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二哈》 第1页 《他和他的二哈》作者:草祭c【完结+番外】 文案: 许可死后,许柯被接到花园市和母亲一起生活。 转入诚关高中的学霸许柯第一任同桌就遇到了校霸顾深。 诚关顾深,恶名昭彰。上能揭房瓦,下能斗流氓。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人单排单座,对他的普遍评价是“躲、远、点!” 当知晓了顾深种种恶行之后,不谙世事的学霸淡淡吐出一个字:“哦。” 诚关学子个个都表示非常担忧学霸的人身安全…… 一个月后。 顾深对许柯:“走,一起去上厕所……” “一起去小卖部……” “一起去吃饭……” …… 许柯觉得自己的校霸同桌像极了条装的凶神恶煞的二哈,面上凶实际粘人的紧。 诚关众学子:“啊啊啊,深哥你变了,你叛逆乖张冷酷霸道的人设呢?你放浪不羁玩世不恭的姿态呢?你怎么变得那么腻(ruan)啊?难道……” 顾深(大吼一声):“滚!老子是攻!!!” 问:男友是条二哈怎么办? 答:栓好、系牢、别撒手。 表面不好惹·实际利落通透的双标校霸戏精攻×一般不开口·一开口就怼人的孤僻学霸毒舌受 校园文,he,1v1. 内容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爽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深,许柯 ┃ 配角:老师、同学、家长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把二哈变成团宠。 立意:好好学习,争做优秀楷模! 第1章 九年 【年少时光似乎总是格外悠长,仿佛一眨眼,就是一个地老天荒。】 凌晨的北京不似白天夜里的热闹,游人如织、四通八达的朝阳区在半梦半醒的夜里像是陷入了一场酣甜。 广阔的街道上没有拥挤的私家车,高档会所里的纸醉金迷结束的异常的早。看不到头的城市里只有寂寥的几个行人在为自己的生计发愁,在这看不见、摸不清的迷茫里相互抱团取暖。 许柯一个人走在凌晨一点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直接而坦然的面对黑夜的漫长。 他回来的有些急,刚刚做完手术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平日里素来冷静自持的许医生,步子迈的有些大,神情在夜色的渲染下一如平常,一如既往的冷淡又漠然。 但若是仔细看一看,就知道他那浅棕色的瞳孔此刻有些发散,怎么掩饰都挡不住那一抹慌张。 许柯看到高中同学高迈发来的消息时,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当时他刚刚做完了一个心脏微创手术,整个人都累的不成样子。 回到那个有着100多平的小窝时,他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下来。 脱下穿了三、四天的白大褂,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衬衫,衬衫将他的身形修塑的挺拔匀称,露出结实的肩膀和笔直的腰杆。 他把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洁白、修长的手腕。手腕上的牙印经过了几年已经淡淡的消下去了。 如今,只能看到一团模糊。 这是那个人在漫长时光里留给他唯一的印记。 客厅里很暗,他没开灯。 只有几缕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张脸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本来应该是一张乖巧可人的面庞,偏偏他眉宇生的却极为冷淡,总是透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过了应该挺久,许柯才抬起手,将手背覆在眼睛上,遮挡他并不想流下来的那粘稠、湿糊的一片晶莹。 后知后觉的眼泪像不要钱一样拼命的落在他的衬衫上,整个手背很快就被浸湿了。 这可真没出息。 一片黑暗里,手机的屏幕陡然亮了一下,不知道又是谁发的垃圾短信,而那条刺眼的消息依旧是未读状态。 刚刚高迈发过来的,仅仅只有六个字。 【深哥要结婚了。】 就这么简单的六个字,一目十行的许医生看了十来分钟,看到最后也没有勇气把消息点开。 这个讯息像一个不定时/炸/弹,许柯知道它迟早都会爆炸,但是没想到当它真的爆炸的时候还是把他原本平顺的生活炸的四分五裂。 许柯在客厅里坐了一整夜,一夜没睡,什么消息也没回。 第二天他连医院都没去,直接向王主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也只有短短六个字的理由。 【我哥要结婚了。】 这话不是推脱的假话,他和顾深之间,比普通的同学关系的确要更复杂一点,如果许柯他妈没那么早去世的话,顾深的的确确是他法律上的哥哥。 王主任假批的很爽快,还忍不住揶揄道,“我以为你自己结婚的时候都不会跟我请假呢,你这个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待在医院的工作狂。” 王主任会这么说他一点也不奇怪。 许柯是医院的主心骨,但同时他一点儿也不恃才傲物,狂妄自大,反而异常敬业,王主任一直以为这小子是觊觎自己的位子,工作才这么拼命。 从前偶尔聊到这里来的时候,王主任也有意无意的谈起这个话题,很直截了当的问许柯,“小许这么拼命,是不是想当主任啊?” 没想到对方面无表情,眼皮都没抬一下的甩出三个字,“没兴趣。” 重伤不下火线,即使是生病感冒,许柯也从不请假回家。就连逢年过节,也依旧坚守在岗位。 -- 第2页 没人能理解许柯为什么这么拼命,但许柯自己清楚,或许只有了无牵挂、无所归依的人才会把工作当成是一种休息。 “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吧,也不用急着赶回来,医院里现在人手也够,没什么大影响。”王主任或许是觉得太不容易了,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啰嗦,“就是怕那些值班的女医生女护士见你请假了,工作积极性估计会大大下降。” “嗯。”哪怕是面对领导,许柯回话也向来是惜字如金,面对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也丝毫不想接茬。 要不是王主任和他共事多年,面对这样的冷淡可能早就挂电话了。 但是话痨王主任紧接着又关心了一句,“你和你哥感情肯定很好吧?见了面记得表达一下领导的祝福。” 原以为许柯不会理他,但是没隔多久,消息猛地弹了上来,“很多年没见了,感情一般。” 多年未见?感情一般?那你还巴巴的请假? 王主任觉得这话可信度不高。 在家踟蹰了一上午,许柯的理性最后还是败给了感性。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就立即赶往机场。 上机舱前他给高迈发了一条消息。 【我快登机了,到了来接我。】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像是早有预料。 【啊?许哥你回来抢亲吗?】 许柯笑了笑,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敲下两个字:送礼。 发完消息之后,许柯就把手机关机揣兜里,准备登机。 那边的高迈看着手机一时语塞,心里又是难过又是高兴。 许哥,你说你回来干什么呢?是打算送几把刀子给顾深吗? 你当初走的挺潇洒的啊,去北京之前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高迈清晰的记得,许柯走的那晚,顾深哭的有多伤心,醉得有多厉害。 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不要命的喝。劝都劝不住,把自己灌成了傻子,到最后嘴里还一直在叫着许柯的名字。 从那晚之后,顾深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整操起自己父亲留下来的旧业,花了两年时间收拾完顾楚轩留下来的烂摊子。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呼风唤雨。 现在很多人明里暗里都怕他、敬他,那些老同学都说顾深人面皆非,变化太大。 只有高迈对顾深还像以前一样,有一说一,说一不二。 因为顾深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忘不掉顾深那晚哭成孩子的模样。 后来,不管是面对怎样的场合,经历怎样的场面,高迈再也没见顾深哭过,也再没见他好好的笑过。 去北京九年,许柯狠心的一条消息没主动发回来过,一句顾深没有问过。 他走的一干二脆,忘的一干二净。把QQ、微信、手机号都丢了,连同他那个放肆生长的青春。 如果不是后来,高迈偶然遇见他,可能这唯一与那兵荒马乱的过去有着一丝如履薄冰的联系,许柯也不会有。 所以现在顾深好不容易能放下,不再缅怀过去了,你回来干嘛呢? 高迈想了想,有些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九年过去了,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莽撞,他知道有些话太诛心,说不得。 他俩的事情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总该要有个了断。 有些事,局外人说什么都不算数。 这也是为什么高迈要把顾深结婚的消息告诉许柯,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没人比高迈更希望他俩的未完待续能变成全剧终。 一下飞机,许柯就看到了高迈高举着双手朝自己吆喝着。 “许哥,回来了。” 高迈整个没变多少,魁梧的个子,憨憨的气质,还是留着和高中一样的板寸,说话间透露着三分的老实。 当年志向就是做诚关老大的他也在岁月的磨练下逐渐成熟起来,开始变得有点人样了。 “嗯。”许柯一如既往的话少。 “这次回来住哪儿?” “酒店。” “好。”高迈接过许柯空的不像样的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里。 透过后视镜高迈看到许柯在闭目养神,脸上的困倦一目了然,那黑眼圈重的,一看就是昨夜一宿没睡。 说起来挺唏嘘,许柯和顾深分手的那天,顾深身边有自己和风哥几个知道内情的兄弟陪着,那许柯呢?许柯身边又有谁陪着呢? 他俩的事情挺隐晦,知道的人本就寥寥无几。高迈想象不出来许柯在那个时候能有谁陪着,能跟谁哭诉。 高迈摸了摸鼻子,发现有些事还真就不能细想。 “许哥,后天有同学聚会,时间、地点发你手机了。你来吗?” 后视镜中,许柯抬手揉了揉眉心,缓了一会儿,答非所问的说,“他呢?” 兴许是习惯了和许柯聊天总是避忌顾深,高迈一时间脑子短路竟没反应过来,很傻逼的问了句,“谁?” 后面的许柯过了好久才艰难的吐露出一个很多年都未曾叫出口的名字,“顾深。” “当然会去了,这次聚会就是为了……”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高迈突然就闭了嘴。 为了……庆祝他结婚? 许柯忽的睁开了眼,困意被高迈这句没有说完的话搅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许久之后才自言自语道,“也对。” 气氛有些沉闷,高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第3页 车子行驶在花园市的平阳大道上,许柯望着那些熟悉的街道、建筑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难得的有些感慨。 就像这个九年,车水马龙一般的流逝。 突然想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印象深刻的记忆点,只剩下满脑子一直在喧嚣的思念。 就着风,许柯还是把话问出来了,“和他结婚的那个人是谁?” “不太……清楚,连风哥都没见过。只说好像是深哥合作伙伴的女儿,追了他几年,刚开始深哥一直没答应,但那姑娘就挺坚持不懈的,后来深哥才松口说试试。风哥一开始说他俩最后肯定没戏,没想到前几天突然听到了深哥说要结婚的消息……” 合作伙伴?那还挺门当户对的。 许柯心口有些闷,把窗户整个都打下来,透透气。 他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有病,非要上赶着受虐。 “迈子,你说,我还能把他追回来吗?” 良久,高迈才听到许柯在后面轻飘飘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这句话很轻,轻的高迈都怀疑自己到底听没听到,但还是禁不住压得高迈心里有些难过。 挺悬的。 高迈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就是不好说出口,这短短的三个字有些烫嘴。 “算了,不说了。” 许柯把窗户又全部打上来,闭上眼睛,双手环抱着靠在后面休息,这回是真的不想再说话了。 或许许柯自己也明白,还怎么追回来呢? 到酒店的时候,车子都还没有停稳,许柯自己就醒了。 “许哥,那你先好好休息两天。” “嗯。” 许柯进酒店之前,很认真郑重的朝高迈说了一句,“迈子,谢谢你。” 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就是简单的三个字,囊括了许柯对高迈这些年的所有情感。 高迈什么都懂,他眼眶有些湿意传来,憨笑道,“许哥,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许哥,你也知道我有多佩服你。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俩能和好。” 许柯什么话都没再说,只是拍了拍高迈的肩膀。转身走进酒店,朝后面挥了挥手。 男人之间,话不用多说,点到为止。 就这么一两句话,一两个动作,想要对方知道的都很简单明了。 许柯回来的这一天,是在入秋的九月。距离他当年不声不响的离开这儿,已经过去了九年。 九年,有很多事情都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时代让这个城市变得更加繁华;岁月让诚关门口的那棵老槐树变得枯老;诚关的办公室里也再也没有一个叫做梅爹的班主任…… 但也总会有那么一些事从未改变,学校门口并不正宗的兰州拉面还是一样的老味道;足球场上总会有那么一批爱玩爱闹的孩子在跑在笑;九年之后的高迈还是一样的铁汉柔肠。 九年,改变的是时间,也仅仅是时间。 第2章 梦魇 花园市的九月,和别的地方不大一样。 白天继续延续着夏至的酷热,晚上却气温骤降,能让人冷的发抖。许柯高二被吴怜接过来的那段时间,还因为不能适应环境而经常感冒发烧。 这里晚上的气温格外的低,许柯是在半夜被惊醒的。刚刚的梦太过真实,惊出他一身的冷汗。 许柯把手机点开看了看,3:16,刚刚好的卡在了凌晨与天明的敏感时间。 作为一个医生,他经常通宵达旦的加班,导致被梦惊扰的他现在不太能睡得着。 但是累了一整天,身心俱疲,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需要休息。他把头蒙进被子里,翻来覆去了好几次,还是焦躁的睡不着。 算了。 许柯自暴自弃的坐起来,将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的那一团阴影处,无意识的紧紧地摁着。好不容易安心静气的过了几分钟,他又开始有些心烦意乱了。 刚刚的梦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心,让他喘不过气来,让他忍不住去细细回想刚刚梦中的场景。 许柯摸了摸口袋,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点燃了一根烟。 一个人在深秋九月的酒店里,没有家,没有归处,神色孤寂的偏安一隅,抽着一支来自陈年的老烟。 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孤独啊。 许柯单手夹着烟,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以前许柯根本不会抽烟,这个嗜好多少也受了些顾深的影响。 顾深烟瘾很大,从前和顾深在一起的时候,许柯也会尽量的管着顾深,不让他多抽。 对身体不太好。 分开的那段日子,许柯才慢慢染上烟瘾。 但他也没打算去改,人都不在身边了,总得留些说不大清楚的念想。 成为一名医生后,许柯就很少抽烟了,但还是会随身备着。因为噩梦太多,一心烦意乱,烟瘾就上来了,会忍不住想抽几支解解愁。 仔细想想,许柯觉得自己这小半辈子过的挺惨的,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每次午夜梦回他总想着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孽缘太深,这辈子才各种牵绊,各种不如意。 许柯深深吸了一口手上的烟,再慢慢的吐出来,烟雾在空中形成一个淡淡的烟圈。 刚刚的梦格外的吓人。其实许柯自制力很强,很少会有被梦缚住的情况,一般他一醒知道这是梦就会把它丢开,不再想它。 -- 第4页 但今天,直到现在,他还在细细回忆着梦中的场景。 他一会儿梦见十七岁的时候,顾深斩钉截铁的对他说,“错过就是错过了,想那么多干嘛,人总要往前看。” 一会儿梦见更稀奇怪诞的画面。在一个教堂里,他看见顾深穿着他原本最不喜欢的笔直西装,对对面那个穿着婚纱、长相标致的女孩说了句,“我愿意。” 不管许柯在后面怎么喊,怎么追,顾深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走的潇洒,像多年前许柯离开顾深的世界一样,不做停留。 ……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许柯想把这些没用的梦境一股脑的从他意识深处扔出去,但是迷迷糊糊的,许柯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那年17岁。 17岁的时候,大多数人神采飞扬。 少年的脑袋装不下太多的心事,就连空气中弥漫的花香都能让人心情愉悦。 喜欢穿黑色T-shirt的少年总是慵懒的靠在教室门外的栏杆上。借着阳光的渲染,就那么懒洋洋的立在那儿,背后仿佛带着万丈光芒,晃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岁月静好的模样中他看似无意的用很认真地语气对自己说,他永远不会向已经错过的事回头。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太阳整个笼罩在他后面,那个少年认真的仿佛在做一个永远有效的承诺。 许柯记得那天,那时候他刚刚知道了顾深有过女朋友的事,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 现在回过味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吃醋,当初还没反应过来。 反正他一天都没有搭理顾深。 顾深那个木头,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急的出汗又百般讨好。 他先是翘课去很远的地方买了一大堆糖,然后一股脑的全部放到许柯桌子上,“给,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许柯又是生气又是感动,不过依旧淡淡的耷拉着眼皮,任谁也看不出来冰山怪藏在心里的万丈波涛,他很高冷的说,“不用,我心情挺好的。” 顾深:“你这个样子感觉谁欠了你八百万一样……” 他话还没说完,许柯眼神不善的掠了他一眼,顾深接下来的话就不敢说出口了。 …… 顾深当年名声很大,方圆十里听到他的名字都能被吓得跑。没人敢惹他,但也没人敢亲近他。 只有许柯不怕顾深,许柯总是淡漠的对着每一个人,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 可能正是因为彼此的属性相吸,所以才会越靠越近。 后来顾深这傻子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傻了吧唧、慌不溜秋的跟许柯解释,说什么现在没事了,说什么早就分手了,说这恋爱谈得是有缘由的。 当时他们还没在一起,彼此对于这种情绪都处在一种朦胧的阶段。比如顾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比如许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情突然不好。 许柯自认为不是个矫情人,被逗开心了,也就消气了,当时好像也就两三天没理他而已。 然后,顾大少爷就在那片阳光下,懒洋洋、贱兮兮的跟自己说了那句话,说他不会回头,过去就是过去了,没什么好留恋。他变着花样的解释,就怕许柯不理他…… 那时候的两个人多好啊,没有后来那些数不清的羁绊,干干净净的彼此喜欢着,一起面对着青春期的懵懂与涩然。 那时候的顾深,眼里也就只有一个许柯而已。 所以啊,顾深,因果轮回,现在被称作“过去”的是我,你是不是也能够跟之前说的那么利落洒脱。 许柯鼻子又有些酸,他把还剩了一小截的烟捏着,摁在烟灰缸中,心里的那点烦躁开始慢慢的下去。 没人知道顾深真正的模样,顾深心里水太深,太善于伪装,叛逆桀骜的外表下是跟许柯一样孤僻的寒冷。 只有许柯见过他那真正的样子,所以许柯比谁都清楚那个少年的狠心,他对谁都狠,对自己更甚。 就比如他曾经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许柯,这么些年就真的删掉了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 每次许柯回来扫墓的时候,顾深就会去外地出差。每年的清明节,顾深都不会在这个城市里。每次许柯去看吴怜的时候,总能看见墓前那几束不知道谁什么时候放下的小雏菊。 分别九年,年年如此。 所以啊,当年他说那句话有多认真,如今他执行起来就会有多较真。 许柯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金属的机身握在手里有些发凉。 有很多画面他都不敢去想。他不敢想再见时顾深望向自己的眼神是否淡漠?不敢想再见时顾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他不敢想顾深是不是会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然后介绍说,“这是你嫂子。” 想起这个画面就有些可笑。 一边想,在这夜凉如水的九月,许柯就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冷。 斟酌了一会儿,他还是给远方的虎子发了一条短信。 【我又做噩梦了,睡不着。】 虎子的消息回的很快, 虎子:【你咋了?梦里顾深又做了啥丧尽天良的事?】 许柯:【……】 虎子:【没事不要瞎想,放心,你再怎么想,顾深也不会见你。】 许柯:【……】 虎子:【你们那些事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惦记着?为了你,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你晚上还跟我在这儿发牢骚?牢骚都发多少年了?还没发完?】 -- 第5页 许柯:【谢谢,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多了。】 虎子:【好嘞,晚安。】 许柯高二转学。 虎子是许柯转来花园之前最铁的哥们,之前他带顾深回过一趟老家,介绍过他给虎子认识。 和顾深分手后的那一年里,许柯基本每每都会被噩梦惊醒,然后就给虎子发消息。 一开始虎子特别重视这件事,对许柯百般开解,后来次数多了,时间长了,虎子也烦了,就像今晚一样直接开怼。 许柯看了看聊天记录,觉得有些好笑。总算是把自己从噩梦中抽出身了,既然回都回了,顾深这回总是会见的,那也就没什么可紧张的。 这傻逼躲了自己那么些年,再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回来之前许柯就和高迈交代过了,先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等聚会的那天他到现场了再说,为的就是打顾深一个措手不及。 许柯把烟掐灭,看着外面朦朦胧胧的夜色,天快亮了。 他的睡意渐退,不禁回想起来自己这辈子那难得的几次好梦,都是顾深在他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晚上顾深总会拍着他的背让他安心入睡。 梦里他总是会闻着顾深身上的薄荷香味。 怎么都心安,怎样都好眠。 愿你有个好梦,愿你梦里总是有我。 第3章 再见 这两天的时间格外难熬。 两天里许柯一直呆在酒店里闭门未出,虽算得上是休息,但心情比在手术室里好不了多少,沉重、苦闷还夹杂着一丝丝莫名的委屈。 手中握着的手术刀早交到了别人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捅进自己的心脏。 但该来的总会来。两天过去后,当越来越靠近聚会时间的时候,许柯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登上了最高点,往下看,是万丈独崖,可他人已经被绑在了车上,退不下来,就等着最后往下一冲的快感。 很多东西,你期盼了太久是会产生第六感的,许柯的第六感强烈的告诉他,就是今晚了,今晚他和顾深一定会再见。 一场阔别九年的再见。 心悸一阵接着一阵,许柯作为一个心外科的医生对此却束手无策,他觉得自己简直都快要得心梗了。 好在高迈及时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好多同学都陆陆续续的到了,深哥说他在路上了。” 顾深的“路上”可能就是还没出发…… 许柯强自镇定下来,把心重新吞到肚子里,脸上挂着跟平常一样的“生人勿进,熟人莫扰”,把自己伪装的刀枪不入、六亲不认。 所以说,同学聚会有时候真的是个好东西,能给那些轻易说不出口的再见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 他们的同学聚会定在晚上六点,地点就是在诚关校门100米外的诚关饭店里,是读书时候他们经常去开荤的老地方。 五点的时候,许柯就差不多准备好了,但他总觉得自己得晚点去,要不然,顾深估计会跑。 当年分开后,许柯其实回来过,还不止一次两次。去了公司和首府壹号的那个房子,等了两天一夜,都没能把人等到,连面都没见上。 家不回可以理解,但两天不去公司是不可能的。他看着那个小助理支支吾吾、闪烁其词的样子,就知道顾深是在躲他…… 高迈似乎很不放心他,四点一刻的时候,就发了消息过来问。 【许哥,你会来吗?】 【?】 【没什么,就担心你临到阵前怂了,到时候跑了。】 许柯现在的确是不敢过去,但他淡定的回了两个字:不会。 【那要我来接你,还是你自己过来?】 【我自己去。】 【好的。】 许柯莫名的有种不放心,忍不住问:我回来的消息,你说出去没? 【当然没有,我嘴很严的。】 高迈嘴严不严他不知道,不过读书时候高迈的确很八卦,一般他得到的消息没两天在学校就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但这次许柯选择相信高迈一回,毕竟他和顾深的事,这么多年,高迈一直守口如瓶。 五点四十的时候,许柯才从酒店出发,他掐好了点,会晚到几分钟。 这套掐点方法当初还是跟顾深学的,顾深以前非常叛逆,主要是为了和他爸作对。就经常为了显示自己不靠谱,掐着点的让自己各种迟到。 虽然许柯并不明白顾深这种中二智障的想法从哪儿来的,哪哪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这并不影响许柯在顾深的耳濡目染下,渐渐也知道了些掐点的精髓。 17:55,高迈发消息过来。 【深哥到了!!!】 在出租车上,许柯的心脏又开始不规矩地跳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顾深来了,他本来应该高兴的,可许柯又有点难过的想,顾深还真是变了,以前参加这些集体活动的时候,他顶多就是踩点到,无论如何,是从来都不会早到的。 他们都变了,在时间的穿梭下潜移默化。 顾深学会了守时,他却开始刻意迟到。 6:00整的时候,许柯准时的到了饭店门口。 这个诚关饭店还是以前的招牌,“诚关大饭店”五个金灿灿的字配上红色的匾额在上面挂着,这招牌据说还是诚关以前的老校长亲自写上去的,隔了这么些年,老板娘也没丢。 -- 第6页 熟悉的东西激起了许柯紧张的熟悉感。 饭店面积扩大了好几倍,由二层楼变成了三层楼。以前笑吟吟的老板娘不知道去哪儿了,前台招了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声音也脆生生的,“您几位,请问有预约吗?” ——我到了。 许柯给高迈发了个消息,看了眼聊天记录,然后对前台姑娘说:“包间10号。” 姑娘或许是被许柯的美色迷了脑,略带羞涩的说:“我带您去吧。” 于是就扔下空空的收银台,给许柯带路去了。 诚关饭店开在学校边上,来往客流量很大。“10号”这个包间其实不太好订,是高迈提前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靠刷脸占下的。 以前他们班聚餐,不管人多人少,一定都会在“10”这个跟他们班级名一样的包间里。姑娘带着许柯上了三楼,许柯才发现原来这个包间的位置都已经跟印象中的不一样了。 带路过程中,姑娘主动问道:“您今晚是来参加聚会吗?” 许柯简短的回答:“同学聚会。” 高迈在这儿搞过好几次同学聚会,前台姑娘对他有印象,忍不住多看了许柯几眼,说:“您是第一次参加吧,以往都没见过您。” 许柯嗓音冷冷的:“嗯。” 前台姑娘不死心,继续问:“那您这次为什么会同意参加呢?” 一般同学聚会前三次请不来的人,照样请不动第四次。 姑娘本来以为这帅哥肯定会继续瘫着一张脸,却没料到面瘫帅哥的表情竟然松动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许柯几乎都笑了,好像是一提到与那个人相关的事他的心情就会暴雨转晴,露出一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软。 姑娘有些垂头丧气,觉得自己没希望了,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帅哥冷冰冰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松快,说:“来追人。” 路很短,10号包间就在转角,姑娘把许柯送到门口,努力藏起自己的失落,笑着祝福道:“那祝您成功,您喜欢的人一定很好很好,希望她不会辜负您。” 许柯终于大方的朝姑娘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谢谢,借你吉言。” 姑娘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许柯整理了一下身上这件白色的旧式卫衣,这是顾深以前送他的情侣装,一件黑色、一件白色。 他们曾经心照不宣的同时穿上它在诚关的每个地方留下足迹,幼稚的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如同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过了那么些年,这件衣服依旧崭新如故,基本上找不到一丝褶皱。 它被许柯很好的收藏起了,虽然曾经许柯好几次很冲动的想过把它丢掉,最终还是没能狠得下心来。 许柯穿上的时候,觉得大小也正好,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仿佛是时隔多年送给他的一件穿越时空的礼物。 仅仅是一墙之隔,许柯站在包间门口,迟迟不敢推门而入,他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 时间应该过了很久,久到高迈都不得不发消息,问他到哪儿了,是不是迷了路。 要是放到九年前,十七岁的许柯肯定能嘲笑死现在的自己。犹豫、不坚定、畏畏缩缩的,怎么都不像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少年。 许柯控制好面部表情,终究没有直接进去,只是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包厢里静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包间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知道是谁站起来给他开了门。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许柯原本准备好的淡笑瞬间凝固,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差点就毁于一旦。门后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让他日思夜想,辗转反侧的幕后真凶。 他们俩,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 但仿佛在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一扇门,而是三千多个日夜的孤枕难眠,以及痛彻心扉的遍体思念。 顾深立在房门旁边,手都还没从门把上松开。 看到那像是被雷劈了的样子,许柯确认,这是被吓到了。 面前的男人穿着以前最讨厌的衬衫,样子没什么大变化,头发稍稍长长了一些,一张刀锋凌厉的脸配着那双桃花眼,与往常一样的帅气好看。 只是,透过包间那暖色系的橘黄灯光,许柯还是可以看出来,面前的这个人瘦了不少,身上的气质也变得成熟了很多,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打开门的顾深也是很明显的愣住了,久久的没有缓过神来,就只是立在那儿,没有让路也没有打招呼。 许柯以为自己会说一句别来无恙,但那四个字卡在那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吐不出来。 明明是一场久别重逢,他却一点也不想说好久不见。 许柯鼻子有些发酸,最后,还是他先开的口,嗓子哑哑的像是好多年都没再说过话,沙哑的叫了声,“哥。”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一说出口,两个人都是明显的一愣。顾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声什么,许柯不敢相信自己说了句什么。 死一般的沉默蔓延开来,气氛很不尴不尬的僵持在了这里,两人一时间都不敢再有动静。 还好有一个高迈,特别有眼力见的来解了围。 他像是什么都没看到的说了句,“你俩愣着干嘛,快来坐啊。” -- 第7页 声音冷淡,表情镇定。这演技,许柯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给他颁个奖。 他俩被请到座位上坐下来,那些老同学看他俩奇妙的聚在了一起,不禁都起起哄来。 “两大校草都聚齐了呀,不容易不容易。” “今天什么日子呀,我们学校的校霸和学霸居然合体了呀。” “许哥,我们诚关最有出息的学霸;深哥,我们诚关最霸气非凡的校霸。你俩今天合体值得载入诚关历史史册。” “好了。”班长李小锦开始作聚会发言,“这还是第一次我们班聚的那么齐,可惜许晴怀孕了,来不了。不过,许柯,你总算是回来了,这都多少年没见了?还有顾深,这次你可是我们的主角啊。” 主角? 是指他要订婚吗? 许柯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腕,有些难受。 一张长桌子横亘在房间里,桌子上坐满了一张又一张的脸庞,或熟悉或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安排,顾深和他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像这九年的时光一样,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怎么跨也跨不过去的岁月,还有彼此身边的人来人往。 许柯装作不经意的看过去,正好和顾深扫过来的目光撞在一起,中间隔了那么多人,他俩相望无言。没过一秒,顾深先移开了目光,随即视线不知道投落到哪里,像是从来没往这边张望过,许柯心里蓦的一沉。 久别重逢,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隔了这么些年,最想念的还是读书时候的十班。” “谁说不是啊?谁叫我们班傻逼多?” 大家都笑起来。 “哎,你们还记得之前有一次我们全班去干架吗?” “那哪能忘呢?说真的,那真是老子这一辈子最勇敢的时候。” 一提起这件事,许柯就被自然而然的想起来了。 “没想到迈哥说的神秘人是许哥啊,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干嘛?许哥,这都多少年了,你也不联系我们,这该罚酒吧?” 班里热场子的永远是那么几个人,挑事的也是那么几个人。 许柯看着班长李小锦,看着学习狂曹浩、小胖墩康慨、鬼机灵佟幂,还有娘娘腔张好…… 当年闹别扭删了的人,瞬间在脑子中鲜活起来。 许柯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端起桌子上倒满了啤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他淡淡的说道:“赔罪。” 他这么主动倒是把那个劝酒的人弄得一愣,忍不住偷偷地朝顾深望过去,却发现顾深目光一直在许柯那儿,压根没理会他,劝酒的稍稍松了口气。 酒壮怂人胆,看许柯难得这么乖巧的样子,又有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联合起来给许柯灌酒。 许柯当年可是座万年不变的冰山,转学过来的时候整整一个月愣是没跟班里人说过一句话。所以这种与民同乐、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一群人窝蜂而上。 “迟到五分钟,这得罚。” “祝贺许哥找到工作,这杯该喝。” “许哥当年考了一所好大学,这杯酒我可还没喝呢?” …… 一杯接着一杯,许柯统统都来者不拒。 他酒量一向不好,这么些年也没怎么特地练过,但他就是想喝醉。醉了,什么混账话说出来都还有退路可走。 他朝着顾深的方向看过去,刻薄的脸上仿佛挂着一丝挑衅的笑。 十班的老同学舍不得放过许柯,还在一窝蜂的灌,什么理由都用完了,最后连祝你早生贵子都说出来了。 还有的人居然准备来第二遍。 许柯不想扫大家的兴,正准备接着喝,就看见隔了很远的顾深拍了拍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顾深说了一句,“别灌他了,我替他喝。” “呦呵,兄弟情深啊。” “你俩还是哥俩好啊,这些年肯定没少背着我们私下联系吧。” …… 本来就有人因为顾深是曾经的校霸现在的顾总而不敢过分放肆,既然他愿意亲民,那肯定不能那么容易脱身。 又一个个的都跑去灌顾深了。 许柯得空坐下来,低低的笑了会儿。 他有些醉了,迷离着双眼,看着那边的顾深给他挡酒。 顾深站的很笔直,他把黑色衬衫挽起来,挽到手肘处,像极了许柯当初读书的样子,可身上再也没有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许柯不知怎的,眼前有些模糊。 这个人到底吃了多少苦,才会将自己的习惯改的一干二净? 他明明从前那么不喜欢穿衬衫,他说衬衫代表着束缚……可现在他却把束缚牢牢的套在自己身上,熨帖的穿好。 许柯抬眼看着周围的那些同学,九年过去了,这些老同学在他印象中,或熟悉,或陌生,现在都打的一片热闹。 此刻的他们好像都回到了17岁那年的夏天,感受着那年的蝉鸣,感受着自己那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少。 酒的后劲有点大,许柯直接倒在了桌子上,视野渐渐模糊,耳朵里好像听到了很远之前的下课铃声,铛铛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 倒叙开始啦~ 第4章 开学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 -- 第8页 mua! 【我很想念你唇齿间那颗草莓糖的味道……】 九月流火,说耕不辍。 七月的余温还没过去,艳阳高照的秋天依旧带着些夏天滞留的火气,在炙烤着大地。 但是,即便天气炎热,一年一次的开学季却不会因此延迟。 人头攒动的诚关高中依旧热闹如往昔,迎来送往,皆是这里的过客而已。高三毕业的孩子已经各自奔赴远方,带着一些曾经留在这个地方的年少轻狂。 看门的杨大爷戴着一副老花镜紧紧的盯着门口,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等。 高二十班的班主任梅海军早早的到了教室,正端坐在讲台上,双目含情的望着教室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心想,再过两年,这群小兔崽子也要毕业了啊,日子真是过一天少一天,这一年又一年的。想起之前教过的那些学生,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梅海军是诚关高中高二十班的班主任,在这儿教了二十多年的书,教龄很长,经验颇丰。 多年的经验让他对于治班很有一套方法,他向来采取软硬兼施的政策,一方面无微不至的关心同学,一方面又以铁血手段管理班级。 所以,同学们一方面很亲切的叫他梅爹;一方面又非常害怕他的那些铁腕手段。 据老一辈的学长学姐们介绍,梅爹有时候急了会动手,传言他曾经就打过一位姓李的学生。流言绘声绘色,说梅爹直接上去就是一巴掌,抬脚踹、甩耳光,打的那人眼泪飚出两米高。 传言如何,没有考证,那位姓李的学长也再没有出现在诚关人的眼里。 不过梅爹的魁梧形象倒是一届传一届,每一届传的时候又喜欢添油加醋的润色一遍,传到这一届,学生们或多或少都会对梅爹产生一种生理性的惧怕。 墙上用旧的时钟绕了一圈又一圈,班里还是那么几个人。时钟滴滴答答,班里人的心情都随着时钟的声音七上八下。 梅海军的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皱,下面正襟危坐的同学都紧闭着嘴巴,一方面担惊受怕的偷瞄着梅海军的一举一动,一方面还在下面装模作样的看书。 摆的都是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 还有十来分钟就到八点半了,梅海军抬起手腕又看了看表,站在讲台上来回踱步,心里的怒火逐渐旺盛起来。 平时十班不管怎么疯,怎么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些小崽子开学第一天就给他玩迟到,梅海军想给他们收收风。 手表上的分钟很快转到第四个点,梅海军站定,温声的对着台下来了的同学说道,“你们这几个今天表现的都不错,看来这学期都知道要努力了,这种习惯是好的,要保持住,再接再厉。” 讲台下的同学都暗暗松了口气,刚放松下来就听见让他们又爱又怕的梅爹厉声道,“李小锦,你把待会儿迟到的人名字都记下来,一个都不准漏。” 李小锦是班长,从高一带上来的,一向是敬业的不行,素来是第一个到教室--为了方便老梅记账。 闻言她赶紧应道:“好的!” 梅海军一离开教室,班上的同学立马炸开了锅。 “梅爹终于走了,吓死我了,他在上面我手机都不敢拿出来。” “瞧你那点出息,我刚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看漫画呢。”高迈说道,语气颇为自豪。 高迈,读书时期十班的刺头一枚,来学校纯粹是为了展现自己非凡的群居能力,满嘴跑火车,满心是八卦。这种人是让老师最头疼的存在,说话都带着一股不知其所以然的优越感。 “哟,迈哥,什么感觉啊?”有人搭腔。 高迈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头,露出一个笑,“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生怕梅爹下来就是一巴掌。” 班里仅有的那几个人被逗乐了,都大笑起来。 刚刚问他话的是班里的娘娘腔张好,他捂着嘴怪声怪调的调笑道,“迈哥今年怎么来的那么早?不太像你风格啊?” 高迈叹了一口气,“我妈嫌我在家烦呗,天没亮就给我收拾东西把我打包给送过来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 “都一样,都一样。同一片天空,同一对父母嘛。”有人接茬道。 班里又是哄笑成一团。 学习狂曹浩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高度近视眼镜,望着其他几个同学大笑的样子,有点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到教室到的这么早却不抓紧时间学习。 他和这群人可不一样,他来这么早的原因很简单:占个好座位。 诚关高中关于座位和床位的安排非常简单随意--先到者先得。 每个人都想选个好座位。 对于成绩好的同学而言,当然想坐前面,方便听讲;对于那些成绩不好、不想学习的,好座位当然是离老师越远越好,最好的是坐到老师看都看不见的位置——安全性高! 在曹浩这种人眼里,好座位就是那种听讲能听的格外清晰的,看黑板能看的特别清楚的,最好是能长在老师心眼里的。 当然最好最好的是离其他人远一点的,离门近一点的——方便抢饭。 他于百忙之中分出两眼看了看自己现在坐的位子--第一排靠门的中央,感觉很满意。 然后心满意足的低下头重新把自己埋到那本数学精典里。 -- 第9页 但是不管成绩好坏与否,整个十班没人敢动第四排靠窗的那两个位子。 临窗那个位子是校霸顾深一个人的专属,他喜欢清净,所以连带他座位旁边那个位子也没人敢去碰。 十班一共有39个人,40张桌子,刚好空出一张用来放校霸的杂物。对于这个安排,所有人都心满意足。 这是校霸的特权,也是其他同学的保/护/伞。 --毕竟离校霸太近,就是送上去讨打。 人人都知道珍爱生命,远离顾深。 当然,这种人里,不包括一种奇怪的生物--颜控党。 顾深是挺不好惹,但奈何那张脸长得实在是过分好看,喜欢他的女生可以从一中门口排到诚关食堂。 之前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生,不惧风险的趁他不在舔着脸把东西搬到他旁边。 他到教室之后,板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非常不绅士的把女生的东西全部放回去。那个女生的眼泪一直流到第二节 课上课,顾深也没分一个眼神过去。 于是顾深又多了一项“罪行”——不好女色。 虽然后来顾深搞了一个早恋,不过就连顾深现在的女朋友许晴,都没能坐上他身边的那个位子。顾深把自己的位子跟其他人隔开,给自己另外造了一个世界。 隔了一个暑假没见,大家好像都有说不完的话,而且好像只有在介于放假和正式开学的这个敏感时间里想把话全部吐出来,少说一句话都浑身不舒服。 突然,教室里进来了一个女孩子,高迈瞬时收起了自己那高谈阔论的样子,咧着嘴朝那边笑道,“飘飘,来了啊。” 那个女孩子头都没抬,就单纯的嗯了一声。 女孩儿名叫佟幂,个子比较小,脸上有几个并不明显的雀斑,长相一般。但是胜在性子活泼,所以人缘极好。私底下,玩的好的都叫她飘飘。 高迈更是喜欢这个称呼,有事没事就喜欢嚎上两嗓子。 她直接走到靠门的第四排,坐在靠着顾深的那两张桌子旁边。 高迈凑过来,“哎,飘飘,我晴姐呢?怎么还没来?” 许晴和佟幂是闺蜜,从小玩到大的那种。 佟幂蹙着眉看着高迈,看得出来她现在兴致不高,她手里拿着一张卫生纸擦着桌子,撇嘴道,“她有事请假了。” 话题被轻轻掀过,高迈咧嘴一笑,将真实的目的吐露出来,“那今天放学请你去新开的游乐场去玩,去不去?” 佟幂将桌子整个擦干净之后,坐下来把书包放好,拿出里面的暑假作业,头都没抬,“不去,要复习,暑假都没怎么好好看书。” 高迈有点失落,但下一秒就对着佟幂露出一个笑,“那好吧,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再一起去玩。” 离上课时间越来越近,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的都进来了,其中大多都是趁着这几分钟踩着点来的,好像越晚来能占多大便宜似的。 只有第四排靠窗的那个位子,一直没有动静。 人一多起来,教室就逐渐的变得热闹起来。 女生们靠在一起聊各种八卦,四班的谁和谁在一起了,八班的谁和谁分手了;聊假期看了哪几部电视剧、听了哪些好听的歌;聊自己刚刚学会了哪些穿搭,做了哪些发型…… 男生们就简单多了,直接把手机拿出来开黑,聚众打起游戏。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班长李小锦大着嗓门喊了一声,“都别讲话了。” …… 声音很大,但没人理,还是你说你的,我玩我的。 见状,她走上讲台,拍了拍手,用了比刚才大一倍的声音喊,“都他娘的别讲话了。” 下面的同学有一瞬间的安静,女生们倒是都挺给面子的闭嘴了,转去整理桌子;男生中有个油嘴滑舌的说,“班长,等会儿啊,打完这局就撤。” 李小锦见状没说什么,回到了座位上。 私立高中就是这样,李小锦将“班长”这个职位的所有热情都贡献给了高一那年,知道自己管不住,也没法管。 铃声刚响完的那一秒,一个高高瘦瘦的欣长身影踏进了十班的门口,刚刚好的挡住了门外的那轮骄阳。 那人丝毫不带喘气儿的,双手插兜,慢慢悠悠,一看就知道是不紧不慢的淌过来的。他穿着宽松版的黑T,工装裤也有点大,脚上踏着一双黑色板鞋,整个人的打扮给人看来慵懒又舒服。 他的整张脸被挡在太阳笼罩后面的阴影下,只能看得清楚大概的轮廓,立体的轮廓简简单单的立在那儿,就让人很有压迫感。 顾深曲起两指,敲了敲教室的前门,整个十班都安静了下来。除了梅爹以外,也只有顾深能做到这个效果。 “别讲话,吵。”顾深神色郁郁的丢下这么一句,就抬腿迈进了班里,走到第四排自己的专属宝座上,随意的把包一丢,把头埋下来补觉。 …… 这回男生们连游戏也不敢玩了,生怕吵着他,倒还是有几个不要命的在窃窃私语着。 “深哥这是怎么了?” “深哥好像不大高兴,嘘,还是别说话了。” “那深哥为什么不高兴啊?分手了?” “我艹,你们别讲话了,不知道深哥没睡够的样子是最吓人的时候吗?小心废你一条胳膊。” “……” -- 第10页 八卦越聊越high,交谈的声音慢慢变大,顾深翻了个身,坐在顾深周围的同学立刻不约而同的甩来几份眼刀,暗示他们赶紧闭嘴。 几秒之后,教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前后的空调发出运转的轰鸣声,提醒他们教室此刻的安静。 直到梅海军走进班里的时候,班里整个都鸦雀无声。除了普通的教案外,梅海军手里还拿着一根很粗的竹条,这是他刚刚在学校竹林里偷偷弄的,准备好好给这群暑假玩疯的孩子们摆个“接风宴”。 梅海军教了很多年的书,骨子里还是有点迂腐保守。比方说,他坚信棍棒出孝子,不老实的打一顿就能安静好几天。 十班那帮精明鬼,一看竹条就知道梅爹要干什么,个个摆的都是勤奋好学、努力拼搏的好样子,手机、漫画塞的能多远有多远。 不过梅海军不吃这套。他是铁了心今天要来收拾两个人立立威风,他把教案放在讲台上,将眼镜取下来擦了一下,重新戴上的时候眼里冒着精光。 “李小锦,把迟到名单报一下。”梅海军拿着竹条笑吟吟的看着下面个个坐得笔直的同学,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的微笑。 李小锦愣了愣,看了看面前一片空白的班级日志,慢慢的站起来,说:“没有。” “没有?”梅海军难以置信,莫名的有点失望,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 李小锦摇了摇头,把班级日志瘫开亮着,是张没有一滴墨的白纸。 梅海军盯着那只白纸盯了好几秒,才将手中的竹条缓慢的放下,颇为惋惜的说:“唉,可惜了,浪费了我特地为你们做的竹条。” 全班同学:“……” 听听这失望的语气,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应该说出口的吗? 突然,梅海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新将竹条握在手上,说话有点激动,“李小锦,顾深你没记吧?顾深肯定迟到了,你们等顾深来了,请他去一趟办公室。” 手中的这根竹条可以派上用场了。 李小锦看着梅爹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不忍心的小声提醒道;“梅爹,顾深今天,也没迟到……” “什么?他没迟到?”梅海军被这句话惊掉了下巴。 他往第四排靠窗的那个位子看过去,发现顾深还真就坐在那儿,不,是瘫在那儿。 梅海军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灿烂无比的笑容,“不错不错,连顾深都到了,大家肯定都没迟到。” “噗。” 讲台下面,有人憋不住了,低声喷笑了出来。 随后,整个教室哄堂大笑。 其实也不能怪梅爹这么区别对待,顾深这个人,能按时到班真的特别特别难得。因为他做事从来都是慢慢悠悠的,走路向来也是不紧不慢,迟到这个词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 单单上个学期,他就迟到了280次,平均每天迟一次。各种处罚,他都承受了一轮,罚钱、罚站、写检讨……统统没用。 连梅爹这么强调守时的人,被他磨得连要求都放低了。 由于顾深新学期没迟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梅爹整堂课发言都神采奕奕的,那个笑啊,就没下去过。 高兴到都忘了把顾深喊醒…… “同学们,在这硕果飘香的金黄九月,我们又相聚一堂,进行新学期的学习。我非常荣幸的能站在这里,带领大家继续前行。大家已经高二了,大家心里要打好算盘,还有一年就要分班了,能进入重点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还有两年,大家就要高考了……” 这幅发言对于曹浩他们来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进重点班无疑是这个学期的第一个要紧任务。 而对于高迈他们而言,可听可不听,反正就这么混过去算了。 在没人发现的那个角落里,坐在第四排的顾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把那个有着730天的倒计时用红笔又划去了一天…… 还有729天。 然后继续把头低下去,再度与周公进行会晤。 第5章 转校生 许柯踏进诚关的这一天,是个大晴天。 那天的太阳好像格外灿烂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燥意,方圆十里都是一样的天朗气清。 吴怜送许柯进校门的时候,百般小心,生怕这个新学校有哪一点不如他的意。 诚关高中是一所私立学校,基础设施肯定好的没话说,主要就是教学质量不尽如人意。花园市成绩好的学生肯定都会优先选择重点高中,从生源上诚关就落下一大截。 又因为私立学校环境好,不少家里有钱的混混比起普高更愿意到这里来,有了这些混混的加入,时不时就闹出一些打架斗殴的事件,诚关的声誉自然是越来越差。不过近些年诚关也在不断的改进,努力向一些重点学校看齐,一些规章制度也执行的越来越严。 为了提供给学生一个好的学习环境,诚关高中坐立在花园市中心的一个偏僻处,与一所职高比邻而挨,与另一所重点高中摇摇相望。诚关夹在中间,也算是混的个二等。 要拐两个路口,经过三条小巷才能看到校门。偏僻处的小巷繁多,巷子里互通有无,街头巷尾都是一条新路。 小巷里面禁止机动车行驶,吴怜把车停在路边,带着许柯往里面走,边走的时候还让许柯把路记住,以免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认不清方向。 -- 第11页 走到最后一条直行道的时候,小巷两边别有一番风景,右边是一个个店铺招牌:诚关大饭店、港味奶茶、兰州拉面、华清图书室、北大商店…… 左边是一座座高楼,耸上云端,上面写着“长租房租赁”,“爱家公寓”……应该是供家长陪读的,非常周到。 两条街道各自职责分明,却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颇有些学术氛围。 吴怜看着左边的那些公寓,心思微动,但看了看身后儿子那一脸的漠然,想了想还是把陪读的话咽回肚子里。 一进诚关校门,就可以看到一块由石碑刻成的大书摆在中央,书上刻着诚关的建校史以及校训:“德毅勤俭,诚实当前。” 通过这个校训,许柯差不多可以推断出这个学校的升学率有多惨不忍睹了。 毕竟一个学校如果只能靠一大堆优良品质中的一个来吸引学生,本身就说明他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招牌。 学校挺大的,左边有一小片竹林,竹林里有一些石碑,可供休息、赏景,厕所建在竹林旁边,取名“黄鹤楼。” 有一种别样的气派。 升旗台后面是一块很大的操场,操场上有一块很大的校徽图案印在上面。操场后面是一栋很大的楼,名为“明德楼。” 这栋楼很气派,大大小小有上百个教室。 旁边有几栋教学楼,应该是按高一、高二、高三还有艺术生分的楼。升旗台的右边有六个篮球场,十几个乒乓球场,四个排球场…… 那些篮球场的旁边是一个很大的塑胶跑道,可能因为是一所私立高中,所以整个基础设施都特别的新。 学校并没有让许柯参观完,吴怜就带着许柯走进了教学楼。 反正整个学校带给许柯的感受是:大且豪华。 比他原来那个春城市重点从硬件上看好了十万八千倍。 接待他们的是高二的教导主任,蔡鲁,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大,两边的头发梳的很整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谦虚有礼。 他起身给吴怜倒了一杯水,笑容可掬的看着许柯的成绩单。 吴怜穿着一件很时髦的黑色长裙,她那拉了两次的波浪长发柔软的披在肩上。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看起来十分的年轻,有气质,身上自带一股气场,感觉就是个活脱脱的女强人。 只是在儿子跟前,也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蔡主任,我儿子什么时候可以上学?转学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吴怜淡淡开口。 “要是可以,今天就可以正式上课了。只是……”蔡鲁拿着那份成绩单,脸上写满了犹疑。 吴怜抬手喝了一口纸杯里的水,透亮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怕出了什么问题,很快问道:“怎么了?” “只是以许柯的条件完全可以上我们市里的一中甚至是附中,他的成绩在重点里也很拔尖啊。”蔡鲁看着那份高一期末考试成绩单,耀眼的678分不管在哪所高中都是一个相当好看的数字了,蔡鲁觉得自己在诚关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高的分数。 蔡鲁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伸手扶了扶眼镜,再三确认道:“你们真的想好了吗?需不需要再考虑一下?” 蔡鲁担当教导主任已经三年了,很清楚诚关目前的状况。诚关真的就只有校训可以拿出来强行夸一夸,每年的升学率都十分惨不忍睹,要是哪年出了一两个重本都是校长求神拜佛求来的。看到许柯的时候,蔡鲁一方面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会误人子弟,把人家给耽误了,于是不得不多嘴问上一句。 吴怜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论哪位家长不是费心尽力的把自己的孩子往重点送?她倒好,自己的儿子有实力却让他来到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吴怜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读。” 一直没开口默默站在旁边当空气的许柯终于说了句话,声音淡淡的,仿佛在哪儿读书他一点也没所谓,却当众表了态,解了吴怜的围。 蔡主任看向许柯,越看越喜欢,这孩子面冷心热,一看就是个好胚子。 吴怜也不着痕迹的看了儿子一眼,在许柯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挑起了嘴角。 “既然你们已经想好了,那我这里当然是没有任何意见。”蔡鲁看着许柯,声音都不自觉地放缓了,笑着跟吴怜说,“现在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一共有十个文科班,现在还没有重点班,高三的时候再分。其中目前最好的班是九班,里面成绩好的学生也挺多的,整个班也很守规矩,我的建议是,要不就让许柯去九班?” 蔡鲁觉得这样的安排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惬意的啜了一口,觉得这事几乎可以拍板了。 站在吴怜身侧的许柯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势,蔡鲁满意的将视线移到他妈妈身上。 过了几秒后,吴女士说道:“是这样的老师,开学前我就安排好了,让我儿子去十班。” 哪个班? 蔡鲁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是那个成绩最差、违纪最多、各种问题、有着顾深的十班?? 蔡鲁吸了一口气,他尽量继续和颜悦色着:“是这样的,您可能对我们学校不清楚,十班……” -- 第12页 蔡主任尽量避开“最差”这个词,换了个和缓的表达,“有点乱,可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吴怜端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半杯没喝完的水,“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就去十班吧,我相信我儿子会在十班好好学的。” 蔡主任还想再挽救一下,却被许柯打断了,“就十班吧。” 语气依旧漫不经心,话说的稍微有点急躁,像是想尽早结束这个话题。 蔡主任看着这对奇葩母子,有点语塞。 母亲拼了命想要把儿子送到火坑里,儿子什么也不说,干干脆脆的跳进去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说:“那好吧,但希望许柯同学能在十班好好学习,高三的时候一定、绝对要进重点班。” 许柯轻轻点头,似是没有当一回事又像是进重点班对他而言轻而易举,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今天就可以去报到了。”蔡主任起身,对许柯说:“进班之后,班主任会告诉你目前的安排,你可以在这个基础上给自己适当增加一些训练量。学校对你的培养肯定是往重本方面,要自己给自己增加一些压力。” 话到最后,蔡主任不得不又提醒了一句:“在十班就把他当做是暂时的停靠站吧,重点班才是你的最终战场,不要被十班的学生带偏就好。” 蔡鲁拍了拍许柯的肩,“去吧。” 离开办公室往教室走的时候,吴怜开始嘱咐道:“小柯,在新学校你要慢慢适应,这里刚开始肯定会有一点排外,慢慢的,你就能融进去了……” “嗯。”许柯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白板鞋,双手插进兜里,随便的应付了一声。 “你性子慢,还有点孤僻,别……” “知道了。”这次没等吴怜啰嗦完,许柯就语调平平的打断了。 许柯耐性极强,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的母亲总是这么格外的没耐心,听不完两句话就稍稍有些心烦意乱。 “你是不是……不想去十班?”吴怜看着许柯的脸色,小心的说。 进哪个班吴怜没有跟许柯商量过,事实上,来诚关这所学校,吴怜都没有事先跟许柯打过招呼,许柯还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自己新学校的名字,然后就被带到这里来。 当然,吴怜问许柯的时候得到的答案也是“随便。” 但许柯没有想到这么随便,他以为至少也会进个重点。 “没有。”许柯神色冷淡。 “小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妈妈现在就带你离开这儿。”吴怜一直以来坚定的把许柯送进诚关,送进十班,其中应该另有打算,但许柯懒得去问,懒得知道。 到现在开始问他愿不愿意,有点晚了。 “没有,我到哪儿都行。”许柯补了一句,“进哪个学校对我来说都一样。” 尽管去哪儿都一样,许柯也不是一点怨言都没有。 从蔡主任的表情中就可以知道十班有多疯,一个正常的母亲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往最差的班送,不管吴怜有怎样的隐言,许柯都难以自控的有些失望。 尽管他已经失望了无数次。 母子俩近乎沉默的继续往前走,快到高二教学楼门口的时候,两人站定。 吴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柯也不知道说什么。双方愣了好久,吴怜才搓着手说,“那你好好上课,晚上我让吴叔来接你。” “嗯。” “那你上去吧。” 望着许柯上楼的背影,吴怜忍不住的有些想哭。这些年她总是有些悔恨,忍不住的怨自己。 是自己的错,把儿子弄丢了十七年,找回来的这个孩子被那个畜生弄成了这幅样子。小时候软软糯糯的儿子不见了,现在的许柯对自己都带了些防备,也不再亲近任何人。 没关系,用以后的时光慢慢补偿吧。 等许柯走到拐角处,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吴怜才擦了擦眼泪,转身走向校门口。她的背影有些苍老,踩着高跟鞋,穿着黑色长裙的漂亮女强人在这一刻只是一位心疼孩子的母亲。 但她不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一生的遗憾,压根没有“补偿”这一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能是“黄鹤楼”被黑的最惨的一次=A= 第6章 校霸 按照蔡主任刚才告诉许柯的位置,高二十班就在二楼右拐的第一间教室,许柯在一楼拐角的窗户那边瞧见吴怜慢慢走远了,才走上二楼,准备报道。 往十班走的时候,许柯就暗自告诉自己,进入新学校、新班级,就意味着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起点,所以得收着点,把从前的那些东西彻底舍弃掉。 反正左右不过一年时间,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但一会儿即将到来的诸多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许柯站在十班门口的时候,立了十秒钟,浑身不自在。 他很想忽略掉十班人投来的殷殷目光,但没办法,那些目光露骨而集中的扫过来还带着强烈的侵蚀性,让人想忽略掉都不行。 十班人似乎都很闲。 这是许柯对十班的第一个想法。 不想顶着所有人奇奇怪怪的目光进去,许柯只能敲了敲门,礼貌道:“请问,这是高二十班吗?” 安静三秒后。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大脸女生站起来,用有些粗矿的声线礼貌回复道:“是的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们班主任刚刚出去了。” -- 第13页 问这个问题就是为了方便表明自己的来意。 在听到肯定回答后,许柯镇定的抬脚走了进来,边走边费劲的解释道,“转校生,今天来报道的。” 许柯进门的时候大概的扫了一眼,发现第四排刚好有个空座位,就直接奔着第四排走了过去。 在他刚要坐下的时候,全班人的目光再一次的集结到了他身上,比刚才的更加热烈,更加赤诚,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许柯站在空位旁边,向周围的目光询问道:“这个座位有人?” 整个班安静了三四秒,没有人回答他。最后还是刚刚的女生扭扭捏捏的站起来,十分缓慢的说,“没人,但是……” 许柯大概等了半分钟,女生“但是”后面的话还没有憋出来,他的耐心逐步告罄,只能主动问道,“那这个座位是有什么特殊用途吗?” 女生茫然的看着他,有些无措,半张着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朝这边扫了好几眼,周围人也紧紧的注视着这里,但没一个人开口给个准话,班里的气氛安静而诡秘。 许柯轻轻的深呼吸了一下,环视了一下四周,最终回过头直接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许柯坐下来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全班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过来的目光也像是混杂着怜悯的情绪。 这是……什么毛病? 全班的视线集聚了大概三秒,又统一的收了回去。如果许柯没有感觉错的话,好像是因为坐在他旁边的人翻了个身。 许柯:“……” 许柯将视线转到旁边,那有一个男生,正趴在座位上补觉。 他的手指修长,整个头都埋在手下面,看不清容貌。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悠长传出,整个人睡的正香。黑色t恤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没入书桌里,显得他整个人有些随意。 从表面来看没什么好留意的,但这个人全身似乎都写满了一种不好惹、不耐烦的气质。 许柯没理这奇妙的氛围,也没打算从这个位子上离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安然的将自己书包放好,然后安稳的落座。当然他也尽量控制,将声音放小,以免吵醒自己旁边这位气质独特的同桌。 倒也不是怕什么,主要是新学期第一天,许柯也不想惹麻烦。别的还好,主要是让吴怜因为一些小事来学校处理的话…… 许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头要掉。 所以能和平相处就和平相处,大家都是学生,也没仇没怨的,能出什么事呢? 安置好后,许柯突然皱眉看向周围的同学,还真跟一两个视线进行短暂的交汇了,那两个人看到他后赶忙迅速的别开,像是在躲什么人,又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许柯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旁边睡酣了的同桌,心中疑惑道,这人是在十班搞了什么霸道专政吗? 疑似搞了霸道专政的某人此时睡得很香,一点要醒的趋势都没有。许柯放下心来,暗自祈祷这人最好直接睡到放学。 许柯从书包里抽出数独,打算把昨天没攻克的难题好好解决一下。可惜的是,安生日子没过两秒,解题解到一半的许柯突然被前面一个同学的纸条扔断了思路。 任何思维游戏,思维被打断是非常痛苦的,痛苦到想立马手刃始作俑者。 许柯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前桌,还保留着自己最后的理智,他捡起桌子上的纸条,语气凉凉的:“给谁?” 许柯的前桌是个小胖子叫康慨,人挺好的就是胆子小还有点爱管闲事。此刻他对上这位新来的转校生,或许是太久没人拿这种眼神看他,他有点被吓到了,康慨战战兢兢的拿手指着许柯,声音呐呐的,“给你的。” 说完康慨就立马转身,拿背对着许柯。 许柯盯着前面那堵肉墙,手里还拿着康慨给他的纸条,有点语塞。他强行把刚刚的郁闷一扫而空,翻开纸条看了看,看完之后,许柯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许柯翻到纸条背面,拿笔写下“谢谢”两个字,然后戳了戳康慨把纸条传回给他,半分钟后,康慨回头朝许柯友善的笑了笑。 许柯重新拿起笔盯着桌子上的数独,有些怔然。 刚刚康慨给许柯写的纸条是在提醒他,自己旁边的这位同桌是诚关的校霸,打过人喝过酒吸过烟烫过头,什么不学无术弄什么。一些具体的事例康慨倒是没有举,但告诉了他校霸喜欢清静不喜欢旁边有人,好像一直都是单排单座。 许柯默默叹了口气,自己这什么运气,被分到十班就算了,还跟校霸同了桌。 现在想走好像也来不及了,许柯看向窗外,五分钟前他刚站在操场那儿跟吴怜放了狠话…… 许柯并不是对“校霸”这种物种有什么意见,只是在他长达10年的读书生涯中,他所遇到的一些自称为“校霸”的家伙大多都是有着中二病的毛头小子,狂躁且智障。 自以为紧跟潮流,染个头发,刻条纹身,就能在学校里称王称霸了。这个世界很大,现实还没有教他们做人而已。 许柯现在没有精力也不想花时间跟这种人交流,他看了一眼还没醒的同桌,有点头大。 这人一看就不好惹,许柯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转学第一天跟校霸动了手会闹出什么爆炸性的新闻。 旁边那位“不好惹”可能是因为被挡住了空调的风感觉到有些热,又翻了一个面,许柯呼吸稍微凝固。 -- 第14页 没过几秒,被安上“中二”、“智障”标签的校霸悠悠转醒,满脸的不耐。 全班人停住了呼吸,都悄悄地往这边看,想知道顾深对这位新来的同桌有什么样的反应。 顾深觉没睡好,闭着眼从桌肚里摸出一瓶水,咕噜咕噜的灌了两口,才勉强压下心中沸腾的那份怒火。 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风比往常要小的多,顾深不耐烦的睁开眼,视线悠悠的扫到旁边,终于看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许柯。 “你谁?”或许是刚醒,顾深嗓音有些沙哑低沉。他眼睛里还有些没褪干净的红血丝,眉眼阴鸷的盯着许柯,整个态度差到极点。 许柯这时候才将这位校霸的面貌瞧的一干二净。 顾深漆黑的瞳孔掩藏在中分的留海之下,瞧不大真切,但那一点烦躁是完完全全的不加掩饰。抛却掉那一点个人情绪来说,这张脸无疑来说是好看的。轮廓分明,眉目深邃,就算是他此刻皱着眉头,但看着这张脸你还是会觉得他好看。 许柯只走神了一秒钟,紧接着就回答道:“你的新同桌。” 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语气也跟平常一样冷冷的,这番话说的莫名染上一种不卑不亢的意味。 顾深还没完全醒过来,头脑依旧发昏,但看着许柯有一瞬间的错愕。他的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脑袋,闭着眼睛花了两分钟才将许柯的话听明白,然后问道:“谁让你坐这儿的?” 十班同学在顾深的耳濡目染之下,大都有预判未来的能力,比如现在,他们就预料到,十班即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但当事人之一的许柯就比较镇静,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向顾深示意道现在没有空余的座位,他只能坐这儿。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一句谢谢,康慨连忙转过来打圆场,“深哥,现在又没有多余的座位,要不你就让新同学在这儿坐一节课,下节课上课之前再让他去楼上搬张桌子下来找位子?” 顾深深深看了康慨一眼,面色不虞但最终也没反对,支着脑袋在一旁玩手机去了。 许柯更是觉得没必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了,但心里给顾深身上的标签又多加了两个。 *** 梅海军自从接了蔡主任的那通电话之后就异常兴奋,整个人高兴地想要去操场上跑三圈。蔡鲁刚刚告诉他,他们班新来了位转校生,高一期末考总分680。 680分!!! 什么概念? 梅海军觉得祖上总算烧了高香,给他送了位好学生来,尽管这位好学生高三也是要去重点班的,但能让他经手一下也是挺满足的。梅海军教书20年,可能即将迎来自己教学历史上的一次巅峰。 虽然蔡鲁正面侧面的提醒他,不要让十班的污浊气息影响、打扰到许柯同学,但这些话梅海军左耳进右耳就过了。他脑子里记住的全是蔡鲁刚刚跟他说过的许柯的履历:高中以来在原来的重点高中里成绩没下过前三,参加过各种竞赛,并且取得了各种各样的证书,连计算机等级考试都提前过了。 梅海军拿着本教案风风火火的赶到教室,一进十班觉得整个班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背后冒着金光,就差把“蓬荜生辉”四个字映出来。 梅海军站在讲台上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等到确定自己讲话不会嘴瓢,才笑容满面的问:“许柯同学来了吗?” 十班同学有一瞬间的怔愣,梅爹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温柔过?也真是活久见了。对此,十班同学再一次的将视线投聚到这位新来的同学身上,就连顾深都放下手机,瞥了许柯一眼。 许柯站起身,冲梅海军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梅海军见到许柯,怎么看怎么喜欢,笑着说:“来讲台上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许柯无奈,迫于这是学校一贯的流程。他起身站到讲台上,表情淡漠,用粉笔在黑板上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说:“我叫许柯。” 简短的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许柯就下了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后知后觉的掌声响了起来,如潮水一般逐渐蔓延,经久不散。正在玩游戏的顾深被吵到了,他摘下耳机,不耐烦地朝讲台上扫过去一眼,只看到黑板上许柯留下来的两个字,笔力苍劲,铁画银钩。 白色的笔画占了一整块黑板,感觉就像夜幕之下仅存的一抹月光。孤零零的,又有种不近人情的淡漠。 顾深看着这两个字,又瞧了瞧这位新同学的侧颜,莫名的觉得字如其人。 梅海军掌鼓完了,还在笑意盈盈的看着许柯,连同看到了旁边的顾深。刚刚还在笑着的脸瞬间垮了下去,梅海军又皱起了眉头。 但教室里刚刚好有40个座位,许柯……肯定是不能跟顾深坐在一起的,可现在跟谁换位子都对那个人不太公平。 梅海军没办法,只能道:“许柯,你暂时委屈一下跟顾深坐一段时间,等月考过后就重新排座位。” 耳机还没戴上的顾深:“……” 艹!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 第7章 座位 “调座位吧,就现在。” 刚把班会课上完,明德楼教师办公室里,穿着黑T恤的顾深站的挺直,在梅海军的办公桌前神态倨傲的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 第15页 梅海军微微笑着,因为嘴角微斜,眼角的皱纹都张牙舞爪的露了出来。他表面看起来神色平静,实际心里翻江倒海。 调座位? 调什么座位? 你去问问十班看谁愿意跟你坐一起? 顾深昨晚宿醉,今天没什么精神,整个人都有点烦躁,想快点把事情处理完好回去睡觉。他垮着一张脸,不耐烦道,“赶紧换座位吧,要么让他去后面坐,要么我去。” 梅海军不紧不慢的端起自己的老年保温杯吹了吹,神态放松的喝了口菊花茶,才抬脸看着顾深,说出的话与他放松的样子倒是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行,你们先坐着。” 被老师拒绝以后,顾深不像其他的乖学生一样好好离开,顺带说一句“老师再见。” 他站在原地没动,面无表情的看着梅海军,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你要让我亲自来给他换座位?” 或许意识到在梅海军面前这样有些失态,顾深扶额,过了一会儿,带点歉意的笑了,“抱歉,今天火气有些大。” 一笑之后,顾深换了姿态,靠在办公桌边上懒懒散散的站着,将身上的戾气尽数压了回去,脸上开始挂着一幅玩世不恭的笑。 梅海军脸上并无异色,兴许是早就习惯了顾深的变脸速度。 “顾深,”梅海军双手握着自己的保温杯,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的问:“你是不想跟许柯做同桌还是根本就不想要同桌?想要自己一个人一直坐下去?” 顾深脸上的笑没下去,听到这话,懒腔懒调的回答:“如果可以我肯定愿意自己一个人坐啊,一个人两张位子,特殊待遇多好啊。但我知道现在肯定是不能搞特殊了,我们班新来了个学霸嘛。” 顾深上前一步,勾住梅海军的肩膀,企图拉近距离好说话,紧接着假模假式的说:“我也不是不懂事,我非常愿意、希望、想要、跟康慨同学坐一起,做他坚实的后盾,与他同进步共奋斗,向着感动中国好同桌稳步前进……” “……行了,”未免题跑的太远,梅海军打断了顾深一番激昂的发言,拍掉顾深搭在自己身上的手,顺嘴批评了一句,“没大没小。” “这么说你只是不想跟许柯坐同桌?还是说你只想跟康慨同桌?”梅海军知道顾深一个人坐了三、四年,突然有同桌肯定不适应,想把话问清楚,免得以后闹出问题。 顾深站直身体,183cm的个子立在旁边有足够的压迫感。但顾深此时有点没正形,脸上带着松松垮垮的笑意,把那点威慑力赶跑了七七八八,这个样子的顾深看起来人畜无害,“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跟康慨坐到毕业吧。” 顾深重新靠回办公桌,“毕竟我这个人念旧。” “那你为什么只想跟康慨同桌呢?”梅海军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是不想跟成绩好的坐?那为什么不想跟高迈坐一起?你跟他关系比跟康慨关系要好吧?” 顾深啧了一声,“老梅,你今天问题有点多啊。” 梅海军瞥了侧靠着办公桌的顾深一眼,端起桌子上的保温杯又润了一口,“不好好回答,你就别跟我说想要换座的事。” 要是换做一般的老师这样,顾深这时候是会踢桌子走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家庭原因,顾深从小就特别厌烦喜欢管教自己的人,跟老师说话也都有点凶神恶煞的,像之前没睡醒时候的一脸阴沉。从小学到初中的老师被顾深来这么一下都有点怕顾深,有一两个心灵比较脆弱的女老师还被吓哭过。 但,老梅不一样。 因为梅海军,喜欢叫家长。 仔细数数,顾深自高中以来,顾楚轩到学校的次数比他小学加初中,乃至加上幼儿园的次数还要多得多。 以前老师打电话给顾楚轩的时候,要是忙的话,顾楚轩可能还会错过被请来学校的消息。 但是梅海军的消息绝对错不过,因为一遍电话打不通可能还会有第二通、第三通、第四通…… 乃至后来,顾深还看到顾楚轩将梅海军的电话设置为特别关心。 顾深他妈的电话都没有这个荣幸。 想起梅海军为自己操过的心,打过的电话费,顾深就不大好意思对着梅海军摆脸色了。 “老梅,你不是想着我跟成绩好的同学坐一起提升提升吗?高迈,成绩不太好。”这回顾深说的可是实话,他的确看不太上高迈的成绩。 梅海军在心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心说,就你还嫌弃人高迈的成绩。 不想损伤到顾深好不容易树立起的成绩观,梅海军只能把嫌弃的话吞回肚子里。 “行了,那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跟许柯同学坐一起吧。”梅海军神态悠闲的问。 “……”顾深侧转着身子直视梅海军,“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想跟康慨坐一起。” 康慨这是做了哪门子的孽。 梅海军板起脸,理直气壮道:“你说的是为什么只想跟康慨坐一起,没说为什么不想跟许柯同学坐一起。” 顾深:“……” 梅海军端起自己的保温杯轻轻呷了一口:“不想说就走吧,别再说什么要换位子的事了。” “呵,”顾深狭促的笑了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好笑道:“老梅,你这样子看起来特别像电视剧里面的反派角色。” -- 第16页 顾深莫名的被戳中笑点,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倚着办公桌,神态松散,答道:“和新来的不太熟。” 这回顾深说的倒是真话,他连跟康慨坐一起其实都不是很乐意,跟认识不到一小时的许柯坐一起?顾深回想起这位新同学的自我介绍,更加觉得不是个善茬。又想起点以前的那点破事…… 还是算了。 “不熟的话你可以先去了解了解嘛,许柯同学现在跟谁都不熟。”梅海军竭力撮合道:“你不愿意跟高迈坐同桌的原因是他成绩差。我也跟你说过了,许柯同学的成绩非常好,非常符合你的要求,就这样定了,你们先坐一段时间。” “……呵,”顾深重新站直,把背收回来,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一直挂着的笑意也没了,冷冷道,“你耍我呢吧,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没想让我换位子?” 梅海军淡定点头,淡定喝茶,淡定回答:“嗯。” “……操。” 操完之后顾深就笑了,又莫名的被梅海军处变不惊的样子给戳中笑点,生气都生不起来。他嗓音带着笑意道:“老梅,你是不是仗着我这段时间对你太好开始试探我的底线了?” 梅海军听到这话倒是尝到了甜头,以为他教了这么多年书白教了?在诚关教书任职这么些年,和顾深这种问题学生打交道打多了,对付这种学生梅海军是有自己的方法体系的。 “行了,真不给我换位子?”顾深身上的戾气一散短时间内就聚不起来,他的语调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透出来点温和,“那你干嘛非让新来的跟我坐一起?” 梅海军一开始是真没打算让许柯跟顾深绑在一起,别说打算,连这个念头都没有,把诚关一号种子放在诚关一号危险分子身边?蔡主任知道了估计得气背过去。 但是,回过头来,梅海军想起了顾深的心结。 顾深为什么一直一个人坐?不是梅海军在搞特殊,是顾深自己要求的。要是按照顾深的意愿让他跟康慨一直坐一起,别说解结,这小子估计高中毕业了都钻不出来。 “让你们坐一起肯定是有我的考量的,人家许柯都没嫌弃你,你还在这儿跟我七七八八说一大堆,”梅海军最后拍板,“别说了,你们先坐一段时间再说。” 顾深没搭话,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最后挣扎道:“这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梅海军摇起一把折扇,潇洒道:“没有,除非你让许柯同学亲自来跟我说。” ……………… 一节课后。 “老师,现在可以换座位吗?”许柯端端正正的站在教室办公室,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的语气也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礼貌且有距离,与他身上的白衬衫相得益彰。 但梅海军就是觉得许柯不对劲,就是觉得许柯像是被威胁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许柯,最后柔声道:“是顾深让你来的吗?” 许柯听到这话有片刻的怔然,半晌后才摇头说:“没有。” 打脸来得太快,梅海军抽搐的朝许柯笑了笑,“那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梅海军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温柔的看着诚关一号种子,“能说说为什么不想跟顾深同桌吗?” “没有为什么,”许柯一脸的漠然,“他不是也不想跟我坐同桌吗?” “他现在想了,”梅海军将眼镜从鼻梁下取下来擦了擦,眯着眼睛看许柯,脸上挂着笑意问:“那你的原因呢,能说说吗?” 许柯静默片刻,不避讳的答道:“怕跟他动手。” 梅海军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许柯真正的意思,他把擦干净的眼镜重新戴好,脸上依旧如沐春风,“在班里听到了很多顾深的传言?” 许柯抿了抿唇,嘴角板成一条直线。 何止是传言,许柯觉得这他妈的应该叫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 第8章 传奇 有两种人,会在校园论坛引起轰炸式的讨论。 第一种,干干净净的好学生,无论是他们这次考试又他妈的考了个突破天际的高分,还是他们终于他娘的犯了点错,总会引起校园喷子们的叫唤;第二种,彻头彻尾的叛逆份子,这种只要掀出了一点风波总会在江湖中流传出他们的名字。 第一种,来自嫉妒;第二种,依靠学校的加持与学生青春期的迷茫。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第一种走的是康庄大道,第二种过的是独木桥。但是,所有人对于第二种的讨论热度要明显的高于第一种。 所有命题都需要成立的前提和被推翻的条件。 这个命题成立的前提是这所学校像诚关一样,不学无术者居多。而这个命题能被推翻的条件是,第一种人比第二种人长得更帅。 而顾深,作为赫赫有名的第二种人,又兼具了加持条件中的颜值buff,自然地成为了诚关话题度最高的舆论中心。自入校以来,有关他的帖子见多不减少,有关他的讨论更是在每个班都掀起了一阵风浪。 上节课下课后,顾深离开座位没两秒钟,班上的同学一股脑的全部涌过来,争先恐后的跟许柯科普顾深的履历。 “哎哎哎,我先说我先说。”有位个子高的男生率先占领最高点,冲着许柯兴致勃勃道:“我跟你说,你不知道吧。深哥打人是真狠。暑假的时候,就在进门那胡同口,他一个人打趴了八个。那八个人也是惨,不知道怎么惹恼了深哥,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现在看到深哥就绕道。你能相信吗?一打八哎?还他妈的打赢了。” -- 第17页 那男生越说越激动,像是那八个人是他打倒的一样。 未免男生过于激动的口水溅到自己脸上,本不想搭理的许柯连忙点点头,表示顾深真他妈的厉害。 讲这些传奇故事做什么?自然是为了引发共鸣。 看到新来的有反应,更多的人一哄而上,冲着许柯耳朵嚷嚷。 那一瞬间,十班人声鼎沸,比平时读书的声音还要大,许柯差点死在这片熙熙攘攘之中。 突然一声尖叫让所有人都消了音。 “深-哥-回-来-了!!!” 那声音的尖叫程度应该可以吓死鬼,而这句话的内容绝对可以吓死十班这群人。 十班安静了一瞬,没有动静。那一刻,就仿佛有一个慢镜头一样,十班每个人都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连嘴巴张开的弧度都没变。十班纷纷看着门外,等着话中的主角登场。 等了好久也不见话题中的顾深回来,于是,又开始了骂战。 “张好,你要死啊,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有睡觉的人被吵醒,骂骂咧咧的不满道。 “张好,你有病啊?”刚刚讲完顾深精彩战绩的男生瞪了张好一眼,兴许是被吓到,他赶紧看了一眼教室门外,刻意压低声音接着说,“刚刚真被你吓死,还以为深哥真回来了。” “好了,别说了,”倒是有女生跑出来打圆场,“给我好姐让道,让我好姐说话。” 等到所有人平复下来之后,那声音才开口说:“嘿嘿,我来给你们讲个更传奇的。” 这下声音又变得醇厚起来,和刚才的尖叫声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纯粹是被这声音惊到,许柯循着那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一个男生正扭扭捏捏、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 许柯:“……” 张好见到新来的同学看了自己一眼,更来劲了,“深哥之前啊,打过一个教官。就高一军训的时候,有个教官花里胡哨的,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被深哥揪在胡同里狠揍了一顿。那教官肌肉那么发达都跟白长了一样,被深哥打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后来这教官连后面的军训都没来,直接被送走了呢。” 张好讲完之后捂着嘴开始笑,时不时往许柯的方向看一眼。 打军训教官?这个还有点牛逼,许柯跟随大流又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鼓了鼓掌。 “我艹,你们这都老黄历了。有件事我还没跟你们说吧?”有个戴厚眼镜的小个子男生凑过来,蹲在许柯旁边,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深哥为什么一直都不想要同桌吗?” 这问题倒是真没被人讨论过,掀起了一阵悬念。之前大家都以为顾深是生性孤僻不愿意跟人坐一起,才没多问。难道这背后另有隐情? 咋咋乎乎的人全部都安静下来,眼睛放光的盯着那个男生,想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拿出去炫耀。 “邓小六,有事你快说啊。”邓小六原名邓六全,平常特别喜欢讲一些八卦奇闻,是十班的八卦大王,特此被十班人爱称为“邓小六”、“小六子”。 这些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料子都是传自这位邓小六之口,其中百分之八十的料子经过最后的实践证明都是真的。 同学们嗅到八卦的味道,纷纷不住催促着:“快说快说。” 许柯看着近在咫尺的邓小六,还有这围观的一大波人,有点心力憔悴。他其实对于顾深的这些消息真的不太感兴趣,对他是怎么在诚关称王称霸的也不是很想知道。他很想说一句“能不能去旁边说这些。” 如果关系能够稍微好些,他其实更想说:“能滚到一边去聊这些吗?” 但周围的人都围在这里,许柯正正好的处在话题中心,想赶人都没法赶。 许柯叹了口气,忍了忍,把眼睛对在桌子上,一心二用,看着数独继续思考。 邓小六朝窗外飞速的瞥了一眼,见顾深还没来,于是赶紧冲着围观的八卦人员低声说:“初一的时候,深哥当时还是有同桌的,他当时的同桌叫张思越,跟……”邓小六朝远边看了一眼曹浩,将声音压得更低,“跟曹浩差不多类型。” “曹浩,那种性格你们知道吧?” 围观群众纷纷朝曹浩瞄了一眼,然后使劲点头。 “张思越成绩好但是话少,闷葫芦一样,平常有什么事也憋在心里不说,在班上没什么朋友,和深哥也不熟。但是还挺受老师重视的,成绩好嘛,没办法。”邓小六怕新来的同学听不见,蹲在许柯旁边往上靠了靠,在离许柯耳朵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接着说:“后来就出事了。也不知道怎么了,被深哥打了,打得还挺严重,据说在医院住了三个月,留级了。” 距离实在离得太近,邓小六说到“留级了”三个字的时候,都快要擦到许柯的耳朵。许柯无奈抬头,看着这围观的一大波同学,手中的笔险些都握不住。 “从这以后,深哥就再也没有同桌了,一直一个人坐一排,要么坐教室最后面。”邓小六同情的看了许柯一眼,“还有传闻说,后来深哥也被迫安排过同桌,但没坐三天,跟深哥坐过的人又被深哥给打了,从那以后也再没有老师愿意给深哥安排同桌了。” 邓小六讲完之后,十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到许柯身上,伴随着深深地同情,感觉下一秒顾深就会在某个月黑风高夜把这个新来的给揍一顿。 -- 第18页 为了转移这种紧张的感觉,有人抛出问题道:“小六子,你知道深哥当时为什么打那个张思越吗?” 邓小六梗着脖子,“那谁知道,反正张思越在医院住了三个月是真的。敢相信吗?初一哎,就下这么重的手。” 十班又是一阵斐然,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顿时更紧张了。初一的时候就把人送进医院住了三个月,那现在岂不是?? 十班人望向顾深桌子的目光又多加了一份敬畏。 在一片哗然中,只有中央的许柯同学最镇定。邓小六见新来的没什么表情,忍不住问道:“刚刚说的你听清楚了吗?” 许柯神色冷淡,目光凉凉的望向邓小六:“嗯。” 托你的福,一字不落。 邓小六被许柯有些冰冷的目光刺到,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但还是疑惑的问:“那你怎么没什么反应?” 以前邓小六讲起顾深这些事迹,方圆十里,个个谈虎色变,像许柯这么镇定的倒是头一份。 许柯也有些困惑,在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这种事并不算稀奇,像什么群架啊,什么医院啊……所以他不是很清楚在听到这些事后应该有什么反应才算是正常的。 于是,他模仿着之前的表情,淡淡道:“嗯,厉害。” 邓小六:“……” 略微感到有那么一点点敷衍?! 虽然这些事许柯并不觉得稀罕,但是对于顾深这个人,许柯倒是有了比较清楚的认知,说是危险分子都算是轻的。所以,别说跟顾深坐在一起,许柯连接触都不想跟顾深多接触。 “现在能调座位吗?”许柯不想多说废话,他还赶着回去把没算完的那道数独题给解决掉。 “座位,现在就可以调。”梅海军扶了扶眼镜框,笑道:“但是,我想跟你多说几句话。” 梅海军探求着问:“你已经知道了顾深曾经打伤过他的同桌是吗?” 许柯略一点头,“那人还在医院住了三个月。” “消息挺快的,又是邓小六那小子说的吧?”梅海军轻笑,“有些东西不能全信,尤其是这些片面的话更不要在班里过多传播,知道吗?” “……”许柯眉头轻皱,“现在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依照邓小六这种讲法,隔壁班现在可能都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 “算了,”梅海军轻轻叹气,无可奈何道,“下次我跟他交代一声。” “顾深打伤了他同桌是不假,具体原因他爸爸都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件事应该是跟他家里人有关。”梅海军收敛了笑意,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扶了扶眉毛,有些疲惫的说,“具体的原因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全面,但顾深他……其实是有分寸的一个孩子,有些事情他只是自己不愿意解释。” 许柯还是没什么表情,对梅海军的这些好话没什么反应。 梅海军叹气道:“顾深他爸爸一直没怎么管他,对他给予的陪伴一直都很少,每次我去做家访的时候他爸爸对于他的现状都非常模糊,一直以来的家长会从来没参加过。我知道班上的同学一直以来都很怕顾深,但是顾深骨子里是不坏的,他只是不善于正确的表达自己而已。” “老师说这些话也不是让你同情他,只是想让你多了解顾深一点再做判断。他一直一个人坐这么久了,有点孤僻、不想要同桌也很正常,老师也希望他能尽快解开心结,能正常的跟人交往。” 办公室空调离梅海军的办公桌有点远,吹过来的冷风都不是很凉了。身材清瘦的少年挺直的站在那儿,手肘上的白衬衫有的地方被汗浸湿,显得他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在老师苦口婆心的劝导声中,他脸色如常,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心里此时正在想什么。 “当然,如果你现在还想要换座位的话,那就先调一下,老师肯定尊重你们的意见。毕竟……” 毕竟你成绩好。 “不用了,”许柯及时打断了唠唠叨叨、永无止境的梅海军,改口道:“我先跟他坐一段时间吧。” 梅海军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打动了许柯,没想到一开始一脸冷漠的许柯最后竟然还真改变了主意。 梅海军忙笑着说:“因为你是新来的,所以如果顾深能对你打开心扉的话那他肯定没问题了,所以老师希望你能开导开导顾深,让他尽快走出来……” “……但是”许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道:“我不能保证他跟我坐一起就能怎么样,其实您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意义不大。” “没事没事,老师希望你能多跟他说说话就好,”梅海军干笑两声,“就算什么都没有,能沾沾你身上的仙气也好啊。” 许柯抿了抿唇,也可能……是晦气吧…… 快上课了,许柯终于踏出了教师办公室。想起刚刚自己一时心软答应梅海军的,许柯就有点头疼。 开导顾深?敞开心扉? 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吗?? 果然冲动使人犯罪。 许柯回到座位没两秒钟就上课了,睡了一整节课的顾深终于被上课铃给吵醒,他伸了个懒腰恢复了一点精神,就拍了拍端坐在一旁的许柯,准备说正事,开始的语气也比较礼貌:“同学,你是不是也不想跟我同桌?给你个建议,你去找老梅跟他说要换座位就行。” 顾深怕许柯不知道梅海军办公室的位置,还指着对面那座楼示意道:“老梅办公室在对面的三楼右边第二个教室,他一般都在办公室里,你下节课去应该就能碰到。” -- 第19页 等到顾深说完后,许柯愣了两秒,才顶着一张冷漠脸木然道:“没有,我想。” 顾深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脑子有点缺氧,被四个字封住了前进的路,还没反应过来许柯说的是什么东西,过了一分钟才知道许柯是在回答他的第一句话。 --你是不是也不想跟我同桌? --没有,我想。 得到意料之外结果的顾深愣住了,满脸的“what,”这年头还有人上赶着来跟他同桌?片刻之后他像是知道了原因,嘴角一歪,笑了,戏谑道:“同学,你是不是还没有听过关于我的传言啊?” 顾深把手机打开,打算随便翻两个他恶名昭彰的帖子给许柯看,刺激刺激他。帖子还没翻到,顾深就听到他的同桌开口说了话。 “听过,”许柯在自己的九宫格数独纸上写下一个2,依旧握着笔思考,没看顾深,声音中仿佛带了一丝无奈,“还不少。” 听听这无所谓的语气。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顾深在跟人说话的时候就没人敢不对着他的脸了。 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被这样无视过了啊,乃至于在这一瞬间顾深居然还有种想笑的冲动。然后他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些缥缈的笑意问:“那你,不怕我?” 许柯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拼命在刷存在感的同桌,然后正视着他的眼睛,想要治疗治疗他的心病,“你是长了两个头还是四只手,我为什么应该怕你?” 许柯说这话从语气上听起来没有任何挑衅的意味,仿佛只是单纯的疑问。但是,十班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过来,从中透着浓浓的担忧和同情,当然还有一种五体投地的服气。 许柯向那些目光扫了一圈,读出来了大家藏在眼睛里想要说的话。 邓小六的目光说:“我不是都告诉你了深哥的那些事迹了吗?你为什么还能说得出来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是不要命了吗???” 高个子男生说:“牛逼,厉害,服气,待会儿要给你叫救护车吗?” 康慨说:“快道歉啊,快道歉啊,快道歉啊!” 当然,更多的人是除了卧槽还是卧槽。 许柯并没有对那些目光给出明确的反应,只是单纯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数独,没什么其他的动作。 十班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猜测待会顾深是以什么样的姿势送新同学进医院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呵”顾深的笑意愈深,他稍稍凑近许柯,在他的耳边轻笑道:“有意思。” 未等许柯反应,顾深向后一撤,背靠着墙壁,双手交叉架着脑袋,做出张开的姿态,冲着许柯慵懒笑道:“你好啊,新同桌。” 那笑,挺让人毛骨悚然的。 事后,十班人如是评价。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出意外,此章会二改,唉,记录一改时间:2:44. 三改了,记录记录。对8起大家,我特别爱改文o(╥﹏╥)o 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控制不住啊~ 会改的以后! 第9章 徐强 “什么?!”小卖部里,徐强随手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饮料递给身后倚着货架的顾深,惊讶道:“老梅真给你安排同桌了?不怕你发狂?”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平日里素来是人流量最大的小卖部里没几个人,大多都是无所事事的混混。那些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混混见到顾深堵在货架上,也不敢过去拿东西。眼巴巴的望着这边的冰箱,脚步却往门口溜,只随便拿了几样就付账走人了。 徐强啧了一声,看着这场景,一张脸觑着顾深好笑道:“你看你,鬼都不敢过来招惹你,你那位新同桌也真是够倒霉的。” 顾深显然还没醒,懒洋洋的靠在货架上,手上轻飘飘的握着徐强递过来的冰水。闻言,眼皮掀开朝门外看了一眼,那几个混混猝然与顾深对视,立马转身,脚步有点发虚,头也不回的跑了。 “啧啧啧,”徐强还在唏嘘感叹,一张嘴跟开了光似的喋喋不休,“你怎么混成了这幅样子?看看这学校有几个人喜欢你?你这样真不行,个个看到你都跟遇到瘟神一样躲着,唉,太惨了。” “我需要人喜欢?”顾深冷哼了一声,没理徐强日常迷惑性的发言,径直朝收银台走去。徐强看着自己发小的走姿觉得更不行了,“啧,走路都走的六亲不认,怪不得别人都怕你。” 徐强落后几步,顾深已经站在超市门口把水拧开往嘴里灌了一口了。 徐强也想喝水,连忙把饭卡拿出来按在收银机上,过了一会儿,疑惑道:“阿姨,您这不对啊,我只拿了一瓶水,怎么给我刷了10块?” 阿姨没来得及回答他,顾深的声音倒是从外边传了进来:“你说呢?” “哦哦,”徐强把卡装进荷包,“感情孝敬我深哥了是吧?” “再给我拿两根棒棒糖。”顾深在外面喝着水,眼睛里盯着柜台上五颜六色的棒棒糖吩咐道。 顾深一没睡醒就这鬼样,脸色不好,脾气也暴,徐强早就习惯免疫了,还顺嘴接了一句,“请问顾少爷要什么口味的?” “……随便。” 徐强随手拿了葡萄和草莓味的棒棒糖从超市出来,跟顾深一起往教学楼走,还是觉得顾深不一般,“我说你没付钱都能喝水,怎么我就不行呢?” -- 第20页 顾深睨他一眼,“下次你也可以试试。” 徐强:“我不敢,阿姨估计早把我拦住了,而且我怕你在后面不给我付账。” 顾深轻嗤:“那是,你高一的时候刷了我小几千块,怎么高二还好意思继续用我的钱,是吧?” 徐强最怕顾深翻旧账,叹了口气,“果然是校霸,六亲不认,翻脸比翻书还快,怪不得你不招人待见。” 顾深在后面悠悠的补充道:“谢谢,如果你没忘记的话,我这个‘校、霸’的头衔还是多亏了你的帮忙。” 这话真没冤枉徐强。 徐强这个人,有点复杂。一方面他是诚关理科重点班尖子生,也算是诚关的一颗种子选手了。但是在学校外面,他也真是人来疯。狐朋狗友一大堆,平常又爱犯事儿惹事儿,自己又没本事把事儿给料理妥当,于是每次都不得不靠顾深来解决他留下的烂摊子。 别的不说,那场以一敌八,让顾深奠定诚关老大的著名战役就是徐强的“功劳”。 看着徐强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很多时候,顾深都认为徐强能进重点班是抄的,能在重点班稳居第一是抄的,能参加竞赛还获奖也是抄的。 不得不说,抄袭技术太高超了。 其实有几次顾深是真的不想管他,要不是想着徐强来诚关读书是为了自己的话,估计顾深早就和徐强断绝关系了。 意识到话题太危险,接着聊会出事。徐强干笑两声,急忙调转话头,回到最初的问题,“诶,老梅真的给你安排了一个新同桌?” 提到新同桌,顾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放缓,微微点头,居然好像还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嗯。” “……嗯?!”徐强眼睛不瞎,凭着跟顾深将近17年的交情,看着顾深这一系列的动作,大吃一惊,“来了位天仙?”说完,还撞了撞顾深的肩膀,一脸八卦,“好不好看?” “好看你妹,”顾深收拢嘴角,额头微跳,拿水瓶敲了敲徐强的脑袋,“是个男的。” 其实“男的”跟“好看”似乎并不冲突…… 好不好看? 顾深想起来他同桌雪白的衬衫,微微挺拔的肩膀,沿着上面看过去,是修长的脖颈,在上面,是清瘦的下颧骨,然后是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双结着冰的眼睛…… 顾深稍微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同桌似乎、应该是挺好看的吧?正想着要不要补充一句,就听到徐强在一旁煞风景的说:“切,原来是个男的,我还以为来了位什么样的天仙呢。” 顾深:“……” 算了,这小子眼睛里只有女的。 走到一半,徐强发现这路线不对。 “去哪儿啊?不会回教室吧?”徐强眼看着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想及时喊停,他还没浪够,不想回班。 诚关开学前几天都给学生自由复习用,对于徐强来说,也就是暑假还没结束的意思。 “你不回去复习?”顾深又仰头灌了口水,说出来的话都冒着寒气,“你们重点班学习任务应该挺重吧?” “深儿?你居然知道复习这两个字?”徐强错愕,顾深今天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究竟是什么刺激了你?让你从沉睡之中醒过来了?我的天呐,你家祖坟该冒烟了。” 顾深没什么其他的表达,直接给了徐强一拳,笑骂道:“滚蛋。” 喝了几口冰水,顾深状态慢慢恢复了。徐强放下心来,语气无所谓的说:“不就矿一节课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这满不在乎的语气,顾深停下脚步,扶着徐强的肩膀郑重道:“其实,有件事在我心里憋好久了,我真的想知道答案,你跟我说实话好吗?” 顾深向来是要么阴沉吓人,要么戏精逗B,像这么庄严郑重的倒是没几次,把徐强带的也激动不少,还以为顾深要说什么大事,语气都不自然的放低放沉,“好,你问吧。” 顾深一脸严肃:“你跟我说……你之前考第一是不是抄的?嗯??用什么抄的???” 徐强:“……” “你有病啊!!!” 顾深看着徐强露出了得逞的笑,浑身舒坦,却还在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徐强站在原地骂了几句,还是跟上来了,“不是我说,你真的要去教室?你是转性了,还是没睡醒啊?” “我要是没睡醒,早揍你了好吗?”顾深脚步轻松,说出来的话也很欢快,“回教室去看我的新同桌。” “哦。”徐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两秒钟后。 嗯?! 什么东西??! “卧槽卧槽,”徐强连说了好几个卧槽,还是很惊讶,“我没听错吧?你是要赶着回去整他吗?” “啧,说什么呢?”顾深白他一眼,出口成章,“我是去传播友好文明的种子的,要给我新同桌带来校园同学的关爱,别整天三观不正。” 徐强受不了这个,快吐了,连忙截断话头,说:“那你回去是要……玩他?” “玩”这个字非常巧妙,徐强一出口立马觉得不太巧当,想要换个字。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顾深立刻说:“对,没错。” 就是……玩他! 好不容易遇上个不怕自己的,可不得好好跟他玩玩? 徐强终于意识到顾深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了,看来跟他的新同桌脱不了干系。啧啧啧,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魔王去除獠牙变成……这幅奇怪模样的?徐强开始对顾深那位“新同桌”充满了兴趣。 -- 第21页 想起顾深今天的反常,“深儿,你不会是主动要求跟这位新转来的坐在一起的吧?” 徐强有点不太敢相信,他和顾深是从幼儿园一起玩到现在的,对他那点破事知道的非常清楚,如果说顾深是主动要求跟这位新来的坐在一起,徐强决定去撞树。 搞没搞错? 徐强跟了顾深四年,怕他纠结以前那点破事,还拒绝了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跟着顾深来了诚关,结果被一个认识不到几个小时的野男人给捷足先登? 虽然用词不太准确,但完美的表达出了徐强内心的愤懑。如果是真的,徐强没脸继续活着了,难道这陪伴的四年还比不过那短短的两个小时? 所幸,或许是顾深听到了徐强内心的那些话,并没有舍得让自己的发小去撞树。 “没有,怎么可能?一开始是老梅强制的,估计也是为了……”顾深不想提以前的事,避开了,继续道:“反正他人不错,挺有意思。” 这才过了多久,就挺有意思的? 徐强又暗自酸了一把。 “他……知道你的那些‘丰功伟绩’吗?”徐强小心翼翼的瞅着顾深的脸色,底气不足的问。 顾深觑了徐强一眼,脸色复杂,不冷不热的说:“应该知道的不多。” “那他还愿意跟你坐一起???”徐强的呐喊快把顾深的耳膜给震碎了,紧接着又咕哝了一句,“小同学干点啥事不好,非要上赶着找死?” 顾深那些“助人为乐”的事,一般人要是知道一两件估计都得抓狂。 新同学,太强大了。 “你这语气好像不太对劲啊,徐强同学,”顾深好笑的看着徐强,“怎么,非要老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才满意是吧?” 徐强理直气壮的回答:“当然了!” “我现在的心情就好像花了四年养的白菜被猪给拱走了,”徐强像看自己儿子一样看着顾深,满脸的愤懑,“而且这白菜还是自己跑着去让猪给拱的。” 顾深:“……” 徐强深吸了一口气,调查户口一样的问道:“那他成绩怎么样?” “应该不错,”顾深想起梅海军对他提及的那些话以及梅海军对许柯的那个态度,这要不是考985、211的,顾深都得替梅海军脸红,“不过也没考试,还不清楚水平到底怎么样。” 毕竟梅海军但凡是见着个成绩还行的就得飘上天。 徐强这才接着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叫什么?” 顾深怔了半秒,才不自然的轻声道:“许柯。” 许、柯。 作者有话要说:  徐强:“好的,我记住了。” 许柯:“……想怎样?” 徐强:“……现在小同学都那么嚣张的吗?” 顾深:“谁说不是呢?”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 第10章 三八线 许柯觉得自己被骗了。 就像上一秒全班人都在跟他说他同桌怎么怎么大逆不道,怎么怎么让人闻风丧胆,怎么怎么不好惹。 但这一秒,班里的那些风声鹤唳又几乎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每个人好像都跟顾深说得上话、玩得来,一个个打的不亦悦乎。 “深哥,今天放学去风哥那儿吗?上次你请我吃的那顿饭还没还你。”有好几个男生闹闹哄哄的凑过来跟顾深约饭,而这已经是第五拨了。 顾深的反应跟前几次差不多,称不上冷漠但绝对也算不上热情,嘴角噙着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假笑,疏离又夸张。连拒绝的理由都如出一辙,“不去,今天有事儿。” 几乎全部人的反应都一样,在得到否定的回答时,也没问问顾深今天有事儿的“事儿”到底是什么,笑笑就又闹哄哄的散作一团走了。 “深哥,打球去不去?”那个给许柯讲顾深传奇故事的高个子男生单手抱着一个篮球,摸着自己的板寸头,笑呵呵的问顾深。 许柯有些纳闷,这人几个小时前还跟自己说过顾深以一打八的战绩,感觉怕顾深怕的不像话,这才过了多久,就过来找顾深一起出去玩。 不怕被打? 顾深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于这些过来的邀约统统拒绝了,给出的理由一成不变,“不去,有事。” 高个子男生没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被一句话给打发掉,而是正正经经的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咱们待会儿上课的时候去吧,你上课的时候肯定没其他的事。” 顾深:“……” 顾深听到这话,终于从手机里抬头,露出了一个变形的笑,“我今天的行程全部留给我同桌了,是真没时间。” 突然被点到名的许柯:“……” 什么鬼?! 默默吃瓜的十班群众:“……” 天呐,深哥与他同桌的关系居然能这么好?! 而十班众人显然对顾深有“同桌”这件事还不太适应,闻言停顿了两秒,才将视线统一集中到许柯身上,满目都是“卧槽。” 十班今天已经“卧槽”了太多次,个个被雷的外焦里嫩却还要保持微笑,维持镇定。而许柯显然更惨,入学第一天就遭受了好几次全班人的视线围攻,这要换个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弱一些的,早就受不了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高个子男生开口打破了沉寂,“你们……上课在一起能干什么?” -- 第22页 教室里条件有限,难不成是一起学习吗? “顾深”和“学习”这两个毫不相干的名词结合在一起就能产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其威力就像是原/子/弹的问世一样震惊。 这个问题,除了站着的这位男生,十班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 于是教室里所有的视线如春风化雨一般悄悄的盯着顾深这里的动静,没有声音却似乎围的密不透风。 许柯……心理的确很强大,在焦点中央却依旧波澜不惊,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还在对着桌面上的纸板写写画画。 顾深也没想到能被问到这个份上,他看着抛出问题的男生,看了几秒,低下头笑了,再抬头的时候脸色明显阴沉了几分,也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架势,认真道:“你确定自己想知道?” 没等高个子做出反应,和许柯隔了一个过道的女生及时给他解围道:“高迈,你算了吧,再多说一句估计要被打。” 看着顾深脸上现在挂着的笑,高迈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丢下句不想不想,着急忙慌的溜了。 全班目睹了高迈的怂样,当堂爆笑,连带着顾深的嘴角都一直轻轻浅浅的弯着。 要是单就这方面来看,顾深人缘应该能算很好的了,至少比许柯强。 如果许柯能够忘记上节课被灌输的那些传奇事迹的话,他甚至会觉得顾深是个好相处的同桌。 “当当当” 第四节 课的上课铃响了,十班在慢慢的骚动下逐步走向寂静,大部分人迎来了自己的安眠时间,另一部分人进入了自己的游戏时间。环顾四周,只有那么一两个,在抱着书本看书学习。 而顾深,作为十班传奇的男人,居然没睡觉也没玩手机,在许柯的余光下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在干什么。 只看到他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下去,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下去…… 许柯在翻桌子的时候,借着空隙朝那边飞速的看了一眼,只看到顾深在一张白纸上面写写画画。 时间太少,许柯只能看到白纸上依稀画着一个人影,由于角度的原因,也看不出来是在画谁。 素描? 校霸还有这项技能? 许柯感叹了两秒就没再管他。 许柯在经历了三节课的奋战后终于把手上的那张六十四宫格的数独给解开,心情大好。他抓起桌子上的冰水,喝了一口,分出一眼给旁边的同桌,想看看顾深到底在画谁。 结果就和顾深突然迎上来的视线猝然相逢。 许柯:“……” 顾深倒是没什么尴尬的神色,相反,他怡然自得的过了头。 捕捉到来自同桌关切的视线,顾深朝许柯那边挨近了一点,眼里带着笑意,说话的语气非常欠揍,“看我干嘛,嗯?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干嘛还偷偷摸摸的?” 这话很明显的是在先发制人。 许柯不擅于找借口,更不擅于在这种情况下找借口。他借故咳嗽了两声,直接反问道:“为什么说谎?” 顾深挑了下眉,不太明白,“嗯?” 许柯一只手仍然抓着水瓶,冷声道:“你下课时说今天行程都留给我了,什么意思?” 其实这话很简单,不过是顾深打发那几个同学用的借口,这借口很拙劣,在许柯听来跟听鬼话没什么区别。 许柯向来对这种对话不感兴趣,也懒得戳穿顾深。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起,纯粹是因为没什么其他的话可以来救场。 当然,许柯也不指望顾深能回答。 “字面意思,”顾深将手中的笔放下,一只手撑过来靠着许柯的桌凳,一手撑着头,说:“我得带我们的新同学熟悉熟悉校园环境,比如说我们学校哪个食堂的菜比较好吃,出去的路哪条比较近。这些不得找个人领着你?” 许柯看着顾深这样子,几乎要忘了就在几节课前自己坐下来的那瞬间他一脸的不耐烦,满身的抗拒。 再看看现在,完完全全的三好同桌的架势。 但是,许柯并不打算接受这份“三好同桌”大礼包,他点下了拒绝,“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顾深表情没什么松动,只是把扶在许柯凳子上的手撤了回来,脸色一变,语气放缓:“迟了,你想想我刚刚为你推掉的那么多的活动……” 许柯:“……” 是我叫你推的??? 一时之间,顾深又变得强词夺理,能言善辩,“你要是不想让我陪你的话,要早说,可是你眼睁睁的看着我为你推掉了活动,到头来还不要我陪,你想想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和精力,嗯?” 嗯你个头。 许柯不为所动,并且不想搭理这番鬼话,重新拿了张数独纸出来,准备再玩一节课。 顾深见这方法没用,又转变了思路,语重心长道,“要是没人给你带路的话,你估计今天中午吃饭都找不到地方,这学校很大,你可能找食堂能找到宿舍去,花二十分钟都转不回来,所以得找人领着。” 找谁领都比你领要好吧。 如果刚刚许柯知道顾深真是为了自己推掉的那么多活动,他一定、绝对会及时阻拦顾深。 许柯无法,只能出声道:“这个班新来的同学都是你负责领着去熟悉校园环境的?” 康慨及时转身,代替顾深回答道:“不是,一般都是班长李小锦负责的。” -- 第23页 想想也是,让顾深领着去转,别说新同学了,就是梅海军也不答应,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深是领着一个人出去干仗。 许柯继续顺着说道:“那我也不麻烦你了,班长带我去就行,谢谢你。” 顾深握着手机,叹了一口气,“李小锦不会去的,我跟她打了招呼。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同桌呢?身为同桌就应该陪着去转转,康慨,你说呢?” 康慨被顾深看了一眼,立马改口道:“嗯嗯,深哥说的也有道理。” 许柯:“……” 最后据顾深单方面的决定,由顾深陪着许柯去熟悉熟悉整个校园,还特此向梅海军请了半个小时的假。 听说梅海军在听到顾深请假的时候还特别高兴,觉得顾深终于向“学生”这个台阶上迈了一大步。 当然整个过程,与许柯好像没什么关系。 这个结果更是没有得到许柯的首肯,纯粹是顾深同学的一厢情愿。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顾大少爷又开始不安分了。 他拿出了自己仅有的一支黑笔,和东拼西凑的一把长尺,一开始在自己和许柯的桌子中间画了一条长长的线,然后奔着那条直线又画了些叶子进行点缀,最后也不知道究竟在画些什么。 许柯抽空朝那边看了一眼,只看见顾深手里拿着一支笔,神态认真,半趴在桌面上,眼睛牢牢看着自己手下的桌子,肩胛骨随着手中的动作而轻微晃动,整个人认真的仿佛在拆炸/弹。 看了两三眼,许柯回神,收回了视线,没再关注那边,直到顾深叫他的时候。 “同桌,同桌。”顾深越过了他画的东西,半挡着许柯的视线,轻声叫他。 许柯把笔放下,侧身抬眸看着顾深,“又干嘛?” 顾深把手撤下,露出了他花了一节课完成的作品。 那是一棵藤蔓,完全由黑笔藤誉而成,粗壮却感觉很有能量,藤蔓旁边有很多栩栩如生的小叶子,长在藤蔓上聊作装饰。藤蔓长在桌子中间,往上延伸见不到边。不知道为什么,许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豌豆藤。 但最抓人眼球的还是在最底下有一个几笔构成的小人,那小人手里抱着一张纸板,神态专注,虽然抽象但还是看得出来这画的是谁。 这棵黑色的藤蔓长在桌子中间却一点也不突兀,反倒是形成了另一种风景。 可想而知,画画的人笔力相当厚重。 这时,许柯听到顾深在一旁幽幽的问:“好看吗,这三八线?” 三、八、线?? 许柯抬头静静的看着顾深:“……” 多令人感动啊,他的同桌在他入学第一天送了他一条三八线,还顺嘴问了句好不好看。 许柯终于明白刚才顾深说上课时间留给自己是什么意思了,感情是为了这棵藤……不,是为了“创作”出一条象征着楚河汉界的三八线。 第11章 迟到 许柯满脸黑线的看着那条象征着“界限”和“距离”的豪华三八线,两秒钟后,他艰难道:“不错,很有水平。” 顾深听到自己被夸,尾巴顿时翘到天上了,得意的说:“是吧,我也觉得好看。你看看,多霸气!” 三八线这种东西,许柯一直以为只有在小学二年级的课桌上才能看到。托了顾深的福,他居然现在也能目睹到这种智障玩意儿。 许柯又看了一眼顾深,欲言又止,他其实很想问问“智障校霸是怎么炼成的?”但未免发生校园大型斗殴事故,许柯还是强行咽下了嘴边的话。 那边的顾深被夸之后,满面春风的拿起手机到处宣扬,生怕诚关有谁不知道他创作出了一条绝无仅有的豪华三八线并且还收到了来自他同桌的赞赏。 这种自习的时间过起来相当快,没过一会儿,就要下课了。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十班同学很有默契的同时醒过来,刷刷一排的人头突然立起来,在这种时候十分凸显十班的集体信念感。 下课铃只敲响了三声,十班教室已经没剩几个人了。留下来的几乎都不打算去食堂吃饭,有几个趴在桌子上,没睡够;还有的,估计在等人一起去。 坐在第四排的那两尊佛不动如山,从表面上看搞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 顾深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百无聊赖,看着自己上节课和徐强互发的消息来打发时间。 [顾深]:今天中午我陪我同桌一起吃饭,你到时候自己去吃,不用等我。 [徐强]:卧槽,什么情况?这才多久,你就要同桌不要兄弟了??? [顾深]:……别矫情。 [徐强]:等等,这是你同桌要求的还是你自己主动的啊? [顾深]:……他要求的…… [徐强]:卧槽卧槽,什么情况?你同桌也是一人物啊,跟你同桌还不够还要霸占你的吃饭时间?感觉不简单啊。 顾深由于撒了个大慌想快点结束这话题,于是说了个“溜了溜了”就匆忙关了手机,以至于后面徐强发过来的消息他没看到。 [徐强]:哎,你同桌是叫许柯是吧,你们吃饭的时候带我一个啊,我还挺想见见你同桌的。 [徐强]:哎,你听到没?能不能把我给带上?? [徐强]:卧槽,深儿你这什么情况??发消息现在都不回了,你可别说上课时间你有事干!!! -- 第24页 [徐强]:顾深?艹!再不回消息我一个人走了。 [徐强]:苍了天了!!! 后面的话没什么营养,徐强发了满屏的“艹”过来以示愤懑。 顾深叹了口气,往旁边扫了一眼,他的同桌依旧坐的挺挺直直,拿着只笔在纸板上写写画画,玩数独玩的不亦说乎。 顾深很想给徐强发消息说“幸好你没跟我们一起吃饭。” 不然现在你可能会等到抓狂。 顾深把手机关了扔进桌肚里,状似无意的问了句:“你……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许柯的数独完成的差不多了,数独纸上只剩几个空格,闻言抬眸看了顾深一眼,“几分钟,怎么了?” 顾深听到“几分钟”就松了一口气,怕许柯以为自己在催他,十分善解人意的说:“没事没事,就随便问问。” 顾少爷满心欢喜的等着,看着自己画的三八线,越看越觉得自己牛逼厉害讨人喜欢。此时此刻他甚至在脑海里想好了待会儿要带许柯去哪个窗口吃饭,去的时候走哪条路,回来的时候走哪条路。 等这些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几分钟终于过去了。 顾深转头看着许柯,期待他完事儿之后对自己说一句,“走,吃饭去。” 结果就看到许柯从桌子里又抽出一张数独纸!!! 什么玩意儿? 顾深忍无可忍,趴在桌子上直切正题:“你不饿吗?” 许柯看了顾深一眼,“还好。” 顾深气急败坏:“你不吃午饭吗?” 许柯:“不吃。” 顾深暗骂了一句,“不是说好中午我带你去吃饭顺便熟悉一下校园环境的吗?” 许柯把那张新的数独纸拿好放在桌面上,手里还握着一支笔,不自在道:“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主要是想要那三十分钟的活动时间。 顾深:“……” 苍了天了! 顾深昨晚喝酒喝到半夜,他酒量好没吐,但也没吃多少。今天早上又因为没睡好,早饭也懒得吃,肚子空空荡荡捱到现在,早就饿的不成样,现在连气都生不起来。他有气无力的说,“我饿了。” 许柯像看傻子一样看了顾深一眼,“那你自己去吃啊,等什么?” 顾深气息不稳,指着被许柯拦住的路,“你坐这儿我怎么过去?” 许柯简直服气,“你不会叫我让一下?” 顾深软成一摊泥,“老子初一过后就没同桌了,不会叫。” 许柯:“……” 这话简直就是在抬杠,事实上顾深就是想等着许柯一起去。开始以为许柯在忙,顾少爷老老实实的等着,等到现在,才发现情况不对。 两人对峙片刻,许柯认输了。 许柯让开身,抬了抬下巴,“你去吧,现在去还赶得上饭吗?” 顾深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才刚过十分钟,一切都不晚,“嗯,赶得上。” 赶得上就行。 顾深出去后,许柯刚想坐下来,就被顾深一把拉住手腕,“你跟我一起去。” “我……”许柯可不想真被顾深领着去熟悉什么校园环境,他猛地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在抬头的时候居然已经被拉到了教室门外。 诚关中午不去食堂吃饭的人有很多,教室走廊上聚集了一小拨人在侃天侃地,走读同学吃饭的有,相互追逐打闹的有、安安静静聊天的也有。 看到十班门口有人在拉拉扯扯也没什么稀罕的,但看到拉人的那个是顾深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整个走廊瞬间消音,吃饭的不再咀嚼,打闹的停了动作,聊天的没有声音。 每个人的眼睛瞪的老大,嘴型同时无声的说:“我——艹——” 等到许柯被拉出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奇异的画面。 许柯瞬间撤了力,不再挣扎,乖乖的被顾深拉着往前走。 直到走出教学楼之后,许柯才停了步,定定的看着顾深的后脑勺。 “怎么又不走了?”顾深回身,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怎么,还没被看够啊。” 许柯把自己一直被牵着的那只手抬起来,开口说:“你准备拉到什么时候?” 顾深的手指修长,掌心却很滚烫,当被拉着的时候,通过皮肤传递过来的温度灼热了许柯单薄的手心。 这个距离有些近了,他非常不习惯。 顾深当场撒手,稍微给自己找补了一句:“怕你跑了。” 许柯边走边说:“你带我吃饭有什么可跑的?没那么不识好歹。” 顾深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哼”的轻嗤,“那你刚刚还在那儿剧烈挣扎,怎么,害羞啊?” 的确,两个人在楼梯过道上拉来拉去,怎么看都是小学生一样的场景,还被那么多人看到……许柯脸皮薄,不想陪着顾深当小学生。 但其实,真正的理由并不是这个。 许柯拿起手上一直握着的笔,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想回去放支笔。” 顾深:“……” 许柯身上穿着干干净净、款式简单的白衬衫。顾深更简单,黑T恤,工装裤,两人衣服都没口袋,这支笔拿在手上去吃饭确实有点碍事。 顾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抬手摸了摸鼻子,“你怎么不早说?” 许柯斜了他一眼,“你给我机会了吗?” -- 第25页 还好,半路上遇到了高迈。 “我去,深哥,你们怎么这个点才来吃饭?” 高迈个子高,体力好,跑步飞快。又因为十班教室在二楼,下楼方便,一般都是第一个冲到食堂。这个点他已经酒足饭饱,还顺路去了趟小卖部,正拿着杯奶茶慢悠悠的往教室走。 “比不过你,”顾深随口回了一句,把许柯手上拿着的笔接过来递给高迈,“带回去,放我同桌桌子上。” 高迈一只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伸过来接笔,顺嘴嘀咕了一句,“怎么吃饭还带着笔?” 顾深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正想略过走开,就听到他同桌在后面对着高迈说了句“谢谢。” 声音轻轻的,严格来说,甚至还冒着丝冷气,顾深没回头,但可以想象许柯冷着脸吐出“谢谢”两个字时的样子了。 新同桌,还挺有礼貌。 高迈听到这话更是受宠若惊,从来没在顾深身边听到过这两个字的他简直要热泪盈眶了,连连说着“没事没事”,乐呵呵的把笔揣兜里走了。 把麻烦解决掉后,顾深带着许柯继续朝前走,一路上两人没什么话好聊,顾深作为一个导游,走到哪儿讲哪儿,内容还都干巴巴的。 比如说他随手一指那篮球场,说,“诺,那是篮球场,平时没事你可以过来打打球,不用担心没人玩,那里24小时都有人在。” 许柯对篮球没什么兴趣,看一眼就算过。 走到大操场升旗台的时候,顾深继续解说:“每周一在这里升旗,我们学校比较开放,就只有升旗的时候规定要穿校服,其他时候都不用穿。” 提到校服问题,许柯看着顾深身上的黑T恤,问,“你也会穿校服?” “穿啊,”顾深被这略微有些惊讶的语气给逗笑了,“怎么,你觉得我就从来都不穿校服了?” “没,就是随便问问。” 许柯和顾深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的懒散气息,就像他在走路的时候,步子总是不紧不慢的。 这个时候,传闻中的那些暴力事件与这个男孩儿好像隔得很远,在他身上也看不到丝毫狠厉的影子。 这个样子的顾深,似乎才应该是常态。 许柯原以为这话题已经被掀过去了,却听到顾深又接着说,“其实我也就到高中以后开始穿校服的,以前都没想过。没办法,老梅太能叨叨,就校服这事儿,他给我爸至少打了十个电话。” 许柯:“……班主任很喜欢找家长?” 顾深眉目懒散的说:“是啊,搞得我都怕了他了。” 顾深本来走路就不紧不慢的,带着许柯一起,一边还要介绍景点,有时候又要搭上一两句话,路走的更慢了。 他们还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大部分人已经吃完准备回教室了。于是许柯他们只能迎着人流往前走,令许柯诧异的是,他们走着像是没有任何阻力一样,如履平地。 许柯迷惑的朝前看了一眼,发现有不少的人看到顾深自动让道,离了得有1米远,像避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瞧顾深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许柯看着这开路器,感觉还挺好用的。 紧走慢走走到食堂,许柯才发现问题,“现在时间是不是不够?” 食堂里已经没剩多少人了,每条队就只剩一两个。虽然许柯自认不是什么好学生,但也绝对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没事,提前向老梅多请了半小时的假,”顾深保证道,“放心,绝对不会迟到的。” 许柯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半小时后,他们与巡班的蔡主任不期而遇,面面相觑。各各脸上都是一副吃了馊饭的表情。 于是,继顾深送了许柯一条三八线之后,他又亲手送了自己同桌一张迟到体验卡。 中华好同桌,绝无仅有。 在一片死寂中,许柯好像看着顾深戴着一顶小红帽,穿着送快递的衣服,朝他微笑道:“叮咚,您的迟到体验卡到了,请签收!” 许柯不想收卡,想揍死送快递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 第12章 罚站 “顾深!开学第一天你就给我玩迟到!!!”蔡主任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光是站在这儿就给人一种精英的感觉。 此时精英脸上的金丝眼镜都被气的发抖,声调陡然拔高几度,整个走廊都弥漫着蔡主任的怒吼,“你给我站在外面,站到上课!!” 诚关生源差,刺头多,平常没事就喜欢拉帮结派去欺负欺负人,连带着诚关的声誉都大打折扣。 学校上头早就指示要肃清这种风气,努力向隔壁的重点一中看齐。不求升学率能提高多少,关键是要营造出一种努力拼搏奋斗的氛围。 于是蔡主任就在开学第一天蹲着点来抓人,一抓就抓了个大的,想要杀鸡儆猴,好好治治“迟到”这个风气。 “你没话说吧?再敢迟到可就不只是站站那么简单了。”蔡主任扶了扶眼镜,心里想着这回干的漂亮。 九月末的外面太阳毒辣,从外面溜达一圈回来都汗流浃背的。他们教室又正好向阳,正正的对着火辣的阳光。 这要是在外面立40分钟,皮都得褪掉一层。 顾深懒散的站在走廊上,脸上依旧挂着一副笑,许柯正数着秒看他什么时候开口反驳,就听到顾深拉长了调子,悠悠的说:“老师,我们请了假的。” -- 第26页 “请假?”蔡主任皱起了眉,“跟谁请的?” “班主任啊,”顾深说话依旧不紧不慢,存心要气人似的,“我带我们班新同学去熟悉校园环境了,多请了半个小时的假。” 顾深侧过身,把许柯让了出来。蔡鲁一看到许柯,脸上风云骤变,立刻和颜悦色起来,“啊,是这样啊……” 蔡鲁又扭头看着没正行的顾深,数着手腕上的表,厉声道:“你请了半小时的假,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12:35了,你自己算算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迟到了??啊?你带着新同学逛了多久,这个时间都够你去校外溜达一圈了吧??” 顾深:“……这个真没有。” 本来是想的。 “管你有没有,你给我在外面站着,没打铃之前不准进去。”蔡主任回身看着许柯,又展现了他非凡的变脸能力,柔声道:“许柯同学是被误导了吧?没事,你先进去睡觉吧。” 顾深:“……” 艹! 顾深在旁边死死盯着许柯的侧影,心里暗暗道,“这人要是敢抛下自己一个人进去吹空调的话,他就……他就……” 他就…… 似乎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在日头底下,许柯的白衬衫大部分已经被汗给浸湿了,由于身体弧度的原因,那些湿迹一块一块的,顾深甚至都能看到许柯背部的一些肌肤在太阳底下若隐若现。 在一片静默中,许柯没直接回教室,而是上前一步,对着蔡主任,看样子是有话想对他说。 一时之间,顾深脑子里浮现出无数剧本和琼瑶台词。能够想象出他的同桌对着象征强权与暴/政的蔡小刀,竭力争取想和自己同共苦、共患难的机会。 顾深甚至都在这短短的几秒之间,准备好了自己的台词。 “你回去睡觉吧,我站着就好。” “没办法,苦难对我来说是一种磨练,同桌你回去吧。” “同桌,你没必要跟我一起站着。今天这事,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下次我们一定不会被抓到的。” …… …… …… 多令人感动的同桌情啊!都能载入诚关史册了吧。 在一片静籁之中,怀着满满的憧憬,顾深听到他的同桌开口对蔡鲁说道:“谢谢老师。” 然后就看到许柯越过自己,径直的走进了十班教室,头都没回。 顾深:“…………” 这他妈…… 蔡鲁看着顾深在教室走廊上乖乖站了十来分钟才打算回办公室,抓到条鲨鱼,蔡鲁心满意足的走了。 临走前,蔡鲁还不忘对顾深嘱咐上一句:“顾深,你以后离许柯同学远一点,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别带坏人家知道吧?” 顾深心烦意乱的靠在走廊墙壁上,也没听清楚蔡鲁说了句什么,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蔡鲁很满意,哼着小调,迈着小步走了。 外面的太阳非常旺盛,在下午13:00的时候整个地面都冒着热气,学校里就像一个热蒸笼,有一种要将人烤熟的架势。 这个时候,校园里最不听话的那类学生也会乖乖进教室睡觉,没人愿意跟自己过不去。顾少爷乖乖站在外面服刑,连只飞的鸟都看不见。 乖乖站了十来分钟,顾深快受不了了,他身上穿着件黑T恤,吸光能力一流。现在全身都快被汗给浸透了,桑拿房都蒸不出这种效果。 顾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了两步,走到窗户那边,朝教室看过去,发现他那“感天动地的好同桌”现在也没睡着,此时此刻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做题。 这人良心不会痛吗? 顾深曲起手指敲了敲玻璃窗,发出清脆的两声干响,但没人理。 顾深不死心,又敲了一遍,许柯眼睛还是盯着桌子上的奥赛书。 艹!顾深手没停,一阵乱敲,还敲醒了一两个人。那两位同学被人打搅了美梦还不算,看到窗户外面的顾深,又被吓了一通。心有余悸的戴上耳塞,才把头埋下去。 十秒之后,许柯终于在一阵噪音之中抬头看了过去,就看到顾深在外面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嘴角带着弧度的弯着。 “纸。”顾深做了个口型。 许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三秒,将窗户的锁打开,扔出去一包卫生纸。 许柯刚准备把窗户重新锁上,就见顾深伸出一只爪子死死把窗户扒拉着,充满灼热气息的声音随之响起来,“别动,我就开条缝。” 两人对峙了几秒,许柯撒了手,任由顾深将窗户打开条缝送出去点冷气。 被凉风一吹,顾深顿时活过来了,“舒服。” 室内气温与室外气温相差太大,屋里的冷气与外面的热气流陡然相撞,就造成了那片区域里气温的不协调。 顾深是感受到冷气了,但许柯这边就与外面的热气迎面相撞,又开始燥热起来。 许柯伸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手里拿着个薄薄的本子扇风,顾深看着许柯身上的白衬衫,张口就问:“同桌,这么热你怎么不穿短袖,不热?” 大夏天的,许柯身上居然穿着长袖,还是衬衫,耍帅也不能这么没有底线吧。他把衬衫挽到手肘处,将上面遮的严严实实,顾深光是看着就感到一股热浪拍在自己身上。 “你穿短袖难道就不会热吗?”许柯看着顾深身上最吸光的黑色t恤,面无表情的回击道。 -- 第27页 顾深干笑两声,话音一转,“啧,话说回来,空调吹着舒服吧?” 许柯一边写奥赛题,一边回道:“还不错。” 顾深将许柯丢过来的卫生纸打开,扯了张纸出来擦了擦额前的汗,就着窗户那条缝隙吹过来的风,感叹道:“同桌,你良心痛不痛?” 将汗擦干净后,顾深开始算账,“你想想要不是下课的时候你磨蹭了半天,我们根本不会迟到。” 许柯以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盯着顾深看了三秒,冷声道:“如果你没失忆的话,是你自己一个人在食堂多磨蹭了二十分钟。一定要拉着我去吃那条人最多的队,吃饭的时候挑菜就挑了十分钟……” “我那是为了带你去体验诚关食堂最好吃的菜,不吃后悔系列。你自己吃完是不是也说好吃?”顾深翻开了他的小账本,“挑菜是因为我不吃葱姜蒜,这也怪我?” 许柯:“那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拉着我走那条偏僻的小路还骗我说那条路更近,这应该怪谁?” 顾深:“……” “算了,不说了,”顾深趴在窗台上,像感受空气一样努力感受着那缕微薄的冷风,整个人都焉了,“怪我太惯着你了。” 许柯:“???” 毛病。 顾深把自己的头撑着,他身高腿长的,撑在窗台上怎么站都不舒服,外面还巨热。他冲着许柯叽叽歪歪道:“同桌,下次带你去学校外面吃诚关饭店的烧卤饭,那里的更正宗一些。放心,下次绝对不会被抓到……” “谢谢,不可能再有下次了。”许柯把奥赛书一关放进桌肚里,把笔盖好放进书盒中,趴下来准备睡觉。 “同桌,同桌,你别睡啊,待会儿我怎么回座位?”顾深在窗户外面小声呐喊。 许柯身子翻了个面,脸背着顾深,“自己翻进去。” “哎,不是,你别睡啊,咱们再聊聊。”顾深把窗户打开,将手伸进来试图够到许柯把他摇醒。 手没碰到,就听到他同桌忍无可忍的一声,“闭嘴!” “同桌,不是,你等一下,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我艹!”