无比的兽,贪婪地吸吮着温热的血液,但他仍是有分寸的,不消片刻,就松了口,舔了舔伤口。 伤口宛如被涎液滋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邢烙没有抬头,将脑袋埋在寒青筠颈间,从这比他略低些的体温中,贪婪得攫取温暖。 “怎么了?”寒青筠装不下去了。邢烙的戾气变淡了些,寒青筠从他的气息中,读出悲伤的意味。 邢烙沉寂许久,终于开了口:“你知道我父亲为何会死吗?” 凶兽穷奇一役,因灵修大能们知道其中凶险,未让后辈弟子们参与,因此寒青筠并未亲历战场,但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凶兽穷奇是因在凡间作恶,被灵修们诛杀。 寒青筠没有回答,他只有所知的唯一答案,这个答案,绝不是邢烙想再听一次的。 “当年我父亲一统魔修,在生死海中创立魔教,给魔修们建了这一处庇护所,同时也限制住他们,禁止他们为祸凡间。”邢烙缓缓地说着,戾气也如他的语速般,慢悠悠地溢散,“许多魔修虽被我父亲的强大折服,但对他立下的规矩,颇为不满,因而他只能长期留守魔教,管制教导这些魔修。” “他身为穷奇,拥有无上的力量,却也被戾气所困扰。他镇守魔教,母亲便带着我,游历八方,四处寻找能压制戾气的方法。” 邢烙顿了顿,在寒青筠脖颈上蹭了两下,才继续说下去:“那时我不过五岁,有一次贪玩,为了追一只风筝,和母亲走散了,还不巧入了灵修的法镜,被照出原身。灵修把我带走,母亲为了救我,被灵修重伤。” -- 第75页 “他们用母亲和我要挟父亲,要身为魔君的他自尽谢罪。我父亲有什么罪?凭什么要向他们谢罪!”邢烙周身戾气陡然暴涨。 寒青筠揉了揉他的脑袋,戾气略微消减了些,邢烙稍稍冷静,留恋地按住寒青筠的手,嗓音带着丝哽咽:“父亲放下魔教赶来了,他看到重伤的母亲,戾气顷刻爆发,出手便杀了扣押母亲和我的两名灵修。他失控了,疯狂地攻击所有人,甚至我的母亲。此后的事,便如灵修们所说,百余名灵修为杀害我父亲,不惜自爆。” “临终前,我父亲终于恢复了意识,却只来得及保下我。他告诉我,戾气由爱而生。因此他在我的护咒上设下限制,不得动情,以此警告我,让我不能重蹈他的覆辙。” 邢烙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滚烫的一滴,滑落他轮廓分明的脸颊,落在寒青筠颈窝里,仿佛在这处精致的凹地安家落户般,不再游移。 寒青筠从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因身份被判为恶的,不止是邢烙,还有他的父亲。凶兽这个身份,让他们不管做什么,都被认为居心叵测,罪大恶极。 他的心被落在肌肤上的泪勾着,泪逐渐变冷,心却越发刺痛。 “普天之下,只有我父亲,因着穷奇的血统才能压制魔修,让所有魔修臣服。”邢烙的话音闷在寒青筠颈项间,像是迟到的控诉与呜咽,“可灵修们不这么想,他们认为,凶兽终是凶兽,做什么,都有邪恶的目的。” “阿烙……”事已至此,所有安慰都显得无力,寒青筠不知该说什么。 邢烙轻吻寒青筠颈项:“师尊,你与他们不同,我知道的。” “嗯,我知道,我从来都觉得你很好。你的父母,也很好。”寒青筠微微低头,在邢烙发顶轻轻吻着,试图以此缓和他内心的伤痛。 戾气缓缓消散,邢烙起身,终于脸上再无悲伤:“走吧,我们去寻灵磁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毛毛雨 1瓶;猫咪上仙 10瓶 (づ ̄3 ̄)づ 第40章 邢烙未再拒绝魔教少主之位,一众魔修只能对他俯首称臣。 寒青筠与邢烙没再遭遇阻拦,在风和日丽的生死海上,御刀飞了半日,便顺利到达南地秘境。 南地秘境坐落在海中央一座岛屿上,岛岸有岩石堆成的码头,此处便是入口。 传闻中,这秘境神秘无比,来历练者大多有去无回,偶有幸运者保住性命返程,叙述其经历,也都未深入秘境,只说刚进入时的密林中,有凶恶的妖兽。 寒青筠与邢烙此刻正面着对传闻中的妖兽。 邢烙将萦心刀横在胸前,正要出招,寒青筠拦下他:“阿烙,等等。他们看上去,似乎并不想伤害我们。” 妖兽共有六头,最大的一人高,最小的一头不过到寒青筠膝盖,围着两人绕圈,看上去憨憨的,很像哈士奇。除了体型,唯一像妖的地方,便是这些二哈有两条尾巴,还生了一对肉乎乎的白翅膀。 寒青筠伸手,摸了摸最小那头的脑袋,小妖兽很受用,屁颠屁颠地贴近寒青筠,另外几头见状,也围了上来,探着脑袋,一副求抚摸的模样。 邢烙脸有些黑,看着寒青筠轮番挼妖兽,恨不得把这几只讨宠的玩意掀翻。 妖兽们越发放肆,其中一头把寒青筠拱到背上,另外几头紧紧粘着他,几乎要把他淹没在黑白相间的兽毛中。 邢烙终于忍不了了,把萦心重重往地上一扎,灵力以落地处为中心,散开一圈巨大的涟漪,将地面厚重的落叶一扫而空。 嗡的一声鸣响,妖兽们被惊到,撒腿就跑。 邢烙立刻纵身而起,将寒青筠抱下兽背,嫌弃地拍打他满身的兽毛。 “这就吃醋了?”寒青筠失笑,挼了挼邢烙脑袋。 “妖兽多会化形,师尊不该被它们的形貌蒙蔽。”邢烙在寒青筠的手离开时,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两人继续前行,渐渐深入密林,林中雾气渐浓,越来越难以视物。 “上去看看。”寒青筠道。此行的目的地是不测之渊,既然是渊,从上方看,应当十分明显。 邢烙载着寒青筠升空,然而雾气太浓了,淹没了整座密林,除了白茫茫的雾海,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只能重新降下来,刚一落地,只听远处传来簌簌声。 “有人来了。”邢烙搂着寒青筠,掠至树上。 秘境中的雾非同寻常,寒青筠将灵力灌注双眼,还是只能看清三尺范围内的东西。 草叶被踩踏的声音越来越近,听脚步声,有两人。 会是谁?若是来历练的其他修者,倒无所谓,若是……寒青筠想起论道大会时,向邢烙放出的螯针。 花若柳一派对邢烙十分敬重,绝不可是她指使,那只能说明,魔教中另有一派,要对邢烙不利。 “树上有人。”下方有人喊道。那声音十分稚嫩,显然是个孩子。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剑光袭来,邢烙萦心一架,缠着剑光绕了两圈,直接收了对方兵刃。 “鹤唳?”寒青筠认得这剑,立刻唤道,“云水?” “是师尊!”肖云水惊喜抬头,看到邢烙带着寒青筠回到地面,接过他抛还的鹤唳。 “爹!”慕容昊天扑上来。 邢烙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给肖云水:“你们怎么来了?” -- 第76页 “昊天说师尊中了螯针,需要此处的灵磁石,我便带他一道来取。”肖云水道。 寒青筠心中一暖,顺手捏了捏慕容昊天的脸蛋,竟发现慕容昊天周身没有一丝雾气。 “师尊,我们……”肖云水话音一虚,脚下一个踉跄,扶着慕容昊天的肩,堪堪站稳。 “你怎么了?”寒青筠刚问完,便觉得头一晕,被邢烙牢牢扶住。 再看慕容昊天和邢烙,两人毫无异样。 “这是瘴气……”肖云水被慕容昊天扶着坐下,从乾坤袋里翻出三颗丹药,“这是丹鼎宗新炼制的解毒丹。” “我没事,就不吃了。”慕容昊天嫌弃地捻了一颗,要往肖云水嘴里塞。 肖云水赶紧把头让开:“我不吃丹药。” “我也不吃……”寒青筠也道。这丹药他吃过一次,就不想再碰第二次,这么销魂的味道,也不知这些修者是怎么吃下去的。 邢烙接过丹药,快速服下,将手贴在寒青筠后心,试图将药性渡给他,然而对付这瘴气,似乎没什么效果。 “二师兄,你也嫌这东西难吃啊?”慕容昊天问。 肖云水不好意思地轻笑:“那倒不是。我体质不适应丹药,小时候师尊喂我服了一颗,长了满身的疹子,呼吸也滞住了,幸好戚师叔赶来得快。” 原著中并未记载这桩事,寒青筠自然不知道,暗暗感慨,原来修真界还有服丹药过敏的。 “那怎么办?”慕容昊天抓抓头发,“在这等雾散?” 寒青筠灵机一动:“谁有碗?杯子也行,能装水就行,越大越好。” 肖云水取出一只小药盅:“这个行吗?” 寒青筠看看慕容昊天,手指比划了一下:“太小。” “要多大?”邢烙一手成掌,插入地面,掘了一大块泥出来。 寒青筠:“脸盆这么大吧。” 邢烙又掘了几次,将泥土捏塑成脸盆模样,指尖蓄起灵力,召出一簇火焰,将泥盆细细烧了一通,软泥渐渐脱水变硬,邢烙收起灵力:“师尊,可以用了。” 寒青筠用灵力凝出水流,注满泥盆,这盆子看似简陋,却一滴水都没漏出来。 “昊天,快变回原形。”寒青筠招招手道。 “又要给我泡澡?我为了问你们行踪,都在戚师叔那泡了好多天了。”慕容昊天抱怨着,变成神草,晃荡着头顶的叶子,跳进泥盆,“有点冷……” “阿烙,加热。”寒青筠道。 邢烙立刻热水,直到慕容昊天喊烫才停手。 等了半刻钟,寒青筠把慕容昊天提出泥盆,掬了一掌“参汤”,嫌弃了一小会儿,便两眼一闭一口喝完,不消片刻,浑身的力气就回来了。 肖云水将信将疑地也喝了一口,瘴毒全解。 “对了。”寒青筠想起什么,又把慕容昊天提进泥盆里,“我想到找不测之渊的法子了。” 三人带着一盆神草汤升空,寒青筠掬一掌汤水洒下,邢烙便放出一股火热灵力,将汤药蒸腾成细细密密的水汽。水汽落下,所过之处瘴气消散。 不过一刻钟,寒青筠便在下方密密扎扎的林叶中,发现了一道黑黢黢的渊谷。 “爹,我能出来了不?我快熟了……”慕容昊天晕头转向道。 “行了。”寒青筠把泥盆收进乾坤袋。 慕容昊天化作人形,扒拉着寒青筠衣裳,站在萦心刀尖上。邢烙拎着他的领子,把他甩给肖云水。 不测之渊深不见底,四人快速下行,肖云水与邢烙分别送下一道灵力,试探下方是否安全。 足足行进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天光彻底消失,天地归于一片黑暗,才终于到达渊底。 只听咔咔一声脆响,慕容昊天惨叫起来:“什么东西!” 他跳了起来,重新落地,又是咔咔一声:“地上有东西!!”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嗡嗡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寒青筠立时猜到是无望蜂,召出怀冰,双剑二分四,四分八……很快化作无数剑光,扫向四面八方,所过之处闪过白光,留下封冻一切的冰霜。 邢烙紧随其后,萦心绕周身一旋,扫出无数萤火般的光华,一路追随冰霜,照亮四周。 不远处是被封冻的无数无望蜂,脚下…… “天呐!这么多尸骨!”慕容昊天吓得又惨叫起来,攥紧肖云水袖子,恨不得把脑袋藏进袖子里。 遍地尸骨,有坐有躺,横七竖八地分散着。这画面太惊悚了,寒青筠也被吓了一跳,闭眼平复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师尊,别怕,有我在。”邢烙轻轻抚了抚寒青筠胸口,快速查看了附近的几具尸骨,“身中螯针,并无致命伤,似乎是……饿死。” 尸体都堆积在此,想必南地秘境的有进无出之处,便是这里了。 寒青筠不解,能进到此处的,修为至少要筑基。修者步入筑基境,需要长时间的修行入定,必定已习辟谷之术,如果是饿死,定是螯针发作,灵气无法运转,导致辟谷不能。 但螯针最快也要一月才会影响经络,他们为何会不离开,滞留在此处等死呢? 难道是无法离开? 寒青筠疑惑地看向上空,忽然伸手打了一道冰刃上去,白色锋刃飞出五六丈,击到一面无形的屏障,坠落下来。 “我上去看看。”肖云水飞上去,一会用灵力试,一会用法宝测,过了许久才下来,摇了摇头,“师尊,这结界只进不出,无论修为多高,都无法破解。” -- 第77页 “定有破解之法。”否则魔修如何将螯针带出去。邢烙道:“先找灵磁石。” “那有个山洞!”慕容昊天指着不远处道,“里面在亮的,会不会是灵磁石?” 寒青筠一看,那亮石与医书上的一模一样。不愧是龙傲天男主,带着他,进程都快了许多。 四人走向山洞,却没能进去,洞口也有一道结界,与深渊上的相似,唯一的区别是,这道只出不进。 四人又搜寻了许久,将不测之渊底翻了个遍,除了这处,再没有其他山洞或出入口。 他们被困住了…… 第41章 深渊之底天光不入,安静如死,连空气都恍如被冻结。 摸索寻找的窸窣动静,误踩尸骨的咔咔声,撞在山壁上回荡出混响,比无望蜂的鸣声更骇人。 “爹,我们不会更他们一样吧?”慕容昊天一手攥着肖云水袖子,一手攥着寒青筠。 “不会。”邢烙沉声道。 如印证他的话般,下一刻,邢烙摸过山壁的手掌一顿:“石壁上有障眼法。” 他尝试破解,并无效果:“这法术是元婴境修者设下。” “我来。”出窍大能寒青筠随手以灵力一划,障眼法随即消散,露出山壁上的雕刻。 那是一朵五瓣花,花瓣分别是青、红、黄、白、黑五色,呈阳刻,花蕊则是阴刻,没有色彩,缀在每片花瓣的起点。 “这图案,我好像在哪看到过……”寒青筠回忆着,却一时想不来。 邢烙观察片刻道:“花若柳鞭上的柄坠,与这刻花形状吻合。” 寒青筠恍然大悟:“这一定是结界的锁,那坠子就是钥匙。” 可惜知道了这一切也没用,现在他们出不去,没法取钥匙。 邢烙以一指按上刻花,细细摸索起来,指尖一一在每片花瓣上扫过,检查完后又滑到花心。这花心正好容纳指头,邢烙点到其中一个花心时,红色花瓣亮了起来。 寒青筠见状,立刻也将手指探入花心,移到第二点时,黑色花瓣亮起。 “这是五行?”寒青筠立刻领悟。 邢烙道:“还需木、土、金。” “昊天,来。”寒青筠抱起慕容昊天,让他也来按机关,然而慕容昊天触上的一刻,所有花瓣熄灭。 “师尊,我来看看。”肖云水抽出几根医病用的长针,分别刺在花瓣角落的缝隙上,捻了好半晌,得出结论,“这机关需注入五种属性的灵力,且所有属性携带者,必须灵根品阶相同,灵根还不能低于上品。” 上品灵根在修真界已属十分难得,还要集齐五种灵根,根本是痴人说梦,也难怪闯入的历练者都被困死在这里。 寒青筠却胸有成竹地一笑,拉着慕容昊天的手按倒机关上——本以为男主是龙傲天,想不到竟是上天送给他的金手指。 “好像没用……”花瓣一片没亮,慕容昊天有些委屈。 “操控你的灵力,分别带着五种属性,灌注入每根手指。”肖云水道。 慕容昊天屏息凝神,憋了好久,才终于成功。五片花瓣同时亮起,上空和山洞口的结界,闪过一片微光,暂时散去。 寒青筠原以为,山洞内定还有什么麻烦,没想到里面没有任何障碍,只有满地的各色灵石。 邢烙立刻取了灵磁石,轻轻按在寒青筠受螯针处。 “嘶……”寒青筠轻呼出声。 “痛吗?”邢烙在磁石上注入灵力,稍稍压抑它的力量。 寒青筠摇头:“有点凉,还有点痒。” 邢烙这才安心,继续拔除螯针。 螯针在灵磁石的吸附下,化作黑色碎末,一丝一丝脱离皮肉,被黏在磁石表面。足足过了半刻钟,入针处再不见黑色,剩下一个小红点。 邢烙不放心地又多等了一会,直到确认没有半点残留,才移开灵磁石:“二师弟,你来看看。” 肖云水以长针仔细检视伤口,确认无恙,正要给寒青筠抹伤药,邢烙抢过药罐,捻了些,揉上那处小红点。 寒青筠松了一口气,只有他的战斗力无碍,邢烙的安全才能得到最大的保障。 “我们带些回去。”寒青筠把邢烙手中的灵磁石收入乾坤袋,又捡了几块,“阿烙,你会品鉴灵石吗?”这里灵石这么多,寒青筠想挑些贵重有用的带回去,可他分不清哪些品质更高。 邢烙摇头,肖云水也无能为力地一笑。 慕容昊天已经埋头捡了许久,说道:“不用挑,全带回去呗,我们有四个乾坤袋呢,装得……” 他话音未落,突然动作一顿,紧接着忽然变成神草本体,向一处跑去。 寒青筠巡着他的走向,看到灵石堆后,有一处白色闪光。 慕容昊天搬走两块小灵石,露出那闪光的全貌,是一道白色裂缝,与寒青筠曾在入门试炼秘境,以及初遇慕容昊天时所见的,一模一样。 慕容昊天把身子往缝隙里挤,肖云水很配合地用指头推他,可惜两人努力了半天,只塞进去一只比小指还细的胳膊。 “唉——”慕容昊天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捡灵石的心思都没了。 “这么想回家?”他的模样太可爱,寒青筠不禁笑起来,“不如让你戚师叔把你晒干压扁,说不定就能进去了。” “爹,你不知道,我怕我再不回去,就再也回不去了。”慕容昊天哀怨道。 -- 第78页 邢烙和寒青筠也凑过来,研究那裂缝,除了其中溢散出的灵力让他们感觉舒适,并未发现其他特别之处。 寒青筠:“怎么就再也回不去了?” 慕容昊天化回人形,往寒青筠身上靠,想抱抱找安慰,被邢烙不留情地挡开,只能转头扑到肖云水怀里:“我家快崩塌了,所以才有了这些秘境裂缝。” 寒青筠感叹道:“那你家也太大了……”随便崩一崩,就能让凡间到处出现裂缝。 “怎么会崩塌?”邢烙问。这么大的秘境,修真界却从未有过记载,寻常秘境都是因修者探索过度,导致灵气枯竭而崩塌,而这处秘境听起来,根本无人前去。 慕容昊天垮着小脸道:“原本我家有两尊神兽大人镇守。听我爷爷说,四五百年前,他们一尊殒没,一尊不知去向。失去神兽大人的支持,秘境就开始渐渐不支,这几年已经到极限了。爹,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修复秘境?” 寒青筠摇摇头,看到慕容昊天快哭出来了,赶紧又说:“等出去后,我想想办法,找找古籍,说不定能修复。” “嗯!”慕容昊天重重点头,好像确信寒青筠会有办法似的,脸上阴霾一扫而空,“那我们快回去吧!” 他连满地灵石也不要了,拔腿就往外奔,才迈出两步,就被一块灵石绊倒。 邢烙随手一提,拎住他领子。 慕容昊天面朝地面,忽然指着下方道:“这里也有条裂缝!” 邢烙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层层叠叠的灵石堆深处,有微弱光亮传来,近半丈的下方,竟有条足有一人宽的裂缝,最底层灵石巨大,架在裂缝上,才堆叠出他们所踩的山洞地面。 邢烙不知在裂缝中看到了什么,放下慕容昊天,搬走数块大灵石,露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坑洞。 “师尊,等我片刻。”他说完便跃入坑中。 寒青筠茫然探头,只见那裂缝下别有洞天。 “下去看看。”寒青筠跃入坑中,肖云水与慕容昊天随之跟上。 这又是一方山洞,五六丈高,宽度与上方山穴相当,深度则有上方的十来倍,四周洞壁皆凝着厚厚的冰层,上方与灵石接壤处的冰面上,悬着一条条石笋似的冰棱,棱尖灵气凝出微光,在洞中折射。 仔细看去,那冰棱中竟藏着细细的黑色玄铁。 邢烙已到达冰穴最深处,那里的冰棱比入口处大许多,足有半人高,拇指粗。他催动灵力,融去冰层,取了十来条玄铁下来。 这玄铁与万年玄铁相似,只是看年份不到千年。 寒青筠这才知道,原来邢烙在论道大会中,如此奋力地争夺魁首,是为了获得赏品。可他要这东西做什么? “阿烙,别取了。”寒青筠喊道。他把十根万年玄铁都要来了,用不了那么多,邢烙若想要,拿去便是。 “这就回来。”邢烙发现一条更大的冰棱,取下其中玄铁后,正要折返,整个冰穴忽然晃动了一下。 “地动了?”慕容昊天还未站稳身子,冰穴又震动起来。 “你们先上去。”寒青筠催促身旁两人,随后跃向邢烙,向他伸手,“快离开这。” 邢烙也向他飞来,在两人相距只有丈许时,地面猝然龟裂,一面厚重的冰墙以极快的速度升起,将两人震开。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传来,无数冰棱砸下,噼啪摔落,冰穴中狼藉一片。 寒青筠晃晃被震晕的脑袋,眼前邢烙不见了。 那堵挡住两人的“冰墙”如一座小山,缓缓动起来,迟钝地伸展出四肢,与一条细长的,如蛇般的尾巴。 蛇尾忽的摆动起来,寒青筠飞身避开,想从上方切入,却发现这玩意的背脊和山穴一般高,顶着洞顶,蹭下无数冰棱。这庞然大物动静太大,让他完全无法听到邢烙的声音。 “阿烙,你没事吧?”寒青筠一面按弟子玉牌,一面召出怀冰,刺向蛇尾,刃锋触碰瞬间,那长尾凝出一层厚重冰壳,哐一声震飞怀冰。 “我没事。”邢烙那头传来激烈的兵刃交击声,交杂着火焰燃烧,和呲呲的沸腾烟声,“师尊,这是蛇龟是冰属性的,你克制不了他,快上去,交给我!” 肖云水与慕容昊天折返,分别祭出兵刃,两人试了几招。慕容昊天修为太低,完全在给冰蛇龟挠痒痒,肖云水则与寒青筠一般,因属性相同,招式显得无力。 寒青筠已至出窍期,饶是对付同属性的妖兽,仗着境界优势,也不会太困难,然而这蛇龟几乎能完全抵御他,看来修为至少在元婴末期。 “云水,有捆灵索吗?”寒青筠问。 “有。”肖云水飞快取出两条捆灵索。 寒青筠握在手中试了试,灌注灵力,袭向蛇龟右后腿与长尾,绳索缠住目标,他用力一拽,蛇龟顿时失去重心,巨大的身躯轰一声砸在冰面上。 紧接着,那头传来一声凄厉兽鸣,寒青筠知道,邢烙得手了。 蛇龟一次次尝试站起来,但每一次都被寒青筠拽倒,沉寂许久后,龟蛇猛然咆哮一声。 被火焰融化的冰水,从蛇龟身下流淌而来,寒青筠以为它被击败了,却见龟蛇猛烈挣扎起来,冰水中出现了鲜红的血液。 “阿烙!”寒青筠唤道。 他忘了按下弟子玉牌,自然没能听到邢烙回应。 -- 第79页 以为邢烙遭遇不测,寒青筠再顾不上那么多,抽出一叠符箓,迅速书下燃火咒,刺入怀冰,御使两柄飞剑,一左一右袭向蛇龟后腿,与此同时,他急速前冲,踩上湿滑无比的龟背,将乾坤袋中仅剩的几颗爆炎宝珠,全数嵌入一处看起来最薄的壳壑中。 肖云水与慕容昊天也将符箓和宝珠全贡献出来,往龟壳上砸去。 轰!轰! 一连几声巨响,扬起漫天烟雾。 蛇龟背部伤得不轻,彻底瘫在地上,壳顶不再触碰洞顶,寒青筠拨开雾气,收回怀冰,试图越过龟壳,把邢烙带出来。 “师尊小心!” 他刚翻过最高处,只听邢烙一声急唤,面前猝然出现冰蓝色的巨大骇人蛇头,蛇嘴裂开深不见底的缝,一条闪着寒光的信子如箭般射出。 寒青筠朝邢烙那方侧身一滚,蛇信在他肩旁扫过。 邢烙几步踏上龟壳,稳稳接住寒青筠,在看到他手臂上涌出的血液后,瞳仁顿时变得赤红,黑色戾气徒然在周身暴涨。 “阿烙!清醒些,我没事!”寒青筠急切地唤着。 邢烙却仿佛听不见似的,目眦欲裂地瞪着龟蛇。 他周身伤口遍布,将黑衣染得更加深沉,左额上一道又深又宽的伤,流出鲜红的血,划过脸颊,衬得他犹如杀神修罗般。 “你敢伤我师尊!”邢烙咬牙切齿,拥着寒青筠的手几乎要嵌入他血肉中。 萦心刀黑烟腾起,裹挟着赤红火焰,宛如世间最锋锐的利器,打着旋削向蛇头七寸处。 长刀飞速旋转,舞出一道道残影,蛇龟在如此残暴的攻击中,终于垂下沉重的脑袋,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然而萦心刀却没有停,仍然一刀刀削着龟蛇尸体,带出一波波残冰,仿佛要将它碎尸万段。 “阿烙!它已经死了!”寒青筠慌乱地按着邢烙的脸,生怕他无法恢复理智,“你好好看看我,我没事!” 邢烙失焦的目光缓缓下移,停在寒青筠脸上:“师尊……” “没事了。”寒青筠揉了揉邢烙脑袋,掂起脚,安慰般在他额上亲了几下,擦去他脸上的血,“阿烙,看着我。” 邢烙双眼终于聚焦,缓缓伸出手,把方才取来的玄铁递上:“师尊,这玄铁虽没有万年,但也是上品。” “阿烙,你……”寒青筠顿时眼眶一热,没想到邢烙争取玄铁,竟是为了他。想来前些日子,寒青筠整日翻着万年玄铁看,邢烙定是注意到了。 大地突然又震动起来,这一次比蛇龟的动静更大,上方轰鸣声传来,似乎有人用巨掌将雷声压入山脉。 “师尊,是雷劫!”肖云水在另一头大喊。 寒青筠握住邢烙的手,稍一试探。这段日子忘了替邢烙压修为,他竟以如此快的速度到达金丹圆满,即将破境。 第42章 大地轰鸣,地动山摇,冰穴顶端灵石如沸腾般,在震颤中乱滚,小块灵石不断落入裂缝,砸破冰面。 “师尊,洞口要被封死了!”肖云水大喊着,以长剑抵住上方洞口。 “阿烙,快走。”寒青筠召回怀冰,蛇龟死去,周身冰壳随之瓦解,他驱使双剑,飞快削下壳顶,扩开道路。 邢烙抱着寒青筠踏上萦心,顺利离开冰穴。 肖云水取走鹤唳剑,大块灵石滚来,将冰穴入口彻底封死。 整座山都在晃,灵石洞穴入口也被滚落的山石封了大半,四人快速逃出洞穴,回到深渊底。 寒青筠施下的冰霜已散去,无望蜂们被惊得四下乱窜,躲回巢穴中,无暇攻击入侵的众人。 遥远的天顶亮起微光,那是雷劫已经成型。连天都看不见的渊底,能看到雷光,可见这雷劫有多凶悍。 不测之渊现下极不稳定,不时有山石坠落,不适合渡劫,然而此刻若出渊,必定会在半空中与雷劫正面撞上。 “到这来!”寒青筠下了决定,选了处相对空旷的地点,拉着邢烙盘膝坐下。 天顶的光越来越亮,显出淡淡的蓝色,还在不断增强。 寒青筠迅速取出那捆万年玄铁,按照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阵法,将八根玄铁分别竖在邢烙周身八方,形成一座没有顶的护阵。 做完这一切他才察觉,深渊之下狭窄,山穴又被封死,不渡劫的几人无处可躲。 寒青筠当即走入阵中蹲下,向肖云水与慕容昊天招手:“快到这里来!” 肖云水领着慕容昊天跑来。第一道雷劫已至上空,眼看他们来不及入阵,寒青筠扑上去,拖住肖云水往阵中拽,三人摔入阵中,乱作一团。 雷劫轰然落下,冷蓝电光落在玄铁尖上,顺着竖插的玄铁,流入大地,在阵外蔓延出一片蛛网状电光。 阵内邢烙盘膝正坐,寒青筠倒在他身上,肖云水则半靠在寒青筠身侧,慕容昊天直接扑进了寒青筠怀里。 邢烙嫌弃地把寒青筠拥进怀里,推开肖云水,抬腿踹了慕容昊天一脚。 “专心运转周天。”寒青筠从邢烙怀里挣出来,坐到他身边。 玄铁护阵做得太小,容纳三人都吃力,寒青筠一动,肖云水便被挤了出去,慕容昊天仗着身子小,缩成一团,胳膊肘还是露在阵外。 眼看第二道雷又将袭来,寒青筠拎起慕容昊天,扔到肖云水怀里:“快进来。” -- 第80页 肖云水抱紧慕容昊天,踉跄缩入阵中,勉强挤在寒青筠与邢烙之间。 第二道雷落下,肖云水露在阵外的大片衣摆,被烧作一片黑炭。 肖云水的肩膀与寒青筠靠在一起,邢烙嘴微微一撇,抬手又要推人。 “大师兄,你行行好吧!”慕容昊天大喊,拽着寒青筠袖子道,“爹,你坐大师兄身上去!” 刚才这样勉强也挤得下,坐到渡劫之人身上,这也太…… 寒青筠还未来得及开口拒绝,腰便被邢烙炙热的手环上。 邢烙搂着人,轻轻松松一带,便让寒青筠做在自己腿上:“师尊,别乱动,雷劫凶险。” 肖云水与慕容昊天终于在阵中稳住身形,慕容昊天推了寒青筠一把,让他贴紧邢烙:“大师兄,爹送给你,别踹我们了!” 邢烙总算安分了,闭眼运行周天。 寒青筠怀疑他周天走岔了,在气海下方灵力汇聚过多,甚至拄到了他侧腰。 第三道雷落下,颜色渐深,成了湛蓝色。 寒青筠不敢动,其一是因这雷劫太骇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怕刺激到邢烙。 “师尊。”邢烙突然睁开眼,凑在寒青筠耳边道,“你脸很红。” 肖云水背对他们,慕容昊天把脑袋架在肖云水肩上,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 邢烙抬起手,要往慕容昊天脸上扣,慕容昊天识相地缩起脖子,把脑袋藏进肖云水肩后。 第四道雷落下,是更深的靛蓝色。 “师尊,伤痊愈了吗?”邢烙咬着寒青筠耳朵,蛊惑般轻声道。 “伤……”寒青筠耳根火热,思维有些迟钝,过了好半晌才想起,在魔教中时,邢烙曾说过,因他有伤,暂且放过他。 