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美奶娘为帝后》 第1页 [仙侠魔幻] 《娇美奶娘为帝后》作者:佯醉【完结+番外】 文案 苏塘寄人篱下做了一辈子的宫女,后宫幕僚,待侍奉的主子生了皇子,最后却赐了一碗毒酒,死不瞑目。 重来一世,小宫女版金手指正式上线。 “叮——您的宫斗外挂上帝视角已开启。” “技能一:长春宫偏殿视角” “技能二:御书房视角” ...... “终极技能:全国视角” “请宿主努力获宠~” “……”苏塘没理。 获什么宠?先把刚怀上孕的主子算个黄道吉日。 然后让她的娃认贼作母。 — 皇帝一开始只是想找个知心知趣的知己当个树洞,想着人知道多了就给埋了。 后来就觉得这小姑娘不仅自己怪惹人怜惜的,就连给他养的孩子都白白嫩嫩讨喜的不行,于是封个妃让她亲自养着,没什么真关系,真的。 再后来撩开她帘子,瞧着俏生生的小脸上露出些许红晕,终究是忍不住偷亲了一下。 做妃,还是太委屈她了。 系统催促日常: “请宿主努力获宠。” “请宿主努力获宠!” “请宿主......你是怎么做到无宠上岗的?” 就,挺突然的。 注意注意: ①宫斗爽文,女主非善类~ ②男主不是c哦。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塘 ┃ 配角:李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貌害我 立意:在逆境中也要活得潇洒肆意 第一章 天灰蒙蒙的,降细雨。叫人心头爬上密密麻麻的寒意,刺着骨头,浸着衣衫。红墙璃瓦被雨气醺出青雾,连带着脚下的石板都泛滑。 苏塘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侵上来的冷寒,慢慢掀开一点点眼皮。 习惯了,不觉得冷。 只是愕然。 上一秒喝下汤全身痉挛的感觉还没消退,下一秒就听见身旁人浅浅的呼吸声,平缓匀称。 那声音太过美妙了,几乎要让苏塘落下泪来。 秋梨是个警觉的,很快就睁了眼,发现清早就醒了的苏塘,她吓了一跳,压着嗓子生怕惊动了正院里的贵人,“阿塘你怎么醒了?” 却听不见回应的声,只被一双墨黑般的眼眸盯着,屋子里没点油灯,堪堪一个优美的轮廓,看的她心里都发毛了。 “没事。”嗓子哑哑的,几乎是听不出本来的声。 秋梨这才松下心摸了摸她的头,打个哈欠,“快些睡吧,今儿个你不当值,乘着天还不怎么亮,多歇息着。” 她是阖眼了,只听见旁边的人窸窸窣窣的下了床,当是苏塘要出恭,倒也没出声。 她待会还得去伺候主子呢,赶紧睡着吧。 苏塘披了件衣裳,出了厢房,抬头瞧见尚且还带着一丝丝光亮的头顶,吸了一口气,满是凉意的湿润。 再看见挂着的历,是启元二年,三月初八。 初八,今天是初八。 昨天便是她的那位好主子承宠的日子,也是她死期将至的前十个月。 她攥紧了发颤的手,尤记得死之前那温柔如糖霜般的毒语。 “阿塘,本宫对不起你,可是二皇子既已经出生,本宫年老色衰,恩宠够了。可是阿塘,你太漂亮了也太了解陛下了,你让本宫害怕。” “本宫会给你好好寻个地方葬了的,你父亲八品县令年事已高,何不换点荣华富贵呢?你安心去了,本宫会好好待你家人的。” “咱们主仆一场,你就当是帮帮姐姐。” 说罢,眼眶落下泪来。 苏塘睁着眼睛走的,真当是死不瞑目。 她最后尚能听见寥寥几句对话。 “娘娘别碰,您刚生了皇子,别平白粘了晦气。” “是是是,我倒是忘了......” 苏塘刚被送入宫的时候才十一岁,匆匆和嬷嬷学了礼仪就被派去尚书房里做些杂事,苏塘别的本事不大,只是一双察言观色的眼睛很是剔透。 新皇李筠便是她在那时熟知的,她人微言轻,自然不会被注意到,但是每每起了些事端,她总发觉到这些人性子里的腌臜,也听了不少墙角。 等到宫里头换了主子,兜兜转转她便被调到秦婕妤宫里伺候。 秦婕妤温柔,对待下人也从来不打骂责怪,她曾以为这偌大的宫中能寻得这么个心肠好的主子是个幸事,敞开了心扉对主子好。 她说不上有多会变通,但到了这宫里,谁不想往上爬呢?做娘娘的想恩宠不断,母凭子贵,做奴才的想被主子看重,做宫正司正。 她因知晓皇帝的喜好,被秦婕妤收做了贴身婢女,帮着她出谋划策,在众多嫔妃里爬到上游,甚至有了宫里头的第二个皇子。 那时候秦婕妤把她认作姐妹,“好阿塘,等我皇儿出生了,定要让他认你做干娘。” 那时候苏塘只觉得心底满是酸甜和感激,跪下来几乎是要把头磕破,“奴婢怎配,娘娘莫要瞎说。” “不瞎说不瞎说,若不是阿塘,在这宫里我这一胎平安落地都难。”美人轻笑,似是有千万温柔,“所以阿塘定要帮我保下宝宝啊……” 苏塘思及此,突然哂笑了一声。 -- 第2页 她确实煞费苦心的保下了这个孩子啊,她一个宫女,寻着往上的藤就使劲了力气,哪敢有半分怨言和委屈。 听着细小的雨滴落在叶子上的声音,缓缓摇头,便是再无知再愚昧,她也绝不甘愿再重蹈覆辙。 倏然,思绪里涌来一道空前清明的声音。 “叮——您的宫斗外挂上帝视角已开启!!” 是清脆好听的男声,吐字清晰。 这声音突如其来的钻进她耳里,空灵飘渺,倒更像是错觉,其中的字眼陌生,苏塘并不能辩解其意。 她不慌不忙的侧目,四下无人,只有天空飞来几只燕雀,掠过云雨的风动声。 再无回音。 她抬起手紧了紧外衣,若无其事的坐到了栏杆处,瞧着偏殿里着急忙慌的进进出出。 “叮——您的宫斗外挂上帝视角已开启。”那声音似乎是在催促,但她依旧是没反应,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像是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开辟了一块田地,许多沉浮的东西起起落落。 “外挂?” 苏塘终于是开口了,不过是在心里默念。 很快,信息涌入了她脑海里,轻蹙了眉,神色三分清明七分迷糊。 外挂,上帝视角,都给出了解释。像是直接在她脑海里拓印了这些词的原意,外挂的意思是助力,上帝视角则是能偷窥其全貌。 这声音自称系统,洋洋洒洒的跳出话来。 “宿主您好,这里是宫斗系统外挂,外挂技能实用,升级简单,强制绑定不容拒绝,现技能点为零,无法升级。” 最后那自称为系统的声音又欢快的道,“请宿主努力获宠~” 苏塘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按耐下心里的波澜,思绪里的人在说话,这太为灵异了。但她毕竟性子比较沉稳,接受后却不免有些蹙眉。 “强制绑定?” “是哒,宿主您的命是人家救回来的,所以是强制绑定的哦~” 自己重回到活着的时候,竟是他救的我么?苏塘不禁有了几分好感,点头,“谢谢。” 系统僵了一下,似乎错乱了一下,接着道:“请宿主努力获宠。” “如果获不了宠呢?会有什么惩罚吗?”苏塘像是无意的问了句。 “不会不会,顶多升级不了技能~”系统傻乎乎的给了答案。 苏塘仔细琢磨,明了这系统的意思,她身处后宫,这系统便要她与这宫里娘娘争高低,抢恩宠,并且给予不同寻常的帮助。 她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先帝的后宫也是明争暗斗,波涛暗涌,数不清的吃醋陷害,拜高踩低……苏塘表示,她没有那个兴趣。 她今年双十桃李年华,再过五年便可出宫,何必被这束手束脚呢。 也不知道最后能落得几分好处。 她自是感激这自称系统的,但却并不想多沾上一分污渍。 “我没有宠,对你会有什么伤害么?”她唯独是怕害了恩人。 “有的,我会很穷。” “......”苏塘忍不住笑了声。 “你怎的在这?”交谈被打断,身后传来尖锐的女声。 那声音快要劈了叉,着实刺人耳朵,迫使苏塘陷入沉思的心神拉了回来,她转过头去看,正是秦婕妤的出嫁丫鬟青罗。 睫毛微垂,没答话。 青罗是和她一同伺候秦婕妤的,因为是陪嫁,本府里出的,苏塘和她比自然是落了一档,但秦婕妤是想着拉拢她,所以在外人看来自己更亲近些。 所以苏塘早就知道,这人看不惯自己却又做不了什么。 果不其然,青罗放低了声音,很显然是压着情绪:“阿塘姐姐快回屋睡吧,主子说了,今个你不当职。” 苏塘生的漂亮,一双杏眼澈如井水,脸很小,就是这样素净还是刚起,都让人觉得粉雕玉琢,肤色莹白,美到心颤。 青罗被她看的心神不宁,尽量自然的笑,“快回去吧。” 她手里端着秦婕妤晨起要用的面盆,脸巾。每次那位来了,秦婕妤总是让她避着,她一直以为是秦婕妤害怕皇帝认出来她的模样,还多次宽慰说自己在尚书院不曾和那位打过交道,不会如此,可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是秦婕妤害怕自己这幅皮囊得了皇上的青睐。 真真是笑话。 “回去......” 苏塘念着这两个字,双目无神,却没有要离开的动作。 青罗急了,万一待会那位要是出来了,看到这人怎么好? 这幅模样完完全全落在苏塘眼里,有些玩味。她以前怎就没想到呢,这对主仆的心思明明没那么难猜,到底是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惑了心,叫人万劫不复了。 苏塘笑了,无奈道:“我衣服不小心卡在栏上了,青罗。” “好好好。”青罗把水递给她,赶忙弯下腰解决。 苏塘接过,听着那一声“没有啊。”自然的滑落了手,一盆热气升腾的水大半落在青罗后背,湿了一片衣衫。 杏黄色的衣裳沾了水,尤为显眼,那易散在空中的水很快降了温,浸入衣裳,森然的朝皮肤散着寒气。 而青罗这才震惊的直起腰,不可置信的看苏塘,她看见那张清美靓丽的小脸上,菱唇划出一个弯弯的弧度。 霎时间,青罗怒火中烧。 -- 第3页 这婢子,居然敢笑她?居然敢害她?以往秦婕妤偏爱苏塘的画面不断充斥在她眼前,主子宠她便罢了,现在都已经能欺负到她头上了? 青罗几乎是气的眼睛发红,不由分说的抬起了手,狠狠的推苏塘。 苏塘并没有躲,她被这大力推的连连后退,额角很快磕在楠木柱上,蹭破了皮,很快往外流着血。 “阿塘!” 刚起身的秋梨压低声音惊叫了一声,远处的偏殿里出来了一人,身材挺拔,着明黄色的金纹龙袍。 第二章 “阿塘!” 秋梨冲了上来,扶着苏塘的手腕,却被苏塘拉住带下了身子,朝着圣上的方向行礼,低着头一言不发。 再怎么样不能冲撞了圣驾,三个人各怀心思的降低了存在感。 索性那边也没注意到这点小插曲,很快出了长春宫的门,身后跟着下人,洋洋洒洒的挡的密不遮风。 等到人走了,秋梨才松了一口气,再看到血水顺着苏塘优美的脸颊线条流下来,衬的皮肤病白。 “阿塘,你怎么.....”她心头一紧,再察觉到旁边快速窜走的青萝,瞪大了眼睛,“她就算再讨厌你也不该如此糟践人吧?太过分了。” 那伤口让秋梨看了都觉得疼,青萝莫不是疯了? 苏塘摇头,似是无奈,“我回去了。” “你回去自己上药,我待会就去和主子说。” 秋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塘这般受人欺负,她是新进的宫女,全靠宫里头有个照应的姑姑才能分到秦婕妤宫里做事,后来又一直被苏塘照顾着,虽然是做奴才的,她没受过很大苦,也最见不得自己的朋友受人欺负。 苏塘看她,那双眼睛清澈的不像是这宫里的人。 她点点头,说“好”。 回了厢房,翻了翻自己的小箱子,这是她在宫里的全部家当,一些细碎的银子和主子们善心大发赐下来的药,其中很多都是受伤后用剩下的,不能用的都给她扔了。 苏塘挑了个金贵的,这是一次在御膳房被烫的时候留下的药膏,效果很好,以前是省着用,现在也许是死过一次了,总想着不用白不用,万一哪天死了呢? 她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打了些水洗洗擦掉血迹,涂好了药膏再穿上宫服。 很快,有人在门外喊:“阿塘,主子让你过去。” 苏塘很快出来了,她神色恹恹的,再加上额头上那看上去颇有些狰狞的伤口,看上去有些郁郁。 小宫女叫璃清,她微惊,似是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 苏塘瞧着她模样,抿嘴没答话。 那宫女搂着她的手臂,递过去个瓷瓶,低着嗓子道:“阿塘姐姐这是主子给你的,主子让你别和青罗置气,她原是不想推你的,她已经知道错了。” 这药瓶是秦婕妤的,苏塘整理物件儿的时候看到过,但是似乎只有一瓶。说是赏给她的,其实是不希望她和青罗闹。 苏塘沉默了一会没说话,待到璃清被她直视的脑门发汗才笑道:“没事,我不怪青罗,也是我不对,你把这个拿去给她吧,我已经上好药了。” “可是......”璃清不免有些讶异。 “都是一个宫里的,我也不想与她闹的太僵。”苏塘温柔的笑。 璃清捉摸不定了,却道:“好,我替你给她。” 到了偏殿外,苏塘不动声色的缓了口气,抬起手撩开帘子,恭敬的走了进去,她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待被那熟悉的声音唤了一声才起了身,抬头去看秦婕妤。 秦婕妤是个江南女子,父亲是中洲刺史,江南水土养人,然秦婕妤也是一幅软糯温和的相貌,美貌动人,声音柔软。 她平日里待下人极好,又受宠,宫中无人不想进她宫里做事。 曾几何时,苏塘也满心欢喜感恩戴德呢?可那一碗她亲手熬的毒药的,真是让人愈发惊喜。 “阿塘,快过来让我看看伤口。”秦婕妤侧卧在美人榻上朝她挥了挥手,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苏塘像往常一样,只是言语间多了些疏离,秦婕妤察觉到了,有些皱眉。青罗在一边看着,手指微微缩起,看她的目光也暗暗的。 “也是青罗不当心,你别怪她。”秦婕妤叹声道:“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切莫生了嫌隙,知道吗?” 苏塘低眉顺眼:“是,主子。”她摸了摸额头,接着道,“毕竟也是奴婢的错,那水太烫了,也不知道青罗有没有受伤。” 青罗闷声道:“奴婢没事。” “主子给奴婢的那个药太贵重了,给青罗吧。” 苏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青罗,低下头去漠然了,神色倦倦,露出有些不言而喻的心寒。 秦婕妤似有所察,她招招手,语气亲昵:“既如此,阿塘下去休息一日吧。” “谢主子。”苏塘走了。 待人走后,秦婕妤喝了一口茶,青罗上前伺候,她却不动声色的离远了些。 青罗眼睛红了:“主子......” 秦婕妤没理。 那药是她送过去的,以前苏塘必然是欢欢喜喜的谢恩,这次却转送给了青萝。 她不知道她们两个私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原先青罗和她告状说苏塘落她的脸面,骂难听的话,她听到青罗说这种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自然是信的,毕竟是自己从府里带来的,底子干净,也更贴心些。 -- 第4页 但因这苏塘确实是个有用的,所以明面上她还是更偏向苏塘。 而这次,她给那药看上去是关心苏塘的,但其实是给青罗撑个腰。苏塘怕是看出来了,明显是受了委屈,若真是嚣张跋扈,定然是心虚应了,也不至于要演这么一出。 所以她这偏心的举动怕是误判了。这么一想,在这瞎说八道的,还能有谁。 “你说说,她真骂你了?”秦婕妤撑着下巴,敛了敛笑,“别耍花样,本宫虽宠你,但也不喜欢被骗。” 听言青罗立马跪了下来,慌张的低下了头,“奴婢,奴婢......” 被这么一质问,就算是想编造些什么也不敢开口,半响后只能抬起头,没几分气势道:“她……她朝奴婢诡异的笑。” “然后你就把她弄成那样?”秦婕妤揉了揉眉心,露出些不耐。 她算是知道了,平日里青罗说的这些坏话都是她自个编造的。 怎么这么不懂事?苏塘现在怕是觉得自己公正不分,心里有些埋怨了吧。秦婕妤也忍不住有些不高兴。 “行了,今日起你就去外面伺候着吧,殿内不需要你。”她摆了摆手,现在她还是很需要苏塘的。 青罗不可置信的咬紧了牙,心里对苏塘又恨了三分。 听到了青罗被赶出殿内的消息,苏塘心情却没什么波澜,她本来也就是想欺负欺负青罗,也没别的了。 她在厢房里研究了这个外挂一上午,终于是明白了其用法。 这个上帝视角的技能就是能不睁眼就看到其他屋子里的场景,屋里的摆设能看的一清二楚,连说的话都能听见,这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需要宠爱值。 “请宿主努力获宠!” 听着这催促人的声音,苏塘还当真起了几分心思,原因无他,只是这系统给的第一个技能便是这偏殿的上帝视角。 “怎么样才算是宠爱值?” “他为您有正面的波动,都算。” 挺宽松的,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那方向的屋子,笑了笑。 过了几日她和秦婕妤说了一声,提裙出了长春宫,原因是要去尚书房一趟。 秦婕妤知道苏塘很多讨好圣上的方法都是从那来的,再加上苏塘提醒他最近大皇子入了尚书房,该去慰问慰问,秦婕妤便很快答应了。 苏塘对尚书房是轻车熟路的,毕竟待了好几年了,他寻着地方给大皇子送去了吃食,大皇子才五岁,却破格就进了,对外宣有神童的名号,自然是要做做样子。 秦婕妤和他生母也正好交好。 苏塘给大皇子请了安,把吃食放下了。 “是婕妤娘娘给我送过来的吗?”大皇子声音奶奶的,还有些小大人的感觉。 苏塘点点头,退下了。 这尚书房里还有一位故人,安海,一位掌事太监,以前是和苏塘一起在这伺候的,互相帮衬,后来苏塘要走,安海留着了,两人便没了联系。 既没了联系,苏塘虽然心里想去找他,但是却不想徒增麻烦,对她来说是,对安海也是。 而且她此次来尚书房只有一个目的,她寻着院子走着,到房后一处假山石后,接着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一处漂亮的基地,外面是梨花朵朵下落,内里是别有洞天。 这是苏塘无意间发现的,她知道皇帝李筠在这读书的时候总喜欢到这来避着人,角落里有一盆兰花,不过长相有些凋零,营养不良的模样。 若是以前她是不敢动的,但是现在不同,她把花盆移到另处地方。 兰花这东西她母亲便养过,兰花不是特别喜阳,但这处是一点阳光都没有,所以才会看上去这么蔫。 她选的这处地方是半阴的,又给兰花松土撒了些水,才回去了。 …… 李筠不怎么去尚书房,他自从当了皇帝便很忙,也不需要去那处了。 一边点着无关紧要的奏折一边听到小福子说:“听说秦婕妤送了些糕点给大皇子,这几日大皇子都泡在尚书房了,任修容娘娘叫也叫唤不动。” 虽然大皇子看上去好学,但却是个娃娃,这般行径不怎么让人反感,倒是可爱的紧。 从他入学至今,自己似乎还没去过一两次? 李筠停下笔,拿起一旁的丝帕擦了擦手指,“那便去看看吧。” 连秦婕妤都知道该如何了,他若是漠不关心,倒也说不过去。 小福子弓身应,下去朝殿外喊道:“摆架。” 第三章 苏塘收到技能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日了,本来是打算再去一趟,过了这么些天她怕效果达不到,可是没想到来的挺快的。 “宿主,要开技能吗?”系统激动的道。 赶紧让宿主知道他们这外挂的威力,才能好好争宠啊。 苏塘还在小厨房做糕点,是秦婕妤怀孕的时候惯爱吃的糖蒸酥酪,她手巧细致,总是比别人做的更精致些,秦婕妤也总是让她做。 苏塘的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没有答话。直到系统又提醒了一句才反应过来。 她道:“现在不用。” 系统气呼呼的消沉了。 “你有名字吗?”苏塘轻笑了下,问他。 “系统没有名字的。” “想不想有个名字?” 苏塘刚入宫的时候是没有名字的,在家里的时候她母亲只唤她苏二娘,她自小便不识字,生母身份低微,肚子里也没有什么墨水。 -- 第5页 后来入了宫,在尚书房认识了安海,耳濡目染的也认得了几个字,那时候他们相依为命,安海和她说他的名字是自己取得,万流冲其海,波涛却安悠。 安海说自己有时候性格太燥了,也许这个名字可以提醒他。 苏塘说自己有姓,安海便让她起一个字,一个字最静也最简单。 苏塘便说你是安静的海,我便是一余的塘,不慌不乱,安稳渡日。 安海总是羡慕她还有姓氏,起码算是有个家。 她很想去看看安海,那时候两个刚入宫的宫女和太监,互相取暖,说着幼稚的话,用蹩脚的文化取了名字,沾沾自喜。不知道这宫里的风涛并不是安分守己,乖巧听话就能平稳的过一生的。 “名字?” 系统的声音把苏塘的思绪拉了回来,似乎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 “嗯。”苏塘把糕点乘起来,“你要不要取个名字。” 系统说好。 “那便叫月夕吧。” “什么意思?” 寒冷里的朝夕,我的温暖。苏塘没说什么,反问:“不喜欢吗?” “喜欢。”系统觉得很奇怪,从没有人说给他取名字什么的。 苏塘弯唇,拿起一块糕点,“小家伙,今天是你的名字诞生的一天哦,咱们庆祝一下。” “我吃不到呀。” “那我吃。” “......” —— 御书房 紫炉里飘着缭绕的烟,溢散朦胧,李筠批完了奏折,念着颗粒圆润的佛珠放松手指。 小福子行了礼,出声道:“陛下,尚书房那事有了点眉目......” 李筠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才想起来,点了点头:“说。” “那几日去尚书房的只有婕妤娘娘宫里的。” 若不是小福子说起来,李筠都快忘了,那日去尚书房路过山石间,瞧见险岩峻石的假山处放着他那时无意间种着的兰花,明明是娇贵的花,扔在那也一直没死,但看上去总是垂头丧气的。 那假山外是梨花,宫人们不会刻意照顾,但撒些水的时候总会不经意注意到,也不顾这东西是个什么珍贵的花,吊着个命一直活在那,说起来要不是李筠这次去看了两眼,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花被好好对待了。 他一时间觉得有意思,便让人去寻这细心之人。 清理院落的没承认的,随意提了一句也没管后续了。 小福子不敢揣测圣上心里的那点事,只往下弯了弯腰:“陛下可要去婕妤娘娘处?” 李筠没理,把玩佛珠的手还是慢条斯理的活动着,狭长的凤眼微垂,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有些冷淡。 “罢了。” 再过几日便是太后的生辰,他操心的事情又多,实在不值得为这么一件小事浪费心力。 “去赏。”他道。 “是。” 小福子带着人到了长春宫,面上笑眯眯的。秦婕妤也算是很得宠的妃嫔了,李筠初登皇位,政务繁忙,但还是会抽空来看看秦婕妤,也算是个可人。 “谢皇上恩典。”秦婕妤盈盈的目光里有些惊喜,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不知陛下为何突然想到本宫了?” 小福子有心提些东西,他走进了些道:“娘娘,大皇子初入学您便如此兰心蕙质,陛下心里头记得您。” 秦婕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赶忙道:“我与修容姐姐情同姐妹,不过是……不过是分内之事。” 它耳廓有些泛红,似乎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露出些许不适。 小福子点点头,他在皇帝底下做事,圣上的喜好他多少是有些知晓的,这秦婕妤出生于书香门第,名门望族家事又清廉,若是生下一儿半女,这未来……不可限量啊。 他压低声音,又提醒了一句:“过些日子是太后娘娘的生辰,陛下很是重视。” 秦婕妤撩起眼皮,不露声色的点点头,再看了看边上的侍女,献上些碎银。 小福子笑着走了。 苏塘很快被秦婕妤叫去偏殿,她端着糕点放在桌面上,恭敬行礼,看不出一点异样。 “阿塘,过来。”秦婕妤笑的纯和。 苏塘走上前了一步,还未说话手上便被套上了一个玉镯,质地温和,色泽润滑冰清,是快好玉。 “送给你的,今天陛下赏赐我了。”秦婕妤小心翼翼的看她的神色。 苏塘淡淡的:“恭喜主子了。” “阿塘......”秦婕妤垂首,翘长的睫毛像蝴蝶展翅一样轻颤着,十分无辜可怜,“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苏塘似是不解:“奴婢惶恐,实在是不敢和主子置气。”在秦婕妤打量的目光里她手指摸着玉镯,轻笑:“谢谢主子,奴婢很喜欢。” 许久,秦婕妤还是放下了心来。她道:“你喜欢就好。” 苏塘笑着正要退下,被秦婕妤拉了一把,道:“那些糕点是你做的,看上去倒是颇为可口。” “是。”苏塘道。 秦婕妤想了一下,道:“你带着去尚书房看看大皇子,隔三差五去一趟,明白吗?” 苏塘应了,端着点心下去了。 刚出了偏殿,她便让系统开了技能,看了内殿的的情况,那画面及其清晰,在苏塘的脑海里不差一丝的呈现出来,饶是苏塘也被震惊了一下。 -- 第6页 再之后她就听见秦婕妤低声说了句,似乎是有些自嘲般:“本宫居然还要看个奴婢脸色......” 苏塘嗤嗤的笑了一下,再听见月夕道:“你怎么还笑,还帮她争宠呀?” 他实在是弄不懂苏塘了,这秦婕妤明明这么人前人后的差着好大的一副嘴脸,怎么自己家宿主完全不闹的样子,实在是让他心里憋屈的紧。 “你听过有一句话叫站的越高摔的越惨吗?”苏塘摇摇头,她走到小厨房,手脚麻利的收拾好吃食。 “我不明白,我更想你在她饭里下毒。” “好巧,我刚刚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刚刚这么不下?” “我上哪弄毒药去?你变给我?” 月夕表示他做不到。 苏塘又笑了一下,带着些许玩味,月夕没理她了,似乎是有些小脾气。 苏塘带着食盒朝尚书房走去,她步子放的很慢,在静静的看秦婕妤那边的情况,秦婕妤找了青萝商量太后寿宴要准备的寿礼,似乎在捉摸不定。 苏塘记得前世的时候秦婕妤是弹了一首曲子,广受好评。曲子自然是自己选的,她见过太后几面,所以知道这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爱扶琴,她便让秦婕妤装作深爱音律的模样,再加上秦婕妤确实弹得不错,太后便产生了惜才的想法。 更为天时地利人和的是,秦婕妤也是正好在那次宴会上被发现是有孕之身的,太后大喜。 苏塘想着想着便停在了尚书房门口,自报家门是秦婕妤的人,很快便被领了进去。 “今天要照顾兰花吗?”月夕激动了。 苏塘没说话,走到小路上朝着梨花树看了一眼,才对他道:“你看。” 那盆兰花被放在了最好的位置,不再想以前那样看上去破破烂烂了,就连叶子都是锃亮的,漂亮极了,真有几分君子兰的感觉。 “怎么回事?”月夕有些迟钝。 苏塘笑笑,她知道皇帝应该是注意到这个异样了,所以特意关怀的问了一句,这园子里的下人哪能心里不明白呢,自然是好好照看了,哪还需要她呢? 不过苏塘也没准备继续做这些,她本来就是想要那个能看偏殿的上帝视角罢了,不想多生一分事端。 很快到了大皇子的书房里,她俯身行礼,把糕点放在了一边。 大皇子又问了一句:“还是婕妤娘娘给我的吗?” “是的。”苏塘应了一声。 大皇子放下了他手中的书,从蒲团上站起身,抬起小手打开了,又问:“是她亲自做的吗?” 苏塘一时间答不出来,大皇子名唤李奕,母亲是璟修容,璟修容性子很怪诞,爱读诗书,却又很冷,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也很模棱两可。 李奕到这尚书房里读书似乎她母亲从来都没有来看过一眼,皇帝很忙,也很少有时间来陪他。 苏塘低垂了眼睫,终究是不愿意骗他:“是婕妤娘娘特意叮嘱奴婢做的。” 小家伙不说话了,小手抓着食盒,然后敛起来吃了一口,他糯糯道:“好吃。” “谢殿下夸赞。” 苏塘帮他把糕点拿出来,便正要退下,大皇子却两小步上前抓住她的衣角,小声的问:“婕妤娘娘下次还会叫你来吗,我还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吗?” 李奕的眼睛大大的,小脸精致可爱,可见的婴儿肥圆润了脸颊,这样怯懦的说话,倒是极为乖巧。 苏塘看了他一会,才道。 “......会的。” 她出了门,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尚书房的人便在她边上提到:“安海公公让你去一趟。” 屋外的风细细的吹,毕竟是三月里,还是有些细碎的痛意刺着皮肤的,安海这个名字平日里只是想着,很少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 过了一会,苏塘似乎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她跟着小太监进了书阁,安海毕竟也算是尚书房的掌事公公了,自然是有自己的居所,但是更多时间还得安排尚书房的事,忙是忙的。 她很快见到了安海,他正在安排人清理书架。 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苏塘想起两个人几乎是有三年没见了,不禁有些感慨。 安海也发现了她,在看到她一瞬间的时候征了征,接着很快走上前了,还不待两人叙叙旧,他就无端蹙起眉头:“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苏塘抬手摸了摸那道还没消下去的疤痕,有片刻的懵。安海便没好气的道:“真是傻子。” 他拉着苏塘的手腕去了自己的厢房,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从抽屉里取出药膏,温柔仔细的给她上药。 苏塘想了想,没动。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产生过什么争吵,还是像以前一样相依为命,互相支撑。 等到上好了药,安海才细细的看她,没说话。 苏塘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终于是安海憋不住了,道:“在...长春宫受欺负了?” 有些变扭的关心,明明是一张臭脸,可是看上去却很亲切,说完话脸瞥向了一边,也不看苏塘。 他也没听见小姑娘的回话,忍不住转回来看的时候就看见苏塘眼睛挂着一串泪丝,眼眸红红的,还在笑着看他。 那笑容似乎是高兴,似乎是难过,又似乎是庆幸,万千情绪如潮涌,苏塘道:“嗯,我差点死了。” -- 第7页 安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她。 “可是还好,我活过来了。”她笑着道。 “我回来找你了。” 第四章 屋子里很干净,没有什么特制的香味,像安海的人一样,朴实整洁。 可气氛却突然默了,安海瞪大眼睛看她,良久都缓不过神来。 苏塘不知道安海是怎么想的,她心里有那么些东西堵着,寻到亲近的人,不由自主的便说出口了。 后来安海问她:“秦婕妤竟是这样的人?” 苏塘便点了头,鬓角的发缕落下了几丝,愈发显得她温婉清雅。 安海不问缘由,半响后点点头便已经信了。 苏塘突然觉得心里好一阵涩意,安海便这么无条件的信她?万一自己有些什么不好的想法呢? 在这宫里都是些什么人?今个我能在你称兄道弟,每天就能在主子面前把你的脸扇肿,踩着你的尸体往上爬。 苏塘说不清到底是难过还是高兴,她瞧着安海身上的红穗,上面只绑了一个简单的铜葫芦,看上去很是低俗。 这东西是她做的,但是安海偏偏带在身上,连棱角都被平了,显然是被抚摸过很多次。 他们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了,她不明白,安海为什么能一直守着。 面前的小姑娘发着征,安海抬起手,十分不自然的帮她把俏皮的发丝往耳后别了别,这个动作有些不言而喻的奇怪,但是在他们之间却显得异常温馨。 “我散些银子,把你调回来吧。”他神色间有些紧张,似乎是生怕她不同意。 苏塘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能离开长春宫,上天赐了她一样外挂,自己若不是窝囊,怎么能让之前害她至那副模样的人逍遥快活? 可是安海眼里的点点期望却是让她打心底有些动摇,说是物是人非,可苏塘觉得没变,什么都没变。 她笑着道:“过些日子吧。” 过些日子,等她把从秦婕妤身上的东西讨回来了,她再回来找安海,像以前一样,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在这偌大的宫里栖息一所,求平求安。 安海从不在苏塘面前掩着,从容的露出些许失望。 “还会来吗?”他又问道。 苏塘突然想起了大皇子,也是这样乖乖的,眼里带着点期盼。 “会的。” 她站起身,朝着铜镜里看了几眼自己额头上的伤口,笑着道:“安公公的手艺这么好,下次肯定来啊。” 安海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出了厢房,安海的屋子离藏书阁比较近,左右走两步路就能到,这地方雅静,种了许多翠竹花卉,风一吹就能听见飒飒的树叶交叠声,很是舒适。 “我给你带些点心回去吧。”安海道:“御膳房送的,小主子不爱吃,赏下来的。” 大皇子不爱吃点心?苏塘记得刚刚她送过去的时候小家伙似乎挺喜欢的。 她想了想,释然了。 不是送的什么,而是送点心的人。 “好。”她道。 安海喜欢把好的东西给她,两个人无依无靠时是这样,后来日子好点时更是这样,她不受着反而安海要伤心。 拿过点心,苏塘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她便低声道:“如今藏书阁是安海看着的么?” 安海毫无防备的点头:“宣席公公去了乾午宫伺候以后,便一直都是我看着了。” 宣席是那时候的尚书房的掌事太监,后来随着李筠去了御前,再后来...... 苏塘想到当时洛美人无故死在殿前,后来拉着一批目睹的宫人杖毙,宣席就在其中,忍不住征了片刻。 初春的光照在身上,都驱不走漫上来的寒意。 苏塘很快扯回了思绪:“我能不能向安海讨个东西?” “你说便是。” —— 长春宫这几日欣欣向荣的,苏塘在主殿外修剪着海棠花,她指甲略长,不小心掐破了花瓣,抬起指节在鼻尖嗅了嗅,倒是很浅淡。 几乎没有香味。 秋梨小碎步跑了过来,喘着气道:“你怎么在这呢?主子正找你呢。” 苏塘笑了下:“适才韩美人叫我打理下内院,我便应了。” 韩美人住在长春宫另一处偏殿,两方不是什么同道中人,自然是对头了。 “阿塘何必要看她脸色,你可是婕妤娘娘的贴心人,除了娘娘,别个下贱胚子使唤你可不好使。”她气呼呼的朝着韩美人的偏殿瞧了好几眼,显然是不高兴了。 苏塘笑了笑,没答。 略带湿气的风扫过底下艳丽的海棠花,秋梨忍不住心悸了一下,苏塘的模样可真好看,唇色不添口脂而红,面容不施粉黛而晰,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宫装偏偏衬得她冰肌玉骨,体态娇美。 这样的模样,若是到了圣上跟前,得多讨喜啊。 秋梨正在胡思乱想间,便听见苏塘道:“走吧。” 她进了殿内,看见秦婕妤正盯着几幅画犯愁,倒是没作声,帮她添了些茶水,静静站着了。 青萝还是被调回了房内伺候,秦婕妤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想必青萝来点苦肉计,她便放过了。 不过苏塘也没在意。 “前几日小福子和我说,太后的寿宴陛下很是重视。”秦婕妤叹了声气,目光自然的落在苏塘身上:“我寻了很多有意思的的玩意儿,就是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喜不喜欢。” -- 第8页 苏塘接过她手里的画卷,都是些名家的作品,画面唯美,字迹苍劲有力,前世这个时候秦婕妤还没有开始准备这些,但是找的东西也都是大相径庭,所差无几。 苏塘沉吟了片刻,便笑了笑:“主子选的东西,定然是极好的。” “真的吗?”秦婕妤像个小孩一样,高兴的看起来了。 苏塘却离远了些,像是没有多大兴趣。 秦婕妤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青萝,接着继续研究这些东西了。 “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啊,在主子面前还藏什么?怎么还想惑主不成?”青罗是完全和苏塘撕破脸了,这下装也不装了。 苏塘赶忙低下头:“奴婢惶恐。” “行了,在我面前还这么没有规矩,还不吃教训?”秦婕妤揉了揉眉心,话语间全是教训青罗的意思。 青罗不说话了,虎视眈眈的看着苏塘。 这对主仆一唱一和,倒像是唱戏的,苏塘心里微哂,上前了一步:“奴婢确实有一法子。” “好阿塘,快说。”秦婕妤凑过来,眸光盈盈的看她。 “先前奴婢不说是因为太过麻烦,定要让主子操劳了。”苏塘是一派真心,她眼睛看向秦婕妤的手,“主子可会奏琴?” “自是会的。” 世家女儿都要学女工女戒,琴棋书画她也是样样精通,苏塘这意思是要她献才艺? “素闻太后娘娘喜爱音律舞蹈,若是主子能作首曲子在寿宴上出彩,那必然能讨得太后欢心。”苏塘像前世一样,又笑着道:“奴婢可陪着主子挑些有意思的曲子,主子练着就好。” “甚好。”秦婕妤心跳的极快,连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真心。 苏塘不动声色的瞧了青萝一眼,道:“青罗,我待主子的真心不比你少。” 青罗瞧见苏塘的瞧她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嘲意,但偏生她是侧着头的,愣是让秦婕妤没有半分察觉。 她背着主子的面怎么能欺凌她至此,不就会做些拍马屁的小动作吗?主子怎么偏生这么宠着她?自己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胸膛里像是灌了醋一样,酸涩的几乎要叫她哭出来,她身体微颤着,直言道:“就弹个琴而已,哪能这么简单叫太后她老人家高兴?” 她看见苏塘面上僵了一瞬,正奇怪着,便听见苏塘有些局促道:“那青萝有什么高见?太后娘娘她是喜爱音律的,除了这个你能想到什么别的吗?别乱出主意祸害了主子。” 转瞬苏塘又看笑话似的看她,似乎料定了她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青萝看苏塘这样对她,心里又气又恼,她想了想,道:“主子奏琴,咱们便亲自找人来编排些舞蹈,琴舞相生,定能承托的主子如仙如画。” “那不让舞的抢了我的风头?” 秦婕妤似乎有些不赞同,她又看向苏塘,瞧见她面色似乎是不太好看,露出五颜六色的表情来,半响后却还是道:“其实也算是个好法子,这样主子更出彩些......” 青萝心尖一跳,她原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真是可行吗?若是真能这样,这主意可是她出的,编排舞蹈这事也能交给她做了。 她脸上有些发热,赶忙走进了几步,道:“那些个跳舞的越艳越能衬的主子不凡呀,太后娘娘既喜欢音律,那必定也喜欢歌舞,都是一个类的,哪能分什么家啊,主子。” 苏塘似是有些羞恼,道:“其实多此一举,主子也更累些,何必......” 青罗这会得意的不行,打断了苏塘的话:“奴婢帮您去排舞吧主子,奴婢能行的。” 苏塘憋着说不出话了,站在了一边,这边青罗不断的和秦婕妤软磨硬泡,秦婕妤思索了许久,道:“那好吧,阿塘去帮我找曲子,青罗排舞。”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青罗高高兴兴的去张罗去了,她趾高气昂的看了一眼苏塘,见苏塘面色不悦,心里觉得十分扬眉吐气。 待人走后,秦婕妤抿了一口茶,居然也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她笑着道:“阿塘这些天多去去尚书房,找了曲子后便不用太忙了。” 苏塘闷闷的应了一声,心下却有些玩味。 第五章 早春,水中苹草长出了脆嫩的新叶,被轻柔的托在水面上,轻轻嗅着,便有些氤氲的水汽味。 苏塘提着食盒路过水波潋滟的亭湖,踏过工整平滑的青石板路,从容不迫的到了尚书房。 和往常一样带着些吃食给大皇子,准备去见安海时,却被人缠住了手脚。 小家伙捏着她的衣角不撒手,问他有什么吩咐,他却低着头不想说话。 苏塘觉得有些难缠了,轻声细语道:“殿下可是要奴婢带些感谢的话去慰问娘娘。” “不,不是的。”大皇子摇摇头,瓮声怯懦道,“姐姐带来的点心好吃。” 小人耳朵红的像屋外的海棠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捏着衣服的手愈发紧了。 苏塘蹲下身,瞧着大皇子:“那下次奴婢多做一点,给大殿下送来好吗?” “嗯。”李奕的脸倏地就红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十分局促不安,就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 倒是个贪吃的小馋猫。 “那奴婢走了?”苏塘道。 “不,等下。” 大皇子又不让她走,苏塘便这样看着他,也不询问了,小家伙憋得脸上通红,终于是小声的说道:“婕妤娘娘她温不温柔呀?” -- 第9页 苏塘一怔,原来是要问秦婕妤的情况,她忍不住有些好笑,但是面上掩饰的很好,眉目间带着点点温和:“婕妤人很好,待人十分亲切,她知道大皇子爱吃奴婢做的点心,便叮嘱着奴婢常来。” 李奕脸愈发红了,眼睛因为紧张而一直眨着,又涩声问道:“婕妤娘娘会来看我吗?” 苏塘犹豫了一下,“娘娘不方便来的。” 大皇子又失落的低下头,苏塘承诺了下次会带更多的点心来便离开去找安海了。 她并没有心情哄大皇子。 安海瞧见了她,瞥了瞥四下无人,便带着她到了院里的角落里,借着朱砂红的木柱挡住视线,虽是阉人,但他始终记着要与苏塘避嫌。 苏塘不在意,却由着他。 “这是我抄录的。”他递给她一本薄薄的书册。 她心下叹了一口气:“我没让安海抄。” “你在长春宫,不好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自然的道:“没花什么功夫。” 苏塘无奈了,这舞谱哪里那么简单就能临摹好呢?也不知道安海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而且自己并没有说要做什么,到底是安海明白她,但她并不想让安海扯进这件事来。 半响后,苏塘还是收起了那本册子,说到其他:“我带了糕点放在你厢房里了,乘着新鲜的吃。” 安海便忍不住上扬了下嘴角,“嗯。” 苏塘又和他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要离开了。 “在长春宫小心些,不管如何,我都在。”安海道。 一股暖意不断从心尖上蔓延到四肢,刺的鼻尖都有些生涩,苏塘捏着书册,看着安海脸上的笑,依旧是那么干净温和。 “嗯。”她应声了。 等苏塘走后,安海便回到藏书阁里,下面的人问他:“公公放心,事情我都吩咐做好了,您不必担心。” “我只是来看看,你做你的便好。”安海点点头,往里头走,那人不解的看了几眼他的背影,便安稳做事了。 走到架几案处,安海从腰间拿出了那本原籍,看着四下无人,很快放了进去。 但刚做完,便听见外面在喊:“安公公,皇上......皇上来了。” 安海手指微颤,心头跳猛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凝住了神色,随着人到外面迎皇上。 他到了门口,心跳的愈快了,苏塘没来得及走出尚书房,正巧对上皇上,正面跪了下来迎接。 弱风吹过,体态轻盈的少女头埋的很低,简单的宫装偏偏穿在她身上显得腰肢如柳般细,手腕如莹玉般白腻,侧面处看她鼻梁挺翘,下巴尖细,极美。 安海一直都知道苏塘的模样是美的,甚至比起宫里国色天香的娘娘也毫不逊色,但这样的美貌作为一个宫女实在是太过扎眼,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他乘着圣上的目光还没有仔细的朝苏塘看去,赶忙上前挡在苏塘面行了礼。 那少女的身姿被人挡住了,李筠本只有一点惊艳,这下却觉得人更为神秘了。 他不动声色的叫人起了身,还未说话,安海便上前要迎着李筠进去,他头上冒出些虚汗,但是脸上却丝毫不显异端。 李筠蹙眉,但还是没说什么,他此次来是看大皇子的,总不能为了看个美人做出什么荒唐事。 “走吧。”他带着人进去了,安海这才松了一口。 苏塘后背也湿了,全是冷汗,吸进来的气都是冷的,在胸腔里刺着骨头。 月夕不断的在她脑海里打滚,“这么好的机会啊!” 为什么自己家宿主这么不争气,抬起头看看呀,说不定看对眼了就能赚好多好多宠爱值呢! 苏塘默了一会,有些无奈,她现在不能在皇帝眼前露面,因为自己还需要秦婕妤信她,而且她也并不想要这个宠爱值。 “抱歉月夕。” 她温声道,然后很快出了尚书房,能在这里碰见皇帝确实在她意料之外。 是了,皇帝会经常来看大皇子的,说不定更会无意中碰见,她怎么就忘了呢,现在不是把自己往这条路上逼吗? 虽然说皇上也不一定会看上她,但是为了让亲婕妤放心,还是不能太过晃人眼球。 她以后来得注意着,要挑皇上不会来的时间。 月夕还在对她撒泼打滚,苏塘只能哄着。 尚书房 大皇子从来没这么高兴过,刚刚婕妤娘娘给他送了糕点,后面父皇就来看他了。 他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抬头有些拘谨的道:“儿臣......儿臣近些日子有好好看功课,父皇抽查儿臣不会怕的。” 他大小人似的,倒惹得旁边的小福子笑了笑。 但没等到父皇的抽查,脸上拂过一只手,虎口处还有一只玉扳指,温热的,带着淡淡的檀香。 小家伙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父皇摸他了!还是摸脸! 李筠的手指他嘴角划过,薄唇微勾了下:“吃什么了,小馋猫。” 接过小福子给他送上布帛,擦过指尖细碎的残渣,飘起甜腻的香味,牛乳中带着些鲜甜。 大皇子眼睛睁的很大,糟了刚刚吃多了忘记擦嘴了,他心虚的摸摸自己的嘴角,支支吾吾的回答父皇,“就婕妤娘娘送来的糕点。” 李筠点点头,坐在紫檀木圆椅上,瞧了瞧桌案上剩下几块小巧精致的糕点,饶有兴致的拿起一块。 -- 第10页 大皇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家父皇把本来就不多的糕点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虽然是亲生的父皇,但是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有点心疼。 但是一想到姐姐能给下次能给自己带更多的糕点就缓和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味道是不错。” 李筠没想到秦婕妤还有这个才艺,他饮了些奉上来的茶水,去了甜腻,这才开始那项大皇子自信满满的抽查功课。 可是小家伙准备的再充足也斗不过存心逗趣他的父皇,频频被问到说不出来,小脸红的像个苹果。 等到李筠心里乐了才起身离开回乾午殿,安海赶忙送皇上到尚书房门口。 李筠瞥见他便问:“秦婕妤刚刚让人来了?” 安海的心突然往下沉了几分,但很快应声道:“是......” 李筠沉吟了片刻,瞧着远处尚书房石阶上余积下的水坑,半响后才踏步离开了。 安海等到人风尘仆仆的走后,半垂了眉眼,面上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忧愁。 他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苏塘说回来的时候。 李筠下午会见了些大臣,后又陪着太后逛了逛园子,听见眼角细纹微浅的太后哑声道:“皇帝最近可是要为哀家立些派头?” 指的是月末太后的寿宴,这几个各个嫔妃都在准备着,想在这筵席上讨得太后些青睐,自然更多的是为了皇帝。 “一些小事,母后高兴便好。” “哀家年纪大了,不喜欢这些闹腾,皇帝若是有那个心思,哀家便领情了,多治些朝政可比哄着哀家有用。” 说罢便招了招手,叫侍奉的姑姑搀着自己,走的远些了。 小福子瞧着圣上身姿傲然挺拔,站在路上似是僵着了,赶忙上千给李筠披了件轻薄的披风:“皇上,这几日雨都不停的,您小心染了风寒,再吃那些苦药可不好了。” 李筠点点头,拢了拢衣领,旋即回了寝宫批阅奏折。 不知不觉日头落了三分,细弱的柔光从窗中空隙钻了进来,落在案上,小福子乘着皇上放松的间隙道:“韩美人送来了桃花酥,陛下可要尝些。” 李筠默了一会,小福子立马会意,“是光禄大夫家的小姐,年前扩充后宫,品貌端庄随着进来的,陛下还见过几次呢。” 李筠这便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但他始终不是很能想的起来那张脸,只依稀记得那人是长春宫的,秦婕妤似乎也住那。 于是李筠落了笔,瞧了眼殿外已然有些昏暗的天,道:“去长春宫吧。” 第六章 “我选什么舞与你有什么干系?” 苏塘寻了青萝,刚提了一句话,便被人冲了一声,她也不恼,巧笑道:“舞曲需得合拍,我们原是要一起做的。” 青罗眯着眼睛把她里里外外瞧了个干净,见她模样看上去无辜的紧,心里止不住的冷笑,她才不想和她分上一点功劳,“你待我挑好了舞谱,让你看去便是了,别总想着指手画脚。” “青罗要在教坊司寻吗?” “问那么多做什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青罗踏着步子走了,密集的脚步声毫无规律,似乎是厌极了苏塘。 秋梨端着茶水走了过来,低声对苏塘道:“阿塘何必和跟她说话,她这人小性子,觉得是跟着主子长大的便比咱们高一截,也不把自己当个奴婢。” 苏塘抬起手敲她额头:“我哪会和她置气,只是她如今偏偏要来选舞,我总得顺着她再选曲吧。” 秋梨叹了口气,发愁般的摇摇头,苏塘便问她:“刚刚不是来人通报说皇上要来了么,还不帮主子梳妆去?” “又不是来咱们主子这的。” 秋梨朝她吐舌头,瞧着眼韩美人寝殿的方向,道:“刚刚派人到御前送了份吃食,皇上不是便要来了吗,人眼巴巴的在那望着呢。” 半响另一处偏殿出来了人,一身藕合色的薄纱襦裙,曳地后被一只细嫩的手微微上提,身姿妙曼的立着,身后一群宫娥陪衬。 “排场那么大做什么,活像没见过皇上的女鬼似的。”秋梨说话居然带着几分酸气。 苏塘忍不住笑了两声,便道:“我去清点一下上次送来的东西。” “去吧。” 秋梨也转身去了殿内。 最近皇上似乎格外宠秦婕妤,苏塘心里有些奇怪,就因为关怀了大皇子?那若是大皇子发现她这个完美温柔的婕妤娘娘的另一副嘴脸呢?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为他人做了嫁衣!”月夕恨铁不成钢。 苏塘笑笑:“让她得宠去吧,我们看着便好。” “到底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帮她?”还好月夕没有实体,不然肯定激动的逼问苏塘。 她多瞧了几眼韩美人,和月夕道:“她越是得宠,旁人不就越恨她么? 月夕不答了。 苏塘又问:“我也能看到韩美人那边吧?” 长春宫偏殿,便不止秦婕妤这一处偏殿,苏塘平日里并不怎么开技能,就算开也是看秦婕妤那边,倒是忘了别的。 “是啊。” 语气蔫蔫的,显然是被怼的没了脾气。 苏塘又顺了顺他的毛,才往库房走去。 那边的人站了许久,韩美人的贴身宫女上前了两步:“主子,要不您披件披风?” 韩美人冷冷的瞥她,“多事。” -- 第11页 宫女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本就是快要入夜的时候,天色渐暗,细风打在单薄的裙摆上,从孔隙往里边钻,攀上来丝丝的凉气。 韩美人咬着牙,愣是没反悔的站在原地等着。 到门前的灯火印的更清晰的时候,外面才来了人,她眸色一亮。 被众人拥着的李筠是一身金丝盘龙纹饰的黑色常服,他身姿提拔,头发被一丝不苟的冠起,露出俊朗深邃的五官,凤眼略显凌厉,即使不刻意起气势都让人觉得有些压迫,带着十乘十的男子气概。 韩美人心尖一喜,旋即弱柳扶风般的行礼,“皇上。” 那声音带着几分媚,叫人心里不禁有些酥麻。 李筠先是没叫她起身,眼睛朝里瞥了瞥,眉间微拧:“秦婕妤呢?” 韩美人的脸色一僵,接着勉强露出了三分笑意:“姐姐许是还在睡着吧,她最近总犯困。” 她话刚说完,秦婕妤便从房里出来了,踏着小碎步颠颠的跑了过来,小幅度屈膝行了礼,小手握拳放在饱满的胸口,无比娇憨道:“妾身......妾身睡的深了,给皇上赔不是。” 韩美人脸色彻底阴了下去。 “进去陪吧。”李筠道。 “啊?”秦婕妤抬起头,精致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李筠也不解释,擦过她进去了,小福子瞧了瞧还呆呆的站在原地的秦婕妤,笑道:“娘娘怎么还站在这呢?” 秦婕妤脸一红,小鹿般的眼睛不经意的扫向一旁矗立着的韩美人,软声道:“妹妹多穿点衣服,当心受寒了。” 接着便转身追着皇上的步伐过去了。 韩美人看着她得意洋洋远去的背影,牙齿咬紧了些,不便当场发作,便转头走了回去,那背影失了几分仪态。 —— 苏塘整理好账册,准备给秦婕妤送过去,一边走一边看着韩美人那边的情况,偏殿里的美人一回来就趴在美人榻上,楚楚可怜的哭着。 再有旁的宫女上前劝慰,直接是被扇了一巴掌,宫女惶恐的跪下,只听见韩美人发颤指着门外:“滚!” 苏塘着实迷惑了,她停在秦婕妤门外,调了视角,这边屋内是缠着皇上发嗲的秦婕妤。 到底是没经历过什么人事,苏塘很快有些不自然的关了技能。 截宠了么? 既然皇上来了这边,她便不能进去了,她暗叹了一口气,回了自己的厢房。 她本就是秦婕妤身边伺候的,倒也没什么别的事做,犹豫了一会又把技能开了回去。 李筠离秦婕妤远了些,正揉着眉心:“别像个糖糕似的。” 秦婕妤眼睛湿漉漉的,又要往他身上靠,被李筠躲开了,不高兴的撅着嘴,“皇上你不爱妾身了。” 围观的苏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强忍着继续看了下去。 “嗯。”李筠坐到离她远些的地方,喝了一口茶水,道:“朕还没用过晚膳,来你宫里一道。” “妾身这就让小厨房的人做嘛。”她撑着下巴甜滋滋道,“妾身好几日没看着皇上了,心里想念。” 李筠看她,应了一声,倒也没嫌她烦人。 苏塘摆弄着手上的茶杯,她知道皇帝这是什么癖好,李筠很小变被立为太子,和大皇子相同,太后一心让他成才,小小年纪便要担得起身为太子的责任,先帝对其他皇子很放纵,唯独对这个储君,总是严厉施教。 李筠登基很稳,几乎无人与其争抢,也没人抢得过他,他从不在东宫读书,反而入了尚书房,和其他几位皇子一起。 苏塘很早便看出来,李筠羡慕,甚至是有些嫉妒那些能在先帝身边撒娇的兄弟姐妹,也欢喜那些温柔似水的先帝嫔妃。 他从小便是个不被爱的孩子,所以他喜欢别人爱他,在意他。 这也是苏塘告诉秦婕妤的,叫她不必自持女儿家的矜持,显得喜爱这个帝王,把他当作一片天便好。 很显然,这套很起效果。 但是苏塘又不免有些玩味,秦婕妤这幅样子,简直让她头皮发麻,也就皇上喜欢了。 很快小厨房的菜端了上来,李筠用了几口,边问秦婕妤,“你让人去看溪儿?” 溪儿是大皇子的乳名,李筠起的。 秦婕妤慢了一拍才想起来李筠说的是什么,怯生生道:“嗯。” 李筠瞧了她一眼:“怎么不自己去?” “妾身怕打搅大皇子学习。”那声音柔柔弱弱的,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李筠夹菜的动作却突然停了,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僵,不过半响后他又道:“糕点不错,溪儿很喜欢,自己做的?” 秦婕妤红了脸:“是......” 李筠瞧着她,突然轻笑了一下:“去做些给朕尝尝。” 秦婕妤征了一下,不解的问:“现在吗?”见李筠点头,她便朝他撒娇:“皇上,现在这么晚了,咱们用过晚膳,便洗洗歇息吧,臣妾近日学了个曲子,一会抚琴给皇上听呀。” 她细滑的小手不自觉的抚上男人的胸膛,如若无骨般的撩拨了一下。 李筠又离远了些,神色有些不耐:“朕让人看看你怎么做的,回头御膳房学着给溪儿做些。” 秦婕妤僵了一下,收回手不敢动了,接着面色稍稍有些不自然道:“其实我宫里的人也会,回头我叫她去御膳房教着便好。” -- 第12页 这模样有些软弱,旁人看的心会有些心疼,但李筠却不然,他瞧着秦婕妤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心下摇了摇头。 终究不是生母,又怎会真的在意呢。到底是他太过强求了。 “罢了,还有些折子要批。” 他站起身要走,秦婕妤从来没有过皇上来了结果要从她这走的情况,当即有些慌张,这要是真发生了,明天宫里不知道怎么编纂她呢。 “皇上,皇上。” 她眼睛红红的,扯着他的衣角,委屈道:“妾身错了,妾身不该骗您。” 李筠眯眼,等着后续。 “那糕点是我宫里人做的,妾身就是想在您这讨个喜。”她似有万千委屈,连鼻头都是红红的,像只乖兔。 李筠突然想起那日在尚书房看见的人,秦婕妤宫里的他并不记得,但却似乎从来都没那样的身姿,温婉可人。 他不自觉的捻了下手上的扳指,道:“不如带来看看?” 第七章 苏塘有些懵,但是月夕却激动了。 她听见秦婕妤挣扎了一番,笑容略带稍许僵硬的让秋梨来唤她,无奈的摇摇头。 “她不会让我出去的。”苏塘安抚月夕:“咱们安稳待着就好。” 月夕一听这话便陷入了沉默,苏塘叹了一口气,道:“放心,会有机见的,但不是现在。” 她的承诺似奏了些效果,月夕闷声应了一下。 苏塘只要一日身处在这宫里,就会和各个嫔妃,以及皇帝,太后打照面,这不是她能控制的,也不可能永远躲着。 想必秦婕妤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最后选择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防止自己阻碍了她的路。 苏塘现在不出面,不过是想让秦婕妤安心。等到时机成熟了她才能出现,既不让秦婕妤提防她,又能名正言顺,看不出一丝别的破绽。 “很快就有机会了。”她道。 开着技能,看见秦婕妤唤来了璃清,李筠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这边苏塘却突然收到了额外技能。 “额外技能:长春宫接触范围道路。”月夕难得高呼了一下,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收到这个,但是就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苏塘却没有他这样。 为什么会收到技能?因为好感度增加了,正面印象加强,可是好感度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增加,苏塘看着偏殿内浅笑的李筠,慢慢的抿了唇。 李筠看出来了,璃清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秦婕妤还在骗人。 为何,如何看出来的? 苏塘关了技能,拿起一旁的铜镜,看了眼浑浊镜面上显现的面孔,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睫。 他记得我? —— 秦婕妤似乎也意识到了让苏塘去尚书房有些风险,便不唤她去了,让人学了她那制作糕点的法子,可别人总做的味道差了些,得不到精髓,听见那边大皇子传来不满的讯息,她还是让苏塘自己做,换别人去送。 防的的做贼似的。 苏塘倒也由着她,每日在小厨房做做糕点,端茶倒水便好,没什么粗重的活儿,乐得清闲。 这几天雨终于是停了,路面上稀稀疏疏的只剩几处看出些淤积,草色翠绿,随着浅风招摇着。 过了卯时,秦婕妤带着青罗去给太后请早安,苏塘在殿外给那几朵海棠洒水时察觉到长春宫外有人,循着路面慢慢走来。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只觉特殊技能似乎比普通技能好用些。 她这特殊的技能的范围虽然不包括主殿,但可以看到长春宫其他各处,包含长春宫外的一段连接路面。 她放下手里的动作,等着那人踏足长春宫门口,她朝外瞥了一眼,很快就有其他人上前询问,苏塘远离了这边,朝着厢房走去。 “做什么的?”那小宫女是隔壁韩美人的。 “我来给青罗姐姐送谱子,姐姐可是婕妤娘娘的人?”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没理,扭头走了,那太监深知问错了人,便在外喊道:“我来给青罗姐姐送东西。” 璃清看见了,跑过去询问了两声,接着接过谱子朝着青罗的房间走去,把东西放在了她床上。 很快秦婕妤便回了长春宫,苏塘侯在殿内,轻轻的给香炉点上了香,迎着秦婕妤回了殿内。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一回来便赌气的喝了一大壶茶水,青罗在一旁道:“主子别气了,分明是那璟修容给脸不要脸,说咱们借她子嗣邀宠,她也不想想,就她那一天到晚摆个臭脸的模样,就算是生出来个文曲星,皇上也不见得待见她!” 秦婕妤一边气的捂胸口一边道:“她不就是仗着有个儿子吗,现在是宫里头唯一的皇子,未来谁说的定,半路夭折的皇子也不见得少!” 苏塘不动声色的为秦婕妤添了茶水,看样子秦婕妤是气狠了,她借着大皇子在皇上面前得了宠的事,惹了宫里不少人的不快。 秦婕妤怕是不会再让人去尚书房了。 难办,她倒是想去见安海一面。 “璟修容也是不识好歹。”苏塘先是顺着说,接着眉目间落了一分愁,道:“只是可怜了大皇子。” 秦婕妤一顿,也发觉自己刚刚说话有失偏颇,柔了下来:“罢了,她生母不让我去看我又去做什么呢,好心当成驴肝肺。” -- 第13页 “但总是牛头马嘴的。”苏塘把茶水递给秦婕妤:“主子让人和大皇子说一声吧。” 秦婕妤征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自从换了人去送糕点以后,那位事多的小主子及其不乐意,吵着闹着要换回苏塘,万一大皇子找皇上来要人呢? 看着秦婕妤纠结的面色,苏塘心下明了,谈到其他:“距离太后娘娘寿宴只剩半旬,奴婢等着选曲呢,主子也该试着练了。” 青罗立刻上前了一步:“主子不必急,奴婢刚刚听璃清说谱子到了,奴婢这就去拿给苏塘看去,那边已经在练着了。” 她神色间有些得意,苏塘笑了笑,没说什么。 等着青罗拿来了曲谱,她当着两人的面仔细观摩着,看了许久才放下,笑看青罗,“这舞不错。” “那是自然。” 苏塘朝秦婕妤道:“那我便去给主子挑曲子。” 秦婕妤应了,苏塘走到门口被她叫了一声,秦婕妤似乎下了决定:“你去看看大皇子吧,和他说不会给他送吃食了。” “是。” 她手脚轻慢的离开了,先是去了小厨房做了点心,去的时候带上了,许是有些可怜那个小家伙,她多做了些分量。 一边走去一边和月夕道:“若是这次去的时候能碰上皇上就好了。” “你想通了?” 苏塘不答。 她心里明白,如果皇上真的注意到她,那她就没有躲的必要了。 她依稀记得距离上次皇上来尚书房有四天,这些天大皇子又闹得厉害,但李筠却一直没来。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李筠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应该会很好奇,自己的宠妃百般藏着的人究竟是谁。 能不能碰上,也不一定要靠运气。 入了阁内,便看见一个小人抱着书昏昏欲睡,小脑袋一晃一晃,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连进来人了都没发现。 苏塘把食盒放在一边,待大皇子头快要磕到案上,很快托住了他的侧面,触感软糯。 “有人来了。”月夕和她道。 月夕和苏塘不同,他更为灵敏,能从苏塘所处的位置观察的更远,视角更广阔,所以他很快就察觉到有人在外,隔着一层山水泼墨屏风看里面。 苏塘心脏跳快了一步,但很快掩饰下去。 她慢慢挪到大皇子身侧,托着他的头放到腕臂,再把他慢慢抱入怀里。 小家伙似乎嗅到了很舒服的味道,在她怀里寻着安全的位置合上了眼。 倒不是很重,但苏塘还是隐隐有些吃力。她把小家伙抱到一旁的榻上,慢慢弯下腰把他放了下来,大皇子小小的眉头微皱,她又拢着手轻柔的拍他后背,一下一下十分平缓,带着十足的耐心和温柔。 终于很久之后,才被哄睡过去。 可苏塘直起腰,却是声音及小的叹了一口气。她提着食盒出去,刚走出一步,便与男子的目光对上了。 面前的少女穿着宫里屡见不凡的宫装,淡雅的碧青色却一点不显得单调,白嫩的脖颈显得格外优美,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张精致绝俗的小脸。 柳眉弯弯,一双玲珑剔透的杏眼微微张开些,菱唇如鲜润饱满的玉露,透出几分梅色的殷红,光是站在那便让人有些心惊动魄,叹息如仙般的美卷。 美的像一幅画。 但李筠却没有几分动容,他看的美人多,不过此刻略有些讶异罢了,一个普通的宫女长成如此,确实很新奇。 面前的人愣了有三秒,才赶紧行了礼,声音压得很低:“奴婢参见皇上。” 他瞧了一眼里面还在熟睡的大皇子,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苏塘跟着走了出去,外面的宫人瞧见皇上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绝色的婢女,都有些吃惊。 “秦婕妤宫里的?” 苏塘顿了一下,低着头道:“是。” 声音有点发颤,李筠算是知道为什么秦婕妤藏着人不肯放了,有些好笑。 那宫女把头低得很深,几乎要埋进衣领里,似乎怕他瞧上她的脸。 这感觉可不是很好,他眼尾微敛,命令她,“抬头。” 苏塘僵了僵,终于还是抬首看了他,神色间无不透露出惶恐,拘谨,像只被惊动的鹿。 “来这做什么?”李筠问她。 苏塘直接跪在地上,一缕青丝垂了下来,她声音发颤:“主子......主子让我来和大殿下说一声,她不便再来照顾了。” 今天秦婕妤和璟修容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倒不显得意外,他再问苏塘:“怎么没说?” 刚刚苏塘哄着大皇子睡觉的那一幕还在印象里,李筠也没刁难,但苏塘明显是更惶恐,“......奴婢见大殿下还在睡,所以没能说出口。” 声音越到后面越小,像是心虚似的。 李筠却突然噤声了,半响后才道:“你倒是关心他。” 第八章 “本是奴婢分内之事。”苏塘如蒲草般的眼睫微动,浮来淡淡的温婉气息。 李筠突然想起来先帝一个嫔妃,聂氏,她做的桂花糕及好吃,对谁都是温和的笑,那时候李筠偶尔随着五皇子去她宫中玩,聂氏就是这样待他的。 但是再后来,聂氏就被查出用毒害死了贵妃,被关入了冷宫。 宫里面很多人,表面上都盖着一层皮,底下有多么肮脏,谁知道呢。 -- 第14页 “那便经常来。”李筠不是信了,只是他不想参谋这些弯弯绕绕,他更愿意相信那层皮。 苏塘僵了一下,没答话,很久才道:“主子命奴婢来说声的。” 她又低下头,完全不想看李筠的脸色。 这样倒是对的,不然她肯定会被李筠面上的几分寒意吓到,匍地而跪的少女肩很窄小,垂落的那卷俏皮的发缕很碍眼,总是惹人想缕一缕。 倒是忠心啊,李筠瞧她,觉得没意思。 苏塘跪了长时间以后,月夕才和她道:“走了。” 她才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为什么要反着来?”月夕相当不解。 “有两个原因。”苏塘转身往藏书阁的地方走,准备去找安海:“第一是我不能像他所认为的聂氏一样,让表面温柔成了我的名号。” 苏塘撞见过,聂氏被打入冷宫后,李筠去看了几眼,那个个平日里和蔼待人的聂修仪,满身狼狈的在泥坑里打滚,已经失了心智。 虽然李筠看到了她的结局,但他从不承认,聂氏疯了。 李筠并不是蠢,他只是不愿意去相信那些真的东西,他留恋于表面的美好。 “第二是我现在就是要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印象。”苏塘缓了一口气:“谁都好,都不能阻碍我对秦婕妤的忠心。” 她重生至今,最大的目的便是要对秦婕妤施以打击,但是过犹不及,她贸然与秦婕妤撕破了脸并没有什么好处,唯有秦婕妤自己攀附于她,只能依靠着她活在这里,那秦婕妤的生死便完全由她掌控了。 所以,与其硬碰硬,这种策反的法子更为保险。 安海早就知道皇上来了,只不过走过去好一段路程,并没有贸然出声,等到人走以后才迎了苏塘,面上满是慌张。 “放心。”苏塘安抚他:“皇上对我没有兴趣,只是问了问大皇子的情况。” 安海看她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等大殿下醒来,你和他说我不会来了。”苏塘道:“和他说秦婕妤不让我来的,若是以后想吃糕点,去长春宫玩吧。” 苏塘回去的时候被秦婕妤叫回屋子里了,见她面露晦涩,苏塘心下莞尔,低低的喊了声:“主子。” “今天你去,见到皇上了?”秦婕妤笑的勉强,扣着桌沿的手指都泛白了。 苏塘其实心里很纳闷,为什么秦婕妤料定了自己一定回去勾引皇上呢?她看上去像是那种贪权慕禄的人么? “见了。”苏塘实话实说,还没待秦婕妤问话她便接着道:“娘娘放心,皇上并未认出我。” 秦婕妤咬紧了唇瓣,眼眶内濛濛,但是瞧见苏塘一派正气的模样,那些言语还是堵在了喉咙里,没有再说什么了。 —— 随着太后的寿宴即将到来,各个宫里也是张灯结彩,秦婕妤这几日为了把琴练好手指都伤了好几根,哭着闹着,下人门只能好言劝着。 一日午后,日头正盛,那昂扬的古筝声不绝于耳,已经有了几分门道。 青罗听着听着,心里总觉有些不安,她总感觉,主子这曲子对不上她排的那个舞。 苏塘在她身侧招了招手:“怎么,青罗,主子让你端水呢?” “......知道了。”她有些不难烦的把水递了过去,秦婕妤便问她:“那舞可排好了?” “自然。”不知怎的,她心里居然有些发虚。 “主子放心,那舞谱我看过了,舞及美呢。”苏塘倒是夸了一句,许是真想让秦婕妤放松下来。 青罗笑了笑,端着水出去了。 她回到自己的厢房,从枕头底下取出那本让苏塘看的舞谱,仔仔细细的翻阅了几张纸。 这东西原本是让画师画好,送来给秦婕妤看的,苏塘拿着好选曲谱,她让人排的舞早就练着了,所以并没有仔细看过。 可是她看了两页纸,心头猛跳了起来,这舞谱,根本就不是她选的那支舞。 怪不得主子弹的那曲子那么奇怪,如果苏塘是照着这舞来选曲的话,根本不可能和她排的舞对上! 肯定是有人偷换了!是苏塘? 青罗想立刻去告诉主子,但疾步走到门口,她又停了下来。 不行,不能告诉主子,眼下这舞已经排了,秦婕妤练了这么些天的曲子,肯定不会再换了。如果她现在出了岔子,主子也许就不会让她再排什么舞了,那她白忙活一场,又让苏塘看了笑话。 她不能出错。 对,她决不能出错,青罗握紧了手上的舞谱,苍白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这模样被苏塘看在眼里,她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出来。 月夕对她道:“你好坏哦。” “是她自己要逞这个能的,怪不得我。”苏塘满脸无辜。 青罗那点心思并不难猜,她不过是害怕自己的在秦婕妤心里的位置被取代了而已,不过恰恰是如此,倒跟更为好骗了。 三月末,百花开到了最艳的时候,随着早日的雾气溢散开,秦婕妤身着俏丽的红石榴裙,梳了个凌云髻,做了一番精心的打扮,拨开帘子后看到的是一个闭月羞花的绝美人儿。 苏塘笑着夸了几声,青罗也收拾一番,带了支略显清秀的发簪,很多需要露面的场合秦婕妤都不会带着苏塘。 她很自觉,“主子快去吧。” -- 第15页 秦婕妤见苏塘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并没有产生什么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想法,终于是散了那一丝顾虑,问道:“阿塘想要去吗?” 青罗的面色变了变,苏塘一惊,赶忙道:“我没见过的,怕主子落了人闲话。” 这次青罗出奇的没有再怼她,秦婕妤点点头,当她是没见过大场面不敢去,便带着其他几个宫女一齐走了。 这时候长春宫里能掌事的只剩下苏塘一人,韩美人那边的宫女都不如她的威望高,她有条不紊的吩咐人清扫宫室。 开着技能,苏塘躲避着众人的视线,从偏殿一路到了厢房。 “你要干嘛?”月夕问她。 苏塘全神贯注的再三检查了四周,推开房门进去,这是青罗的房间,她记得青罗是把那本舞谱放在床下。 她毫不费力的直接翻了出来,但发觉到外面有人路过,到底是没怎么做过这种事,全身都有些紧绷。 等到人走的远了,她才把书揣在怀里,径直去了小厨房。 “阿塘,又在做点心啊?” 苏塘应了一声,回头轻笑:“是,做点给主子回来尝尝。” “用不用我帮忙?” “不了,我自己来吧,你把主子房里昨天剩下的收一下。” “好。” 等到人走了,她才猛然松懈下来,盯着灶台下肆虐的火舌,她拿出舞谱,甩袖扔了进去,火势愈演愈烈,印在她眼眸里,明亮如霞。 今天的日头很好,太后虽不喜铺张浪费,但总是要卖给皇帝一个面子,底下的嫔妃很卖力的作弄着,百官言谈之间也尽讨她欢心,到底是多了几分真诚的笑。 李筠瞧着这筵席还算美满,赏了赏萧贵妃献上来的名画,再问了一句小福子:“秦婕妤今日是不是要献些才艺?” “是,皇上。”小福子笑了笑:“听说是抚琴,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是爱音律的,婕妤主子有心了。” 李筠点了点头,不自觉的朝秦婕妤看了一眼,正巧秦婕妤也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刹,秦婕妤小脸一红,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这般模样倒是像她宫里那个硬骨头宫女,那宫女头也是这样低垂着的,露出白腻光洁的后颈,只不过不是羞的,是怕的。 他有这么可怕? 今日秦婕妤也没有带那个宫女来,怎么?都把他当成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好色之徒? 小福子瞧着皇上的脸色稍稍难看了,到底是深宫里混出来的人精,他突然就想到那天在尚书房见到的绝色宫女,那宫女他查了查,原是在尚书房当值的,后来去了秦婕妤宫里,呆了有一年多,但小福子记得,每次去长春宫时,似乎都没碰见过。 总不能是那宫女自己躲着不见人吧? 他不动声色的躬身在李筠身边道:“皇上,奴才看韩美人穿着太为单薄,可要去长春宫紧着贴心的人儿送来些衣裳?” 李筠瞧他一眼,小福子话里有话,面上笑眯眯的,把后路都给想好了。 怎么事这么多呢? 李筠却也没谴责他,目光不经意扫过坐下的韩美人,小福子这理由找的不错,她确实穿的有些单薄。 小福子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却听见皇上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去给韩美人弄身衣裳。” 第九章 小福子便亲自带人去了长春宫,这一举动惹得众人纷纷暗下思量起来,不过很快便没有多大的动静了。 下一个正是秦婕妤,她早已做好准备,绰约多姿的抱着琴缓缓走来,连脚底踩过的地方似乎都能生成莲花。 冯嬷嬷在太后耳边道:“秦婕妤是要献曲子给您听呢。” 太后年轻的时候便爱些个音律,只是那会子先帝昏聩,下令这后宫内除了宜妃外谁都不许抚琴,太后没办法,舍弃了心头之好,等到能弹的以后,她也没了那个能力,手指僵硬不如当年,便也没再弹过了。 这下望见如花一样的少女端正的坐在那,嘴里可甜的道:“妾身自己学了首曲子,献给太后。” 看着入场的几个身材窈窕的舞姬,太后面上带了些柔和,“你倒是有心了,居然还排了舞。” “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小东西,太后娘娘喜欢就好。” 太后点点头,冯嬷嬷知道她老人家心情不错,倒是对这个秦婕妤高看了两眼。 很快,一声弦被拨动,就连那琴的声音都极为悦耳,更别提这么熟练而富有情感的拨动了,好琴配妙人,绝佳。 身后的舞姬一袖荡开,如花般绽放着,随着琴乐扭动着细若柳枝的腰身,蹁跹起舞。 秦婕妤素手行云流水般来回拨弄,看得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可太后的脸色,却蓦地难看了。 冯嬷嬷心头一跳,眼睛瞪大了些,很快,一声带着浑厚怒气的声音出现,太后站起了身:“停下。” 这边的人还在看着,秦婕妤也沉迷于自己的琴声里出不来,居然一时间没人动。 边上的李筠见太后怒了,也皱眉站了起来,“停。” 这下终于是有人反映了过来,秦婕妤一听到皇帝的声音便赶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疑惑。 李筠看着她无辜的眼神,心里却没有半分怜惜。 这舞,原是先帝的嫔妃宜妃亲自创的,顶级的妩媚妖艳。先帝便是被宜妃这只舞勾的三魂没了七魄,疏忽朝政,甚至为了维护这个祸水,把先皇后废回了娘家,一道圣旨说她无德,后来先皇后屈辱自缢,先帝才幡然醒悟。 -- 第16页 而先皇后便是当今太后的亲姐姐,也是先帝愧疚才迎娶的她,但仍旧很宠宜妃,只是不那么堂而皇之了。 这舞李筠小的时候看宜妃跳过几次,眼下再看这群舞姬跳的有些丑陋,一时半会并没有察觉出来,等到太后发怒,他才想起来这舞的由来。 大殿里噤若寒蝉,只听太后冷声道:“秦婕妤脸长得不错,却一天到晚的琢磨那些勾引人的法子,弹的东西不成体统,就连排的舞都一股子狐媚子的味。” 秦婕妤只觉一块巨大的石头朝她砸了过来,整个人都被砸的懵了圈,其他妃嫔从未听过品日里清冷严肃的太后说这种话,纷纷捂住微张的嘴。 冯嬷嬷见秦婕妤还站在那碍太后的眼,赶紧站了出来,“婕妤主子快下去吧,太后娘娘不乐意见着您的寿礼。” 