顾深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连聊天的人都没有了。 对着外面明晃晃的阳光,他无限悔恨,“早知道就带你抄近路回来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校霸被罚站的消息传遍整个诚关,传言纷纷呈呈,像什么“顾深带人去干架回来刚好撞到蔡小刀”、“顾深要换位子,梅海军不给换,他俩打了一架,顾深被罚站”、“顾深迟到了还打了蔡小刀,被罚站了一个下午”…… 虽然谣言皆不属实,但校霸被罚站以后,诚关迟到率还是大大降低了。 蔡主任的目标从另一个层面上变相达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 (*^▽^*) 第13章 QQ号 “深哥,您的冰水来了,刚在冰箱里选的最冰的那瓶。” “深哥,这个风力可以吗?还需不需要再大点?” “深哥,这是我新买的防晒霜,美白效果超级好,您试试?” …… 许柯就是在这样一片嘈杂声中自然醒过来的,睁眼看到的就是顾深的一张大脸。 顾深坐在自己位子上,享受着前拥后呼,看许柯醒了,声音带着点磁性的笑意,问:“同桌,睡得舒服吗?” 许柯闭了闭眼,两秒过后,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端起桌子上的常温矿泉水喝了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是那副充满质感的冷调,“你怎么进来的?” “翻进来的呗,”顾深指着前面那两个同学的桌子展示他进来的路线,说完又将那张脸怼到许柯面前,“同桌快看看,我黑了没?” 许柯还没回答,康慨的声音倒是从前面传了进来,弱小可怜又无助中透着浓浓的心酸,“深哥,下次你可不可以不要从我们俩桌子进去?或者是你进去的时候别把我们弄醒?” 康慨脸上还有没消下去的红痕,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了点哭腔,“黑不黑的不会有事,觉没睡够是会死人的。” 这惨的许柯都看不下去了,他绷着脸对顾深说:“其实你可以把我叫醒的……” 顾深还在对着玻璃窗上的镜子看自己有没有被晒黑,经过一番陈述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甩出一句话:“康小胖,你知道过度睡眠是会增加脂肪的吗?” 一句话让康慨瞬间闭了嘴,他抖了抖身上的肥肉,默默艰难的转身回去思考自己从未实行过的减肥大计。 许柯:“……” 受害者都撤回控诉了,许柯觉得顾深下次继续走康慨那条路回座位也没什么大问题。 顾深照完镜子过后,真切的觉得自己黑了两个八度,实在没忍住骂了一句,“艹,我他妈快晒成碳了!” 许柯抬眸认真地看了顾深一眼,在一旁默默补刀:“没黑,你本来就长这样。” 顾深:“……” 十班干什么都拖拖沓沓,唯独有两件事情很积极,一是吃饭,二是放学。 当放学的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十班同学像吃饭一样冲的很快。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教室里就没剩两个人了。 诚关的制度十分松散,这时候走读同学可以直接回家,在校生也可以选择回宿舍或者是吃完饭回来自习。 -- 第28页 许柯整理东西的时候扫了一眼,发现他们这个班只有第一排的那个戴眼镜的男同学还在埋头做题,似乎他每节课都在刷题或者是在背知识点。 很拼,即使是许柯都不得不承认,这人很努力,即使在诚关这个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他也没有放弃自己。 在上次讲故事的环节,这人的名字似乎被提起过,叫曹浩。 许柯收回了视线,将东西都收整好,又从桌子里面那一层层码的整齐的奥赛书中选了两本带回家。 正在他将东西都收拾好走出教室的时候,顾深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冒了出来,正靠在教室外面走廊的墙壁上,懒洋洋的站着,双手摆弄着手机,头上还带着顶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鸭舌帽。 看到许柯出来,顾深飞快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发送出去后,就把手机锁了放到自己胸前的小挎包里。 看看这耍帅的帽子,看看这精致的小包。 这架势真不像是放学回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外出游玩路经学校的。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我都去弄了顶帽子了,”顾深理了理帽子,站到许柯旁边,十分自然地说:“走吧。” 走?? 走去哪儿? 跟谁走??? “你干嘛?”许柯站在原地没动,皱眉望向顾深。 顾深语气轻松:“不是说好放学我带你去公交车站吗?这次我带你走那条最近的路,下次我们可以走……” “不用,谢谢,我自己会走。”许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想起他们上午的惨案,血淋淋的教训还没过去,这货又说“有一条最近的路”,现在就是跟着顾深不用走路,许柯都不想跟他走一起。 “哎,同桌,我特地在这里等你等那么久,就是为了分享的。”顾深振振有词,跟许柯并排靠在一起的时候,他个头甚至隐隐比许柯还要高一些,“我跟你说,这路真的特近,不走后悔系列。” 这话听着耳熟。 “你是中午没被晒够吗?”许柯嘲讽完,拉紧了背包的纽扣,越过顾深抬脚就走。 “哎,同桌,你等等我啊。”顾深走在路上还在逼逼叨叨,“不是,你看看我这帽子好不好看?” “同桌,你看看我呀。” “同桌,加个微信呗……” “不给微信,给个QQ号也行。” …… 晚上顾深躺在自家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他想着自己已经足够热情了吧,足够有耐心了吧,足够放下架子了吧,他甚至都没对许柯怎么凶过。 可他同桌怎么还是对他爱答不理的?对着数独都比对着他有热情。连个联系方式都不肯给。 不过不管怎么说,许柯还是跟大多数人不一样,起码他不会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闪烁的神色;起码,在许柯眼里自己和大多数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 相处起来自然又平常。 顾少爷想着想着,又想起许柯今天跟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你是中午没被晒够吗?” 顾少爷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有谁当着他面怼过他,这种感觉……挺新鲜。 新同桌,太有意思了,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啊。 不过说起联系方式,许柯不给他他可以自己去找啊。 有道是山不就我我就山,谁不就我我找谁。 顾深当机立断,打开手机,点开那个企鹅图标,花了五分钟才找到八百年没进去过的班群。 顾深点开群聊成员,发现40个人的班群里有45个成员! 好吧,点进去才看到有6个任课老师在里面。 但这样一算,只有39个学生啊。 那么说,许柯没进班群?! 这都一天了,许柯怎么还没被邀请进来?!! 顾深退出群聊,点开备注名称为李小锦的聊天框,动动手指甩了一条消息过去,“班长,我同桌怎么还没进班群?” 现在才是21:30,大部分同学都没睡觉,学习的要好好复习刷题,不学习的则更忙。 李小锦的回复顺着网线很快就过来了,“啊啊啊,我忘了!!” 顾深发了个“狗头”表情包过去,批评道:“班长,工作粗糙了啊。” 李小锦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收到差评,给她评论的居然还是顾深这样的问题少年。她在心里怒吼了一通之后,立马回复:“我马上找老梅要他的联系方式,把他拉进来。” 顾深这时候才满意的说:“不急不急。” 李小锦的工作效率真不是盖得,两分钟后,顾深的手机嗡的一震,就看到班群里多了一条消息:“‘可’已经被‘李小锦’拉进群聊。” QQ号里的东西内容繁复,只要有人愿意看总能看出些花样,不管你在日常生活中有多么高冷不易近人,在虚拟世界里总会无意识的暴露出一些自己从未表露过的。 顾深点开“可”的界面,抱着探索的心情看着许柯的QQ页面。 许柯的QQ昵称只有一个简单的“可”字,QQ头像也是一个“可”字,只不过头像里的“可”字歪歪扭扭的,像是什么人手写的一样。 在白色背景下,那个手写的“可”字一笔一划都看得非常清楚,字迹勉强算得上工整,但笔力生涩,整个字写的状态接近圆润。 这字一看就不像是许柯写的,顾深看到过许柯写自己的名字,完全是两种风格。 -- 第29页 “可”是“柯”吗? 这关系得有多好才能把别人写的“可”字用做自己的头像? 私自将别人的笔迹用作商业活动是犯法的知道吗? 顾少爷把许柯的QQ头像点开,用10倍的放大镜左看右看,觉得这字写得还没有自己的三八线好看。 真不知道许柯把这个粗糙的玩意儿设为头像是为了什么。 “叮咚”、“叮咚”、“叮咚”…… 班群里又是一阵响动,顾深将手机调到聊天页面,看到有不少夜猫子发了“欢迎新同学”的消息出来。 这是新人入群的惯用流程,有人发表情包,有人打字,李小锦无师自通的排在了第一个欢迎许柯的头阵。 很多东西如果多数人做了而你没做的话就会有种自己是个异类的感觉,没人喜欢当异类,所以大多数人选择随波逐流。 即便是一心只有学习的曹浩同学,在这种时候也毫无感情的选择了“+1.” 只有梅海军同志比较特别,他洋洋洒洒的打了三行字出来,像是想把许柯之前那粗糙的自我介绍给洗掉: “热烈欢迎许柯同学进入我们十班学习,希望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许柯同学能和我们十班同学相亲相爱,共创辉煌,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后面还接连发了三个“鼓掌”的表情。 一场简单的入群仪式被这番话搞成了多么正式的场面啊。 梅爹表了态,更多的人都涌了出来插科打诨。 顾深在纠结要不要也发一句类似于什么“热烈欢迎新同学”的消息出去,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许柯那个头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到非常不爽。 打字的手指也随之顿在对话框上。 其他几位任课老师在一片狼嚎中也相继出来了,发了句简单的“欢迎欢迎”表个态就撤了。 但是,即便是这么大的阵仗,许柯也没有出来说句什么,那个“可”字头像的QQ号在一阵响动中一动不动,像个空号。 十班那几个以高迈为首无聊睡不着觉的资深夜猫子翘首以盼,纷纷猜测许柯什么时候会出来回复。 终于,在接近半夜23:00的时候,“可”发了条消息出来:“谢谢。” 两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迎面而来的冷淡敷衍。 顾深看着许柯发的消息嘴角无意识的弯起来,能够想象出他同桌不乐意但又不得不客套,最终拿起手机一脸木然回复消息的样子。如果不是人数太多,可能这个“谢谢”许柯都不会回。 顾深突然很想当面嘲笑嘲笑许柯,他点开添加好友的页面,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加好友”的灰色按键。 没有设置什么乱七八糟的验证问题,只有一个验证消息。 顾深在上面写到:你无敌友好帅气的天才同桌。 然后在下面的“设置备注和分组中” 备注:“我的三好学生·无敌优秀·可爱的同桌。” 分组:“1.” 过了两秒,手机嗡的一下,显示有新消息出来。 这么迅速? 顾深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打开消息状态栏一看,只看到一条好友验证的最新消息,上面写着: “‘可’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作者有话要说:  许柯:这验证消息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14章 过山车 这他妈…… 给他惯的。 顾少爷平生第一次屈尊降贵的主动加别人的联系方式,到头来居然搞得这么狼狈。 曾几何时,顾深的企鹅号、微信号也都是很抢手的。 尽管顶着个“校霸”的头衔大大降低了他的国民亲近度,但奈何这张脸实在是出圈。十班里面更是有像邓小六这样的人才,拿着顾深的企鹅号、微信号去学校贴吧搞拍卖…… 想当初,顾深也是在一天之内按下数百次“拒绝”键的男人。 再看看现在,情景互换,顾大少爷身体力行的展示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去他的企鹅,老子不伺候了。 顾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蒙着空调被,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以一种及其懒散的姿态躺在床上。 九月的夜晚时常有知了在窗外彻夜不停的鸣叫,它们拖长了调子,声音随着凉风消散在寂静的夜里。 在绝对的安静和喧闹中,顾深在心里幻想着,现在就是许柯主动来加他,他都不带眨眼的。 没道理给你两颗糖还要再给两颗枣。 “叮咚”、“叮咚”。 在一片寂静之中,手机又是两声清响,连带着被子都“嗡嗡”的震动。 这么晚谁会给他发消息? 十班那群玩意儿不会没事找死,徐强那狗东西现在估计忙着开黑没空搭理自己。 顾深心里忽的一动,真是想什么就有什么,难道这么快他同桌就回心转意了?? 顾深并没有忘记自己刚刚立下的flag,但是如果许柯认错态度十分诚恳的话,还是可以考虑原谅一下的。 毕竟糖和枣自己都不怎么缺。 顾深在被子里兀自挣扎了两秒,正想着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原谅许柯的时候,就听到手机又响了两下。 独属于企鹅消息的提示音和窗外知了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莫名朦胧的氛围。 这么急切? -- 第30页 一秒过后,顾深摸索着将手机解锁打开,屏幕猛然的亮光刺激着脆弱的视线神经。顾深闭眼缓了两下才慢慢将眼睛睁开,将屏幕的亮度滑竿拉到最低。 映入眼帘的是四条新消息: 【深哥,我加到你同桌号了。】 【深哥,你同桌号能拿去拍卖吗?学校好多女生问我要,你说这号会不会比你的还值钱?】 【深哥,你同桌太高冷了,都不怎么搭理我,回消息最多不会超五个字。你平常是怎么跟他交流的啊?】 【深哥,他刚刚回我一个‘不’字,哎,还是算了吧,钱比命重要。】 四条消息,一条比一条气人。 均是来自于备注名称为“邓小六”的聊天框。 顾深在看到第一条消息的时候脸色就开始变绿,四条消息一下来,顾深想趁着夜色去把邓小六给做掉。 正想顺着网线去把邓小六给揍一顿,就听到手机又是一声响,紧接着下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对了,张好之前还问过我你同桌的联系方式呢,我去问他要不要,低价售卖一下,嘿嘿。】 张好? 顾深干涸的嘴皮动了动,看着屏幕无声的骂了句。 他拇指飞速的在键盘上移动,立刻甩了条消息过去:“你他妈不知道张好什么毛病?把我同桌号给他你想死么?” 兴许是这句话戾气太重,把人给吓着了。那边的邓小六过了好久才回复道:“哦哦,我忘了这茬了。不过张好应该没加到吧……” 顾深皱着眉,在对话栏打字道,“你给他了?” 邓小六:“没有。” 顾深无声的松了口气,手指终于垂了下来。 下一秒,邓小六的消息又蹦出来两条:“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你同桌进了咱们班群了,张好应该已经有他号了。” “到手的买卖做不成了,哎,我好惨。深哥抱抱~” 顾深:“……” 抱你大爷。 顾少爷看着那个添加新朋友的页面,比惨还是自己惨。 天聊得差不多了,邓小六非常识趣的跟顾深道别:“深哥,我睡了,明天见。” 在窗外知了一声声的鸣叫中,不知过去了多久,顾深十分缓慢的打过去一行字:“你……怎么加到我同桌的?” 两分钟后,已经“睡下去”的邓小六回道:“硬加啊,多试几次就好了。” “我吧,主要是疯狂的给他发验证消息,弄了半天,估计他也是烦了然后就给我通过了。” “社交嘛,就得不要脸一点。” 顾深想了一下,觉得男人不能像邓小六一样,顾少爷的脸面还是很值钱的,只能允许自己有一次低声下气的机会。 挂钟在墙上又走了两小格,顾深认命的拿起手机打开验证页面,觉得就算是有两次也不算太多。 打开“加好友”的消息界面,这次顾深矜持的在[验证消息]上填写道:再不加就自闭了的同桌。 发送完顾深就退出软件打开了就近的酷跑游戏。 这种游戏跑图很简单,顾深打发时间必备神器,每张地图至少跑了八百遍了,都快形成了肌肉记忆。 顾深随手选了张地图,百无聊赖的控制着游戏里的小人在弯曲的赛道上跑来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顾深玩起来状态格外的不好,一局没跑一半就掉入了悬崖。他快速点进了下一局: 结果没到三分之一就game over了。 顾深看着屏幕上的[游戏失败]页面,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挣扎了一下,还是退出了游戏。手指在眼花缭乱的软件上晃了三圈,才点进那个企鹅图标。 这次倒是没有“拒绝”的消息提示出来,只不过消息界面一直卡在“等待验证”上面。 睡了? 顾深看了眼时间,很好,1:16了。 等待验证要等多久?捱到明天就该忘了吧。 忍不了了。 顾深点开许柯的企鹅页面,点了右下角的“发消息。” 迟疑了半分钟,顾深在对话框上打下:“睡了吗?” 这开场白也太傻逼了吧,一点都不符合自己的气质,而且一看许柯就不会回。 顾深果断的删掉,紧接着又打下一行字:“同桌,验证消息麻烦通过一下。” 顾深看了看,又把“麻烦”两个字删掉。把剩下的句子连起来又看了一遍,最后还是把整句话都给删了。 艹,矫情! 顾深最后编辑了两句话,咬牙发了出去。 隔着灰暗的屏幕,那两句话显得更傻逼了一些: 【同桌,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快把验证消息通过一下。】 操,还不如第一句呢。 正在顾深纠结要不要把消息撤回的时候,手机“嗡”的一震,一片空白的消息界面上赫然多了一条新的消息出来。 【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样一条稀松平常消息的时候,顾深差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呼吸节奏也明显变快了一点。 是啊,什么事呢? 顾深迟疑了一下,还是满怀着质疑道:“你为什么拒绝了我的好友验证?嗯??” 许柯打字速度很快,回复速度也很快,一条新的消息很快蹦了出来:“我不觉得我认识什么无敌友好的天才同桌。” -- 第31页 顾深:“……”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道:“还有什么自闭的同桌我好像也不怎么认识。” 顾深:“惯的你……” 顾深认命的又搞了一次申请,在第三次验证信息上规规矩矩的写道:“顾深。” 下一秒,消息状态栏上终于弹出一条新的状态: “您和‘可’已经成为了好友。” “可以开始聊天了。” 顾深笑着打字过去:“加你怎么那么费劲?出场费还挺贵。” 许柯:“……” 顾深将许柯的备注改为:[我金贵的同桌]。 倏地,手机又是一声响,状态栏上显示:[我金贵的同桌]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我金贵的同桌]:“找我什么事?” 顾深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个,你加没加我们班张好?” [我金贵的同桌]:“谁?” 顾深:“就是那个说话走路都有点奇怪的,跟女生玩的比较好的一个男生。” 顾深一下子甩出两个明显特征出来,从回复速度上看得出来许柯回想了一下。 两秒过后,“我金贵的同桌”回复道:“不认识,他怎么了?” 顾深看着那个“不认识”感觉很满意,打字道:“不认识就好,他要是加你你别理。” [我金贵的同桌]:“哦。” 顾深:“‘哦’是什么意思?” [我金贵的同桌]:“……知道了。” 对方太过轻描淡写,实在不像是许柯的风格。顾深警惕道:“你怎么这么听话?不想问问为什么?” [我金贵的同桌]:“……我要是问了,今天晚上还能睡觉吗?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顾深一看时间,1:48,时间又像开了飞船一样陡然过得飞快起来。 顾深:“行吧,反正你多注意一点。” 等了半分钟,再也没有新的消息出来。显然,许柯并不打算跟自己说句晚安。 没礼貌。 在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夜晚之后,顾深显然没有那么快从亢奋状态中恢复过来,他回想起今天许柯身上穿的那件白衬衫以及白衬衫下被汗浸湿的背…… 一分钟后,顾深从显示天气的app中退了出来,又给许柯打字道:“同桌,明天气温34℃,要是不想热死就别穿那件衬衫了。” 不出意料的,并没有回复。 但这不影响顾深心情很好地进入梦乡。 窗外的知了还在不休不止地叫,房间里的人却翘起嘴角闭上了眼睛。现实里的东西匆匆而过,不过今天晚上一定是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太爱改文了,呜呜~ 第15章 调课 诚关在开学前三天美名其曰给学生复习预习用,大家可以用这几天时间查缺补漏,方便开展下阶段的学习。 但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这是诚关,不是隔壁的什么市重点。让他们乖乖坐在教室复习看书就等于扯淡。 不过这三天还是没有被依法取缔掉,因为据蔡主任执掌政教处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三天的过渡时期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是一个缓慢进阶的过程,只要你人在教室,不迟到不打架,不管你在教室搞什么都没人管你,甚至这三天都没安排老师在教室值班。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学生从暑假的过分懒散阶段过渡到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学习氛围中来。 不管怎么说,这三天被诚关最底层的“知识分子”誉为“黄金三天。” 黄金三天一过,整个诚关都开始怨声载道,怨气值直接破表。而最先崩溃的班当然是实打实的差班。 高二十班教室。 “我好后悔啊,为什么这最后的三天我没有珍惜住,我的手机为什么没有24小时都处在亮屏状态,我的漫画书为什么还新的像是没翻开一样……我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天啊,三天怎么那么快啊,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正式进入高二了??我还没准备好啊啊啊。” “据计算,下一个黄金三天距我们还有四个月……” …… 早自习,许柯一进班就看到十班到处是一副鬼哭狼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到了什么火葬场。 “这可不是火葬场吗?最新消息,我们班这学期换了一个老师。”邓小六刚进班,书包都还没放下来,就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指点江山。 这位兄台的消息一向是很准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别的班的人找他来打探消息都是要按件记费的,也就是十班有vip特权,可以免费听那些最新八卦。 换老师的新闻对于平常的班级来说可大可小,但是对于十班来说,不异于掀起了一阵沙尘暴。 因为十班是名副其实的问题班级,又有像顾深这样大佬级别的学生坐镇,那些名牌大学出来的温柔耐心新鲜有趣幽默负责的新老师是绝对不会分配给十班的,像梅爹这种老辣狠厉的老教师倒是有可能。 不敢想象一个班要是有两个梅爹将会是什么修罗的画面,况且邓小六今天爆八卦的样子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话里话外都不太亢奋的感觉。 这种反常通常代表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深深揪紧了十班每个人的心。 “啊?要换谁啊,不会换老邓头吧?听说上次期末我们班语文平均分全校垫底。”有女生忧心的问。 -- 第32页 有人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高迈粗着嗓子喊,“要是老邓头走了,我也要转班,老邓头去哪我就去哪。” 这话说的跟学校是他家开的一样,想去哪去哪。不过这番话还是有不少人轻轻附和着,觉得要是老邓头走了自己也想跟着走。 这“老邓头”还挺受欢迎。 许柯把手里的语文书翻到“出师表”那里,一边默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高迈,你得了吧。”和许柯隔了一条过道的女生开口损高迈,“这要真是老邓头不教书了,你还能退学啊?” 高迈被损也不生气,反倒是乐呵呵地看着那个女生,说话的时候也不像刚才那么大声,语调莫名的透出一股温柔的意味,“飘飘,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嘛。” “行啦,邓小六你别卖关子了,快说谁被换了。”那个被称作飘飘的女生说话的时候跟她的外号截然不同,整个人都拿捏着一种泼辣的气质。 “哎呀,我就这么公布答案多无聊啊,大家猜一下嘛,”邓小六给出了一个排除项,“不过可以告诉大家不是老邓头哦。” 大多数人在听到这个排除项以后都悄悄松了口气,高迈拍着自己前胸,心有余悸,“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场子就这么热了起来,不少人跟着邓小六的步子猜测讨论着。 “那难道是燕姐?”有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中国是最讲究阴阳两面的国家,上一刻有人抛出最具有人气的“老邓头”,这一刻就有人不怕死地给出“燕姐”这个谜面。 “真的吗,不会吧。”立马就有人喜气洋洋的反问,当然这种反问如果在后面加上一句“太好了”也不会显得有丝毫违和。 邓小六站在讲台上高深莫测的笑着,也没给出大家想要的答案。讲台底下就有人开始狂欢了。 “我靠,燕姐走了,我的天呐。” “燕姐?!!真的是她???” “这种喜报你怎么不早点说?也就是说我们以后不用在上英语课的时候提心吊胆了?不用每节课走神的时候都站起来了?不用上课的时候上厕所打报告还要被奚落一顿了?” …… 听听这赘述,许柯大概清楚了大家对于燕姐的排斥从何而来了。 十班普天同庆的要放鞭炮了,英语课代表看不下去,站起来说了一句:“你们不要这么样嘛,燕姐也没那么差吧。” 有人立刻反驳道:“江诗诗,你自己心里肯定也在偷乐吧。燕姐每节课都训你,她走了不好吗?” 江诗诗的头发很长,气质很好,站起来的时候仰着脖子像一只高傲的天鹅,“燕姐怎么训我先不说,不过她教了我们之后,我们班英语一直在前三这没什么可诋毁的吧。” 说话的那男生悻悻地闭嘴了。 争论很快结束,讲台上的邓小六打圆场都来的晚,他笑笑道:“sorry,也不是燕姐啦。” 得了,白搞这么大一出了。 “邓小六,别卖关子了,我们不猜了,你小子快说。”高迈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地看着邓小六。 未免引起民愤,邓小六退后两步,背靠着黑板,嘿嘿两声,还是把关子给透出来了,“换掉的是政治老师啦,钱老师她怀孕了,学校觉得把她留在我们班不适合养胎。到时候被气得惊了胎气责任谁都担不起,于是把她调去B组的二十班好好休养了。” 中学的老师风格都特别鲜明,像老邓头和燕姐,无论是深受学生喜爱还是让学生闻风丧胆,其实他们都会给学生留下深刻的印象。 像钱老师这种没被起任何外号的老师风格就比较单一,属于那种默默无闻的,不太让人能想得起的,除了被十班气得哭了两次好像没什么其他的记忆点。可能毕业以后提起这位老师的名字都不太能把她的脸对号入座。 所以,大家的反应就比较冷淡。 “哦,钱老师啊,害,大家散了吧。”高迈招呼着大家回座位,自己走到讲台上对着邓小六就是一顿暴揍,“你他妈以后能不能别卖关子了?!像这种没什么价值的消息能不能一次说完?!” 邓小六个子小,体型弱,手无缚鸡之力,被高迈追得直躲,嘴里还在念念叨叨:“我话还没说完呢,迈哥,你等一等啊。” 高迈听到这,停住动作,“好,等你说完我再揍你,你最好把遗言也一起说了吧。” 邓小六扶着黑板旁边的墙壁,大喘气道:“新调来的政治老师,是小刀。” 此言一出,整个班里安静如鸡。在下面看他们上演追击战的同学本来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这话顿时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谁?”只有高迈嚎了一嗓子,当然他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声音都劈了。 “蔡小刀,蔡鲁,蔡主任。”邓小六也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操?”高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不是不从来都不教课吗?”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们班出了什么变故把他给请出来了。”邓小六心力憔悴的扶着墙壁,刚才打闹时候的笑脸瞬间皱成了一条苦瓜。 “我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他呢?尼玛的教导主任啊。”高迈站在讲台上回想起那些和蔡主任一同度过的日子,整个人当场就疯了,“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 第33页 “谁不让你活啊,高迈?”独属于中年男人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声音中透着些许熟悉,高迈的汗毛在那一霎顿时全部倒立起来。 全班朝教室门口望过去,就看到正处于话题中心的人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上。 蔡鲁是个追求细节的人,他每天出门都把自己收拾的特别整齐,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但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教导主任,他训人从来不会扯着脖子大声怒骂,除非是遇到那种特别能触怒他战火的人或事情。大多数时候,他只要站在那儿表情不是很和善的训斥两句,就让人感觉有把刀在自己头上悬着,胆战心惊。所以,人送外号“蔡小刀。” 但很显然,这个学校还是有人不怕蔡小刀的。 许柯看向自己旁边的那张空桌子,他同桌还没来,但来了估计会暴走。 “蔡主任好!”高迈立马立正,朝蔡主任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好的差点没被你们送走,在讲台上表演大象追猩猩很好玩吧?”蔡主任朝那只缩在角落里的猩猩扫过去,“你们两个都给我出来站着,站到下课。” 高迈本来还想反驳两句,抬头一看蔡小刀的脸拉的老长,立马很怂的乖乖面壁去了。 收拾完挑头的两个人,蔡主任也没急着走,站在讲台上对十班众人说:“你们刚刚都知道了吧?以后你们班的政治由我来带。” 蔡主任朝门外扫了一眼,指着高迈的方向说:“像这种喜欢违纪的学生以后每堂课都要起来负责起来回答问题,简单的问题没回答好的,就给我站一节课,第二次没回答好的站两节课,给我累积站!” 门外的高迈差点哭出声来。 蔡主任的视线从下面转了一圈,不知道落到那个点的时候,声音稍微放缓了,“你们班刺头多,班风不正,没老师愿意来带,只有我主动申请调过来了。希望大家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期待,这次期中考试我需要看到你们的成绩。” “上次你们班在校总排名是倒数第二吧?”蔡鲁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期中考试要给我考到正数第二。那些拖后腿的,你们给我加把劲!” “期中考试那些没过平均分的同学一人8000字的检讨,以后每堂政治课都给我站着上!” 高迈在教室门外对邓小六小声说:“我现在转班还来得及吗?” 古代有一个童话故事叫“揠苗助长”,中国历史上有一场运动叫“大yue进”,抗日战争路上有一种派别叫“激进派”…… 蔡主任用他一己之力成功让这些历史典故深入十班每位劳动人民的心中。 从此,政治课是一场修行。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章^_^ 第16章 打脸 蔡主任在十班交代了一下以后政治课的注意事项,轻轻松松搞出个1万字的就职演讲,然后端着他那副精英的架子扬长而去。 整个十班一片死寂,两分钟过去后,十班同学整整齐齐地爆了句粗口,“操!” “正数第二?我们班要是能正数第二我以头抢地,成绩出来当天从这儿跳下去。”立刻有男同学指着窗户假模假式地说。 “加我一个,我也跳。”这番说辞很快得到了大家的应和,“我们班正数?蔡小刀也太搞笑了吧。” “以后政治课该是什么魔鬼画面啊,我开始想念钱老师了。” “我也是……” 于是在蔡小刀的对比之下,十班又开始怀着缅怀的心情来怀念之前那位性情温和的女老师了。 “我也觉得教导主任还没醒……”平常从来不爆粗口的乖宝宝康慨也小声的跟着人群附和,“如果我们班也能考第二的话,我……” 怕他也说出什么要跳楼的鬼话,许柯拍了拍康慨的后背,冷声提醒道:“话别说得太满。” 许柯到班三天,除了那句“谢谢”和康慨毫无交集,平常和十班更是有壁,不是说融不进去,而是感觉许柯压根不想融入。 康慨在听到许柯声音的时候轻轻“啊”了一声,后背抵靠着许柯的桌子,用气声问:“你觉得我们班真有可能那么牛逼吗?” “没什么不可能的。”许柯把语文书合上,又拿了套文综卷子出来写,“如果你们从现在开始努力的话,期中考试爬到前三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话其实挺新鲜,起码康慨从来没听过有谁对他说“没什么不可能的”这句话。 康慨的成绩从小学开始就不是很突出,但那只是“不突出”而已。进了初中以后,由于宽硕的体型,他时常受到友善的玩笑或者是不那么友善的嘲笑,于是逐渐变得自卑起来,成绩也跟着一落千丈。 中考发挥不如意,家里人没办法又舍不得他吃苦,就把他送到诚关读书。在这里,每个人似乎都觉得混日子是正确的,努力读书的那种反倒成了异类。 康慨也跟着混,成绩越混越差,老师、家长见他不是放飞自我的那种类型,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重话,但也没人告诉他关于未来的方向。 “努力了,就会真的有用吗?”康慨看着自己怎么减都减不下来的肥肉,以及书桌上买回来就没动过的训练题册,犹疑地问道。 “努力是肯定会有成效的,关键只在于有多大的成效。”许柯依旧用他那冷冰冰的语调说话,“就比方说我一个星期只刷五套文综综合卷和七套综合卷感觉就不一样。文综重在题感,有的人靠死记硬背也能考高分。懂了么?” -- 第34页 这大概是许柯入校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倾听者康慨表示受宠若惊,他弱弱的举手提问:“那您觉得我这个阶段的每个星期要刷多少卷子才有用啊?” 许柯边给人做心理辅导边刷题,就这个速度已经写了25道选择题了,他在第二十六题那里画了一个圈,抬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康慨,然后把头低下去,声音闷闷的,“第一个星期七张文综卷,只写选择题,写完就对答案,做错题集;第二个星期五张文综卷,把整张卷子写完用红笔订正就好;后面就按这个进度间歇地复习半个学期看有没有成效。” 康慨听愣了,他小声说:“文综综合卷?可是我们课还没上完呢。” “那就先补进度,把政史地的书通读一遍,借一下前几届学长的笔迹看重点。”许柯写文综选择题的速度飞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写到30题了。 康慨又看愣了,他在心里已经完全把身后的那位当神膜拜了。他重重的点头,转身回去决定要发愤图强。 在发愤图强之前,他又小心的转回去,红着一张脸问:“那个,以后有不懂的问题,我可以问问你吗?” 许柯在试卷上飞快写下一个C,抬头看了康慨一眼,“在你真的认真思考过后可以来问。” 康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重重的点头,心里想着一定要朝面前的这位神仙看齐。 康慨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在得到了神仙的鼓励之后,他认为一定得告诉神仙一个很重要的讯息作为交换。 于是他朝许柯招手,示意许柯凑近点。 许柯不太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氛围,皱着眉向前挪了0,01公分,“怎么了?” 康慨凑近指着许柯旁边的空位子对他小声说,“待会儿深哥来的时候你可千万千万别招惹他,深哥平时正常的时候小打小闹的不生气,那是他心情还行的情况下。但是他早上没睡好的时候脾气一般有点爆,千万千万不能刺激他知道吗?” 一句话里有四个“千万”,有无数个许柯想反驳的点。就比如这个“招惹”,许柯觉得自己一辈子和这个词都应该毫无联系才对。 但他最终只是盯着康慨看了两秒,什么也没说甚至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康慨感觉自己任务做到位了正想转回去,就听到后面那位神仙问:“他没睡醒的时候打过你么?” 康慨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顾深的空位,半晌才摇头说:“没有。” 其实不仅是没打过,顾深甚至还救过自己。 那是高一时候的事情,康慨刚进诚关又因为胆子小处处受欺负,这种欺负不是十班人带来的,而是别的班别的年级甚至是别的学校。 当时,顾深还没有校霸的头衔,但是十班每个人都莫名其妙地怕他,偶尔他也会跟十班的男生一起打打球,关系不远不近,跟现在没什么区别,只是当时大家对他的怕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烈。 康慨那个时候就和顾深前后桌,平常几乎零交流,除了每次考试的时候顾深朝他借借文具之外,康慨觉得顾深都记不太清他的脸。 可就是因为借了几次文具,顾深对他居然还很有印象,而这也直接的帮他躲过一劫…… 仔细想想,顾深其实没有在没睡醒的情况下打过十班任何一个同学,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言都是来自于外面。 “那你为什么这么怕他?”许柯的语气似乎十分平常随意,就跟他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时候一样。 是啊,为什么会怕一个帮了自己的人呢? 传言似乎总是比事实更有分量,随波逐流也好像总是大多数人生活的常态。 “可能是因为所有人都怕他吧。”康慨怔愣了片刻之后说,“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窗户外面有人语带揶揄地说:“你俩站在门外干嘛呢,当门童啊?” 这声音简直跟电流一样,瞬间让人脑子清醒过来。 康慨当即坐正,转回去前最后还悄咪咪的补充了一句:“反正你别刺激深哥啊,深哥本来就不想要同桌,万一心情不好找茬打了你怎么办?” 许柯朝窗外看过去,看到高迈正在跟顾深疯狂哭诉,而邓小六瑟瑟发抖的躲在一边不敢跟顾深直视。 许柯收回视线,随便的点了点头就继续看着自己桌子上的文综卷。 教室里有不少人看到窗户外边的顾深,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整个教室恢复到绝对安静状态。 这里一安静,外边的声音就烁然变大,清清楚楚的传了进来。 “深哥,你昨晚睡得还好吗?”这是邓小六的声音。 “昨晚两点才睡,你说好不好。” 教室里的人一听,统统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外面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多久,怕被巡班的蔡小刀撞到,顾深很快就进了教室。 教室里人人自危,本着让校霸好好调整心情的心态,大家连瞄都不敢多瞄。 在一片寂静之中,顾深走到许柯位子旁边,朝他微笑道:“同桌,早上好啊。” 早上什么? 什么好?? 十班有一个小群,总共只有38个人。除了许柯是新来的还没加进去以外,只有顾深不在群里。 倒不是搞什么排斥,纯粹是因为李小锦建群的时候脑子一抽取了个“高二十班小可爱”,邀请顾深的时候,顾深看着那个群名看了三秒,给看笑了,扭头就说不进,怎么说都没用。 -- 第35页 此时此刻“高二十班小可爱”个个简直要原地爆炸了。 [高哥]:我刚刚是耳朵出毛病了吗?我听到深哥跟他同桌说“早上好”??? [飘飘]:你耳朵没毛病,我也听到了。 [李小锦]:这几天是发生了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吗?怎么感觉深哥嘴角还有笑?! [飘飘]:你没看错,确实有。 [高哥]:我的天呐,是这个世界变了么? [康慨]:我刚刚还跟新来的同学说让他别刺激深哥,深哥没睡好的时候一般心情都非常的不好…… [康慨]:感觉脸疼。 十班的小可爱们纷纷出来刷了句“心疼你。” [小六子]:偷偷爆个瓜,昨晚深哥还问我是怎么加到他同桌企鹅号的…… [同学A]:这有什么稀奇的,想加同桌联系方式没什么奇怪的吧。 [好事B]:关键这可是深哥哎,顾深!!!你们仔细想想,深哥有了同桌之后,在没睡好的前提下,他朝他同桌说的第一句话是“早上好”!这还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校霸吗? [吃瓜C]:有道理。 …… 群里一片斐然,群外大家非常有默契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就是控制着不往那边多看。 当然让他们爆炸的远远不只是这么一句话,接下来新同学和校霸之间的对话才是号称诚关年度最炸裂的打脸现场。 在顾深朝许柯打招呼之后,许柯起身就是一句:“大清早的,别犯病。” 十班众人:“……” 康慨感觉自己脸已经肿了。 关键是顾深没生气,没骂人,没动手,而是乖乖的进座位。这个早晨他唯一一句算得上是语气有些恶劣的话是:“不是昨晚让你别穿这衬衫了吗?今天气温34℃,你不怕热?” 许柯同学冷冷的瞥了校霸一眼,张口就是:“我体寒。” 十班众人:“艹,体寒的是你,心惊胆颤的是我们。” 康慨觉得自己的脸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文真的特慢,而且状态不好的话根本就写不出来,感谢大家愿意进来看~ 今天有木有二更捏,理不直气不壮道:“可能!没有!” but,一定会日更的!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o^)/~ 第17章 距离 早自习的铃声一响,外面那两位站了一整节课的门童垂头丧气的往自己的座位上走。高迈走在邓小六后面,边走边抱怨:“艹,以后老子再也不在讲台上打人了。” “我都不敢再往讲台上站了,”邓小六愁眉苦脸地点头附和着,“怎么感觉小刀以后要经常往我们班跑?” 高迈听不了这话,快要哭了,“他以后上课还要点我回答问题,老子政治从初中开始就翘了,回答个毛线啊。” 十班大部分都是走读生,早饭一般都在外面解决过了。早自习过去后,满满当当的人都坐在椅子上没挪窝。有的人玩手机,有的人看漫画,更多的人是趴在位子上补觉。 这个时间点的十班特别安静,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显的清晰可闻。高迈和邓小六互相吐槽几句就安静下来,默默的往自己座位上小声移动。 顾深睡了一整节早自习,刚睁开眼就听见这俩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偏了偏头看坐在他身边安静的没发出一丁点声音的同桌。 许柯依旧穿着昨天那种款式的白衬衫,袖子依旧被挽到手肘处,露出一小节白皙、精致的手腕。他像座冰山坐在那里,没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冷的不像话。 除非特意去听的话,连他手中的笔与卷子发出的摩擦声都可以忽略不计。 清晨的阳光不像中午那么有杀伤力,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时候像是铺了一层柔和细密的光圈,许柯的半边侧脸就露在这光圈之中,把他脸部的轮廓也修饰的柔和下来。 不得不说,许柯其实很适合穿白衬衫,他身上的气质与这衣服相得益彰,衬得整个人都清冷了许多。 但是如果他能笑一下的话,照样能凭着这张脸参演那些青春校园偶像剧。 顾深凝眸注视了一会儿。窗户外边忽然有一阵人成群结队的经过,吵闹声、脚步声混杂着笑声突然从窗户涌了进来。 顾深猛地收回视线,一把拧开桌子上的水往嘴里灌了两口。片刻之后,他又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点过度了。 他在心里默默笑了自己一声,躲个毛线啊。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教室里渐渐有了点人声。 “迈哥,小卖部去吗?”有男生刚醒揉着眼睛就想找个人往小卖部冲。 “不去,忙着呢。”高迈头也没抬的回道。 那男生走到高迈桌前,偷偷往里面瞄了一眼,顿时笑翻了,“不是吧迈哥,您老居然在看政治书?” 这句话的内容可能十分超脱众人的预期,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围观。 “政治书?迈哥,你发烧了?” “噗哈哈,这又是一个新闻,小六子快拿小本子记着拿出去卖。” “这消息值钱吗?哈哈。” …… “别笑我了,”高迈一脸便秘的表情朝周围环视了一圈,“你们是忘了小刀今天在班上说了什么吗?各位觉得自己上课被抽起来回答问题的几率有多高?” -- 第36页 此言一出,咧嘴笑着的人顿时少了一半。 “你们觉得被抽起来能回答出令小刀满意答案的几率有多高?” 好,又有一小半的人收回了看热闹的目光。 “你们觉得自己期中能考到平均分以上的几率又有多高?” “8000字检讨好写吗?” “站着上课不吓人,一节接一节的课站着上好玩吗?” …… 这下,剩下的那些老油条们一个个全部灰头土脸的以45°的忧伤角度抬头看天。 高迈,一个顶级刺头,知名老油条,平常没事坚决不看书,坚决不做题,坚决不听讲。就这么一个玩意儿居然激起了不少人的羞耻之心,在今天早上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他几个几率一说完,十班安静了一瞬之后立马陷入了一阵兵荒马乱。 “哎,高一谁写了政治笔记啊,快借我抄抄。” “谁现在手上还有高一的政治书、政治资料啊?有笔记的那种我花钱买,出价五十。” “我出一百。” “我不买书,谁来辅导我的政治,一小时20,求大神带我过期中啊。” “我……一小时30,来带我来带我,我要求不高,期中过平均分就好……” …… 这种疯魔般的场面太过稀罕,把顾深都弄愣了,他今天早上没来,感觉像是错过了什么。 顾深侧头看了许柯一眼想问问情况,发现他同桌在这种环境下都能不动如山,正拿着红笔改错题。 一张宽大的文综卷完全展开,上面满面对勾,只有两个地方有红笔订正过的痕迹。关键是有一个地方在题号那里画了个圈,旁边也有一个小小的对勾。 敢情这一张卷子的选择题只有一个题是蒙的,还他妈给蒙对了。 顾深:“……” 许柯正拧眉看答案解析,一边看一边在那道题旁边写批注。 顾深小时候家里没怎么管学习这一块,小学、初中上的都是普通班,从小到大唯一一个看到的活学霸还是徐强。 徐强那鬼东西跟“学霸”这个词看起来莫名的不沾边,跟“校霸”倒是挺配。 所以,顾深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学霸”这个词所带来的氛围,感受……挺奇特。 他垂眸看着桌子上自己画的那条三八线,这酷似藤蔓的线体态庞大,刚刚好的利用了许柯与自己桌子之间的缝隙画的,看起来挺有逼格。过了这么几天,这线丝毫都没有变淡,还是赤喇喇的横在他和许柯桌子中间。 顾深看着这条他曾经炫耀过的线,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跟顾楚轩每天跟在他后面叫他好好学习的时候一样,他非常清楚,这种感觉叫--不爽。 看着这条线,他突然就不爽起来。 没有预兆,甚至都说不出原因。 就感觉这线横在中间,把他和许柯之间的距离都隔远了,远的像是在两个世界一样。 他之前画这条线纯粹是为了好玩,根本都没想到过把它变成代表着“距离”的标识。只是在这个瞬间,这条线似乎正在发挥着魔力。 明明和许柯离得这么近,他却突然怕打扰了他一样不敢开口说话。 “你……在干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柯的声音突然毫无预兆的在旁边响起,话里充满了犹疑,语气却还是凉凉的。 “怎么了?”顾深一瞬间回神,还顺着话打趣道:“你又偷看我,第二次了啊。” 许柯木着一张脸,看着顾深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在他眼前一阵晃,“我是问你,干嘛一直盯着一条线看……” 越解释越不对劲,这话听着像自己真的一直在偷看他一样,默然片刻后,许柯绷着脸蹦出来一句:“算了,当我没说。” 顾深看着全过程,差点笑趴在桌子上。 事实证明,人一得意就很容易冲动。顾深顺着笑突然莫名其妙就说出来一句,“同桌,上厕所去不去?” 话一落地,两个人都有些愣。 其实说一起去哪都好,去吃饭、去小卖部、去操场……都没什么问题。但说一起去厕所就显得这关系有点太熟了。 毕竟跟一个陌生人你永远说不出一起去哪儿的话。跟一个有好感的陌生人,你可以邀请他一起去操场踢球;跟一个慢慢了解的同学你可以跟他说一起去小卖部买东西;跟一个彼此熟悉的朋友你可以说一起去食堂吃饭。 对于男生来说,跟一个玩得分不开的好朋友说一起上厕所都显得多余,因为这种程度的一般已经不用说。 许柯觉得他跟这个班的谁都好像只是处于一种陌生人的阶段,这种话听在耳朵里总有些古怪。 而对于顾深来说,这话说着挺稀罕。起码他这一年以来从来没对十班的谁说过这种话,连跟徐强说得都少。 虽然气氛莫名的尴尬,但顾大少爷是位脸皮厚的同学,只听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哦,你不去啊,那麻烦让一下。” 许柯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一边,空气里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顾深悄悄舒了口气,走出来正准备出教室,就看见他同桌隔着五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边。 “你干嘛?”顾深走到后门门边,倚着门回头问。 许柯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回答道:“上厕所。” -- 第37页 顾深:“……”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哦,上厕所啊,”顾深挑起一边眉,玩味的笑起来。他突然跳起来,伸手箍住许柯的脖子,笑着说:“那一起啊。” 许柯没料到顾深这突然的动作,他想把顾深搭在他身上的手狠狠甩开,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紧紧禁锢着,“手拿开,别往我身上碰。” “走,不是说去厕所吗。”顾深推搡着许柯往前走了两步,嘴角还噙着笑。 在自己班里面扯扯就够丢人了,往外丢人许柯可干不来,“我不去了。” “尿憋着可不行,会得病的。”顾深放低了声音在许柯耳边说。 “那我自己走,你手放开。”许柯这时候的声音不再那么冷腔冷调了,可能是因为在教室外面拉扯的缘故,他语调中难得的透出来些恼怒。 顾深挺喜欢这种恼怒,这种声音让他觉得许柯不再像是座高不可攀的冰山,最起码他遇到火也是会融化的。 只是恼怒持续的再久一点可能就会变成座火山了,顾深及时地撒了手,阻止了冰山的进化。 “还去吗?”顾深话里含笑地问了句。 许柯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一个人径直往厕所那边走了。 “哎,同桌,等等我啊。”顾深笑着说了句,连忙跟上去。 从厕所回来过后,顾深突然觉得那条三八线又顺眼起来,起码距离这种东西是可以人为的慢慢被消磨的。 他和许柯之间似乎比从前的距离又进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抱歉~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_^ 第18章 冰水 离第一节 课上课还有10分钟的时候,李小锦才从梅爹办公室把课表给领回来。 “班长,先给我看看课表。”有眼尖的男生一看李小锦进教室了,立马盯着李小锦手中的那张纸喊道。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还有我!” …… 一阵人闻风而来,顿时把李小锦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那张课表,像是想要把那张纸盯出个洞来。 李小锦刚刚一下课就去办公室开会了,不知道十班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她只觉得自己可能进错班了。 “等一下,你们他妈的都给我安静一点儿。”李小锦朝着周围蜂蛹过来的人群吼了一嗓子,声音气吞山河。 事实证明,声音大是一项很有用的生存技能。特别是像李小锦这样的女孩子,只要能吼得出声来,甭管多热闹的场面也能被镇住。 “你们今天都吃错药了?”李小锦超周围看了一圈,举起手上的课表,诧异道:“这是课表哎,不是期中考试卷,你们一个个干嘛都这么激动?” “其实,我们只是想知道政治课什么时候上,好提前做一下准备。”有人语带哭腔地说。 “嗯嗯。”不少人跟着点头。 这话一出,李小锦顿时明白过来了,他们班以后的政治课是由小刀来带。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们班同学这么疯狂的原因还有一个是因为刚刚被某位刺头灌了一口毒鸡汤。 李小锦把课表打开,盯着找了两分钟,然后朗声道:“政治课在下午第八节 。” “还好还好,还有那么多时间呢。”顿时有人松了口气。 “不管什么时候上,我都感觉自己要死了。” “第八节 课?莫名有种会被拖堂的感觉……” “不是吧,放学前上政治?顿时感觉晚上不香了。” …… 大家随口胡侃几句,纷纷散作一团回了座位。 学习阶段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现象叫做“三分钟热度。”而这种现象跟十班很多人的高中生涯形影不离。 高迈下课时候的几句反问勾起了大部分人的激情和斗志,可仅仅只过了半个小时,手里东借西借的政治书就有点看不进去了。 因为政治课还没开始上,所有人心里都没数,不知道蔡小刀的话是恐吓还是作假。所以大家都留有余地的尽量找理由让自己能安心地再玩一玩。 许柯把那张文综卷写完订正好之后,整整齐齐地放进桌子里。又从旁边的试卷袋里抽出一张数独,打算拿出来消遣消遣。 教室前面李小锦正在贴课表,许柯隔的远远地看着,突然叹了口气,纠结了两秒还是把数独放进试卷袋中。他拿了一个小本子起身过去把课表又抄了一份。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那同桌把手机摘下来,抬起眼眸轻轻看了他一眼。 顾深笑的时候特别显眼,他的眉毛、眼尾都会微微上挑,嘴角也会弯起一个弧度,表情松垮垮的没有戾气,但是你在看着他那副表情的时候总觉得他在戏谑着什么。 只要不烦的时候,他每天脸上似乎都会挂着这种笑,也不嫌累。 坐到位子上的时候,许柯听见顾深笑着问他:“同桌,上什么课啊待会儿?” 许柯拿紧了刚刚抄课表的小本子,突然有一种想要把顾深脸上的假笑撕碎的冲动。他瞥了顾深一眼,说:“你自己不会去看?” 这话一说出口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康慨跟他同桌整齐地往前移动了两公分。 “你不是都抄了吗,我还去看什么?”顾深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看着许柯手中的笔记本,一本正经道:“同桌之间要讲究信息共享,你的就是我的。” -- 第38页 许柯:“不给,自己去。” 康慨跟他同桌又悄悄往前挪了一小寸。 “同桌,别不讲道理啊,”顾深指着许柯位子和后桌之间留有的一条缝隙,“我每次出去,不方便的不都是你……” 许柯蓦然起身,站到一旁,垂眸看着顾深。 意思很明显,并没有不方便。 这就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了,许柯很明显的是在下校霸的脸。 看着顾深的脸慢慢变黑了,方圆十里,个个如惊弓之鸟,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康慨跟他同桌拼命往前挪,直到前胸和桌子紧紧贴在一起才稍微有了点安全感。 原先以为自己班来了个人帅话不多的冰山小哥哥,他妈的谁知道这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定时炸\弹。 隔一会儿就要撒点火\药星子出来,等把真正的火山给点着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十班众人纷纷捏了把汗。 正在他们百般脑补顾深待会儿会以什么样的姿态破口大骂,跟他新同桌大打出手的时候,就听见这位定时炸\弹一脸淡定的问:“你还出不出去?一分钟了已经。” 十班众人:“……” 再看他们深哥,脸色居然莫名就缓和下来了。顾深的声音透过声波的传递传到众人耳朵里的时候,他们都认为是这空气里的磁场出了查错。 因为顾深说了一句:“哦,那你坐下吧。” 十班同学:“???” “哦”是个什么玩意儿? 难道不应该说“你他妈算个什么玩意儿,老子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再不济也应该说声“滚。” 顾深居然没骂街,没掀桌,没动手,如果仔细听的话,那句话竟然还隐隐带着点笑。 被校霸“压迫”了一整年的十班同学怒了,因为他们的世界观崩、塌、了。 许柯非常泰然自若的坐下去并且没打算再起开,而顾深没拿到课表也没再纠结,又把耳机塞上玩自己的去了。 十班八卦民众感觉自己一早上看了个寂寞。 上课铃敲响的那瞬间,顾深把耳机摘下,正想把手机里的跑图游戏点开,余光里扫到他同桌往他桌上丢了个东西。 那是张浅绿色的便签纸,上面用黑笔潦草的写下了一行字: 语语英英数史地政。 字体虽然潦草,但是潦草的好看,透出一股子傲气。 新同桌,嘴上说着狠话,私下里又给他扔出一张手写的课表。 真是,莫名有点可爱啊。 顾深把手机关了塞进桌肚里,把那张便签纸顺手折成了一只千纸鹤,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桌子上,就摆在那条三八线旁边。 “哎,同桌,”顾深曲起手肘碰了碰许柯,“你看好不好看?” 许柯紧抿着唇,不太想搭理他犯了病的同桌。 “你不觉得很特别吗?我觉得我们的桌子肯定是世界上最特别的。”顾深趴在桌子上,眼睛里闪着光。 “嗯。”许柯难得的应了声。 “我觉得……” “嘘!” 顾深话还没说完,教室里进来了位年纪稍微有点大的老头,他头上白发很多,但神情奕奕,笑着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全部都露了出来,显得更慈祥了。 “大家好啊,一整个暑假过去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我啊?”那老头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很拉好感度。 “想!”一整个班齐声说着,声音震天响。 这应该就是老邓头了,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他。 老邓头紧接着又跟大家打趣了几句,然后说:“好,现在开始上课了。” 就是从这句话开始,十班的气氛陡然开始转折。 老邓头把语文书翻开,开始了他的念经之旅。他平时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又慢又轻,想不到他讲课的时候也是这样。独属于他奇特的讲话方式与枯燥的学术内容一结合,催眠效果直接五颗星。 许柯一开始还打起精神听着,发现越听眼皮就越往下坠。 十班其他的人更不得了,前前后后倒了一大片,这场景颇为壮观,就好像是集体中了迷药似的。 许柯为了转移注意力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后排有的同学早有预料的盖上了毯子,两个同学盖一张,整整齐齐,花花绿绿…… 许柯以前没有在平行班待过,更没有机会了解到这样令人震撼的场面,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给前面讲课的语文老师鼓鼓掌。 “同桌,你盖不盖?”顾深也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灰色的空调毯,正雀跃的邀请他。 “不盖。”许柯收回视线,一边说一边看着前面的老邓头,手上还在记笔记。 “你不困?”顾深声音颇显诧异,他从来没见过有谁在老邓头的课中醒着走下来,连一向最努力的曹浩这时候眼皮都在打架。 “你说呢?”许柯头也没斜的甩过来一句话。 “你也不用这么拼吧,”顾深以为许柯是怕跟曹浩竞争,小声提醒道:“你没看见曹浩也撑不住吗,语文课是我们班最公平的课,考试不看上课加成,全凭自己。” 许柯这时候终于转过来看了顾深一眼,他说:“所以,没有人有加成的时候,我有,这就是优势。” 顾深如果是康慨这种还有药可治的人来说,估计又被打了一管子鸡血。因为就像是顾深这种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血液也跟着沸腾了一下。 -- 第39页 他看着许柯依旧挺直的脊梁,心里悄悄骂了一句“你他妈怎么那么优秀,”骂完就披着毯子去找周公了。 十班梦游时间的结束是在听到第二次铃响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睁开了双眼,他们在补完了一场悠长的早觉后宛如新生。 “你出不出去?”许柯撑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艰难的问。 顾深看着他这样子,好笑又心酸。他摇了摇头,说:“行了,你快睡吧,第三节 课上课的时候我叫你。” 许柯昏睡前的最后一丝意识在想,这人是他同桌吗。 但许柯并没有给顾深叫醒他的机会。 学霸的生物钟是惊人的,第二节 课会困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老邓头释放的大招带来的后遗症。 许柯眯了十分钟后自动醒了过来,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不少。 结果他一醒就看到他同桌正在翻窗户进座位。 “你在干嘛?”许柯哑着嗓子问。 “去小卖部买了瓶水。”顾深见许柯醒了,从窗户那边利索的翻进来,又转身去把窗户给关上了。 第二节 课是个大课间,有十五分钟休息时间,不少人会选择这个时候去趟小卖部。 “我吵醒你了?”顾深买了两瓶冰水,他递了一瓶给许柯,自己拧开一瓶往嘴里灌。 许柯看着那瓶被塞到自己手里的水,还冒着深深的凉气,他没有回答顾深的问题,而是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可能是昨晚看了天气预报,今天顾深并没有穿那件黑色的T恤,换了件款式一样的蓝色的。他脖子上结着一层沁密的水珠,回来的时候气息有些急。 “你跑回来的?”许柯突然开口问,话说的毫无预兆,连他自己都没意料到。 “嗯?”顾深扯了张纸巾正在擦汗。 许柯的嘴唇又动了动,但最终他只是说:“没什么。” 许柯拧开那瓶冒着凉气的水仰头喝了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终于不再那么干,“怎么不叫醒我?” 顾深笑着说:“你好不容易补个觉,叫醒你,我还做不做人了?” “你,从哪个方面觉得自己像个人?”可能是水太冰了,拿在手里又有点热,也可能是许柯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突然噎了顾深一句。 偏偏这骚话他说的还一本正经的,说完才感觉到不好意思,偏开了头。 “躲什么啊,不是喜欢噎我吗?继续啊。”顾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逗他。 许柯却不再理他,把英语书拿出来放到桌上。 “对了,你睡好没?”顾深安静了两秒突然道。 “嗯?”许柯问。 “下节课英语,要打起精神来。”顾深也把桌子里的英语书翻出来拿到了桌上,还拿了个笔记本出来。 这是要听课的架势? “你也听课?”许柯有点震惊。据他了解,顾深这个人前面三天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要么就尽干些无聊的事,譬如那条三八线。 这么一副不学无术的姿态到了英语课就痛改前非了? 许柯有点惊奇。 “不然呢?”顾深翻着面前那个价值一块钱的笔记本,上面有些自己都看不懂的鬼画符。校霸声音无限惆怅,“燕姐,可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五章了,朋友们~ 话说这里面的语文老师真的是我高中语文老师的缩影,嗯,就是上他的课你可以无所顾忌,非常催眠。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 . ??) 第19章 上课 到底是个怎么不一般,顾深并没有细说,但通过早上十班同学对于燕姐的一阵反应也能说明这人在十班挺有威严。 起码,是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 “燕姐,是从重点高中下来的,”前面的康慨听到许柯和顾深之间的对话,晃悠悠地转过来补充说:“其实燕姐来的挺莫名其妙的,因为她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无缘无故就跑来我们学校了。” “有传言说,是因为姐妹掐架,她姐妹升了主任后就排挤她,把她给排挤走了,不然在重点教书省心省力干嘛跑到我们学校受罪?” “也有人说,是因为爱情,不过这种说法不太可信,因为到现在我们也没看见过燕姐身边有谁出来晃悠过。” 高中时代,是一个未成年与成年之间的临界点。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人还是比较中二的,他们比较喜欢看一些有故事色彩渲染的东西。在一些平平无奇的事情上面总爱发挥他们的想象力。 比如说被主任排挤,流言就会给这个“主任”加上一些特定身份,姐妹互撕的情节流传起来更好看。 除了友情,女生们比较相信是为了爱情,老师放弃了她优越的工作,到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任教,然后…… 这点事能脑补出个一万字的小作文。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些狗血戏码?”顾深在一旁玩手机,眼睛也没从屏幕上离开,状似随意地问道。 “深哥,您平常又不关心这些八卦新闻……”康慨声音嗡嗡的,也没敢转过去看顾深,头倒是越埋越低。 “‘您’……”顾深一哂,手机上的小人也跑到了终点,屏幕上一片欢欣雀跃。他将手机关了,抬起头朝康慨望过去,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个字的?” 康慨怯怯的抬头,视线从许柯脸上一扫而过,欲言又止。 -- 第40页 许柯:“……” 许柯刚把第一单元的单词默读了一遍,正抬头想喝口水就碰到了这诡异的场景,他硬邦邦的丢出来一句,“我可没教你这么说。” 气氛顿时更不对劲了。康慨一张脸绿的发光,楚楚可怜的看着他,想求他解个围;顾深眼眸带笑,欲说还休的望着他,像是有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所幸,这奇怪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上课铃恰逢事宜的响了起来。 康慨一个激灵就转了回去,顾深也收起了那深邃的目光,手里转着笔,眉毛却微微皱了起来。 这英语课就是不一样,如果上课有bgm的话,上节课应该是催眠曲,这节课就换成战歌了。十班所有人屏息以待,准备迎接这最后的战斗。 在这一众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架势下,楼道里终于响起了一阵高跟鞋踩地板发出的摩擦声。 声音越来越大,人离教室也越来越近了。 “人都到齐了?”一声清亮的女声陡然在门外响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一位身材高挑,面貌姣好的女人进了教室。 她脸上化着淡妆,一张鹅蛋脸看起来很清纯。头上扎着一个高马尾,旁边有两行留海垂了下来,很好看的一位女老师,就是这气势凌厉了一点。 “到齐了。”全班同学异口同声的答道。 “不错嘛,今天,这么有活力,”燕姐把教案往讲台上一丢,摸了一把讲台上的灰嫌弃的看了一眼,调侃道:“上节邓老师的课都睡饱了吧?” 讲台下响起了几声笑,看得出来那些没笑的是在辛苦憋着。 “高迈?”燕姐边扯出一张卫生纸擦讲台,边点名问道:“大课间去了趟厕所吧?” 高迈摸了摸板寸头在后面站了起来,笑着答道:“去了。” “那就好,如果你不想证明自己身体的某个器官出了问题,这节课不会再请假出去上厕所了吧?”燕姐的课桌终于擦完了,她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里,认真的问。 讲台下顿时发出了一阵哄笑,把高迈的脸都给笑红了,“不,不会了。” 燕姐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居高临下的看着高迈,就像《还珠格格》里的老佛爷看着小燕子一样,怎么看都不顺眼。看着高迈脸色越来越红,老佛爷终于下旨了,“坐下吧。” 高迈如释重负的坐下,下一秒,就听见燕姐说:“暑假没做英语作业的自觉站起来,别让我点名哦。” 教室里顿时稀稀拉拉站了一片,高迈心有余悸,心里想着幸好自己早有准备,赶在开学前把英语这科抄完了。 一口气还没松下来,高迈就感觉到燕姐正在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燕姐就说:“那些作业是抄了的人,给我站到外面去,千万不要心存侥幸,我这里已经列出了一张名单。” 燕姐站在讲台上,手里真的拿出来一张白色的便签纸,便签纸是透的,隐隐约约能看出来一些黑色的字迹,上面好像真的有不少名字。 中国有一句老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句话非常的巧妙,乍一听是一句宽心的话。可对于那些做了亏心事的同学们来说,当鬼明目张胆的站在自己面前,还拿出了一张铁证,现在快被吓死的心都有了。 燕姐带着一种阴森森的笑环视了一下四周,语气幽幽的:“现在主动站起来的还有机会,那些被我点起来的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哦。” 好说话了哦…… 说话了哦…… 哦…… 那些抄作业的孩子感觉这句话在耳朵里无限回放,感觉燕姐的眼睛正透过人群仔细注视着自己,感觉自己现在坐的这把椅子非常烫屁股。 最惨的还是高迈,他刚刚坐下没五分钟,就被椅子烫起来了,灰溜溜的夹着尾巴拿着英语书出去了。 很多事情都是有带动效应的,高迈出去还没一秒钟,陆陆续续站起来了一大批被椅子烫起来的人,在燕姐的死亡视线之下默默往外走。 那些心态不太好的同学,明明暑假作业不是抄的,只是自己乱写的ABCD而已,也跟着了魔一样往外冲。转眼之间,十班坐着的只剩下了五名学霸,外加一位顾深。 对于顾深还能坐着的这件事,他的同桌表示非常好奇。 “你英语自己写的?”许柯坐得笔直,声音轻轻的传到旁边。 顾深正在百无聊赖的转着笔,乍一发现他的同桌向他发送了一个聊天申请,顿时来劲了,“对啊,肯定是自己写的啊。” 许柯正在想顾深是不是英语成绩还不错的时候,就听到隔壁这位说了一句,“抄多麻烦啊,我从来不抄作业。” 许柯:“……” 顾深还在津津有味的分享自己对于抄作业的见解,“英语比其他几科更麻烦,密密麻麻的,还得看抄没抄错行,抄错一个死一片。还不如我乱填来的痛快,两小时解决完一本。” “哦,我最快的记录是高一下学期的那次,一小时就搞定了。” 顾深低调的炫耀完自己之后,还不忘拉踩一波,“你说外面站着的这二十几个人我真搞不明白,他们低声下气的求作业,然后花一天时间去抄,最后还要主动往外面站两节课,啧,想什么呢。” 外面站着的同学想哭。 -- 第41页 顾深还想再说点什么,“你说我……” 许柯:“……可以了,你别说话了。” “顾深,讲话讲完了吗,”燕姐叉着腰站在讲台上,手里夹了一根粉笔。黑板上多出了一行字,最后一个单词只写了一半,还没写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看着他们,“要不再给十分钟让你们讲?十分钟够吗,能讲完吗?” 虽然“你们”这个词连带了许柯,不过这是迄今为止,许柯见过的唯一一个能直面校霸的女老师。 “燕姐,我就是跟我同桌科普一下以后英语课要注意的事项,”顾深站起来,1米83的个子立起来的时候能挡住一半窗户,“我同桌新来的嘛,什么都不懂。” 顾深这话说的像是他先来找许柯讲话一样,话里话外都暗含着一种保护的架势,许柯笔尖顿住,愣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顾深一眼,没人能看懂他的目光,其实还是冷冷的,只不过他看的时间长了一点,像是在发呆。视线轻轻扫过之后蓦然又落了下来,不知道落到那个点去了。 “别跟我贫,”燕姐走近,高跟鞋落到地上咚咚的响,走到许柯位子旁边的时候停下,问:“你就是那新来的转校生?” 许柯起身,“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实际身高四舍五入一下也有1米83,跟顾深并排站着的时候,却还是低了一点,但两大帅哥站在一起总归是赏心悦目的。燕姐琢磨道:“不是听说你俩关系不怎么样吗,这才过了几天,怎么话都说不完了?” 顾深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笑声低沉,其实很好听,“燕姐,哪个王八蛋跟你传递虚假情报?我跟我同桌简直天造地设啊,这几天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关系好得不能再好了。” 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还在话题中的主角旁边说,时时刻刻会翻车。许柯木着一张脸,毫不客气的拆台道:“没有。” 燕姐被他俩这一前一后给逗乐了,“哪个王八蛋?你梅爹跟我说的呀,骂他去吧。” 像燕姐这种由市重点被罢黜过来的老师,在诚关就是个一级保护动物,校长都得亲自捧着的那种。她性子又比较直,舌头也比较毒。平时碰到哪个老师不顺心的就直接开怼,梅爹这种“德高望重”老教师的玩笑也能随便开开,有时候碰到蔡小刀都丝毫不怵。 所以怕她是真怕,有时候爱她也是真爱。 “老师,还有20分钟下课。”前面传来了一声毫无感情的提示,顺着声音一看,曹浩同学面无表情的坐在前面,看着这边。 一节课被这么打岔过去了一半,“好了好了,坐下来好好听课。”燕姐风风火火的踩着高跟鞋往讲台上走,给教室为数不多的学生开启了第一单元的英语之旅。 十班同学的正式上课应该算是始于这节英语课。 教室外面乌泱泱站了一个走廊的人,里面也有十几位站着听完全程。但是有一个词能完美解释他们的心境:痛并快乐着。 作者有话要说:  在前面铺垫了很多关于燕姐这个人物,其实把她这样写出来不太能确定大家对她失不失望。但这就是我心中的燕姐,是一位毒舌,风风火火的女老师。 另外,昨天停了一下也是因为对于燕姐的塑造很难把控,但这就是最终呈现出来的样子,现在我要保持住不改文的好习惯。 大家午安~ 第20章 军令状 痛且快乐的英语课一上完,十班立即放飞自我。 外面被烤了整整两节课的同学飞快的涌进来,对着空调口就是一顿猛吹。 “太惨了,我以后再也不抄英语了,我就是把头拧下来自己做也不抄了。” “太狠了,燕姐太狠了,以后谁敢娶她这样的女人,我叫他爸爸。” “那你岂不是要认燕姐当干妈哈哈?” “我去你妈的。” …… 前面被空调吹的飞起的男生们一边大声吐槽,一边拼命擦汗,这就引得教室里的女生相当不满。 与名字气质及其不符的飘飘首先向他们开炮,“你们不要挡空调啊,是嫌身上的汗味没人闻到吗?” 立马有男生回道:“大姐,我们刚刚在太阳底下暴晒两个小时,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吗?” “不能,太扰民了。” “哎呀我去,飘飘你最近脾气怎么那么爆啊?” …… 教室里一片嘈杂,许柯把英语书放进书桌里准备去吃饭,刚抬脚,就听见他同桌忽然开口说:“同桌,今天中午……” “不。” 顾深放下手机,一脸无奈的看着许柯,“哎,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许柯的下一句话接踵而至,“没门。” 顾深撸起袖子,“哎,你……” 许柯面无表情:“除非我脑袋被门夹了,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再跟你一起去吃饭的。” 顾深:“……” 其实许柯还算是一个比较有时间观念的人,这和成绩没关系,只是他单纯的不喜欢踩着铃声急匆匆的往回赶而已。而顾深…… 总而言之一句话,跟顾深一起去吃饭就是上赶着去给蔡小刀送人头。这几天,顾深几乎每天都要迟n次到。只要他下课出去,要么是上课之后才回来,要么就干脆找不见人影了。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每次都躲过了蔡小刀的日常巡逻,只是除非见了鬼,许柯才会再一次着他的道。 -- 第42页 于是顾校霸的第n次“一起午餐”的提议又被他同桌残忍的否决了,他看着自己同桌毫无留恋、扬长而去的背影,无奈之下只能给徐强发了条消息,“今天中午一起吃饭?” 徐强那边估计还没下课,但是他的消息回得很快:“你不是说这几天要跟你那小同桌一起吃饭吗?怎么今天想起我来了?” ……“小同桌”…… 这三个字真是莫名的惹人愤怒啊,有谁见过面若冰霜棺材脸·冷淡无聊爱独处·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同桌吗? 尤其是刚刚被这位“小同桌”第n次拒绝的顾同学,现在看到这三个字就莫名觉得非常违和。 顾深缓冲了一阵,对面的徐强又连着蹦出几条新消息出来,在屏幕上亮成一排: 11:42am [话说你今天中午已经确定要跟我一起吃饭了对吧?不会再放我鸽子了是吧?] [那今天中午搞个大的,出去搓一顿怎么样?] [想念诚关饭店的卤肉饭了,想念可乐鸡翅了,想念糖醋鱼了……] [你不在,我一个人都懒得翻/墙出去了。] 看着这些菜名,顾深突然想把许柯也带出去好好吃一顿。其实第一次,顾深就是想带许柯翻/墙出去吃的,但最后时间太赶了没去成,现在想起来居然有点遗憾。 11:47am [你人呢?怎么又不回消息了???] [不会吧,又鸽我?] [你他妈?!!] [顾深,两分钟以内不回消息就绝交!!!] 顾深看着最后那句威胁笑了一下,特意等在11:50以后再发消息过去。 [绝交了么?] [徐强]:……看在你回了消息的份上,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顾深今天心情实在是算不上很好,郁郁的丢了句话过去,“少说屁话了,搞快点。” 那边安静了一分钟,正在顾深想着要不要去一班教室把徐强给揪出来揍一顿的时候,徐强的下一条消息终于顺着网线传了过来:“您今天心情有点微妙啊,怎么了这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不高兴?有吗? 好像是有一点,在许柯跟他说以后不会再跟自己一起吃饭的时候。其实也不是不高兴,只是被拒绝后稍微有那么一丢丢失落而已,这很正常,每个人可能都会遇到。 但顾深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起码没料到在十班自己有一天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其实不是个会交心的人,觉睡够了的时候,表面上跟其他人都能处的来,但实际里这么多年他只交了徐强这一个朋友。 许柯的出现,其实挺让人意外,顾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非常想跟他交朋友,可能是他不怕自己吧,有时候表现出来的一些小细节也很能吸引人;也可能是身边突然多了个能说话拌嘴的人,和他一样孤独却耀眼…… 孤独但是耀眼。 没人喜欢孤独,但顾深知道许柯比他更耀眼。 徐强见顾深又不回消息了,就知道他发小这次还真的不太高兴,于是又给他不停的发消息: [还出不出去了?我下课了,在绿茵路等你。] [谁惹你去揍一顿不就行了?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我中午还有套竞赛卷要写,快点过来。] [走路快一点,慢了我可就不等你了。] 顾深动动手指回了一个字:滚。 [徐强]:……您觉不觉得自己有点凶? *** 这俩吃完饭从校外回来的时候,午休时间都已经过了一半。凭借着对蔡小刀巡班的了解,他们掐好时间点往自己班里冲。 在临别前,徐强这货还一直拉着顾深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别不开心了,要快乐起来,真搞不明白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惹你,但是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顾深十分嫌弃的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尽管一路上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有不高兴,是徐强多想了。但这货坚持认定有人惹了顾深,还一再声明,打架的时候别忘了拉上他一起。 顾深走上楼梯,潇洒摆手,“我走了,你好好写卷子吧。” 徐强站在后面没动,犹豫道:“深儿,要不晚上放学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走,再开导开导你?” 顾深脚下的楼梯险些踩空,他干笑两声,反问道:“你高二不是住宿吗?” “我可以请假啊,要不是我们班老陆坚持让我住宿,老子才不会挤宿舍呢。” 真的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喝徐强牌鸡汤了,顾深连忙摆手:“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你的这份心兄弟领了,再见!” 顾深一口气飞奔到十班,气喘吁吁。 这个点,教室里大部分人已经倒下了,只有两个变异的“学霸”生物还埋首案前、在写卷子,其中一个就是顾深自己的同桌。 许柯还是头一次看到跑进教室的顾深,有点惊奇,起身让顾深进去的时候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后面是有什么东西在追你么?” 顾深本来在外面已经做好了思想建设,进来的时候不会再搭理许柯一句话。没道理一直把脸伸给人家打,总要冷他几天。 但是听到这个问题他还是难以自控的笑着回了一句,“后面有只唠叨怪,一直在扯着我讲道理。” 许柯皱眉猜道:“班主任?” 未免吵醒别人,顾深声音也压得很低,和许柯凑得很近,“不是,是我发小,以后有机会的话介……” -- 第43页 介绍你们认识? 好像不太有机会吧,毕竟你连吃饭都不想跟我一起。 顾深的后半句生生的卡在嗓子里,他明明离许柯很近,甚至再往前移2公分嘴唇就能碰到许柯的耳朵,但他的后半句依然消了声。 可能是等了太久也没等到一句完整的话,许柯转身看了顾深一眼,问道:“有机会的话怎么了?” 顾深没好气地说:“没怎么,反正估计你也不是很想认识。” 许柯:“……” 这阴阳怪调的。 顾深把头埋下来打算睡觉,平常这个点他是绝对能轻松入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中午却没有一点睡意。可能是今天气温太高,让他本就不稳固的心情火上加油。 透过衣服与课桌之间的缝隙他可以看到许柯依旧坐的笔直,可能是因为家教的原因,许柯不论走到哪背脊都立得很直,很有少年气。 但顾深现在看着他这样子就更不爽了。 顾深“腾”的一下坐起来,心情不太妙的往许柯桌子上扫了一眼,发现这位学霸大中午的不睡觉,居然在看生物书?! “你看生物做什么?”顾深的表情非常震撼。 许柯纹丝不动,把生物书又往后翻了一页,声音淡淡的,“随便看看。” 尽管许柯的语气像是在菜市场买黄瓜一样轻松平常,他的表情像是在看言耽小说一样镇定自若。但顾深还是凌乱了,在这一瞬间他有许多疑惑: 我们文科生高考是会考生物吗?你不听课光是看课本能把生物看懂吗?你有这么多功夫是觉得自己文综已经无敌了吗? 当然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你是在我面前秀智商吗? “怎么,你也想看?”可能是顾深的表情太过梦幻,许柯居然还很有闲情雅致的打趣了顾深一句。 尽管顾深同学被这句话打趣地快要自闭了。 可能缓了十来分钟,顾深才艰难地问了许柯一句话,“你还想跟我坐同桌吗?” 这句话其实顾深之前问过,在第一天的时候,当时许柯的回答是:很想、特别想。过了这么几天,顾大少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或许不是许柯的真心话。 “问这个做什么?”许柯喝了口顾深大课间给他买的水。 “就是感觉你应该挺讨厌我的吧?”顾深把头扭过去,尽量让自己语气再无所谓一点,“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放学一起回家,我加你联系方式,你也是不太想加的感觉……” 顾深叹了口气,“你应该是讨厌我吧?觉得我成绩挺差的,人也不是很好,想躲得远远的,不想跟我交朋友?” 阳光洒落进来,投落下的光影把顾深切割成两半,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配上一张不带笑的脸,显得特别惆怅。 许柯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喝下的那口水挺烫喉咙的。 其实,他现在并不讨厌顾深,有时候甚至觉得顾深这个校霸还挺不错的,当然那只是“有时候。”大多数时候还是觉得顾深比较中二,但“中二”和“讨厌”完全是两个概念。 看着桌子上的那瓶不再冰的矿泉水,许柯轻声说道:“没有,不讨厌。” 顾深把脸斜过来,“但你说以后都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许柯还是看着那个矿泉水瓶,“那是因为我不想迟到而已。” 顾深一边眉毛微微挑起,“那你加我的时候还不给通过。” 许柯语气有些无奈,“那是因为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验证消息。” 顾深嘴角缓缓勾起,“那你……还想继续跟我坐同桌吗?” 许柯干咳了一声,“凑合吧。” 顾深问:“那你跟我是朋友么现在?” 可能是最后一个问题里的笑意实在是藏不住了,许柯诧异回头,看到顾深一脸得逞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像只狐狸。哦,不,应该更像只二哈。 许柯:“……装可怜好玩吗?” 二哈见被拆穿了,也不尴尬,反倒是把脸上的笑全部露了出来,“还不赖。对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许柯:“……我有病才会回答。” 顾深啧了一声,感叹道:“你这说话怎么总喜欢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呢?” 许柯一脸漠然的转头,把生物书一关,往桌子上一趴,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的。 完了,这回真不理人了。 不过顾深还是非常心满意足的补了个觉。 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顾深觉得自己只是闭了一下眼,还没怎么样呢就得醒过来了,而同桌的许柯,已经把下午要上课的书都拿出来准备好了。 顾深忍着没睡好的燥意,趴在桌子上扯了扯许柯的衣服,沉着嗓子说:“同桌,别真不说话了吧,理我一下啊。” 前面的康慨这时候刚醒,但他的耳力十级,听到后面顾深说的话顿时又往桌子上倒,他想肯定是自己还没睡醒。 同一个招数使两次就不太好用,这时候装可怜已经对许柯没有用了,他非常不顾及同桌情的把顾深的手一把拍开。 被拍开的顾深实在是太困了,这时候也没力气去哄他的小同桌,想着再睡几节课再说吧。 下午的前面三节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梅爹的课对顾深来说也是可有可无。只是第四节 引起了十班广泛的关注。 -- 第44页 幸亏,顾深前面三节课也睡饱了。正准备下课的时候哄哄许柯,有人吼着嗓子说:“来了来了。” “谁来了?”顾深不明所以。 “小刀来了,深哥,您快醒醒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十班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来了来了,我看到蔡小刀了,一级警戒一级警戒。”有男生从楼梯的拐角处飞进来,大着嗓子招呼道,“已经到教学楼门口了。” 教室里一阵怨声载道:“不是吧,还没上课啊。” “天呐,政治课要上什么啊,他会不会点我回答高一的问题?” “我死了。” …… 显然这个教室里要死的人有很多,个个垂头丧气。 在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蔡鲁意气风发的推门而入,在一片死寂中,他的视线轻飘飘的往下一落,就猛地看到坐在许柯旁边的顾深。 这位政治老师上课的第一句话是:“顾深!你早上又迟到了?!” 很显然,顾深也没有想到在自己什么东西都没干的情况下就被带到了教师办公室,面前站着自己的班主任和自己的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对班主任大声说道:“梅老师,你怎么能把顾深放在许柯同学旁边呢,你知道当我看到许柯同学身边坐着的是谁的时候我简直要得心脏病了。我再三叮嘱过,许柯同学是我们学校要重点培养的,如果不是他妈妈点名说要进你们班的话,我肯定不会把许柯同学放进十班的。” “他们,必须分开坐。” 梅海军不愧在学校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也是一位睁眼说瞎话的老手,“这个,蔡主任,这个座位是他们自己要求分配的。许柯同学主动说要带动十班的学习氛围,还说要从源头治起,所以才会把他们安排坐一起。” 蔡鲁听不进任何话,“不行,他们必须分开。开什么玩笑,梅老师,我们耽误不起许柯同学的人生啊。” 梅海军的脸色这时候也难看了几分,“那顾深呢?顾深的人生就这样被放弃掉了?蔡主任,你相信我,他俩坐一起肯定会往好的情况下发展的。” 蔡鲁苦口婆心劝道:“可是我们赌不起啊,好好把许柯同学把握住的话,我们学校明年高考肯定能一鸣惊人。” “顾深,可以让他跟你们班的李小锦坐一起,也能提升的。反正他俩必须分开坐。” “想什么呢主任?”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顾深这时候插了一嘴,脸上一直挂着的戏谑笑容不见了,换了一副表情,冷静自信的吓人,“我跟我同桌可约定好了,要一起坐很长一段时间的。” “你……”蔡主任气结。 “您先别激动,”顾深唇角微微勾起,“是不是这次月考我同桌成绩不掉,我成绩往上提个50分,您就答应让我们再坐一阵子?” “月考提50分”与“顾深”这两个名词结合在一起,就等于“不可能”这三个字。 “行啊,顾深,”蔡主任松口了,“如果这次月考你真能提50分,许柯同学成绩保持不变的话,你们坐一起我完全没有意见。” “但是,如果这两项有一个不合格的话你们还是分开吧,按照一中那边的调座位方法给你们班安排座位。” “好,”顾深笑道,“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言耽小说指的就是言情小说和耽美小说。 大家晚安~ 第21章 军训 23:10pm,许柯家。 许柯刚把今天的课程全部复习预习了一通,正打算做点竞赛题的时候,房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很有规律的敲门声。 许柯拿笔的手顿了顿,眉毛轻微的皱了一下,片刻后才舒展开来,他慢吞吞的走去开门,门把手一拧开的时候,门后面果然是吴怜的一张笑脸。 吴怜把手上的热牛奶递给他,柔声细语的问:“怎么还没睡?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许柯接过牛奶,用两根手指虚虚握着杯沿,“不大,在写竞赛题。”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冷到极点,只是冰冷客观的回答了吴怜的问题,其他的仿佛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吴怜看着许柯这样子,心中又涌起一阵酸涩,她偏开头眨了一下眼,然后才说:“那你回去写竞赛题吧,晚上早点睡。” 吴怜下了楼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直到她的背影过了拐角彻底看不见了,许柯才轻轻拧开门把手重新靠回桌案。 那杯牛奶放到桌案上等到彻底凉了许柯才慢慢把它一口一口的喝完,再一抬头已经凌晨一点了。 许柯把竞赛题的答案对完,他一天的学习任务才算是完成。 手机的消息一直设置的是免打扰模式,但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在睡前他才会把手机里的社交软件打开翻一翻。 点开那个企鹅图标,页面上的第一个人给他发了30多条消息,许柯一看那个备注名,果然是他那中二的同桌。 不出意料的,三十多条消息全部是围绕他自己瞎立的那个军令状。 许柯也很纳闷,顾深为什么只是去了一趟办公室就给他带回来这么一份大惊吓,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为什么还能扯上他? 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顾深跟着他,问他对于成绩保持不变有没有信心,许柯冷冰冰的回了句“没有。” -- 第45页 顾深又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快速提高学习成绩的方法,许柯还是冷冰冰的回了句“没有。” 的确是没有,分数这玩意儿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比如天气、心情、甚至是各种意外情况的发生…… 况且许柯之前并没有在这个学校考过试,对于学校的出卷形式也不熟悉。他上次考试的分数基点又太高,他并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一个三四分的下滑。 再说快速提高成绩的方法,有是有,但他妈三个星期就能提五十分的话,那些落榜生不用活了。 所以,许柯在听完顾深是怎么大战小刀并“凯旋而归”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甚至送了顾深一句话,“别折腾了,我们还是分开坐吧。” 顾深的三十几条消息全部是在说要有一个什么什么的学习计划安排,甚至还在激励许柯要相信自己的实力,一定不会退步的。 许柯看着屏幕哑口无言,正在想是勉为其难的回一句消息还是直接关手机睡觉的时候,屏幕上陡然又涌入了一条新的消息。 --同桌,我刚找了套数学卷子出来写,妈的,觉得根本看不懂,数学这科我怎么办啊? 许柯朝手机上的时间扫了一眼,快两点了,这货居然在写数学题,而且他这么拼的目的只是为了跟自己再多坐一阵子…… 许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翻动手指回了一条消息过去,“把卷子带到学校,明天我教你。” 许柯回完消息就把手机关了,在一片静谧中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日复一日地坠入醒不来的噩梦中。 第二天闹钟一响他就起身了,身上冷汗淋漓。他呆坐在床上缓了一分钟才下床去洗澡,这基本是他每一天生活的常态,洗完澡之后就去公交车站坐最早一班的公交车,然后顺着一模一样的轨迹去学校。 早上六点的小巷里人不多,基本没看到几个穿校服的。许柯高挑欣长的背影走在小巷里,显得孤寂又冷清。 这个小巷的设置有点像迷宫,各个路口好像都有另外一条小道能通过去,不知道路的尽头到底能走到哪个地方。但许柯一直走的只有一条路,他也只认得那么一条。 早上的风有些大,吹落了一地的枫叶。他往上拢了拢蓝白色的校服外套,将校服拉链拉到最顶上,朝诚关高中走去。 学校外面的小商店都还没开门,只有几家早餐店零零散散的开张了。许柯随便选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整洁的店去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边走边吃。 走进学校里面的时候,许柯才发现今天有些不同。 有几个穿着军绿色衬衣的年轻男人脚步整齐,步调划一的在操场上跑早操。 “一二一,一二一。” 整个场面整齐有序,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纪律感和敬仰感。看这样子,应该是来给高一同学军训的。 诚关黄金三天一过,高一的入校生就有一次军训,军训时长为一周。许柯之前高一的时候他们学校也搞过,只不过他们学校的教官都是由部队来分配的,都很正规。 像诚关这种私立学校,教官一般是由政教处主任去找的人,至于找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兵人可能有待商榷。 毕竟不是说顾深高一的时候还打过一个教官么? 许柯站在教学楼梯口淡淡的看了那些教官一眼,脑子里闪过的却是之前无心听到的一个传闻。 “啊啊啊,好帅啊!” “兵哥哥就是有男人味,你看他们那个腿那个腰还有手上的肌肉,简直了。” “你们看倒数第二个,快看快看,跑过去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他长的最好看。” …… 有几个来的比较早的女生推挤在一起,十分露骨的打量着、评价着,眼睛里都冒着光,活像几个女流氓。而且声音还贼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像是察觉到她们追寻的目光,跑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其中有一个教官还朝这边吹了声口哨,脸上挂着一副挑逗的笑,把那几个女孩们的笑声吹的更热烈了。 许柯猛然就觉得这些教官被打可能跟顾深没什么关系,全赖他们自己。 许柯端着一杯豆浆慢悠悠的晃进教室,位子还没坐上五分钟,教室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就停在了他位子旁边。 许柯抬头,发现我们从来不上早自习的顾深同学今天居然这么早的就到了教室。许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教室前边的挂钟,6:21:13,今天的太阳是打算从西边出来吗? “同桌,快让一下,我想补个觉。”顾深揉着眉心无精打采的说。 许柯后知后觉的起身,等顾深进了座位才问:“你昨晚一晚上没睡?” 顾深把头埋下来,两个黑眼圈又大又浓,声音瓮翁的,“睡了三、四个小时吧。” 许柯是真的不想打扰顾深睡觉,但有一句话还是没憋住,“但你早上如果是打算来教室睡觉的话,你其实没必要这么早来。” “我就睡个十分钟,上早自习的时候你把我叫醒,”顾深的声音越来越弱,好像下一秒就能睡着一样,“我还要问你数学题呢~” 许柯:“……” 许柯很想跟顾深说一句,还是命要紧,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拼吧…… 在接近早自习上课时间的时候,教室里陆陆续续涌入了一大批人,本来进教室热热闹闹的,但在看到顾深的一瞬间,他们顿时全部消了音。望过来的时候也顺便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估计也想看看今天的太阳到底是不是从西边跑出来的。 -- 第46页 许柯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顾深,心想这人不但跟自己过不去,还非常损害其他人的心理健康。 康慨坐在前面哭丧着脸,战战兢兢的转过来,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许哥,其他人让我问你深哥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心情怎么样?” 许柯实话实说:“还可以,挺正常。” 康慨松了一口气,又说了一句,“许哥,麻烦通过一下我的好友验证可以吗” 其实康慨跟人说什么是很难让人拒绝的,因为跟他稍微熟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位性情憨厚的小可怜。由于脾气太好,每次都被大家推出来当炮灰。 面对他的眼神,许柯很难摇头说不。 许柯把手机打开,把康慨三天前发过来的验证消息通过了。还没熄屏,康慨就甩了一个群链接过来,名字叫“高二十班小可爱。” 许柯嘴角抽搐了一下,问:“这个群必须要进么?” 康慨:嗯,大家都在。 反正也有消息免打扰,许柯动动手指还是进了那个名字很奇葩的群聊。 刚看了两秒钟,许柯退出来问康慨:不是说大家都在,顾深呢? 康慨愣着回道:啊?许哥,你怎么那么快就看出来深哥不在啊? 许柯:……重点是这个? 许柯正打算去退群的时候,“高二十班小可爱”里就有人出来冒泡了。 [高哥]:妈呀,今天高一军训?! [李小锦]:你才知道,这不是惯例吗? [邓小六]: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你们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深哥打得那个教官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 [高哥]:真的假的,我艹? [飘飘]:这次军训跟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怕什么? [邓小六]:你们说那教官这次回来会不会报复深哥? [高哥]:……不是没可能哎,他上次被打得那么惨,这回会不会带了人来干架?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找的? …… 群里冒泡的人越来越多,许柯看着那一条接一条的消息眉毛越皱越紧。 “你在看什么?”顾深低哑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他似乎是刚醒,整个人还疲惫得很,“怎么表情那么严肃?” “没什么。”许柯随意的说了一句,把手机关了扔进抽屉里。 过了两秒,他突然说:“顾深,这几天放学我们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下一章又要写一个超级麻烦的矛盾了~ 第22章 自闭 “嗯?”顾深挑了挑眉,骨头软软的往椅子上懒散一靠,“同桌,你今天有点反常啊,怎么突然间这么主动?之前不是还巴不得理我八百米远。” 别说,许柯现在就有点后悔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脑子抽了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于是他只能从脑海里迅速检索到一个原因,然后坦然自若地说:“你不是想要快速提高成绩么?这次月考你不是要提50分?” “哦~”顾深看着许柯,眉眼间都是拢不住的笑意,他拉长了调子说:“所以这几天放学回家你要辅导我?” 所以说,人不能撒谎。撒了一个谎之后就要用千百个谎来圆。 许柯顿了两秒,才不自然的点头道:“嗯。” 撒谎没什么,可怕的是你面对的对象是像顾深这样的人。这种人在听到好话后往往会顺着杆往上爬。 “所以说你是为了要跟我坐同桌才这么努力啊?”顾深接着话头问道,“那你现在也是很真心诚意地想要跟我坐同桌,对吧?” 这理解能力真的是满分。 许柯诧异抬头,看着满面春风的顾深,木着脸淡淡吐出四个字,“你想多了。” 许柯指着那个还没丢的矿泉水瓶,说:“因为这个,帮你一次,别得寸进尺。” 顾深看着那瓶已经喝完的矿泉水,非常认真地问:“哎,那你以后的水我包了,是不是能一直这么‘帮’我啊?” 许柯:“……你要不再睡会儿?” 顾深笑了笑,眸光却落到了前面,“那你的意思是只会再跟我多坐一个月是么?” 许柯不想探讨那么久远的事情,他拿出了一支红笔看着顾深,“我们还是先把面前这个事给解决掉吧。” “什么事?”顾深回神,面露疑惑。 许柯无奈的看了他两秒,才瘫着脸提醒道:“你昨晚做的数学卷子呢?” 说实话,事情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许柯虽然措手不及但也不至于惊慌失措。直到他今天早上看到顾深花了几个钟头写的数学卷子,他觉得这事几乎没救了。 许柯对着参考答案花了两分钟批改了一下顾深拿出来的那团皱巴巴的纸,看着那稀零的几个红勾,然后冰着脸默算了一下得分。 最后,大笔一挥,在卷头写下25这两个数字。 很好,150分的试卷写了三个小时最后拿到了25分,其实如果后面那些大题许柯没有放点水的话,这卷子估计连20分都挺悬。 那一刻,连顾深都感觉到了许柯脸色有点不对劲。他干笑了一声,讨好道:“我昨晚说了是吧,这卷子有点难度。” “你故意的对吧?”许柯双手拽着顾深的试卷,冻着脸问他。 顾深没太听懂,“故意……什么?” -- 第47页 看着卷头上那个血淋淋的“25”,许柯实在是没忍住想骂人,“故意让我教一头猪!” 这话就有点伤人自尊了,顾深慢慢黑了脸,半分钟后懊恼的大声蹦出一句,“我有这么差吗?!” 校霸的一句诘问吸引了不少目光,但没有人敢议论什么。许柯刚进的那个水群还没来得及设置免打扰,但他能透过桌子感觉到手机在不停的震动,一条接一条的消息不断的涌出来。 许柯把卷子怼到顾深面前,扔到他桌子上,不发一言,赶着去把手机上的消息设置一下。 顾深却以为许柯是生气了,他看着自己惨淡的分数,纠结两秒,伸出爪子碰了碰许柯的衣服。等到许柯看向他的时候,故意惨兮兮地说:“同桌,我没救了是么?” 许柯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冷哼一声,把手机的屏幕摁熄放进桌肚里,“反正我是救不起来。” “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顾深有点懊恼,他妈的第一次想考个高分,但是感觉一出门就掉下了马。 许柯说:“放弃数学吧,要么你可以选择留级。” “算了,我才不想跟高一的那群小屁孩一起混。”顾深嗤之以鼻。 许柯指着那张刚被□□完的数学卷子,淡淡道:“不是高一,你的水平如果从初二开始学的话,兴许还能救一救。” 顾深:“……” 之前许柯就告诉过顾深,成绩差的要想在短时间内提分,要抓住两门科目,一是自己最弱的,二是自己最强的。 顾深回家把自己这些年的成绩表分析了一通,发现自己最差的科目跟大多数文科生一样--数学。 其他的还能救,数学这门从初一就开始不听讲了,现在随手翻开一张试卷都跟看天文书一样。顾深昨晚开卷写题,翻遍了买的各类辅导书,最后选择题选的都是最有把握的那个。 最终,顾深看着自己只对了两个选择的数学试卷,其中一个还是胡乱瞎蒙的第12题。他脑子里雾蒙蒙的闪过一句话:数学,真是一门玄学。 好吧,最差的一门考成这样也不算丢人,只要考试的时候发挥稳定保持在20以上就没丢分,毕竟上次期末考顾深数学只有16分。 看着这“25,”顾深自己还是挺满意的,多了9分呢。 最差的一门掀过,顾深把最好的一门也看了看。据考试的大数据来看,顾深发挥最好的一科应该是英语,在及格线边缘徘徊。而且这仅仅是他没怎么听讲、用功的结果,那要是写写卷子练一练,冲个100分也是可以想想的。 但这门压力还是蛮大,顾深上次考试英语考了83,冲到100也只是多了17分而已。 顾少爷郁闷了。他把所有科目都略微的估了估,发现离50分还遥遥无期。 早知道就少报一点了,为什么要跳起来打自己的脸呢?报个30分意思意思就行了。顾深想着想着,又想起来蔡小刀那张恶毒的脸。俗话说,不争馒头争口气,就算是为了膈应膈应蔡小刀,这50分他也得拼命凑到。 这是头一个顾深用了功的早自习,他用了40分钟的时间默读了一下政史地重点笔迹里的重点。读完之后,他发现自己灵魂出窍了,脑子掉了,就那么几句话拼命的围着自己脑子晃悠。 彼时,他的同桌许柯正在刷黄冈模拟试卷里的数学卷,他分出神看了顾深一眼,没有丝毫人性的开口说:“其实今天早上你读的东西没有用……” 顾深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读的可是重点笔迹,里面有35位名家专门讲解,整本书都是由专业教授编纂而成,整本资料都是精华中的精华。我现在还感觉那些精华正在我脑子里逐渐被吸收下来成为我的知识储备。” 许柯放下笔,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深,语气凉凉的问:“这本书封面上是不是还印着‘绝密档案’这四个字?” “是啊,你怎么知道?”顾深有点欣喜,“是不是你用的资料和我的一样?” 许柯转过脸,重新开始写题,“哦,没有,我高一时候的班主任把这本书列为黑名单,说这书假、大、空,提醒过我们让我们别买。” 顾深怔住,一口气吊在嗓子里出不去。 许柯还在一边写题一边继续说,“我之前还不太相信,直到今天早上听到你读的内容,才想来这句话,觉得那个班主任没骗我们。” 顾深:“……” 真的是有点想骂娘。 于是,顾少爷自闭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晕头转向了一早上,定了5点半的闹钟,只睡了四个小时的觉,一大早上,脑子不仅受到了水的冲击还受到了他同桌的嘲讽。 “其实,你真没必要这么拼,”许柯把选择、填空写完了,可能是看顾深有点可怜,放下笔宽慰了一句,“短时间内提高50分对谁都很难,尤其是你还要花时间找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所以,你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吧。”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最省心的办法。反正对于顾深来说,声誉那些压根也不重要,他名声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是没做到自己说的话,有人敢说什么么?没做到对于所有人来说才算是正常. 可是,不行。 因为没做到的话,蔡小刀一定会把他和许柯分开,说什么都没用。 是啊,尽管高三也会分重点班的,许柯就算是倒着考也能进重点班,而他就算是竖着考都进不去。 -- 第48页 但至少,他不想现在就跟许柯分开。他们还没混熟,而且诚关也找不到第二个像许柯这么“放肆”的同桌了。 你其实没必要这么拼,这句话许柯讲了好几遍了。 但他还想再试试,若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他不乐意。 不乐意这段同桌情这么草草的就收场了。 “不行,我逼都装了,不兑现承诺我以后面子往哪隔?”顾深给了个理由,他丧气的揉了一把头发,“让我出去一下。” 顾深拿着手机去教学楼的顶层,给徐强发了条消息。 --有时间么?老子快自闭了。 重点班跟平行班当然不一样,对于顾深来说,在平行班他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平常旷一两节课也是家常便饭。但徐强就没这么舒心了,黄金三天是他最后的狂欢,后来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过了两分钟,徐强才回了条消息。 --怎么了这是,他妈的老吴又不放人,抓着我们在写竞赛卷,我也快自闭了。 顾深皱着眉,敲了一行字过去,“你什么时候结束?我在顶楼这边。” 消息发了还没过一分钟,徐强就进了顶楼这里的教室。 顶楼就是一间半弧形的教室,平常不对任何学生开放,也没有人会上来。自从有一次徐强鬼使神差的把那锁给撬开了,这里就变成了他俩的私人基地。 徐强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顾深正歪在一边的台阶上抽烟,顾深不笑的时候脸是很有攻击性的,脸型凌厉,有一种深沉的好看。修长薄削的手指夹着烟,时而吐出一口雾,在烟雾缭绕中整个人都更显得狠厉和性感。 “怎么了,这是,不是说这阵戒烟了吗?”徐强笑着走过去,坐在顾深旁边。 “戒个屁,快烦死了。”顾深吐出来一口烟雾,把还剩半截的烟夹在手上等着它自己往上烧,“你怎么出来的?” “跟老师说肚子疼上厕所呗。”徐强一脸无奈,也点了根烟,“我可不敢不来,毕竟你上次说自闭的时候还是好几年前的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徐强吐出一口烟,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范文东那狗玩意这次军训又来了,你看到他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解放了~ 第23章 教官 范、文、东…… 真的是一个在记忆中有点遥远但又无比清晰的名字了。顾深记不起他的脸,但对这个名字有股天然的反感,以至于在骤然听起的这一瞬间还有点恶心。 顾深夹烟的手顿了顿,在烟雾中短暂地眯了一下眼。片刻后,他重重吸了口烟,嗓子哑哑地说:“没看到。” 徐强冷哼了一声,在一旁动作无比熟练的吞云吐雾,安静半晌后他突然骂道:“我他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骂政教处的人了,他妈选教官的时候能不能用点心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学校里招,真他妈晦气。” 顾深一根烟抽完,又点了一根。打火机在一片寂然中发出“嗡”的一声响,接着一抹火苗窜出来,在玻璃窗反射进来的阳光下看不清颜色。 顾深就着光点了根烟,把烟送到嘴里猛的吸了口,那个精致小巧的银色打火机被几根手指随手把玩着。 “傻逼政教处。”徐强气不过,又骂了一句。 “行了,”顾深嘴里吐出来一口烟,脸色沉沉的,但徐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气。 顾深就是这样,他笑着的时候,不一定是开心,所以可能下一秒就会冲上去干架。同理,像这样沉着脸的时候,也不一定是生气,有时候只是因为懒得笑了而已。 “这事跟政教处没什么关系,私立学校的教官本来就不好找,有的人塞了钱混进来根本查不出来。”想起那个狗东西做的破事,顾深稍微皱了一下眉。 “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徐强有点担心,“谁知道他这回来是不是为了报复你,去年被你打得跟狗一样,他心里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今年肯定带了人来,估计现在就蹲门口堵你呢。” 顾深没说话,右手手指夹着烟,左手拇指把手里的打火机一按一松,一按一松,他整个人靠在后面的墙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强看着他这样,有点急了,忍不住出主意道:“要不把他那事儿捅出去?让学校把他给赶出去?” “想什么呢?”顾深像是终于回神了,他把打火机收起来握在掌心,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笑。那笑意很淡,一会儿就消失了。 “不能说。”还是怕徐强这个二货真的出去乱说,顾深接着叮嘱了一句。 “行行行,不说。”徐强把烟头用力地摁在台阶上,小声低吼了一句,“那你怎么办?他要是真的带人来,你一个人怎么打?” “怎么打?”顾深重复了一句,这时候反而笑开了,玩笑道:“用手打呗,上次没被收拾服,这次把他手跟腿折了,看他还敢不敢来。” 徐强气得口干舌燥,他也再点了根烟,跟顾深坐在一排,往后靠着,“这几天我晚上请假跟你一起回去。” “这就别了,”顾深垂着眸子扫视了徐强一眼,很难不嫌弃地说:“你不会是想跟我一起去干架吧?求你了,掂量掂量自己那二两肉好吗?” 徐强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弱不禁风的体制和跟棉花一样虚无缥缈的战斗力,平生第一次开始嫌弃自己的身体。 -- 第49页 但他还是想出出主意,“要不去找找风哥?” “行了,别瞎吃萝卜淡操心了。”顾深把手上的烟吸了最后一口,随手把烟头往地上一摁,“这事我心里有数。” “可是你……” 徐强想说你心里有个屁数,这事不麻烦,无非就是动拳头。但对方人多,还一个个长得跟熊一样,顾深打架是彪悍,但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可不会知道要手下留情。 “行了,你别婆婆妈妈了,今天找你来不是为这事。”顾深手里的银色打火机在阳光底下熠熠发光,他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难得的显出少许无力从心。 *** 上第一节 课之前,梅爹特地跑到班上来就这次军训做了个说明。 “你们都把心给我收一收啊,别看到军训什么的都往那边凑,高一的时候都训过了,滋味其实也不好受。” 梅海军是真的怕这群小崽子们管不住自己,看到别人不上课自己也不想上。 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从前诚关就有一个班看到高一同学军训,被人组织着都冲出去玩,最后全班直接集体玩旷课。 有了前车之鉴,诚关明令禁止高二高三的学生在高一军训期间不得外出,还勒令各位班主任在上课前一定要去班里强调一下。 梅海军看着自己这个不太省心的文科班,他觉得这样的事只要顾深组织组织,他们班同学也不是干不出来。 本来经过了昨天的事件,梅海军还真以为顾深在这段时间要发力了,没想到一到教室,顾深又旷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忍不住再三叮嘱加强调,“同学们,咱们现在这都高二了,马上要迈入高三这个重要阶段,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要克制住自己,知道吗?” 讲台下马上要迈入高三的“十班小可爱们”全部都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嗯”了声。面上都一个塞一个的不关心、没想法、不感冒,私下里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一个个哭爹喊娘。 “高二十班小可爱”: [高哥]:我想去军训,不想上课。操场不比教室好玩?之前军训的时候晚上还可以看电影,还可以明目张胆的玩手机,啊啊啊,老子不想待在这里。 [飘飘]:那你去啊,又没人拦着。 [迈哥]:…… [邓小六]:我们上次军训训了个寂寞,教官半路被学员给打跑了,真带劲。 [迈哥]:笑死了,后面半个星期没教官敢来带我们,我们多放了三、四天的假。 [迈哥]:不过深哥呢?早自习好像还在,现在去哪儿了?@康慨 …… [康慨]:早自习下课后出去了一趟,现在还没回…… [迈哥]:哎,你们说深哥为什么要打那个姓范的啊? [李小锦]:不知道,不过那教官是挺油腻的,一脸猥琐,不知道学校从哪找来的。 [邓小六]:大概率是塞了钱,想送进来提高一下履历,以后好送到正规部门里面去,这样的人还挺多的。 [迈哥]:啧啧啧,但我们还是不知道深哥为什么偏偏对他动手啊。 [邓小六]:为什么动手我不知道,但这人这次来估计就是为了找深哥麻烦的。 群里安静了好一阵,又过了半晌,高迈发了一条消息出来。 --怎么感觉心里还是希望深哥别受伤的好。 *** “你说什么?”徐强瞪大了双眼,“你今天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徐强就想去摸摸顾深的头。 “滚,”顾深一把拍开伸向自己的那只爪子,神色郁郁,“没跟你开玩笑。” “艹,你刚刚是在问我怎么学习的吗?”徐强惊呆了,“‘学习’这两个字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顾少爷?” “跟你说不明白,”顾深想起今天早上的悲剧,整个人都快焉了,“你就跟我说说要去买什么样的资料书就行了。” “要覆盖全部知识点的,”顾深想着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种什么‘绝密档案’的不用推荐。” 徐强比听到顾深要学习的消息更梦幻的是,这位少爷居然是向他在讨教这个问题。他懵了半晌,才恍惚答道:“我不知道啊,我从出生起就没进过书店那种地方。” “不是,那你平常是怎么学的?”顾深比徐强还懵。 据他了解,徐强这鬼玩意平常从来不看书学习,每次放假要不拉他打游戏,要不拉他出去逛,从来没有一年做过暑假作业。然后每次入学月考,他妈的总考年级前三。 “我吧,”徐强认真地反思了一下,最后总结出一个答案,“可能是运气太好。” 这鬼话说出来没一个人信,一个人的运气也不至于从小学开始就这么顺风顺水。顾深本来坚定的认为徐强是抄别人的,但中考过后,他妈的在两个人监考的情况下考出来一个560分。 看着顾深逐渐变质的眼神,徐强投降了,“我真没骗你,我也只不过是稍微的找了一点竞赛卷练了练手,其他的资料书我真没看。” “竞、赛、卷?”顾深冷笑了一声,阴森森的看着徐强,“还有呢?” 徐强咽了一下口水,“还有……上课稍微听了一会儿讲……” “听讲啊……”顾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还有吗” “还有……网上打游戏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学霸,他跟我稍微分享了一下学习经验,就这些,没别的了。”徐强用这辈子最快的语速把一整句话说完。 -- 第50页 “哦,”顾深拉长调子说,“还找了位老师啊。” 顾深把手搭在徐强肩膀上,眯了眯眼,慢悠悠的说:“我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平常也不见你做作业啊,合着是瞒着我自己学去了,是吧?” 徐强光速认怂,“我错了,深哥,我真的错了。” 顾深想从这儿把徐强踹下去。 真不怪顾深这么激动,如果你有一个发小从幼儿园就开始跟你说,一起玩去吧,这些题他也不会写,然后一直把这种状态延续到高中。突然有一天他跟你说,其实他没写作业的原因是一直在写竞赛卷,而且每节课都听了讲,不仅如此,还一直跟人暗度陈仓讨教学习方法…… 顾深肺都快气炸了,他闭眼吼道:“快给我推荐几本辅导书,我他妈这次月考要提50分!” 徐强手忙脚乱的翻出手机搜了一下,看着手机第一条推荐就照着往下念,“专属于你个人的独有资料,专门为你量身制作。里面富含3000多个知识点,看到就是赚到,‘绝密档案’开启您……” “哎,深儿,你摔我手机干嘛……” 顾深回教室的时候,第一节 课已经下了。 他面色阴沉的走到座位上,带的教室那一片儿气压都很低。 许柯接了杯水回来,罕见的刷起了手机。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机,写了张纸条给顾深。 顾深拆开纸条,上面依旧是一副飘逸好看的字,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你为什么打那个姓范的教官?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终于改完了,明天终于是“更新”的绿色标签了(*^▽^*) 写到这里,有两点想说一下: 1,关于诚关高中的一切制度都是虚构的,包括那些教官来源,因为设定是私立高中,我才敢这么写。很多高中军训的教官都是有编制的军人,都很nice的。 2,关于文中的这个“绝密档案”纯属我瞎掰,应该没有这类的辅导书吧,如果有重名,我会回来改文的。这只是喜剧效果,我没有用过这种辅导书,并不知道它质量到底怎么样。在次也提醒一下各位小天使们,选辅导书要擦亮眼睛哦,不要买那种没什么用的。 好了,因为今天上午考微积分,没来得及更文,现在终于考完了。以后每天可能是13:00之前有更新,(在没有特殊的情况下) 爱大家,mua! 第24章 恩怨 不错,都知道这人姓范了。 顾深伸出两根手指捻着那张浅绿色的纸条,笑着看他:“怎么,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又有人跟你科普我那英勇的战绩了?” “是不是都说我特牛逼,把那姓范的打的满地找牙?”顾深一边揉搓着便签,一边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但我真没想这么高调,这事儿怎么传出去的我都不知道。” 许柯沉下眸子看向顾深,他知道顾深是在故意岔开话头。是啊,不愿意跟别人说的事照样不愿意讲给他听,这无可厚非,毕竟他们也真的不是很熟。 许柯紧抿了一下唇,把顾深指间的那张绿色便签抽走揉作一团丢掉了,他看着课桌上的书,冷淡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顾深收起了笑,他眯了一下眼睛,刚刚夹着便签的手指突然间变得有些空虚,他捏着手指指节说,“对了同桌,这几天放学我有事要做,补不了课了。”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只有翻动书页时发出的沙沙声。 啧,一不小心就把冰山给惹毛了。 最近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顾深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心烦意乱的趴在桌子上玩了会儿手机。 上课的时候他坐起身,小心地觑了许柯一眼。 上课铃才刚打完,任课老师还没来。顾深凑近,装模作样的说:“哎同桌,这节课上什么啊?” 许柯抓着笔在写卷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顾深还想再接着问一句,老邓头就迈着步子从教室门口进来了。 顾深:“……” 您就不能走慢一点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放学,不论顾深跟许柯说什么,许柯就当没看见、没听见一样,把顾深当成了隐形人。 放学的时候,顾深直勾勾的看着许柯把东西收拾好,潇洒利落的跨出教室门,他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许柯就走了,一点儿都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完了,这回哄不好了。顾深支着脑袋想。 晚上回家的时候,顾深特地多留了个心,发现那姓范的没给他演什么“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的戏码。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顾深一到家就把手机拿出来看给许柯发点什么,让他消消气。结果聊天软件一点开,全部都是徐强给他发的消息。 说起来,徐强还是挺够义气的,除了瞒着他偷偷学习以外,其他工作还是做得非常到位的。 顾深看着那些千篇一律的消息,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没死呢。 徐强估计还在上自习课,回消息的速度慢了点,等到下一条消息进来的时候,顾深澡都冲完了。 [徐强]:姓范的没堵你? 打字太费功夫,顾深按着语音键说:“没,回去的时候路上都没什么人。” [徐强]:估计他蹲在另一条巷子里面呢,你俩今天错过了。下次你换一条路走,别撞见他。 -- 第51页 别撞见? 顾深现在都想主动去找那姓范的狗东西出来打一架,他妈的,阴魂不散,人不在都能搞离间。 顾深看着屏幕没说话,让他烦的不是这事儿,他今晚还得哄人呢,哄不好明天到学校他同桌再给他摆个冷脸,顾深就真的要去找范文东把他拎出来揍一顿了。 顾深敷衍的跟徐强发消息说:“行了,睡觉了,有事儿明天再说。” 在教室偷偷摸鱼的徐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尼玛,19:25,你跟我说你要睡觉???还能再不走心一点吗? 顾深今天回家回得晚,他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刚买的辅导书,右手转着一支笔,左手滑着手机,就这么稍稍一会儿工夫,已经晚上八点了。 他给许柯打字道:同桌,睡了么? 好,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又打字说:我有一道题不会,你教教我呗? 还是没有动静。 又过了半小时,顾深赌上自己这些年所有的脸面,在键盘上敲字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但那边连一丝要回消息的欲望都看不见。 顾深看着自己书桌上摊开的那本热乎的辅导书,心里一阵烦闷。前有范文东,后有蔡小刀,现在他同桌也不理他了,顾深想直接从二楼跳下去。 算了,跳窗不现实,还是看看书吧。 顾深每隔半小时就给许柯发一条消息,就说一些这个知识点,那个知识点的废话。 很多在平常面对面说不出来的话,在网络上都可以顺理成章的冒出来,当然,在说出去的瞬间,他们压根不会去想第二天见面时候有多尴尬。 在顾深发送第200个道歉的表情包的时候,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 许柯回了一个句号。 虽然只是一个标点符号,但这并不妨碍顾深高兴的快要上天。 果然,努力是有成效的。当你孜孜不倦的去给一个人发消息的时候,那个人一定会回你一句的。 顾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又甩出去好几条消息。 --同桌,我错了,明天请你吃饭? --我们去试试诚关外面那个大饭店里的菜吧,我上次跟你说过他们家菜比较好吃,口感丰富,物美价廉。 --对了,晚上要不你去帮我选选资料书?我今天买了一本不知道质量怎么样,你明天帮我看看? …… 可惜的是,这些消息一条都没有得到回复。 还在气啊?顾深叹了口气。 他其实大概知道许柯为什么生气,这些天他一直嚷嚷着要跟许柯拉近距离,用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耐心跟许柯交流,一直在说着朋友朋友什么的。所以今天他在闪烁其词的时候,许柯一下子变了脸,觉得自己没有跟他说实话。 为什么打那个姓范的教官? 顾深拿起打火机点了根烟,在烟雾中他眯起了眼,慢腾腾地想着那天打范文东的全部经过。 那时候还是高一,徐强还没有住宿。他俩刚进诚关,又不在一个班,顾深心情经常不好平时就不怎么说话。黄金三天一过,他们白天都在学校军训。 教官都是自由分配的,顾深看见范文东的第一眼,对这人印象就不怎么好。他们那一届的教官质量还都算可以,一排站的整整齐齐的教官,就范文东一个人油腻的不像话,一看就知道这是塞进来的。 范文东当时自我介绍的时候,背都没挺直,整个人吊儿郎当的,走路的时候跟个混混一样颠来颠去。 他满脸都是青春痘,头发油的像一个月没洗一样。现在提起这个名字,顾深只能想起那油的不像话的头发和一口地地道道的花园方言。 范文东军训的时候特别喜欢让他们站军姿,把他们带到一个阴凉的偏僻角落,让他们一站站半天,自己就在旁边指导。 一指导就要上手,对男生还好,他还特别喜欢“指导”女生。 学校对于军训管的不是特别严,不会抓着教官看他们是怎么训练的。班里的女生们也觉得只是偶尔被教官抓了一下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顶多是心里有一点不舒服而已。 但顾深看着更不舒服,有一次在学校他把范文东堵在一个偏僻的楼道里,警告了一声,让他再在军训的时候动手动脚的,就直接把他报给政教处。 范文东顶多是个混混,还是个有点怂的混混,当时就被顾深的气势唬到了。 从那以后,范文东安分了不少。不再让他们每天都站军姿了,偶尔也练练踢正步什么的,总之,手脚放干净了很多。 打教官事件的发生,是在军训第四天的夜晚。 顾深和徐强晚上在诚关饭店搓了一顿,回家的时候走的是那条最近但也是最偏僻的巷道。 徐强走到一半说要去上厕所,顾深站在路上等他。 等着等着就看到了范文东那个狗玩意儿抱着一个他们学校的女孩在巷道那边的拐角处亲来亲去…… 而且看情况那女孩好像也不是很愿意…… 这条路晚上很少有人走,拐角处是一个类似于半包围的状态,很隐蔽。但就是这么巧,顾深就着路灯旁边的光刚好看到了范文东的脸。 事情后来的发生正如传言所说,顾深把范文东按在路上暴打了一顿,直接打进了医院。因为刚进诚关,顾深其他方面的问题还没有显露出来,所以只是给他记了一次过,让顾楚轩来学校赔了点钱就过去了。 -- 第52页 至于这件事为什么会传出来,可能是碰巧有人经过瞄了一眼。顾深因为长相的缘故当时在学校的名声就已经不小了,大部分人都认得他。这件事第二天上午就传到了贴吧,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诚关。 …… “那那天晚上的女生呢?”许柯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倚着墙壁问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范文东那胆子只敢挑性格比较内向的下手,那女孩儿叫张雅,家就在那条路附近。属于书呆子类型的,跟徐强一个班,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十,”顾深一边啃着许柯买的包子一边接着说:“那事儿我跟徐强都做了保证不说出去,人家上次期末的时候还考了第一呢,应该没有阴影了。” “那你现在说出来了怎么办?”许柯说。 顾深:“……你这噎人的功力怎么还是这么强啊?” 许柯偏开头轻轻笑了一声,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部表情不太明显,只能看到眼角往下弯了一点,但声音还是可以清晰的传出来,像一声轻哼。 顾深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慢了一拍,他把最后一口包子塞到嘴里,含糊问道:“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生气?”许柯矢口否认,“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顾深:“……” 顾深想说那我他妈昨晚一夜没睡,今天5点起来赶到学校是为了什么? 答应别人的事突然毁约,这种心情不太好受,顾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你要是说出去了,我会被五雷轰顶的,知道吗?” 许柯正靠在墙上慢悠悠的喝豆浆,闻言掀起眼皮掠了顾深一眼,“我闲的吗?” 顾深笑了一下,他站起身,透过顶楼的玻璃窗往下看,忽然轻声抱怨了一句:“你可真不好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卡了一两个小时。 终于可以正常更新了,爽~ 第25章 熟人 关于哄人这事顾深是真没经验,顾深其实是一个不大喜欢惹麻烦的人,平常逢年过节看到那些表弟表妹什么的就头疼,恨不得就地消失。 没想到第一次哄人,效果还不错。 “那现在怎么办?”许柯吸溜着豆浆,站在顾深旁边,跟他一起透过玻璃窗往下看。 许柯一向到学校到的比较早,这个点的诚关非常安静,细密的阳光一层层的铺洒下来,为整个学校盖上了一层金色的被子。 他们并肩站在顶楼的玻璃窗前,俯瞰这个校园最安静美好的时刻。 “能怎么办?”顾深把人哄好了,现在只觉得春光明媚,风和日丽,感觉其他的事儿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扬起脸,轻嗤了一声,“我又不怕他。” 顾深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虽然跟平常一样是在笑着,但脸上的神情却有很大的不同,就好像褪去了一直挂着的戏谑,多了一些少年意气。 许柯知道,这才是顾深真正高兴时候的样子。 但比起顾深说起这事的轻松淡然,许柯却更有些忧虑,他轻微的蹙了一下眉,问,“你昨天没撞见他么?” “没有,昨天回去的路上连个鬼影都没看见,”顶楼的教室没有空调,顾深体质又超级怕热,他拎着领口往上扇了扇,口气张狂道:“我还想去找他呢,知道对付这种人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吗?就是把他收拾一顿,收拾服帖了,就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回想起去年的那次“收拾”,顾深语气颇为遗憾,“看来我上次下手还是太轻了。” 许柯:“……” 不是说那姓范的上次进医院躺了三个月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他?” 虽然这做法冒险了一点,但应该是一种最能速战速决的方式了。比起每天回家路上提心吊胆的,不如主动一点,也不至于到时候措手不及。 “不知道。”顾深摇了摇头。 “不知道?”许柯语调少见的有了点起伏。 不知道那还说个屁啊,军训总共就一个星期,既然范文东这次是来找麻烦的,那估计短时间内就会出手。 “的确还没定,”顾深回过头,笑着看他,语气柔和道:“你以为去找高一的军训教官那么容易啊?在学校动手肯定不行,出去之后路那么多,很难碰到的。” 许柯:“……那不用动手了。” 按理说,顾深遇到范文东的概率那么小,那范文东想要找高二的学生肯定也不容易。其实这件事如果说想要避一避的话也不是很难,关键在于顾深想要怎么处理。 “避?不存在的。”顾深显然很不赞同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我干嘛要躲着一个垃圾?” “垃圾挡在路上,不一脚踹开的话,还会绊倒下一个过路的人。”顾深笑意张扬,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傲气,“但那对于我来说只是轻轻的动一动脚而已。” 这个年纪里的男生大概还有一些英雄情结,当这种情绪与少年意气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会让这个人变得熠熠发光。 起码,许柯在那一瞬间被闪了一下眼。 “况且,教官活动范围肯定比我们要广,所以他要直接蹲我的话还是挺容易的。”顾深话题一转,挑着眉看向许柯,“怎么,你问这么多是想帮忙啊?” 顾深这个人,特别能顺着杆往上爬,给他一点颜色,他能开两间染坊。熟知他这一习性的许柯就不给他任何能翘尾巴的机会,“没有,我主要是想去观战。” -- 第53页 “我见识少,没看过人肉搏,纯粹好奇而已。”许柯冰着一张脸说这些话的时候总能把嘲讽意味提升十级,然后他还善解人意的接着补了一刀,“万一这次你被打趴下了,还有个给你叫救护车的在现场。” 顾深听到这些话,不但不恼,反而眼中笑意愈浓。他完全笑开了,含着笑意悠悠道:“放心,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他俩从顶楼教室下来的时候,早自习的钟声刚刚敲响,整个学校仿佛从昏睡状态快速进入到了清醒状态。人声、鸟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布满生机。 远处的操场上高一新生开始了拉练,军训教官们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顾深这一天在教室玩命的看书学习,除了范文东这狗事之外,还有蔡小刀那鬼事要办。 对于学习这件充满玄学的事情,顾深一向是比较佛系的,分多他不嫌烫手,分少他也挺顺其自然。 但顾深其实一直以为这事儿应该不太难,毕竟他什么都没学,总分也有两三百。这么一算,若是稍稍努把力,高考考个四五百应该也不是很夸张。所以他才敢跟蔡小刀拍板,说月考提个50分,他以为三个星期足够了。 但万万没想到啊,看花容易绣花难,顾深一看书脑仁儿就疼,一写卷子脑子一片空白。都说书到用时方知少,对于顾深的大脑来说,里面压根就没有多少书,用的时候就格外的不方便。 他转头看着大脑开挂的同桌,心里愤愤的想,他俩脑子的构造为什么不一样? 平常顾深并没有时刻注意他的同桌都在做什么,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许柯基本一天都在看书学习,除了吃饭、上厕所,许柯几乎在看书、看笔迹、刷题、看错题这几个选项来回蹦跶。 放松的时候也不看手机,而是玩数独或者是看生物书…… 生、物、书?!! 这种日子是人过的吗?许柯居然过了这么多年还没疯??? 顾深心里泛起一抹酸涩,考试第一的宝座真的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坐上去,在这后面是有多自律,灌注了多少汗水,没人知道。 顾深看着自己桌面上堆放的各类辅导书,觉得自己要疯。但同时,毫不知情的十班群众更是快疯了。 “深哥今天怎么了?没迟到没睡觉没玩手机甚至都很少说话???” “我感觉深哥自从跟新来的坐一起之后就变了……” “我刚看见深哥在背单词……” “今天中午,深哥写了一中午的文综卷子……” ……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在小群里慢慢蹦了出来,直到最后一条“是世界末日了吗?”发出来之后,整个小群一片寂静,十班各位小可爱们默默看着消息不发一言,统统觉得就算明天世界末日了也不是很奇怪。 因为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同时,对于顾深开始转变的这件事,梅海军和蔡小刀也都颇感惊讶。放学的时候,梅爹还特地把顾深拎到办公室表扬了一番。 “顾深,你今天表现不错嘛,听说今天一次都没有迟到?”梅海军满面笑容的看着顾深。 今天顾深当然没有迟到。下课没出去,吃饭跟着许柯一起,想迟到都难。不过顾深也没心情跟梅海军在这儿表达自己没迟到的感想体会,他那不是人的同桌还在教室等他一起出去选辅导书。 “老梅,你到底想说什么,搞快点。” 梅海军把他叫到办公室的目的肯定不只是单纯地表扬他,估计还有其他的事要交代。 “这个,顾深呐,”梅海军放下手上一直端着的那个大陶瓷保温杯,他踌躇片刻后开口道:“你听说了吧,范文东这次军训也来了。” 顾深挑眉,他就知道梅海军要跟他说的是这事。 “听说了,”顾深靠在梅海军的办公桌旁边,冷笑了一声,“怎么,学校是让我去给他赔礼道歉么?” “这个倒没有,”梅海军皱了皱眉,难得的在顾深面前透出一点严肃,“你今天在学校的表现是值得肯定的,当然,希望你不要放学出去惹是生非。” “惹是生非,”顾深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他笑起来,“所以学校是怕我去找范文东麻烦吗?” 顾深听到这句话是真的想笑,“你们也真看得起我,怎么,就因为我上次打了他一顿所以怕我再去揪着他揍一顿?” “……”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打他吗?”顾深盯着梅海军的脸问道,这个时候他的笑已经完全收起来了,脸色垮下去,难得的透出些愠怒。 从梅海军接到蔡主任的电话开始,他就知道顾深听到范文东这三个字肯定要发火,但他还是照着所有老师都会说的一句话对着顾深说道:“不管怎么样打人是不对的,你打的还是教官。” 梅海军停顿了一下,缓声道:“顾深,不管范文东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你都不应该对他动手……” “梅老师,”顾深打断了梅海军,“我知道了,如果您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梅海军被堵了一下,但他没再说什么,最终只是摆了摆手。他看着顾深挺直利落的背影,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 “好了?”许柯靠在教室门外的墙壁上等顾深,看他一脸不虞的从教师办公室走过来,盯着顾深的脸色问了一句,“怎么了?” -- 第54页 “没怎么,”顾深沉着脸答道,他烦躁的扭了扭脖子,半晌后,拿起地上的书包柔声道:“走吧。” 顾深一般放学很少背书包,今天还是破天荒头一次。他跟许柯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把书包耍帅的背起半边,本来他身量隐隐要比许柯高,现在看起来更是格外的出挑。 他俩去学校外边的华清书店选了几本辅导书,还有一些文综和数学的卷子,许柯把书递给顾深的时候,还不忘损上一句,“这种难度的卷子你要还不会写就去高一复读吧。” 顾深接过卷子,警惕道:“你不会故意给我选的是比较难的卷子,好打击我的信心让我去复读吧?” 