难道这个放过的意思是…… 这是什么时间!什么场合!身前还有两名弟子!这已经不是逾矩了,简直把矩踩成了碎渣! 寒青筠把手臂举道邢烙面前,赶忙道:“我有伤!” 第五道雷落下,颜色更深,蓝光却没能盖过寒青筠红得快烧起来的脸色。 邢烙盯着那道伤口,眼中戾气溢散。 “没事没事,小伤。”寒青筠扯着广袖,盖住伤。 邢烙气海之下,又蓬勃几分…… 伤也不是,不伤也不是,寒青筠快疯了,纠结了一会儿,忽然搂住邢烙脖子。 第六道雷落下,黛蓝雷光游过玄铁柱,将寒青筠的脸映出诱惑般的绛紫色。 寒青筠合上眼,在邢烙唇上印下一吻,蜻蜓点水般,立刻离开,小声说:“好了,别闹了。” 邢烙毫不满足,按住寒青筠后脑,让两人的唇再次相触。 这一吻绵长又深刻,直到第七道雷,也是最后一道雷落下,邢烙才不舍地放开寒青筠。 最后一道雷的蓝光近乎于黑。雷劫雷光越暗,则越强,这样的黑雷,一般只在杀孽极重,或大乘境界渡劫时,才会出现。 寒青筠看着地面上蔓延的蛛网雷光,身上的热度渐渐变凉。邢烙身上戾气环绕,才招致如此重的雷劫,这才金丹境,便已至此,那到出窍、大乘时呢? 一定要除去邢烙的戾气,寒青筠心道。 “师尊。”肖云水缓缓回过头,身子有些颤抖,“金丹期的雷劫,这么凶险吗?”他已是金丹末期,将来也要经历此劫,当年左珏明渡劫时,他恰好下山历练,没有见到,这次初见雷劫,想不到竟如此骇人。 他刚说完,仿佛呼应他的话般,八根玄铁柱残光消散,哗一下碎成齑粉。 寒青筠知道他被吓到了,拍拍肖云水肩膀:“别担心,此次只因身在秘境中,才遇此异象。金丹境升境的雷劫本不强,你定能安然度过。” 肖云水松了一口气:“谢师尊鼓励,徒儿定会……” “师尊。”邢烙打断他,拿开寒青筠的手,握在自己手心,眼中溢出戾气,“该走了。” 他拉着寒青筠便走,步速飞快,没多久就把两名师弟抛在身后。 “阿烙,你别想太多,我只是安慰云水而已。”寒青筠解释了两句,却见邢烙戾气更甚,只能不说话了。 “等等,地上有什么……”他脚下踩到异样的触感,拉着邢烙停下来。 两人低头一看,寒青筠一脚正稳稳当当踩在一人脸上。 寒青筠挪开脚,被踩的居然是花若柳,只见她娇媚的脸正中,留下一个黑漆漆的鞋印。 “她怎么来了?”看到她腰际挂的弱柳鞭,寒青筠立刻了然,这忠心耿耿的魔教右使,定是带着五色花的钥匙,来寻邢烙的。 “哼。”邢烙冷哼一声,在花若柳脸上补了一脚,取下五色花钥匙,从她乾坤袋中拿走蜂后宝珠,又捡了一枚无望蜂褪下的螯针,朝花若柳眉心一扎。 做完这一切,邢烙召出萦心,便要与寒青筠离开。 “等等,你就把她这样扔在这儿?她会死的。”寒青筠道。 花若柳纵然讨人厌,却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她对邢烙衷心,若到时对邢烙不利的魔修再出现,她也将是一份助力。 邢烙召出一道灵力,钳住花若柳的腰,提着米袋似的,带着人上行,一出不测之渊,便把人随意往地上一抛。 “对了。”寒青筠要联络肖云水,又担心邢烙乱彪醋意,试探道,“我让云水和昊天回去?” -- 第81页 邢烙颔首,寒青筠才按下弟子令牌,确认两人已飞过结界,让他们直接回宗门。 “师尊,那我家……”慕容昊天委屈兮兮地说。 寒青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邢烙带着寒青筠回了魔教,他现下戾气十分不稳,寒青筠生怕激化戾气,便都由着他。 雷劫虽安然度过,但邢烙在与冰蛇龟对战时,伤得不轻。 寒青筠捻着伤药,小心翼翼地除去邢烙衣衫,替他上药。 邢烙的肌肉线条十分漂亮,穿上衣袍时,长身玉立,挺拔如松,除去衣袍后,这一身肌肉简直迷人,每一处凹凸都恰到好处,仿佛最高超的雕刻师造就。 不过肌肉上都是遍布的伤痕,就不那么赏心悦目了。 那龟蛇的信子如刀刃般,所过之处留下的伤口,比刀剑伤还深刻,寒青筠好不容易上完后背的伤,让邢烙转了向,胸口和腹部的伤口竟更多。 “这里有医修吗?”寒青筠问,“伤口太多了,最好让医修看一看。” 邢烙看着在自己胸肌上游移的手指,于他而言,寒青筠就是最好的伤药:“魔教无人修医道。” 寒青筠叹了口气,脱口而出:“早知道让云水过来了,他辅习医道,还能让他替你治一治……” “师尊。”邢烙猝然握住寒青筠手腕,瞳仁泛出红光。 瓷药罐落在榻上,滚了半圈滑落床榻,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阿烙,我只是……”寒青筠还未来得及解释,唇就被重重封上。 若雷劫时的吻是暴雨,那此刻的吻无疑是惊雷了。 邢烙吻得暴虐,寒青筠怀疑他想把自己拆吃入腹。 很快,他的怀疑成真了…… 第43章 白色丝绦如雪瀑般垂落,寒青筠疼得双手乱抓,握住一条丝绦,当成救命稻草般狠狠攥紧。 丝绦被拉扯得笔直紧绷,寒青筠使上全身力气,抵抗疼痛。 手臂上刚凝血的伤崩裂,血液涌出,染透广袖,漫上被褥,染红丝绦,与邢烙的血汇在一起。 那血仿佛一把利刃,刺痛邢烙,使他被戾气吞噬的理智终于挣扎着浮出水面。 他紧张又仓皇地起身,重重喘息半晌,待平息后才回过头,沉闷地说:“师尊,抱歉,我……” 寒青筠揉了揉痛处,幸好只是起了个头,并未受伤。 他理了理衣衫,坐到邢烙身侧,轻柔地抱住他:“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两人的伤口全裂开了,寒青筠只得替邢烙重新上药,至于他的伤,邢烙不消片刻就替他疗愈了。 难道穷奇的涎液有治愈之效?寒青筠想着,便伸出一指,触了触邢烙牙关,随后小心地抹在邢烙额头的伤口上。 伤口依旧狰狞,没有半点愈合的趋势。 果然还是需要医修。寒青筠这次没把这想法说出口。 幸而邢烙体质极好,恢复速度很快,没过几日,身上的伤口便结痂愈合。这几日,寒青筠时刻注意邢烙的戾气,没有旁人干扰,在他的安抚下,邢烙的戾气消减了不少,除了眼瞳,周身已不再溢散戾气。 然而寒青筠深知,这平静只是暂时的,稍有不慎,戾气随时可能被再次引爆。 这天早起,花若柳来殿中请安,邢烙与寒青筠的拥抱被打断,他的戾气又浓重几分。 “阿烙,不如我们去别处寻寻办法?”寒青筠试探地问。 邢烙尝试压抑戾气,并无多大效果:“去何处?” 寒青筠把整个大陆的城镇都筛了一遍,最后说:“宁州城书籍众多,去那如何?” 如今邢烙成为魔教少主,这消息必定已传遍整个修真界,他若光明正大的出现,难免遭遇危险。寒青筠替他戴上帷帽,自己也换下天问宗弟子服,换了身不起眼的白袍,同样以帷帽遮住面容。 宁州城中有丹鼎宗驻扎,眼线众多,寒青筠担心邢烙身份暴露,便在城外不远处的村中,购置了一间小屋居住。 小屋空置已久,略有损坏,邢烙修补好屋顶,进门便从背后拥住寒青筠:“师尊,待我戾气除去后,我们再不问修真界之事,寻一处远离喧嚣之地,建一座小屋,就这样过日子,好不好?” 寒青筠放下整了一半的床褥,摸摸他的脑袋,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好。” 寒青筠计划了一下,打算去宁州城的修真集市逛一日,把和戾气、凶兽、上古传说之类的书籍全扫荡来,之后便缩在这里慢慢研究。 翌日一大早,两人便前往宁州城。 在书店中搜刮了一轮后,寒青筠嫌这些书籍都像野书,数量也不多,便让那导购法器叫来掌柜。 掌柜翻翻找找,按照寒青筠的要求,在后仓又翻出十来本书:“全在这了。很少有修者研究这些,这种书销量不好,店家们大多不进货,我这已经是最多的了。” “货从何处进?”寒青筠问,“进货处是不是书更多?” “和我这儿差不多。”掌柜翻了翻进货簿子,“货都是抄本,若卖不出去,也没人肯抄。仙长若想看更多,我建议您去访访天问宗。天问宗的藏书殿卷帙浩瀚,是整个修真界书籍最多的地方。” 这也是寒青筠此刻,最不想带邢烙去的地方…… 算了,先把手头这些书籍研究了,说不定能找到办法。 -- 第82页 寒青筠眉宇微颦,把书册收入乾坤袋。 邢烙挡在寒青筠身前,若有所感般掀开帽纱,揉揉他眉心,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块梨花酥,递到寒青筠嘴边。 寒青筠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果然美食是治疗负面情绪的良药,他立刻有了信心,觉得这堆书里一定会有办法,说不定回去翻第一本,就找到方法了。 走出修真集市,宁州城中华灯初上,夜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传来,伴着各种食物的香味。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大多数时间都在雪峰上清心寡欲,偶尔吃些寡淡的食物,还要偷偷摸摸,此刻一闻这些混杂着甜、辣、香咸的气味,寒青筠的心弦一下就被勾了起来。 “师尊想吃什么?”邢烙就近买了串糖葫芦,送到寒青筠手中,温顺的模样,就如他们初来宁州城时一般。 寒青筠咬了一颗糖葫芦,甜酸味立时在口中溢散:“多带些干货回去,留着慢慢吃。” 他只说了这一句,邢烙动作飞快,把整个夜市易储存的食物都买了个遍。 寒青筠翻看他的乾坤袋,里面大多是些甜食,便指着不远处一家烤肉摊道:“我们去吃烤肉,你一定喜欢。” 新鲜的猪肉排架在炭火上,被烤出一层诱人的油,小贩把肉翻了个面,撒上调味料与香料,最后撒了把葱,抬头嚷道:“新鲜的猪排,出炉喽!” 他这一嗓子喊来不少路人,不等路人们开口,邢烙便大手一挥付了银钱:“这一炉我都要了。” “好嘞!”小贩飞快地用油脂包好肉排,用红绳系紧,递给邢烙,“收摊喽!” 路人们刚围过来,听到这一句,纷纷失望地摇头离开,邢烙揭开油纸包一角,寒青筠立刻撕了一小块肉,撩开帽纱,塞进邢烙嘴里。 “好烫!”寒青筠搓搓烫红的手指,又替邢烙扇嘴巴。 邢烙笑着忽然刁住嘴边的指头,把上头的油与调料舐了干干净净,也撕了一块肉,吹了吹,送进寒青筠口中。 两人一路你一口我一口喂着,离开了夜市,没有发现身后有几名丹鼎宗弟子,对着他们的背影交头接耳。 “那人是寒峰主?不是说他被魔教少主掳走了,怎么在这儿?” “他身旁的黑衣人,不就是邢烙么!” - 也许是美食的加持,寒青筠果真在第一本书中,就翻到了消除戾气的方法。 戾气由欲而生,食欲、贪欲、爱欲,欲望是戾气的温床,若要除去戾气,必须清心寡欲,心如止水…… 邢烙的父亲正是因对妻的爱,才会最终爆发戾气,万劫不复。 似乎挺有道理,寒青筠默默收起啃了一般的糖糕。 邢烙此刻最重的便是爱欲,寒青筠细细回忆,也是护咒彻底破碎后没多久,邢烙生出了戾气。 “阿烙。”寒青筠唤道。 邢烙正替他烤玉米,刚好手头这个熟了,便送到寒青筠手中:“师尊,来。” 寒青筠抬起手又放下,没有接过玉米棒:“阿烙,不如我们分房睡几天?” 这间屋子有两间厢房,只是其中一间的门帘从未被掀开过。 “为何?”邢烙面色一沉。 寒青筠把书给他看,邢烙眼中漏出一缕戾气,接过那本书,手中燃起火焰,当即把书烧成了炭末。 反应这么大,看来真的有必要克制一下。 寒青筠安抚着揉他的脑袋,哄道:“咱们就试几天,看看有没有效果。” 邢烙沉默许久,眼中戾气散去后,缓缓点了点头,把被褥枕头搬去了隔壁。 第一天,寒青筠半夜醒来,看到邢烙竟坐在他塌边。 第二天,寒青筠在自己房中设了禁制,半夜他不放心,想去邢烙房间看看,刚出房门,便见邢烙石桩般坐在厅室正中,戾气像水沸时的蒸汽般,在他头顶幽幽地往上冒。 第三天,寒青筠干脆在邢烙榻上下了禁制,不让他晚上乱跑。 翌日…… 寒青筠刚踏进邢烙房间,便被生出实态的戾气缠住,一把拽到了邢烙跟前。 邢烙张嘴就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直到尝到血珠子,戾气才渐渐变弱。 这个法子显然不行,就算有效,起效的速度也远远赶不上邢烙爆发的速度。 寒青筠只能作罢,把邢烙被褥枕头又搬回身边,尝试找到的其他方法。 草药、丹药、驱邪术……寒青筠一一试下来,每一种都毫无效果。幸而,相比克制欲望,这些方法相对温和,也没有激发邢烙的戾气。 书籍都翻完了,还有最后一种方法没试,乃是放血。说是戾气藏在血气中,失血过多的状态下,人会变得虚弱,戾气也随之弱下,若要彻底除去戾气,便需放空血液,再输入纯净的新血,便能获得新生。 寒青筠并不想用这个法子,看着就不靠谱,就算是真的也太过凶险。邢烙看到后,却毅然伸出手:“师尊,试试吧。” “不行,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寒青筠断然拒绝。 邢烙握起寒青筠的手,朝他拇指咬了一口,血滴溢出皮肤,邢烙嘬入口中:“师尊的血定是最纯净的,届时借我一些,便不会有事。” “当真?”寒青筠将信将疑,又将书上的方法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说是只要一碗纯净新血摄入,便能让戾气满身者重获新生。 -- 第83页 一碗血抵一身血,听上去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行。”寒青筠仍然拒绝,这根本就是在赌命。 邢烙最近状态尚可,戾气虽有却没有变强,若能一直维持如此,也不会有大问题,总好过九死一生放血。 “师尊。”邢烙忽然抱住寒青筠,“我必须除掉戾气,否则我害怕……” 害怕他和父亲一般,被戾气控制,失去理智,滥杀无辜,甚至伤害最爱的人。 寒青筠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推开邢烙,只见他手腕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正奔涌而出。 这么严重的伤口,再好的伤药都不能立刻止血,邢烙甚至还催化着全身灵力,让血流得更快。 “阿烙,你停下!”寒青筠手忙脚乱地替他摸伤药,药才触到伤口便被血流冲散。 他又扯下广袖,绕着邢烙的小臂紧紧缠绕,然而这种现代应急止血方法,在邢烙灵力的冲击下,根本毫无用处。 邢烙脸色变得煞白,唇色褪去,戾气也因生命力的流逝,变得惨淡。 “血……我的血……”寒青筠慌乱取来碗,划开手腕放血。 邢烙看到他血液的瞬间,瞳仁微微一缩,戾气再次溢散出来。 “阿烙!这法子没效果,快住手!”寒青筠捧着碗递给邢烙,手腕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邢烙盯着寒青筠腕上的伤,撤去灵力,血流立刻变慢。 接过那碗血递到嘴边,邢烙刚要喝下,寒青筠背后窗扇猝然被撞开,一人向前探着手闯了进来,握拳的指缝间,赫然插满了密密扎扎的螯针。 邢烙揽过寒青筠旋身一让,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鲜血四溅。 入侵者眼神涣散,面色青白,竟是一只尸傀。 寒青筠召出怀冰,刺向来者,在即将刺穿那人心口时,他发现“尸傀”肩上一处擦伤,正冒着鲜红的血,分明是活人。 剑锋一转,擦着“活傀”耳际扫过。 那活傀却没止住攻势,一束螯针刺来。 邢烙伸手一握,以手掌挡住螯针,萦心刀自掌心幻出,刺向活傀面门。 寒青筠握住邢烙手腕,带着刀尖一转,刺在活傀肩膀上。 血沿着萦心刀刃滑落,所过之处升腾起黑色戾气,那戾气攀上刀柄,缠上邢烙指掌,如一条黑蛇般钻入手腕上的豁口。 第44章 黑色戾气仿佛有生命般,在可怖的伤口上交织出一片网,止住血流,随后沿着血脉,攀附而上。 邢烙身形微颤,赤红眼瞳中,戾气张狂地溢散,握着萦心刀的手剧烈颤抖着,手臂青筋凸起。 寒青筠知道,他在拼命克制着,否则萦心刀早已削断活傀的身躯。 “阿烙,把刀松开。”寒青筠一手扶着萦心刀柄,一手拥着邢烙,拍抚他后背。 邢烙手掌逐渐松开,寒青筠握着刀抽离活傀,御使冰霜冻住活傀手足,又往他伤口上倒了一瓶伤药。 活傀与螯针同时出现,这说明对邢烙不利的魔修正在附近。 “阿烙,我们回魔教。”寒青筠扶着邢烙,两人踉跄往外走。 生死海之外,要担心被灵修发现追杀,还有另一派魔教势力对邢烙不利,相比之下,魔教地处偏远,又有衷心的花若柳保护,简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推开大门,又有两只活傀扑上来,寒青筠迅速出招,没等邢烙出手,先用冰霜封住两人。 他们的指缝中也插满了螯针,连紧闭的口中,都衔着一排螯针。 门外竟还有活傀,围着屋子绕成一圈,拖着死气沉沉的步子,向屋子靠近。 邢烙失血过多,气息十分虚弱,寒青筠召出飞剑,半扶半背地把他架在身上,一同上了剑。 “魔教弟子为何会针对你?”寒青筠御剑技术太差,又带着个人,起飞没多远便摇摇晃晃,栽了下来。 邢烙护着寒青筠落地,在活傀转向,又一头扑来时,召回萦心,横刀架在前方。 他戾气尚浓,理智却恢复不少,以刀背对敌,灵力成盾,没有伤到活傀:“左使一派主战,他们不服我父亲。” 寒青筠双手快速结印,将灵力指向那活傀。 纯净的白色光华射出,以活傀为原点,幻出一道大结界,将整座村落笼罩其中。 活傀趴在结界边缘,指尖螯针砸得丁丁作响,却无法前进半步。 寒青筠没心思也没能力救治这些活傀,正要按玉牌让肖云水来善后,看了眼邢烙,改而联系戚霞:“戚师妹,宁州城东面村落,大量村民化作活傀,速来救助。” 戚霞:“你不是在魔教么?怎么跑宁州……” 寒青筠挂了玉牌,给邢烙输了些灵力,再次扶起他要上飞剑:“阿烙,你撑着些。” “我来……”邢烙虚弱地靠在寒青筠背上,拥着他。 两人踏上萦心刀,邢烙即使重伤,飞得也极其平稳。 - 生死海上,狂风烈烈,邢烙手腕的伤口太深,又被他灵力刺激太久,还受了戾气侵扰,戾气稍退后,结成的黑网散去,血不断涌出来,随着狂飙砸向海面。 寒青筠不断给邢烙输灵力,上护咒,一路心惊胆战,生怕邢烙的呼吸断了,又怕突然刮出个水龙卷,杀出个魔教左使。 直到顺利到达魔教领地,踩上结实的地面,寒青筠回身扶邢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闭上了双眼,呼吸微弱,却勉强还算平稳。 -- 第84页 - 邢烙的血一直止不住,脸色越来越白,寒青筠把所有伤药、丹药全用上了,仍旧没多大效果。 花若柳把魔教所有药物都卷了过来:“你到底对少主做了什么!他怎么伤成这样!” 寒青筠无暇顾及她,一样一样试药物,血流稍细了些,却始终无法完全止住,豁口下白色的腕骨清晰可见,上面甚至有一道刀痕。 “你们这一个医修都没有吗?”寒青筠颤声问。 “我……我去抓两个来。”花若柳扭头便走,忽然停下脚步,“对了,教中有几本医书!” 没过多时,花若柳便把魔教所有医书都搬了过来,召来大批魔修,从中翻找解决之法。 “右使,这里有!”一名魔修把书递给花若柳。 寒青筠一把夺过,快速地看了一遍,判断可行,立刻照书中所写动起手,并朝花若柳道:“取长针和火来。” 他将手按在邢烙气海,注入灵力,驱使灵力游走遍所有经络,引导着邢烙的灵力和戾气全数回归气海。 一刻钟后,寒青筠收回灵力,见邢烙伤口涌出的血果然少了大半。 魔修弟子已取来工具,寒青筠挑了枚最细的针,在火上烧了一会儿,以灵力凝成细线,穿入针孔。 这一步是缝合。寒青筠将针尖抵在邢烙皮肤上,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当年选专业时,就该选医科,也不至于关键时刻手抖。 “阿烙,你忍着点。”即使知道邢烙听不到,寒青筠还是安慰了一句,一手扶住自己手腕,稳住手,带着针刺破皮肤。 长针一次次入肉,豁开的血肉之口被缝合到一起,每一针都仿佛钉在寒青筠心上,不知不觉中,他眼中蓄满了泪水,一眨眼,一滴泪落在刚缝合的伤口上。 泪过之处,血缝仿佛被加速了时间般,缓缓并和,只留下一道红痕。 寒青筠缝完最后一针,又一滴眼泪落在伤口。 这次他看清了,那血缝竟如干涸的大地般,吸收了眼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眼泪居然能治伤! 发现这一切后,寒青筠心中一喜,却哭不出来了…… “你们谁有眼泪?”寒青筠问。 “我有。”花若柳伪装技术高超,不管容颜还是表情,都信手拈来,立时取出一块帕子,凭空抽噎了几声,眼泪便汹涌淌了出来。 寒青筠接过湿哒哒的帕子,往邢烙伤口轻擦,然而这次伤口却没动静了。 花若柳很不想承认,还是猜测道:“是不是你的眼泪特殊?” 寒青筠:“拿个炭盆来。” 魔教弟子很快取来炭盆,点上火。 熏人的烟气升起,寒青筠把脑袋凑过去,瞪大眼睛,用手扇风,把烟气扫入眼中,片刻功夫,他便双眼通红,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寒青筠来不及擦,干脆握着邢烙的手,用他的伤口擦眼泪。 眼泪所过之处,伤口又开始愈合,寒青筠如法炮制催了几次眼泪,直到伤口彻底愈合,他的眼睛已经疼得睁不开了。 魔教弟子们不知何时已经退下,花若柳不声不响地递来一块湿帕子。 “花若柳。”寒青筠把帕子往眼睛上一盖,好受许多,“我替你解开螯针,你帮我个忙。” “凭什么。”花若柳道。 寒青筠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面色惨白的邢烙:“凭我们都想邢烙好好的。” “你骗走少主,封印他的修为和记忆,让他这百年来受尽欺辱,现在却说你想他好好的。”花若柳嗤笑一声。 寒青筠听出她底气不足,若她当真不相信自己,方才就不会让他医治邢烙了。 “邢烙的戾气必须除去,否则将来定有祸患。”寒青筠道,“待他安然醒来,我准备回一趟天问宗,寻找除戾气之法。届时你替我保护他,稳住他,别让他离开魔教,现在对他来说,这里是最安全的。” “还有,”寒青筠想起什么,又说,“魔教左使身在何处?你要小心他。” 花若柳不屑道:“他回不了魔教。生死海由我掌控,他对魔君不忠心,对少主心怀叵测,我不会让他回来。” 寒青筠:“那就好。” “你既要走,为何现在不走?”花若柳问。 现在走确实更合适走,邢烙昏迷着,不用担心他追上来。寒青筠很清楚,但…… “他不醒,我不放心。” - 邢烙失血过多,花若柳送来不少滋补药品,寒青筠给他灌下不少。 两日后,邢烙面色好转,终于转醒。 寒青筠将灵力引入邢烙气海,游走经络查看他的身体状况,确认已无大碍,端来一碗早已准备好的汤药:“阿烙,这是滋补血气的,为师特意给你熬的,快喝。” 邢烙接过汤药,看了寒青筠一眼,没说什么,仰头一口饮下。 “师尊,你的伤……”邢烙查看寒青筠手腕,发现那处划伤结着鲜红的血痂,上面连一点药膏药草的影子都没有,“为何不治自己的伤。” 戾气又从邢烙眼中冒了出来,寒青筠怕实话说忘了,戾气会更猖獗,干脆把手腕一伸,软声说:“伤药不如你的治疗效果好。” 邢烙二话不说,将寒青筠手腕送到唇边。 一番治疗后,寒青筠的腕伤彻底愈合,邢烙的戾气竟也淡了不少。 -- 第85页 两人坐在塌边,一时沉默,寒青筠在等,邢烙却一直盯着他。 寒青筠时不时打量邢烙,足足又过了一刻钟,久到他以为药失效了,邢烙才迷迷糊糊躺到榻上,闭上双眼。 魔教无医修,懂毒的却不少,方才一剂补血药中,混入了花若柳调配的强效蒙汗药,能让邢烙至少睡上三五天。 “阿烙,等我回来。”寒青筠摸了摸邢烙的头,在他额心留下一吻,离开了魔教。 他刚走出大门,邢烙猝然睁开双眼,朝塌边一侧头,催动灵力,将方才汤药全数吐在了地上…… 第45章 天问宗山门外,白衣男子御剑而来,衣袂广袖在风中翻飞,如墨长发扬起,清丽脸庞上眉宇微颦,容色紧张,宛如被凡间事侵扰的谪仙降临。 守山弟子看到来人,立时打开山门,眼神复杂地打量了片刻,揖身行礼:“寒峰主,宗主与长老们等您许久了。” 寒青筠也不回应,径直往藏书殿飞去。 守山弟子立刻按下弟子玉牌:“宗主,寒峰主回来了,往藏书殿方向去了。” 藏书殿一如既往沉寂。这段时日,宗门上下都为了邢烙叛变,寒青筠被俘一事焦头烂额,本就人少的藏书殿更是无人打理,桌案上的醒神香早已燃尽。 寒青筠捻了一旁的备香,碾碎投入香炉中,用符箓引燃——若没有醒神香,面对这么多书册,一不留神就会打起盹来。 他如今已对藏书殿使用了如指掌,很快召出需要的几面书架。 天问宗的藏书确实比市集数量大多了,且多是正统书籍,初本、刻本、抄本应有尽有,外界已失传的古籍也非常多。 寒青筠很快找到几册戾气相关的书,在引导法器的指示下,找到他要的讯息。 戾气与魔气不同,无需修炼,凶兽生来有之。欲念、杀戮、血气,都会增长戾气。传说唯有神兽白泽能净化戾气,然白泽已殒没。 难道再无解决之法? 寒青筠飞快地翻着书页,明明邢烙戾气出现时,他适当的安抚也能使戾气减弱,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青筠。” 身后传来唤声,寒青筠指尖一顿,看到来人是钟百川,继续埋首书中:“宗主,待诸事了却,我自会给整个修真界一个交代。” “如何了却?”钟百川道,“如今邢烙已成为魔教少主,除非你将他带来,交予众修者处置,否则待祸事起,就算你以死谢罪,都无法了却。” 外界都传寒青筠被邢烙掳走,寒青筠知道,这定是钟百川为了他的名声,也为了天问宗的名声,对外传的谎言。 “我不会带他来送死。”寒青筠道。 钟百川面露愠色:“青筠,你怎如此执迷不悟!他身为穷奇之子,现在又是魔教少主,必须死!” 寒青筠终于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他并非自愿进入魔教,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前往生死海。他自始至终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该死。” “修真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不除去他,便是与他同流合污,修真界再不会容你。你若执意保他,便只能与他同被讨伐。”钟百川道,“他终会被除去,你又何必再搭上一条性命。” “我就是要保邢烙!”寒青筠一字一句道,“他潜心修炼,即使被同门欺辱,仍坚守本心。平裕镇平乱、宁州城疫毒、入门试炼监考,他每一次任务都完成得出色,与寻常灵修弟子有何差别。若要说有,也是邢烙比他们更优秀。这样的弟子,我不该保吗?” 钟百川:“当年魔君戾气爆发,大杀灵修,你我的师尊与师叔们皆在此一役中殒没,你都忘了吗?邢烙终有一日,也会与他父亲一样,成为整个凡间的噩梦。” “噩梦?”寒青筠凄凉地冷笑一声,“若非灵修们咄咄逼人,掳他骨肉,伤他妻子,魔君怎会戾气爆发?这场噩梦根本因灵修而起。” “青筠!”钟百川愤然一掌拍向桌案,“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好好看看你手中的古籍,穷奇是上古凶兽,自带戾气,他出现在凡间,便是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灾难,即使一时没有行恶,将来也定会祸乱凡间,我们自然该做好防备,尽快除去。” 寒青筠随之一掌,震得案角断裂:“仅凭书中的几句话,凭你们的一番猜测,认定莫须有的未来,再以这根本未发生的罪名,定人善恶,判人生死?