秦婕妤全身发着颤,哆嗦着唇道:“妾身,妾身不知......” “难道要哀家请你不成?”太后气的连说话声都有些低沉了,余威几乎是要把秦婕妤的脸往地下按去。 她抱起自己的琴,傻了一般的往回走。 这下就连品日里最会说话的冯嬷嬷都不知道该怎么让太后消气才好。 “母后......” 李筠从没看过太后这么生气,他刚要说话便被太后打断了,“哀家乏了,诸位看着吧,哀家回去歇息了。” 这寿宴的主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看热闹么?场面上的权贵嫔妃都忍不住看向秦婕妤去。 “恭送太后娘娘。”皇上没开口劝,他们自然也不能越俎代庖。 冯嬷嬷搀着太后离了筵席,皇上起身便跟了过去。 秦婕妤就站在门口,碰见皇上还挂着眼泪痴痴的喊了一声:“皇上。” 她俏脸通红,神情呆滞惊恐,梨花带雨的模样要是平时或许还能讨得三分怜惜,可是现在...... 李筠皱了皱眉,吩咐她:“回长春宫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追了过去,秦婕妤只‘轰’的一声,天塌了。 太后的銮驾没等着皇帝,很快便起轿走了,李筠跟了一阵,等着前头的冯嬷嬷寻了过来,他才停了下来。 “太后娘娘要奴婢跟您说,她明白您的心意,这事她不怪您。”冯嬷嬷低眉顺眼的:“您也知道太后这脾气,一怒起来谁都劝不住,倒不是有心要说些丢面的事,但毕竟心里这口气还没消,您就别去她跟前看她了,何必落得不快呢。” 李筠默了一会,瞧着越来越远的銮驾,没再追了,“嬷嬷和母后说一声,以后不会让秦婕妤再出来碍她的眼了。” “是。”冯嬷嬷松了一口气,行了礼走远了。 —— 小福子正带着苏塘要去筵席上呢,赶巧正路过亭台水榭,远远的瞧见了在池边的皇上吹着凉风,心下一惊。 太岁爷怎么不在宴上,丢下太后她老人家来这乘凉了? 苏塘自然也是看到了李筠,在心里悄悄和月夕说话呢。 “没想到这么快,没看见,真是可惜了。”苏塘原先是准备一会来找秦婕妤的,没想到李筠把她叫过来,还以为能看上这出戏呢。 “获得宠爱值,全地图可查。”月夕在卖力的吹捧自家的东西。 苏塘打趣他:“能看浴堂不?” “你......好生不要脸?”月夕说话都结巴了。 苏塘忍住笑,随着小福子到了皇上跟前。 李筠放下手里的茶水,侧目看了一眼,是秦婕妤宫里的宫女,有些火上心头。 “谁让你把她带来的?”他沉声质问小福子。 小福子不觉其他,笑道:“都是奴才自作主张,皇上您骂我吧。” 可李筠不说话,面上的表情也暗了些。能听见附近的宫人喘着冷气的声音,小福子这才察觉不对劲。 他跪下了身,神色惊慌,“奴才,奴才知错。” 苏塘随着他跪,无比乖顺,看不出一丝端倪。 低首时,瞧见面前露了一双靴,带了些泥,接着下巴被勾起,一张俊脸冲击在她的视线里。 她惊慌失措。 “你家主子的舞,谁排的?”冰寒的语气在还算温和的春季里,冻的人心头发颤。 宫女似乎是消化了好一会,才哽着嗓子道:“是.....是青罗。” 那双凤眼里的冷意不退,苏塘才事无巨细的道:“主子要抚琴,奴婢们都觉得太单调了,青罗便说排着舞。” 说罢苏塘带着不安的紧了唇,惶恐之心尽显。她明显连嗓音都在发颤,却还是道:“可是主子出了什么事?” 李筠松了手,她下巴处细腻的肌肤已经被他掐的红了,但人却毫不在意,李筠没心情和她解释,转身要走。 苏塘却抬高了声音道:“主子的起居都是奴婢们照顾的,那曲子是奴婢找的,舞是青罗排的,主子毫不知情,这几日没日没夜的练着,想给太后娘娘送上最好的贺礼,请皇上明鉴,莫要愿冤枉了主子。” 李筠瞧她,冷笑一声:“朕冤枉她?” 苏塘躬身,在地面上及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颤颤巍巍道:“皇上要罚,就罚奴婢们好了。” 却是一阵沉默,李筠真不知该这么评价这个宫女,说她忠心还是愚蠢? “你既这么有种,就背了锅,领上一百笞杖吧。”他倒要看看,苏塘能有几分真心。 苏塘就连呼吸声都不稳了起来,那双水葱般的细指泛白发抖,她咬着牙道:“奴婢......奴婢愿意领罚,但秦婕妤心疼奴婢,奴婢是她的人,主子温柔识大体,对奴婢们最为心疼在意。若是奴婢出了什么事,秦婕妤恐怕也心怀愧疚,郁郁度日了。” -- 第17页 李筠觉得越发好笑了,“你当你是谁?嗯?秦婕妤她保着你朕就不敢处罚你了?” 那怒气如实质似的,几乎压得底下人膝盖发涩。 苏塘慢慢抬头,吞咽下一口口水,她小脸泛白,但瞳孔里的光亮到晃人,五官清晰精致,有些病态的易碎感。 她倾吐出几个字,“主子怀孕了,受不得刺激。” 这个消息炸出来,就连小福子眼睛都竖起来了,抬起脸不可置信的看苏塘。 “皇,皇上。”他张着口,露出有些不规整的牙,“婕妤娘娘怀孕了?” 就算苏塘现在再淡定,也忍不住有些慌,这狗皇帝,该不会真想拿她殉葬吧,那她千辛万苦嫁祸给青罗做什么,横竖躲不过一个死。 李筠朝着旁边招了招手,小太监便把披风搭在他身上,李筠散漫道:“朕去长春宫看看,你留在这。” 苏塘低头应声,没了刚刚那副有些先声夺人,胆大妄为的模样,就连头上都冒出些冷汗,显然是有些怕了。 李筠走到她身侧,瞧着她这副事后怂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就真不怕你主子舍弃你?” 底下的小姑娘僵了僵,怯懦的回答里满是坚定,“主子不会的。” 第十章 细风吹得很柔,这时候不像腊月里,光是在冰天雪地里跪着便让人受不住。 李筠没有叫苏塘起身,她便在石板上跪着,听话极了。守着她的只是单单一个小太监,见她有些可怜,便道:“姐姐你不必跪的太僵硬。” 苏塘知晓他是让她不用那么规规矩矩的跪着,心下软了软,乖巧的应了一声。却还是板正的低头,愈发显得人无比乖顺。小太监瞧着她模样,顺势帮她挡了挡外面路过的人。 苏塘低着头的原因自然是要看长春宫里的情景,虽然膝盖酸吧,但这并不能阻止她看戏。 秦婕妤已经回了长春宫,神情呆滞的看向窗外,青罗在她脚底跪着,面色惨白。 “主子,是苏塘要害你,是她要害你啊。 ”青罗抬起头,双眼发红,声音发颤:“是她,是她要您弹曲子的。” 秦婕妤往日里还会疼她,可如今她自己都被推到这风口浪尖上,又怎么顾得起旁人。 她面上神情呆滞,瞧着青罗像是在瞧着一个死人。青罗被她看怕了,她又确实有几分心虚 ,当即脸色就特别难看,连手都在发抖。 秦婕妤看出她的异样,从榻上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她,声音发冷,“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突然想起太后确实说的是排的舞一股子狐媚子味,但她弹得曲子却只是不成体统。 这舞有问题。 “青罗,我待你不薄啊。”秦婕妤蹲下身,气的发颤:“你为何害我至此?” 若不是青罗非要排这个舞,她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田地。 两行清泪从青罗眼间滑落下来,她道:“主子,主子你相信奴婢,奴婢没有,奴婢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奴婢一心向着您,怎么可能害您呢......” 她不敢说,她不敢说她发现那假的谱子后没有告诉秦婕妤,反而安排了人照着那舞谱重新练。 秦婕妤当然知道青罗不会害她,青罗没有理由去害她,可是问题现在摆在这里,这舞有问题,皇上一定会找她要个交代,她怎么答? 她以后在后宫怎么抬得起这个头,皇上又会有多厌恶她? 秦婕妤突然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动作娴静柔和。青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连牙齿都在打颤。 秦婕妤柔声道:“你去把这个罪顶了,怎么样?” 这边全程观看的苏塘弯唇,这种狗咬狗的场面,可真有意思。 不过月夕却突然道:“大皇子怎么来了?” 大皇子确实来了长春宫,想必是安海示意的,听说寿宴上出了事,是关于他颇有好感的秦婕妤娘娘的,他自然担心跟着来了。 门口的小太监拦着不让进,李奕就硬生生的闯了进去,秦婕妤又吩咐了不让人进殿内,他左右为难。 李奕还没进去,就听见秦婕妤的说话声。 “青罗,你是我最贴心的侍女,这事情拖得越久,皇上就越憎恶我,你也不希望我未来在这宫里低头做人吧?” 秦婕妤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但偏偏像是条毒蛇似的,要人的命,“你就认了这个罪,不会出事的,顶多是打几板子,我会向皇上给你求情的,好不好?嗯?” 青罗的哭声越发惨了,李奕停在了门口,眼睛里满都是震惊。 苏塘对月夕道:“就让他看看,能有什么事?” 宫里的皇子,最后长大了能有几个保持那份纯净的模样,早点明白晚点明白,有什么差呢? 这边的青罗已经抱上了秦婕妤的腿,眼泪蹭上了她的衣袍,喉咙都发哑:“不要主子,不要。” “那你说怎么办?”秦婕妤现在恨极了她,但还忍着没有把她踢翻在地。 青罗抹了两把眼泪,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咱们,咱们可以让旁人顶罪。” 秦婕妤没说话,只看着她,看她能说出什么法子。 “主子。”青罗猛地吸了一口气,“你回来的时候看见苏塘了吗?她不在宫里,刚刚小福子来了,说是给韩美人讨件衣裳,可是讨衣裳,何至于到咱么这里讨,要苏塘去?” -- 第18页 秦婕妤忽然想到,刚刚筵席上,皇上低声和小福子说了几句话,倒真关心韩美人还是别的呢? 前些日子,皇上也老是要问她那做糕点的人,若不是心里有些意思,为何还要给她脸色看?秦婕妤心尖一跳,面上的表情更加不好看了。 “这舞眼下虽是奴婢排的,可那曲子不也是苏塘选的吗,主子若说是她选的舞,奴婢们只是跟在她身后做事,又能如何?”青罗说话极快,“她的样貌和心思,不说皇上,就算是奴婢瞧见了都能动三分的心,这样的人在您身边不就是把您当跳板吗?” “再说,若是皇上真心疼她,饶了她又怎会再迁怒于主子?” 这话的意思就过了,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是再欢喜心底也会产生一丝厌恶,可是厌恶的若是苏塘...... “哟,狗皇帝终于赶上了啊。” 苏塘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对主仆把这脏水泼她身上的构想,还没看过瘾呢,李筠便带着太医来了。 他先是瞧见了在门口僵住的大皇子,眉头微蹙,走过去对着小家伙喊了一声,李奕抬头看父皇,眼眶里已经满是雾气,差点就能哭出来。 李筠惊了一下,问:“怎么了?” 豆大的泪水从大皇子眼睛里冒了出来,他喊了一声:“婕妤娘娘一点都不温柔。” 说罢转过身就走了。 月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来大皇子要有阴影了。” “吓一吓,挺好。” 月夕真是对苏塘改观了,他原本以为这她只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这么好的条件连勾引皇上都做不到,可是却没想到她手段这么...... 听到外面的动静,秦婕妤很快让青罗起了身,唤她站到一边。 出来看到李筠的时候,面上很快露出几分仓惶和苦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膝便跪了下来。 可她还没说一句话,便被李筠拉了起来,“进去。” 秦婕妤被太医把了脉,正有些懵,便看见那太医满脸喜意的对李筠道:“恭喜陛下,婕妤娘娘有喜了。” 果真。 李筠微哂,那宫女莫不是断定了他不敢拿她怎么样,可是呢? 秦婕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圈,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这个孩子怎么这个时候来的? 可真是雪中送炭,能解她燃眉之急啊。 她不显惊喜,反而垂丧着脸,“妾身知道自己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失了脸面,但求皇上看在孩子的面上,怜惜妾身。” 那模样真是楚楚可怜,叫人不忍心生怨恨。 李筠倒是没感觉,他知道这事难办了,本想着把她打入冷宫,平息太后怒火,可是眼下秦婕妤怀了身孕,又如那宫女所说,这事另有隐情...... 他从不喜欢为了一己私情不顾礼法,若真如那宫女所说,这舞的事情秦婕妤毫不知情,是他人所为,他便没什么理由去说她的罪。 “你那舞,是谁排的。”李筠倒也没逼着她,问她缘由。 旁边站着的青罗心猛然吊起。 秦婕妤知道皇上这是在问她要个顶着罪的人,她心里起起落落,就如青罗说的,这个人是谁,全凭她一人说了算,如今虽然她身处不妙,但是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她咬着牙,做出三分伤心的模样,道:“是我宫里一宫女,苏塘。” 她仔细去瞧皇上的脸色,却见他微眯起眼,薄唇不自觉的抿着,气势不自觉地袭来,叫她心跳愈发快了。 苏塘,李筠听着小福子提过一嘴,就是那个在他面前不惜冒着大不韪的风险要为她主子求情的宫女。 他突然想起刚刚在亭台上那女子满面坚定的认为,她这个好主子一定会向着她的模样。 他瞧着秦婕妤这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有些犯呕。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赶紧朝着殿外走去,大步的走着,小福子也觉得心情微妙,他们可都是听过苏姑娘那番话的,这下再看秦婕妤,心头居然是说不出的失望。 苏塘正奇怪呢,却看见李筠手撑着一根柱子,朝着地面不断的泛着干呕。 这...... 难不成李筠被传染了孕吐? 她心想秦婕妤现在也没有这症状呀,这是在恶心什么呢? 秦婕妤追了出来,刚喊了一声:“皇上。”便看见李筠伸出了一只手,朝她摆摆手:“滚回去,在长春宫偏殿禁足,不生出孩子不许出来。” 李筠看都不想看她,他胃里翻滚的厉害,难受的要命。 秦婕妤听见这话,双腿发软,满脸不可置信,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为什么会突然罚她。 可是李筠根本不会给她解释,他脚下生风,走的极快,留下一整个长春宫的人面露困惑和震惊。 苏塘看到这便关了技能,她跪的膝盖都疼了,也不知道狗皇帝记不记得她,不会要放着她不管了吧。 正胡思乱想间,听见后面的小太监喊了一声,“大殿下,您怎么来这了?” 第十一章 苏塘耳朵一动,这地离长春宫本就不远,大皇子离开长春宫的范围以后便没了踪迹,没想到这么巧被她给碰上了。 她略作惊喜的转头,气息虚弱的喊了一声:“大殿下。” 李奕也没想到能在这碰到苏塘,刚走过去两步,却突然停住了,他知道这人是长春宫的,也就是刚刚秦婕妤说要顶罪的那个苏塘。 -- 第19页 那些味道特别好的糕点便是苏塘做的,秦婕妤从来都没来看过他,也从来不关心他,甚至出了事以后找苏塘替罪。 大皇子想着想着,刚刚擦掉的眼泪又哗啦啦的往下落,迈着小腿哒哒哒的往前苏塘的方向跑,从她身侧转了个弯,在苏塘略微疑惑的神情里钻进她怀里。 “......” 这熊孩子。 苏塘倒也没推开他,大皇子是个虚五岁的小萝卜丁,站着都没她跪着高,这时候搂着她的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苏塘摸出腰间的手帕,给他擦干净了,毕竟她也挺嫌弃小孩子哭的时候鼻涕泪水一脸的,别蹭她衣服上就好。 “别哭了,乖啊。”苏塘拍了拍他后背,柔声道:“大殿下都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还哭鼻子呢,皇上见了可要说道啦。” 听见皇上两个字,小家伙立马止住了哭声,但还是一哽一哽的抽泣着,看上去有点好笑。 苏塘继续拍他后背给他缓解,等到小家伙平缓下来了她才道:“殿下,您能不能去趟长春宫?” 大皇子僵了一下,接着刚刚舒缓好的心情又起伏起来,他小手攥着苏塘的衣袖,哽咽中夹着喘气声道:“别……别去,不能去。” “殿下,您听奴婢说。”苏塘目光中带着些诚恳和急切,“眼下婕妤娘娘出了事,但皇上罚奴婢在这里跪着不能走动,刚带着人去长春宫里,但奴婢心里清楚,娘娘是冤枉的,但是奴婢害怕有不轨之人想害她,您帮我去看一眼就行了,我怕主子出事。” 大皇子的眼泪栓都栓不住,他还没明白苏塘的意思,只是一直在说:“不行的,不可以的。” 那个秦婕妤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不是什么好人。 “大殿下。”苏塘漂亮的眼睛里蓄积了些蒙雾,她道:“主子平日里想到您的最多,时常命令奴婢去尚书房看您,还给您带糕点,您难道都忘了吗?” 瞧着大皇子使劲摇头的模样,她凄婉道:“求求您了大殿下。” 大皇子小小的身体颤抖着,他知道苏塘是什么意思了,她想让自己去救那个秦婕妤,可是...... “姐姐不要去。”他抱紧苏塘的手臂,哭着使劲摇头,“婕妤娘娘她很坏,她会害你的。” 秦婕妤想让苏塘去顶罪,大皇子觉得自己不能让苏塘去,不然苏塘就会被打板子,他曾经看到过,打了板子后就没气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一想到那个血肉模糊的场景,大皇子小脸煞白,哭着喊:“姐姐别去,别去。” 苏塘任他闹了一会,又是哄又是劝,才让小家伙缓过了神,拽着她的袖子好像生怕她跑去长春宫投案自首了。 苏塘寻思着差不多了,便怯懦道:“那大殿下能不能让皇上放奴婢起来?” 苏塘本来想等着李筠回来再做场戏,但是很显然这么久了,人怕是给她忘了,所以便不打算吃这个苦头,先回去再说。 这下大皇子终于是不反抗了,他想着苏塘现在还跪着,确实不太好,而且跪着很辛苦的,他母妃就经常让他跪着,那滋味特别难受。 于是他抬起小肉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睛,乖巧的点头:“那姐姐要等我回来哦,不可以,不可以去长春宫。” 苏塘点头,声音温柔:“谢谢大殿下。” 小家伙磨磨叽叽的挪着步子走了,还有些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旁边的小太监因为担心便跟着他一起去了,等皇上下了命令再回来告诉苏塘一声。 于是苏塘又一个人吹起了西北风,她叹了口气,正准备和月夕聊天解闷呢,便听见月夕道。 “技能二:御书房视角。”月夕呼唤了一声,带着稍许激动:“再看看不,皇上正好在这呢。” 苏塘觉得这系统的初衷可能是为了八卦,露出些许鄙夷后便开开心心的开了技能,看着御书房里的视角。 李筠正漱口呢,显然是那股恶心劲儿还没过去,小福子看他脸色实在是不好看,顺着圣上的心意道:“皇上,老奴觉得这事八成就是苏塘姑娘说的那样,倒不是婕妤主子故意要讨太后他老人家不高兴,这原是凑了巧了,要怪只能怪那个心思藏的深的小宫女,骗了主子嫁祸其他人。” 李筠擦了擦嘴角,瞥了他一眼道:“先帝宜妃那舞谱,你觉得一般人能拿得到?” 小福子捂住嘴,想了想道:“那东西文渊阁和教坊司里面应该有存着。” 李筠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派人去查查,秦婕妤用的舞妓是不是教坊司的。” 他平日里不爱管这些事,后宫的事都由萧贵妃看着,要不是这次的事关乎到了太后和子嗣,他可能查都不会查,直接把那些惹了人不痛快的杖毙算了。 还有就是,他实在是好奇,那个衷心为主的苏塘,到底是真是假。 月夕听见他这话,心揪了起来,连忙问苏塘,“怎么办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青罗那舞到底是不是教坊司排的,万一不是,现在皇上还不知道尚书房里存着那舞谱,万一查到了,那接触过尚书房的不只有苏塘了吗? 苏塘垂眸沉思了一会,她知道这事其实不好糊弄,那时候问青罗她死都不答,心里便有了底。 但是她并不慌,安抚月夕道:“放心。” 月夕本来还挺怕的,但是不知怎的,听见苏塘平静的反应居然安下心来。 -- 第20页 那边小福子又问李筠:“但这事总得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婕妤主子?” 李筠坐在椅子上,手指敲击着面前案桌,一下一下的,似乎是没想好。 小福子便道:“婕妤主子怀孕了,自是不能动什么私刑,但是找个人出来出出气倒不为太过。” 他话里话外都在提,这事板上钉钉也就是那叫什么青罗的不是了,但是若是圣上不乐意那苏塘姑娘的行事,捎带着提一提也没什么事。 李筠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拿朕逗乐子?” “奴才不敢!” 小福子膝盖一软,赶紧跪了下来,又觉得委屈,他就算不提这事那也得解决不是。 李筠还没说话呢,外边便传来通报的声音,说是大皇子来了。 李筠想到刚刚在长春宫外听见大皇子说的那句话,心下琢磨着就把人给叫了进来,大皇子眼睛还是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旁边跟着进来的小太监跟着解释:“殿下在外头碰见苏塘姑娘了,在她怀里哭了一阵,姑娘便让奴才带着大殿下来找皇上。” 他这话说的不露水,说完便退到一边去了。 毕竟是自个亲生的,瞧着那水灵灵的眼睛红肿的跟个核桃似的李筠也有些心疼,把小人抱起来放在了榻上,叫人给他送些点心上来。 小家伙捏着父皇的衣袖,声音还有点哑:“父皇能不能不要让苏塘姐姐跪在哪了?” 这一来就和他提那个苏塘的事,李筠坐下了,问了句:“为何?” “姐姐是无辜的,”大皇子说话声音奶里奶气的,却有些义正严辞,“父皇,我都听见了,婕妤娘娘身边的人说要让姐姐顶罪。” 小福子瞪圆了眼睛,怪不得大皇子说秦婕妤一点也不温柔,这…… “姐姐却非说婕妤娘娘是无辜的,父皇你快去告诉她,婕妤娘娘一点都不好,她是个坏人。”大皇子扯着李筠的手臂晃来晃去,眼睛里又带了些雾气:“秦婕妤想打苏塘板子,坏的要死。” “......” 这小兔崽子说什么玩意儿?还有那苏塘给你下蛊了你这么护着她? 李筠抽回了手:“怎么?打个板子就说说坏了?” “可是,可是婕妤娘娘要打的人是苏塘,苏塘姐姐可好了,那些糕点都是她给我做的,婕妤娘娘又不来看我,父皇也不经常来看我,母妃也不来。”小家伙说着说着自己委屈起来了,“苏塘姐姐还会哄我睡觉,她人可好了,又不是她做的坏事,为什么要打她板子?罚她跪在那?” 李筠本来就不是很想连着苏塘一起罚,又被大皇子这么一说,心里居然有些不对味。确实是自己平时疏忽了大皇子,但他忙啊,这么一想大皇子喜欢苏塘倒也不是说不过去了。 他忽然想到那天在尚书房里头看见的苏塘,抱着小家伙哄着忍睡觉哪一幕。 再说他倒也不是要打苏塘板子,也不要她跪着,他当时也就想到了她那护得要命的主子干的破事气的。 想了半天实在是头疼,就说:“别跪了,让她回去吧。” 第十二章 这边苏塘安安静静的等着人过来,也不看那边的动静了,垂着睫毛不知道再想什么。 “怎么了?”月夕察觉到她的异样,便问。 “我在想韩美人今日怎么恰好穿的单薄了呢?” 照理说那日皇上来了长春宫,秦婕妤都那样说她了,她也不至于再这样来一遭。 而且刚刚皇上去长春宫的时候,韩美人也没回来,苏塘正在思量间,便听见逐渐走进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宁和的香味慢慢清晰了些,苏塘抬了头,再跪着道:“奴婢参见诸位娘娘。” 为首的是萧贵妃,她面容雍容华贵,步摇随着走姿前后摇曳着,面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苏塘脑海里迅速想到关于这位暂代后宫的萧贵妃情况。 萧贵妃是李筠还是皇子时的侧妃,李筠并未娶正妃,原因是萧贵妃和杨贤妃都是当时正妃的热门人选。当时为了正妃的头衔闹得比较凶,于是先帝便让两人都成了他的侧妃,而能不能登上这个主位看李筠自己的意思。 这些年过来,萧贵妃诞下一女,所以后宫的事暂时由她掌管着,但却依旧没有升到那个位置上。 韩美人也在她身边伴着,再另一个便是淳嫔,她不声不响的站在后面,那双灵动的眼睛朝着苏塘上下打量,再垂了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萧贵妃还算和蔼,视线在苏塘那张让人有些惊艳的脸上流连了一会,她便道:“你是秦婕妤宫里的?” “回娘娘的话,正是。”苏塘答了声。 韩美人在身侧道:“贵妃娘娘,那舞曲的主意便是这个小宫女出的,婕妤姐姐辨不清门路,是不是被这丫头蒙骗了还未可知,眼下太后震怒,总要有人为这事情买账。” 苏塘心说放着秦婕妤那个主谋你们不冷嘲热讽,来搞我一个小宫女? 这事倒是有意思了,她磕了头,面上一派惶恐:“奴婢冤枉。” 萧贵妃那双眼睛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半响后道:“带去颐和宫,本宫亲自审。” 苏塘也不反抗,大不了就是把刚刚和李筠说的东西再说一遍。 她刚站起身,小福子便到了,他赶紧上前给诸位娘娘行了礼,赶忙道:“娘娘莫怪,皇上说了,这次的事关系到太后娘娘和子嗣,婕妤娘娘现在还怀着身孕,断不可轻易下了决断,皇上心里有了数,待这事情查出来个始末再行考量。” -- 第21页 “秦婕妤怀了身孕?”韩美人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这是令她始料未及的,小福子躬身应答:“正是。” 在场人的脸色变了变,心思各异,秦婕妤怀孕,这事再怎么闹估计都没什么用。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心头有些惋惜,秦婕妤那么得宠,眼下好不容易能…… 片刻后萧贵妃点了点头,没管苏塘走了,众人随着她陆陆续续的散开,韩美人都没心思想其他的,匆匆告别后回了长春宫。 倒是淳嫔停在远地多看了苏塘两眼,片刻后也走了。 小福子对苏塘道:“苏塘姑娘快起来吧,皇上说让你回去伺候着秦婕妤,别出什么岔子就好。” 苏塘眼眶红了,连连应了好几声,谢过他后腿脚稍不利索的走了。 小福子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气摇头。真是个傻姑娘啊,被主子卖了还给主子数钱。 这边路上,月夕表达了他的奇怪:“这些人不去长春宫,找你做什么?” “秦婕妤禁足了。”苏塘答。 “她们消息倒是灵通,怎么不知道秦婕妤有孕了呢。”月夕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皇上不想惊动太后,毕竟太后还气着呢。”苏塘又答他。 月夕说你咋啥都知道,苏塘说不止我知道,那些后妃都知道,然后月夕就自闭了,苏塘就一边给他顺毛一边思考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韩美人的父亲便是在户部当职,属萧氏沾边的,自然与萧贵妃关系亲近些,但对付秦婕妤也就罢了,针对自己做什么? 难道......她也如秦婕妤一般觉得自己碍着她的路了? 苏塘摇摇头,不是。韩美人难道不知道秦婕妤自己也在提防她么?何至于要亲自动手? 算了。 她敛去眉心的忧虑,浅浅的笑了下,像拨雾霭见晴空似的,美的晃人眼球。 到了长春宫,她先是揉了揉眼睛,然后脚步踉跄的急跑进秦婕妤宫里。 在秦婕妤和旁边的青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忙上前探看一番,眼睛通红道:“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秦婕妤现在面色不太好看,尤其是看到苏塘,想到刚刚她对皇上说的那番话后皇上的反应,面色又白了几分。 她算是明白了,皇上怕是不信她,又或者说是,苏塘早说了些什么。 她声音发颤:“你见到皇上了?” 苏塘点点头,面上也满是惊慌:“奴婢被小福子公公叫去给韩美人送衣裳,路上遇着了皇上,非要赐奴婢一顿板子,奴婢便察觉着是主子出了事,求着皇上弄清楚事情原委。” 青罗眼睛都瞪直了,手脚都在发冷。 “皇上便问奴婢,主子那舞曲是怎么来的,奴婢便说那曲子是奴婢找的,舞是青罗排的。叫皇上勿要冤枉了主子,什么事情让奴婢承担着便是。”苏塘半跪在秦婕妤面前,面上一派焦急:“主子,那舞曲到底有什么玄妙,是不是奴婢害了您?” 她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满目都是担忧。 而秦婕妤却咬紧了下唇,几乎要把嘴唇给咬破了。她知道皇上吐什么了,他恶心她说了假话,可是皇上怎么轻易断定苏塘说的就是真的? 苏塘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道:“奴婢便以性命相抵说主子是无辜的,叫他来瞧您,主子,皇上可是来了?您解释了没有?” 秦婕妤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苏塘忠心护住,而自己却想把罪责全施加在她身上。她这番行径在皇上看来恐怕是欺君罔上无情无义的典范之举,怪不得恶心她,怪不得。 青罗喘着气跪下了,‘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哭着道:“对不起主子对不起。” 苏塘满脸惊疑,道:“怎么了主子?” 秦婕妤哪会答她,她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青罗便即刻上前搀扶她,带着眼泪慌忙道:“您现在怀了皇子,您不能出事啊,快,快叫太医!” 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忙做一团,整个长春宫是鸡飞狗跳。等到秦婕妤吃着安胎药睡下了,众人才歇了一口气,青罗看着苏塘欲言又止,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心里惊慌又害怕。 苏塘笑笑,只安安静静的守在秦婕妤身侧。 到快酉时的时候,皇上便传人来了,要带走青罗,说是去慎刑司。 青罗再也没了往日里嚣张的样子,跪在秦婕妤面前又是哭又是喊,但秦婕妤确是冷漠的掰开了她的手,没正眼瞧她一下,便被苏塘扶着回了殿内。 那哭声着实刺人耳朵,青罗是被人拖走的,慎刑司那种地方压根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正常人去了那,轻则少胳膊少腿,重则丢了性命被折磨成疯子,成了一居行尸走肉。 偏长春宫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连带着声音都小了,变得冷冷清清。 “平日里主子不是最宠青罗了吗?为什么这次一句话都不帮青罗说?”秋梨也是被吓着了,待在苏塘身边看她煮茶。 秦婕妤以往都是温温柔柔的,对下人极好,什么好东西都愿意往下赏赐,秋梨从没见过主子那副模样,全然把青罗当个陌生人似的,无情得很。 “许是青罗犯了什么大错。”苏塘煮好茶叶,摸了摸她的头。 秋梨顺势拉住她的衣角,道:“阿塘,是不是我们以后犯了什么错拖累了主子,她也会这样啊......” -- 第22页 苏塘皱眉:“别瞎说,主子会护着我们的。” 看苏塘像是有些生气了,秋梨才闭了嘴。 苏塘端着茶水往屋里端去,看到秦婕妤吃着糕点,她便小心翼翼的道:“主子,这糕点是我上午做的,怕是味道不太好了,您少吃点,我再让人乘点新鲜的上来。” 这糕点被放下了,秦婕妤面上还是郁郁的,也不说话。 她望着苏塘那双关切似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虚,扭过头叫她出去。 苏塘没走,靠近了她道:“奴婢知道主子舍不得青罗,奴婢也觉得这事有蹊跷。” 这话一落入耳中,秦婕妤懵了半响,起身看她:“什么意思?” 苏塘离进了些,从怀里摸出来一本舞谱,递给秦婕妤。 秦婕妤接过翻阅了一会,还是不明白苏塘的意思。 “这是奴婢在青罗房里发现的,奴婢本是想找找青罗那本舞谱在何处,可是寻了半天没发现那本,倒只有这本了。”苏塘压低了声音道:“青罗给奴婢看的可不是这本。” 秦婕妤猛地抬头,睫毛轻颤:“有人动了手脚?” “怕是有人在这本舞谱送来之前便掉包了。”苏塘仔细的说:“主子,这舞谱是青罗找人练完舞才绘的,所以若是想绘第二本便要花费很长时间,咱们要准备的舞曲便耽搁了。” 剩下的话苏塘不说秦婕妤也明白,那人特意给了一本别样的舞,青罗用了,她便出了丑,青罗不用,她这节目便废了。 秦婕妤把那舞谱捏的发皱,话语间满是咬牙切齿,“是谁?谁要害我?” 苏塘握了握她的手,缓了口气道:“那日我看有人来送舞谱,韩美人的人似乎去接洽了片刻。” 第十三章 长春宫两位素来就不对头,这是宫里人人尽皆知的事实。苏塘这番说辞虽然是推断,但终究是有几分可信度。 “主子,奴婢是当时长春宫唯一能管事的,但是奴婢却被皇上叫走了。”苏塘意有所指。 要知道,皇上可是因为韩美人才让人来长春宫讨衣裳的,而苏塘这个管事宫女一走,便没人看着了。 这青罗房里的这本舞谱,到底是秦婕妤这边出了岔子内鬼,还是韩美人那混着人就过来了,都有理可据。 秦婕妤这心里这三分不信也就成了七分,她垂着头,眼底的神色愈发暗沉。 “主子,要不要和皇上把这事说了,断不可让青罗姐姐平白受那冤屈。” 苏塘略带询问的看她,而秦婕妤却心底颤了颤,她当时那番话已经说出口了,皇上早已不信了她,现在又空口无凭说是其他妃子,就算这事是真的,那韩美人能任由她拿捏吗? 再说那舞谱,那舞谱若真是有心人送上来的,青罗不察便罢了,可关键是她用上了,还让太后娘娘那么恼火,皇上总会怪到她头上来的。 倒不如让青罗顶了罪,横竖都是一个死,自己干干净净的不惹是非,以后再在皇上面前作无辜被冤屈之态。 至于韩美人,慢慢来,她总有办法叫她惹祸上身。 许久后,秦婕妤把那舞谱递回去,道:“烧了,此事休要再提。” 苏塘顿了片刻,再道:“主子是不管青罗了吗?” 殿内一片平静,尚还有几个宫女在旁伺候着,都是秦婕妤贴心的,苏塘说的那话都落入她们耳中,有几个不动声色的颤了颤。 “她犯了错,理应要罚,我怎么保她?”秦婕妤自然知道说这话很没有人情味,可她现在也顾不上了,一派冠冕堂皇的说辞,“是她自己迷了心窍不辩真伪,我还要给她背锅不成。” 秦婕妤不断的眨眼睛,像是在掩饰什么。但她看见苏塘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肯定她的作为,目光里带着一丝安抚。 她心里蓦地就安了下来,是了,青罗一向待苏塘不好,她这么做并无半点不妥,去了一个青罗,还有苏塘呢,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 “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苏塘随着众人退去,被秋梨看了一眼,她叹了口气,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青罗最后到底怎么样了苏塘倒是没兴趣,听着那边说人没了,才征了一下,其实她奇怪的是,为什么青罗到死都不说那舞谱的事,这样秦婕妤不想扯上韩美人也不得不扯上了。 倒是可惜。 不过这事情揭过了,她这段时间准备安稳些,兢兢业业的不惹事便好。 秦婕妤怀孕的事还是传到了太后耳朵里,但太后不乐意见着她,只是让她解了禁足。 但就算是解了,秦婕妤也没脸出去见人。连带着她那边的人都不敢往外跑了,像成了过街老鼠似的。 宫里头也频频有人拿她做笑柄谈论,苏塘刚进了内外府便听见里面的人说着。 那人还好巧不巧是韩美人宫里的,正向那内务府领事说话呢。 “我都说了,我是长春宫韩美人那边的,和秦婕妤那边没关系。” 那宫女气坏了,她照例来领这个月的月例,可这领事一听她是长春宫的,推推拖拖的,还说要用冬天里的碳火来抵月例银钱,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哟,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奴才们都是奉命办事,甭管哪个宫的那账上这么写着,奴才就怎么发,这去年的炭火放着浪费,上边说抵着月银用怎么了?” -- 第23页 宫女气的胸膛上下起伏,那有这样的?先前那魏修仪宫里人来领月例,这人可是拿的水头极好的玉簪抵的,那一个都能抵上这一整个月月例。 “没见过这么作践人的。”宫女眼眶一红,都要哭了。 她家主子本就不是很得宠,这次偏生旁边的秦婕妤出了事,给她家主子拖了后腿,叫他们的日子更难过了。 那太监道:“又不是说不给,都是那长春宫的,人家婕妤娘娘可比美人高了一位,还怀着孕呢,但就是她宫里头人在这,我也照样这么说,拿了东西赶紧走,别在这妨害咱们办公。” 苏塘笑了笑,推开门进去了。 她在两个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了,浅淡道:“长春宫秦婕妤的,来领月例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那宫女自然是知道苏塘的,此刻看见了她都恨得牙痒痒。 苏塘看了一眼,是韩美人身边的雀儿,她心下思量起来,半响后乖软的对那太监道:“麻烦公公了。” 领事公公一听是秦婕妤那处的,犹豫了一下,虽然说秦婕妤眼下处境不是很好,但好歹肚子里头怀着龙嗣呢,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这责任。 于是公事公办的应了一声,去取月例去了。 这可把雀儿气坏了,秦婕妤出了事日子照样过,她们家主子什么事都没做反而要受这种委屈。 苏塘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看了几眼那说是要用来充当银钱的木炭,对雀儿道:“平日里婕妤娘娘得宠时,还能分你们一杯羹,这次顾及不到了,便这般狼狈啊。” 说罢叹了口气,撩起眼皮细细打量起雀儿的窘态来。 这副嚣张的模样几乎要把雀儿气的要动手打人,她冷笑道:“都那副德行了,还这么不知收敛。” 苏塘笑道:“我家主子起码还受着皇上怜惜呢,不像旁人,冷冷清清的,连领个月例都要的炭火,果真是冷板凳坐的受不住了?” “你......” 雀儿说不过,憋了半响拿着东西走了,眼眶通红的。 苏塘接过月例银子,转身也离开了内务府,她心情还不错,仗着秦婕妤怀了身孕,她这日子算是还过得去,反正外边那些人骂的是秦婕妤又不是她,她每次听见了还暗地里给人打气呢。 秦婕妤已经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这时候也到五月里,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时不时下着闷雨,这会功夫又飘起了点银针般的雨水,恰好苏塘带了雨伞。 路过荷花塘的时候远远的听见了说话声,是个稚嫩的女童音。 “快给本公主捡回来,不然不让你走!” 在宫里能用这称呼的,大差不差就是那两位公主了,大公主是萧贵妃所生的,平时温柔娴静,这么嚣张跋扈的,那多半是二公主了。 这位二公主平日里无恶不作,简直就是个混世小魔王般,惹了她可就麻烦了。 苏塘准备绕远点,不去触这位公主的眉头,可是走了两步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奶声奶气的,特别可怜。 “不是我故意要弄丢你的发簪的,我赔你一个好不好?”大皇子眼睛里带了些雾气,他也有点怕他这个二皇妹。 “那是我母妃送给我的!”二公主气的叉腰:“你随便找一个破烂货给我我就得收着吗?” 旁边的宫人已经在劝了,“公主,大殿下也不是有心的,奴才下去帮您捡吧。” “你给本公主滚一边去!”二公主吼他,指着大皇子非要他负责。 苏塘犹豫了一下,还是迈着步子往那边去了。 大皇子本是孤立无援,瞧见苏塘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眸光一亮,像是寻到了什么寄托一般,眼泪哗啦啦的就往下流,迈着小步走过去,然后拽着苏塘的衣角不停的哭。 苏塘蹲下身安抚他,声音柔和的不行,“怎么了?” “我......我不小心把二皇妹的簪子丢进水里了。”他断断续续的哭着道。 苏塘心里真的是十分的无奈,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这么爱哭? 听了好半响终于是明白了,大皇子是刚从尚书房回来的,没走出几步这天便落了雨,大皇子的随从便去讨把雨伞,叫大皇子侯着。 但是没想到在荷花池这里碰着了放风筝的二公主,二公主非缠着他,让大皇子陪着她放风筝,两个小人玩着玩着起了推搡,磕着了石头,那簪子便不小心掉入了荷花池里,二公主觉得是大皇子的错,非要他把那簪子找回来。 “苏塘......苏塘姐姐,怎么办呀?”大皇子眼泪汪汪的望着苏塘,全然把她当成主心骨了。 苏塘叹了一口气,揉了揉他的头道:“不哭啊殿下,这事不怪你,你也不是有意的对吧?” 大皇子小脑袋轻快的点,苏塘便朝他笑了笑,起身给二公主行了礼。 “你是谁啊?”混世小魔王皱着眉头问,明明是个宫女的装束,怎么刚刚李奕那么亲近她? “奴婢是秦婕妤娘娘宫里的。”苏塘应了身,不待二公主反应便道:“奴婢帮着大殿下把您的簪子取回来吧,这马上雨要下大了,那簪子落得深了更难找了。” 二公主本还想着刁难一番,但是一听她说雨下大了就不好找了也有点急,便道:“快给本公主拿回来,不然给你打五十板子!” 大皇子怂了吧唧的朝她喊:“不准你打她板子!” -- 第24页 他躲在苏塘身后,显然是特别怕,但是还是要护着人,弄得苏塘有些忍俊不禁。 她应了声,问了问那簪子丢在哪了,旁边的宫人指了指不远处的荷叶,道:“不必劳烦姑娘了,我下水去拿一下便好。” “不必。” 苏塘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伞,走的近些后便倾着身子,用伞面托着那簪子,她额间沁出了些汗,但还好手上的功夫不差,那簪子便落入伞上。 天光一片白茫茫的亮,她鹅蛋般的小脸干净白皙,池塘上绿色的荷叶承的她如花一般,窈窕的身段随着舒张开的姿态娇美轻盈,腰看似盈盈一握,却韧劲极强。 这模样落入刚到的男人眼里,惹得他眯了眯眼。 第十四章 苏塘还在自顾自的捡那簪子,雨点泅湿了她细软的发丝,贴着两鬓,愈发显得那张清丽脱俗的小脸如瓷瓶般精美洁白。 她不慌不忙的慢慢握着伞柄,轻而稳的把伞拖了回来,再取下那发簪,是个漂亮的紫玉镂金簪,苏塘细瞧了片刻,不免有些叹息。 二公主的生母是魏修仪,宫里最活泼的人当属她,人长得美艳,性格也十分活泼,皇上很是宠她。不然怎能养成二公主这样嚣张的性子还无人敢制? 苏塘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那边二公主便喊她。 “快把簪子给本公主拿回来啊!” 二公主的声音如苹果般清脆,人也长得和她母妃有几分相似,小小年纪就初现美人的模型,只不过婴儿肥重了些,看上去倒有几分像仙童玉女。 苏塘抖了抖伞面,回到大皇子身边,没直接把簪子给二公主,反而给了大皇子,柔声道:“殿下把这个还给二公主,要不要道个歉?” 大皇子觉得自己没错,明明是二皇妹非要让他放飞筝的,他也是不小心被推了一把才带着那簪子飞了出去的。 苏塘瞧他水汪汪的眼睛满是委屈,摸了摸他的头,道:“殿下没错便不用道歉,去把簪子还了吧。” 大皇子这才乖乖的点了头,取过她手上的东西走向二公主,声音拘谨的不行:“还,还给你。” 二公主小大人似的瞧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簪子,她拿的是有珠花的那一边,小家伙皮肉嫩的很,瞬间就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她疼的一惊,簪子便要往泥里掉落。 苏塘早就看着了,蹲下身接着那簪子,抬头便看见娇贵的二公主哭出声来。 她从腰间取出一块手帕,上前捏住小家伙的手,二公主一抽一抽的,见她此番作为瞪大了猫儿般的眼睫,僵在原地。 苏塘不察,捻着手帕轻柔的给她擦了擦血迹,一边擦一边吹气,“乖啊不疼了。” 她一边仔细擦着一边说:“公主年纪还太小了,奴婢觉着这簪花可以等到公主再大一些戴,那才更好看呀。” 说罢抬起头笑了笑,杏眼微眯,清浅的笑看上去温和亲切,二公主猛地抽回了手,奶凶奶凶的道:“要你说,快把我的簪子还我!” 苏塘倒也不恼,她用那手帕把簪子包裹起来,放在小家伙手里,看着总算没什么事了才起身。 身后的大皇子一直扯着她的衣角,好像生怕二公主欺负了她似的。 苏塘瞧着这雨似乎是下得有些大了,她犹豫再三,还是不太忍心让两个小孩子淋湿,万一染了什么病,责任不是全怪她身上了? 他把伞递给大皇子,道:“雨下大了,殿下仔细别淋湿得了风寒。” 小家伙终于不哭了,眼里带着期望的看她,“姐姐陪着我吧。” “奴婢要回去了。” 大皇子垂头丧气的,他那日也和父皇说要把苏塘姐姐调到他母妃那边,这样他就可以每天看到姐姐了,但是父皇没答应。 他好难过。 苏塘忽略了小家伙的满脸失落,她瞧了一眼二公主,道:“殿下是不是该照顾一下妹妹?” 雨下的很大,二公主此时也有点被淋成落汤鸡,她瞧见苏塘有伞,本来还支支吾吾的,听见苏塘那话便脾气又硬气起来。 “快给我撑伞,我要撑!”她迈着步子跑到伞底下,雄赳赳气昂昂的道:“你这奴婢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苏塘瞧她这副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有些想笑。 她顺着道:“是,二公主。” 接着把那伞给了旁边的宫人,行了一礼后转身走了,大皇子有些恋恋不舍,眼巴巴的瞧着她的背影。 二公主便在瞧他那样,哼了一声,“一个宫女,你看什么看?” 大皇子瞧着这伞,鼓起勇气道:“这是苏塘姐姐给我的伞,你用着还说她,羞不羞?” “你......” 二公主没想到大皇子居然敢这么说她,但是人在他伞下,不得不低头,二公主气鼓鼓的撇开目光。 她抬起手看她母妃给她的发簪,被一块带着她血迹的手帕包着,上面绣了一个特别简单的淡粉色花瓣,小家伙忍不住低头嗅了嗅。 还挺香的。 —— 雨渐渐下大了,苏塘抬起手用袖子挡着脸,步伐走的快了些,她现在已经有点后悔去给二公主捡簪子了,毕竟她还挺不喜欢淋雨的。 走到半路上时,又不得不停住。 苏塘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呢,前脚碰见孩子,后脚碰见孩子他爹。 -- 第25页 青石板路湿滑,她也不得不双膝跪地行礼,磕下膝盖的那一瞬她微征了半响,路面上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裙,冷意让她直打寒颤。 烦啊。 李筠低垂着眼看面前跪地行礼的女子,衣衫被雨水打湿的大半,玲珑的身材初现端倪,却气息微弱,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像个木偶似的,没趣。 小福子赶忙上前给苏塘撑伞,对李筠道:“皇上,这不是长春宫里的苏塘姑娘吗?” 李筠没答,瞧着苏塘身子微微发颤的模样,散漫的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很久才道:“起来吧。” 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波澜。 苏塘这才站起了身,小福子用伞给她细心的撑着,小姑娘知晓他的好意,那双漂亮的眼睛略带感激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弯。 哪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对他笑过呀? 小福子眼睛都看直了,往日里那些长得漂亮的后妃们也会笑,但哪是皇上的女人,他哪敢直勾勾的看? 那女子脸上浅浅的笑仿佛春天似的,又暖又青涩,饶是他这个六根清净的都忍不住心脏跳快了些,僵了一下。 那笑容是对着小福子的,可是被其他人也看了个正着,李筠赚着扳指的手突然停住,看着苏塘面上的笑转瞬即逝,再转头对着他时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拘谨害怕的模样。 怎么,他是恶狼猛虎不成? 李筠手指微动,盯着苏塘的神色暗了些。 第十五章 这气氛一瞬间就僵了下来,那上位者的气息明晃晃的压了过来,小姑娘面色更加僵硬了,如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着,唇色都有些发白。 苏塘还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皇上了,她很快低下了头,既然李筠这么不待见她,她不让他看还不行么? 小福子也瞧见自己家万岁爷面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他心念一动,道:“皇上,咱们都是要去长春宫的,不如捎苏塘姑娘一程,这下雨天的别给淋坏了。” 他这一说话,连带着手上的伞动了动,那聚集的雨滴便不经意的从扇骨往下坠,落在苏塘单薄的肩上,小姑娘一颤,也不做声,娇弱的跟什么似的。 李筠瞧了她片刻,估计是想到她刚刚把自己的伞给了大皇子他们,倒也没说拒绝的话,淡淡的应了一声。 小福子一喜,便和苏塘道:“姑娘就随着我的伞走吧。” 苏塘要点头,便听见李筠淡漠的声音:“你倒是勤快,给她撑伞。” 这话说的在场的人是一僵,那小福子是什么人?那可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总管太监,他给一个小宫女撑伞也太说不过去了。 说的好听点那叫僭越,说的难听点简直是犯上作乱。 小福子心尖一跳,甚觉不妥,“啊呀,奴才也觉着不太好,这,这也没别的伞了,不如委屈苏塘姑娘和后边的撑把伞?” 苏塘顺着应给皇上道谢了一声,跟谁撑都一样,别被淋着雨就行了,她只想赶紧回去。 她迈着步子往后走,刚侧身擦过李筠身边时,手肘却被人一把拉住了,那只手的掌心很热,骨节修长,隔着衣物能清晰的感觉大拇指处有个圆润的扳指。 苏塘停在了原地,她肯定是不敢甩开李筠的,犹豫了一瞬之后,她赶忙侧目,面上的惊慌表现的恰到好处。 李筠很快松了手,也不看她,只是道:“伞,你撑。” “?” 苏塘有些疑惑。 旁边给他撑伞的小太监先是一僵,但他脑瓜子还算识趣,把伞往前递了递,不动声色的多瞧了苏塘的脸两眼。 小福子看着他家万岁爷的反应,那心里一顿,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苏塘抿着唇,她也不敢抗旨不尊,接过伞给这位九五之尊撑起,顺从的举高了些。 李筠比她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她这样着实有些吃力。但李筠不可能顾着她,抬脚往前走去。 于是她就这样举着伞紧跟他的脚步,李筠腿又长,一步步都跨步很大,她硬生生的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走了一阵便觉得胸腔里喘不上气,小口小口的急促呼吸着,头上不免显现出了些薄汗。 李筠便听见这气若游丝的换气声,忍不住转头看苏塘,见她举这伞的袖口往下移了三分,露出嫩生白皙的一小节手腕,面上香汗淋漓,两腮染着红晕,殷红的唇微张了些,吐气如兰。 那微翘的鼻尖,眼尾泛薄红的杏眸...... 李筠移开目光,瞧了眼她聚过头顶的伞,不自觉的放慢了些脚步。 苏塘这才能走的轻松些,眼睛一看,原来是快到长春宫了。 她松下好大一口气,心说终于到了,这还不如她自己淋雨走呢,皇上也太会折磨人。 人早在里头候着了,苏塘尚还不想让长春宫里闹什么闲话,她这样明晃晃的给皇上撑伞,秦婕妤禁足看不到便罢了,那长春宫里的其他人能看不到吗?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她站在风口浪尖没得跑了。 但她又不敢擅自离开,于是便咬了咬牙,走在路上时便往下一个趔趄,跟着的人都顿了一下,但是她很快调整好,只是那走姿一晃一晃的,叫后面的人都忍不住有点怜惜。 本就是一个小宫女,给皇上撑着伞的时候他们也是看见了,特别困难,这下又伤了脚...... -- 第26页 众人不免叹息一声。 李筠倒也察觉到了她的难处,眉头一皱,停了脚步,再去拿过小福子撑得伞,似是不耐道:“走个路都不会。” 苏塘缩了缩,小声道:“多谢皇上。” 那声音软软的,乖巧的不行。 李筠瞧了片刻,扭头走了,等着人行的远了,苏塘才缓了一口气。 这皇上是有多讨厌她?变着法的让自己受罪。 月夕却道:“有新技能啦!” “......” 苏塘沉默了一会,心里仔细分析着着技能的由来。 她仔细思考了这一路上和李筠的相处,并无任何不妥,她连话都没怎么说,那这技能是怎么来的? 难道说,李筠是觉得折磨她心里获得了快感? 倒是有几分可能性,苏塘却不再想了,问月夕:“是什么技能?” “我看看啊。”月夕惊呼一声:“是颐和宫主殿的。” 颐和宫,萧贵妃的住处,苏塘琢磨了一下,似乎对自己没什么用,倒也不再过问了。 她慢悠悠的往长春宫走去,一进宫门便看见秦婕妤的住处被小福子守着呢。 看来李筠是来看秦婕妤的,倒也是,韩美人这个没在皇上面前露过几次脸的自然不能讨得什么怜爱。 她笑了笑,先是把月例给了秋梨,让她去细数一下,自己打了些水洗澡。 脑子里便直接开了隔壁韩美人的视角。 那雀儿已经回来了,正在和韩美人诉苦呢,韩美人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想必是刚刚皇上来的时候没给她个正眼。 雀儿哭丧着脸,“苏塘太不是个东西了,她仗着自己主子有了身孕,主子知道她说什么吗?” 韩美人的指尖深陷掌心,压着气道:“她说什么?” “她说咱们平日里日子过得好都是分了秦婕妤一杯羹,说现在秦婕妤不能照拂咱们了便坐冷板凳,还说那炭火是咱们自个要的。”雀儿一边说一边还掉着眼泪,显然也是委屈的很。 韩美人把桌子上一席的茶具全扫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刺着了苏塘的耳朵,动静大的骇人。 韩美人气的双眸狰狞,她冷冷的笑了一声,“她家主子?我倒要看看秦婕妤那一胎到底有多硬朗!能让她扬眉吐气!” 第十六章 韩美人正和雀儿说着悄悄话呢,苏塘听在耳里,却微微皱了眉。 在这宫里能害到怀孕的妃嫔无非就是那些个法子,要么就是磕磕碰碰,要么就是用一些特殊的药物。 很显然韩美人是要用药那一招了,对了,前世也有人要这么做。 而且做法和韩美人一模一样,是堕胎药。 这个东西查起来很简单,但前世的那人买通的秦婕妤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被人揭破后便咬舌自尽,没查出来原委,苏塘当时只是略微怀疑了一下,没想到真是韩美人。 只是这世似乎因为她的刻意挑拨,韩美人把这想法提前了一些,但...... 上一世的药是被自己发现的,掐断在了摇篮里,如果这一世她不这样呢。 那秦婕妤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或者说,现在只要她想,这孩子就不可能出生。 苏塘突然垂了眼帘,有些困顿。 很久之后,她从浴中起身,擦了擦身上的水,再穿抹胸里衣,窄袖上襦,轻巧的套上外裙,系好腰带。 眼看着天即将暗沉,她便去小厨房瞧了几眼正在熬着的安胎药,刚好是秋梨当值,她睡眼惺忪的,显然是这几天没能睡个安稳觉。 苏塘无奈的笑了笑,拿过她的扇子,秋梨便警觉的一抬头,再看是苏塘才松了口气,“阿塘想吓死我呀?” “值班还偷懒,药煮糊了怎么办?”苏塘摇摇头,帮她扇着火。 秋梨顺势歪倒在她身上,道:“糊便糊了吧。” 她似乎是察觉到苏塘想要训她,便抢先说道,“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对主子不尽心?” 苏塘瞧了她一眼,不可否认。 秋梨忍不住道:“阿塘,我觉得主子未必是她表面上那样。” 散着橙黄色的火光扑朔着,干燥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两人的脸被扑面而来的温度熏着,有些发烫。 苏塘的面容显得愈发精细温和,但眉间带着三分淡漠。 秋梨便继续道,“今个你去内务府,主子犯困便睡着了,我让人下去单独守着,等听了外面的消息说皇上要来,便去唤主子起是,但是......” 她手指绞了绞自己的衣摆,道:“也不知道主子是魇着了还是是什么,头上出了好些汗,等我叫醒她的时候,她喊了一声,‘贱婢’” 她见苏塘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心里知道她这话起了些效果,接着道:“我知道你信主子,若不是主子当年把你从江才人那调来,你现在说不定陪着那人在冷宫讨生活,可是阿塘,主子待我们是真心的么?青罗对她那么好,她愣是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生怕惹祸上身,就连人死了还命我们把她的东西烧个干净,连尸体都没管,任由慎刑司的人拖到乱葬岗腐臭发烂,那好歹也是她从小到大的婢女,也为她心甘情愿的顶下了所有的罪,怎么就成了她口中的‘贱婢’了?” 苏塘吐出一口气,从面上并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半响才道:“罢了,咱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好,再说本就是个下人,能讨得主子三分青睐就已经是万幸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 -- 第27页 “苏塘......”秋梨似是有些急,但苏塘却摇摇头,不愿与她多说。 秋梨便撇开了头,生着闷气不理人了。 只依稀听着屋外的雨声和芭蕉扇轻摇的声音,苏塘在她看不见 的角落里,嘴角微弯,露出优美的弧度。 月夕便道:“她难道说的不对吗?” “她说的很对,真想和她一起说上两句。”苏塘强忍着笑意,“这么多天了,就秋梨说的最得我心,犀利。” 月夕表示赞同。 不多时,那药也煎好了,苏塘掀开盖子,苦涩的药味袭进她鼻内,有些异样的熟悉。 安胎药她前世也熬了不少副,所以此刻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两人这下倒也不闹了,配合着把那药倒到碗里,那药味愈发浓了,刺的秋梨都有些受不住,嘟哝了一句,“怕是苦到嗓子眼了。” 苏塘却蓦然一顿,她眼眶微张,手上的动作顿住。 “怎么了?”秋梨问她 。 她正奇怪着,便见苏塘猛地把那药罐子往远处一扔,陶瓷的罐子在地面上轰然碎裂开,碎里面炖的滚烫的褐红色药液溅落了到四面八方,声响如雷声轰鸣般震耳欲聋,惹得外面其他的宫人驻足一怔。 秋梨捂了嘴,瞪大眼睛看苏塘。 场面是杂乱不堪,地面上满是汤药的残骸,外面的人听着动静进来了,纷纷面露惊讶。 “这?” “怎么了这是?” 苏塘的裙摆上也沾上了些,看上起有些凌乱,她很快平静下内心,不慌不忙的道:“不小心把主子的药撒了,我自会去给主子认错。” 旁边的秋梨呆看着,也不说话。 大家先是安慰,但很快就有人跑开去前面禀报给秦婕妤。 苏塘也没有管,她开始收拾起残局,脑子快速的转着,月夕也急了,问她:“你做什么呀?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这药里有让人堕胎的东西。”苏塘面色也有些微白。 这药的味道让她很是熟悉,前世她能察觉到这药的问题是那呈上药的宫女,唯唯诺诺很不自然,苏塘心里觉得疑惑,便让没让秦婕妤喝,旋即查了出来。 但那药的味道,她记得。 这服药里面,和前世的一模一样,但这煎药的人,却成了秋梨...... 变了,时间变了,人也变了。 苏塘并不觉得是有人和她一起重生,而是秦婕妤的处境变了,那上一辈子想害的秦婕妤堕胎之人,这一辈子没顾忌了,很显然,这个人不是韩美人。 她刚刚来的时候瞧见秋梨在打盹,定是有人乘机往药里加了些什么东西。 所以她只能选择把这药打翻,不然她和秋梨都逃不掉这个罪名。 苏塘缕到这里,却有些烦,她明明可以装不知情,可是偏偏被人下了套,不得不出手。 等把碎裂的东西扫干净,便有人来寻她了。 “苏塘,皇上叫你过去。” 第十七章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带着霞光的云边勾勒现出黑色的轮廓,只留一点余光照着地面,皇宫的灯已经点了起来。 苏塘听着外面传唤她的声音,微微失了神,她暂时还没想说辞,她要把簸箕递给秋梨,手指却不小心在被竹扎的边沿给划了一道伤痕。 她疼的抽气了一声,岔开的竹签钻进了她的指尖,埋得有些深。 她快速的把那竹签挑了出来,但是血水已经从伤口处流到指缝,她抬起手在眼前瞧了瞧,眸光发散。 “苏塘,主子叫你呢。”那宫女又说。 苏塘没有擦拭,道:“就来。” 她随着那人去了偏殿,似是有些紧张,就连脖颈上经脉的都看的特外明显。苏塘瞧着从薄窗外透进来暖橙色的光,快速平复下来心情,接着掀开布帘,进去了。 她低垂着眉眼,随着感觉走到人面前,屈膝行礼。 苏塘连那两人的装束都没有看,似乎是怕极了,嫩白指尖的留下些红色的血珠,随着直长的指节,流过手背,坠在地面上,留下妖艳的一朵血色小花。 李筠了睨一眼,眼角微敛。 “发生什么了?”秦婕妤的声音柔柔弱弱的,有些弱柳扶风般的无力。 苏塘捏了下腿上的裙裾,低声道:“奴婢没想到那煎药的手柄那么烫人,隔着一层抹布让奴婢有些吃不消,一时不注意,便让那药坛砸了下来,请主子责罚。” 她屈膝下跪,低着头,看不见面上的一分肌肤。 秦婕妤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要怎么做好。 刚刚正和皇上说着话呢,便有人进来禀报说她的安胎药被苏塘撒了,她原是不想管的,毕竟好不容易皇上来看她,凳子还没坐热呢。 再说,苏塘撒了药有什么要紧,她定也不是故意的。 但是皇上却说耽误了她喝药的时辰不能轻易作罢,让人到前面来说个缘由。 秦婕妤想了想,便道:“既如此,便罚,这些天外边的清扫便都由你来吧。” 苏塘定了定心神,正要答是,旁边的人却出声截至,清冷懒散。 “如此便算作罢了?” 秦婕妤心里一征,皇上的意思是要罚苏塘不成?她面上百感交集,正要出口说些其他。 这幅模样全然落在李筠眼里,他倒想看看秦婕妤说处置苏塘,如若这般,这宫女会是什么反应呢?还会觉得自己这主子待她温和么? -- 第28页 但秦婕妤刚说出一个字便被苏塘打断了,她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奴婢甘愿受罚。” 她手上的伤口较深,此时并未止住血,还在汩汩的往外冒着,落在地面上,光是瞧着就能让人有些不忍。 李筠似乎是被那鲜红色刺了眼睛,眯了眯眼,心里却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行为有些稚气未泯,她信便信,与他何干?又有什么好罚的? 须臾,他似是有些不耐道:“回去把那血止住,气味闹心。” 说罢他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秦婕妤大惊失色,赶忙上前道:“皇上,你才来啊,妾身让小厨房准备了点心,您不是喜欢吃那糕点吗,我让人给你做,吃了再走好不好?” 她好不容易把皇上盼来,这还没说上几句话缓缓感情,怎么出了这档子事。 到这她心里突然有些埋怨苏塘,把药打翻就罢了,偏偏还伤了手,惹得一屋子的血腥气。 苏塘轻哂。 李筠不知怎的顿了脚步,转身看秦婕妤的目光中也带了些浅淡的暗意,他语调随意道:“朕还有奏折要批,秦婕妤既无事,便安心养胎吧。” “皇上......”秦婕妤娇滴滴的喊他,却留不住人。 他最后瞧了一眼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苏塘,踏着步子离去。留下空荡荡的屋子里满是冷清。 苏塘这才直起腰,瞧见秦婕妤一个人僵站在原地,神色里带着些许失落。 她弱弱的喊了一声,“主子。” 秦婕妤眼睫轻颤了一下,很久之后,她才转身弯腰把苏塘扶了起来 ,“怎么好端端的把药给撒了?” 苏塘知道她会生气,但是功夫倒是不差,看不出面色有任何的不妥,只是带着些娇气的嗔怪,倒不像是有多恼。 苏塘默不作声,之后秦婕妤细细问来的时候随便敷衍了两句,出了偏殿领罚煮药去了。 她随意在已经脏了裙摆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水,抬眼便看见一个人朝她走来。 是皇上身边的人,也就是之前她罚跪帮着她的小太监。 苏塘记得他,叫颜尺。 他递给她一个小瓷瓶,道:“这是玉凝膏,刚开始涂着会有些酥痒,但一段时间后肌肤便能新生。” 苏塘接过,微微有些奇怪,但她不愿多想,只道:“谢谢公公。” 颜尺瞧她神色间有些愁绪,便多问了一句:“苏塘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怎会。”她笑,看起来明媚的很。 等到人走了,她便要去小厨房找秋梨去,重新熬一碗安胎药,她怕那人不会轻易收手。 可还未走过去,便瞧见外面有一人在看着她,她警觉的抬起头,是安海。 她心下一征,瞧了眼四周,快步出了宫门。 苏塘脸上喜意很是明显,站到他面前的时候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安海却不似她这般,低声道:“寿宴上的事我听了,一直找不到机会寻你,今日给大皇子送书才能来瞧瞧。” 树叶间随着侵袭而来的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是对望无言。 “嗯。”许久后,苏塘应了声。 安海也不再多说,他早就瞧见她身上的狼狈,终是忍不住问了句,“可是秦婕妤又欺负你了?” 苏塘便把来龙去脉说了,对安海她一向是坦言相待,没瞒着什么,包括那安胎药里面的东西。 安海沉默了一阵,突然道:“阿塘是没和旁人说那事?” 既然苏塘没把这事往外说,就说明她在包庇那个要害秦婕妤肚里皇子的人,至于为什么要包庇...... 他闭着眼睛也能想到,安海张了张口要说话,却被苏塘打断了。 “她仗着自己肚子的那位,害我差点死于非命,我自然是想断了她的念想,让她体会下失去至亲之痛。”苏塘面上一派镇定,她浅笑,“她没了肚子里的那个,便如弃妇一般,宫里头任何人要拿捏她,都轻而易举。” 苏塘嗅了嗅空气里的草木味,舒缓道:“很多人恨她呢。” 女子清雅的容颜如同睡莲般,在黑夜里既温婉又娴静。她又道:“这事不需要我来做,安海放心。” 瞧着苏塘风轻云淡的笑颜,安海心里五味杂陈,他其实并不想苏塘这样,这宫里的争斗太累,太乱,就像是走在悬崖峭壁上,一步错,便粉身碎骨。 可他又理解苏塘,挣扎许久后,他终还是不忍心,垂着眸叹了口气,道:“稚子无辜。” 第十八章 稚子无辜? 等安海走了苏塘才缓过神来,两个人只能交流这么两句,毕竟在宫里头看上去不相干的两个人交头接耳并不好。 她理了理袖口,无言。 —— 秦婕妤的怀孕的事终究是传到了太后耳里,这日初晴,太后便把皇帝叫到了自己跟前,洗过第一碗茶后的茶叶上下起伏,姿态优美,闻着甘甜。 李筠轻轻抿了一口,听着太后道:“哀家总觉得是被些儿女私情气糊涂了。” 皇上便笑:“怎能呢。” 太后手上的佛珠不停的转着,她发间的白丝更衬得她沧桑了几分,半响后才叹气。 “让那孩子来看我吧。” 太后不能为了自己的喜好致皇嗣于不顾,再怎么样,秦婕妤的孩子不能成了这宫里的弃子。 -- 第29页 这声指令被下人听着了,一路从慈宁宫赶到长春宫,在外面说事的时候,苏塘还在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她开着技能瞧见了,又从秋梨那听了一遍事情原委。 接着就被秦婕妤叫过去,这几天秦婕妤的气似乎是还没消,对苏塘的态度说不上是冷淡,但少了些耐心。 但这次见到苏塘时,她又有些惊慌了,攥着她的手道:“阿塘,太后她叫我去面见,她上次那样说我......这次我该如何?” 她确实有些怕了,上次太后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她落得那样难堪,又直言说她是狐媚子,这次却因为她肚中的孩子让她去见,万一自己又不如她的意了怎么办? 她抓着苏塘,仿佛抓着了救命稻草。 要说这孕中的女人似乎智力退了些,倒也不可厚非。 苏塘有些好笑,太后要见秦婕妤是给她一个机会,又怎么会再来一次那样的结果? 苏塘安抚她道:“无事,主子安心去就好,太后娘娘并不是记仇的人。” “不。”秦婕妤倒真像是害怕了,拉着苏塘的手力气极大,长而锋利的指甲几乎要把苏塘的手给掐破了,她哭着道:“阿塘,你陪我去吧好不好,嗯?”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做梦,她梦见青罗,那个和她从小到大的人,青罗流着血泪,趴在她肩背上,在她耳边森森的问她为什么要放开她的手,为什么不救她。 她又想起那日秋梨来给她汇报,说青罗被拖出慎刑司的时候都看不出来人样了,眼睛和鼻子都糊在了一起。 她想着想着,快疯了。 苏塘的手被秦婕妤掐的有些疼,但是她还是温和的笑,像是晚间轻柔的风,让人心浮气躁的心舒适下来。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秦婕妤的后背,柔和到了极致。她安抚着她,“好,奴婢会护着你的,主子要相信奴婢。” 秦婕妤抱紧了她,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还有苏塘,还有苏塘...... - 隔日一大早,秦婕妤便起来了,苏塘给她梳发换装。 怀了身孕的人不能施粉黛,所以她便素面朝天,可若是平时还能瞧得几分清丽,可明显这几天秦婕妤的状态很不好,就连眼底下,都能看见一片深色淤积,唇色也有些发白。 “主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苏塘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她手上的动作迟缓又平稳,又娓娓道来,“您肚子里怀着皇子呢。谁敢对您不敬?” 如此这般,秦婕妤终于是提起来了些精气神,是啊,她肚子可怀着皇子呢,太后不敢吓她的,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呢? 对,谁都不敢对她不敬。 清早的湿气还比较重,秦婕妤只带着苏塘和璃清,还有随行的几个太监,因为她孕着,所以皇上特意下了令让她能坐步辇,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宫廊里晃荡,再就是扫地的簌簌声。 今个是本就是例行请安,不止秦婕妤一人,很多妃子都到了,有的还刻意慢了脚步,特意想看看这个足不出户已经没见三个月的秦婕妤。 太后寿宴那事已经传遍了,可就是见不着正主,她们心里可痒着呢。 秦婕妤扶着苏塘的手下了步撵,便瞧见慈宁宫面前聚着的几个妃嫔嬉嬉笑笑的,心下一僵。 苏塘察觉到那只手里的薄汗,安慰道:“没事的主子。” 秦婕妤强撑着笑了笑,往那边走去。 有一嫔妃瞧见了她,赶忙对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再上前唤她:“姐姐你可算露面了,妹妹们这些日子可担心了。” “我无事。” 秦婕妤一点都不想谈这个话题,牵着苏塘的手就要进去,却被人一把拉住,“姐姐怎么换了个婢女带呀,以前那个呢?哦我倒是忘了,在慎刑司顶罪死了!” 旁边其他的嫔妃都憋着笑,瞧着秦婕妤的模样像是在看唱戏的。 秦婕妤瞬间脸上失了血色。 “是青罗咎由自取,我家主子并无什么牵扯,请诸位小主慎言。”苏塘扶着秦婕妤,出了声。 那位嫔妃微征,目光被苏塘吸引住了,她早就听说秦婕妤身边有一绝色婢女,那样貌比起她主子都是过犹不及,今日真在她面前见着了,确实是有些心惊。 怪不得秦婕妤不让她见人,这副妖精似的模样,比起魏修仪都是不遑多让,恐怕轻易便能勾得皇上的圣心吧。 她征了片刻,便冷笑道:“一个婢子,还敢和我顶嘴?” “奴婢不敢。”苏塘垂了垂眼睫,应声道。 秦婕妤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站出来:“我怀着身孕,你们知不知道轻重?” 仗着自己有了怀孕,便这般盛气凌人?几个妃嫔脸色难看了些,心底旋即有些恼火。若不是你这一胎来的巧妙,现在说不定还在冷宫待着,怎么可能在这里压了她们一筹! “是吗?” 一道空灵的声音传来,若山间雀鸣似的,好听的让众人一颤。 来人身着一袭秋香色的烟纱散花裙,娉婷婀娜,较好的身姿被束腰的腰带扎起,步步带着风情。 人自然也是美的,众人见她给行了礼。 魏修仪打量了一会秦婕妤,便把目光都放在苏塘身上了,她笑的及具媚态,“一个小小的婢子,倒是挺护着主。” “奴婢分内之事。”苏塘四品八稳的答,无一丝错处。 -- 第30页 可魏修仪却掩起唇角,道:“既如此,便替了秦婕妤在这跪着吧。” 第十九章 苏塘神色微动,暂没有动作。旁边的秦婕妤面色血色尽失,她似乎是要给苏塘出面,但是又似乎是惶恐不安。 百般纠结之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奴婢不明白,主子有什么错。”苏塘恭声道。 “让你跪便跪,怎么?是本宫的话不中用了?”魏修仪收敛了些笑,闲趣的瞧苏塘。 跪便跪吧,她这双膝盖跪的还少吗。她奇怪的是,怎么魏修仪对她恶意这么大,说是替秦婕妤,倒像就是来针对她的。 为什么呢,苏塘敛去眼角那一丝疑惑,答‘是’正要拂裙下跪。不远处却出现一道声音,空灵的喊了句,“母妃!” 小小的人影提着裙摆小跑过来,站到了魏修仪身旁,喘了几口气,“母妃,你......你忘记带上我啦!” 她两腮气鼓鼓的,什么嘛,母妃明明说好今天一起来见皇祖母的,她起了个大早,却发现魏修仪先走一步,她不高兴了。 魏修仪显然也没想到二公主会追到她跟前来,嘴角压平,耐着性子道:“你皇祖母今日要好好见见秦婕妤,洛儿怎可来添乱,乖乖回去,母妃下午陪你玩。” 二公主小脸顿时就拧在了一块,道:“不嘛,我现在就要和母妃在一块!” “洛儿......”魏修仪漂亮的眉头陷了陷。 可二公主浑然不觉,缠着她撒泼打赖,扯着她的袖子摇晃个不停。 苏塘略带玩味的垂了眼。 “够了!”魏修仪似乎是被她缠的烦了,抬手揉了揉眉心,吩咐下边人道:“把二公主带下去。” “是。” 二公主看着正要朝她走来的太监,终于是有些慌了,她不想被关在钟粹宫里,宫里一点都不好玩。她慌乱的后退着,无意中瞥见在一旁的宫女。 这不是给她捡簪子的那个吗? 她记得她,长得特别好看的。 魏修仪不再去管二公主,转眼看着苏塘,“你怎么还不跪下。” 还是躲不掉呢,苏塘正要答‘是’,那边的二公主却突然跑了过来,拉起了她的袖子正对着魏修仪。 “母妃,我不烦你了,你让她陪我玩好不好?” “?” 苏塘低头瞧见二公主拉着她的小手,惘然。 旁边的人露出不自然的神色,谁不知道二公主是这宫里的小魔头,陪她玩,不能把人折磨死。 “让她陪我玩嘛。”二公主还在吵着。 这会功夫冯嬷嬷也出来了,和众人道太后娘娘已经起身,请他们进去会话呢。 小家伙吵的魏修仪头都疼了起来,她似是想起了自己这个女儿平日里有多嚣张跋扈,倒是不再多说,和随公主来的人道:“看好了她,别惹事。” 接着便踏足进了慈宁宫,众妃嫔也用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打量苏塘,随着魏修仪的脚步陆陆续续的进了大殿。 秦婕妤犹豫许久,对苏塘道:“阿塘,你在这看着二公主吧。” 苏塘征了一瞬,旋即乖巧应道:“是,主子。” 璃清搀扶着秦婕妤往前走,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苏塘,心底有些说不出来的寒凉。 明明是苏塘给主子顶了罪,但主子却和对待青罗一样,什么都不说,也不维护。 是主子变了,还是主子一直都是这样呢。 璃清和苏塘的神色在空气中交汇了一刹,旋即熄灭。 “是本公主救了你哦!” 苏塘再回神,就听见小公主洋洋得意的声音,像个尾巴翘的高高的猫儿,眼睛里还带着一丝狡黠。 苏塘瞧着她,很久后居然笑了下。 二公主本来等着被夸呢,这下倒好,把她点着了,她叉着腰恼火道:“你居然敢笑本公主?” “不是......”苏塘蹲下身,与她持平了视线,“奴婢是觉得公主很可爱。” 一双漾起水波的杏眼里露出淡淡的柔光,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二公主,她说:“谢谢二公主。” 为什么这个女人长得这么好看,二公主发誓,就一秒,她就觉得这个小小的婢女比她母妃好看一秒。 她浑然不知自己的小脸蛋有些薄红,还在凶巴巴的道:“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苏塘又笑,“我全家加起来好像都没有公主可爱。” “哼。” 二公主高傲的抬起头,真是马屁精,她才不会着她的道呢,“你叫什么名字?” 苏塘顺着答:“回公主,奴婢叫苏塘。” 苏塘,二公主心里默念了一下,接着去扯她的袖子,“那本公主救了你,你现在就是本公主的人啦。走,陪本公主去玩。” 苏塘随着她的脚步风风火火的离远了慈宁宫,被带到了御花园里。 一片白色芍药的花丛前,正有人准备好一块竖着的木板,苏塘先开始还不明白公主要玩什么,接着看到一个浑身破烂的太监颤颤巍巍的站到那块木板前面,另一处有人端上来好几块被红布盖着的东西。 