许柯看着他,无言片刻,“……你还是去医院看看脑子吧。” 从书店出来,太阳差不多已经收工了,只露半边身子出来,远处的天边还有一层晚霞,红黄一片,交织在一起,像是画里的风景。 他们踏着风景往回走,经过小巷的时候,许柯问顾深,“走哪条路?” 顾深随便的指了一个方向,许柯就跟着他往那条路走。 “范文东在这条路上?”许柯看着两边陌生的景象,犹疑道。 “没有啊,”顾深答的很快。 “我们不是要去找他?” “我哪知道他在哪,说不定就在这条路上堵着呢,”顾深没什么所谓,他现在只觉得背上背的那些书非常重,一想到回去还要写那么多卷子,他什么兴致也没有了,“看命吧。” 许柯:“……” 许柯也不知道他们的命是好还是不好,他们那天晚上并没有撞到范文东。不过许柯觉得还是挺惊奇的,这条路七拐八拐还真拐到了公交站牌。 后面两天许柯放学回家都是跟顾深一起走,他们每次走的都是不同的胡同路口,但都没有遇见过范文东。 直到第三天晚上,那是在军训快要结束的前一天。 那天晚上许柯被梅海军叫到办公室,把各科老师给许柯制定的学习计划都交代了一通。梅海军是个非常啰嗦的人,一边交代着一边又穿插着自己的建议,而许柯也不会像顾深一样丢下一句“那我先走了”就直接退出来。最后梅海军把许柯多留了半小时才放出来。 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顾深带着许柯抄的是那条最近的路。 “明天军训就结束了,范文东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吧?”许柯看着这条路墙壁两边的爬山虎,语气轻轻的,听起来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道路两边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把他们并肩走在一起的剪影拉的老长。 “不知道,那狗东西可能是故意虚张声势,想吓吓我。”顾深轻嗤了一声,“老子巴不得遇到他呢,这几天真的是太没劲了。” 顾深这几天看了自己前面十几年加在一起都没看过的书,现在心情非常复杂,他非常想找一个人出出气,但范文东那狗玩意不知道跑哪去了。 话音刚落的瞬间,前面拐角处似乎多了几道人影,影子在地上聚在一起,排成了一列。 他们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有四五个穿着军绿色军训服的高个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随意的坐在路边,听到动静的时候,像一头头狼凶狠的望向这边。 中间还有一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清丽女生,被其中一个头发有点油腻的男人紧紧箍在一起。 顾深眯起眼睛,听到那男人说:“好久不见啊,顾深。”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我们可是老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每天的更新时间看命吧,不固定了o(╥﹏╥)o 不知道为什么这章好卡但是写完之后,他俩还没打起来,下一章肯定能打完~ 第26章 闹剧 这时候的小巷子安静得没有丝毫杂音,隔着很多条路口的车流声模糊不清,似乎隔得很远很远,就算这边发生什么动静也毫不知情。 范文东领着几个人就堂堂正正的站在街角的路灯下,丝毫不避讳什么。中间还站着一个女孩儿,是张雅。 张雅毕竟是个女生,现在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正泪眼汪汪的看着顾深。 顾深的视线从她脸上掠过,落到站在她旁边的范文东身上,他讥笑一声:“熟?抱歉,我只记得你那大众化的名字,对你那张格外油腻的脸没什么印象。” 范文东身上松松垮垮的搭着件军训教官服,油头粉面的,他身量不高,体型微胖,站在一众高个儿男人身边,总显得有些突兀。 他把张雅的肩膀强行揽着,以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操着一口标准的本地方言冲顾深说道:“哎呀,别那么暴躁嘛,哥几个还是想和你好好聊聊的。” 范文东话头一转,看向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许柯,指着他笑道:“呦呵,这是你兄弟啊?上次怎么没见过,上次那个呢,不找出来聚聚?” “你问题真多,”顾深不耐烦地看着范文东,他扭了扭脖子,看向范文东伸在空中的手指,说:“还有,别用你那脏手指他!” 范文东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竟然还真的听顾深的话,慢慢放下了手。然后冲着许柯的方向笑道:“兄弟,你跟你们学校这校霸什么关系啊?这几天看到你们天天走在一起,关系很好吧?” 顾深皱眉,别看范文东现在还搁这儿装大尾巴狼,但估计下一秒就会动拳头抄家伙,这人现在虽然看不出来到底想干什么,但最终肯定是来找麻烦的。 -- 第55页 这浑水没必要让许柯来蹚一脚,顾深正想说点什么把许柯撇开的话,就听见他那优雅善良·落落大方·重情重义·重本重信的冰山同桌冷冷道: “嗯?我们不熟,我路过的。” 顾深看着许柯那张不动声色的脸:“……” 他还真是想多了。 许柯说完非常自觉的退向一边,站在离顾深十米远的墙角,还给递了一个眼神:你们随意,不用管我。 这人还真的是来看热闹的?! 很显然,这一举动把范文东也惊呆了,他估计也没意料到整天跟顾深待一起的人此刻居然能这么置身事外。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范文东没让许柯走,就让他在一旁看着。 “说吧,你想干嘛?”顾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范文东松开张雅,却没接顾深的话,他端着一副架子开口说:“顾深,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你吗?前几天躲我的感受怎么样?” 躲你? 这句话在顾深听起来就跟放屁一样,顾深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嘲讽,但他没做什么回应,压根不想搭理范文东这番鬼话。 范文东却还在自言自语地说:“顾深,去年吧,也是在这个胡同,你偷袭老子,把老子打进医院吊了三个月。这事你没忘吧?” 顾深不想当着当事人的面再回想起这件破事,他不耐烦道:“你想怎么解决,说吧。” 范文东嘿嘿一笑,撑着旁边一位兄弟的胳膊,语气同样很冲,“你给我好好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给你道歉?”顾深笑了,下一秒他眼神凌厉的看向范文东,爆了今晚第一句粗口,“你他妈算是什么玩意儿?” “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心里没点逼数吗?现在跳出来跟个跳梁小丑似的给谁看?要打架是吗,那就别他妈的这么多屁话。” 顾深这阵子真的是憋太久了,以至于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脏话现在就一个感受:爽,真他妈爽。 “顾深,现在跟去年可不一样了,”范文东一把拉过张雅,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张雅一口,把张雅的眼泪都给亲出来了,他甜腻腻地说:“去年那是侵扰我不否认,但现在我可是她男票了。怎么,我现在亲我女朋友你管的着吗?” 顾深怔愣了两秒,看着张雅那一脸的梨花带雨,给恶心笑了,“管不着,但我揍你你也照样管不着。” 话刚说完,顾深抡起他那书包往前面走了两步,还提醒了一句:“其他几位,要是听过风哥的就往边上站,要没听过就一起上吧。” “风哥……” “风胤?” “是风胤吗??” “不会是他吧,他现在不是都没怎么露面了吗?” 范文东带来的那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还往路灯后面的那片阴影处看了几眼,一时间都不敢动。 范文东根本没预料到现在的局势斗转,他气急败坏道:“他说认识就认识啊?别听这小子瞎说,他怎么可能认识风爷?” 范文东的话还没说完,顾深就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他低头摆弄了一下,紧接着,一段低沉悦耳的男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哟,有人欺负你啊,报个名字出来哥帮你收拾。” 这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虽然听得出来是在笑着,语气也挺轻描淡写的,仿佛就是在说“明天见个面吧”这种稀松平常的小事一样,但越是这样就越是令人心悸。 “这声音,是他吗,老大?” 所有人移开,一个长相有些狠厉的男人从后面露了一个身子出来。那男人手里夹着根烟,独自站在离路灯有点远的阴影处,看不清楚表情。但这人一看就知道是这群人领头的,而且,这男人没穿军训服,估计不是学校找来的教官。 所有人都盯着这男人看,过了半晌,那男人才拧着眉,粗着嗓子对顾深说:“你再放一遍。” 顾深其实不知道自己这录音拿出来到底有没有用,他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拿出来试一试。风胤之前确实是在这一片挺有名的,好多混混都挺怕他,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近些年,风胤没怎么出来活动,顾深也不知道现在这名声拿出来还能不能唬人。 抛开其他的不谈,这录音其实是几年前的。他跟风胤现在的确还有联系,但好歹顾深现在也读高二了,遇上事再去找别人帮忙,这种话顾深拉不下脸说。 不过依照现在这局势来看,风胤这招牌估计还挺好使。 顾深把那录音又点了一下,风胤那句原话通过手机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现场足足安静了好几秒,范文东双目赤红、睚眦目裂的盯着顾深的手机看,那程度感觉是想把顾深的手机看出个窟窿来。 范文东看看顾深的手机,又看看那个站在阴影处的男人,从喉咙里喊出一句话,“不是,你们别听他的,这肯定是假的,龙哥……” 那个被叫做龙哥的男人没看范文东,径直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站到路灯下面,其他人才借着光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其实形容一个人最终只有三个形容词:好看的,一般的,丑的。 龙哥长相偏凶,但长得很有男人味,有一种粗矿的好看。只是说起长相,他脸上还有一个很显眼的特征:他右边脸的眼角到下巴的位置有一条疤。 -- 第56页 虽然那条疤很旧,而且经过岁月的沉淀现在只有一条淡淡的痕迹,但照着光显在脸上,还是有些骇人。 龙哥把最后一口烟吸完,随手把烟头扔进路灯旁边的垃圾桶里,他转过身,直直的盯着顾深,语气不算很好:“你再放一遍。” 这语气,这表情,这句话,这感觉不是害怕,是有仇吧。 范文东本来一脸着急上火的样子,听到这,立马又变成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歪着头冲顾深做了一个嘴型:“你死定了。” 顾深没理会那傻逼,他不慌不忙的把录音又放了一遍,冲着龙哥微笑道:“怎么,要干架么?” 龙哥凝神听着风胤的那句话,总共听了三遍了,却好像还是听不够的样子。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顾深正对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顾深突然觉得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一种怀念。 龙哥的一举一动在范文东眼里都被无限放大,范文东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他站在后面大喊道:“上啊龙哥,我付了钱的。” 这话就很明白了,这些人压根跟范文东没什么感情,纯粹就是金钱交易。 “这样啊,”顾深笑了笑,他看着范文东那狗急跳墙的样子,故意拖长调子说:“他给的钱我给双倍,也不让你们干什么,就是别站这儿挡我的路就行。” 范文东这下是真慌了,“别,我再加价,你们给我把这小子狠狠揍一顿就行。” 但没人动,其他的人都在等着龙哥发话。话到最后,范文东都有点失控了,他一句话喊得直接破音,“是我先找你们的,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呀,可别砸了你们的招牌。” 本来这些人对范文东拉扯小姑娘的行径就嗤之以鼻,听到这句话,他们的脸色更加不满了。 龙哥这时候终于开口了,所有人都听到他说了一个字:“撤。” “你们!!!”范文东实在没想到他早就计划好的这事儿突然成了一场竹篮打水,他破口大骂道:“你们不许走,我花了钱的。顾深你这个狗娘养的东西,孬种,不就是怕被打吗,你个狗操的东西……” 那几个体格壮硕,穿着军训服的男人本来也都是一个个糙人,但听到范文东骂出口的话还是觉得不堪入耳。有一个走的时候还撞了一下范文东的肩膀,眼中的鄙夷十分醒目。 范文东没人撑腰的时候怂的不行,被吓得一下不敢说话。 龙哥垂眸看着顾深手上的手机,拿出了一张名片,说:“钱就不用给了,这是我的名片,回家加一下联系方式。” 顾深:“……可以不加么?” 龙哥动作顿了一下,把名片往顾深身上一丢,酷酷的转身,最后说了一句,“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龙哥走到失了魂的范文东面前,声音还是酷的不行,“钱今天会退给你的,另外,要扣除一部分盯梢费。” 说完这一句,龙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好地一场报复行动最终演变成了一个闹剧,范文东整个人都瘫了,他顺着路灯往下滑,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 “玩狐假虎威啊,”顾深走到他面前,问:“刚才是哪根手指指的我同桌?” 范文东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都有点抖,“我没有,不是我。” 两秒钟后,那个在外界听不见任何动静的小巷传来了一声惨叫。 …… 顾深和许柯一起把张雅送到家门口,小姑娘是真的被吓到了,还在止不住的哭。 “行了,你今天是怎么被范文东堵到的?”顾深从书包里拿了包纸巾递给张雅,让她擦擦眼泪。 张雅抽泣的说了句“谢谢,”然后边抽噎边说:“我今天,放学,就被他们,堵在了,路口。”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会走那条路的?” 张雅一口气接一口气地说:“因为有人,站在学校外边,盯梢,看你们走哪条路,就报信。” “哦,”顾深说:“他们今天没对你干什么吧?” 张雅哭着说:“没有。” “行了,没有你哭什么?”顾大少爷天生不会哄人,冲着一个小姑娘不耐烦道:“丑死了。” 张雅:“……” 许柯:“……” 以那句钢铁直男的话做结束语,顾深和许柯跟张雅说了句再见之后,一起往公交站牌的路口走。 “同桌,怎么样,我牛逼吧?”顾深摇着尾巴讨奖赏。 许柯:“……还行。” 就是想到范文东挺疼的。 “不过我以为你会直接冲上去干架呢,还知道请外援?”许柯看着道路两边的夜景,说:“其实你也怕吧?” “怕?”顾深本来想再嘚瑟一下自己从来就不带怕的,但看了看许柯转过来的脸色,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有一点吧,谁看到那几个浑身长满肌肉的家伙不犯怵?不过我只是想震慑一下对方,没想到这龙哥跟风哥还真认识。” “但是啊,我先声明,我只是有一点点怵而已。真打的话,不是完全没有赢面,起码他们也落不了什么好。” “不过话说回来,我刚才是挺帅的吧?”顾深不依不饶,非要从许柯嘴里讨到一句好话。 漫天星辉照着两个少年回家的路,把他们的前方照的光辉灿烂,无限美好。 是挺帅的。 -- 第57页 许柯在心里偷偷说。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抱歉。 另外,这是系列文,风胤的故事在下一本,这本后面肯定还是会出来的。 感谢几位投雷的小天使: 饮下九杯月亮; 粟山; 不慌; 感谢感谢。 爱大家,mua! 第27章 后手(一) “哎呦喂,蔡老师,这事你们可不能不管啊,两次了,你们学校那顾深第二次打人了。” “上次是初犯,你们学校领导跟我商量着让我退一步,说什么人家孩子年纪轻轻的上个学不容易,不能留下什么污点。结果你看,看我这手指,医生说差点就被扳断了,我差点就残废了啊。” “哎呦喂,这次这事可不能这么轻易过去了,我手现在一点知觉都没有,身上疼死了喂。” 大清早的,范文东在医院病床上哭爹喊娘,把自己的右手食指几乎伸到了蔡鲁的眼镜镜片上,一个劲的喊疼。 蔡鲁今年30多岁,本来应该身强体壮,拔山举鼎,但任谁都禁不住这样折腾。昨天半夜他刚睡下,结果直接被一个电话给闹醒。他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被范文东这些话灌了得有八百遍。 范文东毕竟是一个流氓,没读过多少书,一句告状的话翻来覆去的说个没完,听的蔡鲁耳朵都起茧子了。 “范教官,您放心,我保证这件事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蔡鲁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做了几百次保证了,但他还是不得不再重复一遍。 “好好好,你们一定要把顾深那小子给狠狠教训一顿。”范文东躺在病床上还在接着呻吟,“哎呦喂,这手真疼啊……” 蔡鲁从医院回来之后,立马把梅海军叫到了办公室。 “梅老师,你看到了吧,我不断叮嘱过你,千万不要让顾深再捅什么篓子出来,结果呢?”蔡鲁火冒三丈,一直一丝不苟的他罕见的气歪了头发,“顾深现在不要说坐哪了,这学上不上的成都是问题。” 梅海军不愧是被蔡鲁叫进办公室叫的最多的班主任,即使面对蔡小刀的滔滔怒火也临危不乱,他装模作样的皱着眉头说:“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蔡鲁眼镜都被气得一直在抖,“梅老师,你是没看见人范文东被打得有多惨,那根食指差点就被彻底弄折了。到现在你居然还要替顾深说话?” 梅海军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要算作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把顾深拉到办公室批评教育了一顿。但提起范文东,他脑海里没来由的浮现出那天在办公室跟顾深谈话的样子。 说起来虽然很荒谬,但梅海军现在真的怀疑这件事背后会不会是有什么隐情。 “蔡老师,这件事……要不要再问一问情况?”梅海军的这句话说的艰难,因为单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不管到底为什么,顾深打人这事儿几乎是板上钉钉,而受害者范文东很明确的表示自己要追责。 “梅老师啊,”蔡鲁的表情从愕然慢慢变成了无奈,“不管怎么样,先把顾深的家长叫到学校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吧。” “……好。” *** “顾深,出来。” 早自习刚过,十班教室里面跟往常一样非常安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惊醒了不少人,不是因为这句话声音有多大,而是这句话的内容简直是不要命,不少人一齐朝门外张望着。 许柯也朝门外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衬衫的高个子男人直直的站在教室门口,他脸部轮廓跟顾深很像,五官立体,长得很不错。与顾深不同的是,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少了点匪气,多了丝平和。只是那气场,依旧强的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许柯视线扫过去的时候,他看到那个男人紧抿的唇线松了下来,居然好像还若有似无的朝他点了点头。 对于顾楚轩来学校找他这件事,顾深也比较意外。但顾楚轩一旦来了,顾深就知道顾楚轩为的是什么事。 只不过顾深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脸色还是沉了下来。他一言不发的略过男人直接往前走,似乎一点都不想和教室外面和他长得很像的男人扯上关系。 顾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见过顾楚轩了,他回家回的不管是早还是晚,都不会和顾楚轩打上照面。打从有记忆开始,顾楚轩就没有一次是在零点之前到家的。 就像顾楚轩不知道顾深为什么总能在学校里惹上这样那样的事情,顾深也不知道顾楚轩到底有什么好忙的,忙到跟自己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小时候他还会问他妈,初中以后,他开始慢慢学会自己消化这些无法理解的事情。 “顾总怎么有时间到学校来处理这种小事?”赶在顾楚轩开口教训他之前,顾深先开始占领道德高地开口呛他。 “顾深,你为什么总要在学校里打架?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么,动手能解决什么问题?”顾楚轩在某个方面其实和蔡鲁很像,他们在人前都会把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不会轻易在人前红脸。 “你管得着吗?”顾深一直认为顾楚轩这个样子特别虚伪,所以他格外喜欢在这个时候呛他。 顾楚轩被下了面子,声音有些恼怒,“顾深,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好好说话?抱歉,我父母没教过我怎么好好说话,你说是吧,顾总?”好像上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话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以至于顾深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顾楚轩好好交流,每一句话都是各种呛他。 -- 第58页 “顾深,”一方面是愧疚,一方面是有点无奈,顾楚轩放软了语气,说:“现在别跟爸爸呛,你这次这件事估计不能善了,那个被打的范教官点名说要严惩你……” “哦,”顾深没让顾楚轩把话说完,他手插到裤子口袋里,表情漠然,“那随便吧。” 或许是有点后悔从小到大没跟儿子好好交流过,把顾深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顾楚轩轻轻地把手放到顾深肩膀上,难得的语重心长道:“能跟爸爸说说为什么几次三番的都要打那个教官吗?” 顾深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神情有些许的意外。但很快,他将那抹讶异迅速掩盖掉,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一点,“没什么原因,就看他不爽而已。” 顾楚轩放在顾深肩膀上的那只手也因为这个陌生的动作而非常不自然,就跟放到着了火的木炭上一样,一动都不能动。 他听着顾深的这句没什么营养的话,不知道该怎么接。最后只能顺着这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进去吧,看看能怎么好好解决。” 比起去年,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人,顾楚轩的举动可谓是天差地别。顾深现在还记得顾楚轩去年在教师办公室前是怎么大声训斥他的,是怎么跟他讲那些大道理的。但现在这个手…… 就有点不对劲。 顾楚轩的那只手以一种非常不自然的姿态缩了回去,顾深望着地上的某一片虚空怔然了许久。 彼时,气氛有一些尴尬。 直到走廊上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寸角落里的微妙境地才得以化解。 “顾深!”蔡鲁走近,喊道:“怎么还不进去?在办公室门口杵着干嘛呢?” 等到走到近处的时候,蔡鲁才看到了顾深旁边的顾楚轩,蔡鲁语气缓和下来,在顾深和顾楚轩之间上下打量着,不确定的问:“您是……顾深的家长?” 顾楚轩双手交握着,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现出成熟男人的涵养和体面,他朝蔡鲁虚点了一下头,伸出手说:“你好,我是他爸爸。” 蔡鲁也伸出手,跟顾楚轩轻轻握了一下,“进去说吧,顾先生。” 顾楚轩让开路,让蔡鲁先进去,然后紧随其后跟着进了办公室,顾深落在最后晃晃悠悠的跟了进去。 “顾先生,现在情况是这样的,范文东身上最重的伤就是手指,不过治疗得当的话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蔡鲁跟梅海军坐在一个方向,朝着坐在这边的顾楚轩说道。 “……手指?”顾楚轩有点惊奇,他重复了一遍。 蔡鲁越过他,朝着站在顾楚轩后面的顾深望过去,脸上表情也有点复杂,“是的,手指。” “医疗费用我们全部承担,他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顾楚轩问。 可能是被顾楚轩这副淡然自若的气势给唬到了,蔡鲁慢了半拍,才说:“……是这样的,范文东他要求……顾深退学。” “不行。”顾楚轩没开口,后面站着的顾深倒是肯定地给出了答案。 顾楚轩有些好奇的朝后面看了一眼。 蔡鲁看到顾深这样子就来气,只是碍于顾楚轩在场,他缓了缓神才开口说:“那还有一个解决方式,范文东说,如果不同意退学的话,他要求顾深给他道歉。” “道歉?也不可能。”顾深的语气很淡,不像是商量。 “顾深,”梅海军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退一步。 “真不可能,打了就打了,让我道歉是怎么个意思?”顾深语气轻松。 “行了,你先回去吧,你在这儿商量不出个什么结果。”顾楚轩看了儿子一眼,语气不算很重。 *** “然后呢,学校到底打算怎么搞你?”徐强趴在十班教室门外的栏杆上,歪着头看顾深。 “不知道。”顾深把手伸兜里摸了摸烟,但不知道怎么,最后还是没把烟拿出来。 “抽呗,你现在还怕什么?”徐强现在心情同样十分微妙,他皱着眉说:“我陪你抽,就在这儿抽,我也什么都不怕了。” “戒了。”顾深笑着说。 “您这烟还真戒得挺随意。”徐强随口打趣了一句,但紧接着他又苦着脸说:“不会真要被搞得退学吧?” 顾深没回答,他只是回头看着十班教室的某个方向,说:“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家里突然来了两个小孩儿,打乱了我的节奏。在慢慢调整,争取能恢复到日更。 范文东这事儿估计下一章就彻底翻篇,本来以为这一章就能把他搞完,但没想到字数有点超。 感谢糯米小天使让我那冷冰冰的评论区多了点气儿,Thanks?(?ω?)? 感谢看文的各位,你们都是小天使! 永远爱你们,mua! 第28章 后手(二) 诚关从近些年开始就一直说要严正校规校纪,端正优良作风;树立良好形象,力争从一众普高里脱颖而出。 关于改革之后的结果如何暂且不论,不过有了这种意识就必然改变了以前的一些传统做法。 所以,顾深昨晚干的一切只是被学校各位领导知悉,并没有广泛流传出来。当然,在得到严肃处理之后肯定还是会被当成反面教材出现在学校公示栏的。 十班下一节课是体育课,不少人来约顾深打球,统统都被拒了。 -- 第59页 徐强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好兄弟自闭还是单纯想旷课不想呆教室的原因,也跟着十班大部队一起去操场集合。 诚关的体育课一向是非常自由随意,体育老师在前面点了一下名就放他们自由活动。纪律过于松散,徐强混在中间,倒也没被抓出来。 “深哥,打球去吗?”高迈姗姗来迟,抱着个篮球靠在操场后面的升降台上,周围围了一圈人。看到跟在顾深后面的徐强,还顺带着打了声招呼,“嘿,强哥,你们这节课也是体育课?” 徐强摆摆手,“那没有,旷课过来玩儿的。” 徐强说话一向是简单随性,和谁都能聊得来一两句,也不凶。因为来十班来的勤,和十班一众小可爱关系那叫一个铁。 “那正好啊,你也来,人刚好凑齐。”高迈一边数着人头,一边怂恿道:“来吧来吧,好久没一起玩了。” 徐强始终记得今天的首要任务是陪着顾少爷散心,也不敢兀自决定什么,看着顾深的脸色,试探着问:“要不打两局?” “不了,你跟着玩吧。”顾深越过高迈往前走,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 徐强还想跟着,结果被高迈那一群人围住,“强哥,打两局,别走嘛。” 徐强眼睁睁地看着顾深走远了,无奈道:“你们刚刚怎么不拦他?” “……深哥那个脸,似乎有那么一丢丢不高兴。” 徐强看着这些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一口血涌上喉咙,差点喷出来,“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也不怎么高兴吗?” “你们俩怎么了,怎么感觉脸色都不怎么好?”高迈试探着问。 这事儿能公之于众吗? 徐强默默把那口血憋回去,“算了,没什么。” …… 顾楚轩在办公室跟几位老师聊了半天,最终的处罚结果还没敲定,顾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范文东要求他在退学和道歉之中二选一,要算做以往,他都不用考虑,直接收拾东西走人了。 但现在,他两者都不太想选。 顾深晃悠着去小卖部拿了两瓶水,在付账的时候又随手在柜台上拿了两颗糖。然后踩着漫无目地的方向回了教室。 教室里面有两个人在看书,不用猜都知道是谁,顾深控制着声音越过许柯回了座位。 只有几个人的教室特别安静,隔壁班的讲课声越过一层薄薄的墙壁清晰的传了进来,在绝对的安静之中显得有些嘈杂,有点让人心烦意乱。 顾深伸手递了一瓶刚买的冰水给许柯,然后随手剥了一颗糖扔进自己嘴里。 草莓味的,很甜。 许柯有点怔忪地看着放在自己桌子上的冰水,雾蒙蒙的,上面有一层水汽把商标都给遮住了。他关上手中的书,片刻之后,顾深的桌子上多了一张浅绿色的便签。 便签纸上只有四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顾深却打开看了很久。 --怎么样了? 很神奇,消息没传出来,许柯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原来他也在等着一个结果。 或许是太久没有回音,许柯偏开头轻轻看了顾深一眼。顾深左手揉搓着那张便签纸,右手转着笔,却似乎并不打算往上写字。 半晌过后,许柯放下笔,拍了拍顾深的肩膀,向外面指了一个方向,示意他们一起出去一趟。 教室外面的栏杆上还有被阳光暴晒过后留下的余温,双手碰上去的时候会觉得有一点烫。 顾深双手撑在上面,望着操场的方向。 没过一会儿,他听见许柯开口问:“学校怎么知道的?” 顾深吸了一口气,他没转身,侧对着许柯的方向说:“范文东摆了我一道,他知道我不会把张雅的事情说出去,故意闹大,让学校处理我。” “那学校打算怎么处理?”许柯问的一针见血。 他不会在听到这件事后抱怨什么,而是直接把问题剖析出来,好知道该怎么应对。 “范文东他,”顾深缓了一口气,含糊道:“要求我退学。” 外面的栏杆过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动静,顾深回头的时候只看见许柯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还有那没什么色彩的目光。 一起坐了这么久,顾深大概能够通过许柯的面部表情判断出这个人的心理状态。 虽然许柯大多数时候都是冷着脸的,但心里烦躁程度概不相同。像这个时候、这种程度的瘫脸,大概就比较难哄。 顾深正想着要不要说几句让他宽心的话,就听见许柯问:“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顾深把嘴里还没化的棒棒糖拿出来,只觉得嘴里甜腻腻的,腻到心里发慌。很久之后,他听到自己哑着嗓子问:“你呢,你希望我退学吗?” 风从前面一晃而过,撩动了顾深眼前的几缕头发。话很轻易的出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圆,他在一片静谧之中听到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 顾深很耐心的等着,他甚至不敢回头看许柯的表情,这个地方就这样长久的静默着。 终于,顾深叹了一口气,开口说:“算了,我真是怕了你了。” *** 两天后,关于顾深殴打范文东的这件事被学校在校内公示,立刻在诚关掀起了一阵讨论热潮。 “我去,小六子,消息属不属实啊,那人真的是深哥?被打的真的还是范文东?” -- 第60页 邓小六摇着自己新买的白色大蒲扇,站在讲台上摇头怒道:“拜托你们吃瓜不要这么懒好吗?自己去看看学校荣誉墙掌握最新消息可以吗,这是学校自己贴出来的,你说是不是真的?” 高迈感叹道:“不得了了,我就说深哥为什么总是揪着范文东不放,原来这个人真的有问题。” 邓小六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不过那范教官也真的挺倒霉的,居然两次都碰上了我们深哥。” “……” 教室里面聊得火热朝天,康慨朝后面转过去,小声的跟双耳不闻窗外事的许柯八卦道,“大神,你知道吗?深哥前天晚上又打了那个姓范的教官。” 许柯正在刷英语选择题,闻言头也没抬的回了句,“嗯。” 康慨也不在意听众有没有好好听他讲话,他接着说:“但是呢,那教官是在抢钱你知道吗?深哥是在伸张正义。” 许柯抬头,神色冰冷的应了声:“嗯。” 康慨还没注意到许柯的脸色,还在接着自顾自地说:“你说去年深哥肯定也是在伸张正义是吧?原来我们都误会他了。” 许柯持续的抬头盯着慷慨的脸:“……嗯。” 康慨的脑回路天马行空,他又联想到顾深以前的那些所作所为,抛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说深哥以前打架是不是都是因为在除恶扬善啊?其实他每次都是在见义勇为?” 话说到这份上,许柯就有点不敢苟同,他脸色复杂地说:“……应该不太是。” 康慨不愧是个好脾气的,可能在这种人眼里大家都比较善良吧,他喃喃自语着,但语气却又无比坚定:“可能真的是我们错了,大神,深哥其实不是校霸,他是个好人!” 许柯:“……” 你真的想得太多了。 在十班乃至整个诚关都对顾深见义勇为的事件感到惊奇的同时,顾深正在教师办公室接受来自他班主任以及年级主任的面谈。 “顾深,”蔡鲁干咳了一声,把手中的监控录像往前面一推,“学校领导都看过了这个录像,我们都按照你的要求把有关张雅的事情给略过去了,这个监控也已经被格式化,不会传出去。” “有关选拔军训教官的老师也已经得到了严肃处理。至于范文东,已经收到了有关部门的警告,你放心,他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现在的情况挺尴尬,顾深作为一个问题少年,常年受到批评教育的他现在被叫到办公室接收到的却是一份荣誉表扬。这就相当于孙悟空上了天还被封了个大官一样。 双方位置互换,尴尬的不止有蔡鲁,顾深自己都稍稍有点不自然。他第一次进办公室感受到了“拘谨”这个词所表达的意境。 “顾深,”蔡鲁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语气微微放缓了一点,“这个事你干的不错,学校呢,也在荣誉墙上表扬了你,要再接再厉知道吗?” 说完之后,蔡鲁又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不太巧当,补充道:“当然呢,打架这些事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处理问题还是要用一些别的办法。” 顾深这还是第一次听蔡小刀如此平心静气的跟他讲话,但气氛还是有点过于沉重了,他非常不习惯,“老师,那上一次我们家给范文东出的医药费……” 梅海军和蔡鲁没料到顾深会说这么一句,一下子没憋住,都笑了起来。 蔡鲁笑着说:“医药费,学校给你报。不过之前怎么没听说你还这么斤斤计较啊。” 气氛轻松下来,顾深笑着回道:“蔡老师,这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主要是我不乐意给那姓范的花钱。” 别的不说,范文东那东西是真的太狗了。去年顾深其实没下多重的手,结果姓范的在医院硬躺了三个月,吃最好的营养餐,住最豪华的套间,关键是全部花的是顾深家的钱。 顾深不小气,但给范文东用钱还是觉得膈应。 “好了,虽然这件事你占了理,但别忘了还有月考。”蔡小刀提醒了一句,“没事儿就回去复习,这阵子看到你确实是用了功,看你月考到底能不能提50分出来。” 话赶到这茬上,顾深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别说月考,他现在又有一件烦心事。 他同桌现在又不搭理他了,真是要命。 自从他跟许柯坦白,其实他知道那地方有一个摄像头之后,许柯就一直对他冷着脸,怎么哄都没用。 顾深同学现在的步伐十分沉重,但想起来他同桌那天在教室外面跟他谈话的神色时,他还是觉得挺值的。 闹脾气了能怎么办? 哄着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糯米小天使投的雷,very感谢。 这段终于能过去了^_^ 第29章 谢邀 花园市早些年是个发展中城市,属于那种国家每次扶贫都不会忘记的一个地区。但由于近些年政策的扶持和一些稀有资源的开采,花园慢慢从一个落后的边缘小城市变成了重工业重地,摇身一变,加入到了发达城市之列。 一些楼里街道便开始大规模的改造,争取把那些落后的踪迹全部抹掉,展现出一种配得上现在发展的街道气貌。 只不过这一片的学区重地,由于本身就需要一种朴素的氛围,所以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整改,只是以略微地调整为主。 -- 第61页 摄像头就是调整内容之一,本来也没必要急着安,自从去年传出来那一片有学生殴打教官之后,当地的街道委员会非常重视这件事情,立马把那条街各条巷子都纳入了监控范围。 “不是,那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摄像头的?”中午午休时间,徐强在顶楼教室里抽着烟,对着顾深那张憔悴的脸感到非常梦幻,“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顾深手里夹着半截烟,嘴里叼着一颗糖,表情跟他的行为一样都非常迷惑,还有空纠正徐强的逻辑矛盾,“不是你们,是你。” “那还有谁知道?”徐强看着顾深食指和中指之间静静燃烧着的那根软中华,心痛的无以复加,打岔道:“不是你这烟不抽你别点啊,浪费。” 顾深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把右手手里的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说话的时候那口烟顺着出来喷徐强一脸,“其实吧,这事还是去年老梅告诉我的。” 去年打了范文东之后,梅海军把顾深叫到办公室批评教育,教育到最后放了一句狠话:“现在外面那几条街都安了摄像头,你以后动手打人那都是有证据的,赖不了。” 所以范文东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也都赖不了。 “哦,是这样啊,”徐强看着顾深一边吃糖一边抽烟,对于这种玩法感到非常惊奇,他看着顾深隐藏在光线之后那张颓废的脸,问:“那你今天中午把我叫上来干嘛?不会就为了解释这事吧?” 根据徐强对顾深的了解,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简单。顾少爷叫人要么是有事相求,要么是有架要打。 根据今天这抽风一样的举动,估计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果然,顾深斟酌半晌,欲言又止,一看这事儿就非常不好办。 “你说啊,”徐强看着顾深这副丢了魂的样子,实在是憋不住了,“有什么兄弟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别跟我这儿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顾深又吸了两口烟,叹了口气,看这样子十分颓废。徐强更来劲了,“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有事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给你去办。” 看着徐强这幅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模样,半分钟后,顾深憋出来一句:“你们成绩好的一般都喜欢什么东西?” 徐强:“……嗯?!” 把徐强叫上来问这个纯属无奈,许柯已经整整三天没跟顾深说过话了,平常聊天连一句“嗯”都没有,发消息现在连一个句号都不回。本来就是个冰山,现在更是连气儿都不冒了。 顾深无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就你们这种高智商的生了气之后,怎么才能哄得好啊?”顾深手上的软中华终于吸到了头,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摁,碾灭了之后往早就备好的垃圾袋里丢。然后顾深把左手还没吃完的糖又往嘴里塞,他扭头静静地看着徐强。 徐强看着这烟糖混吃的家伙,愣得把自己手上的烟头往嘴里塞,他讶异的看着顾深,“不是,谁生气了,你这么费心地想哄?有情况了啊。” 顾深摆手,脸色不是阴沉,而是有一种苍白的颓废,那黑眼圈重的像一晚上没睡,“没有,我同桌,之前跟你提过的。” 徐强脑子转了一圈儿,他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同桌,但他记得最为显著的一个特征--这人是男的。 是男的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徐强暗暗松了一口气,“等等,他怎么生气了要你哄,你惹的?” “算是吧,”顾深想起前因后果,轻轻笑了一下,他嘴里含着糖,话里带笑的含糊道:“别管这么多,就问问你该怎么哄?” “我又没怎么生过气,我怎么知道?”徐强沉吟一声,胡乱出了几个主意:“送几本黄冈模拟真题?” “把你那高级游戏账号借他玩玩?” “包一个月的三餐?” “……” 顾深把这不靠谱的提议都记了下来,站起身的时候精神抖擞了几分,“你确定有用?” “……这,应该吧。”这些都是照着徐强自己的要求说的,他也不是很确定那位同桌的追求是不是跟他一样。最后他拍了拍顾深的肩膀,语气郑重:“但记住最重要的一点是投其所好,记住这个词你就成功了一半。” 临走前,徐强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记住要善用百度知乎。几千万网友一起帮你哄人,事半功倍。” …… 第二天,许柯一到班就发现自己桌子上安安静静躺着一本崭新的《黄冈模拟试卷·冲刺版》,超多真题,名师指导,高考冲刺必备,你值得拥有。 在测试卷旁边是他那傻逼同桌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 许柯看着那本他做过几百遍的模拟真题:“……” “谁的?”许柯拽起那资料书的一角,朝前面问。 “大神,这是别人送你的吧,”康慨由于被许柯深深的激励到了,现在每天到班到的异常勤恳。他拿着一本英语书,转头解释着,眼神时不时往顾深那边飘。 “谁送的?”起得太早,许柯语气都跟清晨的雾一样,结着冰,带着深深的距离感。 怕许柯退货,顾深朝康慨做口型。 --别说是我。 可能是校霸余威尚存,康慨不敢忤逆校霸的意思。但康慨同学毕竟是个老实的孩子,他是没说话,只不过眼神一直在往顾深那边斜。 -- 第62页 康凯头大眼睛小,往许柯身上看看又往顾深桌子上瞄瞄,非常具有喜感,但全天下可能都知道了这本模拟卷是从哪儿来的。 顾深:“……” “啪”的一声,黄冈模拟卷直接被甩在了校霸的桌子上,声音清脆响亮。 Plan A,be.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顾深纷纷尝试了B计划和C计划,结果都显而易见的以失败告终。 许柯同学表示自己不打游戏并且自己有钱吃饭,不牢别人费心,顾校霸碰了一鼻子灰。 顾少爷怀着一颗破碎的心打开了知乎,在搜索栏上输入“怎么哄同桌开心”的话题条。学校网络有延迟,灰色的圆圈转了半天才展示出内容,结果满屏都是怎么哄女同桌的话题。 同桌前面加了一个限定词,意思可就千差万别了。顾深又把同桌删掉,改成“怎么哄人开心。” 结果出来的全部都是怎么哄女朋友的词条。 顾深的手指在那满屏的“女朋友”上顿住,突然有点别的想法往外冒,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偷偷看了许柯一眼。然后又在许柯察觉之前,迅速别开头,手上不受控制的随便点了一个词条进去。 他看着那些回答,满屏都是字,但就是没看懂,他有点看不进去。半晌过后,他退出来又搜了一下“怎么哄学霸。” 与前面不同,这个词条搜出来的东西全部都是“怎么泡学霸?” “怎么撩学霸?” “怎么勾搭学霸?” 顾深:“……” 千万网友的脑子里原来装的都是这些东西。 顾深往下滑了很久很久,快到底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标题稍微有点靠谱的帖子:“我有一个学霸同桌,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我该怎么哄他。” 顾深怀着万水千山总算翻到你的心情把这个帖子点开一看,结果一个回答都没有。 顾深:“……这种话题这么凉的吗?” 算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徐强的方法虽然都不太靠谱,不过有一个成语还是蛮有用的--投其所好。 他同桌喜欢什么呢? 顾深想起来许柯休息的时候经常玩的东西,数独和生物书? 顾少爷决定这次谁都不靠就靠自己。 于是第二天,许柯桌子上又多了一本书:《数独爱好者:骨灰级》 许柯拿着那本书放到手里颠了颠,往右边靠窗户的位置看了看。顾深正趴在桌子上补觉,他穿着许柯第一天到校时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衣服,黑t恤,工装裤,看起来非常不好惹的脸上满是疲倦,透着点苍白。 从许柯这个方向往下看的时候,他能看到少年松软的头发,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下半张脸藏在手下,没露出来。再往下看就是好看的锁骨,以及隐隐约约有点料的胸膛。 顾深硬件确实不错,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就是有时候傻乎乎的,蠢到不行。这几天放在自己桌子上的资料书、游戏王卡、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零食…… 许柯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这本数独书,觉得顾深真的是傻透了。 有必要对自己那么好吗? 明明才是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图什么呢? 直到快上课的时候,顾深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直直的对着许柯的桌子。 刚醒有点起床气,顾深又闭上眼眯了一会儿,5分钟后,他噔的一下坐起来,发现他同桌手上的书有点不太对劲。 是那本《数独爱好者:骨灰级》,他昨天晚上跑到书店买的。 “这书好看吗?”顾深半眯着眼,摇着尾巴朝许柯笑。 许柯眼皮都没掀开,他把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说:“还行。” 有回应就成,顾深眯着眼睛完全笑开了,“你不生气了吧。” “我……” “好好好,你没生过气行了吧。” 当天中午,顾校霸死皮赖脸的缠着许柯一起去吃饭,晚上放学的时候又死缠烂打的跟许柯一起回家。 深夜,顾深翻开知乎那个没有一个回答的帖子,趾高气昂的在上面写道:“谢邀,这题我会。”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家里有个小孩儿,现在的情况就是每天码字的时候都伴随着《熊出没》动画片里光头强的声音,我在想深哥怎么哄许柯的时候,电视里面“光头强,光头强。” 然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大大影响了我码字的速度。 ps,这些知乎里的答案都是真的,搜的时候惊到我了,一条有用的都没有,千万网友的脑子里都是这些^_^ 大喊一声:我要日更!!! 第30章 噩梦 那是一条很暗很暗的街道,坐落在一个破败的小镇,它在两栋高楼中间,就连白天里的太阳光都很少能射进街道的深处,像一滩沉寂的污水。 记忆里它总是没有光的,蒙着一层阴沉沉的影子,像极了苦难电影里那层雾蒙蒙的滤镜。 一到晚上,街道里没有路灯,只有来自各家各户的窗户里投落下来的几缕稀零破碎的灯光,有黄色的,有白色的,交织在一起,勾勒出这个角落最不堪的按瓒。 男人穿着棉质拖鞋的脚步声很轻,但他走路总喜欢轻一脚重一脚,吊儿郎当的,看起来十分不像样。然后他带着满身酒气来到饭桌上,眉毛紧锁着看向这个饭桌上的另外两个人--两个很小很小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 第63页 “饭呢?怎么还不给老子盛饭?” 男人的嗓音很细,其实如果他能好好说话的话,这样的声音其实并不难听。只不过他混杂着酒气说出来的话,听的两个孩子身体一震。 男孩把妹妹的身子扶稳,他跳下有些高的板凳,然后踩着厨房里早就备好的小木凳,踮着脚,拿着一个大碗两个小碗在锅炉里盛饭。 把饭端上桌的时候,男人神色已经非常不悦了,他一边用筷子挑着盘子里的菜,一边粗声道:“不知道要提前把饭盛好吗?这么久,要饿死老子是不是?” “怕饭冷了。”男孩低头小声说。 家里没有电饭煲也没有保温桶,男人回家又不定时,他们只能等男人上桌才能开饭。 “怕饭冷了?”男人一笑,瞪着眼睛盯着男孩说:“去找你妈要钱啊,就跟她说家里要买电饭煲,让她寄点钱回来。” “这话已经说了三次了,每次……”每次寄回来的钱你都拿去赌了。 一提到这个,男人就心烦。 “行了,去吃饭。”男人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拍,离开了椅子。没过一会儿,他拿回来了一瓶酒。 整个饭桌上没有一点声音,很安静很安静,孩子们吃饭的咀嚼声都几不可闻,只有男人喝酒时发出来的吞咽声被无限放大。“咕噜咕噜”的,听的人头皮发麻。 女孩夹菜的手颤颤巍巍,他们家每餐的菜重复度很高,一般是一荤两素,荤菜摆在男人面前,素菜有些是剩的,让两个孩子吃。 家里的白炽灯有些晃眼,男人渐渐喝的有些醉了,眼神逐渐迷离。 女孩已经半年没吃过肉了,她望着那盘肉在吞口水,只要筷子再伸过去一点点,就能夹到了,男人已经醉了,不会发现的。 于是趁着男人不注意,女孩的筷子越过了界限,她飞速的夹了一块有点肥的五花肉往自己碗里装。肉到了碗里,女孩小心翼翼的抬头,发现男人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睁开着,像一头刚醒的恶魔。 …… “死丫头,贱骨头,个没娘养的玩意儿……” “你怎么不去死啊,啊?早死了多好,省的多出一张嘴来吃饭。” “……” 男人拿着一根放在桌子旁边的木棍直接往女孩身上招呼,嘴里冒出数不清的浑话脏话。 男孩把妹妹紧紧圈在怀里,那些木棍一下一下的落在他身上,打出数不清的红梗出来。有的地方还渗出血来,那是打到了没结好的血痂上,一下一下,直到男人打累了,才把棍子松开。 …… 妹妹的哭喊声,男人的叫骂声,白炽灯照在男人身上投下来的巨影,都成了他这一生都逃脱不了的噩梦。 “叮叮叮” 5:40,闹钟响了。 许柯身上出了一身的虚汗,像洗了澡一样。他怔忪地靠坐在床头边,呼吸急促,有点惶然,还没从梦里完全挣脱出来。直到眼睛里慢慢有了焦距,他才伸手把闹钟按停关掉。 他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像是机器人执行既定程序一样固定又死板。 每一天,都会做这样的梦。 场景不同,地点不同,但每一次梦的最后都是男人那像怪物一样的声音从耳边回响,还有女孩凄惨的哭叫。 许柯站在喷洒下面,想把这些东西全部都从脑海里剔除,清洗干净。但日复一日的噩梦就像一把扣在他心头的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 今天到班的时候气氛有些怪异,许柯望着十班教室满满当当的人,十分怀疑早上的闹钟是不是坏了。 到座位上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教室前面的挂钟,6:25,时间没错,难不成是人出了问题? 许柯朝四周望了一眼,发现这些同学坐在座位上不发一言,埋首案前,口中念念有词,笔下挥动如风。整个教室被一种不知名的学习气氛包裹着,暗潮涌动,在这种情况下,不动笔写点什么都有种自己不入流的错觉。 十班一旦有了这种情况,就必然不正常。 “卧槽卧槽,政治作业谁写完了?借我借我,我拿英语的换。”高迈来得晚,但脸上的洗脸水还没干,一看这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是一路从寝室冲过来的。 但这惨样也没人有时间调侃,十班大佬们一个个笔下如有神,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江湖救急啊,快点!!!”高迈看着底下这一个个都有作业可抄的同僚们,眼泪差点急出来。 他昨晚只记得写英语,政治看都没看,直到今天早上被一个噩梦给闹醒,把手机一打开,把那个有99+的小群点开一看。 尼玛,上午有政治课,上次蔡小刀留下的作业是默背课文还有练习册。 默背课文这属于运气问题,不由人为因素考虑,这练习册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看着那些一起玩的狐朋狗友都在底下奋笔疾书,高迈抓狂:“我拿英语换啊,各位,你们难道英语的都写了,政治的都没做留到现在吗?” 唯一一个理他的人是邓小六,“迈哥,英语的作业ABCD一填就完事了,顶多二十分钟,哪还用抄你的?政治的作业都等这个早自习来写呢,另外告诉你,这题量真的超多,我从昨晚抄到现在都没写完。” 要么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这写作业的手法那真是一样一样的。 -- 第64页 高迈凑到邓小六桌子旁边,好言好语:“小六子,你还有多少?” 在这种时候,有作业的就是爹,能借作业的就是娘,高迈低声下气地说:“还有多久能写完啊?” 邓小六一边飞速移动手腕,一边不急不慢地说:“快了快了。” “那可以借……” 邓小六坐地起价,“一个星期的奶茶。” 高迈咬牙:“……成交。” 邓小六把最后几个字写完,把自己借来的政治练习册给高迈。高迈拿到手之后翻了两页,被这本练习册的字体还有完成订正情况给惊到了。他看了一眼名字,吓了一跳。 高迈指着那本练习册,小声惊呼道:“曹浩的,你怎么借到的?” 邓小六装模作样的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要是说最不可能借到的作业,曹浩这个名字绝对榜上有名。 成绩好,闷葫芦,这两个字眼大概能完整的把这个人概括完。据说他的成绩本来能进一中的,之所以来诚关就读是因为诚关给他开出的优渥条件--学费全免,一人独寝,奖学金,贫困补助…… 总之,别人来读书是花钱,他来能赚钱。 每年的奖学金榜上有名,分班之后的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还是年级排名! 就是人不太好相处,高迈端着手里的那本练习册,小心翼翼,如获至宝。 邓小六看高迈这没出息的样给笑翻了,“没事儿,上政治课之前给他就可以了。” 高迈端着曹浩的书,义正言辞:“不行,对待学神的作业要严谨。” 等到彻底上自习的时候,十班全班就只有一个人没到。 许柯望着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感到一阵无奈,拿起手机给顾深踢了一条消息过去:人在哪儿? 发这条消息也是实属无奈,这还是前几天顾深自己死皮赖脸要求的。 “同桌,为了我们这不堪一击的同桌情,现在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顾深手里拿着一张破纸,神态认真。 许柯看了他两眼,又面无表情的移开,“不要。” 顾深把那张白纸一摊开,往许柯桌子上一放,标题上是明明白白的几个大字:《同桌相处守则。》 许柯在看到那张破纸的一瞬间,脸上也清楚的映着几个大字:什么玩意儿? “呐,《同桌相处守则》,”顾深把那张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破纸拿起来,曲起手指弹了一下,“这东西就算一个约定,我们都需要遵守,才能好好渡过这次难关。” “什么难关?”许柯觉得虽然顾深说的都是中国话,但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月考啊。”顾深叹了一口气,“这是目前横在我们面前最大的难关。” 许柯盯着那张破纸,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要。” “不行,我花了几个晚上想出来的,一定要实施。” “不要。” “等这次月考过去了,这纸就作废了。” “不。” “试一试又不会损失什么。” “……” 当时一口回绝的许柯同学现在正在实施这个鬼守则里的第三条:若是顾深同学有旷课、迟到等不良行为,许柯同学有权利也有义务纠正顾深同学的不良习惯。 没过一会儿,手机“叮咚”一声轻响。 许柯打开一看,顾深发了一张自拍过来。 照片里面应该是顾深的房间,暗黑色的装修格调,床头柜旁边的书架上有不少漫画书,上面还摆放着很多手办。照片上面可以看到房间房顶上的画,是一副宇宙星系,画工精致,很有格调,非常好看。 整个自拍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手,摆了一个耶的姿势,十分非常的欠揍。 几秒过后,手机又是一震。给他发自拍的人又追了一条消息过来:在家。 许柯挑眉,打字道:不来上自习了? 顾深回复速度很快:饶了我吧,最近几天每天都五点半起床,今天让我偷个懒吧。 想起今早十班一阵兵荒马乱,许柯提醒了一句:英语作业和政治作业写了么?上午有课。 果然,手机那边一阵安静,过了好几分钟才缓缓发过来一个:操。 作者有话要说:  binggo. 第31章 伤疤 众所周知,诚关高中高二十班有且只有两门科目:英语和政治。高二十班全体成员一致认为自己也只有两科作业:英语和政治。 所以,当一上午只有这两门课的时候,对他们来说,就相当于要上整整一天的课量。 当然,身为校霸的顾深原本是不在意这些的。上哪个老师的课对他来说都一样,不过都是聊天、睡觉、玩手机而已。 只不过前些日子由于他非常奇异的表现,弄得所有科目的老师都对他刮目相看。然后这些老师就好像误会了什么,以为他浪子回头,悬崖勒马了,在课堂上对他持续疯狂的输出。 具体表现为:上课提问环节从此多了一个人分摊痛苦;黑板演算环节从此多了一个拿粉笔杵在讲台上面的人;作业抽查环节从此多了一份名字叫顾深的练习册…… 连老邓头都尝试着让顾深站起来朗读课文了,你敢信?! 在这些疯狂的老师里,燕姐一马当先,一骑绝尘。 也好理解,英语本来就是顾深稍微强一点的强项,拉一拉的话没准还能考个高分出来。 -- 第65页 但燕姐这个女人的能量实在是不能低估,别人那是拿着有弹力的绳子系在顾深腿上,拉不动的话就算了。燕姐那是绑着麻绳系在顾深脖子上,再拼命的往前拽。除非脖子断了,否则别想松开。 这些老师里第二位打了鸡血的就是蔡小刀了。 可能是教导主任担当任课老师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无形的责任感吧。这种责任感换个词,用“要脸”来形容也挺贴切的。 总之,蔡主任上课时的口头禅就是“你们大考的时候千万别给我丢脸。” 为了避免这个问题,蔡老师天天跟打了激素一样抓孩子去做题。他只狠抓一类人:倒数后20名。 这些凭着自己本事中奖的孩子日常收获的不仅仅是一张张政治试卷,还有数不清的课后作业,背不完的书,蔡小刀的每日点名…… 简直毫无人性,惨绝人寰。 顾深,作为长期稳定在这些幸运儿中的一份子,十分非常的深有感悟。 尤其是本来这些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日常旷几次课也没什么人发现。但近些天的乖乖学生装的太好了,勾起了老师们的胜负欲。 这种胜负欲主要是自己跟自己的战斗:你看我能不能把这人教好。 像顾深这种学生,一旦教出高分了,其成就感远远要比教许柯教出高分的强烈。 所以,老师们卯足了劲,顾深累完了腰。 腰弯了没什么,英语和政治作业没写是会死人的。 顾深已经能够想象到燕姐和蔡小刀会拿着成百上千张卷子追在他后头,喊着说:“没写完再加十张!” 要命! 顾深一边着急忙慌的起床换衣服,一边摁着手机的语音键求他同桌救命:“同桌,我还有一点作业没写完,你看看《同桌相处守则》里面有没有帮我代写的义务?” 等他刷完牙洗完脸回来后,看到他同桌给他回了一条语音:“你是不是还没醒?” 结果在意料之中,甚至连许柯说的这句话,顾深都预料到了,也就谈不上怎么失望。 顾深笑了笑,这默契。 可能是不想让顾深死的太惨吧,隔了一会儿,许柯又问:“你哪门没写?” 顾深:“我……两门都没写。” 许柯打字:这是一点儿? 学霸就是锱铢必较,顾深正打算回一个表情求他帮帮忙,就看到许柯又甩了一条语音过来:“别找我,救不了。” 顾深:“……” 这该死的默契。 但当顾深赶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原本在自己抽屉里的那本英语练习册现在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桌面上。 翻开一看,第一单元的内容都写完了。字母写的都很潦草,但每个单词其实都写得很好看,属于那种练过英语字帖的好看,不用观察都知道是谁写的。 小同桌,嘴里说着救不了,但动作却很诚实嘛。 这口不对心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可爱,还有点讨人喜欢。 “哎,同桌,”顾深把写完的英语练习册摇在手上,故意逗他,“你那个英语的都帮我写了,政治的也……” “……” 许柯冷冷的觑着顾深的那张大脸,眼里带冰。 “借我,”顾深琢磨着逗这人太危险,干脆利落的换了词,“你的练习册借我就可以了,这本怎么能再麻烦你帮我写呢?” 俗话说,当你对一件东西期待太低的时候,一旦这东西稍微提高了一点标准,你就会有一种自己赚了的错觉。 对于许柯而言,他一直对顾深心里的不要脸程度期待很低,一旦顾深稍微要了一点脸,他就会生出这种错觉。 所以,许柯几乎是非常干脆的就把自己的政治练习册丢到了顾深桌上,心里还隐隐有点侥幸。 上完早自习,百分之七十的人差不多已经补完了作业,还有百分之二十九的人至少写完了一门。 顾深,由于他的同桌,也非常荣幸的没有沦落到剩下的那百分之一中。 但是政治作业他妈的实在是太多了,顾深差点抄断了手。 “高迈,你作业写完了?”顾深一边用他那鬼马蛇神的字在政治练习册上大显身手,一边揪着路过的高迈,企图抓个劳动力过来。 高迈哼着小歌,迈着欢快的步子去还曹浩的作业,猝不及防被问住,“……刚写完。” 顾深眯了眯眼,暗示意味很明显,“那……” “深哥,我跟小六子约好了要去上厕所,我先走了。”高迈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顾深:“……操。” 不懂事,现在的孩子太不懂事了。顾深一边骂娘一边摇动自己酸痛的手腕,甩了甩笔。 高迈上厕所上了20分钟,回来的时候往顾深桌子上递了瓶水。 顾深看着那瓶里面有黄色颗粒的黄色饮料,嘴里蹦出来一句:“这是你在厕所里带回来的?” 正在喝同款饮料的高迈:“……” “看您这不是抄的累吗,顺道去了趟超市带了瓶橙汁。”纯粹就是为了躲顾深的高迈睁着眼说瞎话。 “我怎么不知道厕所跟超市居然还能顺路?”顾深扭开不明液体往嘴里灌了一口。 这话接不上,高迈同学瑟瑟发抖。 所幸,这个世界上是有好人的。 “快写,马上上课了。”在旁边写文综试卷的许柯冲顾深说了一句,“能好好写作业不打岔么?” -- 第66页 然后,高迈就看着大名鼎鼎的顾校霸“哦”了一声,乖乖低头抄作业去了。在这个瞬间,高迈的脑海里涌出了一个看起来就跟顾深毫不搭边的词语:听话。 高迈额头重重一跳,你敢想象那位以一挑八、打趴教官的校霸同学突然有一瞬间跟“听话”这个词搭边吗? 高迈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什么幻想症。 被吓到的高迈立刻在小群里分享了这个新闻,结果就见康慨出来回了一条: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 坐在最后一排的高迈看着坐在顾深前面的康慨,感到一阵庆幸。 多亏自己没坐到那儿,要不然早晚得吓疯。 上英语课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把英语的补完了,还有少数人坐底下偷偷在补政治。 “江诗诗,把作业收一下。”燕姐一上课就开始收作业,完全不留喘气的时间。 江诗诗站起来,指挥同学迅速的就把作业给收齐了。 燕姐又把带来的一沓试卷递给江诗诗,让她发下去,自己站在讲台上傲视群雄,“有人还在补其他作业是吧?发到手上的这卷子两节课写完,没写完的以后不用上英语课了。” 还在补政治的同学呆住了:“啊?” 燕姐真的是个言出必行的女人,她高一的时候对一个刺头说过类似的话,结果那刺头半个学期的英语课真的不在教室上,被关到办公室听听力。 具体的惨状不多做描述,结果就是那刺头一看到燕姐就哆嗦,觉得自己耳朵里无限循环播放着英语听力。 人没疯,就是成了英语高材生。 结果是好的,但过程太痛苦。 补政治的手松了下来,大家认命的拿起了英语试卷。 “不要乱填哦,”燕姐的双手撑在刚收齐的英语练习册上,微笑道:“乱填的各位等着收拾吧。” 这句话被不少对燕姐犯ptsd的听成了“收尸。” 没写完政治作业的同学:“……” 现在去死能赶得上轮回吗? 十班各位正襟危坐,拿出了平常考试的态度对待着面前这张薄薄的《英语第一单元综合测试卷》 两节课后,燕姐心满意足的带着自己丰硕的成果大步走出去,教室里面顿时炸锅。 “靠靠靠,我还有四面政治大题,要死了。” “哈哈,我还有两道题就完事了。” “你们怎么还没写完啊,太慢了吧。” “……” 顾深看着自己还有好几页的题目要写,感觉手要断,“写不完了写不完了。” 许柯看了他一眼,出于同桌间的情谊问了一嘴:“还有多少?” 顾深把自己那几张空白的页面挑起来,“诺,还有好几页。” 许柯:“……你不看题吗?” 顾深看着许柯:“怎么了?” 许柯绷着脸,“你没看我多写了一个单元吗?” 一阵沉默之后,顾深把笔一丢,“操,你怎么不早说?” 许柯嘲了一句,“你长着眼睛长着脑子都不用怪谁?” 论吵架顾深从来就没赢过,只能选择默默闭嘴。 顾深把作业还给许柯,终于清闲下来了。他这还是第一次有忙不过来的感觉,挺新奇。 说来奇怪,自从他跟许柯同桌后,就有越来越多以前从没体验过的感觉,这些感觉容易让人柔软。 顾深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没发脾气了,他只觉得以前隔三差五的就心情不好,很容易黑脸。 现在呢?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柔软下来,这种趋势很好。 “同桌,你怎么总穿衬衫,”顾深脑子放空后,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不热吗?” 虽然是初秋但也是夏末,花园市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在这个时候穿短袖才算正常。顾深却看着许柯从开学以来每一天穿的都是这种白衬衫,有的时候他中午吃饭回来后背都会汗湿一块。 许柯没什么表情的敷衍了一句:“不热,跟你说了我体寒。” 体寒么? 顾深不太信。 但许柯不说他也不问,“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中午午休的时候,顾深这些天以来第一次没看点书写点题就倒下去了。可能是生物钟吧,还没到时间他就醒了。 他看了眼表,还有十来分钟下课,教室里面倒了一片,没一个人醒。 顾深头靠在桌子上,正对着许柯。许柯睡着的时候眉毛紧锁着,看起来睡得不□□稳。 顾深的手指很想伸过去抚平他的眉毛,但许柯很快翻了一个面,拿后脑勺对着顾深。 “……” 顾深笑着骂了句操。 中午的气温最高,教室里前后两台开的空调鼓起来吹都不够,尤其是坐在中间的同学。顾深找了个本子扇着风,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摇着本子。 可能是太热了,许柯的袖子被无意识的撸高,顾深扇着扇着,视线就落在许柯右手手臂上。 那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疤,伤口从胳膊肘蜿蜒着往上爬,没入看不见的袖子里。疤是旧的,但伤痕又长又大,像是一条百足虫长在手上一样,乍一看会让人有些害怕。 --你为什么总是穿长袖,不热吗? --我体寒。 体个屁的寒。 分明是为了遮盖伤口。所以才会在夏天穿长袖,所以即使热得不行还是要把衬衫好好的穿在身上。 -- 第67页 在那一刻,顾深终于又体会到了一种感觉,叫做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码字心路历程: 写到1000字的时候,我靠还有2000,怎么还有那么多啊。 写到2000字的时候,把这个交代完就不写了,我才不管到没到3000. 写到3000字的时候,我靠,居然还没交代完。 嗯,每天差不多都是这样,写到2000的时候就非常非常的不想再码了,最后一看,每次都码了3000。 第32章 考试前夕 半夜23:00pm,许柯家。 “砰、砰、砰”一阵并不急躁且很有旋律的敲门声在许柯房门前响起,这是每天晚上的例行公事。 许柯放下手中的笔,汲拉着拖鞋去开门,门外是含着笑意的吴怜,她把手中的热牛奶递给许柯,语气温和的说:“刚刚看你房门有亮,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还在写竞赛题吗?” 许柯接过牛奶,简洁道:“明天考试。” “你还担心考试?”吴怜有点惊讶,她不是不清楚自己儿子的成绩,在诚关考个第一应该没有一点问题。 可能是每天的热牛奶起了点效用,许柯没再不耐烦,也没满身是刺的把自己包住。 他喝了口牛奶,点点头,罕见的搭了句话,“有点没底。” 整整一个暑假过后的第一场正规考试,说实话,许柯觉得可能会有点退步。但更重要的是,本来应该是一个月一场的月考,不过这次被提前了一个星期。 别人家听到孩子开口说考试没底估计得愁的不行,但吴怜却很高兴。 刚刚喝过牛奶的许柯嘴边沾了些奶白,看起来像长了白胡须一样。吴怜眉目完全舒展开,觉得儿子明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喝口奶嘴边总会留些东西。 现在吴怜总会想起许柯的小时候,小小的一只,可爱的不行。每天自己下班回家的时候,那么小的儿子总会小跑着给自己送拖鞋,两只小腿蹦跶着,嘴边奶奶的唤着“妈妈”、“妈妈。” 一想起来心里就会塌下去一块,是什么时候儿子开始不再笑了,变得沉默寡言了呢? 吴怜看着现在比她还要高一个头的许柯,微微笑道,“那你好好复习,不要紧张,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 “嗯。”许柯应着。 吴怜没忍住,想伸手摸摸许柯的头,许柯身子一侧,没有让手落到自己身上。 手愣在半空中,终究还是落在了许柯的肩膀上,吴怜帮他理了理衣服,轻声说,“早点休息,别太累了。不管你考的怎么样,妈妈都觉得你是最优秀的。” 许柯低着头,视线不知道看向哪里,看不清表情,半晌才声音闷闷的答道:“嗯。” 吴怜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叹了口气,“小柯,其实我也很想你妹妹的……” 许柯身子有些僵,浑身都感到不自然,尤其是此时此刻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 吴怜嗓音有些哑,“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她,梦到我给她买了她最想要的红裙子,她手舞足蹈的说要穿给哥哥看……” “行了,”许柯打断了吴怜,浑身都重新竖起了刺,“我睡了。” 房门被关上,吴怜站在门口,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还是没办法走出来。 谁都没办法走出来。 ……………… 深夜24:00pm,顾宅。 “咔哒”一声,大门从外面打开了。 一阵并不轻缓的开门声划破了大宅里的宁静,随后就是重重的脚步声拖沓着,再然后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毫不意外的,片刻之后,顾深房门前响起了敲门声。 顾楚轩同志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每天临睡前总要跟顾深尴尬的四目相对一会儿,聊几句家常,问一问学校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可以称之为灵异事件了,反正顾深是感到有点害怕。 大约敲了十来下,等到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重的时候,顾深才非常不情愿的汲着拖鞋懒懒散散的去开门。 门外,顾楚轩脸色略微有点阴沉,说话的声音不可自控的有点严厉,“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没听到。”顾深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 他向来知道该怎么挑起顾楚轩的火,只要他想的话,甚至都能把顾楚轩气出心脏病来。 都说父母跟孩子有缘,他跟顾楚轩绝对是孽缘,上辈子不是抢了对方老婆就是捅了对方全家的那种。 顾楚轩哑火,“顾深,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谈谈的。” “您不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晚了吗?”顾深看着顾楚轩手上端着的果盘,笑了,“之前一句话没有,现在每天晚上端着个果盘上来就能让我原谅你?” “我答应我妈也不能答应啊,你该去问问她,”顾深戏谑道:“要是她点头同意的话,别说谈谈了,我保证每天看到你都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爸,你怎么说我我都不顶嘴。” “顾深!!!”顾楚轩面上挂不住了。 “行了,别喊我,”顾深几乎是很平静的说:“怎么,一提到她你就受不了了,自责么?还是恼羞成怒了?” “过几天她忌日你要怎么办,还是跟往常一样叫别人送个豪华花篮就过去了?不知道还以为这女人生前有多幸福呢,每次忌日都收到了这么一份‘大礼’。谁知道她老公平常是怎么对她的呢?” -- 第68页 “顾总,你敢说说你是怎么对你发妻的么?” 几乎是每年顾深她妈忌日的那段时间,顾深心情都极不稳定,冲动,易怒,暴躁,很少有好脸色。 顾楚轩按着额头,语气缓和下来,“顾深,今天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他把手中的一个果盘递给顾深,问:“你们明天是要考试吧?” 顾深看着顾楚轩手上的那个果盘,没接。 一堆乱七八糟的水果被切的七零八碎的再加上丝毫没有一点要摆盘的意识,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水果就这么横尸躺在盘子上,实在是让人连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顾深与果盘面面相觑。 尔后,他挑了挑眉,这就非常意外了,从小到大毫不关心顾深学业或者说是生活的顾老板居然能这么清楚的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考试? 情绪宣泄过了,顾深冷静下来,语气冷冰冰的,“你怎么知道?” 顾楚轩手中的果盘还悬在半空中,等着儿子接过去,“从你一个同学家长那里知道的。” 顾深不太信,日理万机的顾总居然跟某位家长有联系?稀罕。 顾楚轩把盘子硬塞进顾深手里,说:“好好考,开学第一场考试,不管考得怎么样,尽力就行。” 在走之前,顾楚轩犹豫的张口补了一句,“你要是能有出息的话,你妈……在天上也能多少安心一点。” 顾楚轩自顾自的说完就自顾自的回房了,留下一脸漠然的顾深和一盘惨不忍睹的水果相望无言。 ……………… 1:26pm,许柯家。 许柯其实对这次考试是真有点没底。 这个暑假算是荒废了,月考又搞提前这一出,完美的打乱了他复习的计划。况且许柯还没搞清楚诚关考试的做法、出题的侧重点乃至考试的内容。 从小应付任何考试都游刃有余的许同学现在为了一场莫名的考试难得的有些慌神。 许柯一般是知道考试时间后提前两三天才开始复习,之前的时间都用来跑进度,搞竞赛。但考试时间一提前,他就不得不把进度先放一放,抓紧记忆一下政史地的知识点。 文科不比理科,政史地更是和理化生不一样,政史地讲究考前速记,有的人抱一抱佛脚没准也能考的不错。但要是长时间偏离一块的知识点,就会迅速忘掉,题感什么的也会下降一些。 但这其实都没什么,不就是一次考试吗,多多少少的很正常,只要没跌出一个可移动的区间出去,就没什么可慌的。 除开那个蠢破天的军令状,许柯甚至都不想往前复习了,直接上。 直到今天下午上课的时候,梅爹兴致冲冲的走进教室,宣布道:“这次月考要提前了。” 十班早在邓小六的顺风耳、八卦嘴中知道了这件事,没什么可惊奇的,只不过面对考试都有点死气沉沉。但还是非常配合的说了几句:“哇。”、“哦。”、“天呐。” 梅爹看着他们这幅样子就了然了,“看来你们都知道了是吧?这次月考提前的原因是因为下个星期枫叶林那边刚好有活动,学校领导本来让你们月考过后再去秋游的计划就跟着提前了,于是干脆把月考也提前了。” “活动,什么活动啊?”高迈的声音非常清晰的传到前排。 但更多的人对秋游更感兴趣,“秋游?高二真的有秋游啊,还以为是学长学姐骗我们的。” “去哪儿秋游啊?枫叶林那边吗?” “我靠,带相机去可以吗?” “……” 十班顿时活过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兴奋的不行。 梅爹拍了拍讲台,“安静。” “现在是在说秋游的事吗?在说月考。”梅海军也是无奈,看着自己班上的这些兔崽子,又烦又感到好笑,“秋游的事情考完试再说。” 然后,梅爹就一本正经的开始了考试动员,“这次考试的目的是为了检验一下大家近段时间的学习成果,题目不会很刁钻,所以大家不要有压力。我们学校名字是诚关,校训上明明白白的写了‘诚信’两个字。所以咱们成绩比不过附中、一中没什么,关键是我们要好好考试,杜绝作弊,争取在作弊率上要战胜那些重点高中。你们以为那些市重点就没有人抄袭了吗……” 重点高中有没有人抄袭有待考证,但是说实话,这是许柯见过的最“特别”的一场考试动员。 不是我们一定要好好复习、努力学习、纠正错误、争创辉煌,而是我们要比其他学校讲诚信,不作弊。 许柯不知道是不是每次考试之前都会来这么一场动员,只是觉得诚关考试的水分应该会比较小,但最后的结果也可能会比较惨烈。 Ok,其实这些都没有问题,并不能勾起许柯同学的压力。 直到,梅海军快要结束动员的时候,点了一下他的名字,“我们班这次考试横向比,就是在学校十个文科班中比;亦或是纵向比,与自己前几次大考比,我相信都是非常可观的。因为,我们班这次有一根定海神针--许柯同学。” 正在玩数独被点名的许柯:“……” 许柯同学表示不想当什么定海神针。 全班掌声雷动,他的同桌更是跟着起哄,大声说了一句“好。” 许柯:“……” 好你个头。 -- 第69页 梅海军仿佛看不见许柯僵住的脸,满怀期待地说:“许柯啊,这次我们期待一下看看你能甩第二名多少分。” 许柯:“……” 被寄予众望的许柯同学吓得深夜两点了还不敢休息。 其实按理说,这里的考试应该比自己原来的那所重点高中简单一些,没必要慌。 但简单多少?有没有附加题什么的?都是未知。毕竟湖北地区特别喜欢出些难的要死的附加题。 许柯简单的复习了一下政史地所谓的划重点,又找了一些题试试手感,把黄冈密考题的数学题挑着难的练了十几道,终于觉得差不多了。 正准备睡觉休息的时候,他的好友虎子上线了。 虎子原名陆虎,是个身高一米八,体重200斤的大汉,给自己微信取的名字叫做“跳跳虎”,十分具有童真, 跳跳虎:柯呀,睡了没? 木可:没,有事? 跳跳虎:没啥事,就是听说你明天要考试? 木可:嗯。 木可:你怎么知道? 跳跳虎:老谢问了你妈,然后就跟我发消息,让我跟你说一声,明天考完试后再做一套他发来的试卷,看看你有没有退步。 老谢是许柯没转学之前的班主任,性格很凶,但人很好。他是知青下乡,本来家里家境很好,但下乡后在春城教了20年的书,只每次过年的时候回家看看,到现在都没结婚。 还好,在他们学校教书的老段一直陪着他,两男老师平常没事就天天斗嘴,处的不错。 虎子又发消息过来说:老谢应该是想看看你这个新学校跟咱们学校的差距,想盯着你呢。 许柯动动手指,发了条消息过去:嗯,帮我谢谢老谢。 跳跳虎:老谢心里可念着你,之前一直把你当清北培养着,结果培养了一半,你跑了。现在上课的时候还天天骂你,骂不动的时候老段帮着他骂,因为你他俩统一阵线了。 许柯笑了笑,突然间很想那两位老师。 跳跳虎:对了,你还回来吗? 许柯看着聊天记录,思索片刻后,在手机上打下:回。 跳跳虎:行,回来的时候说一声,我去接你。 木可:好。 怎么可能不回去? 许柯望着窗外灯红酒绿的城市,清楚的知道,这里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 2:13pm,顾宅。 顾深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书桌前立着这个房间的主人。顾深把那本崭新的《高中文科重点知识大全》翻来覆去的翻--这是徐强送给他16岁的生日礼物。 封面上,有着徐强留下的祝福: --送好友顾深。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再怎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都救不了他。 特别奇怪,他跟蔡小刀一打赌,月考就提前了,这绝对是人为的。 顾深这段时间的确是在好好学习,并且觉得自己特别拼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月考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总觉得再多记几个知识点说不定就能多拿几分。 顾深困得不行,摸着书皮,思虑再三,还是给徐强发了消息。 他跟徐强的微信一般很少用,主要是顾深微信名取得太不友好,徐强单方面不想跟顾深用微信聊天。 那个冷清的屏幕上此刻横着一条消息。 你爹:睡了吗? 两分钟没有回复,顾深退开了微信,打开了游戏,看了下在线好友的ID。然后他又调开微信页面,连发了好几条消息丢过去。 你爹:知道你在,别装死,快回我,有急事。 你爹:再不回消息,以后你惹的烂摊子别再叫我帮着收拾。 你爹:3. 你爹:2. 快数到一的时候,徐强果然上线,那被顾深改过的昵称非常好认。 儿子:干嘛干嘛?又有什么急事? 顾深这个月的急事多的不行,依据徐强的判断,这次的事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麻烦。 你爹:明天要考试了,有没有什么能让我速成的办法? 儿子:有啊,学霸速成法。 顾深没听过还有这种方法,正等着徐强往下说,就看到徐强发过来的消息:买份答案直接抄。 附带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链接。 顾深:“……” 徐强发语言说:“这些链接里面都是群,进去之后会有人跟你说每份答案多少钱的。只要你进考场的时候把题拍过去,他当场把答案发过来。想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答案精确率特别高。” 顾深惊觉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差生,他看着那些链接瞠目结舌:……你能靠谱点吗? 徐强还在争取:真不买?兄弟出钱。 你爹:滚吧。 儿子:话说你要是真想好好学习,就以后多用点功。你又不是不聪明,就是荒废了太多,不过文科好赶。 你爹:不好意思,你爹就想认真这一回。 儿子:……那随便考吧。 顾深叹了口气:算了,那就这样吧。 看命吧。 你爹:对了,之前让你帮我打听的消疤的药有眉目了吗? 儿子:没,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你爹:疗伤。 第33章 推迟 徐强跟顾深从幼儿园开始就天天形影不离了,这么多年就没看到顾深哪儿被人砍了一刀,怎么可能有疤。 -- 第70页 他直接甩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想看看顾深最近是不是又在外边惹事了。 这人爹不疼娘不爱的,有事也不会跟家里人说,只有自己这个爱管闲事的兄弟能撑着靠着。 视频通话的响声一直在耳机里响着,那边快到了一分钟也没人接。 前一秒两人还在聊天,现在拨电话都接不上。徐强正想着顾深是不是在家出了什么事,纠结要不要打个110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对方拒绝了您的视频通话请求。 徐强:……我他妈。 徐强并没有骂他妈多久,顾深的回复很快跟着拒绝通话的消息传过来。 你爹:打视频干嘛? 你爹:现在不方便。 徐强琢磨着自己在寝室都没什么不方便的,顾深在家接个电话有什么好避讳,正打算问一句,顾深就发语音过来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室友都睡了吧吵醒别人怎么办?” 先不论徐强有没有室友,就这话是顾深能说出来的吗??? 卧槽,这为别人着想的思想境界,这博爱的道德情怀,如果不是顾深的声音,徐强真的要打110看顾深是不是被别人挟持了。 过了半晌,徐强才颤颤巍巍的打字道:你哪儿受伤了? 你爹:没什么,就是心有点疼。 徐强:??? 心疼是什么鬼,用消疤的药能治得好吗? 徐强不敢置信的摁住语音键,用满是怀疑的语气说:“你心上被人划了一刀?” 你爹:也可以这么说吧。 徐强:!!! 那现在给你送医院还来得及么? 很明显,顾深不想就这个话题做深入探讨,他只丢下一句:反正我要消疤的药有用,你不用知道太多。 徐强:……好吧,我再出去给你打听打听。 好奇,太好奇了。 要是平常普通的小伤口根本用不着消疤的药,除非是大面积烫伤、划伤才用得上。顾深自己估计没这方面的毛病,给别人买的? 徐强一边想一边去微信联系人里找有没有这方面的能手。其实这种药淘宝上多得是,关键顾深之前给他提出的要求是:药到疤除。 附带上这种要求的就比较麻烦了,奈何徐强认识的人多,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万一碰巧有人知道这方面的好东西,那就事半功倍了。 徐强是个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有谁受伤了敢找顾深帮忙买药,于是又点开跟顾深的聊天对话框,问:是你受伤了,还是帮别人打听的啊? 顾深还在看那本《高中文科重点知识大全》,没睡。一看到徐强发来的消息就头疼,徐强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有什么八卦没搞明白的绝对睡不着觉,不依不挠,不死不休。 他认命的在键盘上打字,简洁道:是我。 徐强看顾深回过来的消息,微微皱眉,顾深敷衍和糊弄人什么样他很清楚,一般口吻冷淡,不发语音,回复不超过3个字。 啧啧啧,徐强敲字道:不会是你爹家暴你了吧? 两秒过后。 你爹:滚你妈的,去死。 徐强:…… 完了,捅马蜂窝了。 徐强立马认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跟顾深聊天不能提顾楚轩算是他跟顾深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件事,可能是熬夜熬的大脑缺氧,说话没过脑子,徐强现在恨不能把手剁了。 徐强提心吊胆的看着屏幕,几分钟后,顾深的消息才顺着网线传过来,把徐强吓得不轻,“老头可能有第二春了。” “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不会吧。” 徐强震惊三连,他家和顾深家有很深的合作关系,他爸更是和顾深他爸称兄道弟的。以前顾深他妈还没去世的时候,徐强经常跟着他爸去顾深家吃饭,所以对于他家那些恩爱情仇了解得不少。 对于顾深家里的情况,徐强只能说:比偶像剧还偶像剧,比狗血还狗血。 总而言之就是你爱我我不爱你的鬼畜戏码。 这边徐强还在震惊,那边顾深又丢了一个重磅炸/弹过来:而且这第二春还有可能是我们班哪位同学的家长。 徐强看着这剧情的走向,当场石化:?????? 无数的词在徐强的脑子里一飘而过,最终只能说上一句:卧槽。 跟自己同班一年的同学演变成兄弟姐妹?这关系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不过徐强还是对这消息存疑:你怎么知道的,翻你爸手机了? 顾深发了一大段语音过来:“没有,我翻他手机干嘛?你知道我为什么总能把他气的半死吗?我太了解他了,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都能猜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今天他跟我说明天是不是要考试了,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从一个同学家长那儿听说的。” 徐强仔细听了这一长段,说:“没毛病啊。” 顾深又发了一段长达29秒的语音过来:“你以为他是在回答我吗?他是让我心里有个准备,以后把人带到我跟前的时候不会引起我的排斥。他那表情,那动作,我瞧上一眼就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以后他肯定会在我面前频繁提起那位家长,让那位家长逐渐渗透我的生活,没准还会拎点那女人做的汤过来看我。” 徐强:“……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 第71页 顾深的语气非常无所谓,仿佛对顾楚轩给他找个后妈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在意,“压根没想过以后,兄弟,还有一年我就成年了,到时候随便飞,你以为我还会回这个破地方吗?顾楚轩那点东西爱给谁给谁,反正我是一点都没打算碰。” 徐强明了,很久以前他就听顾深说过,不会要他爸的任何财产,长大了就走,赚了点钱就到处看看。 听起来特酷,特潇洒。但这份意念真是让人羡慕不来。 毕竟不是谁都能过跟顾深一样的生活的,那孤独到不行的童年,不是谁都过得来。 徐强又说:“你妈忌日快到了吧。” 顾深:“嗯,下个星期一。” 徐强回想起顾深他妈以前给他们做饭的模样,内心有点触动,主动说:“扫墓的时候我陪你去吧。” 顾深毫不留情的表达了他的嫌弃:“不用了,她要是看到我还跟你玩一起,估计会气得给我托梦。” 徐强:“……我发现您现在怼人又高了一个境界啊。” 顾深说:“跟别人学的,近墨者黑。” 这个别人徐强没有细究,他又跟顾深胡侃了几句,一直到四点多才睡下,顾深还一个劲的强调别忘了他的去疤药,徐强烦得要命。八卦不跟他说,要东西那是毫不含糊。 实在是睡得太晚了,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顾深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手机上他同桌跟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顾深半眯着眼轻扫了一遍。 --你人呢? --又迟到?? --还来不来了? --今天考试你没忘吧?考试都不来我真的救不了你了。 --自求多福吧。 靠靠靠,顾深来不及细看,直接抓着衣服冲进浴室,三分钟后抓着书包冲出家门。 他家除了他跟顾楚轩,还有一个保姆王阿姨,一个司机邓叔叔。邓叔叔主要是送迟到的他上学,放学顾深不让接。 “邓叔,快点快点快点,要迟到了。”顾深一边咬着王阿姨塞给他的包子,一边急冲冲的说。 邓叔看到他急成这样子,连忙把车开出来,载着顾深朝学校的方向疾驰。 邓叔一边开车一边打趣道:“哟,今天怎么晚了这么多,还以为你跟前几天一样早走了呢。” 顾深现在心情十分焦灼,他妈的,早知道就不该跟徐强聊天,要是错过考试,顾深绝对会把徐强那家伙从顶楼踹下去。 “叔,开快点,今天有考试。”顾深一边看着那本从昨天就在看的《高中文科重点知识大全》,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邓叔看着顾深从本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蜕变成现在这副三好学生的模样,内心感慨颇多,人呐,还真是会变。 顾深从胡同口那里一路跑到教室门口,气喘吁吁。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大家已经把桌子都拉开了,只不过幸好没错过考试,还有多余的时间复习。 顾深几百年没这么跑过了,累得不行,觉得心脏缺氧,胸口那里灌了风进去痛的不行,喉咙也干的发哑。他双手背在凳子后面,整个身体往后靠着,觉得自己快死了。 一道冷淡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深顺着声响转头看,发现许柯现在在距他一米远的位置,“你没看我发的消息么?” 许柯眉头皱着,声音充满了不确定,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听出一丝不自然。 顾深嗓子痛,说话的时候大喘着气,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看了啊,你不是让我别错过考试么?” 许柯抿了抿唇,他缓了片刻才说:“我后来又给你发了一条。” 顾深现在一抬手就跟放了慢动作一样,他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解锁,打开那个企鹅图标,然后调到跟许柯的聊天页面。 在七点一刻的时候,他金贵的同桌果然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考试推迟了,别赶。]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快乐,谢谢支持⊙▽⊙ 昨天5000字的肥章能算二更么,能补前天的更新吗,算吗算吗(?ω?) 第34章 试卷 顾深看着这七个字,百感交集。心中翻涌起一阵一阵的浪花,让他这本就不顺畅的呼吸雪上加霜。 顾深指着许柯,一口气没顺出来,只能一边扶着胸口,一边指着他控诉道:“你,你……” “怪我?”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嗓音在一旁响起来,冷得要命,“谁叫你自己不看手机的?” 顾深被一口噎住,望着许柯久久无言。 是啊,谁让他不看手机的? 今天这事真赖不到许柯头上,手机上清清楚楚的显示着7:15的时候许柯就发消息过来告诉他不考试了,还贴心的说了句“别赶。” 人证物证都有,控诉很难成立,顾深只能自认倒霉。 可能是看顾深喘的太可怜了吧,沉默半晌后,许柯起身把放在顾深桌子上的水杯拿走,给他接了瓶热水回来。 “喝吧,顾老。”许柯随口嘲讽了一句,“见过喘气的,真没见过能喘成这样的。” 顾深看着放在自己桌子上那瓶冒着气的热水,眼睛一亮,心里那点小郁结顿时消散了。他把杯子拿在手里,呼着气喝了一口,觉得胸腔里那点寒风被这一腔暖意消融的干干净净。 “你试试,我真的几百年没这么跑过了。” -- 第72页 顾深一直觉得走路就得有个走路的样子,能走慢一点绝对不加速,能走就绝对不跑。他哪次到教室不是优哉游哉的?虽然罚过站罚过钱写过几千字的检讨,但顾深对走路这件事情非常具有执念。不管怎么罚,他就是不改。 得,保持了这么多年的习惯在今天早上彻底崩了。 “我说过什么让你一定得跑着来的话么?”许柯把每天早上必做的文综卷拿出来,一边裁着卷子一边风轻云淡地说。 顾深左手拿着许柯给他倒的热水,右手把手机拿出来一翻,然后把屏幕怼到许柯的脸边,像是拿出了什么罪证一样义愤填膺,“你看看除了让我别赶,你最后说的那两句话。” 手机离脸离得有点近,许柯轻微扫了一眼,发现不过是让顾深自求多福,有问题吗? 顾深收起手机,对着那两句话像是在写语文题一样条理分明,逻辑清晰,“你看第一句这个‘救不了我’这什么意思,放弃我了是不是。” “你再看这个‘自求多福’什么意思,不管我了对吧。” 对着许柯随口而出的两句话,顾深像是在做阅读理解,就差没把一二三标上,“所以综上所述,我能不跑吗?万一你要因为我迟到跟我断绝同桌关系怎么办?” 许柯被这理解能力惊到了,他放下卷子抬起脸问了一句,“你语文阅读理解分高么?” 顾深:“……还行。”关键是他也没仔细看过,一般卷子在发下来的第二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许柯点点头,若有所思,“那你语文一般考多少?” 许柯正想着理解能力强和语文成绩是不是有必然关系的时候,就听见顾深说:“一般都能及格吧。” 许柯看着顾深,满头黑线:“……” 果然处在两个食物链的人是不能轻易对话的。 虽然考试推迟,但十班因为一早就在李小锦的号召下把桌子拉开了,所以懒得再复原回去,接下来的几天就一直这样坐着,考试完再搬回去。 这么坐,顾深同学颇有怨言。他看着离自己一米远的同桌,觉得各种不方便。 就比如他要想跟许柯说话的时候,就要把凳子往那边挪一点,不然声音在吵闹的教室就会被压下去。 然后通常一般挪着挪着,凳子就到了许柯桌子旁边,跟他紧紧挨着。 这么坐不稀罕,后面好几个人已经把椅子搬到一起聚众打起斗地主了。 许柯看着双手撑在自己桌子上的顾深,非常无奈,“能回你自己位子上么?” “回去了我怎么跟你说话?”顾深因为今天早上的大乌龙事件,借着许柯对他升起的怜悯之心,现在腰杆立的很直,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对了,这次考试为什么推迟了,你知道吗?” “试卷被偷了。”许柯声音很淡,仿佛在说一件跟他无关的小事一样。 “什么?被偷了?”顾深右手手指拨弄着许柯桌子上的本子,左手撑在桌子上扶着自己的脑袋,虽是有些惊讶的语气,但话语中间带着点玩味,隐隐还有些笑意,“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进小刀办公室偷卷子?” “不知道。” 顾深有点纳闷,“那小刀怎么知道卷子泄露出去了?那么多份他不可能一份份数吧。” 许柯:“蔡主任在最上面的一张卷子上留了记号。” “啧啧,”顾深感叹着,“人抓到了吗?” “没,那天摄像头刚好坏了送修,没拍到人,”许柯视线落在顾深的右手手指上,有些出神,随后又非常自然的移开了,“这事班主任就在班上提了一句,没多说。” 顾深失笑:“老梅是不是还在班上说了要是有人偷了卷子的话自己主动去办公室自首?” 许柯点头,看向顾深,“你怎么知道?” 拨弄本子的手停了下来,顾深笑了,他眉宇之间很平和,笑中却带着一丝戏谑,“你以为他这话是对谁说的?” 其实每个学校出了偷盗试卷这样的事情,每个班的班主任都会在班上说一嘴,这是既定流程,没什么特别的。 但关键在于每个班的班主任他们说这样的话都是说给既定人群听的,每个班上都有那么一两个刺头,这种人引起的猜忌会更多,很正常。 尤其是刺头多如毫毛的十班,但劣迹程度从高到低还是有区别的,比如顾深,你说要是他偷的试卷那基本没多少人惊讶,反而会觉得很正常。 校霸嘛,罪名那么多,再添一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柯拧着眉,他盯着顾深的眼睛看,欲言又止。 顾深觉得他可能是想说些宽慰的话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冰山冷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宽慰得了别人。这种时候就要察言观色,给同桌递个台阶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反正我早习惯了。 “没有,”顾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柯打断了,他那冰山一样的同桌冷冷地说:“反正我知道不会是你。” 细密的轰鸣声在耳朵里响着,震的心都在狂跳,止都止不住。 顾深的动作有些呆滞,然后他完全地笑了起来,这种笑容在顾深脸上很罕见,张扬肆意的,不带任何负面情绪。 谁说冰山不会宽慰人的? 冰山明明暖的不像话,带的人心里都泛起些甜。 许柯说完之后立马低头,他动作也有些仓皇,连题都没看就在试卷上写下一个C,过了好半晌,他才听到顾深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咫尺之间响起。 -- 第73页 他说:“……这样啊。” 声音里是明晃晃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许柯突然感觉到脸有些热,将头埋的更低了。 很奇怪,他说的这话明明没任何语病,发生的一切场合、时机也都没什么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磁场就是变得奇怪起来,好像一切动作都变得不自然。连同顾深在耳边说的那三个字,喷洒出的热意都带着点暧昧缱绻。 许柯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嗯,怎么了怎么了,哪样?”高迈刚从教室进来就看到他深哥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你们在说什么,怎么那么开心?” 许柯想说,我开心个鬼。没看到脸都抬不起来吗? 顾深又笑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面部表情一刹那恢复正常,说:“没你事,一边凉快去。” 高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他深哥前一秒对着他同桌笑靥如花的,下一秒就跟他说让他滚,受到区别对待的高迈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愣愣的走远了。 解决完高迈的顾深一转头就听到他同桌对着他没有一丝人情味地说:“你可以走了。” 顾深:“……” 真的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月考推迟并没有推多久,只推了三天而已。 蔡主任虽然扬言说会把泄露出去的题目重新编纂,但谁都知道不可能在三天就重新弄出一份考卷出来。所以这次考试绝对会有人作弊,就看学校怎么抓了。 顾深昨晚没睡,今早又受到了惊吓,直接睡了一个上午。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去吃,直到晚上放学的时候才饿的走不动道。 “不行,得搞点吃的去,不然会倒在路上。” 自从范文东那事儿过后,顾深现在每天放学一般都跟许柯一起搭伴回家,一开始是他死缠着要求的,后来逐渐形成习惯了。 许柯把书包背好,抬脚就走,“你自己去吧,我回家了。” “诶,”顾深一把抓住许柯的肩,“你跟我一起去啊,你不饿么,学了一天了。” 许柯冷冷看着顾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看他不放,瘫着脸看向顾深:“我家里有饭。” 顾深不但没松还抓得更紧了,他笑着问:“你妈做的?要是你妈做的就放你走,要不是就跟我一起吃。” 沉默对峙两秒后,许柯瘫着脸跟在顾深后头,听他说东说西,一会儿问他晚上一般吃什么,主食还是面食;一会儿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有哪些过敏不能吃的东西。 许柯拿着手机跟家里给他做饭的阿姨发消息,说晚上不回去吃了。消息刚刚发送完,前面的顾深突然回头,叫他:“同桌,没人告诉你走路不能看手机么,你这也太不乖了吧。” 许柯:“……” 我乖你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存稿箱君,你看到这里的时候是19号的凌晨还是什么时候嘞?如果是凌晨的话要快点休息哦,熬夜对身体不好。晚安~ 第35章 兰州拉面 在得到了许柯同学对于晚饭的一般标准后,顾深带着许柯走进了一家开在学校旁边的兰州拉面馆。 诚关人流量很大,开在学校旁边的各种店铺装修的都很精致,大到书店商店,小到面馆早点摊。 顾深领着许柯去的这家兰州拉面馆就开在离学校十米远的地方,在道路一边的北大商店和华清图书室中间屹立着,位置称得上是黄金地段了。 只不过它的装修在一众精美绝良的店铺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兰州拉面馆的招牌应该有好些年没换过了,上面的木板被湿气侵蚀,边缘的一角甚至都已经腐朽烂掉了,显得整个面馆都有些破败。 望进面馆里面,装修的像是上个世纪的风格,两边的墙壁没有休整过,有的地方还渗着些黑色的污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上的。 给顾客吃饭的桌子都是清一色的木桌,在两边横着两个长凳,很有路边摊的味道。这面馆的老板,很有个人风格。 面馆外面支起了几口大锅,沸腾腾的冒着热气,有一个锅里装的是热汤,被炉锅盖住的香味飘得很远,直接到了许柯鼻子底下。 但许柯仿佛闻不到一样,他看着这风格独特的面馆,生出了一种想走的心思。 实在是跟春城的那个房子太像了。 饭桌,木凳,墙壁,都很像。 许柯站在原地,隔着一条街看着这面馆,脚像是被定住了,一步都动不了。 走在前面的顾深察觉到他脸上的异色,转过来笑着看他,给这面馆找补了一句:“你别看这地儿装修不行,但味道很好,没试试之前你先别嫌它。” “……” 出乎意料的,许柯并没有应他。 或许是许柯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顾深笑容止住了,他退后几步,走到许柯旁边,语气非常轻柔,都不像是顾深平常能说出来的,“怎么了?” “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可以换一家,前面有个麦香园也很不错……” “没有,”许柯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悄悄松了一口气,“就在这儿吃吧。” 没等顾深有什么反应,许柯越过他径直朝那家兰州拉面走去。 这家兰州拉面馆人气确实不错,可能是味道的确很好,面馆外面排起了长龙,在许柯和顾深前面一共有十来个人等着。排队的人都低头盯着手机,这条队在一片安静中走得很慢。 -- 第74页 面馆的前面站着一个女人,她身量不高,扎着一个蜈蚣辫,涂着个大红唇,她的脸给人的第一形象是文静安然的。 只不过她的嗓门很大,给身后的男人传话时那声音总会穿过十几个人传到外面来。 “一碗拉面,打包。” “两碗刀削,打包。” “一碗拉面,不打包。” “……” 反差很大,但女人的声音似乎总透着一种喜悦,每次转身看向正在拉面的男人时都带着笑,一种很好看的笑,仿佛看到男人的身影就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们,是夫妻么?”许柯回头,小声问。 顾深正在看手机上的晚间新闻,听到许柯的话,收起手机笑了一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许柯不想说自己是怎么观察他们的,只说了一句,“很明显。” 顾深笑了下,没说话。在许柯快要转回去的时候他朝那边抬了抬下巴,解释说:“那女的叫刘麦,我们叫她麦姐。在后面和面的是她老公,姓周,我们叫他周哥。夫妻俩在这开面馆很多年了。” 许柯虚点了一下头,正等着顾深接着往下说的时候,顾深却抬手指着前面让他往前看。 这么一转眼的功夫,这队居然就排到他们了。 这个被称为麦姐的女人有着和她外貌不相符合的泼辣,“小兄弟,你是新来的吧,想吃点什么?” 被称作“小兄弟”的许柯:“……” 顾深从后面探头主动说:“麦姐,两碗拉面,不打包。” 麦姐拿着盛面的家伙对着顾深,“这还没到你呢,排队。” 顾深把许柯往后一拉,扶着他的肩膀说:“我俩一起的。” “你们一起的?”麦姐声调提高,语气讶异。 “对啊,”顾深带着笑回过头来看着许柯,“不信你问他。” 许柯把顾深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拍了下去,“别碰我。” 麦姐表情更不淡定了。 “进去找位子坐啊。”麦姐把两碗拉面用白瓷大碗装好小心地放在前台上,“小心别洒了。” 他俩端着面走到最里面,找了个靠着墙的位置坐下了。 这拉面看起来就让人非常有食欲,面被拉的又细又长,看起来就很劲道。重点是汤,可能用了什么独家秘法,香味醇厚,熬出来的汤汁浓郁鲜美,香辣扑鼻。顾深还给他俩都加了不少小料,这么一份面光是看着就让人咽口水。 可能是不少人都打包回去吃了,面馆里面并没有多少人,只有稀稀松松的几个桌子上有人在安静的吃着面。有端着面新进来的学生一看到里面坐着的顾深立马掉头挑了个远点的位置。 许柯看着这人形避雷达,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顾深对自己背后的那些情况都不清楚,他只关注面前的许柯没有动筷子吃饭,“其实这家兰州拉面是我们这儿所有拉面馆里最正宗的一家。” “知道为什么吗?”顾深说。 许柯把碗里的面拨开,挑着个荷包蛋吃了一口,很配合的问:“为什么?” “因为周哥曾经特地去兰州那边学过。”顾深转身看着在前面忙活的两个人,从他们这个角度才能看清楚那个被称作周哥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他其实长得很文秀,眉宇间都很秀气,身上也透着些书生气。 顾深接着说:“因为麦姐喜欢吃。” 许柯顺着视线望过去,片刻之后,又转回来盯着自己碗里的面。 这面卖相极好,只是看着就太辣了,许柯有点动不下筷子。 “你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顾深说完回头笑看着许柯。 许柯手里的筷子在碗里转了一圈,又夹了块牛肉送进嘴里,“那什么反应正常?” “应该惊讶一点?”顾深说完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总之你这跟棉花一样的反应就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许柯抬头静静看着顾深,“因为我对吃狗粮真的不是很有兴趣。” 顾深:“……” 十分钟后,顾深一碗面吃的快要见底了,一抬头,许柯的面似乎纹丝未动。 “你是单纯不喜欢吃这面还是因为什么?”顾深问,“你是不饿么?” 许柯拨弄着碗里的面条,说:“你不辣么?”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色,就比如顾深这里的人都很能吃辣,很喜欢吃辣。他没想到许柯居然是个特例。 许柯看着顾深吃的差不多了,放下手中的筷子,说:“吃完了么?吃完了走吧。” 顾深看着许柯那碗冒着红油的拉面,按下许柯,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会儿”就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又捧着一碗清汤面回来。 许柯看着那碗不带一点辣子的清汤面,“……我其实不是很饿。” “你现在不饿晚上饿,”顾深把面端到许柯面前,又抽了双筷子放在面碗旁边,说:“吃吧。” 许柯看着他两秒,想起身就走。 顾深一把把人捞住,“你怎么了?这碗不辣。” 许柯被摁在凳子上,终于妥协了,“那你先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吃。” 顾深好笑道:“怎么,我看着你吃你吃不下去啊?” 许柯点头,“我不习惯被人盯着进食,你看我吃饭不别扭?” -- 第75页 顾深听着“进食”两个字笑出了声,他坐回去,说:“吃吧,给你讲个故事听。” 许柯拿起筷子并没有开吃,而是先看着顾深。 顾深坐在对面,视线却并没有对着许柯,他从衣兜里拿出一颗糖,一边慢条斯理的剥开一边自顾自的说:“麦姐曾经是诚关的学生,性格比较飞,属于那种人缘特别好的女生,在哪儿都混得开。” 顾深把糖剥开了,咬着糖含糊道:“周哥是那边一中的,成绩好,性格闷。然后两人就莫名其妙遇上了,传说这还是美救英雄。” 和所有老套故事一样,他们俩逐渐喜欢上对方,然后一起进入了“早恋”这个代表着懵懂和罪恶的名词。 “后来周哥父母知道了这件事情,特别生气,儿子居然和诚关的学生混在一起,肯定会被带着变坏。所以即使在周哥成绩还没有下滑的时候他们就逼着他俩分手。” “然后呢?”许柯咬着面条问。 “然后就分手了,父母学校的压力都很大,是麦姐先提出来的。只不过后面一波三折,周哥虽然平时看着挺闷,追人的时候一根筋固执的不行。后来他们就进入了地下情阶段。” “这么搞来搞去,成绩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周哥成绩后退了不少,他父母盯他盯得很严,后来又知道了他俩重新在一起的事情。” 于是又逼着他们分手,什么狠话都说尽了,甚至还跑到诚关在学校里指着麦姐破口大骂,最后,他们真的断了。 周哥高考发挥失利,勉强考了个一本。在那个高考毕业的暑假,他跑到兰州当学徒学怎么做兰州拉面,因为在一起的时候麦姐说过她曾经去兰州旅游,特别喜欢吃那里最正宗的拉面。周哥想靠着面把人重新追回来,但在回来的途中出了车祸。 他在病床上躺了两年,大学肄业,一只耳朵彻底听不见了。在那两年他跟麦姐彻底失了联系,醒过来的时候也再没有动过找她的心思。 他的父母说让周哥复读一年,考个好大学再说,但周哥拒绝了,因为他已经是个半残疾人,就算考了个好大学,出来了哪家公司愿意要他呢?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于是,他又去了兰州,在麦姐曾经吃过拉面的地方当帮厨,他没动过找她的心思,但他们又遇见了。 而距离他们的重逢,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故事是不是有点狗血?”顾深口中的糖碎了,他把塑料棒拿出来,说:“但这样的狗血故事是真正确切发生过的。” 寥寥几语可以把一个故事说完,但没人讲得尽他们那些年分分合合、不被看好的坚持,还有病床上那两年的绝望,那五年生生的分离。 在别人口中的一个个数量代词,于故事中的人来说是他们每一分每一秒都难捱过去真真切切度过的日子。 这个世界,有的人一生真的很不平淡。 “听完之后是不是觉得这个店里的面都好吃了不少?” 一个故事说完,许柯碗里的面终于吃到了底。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说:“走吧。” 顾深笑了,“你这反应。” “狗粮很好吃,但我共情能力比较差,”许柯理智地说:“而且狗粮吃太多消化不了会吐。” 顾深:“……” 彼时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某个故事中的主角,在以后的每一天听到分离两个字的时候都会经不住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吃高中学校外面的兰州拉面了…… 感谢满城烟雨,不慌投的地雷,抱住,我会尽量努力更的。 第36章 墨菲定律 在一片“万众期待”声中,月考终于如约而至。 “都记住啊,发答题卡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准考证号、姓名、班级写好,上次期末我们班就有人没写,后来那一门的分就直接登不了。”梅海军拿着他第一天开学弄的竹条站在讲台上,双手撑扶在上面,像一个发号施令的将军。 只不过底下的士兵们士气都不是很高涨,一个个奄头搭脑的,对这次月考没抱多少希望。 想想也是,连许柯这样的晚上都睡不着觉,更别提这个班上的绝大多数人了。都说人要脸,树要皮,每次考试自己名字都被别人踩在底下能好受吗? 就算在诚关,就算在十班,大部分同学还是有自尊的,对于考试排名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份执念。 “诶,迈哥,你这次复习的怎么样啊,有把握吗?” 高迈在刺头行列那是一个吃香,每次考试之前都会被成群结队的人来打探情况,“我完了完了,昨天晚上本来想看看书,结果睡着了,现在脑子里除了点数学公式什么都没记住。” 问话的男生在心里笑了笑,面上却比高迈还要着急,“哎呀,我昨天看文综看到大半夜,什么用都没有,没事的,不影响发挥。” 高迈拍了拍胸口,“那就行那就行,妈的,这次考试要是再垫底我妈估计会把我逐出家门。” “是啊,我妈上次考试后给我停了几个月的零花钱。直到看我可怜的饭都吃不上才把钱给我,太惨了。” “我去,你们妈妈都那么温柔的吗?我妈上次直接甩了我一巴掌,后背都现在都泛紫。” “……” 一聊起家长与考试这个命题,大部分人深有感悟,纷纷加入了探讨行列,怎么夸张怎么来。 -- 第76页 有的人直接被他妈从二楼踹下去,他爸还跟着追下去补了几脚;有的人被他妈锁在房间里,一个暑假没让出去过,没吃东西没喝水的过了一个月;有的人全身上下被打的遍体鳞伤,他妈拿着烙铁逼问他,下次考试能不能及一次格…… 诸多惨相,举不胜举。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不过听到对方这么惨,只能跟着安慰调侃几句。 “后面那几个,刚刚愁眉苦脸的,现在一个个笑的这么开心,”梅海军举着竹条对着他们,“怎么,这次考试都能考高分啊?” 高迈他们瞬间消音。 “都好好听着,进入高二的每场考试都至关重要,高三会分重点班,没进重点班的同学想想也知道不用考虑本科志愿了。”梅海军杵着竹条,“现在一个个嘻嘻哈哈的,等你没进重点班就知道该怎么哭了。” “还有啊,吃完饭在班上先自习十五分钟再统一去考场,去考场什么东西都不要带,千万不能作弊。前几天的事我在班上也强调过了,这次考试抓作弊会抓的非常严,要是有人给你传答案你都不要理。这次考试作弊会被记大过的。” 诚关虽然被称为诚关,但考试不作弊是绝不可能的。 当然,大部分人都有自知之明,只会抄抄同考场的,用自己擅长的科目互相帮助一下,帮忙糊弄糊弄家长就行,也不奢望能一飞冲天。 十班,虽然喝酒斗殴、吸烟烫头样样都行,但考试作弊率几乎是全校最低。一方面他们有一小批以顾深为首的人不屑于抄,抄也没用;另一方面,是因为诚关其他班那都是相当牛逼,硬生生的盖过了他们的光辉。 梅爹唠唠叨叨终于在下课铃响之前叨叨完了,“行吧,吃饭去,考试注意啊,该说的事项我都说完了,千万千万不要作弊抄袭。” 平常安静异常的早饭时间,在梅海军一走之后立马沸腾了。快考试了,没人睡得着,一部分对自己还有要求的人现在在抓紧抢看语文诗词,那些放飞自我的在拼命调节情绪,调整心态。 于是,教室里一阵欢声笑语夹杂着一阵诗词歌赋。 顾深昨晚看了一晚上的书,脑子里现在爬满了无数汉字,晕晕乎乎的。睡了一个早自习之后,勉强精神了一点,就是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 他捞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移动到许柯桌子那边,用胳膊轻轻撞了撞许柯,“老梅讲什么了刚刚?” 许柯把卷子订正完收起来,简明扼要道:“好好考试,不要作弊。” 顾深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语气松快,“说了什么新鲜一点的词吗?” “没。”许柯趴在桌子上,声音闷在衣服里,“我要眯一会儿。” 今天天气算是热的,虽气温有逐步降低的趋势,但今天最高气温还是有30多度。许柯今天却把校服外套都套在身上了,整个人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顾深心里顿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贴在许柯额头,十秒钟后,爆发出一声怒吼,“操,你发烧了。” 我操,搞什么搞,考试发烧,成绩不受影响才怪。 顾深现在也没忘记蔡小刀那副丑恶的嘴脸,他要求许柯成绩保持不变,这才是第一个要求。 昨晚徐强跟顾深说起有什么墨菲定律,顾深还嘲笑了徐强一顿。 结果,这第二天就被啪啪打脸了。 “走,带你去医务室打针。”顾深拉着许柯的手,想把他提起来。 “不去,”许柯声音透着股沙哑,把原本的冷硬削弱了不少。他把头抬起来,艰难的睁眼看着顾深,整个人都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我眯一会儿就好,去考场的时候叫我。” 顾深心里狠狠一抽,这个时候抓着许柯的手都有点握不紧,太怕把这个人磕着碰着了,他蹲下身,放缓语气,“带了药么?” “没,”许柯声音很小,像是呓语,跟小猫挠心一样让人浑身痒痒的,“没多大事,就是感冒发烧而已,没那么娇弱。” “你知道吗,发烧严重的时候可以把一个人病死,”顾深声音平静,撑在许柯凳子上的手却握紧了,“你躺会儿吧,我去给你买药。” 出教室之前,顾深走上讲台,拿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安静”这两个大字,再辅以眼神杀将场子镇的死死得。 “给他接瓶热水。”顾深把许柯桌子上的保温杯递给康慨,声音压得很低,“越烫越好。” “那边的,空调调到27,热不死。” 这应该不能算是发脾气,但被顾深那双黑色眸子盯着就是很吓人,仿佛校霸下一秒就会跑到跟前对你拳打脚踢。坐在空调旁边的同学立马颤颤巍巍的去把温度调高了。 诚关很大,医务室在体育室内训练课那边的楼道上,离教室离得很远,路程相当于从诚关到胡同路口的三个轮回。平常没多少人吃饱了撑的跑这么远去看病。 正是因为选了这么一个位置,诚关平时连开病假条的人都很少,嫌路远。 顾深拿出了平时跑100米的速度往医务室狂奔,跑到地方的时候,那值班的医生吓得连忙把人扶到病床上,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关切的问:“你这是……要开病假条?” 医生被顾深这种精神感动到了,正打算把抽屉里的病假单拿出来给他签上字,就见拼命跑到这里来的学生摁住了他的手,喘的像是要把肺吐出来,“我、来、开药……” -- 第77页 “哦哦,开药的,”医生说:“你这是哮喘?” 顾深坐了一阵儿,气慢慢的喘匀了,“不是我,是我同桌,他感冒发烧了。” 这男医生是新来的,年纪不大,顶多比顾深大个三四岁,他仿佛很懂的点了一下头,拉长调子说:“同桌啊,是女同桌吧,看你跑这么急,女朋友?” 顾深刚缓下来的气又被提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是很想反驳这句话。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喉咙干涩的动了动,“不是,他跟我一样,是男的。” “男同桌啊,那你跑这么急干嘛?让他自己来拿药呗,又不是没长腿。”医生揶揄着说。 顾深看了一眼这医生挂在胸口的牌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林医生,你能搞快点帮我开药吗?我时间很赶。” “哟,你这脾气,”林瑜笑着站起来,从药柜里拿出了一些感冒发烧的通用药,摆在顾深面前,教他怎么吃,“这种吞的,一天三粒,饭后吃。这种泡的,一天一袋,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最好你现在拿回去,就给他泡一袋喝掉。” 顾深看着这些药,问:“这药吃完是不是容易犯困?” “看个人体质吧,”林瑜拿了个袋子帮他把药装好,“犯困怎么了?” “没怎么,”顾深接过袋子,“我们今天有考试。” “考试啊,”林瑜笑了,“偶尔没考好一次很正常嘛,这又不是高考。” “这次考试不一样,算了,”顾深付钱的时候,看着柜台说:“再帮我拿一个温度计。” 顾深冲回去的时候,离考试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十班还在班上自习,整个班里非常安静,跟他走的时候一样。他身上的T恤都被汗浸湿了,身上黏腻腻的。 “深哥,热水。”康慨转身,把许柯的保温杯放到顾深桌子上,还拿来了一叠塑料杯,看顾深这幅样子,主动说:“深哥,要不我帮许柯同学泡吧,我泡药技术特别好。” “不用,”顾深整个人快要累瘫了,气息微弱,“你转回去复习吧。” 他靠在凳子上闭眼缓了几分钟,开始帮许柯泡药,康慨还贴心的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一个吸管,顾深把药搅拌好,小心的端到许柯桌子上,轻轻叫他,“醒一下,同桌,起来把药喝了。” 许柯还在做梦,他一睡觉就要做梦,就连午休后眯的那一会儿都要短暂的在脑子里过几个画面。 他梦到他小时候发烧了,脑子昏昏沉沉的,许可给他喂药,在他耳边一直哭,“哥,你快喝呀,你不喝他会打你的。” 然后,房门进来一个人,脚步声很大,喘着粗气,身上的烟酒味让人闻着想吐。 许可的手一抖,那药洒了一半出来,淋到被子上。 男人把那么小的许可抓起来,打她,拿旁边的木棍打,一下又一下,仿佛没有止境。许可一直在哭,一直在叫他,“哥哥”、“哥哥”…… 许柯想起来,想把许可抱住,想把那个男人从楼上扔下去。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浑身都被钉在床上,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一个男人是怎么对一个小女孩施暴的。 这个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总有些污秽和腤臜,在污泥里发出恶臭,让人的一生都被困在沼泽里,不得解脱。 所幸有天光作伴,于污秽深处窥得一丝生机。 许柯轻微睁了睁眼,醒过来的时候面前是顾深的脸。 他嘴皮动了动,费力的想说些什么,可声音太小了,顾深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顾深问。 许柯眼睛又阖上了,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眼睛里仿佛凝着一层冰。 完全清醒过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什么,许柯猛地抽回手,看顾深手腕上被他抓的青紫一片,“你怎么不甩开?” 顾深揉了揉刚刚被抓的地方,“没什么,又不痛。” 鬼才信你不痛。 许柯还想说点什么,就见顾深把一个塑料杯拿到他面前,“喝吧,感冒药。” 许柯一直看着顾深的手腕,没动。 顾深笑了,“真没什么,就看着吓人。” 许柯终于有了反应,他摇了摇头:“不喝,我喝完药犯困。” “困就困,就一次考试怕什么,又不是高考,”顾深坚持让许柯把这药喝掉,“医生说了,早上喝药效最好。” 许柯收回眸子,“考完上午的再说。” “喝吧,我都泡好了。” “……” 在一片安静的教室里,只有他们这一个地方在吵吵闹闹,为了一杯药在推推嚷嚷。 十班全班满头黑线,过了一会儿,高迈在小群里发了一句话:“虽然肯定是错觉,但我怎么感觉这两位在打情骂俏?” 十班小可爱们:你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w= 感谢门前柳、啾咪啾咪投的地雷,非常感谢。 啊啊,爱大家~ 第37章 小偷 钟声在七点一刻准时敲响了,标志着这场考试终于正式进入了序幕。 教室里面响起了一阵椅子的拖沓声,还有不少人的哀嚎,“靠靠靠,考试了,我现在才发现我没准备好。” “早知道上语文课的时候多用点心了,我刚刚看了一早上的诗词,发现一点用都没有。” -- 第78页 “完了完了,我完了。” “……” 高迈和邓小六抱着椅子走在最前面,闻言朝后面仰头说:“哎呀不就一场月考吗?跟快就过去了,月考之后就是秋游,多想点开心的不成吗?” “迈哥,您这是住宿了,不理解我们走读生的悲伤。” 高迈摸摸脑袋,觉得此言有理。自打住宿后,他妈对他的□□折磨确实放松了很多,“没事儿,反正左右不过一顿皮鞭子嘛,皮厚点,受得住。” “啊啊啊,”后面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我妈打人是真疼。” “我妈不打我,我爸打,男女混合双打。” “那还是你惨一点儿。” “……” 考试带来的悲伤与哀痛被这几句插科打诨弄得消散了许多,一部分人现在的状态是泪水与笑容混杂着。一方面心里觉得要死了要死了,一方面又觉得现在这个气氛太适合笑一笑。 读书时候的几句玩笑话可能转眼就会被忘掉,但那种时候的感受却可以记上好久好久,连同着校园里的钟声,拿着凳子去考场的侧影,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浩哥,你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有把握吗?”可能是因为上次的作业之恩,高迈主动朝后面的曹浩搭话道。 虽然他这问题问的挺傻逼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看见曹浩的身影跟他们有些格格不入吧,他就是顺着情绪一不留神把话吐出来了。 然后,这一大群本来在互相开着玩笑的人都噤声了,诡异的沉默着。 曹浩拖着椅子就走在高迈的后边,他人长得比较矮小,留着一个蘑菇头,通常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就像没什么色调的背景板,行为举止又都有些木讷,属于那种看过一眼就忘的人,没什么记忆点。 因此,在听到高迈跟他说话的一瞬间,曹浩……非常不适应。 他拖着椅子的手以一种神奇的角度往上伸,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之后才落下,“我……应该还可以。” 过了一会儿,在一片死寂中他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样啊哈哈哈哈哈,”在肉眼可见的尴尬中,高迈笑着应和说:“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成绩我妈就该笑死了。” “嗯,”曹浩同学认真点了点头,“那你努努力吧。” 高迈:“……” 同行的十班同学:“……” 自从新政施行过后,与考试相关的一系列制度,蔡小刀是完完全全从隔壁一中照搬过来了,其中就包括考场的分配制度。 以前诚关分配考场,那是一个随意,就是混着来,电脑随机分配。那个时候也没搞什么准考证号,有的人甚至胆大包天的自己搬个凳子跟别人换考场考。通常是一个考场的优等生救活一整个考场的人,然后那个优等生接下来半个学期的饭都被包了。 遇到不愿意传答案的硬骨头,那个人就会被硬生生的针对好久,直到下一次考试。 像诚关这种私立高中的有些学生有些行为,根本让人意想不到。在还没成熟的年纪里,他们也丝毫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让人生厌。 蔡小刀上任之后,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准确来说,也就是去年的事情。 依照重点高中的做法,现在考场根据名次来分配,成绩好的跟成绩好的一个考场,成绩差的跟成绩差的坐到一起。还搞了一个准考证,让那些想搬凳子换考场的根本找不到机会。 文科班的考场比理科班的远一些,在另一栋离得远些的教学楼,走过去大概要花七、八分钟左右。 高迈他们走到文科专属的考场后,在一楼,曹浩和他们分开,“我到了,再见。” 高迈看着一楼第一间教室贴的那张“第一考场,”苦兮兮的跟曹浩挥手:“再见浩哥,你加油。” 曹浩的身形有些顿住了,好半晌才点头小声怯怯地说:“嗯嗯,你们也是。” 高迈那一行人的考场在七楼,要靠双腿走六级台阶才摸得到考场的大门。 “靠,这到现在还搞区别对待,第一考场的凭什么不用爬楼梯,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我每次考试都没发挥好了。”有人苦逼兮兮的自我安慰道。 “得了吧,成绩不好就是不好,”高迈喘了口气,“得认命。” “话说你刚刚一路走来不尴尬吗,迈哥?”邓小六想起刚刚自己经历的魔鬼画面,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我刚刚尴尬的脚指头蜷缩了都。” “太尬了太尬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有人立马附和道。 “有一点吧,”高迈摸了摸鼻子,然后瞪视逐渐走不动道的邓小六,“不是你之前问他借了作业吗?” 邓小六平常没怎么锻炼过,身体素质不太行,现在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是,跟他借过作业,但我没,让你跟他瞎搭话啊。” 高迈看着曹浩这性子,纳闷道:“你怎么跟他借的作业啊?” 邓小六支支吾吾的,“就一个交易,别问我我不会说的。” “我就觉得这人也没干什么,跟他说句话又不会死,要是能交个朋友就交一下,”高迈没追着邓小六不放,“况且他还借过我作业。” “那个,有个事你们不知道吗?”后面有个男生跟着他们一路走到现在,是十班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男生,他悄悄咪咪的说:“曹浩偷过东西。” -- 第79页 “小偷”这个词几乎可以跟人品挂钩了,尤其是在大家都有着青春少年意气的高中,对小偷的鄙夷程度几乎到了恶心的状态。 “啊?真的假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们都没听说过啊。” “不会吧,小六子,这事你知道吗?” 邓小六在一旁皱了皱眉,“我没听说过。” 那男生怕大家不相信他,急着说:“是高一理科班的事情,那时候还没分班,我跟他一个理科班的。他偷了我们班跟他同寝一个男生的东西,我们班的都知道。” 高迈皱眉瞪向那个男生,“你没证据别乱说话。” “这事是真的,我没撒谎,”男生有点急了,“不信你问原来高一八班的学生,他们都知道的。” 楼道里陷入了沉默。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闯进打破了这一片的安静,“你们一个个杵这干嘛?要不打架就别挡道。” 高迈他们往下面看过去,看到顾深跟他冰山脸的同桌走在他们身后,个顶个的不耐烦。尤其是许同学,那脸色比顾深还差。 高迈他们瞬间上了发条一样,一口气冲上七楼,连邓小六都一口气不带歇的。 顾深拿着两把椅子,跟许柯说:“走吧。” 许柯摆着一张棺材脸对着顾深:“把椅子给我,我自己拿。” 顾深啧了一声,“你现在是病人,听话。” 我听你个头的话。 许柯现在想起来他们刚刚在十班教室里当着那么多考生的面为了一把椅子在互相争抢的画面就想一头撞死。 顾深本身在诚关就有“名人效应,”许柯想起他一抬头的时候,看到所有人的眼睛都带着迷惘和惊奇朝他们紧紧注视着…… 那视线,跟机关枪扫射也没什么区别。 一个考场可能每个班都有一两个人,尼玛还是理科班的,丢脸丢到外太空了。 许柯拿着装他和顾深考试文具的袋子,想把这袋子直接往顾深头上招呼。 他俩走到七楼的时候,高迈刚把椅子放好,正在走廊上望风,看到他们顺嘴打了声招呼,“深哥,你们考场在哪啊?” 顾深指了指楼上,“快了。” “哦哦,我忘了你一直是在八楼考试的,”高迈自顾自的傻笑了一番,看着他手上的两个椅子还有身旁的许柯,瞪大了双眼,“你同桌跟你一个考场???” 别说高迈惊讶了,许柯自己都迷惑的不行。 拿到准考证的一瞬间,发现自己跟顾深的考场号居然是一致的,后来得到专门解释说,转学生分数为零,被系统默认到最后一个考场考试。 也就是说,许柯不仅跟顾深一个考场,还被系统分配到最末的最末的位置,把上一次考试的倒数第一解救了。 “你有事么?”许柯问高迈,那语气几乎可以说成“你要死么。”要不是许柯现在脸色有点白,那效果更吓人。 高迈同学被这气场吓得不行,“哦哦哦,没事没事,考试加油。” 顾深在旁边笑出了声,他跟在许柯后面往上走,还跟高迈挥了挥手,小声指了指许柯解释了一道:“生病了,心情不好。” “你走不走?”许柯转头问。 顾深话里的笑意挡都挡不住,“走走走,我这不是走着么?” 高迈跟后边来的邓小六相视一眼,“我操,这两人相处模式为什么那么奇怪?” 邓小六点头:“看他们相处为什么总有一种在吃狗粮的错觉?” 高迈:“我得去洗洗脑子。” 邓小六:“……我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午安~ 第38章 老大 在文理分科制度还没被废除的那个年代,几乎每一所高中里的理科人数都要远远超过文科人数。 甚至有不少读文科的还会被误解成是理科学不好的原因导致,仿佛读理才是人间正道。甚至还流传出一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名言出来。 就算在诚关这样的私立学校,这种学科歧视也是存在的。 诚关高二一届一共四十个班,其中十个文科班,三十个理科班。 文科班的考场也被分配在另一栋教学楼,每一层抽出两个教室进行考试,一共八层,每个考场30个人。 依据成绩来划分考场,前六十名在一楼,依次上推,最差的一个考场在八楼,是文科班的最后一个考场:“第十六考场。” 从一楼一路走上来,这最后一个考场果然是差生的狂欢地。第十六考场里有着各路牛马蛇神,许柯站在门边的时候,看着里面有头发染的五颜六色,戴着耳钉,穿的奇形怪状的各类人。 里面声音无比喧嚣,聊天的聊天,打游戏的打游戏,比十班最吵的时候还要闹腾。这都是一群我行我素的人,也不会特地去顾及一些其他人的感受。 但这哪是来考试的,这都是来当大爷的吧。 许柯刚刚喝了药,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绷着一张脸往最里面的角落里走。 顾深跟在他后面。 这里的人不像十班那么怕顾深,但对他还是有忌讳的。当然,也有不少的人跟顾深有点交情。 看到他来了之后,都跟他打了声招呼,“哎,深哥,好久没见啊。” “深哥,最近怎么样,听说你上次还干了件大事出来?范文东那小子真是因为抢钱被打的啊?” -- 第80页 “深哥,跟我们说说八卦呗。” “……” 自从考场制度一实行出来,基本上只有两个考场的学生最为稳定——第一考场和第十六考场。 一个,是成绩稍微拔尖的那一堆;另一个,是不管怎么抄也抄不到第十五考场的那一堆。 所以,每回来这个考场考试的人现在都跟回娘家没什么区别。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人,连位置都变动的不是很大。 也因此,他们对彼此也有超乎友情的惺惺相惜之感,对顾深都感到格外的亲切。 顾深毕竟名号摆在这儿,自身的威慑力不用多说。又有这种复杂的感情做辅助,所以基本上没人敢挑他的刺,能跟他兄友弟恭一番都是极好的。 所以,他算得上是这堆牛马蛇神的老大。 老大在进这考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吵了,把嘴闭上,都消停一点。” 各位牛马蛇神们:“……” 我靠,这短短的一个月是发生了点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吗? 顾深居然让他们不要说话??? 这是什么班干部的语气啊?! 第十六考场在短暂的惊诧过后,走向表面的安静。 他们纷纷拿起手机,找到十班的邓六全,给他进行消息轰炸:“深哥怎么了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深哥……他最近怎么了吗?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 “邓小六,我要买十班最近关于深哥的所有八卦,出个价,整理成word发给我。” “……” 邓小六的手机……炸了。 出于商业的道德操守,他发了一条动态就这件他猜测的事情给出了大众回应——“别慌,都是小场面。” 大众:“???”更加抓耳挠腮了。 在万籁俱寂中,出现在他们手机上那个不正常的顾深站起身,走到这个考场最后一个人的桌子边,缓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动作非常轻缓,举止异常温柔。 然后,那个被摸的人翻了个面,背对着顾深。 顾深凑近那个人的耳边,小声说:“还有五分钟考试了。” 然后,所有人都看着那个人挣扎了两秒,坐起身,脸色凛冽,双手撑扶在桌子上,“头昏。” 这个人很面生,从气质上来看就跟他们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一路的。 他的校服穿的整整齐齐,拉链从底部拉到顶上,整个人都有一种一丝不苟的感觉,让人一见到他的时候,就会觉得这是一个优秀的人。 感觉这种东西大多都虚无缥缈,有点无理取闹,但这就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即便这个人坐在倒数第一的位置上,你依旧还是会觉得他应该坐到正数第一才对。 顾深:“……给你揉揉?” 许柯:“……” 头昏你揉个鬼啊。 第十六考场所有考生:“……” 有点没眼看。 “你不感觉很恶心吗?他们班盛产基佬。”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嘲讽突然传遍了整个教室,带着整个空间里的磁场都变了变。 许柯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一个头发染成黄色,耳朵上戴着黑色耳钉的男生站在门口,跟旁边的一个男孩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刚刚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被所有人都听到了,男生脸色稍微有点不自然,立刻噤声了。 顾深直起身,看到教室门口的人,笑了,他斜睨着视线,微笑着,语气温和地说:“你他妈再把这话说一遍?” 所有人都抖了抖,很久没见过顾深在学校发火了。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门口的那两个人望过去,带着责备和怨气。 气氛有点焦灼。 但这男生是个硬骨头,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另一个男孩拉了拉袖子。他看了同伴一眼,最后把话又咽回去,哼了一声,拖着椅子进了教室。 与他同行的男孩坐在这个考场的第一位,本来应该是个香饽饽。但出了这事过后,也没人敢跟他俩说话。 “他们班那个张好本来就是基佬嘛,整天花枝招展的,还不让人说了……”胡生咽不下心里这口气,还在跟柳原小声抱怨着,“我看他们俩八成也是,两个男的,凑那么近,膈应死我了。” “行了,”柳原看了一眼顾深那边的方向,“你别说了,顾深打人多重你不是不知道,少惹点事吧。” 胡生撇了撇嘴,但还是安静下来,没再说什么。 都说树大招风。像顾深这样的,有人害怕敬畏,就有人看他不顺眼。有人把他当兄弟,就有人把他当敌人。 胡生就非常明显的把顾深列为自己的头号强敌。不为别的,就为了“校霸”这个吊炸天的称号。 胡生是个爱惹事的,名声在外,也是个实力不可小觑的刺头。这个实力不是因为他打人有多厉害,而是他有不少的兄弟,成绩好的不好的,长的好看的不好看的,会打架的不会打架的,都有。俗称的人缘好。 这人家里条件不错,爱请客和结交朋友。就是虚荣心有点重,对“校霸”这个名声有自己的执念。 总之,就是个有点缺根筋的大少爷。 第一堂考试考语文,他们考场的老师总是最后一个到场。 为了镇住这帮妖魔鬼怪,这个考场的监考一般都选脾气稍微不太好的。监考他们语文的,是蔡鲁。 -- 第81页 “都把东西收一下啊,有小抄什么的最好都提前交上来,要么就别翻开,被抓到的话考试成绩直接作废。”蔡鲁一边拆试卷袋,一边不慌不忙的说:“你们考场平常最不安分,今天这是怎么了都,居然这么安静?” 下面有胆大包天接话茬的,“我们吵的时候要挨骂,现在消停了您还不乐意了是吧?” 蔡鲁动作一顿,往下看了看,“你们不会是给我憋了什么大招呢吧?” 所幸,一场考试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大招出现。 “收卷了啊,所有人停笔。最后一个人大号在上,小号在下的把卷子收齐放到讲台上来。”蔡鲁站在讲台上面,又开始了他身为教导主任的职业病,“你们这个考场的,头发一律不是黑色的,明天给我染回来。” “看看你们这头发,黄的灰的白的,这都什么颜色,”蔡鲁指着胡生开始骂:“明天不染回来,我找个剃头的把你们这头发都剃干净。” 蔡鲁把卷子收齐,走了。 胡生看着蔡小刀的背影:“……操。” 正逢顾深经过,他口中轻嗤出两个字:“傻逼。” 顾深悠悠然的飘过,胡生被气得不轻,“操!” “怎么样,头还晕吗?” 各个考生抱着自己的凳子又开始往自己班上移动,吃完饭后回班上午休。楼道里堆满了人,到处都是哀嚎声。 “还行。”许柯手上轻飘飘的拿着试卷袋。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顾深来抢他的凳子,许柯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就给他了。 “考的怎么样?比你上一次考试能多出几分来吗?”虽说这次月考跟高考没得比,但顾深上次当着蔡小刀的面说的那些鬼话可都是与下次换座位息息相关的。 早上逼着许柯把药喝了,顾深心里其实有些着急,但没办法,身体跟考试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许柯缓缓摇头,“不知道。” “我上次考试语文考了133,要超过那个分数不太容易。” 顾深听着这天文数字:“……” 上次他还在许柯面前洋洋得意的说自己语文及格了,怪不得许柯当时是那样的反应。 顾深想穿越回去抽死当时的自己。 他们走出教学楼,跟着人流往前走。突然到了某一个地方,走不动了,前面的人都停了下来。 随之,他们听到一个稍微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大骂:“你偷东西了还不能让人说了是吧?” 