这就是灵修们奉行的道?” “青筠,你……”钟百川被气得急喘,好半晌才略微平息,往案边一坐不说话了。 寒青筠不理会他,兀自翻书。 钟百川看着寒青筠的背影,扶额思虑,终于下定决心般起身,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香片,悄声放入香炉中:“罢了,你再好好想想吧。”说完便拂袖离去。 没过多久,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寒青筠不耐道:“宗主,你无需再劝,我是不会……” “不会什么?” 熟悉的嗓音贴在耳边,寒青筠猛地转头:“阿烙,你怎么来了?” “师尊在哪,我便在哪。”邢烙嘴角勾着一抹笑,却不似往日的温顺,眼角黑色戾气缕缕浮现,带着几分邪气。 “你先回去,我查完这些也马上回去。”寒青筠不住看向大门,生怕有人进来看到邢烙。 邢烙挡住寒青筠视线,拥住他:“师尊别看了,我入了山门宗门还会不知道吗?” -- 第86页 “阿烙,听话先回去,若有人挡你,我替你开路。”寒青筠推开邢烙。 邢烙朝后一退,手撑上桌案,碰翻了香炉。 浓郁的烟香溢散,他瞳孔微缩,捻起一片还未燃尽的香:“师尊,这香是你燃的?” “是我燃的,怎么了?”寒青筠不解。 邢烙冷笑一声,戾气如烟缓缓升腾:“原来师尊这么喜欢蒙汗药?” 在魔教想迷晕他,尚能说是为了保护。那此刻呢?试图把他迷晕在天问宗,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骗局?师尊刻意等他苏醒才离开魔教,为的只是把他引到天问宗来?此刻又假惺惺地在这做戏?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戾气裹挟着,充斥了邢烙脑海。 他用力地捏了一把残香,香灰从指缝间扑簌簌地落在案上:“师尊,你又骗我。” “我没有……”寒青筠话还没说完,藏书殿大门轰然被推开。 天问宗峰主长老与亲传、内门弟子们,以钟百川与方晓斓为首,全站在门外。 钟百川一声令下,弟子们便执着长剑与法器围了上来。 “住手!”寒青筠怀冰剑出,在身前地面划出一道弧线,护咒随之升起。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赶到一阵晕眩,凝结的灵力溃散,护咒随之散去。 肖云水眼疾手快,立刻与一名内门弟子一左一右架住寒青筠,扶着他远离邢烙。 左珏明与他们擦肩而过,长剑出手,幻出无数道剑气,直冲邢烙,他身后的弟子们则纷纷列阵,从各个方向对邢烙出招。 邢烙喉间发出阴沉的笑声,盯着寒青筠的双眼红如血染,戾气如种在他肩头般,不断涌出黑烟,向上生长。 他萦心刀出,带着浓重的戾气,横扫周身一圈,将袭击他的剑气打散。修为低的弟子们当场被掀翻,撞到书案、屋柱、墙面上。 “青筠,看见了么,这就是你口中的好弟子!”钟百川重重地说。 寒青筠只觉浑身无力,闭上眼,将气海灵力推向四肢,强行撑起身躯,推开身旁弟子,纵身一跃,落在邢烙面前。 邢烙的刀已挥向一名弟子,眼看就要将他的头颅砍下。 若他杀戮,戾气便会更加嚣张,寒青筠当即扬起怀冰,驾开萦心,一脚将那名还想出剑的弟子踹开。 左珏明带着弟子们欲再次进攻,寒青筠施放威压,厉声一喝:“都住手!” 一时无人敢前进一步。 邢烙灼灼看着寒青筠,瞳仁却被血红侵袭,没能映出寒青筠的脸庞。 “你骗我……”他抬起萦心,朝寒青筠的脖颈削了过去。 寒青筠没有反抗,大喊:“阿烙!” 萦心刀触到肌肤,猝然顿住。血液流出,所过之处,刀刃戾气变弱。 邢烙眼中红色如细蛇般游动,寒青筠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他手背青筋暴起,用全身的力量压制着萦心的前行,艰难开口:“师尊……不……不会……骗我……” “我不会骗你,把刀放下。”寒青筠全身的无力感卷土重来,他脚步虚浮,朝邢烙走了一步,却再难维持清醒,双眼强撑着眨了两下,晕了过去。 “师尊……”邢烙瞳仁中,寒青筠缓缓倒下,眼中的倒影再次熄灭,成为了骇人的通红,“你们,都去死!!” 戾气再次膨胀,左珏明提剑而上,剑锋触到刀刃瞬间,便被戾气弹开,邢烙手掌虚空一握,戾气化作黑掌,扣住左珏明颈项。 方晓斓长剑一挥,天问宗六名武修峰主全部出击,六柄利剑对着邢烙刺去。 戾气再强,也敌不过修为与人数的压制,第一人救下左珏明,第二人被击飞,第三四人一左一右同时欺上,邢烙击退左侧的人,右肋中了一剑,紧接着,方晓斓与另一名峰主一前一后夹击,两剑分别洞穿邢烙左右侧胸口。 谁也没有拔剑,邢烙笔直站着,血液混着戾气从伤口流淌而出。他没有投影的眼看着倒在身前的寒青筠,头微微一歪,戾气猝然破体而出。 黑色戾气震开周遭一切,唯独缠住寒青筠,要把他往里拖。 方晓斓一剑砍断戾气,拽着寒青筠退出数步,钟百川接过寒青筠,峰主们再次杀上去。 戾气张牙舞爪,在邢烙身边摸索了一阵,什么想要的都没触到,最终回到邢烙周身,形成一道黑色护咒,将他牢牢包裹起来。 所有兵刃砍刺在护咒上,无法入侵半步,邢烙就像被藏在了一个坚韧无比的茧中。 “捆灵索!”钟百川大喊。 六名峰主迅速取出捆灵索,绳索如长蛇,缠绕上邢烙四肢与脖颈,将他牢牢捆缚,他嗬嗬干吼着,挣扎了几下,终于缓缓垂下脑袋,不动了。 钟百川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寒青筠,无奈摇了摇头,将一枚丹药放入寒青筠口中,一抬他下颏,引导他咽下:“青筠,这都是为了你好。” - 明昭峰顶,狂风肆虐,暴雪被风裹挟着,拍在简陋的门窗上,雪渣从窗缝间漏进来,融成冰水后,沿着窗沿滴落,染湿窗下榻上的被褥。 寒青筠是被冻醒的,塌边明明燃着火盆,可他还是觉得很冷。 这冷意似乎是从体内升起,他仔细辨别,冷意来自胸口,便驱使灵力,游走经络查看,却没发现异常。 左珏明绕过隔扇进来,朝寒青筠一揖,往火盆中加了块炭。 -- 第87页 寒青筠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中茫然。 “师尊。”左珏明见寒青筠发呆,大胆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寒青筠却没有半点反应,就像…… 活死人一般。 第46章 寒青筠愣了好久,直到火盆中的炭烧尽,左珏明再次来添炭,他还是没挪动半分,盯着火盆,肩膀冷得瑟瑟发抖,却没意识到要披塌边的狐裘。 左珏明拨了拨新炭,故意用火钳敲响盆沿,发出刺耳的哐哐声。 寒青筠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头,看着左珏明,木讷道:“你是谁……” “师尊,我是珏明,你的真传弟子。”左珏明镇定地说,“你在对付凶兽时受了伤,有些不记事是正常的。” 寒青筠怔愣了一会,忽然说:“不对,你不是我的真传弟子。” “那我是谁?你的真传弟子又是谁?”左珏明尖锐地问。 寒青筠拼命思索,想得脑袋生疼,仍没想起分毫,却断然说:“不是你。” 左珏明冷哼一声,摔下火钳,扭头便走。 寒青筠捡起火钳,拨动炭火,脑海中空空如也,心里也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寻不到蛛丝马迹。 “好冷……”他松开火钳,双手拥着自己,下了塌,走到隔扇后。 厅室不大,只放了一副桌案。 寒青筠观察那桌案,还是觉得不对劲,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慢悠悠地又回到榻上,继续盯着房中唯一的热源。 “师尊,身子好些了吗?”肖云水端来刚熬好的汤药,替寒青筠披上狐裘。 寒青筠木然接过,慢吞吞地喝下,指尖与唇被烫得通红,也没多大反应。 “师尊。”肖云水蹲下身,让微微低头的寒青筠正视他,“您认得我吗?” 寒青筠辨认了好半晌,摇了摇头,问道:“我的真传弟子呢?” 肖云水眼波微动:“您的真传弟子是谁?” 寒青筠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肖云水替他拢了拢狐裘,又添了些炭火,也离开了。 “师尊!”这次来的是慕容昊天,他兴冲冲地跑到火盆前,把两个玉米扔进里头,“我给你烤玉米吃!” 寒青筠看着玉米,缓缓移动视线,在看到那头的慕容昊天后,又垂下眼帘,盯着火盆。 慕容昊天大剌剌地坐到榻上,从怀里掏出一包糯米糕:“师尊,我下午刚从食堂偷来的,还是热的。” 米糕热腾腾白糯糯的,寒青筠看着,却觉得那像一团苍白的雪,冰冷荒凉。 慕容昊天把烤熟的玉米送到他嘴边,寒青筠被烫了一下,错头让开,最终什么也没吃。 慕容昊天垂着脑袋走出屋子,觉得手里的玉米糕点都不香了。 “师尊还是那样?”肖云水小声问。 慕容昊天点点头:“怎么办呀?这都五天了,难道师尊就一直这样子了?” 肖云水愁容满面,沉思不语。慕容昊天攥了攥他的袖子:“二师兄,不如我们让戚师叔来看看?” 肖云水已去请过一次,当时戚霞忙着医治被邢烙打伤的弟子,被钟百川盯得死死的,根本走不开。 “我们晚些去。”肖云水道。 - 丑时,正是万籁俱寂之时,一道飞剑划过天空,落在仙灵峰。 肖云水和慕容昊天敲开戚霞殿室的门。 戚霞还未歇息,坐在案前配药,案上满是铺散的各色药草,还放着一颗扎满针的丹药。 “戚师叔,师尊自服下忘尘丹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成日行尸走肉一般,您去看看他吧。”肖云水道。 “我怎么看?”戚霞头也没抬,又在丹药上添了两枚长针,“忘尘丹下腹,前尘往事一概忘却,活了百年多的人,一朝什么都不记得了,能不行尸走肉么!” “师叔,您能不能……”慕容昊天挽着戚霞手臂,晃了晃。 戚霞正在称药,手一抖差点倒多了,用手肘拄开慕容昊天:“别乱动。他的病若要医,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解去忘尘丹。这意味着什么?他又会变得和五天前一样,为了邢烙对抗整个天问宗,甚至整个修真界。最后呢?和邢烙一起送死?” 慕容昊天和肖云水沉默了。 过了许久,慕容昊天忽然想明白什么,开口道:“宗主喂师尊吃忘尘丹,说是为他好,可也没问师尊愿不愿意啊!师尊不觉得好,那算哪门子好?” 肖云水也道:“师尊若清醒过来,必然会去救大师兄。凭师尊的修为,逃离天问宗不成为题。他们若隐姓埋名,甚至躲入魔教,也无需一同赴死。” “师叔,你就帮帮师尊吧。”慕容昊天又抱住戚霞的手,“你要是肯帮我们,我就再让你泡神草汤,好不好嘛!” 戚霞:“两个月。” “太久了,会泡烂的,一个月好不好?”慕容昊天伸着一根手指,讨价还价。 戚霞把配好的药材包起来:“一个半月。” 慕容昊天纠结了一会,慷慨赴死般道:“成交!” - 明昭峰的夜冷得犹如冰窟,肖云水一行顶着风雪走进邢烙屋子时,寒青筠竟未休息。 火盆已经熄灭,他呆愣愣地坐在塌边,右肩狐裘已然滑落,露出广袖下的手指被冻得通红。 “这哪是忘尘,分明是相思成疾。”可怜的是连相思的对象都想不起。戚霞碎碎念叨着宗主狠心,把药包给肖云水。 -- 第88页 慕容昊天活络地点燃火盆,替寒青筠拢好狐裘。 不多时,肖云水便端了药来,寒青筠也不问是什么药,像提线木偶般把冒着热烟的药慢慢饮下。 “这是疯魔了吧……”戚霞看到他被烫出泡的嘴角,拿出药膏替他抹。 一盏茶后,药便起效,寒青筠呆滞的目光渐渐恢复神采。 他抬起头,看到面前三人,紧紧闭上眼,适应了一下冲入脑海的回忆,霎时睁开双眼:“阿烙呢?” 邢烙此刻的状况不太好,肖云水一时说不出口。 慕容昊天毫不顾及,立刻道:“大师兄被捅了好几剑,血都快流干了,现在关押在天问殿后的训诫堂中,被六根捆灵索绑着。” 寒青筠猝然起身,几日没活动的腿顿时麻了,险些摔倒,稳住身子便要往外冲。 “你等等。”戚霞把他拽回来,按着肩膀让他坐好。 “别拦着我!”寒青筠挥开戚霞的手。 戚霞给了肖云水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人一边扣着寒青筠双手,把他制住。 “我看你也被戾气侵蚀了。”戚霞没好气地说,“你先听我把我说完。我可以放你去救邢烙,但你要想清楚,此去便再无回头路,你也将同他一样,成为整个修真界的敌人。” “我知道。但我不能放弃他。”寒青筠郑重道。 戚霞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堆瓶瓶罐罐,塞进寒青筠乾坤袋里:“这里有伤药、解毒药、止痛药、伤寒药……总之你想得到的药都有。你叛变修真界,我不阻止,但我们还得混下去。若被发现是我们放走了你,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把你的怀冰召出来。” 寒青筠不明所以地召出怀冰。 戚霞把眼一闭,拧眉道:“刺我们一剑。你是打伤同门自己逃跑的,与我们无关。” 寒青筠怎么下得去手,眼里蓄满感动的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邢烙并未行恶,我早就看不惯他们以出生定善恶的论调,要不是我修为不够高,得仰仗宗门获得灵药,我早出门四处行医去了。”戚霞道,“你快点下手,等得我越想越疼。” 见寒青筠仍未抬起剑,肖云水忽然闪身到他身侧,握着他的手,将怀冰刺在了肩上。 “云水,你……”寒青筠眼中的泪滑落,拔剑便要给肖云水上药。 “师尊,这伤不重。”肖云水制止他,按着伤口道,“云水儿时受人诬陷,说我盗窃钱财,被拖到大街上虐打,是您游历路过,呵斥拿不出证据的众人,救下了我,把我带回天问宗。” 肖云水微笑道:“师尊,您相信我,我也相信您。您认为大师兄不会作恶,那他就一定不会作恶。” 慕容昊天也冲到剑前,盯着剑尖半晌,没能刺下去:“大师兄虽然踹过我,但他不是恶人,我是秘境妖灵,这一点还是能感觉到的!” “唉!算了,你这心也太软了。”戚霞嫌弃地挥手赶寒青筠,打开乾坤袋,把里头的东西天女散花似的倒了个底朝天,翻出仅剩的一瓶迷药,往慕容昊天脸上抹了一把,又凑到自己鼻尖用力闻了闻。 戚霞晃晃悠悠地倒下,闭上眼前还不忘说:“把迷药带……走……” “我怎么没事?”慕容昊天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和寒青筠大眼瞪小眼,忽然福至心灵地一歪头,跑向梁柱,壮烈地一头撞上去,滑倒在地,四脚朝天一躺,不省人事了。 “师尊,快走吧,带邢烙走得越远越好。”肖云水轻拍弟子令牌,“若需相助,弟子随时都在。” 寒青筠来这个世界前,除了孩童时的眼泪,只在父母过世时哭过一次。 他从前看不起男人哭,现在才明白,除了死别,仍有很多时候,唯有眼泪能才能抒发过于激烈的情感,比如眼睁睁看着爱人受伤受苦的无力,再比如现在溢出心头的愧疚和感激。 视线模糊中,他重重抹了把眼泪,咬着下唇,毅然离开了明昭峰。 - 黎明未至,凌晨中的山峦如同黑漆漆的巨兽,蛰伏在大地之上。 寒青筠御剑来到训诫堂,打开方才那瓶迷药,轻松迷倒几名守卫弟子,推门进入。 他握着迷药,时刻准备迷人,却发现堂中并无人值守。邢烙戾气太重,无人敢与他共处一室。 邢烙被绑在训诫堂正中央,四肢各被一条捆灵索缚住,系在他身后的粗柱上,脖颈处缠了两条捆灵索,绳索另一头系着顶梁垂下的铁锁链,使他不得不高昂着头。 他双眼紧闭,浑身上下都是干涸的血污,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和萦绕在周身的黑色戾气,证明他还活着。 寒青筠解开他脖颈上的捆灵索,心疼地揉着被勒出的紫色瘀痕:“阿烙,醒醒,我带你走。” 邢烙没有动静,寒青筠又解放他的四肢,翻找出补气血的药丸,给他喂下,用灵力帮助他吸收药物。 灵力将药效送入全身经络,邢烙终于睁开双眼,眼中却是赤艳的红。 仿佛看到欲得已久的猎物般,邢烙瞳孔骤缩,忽然深处双手,牢牢扣住寒青筠,一口咬在他颈动脉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毛毛雨 3瓶;彼岸浮灯de 1瓶 (づ ̄3 ̄)づ 第47章 炙热的血液涌出颈项,却一滴未流下。寒青筠扬着脖颈,清晰地感受到血液被邢烙吞噬。他咬得那么深,戾气凝出的尖牙,几乎要刺穿骨髓。 -- 第89页 “阿烙,醒醒。”寒青筠拥着邢烙,一手轻抚他后心,一手像往常一样抚摸他的头。 戾气渐渐消减,利牙恢复平整。邢烙已极慢地速度褪离伤口,血从牙与皮肉的接壤处渗出几滴,待邢烙完全松口后,伤口流出最后几缕血,迅速凝血愈合。 “师尊……”邢烙终于恢复清醒,失血过多使他浑身脱力,只能靠在寒青筠身上,轻触伤愈后的嫩红牙印,“我又伤了你。” “你又治好了我。”寒青筠背着邢烙往外走。 邢烙流了太多血,伤口又未被医治,呼出的气息中带着浓重血气,才说了这几个字,嘴角血便流了下来。 他需要立刻被医治,但天问宗绝不是适合逗留的地方。寒青筠不敢耽搁,加快脚步往外走。 刚走出训诫堂,踏上飞剑,便有一人御剑极快地飞了过来,挡在寒青筠面前。 “把人放下!”左珏明低喝,将剑气指向寒青筠。 寒青筠并未停留,摇摇晃晃御剑侧身避过,往左珏明脸上洒了一把迷药。 左珏明早有准备,闭气同时抬袖一挡,没受半点影响,剑气直指邢烙后心。 寒青筠感到背后杀气,立刻急转避过,怀冰出鞘,划出两道冰霜击在左珏明胸口,当即将他从空中击落。 “抱紧我。”寒青筠拢了拢邢烙有些松的手,继续飞向山门。 他御剑技术没长进多少,一人时都飞不快,更何况此刻身后还伏着人高马大的邢烙,摇摇晃晃到山门时,追击而来的弟子们也来了。 为首的还是左珏明,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执剑一指,命令弟子们结阵,并按着玉牌,向全宗门通报寒青筠与邢烙所在。 飞行速度快的弟子们很快抢至寒青筠身前,十数名弟子结成圆阵,将寒青筠两人牢牢围在中间。 “凭你们的修为,也想拦我?”寒青筠怀冰分裂成数道剑气,指着众人。 左珏明方才就对弟子们交代过,师尊念及师徒之情,绝不会下杀手,弟子们也相信这一点,便都没有退缩。 “职责所在,万死不辞。”左珏明庄重道,“望师尊回头是岸!” “职责所在,万死不辞!望师尊回头是岸!”弟子们齐声道。 话音回荡在山林间,颇有气势,寒青筠心中却只有不屑。 何处是岸?送邢烙赴死,便是岸么? 左珏明猜对了,寒青筠虽有不甘,却也终不忍对这帮弟子下杀手。 怀冰剑气顿时化作霜雾,扑向众人面门,弟子们在冲击下被打落,寒青筠觑机破阵,飞出山门。 身后左珏明剑气再次袭来,呈扇形围向邢烙,寒青筠御剑猝然转身,挥出剑气。 左珏明杀气颇重,显然要将邢烙置之死地。生死关头,寒青筠不再留情,白色冰刃如摧枯拉朽般,削断袭击而来的剑气,随后涌向左珏明。 左珏明及时施放护咒,然而只挡了数息,冰刃便突破护咒,刺入他周身各处。 寒青筠终是不愿下杀手,未伤及他肺腑。 环在腰上的手缓缓松开,背后压下的力量逐渐倾斜,寒青筠还未稳住飞剑,身后晕厥的邢烙便坠了下去。 “阿烙!”寒青筠一踏飞剑,以闪电般的速度俯冲而下,抱住邢烙,却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两人双双坠下山道。 落地前,寒青筠及时施展护咒,护住两人,饶是如此,仍被落地时的冲击力震得晕头转向。 山上遥遥传来嘈杂声,是天问宗弟子又追下来了。 寒青筠抱起邢烙,正要再度出发,道旁林中,猝然窜出一条拇指粗的“蛇”,乘寒青筠不注意,缠住两人。 “蛇”往来处一缩,拽着两人摔入了灌木从中。 - 平裕镇外,一处极其偏僻的林中,三道人影穿枝拂叶,不声不响地前行着。 邢烙已彻底陷入昏迷,寒青筠背着他,不断调整身形,不让他滑落。 “你修为这么高,怎么能让少主伤成这样?”花若柳憋了一路,忍不住出声抱怨。若不是她一路尾随邢烙,守在天问宗外,及时带着两人隐藏,此刻他们早就被带回宗门了。 寒青筠无暇回答,也不想辩解什么,背后与邢烙胸口相贴处,能感受到温热的湿意——邢烙的伤口裂开了,必须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替他疗伤。 “有飞舟吗?”寒青筠问,“不能再颠簸下去了,阿烙伤得太重了。” “你若是御剑快些,都能到生死海了,现在,”花若柳嗤笑一声,“你们宗门弟子为了找人,早就漫天飞了,你上去当靶子呢?” 森林走到了尽头,不远处是寒青筠初来时除尸傀的村落,房屋早已全部修缮,此刻天蒙蒙亮,村民们还未出门劳作,只传来零星几声犬吠。 “不能再走了,去庙里疗伤。”不等花若柳同意,寒青筠便加快脚步,背着邢烙进了白泽庙,“找些能烧的东西来,烟气越大越好。” “你找死?不怕人发现异样寻过来。”花若柳抬起白泽像前供香火的桌子,砸到寒青筠面前。 寒青筠施下一道小结界,罩住自己和“燃料”,用燃火符引燃木桌。没多久,黑烟便充斥了结界。 眼泪被熏得直流,寒青筠不断抹下眼泪,擦在邢烙伤口上,把几罐补血气、止疼的药丢给花若柳:“快喂他服下。” -- 第90页 眼泪终归是有限的,邢烙胸口与后背最严重的伤口被治愈后,寒青筠便再挤不出一滴泪了,他只能取出止血药,抹在邢烙侧肋的伤口上。好在戚霞的药效果不错,血被止住了。 寒青筠松了一口气,眯着肿胀的双眼,望着白泽像。 这个世界有人有妖,有魔有灵,他都亲眼所见,唯独没有见过鬼神。若古籍中的传说并非杜撰,神兽白泽身为神祇,还受人供奉,必定不可能彻底消亡。 寒青筠已经想不到任何法子了,并拢双掌,对白泽像祈祷:若您有灵,请一定要救救阿烙。 “师尊。”邢烙请唤。 想不到这神像当真有用。寒青筠大喜,撑着眼皮看向邢烙:“阿烙,感觉好些吗?伤口疼不疼?” 邢烙轻揉寒青筠眼角,被烟熏了许久的双眼,比他饱含戾气时的眼更红:“我的神祇就在眼前,师尊何必求一尊石像。” “我若真是神便好了。”就不会让邢烙受这些委屈,寒青筠覆上邢烙的手,吃力地眨了眨眼,“可惜灵根再出众,终归只是个凡人。” 花若柳瞧了两人一眼,默默退到神像另一侧,看窗外的风景。 邢烙按着寒青筠的脑袋,让他低下头,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我不管你是什么,神祇或凡人。我只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不顾修真界反对,义无反顾站在我这一边,唯一不在意我的出生,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 寒青筠干涸的眼中,又淌出一滴泪,他赶紧抹下,擦在邢烙侧肋伤口上,苦笑:“大概也是唯一能用眼泪,替你疗伤的人。” “嘘。”花若柳忽然出声警示,小跑过来,“天问宗来村里搜人了。” “师尊,我们立刻出发回魔教。”邢烙道。 邢烙虽然醒了,脸色仍苍白如纸,不适合赶路,况且天问宗弟子已入村,他们出去必定会被发现。 “花若柳,你能替我们易容吗?”寒青筠问。 花若柳:“自然可以,这天底下没有我不能塑的容貌,你想易成什么模样。” “寄居在破庙里的,自然是乞儿。”寒青筠道,“易得越丑越好。” 花若柳已上了手,在邢烙脸上抹起易容用的粉,寒青筠又说:“易得苍老些,咱们扮作一家三口。阿烙,你一会装重病,只管睡着便好。我不会易声,就扮个聋哑人吧。花若柳,你也演个残障者,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 花若柳快速地将邢烙易容成鬓发斑白的老者,翻出三套古旧的衣衫,捡了几个破洞,在地上磨烂。 邢烙拿了裙衫给寒青筠:“师尊,这个给你。花若柳,你易成我们的儿子,这样更不会有破绽。” 三人很快整理好一切,寒青筠顶着张满是皱纹的老妪脸,紧张地窥看窗外。 “眉头别皱那么紧,面皮都被你挤出缝了。”花若柳道。 邢烙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把灰,抹在寒青筠脸上:“师尊,你得涂得脏些,不然会被看出来的。” “怎么可能。”花若柳技术高超,寒青筠方才在剑上照过,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邢烙笑道:“你那么好看,再易容都掩不住。” 花若柳没眼看地把脸扭到另一边。 寒青筠这才意识到,邢烙在逗他,紧皱的眉舒展开,也给他抹了一脸灰:“那你也一样,太俊了。” 花若柳:“有人来了。” 白泽庙大门吱呀一声被退开,两名天问宗弟子踏入,立刻看到了缩在白泽像后的三人。 “原来是三个乞丐。”一人道。 另一名弟子打量三人,看到双眼紧闭的邢烙,便蹲下身道:“我看他病的不清?医治了吗?” “让走方郎中看过,倒不是什么重病,只是我们没钱买药,才拖成这副模样。”花若柳伪出毫无破绽地少年音,一瘸一拐地坐下,说道。 寒青筠闭着眼,双嘴微张,点了点头。 “也是可怜人,快去买药吧。”那弟子取出一锭碎银,交给花若柳,起身准备离开,这时,两名弟子的玉牌响了起来。 左珏明的声音道:“魔教右使一系擅长易容术,尔等不能光看外型,需查验所有可疑者灵根与魔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花若柳:少主,属下救驾来迟。 邢烙:罚你吃一吨狗粮。 第48章 两名天问宗弟子各取出一颗宝珠,花若柳见状,缩着脖子往后躲:“仙长,这是什么?你们要杀我们?” 寒青筠听了,也装出一副害怕的神情,拼命摇头。 “这只是测验你们有无魔气。”一名弟子语重心长地说。 “不!我以前听说,有的修者靠吸取凡人精气修炼。”花若柳把银子塞回那弟子手里,护着“爹娘”退到了墙角,“仙长,你看我们这样子,肯定没多少精气,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那弟子还要解释,另一名弟子不耐道:“跟他解释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又不害人,测完就走。” 他托着宝珠靠近花若柳,花若柳情急之下,一巴掌扇开那弟子的手,宝珠落到地上,咕噜噜滚远。 “我们对你客气,你怎还不识好歹!”那弟子怒道,捡起宝珠扣着花若柳的手,就要往上面按。 花若柳紧紧捏拳,扯着嗓子惨叫:“修仙者杀人啦!” -- 第91页 “师兄,别这样。这若传出去,我天问宗声明就毁了。”脾气好的弟子拦下他,颇有耐性地给花若柳解释起来。 他正说得起劲,一道小小的身影跑入白泽庙,却是慕容昊天。 慕容昊天探头看看里头三个“乞丐”,问道:“他们不配合吗?” 两名弟子无奈地点头,慕容昊天立刻道:“两位师兄,不如你们去查看别处,这里交给我,你们看我这模样,应当不会让他们觉得危险。” 那两人觉得有理,便丢下这难以收拾的烂摊子走了。 慕容昊天探头看了看外头,关上庙门:“爹,大师兄,没事了。”转头又对花若柳道:“你又是谁?” “你怎么认出我们的?”寒青筠疑惑道。 “感觉。”慕容昊天理直气壮地说,“我一进村就感觉到你们在这,马上就赶过来了。她到底是谁?信得过吗?” “小屁孩,你居然怀疑我!”花若柳用原声凶道。 “哇!原来是个不男不女的妖怪!”慕容昊天自说自话道,“毕竟是妖,和我也算同类,信你了。” “你!”花若柳气得易容面皮都快掀起来了。 慕容昊天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摸出几个药罐子给寒青筠:“师尊,这是戚师叔让我带来的,怕你们药不够用。你那个泥盆子呢?” 慕容昊天得了戚霞真传,一张嘴就吧啦吧啦说个不停,他不主动停下,谁都插不上嘴。 寒青筠摸索出南地秘境中,邢烙替他捏的盆子,注满水:“阿烙虚弱,不适宜动用灵力,你就用冷水泡一下吧。” “众色轻儿子。”慕容昊天碎碎念着,化作原身,指尖凝出五色灵力,筛出红色的一股,注入水中,骄傲地说,“哼,我自己烧水。” 花若柳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变成一根长着手足的神草,眼睛都直了,提着慕容昊天的叶子,把他拎起来研究:“神草?你不是绝迹了吗?” “你才绝迹,你全家都绝迹!”慕容昊天蹬着小短腿踹她。 花若柳被甩了一脸洗脚水,嫌弃地把慕容昊天扔进盆里,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寒青筠听得脑瓜子疼,揉揉太阳穴,邢烙低声道:“都住嘴。” 少主发话,花若柳急急刹住要出口的话,慕容昊天也安静了,扒拉着盆沿,一边泡神草汤,一边东张西望。 忽然,他小脑袋一定,朝一个方向盯了一会儿,蹦出盆外,啪嗒啪嗒跑到神像后。 寒青筠扶着邢烙,喂他喝下神草汤,这汤效果卓绝,邢烙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师尊,快来看,这里也有我家的缝。”慕容昊天唤道。 寒青筠观察慕容昊天正在挤的那处,确实有一道闪着白光的缝隙,和之前几次见到的一样。 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这秘境极其隐蔽,听慕容昊天所说,还是一处怡人的世外桃源,想来比魔教要安全得多,若能进入,再以灵力将其修复,将是一处绝佳的隐世之所。 寒青筠用指头推开慕容昊天,向裂缝注入灵力,试图将它撕扯得更大些。 “师尊,你想进去?”邢烙看出他的目的,也凑了过来。 花若柳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这三人:“这么小的缝,指头都塞不进去。” “四随?” 缝隙中忽然传来人声,寒青筠与邢烙面面相觑。 慕容昊天趴到裂缝边,大喊:“爹!” “怎么了?”寒青筠问。 “不是喊你。”慕容昊天道,“我叫我亲爹,这是我爹的声音。” “昊天?你咋就跑粗去咧!”那男声斥道,“刚才那灵力拔四你的,四随的咧?” 寒青筠立刻道:“是我的灵力。前辈,有什么法子能进入秘境吗?” “你的?怎么有些俗悉……”男声说,“你们等等,我叫我老爹来,他懂得多嘞。” 没过多久,缝隙中传来老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傲天啊,你个死小子,打跑了我孙子,现在又拉我来干森么嘞!” “你爹叫慕容傲天?”寒青筠心情复杂地问。 慕容昊天自豪昂首:“对啊!我爷爷叫慕容霸天!怎么样,都是好名字吧。”他说完便对着缝隙喊:“爷爷,我是昊天!” “昊天啊,增的四昊天嘞!”老人抽了抽鼻子,感慨道,“咋办啊,我把秘境的钥瓷搞丢嘞!” “丢哪了?”邢烙问。 “我也罢滋道,秘境裂嘞,钥瓷就掉粗去嘞。”老人懊恼地说,“那么多口子,肃都肃罢清,我也罢滋道掉到哪个缝里嘞。” 众人皆是沉默…… “等等!”那老人忽然激动起来,“刚才的气息!四穷奇大楞!大楞欸!您可算出现嘞!秘境快维瓷拔足嘞!!” “你们秘境中的两尊神兽是……”寒青筠不可置信道,“穷奇和白泽?那你定知道,怎么消除阿烙身上的戾气。” 老人沉默了,若是寒青筠看得见,便会发现他正在闭眼感受他的气息。 寒青筠久久等不到回答,又问:“有法子吗?神兽白泽现在又在哪里?” “从前穷奇大楞的戾气,都四饮白泽大楞血液消解。罢子鲁此,两位大楞的血,还能自愈彼此的桑嘞,可白泽大楞早已殒没……”老人道。 寒青筠:“我的眼泪能治阿烙的伤。” -- 第92页 “当增?!”老人声音一重,“我方才感应您的气息,有一缕白泽大楞的影子,果蓝鲁此。大楞,您的血定也能消弭穷奇大楞的戾气嘞。” 寒青筠心中燃起希望,当即用灵力在腕上划了一道口子,将血喂给邢烙。 邢烙看着他的伤口,眼中戾气微现,颦眉嗜去溢出的血,便立刻治愈了寒青筠:“师尊,够了,确实有效,我恢复了不少。这里太不安全,我们先回魔教,从长计议。” 慕容昊天正和他爷爷家长里短,那头老人的声音忽然断去,白光也随之暗下,留下一条黑黢黢的裂缝。 “这是怎么了?”寒青筠问。 “定是秘境快撑不住了,戾气在溃散。”慕容昊天垂下小脑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座飞舟,“师尊,你先别管这些了,带着大师兄快回魔教,这座飞舟我和二师兄加持了灵力,飞得更快。” 花若柳一脸茫然,看向三人的眼神,仿佛他们都失智了:“你们刚才再和谁说话?” - 明昭峰顶,肖云水端着熬好的伤药,送入左珏明房中。 左珏明坐在案前,正用伤手掬着黑色的鸟食,喂养两只蓝山雀。 “这山雀怎飞到这来了,不怕冷吗?”肖云水放下伤药。 左珏明负气似的一口饮下药:“我与师尊,你站在哪边?” “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师尊的事。”肖云水平静地说。 左珏明一拍桌案,蓝山雀却丝毫不惊,他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后才道:“如今是师尊做错了事,我们身为弟子,理应匡扶正义。” “珏明,正义并非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肖云水语调温和,试图说服左珏明,让他别这么偏激,“师尊一力保邢烙,也在逃离时小心翼翼,没有重伤任何弟子,他定有两全的把握。你我都是从小被师尊带入明昭峰,他为人如何,你我了然于心,为何不能相信他?” “两全?”左珏明冷笑一声,“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全,强者生,弱者死,这就是正义。” - 生死海今日风和日丽,海天相交的一线中,魔教岛屿乘着海面倒影中的云霞,犹豫一处与世隔绝的仙境。 回到魔教后,寒青筠给邢烙喂了三次血,他的戾气就全部消除,伤势也痊愈。 此刻,寒青筠正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享受着魔教弟子们从外界带来的糖酥,心情大好。 魔教中有控制生死海浪潮的法器机关,外界修士无法闯入,余生若能与邢烙一起,在这咸一辈子,也确实不错。 只是有一个疑问,这两日一直萦绕在寒青筠心头。他分明是从书外的现代世界而来,怎么会和殒没已久的神兽白泽扯上关系? 寒青筠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糖酥,香甜的美味顿时让他思维拓展,想来这定是穿书时附带的隐藏金手指。 疑虑散去,寒青筠爽快地又往浴桶里滑了几分,就在他舒适得差点要闭上眼时,邢烙忽然越过隔扇出现。 “阿烙,你也来沐浴?”寒青筠泡得差不多了,起身便要取衣衫。 邢烙把他按回浴桶,自己也坐了进去:“师尊,我离了你便血气上涌,总有戾气将要浮现的感觉。你还是陪着我一道吧。” 浴桶不小,两人相对而坐也不挤,让寒青筠难受的是,邢烙一直盯着他。 “有什么好看的……”寒青筠轻声低估,侧过身去。 邢烙轻笑:“自然好看。” 寒青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嫌弃道:“又瘦又白,像个白斩鸡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那我呢?”邢烙问。 “肤色健康,肩宽腰窄,肌肉健实。”寒青筠不禁赞叹,“绝顶的好身材。” “师尊若不喜欢自己的身子,看我的就好。”邢烙道,“至于你的,我自会喜欢。”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寒青筠一时招架不住,耳根一烫,逃跑似的起身:“我泡太久了,有点晕。” 邢烙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拉,将他带入怀中。 “阿烙,放开我……”寒青筠浑身发烫。 邢烙勾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烙下一吻,笑道:“师尊,我们结为道侣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寒青筠:小昊天,你家里人是什么口音? 慕容昊天:正宗神草口音! 寒青筠:那你不正宗。 慕容昊天:我进化了! 第49章 热腾腾的水汽弥漫房间,寒青筠在这朦胧中,有些不知所措的晕眩。 “我好想真得泡太久了……”寒青筠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扶着浴桶,还想起身。 邢烙牢牢扣着他:“师尊,你还未回答我。” 被邢烙有力的手臂锁着,寒青筠动了动,没能挣开,反而感觉后头有什么缓缓抬头,立时僵住,底气不足地说:“你不是说不会逾矩?” “师尊,你的血气能抑制我的戾气,你的眼泪能医治我的伤。我……”邢烙轻轻咬了一口寒青筠耳垂,见他微微战栗,脸色染上红霞,满意一笑,“我也能治愈你的伤。我们注定相生相依,矩便是我们必须在一起。若不结为道侣,那才是逾矩。” 这么一想,两人之间的相处,与道侣也相差不多了。 寒青筠并不拒绝与邢烙结为道侣,相反的,听到邢烙的建议,他心中还燃起期待和雀跃,只是身为一个铁铮铮的好男儿,他实在拉不下脸,对同性的求婚坦然说好。 -- 第93页 邢烙也不着急,靠在寒青筠肩上,等他回复。 许久后,寒青筠脑海中的红色浪潮才稍稍回落,他问:“那谁是新郎?” “师尊想当新娘还是新郎?”邢烙反问。 寒青筠想也不想道:“当然是新郎。” “那便定下了。”邢烙笑道,“我们都是新郎。” - 魔教弟子效率奇高,邢烙吩咐完要办结侣仪式,他们便纷纷出动,采办各种物件。 没过两日,花若柳带着几名弟子,端着几卷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绸缎,送入邢烙寝殿。 弟子们拿着软尺,先替邢烙量体,寒青筠便坐在一边,拿缎子往邢烙身上比划。 邢烙身材高大,身形比例极佳,又长得俊朗至极,剑眉浓黑,眸如点漆,从前穿月白弟子服时,温顺有礼;在魔教中穿着黑袍,显得他的五官多了几分锐利,也使他更英气逼人;此刻被红缎衬着,又有几分不羁的张扬,更让人移不开眼。 弟子们量完了邢烙,便转向寒青筠,邢烙接过软尺:“我来。” 徒弟弟又吃醋了,居然连量体都不让人碰他。寒青筠轻笑一声,站起身,展开双手,配合邢烙。 在场这么多弟子看着,邢烙量体便是量体,没多一点小动作。 花若柳叠好被寒青筠展开的红缎,愤愤地说:“本来少主大婚,婚服至少得用蛟绡缝制,可那帮该死的灵修,竟然在每座大城周围都设下示警结界,严防魔修,害我们没法去拍卖行采购。” “不止大城,听刚回来的弟子说,灵修们准备在所有城镇都设结界,甚至要在生死海外设结界,堵住我们的家门。”一名弟子说。 想不到各大宗门竟要将魔教打压至此。如此一来,灵修们无法入生死海,魔修亦不能出生死海。那这些魔修弟子今后岂不与被软禁无异? “花若柳。”寒青筠忽然道,“你让人放话出去,就说邢烙戾气已彻底消除,并承诺魔教从此再不会危害凡间。” 邢烙又补充道:“将左使一系逐出魔教,从此凡有魔修作恶,也将是我魔教的敌人。” 花若柳嗤笑一声,倒没反驳什么,带着弟子们准备离开。 “花若柳。”邢烙叫住她。 她这才想起忘了事,取出两个小包裹,一个给寒青筠,一个给邢烙:“这是你们要的书和物件。” 寒青筠好奇地打量邢烙的包裹,邢烙掀开包裹一角,从里头拿出一盒梨花酥,塞给寒青筠,随后飞快地把包裹收入乾坤袋。 不等寒青筠探寻,邢烙抢先一步道:“师尊,你让人带了什么?” 寒青筠不抱希望地打开包裹,果然,里头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野书抄本:“我还是有些疑惑,想再查查穷奇、戾气相关的书籍,看来那书店掌柜说得不错,没什么靠谱的书了。” “是么?”邢烙随手拿来一本,便看了起来,看得还挺认真。 寒青筠便也打开一本,心不在焉地翻着:“慕容昊天明明说,他家的秘境里供着两尊神兽,照他的意思,穷奇也是神兽,凡人却为何说成是凶兽?戾气又从何而来?” 邢烙悄悄取出让花若柳带来的画本,藏在书后看起来:“凡间流传的故事,大多道听途说,不足为信。至于戾气,既然能消除,师尊也别再忧心了。” - 结侣仪式将近,魔教上下一改沉郁色彩,屋檐、门窗上都挂起了红色丝绦,偶有几只蓝山雀落在上头,更显艳丽。 看着这些飘扬的喜气,寒青筠一日比一日更紧张。 邢烙这几日不知怎的,忽然对那些野书起了兴趣,时常捧在手中翻阅。寒青筠却一点都看不进书,紧张得连胃口都小了,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糕点,便说要出去透透气。 “我与你一道去。”邢烙把书合拢。 不知是不是错觉,寒青筠总觉得那书有些厚,他摆手道:“你继续看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邢烙难得没有坚持,放寒青筠离开,再次认真看起书。 寒青筠一直走到海边,看四下没有魔教弟子,拿起弟子玉牌,手放在按键上,松了两次,才终于按下:“小师妹,方便说话吗?” “哟,想起还有我这小师妹了?我听说你要和邢烙结为道侣,怎么,有了夫君就不要娘家人了?”戚霞连珠炮般说着,“什么时候结侣?这次我铁定去不了,等以后风头过了,可得补上我这份喜酒,你们能在一起,我可没少出力……” “小师妹,谢谢。”寒青筠真诚地打断戚霞,“其实,我想问你,结侣的时候,我……我该做些什么?” “你是想问洞房之夜该怎么操作吧?”戚霞一语道破,“这种事情你不问云水,不问小昊天,怎么来问我?” 肖云水看起来纯良得白纸似的,不可能懂这些,至于慕容昊天,空有二百五的年岁,脑袋瓜子和年岁相当,不问也罢,倒是戚霞…… 寒青筠如实道:“你看上去似乎挺懂的。” 像看了不少耽美小说的妹子…… “你倒是问对人了,我虽然实操经验没有,理论还是挺丰富的。”戚霞道,“不过这事你不用太操心,交给邢烙就成。” “交给他?我没经验,怕弄疼他……”寒青筠道。 戚霞哈哈大笑,震惊于寒青筠竟没摸透自己的位置:“没事,他不会疼的。” -- 第94页 寒青筠还是有些担心,戚霞又道:“你就别想这事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对了,你准备了什么结侣信物?” “结侣信物?”寒青筠迷茫道,“还要信物吗?” “结侣自然需要信物定情。”戚霞不可置地说,“你不会没准备吧?” 明日就要举行结侣仪式了,寒青筠仓皇道:“不说了,我去准备了。” 挂了玉牌,寒青筠便犯起愁来,居然还要定情信物,现在灵修们已在生死海外设下结界,谁都出不去,去哪弄信物…… 他一股脑把乾坤袋里的东西倒出来,翻找了半天,最终挑了块南地秘境取来的,上成的白玉晶石,决定亲自做一件物什。 以灵力做刀,寒青筠在晶石上划划刻刻起来,直到夕阳贴上海平面,才刻出一个乱七八糟的轮廓。 “师尊。”邢烙在不远处唤他。 寒青筠赶紧藏起白玉晶石,若无其事地与他一道回寝殿。 夜半时分,两人并排躺在榻上,寒青筠悄悄将睁开一只眼,偷看邢烙,观察了半晌,确定他睡着了,便蹑手蹑脚下了床,坐在塌边继续刻定情信物。 邢烙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偷笑。 寒青筠若有所感地回头,邢烙立刻闭上眼,保持呼吸平稳,寒青筠便毫无知觉地继续扭头奋斗。 黎明将近时,他终于修修补补刻完晶石,用红绳串起,收入怀中。 - 寒青筠贪睡,常常过午时才起,邢烙便将结侣仪式定在了傍晚。 霞光染红天际,照得丝绦更加红艳,也更添几分喜庆。 魔教弟子点燃贴着喜字的灯笼,将两名新人迎入大殿。 花若柳难得真诚的笑靥如花,对着魔君与魔后的牌位,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整整衣衫,清脆的嗓音高声念起标准的司仪台词。 寒青筠与邢烙在魔教弟子熙熙攘攘的祝福声中,拜过天地,拜过邢烙父母牌位,又相互一拜,随着最后一句绵长的“送入洞房——”,在几名魔教弟子的簇拥下,入了寝殿。 百年来,魔教终于又迎来了喜事,其余弟子纷纷落座,有说有笑地喝起酒来。 “少主怎么娶了个男妃?”一名女弟子道。 花若柳白了她一眼:“少主喜欢,你管得着么。” “唉……”女弟子轻叹一声,“难怪少主都不正眼看我,原来是喜欢男子。” “唉……”他边上的男弟子也叹了一声,粗狂又豪放,“早知道我就该殷勤些,说不定今日这份殊荣,就是我的了!” 花若柳狠狠拍了男弟子脑门一掌:“你天天守在少主殿外,他几时正眼看你了。一个个都给我闭嘴,再肖想也没用。咱少主心里满满当当的,都被少夫人塞着呢。” - 寝殿中,最后一名弟子斟满合卺酒,揖身退下,合上殿门。 邢烙从怀中取出一件形状奇特的玉器。此物两头各有一把小指大的锁,中间一个小环,将两把锁连在一起。 “这是同心锁。”邢烙往其中一把锁中注入灵力,递给寒青筠。 寒青筠一看便懂,往另一把锁中也注入灵力。 两把玉锁起先变作一蓝一红,色彩如流水般涌上中丨央的小环,又蔓延至另一把锁上,两种颜色缓缓纠缠,最后形成卷浪般的纹路。 邢烙指腹一抹小环,那环便消失不见,他将两把小锁穿上红绳,分别系在两人手腕。 他轻晃手腕,贴在寒青筠腕上,小环再次出现,连结住两人:“自此,我们便锁住了,谁也不能离开对方。” 寒青筠动了动手,移开又靠近,小环消失不见,但他始终能感觉到,另一把小锁中邢烙的气息与自己的相呼应。 “把萦心召出来。”寒青筠取出连夜雕的玉佩,系在萦心刀柄上,自己也有些嫌弃,“不怎么好看……” “怎么不好看。”邢烙笑着赏玩刀佩,“这小猫多可爱,与师尊一般。” 寒青筠一时哽住。 “不是小猫吗?”邢烙再三观察玉佩,看得出这是个动物,有四条腿,虽然并不是很像猫,但和其他四条腿的小兽比起来,更接近于猫。 “这是白泽……”寒青筠没底气地说。 他希望神兽白泽能护佑邢烙,然而雕刻这东西实在太难了,他修整了好几次,才让它看起来稍有几分样子。要知道第一次的成品,完全是个生着四根树杈的,歪歪扭扭的球…… “别看了。”寒青筠执起酒杯,塞到邢烙手里,“喝酒。” “春宵一刻,看来师尊等不及了。”邢烙坏笑着接过酒杯,环着寒青筠的手,一口饮下。 酒很烈,一下腹整个人都暖起来,寒青筠放下酒杯,两旁微微发烫,手搭在邢烙肩上:“阿烙……我没有经验,你多担待些。” 邢烙没说什么,倾身俯下。 寒青筠下意识闭眼,却没等到意料之中的亲吻。 邢烙脑袋靠在他肩上,脸整个埋在他侧颈,缓缓蹭着,双手则紧紧抱住他,把他的手都扣了起来。 “阿烙,你这样我没法动了……”寒青筠缩了缩脖子。 “嗯……师尊……”邢烙口齿不清地念着。 寒青筠艰难地扭动脖子,看到邢烙微眯的双眼和通红的脸蛋,看样子是——醉了。 “你酒量这么差?”寒青筠无奈地想扶邢烙,奈何被制得动弹不得,只能带着他,像个连体人似的移到榻上。 -- 第95页 “师尊……”邢烙嗫喏了一声,手稍稍一松。 寒青筠立刻把双手抽出来,下一刻,邢烙又缠了上来,这次连腿都用上了,像个树懒一样挂在寒青筠身上。 寒青筠哭笑不得,只能这么任他抱着。 两人大红的喜服都未褪,寒青筠手触到邢烙的乾坤袋,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那个神秘的包裹,便偷偷打开乾坤袋,把那包裹翻了出来。 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叠十分露骨的画本,皆是男上加男,图旁还备注了各种感受、注意事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瓷罐,里头是滑腻腻的膏脂。 寒青筠翻了翻书,很快知道这膏脂的用处。 这些画本简直是及时雨,戚霞不肯告诉他,他正好趁此学一学。 寒青筠认真地看起画册,研究了几页,脸便烫得不行。再看下去,人都要烧起来了。 他飞快地合上书,放回原处,在邢烙的钳制下,尽可能躺平,闭眼开启贤者模式。 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翌日醒来时,邢烙已不再缠着他,安分地躺在旁边。 寒青筠侧过身,打量邢烙,明明两人这样同塌而眠已久,然而此刻,他们的关系却不同以往了,可以做一些,甚至所有逾矩的事…… 寒青筠抬起手指,戳了戳邢烙高挺的鼻梁,收回手指时,一条黑色丝线粘着指腹而起。 “头发?”寒青筠捻起那根细丝,赫然发现,那竟是一缕戾气。 他当即化灵力成刃,准备放血。正这时,邢烙睁开双眼,紧紧扣住了他的双手。 红如血的瞳仁直勾勾盯着寒青筠,里面却没有一点倒影。 铺天盖地的黑色戾气,从邢烙周身弥散开,缠住寒青筠四肢。 “阿烙!醒……” 寒青筠最后的话音消散,他被拖入了戾气之中…… 第50章 死灰色苍穹几乎要压向地面,荒漠万里无垠,大地恍如被烧灼过,寸草不生,浮现一缕缕黑色戾气。 寒青筠环顾四周,没看到第二人的踪影,甚至没看到任何活物。 戾气仿佛无数带剧毒的藤蔓,将一切生迹抹杀。 “阿烙?”寒青筠唤了一声,无人回应,天地间寂静如死。 他视图御剑升空查看周围,然而气海却空空如也,没有一丝灵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邢烙已消散的戾气,会忽然卷土重来?邢烙此刻身在何处?这里又究竟是哪里? 寒青筠满腹疑问,却没有丝毫头绪。 他稳下心神,细细思索,想起昨晚的同心锁。 闭上眼感知,寒青筠终于找到了邢烙所在,微弱的反应,说明他所处之地很遥远。 再远又如何?寒青筠立刻迈开步子,朝邢烙所在行去。 此方天地没有日月星辰,也无白天黑夜,寒青筠蒙头前行,完全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口干舌燥,双腿彻底麻木,他终于在视野尽头看见了建筑。 那是魔教的主殿,孤零零矗立在荒漠中丨央,周围萦绕的戾气交织成网,以心跳似的频率一张一缩。 寒青筠拖着步子,踉跄跑入戾气网中,只见殿门外,有个四五岁的孩子,正握着一把小木刀,劈砍稻草桩。 那孩子一双剑眉尚未长开,少了锐利多了稚嫩,漆黑的眼瞳满是坚韧,盯着面前的“敌人”。 他大喝一声,冲向稻草桩,用力挥刀砍下,稻草桩终于垮去。他笑起来,正要跑入大殿,转身见有个陌生人,立时把刀指向寒青筠:“你是何人?为何在我魔教中?” 寒青筠一眼便认出这孩子是邢烙,也立刻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 邢烙度过雷劫后,寒青筠便彻底忘了关注他的修为,以邢烙的资质,加之近百年的压抑,之后定是修为飞涨,达到元婴境圆满,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元婴境升境无需渡雷劫,劫难却比雷劫更凶险,无数修者在此殒没,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更难战胜的——心魔。 寒青筠确信,他定是被邢烙拉入了心魔劫中。 “阿烙。”寒青筠温柔地说,“我是来陪你的。” “陪我?”小邢烙放下木刀,“你为何要陪我。” 寒青筠蹲下,与他平视,摸了摸小邢烙的头:“因为我喜欢阿烙,所以来陪你。” 小邢烙很受用地笑起来,拉起寒青筠的手,轻轻晃动:“那你便一直陪着我。” 这心魔劫看起来并不凶险,除了周围的戾气,寒青筠找不出任何可能藏匿心魔的地方,难道要在这无数戾气中寻找心魔,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寒青筠看向还未踏足的大殿:“殿里有人吗?” “烙儿。”一名面容秀雅的女子走出大殿,看到寒青筠,愣了愣道,“你是……” “娘,他是我朋友,他说会一直陪着我。”小邢烙转向寒青筠,“对了,你叫什么?” 寒青筠:“我叫寒青筠。” “寒公子,我与烙儿要离开魔教一趟,恐怕不能招待你了。”邢烙母亲翩然施礼,没半点魔后的架子。 “你们要去寻解除戾气之法?”寒青筠立刻猜到,邢烙的心魔定是由父母的悲剧而生,而他与母亲离开魔教,正是悲剧的起点。 他四下看看,没发现锋利之物,便往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握着小邢烙的手,让自己的血滴在他手心:“我的血能净化戾气,夫人不如试一试。” -- 第96页 小邢烙盯着手心的血,眉心皱出深深的川字。 邢母感激行礼,带着小邢烙入殿,不久后出来,对寒青筠摇了摇头。 不等寒青筠再劝,戾气网忽然散成黑沙,骤然缩向大殿。 寒青筠视线被黑暗替代,眨眼间,黑暗褪去,魔教大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突兀生在荒漠上的草地。 一只燕子风筝落在地上,小邢烙跑上去,捡起风筝,朝寒青筠挥手:“青筠,我捡到了!” 寒青筠紧张四望,看到不远处有一人,手执一面法镜以极快的速度移来。 “阿烙。”寒青筠跑向邢烙,将他护在怀中,伸手指向来者。 他的指尖空空如也,没现出一丝灵力…… 来者拿法镜对着寒青筠,镜中没有他的身影,却只有被他相护的小邢烙。小邢烙的身形在镜中起了变化,四肢拉长变粗,浑身出现黑红毛发,最终化作一头穷奇幼兽。 “抓到你了。”执镜者桀桀笑着,将手伸向两人。 小邢烙双手紧紧攥着寒青筠衣襟,寒青筠大吼:“滚开!” 黑沙再次袭来,视野被剥夺,又重见光明。 寒青筠与小邢烙被关入了一间囚室。 小邢烙抱着寒青筠,小手发着抖:“青筠,我们会被杀吗?”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寒青筠拍着小邢烙的背,安抚他,“你能联络到你母亲吗?让她不要来,千万不要来。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我不知道怎么联络。”小邢烙摇着头,快哭出来了。 寒青筠双手紧紧握拳,拼命思索,却想不出任何办法。这里的一切几乎不受他的影响,他在此就像被缚住手脚的提线木偶,只能被黑沙裹挟着走。下一个场景会是什么?也许是邢烙的母亲被修者们伤害,也许是邢烙的父亲与百余名修者决一死战,也许是……邢烙与父母的诀别。 “别怕,一定会有办法的。”寒青筠安慰邢烙,同时也安慰自己。 