不能窥其全貌。 二公主高兴的说:“今天该再选一个了。” 那小太监抖成了筛子,满目都是悚然,他的唇已经看不到血色,喉咙滚了滚,一句话也不敢说。 “选不选?”二公主不高兴了,“不选本公主给你选啦!” -- 第31页 “奴才选。”他终于是开口道。 苏塘被那声音刺着了耳朵,像是铁皮生了锈,刮在地面般的难听。她心下微征,大概明白了二公主要做什么,慢慢的弯下腰在她耳边道:“公主殿下,那红布里的是什么?” 二公主嬉笑了一声,道:“是刀子呀!” 苏塘挑眉,显然是不相信,若真是刀子,那这个太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但宫里从来没听说过二公主玩死过什么人。 见她不信,二公主哼了哼,小声和她坦露道:“有的是鸡蛋,有的是银针,还有是虫子,我骗他说里面有刀子的,他每天的表情可好玩啦!” “......” 她算是知道二公主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了,忍不住无奈的摇摇头。 “真的,很好玩的!”二公主还在给她强力推荐。 苏塘想了想,便道:“奴婢觉得这个只能玩一下,没意思。” 二公主沉思了起来,觉得她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于是说:“那我多找几个人来吓吓?” 这个二公主还真是个小魔头,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教她的这些折磨人的法子。 苏塘暗自叹气,又柔和道:“奴婢觉得创造一样东西,比摧毁一样东西要有趣的多。” “什么意思?”二公主迷惑不解的眨眼。 苏塘笑着对她道:“若是公主殿下好好的对待这个人呢,说之前那般对他全然是对他的考验,他会不会立刻对公主感恩戴德?” “他会吗?”小公主歪头道。 “他不会。”苏塘摇头,吓唬小家伙,“他会觉得公主是在戏耍他,并且抓到机会就会反咬公主一口。” “他敢!”小公主怒目而视。 她堂堂二公主,怎么可能被一个下人给威胁到? “他现在自然不敢,但公主把他逼得的急了,他心里记恨,公主若现在对他好,他又满腔悲愤,要是那天冒出来对公主使坏,那于公主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苏塘说的话句句清晰,二公主心里有点惧意,但又忍不住说:“本公主把他杀了便好。” “可是公主,杀了他你还玩这个游戏吗?”苏塘又问。 二公主往后退了一步,她才不想随便杀人呢,玩一个游戏便要杀一人,这也太可怕了。 她有些涩涩,便道:“不玩了,不好玩。”又喊旁边的人,“让他滚远点,以后别在本公主面前出现!” 苏塘忍住笑,原来是个假老虎,只会撒泼狐假虎威。 下人们随着二公主的意思要把那小太监带下去,苏塘见二公主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轻声细语道:“其实公主殿下把这个法子换一换,便更有意思。” “什么呀?”二公主被她吊起了胃口。 “二公主可以对一个人好,每天都对他好一次,那人心里肯定十分感激您,天天都想着公主,无时无刻不想把公主宠在心尖上,为公主上刀山下火海,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为公主背锅替公主受罚。” 二公主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但是公主殿下也要对他真心,不然的话他还是会觉得您在戏耍他。”苏塘见她乖巧,忍不住又笑:“公主想,若是这样的人多了,就会有好多人陪你玩,好多人喜欢你,爱戴你。” 小家伙沉默了,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宫人一看见她就跑了?就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她呀,到时候她可以随便挑自己喜欢的人,叫她们陪她玩! “我懂啦!”二公主捏了捏拳头,眼睛都在发光。 苏塘轻笑着。 二公主心里似乎被灌满了什么东西,又拉着苏塘,事不宜迟,她准备去找人培养感情了! 月夕在她思绪里笑。 苏塘眼眶微阖,瞧着面前高高兴兴走路的小身影,突然说了句,“我觉得,安海说的对。” 稚子无辜么?月夕暗想。 苏塘和秦婕妤之间的仇恨,与那孩子有什么相关,死的是尚未出生的二皇子,又不是她恨的那个人,自己似乎被仇恨有些蒙蔽了双眼。 就像魏修仪和二公主,明明不一样不是吗? 苏塘不知思绪跳到了哪,她阖眼,又睁开。 难道没有那安胎药,她便没办法对付秦婕妤了? 许久后,她又笑,“让别人动手多没意思,咱们自己来。” 第二十章 苏塘陪着二公主玩了一上午,再回到长春宫的时候秦婕妤已经回来了,不知道太后和她说了什么,她心情没有恢复正常,渐渐变得易怒暴躁,时不时在噩梦里惊醒,满身冷汗。 这些苏塘倒是不再关注,安安分分的过了几天日子。 这日苏塘去太医院给秦婕妤拿安胎药,到了地方站着等了会,便看见桌上摆着一本医书,她随意的翻看了两页,心思微动。 太医抓好了药,便递给了苏塘道:“切莫记得让婕妤娘娘按时服用,不可间断。” “奴婢省得。”苏塘笑了笑,似是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又兀自垂下眼帘,走了。 如此这般,不禁让太医有些不解。 这几日二公主似乎时不时的来找苏塘,要她陪着她玩,苏塘心下不免有些担忧,倒不是她觉得自己分量重,只是觉得若是自己离远了秦婕妤,便不好下手了。 苏塘一边盯着长春宫的动向,一边在想旁的法子。 -- 第32页 时间不多。 到了六月份,这天气逐渐晴了起来,也不免热了许多,来请平安脉的江太医擦了擦汗,又入了殿内,一丝不苟的给秦婕妤搭脉。 “娘娘这胎稳妥,注意别磕着碰着,少用寒凉、辛辣之物便好。”江太医正襟危坐,字字拘谨。 “嗯。”秦婕妤来来回回听着他这些话都听腻味了,即刻便要打发人下去。 一旁的苏塘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道:“主子,奴婢送江太医出去吧。” 这殿里默了一下,秦婕妤眉头微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每次江太医来请脉,苏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道在打什么心思。 若是这江太医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便罢了,可他早已满头白霜,已到花甲之年,苏塘不至于要做出这副小女儿姿态吧? 秦婕妤想了想昂,便道:“你若是有什么话,在我面前不能说吗?” “奴婢不敢。” 苏塘听声跪下,满是惶恐。 这一看便是葫芦里卖着药了,秦婕妤便不满了三分,把江太医打发下去,托着后腰被璃清扶着站起了身。 “到底怎么了?”她又问,言语间已经带了三分犀利,“青罗的下场你又不是不清楚,别在我面前藏心思。” 她怕苏塘也青罗一样,心里紧了紧。 苏塘抬起头,又是抿紧唇,看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显然是想要旁人退避去。 旋即秦婕妤挥了挥手,只留了一个璃清,才叫她起身。 苏塘诚恳道:“奴婢所言皆为推测,请主子勿要动怒,以免伤了胎气。” 这话便说的严重了些,定不是什么小事情。 秦婕妤顿了顿,便道:“你说便是。” 苏塘深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来,“主子还记得那日皇上来时,奴婢打碎了您的一碗安胎药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秦婕妤可是映象深刻,自那日皇上之后,皇上虽会抽空来长春宫瞧她,但到底多了几分生疏。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奴婢并非无意打翻那药。”苏塘吐字清晰道。 旁边的璃清僵了一下,苏塘这意思便是那药是她故意打翻的了?主子本就因为那事气着,苏塘这样说主子该...... 果不其然,秦婕妤的声音拔高,道:“你说什么?” “奴婢说,那药并非奴婢不小心打翻......” 她话尚未说完,秦婕妤便一巴掌打了下来,她怒极了,“你现在也来给我添乱不是?” 她现在的处境有多难难道苏塘不知道吗?皇上本就因为寿宴上那事对她多有言辞,宫内宫外的人到处在后面说她的闲话,现在苏塘还给她摆了这么一道。 她忍不住又想起青罗,若不是这些没脑子的贱婢,她又何至于如此? “主子息怒,当心伤了身子。”苏塘被扇的脸上浮起些红肿,她凄凄道:“奴婢是有苦衷的。” 许久,秦婕妤终于是把那点怒气给压了下来,她虽然气,但也不至于连点理智都没有,苏塘敢这么说,那必定是那药里有什么计较。 “说。” 苏塘便忙慌道:“奴婢那日帮秋梨给主子煎药,在那药里闻见些奇怪的味道,不像是往常主子用的安胎药,百般无奈之下,便把那药给打碎了。后来奴婢去太医院时,见江太医手上的药本里写了几味药材,那模样跟当时煮的那药是一模一样。” 苏塘抬起后,颤着声道:“那书上写,这些药全都是作滑胎之用的。” 这番言下,秦婕妤神情微凝,接着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榻上,“你说那药,是滑胎用的?” 意思便是,有人当时在那药里动了手脚,而正好挑的是皇上来的那日,那秦婕妤便会在皇上面前把那药喝下去,不会有错处。 “正是。”苏塘涩涩答。 “你为何不早说?” 秦婕妤似乎也被这真相惊了一下,是了,苏塘平日那样平稳做事不出一点错处的人,又怎么会失手把药打翻。 苏塘又低着声道:“主子,那日的药是秋梨煮的,奴婢不相信秋梨会害主子。” 璃清全身轻颤,瞧着苏塘的目光流露出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被她掩饰了下去。 而秦婕妤,情绪却猛然拔高,“你为了一个奴婢,宁愿让我置身险境?那堕胎药能是谁干的你能不清楚?你就如此错过了这次机会,让我们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秦婕妤一想便知,能在长春宫不声不响放入她药里的人,除了隔壁那位好姐妹,还能有谁?秦婕妤恨毒了她。 苏塘轻颤,只弱弱道:“主子息怒。” 璃清指节紧扣着衣角,心愈发冷,她和秋梨一样,秦婕妤一进宫便在长春宫里伺候的,她不像秋梨命那么好,自小便在浣衣局里做事,什么苦都吃过,上头的掌事姑姑头一天夜里给她吃了一顿好饭菜,说以后送她去好地方,不用这么辛苦。 她满心感激,但后夜便把她送到一位公公手里,受尽了折磨侮辱。 便是这样才知,在宫里,奴婢的命算什么?不过是主子上位们利用的棋子,背锅的杂碎而已。 说什么温柔的性子,原是装出来的一层皮相罢了,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落得和青罗一样的下场,又为何要与苏塘一般这样忠心护主? -- 第33页 殿内鸦雀无声,很久之后,她这位好主子才开了口,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把苏塘扶了起来,柔声道:“是我太生气了,没听阿塘说清楚。” 秦婕妤心里知道,那药已经没了,便是没有什么证据,她就是想把这事翻出来,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倒不如想别的法子。 随后轻声细语的安慰苏塘,又赏了一瓶药,到了下午正要休息的时候,便让两人下去了。 苏塘出了殿内,往韩美人那边看了两眼,抬起手扶过脸,微微勾唇。 “痛么?”月夕问她。 “痛啊。” 察觉到不远处窥视的人影,苏塘拉住璃清,叮嘱道:“那安胎药的事别让旁人知晓罢。” —— 入了夜,蝉叫虫鸣还算宁静,但晚风的躁意袭来,滚着尚未染起的火星。 一夜未眠。 到了第二日,苏塘应了二公主的约,路过带着湿气的绿草泥土,可还是来迟了一步,被二公主奚落一番。 这几天,二公主收敛了性子,却让宫里的人胆战心惊,这小魔头动不动赏个吃食,关怀慰问,怕不是被盯上的前兆? 听着二公主生气的说那群宫人惊疑不定的种种表现,还言他们一点都不懂自己的苦心。苏塘忍不住笑了。 “可是他们是不是对公主更好了?”苏塘又问。 二公主想了想,这倒是,那怀露姑姑被她吓得流了眼泪,但第二日送了个针织的小兔子给她,可好玩了。 她忍不住开心的笑了,露出白洁的牙,“是呀。” “皇上驾到。”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响,苏塘一僵,说起来也有好些日子不在长春宫碰见皇上了。 她随着众人转了身,乖顺的在二公主身后行礼。 二公主飞奔过去喊道:“父皇!” “嗯。”李筠应了一声,蹲下看她,“说什么呢,刚刚笑的那么开心。” “儿臣在和苏塘说新鲜事呢。”二公主眨了眨眼,高兴的把她着两天的事重新复述给李筠听。 这些,李筠早有耳闻,包括苏塘那日贴在公主耳边说的那句‘创造一样东西,比摧毁一样东西要有趣的多’。 手上的白玉扳指被他不停的摩挲,眼睛也漫不经心的朝苏塘看,小宫女低着头,只能瞧见一节优美白嫩的脖颈。 刚刚来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说着话,苏塘眉眼间顾盼生辉,柔和娴静如红叶秋水,细碎的光照在这副画面上,显得温馨。 苏塘之所以低着头,是察觉到了长春宫内的异样,她是没想到,现在自己不想把她的孩子弄没,她自己倒是作起来了。 时间不长,很快秋梨着急忙慌的从远处跑了过来,被小福子拦在前头。 她便赶到了圣上前头,面上已然慌的失了血色,跪下道:“皇上,出事了。婕妤主子被韩美人推在地上,流了血。” 第二十一章 话说苏塘看的仔细着呢,秦婕妤掐着点到外头晒太阳,碰着韩美人说话,两个人心里互相记恨的紧,面上姐姐妹妹笑眯眯的,心里头别提多恨。 而韩美人心里装着事,嘴上也不积德,但似乎不想和秦婕妤吵的太凶,乘着空隙就想走。 秦婕妤说话却有些难听,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一来二去便起了争执。 这下正中秦婕妤下怀,她接着劲把自己往地下一摔,当即摔出了事。 苏塘快速调整好情绪,抬头瞪大眼睛看秋梨,手攥着裙角,咬紧了下唇,显然是担心的模样,落在地面上的脚都是晃晃的,估计要不是皇上在这,她直接错开走了。 “走。” 李筠很快做了决定,带着人去长春宫。 “二公主,奴婢有空再陪您玩吧。”苏塘急切道。 二公主瞥了瞥嘴,她见着父皇那么急切,知道这事情估计挺严重的,也就放过了她。 长春宫里已经乱作一团,太医早早便来了,还有很多听到风声的嫔妃,一个个的看似无比关切。 萧贵妃喝了一口茶,瞧着面前不动如山的韩美人,忍不住轻蹙了眉头。 韩美人脸色冷的几乎把人冻僵,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不认命的气魄,骨子里的傲让她身板挺直,弯折不下。 见她这副模样,萧贵妃也不免有些不悦。 “错了就是错了。” 她不管秦婕妤和韩美人到底闹得是什么矛盾,但秦婕妤怀了龙子,出了事就必须有人负责,这是不争的事实。 韩美人若是说两句体面话,她还能酌情帮帮她,可韩美人这副嘴脸,饶是她看了心里也不舒服。 “妾身没有推她,是她自己.......” 她话还没说话,便听见外边通知皇上到了,众嫔妃起身外去迎接,眸色间带着三分光亮。 天色有些阴沉,看上去莫约是要下雨,李筠突然往后看了一眼,眉峰轻轻皱了皱。 他很快回过神,往里走去,“不必跪了,说情况。” “是。”萧贵妃紧随着他的步伐,自然道:“皇上放心,太医说虽是磕着了,流了血,但幸好孩子没事,这会秦婕妤在里面歇息,瞧着似乎是有些吓着了。” 秦婕妤一瞧见李筠眼泪便不停的往下落,怔怔的看他,抽泣了一声,叫人心里不禁产生怜惜之情。 旁的嫔妃见她这副模样,面上显露些同情的神色,也不知有几分真假。 -- 第34页 “韩美人呢?”李筠问。 萧贵妃往后看了眼,示意下韩美人的位置。 那道烟蓝色的身影僵在原地,接着走向这边,也不说什么,看样子有些问心无愧。 “还不知错?”萧贵妃在旁边敲打她。 韩美人把之前那话说的完整,完全没有半点心虚之态,“皇上,妾身没有推秦婕妤,是她自己要往地下摔去的。” “笑话。”秦婕妤抹了下脸色的泪水,虚弱无力有些有怒急攻心的说:“我平白无故的,为何要自己摔地下去?” 韩美人冷笑,“我怎知你怎么想的,一头脏水泼在我身上我就会认?” “韩美人!” 萧贵妃出声呵斥。 床上的人面色病白无力,瞧着越来越气,哑声道:“妾身在宫里待得好好的,这些天不闹事不惹事,从未与诸位姐姐妹妹们发生过什么争执,就是想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妾身这般嫁祸于你,能有什么好处?” 话是说的面面俱到,把韩美人嚣张的气焰扑灭了一大半,她心里清楚,秦婕妤就是奔着她来的,她两发生争执的时候,旁边没一个宫人,谁都没办法给她作证。 “皇上,妾身不曾推过她。”她柔了眸光,侧目去看李筠,目光是异常坚定。 苏塘自然不敢轻易进去的,她可不想当靶子,用着技能瞧了会便由她去了,转身到后面给秦婕妤煎药。 前面的人忙成一团,后面给秦婕妤煎药的就有好几个人,瞧着笨手笨脚的,苏塘便道:“你们下去吧,我来就好。” “是。” 苏塘说话还是有几分重量的,转眼这些人便应了声,下去了做别的事了。 苏塘瞧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停下了摇扇的手,半响后又晃动起来。 月夕问她怎么不开技能,苏塘便道:“没什么好看的。”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秦婕妤受了伤,她早就计划好了便不会有什么证据,韩美人就算是再冤也只能把这锅抗下。 只不过,苏塘低低的笑了一声。 皇上会不会信呢? 等她把药端出来的时候,便看见韩美人在宫门口处跪着,脸色十分不好看,隔的老远都能看清她咬紧了牙关,脖颈间露出清晰的青色经脉。 苏塘瞧了一眼便进了偏殿。 诸位嫔妃还没走,一个劲的在那安慰秦婕妤,李筠坐在一旁看着,面上的表情及淡。 居然不走。 他不走,各位嫔妃自然也不会走,和秦婕妤姊妹情深装的面面俱到。 李筠似瞧见了苏塘,微敛起眼角。 苏塘行了礼,再端到秦婕妤面前,她舀了一勺药,朝着药面轻轻的吹了一口气,仔细温柔的喝秦婕妤喝,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疼。 “主子,当心烫。” 她手腕又细又白,手也是,但却不细腻,看上去有几分粗糙,显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 喂下第一口药后,李筠便起身要走,秦婕妤扒开苏塘喂药的手,恳切的他:“皇上陪陪妾身吧。” 药碗晃了晃,滚烫的药便溅了出来,落在苏塘手背上,小指可见的蜷了蜷,睫毛打颤。 李筠看过来,把这些尽收入眼底。 半响后他抿唇道:“好好喝药养胎,知道自己怀了孕却毫不在意,惹了事还要旁人为你操心。” 秦婕妤脸色大变。 旁边的妃嫔也僵住了,怎么皇上突然就这般说秦婕妤?但瞧着她面上难看的表情,又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李筠也懒得多言,抬脚离开了长春宫。 皇上走了,剩下那些妃嫔自然是不愿意多留,若是现在追出去说不准还能截着人呢。 不多时,人散尽了。 秦婕妤自李筠走后便一直僵着不动,直到苏塘唤她,“主子,喝药吧,凉了药性便差了。” 秦婕妤双目无神的喝下了药,把暗涌的心思藏的及深。 到了夜里还有些发高烧,苏塘守在秦婕妤身侧,等到她睡了才放松下来,双眸困顿无神。 她想叫秋梨来守着,便出了房门去寻,但却一点踪迹也无。 正奇怪着,月夕便疑惑的出了声:“秋梨怎么去御书房了?” 第二十二章 这倒是有几分蹊跷。 苏塘停在门前,面前的雨滴被绢灯映的清澈透明,细针似的自上而下落在地面上。 她站到一旁,眉头紧蹙,身形被光打出一卷淡金色的轮廓。 上帝视角下的秋梨驻足在御书房外,被人带到小福子面前,头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容颜。 “说罢。”小福子道。 隔着半掩的屏风,能瞧见烛火下一个清瘦气派的身影,坐在席上,手里还握着杯盏,细细摩挲着。 秋梨自然不敢这般仔细打量,但苏塘却看的清清楚楚。 是了,别说这宫里的嫔妃会四处穿插些人,难道皇上不会吗?不然又从何处洞悉后宫。 苏塘心跳的很快,指尖都忍不住颤起来。她上辈子直到这辈子都不知道秋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她从来没想过秋梨居然是李筠的线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技能,她也许会莫名其妙的着了道。 秋梨很活泼,就像她自己说的,运气好,被分到了秦婕妤,还被调为贴身宫女伺候,可是那会有这么这么轻巧的事? -- 第35页 原因是她底子干净,有人助力。 苏塘喘息了两声放松了下来,再仔细听着御书房那边的动静。 秋梨的声音略显空灵:“奴婢也没能看到,但是奴婢在宫里时,秦婕妤似乎有意避开了奴婢。” 这话说出口,苏塘便知秦婕妤跑不掉了,谁都明白是有意制造了这么一场。 李筠没什么波澜,他抿了一口茶。 便又听见外面的小福子又道:“可知为何?” “那日陛下去看望秦婕妤的时候,苏塘打碎了一罐药,她对外说的是失手不小心,但当时奴婢是和苏塘一起的,看到她是故意打翻的。后来奴婢留了个心眼,把那药渣挑拣了出来,再请太医院的太医看了看。” 秋梨缓了一口气,道:“那药里有堕胎的成分。” 她这话说完,小福子眼睛都瞪大了些,道:“可知是何人?” “奴婢不知,那药原先是奴婢在熬的。”秋梨忍不住脸红了,“后来奴婢有些犯困,苏塘来帮着奴婢,说了些话,再后来端药的时候,苏塘就把那罐子砸了。奴婢猜测,有人乘着这段时间往药里加了东西。” “不是苏塘?”小福子又问,似乎是有意为之。 “不可能是她。”秋梨道:“奴婢一直在和她说着话,并未见她动什么手脚。再说若是苏塘,她便没有必要加了药再故意打翻。” 话语间尽失维护之意,听得里面的人挑了挑眉。 秋梨松了一口气,又道:“奴婢猜,这药的事苏塘必定是知道,可是奴婢不明白,为什么苏塘不说出来。” “后来有一日,秦婕妤退避了其他人,只留着璃清和她,在之后便是今日发生的这事了。”秋梨说到这,便噤声了。 于是大殿里便是一阵默然。 秦婕妤怀疑是韩美人做的,便设计了今天这场戏?小福子心里有些唏嘘,这秦婕妤怕是在皇上这落了个蛇蝎心肠的印象,彻底完了。 “那药是你和......苏塘熬的?” 这屏风传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威严,让秋梨的心紧了紧。 李筠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两个字节从嘴里说出,倒是像‘酥糖’二字,有些甜腻。 可这么一句话,却突然点醒了秋梨,是了,那药里有能让人无从辩解的东西,若是查不出背后放药的人,那这个锅绝对是苏塘和她抗。 苏塘便罢了,她揭发了这件事,可是自己呢?在劫难逃。 秋梨瞳孔微微长大,心尖猛跳了下。 “奴婢明白。”秋梨跪下了身。 小福子见时辰也不早了,未免让长春宫的人发现什么端倪,这些嫔妃手底下的线人一般是没有机会面圣的,只是会和一些游走于内务府的小太监传递消息,许是今天这事太过严重,便冒着风险把人叫来御前。 可是皇上却突然道:“那个苏塘,如何?” 小福子一惊,用眼睛瞥秋梨,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秋梨没看见他的示意,她脑海里显现出苏塘的模样来,说起来她还有些生气。“奴婢觉得苏塘是真的傻。” “......” 全程围观的苏塘心情微妙。 “哦?”李筠倒是来兴致了,尾音上挑。 “皇上有所不知,苏塘对秦婕妤真的是死心塌地,真不知道她是缺心眼还是愚忠,奴婢有时也在旁边提点她两句,她偏偏不信,简直把秦婕妤当成自己的命。” “奴婢倒不是说秦婕妤对她不好,只是劝她留个心眼,不要傻乎乎的给人当了刀使,惹了一身腥。” 但秋梨想起那日和苏塘说的话,之后又忍不住叹气,有些同情,“许是对苏塘来说,是秦婕妤救过她,她心里颇为感激。而且秦婕妤当时不管不顾的那个宫女,对苏塘很不好,主子抛弃了她,苏塘也许没什么感触。” “很不好?”李筠又问。 “是啊皇上,那青萝甚至害的苏塘差点毁容。”秋梨想到那日青萝把苏塘推在柱子上,额角冒血的模样,心里又揪了起来,“奴婢倒觉得,苏塘待在秦婕妤身边真的是屈才了,这般忠心耿耿的人却被秦婕妤那样糟蹋,中了迷药似的醒不过来。” 她终于是瞧见了小福子眼睛里的神色,不免心里有些发慌。 想到自己言语似乎有些过激,冲撞了皇上,赶忙道:“奴婢多言了。” 不过幸好,里面的人招了招手,便让她下去,她起身缓缓退去。 秋梨走后,小福子往里走着,在万岁爷面前陪笑道:“皇上可是觉得苏塘不妥?” 许久,李筠都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让小福子的心跟着沉了沉,再怎么说苏塘也算是欺君,但是苏塘为了不让秋梨犯险这事搁在他心里不免有些动容。 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在宫里太难见了,他忍不住想起那天苏塘对他的笑,干净又清澈,不带杂质,发甜。 “不。”李筠摇头,再道:“有些蠢。” 秦婕妤不会护她,倒不如调她来乾午宫? 第二十三章 苏塘听着李筠问了几句自己的在宫里的历程,又道:“乾午宫缺人伺候么?” 苏塘心尖微跳,皇上的意思是要调她去御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她被调走了,这边便不好操控了。 她又听了一会,听着李筠谈起旁的事宜后便把技能关了,想着秋梨一时半会回不来,横了横心,继续回房里看着秦婕妤。 -- 第36页 等到了清晨,晨光微微照进了进来苏塘才闭了闭眼,下眼处一篇黛色,好不疲倦,连身子骨都有些发虚。 她两晚上都没睡了。 乘着天色初晓,她擦过秦婕妤好不容易出了汗的额鬓,放到水里揉搓了片刻,再端着盆子往往外走去。 走在半路上都是轻飘飘的,像是踩着云朵似的,有些宫人们也是守夜的,见着苏塘的模样愣了一下,赶忙道:“姐姐给我吧,先去歇息着?” 苏塘和他们不同,是照顾了主子一晚上的,这天又比较热了,他可是瞧见苏塘给主子扇风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摇了整宿。 苏塘也确实是累了,垂下眼帘似是有些疲倦不堪,乖乖的应了一声。 然后脚步轻浮的往水房走,快速给自己洗去满身的汗味,便回了厢房。 她伸手摇了摇璃清,小声道:“去看着会主子吧,我歇会。” 璃清刚迷蒙的睁开眼便被她这幅模样瞎了一条,动作轻轻的起身,再道:“好,你睡吧。” “嗯。” 苏塘点点头,回了榻上,她神思混沌,几乎是一倒下便陷入了沉睡里,璃清细细瞧了她片刻,起身去伺候秦婕妤了。 她步入殿内,秦婕妤发了一晚上的高烧,但是这会已经退了,想必苏塘是不需要挂心后才离开的。 她守了一会,没多久秦婕妤便醒了。她睁开眼的时候便唤苏塘,璃清扶她起身,她四处看了两下,便问:“苏塘呢?” 璃清道:“苏塘睡着呢。” “什么?”秦婕妤微瞪大了眼睛,心里有些发闷:“她睡着?” 鬼使神差的,璃清“嗯”了一声。 “平日里我待她那么好,现如今放着我这个主子不管自己跑去睡大觉?” 秦婕妤抓着床沿的手发紧,又想到当时在皇上面前苏塘那副对她极好的模样,是了她想起来,皇上说她那两句的时候她不小心把苏塘的手给烫着了,然后皇上便给了她那副难堪。 她眼睛里像是萃了毒似的,变得狰狞可怖。 璃清把这一幕瞧见眼里,自从青罗出了事以后,秦婕妤每天都变得多疑懦弱,夜里时常不知梦见了什么,天天都睡不好,精神极度紧绷。 片刻后,璃清才道:“苏塘看了主子一晚上,实在是乏了才唤奴婢来看着主子的。” 这话说清楚以后,秦婕妤才放松了手指,脸上那表情淡了下来,片刻后又躺了回去,看着背影有几分狼狈。 璃清瞧她,心底居然有些森寒。 她倒也没喊她起身,秦婕妤愈发懒了,虽然睡不着但还是不愿意下地走动,整日病怏怏的,也不知这孩子生下来是个何等模样。 下午的时候苏塘便醒了,去伺候秦婕妤时外面便传话说皇上要来看秦婕妤。秦婕妤听着消息时又是高兴又是惶恐,她气色太差了,不见日光又身型愈重。 秦婕妤想了好一会,拉着站在一旁的苏塘道:“给我梳妆。” 苏塘微征,抿唇道:“主子,您怀了身孕,不能施粉黛。” “我让你做便做。”秦婕妤听她反抗,面露不悦,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强硬后便赶忙柔声道:“帮我下吧阿塘。” “奴婢不敢,怕伤着您和您肚子里的小主子。”苏塘满目纠结。 秦婕妤心里恼怒,但又不愿意落了这个脸面,便唤秋梨,“秋梨帮我弄。” 秋梨自然也是不敢,但是秦婕妤待她可没那般好心了,皱眉道:“都不把我当主子了?” 她一句话说的下边的人都跪下了,苏塘看了眼秋梨,不露声色的唇角微弯,低声道:“还是奴婢帮您梳妆吧。” 秦婕妤这才点点头,于是苏塘便起身,细细给她上妆,拿着眉黛点的很是精细,她似是不敢描的重了,都小心翼翼的,瞧着珍贵的很。 她又轻轻的傅了一层粉,给秦婕妤抹上朱赤色的口脂,这才退开长舒了一口气。 秋梨于心不忍的看她,皇上最重子嗣,若是让皇上瞧见了秦婕妤这样,指不定心里多不舒服呢。 最近也不知怎么的,秦婕妤一向是很在乎苏塘说的话,这些日子却不这样了,一边依赖着苏塘又一边怀疑看不得她。 她又忍不住想到昨天晚上皇上问她苏塘的情况,许是秦婕妤也瞧出来苏塘这几分姿色入了皇上的眼,心里恨却不想奈何苏塘吧。 秦婕妤刚把衣服穿好,李筠便来了,但来便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江美人,秦婕妤脸上僵了一瞬,接着飞快掩饰下去,挂出一抹柔和的笑意,风情款款的要行礼。 李筠把她扶起来,道:“怀了身孕便无需多礼。” “是,皇上。”秦婕妤娇气道。 江美人便在一旁笑着:“妾身来看看姐姐,不料半路上遇着皇上了,姐姐不会怪罪吧?” “自然不会怪,多谢妹妹关怀了。”她柔柔的说道。 这般,李筠便悄见她唇色红润,柳眉弯弯的模样,面上瞧见一层珠光,盈盈露出表面刻意般的白皙,即刻便有些蹙眉。 秦婕妤面色便有些不自然,问道:“皇上,咱们进去吧,妾身准备了热茶。” 李筠没动,怎么每次来这长春宫都能出现幺蛾子? “知道自己怀孕了吗?”他问。 声音冷冷清清,还有一派自然而然弥漫开来的威严,下边的人左右互看了几眼,都清楚万岁爷心情不虞。 -- 第37页 “啊呀姐姐。”江美人脸露惊奇,仔仔细细的看她的脸,惋惜道:“这怀了孕难能用脸上这些东西?对肚子里小皇子可是伤害极大啊,姐姐莫不是脑子糊涂了?怎能这般不知轻重?” 秦婕妤咬咬牙,对她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记恨在心里。 “妾身知错。”她很快作出若软的姿态,声音也不免透露出些颤抖,她又娇怯道:“妾身不过是想多给皇上看看好看的模样罢了。” 听着男人没了动静,秦婕妤又道:“皇上别生气,妾身着就把妆给下了就是。” 看着还算乖,李筠倒不想多做计较,只当她是无心之失。 旁白的江美人却不合时宜的开了口,“姐姐这般说可就不对了,这又不是旁人逼着你上的妆,再说你糊涂,可这下边的奴婢难道也跟着你一起糊涂不成?都不知劝慰主子几声?” 苏塘听着这话,迅速跪下了身,惶恐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拦着主子,和主子无关。” 一时间,场面上居然有几分寂静。 秦婕妤是没想到苏塘这么快便上前抵罪,她本只是想在皇上面前提两句,让皇上不喜她罢了,没想到这婢子自己倒是承认的勤快。 那边秋梨又是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苏塘怎么这样护着秦婕妤?这可是在皇上面前,她不要命了? “哟。”江美人瞧着苏塘,她记得可清楚着呢,当时魏修仪可关注的对象,再说这张脸的惊艳程度,她也是深刻的紧。 “皇上,这般无用的奴婢,该不该罚呢?” 苏塘跪在地上,双肩轻颤,眉眼压的很低,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怕的僵在了那。 细风把她鬓角处的细碎发丝柔柔的吹动,衬的那张小脸更为白嫩。 小福子眼瞧着皇上捉摸不定的神情,心里着急。昨天晚上皇上便和他提了句要把苏塘调到乾午宫的事,他都想着怎么给苏塘分点轻松的活了,这下倒好,出了这档子事,皇上要让她去乾午宫便要落得人闲话。 虽然把嫔妃宫里的漂亮的侍女调到身边来也确实有些不着调,但是拗不过李筠是皇帝,怎么着都行。 可是现在...... 于是场面便这般僵着,直到秦婕妤说了句,“也是妾身糊涂了,怎么能怪着下边人呢,妾身甘愿受罚。” “这可不行啊姐姐,你可怀着孕呢,再说原就是这底下的人不用心,难能怪着你呢?”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把路都堵死了,这不罚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李筠终于是开了口,“跪着吧,朕走了再起来。” “谢皇上责罚。” 苏塘即刻便道,便跪在那不动了。 一阵烦闷感不知怎的从李筠胸腔里冒出来,他瞧着地面上木头桩似的女子,觉得人真是愚不可及。 心烦意乱的撇开眼不看了,这才进了殿内。众人随着他离开。 小福子看了好几眼苏塘,心里止不住点叹气。这么好的机会,硬生生的给错过了,万一皇上不乐意见着这小姑娘了...... 就像皇上说的,秦婕妤怎么会护着她? 苏塘跪在地面上,听着走远了的声音,心下莞尔。 “啊啊啊多好的机会啊!”月夕要哭了。 苏塘从容不迫的安抚他,道:“咱们慢慢来。” 现在她不能离开秦婕妤,但要不了多久,她便能彻底抽身而退。 第二十四章 屋外燥热的风扑面而来,正当傍晚时分,滚过女子细腻的肌肤,不经意间透露出些许汗渍。 秦婕妤给李筠递过葡萄,怯声道:“皇上尝尝。” 剥了皮的葡萄呈青色,饱满鲜甜,莹莹的汁水流到指尖,瞧着让人食指大动。 李筠瞥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理。 于是秦婕妤便把葡萄放在自己口里,皇上的气场很冷,她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江美人说话,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寒暄。 很快,秦婕妤便要给江美人下了逐客令,皇上好不容易在这,她实在是不愿意和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些没意思的话。 “我看天色不早了,妹妹别到太晚,这夜里黑,要是碰见什么东西便不好了。”她是笑,不过略显僵硬。 江美人也不原再舔着脸留着,说了两句打趣的话便恋恋不舍的站起身,李筠便随着她站了起来,似乎是也要走。 秦婕妤哪能想到皇上刚来便要走,正要出声挽留他。 却被人淡淡的视线睨了一眼,道:“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再道:“等秦婕妤把脸上的东西卸干净朕再来,不然看着闹心。” 秦婕妤虽然知道皇上不乐意瞧着她这副模样,但是又怕自己现在的真正的模样更得皇上不喜,想着先混过这一次,等她和皇上冰释前嫌了再脱了这妆也不迟,毕竟谁喜欢丑陋不堪的女人装惨,那不是比鬼还恐怖吗? 但是她迟迟不洗去妆容皇上反而更不高兴了,别说和她冰释前嫌,甚至这般嫌弃她。 脑子轰了一下,她有些不自然的笑,“妾身这就把妆给洗了。” “嗯。” 听见李筠答应了一下,还没欣喜一阵,就听见李筠道:“好好养胎,再出什么事便不用出宫门了。” 接着也不看秦婕妤,往室外走去。 这话像是判了死刑似的,让秦婕妤眼前发黑,她明明盼啊盼,好不容易把人盼来,可却连句贴心的话都没说上。 -- 第38页 她现在已经如此让皇上厌恶了吗? 江美人看着秦婕妤吃瘪难堪的表情,居然忍不住笑了笑,有些可惜的道:“那妹妹就不打扰了,随着皇上告退了。” 她这副落井下石的模样让秦婕妤的面色无比难看,可江美人还没得意一会,便发现李筠撩开帘子走了,没有一点偏袒她的样子。她才显露出一丝尴尬来。 苏塘跪了没一会没看见李筠出来,在外边站着,和小福子说了两句话,不一会又向她投来一道晦涩的目光,她僵了僵,把头往下低。 这一瞬间,李筠往下压嘴角。 不识好歹。 苏塘自然不敢明着看他,用技能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她无奈的把头更低了低, 到底是这副皮囊太过出色?倒也不假。 李筠走后,小福子便寻到了秋梨,道:“叫苏塘姑娘起来吧,皇上说他走了便不必再跪。” —— 事情过了很久,许是秋梨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就算秦婕妤怀着孕,他都不太乐意来看了。 宫里大概都清楚皇上早就厌了秦婕妤,若不是她怀着孕可能早就一道圣旨送去冷宫,哪还能留她一个名分呢? 这般说法传的多了远了,信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更何况刚在御花园转了一圈的秦婕妤耳朵里,更不是滋味,心头都泛起密密麻麻的寒意,脸色更是差到不行。 她开始闭着人不见,好几次嫔妃们想要登门闲谈都吃了闭门羹,皇上不乐意见着她,也不乐意见着旁人。 于是乎,秦婕妤的肚子就这么慢慢的大了起来,过了炎热的夏季,秋季,直到天都冷了起来,也不见她出门。 旁边和韩美人正在挑着新衣服看,雀儿就和她道:“今年主子若是能在国宴上讨个好彩头,说不定能升个位分比过隔壁去。” “她都那样了,我不升位分也比她强。”韩美人清冷的笑,“瞧着吧,她生孩子的时候谁会去看她一眼,都觉得晦气呢。” 这话,着实不假。 这次国宴甚至都没留秦婕妤的位置,内务府说是置不下了,让人待在长春宫安心养胎,确实这些日子里秦婕妤哪都没去。 也不知是内务府贴心还是怎的,就这么让全后宫知道了这个笑话,好几日秦婕妤的人都不敢出宫门。 紧着国宴那天,宫里热热闹闹的,唯独长春宫里头另一头冷冷清清,秦婕妤拖着厚重的身子到了门槛前,外面便是两个小宫女的声音。 “你让张公公做的那事怎么样了?可有眉目?” “别提了!他一听我想从长春宫换的别的地,那脸色别提多难看了,非要我加钱才肯做,别的冷地方的妃子,加两个钱最差也是被分配到庆丰司,打理些马匹的脏活。我倒好,要加钱便罢了,还让我去浣衣局!” “怎的这样?以前我们主子好的时候,巴不得什么事都贴着膝盖伺候好,现在......” “你也不看看现在秦婕妤什么处境,咱们去领月例的时候受了多少气?糟了她的连累现在连出门都要低着头从人家□□里钻,她自己作践缩头缩脑便罢了,非得带上我们这群没权没势的奴婢给她遮风挡雨,凭什么东西?” “你可小点声吧,主子就在里边......” “滚!” 秦婕妤气的眼眶都红了,这一声叫的响彻天际,把两个奴才喊的心凉了半截,再怎么说也是心里怕的,跪下身来惶恐叫主子饶命。 秦婕妤那会听,她心里气的都泛了黑,拿起旁边的扫帚,拖着半大的身子两步下了阶梯,抬起时狠狠的往两个人身上扫。 那细竹编成的扫帚本就扎人的很,落在两人身上刷出了一条条的血迹,她下手又狠,两个奴婢被打的身上发烂,疼的在地下打滚,满嘴惨叫。 “贱婢贱婢贱婢!”她发疯似的喊。 秦婕妤挥舞着扫帚,那阵仗似乎是要把两人活活抽死,一下下都打在两人致命的地方,打得两人衣裳撕裂,满面抽痕。 一旁的宫人都惊呆了,秦婕妤又怀重孕,一时间谁都不敢上前阻拦,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直到苏塘跑了过去,一把抓住秦婕妤挥舞的竹竿把手,手被重重的的打了一下,震的她手心发麻,火辣辣的疼。 秦婕妤这才停了下来,瞪大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再侧目看苏塘,那眼白处满都是血丝,看上去有些可怖渗人,这人完全没了之前温温柔柔娇柔可人的样子,倒变成了像是地下爬出来的女鬼,吸食人血,吞人魂魄。 这些天压在心里的那些恐慌、害怕、焦虑,怨恨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此刻也毫不收敛。 “主子息怒,当心肚子里的皇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真的再难挽回了。”苏塘也满眼泪痕,苦口婆心又撕心裂肺的道:“主子,您理智一点。” 这句话带着沙哑的窒息感,一瞬间喊出来的时候让秦婕妤全身都发颤,她终于是受不住了,忍不住哭起来,倒在苏塘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等到人哭的没了力气,苏塘才把人扶了回去。 秦婕妤坐在美人榻上,再没了以前那股娇软的劲儿,眼睛都是暗的,活像是老了好几岁。 她说:“我要去国宴。” 边上的秋梨愣了一下,这不是去丢脸吗? 苏塘倒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再道:“我去给主子帮将安胎药呈上来,喝了再去罢?” -- 第39页 秦婕妤点了点头。 苏塘出了殿内,先是回到厢房,从小箱子里取出治疗外伤的药膏,再瞧着四下无人,从床缝里拿出一包牛皮纸包裹的药包,塞入怀内。 她不慌不忙的到了隔壁那两个被秦婕妤打的几乎动弹不得的宫人屋子里,两人瞧着她,下眼被烛火照出黑色的阴影。 “阿塘姐姐。”其中一个人喊她。 苏塘点头,把药递了过去,两人有些意外,又小心翼翼的接过,再看她手掌上一条发红的印记都有些紫色的淤青了,不免心下微动。 刚刚是苏塘救了她们,不然真要被秦婕妤活生生打死了。 “我去给主子端药了。”苏塘道。 两个宫女想给她道声谢,但人转头便走了,她们身上有伤,自然是追不上,只兀自在眼睛里流下眼泪。 苏塘到了小厨房内,掀开药罐的盖子,拿出贴着胸膛的药包,展开后抬起手,一股脑全加了进去。 再把那包药的外衣扔进火苗里,看着它焚烧殆尽,紧接着用水冲了冲手上的残渣,等了莫约一刻钟才把药滤出来,再手脚利索的端起茶托,步伐平稳的走向殿内。 一桩桩一件件,她脸上平静如水。 月夕却道:“你心跳好快。” “嘘。” 苏塘叫她噤声,她此刻脑海里没有一点杂念,专心致志的做着这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她不能说是十足把握,但是只要做到滴水不漏便够了。 入了殿内,她把药放在秦婕妤身边,脸上是再也说不出的温和,她平和的道:“主子把药喝了,奴婢再带您去见皇上好不好?” 第二十五章 秦婕妤不知怎的。耳边的这道声音温和又可靠,似乎是只要她把药乖乖喝了,皇上就一定能看见她,后悔把她丢在这里受人唾骂,重新恢复对她的宠爱。 这蛊惑般的话语让她不由自主的把那药端了起来,一口闷下。 苏塘看着干净的碗底,垂了眼角,道:“咱们去吧。” 外边很冷,苏塘便给秦婕妤穿的严严实实,披上披风,快要把人裹成一个球。 随后,她便带着苏塘和秋梨出了长春宫,外边寒风凛冽,刺骨得冷风像把冰刀,打在一行人身上,檐上厚重的雪不时掉落到地面,宫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去了筵席,这时间堪称清冷。 秦婕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刚走出长春宫时脚步极快,两人差点跟不上。 秋梨的一边追着她的脚步一边一边小口喘着气,面前是白花花的雪地,看的她眼睛发晕,再一闭眼一睁眼间,雪地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她突然顿住脚步,不可置信的抬头朝前看。 那滴滴答答一路上的血迹尽头是托着半大身子的秦婕妤,她厚重的背影在风雪中前行,背影看上去狼狈又脆弱,艰难的支撑着,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在雪地里。 “阿......阿塘!”她瞳孔震颤,呆呆的喊苏塘。 苏塘显然要比秋梨看到的早,她也停在原地,一时间什么话都没说,似乎是也被吓着了。 下一刻,她就跑了过去,扯住秦婕妤的袖子颤声道:“主子,你不能再去了。” 秦婕妤脸色白的和犹如地面上的雪,她拧死了眉头,想要挣脱,可她早就拖力了,手都使不上多大力气。 “快回去吧......”苏塘眼睛里顿时涌上来湿润,拉着秦婕妤的手道:“主子,你可能是要生了。” 她知道,她身下疼的几乎要把她碎裂开来,一汩汩的液体往下流,可她顾不上了,她甚至想,这个孩子流掉皇上会不会心疼她? “不...不......”秦婕妤使劲摇头,她想走,但是一走路又是钻心刺骨的疼。 苏塘的眼泪已经滚落了下来,她一下一下喘出冰晶般的水汽,“再这样下去,您和小皇子都会没命的......” 寒天里冷的秦婕妤的手像一块冰,握在苏塘掌心不断的颤抖,她露出仓皇的表情,甚至有些茫然,会没命的? “不,我不想死。”她又瞪大了眼睛,抓住苏塘的手, 这时候身下的疼痛感才如实落到她身上,疼的让她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窒息,她终于是面露恐惧,死命的摇头,全身都在抖。 “阿塘,你救救我 。”她声音发颤。 秋梨也跟了上来,慌神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直到听见苏塘和她喊道:“快去叫太医!”她才赶忙应了一下,脚步磕磕绊绊的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跑去,留下一路慌忙的脚印。 等她走远了,苏塘才扶着秦婕妤往长春宫的方向走,雪下得格外大,秦婕妤紧贴着苏塘,走的很慢很慢。 那血不断地随着她的腿往下落,染得白雪诡异鲜艳。 “疼吗?”苏塘突然问。 秦婕妤眼睫处都带着寒霜,她眼眶发酸,张口是一个破碎的音节,“疼。”她又哭,“我是不上劲,真的好疼。” 又冷又疼,可是她不想死,她不该死在这,她肚子还怀着孩子,只要把他生下来,她就能和从前一样,她那么可怜,皇上会心疼她的。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苏塘便随着她停在原地,道:“秦婕妤,我陪你把孩子生下来吧?” “什么?”秦婕妤唇都在打颤,眼神四晃。 苏塘怎么会叫自己秦婕妤,她怎么不叫自己主子了?谁给她的胆子? -- 第40页 而苏塘不说其他,突然笑了笑,在银松下清浅的笑,看的秦婕妤瞪大了眼睛,这笑太诡异了,她甚至心脏都忍不住慢了一拍,寒风打在身上时,又带来一阵战栗。 下一刻,她手上的支撑点便消失了,没有了扶手,她像是个随风飘摇的苹草,整个人失去平衡,朝着雪地里一头栽了进去,雪地虽软,但透过衣服传来的寒意却让她牙齿打颤,四肢瘫软。 疼的她撕心裂肺,冷的她全身僵硬,几乎吞噬了她思考的能力,她甚至都没有想为什么苏塘要这么对她,抱着自己的肚子在地上嘶嘶的抽气。 苏塘蹲下身,手脚快速的解开她披在外面披风,一手抽开她腰间的衣带,拉开下裤,再把披风裹住她的下半身。 羊水早就破了,此时看上去有些惨不忍睹。 “想活命就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这般说着又忍不住有些莞尔。 秦婕妤双手抓在雪地里,十指通红,叫的撕心裂肺,她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疼,几乎是要把她撑破。 苏塘岔开她的双腿,寒冬腊月里,她额间早已出了细汗,但她却理都不理道:“用力。” 这几日接生的妇人已经被接到宫里,她有问过接生的流程,这下虽是有些手忙脚乱,但不至于底气不足。 寒风呼啸而过,惊心动魄的喊叫声劈开空际,惹得四处的雪耸动了轻微,这地方距离举办国宴的乾和殿还有一段距离,宫中大半的宫人都不见了身影。 一个小太监打着灯笼往这边走,便看见一地鲜红,他手上的动作一颤,那灯笼便落在地面上,面前的画面让他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苏塘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便转过头,面露慌忙道:“去乾和殿找皇上,秦婕妤生了!” 他原地顿了好几秒,才跌跌撞撞的大步往乾和宫跑,一路到了大殿上,那处管弦竹丝之身如仙境,歌舞升平的融融暖意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秦婕妤生了!”他朝着守门的小太监道,双目瞪大,连呼气声也是急促的,显然是奔跑来的,“皇上,秦婕妤要生了。” 传话一步步到了李筠耳里,没惊动国宴里的任何人。 他神情微征,面前是杨太傅朝他敬酒,再垂了眸,对小福子道:“嗯,朕过会再去看。” 他再一口喝下酒,浑然无任何波澜。 —— 那一声声叫声让人耳朵震疼,秦婕妤整张脸都狰狞的可怕,她喊的嗓子都哑了,才听见那一声婴儿的哭啼声,低低的哭,也虚弱的可怕。 呱呱落地的孩子声音在一片寂寥的风雪中异常空灵,苏塘抹开他脸上的血迹,看上去有些丑,连着肚脐的脐带还尚未断,她脱下外衣,小心的裹住。 秦婕妤吊起的心猛然放松了下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身下还是不住的疼,咬咬牙尚能坚持。 可是下一刻,她的嘴便被人一把捂住。 她瞪大了双眼,瞧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心脏再不住的跳动起来,那个向来对她忠心耿耿的人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双目眦裂,大脑空白一片。 苏塘低着头,她鼻尖微红,看上去有些无害。 “想等皇上来?他不会来的。”苏塘紧捏着她的下巴,轻笑,“你以为自己还能惹得谁的怜惜?今日是国宴,你就是死在这他也不会扫了兴。” 秦婕妤想猛地扑腾起来,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皇上会不管她,这个贱婢胡说胡说...... 可是下一瞬她就感觉到身下一阵洪流,疼的她睚眦欲裂,就连想要扑腾的四肢都失去了力气,能被人肆意摆弄。 “你确实马上就要死在这了,知道为什么生的这么快吗?”苏塘把她的丑态看在眼睛里,道:“那药里放了催产的东西,不止让你生的快,也让你死的快。” 身下的痛感不断的增加,她能感觉到她的血的流失的速度,一股无与伦比的恨意拔地而起,一瞬间侵蚀了她的心,不敢置信被背叛以及被欺骗的愤怒烧的如火烈般,让她全身发麻,双眼充血。 秦婕妤张开嘴狠狠的咬她的手背,几乎要是想把她的手咬下一块肉来,可是她早已没了力气,那样疯狗咬人般的阵仗不过是让咬破了表层,露出些许血丝罢了。 丧家之犬。 苏塘甚至用另一只手摸秦婕妤的头,温和道:“感觉恨吗,但还不够,二皇子是我接生的,我是你生前最疼爱的宫女,你猜他会不会未来无比感激我?我这副皮囊如此得皇上喜爱,若是有一日我飞上枝头,他还该叫我一声母妃?” 秦婕妤抬起手想杀死她,可是她早已察觉到自己全身脱力,连呼吸都逐渐困难,死亡感像是掐住了她的喉咙,把她溺进深水里,窒息的让她魂惊魄落。 “不是觉得我们是贱婢么?现在死在你看不起的贱婢手里,心里难受吗。” “但是,你应得的。” 她看到苏塘眼里的淡漠,一瞬间她怕了,随之而来死亡般气息让忘记了其他,她甚至忘记了要怎么挣扎。她害怕了,一瞬间害怕的情绪大于恨意,她甚至求救的看苏塘,眼睛滚落下泪水。 秦婕妤抬起手,想摸她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不,我错了,救我,求你救我...... 但是她全身发僵,下一瞬间,她失去了所有力气,咬着苏塘的手松了下来,再无呼气声。 -- 第41页 良久良久,只能听见婴儿无力的哭喊,或许是在缅怀生母的离去? 无比诡异。 苏塘缓缓抬起手,拂了拂秦婕妤冻的发僵的面容,瞪大的眼睛便被强行闭上了。 面容扭曲的骇人。 她抱起一边啼哭的婴儿,看着自己满身的鲜血,不知不觉眼眶有些发酸,听着细小破碎的哭泣,风雪略过屋檐的声音,她叹了一口气。 再之后,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她终是流下泪。 第二十六章 枝桠的雪被风吹落些许, 随着松木的雅香落下雪地,长衫,肩头, 发缕。 细碎的光晕从灯笼酱纸扑朔而出, 洋洋洒洒落在面前女子身上。 一行人顿在原地, 都看着眼前这幕心尖微跳。 寒冬腊月里,她的双睫已经带了霜白,而下眼眶却带着湿润水珠, 脸颊是红扑扑的,细瘦的身子在冷风下发着颤, 清绿色的宫裙曳地,染着鲜红的血迹, 外衣被脱下, 单薄的身子只留下一件衣裳,勾着曼妙的身姿。 但她怀里抱着一个极小的孩子, 那初生的婴儿哭声断断续续的, 被血色的衣衫包裹住, 她似乎是完全不会哄,只一个劲的把孩子贴近自己取暖。 雪水在她身上化了, 沁透了薄薄一层布料, 深浅可见。 乌脏的血腥味刺的人胸腔泛呕, 只被清冷的血气冲了些许。 “皇......皇上......”小福子愣愣的喊,他目光一顿,落在一旁乱七八糟的尸体上, 他慌忙的垂下眼睛,心惊肉跳。 秦婕妤,那是秦婕妤。 他只瞧了一眼, 那副狰狞的面孔抽搐的不像个人样,但眉眼间依稀能看见秦婕妤的模子,再加上苏塘姑娘在这,和那哭哭啼啼的小婴儿,身上一阵鸡皮疙瘩,这发生了什么事是显而易见。 苏塘抱着小皇子看面前的人群,泪水几乎模糊了她全部的视线,她只能感受到地面的冰冷,刺鼻的血腥。 以及怀里像是在乱找什么的婴儿。 宫人们噤若寒蝉,直到李筠迈着步子往前走,靴子在地面上踩处出一个个深陷的痕迹,吱吱呀呀的声响由远及近。 苏塘要低头行礼,身上便被套上一件温暖厚实的大氅,侵入鼻尖的是从不曾闻过的沉稳香味,以及被橘色的光勾勒出的宽大身形。 她不抬头看他的脸,只把怀里的孩子又往里拢了拢,哑着嗓子憋着哭声道:“皇上,主子她.....” 那声音好似快要断气,她全身都在发颤,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见李筠没有动作,小福子便赶忙走上前,跪下身小心翼翼的探秦婕妤的鼻息,只觉呼吸一窒。 “皇上。”他哆哆嗦嗦道:“......人没了。” 底下的宫人背脊发汗,那血水刺的眼睛疼,秦婕妤的死状也是颇为吓人,让人忍不住心里泛呕。 苏塘听了这话,泪水滚滚的落了下来,颓然的坐在地上,神情不知所措,眼眶下是一片通红,张着口不断的喘气。 小福子虽然心里都已经发了毛,却赶忙对皇上说:“这是小皇子吧?苏塘姑娘,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婕妤怎么会在这生下了小皇子?” 这一连串的疑问拋出来,小姑娘却一个都答不上来,呆坐在原地流着眼泪,怀里的小婴儿都抱的松了些,于是哭的更大声了。 苏塘似是被这哭声叫醒了,抱着小皇子匍匐在李筠脚下:“主子说来找您,主子来找您......” 她似乎只会说这么两句话,别的再问都问不出了,声音又低又哑,抖的几乎听不出来原话,让人心尖忍不住跟着一阵酥麻,鼻尖发涩。 她似乎在秦婕妤死去的打击里还没缓过神来,滚烫的泪水落在雪面上,她终于是忍不住露出些哭声。 “她......” 苏塘刚说完一个字,不远处便来了两个身影,是去而复返的秋梨和急忙赶来的盛太医。 秋梨寻到太医院时直奔长春宫去了,但宫里头的人说苏塘还没回来,她又急又怕,赶忙又转头去寻,可等好不容易在雪地里把人寻到,便瞧见眼前这一幕,她胆子小,当即就膝盖软了,跪下身子。 瞳仁在不断的发颤,竟连行礼都忘了。 脚边的少女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李筠忍不住蹲下身,扶她起来,她的手腕很冷,却很细滑,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长相尚还有些不堪入目。 “走,去长春宫。” 总不能在雪地里这般审问。 小福子唤过身侧的几名宫女太监,心头悚然的把凉透的秦婕妤抬了起来,苏塘也站起了身,眼神恍然的盯着秦婕妤的脸。 等到回了长春宫,便乱成了一团,谁能想象刚刚那般活蹦乱跳的秦婕妤,闹着要出去一趟便没了性命。 只留下一个婴儿,在苏塘怀里哭啼。 李筠坐在炕席上,底下是一溜烟跪地的宫人,筵席那边很快得了消息,出了这种事自然是办不下去了,散尽之后众嫔妃便往长春宫来。 屋里的炭火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但终于是暖和些,小皇子终于不再哭了,安安静静的睡在苏塘怀里。 苏塘和旁人一样,也跪在前头,她眼睛里的泪水像是流干了似的,此时眼看着有些灰白的茫然,像是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刚刚抬眼望见那碗药还端端正正的放着,想必厨房的药渣也没人清理。 -- 第42页 秦婕妤这幅境地,旁人伺候也确实不尽心了。 李筠瞧她这幅模样,没由来没有先逼问她,倒是点了秋梨。 “怎么回事?” 秋梨这时候也逐渐缓了下来,她仔细想想却是没那意外,秦婕妤今天那般大动肝火,又托着身子在风雪里疾行,本就到了快临盆的时候,这时候出了事也不是很难想到。 于是她便一五一十的说:“今个主子听是年宴到了,便想去看看,奴婢们又拦不住,便只好跟着去,谁知半路上主子肚子就开始往下落红,奴婢和苏塘吓坏了,奴婢便去太医院请盛太医……” 这后面的话她便不说了,但她不说,众人也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秦婕妤羊水破了,在风雪里生下小皇子,人没撑过来,便去了。 苏塘一言不发,像是失了魂似的。 那边盛太医却问了句,“落红?” 李筠瞧他,眼落疑惑。 盛太医立刻弯腰道:“臣前些日子给婕妤娘娘把过脉,胎儿虽看上去有些虚弱,但倒也不至于落红一说,便是在外滚一圈也只有羊水破了,怎能走个路便落红呢?” 这话让众人眼神一惊,都面露不置信。 “安胎药可有及时吃的?” “有的。”秋梨也心跳快了半响,出声道:“主子出去之前便喝过一碗安胎药。” “别的呢,有吃过什么东西吗?” “主子中午吃了一顿饭菜,下午时便什么也没动过口了。” 秋梨努力回忆着,可她刚说完这句话,便惊了一下,那药是苏塘熬的啊…… “那安胎药……”盛太医又问:“可还有残留?” 可话都说出来了,总不可能说没有吧,她心跳极快,朝着那药之前搁置的地方看了一眼,她没想到宫人居然都没收拾下去。 一联想到上次那瞧瞧在安胎药里加东西的人,她心脏就猛然吊起。 她们这些不生事的宫女,怎么总是要背这些黑锅? 盛太医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碗安胎药,他得了皇上的准许,从宫人手上接过那只碗,先是放在鼻尖嗅了嗅,接着又抬起一根手指,贴着碗壁沾取了剩余药渍舔了舔。 霎时间神情一变,仓皇失措。 “皇上!” 他声音满是震惊,接着才道:“这药里加了一味东西,故而使得秦婕妤生的极早,极快。” 他刚要解释,小福子便来传话说众位嫔妃到了长春宫,李筠抬起眼帘,还是把人放进来了。 出了这种事,宫里的这些人都有几分嫌疑。 入了殿内,小福子先是窃窃私语说了些前话,便有找不痛快的出来了。 江美人道:“有人害了婕妤姐姐?那药是谁煎的,还不赶紧出来严刑逼供?” 奇怪的是秦婕妤的人没一个说话,李筠很快道:“闭嘴,你是当朕不存在么?在这指手画脚?” 江美人脸色顿时一变,跪下道妾身不是...... 李筠不理,转过头示意的看了一眼盛太医,让人继续说。 盛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道:“这药里加了一味红花,红花固有活血通经,散瘀止痛的功效,但孕期女子却食它不得,有掉胎的风险,想必是婕妤娘娘怀胎九月有足,又走了那段路,便破了羊水,可同样这红花也起了功效,定是在二皇子殿下出生之时大出血水,才丧了命。” 这般,秦婕妤的死因便找到了。 苏塘觉得自己可以出来说话,身旁的秋梨却道:“皇上,这安胎药是阿塘熬的,但阿塘定然不会害主子,有人想把这名头嫁祸在她头上,请皇上明查!” “平日里阿塘待主子极好,她若是想害主子,又怎会在主子被韩美人那般欺凌时照顾了主子一晚上。” “阿塘不会害主子!” “这法子明显是栽赃陷害,皇上明查。” “皇上明鉴。” 这话此起彼伏的从长春宫诸人口中说出来,平日里苏塘给他们的照拂极多,尤其是秦婕妤怀孕以后,若不是苏塘对他们那般好,他们怎么挺得过来? 又有秋梨起了头,他们便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为苏塘说道。 李筠见女子的眸光渐亮,她怀里还抱着二皇子,柔弱的像是迎风摇曳的柳条。 她抬起头,眼里的泪珠随着呼吸滑落,她一字一句酸涩道:“奴婢请皇上,还主子一个公道,查出背后害婕妤娘娘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可能是三章,好吧我承认我昨天鸽了,今天(到凌晨)一定有本来预计要写的量的!看见你们一个个说养肥我心都抽痛起来1551 第二十七章 “你说不会便不会了?”江美人又是不怕死的开口, “一群奴婢空口无凭还反了天不成?” 苏塘怀里的小皇子随着她这一生劈开云霄的吼声吓了吓,然后直接是哭出声,苏塘听着他哭, 赶忙擦了擦眼泪, 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颠着无声的哄。 “滚出去。”李筠淡漠道。 江美人一僵,没动,这话总不是在说她吧?定是这个死了娘的小贱种惹了皇上的不快了。 淳嫔撇了她一眼, 笑道:“出去吧江美人,聒噪。” “你骂谁......”她还没说话, 耳边却炸裂开瓷杯碎裂的声音。 皇上心情极差,凝神道:“滚, 禁足一年, 罚奉半年。” -- 第43页 江美人始料未及,直到被人拖着往外走才慌了, 喊道:“妾身错了…皇上息怒......” 耳边清净后, 李筠才接着看苏糖, 她身上的大氅已经被取了下来,似乎是不敢玷污自己的东西, 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 看上去都有些冷。 李筠心指尖微动,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 “你且接着说。”一旁的萧贵妃淡漠瞧她。 苏塘应声,断断续续的道:“奴婢...奴婢今日随婕妤主子去国宴,便如秋梨所说陪着主子回长春宫, 但还未走出两步,主子便疼痛难忍倒在雪地里,说是要生了。” 她仿佛在回忆那个场景, 眼眶泛红,“奴婢一人之力根本没办法把主子带回来,无奈之下只能用和产娘学的一些皮毛给主子接生,但奴婢没想到主子生的那样快,没过一会殿下便安然落地,主子正高兴着,没想到却……流了好多血。” “奴婢......束手无策。”她闭眼,仿佛那一幕幕尽在眼前,疼的她手指发抖。 李筠瞧见她手背上的牙印,带着深陷的血色,殷红如梅,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药不是奴婢下的,奴婢从不知晓什么红花,也无处去寻。奴婢死便死了,死不足惜,但谋害主子的人尚未寻到,奴婢怎能这般懦弱无能,叫主子在泉下也难能安息,还请陛下彻查,还主子一个公允。” 说罢苏塘弯下腰,但有没有磕头,她是怕让怀里的小皇子磕着碰着,所以哪怕再恳切,也没有磕头。 杨贤妃见她情真意切,倒也软了心肠,道:“我看这宫女说的倒也不像是假的。” 萧淑妃道:“谁知道是不是在胡说,臣妾觉着,把这些人送去慎刑司逼问也未尝不可。” 她这话说出来,长春宫的人唇都颤了颤,而苏糖却是稍有动容,再平稳道:“若是去能逼出这幕后之人,奴婢愿意去。” 须臾后,李筠微敛眼梢,“萧贵妃的想法还真是和江美人如出一辙,怎么,私底下关系这么好了?” 这话说的萧贵妃脸上的笑都僵住了,“臣妾并不曾。” “查查太医院的账。”李筠揉了揉眉心。 这红花并不能凭空而来,太医院的账本上会明明白白的记录每一笔药材的量,又有专人看着,若是有人偷用了这药材,一称便知。 苏塘深于内宫之中,若真是她,这药只能从太医院来,若太医院并无失窃,那她自然没了嫌疑。 可是人还没走去,另一位宫女便跪下身来,她眉眼间尽是坦荡。 “奴婢知晓那药的事。” 第二十八章 是璃清。 苏塘有些讶异, 她的本意是让前世那个宫女出来抵罪,横竖她都下了手,还差一点害的她和秋梨背了锅, 这宫女的模样她也记得, 她在那宫女的私人匣子里放了些红花, 叫人误会了便是。 再说她心里本就有鬼,再是清白也装不出样子来。 可是璃清却道:“奴婢知道那药从何而来。” 萧贵妃:“你说。” 璃清抬手指了指一位宫女,那人鼻青脸肿, 身上尽是伤痕,苏塘细看, 正是下午被秦婕妤痛打的人。她微征,是了, 这人...... 那宫女瞪大眼, 恐怖的脸有几分慌忙,但她却半响都没有反驳, 紧闭着唇。 “奴婢曾经瞧见过她遮遮掩掩。”璃清道。 下一秒, 那位宫女猛然抬起头, 怯懦道:“皇上,奴婢确实有受过人指使, 但奴婢未曾给主子用过药, 全是他人胁迫!” 站在不远处的韩美人脸刷的一下白了, 她从不会隐藏,连指节都在紧扣着衣袖,但这番鲜明的作风, 让很多人都把视线凝在她面上。 “都看着我做什么?”她神情微狞,瞧着有几分虚张声势。 而苏塘却心里有些不虞,她并不希望是韩美人背了这个锅, 因为她那药的来源,便是韩美人的堕胎药。 她故意惹的隔壁的雀儿听着了有人用安胎药害秦婕妤的事,于是那天夜里,秦婕妤便命这宫女把药丢了。 她第二日去寻的二公主,再把这药拿到手,才算是成功了第一步,但若是韩美人招出来了,对她并没什么利处。 也不知璃清到底为什么要出这个头。 “是韩美人…是韩美人啊!” 那宫女直接就喊出了声,下一刻韩美人已经冲了过来,一脚踢她的肚子,怒声道:“贱婢,我与你非亲非故,何至于如此冤枉我,谁给你的好处让你在这犬吠乱咬人?” “韩美人!”萧贵妃见她如此暴脾气,一拍案板,便有人上去拉扯失了理智的韩美人。 “奴婢没有……没有瞎说。”宫女被韩美人撞的七荤八素,却依旧道:“那药是韩美人给了奴婢一大笔银钱,用来帮奴婢脱生于长春宫用的,皇上有所不知,奴婢身上这些伤都是秦婕妤打的,奴婢实在是忍受不了才答应了为她做事,但是奴婢还未下却良心不忍,再把那药扔了,如若皇上不信,奴婢现在便可去寻!” 苏塘垂着眼睫,觉得这宫女很是聪明,见自己逃不掉了便使劲给自己做个苦肉计,至于那药到底是不是她自己良心发现扔的,没人在意。她凝神想了想,那药这么多天没腐烂也废了,要和自己扯上关系还有点难。 她现在基本上没什么事,看戏就好。只不过她倒是很想知道,除了韩美人外,另一个给秦婕妤下药的人到底是谁。 -- 第44页 “但是奴婢不知道,除了奴婢之外,到底还有谁受了韩美人指使。” “贱人!!” 韩美人气的眼眶发红,她死死的挣脱下人的手脚,怒喊道:“我何时让你下药?!又为何还要让别人下药?” 她虽然怒,但却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何,眼下这贱婢有理有据的说了这番话,她根本无从辩解,但她自己清楚自己的清白,这药本就不是她下的。 但旁人却觉得,韩美人和秦婕妤的关系势如水火,她差点害的秦婕妤流产也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么一想,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可能性。 李筠的目光在她脸上瞧了几眼,才给她认了出来,淡声道:“堕胎药?” “妾身没有......”韩美人咬了咬牙,死都不承认。 李筠便瞧眼旁边的小福子,小福子会意,出了门去,剩下的人便沉默不语,只留韩美人不断的为自己说话。 李筠不愿搭理她,瞥过眼便看见另一方跪地的苏塘,她抱着二皇子,眼里的情绪又复杂又伤感。 宫妃们自然都知道秦婕妤生了个儿子,可秦婕妤已经死了,还死的这么窝囊,就算这孩子生出了个天之骄子又有何用?还不是作陪衬用的,自然只是淡淡瞧了眼,又觉得那孩子刚生下来,浑身血污,实在是倒人胃口。 一时间谁也没提。 可苏塘却浑然不觉,她小心翼翼的抱着婴儿,擦拭他干瘦又皱巴巴的脸,再然后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水。 不知怎的,李筠觉得那婴儿也没那么丑了,生出几分怪异的可爱。 这般明目张胆的看着,让一旁的萧贵妃露出些奇怪的神色,再抿了一口茶。 李筠好一会才撇开眼,又朝下边人道:“搜查长春宫。” 苏塘听着耳边这句话,无声的开了技能。 想必李筠也不相信是韩美人所为,他应该怀疑的是自己想让他怀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苏塘百思不得其解。 正翻着整个长春宫,小福子和太医院的人都回来了,太医院查验出并没有人偷藏红花,李筠听罢再看面前毫无波澜还是一副难过模样的苏塘,点了点头。 到底是去了大半怀疑。 小福子把一张单子往皇上面前递,李筠却指了指韩美人,他应声走过去,把那纸条放到韩美人面前。 韩美人定神一看,脸色一瞬间变白,她心跳的无比快,再没了以往那般傲骨嶙峋的气质,被制衡的双臂脱了力,跪在地下。 “妾身......妾身没有要害死她......”韩美人喃喃自语,双目失神,她头上的发髻都松松垮垮的垂落下几根,满目惊恐。 魏修仪拿过小福子手里拿张纸,是一张药方,里面别的她不认识,但有一味红花让她面露讶异,这单子的署名是岿亭药铺,是宫外的铺子。 她细细一想,便什么都清楚了,想必陛下很早就察觉到她的异样,对韩美人的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她顿时有些心生惧意。 “皇上!”韩美人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也没用了,便坦言道:“妾身确实让这贱婢做那些肮脏事,但妾身只是一时糊涂,妾身后来便让她把那药给扔了,又何至于再来一次?” “再说。”韩美人突然脑海中蹦出一件事,她慌忙道:“妾身当时没用那药全是因为有其他人也用了堕胎药,不止妾身一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再努力一下,下一章凌晨搞出来,大家快睡吧,每天再看晚安啦~ 第二十九章 苏塘面面俱到的眨了眨眼, 微颤着睫毛,又恰到好处的垂了头,一腔心思全部埋在眼底。 韩美人说了这话, 嫌疑便轻了许多, 起码在李筠心上是这样的, 但李筠是个什么人呢?他有时候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装作不知道,不提也不说, 只要是他认定了得,管他是非黑白对错, 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是以,他也只是侧目给自己斟倒了一杯茶水, 用手试了试温度, 再慢慢摇香入喉,对韩美人这些话置若罔闻。 但他可以没有半点波澜, 旁人却不是, 韩美人的意思是, 她事先知道了有其他的人也对秦婕妤下了毒手,接着才放弃的, 又怎么会再重蹈覆辙引火烧身。 当然, 这就不得不提到璃清和苏塘, 话说那日两人正在说话间被雀儿听着了,显然她们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却谎而不上报。 苏塘轻哂, 还不待她说话,璃清便开了口:“是主子不让奴婢们说的。” 秦婕妤凉都凉了,怎么还能怪到她们头上不成? 韩美人现在根本顾不上她们, 只一个劲的想着给自己脱罪,一番口舌下来说的尽是旁人的不是,听得李筠耳朵生茧。 “那美人娘娘,你想害我家主子失手还成了您的遗憾了?”苏塘也嫌她话太多,抬起头满面有些阴冷,眸光隐隐带恨,但很快便被她敛了下来,认命似的。 在场或许只有她给秦婕妤伸冤。其他人都是来笑话的。秦婕妤早就失了宠,谁会为了她打抱不平?都想着别把这团火烧到自己身上,看乐子罢了。 韩美人瞪着双目看苏塘,牙齿都咬紧了些。 偏偏李筠还顺着她来了一句,轻描淡写道:“毒妇。” 她差点一口血气上抑,可硬生生憋住了,冷声道:“那究竟是不是我做的还未可知,总有旁人也给秦婕妤下了那药。” -- 第45页 “谁知道你是不是贼喊捉贼?”淳嫔阴阳怪气的说道,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妾身不曾!” 韩美人胸腔都在冒火,她最恨别人让她冤枉,这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便有底气! 很快外面翻箱倒柜搜查长春宫的太监们回来了,往李筠眼前递了一个小瓶子,那瓶子是瓷的,没什么色泽,李筠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东西便落入盛太医手里,他打开嗅了嗅,道:“是红花。” 一众人皆是心头一跳,萧贵妃脸色严厉的问:“是何人寝宫里搜出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才特意看过了,这东西在一小宫女的手上,名字好像叫南悦。” 又是宫女。 那名名字叫南悦的宫女一头栽在地面上,满脸惶恐,“奴婢不知,这不是奴婢的东西,这......” “不是你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萧贵妃厉声问道,到了她这里可没那多人帮着说话了,在场的人瞧着她无力的辩解,默不作声。 “你说啊,是谁让你来对付秦婕妤的?”韩美人瞧着她,似乎是只要她供出幕后主使自己便能清白。 “奴婢......” 苏塘瞧她的模样,这番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的模样,和前世一模一样,不过前世她是选择了死无对证,这次察觉到自己被冤枉了呢? 会不会为自己争取一下? 南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双目突然失神,而下一刻在众人面前突然抬头,道:“是韩美人,是韩美人让奴婢这么做的。” 韩美人没想到这人直接是拉她下水,心顿时一阵猛跳,她挣脱别人的钳制,几步走到南悦面前,一把提过她的领口,双目泛红。 “你受了谁的指使,这么诬陷于我?你我无冤无仇,你怎么能说谎不打草稿?到底是谁,你说啊!” 韩美人手上几乎能看见凸起的青色血管,她眼睛瞪得都蔓上酸涩的眼泪,南悦被她大力提的后颈生疼,面上一派惶恐。 众人见她这副殿前失仪的模样,不禁有些惊恐。 很快,那两个宫人有去拉扯韩美人,可完全拉不动,韩美人就像是魔怔了似的,不断地去扯南悦的衣领,几乎是想要把她一把弄死。 “你说啊你说啊......” 南悦被她这这样粗蛮的对待,几乎脖颈间都已经喘不上气来了,她神色四晃,一瞬间又僵住了。 苏塘循着她的目光去看,是宫妃们站的地方,比较靠左,分别是杨娴妃、淳嫔、璟修容、魏修仪...... 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撇开目光,这四个嫔妃里有两个都是有孩子的,璟修容和魏修仪,魏修仪生的是二公主,璟修容生的是大皇子,若是说谁怕秦婕妤肚子里生的是个皇子的,璟修容的嫌疑应该最为忌讳。 她胡思乱想见,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再抬头去看,只瞧见屋内那楠木桩上是血淋淋的一道红痕,不知道南悦什么时候挣脱了韩美人,撞在柱子上直接是两眼一白,栽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韩美人被这一幕吓得连连后退,怕鬼似的张着嘴,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连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在场的嫔妃也是心头一跳,她们也不曾见到过这么血腥的场面,那刺鼻的血腥气味和惨状的模样活生生的出现在她们面前,让人作呕。 苏塘全身一颤,把怀里的二皇子抱紧了些,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似乎是害怕他看见似的,也闭着眼不瞧。 这下完全是死无对证,毫无半点痕迹去寻了。 李筠也觉得闹心,没了半分耐心。 韩美人跪着上前了两步,就那么抱住了他的腿,双目恐慌的摇头,“皇上,你相信妾身,妾身真的没有......” 她满目希冀,昔日那般高高在上的韩美人终于是折断了傲骨,她寄希望于她唯一的男人。是她受了冤枉啊,皇上一定知道的,一定知道自己的冤情的,他不会放着自己不管的。 “你相信妾身......”她小声臣妾的道。 一次便罢了,她相信皇上不会再冤枉她第二次。 李筠瞧着脚下这副陌生的面孔,没有半点波澜,即使韩美人的想法是真的,他还是冷声道;“放开。” 韩美人呆住,她全身似乎因为这么一句话泄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步摇松散,看上去好不狼狈。 男人淡淡出声:“谋害宫妃皇嗣,罪不可恕,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 她的天,塌了。 