从缝隙看过去,那个骂人的是刚刚在教室门口说悄悄话被抓包的胡生。 而对面那个人,是曹浩!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晚了点。 大家七夕节快乐鸭,留评送40份红包~ 第39章 曹浩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段。太阳毒辣辣的悬在天上,稍微走两步就汗湿了一大半的衣裳。 一整栋楼的大半考生都聚集在一处,前面的停下来看热闹,后面的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困在原地抱怨。 这个地方就像一潭动不了的死水,但死水下面暗流涌动,危险的很。 这个天实在是太热了,路上又没有一点能遮阳的地方,几乎是所有的人都站在大太阳底下接受暴晒,在这样的天气堵车很容易让人烦躁。 很快,人群里形成了一股骚动。 后面的老油条们在大骂:“前面的要死啊,站着不动的都是傻逼,不走的都是狗,做人不能挡道你妈没教你啊。” “前面站着不动的有病?哪两个傻逼堵路啊,有什么事私底下去解决不行?非搁这儿找存在感,挡尼玛的路。” 有了这两位大哥的带头,平常唯唯诺诺不敢说重话的人都见机跟着嚎了两嗓子。 胡生看事态扩大了,更是寸土不让,咄咄逼人,“就是你偷的东西现在不敢承认了是吧,以前在高一八班待过的同学都知道。你成绩好顶什么用,以后看谁家的公司愿意要一个小偷当员工!” “你们十班没一个好东西,有小偷就算了,还有同性恋,你们班的张好天天跟女孩玩在一起,娘娘腔,走路都在那儿晃来晃去,恶心死我了。” 胡生一时间口不择言,不少的话没经过大脑顺着嘴巴一动一收全部吐出来了,“还有那姓顾的,肯定也是个同性恋,今天早上跟他们班那新来的靠那么近。不是同性恋是什么?” 胡生呵了一声,嘲讽道:“还校霸呢,就一群胆小鬼把他供着,老子偏不怕他。” “总之,你们十班没一个好人。” 诚关每一届都分成AB两个组,每个组15个班,方便管理,也能形成一种良好的竞争效果。 AB两组,在两栋不同的教学楼,平常从来见不到面。就跟大学里的两个学院一样,连放假时间都不尽相同。 所以除非你是特意去打听什么,要不然,你压根不知道这个学校真的还有另一群跟你同一届的同学在跟你学一样的东西。 胡生,这个B组11班的同学,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是一个单纯只会耍耍嘴皮功夫的大少爷,对那些八卦秘闻的了解统统是来自于给他传递各种情报的小弟们。 平时这位大少爷也被一群酒肉小弟们给哄上天了,与他们通常发生的对话如下: 胡生:“你认识A组的顾深吗?” -- 第82页 小弟们:“哦哦,就那个以一挑八的校霸啊,听说过啊。” 胡生(生气脸):“他很厉害吗?” 小弟们(见眼色行事):“……呃,这个没太打听,估计都是吹的吧,谁能这么厉害啊,还一个打八个,肯定都是自己往外吹的呗,不能当真。” 胡生:“那你觉得我跟他看起来谁厉害?” 小弟们:“肯定老大你厉害啊,我生平就没见过比老大还厉害的人,看看您这孔武有力的臂膀,看看您这紧致的腹肌,优雅的人鱼线。A组的顾深怎么能跟老大你比呢?他被叫做校霸那是还没遇见您,要不,这称号怎么可能便宜的了他?” 胡生(有一点点的不自信):“真的吗?” 小弟们(齐齐点头):“真的,比黄金还真,我说的要是有半点假话,一出门就被车撞死,走在路上天降暴雨,吃饭永远没有菜,喝水永远没杯子……” 胡生:“好了好了,可以了。” 小弟们:“老大,这个月的加餐费……” 胡生摆弄了一下手机:“三千,发你微信了。” 小弟们(崇拜脸):“老大,您不仅武力第一,长得也比顾深好看,这给钱的姿态,这不在乎的语气,这神情,简直秒杀顾深啊!” “……” 都说杀死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各种方面各种夸他,简称捧杀。 胡生凭借自己投了一个好胎,进入高中以后,一直是在诸如此类这样的甜言蜜语下泡着长大的。终于,也成功的把自己的人头送到了顾深面前。 堵满了几百人的场地鸦雀无声,最初的争吵声,推嚷声消失的干干净净,所有人在听了胡生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一动不动,一声都不敢出。 现场气氛降到冰点。 曹浩抱着凳子站在胡生对面承受着来自所有人的打量,他只是刚刚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然后一不小心踩到了胡生的鞋而已。他也不知道怎么搞得,最后居然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的眼镜在刚刚的推攘中磕在地上,捡起来的时候一边的眼镜框已经残失了一角,但还是被他好好地戴在眼睛上,这种样子突兀又狼狈,就像少了只眼睛的四眼仔。 胡生周围都是跟着他喝酒吃肉的小弟,而曹浩身边,没有一个人。他们从哪个方面的对比都很悬殊。 他并不认识对面的这个人,但因为是自己踩到了他的鞋子所以认为自己理亏,刚刚在一个劲的道歉。但他不知道,原来与你素不相识的一个人对你的恶意可以那么大。 在所有人都还在因为胡生口中的顾深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曹浩把凳子放在地上,他把残失了一角的眼镜扶好,走到胡生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偷东西。” “张好不恶心。” “顾深也不是同性恋。” “十班很好。”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曹浩给了胡生一拳。 很重,贴着脸的那种。 完完全全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现场一片混乱,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盛况,只听到胡生的声音透过几百个人略带模糊的传来:“……操,你神经病啊!” “借过借过,”高迈带着十班一帮人从远方驰援过来,把坐在曹浩身上还没怎么动手的胡生一把推了下去,然后拉起人,抓着曹浩的凳子就往前跑了。 临走前,那一帮人都不轻不重的顺带给了胡生一脚。 挨了七八脚的胡生:“……” 他周围那一大票小弟们没一个敢来扶他。 顾深领着许柯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走到刚站起来的胡生跟前,没怎么生气,反倒被这一场景给逗笑了,他轻飘飘的笑着扔出两个字:“傻逼。” 胡生:“……” 操都操不出来了。 “这边走路的注意一下,慢一点,别撞到狗了,”顾深语气风轻云淡:“到时候人家对着你乱吠,不像我们这儿没一个好人的十班,可不会仗着人多给你出头。” 胡生:“……” 午休时间。 “激烈太激烈了,牛掰太牛掰了,”高迈竖起大拇指,“浩哥,你是这个。” “行了,你把他的手握好,别让他乱动,”佟幂正在给曹浩的脸上药,“还有其他地方磕着碰着了没?” 周围围了一圈人,曹浩非常不习惯,他想扶扶眼睛上的眼镜,但手被高迈紧紧的抓着了,动都动不了。 他摇了摇头,说:“没。” 其实脸上的伤也不怎么重。 张好挤进来,一把抱住曹浩,“啊啊啊,浩哥,我真的要哭死了。听到‘十班很好’的时候,眼泪哗哗哗的掉。人家泪点真的是很低的啦。” 曹浩现在不仅是不习惯了,他非常的不自然,人不自觉的往后仰,想跟张好拉开一点距离。 张好非常明显的察觉到了,他松开抱住曹浩的手,表情幽怨,“你不是说不恶心我呢嘛?” 曹浩扶了扶眼镜框,“我不习惯,跟别人靠这么近。” 张好脸上挂着一幅‘白给你抱你还不乐意’的表情,撒开了手,“好吧。” 李小锦清了清嗓子,挤眉弄眼的,“好姐,你注意一点,这大庭广众之下呢。” 周围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邓小六笑完之后,开启了他八卦百事通的雷达功能,“浩哥,那个他们说你偷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第83页 曹浩止住了笑,“我没偷东西,真的没偷。” 那其实是发生在高一上学期的事情,那时候没文理分科,也没改革考试制度。 当时挺乱的,曹浩所在的考场只有两个成绩稍微好一点的,一个是他,一个是另一个班的女生。 那个时候,好像考试成绩好的帮带一下整个考场是不成文的规定一样。那个女生可能早就跟他们说好了,每写完一场就给他们递选择题的答案。 女生跟曹浩的位子离得有点远,于是一拨人坐女生旁边,一拨人围着曹浩坐。围着曹浩坐一起的都是跟他一个班的老油条,他们事先并没有跟曹浩商量什么,因为以为一个班的少说几句心知肚明的话也没事。 结果,他们都没想到自己遇上的是一个硬茬。 那事过后,曹浩基本是被八班那群老油条孤立了。 但这本来也没什么,曹浩性子慢热,跟谁都不是很熟,往日在八班也跟不存在一样,这孤立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可是后来一个小乌龙却被他们到处宣扬。 那时候,床位紧张,曹浩跟另外两个人住一个宿舍。其中一个人有一段时间感冒发烧了,被接回去治疗。 然后另一个人的游戏机在那段时间不见了。 他的游戏机都放在宿舍,压根没拿出去过,这个宿舍只有他们两个人,基本不用过多猜想就知道这游戏机是怎么丢的了。 那段时间,八班的每个人都不跟曹浩说活,看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的。 他被全班孤立了。 但这件事情最痛苦的地方在于,曹浩没有机会解释,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后来那个感冒发烧的回来了,在教室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游戏机还给了另一个男生。 也是因此,曹浩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我本来是想读理科的,但这件事请过后,我还是填了那张转文科的表,”曹浩看着自己桌子上摞的一堆堆的书,“但那群人还是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其他人,当时不在教室的人也有好几个一直以为我偷了东西。” 高迈心里有点发堵,“你为什么不解释啊?被这么一直误会着得有多难受。操,那群人脑子有坑吧,特么就因为不给答案就这么欺负人?” “都过去了,现在感觉都没什么了。”曹浩扶了扶眼镜,“大家都,都散了吧,别围在这儿了。” 高迈还在一个劲的骂,“真的是,别让老子撞到那几个狗东西,还有今天搁那儿说胡话的傻逼,见一次打一次……” “堵这儿干嘛呢?一个个的不午休了?”顾深刚吃完饭,一回来就撞到了大型骂人现场,“要发火要讲话的都出去,我同桌还得睡觉准备下午的考试。” “深哥,”高迈一腔怨气堵到喉咙口,现在特别有种,还宽慰起顾深来:“今儿那傻逼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跟许柯同学怎么可能的嘛,那傻逼狗眼看人基,还说你同性恋,笑死我了……” 顾深捻了捻耳垂,轻松道:“我是同性恋怎么了?很意外吗?” 高迈被一口噎死:“……” 刚刚放出狠话的曹浩:“……” 十班吃瓜群众:“……” 许柯:“……你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手持锟斤拷,口呼烫烫烫,糯米给我投的营养液。谢谢两位小天使! 还谢谢所有评论的天使们,每次看到大家的评论,就感觉有了无限动力。 爱你们! 第40章 记仇 上午刚考完语文,中午的时候一群人迫不及待的聚在一起拿着自己的试卷在对答案。 正式的参考答案此时此刻当然还没出来,十班目前的标准答案都是第一第二第三名的拼凑而成,把这三个人的一合并,采取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要是有一道题三个人都不一样,则顺位看一下第四名的。 这样的一份答案,虽然不是百分百正确的,但大致也差不多了。 高迈拿着刚刚在曹浩桌子上顺的卷子,比对着自己的,大声报出每个价值3分的英文字母:“ACC,BDCC,B,ACA……” “都听清楚了吧,”高迈一边在自己试卷上画红勾,一边非常顾忌外围同学的感受,“要不要再报一遍啊?” 立马有人反馈情况,“要要要,后面的都没听清楚。” “来,再说一遍,最后一遍了啊,都好好对,ACC……” 顾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桌上平铺着两份试卷,一份自己的,一份他同桌的。 他用红笔在自己的试卷上大刀阔斧的订正,一个对勾画出老远。用铅笔在他同桌的试卷上小心标注,轻到几乎看不清轮廓。 高迈的声音很雄浑,几乎是不用怎么特地去听也能听清那几个翻来覆去念过的字母,不消片刻的功夫,顾深对完了。 两份试卷,天差地别。 顾深看着自己的卷子,悄悄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选择题得分,然后在卷头写下“15.”他又把许柯的大致看了一下,发现他跟高迈念出的答案就只有一个选择题不一样而已。 许柯刚刚吞了粒药,把之前写的数学错题集拿出来翻了两页,看顾深的笔不动了,扭头问顾深:“错了几个?” 顾深把卷子又翻了一遍,挑了挑眉,颇为神气的说:“一个。” -- 第84页 “你只错一个?”因为感冒的缘故,许柯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不大一样,带了点磁性,情绪波动起伏听的更分明一些。 顾深失笑,“我是说你。” “我?”许柯皱眉,“哪道题?” 顾深起身走了两步,把许柯的卷子递到他桌上,指了指第二十五题,“这个。” 许柯拧眉看了看那道题,两秒过后,他说:“这题没错,就是选C。” 顾深问:“你确定?” 许柯把卷子收起来放进抽屉里,不想过多解释,“嗯。” 这脾气。 顾深啧了一声,转身走到高迈那儿,一抬腿坐到高迈的桌子上,随便拿起一支笔把玩着,“这第25题是不是不太确定?” 高迈拿出那张汇集了他们班顶尖智商水平的答案纸,认真对了一下,“没啊,浩哥、飘飘、江诗诗都是选B。” 顾深摇了摇头,“这题有问题,你再去问问。” 可能是上午留在体内的英雄之气还没用完吧,高迈现在胆子还没变小,“……深哥,你自己去呗,就几步路。” 顾深嘴角挑了挑,拿着手中的黑笔,往下一摁,“你去不去?” 高迈秒怂,“去去去,我去我去。” 两分钟后,高迈从曹浩的位子上回来了,风尘仆仆,语带笑意,“深哥,这题真选C哎,你怎么知道的?” 顾深把笔一扔,扭头往回走,顺带教育了高迈一句,“做事多用点脑子,不要人云亦云的。” 高迈:“……噢。” 顾深回到座位上,把卷头上的“15”划掉,改成了“12.” 顾深看着那道25题,真他妈的想把试卷扔掉喂狗。 语文分差小,隔不了什么,最高分和最低分顶多也就差个四五十分。 下午的数学才是修罗场,成绩拔尖的甚至可以和一部分人拉出一百分的差距。 第十六考场里,人心惶惶。 有一部分人简直是冲昏了头,还跟顾深寻求相互帮助,坐在顾深后面一个头发染成白色的小白毛主动提议说:“深哥深哥,下午数学你有没有把握啊,咱俩相互照应照应?” 顾深和这人挺熟的,虽然是在两个组,但小白毛每次考试都刚好考在顾深的后面。 为了这神一般的缘分,顾深大方道:“没问题啊。” 那小白毛异常兴奋,已经做起了白日梦,“我觉得咱俩合作,可以查缺补漏,我不会的你会,你会的我不会,简直无敌了啊。” 顾深干笑两声,接话道:“没准能蒙个全对。” 小白毛跃跃欲试,“我觉得也是,我的运气加上深哥你的实力,没准还真能搞个全对。” 许柯坐在这两人的斜对角,听这脑残智障的对话,整个人都不是很好。他手肘倚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看窗外,想放松放松眼睛。 小白毛刚跟顾深商量好怎么传答案,转身就看到许柯同学颇为落寞的身影。 这两次考试许柯都是和顾深一起的,小白毛坐在许柯旁边,敲了敲许柯的桌子,跟坐在倒数第一宝座上的许柯同学说:“哎,同学,你放心,我到时候把答案也传你一份,保证你下次考试不坐倒数第一了。” 许柯:“……” 小白毛看许柯不说话,以为他不相信自己,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真的,到时候你等着收答案就好了,放心。” 收你们两个结合下来的答案,鬼才能放心。 许柯瘫着一张脸:“……不用,谢谢。” 小白毛没想到真的有人会拒绝现成的答案,还想再说点什么,被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顾深打断了,“真的不用传给他,我这位同学吧,他觉得抄我们的不太符合他的水平。” 小白毛听到这句立马懂了,“哦,是不是怕考太多了会被发现?” 许柯:“……” 顾深噙着笑:“……大概就这意思吧。” 没聊两句,铃声响了。 等了五分钟,一位老年秃顶的男老师迈着步子进了教室。 来监考这个考场的,都不是小角色,这位男老师比起梅海军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位只教高三文科重点班的数学老师,凭借着自己变态的教学方法,固执死板的性格加成,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以绝尘之态入选了年度最可怕的老师提名。 顾深看了这人一眼,摇着椅子往后仰,从喉咙里缓缓发出一个“操。” 小白毛咂舌,“啧,深哥,互助不成了,他肯定会死盯着你,这下完了。” 果然,那老师一进来,视线就牢牢黏在顾深身上,厉声道:“你们有些人是来考试的还是来做客的?懒懒散散的,像什么样子。” 顾深把椅子放下,那老师才哼了一声,开始拆试卷袋。 许柯皱眉,问小白毛,“这怎么回事?” 小白毛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对着嘴唇,“嘘,说来话长啊,考完试再说。” 这次试卷的难度比许柯想的要容易一些,他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全部的题目写完了。又用了十来分钟检查,才停下笔。这时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 中午起码睡了一觉,许柯做题时候的精神状态还是挺好的,现在一放下笔,人又开始往桌子上倒。 恍惚间,一个纸团从斜对角飘过来,正好落在桌子上。字迹很熟悉,那不拘一格的字体非常好认,许柯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这人写的到底是什么。 -- 第85页 ——检查完了的话,交卷先走,不用等我。 许柯在上面写下几个字,把纸团又团成一团扔了回去。 ——没等你,我睡一觉再走。 顾深哑然失笑,他扭头看了一眼,许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个考场睡觉的数不胜数,监考老师只抓作弊,不管这些。许柯在这其中也不算特殊,只是他睡觉显然还是躲着睡的,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张扬到明目张胆。 上面的秃顶老师重重地咳了一声,眼神锐利,“不要左顾右盼,东张西望,自己写自己的。” “……” 一堂考试时间过起来很快,顾深把最后一道选择题涂好,铃声就紧跟着敲响了。 “最后一位同学起来收卷,搞快一点,大号在上,小号在下,迅速收齐交过来。” 秃顶老师一边在上面收理试卷,一边警告道:“这堂数学大家表现不错,除了极个别人以外,其他人都还算规矩,明天的文综也是我监考,你们有些人注意一点。” 顾深起身伸了个懒腰,那老师觑了顾深一眼,哼着走远了。 “啧啧啧,老魔头太可怕了,”小白毛感叹着,“这也太记仇了吧。” 顾深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回身看许柯,“走吗?” 这堂考试,坐在他们考场第一第二的柳原和胡生都没来。据说,一个是去医院住院去了,一个是陪着去照理。 小白毛的教室就在胡生隔壁,十二班的,经过考场教室门口的时候看着那两空位,突发奇想,“深哥,你想打那傻逼吗?” “什么傻逼?”顾深双手各抱着一个椅子。 “胡生啊,就上午在那儿胡说八道的那位,说你那什么……”小白毛眼睛在顾深和许柯身上转了一圈,“就那个呀。” “哦,他啊,”顾深想起来了,“我干嘛打他,人不是被我们班那几个打住院了吗?” “啧,这多轻啊,”小白毛说:“深哥你能消气?” 许柯也跟着看着顾深。 顾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眯着眼看小白毛,“人又没说你,你怨气那么大干嘛?” 小白毛:“我……” 许柯:“你快去染个发吧。” 小白毛:“?” 许柯:“你是想剃头么?” 小白毛:“……”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昨天状态不太好,看今晚能不能再更一章。 大家别等啊,毕竟我是位二更废的选手~ 第41章 纸团 考完试后,把东西放好走读生就可以回家了。 顾深和许柯拿着凳子跟着人流往教室的方向走,远处是漫天的晚霞,前面是熙攘的热闹。 许柯就简单拿着一个试卷袋,比对周围的哪一位都轻松不少,“你跟下午监考的老师认识?” 顾深手提两把不轻的椅子,但姿态散漫,他不管怎么走路总是给人一种轻松懒散的感觉。他点了点头,笑着说:“算认识吧。” “想听?”顾深凑近问。 顾深的声音总是低沉磁性的,跟你凑近说些什么的时候,那点尾音十分动人,有一阵酥麻顺着许柯的耳脊钻入耳朵,很痒。 他不动声色的往边上挪了挪,不咸不淡道:“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binggo,”顾深仿佛没注意到许柯刻意的远离,自顾自的说:“又是一笔巨债啊。” 其实这真不算是什么大事,那位秃顶的老师姓王,一直以严厉刻薄著称。 实行新的考场制度后,第一次考试第十六考场的第一任监考老师就是这位王老师。当时顾深有点不懂事,可以称为是年少轻狂吧。刚好那段时间又特别烦躁,考试的时候比较疯,没管住自己。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考试的时候在后面抽了根烟,没躲着,特别明目张胆的那种。 在考场还是那个混着来的年代,不管你在考试的时候做什么,监考老师都不带正眼看你的。想当初,顾深还带着人在考场里斗过地主…… 只不过改革之后,第一场考试大家都比较收敛,除了顾深,没人闹过什么幺蛾子。 “从此,我成了秃老师眼中的活靶子,”顾深叹了口气,神情非常无辜,“一看到我就要往我身上喷脏水。” “而我做了什么呢?我只不过是犯了其他考生都不敢犯的一个错误而已。” 许柯:“……你还想干什么?” 其实肯定不仅仅是抽了根烟,后面秃老师,不,王老师跟顾深肯定还争吵了一番。 “你指着人鼻子骂了?” “揪了人头发?” “对王老师动手了?” 许柯把顾深很有可能做过的事一一列举。 “我真没骂他,也没动手,”顾深想发誓,“当时我虽然比较浑吧,但还是挺尊师重道的。” 如果甩脸子踢桌子从考场拂袖而去算是尊师重道的话,那顾深说的没毛病。 “谁还没有犯过浑呢,”顾深想从许柯这儿找找认同感,“你说是吧?” 那事儿过后,顾深和王老师之间算是结了个大梁子,路上碰到都会犯恶心的那种。 “后来吧,由于我非常稳定的发挥,一直都待在第十六考场,从来没往前怎么动,”顾深补充说明道:“秃老师也再也没监考过第十六考场了。” -- 第86页 “这次估计是人手不够,要不然他才不会过来跟我碰面。” 许柯:“……你还挺自豪?” 顾深笑了笑,“那我有什么办法,待在哪个考场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不是你么?” “是命。” “……” 到教室过后,顾深把凳子放好,甩了甩胳膊,“待会儿去不去吃面?” “你又饿了?”许柯问。 “我今天脑力消耗太大了,”顾深说:“感觉半个学期都没用过这么多的脑子。” “拉倒吧,”许柯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你考语文的时候睡了半个多小时,考数学的时候发了一个小时的呆。” 顾深辩驳道:“语文我提前写完了,数学不会做有什么办法?” 许柯:“……反正你就是不够认真。” 顾深认输,笑道:“好好好,我错了。” 接着他话头一转,“话说你这么关注我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发了多久的呆……” 他故意将最后一个字声调拉长,引人猜想。 许柯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深,脸上很明显的写着“你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去死。” 顾深把控着逗人的尺度,一超标他就退回去,然后认错示好,“好好好,不说了,我闭嘴。” 他们刚要商量去吃什么面的时候,李小锦飞奔进来,“我们班的,多留十分钟,蔡小刀要来训话。” “不是吧,训什么啊?” 李小锦看了眼曹浩,“估计是跟上午那事儿有关。” 李小锦话音刚落,蔡鲁就推门进来,“全部人,坐好!” 蔡小刀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进门先在讲台上来回转了三圈,然后重重的拍了拍讲台,发出清脆的一声重响,“你们班,上午打了人的全部给我出来。” 他话刚说完,曹浩就先站了起来,认领这事儿,“都是我干的。” 曹浩个子小,一个人站起来的时候,这个瞬间所有人都要仰望他。他声音呐呐的,但他的每个字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着好学生,蔡小刀收敛了一下表情,但语气还是很重,“你先出去。” 曹浩动了动身,在他刚迈出一步的时候,教室里同时响起了好几声椅子与地面相摩擦发出的声音。 “还有我。” “我也踢了他一脚。” “我对着他的脸吐了口唾沫。” “我也动手了。” “……” 可能团魂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吧,它容易让人一腔热血,头脑发昏,不管不顾的跟着大部队往前冲。 越来越多的同学站了起来,没动手的也随便编了一个理由。那个最先开始说曹浩是小偷的男生也跟着往前站,“我,我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就胡乱说话,造谣传谣了。” 于是好好的□□大会变成了自批大会,蔡小刀想吐血。 整个十班就只有两个人没站起来,一个,没进十班小群;一个,是十班小群的透明人。 一个,现在只想去外面吃面;一个,身上贴着“请勿打扰”的标签。 蔡鲁虽然生气,但被这么一闹,还有点感动,于是他的矛头又指向了没站起来的人,“顾深,你没动手吗?” 顾深站起来的时候,脸上明明白白的挂着嫌弃,他仿佛是在说“你们这是闹哪出啊,矫情过头了吧。” “噢,我没,”顾深吞下心里话,实话实说道:“我就是骂了他一句傻逼。” “那你还不站起来?”蔡小刀已经将人的道德标准定在天花板上了。 顾深:“……” 蔡小刀看着底下这乌泱泱的一片,还有点欣慰,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你们班啊,这团魂该有的时候没有,不该有的时候倒是都聚一起了。” 最后这一页被草草揭过,但仿佛留了点什么在十班人的心里,可能一辈子都揭不过去了。 与以往考试不同的是,第二天上午考英语,下午考文综,临时通知的。 “天呐,这顺序为什么改了啊,我昨晚看了一晚上的文综。” “反正文综下午考,留着还有用。” “算了算了,快看看英语吧,我已经能想象到考完后燕姐那张魔鬼一般的脸了。” “……” “昨晚盖好被子没?”顾深把温度计拿出来递到许柯手上,“量一下。” “我烧退了,”许柯看了那温度计三秒,然后扭头,“不量。” 顾深突然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许柯的额头,“还有点烫。” 许柯往后一偏,想躲掉那只手,“我真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深对感冒发烧这件事比普通人敏感很多,“那把药吃了。” 许柯没拗过顾深,上午的英语又是在昏昏沉沉中度过。 他是吃药必困体质,强撑着精神把题目写完,但动作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放缓放慢,以至于在最后半小时之前才把试卷完成。 复查的时候又发现把答题卡填错了,然后在最后十分钟之前才赶着把答题卡修改完成。总之,这是他度过的最手忙脚乱的一场英语考试了。 “怎么样?”顾深走在路上问他,“有把握么?” 许柯缓慢摇了摇头,“没,做题的时候脑子不怎么清晰,有好几个不太确定。” 顾深肉眼可见的丧气了许多,这种丧气一直延续到考文综的时候。 -- 第87页 考试之前,顾深胸有成竹,“我有预感这次文综一定考得不错。” 许柯总是习惯性的泼他冷水,“题目都没见到,哪来的预感?” 顾深说:“我昨晚看文综看到三点,我就不信考的会比上次差。” 文综相比其他科目来说,得分的面比较广,无论什么大题,写他个一二三四总是不会错的。 顾深最近一段时间是记了很多东西没错,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短时间内脑子里东西太多容易乱。 尤其是文科的中央制度地方制度一大堆,要是没一个长期稳定的记忆很容易出错。关键在于,顾深还特别胜券在握,他觉得凡是自己写了两个字的应该都有分--这是来自理科冲刺班的徐强同学对于文科大题的看法。 越写越起劲,题目让他写唐代的地方制度,顾深能从分封制开始扯起。扯到最后两个题,笔没油了。 顾深什么考试都只带一支黑笔一支2B,放在许柯的试卷袋里。以往的每次考试笔只有半截油都够用,亏这次他拿的还是支新笔。 前面的秃老师可能是要上厕所还是干什么,刚好出去了。 教室里瞬间纸条满天飞,顾深往后靠了靠,问小白毛,“有多余的黑笔么?” 小白毛上下家当比顾深还简单,连2B都省了,“深哥,等我写完给你,我快了。” 顾深看着小白毛那相当于白纸的答题卡,实在是没忍心要,“不用,我问别人借。” 他弄了个空白纸团往许柯位子上丢,等许柯把纸团拆开没看到字,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才笑着做口型说:“黑—笔—” 许柯回了个口型:“滚。” 时间还够,题目完成度又非常完美的达到了顾深的期待,顾深现在已经感受到月考过后的喜悦了。 中午对完答案,顾深给自己估了个分,发现他这次语数英的选择题都做得比上次好,只要文综比上次多考8分,他应该就能达到与蔡小刀约定的数字。 把各科答题卡扔到蔡小刀脸上该有多爽啊。 顾深现在已经放飞自我了。 从许柯那儿借了支黑笔过来后,顾深开始不紧不慢的把最后两道大题收尾。 突然一个纸团落在他脚边,顾深顺着痕迹看了一眼,是坐在他斜上方的一个男生,木讷讷的,长得跟曹浩有点像。不过看起来他比曹浩还要内向一些,可能是因为脸上长满了青春痘的缘故,他有点怕生人。 那男生看纸团没丢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顾少爷现在心情好,把纸团捡起来问他:“给谁?” 那男生还没开口说话,突然,一个微微有些高大的身影站在了教室门口。他头上的地中海折射着太阳光,有些刺目。 顾深看过去,刚好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秃老师不知道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 很好。 人赃并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了,闭眼求夸。 “而我做了什么呢?我只不过是犯了其他考生都不敢犯的一个错误而已”改编自网络句子。 第42章 退学 大下午的,日头当空,阳光微弱但很刺眼。 明德楼的教师办公室里站着好几个人,跟站军姿似的,一排排的,从低到高。最前头那个男生脸上长满了粉刺,身影微微佝偻着,在颤抖。他的头紧紧低着,似乎是觉得丢人,脸一点都没抬起来。 相反,站在最后面的顾深就自然多了,他松松散散的立在那儿,跟站在前面的蔡主任四目相对,嘴角挂着疏离、浅淡的笑。 秃老师原名王国洲,他拿着那张刚刚缴获的纸团,言辞激烈:“我亲眼看到这两人在传答案,这还能抵赖?这纸团被顾深亲手拿到掌心里,可没人是拿着刀架他脖子上逼他拿的吧。” “老师,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顾深声音放的很沉,他冷笑着看向王国洲,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我就是顺带帮个忙传一下答案,这东西真的不是我让这位同学传过来的。我跟他都不认识。” 王国洲瞪了顾深一眼,显然不是很相信顾深口中的任何一句话,他指着旁边这位一直在颤抖的男生,厉声道:“你说说,是不是顾深让你传的?” 那男生被王国洲吓了一跳,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他整个人仿佛都被吓呆了,眼神空洞,口中一直小声喃喃着:“不是我不是我……” 这就是整件事情最稀奇古怪的地方。 这男生什么也不说,口中念叨反复的一句话就是“不是我不是我。”呆呆愣愣的,什么消息都吐不出来,只想把自己择清。 王国洲皱眉,“我是问你认不认识顾深?” 那男生稍微往旁边看了一下,跟顾深对视后,抖的更厉害了,“不是我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没干……” 王国洲看这男生反应那么激烈,更觉得不正常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把手中的纸团拆开看了一眼,然后递到蔡主任手上,“对对参考答案。” 果然,那男生动作一滞,抬头死死盯着那团皱巴巴的纸,眼睛里闪过很多情绪,害怕、惊恐、羞愧…… 然后,他半蹲下身,双手抱着头捂住耳朵,像只受惊的兔子。“真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明眼人现在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第88页 办公室里的气氛陡然肃穆起来,顾深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朝蹲在地上的男生深深望过去,眉头紧锁。 那张辗转过好几个人的纸团最终落到了蔡主任的手上,他把参考答案翻出来认真地对了一下上面的答案。 过程中,蔡主任的表情是从教十几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严肃。连见识了不少大风大浪的顾深都从来没看到过蔡小刀脸色这么差的样子。 两分钟后,蔡小刀用力握着那张纸团,眉头深皱,对蹲在地上的男生训斥道:“这答案你从哪儿拿的?之前来办公室偷卷子的人是不是你?” 那男生什么都不肯说,只一个劲的抱头,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没过一会儿,从走廊里进来了一位男老师,是男生的班主任,A组十二班的。 “刘丰,你快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一下,之前那试卷是不是你偷的?”这种丑闻听一下都觉得丢脸,那男老师年纪有点大,教龄显然也很长,此刻站在这儿更觉得无地自容了。 王国洲又跟着逼问了一句,“你同伙是不是顾深,你俩搭伴来偷的答案?看你这胆子也不像是能做出来这事的人。” 顾深之前给王国洲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以至于他已经先入为主的把顾深钉在了这件事儿上,“是不是顾深逼你的?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你跟老师们说,老师们都在这儿,他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一直站这儿目睹全程的顾深笑了笑,“我?” 那男生听到后,虽然还是没说什么但抖的更剧烈了,好像就是在怕什么似的。 真的是好大一口锅。 顾深收回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得出来他的耐心快到极限了,“我说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他妈有病才去偷答案,我要考那么高分干嘛,考那么多谁信?要偷早他妈几百年前就偷了,我他妈智障才会把那标准答案这么明目张胆的拆开。” 王国洲气的站都站不稳,还没忘了告状,“蔡主任你看看,这什么态度啊。这人赃并获了他还想抵赖,人刘丰怕他怕成这样,八不成就是顾深逼着人家孩子去偷的试卷……” 顾深眯了眯眼,实在是没忍住冷笑出声,“王老师,您真不用这么急着给我定罪,把我的答题卡拿出来跟这答案对一对不就知道了?” 王国洲死抓着把柄不放,“你答题卡肯定跟这答案不一样,你就是没来得及改,要是我回来的再晚一点,八不成你就得逞了。” 行,很好,帽子扣的挺牢。 顾深蹲下身,他比刘丰高了两个头,一起蹲着的时候视线也平齐不了,“你说说是我让你偷的试卷吗?你说啊,这事儿这么大可真别赖老子头上。” 刘丰耳朵捂的更紧了,口中还是单单只呢喃着:“不关我的事,这不关我的事,跟我没关系。” 顾深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压着火气柔声安慰道:“好,跟你没有关系,那这件事跟谁有关,你知道多少?你那答案原本是要传给谁的?” 刘丰安静了一瞬,随之抖动的更厉害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整间办公室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刘丰的班主任出声说:“我先把这孩子带回去吧,让他回家休息几天,这孩子……一直挺可怜的。” 刘丰其实和曹浩一样,都是特招进诚关的。 他们中考成绩优异,本来都是能进市重点的,大部分因为家庭情况不太好,选择进诚关免学费就读。 诚关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其中选择理科的优秀者会被分进一班,也就是理科重点班。而选择文科的学生,会在升高三的时候凭这两年的文科成绩综合排名进文科重点班。 刘丰和曹浩都选择了文科,但后来的成绩却是天壤之别。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是堕落了还是单纯学不进去了,分科后刘丰成绩直线下滑,乃至于现在都掉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与之相伴的,是他越来越内向,越来越焦虑。他的班主任找他谈了好几次的话,但都无事于补。直到做了一次家访,之后就一直说这孩子挺可怜的。 刘丰被领走了,办公室里的气氛还是剑拔弩张。 王国洲哼了一声,“你脾气不是一直不好吗,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刘丰是不是被你吓成这样的?” 顾深:“……” 真的,这要不是位老师,顾深真的会揍人。 事情太多,挤得人脑子疼。 蔡小刀抬腕看了看表,对王国洲说:“王老师,快下课了,您快回去先把卷子收起来吧。” 王国洲没动步子,非得要一个结果才肯走,“蔡主任,顾深这打算怎么处理啊?” 蔡主任斟酌了两秒,转身对顾深说:“顾深,你先回家,等这件事情有结果了你再返校。” 顾深也没动步子,“要这事不是我干的呢,学校给我个交代么?” 王国洲跳脚,“要学校给你交代?这事儿就算不是你干的你也帮忙传了答案,不管怎么样你都错了。而且,你该好好问问要是你做的学校怎么办,该怎么处罚你?” 顾深耸了耸肩,“我无所谓啊。” “但是王老师,”顾深笑了笑,“我最后再说一遍,这事儿跟我没关系,爱信信,不信滚。” 王国洲暴怒:“你——” -- 第89页 “大不了不就退学吗?”顾深看着王国洲的眼睛,微笑道:“我他妈还不乐意在这儿呆了。” 丢下这句话,顾深就转身走了,王国洲的骂声追在后面,到了转角处就彻底消失了,“你看看,蔡主任,这什么态度啊……” *** 第十六考场里的文综卷子最后是被匆匆赶来的蔡鲁收齐的。 “保持安静,最后一位同学起来收卷,”蔡鲁一边在上面理卷子,一边指着人问:“你哪个班的啊?我昨天不是说了让你们把头发染回来吗?” 被指的那人也不怕,大声道:“老师,我B组的。” 蔡鲁头也不抬的说:“B组哪个班的啊,我跟你们班主任说说,让他亲自给你剃。” 那人立马怂了,交了卷子之后拿着凳子立刻溜了。 后面有人悠悠补充道:“老师,刚那人B组12班的,班主任是李景华。” 教室里哄堂大笑。 许柯却没什么表情,冷冰冰的。他把收齐的卷子递到蔡鲁手上,踟蹰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回位子上拿了凳子,又把顾深的东西一起打包带走了。 两个凳子还真挺沉的,也不知道那傻逼干嘛每次抢着拿。 出了考场之后,坐在顾深后边的小白毛急急的追上来,“哎,同学,你等等我啊。” 许柯瞥了他一眼,问:“有事?” 小白毛大概是位自来熟,也没打招呼就跟着许柯一起往教学楼那边的方向走,“我觉着深哥这次要出事。” “嗯?”许柯没搞清楚状况,“出什么事?” 小白毛压低声音,悄咪咪地说:“刚刚深哥被叫出去是因为有人给他传了张纸条,可能传的是文综选择题答案。” “然后呢?” “你觉得要只是普通的那种答案深哥会考完试都不被放回来吗?”小白毛朝许柯挤眉弄眼的,点了一下许柯,“你们A组之前不是有试卷被偷了吗?” 小白毛凑得更近了,“可能是深哥让人偷的,那张纸条上面很可能是标准答案……” “不会是他。”许柯没等小白毛把话说完,很肯定的说道。 “你怎么这么确定啊?”小白毛吓了一跳,“你有证据?” “没有,”许柯说:“反正不会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啥都不说了,二更废选手跪了。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一起来恰饭鸭! 小天使们也都太可爱了吧~ 第43章 作证 后来那几天,顾深一直没来学校,也没人能联系得了他,包括梅海军。 在第四天的时候,月考成绩下来了。 许柯以682的高分位列第一,甩了第二名60多分,同时创下了诚关文科月考新记录。 但,顾深没有成绩。 那次月考,他的成绩栏是空的。 那天最后一节课刚好是历史,梅海军把它拿来当班会课用了。 “首先,公布一下我们班这次月考的班级占位,”梅海军一边看教案,一边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3”这个数字,然后笑着说:“这是目前以来我们班取得的最好的一次名次,我大致分析了一下,主要是政治和英语两门大家发挥的不错。” “还有我们班的定海神针许柯同学,不负众望,在这次月考中一骑绝尘,为我们班在年级平均分上占据了不小的优势。”梅海军说完,有意让定海神针站起来说点什么,好鼓舞一下军心。 但这位神针同学一脸漠然,别说接收信号了,连头都没抬起来。 许柯平时就是板着一张冰块脸,似乎跟谁都不是很熟,基本上很难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发生什么变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只不过这几天他好像更冷了,要说平时他只是不近生人,现在那就是不近各路牛马蛇神,包括各科老师。 他的嘴角常常板成一条直线,有时会对着面前的试卷发一会呆,不长,几秒钟而已。然后头轻轻的偏开,形成一个很小的弧度。他的余光似乎总往右边掠过,仿佛在扫视着什么。 但右边的座位现在总是空空荡荡的,扫视过后他的嘴角抿的更紧了,就好像他不大开心一样。 课堂上有了几秒钟的空白,梅海军立马收起话头,转向下一个流程。 “好了,这次考试出彩的地方表扬完了,现在说一下问题,”梅海军皱起眉头,看着自己写的教案,说:“除了英语政治两科以外,我们班的语文、地理是大问题,数学和政治也在中等偏下,也就是说这四科仍然存在较大问题,我们班前面的道路还非常艰巨。” “第二,曹浩、佟幂等等一批同学这次都有退步,要注意了,现在每一次考试都跟高三分重点班息息相关,不要放松自己。” 梅海军这一条念完,底下的普罗大众立刻开始了吐槽:“我靠,他俩这次一个第二,一个第五,这还能被批评?” “一个580,一个560还能被当众拎出来说,也真没谁了。” “……” 细小的讨论声之后,梅海军清了清嗓子,“第三,关于考试作弊问题……” 这话一出,底下人迅速安静大半。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梅海军指的是谁,提起大佬,没人敢放肆了,即使那位大佬现在不在教室。 许柯放下手中的笔,短暂的抬了一下头。 -- 第90页 “有关顾深同学偷盗试卷以及抄袭的事件现在并没有明确的结果,”梅海军口吻严肃,“希望大家不要做过多无关猜测,等到事情明朗,政教处自然会下达相关的通知。” “在那之前,”梅海军顿了一下,随之视线朝讲台下面坐着的每一位同学扫过去,带了点寒栗的警告,“我不希望有过多不实的谣言是从我们班传出来的。不管怎么说,顾深毕竟是你们的同班同学,就算别人怎么恶意揣度,但你们在真相出来之前起码要对他有最基本的信任。” 梅海军的警告不无道理。 其实在考完试之后,就有这样那样的谣言迅速滋生开来。 “试卷真是顾深偷的?我就知道,看我之前猜的没错吧,我早就说过是他,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 “据说是顾深逼着刘丰把那份试卷的答案事先做出来,然后在考场的时候再把答案传给他。” “刘丰?谁啊?” “……他不重要。” “那顾深干嘛这样做啊?” “校霸嘛,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估计只有他才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偷试卷了。” “天呐,那学校打算怎么办?” “嘘,据内部消息,学校已经准备要开除他了,估计过几天就要发公告。” “……” 在这个年纪里,肆无忌惮、口无遮拦似乎是大多数人的通病,借着网络,他们可以将事情讲的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于是,没结果的事变成已经有了结论,还顺带保证是独家消息。 出了这档子事,梅海军心情也不怎么平和,于是,难得的没有啰嗦什么。他在班上把这件事强调完,就放他们自由复习了。 他前脚刚踏出教室门,许柯后脚就追了上来。 梅海军以为许柯是对这次月考有什么疑惑的地方,于是停下来等了等他,想着把事情交代完再走。但走到面前的年级第一对他说:“老师,我有点事想问问,能去办公室说么?” 梅海军的办公室许柯来的少,这是第三次。第一次是为了换座位,第二次是梅海军啰里八唆的交代入学事项,那一周是军训周,他和顾深在校外一起碰到了范文东。 似乎每一次来这里都跟顾深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以至于在走进来的一刹那,他还有点恍惚。 “许柯啊,是学习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梅海军坐在办公椅上,脸上带着笑。 “没有,”许柯向来直接,他比较喜欢开门见山的说话,“我是想来问问顾深的事情。” “顾深?”梅海军有一瞬间的怔愣,在他的印象中,许柯和顾深还没有到彼此熟知的阶段。顾深上课也总是睡觉,玩手机。而许柯,则总是板着脸,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似乎微乎其微。 他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当初把他们凑到一起的决定有问题,结果许柯就追过来打探顾深的事情。 “试卷不是他偷的,我可以用我的成绩给他作证。” 梅海军还没回过神,就听到许柯在他耳边缓慢但是坚定的说道。 少年人的身影似乎有些单薄,他穿着白衬衫站在光影中的模样却像极了另一个喜欢穿黑T恤的少年。 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傲气。 梅海军笑了,“许柯,这件事的影响你也知道,光是我们信任顾深没有用,得有有力的证据才行。” “我知道,所以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许柯似乎是早有准备,他出声问道:“刘丰是谁,他现在在哪?” 刘丰现在在医院。 学校让他回家休息两天,但没想到他在家不吃不喝的。直到12班的班主任去做家访的时候,发现这孩子已经两三天没吃过东西了,精神又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一句话没问完,人就晕倒在了家门口。 奇葩的是,他父母死活拦着不让送医院,说在家喂碗粥就好了。最后还是12班的班主任吼了一句“医药费我来出!”他父母才同意叫救护车。 已经接近傍晚,医院里很安静,每层的楼道里除了值班的护士基本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身影,这个点,连探病的都很少。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有点浓,平白让人恼得慌。 “我靠靠靠,我待不下去了,这味道熏死我了。”被十班以一己之力送入病房的胡生、胡大少爷现在在病床上狂喷香水,“这里,还有那儿都喷上。” 柳原看他动作这么利索,有点无奈,“你嫌这里味道难闻你回学校啊,一边赖在这儿一边嫌弃这儿。” 胡生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我才不回去,好不容易有一个星期的病假,我脑子有病我才回去上课。” 柳原的爸爸是一位医生,准确一点儿,是胡生家里的私人医生。所以,两个人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对这少爷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病假还有几天?”柳原把香水盖好,放进胡生的包里。 “今天最后一天了,”胡生烦得不行,他愁眉苦脸的看着柳原,“怎么办,我有点想转校了。” “干嘛?”柳原哼了一声,“嫌丢人?” 骤然被戳中心事,胡生脸上有点挂不住,“谁嫌丢人了?我才没有!我就是烦那群十班的,妈的,一个个有病。” “别想了,转学不可能的,你想想自己都转了多少次了?”柳原有点无奈,这位少爷本性不坏,奈何嘴太碎,到一个地方就得得罪不少人。从第一所高中到现在的诚关,得罪的人加起来得有一个连的了。 -- 第91页 “下次做事稳当点,别找人不痛快,尤其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尽量别出声。”柳原把书包里的练习题拿出来,打算写两页。 “柳原!”胡生又犯病了,“你觉得是我的错是吗?明明是那个叫什么什么浩的,他先踩了你给我买的鞋子!!!” “我不就是说他偷东西了吗,你看我的脸,肿了那么大一块,我差点毁容了啊。” 柳原顿时有点语塞,“好好好,你没错,我错了。” 胡生独自在一边生了会儿闷气,消化了五分钟以后从病床上跳下来,“走,别写那练习册了,这破病房的味道我受不了,咱们出去转会儿。” 柳原叹了口气,刚把练习册放下,大少爷又丢了句话,“把我手机带上,拍点儿照片。” 此刻正是日落时分,天边有大片大片的晚霞,还有即将沉下去的巨轮。胡生拉着柳原拍了好多张天边晚景,才觉得舒坦多了。 “走那边吧,换个地方走走。” 他们走向了病楼另一边的通道,正准备乘电梯,在经过一楼转角的时候,胡生耳朵里很敏感的听到了“顾深”两个字。 他停下步子,朝柳原嘘了一声。然后往一楼拐角处的那间病房轻脚走过去,到了门边对柳原招了招手。 病房的门并没有关牢,留下足足半个人身的宽度,光从门口渗透出来,连声音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没有跟学校说过你们,他们都已经以为是顾深干的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求你们了,别再来找我了。” 这是一个很微弱的男低音,但他最后两句话似乎是在嘶吼着,声音很大。 随后,“哐当”一声响,像是什么重物掉到了地上。然后刚刚那个男生的哭声,细细微微的传了出来,他仿佛是在压抑着,不想把动静闹得更大。 “行了,”这是一个有点粗混的男声,他有点暴躁,不耐烦道:“别哭了,反正猜你也不敢把我们抖出来。” “你记住,偷试卷的事情跟我们几个没有一点关系,要还有人问,你就说是顾深让你这么做的。”那男生似乎在吸烟,发出了一声吐出烟雾的呼气声,“但是,要顾深来找你,你要是敢把哥几个抖落出来,我保证你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顾深要是知道这事儿跟我们几个有关系,”那男生短促的笑了一下,“他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加倍的对你。” 放狠话的男生似乎是拍了拍躺在病床上那个人的脑袋,恶劣地问他:“听清楚了吗?” “……” 在脚步声响起之前,胡生连忙抓着柳原的手往外跑。跑到病楼外面的公园上,他才记起来把手机上的红色录音键给掐掉。 还没等他们俩平复呼吸,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哟,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下章就回来啦~ 说一下哦,要是有“修改”的标签,不用理它,大部分是我在捉虫还是干嘛干嘛,不影响阅读的。 谢谢支持^_^ 第44章 录音 刚刚跑的太急,心跳把鼓膜带着一起震,导致胡生现在有点耳鸣。 刚刚那个声音他没听出来是谁,不过那意思他还是听懂了,那语气也显然不是非常的友好。 要按平时,胡大少爷早由着脾气冲上去巴拉巴拉闹一番了。但现在没有,因为他刚刚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校园霸凌!!! 是的,他虽然没看到具体的画面,但他听到了呀,还是隔着一扇没关上的门! 都说犹抱琵琶半遮面,事情完全敞开还好,脑补的东西往往才更可怕。 胡生虽然平时招朋引伴的,染着一头放浪不羁的黄毛,脖子上挂着一根细银链子,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好惹。别人一瞧这肯定是个不良分子,都绕着道走。 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就是个空架子,纸老虎,一拳打散了糊都糊不起来的那种。 让他放放狠话可以,让他去打打架,搞搞霸凌什么的基本就不可能,因为他也怕。 他手底下的小弟们,也都是一个个凭嘴吃饭的,除了那张会说话的巧嘴,攻击力基本为零,不怎么禁打。 所以,胡生虽然看起来威风八面,横扫千军,但是他一次架都没有真正的打过,也就是只耍耍嘴皮子功夫。又因为B组12班的同学们一个个乖软的不像话,胡生还借此搞了个班霸当当。 刚刚在病房里听到的那一幕极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经,他以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校霸、班霸们都跟他一样,是吹出来的。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神经病一样去搞什么欺凌。 胡生动作很缓慢,在他转身抬头这短短的几秒之间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比方说要是他抬头看到的是刚刚病房里的那几个人他要怎么办,他是转身就跑呢还是扑上去硬刚呢。跑的话会不会太怂,硬刚的话……他妈刚不过啊。 胡生心里紧张,手上也发虚汗。 正在跑还是刚之间权衡的时候,那边又有一个人出了声,“你们刚刚是撞见什么东西了么?” 这个冷冰冰的声音…… 不太像是刚刚那几个家伙。 胡生一甩头,看清面前站着的一群人之后,顿时觉得自己还不如看到的是病房里的那几位。 他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摆的老长,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个鬼样子,“是我怎么了,很奇怪吗?有病。” -- 第92页 许柯本来是来看刘丰的,想问点东西,原先没打算这么声势浩荡。 他从办公室回来之后,以高迈为首的一批人围过来,问他:“那个……” 这个时候关系不熟就十分拉后腿了,高迈那几个老兄“那个”半天了都没挤出来一个字,估计连怎么称呼他还得想半天。最后还是高迈脸一伸,牙一闭,把话吐出来了,“那个,深哥跟你联系了吗?” 说实话,许柯听到这句话挺意外的。他一直以为十班除了屈服于顾深的淫威之下,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但没想到他们对顾深……其实还是挺关心的。 然后由于那一刹那的心软,许柯没把住话头,把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然后高迈一拍大腿:“我们也去。” 然后十班迅速达成共识:“是呀,人去多点好。” 许柯:“……”我是去问情况不是去审讯的。 群众呼声太烈,许柯没拦住,但还是稍微挣扎了一下的——他把原本多达20个人的审讯团缩减成6人。 本来高迈是住校生也被pass掉了,结果这货非得去,放学前还特地跑了一趟办公室拿了张请假条,说什么也要凑这次热闹。 许柯没办法,领着这几位往医院赶,一路上遭受了不少的视线围攻,根据身边这几位身上的煞气程度,估计不少人以为他们是来打群架的。 结果一来,就碰到了十班的人民公敌。 这架,还真有可能打上。 高迈看到胡生就不爽,没两句话就开始吹胡子瞪眼的。抬眼一转看到他身上的病号服就开始了嘲讽模式,“嘿哟,这医院住的怎么样啊,看你这面泛红光的,要不要再送你住一个月玩玩?” 胡生一哽,“你再说一遍!!!” 高迈啐了一声,“说就说,你能拿爷爷怎么的——” 高迈估计还想再说点什么让两个人能真正打起来的话,但还没开口就被许柯拉住了,“今天来有正事,别撩架。” 于是高迈哼了一声,倒也没再真的找事。 那边的胡生气得不行,要不是柳原拉着,真能再冲上去跟高迈对骂几个回合。 许柯轻轻蹙了蹙眉,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走快点吧。” 十班其他人倒真的没想惹事,乖乖的走了过去。高迈落到最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把头略到一边,鼻孔朝天的跟胡生他们错身而过。 可能还是放不下这口气,他故意走的慢悠悠的,经过的时候肩膀一斜差点把胡生撞到。 胡生哪受过这种气,立马瞪着高迈,撸起袖子,“你——” 高迈挑眉,“怎么了怎么了,要打架啊,来啊。” 高迈生的高大,五磅三粗的,就是凭借他这傲人的体格才能在十班的刺头行列虚得一位。他是真的看胡生不顺眼,真的想揍人。 许柯走在最前头,皱眉叫他,“你走不走?” 高迈臭着脸:“我……” 十班同学生怕班级内部出问题,于是赶紧打着哈哈,“迈哥,我们快走,深哥还等着你拯救呢?” 听到这句,高迈脸色才稍稍放缓,抬脚跟上了大部队。 这边没问题了,那边的胡生倒是纳闷说了一句,“深哥?顾深???” 由于这位是属喇叭的,他之前在考场门口的一句随性调侃都能传遍全班,其威力可想而知。 所以他纳闷没问题,但是十班刚刚走过去的那七八个同时转身,一起皱眉盯着他,仿佛笃定他知道什么似的。 都说心里有鬼才会怕鬼,胡生看着自己面前站的这一排鬼当即就摇头否认:“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他们好像更笃定了。 胡生:“……” 最后,那一排鬼改变了方向,统统跟着胡生去他病房做客了。 胡生的病房在第十三楼,豪华个人包间,里面地方大,设施齐全,乍一看就跟五星级酒店一样。就为了养胡生身上那沾了点灰的轻伤。 在遍布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胡生抱着病床的栏杆,周围围了一圈人,他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卧槽,你们有毒吧,跟着我干嘛?” 许柯站在他正对面,一双凛冽的眼睛里仿佛含着冰,“说说,你知道什么?” 胡生抓狂,但从小锦衣玉食的他真的不太会说谎。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说话也不可避免的吞吞吐吐的,“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信,”胡生头也没歪的指了指柳原,“你们问他。” 柳原站在包围圈外面,手插口袋里看戏,这也是位不太能说谎的。只见他顶着众人的视线迟疑两秒,然后犹豫着开口对胡生说:“要不……你就把东西给他们看看吧” 胡生:“……” 他现在真的很想去撞墙,这一屋子人真是什么缘什么孽啊。 “好了,你们散开,”死死抓着栏杆的手终于松开了,胡大少爷骄矜地说:“我给你们看就是了。” 录音只有短短的一分多钟,从病房里那声巨响开始,到那男生说“听清楚了吗”结束,后面就是胡生的喘气声,占了二十秒。 录音听完,胡大少爷动动手指按了一下那个红色的按钮,停止播放,“现在行了吧,没事了吧,可以走了吧。” 现在还走个鬼。 -- 第93页 这送上门的证据就在面前,怎么可能空手走。 所有人的视线紧盯着胡生的那只手机,像一头头狼看着肉一样,眼睛里冒出绿色的精光。胡生非常明显的察觉到了这群人的情绪变化,他抓着手机跳下病床,“你们想干嘛?” 许柯是这群人里还算是人的生物,目前还是清醒的,他干咳了一声,解释道:“这录音对我们来说很有用,你能……” “把它交给你们去给顾深洗白?”胡生声音快劈了,仿佛下一句话就是“怎么可能。” 许柯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没开口,就听到胡生说:“好,可以。” 十班这几位:“???” 对方居然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肯定有鬼。 毕竟面前的这位不是别人,那是刚刚和十班结了仇的,还是就在半小时之前和高迈差点动起手的。 “你……”高迈说的犹豫且艰难,“有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啊?” 比如让十班集资花几百万买下这录音的使用权…… 又比如得让十班全体同学躺地上让你踹两脚…… 还比如让十班全班叫你一声爸爸? …… 在场的十班群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胡生觉得危机解除了,现在自己才是大爷。他一边转着手里的手机,一边悠闲的往床上坐,等他舒舒服服的坐下来,翘着个二郎腿之后,终于开口说:“就你吧。” 他手指着高迈,说:“你给我道个歉就行了。” 我堂堂八尺男儿,血可流腰不可弯。高迈顿时一口血涌到喉咙口,“我道你……” “妈”还没说出来,十班其他六位异口同声道:“好的,没问题。” 高迈:“……???” 高迈一口气吊到嗓子眼,现在吞进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他指着自己,难以置信道:“为什么是我?!” 胡生哼了一声,一边晃动手机一边幽幽道:“刚刚是谁跟我说要打我的?” 高迈:“我!!!” “咳咳咳” 十班其他几位刚才一直在装死,此时诈了尸,纷纷投来眼神示意:就道个歉而已啊,多简单啊,你是不是自己亲口说要拯救深哥的? 高迈:“……” 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一个大长章把深哥放出来的,但章节过长也不好,下一章吧~ 话说是开学了吗,好冷清啊,冻死我了。=w= 第45章 陌生 月考过后的第七天,诚关教务处发布了一则公告: 就上周我校高二学生偷盗试卷、抄袭等一系列不良事件,学校已掌握充分证据,现将处理结果进行公示。 高二A组12班胡某、邓某、王某伙同刘某趁摄像头维修之际潜入年级组长的办公室偷取月考试卷,并在考试途中还有作弊等一系列的大过行为。 现学校决定予以胡某、邓某、王某退学处分,并记入档案。因刘某情节较轻,且有特殊情况。学校决定将其留校察看一周,以示惩戒。 这次处理结果较重,望所有同学引以为戒。 这个公告出来之后,全校哗然。 十班的同学每一个都在QQ、微信、贴吧等等一系列社交工具上将这条公告转发了十万八千遍,动作那是相当的大。校内贴吧更是盖起了高楼,全部都是关于顾深的正面言论。一有什么迷惑发言,立马被整个十班怼回原形。 但就算这样,还是有不少人对顾深的痞子印象根深蒂固,所以即使被怼换个小号继续战斗。 一时之间,贴吧里遍布硝烟,寸草不生。 十班人手一部手机,没事的时候就冲上去叭叭叭的跟那些人对战,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干净了。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许柯。 “许哥,”——自从这件事过后,整个十班都找到了一个适合许柯的称呼,“你快转发一下呀,咱们班就你没动静。” 高迈一边在手机上和那些人刀枪唇战,一边挤在康慨位子上和许柯聊天。 论骂人,十班里找不出来第二个比高迈战斗力还强的,况且这位爷还非常热衷于这件事,上课下课的,眼睛就盯着手机看。他手指灵活的不行,一分钟可以甩出去十来条骂人不带重复的狠话。 许柯不太想搭理他,趴在座位上继续躺尸。 他感冒断断续续一个星期了,还没完全好。他这几天有时候脑子会在想,为什么顾深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他会频繁的想起他呢? 可能现在他有点想明白了,因为在他感冒的那段时间,每天的热水有人帮他打,每天的药有人送到他嘴边。温度适中,他只需要张张嘴,把药闷了就没事了。 课间声音有点嘈杂,高迈见他不理人转去跟邓小六胡搅蛮缠了。不知道两人闹了个什么笑话,那一片都在哄笑着。 旁边不断有人在闹在笑,他右座却还是空空荡荡的,许柯只觉得这画面突然没了他想象中的热闹。仿佛隔了一堵墙,让人忍不住还有点气闷。 放学铃响,高迈凑过来问他:“许哥,一起走吗?我今天又请了假可以回家住住。” 感冒拖了太久,后果就是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病恹恹的了,许柯本来就生的极白,此刻整张脸上都透着一种苍白的病态。 他把几本做起来还蛮有意思的资料书往书包里塞,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哑,感冒的并发症,“你这几天请假这么频繁,班主任给你批?” -- 第94页 “批呀,”高迈身上简简单单就一个斜挎包,整个人看起来轻松的不得了,“找点理由老梅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噢?”许柯又放了几支笔到包里,跟高迈闲聊,“你这次找的什么理由?” 高迈一本正经的复述,声音放的很虔诚,“我爸妈最近闹离婚,我得回家调节调节,要不然下次回家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了。” 许柯放缓动作,抬起头:“这是真理由?” “肯定假的啊,”高迈爆笑,“我爸妈感情那叫一个好,这辈子不可能离婚。” 许柯缓缓点头,这理由这就他这二百五能想得出来。 诚关走读的人真的很多,一到放学时间校门外人来人往的。因为只有胡同路口那边有车,所有人都只能从校门口这里走过去。 “许哥,我想选点辅导书,你陪我去挑挑呗。”高迈诚恳建议道。 换来的是对方冷血无情的一张冰脸,以及不假思索的一句拒绝,“自己去,我要回家。” 高迈举手发誓,“就三分钟,不会很长的,真的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许柯冷呵一声,看向高迈,“你觉得我是怕耽误时间才拒绝你的吗?” 高迈:“……” 是的,自从跟许柯同学熟了一点之后,高迈每天都要被这样刺一下。一开始这二百五还没反应过来,碰到这样的回答之后还乐呵呵地说:“是呀,那不然还有别的理由吗?” 这时候这位从前在高迈眼里不染尘埃的许同学就会拿看智障的目光深深地看高迈一眼,然后冷哼一声走远了。 高迈今天还跟邓小六诉苦,说许柯从来不跟他在校外一起去哪玩玩,说一起回家就真的只搭伴走那一段路,到了胡同路口就分道扬镳,连个头都不带回的。 虽然这没什么,但高迈幼小的心灵还是受到了伤害。他表示他已经拿许柯当了兄弟,但这位兄弟似乎不怎么拿他当朋友。 邓小六拍了拍高迈的肩膀,往他幼小的心灵上再捅一刀,“这个,我之前还看到过许哥跟深哥一起在校外吃过面,买过文具,两人还有说有笑的,没你说的这么高冷啊。” 看高迈脸色不好,邓小六建议道:“要不你跟许哥说说一起去买买资料书?说不准他就会同意。” “……” 同个鬼的意。 高迈想打人。 结果一个转角处,他就跟胡生碰上了面,对上了眼。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高迈实在难以忘记昨天那个屈辱的夜晚,他跟面前这个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人道了歉,弯了腰,当着一整个病房人的面。虽然是被强行按头,但让他的这张脸以后往哪搁。 但他还真的没办法打人,毕竟是这人拍下了证据,替顾深洗白了。 两种矛盾的心理在身上反复挣扎,一种让他别管,上去就是一顿揍;一种让他算了吧,这人毕竟干了一件好事。 对面的胡生显然就没想这么多,他甚至还挥手打了声招呼,“嗨。” 这声嗨在高迈眼里简直就是一个胜利者的炫耀,“我嗨你……” “你们不走么?待这儿干嘛?”高迈没来得及出口的脏话被迫按照原路咽回肚子里。 柳原靠墙的身体站直了,笑了笑,“我们在等你,一起走吧。” 高迈粗声粗气的:“你们等我们干嘛?” “有事儿想问一嘴,”胡生昨天被当众道歉,现在浑身飘飘然,爽的不能再爽,所以脾气也好了不少,“走不走啊?在这儿站了半天腿都酸了。” 虽然昨天高迈道歉了是不错,但这不代表他真觉得自己做错了。相反,这两人梁子越结越大。 高迈哼了一声,“我们让你等了吗?” 胡生转过来笑他,“我们说的是你身边这位兄弟,没说你,你来不来无所谓。” 高迈直接爆粗:“你是不是有病?” 胡生:“我看是你脑子不清楚吧,连话都听不懂。” “你就是有病。” “你才有病。” “……” 等这两人小学生一般的经典对骂过去之后,再一抬头,柳原和许柯已经走到了分岔路口,并且没有要等他们的架势。 两人默契的同时吐出一个“操,”拔腿追了过去。 在好几条可以通往路口的道路之中,许柯选了最近的那条,也就是之前他跟顾深一起遇到范文东的那条。 原因无他,这两个人真的是太吵了。 把高迈和胡生放进一个地方,简直是灾难现场,两个人可以从祖宗十八代开始吵起,都是骂人高手,还有点势均力敌。 “你们之前说找我有事,什么事?”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休战的间隙,许柯抓紧问道。 “是这样的,”柳原笑着说:“我们主要是想问问除了你们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录音是我俩的。” “没有,”许柯摇头,“我们把录音交给蔡主任的时候,他没问是哪来的。” “哦,那你们……能保证不说出去吗?”柳原问的很小心。 “可以。”许柯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语气也非常的漫不经心,但你就是能从中听出来一种安全感。仿佛这人说可以就真的可以。 柳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们主要还是有点怕……” -- 第95页 “理解,”许柯没让他把话说完,“没必要沾惹上那些人。” 从他们对话开始,高迈和胡生就一直处于静音状态。等他们把话说完,高迈才看向旁边的胡生小声说:“原来你们也害怕啊。” 胡生立刻摆着脸,趾高气昂,但脸上还是肉眼可见的开始泛红,“我们怕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谁不怕啊,那几个人的声音你们也听到了,就是几个混混。” 高迈死亡发问:“你们不也是混混吗?” 胡生:“我!” 其实胡生的行为一直很迷,他讨厌顾深,害怕那些找事的混混,却还是很容易的答应了把录音交给学校。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骂,也可以堂堂正正的怕。 就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 “校园霸凌你懂吗?”胡生涨红着脸,开始给高迈科普,“那几个就是一直在校园霸凌,我们可没这么混。” 还没等胡生对校园霸凌再进行下一步描述的时候,巷子里猛然发出几声惨叫。 那是几个男声,惨叫声很大,但尽数被淹没在了巷子两边的石墙里,传不到更远的地方去。 这条路虽然近但向来偏僻,尤其是上次还传出了抢劫事件就更没人敢走了。 好巧不巧,就这么让他们碰到了大型霸凌现场吗? 胡生顿时有点腿软。 路突然变得安静,风从远处飘来,冷的人在发抖,周围听不见一点杂音。那惨叫声传来的地方离他们不远,似乎就在前面的拐角处。 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往前走,可能来得及阻止,也可能会被一起暴打一顿。往后撤,就当没看见,然后相安无事? 胡生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突然像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往前冲,把站在原地的三个人弄愣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往前追过去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胡生的一句惊诧:“怎么是你?” 那是一个半圆形的拐角,只要没有声音传来,那个地方就会变得很隐蔽,可以容纳数十个人。 许柯他们几个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一群人,站着的,躺地上的,蹲着的。 站在路灯下的那个人身影很熟悉,他穿着黑T恤工装裤,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冷,冷的不像话。他嘴里叼着根烟,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路灯柱上,仿佛面前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就这么淡漠的,冷血的,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围观着。 地上躺着三个人,被好几个凶神恶煞的高个子摁着。抱着头蹲着的人是刘丰,他没被按在地上打,却被迫围观了其他几位被打现场。 从这个样子看,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许柯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顾深,浑身缠绕着戾气的,阴鸷的,可怕的。在他印象里,这也绝对不是顾深应该有的样子。只不过这样的他,似乎才真正和“校霸”这个名词关联起来。 胡生腿软的蹲在地上,看起来也被吓得不轻,柳原赶紧过去把人撑扶住,以免他一头栽到地上。 这边的高迈也说不出来话,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他上午还刚和人对骂过,信誓旦旦的说他深哥根本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其实深哥私底下人特别好,一点不暴躁…… 现在,他裂开了。 顾深缓缓吐出来一口烟,从容不迫地把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抬脚往这边走。 他停在离许柯十几米远的地方,声音沙哑又低沉。分别一周,再见时他的第一句话是问他:“感冒好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给大家报备一下,我明天开学了,可能事儿会有点多,明天估计更不了。 然后开学后一周的时间肯定得调整一下状态,这一周的更新不固定,一周后,希望能争取做一名日更选手=A= ps,深哥这应该不属于校园霸凌,毕竟是那几个混混先惹了事,而且那几个混混应该算是罪有应得。 爱大家~ 第46章 忌日 小巷里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后耳朵都麻了。 什么玩意儿?感冒什么?什么好了么? 是风太大还是我们耳朵出了问题?现在的时间地点场合适合问这个吗? 所有人,被打的,打人的,腿软的,裂开的,现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许柯看,仿佛想看看这个被问的是不是同他们一样也在心惊胆战。 然后他们就看到这个从刚刚起表情就一直很臭的人挺着身子,轻描淡写的哑着嗓音说:“你看不出来么?” 在场所有人:“……” 这位的胆子是从哪来的?看不出来这里在干什么吗?没看出来面前这校霸心情相当不好吗?不怕引火上身吗? 一众人等中,高迈最先回过神来,他拉了拉许柯的衣角,提醒道:“深哥心情不好,你别刺激他,小心他……” 高迈刚想说小心他翻脸不认人,把你也带着打一顿,他话还没出口,顾深笑了。 是那种很低沉的笑,笑声不大,仿佛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带着胸腔微微起伏着。顾深的唇角一直弯着,他的眼睛里仿佛装着一汪水,潋滟着夜色,在那一刻高迈甚至可以从中读出来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 可怕么?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顾深竟然肉眼可见的变得温柔起来,明明前一秒他还戾气缠身,眉目里都写满了不耐烦。 -- 第96页 可能被摁在地上的那三个人也察觉到了顾深的情绪变化,他们突然挣扎起来,口中还在一个劲的告饶:“顾深,深哥,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是呀,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到这边来,绝对绝对不再找别人的麻烦了。” “……” 那三个人体格都相当健硕,现在却被轻而易举的摁在地上,丝毫没有还手余地。没有了之前在病房里嚣张的气焰,这三个人现在灰头土脸的,模样相当狼狈。 他口中的这个别人指代性很强,许柯看向蹲在一边的刘丰,他似乎已经没有了骨头,遇事只会蹲在地上捂住耳朵。 他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却时不时会往地上飘,飘完之后又好像被吓到了一样,抖的更厉害了。 顾深没开口,摁人的高个子手也没停,一拳一拳往那三个人身上招呼,最先倒下的是一个染着棕毛的小胖子,他抱住头,窜来窜去,已经放弃了抵抗。说话的时候声嘶力竭,尾音颤抖着,“我错了我都说我错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没人回答他,刘丰却突然抬起了头,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是的,别人都没有资格对他怎么样,但刘丰有。 这个瘦弱矮小的男孩子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受到了□□和精神的双倍折磨,他可能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一闭眼脑子里都是那些人对他开的所谓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没人可以诉苦,没人愿意听他讲这些事情。老师同学们都觉得这或许只是一个个玩笑,还劝他不要过分敏感。家长压根就不想听这些事情,比起学校,他爸妈可能更希望他能多出去打点工。 所以,他越来越沉默寡言,在听到类似于打斗声音的时候他会不可遏制的开始颤抖。他不喜欢别人看着他,围着他,不喜欢有人居高临下的对他发布施令。 他越是害怕越是不喜欢就越是懦弱。 就好像他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灵魂是活在别人面前,小心翼翼。另一个灵魂久居体内,在嘲笑着自己的唯唯诺诺。 刘丰牢牢的盯着那三个人,脸上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表情。是开心吗?不完全。是解恨吗?也不具体。 要是只有一个词能概括的话,那应该用解脱。 就好像他体内的两个灵魂终于和解了。 他不再颤抖,整个人身上似乎灌注了某种力量。他朝顾深那边的方向深深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走了。 在他的背影走出很远很远,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之后,顾深才转过头来说:“行了,停吧。” 那三个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一个个鼻青脸肿的,看起来有些骇人。 他们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脚步都有些不稳。看顾深朝自己走过来,都不由自主的一起往后缩。 “行了,别退了,”顾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得人直打抖,“今天就这样吧,都记住自己说的话,要想找别人的麻烦,就别怕其他人来找你麻烦。” “以后别往这片儿钻了,要是以后我听说我们学校有人被打,都记你们头上,”顾深摆摆手,不耐烦道:“可以滚了。” 那几个人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听到顾深说了那一长串之后,连反驳都没来及反驳,互相搀扶着滚远了。 “深哥,还有其他事要我们做吗?”那几个打手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个个战斗力惊人,但应该不是诚关的学生,他们眼睛里有一种世俗的老练。 那几个往底下扫了一圈,除了许柯以外,高迈他们几个都有点腿软。 “没了,”顾深挥手,“你们可以走了。” 等到场地清空,胡生反倒有点措手不及,他这个老仇敌是该继续呆在这儿呢还是直接走呢? 直接走的话要不要打个招呼?继续呆这儿……是想喝这儿的西北风吗? 还没等胡生把问题纠结完,顾深已经抬脚往这边过来了,“走么?一起去吃顿饭?” 这话没有主语,听不清楚是对谁说的。 由于刚刚画面冲击太强,胡生也不敢再像之前那么傻逼直接冲上去说自己不怕顾深了。正在胡生纠结该怎么婉拒的时候,一旁的许柯开了口,“行,带上他们一起吧。” 胡生:“???” 谁他妈要跟你们一起去吃饭? 他正准备开口说有事,一旁装死的高迈突然跳出来说:“深哥,我我有事,我就不去了吧?” 顾深停住身,沉吟几秒,抬眼问:“你确定自己今天晚上有事?连吃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要是平常顾深这么问的话,高迈绝对不怂,说有事就贯彻到底。 但今天不一样,他刚刚见识到了他深哥那么狠的一面,现在他有点不太敢拒绝。 于是他舔了舔嘴唇,改口道:“挤一挤时间还是有的。” 胡生:“?!”要不要那么怂? 兴许是他表情变化的太明显,顾深回过头来问他,“你也有事?” 胡生:“……我好像似乎应该也没多大事……吧。”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一个名为“笙歌”的“酒吧。” 一排人站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门前,其中一个还穿着校服,看起来跟这儿格格不入。 染着一头黄毛的胡生站在酒吧门前,气呼呼的,他指着酒吧头顶问顾深,“不是说吃饭吗?来酒吧干嘛,我们可是学生!” -- 第97页 是,“笙歌”这个名字听上去就不太正经,跟个夜总会似的。 但没等顾深说什么,高迈站出来解释道:“不是,这地方确实可以吃饭。它其实是个饭馆,是一学长开的,以前深哥带我们来这儿搓过几顿。” 胡生狐疑着往前走了几步,但到底没敢进去,就站门口往里张望了几眼,“这明明就是酒吧啊。” 里面光线很暗,晦涩不明,胡生那几眼什么都没看到,不过站在门边依稀可以听到里面放出来的歌声,很大音响。 “这他妈就是酒吧吧,你们是不是想骗我们进去?”胡生非常敏感,末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把这个开成饭馆的人脑子有毛病吧。” 顾深呵了一声,不想管这位少爷了,没说什么自己先抬脚踏了进去。 在他后面,高迈、许柯也跟着进去了,胡生见状,拉了拉柳原的袖子,“你去吗?” 柳原对胡生似乎总是这样的态度,“你想去我就跟着去,不想去我们就回家。” 胡生眼一闭,脚一伸,“不就是吃顿饭吗?这有什么可怕的。” 饭馆里面先是一条漆黑的长廊,跟走鬼屋一样,伸手不见五指。走到尽头后是一道红色的布帘子,胡生把帘子掀开,发现里面完完全全是另一幅样子。 里面的布置相当古风,古风的檀木桌子一个圆一个圆的摆开,布置相当精美。 这一前一后的画风也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胡生啧了一声,看到顾深他们已经找了张桌子坐下了。 来点菜的服务员似乎跟顾深很熟,打着招呼笑着说:“风哥不在,跟老板一起出去玩了。” “行,”顾深把菜单点好交给服务员,“我就是来吃饭的。” 喝的还没点,顾深问桌上的这几个,“你们喝不喝啤酒?” 高迈摇头。 胡生摇头。 柳原摇头。 许柯点头。 “麻烦来四瓶青岛,还要一大杯热水。” 许柯本来是开玩笑的,他从小到大就没喝过酒,见顾深点了之后皱眉说:“我其实不怎么会喝。” 顾深看了他几秒,笑了,“没打算给你喝酒。” 热水上的很快,顾深话音刚落,热水就被端上了桌,顾深把那一大杯热水放到许柯面前,“你喝这个,感冒没好还想喝酒,想什么呢?” 热水冒着热气,摆在许柯面前,热蒸汽直接往他脸上喷,似乎把他的脸熏热了。在饭馆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脸上白里泛着点红,“我没想喝。” 本来那几位说不喝酒的一开始没放开,酒过三巡,放飞自我后,啤酒整扎整扎的往桌上上。服务员小姐姐又拿了一扎啤酒上来,担忧道:“你这几个朋友,能不能这么喝啊?” 顾深看那几个一开始说不喝酒的已经倒在了桌上,他摆摆手说:“没事,大不了让他们在这儿过夜。” 顾深把啤酒打开,拉环叮的一声响,他沉默着把酒往嘴里灌,没几分钟,一罐啤酒很快见了底。 桌上唯一一位喝热水的现在是唯一清醒的人,他看着顾深还要再开一罐,伸手制止了他,“行了,别喝了。” “你感冒怎么还没好?”喝酒真的会让人反应变慢,顾深迷迷糊糊的看着搭在自己腕骨上的那只手,白皙干净,触感温温凉凉的,很舒服。 顾深迷糊着开口说:“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她那应该算是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 爱大家,早点睡。这章迷迷糊糊码的。 第47章 隐秘 许柯倏地一愣,有些怔忪,按在顾深腕骨上的那只手此刻有些多余。毕竟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顾深想放纵一回没什么可拦的。 许柯刚想把手收回来,还没动,顾深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手背一翻,修长的五指猛然张开抓住了他。 两只骨节匀称的手掌交拢在一起,看不出来是怎么一个情况。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幕都是朦胧而亲密的。 少年的手掌很薄,指节修长,握着的时候触感有些温凉。像四月天里的冰水,乍一碰到有些刺骨,但慢慢却让人整颗心都沁爽起来。 顾深抓人的时候极有技巧,不会将人抓的硌疼,但也不会让人轻易把手抽出来。他们的手就那么紧紧贴在一起,一丝缝隙都没有。 许柯在那一瞬间皱紧了眉,整个人都有些出神。 这个饭馆本来就是玩票性质,来这里吃饭的人并不多,从外面瞧都不一定能看出来这是个吃饭的地方。 这里大部分的桌子都是空的,还有几个零零散散有人的桌子离他们很远,饶是眯着眼睛仔细看也瞧不出这边有什么动静。 这个本不宽阔的空间悄然逼仄起来,明明空调开着,风很大,但许柯还是觉得很热,白衬衫后面渗出一层细汗。 他愣了愣,目光先是从相互交接的两只手上一晃而过,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往这个桌上的另外几个人看过去。 高迈抱着个酒瓶红着脸,眼皮几乎都要睁不开了。另外说不喝酒的那两位也安静的埋着头,早已人事不知。饭桌上一片狼藉,在满是酒瓶和高碟堆砌的空间里,发生着一件连当事人都可能会不记得的隐秘。 许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居然好像偷偷松了一口气,非常深刻的实践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 第98页 顾深看到他这一系列反应,低低的笑了起来。 许柯有点恼,蹙眉瞪他:“笑什么?” 顾深这时候已经坐直了身子,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脸上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晕红,血色从脖颈处往上蔓延,红成一片。 应该是醉了,现在不大清醒。 这里安静了一会儿,没有一点杂音,他们两个的手还抓在一起,从侧面看,就像是互相紧紧交握着一样。 在这个泛着橘黄色灯光的朦胧环境里,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又是那么暧昧不清。 “你,”许柯嗓子有些痒,他咳了一声,接着问:“算是自杀是什么意思?” 从顾深跟他说今天是他妈的忌日开始,许柯就知道顾深想跟他讲讲这件事情。或许只是憋了太久想找人抖落一下。又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情绪不可避免的开始外泄。 这话在今天可能跟任何人说都可以,只不过恰好此时陪在顾深身边的是他而已,至于其他的,许柯不想细想。 “意思就是,”顾深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像是随时都要睡过去,但抓着许柯的那只手力道却一点没松,“她吧,感冒了没跟人说,也没去治。一直拖着,最后拖成了肺炎。” 顾深语气很平常,跟他说其它故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大概早就不想活了吧,最后也不想住院,开回来的药也不按时吃。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人倒在了家里的沙发上。救护车还没到门口,人就咽了气。” 偶然触及往事,不免让人有些烦躁。顾深想抽根烟,手伸进口袋里都碰到了烟盒,但最终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没拿出来。 许柯却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顾深为什么会对他感冒这件事情这么在意,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亲眼目睹了自己妈妈是怎么再也睁不开眼的,很难不留下阴影。 “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感冒能让人的嗓音完全变成另一个样,许柯平时那么冷调的声音此时微微沙哑起来,变得柔和不少。 “谁知道呢?”顾深微微仰起头,他的上半张脸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之下,神情看不大真切。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姿态闲适,“可能是怨自己的眼光不好,后悔了。也可能是她想以这样的方式让那个人永远记住她吧?” 顾深的母亲其实并不是位只会自怨自艾的妇人,相反,她是位造诣很深的画家。 年少时性子冷淡,眼光颇高,是出了名的冰美人。顾深外祖父家里是干房地产生意的,家境十分殷实。因此,他母亲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后来,于绘画上的天分又让她轻而易举的取得了事业上的高峰。 那时候业界甚至有传言说,只要她不封笔,若干年后我们中国也会出一个旷世瞩目的印象派画家。 可以说,她这一生在二十一岁之前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 直到她二十一岁的时候遇见了顾楚轩。 可能是少年穿着黑衬衫模样挺拔的侧影恰好在那一刻击中了少女的心弦,也可能仅仅是因为她在画画,而他恰好在她动笔的那一刻走进了画中。 后来,她的画里只有他了。 “艺术家大概都这样吧,遇到荷尔蒙爆发就会把它理解成爱情,”顾深到底还是从口袋里抽了一支烟出来,但没点,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然后自以为是的义无反顾,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 到最后也只不过是一只飞蛾,扑了一场大火而已。 龙逦,那么孤洁高傲的一位画家,在离自己34岁生日还有两个月的时候,一个人孤独、绝望的倒下了,成了一抔黄土,此后再也没了踪迹。 她没有在自己的领域开创什么流派,也没有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什么正面价值的指引。可能若干年以后这个名字同诸多砂砾一样,再也不会被人提起。 而这与她的起点相比实在是相去甚远。 “她感冒感染成肺炎的那段日子其实我一直都在陪着她,可能就是在那段时间我才意识到她已经不想活了吧。” 感染成肺炎回家修养的时候,龙逦已经几乎已经不怎么进食了,每顿饭只吃两口就停了筷子。顾深在饭桌上的时候,她会吃的稍稍多一些。 所以后来,顾深基本不去学校了,就每天在家陪着龙逦。 龙逦性子本来就冷,很少笑。在那段时间,脸上的表情更是少得可怜。顾深偷偷做过调查,在一大堆专有名词堆砌的电脑屏幕上,他只认识“抑郁症”这三个字。 顾深当时初二,十三岁,什么都还不明白。 比如,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妈妈好好的会突然得这种病;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龙逦病的那么严重,顾楚轩却还是那么忙,忙的几乎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段时间顾深其实格外注意,生怕有哪个地方刺激到了龙逦,一般不会离开她超过半小时以上,逼着她吃药治疗。在这样的情况下,龙逦的身体终于好转了一点。 所有人心头上的那根弦都松了不少,所以当有一天顾深的学校让他去参加期末考试的时候,在龙逦的敦促下,顾深还是去了。 两三个小时,很短的一段时间。 但当他回家的时候,他的妈妈没有了。“妈妈”这个称呼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了能叫出口的机会。 后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顾深总是在想,如果他没有去参加那次考试,龙逦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 第99页 要是他以前就发现了龙逦的症状,每天陪在她身边的话,她会不会愿意多活一段日子。 要是她刚刚开始感冒的时候他就陪着她去医院看病,她的感冒是不是就不会转化成肺炎了。 …… 顾深眉头紧紧皱着,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那些“如果。”突然他感觉他抓着的那只手动了动,像是想抽出来。 还没等顾深做出什么反应,那只手已经脱离了桎梏。 好像现在再去抓一次不太合适,也没有什么由头。 顾深失神的笑了笑,顿时感觉手里空荡荡的,连带着心里也轻飘飘的,不怎么舒服。 这个夜晚应该就这么结束,毕竟其中的一个人现在不怎么清醒,有什么话什么事都不应该现在说。 顾深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正打算说“我今晚不太清醒,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都别放心上。” “我……” 一个音节刚蹦出来,刚刚抽出去的那只手带着暖意又重新搭在了顾深的手上,准确来说,是覆在顾深放在桌子原处的那只右手上。 “还要不要握?”他听见许柯微微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 听得出来小同桌竭力想绷着嗓子,显得自己冷静一点,无所谓一点。但感冒之后的声音本来就染上了一层磁调,一些情绪很难收住。 那几个字就落在顾深右耳边,先在脑门上绕了两圈才进去。 “轰”的一声,把顾深所有理智炸的四分五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起不一样了,他想。 或许早就不一样了,只是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终于意识到。 因为看着那只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他脑子里突然闪进了很多不怎么和谐的画面。比如顺着掌心拉住他的手腕把人带过来,然后狠狠俯身,对他干点不适合两个男孩子干的事情…… 等顾深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猛然对上许柯的眸子。 他想,他也可能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家! 跪了。 话说我本来打算细水长流的,不知道为什么这章写着写着感情进度居然这么快,都怪深哥非要拉柯柯的手=o= 慢慢开始适应转专业的生活了,在此由衷劝告所有还没填志愿的同学们,填志愿的时候就要好好把关,千万不要抱着转专业的心思,千万千万。 第48章 微妙 花园市开始慢慢步入深秋,这些天天亮的都比较晚,早上起来的时候有时会夹杂着秋天的一股凉风,让人禁不住一激灵。 高迈是在早上七点被冷醒的。 他意识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想往被窝里再缩一缩,眼睛还没睁开,身体一直下意识的往更温暖的地方靠近。 然后,他感觉自己抱的东西不太对劲。硬邦邦的,有弧度的,抱起来有点硌手。 高迈的手往旁边小心的碰了碰,发现这好像真的不是枕头、被子等一系列应该出现的东西。他正打算再往前摸摸,就听到了一声极为刺耳的脏话,非常熟悉。 声音离他很近,就在距他上方不到一厘米的位置:“操,你有病啊。” 这口头禅…… 高迈虎躯一震,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了胡生的一张臭脸,放大版的。 两人的脸一上一下,挨得很近,高迈如果再往前凑个两公分,他的额头几乎都要碰到胡生的下巴了。 反应过来之后,两人都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像是吃了昨晚吐出来的东西,恶心的不行。 高迈触电般的撒了手,往后猛地撤了一大步,脸都绿了。 胡生哼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从鼻孔里哼出两个字,“变态。” “你说谁变态呢?”高迈一骨碌坐起来,撸了撸袖子。 胡生大少爷脾气又上来了,嘴贱的很,“谁抱着我不撒手谁就变态呗,抱男的都抱的那么起劲,真恶心。” 胡生似乎天然对这种事情抵触的很,不仅是抵触,更像是一种应激反应。 要是平时,高迈早上拳头招呼了,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我们这是在哪?为什么会躺在一张床上?” 胡生不太想搭理他,他把手按在胸口上,像是真的想吐。 高迈愕然,他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这么恶心吧,“你这……身体没什么毛病吧。” “有你妈的毛病,别烦我。”胡生瞪他。 高迈摸了摸脑门,环视了一圈这个干净又空荡的房间,总算是想起来了昨天自己是跟着去笙歌吃了顿饭,还喝了点酒。“你那跟着一起来的小兄弟呢?还有我深哥和许哥呢?” 提到这,胡生也抬头看了眼环境,然后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不知道。” 两人正打算摸出手机打个电话问问,就看到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了,已经收拾整洁的柳原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杯热牛奶。 他把牛奶送到胡生面前,“喝吧,暖胃。” 胡生微微皱眉,但还是接过喝了一口,眉宇间的烦躁才总算是下去了一点,“这哪?” “昨天吃饭那店里,我们现在在二楼。”柳原简洁道,“昨晚我们都喝的不少,这店主估计跟顾深认识,就让人把我们送到楼上的客房将就了一晚。” “那深哥他们呢?”高迈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抓紧时间问道。妈的,他也想喝热牛奶暖胃。 -- 第100页 柳原估计是醒的比较早,对这些事情都基本了解完了,“他们在另一个房间,现在在楼下吃饭。” “哦,谢谢啊。”都已经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喝过酒的关系了,高迈对柳原变得随意不少。 他起身下床,想下去找顾深许柯一起吃饭。手刚拧开门把手,就听见胡生在后面气急败坏的说,“我操,我为什么跟他在一张床上?” 柳原的声音随之传过来,温温柔柔的,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这里只有两个房间,没办法只能挤着睡。” 胡生拧眉,“那你昨天睡在哪儿?” “你旁边。” 胡生:“???” “我昨天是睡在你们中间的,今天早上醒的比较早。” 高迈听见胡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操,这对话怎么听得不太对劲啊? 所以胡大少爷真的是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嫌弃他啊。 高迈哪能受得了这口气,他刚想扭头找胡生理论理论,一转身,透过扇门的缝隙口,他看见了两个身影抱在了一起。 是两个男孩子之间的拥抱,一个半坐在床边,一个站在地板上,透过窗外阳光洒落下来的余晖就这么轻轻的拥住了对方。 这个房间很小,只摆了一张大床还有一道阻隔视线的扇门,扇门上有很多方形的小孔,说是用来挡什么东西不如说是摆的好看。 高迈就站在扇门后,隔着那道小孔,他瞳孔骤缩,因为他看见了站着的那个男生微微低头亲了一下另一个男生的发顶,轻柔,克制,一触就收,就跟蜻蜓点水一样。 动作轻缓的可能连胡生自己都没意识到。 操了操了,高迈捂住嘴,这要是被发现了自己得被灭口吧。 这种事情高迈其实并不反感,因为诚关之前有一任相当出名的校霸就是这个毛病。人家那简直基的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啊,就差没出去拿个喇叭喊那谁谁谁是自己的人了。 很多事情吧,藏着掖着反而容易让人诟病。高迈在诚关听过太多那校霸的英勇事迹了,从最初的的惊讶愕然到如今的心如止水,已经完完全全的接受了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群体。 甚至如果现在有人在大街上讨论某位基佬恶心的话,他都得撸起袖子跟人讲讲道理。 有什么可恶心的,感情来了缘分到了喜欢上了就是一样的事呗。 人一不犯法二不阻碍社会发展进步的,有什么好抨击的。 但是呢,想法是一回事,真正遇到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高迈现在脑子有点发懵,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是有点被刺激到了。 他正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倏然间与柳原的视线隔空相撞了。 操!这一幕可以入选全球最尴尬的十个瞬间之一了。 如果地上有坑的话,高迈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可以看出来柳原也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但人家的反应能力真不是盖的,他轻轻捂住了胡生的耳朵,当胡生抬起眼疑惑的看着他的时候,高迈抓住空隙溜了出去。 靠靠靠,狗男男。 高迈现在有一肚子想说的话,却又有点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力感。 幸好,一往下看就看到了他深哥和许哥现在在吃早饭。 “啊啊啊,深哥,许哥,你们真是我的亲人啊。”高迈一溜烟跑下去,抱住顾深的肩膀开始哭。 “太尴尬了,你们知道我刚刚撞见了什么吗,真是太尴尬了。” 等高迈把尴尬两个字说了八百遍之后,他才意识到压根没有人搭理他。 “咦?你们不好奇我刚刚撞见了什么吗?”高迈摸了摸自己的寸头。 “你吃不吃饭?不吃饭就滚。”顾深夹了一个烧麦,慢条斯理的边吃边说。 “吃吃吃。”高迈赶紧找个位子坐下,等他吃了两个大肉包之后,他才问:“咦,你们干嘛要坐的这么远啊?” 他们现在坐的这张桌子几乎是在整个饭馆里的最边缘的一个位置了,离楼梯也远,离门口也远,跟他们昨晚吃饭的那张桌子几乎成了对角线。 “我们昨晚吃饭的那张桌子不好吗?” 昨天吃饭的那桌子在大厅中央,旁边还移植了一颗粉红色的桃树,环境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为什么坐这么远呢? 顾深唇角弯了弯,因为今天早上有人脸崩的很紧,二话不说就挑了这个地方坐下,怎么说都说不动。 “这个啊,”顾深笑了笑,目光揶揄,“这个你要问我同桌了,问问他……”现在是在不好意思呢,还是真生气了? 许柯握筷子的手顿了顿,刻意忽视掉那道恼人的视线,冷着脸冲高迈说:“你吃完了吗?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高迈:“……”怎么感觉我这么多余??? 十分钟后,他们都吃的差不多了,顾深伸了个懒腰,终于想起来还有两个人,“那两个呢?” “咳咳咳,”高迈呛了一嗓子,低着头支支吾吾的,“估计走了吧已经。” 他话音刚落,胡生和柳原就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早啊,还有饭吗?”柳原非常自然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要不嫌弃就吃桌上剩的,要不够的话,再去点点儿外卖,”顾深视线宛若不经意的朝许柯那边望过去,慢悠悠的把下半句话补上,“这儿不提供早饭。” -- 第101页 胡生扫了桌上一眼,然后哼了一声,打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开始选吃的。 柳原倒是很自在的走过去,然后拉出凳子,坐在了高迈旁边。 胡生皱眉,从手机上抬眼,“你坐那儿干嘛?” 柳原一顿,“随便挑的。” 高迈:“……” 靠,这叫打情骂俏吗?这就是打情骂俏吧。 狗男男。 高迈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说:“那个,你们坐一起吧,我跟我深哥许哥坐一边。” 胡生这人,心直口又快,被害妄想症十级患者,什么话都想插一脚,“哟,怎么,搞孤立啊?” 高迈:“……”这人居然都能有人喜欢???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高迈是想说一句“这不叫孤立这叫划清界限,你俩搞基的坐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但他还是忍住没说,怕把他深哥许哥吓到。 还没等他说什么,顾深却站直了身,径直走到许柯旁边,抽出凳子坐了下来,“好了,可以了。” 高迈看着现在饭桌上的格局,顾深跟许柯坐在一起,胡生和柳原坐对面,中间隔了一个自己。 这……有什么变化吗?哪儿可以了? 最终,胡生和柳原也没换位子,一个桌子上的5个人,有四种不同的心思。就跟这奇怪的布局一样,气氛微妙又尴尬。 高迈透过面前的白瓷粥碗微微抬头瞅了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才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第49章 选座 四周是白色的灯炽光,透过小圆筒的形状直射下来,让环境不至于过分昏暗。大厅的中央是暖黄色的光线,每一缕都是恰到好处的朦胧。 饭桌上的高迈一开始还懂得矜持,一副滴酒不沾的样子,但当顾深再一次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喝的时候,他拧着眉为难的接过了一罐。 然后,这二货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迈哥我跟你说,”喝完第九罐青岛啤酒之后,他搂着胡生的半边肩膀,在胡生混杂着嫌弃、恶心、想杀人的目光里打了个酒嗝,“我也是混过的,以后有什么事找迈哥,一定帮你摆平喽。” 胡生第十次把这人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去,“你给我滚啊,你死远点,发酒疯别冲着你爷爷。” 高迈已经听不懂人话了,他又拉开了一罐啤酒,豪气冲天的摆到胡生面前,“喝,是兄弟就喝。” 胡生抓狂,“谁他妈是你兄弟?!” 高迈但凡是清醒一点他都不会做出这种清醒后让两个人都感到恶心的事情,“不喝就看不起我,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看不起我!” 胡生:“……”他已经放弃讲道理了。 后面这件事就演变成柳原挡酒,胡生也跟着喝了几罐,最后三个人齐刷刷的倒在了桌子上。 “看到了吧,”顾深惺忪着眼,指了指面前现成的例子,“别学他们,喝酒一般都会喝成这样,第二天有他们好受的。” 许柯随口胡诌了一句,“我酒量又不差。” 顾深似笑非笑的歪着头望着他,似乎是感觉很有意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每次许柯跟他说反话的时候,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感觉很受用。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牵上了手。 再后来,他只记得在那朦胧暧昧的灯光下许柯问他“还要不要握”的时候,他心跳快了几拍。 借着醉意,他好像喃喃出了一句话,也不清楚那句胡言到底有没有顺着话头说出来。 随后,他起身靠了过去,在许柯愕然的视线中低头,很轻很轻的触了一下他的薄唇。 心跳跳了更勤了,仿佛就跟在耳边放了串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脑子也跟着晃,身体各个器官都跟着晕。 顾深从来没这么干过,他亲的毫无章法,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碰。怕被人弄疼了,放轻力度轻柔的摩挲着。 和想象中一样,有点凉,却意外的软,怎么碰怎么亲都感觉这不是能说出那么多刻薄话的玩意儿。 他想往更深的里面探过去,想看看这张嘴里面是不是同外面一样软,想试试看堵住了这恼人的东西,他以后还能不能说出来噎他的话。 “唔……” …… “叮叮叮” 是闹钟的响声。 梦跟见了光一样跑的很快,顾深睁眼的时候身子没动,他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刚的那个梦。 梦境通常与现实杂糅着,顾深脑子有点乱,但在他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他突然记起来了他喃喃的那句话是什么。 抵着那昏黄暧昧的光线,他说的是“小同桌,能给亲一下吗?” 昨天确实喝的有点大,很多关键性东西不知道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昨天自己真干过的。 不过转念一想,真这么干过这么说过几乎不可能,要不今天他可能没命走出那个饭馆。 毕竟喝醉的是他,小同桌没喝酒,喝的是白开水,不可能让他胡闹。 啧,怎么办呢? 顾大少爷平生第一次心动,对象居然是个男的。 这要放在一个月前,有人跟他说他会喜欢上一个男生,他非得把那人头给拧下来。 顾深现在脑子里想法很多,但他知道这事儿得慢慢来。毕竟这不像普通的那种早恋,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公之于众,堂而皇之的告白。 -- 第102页 最关键的,他不知道许柯是怎么想的。 人要对他有意思那没什么好说的,人要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他总不能把人带歪。 顾深虽然平时混不吝的,在这些事上却一向看得很开。 只不过现在看来要是许柯真对他没意思,他估计得郁闷好一阵子。 烦啊…… 顾深脑子还蒙着,手机突然一阵微震。 他把手机翻过来,是梅海军打来的电话。 顾深憋着气掐着点等了十几秒才把电话接通。 “咳咳,”电话那边先响起了两声刻意的咳嗽声,然后梅海军的声音才顺着话筒别扭的传了过来,“顾深呐,学校这边公示也已经帮你公示过了,什么误会都弄清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打这通电话之前,梅海军就给顾深发了好几个消息,但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他也给顾楚轩打了电话,不过得到的回复是“梅老师,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最好去找顾深亲自谈谈,毕竟他从来也不听我的。” 梅海军知道顾深心里有气,但这电话又不打不行,这事算起来终归是学校理亏。 果然,那头的顾深嗤笑了两声,说:“学校不是让我回家等处理吗?怎么,我还没在家待够,处理结果那么快就下来了啊?” “怎么办呢?我突然想在家再等一等。”顾深伸了个懒腰。 “顾深,”梅海军语气加重了一点,但还是有商有量的说:“学校这边马上要上新课了,你没必要为了跟学校怄气放弃自己的课程进度。” “老梅,”顾深笑了,“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有课程进度这玩意儿的?” 梅海军被结结实实的噎了一口。 “算了,不说这个了,”顾深接着又问:“那蔡主任和秃……王老师准备好给我道歉了吗?” “道歉??” “是啊,”顾深语气轻松道:“他们冤枉了人不应该做出点表示吗?” 梅海军要被这小兔崽子搞疯了。 “道歉估计没什么指望,”让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师给一个学生道歉,还是一个被纳入诚关危险分子前三的学生,这想想就不现实。 “哦,我也没让他们公开向我致歉,”顾深轻飘飘的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法,说:“可以关起门来偷偷道。” 梅海军:“……” “这事儿我再……去问问,”梅海军说,“不过现在我们班马上要排座位了,蔡主任的意识是按照一中那边的方法排,就是成绩好的先选座位。你呢,由于学校的失误,蔡主任说可以让你第一个选。” “第一个选?”顾深想了想,然后笑着说:“不用了,全班都知道我的座位在哪。放心,没人敢去选我那个座位的。” 梅海军:“……”说真的,这要是他儿子,梅海军早上去揍他一顿了。 “老梅,”顾深语气放缓了,话里也很难得的没有了嘲弄,“我们班第一个选座位的,是我同桌吗?” “嗯,怎么?” “那让我第二个选吧。” 梅海军稍稍一想就知道顾深在打什么算盘,他想继续跟许柯坐同桌。 当初在办公室的军令状,是要满足两个条件的,其中一个条件完成了,但另一个…… “你知道你这次月考考了多少分吗?” 自从知道顾深是被冤枉的之后,蔡主任让各科老师连夜把顾深的试卷改完了。 学生一碰到分数这种东西就头疼,顾深也不例外,他放慢呼吸,两秒后小心翼翼的给出了一个答案,“……320?” 他上次考试是269,加50分至少也得320。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顾深难得的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很快,他听见梅海军机械化的把他的各科分数都报了出来,“语文68,数学57,英语96,文综86.总分你自己算算吧。” 顾深越听脸越木。 操,这跟他上次考试的分数有什么区别??? “老梅,有时候人说过的话都不能当真的,”顾深试图跟梅海军讲道理,“就像上次王老师冤枉我的时候,他也信誓旦旦的说过要是这试卷不是我偷的他就跪下来跟我道歉……” 梅海军:“……” 正在办公室改试卷的王国洲:“……” “行,那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梅海军略一思忖了一下,他一开始本意就是想采取帮扶政策,提高一下班级平均分。从结果来看,还是有一定作用的。“那你就第二个选。” “明天记得来上课,没其他事的话,可以挂……” “等一下,”顾深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捏着指节,视线穿过房间的玻璃窗投落到外面的黄昏晚景下,眼里折射着一丝暖光,“我想了想,我还是第一个选吧。” 梅海军:“……” 他真的累了,现在的孩子心思都是如此反复无常的吗? “毕竟,”顾深轻笑了一声,“要积极配合学校领导的工作嘛。” 梅海军懒得听这人瞎扯,“这回不改了吧。” 顾深轻缓的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顾深又缓缓说道,“老梅,下次别干这些炮灰的工作了,万一我情绪过激的时候一不小心说话误伤到了你……” “叮……”电话里立马响起了一阵忙音。 -- 第103页 顾深看着被挂掉电话的手机屏幕,唇角微微勾起。 几秒钟后,他看着窗外几只大雁的孤影几乎是按捺不住的在想。 他的小同桌会怎么选座位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甜甜的恋爱了~ 第50章 名字 9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三是个晴天,跟许柯站在十班教室门口第一次敲门的那天很像,不过气温要更低一点。 一大清早,十班教室门外排起了长龙,每三五个人聚成一团,一条队站得歪歪扭扭的。这场面虽然看起来杂乱无序,但路过的人都知道他们这是在排队选座位。 自从蔡鲁上任之后,诚关的很多制度模式都开始向市重点一中看齐。成效虽然微乎其微,但有成效就是好办法。 这种按成绩选座位的方法虽然有些违背人道主义,但这个方法效果确实不错,非常激励学生的考试意志。 那些成绩差的也不愿意每次考完试自己跟个傻子一样站在教室门外吹凉风,这不仅暴露了他们脑子不太好的事实,也非常打击人的自信心。 “迈哥,我靠,你怎么还在我前面啊?”考试时打听高迈成绩的那个小平头刚来,趁着梅海军分神的功夫像条泥鳅一样溜进队伍里面,然后一步一步摸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迈,感觉很玄幻。 怎么,现在差生里面也要搞这种隐藏自己真实实力的谦虚戏码了吗? 高迈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头,神情无辜,“我也不知道啊,运气好吧这次,我选择题一共蒙对了十几个。” “多少???”小平头瞳孔剧震。 “十三、四个吧,”高迈摆了摆手,仔细分析了一下,“主要是这次文综选择题蒙对了好几个。” 小平头这次考试准备了好久,正想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人还没飞,就被得了欧气的高迈一巴掌拍到地上。现在这孩子已经有点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了,“迈哥,你这阵子真是用了功啊,能分享分享学习方法吗?” 高迈始终没忘记自己还在差生的队伍,装模作样的推辞了一番,“没有没有,这次考试真的是意外,我这阵子运气确实不错。” “那运气好也是有理由的啊,”小平头气到脑袋发晕,已经开始帮高迈回忆从前了,“你仔细想想你这阵子有没有干过什么好事。或者是有没有什么偏方,比如在网上买了桃木剑啊什么的?” “诶,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 “?” “我好像真的在网上买过一种符咒。” 小平头当即掏出手机,“链接链接,好东西就是要跟兄弟一起分享的嘛。” “好,我找找啊。” …… 于是这俩货在第32,33名的吊车尾的位置上讨论起来了某宝哪家符咒的功力比较强,想着下次考试贴两个在床头上,看能不能再往前进个一两名。 旁边的人听到这令人窒息的对话,纷纷扭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在十班最前头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他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动,手里拿着一个手机。 他身上的气质仿佛跟周围的所有喧嚣都格格不入,只有手上的那部手机还能依稀看出来一点跟世俗交轨的影子。 可能是天气有点凉了,不少人都穿上了长袖。许柯身上的那件千篇一律的白色衬衫,袖子也往下放了放,到腕骨的位置卷起来,整个人显得更加冷峻了。 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QQ聊天对话框,上面多是对方发过来的消息,一般得到的回复鲜少超过三个字。 最后一次聊天记录是在两个星期前。 许柯手指顿了顿,过了一会儿还是落在那个对话栏上,开始打字:你什么时候来学校? 一句话还没有在屏幕上待够半分钟,就被删的干干净净。 他又重新输入一行:今天换座位了,你来不来学校? 这么说似乎又显得有点急切? 这次月考作文拿了55分的许同学对着手机连一句完整的问话都组织不出来,皱着眉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长舒出一口气,把对话框里的每个字都删的干干净净。 然后按了一下锁屏键,把手机关了扔进兜里。 “好了,别说话了,都站好。开始准备一个个进去选座位了。”梅海军站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对许柯说:“来,许柯,你第一个进去选。” 许柯先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走到梅海军面前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但最终他抿了抿嘴角,什么也没说,过了足足一分钟才抬腿走进了教室。 …… *** “开始选座位了?”顾深扶着公交车的扶手,在左摇右晃的公交车里艰难的拿出手机,忍着冒上高度近视的风险在上面打字道。 “开始了开始了。”消息很快回复了过来。 顾深:我同桌。%他#@进去/^选座位。、*了吗? “???深哥你在哪儿呢?” 顾深刚准备打字,公交车突然一个急转弯,手机差点从顾深的手上飞出去。 “靠,大叔,你能不能开稳点啊?”后面有人骂骂咧咧的不满道。 前面开车的司机戴着一个口罩,看不清楚脸,倒是隔空回骂了一句,“有钱你就别坐公交啊,没钱就闭嘴。” -- 第104页 这司机的嗓子像是被后天侵损过一样,发出来的声音就像是在砂纸上铺了一层细碎的石子,声音厚重低哑,听的人很不舒服。 顾深不由得朝那边多看了两眼。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投诉你啊。” 可能这句话把司机骂怂了,他没再说什么,速度倒是不动声色的放缓了很多。 “——诚关高中东路门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齐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 机械化的女播音腔在公交车里响起,顾深跟着一大波人下了车。他隔着公交车的车门玻璃看了眼开车的司机,那男人仿佛正在眺望着他们学校的方向。 顾深心里突然漫上了一丝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但让人心里堵得慌。 顾深还没回神,手机突然连震了五六下。 他把手机打开,全部是邓小六发过来的消息:深哥你人呢?不会出事了吧? 深哥??? 深哥你快回我消息啊。 深哥!!! ?!! 这小子叫魂叫的人心烦,顾深赶忙丢了条消息扔过去,“活着呢,没死。” 邓小六:“……” “深哥,那个许哥已经进去选完座位了,现在已经排到飘飘了。” 顾深心脏突然骤停了一下,然后又开始狂跳起来,心跳声贴着秋风声一起往耳朵里灌。 他愣怔了两秒,然后才强压着情绪打字道:你去看看他选的是哪个位置。 邓小六从手机里抬头,看了眼自己离窗户的位置,发现隔得有点远。 “深哥,我在挺后面的,看不到前面的情况,要不你快点来自己去看看?” 我要是敢自己去看还找你干嘛??? 顾深沉声道:“加50,去不去?” 大佬就是大佬啊。 邓小六叹了口气,举着手机快速回复道:“……放心深哥,我裸眼视力5.3” 顾深一边等着邓小六的消息,一边不紧不慢的往诚关的方向走。走到校门口的兰州拉面馆了,邓小六的消息还没传过来。 这小子,光吃闲饭不干人事啊…… 顾深刚把高迈的对话框调出来,还没在上面打字,下课铃响了。 顾深站在原地想了几秒,最终还是把手机关了扔进兜里,抬腿进了校门。 高中时候的下课跟初中小学的不一样,基本上是一整栋楼里每一层都有几十个人出来趴在走廊栏杆上吹风。 什么也不干,跟身边的人说说没什么营养的话,笑一笑,就过去了。 所以吧,当顾深的身影出现在教学楼楼口的时候,引起的轰动就比较大了。 一整栋楼里上百颗脑袋都齐刷刷的盯着他,从上往下。聊天的也不聊了,开玩笑的也闭嘴了,整栋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于是,这就形成了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跟几百个人的对峙。 这种目光……顾深习惯了。 但他还是感觉不怎么舒服,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在走廊上逗留的那些闲散人员一个个全部都溜回教室了。 动作很快,跟遇上了暴风一样。 顾深哑然失笑,他是吃人吗? 走进教室的那段楼梯突然变得很长,一步一步的像是心里的忐忑在现实里的回响。 还没上课,十班教室里面有点吵。 顾深没敢往自己位子上看,他先看了眼黑板。 黑板上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还没擦,每个名字风格都不一样,都是自己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教室里面李小锦的怒吼随着这块还没擦的黑板清晰的传了出来,“今天值日生擦黑板,说了好几次了,今天谁值日啊?” “我我我,”高迈吸溜着一根冰棍,含糊道:“锦姐,我这吃冰棍呢,不好意思啊。” 然后他又扯着嗓子朝全班喊:“哪位好心人帮忙擦一下黑板啊?” 全班安静了两秒,并没有好心人站出来。 高迈一边逼逼“你们这群人没有一点心,”一边撸起袖子站起来。 他人还没出座位,讲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袖卫衣的高个子男生,他戴着卫衣的连体帽,连背影都是酷酷的。 高迈咬着冰棍的嘴后知后觉的感到有点冰,“……深哥?” 顾深并没有理他,他站在那块黑板面前兀自愣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放在讲台上的黑板擦开始擦黑板。 男孩子个子很高,擦黑板的动作很细致,也很温柔。 他轻轻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擦去一个个名字,最后黑板上剩的只有两个名字了。 那是第四排靠窗的两个名字,在“顾深”这两个楷体大字的旁边,写的是“许柯”。 他们的名字并排靠在一起,仿佛带着光。 第51章 糖醋鱼 下课的时间并不长,没一会儿就打铃了。 许柯从外面踩着点回来的时候,顾深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手里拿着一本语文书。 许柯冻着脸走到座位上。 他想要是顾深这货如果问他为什么会选这个位子的话,他一定把语文书砸他脸上。 “同桌,”顾深的声音很松快,带着点骄矜自得,明知故问道:“这是你自己选的位子啊?” 许柯:“……” 见他不理人,顾深又嘴贱的开口了,“啧啧啧,没想到啊,原来你那么舍不得我。” -- 第105页 许柯:“……你有完没完?” 顾深沉声一笑,怕真把人逗毛了,放低声音认真道:“说说吧,到底为什么会选这儿?” 许柯不太耐烦的转过去,看了顾深一眼之后,倏而又转了过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刻意的别开了视线。 他低头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课本,过了好几分钟才开口道:“嫌麻烦。” 顾深一愣:“什么?” 许柯把课本翻过去一页,看起来非常淡定,但最终还是斟酌着开口解释道:“因为挪位子要搬东西,很麻烦。”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早上他们搬了一个早自习。” 许柯是个不爱多说话的人,所以平时看起来很冷。他连笑声都是轻而模糊的,很少放出太多的情绪。这样的人,很少会去解释些什么。 所以,他说的这两句话就显得有些刻意和多余了。 顾深看了他几秒,然后偏过头轻声笑了两下,“这样啊,我还以为……” 他故意将尾调拖长,反倒显得许柯说话有点急了,“以为什么?” 顾深开始卖关子,“没什么。” “我就想说吧,”顾深指了指许柯一直盯着的课本,声音带着模糊不清的笑意,“你拿错书了,这节课上的是语文。” 许柯:“……” 他木着脸把政治书放回抽屉里,又把语文书抽了出来,终于按捺不住了,“你还有事要说吗?” 顾深手握成拳,抵着下唇,声音很轻,笑从拳缝中溢了出来,“没有了。” “转回去,”许柯开始用祈使句了,“听讲。” 许柯一上午没再搭理顾深,直到放学的时候顾深把他叫住了。 “同桌,”顾深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有人想请你吃个饭。” “不去。”许柯都没有问是谁直接就给拒绝了。 “他学理科的,生物特别好,”顾深一边眉毛微微挑起,在许柯拿饭卡的响动声中缓缓说道,“而且他已经开始自学大学生物了。” “我问他借了高中所有生物资料,他这次吃饭带过来了。” “而且好像还把一些没用的笔记也一起带过来了。” “……” 许柯怔了一瞬,最后还是放下刚刚拿起来的饭卡,问:“……在哪儿吃?” 顾深看着他散漫一笑,应声说:“不远。” 直到顾深把人连蒙带拐的带到一个矮墙时,许柯才发现从顾深这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基本等于放屁。 那是位于林荫处的一方矮墙,后边是一大片枫叶林,火红色的,像晚霞。 其实诚关各个地方的地势都差不多,不过这个地方可能是由于保护枫叶林的缘故垫上了很多层细密的软沙,因而走上去就显得围墙矮了。 不少半夜跑出去上网的问题少年都是借着这个地方出去的,隐蔽性很高,只要没有运气不好撞上政教处的巡逻,基本上不会被人发现。 顾深熟门熟路的从枫叶林下找到几块垫脚的石砖,然后把它们整齐的码在一起,围墙这点高度就算是个腿短的现在也能轻易跨过去。 顾深手插着兜,头往那边歪了歪,“走。” 许柯站在原地没动,漠然的看着那堵墙,“吃饭为什么要翻/墙出去?” “去外面下馆子啊,”顾深走近,试图跟许柯讲道理,“哪儿有请客的请吃食堂?那还有没有中华民族的待客之道了?” 许柯看着那堵墙,实在是懒得动,“翻/墙出去还得翻回来,你们不觉得麻烦吗?” 顾深思路顺利跑偏,“这样啊……那其实也可以不回来。旷一天课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许柯闭嘴了,他觉得跟这人有交流障碍。 场面没有僵持多久,很快,徐强的电话找准时机打了进来,完美的破了僵局,“你们在哪儿呢?菜都上桌了,再不来我可先吃了啊。” 顾深开了免提,徐强的语气语调都非常清晰的顺着手机屏幕传了出来。 这待客之道真的是相当中华啊。 顾深把手机往许柯这边颠了颠,示意该怎么办。 这能怎么办?还能把要请客的人丢那儿喝西北风吗? 许柯看了顾深一眼,视线落在围墙上。 墙从里面看是挺好上去的,等爬上去后往下一看,尼玛,这至少得有一两米高吧。 想打游戏的人这么疯许柯还能理解,毕竟有网瘾在,断胳膊少腿的他们也不在乎。但许柯实实在在的没想到,顾深翻/墙出去只是为了吃顿饭。而他,居然有一天也被迫的跟他为了同一个目的翻同一堵墙。 他觉得自己脑子可能进水了。 顾深翻/墙的身手相当熟练,甚至都没有在墙上逗留,直接撑着一跃跳了下去,跟跨栏一样。潇洒是潇洒,就是模仿难度有点高。 许柯其实是有一点轻微恐高的,但只有一点,而且是在特定的场景下。比如他站在顶楼玻璃窗往下看的时候就不会怕,因为理智告诉他不会掉下去。 像这种要从高处跳下去神经就起了点弹跳反应了。 他跨坐在高墙上愣了一会儿,但又不想让顾深看出来,只能硬着牛皮小心地挪动身子。 “同桌,”顾深在下面叫他,“别怕。” 许柯冷哼一声,一秒之内脑子里堵满了无数反驳的话。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见顾深在下面做了个双手张开的姿势,“我接着你。” -- 第106页 接你个头。 许柯突然动作无比迅速的跳了下来,完美落地,他轻瞥了眼顾深张开的双手,似是嘲弄,语气悠悠的往前走,“不用你接。” 顾深笑了笑,自然地把手收回来放进兜里。而后,他视线落在许柯的后颈上,看着那漫上来的血色,笑意更深了。 *** 徐强快要饿死了。 不管是哪里的理科实验班都是一样的,跟平行班比脑子一般用的都比较多。 他下课后马不停蹄的跑到这里,又拿出顾深给他发的一系列忌口清单,剔除辣的,多要甜的酸的,于是啪啪一顿点餐。 十五分钟过去了,菜一盘盘都端上了桌,他妈的人还没来。 徐强拿出手机给顾深发过去第五十一条消息:你要再不来兄弟真没的做了。 让他对着一桌子菜流口水这是兄弟能干出来的事吗? 幸好,第五十二条消息还没发过去,饭店外面迎面走过来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吧,都身高腿长的,样子都各有各的帅气。只不过身上的气质天差地别,走在前面的那个冷着脸,一看就不怎么好相处。后面的那个,一如既往的散漫,走个路都不怎么安分。 很奇怪,两个风格迥异的人走在一起,画面居然一点也不违和。 待人走进来之后,徐强站起来,这种时候他的那些狗屁社交就充分发挥了用武之地。 “同学,你好你好,”徐强伸出右手,“真是久闻不如见面啊。” 徐强已经在脑子里把接下来的话过了一遍,社交嘛,都是有固定套路的。 但是徐强的下一步动作还没开始,伸出的手就被顾深一把拍开了,“行了,别整这些虚的。” 徐强:“……” 顾深轻松入座,完全没有理会他那可怜的发小此时正一个人独自在风中凌乱。 倒是许柯突然良心发现起来了,坐下来之后朝徐强颔了颔首,自我介绍道:“你好,许柯。” 天呐,许柯在徐强眼里顿时顺眼了八百倍。 徐强拿着罐啤酒,开始套近乎,端的是正宫的姿态,“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兄弟你,要不是你,我们深儿这次可能真的要卷铺盖回家了。” 顾深拿筷子夹肉的手一顿,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许柯,这事儿是他同桌去帮他解决的? 怎么没人跟他提过? 也是,他同桌那闷葫芦的性子就算是做了什么也一个字都不会说。其他的人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吧,或者是不敢。 徐强那边还在持续套近乎,“据说兄弟你要生物书啊?我都给你带来了,不过话说你喜欢生物为什么要选文科啊?” 许柯喝了口水,随便找了个理由:“物理不行。” “哦,这样啊,那你生物哪儿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 这边气氛正好,渐入佳境,两人正扫码呢,顾深却不知道突然抽了哪门子疯,夹了一块小酥肉放到许柯面前的盘子里。 徐强和许柯一时都怔住了,一齐看着他。 许柯面上不显,心里在想:这人又犯病了? 徐强的表情就比较容易解读:兄弟,你干嘛啊今天?你今天是不是特意过来拆台的? 顾深先是皱着眉在出神,然后他被这两人看醒了。他放下筷子,喝了口水,十分刻意的咳了两声,语塞片刻后目光乱窜的对许柯说:“我就是想说……我们拜个把子吧?” 许柯:“?” 徐强:你是不是疯了今天? 顾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个什么玩意儿,他只觉得自己够蠢的。明明许柯对他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他还非得去试探什么。 在顾深十几年的人生里,抛开其他一切东西,只有两个人对他是真的完完全全的信任。一个是徐强,一个是许柯。 凭着这种信任,顾深开始唾弃自己,要是他对许柯的感情纯洁一点,两人一定会是非常好的朋友,兄弟,没什么其他让人头疼的关系。 干净的少了很多羁绊。 也正是因为这个,顾深开始害怕了。 什么话没出口之前,都还有退路可讲,要是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顾深不清楚自己承受不承受得住后果。 “深儿,”徐强喊了他一声,“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顾深把小酥肉折腾完了,开始折腾桌子上的糖醋鱼。 顾深特地嘱咐过徐强,许柯吃不了辣,所以点的鱼都是糖醋的。 他细心的把鱼刺一点点挑开,把里面最嫰的鱼肉钳出来,动作细致的像是在做什么手术一样。 徐强看到许柯的目光落在顾深挑刺的手上,宽慰道:“没事,这次肯定不会往你盘子里夹,深儿可是最爱吃鱼的,之前都能为了盘鱼和我……” “打起来”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徐强就看到顾深把那些鱼肉用一个干净的勺子弄起来,然后放到了许柯碗里。 徐强:“???” 我操? 被围观的顾深现在非常明显的心不在焉,因为面对着徐强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他来了句:“吃啊。” 这要不是有许同学在,徐强真他妈想掀桌子走人。 果然,这几年的陪伴都喂了狗。 诚关饭馆里的菜做的确实不错,每一样都是招牌。 -- 第107页 顾深看许柯没动筷子,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吃鱼?” 许柯怔了怔,然后夹了块碗里挑好的鱼肉塞进嘴里,说:“没有。” 只是有些意外,因为好像除了顾深以外他这辈子都没有被人夹过菜。 虽然这可能只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他还是体会到了一点被在意的感觉。 这家糖醋鱼,好甜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翻/墙为什么也能屏蔽掉ε=( 第52章 情书 花园市终于下了一场秋雨。 “大家听我说啊,”早自习的时候,梅海军站在讲台上,又一次的发布了推迟秋游的消息,“学校本来决定组织高二明天去秋游的,但天气预报上说了这几天都要下雨,所以秋游可能去不成了。” “啊?”十班全体都愣了,考完试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翘首以盼着这次秋游,怎么能因为这种不可抗力说取消就取消呢。 下雨怕什么? 那雨伞发明出来有什么用? 就算是明天天上下刀子,高二十班的同学们也愿意头顶着锅盖,打着雨伞出去。 “这也没办法,”梅海军看着讲台下那一张张失望的脸,叹了口气,“学校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大家多体谅体谅吧。” 秋游这种活动呢,可能整个高中时代就只有一次,可遇不可求。不仅是学生,梅海军也觉得像这样的活动是必不可少的。 但没办法,梅海军收起了那一点同理心,咳了一声,成功变脸成学生最讨厌的那种样子:“今天早上什么早自习?哦,英语是吧。大家把英语书拿出来开始晨读吧。” “啊……”好想死啊。 “advocate,advocate,拥护,拥护,”小平头这次选的座位还是跟高迈挨在一起,刚读了两句单词,人又开始颓了,“迈哥,哎,你说这雨要是停了我们还能去秋游吗?” 高迈的颓相更明显,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趴在课桌上,恨不得从右边窗户上跳下去,有气无力的应声道:“不知道。” 他手里拿着一个拍立得,现在的心情非常郁闷。 “诶,迈哥,这拍立得是你的啊?以前怎么没看你用过?”小平头眼睛尖,看着个东西就开始问。 一提这个高迈更郁闷了,他颠了颠手里的白色拍立得,脸疼的像是割了两斤肉,“不是我的,别人拿来贿赂用的。” “贿赂?”小平头摸了摸脑袋,“您这是抓住了谁的把柄啊?有八卦拿来聊聊吗?” “你还是别知道了,”高迈叹了口气,装神弄鬼的说:“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小平头:“???” 这还是他那直来直去的迈哥吗? 高迈现在对直和弯这一类的字眼相当敏感。 这拍立得不是别人的,是柳原拿来让他封口的。 其实高迈真没想凭那事要挟什么,是柳原非得跑过来把东西往他手上一顿塞。 拍立得,这次秋游正好用得上…… 然后他就似是而非的推拒了一番,最后心甘情愿的把东西收下了。 收下的那一刻高迈感觉自己良心上蒙了一层纱,他感觉自己不干净了。但是现在呢,秋游取消了。 拍立得拿手上顿时就不香了。 高迈仰天长叹,“命运啊……” 小平头跟着应和道:“真是无常……” 两人正伤春悲秋呢,后面的某位大佬踢了踢高迈的凳子,声音不悲不喜、不远不近的传过来,“把嘴闭上。” 高迈住口了。 他一偏头甚至能看见他同桌小平头眼里亮晶晶的泪花。 是的,这次选座位他俩选到了顾深和许柯的前面。和他们班双霸成了前后桌。 没办法,考试没考好,成绩太靠后,就失去了对座位的主动选择权。 这俩在讲台上磨蹭了十来分钟,终于在第一排前六个位子和现在坐的位子进行了抉择,艰难的像是在选下半辈子怎么过一样。 高迈先选,本来他是想选许柯前面的,但小平头死死拉着他,就差跪讲台上了。那一刻,刀枪不入的高迈看着小平头眼角的泪花,内心居然罕见的起了一点恻隐之心。 经此一役,高迈和小平头都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学习有用吗?有用!在关键时刻能保命。 身后的大佬翻了个面,脸正对着他同桌,困倦的声音低哑的响了起来,“我好困啊,有什么在不对人的身体进行损伤的情况下能提提精神的法子吗?” 许柯屈尊降贵的看了顾深一眼,又转过头来把手上的英语书翻过去一页,目不斜视道:“站着。” 顾深揶揄道:“那我腿酸了怎么办?给揉吗?” “啪嗒”一声响。 是英语书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你要没事干就转过去,”许柯淡声道:“别对着我发病。” 坐在前面的高迈和小平头:“……” 他们忽然懂了为什么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康慨看他们的眼神会是那样的不可言喻。 高迈突然觉得所有人跟顾深之间的相处模式都很奇怪。 在顾深被冤枉的时候,高二十班的大部分人都见不得别人说顾深一句坏话。许柯呢?他更是从头至尾的都相信顾深。 反倒是顾深回来之后,十班群众们对顾深又开始若有似无的远离起来,彼此都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内。 -- 第108页 许柯…… 他们距离远近高迈判断不出来,只是觉得吧,顾深每天要是不招惹许柯两句骂,那他就不正常。 高迈一直在想,他深哥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就是别人越骂他他越高兴的那种。 想着想着,高迈就禁不住想去实践实践。 英语早自习……实在是没什么可读的东西。 无非就是26个字母的来回组合,循环变换。选择题更简单,只有四个字母,但凡是运气稍微不那么差,不用背什么都能考个七八十分。 顾深伸了个懒腰,也不敢去招惹他同桌了。 他已经摸清了规律,平均一天可以招惹他同桌三次,分别为早中晚各一次。招惹的花样可以多一点,但是招惹的次数千万不能超。 如果一个早上招惹两次的话,那他同桌就会烦,接下来的一天都不怎么搭理他了。 顾深百无聊赖的转着笔,盯着窗户外面的景色发呆。 二楼是个视野适中的楼层,从窗户外面俯瞰过去能看到差不多高的建筑物还有一排郁郁葱葱的树。顾深顺着水平延伸线就看到了远处角落里的一片枫叶林。 枫叶林…… ——“我接着你。” ——“不用你接。” 还有皮肤上漫出来的血色,一直红到了耳朵尖…… 顾深闭了闭眼,默了默,告诫自己他同桌还小不能想太多流氓场面。他竭力压住嘴角,但还是没忍住自嘴边溢出一抹薄笑。 转笔是个技术活,稍一走神就会转丢。顾深指尖一滑,笔在空中完美的展现了一个抛物线之后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磕响。 他曲指敲了敲高迈的后背,“帮我捡一下。” 许是心情实在太好,他说完竟然还补了一句“谢谢。” 前面的高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怔愣三秒过后转过身来,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说些什么。 