囚室铁门被打开,邢烙的母亲没有出现,寒青筠松了一口气。 来者手中拿着条长鞭,在两人脸上来回指着,最后停在寒青筠脸上。 鞭风袭来,长鞭啪一声落在寒青筠胸口,鞭上的细小倒刺划破衣襟,划开肌肤,带起一小片血肉。 寒青筠痛得发抖,小邢烙大吼一声,扑上去抱住执鞭者,狠狠咬住他的手。 执鞭者恍如不知疼痛般,依旧挥舞着鞭子,每一鞭都落在寒青筠身上。 囚室狭小,寒青筠无处可躲,没多久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然而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顿时连疼痛都忽略了——小邢烙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 最后一鞭落下,执鞭者离开,邢烙已长成了原本的模样。 “阿烙……”寒青筠抚摸他的脸颊。 邢烙瞳色变红,戾气溢散而出,与周遭漂浮的戾气融为一体,他看着寒青筠,目光沉郁无比,宛如一片吞噬一切的红色死海。 黑沙再次笼罩两人,散去后,周围的场景变成了一处青石堆造的平台。 百余名修者御剑漂浮空中,围着平台中丨央的寒青筠与邢烙。 寒青筠抬起头,在修者中看到了他的师尊、师叔们。 修者们剑指邢烙,大义凌然,齐声高喝:“凶兽穷奇,作恶多端,罪该万死!” 这是神魔大战的战场,邢烙的父母消失了,诛杀的目标变成了邢烙。 邢烙双目中一片空洞,只有无尽的红,他执着木刀缓缓抬手,木刀随着他的动作,拉长变宽,成为一把黑色长刀。 “阿烙!阿烙!”寒青筠握着邢烙的手,一遍遍唤他名字。 所有的唤声失了归宿,邢烙将长刀高举过头,戾气腾空而起,遮盖天幕,在空中旋转起来,最终汇成一道黑色闪电,落在邢烙刀尖。 戾气从刀尖炸裂,铺天盖地卷向四面八方,修者们惨叫着,在黑风中化为灰烬。 “阿烙……”寒青筠绝望地看着邢烙。 邢烙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他,长刀随之指向他心口。 邢烙向前走了一步,刀尖亦向前进了一寸。 寒青筠没有反抗,也没有躲。 那刀带着极品火灵根维系的戾气,滚烫无比,刺入寒青筠心口,刺破他跳动的心脏,将所有热血付之一炬。 “阿烙……”寒青筠伸出手,想最后摸一摸邢烙的脸,却终是被消散的意识抢先一步。 - “阿烙!”寒青筠惨叫着,猝然睁开双眼。 天顶灰蒙蒙的,没有云霞没有日月。 寒青筠迷惑地起身,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开始的荒漠中,身上的伤全部消失。 他后怕地打了个冷战。心魔未除,又回到原点,令人绝望的是,他完全没有找到解决之法。 寒青筠深深喘了好几口气,直到嗓子因干燥发疼,才下定决心,再次向魔教大殿的方向行去。 不管有没有办法,他都不能停在原地,只有行动起来,才有挽回一切的希望,哪怕被邢烙的刀洞穿无数次,只要能度过心魔劫,便是值得。 寒青筠再次步入戾气网中,这一次,殿门前没有孩子。 英俊高大的邢烙手执黑刀,挥手将木桩削成两断。 他看向寒青筠,浑身戾气缭绕。 寒青筠二话不说,手腕往刀刃上重重一抹,血流淌而下,所过之处戾气收敛。 -- 第97页 “阿烙。”寒青筠以为成功了。 然而下一刻,邢烙周身戾气陡然大涨,他大喊:“为什么要伤害我最爱的人!!” 刀尖对准寒青筠心口,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 寒青筠不可置信地看着邢烙,剧痛与绝望之下,眼泪滑落。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低下头,看到了那把两次杀死他的黑色长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寒青筠:一章死两次,我怎么这么惨! 邢烙:(高举萦心刀)作者滚出来受死。 作者:嘤嘤嘤,少主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第51章 寒青筠睁开双眼,第三次看到死气沉沉的天地。 这一次,他的神情不再绝望。 方才他看得分明,刺入胸口的刀不是萦心,而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唐刀——魔刀傲血。回想起来,上一次的终结,木刀最终亦是幻化成了傲血刀。 这把刀不存在现实中,只在原著中出现过,是邢烙恶之面的具象化。寒青筠断定,这刀是心魔所化。 他一开始以为,邢烙的心魔是由父母的殒没而来,但神魔大战的最终场景主角改变,再配合魔刀出现的节点来看,邢烙的心魔竟是由他而来——若寒青筠受到重伤,心魔便会壮大,让邢烙难以自持。 明白了这一点,寒青筠再不迟疑,跑向魔教大殿。 殿门前,邢烙仍在练刀,他削断木桩,看向寒青筠,眼神空洞,显然被心魔侵蚀已深。 他木然举起傲血刀,指向寒青筠。 “阿烙,我来了。”寒青筠微微一笑,猝然闪身让开长刀,步伐坚定地冲到邢烙面前,紧紧地拥住他,将自己唇覆了上去。 柔软的唇撞上坚硬的牙齿,撞破唇瓣。血溢了出来,淌入两人口中。 邢烙手一松,傲血刀哐当坠地。 寒青筠不断将血渡如他口中,邢烙眼中的红忽明忽灭,渐渐映出寒青筠的身影,随之出现的,还有自主浮上半空,将刀尖指向寒青筠的傲血。 傲血猝然射出,邢烙拥着寒青筠侧扑倒下,就地一滚,刀笃的一声深深刺入荒地。 “师尊,这把刀是我的心魔?”邢烙挥手施放灵力,掌中溢出的却是浓黑戾气。 傲血刀剧烈颤抖着,毫不受戾气影响,刀锋凭空嗡一声响,竟将戾气全数吸入其中。 傲血拔出地面,再次袭击。 两人在地面上又是一滚,寒青筠问:“萦心呢?” “我无法召唤它!”邢烙催动识海中的萦心,却始终无法得到感应,“我体内只有戾气。” 傲血刀这次扎得更深,晃了好久,眼看即将再次拔出。 两人已滚到殿前阶下,寒青筠灵机一动:“我有办法,听我的。” 傲血恢复自由,朝寒青筠射来。 “起来,上台阶!”寒青筠快速叫道,“跳!踩死它!” 傲血横飞而来,寒青筠与邢烙跃上一阶,长刀调转不及,刺入石阶缝隙,两人重重跃下,牢牢踩在了刀上,长刀嗡鸣着颤抖,却动弹不得。 “师尊好办法。”邢烙轻笑起来,亲了口寒青筠脸颊,周身戾气飘成几颗小心,随着他的动作,撞在寒青筠脸上。 “别闹。”寒青筠蹲下,握住傲血刀柄,向上用力掰。 邢烙也伸手,握着寒青筠的手,与他一道施力。 傲血刀被弯出巨大的弧度,不断嗡鸣着,仿佛一头被制住的猛兽,发出无力的咆哮。 “不行,掰不断,还是得用兵刃砍。”寒青筠道。 邢烙带着寒青筠的手松开,与他十指交握,胸有成竹:“我们能召出萦心。” 两人腕间玉锁相贴,玉环随之出现,扣住两锁。 邢烙道:“师尊,呼唤你赠与我的刀佩。” 寒青筠闭上眼,在识海中描绘自己一点一滴刻出的玉佩。 同心玉锁亮起白色光华,白光凝成一个小球,脱离玉锁,漂浮至半空,随后渐渐拉长,形成一把刀的模样。 邢烙握住刀柄,又亲了一口寒青筠的脸,让他与自己一同握刀。 白光散去,萦心刀现,赤红刀刃所过之处,戾气争相逃散。 “去死吧!心魔!”寒青筠气势十足地大吼一声。 萦心刀落,黑色傲血狂颤着,铮然碎成两段。 魔教大殿开始崩塌,黑色戾气化沙,汇入天地,天地溶解成一团白雾,随后一切散去。 - 寝殿中,寒青筠与邢烙并肩躺着,十指相扣,同时睁眼,又几乎是同时坐起身。 邢烙紧紧拥住寒青筠,双手用力至极,几乎要将人融进怀里。 寒青筠抚着他的头,亲吻他的侧脸。 塌边,花若柳心急如焚地守了五日,好不容易等到人安然无恙转醒,两人竟都没发现她,兀自亲热起来。 她翻了个白眼,用了咳了两声:“少主!夫人!” 寒青筠发现有旁观者,仓皇推开邢烙,邢烙不满道:“何事?” “无事。”花若柳揖身,“既然劫已安然度过,那属下便退下了。” 邢烙挥挥手,满脸写着“还不快滚”。 花若柳极不痛快地离开,邢烙再次抱住寒青筠:“师尊,迟了的洞房,该补上了。” 不等寒青筠脸热上头,寝殿门被推开,花若柳又闯了进来。 -- 第98页 “少主,有弟子来报,大批灵修抵达生死海岸,手持兵刃法器,进犯生死海。”花若柳急促道,“第一批进犯者已被我们驱逐返回,他们此刻正重新整装,随时准备再犯。” “你们将邢烙现状与魔教立场,传达出去了吗?”寒青筠问。 花若柳:“早放出话去了,有用才怪。” 寒青筠本以为,灵修们忌惮邢烙的戾气,只要声明戾气消除,摆明立场,他们便不会主动生事,之后只要不出魔教,不让灵修们寻到破绽,定能保魔教安定,就如当年邢烙一家蛰伏魔教中时,灵修也不会进犯魔教一般。 然而为何这次,灵修们如此激进。 “他们忌惮的,并非恶,也非戾气,”邢烙看出寒青筠的困惑,“而是强者与他们道不同。师尊你站在我这边,且与我结为道侣,在他们眼中,便是修真界灵根最强的两人结合,而且在魔修一道中。” “我们的灵根在修真界绝无仅有,我的修为还是当下修真界顶峰,他们应当有所忌惮才是,怎么会这么大胆,直接进犯?”寒青筠仍是迷惑灵修们的行为。 花若柳嗤笑一声:“夫人离开宗门时,束手束脚,未重伤任何人,他们准是料定,夫人不会对灵修下杀手,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寒青筠陷入沉默,他没想到,自己想要的两全,最后却成了指向魔教的利刃。 “魔教中有操控生死海的法器,能抵挡灵修们,只是海洋浩瀚,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脱困登上魔教。”花若柳道,“夫人,你想清楚,只有杀了他们,灵修才会有所忌惮,否则有朝一日,灵修必定攻破魔教。” 要保魔教,便要对灵修大开杀戒,可若刀剑当真沾了灵修的血,他与邢烙便坐实了修真界之恶的罪名,然后呢?把所有反对他们的人杀光? 寒青筠心中乱做一团,一时语塞,看向邢烙。 邢烙道:“师尊,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们不杀人,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花若柳无奈摇头:“夫人好好想想吧。” 她正要退下,寒青筠忽然道:“花若柳,你杀过多少人?” 花若柳挺直身躯:“我所修欲道,此道被灵修们判为魔道,但我从来未伤过一人性命,我座下弟子亦然。魔君曾教导我们,杀伐虽能解一时之困,冤冤相报,却终会掀起大乱。魔君还说过,没有一个人生来该死。” 寒青筠颇感意外:“你却让我下手杀灵修?” “我不是让你杀人。”花若柳气急道,“我是让你找其他救魔教的法子!退敌也好,开结界也好,总之不能让我众多魔教弟子牺牲!” “对了!”寒青筠忽然想起秘境中的结界,“南地秘境的结界牢固吗?” “那结界是自然生成,除了这钥匙,无人能破。”花若柳转念一想,又惊道,“上次你们怎么上来的?” 寒青筠:“你带魔教弟子隐秘退入灵石洞中。我的小弟子能破那结界,不过你放心,他不会帮着破结界的。” “那少主和夫人呢?”花若柳问。 “灵修们的目标是我们。”邢烙说,“你们只要不与我们一道,就会安全许多。” 花若柳仓促跪下:“少主,魔教弟子绝不会抛下您与夫人,我们共存亡。” “是共存不亡。”寒青筠道。 “你速带弟子们潜藏!”邢烙命道,“我们定会解决这一切。” 花若柳不敢违抗邢烙命令,只能退下,集结弟子们,准备前往南地秘境。 “阿烙,你愿不愿随我离开?”寒青筠问。 邢烙想也不想问答:“自然愿意。” “我的意思是,去一个你完全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修者,不能御剑,没有法宝灵器,所有人都是没有灵气的普通人。我们的寿数也会变短,一生不过百岁长。”寒青筠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如今要保邢烙周全,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他前往寒青筠原本所在的世界。 邢烙亲吻寒青筠:“师尊去哪,我便去哪。若无师尊相伴,即使登上神祇之位,有无尽的生命,也终究心无所依。” 寒青筠按下弟子玉牌:“小师妹,帮我最后一个忙。” - 天问宗藏宝殿外,三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御剑降落。 戚霞再三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弟子,推开殿门,与肖云水、慕容昊天一同入内。 “找什么呀?”慕容昊天问。 “一块玉璧,刻着一黑一白两只兽。”戚霞道,“这玉璧不是法器,是寻常物件,你们往废物堆里找。” 此处,有用的极品上品皆陈列在架上,中品放置在柜中,下品及无用之物,则未被整理,胡乱堆在墙边。 肖云水不声不响地翻找起来,慕容昊天不禁抱怨:“这么多东西,怎么找啊?” “少废话,快点找。”戚霞飞速地捣腾地上的杂物,“你师尊紧要关头让我们找这东西,定是救命之物,他们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就看我们的了。今日若找不到,你师尊和大师兄便……” 戚霞难得自己住嘴,握着找到的玉璧,顺手往上扎了两枚针,又开了话匣子:“找到了!这次我可是功臣,小昊天,看来你又得来我池子里泡几个月了。还有云水,明日起来仙灵峰,帮我采……宗主……” “采宗主?仙灵峰还种了宗主?”慕容昊天抬起头,却见钟百川正站在殿门前,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们。 -- 第99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寒青筠:果然放大招要喊出来! 邢烙:师尊说的对! 第52章 藏宝殿中,气氛胶着。 钟百川指着戚霞手中的玉璧:“你取此物做什么?是青筠让你来取的?难道这玉璧果真有机窍?” “别这么大惊小怪,我不过想来找找有无炼药的辅器,恰巧见这玉璧好看,便收下了。”戚霞理直气壮,“不过是块寻常玉璧,能有什么机窍,宗主你想太多……” “小师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钟百川恨铁不成钢,愁眉不展道,“青筠的忘尘丹,是你解去,也是你放走他们的。你从小便跟着我与青筠,你骗的过别人,骗不过我。我不追究,你却变本加厉。” 戚霞见隐瞒不住,干脆说了实话:“他那样行尸走肉,谁看了忍心。” “你看看现在,他与邢烙一同被修真界围攻,你便忍心了?”钟百川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现下不接受我的传讯,你告诉他,让他与邢烙和离,速回天问宗表明立场,我才能保下他。” 戚霞难得沉默,攥紧长针,盯着玉璧,许久后才抬眼,认真地问:“师兄,你有所爱之人吗?异于亲情、友情,而是要与之共度一生,生死不离的爱。” 钟百川看着戚霞,久久不言。 “我知道你没有,我也尚未遇到。”戚霞兀自道,“情之一字如此难求。师兄,你怎能狠心如此毁去寒师兄与邢烙的情?他们如今已承诺,绝不会为恶凡间,只屈居在小小的魔教岛屿中,求个安稳度日,你为何不能成全呢?” “我成全有何用?他面对的是整个修真界,若我今日说成全他们,那天问宗也将被划为魔教同党。”钟百川气地直拍门框,“他要情爱,灵修中有多少出色的弟子,为何偏偏要与邢烙结侣。” “感情这事,怎能随意找替代品,自是非他不可。”戚霞推搡钟百川,执意要离开,“我不与你说了。” 钟百川站在门口不动:“这玉璧是何物尚不明晰,你不能送去给他。” “我验出来了。这不过是把钥匙,不能施展任何术法。”戚霞坦言。 “那也不行。”钟百川岿然不动,“生死海现下修者集结,你若帮青筠,也会被围攻。” 戚霞气愤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扭头不理钟百川,慕容昊天跑到她身边,也撒泼似的坐下。 肖云水手足无措地看看几人,向钟百川恭敬一揖,也坐下了。 “好!我陪你们耗着!”钟百川一掀弟子袍,毫无宗主气场地往门槛上一坐,“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们都别想出宗门。” 戚霞不理他,在玉璧上又刺了几枚长针,慕容昊天看着玉璧,几次想开口,被她一瞪,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整整一晚,四个人就这样席地而坐僵持着。 朝阳升起,阳光撒入殿门时,戚霞猝然起身。 其余三人同时起身,钟百川将门拦得死死的。 “我不去找寒师兄,回仙灵峰还不行么!”戚霞没好气道。 钟百川将信将疑,戚霞握着他的指头,按在自己眉心:“诺!你设道追踪术,若我离开宗门,便警示于你,行了吧。” 钟百川踟蹰半晌,还是设下了追踪术,戚霞握着玉璧:“看来这次寒师兄是凶多吉少了,这玉璧我留下了,就当是个念想。宗主不会连我这么小的要求,都不同意吧。” “好吧,别再动任何心思。”钟百川无奈地摆摆手。 三人脚步飞快地离开藏宝殿,慕容昊天道:“不出宗门,怎么给爹送去?” 戚霞揉着他的脑袋,笑得格外灿烂,似乎有了什么新想法:“何必送去,一来一去更麻烦,让他们过来便是。” - 魔教,魔修们都已离开,偌大的岛屿上,只剩少主与夫人两人。 寒青筠握着弟子玉牌,趴在窗头等戚霞回应,邢烙从背后抱着他,时不时用手、用唇逗弄他。 “哎呀,别闹了。”寒青筠被他扰得耳根通红。 “道侣间自然该如此相处,怎么说是闹呢。”邢烙刁住寒青筠耳垂,“师尊欠我的洞房,何时补上?” 寒青筠笑着推开他的脸:“怎么能怪我,还不是你自己不胜酒力,一杯就醉倒了。” “看来师尊比我还急,这就怪起我没能早日与你行周公礼了。”邢烙再次凑上去,贴着寒青筠的脸。 “你怎么越来越能说了?”寒青筠歪着头,拿脑门顶他脸颊。 邢烙吻在寒青筠光洁的额头上:“师尊教得好。” 不知不觉间,两人唇又贴上了,魔教护阵的铜铃却在此时猝然响起。 “有入侵者。”寒青筠错开脑袋起身。 邢烙意犹未尽,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两人前往铜铃声来处。 海岸边,两名年轻修者正坐在地上喘息,看上去被海水冲击得颇为狼狈,见寒青筠与邢烙出来,立时召出兵刃相对。 邢烙正要出招,寒青筠伸手拦在他身前:“我来。” 眼看着就要回去了,他来修真丨世丨界一遭,空有一身最强的修为,却没享受到碾压的快感,最后的机会怎能错过。 寒青筠召出怀冰双剑,驱使它们绕着两名修者飞快盘旋。 不消片刻,修者们被怀冰折腾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寒青筠调转怀冰,剑刃对着两人后颈一砸,两人应声倒地。 -- 第100页 寒青筠心满意足地收起怀冰,给两人施了道防水护咒,蹬蹬两脚,把他们踹回大海。 邢烙失笑,从背后环住他,与他共赏一望无际的海天。 海涛哗哗拍打海岸,空中鸟雀盘旋,它们蓝色的羽毛,犹如被深海晕染。 一尾蓝山雀飞落,寒青筠抬手接住,让它停在指上,轻轻逗弄着。 鸟雀直勾勾盯着他,不声不响。 “它怎么不叫?”寒青筠奇道。 很快,他发现不止这尾蓝山雀,明明空中有这么多鸟,却没有半点鸟鸣声。 “不对劲。”邢烙观察那鸟,指尖轻指鸟瞳,黑色戾气从鸟曈中缓缓溢出,粘上指尖,“这鸟中了傀术。” 寒青筠只觉后背一凉,这么多傀鸟入侵魔教,为的是什么?难道是左使终于按捺不住,要趁魔教被围攻之际,落井下石? “操控生死海的法器在哪?”寒青筠问。 邢烙召出萦心,抱起寒青筠,片刻不待前往法器所在。 操控法器由一块巨大的灵石雕成,嵌在墙上,如今上头停满了不鸣的蓝山雀。 寒青筠与邢烙驱赶鸟雀,这些小东西却不畏生死,不管被打落多少次,只要还能飞,便重新扑腾到法器上,最终以翎羽结成一道巨大网,覆着法器压下。 “这些蓝山雀已再次猖狂许久,法器已被毁,没用了。”邢烙拉着寒青筠再次上了萦心刀,“这里不安全,师尊,我们去哪?”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海天尽头出现了一片黑云,黑云快速飘近,竟是集结而来的修者。 寒青筠紧紧握着弟子玉牌:“先……”该去哪里?他一时失了主意。 第一波灵修已然登岛,邢烙抱着他御刀而起,朝另一面无人处飞去,然而才行出数里,又一波灵修集结而来。 两侧灵修如两道高墙,压向寒青筠与邢烙。 这时,弟子玉牌终于响起,戚霞道:“我拿到东西了,而且研究透彻了,怎么感谢我?” “入口在哪?”寒青筠飞快地问。 戚霞一听便知情况危急,当即不再废话:“明昭峰顶,两仪泉。” 兵刃带来的利风已扫上脸颊,邢烙抱着寒青筠的手又收拢几分,猝然发动灵力,以常人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笔直向上窜去。 两方灵修顿时失去目标,避让不及,纷纷撞在一起,骂骂咧咧地落入生死海。 “师尊,抱紧了。”邢烙转过寒青筠的身子,让他面对自己,将萦心催得更快。 他现下已入出窍境,全力御刀的速度,比箭矢破空更快。 寒青筠看着周遭的一切化作高速掠过的残影,抱紧邢烙,笑道:“我带你回家!” 邢烙吻着他的额头:“好!” - 天问宗山门内,戚霞与肖云水、慕容昊天并排坐在石阶上,与两名守门弟子闲聊。 戚霞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弟子们回不上话,想向宗主汇报,却也不见这三人有出门的意思。 一道红光自天空尽头飞来,戚霞看清来人,忽然起身,翩然一旋身,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迷药,送到一名弟子面前,那弟子摇摇晃晃倒地。 另一名弟子急忙去按玉牌,慕容昊天高高跃起,一个手刀砸在他后颈,将他打晕。 山门大开,萦心刀载着两人飞上天问宗,直上明昭峰,戚霞三人立时御剑追上。 邢烙与寒青筠直接御剑飞入浮空岛,戚霞跟在他们后头,一头撞上浮空岛结界,肖云水载着慕容昊天,也没能幸免,鹤唳重重怼上结界。 “哎呀!”慕容昊天没站稳,往前一摔,直接滚进了结界。 “喂!寒师兄,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们这么帮你,居然只让小昊天进去!”戚霞大嚷。 肖云水看着慕容昊天,面露几分委屈:“师尊……” “这结界我不会开。”寒青筠将手覆在结界上,尝试催动灵力,然而戚霞与肖云水始终进不来。 “我试试。”慕容昊天有样学样,自然没有效果。 戚霞抽出几枚长针,往结界上扎:“这天问宗我待不下去了,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不管是非黑白,一点人情味没有,你们有好去处,怎么能不把我捎上。” 肖云水点头,也帮着戚霞验结界:“师尊,弟子也愿跟随。” “我们要去的地方,没有灵气。”寒青筠道,“你们确定要去?” “没有灵气总有草药吧,我和云水修的是医道,没有灵气也能治病。”戚霞说着,眸光一闪,“验出来了,这结界要你和邢烙一同驱动,才能打开。真是奇怪,你不是才和邢烙结成道侣,怎么这么久以前就设了这种结界。” 寒青筠也同样诧异,更奇怪的是,慕容昊天为何能直接进来? 他与邢烙一同将手覆上结界,结界终于开启,戚霞与肖云水跨入其中。 “这个,注入你们两人的灵力就行。”戚霞把双兽玉璧交给寒青筠,慕容昊天在一旁跃跃欲试,竟是最兴奋的。 寒青筠与邢烙一同握住玉璧,注入灵气,玉璧亮起耀眼光华,紧接着,整个两仪泉都亮了起来。 视线被强烈的白光取代,待白光落下,寒青筠环视四周…… 没有熟悉的教学楼、宿舍,没有往来的学生、教授,甚至连一丝现代社会的气息都没有。 他们所处之地,从两仪泉岸,到了两仪泉中…… -- 第10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戚霞:我磕的CP不拆不逆,更不能BE! 慕容昊天:同上! 第53章 “终于回家啦!!”慕容昊天狂喜得挥着双手,跳出两仪泉,带起一片水花,在绚烂的阳光下化作虹光。 寒青筠莫名其妙地看着出水的青年,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慕容昊天竟又瞬间成长了。 四面八方传来簌簌草叶抚动声,一株神草妖晃着头顶的叶子,探出草丛,接着又是一只……不消片刻,神草妖们里三层外三层,将两仪泉团团围住。 “拜见穷奇大棱!”神草们齐刷刷下跪磕头,礼毕抬头后,纷纷打量起寒青筠。 慕容昊天化成原身,蹦进神草堆中,又跳又滚,被他爹一把拽到身边,狠狠扇了下后脑勺:“叫你乱跑咧!” “浪你打我孙子咧!”慕容霸天更狠得扇慕容傲天,接着又撞了周围神草一圈,率先再次磕头,“还看什么嘞,行礼嘞!拜见白泽大棱!” 其余神草妖也跟着行礼。 “你叫我什么?”寒青筠指着自己鼻子,一脸懵。 “前次隔则秘境壁,大棱气息不强,我没有确楞,此刻已辨,确四白泽大棱!”慕容霸天道。 寒青筠此刻泡在冷泉中,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发抖都忘了,邢烙抱起他出水,替他蒸起长发:“师尊,看来我们确实是天生一对。” 戚霞泡在温泉中,看着无数的神草妖,眼睛都直了,跃上岸,扑向草丛:“云水,快来帮忙,这么多神草,够我们泡一海神草汤了!” 肖云水拎起其中一株,神草抖了抖腿,化成成年样貌的慕容昊天,捂着脑袋抱怨:“二师兄!别把我拔秃了!” 他此刻的身形比肖云水还高半个脑袋,竟还大剌剌坐在肖云水腿上。 寒青筠顾不上他们的闹剧,问道:“此处是神兽秘境?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我与邢烙就是这里的主神?” “赠四。”慕容霸天揖身回答。 此处碧天白云,气候宜人,拂面微风送来清新的花香,相比其他秘境,这里简直是仙境了。 寒青筠环顾四周,厚草遍地如织,簇拥两仪泉,不远处桃李编植,粉白花朵争相绽放,再远些,竟有巨大的树木生在树顶上,形成树塔,层层叠叠直达天际,有几层浓密的枝叶间还开着门,里头似乎是空的——像巨型猫爬架。 再看另一边,坐落着一间巍峨的神殿,殿顶云雾缭绕,一束黯淡的光从正中射出,直达云层深处。 “责四两位大棱的森殿。”慕容霸天引导两人前往,戚霞见有好去处,便也跟上来,肖云水与慕容昊天亦尾随而来。 及至大殿门口,慕容霸天化作一名耄耋老者,拦在戚霞一行面前:“各位贵客,此醋四森殿,子有森兽大棱方能进录嘞。” “又不让进?”戚霞不满道,“哪哪都是他们的二人世界?小……大昊天,你进去,替我看看他们在里头做什么。” “这里我也进不了。”慕容昊天牵起肖云水,拉着他边往外跑,边朝戚霞招手,“别管他们了,这里好玩的东西可多了,跟我走!” 寒青筠心中有许多疑问,答案也许都在这扇殿门后。 邢烙执起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一同推开了殿门。 