苏塘看见韩美人在笑,笑的疯魔,似乎觉得太过荒唐,突然嘴角落出血迹,流下的血迹沾湿了衣领,印的那海棠花格外扎眼鲜艳。 在一片人嫌疑的目光中,她一口血喷出来,脱了力气,倒地不起。 如此这般,这场闹剧才算结束,各位妃嫔脸色都不算是很好,尤其是瞧见这长春宫,满地的血色混乱,实在是心头泛着嫌恶,只想早早的离开。 淳嫔最先道:“皇上,臣妾身子不适,便不多看婕妤姐姐了。” 李筠倒也没为难她们,她们在这反而麻烦,陆陆续续的走了一大半,魏修仪是最后一个走的,只留下萧贵妃要在这处理后续。 宫人们把死的透彻的南悦抬了出去,雀儿也抹着眼泪把韩美人带回偏殿,等到韩美人醒来,她们便要去冷宫了。 苏塘搂紧了二皇子,朝李筠道:“皇上,奴婢想让娘娘多看一眼儿二殿下。” -- 第46页 秦婕妤现在躺在里边,已经断了气,她生了皇子人也没了,就算李筠再不喜欢她也不得不好好安葬她。 “娘娘生了二殿下后一眼都没瞧见过,她不知道二殿下这么乖,以后一定会孝顺她的。”苏塘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流下点眼泪来,她哽咽道:“以后,也见不到了。” 这一声一声的抽泣让李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上前了几步,在宫女面前停驻,半弯下腰,抬手就那么直接的擦去了她眼眶处的泪水,动作居然有些少见的温和。 苏塘愣住了,抬起眼帘看他,有些惊慌失措,腰往后支了支,避开那只尊贵的手,道:“皇上......” 那声音又软弱又拘谨,就好像待嫁的女子受到恶霸的调戏似的,就那么一瞬间,李筠心生几分难堪,他收回手,道:“去看看吧,过几天便下葬了。” 苏塘赶忙应了几声,起身走了。 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身影,见李筠面露几分阴沉,旁边的小福子很快便洞悉其意,贴着声道:“皇上,婕妤娘娘刚刚出了事,苏塘姑娘心里难受的紧,一时间忘记了礼节,也是伤心过度了。” “你是说朕色令智昏,不顾场合了?” “哟。”小福子惨兮兮的喊了一声,“奴才哪敢,奴才不过是觉着苏塘姑娘可怜,这下子秦婕妤走了,她去哪都得讨人嫌。” 说罢那小眼睛眨啊眨,仿佛在示意些什么。 李筠懂他的意思,之前就说把人调来御前,碰上那事搁置了,但是如今…… 还不待他细细考量,萧贵妃便进来了,她差不多处理完了后续,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会儿才道:“皇上,那二殿下该怎么安置?” 作者有话要说:买定离手啦,幸运四选一,谁是下药的人呐~ —— 还有一更!! 大口喝一瓶肾宝! ——— 感谢在2020-09-04 23:57:20~2020-09-05 21:2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彩琉璃石 75瓶;米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说起来这个孩子还真是处在一个足够尴尬的位置, 眼下秦婕妤得罪的人多了,到哪去都有些不讨喜。 “现在能膝下无子又能养育皇子的只有杨贤妃。”萧贵妃算了算,停顿后后又道:“又或者皇上把淳嫔升到正九嫔之一, 也可抚养二皇子。” 淳嫔算是宫里比较特殊的, 她入宫很早, 家世又极为显赫,但皇上却并不碰她,无功无过升不了很高的位分, 便没给她九嫔的位分,单单给了个封号, 是旁人不愿意招惹的。 但她位分未到,便不能养子嗣, 除非是升到九嫔或者更高的位置上。 萧贵妃只是随口提了一嘴, 李筠至今不给她升位分便是因为不想让她有子嗣,或者养别的皇子, 淳嫔也算是宫里比较奇葩的人了。 思来想去, 确实只有一个杨贤妃。 可若是把二皇子送给杨贤妃抚养, 萧贵妃怕李筠给杨贤妃升位分,这可是皇子, 她虽生母不讨喜, 但到底是个皇子。 她生了一个女儿才升到的贵妃位, 难道让杨贤妃白白捡个便宜不成? 所以她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嘴,见皇上面露不虞便住了嘴,但还是不甘心坐以待毙。 “臣妾觉得, 长公主整日木讷呆板,整日只爱读书赋词,实在是太过孤僻, 不如让二皇子到臣妾这来?”她款款道,看上去十分大公无私。 其实她算是下了血本,现在谁愿意带着这么个小拖油瓶,众位嫔妃都还年轻,又不是以后生不出孩子,何至于要养别人的孩子? 这样倒是有几分宽容的姿态,李筠见有人愿意收拾这些烂摊子,也不多想再思量,二皇子放谁那养着都没什么区别,都不会待他好便是了。 杨贤妃也是素来和秦婕妤不对头,放在她那或许也不比放在萧贵妃这里好上多少。 “辛苦你了。”李筠便答应下来。 这事就这么简单敲定了,萧贵妃大方的笑,“臣妾分内之事,那臣妾先告退了,回去叫宫人准备着。” 倒是挑不出什么错处。 “嗯。”李筠点头。 见李筠还是留在长春宫不走,她不禁有些遗憾,转身离开了长春宫。 这边苏塘把二皇子放在秦婕妤边上,淡泊的看了好几眼,她可得仔细看看,以后就看不到这张脸了。 还有边上陷入睡眠的小婴儿,她自然不可能做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也不稀罕二皇子喊她一声母妃。 不过是气气秦婕妤罢了。 她想回去找安海,等到二十五岁,洗去满身的污渍,便干干净净的出宫。 刚刚听着皇上说把二皇子送去萧贵妃处,又听得小福子说那话的意思,不免觉得有些心焦。 她现在若是抛下二皇子不管怎么都说不过去,再说就算自己没去,要是被李筠调到了御前,那就成了取乐的怜人,一刻也松懈不下来了。 突然就有点后悔留下这个二皇子,不然自己还能想个法子脱身。 她心底一时间没了办法,只能在随着二皇子去颐和宫或者自己一个人被调到乾午宫做选择。 显然,前面那个更好一些。 她可不想一辈子深陷在这深宫里,依靠皇上的宠爱活着,她心里清楚,李筠多半是对她这幅皮囊起了心思,自己绝不能往他面前凑。 -- 第47页 于是听见李筠的脚步声近了以后,她眼泪就唰的一下落下来了。 转头的时候便是两眼泪汪汪的模样,好一副娇气无力,一碰就会碎的花瓶模样,做作倒了极致。 李筠头皮发麻,怎么这么爱哭?就这么在乎她这主子么? 苏塘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给李筠让了点路,她以为他是来看秦婕妤的,满目期待的瞧他。 “......” 李筠只好上前心不在焉的看了几眼秦婕妤狰狞的脸,却觉得实在是倒胃口。若说自己对秦婕妤有几分在意还真不假,秦婕妤听话懂事,又比较明白他的喜好,可经过太后那事,还有之后仗着自己肚子里的皇子和韩美人闹事那次,他那些好感也败得差不多了。 什么听话懂事,心里都是一副恶心人的恶毒面孔。 “皇上。” 一道清雅好听的女声突然拉回了他的思绪,言语间恭恭敬敬的,满是拘谨。 他听见苏塘道:“主子临走的时候,还想见着皇上一面,她总觉得见了您,便什么都能说清了,可是她没等到。” 李筠侧目看她,苏塘擦了擦面上的泪水,把话说的一滴不漏,她可不想一天到晚装死了爹娘的模样。 “都过去了,主子不在了,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她走吧。” 苏塘突然弯唇笑,眼角湿润润的,像是一瞬间松懈了下来,认了。 是啊,人都死了,计较那些做什么呢,折磨不了死人,恶心自己罢了。 李筠不知怎么,也轻笑了下,释然了。 小福子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心里噼里啪啦一顿算计,到了皇上跟前,“天色不早了,皇上可要摆架回宫?” 他又看了一眼苏塘,道:“苏塘姑娘,今个二皇子受了惊吓,怕是不便在长春宫住着,血腥气重,眼下陛下还没安排二皇子的去处,要不姑娘带着二殿下去别处歇息着?” 李筠瞥了他一眼,居然没出声反驳,于是小福子便道:“不如先去乾午宫歇息一晚上?” 苏塘心里暗骂了一声,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瞬息又变了脸色,垂下腰肢,“奴婢想陪着娘娘最后一程,让秋梨去吧。” 这话堵死了路,小福子见李筠脸上的笑隐去,接着转身离开。 他可惜的瞧了一眼苏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接着也随着脚步走了。 这下,李筠怕是不会来触这个眉头了,毕竟皇上也不喜欢抗拒的,像她这样不识好歹总会被他嫌恶的,最后抛之脑后。 苏塘度过了这事后终于松了口气,瞧着床上睡的挺香的二皇子,又发起愁来,但不出意外,颐和宫她肯定是要去的。 我现在掐死他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皇子:别母妃你冷静一下!养大了就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啊! —— 卡了,但是我不承认我短小!!! 嫔位是私设,历史上没有这种说法,架的很空,见谅~ 第三十一章 事实是, 她现在没办法正大光明的这么做,只能叹气作罢,又把小婴儿抱了起来道, “乖点, 不然我就送你去你娘怀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有了威慑的作用, 小婴儿捏住她的衣角,睡梦中朝她靠近了些,或许是安全的气味。 突然, 苏塘笑了笑。 月夕看着二皇子,一阵古怪, 把杀母仇人认作亲近的人,总有股让人心头散冷的森然。而且苏塘, 似乎没什么想把二皇子抚养长大的想法。 月夕本想插声提个小小的建议, 去乾午宫也不错?但是他现在实在是不敢忤逆宿主的意思,苏塘的手段见不得光, 可是偏偏在害黑暗里存活下来, 叫人无从发觉。 所以他便不怎么敢打扰宿主的计划, 反正宠爱值一直都在加,就由着宿主吧。 等秦婕妤入了妃陵后, 璃清和苏塘便去了颐和宫看顾, 其他长春宫的人都遣散至其他地方。秦婕妤没了, 韩美人也被打入冷宫,这平日暖意融融的地方现在清冷的像是荒野一样。 韩美人走的哪日正好撞上苏塘,她远远的瞧了眼她, 女子莹白娇小的身姿清雅娴静,像是秋池里的一捧甘泉。 这些年秦婕妤压在她头上,未见得半分瑰丽。可是现在这样看, 却美丽的扎人眼睛。 秦婕妤没了啊...... 韩美人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日领月例时苏塘羞辱她的话,从那时开始,她才出了那个笨法子,也就是那时开始,她一辈子都毁了…… 她觉得自己想通了什么,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她就算明白了又能如何,谁会被她伸张正义呢? 谁都不能。 她一身素衣,轻飘飘的撇开目光,踏着再沉重不过的步伐,离开了长春宫。 苏塘瞧着她苍茫无依的背影,怜起眼眸,再出长春宫外,锁了满宫清冷。 —— 秋梨被调去了御前,她和璃清因是秦婕妤的贴身婢女,便被一同调去颐和宫照顾二皇子。 萧贵妃算是个面面俱到行事作风很是妥帖的人,并没有因为她们是长春宫里来的露出难看的模样来,不会缺了二皇子的分量,也算是好好照顾了。 颐和宫没住着旁的妃子,伺候的婢女很多。原是因为偏殿住的是长公主李苑,今年七岁有余,人长得玲珑剔透,很是端正文雅,小小年纪便能字正腔圆的读《论语》、《千字文》,算是宫里的小才女。 -- 第48页 但性格却有些冷漠呆板,譬如这日苏塘借着萧贵妃的便利到小厨房的做了些糕点给自己解解馋,便不小心碰上了长公主。 外面天光雪亮,又是快到初春时里难得一见的初晴,阳光正好,照在身上都暖意融融的。 小家伙正襟危坐的坐在树下看书,突然鼻尖微动,朝着这边看过来,双眼生的十分好看,是水灵灵的猫儿眼,肤白皮嫩,瞧着像个陶瓷做的娃娃。 苏塘蹲下身行礼,她便点了点头,继续看书了。 倒是很乖,苏塘叹了口气,比二皇子乖多了去。这几日二皇子闹的比较厉害,秦婕妤那段时间情绪不好影响到了胎儿,又是那样在寒冬里生的,太医便说是骨子虚,夜里总要折腾的。 萧贵妃把二皇子住的地方安排的离主殿远些,所以再怎么闹腾也吵不到她,只叫下边的人好好看护着,她轻松的紧,可不是苦坏了她们? 所以今天苏塘便给自己开了小灶,但她毕竟是个奴婢,这可不是长春宫,好言相劝厨房里那么几个人才做得了几块,大半送去给了萧贵妃。 她正要转身离开,便瞧见大皇子迎面走来,瞧见她便哒哒哒的跑过来,高兴道:“阿塘姐姐,你真的在这呀!” 大皇子心里也是委屈的紧,听说秦婕妤生二皇弟的时候死了,他便想着苏塘便可以脱离秦婕妤的魔抓,连夜赶到乾午宫问能不能把苏塘随着他,然后被父皇骂了一顿说不好好温习功课,整天就馋人家小姑娘的糕点,叫他多和皇长姐学着点。 他也不是馋糕点嘛,他也喜欢阿塘姐姐啊,父皇一点都不懂他。 苏塘瞧见他,微微展露笑颜,“大殿下。” 阿塘姐姐笑起来可真好看,眼睛半眯着,让他心里都有点甜甜的。大皇子去拽她的衣角,“我今天是来看皇长姐的,但是我想二皇弟来了萧娘娘这里,那阿塘姐姐也肯定回来的。” “嗯,殿下好聪明。”苏塘毫不吝啬夸奖道。 他左右看到了长公主,便拉着苏塘往那边走,他先是怯生生的唤了一声皇长姐,接着爬上了另一边的凳子上。 长公主依旧是那般冷冷的,专心致志的看面前的书。 苏塘看她认真的模样,便道:“殿下,长公主殿下在温书呢。” “嗯嗯我知道。”大皇子用余光撇自家皇姐,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道:“皇长姐,父皇叫我这几天跟着你念书呀。” 长公主放下了书,小大人似的皱眉,道:“读书是自己意志力强弱的事,你跟着我念无用。” 好凶,大皇姐和父皇一样的凶,明明比他高不了多少嘛,怎么训起人来气势这么吓人,小家伙的脸色有些白白的,又小心翼翼的祈求道:“长姐,你就教我吧。” 这样他才能混进颐和宫和苏塘姐姐玩呀,然后顺势把人偷走,悄悄地不告诉父皇。 长公主一皱眉,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道:“我考你几样,若是答对了便让你跟着我学。” 大皇子立刻便如捣蒜一般的点头,还开心的看了苏塘一眼。 苏塘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大皇子这般爱学习了? 那边长公主已经拿了书册,看了一会便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的原意是何?” 是《论语》,苏塘仔细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忍不住莞尔一笑,看着大皇子急切思索的模样,轻声道:“殿下不必急切,逐字化解便是。” 这声音舒缓又温柔,让大皇子静下心来,想了一会道:“那个曾参说:‘我每天从多方面自我反省:替别人做事有没有尽心、与友人交往有没有诚实、对老师传授的功课,有没有用心复习。’” 大皇子突然脸一红,瞧着长公主道:“我复习了的,有好好温书。” 长公主不理他,继续翻着书页,接着道:“再答,‘学而不思则罔’后一句是什么?” 小家伙愁眉苦脸想了半天才迟疑不定道:“思......思而不学则……殆。” 接下来长公主又林林总总的问了几个问题,但好歹大皇子还是磕磕绊绊的答出来了,终于换得她一个点头的机会。 这才让大皇子松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好像失了魂似的,苏塘看他软塌塌的模样,起了几分怜惜,便把手上的糕点盒子打开,递了一盘给他。 他便闻着味的睁了眼,神色亮晶晶的,小手拿了一块放在嘴里,那糕点又软又甜,入口即化,口感绵密细腻,他便问:“苏塘姐姐是新的糕点嘛,好吃诶。” “嗯。”苏塘笑着应声:“大殿下答对了好多题,就算是给您的奖励呀。” 大皇子眯眼便笑,看上去暖洋洋的。 那糕点很香,刚刚苏塘来的时候长公主便闻到了,这会子更是往她鼻子里钻,叫她的心思也跟着乱了起来。 “看书。”她命令道。 大皇子蔫蔫的,拿起书一边看一边吃,一会后又问长公主,“皇姐,你刚刚说‘学而不思则罔’罔是什么意思呀?” “忘记。”长公主很快答道。 大皇子正要点头,便听见旁边的苏塘道:“奴婢记得上次听公主背书,听着了迷惘,也是忘记的意思吗?” 对了,迷惘。 大皇子转头看长公主,只见她脸上微微有了些红润,半响后摇头道:“不是。” -- 第49页 苏塘没想到她这么坦诚,又笑道:“奴婢平日里见公主读那么多书,居然能不记岔,真的很厉害。” 大皇子小声嘀咕:“我也可以不记岔的。” “没有。”长公主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罔是......迷惘的意思,我也会记岔。” 脾气真好,苏塘又抚慰道:“那说明公主殿下刻苦努力学的很多才会记混呀,奴婢刚刚听大殿下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公主殿下这般诚信,奴婢觉得很是高尚呢。” 这一顿夸赞把小家伙脸都熏红了,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 大皇子不乐意了,又问:“那‘思而不学则殆’的殆是什么意思?” “懈怠。” 长公主再三确认,说了出来,大皇子似乎是起了气性,又连问了好几个复杂的问题,可是长公主都是很流畅的回答了出来,让他有些颓废。 等到他不闹了以后,公主殿下又看向自己的书,过了一会抬起眼睛撇了一眼苏塘,见她还在笑眯眯的站着,没什么动作,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她......没有奖励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换地图了有点卡顿,我得顺一下,啊加更困难,下次一定! 第三十二章 两个小人看书看的欢快, 瞧着倒是赏心悦目,但苏塘没闲心陪着他们,她拂身行礼, 正要告退。 “奴婢便回去照顾二皇子殿下了。”见大皇子面露不舍,她便道:“奴婢下次做其他糕点给您呀, 但是要公主说您乖乖的, 学的好呢。” 她笑着看了一眼长公主,小家伙抿唇, 不可置否的点头。 大皇子蔫儿吧唧的趴在石桌上, 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仿佛落了一朵乌云,苏塘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 软乎乎的,“乖啊。” 大皇子便蹭了蹭, 心里不开心,但还是翁声道:“好。” 如此,苏塘才拎着空荡荡的食盒走了, 瞧着步调轻盈。 等快到午时大皇子才伸了个懒腰, 规规矩矩的和皇长姐告别, 被允许后便高高兴兴的去找苏塘玩了。 长公主放下书本, 看着快到吃正午饭的时候下了石凳, 提着小裙摆慢慢悠悠的往主殿里走, 入了门内,便瞧见自家母妃坐在软垫上,太阳穴被倦夕轻轻的揉着, 瞧着面前桌案上的卷宗,放下了笔。 屋内的熏香很是浓重,长公主忍不住咳了一声, 听着声音的萧贵妃投过来目光,道:“把香灭了吧。” “谢过母妃。”长公主小声道。 “嗯。” 长公主乖乖爬上桌子,饭桌上的饭菜是温热的,十分精致,她小口小口吃着,姿态稳妥,没落下一点残余。 萧贵妃也没管她,但跟着她久了倦夕却知道,自己家主子不算心情太好。 长公主自小便有些呼吸上的毛病,鼻子灵敏,八丈外的味道都能被她捕捉到。但又很是敏感,受不得一些刺激的气味,所以长公主总是干净的,自小便不爱和别人靠的太近。 有次萧贵妃用了些重味的香料,长公主对她总是躲躲闪闪的,因着年纪小面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也触了萧贵妃的不喜。 冷漠不讨喜的性子让两母女看似亲近,其实又算不上太好,这不萧贵妃头疼用着安神香,但长公主一来便不得不灭掉,总归是处处迁就的。 可主子怎会高兴呢。 也是可怜长公主生来便带着这病,贵妃娘娘一开始自然很是心疼,可后来呕心沥血养大了却这样不亲近她,多是心寒。 外头进来了几个宫女,又多添了几份菜,新鲜做的,长公主小鼻子嗅了嗅,便瞧见一高足盘上放着的糕点,模样很是眼熟。 她拿起一块,放入嘴里,香甜可口,于是她便多吃了几块。 “看来公主颇喜欢这糕点呢。”倦夕笑道。 下边的宫人便说:“是长春宫来的人说是孝敬娘娘的,没想到公主竟爱吃。” “嗯。”长公主竟应了一声。 长春宫来的人,萧贵妃点点头,倒是听说这几天二皇子闹的厉害,估计是想来求求她吧,也罢。 “那小厨房给他们用着吧。” 萧贵妃下了命令,也算是好心了,毕竟人在她宫里,不至于这般苛待,不生事端,叫那些人感恩戴德就好。 长公主又咬下一口,长长的睫毛垂了垂,虽然是孝敬母妃的,不过,她也算是吃到奖励了呢。 —— “咱们颐和宫也不知怎的这么清冷了。” “还能为何,不都是......” 那说话的小宫女往一处看去,正巧不巧碰上苏塘的目光,被烫了一下,但很快便嘲讽的勾唇大声讥讽。 “不都是来吸血的蚊子!叮着咱们主子不放呢!” 苏塘无奈,便转身离开。 秦婕妤去了以后,皇上便不怎么来后宫了,就算来也是多去魏修仪宫里,平日里皇上还会来颐和宫陪萧贵妃一会,这已经连着十几天没瞧见身影了。 萧贵妃虽不是皇后,但再怎么说掌着中宫之权,皇帝有些事都会自然而然的顾着她,给她应有的恩宠,可是...... 她似有所察,颐和宫的上帝视角她很早便拿到手了,但从未用过,这时候却突然想开着看看。 主殿里的萧贵妃正在美人榻上小憩,但显然是没睡着,半阖着眼听面前的倦夕娓娓道来:“宫里的奴婢都说是那二皇子害得,娘娘,二皇子他生母本就不讨喜,您又何必把他带来祸害自己?” -- 第50页 “本宫自然有本宫的思量。” 萧贵妃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皇上对二皇子抵触这么大,都这么久了连名都还没取,看都不看一眼,连带着也不愿来这颐和宫。 倦夕瘪了瘪嘴,不再多言,转而旁敲侧击其他,“今日晨时请安魏修仪对您也那般不敬,她就是仗着主子好脾气,不会和她置气,若不是秦婕妤倒了台,哪有她说话的地方,便这般放肆,不把您放在眼里。” 倦夕也是生气,皇帝有意给魏修仪提提位份,最近宫里都是传便了的,原是她父亲破了徐州的盐商私贩一案,风头及盛,魏修仪在宫里又一直很得宠爱,这些天也对他们家主子没了几分好脸色。 “和她置气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个寒门出来的,给她妃位又如何,还能爬到本宫头上?” 倦夕叹了口气,道:“奴婢也知道,奴婢不过是看不惯那人那么得意,要说宫里属她最张扬,偏偏她又那般讨皇上喜欢,果真是皮相好的狐媚子,不知廉耻。” “行了。”萧贵妃觉得头疼。 “奴婢不说就是。” 其实倦夕怕的是,萧贵妃的样貌本就比不过这宫里如花似玉的各宫嫔妃,皇上每次来也就是例行公事,主子自从生了长公主后便再无所出,可玉芙宫的那位可是鲜活的很呢,皇上又宠她,二公主又那般讨喜,天知道封了妃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现下主子又得了眼下这位二皇子,真是个拖累的大袋子。 要是能把二皇子送去给...... 话偷听到这,苏塘忍不住皱了眉,她回了房内,璃清正哄着二皇子入睡,可是二皇子还在哭,怎么都不愿睡。 “我来吧。”苏塘便道。 璃清折腾的满头的汗,赶忙点了点头让出位置,也不知是不是二皇子比较亲近苏塘,闻着她的气味便慢慢的止住了哭声,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奶娘呢?”苏塘耐着性把小家伙抱入怀里好生哄着,一下一下拍他的后背,左右走着,但脸上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好看。 璃清说到这个就来气,“走了,在旁的屋子好吃好喝的过着呢,每次来看咱们二殿下的时候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活像是来施舍一样。” 她又忍着气道,“阿塘,你是不知道,刚刚喂奶的时候二殿下不小心把她给咬了,她还手脚不干净的拧了咱们殿下一下,这才哭到现在呢。” 这些宫人心里头都清楚,二殿下不讨喜,连带着她们都一起刁难,上头那位萧贵妃不说什么,她们便私底下使绊子,让她们日子不好过。 璃清看到二皇子哭成这样,觉得心疼。 苏塘缓了一口气,怎么到了别的地方,这日子也过的不安生? “咱们身上还有多少银钱?”苏塘问。 “不多了,大半都补贴到置办东西上边,长春宫清空,咱们的东西都被丢在那了。”璃清叹了一口气,也是发愁。 这便是寸步难行。 罢了。 苏塘叹了口气,看来又得麻烦安海。 —— 二皇子出生已有半旬,内务府才请宗人府急急选了几个吉利又好听的名字送到慈宁宫,几个太监快着脚步的跑了进来,给上头两位坐在上位的人行了大礼,一脸的汗水。 太后倒没怪他们,点了点头叫把东西展开,那喜红的帖上用松烟墨写出几个漂亮的楷书字,显然都是挑出的好名字。 连着好几个过了眼,太后便说:“哀家瞧着都不错,皇帝觉得那个好便选吧。” 见李筠没出声,下边的人便看着眼色道:“言大人说二皇子是绝路逢生的命格,命里有涅槃重生之态,但命里又缺水木中和,让皇上取个带水木的名字即可。” “涅槃重生?”太后细想了会,倒觉有几分好笑,“说起来若不是皇帝发现秦婕妤怀了孕,确实是要被搁置了。” “倒不是......”李筠开口,又停住,“罢了,朕再想想吧。” 便是这些名字都不合心意,内务府的人把东西收起来,恭敬的下去了。 “母后可要见见老二?”李筠又问。 太后先是没说话,确实是不想见的。但她并不是那般斤斤计较的人,秦婕妤已经没了,再埋怨一个孩子做什么。 “改日瞧瞧吧。” 母子两又说了些话,等着时候差不多,李筠便告退出了慈宁宫。 小福子在一旁道:“二殿下去颐和宫好长时间了,皇上......可要去探望?” 二皇子之所以这么被搁置,还不是因为自他出生以来便没被皇上和太后重视,底下的人自然也就掉以轻心,觉得无关紧要。 可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 小福子不觉得是皇上不想去颐和宫,也不是不想见萧贵妃和二皇子,他觉得皇上是不想见...... 毕竟当时她可是那般拂了天家的意思,皇上能不恼怒么? 连着好几天皇上的心情瞧上去都不是很好,又因为二皇子在颐和宫,皇帝连萧贵妃都不乐意看着了,可是再这样下去也说不过去,总要去看看的。 李筠心里也知道,便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顺大纲,大家放心,苏苏封妃之前还有一波,颐和宫这个副本也会比较长,总之苏苏还会干些丧心病狂的事,封妃还早。希望大家不要说我节奏太拖~ -- 第51页 还有更新,决定每天7-8点的时候更新,我一定!尽量做到! 嗯! ——— 感谢在2020-09-07 03:08:46~2020-09-08 19:2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你单身了吗、别理此人、仙气彩虹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理此人 20瓶;樱时 3瓶;米名字、倪月、土豆妈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新来的乳娘姓杨, 宫里都唤他杨嬷嬷,她本是萧贵妃身边贴身侍女的姑姑,生了孩子后入的宫, 萧贵妃瞧过她的模样,觉得她是个奶水充足的, 本是给自己准备的, 没想到倒是便宜了二皇子。 她身形有些臃肿,但颇具丰腴的姿态, 一掀开帘子, 便露出那张稍显凶相的面孔。 二皇子正在苏塘怀里,虽然没有哭, 但是看得出有些不自在,苏塘知道他饿了, 对杨嬷嬷的态度还算柔和。 毕竟做了二皇子的奶娘,杨嬷嬷虽是心里再不喜,也定时定点来给二皇子哺乳。 她又不是那些乡村妇人, 入了宫便勤勤恳恳的做事。她知道萧贵妃身份尊贵, 若是哺养的是她的儿子自然少不了受人尊敬, 他日若是成了皇帝, 她便是飞黄腾达。 可这二皇子是个什么身份? 宫里谁人不知秦婕妤自己先是惹了太后不喜, 后来又不知怎的让皇上厌烦, 再是扰了国宴,横死在雪地里,差点连孩子都没保住。 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韩美人也被打入冷宫, 说是丧门星也不为过了,也不知这跟出来的两个宫女和这小煞星是不是也是克身边人。 她好不容易进了一次宫,就要带着一身的腥气回去, 她态度能好吗? 不过她侄女倒是说了,二皇子一生下来便身体不好,估计是个早夭的命,等人真不行了,她拿着银子走就是。 她一进去便是趾高气昂的,苏塘起身便看见她走过来,张口还未说话,杨嬷嬷便一把从她手中抢过二皇子。 动作粗俗直接,抢到怀里便顺势坐了下来,二皇子被这般禁锢的抱着,小腿弯曲着,陷的难受,便一股脑的哭出声来。 “唉......”璃清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上前打断,却被苏塘一拉住。 她便也没了声,只有些不忍的看着。 杨嬷嬷皱眉,掀开衣服便按着二皇子的头往自己身上按,小家伙也是饿了,才止住哭声去吸食乳奶。 如此,杨嬷嬷才算舒展了眉头,抬头瞧璃清,道:“我是来给他吃饭的,又不是来吃人的,怎么,这般见不得?” 璃清眸色微凉,却不敢开口。 苏塘站在她面前,笑着道:“嬷嬷说笑了,我们家二殿下全靠您养活呢。” “知道便好。”杨嬷嬷拉着嘴角笑,又叹气道:“若是你们也有这个本事,还要我来做什么,到底是小姑娘家的,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带孩子的辛苦,二殿下喝我一口奶,身上便去了好多力气,我整日这般操劳还要受人白眼,岂不是好心做了驴肝肺。” 她话越说越难听,让璃清脸色微微僵,好歹是宫里的老人,沉着气不吭声,可越是这样杨嬷嬷越是来劲。 她斜视着璃清,笑:“你那副皮包骨的模样,就是生了也不见得能出好奶水养的活,这般仇视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替我不成!” 苏塘又挡在她身前:“嬷嬷辛苦,璃清不过是不懂事罢了。” “你瞧着倒是唇红齿白的,身子段窈窕。”杨嬷嬷上上下下打量她,对她说得上还算客气。 做给璃清看罢了,逆着她注定要被她嫌。 苏塘便不好意思的笑。 等到奶喂完了,苏塘便弯腰抱过二皇子,杨嬷嬷看她识趣,还算给了她好脸色,姿态傲人的出门去。 看着杨嬷嬷离开了,苏塘回头便听得璃清道:“秦婕妤的孩子你便是这样的态度么?”璃清抬眼看苏塘,眼间是掩不住的嘲讽,“以前那般风险的事你可都是磕破了头护着秦婕妤,怎么做假不成?” 苏塘垂了眼眸,“现在能怎么办?” 她轻柔的把二皇子抱在怀里,眼睑间皆是温婉,“我们现在这般处境,没了一个杨嬷嬷,还会有张嬷嬷、孙嬷嬷。不过是大同小异罢了,她是用来给二殿下喝母乳的奶娘,咱们当她是个东西便是。” 璃清指尖发颤,又冷声道:“想着以后咱们二殿下还得唤她一声娘,我听着便倒胃口!” “由她去。” 苏塘不想管,二皇子本来就是秦婕妤的孩子,她为他那么同仇敌忾做什么,自己快快乐乐的过日子,难不成咬旁人一口便舒服了不成? 璃清见她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对二殿下,心里却突然有些膈应,她有种感觉,苏塘似乎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也罢。”她把眼底的那丝异样埋下来,说了声便离开了,“我去打点水来给二殿下洗身子。” 苏塘虽然没察觉她的想法,但直觉的,她开了技能,果不其然,璃清出了门后便朝那旁边杨嬷嬷的屋子看了一眼,带着几分毒的迷了眼。 要做什么呢? 苏塘眸光微征,她在璃清身上察觉出一丝和自己很像的影子,不过...... 倒是很有意思。 —— 下午的时候,皇上终于来了颐和宫,萧贵妃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笑着道:“皇上好久都没来了,臣妾还以为是做错了什么。” -- 第52页 “自然不会。” 就像是久旱的地方得了甘霖,整个颐和宫气氛都是融融的。 “这几日朝廷上有些忙,便疏忽了。”李筠随口解释了一句,便朝着里头看去,道:“进去说吧。” “是。”她笑。 入了主殿,小福子在外边候着,他问着旁边的倦夕:“二殿下在哪呢?” “在偏殿住着呢。”倦夕又添了一句,“娘娘好好照看着,寻的奶娘也是水头足的,不会叫殿下受了委屈去。” 小福子点点头,倦夕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这次来估计是看二皇子的,毕竟都半旬了,这般不闻不问终究是说不过去。 她心下暗暗揣摩,默不作声的小步离开,直奔偏殿去了。 刚到了屋外,便看见苏塘瞧着面前的花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径直走了过去,叫道:“你,过来!” 苏塘似乎才回过神,转身怯懦的走过去,“倦夕姐姐。” “待会皇上要来,娘娘待你们不薄,知道要怎么说吧?”她提醒道。 “奴婢心里感激娘娘。”苏塘满目真情不似做假。 “知道便好,别出了什么岔子!” 倦夕盯着她的脸,不免心里有些发颤,这宫女瞧着怎生的这般好看? 平日里她都在伺候萧贵妃,对搬到这里的这几人不是很了解,只是查了查在宫里的根,瞧着都是干净的便放了心。 可她却没想到,这宫女竟这么漂亮。 是了,以前便传过,秦婕妤身边有一绝色美人伺候,甚至比秦婕妤还要好看几分。 她是没见过,没想到竟跟着二皇子来了她们颐和宫。 为什么偏偏是她来了颐和宫?要知道,大部分长春宫的人都被发配到了浣衣局和辛者库,好点的也是去累死累活的地方做事,她这般有本事?还是别有所图? 苏塘把她的面色一点不漏的看尽眼里,倒是叫她颇为无奈,这表情可是和当年的秦婕妤一模一样。 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就是。 倦夕存着满心的沉重走了,她倒没想着让苏塘不见人,皇上既然去过长春宫,那必然是看过这婢子的模样,既然没出事,就说明没什么大碍。 那边主殿里萧贵妃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皇上说话呢,说说宫里的趣事,但李筠明显兴致不高,连应和都懒得。 弄的场面有些冷。 萧贵妃实在是不懂他的心思,便住了嘴,捏着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等到倦夕进来,行了一礼才道:“皇上,娘娘,奴婢刚打隔壁来呢,说是二殿下察觉皇上到了,喜悦极了。” 一旁的小福子见她还算是机灵,适时的出来道:“到底是父子连心,二殿下这么多天没见着皇上,还未记事呢便这般警觉。” 须臾后,李筠似有所感,起身淡然应了一声, 萧贵妃微惊,扫了眼倦夕便抿唇,随着李筠的脚步往偏殿去了。 原来是来看二皇子的,也是,皇上怎会无缘无故来颐和宫。 杨嬷嬷带着苏塘和璃清在殿外迎着,等到李筠到了便俯身行礼,恭恭敬敬的,毫无错处。 半月有余没见了,李筠不经意的扫过后面那看上去与寻常无不一样的宫女,没说什么便朝里走。 苏塘身侧擦过那人,再自然的起了身,李筠的一点点小动作,她都看得清清楚楚,见他不过是随意掠过自己,便松了口气。 又随着众人往里走,站的远远的。 二皇子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睁着,着实看不出几分灵动的模样。 萧贵妃便道:“二皇子是个安静乖巧的。” 她回头望了一眼,寻着杨嬷嬷便招手,“这是二皇子的乳娘,妾身寻的良家妇人,手脚干净,又很会照顾孩子。” 璃清在一旁附和道:“杨嬷嬷确实对二殿下很好,贵妃娘娘照顾的很周到。” 杨嬷嬷没想到这宫女还会为她说话,不免胸脯又挺起来几分。 李筠倒是没听她的话,转过头,突然抬手轻点,众人便左右看了看,再察觉被指出的人是苏塘,心思各异的让开了道。 众矢之的处境让苏塘手指微蜷,她很快低下头,显露惊慌。 男人的声音略带玩味,“你倒是说说,颐和宫待的如何?” 第三十四章 萧贵妃自然认得这宫女, 就是那日在长春宫时为秦婕妤接生后还据理力争为秦婕妤伸张正义的。 她早就知道这人来了,所以皇上问倒她也不显得突兀。 “娘娘待二殿下自是极好的。” 苏塘是实话实说,萧贵妃对二皇子真不算是苛待, 别的皇子有的她从不多吝啬,颇具中宫风范。 但下边的人么, 她自然是不多说, 也懒得说。 苏塘敛起眼底的情绪,板正道:“来的奶娘也很照顾二殿下, 奴婢们很是感激。” “是么?” 过得还挺好, 李筠掩下心底的异样,无所谓的问了一声。 杨嬷嬷还以为皇上是在说自己的能力, 额头不禁冒出了些汗,笑道:“二殿下现在滋润着呢, 陛下不必担心。” “皇上,来抱抱二殿下吧,这孩子不怕生, 想必是很喜欢您呢。”萧贵妃在旁边浅笑, 很是从容大度。 杨嬷嬷很快上前, 伸手去抱二皇子, 刚托起小婴儿的腋下, 还未提起来, 小家伙便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使劲的去推搡杨嬷嬷。 -- 第53页 这下,杨嬷嬷忍不住微微缩小的瞳孔, 双手僵在半空中,抱也不是直起身也不是,一时间场面僵硬的很。 “怎么了这是?”萧贵妃皱眉问。 “许是......许是二殿下饿了。”杨嬷嬷扯着脸皮笑, 接着也不管二皇子的抵抗,直接把孩子抱了起来,放在怀里细细的哄。 可是二皇子的哭声更大了,身体不断在的在杨嬷嬷身上扭曲挣扎,眼泪不断的往下淌,这般模样让在场的人都是面露古怪。 “奥奥奥,不哭了不哭了......”杨嬷嬷心里恨不得把这孩子的嘴缝上,但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本该如此的坦诚样。 可她越是哄,二皇子哭的就是越大声,李筠面露些许不悦,看着杨嬷嬷的目光都是发冷的,那妇人慌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这一声一声的哭声及其刺耳,几乎震的人心头发颤。二皇子这般哭肯定是不正常,众人都肃静的站在原地,直觉这事不简单。 很快,二皇子见推不动杨嬷嬷,便朝着四周扑腾,似乎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他害怕的要命。 璃清上前了两步,要去抱二殿下,可杨嬷嬷根本都不给她,她满头大汗的哄,偏偏要证明自己似的。 苏塘在不远处看着,微垂了眼角,接着很快上前两步,当着众人的面硬生生从杨嬷嬷手里去抢二皇子,她力气不大,只不过是着急的看了眼杨嬷嬷,似乎是带着些示意。 那妇人手上的动作微僵,二皇子便被苏塘抱走,轻柔的放在怀里揉着。 她离远了些,把孩子放在怀里哄,眼里有些硬憋着的心疼,看的人心里不舒服。 好奇怪的是,二皇子换到她怀里的时候,居然慢慢止住了哭声,抓住她的衣襟贴的紧紧的,似乎是把她当成了依靠。 脸颊哭的红扑扑的,眼泪留着泪痕,像是生怕苏塘再把她送到杨嬷嬷的怀里。 如此这般,众人终于是明白了。 “跪下。”萧贵妃双眼一横,对着杨嬷嬷严厉出声。 杨嬷嬷全身一晃,双腿发软,她什么时候对着过萧贵妃?自从来了颐和宫便是被送来给二皇子喂奶,不说旁人,璃清和苏塘都是对她恭恭敬敬的。 可这些不都是沾了萧贵妃的光?若是没有萧贵妃,她怎么还能在这混下去。 这般怒气的严厉阵势朝她压过来,她简直手足无措,牙齿发颤。 很快,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话都不会说了。 “你到底对二殿下做了什么?”萧贵妃也没想到杨嬷嬷给她整这么一出,让她在陛下面前丢了这样的脸。 杨嬷嬷哪会说话,她心底发虚。平日里也就是给二皇子喂个奶,二皇子虽然哭,可断然不会这般抵触,简直是把她当成烫水似的,碰一下皮肤都会起泡那种。 若不是真如萧贵妃说的,皇上来了,这小崽子来控诉自己? 萧贵妃身边的宫女娟淋机灵的看了眼二皇子,二皇子因为这般挣扎,身上的襁褓很是凌乱,甚至能透过中通的衣服看见些红痕。 但显然,李筠发现的要早些,他迈着步子走过去,到了苏塘跟前,直接拉开二皇子身上的肚兜,看见里面微微泛着红的掐痕。 对,是掐痕。 “皇上,快合上吧,三月里怪冷的。”苏塘抬头看他,哽着声音说道。 她目光水灵灵的,怀里的孩子亦是如此,甚至因为他这般举动微颤了下。 李筠缓了一口气,把衣服拉上了,转头看杨嬷嬷,声音极冷:“拖下去杖毙!” “民妇不知......民妇......”杨嬷嬷这才猛的缓过神来,哆嗦着不知道怎么说话。 萧贵妃脸色很难看,这人可是她找来的,做出这种事简直是把她的脸往人手里抽。 “不关娘娘的事。”苏塘却突然出声,“皇上息怒,二皇子身上的伤全是不小心磕着的,也并非杨嬷嬷有意为之。” 连小福子都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不是明摆着杨嬷嬷虐待二皇子,她怎这般袒护? 杨嬷嬷见有人给她说话,连忙道:“是是是,民妇不敢,这是二殿下自己撞的,不关民妇的事……” 小福子忍不住出声,“那他怎会如此惧怕于你?” 苏塘低着头道:“皇上有所不知,二皇子平日里最不爱喝奶水,因此一碰见杨嬷嬷便这般抵触,并不是惧怕。”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事有隐情。 李筠瞧着她抓着二皇子包衣的手指尖都在发白,抿了唇。 她有顾虑。 贴身伺候二皇子的人非说这是二皇子自己磕到的,便没了证据,若是要罚也根本没理由,除非去逼这宫女说实话...... “最好是如此。” 李筠居然也不追查了,他看了一眼地上仿佛劫后余生的杨嬷嬷,眸色发冷。 萧贵妃叫人下去,她知道皇上现在心情不好,也不敢说什么去触他的霉头,僵在原地窘迫极了,幸是这宫女说了这话,不然她就是干净的都洗不清,这可是在她颐和宫里。 等杨嬷嬷狼狈的从殿里出去了,气氛僵硬之时,小福子才适时的说话,“奴才瞧着二殿下在苏塘的怀里安生着呢,皇上可要抱抱?” 众人都把适才的事给先抛却脑后,闭口不谈。 苏塘顿了一下,再是慢慢起头,微微带着些期待的看李筠,那眼睛像是乘了满塘的秋水似的,那般看人的时候都叫人心软。 -- 第54页 于是李筠走进了两步,伸手从她怀里去接那婴儿,苏塘便凑近了他,也不知是苏塘身上的香味还是婴儿身上的,软和的清淡的,光是闻着,就觉得清凉舒适。 手臂上多了个没几两重的小团子,还挣扎了两下,似乎是不太适应他坚硬的手臂,倒也没哭,这下更能显现出那乳娘的问题所在了。 “二殿下似乎很喜欢皇上呢。”小福子笑道。 苏塘跟着应了一声,听上去很乖,“嗯。” 霎时间,李筠便抱稳了怀里的小家伙,瞧着他小巧的脸蛋,他长得也不太像秦婕妤,倒是更像他,便也没那么抵触。 这事便是翻过了一篇,他伸手逗弄了一会小家伙的脸蛋,却被二皇子扭过头一口含住手指,咂巴了两下,又觉得不好吃的吐出来。 他失笑,抬头看见面前的苏塘也看着二皇子笑,眉眼弯弯,清纯动人。 萧贵妃心里发紧,她总觉得这三个人站在一块,像是一家人似的,可一个宫女...... 她不动声色的向前了两步,也笑着道:“皇上,已经到了酉时,不若先用膳再来看二殿下吧。” 她得把话说清楚,不能这般稀里糊涂的让皇上膈应。 李筠挑眉要说话,面前的宫女便上前伸手,似乎是要接过他怀里的二皇子,可偏偏二皇子似乎还挺高兴的向她那边扑腾。 这下他神色微暗,直接送了过去,再点头应下萧贵妃。 走的时候,倦夕回头看了一眼苏塘,倒是个会来事的,倒也不过太刁难。 等到人离得远了,璃清才上来抓苏塘的衣服,低着声道:“你为她出头她便会感激你?” 苏塘拍了拍手里的孩子,淡漠瞧她:“璃清,过犹不及。” 今日这番全都是璃清的手笔,苏塘用着技能看到她偷了件杨嬷嬷的衣裳,杨嬷嬷惯爱用香囊,所以她的衣裳上便有种他人不一样的味道。 她把这衣裳放在二皇子的鼻子下叫小家伙闻,一给他闻便轻轻的捏他,瘙他痒,小家伙根本受不住,一闻到这味道便要哭。 这样折腾了一下午,所以刚刚杨嬷嬷来的时候才会那般抵抗,已经练成了常识,成了习惯。 “你不也由着我?”璃清又笑。 若不是苏塘在外边看顾着,她又怎会进行的这般顺利。 “是,但你过了。”苏塘索性承认,“你可知这样的下场如何,皇上杖毙了杨嬷嬷,便又会斥责萧贵妃,咱们闹出这样的事,萧贵妃心里绝不会好受,颐和宫里其他人也是,更会变着法的给咱们穿小鞋。” 璃清盯着她那双沉静似深潭的眼眸,抿唇不语了。 她确实很不喜欢杨嬷嬷这般甩脸色给她看,就算去了一个杨嬷嬷又如何,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还怕下一个再如法炮制? “看着吧。”苏塘把二皇子放在床上,拉着她去寻杨嬷嬷。 旁边的屋子里,杨嬷嬷颤抖着手在和壶里的茶水,苏塘一进门便坐到她面前去,她抬起头,眼眶都是红的。 她怎会忘,是苏塘刚刚说了维护她的话,不然她就被杖毙了。 苏塘去握她发皱的手,神情温和。 “嬷嬷,您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对秦婕妤说:我会护着你的 苏苏对杨嬷嬷也说:我会护着你的 秦婕妤:我信了你呢? 杨嬷嬷:我也! —— 感谢在2020-09-09 20:51:27~2020-09-10 21:0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雨 2瓶;燕燕、米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屋外的光透过窗户往里晕染, 宫里的灯还未掌起,天边已经淡淡泛起暗沉,是快要入夜的时候。 璃清在屋外听着里面苏塘温和而动听的声音, 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听入耳内分外清晰。 “嬷嬷, 我知道这是并非你所愿, 这几日二殿下伤寒病痛,来来回回也闹了好多次了, 别说是您, 就是我们都觉得有些受不住。”苏塘似有所感道。 杨嬷嬷带着细纹的眼角夹了些湿润,她用手抹了一把, 坦言道:“我这人手上没轻没重的, 那知皇子身上这么娇贵, 家里的孩子都好生养, 实在是不知道这样会惹......会惹祸。” “二殿下生来便是这副身子骨, 自然比旁的孩子要娇弱些, 嬷嬷不必自责。”苏塘去拍她的手, 眉眼间都是关心, “嬷嬷做事都是本本分分的,也不说是缺斤少两, 换个旁人恐怕也没这耐心了, 我自是相信相处了这么久的,不希望您出事。” 这话算是说到杨嬷嬷心坎里,也是,换了她还有人比对二皇子更好吗?她再怎么说也没和外面的人一样闹事出骂声吧。 “好......好......”杨嬷嬷连连点头,看着苏塘的面容心里愈发柔软,忍不住握紧她的手,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告诉给我听。” 苏塘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把人哄的差不多了又说:“以后咱们好好照看着二殿下,万不能再出这种事,若是皇上恼了,萧贵妃让咱们没好果子吃,便得不偿失。” 杨嬷嬷连连点头,若是真因为自己照顾不周惹得上头的贵人不高兴,掉脑袋都是轻的,可她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呢? 她紧捏着苏塘的手,恳切道:“我是不敢再对二皇子不敬,苏塘姑娘,你看清我了,别让旁人说了闲话传到皇上娘娘的耳朵里……” -- 第55页 苏塘便笑:“自然。” 等把人安抚下来,苏塘才起等离开了房内,璃清在外边听久了,再看她的时候像是看着个陌生人似的。 苏塘却并不理会,她瞧着不远处灯火明起的主殿,轻轻拂了拂裙摆,璃清便跟上她的脚步。 风把树上待换的树叶吹散了,盘旋着落在地面上,踩着听声响,尤为清脆。 “你对秦婕妤也是这样的?” “是。” 这含着笑意般的回答毫不犹豫的从苏塘嘴里说出来,却让璃清顿在原地,大脑里轰鸣一片,连指尖都因为这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音节而微微发颤,满身泛寒。 “秦婕妤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系?”她上前两步,抓着苏塘的手腕,言之凿凿的问。 苏塘想了会,却是摇头,她还没必要把这些告诉璃清。 “你可以说我狼心狗肺,但璃清。”她伸手摸她的脸,“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适才璃清做的所有事,她都知晓在心底,若是璃清有什么旁的心思,她轻而易举便能鱼死网破。 “我怎会和你一般口腹蜜剑?”璃清躲开,心跳愈快,“又如何知晓你是何居心?” “自然没有。”苏塘轻笑,“于我来说,你和杨嬷嬷是不一样的。” 她又抓着璃清的双手,“我这人啊,最重感情。” 璃清瞧她神色,看不出几分真假,但苏塘一句话说对了,她们是一条贼船上的,谁也不比谁干净。 她垂了眼睫,似乎是想到苏塘护着秋梨的那次,终于是应了一声。 吃过晚饭,小福子乘着夜色掀开偏殿的帘子,苏塘正在床畔陪着二殿下睡觉呢,她睡的浅,稍有动静便草木皆兵的惊醒,转过身来。 “公公。” 她低低的喊了一声,示意着二皇子睡了,便随着小福子的脚步往外头去。 这时候已经到了亥时,天色暗得很,虫鸣声轻轻的,还尚不到夏季那般燥,有些宁静。 “苏塘姑娘,一会便如实的和皇上说,不会有事的。”小福子好心提醒道。 宫裙轻扫过地面,苏塘惶恐不安的小心应了一声。 绕过一条小路,便到了处偏室,屋内是明橙的火光,两旁矗立着几个规规矩矩的太监,见到他们便手脚利索的开了门。 苏塘低眉顺眼的随着小福子进去,到屏风内,才瞧见那个坐在上位圆椅上周身带着淡淡威严的李筠。 她低着头,闷声下跪行礼,卑微姿态尽显。 李筠瞧着这般敬畏自己的苏塘,不动声色的尽量让自己柔和些,声音还算温和,“不用跪着,起来吧。” “奴婢不敢。”苏塘道。 姿态尽显恭敬惶恐,诚然多处无限生分。 当真是真是不吃敬酒不吃吃罚酒,脾气还特别倔。 “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李筠不复温和。 小姑娘听闻此言,要紧了唇正要弯腰磕头,手肘便被一双温热的手托着,往上提去。 沁入鼻尖的是淡淡的龙涎香,和男人宽阔的胸膛。 “非要朕扶你起来。” 李筠垂眸,看见面前的小宫女俏俏脸微红,杏眼瞪微睁,手肘很快挣脱出来,又道:“奴婢该死。” 果真是不解风情。 李筠烦闷的眯眼,把手背在身后,道:“今天的事,说清楚。” 苏塘缓了一口气,先是看了一眼小福子,见他在给自己打气,心下才安慰了几分。 这小动作被李筠看在眼里,垂在身后的手指微蜷。 “今日之事奴婢不敢多言,还望皇上赐奴婢免了欺君之罪。”苏塘的声音很小,但却咬的十分清晰,温温弱弱的,好听的很。 “朕若是想治你的罪,早就治了。”李筠淡然道。 “谢......谢皇上恩典。”她还有些小结巴,显得娇憨可人。 李筠倒是安抚似的应了一声。 苏塘便适时的缓了一口气,道:“杨嬷嬷确实待二皇子不算亲近,皇上也知主子之前的处境,就算贵妃娘娘再护着,奴婢们和二殿下总要受人诟病,难能抬起头来做人,今日之事,奴婢是不想让贵妃娘娘心寒,本就因为……” 她话停在这,似乎是不敢多说。 “朕说了。”李筠瞧她,“不会治你的罪。” 苏塘抬头,双眸间已然带了些潋滟的水色。 “本就因为二殿下,皇上不愿来颐和宫,这下若是再让萧贵妃因为二殿下惹了您的不快,奴婢们是真过不下日子了。” 小福子心尖一跳,再看李筠声音薄凉,“你是说,朕薄情寡义?” “奴婢不敢。” 苏塘赶忙摇头,束手无策般颤着嗓子开口:“奴婢是想皇上多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短咳咳,明天补上! —— 感谢在2020-09-10 21:08:34~2020-09-11 21:3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刀限定冰阔落 20瓶;快乐⊙?⊙!额, 10瓶;芸嵐舒 7瓶;噗噗 3瓶;米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多来颐和宫陪陪二殿下。” 小姑娘是情真意切的, 一双眼睛顾盼生辉,被她看着的人颇有些心神不宁,只是面上不显, 倒像是有几分在考虑的模样。 -- 第56页 多来......颐和宫陪二皇子? 小福子觉着这心真是大起大落, 这前面一句可真让人产生些其他念头, 可是这后头, 就跟镜花水月似的,扫了人的雅兴。 “皇上, 奴婢知道前朝之事繁忙, 您也是忙里偷闲才来后宫散散心,消愁解闷的, 所以奴婢断然不敢左右您的心思。奴婢那日在长春宫见您已经放下了对主子的芥蒂, 二殿下又实在是无辜的紧, 您便一视同仁了吧?” 她期盼的看着李筠, 声音微颤道:“若是没了您的依仗, 二殿下和奴婢们在这宫里真的是寸步难行。” 依赖感十足的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后宫里谁不知道是这么个理呢?可真敢直接这么说的有几个? 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邀宠。 苏塘冒着风险说完了话, 放松下来后身子都在发抖, 她小心翼翼道:“奴婢说的话僭越了,请皇上赐罪。” 这前前后后说起来也就阐述了一件事, 杨嬷嬷为什么对二皇子那般?不都是因为李筠不重视二皇子, 才让这宫里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没了顾忌以下犯上,今天逞了一时之快,他日便没这委屈受了么? 倒不如忍得一时,别叫那些人再心怀怨恨变本加厉,知道分寸收住些爪子。 须臾后,李筠笑了一声。 “僭越?”他上前了两步, 毫不避讳的看苏塘水灵灵的杏眼,“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呢。” 近看能更清晰的瞧见那张精致的脸,双眸似是蒙上一层雾气萦绕的薄雾,玉白无暇的嫩生脸蛋透出薄粉,唇红齿白,普普通通的发髻和宫衣拦不住温婉娴和的气质,好看的像仙女似的。 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而是那种心善良的,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亲近之意。 “奴婢不敢。”苏塘赶忙垂下眼睫,完全不敢和皇上直视。 还未多看一秒,便消失在了眼前,李筠算不上心情好,她就这么怕他么? 到底是软和了态度,他语气略显轻描淡写,尽量让面前的小宫女放松下来,起码没那么害怕他,“行了,朕不会怪你。” 苏塘抬起眼睛飞快的扫了一眼他的面孔,又翁声添上一句,“奴婢也不想娘娘和皇上为难,二殿下乖的很,皇上若是能记着其他小殿下的时候,捎带提上我们二殿下一句,奴婢们就感激涕零了。” 小福子突然觉得苏塘并非那种愚笨之人,确实是,若是今日这事成了真,少不了萧贵妃要在皇上这里惹了忌讳,传在宫里头,威望便不如以前。 眼下这魏修仪正得风头,萧贵妃本就落了下乘,再摊上这么个事,心里不舒服,怎么都会变着法的不待见这个二殿下呢。 苏塘今日所举,虽是瞒不上报,但行事稳妥,无半点拖泥带水。 “取名的事,是你作为?”李筠突然道。 苏塘全身发颤,闷声应了。 确实是她拜托安海去寻了宗人府的人,一翻打点下来在皇上耳边提了两句,这才让人重视起来。 不然可能到今天皇上都不会来颐和宫,更别提给二殿下取名的事。 故意使计让他来么? 正当小福子心里想着,这揣测圣意设计勾引的伎俩该怎么让皇上厌恶,正给苏塘捏把冷汗呢,李筠却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听声音里似乎还有些愉悦? 他瞟了皇上一眼,心里‘咔嚓’解开了一把锁,合着皇上现在都这么乐意苏塘姑娘了? “朕可以当作没听过。”李筠道:“但不代表这事翻篇了。” 苏塘压低了身子,一副听他拿捏的意思。 很乖。 李筠便不自觉地让声音变轻了些,“既是在老二身边照顾的,又是秦婕妤贴身信任的,便一心一意,好与不好,你仔细把关。” 李筠要自己做他的线人?苏塘微抿了唇,跟着她来颐和宫的是璃清,秋梨被调到了御前做事,便是曾经在秦婕妤处的线人消失了,是余下一个二殿下不成气候? 怕是不然,李筠正在这关卡上等着她呢。 苏塘心口微提,略带疑惑的出声:“奴婢愚笨,不能理解皇上的意思。” “啊唷苏塘姑娘。” 小福子心里那个激动的呀,这不能去御前,那这也算是成了皇上的人,他赶忙和她解释,“皇上的意思是说您给看住了二殿下,有什么委屈苦衷,说就是了!” 我信你个鬼。 苏塘哪能不知道李筠是什么意思,但若是成了他的内线,什么事不都得朝他眼前凑,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处境也危险得多。 可她若是拒绝...... “这事的轻重,朕心里有杆秤。”李筠声音淡淡的,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威胁的意味掐上苏塘的脖子。 行,不答应就弄死她呗。 “......奴婢愿为皇上好好照看二殿下,谢陛下恩典。”苏塘便应下来。 李筠满意了,但又不想放人走,又兀自说起其他,“那个乳娘,若真猖獗,说一声做掉便是。” “今日之事已毕,杨嬷嬷怕也不敢再多生事端了。”苏塘抬头看李筠,突然红了脸道:“那日,杨嬷嬷说奴婢身段窈窕,是个好生养的。” 李筠撩起眼皮看她,见她双目坦诚,似乎并未旖旎之色。 苏塘轻声开口,殷红的小舌在软唇里上下跳动。她说:“若是奴婢也能生个孩子,出奶水喂养二殿下就好了。” -- 第57页 她坦然无恙,似乎只是单纯觉得可惜,看李筠的目光既无羞涩也无情意,诚恳自然。 好久,李筠撇开目光,哑声道:“出去。” 苏塘先是一顿,才道:“是。” 接着被人带出了房门,里边的小福子见自家太岁爷面色奇异,耳垂上居然泛上些薄红,把瞪大的眼睛使劲的眨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低下了头。 心说这苏塘姑娘还真是……勾人而不自知的小妖精。 小妖精出去后便一个人朝偏殿走,在夜色里嘴角微微弯起,倒不被一人瞧见,只在淡若的星光下看出俏丽的影子。 月夕探话般的问:“你决定争宠啦?” 苏塘便笑:“他不是想我到他跟前去么,在没办法碰我的前提下,随他来。” 只看他能不能抵得住又想又吃不到的痛苦了。 “皇上不会强来么?” 月夕觉得只要李筠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他又不是贱,我若是抵抗厌恶,他怎会热脸贴我?” 苏塘摇头,若不是及其喜欢,皇上不会做这种荒唐事的,她可不信李筠为了得到她那般不要脸。 再说,李筠喜欢她又如何,她为何要避着,难道不能为她所用么? —— 第二日皇上便离开了颐和宫,苏塘用着技能看到萧贵妃心情似乎不错,想必是李筠听了她那一番话,也算是不把杨嬷嬷的事和她扯上关系了。 后面倦夕又来了,给苏塘送了些春天的衣裳,还有些银子赏钱。 “你那日表现不错,安安分分的在颐和宫待着,娘娘自会护着你。”她这次态度还算好,起码不再那么盛气凌人。 “谢谢倦夕姐姐。”苏塘亲切的笑。 配上那张巴掌大又漂亮精致的脸,露出这般迷人的笑,连倦夕都心跳快了一拍,可她奇怪,这般好看,皇上见着了真的看不上么? 还是这个宫女惹了皇上的不快呢?又或者是秦婕妤? 她掩下神色,‘嗯’了一声,随后便出了门去。 苏塘收敛起笑意,神情渐渐冷淡下来,看来这张脸还是让人不愉了,只希望以后别出什么事便好。 她回头坐在床沿,看似在照顾二皇子,一念之间整个颐和宫便如画面般入了她的思绪里,包括长春宫和御书房的视角。 这是昨晚过后开的技能,不用一个一个单独开启,只要她想任何有技能地方都能随她去看,拉大放远。 长春宫自然没什么好看的,倦夕回了主殿伺候萧贵妃,倒是说了自己两句话,不出她所料关乎李筠和自己的。 萧贵妃便道:“她长得好看又如何,皇上喜欢她收了便是,多出一个和魏修仪争宠,咱们还能自在些。” “娘娘......”倦夕喃喃的喊了一声,无言了。 萧贵妃却是摇头,本就是要大方得体,若都为了几个迷恋皇上的狐媚子争风吃醋,失了仪态风度,她和那些妃嫔又有什么区别? “你下去吧,以后换娟淋上来伺候。” 看到这苏塘才算是放了心,萧贵妃确实是想做皇后的心思,也知道自己该如何行事。 她关掉技能,心想暂时便没了什么棘手的事了,杨嬷嬷如今拘谨做事,颐和宫的人也算是对她们转了态度,日子四平八稳的过,别再闹事便好。 可中午的时候,小福子便又来了,一连两天都到颐和宫这事,可算是传遍了整个后宫。 江美人瞧着开到墙外头来的杏花树,抬手接过掉落下来的白色花瓣,往里玉芙宫里头瞧了一眼,是二公主在殿前玩着呢。 她不敢惹这个小魔头,进去绕远了些才入了主殿,魏美人正在给自己点花钿,铜镜里是漂亮光洁的面孔,眉间添上桃红色的桃花样式,瞧着瑰丽极了。 外边细碎的柔光照进来,把优美的背影打出些轮廓来,她心里是暗自倾羡,又不禁想到长春宫里那个容貌绝丽的宫女,姿色不比她逊色。 正出神间,魏修仪便回过头来看到了她,正好已经贴好了,她便被身旁的人扶了起来,道:“你倒是跑的勤快。” “为娘娘办事,自然勤快。”江美人嬉笑道。 “坐吧。”魏修仪示意她,也不承她的马屁。 江美人便应声坐在月牙凳上,又有人给她端来茶水,她也不尝,直言道:“今日听闻皇上又去了颐和宫,也不知这颐和宫有什么东西,皇上恋着了。” “谁知道呢。” 懒懒的语调,倒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江美人心里清楚,这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着安安分分的,手里的动作毒的死人。 “听说是给二皇子赐了个名。”江美人旋即道。 “叫……”她刻意卖了个关子,但看魏修仪不接她的话便放弃了,直言道:“叫李莲。” “哪个莲?” “莲花的莲。” 莲花……魏修仪垂了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发白,不过很快便放松下来。 江美人道:“我记得秦婕妤身边的那个宫女,似乎是叫苏塘吧?” “这池塘养莲花,皇上还真是把她看得和生母的地位一样呢,这可是个皇子。” 皇子呢,又不是公主,取得这种名,谁知道李筠心里是不是想着这宫女? 魏修仪眯着魅惑的桃花眼,笑:“你还真是惯会在这些小事上挑毛病。” -- 第58页 “......”江美人有些尴尬,“娘娘不怕她抢了您的宠么?” “皇上要封她早封了,哪会拖到现在?只能说空长了一副好模样,不得圣心罢了,再说她效忠的主子是秦婕妤,谁心里不膈应?” 魏修仪不想在意这些小病小痛,如今二皇子入了萧贵妃宫里,来年又要秀选了,这皇后的位置还空着呢,她现在去折磨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简直浪费时间。 “......妾身今日来也不是说这个的。”江美人知道说错了话,便不提了。 她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润过喉咙说道:“外边传来的消息,秦家似乎还要安排人进来,这次奔着封嫔位来的,说是要直接把二皇子从颐和宫接出来。” 耳边惊来冷笑一声:“好大的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出现了,极品亲戚!(秦婕妤家的) 明天见啦晚安~ —— 感谢在2020-09-11 21:31:34~2020-09-12 21:4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呵呵 26瓶;青栀 12瓶;半缘修道半缘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秦家人一向自诩名门, 庄太妃还在寒露寺诵经祈福,她家想送人进来,也不看看太后给不给这份脸面。”江美人掩嘴笑。 庄太妃虽是秦家人, 但却是个本分的。早早便远离了皇宫, 自己逍遥快活去了,秦家人想把人送进来便多半是靠她, 但就算庄太妃同意了,那太后呢, 皇上呢? 真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还想再来一个淳嫔么? 萧贵妃把纤长的双手放在水上洗了洗, 指尖细微的赤红胭脂便染红了清澈水质, 看上去和血水似的, 她笑,“跳梁小丑。” —— 自然,苏塘还不知道秦家的小动作, 毕竟她这两天小日子还算滋润,秦家的手也暂时伸不到内宫里来。 昏暗的天空响起一声惊雷,再是接连不断的雷电, 卷起云卷翻滚,屋内便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用来通风的雕窗被‘嘭’的一声关起,隔绝了大半的风雨。 苏塘把二皇子抱在怀里,小家伙是被惊雷吓着了, 不断地哭闹着,拉着苏塘的衣襟动静的厉害。 正好这几天格外闲的皇上拐着往这边进来了,没提前通知颐和宫的人,苏塘正忙着照看二皇子呢, 头都被他哭泣声喊得疼了起来,没注意身后放的很轻的脚步声。 她的衣襟被二皇子扯开了些,露出内里淡粉色的抹胸,边角绣着一块玫红色的睡莲,再上是白皙如玉的肌肤,恍人眼球。 小福子完全不敢抬头,拉着旁边的太监就下去了,守在门口心跳的那叫一个快。 “干爹,咱这是......”干儿子还不懂事,傻傻的问出声。 “说你不够机灵呢。”小福子拿眼睛睃他,“皇上跟苏塘姑娘独处一室,你说咱能在那当个扎人眼睛的刺么?” 干儿子摸摸后脑勺,憨憨的笑了一下,他心说就算咱们在那皇上和苏塘姑娘不也是本本分分的么?怎么还能干点啥? 内心的腹诽倒是还挺真实,李筠被苏塘注意到的时候撇了眼左右,直觉这些个人没眼力见,但也没给人再叫上来。 苏塘赶忙给他行礼,那衣领更低,还被一只小肉手手捏着领口,如羊脂般的肌肤露出些许,半显不显的,倒真像是......刚喂完奶。 那张清雅脱俗的小脸略带惊恐的看他,显然是被突然到访吓着了。 李筠一只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朕见你在哄他,便没让人通报。” “是。” 说起来苏塘也觉得怪烦的,皇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闲来无事便往颐和宫跑,不去萧贵妃屋里,倒是来看二皇子看得勤快。 萧贵妃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皇上要来看便看,她甚至离得远远的,给够了两人空间。 这不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怀么?但不也正把苏塘推到着风口浪尖上么? 不管苏塘再怎么低调,二皇子身边这位绝色美人的名声还是广为传播,宫里说的有鼻子有脸的,她烦不胜烦,怕再这么下去李筠便有个名正言顺的名义给她封个什么了。 但就算心里焦急,但到底是不敢喊人滚。等好不容易把二皇子哄好了,还得扬起笑来和他说话。 “这几日还算安逸?”李筠问。 “嗯。”苏塘抱着二皇子和他道:“上次贵妃娘娘赏了很多东西,杨嬷嬷也待二殿下好了。” 她有意无意的提起,“对了,听说贵妃娘娘这几天闹头疼,太医来了好几次了也不见好,奴婢们很是担心呢。” 她面上真情流露,似乎是真有几分担心。但自我感觉都暗示到这份上了,李筠好歹也得去看看萧贵妃吧。 但李筠明显心不在焉的,只淡淡应了一声,没什么动作,瞧了她一会后又兀自错开神情。 苏塘这就不理解了,直到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的凌乱模样,到底是忍不住脸色微红,再慢慢转身弯下腰把哄好的二皇子放入摇篮里,颤着手给自己整理起衣领来。 气氛沉默的吓人。 她缓了口气,再回头给李筠行了个礼,“奴婢先下去了。” 她双颊微显桃红,像是白雪上落了花瓣似的,眸色间是水润的,显然是害羞了。 苏塘是不想和李筠多待,索性就借这理由走,要来看二皇子就好好来看,把她留在这做什么,惹宫里说闲话。 -- 第59页 “......” 李筠黑曜石般地眼眸闪过一丝暗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苏塘身上,略显几分阴郁。 “......奴婢给皇上沏杯茶。”苏塘补充了句,强颜欢笑。 李筠才放过了她,‘嗯’了一声。 胸口中才松下一口气,她出了门外,见小福子在外头守着。外边是瓢盆大雨,雨滴顺着屋檐落在青石板上,溅落的水珠打在他们脚尖上,却俨然不动如山。 小福子瞧见她出来面上还显露出微讶的神情,苏塘觉气不打一处来。 她捏了捏裙角,两三步走到他面前,担忧的道:“公公怎的在外面守着,外边下着雨呢,淋坏了可就不好了。” 小福子听闻苏塘这是在关心他,眯眼和蔼的笑:“那能呢苏塘姑娘,一点雨就把身子浇坏了,还怎么伺候皇上,你这是......” “我去煮壶茶。”苏塘轻声道。 小福子不禁皱眉,这伺候二殿下的人也真是够少的,除了个奶娘,也就苏塘和从长春宫来的那宫女,不见萧贵妃分拨几个来,倒真说不过去。 他便道:“姑娘进去吧,我让人去煮。” 苏塘轻声道:“奴婢还想给皇上做些糕点尝尝,萧贵妃病着,顾及不到皇上,奴婢们也不能懈怠了。” 小福子倒是想起来,最近颐和宫是叫太医勤了,皇上今个来颐和宫,也不能不顾及她。 他心下思忖一二,便道:“姑娘去吧。” 苏塘应了一声,抬脚走了。 再看殿内,小福子进门看李筠正捏着小家伙的柔软的脸,再被二皇子一口咬到嘴里,不痛不痒的,还可爱的紧。 “皇上,奴才听着隔壁贵妃娘娘那边说话,似乎是又犯了头疼的毛病。” 这话听在李筠耳朵里觉得那叫一个耳熟,他没回答,却是笑了一声,还真是嫌弃他,变着法的不乐意自己在她跟前。 也罢。 “嗯,去看看贵妃。” 却说贵妃这边,刚长公主来请安,带来一副自己作的花鸟画,拘谨的给她请安后献宝似的递了上去,再道:“母妃平日多有操劳,这副‘仙人祈福’是女儿给您画的,望母妃喜欢。” 萧贵妃这里的熏香醺的她喉管有些发疼,但被她压在了胸腔里,不至于咳出声来,她略带期待的捏紧着裙裾。 “阿漓有心了。”萧贵妃点点头,抬眼瞧了眼那画,却僵了僵。 娟淋眼睛尖的很,一下便看出那画的异样,她心直口快,直接开口道:“殿下怎么能画彩凤?” 小家伙本来还有些高兴,闻言一顿,抬眼朝着自己的画看去,她是从前人名家寻的灵感,再细细画下来的,虽然有几分难看,但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她自然知道不能画彩凤,所以那红色的不过是只吉祥寓意的玄鸟,并不是凤凰的。 她正要开口解释,却见萧贵妃眸中却很快闪过一丝厌恶,快到不可捕捉,她打断道:“不错,收下吧。但下次记着,有空画这些,还不如多来陪陪母妃和你父皇,本宫也能高兴些。” 她这个女儿闲着没事就喜欢读诗书,尽去学些皇子学的东西,木讷又呆板,毫无用处可言。若是像二公主那般活泼灵动,还能多受皇上些喜欢。 今日如果她不察这画中的蹊跷,到时候被人看不来还要被人说觊觎后位不知廉耻。 她掩饰的很好,但长公主却察觉到那丝不耐,她翘长的睫毛微颤,她并不是不想来,只不过是受不了母妃常用这香里的味道,她闻着难受的紧,可是她又不敢说,怕惹了萧贵妃的不喜。 “若是母妃不喜欢,不必强行收下的。”长公主挺直了身子,从娟淋身上抢过那画卷,轻声道:“女儿改完了再送您。” “长公主......”娟淋不知所措。 长公主已经行了礼,转头便往外走,萧贵妃看着她决绝的身影,只觉得头愈发疼了,额角都在凸凸的抽。娟淋连忙用手把那安神香往她那边散了散,萧贵妃嗅着,才觉得好了些。 可她越想越气,受够了这么多年的隐忍,一句话忍不住发泄了出来,“本宫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那句话刺着小家伙的耳朵,听在心里是不住的难受,她抱着那画一路奔了出来,跟随的侍女压根没想到她乘着大雨就这么只身跑开,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追出去。 雨水浸透了长公主的衣裳,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难闻,雨水的潮湿味,殿内的熏香味,连母妃身上的味道,都好难闻...... 甚至腐朽发臭。 一道身影从面前窜过去,小福子揉了两把眼睛,才道:“那是长公主吧?这大下雨天的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跑呢,淋坏了怎么办?” 李筠也是轻轻的蹙眉,见小家伙越来越远的背影,再往萧贵妃的屋子抬步走了过去。 长公主跑的脚步虚浮,她完全不顾眼前到底是什么,她只不过很想逃离这种气味,让她心里沉闷到难受的东西。 然后,她就一头撞在柔软的地方,再被她吸进鼻尖的是一股清冽淡雅的香味,仿佛拨开云雾见月明般的驱散了之前的恶心。 她抬起头,便是一张略显疑惑的面容,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很大,雨水顺着伞骨大滴坠落到身后,但却一滴都没有落到她身上。 “长公主殿下?”苏塘也是惊了一下,刚刚颐和宫那一幕被她看在眼里,但是没想到这么这么巧就给她撞上长公主了。 -- 第60页 小家伙的发髻都乱成一团,柔软的发丝紧贴着尚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一双猫儿眼般剔透的眸子不断有泪水往外淌,她却浑然不觉。 身上也都被雨水打湿了,这可是三月里,又是风雨交加的天气,别提有多冷了。 片刻后,苏塘到底是心软,牵着小家伙的手把人往偏殿带去,赶紧把门关上。说起来她觉得奇怪,刚刚去找璃清时没发现人影,也抽不开空来叫人去通报萧贵妃,但只怕现在长公主也不愿意让萧贵妃知晓。 不过她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 “殿下,有没有暖和一些?” 屋子里还是有炭火的,比外面好多了,可那雨水浸透了衣裳,哪能被轻易驱散寒意 ,长公主唇被冻得都有些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 苏塘把她怀里的卷轴放在桌子上,再抱她到铺着柔软棉垫的椅子上,长公主很乖巧,没有抵抗。 苏塘再道:“奴婢帮您把衣裳脱了吧?” 长公主发梢还在不断地滴水,全身都在发抖,看着十分让人心疼。 还不待她回答,苏塘便三下五除二的给她脱了个干净,小家伙刚觉得有些脸红,便被温暖的衾袄包裹起来,衣服上是苏塘身上哪股淡雅的清香。 苏塘道:“奴婢去打盆热水,公主乖乖呆着?” 长公主紧紧用合住衣服,整个人缩在里面,瓮声应了一下。 苏塘亲和的笑了笑表示安抚,这才出去打水去了。因为二皇子的原因,热水是常备着的,不一会她便回来了,湿了湿干净的布帛,再回到长公主旁边。 “奴婢给您擦擦脸。” 见长公主并无排斥之意,她才动作轻柔的给她擦过脸颊,发丝,“力气重么?” 长公主整张脸都埋进柔软的脸帕里,很干净的味道,她小声道:“不重。” 苏塘给她取下头上盘发的发带和小巧的簪花,顺滑的发丝便落了下来。长公主背靠在她的怀里,觉得身上很暖,也终于闻不见那些难闻的气味,反而是淡雅干净的气息,让她神思放松下来,眼皮居然有些打架。 若是母妃也能这么温柔就好了…… “谢谢......” 苏塘听见长公主小声的说了一句,帮她轻柔的擦拭头发的手顿了顿,这才发现小家伙睡着了,她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轻手轻脚的把人放在榻上,垫了个小枕头。 看着长公主呼吸轻轻浅的睡颜,苏塘却淡下了神情,心里思量许多。 这萧贵妃是被人盯上了,看来颐和宫也不是安静的栖息之所。 这时候门框‘吱呀’一声被推开推,带进来满是湿气的冷风,又被人很快闭紧,璃清看见长公主,稍显惊讶。 苏塘转身看是她,便起身拉着人到角落里,“去哪了?” 璃清不答,反问道:“长公主怎么会在这。” 见她不愿意说,苏塘也不逼迫,回答:“在雨里碰见的,可能是和贵妃娘娘闹了矛盾。” “你何必管她的死活。”璃清皱眉:“咱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呢,还有空给萧贵妃操心,若是长公主出了事还得怪到我们头上。” 苏塘哪能不知道呢,她叹了一口气,但在雨里碰见了小家伙这般可怜她也不能袖手旁观吧,那便更说不过去了。 “我正要去找宝秀,叫她把公主接回去。” 宝秀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刚刚没跟在长公主身后,现在估计正急着找呢,赶紧把人接走别多生了事端才好。 “我去找吧,你照顾好他们。”璃清道。 苏塘应了一声,璃清便出门去了,她上前给长公主和二皇子往上盖了盖被子,二皇子睡的倒是挺香的,但长公主小小的眉头轻皱着,睡的又深又不安。 明明是这么小的年纪,便这般…… 苏塘叹了口气,抬手给她轻轻抚平,一下一下的拍她的胸口,让人放松了下来,才略显香甜。 说起来萧贵妃与长公主之间的矛盾不过是不亲近罢了,算不上大事,但长公主又很想讨得母妃的喜欢,下的功夫很足,却始终讨不得。 苏塘觉得,根本原因并不是长公主这个‘怪病’,而是因为长公主是个公主,不是个皇子。 若是当年萧贵妃生的是个皇子,那她便能稳当的坐在风位,而不至于这么多年被这些宠妃压了一头,旁人一句‘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不过是代掌风印。’便能轻易戳到萧贵妃的痛处。 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治理后宫,说不定只是为他人做嫁衣,今日长公主这画,着实是在打她的脸,她能不知道那玄鸟并不是凤凰?