顾深轻轻挑眉,看着他空荡荡的双手,“嗯哼?” 高迈同学身子抖了半天,无视他同桌发来的疑问信号,跟他许哥对视两秒过后像是获得了某种神秘力量,终于心一横脸一斜,“你自己捡。” 说完还觉得不够狠,紧跟着补了一句“你自己没长手吗?” 出息了,高迈同学出息了。 虽然他说这两句话的声音基本完美解释了“声如呐呐”这个四字成语,虽然他现在还是发着抖的,虽然他现在空洞着双眼跟他深哥对视着…… 但高迈同学,终于勇敢迈出了人生里程碑上的这一步。 然后,高迈听见顾深问他:“你自己哼哼什么呢?” 高迈:“……我说让你自己捡,你又不是……咳,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这一遍气势稍微足了一点,这一片儿的人基本上都听见了。 小平头:“?!!”迈哥你什么时候开始进化的? 许柯也从英语单词里短暂的抬起头来看了高迈一眼,然后又默默的低下了头,往旁边小幅度的挪了挪。 顾深先是完完全全的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气笑了,“来,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高迈:“……”这个反应怎么不太对啊。 顾深从自己位子上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算了,他抄起桌子上的那本英语书就开始往前面扔。 “深哥,等一下,你等一下。”高迈的声音虚弱的传了出来,给广大十班群众敲响了警钟,“我话还没说完,我是想说您应该锻炼锻炼自己。不,不是,你等等……” 高迈爆哭,他深哥真的没有受虐症。 真的,他以他的人头担保。 *** 第二天果真如天气预报说的一样,也是个雨天。 本来应该去秋游的日子被困在班上上课,没一个人上的住,当然这些人里自动排除掉那些本来就不是人的家伙。 诚关很难得的集体躁动了一把。 高二整个年级组下课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出来了,堵在走廊上,望着雨,盼它早点停。 在这种环境下,萌动的不仅是想出去玩玩的心思,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也在悄然发生着。很多平时想做但不敢做的,借着这种人心浮动的时机一股脑全想干了。 大课间,顾深和高迈一起去小卖部买了几瓶水。 撑着伞走到教室楼的时候,三楼走廊上爆发出了一阵起哄声。 紧接着一个声音稍微有些粗矿的男声扯着嗓子在喊:“范星星,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很简单直白的一句话,带着独属于青春期的滞涩和傻气。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人潮中都是祝福的起哄声。 被表白的女生声音倒是很小,但最终应该是同意了,因为周围都哄笑开了,笑着闹着挤做一团。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口号喊得震天响,生怕老师听不见,仿佛带着某种起义的意味。 蔡小刀耳朵向来竖的老高,从对面那栋楼里的办公室出来,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声咆哮,“那栋楼的,高几的?干什么呢?都给我滚回教室去!” “搞快点,搞快点,蔡小刀还有一分钟抵达战场。”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人催促着。 当事人什么反应在下面被挡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楚。总之三楼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哄笑过后,赶在蔡小刀来之前都撤了。 -- 第109页 “真是……一出好戏啊。”顾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看到此情此景还是觉得活久见。 “牛掰了牛掰了,”高迈一个劲的点头,“太牛掰了。” 两人在下面把戏看完,一起回了教室。 顾深把手中刚买的矿泉水递给许柯,“诺,用这个混着热水喝就不烫了。” 许柯默了两秒,没接,绷着脸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让顾深进去。 顾深正纳闷呢,突然视线一瞥看到了自己桌子中间横躺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这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个意思。 怎么,哪位姑娘被大环境激的也失去理智了? 顾深用两指夹着那信封,没敢拆,欲盖弥彰道:“这……谁的?” 许柯没理他,忙完自己手上的事之后起身,丢下一句“自己看”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顾深的错觉,他怎么觉得他同桌语气这么冷?跟外面的秋雨一样,凉飕飕的。 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顾深没敢细想。 把信直接丢垃圾桶不礼貌。 顾深犹豫两秒还是小心的把信封划开了,里面的信纸露出一个小角也是粉红色,很有小姑娘的情调。 顾深没顾上看那信写的是什么,只看到了那张纸的结尾落款处是两个字体娟秀的小字,写的非常端正严谨。 顾深看完之后脑子空白了一瞬,短路两秒之后才把这姑娘的名字和脸联系上。 啧,居然是她。 ——张雅。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哦~ 第53章 许晴 张雅是属于江南水乡的那种典型女孩子,身形纤细,长相清秀,一双柳叶眉生在白嫩嫩的脸上很加分。 她说话文文弱弱的,透着种南方姑娘的温柔,笑起来嘴边总是轻轻浅浅的挂着两个小酒窝。 但她很少笑,在学校里总是扎着一个低马尾行色匆匆的走过,每次考试的时候名字都会出现在学校的荣誉墙顶上,名列前茅。 她很少会为某件东西停留。 但这一次,她不仅停住了,还罕见的勇敢了一回,半辈子的勇气都交代在这儿了。 其实很难说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可能是在小巷的某个瞬间,她和顾深并排走在一起的时候,一偏头就能看见少年身后的整片星空。 她经常会在学校“不经意”的撞见顾深,操场上、走廊里、茶余饭后的林荫道…… 有时候会与他擦肩而过,隔着宽宽的过道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有时候只是不经意的眺望,看了两眼后又红着脸匆忙把视线移开。 张雅喜欢顾深,谁都没告诉,只有自己知道。 其实喜欢顾深的女孩子真的很多,尽管顾深是校内大佬,但凭着那张脸还是有不少人把他列为自己的暗恋对象。 叛逆少年倚在墙角吸烟、散漫一笑的模样,不知道被拍了多少张照片流传于学校论坛,又被多少女孩子悄悄保存进手机的私密相册里面。 张雅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普通了,除了成绩能拿的出手以外,好像一无是处。 所以她本来想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永远也不说出来。 如果,没有另一个人知道的话,那封信她真的不会送出去。 坐在张雅旁边的是他们班里的一个大喇叭,女生,嘴里兜不住话。她们经常搭伴走在一起,关系不远不近。 很偶然的一个契机,因为下雨,秋游取消了。 诚关理科实验班的心情比普通班好不到哪里去,整个气氛就是一个大字的丧。 张雅去办公室交作业,回来的时候她同桌鬼鬼祟祟的凑到她耳边,手里掏出来一张粉红色的信纸。 张雅在看到那张信纸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那是她的,上面写满了顾深的名字。 “原来你喜欢顾深啊,”大喇叭的声音刻意压低,难掩讶异,“这东西是你刚刚不小心掉到地上的,可不是我偷拿的。” 应该是不小心从哪本作业里掉了出来。 张雅一把扯过那张纸,涨红了脸,下意识的否认,“没有。” “没有你害羞什么啊,”大喇叭的性格比较外向,在学校里的人缘很不错,和各个班里的那么一两个人都混了个脸熟,“没事的,你就告诉我嘛,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她凑近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啊,顾深之前不是传出来跟他们班许晴在谈恋爱吗?其实他们俩早分了,你还是有机会的。” 张雅轻轻眨了眨眼,低下头说:“我没有,你不要出去乱说。” “好好好,我不说,”大喇叭笑了一声,怂恿道:“你真的不想去试试吗?万一呢?顾深上次不还帮你揍跑了一个抢劫的吗?这可以考虑以身相许的啊。” 这种事情最忌讳有人拿它开玩笑,因为玩笑开着开着就容易让被开玩笑的人失去理智。 张雅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一节课后,她轻轻拉了拉大喇叭的袖子,问:“他们真的分手了吗” …… *** 秋天的雨并不急躁,它一点点舒缓的往下掉,和外面的秋景一起渐渐融成一幅画,带着淅淅沥沥的音效。 十班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坐班的老师是老邓头——这也就相当于没有人坐班。 顾深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旁若无人的在走神。 -- 第110页 高迈从前面悄悄转动身子,与顾深保持了一定安全距离后,用气音说:“深哥,我看见了。” “什么?”顾深嘴里含着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真的,要不是他嘴里没地方,在高迈这二愣子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让这人闭嘴。 高迈指了指顾深的桌子,然后说:“我看到有人给你塞情书了。” 顾深:“…………”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高迈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紧接着补了一句,“你不是跟晴姐在谈恋爱吗?你俩没分吧?” 顾深:“……”高迈这人真是个人才。 顾深刚想要反驳,余光却看到许柯的眸子动了动,像是要抬眼。 顾深屏住呼吸,准备跟许柯对视的时候再好好解释一下,但许柯的眼睛很快又轻轻的偏开了,仿佛高迈说的话他一句没走心。 顾深心里苦笑了一声,指尖下滑,拇指放在食指指节上摁了下去,在桌底下发出一声脆响。 高迈还没打算住口,一个人在那儿逼逼叨叨,感情理论说的一套一套的,“深哥,我觉得吧,做人要专心。如果你不喜欢晴姐了,那你最好早点跟她提分手。如果你打算收下这封情书的话,你也别吊着人家,早点……” “把嘴闭上,”顾深看着高迈,措辞斟酌半天想找个稍微委婉一点的表达方式,但最终还是没压住情绪直接丢了个重磅炸/弹出来,“那段早分了。” “啊?”高迈讶异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顾深嘴里咬着糖,囫囵报了个时间出来,“应该在,暑假吧。” “这也瞒的太密不透风了吧。”高迈喃喃着,“一点消息没露啊。” 顾深嗤笑,“怎么,我喝水撒尿还要向你打报告?”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说吧,深哥你这也结束的太快了。” 许晴可是整个诚关票选出来的最佳女神啊,长相那没得说,单看气质也是秒杀一众学生妹。关键是人家也不是那种喜欢到处玩的女生,整个高中就跟顾深谈过一次恋爱。 这个学期许晴家里出了点事,一直没来上课。高迈前段时间还跟她发消息开玩笑说,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帮忙多盯着他深哥一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跟她汇报。 许晴也俏皮回复了一个好。 怎么,你们分手都分的连当事人都没搞清楚吗? 高迈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也不敢就这么跟他深哥说。 “深哥,”高迈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是打算同意了吗?” “?” “就给你写情书的啊,我看到你把情书放进书包了,还特别的小心翼翼……” 依照高迈对顾深的了解,要是这事一点儿都不做考虑的话,他深哥大概率是会把情书连天原封不动的送回去。要是有点想法但不准备试试的话,那信封应该会堆在课桌里吃灰。 像这种放进书包的,还是那种珍而重之的感觉,高迈觉得这事儿百分之八十要成。 顾深服了,高迈哪只眼睛看到他小心翼翼了? 放进书包是因为张雅在信上写了今天晚上放学来找他,不管能不能成,至少当面把话说清楚。 斟酌再三是因为……顾深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许柯解释了。 解释的太多,很多东西就会暴露出来,兜都兜不住。 不解释…… 万一他同桌误会他了怎么办? 两种心思在顾深心里天人交战,一种说:解释个屁,生怕他看不出来你喜欢他。 另一种说:那万一他要是也喜欢你……但他误会了怎么办?小同桌可不好哄。 一种说:你自己想想这个万一是不是万分之一的几率,想什么呢,他要是喜欢你就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另一种说: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呢? …… 顾深现在不想考虑什么万不万一了,他只想先亲手解决高迈这个祸害。有他在,万一也变成了零一。 “深哥,我没别的意思啊,”那货又开口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跟晴姐分手啊。” “烦请你把头转回去,这一个星期之内都不要跟我说话。” 高迈:“?” 顾深慢条斯理的说着:“不然我怕我可能真忍不住把你送进医院。” 高迈住嘴了,世界清静了。 为什么分手这个问题,顾深懒得回答。 因为他跟许晴压根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要解释起来用两句话就能解释的清楚:许晴那段时间被职高的小混混骚扰;顾深那段时间想多违点纪气气他爸。 至于分手什么的,他们也没事先串通过,所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下课铃响了,老邓头优雅的起身,在一众虔诚的“老师再见”声中扬长而去。 许柯把东西收理好,刚起身就被顾深拉住了手腕,“跟我一起走。” 许柯僵着脸,终于说出了今天下午以来跟顾深说的第一句话,只有冷冰冰不带拐音的三个字,“我有事。” “我的事比较急,所以你先跟我一起处理我的事。”顾深开始耍赖。 许柯敛着眸子,动作却还是渐渐的慢下来,靠在一旁的座位上等他。 两个人刚走出教室,一旁的张雅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低着头,脸微微红着。 -- 第111页 很显然,她看到许柯的时候僵了一下,缓缓扯出一个笑,“你好。” 她认得这个男生,之前小巷里跟顾深一起出现过的,顾深的同桌。 她今早来送情书的时候还跟他对视了一下,当自己问他他旁边是不是顾深座位的时候,男生琥珀色的眸子轻扫过来,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过后垂下眼帘,说了一句:“就放这儿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张雅居然莫名感觉到了有一股气势压过了自己,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许晴的坑终于填上了~ 第54章 喜欢 顾深,你好。 我犹豫很久才决定给你写这封信,你救了我两次,但我好像都没有好好跟你说一声谢谢。 我知道你不是别人口中的那种样子,你其实很侠肝义胆,我记得在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刻是你救了我,像一个意外。后来每次见到你我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所以有很多很多机会我都没有说出口。 现在,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希望你别有负担,告诉你不是为了能跟你在一起,如果你对我也有点想法的话,我们可以高中毕业再了解了解对方,然后发展下一步的关系。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给你补补课,让你能考入自己理想的大学。 所以今天放学之后我来找你,我们能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吗? 聊聊补课的事,还有…… 以后的事。 ——张雅。 女孩子的字写得很漂亮,一笔一划,横直竖腊的。一个个方正严谨的字印在粉红色的信纸上像极了女孩子写信时候的脸,羞怯却又暗含期待。 顾深看的时候却没有看那么仔细,囫囵扫一眼就过了。以至于看完之后只记得对方的署名和这么一封饱含着好学生、乖乖女口吻的看似是道谢信的一封情书。 按照以前,他连拆都不会拆开,要么找个人帮忙把信还一趟,要么随手扔桌子里吃灰。 更不会赴这种奇奇怪怪的约。 只是吧,人都是会变的。 顾大少爷在尝了一把暗恋的味道之后,很多事情现在不太做得出来,怕遭报应。 他闭目在脑子里演练了会儿要是许柯把他小心翼翼写的情书还给他了、丢了、塞到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那他可能不会这么平和,很有可能撸起袖子去街上随便找一个曾经惹了他的傻逼干架。 顾深至此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将心比心”、“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些古语的含义。 他能懂张雅的心情,所以不愿意同往常一样那么伤人心。 至少当面把话说清楚,难受估计是得难受一阵,但少年人的感情总是青涩多变的,没准她做完几套卷子一抬头突然感觉心里一空,就放下了。甚至可以转头嘲笑嘲笑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叫顾深的傻逼。 三个人各怀心事的并排走在一起,动作都极尽克制,生怕一不小心就和谁的手擦上碰到了,张雅是因为害羞,另外两个都想避嫌。 扎着低马尾的女孩子红着脸闷头走着,在两个个子高的男孩子中间显得有点局促。 这个点学校外边的人走的都差不多了,只有几个零星的贪吃鬼还蹲在店外买小吃,不嫌麻烦的排着长队。看到这样的配置之后又惊讶又惊奇,小心翼翼的瞅两眼就别开了视线,再不敢多看。 顾深手插在卫衣兜里,很轻的叹了口气,走到胡同口的时候才打破尴尬的沉默,问:“去哪儿说?前面路口可以吗?” 张雅也不敢抬眼跟他对视,胡乱点了点头。 顾深顿觉有点好笑,真正的喜欢可不是这样的。张雅跟他只有几面之缘,在信里说他不是别人口中的那种样子,但她又了解他多少呢? 他不是她口中侠肝义胆的大侠,也没兴趣做守护和平的英雄。只是有些事碰到了,就顺其自然的帮个忙,没什么中二的英雄主义。 归根结底,张雅喜欢的,只是在她脑海里臆想出来的人,恰好披上了顾深的皮而已。 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搞清楚,怎么能胡乱表白呢? 想到这儿,顾深抬头轻轻往里边扫了一眼,他喜欢的人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神情漠然,面无表情走路的样子他都想记录下来,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偷偷拿出来看。 被看的那个人觉得简直见鬼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突然抽了要跟着加入这么离谱的画面。 那两个人是来谈风月的,不是去搞学术的,他跟着像什么话。 去当电灯泡吗? 许柯几百年没这么尴尬过了,以至于他脸上一直以来冷恹恹的表情都有点僵。只要这路上碰到十班能认出脸的人,他一定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尴尬间,他状似无意的往旁边看了看,想缓解一下内心涌出的不适感。 结果一抬眼就正好对上了顾深投落过来的目光,专注的吓人。 许柯立马低头看路,掩耳盗铃一般。他脑子嗡嗡的,觉得这不适感仿佛变成了实质,扎在他的胃上。 那边的顾深将目光敛了敛,若无其事的偏开头,脑子一片浆糊。 走到了那个熟悉的路灯处,他们停住脚步。没等张雅开口,许柯就很有眼力见的走远了,还特地把耳机往耳朵上一塞,利落的不用别人多说一句话。 -- 第112页 啧,有点小帅。 顾深的眼睛跟着许柯到了几米外,待看到他站定乖乖的等在那儿之后才松了口气,将目光收回来。 以免小同桌在寒风里等太久,顾深只想速战速决。 他掏出兜里的粉红信封,干脆利落道:“对不起,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张雅愣在那儿,几秒过后才颤抖着把信封收回来,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儿,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跟你……” “不是,”顾深打断了这番看似利落的鸡汤文字,他散漫的笑着,语气尽量放的不是很重,“你说你喜欢我,你真的了解我吗?” 张雅倏地一愣。 “我这个人吧,虽然真的没有学校里传的那么无恶不作,”顾深手插进裤兜,笑意一点点收了起来,“但跟侠肝义胆这四个字也是真的不沾边。” “你见过我打架时候的样子吗?” “见过我满嘴脏话骂人的样子吗?我初中的时候气哭过好几个女老师,但我现在依然感觉自己当时完全没做错什么……” “但这些你都清楚吗?” 顾深叹了口气,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来点燃了,再开口时嗓子有些哑,混杂着浓浓白雾,语气更严肃郑重了,“我的这些样子你都见过吗?” “你曾经喜欢过的顾深不是我,他只是我身体里的冰山一角,完全不具备代表性。或者说,他只是你臆想出来的,懂了么?” 女孩儿眼眶一点点红了,怎么会呢?我喜欢的就是你啊,见到你的时候会心跳加快,跟你说句话就能开心好久,这怎么不算是喜欢呢? 张雅咬着唇,含着泪,执拗的问:“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我知道你跟许晴分手了,你是还喜欢她吗?” 张雅知道自己问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不论顾深喜欢谁都跟她没有关系,反正那个人不会是她。 她也做好了被敷衍的准备,甚至顾深说他没有喜欢的人都可以。可是她就是想问问结果,想问问如果有那么一个人的话,她输给的是谁。 顾深吸进去一口烟,又吐出来,他沉默两秒后望着张雅身后的远方说:“我有喜欢的人,不是许晴。” 张雅点点头,没再追问了,因为刚刚顾深回答她的时候,眼里仿佛笼罩着一股莫名的悲伤,看得让人心悸。 喜欢真的好奇怪,她喜欢的人也喜欢着别人,一样的爱而不得,仿佛谁都不能好过。 顾深递给她一张纸,低沉的声音响在模糊的夜色里,又急又缓,“还有其他事么?” 张雅接过带有顾深指尖温度的纸巾,犹豫着开口,“那补课的事情……” “不用了,”顾深笑起来,意有所指道:“我有老师,教的很好。” 张雅有些难堪的低下头,“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状况。还有,谢谢你,之前帮过我的那几次。” 她的这个没搞清楚状况有两层含义,说的时候尤其咬牙嚼字。 顾深的烟吸到了头,他把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里,沉声道:“好好学习吧,祝你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 错身而过的时候,顾深还是说了一句,“这片儿还是有挺多手脚不干净的,下次别往这儿走了,换条路,可能风景也会更好一点。” 说完,他就走了,走向等在远处的另一个少年。 张雅蓦然回头,惊觉刚刚顾深说有喜欢的人的那一刻,目光看向的也是这个方向。 是巧合吧…… *** 穿堂风从小巷子里吹过,一阵一阵的,冷的要命。 许柯计着时,看看顾深要让他等多久。 等他在手机上的数独软件里连闯五关过后,身后才响起很轻的脚步声,刻意放低的。 他故意不转身,等着看顾深要干嘛。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右肩,突然一个人影从左边一跳跳到他面前来,伴随着刻意发出的声响,“bong,吓到没?” 许柯摘下耳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高冷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说完他径直往前走过去,掩下了嘴角快要扬起来的笑。 顾深在后面啧了一声,补了一句,“你胆子真大。” 他三步两步追上去,突然一把抓住许柯手机连接的耳机,说:“让我听听你刚刚听的什么。” 没有声音,耳机里安静的连数独的游戏音效都没有。 许柯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着,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顾深问他为什么不开声音,在这种时候安静下来就显得是他做贼心虚了。 于是他只能主动开口解释道:“我刚开的音乐,摘下来的时候顺手关了。” 顾深没有反应,许柯只能继续画蛇添足,欲盖弥彰,“我对你们聊天的内容不感兴趣,而且站的那么远本来什么都听不到。” 还是没有反应。 许柯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打破这该死的气氛,顾深却突然开口了。 他刚吸了根烟,嗓子到现在还有点哑,说话的时候嗓音低哑磁性,“刚刚张雅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说有。” 许柯心头突的一跳,没有征兆,却跳的彼此都心知肚明。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好的话今晚把昨天欠上的那更补上~ 爱你们,么么! -- 第113页 第55章 聚餐 “哦?”许柯想让自己的疑问语调起伏一些,听起来再讶异一点,他掩下自己的眼睫,看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半米路,努力按下自己的心跳,问了声:“谁啊?” 他们慢慢走出小巷,公交站牌下的路灯比小巷里的还要亮,晃得人眼睛都要半眯起来。 前面不足一米的马路上到处都是车的声响,鸣笛声接二连三,连带着路上行人的说笑,许柯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世界那么喧哗过。 又是一阵风,许柯小幅度的瑟缩了一下,但顾深的声音还是没有响起来。 那么吵,又那么静。 他忍不住小心的往旁边掠了一眼,少年人1米83的个子在路灯下显得高挑又孤傲。顾深紧抿着唇线,眼前的留海有些凌乱的散落着,他看着地面,眼睫轻轻闭了闭,不知道脑子里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个样子的他,莫名感觉有点委屈? 看着那样的顾深,许柯突然又有些不忍心了,他斟酌片刻,才开口说:“是我们班的吗?” 静了半秒,他又改口道:“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顾深终于有了点反应,安静了那么一路,他不知道脑子里想明白了什么,情绪有些压不住。 他轻嗤了一声,用从来没有对许柯说过的声音语调道:“你不就是想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想说,但你想听吗?你敢吗?” 一股酥麻顺着心脏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许柯来不及震惊,他猛地抬眼望向顾深,在与他对视一眼后又匆匆移开。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此时的狼狈。 站牌下路灯的灯光很亮,将他的肤色照的一片惨白。 顾深站在路灯背面的阴影处,沉默不语的打量他。 仿佛一直盯着他就能盯出来一个结果似的,这个人,明明已经知道了大半,却还要自顾自的装傻。 顾深不知道许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但他确定许柯就是已经知道了,知道自己喜欢他。 可能是自己有时候不经意的动作、眼神实在太过露骨,可能是那天吃饭时他听到过自己的醉言,但按住不表。 这些顾深都不关心。 他只想知道许柯是怎么想的,面对这份心意是想丢掉还是想收下。 车流声一下离得很远很远,这个空间里仿佛只剩他们两个,陷入长久又难言的沉默里。 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只剩一层薄膜,顾深只要再往前一步、再多看一会儿就能轻易戳破。 但他还是往后退了半步,收了视线。 实在是太害怕了,太害怕收到一句“对不起”作终。 同他二十分钟前刚刚说过的那句一样。 这个世界上的悲欢喜乐大抵如此,先动心的那个人总会伤的最重。 面对“喜欢”这个词,再强大的人也只能小心翼翼的步步为营,生怕哪一步行差踏错。 顾深掩下眼睛里浓稠的情绪,将肩上的书包抖了抖,往前走了几步。 待他走出好几米,身后才响起来许柯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却又有点干哑,“你去哪儿?” “去抽根烟。”顾深头也没回的说。 他走到小巷的拐角,那里安静的立着个绿皮垃圾桶,垃圾桶里面有点空,但还是有股难闻的味道,像是有什么东西馊了一样。 味道有点刺鼻,但莫名的很贴他现在的心情。 顾深就站在垃圾桶的前方,在这个糟糕的环境下点了根烟。 在烟雾缭绕中,顾深想起了很多事情。 这个月似乎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但他现在想起来似乎每一件都跟许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从许柯来到十班门口,坐在他旁边对他说下的那句“我是你同桌”开始,他好像就对人家感了冒。 一步一步,深陷泥潭。 顾深想起他刚刚对张雅丢下的那句“换条路走走,可能风景会更好”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虚伪了。 他不是个头脑冲动的人,这回也是十七年以来第一次动了春心,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对许柯的想法。 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玩玩而已。 世界上的路那么多,但他偏偏就是要走那一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一根烟很快燃到了头,他却没抽几口。 顾深失神的笑了笑,把事情梳理清楚就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许柯现在需要时间想想,他就不逼得这么紧。 许柯接受不了,他就从朋友开始做起,慢慢追。 人那么好,丢不了,也不能急。 顾深一身轻松的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整理好情绪和表情转身一看,远处的公交站牌下干干净净,哪还有人? 许柯提前走了? 没等他? 顾深对着面前那堵墙狠狠踢了一脚,“操。” 顾少爷第二天到教室是跛着去的。 高迈正拿着水杯在教室前面接热水,看着顾深右脚那块石膏,眼睛都瞪直了,“深哥,你昨天被人姑娘弄瘸了?” 顾深脸上风雨遍布的,皱眉不耐道:“什么弄瘸?” 高迈第一次有了眼力见这种东西,疯狂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顾深一整天埋头睡觉,连饭点都没把头抬起来,十班的气氛再次创下历史新低。 -- 第114页 所有人上课下课的,缄默不言,教室安静的像是座坟场。 不仅顾深,许柯脸上表情也比平时更冷了一点。康慨拿着卷子去问题的时候,最后是抖着回座位的。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天。 “高二十班小可爱”: [迈哥]:你们觉不觉得深哥和许哥这些天有点怪? [飘飘]:这都看不出来可以去医院看眼科了。 [李小锦]:这……吵架了? [迈哥]:啊,他俩不拌嘴,我突然好不习惯啊。深哥上次气压这么低感觉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邓小六]:据可靠消息透露,他们变成这样之前的那天晚上是跟张雅一起回家的。三个人!!一起!!! [李小锦]:这……是什么三角恋的节奏啊? 十班里面已经径自脑补了一出兄弟为了女人反目成仇的戏码,甚至还有人在贴吧写了一篇以他们三个为原型的青春伤痛小言情。 虽然名字掐头去尾隐去了,但点赞转发率很高。 除了这些暗戳戳的小动作,在明面上十班这几天简直跟死了一样。 政治课下课的时候一向主张要把零散的课余时间利用起来的蔡小刀都说了句,“你们起来活动活动啊,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不会给我憋什么大招,要跟楼上15班一样搞什么当众表白吧?” 15班的英勇事迹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成功把诚关送上了花园头条。 校领导一个个给高二年级组的主任约谈会话了一次,声称要严肃处理这件事情,并要求绝不可以再发生类似这种情况。 学生不要脸,学校还要。 蔡鲁还好,负责B组的黄主任被叨叨个没完,一夜长了十几根白头发。 蔡小刀心有余悸,尤其是面对十班的时候,重点盯住了以顾深为首的一批危险分子,“顾深,你没这种危险的想法吧?” 顾深终于抬起了头,困倦的睁了睁眼,难得的没有抬杠,“没有。” “那就好,”蔡小刀心落到了实地,又开始进行思想教育,“同学们,你们这个年纪动了点心思很正常,老师也是从青春期过来的,能理解你们。” “但是,那些秋天该做的事你春天就把它做了,到最后可能春天该有的收获你没有,秋天的果实你也摘不到。” 十班懒懒的应着,没有几个人上心听。 可能是觉得顾深今天的表现还可以,蔡小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自信,又开始点他名,“顾深,你说是吧?” 顾深站起来,轻飘飘的回答:“老师,我刚刚说的是我不会那么傻逼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但有些事吧,”他停顿了一下,视线往旁边悠悠的扫了扫,“等不到秋天。” 十班顿时来劲了,“?!” 许柯写字的手歪了一下,笔尖在书上划出老远一条。 蔡鲁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指着他大骂,“你,你给我出去站着,没打铃不准回座位。” 顾深耸耸肩,拿着手机慢悠悠的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这背影,又酷又有点心酸。 可能是这件事情刺激到了蔡鲁,他觉得秋游取消的确会大大的提高“犯罪”率,于是破天荒的给高二A组的同学放了半天假。 放假之前,蔡鲁把顾深单独拎到办公室,劈头盖脸的骂,“你怎么能那么说呢?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十班带来多恶劣的影响?” 顾深没吭声,一言不发的受着,根本没走心。 骂的口干舌燥之后,蔡鲁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关心了一句,“你这脚怎么弄的啊?又去哪惹是生非了?” 顾深掀开眼帘,小声道:“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摔了一下能摔成这样?”蔡鲁以一种你骗鬼的眼神盯了他一下,没盯出什么名堂,最后还是放弃道:“算了,老师开车送你回去。” 顾深脚往旁边一斜,第一次对蔡小刀说谢谢:“谢谢老师,但是……不用了,今晚有聚餐。” 蔡鲁表情更玄幻了,目光很明显的是在说,“你都这样了你还能参加聚会?”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身残志坚的吗? “什么聚餐,腿都瘸了还去什么去?” 顾深把手机往蔡鲁眼睛下一放,“班上组织的,不去不合适。” 更重要的是,他同桌也会去。 两个人冷了这么些天,是时候要把话说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些事情,会脱离预料的。 按照大纲,还有三章~ 第56章 怪物 这次聚餐的发起人其实是顾深。 自从那晚过后许柯避他避的很勤,不仅放学没再等他,平时在教室的时候两个人也是能离多远就多远,中间搞得跟楚河汉界一样,顾深之前手贱画的那条三八线还真起了点作用。 没白画。 三天了,整整三天没说过话了。 顾深一开始是在气头上,他闹点小脾气不哄哄也就算了,还跟他玩冷战。 这坏习惯能惯着吗?坚决不能。 一开始顾少爷很硬气,内心暗暗发誓,要是许柯这次不主动来打破沉寂的话,他是绝不可能把脸凑过去的。 于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72个小时过去了。 顾深又突然悟了,他觉得有时候人也不能这么要脸。 -- 第115页 顾少爷琢磨着过这么久了,气该消了吧,于是抓着许柯下课去厕所的功夫跟着去了一趟。 万万没想到,下课放水那都是一头头水牛成群结队的,厕所里挤满了人还要排队。在这种环境下,打死顾深也说不出什么求和的话。 没办法,只能等上课了。 上课更烦人,要么不是各科老师轮番点他回答问题,要么就是康慨从后面拍了拍许柯让他给讲讲题。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了,顾深一个纸条没传过去,高迈那二货就会突然回头跟他俩讲冷笑话。讲完还挤眉弄眼的,生生把顾少爷逗面瘫了。 好在蔡小刀突然抽了风,给他们放了半天假。 顾深瘸着腿站在教室外面,冒着刺骨寒风瑟缩着给班长打字道:今晚把班上人全叫上,笙歌见,我请客。 李小锦小心翼翼的甩过来一个群链接,是他上次没进的十班小群,怕他闹别扭找茬,李小锦小声补充了一句,“深哥,在群里商量比较方便,这么大事我去汇报估计班里没人信……” 顾深皱眉,从外面的玻璃窗往里瞄了一眼,完美的跟他那长了石头心的同桌来了个隔窗对视。 两秒后,他同桌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再没瞧他。 顾深把手机上李小锦发过来的群链接点开,点了“申请加入”的蓝色按键。 编辑消息发送过后,顾深按熄了屏幕,等了五分钟才重新把手机摁开。小群里不出意外的炸了锅。 [迈哥]:深哥?!!你要请我们吃饭?全班??? [邓小六]:深哥,今天是愚人节么? [迈哥]:为啥啊深哥,这次聚餐的目的是什么啊?强制性的还是随性的啊?不去会被打吗? [邓小六]:深哥,你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我们有点受宠若惊…… …… 除了这俩敢说话的活宝,群里没其他人吭声,可能是太讶异了还没来得及把消息消化完,纷纷端着谱想静观其变。 顾深瞅着屏幕上高迈和邓小六发过来的夺命连环cue,他蹙了蹙眉,才挑着消息回复道:“这顿主要是为了之前那破事你们为我说过的话,想来的来,来不了的就算了。” 十班堵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松了大半,还没来得及回复呢,屏幕上陡然又冒出一条新消息,“当然,要是最后人没来几个的话……你们自己看着办。” 高二十班小可爱:“……” 最终实在是难以拒绝校霸的“好意,”十班战战兢兢的报了三十八个人头出来,剩下的那两个实在是去不了,争先恐后的给顾深发消息解释缘由,比跟梅宝军请假的时候还积极。 地点定在笙歌,时间是18:30. 十班的第一次聚会,他们班校霸组织的,不去提头来见的那种。 *** 六点十分的时候,诚关大门口已经没有了什么人,许柯一个人背着书包循着暮色踏出学校。 他走的很慢,身上依旧穿着身规规矩矩的白衬衫,外面是诚关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了顶。 手机屏幕上跟班长李小锦的对话还在亮着,只有短短的两行,在有些暗的夜色里发着微弱的白光。 ——“许同学,我们班今晚在笙歌有聚会,这是你加入我们班的第一次聚会,所以你尽量还是来参加一下哦。如果实在是不行的话也没有关系,看你自己的情况就好,嘿嘿。” ——“好,六点半到。” 两条消息间隔的时间很短,许柯给出答复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但很显然他会参加同学聚会这件事情本身就让不少人大吃一惊。 放学后,吴怜在千里之外直接掐着点打了电话过来,“小柯,听说今晚你有同学聚会啊?你……同意去参加了?” 许柯端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手里握着只笔,语气淡然,隔着听筒他说话比平时听起来更冷了,“嗯,有事?” 吴怜以为自己随意打听这件事情让许柯生气了,她小心翼翼的把控着语气,和缓道:“妈妈不是特地去打听你的私生活的,我只是太惊讶了,才会来问问。” “嗯,知道了,”许柯不想再进行这么客套又疏离的对话了,让人平白堵得慌,他直接问:“还有事么?” “没,没事了,”挂断电话前,吴怜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小柯,你最近心情不好么,怎么感觉你有点闷闷不乐的?” 许柯拿笔的手顿了顿,他偏头看了看那个空无一人的课桌,然后敛下眸子,说:“没有,没事挂了。” * 秋风侵透校服直往人骨肉里钻,有点冷。 胡同里的每个路灯都隔了十数米,一层光圈接着另一层光圈,中间是暮色投落下来的昏暗,没有丁点儿光亮。 许柯踩上了块被秋风扫落下来的枯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突然他看着前方路灯的阴影处,猛地刹住了脚步。 心在胸腔里缓慢的跳动着,他无意识的攥紧了右手,眼里折射出冰冷刺骨的寒光。 前面路灯的阴影处倚着个人,瘦瘦高高的,面相瘦脱了骨,看到许柯的时候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那种神情很难形容,就是一种想笑但因为脸上骨架的脱相,只能看到脸皮在竭力的往上拉但骨头没动,从而透露出来的一种诡异感。配合着身后的夜色,就像一个怪物朝你咧了咧嘴角,很渗人。 -- 第116页 许柯竭力维持着冷静,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半边头皮都麻了。 男人动了动,朝他这边走过来,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既怪异又难听。 他瞪直了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空洞洞的,许柯听见这个怪物走近他,咧着嘴对他说:“宝贝儿子,东西拿来了吗?” * “东西呢?快拿来点上啊。” 顾深看着左手腕表上的分针、秒针一格一格的在走,很快,秒针走到了12这个位置,六点三十一了。 班上人已经到了37个,有一个还没到的,是许柯。 诚关班上大多都是走读的,家离学校很近,不少人下午回去洗了个澡,统统穿着私服过来吃饭。 一屋子的灯红酒绿,怎么骚包怎么穿。 平时穿校服的样子彼此都看多了,突然穿私服看起来就很新鲜。 高迈那几个货,说是不好意思来白吃白喝,拎了个大蛋糕过来分。来了之后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今天是曹浩的生日,这蛋糕买的就有点恰逢时宜了。 “蜡烛呢?在哪个桌子上啊,快准备好啊。” 一个包间里三十多张嘴,吵得慌,要说什么得扯着嗓门喊。 曹浩来得晚,去上洗手间了,还不知道其他人搞了什么名堂。 高迈一身黑色卫衣,拍了拍桌子,把流程顺了一遍,“待会儿这样啊,老曹一进来我们先该吃吃该喝喝,等喝到差不多的时候,我就跟小六子去上厕所,等灯一灭,你们就准备好,安静下来,然后蛋糕一推进来,你们就唱生日歌。” “简单吧?大家都记好了啊,千万别露馅。” 等大家都嚷嚷着“知道了,知道了,”高迈才闭上了那张车轱辘似的嘴。 读书时候就是这样,听到校霸请吃饭的时候,一个个跟雏鸟似的,有点怕,都不敢造次。来了之后,跟身边的聊几句话,侃几句天,一个个都跟吃了激素一样,只顾着high,什么校霸、什么矜持都被扔到了天边。 被扔到天边的顾深根本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把许柯和李小锦的聊天截图翻来覆去的又看了好几遍。 不应该啊,他同桌其实是个特别守时的人,说什么时候来只会早不会晚。 难不成半路反悔了,不来了? 在一片热闹声中,顾校霸脸有点瘫。 门那边终于有了脚步声,然后是门锁的拧动声。 顾深屏气凝神的朝门外看过去,没看到他同桌,看到了徐强贱兮兮的脸,“深儿,你好够意思啊,有聚餐竟然不邀请我。要不是看到你们班有人发空间,我还不知道你们班今晚居然有聚会。” 顾深烦得慌,“你也知道是我们班,叫你来算怎么个意思?” 徐强才不管这个,“位子够吧?给我添双筷子。” 说着他就要往顾深旁边的空位上下腰。 顾深一把把椅子挪开,睨他,“自己找位子坐,这儿有人了。” 徐强问:“谁啊?人呢?让他换个位子。” 顾深看了眼圆形的饭桌,静了半秒,尽量将语气放得轻松一点,“我同桌,待会儿到。” 徐强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复杂,他静默半晌才说:“深儿,我怎么觉得……” “什么?”顾深的眼睛又掠过了大门,轻眯了眯。 徐强蹙了蹙眉,不知道是周围声音太大了还是人太多了,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提,只拍了拍顾深的肩膀,说了声“没什么。” 然后,他如鱼得水一般坐到高迈那张桌子上去了,瞬间跟那张桌子上的人打的一片火热。 “深哥,什么时候开饭啊?”高迈咋呼道,“这桌快饿晕三个了。” 顾深皱了皱眉,刚一开口,“再等一分……” 门又被拉开了,响声有点重。 许柯穿着校服干干净净的站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7章 许可 “诶,许哥,”十班被顾深饿的有点疯,谁的玩笑现在都敢开,已经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你迟到了五分钟,怎么着,要不先自罚三杯吧。” “这个好,深哥说了今天酒管够,来吧来吧。”有人跟着起哄。 “三杯、三杯、三杯。” “……” 一屋子的饿鬼闹着,把碗敲得叮当响。许柯穿着校服站在门口,在花里胡哨的一众饿鬼之间多少显得有点另类。 他清清冷冷的站在门口,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酷还是挺酷。但就是在泼天的吵闹声中显得有点势单力薄,难得的显露出一丝手足无措。 顾深坐在后面热闹看够了,怕把人逗走,这才拍了拍桌子喊停,“行了,还吃不吃饭了?不饿是吧?要不再喊两个钟头?” “好了好了,我们不喊了,深哥,快开饭吧。”高迈赶紧接话,以一种悲怆的语气道:“再不开饭真的得抬十几个去医院,小六子已经快不行了。” “你丫的又拿我说事,你怎么不以自己举例啊?” “我这么壮,这例子可信度高吗?” 满堂哄笑。 许柯就在这片笑声中挤过人群一点一点朝顾深那边走过去,走到顾深旁边的时候,这人显然愣住了,估计是没想到许柯会主动坐过来。 他慢半拍才站起来腾位子,然后语气讶异的问:“你坐这儿?” -- 第117页 “嗯?”许柯嗓音有点冷,他问顾深,语气倒是很笃定,“这位子不是留给我的?” 顾深刚动了动嘴皮想说点什么,还没开口,高迈那桌又在鬼叫,“哇塞,深哥,有鲍鱼!我爱了。” “啊啊啊,这趟不亏,深哥我爱你。” “加一。” 顾深嘴闭上了,这些人是疯了么?酒还没喝一个个都醉了?什么鬼话现在都喊得出口。 上菜的时候,顾深一点一点的挪凳子,直到他跟许柯能以一种说话的时候不会让第三个人听到的距离才停下。 他踌躇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我们这算和好了?” 许柯正拿筷子夹牛肉炖萝卜里的萝卜,听见顾深的话,他停下瞥了顾深一眼,说:“什么和好?” 顾深心慢慢的凉下去半截,又开始把凳子一点点的移回去。 还没怎么动呢,就听到他那铁石心肠的同桌稍稍偏了偏头,靠近他,压低嗓音说:“我们什么时候吵过架么?” 顾深咬牙,“那你这几天怎么不理人?” 许柯不紧不慢的拿筷子将萝卜夹碎,风轻云淡的,“这几天难道不是你在闹别扭?” 闹别扭? 呼,顾深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三个字形容。 他继续问,压迫式的逼近,人歪成了条斜杠,“那你现在每天放学为什么不等我?” 这次许柯倒是没再东扯西拉,只淡淡的掀了掀眼皮,蹦出两个字的答案,“有事。” “什么事?”顾深刨根问底。 许柯一扭头,才惊觉两个人的脸都快要贴在了一起。他滚了滚喉结,还没开口,突然啪的一声响,灯灭了。 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那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解释便堵在了口中,一股脑落到了胃里,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顾深暗骂一声,刚要站起来骂人,全班很有纪律性的唱起了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 顾深一片懵,回身一看,他同桌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全班就只有他们两个处于停机状态,然后就看见高迈和邓小六两个人推着个大蛋糕进来了。 他俩径直走到曹浩面前,把蜡烛点上,一个班的人起哄唱生日歌。 多么团结有爱温馨动人的场面啊! 但顾深显然此时此刻没有这个心思去祝别人生日快乐。 未免破坏这个难得的氛围,顾深木着一张脸,拍了拍他同桌的肩,示意一起出去继续聊刚刚没聊完的事。 他俩一动身,立马被没什么眼力见儿的人叫住了,“深哥,你俩去干吗呢?待会儿一起吹蜡烛啊。” 顾深实在懒得说话,丢下个“去结账”就匆匆走远了。 笙歌地理条件确实好,离这个饭店100米的地方有个大型展览馆,方形露天的。四周都是高台,中间凹下去圆形的一块方便看演出。 顾深入场挑了个第四排的位置坐上去,往下看能看见整个圆形的大操场,观看位置绝佳,虽然操场现在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出来的时候从前台拿了两罐啤酒,递给许柯一罐,“喝吗?” 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个宽敞的一方角落里没人说话,安静的连风声都清晰可闻。 顾深把人叫出来,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能问什么,从哪儿问起。就像有很多话堵在嘴边,大脑里却乱成一锅粥,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叮”的一声,是易拉罐被拉开的声音。 许柯轻抿了一口酒。 良久,他的声音才顺着秋风灌进顾深耳朵里,带着初秋的凉,“看过我空间吗?” 这话打的顾深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愣愣点头。 许柯把手机摸出来,然后把他的头像点开递到顾深面前,他的指尖指着那字,每个字都说的很慢:“这字,是许可写的。” “许可?” 许柯点头,“嗯,是我妹妹。” 可能酒精是真的能麻痹人的大脑,很多堵在胸口的郁结都想顺着今晚的酒意吐个明白。 “许可是我妹妹,长得很漂亮,喜欢穿裙子,总扎着两个小辫子蹦来跳去。她性格跟我完全不一样,很喜欢笑,笑的时候会露出两个小虎牙。” 许柯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的,顾深没有打断,只安静的坐在旁边听他讲。 “只可惜,她运气不太好,投错了胎。” 许柯又灌了口手上的酒,然后抬起眸子望向顾深,停顿了一下问:“有烟么?” 顾深摸到了裤子口袋里的方形烟盒,但没拿出来,笑了句:“小朋友不能学抽烟,忍一忍,给你个别的。” 许柯拧眉看向他。 顾深把许柯的手一点点包住,然后把手指一根根塞进那缝隙里,跟许柯来了个十指紧扣。弄完还特不要脸的来了句:“好了,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这样有个屁用啊。 许柯又喝了口酒,但终究是没把手挪开。渐渐地,他心里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下来。 “你跟你爸爸关系好吗?”许柯声音轻飘飘的,咬字也很轻。 顾深用那只空闲的手摸了摸鼻子,含糊的说:“不怎么样,大概就是相看两厌吧,多看对方一眼彼此都头疼。” 许柯点点头,“我跟那个人,大概都是很想对方早点去死的吧。” -- 第118页 他语气十足的轻描淡写,爸爸在他口中也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第三代称。 顾深听的心一凉,猛地瞧向他,许柯继续旁若无人的用那冷冰冰的嗓音陈述着:“许可,我妹妹,因为他死了。” 一颗颗重磅炸/弹投向顾深,把他砸的有点懵。 又是一阵风,顾深说话的时候嘴唇有点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样,“怎么会……” “那是在春天,我生日的前一天,星期六。”许柯说着,肩膀开始难以遏制的颤抖,语速也稍稍变快了一点,“许可存了很久的钱给我买了个蛋糕,藏在卧室里,想等我明天放假给我一个惊喜。” “但是不小心被那个人发现了,那个人问她身上为什么有钱买蛋糕……” 在昏暗的房间里,小女孩脸上透满了惶恐,在长得瘦长的男人面前像一只柔弱的小白兔。 小白兔眼睛红彤彤的,挣扎着想逃。却被站在门口的猎人一把捉住了尾巴,他把小白兔甩来弄去,按在地上、墙上,手没轻没重的甩过去,小白兔很快变成了小黑兔。 小女孩身上被打的青紫一片,又层层叠叠的盖在了旧伤口上,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男人终于消气了,看着蛋糕骂了句,“败家玩意儿,有钱买这东西不知道给你爹买几包烟。” 他把蛋糕拿走,想要拿去退掉。 地上躺着的小女孩却不知道从哪来了力气,坐起来把蛋糕死死抓住,嘴上呢喃着,“给我哥的,我哥明天生日,你放手,不要退。” 小女孩力气大了点,男人一个没留神,蛋糕砸在了地上,散成了几瓣。 男人对着女孩的肚子就是几脚,“扫把星,赔钱的东西,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啊,啊?尽知道给我找麻烦。” 男人踢完终于出了房门,离开了家。 小女孩把地上散落的蛋糕捡起来,挑了块没被弄脏的,用小盒子包好,急急忙忙赶去许柯的学校想亲手把蛋糕递给他哥。 “她身上受了伤,走不快,但又怕蛋糕坏了,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在了路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许柯手上的酒终于喝完了,他空着手把易拉罐捏瘪,继续说:“我高中离家挺远的,坐车都得花一两个小时。别人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说她快走到了校门口。” “我不知道她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去医院见她的时候,她手里还把那半块蛋糕紧紧捂着,怕人抢了。” “你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吗?”许柯吸了口气,“因为她有心脏病,先天的,用了很多钱。” “就因为这个原因,她经常会被无缘无故的打骂。” 在许可的墓前,许柯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下辈子擦亮眼睛投个好胎。 许柯嗓音终于绷不住了,“我很想她,她走的每一天我都很想她,要是那天我回了家就好了,要是有心脏病的是我就好了。” “你说,这个世界公平么?为什么恶贯满盈的人还他妈好好活着,那么小那么好的人却那么早的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甚至连那座城市都没走出去过。” 就夭折在了命运为她铺垫的巨轮里。 顾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前总是自怨自艾,抱怨生活的不公。但他好像忽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正遭受着更难言的沉痛。 顾楚轩虽然不管他,但至少不会打他。 许柯呢?他妹妹的死可能真的这一辈子都过不去了,像一道哽在喉间的刺,取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顾深想起身抱抱面前的这个男孩子,想把自己的肩膀匀给他一半,想轻轻拍他的背,让他能好受一点儿。 但他什么都没做,因为什么动作都有点师出无名,此时此刻都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他只能握紧许柯的那只手,一遍一遍的在心底里轻声说,“不要怕,还有我,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不会丢下你,只会奔向你。” “所以顾深,”许柯又开口了,因为哭过,在夜色下他的声音显得厚重又深沉,“不要靠我靠的那么近,懂了么?” 我身边长满了刺,身后是个布满淤泥的大沼泽,浑身都是暗的,瞧不见丁点光。 不要靠近我,你要的那些情感反馈我都给不了,我身上伤痕遍布,很多东西我都不相信,我相信不了。 所以,离我远远的,不要走过来,不要让自己受伤,懂了么? 顾深轻吐出一口气,用同样沉的声音回答:“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深:我懂个鬼。 大家晚安~ 第58章 惨案 那次聚会过后,顾深和许柯似乎又恢复到了很久之前的那种状态。 他们每天会照常斗嘴似的聊天,放学会一起回家。顾深大课间去小卖部的时候总会给许柯带瓶矿泉水,每天早上许柯也总会给顾深发消息问他到哪儿了,怎么还没过来。 从表面上看,他们跟从前一模一样,顾深总是嘴欠然后换来许柯的一顿刻薄。被噎的死死之后,又开始继续手欠,然后继续被噎。 气氛看起来一派轻松,只是他们都很有默契的对一些话题闭口不谈。顾深不会再说那些暧昧不清、让人误会的话,动作举止之间也会刻意保持距离,和这个年纪里的大多数男生一样,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止于勾背搭肩。 -- 第119页 只是偶尔话赶话触及某些方面的话题之后他们会不约而同的沉默一会儿,然后再找其他话题岔开。 他们心知肚明,却又彼此都心照不宣。 形成了一种难言的古怪默契。 顾深内心的所有蠢蠢欲动仿佛都因为许柯的那句浸在寒夜里的话停滞了,那些张牙舞爪的心思全都收了起来,仿佛再看不到一点踪迹。 班里气氛在经历各种波涛汹涌之后终于平静下来,不少人心里的大石头都落了地,下课的时候班里面终于有了几声稀朗笑声,见没引来什么杀身之祸逐渐放开了音量,然后慢慢恢复到了从前的那种样子。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只是在很偶而的时候,他们在往顾深那边悄悄偷看的时候总能看到校霸倚着窗户在发呆。 神情看起来有点落寞,但也不是生气烦躁,只是好像没有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 那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短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因为下一秒校霸又开始倚着窗户偏头逗他同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变化——十班跟顾深之间的距离看起来好像更近了一点。 具体表现为在顾深心情明媚的时候,他们开始学会跟校霸抬扛。 比如顾深在借他们政治作业的时候,他们会义正言辞道:“深哥,为了你的学习考虑,我们觉得你的作业还是得你自己写。因为作业不仅可以夯实你的基础,还能……” 要不是不写作业就得交份三千字的检讨,顾深简直都懒的开这个口。 一开始顾深听的一愣一愣的,后来再碰到这样的说辞,他就会将脸拉长,语气放的很沉,吓唬人说:“你给不给?” 那些被顾深挑中的天选之子会发会儿抖,然后还是固守本心的摇头:“深哥,就算你今天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也不会将我连夜补完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政治练习册交给你。知识,是自己的!” 顾深脸都听木了,但他又不能真的为了本练习册动手打人,于是只能摆手让人滚蛋。 那顿饭后,班里的人都跟吃了大胆丸一样,顾深作业借了个遍,没借到一本。连高迈那种二愣子都能对着他的脸瞎扯出一堆大道理。 顾深深深觉得那顿饭就是个错误,他不仅人没捞到,还把十班搞疯了。 究其原因,还是来自于那场聚会本身,因为最后付钱结账的……不是顾深。 他是真没想逃单,只不过跟许柯在展览馆呆的时间有点长,等他们意识到要回去结账的时候,包间里早就散了席,人走的一个不剩。 坐在前台结算的是个新来的小姑娘,刚接触业务,不认识什么熟客。顾深他们去问这钱是怎么结的时候,小姑娘脸有点红。 吭嗤半天才说是包间里那三十多个人凑出来的,还在这儿抵押了不少东西才勉勉强强把饭钱补上,得以抽身。 顾深问:“都抵押什么了?” 小姑娘微微侧过身子,只见前台上有高迈的手表、李小锦的发夹、邓小六的平安符、十班集资给曹浩买的新眼镜…… “真的是太惨了,我真的是一辈子没经历过那么惨的画面和那么尴尬的场景,”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高迈还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一把鼻涕一抹泪的说:“那小姑娘也真的是相当负责耿实啊,拉住我们的手死活不让走,怎么解释都不听,把风哥的微信找出来她也不看,非逼着我们把账结清楚,不然就报警。” 可能是涉事金额实在过大,抵得上小姑娘大半年的工资,生怕一个差池这账就得落在自己身上。 最后没办法,他们把自己微信、支付宝里的钱凑了凑,全部转了过去最后还差1000块. 三十多个人堵在大厅上,灰头土脸,身无分文。幸好店里生意不景气,没多少人在,不然高二十班的全体同学可能又得带着“诚关高中”这个标签往花园热搜上露个脸。 高迈走在最前面,他把风胤的微信调出来给小姑娘看,“诺,这是你们老板,你认得吧。我跟他说了这顿饭等我们回去补上,不会赖账的,姑娘,你就放我们走吧。” “你看到后面那几个兄弟没有,喝醉了,耍酒疯呢。这不得赶紧送回家要出人命的啊。” 小姑娘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还是不肯让道。小眼睛红彤彤的,叫人不敢大声说重话,“我是新入职的,还没有我们老板微信……” 她咬着唇问出了内心感到最匪夷所思的一个问题,“你们出门吃饭为什么不带钱啊?” 高迈心里一瞬间蹦出无数句脏话,但他只能压着火气,好言好语解释说:“因为有人要请我们吃饭,在我们吃的正high的时候他出门了说要去结账,结果人现在找不到了,我们也是吃完才知道账没结的。” 小姑娘瑟瑟开口,“他是跟你们有仇吗?这么整你们?” 高迈:“……” 逐渐石化的十班同学:“……” 在凛冽的寒风里,他们怀揣着希望又等了一刻钟。 俗话说要风度不要温度,晚上来吃饭的都是骚包上阵,穿的都贼少,大堂门口的冷风一吹,简直要人命。 最后高迈实在是憋不住了,吼了一嗓子,“他妈的深哥电话打没打通啊?” 好几个手机接连打,轮番打,马不停蹄的打,得到的都是机械女声一模一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 第120页 再等下去就真得叫家里人来收尸了,三十六个人头只能凑在一起东凑一点西凑一点,争取把钱凑上。 派出去的代表高迈吸着鼻涕跟姑娘打商量,“是这样啊,我们能不能往这儿抵押一点东西,明天来取东西的时候把钱还上?” 这三十几位,可能有的人从出生以来就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吧,脸不知道是喝酒喝多了还是单纯因为羞耻尴尬,红的不像话。 到最后,小姑娘估计也是看他们可怜,非常为难的同意了这个提议。 “那个时候浑身上下真的是一分钱都不剩了啊,我的手表就不说了,”高迈指了指邓小六,“小六子那平安符从十年前就戴脖子上了,从没摘下来过,那天摘在那儿了。” 他又指了指曹浩,“老曹更惨,没有眼镜,最后回宿舍还是我扶着回去的,路上看不见,差点摔了好几跤。” 曹浩坐在前面一边写数学竞赛卷一边头也不回的补充道:“回宿舍之后因为晚上看不见还是绊了好几次。” “啧啧,多惨啊。”高迈抹了把鼻涕。 “幸好笙歌离学校不远,不用坐车,”高迈恨恨道:“我们当时连两块钱的公交都坐不起。” 顾深听了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歪在椅子上直乐,“我不是把东西都给你们赎回来了吗?那饭钱我也发到了群里,你们应该差不多都领到了吧?” “深哥,”高迈一脸凝重的看着他,顾深还从来没见过高迈这样的表情,微微正色,“虽然你发的红包我们抢的很快,但是这件事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创伤,以后不管去哪儿,我绝对要把钱带够,就算是别人说好请我,我也要把钱全部带上。” 顾深快要笑死,“话说你们一个个也不缺钱啊,一顿饭钱三十个人凑还凑不出来?” 高迈仰天长叹,“哥,我们高中生身上能有多少钱?压岁钱都被收了,这次月考没考好生活费一再缩水。” “你知道我跟我妈发消息说我在外聚餐钱没带够请求支援的时候,她回了我啥吗?” 高迈把屏幕放在顾深眼睛下方,一个硕大的“滚”字映入眼帘,又把顾深逗乐了。 “其他人的家长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有人请客,所以我们把情况如实上报上去的时候他们压根儿就不信,还以为我们在扯谎骗钱……”高迈实在是不想继续回忆那个傍晚发生的惨案了。 鉴于这件事给十班人民带来的怨气值,对于顾深,他们已经成功的穿上了金钟罩铁布衫,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深深恨意。 当然那是在校霸心情好的时候,当顾深心情由晴转阴的时候,他们的金钟罩就会自动脱落,又没人敢造次了。 “对了,深哥,”邓小六近乎真诚的发问:“你那晚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一个电话都打不通?” 顾深自动省略了前半个问题,吊儿郎当的晃凳子,“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我靠,求求了,下次手机调成振动模式好吗?” “邓小六你还想有下次?”半个班的人一齐吼道。 吼完之后又是一阵满堂大笑。 许柯从外面接了个电话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人仰马翻的情况。 他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你怎么了?”顾深很明显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趁着还没上课,问道:“刚刚谁打的电话?” 许柯没细说,只模糊的给出了一个答案,“家里人。” 顾深晃凳子的腿不动了,他直起身子坐好,也没再追问。 不高兴了? 许柯心里有点乱,刚想再追加解释一句,上课铃响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铃声格外长,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身旁那个人的气息靠近他,低沉的嗓音透过铃声落在他耳边,“国庆放假打算怎么过?” “回春城。”许柯答,这次的答案倒是简单利落许多。 “回去干什么?” 许柯叹了口气,挣扎半晌还是选择妥协,语气颇有些无奈,“刚有人给我打电话,一个爷爷病了,我打算回去看看他。” 铃声终于打完,顾深的声音清晰的响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许柯扭头看他,刺人也冷声冷调的,“跟你又没关系,你那七天假闲得慌么?” “当旅游了,”顾深又开始晃凳子,没个正形,“有个白捡的免费导游不用白不用。” 许柯还想再说点什么,余光一瞥,蔡小刀来了,于是所有的拒绝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一节课刚过去,许柯立马偏头想再跟顾深打商量,结果那货把手机上的订票消息直接一把甩过来。 许柯:“……” 这动作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花园热搜:#惊!诚关高中某班竟然全班聚众吃起霸王餐?# 第59章 春城 “你真的要去?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从顾深买下票到现在他们一起在花园东城的长途汽车站碰头,一路上这句话已经被翻来覆去的问了八百遍了。 顾深无奈的笑笑,第八百零一遍重复道:“我票都买好了,汽车票又不给退。” 许柯低头摆弄手机,两秒后顾深手机叮咚一响,点开一看,许柯给他发了个红包,“钱我退给你,你别去了。” -- 第121页 顾深感到一阵好笑,红包没收,他把手机一关随手扔进卫衣兜里,问:“怎么,你在春城有什么秘密么?这么不想让我过去。” 沉吟半秒,他又似笑非笑的补充了一句,“放心,这趟我完全是去放松心情,看看风景的。就当一次外出旅行,你不用有压力,我很好带的。要是有事儿你把我往个能呆的地方一丢,我乖乖等着就行。” “没有,”许柯冷淡开口,望着远处的车次航班,上面“春城”的字样在大屏上微微发着红光,跟他来的时候一样,“我只是觉得有一点奇怪。” “奇怪?” “嗯,”许柯转过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刻薄,“毕竟我一直觉得那是一个只有傻子才会选择去旅游的地方。” 顾深:“……” 正值国庆假期,全国所有地方的车站人流量都多的不像话。候车室里人来人往,拖着破旧箱子的农民工、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行色匆匆提着公文包的小白领…… 人多,吵嚷声不绝于耳,尤其是小孩子的哭闹声,更是滚烫热锅里的沸油,吵得人脑门儿发慌。 大厅里有不少售卖零食的小店,许柯跟顾深随便挑了一家进去,买了两瓶冰水。 顾深看着货架上那些小零食和一些标签上写着土特产的蜜柚、香瓜、枸杞、桂圆,正想问要不要买点带过去给许柯那边的朋友分一分,就听见许柯站在收银台前边问他:“你晕车么?” 顾深怕说自己晕车许柯又不让他去了,于是当机立断的摇头,语气还特别轻蔑,“我坐过山车都能一直不停的玩个四五趟,怎么可能晕车?” 许柯点点头,没对他那战绩有什么多余的表示。付账的时候从前面的柜台上多拿了两个棒棒糖。 “同桌,用不用买点什么土特产带过去给你那边的朋友分一分?” 许柯结完账了,站在门口,闻言瞥了那边一眼,语气嘲弄,“你要是愿意拎个十几斤的东西走一路,那我没什么意见。” 许柯靠在门边滑了两页手机,见顾深还真在那儿权衡要不要多费点力气,他把手机摁灭,叹了口气,“拉倒吧,我们那儿不缺绑着蝴蝶结的香瓜跟蜜柚。” 顾深只能作罢,但最后还是买了一大堆零食拎在手里,结账的时候握着手机问:“这么多够不够,够分吗?不够再买点。” 许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收银台上小山一样的零食堆,他垂下眼往小店外面走,“退点吧,我没多少朋友。” 顾深调付款二维码的手愣了一下,心里又短暂而细密的酸疼了一下。 他们从小店出来,看了眼时间,要准备上车了。 穿过安检大厅的时候,有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在安检机旁边扯着嗓子哭,嘴里嘟嘟囔囔的,听不清在闹什么别扭,“我不,我不。” 她的妈妈背着个大背包站在旁边,想让她安静下来,吓她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小女孩安静了一瞬,哭的更凶了。 周围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带了点烦躁的不加掩饰的打量,小女孩妈妈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蹲下来哄女儿,“好了好了,宝贝,不哭了。” 小女孩儿不理,迟到的温柔比草都轻贱。 正手足无措呢,立在旁边的一个大男生递了个棒棒糖过来,清冷的嗓音响在上方,语气有点不自然,“别哭了。” 小女孩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倒是真没再哭。 许柯清了清嗓子,说:“乖一点。” 站在他旁边的顾深打字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离他不过几米的许柯,又穿过许柯看向那边有点闹腾的小姑娘,微微眯了迷眼。 什么消息都不想回了,顾深把手机关了,去扯许柯的衣角,“走了,上车了。” “太谢谢你了,小伙子,”小女孩的妈妈朝许柯抱歉的笑笑,拍了拍女儿的背,“快跟哥哥说谢谢。” 小女孩舔着糖,声音软软糯糯的,“谢谢哥哥。” 不等许柯作反应,顾深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漫不经心中带着点不耐烦。 “妈妈,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哥哥好凶啊。”小女孩天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好了好了,乖乖站在这儿等爸爸,不可以再哭了。” “……” 母女俩的声音逐渐淹没在人海里,慢慢的,再也听不见了。 检票、上车,他们径直走到倒数第二排,许柯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我凶么?”顾深现在开始为小女孩的最后一句话耿耿于怀,“我好像什么话都没说吧?” 许柯觑他一眼,脸上明晃晃的摆着“你心里没点数吗”的表情。但这个话题有点敏感,他并不想揪着不放,也就没什么回应。 “要坐两个小时的车,你自己玩会儿游戏吧。” 许柯说着,自顾自的把手机拿出来,塞上耳机。 点开数独那个软件之前,鬼使神差的,他把旁边的微信打开,上面第一位联系人是他妈吴怜。 消息是昨天晚上发的,一条十几个字的消息,下面得到的回复一般都是一两个字,偶尔有一条长一点的回复,逗号、句号都标的很规范。 闭眼一扫,整个界面简单干净的连个表情都没有。 吴怜昨晚刚结束一个会议,跑到机场,赶上了最后一班航班,买完机票给许柯发消息说:小柯,明天国庆想吃什么,我回来给你做吧。 -- 第122页 许柯回:不用,我不在家。 吴怜:不在家?你要去哪儿? 许柯:回春城。 看到“春城”这两个字,吴怜顿时愣住了,她忙给许柯发了条语音过去,“你回春城干什么?那个人还在春城,我听说他最近被放出来了,去了撞上他怎么办” 许柯比吴怜还冷静,“不会撞上的,孙爷爷住院了,我回去看看他。” 机票被攥得发皱,吴怜拖着行李箱的手都在发抖,但她没有立场跳出来对她儿子的任何决定指手画脚。从十年前她走出春城的那刻起,她就再也没有了这个权利。 于是,她只能回一句: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没到半秒,许柯回了个“好。” 机场里的人很多,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挤过人流走到吴怜面前,衣服半点没皱,声音很沉稳,“怎么,不回去了吗?” “嗯,”吴怜点头,“小柯他放假要回春城。” “春城?”男人动作自然的接过吴怜的行李箱,把她半抱在怀里护着,“他要回去干什么?” “去看望一个邻居,孙爷爷,家在西边那棵榕树下,你还记得吗?”吴怜说着,声音里透不住的疲倦。 她最近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过,为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尽快赶完回去陪儿子度假,没日没夜的赶工期。 男人似乎回想了一下,然后缓声道:“没印象了,西边榕树下……那家不是姓胡吗?” “姓胡那家早就搬走了,”吴怜笑着,但下一瞬间又突然伤感起来,“也是,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 男人亲了一下吴怜的发鬓,“不过幸好这么多年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走在了一起。” 但跟从前也不一样了,这么多年,中间早就挤满了人。他们也只能不断尝试着,去弥补曾经错过的那些岁月。 吴怜握紧了男人的右手,突然出声问:“对了,你也不回去么?小深一个人在家……” “他也不在家,在家看着我估计也烦。”顾楚轩把吴怜牵握着,“那小子估计知道了我在谈恋爱,最近回消息都蹬鼻子上脸的。” “什么?他知道了?” “估计看出来了吧,”顾楚轩揉了揉眉心,他轻声调笑道:“怎么,不打算给我个名分?” 吴怜脸热,但过了一会儿,又有点担心:“小柯他们……能接受么?” 顾楚轩也叹了口气,“不知道。算了,不管他们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事儿反正迟早是要跟他们摊牌的。” * “还有多远?”顾深在车上哼唧半天,此时一脸生无可恋的颓废模样。 这人在上车之前狠话放的倒是溜,车没走出半里地开始说难受,把许柯吓一跳,以为他高原缺氧了。再一问才知道他是晕车,许柯没好气的说:“还有一个小时,能撑么?不能撑下车走回去。” “不行了,我真要吐了,”顾深开始甩锅,“肯定是这路的原因,它不平,颠的人头晕。” 看着许柯的黑脸,顾深讨好道:“我以前真不晕车。” “那是,”许柯嗤道:“毕竟坐过山车都能连转三圈呢。” 顾深静默片刻,闭嘴了。 “张嘴,”许柯把水递到顾大少爷嘴边,“喝水。” 顾深听话的张开嘴,喝了口水后,说:“想吃糖。” 许柯就买了两根糖,一根给了小女孩,还有一根发车的时候为了平复头晕恶心自己吃了,现在哪来的糖? “我上车之前就问过你晕不晕车,”许柯一脑门问号,“你当时逞什么强?” “我怕啊。”顾深声音有气无力的。 “怕什么?” “怕你不让我跟着。” 许柯怔愣了一下,半秒过后偏开了头,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发哑,“再忍忍,快到了。” 他哄小孩似的说:“乖一点,下车给你买糖吃。” 顾深卫衣帽子罩在头顶,后仰着头靠在座位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半眯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亮光,无声的回答道:“好。” 两个小时的车程,顾深差点没死在路上。 下车的时候他终于踏上了春城的地面,在一片晕眩之中来到了他同桌的老家。他想好好看看他旁边这个人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下一章就那啥了,所以今天晚上还有一更,但应该会很晚很晚,可以明天再看。 爱你们哦,mua! 第60章 试试 春城坐落在一个地势低洼的小盆地,一年要下半年的雨,常年雾蒙蒙的。它地处偏僻,人口又少,经济发展极度滞后,基本上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地方供人参观。 总之,它虽然名字里带有一个“城”字,但严格来说他跟城市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顾深从踏入这片黄色的土地开始,往周围大概略了一眼,就觉得这个地方自带一种灰色滤镜,就像那种老牌电影里的,不用再多加修饰,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人看出来它的破败。 这个地方的建筑物最多只有五层高,反正一只手能数的过来。街的两边零零散散开了些店铺,店牌像是一辈子没换过,上面的字都生了锈。 路上的尘嚣味很浓,顾深闻着更想吐了。 “跟紧,”许柯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见顾深还杵在原地,只能又走回去拉人,“丢了概不负责。” -- 第123页 “我们现在去哪?”顾深实在是晕的难受,一步都不想动,就想找个地方蒙头睡个地老天荒。 他虽然一路挺着没吐,但此时胃里难受的很,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泛着酸。头重脚轻,说不出来的感觉。说话的时候声音闷在卫衣里,也透着股晕眩的劲。 许柯看他这个快死的样子,嘴边凝聚了无数想刺人的话,但想到这人在车上说的那些,又把脑子里的刻薄一股脑的压下去,“你在这儿呆着别动,我去给你买糖。” “好。”顾深乖乖点头,点完头后又记起来提要求,“多买一点,什么口味的都来一根。” 许柯点点头飞快进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场景,就连空气中侵染着灰尘的味道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车站这家便利店里依旧烟雾缭绕,没多大一块地方却分寸必争的摆了好几台麻将桌,打牌的声音跟路边的车声混在一起,听不出来哪种更恼人,哪种更粗鄙。 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如出一辙,一丁点改变都没有。 还是一样让人压抑的发狂。 许柯低头扫码,把那一袋子糖接过拎好。 便利店的老板是个胖呵呵的中年男人,知道这个地方百分之八十的八卦。他看见许柯,眼睛里亮了一瞬,“诶,你是街角老许家的吧?你怎么回来了,来看你爸?” 许柯眼神冰凉的看过去。 老板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哦,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跟你爸……” “他不是我爸。”许柯说完这句,拎着糖踏出店门,没再转身。把店里的那些议论声远远抛在身后。 灰色的天空,潮湿的空气,顾深站在路边缩了缩脖子。 有点冷,他把手插进卫衣口袋里,往许柯走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了大概三秒钟,就看见他同桌拎着一大袋子糖走过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怎么了,谁惹你了?”顾深气若游丝,放出来的狠话一丁点气势都没有,“跟我说,我帮你揍他。” 许柯绷得紧紧的一张脸慢慢松下来,他拿出了一根橙子味的棒棒糖递给顾深,“你这样子站都站不稳能揍谁?打空气么?” 顾深三两下把糖纸剥掉,然后把糖塞嘴里,“等一下啊,等我吃完这根糖补充一点能量。” 许柯哼笑了一声没说话。 但心里的那股烦躁竟然奇异的被压了下来,让人的心情变得稍微好了一点。 “同桌,我们现在去哪?”顾深咬着糖含浑道。 “去医院,”许柯低头看了眼手机,“你可以在医院附近的奶茶店等我,我把事情处理完过来找你。” “不,我跟你一起。”见许柯皱眉,顾深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我这状态,怕被拐。” “拐你能干嘛?”许柯嗤嘲了一句,“你也就有张脸。” “啧,我这张脸,能做的事儿多了。” 许柯:“……” 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浪起来…… “我们怎么去啊,不叫车么?”顾深恢复了一点精气神,又开始操心。 “等会儿,有人来接。” “谁啊?” 许柯还没开口,一辆摩托车迎面朝他们开过来,溅起的灰尘扑他们一身。 顾深刚要骂人,那骑摩托的万分激动的喊了一声,“柯儿,你终于回来了。” 柯儿? 怎么叫那么亲热? 顾深皱眉,有点不适。 骑摩托的摘下头盔,露出一颗比高迈还寸的寸头。只见他三两步下车,一把抱住许柯,“柯儿,我可想你了,你这平时也不来个电话什么的,老谢他们也挺想你。” 老谢?他们? 这朋友挺多的啊,一个个都那么热情? 顾深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脸当时就拉下去半截。 “这是虎子。”许柯一脸木然的给他们相互介绍道:“这,我同桌。” “同桌好!”陆虎热情的不得了,当即给垮着脸的顾深一个拥抱,“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柯了。” 拥抱的过程中陆虎在顾深耳边轻轻道:“我们柯儿一般不带人回来的,能把你捎上说明你俩是真好。他这人慢热,你没少费心思吧?多谢你了,兄弟。” 这一席话顾深听的五味杂陈,虽然很受用,但这一下亲疏远近一目了然,顾大少爷心里听的很不是滋味。 他朝陆虎笑笑,“没什么,应该的。” 陆虎比高迈的神经还粗,当即只觉得顾深的表情不是很高兴,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只能冲顾深善意的笑笑。 “这一辆摩托车,怎么坐啊?”顾深问。 陆虎挠挠头,问顾深:“你会骑摩托么?” 顾大少爷从小就晕车,对车这一系列男孩子都喜欢的东西不是很感冒,现在他又养成了一种说实话的好习惯,于是他诚实的摇摇头,说:“不会。” “这样啊,等一下,我再叫个人来让他载你。” 陆虎叫来的那个人是他堂哥,和许柯也不是很熟,他来的很快,车骑得也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人送到了。 顾深对一些人情世故多少了解一些,下车的时候塞给他两百块钱,“谢谢啊,麻烦了。” -- 第124页 那人推脱了一会儿,但看得出来意志不是很坚定,最后把钱收进裤子口袋了,还留了个电话,“这几天要去哪儿就找我我载你。” 顾深点点头,转身走进医院。 “你刚给钱了?”一起往楼上病房走的时候,陆虎问:“你给了多少?我退给你,我跟柯儿是兄弟,可不能坑他同学。” 顾深觉得许柯这发小简直跟他过不去,净挑他不爱听的说。 “没事儿,我跟柯儿也是兄弟。”他把“柯儿”这两个字念的极重,仿佛念轻了就跟输了什么似的。 “你俩消停会儿吧,”许柯开口了,他听的有点心累。 虎子神经比较粗,这位说话又经常自己跟自己较劲,两个人的对话颇有点对牛弹琴的意味。 偏偏一个愿弹,一个愿听。 这里的病房静悄悄的,没多少值班的护士。看得出来基础设施也不怎么样,楼道里一片漆黑,连灯都舍不得开,顾深走路的时候已经踩了陆虎三脚了。 就这么艰难的走了一路,终于拐进了三楼的一间病房。 那是一间单人病房,虽然只够摆上一张病床,但这算得上是这所医院里的豪华套间了。 病床上躺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弱老头,他的头发花白一片,但脸上面部肌肉很生硬,面相看起来有点凶。听到声响睁眼看过来的时候带着点震惊,那双饱含风霜的眼睛里透着藏不住的喜悦。 “小柯,你怎么回来了?” “来看你。”许柯走进去,朝他身上扫视了一圈,“怎么伤的?伤哪儿了?” “没多大事,”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像极了祖孙俩,“就是不小心起猛了,闪了腰,医生说再躺两天就没事了。” “真的?”许柯不信。 “那我还能骗你?”老头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突然视线一瞥看到了门口的顾深,忍不住上下打量他,“这小伙子面生啊?” “我同学,”许柯简单解释了一通,“花园的。” “哦,花园那边的啊,”老头兀自评价道:“不错不错,看起来很不错。” 这不错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哪方面不错。 “对了,小柯,你去问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老头吩咐道,“再躺下去我这把老骨头没病都要躺出病了。” “把那小子也带上,”老头指了指陆虎,嫌弃道:“看见他就烦得慌。” 陆虎无辜躺枪,他指了指自己,“啊?我?” 许柯皱着眉站在床头,没动。 “去啊,等什么呢?”老头没好气的说,“怎么,不放心你这同学啊,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老头情绪有点激动,许柯没办法,只能把陆虎领下楼,把空间腾出来。 等他们走了之后,老头目光和缓的看向顾深,朝他招了招手,“小伙子,过来。” “你跟小柯关系很好吧?”老头想挤出来一个笑,让自己看起来更和蔼一点。但他脸有点僵,所以这笑看起来就有点吓人。 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么笑不好看,于是又把笑收了,尽量说话的时候把语气放的缓一点,“我从来没看见他带什么同学回过家。” “那小子,也是死皮赖脸的缠着小柯,缠了三四年吧,”他指的是陆虎,“两个人才慢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顾深走近,难得的有点紧张,他不自觉的把背挺直,笑道:“我跟他,也是我死皮赖脸缠着的。” “不一样,”老头摇头笑笑,但也没说究竟是哪儿不一样,他继续道:“小柯啊,命有点苦,我看你们关系不错,以后你能再多照看点他吗?” “放心吧,我会的,爷爷。” 老头点点头,又说:“你听过小柯他爸爸吗?” “他跟我说过一点。” “他连这都愿意跟你说?”老头有点惊讶。 “没有,只提了几句。” “这样啊,”老头闭了闭眼,睁开的时候眼睛里失了焦距,仿佛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情,“他那爸爸,可真不是个东西……” * 许柯在下面问了医生几句老头的病情,得知是真没什么事之后又匆匆带着陆虎赶回去。 爬楼梯爬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陆虎在后面叫他,“柯儿,你走那么急做什么?” 许柯没应他,病房里老头故意把他支开不知道会跟顾深说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不会说什么好事。 许柯三步用作两步,进病房的时候先在外面敲了敲门,才进去。 病房里,顾深正坐在小马扎上给老头削苹果,两个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突然大笑起来,看起来很投缘。 许柯悄悄松了口气,他走上前去,还没说什么,陆虎就跟在身后嘟囔了一句,“柯儿,你走这么急干嘛啊?来捉鬼么?” 这二百五…… 顾深和老头一齐看向他,许柯张口就编瞎话,“是你走的太慢了。” 陆虎:“?” 我一直以来都是学校的长短跑冠军啊。 三个人陪着老头聊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饭后,老头开始赶人,“行了行了,年纪老了要午睡了,你们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呆在这儿吵我。” 说完,又叮嘱许柯,“小柯,带你这好同学到处转转,不是说来旅游么?下午带到你以前学校那边去好好看看。” -- 第125页 学校有什么好看的? 但许柯莫名不想顶嘴,虽然他再三跟医生确认过老头没什么大事,但可能是老头穿着病号服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老了吧,他突然只想顺着老头的意思走,少跟他说点反话。 “嗯,明早再来看你。”许柯说。 他们仨悄悄把房门带上,出了医院。 “柯儿,你们接下来去哪儿,去一中么?”陆虎说,“我把你们送过去,下午就不跟你们一起了啊。” “你下午有事?” 陆虎突然娇羞起来,红着脸说:“之前一直没机会跟你说,我搞了个早恋。隔壁班的,在一起快两个月了。” 许柯一脸无语,但毕竟是发小,还是随口祝福了一句,“好好搞。” “不用管我们了,”他又叮嘱道:“有约会快去,别让人家等。” 陆虎红着脸走了。 又只剩他们两个,从病房出来后顾深就一直沉默着,许柯其实挺想问问老头在病房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但话到嘴边,说出来的时候却突然拐了个弯,“你有什么想去看看的地方么?” 顾深又沉默了好久,久到他们已经漫无目的的顺着路走出好远一段,他才突然开口说:“去你跟许可以前住过的房子转转吧。” 许柯停住脚步,抬眸看他,“那儿有什么好看的?” “就想随便转转。”顾深放低了声音,敛眸问:“可以么?” 许柯:“……” 那间房子带给许柯的感觉挺复杂,开心的有,痛苦的更多。那里有那个人无休无止的征戮,但也有小男孩和小女孩那些苦命相依的岁月。 就是因为感触太多了,所以每每午夜梦回之际,许柯总会梦到那个昏暗泛黄的小屋。 有他的苦,但也有他的乐。 再回到那儿的时候,许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那么平静。 他平日里装冷静装惯了,碰到陈年的旧疤时居然也能将心跳保持的很好,就像一个陌生的旁观者一样。 房间里的摆设几乎没变过,狭窄客厅里的方木桌、黑黝黝却很高的灶台,隔着一道粉红帘帐的房间…… 下午的阳光透过低矮的窗户半射进来,将客厅里的细小灰尘都照的清清楚楚。 顾深咬着个青苹果味的棒棒糖低着头站在他身后,蓦然开口,嗓子黏腻腻的,他指着那张吃饭的方木桌,问:“那个人他在这儿打过你么?” 许柯背猛然一僵,他转过身,问:“老头今天都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顾深也开始把话说的说一半留一半了。 那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被顾深咬断,他抬起头看向许柯,眼尾有点泛红,“所以我现在有很多事想做,那些在心里埋了很久的事,藏了很久的话,我现在都想把它做出来,说出来。” 仿佛他们之间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断了一样,许柯眸光有点散,眼睫乱颤,他在一片狂乱的心跳声中说:“老头说的那些你不用放心上,老年人都喜欢添油加醋……” “你以为我是因为知道了你以前过的那么惨才喜欢上你的么?” 这句话一说出来,许柯头皮都炸了。 他们第一次将“喜欢”剖出来放到明面上说,至此,再也没有一丁点退路可走。 许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第一次遇见顾深这样的人,第一次面对这么汹涌的情感,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你,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在长久的安静和动乱声中,许柯说,“或许你应该多了解我一点,然后你会知道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不,你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好,”顾深耐心又温柔,他这人在别人眼里向来是无恶不作的,但唯独在面前这个人身边总会放下身上所有的刺,把里面最柔软的东西露出来放到他面前, 若隐若现的青苹果味离得更近了,仿佛就落在鼻尖上,“我这个人一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没什么同情心作祟,也不存在一时的荷尔蒙爆发。” 许柯不断往后退,都快贴上墙了,顾深把人捞住,虚虚抱着他的腰。 他低头看他,眼睛里处处都是细密的专注,“我喜欢你,喜欢到还没确定完你的心意就匆匆表白了,很鲁莽,也没有把握。” “这其实……”顾深笑了,他嘴里咬着糖,自嘲似的说:“不太像我。” 许柯眸光散的厉害,看不清东西了,只觉得脑子里满满的,心里也胀胀的。在这么一个特殊的环境里,他身上的任何部位都敏感的厉害。 顾深低头,声音就响在他唇边,“初中、高中早过恋么?” 许柯一张口,嘴唇都能擦上顾深的脸。他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那你要不要试试?”顾深问。 “试什么?” “试试跟我早个恋。” 顾深说完,扣上许柯的下巴,偏头吻了上去。 少年人的触碰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珍宝,怕哪儿力度重了,让人疼了,恨不得百般呵护着。 顾深的手撑靠在墙上,许柯的双指紧紧攥着顾深的衣沿,他们鼻息交错,呼吸微乱,带着点轻颤和试探,动情的吻靠在一起。 太阳不知道晃到了哪儿,只余下一抹光线投射进来,映在少年的脸上,泛着金光。 顾深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最新联系人是徐强,他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在安静的手机屏幕上孤零零的闪着光: -- 第126页 我怎么觉着你跟你那小同桌那么不对劲?你不会暗恋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1章 往事 病房里时针滴滴答答的走着,静默片刻的时间,一分一秒就这么走过去了,像极了人生里的每个拐点。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面色红润,精神镌烁,但眼睛里早就没有了年轻时的光彩,整个人像根强撑着的枯木,仿佛风一吹,他就应声倒了。 似乎是不知道该从哪讲起,他先兀自出神了好长一段时间,开口的时候,话题远的跟天边的风一样,“你们那儿是不是要开好多次家长会啊?” 顾深坐在病床旁边的小马扎上,拿着刀在削苹果,“一年两三次吧,也不固定,今年还没开过。” “哦,这样啊,”也不知道老头年轻的时候是干什么的,每每要说点事的时候总习惯先扯点别的,“小柯他啊,最怕开家长会了。” “他妈一直不在家,要开家长会了他也不想把那个人找过去,就每次拿点鸡蛋什么的过来找我。也不说话,我问他要让我帮忙干什么,问了好几遍才会小声说要浪费我半天的时间,去当一下他的家长。” “那个时候他才这么一点高,”老头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七八岁的样子,在上小学。” 老头坐靠在床头,回忆起那段日子的时候目光变的很柔软,“我是00年搬到这边来的,认识他们兄妹俩的时候,小柯5岁,他妹妹3岁。” “两小孩懂事的特别早,那么小就在家里自己煮饭洗衣服干家务,那个人当时还没学会喝酒赌博,自己在这片捣鼓了一点儿小生意,干的还不错。对两个孩子也大方,虽然这个爹当的不称职,但起码让他们吃穿不愁。” “他妈妈一年回来个一两次吧,每次回来大包小包的买东西,也给了那个人不少钱说是拿去给他妹妹看病。” “要能一直这么过那也挺好的,”老头叹了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沉了下来,连带着顾深的心也揪了起来,“坏就坏在那个人生意出了问题。” “大概是在02年的时候,他那个厂子倒闭了,当时一起合伙的都卷钱跑了,欠了不少账。那笔欠着的钱还是小柯他妈回来还上的。” “他妈就跟那个人商量好,说自己出去赚钱,让他在家好好照顾两个孩子,每个月打几千块钱回来给他们用。” “一开始那个人还有点不甘心,想再去把生意开起来。但是后来,那个人不知道被哪个小子带去了赌坊,往赌坊一坐,他就再也不想什么生意的事了。” “小柯他妈每个月寄回来的钱一大半都被他拿去赌了,一开始还真挣了不少,都是大钱。后来,一夜输了个精光。” “那个人就开始喝酒,赌坊也不去了,每天定时定点的去城南那边打麻将。我本来对这些事都不了解,直到有一天去街角那边办事,”老头缓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声音涩涩的,“那是在傍晚,听到街的拐角那边传来了很大很大的哭声,小女孩的。” “我就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走到那栋楼楼下的时候,”老头闭了闭眼,“看到三楼窗户里,那个人拿着个酒瓶往小柯身上砸,酒瓶碎了,他就拿酒瓶的瓶尖往孩子身上刺,肩膀上,背上……” “他一声没吭,小可被他抱在怀里,哭的发抖……” 老头有些不忍回忆,顾深削苹果的手顿住,半晌才发现苹果上沾了点血,他一看,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口子,被刀划的,血珠一滴一滴往下掉。 但他发现竟然一点都不疼,他伸手去扯卫生纸擦血,一动,四肢百骸都猛的剧痛起来,让人忍不住一缩。 这一刀好像划在了他的心口上,动一下仿佛就把口子撕裂开来,往里撒盐、灌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再削一个。”顾深的嗓音从没有这么哑过,他仿佛自虐似的说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我连忙上去把那个人推倒,把两个孩子带了回去。”老头说,“那是小柯第一次去我家,拘谨的很,连口水都不敢喝。我说要给他上药,他把衣服搂的更紧了,仿佛怕人看到一样。” “后来熟了几次之后,他才愿意让我帮他擦药,”老头声音哽咽,在哭,“我啊,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一个孩子身上有那么多伤,密密麻麻的,我给他上药的时候手都在抖。” 顾深刀一斜,食指上又多了条口子。 老头抹了抹眼泪,跟他说:“好了,别削了,你这都划几刀了。” “没事,”顾深把那块染了血的苹果切掉,继续削,几乎是忍着内心所有想法所有情绪,牙齿咬着牙齿,道:“他们这个情况这里没人知道么?”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头又叹了口气,哭过之后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多了,“但谁敢管啊,都是别人家里事,怎么说都不好插手,不合适。再说,这里的人思想都保守,棍棒出孝子,听到哭声的时候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头虽然时不时的把人带回去,但那个人过来接孩子的时候,他还是没理由把人留这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被带走。 然后,过个几天半个月,好一点的话能捱一两个月,又把满身伤痕的孩子接回来。 没办法,是真的没办法。 顾深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有人会蠢到拿着刀去砍人,很多事情,除了这种极端的办法能宣泄出身体里的痛苦之外,自己是解脱不了的,“后来呢?他为什么会转学来花园?那个人呢?还活着吗?” -- 第127页 “后来,”老头坐的有点累了,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说:“后来小可死了,他妈妈终于知道了那个人在家对两个孩子做过的事,对那个人发起了起诉。” “小柯在法庭上把伤口露出来给所有人看,那个人的辩护律师当时就说不出来话。” “后来,那个人被判了三年。” “三年?”顾深像听了什么笑话,苹果攥在手里都被捏的出汁,“为什么只有三年?” “因为小可的死找不出来证据,”老头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能判他故意伤害罪,罚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小伙子,”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老头温声说:“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你能同情、施舍小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多陪陪他,听他说说心里话就很好了。他在那边一个熟人都没有,跟他妈估计话也很少。很难得的,居然一个月就能交到朋友,所以,你多让让他行吗?” “哪怕以后你们因为什么事有了矛盾,你多走几步。小柯啊,很多话都埋在心里不说,你别看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但他一旦看重别人,就会看得比什么都重。”老头恍若在交代什么,声音沙哑,“他以前过的这么苦,总不能苦一辈子吧?” 顾深苹果终于削好了,他递给老头,声音坚定也不知道是在对谁作保证,“我会的,我脸皮厚,不怕推。” 老头咬了口苹果,点了点头,终于露出来一个笑,“他们应该快上来了吧,我们赶紧说点开心的事,别让小柯发现我跟你说了什么,要不然这小子要跟我没完。” 病房里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微笑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仿佛他们刚刚真的说了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光线一点一点褪下去,房间里只能看清楚两个人的轮廓。 顾深抬手摸了摸许柯的耳垂,两个人刚刚做了那么亲密的事,许柯此时却忽然害臊起来。 他扭了扭身子,声音有点恼怒,“别碰。” 顾深埋头靠近,安抚性的碰了碰他的唇,在许柯晃神的时候,问道:“明明对我有感觉,之前为什么让我离你远一点?嗯?” 许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一个人,那种感觉明朗起来的时候应该是因为偷试卷的事情,顾深那几天没有去学校。 一开始只是不习惯,后来他做题晃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脑子里刚刚竟然闪过了顾深的脸。 这种体验对许柯来说实在相当新鲜,他很少出神,尤其是在学习的时候。 后来顾深收到的那封情书更是让他觉得怀疑人生,因为他当时真的能感觉到自己情绪的低落。 就像他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喜欢这件事情一样,他也很讶异于有一天他会喜欢上某个人。 至于为什么喜欢,可能是顾深对他太好了吧。 许柯跟别人不一样,他从出生到现在拥有的爱太少太少了,顾深对他的偏爱就像汪洋之上的巨轮,他本能的想靠近,但又本能的不想拉着他一起沉浮。 顾深的手又碰上了他的耳垂,小心揉捏着,说话的时候气息很近也很轻,“问你呢?到底为什么那么说?” “顾深,”许柯轻呼出一口气,看向他的眼睛,“你会喜欢我多久?你能保证吗?” “这个世界上会变化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你……” “这个世界上会变化的事情的确很多,”顾深复述了一遍他的因,重新给了他一份果,“所以你愿意跟我一起看看吗?” “看看永远这个词是不是真的存在。” 许柯心跳漏跳一拍,他强忍内心的悸动,说:“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不正常?” 顾深:“?” “跟发/情了似的。” 顾深:“……” 他无声的笑起来,看着这个房间,他向前一步抱住许柯,哄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把那些好的记住,把那些坏的全都忘了好不好?” 许柯的声音像极了冬天里的雪,又冷又硬,“往事而已,早都忘了。” 顾深早习惯了怀里这个人的嘴硬,他往上摸了摸许柯的头发,自抬身价把自己和许可放到一起,“以后就只记住小妹,还有我,好吗?” 许柯渐渐的回抱住他,埋在他怀里小声的“嗯”了一声。 初秋时节,大雁南飞,顾深觉得心里的那点地方都快被怀里的这个人搅成了一滩春水。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柯柯他爸会很惨的~ 第62章 狗粮 这栋房子有些年头了,里面的摆件看上去都像是上个世纪的风格,老旧的红檀木桌子,缺了一角皮革的棕色沙发,客厅中央的小电视旁边有根接收信号的天线,上面盖着一块粉红色的遮灰布…… 熟悉的场景总是能带回来不少生动的记忆,那些浮尘一般游荡过去的岁月又陡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顾深站在客厅里面囫囵扫了一眼,他想好好瞧一瞧,但又不太敢细看。 老头说许柯小时候特别喜欢坐在靠窗那边,看着窗户底下的车水马龙,只淡淡扫视一眼,然后就把视线收回来,埋着头不再往下看。 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看什么东西,老头问过他好几次,小孩儿闷葫芦似的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 顾深走到窗户那边,学着小时候的许柯也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布满灰尘的玻璃窗下面是一条狭窄的街道,很暗很暗,只有他们学校外面的半个胡同口那么宽。 -- 第128页 往远瞧能看见老街的街道,几个稀零开张的小店统统只开着半扇门,浑然觉不出有什么热闹。 再往远处看能看到他们来时的车站,几辆绿皮公交车停靠在一边,来往过客很少,司机倒着头睡在上面,不管有多少人到点了就把车开走,日复一日的为生计而奔波。 “你在看什么?”许柯的声音响在后面,他手里拿着一个大铁盒,里面有不少他跟许可小时候一起玩的东西,这次来刚好把上次来不及捎上的全部带走。 “没什么,”顾深转过身子笑着说,“只是觉得你之前有一点说的挺对的。” “什么?” 顾深摸了摸鼻子,自嘲道:“我可能真的是脑子有病才会扯出过来旅游这个理由。” 许柯轻笑了一声,笑声很淡,响在模糊不清的半暗房间里听的人心里发痒。又过了一会儿,他把大铁盒搁在桌子上,眼睫低下去,“后悔了吧,让你别跟着来非不听。” 顾深望着站在阴影处的人,语气带着几分纵容和无奈,“怎么可能后悔,这趟我要是不来才像是活活损失了一个亿。” 顾深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路的时候走的一贯漫不经心和慵懒随意,走近了,在一片拂晓的天色里,摸索着抓住了许柯的手。 牵着,握着,十指紧扣着,说话的时候气息就吐在耳边,勾的人半边身子都酥麻下来,“我们今晚住哪儿啊?把这儿收拾一下凑合几晚?” 许柯被牵握着的手有几分僵硬,说话的时候倒是没半点嘴软,“你要是愿意花几个小时把这个没人住的房子收拾好,躺几晚后又把它放着吃灰。那么费心费力却又不计回报,那我没什么想法。” 在这种时候牵着手实在有些不搭边,许柯把手挣开,拿着铁盒往门边走,“这几天住酒店,走吧,先带你去吃饭。” 这里只有一家勉强还能住的酒店,是这边最高的建筑物,有足足五层楼高,随便往天上一望就能瞧见它。 晚饭他们随便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店吃了点面,一起循着风往酒店走的时候,顾深目光到处乱撇,踢了一路的小石子。 走到了能看见酒店门口的时候,他终于把纠结了一路的问题吐了出来,“那什么,我们订几间房啊?” 余光能看见许柯在看他,顾深把头支起来跟许柯对视,清了清嗓子,看起来一派坦然,“我是怕万一房间不够的话,我们要怎么办。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你千万别想歪了,我可是正经人。” 许柯轻哼出声,继续朝前走,“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从出生起就没看见这边酒店房间满过。” “哦。”正经人叹息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放心了还是有点遗憾。 坐在酒店前台的是一个年龄有点上岁数的大妈,许柯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大妈正在打电话,一边嗑瓜子一边唾沫横飞。 看到有人来了,她一把撂下电话,眼睛里都能看见光,“几个人啊?开几间房?住几晚?” 她这个动词用的有点传神,顾深双手插兜立在旁边,脑子里细细麻麻的闪过了很多想法。 “两间。”许柯把身份证拿出来放到前台上,简洁道,“两晚。” “就你们两个小伙子啊?”大妈看不惯这种铺张浪费的作风,没忍住说了一嘴,“那开一间房不就够了?我们这里的床很大的,两个人挤挤完全睡得开。开两间房多浪费钱啊。” 顾深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了,轰然安静下来,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许柯身上。 许柯一本正经的向大妈指了指他,甩锅甩的很棒,“我这同学,他有点娇气,不喜欢跟别人挤一起。” 顾深:“……” 大妈看了顾深一眼,带了点不理解,但毕竟不是她家孩子,只说了一句,“哦,这样啊,这小伙子看着是有点娇气。” 顾深:“……” 我不是我没有别听他的。 她看都没看身份证一眼,噼里啪啦的在电脑上一顿输入,然后拿出两张门卡递过去,“诺,两间房间是对门,酒店只提供早餐,但有时间限制,九点之后就没饭了,所以要吃饭得起早点。” 许柯接过门卡,“嗯,知道了。”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酒店没有电梯,不过楼道比医院要好,起码有灯。 自从那句古怪的问话问完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蓦然尴尬起来,明明没有什么,很正常严肃的一句问话啊,但在这种时候仿佛天经地义的混杂着一丝不正经。 顾深可太怕自己被当成流氓了,他今天才刚刚表白成功,不想自己那英明神武的形象受到一丁点儿损伤。于是翻遍脑海里的词典,他又解释了一遍,“我刚刚是真怕酒店房间不够,没想其他的。” 许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走到了二楼,顾深没忍住又说:“我现在脑子里有点兴奋过度,但那些出格的事我肯定都不会做的。” “嗯。” 顾深有点慌乱,他平时一向是随性自然的,哪怕说到要退学的时候他内心其实都没有丝毫波动。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脑子里的一切想法、做出来的一切动作都带着点急躁、漂浮、不自然。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走到房间门口都没有人出声。 顾深手指僵硬的接过门卡打开房门,他想转身跟许柯说句晚安,刚转过身,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子突然凑近,走过来轻轻的抱住他,双手环在他腰上。 -- 第129页 下一秒,许柯清清冷冷的嗓子响了起来,他的手扶在顾深身后,隔着一层布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说:“深哥,别急,慢慢来。” 顾深就是再没想法此刻也生出来了点不该想的东西,他呼吸凝滞住,整个人靠在门背上不敢动弹。 许柯刚说完这句温情的话,没一丁点眷恋的把手松开,往后退了几步,他好笑的靠在自己房间的门边上,带了点笑,“我又不会跑,所以你……正常点?” 很多事情看得太重,有一天梦想成真的时候人就很容易患得患失。 许柯懂,所以把话放到现在才说。 顾深喉结动了动,跟许柯面对面,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半晌才沉着嗓子说:“再叫一遍。” “嗯?” 顾深清了清嗓子,“刚刚怎么叫我的,再说一遍。” 许柯哼了一声,“美得你,睡觉了。” 他把门打开,刚转身,听到顾深在对面叫他,“许柯。” 这是顾深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许柯看过去,看见顾深一米八几的高个,快有酒店房间的门顶那么高。他穿着黑色的卫衣,慵懒的靠在门边,看过来的时候眸子深深浅浅的,像喝醉了酒,眼睛里倒映着一抹笑意。 许柯声音很轻的应了一声,“怎么了?” “没事,”顾深嘴角弯起来,说出来的话醉人得紧,他轻声道,一字一句轻的像酒,“就想叫叫我男朋友的名字。” 许柯把门卡抽起来拿手里,进了房门之后,缓缓把门关上,在今晚即将落幕的时候,顾深听见他说,“晚安,深哥。” 顾深这个晚上不仅没安,折腾到半夜还精神抖擞,完全睡不着。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不仅身体累了一天,想了这么久的事情一朝成真到现在他也还没缓过来。 顾深没事干躺床上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个兄弟,徐强的那条消息他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了,只不过当时他没什么心思回复。 顾深两指飞快在手机上打字,几秒钟过后,微信对话框上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你爹:不是暗恋,早恋谢谢。 一分钟还没过去,徐强发了一排问好过来:[??????] 儿子:[真的假的?] 儿子:[你跟小同桌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谁先表的白?你俩就这么好上了?] 儿子:[你现在在哪呢?我过去找你。] 顾深看了眼时间,摁着语音键说:“你怎么比我还不正常?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再说了,我现在不在花园,在春城。” 徐强也紧接着发了条语音过来,“春城?这是什么地方?你俩一起去的?你俩真在一起了?” 顾深:“嗯。” 顾深想了一会儿,没忍住一口气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 你爹:我表的白,他点的头。 你爹:刚刚在酒店走廊的时候,他抱了我。 你爹:还叫我哥,还跟我说晚安。 你爹:你说他怎么那么乖? 儿子:……你够了,我对狗粮过敏。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章我真的写了好久啊o(╥﹏╥)o 第63章 返程 顾深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光一片大亮,在身体的一片酸软和意识的一片模糊中,他闭着眼睛下意识去摸手机。惺忪的眼睛半阖着,睡是睡够了但就是睡的不太爽。 他用指纹把手机解锁睁眼一看,很好,已经下午两点了。 手机一打开页面直接就跳入到跟徐强的聊天对话框,上面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昨晚顾大少爷虐狗虐的很爽,聊到最后还顺带关心了一下发小的情感状况,让他抓点紧。 于是两个人展开了以百为计数单位的表情包大战,最后顾深凭借着继续炫耀自己的早恋对象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不过现在午饭时间都已经过了,他的早恋对象呢? 顾深翻开QQ消息,他早恋对象果然跟他报备了一下行程。 [我金贵的同桌]:看你没起来,我自己先去医院了。 [我金贵的同桌]:下午得回一趟之前的学校办点事,估计会晚点回来。 [我金贵的同桌]:我让前台阿姨帮你留了份早饭,要是过了十二点还没起你就自己溜达着去吃点东西。 [我金贵的同桌]:别走远,被人拐了概不负责。 顾深不知道谈恋爱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反正他看到许柯给他发的这几条消息就觉得心里暖得不像话。 小同桌昨晚还安抚他,还主动抱他,今天还让人给他留饭,还乖乖的告诉他自己今天要去哪儿。 啧啧,这种事情要是不跟发小分享一下的话,那多不厚道啊。 顾深立马把聊天消息截图,发给了徐强,顺带附赠了几条消息过去。 你爹:诶,你说他谈恋爱之后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啊,你能想象我同桌那么冷的一个人现在变的这么黏人吗,自己去哪儿了还要跟我说一声。 你爹:哎,你肯定想象不到,毕竟他这种样子又不会让你看到。 …… 你爹:啧啧,你说我怎么回他好呢,要不就回个‘知道了宝贝儿。’ 你爹:但这样会不会太肉麻啊? 你爹:出个主意呗老徐[狗头/jpg.] -- 第130页 两秒后,顾大少爷如愿以偿的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儿子:说真的,你要再这么刺激单身狗,咱俩就单方面绝交吧。 顾深嘴角翘起,曲起手指打字道:回来别忘了请吃饭,还有见面礼,这阵子没事的时候就挑挑。 徐强其实也刚醒,万万没想到这都一夜了顾深还不肯放过他。 谈恋爱有那么好显摆的吗? 徐强顶着个鸡窝头窝在被子里打字,企图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发小提个醒:深儿,你别谈个恋爱陷那么深行吗? “根据我这么多年的亲身实验,早恋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能那么当真,”徐强的语气像极了看破尘缘的世外高僧,“你哥们什么样的恋爱没谈过啊,想当年……” “……” “算了不提那傻逼当年了,反正你自己琢磨着,不能太认真,到头来哭的是你自己。” “况且你们这感情……又复杂的多,你懂吧?”世外高僧又变成了操心的老妈子,“就算你俩撑到了最后,能过得去家里人那一关吗?你自己是不在意,小同桌他家里人呢?” 徐强一口气发过去三段语音,见对面没什么动静,又怕搞崩他发小的心态,毕竟这严格算起来是顾少爷的初恋。于是挣扎着想发点什么好听的话补救一下。 语音键还没摁上去呢,对面终于回了一条消息。 徐强点开一看,是一条淘宝链接。 徐强:“……” 好家伙,不用补救了,顾少爷的心态强的像钢板。 顾深捏着指关节靠在床头边,语气懒散,“放心,我心里有数。” 要不是太喜欢,要不是没憋住,顾深其实压根没想过开始。 但既然开始了,这些事情顾深心里就都有数。他不是头脑一热就胡乱表白的人,在两个人彼此把握尺度的那段时期他就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不表白,会后悔一辈子。 至于其他的问题两个人可以再一起慢慢解决,但没有什么比后悔更让人留有遗憾的了。 趁对方还没回过神,顾深毫无人性的说:“礼物链接发你了,下次笙歌或者诚关大饭店,你看着来。” 沉默良久,徐强终于爆发出一声疑问:为什么你虐狗还要我出钱请吃饭??? 顾深轻笑出声,兀自把手机关了,起床洗漱。 气温有点回暖,他没穿卫衣,就穿了件短袖,还是黑色的,款式简洁,前面只有个大写的字母A,嚣张中带着丝随意。 在镜子前面站了一会儿,他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又去翻了件黑色外套穿上。 还没出门就热出一身汗,顾深边把房门关上,边给他男朋友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下一秒许柯冷淡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来,“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饱的。” 熟悉的腔调听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软沙,热恋中的人仿佛已经没了脑子。顾深对着电话笑道:“你在哪儿呢?事办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在路上。” “行,我在酒店门口等你。”顾深下了楼道。 好像已经没什么要交代的事了,但电话没挂,就一直亮着。 呼吸声就这么一直不急不缓的响在耳边,混杂着听筒那边的风声、车声和人声。顾深仔细听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那挂了。” “嗯。” 许柯应了一声,仿佛是在后悔刚刚说挂电话的不是自己,他动作很快的摁了挂断。 顾深看着熄下去的屏幕,觉得有点好笑。 徐强说让他别陷那么深,但顾深觉得自己每天还能再深下去一点。 而这个,是单身狗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顾深嘴角弯起,把这事记进备忘录,准备下一次虐狗用。 坐在前台的还是昨天那个大妈,她看见顾深下来,叫住他,“哎,小伙子,你过来一下,有人留了东西给你。” 顾深走过去,看见大妈从身后的微波炉里拿出一份粥,一袋看起来像是小笼包的不明物体递给他,“诺,你还没吃饭吧,把这吃了垫垫肚子。” 顾深从出生以来就没看见过这种东西,他指了指发皱的塑料袋,发自内心的问道:“这东西能吃吗?” “诶,你怎么说话呢?”大妈把东西往他面前一摊,板起脸来教训人,“怪不得昨天跟你一起来的那小伙子说你娇气,这能吃的东西你都挑三拣四的,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把你养大的。” 大妈就差没把“败家子”这仨字写脸上了,指着顾深开始挑刺,“你说你这么热的天还套件外套,怎么,露富啊?” 顾深:“……” 说真的,顾深不说口齿伶俐吧,但语言攻击力也不容小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被一个小小酒店的前台大妈噎的哑口无言。 他正在脑子里想该怎么反击,大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男朋友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帮他回复道:“这人脑子不太好使。” 大妈居然还真有点信,“哦,怪不得,我说这么热他怎么还穿外套呢。” 顾深:“……” 许柯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只不过今天他没穿那件一成不变的白色衬衫,而是换了件白色的连帽卫衣,袖子很长,被他挽到手腕。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个字母都找不到,但许柯穿起来意外的好看。 -- 第131页 顾深看着他,有点眼前一亮。 怎么说呢,把衬衫脱掉,许柯身上的那点刻板也被褪的一干二净,虽然看起来还是冷冷的,但多了点少年气,看起来生动了不少。 许柯忽略掉那道视线,径自走到前台,对大妈说:“吃的不用给他了,他看起来不饿。” 大妈附和道:“也是,要真饿了什么都愿意吃,哪儿还管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这小伙子啊估计是没怎么饿过。” 许柯又跟大妈搭了几句话,聊完之后,对着顾深打了个响指,“走了,上楼。” 他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手上拎着份打包的煲仔饭,到了房间之后,递给顾深,“凑合点,这儿的吃的跟你以前的那些肯定没法比。” “我其实没那么娇气,”顾深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只是吧,装那小笼包的塑料袋看起来的确怪丑的。所以不是我的问题,是它的问题。” 许柯把那只拎饭的手收回去,“你看起来好像真的不饿。” 顾深闭嘴了,他一声不吭把饭接过,也不纠结卫不卫生、好不好吃的问题了。 他是真有点饿,从早上到现在都滴水未进,把筷子掰开就开吃,从头到尾没一点儿抱怨。 等他把饭吃完,就听见许柯说:“我们今天下午四点的车回去。” “今天回去?”顾深扯了张卫生纸擦嘴,“这么快,老头不是还在医院么?” 许柯靠着墙,垂眸盯着手里的手机,“他家里人回来了,有人照顾。所以让我们早点回去,还叮嘱不用让你特意跑一趟去看他。” 老头估计是不想让许柯留在这儿想起更多的伤心事,催着人走。 “票买好了?”顾深问。 “嗯。”许柯把手机收起来,“收拾收拾就走吧。” 一模一样的旅途,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人,这趟他总算把他落下的东西全都带上了。 虎子又丢掉半天的约会时间过来送人,拎着顾深在那边车站买了一大堆零食,依依不舍,“柯儿,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许柯估摸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没定。” “下次同桌还来吗?”虎子又问顾深。 顾深伸了个懒腰,“肯定来啊,这次还没游够。” “啊?游什么?” 顾深脸上挂着笑,话是对陆虎说的,眼睛却看着许柯,“旅游。” 陆虎一言难尽的看着顾深,估计也觉得他脑子不好使才会大老远跑到这儿来旅游。 离别的话仿佛怎么也说不完,但上车之后,顾深觉得自己这次只是闭了闭眼,车就到站了。 “啧,有点神奇,”顾深叼着嘴里橘子味的糖,“这次我居然没晕车。” “你上次晕车不会是装的吧?”许柯已经对这人产生了严重的信任危机。 顾深轻笑出声,他凑近许柯的耳边,压低声音说:“男朋友,是什么让你对我有了这么深的误解?” 许柯张了张口,还没说话,被远处一声脆生生的热情呼唤截断了话头。 “哥哥,哥哥,好巧啊,又遇上了。” 顾深顺着声音抬眸看过去,啧,是他们昨天来的时候碰见的小女孩。 小女孩走近一把抱住许柯的腿,“哥哥昨天我忘了跟你说了,我好喜欢你啊。”说完,她又悄悄以一种顾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但是我不喜欢你旁边的那个穿黑衣服的大哥哥。” 顾深轻嗤了一声,有点想骂人。 这小丫头怎么阴魂不散啊。 被抱住腿的许柯也有点不自然,他朝周围看了一眼,问:“你妈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小女孩乖乖指了指车站旁边的肯德基,“妈妈去给我买汉堡了,让我在这儿等她。” “哥哥,你能陪我等一会儿吗?” 到底是有点不放心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这儿,许柯他们只能陪着小女孩等她妈妈过来再离开。 结果这小丫头就开始跟许柯自报家门了,“哥哥,我叫安笙,今年六岁半了,我的QQ号是243109xxxx。” “好了,作为交换,你叫什么啊,QQ号多少,能加个好友吗?” 许柯:“……” 顾深:“……” “同桌,我也想吃汉堡了,”顾深适时的打断说:“你去给我买一个呗。” 要放平时顾深现在已经被怼的哑口无言了,但这次许柯很听话的去了,连丝冷气都没放出来。 许柯刚走,顾深把手机一收,盯着矮他N个头的小丫头片子,道:“别惦记他,人已经有主了。” 小女孩脸皱了皱,一脸倔强:“没关系,我等他分手。我这么小,等得起。” 顾深头有点疼,“你真是六岁半吗?” 尼玛比天山童姥还会来事儿。 “别等了,”顾深又把手机打开,随便点了个游戏进去,是桌面台球,“人不会分手。”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对象!” “砰,”直角球一杆进洞,顾深弯了弯唇角,“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再甜亿章~ 小女孩后面还会有戏份的哦,猜猜她会是谁(?ω?) 第64章 竞赛 一放假车站里的人简直比平时多上几百倍,现在又是傍晚,到了人流聚集的高峰期,返程的、出门的全都提着大包小包,络绎不绝。 -- 第132页 车站附近的几个小店全都人满为患,排队的人跟叠饺子一样,全都挤做一团。 肯德基里的人更是多的不像话,让许柯冻着脸往里面挤实在有点难为他,顾深非常体贴的给他男朋友发了条消息过去:不用真买什么汉堡,回来吧,那小孩儿走了。 许柯没回,等顾深又打了几局桌球之后,才看到他拎着个汉堡端着两杯可乐往这边走。 顾深收起手机,哑然失笑,“不是跟你说了别买吗?人那么多,不嫌挤?” 许柯本来想回一句“中午就吃那么一点饭,你现在不饿?” 但这话说出来就显得他这趟是专门为顾深跑的一样,于是许柯把话咽回去,淡声道:“人多,没注意消息。” 这谎扯的…… 顾深笑出了声,但想着多少要给男朋友留点面子不能随便拆他台,要不人沉了脸估计不好哄。 许柯把汉堡递过去,自己吸了口冰可乐,站在原地看了看周围,“人是她妈妈领走的?” 顾深一脸坦然,“嗯。” 就是走的时候不太高兴,一脸懵逼,连眼泪都懵在了眼眶里,没反应过来要哭。 顾深接过许柯手上的另一杯可乐喝了一口,两个人一起并肩往车站出口那边走。 他们去春城的时候东西带的本来就不多,除开顾深去的时候闲得慌买的那一大堆零食,两个人就背了个包,里面装了点衣服。 顾深手插兜里,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他低头把手机拿出来,假装在摆弄,然后出声问:“同桌你付账用的是现金么?” 许柯望向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不解道:“不是,怎么了?” 顾深低头闷笑了一会儿,在许柯越皱越紧的眉头中颠了颠手中提着的汉堡,再手贱的晃了晃手机,眉毛一扬。 许柯反应了几秒才知道这人是在拆他的台。 于是在顾大少爷闲得慌的作弄中,他终于收到了来自他男朋友的以下评价:“你这样真没被人打过么?” 顾深笑的更厉害了,“有谁敢打我?诚关那些胆子最肥的也都巴巴的喊我哥,胆子小的更不用说了,你知道吗——” 终于走出了车站大厅,外面天色还早,比起春城这里的天空似乎更大了一点。 顾深一只手拿着可乐,一只手握着手机,路走的不紧不慢,语调也懒洋洋的,随性中透出几分无奈,“就有一次我跟徐强去小卖部买水,那些人看我站在冰箱货架旁边都不敢过来拿。我看了他们一眼,其实是想抬手让他们过来的,结果他们直接跑了……” 顾深回想起那天下午几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逃课不良分子落荒而逃的背影,纳闷的问道:“我看起来很吓人吗?不说好不好看起码长得也还算端正吧?” 他把“端正”这两个字咬音重读了一下,读的许柯喉结滚动轻笑了一声。 顾深叹了口气,接着道:“他们过来拿瓶水我是会吃人吗?我有那么不讲理吗?徐强还说我这样下去没人喜欢,啧啧。” 顾深偏头看了许柯一眼,眼里倒映着一抹笑意,“事实证明,他应该把之前说过的那话重新塞回肚子里。” 顾深止不住的嘚瑟,可能是回到了家里,“他有了男朋友”这个事实逐渐变得不那么薄弱。 他只要往右边偏偏头就能看见许柯的身影,走路的时候只要手脚不那么规矩,就能挨上许柯的肩膀,蹭上许柯的手背。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去春城的这一趟他真的有了个男朋友,对象还是那个他早就喜欢上的人。 顾深唇角弯起,问了个幼稚无聊但是很多小情侣都会问的问题,“同桌,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还有,”顾深完全笑起来,“你怎么不怕我?” 一般处在热恋期中的小情侣问这个问题大多都是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夸奖的话,可能答案本身并没有意义,但就是想借着话题腻歪腻歪。 但顾深不一样,他是真的在问,也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因为他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表白的是他,像个毛头小子打转的是他,主动亲人的也是他。 除了在旧屋的那天傍晚,许柯稍稍回应了一点他像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其它时候他都太冷静了,一点儿都没有十七八岁的小男生青春悸动的那股劲儿。 可能人总是欲求不满的,许柯愿意跟他试试他就想知道许柯到底喜不喜欢他,喜欢他哪儿。 好像许柯只要能随便给一个理由出来,他就能安下心来。他不想许柯答应试试的原因只是那一瞬间的愣神,事后回味过来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喜欢。 在这种事情上面他不能只凭自己的喜好来,他想给自己和对方一场完美无憾的初恋。 人行道上的风有些大了,远处天边的晚霞落成一块一块,红黄一片。路上的车接二连三呼啸而过,鸣笛声此起彼伏,前面红绿灯上的指示牌闪烁不定。 这所城市匆忙而热闹,顾深在一片呼吸声中打了退堂鼓。 他突然发现如果许柯给的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那他应该怎么办。 冲到路口随便找辆车撞死算了。 可能许柯听到了顾深的心声,及时阻止了这场恶□□通碰瓷事故的发生。他在冷风中缩了一下手指,缓缓开口道:“可能是因为你二吧。” 顾深:“???” -- 第133页 对方愣怔的表情太过明显,许柯喉咙里又响起了一声模糊的低笑。 严格来说,这个问题是没有标准答案和唯一解的。 喜欢这件事情本来就极其复杂,他可能只是在某一个瞬间荷尔蒙的爆发和多巴胺的分泌产生的结果。 让许柯来回答他并不能答出个所以然,只是他见过这个人最好的样子,也见过他最坏的样子。在这两种样子里他依然保持着对这个人的高度关注,跟这个人在一起后自己也慢慢变的傻逼起来。 他愿意让顾深窥见他的世界,也很乐意去看看顾深的世界。 许柯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这究竟叫不叫做喜欢。 但是有些话说出口多少有些难为情,让许柯开口更是天方夜谭,所以他只是随便找了个顾深的特质搪塞了一下,要是对方看不懂人脸色还要再问的话…… 他就只能把人扔下先走了。 好在这少爷及时住口了,没有把自己的男朋友逼走。 …… 顾深不仅住嘴了,还暗自松了好大一口气,天知道要是对方刚才送他一句对不起现在应该怎么收场。 顾深心有余悸,不敢再东问西问的了,他又喝了一大口冰可乐,把自己麻木的神经舒缓过来,抓着可乐杯问,“还有几天假呢?打算怎么过?” 许柯也悄悄松了口气,摇头道:“不知道,没安排。” 顾深一喜,刚想说要不去学校附近新开的游乐场玩一玩,但一想到他同桌是好学生,放假肯定还是要好好学习的,于是自认为很懂事的说:“那一起去市图书馆转转?” 许柯还是那个许柯,听到这个安排讶异的挑了挑眉,“你去图书馆?是去睡觉走神打游戏的么?” 顾深:“……” 陪男朋友一起学习遭“婉”拒怎么办? 两个人在等车的时候商量了好一阵剩下四天假要怎么过,毕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都想让对方能过的开心一点。 最后顾深一拍胸脯,“交给我,我回去好好构思一下。” 许柯是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行了。看到顾深那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在上车的时候他拍了拍顾深的肩,“二哥,加油。” 顾深听到许柯嘴里的“哥”字就发懵,以至于可以忽略掉前面的形容词。他先是站在原地停了好久,看着那辆公交车的背影,然后抬手摸了摸耳垂。 晚上回家的时候顾少爷想破脑袋,询问了百度和发小的意见之后,终于林林总总列出来一系列明天的约会安排,表格横列纵步,精确到以分钟为计时单位。隔着表格都能看出来顾大少爷的激动与兴奋。 只可惜这张表格还没在手心里捂热,晚上十点的时候梅海军在群里发布了一则通知,是转发于学校政教处的。 英语竞赛将在国庆假后如期举行,现在公布我们学校参与此次竞赛的学生名单。 名单很短,只有三个名字,都是顾深的熟人。 徐强、张雅和许柯。 请这三位同学明天八点到学校人文楼与指导老师联系,好好准备这次竞赛,立创辉煌。 班群里梅海军带头发起了鲜花鼓励加油的老年表情包,随后就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声音,都在起哄祝贺许柯这次竞赛取得好成绩。 顾深内心一阵麻木,只闪出了两个字:我……靠…… 顾大少爷还算了算时间,按照他们学校的传统,如果许柯初赛能过的话得去集训营参加复赛,去集训营的话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 也就是说他们不仅约会泡汤了,还得分开三百六十个小时,两万一千六百分钟! 操!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最近又开始忙起来了,事情特别多。然后每周三和周五可能都更不了了,但一个星期还是尽量保持五更。 晚安,爱你们么么~ 第65章 昵称 放假的日子过起来简直跟飞一样,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在床上就是在饭桌上。随便干点什么都要以一种两点五的倍速,生怕时间一个不注意就从身边溜了过去。 即使像这样,五天假期还是跟烟一样一点就过,根本不给人留喘息的余地。还没怎么着呢,马上就得回学校继续接受社会主义新青年改造了。 在收假的前一晚,小群闹翻了天。 [迈哥]:[拍桌/][拍桌/] [飘飘]:你又犯病了? [耳听八方·小六子]:迈哥一收假就这个德行,我懂我懂。 …… [李小锦]:别说了,抓紧时间哭会儿吧,还要等两个月才放寒假,据说这次寒假还要补课[沧桑/] [迈哥]:补课?补什么课?为什么要补课?补多久的课?普通班也要补吗?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来高迈的崩溃,邓小六有点不太忍心的回复道:迈哥,寒假过去了我们就快高三了,高三狗是没有假期的[沧桑/][沧桑/] [耳听八方·小六子]:据往年经验透露,我们寒假补10天,明年的暑假补25天。完全封闭管理,补课中间不放假。 小群里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也不知道高迈是去吃饭了还是正在消化这个噩耗。 过了十来分钟,高迈才上线出声。 [高迈]:老子不想读高三了,能不能直接去读大学啊…… [李小锦]:[叹气.jpg] -- 第134页 这个点实在很能引起人的共鸣,群里又是清一色的点头表情包。 等表情包逐渐发不动了之后,曹浩跳出来鼓舞了一句士气。 [曹浩]:看开点,把高三熬过去就好了。 高迈叹了口气,心如死灰的发了句语音出来,“实不相瞒,我很有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在屏幕上打字还好,直接说话就很能展现这个人的状态。 高迈声之戚戚,听起来就跟快死了一样。 其实高迈平时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一到收假就跟喝了二两砒霜似的,丧的不行。 佟幂绷不住了,问:“你怎么了这是?反应怎么这么大?补课大家一起补啊,大不了一起死嘛。” [高迈]:你们这些走读生完全不懂住宿生的悲哀! 高迈就诚关宿舍管理问题倒出了一箩筐苦水,诸如什么按时停电停水,没有团建,了无生趣巴拉巴拉。 曹浩适时出声道:“没有啊,我觉得挺好。” 高迈怒吼:“你那是单人寝!” 小群顿时笑翻了。 在小群整个人仰马翻的时候,顾校霸正靠在床头跟他男朋友发消息。 这个人及其爱显摆,得到了点什么就非得让全世界知道一样,一点都不想藏着掖着。 具体表现为,从春城回来之后,他的QQ昵称名就变成了“xkswd.” 身为从小和顾深一起长大的发小,徐强是第一个眼尖发现这个变化的人。鉴于顾深从小到大那朴实无华的昵称就没变过,于是徐强出于兄弟情义巴巴的跑过来问,“你这个昵称怎么变了啊?怎么,不会这么快初恋就无疾而终了吧?你被甩了???” 徐强为什么从小就会被外面的人追着打呢?可能这就是原因。 顾深没好气的说:“你他妈好好看看这是哪五个字的缩写?” 一阵折腾之后,徐强消音了。 妈的,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虐狗”这个说法? 不仅是徐强,身为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许柯自己都不太能接受。 不过许柯比徐强好点,他没傻兮兮的跑去问,而是凭着自己对顾深的了解,把这五个字的字母缩写自己猜出来了。 猜出来之后,他就给顾深发了条命令过去。 [可]:删了。 [xkswd.]:? [可]:[照片/] [xkswd.]:哇,男朋友,你可比徐强那傻逼聪明多了。 [可]:……删了。 在这件事情上面顾深要执拗的多,于是在经历了三百个回合的“协商”过后,顾深才终于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把昵称修改一下。 [xkswd.]:那说好,我改完之后不准再让我换了。 [可]:……改完再说。 [xkswd.]:你不同意那我就不换了,刚好有点困了[哈欠/][点烟/] 许柯实在是头疼的紧,但估计也没有什么比现在的这个昵称更招摇了吧。 [可]:只要新昵称收敛一点就行。 [xkswd.]:放心,我已经想了一个新的,相当收敛。 许柯眼皮一跳,下一秒他就发现某人的昵称从[xkswd.]变成了[wsxkd.] 许柯:“…………” 你去死吧。 许柯气的两天没理顾深,终于在上学前的前一天晚上上线了,一上线就发现某人又悄无声息的把昵称换回去了。 