大殿中空旷无比,除了巨大的白色屋柱,再无其他。地面是个巨大的两仪八卦,殿顶则绘满古画,皆是云雾缠绕中的黑白双兽。 殿门合上,殿中丨央忽然亮起一块光壁,壁上现出文字:白泽大人,穷奇大人,你们终于回来了。 “你如何得知我是白泽?”寒青筠问。他曾感知过自身,除了能消除邢烙戾气,还有异常出色的灵根,其余与凡人无异,更无任何可变化的兽身,而神草们却凭着“气息”,断定他是白泽。 光壁:你就是白泽大人。 等于没回答。寒青筠心道。 邢烙看出他的不满,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光壁:吾只知与白泽、穷奇神兽相关之事。 “那便速速说来。”邢烙道。 光壁:白泽与穷奇是混沌中诞生的一体两面,相生相依,就如天与地,生与死。他们平衡世间的清浊之气,使浊气不至过分强大,以致毁灭天地。穷奇吞噬浊气,白泽则将其洗涤,送归大道。 “照你所说,神兽生于混沌,可我是凡修,阿烙的父亲也是凡修。”寒青筠不解,“为何我们会成了神兽?” 光壁上的字隐去,现出画面。 - 五百年前。 高耸入天际的树顶上,白衣曳地的男子掂起脚尖,触碰天幕之上的一处裂缝。 他摸索了许久,忽而停下动作,凤眼微弯,绝美容颜上扬起笑意。 白泽从缝隙中勾出一本薄册子,坐在树顶上,便翻阅起来。 重叠树塔的底端,身着黑衣的穷奇抬头仰望,见到熟悉无比的身影,微微一笑,随后摇身一变,化作一头巨大的穷奇兽,踩着一片片树顶,来到白泽身边。 他幻回人身,与白泽并肩。 白泽看册子,穷奇便支着下颏,侧头看他优昙绽放般的笑颜。 白泽指着上头的画:“这糯米团子看上去很不错。香甜可口。甜,是草心的味道吗?” 穷奇从背后取出一颗小草,将白色草心递到白泽唇边。 -- 第102页 白泽顺势嘬了一口,翻过一页:“炭烤猪排,猪皮香脆,猪肉鲜嫩,入口唇齿留香。似乎更美味。” “想不想吃?”穷奇问。 白泽点点头。 穷奇牵起他的手:“我带你去。” 两人幻化成黑白两兽,踏着树冠跃下,粉白花瓣簌簌飘散,落在它们的毛发上。 秘境外的世界很新鲜。日夜更替,人们昼伏夜出,白天街上熙熙攘攘,各色摊贩的吆喝声交织成歌,夜晚倦鸟归巢,星子布满夜空,比四季如春终日灿烂的秘境,更加怡人。 白泽最喜欢的便是傍晚,此时家家户户升起炊烟,食肆燃起红灯笼,锅中翻炒起最好的菜色,夜市铺展开,整条街都是食物诱人的香味。 每到这时,穷奇便会替他买来各色美食,两人一同享受。 待夜色深沉,凡人归家,街市重归宁静,两人也不寻住处,随意找处高些的屋顶,坐在上头,共赏星月。 若凡间总如此平和惬意,白泽愿与穷奇永远驻留,然而人间事从不只有喜乐。 他们探访城镇,游历山川,在一处秘境入口,终于品尝到了凡人的愤怨悲哀。 宝物秘境从来是是非之地,正如此刻。 刚从秘境出来的魔修大队,与正要入秘境的灵修宗门迎面遇上。 双方人马二话不说,便挥舞刀剑,施展灵力,一时间,冰冷铿锵声,刺耳咒骂声,凄惨痛呼声,混成一锅猛毒熬成的粥,涌出冲天戾气。 穷奇身为神兽,当即义不容辞,幻出原身,跃至上空,将战场上乌黑的戾气纳入自身。 兵刃相击声渐弱,交战双方恢复冷静,互相对峙着,然而很快,新一波戾气起,他们又冲撞到了一起,直到一名受伤的灵修看到了空中的异像。 他指着浑身戾气萦绕的穷奇,大喊:“这是魔修召出的凶兽!” 灵修们纷纷抬头,看到空中的巨兽浑身洋溢不祥黑烟,魔修们趁此逃遁,余下的刀剑灵力锋头一转,指向穷奇。 白泽化出原身,一跃而起,来不及净化穷奇,只能让他化成人形,叼起他便往两仪泉跑。 他从不知道,凡间原来如此危险,替他们消除戾气,却被指认作凶兽! 无数兵刃灵力从背后射来,打在白泽身躯上,他身为神兽,不可违背天道,伤及凡人,只能生生受着,护住穷奇狂奔逃窜。 终于回到秘境,白泽纯净的毛发被血液染透,源源不断地落在草地上。 他伤势过重,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惊奇一片碎草。 白泽没能苏醒过来,神魂乘着风,幽幽飘入天际。 穷奇在白泽的躯体旁,呆呆守了数年后,独自离开,前往凡间寻找那缕神魂。 白云苍狗,穷奇在凡间禹禹独行,始终没能找到熟悉的魂,戾气在体内越积越浓,直至他无法承受。 在即将发狂的前夕,穷奇寻了一处荒山,拔除神力,已自身殉葬,摧毁满身戾气。 神力兜兜转转,在游荡了数年后,寻到合适的宿主——那便是邢烙的父亲。 与此同时,白泽的神魂亦从天际降下。两尊神兽不齐聚,秘境无法开启,神魂凝出一个小婴孩,最终落在明昭峰顶的雪地中,被当时的天问宗掌门捡走。 又过几年,邢烙的父亲与母亲相识相恋,诞下重入轮回的真正的穷奇。 光璧画面消散,文字重新显现:若穷奇之力的宿主不殒没,待穷奇大人弱冠后,这份力量也将转移至原身。 寒青筠揣摩了半晌,疑道:“为何同样是神兽,白泽殒没后,没有进入轮回?” 光璧:穷奇连结大地,属地神,因而依照凡人的轮回方式,而白泽接天,属天神,轮回方式从神祇,而非投胎。 寒青筠尚在消化玉璧给的信息,听身旁久久没有动静,便看向邢烙,只见他目光紧紧盯着光壁,眼瞳现出红色,戾气从中溢散。 光璧:穷奇大人见到您殒没的画面,因而生了戾气。 寒青筠幻灵力为刃,立刻要放血。 光壁蓦然一闪:慢着! 寒青筠疑惑地看向光壁,随后恍然大悟道:“你既了解神兽,定也知道更好的消除戾气方式,快说!” 光壁:此前两位大人关系亲密,却尚未结侣,因而一直用血气置换清浊之气。事实上,最好的方式,乃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寒青筠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术法?说具体些。” 光壁:除了血气,元气、精气、灵气,所有能流通之气,皆能置换清浊,只消让全身所有的气流转起来,便事半功倍。 寒青筠越听越迷糊,邢烙握住他的手,沉沉说了两个字:欢合。 光壁: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落晚 10瓶 (づ ̄3 ̄)づ 第54章 踩着潜藏在深草中的圆石,走过树荫掩映下的小道,寒青筠与邢烙并肩停在光壁所指引的寝殿前。 两间寝殿并排而建,原是单调的一黑一白,在高大树冠与花朵的簇拥下,却显出缤纷的勃勃生机。 邢烙抱起寒青筠,推开穷奇寝殿大门。 数百年无人造访的殿中,窗扇大开,粉白桃李花瓣落了满室。 黑靴踩着鲜花铺就的地面,一步一步,深沉又充满期待。 -- 第103页 柔软的被褥霎时凹陷,花瓣惊起,四下飞散,洋洋洒洒地飘落。 一瓣白色李花落在寒青筠眉心,一如他无暇的脸庞。 邢烙俯身,衔起花瓣,贪婪地咬碎,口中吐出丝丝缕缕黑色戾气,与白瓣交融在一起。 又一瓣粉色桃花落下,停在寒青筠唇上,邢烙重重覆上,吻出满嘴清甜花香。 “阿烙,你等等……”寒青筠脸颊绯红,回忆邢烙收藏画本中的内容,脑海中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邢烙如他所言,撑起身子,灼灼地盯着他,片刻后伸出手,动作快而轻,将碍事的布料除去。 轻风拂来,送来一阵花瓣雨,粉的白的,闯入殿中,纷纷扬扬,落在每个角落。 邢烙俯身,一一拾掇,留恋所过之处,绽出艳红新花。 视野渐渐模糊,寒青筠轻声喟叹,微眯着眼,看到邢烙的眼角戾气消散,一颗心终于落地,却又在下一刻被高高抛至空中。 透明的膏脂滑落,滴答砸在一朵新落的桃花上,凝成粉嫩琥珀,溅出的细小凝脂,落在周围的花瓣上,宛如晶石剔透,倒映出一片旖旎风光。 桃花甜美,李花圣洁,却都比不上怀里的人。 邢烙再次取出瓷罐,寒青筠断片的脑海中,猝然浮现破碎的画面。 脏乱的死巷,小邢烙被一群小乞丐围殴,他无助地环抱着自己,最终仍是没保住捡来的馊包子。寒青筠看着小邢烙,心仿佛被针扎,他送上一只热腾腾的肉包子,带走了小邢烙。 万里冰川,小邢烙浑身是伤,艰难前行,无数冰刃射向他,山壁两侧熔岩喷发,汹涌地将他包围。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冰霜之上。寒青筠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从天而降,召出铺天盖地的冰雪,用颤抖的手抱起小邢烙,将他送往仙灵峰。 讲学殿中,弟子们围着邢烙辱骂起哄,邢烙双目通红,打伤数名弟子。寒青筠明知其他弟子有错在先,却仍是拿起戒尺,狠狠地惩罚邢烙。 眼泪悄然滑落,邢烙停下了。 “师尊,我弄痛你了?”邢烙为寒青筠擦去眼泪。 寒青筠摇了摇头。戚霞说得不错,他确实什么都不用做,交给邢烙就好,而邢烙也没让他疼痛——虽然与他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样。 寝殿后有一方小池,是从两仪泉引来的温泉,热腾腾冒着烟气。 温水流淌过周身,舒缓各处的疲累,寒青筠仍在失神,为方才的情难自禁,也为在脑海中忽然出现的,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师尊,怎么了?”邢烙担心道。 寒青筠洗了把脸,思绪终于回笼:“阿烙,你觉得现在的我,与从前……平裕镇除祟之前的我,是同一人吗?” “性子变了许多。”邢烙回忆着,轻笑起来,“从前冷冰冰的,很严厉,严厉到我以为你厌恶我。不过确实是同一人。” 寒青筠:“为什么这么觉得?” “儿时不懂事,只看表面,后来细细回想才发觉,师尊的严厉也是为我好。”邢烙抱住寒青筠,用鼻子蹭他的耳朵,“只是自平裕镇除祟后,你对我好的方式,让我更喜欢了。” 寒青筠缩缩脖子。若此刻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是原身的,那还确实如邢烙所说,并非刻意苛待他。 “师尊,我总觉得体内仍有戾气,不如你再替我除一除。”邢烙黏上寒青筠,一下一下啄着他侧脸。 寒青筠确实不疼,可这除戾气对他并非毫无副作用,比如他的腰现下就有些直不起来…… “为师……我还有疑问。”寒青筠逃跑似的上了岸,披上衣衫,快速整理好,扶着腰跑向大殿,“我再去问问那光壁。” 寒青筠走了,池子的水再暖,水中的浮花再美,对邢烙来说也失了味道,他立时上岸整装,追随寒青筠而去。 - 神殿中,寒青筠面对光壁,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若他直接说穿书一事,会不会被当做夺舍者,直接轰出秘境? 寒青筠斟酌再三,在光壁显出一串问号时,试探道:“白泽与穷奇的故事,有秘境外的人知道真相吗?” 光壁:没有。 寒青筠:“那秘境中,有人以此写过话本吗?” 光壁:有。 光壁:吾。 光壁:你在那个没有灵力的世界中看的话本,正是吾所书。 辣鸡作者出现了…… “所以你知道我的身份,是故意把我拉到这个世界来的?”寒青筠不可置信道。 光壁:不是来,是回来。 “师尊,你们在说什么?哪个没有灵力的世界?”邢烙一脸迷惑,握住寒青筠的手,生怕他会离开似的。 “阿烙,你别紧张,我哪都不去,就算去也和你一起。”寒青筠拍拍他的手,转而朝光壁道,“解释一下吧。” 光壁显出画面…… “等等。”寒青筠赶忙制止。万一又出现他重伤、殒没之类的画面,那岂不是又要除戾气,虽然这过程称得上享受,但后劲太足,他暂时还缓不过来。 光壁:??? 寒青筠:“用文字表述,别放画面。” 光壁上开始出现大量文字,内容与寒青筠所看的原著相差无几。 随着这些故事的显现,同样的画面出现在寒青筠脑海中。 光壁:寒青筠无法压制邢烙,重伤死去,不甘悲惨的结局,用最后的力量,将神魂引入芥子世界中。 -- 第104页 接下来是一段完全陌生的故事。寒青筠在芥子世界中重新修炼,历经各种磨难,变得更加强大,在光壁制造的法器指引下,回到此方世界悲剧发生之前,重新开始。 又是一遍轮回,寒青筠凭借芥子世界中的经历,认为唯有严苛,方能磨炼出坚韧无比的心智,以此抵御戾气的侵蚀。他对邢烙更加严格,然而结局依旧。 他再入芥子世界中…… 寒青筠在现代世界生活了二十年,彻底忘记了此方世界,终于在今日,随着墙上出现的一行行文字,他想起了一世又一世,永无止境的悲剧。 无论多努力,他都无法改变结局。 直至最后一次轮回前,慕容昊天捡到了秘境钥匙,寒青筠引导神魂,被双兽玉璧干扰,阴差阳错之下,进入了一个完全没有灵气的世界。 在现代世界中,寒青筠刚出生时,身上尚有一缕未散尽的灵气。 儿时,寒青筠常会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们称之为鬼。他不懂隐藏,诚实地指出哪个墙角有孩子,谁背后趴着老人。长此以往,所有人都对他投去厌恶的视线,他被视为异类,被视为不祥之人。 上小学时,寒青筠的灵视能力逐渐变弱,只能看到一些白影了,然而同学对他的排挤却没有缓和。他们辱骂他,甚至动手打他。寒青筠无法忍受,终于还手,过激的反抗下,打伤了其中一人。 寒青筠的父母给那孩子赔偿、道歉,却终没有责怪寒青筠,他们安抚他,教导他接受自己的不寻常,隐藏自己的不寻常。父母带着他搬家、转学,远离流言,不久后,寒青筠灵力彻底消散,失去了灵视能力,此后便过上无风无浪的平凡日子。 在这个被修者视为低阶的世界中,他获得了再多历练都悟不透的道理。 比如让一个人成长,并不是只有严厉这一条路,温柔以待,循循善诱,更容易被接受。比如善恶从不是与生俱来的,有些恶原本只是毫无正邪之分的异类,被众人判为恶,不过因为不同和未知带来的恐惧。 光壁上的文字全数消散,寒青筠的脑海却满满当当,拾回了所有记忆。 他回来了。这一次终于没有自以为是,走上错误的道路。 邢烙紧紧拥住寒青筠:“师尊,都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 “怎么能怪你。”寒青筠揉着他的头,“若我早些悟透,也不会有这几世的蹉跎了。” 这一切都是真实,而非杜撰。 即是如此,那原著中不合常理的部分,便不可能是随意书写,只能说明其后的原因,连玉璧也不清楚。 思及此,寒青筠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原著中,宁州城中,魔修在魔教上游放疫毒;天问宗查看疫毒时,魔修自投罗网般返回…… 还有寒青筠归来后,事件走向的改变:入门试炼出现的活傀;论道大会时,指向邢烙的螯针…… “阿烙,你上次怀疑,傀毒在丹药中?”寒青筠问。 邢烙点头道:“宁州城中的疫毒投在上游,城外下游的凡人,却无一变成尸傀,这证明残害百姓的并不是水中毒。那水中毒极有可能会引发疾病,但不至死,丹鼎宗此时便以医治的名义,给病者送丹药,他们服药后,才成了尸傀。而此后的第二批,第三批,又不再是毒丹。” “所以我们查看毒源时,魔修自投罗网,根本就是送上门来,让辉明真人自证清白的。”寒青筠推测道,“可他为何要无缘无故,残害百姓,制造这么多尸傀呢?” “试验。”邢烙道。 寒青筠焕然大悟,难怪出现在试炼秘境中的傀,升级成了活傀,这便是宁州城试丹的目的,活傀攻击力并不强大,丹鼎宗的最终目标,绝不止如此,若他们继续研究,将活傀升级…… 寒青筠不安地按下弟子玉牌:“师妹,速报宗主,丹鼎宗宗主是魔修伪装,他研发毒丹,意图扰乱凡间。” 他话音刚落,那头传来陌生的男音:“爹!” “干么嘞!” “不是叫你,我叫我干爹!”原来是慕容昊天,他急道,“秘境快裂开了,有人在外头攻击结界,你们快想想办法修复!” 第55章 神兽秘境的天穹上,原本几不可见的裂缝,像一张张撕开的嘴,逐渐变长变宽,黑黢黢的裂缝随之变亮,已能隐约看到后头的景象。 两仪泉泉水不再如镜,恍如一块透明的冰壁,现出下方明昭峰中的场景——各大宗门修者个个手执刀剑,正全力攻击浮空岛结界。 寒青筠与邢烙尝试将灵力倾注向两仪泉,却无济于事。 “结界怎么修复?”寒青筠问。 “我也不知道!只有你们才知道啊!”慕容昊天急道。 “问光壁。”邢烙拉起寒青筠,两人回到神殿。 光壁警报似的一直在闪动,直到两人入殿,才黯淡下来,显出文字:终于回来了,吾一直在召唤你们。 光壁:结界需两位神兽共同施展神力,方能修复。 “我们试了,没用。”寒青筠回头看了眼殿外,空中裂缝又大了几分。 光壁:白泽大人尚未恢复力量,需与本体肉身合二为一,方能施出神力。 这光壁总不把话一次说完,寒青筠直想拆了它:“肉身在何处?如何合二为一?” -- 第105页 光壁:白泽大人寝殿中。由穷奇大人引导神魂,便可合二为一。 寒青筠两人急匆匆飞跃至大殿后,推开另一间寝殿,果然,殿中丨央蜷缩着一具雪白的巨兽,毛发柔顺,粉嫩的耳朵微尖,紧闭的双眼线条狭长而优美,像只沉睡的巨猫。 邢烙触摸着巨兽身体,眼光微闪,又抚上寒青筠脸颊,盘膝坐下:“师尊,我们开始吧。” 寒青筠在邢烙与白泽兽体之间坐下,收敛心神,背靠柔软的兽体,双掌与邢烙相贴。 邢烙引导灵力,进入寒青筠体内,灵力走过一个周天,自命门处流出,触上白泽肉身。 灵力将三者相连的瞬间,寒青筠感觉到体内的气息起了变化,冰火之力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重新化出至纯至净的崭新灵力。 寒青筠的身体随着灵力的变化,渐渐变淡,与白泽肉身一分分融合在一起。 这个过程很缓慢,直至过了一天一夜,融合才进行到不足一半。 然而侵略者却不会等待,慕容昊天的声音从玉牌中传出:“爹!灵修们打进来了!救命啊!!” - 神殿外,两仪泉中挤满了修者,速度极快地纷纷上岸,一波走完,又浮上一波,不过半晌,便进入了数百人,他们警惕地观察周遭环境,确定目标后,朝神殿前行。 神草妖们极有眼色,一看架势不对,立刻跳进草丛中,遁逃得无隐无踪。 戚霞和肖云水站在神殿门口,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戚峰主,你身为天问宗峰主,想不到竟也与穷奇后裔狼狈为奸!”一名修者大义凌然道。 肖云水祭出鹤唳剑,架在身前。戚霞只习医道,不擅长打斗,只得上了飞剑:“你和你师尊一般心软,又下不了杀手,出剑有什么用。我们御剑升空,拖延时间。” 两人当即腾空而起,朝神殿反方向飞去。 然而戚霞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不过片刻,她便被两名修者击落,肖云水一心救她,很快也被打落。 两人被数名修者架住。 “说,寒青筠与邢烙在哪?他们究竟有何密谋?”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修者将长剑横在戚霞颈项。 “邢烙已完全洗除戾气,你们咄咄逼人,又是在密谋什么?我看你分明是嫉妒寒师兄修为高强,想觑机打击他。”戚霞踩了那老修者一脚,事到临头,她再自证立场也无济于事,干脆将心中怨气吐个痛快,“你们一个个拿剑指着我,不过因为没能力对付寒师兄。他要护邢烙,你们便束手无策,只能像蝗虫似的围作一群,互相撞着胆才赶来讨伐。什么名门修者,一个个都是些欺软怕硬,贪生怕死之辈!” “你!”老修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挥剑就要砍下。 正这时,一道冰刃唰然射来,精准地打在他的手腕,长剑琅珰落地。 修者们十分警惕,立时用捆灵索绑缚住戚霞与肖云水。 寒青筠与邢烙走出大殿。外界同伴有难,他们只能中断了融合,先解决眼前之急。 修者们将剑锋指向寒青筠,却都不敢上前,面上正义凌然,近一步退三步的脚却透出内心的畏葸。 邢烙上前一步,施展灵力,在空中划出一条火弧,火焰纯净无比,不掺杂一丝戾气。 他不卑不亢道:“师尊已将我体内戾气尽数除去,今后我也将不受戾气困扰。各位道友,戚师叔与肖师弟从无错处,放了他们。” 他施放出窍境的威压,语调平稳,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冷厉,亦如许多年前的寒青筠。 修为低的修者们不由自主后退,手中的捆灵索随之一松。 “别被他迷惑!”老修者抢过捆灵索,大声道,“他是凶兽穷奇,还是魔教少主!修魔者天地不容,都该死!若不除去他,修真界、乃至整个凡间将永无宁日!” 这老修者乃是一大宗的宗主,是此次围剿的领头者,也是在场讨伐者中修为最高的,他一开口,其他修者们仿佛也有了底气,纷纷应和起来。 看着这帮乌合之众,寒青筠蓦然施放威压,修者们顿时静若寒蝉。 “魔修们,都该死吗?”寒青筠冷然的话音,在众人耳中响起,仿佛清澈的泉水滴落,却带着一丝锐气,“他们手中都沾着血,都残害过人命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就该死?” 老修者顶着威压,上前一步:“他们不行正道,自然该死!” “什么是正道?与你们相同的是正,否则便都是邪?”寒青筠看向老修者,他站在神殿最高一阶上,雪白衣袂轻扬,宛如神祇俯瞰众生,“灵修自诩正义,视魔修为天地大不容,对他们杀伐果决。同样是杀戮,凭什么你们便是正道?” 老修者双腿颤抖,艰难地稳住身形:“灵修虽有杀戮,却是除恶,而魔修个个执念颇深,被心魔掌控,无可救药,自然是邪道。” 寒青筠不屑地轻笑:“灵修就无执念?你们执着于针对不同道的魔修,难道就不是心魔吗?有人求无上的力量,有人求永恒的生命,有人求至尊的地位,谁没有执念?这位宗主,我记得你宗门修的是无情道,你们甚至抛弃所有情感,愿意付出至此,这难道不也是执念吗?谁又没被执念掌控呢?修者存于世,短则百年,长则千万年,谁不是靠执念支撑着?” 正如他,因对邢烙的执念,才会在无数次的悲剧后,仍无怨无悔地重入轮回。 -- 第106页 “你、你……”老修者顿时哑口无言,磕巴了半晌才怒道,“你强词夺理!” 他正集中全部的力量,抵抗寒青筠的威压,其他修者亦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草丛中倏然探出一片突兀的草叶。 慕容昊天带着一队神草妖,不知何时钻到了众人底下,他们合力一掀草皮,顿时掀翻领头的数十人。 慕容昊天解开捆灵索,化出人身,拉着戚霞与肖云水就往神殿跑。 三人一路跑到神殿前,径直往大开的门内冲去,一道无形的结界嗡的出现,拦住他们。 “寒青筠,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让我们进去。”戚霞嚷道。 “这结界我们打不开。”眼看灵修们步步逼近,寒青筠祭出了怀冰剑,“阿烙,你别出手,省得戾气又现,让他们找了由头。” 他虽不愿伤这帮假仁假义的灵修,却也不能坐以待毙地等死。 “有没有由头,他们都不会放过我。”邢烙祭出萦心刀,站在寒青筠身侧。 灵修们进进退退许久,领头的老修者终于鼓足勇气,率先驱使剑气,试探似的射向邢烙。 铮一声兵刃交击响,一柄飞剑横空而来,将剑气拦下。 老修者转身看向飞剑来处,当即愕然:“钟宗主!你竟然也助纣为孽!” 钟百川带着一众天问宗弟子,上了两仪泉岸,他与方晓斓一左一右扣着一人,赫然是丹鼎宗的辉明真人,身后的弟子们也三三两两,扣押着丹鼎宗弟子。 “诸位,稍安勿躁!”钟百川道。 收到戚霞的讯息时,大批灵修正追上天问宗,缀在最后的便是丹鼎宗,钟百川丝毫不疑戚霞的话,立刻召集弟子,将丹鼎宗众人扣住,押送至此。 钟百川不擅妄言,定了定神才道:“寒师弟潜入魔教,乃是为了探敌,戚师妹在此亦是协助他。此次他们查出,丹鼎宗正是魔修伪装。” 戚霞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早不来,我们都撕破脸了,现在还扯什么谎。” 辉明将两手藏在袖中,颇为委屈道:“钟宗主,你怎可如此污蔑我丹鼎宗。论道大会之时,我宗所有弟子都被盘查过,分明没有魔气!” “他精通丹道,炼出一味能隐藏魔气的丹药,并非难事。”寒青筠道。 “寒峰主,你帮着穷奇后裔,已是大逆不道,为何还要污蔑我丹鼎宗。”辉明袖中的手紧握着,摸索一颗宝珠,“空口无凭,请你拿出证据来!” 他宗修者们连连称是,寒青筠看向戚霞,却想起此前带有傀毒的丹药,她并未能验出端倪,想必辉明的丹道比她的医道更高明。 情势一时胶着,寒青筠正绞尽脑汁想证据时,空中一道裂缝猝然变大,一座飞舟从中出现。 飞舟上人员满载,早已超过负荷,舟沿一圈都攀满了人。 “我便是证据!”花若柳排众而出,站上舟头。 飞舟落地,魔教弟子们纷纷列阵,护在寒青筠与邢烙身前。 钟百川头疼无比地捂脸,这下他怎么替师弟师妹辩解都无用了。 “论道大会时,我进入天问宗,当时便是服了他给我的丹药,才顺利通过宝珠测验。”花若柳指向辉明,厉声道,“这位辉明真人,根本是我魔教叛逃的前左使,晦冥!” “大胆魔修,竟敢污蔑我师尊!”丹鼎宗一名弟子大喊。 寒青筠冷笑:“修真界大宗门无数,丹鼎宗不过是贩丹药的,无足轻重,我们为何要费尽心机污蔑他?” 晦冥沉默许久,低着的头突然扬起,猖狂地笑起来。 他在众人一片错愕中,伸出藏在袖中的手,手中宝珠流淌黑色气息,俨然是完成了某种术法:“是,我正是前魔教左使。今日起,我还将是魔君,你们能奈我何?” “大胆狂徒,竟敢……”方晓斓扬起剑,尚未落下,眼神骤然涣散,双手软绵绵地垮下。 紧接着,仿佛被传染般,从晦冥最近的修者开始,修者们一个个现出行尸走肉的模样。 “糟了,他们都变成活傀……”戚霞话音落下,僵立在原地。 花若柳也未能幸免,右使一派其余弟子们未服丹药,大声唤着她,却无济于事。 邢烙结起手印,将萦心刀指向晦冥,手忽然被寒青筠按下。 “……”寒青筠微张着嘴,吐出嘶哑的气声,眼中竟是一片混沌。 第56章 “师尊!”邢烙毫不犹豫,咬破手腕,将血喂给寒青筠。 寒青筠吸食着血气,却丝毫未见好转,牙关用力咬紧,竟似要将邢烙的手生生咬断。 邢烙眉也不皱一下,任凭他咬着,另一手往他后心注入灵力,却无济于事。 “没用的!”晦冥猖狂道,“我的傀毒早已炼化至极,融入经络,渗入血肉,单凭灵力,绝无可能驱散。” “凡人狂妄!”慕容昊天不知何时又幻回灵草,一跃而起,“我行!我上!” 他从寒青筠乾坤袋中翻出泥盆,咚的跳进去,自己注水加热,不消片刻,一大碗神草汤出炉。 邢烙端起泥盆,送到寒青筠嘴边,寒青筠死咬牙关,额头青筋凸显,根本不给邢烙喂药的机会。 邢烙自饮一大口,低头凑到他唇边,将腕上的血蹭到自己唇上。 血气转移,寒青筠的目标随之转移,快而狠地咬上近在咫尺的唇,邢烙趁机将神草汤渡到他口中,以灵力引导,流转至周身经络。 -- 第107页 寒青筠的视线缓缓清明,神志却未彻底恢复,微微怔愣。 “亲完了没?”慕容昊天拿小手捂着眼睛,还泡在泥碗里。 邢烙把神草汤递给肖云水,慕容昊天若有所感,从碗里跳出来:“二师兄,有摄景珠吗?” 肖云水边给戚霞喂汤,边翻出两颗摄景珠。 “不够。”慕容昊天啪嗒啪嗒穿梭在魔修中,搜刮他们的摄景珠,没多久就搜集了百来颗,他用灵力拖在头顶的叶片上,小小的身躯差点被淹没。 花若柳也饮下神草汤,已然清醒,怒然道:“小不点,竟敢趁火打劫!” 慕容昊天对她做了个鬼脸,把所有摄景珠往上一抛,珠子们星罗棋布地浮在了空中,仿佛无数眼睛,俯瞰着秘境中的一切。 寒青筠终于彻底清醒,此时,变成活傀的大批修者也行动起来,他们踩着僵硬的步伐,向神殿步步逼近。 “杀了晦冥。傀毒由他控制,只要控制者死去,他们便会恢复正常。”花若柳道。 