可正是因为这个,她才更为怒不可竭。 不然好端端的,她那般沉稳的人,又怎会当着亲生女儿的面说那种伤感情的话? 这更说明,有人对萧贵妃下手了。 苏塘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又听见身后的开门声,她回过头,便问:“这么快就......” 来人并不是璃清,而是去而复返的李筠,他身姿修长,肩上披着黑色的大氅,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带着淡淡的气势,叫人产生敬畏。 刚刚李筠便留了心让人跟着长公主,很快便知道人到了何处。 但奇怪的是,萧贵妃并没有在旁边。 苏塘住了嘴,行了一礼,心头跳的很快,这长公主还没送回去呢,这下却被他抓着了,也不知李筠心里该怎么想她。 -- 第61页 小福子给李筠取下身上的大氅,他脚步稳妥的走了进来,瞧见榻上睡的正香的两个小人,神思略微复杂。 小姑娘在一旁站着,袖子上有些水渍,一旁放着水盆和长公主的衣衫。 他问:“怎么回事?” “奴婢在雨中遇见了长公主,见她浑身湿透了便带了回来,以免叫人冻着。”苏塘想解释清楚,“奴婢喊人找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去了,现下公主没穿着衣服,只能在二殿下这里歇息片刻。” “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担不担心,奴婢现在就去禀报她。” 李筠看她一副使劲给自己解释不是故意去讨好长公主的模样,微敛了眼角。女子正要夺门而出,他便一把拉住她微冷的手腕,握在手里的一节纤细细腻,柔若无骨。 苏塘顿时一僵,神情微凝。 “贵妃没和朕提阿漓。”他道:“朕也没问,她既那般不在意,便不必去通知她了。” “......” 苏塘只想把手抽回来,她慢慢的转过来,点头应了一声,但李筠半点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她只好一咬唇瓣,颤声道:“疼……” 这一声又细又弱,让人耳朵都跟着酥了,李筠一顿,才放下手,手背在身后,无意识的摩挲了两下手指,似乎在回味刚刚的温软。 苏塘内心只觉不妙,她缄口不言,面上的惴惴不安表现的恰到好处。 “辛苦你了。” “奴婢分内之事。” 李筠觉得这‘奴婢’二字很是刺耳,他唤她:“苏塘。”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却把她喊的有些心里有些堵塞,她略显惊慌,道:“皇上有何吩咐,奴婢应着就是。” “你以后......”不必自称奴婢。 这话在喉咙转了一圈,看着苏塘诚惶诚恐的模样,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侧开神情,略感些许烦躁。 她怎么就这么惧怕他? 两人正沉默间,璃清终于是带着宝秀进来了,两人没想到皇上也在这,赶忙行礼。 “长公主和贵妃闹了什么?”李筠问她。 宝秀不敢全部都说,她隐隐约约是听见萧贵妃那句话,但她哪敢当着皇上的面讲出来,只是说长公主和萧贵妃闹了些小矛盾,公主生了气就跑出去了,没什么要紧的。 “嗯。” 李筠倒也没去逼问她,随意问了两句就让人把长公主抱了回去,长公主睡的很深,但被宝秀抱起来的时候又皱了眉。 李筠瞧着,倒像不疑有假。 但苏塘觉得不然,李筠若是想知道今日的事,许是轻而易举,不过是例行问问走个流程罢了。 这颐和宫一定有他的线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今天已经够累了。她缓了口气,小声问李筠:“皇上,雨下大了,您不回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啦! 明天见咯~ —— 感谢在2020-09-12 21:41:09~2020-09-14 20:4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文雅又暴力 20瓶;bertha1989、树枝 10瓶;琉璃 5瓶;土豆 3瓶;三色鱼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修改) 苏塘那双眼睛又澈又亮, 但那份期待是掩饰不住的。 就是期待,不乐意见着李筠待在这,不高兴和皇上扯上关系, 她不信李筠不知道宫里的传言, 而他不选择澄清制止还能有那份心思? 不能再这么下去,哪怕是惹得厌恶。 可男人瞧了她一会, 却是笑了笑,气声又低又哑, 也不知是不是气笑的,对上她的目光还带着浅淡的无奈。他道:“这么避着朕怎么还说想朕多来。” 苏塘对他的抵抗从不掩饰, 他觉得心里烦躁, 但不代表他会一直忍着。 “嗯?” “因为主子。” 小姑娘抬起头来看他, 眸间认真的紧,就是像是在无比专注的对待一件很重要的事,被她小心翼翼的对待珍藏。 这下李筠是真的胸口涌上了一股气, 笑意敛起。 “为了秦婕妤?” 旁边的小福子见皇上那略显阴翳的神色,心底暗道不妙,秦婕妤在皇上这里那可是毒瘤, 几乎是恶心透了的人,苏塘姑娘这么说不知道要被怎么膈应呢。 良久之后,李筠声音略显薄凉:“你还当真是赤胆忠心。” 苏塘咬紧唇低首,也不出声,倔得很。 接着耳边传来一阵远离的脚步声, 门框被推开的声音格外清晰,扑进来的湿润的寒气,才被一声门框碰撞的巨大声响清空了殿内的人气味。 等屋外的雨声渐渐能入耳时,她才抬起头, 舒了一口长气,她心想都这样了,皇上肯定不会再贴上来了吧,赶紧断了这念想才是,眼下颐和宫这些人也不会针对她们,也不需要李筠撑腰了。 “宠爱值涨了诶!”月夕欢呼了一声。 “???” 不是? “解锁了特殊技能,颐和宫道路面。”月夕高兴极了,他的小脑袋瓜明摆着不想具体原因。 苏塘表情微征,压根就分析不出李筠是怎么想的,明明被这么丢了面子,走的时候脸色阴沉的那样,怎么还能涨宠爱值? -- 第62页 她可没月夕这么没心没肺,很快开了御书房的视角,但那地方空荡荡的,李筠显然没往那边去,又或者是还没走到。 等了好一会,李筠才到了,苏塘并没有乾午宫的视角,但皇上也正好往这边走,倒也算是运气好,听得了墙角。 他脚步如风,长腿挎步很大,身后的太监跟着都显得有些吃力,好不容易跟上了又不敢太接近,小福子沏了茶,伸手给他送了过去。 李筠坐在案前,虽翻看着奏章,但眉宇间的神色算不上好。 小福子斟酌着道:“皇上若是不待见苏塘姑娘,不若让她离了二皇子,也算眼不见为净。” 不待见她?是她不待见他吧。 李筠停下了手里的笔,眸光微微漾开,便早知道她衷心于秦婕妤,愚昧又不自知,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不愿意毁了她心里那片净土。 她能如此善待二皇子,那般善良温和,不全是为了她衷心侍奉的主子么。 他看她那般温柔对待皇子公主们的模样,便也不想解释。只是苏塘对他一成不变的抵触,始终让他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 扭捏过后,他还是决定由着她。 “话多。”于是,他便训斥小福子。 苏塘看了半天,还是没弄清楚事情原委,到底是帝王心海底针,她不免长长叹了口气。 旁边的璃清把刚刚一切看在眼里,垂下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塘察觉到她的异样,或者说从刚刚璃清回来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但她不说,苏塘也不会去问,她自己都够糟心的。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心累。 —— 说起来自从上次和璃清不谋而合的‘撕破脸’以后,两个人皆是有些生分,也不怎么搭话,璃清在有意识的排斥她。 不过苏塘也并不怎么在意。但这日傍晚的时候,璃清去太医院请太医给又发了烧的二皇子看诊时却迟迟没有回来。 苏塘用手摸了摸二皇子微微发烫的额头,不是很严重,但是小家伙睡眼朦胧的,显然是不舒服极了。 不对劲。 于是她往外看了一眼,去寻到杨嬷嬷,叫她照看一二,杨嬷嬷自从上次的事以后便负责了许多,她很快答应。 安排妥当后,苏塘便出了门。 “苏塘......姐姐。”清脆的声音传来,她乘着还算亮堂的天色看清了站在台阶上的长公主。 小家伙脸上有些泛红,小手放在腹前是姿态端正的,她似乎有些紧张,缓了一口气才走过来。 苏塘旋即朝她行了一礼,“长公主可是有什么事找奴婢?” “我……我是来还你的衾袄的。” 长公主示意下后面的人,宝秀便把洗干净的衣服递给她,叠的整整齐齐的,显然是被好好打理过了。 “多谢公主。”苏塘应道。 “不。”长公主鼓起勇气,小手卷着襦裙,“是我谢谢你。” 小家伙脸红透了,像是苹果似的,让人忍不住咬一口。长公主记得自己醒来以后便是在自己的屋子里,旁边没有一人陪着,唤了两声宝秀才来了,身旁也没有让她安心的气味。 叫来宝秀以后,却听到母妃罚她禁闭的话,所以好几天她都没能出门,今日一解禁足便来寻苏塘了,可她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找她,便找出这件袄,洗干净了才过来的。 苏塘便笑,“嗯。” 她见小家伙这么乖,还是手有些痒,抬起想揉揉,但还是及时制止了,不能没了规矩。 “奴婢还有要事,便先行离开了。”苏塘是真的有事,询问了长公主的意思。 长公主看着头上那只撤开的手,心里涌现了一丝失落。 她小声道:“你去忙。”又忍不住添了一句:“空了再来找我吧......” 苏塘一愣,再笑道:“好。” 尾音拉的很长,语调温和,嘴角的笑容也温婉动人,长公主撇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手脚无措。 苏塘是真有事,匆匆便告别了,出了颐和宫没两步,又碰上赶来的的安海,说起来两个人已经好长时间没见上了,苏塘没理由去尚书房,安海也没理由到内宫来。 “这么急匆匆的是......?”安海问她。 “璃清可能出了事,我这两天看她脸色很不好。”苏塘也算是有些急迫了,连手上的衣服都没放回去,“听说璃清以前和宫里几个大太监有些纠葛,我们刚离了秦婕妤便落魄了些,她难免被人盯上。” 这事也算是秦婕妤说给她听的,秦婕妤惯喜欢捡那些身处险境的宫女到她身边伺候,举手之劳的事便能换得这些人感恩戴德。 璃清便也是,她以前是伺候那些个阉人的。 安海皱了皱眉,道:“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去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虽然短小,但是明天双更! ——感谢在2020-09-14 20:46:24~2020-09-15 21:5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肉嘟嘟、3358905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嘟嘟 29瓶;三色鱼占、无花眼神暗了暗 2瓶;米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自从搬到颐和宫来, 她便很少出门。从颐和宫到太医院有条小路,及近,苏塘知道情况危急, 璃清定然会走这条小道。 -- 第63页 这路上没个夜灯, 她又没打灯笼,黑暗里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只有被月光掩映下树木的黑色影子,一阵冷风吹过, 那股寒意便从脚底蔓延上来。 伴随着树叶摩擦传来的‘沙沙’声, 很是诡异, 若是个胆子小的, 这时候早就跑走了。 安海突然拉住她的手腕,道:“你可知这位璃清......以前得罪的是什么人?” 两个人停在原地,苏塘细细思索了一会, “是敬事房里一个首领太监, 璃清后来到了长春宫, 似乎还有些纠缠。” 秦婕妤虽然喜欢捡人,但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别人的私事,所以璃清和那位太监似乎已经成了宫里头认下的对食,虽然苏塘知道,但是并不曾见过, 璃清也不愿意说,之前在长春宫的时候还算收敛,本来她都以为断了。 现如今…… 苏塘突然抬头,反问:“你今日怎会在这?” 安海显然是早就意识到什么,才问了这番话的,他道:“我遇见任远了, 他便是敬事房的太监,说是颐和宫二皇子高烧不退,身边的宫女也出了事,我正巧离得不远便来看看。” “糟了。” 苏塘指尖微蜷,是被人设计了,璃清走失,她幽会太监,全然不把照顾二皇子作为己任,恐怕现在颐和宫里萧贵妃已经到里面‘抓奸’了。 虽然宫里作伴的宫女太监并不少,但宫规是明确规定是不能私通的,这是把她往死里整。若不是她担心璃清出去,恐怕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先走……”安海也明白这意思,赶紧要走,但两人却依稀听得几声痛苦的喘息,交杂着粗重的喘息。 两人心里一顿,手脚及轻的从草地上踩过去,一处粗糙的假山掩着,但拨开杂草,便能看见里面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 苏塘忍着反胃的恶心。 “别管了,走吧。” 安海着急的低声对她道,就算这里发生了这些事如何,这处本就偏僻,别说会不会被人发现,就算被人发现了他们也断然不能在这里惹了什么干系。 可苏塘却看到李筠往颐和宫去了,现在和萧贵妃在屋子里斥责杨嬷嬷为何没一个宫女侍候。 “去找太医的宫女去了半天都没有回来,苏塘姑娘便去寻她了,实在是伺候二皇子的人不算多……”杨嬷嬷擦着头上的冷汗,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 “确实,奴才上次来也记得屋里的茶水还要苏塘姑娘去煮呢。”小福子道。 萧贵妃脸上的神情僵了僵,二皇子这边她确实只拨过来一个奶娘,可一个小孩子又需要多少人照顾呢? “确实是臣妾疏忽了,下次定然多叫几个下人来。” 李筠道:“去叫太医,把那两个擅离职守的宫女找回来。” 可一旁的娟淋却站了出来,她脸色的神色惊恐的很,“奴婢刚刚瞧见苏塘姑娘出去了,似乎还随着个男人。” 她这一话说出来,不止宫内的人,就连苏塘本人的心都猛跳了一下,看来对方便是非要把这个私会太监的名头挂在她头上。 眼下最好的方式便是赶紧走,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去,说是没找到璃清便是。 可明显娟淋就算不拉她下水也要拉旁人下水,她直接道:“奴婢瞧得她往哪走了,奴婢去寻吧。” 李筠神情都黯然了几分,周身威严的气质几乎把娟淋的脊骨压的发酸。 “你可别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小福子道。 “奴婢不敢。”璃清梗了梗脖子,但还是强硬道。 这娟淋到底是谁的人?苏塘却来不及细想那么多了,安海在催她,“走吧。” 她往里边看了两眼,“是璃清。” 苏塘捏紧了衣角,那被人侵犯的断然就是璃清,这处确实偏僻,但此时李筠却往这边走来,是旁边娟淋的指引。 安海去拉她的手,现在走还来得及,这种事扯到身上完全就是说不清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里面的璃清显然是被喂了药,连反抗都反抗不了,正被那太监糟蹋着,衣服领子都被撕破了,双目流着泪,身上的那东西和狗一样的乱咬,看的让人口里直冒酸水。 苏塘知道自己该走,但若是她一旦走了,这种煞风景的事情被李筠碰上了璃清死都是轻的,免不了一顿酷刑。 她心疼么? 她对璃清说自己最重感情,只有自己清楚这话几两重,有多不可信。 可是...... “你走吧,有人来了。” 苏塘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能挡一时是一时,她出颐和宫的事能那么快被人知道,定是有人时时把眼睛盯在她身上了,就算不是她也会是璃清。 到底是因为她和李筠的闲话惹了宫里头妃子的不悦,还是别的什么,苏塘现在不清楚,但若是璃清出了事,她也不会好过。 “你疯了吗?”安海看得出苏塘眼里的意思,震惊的问。 “这些天的传闻你听了么?”苏塘有自己的计量,“他们说我狐媚子讨皇上怜惜的事。” 安海动了动唇,他自然是听过的,而且他听得远比这些难听多了,苏塘不出颐和宫被萧贵妃罩着,但外边可不是她的避风港,传的话很是不堪入耳。 皇上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捉摸不透的,所以他今天来颐和宫也不只是听了任远的话。 “你想怎么样?” -- 第64页 苏塘朝里面看了一眼,不可言传的意思便顷刻让人醍醐灌顶。 “你疯了!”安海额角都冒出了青筋,凸凸的在跳,他死死的捏着苏塘的手腕,“你给她抵了罪,你可知私通是什么?会死人的!” 苏塘缓了一口气,“若是他逼我的呢?” 安海不断的摇头,不管是不是逼得,就算她是被委屈的那方,就算皇上一时怜惜她不让她死,那苏塘的清白呢,以后在这宫里会怎么被说? “我便能借着这理由离了二皇子身边照顾,皇上也不会......” “不行!” 安海眼睛都有些发红了,“你真的疯了苏塘,什么我都能帮你,但我不能看着你毁了你自己,你……” 他声音都在发颤,“你怎么这么不择手段,那里面的什么人啊,你帮了璃清,断然皇上见你可怜捡回来一条命,又厌弃了你,可以后伴随你的是什么,你连脸面都不要了吗?这宫里不比别处,唾沫星子便能淹死你!” 他这般撕心裂肺的话说出来,让苏塘自下而上传来一阵酥麻,她动了动唇,又不知说什么好。 感觉到颐和宫那边萧贵妃跟着皇上直接是朝这边来了,他们现在走也走不掉了,苏塘心一横,道:“那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蹲下身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朝安海看了一眼,“起码先解这燃眉之急。” 这么说,安海终于是放了手,苏塘便转身朝着里面走。 璃清神智不清,她身上的太监口水臭的要命,和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这人露出满口脏臭的黄牙去亲她的嘴,其实她早就习惯了,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在眼睛里发烫,迷糊了视线。 忍吧,就几年了,就几年她就能出宫了…… 可下一刻,身上的太监却顿然一僵,瞳孔睁大,不到半响,便贴着她的身子往下掉,不一会倒在了她的脚边。 璃清愣住了,一会又使劲的眨眼把眼睛里碍事的雾气抿了,在一片暗黑中已经依稀见得那张轮廓优美的脸。 那张她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这里却并不让她感动,随之而来的是被发现难堪的屈辱。 她想说话,可被下了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靠着假山石支撑身体。 苏塘压根不理会她,把手里的石头扔了,再和安海商量着先把这太监拖走,断然不能让人发现蹊跷。 苏塘心里算着时间,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太监抬到隐蔽的地方。 安海瞧见那人的面孔时倒是顿了一下,明显是认识的,但现在苏塘已经没有时间询问了。 月夕便提醒她人快要到了,苏塘皱着眉看璃清,她身上这些红痕和衣衫不整明晃晃的告诉人些什么,再说那太监藏的不算隐蔽,若是人仔细查,便很轻易能看出门道。 她对璃清道:“你安静点。” 璃清略张小嘴,但这话便是提醒她,有人到这来了,她又合上咬着舌头,脸色都白了。 “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和这人私通,下场是什么清楚么。”苏塘还是叮嘱了一句,她心跳略快,这是包庇,她顶多被罚,璃清丢的便是一条命。 在这宫里一条宫女的命算什么,但是却是她们再宝贵不过的东西,丢了命便什么都没了。 再没时间多言,苏塘便要往外走,安海犹豫了片刻,也随着她走。 “我陪你。” 他与其到时候被一同揪出来,不若在外面护着她,倒显得清清白白。 “好。”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大概要到凌晨了吧,我把这个情节写完哦~ —— 感谢在2020-09-15 21:53:08~2020-09-16 22:1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羽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这地方真算是宫里比较偏的场所了, 就连小福子都觉得脚板底踏着脏得很。 娟淋道:“奴婢见他们朝这边走的。”又不动声色的开口,“其实宫里早有听闻说,伺候二皇子那几个人不干净……” 李筠直接是停下了脚步, 侧目看她, 像是在看什么蝼蚁似的,又是淡漠又是微讽。 小福子也道:“她们干不干净咱可不知道,只是你这张嘴瞧不得干净的影子。” 这话把娟淋说的心尖都在发颤,她大脑有些发晕, 想把刚刚说那话的自己嘴打烂, “奴婢嘴贱, 是奴婢嘴贱......” 李筠觉得聒噪, 他微眯了眼,娟淋便不敢出声了,耳边倒是清净了, 但那如绕线般乱的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萧贵妃也是随着的, 但她却并不为娟淋开口, 今日之事算是拜她所赐,她心里知晓,然并不作声。 这事说起来还怪荒唐的,为了抓一个宫女私通,皇上和贵妃都惊动了, 这宫女也是好大的本事。 可小福子心里清楚,这苏塘姑娘现在搁在皇上心口上就是不一般,她虽未封位分,但小福子记着昨个晚上皇上回了乾午宫,似是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厌恶又如何?” 显然这是想了很久才说的,皇上乐意苏塘姑娘, 哪怕让苏塘对不起秦婕妤,哪怕苏塘心里头不念着他。 他是皇上,是这宫里头的主儿,便没有什么迁就的道理,是以,今天刚传来颐和宫二皇子闹了高烧的消息,皇上便来了。 -- 第65页 但一来,便出了这事。 小福子就觉得奇怪,怎么每次皇上起了什么劲想亲近亲近苏塘姑娘,总能碰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来打搅呢? 他正寻思着,便看见两个人影过来了,正是是苏塘,旁边的那人......小福子眯了眯眼,才看清楚了。 安海? 他也算是见过几次,有印象,是尚书房那边的,他眼睛咕噜一转,心想还好是个太监,若真是个男人...... 苏塘瞧见皇上便行礼,她面上倒是毫无心虚惊慌可言,只是略微讶异,没想着会在这地方碰着皇上。 身边的安海亦然如此。 见小姑娘本本份份的,倒不像是被抓了奸的模样,好歹还是让人微微提起的心放下了些。 小福子在李筠耳边道:“那是尚书房的领事,听着以前似乎是和苏塘姑娘一块的。” 李筠上下在安海身上扫了一眼,神情意味难辨。 “怎么到处都找不着影子,不知道二皇子病了么?”萧贵妃平静道。 “奴婢是出来找太医的,二皇子病重却久久不来,奴婢着急。”苏塘从容解释。 “有人说你和太监厮混在一起,可当真?”萧贵妃瞧了眼安海,模样确实清秀标志,有股子沉稳书卷的气味。 可惜是个太监,若真是个男人,这苏塘哪能这般气定神闲。 安海很快道,“奴才尚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不过是遇见帮忙搭了把手罢了。” “你一个尚书房的,何至于要给内宫宫女搭把手。”娟淋声音很小,但还是出了声。 “安海同我要好。” 苏塘这话一说出来,场面便寂静了三分,安海脸色微征,不一会居然脖颈上有些薄红,但他也不出声说不是。 更别提旁人的脸色了。 苏塘顶着上头李筠直勾勾的视线,豪不退却,“奴婢本就和安海一同在宫里长大的,关系要好些,竟不知是触了什么宫规么?” 她面上表情有些困惑,似乎真是不解,跪下身来,“奴婢惶恐。” “倒是感情深厚。”萧贵妃嫌火不够旺,又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娟淋说你......与旁人私通,总要核实才是。” 娟淋顿时站不住了,膝盖弯曲下跪,“奴婢不敢妄自乱说,奴婢是真有见着这些人做些肮脏的勾当的!” “口说无凭,你有何证据?”苏塘垂下眼睫,“若奴婢真与安海私通,应当偷藏着才是,怎会被你瞧见了,这么广而告之?” 娟淋双目发亮,“不止你,还有那璃清,奴婢知道她与敬事房的太监有私情,勾肩搭背违背宫规,你不是去寻那璃清了么,又怎会一个人回来?” 娟淋明摆着非要把这盆脏水扣在苏塘身上,苏塘想到不远处尚且躺在地上的璃清,还有那半死不活的太监,一旦被发现后自己的处境,缓了缓心神。 “你怎知我是去找璃清的?”苏塘皱了眉,不解道。 她一开始说的可是找太医去的,又不是说去找璃清,娟淋脸上顿时难看了很多,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二殿下眼下发了高烧,奴婢们心头焦急,便去太医院寻太医去了,刚刚安海才找奴婢说是皇上请了太医,殿里头又没几个伺候的人,便赶急赶忙的回来,怎么便成了私通了?” 苏塘又忍不住微颤,“娘娘,且不说这事是真是假,璃清有没有私通,二殿下现在正病着呢,不知道可有照料的人在?” 哪会有呢,刚刚就留了奶娘在哪,听着娟淋的指示可都来了,可萧贵妃再一联想到刚刚小福子说自己扣的那番话,登时有些脸上发疼。 “奶娘在。”她只好道。 苏塘微颤了唇,眼里带着几分酸涩,像是在说‘抓个宫女私通都比照顾二殿下重要?’ 娟淋见她转移话题,捏着裙角咬牙切齿道:“别听她扯别的娘娘,她心里有愧,她......” “闭嘴!” 萧贵妃也知道自己行事失了偏颇,别说现在苏塘这副没事人的模样,就真是那不相干的宫女与人私通了,又与苏塘有什么关系,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心里不禁恼了起来。 “娘娘......”娟淋身子都在发抖。 李筠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他这么介意宫女私通做什么,他皇儿都病成那样了,还有心管这些个小事? 他甩袖道:“不知轻重缓急。” 便离开了。 娟淋人都傻了,站在原地脑袋嗡鸣,萧贵妃冷笑:“以后不必入颐和宫了,造谣生事,去慎刑司待些日子吧。” 她怎能不知这宫女是来兴风作浪的,可成功便罢了,可现在呢,皇上那句‘不知轻重缓急’便像是对她说的似的。 娟淋瘫坐在地上,懵了。 等着人走的差不多了,安海才对苏塘低声道:“你去吧,剩下我来处理便好。” “嗯。” 苏塘放心于他,看了眼昏暗的天色,才好不容易松下一口气,但凡她刚刚表露出一点紧张心虚,皇上往前进了半步,她那套说辞,便顷刻崩塌。 半响后,她想了什么,又拉住安海,“安海介不介意我那样说?” “......”安海脸红了红,有些结巴,“不......不会。” “那若我叫安海把咱们的关系传出去,介意么?”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啦,明天,哦不是今天晚上再见啦~ -- 第66页 —— 康康新预收,求个收藏~ 书名:权臣他实在是瞎 文案: 《掌心娇宠》讲的是一朝女主重生,后悔莫及才知前世所托非人,唯有一心一意待她至死不渝的永昌侯世子才是真爱,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双双奔向甜蜜结局的小说。 阮白白穿入其中,眼看着桃花肆意下那回心转意的女主送世子爷手帕情动的模样。 她跑过去拉扯:“啊呀长姐,这不是你刚刚送给太子不要的破烂货吗?” 回心转意痛改前非?姐姐告诉你迟到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她挑拨离间不断作妖,终于女主没了万千宠爱,双目惊恐不可置信,她踩在她身上嘲讽的笑,“你给他什么了他就得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你也配?” 奈何做戏太深,被身后的男人抱起护在怀里。 他宠溺无奈的道:“和她置气做什么,当心脏了鞋底。” “……” 她该怎么解释一开始她只是想把这个恋爱脑救回来,而已。 “怎么了夫人?” “……没事。” 戏都演完了,还能怎么办凑合着过呗。 第四十一章 今日之事闹成这样, 就算苏塘嘴里说着和安海清清白白的,但不免口口相传会传成什么样,倒不如就这么应着, 不管这害她的人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逃不过是看她和皇上的闲话生了心思。 可若是这事真被这么传了,那人或许会任由滋长,从中加以阻碍,就算皇上再想做什么也得增生顾虑。 和太监搭过伴的人, 若要强立为后妃,未免太过不成体统, 不说嫔妃,便是太后也会把这事压的死死的。 “不算传, 不理会便是。”苏塘瞧他神情,若是安海不愿意,她绝不会任由这事发酵。 但不予回答就代表是默认, 眼下她和安海也算是关联到了一起,但苏塘并不想避嫌。 安海心神混乱, 好一会才道:“我不介意,只要你好, 我......我皆能接受。” “嗯。”苏塘叮嘱, “最近小心些,别在出了错处便是。” “我知道的。” 安海答完便准备离开,小姑娘却拽着他的袖子没有松开,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苏塘扯出一抹微笑,看着稍微有些苍白,显然是刚刚的事情叫她有些紧神经绷, 一时间没能缓过神。 她道:“谢谢。” 这天儿也算是有些冷,极弱的柔光让安海瞧不清她的眉眼,但他却抬起手,准确无误的屈指敲在苏塘的头上,把苏塘弄得一懵。 他低声道:“下次,不许说这话。” 可凶。 这一幕走的不远的小宫女瞧见了去,她眸光微暗,好一会才踏着步子走了。 安海离开,苏塘回头去看,见那宫女的背影颇为眼熟,她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玩味来。 这萧贵妃身边,还真是如狼似虎。 颐和宫可不是什么避风港,怕不是被对准的靶子,不知道多少人把眼睛架在这里,她怎么会觉得这处能让自己过得安心呢。 她怎么忘了,这些日子皇上这么多次来看二皇子,不单单是对她,这也宣誓了二皇子现如今的地位,谁还会把他当个弃妃的子嗣?无关痛痒? 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场,萧贵妃这个作为照看他的妃嫔更是成了戏台中央的人,又怎么会高枕无忧? 苏塘觉得设计这件事的人不一定是针对自己,许是另有所图...... 她抬眼朝颐和宫看去,瞳孔里零碎的星光晕染了光亮,她终是抬起脚步,朝里走去。 等到太医终于来了,给二皇子看了病,折腾到了半夜,李筠听着说是没多大事便算是垂了眼睫,这么些天他也算是见了二皇子次数多了,终归是血脉至亲,也还算是喜欢这个孩子。 手指掠过小婴儿的额头,不轻不重的,只是试了试温度,还是有些发烫,也不知道这嫩弱的皮肤之下能不能抵抗得住这苦难。 他道:“好好看顾着。” 杨嬷嬷自认为自己不配被李筠提到,倒是萧贵妃开了口,“臣妾自然会记得的。” “朕不放心你。”李筠抬头看她。 这话说的萧贵妃脸色都白了三分,她扯着脸笑道:“臣妾确实前些日子忙的昏了头,疏忽了二皇子,但接下来臣妾会尽心尽力照看的。” 李筠倒是没理她,转头去看苏塘,他道:“既然那般在乎二皇子,便好好的待他,别惹事了。” 小福子心尖微跳,皇上这便是放弃苏塘姑娘的意思了?要她一心一意的照顾二皇子? 苏塘有多抵触李筠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皇上一向是越挫越勇,可今天这‘私通’的事,虽没有证据,难道…… 苏塘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又道:“奴婢自是尽心竭力护二皇子长大。” 李筠瞧了一会她,抿起薄唇,“谨记就好。” 如此,众人便是明白了,这苏塘怕是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以后或许就是二皇子身边最为心腹的宫女,没了再往上爬的机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了很晚,李筠甚至不愿意在颐和宫住下,提灯回了乾午宫,萧贵妃也没多待,她面色倒是不露尴尬,叮咛了几句就回了主殿。 苏塘倒是没想到李筠这么果决,不过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李筠断了这个心思,她身上的焦点便少了一大半,可喜可贺。 -- 第67页 那边颐和宫主殿里,萧贵妃进了门内,带来的寒气如实质性的到了苏塘脸上,她能感觉到,萧贵妃其实是极度压抑着脾气。 倦夕给她脱下外衣,宫女们又打了水来给她擦了擦了擦手,她坐在梳妆台前,阖眼似乎在调整着自己的思绪。 “娘娘,明个可要调几个宫女去伺候二皇子?”倦夕一边帮她取下发簪一边小心翼翼的问,“皇上很是在意二皇子,说不定是内务府主动拨去的,倒不必要我们太操心。” 香炉内的幽香往外溢散,像是白雾般又软又柔,离远了便散尽在四周,置身于室内的人闻入肺里,满身通畅。 萧贵妃道:“那便由着内务府去吧。” “明明是个冷妃的孩子,怎么偏偏得了皇上的喜爱,果真是皇子更讨喜些么?”倦夕越想心里越呕气,“要奴婢说就是因为那个苏塘,现在皇上倒是不要她了,反而对这孩子起了怜爱,害得咱们里外不是人。” 果真是皇子就更讨喜些么? 这话仿佛在萧贵妃心上捅了一刀,她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寒冷,可是很快又掩饰了下去,她拿起妆台上的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散下来的发丝。 “若是娘娘当年生的也是一位皇子,再得皇上喜爱,那会受这般委屈?”倦夕忍不住道:“皇上眼下又不来宫里,全拜那边所赐!” “住嘴。” 萧贵妃愈发觉得头疼起来,几乎要叫她晕厥过去,下一刻又有宫女进门来,说是长公主求见。 她忍不住抬手去按太阳穴,又叫人进来,说起来自从上次因为画的事罚了长公主以后,母女两已经好几日都没见了。 长公主一进门便规规矩矩的给母妃行了礼,道:“母妃,儿臣上次......咳咳咳。” 那股熏香的味道愈发浓烈了,几乎一吸入口鼻中,她便忍不住的咳嗽起来,眼睛里都带着一层水汽,恳切的看着萧贵妃。 可萧贵妃却道:“既受不了,便出去吧。” 这安神香是来治她的偏头痛的,她现在头皮里是钻心刺骨的疼痛,又怎会还像以往那般迁就长公主? “本宫乏了。”她疲倦的道。 “母妃......”长公主咬了咬唇,又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萧贵妃瞧着她实在是有些气,一时忍不住道:“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母妃么?本宫养你这么大废了多少的心血,你又不是不知本宫平日里有多少公事缠身,又不是不知道本宫头疼的毛病,从不见得你陪伴一刻便罢了,怎么还这般不懂事?” 这一通话落在长公主身上,让她小小的身体忍不住颤了颤。 她不过是刚刚解了禁足,她想来找母妃说说话的,不想和母妃有隔阂…… 倦夕见萧贵妃气成那样,忍不住出声道:“长公主快回去歇息吧,天色不早了,娘娘现在实在是乏了,不若明天再来。” 长公主又咳了两声,抬头看了眼面色冷漠的萧贵妃,没走,“儿臣不是刻意来打搅母妃的,是......” “既然知道,便走。” 萧贵妃头疼的几乎要炸裂,根本就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没了那个心力。 长公主咳的声音更大了,眼角湿润,她终于是转了头去,离开了。 苏塘瞧着小家伙失魂落魄的背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巧璃清又回来了,她倒是不看着狼狈,只不过脸色很差。 两个人对视了一瞬,璃清又撇开了眼睛。 “照顾着二皇子。”苏塘也不提旁的事,是对她吩咐道。 “我知道。”璃清应了声。 接着苏塘点点头出去了,到了小厨房,手脚利索的拿食材出来,烧好火候又熟练的把东西处理着,不一会一道精致的糕点便出炉了,苏塘自己研究出来的,还给它取了个名,叫‘糯棉糕’。 做法简单,吃起来也是软软绵绵甜甜的,她把东西放好,便去找长公主了。 宝秀把她揽在外头,苏塘便道:“公主殿下之前让我找她来着,得了空我便来了。” 确实是长公主让她来的,宝秀也不好拦她,只说:“公主现在不让人进去。” 她表情很是为难,刚刚长公主去了萧贵妃殿里,里面的事她算是听了个明白,长公主心情很是不好,便把她们都赶了出来,不让人陪着。 “我把东西送进去便出来吧,再说公主一个人在里面,万一出了什么事了就不好了。”她目光有些担忧。 宝秀一想,确实是,贵妃和公主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闹的这么凶过,萧贵妃虽然心里不是很喜欢长公主,但也不会说那么严厉的词,这下是真把长公主伤着了,但难免小家伙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你进去看看公主,若是不闹便说些好听的。”宝秀说。 她知道长公主对这个宫女有几分好感,便也不拦了。 于是苏塘便入了屋内,微弱的烛光下,只见长公主趴在案上,及其小声的啜泣着。 作者有话要说:节奏好慢。 所以准备从明天开始日六啦,在晚上十二点之前更新,努力粗长~ —— 感谢在2020-09-17 01:52:43~2020-09-17 23:3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酥酥 30瓶;璐璐king、小满 1瓶; -- 第68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在苏塘的印象里, 长公主算是个很要强的孩子,从不在人前露出薄弱的模样,虽然是个公主, 但在功课方面并不比大皇子差,甚至过犹不及。 就连现在哭的时候,都是隐忍的,不放开声的,退散了宫人独自难过的。 苏塘停了脚步, 本来有些话想说,可像是卡在了喉咙里, 缄默无言。 她不露痕迹的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转身准备要走,但还未行几步,身后便传来长公主稚嫩颤抖的声音。 “姐姐......” 于是, 苏塘便止住脚步,慢慢的回头, 一刚开口准备说话呢,便扑上来个小人的身影, 她小步跑过来的, 很快在她面前稳住脚步,抬头看她。 苏塘便自然蹲下身来,成了平视的模样, 小家伙眼角睫毛还是湿润的,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的,她要抬起手去擦,苏塘便从腰间取出一块方帕, 先一步给她擦。 于是小家伙的手便不自觉的扯着她的袖子,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再哽咽的咬紧了牙关。 “公主殿下哭起来也像个小美人似的。”苏塘一只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一边道:“奴婢给您带了糕点来,公主哭累了再吃点,当心饿着肚子。” 长公主被她这番言辞给说懵了,干巴巴的开口道:“我......我不哭,没有一直在哭。” 苏塘便笑,“奴婢还以为公主是不会哭,就说嘛,公主殿下感情也很丰富呀,才不像她们平日里说的那般刻板呢。” 长公主原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听她这么说,又忍不住掉眼泪,“我不想哭的,就是忍……忍不住。” “奴婢知道公主性子坚强,才不和那些人一样哭哭啼啼的,那咱们悄悄的哭,不让旁人知晓便是。”苏塘手往下移,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便是奴婢和公主的秘密,好不好?” 长公主眼泪不停的掉,但她似乎已经没了刚开始那般压抑,小声的嘤咛着,又道:“姐姐可......可不可以抱抱我?” 下一刻苏塘将食盒放在地上,张开手把小家伙抱了个满怀,长公主平日里虽然性子不是很软,但抱起来却是软软的一小只,她比大皇子高些,但半蹲着便刚好能搂着她的肩膀,小脑袋支在她颈窝里,还在不断的流下来泪水。 苏塘也不出声,就这么抱着她,温和的一下一下抚拍她的后背,亦能感觉到小家伙落在她身上的泪水,湿润的。 长公主渐渐的也就不哭了,她两条细瘦的手臂抱着她的肩膀,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苏塘身上,又能感觉到苏塘柔软温和的怀抱,带着股淡淡的温馨的香味。 她明明不想哭了,但还是不想撒手,苏塘姐姐的怀抱好温暖,可这样赖着她的自己是不是太过无礼了? 想着想着又觉得耳根子发烫,可还是没松手,小声道:“我是不是重了。” 耳朵边是一声轻浅的笑,“不重,奴婢觉得公主软的很,抱起来很舒服。” 长公主觉得耳朵更烫了,又不自觉的把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似乎是真想把自己变得软一些,让苏塘抱的更舒服。 苏塘是半跪着的,腿确实有些僵硬,隐隐发酸,但尚还可以忍受,过了一会,小家伙终于还是恋恋不舍的放了手,苏塘又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奴婢擅自进来,公主可会责怪?” “没关系的。”长公主很快道,还有些急,“我只是不想让旁人瞧见……” 苏塘又忍不住笑:“那奴婢不算旁人吗?” “嗯。” 长公主乖乖的应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灿若繁星的看她,脸上异常红润,也不知道是不是哭的。 苏塘一征,又揉了揉她的头,“谢谢公主,奴婢受宠若惊。” 长公主心思细腻,不一会便察觉到她姿势的问题,认真道:“姐姐起来吧,这样腿会酸的。” 如此,苏塘才起身,她牵着小家伙到了案前,把食盒放在上面,掀开盖着,“这么晚了,公主应当早些歇息才是。” “我刚刚,去见了一次母妃。” 苏塘倒是没想到她主动坦诚的说话,便顺着说:“娘娘刚刚从二皇子处回来,想必多是疲惫。” 小家伙抿了唇,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皇子整日哭闹的。”苏塘忍不住叹了口气,“哪像长公主这般乖巧。” 虽然有哄长公主的意思在里面,但苏塘说的是实话,二皇子确实难伺候,身子骨本就不太行,想必是之前和秦婕妤怀胎那段时间受惊体虚脱不了干系。 倒让她整宿都睡不安稳,平生些心浮气躁。 面前的人一听这又低下头去,母妃说自己不懂事,她怎会乖呢,可是苏塘姐姐不这么想,那便让她觉得自己很乖吧。 “是和贵妃娘娘闹了什么误会么?”苏塘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长公主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块,才道:“母妃那边的味道让我难受。” 是那熏香? 苏塘对那熏香有些怀疑,但没想太多,这下便问,“听说娘娘一直在用一款安神香?” “嗯,是倦夕姐姐在民间找的一种偏方。”长公主道:“母妃用的很勤,可我受不了那种味道,一闻着便忍不住咳嗽。” 长公主的语气听着有些失落,苏塘敛去眼底的神色,笑道:“那公主勿要伤了身子才好。” -- 第69页 小家伙一征,再迟缓的点点头。 又和小家伙多说了几句话,哄着人犯困了苏塘才准备离开,长公主拉住她的衣袖,怯懦的喊:“姐姐......” “奴婢下次再送糕点来呀。”苏塘笑了笑,承诺出声,长公主这才乖乖点头,让她走了。 看来没错,这个倦夕确实是旁人的探子,可那娟淋不也是么? 苏塘觉得好笑的很,萧贵妃身旁两大贴身侍女,都是旁人的爪牙毒蛇,一瞬间便能咬住她的脖颈,叫她死不瞑目。 那......李筠的人呢? 苏塘思考了半天,倒是从脑海里筛选出几个人来,想了又想都得不出个结果,便作罢了。 —— 这几日后宫倒还算热闹,乾午宫的人忙里偷闲,竟在殿前说着闲话。 小福子的干儿子伸了个懒腰,“我怎么觉着皇上好几日没去后宫转悠了?” “也没几天,再过几日不是二殿下的满月了么?”下边人说:“自从上次颐和宫那事后,皇上心情能好么?” 干儿子叹了口气,“也不知怎的,总是压得很。” 也是自从那日从颐和宫回来了,干儿子便察觉到皇上边上的气氛不太对,总有些阴郁的,他在里头候着都觉得心里闷得慌。 “给你说个趣事。”那人贼眉鼠眼的说话,倒让他起了劲。 “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二皇子边上那长得如花似玉的宫女?” 干儿子立马反应过来,“苏塘姑娘?” “对对对。”那人笑的愈发贱了,“内宫里都传着说,她曾经和尚书房一太监做过对食!” 干儿子瞳孔都缩小了几分,被这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给砸懵了圈,他皱着眉问:“这话可别瞎说,污了人家姑娘清白。” 这人那天没跟着去颐和宫,那时候苏塘姑娘可说的是跟那安海只是关系好些,怎么就成了对食了? 那人一听自己说的话被驳了一下,又据理力争起来,“我能怎么瞎说?不然皇上怎么这几天没去颐和宫,前些日子那般说那宫女美若天仙,皇上都没收,现在这般抵触,这消息几分真假你还辩不清么?” 干儿子心说你这道听途说的能有我这当事人来的消息还准确?刚想回怼一声,脑袋就被敲了一板栗,只见他干爹站在后头一脸怒气的朝他瞪着眼,那身后站着的可不就是皇上么? 当即膝盖一软,跪下了,干儿子直接给自己掌嘴,啪啪两耳光都不带放水的。 “奴才背后嚼事实在是嘴贱,请皇上息怒。” 他嘴皮子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也就身后那人征了征,才慢一拍的跪下来,可还没说两句话呢,小福子便先教训了。 “长本事了是吧?御前便管不住这张嘴,尽说些不该说的东西污了皇上耳朵,你把自己当传令兵了?用得在这拐弯抹角的给皇上递小道消息。” 小福子嘴里一通训斥,都骂在干儿子身上,他低三下四的应着声认错,但旁边那人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 小福子骂够了,便转朝李筠道:“都是这不孝子没个规矩,嘴里认了错也不知下次能不能记牢了,奴才定还会好好教训他。” 李筠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干儿子说话,也正好刚刚说的那些他听的明白,也不是这干儿子说的。 他眼睛一扫那说闲话的太监,淡声道:“这么爱嚼舌根,在乾午宫还真是屈才了。” 那太监急了,他也算是这乾午宫里头不大不小的首领,怎么能被这么一事赶出去,急忙求饶,“皇上息怒,都怪奴才说话不中听,奴才该死......” 这叫什么事? 他觉得皇上犯不着为一个没了清白的宫女那么气,就买个惨求饶,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伺候皇上这么久了,不可能就这么被赶走。 可一下秒,皇上就说:“饶你不死,但看着烦,滚吧。” 小福子撇了一眼这小太监,人都给整傻了,这下才知道一声一声的叫起来,哭着求皇上息怒,可皇上哪会听他的。 原就因为颐和宫那事皇上心里不快活,他原来还怀疑苏塘姑娘的清白,特意叫下边的人去查了查,就知道这苏塘和安海三年都没见面了,最近才联系上的,从前也不曾传过什么闲话。 明明就是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却被这么说,皇上又想着她,能不怒么? 那人再怎么嚎都没用,很快便被人拖了下去,单单离了乾午宫可不行,还得吃一顿板子。 李筠本来是出来透透气的,却被憋了一口闷气淤积在胸口,直接就转头回去。 干儿子见皇上走了,才敢抬头看小福子,“谢谢干爹,您就是我亲爹。” “要不是看你小嘴会说话,我都懒得管你。”小福子道。 “我就知道干爹最疼我。”干儿子赶紧上来说着好话,“干爹刚刚骂得可真好听,儿子听着舒服着呢。” 小福子笑骂了一声,正准备走了,干儿子才道:“干爹,儿子弄不明白苏塘姑娘的位置,咱们到底要不要在皇上跟前避嫌?” “避嫌?”小福子拿眼睛瞅他,“你只看见表面的,皇上那日的意思是不会给苏塘姑娘名分,说是她不识趣,又不是心底没她了。” 小福子一开始也是觉得皇上没那个心见苏塘,可这两天他算是看明白了,李筠压根就没放下,也就嘴上说说,要知道苏塘姑娘可是变着法儿的离皇上远,那皇上是什么人,怎么还要去贴她不成? -- 第70页 所以这两天缓和缓和呢,也不去后宫看旁的妃嫔。 干儿子恍然大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懂了。 “你啊,要学的还多着呢。”小福子又吩咐道:“你平日里多看着她些,不说帮衬,总之不能得罪便是。” “是嘞。” 至此小福子就回到李筠旁边,给他研着墨,李筠抬手抬手沾了沾,在奏书上写了几个字,笔力遒劲有力。 他批了好一会,再抬眼看小福子。 “你倒是挺会揣测朕的心意。” “哟。”小福子心头一跳,赶忙道:“奴才那能有那本事。” 李筠身上的气势压得他身子有些紧绷,但他也不敢承认,就那般无辜的站着,汗都出来了也不松口。 不一会,那嫡亲的干儿子进来恭敬的端上送上茶水,临走还说了一句,“皇上,外边说是这几天长公主功课进步了不少,您不得去看看?” 他干爹刚走的时候颐和宫的人就来了,传了这话,他一顿思量,很快选择了给人说道说道。 只是这话刚说完,他那亲爹就冷眼看了过来,他一阵不解。 李筠一笑,“赏吧,朕就不去了。” 干儿子一头雾水的走了,只觉得他干爹扫视自己背影愈发寒冷。 小福子心里暗骂这不孝子,前脚刚点拨了两句,后边就给他活学活用是吧? 他啪啪抽自己俩耳光,哭丧着脸道:“奴才错了。” 来御前的倦夕回了颐和宫,把实况一说,萧贵妃倒是不显恼怒,但被苏塘听在心里不是个滋味。 怎么二皇子生个病就来,一到公主就这么敷衍? 她是不知道乾午宫里头的事,只觉得这番情况下怕是萧贵妃要更对长公主不好,她也不是真的操那闲心说见她们母女不亲近心里膈应,她就是单纯觉得长公主可怜。 这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被璃清逮着问了句:“怎么了?” 关了技能耳边清静了,她揉了揉眼睛,道:“昨天晚上闹的太晚,累着了。” 璃清看了一眼二皇子,这时候正午睡呢,每天晚上都是日夜颠倒的过日子,这些天还好,内务府调人来了,前些日子更辛苦些。 听着外边的的风声,门口守着的人很安静,似乎是些个正直乖巧的,可璃清却压低了声音:“我觉着这里面有不干净的。” 苏塘哪能不知这内务府的安排的都是什么人,她又不是主事的不能自己挑,不是给什么就接什么么? “不闹事就行。” 萧贵妃手里面有个奶娘,其他的人她也不管,苏塘觉着萧贵妃对二皇子的态度模棱两可的。 之前她倒是能理解,本就是个没娘的被厌弃妃嫔的孩子,给他两口饭吃一条活路都算是菩萨心肠,可是现如今呢,二皇子还不够她重视的么? 苏塘觉得,这萧贵妃看着大度,但其实不然,她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皇后需要有包容心,她努力去做,但做不到。 就像皇上为了二皇子训斥了她,她心里其实不好过,也不想亲近这孩子。 但她不想亲近,旁人可不是。 这几天杨贤妃送来了好多东西,说是提前给二皇子的满月宴备着的。 杨贤妃此次膝下无子,二皇子于她确实是个香饽饽。 苏塘已经筹备着要不要换个地方呆着了,这颐和宫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被牵连了引火烧身可算是倒霉了。 所以她也算是和和气气的,等着看杨贤妃能不能救她出这个深水坑,口头答应的特别漂亮。 不过这些都得等到满月酒之后,现在她听李筠的,不闹事。 璃清听着她这话不做声,过了一会又道:“这里头有个秦家的人,你见过没?” “?” 苏塘疑惑,秦家?秦婕妤的母家? “是留在宫里接应外边的,不在长春宫做事。”璃清看她显然是不知道,便慢慢解释,“这事一开始只由青罗接应,后来青罗没了,秦婕妤便让我做。” 苏塘也是知道的,但深宫不比外边,秦家的手伸不进来,她也没管,倒是没想到跑到这来了。 “她想做什么?” 璃清默了默,才道:“暂时不得知,只是听她说,这次满月宴,秦家会有人进宫。” “是进外宫还是进内宫?” 她这话一说,璃清愣了愣,半响后才道:“秦婕妤有个妹妹,确实到了适配的年纪。” 苏塘沉吟了一阵,那这宫女到这来干什么,难不成觉得那人封了位分以后会到颐和宫来住?那也不至于这时候到二皇子这来。 想了一会,苏塘才道:“她们想把二皇子要回去,九嫔之上才能养,秦家这么大口气,便觉得一定能封上这种高位分?” “许是有什么别的法子......” “也罢。”苏塘想了一会便不想多想,只道:“她们要是有本事,把咱们接出去也好。” 秦家不秦家的可不关她的事,她和秦婕妤的仇已经了了,不会祸及满门。只看到底是杨贤妃厉害还是这秦家人有法子,只要祸不及她们,随着闹。 话说到这才算是终止,两人便一齐陷入尴尬里,上次那事结束后,璃清闭口不谈,苏塘也由着她不说,但一到两人沉默的时候,气氛就怪的很。 她们乘着空隙做点东西,手上的有活便低着头做,显的挺忙的,倒不会不那么尴尬。 -- 第71页 苏塘觉得没什么,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但璃清内心已经悄悄转变了些。 “上次,谢谢你。” 终于,璃清算是开口了,她不是那种一直逃避的人,但苏塘帮了她,这事是真的。 苏塘笑了下,“没事,我说了我这人重感情。” 璃清瞧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瞧着倒是挺干净纯粹的,但到底有几分真假,她辩不清,于是她说:“宫里面,感情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苏塘却不回答她,低着头做自己的东西。 前几天见长公主有些在意旁人玩的玩具,苏塘便试着自己做些个玩玩。 “后天便是二殿下的满月,听说内务府的人已经置办起来,也算是苦尽甘来。”璃清手上动作不停,她以前的姑姑在广储司当过职,她手巧学得会,便算是懂得些皮毛,几下便织出一个小巧的小老虎来,颇为精致。 “苦?”苏塘照葫芦画瓢的乱串了串,但是倒是颇为难看,她面露难过,放下后又道:“怎么会苦。” “皇上看在你面上,自然不会苦着二皇子。” 璃清抬眸看她,略显秀气的面容是赤/裸裸的试探,没有丝毫的掩饰,倒是不怕惹她恼火,这些天外边传安海和苏塘的话她也略有耳闻,但她不像旁人,她不觉得这样便能打消皇上的心思。 苏塘便笑,“你也信那些?”她手上动作停了停,“不过是用来唬人的伎俩而已。” “不是我信。”璃清把那小老虎递给她,攥着她的手握紧,有些说不出的认真,“是你怎么说。” 事情又绕了回来,看来是之前璃清自己说的那话不攻自破,她回心转意了。 手里的东西很是烫手,苏塘却没有还回去,而是道:“我想,好好过日子。” “那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我来啦! —— 感谢在2020-09-17 23:34:55~2020-09-18 23:5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玠祁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枝丫 20瓶;噗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阳光正好, 好几日都不曾出过这般好天气,透过薄薄一层窗户纸染进来一片金色的柔意,暖着屋内的花束叶脉, 木椅垂帘。 苏塘瞧着自己做的四不像老虎玩具,长长的叹了口气。 挺丑的。 还是拿璃清做的去哄长公主开心比较好,那日璃清给她的时候她便问了一句,自己做的太丑了能不能用她的,璃清无奈, 但同意了。 思及此处,苏塘看了眼床上的二皇子, 小小的一团睡的正香,平日里这种贴身照顾的活都是璃清和苏塘亲自照看的, 奶娘倒是不常来。 她唤着人来照顾二皇子,便要出门。 可灵机一动,便察觉到有人入了颐和宫, 阵仗还挺大,是魏修仪, 且是带着二公主来的。 说起来苏塘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二公主了,大皇子倒是见得多。 二公主比较活泼, 苏塘觉着她倒不会太记得自己, 便也没多在意,往外去寻长公主。 还是那处长廊外,长公主一心一意的看着书, 很是乖巧娴静,支在石凳上的小腿还一晃一晃的,绣鞋带起裙摆,可爱的很。 她刚走过去, 小家伙便抬起头看她,唇边漾起轻浅的笑,可还未开口说句话,不远处便有个清脆的女童音喊来。 “苏塘。” 这声音倒是熟悉,宫里头的人听见腿都有点软那种,苏塘一扭头,便看见扎着两个小啾啾的二公主一颠一颠的朝她跑过来。 怕她摔着,苏塘便准确无误的接住了她,小家伙扑在她腿上,高高兴兴的蹭了蹭,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又退开两步以示高冷。 连小眉头都皱了起来,看上去怪吓人的。 “你可知错?” 第一句话开口便是兴师问罪,有些冷酷无情,可倒不太像生气的样子。 苏塘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陪她说:“奴婢错了,公主勿怪。” 没想到这人这么轻易就承认了,二公主征了一下,接着眼珠子转了一圈,才道:“你说说看你那里错啦。” 她当然知道苏塘去了颐和宫,但是母妃却不让她去那边走动,怎么求都不见效。 连大皇兄都能天天往这跑,她还以为苏塘会来找自己玩,可是都没瞧见过人影,简直岂有此理,哪有人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这个女子果然与众不同,她又没办法寻见她,心里可不高兴。 若不是今日魏修仪自己要来颐和宫她眼巴巴的跟上,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见到这个人呢。 于是一到颐和宫,便开溜来找她。 苏塘正要说话呢,一只袖子便被长公主拉住,她低头便看见小家伙抿紧了唇,然后上前两步把她护在身后。 这个动作颇为眼熟,倒像是之前大皇子护着她护着她那样,对象都是这个蛮狠的二公主,也有些耐人玩味。 她无奈的一笑。 “洛儿今日怎么到这来了,是和溪儿一样来学习的么?” 长公主的威严还是有的,她可不怕这个小魔头,长姐的风头立的足足的。 “才不是!”二公主也不怕她,叉着腰,“我才不喜欢学书呢,我是来找她的,快让开。” -- 第72页 她说话又直又傲,她比长公主要矮一些,所以便扬起精致的小脸直勾勾的盯着长姐,丝毫不畏惧。 可长姐脸上却很快阴沉下来,和她对视着的时候居然让二公主身上有些发寒,可她怎么会怂,抬起脚就要去拉苏塘。 “她是来找我的。”长公主挡住她,声音凉凉的。 二公主顿了脚步,抬头看苏塘,气势汹汹道:“你找她干什么,才几天你就和长公主勾结上了,你怎么这么喜欢骗小孩?” “?” 苏塘咳了一声道,“二公主,这个‘勾结’不是这样用的。” “别说旁的,你到底找她干什么?” 小家伙撅起嘴鼻头酸酸的,她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多情,之前还和她快快乐乐的玩呢,转头又找上别的公主了,她把她当什么呀。 苏塘这才想起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小老虎玩具,是准备送给长公主的,可若是现在给了长公主,还不知道二公主要怎么闹呢。 于是便往身上藏了藏,可二公主眼疾手快,很快便道:“你藏着什么呀,快给本公主看看!” 这小公主怎么怪机灵的呢,苏塘无奈了,只好拿出来,是个精细漂亮的布老虎,绣纹栩栩如生。 她还未说话,便被二公主抢了过去,捧在手里捏了捏脑袋,又揉了揉腿,揉了又揉,倒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感觉。 长公主捏着她袖子的手缓缓松开,低垂了眉眼。 见这般情况,苏塘突然就觉得有些难办,不过一会后,她便道:“二公主喜欢这个吗?” 二公主偷偷看了她一眼,“就那样吧,又不是给我的。” 她还能不知道么,这东西应该是苏塘准备给皇长姐的,自己才不稀罕呢,不过是一个丑丑的玩具而已! 她刚要还回去,便听苏塘说:“那这个送给二公主赔罪可好?” 这话一说,长公主双目阴沉下去,抬脚往石桌那边走去,回了自己的地方看书,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 苏塘心头蓦然一颤,但还算冷静。 把长公主支开后,她便蹲下身,对二公主说:“刚刚便听闻二公主来了,这个是奴婢给您赔罪的呢,公主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说话轻声细语,柔柔弱弱的看二公主,哄的小家伙火气消下去了几分,看着远处失魂落魄的长公主,心里边居然有些小开心。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好哄的呢,“哼,好大的脸面,谁和你生气?你以为收你个东西便能让本公主对你好脸色啦?” “公主不喜欢吗?”苏塘眉间落下三分忧愁,她低落道:“那公主还给奴婢吧,奴婢下次做个其他的给您?” “你......” 二公主一想便是她要把这个给长姐,虽然本就是自己抢了她的,但她心里居然是一阵说不清的不乐意。 “不要。”她开口道:“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东西!” 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她塞到自己的怀里,瞧着鼓囊囊的,不自觉的已经少了大半的怒气,她又上前去牵苏塘的手,“快走吧,陪本公主玩。” 这下苏塘可不会由着她,她无奈道:“公主是来陪修仪娘娘的?” “别管这些啦!” “可是修仪娘娘若是见公主不见了会担心的。”苏塘朝她眨眼,“就像奴婢不顾二殿下他会哭闹一样,公主从不是这种爱伤别人心的人吧?” 见小家伙不答话,苏塘又说:“奴婢这么多天没去寻公主玩便是有事要忙呀,公主尚且觉得不高兴,更何况您的母妃呢。” 她似是无意道:“或许您乖一点,修仪娘娘便更喜欢公主了呢。” 二公主性子活泼,随了她母亲,但魏修仪并不喜欢这样磨人事多的,苏塘之前便仔细瞧过了,魏修仪更喜欢折腾自己,不愿意为了个孩子浪费时间精力。 不然她这冠绝后宫之宠的头衔是哪来的?苏塘带着二皇子都觉得疲惫不堪了,她一个宫中的嫔妃,又带着个这么闹腾的二公主,哪有那么多心力哄着皇上高兴呢。 于是不出乎苏塘意料的,二公主顷刻便红了眼眶,眼底汹涌的冒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怒气,朝她喊:“我不乖母妃也喜欢我!” 接着一转身,跑走了。 苏塘松了一口气,魏修仪和萧贵妃本来就不对头,她也不是根墙头草,不会两边都照看好,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想再来第二次。 二公主厌了她也算是件好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摇了摇头后便果断转身,瞧着长公主一脸冷寒的模样,苏塘愈感无奈。 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陪着她,咬了咬唇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长公主这才放下书,问她,“做什么。” 冷冷淡淡的模样。 “公主是不是生气了?”苏塘小心翼翼问她。 “没有。” 长公主听见了刚刚二公主喊的话了,苏塘说二公主不乖,她确实喜欢乖小孩啊。 可她把布老虎给了二公主,她心里就是膈应,也不想好好和她说话。 可下一刻,桌子上便出现了一个丑陋的布老虎,针线很是凌乱,一只眼睛都绣歪了,还有些棉絮落在外边。 长公主微征,便听一旁的苏塘说:“这个,是奴婢自己做的,刚刚那个,是璃清做的。” 小家伙抬眼看她,苏塘白雪般的脸上还落得一层红雾,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她抿了抿唇扭捏的解释,“奴婢做的太难看了,便想用好的给您,又实在是不敢忤逆二公主的意思,便只剩这个了。” -- 第73页 她似乎想到什么,开口:“是奴婢费劲力气做的,不是随便搪塞您的,这也......实在是丑,不若还是算了,奴婢下次让璃清做个新的给您吧。” 长公主抬起小手,放在那丑陋的小老虎上,轻轻捏了捏,触感是软绵绵的,除了眼睛有些歪,针脚缝合的不贴合,身子和头的比例也极为奇怪……其他都还算可以接受。 “不用。”长公主微微弯唇,轻到不易察觉。 是她亲自做的,才不是二公主手上那个赝品。 作者有话要说:小型修罗场~ 今天少更了,面壁思过.jpg —— 感谢在2020-09-18 23:53:52~2020-09-19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文…… 20瓶;宋蓁~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姐姐识得字?”长公主突然问她。 她之前便有所察觉苏塘似乎认得一些句子诗词, 有时候大皇子来念书的时候,苏塘也能说上一二。 苏塘便答:“以前在尚书房里做事,听着里头太傅说的些东西, 耳濡目染便学得些了。” “是父皇在的那时候么?”长公主又问。 苏塘垂了眉,李筠比她大四岁,但很早的时候他便在尚书房念书了,所以他们其实见过很多次,只是自己避着, 又是个畏畏缩缩的小宫女,不会被注意到罢了。 李筠念书很认真, 那时候他不太像个皇帝,更像是个洒脱不拘, 面如冠玉的权贵小公子。 他并不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很喜欢笑,喜欢捉弄别人, 玩心很大。现在倒是很少看到他笑,有时候那种威严的气势不自觉的就散发出来, 让人不敢亲近。 或许是做了这晚万人之上的位置,就拉远了亲情, 显得薄情寡义吧。 “姐姐?”长公主见她发呆, 疑问的喊了一声。 苏塘这才缓过神来,侧眸看她,突然浅浅的笑, “公主殿下,皇上应该会很喜欢你的亲近的。” “......” 长公主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到自己,她抬头看她。灿烈的阳光在苏塘脸上打上一圈柔和的光晕,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唇角的那抹笑像是初春的清风。 温暖和煦。 “父皇,他不会喜欢我的。”她随意道。 突然自己的头顶却被人轻轻的揉了一下,掌心柔软温热,袖口传来幽幽的清香,内心涤荡一空,又觉耳根发烫。 “会喜欢的,公主很讨人喜欢。” 她说。 —— 苏塘陪了一会长公主便要回去,她倒想仔细瞧瞧这次魏修仪到底来颐和宫做什么,可还没走个两步,便被人堵在了殿外。 看这人面容还有几分眼熟,脸上有些斑点,表情沉重的挡住了她的去路,苏塘略一思索,便微睁了眼,开口道:“小芸,不对……冰兰?” 这宫女便是内务府拨来照顾二皇子中的一个,平日里大家都换她小芸,但她不怎么主动攀谈苏塘,可先下却挡住她的去路。 是秦家的人,费劲心思到了颐和宫,潜伏了这么久,现在已经准备用她了么? “嗯。”冰兰见她还算从容,微微缓了口气,又竖起眼睛看她,低声问:“你认识我?” “有几次瞧见过姐姐的模样。”苏塘叹气道:“那时候主子还没去世,长春宫还是那日枝繁叶茂的模样,如今......” 冰兰略一皱眉,“好了。” 她可没心情听苏塘在这感伤过往,可见她眼眶里打转的泪花又有莫名,等着人抬起袖口擦了擦眼泪,娇滴滴的问她,“姐姐怎么来这了?是要与我一同照顾二殿下吗?” 冰兰听过外边的言论,说是这苏塘长了一张绝美的脸,可败坏了名声,皇上现下应当是有些嫌恶她。 她掩下眼底的暗潮,问:“你可知你侍候的人是谁?” “自然是二殿下。”苏塘答。 “如今二殿下入了颐和宫,你也知萧贵妃待她并不算好,我瞧了这么多些日子,也知陛下是疼惜二殿下,咱们才能偷的几日喘气的日子活。”冰兰说这些话的时候倒看上去有几分真心,她叹惋道:“可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萧贵妃还年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生,到时候咱们二殿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处境。” “我晓得。”苏塘也是低低的叹了口气。 话说到了这里,无端的升了一阵阴郁的气氛,冰兰又去拉她的手,“你对秦婕妤的衷心,宫里谁人不知,既二殿下是秦婕妤的孩子,更要为他的处境着想。” “嗯。” 苏塘应着,满目真心,随后又说了两句再无其他才进了内殿。 璃清正在殿内瞧着她,似乎早就在这等着她。 “她也与你说了?”苏塘问。 “她更信我。”璃清皱眉,“我没你那么引人注目,她这些天一直在和我说这种话。” “只是你是块啃不动的石头。”苏塘忍不住笑。 她都能想到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了,这冰兰根本没办法近距离接触到二皇子,她以为璃清与她出自同一脉,但很显然,璃清并不把她放在心上。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背叛’吧。 “你莫要接触她。”璃清劝诫她。 既然秦家真的想送人进来,那这番举动一定是想着用她们给自己铺路,璃清一早便知才这般抵抗的,她可不想让自己做那个替死鬼。 -- 第74页 “我们不接触她,又怎知她想做什么?” 苏塘摇摇头,这事很玄乎,经过刚刚那一番话她大致明白这些人想做什么了,离间二皇子与萧贵妃,打着秦婕妤名义把二皇子接到自己手上。 可是到底要怎么离间,尚且不得知。 “咱们顾好了二殿下便是,随她怎么作弄。”璃清自持己见。 苏塘叹了口气,道:“咱们又不是不漏风的墙,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想害你的人总会不择手段,而我们两眼一黑,又怎么守得住。” 不说秦家想要做什么,就是宫里其他嫔妃不都是如狼似虎的么,苏塘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 璃清似是想要反驳,却想不出该说的话。 “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她喃喃道:“说不定与我们目标一致呢。” “算了随你。” 璃清不是不理解苏塘的意思,但她却不愿意想这么多,既然说着想好好过日子,思虑这么多做什么,明知是浑水却非要插一脚,躲的远远还不行么? “总也不是坏事。” 苏塘只能这么说,也不再多解释,她正看着主殿那边,二公主从和她分别之后便去寻魏修仪了,她似乎是硬闯进去的,谁都不敢拦。 这时候正硬缠着她母妃给她做个布老虎,魏修仪显然是怒极了,脸色十分不好看,平日里二公主也会这样闹,但这次却显然更为强烈,瞪着一双大眼睛和她母妃对峙。 倒是萧贵妃在一旁喝着茶水,看客似的瞧着。 “母妃回去给你做。”不便在外人面前闹的难看,那张妖冶的面上露出妖精般的笑,不显半点亲和,倒是与往常毫无二致。 “我现在就要!”二公主显然不听她的软和话,“母妃不是最不喜欢和修仪娘娘说话了吗,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 这话把周围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都诧异的相互看着,再回望那个撒泼的小魔王。 下一刻,二公主被狠狠的推了一把,摔坐在地上,屁股疼的让她眼眶发酸。 魏修仪也是不住的恼怒,“母妃是怎么教你的,在人前也这般放肆恶劣?都不会学乖一些,只知道玩闹是吧?” 二公主呆住了,她屁股还在疼着,是被她母妃推开的,突然脑海里浮现苏塘说的那句话。 ‘或许你更乖一点,魏修仪便更喜欢您了呢?’ 母妃才没有不喜欢我…… 才没有...... 眼泪如大豆般的掉,她抹了一把,站起身来朝魏修仪大喊了一声,“母妃不哄我我就要讨厌母妃了!” 那模样颇是滑稽,竟惹的殿里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觉得好笑的很,魏修仪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再和旁边的何棉道:“把二公主带回去,别再让她惹事。” 何棉点点头,正上前抓住二公主的手,却被小家伙一把躲开。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她不断的哭,不过说的话也特别幼稚。 萧贵妃在旁边道:“不若你先带着二公主回去吧,在这也闹得本宫头疼,毕竟......魏修仪不也是不爱和本宫说话么?” 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 在小孩子的哭闹声中,萧贵妃却笑了笑,压低声道:“是又如何,本宫听着萧贵妃训斥后宫的声音,早就心底腻烦了多年,这颐和宫不见得欣欣向荣,一片死气苟延残喘,还不知能喘到几时。” 她这话说的声音很小,旁人不得听见,可一字不差的被苏塘听在了耳里,她心底惊了一瞬,旋即又蹙起眉头。 可萧贵妃还是有几分底子在的,就算是生气也压在心底,不露端倪。 “那你要难过了,下半生都得听着。” “本宫不觉得。” 魏修仪还是那样仪态万千的笑,她起身给萧贵妃行了一礼,便看似恭敬转头退出了门外,二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被何棉强硬的带走了,任她怎么挣扎都无用。 殿内寂静无声,萧贵妃捏着茶杯的指节却越来越白,似是把心底的东西狠狠的压着,面上露出几分狰狞来。 苏塘的目光随着二公主被带出颐和宫才算完,又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总是长吁短叹的?”璃清觉得人好生奇怪。 苏塘抬眼去看摇篮里的二皇子,小家伙见她看向自己,便伸出手朝她‘唔唔’的呼唤,可苏塘并不抱他。 遵循本意的不去抱他。 直到璃清都忍不住要开口发问了,她才道:“你说,宫里的人适合被同情么?” 璃清想说不值得,但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又默了默,半响后才说:“得看是什么人。” 得看这人值不值得被同情,得看有没有情。 苏塘笑了下,不可置否。 —— 苏塘把留在她这里的‘仙人祈福’送去给了长公主,这幅画纸面有些褶皱,是那日被雨水泡的,虽然长公主极力护着,但不免有些地方还是被水给晕开了。 不过长公主天赋异禀,把那晕染的地方改了改,倒是看上去颇为顺眼。 宝秀说这画本是要给萧贵妃的,如今画的再好也不太好送出手,她其实是怕再闹的和萧贵妃不愉快,公主又徒增伤感。 长公主想了想,既然不能送给母妃,那...... 她把那画卷了起来,让宝秀拿着,又让外边的人去通知萧贵妃,说一声她要去看看父皇。 -- 第75页 没等人回来,她便离开了颐和宫,这个点才过早朝,显然又是个晴日,只是地面上的花草还沾着露水,她路过雾园的时候正碰见收集完晨露的淳嫔。 淳嫔朝她唤了一声,“长公主。”又低低的行了个礼。 “嗯。”长公主和她打过招呼,便准备要离开。 “公主是要往哪走?”她多问了句。 “去找父皇。” “我刚刚见皇上朝玉芙宫去了,说是二公主发了高烧。” 淳嫔好心提醒,又见她身后的宫女手里拿着一副画卷,不动声色地说道:“正忙呢。” 长公主默了一会,转头走的方向正是玉芙宫,看来她不准备放弃。 淳嫔耳尖微动,听着不远处的玉芙宫出现些声响,几只云雀飞散四方,传来悲鸣声,她神情微征。 “主子,咱们快走吧,玉芙宫闹的厉害呢。”旁边的宫女道。 这一大早上便这样,皇上刚下了早朝便被唤了过去,显然是不容乐观。 淳嫔却笑,“走,咱们去瞧瞧乐子。” 这边长公主到了玉芙宫,殿外守着许多人,宫女忙忙碌碌,太医院一众太医都在,看上去似乎很严重。 宝秀小声在她身边道:“公主,要不咱们还是走吧,别在这扰乱才是。” 长公主没理她,踏着步子走了进去。 李筠正坐在榻边,握着二公主小小的手,眉眼间的担忧黯然像是乌云般散不去。魏修仪也在一旁擦着眼泪,就是哭也是哭的梨花带雨的,美的人心颤。 还是小福子发现了长公主来了这,急忙唤了一声,“长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筠这才回头看她,那脸色还未缓过来,显然把小家伙吓征了征,他才略微收敛了气势,抬手揉了揉眉心,“怎么在这?” “儿臣是来找父皇的。”