许柯:“……” [可]:你是不是找打? [xkswd.]:男朋友,这两天在干嘛? [可]:…… [xkswd.]:我以为你是更不喜欢那个才不理我的,所以想着换回来会不会好一点…… [xkswd.]:结果刚换回来没到两分钟,你就上线了。 许柯简直无语,气的连字都不想打,“我是不是还要夸你几句?” 这次顾深沉默了好几分钟,也不知道干嘛去了,五分钟后才重新上线,一开口柔柔弱弱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xkswd.]:……要是你实在不喜欢的话,我就换一下吧。 [xkswd.]:[叹气.jpg.] 顾深发过来的那个表情也不知道在哪找的,是一个小男孩在雨天的昏暗街道上撑着伞,一脸委屈,配字是“叹气。” 许柯:“……” [xkswd.]:那我真的换了。 [xkswd.]:真的换了啊。 面对这人,许柯真是毫无办法。反正正常人也不会特别注意这种事情,就算注意上了也不会把这几个字母跟他联系起来。 许柯叹了口气,打字道:“你算了吧,先放着。” [xkswd.]:?! [xkswd.]:那就不换了。 “……” [xkswd.]:对了同桌,英语竞赛什么时候? [可]:明天。 [xkswd.]:那你明天还去学校吗? [可]:下午考完试去。 [xkswd.]:你这几天复习的怎么样?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许柯手里拿着只笔,在下面的英语试卷上随手写了个“C,”看到顾深发过来的这条消息,他把笔放下,打字道:“不用,蔡主任陪着去,你打算跟他一起在外面等么?” 顾深隔了半秒才道:“那算了,明天等你回学校。对了,徐强那小子明天跟你一起去,你俩多聊点考试相关的话题,其他的少聊。” [可]:? [xkswd.]:怕他把他的傻气传染给你。 [可]:…… -- 第135页 徐强在家里打了这次放假的第n个喷嚏。 一个晚上其实过得很快,相较于人生里的几千几万个日夜,一个晚上只是弹指一挥间。 第二天,天朗气清,诚关各个年级的都陆陆续续的返校了。 * “高二十班”教室。 “我靠我靠,我为什么要上学,我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高迈一到教室如坐针毡,“哎,想回家了。” 不过他可能忘了他调座了,现在他后面坐着个不能惹的人。 高迈还没嚎完,凳子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顾深低沉的嗓音在后面响起来,“闭上嘴,要哭上外面哭去。” 高迈小心翼翼的扭头,“深哥,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顾深头罩着卫衣帽子,一看心情就不是很好的样子,踹完之后他又趴下去,声音闷在卫衣里,“要你管。” 高迈:“……” 十班一向是最后一个全员到齐的班级,他们班的大多数学生都很喜欢踩点进教室。 所以,离进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这个点班上的人到的不是很多。 高迈一大早就被他妈拽起来往车里塞,二十分钟的车程愣是十分钟就把他送到了学校。 “妈,”高迈缩着脖子,站在车窗面前卑微的问:“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申请回家住啊?” 高妈冷笑一声,“什么时候考进本科线,什么时候回来,我还保管每天大鱼大肉的给你送饭。” 高迈吸了吸鼻涕,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转身望着面前的寝室楼,两相对望,一脸要与它和解的表情,“哦,那估计没希望了,我还是好好服刑吧。” 高妈气的砰的关上车窗,挂挡走了。 人生啊,就是这么无情。 * 刚收假的那三天很难熬,尤其是第一天的上午,不管听不听讲,学不学习,就算是躺那儿玩游戏都难受的浑身不舒服。 上午第四节 课的下课铃刚响,十班没一个人有动作,全都软绵绵的趴在座位上安静的躺尸。 顾深刚睡饱,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着这奇景,笑道:“怎么,一个个的都不饿啊?” 高迈声音瓮翁的响起来,“深哥,我们心里难受,不想上课。” “啧啧,”顾深仗着自己精神好,开始跨行当起了人生导师,“大好青春,不想上课你们想干什么——” 顾深话没说完,教室前门回来了一个人,于是那半截话在脑子里没了信,再也没能想起来。 许柯回到位子上,把包放下来,站在座位旁边,“站着干什么,出不出去?” “起来伸个懒腰,”顾深坐下去,看着许柯笑着问,“怎么样,考的?” 许柯把卷子拿出来,“还行。” 说还行就是百分百稳了,顾深笑起来,顺便关心了一下那位姓徐的发小,“徐强呢?他考的怎么样。” “应该也不错。” “啧,”顾深眯起眼睛,“你俩不会一起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吧呢?”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许柯看着他,问。 顾深又支起一只脚,开始晃凳子,摇了摇头,“不知道,直觉吧。反正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许柯懒得应他。 前面的高迈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转过来,把他的手机屏幕抬起来对着顾深,问:“深哥,你这个昵称怎么换了,现在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许柯:“……” 顾深:“……你猜。” 第66章 牵手 高迈的脑子可能真的是木头做的,顾深让他猜他还真就正儿八经的在那儿琢磨,每隔五分钟就把自己琢磨出来的结果转头拿去问顾深。 下午两节语文课一节地理课一节自习课,简直就跟放假没什么区别。 高迈琢磨了一下午还没放弃,上自习课的时候,带着那张满是黑字的纸扭头,大声说出了自己的第一百零九次猜测,“侠客是我的。” 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这五个首字母能够组成的汉字多如牛毛,高迈就算不吃不喝纠结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把它翻译出来。 高迈那张写满了汉字的纸皱巴巴的,眼睛里仿佛有簇火光,真是又励志又心酸。 高迈的同桌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扭头劝他,“迈哥,算了吧算了吧,为这事把自己搞疯不值得。” 高迈不理他,眼睛瞪的直直的问顾深:“深哥,这次对没对?” 顾深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脸,听到这狗屁不通的五个字,表情比高迈还痛苦,“你这当然——” “咳咳,”许柯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假咳了两声。 顾深卡了一下壳,重新低下头看手机,嗓音无奈中混杂着一丝解脱,“对了对了。” 高迈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直接拍桌而起,“我操!” 被十班其他人盯着看了一分钟后,高迈才慢慢坐下去,抱着他同桌都快哭了:“看到没有,努力真的是会有回报的!” 高迈同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拍了拍高迈宽阔的后背,夸道:“迈哥,你真牛逼。” 顾深看着前面像在过节一样的盛况,叹了口气,埋头又把那个略显招摇的昵称换了,这次换了个长点的,谁猜谁秃头——“xkdsyw.” 顾深放过了高迈也放过了他自己,但他并没有打算放过徐强。 -- 第136页 手机屏幕上,是他跟徐强的微信聊天对话框。 你爹:诶,你跟我同桌是不是要准备参加英语竞赛复试? 儿子:没有啊,初试结果还没出来呢,这么早准备复试做什么。 “……” 这人一贯的尿性就是这样,不管谁来问他学习相关的问题他都把结果往差了说,就这样骗了顾深十来年。 一副欠揍的德行。 你爹:别蒙我,像你们这种成绩好的一般不都能自己提前把分估出来吗?是吧,徐哥?[菜刀/][菜刀/] 徐强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你想干嘛? 顾深低着头打字坐久了脖子有点酸,他撑扶着桌子坐起来,半边身子靠在窗台边。头顶罩着卫衣帽子,耳机一边挂耳朵上一边随意的搭在衣服边,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不干嘛,就是想嘱托你几件事。” 儿子:? 你爹:帮我照看一下我同桌。 徐强无语了,非常想把这人屏蔽掉。 但奈何自己长了一颗八卦吐槽的心,还是没忍住回复道:小同桌自理能力比你可强多了,人家做事相当利落干脆,你让我照看他不如跟他说说让他多照顾照顾我吧。 你爹:我不是说这个照看…… 儿子:? 你爹:我同桌长的你知道吧,就很帅。你们要是去集训的话,保不准有哪个学校的小姑娘偷偷动了心。 你爹:集训还得去半个月,半个月朝夕相处的,你懂吧? 徐强坐在一班教室正在上语文课,他也坐在靠窗的位置,嘴里叼着根笔,无所事事。 讲台上语文老师讲课讲的很用力,但一班并没有多少人在认真听。 徐强看着手机上这几句话差点没乐出声来,他是真没想到顾深有一天居然也会这么不自信,为了点还没发生的事这么忧心忡忡的,刚在对话框上打下“对小同桌自信点,人家肯定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的。” 结果字还没打完,聊天页面上又冒出来一条新消息。 你爹:我同桌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怕哪个学校的小姑娘把持不住堵他。 你爹:所以呢,徐哥你多用点心千万别让什么人有接近他的机会就行了,到时候那张冷脸把别人小姑娘伤到,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徐强:“……” 顾大少爷真是见鬼才会对自己感到不自信。 不过顾深的话确实没说错,而且相当有远见,许柯在集训营的确相当受欢迎。 英语竞赛初赛的成绩是在收假第三天公布的,诚关有两个人顺利进入了复赛。一个是徐强,另一个是许柯。 张雅没进,毕竟她成绩的长板在物理化上,没进复赛是情理之中,也不可惜。 其实英语这一科,诚关之前就没有学生进过复赛的,基本都是一轮游。像竞赛这种高级项目,诚关高中最大的目标就是放那几个尖子生出去开阔开阔视野,压根也没抱能拿奖的希望。 不过这次不一样。 因为许柯同学的初试成绩在全市这几所高校中排到了第四,跟第三名差0.5分,跟第一名只差2分。 什么概念呢? 全市的高校囊括所有高中,以前竞赛什么的那都是一中和附中的战场,没私立什么事,偶尔诚关有过一次能挤进复赛的学生,学校都得买鞭炮挂学校门口放个一天一夜。 看许柯的这次成绩,那都不只是买串鞭炮的事了。 诚关上层领导当即就说要到学校来,跟许柯同学来一个亲切的面谈,好像复赛还没去比,许柯就已经拿奖了似的。 反正这成绩吧,全校都沸腾了。 虽然这事儿跟其他班的人没什么很大的关系,但经不住人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心态,往外面一说自己这破学校出了个全市第四就感觉自己倍有面,尽管自己跟全市第四都没说过一句话,连人脸都没认全。 不说跟全市第四同校的,跟全市第四同班的那更是拽的不行。 高迈和邓小六他们几个中午去食堂吃饭那都是横着走的,个个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笑容,看起来他们才更像是考了全市第四的那个人。 从食堂吃完饭回来,这些货就围在许柯座位旁边嚷嚷着要许柯请吃饭。 “许哥,你简直是我们诚关的楷模啊,我天,全市第四,还是竞赛那种变态难度的。不说了,以后你就是我哥。”邓小六坐在高迈同桌的腿上后仰着脖子说。 “小六子瞧你这话说得,”高迈扭过头,“许哥这明明是我们十班的镇班之光好吧,是我们十班的许哥,你怎么就说你一个人的。” 骂完邓小六,高迈又说:“啧啧,这怎么说也要出去搓一顿吧?” “搓一顿搓一顿。” “强烈建议去诚关大饭店,二楼新改造成了包间形式的,还上了很多新菜品。” “加一,他家那个糖醋鱼是真的不错。” “还有红糖糍粑。”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许柯其实真的特别想打断说一句,“复赛是真的还没开始,我是真的还没拿奖。” 十班那些人越聚越多,话题也越扯越远,很快就从聚餐聊到了聚餐之后的娱乐项目。 “去万达电影院看电影吧,看完之后也可以去楼下K房唱歌。” “每次都是看电影和唱歌,腻了腻了,可以去学校附近那个新开的游乐场,听说还有鬼屋和密室逃脱哦。” -- 第137页 “啊?你们有谁去玩过吗?怎么样,好不好玩?” “我去过我去过,特别好玩!里面那个鬼屋是真挺吓人的,设置比较新鲜,而且特别大,有个房间还有一排倒挂着的尸体,脸上涂满了血……” “啊,你别说了。”有女生叫停。 “怎么样,许哥,去不去玩?等你把奖拿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庆祝庆祝吧?” 许柯放下笔,抬起头,刚想说不去,发现十班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许柯:“……” 他又把头低下去,黑笔在手上转了一个圈之后落在试卷上。手腕一动,试卷上面留下了一个飘逸的字母,落地无声,卷子上的字母却很好看。 “谁给你们的信心说我一定会拿奖的?”许柯语气嘲弄。 他把单选题写完,放下笔,又说:“那要是没拿奖是不是就去不成了。” 和许柯相处久了,时不时就要被刺一下,一开始有这个殊荣的只有全市第四的同桌,现在范围扩展到了全班。 高迈前几天精神崩溃过一次,意外的练就了一个比较强大的心脏,他接话道:“那倒也不是,要是没拿奖的话,庆祝局可以变成散心局,主要是为了宽慰许哥你没拿奖的遗憾。” 许柯:“……” 十班顿时觉得高迈这话说的确实不错,纷纷附和道:“对啊对啊,散心局也很high。” “哇塞,迈哥,你脑子终于转了一回哎。” “那还是去游乐场的鬼屋吧,密室逃脱就在鬼屋的隔壁……” 许柯默默闭嘴了,开始写卷子后面的完形填空。 顾深到班的时候,看到十班那一群人快要疯了,几个几个围在一起讲鬼故事。邓小六讲的绘声绘色的,把那一片的女生吓得尖叫起来。 尖叫过后又巴巴的竖起耳朵听着,比上课认真一万倍。 “干嘛呢都?”顾深从讲台往座位那边走,“没看到我同桌要准备英语复赛吗,把嘴都闭上,别吵他。” 人瞬间散了。 邓小六一边回座位,一边朝大家应允道:“好好好,下次继续讲下次继续讲。” 高迈坐在位子上朝后扭头,“深哥,怎么样,是不是特开心?” 顾深仰头灌了口冰水,一开口嗓子沁凉沁凉的,“开心什么?” “你同桌是全市第四啊,是不是感觉自己倍有面?” 顾深看了许柯一眼,双手背在椅子后面,意有所指道:“的确很有面,不过你那个关系词用错了。” 高迈:“?” 他刚想问什么关系词,就看见许柯从试卷里抬起头,朝着校霸拉下脸,“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顾深笑了声,可能也是有心理阴影吧,他又看了发呆的高迈一眼,“没什么关系词,我随口说的,千万别纠结。” 到底还是觉得这两句话没什么威慑力,顾深又悠悠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再敢来问,我就揍你,懂了么?” 高迈:“……” 全市第四的同桌其实并没有很开心,当然还是有一点骄傲的,也不是因为同桌这种浅淡的关系而骄傲,毕竟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要远远比这亲密的多。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可能是因为快要分开了吧。 时间掐头去尾一算,马上高三文科就要分重点班了。 许柯百分之两百能进,顾深觉得就是再给自己长两个脑子他也进不去。 时间本来就紧张,现在去集训营集训,起码半个月碰不到面,这么一算没多少时间好好独处了。 顾深叹了口气,后悔要是自己当年多用点功说不准就还能往重点班挤一挤。 许柯卷子写到一半,发现旁边这人今天不太对劲,他用余光扫过去一眼,发现顾深真的有点丧。 许柯写了张纸条过去,“?” 其实现在时间还早,班里气氛活跃的厉害,吃东西的,打游戏的,说话的……干什么的都有,就算是不写纸条直接说话也没有关系。 但毕竟现在关系不一样了,做什么都得偷摸着来,怕别人听到看到,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有,在一种囹圄中居然有种禁忌的刺激感。 顾深今天状态确实不太好,写字都写的格外慢。 许柯把后面的填空题都写完了这位大爷才慢腾腾的把纸条递过来。 顾深的字迹一贯掌握了草书的精髓和奥妙,不管在哪份试卷上都写得龙飞凤舞的,一直挑战着监考老师的判卷底线。 今天这字却写的板板正正,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别扭,跟好看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能从一笔一划中读出来他写的很认真: ——不开心,想牵男朋友的手,男朋友给牵一下吗? 许柯飞速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字:别想趁机沾男朋友便宜。 顾深画了个哭脸。 许柯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在订正刚刚做的那套英语卷子的时候,还是把左手悄悄伸了过去。 他的手碰到顾深的手时,顾深显然怔住了。 但他没有抬起头,只是僵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一点一点回握住了伸向自己的那只手。 两只手刚开始只是轻轻的贴在一起,不远不近。 没过一会儿,顾深悄悄把自己的手指钻过指缝塞了进去,于是两只贴着的手就变成十指紧扣了,严丝合缝,无声的宣告他们亲近的关系。 -- 第138页 他们之前牵过很多次手,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 班里的人很多都醒着,周围声音其实有点吵,只要有一个人一不小心低低头就能看见他们的小动作,看见两只同样修长好看的手紧紧交握着,缠绵又温情。 这么做有点危险。 他们心里都清楚,但谁都没松开。 顾深不知道有一天只是他妈的牵牵手心跳居然都能跳的这么快,他坐起身,凑近许柯的耳朵,用极低极轻的声音说:“怎么办,我现在想亲你了,男朋友给亲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昵称猜不出来的见封面哦~ 第67章 数秒 午休时间,整个教室安静而喧闹,高迈那几个活宝不知道又聊到了哪个话题开始闹个没完。 不过大概是怕顾深骂人,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大着嗓子喊,动作都放得很轻。知道许柯要准备竞赛,多少懂得收敛一点。 一开始他们只是在线上交流,后来大概是QQ里的表情包有限,不足以把自己的情绪完美的传达出来。不知道是哪个鬼才开始写纸条,自己画了点乌七八糟的东西弄上去,在整个教室里丢来传去。 这个就相当有年代感了,比在手机上打字刺激好玩一百倍。 于是,整个教室简直成了战场,十几个纸团同时飞来飞去,最远的能从靠讲台的第一排传到靠窗户的最后一排。 教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有的也只是细碎的笑声,纸团碰撞桌子发出的轻微响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但教室就是很吵,被一种奇怪的热烈所笼罩着。那种热烈大概只有读书时期的傻气才能营造的出来。 许柯没有感受到有多烈,但是感受到了热。 他和顾深的手还在桌子底下交缠着,顾深的手掌很大,但并不厚实,手指薄削而欣长,把许柯的整个左手包拢在一起的时候,那点温温凉凉的触感能通过皮肤细密的传达过来,让人无端觉得很安心。 好像就这么牵着手,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似的。 许柯看着桌子上的英语试卷,只觉得脑子里懵懵的,一个像样的英语单词都看不进去。 他也确实没想到自己身上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只是因为听了句浑话就能懵成这个样子。 手想挣开,才刚抽出去一点,就被顾深抓的更紧了。 在无声的对峙中,一个纸团突然从天而降,掩盖掉了卷子上遍布的红勾。 动静有点大,许柯在顾深愣神的一瞬间连忙抽出了手,在顾深看过来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再看纸团是从哪儿扔过来的,往前面随便一扫,只看到邓小六双手合十,连忙朝他们作揖道歉,一副吓丢了魂的样子。 许柯把纸团捡起来拿到手里,语气凉凉的,问他,“给谁?” 见没出什么大事儿,邓小六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朝他们的座位前方指了指高迈。 许柯人还没转过去,手上的纸团就被顾深拿走了。下一秒,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从空中飞驰而过,稳稳的砸在了邓小六的脸上。 一个完美的三分球,正中球框,一点没偏。 邓小六:“……” 投球的大爷悠悠开口,“下次记得瞄准再扔。” 这么傻逼且平常的日子过得其实很快,在每个明天回想起每个昨天的时候只觉得一溜烟似的,只记得曾经某个瞬间因为某个笑话笑过,却记不太清也说不太清那到底是个怎样的笑话了。 高中生的日子最像是拉磨的驴,被人在后面用鞭子抽着走,一圈又一圈,每一圈都重复着相同的轨迹,前路迷茫,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 但每一圈又充实、痛苦且快乐。 *** 不过眨眼的时间,许柯和徐强要准备去集训营参加集训了。 带队的老师是他们班的燕姐。 早上还没到八点,燕姐就坐在了学校准备送行的专车里。 英语老师每个星期有三节早自习,好不容易撞上一天能睡睡懒觉的,还得被拽起来早起去送人。 显而易见,燕姐整个人有点低气压。那嚣张的大红唇一张一闭跟机关枪似的,逮到谁就往谁身上喷。 “衣服什么的都带够了吧?年年都有去参加集训的人感着冒回来的,我也是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尖子生,去学个习都能把自己搞病。” “欸,你是叫徐强吧,一班的?”燕姐看到徐强那身衣服就皱眉头,“你说你去参加竞赛穿这么花里胡哨的干嘛?” “我也不说让你们穿校服,我知道好不容易能出去喘口气,校服不好看不想穿我也能理解。但你就跟旁边许柯一样简简单单穿件衬衫或者是卫衣不就行了?还有你这造型,得亏你还有时间去弄。” 徐强看着自己身上那件被喷的体无完肤的“花哨”卫衣,其实也就是图案复杂了一点,上面的飘带多了一点,还有些装饰的铁环而已。 繁琐是繁琐,但也没严重到那地步吧? “要记住,”燕姐转过来,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人,一派严肃,“你们去集训营是去学习交流的,可别在外面沾染上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这话倒把徐强的心思戳中了,他昨晚特地去弄的发型就想着这次竞赛当众来个孔雀开屏。 天天被顾深那么虐,再强的狗也受不住。 -- 第139页 刚好趁着这次竞赛,看能不能跟别个学校的优质资源搞个早恋什么的。到时候不说能扬眉吐气,起码在被虐的时候能有个抱在一起的人。 “啧啧,”燕姐看着呆滞住的徐强,一双杏眼瞪的溜圆,“把心收一收啊,敢在外面乱来让蔡小刀把你腿打断。” 徐强不愧是朵交际花,跟谁都能聊得来,脑子转的又快,当即把话题岔开,笑道:“老师,你也叫蔡主任小号啊?我们还以为只有学生之间才流传各个老师的外号呢。谁胆子那么大在你面前说秃噜嘴的啊?” 燕姐轻哼了一声,“也不看看我教的是哪个班?就他们班——” 她素手一扬,指了指安静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听歌的许柯,“一个个恨不得当面把外号直接往老师身上甩,可别提胆子了,一个个简直都要上天。” 徐强被逗乐了,笑歪在后座上。 燕姐教训完一个,开始教训下一个,“还有许柯,你脸别这么一直绷着——” 戴着耳机的许柯丢掉了耳朵没能丢掉脑子,他察觉到燕姐投落下来的视线,把耳机摘下去半只,眼神透亮的看过去。 “我是说让你别这么不合群,”燕姐叹了口气,难得的有点语重心长,“多和其他学校的优秀同学交流交流。这次竞赛一中、附中的都有,你多和他们交流碰撞一下。” “这次一中的那个叫什么,”燕姐把手机翻出来找人名,翻了半分钟终于猛地一下想起来,“哦,叫林陌的,这次英语竞赛第一名,他也会去。他好像也学文,你们在一起不仅可以交流英语,也可以把其他科的学习方法交流一下……” 耳机里一边还在放歌,舒缓低沉的男低音将英语单词唱的非常唯美动听,许柯听的却有点犯困。 看燕姐差不多也说累了,在一次适时的停顿时,许柯把握时机应了声,“嗯,知道了,谢谢老师。” 燕姐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被这句谢谢堵回了喉咙里。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快到时间了,忍不住最后叮嘱道:“反正呢,你们这次说是去为校争光的,但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毕竟诚关从建校开始就没看见过光。” 徐强又笑出了声。 燕姐掠了他一眼,继续说:“放平心态,就当是去玩儿了。还有,千万千万不要跟其他学校的学生起冲突。” “许柯同学,知道刚刚为什么说让你别冷着脸吗?”燕姐看着窗外,淡声道:“我们诚关去参加竞赛的学生多多少少会被人看低一眼,像你呢,又天然冷淡,不会跟人打交道。有资格去参加竞赛的那些一个个也都恃才傲物的,眼睛恨不能长到天上去,所以这就很容易出问题,知道吧?” “像之前,集训营就出过一次聚众斗殴的大事,”燕姐扭过头来,一字一顿,“所以你们俩在外面,懂吧?少惹事。” 徐强正色道:“嗯嗯,老师放心,我会好好看着许柯同学的。” 许柯:“……” 诚关是真的很看重这次竞赛,鞭炮倒是没买来放,不过送人的专车是新置办的。在车头上还及其骚包的拉了个横幅:预祝此次英语竞赛取得圆满成功。 许柯看着那横幅差点没扭头就走。 新置办的车酷是酷,拉风是拉风,就是味有点大。因为这是第一次开,里面的皮革味还没有散开,车子一动,那股皮革味更浓了,带着股让人恶心晕眩的劲。 车子开到半路,燕姐实在没忍住开始炮轰蔡小刀。 “我说你们这些办事的能不能靠点谱,没事净整这些没用的东西。” “知道这新车多让人晕的慌吗?早饭没吃两口就把人扔这破车上,别到时候人还没到先在半路上晃死了。” “别跟我扯这车花了多少钱,反正我回来的时候不坐。” “你管我怎么回去。” “……” 徐强在后面悄悄竖了个拇指,朝许柯做了一个口型:这姐真是个狠人。 许柯手机上的消息提示音也响个没完,QQ跟微信的混着来,一条接一条的往上蹦。 QQ上的消息是顾深发过来的,主要是跟他分享十班的动态,穿插着问几句他到哪儿了,怎么还没到,晕不晕车,什么时候回来。 许柯哑然失笑,强忍着恶心回了一条,“还有14天半,你这几天是不是要掐着时间点过?” 对方半天没动静,然后发了条语音过来,“还有28846分钟,1730760秒,现在是数着秒过的。” 许柯听着顾深那带着低沉笑意的嗓音,心跳倏然漏跳了一拍,还没想好要回什么,顾深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现在是1730750秒了,这次没用计算器。” 许柯清清浅浅的弯了一下唇角,感觉空气中的皮革味都淡下去不少。 数秒真的有点二。 但不得不承认,顾二哥真的很会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最近秋冬季,病毒比较活跃,我也一不小心中招了。所以昨晚实在提不起精神码字,向大家鞠躬道歉。 大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呀,衣服多穿一点,不要感冒了哦~ 话说我这大纲跑的=A=ε=(?ο`*)))唉 第68章 巨坑 集训营所在的学校在郊区,有点偏远。学校整个是围着山坡建的,从校门通往宿舍的路崎岖蜿蜒,要走上很远一程。 -- 第140页 学校四周都围上了铁栅栏,附近连个小店都没有,清净是清净,但看起来就有点严肃规整,像电视里的特种兵秘密基地似的,感觉比在诚关还要压抑一些。 徐强坐在车上,看着这沿途一路的风景,没忍住问燕姐,“老师,不是说我们是来玩儿的吗?您确定这真的可以玩?” 尼玛刚刚那路上都有人在那儿边走边捧着本英语单词书。 燕姐气的拍了一下徐强的脑袋,没好气的说:“你还真当我说的来玩是让你们跑到这边来撒野的啊?我是让你们别有心理压力,但你们学肯定还是要跟着学的。” 徐强失望的叹了口气,安静了一会儿,又问:“老师,我待会儿能跟你的车回去吗?就当我没来过,我主动放弃资格了行不行?” 燕姐被这能屈能伸的架势惊到了,反应过来之后气不过又拍了下徐强的头,“你小子当竞赛好玩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竞赛拿了奖高考有加分懂么?”车子终于开始减速,缓缓停靠在一栋宿舍楼前,“反正你们俩好好搞,尤其是许柯,你的成绩拿奖还是很有希望的。如果以后考虑保送的话,这次竞赛争取拿个第一第二回 来。” 徐强深知自己拿奖的希望不大,所以他更想回去了,“老师,那我能……” “你给我好好呆在这儿,”燕姐怼人厉害,凶人照样厉害,“好好学习学习其他学校的优等生,把自己身上的那些坏毛病统统给我改掉。” 徐强还想最后挣扎一把,“我能申请回诚关反省学习吗?” 燕姐冷哼一声,以一种“你在做什么梦”的表情盯着徐强看了几秒,然后发问:“你觉得呢?” 徐强:“……” 负责接待的男老师就等在宿舍楼门口,看见燕姐的时候亲切的上来打招呼,“燕子,啊呀,真是好多年没看见你了。你们学校这次真的很不错啊,初赛居然进了两个。” 这个老师不知道是嘴笨还是故意调侃,一番话说的奇奇怪怪,让人听的心里实在不怎么舒服。 徐强在燕姐面前怂的厉害,一到外人跟前说话语气都变了,标准的商务腔配上恰到好处的微笑,“老师不好意思,我们学校不仅初赛进了两个,还有一个是来拿奖的。” 现场安静了几秒,可以清晰的看见男老师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那老师面上有点挂不住,干笑两声说:“这位同学口气很大嘛,想必对我们这次竞赛已经做足了准备……” “没有,老师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我自己,”徐强一派自然的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许柯,语气理所当然的过分,“我说的是他。” 男老师:“……” 许柯:“……” 这个点各个学校的陆续都有人到场,宿舍楼前往来人流不息,不少经过的学生听到这句大言不惭的话都停了步子朝这边看过来,再顺着徐强手指的方向看向许柯。 许柯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过还好他向来是冷静惯了的,即使被那么多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也丝毫不怵,看起来非常镇定自若。 然后埋头在手机的聊天对话框上手指翻飞的打字道:你说的对。 对面很快回了条消息过来。 [xkswd.]:? [可]:的确要离徐强远一点。 [xkswd.]:怎么了? [可]:他有毒。 [xkswd.]: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跟哥说哥帮你揍他。 [可]:那倒没有,不过我终于理解了你之前一直骂他那些话的意思。 [xkswd.]:? [可]:这人的脸的确抹了好几层化学物质。 [xkswd.]:你说人脸皮厚就直接说呗,这么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可]:…… 被人围观实在不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燕姐礼貌的同那男老师寒暄几句就带着他们上楼。 别的不说,这里的住宿条件确实不错。每间房间都是两人间,中间摆了张茶几,是个小客厅,两张长桌子拼在一起可以用来写作业。 卫生间的设施又新又好,还附赠了一个小阳台。 刚进屋,燕姐就拍了一下徐强的头,“啧,让你出风头,这下好了,许柯现在不拿奖不行了。” 徐强跳起来,“我那不是看不得你受欺负吗?话说回来,燕姐你跟那老师是不是认识啊?我怎么觉得他有点针对你?” 燕姐特别嫌弃的看了徐强一眼,“把你给能的。” 她走到小阳台把窗户打开给房间透气,然后抽了张纸巾擦手,说:“是认识,以前他追过我一阵子,我没同意,明白了吗?” 徐强啧啧感叹,“原来欠的居然是情债。那刚刚是我错了,不该对一个受过伤的男人恶语相向。” 燕姐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八卦了,好好操心一下你们自己吧。反正你俩刚刚在外面风头出的挺足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脸可就不好了。” 她又检查了一圈宿舍环境,最后叮嘱道:“记住啊,每天把衣服穿好,然后就是别惹事。15天很快的,到时候估计还是我来接你们。” 她把话交代完就走了,一步没多留,相当干脆。 *** 徐强跟许柯相处多少还是有点不自然,不过比起许柯的冷脸,徐强显然要更善谈一些,“诶,你说燕姐跟那老师是怎么认识的啊,还有,那老师说好久没有看见燕姐了,这说明燕姐以前送人来过这儿?” -- 第141页 许柯把衣服挂进衣柜里,不咸不淡的回答:“不知道。” 好,话题堵死了。 徐强追在许柯后面又问:“小同桌,英语竞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以前参加过么?” 许柯开始整理床铺,“没有。” 徐强硬着头皮找话聊,“……那你这次参加了激不激动?” 许柯瞥了徐强一眼,风轻云淡道:“有什么好激动的?” 徐强:“……”这话怎么接? 天呐,他发小是真的在跟自己面前这位冷的不像话的同学谈恋爱吗? 为什么他感觉那么不真实。 后面跟许柯一起呆着的好几天,徐强每天都要把这个问题翻来覆去的问几遍。问到最后,徐强都不确定顾深是真的在跟许柯谈恋爱,还是这一切都是徐强自己的猜想了。 妈的,顾深说的没错,他的确想象不出来面前这位高冷的一批的许同学是怎么主动抱上顾深的。 究竟是许同学喝多了一时荷尔蒙分泌过剩,还是顾深喝多了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 徐强觉得第二种可信度可能要更高一点。 集训营的集训里面有个对抗分,40个人分成20组,两两对抗。通过听力、做题、演讲三个环节,进行pk,赢了的人记一分,最后谁得分高谁在复赛中更有优势。 比方说要是复赛里两个人卷面得分一样,则集训对抗分高的那个人获胜。 分组的方式比较奇葩—— 抓阄。 不过也不是胡乱抓,按照他们初试的成绩从高到低排列,四个人一个小组,一共十个小组。 也就是前四名一起抓,第五到八名一起抓,以此类推。 将写有他们名次的纸条打散,许柯一抽就抽了个大的:“1。” 等老师把所有的分组公布完毕,将名单投影到黑板上之后,教室第一排站起来了一个男生。 他身形欣长,长得白白净净的,琥珀色的眼睛仿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冷冷冒着寒光。他脸上跟许柯一样也没什么表情,脸部轮廓板正的很,长相相当凌厉。 这间教室是阶梯教室,很大,可以坐一两百个人。 所以大部分学生都选择坐在中间的位置,坐在第一排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男生穿过走廊径直走到许柯这一排,指了指他旁边的那个空位,“这儿有人么?我能坐么?” 这话连徐强听了都觉得不太对劲。 来参加竞赛的学生大多都有着极强的荣誉感和归属感,大部分都是抱团取暖,一个学校的坐一起,不怎么跟其他学校的接触。 当然,一起参加竞赛多了的人难免会碰到几个脸熟,所以,也不仅仅用地域来划分亲疏远近。 像许柯他们两个是从诚关出来的,来参加竞赛只能用稀有物种来形容,不知不觉就会被排挤,这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正如顾深所担心的那样,许柯的颜值为自己加了不少好感度,40个人里一共有26个女生,个个对许柯都相当热情,恨不能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一起形影不离。 大部分过于主动的女生都被徐强拦下来了,但顾深也没交代过要是有其他男生主动的话应该怎么做。 徐强选择静观其变。 许柯是没回过神,他觉得这男生来者不善,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坐这儿。 那男生大概是等的有点久了,不耐烦道:“我叫林陌,对抗赛跟你一组的。” 林陌…… 英语竞赛初赛第一啊。 他们这边没动静,前面一排倒是有人主动邀约道:“陌哥,坐这儿,这个位子也是空的,可以坐。” 林陌摆摆手,示意不用。 见许柯没动弹,林陌笑了笑,戏谑的说:“不是说你要拿奖吗这次,咱们可以比一比。” 许柯挑了一下眉,“比什么?” “比谁拿的奖更高。” 徐强:“……” 这算不算堵人啊? *** 刚下课,十班体委拿着张报名表走上讲台,大声道:“那个,咳,你们盼了很久的运动会有消息了,要是不下雨的话下周末举行,来来来,报名了,都踊跃一点。” 十班安静了半秒,然后开始集体大吼大叫,闹个没完。 “我靠,运动会来了,啊啊啊晚上可以看电影了。” “我操,终于要开运动会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他。” “……” 十班体委是个女生,体格也不魁梧,胆子还有点小。梅海军本着锻炼她的想法才把体委一职任命给她,希望能磨练一下她的意志。 主要是他们班那几个男生也不想当班干部,高迈他们几个明确说了,出力可以,出钱也行,但就是不想当干部去开会。 “安静,现在开始报名,一个一个来。”体委拿着根粉笔在黑板上把各个项目都写了下来,“第一个,男子跳远……” “肯定我迈哥跳啊,我迈哥跳的贼远。” “你给老子滚,”高迈反击,“来来来,体委,把邓小六写上去。” “……” 班里有点吵。 顾深耳机都盖不住,他困倦的睁了睁眼,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把桌子上的冰水拧开一饮而尽。 等彻底清醒过来,讲台上不知道在报什么项目,只知道现场有点安静,没人起哄了。 -- 第142页 顾深把手机解锁打开,一入眼,徐强给他发了条消息。 顾深把消息点进去,发现徐强发过来的是张照片。 照片上他男朋友和另一个男生并肩坐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带了点笑意。 阳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他们身上,带了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去他妈的岁月静好。 顾深差点一个没忍住把手机扔出去,他倏地站起身,在全班人愕然的目光中抬脚走出了座位。 “深哥,”高迈在后面叫他,小心的问:“你是要报名长跑吗?” 顾深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只想去找许柯,闻言胡乱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就跑了出去。 * 集训营的铃声响起来总是格外利落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许柯把东西收拾好站在一边等徐强,林陌走过来,跟他说:“今天我哥回来,我去找他,晚上不约着刷题了。” 许柯点点头,问:“你出的去?” “嗯,”眨眼的时间,林陌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知道条小路。” 徐强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回宿舍的路上突然说:“我想去食堂吃饭了。” 许柯纳闷道:“现在食堂人多,不是说好先回宿舍洗澡再一起去吃饭么?” 徐强一边朝食堂的方向走,一边解释说:“我今天真的巨饿,估计脑细胞消耗太多。你先回宿舍吧,我吃完饭就回去。” 许柯看着徐强明显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有点揣揣,这人不会又坑自己什么了吧? 结果许柯把宿舍门一拉开,就看见某个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坐在他床位上,整个人阴沉的厉害。 “你怎么在这?”许柯问。 “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顾深走过来,把手机上的照片调到最大像素放到许柯眼睛下方30度的位置,“解释一下吧,男朋友。” 徐强,惊天巨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林陌宝贝终于出场了。 同系列文《抛物线方程》专栏有预收,感兴趣的可以去康康,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哦么么哒~ 两篇系列文都求一下预收么么:《我的二元一次方》 作天作地·风骚无限的老流氓攻x温和单纯·无攻击力的含羞草受 《抛物线方程》 睚眦必报·小心眼攻x心比天大·双商高受 文案有粗略版,差不多就是那意思,就不复制到这儿来了,感兴趣的可以去专栏康一康。 爱大家~ 第69章 坏事 那张照片拍摄的角度相当刁钻。 真实情况只是林陌掉了只笔,许柯帮忙捡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恰好撞在了一起。 要说有什么视线交流,也只不过是相互礼貌的、友好的、客套的微笑了一下而已。 徐强真的是个隐藏的摄影天才,他只不过恰好抓拍到了这个画面,再结合当时的光线布局,整个教室的场景结构,于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画面就变得唯美起来。 只是这个摄影天才不仅会拍照,还特别会找事儿。 许柯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然后内心毫无波动的移开视线,他走到长桌前把书包卸下,一边把里面的英语语法书抽出来,一边说:“你要是来兴师问罪的就算了吧,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听听这事不关己的语气。 顾深心里的那把火快要烧到了嗓子眼。 “不过,”许柯转过身,半坐在那两张拼凑成的长桌上,他双手随意的撑靠在上面,脚尖点地,挑眉看向顾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除了照片还有其他的‘罪证’吗?徐强还有没有告其他的状?” “要是只凭着张照片就跑这么远来抓人,”许柯揶揄他,难得的玩笑道:“也太武断了吧,深哥。” 某人一叫哥,顾深就没辙,再大的火气都散的一干二净。 许柯坐在桌子上微微朝后仰靠着,白色的衬衫扎进了牛仔裤里,从顾深这个角度能够清晰的看见他绷紧的腰线以及劲瘦的腰杆。肩胛骨微微后曲着,拉展成漂亮的弧线。 顾深看呆了几秒,强忍内心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敏锐的找到了新的切入点,危险的眯起眼睛,“其他的状?你还有其他的状可以告,嗯?” 这回的语气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重了,但听起来还是有点危险。 当然,这回才更像是真的生气。 许柯不轻不重的弯了一下唇角,随手拨弄着放在桌子边上的一只笔,半晌才应声道:“没有,没有其他的状,不骗你。” 不可否认,他跟林陌之间的关系的确走得很近。但这更像是一种相见恨晚的知己情义,他们互相钦佩对方身上的才华,恰好彼此的性格都有点冷,所以虽然目前交往并不深切,但许柯已经将林陌划分到“朋友”这一栏了。 许柯身边的朋友并不多,陆虎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走到他身边。而林陌,只用了一周。 但他们之间,比纸还清清白白。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顾深悄悄别开了视线,他竭力压住响个没完的心跳声,怕再看几眼自己会把持不住。 一张照片真不至于让顾深怀疑自己的男朋友,只是顾深有一种很强的占有欲。 他跨出教室门的时候压根也没觉得有多生气,因为他知道许柯肯定不会在外面乱来,他对自己男朋友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 第143页 这么远跑过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只是想找个由头见见许柯。 见了面还不够,还想被哄一哄。 “啪嗒”一声,许柯手上正在拨弄的笔猝不及防的掉在了地上,他叫顾深,语气没了平常的冷淡,添了丝狡黠,“深哥,劳驾捡一下?” 顾深被喊的嗓子有点痒。 他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弯腰将笔捡起来递给许柯,刚要往后退一步,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了。 “你怎么进来的,又是翻/墙?你怎么哪里的墙都敢翻?”许柯像是在笑他,声音响在咫尺之间,呼吸间喷洒出来的热气全都吹在人耳朵上,勾的人心里发紧,“有什么事不能在QQ上说,非得跑一趟,跑这么远不累?” 顾深的左手被许柯拉着,许柯的指尖有点凉,顾深下意识回握过去,想给他暖着。 距离离得实在是有些近,看上去更像是顾深将许柯半抱着。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怎么穿这么少,”顾深没应许柯的问题,他的大脑已经快要殆机了,什么问题都思考不出来。 顾深双手撑在桌面上,将许柯半围起来,语气似是责备,更多是宠溺,“冷也不知道加衣服。” 就着这个半包围的姿势这么轻轻抱了会儿,两个人都没了声响,只能听见空气中对方的呼吸声缠绕着心跳声,一下比一下跳的重,听的人心里发麻。 顾深觉得再这么抱下去真得失控,他微微让开毫厘,还没往后撤,倏而听见许柯出声道:“跑这么远不打算干点坏事么,深哥?” 这话谁能受得住,况且顾深压根也没想当什么君子。他只是怕自己把持不住过了火,但奈何有人故意勾他,再怎么刻意避也避不开心里的那点欲望。 顾深又贴上去,双手撑在桌子上将许柯牢牢的抱紧,这个高度刚刚好,他只要微微的抬一抬头就能贴上许柯的唇。 顾深喉结动了动,嗓音沉的发哑,“能做点什么坏事?” 许柯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的像是天边的云。他说:“都可以。” 轰的一声,什么理智都没了,顾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脑子还在不在。 他抬唇覆上去,轻轻闭上了眼睛,双手在许柯身后锢住他的身子,怕人倒在了桌子上。 一开始只是细密的纠缠,顾深轻轻吮吸着许柯的唇瓣,不同于上次春城的那次轻吻,这次顾深稍微用了点力。 没有了上次的轻颤与止步不前,顾深的舌尖轻擦进许柯的唇缝,在知道对方没有敏感的抵触之后,猛地顶进去,开始肆意的搅弄。 “唔,”许柯轻哼了一声,被捡起来的那支笔又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磕响。 他的双手无意识的搭在了顾深的肩上,不知道是想把人推开还是想把人按向自己,只是紧紧的抓着,像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 这个时间点宿舍外面的走廊上接连响起了好几阵脚步声,大概是参加竞赛的人吃完饭回来了。 一群十七岁的人走到哪里都有话题聊,笑声混杂着脚步声突兀的在楼道里响起来,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嬉笑声隔着扇门传进来,让人心跳都加速了不少,简直不敢想他们要是把门推开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会不会当场去世。 顾深动作没停,像是突然之间掌握了接吻的精髓似的,亲了十分钟连气都没换。 许柯在喘息的空当中让开了顾深再度落下来的唇,哑声道:“外面有人。” “怕什么,没人会进来。”顾深说着又凑了过去,捏着许柯的下巴仔仔细细的吻他,从里到外。 又亲了十几分钟,顾深才意犹未尽的把人松开。 许柯被亲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两腿直发软,他半瘫在顾深肩膀上,小声恼他,“你是不是偷偷找人练了手?” 跟上次的接吻体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上次那都不能叫做是接吻,顶多算是碰了碰嘴皮。这才过了多久,顾深那生涩的吻技竟然变得这么强,浑然成了个老手。 顾深笑了笑,“没找人练,看了点攻略,自己悟出来的。” 许柯人快埋进了顾深的肩窝里,那清清冷冷的声调此刻也羞怯的紧,“这种事你还看攻略……” “不看不行,”顾深看事情看得很透彻,“毕竟我对象给我练手的机会不多。” “看在我吻技的份上,能不能向对象申请一下以后多给点机会?”顾深得寸进尺的问。 许柯耳尖红的要滴血,但还是嘴硬道:“看你表现。” 他们抱着温存了一会儿,许柯就这么静静的靠在顾深的肩头,顾深的喉结离他很近,只要稍微往前动一动就能碰到。 少年人的喉结总是很性感的,顾深说话的时候、低笑的时候、喝水的时候…… 喉结攒动的样子简直好看的过分。 许柯忽视掉那点难为情,闭着眼睛悄悄凑近,轻轻的吻在那喉结上,带着点克制和情不自禁。 “这是奖励。”他说。 顾深身子僵了一瞬,在许柯亲完抬头的时候,猛地朝后退了一大步,整个人僵立在那,脖子以下都不太自然。 许柯有点纳闷,顾深这反应太不对劲。 他的视线在顾深身上扫视了一圈,刚要开口问他怎么了,突然不小心往下瞥到某一点,整个人也跟着呆立住了。 -- 第144页 随后,整张脸红了个透,“你……” 顾深倒是更镇静一些,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缓和脸上的红晕,问,“卫生间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是不怎么正经的一章=A= 第70章 冤家路窄 徐强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 自己天天跟许柯同吃同睡、同进同出,他当然知道小同桌什么事都没干。 但是吧,这个尺度他觉得可以,但不代表那位姓顾的发小能接受。 一中姓林那小子,跟许柯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若冰霜,就差把“生人勿进”这四个字刻脑门上。 这两位大佬凑在一起可不得了,天天晚上刷卷子刷到凌晨两三点,有时候徐强睡了一觉醒了,这两人还在长桌面前挑灯夜战。 性子相近,又有共同的话题,关键林陌长得也不赖。 连徐强有时候都觉得他们俩走在一起配一脸,再看看自家发小,除了那张脸以外一无是处。 徐强在关键时刻充分发挥了自己老妈子的属性,不禁操起心来。 顾深以后充其量也就能考个本科,再看看小同桌,妥妥的双一流。这是什么?这是血淋淋的差距啊! 两个人大学差一截,以后接触的圈层肯定不一样,许柯以后跟顾深聊巴菲特,聊雨果,聊巴尔扎克,顾深能听的懂吗? 接触的东西不一样,很容易有代沟。万一以后林陌好巧不巧跟许柯上了同一所大学,再万一好巧不巧,两个人都喜欢聊经济,聊文学,那顾深简直被秒杀啊。 想想发小以后的处境,徐强都觉得鼻酸。 为了让顾深以后死的不那么惨,所以要让一切的因果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徐强把偷拍的照片发出去没过两分钟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太不地道。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压根没必要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未雨绸缪的这么早。人活几十年,能把握住当下就很不错了。 徐强开始后悔,不知道那张照片会不会给顾深他们造成误会。 要他俩的感情真是因为这个出了问题,徐强觉得自己可以自裁谢罪了。 他怀着莫大的愧疚心神不灵的随便扒了几口饭,又在食堂打包了两份豪华煲仔饭回宿舍。 想着见了面之后要是两人真在冷战,自己就出面调和一下,毕竟他也是真的很喜欢小同桌。 人虽然有点冷,不怎么好相处,但一番接触下来,徐强知道许柯还是挺重感情的。 这个学校的布局相当奇葩,学生本来就是三点一线的生活,教室、宿舍和食堂。 集训营把这三个地方直接弄成了等边三角形,从哪儿到哪儿都很远。学校又哪哪都是坡,徐强从食堂走到宿舍,就跟长跑了3000米一样。 来这儿集训的人风格都比较鲜明,但总的来说只有两种。 一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种人一般比较沉默寡言,走在路上都要捧着本书;还有一种就比较张扬肆意,有着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与傲气,喜欢插科打诨,也喜欢暗暗较劲。 英语集训营里的第二种人比较多,他们回了宿舍也不老实,趴在走廊的窗台上往下望,碰着个人就远远叫一声,皮的不行。 徐强刚走到宿舍楼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强哥,你怎么手里拎着两份饭啊?刚见你不是还在食堂吃过?”问话的是徐强对抗赛的对手,一中的,名字叫路然。 虽然两个人在比赛,但私底下关系不错,都是比较外向的人,相处起来颇为轻松自然。 “哦,”徐强颠了颠手里的饭盒,不想多做解释惹麻烦,信口胡说道:“给那两位大佬带的。” “陌哥?”路然有点纳闷,问站在身边的同校同学,“刚见他不是还出去了吗?怎么,他回来了啊。” “那正好,”路然有点高兴,“语法老师今天讲的那道题我没怎么搞懂,刚好把题拿去问问他。” “强哥,等着啊,”路然说着就要回宿舍拿习题,“我去你们宿舍拜访一下大神。” 徐强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嘴有点破。 “诶,你等等,”他站在宿舍楼下,在刺骨的寒风中感到一丝凌乱,“那个,就是,他们现在可能不怎么方便。” 路然刚走出去两三步,急忙刹车,疑惑道:“啊?不方便?为什么啊?” 徐强的大脑高速运转,终于挑拣出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大神们现在都在探讨学术问题,哪儿有功夫指教我们。你瞧,他们连吃饭都没有时间去,还在宿舍等着我投喂呢。” 路然挠了挠脑袋,觉得徐强说的很有道理,况且那两尊神都有点冷,不敢随意冒犯。他心有戚戚,“哦,这样啊,那算了,下次有机会再问。” 徐强松了口气,总算是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他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往宿舍走,心虚的连门都不敢直接打开,装模作样的敲了敲,等着人过来。 等了大概有半分钟,顾深的声音才在房间里面响起来,隔着扇门声音有点模糊,“徐强?” 听这声音好像不怎么生气? 徐强立刻应声道:“深儿,开个门。” “门没锁,直接进。” “噢,”徐强小心的把门推开,先朝里面张望了两眼,小声问:“小同桌呢?” -- 第145页 顾深拿着个手机半坐在长桌上,长腿随意的搭在凳子旁边,有点没正形,闻言掀起眼皮朝卫生间看了一眼,说:“在洗澡。” “哦哦。”徐强走过去,把饭盒放在长桌上。 “这是给你俩打包的煲仔饭,一份糖醋小排,一份红烧牛肉,”徐强坐在另一个凳子上,拿出手机,翻开百度,说:“赶紧吃。” 顾深谢绝了徐强的这份好意,他视线还在手机上,淡淡道:“不用了,我们打算出去吃。” 能一起出去吃饭就代表没事了吧。 徐强把百度上刚打开的“劝和攻略”的页面关了,抬头问:“那个,深儿——”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往顾深那边凑了凑,小声问:“你跟小同桌没事吧?” 顾深指尖顿了一下,整个身子僵了一秒,然后才说:“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儿?我俩什么都没干。” 徐强:“……” 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徐强看着顾深这样心里觉得一百个不对劲。 再一细看,更不得了。 “深儿,你也洗澡了?”徐强百思不得其解,“你头发怎么是湿的?” 顾深脸都被他问木了。 两个人不尴不尬的对视了一会儿,徐强在一室安静中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我操,不是吧,”徐强瞪大了双眼,“你俩这进度有点快啊。” 顾深手机刷不下去了,他朝徐强瞥了一眼,一脑门官司,“没有,别他妈瞎猜。” 徐强老实了一分钟,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燃起的八卦之火,“那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打没打过手/枪?” 顾深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发小,冷哼道:“你懂得还挺多啊,怎么,你也喜欢男的?” 徐强跳起来,“我怎么可能喜欢男的?我直的不行好吗?” 顾深“呵”了一声,“那可说不准,在你没定下来之前千万别这么笃定。要是以后你领着个男的过来见我,呵,那就好玩了。” 徐强彻底安静了。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了。 “待会儿我们出去吃饭,你去不去?”顾深把手机上的地图打开,想看看附近都有些什么吃的。 “不了,”徐强非常有单身狗的自我修养,“我在食堂吃的很饱。” 顾深又刷了会儿手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不,你也去,去买单。” 徐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我能单方面跟你绝交几个小时吗?” “你说呢?” “跟你做朋友心好累。” “不就一顿饭吗,不至于吧?” “是饭的事吗?老子是不想看你们当面秀恩爱。” “……” 在两个人扯皮的时候,许柯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了,他没穿衬衫,穿的是件卫衣,白色的,上面简简单单的挂着个字母A。 他先冷冷盯视了徐强好一会儿,然后才看向顾深,“走吧,去吃饭。” 徐强被盯的脖子发凉,打死都不想跟着去当电灯泡,他干笑两声,说:“那什么,我就不去了啊,吃完饭早点回来,路上小心。” 顾深扭头,朝他微笑道:“不行,你不是说刚刚在食堂没吃饱吗?” 徐强:“?” 许柯走到衣柜旁边,随手拿了件外套出来,“那就一起去。” 徐强敢跟他发小叫板,但不敢跟他发小的男朋友对着来,主要还是因为心虚,“……那好吧。” * 集训营虽然从外面看挺严的,四周都是比树还高的围栏,好像进去了就出不来似的。但它其实也有条小路,顺着路就可以出校门,直达后面的长街。 学校正门附近确实萧条,但它后面的长街其实很热闹,街的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商铺,每家店门上都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很有古老的商业气息。 长街顺着坡道蜿蜒向下,分成两个部分,前面一段主要是些小饭馆,后面一段卖些小玩意,主要是些卖文具、零食的便利店。 许柯他们直接从小道出来就能看见不少开着门、亮着灯、正在营业中的饭馆。三个都是对吃没什么细讲究的人,随便挑了家饭馆走了进去。 那家饭馆里面的摆设跟诚关外面的兰州拉面馆有点像,门外面还挂着个风铃,一推门,风铃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当当。 许柯本来以为这也是家面馆,进去才知道这是家卖烤串的。 “诶,你们也是来参加竞赛的学生吧?”店里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非常热情,看他们的样子就能大致判断出他们是干什么的,“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再送你们一扎啤酒。” 徐强自动闪退去点菜,“你们先找位置坐啊,我去点单。” 店里生意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这样,根本没多少人,比笙歌生意还要惨淡,很难想象他是靠什么维系到现在的。 周围全都是空位,顾深他们随便挑了个正中的位置坐下了。 徐强的单还没点完,店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门口挂着的风铃一阵乱响,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从集训营逃出来打牙祭的。 许柯朝门边看过去,跟推开门的林陌四目相对。 许柯:“……” 林陌:“……” 还真是有点巧。 林陌身后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他嘴边轻轻浅浅的挂着一丝笑,语意温和,“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 第146页 林陌抬脚朝里走,“没什么,遇到了个朋友。” 店老板见他们认识,忙过来掺和,“你们认识啊,那就坐一桌吧,我给你们打折。” 顾深从林陌进门起就一直盯着人家瞧,丝毫不加掩饰,听到店老板的话,他弯唇一笑,“好啊。” 许柯干咳了一声,在桌子底下拽了拽顾深的衣袖,示意他别找事。 顾深面上笑的更厉害了,他挑眉看向林陌,神情多少有些戏谑,“坐吧,不说是朋友么?” 林陌皱眉,还没动,他身后的男人就坐在了许柯的对面,收起了一点笑,面对面的打量他,淡声道:“那就坐一起吧。” 徐强点完单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魔鬼画面,妈的,真是冤家路窄。 徐强弱弱的举手,在心里偷偷问道:“……我能不能先走?” 作者有话要说:  徐强:我就是个工具人~ 第71章 “惊喜” “我见过你。”跟林陌一起进来的男人掀起眼皮,看着对面的许柯淡淡道。 男人的骨相极好,身材匀朗,脸上总是淡淡挂着一丝笑。坐着不动的时候,你光是看他的笑就觉得十分赏心悦目,打心底里觉得这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可他一旦不笑了,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仿佛一下子荡然无存,无端透出几分疏离出来。 这样的人,身上有股宠辱不惊、运筹帷幄的气场,让人不自觉的想仰视他。 简陋的木质长桌正中央摆放着一个茶壶,茶壶四周都放卧着一个黑色的茶杯。店里生意虽然不景气但卫生这一块做的极好,茶壶和茶杯被擦的锃亮,仔细看还能看清它反射出来的光。 男人伸手将茶杯摆正,不急不缓的倒了杯茶。 店里不知道泡的叫什么名字的茶,溢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清香扑鼻,茶香味顿时盈满了整张桌子。 男人很懂行的将茶杯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就着姿势喝了一口之后,正对上其他三个人投落下来的目光。 他失笑,礼貌询问道,“你们喝不喝?” 现在这个桌子上谁还有心思品茶? 两个惯常冷脸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眸光微散,心神不宁,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顾深被蒙在鼓里,看到许柯和那小白脸一直搁那儿“眉目传情”,只觉得气闷。他强忍掀桌的冲动,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什么“惊喜”出现。 男人又轻轻抿了口茶才终于想起来自我介绍,“江舟——” 他指了指林陌,悠悠补完了下半句话,“是这位林小朋友的哥哥。” 被称为“小朋友”的林陌不满的蹙眉看向他哥,能冻死人的视线意外的没有达到效果。江舟一派坦然的继续品茶,丝毫没有感受到有什么威胁。 林陌撇撇嘴,跟着补充解释了一句,“不是亲的。” 顾深对他们的关系一点都不关心,跟蔡小刀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顾深早就耳濡目染的练就了一身笑里藏刀的本领。 他唇角微勾,语气亲热的吓人,“不知道江哥之前说见过我……同桌,是什么意思?” 这个故意的停顿听起来就很微妙。 江舟清浅的笑了一下,又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白气从黑色的茶具里升起,他小心啜了一口,说出来的话跟热茶的温度一样烫人。 “我原本以为,”江舟的手指堪堪握着杯沿,拇指抚过沿口,淡声笑道:“这位同学跟我们家的小朋友关系不太一般,现在看来——” 他笑看着顾深,了然道:“是我想错了。” 这句话一出口,桌上的气氛顿时变了。 许柯抿唇不语,安静坐在一边禅坐参佛。 林陌看了顾深一眼,急道:“哥!” “惊喜”来的实在猝不及防,顾深掠了许柯一眼。 他两手交叠放在桌子下面,此刻十指都攥的发白,轻声笑道:“不知道江哥是从哪看出来关系不一般的。” 江舟笑了一声,斟酌着开口道:“一些不怎么重要的照片里面。” “照片?” “准确来说,是自拍,”江舟觑了林陌一眼,笑道:“都是他自己发过来的,所以我才会误会。毕竟,他不怎么主动和同学拍照。” 其实林陌发过去的不止有照片,还有一些意味不明的暗示性的话。 他只想看看江舟的反应,但压根没想到素来会给人留面子递台阶的江舟会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抖落出来。 “什么样的照片,我也挺想看看的。”顾深也倒了杯茶,握着茶杯的手稍微有些用力。 “不好意思,”江舟朝他抱歉的笑笑,“已经删了。” “删了?那以后有机会再看。”顾深开始找话聊,“江哥是已经毕业了么?” “嗯,早你们三届。” “现在在读大学?” “……” 一番闲聊下来,桌上气氛并没有松动多少,反而愈发趋近沉闷。 店老板是个热心肠,从后厨忙活回来就从旁边的桌子移了个凳子出来,坐上面跟他们聊天。 “诶,你们从学校跑出来怎么不着急啊?以往的那一个个出来吃饭跟逃命似的,嫌上菜晚,回去迟了有老师查寝。” 老板可能运气不太好,一桌四个人,有两个不会聊天搭话的。还有一个平常能跟着聊几句,今天心情实在不怎么样,垮着脸在那儿学和尚打坐。 -- 第147页 现在气氛不止沉闷了,还有点尴尬,热情洋溢的老板可能没遇到这样的食客,他自己把自己架上去了却没人给他递台阶。 最后反倒是江舟上来救场,他呷了口茶,胡乱调侃,“他们不怎么怕老师。” 别说不怕老师了,现在说他们什么都行,说什么老板都信。 老板不动声色的朝江舟那边靠了靠,试图寻求一点安慰,“不怕老师好,怕老师的以后都没什么出息。” 江舟淡淡听着,没附和也没反驳。等老板将这个话题圆完,他才握着茶杯,问道:“这茶挺新鲜的?是自己产的么?” “你还懂茶?我们这边的茶都是自己产的,”老板朝门外大致指了个方向,“诺,那边的山上是茶园,我们自己种自己采自己喝。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江舟应了声,和老板聊起茶来。 顾深对茶没什么兴趣,他觉得再呆下去自己的脸色能把人老板吓到。 他把椅子推开,对上许柯掠过来的视线,说:“我出去抽根烟。”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秋冬的天总是黑的格外早,长街外面的店铺都已经亮起了灯,黄白一片,交织不清。 各个店铺门边挂着的灯笼也都亮了起来,齐刷刷的一排。天色一暗,长街上多出了不少人。有好几群学生模样的人在小吃店、零食店流连,估计也都是从集训营逃出来放风的。 顾深揣着烟盒沿街走了几步,走到他们来时经过的小道上。 小道旁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路灯,里面一片漆黑,只能望见远处集训营的教室有几缕稀松的灯光,隔着昏暗狭窄的小道,光都有点模糊不清。 顾深这几个月戒烟戒的及其儿戏,总的来说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想抽的时候就来两根,能忍一忍的话就叼根糖。 恰巧今天他没带糖,带了盒烟。 他抽了根烟出来,熟练的叼进嘴里,刚点上,路灯下照出了一个新的人影,不偏不倚的刚好覆在他身上。 不用转身,看影子就知道是谁。 “生气了?”清清凉凉的嗓音在背后响了起来,虽然语调听起来还是有点冷,但顾深听得出来,许柯说的犹豫且小心。 顾深没转身,对着路灯吐出一口烟。 沉默了好一会儿,许柯才斟酌着说:“照片是故意拍的,林陌是为了刺激他哥,找我帮了个忙而已。” 路上的人成群结队的路过,小道道口并不隐蔽,不少人经过的时候纷纷好奇的朝这边看过来,没看到有什么乐子,又识趣的走开。 有几个集训营的同学认得许柯,还想走过来打声招呼,看到站在前边的顾深之后又默默退了回去,走出去老远还伸长了脖子往回看。 顾深手上的烟不太禁吸,没几口就到了头。他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头随手扔进路灯旁边的垃圾桶里,这才转过来看许柯,喉结滚动几下,哑着嗓子说:“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许柯:“……那不然是为了什么?” 顾深一把将许柯拉进小道里,那是路灯照射范围之外的地方,晦暗无光,外面的人除非是凑近了看才能看出来什么。 天色很暗,顾深的眸光比它更暗,“说说吧,今天那么主动就是因为这个?” 许柯被顾深半抱在怀里,动作骤然拉进,黑暗里感官要更敏锐一些,许柯能清晰的感知到顾深的心跳。今天下午的那些回忆顿时回拢,精确到每一个细节,许柯的反应很罕见的慢了一拍。 即使没反应过来,他还是下意识反驳顾深的话,“我哪里主动?” 顾深气笑了,“今天那不是故意的?” “没有,”许柯思路还是混沌的,但已经有了强大的逻辑思考能力,“是你自己自制力太差。” 顾深简直被怀里的这个人闹没了脾气。他抬手,拇指轻轻擦过许柯的下唇,在偏头靠过去的时候轻声道,“我现在自制力也不怎么好。” 辛辣的烟草味瞬间将许柯的整个感官包围,凶猛又热烈。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大脑才重启,羞怯的小心回应,换来了更铺天盖地的尼古丁的气息。 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就是热闹的长街,大路上的人熙熙攘攘,他们瞧不见这方天地里的所有暧昧,瞧不见两个男生的俗世情爱。 顾深在把人松开的时候哑声道:“以后他再找你拍照,不准去。就算是故意做样子也不行。” 许柯靠在他怀里轻轻喘息,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了,“不是说没因为这个生气么?” “是没生气,”顾深说:“可我有点吃醋。” 他想着没忍住又加了一句,“特别不爽。” 许柯耳朵有点发热,他轻轻环住顾深的腰,贴的更近去听他的心跳,“你都知道是假的了,还醋什么?” 未免这傻逼钻牛角尖,许柯还是决定给他顺顺毛,“我把照片发你看看?拍的时候其实隔得很远。” “不看。”顾大少爷哼了一声,“让我看我男朋友跟别的男人的合照,我才不干这么傻逼的事。” 许柯点点头,想着这人应该被哄好了,微微往后撤了一点,“那走吧,回去吃饭。” 顾深抱着人不撒手,哄道:“……再抱会儿。” 这一抱就不止是一会儿了,他们回去的时候烧烤店里已经人去店空。问老板那两个人去哪儿了,老板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是林陌隽秀的字迹: -- 第148页 先走了,改天请你们吃饭赔罪。 “账是他们付的么?”顾深问老板。 老板挠挠头,朝四周看了看,“结账的是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啊,咦,他人呢?” “一起来的?”顾深皱眉反应了会儿,终于想起来了某个被遗忘了很久的发小。 他摸出手机给徐强发消息,“你已经回去了?” 徐强立刻发了几个刀尖带血的表情过来,“你可别说你是现在才发现我不在的。” 顾深:“……好像确实是现在。” 徐强:“……再见。” 顾深他们在烧烤店把徐强点的五人份的烧烤吃了小半,剩下的打包带回去给其他人分一分。 吃完饭后,顾深把许柯送到学校门口,最后叮嘱道:“离那个姓林的同学远一点,除了学习以外什么话都不要多说。” 刚发完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他又把自己刚说的话推翻了,“不,学习的话也少说。” 许柯失笑,哄孩子似的点头。 “那行,进去吧,我走了。”顾深不想矫情,他洒脱的转身,在即将走进黑暗里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 下一秒,他听见许柯的声音浸染着深秋的寒意传过来,却透着股热乎人的劲,“今天下午我是故意的,但那不是心里有鬼想补偿什么。” 顾深后背绷紧,听见许柯一字一句道:“因为自制力不好的不止你一个。” 顾深心都听软了,哪儿还走的动道。他想要转身却被许柯从后面轻轻推了一下,“深哥,一个星期后见。”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是我高攀不起的东西~ 第72章 哇哦 一个星期过得其实很快,因为那天校门外小道边许柯的那句“自制力不强,”顾深一连几天都过的有点熏熏然。 具体表现为有时他会盯着某一点无意识的发呆,然后突然轻笑出声,在收获一堆好奇八卦又揣揣的目光之后,重新拾起自己诚关校霸的人设环视四周,将那些探究重新压回坑底。 但总有些地方是不会被“诚关校霸”这个名头给压制住的。 于是,当顾深第三次在饭桌上突然笑起来的时候,他的亲爸,顾氏总裁,顾楚轩轻轻抿了一口汤,皱眉看了他一眼,省去一切客套的场面话,张嘴就问:“你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顾深险些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在学校一天被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八百遍也就算了,没想到在家里也躲不过去。 他亲爹也不懂得委婉,直接的让人害怕。 但他对着顾楚轩那张脸,也总不能像对待十班那些二百五一样直接瞪过去。 当然,主要还是他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顾深第一次觉得自己在顾楚轩面前被压了一头,说话都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了。 他盯着面前的汤碗看了好一会儿,舀了一勺汤到自己的碗里。餐桌上的水晶灯灯光很亮堂,父子俩面对面的坐在一起,一抬眼,对方脸上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顾深喝了一口汤,垂眸盯着碗底,认认真真的否认道:“没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顾楚轩好歹也在商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眼光毒辣。虽然他对顾深绝对称不上了解,但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没说真话。 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要是但凡知道收敛一点儿,别一个人在那傻乐,那我倒是看不出来。” 顾深:“……” 恋爱中的人都有点缺脑子,顾深听到这话没反驳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承认。 不反驳是因为顾深压根也没想瞒着谁,他巴不得谁都有徐强那样的待遇。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在朋友圈发张照片,配点青春伤痛小文字好好的跟世界出个柜。 但现实还是很骨感的,终究还是怕把顾楚轩气的英年早逝,这一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顾楚轩又看了语塞的儿子一眼,没有丝毫意外,顾深的一切反应像是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爸爸终究还是你爸爸,不管儿子再怎么叛逆,在成长的路上还是得被父亲摆一道。 顾楚轩淡定的喝了口茶,气定神闲的接着道:“我不反对早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但你得记住,不要跟人家小女孩在外面乱来,你们现在都还小,有些事情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做不起。这是底线。” 顾深脸埋在碗里,半晌,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如果不是小女孩呢?” 顾楚轩没听清,“什么?” 他下意识的以为顾深说的是什么违规乱纪的大事,不由得厉声道:“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顾深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抽了才多此一举的跟顾楚轩说这些,他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囫囵应道:“没到哪一步。” 顾楚轩皱起眉,一把拍下筷子重重叫了声,“顾深!” 这是这个月以来顾楚轩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叫顾深的名字。 顾楚轩这阵子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每天晚上回来陪顾深吃饭,甚至有时候还会在饭桌上跟他谈两句心,聊几句家常。 即使聊的内容不多,像那种有来有回,心平气和的交流更是少的可怜,大多数时候他们之间还是沉默无言的,比普通父子之间多了层刺不破的膜。 但不可否认,这种单方面的示弱是有成效的。 起码顾深不再对他那么不耐烦,像从前那样听不了两句话就开始堵他。膜虽然还在,但已经弱化了不少。 -- 第149页 可能是两个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时候变少了,顾楚轩大概忘了他儿子对他其实是带着满身利刺的。 一旦某种平衡打破了,那些刺就会重新冒出来,矛头对着的方向直指向他。 顾深放下手中的碗,抬眸直直的看向他,在白色灯光的照映里,他漆黑的瞳孔里仿佛也冒着寒光,“您不用管我,我有分寸。而且,我压根也没想过把人领到您面前来给您看,您大可以少操一点心。” 顾楚轩蹙眉,正想说点什么,顾深已经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你上哪儿去?”顾楚轩沉声道:“把饭吃完再走。” “已经饱了,您自己慢慢吃吧,”顾深走到楼梯的扶手处,上了两级台阶,突然停下来,冲着他亲爸的背影戏谑道:“还有,别一直想着教训我,管好您自己就够了。” 那天晚上的对话结束的并不愉快,但顾深借着话题还是提前给顾楚轩打好了一支预防针,以免他最后知道自己儿子有了男朋友这个事实之后一下子接受不了当场晕过去,那画面可不太好看。 顾深自认担不起“孝顺”这两个字,但也没想过让顾楚轩当众丢脸。 那个名为等待的星期就在一片暗潮涌动中过去了。 许柯他们回学校的阵势相当浩大,诚关副校长带着蔡小刀和一众领导老师们在学校操场的升旗台前亲自迎接,黑色的西装刷刷站了一排,就差没自己弄个奖杯抱着了。 比赛结果还没出来,整的好像已经尘埃落定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诚关这次拿了个天大的奖。 专车还是那辆专车,横幅也还是那个横幅。 红色的丝绸上面“祝贺此次英语竞赛取得圆满成功”的字样有点脱色,估计是没及时收回去,金色的漆掉了一块,上面英语的“语”字掉了一个口,看起来非常别类。 其他学校负责去接人的老师如此评价道:“嗯,挺好的,很符合你们学校的气质嘛,哈哈。” 这气质不知道指的是什么,连褒义还是贬义都听不太出来,反正燕姐是瘫着脸回学校的。 下车的时候三个人没一个好脸色,连素来活泼能聊的徐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话说我们学校要不要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他妈……丢死人了。” 竞赛比完,学生们根据老师的指引都聚集在一个地方排好队等车来接,按照学校划分队伍。 诚关就两个人,怎么排都可以,站在一中的旁边。 当时徐强跟路然正在分享返校的喜悦,开心的情绪还没被冲淡,突然一辆骚包又高调的黑色商务车像阵风一样停靠在他们跟前。车头上红色缺字的横幅像个缺胳膊少腿的勇士,直刺人的眼球。 在场的所有竞赛生都被刺的有点懵。 徐强很快回过神来,他认出来了这辆车就是载他过来的那辆帕萨特,顿时想跟路然换个位置。 比起专车,他宁愿坐一中那辆朴实无华的公交车回去。 他本来想找小同桌商量一下这个想法,一回头,发现许柯已经及其自然的站在了一中那条队伍里,和“诚关代表队”泾渭分明。 徐强:“……” 徐强也想偷偷开溜,刚迈出去一步,被来接人的燕姐一嗓子吼上了车,“快点上来快点走,徐强,你跑什么跑?” 真的是……相当尴尬啊。 那场面徐强有生之年不想再来第二次。 在升旗台前面站了半个小时的副校长就是想出此次横幅提议的鬼才,他抖了抖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温柔的令人害怕,“怎么样?两位同学,我们学校为了这次竞赛新置办的专车是不是让你们在其他学校的同学面前很有面子?” “……” 被点名的两位同学紧紧抿着嘴角,有些沉默。 “当然了攀比是不可取的,”副校长风度翩翩的理了理袖子,“所以为了表示对这次竞赛的尊重,我们还特地制作了一个横幅,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心?你们出门在外,不要因为自己是诚关出来的学生就露怯,你们要记住——” 副校长俨然是在进行一场深刻的动员演讲,“学校永远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一排穿着黑西装的老师纷纷鼓掌,颔首微笑。 许柯:“……” 徐强:“……” 最后还是燕姐没忍住,出声打断了副校长的王婆卖瓜,“王校长,可以了可以了,这还没拿奖呢,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副校长估计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夸张,又说了两句激励的鸡汤就放许柯他们回班了。 诚关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许柯他们往教学楼走的时候刚好打了下课铃,也不知道下的是第几节课,一群人从教室冲出来往小卖部的方向去,飞奔的时候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风。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站着一排又一排的人,打闹着,嬉笑着。同学之间肆无忌惮的互相开玩笑,调皮的男生总是皮痒欠打,偶尔揪一揪喜欢的女生的辫子…… 整栋教学楼仿佛跟炸了锅的沸水一样,噼里啪啦,吵得要命。 看着教学楼,徐强突然啧了一声,“我突然发现我还是挺喜欢诚关的,像他们这么闹腾挺好的,要是跟竞赛那群人一样……啧,幸好当初没去一中。” 这次竞赛给徐强同学提了一个相当漂亮的醒:人活着,还是开心最重要。 -- 第150页 要是他当初去了一中,可能还没有现在学得好。 “你为什么没去一中?”冰山终于会主动搭话了,徐强深感欣慰。 “还能为什么,”徐强笑了笑,“为了某个傻逼呗。” 某个傻逼正站在二楼走廊上,隔着老远朝他们招呼道:“徐强,你是不是在跟我同桌说我坏话呢?我他妈就知道。” 徐强耸了耸肩,无奈道:“你说他傻不傻逼?” 在走进教学楼楼梯口的时候,许柯听见徐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用很认真的语调说道:“傻逼人其实挺好的,关键是这么多年,他就只对你一个人这么好过。小同桌,你可千万别辜负了他。” 说完这句话,刚好上了二楼,顾深杵在楼梯口等人,周围一圈,鸦雀无声。 许柯没有回答什么,但徐强好像也不需要回答,他只是把这话同许柯说了一下,并不想得到一个缥缈的答案。 第二天,天朗气清,诚关第三十二届运动会如约而至。 十班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大清早,班里四十个人来了大概三十个,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充分展现了一个合格差班的素养。 顾深是在七点钟踩着铃声进班的,一进来就收获了一大堆“哇哦,”“我天,”“妈呀”的评价。 十班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黏在他身上,跟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 高迈看了两分钟之后,震惊的连声音都劈了,“深哥,你今天居然穿的是校服?!” 十班这种反应简直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从来没有人看到过顾深穿校服的样子,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想过。 少年人体格并不清瘦,欣长挺拔的身影套上蓝白校服之后都能看出来几分不羁,那股张扬随性是刻在骨子里的。 顾深里面穿的是件黑色短袖,校服的拉链没拉,他手揣在校服口袋里,简简单单的立在那儿,身上仿佛闪着光一样。 谁都没想过居然有人把校服都能穿的这么霸气外露,不少女生看向顾深的目光都变了,明晃晃,赤/裸/裸,丝毫不加掩饰。 高迈他们几个起哄拍桌子,“深哥,犯规,举报你搞校服诱惑。” 顾深笑骂了句,“搞个屁,要不是你们给我报名长跑,我会穿?” 顾深从讲台回到座位,还没坐下,就听见某个姓许的小同桌紧抿着唇角冲他说:“浪够了么?把拉链拉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后面情节大开大合,卡文卡的很频繁,可能最近更新比较不稳定,提前跟大家透个气QAQ 第73章 运动会(一) 运动会对于诚关这种私立高中来说并不算什么奢侈活动,只要他们愿意的话,每一天都可以自己组织着开一场小型友谊赛。打打球、跑跑步,该有的项目一个不落。 所以让大多数人兴奋的不是运动会本身,而是这个气氛。 毕竟,没有观众的友谊赛总是缺点激情和热血,小众在大众面前总是低了一头。什么活动冠上“官方”两个字就理所当然的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运动会要求统一着装,凡是参与的人都得把校服穿上,运动员就更不例外了。 因为开场的时候会有一个简单的启动仪式,到时候会拍一张全校大合影留作纪念,没有穿校服的人在大合影里面十分非常的亮眼。 顾深有幸得到过一次亮眼的体验。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在一片汪洋的蓝白海洋里,一个高挑的小黑点非常抢镜,直逼C位,以至于最后摄像机没忍住还给他来了个单人特写。 虽说照片拍的的确不赖,角度选的刚刚好,当时的光线场景也不错,拍出来的那张照片至今被不少女生截图保存在私密相册里。 但是…… 这张图是挂在学校官方论坛用作点名批评的,各界人士,各路人马都看得到。 当晚,顾楚轩的手机快被打爆了。 他关系网广,不少生意伙伴的孩子都在诚关,在论坛上看到顾深的照片过后忍不住纷纷发来致电,“啊呀,顾总,您儿子真有个性!” 顾楚轩的老脸被有个性的儿子就这么丢在了地上,捡都捡不回来。 从那以后,顾深再也没参加过学校组织的任何集体活动。 “诺诺诺,”高迈把学校论坛打开,顾深的那张帅照至今还在板块的正中央躺尸,“就这张,别说,还真挺帅的,是吧许哥?” 许柯听的好笑,正抬眼去看,某个被爆料的人不太高兴,一把把高迈的手挡了回去,“皮痒了是吧?” 高迈缩了缩脖子,手不太敢伸过去了,脸倒是还能顽强的动一动。 他朝许柯挤眉弄眼的,意思是让他许哥站出来说句话。 许柯在治顾深这方面总是相当给力,他朝高迈扬了扬手机,“你QQ发我吧,我自己看。” 顾深双手交叉枕在脖子上,整个人靠着椅背微微后仰着,一脸无奈的看着他家某位姓许的小朋友,“有什么好看的,一堆破事。” 许柯不理某人在旁边发的牢骚,他把高迈发过来的论坛地址点开,页面直接跳转到诚关去年的运动会。 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张硕大的高清图片,一张是大合影,一张是穿着黑色T恤的顾深。 两张照片一对比,大合影里的那个小黑点跟照了面照妖镜似的,简直就是大型公开处刑现场。 -- 第151页 但不得不说,顾深的单人特写拍的确实不错。 穿着黑t恤的少年一脸不耐的站在人群中间,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冷淡又懒散的看着前方,微微带着点烦躁,似乎是在不爽启动仪式怎么还没结束。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着的时候将腰杆挺的很直,肩胛骨微微突起,平直的颈线显露出少年人特有的利落干净。 这样的人是很耀眼夺目的。 果不其然,往下面的留言随便一扫就能看到有不少人在问联系方式。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露骨的表白帖。 学校论坛不知道有没有人打理,对这些明显不太对劲的帖子也放着不管。 不过也可能是帖子太多,删不过来。毕竟这都是去年的事了,还有不少表白帖的发帖日期显示的是今年。 许柯随便翻开几个日期比较新的帖子看了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啊,我又来表白那个我得不到的男人了。今天他穿的还是黑色t恤,经过我面前的时候,我似乎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虽然我不喜欢男孩子抽烟,但是如果对象是顾深的话,我可以!!!怎么办,是心动的感觉(o▽)o 】 【妈呀,今天顾深穿的是牛仔外套,帅炸了啊。有没有发现不管什么衣服他都hold的住?不知道他穿上校服会是什么样子(⊙▽⊙)】 【好羡慕晴姐。】 【羡慕晴姐加一。】 “……” 这种帖子还算好的,下面有不少去年的帖子用词表达都相当露骨大胆。 许柯翻了几个翻不下去了,他把手机摁灭,侧头看了某位惯常拈花惹草的人一眼,半秒过后,他指了指顾深没拉好的校服拉链,语气平淡道:“拉上去。” 顾深一只手倚在窗台上托着脑袋,一只手摆弄着手机,闻言抬眸看着许柯。 看了两秒看出端倪来了,他一边把手机塞兜里拉拉链,一边语气捎带着一丝纵容,笑道:“是不是让你别看,不听话,看了高兴么?” 许柯抿唇不语,沉默的看着他。 顾深一口气把拉链拉到最顶上,哄人似的问他,“好了么?” 许柯没应声,他看到顾深领子没弄好,说:“过来一下。” 顾深稍微偏了偏头凑了过去,他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下一秒就感觉到有一双手抚上他的后颈,将他后面的衣领也拉直了。 “好了,”许柯在退回去的时候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轻留了句话,“在外面少浪。” 顾深轻“嗯”一声,有点想笑。 运动会连开两天,长跑作为重头戏放在第二天下午压轴。晚上的时候各个班级自行组织活动,几乎每个班都会选择看电影。 十班晚上找了一部爱情片子,走的是青春怀旧风,电影几乎每个人都去电影院看过一次,名字叫《匆匆那年》。 厚重的窗帘紧紧拉闭着,将外面的声音和光线全部隔绝住,教室里面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电影院。 跟班级同学一起围坐着,观影体验一点不比电影院差,尤其看的还是这种青春片。 前面半程气氛都还比较欢松,随着剧情的深入到了后面整个教室几乎都没有了声音,即使已经知道剧情的发展,但再看一遍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跟着笑、跟着哭。 顾深对这种片子不太感冒,首映的时候也没去看过,他迷迷糊糊跟着看到最后评价了一句,“这男的可真够傻逼的。” “你会不会看电影?”他男朋友毫不客气的怼了他一句,“这片子不仅是在讲那两个人发生的故事。” 虽然许柯也只是一边写竞赛卷一边跟着看了个大概,但架不住人语文学的好,“这里面可以从好几个角度来分析他想表达的主旨。” 顾深听到“主旨”这两个字就快晕了,“怎么感觉跟做阅读理解似的。” 电影走到了尾声,屏幕上方茴穿着一袭红裙站在河边的样子美的不像话,她的长发随风扬起,在屏幕里面笑的热烈明媚。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 王菲的歌声伴随着电影的落幕,十班不少人都跟着红了眼眶。 整个十班就两个人在一众哭声中间纹丝不动的坐着,冷漠的要死。 顾深还有点纳闷,“他们哭什么?” 许柯一边写卷子一边叹了口气,真心实意道:“深哥,别问了,像你这种语文水平是理解不了的。” 顾深:“……” 高迈坐在前面哭的有点凶,他同桌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张卫生纸,“迈哥,你没事吧?” 高迈接过纸随意抹了把鼻涕,重重道:“我决定了——” 高迈同桌等了一分钟也没等到高迈说他要决定什么,忍不住问道:“你决定什么了?” “我要表白!” 高迈喜欢佟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本来不少人打赌,都觉得以高迈的性格肯定高一的时候就憋不住告白了,没想到高二都快过了一半,平常咋咋呼呼的高迈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谁也没想到让他决定表白的契机居然还是因为一部电影。 “看完电影的时候我就觉得好遗憾,我更不想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么错过了,这样会更遗憾。” 顶楼教室里,高迈坐在几张随意拼凑的桌子上,神情认真,“所以,我决定了,我要表白,不能再等了。” -- 第152页 被他拉上来的智囊团都有点无精打采,高迈急道:“我没开玩笑,认真的这次,各位给点建议啊。” 智囊团一行五个人,邓小六、曹浩、高迈同桌还有顾深和许柯。 曹浩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本《高中文言文读解》,他翻了两页书,说:“这方面我真的不太了解,你们商量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高迈转向第二个人,“邓小六,平常就你鬼点子最多,这个时候怎么成哑巴了?” 邓小六弱弱举手提问,“迈哥,你准备什么时候表白啊?” 高迈:“……今天啊。” 顾深坐在凳子上玩手机,过来纯粹是来凑人头的,闻言嗤了一声,“今天?你可以啊,半天时间能准备什么?帮你准备一份演讲稿吗?” 高迈一拍脑袋,“对啊,我差点忘了,深哥你比较有经验,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你怎么知道他比较有经验?”许柯没抬头,在写英语卷子,听到这一句装作不经意的出声问。 高迈不知道能不能说,但一想许哥也不是外人,于是顶着顾深冰凉的目光小声道:“深哥最近谈恋爱了,你不知道吗许哥?”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期贼痛苦,本来想写一个大长章的但写到后面还是觉得分开比较好,今天应该还有一更,在晚上,么么~ 第74章 运动会(二) 高迈向来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等他胆大包天的把话吐完之后才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劲,小心翼翼的去觑顾深的脸色。 顾深腿撬在课桌前面的护栏上,半边身子悬空,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耳机只戴半只,另一只挂在校服拉链上,面色如常的盯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是没听见高迈的话还是单纯不想回应。 教室顿时变得有点安静,许柯笔尖一顿,侧头看了顾深一眼,“不知道。” 高迈没看明白顾深的心情状况,壮着胆子在挨打的边缘反复试探,“哦,应该就是最近这几天的事儿,许哥你去参加竞赛了不知道也正常。” 顾深还是没什么反应。 高迈声音稍稍放大了一点,“人目前没找出来是谁,不过情报应该是真的,你看深哥现在也没反驳我。” 这要不是真的高迈现在已经不能双腿健全的站在这儿瞎叭了。 见顾深并不排斥这个话题,高迈从课桌上跳下来,往顾深那边凑,笑的贱兮兮的,“深哥,你是不是谈着呢,有经验分享一下吗?” 高迈那张大脸两只手都挡不住,顾深被这货烦的一把拽下耳机。他前几天那段表现实在是洗白不了,再怎么解释都已经于事无补了,索性承认道:“是呀,谈着呢,但我没什么经验能跟你分享的,有也不跟你这傻逼说。” “我操,深哥你真的在谈啊?”本尊亲自承认,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顾深。邓小六双眼放光,就差没把录音机打开对着顾深的嘴。 “谁啊哪个班的啊?我们认识吗?” 顾深心说你们不仅认识,他人现在还就在你们面前跟你们一起看着我。 某个无端被cue起来的人此刻有点无语,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男朋友这么能,明明上来是来给别人出主意的,就这样还能给他来一个当场出柜。 许柯看向顾深的眼神有点危险,顾深被这么一看立刻老实起来,他伸手把高迈的脸拉远,“别扯远,今天上来是来给你想办法的,你要想听其他的,我就先下去了。” 高迈立马说:“别别别,不提了不提了。” 邓小六好不容易闻到了八卦的气息,才不想就这么错过,“等一下深哥,我就只有一个问题想问——” “那位不知名的对象是我们学校的吗?” 怕顾深撂挑子走人,高迈抓狂道:“小六子,你可闭嘴吧,今天能先解决兄弟的个人问题再继续你的八卦事业吗?” 终究是为了这一点可怜到几乎没有的兄弟情,邓小六还是默默的把备忘录关上了。 但是在场的5个人,有两个完全不懂这种事情是怎么运作的,懂的那位藏着掖着不愿意分享。剩下的几个除了会八卦就是会八卦,在这方面实在是不怎么擅长。 在顶楼想了一圈,连个大致的方案都没敲定。 最后还是最有想法的邓小六提了个点子,“要不晚上看电影的时候让浩哥把飘飘领到林荫道那边的枫叶林,迈哥你在那儿等她,等人到了之后把情书一递就完事儿。” 正值深秋,枫叶林那边快成了诚关的著名景点。红色的枫叶洋洋洒洒的一落,两个人并肩走在小道上的时候,怎么看就像是一幅画。 所以每一年的秋天那里都会有不少告白戏码轮番上演,成功率还贼高,枫叶林由此被誉为诚关的秋季表白圣地。 “这个主意好,”高迈撸起袖子干劲十足,他看了曹浩一眼,又问:“但是浩哥怎么把飘飘带过去啊?” 邓小六横了高迈一眼,心累道:“随便找个由头骗过去就行了啊,只要人到场了你就直接递情书,答不答应就全看人家自己了。” 高迈又问:“可是枫叶林那边人那么多,要是跟别人撞档期了怎么办?”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很让人害怕,毕竟再美的路也只有一条,总不能按米划分表白位,一条路分成几段同时给几个人用吧。 -- 第153页 邓小六眨了眨眼,“我们可以提前去守着,把小道两边都封锁住,抢先占个位置。” “我和浩哥去一边,深哥和许哥去一边,怎么样?” 这方法虽然有点怪诞,但毕竟还能算的上是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 “深哥,行吗?”高迈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道请不请得动这尊大佛。 顾深摘下耳机,漫不经心的点头,“拦路是吧?没问题,我挺擅长的。” * 当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风和日丽,走在路上的时候迎面夹杂着几缕醒人的清风。 顾深下午3000米的长跑是最后一个项目,他把白色的运动背心套在黑色的t恤外面,号码牌在背后用别针别住,“1022号。” 枪一响起来的时候,“1022号”像颗子弹一样直直的冲了出去,半点没留力。整个长跑赛完,顾深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强,没有对手的强。 他跑的像阵风,把长跑当做短跑一样,领先第二名大半圈,从操场一端到另一端,几乎所有方阵的女生都在一边倒的为他尖叫呐喊。 一个人,一场长跑,抢了所有风头。 跑的时候是很帅,跑到终点之后人就直接摊在了来接他的人的身上。 “不行了,”长跑过后嗓子险些发不出声音来,顾深半边身体挂在许柯肩膀上,被带着慢走散气,“半条命没了。” 体委拿着水在一边干着急,“顾同学,你跑这么快干嘛啊?” 小姑娘鼻音有点重,被顾深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动到了,“真没想到顾同学你居然为了班级荣誉能做到这份上……” 许柯一边拖着这傻逼走,一边睨了体委一眼,冷声道:“班级荣誉?” “他就是浪。” 顾深一笑五脏六腑都跟着颤疼,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没浪,不是想早点跑完好去办事吗?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啊。” 体委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啊?办什么事啊?” 气散的差不多了,顾深慢慢把重心移回自己身上,他伸手接过体委手中的水,“没什么,反正这破差事跟班级荣誉八竿子打不着。” 顾深把矿泉水瓶盖拧开,端起瓶子往嘴里灌了两口,刚刚跑完还没挥发的汗因为他仰头的动作一滴一滴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喉结轻微滑动两下,伴随着吞咽的声音。 这个样子,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特有的性感。 体委看红了脸,“顾、顾同学,你再顺着操场走一走吧,把号码牌取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 顾深“哦”了一声,刚想把背心直接脱下来,还没动,就被他男朋友按住了,“别动,转过去。” 顾深乖乖转身,许柯干脆利落的把别针取下来,将号码牌递给了体委,“我再带他走一圈。” 体委拿好那块不知道用了多少届的号码牌,说:“哦哦,那我先走了。” 等体委走远了,顾深转身用狭促的目光盯着许柯,逗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男朋友醋劲这么大。” 许柯冷着脸扭头就走,“浪死你算了。” 顾深在后面追他,“诶,不是说好陪我散步的吗?走这么快能不能照顾一下伤残人士的心情。” * 为了给高迈占地方,顾深他们早早的就到了枫叶林一侧的小道上守着。 这条路过路的人很少,来这里的大部分都不是干什么正经事的。 两个人一起来的话大部分是想借景抒情,搞会儿对象。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来的话大概都是准备翻/墙出去玩的。 对待想翻/墙出去玩的比较容易,一句话就能将人打发走,“今天不准出去浪,全都给我滚回去看电影。” 对待小情侣就比较麻烦了,关键是有点尴尬,“不好意思,这条路今晚我们班征用了,你们明天再过来腻歪吧。” 再被说了这么一句之后,那一对对小情侣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来枫叶林了。 顾深在赶跑了第n对红着脸的情侣之后,终于认识到自己这么做有点造孽,“他妈的,天都黑了那边怎么还没结束?” 许柯从枫树后面探出头,看周围没人了才敢走出来,“快了,曹浩说人已经过来了。” 顾深讪讪道:“下次你来,让我去树后面躲一躲,太尴尬了,真不知道邓小六是怎么想到这么一个破主意的。” 许柯听到这句,抬腿就往树后面走,留给顾深一个潇洒的背影,“浪的机会留给你就够了,我不需要。” 顾深:“……”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高迈站在枫叶林正中央的位置,揣揣的等着。 由于不是供人过路的大道,枫叶林里面没有路灯,只有稀朗的月光和远处教室灯光的星点照映让人依稀看得清东西。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路的前方终于来了个人,高迈一喜,将手中的情书攥的更紧了。 他正要开口叫人,等人走近了才发现来的不是佟幂。 “咦,浩哥?”高迈朝他身后望了望,“飘飘呢?” 曹浩一路小跑过来,先站在原地踹了两口气,将眼镜扶好之后,才闷闷道:“没来。” 曹浩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闷了好半晌才说:“她说她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希望你也能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 情书是高迈连夜写的,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多个字,他想象了无数表白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连把情书送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 第154页 他咧嘴扯了个笑,“你说,邓小六出的什么鬼主意啊,笑死人了,以后绝对不能再听他的话了……” 曹浩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行了浩哥你回去吧,”高迈转身,朝后面摆了摆手,“我随便转一转。” “你没事吧?”曹浩在后面问。 “害,我能有什么事儿,”高迈头也不回的说:“我早就知道不会成功的,只是想试一试而已。” 试过了就不会有遗憾了,只是现在会有一点点难过而已,难过完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至少以后回想起这段故事的时候自己不是什么都没做过。 高迈漫无目的的转了半天转到了矮墙那里,他手中的信被捏的发皱,什么地方都不想去,更不想呆在学校。 他刚打算翻/墙出去,墙的外面却翻进来了两个人。 今晚的月光格外亮,高迈睁眼一看,发现这是两个熟人—— 胡生和柳原。 他们成天呆在一起,形影不离的,今天却好像是在冷战,这么久了一句话没说。隔这么远,高迈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压抑。 高迈现在跟谁都不想说话打招呼,他躲在枫叶林后面,想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过去。 等着等着,那两位似乎在吵架,胡生推了柳原一把,也不说话,就只是沉默的拉搡。 柳原被推倒在地,胡生直接跨坐上去给他来了一拳。 这架似乎打的有点大。 高迈在冲上去拉架和看他们打架之间权衡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做个好人,他刚冲出去半步,下一秒他就看到胡生低头,在亲咬柳原的唇。 高迈:“…………” 这他妈的。 * 夜里的秋风有点凉,顾深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运动背心,校服丢在教室了没拿,“他们怎么还没完事?表个白需要这么长时间?” 顾大少爷冻得直哆嗦。 许柯哼他,“现在知道冷了?” 顾深笑了笑没顶嘴,说:“男朋友给暖一下么?” 许柯一边嫌弃的说:“冻死你算了。”一边抬脚朝那边走。 走到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顾深一把把人抱在怀里,“嗯,暖和了。” 他们面对面的抱在一起,距离骤然拉进,呼吸都喷在对方的脖颈处,有点微乱。顾深的声音夹杂着热气扑面而来,“能锻炼一下男朋友的吻技么?” 路灯在有些远的地方,地上只有月光落在枫叶身上投落下来的影子,大片大片混杂着淡光,模糊不清。铃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 许柯没吭声。 顾深笑了一下,他覆上许柯的唇,喃喃道:“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像这种能亲密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毕竟他们跟正常的、普通的情侣还是有差别的,他们不能大张旗鼓的秀恩爱,得祝福。一切亲密的小动作只能存在于暗处,上不了台面,见不了光。 太久没亲热过了,顾深吻的有点急,也有点乱。 枫叶林之所以被誉为表白圣地,除了风景好之外,位置比较偏僻,做什么坏事都有树叶的遮挡,不容易被发现。 于是顾深让许柯喘了两口气之后,又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 高迈一路都有点失神,刚刚无意间看到的一幕极大的刺激了他的神经。 他作为一个连表白信都没送出去的直男,看到两个男的亲热差点没给他看自闭了。 翻/墙的路也被堵死了,高迈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他现在只想找到一个垃圾桶把手中的情书给扔掉。 前面的路有点暗,高迈刚想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路,往前面一看,好家伙,又看到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 今晚,真的绝了,绝对可以载入高迈的人生史册。 他有些负气的看过去,想看清楚是哪两个傻逼挡路,一抬头,发现这两个身影他似乎都有点眼熟。 月光透过枫树的树枝稀松的照射进来,在一地斑驳、万籁俱静中,他看到了他们班的两位大佬抱在一起,在亲密的纠缠着。 我……操…… 高迈直接社会性死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迈真的有点惨…… 胡生和柳原应该会有个单独番外放在最后,晚安么么~ 第75章 暗巷 诚关外面的胡同巷勉强算算,能称得上是一道景点。小路两边都是斑驳的石墙,横贯东西的柏油路不宽不窄,容不下四个轮子的在里面堵道,并肩走四个人倒是没什么问题。 本来近些年诚关发达了,想来个大改造,但到底是没舍得把胡同打穿,只在每段路上安了个照路的路灯。 胡同巷里面四通八达,像是座小型迷宫,而且每条路的风景都不太一样。最近的那条小道叫爬山路,因为只有那条小道后面的石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一片,占了半面墙。 爬山路离公交站牌最近,但几乎没什么人走。因为它又黑又窄,总透着股不太安全的感觉。 在诚关读书的人总不太老实,也不知道是哪一届的学长学姐不干人事,往学校里散布爬山路有鬼的谣言。尽管最终学校打着“唯物主义辩证法和科学主义世界观”立证无神论,但走那条路的人还是越来越少,直到现在,爬山路依然是诚关的“禁路”,鲜少有人经过。 -- 第155页 在大环境的衬托之下,这条路越来越像一条合格的禁路了。不少打架斗殴、抢劫偷窃的事儿都发生在爬山路,甚至于那条路上的路灯都不知缘由的灭了好几盏。 阴天总是最能发生怪事,运动会的劲儿刚过,学校论坛上立刻冒出了不少关于“禁路”的帖子。 【我操,我真没说谎,爬山路真的有鬼!!!我昨天晚上回去的有点晚,一时心血来潮想抄个近路,结果就爬山虎那儿的石墙边站着一个黑影。昨天,下那么大雨!谁那么有病站那儿躲雨?】 【关键是后面,我看下这么大雨,这人该不会是流浪汉什么的没钱买伞,就问他要不要伞,结果你们知道这个黑影说什么吗?他让我给他烧点纸钱,直接给爷吓尿了。】 这种神乎其神的帖子向来不缺讨论,下面有不少质疑声,可是渐渐的这几天像这种帖子越来越多。 三人成虎,爬山路有鬼的传言就这么传遍了整个诚关。 “我操,又出现一个新帖子,”邓小六一边滑着手机,一边大声嚷嚷,“快看快看,我分享到小群里了,今天早上的,热乎的新鲜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差班,对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保持着新鲜的敏锐度是必备的素养,十班顿时像找到新大陆一样热火朝天起来。 邓小六一边忙着在帖子下面评论,一边飞速走到高迈桌子旁边,兴致勃勃道:“迈哥,今晚咱要不要组织一个捉鬼活动,咱们一起去探探爬山路,怎么样?” 高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头埋在桌子底下,声音虚弱的像几百年没睡过觉,“不去,有什么好探的,我要回宿舍睡觉。” 自从运动会结束以后,高迈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整个人像是被打了农药一样,奄的不行。 邓小六放下手机,神色复杂,“不是迈哥,不就一次表白失败吗?咱能别这么扛不住打击行吗?” “你要真放不下,大不了再表白一次。追姑娘么,就得死皮赖脸,我回去多翻几本恋爱秘笈,争取给你想出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 邓小六这番话高迈听的挺感动,但没有对症下药,作用不大。 这几天高迈张眼闭眼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两个画面,跟中了毒一样。也是奇怪,明明是别人谈恋爱,他跟着操什么心? 但人的生理机能完全不受控制,高迈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更控制不了别人的行为。 作为画面的两位主人公,后边那两位真的是没有一点要避嫌的意思。 运动会的奖品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全部发下来了,凭着令人咂舌的长跑成绩,十班这次拿了个第一,奖品是印着自己名字的运动背心,一人一件。 运动背心和校服大概是出自同一家设计公司,依旧是经典的蓝白款,前面印着数字10,后面是每个人的名字。 大概学校跟学生的审美总是天然对立的,每个学校的校服不管款式、面料、质量怎么样,总得被自个学生抢先吐槽个千百十遍。 而运动会一等奖这件印着名字的运动背心,更是被吐槽的体无完肤。 毕竟现在这个年代,真的已经没有把名字印在衣服上的……潮流了,而且它用的字体居然还是方方正正的楷体,这就更刺激人的眼球了。 十班所有人在拿到奖品的那一刹那,都不太相信自己看到了个什么玩意儿。 “算了,低价出售吧,”脑子灵活的已经打开了某鱼,边在上面编辑文案边在嘴里喃喃着,“可小刀,有强烈意愿想要入手的可免费送,邮费我出。” 有人笑道:“你算了吧,别瞎折腾了,谁愿意收一件写了名字的衣服啊,白给都不一定有人要。” 那位非常有经商头脑的鬼才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你怎么能确定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 “……”你赢了。 班里气氛热火朝天,吐槽声、笑声混织在一起,构成了青春的底色。 顾深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放在自己桌子上的新鲜特奖,两件。 他把印着“许柯”两个字的运动背心上下、左右地看了好几圈,才拎着衣服笑着说,“也没这么丑吧。” 许柯眼睛都没抬,回他:“送你了。” “行,这件送我,”顾深把印着自己名字的衣服稍微叠了一下,递给许柯,“诺,你穿我的。” 许柯哼了一声,一脸你在说什么梦话的表情。 顾深拿衣服挡着稍稍凑近许柯,许柯还以为这人跟以前一样,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却没有想到顾深却猛的撞上许柯的脸,亲了他一口,在他耳边轻轻道:“不好意思,没忍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枫叶林那天晚上把这人的脸皮彻底拉厚了,顾深现在耍流氓耍的相当得心应手。 许柯差点没把手上的笔扔这流氓脸上。 他惊惧不定的看了看四周,还好,大家都在讨论运动背心,没什么人留意他们这边。 顾深亲完人后已经面色如常的举着背心,说:“给,穿不穿?多难得的情侣装啊。” 许柯瞪他,“你自己一个人情去吧,别扯上我。” 顾深啧了一声,把衣服撑开对着许柯,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其实你仔细看看,这衣服面料真的不错,而且版型也好,穿出去其实还挺拉风的。” -- 第156页 许柯绷着脸:“把手移开。” “1.” “2.” “……3.” “轰。” “……我错了我错了,别走啊同桌,我不逗你了。” 后面那两位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状态。每一天! 以前高迈还看个乐呵,觉得挺好玩,现在只觉得每天狗粮被喂到吐。两个男生在一起打着玩,放在兄弟身上,是关系铁。放在情侣身上,就叫情趣。 高迈以前没太留心这样的情趣,他通常只赶得上顾深哄人的这一段儿,前面那一段儿要不没听到要不没注意。 现在不一样了,可能是心理原因,后面那两位动静越小,高迈越留心去听,就听到了不少不该听的东西。 高迈对此只想大声的赞叹一句,他深哥实在是他妈的太会玩了。 邓小六看高迈没什么反应,想充分发挥群众作用来激励他迈哥身上的熊熊斗志。 于是他一个扭头,就对着后边那两位大佬说:“深哥许哥,怎么样,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爬山路看一看?” 高迈:你可真会找人…… 许柯干脆道:“不去。” 顾深一直笑看着许柯,转了转手机,说:“那我也不去了。” 邓小六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也”字,于是转移阵地,炮火对着一个人轰,“许哥,一起去看看嘛,” 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刚好可以把迈哥带去散散心。” 高迈在心里抓狂道:你他妈说就说,为什么要扯上我,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又是在打情骂俏吗 许柯笔尖顿了顿,朝高迈的背影看了一圈之后视线落下来,语气生硬道:“世界上不存在鬼,没什么好去捉的。” 顾深听这语气,转手机的手立马不动了,收了玩笑的神情,曲起手肘轻轻碰了碰许柯的手臂,“有事瞒着我,嗯?” 许柯不理他,手倒是往旁边不动声色的移了几公分,视线冷冷的扫过去。 顾深讨好笑道:“还没消气啊?好吧,前几天在你运动背心上写字确实是我不对,回去我就把衣服洗了。” 许柯冷哼了一声,依旧冷冰冰的。 顾深提了个建议,“要不你在我衣服上也留下几个字?这样咱俩就扯平了。” “……” 邓小六的捉鬼计划还没定型呢,就被回炉重造了。 他看着这两位的相处模式,情不自禁出声感叹道:“深哥和许哥关系是真好啊。” 已经看透一切的高迈悄悄叹了口气,默默道:傻子,什么关系好,是你懂得太少。 运动会过后接连一个星期都是阴天,有时会下一点儿雾蒙蒙的小雨。寒意便借着这场连绵的秋雨接憧而至,天气在几天之间就倏然转凉了。 晚上的爬山路依然寂静无人,只有几盏落魄的路灯发着悠悠的暖光,冷风一吹,爬山虎的绿叶随之摇摆,在路灯的映射之下照出绰绰的影子,像是蓬松杂乱的头发。 一个人影佝偻着背站在石墙下面,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他身上只有一身破旧的厂服,可能是太久没换过了,已经分不清是黑色还是蓝色。 头发太久没打理过,就跟石墙上的黑影一样,又乱又脏,堪堪盖过了眼睛。他猩红的双眼从凌乱的头发之中透视过来,透着股莫名的凶狠。尽管他身形又矮又小,但这个人就像是常年混迹在赌场里的赌徒,从面相上就能看出几分偏执和孤注一掷。 手中的翻盖手机不知道被砸了几次,屏幕上有几条明显的裂痕。突然,他看着微信备注名为“儿子”的聊天框上多了一条新的消息,蓦的笑了,扯出来的笑就跟手机的裂痕一样,狰狞又可怖。 地狱中的恶鬼,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回来啦啦啦啦,然后差不多这个月月底就能把正文给完结啦。 今天刚考完普通话,大声mua一个~ 第76章 晨光 “我操,你们看没看论坛,昨天居然有人拍到了照片!” 一大清早,纠缠了一个星期的“见鬼事件”依旧在诚关讨论的如火如荼,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高二还是不够忙,除了学习以外脑子里还是可以装不少东西。而高中也总是这样,出个小新闻就得惊天动地的,没闹翻天就不算完。 “什么照片啊?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一大群好事的人成天就指望着八卦过活。 邓小六一蒙手机,一反常态的没有发挥自己大喇叭的作用,“自己在手机上找去。” 他用一句话把别人打发完,一个箭步冲到高迈座位旁边,堂而皇之的坐下来——高迈同桌这段时间病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邓小六为了那一点儿可怜的兄弟情每天都要时不时的过来骚扰他迈哥一下,也不做什么,就是纯骚扰。打几句嘴炮,灌几句鸡汤,把他迈哥惹烦了就逃,忒烦人。 高迈看到他过来就怕,一改前几天奄头搭脑没精神的样儿,“我真没事了,兄弟,放过你自己吧。” 这样子一看就不像真没事了,高迈同学以前是多么豪爽的一条好汉啊,碰到点鸡皮小事恨不得全掺和一脚,不好好亮一手是不会罢休的。再看看现在这么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邓小六默默叹了口气,果然啊,情商是最难愈的。 邓小六清清喉咙,他把手机高举起来给高迈看,“不是,迈哥,我是来给你分享最新资讯的。” -- 第157页 他摇音一变,换成了标准的播音腔,“你难道不好奇深街夜巷究竟是什么神秘物质至今还未消散吗?” “你难道不紧张神秘物质所求为何,是劫人财还是要人命吗?” “你难道……” “闭嘴。”后座的某位大佬这些天也被邓小六烦的不行,他悠悠的抬头,松软的头发被枕的有些凌乱,眉眼里尽是不耐,“邓小六,我昨天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天别再坐前面烦人了,拿我话当耳旁风啊,嗯?” 邓小六咽了咽口水,眼神无助的朝旁边掠了掠,发现他的救世主今天居然不在! 要完,邓小六闭了闭眼,他小心的把手机打开,尝试着跟大佬一起分享八卦,“深哥,你看,那鬼影被拍到了,你要看一眼吗?” 顾深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不是很足,再加上一大早来教室发现他同桌居然不在,心情更加不妙了。 他拧开桌子上的冰水对着嗓子猛灌了一口才勉强压制住涌上来的火气,喝水的时候视线无意识的朝手机屏幕扫了一眼,“这影子这么小,你能看出来这是个人?” 不怪顾深吐槽,也不知道是不是拍摄角度的原因,那团黑影就真的只是个影子,连个人形都看不太出来。 邓小六把手机往上滑了滑,探头伸了半个身子出来,支出一只手倚在许柯的桌面上撑着,“深哥你看,这发帖的人说的有板有眼的……” 邓小六话说一半,顾深突然横他一眼,跟有病似的,“把你这破手伸回去。” “啊?” “脏。”顾深说。 邓小六一脸无辜加茫然,孩子傻的高迈都有点看不过去了,他拍了拍邓小六的肩,好言相劝道:“你还是回去吧,你不适合在我们这一片儿生存。” 顾深没说什么,深深看了高迈一眼,然后一脸无所谓的塞上耳机,跟着补了一句,“以后也别过来扯什么鬼影,我同桌不爱听,懂了么?” 高迈叹了口气,又趴下去了。 邓小六看着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高迈好像知道了某件他不知道的大事。 在吃瓜这件事情上面,他居然落后了别人一步?!! 早自习的钟声总是响的格外清脆,一大批昏昏欲睡的人一听到铃声就精神了,跟解除了某种魔咒似的,生龙活虎的恨不能去操场上跑两圈。 许柯站在教学楼顶楼的玻璃窗前,表情很冷,眼睛里仿佛结着层冰。这是他一贯的表情,但今天早上他似乎要更冷一点,整个人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包裹着,不太有人能见得到这个样子的他。 许柯非常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不,与其说是善于管理,不如说是善于伪装,反正不管他心里装着什么事,脸上也总是绷得死死的,不会让一点情绪露出来。 但今天早上他知道自己有点绷不住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他身上那股陌生的情绪叫做“愤怒。” 是的,愤怒,他在生气。 铃声不知道响了多久,他手指无意识的敲打在手机玻璃屏上,眼里情绪很淡。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透着玻璃窗扫射进来,这个位置站的其实很晃眼,但许柯却定定的看着那光,反倒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铃声终于响完了,他握着的手机突然一震,许柯舒了口气,将手机解锁打开,微信最顶端上面的那条未读消息没有备注,微信昵称上面空茫一片。 消息内容的称谓却亲热的吓人。 ——宝贝儿子,今晚见,把钱带够,让你尝点好东西。 许柯打字的手比起平时要更用力,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好久,但最终只是回了一个“嗯”字。 他把消息回完却并没有关上手机,而是将聊天页面截了个图发给一个昵称为“林”的人,“这种情况能判几年?” 没过一分钟,对方回复道:“我问了我叔叔,他说要看携带量,最少三年。” 许柯看着那个“三年,”眉头紧了紧,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三年足够了。” 三年,也不过是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对于很多人来说,三年,就只是做了堆像山一样的卷子,等回过神,从书海里抬起头的时候,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但人生中有几个三年呢?坐牢坐了一个三年还能坐得下第二个三年吗?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讲,满身麋乱,好不容易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回到那个真正见不了光的地方还能撑的下去吗? 许柯看着满室的光,近乎厌恶的想,他的心原来也是黑的。 在沼泥下生活了太久的人,都不太能记得清光的模样了。纵使身处阳光中,也会下意识的闭上眼。 许柯是在上第一节 课之前进教室的,踩着上课铃的尾巴,破天荒的迟了次到。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迟到,奈何第一节 是燕姐的课,女人都是不怎么讲理的生物。燕姐踩着高跟鞋,看着许柯背上背的书包,张嘴就是,“哟,跟我这儿玩迟到呢?怎么,英语学得好就可以不上课了啊。” 十班除了燕姐以外的任何老师都不会这么跟许柯说话,但没办法,谁让这位姐是从一中过来的,见过世面。会对付差生更会对付优等生,张口闭口逢人就刺,才不管你这次考了第几,破没破纪录,拿没拿奖。 许柯碰上她,什么托词都不想说了,站门口乖乖听训。就是表情挺冷,眼睛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 第158页 燕姐看着他这副德行也不知道再训点什么好,只能一摆手,“回去歇着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你同桌学的,迟到了也不知道跑几步,看您这样子,好像也是不紧不慢的悠过来的吧。” 某位被提到名字的人还挺自豪,坐在座位上懒嗤嗤的应道:“老师,这说明我应对迟到的方式方法值得借鉴,有时候就得临危不乱。” 燕姐大红唇一扬,“是啊,您再临危不乱几次,罚的钱都够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课堂气氛被这么几句有来有回的插科打诨弄得轻松不少,许柯回到座位之后,燕姐才收起笑,开始正式讲课。 许柯刚把英语书从抽屉里拿出来,旁边的人立马凑过来,问他:“早自习去哪儿了不错啊,什么时候学会旷课了?下次叫上我一起。” 许柯不敢多跟顾深说什么,顾深现在变得太精了,只要他情绪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顾深立马就能看出端倪。 许柯从笔盒里抽出支黑笔,避免跟顾深对上眼,“没旷课,感冒请假了。” 顾深明显不太相信,还想再说点什么,许柯一把把他的头拧正,“听讲。” 后面的大半天许柯都没怎么跟顾深讲话,他心里有事又知道瞒不过顾深,索性就假装自己不舒服趴桌子趴了一天。 他知道这事儿其实也没必要瞒着自己男朋友,况且这些破事顾深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想把顾深排除在这些事儿之外,跟情绪什么的都没关系,他不想让顾深陪着他蹚浑水,他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离顾深离得越远越好。 他从小到大,真正拥有的就这么一束光,不想让光照到一丁儿污垢。 光么,就应该是亮眼夺目的。 晚上放学的时候,许柯跟顾深说了今天这一天的第三句话,“晚上我要去医院,你自己先回去。” 这理由蹩脚的很,看病打针白天不去晚上去? 顾深眉头锁的很紧,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他拿许柯的杯子去前面接了杯热水,将杯子的盖子扭紧放到许柯的桌子上,说:“晚上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一直开着,铃声很大,一定听得到。” 许柯看着桌子上的水杯,感觉心里某块地方被人掐着边角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酸软一片。长长的睫毛掩着眼帘,他没抬头,轻轻哼了一声,“好。” 顾深走路总是漫不经心,透着几分吊儿郎当,他步子放的很慢,看久了会从中看出几分赏心悦目。许柯坐在座位上,看着顾深的背影慢慢经过长廊,行至拐角,他突然就感觉眼前一片澄亮。 深陷泥潭的人,只要愿意睁开眼,总能看到晨光。 顾深从拐角下去了,许柯盯着最后一片衣角,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想抱抱他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节奏确实有点慢,所以后面节奏会放的快一些,再甜几章` 第77章 算计 一场秋雨落下,天气倏然变了调,晴空万里的白天一到傍晚就阴恻恻的。走在胡同巷里的时候两侧阴风阵阵,仿佛随时就能再下一场瓢泼大雨。 许柯还是穿着那件款式相同的白衬衫,下面的衣角全部扎进牛仔裤里,外面披着件校服。由于身材单薄,这个样子的他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道里,会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下一秒他就要不见了似的。 与平时不同,他走路走的很慢,步子迈的很小,两侧的路灯发出的暖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欣长,却照不出来此刻他脸上的漠然。 爬山路里很安静,连外面机动车发出的鸣笛声都听得不太清。 许柯双手插在校服的兜里,耳朵里塞着白色的无线耳机,里面正循环播放着一首叫不出名字的英文歌,女低声温温柔柔的吟唱,衬得周遭更安静了。 校服兜里的手机震了一路,路快走到头的时候许柯才停下来,把手机解锁打开看了一眼。 林:你要不别去?我觉得还是有点危险,要是他突然狗急跳墙怎么办? 林:只要把他住哪儿摸清楚就可以了,一般这种人都会把东西藏一点儿在自己住的地方,所以其实不用这么冒险。 林:听见了吗?许柯? 林:? 许柯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他不慌不忙的拨了个电话给林陌。 对方可能一直在等他联系,电话打过去没两秒钟就被接起来了,林陌冷淡的嗓音在手机那头响起来,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你到哪儿了?” 许柯抬头看了眼,前面那段路的路灯接连坏了好几盏,是段没有光的瞎路,走过去之后就到了布满爬山虎的墙头。 “快到了。”他对着手机说。 耳机里面立马响起来了一段喘气的声音,估计是林陌在跑,“不是说别去吗?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许柯默然了一会儿,没回应这个问题,他的嗓音仿佛同样被冰浸过,透着股寒气,“不是报警了吗?” 林陌顿了顿,随之声音高了几个分贝砸过来,“要是警察没及时过来呢?要是他随身带刀看到警察之后直接捅你呢?听我的,这事变故太多,我们这边还没完全做好准备,面对突发情况只会措手不及。”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许柯盯着前面那段漆黑的路,过了很久才说,“林陌你不知道,我已经准备很久了。” -- 第159页 从在法庭上看到那个人的最后一眼开始,他就开始准备了。 许柯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人当时坐在被告席上赤红着眼睛,像要吃人似的看着他。等法官宣读了判决结果之后,他竟然还露出了一个笑,当着法庭上几十号人的面,冲他无声且挑衅的说:“等爸爸出来找你。” 林陌那边安静了几十秒,不知道是在跑还是在走,只余下重重的喘气声,隔了好半晌,他才说:“行,我到路口了。你别担心,之前给你看的跆拳道黑带不是闹着玩的。” 许柯皱了皱眉,他没想把任何人牵扯进来,林陌也是在及其偶尔之下才无意撞见了这个秘密,然后一路帮到现在。到了这一步,更是没什么理由再让人家陷得更深。 许柯定了定神,对着耳麦说:“你不用过来,这事儿我心里……” “你心里有数?有什么数?”林陌没等许柯说完就打断了,“行了,要拿我当朋友就把这话咽回去。” 许柯没应声,电话那头的林陌反倒是突然笑了一下,难得玩笑道:“哎,你说你们家那位要是知道你现在在干嘛会不会冲过来揍你?” 提到顾深,许柯怔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确实是没什么风吹草动,才拧过头来,语气轻松了不少,“不会,他不敢。” 林陌在电话那头嗤了一声。 许柯弯了弯唇角,意识到再不走的话那个人估计等不住,他一边朝前面走了几步,一边扶着耳机说:“挂了。” 秋冬的夜不仅冷,还格外的黑。许柯穿过了那段没有一点儿灯光的路,终于在拐角的地方见到了一盏亮着的路灯。 路灯下,还站着个衣服裹的很厚的人。 那个人身形其实不低,但或许是裹着个厚重的大衣看起来格外的笨重,大衣里面是件深蓝色的连体工装服,跟外面的大衣搭配起来显得十分怪异。 工装服不知道是哪个工厂发的工作服,前面沾了一大滩污迹,只有挂在前胸的胸牌是干净的,铁质的胸牌上刻着“许武强”这三个字。 许武强,是许柯童年时期的所有噩梦。 听到声响,他猛地转过身,那张苍老的脸上充斥着大大小小的沟壑,额头那儿还有一块鲜红刺目的伤疤。在看到许柯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似乎被撕裂开来,一半是狂野的兴奋,一半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他的喉咙仿佛被利器割破过,说话的时候嗓音沙沙的,听起来怪异又刺耳,“宝贝儿子,来了啊,这次你又迟到了,这个习惯可不好,要改。” 许柯不想跟他废话,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距离,嗓子冷冷的,跟掉冰渣子似的,“你这次又想要什么?” “这么急做什么?躲我躲了这么多天,不想问爸爸这些天过的怎么样吗?”许武强笑起来,粗俗又恶劣的说:“你说你跟你妈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让你老子一个人在外面挨饿受冻的,你小子不怕以后别人戳你脊梁骨骂你不孝顺啊。” 许柯沉默的看着他,没再往前面走,也没再说话。 许武强倒是也不恼,自己从靠着的路灯上撤开,往许柯这边走了几步,“乖儿子,你比你妈强,还知道给爸爸递钱。所以爸爸这回搞了点好东西专门拿过来给你尝尝,保证你吃了一次之后还想来第二次。” 他慢慢的靠近许柯,身后路灯将他的背影拉的又细又长,像足了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你比那死了的赔钱货强,知道在自个儿手里留两个子儿,来,让爸爸看看这次你带了多少钱过来。” 许柯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脸,冷笑一声,“没带,一分钱都没带。” “没带?”许武强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像是残破的鸦叫,“你骗你老子玩儿呢?” 两个人离得很近,只有一两步远的距离,许柯凑近了才看出来这位自称他爸爸的男人真的已经老了,甚至在身高上还要隐隐比他低一截。 在许柯的印象里,这个男人就像永远也不会倒下去的巨影,笼罩了他一整个童年。以至于他以俯视者的角度看着这个男人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他十分怀疑自己一拳挥过去的时候,这个男人会不会迎头倒下。 许武强明显有点气急败坏,站在原地咳嗽了好一阵儿,才指着许柯的鼻子骂:“那你明天再送点钱过来,知不知道你老子没钱吃饭没地方住啊,个狗娘养的玩意儿,你就跟那赔钱货一样,”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许武强骂完之后裹紧大衣就想走,一边走嘴里还一边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 “你不是说今天有东西要给我吗?”等他走出去好几步,许柯才蓦的开口说,“东西呢?” 许武强身形一顿,“不给你老子带钱想从你老子这儿白吃好东西啊?” “呸,”他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随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两眼放光的说:“也不是不行,这样,你过来,先给你吸一口。” 许柯看着他从大衣内部的口袋里摸出一袋白色的粉末,又看着他谨慎的望了望四周,嘴角一咧,笑道:“便宜你了,狗儿子,平常我都不舍得拿出来这么多。” 从布满爬山虎的墙头再拐一个弯就到了路口,这里离马路很近,能听到一点外面的车声。 许柯双手冰凉的插在兜里,仔细留心去听外面有没有警笛声。 -- 第160页 “你杵那儿干嘛呢,怎么不过来?” 许柯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他盯着男人手上的塑料袋,面不改色的说:“你在吸毒?” 许武强嘿嘿一笑,近乎痴迷的看着手头上的东西,“你们老师是不是说不能碰这玩意?扯淡!爸爸跟你说啊,这东西吸了能成仙。” 在监狱里呆了三年,他大概还以为所有人都没变,都跟他一样停止了生长。他本来头脑还算灵活,吸了半年毒之后,脑子退化的厉害,更是一点儿弯都不会转了。 许柯望着他,平静道:“哪儿来的?” 许武强明显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你管从哪儿来的,要不要,这一小袋先给你拿回去尝尝,喜欢的话以后爸爸再给你想办法弄。” 见许柯还愣在原地,许武强以为许柯是被吓傻了,又朝许柯这边走了几步,语气里面带了点得意,“傻儿子,没见过世面。” 许柯听着巷子外面的动静,倏而轻声开口说:“没有以后了。” “什么?” 许武强没怎么听清,突然,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空气里的宁静,许武强听到这声音立马跟有了应激反应一样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睚眦目裂的瞪着许柯,“好小子,翅膀硬了,敢算计你老子!” 警笛声越来越响,许柯看着许武强慌忙想逃的样子,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薄笑,“要是我是你我就不会跑,因为不管你怎么跑,跑去哪儿,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报第二次警。” “你太可悲了,这个世界上最想要你死的人居然是你的儿子,”就像许武强一口一个“赔钱货”把话砸在许柯心里一样,他同样能找到许武强最害怕发生的事情拿来刺他,“所以别人不管怎么样都有人替他收尸,可你没有,你死了以后,连块碑都找不到,孤魂野鬼,更不会有什么人来祭拜。” “因为你的一对子女,一个是你口中的赔钱货被你亲手害死了,另一个每天都希望你能早点去死。” “你说你像一条狗一样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许武强喘着粗气盯着许柯,在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中,他僵硬的脸部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狰狞起来,他往上冲了几步,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把小刀,直直刺向许柯,“那我就拉着你跟我一起死。” 他本来就离许柯离的不是很远,拿着刀突然冲上来的架势谁也没想到,许柯在那一瞬间只能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一下,却根本避不开。 眼看着小刀要直直刺向许柯的前胸,他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推开了,一个人影一把抓住刀刃,然后一脚踢向许武强。 那一脚踹的实在用力,许武强也压根来不及反应,被踢翻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许柯怔愣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对方慢慢悠悠的开口说:“不是让你给我打电话吗?你不给我打,给别的男人打,怎么,你男朋友是不是要换人了?”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响起来,许柯看着顾深垂在身侧的右手,上面有一条狰狞可怖的刀痕,鲜血从伤口里不断地涌出,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顾深今天晚上着实被气的不轻,还想再刺刺这个人几句,然后他就听见许柯半垂着眸子,颤声问他,“疼吗?” 行了,被一句话搅的什么火气都没了,顾深半眯着眸子瞧他,十成十的无奈,像哄人又像撒娇:“疼啊,男朋友给吹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太没出息了,一句话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害~ 第78章 非典型冷战 很多年以后有人问许柯,印象里记得最清楚的一天是什么。他几乎是不需要怎么思考,脑子里避无可避的就会想起来这一天。 具体的日期,当时的天气,周遭的人流等一系列具体的细节已不可考,他只是记得那晚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拘走了他从小到大一直避之不及的噩梦。 记得更清晰的,是站在他面前替他挡着人流喧嚣声的少年。 夜风裹着刺一样从巷口吹过来,顾深身上只披着件校服,里面是件黑色的t恤。他不怕冷似的迎面站在巷口正中心,许柯知道,这是在替他挡风。 仔细看看,顾深其实并没有比他健壮多少,却总是下意识的充当保护者的角色。他手上的那一刀被划的不深不浅,经过简单的止血过后却还是在冒着丝丝血珠。 巷子有点曲折,警灯还是在响,但警察想找到他们这儿估计还得费一点时间。