众人环视周围,却已不见晦冥身影。 寒青筠注意到两仪泉边,天问宗的峰主长老们,正层层叠叠围在一起,像是包围着什么,他立刻会意:“晦冥这厮,竟让长老们做盾。” “寒峰主,你大可动手杀了我。”晦冥的声音从人堆中传来,“不过如此一来,他们便要给我陪葬了。” “卑鄙无耻!”花若柳大声咒骂,“你这小人,当初魔君慈悲留你一命,你却变本加厉!” 晦冥大笑:“魔君再慈悲又如何,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倒是我,靠着卑鄙无耻,如今让你们束手无策了吧。” “别和他废话。”寒青筠制止花若柳继续怒骂,他已想到了应对办法,“召集所有土灵根弟子,施术幻一个大盆子。” 寒青筠布下护咒在前,挡住活傀,弟子们立刻结阵动手,不消片刻,一个足有丈许宽的灵力圆盆成型。 “兄弟姐妹们,到我们表演的时刻了!”慕容昊天小手一挥,神草妖们扑扑冒出草地,一股脑地跳进盆中。 “乖儿子,还挺聪明。”寒青筠往盆中注满水,“阿烙。” “师尊的心思,我怎会不知。”邢烙已然送出火焰,将一大锅灵汤堂烧得热腾腾的。 慕容昊天探头问:“爹,你要让他们都跳进来喝汤?” “盆太小,装不下。”寒青筠道,“你们都出来,别一会被烤熟了。” 神草妖们攀爬着盆边离开,隐藏回长草中。 邢烙猝然催大火焰,汤药蒸腾起来,滚滚热烟冒向空中:“师尊是想送一场神草汤风?” “没错。”寒青筠双手结印,召出结界,将所有烟气拢至其中。 结界颜色渐渐变白,充斥满白雾般的汤烟,寒青筠退后一步,邢烙陪着他退后,拔出萦心刀:“师尊,我来。” 萦心刀划出半月,刀气向前推进,化作巨大的弧刃,顷刻划开结界,裹挟着无数神草汤的水汽,扑向每个活傀的口鼻。 活傀们齐刷刷停下动作,在迎面而来的水汽中,合上了微张的嘴。 “雕虫小技。”晦冥得意无比,“你以为,他们还像试炼秘境中一般,只会咬人么?” 水汽不够,那就直接用水。 “淹。”寒青筠手执怀冰双剑,飞跃至半空,灵力汇入剑中,剑锋水流汹涌而下,冲向活傀,“花若柳,结墙拦住水!” 花若柳一声令下,魔修弟子们各展神通,在活傀外围制造出足有三人高的灵力墙。肖云水手执鹤唳,与寒青筠一道灌水。 “呜呼!兄弟姐妹们!出来游泳啰!”慕容昊天带着大批神草妖,冲进大水中,肆意地打滚翻腾,溅起满天水花。 邢烙将炙热的灵力送入水中,清凉无比的灵水立时升温,犹如温泉。 灵草汤很快注满了灵力池,活傀们在池中浮浮沉沉。 这么多水,谁能不呛个几口。 众人静待修者们恢复,然而很快,寒青筠发现他想错了——晦冥竟让所有修者封闭了气息。 不动用灵力,肉丨体凡胎能承受的窒息时间很短,不过片刻,便有数名修者七窍流血,浮上水面。 “撤墙!”寒青筠大喊一声。 魔修们迅速撤出灵力,活傀们被四散的水流冲得七歪八倒,唯有晦冥周围那几人,饶是口鼻溢血,仍旧站得坚丨挺。 “寒峰主,你不过想救他们,何必这么麻烦。”晦冥气定神闲的话音,从人群中传来。 活傀们重新振作,幸而水退得快,七窍流血那几人并未牺牲,顶着满脸的血,脚步依旧僵硬。 “你想如何?”寒青筠问。 “我要的不多,只一件。”晦冥身前的钟百川被控制着,木然伸出一根手指,“穷奇之身。” 寒青筠自然不允,正要言语反击,邢烙按下他:“我就在这,倒是你畏畏缩缩,不敢出面来杀我。” “我自然会出来,但不是现在。”晦冥身旁方晓斓忽然行动起来,他一移开,另一名长老立刻填补空缺,没留给寒青筠一行一丝机会偷袭。 方晓斓穿过活傀群,停在寒青筠面前,僵硬地伸出双手,手心赫然是一大把螯针。 “你们所有清醒的人,都刺螯针入体。”晦冥道。 “你休想!”花若柳怒喝。 最靠近神殿的一名活傀忽然倒地,口吐白沫,痛苦地抽搐起来。 -- 第108页 肖云水将那人拖入护咒中,戚霞立时施针治疗,然而还是没能将人救回来。 “若你们不听从我的,那我便让在场所有修者,都如此人一般!”晦冥桀桀笑着,“少主,魔尊如此慈悲,想必你也定不想辜负他的教诲。为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你还是乖乖听我的,施螯针入体吧。” 寒青筠与邢烙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极浅一笑。 寒青筠传音入密道:“你猜这晦冥有多蠢?” 邢烙:“似乎比我们想得更蠢。” 寒青筠:“我猜他下一步,定会要蜂后宝珠。” 邢烙勾着寒青筠的手,在两人背后握住:“师尊神机妙算。” 寒青筠捻起一枚螯针,毫不留情地刺入邢烙后颈:“晦冥,如此,你满意了!” 邢烙捏着螯针,踟蹰片刻,刺在寒青筠手臂上,这里看起来,不太疼些。 “少主、夫人,你们……”花若柳不可置信,想不到他们竟如此快妥协。 “花若柳,速速刺入螯针,不得有误。”邢烙命令道。 魔修弟子们无法,只能听命。戚霞与肖云水看向寒青筠,一见他了然于胸的神情,立刻毫不怀疑地刺入螯针。 果然,晦冥道:“把蜂后宝珠给方晓斓。” “你别欺人太甚!”花若柳尖声叱喝。 邢烙取出宝珠,毫不迟疑地放在方晓斓手心。 方晓斓立时折返,回到晦冥身边,奉上宝珠。 晦冥接过宝珠,笑得猖狂至极,催动宝珠封住众人经络,推开周身活傀,洋洋得意地走了出来。 “无能为力的感觉如何?”晦冥气定神闲,把玩着蜂后宝珠,不时向上抛起,又握在手中。 活傀让出一条路,晦冥刚迈出一步,一道残影猝然从地下飞起,划过他手心,随后遁入草丛中,再不见踪影。 晦冥的手还在做着抛弄的动作,然而手心已然空了。 慕容昊天抱着蜂后宝珠,催动灵力,顷刻解开所有螯针的禁制。 怀冰与萦心同时浮空,指向晦冥,他这才反应过来,蜂后宝珠不见了。 他方才太过张狂,为了凸显气势,让活傀们开的道尤其宽阔,此时触手可及之处,进没有一具活傀。 晦冥仓皇向后逃,方一转身,一把长剑架上他的颈项。 “辉明真人,别来无恙?”左珏明神情淡定地看着他,“论道大会,将傀术之秘告知于我时,没想到有这一天吧?” 寒青筠一愣,一直未见左珏明,想不到他竟蛰伏在暗处,觑机对付晦冥。 左珏明长剑划破晦冥颈项,顿时血流如注:“你真是蠢,不过能驱使活傀散散步,动动手,便不自量力,来对付灵修第一人。” 晦冥没能听完整他的话,身躯滑落在地,死不瞑目。 左珏明嫌弃地一脚踩在他脸上,仰望神殿前的寒青筠:“师尊,你知道吗?晦冥虽愚蠢,却有一个法子,使得十分不错。” 寒青筠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未急反应,左珏明身后的峰主长老们忽然飞跃而起,落至他周围,纷纷施展护咒,将他牢牢围在中丨央。 然而他们的眼中,仍然没有一丝神采。 “师尊,我与晦冥不同,我不会以众多修者的性命要挟你。毕竟他们现在,都是我的刀。”左珏明的长剑在空中回旋,忽而定下,指向邢烙,“我只要你杀一人。杀了他,我便让这场闹剧结束。” 怀冰指向左珏明的方向,寒青筠坚定道:“我不会杀他。” 人群中丨央响起骇人的笑声,左珏明发狂般的声音传来:“那你们都去死吧!” 第57章 秘境之中,近千名灵修齐刷刷抬起头,死气沉沉的眼看向神殿前众人。 左珏明一声冷笑,所有灵修得了指令,有的召唤剑气,有的施展法器,有的结起手印。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将神殿前的人一网打尽。 寒青筠迅速巩固护咒,其余人见状也施展灵力,加入其中。 前排灵修的攻击已至,轰然撞在护咒上,漾开一圈巨大的灵气波。 护咒咔咔响着,出现蛛网状裂纹。 “不行,人太多了!”花若柳叫道,“少主,你与夫人躲一躲,这里交给我们!” “让你们送死吗?”寒青筠将灵力注入护咒,修复裂痕。 戚霞取出一罐补充灵力的药丸,快速地分发给众人:“现在怎么办?这么多人,十个灵修第一人也不够对付。你们这秘境有机关吗?能不能把他们轰出去?埋了也行?” 眼看护咒即将破碎,寒青筠执起怀冰,催动法决,凝出铺天盖地的冰霜之气。 双剑飞旋,卷出满天冰风,扫过神殿阶下一众修者,霎时将他们封冻。 人数实在太多,饶是寒青筠修为至此,如此大范围的冰霜,也不能维持许久。 不过数息,几名修为较高的修者便脱困,寒冰咔嚓作响,应声碎裂,紧接着,碎冰声此起彼伏在各处响起,活傀大军恢复行动力,继续向神殿袭来。 “这到底怎么办啊?”戚霞拎起慕容昊天,“你刚才不是挺活络,现在赶紧钻到左珏明脚下,把他打趴下啊!” 慕容昊天挣扎着小短腿:“刚才去过了!那几个峰主在他四周施了护咒,我们根本进不去!” 活傀大军再次撞上护咒,寒青筠催出冰刃,邢烙召出火焰,覆在护咒之上。 -- 第109页 招式只凝聚一方,顿时强大许多,两位出窍期大能的灵力,大多修者无法招架,然而他们全然不知疼痛,即使打不过,也要用血肉之躯撞破防御。 护咒之上顿时鲜血四溅,寒青筠与邢烙立时收手。 “师尊,你们怎能如此狠心,伤了这么多灵修?”左珏明阴森森地笑着,“难道是记恨方才他们的针对,要杀人灭口?” 他话音刚落,空中御剑飞来一人,竟是钟百川。钟百川被丨操控,五官扭曲着摆出僵硬的怒容,双手结印,将灵力袭向护咒。 “宗主!钟师兄!钟百川!给我醒一醒!”戚霞随手捡了颗石子,砸在钟百川头上,钟百川不为所动。 花若柳灵力几乎耗尽,指尖注入护咒的光华越来越淡:“凭你动几下嘴皮子,有用才怪。” “我没用,你倒是来表现表现。”戚霞愤愤地把补灵药丸塞进花若柳嘴里,“你们不是魔修么?畏畏缩缩的做什么,怎么不杀了他们突出重围。” 花若柳呛了一口,灵力恢复少许,白了戚霞一眼:“别胡乱污蔑,我们谨遵魔君教诲,从不杀人。” “一个比一个心善,都不肯动手,那就在这等死呗。”戚霞懊恼地往地上一坐,立刻又起来,给众人喂药。 花若柳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动手。” “我修医道,只会救人。”戚霞又给她塞了一丸,差点没把人噎死。 “别斗嘴了,大家先服药恢复一下,这里我与阿烙先撑着。”寒青筠传音入密给众人,此刻除了逃跑,他已经想不出任何办法了,“一会儿我们全力向上开路,从缝隙中离开秘境。” “左珏明身边大概没人了!”慕容昊天唤道。 只见空中,天问宗长老们都御剑而来,封锁了上方道路,活傀们也上了阶,或围在上空,将众人团团包围。此刻想突围至左珏明身边,同样难如登天。 “交给我们咧。”慕容傲天从长草里探了个头,带着一队神草妖前往左珏明处。 这时,天问宗长老们展开了攻势,他们虽不如寒青筠,修为也不低,配合其他修者,仗着人数优势,很快击碎了护咒。 与此同时,远方不断传来惨叫声,神草妖们不敌左珏明,只能拖着受伤的身子遁逃。 无数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众人狼狈迎击,魔修弟子们大多修为不高,却主动站到最前排。 寒青筠心中不忍,怀冰刺入地面,双手结印,催动灵力,迎面剑气射来,邢烙一个旋身切到他身前,一划萦心,护住寒青筠。 肖云水在另一侧亦开始结印,试图协助寒青筠,可他身前没有邢烙,眼看刃锋袭来,他义无反顾不退,准备以身受下。 一道影子猝然从地面跃起,挡在肖云水身前。 “哎呀妈呀手断了!”慕容昊天不知何时化作人形,一边惨叫着,一边御使长剑,用剑柄把修者怼下阶梯。 寒青筠终于完成术法,冰墙从地面升起,随后扩展至众人头顶,肖云水也完成了一小部分,两片冰墙延伸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倒扣的冰碗,隔绝外界侵袭。 “戚师叔,快替昊天看看。”肖云水抱着慕容昊天,急得直喘气。 慕容昊天左肩淌着血,整条手臂都被削了下来。 “手呢?手丢在外头了,我还怎么接?”戚霞飞快地替慕容昊天止血。 “我去取。”肖云水说着便要出冰墙。 慕容昊天拉住他:“不用不用,过几天就长出来了。”说着化作神草,抖抖身子,展示自己无虞。 寒青筠紧紧皱眉,握住邢烙的手颤抖着:“阿烙,我该怎么办?这墙维持不了多久,难道我们真的只能……” 寒青筠咬着唇,顿了顿,才颤声说:“杀了他们吗?” 可这些修者不过受了控制,就算他们大多数因畏惧邢烙的身份,喊打喊杀的针对他,但也罪不至死。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与寒青筠相处了几世,至此都为他开脱,相信他的同门。 邢烙忽然拥住他,看着冰墙外仍未停止攻击的活傀们:“师尊,我有办法。” 寒青筠燃起希望,急不可待地问:“什么办法?” “左珏明,还有所有灵修,他们针对的无非是我。只要我给他们一个交代,师尊自然不必再两难。”邢烙平静地说。 希望瞬间成了不安,寒青筠紧握着邢烙的手,生怕一松开,就会把他弄丢:“什么交代?你要怎么交代?我不允许你做傻事。” “师尊,我向来很听你的话。”邢烙不顾旁观者的视线,忽然吻了寒青筠,“这次,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他忽然推开寒青筠,手中蓄着强势却不伤人的灵力,将寒青筠推入神殿中:“魔教弟子听令,保护夫人与天问宗弟子,无论如何,不能让夫人出殿!” “是!”魔修们顷刻涌到殿前,把肖云水与戚霞簇拥在中心,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放我出去!”寒青筠拿剑指着花若柳。 花若柳知道寒青筠是纸老虎,扬起颈项对着剑尖:“夫人若要出去,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寒青筠再也看不见邢烙身影,只听他传音入秘道:“师尊,别再选择轮回了,这一次的结局,我很喜欢。我不会消失,终有一日会重回天地间。我会等着你,第一个找到我。” -- 第110页 冰墙怦然碎裂的声音传来,寒青筠闻到了骇人的血腥味,他看到背对他的魔修弟子们肩膀颤抖,紧接着便听到了无数压抑不住的哭声。 “阿烙……”寒青筠心神俱颤,脚下不稳,靠怀冰剑支在地面,才没有倒下,他紧紧闭起眼,轻声念道,“一定还有办法,一定……” 终于,脑海中闪过一丝微光。 寒青筠踉踉跄跄跑到光壁前:“怎么救阿烙,你一定有办法。” 光壁频率极快地闪动着,仿佛急促的心跳,随后缓缓平稳,显出文字。 光壁:吾呼唤许久,你们都不理睬吾。 光壁:傀毒亦属戾气,能被穷奇大人净化。 寒青筠迅速按下弟子玉牌,边往殿门奔去,边道:“阿烙!傀毒属戾气,你能净化!” 玉牌中传来骇人的刀剑交击声,寒青筠很怕邢烙的声音再也不会响起。 “太……好了……”邢烙虚弱的话音传来。 紧接着,躁动声猝然变大,一阵嘈杂后,一声威严的兽嚎响彻天际。 魔教弟子们全愣住了,寒青筠趁机推开他们,奔到殿外。 只见神殿上空,一头威武雄壮的兽在空中腾跃,他硕大的瞳仁黑如墨泉,黑红相间的毛发已被血浸染,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有血滴落下。 穷奇兽仰天长啸,所有活傀顿时止住动作,周身泛出黑色戾气。 戾气丝丝缕缕聚拢,形成数道黑色涌流,犹如寻到了归处,极光般流向穷奇兽,最终与他的伟岸的身躯融汇。 灵修们失去控制,一个个倒地。远处,左珏明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最后一缕戾气汇入穷奇身躯,邢烙前足一点,化为人形,从空中落下,浑身被黑色戾气萦绕,眼瞳赤红,犹如鬼魅。 左珏明为精进傀术,不惜以心头血汇入掌控之器,此刻受到反噬,当即吐出一大口血。 他脸庞抽搐,似笑似哭地抬起头,狠狠瞪着邢烙,忽而暴起,举剑杀至神殿前。 长剑直对邢烙心口,寒青筠将邢烙拉到身后,怀冰一挡一刺,洞穿左珏明肩头。 “珏明,可知错!”寒青筠厉声道。 左珏明大笑起来,疯狂地上前一步,让怀冰刺得更深:“在你眼中,邢烙是对,我便是错!我不过追求强大,何错之有?” “追求强大本无过错,但你不该用危害他人的方式,让自己强大。”寒青筠拔出怀冰,血如注地涌出,左珏明的长剑琅珰一声坠地。 寒青筠不忍地闭眼,复又睁开,终于狠下心,将手覆在左珏明眉心,注入灵力,将他的灵力拔除:“我今日废去你修为。此后,你再不是我天问宗弟子。” 原本明昭峰最出色的弟子,却走了邪道,落得此等下场。寒青筠负手转身,不再看他:“戚师妹,替他治伤,待他伤愈,便送下山罢。” 左珏明跪了下来,嗤笑一声,忽然握住地上的长剑,朝寒青筠背心刺去。 寒青筠感到杀气,立时躲闪,邢烙比他更快一步,抱住他向后急退数步,戾气却猝然向前探出,毫不留情地化为数道黑刺,刺穿左珏明周身各处要害。 左珏明双目圆瞪,嘴开合了几下,除了鲜血,终是没能吐出一言,头一歪,咽了气。 “师尊,别看。”邢烙靠在寒青筠肩头,捂住他的眼。 戾气伸展开来,撕拉一声,将左珏明碎尸万段。 在众人骇人又带着几分快意的眼神中,戾气撤回邢烙身边,张牙舞爪地挥动着打旋。 戾气越来越浓,忽而重重向外一扫,将众人掀翻在地,接着又紧紧一收,彻底吞噬了邢烙两人。 第58章 黑黢黢的戾气卷作一团,如一只躁动的异兽,原地旋了几圈,冲入神殿,消失在视野尽头。 神殿大门轰然合上,众人面面相觑。 “少主和夫人不会有事吧?”花若柳拧眉推门,却无济于事。 慕容昊天信誓旦旦,跳起来拍开她的手,神草的左肩上已生出细小的须:“没事,他俩只要在一起就没事。” “还是赶紧想着,怎么对付他们吧。”戚霞指向阶下,“准絮絮叨叨个没完。” 灵修们逐渐苏醒,懵懂片刻后,看到阶前一地血污,再次将刀剑指向殿前,然而他们的目标却不见了。 “邢烙呢?你们把他藏去了哪里?”老修者喝问。 “就知道你们还能闹腾。”慕容昊天踩着肖云水的衣袂,跃上腰封,踏过手臂,攀到他肩上,指着空中上百枚摄景珠道,“二师兄,让他们看这些。” 肖云水皱起的眉舒缓,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慕容昊天刚生出的“左手”,广袖一挥:“方才诸位被傀术所困,乃是我师尊与大师兄救了你们。” 摄景珠同时将录下的画面投在空中,无死角地还原刚才的鏖战。 灵修们被控制,左珏明杀死晦冥,却将他们当做棋子,再到邢烙化出兽身,吸纳所有人的傀毒。随着画面一幕幕播放,灵修们的大义凌然渐渐失了底气,个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钟百川毅然上前,天问宗弟子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地执剑走向神殿。 魔修们立刻列队,挡在神殿前。花若柳柳眉一竖:“你们这帮不分青红皂白的修者,还要如何!” 天问宗弟子踏上阶梯,在魔教弟子将要出兵刃时,猝然转身,面对阶下修者。 -- 第111页 “邢烙之事有待商榷。”钟百川威严的嗓音回荡在秘境中,“诸位道友,还请放下兵刃。” 话音一落,天问宗弟子率先收起兵刃。 修者们犹豫着,大多数放下了兵刃,那老修者收起剑,上前道:“话虽如此,但邢烙携着满身戾气,带走寒峰主,想必仍十分凶险,我们总不能让他……” “总不能让他如何?”戚霞推开钟百川,站到前头,“你们这么多双眼睛,还没看明白么?邢烙就算带着满身戾气,也不会伤害你们,至于凶险……你们咄咄逼人,才是他们最大的凶险。” “可……” “可什么可?”戚霞再次打断老修者,“可他戾气未消,你们还不放心?你是老糊涂了吧,寒师兄之前就说得明白,邢烙的事他会负责到底,他都那么放心,你又何必狗拿耗子。” 老修者语塞,慕容昊天想赶人,如今他顶着神草的身子,不够有威慑力,化成人形又少了一条胳膊,着实难看,便在肖云水耳边嘟哝了几句。 肖云水传话道:“师尊正在为大师兄消除戾气,若诸位不放心,大可过段时日再来,想必届时,戾气定然消散了。” “这秘境极难进入,若不是此次偶然破碎,我等也进不来。”老修者道,“若是出去了,结界封上,怕是再也进不来了。” 慕容霸天不知何时出现,幻出老人身形。如今结界未修复,两位神兽大人又隐入殿中,若再起交锋,结界恐怕将彻底不保,他权衡之下一拄拐杖:“你们可以都留下,等待穷奇大棱恢复,但四……” 他重重顿了一下拐杖:“随都不许闹四嘞!” - 七日后,寒青筠瘫在榻上,望着窗外的苍穹,极其哀怨地叹了口气。 邢烙的戾气终于彻底消散,随之消散的,还有寒青筠的力气…… “师尊,不如我去准备些神草汤?”邢烙抱着他,轻声在他耳边说。 寒青筠连喝汤的力气都没有,瞥了眼衣架上的乾坤袋:“那本画本,扔了……不对,烧了……” “师尊也看过了?”邢烙笑道,“喜欢哪一幅?再临摹一下?” “都不喜欢。”全临摹了一遍,快死了。寒青筠此刻恨死那本画本了。 “爹,你们戾气除完了没?”慕容昊天的声音从弟子玉牌中传来,“我看寝殿上空戾气已经没了,是不是结束了?” 寒青筠懒得回应,也懒得动,更不想理邢烙,扭头看到窗外仍在扩大的秘境裂缝,简直想抹一把泪。 明明身为神兽,怎么比准备考研的大学生还辛苦…… “先去修复秘境,省得灵修们又来吵。”寒青筠艰难地起身。 邢烙一把抱起他,蹭了蹭他的脸,脚步稳健地走向隔壁寝殿。 “你不累吗?”寒青筠不由自主地问。 邢烙摇摇头:“我不够。” 寒青筠自闭了…… 白泽的躯体还蜷缩着,天光撒入窗内,带着瓣瓣桃李,一片落在粉嫩的鼻尖上。 邢烙让寒青筠背靠白泽身躯,替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便将灵力送入周天,开始协助寒青筠融合神魂与本体。 又是三天…… 寒青筠觉得自己彻底废了,然而邢烙的表情似乎还是在说不够……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运行周天不一定要盘膝而坐,双掌紧贴,靠得更近,效果更佳。 白泽身躯隐去,化作白光汇入寒青筠命门。 邢烙揽住他的腰,将他抱住,又要把人带回隔壁。 “我……我还有事要吩咐昊天。”寒青筠连滚带爬地挣下来,浑身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他站不稳,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在邢烙又要来抱之际,飞快地以灵力凝出一张小塌,拖住自己,半躺着向后急退。 寒青筠逃命似的乘着塌,飞出寝殿,飞出神殿,飞到秘境上空…… 秘境中,近千名修者手执灵气凝成的茶碗,相谈盛欢。树塔旁多了一座木质大水池,热腾腾的冒着烟,池中丨央一株巨大的李树,树冠被修成了回旋滑梯,神草们欢呼着从树顶滑下,溅起满池水花。修者们在慕容霸天的指挥下,排着队,依次舀取池水。 “爹!你终于出来了!”慕容昊天在滑梯顶端,小手指向空中,滋溜滑入水中。 修者们齐刷刷抬起头,看到了没款没型,大白天躺飞天床的寒青筠。 寒青筠没想到这帮人竟还在,当即血气上涌,脸色通红,强行坐起身,御使灵力塌落在神殿前。 他脚一落地,便腰酸腿软,强行撑住,站了不消片刻,就不行了,想坐在石阶上,可面对这么多修者,也实在太不雅观,而且坐在硬石板上,应当更不好受。 “师尊。”邢烙走出神殿,当着这么多修者,没对寒青筠不敬,化出穷奇之身,像条温驯的大狗般,趴伏在地上,“坐。” 寒青筠摸了摸黑红的毛发,油亮顺滑,绵密厚实,有穷奇健实的肌肉支撑,又不至于太柔软,实在是极品坐塌。 更重要的是,还威武霸气,给灵修第一人又添几分威严。 寒青筠坐在邢烙脊背上,手不自觉地挼着毛发,邢烙舒适地轻哼一声,眯起眼。 “你们还在此做什么?”寒青筠挂上一脸不悦。 老修者留恋地喝了一口神草汤,毕竟离开此处,就喝不到了。他上前道:“我们在等寒峰主一个说法。” -- 第112页 “说法?还要什么说法?”寒青筠手很温柔,话音却冷然,“穷奇不是凶兽,他的戾气从何而来,你们到现在还不清楚么?” 老修者还想说什么,钟百川抢先道:“如今邢烙已然戾气全消,青筠也安然无恙,诸位既已亲眼所见,也该放心了。” 该滚出秘境了。寒青筠顺着钟百川的话想。 老修者看向方晓斓,方晓斓与寒青筠不和一事,整个修真界都知道。 “寒青筠。”方晓斓臭着一张脸,拿剑指着寒青筠,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挑起事端,钟百川都要出手阻止时,他说,“邢烙一事确是我们错怪。不过你别得意,就算你修为现在比我高,再过十年百年,终有一日我会超越你。” 寒青筠坐得有些累,不舒服地轻扭身子,不耐烦道:“本尊等着你。” 老修者偷偷又喝了一大口神草汤,把矛头对向花若柳:“那魔修呢?” 丹鼎宗左使一系的魔修,已全被花若柳座下弟子制住,寒青筠用下巴努了努他们:“作恶的魔修已倾数被制服,花若柳一系手中从未沾过鲜血,也能承诺此后绝不行恶,你还要怎样?” 老修者:“可魔修毕竟是魔……” “这位宗主!”寒青筠厉声打断他,“如今整个修真界波澜已平,你却紧咬不放,是不是非得再次掀起神魔大战,才满意?” 经过这十日的相处,灵修们对魔修有所改观,其中甚至有好几对暗许芳心。 方晓斓看了花若柳一眼,收获一记白眼后,竟站了出来:“既无杀戮,便不能称之为恶,这位宗主,修真界和平不易,切莫掀起事端!” 方晓斓在这些人中修为顶尖,他起了个头,其余修者纷纷站出来,也斥责起老修者,老修者只得讪讪退到后头,趁机又扫了几碗神草汤。 “不如这样。”寒青筠心生一记,“云水,你拟定一份灵魔和平协议,以后双方不得互犯,若有修者为恶凡间,不管灵修魔修,一律群起除之,如何?” “那自然好!”花若柳大声道。 “好!!”方晓斓喊得更大声。 一时“好”声此起彼伏,几乎冲破天际。天问宗一名内门男修,竟偷偷走到魔修那侧,勾起了一名女修的手,那女修含羞带涩的一笑,把两人的手背到身后。 不多时,肖云水便拟好了协议,各大宗门宗主长老依次以灵力刻下名讳。 肖云水将协议呈给寒青筠,寒青筠挥手道:“云水,你签。” “师尊,这不妥,我只是一介亲传弟子。”肖云水恭敬道。 寒青筠轻轻一笑,想拍拍肖云水的肩,感受到“大狗”投来的视线,赶忙收回手:“今日起,肖云水正式接任明昭峰峰主之位。” 肖云水受宠若惊,立刻跪下磕头。 “今后明昭峰就交给你了。”寒青筠温和道。 “弟子定不辱命。”肖云水颤抖着手,在协议上刻下名讳,又递到“大狗”面前。 邢烙开口道:“今日起,魔教再无君之位,教主之位由花若柳担任。” 花若柳努力了百年,好不容易寻回邢烙,想不到最终他还是不愿留在魔教,热泪盈眶地想劝:“少主……” “这是命令!”邢烙斩钉截铁道。 花若柳只能磕头领命,签下协议。 持续了千百年的修真界灵魔之斗,自此终于划下句点。 邢烙化作人形,扶住寒青筠,两人相视一笑,黑白两道广袖同时一挥。 秘境中旋起一阵罡风,裹挟着众人升空,把他们七零八落地丢入各处裂缝,所有修者离开后,裂缝缓缓闭合,苍穹重回无暇。 落花打着旋,扫过地面,残血散去,只留一地缤纷。 邢烙横抱起寒青筠,走入神殿。 殿门合上,留下寒青筠的讨饶声:“阿烙,我真不行了……” 慕容昊天踩着小细腿,跳上石阶,趴在门前,试图从密不透风的门缝中,看到里头的画面。 “小兔崽子,森搜大棱也四你能看的嘞!”慕容傲天一巴掌挥在他后脑勺上。 慕容昊天一个趔趄,仰天大吼:“爷爷!亲爹又打我。” 慕容霸天从草丛中窜出来,飞扑到神殿前,一巴掌把慕容傲天打趴下:“小兔崽子,敢打我孙子嘞!” 慕容昊天一溜烟跑下石阶,后头跟着他亲爹和爷爷,爷孙三消失在翠绿的草丛中。 