长公主很直接的说了自己的目的。 魏修仪贵妃眼睫微颤,她像是公事公办的说:“长公主见谅,洛儿染了风寒,现在正高烧不退,是本宫照顾不周了。” 话里话外都是说自己是个麻烦么?长公主垂了眸,还未说话,身后却又进来一人,她走上去身段款款的给魏修仪和皇上行了礼。 “妾身是随着长公主来的。”她低头看了眼小家伙,又道:“长公主在路上听了玉芙宫的事,心里担心,便先一步过来。” “皇儿有心了。”李筠随意的说了一句,也不想多管。 淳嫔朝魏修仪笑了笑,看上去灵动可爱,可魏修仪却笑不出来,擦去脸上的泪痕,蹲下身去抚摸二公主的烫的烧人的脸。 她小声的哭:“若是洛儿出了什么事,妾身也不活了。” 长公主走进了些,便看见那张昨日还嚣张跋扈的脸现在满是痛苦,小小的眉头蹙的很紧,脸颊像是喝多了酒一样红。 “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筠去问了下面的宫女。 何棉跪下身,说:“奴婢也不知,这几日公主明明好好的,昨个晚上却突然发了高烧,一直都没退。” “昨天公主做了什么?” “昨个早上和往常一样的在宫里玩,下午的时候随着娘娘去了趟颐和宫,再回来吃了晚饭,到半夜里便成这样了。” 她头顶冒汗,事无巨细的复述。 长公主自然听见了那声颐和宫,但她没有多想,又上前了几步,抬手摸了摸二公主的额头,好烫。 这样烧下去会出事的吧,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二皇妹,但一点也不希望她出事…… 这边的太医却说是可能是吃了什么大补的东西,二公主又承受不住便起了高烧,食积发热,这时候只能用冷水给她去温,不能再用旁的药。 “宫里从不会给公主乱吃东西的,都是娘娘吩咐好的,小心仔细的给公主喂着,哪会有能引起高烧的东西。”何棉似乎也有些担忧,说话都是颤抖的。 这话都这么说了,众人便顷刻察觉到她话里的意思,乍舌了片刻。 “去寻萧贵妃。”李筠道。 小福子带人去了颐和宫,这边长公主用自己凉凉的手去捂二公主的手,似乎是想给她降些温。 “长公主当心把病气渡了过去。”魏修仪丝毫没有因为她是萧贵妃的女儿而显露出不悦,只是哽咽了两声。 长公主摇摇头,不予理睬。 “魏修仪何必这么介怀呢,不过是姐妹情深而已。”这种场合淳嫔也不再笑了,不过言语间那种打趣看戏的调子确是死性不改。 “我是高兴如此。”魏修仪阖眼,又道:“只怕有些人见着不这样。” 她捏着衣角,面上的怨恨显露的很自然,自己的孩子是被那人害成这样,她怎能淡然处之? “好了。”李筠拍拍她的手,魏修仪又忍不住流下泪水来,咬着唇坚持不发出哭泣声。 不多时,萧贵妃来了殿内,她第一反应是瞧见了长公主,早上长公主和她说过去面见皇上,但玉芙宫出了这事,她还过来做什么? 可顾不上想这些,那边小福子便把话和她说了一遍,她瞧着不远处哭的楚楚可人的魏修仪,眉头都没皱一下。 “臣妾确实给公主用了些茶水点心,都是平日里常喝的,并没有用什么补药。” 这便是抵死不承认了。 “谁知道你放了什么?” 魏修仪脸上是素净的,许是起得早,她不施粉黛后比平日少了些妖艳,但这般美人落泪不沾粉尘,平生几分异样的风情。 -- 第76页 “我家洛儿才多大,你怎这般歹毒?”魏修仪似乎是要上前和她辩论,被自家婢女拉扯着,三千青丝散了下来,她平日里说话就直接,这下更是不管不顾。 “魏修仪。”萧贵妃严厉道:“别胡搅蛮缠,本宫不曾给二公主用过什么大补的东西。” “你没用过她怎会这样,你倒是解释啊!洛儿不过昨天说了几句冒犯你的话,你便容不下吗?” 好吵。 长公主想把耳朵捂起来,看着二公主难受的模样,她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去抚平二公主额头皱起的地方,她依稀记得,之前自己梦魇的时候,就有一双柔和的手抚平了自己的眉心。 这样,或许会好受些吧。 可摸了半天却不起效果,正无奈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丑陋的布老虎,有些不舍的放在她手里。 她又附身,在二公主耳边道:“这是苏塘姐姐亲自做的,和那个不一样,你好好的我把我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姐姐说,我们是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她抵着二公主的额头,很烫很烫,“不可以就这样任性的让她们担心。” 她的声音很小,比不过魏修仪和萧贵妃争辩的声音响,像是只想被二公主一个人知道的小秘密。 二公主睫毛颤了颤,虽然很轻微,却被长公主清晰的看在眼里,她握着二公主的手紧了紧,再看她及其缓慢的掀开了一点眼皮。 长公主略显激动的转头看父皇,可李筠似乎也发现了,那双风眸没了凌厉的气势,倒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他居然略显疲倦的笑,再抬头揉了揉她的头,“做得好。” 父皇的手掌和姐姐不一样,更大一些,也没有那么温和柔软,但是不自觉的让她有些安全感,还有些......自豪。 父皇夸她了,好想回去和姐姐说! 小家伙稳住自己的情绪,自我感觉很冷静的说了句,“嗯。” 这边何棉也发现了二公主幽幽转醒,朝着自家娘娘说:“公主醒了!” 魏修仪听见这话,先是顿了一下,这才转过头去看二公主半阖的面容,她跪挤在长公主旁边,哭着亲了亲小家伙的脸。 “洛儿,洛儿......” 又有人及时唤来太医把脉,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听得二公主再无大碍以后,魏修仪亲手给小家伙擦身子喂水。 李筠瞧了片刻,萧贵妃没走,但长公主捏着自己的裙摆,带着人往外走去了,看背影偷偷摸摸的,似乎生怕被人发现。 长公主刚踏出屋外两步,却被自己家父皇堵着不让走。 李筠弯腰,见小家伙有几分拘谨的模样,轻声道:“不是说把东西给妹妹么?嗯?”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人不在,但心意在。 —— 晚安。 —— 感谢在2020-09-19 23:59:18~2020-09-20 23: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肉嘟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嘟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长公主往后退了一步, 李筠便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警惕。 像是生怕他抢她的小老虎。 再后知后觉的,变扭的装作无辜不知所谓。 终于,李筠略微无奈, “说话不作数?” “......” 长公主还是抿紧了唇, 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他, 满眼都是‘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这般耍赖的模样倒不怎么让人生气,李筠也没再说这个,“不是来找朕的么, 乖乖等一会。” 长公主只好应着, 虽然二公主已经醒了, 但这事显然是没完的,关乎萧贵妃及魏修仪, 不是这么轻易能解决的。 不想让小家伙见得那个场面, 李筠便让宝秀好好照顾着长公主,在殿外呆一会。 小家伙无聊, 便四处逛了逛,玉芙宫与颐和宫很不一样, 外边养了许多的盆栽花卉,这时候又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百花怒放的场景很是养眼。 一朵朵花在清风里摇曳着柔软的花瓣,绮丽的香味便随着缓缓落到她鼻尖, 有些浓郁, 但不至于让人很讨厌。 魏修仪屋子内也有这味道,就连二皇妹身上也格外明显,她一进去便闻的很清晰。 无趣的呆了一会,余角才闪过一丝亮光, 长公主便提着裙摆朝着那边走去。 花盆下是个紫色的朱钗,表面带着一层泥土,显得有些脏。 长公主倒是伸手捡了起来,这朱钗的模样的很是精致好看,用料也是金贵的,也不知为什么要丢在这。 不过她觉得有些熟悉,吹去表面的灰尘泥土,又擦了擦,才露出本来的面貌来。 这...... 长公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还不待她细想,李筠便处理完了事,来找她了。 东西被她收了起来,转身行了礼,随后又被李筠带走了。 “父皇,母妃她怎么样了?”长公主还是忍不住担心问他。 “罚了几个月的月俸,不要紧。”李筠安抚她。 他知道萧贵妃不是那么心里没数的人,她从不喜欢做这些小动作,这事左右不过是因二公主喝了大补的药出了事,又许是魏修仪自己出了岔子说是旁人也未可知。 -- 第77页 应当......不是有心的,魏修仪这样做也没什么好处,刚刚那副撒泼的模样不似作假。 虎毒不食子,不会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 “母妃不会做害洛儿的事情。”长公主认真的道,小小的手又抓住了父皇的衣袖。 李筠垂着眼眸,而后点点头,“嗯,朕信。” 再又道:“阿漓今日来找父皇,倒是让朕有几分意外。” “儿臣有副画像送给父皇的。”小家伙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说着又些脸红,“自己随意画的,还望父皇莫要嫌弃。” “哦?” 这就让李筠更为讶异了,他记得长公主不喜欢亲近旁人,她就像个混身带刺的小刺猬,碰一下就会被扎伤。 不过,小刺猬今天露出些许柔软的皮毛了。 到了乾午宫,长公主便把那幅画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给李筠讲解着她每一笔落墨的想法,父皇听的津津有味,倒让她又些小小的不自在,心里暖暖的。 “儿臣画技差劲,献丑了。”她小声的说,又有些不自信。 “哟公主过谦了,奴才瞧着长公主画的可是比宫里的画师都要灵动几分,好看着呢!”小福子说话那叫一个真心,就差拍大腿了。 李筠抬手朝着一边轻点:“就挂那边吧。” “奴才遵旨。” 长公主微微瞪大了猫儿眼,她开口道:“父皇,这......” 这么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东西怎么能......太丢人人了啊! “朕的小公主画的,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李筠轻笑。 长公主小脸羞红,又绞紧了手指,原来父皇真的很喜欢别人亲近呀,她点头及其轻的‘嗯’了一声。 又在乾午宫玩了一阵,长公主也知道父皇日理万机,便开口说是要回颐和宫了。 “朕送阿漓。”李筠像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长公主便说好,在路上的时候,李筠突然又提起之前的事,“阿漓很在乎那个小玩具?宁愿耍赖皮说话不算数。” “没......没有。” 长公主也算是从之前的拘谨的态度微微缓和,她小声坦白,“儿臣那个很丑的,洛儿不一定喜欢。” “很丑?”李筠挑眉。 “嗯。”她回答:“是苏塘姐姐做的,不好看,洛儿不会喜欢的。” “你喜欢么?”李筠又问。 长公主脑海里想到外边似乎都说父皇不喜欢苏塘姐姐,犹豫了一下扭曲道:“他人送我礼物,总...总要好好对待的,姐姐她很用心,手都被扎破了好几个口子,虽然丑。” 她小心翼翼看李筠的脸色,“但是我很喜欢。” 小家伙似乎是生怕他会不喜欢苏塘,一个劲的在和他说好话,一双眼睛带着点期待的光辉,看的人心里都是发软的。 李筠沉默了一会,突然停住了脚步,对她说:“朕忘记给阿漓奖赏些东西,不若先回去,朕一会再来?” “不......不用的。”长公主一听父皇因为一副画要赏赐她,手脚都有些乱,“儿臣不要赏赐。” “听话。” 李筠叫小福子送她去颐和宫,宝秀留了下来,说是一道去取。 看着小家伙渐渐走远的身影,李筠视线扫过宝秀,她便跪下身来。 “苏塘确实和长公主殿下的关系好。”她说:“自从那日长公主和贵妃娘娘闹了矛盾后,苏塘姑娘许是心疼长公主,便经常来陪她。那布老虎奴婢听着是她自己做的,因为做的不太精致便用着别人的,被二公主截走了,最后还是把那自己做的给了长公主,长公主颇为爱不释手。” 李筠神色略显不可琢磨,过了一会又问:“阿漓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这才是让他略感古怪的地方。 宝秀想了一会,才道:“那日苏塘送那布偶给长公主的时候,说了一句‘皇上应该会很喜欢你的亲近’,又说长公主很讨人喜欢。” 是她让阿漓亲近自己的? 宝秀说完好长一段时间,才听见李筠应了一声,“去乾午宫取些新进贡的徽墨,再挑取些小玩意送去给公主吧。” 宝秀应声去了,李筠便迈着步子慢悠悠的朝颐和宫走。 “皇上,奴才觉得苏塘姑娘对宫里头的几个小殿下也是好的没边了,这姑娘若是出宫嫁为人妇,生了孩子,养出来的肯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干儿子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刚说完话有察觉到身上莫名泛起冷意。 他赶忙换了话,“苏塘姑娘还这么年轻,定是要在这宫里呆上许久了。” 李筠早查过了,苏塘今年双十年华,再过五年便要放出宫去。 他神色略带阴翳,“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干儿子捂着自己的嘴委屈的不行,他干爹这么会哄皇上开心,怎么一到自己就四处碰壁呢? 旁边清净了,但李筠心里却很乱,他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让他颇感无力。 譬如苏塘,她似乎像是拿捏了自己的心思,凭着些手段过的逍遥快活,自己郁闷不堪。 这种烦躁感没有因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浅淡,只要旁人稍提起一二,就会被唤醒,让他越来越被牵动。 她就像是天山上没办法触及指染的雪花,爬不上去,也触不到形态,可又那般美好。 —— 玉芙宫的事苏塘也听了几句,但她奇怪是的魏修仪这般栽赃嫁祸的伎俩实在是低,倒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 第78页 难道是有旁人使了手脚? 她一番思量后没个头绪,直到长公主回了颐和宫,第一件事便是来找她,高高兴兴的和她说玉芙宫的事。 倒像是个小小的密探。 这会子功夫萧贵妃已经回了颐和宫,正在主殿里禁闭呢,长公主之前和她闹的事还未和好,便也没再去。 又多和苏塘说了几句话,长公主从腰间取出她从玉芙宫捡到的簪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说清楚了。 苏塘见到那簪子,纤细卷翘的睫毛轻颤。 长公主心思细腻,很快便问:“姐姐认得?” “嗯。”苏塘只好答:“二公主的。” 苏塘记得这簪子二公主特别珍惜,怎么会无缘无故落在花盆旁变成这个脏兮兮的模样,心念之间,一个古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昨日二公主在颐和宫闹成这个局面,回去之后魏修仪有没有罚她呢? 若是罚了,那小公主身上会带上病疼么?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怎么说二公主是魏修仪亲生的孩子,一个母亲能那般铁石心肠对自己的骨肉下狠手,事后还算计旁人? 她不想和长公主说这个,便扯到别的话题去了。 说着说着又提到李筠,“我今天和父皇说了好多句姐姐的好话,一会父皇来了,姐姐可千万要表现好!” 她小大人似的叮嘱着,却让苏塘表情略显尴尬。 她好不容易能把皇上支远点了,这又来找事? “姐姐!”长公主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尽是期待。 苏塘十分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好。” 长公主无奈叹气,心说父皇怎么都把苏塘吓成这样了,待会她可得仔细把把关。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养崽养的太开心,苏苏无心搞事。 明天见ovo —— 感谢在2020-09-20 23:58:07~2020-09-21 23: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苏塘可不知道这小家伙安的是什么心, 她又多问了几句玉芙宫的情况,接着便陪着她去外边迎接李筠。 晴空无云无絮,颐和宫虽比不上雍容华贵的玉芙宫, 但亭台雅致, 曲廊蜿蜒, 也是不遑多让。 小福子见状凑到苏塘身边说话,“姑娘这几日过的可还好?” “伺候二殿下,自然相安无事着。”苏塘话说听上去很妥帖,她满目清澈的轻笑了下:“多谢公公关心。” 明明是这么敷衍的回答, 但听着就是让人心里舒服, 小福子又和她说:“倒不是我关心姑娘, 是旁人对你上心。” “......” 小福子见她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又道:“姑娘有时候放下心里的芥蒂, 面前何不是一条康庄大道?” 这话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 苏塘只好强扯出一抹笑意,“我知道的。” 若是她再这么不识趣, 怕是要被人厌恶起来。 萧贵妃被罚了禁闭,锁在屋子里不能出来迎接李筠, 苏塘一个宫女站在这,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颇为古怪窘迫。 可她生的美,就算是穿的一模一样的宫袍, 她站在那便是出尘般的, 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倒真像是这的主儿。 李筠到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就好像苏塘特意等着他,她是他的妃子般。不由自主的, 内心的浮躁松动,看着她妥帖的行了礼,可口里那声‘奴婢’听着极为刺耳,一瞬间把他拉入现实。 “起来吧。”他道。 这次苏塘没有表现的那么反抗,毕竟李筠之前表达过不会指染她的意思,长公主又在旁边看着,她便正常应对了。 入了殿内,二皇子已经醒了,这时候瞪着一双大眼睛看李筠,又看看苏塘,然后果断选择了伸手要苏塘抱。 在他父皇的狐假虎威下,小家伙很快得偿所愿了,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高兴的眯起眼睛。 “他倒是喜欢你。” 李筠语气但是平淡,一双眼眸自然的落在苏塘身上,看了又看,似乎在回味什么。 苏塘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低眉顺眼道:“奴婢照顾二皇子久了,自然亲近些。” 见女子虽然还是以前那般畏惧他的模样,他便收回探索的目光,面容上不见半点心思,“嗯,赏。” 苏塘顿了一下,才道:“谢皇上赏赐。” “阿漓和溪儿对你印象都很不错。”他似是无意的的提,声音不带一点波澜,“你倒是会讨他们欢心。” 不知是夸还是贬低,若是夸便罢了,若是贬就是在说自己是个会魅主的心机之人了。 “奴婢是看小殿下们和二殿下乃兄友之间,忍不住多看顾着。”苏塘神情微软,“主子怀孕的时候就对奴婢说过,她最喜欢孩子......” “咳咳。”话还没说完呢,便被小福子打断了,他‘啊唷’了一声,赶忙向皇上告罪。 他心说苏塘姑娘怎么这么糊涂呢,现在是能提秦婕妤的时候么?她怎么偏偏就不知道皇上厌恶秦婕妤呢? 李筠看见她抿了唇,眼尾落下一抹忧愁,也不再言语。 在她心里,秦婕妤就那么重要么? “她是喜欢孩子。”鬼使神差的,他随着她说。 -- 第79页 小福子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失算了。 “是啊。” 女子抬首,那双似乎永远含着柔情的眼眸漾着亮光,她微微弯着唇,从未那么高兴过,“主子那时候便说,等二皇子诞生下来,便让她的孩子认我做干娘。” 她说到这的时候又忍不住脸红了红,紧张道:“是奴婢太过异想天开以下犯上......” “无事。”李筠说,又补充了一句,“她......很顾念你。” 小姑娘不怕死的扫了他两眼,又垂下头,声音颤抖道:“没想到皇上和奴婢一样还记得主子的好……” “......”李筠心情复杂,但没开口解释。 苏塘终于抬头,朝他淡淡的笑了笑,那笑意又温暖又娴静,瞳孔里倒影他的面孔,一阵酥麻自后脊柱往上攀附,他略显仓促的撇开了眼。 “......她为朕生下了孩子,朕自然记着。” “那您抱抱他吧。” 苏塘上前了一步,传来她身上独一无二特有的体香,两人的距离不算远,可李筠就是觉得像是贴在一起似的。 她何时对自己这般主动? 苏塘怀里的二皇子一脸无措,就被人递了过去,接着枕着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颇为不舒服,他伸手去抓苏塘,可她已经后退了一步。 泪花在眼睛里打转,他委屈的几乎想哭,感觉苏塘要丢下他了。 小福子往皇上那边一瞥,他怎么觉得这父子俩的的气场都差不到哪去呢? 总不能是皇上也舍不得苏塘姑娘吧? “乖啊。”她对二殿下说。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筠早便回了乾午宫。 苏塘听着脑海里月夕得到乾午宫视角的报信,略微无奈了一会,许是实在无聊,便开着技能往那边看。 那边瞧见李筠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总之一副不生人勿进的模样,旁边的小福子心里有数,也不敢扰他。 用了晚膳,小福子酝酿了很久,确认这话不会惹的皇上不愉,便开了口:“二殿下若是认苏塘姑娘做干娘也不错。” 干儿子正给皇上布菜呢,听着这话赶紧顺着他干爹道:“苏塘姑娘对几个小殿下也是好极,就差当亲生的疼。” “......” 苏塘心说我平日里对他们也挺和蔼,怎么着时候给她浇冷水呢? 不过奇怪的是,李筠脸色却蓦然黯然。 他知道他们说的没错,但苏塘是对小殿下好,是念着秦婕妤,对他...... 但她把自己当什么? 她对他笑不过是因为自己‘体谅’了秦婕妤,是自己这个皇上不再怨恨她痴情的主子。 她面上不显,许是心里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便那般怕他不亲近他,或者早就知晓了自己的心思,又那般抵抗。 他又怎么靠近她? “撤了。” 周身阴郁的气势愈发严重,小福子这次栽了跟头,便也不敢再多言,吩咐着下边的宫人把菜撤掉。 殿内安安静静的,没人敢出声,李筠便叫小福子和干儿子都退下,在外头候着。 干儿子对小福子说:“干爹,这次咱们怎么不对了?” 小福子眼睛转了一圈,又叹了口气:“我猜啊,是皇上不想逼着苏塘姑娘。” “那不至于吧。”干儿子张口:“这也是神了,皇上喜欢谁还用得着顾虑么?” 小福子也说是啊,也不知道犹豫个什么劲,他看着干着急,况且现在苏塘的处境可算不上好…… 他沉思了半响,犹豫着说:“皇上说不定是顾及着苏塘姑娘的名声。” “干爹的意思是?” “那苏塘以前可是在尚书房做事的,咱们皇上不也在尚书房呢。” 这话一说出来,干儿子灵机一动,懂了,突然低低一笑,“儿子懂了!” 两人还未仔细说呢,便有人上来说太后快要到乾午宫,太后很少来乾午宫,这次突然造访还有些耐人寻味。 往里通报了一声,太后便到了,她看了一眼干儿子,问:“皇上下午去看二皇子了?” “是去看长公主的,萧贵妃被禁足。” 太后眯了眯眼,干儿子便察觉到身上一阵阴冷,但他咬紧了唇不敢多说。 接着,太后便侧开神情,拖着裙摆往里走去。 冯嬷嬷替太后拨开珠帘,便瞧见皇上刚刚落笔的,正站了起来,他手上还挂着一串质地上乘的佛珠。 太后见了,便问:“今日怎么念起佛来了?” “静心。”李筠道。 这烦心事太后也懒得问,错开李筠的身影便坐到椅子上,顺了口气道:“过几日是李莲的满月你可记得?” 李莲? 宫里头的人总是二殿下二殿下的唤,李筠都快忘了自己给他取得这个名字。 见皇上不答,太后便道:“在想什么呢?” “儿子在想,老二似乎没有乳名。” 这回答让太后都征了一下,她眉头皱了皱,眼尾的细纹便愈发明显,“他母妃去得早,自然没人取。” 又道:“若皇帝介意,给他取了也好,只怕太过惹眼。” 二皇子最近的风头确实极盛,这场满月宴都办的声势浩大,名字又是皇上亲自取得,这么多天注意着颐和宫那边,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不过稍放一边,哀家今日有别的事找皇帝说。”太后道。 -- 第80页 手指按下一颗佛珠,李筠便走进她身侧,“儿子听着。” 太后点点头,一脸严肃:“今日钦天监传来的消息被哀家截得了,那监正传来的话说,此次二皇子满月,将有凤星鸾动之相。” 风星? 皇后一位一直都空虚着,后宫皆由萧贵妃掌权,这次罚了萧贵妃禁足,一些事宜便交由杨贤妃代为处理,这后位若是真要交付,这个时候...... “母后明说便是。”李筠捏着下一颗佛珠,迟迟不落。 “皇帝可记得秦家?”太后道。 这话是淡然而说出的,但入了苏塘的耳朵里,却是一片浪花掀起,交叠出层层波澜,无休无止...... 她蹙眉,不住的困惑。 秦家?凤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多写的OvO —— 感谢在2020-09-21 23:59:14~2020-09-22 23: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李筠说:“钦天监监正与秦家那位也算是世交。” 仔细想想确实是暗通曲款的意思, 但为何是秦家。 太后知他一知半解,便道:“秦婕妤的生母是沈氏,却也是韩小侯爷的唯一嫡女。” “韩小侯爷?” 李筠记得他在淮阴之乱捐躯于战场时, 自己还不及弱冠, 听闻他一生未娶, 也算是天妒英才,憾事一桩。 可又怎会多出来一个女儿? “这沈氏和小侯爷自小便是隔着邻家的亲梅竹马,当初议亲的时候还和哀家说过两句闲话,哀家那时尚不能给他们做主, 后边那韩衬文奔了战场, 沈氏便嫁入秦家, 成了秦家主母。但哪时候,秦婕妤便已经怀在沈氏肚子里。” “韩家满门忠烈, 现在老侯爷还在战场镇守一方, 却无后人继位,原是说断了香火, 但这位现在故去的秦家夫人,曾经......” 太后的话就断在这, 个中的原由也不好说出口。 韩小侯爷虽去得早,但谁人都不知有这个插曲,就算颇有些荒唐,可这就是事实。 “康安侯可知?”李筠眉间弥漫着淡淡的沉重。 太后点头, “若是他不知, 哀家便不会坐在这了。” 韩家不会放着最后的血脉不管,眼下二皇子已经出生了,除非过继到韩家,不然没有旁的法子。 可又怎么可能过继呢? 韩家如今只剩一个花甲之年的武康侯, 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若是哪日他撒手人寰,二皇子岂不是成了海中孤舟? 再回宫内?那过继何用? “秦家想送人进来?”李筠也不是没听过外边的谣言,秦家二姑娘学了宫里的规矩,显然是要来了。 他笑:“风位,也真敢想。” “幌子罢了。”太后摇摇头,“哀家瞧见过那姑娘,长得倒是标志,眼下那秦刺史在江南立了功,康安侯也有这示意,不过是个人情罢了,由着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淳嫔。” 一个有了皇子的嫔,哪能一样呢。 “朕再想想。” 李筠又和太后多说了两句其他,才把她送走,他坐在软席上揉了揉眉心,面前的奏折是一点都看不进去。 太后说的没错,可这秦家的人进了宫,再将皇子送到她名下固然简单,不过是多分出心力来看顾着。 可......她呢。 苏塘听到这还挺高兴的,这秦家果然不如一般人,这便妥妥的能进来了,不过这用钦天监说凤位的话的名义显然有些高调。 怕是一进宫来便要惹的满宫闲话,倒是不省心,不如...... 她瞧着摇篮里乖乖睡觉二皇子,正巧无人在殿内,她便浅浅的笑,低声呢喃:“小家伙,以后不见咯。” —— 这日满岁宴。 自烈日散落下灿烂的光,乾和宫外坐宾满席,谈笑交谈声不绝于耳,都能传到殿内来。 萧贵妃今日也算是被例外放出来一日,她神情疲倦,刚到的时候便被魏修仪阴阳怪气了一番,但她不理她,倒是杨贤妃还是老好人的在旁边劝话。 二皇子被璃清等人好好打扮着,苏塘便到了席外仔细勘查二皇子的吃食。 “瞧那边......” 不远处有人举着一把扇子,掩唇朝着桃花那侧倩影谈论道。 “我早看了许久。”旁人回话。 “如何?” “......美。” 那完全不像是一个宫女,就连她低垂着脸眼都能让人无法不忽视那与众不同的气质,一举一动都能牵引着人的心神。 众人见她纤纤素手清点着案上的物件,侧脸柔和,明明是女眷那边人影憧憧的一道静景罢了,却偏偏是引着人的眼球。 “我还以为今日能见到秦家那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秦家姑娘便是大饱眼福了,没曾想这宫里......” 修仪娘娘也美,可众人却不敢说,但又出现这样一个如同宝藏般的美人,又这般立于低微境地,又怎叫这边的公子不注意着心痒难耐。 “巡抚大人,您瞧着呢?” 坐在席位最前端的人掂了掂手上的橘子,指节修长,桡骨清瘦。旁人本觉得他不会说话了,这人生性古怪,喜欢的东西痴狂成瘾,不感兴趣的瞧也不会瞧一眼。 -- 第81页 可一会后,便听他说:“是美。” 众人本是无意的问问,可听这玩世不恭却又肆意慵懒的声音,都笑了几声,扯过这个话题。 但愿他只是随意说说。 苏塘不知这权贵们在议论她,不过就算知晓也没多大波澜,毕竟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唇上抿了些口脂,看着比往日多了几分娇媚生动,确实算是抢了他人风头是了。 差不多做完事以后,她便直起腰来。 她还未走出几步,便被冰兰拉住手脚,“苏塘,你随我来。” 她未抵抗,错过人群走了好远,便被她带着到了殿外一片亭台,纱帘妙曼,绿意盎然。 里边坐着一名女子,精绣紫纱长裙在玲珑有致的身上贴合轻盈,显得像是仙女,苏塘仔细瞧了两眼,便知道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不过,树大招风。 她规规矩矩的给里头的人行了个礼,唤:“秦小姐。” 那美人侧目,愣神。 她早知这宫里的情况,也知道这人是二皇子身边照顾的,生的一张好皮囊,可她没想过,居然这般天生丽质,丝毫不会她逊色了去,或者是说过她而无不及。 到底是心底知道这人的情况,敛了神色,“嗯。” 她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直到苏塘都忍不住先开口,“小姐找奴婢是有事吩咐么?” “自然。”秦小姐起了身,眼底情绪意味不明,“我自是信任你才会召你至此处,想必冰兰说过我要入宫的事了吧?” 苏塘弯眉笑了笑,旁边的冰兰便道:“她对秦婕妤衷心的。” 见这宫女态度不明,秦小姐忍不住皱眉:“秦林月是秦家的人,你对她衷心自是对秦家衷心,二皇子在宫内无人照应,我入宫来便是为他,你应当清楚。” 苏塘不答,冰兰便对她道:“小姐入宫便能做嫔妃,养育二殿下,你不必这般拘谨,以后都是同一处侍候的。” 她早便和苏塘说了颐和宫不是个好地方,又有秦家撑腰,但她又想到璃清的态度,害怕秦小姐说她办事不周,便说:“还不感激谢恩!” 苏塘先是没说话,转又提到别的:“不知秦小姐要奴婢做什么?” 这筵席上把她叫出来,这般急着认主,是未雨绸缪还是别的,都有几分意思。 这宫女的态度,倒让人觉得她有待考究。 片刻思索后秦小姐便道:“往后我入了宫,便是照拂你的主子,你既伺候着二皇子,衷心于秦婕妤,又这般处境,便能知道我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若苏塘不识好歹,剩下的话也没必要说出口。 “所以奴婢才问,您的意思。”苏塘应声道。 场面旋即默了几秒,秦小姐示意边上的人,便有人上前在她耳边说话,苏塘听着听着,不禁觉得好笑。 她们要她在二皇子吃食里落些不痛不痒的东西,秦小姐再‘妙手回春’,得了噱头。 苏塘听钦天监那边传来的消息。这‘凤星’便是木极满森,呈现广大胸怀的意思。 刚说了会对二皇子好,这利用起来倒是水到渠成,不顾其他。那丫鬟和她细说这东西无半点害处,也不会被人察觉。 等人退去后,秦小姐居高临下的看她,又淡然说:“你若害怕,便让冰兰做便是。” 像是觉她一定会答应似的。也是,没了她看着,冰兰也没办法下手。 于是她道:“奴婢不怕,只是怕二殿下出了事。” “不会。” 秦小姐唤人递给她东西,再叮嘱了一两句才放人走了。 丫鬟问她:“小姐,万一这人反悔怎么办?” 别说苏塘这态度如何了,就是真的信她们的,若是被发现,招供的几率可是极大。 “不过是一点糖霜,试试她罢了。” —— 是甜的。 苏塘尝完后笑了笑,这秦家小姐,倒也没那么傻,怕她叫自己过去只是做给众人看看,以表对二皇子的关心。 不过呢,这东西还是不能下。 她可以配合着让秦家小姐进宫,但得让她厌她,接了二皇子后赶她走,这才对不是? 想得透彻后,她便要去接二皇子入席了,可还未走两步,面前出现一习红衣长袍的男子,袖口处是云纹红蟒刺绣,苏塘低眼便看见他一双手,像是皮包了骨,白的冷淡,病态十足。 他堵了她的去路,苏塘直觉这人不好惹,便福身做平常宫女的态度。 “藏着什么?”他声音有点低,听上去让人心尖微跳。 袖口里的东西有些烫人,苏塘没想到这人眼这么尖,索性她便手脚缓慢拿了出来,往前递。 掌心被一跟指腹粗糙的手指轻轻划过,再慢慢把那一包糖拿走,他也不拆,只挑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看苏塘。 那目光像野狼似的,苏塘就是不看他的脸也能感觉到阵阵毛骨悚然。 “哟!”不远处走来的小福子先一步看到了苏塘,“那不是......” 他很快住了嘴,因为不止苏塘,那路巡抚可不是难以忽略的,可惜他早早一惊一乍的开了口,皇上显然也瞧见了。 李筠眼角拉长,手里的扳指被他摸的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卡文! 明天一定多写! 第四十八章 -- 第82页 纸包被面前这人捻了捻, 苏塘仔细思索着他的身份,说起来她一直都在深宫里,对外边的人还真没什么印象。 但她有时候也会开御书房的视角, 还算认得一些,喜欢穿红袍又这般放荡不羁的,数来数去唯有那位性格古怪的路巡抚了。 但这人, 不好惹。 听闻有些官员说路闻溱手段狠辣, 行事作风都带着一股阴毒,一般见了他都会绕道, 比起二公主这种小魔头倒是大巫见小巫。 苏塘想到二公主,居然一时间觉得这路巡抚也没那么可怕了,居然抬头朝他的面容投去了目光。 很张扬,很精致的脸,那双桃花眼因为本人的气质不显的风情万种,反而有一种蛊惑的危险, 在他整张脸上染上一层阴翳,有种毒蛇的致命感。 捕捉到小姑娘的探究的目光,他凑近了些,弯腰在她耳边道:“这东西是送给我的, 还是送给二皇子的?” 声音低醇,但那股子刺进骨子里的阴森挥之不去。 苏塘睫毛轻颤,耳廓上扑落来的热气让她十分不适,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 看来这人知道她去会秦小姐了, 在这截胡她, 不知道打的什么心思。 “嗯?”他说:“给我便是我的,给二皇子......你有命给他么?” 那只如同鬼魅的手往上抬,下一刻便要缠上她的脖颈, 可却很快落了空。 凤带来不远处筵席上的声音,许是早就被有心人得了消息,这又是入席的入口,才到官员女眷见得皇上才行过礼。 又是一阵轻盈的脚步袭来,见到这份剑拔弩张的场景,淳嫔朝着李筠身后的苏塘看了两眼,掩唇笑。 李筠略显冷淡的道:“路卿也不懂规矩么?” “皇上息怒。”路巡抚道,他便是再肆意放纵,也不能惹了天子的不快不是? 手腕上的力气挺重,苏塘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微微皱眉,但李筠似乎注意到了她的难处,松了手。 路巡抚五指屈张,笑:“臣不过是见这宫女心怀歹意,路见不平。” “心怀歹意?” 江美人的声音算是这宫里让人最为头疼的,那股子八婆般尖锐和聒噪让人听着头都疼。 “路巡抚说这话可要有根据。”淳嫔道。 “路大人说话一向忠言逆耳,难能凭空捏造。”江美人挡住魏修仪的身影,挺身而出,她目光不断的朝苏塘身上投射。 又是这个宫女,女眷那边早就传开了她,这下皇上又为了她与臣子说教,怎么可能心里没她? 于是便这般成了众矢之的,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扎人的,像是要把苏塘身上一层皮扒下来。 “自然不会。”路巡抚双眉微抬,他将手里拿一包极小的药包递给小福子。 那桑皮纸包裹着的东西显然是见不得光,她朝苏塘问:“这东西在你袖里是做什么用的?” 那语调略显轻缓,苏塘知道他在说什么,若是自己顺着他说是送给他的,便能被他隐瞒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自己也就欠了他一个人情。 李筠接过那东西,展开便是白霜般的颗粒,他捻了一点,放在指尖摩挲了片刻。 “奴婢给自己用的。”苏塘说,她又去看路巡抚,“哪知路大人遇见奴婢便觉得不妥,奴婢实在是冤枉。” 路巡抚倒是没想到她给自己扣上了帽子,也是笑。 “自己用?”江美人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异样,她上前两步,“那你现在便自己用啊。” 这苏塘可是二皇子的人,眼下手里攥着这东西,万一要是什么个脏东西,她就是有口也难辨。 那语气里稍带着些急迫嘲讽。 旁边的杨贤妃也站出来说话:“二皇子满月宴上,你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别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惹了晦气才是。” “妾身看就是个小玩意,犯不得诸位娘娘如此小题大做。”淳嫔道。 小玩意? 苏塘若不是早知道这是个砂糖,便顺着路巡抚的话说了。她上前了几步,给李筠福了福身,再道:“奴婢尝尝吧。” 李筠的目光落到她如樱桃般红润的唇上,可以辨认出她是染了些口脂的,可这样愈发显得她气色红润,娇嫩新鲜的像花苞似的。 他朝着苏塘抬起刚刚碰过那东西的一只手指,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堵在喉中。 指节微微蜷缩,像是猛的意识到了什么,别扭的收回手放至自己鼻尖,装作若无其事的轻嗅了嗅。 甜的。 “不过是些小玩意。”他说。 皇上都这么说了,还有谁敢反驳?江美人不信那是什么小玩意,她直觉这东西绝对有问题,明摆着是皇上护着苏塘,但她也不能多言。 在场不只她一人有这心思,杨贤妃叹了口气,“既然都是误会,便请皇上进去落座吧。” “倒是臣眼拙了。”路巡抚也不见半分狼狈,只是一双眼睛朝着苏塘看了又看,带着异样的兴趣,又如雾团似的让人辨不出他的心思。 “一句话可不能揭过。”李筠把苏塘挡得密不透风,他道:“待会便自罚三杯吧。” “臣遵旨。” 却连提都没提苏塘,显然是不罚,李筠像是掠过这件‘小事’步伐稳健的朝里头走,众人随着便陆陆续续的离开,只是临走时放在苏塘身上的目光是耐人寻味的。 -- 第83页 淳嫔路过苏塘,一时间没挪步子,她低声和她说:“那位秦小姐在那边看着呢。” 她一扬下颚,朝一边方向示意。 苏塘朝着那方向看了一眼,略感无辜的笑:“谢娘娘提醒。” 这位淳嫔,似乎多时候都在给她说话,是看乐子不嫌事大么? 那边冰兰和秦小姐站在松树后,落了满身冷汗。 “小姐,我早便说了苏塘是个衷心的。”冰兰硬着头皮给她说安抚的话。 秦小姐脸色微微有些白,她是想试试苏塘的衷心,可单单只在于苏塘会不会下这个东西,可不是被人人周知以后,她衷心的不暴露出自己来。 若是苏塘真把她供了出来,这身腥肯定是逃不掉的,还未入宫便牵连到了这些事,得是有多难堪? “嗯。” —— 苏塘接二皇子到筵席上的时候已经宾客满至了,她们离得至皇上还算是近,苏塘一抬头便与李筠来了个视线碰撞。 下一瞬她便低下头去,只留得一块嫩白的后颈让人看着心痒痒。 小福子在李筠身边说:“刚刚那三杯酒里的东西下的足了,现在巡抚大人还在茅厕待着呢。” “不过是装装样子。”李筠摇头。 小福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想通,这路巡抚肯定是知道皇上心里对他有埋怨,明知这酒里掺了东西但还是喝了,又到茅房里做假戏。 “那皇上可要......”干儿子在一边问。 “他爱做戏便让他做吧,让人守着不到午时不准出来。”李筠道。 这可才巳时一刻,这要到午时......那不得把人憋坏了?小福子噤了言语,心里为路巡抚默哀两声。 又过了一会,太后这才姗姗来迟,她雍容华贵的走过长台,受了众人跪拜,这才在皇帝左边坐了下来,再叫下边的起身。 说完体面话后,太后便叫杨嬷嬷抱二皇子上来给她看,小家伙长得粉雕玉琢的,刚满了一周便能瞧见灵动的影子。 太后便说:“秦婕妤去得早,生的孩子却着般秀气,哀家老了也不太记得她模样,倒是憾事。” 李筠抿了一口烈酒,酒意顺着咽喉落入腹中,烫的灼人。他却并不那么想附和,眸中点点星光,在酒水中望见自己的倒影。 冯嬷嬷便顺着说,“听闻这秦家有一女生得倒是和秦婕妤有些相像。” 于是秦家嫡子秦章远便走来,朝着上边行了一礼,满座的人瞧着,魏修仪摸了摸手上的刚染的指甲,眉头却紧锁着。 “这秦家还当真是有本事。”江美人说。 能找着当今太后帮忙,能不有本事么?这个中原由到底是什么,能让太后亲自主持,但皇上又明显是不抵触的。 魏修仪心里微涩,她觉得对她来说很重要,但到底是什么呢? 那边秦章远已经开始介绍着自家小妹,苏塘瞧了会功夫,其实这秦家姑娘倒也是算是个心智稳妥的,才不过多久便能笑面春风,大家闺秀的风范立得很足。 若是自己把她说出来,她还能是这副姿态么? 这点暗恶的想法滋生出来一瞬便被她按了下去,说什么笑话呢。这可不是一点小事就能阻断的了的,皇上要让秦家人进宫是为了安抚臣心。 儿女私情什么的,上不得台面。 随后秦家小姐又说着自己的琴技,叫随行的丫鬟带上古琴,优雅落座,一曲小调很是怜人,她弹完后再抬头,便与李筠对上一眼。 美人羞红了脸,又垂了眉眼。 苏塘正想着接下来便是封嫔带孩子一条龙了吧,又听见场上江美人的笑声。 “这也叫奏琴?” 秦家人脸色一僵,又听太后淡漠的声音,“江美人是不甘落后,也要比较了?” 江美人起身,朝着太后的恭敬道:“妾身没那个本事。” 苏塘正低头摆弄着案上的菜肴呢,便顿觉身侧安静一瞬,江美人直直朝她看了过来,含着笑意。 “?” 作者有话要说:嗯……晚安。 明天见。 — 感谢在2020-09-24 01:20:05~2020-09-25 02:5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这人什么癖好? 苏塘就没这么万众瞩目过, 她一个深宫里的宫女低调行事,谨慎低微,平日里若不是这张脸, 她都能跟那路边野草似的不被人察觉到注意, 既是这般,眼下突然被这么多人打量着, 她不可能一点都不觉得自在。 太后朝着江美人示意的人看过去, 她如深山古井的双目露不出一点波澜。 她自然也是知道苏塘的,这宫里风嘴巴里能说话的人也是口无遮拦, 左右不过是个祸水。 这边江美人已经开始举荐她了。 “她呀,叫苏塘。”江美人站起身朝苏塘走去,“宫里头谁人不知道她多大的本事,人生的漂亮,一双细嫩的手不知道做过多少好东西。” 这江美人是个什么性子,她惯爱搅事, 哪怕杨贤妃已经在训斥她了,她还是走到苏塘时候身边,一只手放在她肩上,“她可是照顾二皇子的, 你那姐姐好忠心的犬呢,你说说看,你这弹得四不像的曲子,有个什么用?外边那花柳巷子的姐姐, 给人听了曲还能收两个钱, 你倒是便宜,哦你可不要几个铜板,倒是我抬举了。” -- 第84页 “你......”秦家小姐就算是的再好的教养, 也从未受过这种气。 但她想要进宫就得把这些忍下来,宫里的娘娘可不会把她当个需要顾及的小姐,她此次横插进这浑水里一脚,肯定被人容不下。 太后也不说话,若是这秦小姐连这些都撑不过,那还有什么可进宫的,到时候一具尸体抬了出去,便更麻烦。 “是臣女献丑了。”秦小姐咬牙忍了下来,“是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东西,让美人娘娘笑话了。” “你叫我看笑话,我还不乐意看。”江美人转头去看苏塘,“你呢,苏塘?” 场上的气氛低至冰点,周遭窃窃私议的议论声动静很大。 小福子站在李筠边上,心里是不住地着急,这美人娘娘显然是不乐意秦小姐入宫,又看不惯苏塘姑娘,把她拉到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是她帮了秦小姐,往后便是彻底和后宫嫔妃们结了梁子,她现在又没有实的名分,谁弄死她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可若是她不帮...... 苏塘姑娘对秦婕妤那般在意,怎么会不帮么? 苏塘现在也确实想着自己如今做到这个境地,不去帮秦小姐还真说不过去,可是吧,她也明白这江美人的意思,后宫里旁人的意思。 于是她咬着唇,没说话。 江美人便道:“怎么得,我问你话呢。” 李筠手指上下敲着椅把,下一刻那边的小姑娘便慢慢侧过了身,朝着他看了过来。 那双眸漫着水润润的雾,又有些星辰似的光,抿紧的唇微张开了些,能看见那殷红的小舌,唇红齿白。似乎是想要和他倾诉些话,又好像是......寻求他的庇佑。 他思绪到这,居然从心尖传出一阵酥酥麻麻。 苏塘又很快收回了目光,似乎是觉得这般不妥的很,又垂着头受着江美人的逼迫。 可是江美人却住了口。 她以为她没看见么?这婢子居然在这魅惑皇上?她...... 一番难听的话卡在喉咙里,上边传来男人淡漠的声音:“少在这丢人现眼,这是老二的满月宴,你以为是你的戏台?” 江美人的伶牙俐齿没了施展拳脚的地方,李筠对她一向是不留情面,她早便习惯了,可是心里偏生知道是皇上护着苏塘才训斥的她,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妾身不敢,妾身不过是觉得,秦家姑娘若是以后入了宫,这二皇子能不能在她这货真价实的‘奶娘’心里讨得欢喜,好奇问问罢了。” 一旁席位上妃嫔沉默的厉害,这江美人别的本事没有,可嘴巴毒,什么话都敢说,偏偏魏修仪护着她,哪次被罚了好一顿,还能活蹦乱跳的出来继续作践。 但好些时候,她说的话何尝不是她们心里想的呢。 “美人娘娘说笑了。”苏塘小声说。 她是闭口不答对秦家小姐的看法,任江美人心里堵着口气但没任何办法。 李筠又道:“赶紧下去,像什么样子。” 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别说是李筠,就是原来在一旁细细观察的太后都是摇摇头。 “委屈你了。”她对秦小姐说。 苏塘明白,太后和皇上是借着后宫的威势压着秦家,若能把人吓回去自然是好事,可明摆着,李筠先开了口,又不能真一直欺负着人默不作声。 到底这位分是要给的。 “江美人最近嘴皮子愈发利索,说话说得哀家头都疼的很。”太后也不给她好脸色,“倒是秦家姑娘这琴听着舒服,就入了宫来陪陪哀家吧,皇帝说呢?” “......”李筠侧过的神情落在那使劲给自己降低存在感的小姑娘。 她倒好,用完自己了便无事一身轻,也不管旁的了。李筠阖了阖眼,再说:“母后高兴便是。” 秦小姐抱着自己的琴站跪在台子中央,心上像是沉了一块石头似的,他这便刚来宫里第一天,便落得这副模样,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免觉得心里觉得些害怕。 刚刚那般被江美人诋毁时,她便去看皇上。若说自己是为了秦家,可她也是个女子,怎能不对这位来的夫君有那么些期许。 可那人的目光,都在那宫女身上。 若不是那宫女,他岂不是一句话都不会为她说? 可她就算这时候心里再难受,也得顾及着太后对她的怜惜,脸上挂着笑的应声,太后说既然是秦婕妤的妹妹,又让她去二皇子的席位上照顾照顾。 算是通知她提前熟悉起孩子来,至少这个能养孩子的九嫔之位是给她了,倒也让她紧绷的心放下了些许。 她便朝着那地走了过去,苏塘侍候她入了席,刚坐下,那宫女便弯腰给她布菜,原本无声无息的,可苏塘却突然开口说话。 “既然你是秦婕妤的妹妹,那我自是会多加照顾,只要别惹是生非。” 手里的衣裙给她捏的发皱,秦小姐咬紧了牙,终于脸上露出些冷意:“你可要弄清楚,往后我是主子,你是奴婢!” 她声音压的很低,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 苏塘觉得心里有些好笑,她也算是帮了她又给她解了围吧,可这种权贵小姐们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秦小姐以为她被吓着了,便说:“你若乖乖听话,我可以让你在我身旁贴身伺候。” 正巧了,苏塘还不乐意伺候她,准备变本加厉加把柴火,气得这新晋嫔妃厌恶她,最好等把二皇子接走后让她滚,那才真是求之不得。 -- 第85页 可气她的话还未说出口,那外边钦天监元监正便上前来求见来了,上边的人皆是神色微凝。 “元监正,这日子来做什么,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若是不好的事他也不敢来禀报。” “皇上刚刚好一个妃嫔,这便来了消息?” 周遭惊疑不定的声音不断推算着,还是李筠说:“元卿有事上报?” “乃是大喜事阿皇上!” 元监正一副老泪纵横,感激涕零的模样,像是真碰上了什么喜事,让人心头跟着热络着。 “哦?”李筠不痛不痒的应了声。 苏塘也不听那边的情况,低着头观察秦小姐的表情,这人倒没有那般兴致盎然的模样,但那平静跟看客似的...... 元监正说:“臣前几日夜观星象,便发觉南方星辰异样,仔细计算了许多时候,着才发觉那星辰是凤星,凤星出现,便示意我朝出贤良祝国气运之后。” 这时候秦小姐脸上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可苏塘看在眼里,却有些困惑了。 这钦天监的事,难道与秦家没有干系?真是测出了风星不成? “凤星?” “不是一直无后么,难道真是有......” 众人忍不住想到刚刚封了妃嫔的秦小姐,该不会着便是凤星吧?仔细想想这后位一直都是空着的,难道就是在等什么人不成? “臣今日又观天气,竟在朗朗晴空里又瞧见那颗异常灿烂的凤星。”元监正颤声下了跪,“皇上,凤星降临,天佑我朝!” “凤星降临,天佑我朝。”底下有的臣子便已经低喃起来。 苏塘看见秦小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了,她似乎是忍着好大的力气才没有站起来,尽量把自己掩饰的若无其事。 这便让苏塘越来越不解。 直到突生异变,坐在前面的杨贤妃突然悟着小腹一阵干呕,把随从的侍女都吓坏了眼,手忙脚乱的给她拍后背,她脸色发白,吐又吐不出东西来。 淳嫔在一边笑着说道:“姐姐这不是怀上了吧,刚出凤星便怀上孩子,果真是祥瑞呢。” 这话在陡然寂静的筵席上被众人听的格外清晰,李筠还算冷静,让人去唤太医。 苏塘现在没心情去关注秦小姐突然暗沉难堪的脸色,她目光落在人群后方抿紧了唇的萧贵妃身上。 突然笑了笑,是呢,凤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评论营养液! 今天周六,会尝试加更的OvO —— 感谢在2020-09-25 02:52:23~2020-09-26 03:0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6666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杨贤妃这般反应, 连太后都有些意外,她与皇上对视了一眼,再是吩咐下边人把杨贤妃送到偏殿去。 “哀家去看看。” “好。” 璟修容也随着去了, 李筠看了一眼元监正,抬手挥了挥,“你下去吧。” 看他面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众人也不敢再谈着风星的事, 只是有意无意的和杨国公祝上隐晦的恭喜。 太后走的时候便把二皇子送了下来,那冯嬷嬷要把孩子送给秦小姐, 刚送到她怀里她才生涩的张开手要去抱他。 可那作势要抱孩子的姿势,冯嬷嬷看了半天,没递过去,反而去叫苏塘。 苏塘上前一步,自然的接了过来,小家伙一到她怀里就是高兴的乐, 笑着去抓她的衣领,再把头埋进她胸口,欢快极了。 看样子,二皇子很是喜欢这个宫女。 冯嬷嬷确实明白这姑娘长得漂亮, 但漂亮的姑娘又不是什么稀缺的东西,宫里的妃嫔那个不是如花似玉的,顶了天的各具风姿。 但空有一张漂亮的脸有什么作用呢? 不过是让皇上高兴,那真正能在后宫里立足的, 却是一开始就本分的, 心性好的,有察言观色,懂事人情世故, 还能明哲保身的本事才对。 别的冯嬷嬷不知道,但这姑娘对二皇子的照顾,确实是尽了全力,就算皇上不喜欢她,那也是能过好日子的人。 反倒再看这秦家非要送进来的秦小姐,说是为了韩家的血脉进来照顾的,可连孩子都不会抱。 她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苏塘却是垂了眼,佯装不解。 再听得冯嬷嬷立足了风范,对这秦小姐道:“再怎么说这二皇子也算是您的外甥,到了宫里头许是要照料一番,小姐若是平日爱作弄些琴棋书画,不若放下些时间想想柴米油盐,宫里虽不是外头,但这些东西还是一样的。” 这话就差捏着她的耳朵说她是个花瓶,一无是处了。 秦小姐低了头应声道:“嬷嬷教训的是。” 那双狼狈的眼睛不被旁人看见,只这般倒是蛮乖巧,冯嬷嬷也不再多说,“老奴不敢教训您,说的都是些掏心窝子的话。” 到底是以后要封嫔位的人,冯嬷嬷也就嘴上说些。 等着人走的远了,苏塘才说:“小姐您还嫩着呢。” 秦小姐的脸实在是绷不住了,露出一丝戾气来,苏塘却当做没看见,抱着小家伙轻轻笑。 很快有人传来消息,杨贤妃确实是怀了孩子,下边的人连连道喜,李筠看样子还是愉悦的,赏了不少人。 -- 第86页 这般情况下,满月宴才算是结束,秦小姐被回家等着受封,苏塘还是暂时待在颐和宫,大概等到二皇子转到她那边才能有机会被赶走。 随着萧贵妃进了宫门的时候,苏塘竟觉得四周都有些冷寒,追其源头便是萧贵妃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径直走向主殿,苏塘也径直开了技能,慢悠悠的往偏殿漫步。 倦夕随着她的脚步小跑,到了宫内才听见她叫人都出去,还唤她把安神香点上。 等人都走光了倦夕才开始点安神香,她脸上表情憋屈的很,“娘娘,杨贤妃有孕了,你说她要怀的万一是个皇子......” 万一杨贤妃怀的是个皇子,又承了这凤星的预兆,这皇后之位可是妥妥的。 苏塘看见背对着倦夕的萧贵妃脸色难看,指甲狠狠地陷入肉里,指尖都白的晃眼。 “她还不一定能生的下来!” “若万一她真生了下来,咱们可真就......”倦夕颤着声音说。 皇上一月里来颐和宫这么几天,不就是因为把她看成能主持中馈的人么,若是连这权利都交了出去,以后颐和宫又会成什么样子。 “娘娘,今日那秦家小姐要入宫了,八九不离十便是要带走二皇子,可这样就真是到了凄清无人理的地步了!”倦夕扯着嗓子说话,声音已然带着些低哑。 苏塘心尖一跳。 说真的,这些天皇上到颐和宫来全是为了二皇子,萧贵妃那边基本上就不怎么去看,倦夕这番话是莫不是在提醒萧贵妃留着二皇子不成? 倦夕又说:“娘娘,您再这样不管不顾,真的没法子了!” 她不管不顾?如今她还被禁足在颐和宫里,管理后宫的权利早就交出去由那杨贤妃处理,什么凤星,说不准便是她自导自演来的。 自己被禁足,还不是因为魏修仪那个莫须有的补药,可那东西不是自己下的,又说魏修仪当真会害自己的孩子么? “杨贤妃。” 萧贵妃咬着牙去唤,她同她一同入东宫,彼时便是立场相对的,可杨贤妃性子好,温温吞吞的也不争不抢,也算是相处和睦。 可她被禁了足,交给杨贤妃管理后宫的权利,随后她便怀孕了,还正好是这个‘凤星’,她怎么信这人真的人畜无害? “娘娘......” 见萧贵妃脸上风云变幻,仿佛是狂风暴雨的前兆,苏塘便知道,她已经上钩了。 到了殿内,她关上技能,叹了一声气。 看来要早点离开,这宫里要变天了啊....... —— 处理好杨贤妃的事情后,李筠才能松懈下来,支着下巴坐在圆椅上休息了片刻。 不一会内务府的人又进来问,给这秦家的姑娘什么名分。 本来应该说是给个充容的位份,再把二皇子给她送过去,但过了今天这事,李筠确实是凝了神情,一时半会没说话。 小福子心有所感,“奴才刚刚碰见冯嬷嬷了,他跟奴才提了句,这秦家小姐似乎不太会带孩子,不若皇上先看着情况?” 不过是给皇上找个借口。 小福子觉着皇上是怕二皇子去了秦家小姐哪里,保不齐苏塘姑娘要受苦,今天筵席上出了那档子事,苏塘姑娘算是首当其冲,肯定是惹了人家不高兴,还不知道随着二皇子去要怎么被刁难呢。 内务府的人静静等着,屏气凝神。 许久后,才听得皇上冷冷淡淡的声音。 “和淳嫔一样,给个封号。” 给封号?意思便是还不会先把二皇子送去给秦小姐养了?小福子愣了愣,他本来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皇上是真就换了主意。 内务府的人没想这么多,又问:“皇上要定个什么封号?” “静。” 静? 是要这秦家小姐,哦不是,现在叫静嫔,是要静嫔安安静静的不惹事?倒也是,一进宫就这么大阵仗,也算是个警示。 不过去秦家府上宣读旨意的时候话倒是说的十分漂亮,干儿子宣读完了,便在外头等着秦家小姐上轿子。 “公公稍等。”秦家现在的主母王氏说。 又随着他家老爷进了门,里边一票的人站着,围在中间的静嫔脸色却是很难看。 王氏便说:“家里头为你争取了这能入宫的机会,太妃说是肯定能给你封个九嫔之位,你倒好,去了一趟宫筵给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 秦老爷还算是温和,“这也怪不得她,那宫里本就是才虎狼豹的聚集之地,这下马威宫里的娘娘肯定是要立的。” 王氏冷哼一声:“宫里的娘娘给她立下马威,关皇上厌恶她削了她的位份什么事?” 句句话像是刀刃似的扎进静嫔心里,她唇瓣微颤,再道:“女儿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氏愈发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进宫做什么?去白白给秦家丢脸?” 那唾沫星子几乎要怼到静嫔脸上,她咬紧了唇,才回声道:“后宫娘娘这般抵抗我,才有这事发生,我既入了宫,假以时日便能过了这道坎,早早就从萧贵妃手里得了二皇子又有什么好?” “还会顶嘴了?”王氏假笑:“好,哪我便等着!” 静嫔压着满心惴惴不安,抬起眼来似是自信的看了王氏一眼,她微扬着脸,似乎是硬着一口气自信不已。 -- 第87页 之后才被丫鬟扶着走了。 马车渐渐驶到宫闱外,她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红彤彤的金丝楠木宫门,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 这便是她下半辈子都要在的地方。 —— 苏塘听得秦小姐杯封为静嫔的事已经是第二天了,当时她端着一碗糕点去看长公主,听见宫里头几个人说话,她手上一抖,那盘子便掉落在地上,‘咔嚓’一声碎了。 “怎么了这是?”有人瞧见她便关心的问了一声。 苏塘心里闷着一口气,好半响才道:“无事。” 她也不想再去看长公主,转身回了殿内,璃清见她一脸冷色,便说:“你想去静嫔那边?” 满岁宴那天她没去,但也听见了些风声,她也算是有半分了解苏塘,隐隐约约能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可是静嫔能比秦婕妤好多少么? 可是苏塘却说:“不是。” 璃清皱了眉,眉宇间皆是疑惑,下一刻她便看见苏塘平日里温和恬静的面容露出诡异的笑容,明明还是那个模样,却让她觉得浑身发冷。 “我一点都不想照顾秦婕妤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封妃不远了真的! 还有小声说一句dbq,我明天……算了我就是个大□□子(捂脸)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评论,我会努力的。 —— 第五十一章 苏塘实在是心里堵的慌, 临门一脚,李筠封了秦家小姐封号嫔位,这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这静嫔除非有通天的本事, 不然短时间之内她想上九嫔简直是无稽之谈。 颐和宫现在是什么处境?萧贵妃能让她们有好日子过? 璃清微微睁眼,“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苏塘摇头:“你不知道秦婕妤生前是个什么脾性么?为什么我们在她死后还要帮她带孩子?” “可是……你不是?” 你不是对秦婕妤最忠诚的么?你在她死的时候哭的像什么样子,你在皇上面前那般在意秦婕妤的模样都是做假的么? 璃清突然觉得一瞬间像是不认识苏塘似的, 但是她只是对苏塘这个人有些意外, 倒不觉得她说的不对。 秦婕妤的为人,在她怀孕的那段时间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早就明白的透彻,只是觉得苏塘还在迷糊着。 但现在来看,这人根本不是迷糊,怕是早就记在心底,不露山不露水罢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是。”苏塘说:“我一点也不念着她, 可是如果不念着她,怎么过下去?” 璃清倒是认同。 不说秦婕妤死了,就是秦婕妤还活着的那段时间,她们也得表现的忠心耿耿的, 璃清明白,哪怕秦婕妤的处境再不好,她们也不能惹是生非,这样出了什么事才不会牵连他们。 更何况现在, 全部的身家都系在二皇子身上, 她也不会说秦婕妤的不是。 “那你为何这般想,若是厌恶秦婕妤,她早便走了, 不过是她的孩子而已,眼下皇上这般重视二皇子你怕什么?” “你以为皇上重视二皇子,咱们便能过好日子么?”苏塘觉得可笑,“你不想想,这里是颐和宫,萧贵妃却不待二皇子亲近。秦家把静嫔送进宫来不就是为的养育他?可是她没能把二皇子带走,咱们再继续留在这,你以为萧贵妃能愿意把一个完整的二皇子送去给别人么养么?” 璃清瞳孔轻颤,再说:“你说什么?” 屋里是却是一阵寂静,外边的风簌簌的打在木窗上,听得人心里发毛。 苏塘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后,缓了两口气。她刚刚确实是情绪激动,一股血气冲了上来,现在冷静下来却也没多后悔。 她说:“看着吧,现在走在刀尖上的,就是这个孩子。” —— 萧贵妃准确来说被禁足三个多月,连长公主都不能去看她,只得是每日喊人去慰问一番,这日她又写好了一副字帖,刚准备去找父皇时,在外边遇见了二公主。 不远处便是雾园。 二公主连着好些天躺在床上养身体,太医院的人来来回回的看诊,宫里头已经近有半旬没见着这小魔王的人了,但就算是瞧见了也不会像往日那般忌惮。 因为眼下二公主虚弱无力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怕不起来,反而有些心疼。 长公主也愣了一下,见二公主径直朝她走来的步伐,才明白她是来寻自己的。 眼睛下一片黑沉沉,脸上的婴儿肥都缩了一圈,小脸惨白惨白的。 二公主喊她:“长姐。” 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听上气特别可怜。 长公主小小的眉头蹙紧了,才说:“洛儿不养着身体到外面瞎窜什么?” 二公主一愣,才上前两步抓着她的衣角,可怜巴巴的说:“长姐我想和你在一块,你陪陪我好不好?” 平日里这小魔头从来都是威风凛无恶不作的,什么时候能低着头这样软趴趴的求人? 后边的宝秀似乎想说什么,但长公主犹豫了一会,居然答应下来,带着人往雾园里走。 这时节正快到晚春,再过没几日雾园的桃花便要谢了,小家伙叫后边的人留着,似乎是想要一个人单独和长公主说话。 长公主略显不解,却被二公主拉着袖子往前走,等她疑惑满心停住脚步,面前的始作俑者也跟着停下。 -- 第88页 再回眼时,一双眼睛却乘满了水珠,那泪水砸在衣襟上,泅湿了一大片。 “怎么了?哭什么?”长公主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才抬手去去擦她的眼泪。 二公主说话一哽一哽的:“母......母妃不让我去……去颐和宫。” “所以来找这里找我?” “不……不是,我想找苏塘的。” 长公主脸上表情一僵,下一刻又缓和下来,问道:“找她做什么。” 二公主费尽极大力气把胸腔里不断抽泣的冲动压下去,再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她的衣角说:“你帮我把苏塘姐姐找来好不好,求你了。” 小家伙拉着长姐的衣角,小心翼翼万分期待的求她。 “求你了......” 长公主被她这话说的心里发软,可是她却没有松口,而是问:“你要见她做什么?” 二公主咬紧了唇,也不解释。 “既不说,我便走了。”长公主硬了心肠,说完便要转头离开,只听身后的二公主赶忙跑上来几步,拉住她的手。 “长姐别走,别走。”二公主慌忙说道:“你不许走。” 长公主顿住脚步,“你不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又拉着我不让我走,我为何要帮你?” 若是以前的二公主早就叉着腰盛气凌人的逼迫她了,可是现在她却只是颤了颤睫毛,任由欺凌似的低下了头。 好一阵沉默。 “我走了。”长公主似乎是不想陪她耗下去,去扯她的手。 二公主抓的更紧了,下一刻急忙道:“我……我想让苏塘做我母妃!” 这话说出来的一瞬间,长公主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小口微张,下一刻又紧锁了眉头,推开二公主的手。 “胡闹什么?”她冷冷说。 “我没有胡闹。”二公主捏紧裙角,眼泪汪汪:“我想让她做我母妃,我不要我母妃了,她不喜欢我,她一点都不喜欢我。” 孩子气的话,说出来一点都没有震慑力,但长公主听到耳朵里,却觉得心里冒出些酸楚。 可是她还是说:“修仪娘娘抚养你这么大,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去认旁人做母妃?” “我不要,不要她。”二公主使劲摇头,“她不喜欢我,她不想要我,她......” 二公主没继续说下去了,只是不断的摇头,又求长公主去帮她叫苏塘。 而长公主这次没拒绝,反而是低头沉吟了一会,又说:“你告诉我,那日你是怎么生病的?” 长公主捡到那个簪子的时候就觉得很蹊跷了,屋里的味道,二公主身上的味道,以及那场莫名其妙的高烧。 她不相信母妃会对二公主下手,二公主病一好便来找苏塘说要她做母妃,又这么厌着魏修仪。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想,但不敢深思。 二公主闭口不谈,又往后退了几步,眼里流露出惊恐来,下一刻又说:“长姐,帮我去叫苏塘姐姐好不好。” “是不是那日魏修仪罚了你?”长公主直接一针见血,把心底话说了出来。 二公主病怏怏的脸色一瞬间又变得如雪般惨白,她小小的身子不断的发抖,双目流露出一丝恐惧。 她想起那日从颐和宫回来,母妃张口便直接罚她跪在外头,她又是哭又是闹,母妃便绑了将她扔花坛里,她又冷又困后才知道错,她想求母妃原谅,可是连哭叫声都传不出去。 后来脑子里一片混沌,再有记忆便是母妃说她死了也好,平白拖累了自己。 她说自己死了也好。她说自己不乖不听话,她不喜欢她。 甚至想她死掉。 她更困了,脑子里晕乎乎的,又觉得鼻子特别酸,心里堵塞难受。 她那时便想,自己也不要喜欢母妃了,她想要换个母妃,换个喜欢自己的母妃,喜欢和自己玩的母妃。 宫里的娘娘她都数了一遍,却没有一个符合要求的,思来想去只有苏塘,她想要认她做母妃。 “我想要苏塘做我母妃。”她喃喃道,似乎成了执念。 长公主把内心的波澜藏了下来,二公主这般反应,有些做实了她心底的想法。她佯装冷静说:“苏塘姐姐不是妃子,她不会做你母妃的,魏修仪才是你的母妃,你乖一点,她......” “我不要。”二公主推了她一把,声音拔高,“我不要母妃,她待我一点也不好,她不喜欢我,她不在乎我,她不要我,我也不要这样的母妃......” 下一刻二公主转头往外跑去,步伐凌乱无序,身影渐远,看背影有些焦急和气愤。 四周是一片的空寂,只留长公主站在原地。她僵了好一会,才垂了眼,整理起衣袖来。 四周淡雅的桃花香味沁入她鼻尖,她轻浅的呼吸着,却散不去心里的古怪感。 不知怎么的,刚刚二公主似是童言无忌的一番话,好像就是在说自己似的。 不,她对自己说。 母妃虽然也不喜欢她,但是并不会叫她受苦,也不会去害旁人达成自己的利益。她只是不讨喜而已,等父皇喜欢了她,或许母妃就会回头看看自己呢。 苏塘姐姐说,自己明明很讨人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加快节奏的,抱歉。 —— 感谢在2020-09-27 02:48:34~2020-09-28 02:4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89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璐璐k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外边是又暖又冷的天气, 这时候衣裳薄了不行,厚着还是不行,闷沉又燥热, 湿气还留有余温,又是昏昏欲睡的时候。 干儿子急急忙忙的朝着乾午宫里边走, 被小福子拦住了脚步。 “干什么?这么火急火燎的?” “二公主不见了!”干儿子说:“刚刚玉芙宫来的消息,二公主不见了。” “说什么呢?”小福子皱眉,“二公主在皇上这呢......回去禀报魏修仪, 叫她不必担心。” 小家伙是刚刚来的,带着满身寒露,小福子见着又问过皇上的意见才把人送进去的。 干儿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又说:“魏修仪说要是看见了小公主,得把她叫回去, 公主还病着, 得吃药。” 小福子斟酌了一会, 转身朝里边走去了,刚走到门窗外, 殿内的声音便愈发明显, 他却脚步走的很稳。 里边二公主说:“父皇让苏塘做妃子吧。” 他一个趔趄差点把脚扭伤, 扶着旁边的花盆边沿才不至于摔掉在地上。 这这这...... 啊唷折寿了, 这二公主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她小小年纪就能看出这些东西了? 里边也是好一阵沉默, 下一刻又传来一声略带笑意的声音,“为何?” 二公主扯着李筠的袖口,郑重其事对他说:“我想认苏塘做母妃。” “洛儿有母妃了。”李筠说。 “我想......”话哽在喉咙里,二公主顿住后又垂下脑袋,“母妃她不愿意和我玩,我想要苏塘。” 虽然母妃不喜欢她, 但是她并不能在父皇面前说她坏话。母妃很讨厌她说些不顾场合的话,上次在颐和宫便是,她一时口快受了那样的苦,所以她不敢说。 而且如果自己说了,或许父皇会讨厌母妃吧...... “你啊。”李筠戳她的额头,“太调皮了,若是......” “若是我乖,母妃就会喜欢我一点吗?”二公主捏紧了他的袖子,瓮声道:“我不会的。父皇,你就让苏塘姐姐带我吧,你封她做妃子,让我和她一起住好不好?” “......” 什么时候他的小公主想过这么多了?她知道魏修仪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乖,可是她不想乖? “想什么呢?”李筠把她抱起来放在垫子上,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母妃不会不喜欢你,她欺负你了?朕找她说理去。” “不要,我就是不想母妃养我。” 二公主不知怎的,眼睛红了,她抬手抱住父皇的手臂,“我想和苏塘姐姐在一块,求求父皇,答应儿臣吧。” 她使出了平日里最有效的方法,小声啜泣的求他,可是这次居然不顶用了,李筠把手抽了回来,侧目朝外边说:“来人。” 小福子这便很快走了进去,鹌鹑似的低着头,听着的吩咐。 “送回玉芙宫,叫她好好养着身体。” 二公主这样可怜的模样没有以前撒娇的感觉,反而因为小人瘦巴巴的,脸色又差,显得虚弱无力。所以李筠不会由着她。 “父皇......”二公主愣了,直到看见小福子朝她走进了才扑腾起来。 “再闹?”李筠声音冷了点。 父皇不是母妃,二公主敢和魏修仪闹,但不敢和父皇叫板,被他这样凶一下就噤了声,小手攥紧在手心。 接着不情不愿的被带了出去,小福子叫干儿子看着二皇子,再转身进了殿内,皇上正坐在刚刚二公主坐的地方,手指放在茶盏沿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小福子便说:“皇上,奴才觉得若是二公主愿意,让苏塘姑娘多陪陪她也......未尝不可?” 就算二公主不说,但她那点情绪闭不过李筠的眼睛,小福子也不是傻的,仔细一想便能明白,其实皇上也察觉到二公主的异样了吧。 那日颐和宫的事算是都汇报了上来,可是皇上自个不管魏修仪会做些什么,选择罚了萧贵妃,谁能劝的明白呢? 到底是当年那件事...... 小福子不敢出声。 李筠沉静寡言,那双如深渊似的眼看让看不透,又不知过了多久,外边通报长公主来给皇上请安。 小福子就说奇了怪了,最近长公主怎么如此亲近皇上? 长公主刚刚走的时候自然瞧见自家二皇妹被人带走,她停了一会,才进去给父皇请安,那副字帖被铺展开来,李筠称赞了几句,后来两父女皆是陷入了沉默。 一大一小很显然是心思都在别的上面,小福子觉得大的就算了,这小的怎么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很快,长公主就福身告辞,“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嗯,朕收下了。”李筠胡乱点了点头,“把长公主送回颐和宫,顺便......” 小福子支棱起小拇指,细细等着皇上接下来的话。 李筠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凝气道:“顺便去看看二皇子,赏赐对玉璧。” “一对玉璧?” 小福子迟疑的诘问,再住了口,等取出一双晶莹剔透的玉璧,带着长公主朝颐和宫走。 下边的人就奇怪,怎么他们总管和长公主一样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把长公主送回去后,小福子便去寻二皇子了,外边苏塘和一众下人已经在候着,站的工工整整,原是她们早得了消息。 -- 第90页 “公公进去喝杯茶?”璃清走流程的的招呼了一声,没曾想小福子还真应了。 不过他说:“喝茶就不必了,有些话想和苏塘姑娘说,你们站远点吧。” 苏塘也算是刚刚瞧见了乾午宫里的情景,也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李筠给她送了一对玉璧,虽说是给二皇子的,但是在告诉她些旁的。 这一来玉璧成双,意思便是要她带二公主;二来便是暗指一对璧人,成双成对,带着结姻缘的意思。 但她可以说二皇子不必要一对玉璧,只取其中一个便是,正细细思索着,小福子却说到旁的,“苏塘姑娘可知道洛美人?” 这话题转的生硬,绕是苏塘也怔了神,须臾后才道:“自然记得。” 当年洛美人怀孕后死在金銮殿上的事到现在宫里还谈着呢,那时候传出来是说难产死的,可事情到底真是假,谁人也不得知。 不过小福子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苏塘姑娘不知道,二公主殿下很是喜欢你。”小福子敞开了心扉,又压低了声音,“她真正的生母,便是洛美人。” 他说当年洛美人和魏修仪一块怀了孕,那时候魏修仪还是魏美人,人美性子也好,皇上也比较宠她。于是洛美人因嫉生恨,害的魏修仪流了产,洛美人却自个生了二公主。 小福子记得那天寒雪在外,风声长鸣,魏修仪和洛美人一同生产,却只有二公主初诞生于世,一声婴儿的哭啼声碎裂长空。 魏修仪一身白色的长衣,跪在雪地里,唇被冻的发僵,但那句句字正腔圆让人心里发颤的话小福子现在都能记得。 后来洛美人刚生完孩子,在金銮殿上被受了刺激,又怒极攻心,直接暴毙。 但洛美人当时的死状太过恶劣,魏修仪家世又不如洛美人,为了给洛家一个交代,这事便瞒了下来,这个众矢之的的二公主被魏修仪养了去,说是她生的。 当年这事见证的宫人被处死了大半,虽然说是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可养着仇人孩子的魏修仪,又怎能待二公主好? 皇上之所以这么宠魏修仪,一是悔恨于没察觉到洛美人对魏修仪下手那件事,二是因为她养育了二公主,想魏修仪待二公主好些。 