地上的许武强被顾深一脚踹倒之后再也没能爬起来,估计是毒瘾发作,横尸躺在地上像条百足虫一样抽搐着,但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你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许柯看着顾深右手手掌上的划痕,眉头蹙的很紧,“等警察过来估计还得去警察局里录口供,等口供录完你这手可以不要了。你别陪我在这儿耗着,我到时候直接去医院找你。” 顾深背对着他沉默的看着前面漆黑的巷口,没出声。 许柯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自己全部的耐心企图跟顾深摆事实、讲道理,“你手这伤再不处理得留疤,我给你叫车去医院。” 许柯作势拿出手机,刚点开打车软件发现这方法行不通,小车进不来胡同道,只要这少爷不动步子,他也没法把这人打包塞进车里。 -- 第161页 顾深右手的刀痕从食指指尖一直延续到手腕,时间长了,上面的血迹开始氧化,变成了暗红色,看起来有点骇人。许柯看着他绷紧的侧脸,难得的感到有点焦头烂额,“顾深,你能听点话吗?” 冷着脸装石雕的某人现在绷着一张棺材脸,别说听话了,嘴抿的紧紧的,连个气儿都不出。 虽然许柯之前那句颤声的话勾的顾少爷心软不少,但他这次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不给某人一点颜色瞧瞧他还真以为自己男朋友没点小脾气了,不管一管再这样下去估计下一步拿刀出去跟人拼命都不会事先跟他透个气儿。顾深打定了注意这次不能让这事儿这么轻易的过去,于是他开启了单方面的冷战模式。 警察不知道在哪个拐角碰见了林陌,总之在几分钟之后,他们一起朝这边赶了过来。 顾深一看见林陌,表情顿时更臭了,他甚至还想再去踹许武强两脚。 赶过来的警察看见地上不停蠕动的人,还有站在他面前一丝不苟穿着校服的两位高中生,一下子不知道该抓的是谁。他看着这场景,有点摸不着头脑,“谁报的案?” “我报的,”那位面相有点冷的学生开了口。 警察皱眉,问:“不是说这里发生了严重的暴力行为吗?这怎么回事?” 这回没等别人开口,警察盯着地上的人,突然说:“这人是谁?他这是犯了毒瘾?” 吸毒可不是什么小事,警察当即就让两个小警察把许武强抬了出去,“小心点儿,先把他送到医院去,等他清醒过来再带回去审。” 小警察把许武强弄走后,一开始问话的那位警官又转过头来看着在场的三位高中生,“你们都先跟我去一趟警察局,别害怕,就是问你们几个问题了解一下情况。” “等一下,能先送我旁边这位同学去一趟医院吗?他手受伤了。”许柯紧抿着唇,说出来的话不像商量,其中还混杂着丝内疚和焦急。 一直装死的某位同学这时候终于出了个声,毫不犹豫的给已经被送走的许武强补了一记狠刀,“刚刚那个吸毒的人划的。” “而且我觉得这伤口不浅,”顾深还在添油加醋,争取让许武强靠着这一刀直接把牢底坐穿,“那个人的刀当时差一点就要割破我的静动脉了,还好我躲的快,不把那个人关个十几年很难收场。” 许柯扶额,静动脉…… 你赢了。 办案多年的警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敢于为自己争取权益的被害人,哭笑不得道:“……同学你先别激动,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再说。” * 吴怜接到警局电话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12点,她当时还在准备明天开会要用的资料,才刚弄到一半。这几年来她的作息一直都是这样,极度不规律,几乎从早一直忙到晚,工作强度大到很多年轻人都扛不住。 她就像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每天都保持着高频率的运转。但说老实话,她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她甚至很怕自己停下来。 一闲下来,很多想要特意忘记的事就会同浮萍一样飘散在自己的脑海里,驱都驱不散。 不管吴怜再怎么努力,她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生过的相当失败。 她年少的时候也曾经谈过一场青葱恋爱,即使最后那段初恋无疾而终了,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后悔。 直至她遇见了许武强。 许武强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人长的帅,性格也腼腼腆腆的,在那个小县城里算得上是个中翘楚,当时在学校里有不少追求者。虽然出身不好,但他脑子活络,时不时就会爆发出一点儿奇思妙想。 吴怜遇见他的时候还没从上一段情伤中彻底脱身,许武强当时追她却追得很勤,每天鲜花牛奶接连不断。腼腆又青涩的男生突然发起狠来追人,很少有姑娘扛得住。 后来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才子佳人,似乎理应就应该走在一起。 吴怜陪着他在那个小县城蹉跎了两年,像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寻常夫妻一样每天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奔波,相夫教子,泯然众人。那样的生活平平淡淡,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直到有一天,吴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突然发觉这个样子的她很陌生,她骨子里其实带着股韧劲,年轻的时候心气儿更是高。情绪转变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有些过腻了俗世烟火,想去更远的远方看看。 美洲的一只蝴蝶扇了几下翅膀都能引来一场飓风,有时候很多不经意间的一个选择会改变很多东西。 吴怜经常会想,要是她当年没有一意孤行的出来打拼,要是她咬咬牙把两个孩子一起带走的话,很多事情会不会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每当看着许柯沉默寡言的样子,她就会无比后悔。 许可的死像是一根针深深地刺在她心里,压得她半辈子都喘不过气。她不敢想象自己的两个孩子到底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于是她只能加倍的对许柯好,想把对女儿的亏欠一股脑全部补给许柯。 只是这种好从一开始就没有基础,因此显得格外单薄。带有负疚的示好像一团虚无缥缈的棉花糖,甜也只能甜一瞬,下一秒就再也记不起来它的味道。 在这段畸形的母子关系中,吴怜总是下意识的把自己放在弱势的那一方,无形之中让这隔阂越拉越大。 -- 第162页 办公室的灯光看久了会有点刺眼,数不清的文件一口气看下来让人头大,吴怜坐在皮制的办公椅上揉了揉太阳穴,想缓和一下脑子里充斥的晕眩。 办公室外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很快,她办公室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开。顾楚轩衣冠楚楚的走进来,手里提着两杯黑咖啡,“怎么了,又不舒服?” 他把咖啡放在桌子上,走到吴怜身后把她的手轻轻拿开,自己的手覆上去给她一圈一圈按摩推开,“我找个时间带你去医院看看,别留下病根。” 吴怜终于全身松懈下来,她找了个舒服的方式轻轻倚靠着顾楚轩,“不用去医院,没什么大事,就是文件看多了,眼花。” 顾楚轩皱眉,心疼道:“你都多久没休息了?明年你就先把手头上的事先搁一搁,刚好明年那两个小崽子高三,需要人照顾。”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休息一年呆在家里照顾儿子们。” 话赶话提到了这儿,顾楚轩顺势说:“既然这样,也是时候安排一起见个面了。” “我找人挑了个好日子,也就一两个月的事儿。在那之前,让孩子们先见个面。我听梅老师说,他们俩在学校里面处的不错。” 吴怜有点怔愣,“……会不会太快了?” “快什么?”顾楚轩手上力道减了几分,按得愈发温柔,“错过了那么多年,我连这几个月都要等不及了。” 吴怜哑然失笑。 她正要开口答应,手机铃声却突兀的响了起来,她接通电话,听了一会儿之后,脸色越来越差,“什么?好的好的,我马上赶过来。” “怎么了?”顾楚轩问。 吴怜攥紧手机,“小柯出事了。” * 许柯是真没出什么事,连一根头发都没掉。出事的那个人看起来也跟没事儿人一样,除了手掌上包着有些狼狈的纱布,从表面上看起来贼冷静贼酷。 审讯室里,出警的警官和面前穿着校服的三位未成年青少年面面相觑,双方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你是说他随身携带毒品,是为了诱使你吸毒?”警官看着许柯,一句话拆解成几段,说的很慢,“但根据资料显示,这个人是你的爸爸,哪儿有爸爸会……” 警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拦腰截断了,“哪儿有爸爸会让自己儿子吸毒的?所以如果那一点儿血缘关系可以忽略不计的话,他跟我男……同桌没有一点儿关系。” 警官有点糟心的看着顾深,“这位同学,没问到你你可以先把嘴闭上吗?注意纪律。” 顾深默然两秒,终于骄矜的闭上了嘴,安分下来。 许柯隔着条过道看了他几眼,视线从脸上一步步落到他缠着纱布的手腕上,绷紧了脸。 他在警察无声的催促中缓了缓神,终于出声说:“前几年花园有一起案子,你们可以查查记录,当时许武强以家暴罪被关进去过两年。” “那起案子的报案人,是我。” 警官看着面前的审讯记录本,也一下没了声。 他后面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问完之后就让他们三个先去隔壁的候保室等着,“已经给你们的监护人打了电话,等他们来签个字,你们就可以走了。” 第一个被领走的是林陌,来领他的人是江舟。 江舟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还温文尔雅的朝他们笑了一下,“又见面了,真巧。” 他一贯会给人留面子,没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说:“那你们再等等吧,我先领着人走了。” 林陌走的时候还不忘对许柯说:“我已经跟我叔叔说了,到时候如果要打官司什么的就直接找他,不收费。” 许柯“嗯”了一声,“再说吧。” 反正不管怎么样,许武强已经有三条罪名板上钉钉了,至少也要判个七八年。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染上了毒瘾,光戒毒这一关都不一定挺的过去。再一番折腾下来,活着都约等于受罪。 江舟把林陌领走了,偌大的候保室陡然空旷起来,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顾深还特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离许柯离的远远地,这么久就过去,他还真就一句话没有跟许柯说过,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许柯今天一天过的跌宕起伏,心情也跟着七上八下,此刻四周骤然安静下来,他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就想去哄哄他男朋友。 他起身去把候保室的门锁上,这间房间的隔音很好,连外面警察来回走动的声音都被拦在门外,听不真切。 在听到门锁“吧嗒”一声落上的声音,端坐在一旁不问世事的和尚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朝门口看了一眼,随即就跟站在门边的许柯来了个对视。 半秒不到的时间,顾深就把视线收了回去。 哼,别想色/诱我,没用! 脚步的声音响的很轻,顾深强忍着不回头看,下一秒他听见离他耳边不过两公分的地方响起了冷淡低沉的人声。 许柯罕见的语气混杂着罕见的戏谑,再加上几分哄人似的讨好,“圣僧,消气了没?” 见顾深没什么反应,许柯垂下眸子,看着顾深垂落在一旁的右手,闷闷的说:“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 “你别和我玩冷战了,我不喜欢。” -- 第163页 第79章 兄弟 顾深表面一脸泰然的坐在椅子上,实际心里翻江倒海。 妈的,这也太犯规了吧。 在顾深的印象里,许柯似乎跟“道歉”这两个字永远都扯不上任何关系。他习惯了许柯像头刺猬一样的扎人,偶尔来这么一下低头示弱,他有点受不住。 “你现在知道不喜欢了?”很久没开口说话,顾深喉咙有点涩,他清了清嗓子,说:“你瞒着我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这样,你他妈宁愿跟别人说这事儿,宁愿找别人帮忙……” “没有,”许柯就等着顾深问这事儿,他语速飞快道:“林陌知道这件事儿是因为竞赛那段时间他来学校找过我,被林陌撞见了一回。” “我没想瞒你,”许柯解释的有点乱,他说话惯来冷声冷调,就算是示弱嗓音也冷冷的。要不是语调有点软化,顾深真听不出来他这是在低头道歉,“我只是觉得这事儿得自己亲自去了结,而且我也没想让林陌去,我不想别人因为我到时候出事受伤,就像你现在这样。” “哟,您还想自己一个人去啊,”顾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现在想起来许柯差点被刺到的那一幕还有点后怕,要是晚了一秒,仅仅只是一秒,这人现在就不能五肢健全的站在这儿好好跟他说话了。 顾深把自己受伤的右手举起来,亮给许柯看,“我要是没受伤,你就得进手术室了,跟那个人一样,说不准现在就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那样你才开心是吧,我跟你说要是你因为这破事把自己弄进医院了,我他妈肯定一个字都不跟你说,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别想把我哄好。” 真是因果有轮回,从前都是顾深哄他,印象里这还是顾深第一次那么凶的跟自己说话,许柯被这一番点了炸/药包的话炸的有点懵。懵了好半晌,他才说:“那你现在被哄好了吗?” 顾深扭头懒得再看这糟心玩意儿,“没有!” “哦,”许柯说:“那得哄几天才能哄好?” 顾深现在真是农奴翻身把歌唱,他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不知道,看心情。” 许柯:“……” 人果然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顾深今晚被气的实在不轻,一番发泄过后他又没了动静,把手支在膝盖上,半埋着头,曲起手指半握着手机,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什么东西。 这个样子还真有一点冷战的架势。 许柯蹲在他旁边,突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你靠过来一点儿。” 顾深把手机收进兜里,支起身子看他,“要干嘛?” 许柯没说话,又扯了扯他衣服。 顾深倾身过去,在越靠越近的时候,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他的耳朵,落在他的脸上。 许柯嘴唇擦过的地方跟有电流一样,顾深在那阵酥麻中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那恼人的东西又动了动,正对上他的唇贴过去。 顾深没怎么动,他坐在高脚凳上,微微下弯着腰,整个过程他一直都在被动的接受着,没阻止但也没给回应。 他感觉到许柯的唇一开始只是摩挲的贴着他,严丝合缝,偶尔亲昵的擦过来,让人全身毛孔都舒张开。过了一会儿许柯仿佛才开始有点不满足,稍微往前探了探舌尖,然后舔了舔顾深的唇缝。 顾深的唇被舔的有点痒,那点从肉/体上获得的酥麻顺着血液一步步运进心脏。他手抓着凳子的边缘,忍红了眼才把所有反应,所有想回应的动作竭力压下。 他想让许柯就这么缓慢的、不自然的吻他,许柯所有青涩的、笨拙的反应让他兴奋,让他头皮发麻,让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喜欢着的人对他也有那么真诚却又坦然的渴望。 在边缘来来回回的试探始终是饮鸩止渴,许柯学着顾深之前每次吻他的动作开始向未知领域进军,他小心翼翼的往前探着,却被顾深的牙关挡在门外。 许柯旋即退出来,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攀附上了顾深的肩,他就着这个动作晃了晃他,不满的蹙起眉,半眯着微睁了睁眼。 无声对峙了一会儿,顾深的肩线陡然松懈下来,像是一种垂头丧气的妥协。 许柯顿时朝里面探进去,紧闭的牙关已经松开了,许柯直接长驱直入。他第一次主动亲人,所有的主动权都到了他这儿,顾深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只靠在椅子上任着他亲。 许柯这方面的经验匮乏,只知道没头没脑的乱冲乱撞,一会儿顶到了顾深的喉咙,一会儿磕到了他的牙。总之,他兵荒马乱,顾深冷眼旁观。 就这么发泄的亲了一会儿,许柯觉得差不多够了,他在里面流连了最后一圈,刚想要退出来。下一秒,一双手把他托住,用力地按向自己,顾深顿时化守为攻,冲许柯展现了什么是真正的接吻技术。 许柯一下溃不成军。 候审室的门窗一关,隔音效果很好,但还是会响起来一阵一阵、接连不断的脚步声。 警察们总是行色匆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力,当许柯发觉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顾深抱坐着的时候,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着那扇已经拉上了窗帘的窗户,他总感觉可能下一秒窗帘就会被人从外面掀开,然后他们这幅偷情的情态会被人当场捉到。 两个人的气息全部交融混合在一起,许柯一分心,顾深立马就能感觉到。 -- 第164页 顾深随即惩罚性的咬在许柯的嘴角,直到铁锈般的血味在嘴里蔓延开来,顾深才松口,重新覆在上面温柔舔舐着…… 两个人在警察局的候保室里胡闹了一通,直至分开的时候,许柯才舔了舔自己被咬破的嘴角,拧眉不满道:“你属狗的?” 顾深挑眉,“说凑过来就凑过来,害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得教训你一下么?” “你没有准备不也挺开心的么?”回想顾深刚才被亲时候的状态,简直不要太兴奋。 “行了,这才过了多久就会回嘴了,许柯同学,你这是哄人的态度吗?”顾深像极了追债的泼皮债主,已经开始摆谱了。 许柯还在他腿上坐着,全无欠债人的自觉,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声警告他的债主,“下次别上嘴咬。” 债主盯着他破皮的唇角,有点紧张:“怎么,咬疼你了?” “不是,”许柯又看了窗帘一眼,“不好解释。” 顾深默然反省了一会儿,他打量着许柯的嘴角,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再给你舔舔?” 许柯:“……” 他们抱在一起说着温情的体己话的时候,候保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许柯熟悉这声音,是吴怜每晚敲门的固定动作,连节奏都一模一样。 许柯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壳,吴怜不敢打破那壳,于是她给自己在外面也弄了个壳。母子俩小心翼翼的给自己圈好地盘,又心照不宣的尊重对方的领土,不敢稍多逾越。 这样的关系看起来母慈子孝,可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个中滋味。 许柯立即从顾深身上跳下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他把校服拉链整个拉上来,衣领也竖起来挡着嘴角,然后冲顾深吩咐道:“你去开门。” 这反应立刻让顾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指了指门口,“来的不会是你妈吧?” 许柯的半张脸都掩在衣领下面,闷闷的“嗯”了一声。 顾深:“……” 我操,丈母娘! 看着顾深被吓傻了的反应,许柯好笑道:“你紧张什么?” 顾深:“……我还没有准备好见她。” “有什么好准备的?” 顾深要抓狂了,“我操,我他妈昨晚没洗头,今天手上还缠着块巨丑的纱布,这个样子见我未来丈母娘怎么给她留下好印象?” 许柯叹了口气,真心实意的指了指门口,“深哥,你再不去开门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了。” 顾深一步当成五步走,慢吞吞的挪过去开门。 候保室的门很重,顾深把门把手拧开的那一瞬间,心里瞬间涌出了数百种想法。在那很短的时间里,他的脑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朝门口先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 于是,站在门外面的顾楚轩和开门傻笑的顾深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 顾深:“……” 顾楚轩:“……” 那天晚上结束的仓促又突然,顾楚轩过来签了个字就把顾深领回了家。临走时,顾楚轩朝蒙着半张脸的许柯和蔼可亲的笑了一下,像是在安慰。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顾深莫名从那份笑里读出来一点山雨欲来的意味。 果然,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顾楚轩手里拿着份报纸,低头喝了口牛奶,不紧不慢的对他宣布道:“这周末没事吧?领你去见一个阿姨。” 顾深一瞬间就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顾楚轩要定下来了。 他对这件事早就做好了准备,因此在听到的时候没有一点惊讶。但他并不想去跟着掺和,没有孩子会打心底里愿意让一个陌生的女人占据自己母亲的地盘,这种突如其来闯入者的角色更像是一种变相的侵犯。 于是顾深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周末有事,有约会。” 顾楚轩闻言放下手头上的报纸,看着顾深认真道:“约会不能往后推一推?阿姨挺想见你的,她还有个儿子,到时候也会去,这次吃饭就是为了让你们见一面相互熟络一下。” 顾深早就知道了顾楚轩这回找的人是他们班的某位家长,不由得轻声笑道:“我要是去了,会把人家儿子吓跑吧?到时候坏你事儿不太好吧。” 顾楚轩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他又把报纸翻开看了几行,“你难道不想替你妈妈看看我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吗?” 顾深握紧筷子,冲顾楚轩挑衅的笑笑,“别激我,激将法都几百年的老东西了,早就过时了。” “没激你,”顾楚轩慢条斯理的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牛奶喝完,“去不去由你,反正我把人带回来之后你别给人家甩脸子,让人家难堪。” 顾深撕了口面包,小声说:“那我可不一定能保证。” 其实不管怎么说,只要这个人是顾深他们班的,不管是谁,顾深都很难冲他摆谱。毕竟有同学这层关系在前面,除了尴尬以外顾深找不出来第二种其他的情绪。 顾楚轩怕顾深冲人家摆脸色,其实他想多了。顾深并没有觉得很生气,他早早的把自己的未来同顾楚轩割裂开来,管顾楚轩找的是人还是妖,都跟他没有本质的关系了。 他计算的很清楚,只要把高中熬过去,只要成年了,他就会一步也不留的离开这个地方,走的潇潇洒洒、毫无牵挂。 本来这个周末顾深真的有约会,他和许柯约好了一起去学校附近新开的游乐场转转。他本来还在举棋不定这个周末到底怎么安排,结果在头一天晚上就收到了他男朋友的爽约申请。 -- 第165页 可:明天我有事,去不了了,下次再约时间吧。 顾深怕对方心里有负担,还特别体贴的跟了一句:那正好,我明天也有事要办。 可:? xkdsyw:去参加一个生日宴。 xkdsyw:你呢? 可:……去市图书馆。 顾深信口胡诌了个谎,他没跟许柯说实话的原因主要是觉得没必要。况且他爸要再婚了,这种故事情节发生在谁身上,都有点凄惨。 事实而言,确实挺惨的,以后他就要多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了。 到底谁会是那个幸运儿呢?顾深也想第一时间围观围观。 结果第二天,在花园市的一所豪华五星级酒店里,去参加生日宴的和去市图书馆的不期而遇,两个人隔着长桌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心里齐齐骂了声操。 顾深死死盯着坐在他旁边的亲爹,心想今天这包厢里总得有人死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我已经准备好刀了。别着急,还有几章糖=w= 第80章 同居 顾楚轩订的这家酒店,顾深也只来过一次。当时是为了庆祝徐强跟他进了同一所高中,他被他那亲爱的发小拉过来宰了一次。 酒店的位置在花园市的正中心,黄金地段、寸土寸金,名字取的一看就很费钱,叫“金碧。”来这里吃饭首先不怎么考虑味道,看的是排面,通常只有极其重要的商务会谈才需要来这儿摆阔气。 顾深来这里吃过一次后就再没去第二次,不是味道不行,而是贵!特别贵!在徐强还仰仗着顾深的饭卡过活的那段时期,因为这段饭,徐强回去之后吃了一个月的泡面。 顾深知道顾楚轩把饭局设在这儿的目的,他想旁敲侧击的告诫自己,今天晚上要见的这位阿姨很重要,容不得他由着性子胡来。 顾楚轩订的包厢很大,位置绝佳,外面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从这儿往外眺望的时候,刚好能从上到下的欣赏到花园市的夜景。 窗外霓虹闪烁,灯火车流穿梭不息,透着热闹的红尘气。窗内气氛却越来越僵硬,四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比一个轻。 包厢正中间摆放着一张东西向的长桌,两个大人相对而坐,他们可能是想让两个小的再多培养一点感情,非常有想法的让他们坐在对面。 然后,顾深和许柯从入座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大眼瞪小眼的状态。显然是被雷到了,还没回过神。 顾深来的比较早,当时正埋头玩着手机,他一向不怎么喜欢应酬,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走个流程,顺便卖顾楚轩一个面子。 他最初的想法就是把人见到了,知道了那个“幸运儿”是谁,再跟他未曾谋面的后妈随意应付几句,这一晚的任务就完成了。 龙逦在他小时候给他讲的最多的童话故事就是白雪公主,“后妈”这个词在顾深眼里几乎成了恶毒的象征。因此就算顾楚轩明着暗着嘱咐过很多次让他收敛一点,别给人摆脸色,他也打不起什么精神冲着那个没见过面的女人虚与委蛇。 顾深给今晚的会面设置了一个任务——他必须要让那个女人清楚的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以后至少要同处屋檐两年的继子虽然不会特地给她难堪,但也绝不好亲近。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任务还没开始,他盯着对面的敌对对象,抢先死在了起跑线上。 顾楚轩这颗炸/弹炸的有点猛,把自己儿子直接轰上了天。 顾深此刻还在魂游天外,他看着眼前荒诞的场景,第一次明白了“手足无措”、“心乱如麻”、“如鲠在喉”这些成语到底应该适用于什么样的心境。 对面摇号被摇到的“幸运儿”此刻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活像是走夜路撞见了鬼。 许柯皮肤生的很白,此刻在冷光冷调的环境中坐着,脸色更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他微微蹙着眉,眼皮耷拉着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光,神色淡淡。 这个饭局最初的目的就是让两个小的事先见个面,彼此熟悉一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关系转变。 顾楚轩觉得自家的不孝子倒还好,顾深是属于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顶多是冷着个脸,但该给的面子他会给。 所以顾楚轩主要是想借此机会多和许柯亲近亲近,虽然许柯不是他亲生的,但坐在旁边的亲生儿子从小到大没让他省心过。又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就亲缘淡薄,所以对血缘这种东西格外不敏感。 顾楚轩预料到了今晚的饭局不会让人太愉快,但他也是真没想到气氛能僵成这样。 两个小的在一旁安静的跟不存在一样,两个大人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在僵硬气氛的加持下,连如何开场都成了个难题。 这是一次很不成功的见面,也是他们四个所历经的最尴尬的饭局。 顾深因此把这家酒店彻底列入自己的黑名单,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它门口的硕大招牌都有着深深的阴影。 就这么彼此静坐了十分钟,顾楚轩有些忍受不了这种难言的尴尬。他好歹在商场上混迹了几十年,将世故圆滑这一套玩的很溜。 他端起红酒杯,优雅的小酌了一口,跟两个半大小子打商务腔,“不用再多加介绍了吧,你们应该很熟。” 何止是熟,摸也摸过了,亲也亲上了,恨不能熟到骨子里去。昨天还差点当着你们的面上演了一幅活春宫,结果你现在跑过来问我我们熟不熟? -- 第166页 顾深侧目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老子,觉得他跟顾楚轩上辈子不是抢了对方的媳妇儿就是捅了对方全家,而且这些混账事大概率还都是他干的。没点儿深仇大恨他这辈子绝对不会给人当儿子还历经对方给自己甩出的九九八十一道难关。 比唐僧取经还他妈不容易! 见没人理自己,顾楚轩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好赖他还算有风度,见这话题没引子,迅速调整方针,将话头只对准一个人。 他朝着许柯颔首微笑,像个极度和善的绅士,“小柯,听说你是4月26号生的?那你比顾深要小,以后估计得叫这小子一声哥了。” 这话一落,许柯的脸色仿佛更白了一点。顾楚轩又细细回味了一下刚才出口的那句话,自认为说得没毛病。他彻底不知道该怎么救场了,只能朝吴怜看过去。 吴怜从开始到现在没吃过一口东西,她小心的注意着儿子的脸色,生怕许柯会掀桌子走人。 察觉到顾楚轩发过来的求救信号,吴怜低低叫了一声,“小柯?顾叔叔跟你说话呢。” 许柯从窗户外面收回目光,他没听见顾楚轩说了句什么,就听到吴怜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垂下眸子,低低“嗯”了一声,声音闷在鼻腔里,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这下就彻底冷场了…… “怎么,”顾楚轩眼神和缓的看了许柯一会儿,缓声笑道,“我听老师说你们在学校里关系很好,现在这是不太适应么?” “我知道你们当同桌当了那么久,现在突然告诉你们你们以后会当兄弟,这事儿太突然了,你们一时间还没缓过劲儿。” 顾楚轩像个循循善诱的猎人,每一句话都说的又缓又慢。他在生意场上打拼了那么多年,很会摆弄说话的艺术,“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想这么急,但是因为昨天那件事情,我和你妈妈才下定决心让你俩尽快见个面。小柯,我知道你这孩子从小不容易,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把你顾叔叔当亲爸爸。” 这一句话恰好扎到了许柯的心里,他从小就学会了该如何顶天立地,“父亲”这个词离他太过遥远且陌生。 就是因为从没得到过,当这种东西一出现在生命里就会格外诱人。 但他压根张不开口去回应什么,哪怕是一声小小的“嗯”都嗯不出来。坐在对面的顾深存在感太强,他实在做不到对他爸爸允诺承认什么。 这个人为什么非得是顾楚轩呢? 许柯敛下眸光,有些难过。 顾深脸色很难看,在拼命压制着火气。他放下筷子,朝后一靠,嗤嘲道:“你连自己儿子都没照顾好,有什么资格去当别人爸爸?” 这话一出,坐在桌子上的另外三个人都愣住了。 “顾深!”顾楚轩紧紧皱着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说的究竟是不是胡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顾深对着顾楚轩向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转过脸来对着对面那个眉目清秀的女人,一时间神色有点复杂。顾深知道就冲着她最基本的身份,他就说不出来刺人的话。 “不好意思阿姨,”顾深站起身,很难得的用一种低声下气的语调冲人说话,“我脾气有点冲,但绝对不是针对您。” 顾楚轩瞪着这小子,看不懂他这先发作后道歉的操作。吴怜更是有点受宠若惊,惊讶的看着顾深,很懵圈。 顾深欠了欠身子,又说:“但我还是希望您能慎重考虑一下和顾楚轩先生的关系,他根本没有你看到的这么好。简而言之,我觉得他压根配不上您。” “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顾深说完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背影很潇洒,看都没看干瞪着眼的顾楚轩一眼。 “我这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儿?”顾楚轩闭了闭眼,他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干了不少缺德事,这辈子的现世报才来的这么快。 总之,那天晚上他们不欢而散。 顾深直接失踪了几天,白天不去上课,晚上连首府壹号的房子都没回,不知道去哪个狐朋狗友家避着了。 许柯在那几天没跟他联系过,这么大的事儿横亘在眼前,他们都需要给彼此时间冷静冷静,才好决定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 许柯经常性的翻开手机想问问顾深现在在哪,他看着和顾深的聊天页面,聊天记录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更新过了,最后的消息还停留在他们互相发的那两句谎话上面。 再次见到顾深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那天刚上完星期三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他收到了顾深发过来的消息:见一面么?我在枫叶林这里。 许柯一眼扫过消息,抓着手机就跑了下去,连书包都没顾得上拿。他一口气冲到枫叶林,气喘吁吁,终于在林子最深处见到了很久没见的人。 许柯低头平缓着呼吸,枫叶林的枫叶已经枯化的厉害,不用风吹也能掉一地。他们隔着随风飘洒的落叶两相对望。明明分开才不过一个星期,却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许柯偏过头不瞧他,冷着脸发脾气,但透过起伏不停的呼吸声,这脾气发作的不太有说服力。 顾深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轻轻罩在头顶,他看着眼前的人,有点哑然失笑。 顾深站在原地看了许柯很久,像是要把这个人深深嵌在脑海里。缄默良久,他叹了口气,迎着许柯走过去。 -- 第167页 地上已经落满了枫叶,每走一步,都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响在人的心尖上。 直到这声音近了、轻了,许柯才扭头看他,张口就是兴师问罪,“你干脆别回来了,溜得倒是挺快。” 顾深自知理亏,也不还口解释。 许柯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竟然觉得他消瘦了不少,不禁皱起眉,“这些天去哪了?我听说你连家都没回?” “去徐强家住了几天。”顾深简单解释了一句,便再度闭上口。 许柯看着他沉默寡言的样子,心里不禁的一抽,“你跟你爸爸……怎么样了?” “就那样,这些天他也没联系我,”顾深笑了一下,浑然没有了前几天冲着许柯摆谱的嚣张气势,灰头土脸,像一条害怕被抛弃的大狗,“同桌,你不会因为这事跟我分手吧?” “我有点害怕,这些天就没敢来学校。” 许柯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冷声道:“你要是再敢多失踪几天,咱俩就没得谈了。” 忽而从墙外飘过来一阵邪风,几片黄枫落在了顾深的肩头。他今天格外的有些沉默,过了很久才轻声道:“你知道吗,你妈妈今天跟我见了一面,以后我们要住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明天见,晚安诺` 第81章 寒假 住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许柯微微挑眉,那双浅棕色的眸子转过来盯着顾深的脸,冻在了眼翼下的某一点上,像是有些意外又有些不解。 他和顾深都明白,只要他们开始同居,就表示他们默认了这段关系的转变。就表示从今以后,禁锢住他们的不单单只有性别,还有伦理。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的一切爱恨都要尘封在暗处里,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密辛被世俗规整为禁地,无论是什么感情,彻底没有了一丁点儿说出口的可能性。 “同性恋”、“乱/伦”。 这两样东西都太沉重了,像两座重似千钧的大山,压在单薄的情缘上,只要再出一个稍稍的意外,感情很容易就分崩离析,都不知道从哪开始缝补。 “她找你说什么了?”许柯知道顾深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轻易松口,所以吴怜今天说的话用脚趾想也知道多多少少跟他有些关系。 天色转黑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落日余晖下的天空一片接着一片变颜色,于是一道鲜明的昏割线从上至下投落,刚好落在他们中间,形成了两条泾渭分明的路。 靠林子的那边很快黑了下去,顾深站在阴影处,默不吭声。 许柯突然有些忍受不了他这种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的性子,从很久之前顾深就一直这样,什么话都憋在最后一刻才肯倾吐出来。能应付的就先扯个慌,应付不了的干脆直接消失几天。 许柯忍的有些火大,他丢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不说算了。” 这一走估计很难再把人哄回来,顾深深谙其害,连忙上前两步抓住许柯的手,把人往后一拽拉进自己怀里。 他从后面紧紧抱着许柯,两只手交叠起来扣住许柯的腰,将头低了低搭在许柯肩上,哑声说了句,“别走。” 这是一个类似于寻求安慰的动作,许柯放弃了挣扎,陪他僵在了原地。 诚关的学生一向格外珍惜时间,放学跑的比谁都快。半暗的天色下,校内行人不多,住宿生的宿舍楼离这儿很远,他们可以短暂的无所顾忌的站在余晖下近近的亲密一会儿。 “顾深你到底有没有想好?”许柯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一旁跳个没玩,有些头大。他讲话尽量平缓着呼吸,想让肩膀的起伏稍微小一点,“你知不知道住在一起代表什么?代表以后我得认你爸当爸,你得喊我妈叫妈。” “这不是一不忍心就能轻易答应的事情……” “我知道,”顾深保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没动,他的下巴搁在许柯右肩上,开口说话的时候会带着许柯的肩膀一起轻微颤动。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个更服帖的姿势,在靠近许柯侧颈的位置,沉声问他,“但是你在意这些吗?” “什么?”许柯朝着他的位置轻轻偏了偏头。 顾深扣在许柯腰上的双手紧了紧又松了松,竖起手指细数着,“被人骂是同性恋还有……兄弟乱/伦。” “你在意吗?”顾深又问了一遍,旋即自己率先给出答案,“反正我不在意,这两个我都不在意。” “同性恋没什么好避讳的,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不会有游街示众那玩意儿。顶多是被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嚼嚼舌根子,他们还能往我们身上扔鸡蛋石头吗?” “乱/伦什么的在我这里根本不存在,我们他妈又没有血缘关系,算乱个屁的伦。” “至于他们那边,我早就想好了等高考完就跟顾楚轩彻底脱离父子关系。以后我不用他的钱,他的那些家底我一分不要,想给谁就给谁。顶多以后他老了,躺在病床上折腾不动了我再去尽尽孝,还他养我这几年的恩。就是吴阿姨那边可能比较麻烦一点儿……” 许柯听的有点语塞,半晌才把这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然后轻声问道:“你想跟你爸断绝来往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不是,”顾深自嘲的笑了笑,“我早就这么想过了,你以为我跟他的关系怎么样?从上周那顿饭里面可以看出来一点吧?” -- 第168页 许柯点了点头。关系看起来虽然不是特别差,但显然父子俩之间隔着条巨大的鸿沟。 “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管过我,我去吃饭纯粹是想去看看哪一个倒霉蛋要当我弟弟。当着你妈的面,我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要不是顾楚轩这阵子抽风,关系其实可以再差一点儿。 “所以你呢?”顾深晃了晃许柯的腰,“你怎么想?” “我要是在意第一个就不会跟你开始。”两个人都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眼光的人,所以当初开始才开始的那么痛快。 “至于第二个……” 许柯语速开始变缓,顾深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别看他表面上条理清晰、逻辑清楚,实际上心里一直七上八下,默默捏着一把汗。 “你吴阿姨那边也不用太操心,”许柯看着顾深一脸紧张,语调里透着几分凉凉的笑意,说:“我跟你一样,不是很在意她的看法。” 许柯一直都很渴望爱,小的时候更是额外渴望母爱。 他记得吴怜当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但每次又只匆匆待上几天就走了。他希望吴怜能把他和许可也一起带走,但吴怜当时红着眼眶对他说:“对不起,儿子,妈妈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你在家多听爸爸的话,等妈妈在外面打拼出来了再回来把你们接走。” 这种渴望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终于化成破碎的冰,被光一照就蒸发了。 后来他年岁渐长,终于学会不再对吴怜提要求,吴怜口中的“打拼出来”也像一个空口无凭的嘘头,找不到一点凭证。于是那份对母爱的向往也像是岁月的遗留物,被他锁进了小黑匣,再不做任何奢想。 顾深又开心又心疼,他紧紧的抱着许柯,说:“那你以后只需要在意我一个人的想法就好了,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把你抛下,我永远都不会骗你,对你许的诺永远作数。” 男人的话不能太放在心上,像这种情到深处的许诺更是,要不然很容易翻车打脸。 许柯想起来他今天看的聊天记录,很败兴的说:“那你上周末说你去参加生日宴实际上是去见你爸爸的结婚对象算不算骗人?” 顾深没想到他会翻旧账,顿时气道:“那你还骗我说你是去市图书馆呢?!” 许柯:“……” 顾深:“……” 果然这话题不能深聊,要命。 天色越来越黑,他们并肩走在出校门的路上,顾深心血来潮,突然问道:“男朋友,以后你想考去哪儿?” 许柯睨他一眼,故意打趣道:“怎么,你要跟我报一个学校?” 顾深啧了一声,“还记仇呢?能不能好好、正面回答一下问题?” “还没想好。”许柯说,“但大概也就上海、北京这两个地方。” 他们之间很少聊及未来这个话题,因为未来看起来似乎真的很远,虚无缥缈,看不清也摸不到。 “你的成绩是可以随便填了,”顾深叹了口气,难得的开始为分数惆怅,“但我要是想跟你考去同一个地方,会不会很难?” “是有一点,”许柯非常理智客观,丝毫没有要安慰人的意思,“不过你从现在开始好好学,报一个稍微好点的三本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哦,才三本呐,”顾深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醒醒吧,深哥,”许柯看了他一眼,“就你这破成绩能考得上大学都算好的,别挑三拣四了。” “行吧,三本就三本呗,”顾深被熟悉的刺刺了一下还挺高兴,“那咱们去北京吧,我不想去上海。” 许柯:“?” 顾深慢慢悠悠的荡着,一本正经的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上海离这里近,咱们私奔肯定得跑远一点。” 许柯:“……谁要跟你私奔?” “我们班成绩最牛逼的那个。”顾深夸起自己男朋友一点儿也不害臊,“天天穿着白衬衫,冷着一张脸。成绩贼好,长得最帅。” “比你也帅么?” “emmm,”顾大少爷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改口道:“那算了,论颜值,他还是排我们班第二吧。” 贫了一会儿,顾深又开始幻想起未来,“到大学我想报个滑板社团,每天找你滑着滑板去,酷不酷?” 许柯抿了抿唇,“那你可能得天黑才能到。” 顾深:“……男朋友,你是不是一天不刺我就浑身难受啊?” 许柯轻笑一声,反问道:“你不喜欢?” 顾深:“……好吧,我就是找虐。” 顾深牵起许柯的手,走进胡同巷里的小道。前面一片漆黑,但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心里装着光。 * 顾楚轩和吴怜的动作很快,那天过后,他们挑着周末就直接搬了家。 首府壹号的房子迎来了新的主人,顿时热闹不少,许柯之前住的那套房子挂上了锁,成了一座空屋。 顾楚轩本来以为顾深会对许柯和吴怜多加刁难,但并没有,顾少爷那边一直风平浪静,全然没有了之前饭桌上的抵触心理。 但看得出来,他和许柯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亲近。或许本来关系是很好,但因为这件事情也一下将关系拉的很远,平常在饭桌上都没什么交流。每次都只能靠顾楚轩和吴怜找话题,两个小的埋头吃饭,时不时低低“嗯”上一声。 -- 第169页 顾深和许柯每天一起上学下学,一起吃饭睡觉。许柯的房间就在顾深隔壁,仅仅只隔着一扇薄墙。 他们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候都会特地绕一段远路,因为一进家门就得藏起所有的亲昵,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更不可能让顾楚轩和吴怜发现端倪。 在没彻底长大之前,他们没有摊牌的底气。 日复一日的生活其实过得很快,当到了某个时间节点之后你回头看看,只觉得这些已经消散了的光阴就在弹指一挥间。 时间推着人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隆冬。诚关的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了,寒假也就悄然而至。 只不过今年诚关关于分班的政策有了新的调整,本来于高三之前那个暑假进行的分班项目提前到了高二的这个寒假。结合这几次考试成绩择优录取,十班总共进了十个人。 许柯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提前分班就是为了给这位种子选手铺路,学校是为了早点给他营造一个相对好一点的学习环境。 “我操,那岂不是开学我们就得分开了?” 顾深好不容易学期末的时候用了点功,成功的从第十六考场跳到了第十五考场,还没怎么发力呢,就得跟他男朋友分隔两地。 那点依赖和不舍顿时湮没了他,于是回家装不熟也装的不是太起来。 顾楚轩见他俩最近关系又缓和了不少,吃饭的时候兴致很高,顺嘴提议了一句,“小柯你寒假给顾深补补课吧,他这个样子不用考大学了。” 这个想法和他们一拍即合,于是寒假补课的计划就此定下来了。 “顾深你好好学,刚好我跟你吴阿姨这阵子出差,比较忙,没时间盯着你。”顾楚轩又嘱咐了一句。 出差??! 这正合顾深的心意,也就是说干一些偷偷摸摸的事儿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顾深当晚就溜进了隔壁房间,想找许老师讨个彩头,“许老师,我补课要是补得好,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 顾深凑近许柯,悄咪咪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浑话,把许老师直接说脸红了,“……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第82章 素描本 几乎全国所有高中一进入高二之后就会拉响警备线,毕竟整个高中就三年,满打满算让人全身心投入学习的时间还不到两年半。 诚关虽说是一所私立高中,还是一所声誉不怎么好的私立高中,但它也是有目标有计划的。校内几个高层领导开了一个不到两分钟的会,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放假时间定了下来。 放假的第一天,十班大多数人生物钟还没有调整过来,早早的就醒了,然后闲的没事干开始在小群里鬼哭狼嚎。 “我去,这个寒假居然只有半个月,十号就要回学校,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今天一过,就只有十四天了,两个星期能干嘛啊?!学校这是磕碜谁呢?有胆他别放年假啊。” “不瞒各位说,我总有种明天就要回学校的错觉。” 十班在某些事情上面凝聚力特别强,尤其是面对这种由上至下的阶级矛盾时,矛头对外对的相当一致给力。 小群里气氛热火朝天,文字、语音、表情包轮番上阵,不把诚关骂个狗血淋头难解心头之恨,消息都是几百条几百条的往外冒。 顾深躺坐在学习桌前,一边塞着耳机,一边歪着头打字道:“你们省省吧,一天天的,能不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做新时代新青年?” 十班众人:“……” 我们这是被校霸教做人了吗? 小群在顾深发完那句话之后安静的很彻底,刚刚还在慷慨激昂、大放厥词的众人都呆愣愣的看着手机屏幕,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一条消息颤颤巍巍的爬入眼帘,问出了大多数人都想问的问题,“……深哥,您这是被盗号了吗?” 顾深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他宛如上个世纪的教父,开始宣扬他的教学思想,“你们有这说话骂爹的功夫,不如多去刷几套文综卷。换位思考一下,不是还有人比我们更惨么?” 这话一出,立刻有脑子转得快的反应过来了,“哎?对啊,许哥和浩哥他们培优班好像返校更早” “是啊,所以消停点吧,”佟幂做题做到一半,被群里的消息吵烦了,忍不住出来现身说法,“我们更惨,5号就要回学校,你们在群里发的牢骚在我们眼里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5号???天,诚关还是人吗?” “我操,你们赢了,太惨了太惨了,我要是五号开学现在绝对会猝死在床上。” “抱抱,不哭,要坚强。” 佟幂:“……”她就多余和这些人卖惨。 顾深翻看群里的消息觉得这些同学真有意思,在大群里一个个装孙子装的跟什么似的,在梅海军面前个个都是挑灯夜读的三好学生。一进小群,彻底放飞自我,什么话都骂的出口。 啧,他之前就应该早点进群,好好欣赏一下高二十班同学的变脸艺术。 顾深翻手机翻的正开心,房门倏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他抬眼看过去,许柯正拿着几本资料书,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他刚洗过澡,身上穿着件简单的白色T恤,是顾深从来没见过的款式。头发潮湿,有的地方没擦干,还在往下淌着水。脖子上挂着个白色毛巾,跟顾深用的是同一款。 -- 第170页 “聊完了?”许柯问。 “没聊,”顾深看了他两秒,又立马转开视线。挪了挪身子,整条腿都放在桌子底下。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目不斜视的说:“我在教我们班同学好好学习,让他们少聊天,不要浪费大好青春。” 身后没有动静,拖鞋走在地毯上的声音很轻很轻,顾深想让自己的注意力尽量分散开,散散火。 然后他开始找话题聊,“你洗澡了?” 许柯顿了顿,房门到学习桌之间的这三两步走的很慢,“嗯。” “大清早的洗什么澡?”顾深咕哝了一句。 许柯今天早上也是被汗浸醒的,不过跟往常不一样,他昨晚做的不是噩梦,所以今天被顾深抓起来问就难得的有点心虚,“管的倒挺宽。昨天晚上出给你的函数题写出来没?” 啊,聊到这个了。 顾深也开始有点心虚,“……差不太多。” 许柯把拿过来的资料书随手放在桌角上,然后朝顾深伸出手,“拿出来。” 顾深动作慢慢腾腾的,很像是上课被老师点名点起来背书的学生,而且这书跟九九乘法表的难度系数差不多,谁背不来谁就得承认自己的智商跟小学一年级的水平相近。 这已经不仅仅是智商问题了啊,这是尊严问题。 所以,顾大少爷有点慌。 “昨天晚上不是把函数跟你讲了吗?”许老师发出了夺命四连问,“你不是说自己听懂了吗?我在的时候你做题不是也会做了吗?怎么我一不在这儿,你智商就一朝退回到解放前了?” 顾深为自己小声辩解了一句,想证明这真的不是自己脑子的问题,“昨天那道题可以照芦画瓢,我看着那几道公式套也能套进去。但是你后面给我出的这两道题,简直是让我去照猫画虎,做不出来应该……算正常吧。” 许柯坐在书桌上,随手把竞赛书挑开翻了两页,听到这句苍白无力的解释,没忍住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刺人,下一秒他还没张开的的嘴就被人捂住了。 “行行好,别打击我了,”顾深难得垂头丧气,数学真是所有文科生的克星,太磨人傲气,“昨晚那个sinα、sinβ、cosα、cosβ现在还在我脑子里晃悠,我今天早上早饭都没吃两口,差点吐桌上。” 许柯冷眼看着他,嘴还被有些冰凉的手掌捂着。 顾深察觉到他那有些幽怨的小眼神,后知后觉的想要松开,但人是种很神奇的生物,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分散到别的事情上面,然后脑子就像脱缰的野马,什么都控制不住了。 许柯半坐在学习桌上,身子微微后倾着,顾深薄削的手掌抵在他嘴上,许柯来往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他的手掌上,他向来很难抵挡得住许柯的气息。 不知道是怎么靠近的,好像一切动作都发生的再自然不过了,顾深倾靠过去,缓缓的靠近许柯泛着水光的薄唇。 在快要亲上去的时候,许柯稍稍偏了偏头,顾深的唇落在他的侧脸上,带着喷洒而出的热意,“在家里。” “放心,没人。”顾深含混不清的说着,他的手板过许柯的下巴,待许柯稍稍侧了侧头,毫不迟疑的重重吻了上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亲近过了,自从住在一起之后,所有亲密的动作都像是被套上了一层枷锁,连牵个手都变得极度不自然,像在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他们都竭力克制着想要更亲密的欲望,直到绷不住了,才只能躲在锁上门窗的房间里小心的偷吻一场。 许柯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毛毯上,他发梢还是湿的,被吻的有点神志不清。 “唔,”许柯缩了一下身子,轻哼出声,叫他的名字,“顾深。” 学习桌上的书全部被撞得散落一边,显得整个桌子都凌乱不堪,许柯半躺在桌子上,后背紧紧抵着墙。 顾深半跪在桌面上,手还在动,却被许柯死死抓住了。他被顾深弄得有点喘,一口气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别闹了,写作业,我把函数再跟你讲一遍。” 顾深现在哪儿还记得什么函数,什么sin、cos他都不想去搞懂了,就让它们在脑子里飘着吧,反正顾深现在不能更晕了。 “许老师,”顾深嗓子很哑,小声的征求他的意见,“可以提前兑换奖励吗?” “别抓着我的手了,伤还没好,怪疼的。” 都是17岁的半大少年,身体敏感的厉害,不经碰,顾深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用尽全力压制着身体翻腾的种种渴望。尽管这样,他说话时候吞吐出来的气息还是烫到了许柯,让他脖颈朝上,血色漫成一片。 尽管他很想让顾深滚去洗澡,但可能是顾深说话的时候气息真的是太灼热了,问人的时候声音既低沉又温柔,像个老牌绅士。也可能是顾忌到顾深伤还没好的右手,他的脑子在那一瞬间短路短的很彻底,于是,手就慢慢松了下来…… 不知道空调吹出来的是热风还是冷风,只知道它在响个没完。 顾深的手指又长又凉,触感却又有点温热,学习桌上的书不知道谁是谁的,全部乱成一团。 地上全都是乱糟糟的卫生纸,从学习桌一路漫到床边。许柯躺在顾深床上,被子蒙着半张脸,不太好意思睁眼看,反正顾深丢的纸要比他多。 我操…… -- 第171页 他刚刚是怎么那么好意思去帮顾深弄的啊? 许柯感觉自己的手直到现在都在颤,他试探性的张了张手指,顿时将脸埋得更深。 操,不干净了。 顾深从厨房回来,手里端着杯温水,“喝吗?” 许柯一声不吭,彻底把自己当木头人。顾深失笑,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下床去把地上的卫生纸全部捡起来想扔进垃圾桶里丢掉。 “别动,”许柯闷闷的说,“学习桌那边的我自己来捡。” 顾深直接笑出了声,“怎么,怕我嫌弃你啊,不至于吧许老师,摸都摸过了。” 许柯:“……你是不是想死?” 顾楚轩他们出差一直出到腊月28,回来刚好赶上这一年的尾巴。 过了两天就是腊月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花园市刚好下了一场冬雪,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窗户外边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雾。 顾深在许柯这段日子孜孜不倦的教导及鼓励下,终于彻底搞懂了函数这一章,现在照猫画虎也能画的很像。 那一年的大年三十,是他们度过的最圆满的一个除夕。 中午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了一顿饺子,晚上,顾楚轩带他们一起去公园看了一场烟火秀。 记忆里,那些画面都已经变得模糊又遥远了。只是记得当时顾楚轩和吴怜脸上柔和的笑,偶尔心照不宣的几眼对视,都盛满了浓浓情意。 顾深和许柯走在后面跟着,看起来有些沉默,但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他们会迅速的交换一个眼神,然后装作不经意的瞥过。 他们四个并肩走在路上,看起来就跟真的一家人一样。 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半夜,顾楚轩和吴怜早早回房,嘱咐他们也要早点睡。 在客厅里坐着怎么坐都不舒服,于是他们又溜回了二楼的卧室。 许柯说什么也不肯再进顾深房间了,顾深没办法,自己回房里拿了样东西,然后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许柯看着顾深背在身后的手,靠在门边拦路,问:“手里抓着什么?” 顾深啧了一声,说着就要往房里钻,“进去给你看。” 许柯侧了侧身子,顾深顺着缝隙钻进来。等顾深把手放到前面来,许柯才看清那是个本子,很大一个,像是相册。 顾深双手捧着,献宝似的,“诺,看看。” 许柯把本子接过,随意掀开一页,上面是张素描侧写,画的是穿着白衬衫背着书包塞着耳机的少年,站在公交车站下安静等车。 许柯顺着那一页往前翻,是他上课听讲的样子,只有半边绷得很直的侧脸。他又翻开一页,是他写竞赛卷时的样子,竞赛卷上还夸张的写了个全对…… 整个本子150页,每一页都是他,各种情态、各种样子,上了色的,没上色的,全是他。 素描本的封面上写着端端正正,一笔一划临摹的四个大字:平安喜樂。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是正经人…… 跟宝贝读者们说一声,想请天假,事儿忙不完的话估计得两天o(╥﹏╥)o 第83章 下凡 册子的外封是烫金书壳包装制成的,摸起来是一种磨砂的质感,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里面扉页上的画一张一张,全部都是素描。前面一半上了色,后面一半估计是时间来不及,顾深只在上面填充了一点阴影。 画太多了,许柯来不及细看。150张画纸订装起来也就只有薄薄的一本,但顾深所有的情意,所有未曾张的开口说出的肉麻情话,全在这画中的每一笔里了。 许柯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一份礼物,他以为顾深也就只会画画三八线,顶破天画几个火柴人当消遣。 他没有想到顾深能把他画进画里,又以这样的方式把画送到他的面前。 许柯有点怔愣,还没从画中回过神。 “时间太赶了,很多地方没画好,”顾深站在许柯房间的正中央,白炽灯的光从上至下的铺盖下来,他就坦然的站在那片光下,手插在居家裤的口袋里,笑着看着他,“我好多年没拿画笔了,手有点生,你将就着看。” 其实没必要非得在过年的时候送,缓一缓再过几个月就到许柯的生日了,那时候可以把每一幅画都上好色,把粗糙的线条再改一改,送出手的时候才堪称完美。 但顾深等不及了,他总觉得这世界上的变故太多,不抓点紧可能下一秒你想说的话就再也没有了出口的机会。 像他小时候其实也准备了一个类似这样的素描本,想在龙逦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结果他仅仅是回了趟学校,那个素描本就一辈子都送不出手了。 许柯喉结滚动,半晌才闷着嗓子说,“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一个月之前吧,”顾深伸了个懒腰,“不是快要开学了吗?开学之后我们又不在一个班,就想着趁还没开学把它送出去。” “怎么样,喜欢吗?”顾深玩味的看着许柯,嘴角噙着一抹不怎么正经的笑。 警惕到某人一贯爱顺着杆往上爬的德行,许柯把素描本合上,神色淡淡的半转着脸,“凑合。” “……” 半晌,顾深轻笑了一声,微微挑了挑眉,调侃他,“这么难伺候啊,那给你看一张更好玩的。” 顾深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纸,跟素描本的扉页是同一种材质,他慢悠悠的把纸拆开,然后向前走了两步,将纸递到许柯眼前。 -- 第172页 “其他的画我都是一气呵成,就这一张,我画了好几张废稿才画完。”顾深将画摊到许柯眼前,用三根手指虚虚捏攥着画纸的边缘,一副坏笑的表情,像偷到了蜜的狐狸。 许柯横眼扫过去,发现那是一张上了色的彩铅,只不过这幅画上有两个人,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完全的覆盖在躺着的人的身上,姿势不怎么正经。 关键是那两个人衣服都没穿好,躺着的那个身上的白衬衫脱了一半,另一半虚虚掩着肩膀。另一个身上的黑T恤完完整整,就是下面的裤子没拉好拉链…… 两个人抱在一起,手臂搭着肩膀,胸膛贴着胸膛,下面那半部分许柯实在是没敢细看,但想也知道是怎么样活色生香的场面。 许柯活了小半辈子,看的最露骨的东西也就是生物书上的人体器官,哪儿看过这么正儿八经的春宫图。 托他男朋友的福,他今晚不仅见到了,还能清清楚楚的看出来那是哪两个人体模特。 许柯看着那张画,一向绷的很紧的脸变了变,七窍都能生出烟来。他下意识想把那副淫/乱不堪的画抢过来撕掉,手还没动,画就被顾深拿走了,下一秒,画被放进了顾深的裤子口袋,被看护的很严实。 顾深还在笑着,一副流氓痞子样,“别闹,花好几个晚上画的,我还没看够呢。” 许柯脸红的要滴血,忍不住放声骂道:“……顾深,你是不是皮厚了,想死?” “把画给我,”许老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男朋友平时画个函数图像要死要活的,画这种东西倒是无师自通,传神的很。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看着许柯越绷越紧的下颌线,怕他把牙咬崩,顾深还是先低了头,好声好气的低声道:“打个商量呗许老师,给你可以但是不能撕,你可以把它放进素描册里面订着,留着自己晚上看。” 谁他妈晚上要看这种东西?! 许柯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气,没出声。 顾深深知许柯的脾气,看这条路走不通,又开始卖惨,“许老师,男朋友,为了这151张画我这一个月没睡过一次好觉,每天熬到凌晨两三点。你看我的手,刚拆纱布就过度劳动了,你看这疤,明不明显,吓不吓人?” 顾深配合的把右手伸给许柯看,脸上挂着一幅“老子的盛世美颜没有了”的悲壮表情。 他手上的伤口其实不深,愈合也愈合的很好,只是在顺着光的时候,还是能清晰的看到一条细窄的白线,从手骨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手腕处。一眼扫过去,会觉得有点突兀。 许柯蹙眉看他的手,半晌才终于低低应了一声,“嗯,不撕。” 顾深松了一口长气,把画纸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小心翼翼的递过去,“说好了啊,别骗人。” 画纸刚过边界线,许柯就伸出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顾深啧啧着,心有余悸的把画纸贴到自己的胸口,“男朋友,不乖啊,学会骗人了是吧。” 一来二去,许柯的耐心终于告罄,再没心情跟顾深绕圈子,直接扑上去硬抢,“顾深,给我,你他妈,那只破手剁了才好。” 顾深被骂了还挺高兴,他一只手高高举着画一只手抓着许柯的肩膀,“别闹了别闹了,再闹要闹出火来了。” 十分钟之后,两个人都有点气喘吁吁。 顾深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身体起的反应,也不遮着挡着,只冲着许柯无奈笑道:“你看,真撩出火来了吧。” 许柯:“……滚。” * 寒假的这段日子过的惬意又荒唐,就像是冬天埋在厚被子里睡觉,顾深还想再赖赖床呢,被子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掀开被子的人叫时间。 他要求顾深明天就滚回学校报道。 许柯一个星期之前就回学校了,此时此刻正在教室里上要命的晚自习。 “不是我说你们到底一天几节晚自习啊,”顾深按着QQ的语音键,瘫在学习桌前面的凳子上跟人发消息,“怎么一天到晚都有课?” 徐强也正上晚自习呢,被顾大少爷从游戏里揪出来听他发了半小时的牢骚,“大哥,我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是三节晚自习啊,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顾深边说边晃凳子,选择性的无视徐强的质问,“三节?!啧,怪不得,那你们现在几点下课?” 徐强抓狂道:“你自己去问小同桌啊!别打扰我了,施主,贫僧要去化缘了。” 徐强把话撂下就遁了,跑得很快。 顾深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啧,九点半了,他男朋友还没回来。 自从许柯进了重点班之后,两个人的单独相处时间慢慢逐渐朝零靠齐。许柯每天走的比鸡早,回来的的比狗晚,有时候他想熬个夜等许柯回来,通常等到的都是吴怜在客厅里泡热牛奶。 因为那张春宫图,许柯现在也不怎么搭理顾深。 主要是两个人当时闹的很晚,春宫图一不小心脱了手,第二天醒了之后就彻底找不到了,房间翻遍了也没看见一点影子。 “顾深,你最好祈祷那张破东西不会被人找到,不然我肯定会打死你。” 这是许柯最后撂下的狠话。 为了避嫌,许柯现在基本跟顾深零交流,两个人好不容易在家里哪儿撞见了,对方通常是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眼皮儿都不带眨一下。 -- 第173页 啧,真够狠心的。 前脚刚腹俳完别人,下一秒顾深又把QQ打开,开始日复一日的骚扰。 xkdsyw:许老师,我明天就要上学了,怎么办,我感觉我函数还是不怎么会,你今晚再跟我复习一下呗。 xkdsyw:许老师,没有你我以后可怎么过啊,哎。我总感觉我这个寒假学的东西立马就会忘,你不在身边,我学习都没有了积极性。 xkdsyw:许老师,你理我一下啊。 “……” 顾深骚扰信息发的正兴起,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他不悦的蹙起眉,像往常一样想等对方把门敲烦了再去开。 结果门敲了两下之后,外面传来吴怜低低柔柔的声音,“小深,睡了吗?我给你泡了杯蜂蜜水。” 顾深顿时心虚的把手机关了扔床上,有种干坏事刚好被抓包的感觉。 吴怜敲门不像顾楚轩,她不会暴躁,只会越来越温柔,等敲了十来下之后没人来开她会默默转身离开,连脚步声都会放的很轻。 她看着那扇冰冷的红桐色的房门,刚把手放下,转身的时候,终于响起了门被拉开的响声,“有事么?” 吴怜立马转身,把手中的蜂蜜水递过去,“小深,我听家里阿姨说,你不喝牛奶,喜欢喝蜂蜜水,就学着给你泡了一杯。” 尽管之前有过交流,但两个人的相处还是非常不自然。 吴怜看着那个相貌桀骜的男孩子垂下眼睫,接过蜂蜜水之后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吴怜虽然有两个孩子,但她真的非常不擅长扮演母亲这个角色。她一贯的示好手段也就是睡前泡点东西,然后和声缓气的说几句软话。 热牛奶起的效用显然没有蜂蜜水好,自从那晚过后,顾深似乎对她的排斥少了许多。 吴怜知道,顾深正在努力放下自己身上对着她的刺。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顾深第一次那么早去学校,整的梅海军都以为自己记错了开学日期。 顾深坐在自己座位上朝窗户外面眺望,旁边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空的不像话的桌子。 他有点烦躁,尽力控制着自己不往左边看。他看窗户外面的天,看天上的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分班意味着什么。 教室里的人到了大半,个个兴高采烈的分享自己的假期生活。 突然,走廊外面传来了一声惊呼,不少人循声看过去,凝聚成了一声更大的脏话,“我操。” 顾深从桌子上抬了抬头,不耐的看过去,然后就看到某个最近一直躲他的人怀里抱着一堆书,靠在教室门口。 像初见时一样,许柯倚在门边,挡住了半轮骄阳,“盯什么?不认识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下章开始搞事情(*?▽?*) 第84章 画纸 我操,许哥?!! 十班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门边的人影。 不是分班了吗? 重点班不是在上课吗? 你个期末考了650分的人跑下来掺和做什么? 高迈在经历了漫长的寒假之后终于慢慢消化了那晚枫叶林里的一幕,也渐渐从情伤中脱了身。 仔细想来他前段时间那么丧不是接受不了别人搞基,也不是因为自己表白失败。毕竟搞基的人不是别人,是他深哥和许哥,是能称得上是兄弟一样的人。表白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姑娘么,脸皮厚一点,可以再追。 只是当这两件事情同时叠加在一起,个中滋味就很难细品了。 大概人都是死性难改的,高迈从中醒过神来,开学之后慢慢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飘忽起来,又变回了那个说学逗唱、卖贱耍帅的小寸头了。 “许哥,”他叫了许柯一声,眼珠子朝后溜了溜,又盯着许柯怀里抱着的一堆书,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个操作。 高迈费解道:“您这是来还书?” 许柯略过一众惊讶的合不上眼的脸,径自朝他原来的那个座位走了过去。弯腰把书放下,又把书包挂在课桌旁边,一切动作一丝不苟、有条不紊。 坐在旁边的人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讶异的连面部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变。 许柯环顾一圈,又定定看了顾深一眼。他弯腰拿卫生纸擦桌子,举止动作云淡风轻,过了一会儿,才在四面八方的打量下出声道:“从重点班下来了,别盯我、别问我,就这样。” “有时间可以背背单词语法,期末考试我们班英语这一科不太好看,燕姐已经在办公室暴跳过一次了,估计待会儿会来第二次,你们做好挨揍的准备。” “……” 十班教室安静的跟坟地一样。 半晌,高迈才弱弱的开口问:“许哥,你从重点班下来这事儿梅爹知道吗?” 许柯把桌子擦完了,开始放书,“应该现在正在知道的路上。” “怎么了?”许柯瞥他一眼。 “没什么,”高二十班同学在心底里同时默默的回答道:“就是有点担心他会开心的猝死。” 许柯下来以后,整个教室都有点喧闹。十班之前的闹都是闷闷的,听不着响,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能跟老师叫板的底气。 现在不一样了,许哥回来了,诚关之光回来了,十班一个个恨不能闹翻天,爬楼顶上去揭诚关的房顶。 -- 第174页 这种心态莫过于自己班里镇着一根定海神针,所以跟着鸡犬升天的小鱼小虾们都不怕了,恨不能能多长两条腿出来横行霸道。 整个教室仿佛被一股莫名的热浪席卷着,但也听不清楚他们具体在谈论什么开心的事情,只觉得周围嘈杂,笑声、吵声快要把教室掀翻了。 挺好的,回到这里才有人气儿。 许柯把课桌里的书细细摆好,拿出一本数学竞赛书出来摊在课桌上,随手挑了只黑色中性笔放在手里慢悠悠的转着,等某位反射弧稍微有点长的人缓过劲儿。 “你,”顾深的声音还有点飘虚,半晌才艰难的开口道:“你怎么下来了?” 许柯看了眼表,很好,8分钟。 这反射弧……可以绕地球半圈了。 许柯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惯常噎他,“怎么,诚关你家开的?” 顾深咂摸到熟悉的味道,终于大大方方露了个笑,那点笑一开始只是个小括号。慢慢的,括号越来越大,到最后他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说吧,谋划这事儿多久了?真能忍的啊,半点风声不露。” 许柯一开始其实没想到这儿,他不是个喜欢腻歪的人。形影不离这种东西总透着股不符合性别的黏糊劲儿,没必要。 他一开始以为分班不怎么打紧,又不是不在一个学校了,平常能见面的机会一抓一大把,又不是非得在一个班挤着。 只是后来他坐在卓越班的教室里,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位置,他的眼神却总是习惯性的往右边飘。甚至有时候会盯着窗户的位置发会儿呆。 他在回神的一瞬间,非常清醒又悲哀的意识到,喜欢摇晃凳子的男孩子不见了,也不会有人一边冲他痞笑一边说出各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隐晦情话。 明明算不上是分开,却总让人生出一种不怎么踏实的感觉。 还有那张不知道掉到哪里去的画纸,像是一根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让人无可避免的感到慌张心虚。 许柯几乎是有点厌烦的想,自己是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这么黏乎的呢?这种让另一个人完全掌管着自己所有情绪的感觉让人难受也让人无能为力。 他闲暇时又想,恋爱这种东西果然不能早碰,它让人降智。 降智失控的事情当然不能在男朋友面前表露,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掉价。 许柯敛下眉眼,将情绪都塞回眼睛里,“没谋划,不是你让我下来教你的么?我怕我不在,寒假教的所有东西都喂了狗。” 顾深笑了笑,他拖长了调子,懒洋洋的应着,“哦,原来不是为了我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不在身边不习惯。” “做你的梦。”许柯冷哼一声,下一秒他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厚壳软书本,“要是别想让我白下来,给我把分提上来,期末考试争取从第十五考场跳到第十考场。” 第十考场? 他男朋友真幽默,学霸的志向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一开口就要干掉一个连。 顾深一边笑着把本子接过来,一边随口应着“好好,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本子有点厚,拿起来很沉,封面上是许柯清秀镌刻的字迹“文综笔记本。” 顾深把本子放在桌上随手翻了几页,然后嘴角僵在那儿,笑不动了,嗓子一下子沉下来,“这个又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许柯没给大概时间,说了个“最近。” “最近”这个词的时间范围定义的很广,可以是最近两三个月,也可以是最近几天。 许柯这个笔记本,一看就是花了几个月弄成的。 上面一开始是政史地的答题模板,各个题型,各种问题的模式,怎么答,从哪几个方面答都列举的清清楚楚。每一页的模板之后都是一页思维导图,详细的列出了各个知识点,又批注了对应的课本位置。 后面是例题,最近五年的真题卷上所有新颖的题型都被单独挖了出来,下面是红笔、黑笔、蓝笔混杂的批注,批注上注明了思路的来源以及对应知识点的课本页面。 文科毕竟不同于理科,它动脑子的地方少,拼的是态度。就算高一一年没学,临时抱抱佛脚也能往上冲一冲。 一个素描本换了一份独家资料书,赚了。 “难怪这一个星期早出晚归的,”顾深捻着笔记本的一角,“就是因为这个?” “本来想缓几天再送,但我都收了你的素描本了,总不好意思太晚回礼。” 顾深把本子合上,他真不想因为一个笔记本在许柯面前流露出太多情绪,这样实在太矫情。 他故作轻松道:“说吧,想让哥期末考个什么名次出来?” 许柯看着他要上天的样子,没忍住泼了盆冷水,“对数函数、指数函数搞懂了吗?英语几大时态会背了吗?这个本子翻开超过一个小时了吗?” 顾深:“……” 顾深安安分分的去翻了几页笔记本,然后又扭过来问:“对了,你从重点班下来吴姨知道么?” 许柯翻书的手顿了顿,“应该马上就会知道。” 许柯做这个决定没通知任何人,他和蔡小刀在办公室谈了很久,最终也立下了一个军令状,“期末成绩要保持在650分以上,省排名不能往下跌超过三名。” -- 第175页 “650分?”顾深骂了句,“操,你让蔡小刀自己来考一个650分试试!” 骂完之后,顾深又把问题绕回原点,“那吴姨那边怎么说?靠,她要是知道你是为了我下来的,想杀我的心都有了吧。” “不至于,”许柯倒是很镇静,还有心思跟顾深开玩笑,“顶多就是在背后骂你几句。” 顾深:“……不会吧操。” 跟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吴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平静,甚至连跟许柯彻夜长谈的流程都省了。 蔡小刀打来电话说完情况之后,吴怜只说:“那就这样吧,我相信我儿子,他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学,没分别的。” 在吴怜的不反对之下,许柯成功又跟顾深做起了同桌。 顾深在内心的强大驱动力以及外部诱惑力和强制力下终于开始真正的发愤图强,期中考试进步显著,连徐强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买了答案,开了外挂。 校霸的奋起直追让班里吊车尾那一批人感觉非常紧张,尤其是班里这次荣登倒数第一宝座的那位兄弟,成绩表出来的那天差点一个没忍住从二楼的窗户上跳下去。 太羞愧! 校园的生活平平无奇,认真学习之后更觉得平淡寡味。 每天三点一线的固定场所,做换汤不换药的试卷,上次错的题还是会照错不误,不会写的数学题前面还是留白一大片。 许柯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期中联考的时候甚至还往前进了两名,爬到了全市第二的位置。 顾深的成绩更是吓人,从第十五考场连跨两个考场,奔到了第十三考场,再也不用跟秃老师在考场尴尬的面面相觑,两个人都舒了口长气。 只是顾楚轩那阵子似乎更忙了一点,经常会几个星期见不到一次面。 吴怜有时候会跟着他一起去出趟差,但往往几天之后就会被赶回来,被迫留在家里照看许柯他们的生活起居。 那段平平淡淡的学习生活清汤寡水,却是顾深对于高中,对于“学生”这个名词最后的所有体会。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春末,那时期中考试刚考完两个星期,诚关终于做人放了次月假,足足三天。 像这种大型休息日不拿来做点什么会让人觉得很亏,于是十班组织了一次聚会,叫上去重点班的那几个优秀对外分子,一行人在笙歌吃完饭后,又约着去学校附近新开的游乐场逛逛。 许柯记得当时玩的最后一个项目是鬼屋探险,顾深在里面捉鬼捉的不亦说乎,满屋子乱窜,严重破坏游戏体验。 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黑t恤被不知道哪儿蹭上的颜料弄了一身,许柯不咸不淡刺了他一通之后回家去给他拿干净衣服。 那时候正好是傍晚,许柯记得那天的首府壹号特别安静,连来往机动车发出的轰鸣声都很轻很轻,整片别墅区几乎能用死寂来形容。 他用钥匙拧开门把锁,还没进门先看到了端坐在客厅里的吴怜。 吴怜周围的气场特别陌生,看过来的眼神冰冷刺人,那一眼里蕴含了很多情绪,失望、愤怒、恐惧、害怕、憎恶…… 许柯心尖倏地一跳,胡乱一扫,看到了茶几上安安静静躺着的画纸。 从门外飘进来的风一吹,盖着的纸突然被掀了一个面。许柯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天晚上他和顾深打闹时掉落的画纸,现在正大大方方的对着他,朝他无声微笑着。 许柯的脸唰的一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风扫过来吹过去,许柯站在门边,后背的汗被冷风一吹,将全身血液都冻住了。 完了。 他闭了闭眼。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有事没事不能随便去招惹鬼,要不然就会容易撞鬼。 闲的没事干去鬼屋抓鬼的顾同学,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例子~ 第85章 意外 安静与死寂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空气中细微的风声在这一刻突然被无限放大,灌进人的耳膜,以至于许柯的脑袋在那几分钟的时间里都在发懵。 他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情会被发现,相反,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从在春城答应顾深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要刻意的瞒着谁。 他不怕偏见也不怕反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顾深一样,性格上都有相当自我的一面。 只是后来当事情一步步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一切似乎都脱离了轨迹。 他和顾深住在了一起,他们成了兄弟! 这层关系在世俗之外又套上了一层隐秘的禁忌。 许柯知道吴怜迟早会发现,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当事情的真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袒露在阳光之下,许柯难得的感觉到有点紧张。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他只是在想以后要怎么办。 他和顾深的家庭纠葛在一起,中间早就已经牵着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线。这每一根线都拆着他们的筋,连着他们的肉,是甩不开的俗世牵累,是斩不断的尘世孽缘。 许柯敛下眼眸,沉默着去把大门关上,挡住外面肆虐的冷风。然后一步步走到客厅中央,走到吴怜的面前,接受来自于他母亲的审视。 严格来说,吴怜是一个标准的南方女子,她习惯给人留面子,从不轻易跟人闹翻。和人说话也总是温声细语,透着股和善客气。 -- 第176页 她甚少对人黑脸,可能这辈子也就对许武强不太客气。 “知道这张画是谁给我的吗?”吴怜眼眶通红,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她重重拍了拍茶几,手掌拍在玻璃上,从掌心到四周顿时泛红一片。 “今天早上,我和孙阿姨想把你们房间的被褥枕头都换一下,”吴怜吊了口气,偏头眨了眨眼,把重新泛上来的眼泪憋了回去,“这是孙阿姨在你房间的床底捡到的纸。” 吴怜到现在都还记得孙阿姨当时的表情,那种厌弃的、恶心的,不加掩饰的鄙夷一股脑全冒了个尖。 孙阿姨算是看着顾深长大的,在顾楚轩家里干了很多年。她勤恳、踏实、能干,将一家子人的生活起居照料得很好。 但同时她书读的少,没满18岁就出来卖力气,思想相对迂腐保守,最看不得这种东西。 “哎呦,这怎么是两个男孩子抱在一起呀?!你看他们在做什么瞎眼的事情呦?” “啧啧,好恶心,吴太太你来看看嘛。” “吴太太,我听人家说,两个男的这样搞,是要得传染病的。这种东西怎么会在小柯房间嘛。” “诶,这两个人……” 孙阿姨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但吴怜仅仅只是扫了一眼画纸就知道了她咽回去的话。 这两个人跟许柯和顾深很像! 不说是像,简直就是照着他们的样子画的。 吴怜的脸对着画纸,眼睛也放在上面,但那时候她是看不见也听不见的。 她全身上下的器官仿佛都闭塞住了,像有一记闷雷直直的砸在她的天灵盖上,所有的血管仿佛都凝滞在了一起,只有心脏在快速跳动着。 她从神色复杂的孙阿姨手中接过画,然后表情平静的给孙阿姨放了半天假。又给顾楚轩发了条消息,让他赶紧回来,然后就脑袋放空的坐在客厅里。 偌大的房子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几分钟之后,坐在客厅里的女人大哭了一场。 哭声很大,像是种宣泄,更像是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痛苦彷徨。 “你告诉我这画的是什么?啊?”这可能是吴怜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声色厉苒的冲许柯说话,“你!你们到底背着我们在偷偷乱搞什么?!” 许柯面无表情的站在客厅里,神色淡淡的低垂着眼。他脸颊崩的很紧,下颚线很直,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反驳的话。 但头也没往下低过,只是微微勾着,站的挺直。 吴怜语气终于放缓,她从沙发里站起来,三两步走到许柯面前,拉着他的手,声音切切,像是一种不符合身份的祈求,“小柯,咱们去医院把这病治一下好吗?妈妈托人问了,这病有的治,外面有很多诊所都可以治。妈妈找人打听了最好的医院,明天咱们就过去……” “我不去。”许柯终于抬起眼,他看着吴怜,神色复杂,“这不是病。” “不是病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专门的医院!!” 之前是因为埋在心底里的愧疚,吴怜总在许柯面前装弱作小,此刻那些温柔的皮囊一下子割裂开来,露出里面最尖锐的刺,“这就是病,是丑病。别人知道之后会骂你是变态,会在后面戳着你的脊梁骨追着骂你。咱们家已经出了一个变态了,我不想……” 吴怜嗓音喑哑,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小柯,你听妈妈的,咱们把这毛病改了吧。” 许柯直视吴怜的眼睛,问她:“你是接受不了同性恋,还是接受不了那个人是顾深?” “明明当初你可以送我去一中,却把我带去诚关,是为了顾叔叔吧?” 许柯看着吴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神情里闪过了一丝自嘲,“我当初听了你的,所以你现在也别干涉我行吗,妈?” 这是许柯时隔多年第一次当着吴怜的面叫她“妈,”这个称呼陌生到吴怜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随之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小柯,你在报复我对吗?” 她上前一步紧紧抱着许柯,像是终于做了某种决定,“妈妈不跟你顾叔叔结婚了,等会儿你顾叔叔回来我就跟他提分手,妈妈带你走,我们去别的城市,你也不要跟小深再联系了。我们就跟从前一样,你以后会娶妻生子,你要变回正常人……” “我变不回去了,”许柯轻轻叹了口气,他看着吴怜头顶生出的两根白头发,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他很轻的抱了吴怜一下,然后退开两步,很平静地看着她说道:“我没有在报复你,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恨你。小时候我总站在窗户旁边看车站的方向,总是希望能望见你。你每次过年回来我都很开心,我一开始是不懂得怎么说,后来是没有了能说出口的机会,因为你后来连过年都不回来了。” “许可走的那段时间我曾经短暂的恨过你一下,我恨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许武强这个人的另一面,我恨你为什么要跟他结婚然后生下我们。可是后来我突然就不恨了,因为没必要。” “走的人已经走了,没必要跟活着的人过不去。” 许柯平缓的把这些话说完,然后吐出一口气,接着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接受不了我和顾深之间的关系,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当时没想瞒着别人,但也没想大张旗鼓。知道的几个朋友没人说我们恶心,也没人会拿异样的眼光看我们。” -- 第177页 “如果你们接受不了的话,我们可以搬出去住,我存了不少钱,省一省够用。”许柯站的很直,吴怜听他说话的时候都要微微仰着头。 她从前没有看着许柯是怎么一步步长到现在这个样子的,但她在这一刻却蓦的鼻酸。 她儿子,真的长大了啊。 “我会考上想去的大学,和顾深一起。”许柯顿了顿,又说:“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还是会给你们养老送终。” 吴怜咽下心中酸涩,她歇斯底里的情绪发泄过一次,此刻变的尤为冷静,“你是这么想的,但小深呢?你能保证你们会这么一直走下去?爱情从来不是青涩时期的跌跌撞撞,你们现在太小了,还不懂什么是爱。” “你能从重点班下来一次,以后还能一直从高的地方走下来吗?”吴怜大概是想到了她自己和许武强,神色落寞,“你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吃的不是一碗饭,走不远的。” “没关系,那我就停下来等等他。” 然后一起朝高处走过去。 许柯随便拿起客厅沙发上搭着的一件外套,背对着吴怜,又闷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在许柯推门出去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会是他和吴怜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大概世事都有因果轮回,吴怜这一生自认为最对不起的就是许柯,但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许柯对她所说的“对不起。” 有点讽刺,像是故事兜转轮回,最后又绕回了最开始。 许柯再回到游乐场的时候脸色很差,他把外套扔在顾深脸上,闷着嗓子沉沉说了一句,“被发现了。”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顾深有点懵,拿着外套也不敢穿,“什么被发现了?” “那张画纸,”许柯靠在旋转木马外面的栏杆上,神态疲倦,“被找到了。” 顾深心里一咯噔,“被吴姨找到的?” 许柯没应,半晌才说:“顾深,我们搬出去住吧。” 顾深愣了愣,说:“好。” 不管怎么样,至少还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起码得拿几套衣服出来。 坐在出租车里的时候,顾深四肢都在发冷,他想象不出来许柯刚刚是怎么跟吴怜对峙的,他握上许柯垂在一侧的手,“别怕,房子我很早就看好了,就在学校外面,我早就想搬出来住了,在家里干什么都跟小偷似的。” “嗯。” 出租车拐了一个路口,前面不远处就是首府壹号的门口。 “你怕吗?”顾深问。 “不怕,”许柯说:“只是有一点不舒服。” “我也挺不舒服的,”顾深看着窗户不断倒退的景色,说:“以后就要跟着许老师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了,许老师不会带我去大街上讨饭吧?” 许柯哼笑了一声,“要去讨饭也是你去,我负责收钱。” “哟,这么大架子啊。”顾深笑着说,“那我争取多讨点回来。” 几句话的功夫车就停靠在了门口,顾深他们在外面做足了准备才开门进屋,结果发现房子里没有人影,安静的很不正常。 疑惑间,许柯的手机响了,是顾楚轩打过来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顾楚轩在那边着急的大喊,“小柯,快来中心医院,你妈妈……快不行了。” 人都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吴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看着许柯离家的背影,只是走了两步走到沙发那里,刚想弯下身子坐下却一头栽了下去,于是她这一辈子就这么潦草的走完了。 第86章 匆忙 许柯是被顾深一步步牵到医院的,他行动还算自如,只是脑子有点发懵,一种铺天盖地的迷茫席卷了他,从身到心都是空落落的,一时间连红绿灯都分辨不太清楚。 他从顾楚轩的那声压抑悲戚中还没回过神呢,就被一步步领到了医院急诊室门口。 医院向来安静,它见证了太多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承载了人世间绝大多数的起承转合,是这个世界上最两极的分界所。 新生儿的啼哭和成年人眼中蓄积的泪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人喜,有人悲;有人老来得子,有人自幼失怙。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直直往人鼻腔里钻,让人眼眶发酸,一具具蒙上了白布的急救推车从急诊室里被推出来,候在一旁的家属快要哭背了气。 人世间最悲痛的事莫过于此,阴阳两隔,生死离别。 急诊室上面红色的灯牌亮着“生人勿进”的四个大字,仿佛进去了就跟“生人”这个名词彻底脱离了关系似的。 顾深这一路都牢牢牵着许柯的手,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一遍遍轻哄“别怕、别怕。”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短暂的见证过一场又一场别人的死离,终于跨过了拐角,迎来了自己的。 顾楚轩颓丧的坐在急诊室外面的长凳上,西装外套被随手挂在凳子的扶手处。身上考究的衬衫皱巴巴的,少见的告别了人前精英一丝不苟的样子。眼睛里红血丝很浓,脸上疲态皱显,整个人像猛然苍老了十几岁一样。 他指间颤颤巍巍的夹着根烟,猛地吸进去一口,不耐烦的对手机那头说:“先从公司里抽点钱出来,直接打进我卡里,这边要急用。” “把账面做好一点,公司里那些老狐狸平时一个个不知道从里面拿了多少,我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次拿个30万出来,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 第178页 “嗯,等铜库项目的钱一拨下来就补上去。” “就这么一点时间能出什么事?” 顾楚轩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电话挂了。一抬头就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拐角处的两个儿子对上了眼。 顾楚轩:“……” 还真是什么事都挤在了一起。 “来了啊,”顾楚轩朝后微微一靠,贴上冰冷的瓷墙,平静的转述道:“送进去两个小时了,还在抢救,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医生已经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了。” 说完,他又自嘲道:“病危书上我的签字无效,要等你来签。” 其实想想也真挺讽刺的,他和吴怜风风雨雨半辈子,从青涩初恋到失而复得,到头来连在对方的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的资格都没有。 许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的手指捏攥得很紧,半晌才轻声询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是……被气的么?” “医生说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的过度劳累,身体机能已经出了问题,”顾楚轩眼睛转向急救室的铁门,“今天情绪又受了很大刺激,突发脑溢血。” “幸好我回去的早,不然连抢救都直接免了。”顾楚轩的眼眶红了一圈,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轻声怪责,“我早就说过了让她去医院好好体个检,要是之前就知道了她身体情况这么糟,就让她好好呆在医院疗养了,疗养一段时间肯定能把身体养回来的。” “人呐,总是喜欢把事拖着,拖着拖着小事就成了大事,”顾楚轩叹了口气,后半句话随着从喉咙处涌上来的酸涩,接不上去了。 他呆坐半晌,又问:“今天你们回过家吗?为什么你妈妈情绪会受刺激?” 许柯木然的站在顾楚轩面前,实在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怕把顾楚轩也气进去。 顾深也一反常态的抿唇不语,勾着头站在他面前,姿态放得很低,像是种低头和道歉。 楼道顿时变得空旷,沉默像根扔进棉花里的刺,扎人都扎的没有响声动静。 顾楚轩的视线慢慢移到顾深和许柯交握的双手上,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急诊室的灯倏然灭了,变成了灰色。 有一个满头是汗的护士率先从里面跑了出来,语气焦急,“请问谁是顾先生,顾楚轩先生?” 顾楚轩立刻从长椅里站起身,多年的商场沉浮练就了他表面临危不乱的本领,“是我,怎么了?” “病人有话要对你说,请您快点跟我进去。”见顾楚轩还在原地愣着,护士一把拽过他的手,随后,急诊室的门又急哄哄的关上了。 没人知道吴怜在弥留之际要对顾楚轩说什么。 是在交代他的两个儿子关系混乱吗?是让顾楚轩把他们分开吗?还是在恳求顾楚轩要照顾好许柯,或者是记得要把许柯送进戒同所让他把这毛病改掉? 许柯的手脚冰冷,看着面前那扇闭的很紧的门,心也跟着坠入了冰窖。 他没有想到跟吴怜之间的最后一面场景居然是那样,他的亲生母亲指着他骂他是变态,说他有病。 明明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这样就是变态吗? 外面有专门治这种病的医院,就能说明这是种丑病吗? 顾深将许柯的手完全包裹住,他看出许柯的害怕,旋即靠近他耳边,重重的说:“别怕,我陪着你。” 不管发生什么,是指责还是谩骂,是蜚语还是流言,我都陪你一起受着。 门很快被再次打开,顾楚轩推着推车从急诊室里走出来,推车从上至下覆盖着层白布,遮挡住了逝世的人。 许柯从头至尾没掉一滴眼泪,连眼眶都没红过。 他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冷静疏离的看着这一幕,仿佛被推出来的人和他毫不相干。 吴怜的葬礼由顾楚轩一手操持,没邀请任何人,只有几个他们公司爱赶事儿的经理股东们到场放了束白花。 冥堂里传出的细小哭声都是这些人发出的,每一束白花放下还要例行公事的拍拍顾楚轩的肩,看两眼许柯,说一句“节哀,”仿佛连人死都只是一个过场。 那天许柯看着遗照上的吴怜看了很久,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这么细致的观察他母亲的脸。 不可否认,吴怜生养的很好看,鹅蛋脸,大眼睛,双眼皮,南方山水滋养起来的水灵儿人,轻轻浅浅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小梨涡。 许柯的一身好样貌都是吴怜给的,唯独那双眼睛随了许武强,带着点冷淡薄情意。 顾楚轩晚上在灵堂里呆了很久,看着陪立在一旁的许柯和顾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问道:“为什么最后留给我的会是这么一句话呢?” 做手术的医生说吴怜坚持那么久不咽气就是因为还有没交代的事想交代完,但顾楚轩怎么也没想到吴怜对他说的会是让他别折腾,两个人蹉跎了大半辈子,连最后那一句有名无实的名分都没捞到。 吴怜说想和许可葬在一处,下辈子要去好好补偿女儿。 她还说生老病死都是命数,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是她自己从前拿身体不当一回事。 遗言没有一个字提到许柯,却好像句句话都离不了他。 头七的那天晚上,许柯仿佛才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神过来,他看着窗户外边的星空,小声诺诺了一句:“顾深,我没有家了。” -- 第179页 他说他不恨吴怜不是假话,每天一杯热牛奶很暖人的胃。只是性格中别扭的成分占了大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馈吴怜对他的好,更不知道该对这份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幸好幸好,他在最后把这些话都同吴怜摊开讲了,也算是少添了一份遗憾。 顾深陪他仰躺在床上,挂钟上的时针慢慢摆过12点,又是新的一天了。 他在黑暗里翻了一个身坐起来,轻轻亲吻了一下许柯的额头,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道:“别怕,我在。” 顾深闭眼吻下去,不带任何情/欲,只是单纯的想亲亲他,想碰碰他,想让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 少顷,他吻上了许柯的眼睛,却尝到了满眼咸湿。 生老病死、聚散离合真的都是人生常态,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人,不会引起世界末日,没了谁地球都是照样会转。 没有谁是必须的,也没有什么是一定的。 顾深和许柯还是照样上学,每天早上他们会踩着地平线的影子一起去学校,每天晚上会迎着日落一起手牵着手回家。 班上的同学多多少少都知道他们家里出了事,但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一家的。在经历震惊过后普遍看开了,并且统一表示:“哦,怪不得,原来深哥和许哥是兄弟啊,怪不得关系那么好。” 高迈和邓小六每天变着法子跑到他们俩面前讲段子逗闷乐儿,引不起两位大佬的任何兴趣。 两个人被带的愁眉苦脸的,高迈胆子大,所幸不怕死了,“啊啊啊,深哥,你给我两拳吧。许哥,你骂我两句吧,我受不了了。” 顾深:“你皮痒了?” 高迈:“就是这个节奏!深哥你再多骂我两句吧,来来来,踹我凳子,踢我屁股,只要你俩能开心起来怎么对我都可以.” 许柯被弄的有点烦:“……他脑子是不是坏了” 顾深转着笔,漫不经心的答:“嗯,估计是。” 高迈:“……” 什么叫一腔真心喂了狗,这就是! 所有事情似乎都在慢慢回归正轨,只有顾楚轩停留在了原地,没能走出来。 吴怜走后,他神态一直没从苍老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平时有事没事总喜欢枯坐在客厅里发呆。 顾深直觉他这样下去要出事,果然,在吴怜走后的第25天,顾深收到了一个电话,警局的,“喂,您好,请问是顾楚轩先生的儿子顾深吗?你爸爸涉嫌非法挪用公司资金,构成侵占罪,现已立案调查,请速到警局配合调查。” 那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日落时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放学了。顾深平静的摁断电话,他看了看眼校园外面的春景,无端生出一种感觉。 好像他的青葱岁月就此到了头,前面十八年嚣张肆意的人生就此告一段落,他即将穿上西装,奔赴成年人的战场。 长大,往往只是抬个头的虚晃。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一些医疗知识描述的不太准确,先放上来,有什么错误我再改` 第87章 蜀道难 顾深曾经以为顾楚轩是不会老的,龙逦走时的那天晚上,顾楚轩在客厅里陪他发了一个晚上的呆。 到天光初乍时走到他面前用手不熟练的拍了拍他的头,“洗漱一下,送你回学校。” 父子俩用这一句话将幼年丧妣如此揭过了。 在年少叛逆的时期,顾深在外面像败家子一样挥霍无度。他能眼也不眨的请好友去吃一顿几万人民币的饭;也能毫不心痛的挥金如土,买所有想买的能买的身外物。 因为他知道他背后有顾楚轩,所以卡里的钱永远也用不完。而当时,顾楚轩给他的也就只有一张没有额度的卡。 就是因为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顾深对金钱的概念不是很明晰,以至于在听到警察口中的“非法挪用公司资金”的时候他还觉得有点可笑。 挪了多少钱? 哦,30万。 那判的罪是什么? 判3年?? 顾深同顾楚轩的助理马阳在警察局前短暂的碰了个面,顾深身上还穿着件校服,书包没背,整个人看起来还是不抗事的少年模样。 马阳叹了口气,他跟着顾楚轩有十多年了,也算是从小看着顾深长大的。 “小深,”他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半大孩子,有些不忍心。用苍老的语调委婉道:“你爸爸这回,情况可能不太好。” 顾深想从兜里摸根烟出来,手伸进校服口袋里却抓了个空。他就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漫不经心的应道:“哦,不好在哪?” 这回没等马阳委婉,顾深率先跟他打了声招呼,“没事马叔,你就正常说,我倒不了,家里还有个弟弟要养呢。” 马阳这才发现从小就不着调的小子好像稍微长开了一点,挺直身体的时候好像也能顶起一片天了。 “其实前段日子公司就遇到了一个比较棘手的麻烦,”顾及到顾深听不懂这些生意场上的东西,马阳把麻烦略过,言简意赅道:“简单来说,公司的资金链很不稳定,当时正在投标一个项目,只要把项目拿下来了,再去银行贷点款,就能把资金链盘活。” “顾总本来都已经拿下了项目意向书,可当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冲冲的说要回去,再然后又让我从公司账面上给他打了30万过去……” -- 第180页 顾楚轩白手起家,从最初的小作坊不断打拼才慢慢变成了现在的顾氏集团。他的管理集团并没有实行标准的精英化,尤其是股东这边,都是当初的元老,一个个活了一把岁数,除了有心眼儿其他什么都不剩了,这些年不知道贪了公司多少钱。 所以顾楚轩拿的那30万本来没有什么,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早早谈好的项目合作书突然被单方面撕毁。那边的项目转投另一家公司,顾氏集团的资金链没撑过两个小时就轰然破裂。 早些年跟着顾楚轩一起打拼的股东现在早已不剩什么兄弟情义,一见公司跨了立马跳脚,几个人抱群联合一纸诉讼直接将顾楚轩这个老大哥送上了法庭。 顾深平静的听完,只是轻微的蹙了蹙眉,“有争取保释的机会吗?” “在三个月内把钱还完就能争取免刑,”马阳顿了顿,又道:“但是由于公司现在陷入的债务危机,已经不仅仅是30万这么一笔小数目了。” “要多少?” 马阳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长气,然后伸出手掌,比出来的数目砸的人脑袋发蒙,“五百万。” 顾深抿了抿唇,沉默很久之后才点了点头,回了声“嗯。” * 在警局里见到顾楚轩的时候,顾深险些没认出来。 他那时时刻刻光鲜亮丽、儒雅得体的爸爸现在满脸苦丧的坐在冰冷的高凳上,手腕上带着两个刺眼的手铐,眼下有两个又黑又浓的黑眼圈。胡子应该有好几天没刮过了,冒出淡青的胡茬。惯来爱打理的头发此刻也湿腻的黏在额头前,下面是双疲倦失神的双眼。 看见顾深的时候,他没有太大的反应。也就是在那一刻,顾深才明白顾楚轩和吴怜之间的感情。 而作为顾楚轩和另一个女人生下的儿子,顾深面对这种情态下的父亲有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像吃了足足一斤的生山楂,明明是开胃的,最让人心里泛酸、泛苦。 父子俩鲜少有这种彼此相对却张口忘言的时候。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大多数是顾楚轩骂顾深,然后顾深拼命杠回去。后来等顾深长大一点,两个人都知道该给对方留点面子,于是只剩下心知肚明的不想搭理对方的沉默。 顾楚轩看着自己手上冰凉的镣铐,稍稍坐的直了一点,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姿态看起来就像是在开一个无足轻重的例会。 只可惜他们所处的地方不是明亮的会议室,而是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审讯室。顾楚轩就这么以一个刑犯的身份坐在自己儿子对面,狼狈又难堪。 半晌,他才启声道:“我已经跟冯律师交代过了,过会儿就会给你一份协议,你在上面签个字就行了。” 像是交代后事似的,“把首府壹号的那套房子卖了,账能还一点是一点,你妈当初还留了一张卡给你,放在我房间的保险箱里。” “保险箱和卡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足够你上完大学毕业了。” 他顿了顿,朝后面的椅背上靠了靠,终于露出一丝与神情相符的老态,“以后可能要多辛苦你和小柯了,把高中读完就好了,考上大学了就离开这儿,再也别回来。” “不回来是怕被来追债的人堵吗?”顾深冷冷的嗤道:“让我签的协议可别是说能跟你断绝父子关系的。别说一纸协议能不能把这段糟心的血缘关系停掉,就是法律说能了,那些股东那些失业的人信吗?他们觉得能吗?” 顾楚轩看着自己儿子站在背门的光亮处,突然觉得顾深有点陌生。就像一直躲在自己羽翼下的小崽子突然长大了似的,离开了他也能展翅翱翔。 片刻怔神之后,他皱眉,声音染上了一层倦意,“顾深,这是爸爸给你留的后路,你别……” “免了,”顾深眼也不眨的看着顾楚轩手上的银白镣铐,他觉得这东西可真刺眼啊,跟头顶的白炽灯一样,看久了让人头晃眼晕。 顾深垂下眼,过了很久才说:“该担的责任我会担,也不至于让你出来之后还背着一身债。” 顾深转身,走向门口,顾楚轩叫了他一声,第一次以这么认真的口吻喊自己儿子的名字,“顾深?” “不是为了你,”顾深拉开审讯室的门,“我不想自己一辈子都躲躲藏藏的,更不想让许柯跟着我一起躲。” 我们本该拥有更光明的人生的。 砰。 门关上了。 * 对于顾深要退学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表示了震惊以及反对。 蔡小刀作为年级主任自然是最先得到的消息,率先跟顾深做了个约谈。 “顾深,”蔡小刀站在办公桌前,语气焦急,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你看你这几次模拟考考的都挺好,我也听说你画画画的不错,以后往艺术生的方向发展一下,考个好点的本科希望还是挺大的。” “我知道你家里最近出了不少事,要是你现在手上没钱,老师可以先借你……” 蔡小刀平时好像是骂顾深骂的最狠的一个老师,现在也是最怕顾深走的一个老师。一番挽留的话说了几十遍,讲的顾深都替他口干舌燥。 顾深穿着诚关的校服,还是跟以前一样,吊儿郎当的站在蔡小刀面前,张口就是拆台,“老师,谁跟您说我画画画的好?我那就三脚猫功夫。” 龙逦去世后顾深十几年没有再拿起画笔,而现在…… -- 第181页 估计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画任何东西了。 “而且吧,”顾深退后一步,用一副欠揍的表情打量了蔡小刀一眼,“您说您能借钱给我,那能先拿个500万出来应应急吗?” 蔡小刀:“……” 顾深看着蔡小刀吃瘪的表情,强忍住笑。他干咳了一声,终于严肃起来,用这辈子最真诚的语气说了句,“谢谢老师,但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心里有数。” 以往的每一句谢谢老师都有气无力的,叫的不情不愿,就这一句听起来还像个样儿。 蔡小刀劝的嗓子冒烟,就差眼冒金星了。他转了个面背对着顾深,不耐烦似的摆了摆手,说:“滚吧滚吧,真是冤家。” 顾深嘴角翘起,走到门口,轻轻把门带上,说了句“老师再见。” 走进教学楼,还没进楼道就被人拽住了,顾深朝拉住自己的人看了一眼。 嗯,很好,第二波约谈的人还不算难缠。 “深儿,你他妈不是吧,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徐强没客气,直接给了顾深一拳,“你到底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 顾深今天没吃早饭,挨了一拳后有点站不住,顺势软靠在窗台边,和徐强打嘴炮,“一直没拿你当兄弟啊,我不是你爹么?” “爹你大爷。”徐强在气头上,也没发现顾深身上的异样。他从兜里摸出盒烟,自己抽出一根塞嘴里,冲顾深晃了晃烟盒,问:“抽不抽?” 啊,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啊。 空腹给人递烟。 顾深接过来,也拿出来一根,先拿到自己鼻子底下嗅了嗅,感叹道:“啧,万宝路的,以后抽不起了。” 徐强看他没劲的这样儿就心烦,“怎么,当你身边这兄弟是死的啊?” “家里那边欠了多少,我找我家老头子问问,能帮忙填一点是一点。” “算了吧,”顾深把烟点着,放到嘴里吸了口,喷出来一口薄荷的烟雾,“我可不敢欠你家钱,当初你跟着我填诚关差点没把你家老头子气死。” 徐强皱眉,还想再说点什么。 顾深拍了拍他的肩,“行了,你这份孝心当爹的心领了。” “……”徐强吐出来一口烟,又道:“不说其他的,你高一借了我一个学期的饭卡,那笔钱也是时候该还了。这阵子和小同桌有什么想吃的就给我发消息。” “不是吧,”顾深看了看自己,怀疑道:“我现在没钱吃饭的穷酸样子这么明显吗?” 这烟有点呛人,徐强没接这句玩笑话,反而觉得眼眶有点酸。 他们在下面不避讳人的抽了支烟,上楼的时候刚好打上课铃。最后一个约谈对象靠在十班教室外面等他,清浅冷淡的眸光从眼尾处撇扫过来,冷冷的钉在他身上。 顾深怔了一会儿,然后一步步走过去,走到许柯的面前,停住,“怎么了?等我啊,不会也要劝我吧?替父还债没听说过啊?” 他们仔仔细细的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许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进去把顾深已经收拾好的书包拿出来背上,说了句:“走吧,我送你回去。” 那天是早读结束后的第一堂课,十班上的是语文,教室里面在大声朗读《蜀道难》。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十班的读书声从未如此嘹亮,像是一场无声盛大的送别。 在那整齐划一的朗读声中,许柯牵着顾深的手一步一步穿过走廊,离开校园。 走到大门门口的时候,顾深往回望了一眼,他看着升旗台,看着明德楼,看着田径场,看着老槐树。 他想他的高中生活就此落幕了,从此青葱峥嵘的少年时代一去不复返。往后的路就跟蜀道一样,狼豺挡道,虎蛇并行,连咨嗟的时间都不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照顾好自己哦,小雪了,记得多穿点~ 第88章 沉疴 公司的情况比顾深预计的还要糟糕,那几个不干人事的股东对于重操旧业没什么想法,一门心思的想多分点红利走人,恨不能把公司的办公桌办公椅都卖掉变现。 顾氏集团是靠实业起家的,干的是新技术新能源的开发与利用。资金链一旦断裂,工厂不得不停工,研究也跟没了永动机的巨轮,只得停滞不前。 此刻的顾氏大厦将倾未倾,虽说内忧外患处理起来很麻烦,但所幸他们公司提铜的核心技术还在,并且已经取得了新的重大进展。 只要技术在,公司就还有起死回生的余地。 “顾总之前去谈的那个项目就是跟我们公司的提铜技术有关,”马阳尽量将一切复杂的专业术语简单化,“只要在短时间内寻求到新的合作,并且获得的资金金额足够大的话,就能把破掉的口子补上,让一切回到正轨。” 顾深穿着件黑色卫衣,外面披了个牛仔外套,看起来明明还是高中生的模样。他留海还是中分,漆黑的眸子在办公桌后面转了一转,看着办公室外一个个递交辞呈收拾东西的人,笑了,说:“合作对象不好找,这个先放一放,目前先把内忧好好解决一下吧。” 马阳愣了愣,他以为顾深会跟个直球似的,不管不顾的想先去大海捞针。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沉住气,知道什么在前什么在后。 可能是他呆怔的表情过于明显,顾深坐在那张挂着“总裁”铭牌的办公桌后,手上无意识的转着只钢笔,“马叔,不用这么盯着我。” -- 第182页 他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觉得我不过是来玩的,过一把总裁的瘾。觉得我只是话说的好听,没准明天就撂挑子走人。股东会那些老狐狸一个个等着看我笑话,公司员工没一个相信我能力挽狂澜。” 他脸上的笑收了收,脸色蓦然变的认真下来,“放心吧,其他的允诺我暂时给不了。但我说过要与这里共存亡,是认真的。” 顾深手上的钢笔吧嗒一声掉在办公桌上,“晚上找那些老狐狸吃个饭吧,定个好一点的地方。明天开个公司云会议,要求工厂、研究所的所有员工线上观看。” 马阳这下是结结实实的愣住了,顾深说的没错,所有人对这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小子都不抱什么希望,连马阳自己都觉得是在陪小孩子过家家。 乍一听到这么有序的安排他还以为面前坐着的是他陪着征战多年的顾楚轩,也奇怪,他好像真的从顾深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身上看到了几分顾楚轩的影子。 “马叔?”顾深叫了一声。 马阳赶紧应着,一眨眼里泛上来的泪花,“哎,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晚上的饭局跟鸿门宴没什么区别,那些都是千年的狐狸,个个道貌岸然却装的两袖清风。 见到顾深一开始是抱着他哭,嘴里咿咿呀呀的感慨,“哎呦喂,我的老大哥,怎么就想不开要去挪公司账面上的钱呢?做也做的不干净,一查就查到了。小深呐,你也别跟着折腾了,赶紧把他给你留下的协议签了,回学校读书去吧,你才18岁呐,可别拎不清楚事儿。” 眼泪鼻涕糊顾深一身,顾深强忍恶心,给递了张卫生纸,“王叔,瞧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子承父业吗?老早就想把我爸赶下台好继承这份家产了。” “啧,”顾深压低声音笑了笑,“你们不知道吧,这里面赚钱的门道多着呢。只要把这次难关撑过去,我保证,顾氏集团会发展的比现在还好,你们赚的肯定也比现在多。” “小深呐,你也别只顾着给你几个叔叔画饼,”上一秒还在嚎啕大哭的人立刻收了眼泪,堪称当代变脸艺术大师,“公司现在情况有多糟我们心里清楚,就别指望着救了。” “你爸好歹给你留了条后路,我们就没这么好待遇了,把公司变卖一下分一分,我们自认倒霉,以后路上见到也甭打招呼。”很明显这群人里带头的那个就是这位王叔叔,他擦了擦眼镜,说:“这样吧,公司卖了之后你拿七我们拿三,叔叔们也不占你便宜,怎么样?” 顾深笑了,也抛出一个方案,“不如这样,你们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要是公司起来了,以后把你们每个人的股份多调5%。要是公司没起来,把公司卖了之后,我什么都不要,你们自己平摊。” 多调5%? 什么都不要? 顾深这个条件可太有诱惑力了,就像放了一块肥肉在眼冒绿光的群狼面前,让人看着就想咽口水。 立马有沉不住气的问,“你说的好听,口头承诺有什么用?” 顾深笑了,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放在桌面上,曲指敲了敲,“合同我带来了,你们,”他挑了挑眉,“需要单独商量一下么?” 顾深适时的离席,走到包厢外面的走廊上点了支烟。 外面夜色浓重,万宝路的薄荷烟味很好闻,他站在烟雾缭绕中,只想放空自己。 一根烟快到了头,他拨了个电话回去,等了几十秒之后,那边才有人接通。 “喂?”许柯清清冷冷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顾深?应酬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烟忘记送进嘴里,薄荷的味道顿时在口腔里晾成一种无端的苦涩。 “还没有,”顾深柔声道,他看着外面不见丁点星光的夜幕,说:“许柯,我好累啊。要不你叫声哥来听听?” 电话那头安静两秒,随之响起一阵急躁的脚步声,“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可别,”顾深听着许柯的呼吸声,心里那股焦灼和疲惫慢慢的压了下去,“明早还有课,你记得早点睡。” 那声哥今晚是听不到了,彼此默然两秒,顾深说:“我挂了。” “等一下,”许柯叫了一声,“深哥,少喝点酒,我在家等你。” “好。”顾深抿唇笑了一声。 随之屏幕摁熄,顾深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推开包厢的门。 那天晚上顾深食言了,他回家的时候喝的酩酊大醉。三瓶白酒换来的是一份傻逼合同。 那晚顾深在首府壹号的门外站了很久,马阳都打哆嗦了,问他怎么还不进去。 喝醉的人脑子都转的慢,过了好半晌他才迟钝的回答:“在外面散散酒气,我弟不喜欢闻到酒味。” 说来很可笑,顾楚轩和吴怜在的时候,他们拼命想撕掉身上兄弟的标签。可是现在顾深把许柯称呼为自己弟弟的时候仿佛一派自然。 好像理应如此,本该这样。 第二天的公司云会议,顾深只做了一件事——当着全公司所有人的面撕了那份顾楚轩给他留下的协议书。 他自断后路,换来的是公司上下一体。 公司的基本运营终于在顾深一系列猛如虎的操作下开始正常进行,下一步就是寻找合作方。 合作方并不好找,这又是一个巨大的难关。 -- 第183页 成人世界的时间流逝往往要比校园快的多,顾深每天在日复一日的焦头烂额中忙的团团转,在他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空隙里,才知道高考已经开始提前招生了。 这个消息还是从徐强那里得知的,在听到的一刹那,顾深还有点怔然。 “什么你不知道?小同桌没跟你说吗?” 是啊,从什么时候起他连许柯考试的时间都不知道了呢? 可能是许柯压根没告诉他,也可能是许柯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一嘴他却忘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不舒服,从内心深处引发一种深切的不安。 好像自从接手了公司以后,他们每天相处的时间就变得少之又少。顾深的世界里只剩下生意、勾心斗角、没完没了的应酬。而许柯每天需要应对的还是试卷、课本和考试。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等顾深想回首看一看来路的时候,发现许柯已经找不见了。 那天顾深失神了很久很久,然后被一通电话拉到了一个新的会所,去应酬,去吃饭,去聊合作,去尔虞我诈的试探。 顾深这辈子印象最深的是提前招生填报志愿的那天,那天下着磅礴大雨,是花园市百年难得一遇的坏天气。 他坐在笙歌里,接到了梅海军打来的电话。听完之后,他嗓音低沉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谈的,谢谢老师。” 笙歌的两位甩手掌柜在外面周游一圈之后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个破店,于是赶着回来喝最后一口青梅酒。 风胤坐在柜台后面看着顾深,眯起眼睛打量着,“弟弟,哥不过是出去晃了一圈,你怎么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岁啊?” 顾深只喝酒,没说话。 “怎么,”风胤笑了,“待会儿要跟你那小朋友说什么重话?不会在我店里打起来吧?我这店里的东西一样样可是明码标价的,打坏了得赔。” 席泶恨不得拿块抹布塞这人嘴里,他拉了拉风胤的袖子,“你别说话了,让小深自己好好想想。” 风胤把手搭在席泶肩膀上,宠溺的笑,“好好好,我不说。你拿我弟弟当儿子养算了。” 他们俩打情骂俏的时候,笙歌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许柯手上的伞一直滴着水,从门外滴了一路。他身上的白衬衫有半边都被雨水打湿,看着就让人打寒颤。 顾深扫了他一眼,视线又蓦的垂落下去,“听说——” 一开口嗓子就是哑的,“听说你志愿填的是省内?” 许柯嗯了一声,嗓子同样很哑,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顾深,头发上淋湿的雨水滴落下来,像是隔了层雾,“我想读的专业在省内那所大学排名很高,所以就报了。” 顾深转着酒杯,“不是说想去北京或者上海吗?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 “……”许柯缄默不言,很久之后才说:“改了,不想去了。” “为什么突然改了?” 许柯半晌没接话,在那近乎于对峙的沉默中,顾深突然放下酒杯,看向许柯,哑声说:“柯儿,我们……就这样吧。” 足足过了好几秒,许柯像没反应过来似的,“你……什么意思?” 顾深闭了闭眼,仿佛很疲惫的样子,“我累了,不想再聊感情了,没有精力再去操心其他的事儿了,你懂么?” 明明是在脑子反复演练过很多遍的话,说出来的这一刻仍然带了点颤音。顾深迅速收拾好表情语气,接着道:“吴姨之前给你留了张卡,20万,密码是你的生日,我放在家里客厅上了。反正以后你要是想回来,首府壹号还是你的家。” 许柯被雨浸湿的半边身子都在发抖,他是极冷静的人,也是极讨厌在外人面前失态的人,但此刻他双眼通红,懦懦道:“顾深,你在赶我吗?” 片刻后,又像是放狠话似的,“你想好,我要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顾深低头点了支烟,说:“走吧,别回来了。” 许柯不但没后退,反而前进了两步,他咬着牙,说:“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你遇上事了你说出来啊。” 他拉住顾深的手,姿态近乎祈求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低头低到了尘埃里,“别赶我好不好?哥!有什么事儿我们一起撑啊。” 顾深将许柯最后一点自尊碾的稀碎,他抽出手,淡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别闹的太难堪。” 许柯手握成拳,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狠话,这次似乎是要动真格了,“你想好,我走了,就再也不会见你,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顾深说:“嗯,记住了。” 那抹白影在眼前飘闪而过的时候,顾深似乎听到了一声哽咽,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许柯的。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转瞬之间,顾深只觉得眼前有点模糊,大脑仿佛死机了一样。烟夹在手里,半晌没点着火。 风胤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这不至于吧弟弟?就一个志愿的事儿,没到这程度啊。” 是一个志愿的事儿吗? 不是。自从吴怜走后,一切轨迹似乎都变了道,顾深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总想把自己的手剁掉。 他接手顾楚轩留下的烂摊子,是在赎自己的罪。 当他跨离校园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会和许柯渐行渐远,他们之间横亘着数不清的东西都变成了负担累累的沉疴,黏着皮肉,挖开来里面是腐烂的骨血。剥筋抽骨,鲜血淋淋。 -- 第184页 成人世界像是一场猎杀游戏,早已将顾深打磨的面目全非。 没人知道他们分手的前一晚,顾深经历了什么样的场面。 公司股东见公司势头不错,想要借机敲打敲打他。 他们在一个晦乱的会所招了一群女妓,哦,也有男的。 像是那天喝了三瓶白酒一样恶心,男男女女的手隔着衣料触摸他的身体。周遭像人间地狱一样,有人嗑药,有人娇喘。有人跳脱衣舞,有人堂而皇之的将手塞进那些女生的裙摆。 顾深坐在里面巍然不动,冷眼看着这些妖魔,还要虚情假意的推杯换盏。 他靠着酒量好,撑到了最后,没让人碰他,让马阳接他去了笙歌。 那天他洗了很久的澡,把身上被人摸过的地方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抓的泛红出血,然后又去吐了一场。 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一张桀骜锋利的脸。 但他从心底里涌生出一股厌恶,他对镜子里的人说: 顾深,你好脏啊。 作者有话要说:  童鞋们,可能有一些生意场上的事不太严谨,大家凑合看吧,我真的尽力了55555 第89章 那年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洋洋洒洒的落下来,砸的地面都生疼。 附近的车流全都挤堵在一处,不耐烦的鸣笛声从远响到近。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仿佛一秒也不想在外面多待。就连刚起床想外出觅食的鸟都被大雨困在窝里,享受难得的惬意。 世间万物,都急着赶着回家。 顾深在笙歌呆了很久,也不说话,一杯杯的往嘴里送酒。 他倏然想起来吴怜走后的那天夜晚,许柯沉着嗓子对他说自己没有家了。直到此刻,他也才生出类似的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漂浮的失重感,整个人仿佛在悬崖上一脚踩空了,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找不到归处,没有安身的地方,好像四周都空落落的,眼前除了一片黑,渗不进一点亮光。 风胤坐在吧台后面,拿着手机在玩大富翁。 席泶有点看不过去,伸手拽了他一把,“你去管管你弟弟啊,昨天不是还刚吐过么,今天又喝这么多酒,胃里哪儿能受得了?” 风胤从手机里抬起眼,看了顾深一会儿之后又回落下来,“这怎么管?总不能连借酒浇愁的机会都不给人家吧?” 风胤和席泶刚从外面回来,没出一天就知道自家便宜弟弟谈了个对象。谁知道好不容易见到了弟媳长什么样就亲眼见证了决裂现场,一番心理落差搅得风胤玩大富翁都打不起什么精神。 席泶是个典型的老好人,他看着顾深这样免不了有点担心,“你说你弟弟之前不是挺嚣张的一个人么?我还以为他认准了谁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轻易放手呢。” 风胤笑了笑,“嚣张那也只能在学校里威风一下,学校嘛,还都没长开,碰到了点儿屁大的事就一个劲的以为对方是个哥。出了社会就不一样了。” 交际圈一大,看到的东西一多,哪儿还存在什么嚣张校霸。不过都是平平无奇,为了生活朝九晚五的凡人罢了。 所以有些东西也注定只属于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一出了那个特定的氛围,傻得冒泡的青春也就这么过去了。 风胤端起杯子抿了口酒,看着顾深独坐在窗台边的背影,难得有点感慨,“我这弟弟看起来真长大了不少。” 都说人不能喝酒,一喝酒脑子不清醒容易撒酒疯。 顾深之前陪着应酬的时候喝醉了也就睡过去了,连个梦都不会做。但今晚估计是青梅酒的后劲有点大,在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之后他开始放声大哭。 一开始只是无声的流眼泪,到后面传来了一点呜咽的动静,然后越来越绷不住,终于开始嚎啕。 风胤哪儿看过顾深这幅样子,赶紧拿了一包纸递过去,“没事吧啊?有什么不痛快的跟哥说,哥帮你拿主意。” “风哥,”顾深慢慢的安静下来,拿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抽噎的动静小了,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让人很难过,“我有时候挺坏的,累的时候会想,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个烂摊子要让我接着?我他妈的欠了顾楚轩多少,要给他打一辈子工?” “他们都说你不要放弃学业,不要折腾自己。可我要是不想欠债,不想躲着,不想一辈子良心不安,我他妈就得把这个烂摊子接下来。” “风哥,我是真喜欢他,可我没办法,”顾深的眼泪从指缝中淌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我太知道被困在一个地方的滋味了,总不能让他跟着我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吧?” “我想留他,但必须赶他。我怎么办啊?我没办法。我这儿,”他戳了戳胸口,是心脏的位置,“好像漏了一块儿,真他妈疼啊。” 一番剖心挖肝的话压的风胤都有点喘不过气,他跟顾深很早就认识,也算是看着这小男孩一步步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实话,挺唏嘘的。 你要是见过一个人恣意潇洒的样子,就有点受不了他跌落尘埃、满身污垢的落魄。 “公司是不是缺钱?”风胤拍了拍顾深埋下去的后背,“缺多少?我看能不能去给你拉点投资。” 顾深没说话,半晌只是固执沉默的摇了摇头。 他又喝了几口酒,然后开始满场找手机,想给许柯打电话。 -- 第185页 徐强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顾深趴在吧台上,双手来回扫荡,不知道掀翻了多少东西,口中还在呢喃着:“我手机呢?我手机怎么不见了?我要打电话,手机呢?” 徐强朝手忙脚乱、无可奈何的风胤简单点了点头,然后掏出手机给许柯拨了个电话,把手机举到顾深耳边,“诺,给你拨过去了,你跟小同桌好好说。” 电话拿在手里有点烫手,顾深呆立在那,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是想挂还是想怎么样。 一分钟过去后,电话那边响起了一阵忙音。 顾深终于安静下来,拿着手机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像个弄丢了东西的孩子。站在原地,半是茫然,半是难过。 徐强叹了口气,把手机从他手中拿下来,又把电话拨了一遍,“你说你就是作的吧,好好地提分手干嘛?你配不上人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怎么没看你自卑过?” 手机里又是一阵忙音,徐强按了挂断键,又拨了一通电话过去,“把人家追回来之后好好的,要再主动提分手,我先替小同桌揍你一顿。” 徐强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手机那头都是忙音。 “别拨了,挂了吧。”顾深像是终于泄了气,他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点上叼嘴里吸了一口,半晌才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说:“就先这样吧。”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普天同庆,各种骚操作快亮瞎了徐强的狗眼。谁也没料到他们分手会分的如此潦草,就像囫囵一场夏梦,醒过来的时候满眼只见萧瑟的寒秋。 那一年的高考题出乎意料的难,不少人是哭着走出考场的。只有吊车尾的那一批在狂欢,哪怕蒙对了一个选择题都值得喜极而泣。 十班表现还算中规中矩,尤其是英语和政治这两门考的相当不错。分数出来后所有人都忙着填报志愿,忙着收拾自己兵荒马乱的青春,忙着奔赴自己精彩无限的未来。 当时也很流行搞毕业聚会,几乎每个班都有类似的集体活动。十班也动员了一个,只是人到的并不齐,40张座位,刚好空了两张椅子。 许柯在毕业之后似乎和所有人都失了联系,仿佛他只是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青春中,又只是惊鸿一瞥的露了个面,默不作声的将人惊艳后又走的无影无踪,连个正经的告别都没有。步色匆匆,一转眼连个影儿都寻不见了。 少了两位大佬,离别饭吃的一点氛围都没有,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哭了一声,也不知道哭的是什么,也没人问一句。所有人都绷不住了,在一室安静中统统红了眼眶。 他们就在王菲的匆匆那年中仓皇作了个离别,就这么各自散落天涯了。 顾深找梅爹悄悄打听过许柯最后填报的志愿在哪,他没问大学名字,只问了省份。 最后得知许柯还是去了北京。 自此他们隔着山隔着海,隔着三千里地,仿佛到了真正的天涯和海角,再见一面都是难事。 很多人都不懂他们为什么分手,但顾深知道,许柯是懂的。 许柯当然明白,要不然他不会瞒着顾深将志愿留在省内。要不然他不会在顾深提分手的时候只问了两句话,一句是奢求,一句是威胁。 当这两句话都不做效的时候,许柯就知道他留不住顾深了。 但知道不代表不生气,不代表不失望,不代表不难过。 填完志愿后,他没有在花园市多留,坐了最早的一班航机飞去了北京。他什么都没带,行李箱里只装着几件长穿的衣服,还有几百块现金。 其他的钱连带着那张卡都留在了首府壹号的客厅里,上面还扎心的留着张“房费”的便利签。 * 大学生活充实而忙碌,许柯在暑假里找了份家教的工作,200块一个小时,一个星期补6个小时,每个月还能存下2000块钱。 他每个月都会将存下来的钱留着,然后打进留给顾深的那张卡里。 他在大学里报了好几个社团,数独、美术、滑板还有烹饪。他积极参加所有活动,不是为了学分,只是想什么都尝试一下。他在大学里,每次考试还是专业第一,但读了一年之后,却意外的转文从理,去进修医学。 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也不是不合群,只是当惯了冰山,也再没有遇到会腆着脸来逗他笑的人。 但学校里还是有不少向他表白的男男女女,有时候走个路都能迎面收到一捧鲜花。其中不乏优秀者,无一例外的都被拒绝了。给出的理由也很奇葩: “你没有1米82。” “你不穿黑色t恤。” “你不姓顾。” “……” 学校外面也有一家兰州拉面馆,店主也是一对年轻夫妻。许柯经常过去吃面,往往都会被辣的满头是汗。 他第一次去吃的时候,只能塞下半碗,嗓子都被辣的发痛。然后才怔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放醋。那天他对着剩下的半碗面,眼前一寸一寸变得模糊,把老板娘都吓了一跳。 大二的时候,徐强过来找他,两个人简单吃了顿饭,然后徐强递给他一张卡,是他当初留给顾深的房费。 许柯没说什么,把卡收了,每个月还是照样往里面打钱。 他曾经偷偷回去过两次,一次在首府壹号门口等了两天,没等到人。一次看到顾深喝醉了,搂着个男孩从酒吧里出来。 -- 第186页 后来他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只不过有一次他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抬眼一看,前边有个穿黑t恤的高挑少年,戴着顶黑色的棒球帽,正在玩滑板。 许柯站在原地怔神了好久,等到男生滑着滑板转过头,他才倏然回神。 哦,原来不是他。 那天林荫道的阳光有点刺目,许柯稍稍垂了垂眼,等顺着指缝再抬起头的时候,四季就这么过去了。 春去冬来,寒过暑往,于是带给人无限悲苦的那一年也变成了模糊的遥远概念,再提及时也只能说一句不带任何时间范围的那年。 那一年,没有发生什么举世震惊的大事件。 只不过见证了两个男孩子所说下的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终于跑完了。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写这么冗长的回忆线了,写的人想死啊啊啊啊=A= 第90章 真心话 【倦鸟归林,鲸落平底,雨停了,该回家了。】 “来来来,谁也不许逃啊,选好牌。” “不是吧,真玩啊?我们都多大了,玩这个多掉价啊。” “你嫌掉价闪一边去,换别人上。” “哎哎哎,别推我啊,我先玩一局过过瘾。” “……” “怎么又是《匆匆那年》啊?还能不能有点其他的歌了?” “那换王菲的《红豆》吧,麦给我,我来唱我来唱。” “……那还是《匆匆那年》吧。” “……” 周围声音繁杂,什么动静都有。聊天的、喝酒划拳的、唱歌的、玩游戏的、喝醉了说胡话的…… 许柯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周围那些声音离自己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听不真切,像是陷入了另一场梦。 他眼睛还没睁开,但意识倒是一点点回了笼。 伸出手在周遭小心摸了摸,触到了并不柔软的布料。他慢慢的睁开眼,先在脑子里缓了好一会儿,等到眼睛聚了焦能慢慢看清楚东西了,才撑起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看向四周。 包间还是那个包间,喝酒吃饭的长桌上倒是早已没了人。只有几个已经喝高了的醉鬼还抱在一起,一边回忆着峥嵘往昔,一边往对方杯子里疯狂倒酒。 回忆往昔的时候一起抱头痛哭,劝人喝酒的时候更是没半分手软。 从倒酒的手法里就可以看出来,这绝对是亲同学。 饭桌前面是个小型k房,主要是女同学的领地。现在正在唱张信哲的《爱如潮水》,整个包间里都回荡着伴奏的声音,拿麦的是张好。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在女生堆里混的如鱼得水。 卡座那边是一堆男生,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领头的是高迈,打辅助的是邓小六。 有他们俩在,哪里都不会冷场。