亘古不变的明媚阳光洒下,在两仪泉的水汽中交织出彩虹,一如五百年前,惬意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还有甜甜哒番外。 【接档文】 《穿成男神的金手指[快穿]》 季青霄一朝飞升,为了升职到偶像战神麾下,毅然接下一桩大任务——为话本男主改命。 修炼数千年,功力、阅历深厚,又有系统相助,他本以为这任务小菜一碟,没想到…… 男主他不受控制啊!!! 季青霄:男主又病又残又凶又疯,还能不能好了? 系统:好好看看男主是谁…… 男神疯狂扎小人:假粉!穿了马甲就不认识我了。 季青霄:小的不敢。男神病得有风度,残得有气质,凶得有傲骨,疯得有姿态。 男神:靠近些,再认岔拿你祭剑。 系统:警戒距离已突破! -- 第113页 季青霄:!!! 事业男神两手抓狡黠小仙官受X坏脾气小心眼落难大男神攻 1V1,HE 第59章 番外一 轻风悠扬,拂过缤纷桃李,巨大的树塔枝叶簌簌作响,仿佛一曲催人入梦的甜乐。 树塔上的人果然在梦中徜徉…… 寒青筠背靠邢烙胸膛,邢烙则靠在茂密的粉花从中,两人惬意安眠。 一株巴掌大的神草从草丛中探头,扬着脑袋看向上方,在脑袋差点仰得错位时,终于看到了风中纠缠的黑白衣袂。 慕容昊天嘿嘿一笑,灵活地攀上树塔,不消片刻,便到了寒青筠身边。 他小心翼翼取出一块云形玉佩。那佩子和他个头差不多大,几乎把他压倒。 偷偷瞧了一眼邢烙,确认他没醒,慕容昊天将玉佩极轻地往寒青筠头上贴去。 将要得逞时,一只大手猝然伸来,夺走了玉佩。 邢烙脚对准慕容昊天,传音入密威吓:“这是什么?” 慕容昊天扭了扭身子,不管怎么让,邢烙的脚如影随形,他只能不情愿回答:“二师兄历练得来的法器,说是贴在睡着的人印堂,就能进入对方梦中。” 慕容昊天坦了白,却没能被从宽,被邢烙噔一脚踹下树塔,他在空中张牙舞爪,只见上头随之出现了禁止外人进入的结界。 “师尊的梦,自是该我入。”邢烙说着,将玉佩贴上寒青筠印堂。 - 寒青筠快疯了。 难得的休息日,本想着早起啃书,准备考研,哪知昨晚看网文入了迷,意识到时间时,已经过三点了,早晨连闹钟也没听见,直到闻到室友的午餐味,才迟迟醒来。 他翻过一页书,快速地写着笔记,看到便签上的今日目标才起了个头,更是抓狂。 “师尊,你在做什么?” “嗯?”寒青筠迷惑地回头,看到邢烙后,被考研填满的脑海霎时清醒,“阿烙……我在做什么?” 他看了看手中的笔,又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袍,几绺长发披在胸前…… 不对啊,他明明是神兽,怎么会委委屈屈地在这里啃书? 寒青筠这才意识到,这是在梦中。 “这里便是你此前所在的世界?”邢烙好奇地打量周围。 小小的一间屋子,挤了六张桌案,案上竟还支了塌,以铁杆连结,还有铁梯。简直太新奇了。 有两张床上躺着人,其中一人探头道:“小寒子,我推荐那本小说,你看了没?剧透个,我再决定看不看。” 对面床被窝里钻出个脑袋,竟是寒青筠,他不屑道:“无脑爽文有什么可剧透的,爱看不看。” 邢烙好奇地踩上铁梯,和被窝里的寒青筠面对面,寒青筠却仿佛看不见他似的,兀自和对床的室友聊天。 寒青筠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另一个自己,随后意识到,也许是他发觉了此处是梦境,便不再融入梦境世界,而成了旁观的第三者。 “他为什么叫你小寒子?”邢烙伸手摸向被窝里的寒青筠,手从光洁的脸庞上穿过。 他的手没得到满足,便回到真实的寒青筠身边,摸了摸他的脸。 “就……”寒青筠支吾道,“皮肤太白了,像……”他不喜欢这个绰号,不过相处久了,知道大家没有恶意,只当昵称叫,便不在意了。 邢烙问:“像什么?” “像……”寒青筠不想说那个不喜欢的词,便道,“就不太像个大男人……” “怎么会呢。”邢烙用指头轻挠寒青筠的脸,“那是他们没眼光,师尊顶天立地,怎会不像男人。” “就是。”寒青筠难得被人肯定男子气概,受用的一笑,指着对床的室友道,“他是我的好友,也是我高中同学。大学和高中就是……差不多就是内门和外门的意思。” 邢烙点点头,若有所思:“你们一直这样共处一室?” “寝室就是这样。”寒青筠理所当然道,“外门弟子不也两人一间房么,不过这儿的学校地方不大,要六人挤一间。” 邢烙搂住寒青筠:“别人怎配与师尊共处一室。” 寒青筠失笑:“这个世界没有灵力,也没有什么尊卑地位,大家都是平等的,就和山下凡人学堂中一样。”虽说因家庭条件优劣,还是会有差别,但与修真界灵根与修为定高下相比,已经平等多了。 “我带你去品美食。”寒青筠怕邢烙拓展这个话题,越说醋味越浓,就拉着他出了寝室。 打开寝室门,出现在眼前的,是大学城外的美食一条街。 傍晚时分,除了各色餐饮店面,小摊贩们也摆满了人行道,烧烤、煎饼、凉粉……各种美食,应有尽有。 寒青筠跑到一摊羊肉串前,手伸向竹串,却穿了过去,一连试了几次,只能气馁地收手。 “师尊若喜欢,下次我带你去城中品味。”邢烙笑道。 两人并肩而行,美食街尽头,是一间不小的洗剪吹,寒青筠想起曾经被理毁的发型,起了恶作剧的心,带着邢烙走进店中。 洗剪吹老师们正刷刷挥舞剪刀,毁灭一头头秀发。 寒青筠指着其中一人道:“这是Tony老师。” “托……什么?”邢烙看着Tony被彩虹晕染般的短发,露出嫌弃的眼神。 “托泥,差不多就是你托他理发,他就能帮你理成一坨泥。”寒青筠忍者笑意,指向邢烙头顶,用意念给他换了个割草机推过似的短发。 -- 第114页 邢烙站在镜子前,摸了摸发顶,笑问:“师尊喜欢我这样?” 寒青筠给邢烙换的,正是他被Tony坑得最惨的超短平头,当年他顶着这惨不忍睹的发型,根本不想见人,出门就买了顶帽子戴上。想不到换到邢烙头上,还挺不错,将他轮廓分明的脸凸显得更英气了。 “这样也不错。”寒青筠抬手挼了一把,太短了,扎手得很,便立刻又把邢烙的长发变了回来。 寒青筠看了看玻璃墙外,什么都触碰不到,没什么可玩的,便说:“我还是带你回家吧。” “好。”邢烙搂住寒青筠的腰,两人推开理发店门。 门后是一间温馨的小房间,中间一张单人床,铺着深蓝色的褥子。一扇小窗前,放着一张大写字台,左右两侧是高高的书架,一侧放满了书,另一侧则是些古风侠客手办和摆件。 写字台前,坐了一人,看背影不过十二三岁,他若有所感般肩膀一耸,手忙脚乱地翻了几页书,缓缓回头,看到后面并没有人,才把压到书下的手机拿出来,继续看。 邢烙嘴角上扬,抑制不住笑意,走到小寒青筠身后:“看来师尊从小就擅长在书后藏东西。” “那时候要考试,父母逼着我念书,被他们发现我不用功,准能唠叨好几个小时。”寒青筠不好意思道。 邢烙观察小寒青筠手上的手机:“这是什么?”刚才在六人间里时,他手上也拿着这个。 长方形的薄板上,显示着文字,似乎是话本,说的是修真界的事。 “这叫智能手机,能从中看到外界的东西。我以前沉迷修真小说,总幻想能进入书中的世界。”寒青筠解释。 邢烙搂着寒青筠,两人一左一右,靠在小寒青筠椅背上。 邢烙笑道:“那是定是师尊想着我,想快些回到我身边。” 寒青筠没有否认,虽然在现代世界时,他失去了修真界的记忆,脑海中却隐约总有个模糊的记挂,想来正是邢烙。 写字台下忽然传来“汪”的一声,两人朝下一看,只见小寒青筠赤着脚,正踩着一只小柴犬。 “嘘,阿柴别叫,妈知道我把你抱进来了,又要唠叨。”小寒青筠俯下身,把小柴犬抱到桌上,挼起它的脑袋,手法娴熟又熟悉。 邢烙吃味:“你把我当狗?” 寒青筠笑着装傻,心想:你比我家阿柴粘人多了。 “哪有神兽跟狗计较的。”寒青筠拉着邢烙出了房间。 客厅里,寒青筠的父母正坐在沙发上,依偎着看电视,怕声音吵到孩子学习,电视音量调得很低。 两人的说话声也很轻,不时笑着,凑到彼此耳边,讨论几句剧情。 寒青筠拎着邢烙,走到两人面前:“爸妈,这是我……” 这算老公还是老婆?说老公,他岂不是成了老婆,太丢人了……寒青筠一时语塞。 “爹娘,我是青筠的道侣。”邢烙恭敬一揖,寒青筠也跟着揖身,两人便算是把这儿的高堂也补拜上了。 寒父寒母看不见他们,犹自为着电视情节发笑,就像十分满意这门亲事。 邢烙想到自己的父母,不由将情感寄托在他们身上,紧握寒青筠的手说:“你父母这么好,定能一世无忧。” “过世了。”寒青筠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片刻便恢复正常,淡然道,“在我16岁那年,他们就过世了。每一世,我的父母都英年早逝,想来是因我的神兽之魂,让凡人难以负荷吧。” 邢烙紧紧拥住他:“他们下一世定会过得很好。我的爹娘也是。” 寒青筠笑着点头。 邢烙吻在寒青筠侧脸,柔声道:“我会陪着你的。永远。” 夜已深,寒父寒母关了电视,起身回房间,留下沙发上两个暖红色的心型抱枕,相互依偎,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邢烙:师尊,到我梦里来。 寒青筠:你的梦过不了审…… 第60章 番外二 “你这配方太烂!我服了十几日,都未见半点效果,把灵石退我!” 仙灵峰药房中,传出花若柳愤然的话音。 戚霞看了眼只剩半罐的药丸,眉头一皱:“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服足二十八天才能看到效果么,你才服了一半日子不到,效果当然不明显。再说了,这药都只剩一半了,你还要我退灵石,这不是讹人么?” “你才是讹人,什么不明显,分明是半点效……” “我怎么讹你了。”戚霞打断花若柳,“当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是你情我愿的。别和我说没效果,你自个儿三天两头往脸上抹那易容粉膏,肤质本来就差,当然起效慢。你看看我的脸,皮肤就比你好得多,还不是这驻颜丸效果卓绝,你要是肯听我的……” “哼!”花若柳被填了满耳废话,气得面红耳赤,负袖出了药房。 她回到客殿,越想越气,干脆取出易容粉膏,把自己装扮成肖云水的模样,再次回到仙灵峰。 “肖云水”大大咧咧走进药房,无人怀疑,就连在外头检视药物晾晒的戚霞见了,都只是随意打了个招呼,没看出任何异样。 “肖云水”取出一罐药粉,全倒在制好的驻颜丸上,催动灵力,将两者彻底融合,得意一笑:“骗我灵石,这就让你长长记性。” -- 第115页 - 慕容昊天身为一株神草妖,没有凡修的烦恼,成日里闲得慌,到处晃悠,这日便晃到了仙灵峰药房。 案上放着一筐粉嫩的圆丸,看上去像是糖果,他拣了一颗放进嘴里,甜蜜蜜的,便薅了大半,收入囊中。 回到秘境,慕容昊天没忘记喜吃甜食的干爹,把“糖丸”分了一半,用碟子乘着,放在神殿前,顺便传讯给寒青筠,说他得了美食。 两仪泉上亮起光,戚霞与肖云水上了岸。戚霞总惦记着这里的神草,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寒青筠给了她和肖云水进入秘境的通行令。 两人此次便是来借神草的。 慕容昊天化作人身,迎上来,瞧了眼戚霞,高大的身子缩在肖云水身侧。 “二师兄,你尝尝这个,很甜。”他捏着一枚糖果,塞进肖云水口中。 肖云水脸颊微红,咽下糖果:“确实很甜。” “什么很甜?”戚霞回头,看见慕容昊天鬼鬼祟祟躲着她,立刻联想到少了的丹药,“我的驻颜丹是不是你偷的?仙灵峰这个月的业绩就靠这些呢,快还给我!” 慕容昊天滴溜溜转着眼,摸出一颗“糖果”:“都吃完了,我这儿就剩这一颗了。” “对了。”他指向神殿门口,碟子还放在那,“那还有一半。” 戚霞抢过他手上的驻颜丹,一口吞下,向神殿快步走去。 然而她慢了一步…… 邢烙走出神殿,从容地拿起碟子,回殿关门。 - 寝殿中,寒青筠还睡着,微肿的唇间吐出平稳气息。 邢烙坐在塌边,痴迷地看着他的睡颜,捻了一颗糖果,衔在口中,缓缓俯身。 唇瓣相贴,邢烙把糖果渡给寒青筠。 “唔……”寒青筠醒了,正口干舌燥,触到甜腻腻的东西,本能地抗拒,把糖果又顶了回去。 邢烙措手不及,咽下糖果,微微皱眉。 “你刚刚想给我吃什么?”寒青筠迷糊道。 “小师弟送来的糖。”邢烙抿了下唇,除了师尊的甜,其余的,他都不习惯,“师尊不是喜吃甜食么?” 桌上还放着一碟,寒青筠难得嫌弃道:“我渴死了,只想喝水。” “好,这就给你倒水。”邢烙出了寝殿。 神兽秘境钟灵毓秀,水自然也不同寻常,他站在门外,以灵力凝杯,手向周围枝叶轻指,露水便自主飘来,汇入水中。 寝殿中,寒青筠看这些糖甚是可爱,很适合当零嘴,便收入乾坤袋中。 邢烙端着水杯回来,踏入寝殿,身形忽然一矮。 “阿烙,你怎么了?”寒青筠瞪大了眼,却见邢烙前进一步,又矮了一分。 直到邢烙走到塌边,整个人竟只有五六岁的孩童模样了。 “怎么了?”邢烙语调一如往常,声音却软软的,甚是可爱。 他把露茶递给寒青筠,抬手才发现,竟够不到寒青筠的手:“我……我这是怎么了?” 寒青筠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倒了杯茶,人就变小了?不过邢烙变小了,对于劳累了许久的他来说,倒是个休息的机会。 邢烙显然不这么想,拉住寒青筠的手道:“师尊,我们去找戚师叔。” 寒青筠扶着腰起身,牵着小邢烙走出神殿,还没踏下石阶,便踢到个软绵绵的东西。 “啊哟!谁踢我!”戚霞回过头,只看见一双小腿,仰头看去,才看清了寒青筠的脸,“寒师兄!你这里有毒!怎么我们都变小了!” 寒青筠低头一看,只见阶上坐了三个孩子,四五岁的戚霞和肖云水,还有肖云水抱着的,看上去不满周岁的奶娃娃。 奶娃娃阿巴阿巴叫了几声,嚎道:“爹!!我饿!!” “这是怎么回事?”寒青筠一头雾水坐下,看看三人。 戚霞眼眶一红,抱住寒青筠的手:“呜……我也不知道,一眨眼就这样了。寒师兄,我们一定是中毒了,会不会死啊!” 好像不止身体变小了,连心智也变小了…… 寒青筠头疼地揉了揉侧额:“中了什么毒?” “不知道!”戚霞一让身子,露出肖云水一只小臂,上面扎满了长针,“我修为也变弱了,查不出来。” 她连针都扎得不专业,扎出不少血点子。 戚霞抱着寒青筠手臂攀了攀:“你不是神兽么,快把我们变会来。” “我想也无能为力啊。”寒青筠无奈道。 另一边的邢烙忽然爬到他腿上,向前伸出双手,把戚霞从寒青筠手臂上推开:“走开!不许碰我师尊!” “欸,我怎么就不能碰了,是你师尊,还是我师兄呢!”戚霞站起身,挺着胸脯,气势汹汹道。 邢烙站得比她更直,还高了小半个脑袋,更有气势:“师尊,我的!” “阿烙,别闹。”寒青筠失笑,把邢烙搂过来,看那头还有两个孩子不见了,“云水和昊天呢?” “六、七、九……” 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寒青筠扭头,只见肖云水不知何时坐在他身边,眼神不安地看着他,握住他的广袖:“师尊,我会不会变不回来……” “十二、十六、二十……”慕容昊天埋头数肖云水手上的针,拔一枚,就在伤口上用嘴蹭一下,那伤便愈合了,“二十九、三十一、三十四!拔完了!” -- 第116页 邢烙还没把戚霞赶走,就见后头又来了“敌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寒青筠一条腿上。 慕容昊天转了转头,看到寒青筠,伸手扒住他另一条腿,翻山越岭般爬了上来,随后两脚一踩,扶着邢烙的脑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慕容!最高!” 天知道寒青筠昨晚刚被邢烙折腾过,老腰还没恢复,此刻全身都酸的发抖,屏住呼吸才没让腿垮下。 “走开!师尊是我的!”邢烙猝然转身,踹了慕容昊天一脚。 慕容昊天缩成个球,咕噜噜滚下阶梯。 “阿烙,你别伤着他。”寒青筠御使灵力一勾,把慕容昊天钓回来,放回身边。 邢烙嘴角一挎,两手捧住寒青筠的脸,让他直视自己:“师尊,你是不是我的!” 孩子的脸带着婴儿肥,十分惹人怜爱,寒青筠失笑道:“是是是。” “我的!师兄是我的!”戚霞推搡邢烙,趴在寒青筠腿上。 “我的!爹是我的!!”慕容昊天也趴了上来。 邢烙一手推着一人的脸,三人竟在寒青筠腿上扭打成一团。 肖云水看着寒青筠,弱弱地说:“也是我的师尊……” 寒青筠觉得腰腿都快断了,大喊一声:“都给我住手!” 三个孩子停下手,眨巴眼看着寒青筠,同时伸出手,异口同声道:“抱抱!” 肖云水慢了半拍:“抱抱……” 寒青筠忍无可忍,打了戚霞和慕容昊天的手心。 两人眼眶红彤彤,缩回手。 寒青筠把戚霞拎到身边,把慕容昊天拎进肖云水怀里:“再闹把你们都轰出去!” 慕容昊天:“阿巴!” 寒青筠:“我一样能让你进不来!” 邢烙得意地环视众人,毕竟他是这里的主人。 寒青筠伸手虚晃一扇:“你也是,再闹晚上不许上塌。” 恼人的孩子们终于安分了,乖乖享受秘境的风与花香。 许久后,戚霞忽然恍然大悟道:“一定是花若柳那厮。云水,今日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药有问题?” 肖云水一脸无辜:“我今日没去过仙灵峰。” “好你个花若柳!等我恢复了……”娇嫩的童音逐渐变得成熟,戚霞身形一寸寸长大,恢复了原本面貌,“要他好看!” 话音刚落,她便气冲冲地冲下石阶,跳进了两仪泉中。 寒青筠看着高大魁梧的邢烙,还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脖子,冷脸道:“下来。” 邢烙坐到他身边,抱起寒青筠,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师尊,我补偿你。” 肖云水也变回了原样,非礼勿视地别过头。 “阿巴!”慕容昊天服了太多驻颜丹,还是婴孩模样,趴在肖云水肩头,瞪着大眼睛看两尊亲亲我我。 邢烙伸出两指,对着他的双眼,做了个要戳的动作。 肖云水感到背后劲风,起身道:“师尊,我先回去了。昊天就由我暂时照顾吧。” 他摸了摸慕容昊天的小脑袋,慕容昊天丨朝邢烙做了个鬼脸,像在示威说:看吧,我也有人稀罕。 秘境重回平静,寒青筠夜里被折腾,白天还要被折腾,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猛然从乾坤袋里取出那碟“糖果”,自暴自弃地一口闷下。 “师尊,你这是……”邢烙抢过碟子,里头的驻颜丹已经没了。 寒青筠的身体渐渐缩小,成了个奶娃娃,瞪着邢烙,张嘴道:“阿巴!” 邢烙欲哭无泪,小小的寒青筠他固然很喜欢,然而却有许多事做不了。 按药量,等恢复至少得三天…… 邢烙叹了口气,亲了亲寒青筠的额头。 算了,这样也挺好,师尊的童年少年,他从未参与,此刻就算是补上了吧。 第61章 番外三 温泉暖烟袅袅,夹杂着食物微香。 寒青筠舒适地靠在泉边小憩,闻到香味立刻睁眼,只见迎面飘来一个小碟,里头盛了个洒上酱油的温泉蛋,上面架着双小筷。 “阿烙,这鸡蛋哪来的?”寒青筠闻了一口,精神抖擞,立时大快朵颐。 两间寝殿旁原本只有温泉,邢烙又引了一汪冷泉,镶嵌在旁。 “小师弟带来的。”从冷泉中提出一个瓷瓶,打开木塞,邢烙倒了杯冷冽清甜的葡萄果汁,送到寒青筠嘴边。 寒青筠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畅快无比,不禁脱口而出:“他怎么不带些肉来?”邢烙只爱吃肉。 “今日是上元佳节,平裕镇中有庙会,不如我们出去品味美食?”邢烙坐在岸边,俯身饮了口寒青筠口中的葡萄汁。 寒青筠确实很想出去,但想到五百年前,因他嘴馋出秘境遭遇的糟心事,就有些后怕,也因此,自活傀一事平息后,他便一直和邢烙缩在秘境中。 见寒青筠犹豫,邢烙轻轻刮了刮他的脸颊:“师尊,别想太多,都过去了。如今灵魔和谐,凡间太平,不会再有战事了。而且……” 邢烙不由分说地把寒青筠抱出池子,替他披上衣衫:“我也嘴馋了,师尊难道不愿陪我去?” 话已至此,寒青筠当然不会拒绝邢烙。两人换了身不起眼的修士袍,带上帷帽,前往平裕镇。 - 一轮皎洁满月浮上天际,仿佛安详的眼,俯瞰人间喧闹。 -- 第117页 平裕镇,家家户户窗前挂上形状各异的花灯。中丨央大街上,摊贩把道旁挤满,连个个路口都不放过,只留下可供一人通行的小口子。 寒青筠与邢烙逛了没多久,便发现人流越来越拥挤。 摩肩擦踵间,邢烙一手揽住寒青筠肩膀,一手握着他的手,贴在他耳边道:“师尊,我们靠近些,可千万别被挤散了。” “怎么这么多人?”寒青筠环视周围,除了人,什么也看不到,要移到街边小贩处买些吃食,简直是天方夜谭。 邢烙比他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找到了最近处的美食摊贩,带着寒青筠缓缓往那处挪:“太平盛世,百姓安居富足,节日才会如此盛大。” “等等。”寒青筠侧耳倾听,在喧嚣中听到了一丝不太平,“怎么好像有哭声。” 邢烙耳朵微微一动:“确实有哭声,像是个孩子,在那头。” “过去看看。”寒青筠刚开口,邢烙便带着他改变了方向,向哭声来处移去。 挤了足有一刻钟,哭声已近在耳边,两人四下张望,终于在移动的腿间,看到了一抹异色。 “让一让,有人受伤了。”寒青筠提醒道。 人们兴致满满,忽略了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差点把逆着人流的寒青筠挤倒。 “师尊小心。”邢烙护着寒青筠,推开边上的人。 只见地上跪着个六七岁的女孩,正哇哇大哭,粉嫩长裙上沾满了灰,手上紧紧攥着盏被踩烂的兔子灯笼,手背似乎被人踩过,又红又肿。 寒青筠一把抱起孩子,拍了拍长裙:“这儿人太多了,找个人少的地方。” 邢烙张开双臂,护着他,向路口移动。 那女孩看到寒青筠与邢烙,哭声渐弱,忽然拉住寒青筠纬纱,哭哑的嗓子轻唤:“娘……” 紧接着,她又拉过邢烙的纬纱,唤了声:“爹。” “师尊何时为我生了娃娃?”邢烙笑道。 两人拐过路口,进了间不那么拥挤的餐馆。 寒青筠打量那女孩,浓眉大眼,眼瞳黑得如墨一般,打趣道:“别说,还真有几分像你。” 女孩还在哭,不停地打着哭嗝。 寒青筠轻抚她后背,与邢烙寻了处角落的位置坐下。 店小二立刻上来招呼。 寒青筠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来人竟是宋修羽。 邢烙也十分意外,不过两人此时带着帷帽,对方并没有认出来。 寒青筠想当然的点了些孩子喜欢的糕点、炸菜,又给邢烙叫了几份荤食。 宋修羽没有多言,一一记下,擦了把桌面,离开。 “想不到他竟在这做起了店小二。”邢烙不禁感慨。 寒青筠回头,见宋修羽也驻足回头,看着两人的修者装束,面露羡慕与懊悔,掌柜催促了一声,他又继续埋头干活。 “他曾经不凡,因此骄傲,目中无人,只仰视巅峰,甚至剑走偏锋,若再放任,只会……”寒青筠轻叹,“步珏明后尘。如今归于平凡,踏踏实实,看清脚下的路,对他来说也许才是一桩幸事。” 是非纷扰皆已成前尘,他不再回顾,从女孩手中取下兔子灯:“小姑娘,手伸出来。” 女孩边哭边伸手,寒青筠替她检查了一下,幸而只是皮外伤,涂了戚霞特质混入灵草汤的伤药,红肿立刻退了大半。 邢烙随手拿过兔子灯,把竹框架重新绑了一遍,问另一名店小二要了几张纸,三下五除二修好了灯。 菜色上齐,女孩终于不哭了,盯着桌上的五花肉眼睛发直。 “看来她连食性都与你差不多。”寒青筠替她夹了一大块肉。 纬纱曳动间,女孩看见纱下的绝美容颜,脸微微一红,挪了挪屁股,贴近寒青筠,埋头吃肉。 “你叫什么名字?”寒青筠问。 女孩抬起头,沾了满嘴的油:“阿落。” 寒青筠失笑:“你和这位大哥哥名字一样。” 阿落看向邢烙:“我的落是落花的落,你呢?” “烙烧的烙。”邢烙抱起阿落,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阿落要回寒青筠身边,邢烙沉声道:“坐好。” 阿落撇撇嘴,十分不满,但这哥哥腔调有几分像爹,她便听话地没有再动:“烙烧是哪个落?” “就是火字边,配上各的烙。”寒青筠有耐性地解释,用筷子沾了茶水,把字写在桌上。 “这个字我认识,不是落。”阿落理直气壮地说,“是烙,烙饼的烙!” 寒青筠勃然一笑,刮了刮阿落的小鼻头:“那你的落也是落,落枕的落。” “阿落就是阿落!”阿落嚷道。 “刚才怎么叫我们爹娘?”女孩面前的碟子空了,邢烙替他夹了块回锅肉。 阿落毫不客气地边吃边说:“不是叫你们。我爹娘和你们,衣服一样。” “也是修者?”寒青筠有些意外,一般两名修者结侣,诞下孩子后便也会收入宗门,不过看阿落的装扮,只是寻常的凡人模样。 阿落吃饱了,手闲不下来,拉着一黑一白的纬纱,绞在指头上打结:“不是。爹娘和你们衣服颜色一样。” 一黑一白的装束,这倒是好认。 离开餐馆,庙会的高峰已经过去,人少了些,邢烙仗着个头,远眺整座大街,一眼就看到了一黑一白两人:“在那,看样子很着急,应当是在寻孩子。” -- 第118页 阿落总想粘寒青筠,邢烙不肯借出师尊片刻,便承担了抱孩子的责任。 穿过大街,他们终于和阿落的父母碰面。 父亲一身干练的束袖黑衣,身上还沾着纸木屑,母亲则一席朴素白裙,袖上染着墨迹。两人看见阿落,立时迎上来。 邢烙看着他们,微微怔忡。 阿落的父亲生得更像邢烙,再看邢烙的反应,寒青筠立时反应过来,这两人定是邢烙父母的转世。 母亲接过阿落,热泪盈眶道:“多谢二位仙长,我们刚才只顾着花灯摊,一个没注意,阿落就跑开了。” “没事就好。”寒青筠刮阿落的鼻梁,柔声道,“以后不许乱跑了,知道吗?” 阿落乖巧地点点头:“嗯。” 邢烙不发一言,两夫妻再次道谢,便要离开,他忽然上前,叫住两人:“两位留步。” “这个……”邢烙从乾坤袋中取出父母定情的宝镜,对着两人略带疑惑的目光,犹豫片刻,塞到阿落怀里,“给孩子。”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父亲要归还宝镜,阿落很喜欢宝镜,晃了晃肩膀,依依不舍地交给父亲。 寒青筠接过宝镜,掐了个手诀,在镜上施下一道护咒,又放回阿落怀里:“我们与这孩子投缘,您就别推辞了,这里有我们的祝福,能庇佑她一世安康。” 两夫妻感激得要下跪,邢烙扶住他们:“不必如此,小礼而已。” 庙会接近尾声,人群散去,年轻的夫妻带着笑呵呵的女孩归家。 长街尽头,售卖天灯的小贩正拾掇着,准备收摊。 邢烙买了一盏天灯,与寒青筠书下愿望,缓缓来到河边。 “说来我一直有个疑问。”邢烙在天灯下点上火,“当年我的护咒不是秘密,修真界中为何无人提议,用美人计破护咒?” 橙色暖焰莹莹燃起,照得寒青筠脸庞微红,他脱口而出:“别问,问就是辣鸡作者智商不够。” 邢烙转着天灯,探头看寒青筠:“所以是师尊不让?” 寒青筠看到邢烙的愿望,笑意溢上脸庞:“我与他们说,凶兽不同于凡人,不好男女之道,否则你的父亲也不会设下这种咒术。” 从初见邢烙的那一刻起,寒青筠便决定要救下他,只要让他走上正途,打破宿命,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师尊果然了解我,我确实不好男女之道。”邢烙吻了吻寒青筠,“只好与你之道。” 手放开天灯,紧紧交握。 天灯幽幽升空,暖黄色的纸上,用心写下的文字无比清晰。 愿天上人间皆安好。 愿死生契阔永相伴。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