男生堆里时不时就会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傻逼。 许柯凝眸看了一会儿,又猝然收回视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哦,原来已经九年了啊。 原来过去往昔不过浮生一场大梦,醒来就没了。连梦中具体的情节都像是蒙了层浓雾,记都记不太清,只余下满腔的难过。 “喝点蜂蜜水。”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左边传过来,许柯浑身像是过了一遍电。 他抬眸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抹黑影,很高,穿着端正严谨的黑衬衫,衣摆全都一丝不苟的扎进西装裤里。声音很沉,很低,动作举止绅士优雅。 很像那位风度翩翩的顾叔叔。 但跟许柯梦中的人却相差很远,仿佛从骨血里就脱离了开来,像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灵魂。 顾深轻轻的把蜂蜜水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又不紧不慢的退回去坐在相邻的沙发里。和许柯隔了很远很远,中间还有一个大茶几。 茶几旁边围着好几个沙发,这个角落里却只有他们两个人。 其实这样的场景看起来多少有点可笑,他们曾经是同桌,是兄弟,是彼此的男朋友。这么多层关系演变到现在,居然连坐在一个沙发上都觉得别扭,还得费尽心思的拉远距离。 许柯看着茶几上的那杯蜂蜜水,怔然出神。 这里是吸烟区,应该是刚刚为了照顾他睡觉,没有开灯,所以很暗。只有旁边并不明亮的微光缓缓倾侧过来,连面对面时对方的轮廓都看不大清。 但许柯没有急着去把灯打开,顾深也没有。 很多话只能留在黑暗里说。 包间里很喧闹,只有这个角落很安静。它像是将所有声音都摈弃在外面,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结界。 许柯在心底里大声嘲笑自己: 当初不是怕人家见到你跑了吗?结果人家不仅没跑,还大大方方的递过来一杯蜂蜜水,大大方方的坐在你对面,大大方方的让你喝。 你不是回来质问情况求复合的吗?你问啊,别怂啊。 天时地利人和不把握住还真打算去大闹婚礼现场抢亲吗? 于是许医生用他高考语文138分的大脑飞速思考以下问题: 该用什么做开场白好呢? 是平平无奇的寒暄一句:这么多年你过的怎么样? 还是开门见山的直击要害:听说你要结婚了,是真的么? 寒暄太做作,直问太鲁莽。 这两种问法在许柯心里天人交战,他还没想好该说哪一种呢,对面的人先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 第187页 问的挺做作的。 许柯清了清嗓子,更加做作的骗人说:“今天。” 顾深点了点头,谈话暂时中止了。 像是忍受不了这种无言的沉默一样,过了一会儿,他又出声问:“怎么突然回来了?有事要办?” 许柯还是看着桌上的那杯蜂蜜水,眼睛一眨不眨。缓了半晌,确定自己说话的时候不会带着鼻音,才低低“嗯”了一声。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摸出一支点上,万宝路的薄荷味,第一口有点呛人。许柯将烟灰轻轻点了点,倒进茶几上的烟灰缸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说:“你结婚,我当然是要回来的。” 一秒。 两秒。 三秒。 十一秒…… 顾深没有反驳,没有反问,像是默认了一样。许柯夹烟的手慢慢不稳了,点烟灰的时候一个手滑将还没吸完的烟全部丢进了烟灰缸。 烟还剩半截,有点浪费了。 许柯很想把那杯不冷不热的蜂蜜水泼在顾深脸上,但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阻止他。 最终他也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忘修养的对顾深说:“结婚请柬记得留我一张,大礼送不起,份子钱还是要随的。” 狼狈、太狼狈了。 像是摔进了水坑里,沾了一身泥。 许柯往门口那边走,强迫自己一定要挺直后背,只是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痉挛,像是刚刚喝的那顿酒留在身体里的后滞反应,让人难受的想吐。 手刚碰上门把手,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 “许柯,我……” 顾深话没说完,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二百五打断,“深哥许哥?你们要去哪儿啊?” 那个二百五是醉鬼,已经失去了理智,丝毫不讲道理,“你们不会要提前溜吧?不准!好不容易我们班到的那么齐。你们两个当初散伙饭也不吃,酒也不跟我们喝。说,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顾深:“……” 许柯:“……” 大哥您喝醉了就去歇歇吧,少操点心。 醉鬼哪知道操心?醉鬼只知道捣乱。 他把两个人往回拉,力气还不小,“走,一起再去喝几杯。” 顾深已经退隐江湖好多年了,很久很久没有动手打人的欲望了。 直到今晚被这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傻逼抓住灌了一通,一边要照顾这位兄弟的情绪一边还要替许柯挡着。 但其实这些都没什么,他看着这醉鬼的另一只手搭在许柯肩膀上,顿时思考起来是不是自己金盆洗手的太早,还没有给这群人留下深刻的血腥印象? 在顾深琢磨着他要什么时候开始动手的时候,非常有眼力见的高迈过来替作死的醉鬼解了个围。 “深哥许哥,过来玩啊,现在就差你们两个没轮过了。” “什么东西?” 高迈:“真心话大冒险。” 如果许柯没有和顾深分手的话,如果他们不是分开了九年的话,如果他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求复合的话。 许柯此刻是绝对绝对不会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张傻透了的纸牌,陪着参与这个傻逼游戏。 其实十班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很简单,一个人发两张牌,抽到国王牌的人手里的另一张牌是命定牌,抽到与命定牌相同的人就要接受惩罚。 许柯运气很好,第一次就抽到了国王牌,命定牌是红桃Q. “来来来,另一张红桃Q在谁手里?” “快点啊,别耍老千。” 这种游戏在同学聚会里简直百玩无厌,真心话大冒险嘛,不论是听八卦还是看人大冒险,都很有意思。 许柯下意识的看向顾深,和他横扫过来的视线陡然相撞,只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不出两秒,邓小六懊恼的把牌一扔,“我靠,终于轮到我了。真心话,要问什么赶紧问啊,玩完这局我就撤了。” 周围人纷纷看了邓小六一眼,对这个结果都有点失望。 邓小六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干嘛干嘛,问别人倒都挺起劲的,怎么一到我这儿你们都这么沉默啊?是哥魅力不够么?” 高迈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你自己反思一下呗,你身上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么?” 邓小六:“……”也对。 于是第一局以许柯问了邓小六高考总分多少、省排名多少而潦草告终。 在十班面前宛如透明人的邓小六是哭着走下去的。 第二局的欧皇是高迈,和他抽到同一张卡的是张好。 “来吧好子,”高迈咧嘴一笑,“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张好刚才唱歌唱得现在嗓子有点哑,他说话办事总是带着股娘气,此刻却倏然沉稳起来,“真心话吧。”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啦,”沉稳不过三秒,张好笑了笑,很坦然的自爆说:“没错,老娘就是喜欢男的。” “当年也不敢承认,扭扭捏捏的,现在看开了。反正老娘爹妈都不管,其他人说什么关我屁事。” 包间里的女生都鼓了鼓掌,“好姐霸气,好姐威武。” “好了,我要去跟我的好姐妹们一起唱歌了。”张好把卡牌放下,欢脱的跳下沙发。 高迈后知后觉的缩了缩脖子,追问道:“我操,你当年不会对我有过非分之想吧?好子,我可是钢铁直男。” -- 第188页 张好刹住脚步,立刻转身回去追着高迈打,“你看看你这样,老娘能看得上你?” 高迈被追的满场跑,一个劲的告饶。 所有人都笑喷了,许柯也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淡笑。 他很羡慕张好,时过境迁,终于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而他不一样,在那乱糟糟的过去里,出柜也是件不能触碰的旧疤,触目惊心的划在人的心尖上。 高迈身高体壮,张好弱不禁风,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由于体力悬殊过大,最后和平休战了。 张好站在原地,小心看了许柯一眼,埋汰高迈道:“人家当年喜欢的是许哥这一款了,你瞧瞧你俩的差距,老娘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 无端躺枪的许柯:“……” 知晓一切的高迈小心觑了觑他深哥的脸色。 嗯,还好,只是眯了眯眼。 第三局国王牌又是许柯,命定牌是黑桃K。 顾深笑眯眯的把牌翻开,将那张黑桃K摊开放在桌面上,周围立马响起了欢呼声,挺轰动的,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顾深温和的笑了笑,“真心话,想问什么?问吧。” 许柯死死攥着手里的那张国王牌,然后从中抬起眼望着顾深。他攥的很紧,望的很深,片刻后才启声问道:“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顾深愣了一下,然后勾唇懒散一笑,像是不怎么在意似的,“两个。” “不过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第91章 未婚妻 包间里静了一瞬,在这一瞬里,许柯走马观花的回想了一遍曾经。 两个。 男朋友。 很好,一个男朋友此时此刻正在包间里坐着。那另一个呢? 什么时候谈上的? 谈了多久? 那男孩子长什么样?是之前酒吧门口揽着的那个吗? 是认真的么?爱上过他吗? 现在分手了么?为什么分手? 分手了还有联系么? …… 问题太多太多,挤堵在心里面,让人喘不过气。但许柯又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些都是他曾错过的那些年,是不能触足的禁区。 十班人在震惊过后都有点怯怯的怔然,不知道该怎么春风了无痕的揭过这个话题。 你说想不想进一步了解这个事情吧,那无疑是想的。 但顾深可不是张好,性向之前一直成谜,还实打实的交过女朋友,此时突然抖落出来自己喜欢男生,还有过两个男朋友…… 劲爆是挺劲爆的。 但看着他们深哥脸上微微挑衅的微笑…… 还是算了,如果不想问多了被灭口的话,最好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迈也怕这些人磨不住性子,借着酒劲来问东问西的,于是跳出来打哈哈:“来来来,游戏继续啊,到谁发牌了,快点啊。” 顾深今天运气不太好,后面几局游戏都抽到了命定牌。 十班人虽然不敢明着问那些春宵往事,但借着游戏很多话问出来就显得非常顺理成章。 于是…… 同学甲:“深哥,你是1还是0啊?” 顾深:“……” 许柯:“……” 同学乙:“深哥,你是抖s或者抖m吗?” 顾深:“……” 许柯:“?” 同学丙:“深哥,你……一般什么体位啊?是辛苦的那个还是不太辛苦的那个?” 顾深许柯:“……” 这都什么傻逼问题? 顾深扔牌了,并且觉得这里坐着一群智障,非常遗憾自己当年没仗着年纪小把他们一个个都暴揍一顿。 轻轻松松鬼混片刻就到了半夜,深夜场是继续不下去了。很多人家里现在都有了家室,有牵有挂的。没到零点,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响,催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高迈和李小锦酒喝的少,帮着把这些醉鬼一个一个送进车,又千叮咛万嘱咐司机师傅一定要把这些人送到家。嘱咐完,还得去跟他们的家属通个气,发个消息,注意交接。 一番折腾下来,忙到了凌晨一两点。 包间里一下子空下去,只剩下两个不知道醉没醉的大佬彼此相顾无言。 有时候知道太多真没什么好处,高迈踩着小碎步慢慢挪过去,硬着头皮问:“那个,深哥许哥,要给你们打个车吗?” 顾深视线从对面的醉鬼身上收回来,不咸不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用,我没喝多。” 高迈点了点头,又试探性的看了看他许哥。 许柯之前从牌桌上下来就不太开心的样子,不知道一个人躲哪儿去喝了闷酒,现在从里到外都浸染了酒意,估计是醉的不清。 许柯喝完酒之后挺乖的,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有人叫他的时候,懵懵懂懂的抬起头看了一眼。 脑子晕,转的慢,他还不知道对方讲了个什么玩意儿就被另一个人一把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顾深一只手从后面揽着许柯的腰,一只手拿着他们的东西,“我把他带回去吧,晚上照顾起来方便。” 带、回、去…… 照、顾…… 高迈的脑回路顿时野马脱缰,跑到外太空晃悠了一圈。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旁敲侧击的提醒道:“深哥,许哥刚刚喝了酒,现在意识不太清楚,你知道吧?” -- 第189页 顾深看向他,一脑门问号,“你说我知不知道?我脑子又没坏。” 走到包间门口,高迈又小心翼翼的提议说:“深哥,要不还是把许哥送酒店吧?” 顾深觑他一眼,“送酒店你彻夜不休的照顾?” 高迈刚要大义凛然的点头答应,顾深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别了吧,你一沾床睡的跟什么似的,打雷都叫不醒,谁敢指望你照顾人?” 高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尿性,反驳的话都没法说的出口。 走到地下停车场了,高迈扭扭捏捏的想最后努力一把,挡在副驾驶座的车门前,说:“要不深哥,我也跟着去蹭个房间吧。” 顾深看着被高迈庞大身躯堵住的车门,终于没了耐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迈看了看不怎么清醒的许柯,眼一闭心一横,大声嚷道:“深哥,你不会趁着干柴烈火对许哥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吧?” 顾深:“……” 二百五还是二百五。 就算过了一百年还是改变不了其傻逼的本质。 意识到声音有点大,听起来像是质问,高迈缩了缩脖子,解释道:“深哥,我也不是觉得你人品有问题,就是,就是……” 高迈就是半天也没就是出半句屁话,顾深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行,你就是觉得我人品有问题,然后呢?” 高迈:“……” 看他一脸欲说还休、欲言又止的样儿,顾深眨眼就明白了这货想说什么。 “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没那么禽兽。”顾深看着怀里的许柯,放缓语气说:“好不容易肯回来,我怎么可能再把人赶走。” “这事我比任何人都有分寸,知道得先慢慢来。把人骗回来的事以后再请你吃饭,其他的事你就少操点心吧。还有事么?” “也没什么事,”高迈弱弱补充了一句,“就是我真没觉得深哥你人品有问题,真的!” 顾深:“……知道了。” 不怪高迈拿龌龊心思想他,顾深自己也觉得这事办的挺不厚道的。 这么多年没放下许柯是真的,不敢去找他也是真的。 当年千方百计把人追到手,什么肉麻情话都说了个遍。结果分手是他提的,人回来找他避之不见这事儿也是他干的。 一眨眼,九年过去了,当年那些伤人心的事没法解释,顾深也不想解释。不管找什么理由他都觉得是不痛不痒的借口,是自己作。 所以现在想把人追回来,连个面都不敢露。别人重拾旧爱知道得重新追,连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都觉得不够。 他不行,他没这个脸。 顾深觉得自己挺操蛋的,自己不敢去找人,就想把人逼回来主动找自己。这么多年在商场上学的那一套最后全用到许柯身上了。 他知道许柯也没忘了他,这么多年,在北京一次恋爱都没谈。当初留给他的那张卡,十年如一日的往里面打钱,一个月都没停…… 顾深重重的将方向盘一拧,车子稳稳的停在首府壹号的大门前。他心里有点燥,把车窗降下想抽根烟。 许柯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子一停他就醒了,睁开眼睛茫然看着顾深,眼睛里蒙着一层雾,应该还在醉着。 “顾深?”他叫顾深的名字,像是没反应过来他们今天一起参加了同学会。 顾深把烟夹在手里,没点,闻言扭过头静静看着他,应了一声,“嗯,我在。” 许柯平静的移开视线,看着窗外熟悉的别墅,叹了口气,“今天的梦做的比较真实,还能看到这栋房子。” 顾深顿时有点鼻酸,他把右手搭在许柯左手上,拨弄着他的手指,“每天都会做梦么?会梦到什么?” 许柯看着自己被挑起的小拇指和无名指,觉得有点痒,更觉得这梦真实了。 他很少在外面喝酒,倒不是担心会耍酒疯,因为他知道自己喝完酒就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什么话都想往外面说。 “嗯?”顾深又催促了一遍,开始碰他的食指,“会做什么梦?” 许柯动动嘴唇,“春梦。” 顾深:“……” 他声音很轻,像是冬天的湿雾,打在人身上让人无端出一身热汗,黏腻腻的。 “什么春梦?”顾深嗓子有点紧,声音很哑。没了逗弄许柯手指的心思,将他的整只手全都握在手心里,抓的很紧。 许柯靠在副驾驶座上,视线有点飘远,“会梦到很多地方,大多都是我跑在后面追他,但是他一直都在朝前走,我怎么都追不上。” 这哪里是春梦?这明明是最戳人心窝的噩梦。 “不过有时候也会梦到一些其他东西。”许柯自顾自的说,“会梦到诚关,梦到他坐在我旁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吊儿郎当的晃凳子。我让他好好练字,他却在那耍流氓。” “耍什么流氓?”顾深嗓子哽了哽。 “他说,”许柯笑了笑,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练一个字亲一下。” “他亲了吗?”顾深哽咽着问。 “没梦到后面,”许柯说,“就梦到他在那练‘平安喜樂,’练完了我就醒了。” 车子里突然变的很安静,许柯转过头来看了驾驶座里的人一眼,惊讶道:“你怎么哭了?” “风灌的。”顾深说。 -- 第190页 “你喝完酒第二天会断片吗?”顾深把车窗摇上,将那根没点燃的烟随手别在耳后。 许柯看着他,奇怪道:“不知道,你想干嘛?” 顾深从驾驶座上微微起身,向右移了半个身子,将人一把拉进自己怀里。他堵上许柯的唇,在他嘴角边模糊不清的呢喃着,“干点禽兽的事儿。” 没办法,不是人就不是人吧。说他人品有问题他也认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体会到当禽兽的快乐。 这是一个阔别了九年的吻。 在家门前,在车里,顾深一只手捧着许柯的脸,手指轻轻在上面刮蹭着,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他原本没想吻那么深,只是一碰上许柯的唇,身体里的一切感官都像拥有了自我意识一样。舌头该往哪儿伸,嘴巴该往哪儿搅,全都清清楚楚。 两种味道的酒在一起纠缠了很久,直到许柯呼吸不过来轻轻推了他一下,顾深才从他嘴里退了出来。 两个人坐在车里,靠在后面的椅背上,都有点喘。 顾深有点不放心,他本来想慢慢来的,谁知道一下子进度就赶到了这儿,严重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你明天会断片吗?” 许柯看着他,面色红润,嘴唇泛着一层水光,“不会。” 顾深:“……” 他看许柯看了几秒,又有点把持不住重新靠上去,“那明天要是你知道自己没做梦,我趁你喝醉亲了你你会怎么样?” 许柯:“会打死你。” 顾深:“……” 第二天许柯头晕眼花的睁开眼,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就看到床头柜上某人留下的蜂蜜水和纸条。 “公司有事,先走了。醒了之后先把蜂蜜水喝了,要还恶心的话去楼下柜子里找醒酒药。” 许柯端着蜂蜜水荡到客厅,还在回想自己断片之前发生的事情。 刚想起来顾深把他从包间里带出来,客厅里的座机突然响了。电话接起来,那边是个声音甜甜腻腻的女孩子,“喂?顾深?爸爸让你今天去陪我试婚纱,咱们敲定一下时间吧,我只有今天下午有空。” “喂?怎么不说话?顾深?”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杯子砸在地上发出的碎响,然后就被挂断了。 许柯愣了愣,地上全是玻璃杯的碎片,他双脚站在碎片旁边,可能随便动一下就会被这些碎玻璃割出血。 过了一会儿,他平复好呼吸,原地不动,将电话重新拨过去。 没过两秒电话就被接起来了,那边还是刚刚的声音,“喂,顾深,你没事吧?” “你好,”许柯冷声道,“我不是顾深,我是他弟弟。” 女孩子愣了一下,然后雀跃道:“你好你好,我是你哥哥的未婚妻。” 第92章 谈生意 许柯可能一辈子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听到别人用“哥哥的未婚妻”这个身份来跟他打招呼。 这个名词陌生到他反应了很久才在脑子里庖丁解牛的弄懂它所表达的最原始的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许柯几乎要将电话挂掉。 他像个拿着刀枪保卫自己领土的战士,雄赳赳气昂昂,但还没踏出国界,身后的那块领土却早已冠上了别人的名字。 手里的刀和枪顿时变得很可笑,他的獠牙和棍棒也只能拼命的隐藏,以免太过丢人现眼。 但电话那边…… 似乎很激动。 “你好你好,你是从北京回来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回来了打算待多久,还走吗?” 家里的座机有些年头了,算是件年纪不小的老古董。 从这老古董并不清晰的电音里,只能听出来这是个声音软萌的萝莉。年纪不大,大概二十出头。 “喂?你还在听吗?我刚刚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了,你没事吧?喂?在的话出个声啊。” 小姑娘声音喋喋不休,很热情,也很有耐心。 比他那闷闷的性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喂?你还在吗?”似乎是一直没得到回应,萝莉音终于开始慢慢的弱下去了。 许柯将话筒拿到唇边,清了清嗓子,半晌才道:“在。” 小萝莉立刻满血复活,小姑娘在那边怯生生的说:“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毕竟隔了这么多年。” 许柯:“?” 这是什么剧本? “你认识我?”许柯想破天也只能想出来一种可能性,他声音不自觉的冷下来,“顾深跟你提的?” “不是不是,”小姑娘匆忙解释道:“你还记得花园北站吗?当时你和顾深一起去的。” 许柯这些年来往奔波太多,能记住的具体地点反而越来越少。但和顾深一起去过的车站—— 应该是回春城那次。 “记得,”许柯闭了闭眼,“怎么了?” “那你还记得有一个小女孩吗?当时一直哭来着,”小姑娘语气开始有点急了,兴冲冲的道:“穿着一个红色的小裙子,还问你要过联系方式。” 这么一描述,许柯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主要那天是他和顾深在一起的第二天,印象很深。对那个刚过九岁就来要QQ号的小女孩印象更深。 所以…… 许柯喉咙滚了滚,“你是?” “许柯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对面传过来的声音隐隐带了几分哽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笙。” -- 第191页 “我等你等了好多年了。” 许柯:“……” 所以你真是某位姓顾的大傻逼的未婚妻??? * 顾深今天一进公司,左眼皮就跟打架似的,跳个没完,直觉今天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顾总,今天您的行程安排比较紧凑。”办公室前面规规矩矩的站着一个年轻人,长相普通,身高一般,但穿着考究,站姿笔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 ,从外表上看一丝不苟,一副精英做派,“八点有一个工作会议,主要是检查各部门的运营情况以及敲定今年奖学金的发放模式。十点要跟L集团的张总碰面,约了午餐。下午两点要去工厂视察,检查提纯成果。晚上有一个私人聚会,要去跟福怀老总谈下个季度的合作,尽量把合作流程过一遍,当晚将合同敲定。” 顾深的办公桌上分门别类的堆满了各个需要签字的文件,他躺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手里不走心的转着支钢笔。 很明显,刚才在走神,压根没听。 “顾总?”年轻人眉头一皱,重声道:“我刚刚讲了什么,您听了吗?” 顾深被这略带质问的语气叫回了神,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将笔重新搁回办公桌上,“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今天没什么精神。” 盼了这么多年的人此时此刻就在家里,顾深心都飞出去了,哪儿还顾得上什么正事。 “马小阳同志,打个商量?”顾深清了清嗓子,“今天能不能……” “不能。”精英秘书马小阳冷漠的驳回了顾总裁的申请,“这个月您已经请了三次假了,三次假加起来的时长已经超过了5个小时,这个月没有多余的请假时长了。” “还有,我已经改名了,”马小阳将自己的工牌亮出来,上面清澄透亮的“马柏煜”三个字熠熠生辉,“以后麻烦顾总改一下口,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顾深抬起头:“……你爸同意你改名了??” 马小阳低下脸:“这件事的确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斗争。” 顾深抵唇轻笑。 马小阳板起脸,一秒钟就恢复到了工作状态,“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行程安排,请顾总认真听,不要再走神了。” 马小阳同志及其机械的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顾深好好听了,听完后又将桌上的钢笔拿起来转着玩,边转边问:“福怀公司?聚会能推了么?今晚不想去。” 马小阳将文件夹合上,“恐怕不能,之前已经推了好几次了。就算公司现在与安世集团达成了深度合作,但福怀公司的项目也是一笔大油水,没理由不赚。” 顾深“啧”了一声,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他将钢笔笔盖掀开,在马小阳准备出去的时候,终于问了一句,“你爸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让你回英国上学?三个月了,暑假工打够了吧?” 马小阳脚步一顿,旋即说:“我不打算去上学了,我已经找到了理想中的工作。” 顾深在文件上签字的手一抖,抬头骂道:“你有病啊?好好的伦敦大学不读跑过来当秘书?你爸也同意你这么闹着玩?” 马小阳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将工牌挂好,“顾总,记得我之前跟您说过,我认为我理想中的工作是具有非我性的。简单来说,就是缺了我不行,没了我就不能正常运转。”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思考,究竟有什么工作是非我不可的呢。我想了很多,科学家、经济学家、农学家……后来我发现这些职位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能做,并且有可能会做得更好。” “但现在,”马小阳隔着薄薄的眼镜镜片看了顾深一眼,“我想,我找到了。” 顾深:“……” 虽然这一段长篇大论他没怎么听懂…… 但是为什么他投过来的目光那么像当年许柯同学看着不会画函数图像的自己? “至于家父,”马小阳翩翩有礼的拉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把手,“他对我能子承父业表示很欣慰,并没有提出反对。” 顾深:“……” Fine,顿时对总裁这个职业就不抱任何期待了呢。 天遂人愿,张总上午在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摔断了半根肋骨,中午的商业聚餐因此成功取消。 顾深假模假样的打过去一个慰问电话,前脚刚挂断,后脚就急冲冲的取了车钥匙回家。 昨天没把持住趁着酒劲把人亲了,今天早上又很没出息的逃了,中午总该好好回去给做顿饭,算是赔礼道歉。 顾深一路哼着小调,奔着限速开的车,一脸春光明媚的回了家。结果一打开门人去楼空,连那杯蜂蜜水都尸骨无存的躺在地上,连带着满地的碎玻璃渣。 * 许柯看着对面穿着红色纱裙,笑的一脸灿烂的女孩子,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了我和顾深之间的关系?” 安笙咬着吸管,乖乖点头,“嗯,当年就知道了,为这个我还回去哭了好久呢,一度成为了我童年驱之不散的阴影。” 当年还没满十岁的小女孩现在也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许柯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只觉得惊讶,怎么都无法将面前的女孩子与印象中的小姑娘对上脸。 “那你还答应要嫁给他?” “不是我要嫁,”安笙俏皮的眨了眨眼,又吸了两口可乐,“是我爸要我嫁,联姻嘛,里面关系可复杂了。” -- 第192页 许柯沉默了一瞬,将手边的汉堡推了推,“还吃么?” “不吃了,就我一个人吃,没意思。”安笙拿薯条蘸了蘸番茄酱,塞嘴里之前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不吃啊?没胃口么?” 许柯静静的看着她,没说话。 “哎呀,你别这么看着我嘛,”安笙吐了吐舌头,吸了口可乐,故作老成的教训道:“你说你们这群年轻人,当年不懂得珍惜,说分手就分手,现在又知道自己没放下,想找回来了又总差那么一步,不敢开口不敢问。” “唉,”安笙叹了口气,摇了摇杯子,用一双纯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许柯,“我可乐没了。” 两分钟后,许柯新端回来一杯可乐,插好吸管,递到安公主手上,“继续说,我听着。” 安笙看他这样,也不废话了,“其实顾深没想跟我结婚。” 说完她先觑了一眼许柯的脸色,看他什么反应。 许柯表情相当平淡,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样子,“嗯。” 安笙顿时没了逗弄人的心思,平静转述道:“他说先做个样子,等他把一个大项目谈下来就立马解除婚约。” 许柯神色还是淡淡的,“嗯。” 安笙安生了一会儿,良久之后,才一边吸溜着可乐一边说:“顾深之前生过一场大病,累出来的,进手术室趟了一天一夜,当时还挺严重的。” “也就因为那个,我才知道他很早就准备了一份遗嘱,上面写着受遗赠人,‘许柯’。” 许柯“嗯”不出来了。 “顾深还有一个密码箱,里面堆着很多信,每封信的落款人都是你的名字,但一封也没有寄出去过。” “他之前还因为胃出血进过医院,喝酒喝出来的,医生说他现在得戒酒戒烟,要不然很容易英年早逝。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吸烟了,酒也是能躲就躲。他之前很颓废,离了烟酒就不能活了似的。我问他怎么突然转性了,他说家里还有个弟弟要养。” “……” 许柯被这些别人口中的回忆扎的生疼,每一个字都扎在他的心坎上,他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觉得四肢百骸都泛着密密麻麻的刺。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跑出了肯德基,脑子里闪现的还是安笙刚才的最后一句话,“人生还有几个九年呢?再蹉跎着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叫了个车,催促着司机一路疾驰到公司楼下。 出租车司机是个大叔,看他这么急,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什么事这么赶啊?” 许柯看着两边一闪而过的景色,“有几句没说完的话着急去说。” “有什么话不能留到明天说吗?非得现在去?” “不能,一定得现在。” 片刻都等不了了。 许柯一路追到公司却扑了个空,好在前台小妹认得他,辗转得知顾深今天有生意要谈,他踌躇了两秒,立马打车去会所堵人。 那会所他没去过,第一次来。 从外面看起来还挺正常的,里面却比歌厅还疯。躁耳的音乐,乱舞的人群,灯光从上到下,晦暗不清。有人脸贴着脸跳脱衣舞,衣服一件一件往下剥,很快两人就赤诚相见了,尖叫声混杂着叫好声,疯狂又麋乱。 许柯铁青着脸,抓住一个马仔问:“认不认识顾深?顾氏集团的。” 顾深绝对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像他这种分量的不少人肯定都有印象。 严格来说服务生是绝对不能泄露客人隐私的,但这穿着红马甲的马仔估计是被许柯身上的凶煞气息吓到了,哆哆嗦嗦的朝后面酒店区指了个方向,“顾总的房间在630,但,但你现在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最好不要去打搅他,那儿有人……” 许柯冷笑一声,松开了手,径自朝会所后面的酒店走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迷迷糊糊的站在门牌号为630的房间门口,然后猛的吸了一口气就推门走了进去。 跟大多数的酒店房间没什么两样,很干净,也很整洁。 只是沙发上坐着个陌生男孩,全身上下只系着条浴巾,皮肤很白,正盘腿坐在上面埋头打着游戏。 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很有礼貌的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孩挺乖。 但这他妈连18岁都没满吧。 许柯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转身就走,以免掉落更多的狼狈。 但他只是站在原地,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活像来抓奸的正宫,“顾深呢?” 两厢沉默。 半晌才有脚步声从浴室里传出来,“夏子安,你……” 顾深刚洗完澡,穿着件黑色睡袍,在看到房间里的人的时候,左眼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左眼跳灾,还真他妈有科学依据。 许柯眼睛慢慢的红了,他知道他应该上去给顾深一拳然后潇洒的扭头就走,但他毕竟不是十七岁的半大少年了。 没有当年的勇气,也不似曾经的鲁莽。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卡,扔到沙发旁边的茶几上,狠声道:“50万,跟我上床,这生意做不做?”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不是渣男,真的不是渣男~ 第93章 一场梦 严格来说,许柯从小就是实打实的三好学生。 -- 第193页 抛开成绩那一栏不看,他很少爽约,很少迟到,几乎不爆粗口。骂的最脏的话也是被顾深逼出来的一个“滚”字。 年轻的时候,顾深喜欢撩架,喜欢逗他,喜欢说点下流话看他害羞脸红。 许老师脸皮薄,总是不禁逗,往往顾深说个“想亲你”都得起好大反应。然后恃宠而骄将顾深骂一顿,骂完之后总是立着两个烧得发红的耳朵尖。 当初脸皮那么薄的一个人现在说到“上床”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这人到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长了多少知识啊? 顾深免不得有点郁卒,为自己错失掉的那些年。 许柯其实多少也有点怔忪,还没从自己扔出来的那两个字眼里缓过神来。 在外人眼里他一直都是高冷禁欲的冰山,事实上,这些年他也确实过的挺清心寡欲的。 但这不代表这方面的相关知识他没仔细了解过。 他大学一开始读的是金融,主修管理学和经济学。大二不知道怎么突然想不开,转专业去学了医。 医学院总有些学长,是个披着白大褂的流氓。堂而皇之的占着助教的时间,将门窗一关,窗帘一拉,在神圣而严肃的教室里给他们放“爱的教育片。” 各种类型,各种体位,不分国界,不分性别,什么片儿都有。 许柯被强迫着跟着看了一两部,从最初的满脸通红到最终的面无表情,深刻的展示出了学霸的强大心理素养。 后来人体结构学的期末考试,他拿的是满分。 “顾哥,”那个被顾深叫做夏子安的男孩儿开了口,他将手机放下,眼睛在站着的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顾深身上,问:“这是熟人么?” 夏子安的声音很纯净,带着股浓浓的少年气。 但同时他说话的时候透着股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冷淡,和他那张充满书卷气的娃娃脸看起来非常不符。 许柯其实很熟悉这种语气腔调,一种故作老成的疏离——跟他读书时候的状态很像。 许柯不喜欢夏子安语气中的冷淡,更不喜欢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感觉一下将他和顾深之间的关系拉的很远,仿佛他才是那个乱来的闯入者。 尽管站在夏子安的角度上,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可指摘的错处。 顾深看着许柯渐渐沉下去的脸色,顿觉今晚是个不眠夜。他揉了揉眉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夏子安介绍许柯,说熟人太笼统,说爱人又是在扯谎。 “不是,”顾深看了许柯一眼,视线没移开,缓缓道:“这是我……弟弟。” 这个并不讨人喜欢的称呼自从顾家大变后开始慢慢被他们接受,在那段艰苦岁月里,“兄弟”不再是恼人的羁绊,而是他们赖以支撑的动力,是他们想要撑靠搀扶的后背。 在除去今晚的其他任何场合里,顾深向外人介绍许柯是他弟弟,许柯都不会反驳,但今晚不一样。 在现下这样的环境里,许柯很讨厌关系指代不远不近、不清不楚的“弟弟”二字。 几乎是在顾深尾音刚坠地的那一刻,许柯看着他讥诮道:“你哪来的弟弟?我认你当哥了吗?” 说完他又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夏子安,语气很差,但话却是冲着顾深说的,“况且,哪有哥哥会趁弟弟喝醉了偷亲他的?这样的便宜哥哥,我才不认。” 顾深愣了愣,看着许柯讶异道:“你昨天没断片?” 许柯简直要被这傻逼蠢哭了,他向前走了两步,缓缓站到顾深面前,和他面对着面。少顷,伸出手拉住对方的脖子将人往下一拽。 高中毕业后,他身高往上窜了两厘米,本以为和顾深差不多高了。但当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发现顾深还是要比他高一点。 是啊,他长高了,顾深又怎么可能留在原地不动呢? 不过这样的身高差刚刚好,他能不怎么费力的让顾深低下头,然后以一个最合适的角度吻上那张他想念了很久的唇。 这是彼此都处于清醒状态下的一个吻,没有奇奇怪怪的酒味,但许柯能尝到一点清新的薄荷气息。 嗯,顾深用的牙膏,还是一如既往的薄荷香型。 许柯吻技多年没得到锻炼,还是烂的没眼看。抵着哪儿了磕着哪儿了全都猛着劲儿,在顾深嘴里肆无忌惮的进出、搅弄。 这个吻看起来挺带劲,但其实一点都不舒服。偏他还得做出一副热吻遂心的样儿,吮吸、轻咬,半点没留力。 很快舌尖被挤咬出了血,一股铁锈味弥漫在两人的嘴里,血腥又暴虐。许柯仓皇推开顾深,还没开口,脸倒是先红了个透。 他下意识的朝身后的沙发看过去,发现那里早已没了人,沙发坐垫平平整整,一点儿都看不出被人坐过的痕迹。 “早走了。”顾深看着许柯泛着红晕的脸,颇觉好笑,“不过走之前倒是好好观摩了一下你是怎么强吻我的。” 顾深进卫生间漱了一下口,直到把嘴里的铁锈味弄干净才从卫生间里出来。他靠在卫生间的门边,像很久之前一样,歪着头冲着许柯狭促道:“亲这么用力,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吃了呢。” “别逗我,”许柯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支已经点燃的烟,他没吸,只是让烟静静的燃着。过了好久,他才看向顾深,赌气似的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夏子安。” -- 第194页 节奏彻底乱了,顾深再怎么想粉饰太平,假装岁月静好也没用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腿走过去,坐在许柯旁边。伸手将许柯指尖的烟拿走,自顾自的吸了一口,吐出来一口浓稠的烟雾,“跟一小孩儿置什么气?” 顾深抖了抖烟灰,“我没碰过他。” 夹在指尖的半截烟被许柯覆手截了胡,刚刚被顾深口腔包裹住的烟头还是濡湿的,许柯倒也不嫌弃,学着顾深刚才的动作吸了口烟,又吐出来口雾,“嗯,我知道。” 许柯又将那半截烟递过去,顾深接过来吸了一口,说:“夏子安命不好,家里父母都生了病,之前是这会所里的酒保。” 这个圈子里的人玩的都很开,荤素不忌。 顾深遇上夏子安的时候,那小孩儿正被逼着当众给人口,顾深实在没看过去,出面帮忙把人保了下来。 喜欢来这个会所谈生意的人很多,每次应酬到半夜总免不了要被“盛情”招待一番。 推了一次两次还好,再推几次就是不给面子,次次来次次推就是不识好歹了。玩不到一起去,人家当然也不会跟你聊合作,签合同。 顾深本来就有意找个固定的挡箭牌,夏子安出现的时机刚刚好,所以后来顾深每次来都“点名”了要夏子安陪着。两个人相安无事的过一晚上装装样子,第二天出去的时候该应酬的应酬,该陪酒的陪酒。 谁也碍不着谁。 一根烟很快被分食而尽了,顾深将烟蒂丢进烟灰缸,轻轻靠在后面的沙发靠背上,“本来没想让你撞见这么多糟心事,吓到没?” “顾深,”许柯微微侧着身子看向他,“我不是小孩子了,别再拿你那套小孩子理论对付我。” 十七八岁的许柯也许还不懂成人世界的残酷,所以他花了很长时间也没搞明白顾深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决然的提分手。 后来他懂了,转身回去找顾深的时候却找不见人了。 “我今年4月23号的时候就已经满27岁了,”许柯看着顾深,语气有点无奈,“所以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我也能自己看明白很多事情。我不会被一些不好的事情吓到,你也不用挡在我面前蒙住我的眼睛。” “嗯,”顾深冲他笑了笑,以一种兄长的身份,“你是想说你现在长大了么?” “我是想说我都27了,”许柯停顿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接着道:“但我初夜现在还在。” 顾深:“……” 许柯伸手将那张甩在茶几上的银行卡捡起来,夹在指尖,“50万呢,买你一夜,要不要?” 顾深深深看了许柯一眼,看到他喉结上微微泛着点红,再往下看就是像陶瓷一样白皙的皮肤。他曾经摸过,知道那是怎样的触感。也知道被那双手摸过是怎样的好滋味。 再往下想下去要出事。 顾深掩了掩睡袍,匆忙撇开视线,他像饮鸩止渴般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没想到这居然是杯热水。不但救不了火,还让它越烧越旺,“你现在昏了头,不清醒,说过的话都不做数……” “顾深,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要不要?”许柯拿着卡,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你要是不要,我就出去找别人了。” 话兜话绕到了这儿,许柯看顾深还是没反应,作势要起身。 但还没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被一双手拉了下去,他被人抱住陷在沙发里,顾深闭眼咬在他的喉结上,磨人似的吮吸着,“干嘛非逼着我做流氓?” 顾深的睡袍只被一根带子系着,轻轻一扯就松了。 微微的麻痛感从喉结那里传上来,许柯轻轻躲了躲。他探手伸进顾深松散的睡袍里,一路向下,只觉得掌心也在发烫,“谁让你做君子了么?” “就在这里?” 顾深的唇顺着许柯的喉结向下啃咬着,一边亲他一边确认道。 不知道顾深挪到了哪一处,许柯嗓子里溢出一声闷哼,他用手背挡住发潮的眼睛,“不在这里,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撑到去哪儿?” 顾深沉沉的笑了笑,赞赏的亲了亲他,将许柯亲的一颤,“有道理。” 其实现在地点不对、时机不对,什么都不是最合适的。 但他们都不想再等了,已经等了九年了,所有的爱恨痴缠顺着时间的流淌渐渐变的模糊不清,只有身边这个人还是真实的,是能抓到的。 顾深比起许柯更没有经验,他年轻的时候虽然张狂叛逆,但到底什么片儿都没看过,对这事儿连个大概的印象都没有。 事情又来的有点猝不及防,他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要提枪上阵,最后还是顺着许柯的指示一步步完成的准备动作。 床上的被子是黑色的,许柯淹没在黑色的浪潮里,全身都在发烫。 他的手死死抓着被单,头埋在枕头里,血色从后背一点点朝上蔓延。顾深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抵着他的额头,吻也跟着追过来,落在他的脸上,眼睛上,细细碎碎的,带着点珍而重之的小心翼翼。 许柯出了一身的汗,他在迷乱不清中喃喃了一句,“深哥,以后我们一起戒烟吧。” “好。” 被子抖动的更剧烈了,掉了一半在地上。 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像是美梦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两位27岁的老男人顺利破处~ -- 第195页 第94章 进行时 秋天的天总是亮的比较晚,许柯半夜浮浮沉沉的醒过来几次,闭着眼睛叫顾深的名字,在得到回应之后钻到人的怀里,又沉沉的睡过去。 等到彻底睡饱了醒过来已经是下午的事了,许柯脑袋迷蒙着在被子里摸索,把手机找到打开,强撑着精神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手机屏幕——“2019年9月8号,14:35。” “顾深?” 他叫了一声顾深的名字,听起来却根本分辨不清说的是哪两个字。嗓子哑的不像话,一个名字被他喊得支离破碎的,连声调都一口咕哝在了嘴里。 上班去了? 许柯闭眼躺尸了一会儿,死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边缓劲儿。 确实…… 有点太急躁了。 许老师对自己昨晚的表现作出了深刻反思和总结。 放在十七岁,他压根想象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对顾深耍起流氓,还耍的这么理直气壮、无理取闹…… 想起来昨晚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动作,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许老师一点点把自己想的脸红了。 其实之前高迈和徐强都对他或多或少的提及过,说顾深变了挺多的。言外之意他听得明白,是在委婉的劝他放下。 徐强大学也在北京,但跟他之间隔着十几里地,坐公交都得途经好几站。除了徐强特地来找他的那几次,他们在北京几乎没见过面。 有时候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牵绊真的挺神奇的,许柯也想过,尤其是在刚分开的那几年,想他会不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突然偶遇上顾深。 但后来这种念头就随着时间的挪移慢慢消减了,在同一个城市偶遇的几率都不大,就更别提在天南海北的两端了。 以前他们总觉得与对方的羁绊太多,身上密密麻麻的连缠着线,让人喘不过气。但当他们将那些线扯断之后,才恍然惊觉,原来两个人想要断掉联系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人海茫茫,连逢年过节的一句问候都无从谈起。 缘分真神奇。 许柯掀开被子,想下床洗漱一下。一动身子,全身上下都酸痛的难受,他默然片刻,认命的将被子又重新拉上来,靠床头边上想再缓一缓。 昨晚剥落的衣服全被顾深捡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叠的整整齐齐。许柯身上现在穿的白t恤和休闲裤应该是顾深留在这里的换洗衣物,上面还有一层好闻的薄荷味道。 许柯将手机重新解锁打开,刚想给顾深发个信息,却突然惊觉他现在连顾深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分手的时候干净利落的将自己的QQ号连带手机号丢的十分干脆,现在再登自己的那个老版QQ,连密码都忘的一干二净,再难想起。 许柯正埋头摆弄着QQ右下角的“忘记密码”操作,房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两秒过后房门被人从外面轻柔的拉开。 顾深看到许柯醒了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带笑的声音从门口那里传进来,隔着几米远都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高兴,“醒了?饿了没?” 许柯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看到顾同学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顿时心里不平衡了。 许老师视线淡淡的落下去,高冷的连个声都没出。 顾深手里端着杯水,自己先仰头喝了两口,又递到许柯嘴边,晃了晃杯子,“要不要喝点水?” 许柯还是没理,专心致志的看手机,手指在上面时不时的敲动着。 顾深语气颇为无奈,但又带着十成十的纵容,“许老师,我又干什么惹您生气了?您这一下床就翻脸的脾气可真要不得。” “那你以后别上我的床,找别人去吧。”许柯声音虽然还是哑的,但好歹是把话说清楚了,没吞音。 “哟,还真不高兴了,”顾深把杯子举到许柯唇前,哄他:“先喝口水润润嗓,有什么账喝完水再算。” 许柯斜他一眼,就着他拿杯子的动作喝了两口水,说话的时候嗓子总算缓过来了,“什么时候起来的?” “没比你早醒多少,就20分钟左右,”一杯水喂完了,顾深将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问:“还要不要再喝点?” 许柯摇头,看了眼时间,又问:“你今天没工作?” 顾深往床上一倒,“有工作也不去了,天大的事也得等过完这一天再说。” 他把手伸进被子放在许柯腿上,推了推他,“你也别起了,外面下雨呢,再躺会儿吧。” 顾深将身上的外套脱下,三两下钻进被子里跟许柯一起靠坐在床头边,两个人像是刚午睡醒,在雨后的被窝里享受难得的惬意。 这个场景,是他们彼此都肖想盼望了很多年的。 “你还记得我们分手的那天吗?”许柯看着被窗帘遮掩住的窗户,轻声说:“那天也是个下雨天。” 顾深心一咯噔,要算账了。 “记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应道。 “那天的雨真的很大,我去首府壹号拿了几件衣服,然后坐车回了春城。”许柯语气无波无澜,平铺直叙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他亲手将那道陈年旧疤挖开,为的不是让罪魁祸首心疼。只是觉得如果想让旧疮真的完全长好,只能先将他的脓汁挤出来,至于药上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 第196页 “老头去世了,在5年前,医生说他得的是癌症,能撑这么久其实已经算是奇迹了。也是在他葬礼的那天,我才知道他原来有儿子也有女儿,儿女给他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丧事,后面又为了他留下来的那点家产闹得很难堪。” 这个时候最好能来支烟,但一想到已经跟某人约定好了要一起戒烟的,许柯顿了顿,舔了舔发干的唇角,又接着往下说道:“我大学一开始读的是经济管理,读了一年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转去学了医。” “我报了好几个社团,现在会做饭也会画点画。唯一没长进的大概还是人际关系那一块,”许柯自嘲的笑了笑,“大学每个人都挺忙的,我没交到什么朋友,目前为止还有联系的大概也只有宿舍里的那两三个人。” “这些年我遇到了很多人,也收到了很多表白情话,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许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机,上面已经黑屏了,他只能透过玻璃看见自己的脸,“但很奇怪,可能是时机不对,也可能是我自己有问题。” “这话说起来有点矫情,但是……顾深,”许柯短暂的抿了一下唇,“真的,除了你以外我的确没再对别人动过心。” “我现在在北京一家二甲医院的心内科任职,是个小小的医生,没职位没加薪。在北京三环有个小小的房子,租的,住的还不错。” 交代完了,许柯的眼睫轻轻闪了闪,肩颈线慢慢的放下来,总算不那么僵直了。他松了口气,说:“你当年说你那时候没时间没精力谈感情,现在有了么?” 顾深坐在旁边,一直都很沉默。 他以为许柯是要跟他算账,但没想到许柯把伤疤掀开,连看都没让他看一眼,就自顾自的缝好了。 他其实也想说点什么,说当年分手那天我给你打了电话但你没接;说这些年我给你写了很多封信但是都没敢寄…… 但总感觉这些话脱口而出了就是在狡辩,是一种处心积虑的作秀。 毕竟再多的深情藏于暗处也只能感动自己。 就好像许柯也没有告诉顾深,分手那天,在下着瓢泼大雨的街道上,他被车撞了,人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手机也被撞碎了,连渣都不剩…… 成年人的世界,连一句解释都得斟酌再三然后咽回肚子里,与过往一起沦为永不见光的回忆。 顾深心里堵得难受,想张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强这些年常骂他,说他作死,骂他不懂珍惜。 骂的很到位。 其实在别人眼里,一直都觉得顾深是付出更多的那个。 他们都错了,许柯才是。 不管他怎么作死,最后都是许柯回的头,来找他,想带他一起回家。 顾深喉结滚动几番,最后说:“昨晚不是说好要一起戒烟了吗?戒烟,该是一辈子的事情。” 小时候的承诺总喜欢带上“永远”这两个字,可是后来他们才明白,永远这个时间概念太宽泛了,大到没边儿,总觉得空得慌。 顾深不说“永远”了,他说的是“一辈子。” 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他们已经蹉跎了27年,余下可能还有六、七十多年的光阴,足够消磨所有爱恨。 许柯说了那么多过去,礼尚往来,顾深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示点什么。 第一句话就是表忠心,“这些年我真没碰过别人,干干净净的。” 许柯看了他两眼,点了点头:“嗯,从你昨晚的表现里看出来了,确实是第一次。” 顾深:“……你是在变相说我技术不行么?” 许柯绷住嘴角在忍笑,“有一说一,确实有点烂。” 顾深掀开被子,扑向许柯,义正言辞道:“那辛苦许老师跟我多练一练,毕竟许老师也亲身体验过,知道在这方面我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 许柯:“……滚!” 顾深很听话的滚了,连带着许柯一起滚了两个小时。 就因为那天下午的“陪练,”许老师两天没能下床,不得不给医院那边又请了几天假。 过了几天,他找夏子安见了一面。 他给了夏子安一张卡,让他别做酒保的工作了,回去好好上学。 夏子安没收,这小孩儿身上的的确确有着一股倔性,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我不要钱,你和顾哥好好的就行。他真的……很爱你。” 许柯明白这句话中间的停顿是因为什么。他把卡收回去,只留了一张名片,“我在这家医院里面工作,如果可以的话,把你父母接到这里治疗对他们的病情会有很大帮助。” 能做的都做了,许柯踏出咖啡厅,给顾深发了条消息,“事情办完了,过来接我。” 顾深的QQ号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连昵称都没换过,还是当年的“xkdsyw。” 许柯看着这几个字母,突然想起来他们今早收拾房间,翻到了顾深当年的英语笔记本。 一块钱的软面本氧化的厉害,上面歪歪扭扭的英文嚣张却好看。 英语有三大时态——“ed”、“ing”、“will do .” 过去、现在和将来。 从今往后,对他们来说,就只有现在和未来两种时态了。 ——“I’m loving you.”和“I will keep loving you .” Forever.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应该快完结啦~【搓手/】【搓手/】 -- 第197页 第95章 顾先生 许柯手里拿着杯打包的美式,站在路口旁边等人。 这个季节的花园天气气温总是起伏不定,前几天一场秋雨落下,一连好几天气温都很低迷。风一吹,寒意顺着脖子一点点向皮肉内里侵蚀,让人提前感受到了属于冬天的快乐。 许柯本来今天出门的时候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和他读书时候穿的那种款式、材质一模一样,十分简单随意。 结果人还没出房门呢,就被某位赖床不去上班的顾老板一把拽回衣柜前,给他从上到下的裹好了帽子、围巾和大衣。 “把衣服穿好,今天冷,”顾深把许柯裹成粽子后,像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滚回床上去睡回笼觉了,嘴里还在一边迷迷糊糊的解释着,“今天最高气温才20摄氏度,不穿多点可能会被冻成冰雕。” 许冰雕现在被冻的有点懵。 大概骨子里他还是非常享受跟某人抬杠的乐趣,所以今天在出门前他非常不信邪且非常有骨气的把帽子、围巾还有大衣全都脱下来了,并且还十分明目张胆的扔在了家里沙发上,像是种很有力的示威。 其实当他走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后悔了,但为了将抬扛进行下去,他愣是只披着件不顶事的白衬衫顽强的走进了寒风中。 其实有时候人就不能太较劲,不然很有可能会得到一些非常惨痛的教训。 许医生捧着杯将冷未冷的咖啡立在寒风中,在某一刻突然想通了这个道理。 于是,他甩了甩被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指,给顾深发了条语音过去,“你再不过来就等着给你男朋友收尸吧。” 拇指刚松开语音键,车鸣声隔着条人行道响了起来。许柯抬眼看过去,目标车辆的车窗缓缓摇下,某张欠揍的帅脸探头出来,露了个贱兮兮的笑。 许柯楚楚冻人,非常想过去把这人的头给拧下来。 让你今天不给我穿好衣服送我出门! 等了十几秒钟,谢天谢地,红灯终于亮了。 许柯刚想抬脚穿过人行道,就看到对面的罪魁祸首打开车门,徒步朝这边走过来,手里拎着他今天早上脱在沙发上的大衣和围巾。 许柯:“……” 这是在示威吗?这就是在示威吧。 人行道没几米,顾深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大,走的有点急,几秒钟之后就走到了许柯面前。 这人要是第一句话就是讽刺挖苦他,就得挨揍了。 许柯冻着脸牢牢盯着顾深,在心里默默警告道。 “冷不冷?”顾深端着一张脸,语气也是少有的严肃,在摆架子。 还好,虽然说的这句话是句废话,但好歹没—— “是不是成冰雕了?”顾深嘴角微微翘起,伸手轻轻触了一下许柯的脸,轻笑道:“让我摸摸,看我今天早上说没说错。” 许柯:“……” 对付这种人没什么其他的办法,揍一顿就好了。 顾深忍着笑把大衣和围巾给许柯穿好围好,又哄了几句把人哄进了车里。一踩油门,车立马驶进了平阳大道。 “咖啡,”顾深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把保温杯从前座捞出来递给许柯,“猜你喜欢美式的,没加糖。” 得益于刚刚悟到的大道理,许柯这次没再抬扛,老老实实的把咖啡接过来喝了一口,四肢百骸终于开始慢慢解冻,冰雕也慢慢开始化形。 一暖和起来许柯的脑子就立马高速运转,当即就怒道:“你还有时间去买咖啡???” 顾深若有似无的掠了他一眼,“看你早上把衣服脱下来丢在客厅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把热咖啡递给你的这一刻,怎么,不听话结果怎么样?皮的爽不爽?” 冰雕理亏,不想理人。 顾深得理还不饶人,一边看着前方的路况,一边接着道:“有这次教训就知道了,你……哥就是个行走的天气预报,还不用你专门拎着的那种,你走哪他跟哪,这么简便好用你不多用用怎么行?” 许柯用虎口轻轻摩挲着保温杯的金属杯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倏而小声开口道:“我后天就要回北京了,你也跟着一起么?” 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面的交通指示牌上高高亮着红光。 前后的车都很有规律的同时停下来,只有左右两边车辆穿梭不停,交织不清。车内安静了数十秒,许柯终于松开杯盖,神情看起来很冷静,“你要是不想去也行,等我把那边的工作交接一下,到时候我……” 红光变了亮,顾深一踩油门,车子迅猛的向前冲了出去,许柯后面的话被撞回了肚子里。 “我过去。”顾深转着方向牌,他沉着的看着前方,脸上的侧影勾勒出一个微微下曲的弧度,“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花园,总该要出去看一看。” 顾深年轻的时候一直想要逃离花园,没想到最后世事变幻,他莫名被困在这里小半辈子,就这样虚度了他二十七个年头。 没遇见许柯之前的顾深觉得去哪都可以,他想去的地方有很多,但唯独没想过自己最终会在哪座城市定居,就此安稳下来。遇见许柯之后的顾深就只有一个想去的地方——许柯在的地方。 许柯握杯子的手松了下来,搭在顾深的大腿上,他无意识的在上面来回滑动着,像在给狗撸毛,“以后我们总归会一起去很多地方,你想去哪,我都可以陪你。” -- 第198页 顾深静了半晌,像在专心开车,片刻后却又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沉沉应了一句,“嗯。” 年轻的时候,他总定不下性。等遇上那个人之后才有了想去的地方,才开始有了一点称之为归宿的安全感。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27岁的感觉和17岁时一模一样。 他毫无长进,却又爱死了这种顿足不前。 * 顾深要去北京的消息轰动巨大。 首当其冲的就是以马小阳为代表的一大批顾氏企业的员工。 马小阳对自己从秘书直接一步提到顾氏总经理的这一飞升表示了专业上的怀疑,“顾总,我想您应该明白一点,这个世界上目前还没有出现过有人能从秘书直接晋升到总经理的案例。” 顾深喝了口咖啡,啧,苦的,但他还得朝面前的年轻人露出一个甜甜的职业性微笑,“恭喜你,开创了先例。” 马小阳一丝不苟的发型难得的从前面露出一个小尖儿,应该是忧思过度造成的,“顾总,您说实话吧,是不是公司最近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难关?您说出来,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顾深沉吟片刻,点头:“嗯,我最近要追媳妇儿,比较没空。” 马小阳:“……然后呢?” 顾深耸耸肩:“没了。” 马小阳:“……” 马小阳回公司悲壮的向所有员工宣布称顾总裁要单枪匹马的去开拓北方市场了,公司以后大大小小的屁事儿都可以找他解决。 顾氏员工集体消极了两天之后,突然发现……公司和从前并没有任何不一样。 只是马小阳的办公室变大了一点而已。 * 顾深和许柯一起去北京的第一天,忙于给各路人马回消息回到了半夜。 顾深和许柯一起去北京的第二天,还是在给各路人马回消息回到了半夜。 顾深和许柯一起去北京的第三天…… 顾深把手机关机了锁进抽屉里,向后一扑,将许柯扑倒在了床上,“许医生,你明天是不是还有一天休假啊?那带我去逛逛你的学校呗。” 许柯正拿着手机回微信呢,被这么一扑,手机直接从手上滑落下去然后滚下了床。 许柯故作冷淡道:“学校有什么好看的?不去。” “不是吧许医生,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对我这么不耐烦了?”顾深活像个自怨自艾的黄脸婆,“你想想我为了跟你来北京放弃了多少东西,结果你倒好,玩手机回微信看报告,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心上?” 许柯被顾深压在身下沉沉的笑,“好了,演够了没?起来,沉死了。” 顾深头对头,脚抵脚,严丝合缝的顶着许柯,“说,明天带不带我去?” 许柯被抵的脸热,他放缓呼吸,讨饶道:“带你去带你去,可以起来了吗?” 顾深不但不起,还剥了自己和许柯的衣服,抵的更深,“说,刚跟谁发微信呢?笑的这么开心。” 许柯眼尾发红,在身上人一下又一下的颠簸律动中,手指猛然缩紧,死死抓住旁边的被单,他竭力控制着喘息,“没谁……” “没谁?我信么?”顾深动的更厉害了。 许柯仰起脖颈,跟顾深接了一个安静热烈的吻,吻完他全身发汗,像是雪渐渐融化,软成了一滩水,“大学室友,约明天聚会,你去不去?” 顾深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快速迅猛起来,“聚会?那你打算怎么朝他们介绍我?” 许柯汗津津的抱住顾深的脖子,在他耳边喟喟道:“照实介绍。” 顾深被这人撩拨的要疯,忍不住耍了句口嗨,“那像现在这样也要照实介绍一下吗?” “嘶,”顾深身子紧了紧,笑看着许柯,俯下去在他耳边哑声道:“别咬我。” “……” 第二天又是日上三竿才起床,同游校园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顾深正捯饬着该怎么去见许柯的大学室友。 最后捯饬出了规范标准的西装衬衫三件套。 进餐厅门之前,顾深又拉着许柯确认道:“我这样可以吧?不会给你丢人吧?够资格站在你身边吧?” 这几句话在到这儿之前已经被问了千八百遍了,许柯实在没忍住刺了他一句,“我要是说你现在这样不行,你还能回去重新再换一套衣服过来吗?” 顾深反应很激烈,“啊?这样不行?” 许柯叹了口气,决定不跟这傻逼计较,他拉着顾深的手往里走,“放心吧深哥,他们不吃人。” 许冰山在外面好言好语的劝过,昨晚也信誓旦旦的说过要照实介绍他们的关系,结果把人领进去第一句话就是,“嗯,这位是顾先生。” 顾深:“……” 语气淡漠的干脆假装不认识算了。 但那三位室友却好像有点出乎意料的激动,“你姓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有一更的~(说的是12月5号哦⊙▽⊙) 第96章 撩架机 大学是最适用于“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八字箴言的地方。 许柯不用过多介绍,当年的十班之光,这一称号随便拿出去就可以闭眼吹好多年了——虽然十班之光本人并没有感受到这四个字有哪里值得吹嘘的地方。 昨晚许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另外三个室友的属性。 -- 第199页 许医生原话是这样的,“最高的那个是河南的,你可以叫他洛阳之光。第二高的那个是福建的,闽南之光。第三高的那个是驻马店的,你叫他驻马店之光吧。” 不管是哪里的光,反正牛逼就完了。 所以在场唯一一位没有读过大学的顾先生在得知要去会见许医生的大学室友的时候,内心是有点惴惴不安的。 这种紧张是来自于一种对精英阶层的自我否定。 他幻想中的见面应该是对方打着领带一脸严肃的审视着他,饭桌上聊的内容不是国家大事就是股票涨跌。 为此顾总裁昨天晚上还特地去翻了翻那本在手机上保存已久的《经济论》。 直到他此刻看着对面三个穿着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白t恤的眼镜少年,突然怀疑自己昨晚的《经济论》是不是白看了。 顾深将自己的西装扣子一粒粒解开,将没有一丝褶皱的高定西装脱下来,随手搭在高脚凳的扶手上面,终于对那句石破天惊的讶异作出了反问,他笑着,语气很和缓,“姓顾,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顾深年轻的时候身上戾气很重,一句像这样平常的问话说出来的效果都像是在抬扛骂人。 时隔多年,他身上的气质终于和缓下来,愈发透着股岁月积淀的成熟感。也可能是许柯未曾参与过的那些年将他身上这些自带的利刺磨平,对着生人的时候就只剩下遇事的淡然。 “没有没有。”对面的洛阳之光是个瘦高个子,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自带一种不搭脸的萌感。他先小心的觑了许柯一眼,然后对着顾深微笑道:“我们就是对‘顾’这个姓氏天生敏感。” 顾深没有追问这种敏感是从何处生根的,成年人的世界有自己固有的说话之道,哪些话该追问,哪些话题该就此打住都得讲究技巧。 顾深端起面前的酒杯笑了笑,仰头先敬了他们一口白酒,说:“那我还挺荣幸的,因为这个姓就能被你们这么轻易记住。” 白酒的浓度并不低,顾深放下酒杯,面不改色,又径自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这些年也多亏你们照顾了,别的不说,我再满一杯。” 饭桌上的三个人被这一杯杯的敬酒敬的有点懵,他们下意识的想端起酒杯陪着,被顾深一把按住了,“没事,你们不用喝,当我自罚也行。” 顾深一直都挺讨厌应酬,这三杯酒他却喝的心甘情愿。 许柯挑了点清淡的菜夹进顾深面前的盘子里,筷子在白瓷碗上轻点了点,“行了,罚也罚过了,吃吧。” 虽还没明着介绍,两个人这举动也能叫人轻易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三个室友情商都不低,没追问,通通站起身陪了一杯,敬酒的词说的是“百年好合。” 顾深昨晚看的《经济论》还真没用上,对面三个长相清秀的小伙子谈的都是人间俗事。话里两三句离不了柴米油盐、工作婚恋,跟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简单聚会没什么两样。 但顾深也都看清楚了,这三个人的品行都很不错。用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憨厚老实。 怪不得能跟他们家许医生保持这么多年的友好联系。 也要是换个稍微有点个性的,遇上许柯这张冷脸,宿舍关系早八百年就得往世界大战上延伸。 老友相逢,酒桌上氛围很好。顾深深谙酒桌上的劝酒之道,没两下就将几位憨厚老实的地方之光灌醉了。 正经大学生酒量似乎都不怎么行,酒过三巡,一个个烂醉如泥,将初见的那层拘谨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各有各的醉法。 许柯酒量不好,两杯白酒下肚,就有点晕眩的迹象。杵着头看着顾深,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推波助澜造成这一切的顾先生慢条斯理的夹了块糖醋鱼落进许柯面前的菜碟,忍了两个小时终于朝迎面的三个醉鬼问道:“你们为什么对姓顾的就天生敏感?其中有什么渊源吗?” 驻马店之光严格来说还是个学生,正在攻读他们本校的博士,没毕业,没经历过社会险恶,醉酒之后最禁不住被这么问。 他指了指坐在顾深旁边的许柯,说:“之前有好多人朝许哥表白,许哥拿出来搪塞的理由说他们不姓顾。” “我们本来还以为这也就是个借口,”驻马店之光凑近顾深,在他耳边悄声说:“直到有一次聚餐,许哥喝醉了,才告诉我们他原来真的有个对象,姓顾。” “你知道吗?”驻马店之光顿了顿,用一种更小的声音说:“许哥当时还哭了,哭的特别伤心。我们以前都不知道像许哥这样的人还会哭……” 是啊,高考省考第三,大学年年都拿奖学金,转专业弃文从医还能拿到医学的保研资格…… 这样的人就应该随时随地都闪着光才对。 怎么会哭呢? 顾深默然几秒,穿过底下的桌子去抓许柯垂在一旁的手,抓在手里,暖着,拨弄着。 “还有啊,许哥当年转专业去学医也挺突然的,而且他学的专业还是临床医学,巨难!” “转专业之后的课程内容大多跟不上,他那段时间跟疯了一样天天泡图书馆,累的瘦脱了相。” “而且很奇怪,当时他研究的方向还是消化外科,主要学习怎么治胃病。现在居然就职于心脏科,给别人做心脏微创手术,他这么一弹一跳的跨领域别提要费多少心血了。” -- 第200页 “……” 一顿饭吃到晚上十点,顾深去前台付了账,等他们慢慢醒了酒之后又给一个个叫了车。 离别时三个人互相抱了一下,可能是以前有过一些不好的经历,他们不敢过来抱许柯。就跟顾深稍微意思意思了一下,还连带叮嘱着,“以后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顾深点头,“肯定会的,也没多少年了。” 看着载他们的车一个个走远,顾深这才驱车带许柯回家。 许柯那个三环外租的房子被收拾的挺好,就是有点远还有点小。许柯在车上眯眼睡觉,顾深就一直匀速行驶,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许柯一喝完酒就非常乖,想听他说什么他就搜肠刮肚的说什么,平时的那股冷调劲儿全都没了,整个人乖软的不像话。 唯一令人苦恼的是——他不断片。 学霸的脑子可能就是比较好使,不管醉酒前发生的什么,他只要好好回想一下,就能想起来个大概。 于是第二天顾老板就被收拾了。 “你昨天是故意把他们灌醉的吧?”许柯坐在餐桌面前,小口小口喝着牛奶,顾深正围着围裙,在煎鸡蛋。 “怎么可能,”鸡蛋两边被煎的金黄,顾深将两个心形的鸡蛋盛起来,关火,手脚熟练的端到餐桌上,抽了张纸在擦手,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有把你室友灌醉的想法?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顾老板临危不乱的拿叉子叉面前的意大利面,话说的跟真的一样。 许柯哼了一声,“说吧,昨天打听出来什么事儿了?” “也没什么事儿,”顾深端起桌子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就是知道你们学校之前有个滑板社的小学弟一直在追求你。” 柠檬水真的很酸,顾深啧了一声,问道:“那小学弟这么多年死心没?现在谈了恋爱没有?不会还惦记着你吧?” 许柯吃了口煎蛋,斜了顾深一眼,“你居然好意思问我这些?你不还有个没过门的未婚妻?还有个想对你以身相许的夏子安?你这些破事我说什么了么?” 顾深十分急迫的为自己辩解道:“未婚妻的事儿就算了,夏子安那孩子哪里喜欢我?许医生你不能为了想赢我就给我乱扣帽子。” 许医生非常想送这位睁眼说瞎话的人去看看他们医院的眼科,但这句话的确无理可证,许医生无语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找茬:“快点吃!上班要迟到了!!” 这拌嘴拌的相当幼稚。 顾深忍着笑:“……哦。” 事实证明亏心事真的要少做,顾深拌嘴拌赢了但得意没两天就惨遭翻车。 那天是风和日丽、阳光正好的周末午后,许柯拿着他的手机阴恻恻的看着他,脸上表情十分、非常的捉摸不定。 顾深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问:“怎,怎么了?” 许柯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气势很足,“演戏演的开心吗?你故意跟他们串通好了骗我是吧?” 顾深头皮发麻,迟缓的问出一声,“啊?” 许柯像捉奸在床一样,冷冷的丢出一个,“你自己看。” 顾深纳闷的把手机打开,上面的页面直接就是许柯刚刚锁掉之前看到的东西——与微信联系人徐强的聊天页面。 儿子:啊,深儿,你真的把小同桌追回来了?怎么追的?不会真是骗回来的吧? 儿子:你真拿你未婚妻那事儿骗他?这不太好吧。 儿子:不过能追回来就行,牛逼啊兄弟。九年了还能破镜重圆,哥们儿谁都不服就服你。 儿子:不过也是我这僚机当的好,多亏了我给高迈放消息。 …… 顾深:“……” 徐强还是十年如一日的会拆台,这他妈也好意思称自己是僚机??? 第97章 虐狗记 徐强此人,也是个奇才。 读书时候一天天偷鸡摸狗,不务正业。作业没一次按时交,纪律处分一堆纸都写不完。平常最爱干的事除了打游戏就是撩姑娘,整天不着四六,没个正行。 他打架不行但因为欠了一身的情债而招致多校追杀,顾深当年百分之八十的架都是为了这货打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在诚关依旧是赫赫有名的学神。 诚关理科实验班出身,无论大考小考,从没掉出过年级前十,成绩发挥的相当稳定。参加过大大小小十几次竞赛,其中10次陪跑,但好歹还是拿了个物理二等奖和生物一等奖回来,全都是省级。 高考以596分的高分成功被第一志愿录取。入学后,积极组织开展学校各项活动,是他们学校第58届学生会主席,第56届广播台台长。 大学专业读的是机电,主要研究怎么制造机器人。但由于在学校的摄影社玩过一圈,就此深深迷恋上了摄影。在读期间经常翘课出去拍照,最后挂科挂的相当壮观。 现在,是一名自由摄影家。每天穿梭于祖国的大好河山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去过漠河最北端的小山庄,也去过曾母暗沙的南方群岛看海,有时候会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失联状态,经常性的十天半个月联系不到人。 所以顾深也是很服,徐强都他妈忙成这样了,居然还有本事对他的感情生活造成一系列的不良影响。 可能这就是亲兄弟吧,以前坑他钱,时隔多年,还能逮住他往死里坑。 -- 第201页 由于许医生前几天早上刚尝试了一次哑巴吃黄连,直到现在后劲都没消,所以借题发挥发挥的很彻底,已经好几天没拿正眼瞧过顾深了。 许医生的无理取闹闹的很有水平,简直是无师自通。 一开始是端着一副被渣男深深伤害过的受害者心理,张口闭口就是,“顾深,你没有心。” 随之许医生用他惯有的冷腔冷调细数了一下自己得知顾深要结婚时的心理历程,其悲壮程度差点没说成自己当即就要跳楼自杀。 顾渣男被说的毫无还口之力,只能乖乖站在一旁挨训。 最后,许柯用一种“你跪安吧,我想静静”的神情语态将顾深赶走,就此单方面开启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战模式——主要是正式开始享受某渣男心怀愧疚的胜利果实。 徐强当时还在西双版纳拍动物大迁徙,在得知自己兄弟被自己狠狠阴了一把之后,还算有点良心的给顾深打了个慰问电话。 “那个,深儿,”徐强在夜晚下的沙漠帐篷旁边坐着,点了根烟,心亏的很,“你跟小同桌现在还……好吧?” 顾深听到这货的声音就来气,阴阳怪调的说:“托您的福,他已经48个小时没理过我了。” “啊,这样啊,”徐强被噎了一下,然后稍稍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兄弟这不也是为你感到开心所以才给你发消息表示祝贺吗?我哪知道这么巧,你手机刚好被小同桌拿着玩。” 顾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继续阴阳怪调,“那我谢谢您了,百忙之中还记得过来掀我老底。看来我越是过的顺心,您就越是过的不满意。” 说到最后还是气不过骂了一句,“吃饱了没事干是吧,非得作妖?” 徐强被这一句句堵的哑口无言,最后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么样,“哟,那我好好跟您道句歉行了吧?” “犯不着,”顾深这时候开始摆起当家的架子了,“他嘛,冷个几天就没事了。我跟你说,冲许柯这脾气,就不能惯着。” 徐强听他瞎逼逼了一会儿,最后忍笑道:“深儿,你说这话不心虚吗?谁都知道你们家是小同桌说了算,你在这儿跟我摆谱,我转头就把原话一字不落的说给小同桌听。”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顾深恼羞成怒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让徐强乐了半天,“你他妈敢告状,咱俩就绝交。” 徐强猛吸了几口烟,看着远方连绵不断的沙丘以及漫天的落落星辉,对着手机轻声道:“深儿,跟小同桌好好过。我觉得吧,没了他,你都不是你自己了。感觉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的你了,他一回来,你就又变成顾深了。” 顾深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您这是在吟诗作赋?什么时候改走抒情路线了?” “滚吧,”徐强笑骂了一句,嘬了口烟,对着西双版纳的夜空吐出一口轻薄的烟雾,“我跟你说认真的呢,好不容易把人追回来别到时候公司又出了什么问题再丢人家一回。” 徐强这句话说完,那头的顾深没了扯皮撩架的兴致,仿佛一下被人戳到了痛点,打在心里受着闷疼。他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拨弄着沙发上的空调遥控器,半晌才沉沉应上一声,“嗯。” 徐强叹了口气,“其实你俩之间吧,也是真奇怪。这么多年都没放下对方也都这么多年狠着心不去找对方。直到你靠着结婚这个引子把人逼回去找你,居然这么快就又好上了,我作为局外人都有点晕,实在看不明白。” “不过你当年提分手那确实是情有可原,”徐强回想着九年前自己得知顾深公司面临的困境时,还是觉得有点心有余悸。他吸着烟,说话的时候一停一顿的,“毕竟,你当年差一点就要坐牢了,不想连累人家赶人家走确实没什么毛病。” “所以,”徐强语气里藏不住的揶揄,好奇的八卦道:“你是不是就是用这个理由把小同桌追回来的?” 顾深手里转着遥控器,漫不经心的答道:“没有,那事儿我没跟他提过,你也别跟他说。” 徐强呛了口烟,“嗯?不是,你没跟他说你当时过的那么惨呀?那你是靠什么把他追回来的?” 顾深慢慢悠悠的丢下两个字,“美、色。” 徐强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行了吧,你这臭不要脸的脾性又被小同桌给养回来了,真烦人。” “对了,小同桌现在不没理你吗?”徐强开始操着老妈子的心,“你拿这个去卖卖惨,绝对有用。” 顾深靠在沙发靠背上,第二次警告徐强:“都说了别跟他提这事儿,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有什么好提的?” “不是吧不是吧,”徐强惊了惊,“这还是我那杀人诛心的顾老板吗?你什么时候改吃素了?你要肯再多耍一点儿小心机在小同桌身上,现在也不至于被赶到沙发上窝着。” 顾深看着自己身上此刻搭着的薄毛毯,怔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沙发上?” 徐强一副了然的语气,多少有点心疼自己的发小,“我还知道你现在有点冷,刚听到你第三次打喷嚏了。不是吧,小同桌连床被子都没给你啊,这也太狠心了吧?” 顾深:“……” 顾深并不想让徐强欣赏他的窘迫,“反正别告诉他那些事儿。我是要跟他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那些不怎么正当的小心思耍一次就够了。” -- 第202页 徐强听完怔忪了一会儿,吸了手头上最后一口烟,“你知道吗深儿,之前你不是让我去找小同桌,劝他放下你重新开始吗。我就跟他说你现在变化挺大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应该都听得懂。你知道他当时跟我说什么吗?” 徐强现在想起来当年许柯跟他说的话,依旧会有一种震撼感。 那大概是许柯跟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他变了没关系,因为我也会变。世界上没有东西是会停滞不前的,我们只能期盼着自己都能变得更好,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刻相遇,以一种崭新的自己再来相互认识。所以,我会等他,等很多年之后的他。我期待着,很多年之后的许柯会跟很多年之后的顾深重逢,他们一定会再次相爱。” 时隔多年,徐强将这段话重复的一字不差,“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撼吗?妈的,就因为这个我当时可想谈恋爱了。” 顾深沉默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徐强下意识的又摸出一支烟,刚点上塞嘴里,就听到对面的顾深说:“别吸烟了,吸烟对身体不好。” 徐强被烟呛了一口,“你这老烟枪跟我谈这?” 顾深慢条斯理的说:“我不吸烟了,戒了。” 徐强轻笑一声,刚想顺着话头嘲讽顾深两句,就听到对面的人接着道:“我跟他约定好了,要一起戒烟,戒一辈子的那种。” 徐强:“……” 顾深又说:“被人这么管着其实挺烦的,但没办法,我就愿意这么惯着他。” “……”徐强面无表情的对着手机说:“信号不好,挂了。” 顾深看着被挂断了的电话,笑了笑,啊,这种感觉又回来了,真好。 徐强本质上有一种操不完心的老妈子属性,他被顾深虐完之后,又觉得顾深跟许柯冷战的原因还是在他,于是又给许柯去了通电话想稍微解释一下。 徐强殷切道:“小同桌,你没生气吧?” 许柯正趟床上看新闻,“嗯?生什么气?” 徐强:“就是听说你跟深儿正在冷战?你别生他的气,他这么做也是因为没辙,你也知道他这人,死活拉不下脸来找你,于是只能想出这么个破主意。” 许柯喝了口水,缓慢道:“我没生气,你可能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情侣之间偶尔这么冷一下是情趣。” 徐强:“?” 许柯很难给单身狗讲明白这个道理,“总之,我冷着他他应该还挺高兴的。他很享受这种哄我的感觉,我也很享受这种被哄的感觉。这么解释你懂了么?” 原来如此。 徐强非常深刻的意识到是自己多事了,他礼貌而不失优雅的挂了电话,现在很想打一下120。 救命,这里有人要杀狗! 你知道吗,西双版纳的夜晚真的有点冷……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章,谢谢各位小天使一路陪伴到这儿,后面可能会陆陆续续更几个番外,你们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在评论里说一下,然后这篇文就彻底完结啦~ 第98章 归来客 爱情使人滋润。 徐强说的没错,去北京后,顾深的确被许柯养回来一些非常不好的习惯。 比如这个人一天要发十条朋友圈,从早上的晨曦到晚上的黄昏,有时候是他亲手做的大餐,有时候是许医生心血来潮煮的小粥。 林林总总,大事小事,使人眼花缭乱、脉搏喷张。 一些日常生活小照片发了也就算了,就当他是在记录生活。但这人总还要骚里骚气的配上一些文案,比如:“哇,这朴实无华的小米粥好暖胃,猜猜是谁做的?” “看朝阳区的夕阳!别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溜达,问就是接某人下班。” “许医生的手艺vs我的手艺,好吧,许医生赢了(要是我不承认某人赢,某人又要拉着我吵架【无奈/】【沧桑/】【点烟/】)” “……” 不得不说,这波秀恩爱的操作真的很溜,顾深朋友圈的一大票单身狗成功记住了他的名字,并把他加入了暗杀名单。 许柯有时候真的不想如此丢人现眼,倒也好、言、好、语的劝过某人收敛一点,“你要是敢再拿与我有关的任何东西发朋友圈,我就把你头给拧下来。” 顾老板拿着手机缩了缩脖子,感到十分非常的委屈,“别人在朋友圈秀了二十几年了,轮到我了我也试试不行吗?” 二十几年? 这信口拈来的本事有点强。 “谁在朋友圈秀了二十几年?”许柯纳闷道。 顾深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徐强呗,他从幼儿园就开始跟小女孩拉手谈恋爱了,每天至少要跟我秀三遍他女朋友的手怎么怎么软。” 远在天边,无辜躺枪的徐强:“……” “徐强女朋友谈了少说也有一个连的了,从五岁就开始在我耳边唠叨,每换一个女朋友就要跟我分享他的喜悦。不争馒头争口气,”顾深一脸的决然,“不气死他算我输。” 原来如此。 许柯终于明白顾深为什么有如此强烈的表达欲了。 虽然他对顾深幼年的遭遇表达了深深的同情,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许顾深带着他一起丢人。 许柯瞥扫了顾深一眼,一脸淡漠道:“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你不行。你想丢脸可以,别拉着我一起。” -- 第203页 许医生说话从来不懂得委婉,但在外面已经很少像现在这样直接开口刺别人了。唯独家里的顾先生还有这个“荣幸”,孤独又幸福的享受着这独一无二的特权。 顾深看了不近人情的许医生一眼,两人彼此静立着对峙了几秒钟,最后年长的本着爱幼的原则,妥协道:“行,不发朋友圈就不发朋友圈,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许柯看着这人一脸深知悔改的样子,心存疑虑的鸣金收兵了。 结果刚消停没两天,他偶然无意中翻出来某人的微博账号,里面最新一条动态是:“许医生不让发朋友圈,没关系,咱们微博接着更。” 许柯一头黑线:“……” 妈的,谁来把这货给我拎走? 除了一些问题不是很大的坏毛病之外,严格来说,顾老板本人还是一位相当称职的二十四孝男友的。 一日包三餐,每天负责接送许医生上下班,从不迟到误时。没事的时候就打开食谱学学新菜,厨艺水平直逼五星。 许柯周末放假的时候,就带着顾深一起出去转一转、玩一玩。他们去逛许柯之前就读的大学,一起在学校篮球场上和那些没毕业的年轻小子打篮球,一起在学校外面的兰州拉面馆吃上一碗味道陌生的热乎拉面。 这次,终于有人记得帮许柯加醋,尽管他现在已经很能吃辣了。 这种日子逍遥的简直像神仙一样,一过起来就想它能这么一直没完没了的持续下去。 他们用了九年的时间来放空自己,来忘记那些溃于骨血的深烈磨痕。最终终于于时光深处拾回彼此,幸好,再回首彼此依然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时。 * 北京的天气一到冬天就骤然冷冽下来,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天地间茫茫一片,冻得人不知东南西北。 它的这种冷不似南方的湿雾小打小闹,顾深出门一趟简直命都冻没了半条。 顾深在南方生活了二十几年,饶是他身体素质再好,也没有在短时间内迅速适应北方陡峭严寒的能力。 于是在第一波寒潮到来之际,他首当其冲的中招了。 顾少爷头昏脑涨,双目失神的半坐在床上,嘴里像叼糖一样叼着支温度计。 许柯倒了杯热水,推门进来,看着他没精打采的样子,重话都没法说的出口,“温度计含多长时间了?” 顾深伸手把温度计取下来,匆匆看了一眼,“38度2。” 许柯把温度计从他手上拿过来,看着他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手伸进去,被子盖好。” 顾深乖乖的应了,他看了眼时间,声音蒙在被子里,瓮翁的响起来,“你今天不上班吗?” “请假了。”许柯皱眉,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吐?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不去不去,”顾深之前动过两次不大不小的手术,彻底被医院搞怕了,他第二次出院的时候曾经发过誓,这辈子要是得了吃药就能治好的病,绝对不会去医院打针。 “我其实没事,吃点药蒙头睡一觉就好了,你上班去吧,不用特地留下来照顾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顾深平常说话的嗓音沉沉的,听起来就很有磁性。感冒后说话总是带着鼻音,每个字的尾调都在往下沉,听起来就透着一股憔悴和疲惫。 “嗯?”他看着许柯没动也没说话,出声问道:“怎么了?” 许柯看着他,心里突然溢出一种久违的叫做“心疼”的情绪。 喝酒喝了个胃出血,做手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有人陪着吗? 疼吗? 当时……有想我吗? 许柯坐在床边,专注的看着顾深,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前倾,将额头贴住顾深的额头,紧紧的靠在一起。 这个姿势,他们几乎是脸对着脸,许柯的唇抵靠在顾深的唇上,说话都像是在接吻,“深哥,你知道你昨天晚上做梦了吗?” 顾深浑身都在发烫,被许柯这么抵着,后背都开始在发虚汗。 他微微侧了侧头,许柯的唇就落在他的脸上,然后他才哑着声音说:“不知道,我做什么梦了?说梦话了?” “说了,”许柯低声喃喃着,伸手将顾深的头摆正,薄唇轻擦过顾深的唇线,缓声道:“你知道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 从读书那会儿顾深就看出来了,许柯哪是什么冰山,内里明明是缠人的妖孽,会勾人的紧。 他被勾的心火难耐,终于忍不住狠声道:“离我远点儿,感冒了,传染!” 许柯笑出了声,自顾自的沉声低语道:“你昨晚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总共叫了32声。” 顾深此刻很想找个地洞钻出去,他沧桑无奈道:“柯儿,分分情况好吗。我要是没生病现在就该起来干你了,这些话能不能等我好了再说?非得挑现在撩我?嗯” 许柯的手伸进被子,非常有目的性的找到了目标位置,他隔着裤子耍了会儿流氓,快把顾深逼疯了。 许柯笑了笑 ,压着声音说:“没错,就故意挑现在招的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顾深躺平了,他在虚虚实实的冰火两重天中出了一身的闷汗,到最后翳张着双眼,眼尾发潮的看着许柯,“我是不是这阵子又有哪儿惹到你了?宝贝儿,你这到底想干嘛啊?” -- 第204页 许柯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压在顾深身上,他扣住顾深的脸,闭眼吻上他的唇,模糊不清的呓语道:“没什么,就想跟你一起发个烧。” 顾深整个大脑都是蒙的,只在最后才听清楚许柯不轻不重的一句低喘呢喃,“放心,不劳累老弱病残。” “……” 顾深到底是学识浅薄了…… 他看着许柯坐在自己身上,汗水沿着脸侧缓缓滴落,脸上的红晕漫到耳尖,连成一片。 这才终于明白许柯口中的“不劳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深在沉沉浮浮中迷迷糊糊的意识到一个真理:多看片儿是真的有好处…… 在许医生实践水平与理论水平相持一的情况下,顾深这次感冒几乎没怎么吃药就好了。 受这次感冒事件的刺激,打开了顾深向新世界摸索的大门。 众所周知,在这一方面,顾深的学习摸索能力一向惊人。自此,许柯那个蜗居的沙发、地板、餐桌都再也不能直视了。 * 时间缓缓流淌,向前奔流不息。与爱人携手相伴的日子是不记做时间的计量单位的,顾深他们感觉只不过是过了短短那么一瞬,但很快就到了新春元旦。 元旦前一天,顾深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但他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却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许多许多年。 顾楚轩的声音苍老了许多,但仍然带了股习惯性的强势,“……公司最近怎么样了?” 二十七年了,父子俩还是不擅于沟通交流,电话的开头就生硬的要命。 顾深清了清嗓子,说:“挺好的。” 顾楚轩:“……” 一段尴尬的沉默过后,顾楚轩在电话那头轻叹了口气,像是一种无声的妥协。被亲儿子拆台拆成这样,他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直入主题的问道:“听说你去北京了?” 他顿了顿,又说:“小柯现在在你旁边吗?” 顾深心尖一跳,他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正剥着橘子的许柯,沉声应道:“不在。” 他不知道顾楚轩信没信,只是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 电话那头只是沉默了一瞬,随即说:“过年你们回来吧?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不知道这孩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过年你把他领回来见见我。” 顾深正要开口拒绝,他嘴里还没吐个音儿出来呢,电话就被挂断了。 许柯剥完橘子,随手塞一瓣儿到顾深嘴里,看他脸色不对,问:“谁打的电话?” 顾深咬一口橘肉,咬出一口甜腻的汁儿,满嘴都是甜味儿,他怔了一会儿,说:“顾老太爷。” 顾老太爷现在年过半百,蹲过三年局子,出狱后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过起了闲云野鹤,超脱自然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其实他只是回了老家,守墓钓鱼,伴着座老城想就此安度余生。 说来也很可笑,他当年拼了命想从这座小城里走出去,一门心思的想出人头地。但最后还是选择落叶归根,把这里当做自己百年之后的埋骨地。 顾深不知道顾楚轩清不清楚他和许柯之间的这些爱恨纠葛。 可能是知道一点的吧,但不怎么想拆穿。他自己的情路就够坎坷的了,情爱这些东西他花了一辈子也没看明白,干脆就不多想了,顺着稀里糊涂的多个儿子而已,反正亲生的那个讨债鬼他也不想认。 所以他没有多提,只是叫顾深把人领回去一起过年。 许柯一开始是不想回去的,一走这么多年,哪儿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再回去认爹。况且跟人家儿子关系这么多年也一直不清不楚的,当初是年纪小没办法,现在他是再不敢撑着脸皮见顾楚轩了。 但好在顾楚轩还有个会挑事的儿子,他没卖的惨顾深帮他卖,“老同志这么多年没过过一个团圆年,我都可以想象出来他一个50多岁的老头子,过年连顿年夜饭都没有,对着一碗清汤寡水的泡面,想想就觉得惨……” 许柯:“……” 许柯最后被磨得没办法,跟顾深订了两张机票,元旦那天一早就回了趟春城。 多年之后再见顾楚轩还是跟当初一模一样的感觉,事实证明,一个人的音容样貌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而变幻,但身上那股被岁月磨砺下来的沉淀是不会变的。 顾楚轩虽然蹲了几年牢,但身上那股风度儒雅的气质却一点没变,坐在酒店里还是如同当年一样的风度翩翩。 “顾叔叔。”许柯站在顾深身后,怯怯喊了一句。 顾楚轩脸上的皱纹骤然漾开,很和善的对许柯笑了笑,“坐,小柯啊,咱们好多年没见了,你都跟我生分了不少。” 亲儿子听到这话实在没忍住吐了句槽,“你俩当初本来也不怎么熟吧……” “顾深!”顾楚轩换脸比换天还快,“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顿团圆饭?!” 一顿饭到最后吃的也还算其乐融融,顾深驱车把顾楚轩送回家,然后将车随处停靠在路边,跟许柯一起沿着春城的小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好多年没回来了,春城这边变了不少。”许柯看着建起来的高楼大厦,顿觉陌生。 “是啊,但还好是变的更好了。”顾深说。 他们沿着街道走了一路,顾深看着手机上弹个没完的新消息,打开细看了两眼,说:“班群里说明天一起回学校去看老梅他们,去吗?” -- 第205页 “去吧,反正刚好回来,这里离花园又不远。” 顾深刚在键盘上敲下“我们也去。”就看到一群人在起哄,说到时候穿着那年运动会下发的奖品背心,搞个青春怀旧趴。 “操,他们说要穿那件印着自己名字的运动背心去。”顾深有点惊愕,“突然就不是很想参加了。” 许柯也有点懵,“消息发出去了吗?撤回吧。” 第二天一早天朗气清,骄阳沿着地平线缓缓升起。顾深和许柯被接二连三的电话铃声闹醒,被逼的毫无办法,只能被迫参加了这次冠以“青春怀旧”名头的中二聚会。 顾深车开得快,他们到的比较早。 走进诚关大门的一刹那,让人不禁有点恍惚,仿佛他们从未毕业,还是那个为了几张试卷就头疼到睡不着觉的青稚模样。 “深哥许哥,你们怎么到的那么早?”身后有高昂笑声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跟在后面,声势浩荡。 顾深他们回头,发现那群人一个个内里都穿着写着自己名字的运动背心,中二气十足。 “你们两个怎么没穿背心啊?”高迈走在最前面,露了个不怀好意的笑,“没事,我这儿还有多的,一起穿啊。” “……” 傻逼才跟你一起穿。 “快跑。”顾深说。 许柯站在远处,把手递给他,顾深拉过他的手就往校门口跑。掌心交叠,像极了他们曾经一起放学回家的那些夜晚。 这一刻就好像中间空白的那几年如虚影一般,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末初秋。顾深趴在座位上睡了场觉,醒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少年人的侧脸。 我还是喜欢你,连同那个十七岁的自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不定期掉落,状态好的话能尽快将番外补完,状态不好,可能会等一阵子。(也可能没有o(╥﹏╥)o) 下篇开《双面影帝》,文案在专栏,大致就是讲一个富二代包养了一个老男人,结果那个老男人成了影帝,变得有钱又有名的故事~ 年上!!! 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摸过去收藏一下哦,么么` 开新文和更番外都会在微/博冒一下泡的,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去康康,欢迎来勾搭~ wb:@晋江那棵坟头草 最后谢谢所有翻开过这篇文的小天使,有缘的话下本见,mua! 第99章 番外一 2011/9/21 柯儿,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正在做什么,我他妈居然在写信!想当初读书的时候,我连作业都懒得抄,一看到要动笔的东西就头疼,现在居然整起了这么文艺的玩意儿。 啧啧,别说了,我都有一点受不了现在的自己。 总之吧,我就凑合写写,反正你又看不到。 嗯,怎么开头呢?我拿着笔都干坐在这儿20分钟了,像个傻子似的在外面吹风。好像有挺多话想说的,但又不知道该从哪写起。 你也知道,我语文水平不太够,邓老头的课当初一节没听,现在……还怪怀念的。 当然不是怀念上课啊,就是挺怀念在上课的时候开小差的。一想到这个,我就又开始郁闷了,你说,我一连高中都没毕业的人,走出去简直都不好意思抬头——虽然我之前也不太拿这个当回事,但是全班四十个人,就我没读上大学。 他妈的,莫名觉得自己低了一截。 提到这个,我就想再骂顾老头几句。 emm…… 但这么做是不是显得有点不太孝顺?还是算了。 哎,随便吧,还是骂几句,反正我以前也没少骂。 你也一直都知道,我跟他关系本来就不好,从小跟他一直闹到大,我估计他在背地里也没少骂过我。 骂他什么呢? 突然又有点词穷。 其实吧我前几天去看过他,就在你走后的那天下午。 怎么说呢,我本来还挺想当面骂他几句的。要不是他公司出了乱子,我也不至于去收拾他留下来的烂摊子,没准现在,我们可能会一起走在学校的小路上,一起看月亮…… 算了,不提了,一提就怪想你的。 你知道吗,他现在老了很多,你要是再见他都不一定能认的出来。 我跟他说什么他好像都没听见,只在最后提到你的时候,他才有了点反应,问我你怎么没一起去看他。 我跟他说,我把你赶出家门了,以后你再也不回花园了。 放心,老家伙心里透亮着呢,不会觉得你是大难临头自己飞了。他只是皱了皱眉,问我有没有给你足够的生活费。 哎,看到他那样,我也不忍心说什么重话了,毕竟这路是我自己选的,怪谁怨谁好像都不太应该。 很多人都问我后不后悔,其实没什么好后悔的,每个人生下来可能都有自己的宿命。我以前不太信这个,但现在开始慢慢的信了。 要说有什么遗憾的,可能就是因为选了这条路把你弄丢了吧。 尽管好像已经说了无数遍,但还是想跟你说声抱歉,我以前信口说的那些承诺好像没一个实现的。 很抱歉啊。 说好要带你一起去看看永远的,但永远真的太远了,远到没边…… 对不起。 我爽约了。 前几天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也别因为这个怨我恨我。我只是有点胆小而已,也赌不起。 -- 第206页 你要是因为想陪着我不出去看一看的话,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我找老梅打听过了,你改志愿了,填的北京。我没问他你填的哪所大学,不敢问,怕知道了之后忍不住去找你。 可能以后再也听不到你叫我一声哥了,但还是想说最后一句: 别怨哥。 哥爱你。 好了,给你讲讲我现在在哪儿吧。 我在市医院外面的公园里,这亭子通风特别好,我出门的时候没披外套,现在快冻死了。 放心,没生什么大病,就是累的。 本来去医院开了点药,但吃了几天越吃越严重,开会的时候直接朝地上华丽的倒了。 也是丢人,当着十几号人的面,我他妈……摔的那么轰动。 简直了。 更可怕的在后面,给我看病的是个戴着老花镜的古板老大爷,张口就说我精神有问题。 他透过那副反光的老花镜看我,吓得我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 不过诊断出来的结果跟这也隔不了多少,这个病的专业名词我就不跟你说了——关键是名字有点长,我自己也没记住。 老大爷问我是不是有心结,我什么都没跟他说,关键是也不好张口。他这个年纪的人了,肯定接受不了这些。 他见我没回答也没追问,就告诉我可以写写信,排排压,对病情有好处。 我左思右想,还是想给你写封信。 信纸是在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买的,5块钱里面有10个,上面的图案是副山水画,挺好看的,我猜你也会喜欢。 我一口气买了100块钱的,想着以后可以慢慢写。便利店的老板给了我一个大塑料袋,还以为我是去搞批发的。 写到现在,我发现这玩意儿好像真的可以减压。 那我这也不算乱花钱了。 公司最近不太好,具体情况就不跟你说了,省得你操心。 不过放心,我能解决,都是些小问题。 好了,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再写下去我这双手就可以不要了。 今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好圆,不知道你那边看不看得见…… 还有句话忘了说: 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想念许柯老师的第5天。 —————————————— 2012/4/23 柯儿,生日快乐。 仔细想来,我们好像还没有在一起完整的过过一次生日。 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当初遗憾更多。 最近公司的情况越来越好了,我的病也越来越好了。 别担心,一切都好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杨医生跟我说要学会适当的奖励自己。 所以—— 我来北京了。 现在…… 在距你不到1000米的酒店里。 我今天看见你了,在你们学校的颐和园路上。 你拿着本书,走的有点快。穿着件褐色的长风衣,走路带风,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你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其实当时差一点就没忍住要上去见你。 但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看到有一个滑滑板的男孩在跟你打招呼,似乎等你等很久了。 我看到他很熟稔的搭上你的肩膀,旁若无人的跟你说着悄悄话,眼睛一直围着你打转。 那一刻,我就看清楚了他对你的心思。 很正常,总有恒星会围着太阳转的。 男孩儿长得挺好看的,在你们学校似乎也挺出名。 你们站在一起…… 很般配。 我…… 原谅我说不出什么祝福的话。 唯一能说出口的还是那句:生日快乐。 希望你每天都快乐,即使陪在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 ——想念许老师的第219天。 —————————————— 2014/7/11 抱歉,似乎有好几个月没给你写信了。 最近做了个手术,胃出血,问题不大。 就是做手术的时候挺疼的,我事先跟医院打过招呼,没用麻醉剂。这阵子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疯,就想疼一疼。 这几天花园都在下雨,可能是那一年落下的毛病,一到下雨天,我就好想你,发了疯的想,拼了命的想。 前几天我做梦,梦到你来看我,就在这间病房。 我当时晕晕乎乎的,有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就咬了你一口。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有点惴惴,又生怕这是真的。 结果醒了之后没看到你。 幸好是个梦…… 上封信里跟你提到过,我挑了个植物在养着,是盆仙人掌,名字叫小翠。 以前就想过我们以后一定要一起养个小玩意儿,现在……也算是变相完成了当年的目标吧。 至于为什么叫小翠—— 我听人说,贱命比较好养活。 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拿盆仙人掌当儿子。 顾老同志上个月出来了,不知道在里面受了什么改造,也可能是我太久没去看他,他又变了很多,仿佛换了个样子。 现在,似乎到了化境,特别看得开。 我本来还在思虑以后跟顾老同志两个人要怎么相处,我俩互相都看不对眼,怕住在一起迟早打起来。 但顾老同志给指了条明路—— -- 第207页 他要回春城,去给吴姨守墓。 挺好的,我毫无异议,当天就亲自开车送他回了春城。 我突然发现我们的父子关系现在变的还挺和谐的,不比徐强,他跟他爸妈最近又在闹断绝关系。 因为这小子好好的大学不上,跑去玩摄影,挂科条一整盒直接从学校快递到了他家。 我要是徐强他爸,迟早也得被这败家玩意儿气死。 不过我也挺羡慕他的,他给我寄了很多沿途旅行的照片,有山有水,有云有海。 妄想一下,万一以后有机会,我想跟你一起去一趟香格里拉。 再妄想一下,希望能和你去所有想去的地方。 ——想念许老师的第663天。 ————————————— 2017/9/15 许老师,不,现在应该叫你许医生了。 我记得你大学一开始学的是经济类的专业,没想到最后居然转了医科,当了医生。 你入职的医院我去看过,环境很不错。 我看着你穿着白大褂坐在就诊台前,戴着副银灰色的眼镜,我看着所有路过、排队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你。 是啊,你现在所有的人生轨迹都与我盼望的相差无二。 你像个太阳,对着所有人发光发热。 我觉得很好。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司找到了一个可以入股大量资金的合作方,合作谈得七七八八了。 除了那位董事长一心想把女儿嫁给我之外,这简直是个无可挑剔的合作对象。 不过说来好笑,他的女儿咱俩竟然都认识。 你应该也有印象,高二那年国庆放假的时候,咱们回春城在车站撞到的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天山童姥长大了,变成了天山姥姥。 她还给我出馊主意,让我假订婚骗你回来…… 这什么小学生的把戏啊。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回来了,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想念许医生的第1823天。 ———————————— 2020/9/9 我重新拥抱了我的全世界。 ——想念许医生的第2912天。 ———————————— 2020/9/12 许医生,我爱你。 我一直爱你,我永远爱你。 ——想念许医生的第2915天。 ———————————— 2020/12/9 所幸往后岁月悠长,思念不过须臾一场。 ——想念我爱人的第3003天。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可以!!! 随便选取了几封深哥的信,大家看看就算。 有木有觉得深哥的信越写越有文采?哈哈哈哈~ 后面还有三篇番外,来吧来吧,go on! 下篇是徐强的个人番~ 第100章 番外二 徐强和顾深是真正的发小,没打娘胎里出来两人就隔着肚皮事先碰了个面。 由于顾深他妈怀孕的时候爱吃酸的,徐强他妈怀孕的时候爱吃辣的。双方一致认为这绝对是一儿一女,于是还没来得及征询当事人的意愿,就自顾自的订了个娃娃亲。 所以可想而知,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之下,当徐强被生下来的那一刻,医生兴奋的告诉徐强他妈,“恭喜恭喜,是个男孩儿。” 徐强他妈当即差点没从产床上跳下来,想把这东西塞进肚子里回炉重造。 徐强万万没想到,自己人生面临的第一个难关居然卡在了性别这里。 徐强的一整个童年生活,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简直能写出一本《悲惨世界》。 徐强他爸徐富临是军人出身,一身浩然正气,从小训练儿子跟训练警犬一样,要求他三观正,做事勤,时刻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24字真理。 徐强觉得他爸做的最变态的一件事不是别的,就是打小要求他,被子得叠成豆腐块。 试问一个4岁的小男孩,当时连豆腐块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托徐富临的福,徐强不仅知道,他后来还特会叠被子。 徐强他妈张娅是战地记者,工作常年穿梭于各种布满硝烟炮火的战场。从这位女士身上,看不到一点点温柔似水的痕迹。 徐强觉得他如果不是张娅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他可能很早就要做一个弃婴了。 因为从小生活在这样一个布满了压迫和剥削的家庭里,徐强小时候其实特别听话,按部就班,文静可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 这一切,直到在遇上顾深的那一年被彻底终结了。 徐强和顾深的初遇,是在一个名字为“金太阳”的贵族幼儿园。 那还是在不怎么记事的年纪,徐强刚满4岁,是个雌雄莫辨的瓷娃娃。反观顾深就不一样了,戴着黑色的棒球帽,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往那一站,眼高于顶,酷的一批。 龙逦和张娅是打小就玩在一起的好闺蜜,两个人一碰面,聊起时政新闻、国内外免税店、新潮化妆品简直没完没了,蹬着8cm的高跟鞋在大太阳底下谈笑风生,从天下大事聊到家长里短。 徐强和顾深就在两个大人身边面对面站着,徐强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人见人爱,我见犹怜。 顾深一脸淡漠,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个字:帅! -- 第208页 再加一个字:拽! 女人聊起天来总是天马行空,想到哪儿就谈到哪儿。 张娅见顾深那么酷那么帅的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探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啊,好可惜啊,这本来是要做我家未来女婿的。” 龙逦很慷慨的推了推自家儿子,“可以啊,只要小强愿意的话,让我们家顾深娶他完全不成问题。” 顾深还在反应“女婿”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就听到站在这位陌生漂亮阿姨旁边的那个小孩“哇”的一声大哭。 龙逦吓得赶紧哄他,“宝贝,怎么了宝贝,哭什么呀?” 徐强咿咿呀呀的用小奶音说道:“我才不要嫁给他,我是男的,我才不嫁人,呜呜呜。” 顾深这倒是听懂了,然后就一脸无语,“……” 整的谁要娶你似的。 两个大人笑的前仰后合,两个小孩已经开始看彼此不顺眼了。 徐强烦顾深,因为怕自己要嫁给他。 顾深更烦徐强,鬼才愿意和小哭包一起玩。 两个人在幼儿园小班没有一点交集,路上碰到了都当没看见似的。 直到他们进入了幼儿园大班…… 幼儿园大班是可以申请在学校住宿的,徐强不用说,开学第一天就被准时准点的送进幼儿园报道。 徐富临对他三令五申:“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好好做游戏;和小朋友处好关系,和老师处好关系,叠好被子。不准玩手机、不准吃油炸、不准打架。” 徐强乖乖点头,还要乖乖的应一句,“知道了。” 顾深那一年也被送进幼儿园住宿,与其他人相反,他是自己主动申请的。 可能是龙逦或者张娅特地打过招呼,他们的床位被安排到了一起。 那个时候的徐强还是远近闻名的三好学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背的分毫不差,滚瓜乱熟。 顾深是个不怎么听话的孤僻小孩,老师让他做游戏他不做,老师让他剪纸他不剪,整天耳朵里塞个耳机扮酷耍帅。 本来他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直到有一天顾深得到了一款最新型的智能机。 青/天/白/日,他躲在宿舍里打游戏。徐强回来晒被子,听到了一点游戏音效,盘桓几步,隔了十几米远,眼巴巴的看着。 被盯了十几分钟,顾深终于抬头看他,问:“……要不要玩?” 就是这四个字,从此顾深和徐强之间的深情厚谊犹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一发不可收拾。 智能手机是个好东西,能通过这小小的一方屏幕窥见无边的大大世界。 徐强从外貌上继承了张娅的美人相,从学习能力上继承了徐富临的军人体质。什么东西看到了听到了,就能迅速转进脑子里形成记忆。 在那个三五月的闷热天里,他在金太阳幼儿园第3号楼的第224号床铺上学到了太多东西…… 等到半年之后,徐富临才发现了端倪。 那是一个漫长的暑假,徐富临因为合作伙伴临时有事推掉了饭局,终于父爱发作了一回,想回家跟儿子一起吃顿晚饭。 结果走到徐强房间门口,听到里面有窓窓窣窣的声音,像是有老鼠在啃东西。 徐富临军人出身,最会抓东西。他当即走到门口捎上拖把,想关门捉鼠,结果把门推开,当场抓到他儿子躲在被子里吃麻辣小龙虾。 父子俩视线相撞,彼此眼神里都透着惊恐和错愕。 还高举着拖把的徐富临:“……” 嘴里塞满了虾肉的徐强:“……” “说吧,”徐富临脸部肌肉都在轻轻抽动,“谁教你的?” 徐强咽了咽口水,将头紧紧勾着,“没谁。” 徐富临当即就是一拖把,没用狠力,但看着攻势很吓人,“没谁你他妈变成这个样子?老子是送你去接受教育改造的,你在幼儿园就给我学成这副模样回来???” “说,”徐富临逼问:谁教你的?” 徐强滚在地上,静了两秒,哇哇大哭,“呜呜呜呜,没谁,就是没谁。” 徐富临看着满地打滚的儿子,“……” 妈的,我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滚起来!!!” 徐强被吼的僵在原地,然后很怂的慢慢爬起来,他那头天生的小卷毛都在细细的打颤。 只见他通红着双眼,也冲徐富临小声吼了一嗓子,“你这是虐待儿童,你这是家暴。法律保护未成年,你不能打我。” 虐待家暴法律未成年? 这都学了点什么玩意儿。 然后徐强就被徐富临按着头收拾了。 由于徐强嘴硬没松口,艰难的保护住了他和顾深那份来之不易的宝贵友情。 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顾深看着徐强脸上的纱布,惊讶道:“你这怎么了?” 徐强按着自己的脸,差点又要哭出声来,“我爸打的。” “你爸为什么打你?”顾深皱眉。 徐强一脸不忿,“因为我躲在被窝里偷吃小龙虾!” 顾深:“……” 他实在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顺着话表达表达自己的惊讶,“你爸对你好严厉。” 徐强这回是真哭出声了,“我不想让他做我爸爸,我想换爸爸,我爸总是打我,呜呜。” 顾深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台阶上的灰,然后坐在徐强旁边,说:“我也不喜欢我爸爸,他总是不回来。他不喜欢我妈妈,也不喜欢我。” -- 第209页 徐强眼泪还沾在眼睫上,他先愣了一小会儿,然后哭着说:“那我还是比你惨,你爸又不打人,我爸打人可疼了。” 顾深听完,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那你确实比我还要惨。” 徐强:“……” 呜呜呜呜~ * 幼儿园大班上完,徐强被接回家之后,很认真的跟徐富临说:“爸爸,能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吗?” 这么乖的语气…… 难道是叛逆期过了? 徐富临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难得的好言好语道:“什么事?说吧。” 徐强用他那张青稚无比的脸,懵懂而纯真的说:“爸爸,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我跟妈妈了?每天也可以晚点回来或者不回来。” 徐强的声音还是稚嫩的小奶音,“这样你就不会打我了。” “……” 徐富临提起来的那口气顿时冲上脑门,化作怒火,直攻心脏。 然后徐强又被他爹拎着揍了一顿。 *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幼儿园时期影响重大。一些好的习惯都是从3、4岁带到一辈子,长歪了也一样。 徐强遇上顾深之后,因为那部白色的智能手机,歪的很彻底。 他疯狂的迷恋上手机和电脑,对网上那些游戏毫无抵抗力。又因为小时候被管的太严,激发了他内心猛烈的逆反心理。 徐富临以前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想尝试什么。 于是,他五岁就开始搞早恋,六岁躲被窝里吃肯德基,七岁开始通宵打游戏…… 这种声色犬马的生活过的有点累,过久了他发现,女孩子的手也不是那么软;被窝里吃东西会有味道,很难闻;游戏玩多了头会晕,眼睛会花。 渐渐的,徐强开始参禅了。 他觉得世界上的极乐他都已经体验过了,没什么值得再去尝试的。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浑浑噩噩、没完没了的过着。 直到有一天,机缘巧合之下,他在打游戏的时候遇到了一位ID叫做【北冥有鱼】的网友…… 作者有话要说:  分两章写,下一章晚上九点前更~ 第101章 番外三 能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他们实在太有缘分了,胡乱匹配的局,他接连三次都匹配到了这个账号。 而且,这人技术挺好的,发挥也很稳定。 本着广交朋友的原则,徐强点进这个人的主页,在一片空白的介绍中鼠标渐渐的移动到“加他为好友”的按钮上。 “咚” 鼠标动了一下,徐强点了确认。 然后就一直没了下文。 本来徐强都已经忘了这事,等到下个星期再上线的时候,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提示:“您和【北冥有鱼】已经加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徐强顿时来劲了,他想着是自己加的人家,理应先跟人家打声招呼。 【我想改名】:兄弟,一起来一局?我带你上分。 仅仅隔了两秒,消息提示栏嗡的一震。 【北冥有鱼】:好。 配合默契能大大的提高游戏体验,一场排位赛下来,徐强酣畅淋漓,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想改名】:要不要再来一局? 【北冥有鱼】:嗯。 他们一共打了十几局,打到最后徐强觉得自己要是再不睡明天一定起不来。然后一定会挨徐富临的踹。 【我想改名】:那今晚就先这样?我要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 这个“北冥有鱼”回消息又快又简洁,还是一个干净利索的“嗯。” 徐强对这人的好感度一下子直线上升。 打游戏的时候不争不抢,但操作精准,尤其玩刀玩的很溜。 徐强特别喜欢跟会玩刀的人一起打游戏,因为那样就能有更多的钱拿去让他买/枪。 【我想改名】:那下次有时间再约? 这次对方的回复慢了一点,但还是在五分钟之内给出了答复,“我只有周末有空。” 【我想改名】:OK,那下个星期六晚上七点开始? 【北冥有鱼】:好的。 徐强跟这位网友一起约了很多次,以至于都形成了惯性,仿佛每个星期找他打几盘游戏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必须。 直到有一天对方发来消息说最近几个月都不能再约了,他要忙着毕业答辩,没有时间。 徐强听到这个来劲了,“你是大学生了?” 对方回了个“嗯。” 徐强得寸进尺,“那你能教我做做题吗?我成绩不太行。” 北冥有鱼又是好长时间没有回复。 徐强本来也就是逗逗他,没打算真给自己找个老师,他忍着笑打字道:“不能就算了,你要答辩毕业嘛,本来就很忙,不给你找事干了。” 后面北冥有鱼就一直处于掉线状态。 足足过了一天,徐强才看到他的回复:“可以,每周末晚上七点带问题来找我。打游戏的时间没有,辅导作业的时间还是有的。” 紧接着的一条消息是一串数字——他的QQ号。 徐强迅速退出游戏,打开QQ,将那串数字复制粘贴到加好友的搜索框里,莫名带着一股兴奋。 加好友的验证没过多久就被通过了,北冥有鱼的QQ昵称和他游戏ID一模一样。 -- 第210页 徐强跟他心有灵犀。 【我想改名】:老师,怎么称呼? 【北冥有鱼】:……姓李。 【我想改名】:哦,李老师啊,您好您好【表情/】【表情/】 【北冥有鱼】:有哪几门不会? 【我想改名】: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都不太行。 【北冥有鱼】:…… 【北冥有鱼】:你读几年级? 【北冥有鱼】:如果还没读高中,就还有希望补一补。 【我想改名】:巧了,我读初三呢。 【北冥有鱼】:嗯,那我们开始吧。 这位李大哥真的是个人才,说开始就开始,一点都不含糊。他讲课讲的极其认真,有时候也会一边讲题一边穿插自己的学习方法。 徐强一开始没怎么认真,被这负责的态度激的跟打了一针管鸡血一样。 结果他那差到没救的成绩中考的时候顺利过了市一中的录取分数线。 中考成绩一出来,他立刻给李老师发消息:猜猜我考了多少分? 【北冥有鱼】:过了附中的分数线没? 徐强被气的吐血,“附中?怎么可能??给我八辈子都考不上。” 【北冥有鱼】:那就是过了一中的分数线? 【我想改名】:不让你猜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老师言简意赅的发来恭贺:加油,好好学。 【我想改名】:不过我不想去一中,我想填诚关。 北冥有鱼过了两秒,发来一个:嗯。 徐强没好气道:“你发过来一个‘嗯’是什么意思?你都不问问我原因的吗?” 【北冥有鱼】:那你为什么填诚关不填一中? 徐强没有一点情绪起伏的打字道:陪!兄!弟! 【北冥有鱼】:哦,那你加油好好学。 徐强真要被气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探头探脑的问道:“那什么,中考过了,你是不是就不辅导我了?” 徐强把这句话发完就把手机摁灭了,拿了几件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北冥有鱼发过来的两条消息。 【北冥有鱼】:嗯,不辅导了。 徐强心一抽,猛地往下一看。 【北冥有鱼】:但可以一起约着打游戏。 操,说话要不要这么大喘气啊? 徐强的兄弟顾深的确很需要人陪着,他母亲刚去世,这阵子情绪太不稳定。前一段时间还揍了个人,揍的挺严重的。 本着关怀爱护的心理,徐强和顾深一起踏入了高中时代。 顾深高一过的极不平静,全赖徐强帮忙给他找茬。于是很快校霸这个名号就传开了。 但情况到了高二的时候发生了很大改变。 好像是因为他们班新来的那位转学生…… 徐强和北冥有鱼还是每个星期固定在周末打游戏,徐强跟他聊很多事情,这段时间的学习历程、在学校惹了什么麻烦、他那凶残至极、毫无人性的爸爸还有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发小。 徐强知道,他开始慢慢把北冥有鱼当成他的知音,他的哥哥,他可以倾诉一切烦恼的百宝箱。 在高中进入到大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保持着如此高频率的联系。 包括徐强在大学里决定放弃专业去追求虚无缥缈的摄影时,北冥有鱼也给了建议:做你喜欢的事情。人生太长了,在你物质已经富有的情况下先考虑自己的爱好。 但徐强有点郁闷,他们明明已经很熟稔了,却还是自封于网友这个阶段,他们甚至连对方的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徐强想面基。 以前是没办法,他们总凑不到一起去。但是现在既有了时间也有了盘缠,徐强觉得,是时候见见这位李老师了。 徐强一开始问的是名字,采取的是非常单刀直入的问法:“你叫什么啊?我说的是真名。” 对方输入了5分钟,然后屏幕上跳出两个字。 【北冥有鱼】:李虞。 【我想改名】:李虞你好,我叫徐强,我们找个时间面个基吧。 这次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对方才发过来一条新消息:那能请你顺便帮个忙吗? 【我想改名】:当然可以!什么忙都行! 手机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输入了半天还是没发过来一条信息。 【我想改名】:是网速的问题吗? 【北冥有鱼】:……不是,是我的问题。 【我想改名】:你到底想让我帮什么忙? 被这么一逼,对方就利索多了,“你能……假扮一下我的男朋友吗?” 徐强有点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北冥有鱼想让他帮的忙是这个。 【北冥有鱼】: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就算了,没关系。 【北冥有鱼】:请你就当没看到吧。 两秒过后,这人把他的消息尽数撤回了。 徐强哭笑不得,迅速打字道:“没有接受不了,就是有点吃惊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到让你找人假扮你的男朋友这么严重的地步。” 徐强半真不假的玩笑道:不会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北冥有鱼】:不是,就是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委婉拒绝朋友的妹妹。 啧,情债。 徐强挑眉,打字道:“你确定这个理由合适吗?委婉吗?” -- 第211页 【北冥有鱼】:这个你不用管,这个忙你能帮吗? 这有什么不能帮的。 【我想改名】:能帮,非常能帮。 他们都在北京,就约了个时间先见面,然后直接去跟那位朋友的妹妹一起吃饭。 那天徐强特地拿出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的存货,将自己全副武装好,喷了点香水出了门。 他们约在王府井那边,徐强怀着要给想面基的人当好男朋友的复杂心理,推开了火锅店的门,缓缓而入。 事先定好的座位那里已经坐着个男人,穿着白色t恤,戴着烟灰色镜框的眼镜。 徐强一步步走过去,在男人身后顿住步子,问:“李虞?” 坐着的男人缓缓侧过头,朝他落落得体的笑了笑,“是想改名的徐强吗?” 男人声音、样貌、气质与徐强想象中的如出一辙。 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徐强说不出来究竟哪儿舒服,反正他就是觉得浑身舒坦。 “坐我左边可以吗?”李虞问。 徐强:“都可以。” 李虞起身,给徐强腾位子:“她一会儿到,你要是饿了的话,我包里有小蛋糕,可以垫垫肚子。” “不用了,我早饭吃的很饱。”徐强笑看着他:“我突然觉得如果真当你男朋友的话,那感觉一定会很不错。” 李虞同样微笑着看他:“你不是正在体验吗?” 徐强蓦然眼角眉梢都闪着笑,亮的晃眼。 女孩儿晚到了十分钟,一进来脸色就十分不好。 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信,除非你们当着我的面接吻,不然我是不会信的。” 这女孩儿……真有点厉害。 李虞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来这招,皱紧了眉头,“别闹。” “我没闹,”女孩儿很委屈,“我哥肯定在骗我,你怎么可能突然就有了男朋友嘛。” 徐强一脸平静的说:“不好意思,我们的确已经交往了两个月了。” “骗人,你连当众亲他都不敢,还说什么男朋友。” 徐强露了一个笑,“谁说我不敢。” 他说完之后,直接看着李虞,用一种低缓的语气说:“你低一下头。” 李虞没动,有点迟疑。徐强直接揽过人的脖子,把他往下一压,然后吻上了李虞的唇。 碰上了,嘴唇贴着嘴唇。 李虞:“!” 亲了半分钟,徐强才仿佛意犹未尽的松开李虞,一脸挑衅的看着女孩儿。 结果他腰杆还没挺直,一声怒喝从不远处传来,吓得人要死,“徐强!你在干什么?!” 徐强汗毛都立起来了,这声音他可太熟悉了。 他扭头看着站在后面不远处的徐富临,“……” 他妈的,为什么这么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徐强就停在这里,他们在另一本《我的二元一次方》里应该还会有一篇小长番的^O^ 可以猜猜咱们虞哥是干什么的~ 明天更最后一篇深柯的番外就结束了,谢谢各位天使们,更新时间估计还是在18:00左右~ 第102章 番外四 晚冬,1月份的北京像个巨大的冰窖,雪压枝头,银装素裹。 自从验证过某人一到冬天就生病的惯性,许柯就明令禁止顾深在冬天的时候不准外出。 于是,顾大少爷只能像只蜗牛一样缩在家里的沙发上,一边处理公务一边撸狗。 公务是马小阳同志从花园快递过来的合同文件,每一份都要顾深拿主意然后签字。 狗是许柯和顾深一起去宠物店挑的亲儿子,品种很普通,是只温顺的金毛,名字叫“二哥”——许医生取的。 现在是1月8号下午6点,离顾老板的生日仅剩6个小时。 但是许医生人现在在上海,和北京隔了1203.6千米。明着是去外省医院学习交流,工作理由正当的出差。实际上是跟家里的某人冷战了,出去躲清静。 顾深对着客厅上堆积如山的合同文件,脸色黑的能炒盘菜。 放在客厅侧端的手机嗡嗡震动,向外滑了一两厘米,是视频通话的声音。 顾深眼疾手快的把手机捞上来,一看,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马小阳同志拨过来的,顾深当即就想打人。 他没好气的接通,张口就是:“干嘛,监工啊?” 说起这个,顾深看着面前像座山一样的蓝皮文件夹,更加不爽,“我说你们这些经理、总经理到底干不干事啊?怎么每个月都剩下这么多要签字的文件?” 马小阳是无辜的池鱼,他眨了眨眼,冷静的回击道:“顾总,办事总要走流程。如果每个星期只发给您一个星期的工作量,那我想您大概会觉得轻松很多。” 顾深甩了笔,“那这跟我在公司有什么区别吗?” 马小阳默了两秒,然后摇头。 顾深抓狂道:“那我聘请你当总经理干什么?我还不如去找个秘书。” 自秘书出身的马小阳:“……” “以后记住,”顾深随手挑了个文件,“像这种发放奖金的文件不用特地送过来让我批,你们自己拍板就行了。” 马小阳扶了扶眼镜,第一次同意顾深对于减少签字文件的提议,“好的,清楚了。” 两个人视频了半天,顾深才想起来问,“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儿?” -- 第212页 马小阳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说:“顾总,提前祝您生日快乐。” 顾深愣了一下,手指自然的敲着包着文件的蓝皮壳子,“行了,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事要说?” “没有了。” “那挂了。” 连一向古板严肃的马小阳同志都知道打个电话过来贺生,其他人的礼物也早就顺着快递到了,待会儿还有一个小小的生日聚会等着。 但许医生呢? 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竟然连个消息都没发。 顾深叹了口气,二哥把它的狗头搭在它爹膝盖上,百无聊赖的摇着尾巴。 当初去宠物店的时候,顾深本来想养只二哈的,二哈养起来多带劲,又酷又帅,又A又飒。 宠物店的店员也说:“是啊是啊,两个男生一起养的话,二哈也能hold住,不怕它闹。” 结果许医生一脸淡漠,“不用,我们家已经有一条傻狗了,想养只别的。” 顾深:“啊?傻狗在哪?” 许柯看着他,“你说呢?” 顾深:“……” “……” 啊,好想许医生啊。 顾深撸了一把二哥的头,眼睛慢慢发亮,“二哥,你说要不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二哥盯着顾深的脸看了一会儿,以为它爹是要带它出去遛弯,顿时激动的回答:“汪、汪、汪汪。” 顾深牵着二哥的狗爪子摇了摇,“什么?你也想你爸爸了?那给你爸打个视频?” 二哥叼着顾深的袖子,把他往门外拉:“汪、汪汪、汪汪汪。” 顾深一脸慈爱的拍了拍二哥的狗头,“不愧是我儿子,知道你爹心里在想什么,懂得为爹分忧。” 二哥:“???” 报告,这里有人听不懂狗话。 顾深把客厅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然后把二哥抱上沙发,让它盘腿坐着。 发送视频申请之前,顾深还不忘要教一下狗儿子待会儿该怎么行事,“二哥,待会儿见到爸爸了,你就狂喊知道吗?把你爸爸喊回来。” 顾深把视频打了过去,等了大概一分钟左右,那边终于接通了,入目就是许医生的一张帅脸。 顾深立刻指了指二哥,“你儿子想你了。” 许柯:“……嗯。” 二哥:“……” 二哥估计是一个星期没见到许柯,真怪想的,立刻就对着屏幕里的那张脸狂吠,尾巴在后面一个劲的摇。 顾深在一旁做解说,“你儿子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柯坐在一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咖啡馆里,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估计还要几天。” 顾深有点失望,撇了撇嘴,“不是,这都一个星期了,气儿还没消啊?” 许柯那边“砰”的一声,咖啡杯放回桌上。许医生冷冷道:“我哪儿来的气?” 顾深:“……” “我错了,”真男人就是要勇于低头认错,“我真错了,别生气了啊,快点回来,二哥他爹也很想你,想的不行。” 许柯冷漠的看着顾深,哼了一声。 顾深开始检讨,“我真错了,那天不该一看到孟熙就生气。” 孟熙是那位滑板社的小学弟,当年追过许柯一阵子,没想到这小伙子那么痴情,过了这么多年还一直惦记着。最后居然也转去学医,现在进了许柯的那家医院,两个人又成了前后辈。 顾深看到他穿着白大褂跟许柯站在一起聊天的样子,肺都要气炸了。 许柯端起咖啡杯稍稍抿了一口,“还有呢?” 顾深:“还有不该对他冷嘲热讽?” 其实也没嘲讽什么,不过是拐弯抹角的说他长残了罢了。 许柯点头,“还有呢?” 顾深:“还有……不该晚上回家没给你做饭?” 许柯嗯了一声。 顾深:“还有不该第二天早上闹脾气没送你上班。” 许柯淡淡道:“还有呢?” 顾深:“还有什么???” 双方默了十几秒,许柯提醒道:“你忘了那天晚上你没给二哥换狗粮。” 顾深:“……” 二哥:“汪汪汪。” 顾深给气笑了,“行了吧,消气了没?什么时候回来?明天就是我……” 顾深话还没说完,那边有个人喊了许柯一嗓子。 许柯朝那边摆了摆手,估计是让那个人先走,“我同事在叫我,明天是你什么?” 是我生日…… 顾深敛下眉眼,“没什么,你有事先去忙,挂了。” 说不伤心是假的。 顾深顿时没了过生日的心情,本来他还准备了个东西,想和许柯好好一起过次生日的。 七点了,有电话来催,让寿星早点过去。 这个聚会还是十班那几个人,这阵子高迈他们刚好来北京出差,便叫了几个在北京的同学,想借着顾深生日的由头一起聚聚。 聚会还是那么几个惯有流程,许柯不在身边,顾深觉得玩什么都没意思。 高迈给他递了瓶酒,“怎么了深哥?你怎么这么憔悴啊?回头让张好送你几张面膜好好贴贴。” 顾深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高迈这人最爱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了?和许哥吵架了?” 顾深这回终于有了点别的反应,“滚。” -- 第213页 KTV里点的歌还是那首《匆匆那年》,顾深听着熟悉的旋律灌了几口酒,对瓶吹了,将空酒罐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拢了拢大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账结过了,放开喝。” 都知道他跟许哥吵架了,今天心情不好,没人会不懂事的拦着。 顾深出了包厢,一路驱车回了家,他现在就想抱着二哥给许柯打电话。 到家的时候刚好23:58,还有两分钟就是自己28岁生日了,隔着手机一起过也没什么不好。 顾深将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两圈儿,开了门。一抬头,家里灯居然是亮的! 顾深一下子莫名激动起来,他在玄关飞速换了鞋,往客厅里走,那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人正蹲在茶几旁边低头摆弄蛋糕,旁边是还没打开的行李箱。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向顾深,稍稍有点局促,“回来了,这么早?” 顾深话都说不清楚,他偏头用力清了清嗓子,“今天给你打视频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机场旁边的咖啡厅呢?” 许柯挑眉,淡淡道:“嗯,今天某人还挂我电话来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深一把揽进了怀里。 许柯往前蹭了一点,靠在顾深的肩膀上,“有点可惜,我这还没布置好呢,要不你先去门外站着?等我布置好了再进来。” “没有,”顾深闷声说:“一点都不可惜,刚刚好。” 秒针归零,零点了。1月9号,他28岁了。 一切都刚刚好。 一千多公里,两三个小时,他27岁的爱人风尘仆仆赶回来,刚好陪他一起度过了这一秒。 “把眼睛闭上,”许柯说。 顾深乖乖的闭上眼睛,他感觉到他怀里的人短暂的离开了一会儿,然后又回来,“可以睁开了。” 顾深睁眼,眼前是一本眼熟的素描本。 许柯举着那个本子,递向他,“随便画的,不准笑我。” 和他17岁送许柯的那本画册一模一样,只不过内容完全颠倒过来了,里面是许柯一笔一划勾勒的素描,画的全是他。 许柯当初有多震撼,顾深现在亦然。 顾深拿着那本画册,说:“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他进房间拿出来一张纸,很厚,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许柯摊开,是一张结婚证,手画的,并不正规。正中央是穿着白衬衫的许柯和穿着黑衬衫的顾深,两个人靠在一起,嘴角都扬着笑。 下面写着一行烫金小楷: 不合法夫夫,合法爱情。 许柯喉结颤动,轻声说:“深哥,生日快乐。” 他17岁的时候收到了一本画册,27岁的时候收到了一纸婚书。 幸运的是,这些都是同一个人画给他的。 顾深低头吻他,在他唇边低语道:“柯儿,新婚快乐。” 怎么会不快乐? 大概前二十七年遭受的所有不幸都是为了往后余生的现世安稳。 许柯想他其实足够幸运。 因为在17岁那年,他拾得了一朵荆棘玫瑰。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