苏塘听到这不自觉的抬了眼皮,略显几分茫然,当年的事情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魏修仪那般对二公主,本就不是她生的,她又能有什么好脸色,兢兢业业把二公主养大便是仁义之举了。 又怪不得皇上那么向着魏修仪。 小福子说那批被处死的宫人时,苏塘忍不住想起宣席公公,便是那时候被被处死的。 身上的显露森然寒冷,她抿了抿唇,又觉自己和魏修仪的处境未免太过相像,只是唯一不同的,便是对这些皇子公主的态度。 皇上固然念着一时之情不去怪罪魏修仪,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魏修仪哪一次伤害二公主的行为李筠不看在眼里。 终究是觉得对不起她罢了。 苏塘无意识的攥紧了手指,心快速冷静下来,她点了点头,又说:“我知道。” 话说完了,苏塘便要送小福子出去。 刚走到门口,小福子又问:“这玉璧原先不是一对,姑娘可全要?” 这话便问倒点子上了。 苏塘现在说什么也不对,收了这个玉璧便是承了李筠的意思,不收便是不识好歹。 这倒是轻的。但细想她现下的处境,收了这块玉佩似乎更好些? 苏塘居然一时间乱了分寸,面前却冒出一个身影来,身材纤细,还不及她高,却坚定的站在她面前。 是璃清,她对小福子说:“公公说笑了,皇上赏赐对东西奴婢们怎敢不要,感恩戴德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到凌晨哦,封妃是大场面,快了快了大概就下下下章!等不急的可以养一下的~ —— 感谢在2020-09-28 02:46:10~2020-09-29 23:4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肉嘟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肩并肩、葬礼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嘟嘟 67瓶;4697213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这会子功夫小福子回了乾午宫, 苏塘都懒得开技能,大概都能想象个什么情况,璃清帮她挡了一道, 这算是没有回声了,但这东西却还是在她手里没错。 再说吧, 她再想想,等等静嫔,再等等。 —— 又到五月立夏, 苏塘在门前清扫着台阶,只听一声吱呀,门便被敞开了,原是萧贵妃终于解了禁足,这一大早上的便要去给太后请早安。 她垂了双眸, 又听冰兰在旁边说:“这萧贵妃一番禁足下来, 怎么气色愈发好了。” 倒真的是, 这几天未曾见得萧贵妃出门,但这般看她居然有几分光彩照人的, 面上粉嫩的很, 倒像是这禁足养滋润了她, 少了些平日里的凌厉骇人。 “谁知道呢。”苏塘轻摇头。 她想到静嫔进了宫后被分到杨贤妃的钟粹宫去了, 这时候要是和萧贵妃碰上, 还不知道要被怎么一番阴阳怪气。 但静嫔进宫以来,都不曾受过临幸。不过也是正常的,这几月皇上鲜少来后宫,也就是看看怀了孕的杨贤妃,可就算去了钟粹宫,也不见那静嫔一眼, 更别提旁人了,就是魏修仪都不见得皇上几眼,但倒也还算宁静。 -- 第91页 “我去叫杨嬷嬷给二殿下喂奶。”冰兰说。 “......嗯。” 苏塘望着冰兰的背影越走越远,停了好长一段时间,这冰兰近段时间是愈发亲近她了,不过根本原因也能想出来,是为了接近二皇子。 说起来那段时间她和安海被‘抓了奸’,不也是想把她和璃清扫出颐和宫,然后安排人进来么? 秦家可真有本事。 她轻笑了声,再抬眼时瞧见了不远处的银杏树下瞧见了长公主,想必是来等萧贵妃的。 小家伙打扮的漂漂亮亮,穿着淡粉色的交领襦裙,瞧着很是喜人。 他上前给萧贵妃请安,本本分分的矜贵长公主模样,可还没说两句,萧贵妃便擦过她身侧,走出宫外。 小家伙愣站在原地,孤单的身影略显失落,再缓神转身,便看见苏塘的身影,女子站于青石板台阶上,宁静温和的像阳光下的清风。 她自觉的奔走了两步到她面前,喊了一声姐姐,于是乎,苏塘便带着她去看二皇子。 杨嬷嬷这时候已经喂完了奶,到隔壁歇着去了。 摇篮里求抱抱的小家伙笑盈盈的,苏塘递给他一个小枕头,他又‘咯咯’的笑。 长公主温和的垂了眉眼,可目光一闪,突然抬头,“他手臂下怎么出现了红点?”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奶娘喂的奶水出了问题。 苏塘想起那天晚上,萧贵妃把人叫进自己的屋子里,一番吩咐下动了手脚,二皇子本就体弱,奶娘毫无忌口,奶水不健康,竟起了这种反应。 若是太医院的人查起来,萧贵妃显然是百口莫辩,但她却丝毫不怕。 苏塘面上还是故作惊讶:“奴婢去唤太医来看。” “快去快回。”长公主恳切的点头。 刚出了门,在门口时便看见璃清匆匆往这边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坦言说:“杨嬷嬷有问题,她那些吃食有问题。” “我知道。”苏塘说。 “你知道?”璃清懵了:“你知道还不阻止?” 苏塘颤声说:“我们怎么阻止?你不让二皇子吃饭了么?” “咱们可以找萧贵妃......”璃清的话停在这,她满目惊恐,“该不会是?” 她想起之前苏塘说的哪席话,心里猛然跳了一下,再是说:“咱们就算不敢得罪萧贵妃,但防着杨嬷嬷吃那些东西也好啊,你忍心看二皇子这般被人算计吗?” “我不忍心,但是我没办法。”苏塘摇头,苦涩的说:“或许等查出来了就好了,咱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婢女,能有什么法子。” “你......”璃清正要斥责她,便看见苏塘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做噤声的手势。 璃清一僵,她脑子里飞速转动,一会后又说:“快去找太医,我回小厨房准备些热水。” “嗯。” 苏塘出了宫门,但殿内长公主的脸色却被她看的一清二楚,小家伙的脸失了血色,小手紧捏着布帘,站在原地完全没了动作,唇色被抿的发白。 刚刚那一番话,对她打击这么大么? 这就让苏塘略感不解,不过她没想那么多,刚走出宫门没几步,便碰到了李筠。 这大清早的,他来后宫做什么? 苏塘一瞬间惊讶后便赶紧行拜,仓皇的垂下了头。 李筠也是没想到刚来就碰见她外出,一月有余不见她,他自认为心里毫无波澜,淡声道:“起身吧。” 旁边站着的干儿子心里还在疑惑皇上下了早朝这么折腾打扮半天就是为了什么,思绪正飘着呢,却被/干爹踢了一脚,他疼的抽了口气。 “杵在那干什么呢?皇上叫你去太医院找太医!”小福子恨铁不成钢。 刚刚苏塘姑娘就说了,这二殿下不知怎的起似乎是起了湿疹,要去太医院找人看呢,这傻儿子怎么一点都没眼力见? 李筠也没出声斥责,反而是对小姑娘说:“走吧。” 苏塘应了声,便随着人又回头往颐和宫去,男人大步流星,她似乎也是着急,居然能跟得上李筠的步伐。 到了殿内,长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只有二皇子在摇篮里被璃清看顾着,他似乎才觉得难受,四处乱蹭,瞧见苏塘时眼睛里又冒着泪花,似乎是想和她诉苦。 这可怜的小模样瞬间让李筠蹙了眉,他抬手点了点二皇子的额头,温热柔软,倒没有发热的症状。 “什么时候出事的?” “刚刚长公主来看的时候发现的,昨个晚上还好的。” “没别的了?” 李筠探究的往她身上看,苏塘动了动唇,一时间没说话。萧贵妃敢整这么一出,心里早就有了计量,她现在说什么话都不得劲,做什么都引火上身,明哲保身才是。 “奴婢也不清楚。”苏塘便这样搪塞。 那停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很是渗人,苏塘却闭紧了唇,不言其他。 气氛便这样僵持到太医来后,太医行过礼便转身仔细给二皇子看诊,才说:“出了些小儿湿疹,应当是不打紧的,许是奶娘的吃食里有东西让二殿下璃清过敏的,注意着便是了。” “她都吃些什么?”李筠问。 “杨嬷嬷的吃食都是小厨房里准备的,奴婢们不得知。”璃清说。 “是贵妃娘娘找的杨嬷嬷,这顿顿吃食也是那边准备的。”冰兰意有所指。 -- 第92页 李筠沉吟一会,便叫小福子去叫贵妃了,再用两指揉了揉眉心,稍显疲倦,真是每次来颐和宫都不省心。 小福子没出去多久,不知怎的太后那边得了消息,带着诸位嫔妃来了颐和宫,李筠给太后行礼,又让她坐着。 “母后怎么来了?” “好几日没瞧见老二了,哀家心里念着自然来看看。”她又回头召唤着静嫔,“不来瞧瞧?” “这些日子贵妃娘娘禁足,妾身来了不去看望她又说不过去,便只送了些小玩意,等着今日随贵妃一道过来呢。”静嫔端的滴水不漏。 “也好。”太后说:“太医怎么在这,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医把刚刚那一番话一说,太后也觉着不对劲了,去寻萧贵妃,“你做事稳重,与你可有干系。” 萧贵妃顿了好久,不免露出几分晦涩来:“臣妾日日在宫中禁足,又怎还能使这种荒唐之事,太后明鉴。” “或许只是不小心撞上。”倦夕说:“娘娘无那心去害二殿下的。” 本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正要作罢呢,下一刻冰兰便跪下了身,又说:“不是的皇上,奴婢瞧见过这几日杨嬷嬷吃了些不忌口的东西!” 杨嬷嬷早就到了,听她说这话瞬间就恼了,但她不敢说难听的话,只拘谨道:“老奴不敢,吃食什么都是些太医叮嘱的,老奴也照看过孩子,知道什么该吃什么该不该吃,断然不敢害了二皇子。” 可冰兰却不敢不顾,转头朝苏塘说:“奴婢不敢欺骗皇上,苏塘,你也知道这几日杨嬷嬷吃的是什么吧?怎么能再容忍这么下去?叫二殿下吃苦受罪?” 而苏塘却咬紧了唇,说:“奴婢不知道。” 冰兰不可置信的看她。 萧贵妃落在苏塘身上的视线格外奇怪,她没想到这宫女丝毫不闹事,倒像是早就有所察觉似的,倒是旁边的璃清张了张口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瞧见她这样,便随着她一眼沉默起来。 李筠叫人去查这几日颐和宫的用量食材,太后便问萧贵妃:“你可要辩解?这宫女说她看见了,若是真查出来,哀家也见不得你。” “太后明鉴。”萧贵妃跪下身,又上挑了眉眼说:“臣妾没做过便是没做过,倒是这宫女,臣妾瞧着不干净的很。” 璃清这才心头剧震,萧贵妃知道冰兰是秦家的人了?不对,她敛下眼睛里震惊的神色, 是引蛇出洞。 秦家本来就想挑拨萧贵妃和二皇子的关系,她便水到渠成,由着冰兰肆意妄为,即害了二皇子,也叫自己脱身而去。 若是她们今日帮着冰兰说话,便会被打为一党,肆意践踏。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说吧,魏修仪养二公主,二公主的母亲害死了她孩子,皇上因为一些原因又不得不把二公主给她养,心里对不起她,所以才宠她由着她的,但是后来她对二公主不好所以又…… 之前也不能说是喜欢吧,那时候苏苏没出现,她长得好看啊自然多宠她一点 —— 感谢在2020-09-29 23:46:34~2020-09-30 23: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磨磨的仙人掌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冰兰也慌了神, 连忙抬头道:“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萧贵妃凝神看她,眉目间充斥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凌厉,毫不心虚的模样反而更让人信服, “本宫送来的人没有半点问题,其他人也尽是从内务府进到这的, 你是什么货色,从哪里来的,以为本宫心里就没数了么?” 别说旁的, 萧贵妃整治起内宫很有一套,不然李筠也不会放心这么久把她放在这个位置上,她有自己在各处安插的人手,也有法子知晓这冰兰的来历。 “那时候这底下二皇子身边照料的两个宫女出了问题,皇上可还记得?”萧贵妃问。 后宫众人也有所听说, 那日二皇子发了寒症, 身边照顾的人却不知所踪, 又说其中那个长得十分貌美的婢女与阉人私通,只是皇上没罚。 她们便满目兴致的朝冰兰看去, 萧贵妃的意思是这冰兰本事不小, 让二皇子身边缺了人, 再被分到颐和宫来能贴身伺候二皇子。 只是没想到这事没实现。 “那你说, 这苏塘是真的和太监私通了, 还是被人传的?”淳嫔去问旁边的璟修仪。 璟修仪说:“她一个宫女,关本宫何事?” 淳嫔踢到了硬石头,也不恼,只一双如梦带笑般的眼睛朝苏塘身上看,趣味不已。 萧贵妃继续说:“那时候本宫没想什么,只是近来几日杨嬷嬷说出的奶水二皇子喝的不舒服, 才起了疑心。” 这话语声太过冰冷厉害,压在冰兰的孱弱的身上,她脸色瞬间雪白如纸。 “本宫才叫人去查了查你的卷宗,才发现你曾经隶属于采办处,和宫外边来往的频繁。”萧贵妃想必是早有准备,一桩桩一件条理清晰,把冰兰的背景扒的一干二净,倒像是有备而来。 这冰兰在外边原是一乡野间的小丫头,家里穷困潦倒,但倒是个清白的,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实在是多,爹娘便把她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可她最后却入了宫。 但入宫之时却没说自己是人家的丫鬟,只说自己是清白的身世。 -- 第93页 “你倒是说说,这买了你去的大户人家,到底是哪家清白的佃户?” 这一字一句的话敲打在冰兰身上,汗珠便直线落了下来。 苏塘在一旁伸出手让二皇子牵着,垂着着眼睫像是个无事人,萧贵妃是觉得静嫔和杨贤妃有来往么? 倒也是,静嫔进宫便去了钟粹宫,现在又是杨贤妃掌事,说她们没一腿还真是说不过去。 皇上和太后又说这秦家和钦天监的关系不一般,最后碰巧是杨贤妃得了利,真是水到渠成。 “奴婢......”冰兰牙齿都在打颤,完全忘了她一开始站在这有何目的。 完全是乱了阵脚,怕是萧贵妃再逼她一会,静嫔也被她招供出来了。 李筠深邃的瞳眸里溢出些不怒自威的压迫,明摆着是有些不愉的,正要开口间便听得一旁在照顾孩子苏塘说:“冰兰若真要是害了他,真就不可饶恕了,奴婢不得知她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但不管是哪位,还望皇上定要严惩不贷。” 这番话说出来,静嫔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心,但她还算是能稳得住,因为恰巧是苏塘这番话叫差点坦露心声的冰兰回了神。 她知道她不能说,“奴婢背后没什么人,奴婢也不曾做过害二皇子,实在是冤枉,冤枉啊......” 萧贵妃看着苏塘说:“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和旁人一唱一和。” 苏塘轻颤了颤,头低得更深了。 “带去慎刑司拷问。”太后说。 能不能拷问出来倒是另当别论,但是明摆着再怎么说这冰兰的嫌疑是洗不掉的,她心里有鬼,那身世的证据又明晃晃的摆在那,百口莫辩。 冰兰被带走的时候身子都软了,但她死死的绞着手指,气息微弱的喊自己冤枉。 人走的再远还能依稀听见那破碎的声音,入了静嫔耳朵里时像是在鞭策她似的,她咬紧了牙关,逼着自己冷下心来。 李筠轻轻抬了眼,“只是这乳娘,也不见得有多贴心。” 萧贵妃一怔,又:“臣妾......” “你平日里只知道看着旁人如何,自己送上来的人怎么连吃食都不关心?”李筠瞧着她目光也是冷冷的,渗人的很,“朕把二皇子交给你带便是这样?” 萧贵妃怎么都没想到李筠便这般说到她头上了,又无凭无据的,像只是惹了他的不快,说几句话刺她似的。 或者再筹谋别的。 “臣妾自会罚她。” 这般气氛下,大殿里便无人敢应声,李筠等了半响,都未曾听见苏塘说句话,面上阴郁悄然弥漫。 袖子被旁边的人拉扯了下,静嫔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她心领神会,也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站出两步又福了福身说:“许是贵妃娘娘和二皇子不太亲近,到底不是血脉至亲。” 淳嫔笑了笑,心里想着这二皇子要换人带了,倒是可惜了苏塘,去了钟粹宫想必也没什么好事。 倒不如调她来自己这玩玩? 她心里正思量着,李筠传出的声音都带着零星的冰寒,“等结果出来,二皇子再另选人抚养。” 太后皱眉,虽说并未有什么证据去说这宫女到底是何人指使,但皇帝为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将二皇子送到静嫔那,了了康安侯一桩心事? 入宫之时他这样考验着也罢了,静嫔的性子也不差,怎么皇帝就这么厌恶她?连脸面都不肯做? 静嫔也是一头雾水,但她心里本就不平静,这时候一句挽回的话也说不出来,只空荡了神色,显得无辜茫然。 李筠心里压着的那团阴云不得消散,他直接把目光投向苏塘,轻嗤一声,不知道带着多少怒火。 “儿子便先回乾午宫了。” “折腾这么一场,哀家也累得很,不过这事还没完。”太后把目光散落到场上各个嫔妃身上,尤其是萧贵妃,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 “到底是谁做的,别揪了出来叫人唾骂。” ——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一站灯笼溢出淡淡温光,颠颠的扑散在路面上,再踩过轻巧的脚印。 带路的宫人说了几句话,苏塘却并不答她。 她眉宇间的忧愁似是要吞没了她那双好看的眼睛,瞧着便知身心俱疲。 从小径到了钟粹宫,轻手轻脚的进到门内,为她掌灯的侍女脸色很不好看,她到了静嫔身侧,低低的再和她说话。 声音很轻,但有月夕的苏塘倒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趾高气扬得很呢主子,倒要挫挫她的锐气。” 静嫔点头,再瞧着下边神情冷淡的宫女,轻笑了下,“还是这么副模样。” “奴婢不敢给娘娘甩脸色。”苏塘说。 “你知道便好。”下边宫人都被她退散了,只有她们几个,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阵仗。 静嫔行至她身侧,“我也知道你是个什么脾性,但你做的那些事也都是对我好,我不怪你。” 是说今日在颐和宫提醒冰兰的事,苏塘一笑,不可置否。 “不过说实在的,那劳什子湿疹还真不是我做的。你也知冰兰是我的人,可她硬是要出这个头,怎么也不瞧见你拦一拦?” “也罢。”她又摇头,“我就当你是无心之举,毕竟你忠心于二皇子,可你想没想,以后二皇子是要在我这养着的。” -- 第94页 柔和的烛火印在苏塘眼睛里,看不出一点心思。 “你到了我手底下若是还这般不听话......” 苏塘终于抬起眼帘,直视着静嫔的容颜,说起来这京城第一美人的脸还真是好看的,就是那逼迫人的目光狰狞了面容,看着人心里犯怵。 静嫔以为她怕了,又温和的笑,“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以后好生待你,你是我姐姐为我留下的好奴婢,我自是珍惜的。” 好奴婢? 苏塘不语,因烛光微弱尚且看不透她的神色,静嫔权当她听信了三分,“我知你愚昧,看在我姐姐的份上不怪你,毕竟你也帮过我几次,又这般忠心,不帮冰兰这事我也不介怀了,你可明白。” 苏塘低下头去,轻声问:“奴婢明白,只是您要奴婢怎么做呢,皇上可还没让二皇子到您这来呢。” 再说冰兰的事还没完,这人把自己叫到这钟粹宫来难道不知道要惹人闲话么。 这话可算是戳在静嫔心上了,但是她不显什么怒色,往后退开一步,神色落在苏塘身上,“不过是萧贵妃使的炸罢了。” 苏塘皱眉,“您不若先对二皇子......” “只要皇上厌恶了萧贵妃,二皇子自然到我这来。”静嫔眉眼散出些阴冷,她又微微勾唇,“她以为冰兰这事便翻篇了么,本就不是我做的,难道她便一丝马脚都显露不出了?” 眼看着静嫔厉色融入神色愈深,苏塘连手指都微微往皮肉里陷进,唇齿抿紧。 “你得帮我。”静嫔理所当然的说道。 她似是稳操胜券,虽然接下来是沉寂,屋子里连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静嫔当她在思虑,倒也没催。 过了好一会,本那般脆弱任由使唤的宫女却突然笑了一声,再慢悠悠的抬头。 眼里尽是嘲讽,她道:“你还真会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双节快乐呀~ 第五十五章 苏塘眼看着静嫔面色一僵, 再是眼角拉长,冷声对她说:“你疯了不成?” 她知道这宫女性子倔,但是没成想她竟这般不知好歹出言顶撞她, 心里冒出点火但又想着需要她做事便压了下去。 双目微冷,气势直逼苏塘背脊。 倒是下边的宫女说:“你怎么和静嫔娘娘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苏塘放在小腹处的双手垂落至大腿外侧, 没了半分规矩,她笑,“您坐在这发号施令便有下头的人给您抛头颅洒热血, 全然不顾她人性命。如今冰兰在慎刑司待着,您一不想着救她,二又不抓着机会让二皇子到手底下来,怎么着,觉着这几日接连吃了委屈, 不动手不能体现您的价值来了?” 静嫔微睁眼睛, 不可思议的神情在面上漾开, 被震惊的几乎忘了生气。 “要我帮你,也要我和冰兰一般的给你当刀使?最后再被你这黑了良心的主子弃之敝履么?”苏塘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刺, 偏生她是笑着的, 露出几分异样的诡谲。 在静嫔还在发懵的时候, 下边的宫女已经怒火中烧了, “你这贱婢, 竟敢说出如此以下犯上之话?简直找死......” 静嫔也缓过神来,心底无名涌上一阵气愤,冷声道:“我劝你把这话收回去,再好好给我认错。” 苏塘眼角昏黄烛光晕染出笑意,“认错?” 那语气里涵盖千万嘲意,直扑扑的打在静嫔的脸上, 叫她神色更为难看几分,“对,跪下给我认错,不然别想祈得我原谅,苏塘,你不会知道得罪了我有什么后果,你现在可还是个宫女,我想碾死你,轻而易举。” 她没想到苏塘这么不顾其他,当真是蠢到无药可救了,得罪了她有什么好处? “静嫔,静嫔娘娘。” 苏塘默念了一声,“秦家要你入宫便是为了二皇子吧,我瞧着秦婕妤和你可是一点不像啊。” 静嫔皱眉,“你什么意思?” “堂堂中州刺史,自己像个草包般的给旁人做嫁衣,还这般恬不知耻的借这便利送女儿入宫,真是好大的手笔。” 她怎么会知道? 静嫔心尖一跳,饶是刚刚那般被宫女羞辱都没这揭穿了内幕来的震惊忿然。 苏塘在她身侧踱了两步,又说:“可是静嫔娘娘,皇上怎么不直接封你做九嫔?却给你削了位份,到现在只能在我这个小宫女面前拿捏权威教训。” 静嫔的胸口仿佛正中了一箭,被戳到痛处般涩涩发疼,她怒及,正扬起掌心要去挥动,却被苏塘一把截止住手腕,再被她那双取笑般的眼睛看的全身发颤,惊怒到了极点。 她怎么敢? “江美人给你难堪的时候不好受吧?萧贵妃算计你的时候也不好受吧?”她笑着说:“若不是我,别说什么静嫔,这宫门你都别想踏进来一步。以为自己多大的本事,不过是仰仗先人树下乘凉而已,你要我帮你?行啊,叫声母亲,求我施舍你恩惠啊。” “你!” 那旁边的宫人也被气的眼眶发红,上来便要推搡苏塘,可下一刻便被自家家主子的身子撞到,天旋地转之时,背部磕在地面上,疼的一缩。 静嫔被狠狠的推开,她发髻散落,碎发凌乱,看上去好不狼狈,再抬眼看那整洁温婉的身影,她又重新规规矩矩的站着,用手帕擦了擦指尖,再浅淡温和的笑。 “我能把你捧到这个位置,也能瞬息将你踩在脚底。” -- 第95页 —— 弯月被烟云笼罩,只散的几点光晕,拓印着树影。已经到了酋时,倒没有在深夜里。 苏塘无事人一般的往颐和宫走,她始终是开着技能的,所以这宫里点点滴滴她便瞧的一清二楚。 皇上在乾午宫歇息,动向明确,苏塘在岔路上犹豫了一会功夫,抬步慢慢往回走去。 绢灯散出的光打在宫门坎上,苏塘又望了两眼颐和宫的牌匾,进了门寻得璃清。她正在外头清洗着二皇子的小衣服,平日里这些贴身的物件都是她们自己洗的,怕惹了什么脏东西。 见着了苏塘,她便说:“静嫔叫你去做什么?” “你消息倒是灵通。”苏塘无奈的笑,“她叫我做事呢。” “你应了?”璃清闷声问。 “自然不会。” 听得这答案璃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又说,“杨嬷嬷刚刚又去给二皇子喂奶,我想她是不敢做什么了,便让阿全在外边看着,你进去照顾罢。” 阿全是个小太监,做事还算干净,算是内务府拨来的好人。 苏塘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敛起眼尾,“你帮我在屋外看看,一会有什么动静都别进来,我和杨嬷嬷说两句话。” 璃清不疑有他,点头应声。 屋子里边杨嬷嬷正不知道做着什么,接着又一转身,便瞧见苏塘,吓了一跳,又说:“回来了?” “是呢。”苏塘转头,‘咔嚓’一下把门给锁住,手脚利索。接着才到二皇子面前,望着睡意蒙蒙的二皇子。 “你啊,照顾二皇子也不细心,今个出了这事,还这么到处乱跑。” 杨嬷嬷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有些奇诡的神色,隐隐约约的,看不太出心思城府。 苏塘拧了一把二皇子睡眼惺忪的小脸,道:“嬷嬷说的是。不过嬷嬷可知我去了何处?” “你这话说的,我怎能有那本事?”杨嬷嬷不知怎的,看着苏塘脸上的笑,竟觉心里有些发毛。 “是么?”苏塘走到点燃的灯火面前,用指尖拨了拨另一个灯芯,去借火,“萧贵妃没和你说么?” 杨嬷嬷愣了,再是面上发怒,像是被人揭露了什么心思,“贵妃娘娘和我谈这个做什么?你别是得了痴心疯,魔怔了,什么语气同我说话?” 苏塘又笑。 眼看着手上另一盏烛火有了光亮,可耳边杨嬷嬷的谩骂还未停止,“别以为二皇子亲近你便肆无忌惮了,和阉人厮混的贱皮子,死丫头,我呸。” 真是恼羞成怒的厉害,到底是帮人做事的,什么都摆在脸上。 “我早和杨嬷嬷说了。”苏塘打断她,“好好伺候二皇子,别做些有的没的,当时我救下你,可不是叫你成了萧贵妃派遣到这来的一条走狗。” “你骂谁狗?”杨嬷嬷双眼眦裂,但听见她说起救自己的那事,把气消下去几分。 算了,她和一个将死之人说道什么呢。 杨嬷嬷咽了一口口水,往后缩了缩身子,“不和你说了,我走了。” 可还未踏出去一步,便被苏塘扯住了手臂,害的她一个踉跄,几乎差点脚尖打滑,摔在地上。 下一刻,眼前一片明黄亮光。 苏塘把手上的烛台扔在早就撒好油的帘幔上,一瞬间火苗往上直窜,如燎原之势不可阻挡,又滚起浓烟,腾起灼灼热意。 “走什么?这不是你为我准备的么?” 那平日里好听的声音这时候辨不出一点斯文来,像是阎罗来索命般。 杨嬷嬷懵了,超出她意料之外的变故让她征了神,大脑空白一片,神情惊愕的张着口。 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撒了油? “杨嬷嬷待我这般好,我自要与您一同享受啊。”苏塘笑着说。 她宛若仙子一般的脸在明亮的火光里显得异常美丽,可要攀岩上到杨嬷嬷身上的炙热叫她不得不猛地回神。 “放开我放开我啊!!” 她大喊了一声,这才知道扑腾起来,用着极大的力气去推苏塘,可攥着她的手臂却把她往床上一推,衣服沾了带火的油,又接触到那般好烧的衣料,一瞬间便着了,滚烫的火舌舔着妇人粗糙的皮肤。 疼的她在地上打滚,可怎么压都压不灭火焰。 “啊!!!救命!!”她痛苦的喊叫着。 “救命?”苏塘在火光中央蹲下身来,看着她,“你承了萧贵妃的指使,来害二皇子时,怎么不怜惜怜惜小家伙,他不会说话便欺凌祸害,若不是我发觉了,今日死在这的便是二皇子与我吧?” 萧贵妃早察觉了她的动向,知道她去见了静嫔,回来把她和二皇子困在偏殿,企图一把火烧死。 “一场栽赃嫁祸送给静嫔,一箭双雕,真是好算计。” 苏塘难得说话带着几分愤恨,周围的火势越烧越旺,连着家具桌椅,烧上房梁,一声声噼里啪啦的声响叫人心里滋生恐惧,热气几乎要把人的皮肤熏得干裂,一同焚尽。 杨嬷嬷双眼里流出惊恐的泪花,她支着身子几乎要喊破了喉咙:“救命救命啊!!” 疯子疯子,苏塘这个疯子! 她不要命了! 那声音随着刺人眼的光外外传,把殿前的青石板路照的通明灼热。阿全三两步惊慌失措的走上前,其他宫人也皆是惊恐不已。 她们去开门,可被关的死紧,在里面就被反锁起来了。 -- 第96页 “璃清姐姐怎么办啊?”阿全慌了神。 璃清也是双目发颤,全然有些懵,下一刻她捏紧手心,尽量平静着语调:“去乾午宫找皇上,不要惊动萧贵妃。” “是。” 阿全急匆匆的踏着脚步走了,剩下的人着急忙慌的要打开门,又有人喊走水了,去取水灭火。璃清站在后面,叫人破门而入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对,苏塘和她说不要进门的。 苏塘等了一会,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杨嬷嬷已经被烧的几乎看不出来人样,疼的昏死过去。她这才把被浓烟呛着的二皇子抱入怀里,正要从里屋往外边走。 耳边一声及其细微的声音传来,“苏塘姐姐......” 这声音让苏塘一回神,一直躲在屏风处的长公主狠狠的呛了几声,远远的望向她。 苏塘正准备走过去,烧断的房梁却轰然下落,滚起红浪,阻断了两人之间的路,肌肤被炽热的火炙烤的发疼。 长公主向苏塘伸出手,苏塘犹豫了一下,却是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长公主微征,一股酸涩涌上鼻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呛得还是其他。 她本就对这些气味敏感,又是不住的咳了起来,幸好她这里没有被蔓延到,只是被烈火包裹,可是很快便要被侵袭。 好难受,好热...... 姐姐,来救救我吧...... 长公主咳得眼角泛泪,又觉头晕眼花,双目发黑。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了。 过了好一会,手臂下被一双纤细的手抓着,提了起来,落入一个温和的怀抱里,驱散了些呛人的烟味。 “抱紧。”听见苏塘说话,她赶忙抱紧了她的脖子。 “害怕就闭上眼睛。” 小家伙听话的很,又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苏塘怎么走的,很快身边的热意降低了很多,才敢睁开眼来。 已经是到了殿外,外面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打水救火。 四周已经暗了许多,面前那张好看的脸上有些被烟熏后的黑色污渍,眼睛里依旧是柔和的,又漾起歉意的情绪。 “抱歉,公主。”苏塘气息悬浮的说。 长公主顿了一下,她是指刚刚没及时救她的事么? 当然不是,苏塘早就知道长公主在,早上那事她起了疑心,便偷偷摸摸的来看杨嬷嬷到底对二皇子做了什么。 她知她在哪,依旧烧了这把火。 脸上被触碰,苏塘才发觉长公主正小心翼翼的用袖口给她擦拭脸上的脏东西,她垂着眉目,眼睛里蓄起水汽。 再是不远处传来小福子的声音,苏塘慢慢转身,眼泪恰到好处的往下滑落,一双美目望着疾步走来的男人。 再是和长公主一起,被抱入宽大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封妃当然是皇上求着苏苏的,今天晚上尽量写到那,封完妃后面是感情戏。 嗯,就酱。 第五十六章 颐和宫走水的事传得很快, 阿全赶到乾午殿的时候皇上已经得了消息,脚步生风的向外走。 小福子三两步跟上他,喘着小口气, “今夜苏塘姑娘去了趟钟粹宫,回来便出了这事。” 到底是静嫔交代了苏塘做什么, 她真下了手让二皇子情况岌岌可危;还是旁的什么? 小福子心跳的很快,拿捏不住这事的原委。 可又听着跟随而行的阿全气喘吁吁,开口说是苏塘也被关在里头, 现在没个生死定论。 小福子正乱着呢,再就是听皇上道:“她若是死了,这事没完。” —— 火烧了个通彻闪亮,光是颐和宫这边看着就与白日里无异,下边的人匆匆忙忙的快步用木桶打水, 再去里边救火。 一时间忙的几乎像是热锅上蚂蚁, 才踏过颐和宫的门, 宝秀急急的行了礼,又随着李筠的脚步走。 她哭着说:“皇上, 长公主也在里面。” 长公主怎么也在里面? 这事怎么会繁衍成这个样子? 小福子胸膛上下起伏, 李筠本就腿长, 他跟着这一路上跑来小腿都发麻了, 可是皇上愣是大气都不喘一下。 他根本就想不透这事到底有什么内幕。 李筠远远的看见偏殿内走出来的女子, 她衣裙都被烟熏黑的很难看,头上的发簪不知道丢到哪去了,三千青丝垂在身后、肩前。 她怀里抱着长公主,小家伙乖乖的搂着她得脖颈,粉雕玉琢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明明是两个那么脆弱的人儿, 在那橙黄的光辉下纤薄的仿佛一瞬间就会被烧尽。 苏塘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侧身望着,潋着火光的双目悄然划下泪珠,从侧脸流淌出优美的弧线,再是光珠般的下落。 李筠心里蓦然一抽。 脚步微停后,他便健步如飞的走了过去。 四周光影错落,李筠抬手轻轻甩袖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到苏塘的一瞬间,充实感接踵而至,神情微顿,却没有松手。 她抵抗又怎么样。 他不想看她哭,他想护着她。 可怀里的女子这次没有惊慌失措的推开他,反而是及轻的依偎在他怀里,小声露出些哭声。 他喉结攒动,略感陌生的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却不敢再有其他冒犯的动作。 “别怕。” 头一次,自己的动作略显僵硬,略感无措。 -- 第97页 苏塘还在流着眼泪,她能感觉到李筠有些紧绷生涩,心说刚刚不是还气势汹汹的么,她还以为能给自己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合着就这? 但戏要做足,她还是流着眼泪,无不柔弱。 长公主夹在父皇和苏塘之间,但明显苏塘给她留出空隙来了,并不难受。 她忽然有种错觉,很温馨的错觉。 她又伸手给她擦脸上的眼泪,说:“没事的姐姐,没事的。” 小福子这才赶到,看着那边两人依偎的场景微微一愣,接着赶忙侧开眼睛,呼唤着旁边的人去救火。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这时候萧贵妃已经到了,看着皇上抱着苏塘这一幕有些征神,心下微骇。 她凝着神情,给皇上行礼。 苏塘似有所查,刚要从李筠的怀里退出,却被他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姐姐......” 长公主看她,苏塘便弯腰把她放落至地面,可依旧是与李筠靠的很近。长公主小手捏着她的襦裙,躲在两人身后,是害怕萧贵妃发现她。 她不蠢,刚刚在殿内杨嬷嬷的作为她都看在眼里。 她母妃要害死苏塘姐姐和二皇弟。这个事实确实让她难以接受,但也许是上午的事情警戒了她,有了些准备,这时候更多是觉得心寒。 苏塘不知道长公主在想什么,还在楚楚动人的落泪呢,脸上又被一节指节触碰,不像长公主小小软软的手,有些骨感和凉意,温柔的擦去她的泪水。 她轻轻哽咽,尚且湿润的睫毛微颤,抬眼的一瞬间又垂了下去。 “皇上。”一旁的萧贵妃见她这副模样,稍显冷淡,“这寝宫着火的事情下人难辞其咎,您还是好好问清楚,别一时间软了心肠,叫旁人钻了空子。” 李筠不理,轻柔的给苏塘擦眼泪,好不容易她不抵触他,他一时间没心情去管旁的。 这般被皇上落了面子让萧贵妃略感窘迫,她咬紧了牙盯着苏塘,目光深沉。 皇上不是厌恶这宫女么?这叫厌恶? 苏塘觉得如果自己再哭便要被李筠擦个半宿,于是她止住了泪水,往后撤了撤,小声道:“多......多谢皇上。” 于是乎,才算安抚完。 下一刻李筠转过身,眸光流转着阴郁,压迫感仿佛掐着萧贵妃的喉咙,叫她十分不适,手指攥紧。 “你宫里出的事,自己没注意,推卸责任怪起旁人。”李筠声音冷淡,“苏塘是救了人的,看不明白又说这种话,这些年主持中宫,这点能力都没有。” 萧贵妃没想到刚刚皇上置她不理已经足够难堪的了,没成想还这么说她,一时间都没缓过神。 皇上说她......没能力主持中宫? “带着二皇子和长公主去乾午宫,这边处理干净。”李筠对小福子说,握着苏塘的手,眼神都没给萧贵妃一点,往外走去。 意思是这件事不交给萧贵妃处理。 长公主眼睛瞥了一眼自家母妃,抿唇垂眼,紧随苏塘身后。 风声呼呼的吹在被浇灭了大半的火焰上,柔滑发出的光散落在萧贵妃阴沉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倦夕怯懦道:“奴婢早说这苏塘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闭嘴。” 萧贵妃闭了眼,一个宫女而已,还能翻了天不成? —— 到了乾午宫,苏塘才微微挣扎,要李筠放开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可好半响男人才松开。 李筠先没问她,反而是蹲下身来看长公主,“今日之事,看清楚了么?” 小家伙微愣了神,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该告诉父皇是母妃做的这些事么?她知道这事肯定要一个结果的,如果不是母妃的人做的,那只能是苏塘姐姐做的了。 她该怎么说? 苏塘知道小家伙定是为难的很,心里一番思量,正要开口时却被截断。 “是杨嬷嬷,是她放的火。”长公主一字一顿道,“不关姐姐的事。” 小家伙紧绷着,不露心思的撒谎。 苏塘愣是没想到她这么护着她,又是感动又是好笑,难道长公主没想过么,她这般说,萧贵妃便是在劫难逃。 衣角轻轻被人拉了一下,李筠微微受了冲击,回神后点点头,“下去好好休息。” 长公主不走,朝着苏塘看了一眼,眼里尽是担忧。 “朕还有些话和她讲。”李筠安抚道:“不会欺负她。” 听得自家父皇保证,长公主这才微微放下心,随着宫人走了。她一离开,李筠便是叫身边的人退避。 一时间大殿上只剩苏塘和他。 面前的女子自然下跪,她衣裙破乱,稍显窘态,可那精致的小脸依旧是那般美丽。 “你这是做什么?”李筠眉峰微蹙。 “长公主要护着奴婢。”苏塘道:“但是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那火是奴婢烧的便不会抵赖。” 真是她? 片刻后,李筠软下眉目,弯下腰去扶她,“朕不怪你,不许跪着。” 手肘被人托起,苏塘自然也不愿意跪在硬邦邦的地上,便轻易被他扶了起来,有些拘谨。 两人靠的很近,李筠又不愿意拉开距离,索性苏塘便说:“是杨嬷嬷要害二皇子。” 这话说出来李筠并无什么波澜,苏塘心下暗松了口气。 -- 第98页 “奴婢今日去了趟钟粹宫。”她似是憋了一口气,眼眶又有些红了,“奴婢知道自己说这话不稳妥,可是在是......” “你说便是。”李筠道。 “静嫔娘娘要奴婢由着旁人害二皇子。”苏塘声音发颤,“要奴婢袖手旁观,我本以为再怎么说娘娘是主子的姐妹,必然是想着二皇子好的,回来又看杨嬷嬷那般对二皇子,一时气极了......” 她似是真气的糊涂了,就连‘我’都说了出来。可在李筠耳朵里听着,却是比那‘奴婢’自称好听许多。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这般胆大包天任性妄为实在是有违宫规,但奴婢实在是不能忍受主子的孩子被如此利用残害,请皇上责罚。” 这话李筠大概是信的。 二皇子是夹在静嫔和萧贵妃之间的沙粒,也是颐和宫和钟粹宫之间的,这时候她们都像是不管不顾一争高下,完全肆无忌惮。 可让李筠出乎意料的是,她们竟是下的这般死手。 萧贵妃今日这把火烧的,不只是二皇子,也是她自己的女儿,李筠心口沉重,眼底深处酝酿着风暴,他阖眼又睁开,藏的不露山不露水。 “你救了他们,朕自然不会怪你。”李筠道。 二皇子不该这般被当作皮球,这些妃嫔从不知如何对待他的孩子,养母是这样,生母又能好到哪里去? 唯有她...... “苏塘。”下一刻他直视她,把忍了好久的话说出口,“做朕的妃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太卡啦 —— 感谢在2020-10-02 23:19:26~2020-10-04 01:2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肉嘟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嘟嘟 56瓶;花月白 20瓶;筱筱 17瓶;poetry 5瓶;八月染秋叶初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苏塘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几分惊讶来, 呆滞的看向面前的男人,又像小兔子般害怕的向后退了退。 可明显的是,她并没有流露出拒绝的姿态。 李筠负在背后的手指微微蜷缩, 又很快平静下来, 显得游刃有余。 “静嫔入宫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他自然道:“把老二交给她,朕不放心。” 苏塘咬紧了唇,一双眼睛里带着似有若无的挣扎。 这便是还在纠结, 很久之后她才道:“可是我不能, 主子她......” 她不能用力过猛, 得循序渐进,正想着如何用最不矫揉造作的姿态承了这个情谊时, 李筠却说:“朕......不碰你。” “?” 有这种好事? 苏塘把心底的疑惑狠狠的压了下去, 一丝喜意从面上闪过,被李筠恰到好处的捕捉到眼里。 他垂了垂眉眼,又道:“朕对你, 并无其他感情。” 说起来当年在颐和宫, 李筠确实有意思说不会动她, 苏塘思索了一阵, 毕竟他是皇帝,自然不会见着自己的臭脸还贴上来, 再毁了自己的誓言, 显得颜面尽失。 倒是......不错。 “奴婢知道, 奴婢也是。”苏塘捏了捏裙角, 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只是这话刚一说出口, 李筠呼吸一窒,身后的手握的愈发紧了。 “只是奴婢觉得对不起主子。她生前的时候便和奴婢说过,把奴婢当成她的姐妹, 在她离世不久后这般,奴婢......心里有愧。” 苏塘义正言辞,倒不是她想故意气李筠,只是如果接受的太快,于她的行事作风来看,实在是不妥。 接下来便是一阵的沉默,苏塘觉得自己差不多能纠结完下决定时,李筠转而说起旁的。 “那个叫青罗的宫女,你可还记得?” “......记得。” 苏塘一时间没能明白他为何谈到青罗,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李筠道:“太后寿宴过去,朕听了你一言,让下面人审讯青罗,你可知道她自始至终嘴里的口供是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苏塘翘长的睫毛如鸦羽般轻颤,倒是脸色还好,又不敢答了。 李筠便自圆其说:“她说,那舞曲是你换偷换的。” 这事解了,原来李筠对她有所怀疑啊,那为何不审问她呢? “她并无证据。”苏塘垂眼,似是紧张说道。 舞谱被她烧了,苏塘猜测当年秋梨应该私底下找过,但是却没找到,于是这事便不了了之。 李筠低笑一声,“但那舞谱有三个来源,其中一个便是你待过很长时间的尚书房,你那段时间常常去看溪儿。” 末尾意味深长的道:“而那安海,是你的.......” 提到安海,苏塘露出几分羞态,下一刻李筠敛了笑意,随口道:“上司。” 上司?苏塘觉得好笑,但不敢显露,只是垂首沉吟。 其实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很明确了,李筠一直猜忌那事是她做的,但不说破,可难道不觉得她居心叵测么? 这让苏塘百思不得其解。 “朕可以当过眼云烟。”李筠道:“前提是你怎么想。 ” 苏塘愣是没想到李筠对她用上这种逼迫的手段了,虽然没什么必要。 不过转瞬后,她又抬起头,拘谨道:“奴婢不觉得。” 李筠挑眉看她,女子抿唇,又一字一句的道:“那时候青罗去的是教坊司吧?” -- 第99页 教坊司里也有一份舞谱。 没证据证明是一定是她做的,李筠要逼她,没可能。 察觉到四周的气氛微冷,苏塘心里紧了紧,其实她没弄明白的是,为什么皇上并不介怀她做了这种事。 明摆着,就算没有证据,她的嫌疑也跑不掉,那时候的李筠并没有这般在意她吧? 不过现在不适宜想这么多,打一棒还得给个甜枣,她正要自行讨要封赏时,李筠却低声说了一句。 “朕不碰你,待你二十五岁时。”他声音愈发低哑,“朕送你出宫。” 苏塘微微怔神,这倒真是让她......略感意外。 宫女二十五岁出宫是宫规,自打她在钟粹宫顶撞静嫔开始,她便弃了能出宫这个念头。 眼下自己的处境,若还是以宫女的身份待在二皇子身边,这些糟心的事情就像潮水似的永无止境。 就因为她是宫女,旁人便觉得能任意使唤她,毫无忌惮。 李筠喉结滚了滚,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做出这种承诺,总之便是,想她答应。 想她心甘情愿的答应。 下一刻苏塘抬眼,郑重其事的道:“奴婢想照顾二殿下。” 对,是照顾二皇子,并非是对这个妃子之位的觊觎,既然李筠这般说了,那便划清界限。 听她这么说,李筠如愿以偿时又微微酸涩不解,神情略感复杂。 他道:“好。” —— 安排苏塘去偏殿沐浴之时,小福子处理完颐和宫的事回来通报了,他有点不太敢说实话,支支吾吾的。 “嗯?” 小福子往上看了一眼圣上的面容,瞧着怎么心情还挺好? 他眼睛一转,想着那刚刚皇上可是抱得美人归没错吧?他进来的时候听得苏塘姑娘去沐浴去了,这该不会...... “愣着做什么?” 感受到李筠微微不耐烦了,小福子才赶忙说:“只是烧了个偏殿,火灭的及时,倒是不打紧。只是这给二皇子喂奶的杨嬷嬷......一口气没喘上来,去了。” 其实早就凉透了,火灭的时候整个人烧的面目全非,小福子差点没吐出来。 李筠说:“倒是便宜她了。” “?” 合着自己刚刚担心苏塘姑娘手上沾了血会被皇上膈应都是瞎操心? 不过这事也是,当年青萝那事皇上也没多生气。 他先没管颐和宫的事,突然问出声来,“皇上,您不觉得苏塘姑娘未必是个温柔的性子么?” 李筠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没答。 那时候秋梨在他跟前提了句,苏塘曾经被那个宫女欺负过。若是自己被旁人欺凌,忍辱偷生,怕是早就挫骨扬灰了吧。 温柔的性子,在后宫里能好好活下去? 他轻描淡写道:“朕的妃子,对朕温柔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皇上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今天卡文,我明天尽量补上哦。 —— 感谢在2020-10-04 01:22:55~2020-10-05 00:3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筱筱 20瓶;做世界的水手 5瓶;xix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颐和宫走水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后宫, 冯嬷嬷把话那么一说,坐在上位屏气凝神念佛的太后便蓦地微睁了眼。 她直起身:“萧贵妃怎么也跟着掺和了?” 冯嬷嬷能察觉到太后似是有不愉,便斟酌着说:“您也不是不知道, 这选秀过了年便要开始了, 后宫却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萧贵妃之前被禁了足,贤妃娘娘又怀上了, 只有那魏修仪能帮衬着宫里的事。” “一碗水得端平了才是, 哀家瞧着皇上登基以来也是敷衍的很, 这时候了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也不管事。”太后嘴角压平, 摇头。 “就是这事一时半会定不下来, 二殿下屋子里着了火,皇上紧着哪一边都得捏着分寸。”冯嬷嬷劝说道。 太后哪能不知道这事呢,只是这水太浑了, 又有其他的事夹杂着, 这时候处置谁都说不准是对是错。 冯嬷嬷也知道太后头疼的很, 忍不住叹息道:“要是能有个省心的人, 何至于这般操心。” 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嫔妃,肯定都想乘着尚还算年轻给自己巩固位份, 真等到新人进了宫来, 还不知道要是那番景象。 “不过老奴听说, 昨个皇上把那苏塘带到乾午宫去了。” 这就不得不提到乾午宫传出来的消息, 皇上准备给这宫女封个位份的事。 她意味深长的话落在太后耳朵里, 叫她直皱眉头,“皇帝这是安的什么心。”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小福子恭恭敬敬的入了门内, 给太后请了一安,弓着腰眯眼笑,“昨天的事情多,又都是些大事,皇上早朝下来实在是繁忙的紧,这时候才给太后通报,实在是疏忽了。” 太后叫他起身,“哀家都听说了。” “太后娘娘操劳。”小福子先是拍马屁,之后才说到正题,“皇上说,这事情务必让奴才跟您讲个明白。” 冯嬷嬷抬眼看太后,得了她的应允后才叫下人都撤了下去,屋子里都是贴心的,总之不会说漏了嘴便是。 “说罢。” 听了准许,小福子先是缓了一口气,这才娓娓道来,“昨个那事皇上大概是解了个原委出来,但眼下宫中无后,皇上说若是加害皇子的事情牵连数位妃嫔,几位年纪小的公主皇子们没了去处,不妥的很。” -- 第100页 数位妃嫔,还是这有孩子的妃嫔,左右不过是那么几个。 皇上的意思是这要害二皇子的便是那些个人,又带着一个静嫔,之前那出戏萧贵妃要针对的人太后又不是不明白,这下大半夜里又闹了事,多半和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萧贵妃要是死咬着静嫔不放,这事便没完没了。如此这般,皇上岂愿把二皇子交给她? 如今派个人来跟她说这种话,明摆着是要她点头答应。 太后琢磨了一会,“哀家也瞧见过那宫女,不过皇帝到底是为了这人呢,还是为了二皇子?” 小福子心跳快了一拍,他动了动手指,稳着语调说:“皇上若是为了苏塘姑娘早就记在心上,这只是看在她一片赤诚上头,原是她对秦婕妤忠心,皇上又重视血亲,不忍心叫二皇子受了委屈。” 太后一时半会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冯嬷嬷心里盘算了一会,觉得这事八成是有可能了,静嫔那边皇上不可能送过去,其他能赡养孩子的妃嫔也各自都有些毛病。 苏塘是什么人?宫里边那些个传言又不是凭空生的,还真别说这话有几分可信,皇上哪能去碰一个和阉人处过的宫女呢。 于是太后终是应允了,“皇帝若是能说得动康安侯,哀家自不会拦着。” 这弄个新的妃嫔来,倒不用让秦家乃至康安侯拿乔,了了这事情也好。李筠也忌惮着,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皇上说他心里醒着的。”小福子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正准备弯腰告退。 末了太后想起来问了一句,“他准备给那宫女封个什么位份?” 小福子苦了苦脸。 “妃位。 ” —— “妃位?!” 钟粹宫主殿里,上好的平纹毯上被撒了茶水,让杨贤妃心里很是可惜,又不免有些不高兴。 “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不过是封个......?” 话说到一半,杨贤妃也愣了神,不过她喝下一口茶后便缓了过来,倒是身侧的静嫔,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等下头的人收拾了干净,她才发现衣裙上沾了茶渍,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沉沉的气息。 “妾身叨扰娘娘多时,先下去了。”她双目无神道。 “去吧。”杨贤妃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似是随意道:“这般高位,也不知太后她老人家能不能点头。” 得了杨贤妃的准许,静嫔这才带着人往回走,脚步麻木呆板,长廊里差点崴了脚,被旁边贴身的侍女扶了一下眼睛里才清明了些许。 “主子,您小心着些。”听说话声还有些发哑。 “寒媛啊......”静嫔去摸她手,语无伦次,“这......我......” 寒媛双目发酸,她摇头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带她来钟粹宫。” 昨个夜里,那苏塘就差把脚踩在静嫔的脸上欺辱,便是不敢惹出大动静才由着她走了,静嫔是一晚上都没睡着,又听闻颐和宫走水。 那时候又是喜又是恨,心里念着苏塘最好能被一把火烧死。 可是呢? 静嫔摇头,睫毛在不停的颤,连身子骨都软成了烂泥,她有气无力的呼着气,全身的重量都几乎要靠旁人支撑着。 隐隐约约的,她想起了那天晚上苏塘说的话,说是要把她踩在脚底,可不是吗?可不是吗? 她丢了九嫔之位,丢了脸面,连尊严都丢尽了。 她沾沾自喜,把人看成低贱的东西,不过一晚上过去,自己却沦落到这般田地,苏塘去了乾午宫,她能在皇上面前怎么编排自己? 她封了妃位,这二皇子又怎么可能再回到她这里来? 心里绞痛,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主子!”只听见耳边惊叫的声音,她没了意识。 不远处看见的人往回走,入了殿内,杨贤妃还在磕着瓜子,兴致缺缺的瞧着旁边的宫女绣小衣裳。 “主子,静嫔晕过去了。” “不中用的。”杨贤妃叹了口气,“去慈宁宫探探消息,本宫寻思着,萧贵妃估计也是咽不下这口气。” 萧贵妃拿捏的很准,这静嫔再怎么说是外头送进来连太后都要保着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和静嫔绑着呢,皇上要是罚她免不了带上一个。 这可是刚进来的,哪能这么快给除了。 不过她肯定得是怄气的,算计来算计去,让一个小宫女捡了漏,不得一口气顶回去? 那宫女正要下去领命呢,转瞬又有人传来了消息。 “圣旨下来了,皇上赐那宫女宜妃的名分,抚养二皇子分到永宁宫去。” 杨贤妃手上的动作僵了僵,眉头紧锁。 —— 苏塘怎么也没能想到这事能这么快,原本以为太后那边得磨一阵,后宫嫔妃也得闹腾好久,再说这可不是普通的九嫔,是妃位。 赐居的还是永宁宫。 这永宁宫离李筠的乾午宫不算近,但巧就巧在这地方是皇上去太后宫里以及其他妃嫔宫里的道路上,时不时的说不准就能在门口堵着人呢。 所以说李筠干的还真不是人事。他敢给她机会堵人,那她敢堵么? 不过那天夜里皇上没去碰她,好歹是当时和安海的谣言起了效果,他们两又真没什么,这般宫里头的人又猜测说她是因为身子不清白才不得皇上喜欢的,虽然这直接封妃的声势浩大了些,却也没什么说她狐媚子的话。 -- 第101页 内务府人手足够收拾的快,她接旨那天便换了一身衣裳要搬去永宁宫。 璃清和秋梨都被皇上赐给她了,看到秋梨的时候苏塘忍不住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 淳嫔来的是最早的,她惯爱凑热闹,苏塘被李筠领着到永乐宫外的时候,她本本分分行了礼。 “参见皇上,参见宜妃娘娘。” 苏塘往李筠身后站了站,一个小家子气的宫女表现的淋漓尽致。 李筠的唇角微微上扬,又刻意的被他压了下来,叫人起了身。 宫门刚开,旁的妃嫔也接连而至。 魏修仪左右扫了一眼,萧贵妃没来,颐和宫着火那事没个定论,她也不会来苏塘面前丢面子,听说她也没去找太后,魏修仪一时半会没弄明白她怎么想的。 “这永宁宫是个好地方啊。”旁边的江美人说。 可不是么,先帝那时候,还未封后的皇后便是住在这的,皇上让苏塘住这,也不知道几个意思。 “带个孩子罢了,本宫的洛儿不也想着这边么?”魏修仪妖孽般的勾唇,“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别一天到晚留意。” 魏修仪是想告诉她这个苏塘不过是帮皇上带孩子而已。 就算皇上是真的挺喜欢她又怎么样,这样畏畏缩缩的小宫女,最后顶多成了个宠妃,威胁不了什么,没必要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精力。 再说,皇上不碰她。 或许皇上压根就不喜欢她,只是为了二皇子震慑旁人罢了。 江美人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可是她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森然。 什么都好,看似这些事是有理可据,可总结下来,难道不是这个宜妃一直都得了好处么? 就像杨贤妃那事,她看似无辜承着凤星的名义怀了孩子,但....... 她忍不住又说:“萧贵妃不在,杨贤妃怀孕,宜妃......” “皇上不会夺了本宫的权。” 留下这么一句话,魏修仪踏着步子随众人进了永宁宫。 苏塘刚进去的一瞬间,月夕便提醒她这里的技能已然开启,嗯,好开头。 李筠陪着她往里走,苏塘四处瞧着,走过殿前到了住殿里,很多摆件东西都是新的,但大体和以往的永宁宫没什么区别,但不难看出这些新添的换的都是极好的质地。 “匆忙了些,朕会慢慢再叫人给你换更好的。”李筠手指微张,听声音还算平静。 小福子说:“宜妃娘娘可不知道啊,这永乐宫主殿其实比那其他宫室大些,皇上早跟奴才说了,要给您建个......” 屁股被踹了一脚,他捂着赶忙住了嘴。 “话多。”李筠冷漠出声。 淳嫔捂着唇,刻意声调提高了些。“果然皇上是宠宜妃娘娘的!” 这话是说给其他妃嫔听得,哪怕苏塘封了妃位,可她曾经是个宫女,不知道多少人心里看不起呢。 苏塘闻言停了脚步,心说天呐你们可别看得起我。 她转身给皇上福了福身,神色惶恐道:“皇上不必如此,奴婢也只是想照顾二皇子罢了,这永乐宫好与不好都无关紧要,只要住着舒心便是。” ‘奴婢’自称说的不甚顺口。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亲亲大家晚安啦 —— 感谢在2020-10-05 00:31:31~2020-10-05 23: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栀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苏塘这毕恭毕敬的话说出来的一瞬间, 底下人是一阵嗤笑。 “宜妃娘娘怎么说胡话,都是这般娇贵的身份了,还把自己当低贱人呢?”江美人掩唇笑, 眼睛里的趾高气昂是跑不掉的。 苏塘征了神, 蓦地脸色爆红,头都低了下去,一副无辜任人欺凌的可怜样, 白嫩的手指捏着衣袖, 我见犹怜。 她脱去宫女衣装后的一身衣裳很是昂贵精美, 衬的她娇贵青涩,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温婉感, 可要说上位者的气魄, 那是完全不够的。 可就是这样,愈发让人觉得膈应。 这宜妃不说别的,长相是真的绝了, 就算是她们这些人比着, 都觉得心里冒酸水。 淳嫔说:“娘娘许是还没适应, 你嘴里说什么东西, 没个规矩体统。” “要你教我怎么说话?”江美人也是个硬脾气,“我不过是给宜妃娘娘提个醒, 这都是和贤妃娘娘一个级别的了, 怎么还这么个气度, 别在外头丢了脸面才好。” 苏塘听着她们之间的拌嘴, 脸色愈发难堪, 她向后挪了挪脚步,到了李筠边上,像是怕极了来寻求庇佑似的。 她轻轻的咬着唇, 头埋得可深,就好像心里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李筠一早把这些全看在眼里,一时间没发话便是要看看苏塘怎么选择,是自己强撑着,还是依仗他。 若是依仗他,那往后心里头便记着,不得抵抗他。 只过了一会,他才把小姑娘挡在身后,再低声说:“行了。” 众人才算是住了嘴。 那边的李筠的往前踱步,脚步懒散,再道:“江美人愈发口无遮拦了。” “妾身不敢。”江美人知道自己要被说,但她脸皮厚。 “是么?这么些年撒泼打滚在宫里行事猖獗的毛病,朕也从未瞧见过你改。”李筠摇了摇头,“从前是懒得管你,如今同你要好的魏修仪管了宫里头的事,很是肆无忌惮。” -- 第102页 江美人强撑着神情,虽然这次皇上并未说什么严厉的话来,但不知怎么得,心里有些犯怵。 “臣妾哪会以公谋私。”魏修仪说。 “既然如此。”李筠淡淡瞥了她一眼,“顶撞上位妃嫔,你说说按宫规,怎么处置?” 江美人懵了一下,皇上真为了这没个轻重的宜妃要罚她不成? 说是顶撞上位妃嫔这么条规矩,那还不是听听就作罢了,旁人不说这是什么顶撞的派头,怎么还能强加罪名? “十个板子。”淳嫔主动说:“这还算轻的呢,若是宜妃娘娘不乐意,给她打个五十六十,也没什么毛病吧?” 江美人心底跳了跳,到底是脸上笑不出来,侧目朝苏塘看过去,“宜妃娘娘,妾身不过是心直口快了些,这便给您赔个不是。” 苏塘似乎是吓坏了,连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江美人脸色瞬间低了下来,苏塘这话倒真像是坐实了自己欺负她的事实。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筠冷冷的声音传来,“仗着自己有点资历这般不饶人,朕看你不仅规矩都不懂,连脑子也是淹水的。” 江美人咬紧了牙,这种场合之下受了这种话,她就是脸皮再厚,这时候也流露出几分窘态来。 魏修仪淡漠的看了一眼站在后边唯唯诺诺的苏塘,到底是把心底那一分芥蒂给去了。 对,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宫女,爬的再高不过是他人垫脚用的。 她出声道:“都是她的不是,这般目中无人,是要打个几板子以儆效尤的。” 江美人咬紧了牙关,面色白的很,她没想到这次魏修仪都不护着她。 李筠看她,“二十个,你去看着,这板子打没打到实处,不止你心里要有数,旁人也要看的明白。” 淳嫔朝魏修仪领完罚带着人朝外走的背影看,这皇上的话明摆着是在警告众人。 别打苏塘的主意。 可就算是这般,魏修仪怕是也不忌惮吧,毕竟那位野心大着呢,才不会看上个没本事的宜妃。 这位宜妃,倒是个会过日子的。 这才算结束了一波争吵,下边的人心思各异,哪怕是心里头再瞧不上苏塘,但都不会忘了皇上给她们立的下马威。 —— 出了永宁宫的门,外边天色算不得太好,阴云密布的,像是快要下雨了。 璟修容被人搀扶着看,神色淡漠。 “左右当个奶妈看着。”她说。 “我乐意这样的。”淳嫔笑了笑:“比起假惺惺的你,她倒是更让我觉着舒服。” 半响,璟修容冷笑了一声,“随你。” 等人走了,身旁的侍女才对自家主子说:“主子缘何这般帮着这宫......宜妃,还断了和璟修容的情分。” 就像旁人那般想的,她也觉得这宜妃不过是给皇上带孩子的货色而已,像是那精美的瓷瓶,瞧着虽然好看,但稍稍一推,便是粉身碎骨。 这样的人,帮着她有什么用呢? 好一会,淳嫔才答:“她假的很。” 淳嫔抬眼去看上边的天色,伸手似乎要接莫须有的雨滴,“你看,她看似什么都无所谓,自己的孩子也好,宫中的争斗也罢,她以为自己不掺和就是两袖清风。但其实她心底里,和那些个斗死斗活的嫔妃没个两样。” “相反。”淳嫔转身朝永宁宫里边看去,“这宜妃才是真真的。” 侍女撇着嘴不信。 “她生的那般好看,怎么可能不想攀高枝嘛。” 攀高枝? 苏塘在坐在凳子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酥饼,居然眯眼笑了起来。 “高兴什么?” 耳边出现这话的一刹那她才赶紧把口里的饼吞了下去,低声下气的道:“奴婢不曾吃过这般美味的糕点,一时间内心喜悦,便这样了。” 李筠沉默了一阵,苏塘用技能瞧着他神涩色是有些阴翳,五官挺立俊美,铺上一层淡淡的暗光后倒有些别样的魅力。 不得不说,他的外貌倒是无可挑剔的,毕竟是生在皇家的孩子,苏塘记得,太后年轻的时候便是个貌美的,不止外貌端庄,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清贵。 他倒是继承了个十乘十。 苏塘忍不住想到那淳嫔身旁宫女说的话,说她攀高枝。 “别自称奴婢了。”李筠开了口,捏过那高足盘中的酥饼,咬了一口。 他平日里不爱吃这些甜滋滋的东西,但苏塘这么一说,他尝着也不觉得多腻。 “可是.......” 苏塘犹豫了一下,本质上说,她还真算是个给皇上带孩子的奶娘,只是用了个身份,这私底下叫奴婢什么的,更能有距离感,她还不怎么想改口。 “嗯?”李筠挑眉看她,明晃晃的是命令。 “是。”苏塘不敢忤逆,“妾......臣妾明白的。” 耳边听见李筠咳了一声,似乎是被那酥饼噎着了,好一会才对她说:“有水么?” “有的。” 苏塘赶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的,和以往做宫女时没个两样。 头是低着的,看都不去看李筠现在的状态,似乎在他身旁坐着便是诚惶诚恐,如坐针毡。 吞咽茶水的声音很是清晰,苏塘又听他说:“不会伺候人?” -- 第103页 “不是的。”苏塘赶忙道:“只是奴......臣妾手脚粗笨,脑子也不好使转不过来弯,又不太了解皇上的习惯,这才......” “那便了解。” 李筠靠近了她,视线落到她脖颈上一小块白嫩细腻的肌肤,和秀发下细小的绒毛,可爱乖巧。 他眸色深了深,声音低哑,“做了朕的妃子,往后总要学习的。” 苏塘突然抬头,一双水亮的杏眼里满是疑惑,“可是臣妾只是帮您.......” 这人怎么回事,封妃前条款什么的说的明明白白呢,这一到手便本性暴露了? “朕是说,你最少要知道朕的一些偏好。”李筠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毕竟是名义上的妃位,往后是要四处张罗露面的,什么都不学,太不像话。” “臣妾谨记。”苏塘乖顺道。 “那便仔细学着。” 男人点点头,把一旁宫人递过来擦手的布帛递向苏塘,语调轻缓,“擦手,会么?” “......” 旁边站着的小福子憋着笑,□□儿子扯了一把,才皱眉小声道:“干什么?” “干爹,咱们怎么从来都不用给皇上擦手?要不学着点?” “学你个龟孙,脑子今天让门给夹了?” 干儿子委屈巴巴,离远了干爹生闷气去了,本来就是啊,皇上从不让人给他擦手的,这不是在折腾苏塘姑娘么? 苏塘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保准拍手叫好,皇上可不是在折腾她么? 几岁小孩,擦个手要别人帮忙? 饶是内心再腹诽,她也不敢抗旨不尊,她便伸手慢慢的接了过来,又不免与李筠手指碰到一处,很轻微的触碰,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李筠却颤了颤。 这么不禁闹? 于是乎,心底骤然起了坏心思。 苏塘伸一只手来,她手小小的,掌心粉嫩温软,水葱般的指节漂亮的紧,让人忍不住牵着。 她贝齿轻启,“皇上,臣妾给您擦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好难写QAQ 可能不太好,我修一修 —— 感谢在2020-10-05 23:58:06~2020-10-06 23:5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文…… 30瓶;一颗成了精的西兰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四周静悄悄的, 只苏塘把手伸到他面前,像是祈求糖果的小孩。 她眼睛纯的清澈,看不到一点旁的心思, 就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听他的话侍奉罢了。 李筠喉结攒动, 总归是自己说的话,他便也不矫情,抬手放在她细滑的小手上。 贴合的掌心发热, 触感又软嫩, 像是一块糯糯的米糕, 让人忍不住把玩揉捏。 但李筠没动。 “臣妾从未给旁人擦过手的。”苏塘怯懦的答了句。 接着她便拿起桌上的布帛,细细的给男人的虎口、指节、指尖仔细的擦拭着, 她动作放肆, 可上头的人话也不说,放在她手心里的那只手也像个木头似的,动也不动。 小福子看的心惊肉跳的, 他怎么觉着若不是皇上自己开口命令宜妃娘娘做这个, 他可都要怀疑是宜妃耍了流氓欺负人了? 那不能, 苏塘心说自己也是奉旨办事。 她听着边上的人舒了一口气, 道:“你倒是挺熟练。” “擦个手而已,不是什么难事。”苏塘垂着眉眼, 回答。 她擦完后便松开了, 只见男人收了回去, 看神色倒看不出几分名堂。 “过些日子朕会寻个由头将洛儿送到你这来。”李筠揉了揉手指, 似乎是在舒缓。 苏塘把东西递给璃清:“魏修仪她会愿意?” “说不准。”李筠摇头:“洛儿于她来说, 金枷玉锁,可是她带大的孩子,到底有几分情, 朕瞧不透。” 苏塘沉吟了一阵,再是道:“修仪娘娘这些年再无所出,若是有个一男半女,二公主或许就可自然脱了身。” 听完她这句话,李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薄唇抿紧。 “怎么,不愿意带?” 话里的意思明着呢,魏修仪怀孕是一回事,但怀上孕那么长一段时间又是另一回事。 “臣妾是觉得,娘娘之所以待二公主这般不亲近,是因为心里缺了喜爱。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古以来为母则刚的事情不算少,不能单魏修仪缺了那份吧,不过是因为矛盾不喜二公主罢了,说不准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便能改过自新,二公主离开时也不会有什么白眼狼之类的说法,说魏修仪分身乏术更好些。” 李筠听她说完各种缘由,挑眉道:“你倒是悉数为她着想。” “奴婢是为二公主想着,心疼她。”苏塘顺嘴就答。 李筠直勾勾看着她,那目光毫不避讳,苏塘便侧过神去,又说:“二公主总归是修仪娘娘抚大的,就这么离开了‘生母’,她估计一时半会也不好受,到了这说不准还要闹呢,奴婢不过是她的玩伴,一时半会成不了她喜爱的母妃,那地位是不一样的,怎能这么快就适应过来,太过急切了些。” 这倒不是苏塘要推脱。她确实是个喜欢偷闲的人,能避免的事情她能躲着不出现,不能避免的事情她就想着最轻便最好用的法子,让自己最省力,一点麻烦都不沾脚底,清净。 -- 第104页 所以李筠这么快就要给她找罪受,说真心话,她打心底里不想接受,倒不是她不喜欢二公主,只是要和魏修仪挂上钩,那不是一连串的麻烦事自己找上门么? 再说本身这件事就不能操之过急。 “奴婢多言了。”苏塘似是发觉了自己说的这么一番话驳了李筠,赶忙补救了一声。 “往日和你说话时,倒是很少听你说这么多。”李筠也没多生气,反而笑了笑,“但切记,以后别称‘奴婢’,朕听着膈应。” 苏塘应声,又说:“往日里奴婢是奴婢,现在臣妾是替皇上抚养子嗣的‘妃子’,都说办事得各司其职,臣妾得了这么个职位,自然是要办的妥妥帖帖,待皇子公主们好,不能搪塞过去,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的信任,再说......” 苏塘捏着桌沿,轻声道:“臣妾很喜欢他们,不希望他们被当做烫手山芋扔来扔去。” —— 果真是下了雨,小福子给李筠撑着伞,不急不慢的回乾午宫。 皇上不能在宜妃娘娘那过夜,但就是这样,他也陪着宜妃到了晚饭,这才走的。 一路上李筠都没吭声,小福子以为他是不高兴呢,好不容易苏塘姑娘封了妃,这光看着吃不着这心里不也难受么? “皇上,要不去别的娘娘宫里头待着?” 小福子刚问出话,前头的人便停下了脚步,他正要问皇上要去哪位娘娘的宫里头呢,就被敲了一脑袋。 “啊哟!” 这皇上多少年都没打过自己了?怎么最近老是说的不中听被打呢? “你要朕刚从她那里出来,转头就去找别的?”李筠实在是气,“她叫朕去魏修仪那有个孩子,然后把洛儿给她弄过去,她真敢说,你还真敢照做啊?叫朕承了她的意了,任她摆布听话。” “又没说去修仪娘娘处,那皇上您在那也不生气啊。”小福子捂着脑袋,苦巴巴的。 还好好的和宜妃娘娘吃了晚饭看过二皇子才走的,怎么一出来变了个人似的。 李筠缓了两口气,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雨珠,“朕对着她不生气,对着你朕就来气。” 小福子那哇哇的委屈。 李筠不理他那幽怨的眼神,抬脚往前走了,小福子这下不敢乱说话了,但总归是要皇上消气的。 于是只能小心着说:“皇上何必生那气呢,娘娘也是为了小公主好。” “朕若不是看她对几个皇子公主一片真心上,早就......” 这话断在这了,就了半天没个下篇,良久又听得他叹了一口气,“其实她说的对,这么简单的把洛儿交给她,一来显得魏修仪无情,小家伙心里不免难受,二来若是适应不好,保不齐洛儿不能和她相处。” “宜妃娘娘的性子那般好,不能吧?”小福子啧啧出声。 李筠却没再说了,他朝政繁忙,就是得了空闲也要孝顺太后安抚后宫,再余出点时间才能陪陪几个孩子,也从不关照过他们有什么诉求。 大皇子到他跟前讨要苏塘,二公主也是如此,就连向来正直的长公主也为了苏塘撒了谎。 她说她喜欢他们,所以才答应做这个妃子,所以才为他们想那么多。 没有一点私心。 李筠突然觉得心上仿佛被石头压着了,郁闷的很,他又乐意苏塘这样,又不乐意。 小福子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心里暗自筹谋些其他事。 —— 大半夜里,起了些虫鸣。 “阿塘,你现在可是真成了如妃子了,我怎么都没想到皇上居然封你做妃!”秋梨憋了好久了,好不容易等苏塘哄着二皇子睡下都歇息了下来,才能贴近她说两句话。 “哦不对,要叫主子了!” 苏塘轻笑,“不过是个虚衔。” “我看不能,那静嫔不是在宫里好好的么,颐和宫出了那事,怎么不见皇上把二殿下交给她呀。” 秋梨给她铺床,瞧着苏塘要过来帮忙,赶忙拍开她的手,“你现在是主子了,这下人做的事不许沾手!” “没事。”苏塘执意要帮忙,却被秋梨呼弄开,她颇感无奈。 “既然做了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模样,别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叫别人瞧轻了你去。”秋梨一脸正经。 “这......” 苏塘正要出声反驳,屋外却传来璃清的声音,“主子别动,让奴婢们动手就是了。” 见她们两个板板正正的模样,苏塘也不好多说,坐在一旁看。她叹了口气,“别瞧着这妃位怪吓唬人的,也不过就是个掩人耳目的罢了,就像宫里头那淳嫔,一样的路子。” “奴婢可不管什么虚不虚实不实的,只要跟了主子便是主子的人。”璃清声音很是平淡。 “就是。” 等说了一会话,差不多到半夜的时候,苏塘巡视了一圈,道:“我睡觉留一个人就行,璃清,你陪我吧。” “是。” 这般,秋梨和一众宫女才下去了。 门被关上,脚步声远了些时璃清才开口道:“怎么不把秋梨留下?” “她是皇上的人。”苏塘开门见山,“她是皇上留在长春宫的耳目。” 眼瞧着璃清好一会功夫都没缓过神,苏塘也不开口说别的,等着她。 好一会,才听璃清开口,“你怎么知道。” -- 第105页 “在长春宫知道的,有一次瞧见她偷偷去了乾午宫。”苏塘又笑:“你猜皇上又把她送到咱们这来为了什么?” “这里可不止她一个耳目。”璃清抬起眼帘,“外边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货。” 这内务府置办的人不知道被塞进了多少来路野的,都盯着她们不放呢。 “怕什么,咱们有什么值得她们惦记的。”苏塘脱了鞋,往床上钻,“这些人无非就是想看看我有什么魅惑的手段,眼下除了静嫔喜闻乐见我的祸事,旁人可不乐意。” 毕竟她这个没本事的一出事,二皇子这个锅可无处安置了。 “那二皇子那边......” 璃清心吊了起来,她们本本分分的过安分日子没问题,二皇子呢? “宫里面最干净的,就是皇子公主们身边伺候的,再说不是有我么?” “皇上啊......”苏塘纤长的睫毛落下阴影,“眼睛尖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宫斗少了,苏塘撒个娇皇上拼死拼活护着她那种躺赢吧…… —— 感谢在2020-10-06 23:56:56~2020-10-07 23:5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筱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早日清晨, 过道走来的侍女赶忙往里头走着,掀开窗幔,便瞧见自己家主子八爪鱼似的抱着枕头睡得昏天黑地。 “主子, 快醒醒了, 今个要晨起请安。”璃清拍拍她的肩背。 凌乱的美人便微睁开一道缝,“啊......” 接着坐起来,揉揉眼睛, 好半响下了床。 “这后宫无后, 虽说不用给皇后娘娘请安, 但每三日去太后那瞧一眼的规矩是改不掉的。” 璃清给她穿戴衣服,又被苏塘拉住了手。 “我是不是懒了?” “是贪睡了, 或许怀了呢?” “你惯会说话的。”苏塘打了个哈欠, “还是我自己来吧。” 见璃清不退让,苏塘叹口气,也只好由着她。 穿戴完整后再去看了看隔壁的二皇子, 苏塘想着这也快四个多月了, 但还不到断母乳的时候, 想着从新找个奶娘, 但又怕再生事端。 这几天全靠着皇庄送过来的羊奶过日子,苏塘怕自己找来的奶娘会有事。 她仔细哄着小家伙喝了奶, 心里仔细琢磨了一会, 还是决定把这个难题交给李筠。 才出了宫门, 便瞧见淳嫔在外头候着人。 苏塘细想着这淳嫔的人, 倒是没装小白花, 笑着迎了上去。 “淳嫔娘娘。” 那边淳嫔给她行了礼,是毫不做作的,脸上也挂起笑意, “路过你这,就刚好等你一块去给太后请安了。” 苏塘道:“我这是第一次去呢,正担心误了规矩。” “放心,有我呢。” 于是了,两人便一道了。 “我见姐姐可是一见如故。”淳嫔轻声说,语气是温和的。 “受宠若惊了。” 淳嫔笑:“是有缘由的,咱们祖上可是有些交集呢。” 她说自己祖父的原配堂姊妹曾经和苏塘家里的旁支有过姻缘,说是一瞧她便有些亲切。 苏塘眨了眨眼,“妹妹这是把我家的情况给查了个明白?” “我若是不查你,不知你是干净的,也不会专门等你一道走路了。” 淳嫔突然转头朝她笑,那双眸是闪着光辉的,全然一派直爽。 “蜀侯家的千金,果然手眼通天。” 苏塘敛了笑意,她家那些事情她并不希望旁人知晓,但她也算不上生气。 淳嫔不恼: “姐姐折煞我了,我也不愿惹得你不快,只是查到些东西,正好一道同你讲讲。” 她刻意卖了个关子,获得苏塘略微疑惑的眼神。 于是便说:“你那些亲戚,正想着法子进宫来看你呢。” 苏塘一怔,再侧目继续听她去说下文:“最近时局动荡,江南那边风波又起,牵连了一大批的官员,许多沾着边的锒铛入狱,你家那几个兄弟,正好在里头被受了监,这事还真巧了,你可知那位抓人的是谁?” 苏塘知道她又开始吊着人胃口了,不过这次她却开口答了出来,“路巡抚。” 她听着御书房李筠提过一两句,最近江南那边很不太平,就派了路巡抚去探查,这不一回京便出了这档子事,定是他起的祸端了。 淳嫔一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 淳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还真神了。” 苏塘笑:“后宫不得干政,妹妹你这般冒着风险与我说这些,我心里感激的。” “感激倒不必了,你还是仔细想想自己的处境吧,还有这宫里边的时局,我寻思着皇上指不定也要把二公主放你这来。” 苏塘抽了一口气,“你也挺神的。” “害,我眼线多,你宫里那松檀就是我派来的。” “那我可得想个法子打发了,不然我那些小癖好不都被你瞧了去,羞死人了。” 淳嫔忍不住笑,好一会才止住笑意。 “不和你说笑了。”她拍了拍胸口,又谈到正事,“上次魏修仪父亲破了一案,这次他随着路巡抚又得了好些功绩,皇上有意重用。眼下魏修仪又手握六宫之权,很有可能接下来就是封妃了。” -- 第106页 “你是说她许是不会轻易叫二公主被送走。” “在外头对旁人说的便是她们为亲生母女,你说若是想法子让二公主离了她,皇上是个滴水不露的,不会让自己担了骂名,可若是魏修仪自己作的,这外边还不知道怎么说她。皇上不介意让魏修仪出了洋相,毕竟本就是魏修仪待二公主不好,可她能心甘情愿吃下这个苦果?” 苏塘点头,“二公主的意思是她要自己来我这了。” 淳嫔拍手,很是惊叹于她的领悟,“可魏修仪不会这样想,她只会记恨上你。” 淳嫔本以为她要担心的,可是却没瞧见一分一毫。 “看来那天那松檀没听见我与皇上说话呀?”苏塘侧目朝她笑:“我与皇上说,不让二公主来我这。” 淳嫔微微一惊,又说:“你还真是神了。” 两人话刚说完便到了慈宁宫,见着前一个走进去的萧贵妃,苏塘略微顿住了些脚步,她记得这几天李筠去了一趟颐和宫,和萧贵妃说了些话。 具体的意思大概的警告之类的,叫她退一步。颐和宫这事只能息事宁人,毕竟要追究起来要连着自己一道,李筠眼下护着她为她遮掩,这事就没了个结局,全把推到了杨嬷嬷身上。 “听说冰兰在牢里自尽了。”淳嫔在她旁边道:“但是死的时候咬死了这些事是萧贵妃做的,我看这魏修仪升了位份,这萧贵妃要降位份了。” 到了殿内,静嫔今天称病没来,其他人都到齐了。苏塘随着众人行了礼,她来的时候跟着淳嫔学了下流程,没出什么差错。 索性太后也没太注意她是了,这几日皇上封了宜妃,但从未在她寝殿里留过宿这事倒是传的挺开,一时半会的,其他妃嫔也不想招惹她。 皇上那日的震慑她们还记着呢,就当第二个‘淳嫔’看着。 看见她两正好一起进来时还接头交耳了一会,说还真是一丘之貉。 苏塘左边一位便是萧贵妃,这时候还真是物是人非,萧贵妃那日是没去永宁宫的,这时候脸色很是不好看。 但太后在这,她也不好发作。 喝过茶后,太后说了些训诫的话,这才说到正事,“二皇子那事哀家和皇帝谈了谈,正好今个大家聚在一起,便就在这宣读了吧。” 边上的冯嬷嬷往这前边站了一步,把这事的原原委委都说了一遍,意思是这冰兰在慎刑司里头硬是咬定这事情是萧贵妃栽赃嫁祸,但人已死死无对证,后颐和宫的着火的事又是萧贵妃有失责之疑,又不顾人命胡搅蛮缠,遂降为萧妃,罚俸一年。 这事说完,满座哗然,但萧贵妃倒是没闹,本本分分不生事端的谢了罪。 可太后又叫了魏修仪到前面领旨。 淳嫔不自觉的朝苏塘看,恰巧看见苏塘也在回望她,对她做了个口型,看样子是:神了。 果不其然,那圣旨的意思真是说魏修仪贤德兼备,后宫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才给她封了妃位,赐了封号淑妃。 萧妃捏指尖朝着掌心里陷,但终究还是忍住,待到散了才踏着步子往外走,似乎是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丢了脸面。 淳嫔寻着苏塘一起回去,刚出了门便听见宫门口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 两个人对视一眼,但因是宫门口的,也是避之不及只好离得远些等人散开。 是淑妃把萧妃堵在门口说话。 “姐姐还是别挡本宫的道了,这时候正忙着呢,不像姐姐没事人似的,在宫里烧火玩。”淑妃掩着唇笑,眼睛里是明晃晃的讥讽。 下边的人也跟着掩唇,也不知道在笑话什么。 萧妃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本宫让你就是了!” 她侧身让开一条道,但淑妃却不走过去,她笑道:“姐姐怎么这般无情,本宫想着你那宫里的事不都是二皇子身边的宫女帮了忙么?你这么急匆匆的走也太过无情了吧?” 苏塘心尖一颤,直觉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魏修仪转身,朝着她看了过来,“啊呀宜妃,你怎么躲着不出现呢?” 她过来拉苏塘的手:“本宫再怎么说也是管着后宫的,才不可见得宫里的姐妹们生分了,你既做了这等好事,萧妃自然要与你道个谢才是。” “我不用的。” 她这套强加的手段落在苏塘身上,只好无奈的笑。 “怎么不用?别是萧妃你没得家教,连知恩图报都不记得了?” 萧妃的脸色愈发难堪,可偏偏不能与魏修仪叫嚣,她看着苏塘,眼里的红血丝看的人头皮发麻。 杨嬷嬷死了,这事定然和苏塘静嫔脱不了干系,那日皇上来她这叫她退一步,若追究到底便饶不了她。 这说的每一句话,不都是在维护静嫔?不,确切来说是维护苏塘。 那火一定是苏塘烧的。 但皇上却见这人救出了二皇子,又第一时间把她带出颐和宫听她辩解,她嘴里说出来的一切不是针对她哪还有旁的? 再说长公主,她的女儿到了她跟前,反而让她不要伤害苏塘,说她心狠手辣。 她看着那张看似无害的脸,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淳嫔终于找到了能和她一起吃瓜的群众 第六十二章 下一刻那手掌高高扬起, 眼看着苏塘是避之不及,又被淑妃截在半空中。 -- 第107页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脸色也沉了几分,厉声道:“怎么?本宫的话已经不能听了么?” 身后瞬息跪下了一片, 显然萧妃的作为已经犯了忌讳。 “现在是本宫主事, 你若是心里不畅快尽管说出来就是, 闹到现在这个模样是心有不服了?” 萧妃算是冷静了下来,她好歹也是明事理的, 也知道自己的动作很是不妥。 她咬紧了牙, 终是不敢反驳。 “如今太后把掌管后宫的权利交到本宫手里, 自然是信任本宫有这份能力,不生事不惹事,和和睦睦才是宫里该遵循的, 而不是借着以往的威势滋生嫉妒以上欺下,勾心斗角。”她话有所指, 又言及其他, “本宫眼里容不下这些, 既见不得便是不能触碰的铁律, 谁人触犯都罪不容诛, 到时候别怪本宫不顾往日姐妹之情。” 她声音已然脱去那巧笑倩兮的语调, 反而是那份满满的余威经久不散,让人心生敬畏。 “是。”下边的人俨然被震慑了三分,垂首应声。 她却侧目去看萧妃, “萧妃,你该说是,难道要其他妹妹给你做表率么?” 萧妃的脸色几乎阴沉的几乎看不出原先的面容,一双眼睛如同深寒潭水,双唇抿的发白。 “既然这般有骨气, 那来人。” 下边的嫔妃抬起头,满目的惊恐,她们没想到淑妃真的敢去罚萧妃,这可是在宫里掌管了好些年的贵妃娘娘。 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哪有一上来便在上任主事身上架刀子的? 淑妃冷声开口,“罚萧妃在永宁宫外跪上两个时辰。” “你敢?”萧妃抬起头,睁大双目。 “本宫如何不敢?” 下边的人不由分说的便上来拉扯萧妃,全然不顾她为主子的身份。 萧妃从未受如此屈辱,她满腔的怒火,惊喊出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 这下场面变得极其难看,下头的太监人多势众,萧妃身边却只带了几个婢女,没多久,她便被束住了手脚。 她已然瞳孔眦裂,全身上下无不狼狈,就连衣衫都被太监扯的破了几块,朱钗斜插发髻成了鸡窝,再无半分以往的仪态。 她红着眼睛,“放开本宫,魏修仪,我杀了你!” 淑妃却淡然开口:“带下去。” 妇人的叫喊声歇斯底里,每一声都叫的人心里发颤。 下边的妃嫔大气都不敢喘,半点声音都发不出。今日这萧妃算是彻底折了威风,往后又怎么在宫里抬得起头? 淑妃今日都敢对萧妃这般严惩,更何况其他人?她们手足发麻,不免觉得后颈发凉,森意凛然。 苏塘却垂下眼眸,再被淑妃笑着唤了声。 “不必害怕,你做了好事,本宫自然和皇上一般要奖励你,不会叫你受了委屈。”她轻声细语道。 “多谢娘娘了。”她却往后退了几步,畏畏缩缩。 淳嫔站到她面前,她不若旁人那般害怕,依旧是以往那副玩世不恭模样,“娘娘您说奖励姐姐,叫人跪在永宁宫前面饶人安宁?” “倒是本宫疏忽了。”淑妃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光想着宜妃妹妹会受欺负,要叫萧妃好好给你道歉,倒是忘了会扰了你的安生,妹妹说一句便是,我叫她回自己宫里跪着。” 回自己宫里跪着,便是要长公主看在眼里,看她是更心疼母妃还是更在乎这个姐姐;而跪在苏塘门前,便是明晃晃要萧妃受这份耻辱,滋生恨意。 淑妃还真是递给她好选择。 “娘娘决定就是了。”苏塘小声,指尖被她捏的发白:“我该回去照顾二殿下。” 淑妃在她身上看了几眼,瞧她战战兢兢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倒是没刁难,挥了挥手叫人都散了去吧。 下边的人都恨不得赶紧离开,立刻一哄而散,生怕惹得淑妃不高兴。 于是苏塘便拉着淳嫔往下走,也是害怕拘谨的模样,等走远了很久才缓下脚步来。 “这淑妃在立威呢。”淳嫔说:“杀鸡儆猴,萧妃是她现在能肆意侮辱的对象,至于你......” 淑妃现在明摆着是借着萧妃和苏塘立威,踩在她们头上给后宫这些不服气的震慑。 “我在她眼里倒是个好用的。”苏塘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不恼?”淳嫔皱眉。 苏塘打趣道:“她这般护着我,我怎会生气?自然是感激的。” “你啊。”淳嫔嗔怪的看她,又说:“不过她在太后面前做这些,也不怕惹得太后不快。” “哪能呢,她这是在太后面前展现实力呢。” 这中宫之位可不是要个杀伐果断的人来坐着?她今日特意在慈宁宫面前大做文章,看似很不妥当,但被里边的太后看着,对淑妃的能力不就有了几分分量在? 淳嫔若有所思的点头。 “她这般于我拉仇恨,不过是想激的萧妃恨我对付我,再叫皇上为我出头罢了。”苏塘长叹气,“借的一把好刀。” “萧妃也不会那般蠢吧?” 苏塘摇头,“或许萧妃已经把我与她打为一党了,也是在警告我呢。” “不过啊……”她笑了笑:“我最不喜旁人威胁我。” —— 乾午宫。 干儿子看着外边逐渐是晒的人烫的阳光,远远的看见了一个人走来,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果然是璃清。 -- 第108页 “姑娘怎么来了?”他赶紧乐呵呵的凑上前说话,“可是宜妃娘娘有什么事要说?” “娘娘给皇上做了些糕点。”璃清笑道:“不知公公有没有......” “有空有空!!”干儿子赶紧答:“皇上这些日子可想......可想二皇子,正估摸着找个时间去看看。” “那奴婢东西送到便麻烦公公了。” “不麻烦不麻烦!” 干儿子很快接过,还不待璃清说旁的话,便快步转身离开,踏过过道门前,脚步声略显规律的到了皇上跟前。 李筠正在心无旁骛的批阅奏折,神情专注,饶是干儿子进来了也不见得有几分懈怠。 干儿子憨笑着对皇上道:“刚刚永宁宫的人来了,说是宜妃娘娘做了糕点,先给皇上尝尝鲜。” 笔尖一顿,半响后又写了一会,李筠才提笔放在笔搁上,松了松酸涩的手指,眼梢余光撇了一眼干儿子。 他淡声道:“放下吧。” “是。” 干儿子放下东西,便要往外走,半路又被皇上叫住,他疑惑的回头,问:“皇上可还有什么吩咐?” 半响都没听见皇上回话,他心里惴惴不安,仔细回想着之前做的点点滴滴,心想着也没什么差错吧? “她......有没有说旁的?” 李筠的声音稍显不自然,但干儿子却没听出来,直愣愣的摇头:“只说是宜妃娘娘送来的,倒是没什么旁的。” “......” 李筠沉默了一阵,再是挥手叫他下去,干儿子又没走几步又是被叫住了,转身不敢动弹。 干儿子头上都冒汗了,实在是不知道皇上闹的是哪出。 “罢了。”李筠抬起眼帘:“去趟永宁宫。” 这边璃清在乾午宫着急的徘徊呢,娘娘这趟来可是叫她要把皇上叫去的,怎么这位公公偏偏一句话都不听她说,接过食盒就往里头去了,这她还怎么请人呐! 正着急着,便看见皇上往外边来了,她暂时有些愣神,被旁人叫了一声。 “这位姐姐,皇上准备去永宁宫呢,快随着吧。” 她顿时心生喜意:“是是是。” 到了永宁宫外边,远远的干儿子瞧见了跪在宫前的人,身旁还跟着一群看守的宫人,那装束和打扮…… 干儿子心里猛跳了一下,出声道:“皇上,那不是萧妃娘娘么?” 可不是么?其他的太监瞧见了也是吓到了,随着李筠的脚步顿住,差点撞到前边去。 这时候一旁的璃清出声道:“今个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淑妃娘娘非逼着萧妃娘娘给我们家主子道谢,萧妃娘娘不答应,便成了如今这个局面了。” 这刚早的事情还来不及禀报皇上,李筠眉心微陷,到了萧妃面前。 萧妃瞧见了他,就算受了这般屈辱,也不见她面上落下一滴眼泪来。 她气息微弱:“恕臣妾不能给皇上行礼了。” “回去吧。”李筠道:“宜妃给朕求了情,她不怪你。” “?”随行的一众人产生了疑惑。 不是宜妃什么时候?干儿子仔细那么一琢磨,发现这事不太对劲。 眼下这顿刑罚是为了宜妃娘娘的,那萧妃心里有肯定是恨的牙痒痒,皇上这么给宜妃说话,是在让萧妃心里头得慰藉,淡了怨气。 皇上这般顾着宜妃? 萧妃愣了一下,她如今跪在这已经够难堪的了,自然是站了起身,给皇上道谢。 苏塘没去求淑妃,反而是去求皇上,这比起受淑妃的脸色好的太多,她心下微动,今日之事的祸端本就全起淑妃,这宜妃不过是个和她一起当靶子的而已,她是中了她的计火上心头了。 李筠倒是没管她怎么想,抬步走向永宁宫内。 却瞧见苏塘早就候着他了,她身穿素雪娟云形千水裙,挽起的发髻步摇吹落的血红珠子碰撞摇动着,更显她眉眼精致,肤白貌美。 她福了福身,“臣妾,恭迎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不对劲 —— 感谢在2020-10-08 23:59:04~2020-10-09 23: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寶 2瓶;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阳光正好, 细碎的洒落了一地,延绵至女子面前,形成一道灿烂的道路。 各个宫里迎接他的场面几乎没什么区别, 但李筠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或许旁人见他都是欣喜的各具姿态的。而苏塘见他的时候, 总有些说不清的温馨安静。 不过不就是盼望着他来么?也没什么区别。 李筠倒算不上心情好,但浅息了一下, 眉梢微扬便踏步进去, “起吧。” “这几日二皇子倒是挺闹的, 说不定是想皇上了呢。”苏塘道。 意思是不是我想你,是二皇子想你。 借口倒是找的挺好,李筠瞬间被她这话激出了一丝气性, 但瞧见她口上抿的口脂,终于是堙灭在心里, 只是说:“朕放心你, 倒是不急他。” “那皇上进去坐坐?”苏塘小心翼翼看他脸色, 似乎是生怕惹了他的不快。 到了殿内, 侍女便送上果盘茶点, 苏塘抬手往前推了推, 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可拘束。 东西都是准备好的,大概是确实是让下边人请他来的, 如此,他也算是原谅她了,总不至于自己太过在意她,她反而嫌的意思。 -- 第109页 他目光落在面前的糕点上,随意道:“外边遇见萧妃, 说是爱妃你求的情朕便让她走了,宜妃可要辩解。” “臣妾辩解什么啊......”苏塘眼睛里茫然一片,“臣妾都听皇上的呀。” “......” 李筠拿过一块糕点,动作很是轻松,他咬了一口,转移话题,“你做的?” “嗯嗯。”苏塘乖乖点头,一双眼眸顾盼生辉,“皇上吃着可还行?是新鲜出炉的绿豆糕,叫宫里厨子教的,臣妾先学着,比起宫里的御厨是差了些。” “尚可。”有些发甜了,但李筠倒没说什么,默默咽了下去。 “那臣妾送几块给长公主她们,好几日都没见长公主,也不知道......”苏塘朝他眨了眨眼睛,一副询问的模样。 这话的意思便是来探听消息。 李筠脸色算不上好看,他轻挑着眉毛,略嘲的笑:“又是萧妃又是长公主的,你是叫朕给你做工的么?” 前一刻能软下心肠和她好好说话,下一刻这人又去提别人,合着若不是旁人出了事,她不会想到自己,也不会想见着他。 “臣妾不敢。”苏塘慌张的扣紧了桌角,正经危坐,“皇上护着臣妾,臣妾感激您,所以才想着公主他们的,不然臣妾心里不安。” 因为感激李筠,所以更想对他的孩子好,这话倒是半点毛病也无,可是听着就是让李筠不舒服。 苏塘完全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生气,又似乎是被他凶的怕了,这时候像是只小兽似的,眼睛里漫上雾气,连望着他的眼神都带着些害怕。 弄的李筠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臣妾下次不再麻烦皇上了。”苏塘擦了擦眼角,小声的说:“皇上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连哄人都是软软绵绵的,胆小里带着些卑微,那份害怕他抽身离去的情绪完全不加掩饰。 李筠叹了口气,真拿她没办法,“朕没生气,只是......下次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 思索后,再是垂眼添了一句:“朕也不是不答应你。” “臣妾就知道。”苏塘抬起手擦了擦眼角,雨后初晴般的笑,“皇上最是慈悲心肠,亲善和蔼的。” “......” 李筠算是彻底被她磨灭了脾气,一时间无奈极了。 “今日在慈宁宫请安的时候,被淑妃娘娘吓着了,回来又见萧妃在门口跪着,实在是心里慌得很,这才想着找皇上想想法子的。”她捂着胸口,咬紧了唇,“臣妾现在想着确实不妥,实在是因为自己的私事扰了皇上安宁,下次定然仔细斟酌。” “倒也不必......” “臣妾不想给皇上添麻烦。” 苏塘睫毛轻轻的垂着,被纸窗透过的柔光淡了色,又见面上纤细的容貌,粉嫩如蜜桃的肌肤肉眼可见的剔透,让人忍不住想戳一戳。 面前的人没答话,只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痛不痒的,却让她紧绷着身体。 接着听见清淡的声音,“朕还是顾得到你的。” 她抬首,又是水亮的眸光显露,唇角微动,“多谢皇上庇护。” 唇被咬的泛红,像是一朵待人摘取的花瓣似的,李筠的目光流连了一圈,又兀自撇开,道:“既然是朕让你做妃子,自然是......守信的,会护着你。” “那皇上,臣妾想知道长公主的情况。”苏塘也不再卖惨了,转而就问,“那日长公主回去了颐和宫,臣妾就再未听见过声音,奴婢担心得很。” 苏塘自然知道长公主处境如何,长公主回宫后直接是和萧妃敞开了说话,直言她母妃行事狠辣,二皇子和苏塘是无辜的,她妄图致人于死地的做法简直与蛇蝎无异,气的萧妃直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又罚着她关到自己的屋子里,几天了就靠着一口粮食活命。 小家伙现在情况很不好,苏塘能看见她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怀里抱着那只残破的布老虎,气息虚弱的呼吸着,赢弱不已。 “朕也不算很清楚。”李筠皱眉。 颐和宫自那日大火以后便算是封闭了起来,前朝事忙,也无人来通报,这几天太后和他商量大火的事,敲定完结果他才算空下来,接着才被苏塘请了来。 他自然不知道,因为所有去乾午宫的人都被萧妃截了下来,自然,还有那个倦夕从中捣乱。 不过宝秀已经找到了传递消息的太监,那太监估计这时候已经到了乾午宫,只不过自己先人一步。 苏塘眼里流露出担忧的情绪。 “倒是朕疏忽了。”李筠细想过,当时长公主给苏塘这般做了证,照那孩子的性子,回去后还不知怎么面对它母妃。 他站起身,和苏塘道:“朕去颐和宫看看,再带阿漓来见你。” 他自然不会带着苏塘,现在苏塘和萧妃的关系并不算好,去了也不知要闹什么矛盾。 “臣妾恭送皇上。” 苏塘把他送到宫门口,见他背影消失再回去照顾二皇子。 这时候小家伙正睡着,专门照顾她的宫女遥枝道:“二殿下睡了好一会,醒了正好吃奶。” 璃清对她道:“出去吧,这里有娘娘照看便是了。” 遥枝便点点头,轻声退下。 “主子帮萧妃就算了,怎么还把皇上往颐和宫推。”她皱眉不解,“您是想和萧妃交好了?” “她差点把我和二殿下烧死,我记得清楚呢。” -- 第110页 “那你这是?” 苏塘轻轻摇晃着摇篮,轻声道:“我想给咱们二皇子找个玩伴。” 璃清瞳孔微颤。 —— 颐和宫 李筠来的很匆促,颐和宫完全没想到这种节骨眼上皇上还回来这里惹晦气,颐和宫出了这种事,不被厌弃都已经是皇上看在萧妃的面子上了。 下边的人赶忙去禀报萧妃,可李筠直接是往长公主住的偏殿去,下边的人连滚带爬也阻挡不住。 守门的人瞧见李筠都傻了眼,赶紧跪下身来。 “皇上,娘娘正罚长公主殿下禁足,这会时候还没结束呢。”下边人说。 “朕要见阿漓还需要得她的准许了?”李筠声音薄凉。 其实半途中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几日颐和宫风平浪静,出了这种事却没半点消息,实在是不太正常。 那守门的太监被吓得脸都白了,赶忙给开了门。 外边明明是雪亮的,可屋子里像是弥漫了一团死气,暗得几乎看不到实情,就在桌角边,长公主缩着个身子晕倒在地。 干儿子被吓到了,张着口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可李筠已经走了进去,把长公主抱了起来。 干儿子赶忙对身后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众人忙乱成了一团,外边的人跪在地上,汗珠从头上往下滴,落下地面上散开水渍,心凉了半截。 自那日颐和宫着了火,萧妃也不知怎么的,整个人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平日里尚且还算是和蔼可亲的人,这时候对着自己亲生的女儿都像是个仇人似的,关禁闭不说,就连吃的喝的都不给,还是宝秀姐姐悄悄送来些东西才能让长公主苟延残喘至今。 他们心里慌得很,但又被倦夕姐姐困住了步子,不给去禀报。这时候皇上回来大发雷霆,自己的脑袋够几个砍呢? 想到这便有人往前爬了几步,三句两句把实况全给说了,再‘砰砰砰’的在地上磕头,“奴才是听着娘娘的吩咐执行的,萧妃娘娘一意孤行,实在是命令难违,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话才说完,便被身后的急急赶到的萧妃一脚踢开,“狗奴才在皇上竟敢在皇上面前编排本宫!谁给你的胆子?!” 她周身带着凌厉的气势,可下一刻便被李筠呵斥了一声。 “放肆。” 他抱着瘦骨如柴紧闭双眼的长公主,面上的神色已经如阴雨乌沉一般,那压抑的气息逼压着众人心头,威慑着人不敢喘息,头皮发麻。 萧妃瞬间被镇压的没了声势,只把眼睛往他身上看,接着便瞧见了长公主的模样。 小家伙脸色惨白,就连唇都淡的看不见原来的颜色,依稀又能看见凸起的颧骨,眼窝深陷,全然一副要断气的模样。 萧妃一顿。 李筠声音带着碎冰,直扎人心窝,“往日里你也算是明事理的,几个孩子唯有你养的长公主最为懂事乖顺。” “得体淑慧、贤德精明,秀外慧中是朕给你封妃的时候提的字,宫里数你最为公正大度,具担中宫之能。” “可如今却为了些小痛小恨使些见不得光的毒计,又欲求不得另怪罪于自己的女儿,满嘴脏言直污耳朵,你与那些献媚争宠,心狠手辣的下作人有什么区别?朕平日里不管事便由着你这火气助长,连脸面都不顾了在这行这泼妇行径。” 萧妃被他骂懵了圈,愣愣的站在原地。 “身为人母,一不懂得悉心看顾正途教导,二不懂得以身作则树立榜样,三不能慈母为态疼惜包容,只知明争暗斗,暗地里和他人较劲斗殴,逞上那一时的口舌之快,朕屡次三番饶恕你的失责,帮你掩埋痕迹挡遮羞布,可你却连最本分的事情都做不好,害得自己亲生的女儿深陷危险,不施于救助又变本加厉。” “不能做好分内事又不配为人母,平日里佛口蛇心行事狠辣,蛇蝎之心潜于胸口见人就咬,既如此,朕留你这个妃子何用?” 一声声的语言如同庙宇铜钟,一下一下的敲在萧妃心上,带来阵阵阵摄心神的余颤,她手指尖都被攥的发白,面上更是难看的扭曲。 “这颐和宫你住着名不副实,倒不如收拾收拾——去冷宫静思自己,终身反省吧!” “长公主,你也不必再见了!” — 倦夕听着屋内摔碎东西的声音渐弱才走了进去,萧妃跪瘫坐在地上,再无往日威严仪态。 她蹲下身,“娘娘,您现在更应想着去了冷宫该如何自处,那地方奴婢听说都是啃食过骸骨的老鼠,和脏臭发霉的吃食......” 萧妃猛然抬起头来,抬手指她,指尖发颤,她嘶叫道:“是你......是你......” 她早便让长公主解了禁足,只是不愿意去看她也不愿去管,可今日长公主却还被囚于偏殿里,无吃无喝瘦成了皮包骨样。 在颐和宫,除了她的贴身侍女倦夕,又还有何人能下达这种命令? 倦夕低声笑,蹲下身,“奴婢哪能有这本事?不都是娘娘您平日里对长公主不闻不问吗,但凡您亲眼去瞧瞧公主殿下,也不致于让奴婢得逞,您沦落至这步田地。” “你......” 萧妃一下冲了过来,长着口要撕咬她,双眼里尽是红血丝,神情狰狞到可怕,怒极攻心到喉壁上冲上鲜血,又一阵刺痛感上至头顶,叫她全身发软。 -- 第111页 “可您早就厌恶起长公主了不是么?哎呀到底是亲生的闺女,怎么就这般记恨上,张嘴食子。” 她看萧妃捂着头,渐渐瞳孔涣散,又去给萧妃去找香炉,殷切道:“奴婢去给您找安神香,奴婢去去就来。” 她三下两下点好香,放至萧妃面前,扯着她的头皮上的黑发,让她的脸凑近小香炉,几乎要呛到里边去。 萧贵妃使劲力气推她,可半点无用,因闻着那香味,头骨传来几乎撕裂般的疼痛,甚让眼睛也变得目眩神迷,昏暗发酸。 是那香,是…… 可她现在再明白,也是于事无补,亡羊补牢。 又听得倦夕在她耳边低声道:“贵妃娘娘,当年您生出长公主时,可还记得打死了一名宫女?” 倦夕满脸痛恨,嘴角撕裂,“您满口冠冕堂皇,说是她在您生产之时用错汤药,险些害得自己一尸两命,满腔恨意皆怪她一人头上。” 倦夕看着萧贵妃头疼的发疯般的眼神,愈发猖狂坦言。 “那人是奴婢的姐姐,就因为您恨自己生的是名公主,恨自己没办法封后,借着丁点由头活生生的打死了她!” 不是的,她不是因为痛恨才怪罪旁人的。 她是因为那宫女犯了错,她只是按照宫规......... 萧妃抱着头,那声音像是烫水似的灌入耳里,冲进头颅,刺痛皮骨。 “您视人命为草芥,今日,您的命也毫不值钱,姐姐尚还有奴婢为她寻仇,至于你?” “你亲生的闺女,怕是恨透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补完,明天继续补~ —— 感谢在2020-10-09 23:58:00~2020-10-11 23:5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栀 5瓶;做世界的水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这边苏塘听了半天, 依旧没能明白这倦夕到底是哪派来的,嘴巴倒是闭的很严,若不是知道任凭她一个内宫宫女的能力不可能取得太医院的帮助, 她都快怀疑这倦夕同自己一样, 私人寻仇来的了。 可她现在忙着, 尚且不能一直这样关注,很快便关了技能, 进了殿内照看长公主, 李筠坐在榻边, 凝重的问太医的情况。 “长公主应该是饿晕了,稍后微臣给她扎些针等醒后进食,便没什么大碍。” “殿下长时间没能进食, 身子骨自然是虚脱的,幸好有水喂着, 不至于太过伤胃, 但毕竟长公主年纪尚小, 受了这般损伤要仔细调理, 不可过分急躁, 先吃些流食糕点之类, 再吃主食。”江太医说:“微臣一会开些滋补的方子,给长公主补着。” 苏塘记得他,是之前一直给秦婕妤请平安脉的太医, 曾经算是帮过自己一次。看诊二皇子的一般是盛太医,倒是没想到今日是他来。 李筠点点头,才看见苏塘。 她说:“小厨房煮了粥和中午准备的午饭,一会端上来给长公主用。” “嗯。”李筠声音略显疲倦,“辛苦你了。” 江太医在给长公主施针, 李筠便离远了些,视线环绕着那边,让做准备工作的江太医心悬了上来,吞咽了口口水。 “皇上。”小臂上搭上一只芊芊素手,苏塘眼里溢满关怀,“让江太医仔细上手吧。” 李筠闭了闭眼,随意的点了点头,便朝外头走去了。 苏塘倒不像他那么看不得小家伙受苦,但她也不打扰江太医,只在旁边坐着。 其实不谈别的,李筠对自己这些娃娃真不算差,她能看出,凡是在小家伙们身边照顾的人,多多少少都出自他自己的麾下,不说培养这些干净的人要花多少心思,就是探听消息就要耗费不少时间,皇帝不是闲人,在前朝这么忙碌的时候,他还能这般看顾到后宫,心力大半是交瘁的。 其实她觉得,尽快封个皇后不是很好么,何必把自己弄的这般辛苦,若是当年萧妃封了后,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 等了一会,便听见长公主哽了一声,一声急促的呼吸声。 她起身便去唤璃清,“把粥呈上来。” “麻烦江太医了。”她先是和江太医道了声谢,接着再走到长公主床畔,低头看她猛然睁大眼睛的面目,弯下腰轻声道:“我扶公主起来。” 小家伙咬着唇,神情还是呆滞的,肌肤病白,看着让人好不心疼。 “娘娘折煞微臣了。”江太医先是顿了一下,这才回声道。 苏塘轻揉过长公主的额头,再是叹了口气,再轻轻的把软瘫成一团的长公主扶起身,旁边的秋梨抬手给她帮忙,又放了一个枕头在她身后。 正要弯腰起身去找李筠,腰却被小家伙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肚上,苏塘甚至能感觉到小家伙不断颤抖的身体,像是冷气中颤抖的花骨朵。 她抬起手,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慰她的后背,却一言不发。等了很久很久,她察觉到腰间那块布料的湿润,才揉了揉她的头。 “公主殿下先起来喝口热粥吧,别把身体饿坏了。” 小家伙很听话的松了手,看着她腰间湿润一片的衣衫,又是很小声的说了句,“抱歉。” 苏塘垂了眼,长公主乖是真乖,就算现在这么难过,也就是寻着可以依赖的人哭一哭,还怕旁人觉得自己的行为太不妥当,要说抱歉。 -- 第112页 她取出自己的帕子,给小家伙拭去眼角的眼泪,一下一下的,也不说话。 长公主见她不言,一时间有些慌神。 李筠是随着璃清一起来的,进门便看见长公主呆愣愣的坐在床上,被苏塘擦着脸,女子转过身,去唤璃清把粥端过来。 苏塘接过粥,轻轻的吹了气散热意,便把勺子放到长公主嘴边,垂眸道:“您喝粥。” “姐姐。”虽然嘴边的小米粥十分有诱惑她的神经,她却没一口吃掉,反而是紧张的问:“是不是阿漓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生分。” “刚刚长公主也是那般生分对我的。”苏塘平静道:“公主难过完了,便像让我封口似的和我说抱歉,不是不把我当识趣的人么?” “我没有……” 长公主万般没想到她是这样生气的,有些急的抓住她的袖口,张口要说话,却被苏塘趁机喂了一口粥。 小家伙腮帮子一股,终于是饥饿感席卷了理智,匆匆吞咽下去。 等一碗粥都喂完了,长公主红了脸,“我还想要......” “一会便把吃食端上来,公主好几日未进食,多吃点不打紧的。” 苏塘正要说些叮嘱的话,却被江太医叫了一声。 她把粥递给秋梨,站起身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李筠,他走过来揉揉长公主的头,代替苏塘陪着她。 看处置妥当,苏塘才安下心来听江太医说话。 “长公主还是要循序渐进的用食,不可用力过猛。”他叮嘱道。 “是我疏忽了。”苏塘点头认错。 “娘娘也是担心长公主。”江太医露出和蔼的笑,又道:“一会臣开的方子调理气血的,可能有些苦,娘娘等长公主用完膳哄着公主喝下。” 苏塘点头应了。 等到璃清把膳食都端了上来,苏塘亲自给长公主布了菜,又弄好适合长公主食用的分量,这才让她用膳。 小家伙是真的饿狠了,这时候也不顾什么体态了,大口大口的吃着,不到半刻,盘子里便空了,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苏塘。 “晚上再用吧。” 长公主一顿,却还是听话的点头,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靠近了她,欲言又止。 却突然被苏塘擦了擦脸,她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吃的太过多,面上沾了油水,一时间觉得无地自容。 可苏塘神情淡淡的,也不理会她,于是她便伸手去抓苏塘的手,急的眼睛都蓄起水汽。 见她这般模样,苏塘才松了口,“若是长公主答应好好喝药,我便不与你生分了。” “我喝!”长公主赶忙点头答应。 李筠眸光微动,阿漓平日里对气味最是敏感,便是食物也是精挑细选的,最厌恶喝苦涩的药,这点上最为执拗,却被她三言两语给激的点了头。 “公主要说话算数,我会看着。” “嗯嗯,我保证。”长公主又去牵她的衣角,“姐姐不生气了吗?” 脸被揉了揉,她听见苏塘轻叹了气,温和的笑,“我只是觉得公主太乖了,难过都不说的,太不像话......” 长公主看着她笑,脸上的手又温暖又柔软,就像是一片云团似的,把她护在里面,舒适又安全。 她点点头,想笑,弯唇却发现自己流了眼泪,从脸颊滑至下颚,又有些落入唇口,咸的很。 “想哭,便哭。” 于是,她止不住泪水。 —— 等哄着长公主哭完沐浴过后累的又睡着了,苏塘才想起李筠已经陪在这一下午了,她忙着照顾长公主似乎有点把人遗忘在角落。 她匆忙的转头看皇上,见他未有多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李筠见长公主睡的安稳,才带着苏塘往外走,苏塘瞧见屋外的天气很是阴沉,便说:“一会怕是要下雨了,皇上可要早些回去?” 男人面上的神情也阴沉了,他驻足在原地,一言不发。 苏塘见情况不好,赶忙转了说法,“臣妾怕皇上淋了雨受寒,龙体抱恙可要怪......” “朕会回去。”李筠打断了她的话,“不会在这惹闲话。” 苏塘听他说这话时有些疲惫和无奈,她想到今日她照顾了长公主一下午,李筠又何尝不是呢,她陪着长公主用了午膳,而李筠似乎并没有动口。他亲自叫内务府的人收拾出了偏殿,又去了太后的慈宁宫,随后回来还陪着长公主入了眠。 不知怎的,苏塘好歹是融了几分真心,开口道:“皇上用了晚膳再走吧。” “不必。”李筠摇头,“朕回去还有政务要处理,只是有件事是要麻烦爱妃了。” “皇上说,臣妾听着便是。” “朕把萧妃打入了冷宫,从此长公主便算是无母的孩子,你……可会嫌弃?” 是在询问她的意见么?苏塘沉默了下。 李筠最重子嗣,如今在他眼皮底下却出了这种事,就不可能不怒,可怒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对萧妃的心寒呢。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像他儿时那样,养母是狠毒的,生母是冷酷的。所以他耗费心力悉心看顾,抽空陪伴,甚至为了让二公主过的更好对淑妃百般隐忍。 可时至今日,却不见半点用处。 他这时候问她可愿意照顾长公主,便是不愿再重蹈覆辙,把公主养在不负责的母亲身边,让她活得痛苦。 -- 第113页 苏塘猜测,若是自己不同意,李筠便会把长公主送到太后身边,太后就算不喜也不会亏待她。 李筠等着她的回答,他知道苏塘对长公主很好,养在她这很让他放心。但还是想问她愿不愿意养他的孩子。 自己这样太过需要她,她会不会觉得疲倦。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接着补OvO —— 感谢在2020-10-11 23:53:25~2020-10-12 23: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皇上何必要问臣妾。”苏塘垂下眼, 落下忧悒的阴影,她娴静的道:“臣妾不会放着公主殿下不管。” 看模样似乎是有些郁郁不乐,李筠喉结微动, 又听她说:“臣妾对长公主的真心并不假。” 刚刚长公主对她那副生分的排斥也是让她几分不悦, 李筠微微一怔, 须臾后居然轻轻的笑了笑:“是朕不多虑了,朕相信你能好好照顾她。倒不必多加管束, 长公主长大了, 别累着自己。” 他只是不想她辛苦, 可被她扭曲了意思又不想改正。 “是。”苏塘点头,犹豫了一会,抬头对他说:“皇上, 臣妾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倒是很少见她这般凝重,李筠便直接应允, “你说。” “长公主的嗅觉很是灵敏, 所以闻不得刺激的气味, 皇上可知?” 这事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所以很多人都知晓, 还不等李筠回答, 苏塘便道:“臣妾在颐和宫的时候便听公主说过,萧妃屋里的香味很不好闻,甚至因为这东西和萧妃起了争执。” 李筠微微凝神, “你是何意?” “臣妾只是觉得古怪,那香公主说是旁人找的偏方,好多次公主都说闻着难受,害怕会有什么会伤到长公主。”苏塘又抬头看他,“不知皇上可愿让江太医好好瞧瞧公主?” —— 到了傍晚时分, 殿外狂风大作,灯盏扑朔,忽暗忽明,天空一片暗色,云卷波动,风声簌簌作响,嘶声灌入殿内,却被人声驱散了空旷空灵。 “要下雨了,快把花盆搬回来,别叫大雨淋坏了!”璃清瞧着天光不对劲,赶忙出去喊人。 众人赶忙了起来。 而宫门落叶纷飞,连旁边的树梢都被这股风吹的乱打颤,天光出现一道闪电,瞬息照亮了云层,暗灰色的边角并无褪去,是乌云无疑。 惊雷过后,瓢泼大雨大滴接连不断在微弱的灯火下连成串珠,砸向地面,屋檐琉璃瓦上落下一层不显露的暗色烟雾,雨珠顺着屋脊滑落,雨期来势汹汹。 突然,宫外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让我见阿漓……” 阿全刚瞧见萧妃的时候吓了一跳,这哪是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见的萧妃,她全身脏乱,从雨水中脚步凌乱的走来,身边没有跟着一个宫人。 像是来索命的女鬼。 她双腿似乎是无力的,走路只打拐,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又膝盖一软,跪在冰冷的水潭里,那她躬着身子去抓阿全。 “让我见她……” 她声音赢弱,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紧贴在鬓边,又不断的落入她的通红的眼睛,嘴巴,顺着下巴流到衣襟。 阿全被她吓坏了,但好歹是有理智的,抓着旁边的人去叫人禀报自家主子。 里边的苏塘听着璃清小声汇报了消息,看向一旁正在喝粥的长公主,轻声道:“萧妃娘娘来了,公主可要见见?” 小家伙给自己喂汤的手突然一僵,那汤匙没被她拿稳,便随着滚烫的汤汁掉到身上,她双眸无神,一声不吭。 苏塘拿过布帛帮她擦拭,又说:“公主殿下很乖,可我不希望看着公主为了旁人把自己逼成这样,您不需要为了任何人改变,包括自己的父皇母妃。” “萧妃娘娘喜欢男嗣,可公主就是公主,谁也无法替代的长公主。” 长公主睫毛微颤,抬起眼帘看她。 她很小的时候便从宫里各处听到,母妃在她诞生之时打死了一名宫女,原是因为自己不是个皇子而不能升到后位,继而在宫里憋闷多年,处处隐忍迁就。 她那时便学,皇子要学的东西她学,皇子要有的品性她也学,她想和旁人和母妃证明,即使她是个公主,她依旧可以很优秀。 比皇子更优秀。 她总想去讨要母妃的欢喜,可却处处碰壁。就好像她再怎么努力,母妃永远讨厌她,她哪里都惹人嫌。 父皇不喜她,弟弟妹妹害怕她,所有人都对她恭敬有余,又无半点情谊。 她好像怎么做都做不到。 头上出现一只温柔的手,伴随着动听的声音传来的是好闻的香味。 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公主认为自己不讨喜,是不讨有些人的喜欢,还是有很多人在外面,门才刚打开,公主不踏出看看吗?” 看看其他人,喜欢她的人。既然要不到的东西,便不要了。 反正,母妃早就不要她了。 长公主弯唇朝苏塘浅淡的笑。 阿全听着里面传来的消息,更惊吓了,哪怕是看萧妃再可怜,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去驱赶萧妃。 “萧妃娘娘,我们主子说公主殿下正累着呢,怕是不便见客了,这雨下的实在是太大,您别伤了身子赶紧回去吧?” -- 第114页 萧妃狼狈的站起身,猛的摇头,“我要见阿漓,我是她母妃……放我进去!” 那是她的孩子,她十月怀胎走鬼门关一遭生出来的孩子,凭什么不让她见? “放我进去!” 萧贵妃上前要生闯,阿全赶忙呼唤其他宫女拦住她,半点不敢动手动脚。 “那是我的阿漓,我的!” 她睁着眼睛,拼尽全身的力气往里闯,好几个人拦着都拦不住,一个宫女被她大力推倒在石板路面上,雨水瞬息往她衣服上侵,搭在地上手被她狠狠踩过,她疼的发出一声惨叫。 “阿漓!” 萧妃就这么破关斩将的一路到了殿前,再往里一步便能找到她的女儿,可却被硬生生拖住了脚步,是一位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太监,他力气很大,把她制于原地。 “娘娘,得罪了。” “放开我放开我!”她嘶吼道。 苏塘走出来时便瞧见萧妃这幅疯狗似的模样。 而她全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像是一支纤尘不染玉兰花,清雅自然的独立着。 可这样的她越衬的萧妃狼狈不堪。 萧妃朝她喊,“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雨水从她脸上不断的往下流,只能依稀瞧见她眼睛是红的,听见她的喊声是颤抖的。 曾几何时,苏塘见了她还要下跪行礼,是她脚边的奴婢,时过境迁后,她现在这幅模样又是多么的讽刺,多么难堪。 若不是为了阿漓,萧妃甚至想把自己的脸埋入泥土里。 苏塘出声道:“别见了吧,你已经伤害阿漓够多,如果真的还当她是女儿,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不好吗?何必再让她难过?” “我的女儿,我会养她长大,你给我滚开。”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半响发现不对劲删了一半,这章短小了抱歉(捂脸) 第六十六章 雨滴甚至模糊了萧妃的视线, 可她却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人。 她不过是曾经要依附于她的奴婢!她又怎么敢拦着自己去见自己的女儿?那是她的女儿,她的费劲心血养大的孩子。 “滚开……” 她嘴里念念有词, 她想摆出以往的架子来, 她想痛斥的苏塘忤逆奸佞, 可却被上头的人轻声打断。 “她现在不是你的女儿了。”苏塘晕开笑意,轻松道:“你不配。” “你说什么?!”萧妃疯犬似的往上扑咬, 满眼黑沉。 “我说你不配为人母。” 苏塘舍不得让自己的绣鞋沾上一点水, 只是说完后便挥挥手, 叫人带她出去,那小太监力气极大的桎梏她往后拖。 萧妃双眼几乎是红的滴血,她大声的喊:“你凭什么?我含辛茹苦的把她养大, 我怎么不配为她母亲?你使些狐媚手段就从皇上那把我的阿漓带走,蛊惑她与我生疏, 你是想害她让她过苦日子!你个居心叵测的贱人!!” 她说话极难听, 一旁看着的璃清双目暗沉, 抿唇不语。 风雨愈发急骤, 在外面拉扯萧妃的人都没撑伞, 一个个都是落汤鸡般, 豆子般大的雨珠打在衣衫又紧贴肌肤,眼睛被水侵透,可还是卖力去按住萧妃。 萧妃却还是朝里面喊着, “阿漓,母妃来救你了,你出来啊,你出来啊!” 苏塘压根不想理她,转身未走两步, 却听见身后的璃清冷笑一声,“萧妃娘娘怕是还没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害得自己女儿差点没命吧?” 开了门,苏塘便瞧见一旁靠在门窗边的长公主,她不动声色的叫人关上,又吩咐旁人,“把灯点上。” 屋里便点亮一阵明黄,与屋外的风雨声隔成两个世界。 外边的宫人拉了拉璃清的袖子,却丝毫不顶用,“长公主几次三番差点在颐和宫出事,全败你这个母亲所赐,你说我们主子刻意挑拨你们母女的关系?若是萧妃娘娘自个儿待长公主殿下好,时刻看护照顾自己的女儿,又怎会让她陷入险境,那日大火是我们主子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的公主,事后可有听见你说我们主子一声好?今日长公主被生母苛待差点饿死,若不是我们主子去求皇上,还轮得到你在这撒泼骂人?早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吧?” “璃清姐姐!”旁人惊呼一声。 “她早就成了被皇上废黜的人了,在咱们娘娘这撒泼,怎么我还不能教训两句?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能逞威风么,说是阶下囚都是抬举你了!” 长公主听到这,低着头沉默不语,苏塘以为她要跑出去维护自己的母妃,可半响都没动,她便去吩咐秋梨。 “赶她走吧,永宁宫不欢迎她。” 璃清一句句戳人心窝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往萧妃的胸口里插去,疼的她几乎散尽力气。 她颤着声音摇头:“我不过是没注意她,阿漓很乖,阿漓不需要我操心,她没事的……” 那场大火,这次囚禁…… 不,不是她。她没有要伤害阿漓,只是她每次都往上凑,她嘴里说的做的都不恰当,她一时生气才...... “没出事当然没事了,等出了事你不就高兴了吗?” “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狠狠的往外拖去,“不,放开我……” 脚在地面摩擦,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只,一只脚在地上擦出血迹,又被蓄积的水晕开。 -- 第115页 “我可以解释,放开我,让我见阿漓,让本宫见她!” 可永宁宫的人哪会听她的,由那名太监领头,拉着她不断的向外拖拽,再是狠狠的推了一把,萧贵妃绊过门槛,整个人朝地面栽去,溅起脏乱的水花。 ‘轰’的一声,宫门关上。 雨水像是针似的一下一下的打在她身上,她整个人近乎恐惧瞪大眼睛,又如残烛颤火般的爬起身,脚上的伤口带来几乎站不住的疼痛,可她咬着牙趴在宫门上。 她喊:“阿漓,你见见母妃……” 她脑海里想起那天傍晚,火烧偏殿后,阿漓站在她面前,她说害怕自己有一天阴谋败露,她害怕自己的母妃出事。 她说她也可以代替儿子孝顺她,哪怕父皇怪罪了她,她作为女儿也一定能护在她身前。 可那时候自己却更生气,让她关了禁闭。 “母妃可以解释……”她哭声撕裂入内,喊得守门的阿全心里一颤。 “我没有要伤害你……” 她只是不喜欢这个女儿,她只是没多去照顾她,她只是真的,真的…… ‘就因为您恨自己生的是名公主,恨自己没办法封后’ ‘长公主几次三番差点在颐和宫出事,全败你这个母亲所赐’ 脑海里不断的闪过这些人口里说的话,萧妃整个人一僵,大喘了几口气,心仿佛被一把刀搅动,胸腔像是压了千斤重,痉挛似的颤抖起来。 你只是私心,只是恨长公主是女儿。 是你从不关照她,是你害的她差点死在自己手上,是你把她不当女儿,是你伤透了她的心。 萧妃使劲力气去拍永宁宫的大门,急切又粗暴,她不要命似的,就连手掌都被她打的裂开,沿着宫门流下醒目的血水。 “我错了,阿漓,母妃错了......”她嗓子都哑了,可片刻都不停歇,尖锐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却传不到几丈距离。 被暴风雨稍加修饰,半点也无了。 雨实在是太大,那灯被吹灭,那一头又传来让人心尖发毛的声音,随着雷响叶落,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全甚至从门口的缝隙里闻到那丝血腥味,声音也停了,才敢开门。 萧妃像狗一般趴在地面上,身上早已血肉模糊,衣衫完全被雨水浸湿穿透,血腥味虽然被冲刷了大半,可依旧能闻见那股恶臭气味。 她虚弱的声音谁也没能听见,“求求你,让我见见她......” 阿全双目放大,胃里一阵翻滚,干呕不止。他强行压下,拔腿就往后面走,又碰到刚出来下达命令的秋梨。 “主子说,找个太医给她治治,再送去冷宫。” “主子恩德。”阿全愣愣的应。 殿内的苏塘安抚好了长公主,让小家伙一个人冷静去了。她躺在美人踏上,盖着一条薄薄的被毯,手过了盆里的热水。 “璃清啊。”她轻声喊。 “奴婢知错。” 这般利落的认错,苏塘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好,她看殿内都是可信任的人,朝她俏皮的眨眼,“说得好。” 璃清一怔,接着忍不住笑出声。 “奴婢也觉得璃清姐姐说的对!”秋梨说:“那萧妃也太无法无天了吧,皇上都把她打入冷宫了,说了不能再与长公主相见,还死皮赖脸的过来。” “嘘。”苏塘叫她们压低声音,“别叫旁人听见了又要说道我,咱们做自己分内的事,像今日萧妃刚刚落了这等下场咱们便耀武扬威是不对的,下次注意点,咱们把人拉进来悄悄骂。” “是,主子。”两人笑道。 “那个制服萧妃的……” “那人叫永余,是才来的太监,他身上力气很大,做些粗重活的。”璃清道。 苏塘思索了一会,又说:“你给这些在雨里淋过的熬些姜汤过去,别叫他们染了风寒,不用做的太隆重,那个永余,让他做些轻松的的活,在我眼前晃悠着,瞧瞧品性。” “是。” —— 萧妃被治了病,算是个健康的送去了冷宫,苏塘和长公主说了情况,见她似乎没什么不适,只是稍稍放下心才算完事。 倒不是她慈悲心肠,只是说到底萧妃是长公主的生母,她也没必要赶尽杀绝,把事情闹的太僵。 自那日苏塘和李筠说过颐和宫那香的情况后,已经过了好几天,长公主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江太医也被赐给永宁宫的专用太医。 可苏塘迟迟没观察到李筠怎么调查颐和宫的事,不过尚且不算着急。 正陪着长公主吃早饭呢,许久没出现的月夕突然说了话,“宿主不如争个宠?就能看到别的宫殿的情况了呀!” “我好奇心没那么重。”苏塘回答他,“只是想告诉皇上有人要害萧妃,长公主现下在我身边,也叫他照顾我,身边的这些人不干净,我用着不爽利。”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几日过去了,因为萧贵妃被打入冷宫的事掀起了内宫和外朝的轩然大波,李筠一连好几天都没能把这事重视到。 萧贵妃不是秦婕妤,秦家虽然也算是世家翘楚,但比起萧氏还是差了一大截,不过李筠会面了一次楚国公连番震慑以后,也算是平息了下来。 毕竟萧妃做的事上不得台面,李筠又有证据在手,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 第116页 总之来年选秀,再送人进来就是。 苏塘现在琢磨的是,这倦夕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再怎么说,这人撺掇着萧妃,实在是害人不浅,她得避的远远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 感谢在2020-10-13 23:58:30~2020-10-14 23: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633187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长公主乖乖的把早饭吃完了, 苏塘又陪着她绣帕子,不过她的绣工真的是惨不忍睹,要璃清手把手教着才能有有点样子。 “姐姐还是别绣了吧。”长公主担心看她,“昨晚你做了一夜, 这时候休息休息可好?” “答应给你绣个小老虎的。”苏塘摇头。 那日长公主被李筠急急从颐和宫带回来, 那只丑丑的布老虎便丢在那了, 长公主说是去寻,但苏塘哪会答应让自己的黑历史再到她眼前来,便忽悠长公主说重新给她做一个。 长公主微微一僵,再是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用太急。” 苏塘便朝她笑,小家伙被她笑的心里暖暖的,又低着头看自己的书去了,耳廓不自觉的泛起桃红。 苏塘正专心致志的扎着针呢,没能察觉悄无声息入了永宁宫的李筠,他到了门口吩咐人不必通报, 径直往里走了。 小福子刚撩开珠帘,便听见心里低着头绣花的苏塘说话。 “对了,前几日璃清路过冷宫, 听见萧妃娘娘清晰爽朗的声音,看来那日的风雨没伤着人, 也是奇怪。” 她确实是随口一提, 稍稍安抚小家伙的心,她若是不追问她也不会多说。 半响后,小家伙轻轻的“嗯。”了一声,听着语调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又不愿意多提。 莫约总归是生母, 萧妃再怎么对她不好是断了情分,但不会断了血脉,若是真的弃之敝履,那才真算无情了。 “嘶......”苏塘心里正想着,食指便一疼,被扎破的指腹流出红豆大小的血水。 她赶忙把绣到一半的刺绣拿开,害怕污染了去。 “姐姐没事吧?”长公主赶忙站起来,一双眼睛里满是心疼。 苏塘正想说没事,一双修长的手便握上她的手腕,她抬头,这才知道李筠到了永宁宫。 男人眉目轻皱,薄唇抿成一条线,神色略显深邃。 可不是么,那双细腻的小手如若无骨,虽是宫里做过粗活的,可少见茧子粗糙,十指如玉做似的,连指尖都透着淡淡的粉。 就是这样,那抹殷红才格外的显眼。 “皇上?” 秋梨自主送上手帕,李筠便接了过来,轻轻的给她擦拭,他不曾做过这种精致细心的事,可下手竟是比在刀上擦刃还要仔细。 就这么一下,让气氛古怪不已,下边的人看得都忘了要行礼。 小福子站在边上,眼珠子乱转,他看看皇上看看长公主,没错小家伙和他一个样的惊讶,但是转瞬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起身参见自家父皇。 这时候那点点血迹已经被李筠擦完了,他收回手,折叠手帕。 “下次注意点。”他道。 苏塘微征后莞尔一笑,起身随着长公主行礼,“多谢皇上关怀。” 李筠捏着那方丝帕,差点就出口去叫太医了,可他还是拉回了思绪,也知道自己小题大做,又表现得太担心她。 “起吧。” 李筠便向前走了一步,从案桌上拿起长公主看的书籍,像是在检查她的功课,特意来看孩子的罢了。 于是乎,苏塘欠了欠身,对他道:“臣妾去看看二殿下,便不打扰皇上了。” 见李筠握着书的动作一僵,苏塘全然当作没看见,也不待他的应允,转身就朝着外边走,动作潇洒自如,步子轻快,在小福子愣愣的神情里消失在门口。 走……走了? 他转头去看皇上,只见李筠把那书籍往案上一扔,额角凸凸的跳,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戾气。 李筠是差点没被她气出笑来,站起身想把那不识相的女子找回来,好好挫挫她的锐气,可还未行动便听见身旁长公主的询问。 “父皇今日是来看阿漓的吗?”小家伙声音清脆,就那么怯生生的把李筠给问住了。 小福子心想才不是,皇上明明是自个今天吃了一块绿豆糕,自我联想到苏塘姑娘了这才来的,但这可真伤长公主的心了。 但圣上没说,一个字没说,又坐了下来陪长公主,斯文的说:“自然。” 可小福子听着总感觉……有点阴沉。 “父皇刚刚是与姐姐生气了吗?”长公主一语道破。 “朕没那个心思。”李筠道。 小家伙点头,“刚刚姐姐在给我绣老虎的丝帕才把手扎着的,父皇不必担心。” “......” 朕什么时候担心她了? 他脑海里想到刚刚那只白嫩的小手,沉吟了一会,没反驳,侧目去瞧苏塘绣的那尚未成型的老虎绣纹手帕。 还差最后一个小尾巴便能成型,金丝线没给这手帕填上一点华丽的影子,因为形态太过不堪入目,反而显得怪异。 不知是不是她摸久了,隐约能在上面嗅到若影若现的香气,和苏塘身上的很是相像。 -- 第117页 李筠看了一会,说:“不比绣娘精致。” “主要是姐姐的心意,儿臣这里还有一块方帕,姐姐绣的最好的便是莲花,旁的都是逼出来的。”长公主兴高采烈的向她展示。 莲花。 李筠脑海里想起某一日苏塘抱着二皇子,小家伙不经意扯开她衣襟露出的小一块刺绣,精致的,小巧的莲花。 “虽然姐姐绣工不好,但是饭做的很好吃。”长公主如数家珍的和自己父皇夸自家姐姐,像是生怕他厌恶上苏塘似的。 可是好话说的越多,父皇神色就更阴沉,吓得她都不敢多说了,绞紧了裙角,止不住对为姐姐而担忧着。 李筠脸上阴晴不定,震慑的下面的人也不敢出半点声音。 手帕,布老虎,糕点...... 苏塘怎么从来都不想想他呢?不说她主不主动来寻他,就是平日里见了他还是使劲的躲,就是封了妃还是这样,没说上两句话就…… 他就这么让她烦么?要是换做旁人,他都不懒得管。 “走了。” 李筠站起来,明明没来多久,还不到半柱香时间,长公主恭送自己的父皇,等到屋里安静下来,她才觉得不对劲。 父皇不是说来看自己吗?还有自己的小老虎手帕啊呜! 等苏塘回来便看见垂头丧气的小家伙,原来是李筠把自己的绣的手帕给带走了,听阿全说他离开的时候神情并不好。 她揉揉小家伙的头,“姐姐再给你绣一块,这次换个花样。” “不要了。”长公主摇头,“姐姐不会做便不要做了。” “没事,总要学着点。”苏塘笑,又见长公主担忧的目光,实在是哭笑不得。 怎么都把她当成什么娇弱的人了?明明自己从未表现过。 哄完小家伙又到了中午,苏塘想起来二皇子的奶娘还没找,二皇子喝了很长时间的羊奶,江太医来看过,说是并无大碍,苏塘便不打算给他找奶娘了。 本来她准备等李筠要走的时候和他提一句,问问他的意见,没想到人这么早就离开,而且还气着。 现在自己全仰仗他在这宫里立足,还是哄哄比较好,思及此处,苏塘便到小厨房做了一道精细的糕点,叫秋梨放好便外出朝乾午宫去了。 走过道,远远的在乾午宫前看见一道身影,瞧模样似乎是璟修容宫里的人,从前秦婕妤和她交好,苏塘认得她的贴身侍女淮云。 她走进些便听见她在和干儿子说话,“我们娘娘花了好些时候炖的百合南瓜羹,麻烦公公送进去吧,都是娘娘的心意。” 干儿子无奈的摆手,“淮云姑娘,不是奴才不给修容娘娘送,只是皇上现下心情正不好呢,连干爹都不敢进去伺候,只在外面守着,你这不是为难咱们做奴才么?” 淮云不肯罢休,“我都看见了,刚刚皇上从永宁宫出来,公公您说为了旁人皇上着般生气,又不是咱们娘娘,或许皇上尝了做的甜羹就不气了呢。” 她这般说着,便见小福子眸光一动,她以为自己游说成功了,心下一喜,正要把东西递过去,小福子却直接侧过了她,往后走去。 淮云一征,回头一看,远处站着个肤白貌美的美人,她身着藕荷色描花长裙,长发被挽成朝云近香髻,淡雅的珠钗不算隆重,但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不似凡人。 淮云心尖一颤,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还不知有几句被听了去,一时间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绷不住,肉眼可见的消逝了去。 之前在长春宫见苏塘的时候她还记着这人是秦婕妤拿不出手的货色,这些天虽说听闻她封了妃,也是觉得只是给皇上背黑锅用的,哪曾想她像是换了一层皮,连同身上的气质都是顶头的灵秀端庄,简直…… 简直比她们主子还要漂亮,可她明明是个有有名无实的‘奶娘’罢了,怎么养的这般精致? 干儿子狗腿的给苏塘行了礼,笑眯眯的问:“宜妃主子怎么来了,可是刚刚皇上落下什么东西在永宁宫?” “我来给皇上送吃食。”苏塘轻声解释。 淮云冷眼看着,她可是刚刚瞧见的,皇上分明是从永宁宫拂袖而去的,这时候巴巴的舔着脸过来,还不知道要落得怎样难堪呢。 只听干儿子一拍大腿,激动的要命,“娘娘可真是贤惠呐!” “?”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似乎不太会写感情线,见谅! 第六十八章 “刚刚我听见公公说皇上心情着正不好, 可是事实?”她眉眼间带着思虑,又把目光落在脸色陡然变幻的淮云身上。 璟修容啊......她最近怎么闹腾起来了? 苏塘凝神想了想,说起来这次江南一案牵连还真挺广的,甘州连绵大雨, 糟了洪水, 可迟迟不见情况好转, 路闻溱受了皇上密旨快马加鞭的赶去测探,不查不要紧,这朝廷拨款下去的钱财物件少了一大半,上至京城过手的户部下至甘州刺史县丞,无一例外都贪了一比。 好巧不巧,这肇事名单上,就有这户部侍郎的身影,苏塘记得她家算是名声显赫的,祖父伯爵加身,素来为人清廉名声不错, 怎么这关头上做这赔本的买卖? 所以此番意思是,璟修容这是在给娘家人求情。 “皇上也不气,就是累着了, 说是要歇歇。”干儿子立马反水,他嘴皮子溜, 改口极快, “娘娘进去看看吧,说不准皇上吃了您做的点心就不气了呢。” -- 第118页 淮云听他这话,扣着食盒的手猛的攥紧,眼睛都沉了。 苏塘浅淡的笑了一下,轻轻点头。就随着干儿子往里走, 全然不理会被当作空气一般的淮云。 等人被恭迎进去了,干儿子才想起来还有璟修容的人在这呢,马上扬起笑脸,救场道:“即是娘娘的心意,您给奴才,一会奴才给您送进去。” 淮云强颜欢笑,眼神却带着冷,“那劳烦公公了。” 说罢看了眼殿门,转身走了。 —— 殿内是特有的龙涎香,光是嗅着便觉着好一阵矜贵的气息,大殿空旷,却不见几个伺候的人,想必都是被赶出去的。 苏塘叫理清留在原地,一个人往里边走,过了几道门才入了李筠在的地方,身旁只留着一个小福子。 杂书规整,李筠落座于案前,正细细擦拭着一柄短刃。刀尖反出的光亮落在他眉眼,清晰着他深邃的眼眸。 苏塘感觉情况不太妙。她软和了一下,踏着步子到他面前。 小福子一惊,捂着自己的嘴把自己当透明人。 男人五官灵敏,她刚走进来一步便被察觉到,熟练的把短刃收回刀鞘,放在案上,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苏塘欠身,“臣妾在小厨房做了糕点,没成想皇上走的那么快,还未说上两句话便离了永宁宫……” 说着说着,声音愈发小了,翘长的睫毛轻颤着,几乎流露出几分委屈来。 李筠哽了一下,不是,这倒成了他的不是了?他紧抿着唇,微眯了眼睛。 “臣妾还叫小厨房做了好些菜,准备陪皇上一同用菜,您走的急,到了御前才听说心情不痛快,臣妾心里头发慌,是不是招待不周了?”苏塘上前两步,双眸水润润的,“臣妾不了解皇上,又是您说让臣妾了解的,可都不愿搭理臣妾,真是......” 她说到这,又是合了唇,眼神略显哀愁。 “真是什么?” 不知道怎么的,李筠听了她说这些话,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些,落在女子身上的目光似是在审视。 她在哄他,或许是因为怕自己生气不顾及她,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作出这幅姿态来,可尽管知道,李筠却唇角微不可察的轻轻上扬。 苏塘不回答他的话,心想真是什么?还不真是你无理取闹。 她把糕点盒子放带他案桌上,低眉顺眼的,带着些气性。 见她这样,李筠收敛了几分逼迫,“朕有急事就先回来了,并非不愿见你。” 算了吧,刚刚还在擦刀呢,是不是心里想着该怎么逼迫她就范?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前朝事忙,臣妾明白的。” 如此,这事算是扯过去了,苏塘把人哄高兴了,准备想个法子开溜,尺度要拿捏好,不能走的太近,相敬如宾才是上策。 可李筠不准备让她走,“你给阿漓绣了个手帕?” “......是。”苏塘这才想起来,“皇上可是拿了那帕子,实在是绣的难看,蹩脚功夫让皇上笑话了。” 那手帕放在李筠的胸口,也许是多了一层布料,正隐隐发着温热感,他拿了这东西,便是能料想到苏塘会过来,可她却不提。 “尚可。”李筠公正的给了评价。 苏塘等了半天,没瞧见他还给她,心里无奈的很,这男人是在暗示她么? “那帕子只绣了一半,不若叫臣妾给绣完?”她试探的问。 “......行吧。”李筠从怀里取出来,还给她时多加了一句,“绣完记得还给朕。” “......?” 苏塘想了一下,还是故作高兴的姿态,“嗯,臣妾一定好好绣。” 她笑容浅浅的,红唇与白嫩的肌肤互相衬着,眼眸如漾着秋水,颜色更偏向栗色,很是温柔宁和。 李筠点头,“别伤着自己的手,做完这个便不必做了。” “可臣妾答应长公主说再给她绣一个的。”苏塘抵抗,虽然她也很不喜欢做这些东西,但既然给了承诺,便要做到。 “朕把她那只布老虎找回来,你还她就是,多大了还玩玩具,不成体统。” 苏塘只好答应。 一旁的小福子把两人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心里叹为观止,还是宜妃娘娘厉害,三两句就把皇上哄高兴了。不过他想起来那布老虎不是那几天就看皇上捡回来把玩了一会么?皇上年纪也不小了,还真是贪玩。 心里想到这没憋住笑,接着被上头两个人直直的看了过来,他心头一跳。 “你听得挺开心?”李筠挑眉问他。 “阿哟,奴才不敢听,只是脑子里想到个笑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弯下腰说话贼快,“奴才知错这就出去领罚!” 他识相的很,还不待李筠说话便脚下生风似的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原地,走的时候还把里头几个人一同带走,安静极了。 苏塘沉默,走什么?他们还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可李筠居然真抬起一只手,朝她弯弯手掌,“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六,明天日六,严肃! — 感谢在2020-10-15 23:58:41~2020-10-16 23:5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119页 第六十九章 干什么? 苏塘心里虽然疑惑, 但还是听从他的命令,靠到他身边去,就那么无辜的看着他,一双杏眼里写满了单纯两个字。 李筠嗅着女子身上清浅的香味, 不动声色道:“你父亲可是甘州县令?” “......” 这第一句话就给苏塘问住了, 她父亲?去了甘州做县令? 苏塘说:“原先……不是。” 原先她父亲也也是个芝麻小官, 但未曾在甘州任职,还真是倒霉,换了地方就碰见这种事。 “现在是了。”李筠回答她,“你可想知道甘州发生了什么事?” “江南连遭大雨,说是下边人贪污了朝廷的善款。”苏塘如实说,这等大事,就算苏塘不刻意去听墙角,宫里人也口口相传了。 “是甘州。”苏塘挑眉,“最先出了岔子的,便是甘州刺史, 他手底下负责这调动钱粮下发各处的,就是你父亲。” 听着很是蹊跷。 苏塘垂了眉思索,她父亲原先并不是在甘州任职的, 怎么好巧不巧出了这档子事撞上去,还正中红心。 “朕记得, 他以前在京城做官?”李筠细看苏塘的表情, 见她神色微冷并不发言,似乎还有些抑制不住的情绪。 他自然是查过苏塘的底细,她父亲苏觉曾经是中州州判,也就是秦婕妤父亲手下的做事的,后来苏塘入宫成了秦婕妤手下的人, 便被调到外地做知县。 苏塘知道苏觉升了官离开京都,却不知道他去的是哪里。 说起这个她又不得不想起自己当年是怎么进宫的,她再怎么说是正经人家的小姐,被发落到宫里做宫女这事,说来也算是好笑的很。 她父亲早就得了秦家人的点拨,知道秦婕妤要入宫为妃,野心极大的想往内宫安排人手,于是好死不死的,正到宫内招收宫女时,苏家主母便用她母亲作为筹码,逼迫她年仅十岁进了宫。 再在宫里呆了五年,离了尚书房被内务府调派,一开始她受人排挤,安排到了性格暴戾的江才人身边,后来江才人犯了忌讳,再是被秦婕妤拉了一把。 所有人都以为她对秦婕妤忠心耿耿是因为秦婕妤救了她,但其实并不是,是因为她入宫的目的,便是给秦婕妤铺路。 她当年如此决然的离开安海,便是从宫外传入信来,告诉她母亲病入膏肓,也告诉她该出力了。 苏觉好不容易升官,却没想到落了这么个境地,苏塘心里想笑,但面上不显露出,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自从臣妾入了内宫,便很少听到父亲的消息了。” 她不表态,既不求情也不高兴,让李筠有些捉摸不透,又问:“是生分了?” “不是。”苏塘低声道,“即入了内宫,便是皇上的人了,也不便多加注意。您这般与臣妾论外朝之事,臣妾有些......受宠若惊。” “......” 李筠喉结攒动,因她是站着的,离他不远,便能清晰的看见她优美的脖颈和精致美丽的面庞,触手可及。 但好一会功夫,李筠才撇开神情,觉得心里燥热的厉害,但又害怕吓了她。 以前便是这样,苏塘抵触他的靠近,唯有借着旁的由头才能让她对他笑,正经说话,若是踏进一步…… 他轻轻抬了抬手,女子却开口道:“对了,静嫔娘娘许是待我隔阂了,这几日闭门谢客不见人,送去的东西也不收,臣妾想去看望她。” 李筠停下动作,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会手指,又道:“你去看吧,就说待朕关怀就是。” “谢皇上恩典。” 苏塘往后退了一步,充满喜意的给他行礼,还不待李筠说话便道:“那臣妾告退了。” 李筠沉默良久,那句‘别走’在他口里酝酿着,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放她走了。 看着女子清瘦离开的背影,合了合眼揉捏眉心,待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到了近处,给他端来茶水。 “皇上,娘娘......走了?”小福子问。 李筠都不乐意搭理他,小福子也住了嘴不敢多问,说到其他,“修容娘娘刚来送点心,皇上可要尝尝?” 说起来从前璟修容是向来不在皇上面前晃悠的,今个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多半是为他那户部的叔父。 果不其然,李筠声音清冷,“拿走。” 小福子懂他意思,“那皇上,这宜妃娘娘的送来的可要撤走?” 他知道这宜妃的父亲也是跟着事有关的,她与璟修容一同送来,皇上用了一样不用另一样,说不太过去。 小福子正想着,却被圣上冷冷的撇了一眼,心尖一跳,“啊呀呀,奴才真是傻了,这御膳房没送糕点过来,还是宜妃娘娘贤惠识大体!” “不一样。”圣上的目光落在精巧的糕点上,道:“她不是来求朕的,她估计也没想求。” 苏塘在苏家的事被他查的一清二楚,她母亲是府里面的一个丫鬟,被赐姓苏,前几年便撒手人寰了,也是被人糟蹋走的。 苏塘恨苏家吗? 许是恨的,于是他便暗示提点甘州刺史重用苏觉,才有了这档子事,要的便是苏塘一个答案,恨或者不恨。 可被苏塘搪塞过去了,关键是自己还没追问…… 想到这他无奈了,怎么就被她迷惑了? —— -- 第120页 苏塘是真挺高兴的,心里头一琢磨,这事除了静嫔,还有谁干的出来? 用苏家打压她?她不要太快乐哦,这才向李筠请命去看看静嫔,准备好好感谢感谢她。 她连脚步都是轻快的,很快便到了钟粹宫门口,又碰巧遇见太医请了脉出门,心里寻思着贤妃应该怀胎三四月,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不去慰问两句说不过去。 于是她便让人通报两声,进去了。 贤妃坐在贵妃椅上,正剪着花枝,瞧见她来了没起身,脸上挂着温软的笑,“我这样不便起身招待,多有怠慢还望见谅,快坐吧。” “贤妃姐姐怀着身子,应当歇息着。” 苏塘坐下,与她寒暄了几句,把话题转到静嫔身上,“也不知静嫔如何了,连着好几日都没见她去拜见太后,我心里担心的很呢。” “我也不知。”杨贤妃叹气,像是随意说:“那日听闻你封了妃,她便晕了过去,后边萧妃又去了冷宫,她又是一病不起。” 她目光落在苏塘脸上,深藏着几分取笑。 “身子骨这般柔弱,真是叫人忧心。”苏塘也随着叹息。 “......”杨贤妃征了一下,软声道:“她受不了这宫里姐妹来来去去,妹妹往后好好的,她病自然就好了。” “与我何干?”苏塘疑惑,“生病了该是寻太医才是。” “......” 她难道听不懂自己的话是在暗讽么?人家生病为啥,还不都是因为你。 “妹妹失言了,只不过娘娘怎么不多寻几个太医瞧瞧静嫔,逐渐步入暑期,她这般拖着,想必是去行宫也要被遗落了。” 杨贤妃表情略显僵硬,“是,妹妹教训的是。” 她踢到了硬石头,也不再多说了,“本宫一会要睡午觉,你既担心她,去看看就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瞧见。” 人家正恨你呢,这几天又躲着不见人,还不是要吃闭门羹。 “放心,我得了圣上口谕来关怀的。” “......”杨贤妃朝她摆手叫她出去,“本宫乏了。” 刚刚还是姐姐妹妹,现在就以本宫自居了,苏塘心下有些玩味,贤妃是典型的对自己不屑一顾,她是侯府的小姐,心气比天高,不争不抢淡泊惯了,就一副软软绵绵的模样装作无辜从容。 但若说宫里边谁最看轻自己这个宜妃,杨贤妃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从她打交道的人就能看出来了,凡事出生小门小户与她平起平坐的,她都不怎么看在眼里。 苏塘就是心里清楚才故意说那话的,本来就是两个人走个过场,还非要阴阳怪气。 她出了门,转往片偏殿去看静嫔了。 刚到了门前便听见里面的咳嗽声,问了句旁边守着的宫女,“静嫔怎么病的。” 那宫女没想到宜妃居然是来看她们主子的,但自从她们家主子病了便闭门谢客,所以这时候赶忙道:“主子是因为那日雨大染了些风寒,娘娘还是回去吧,怕把病气传给您了。” “我是得了皇上的命令来看她的。” 这话摆在这,这宫女一时间哑口无言,心里头纠结的很。 “若是不信去乾午宫问问就是。”苏塘懒得和她解释,璃清掀开帘子,一行人便往里边走了,那宫女势单力薄,终究是没拦住。 静嫔正被人喂着药,她一只手撑在榻上,咳了两声,脸颊都是白的,听见有人进来的动向,她挥开面前的人,看见了苏塘。 她瞳孔竖立,“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你的,怎么病的这般严重?”苏塘好一阵关心,还上前去看了看她,很是真情流露。 可静嫔头皮发麻,往后猛推,嘴里喊道:“滚!” 苏塘似乎早有所料,也不恼,说:“何必这般抵触?” 他叫旁人都先下去,其他人不敢惹宜妃,唯留着一个寒媛目光惊恐的盯着苏塘。 “这里是钟粹宫,你们都是我的人,快给我回来!”静嫔朝退却的宫女喊,却没什么效果。 苏塘落座于她身侧,淡然的接受了她如狼似虎的眼神,轻叹一口气。 “怕什么?”她道:“我今日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静嫔一口气闷在心里,感谢她,感谢她什么?感谢她给了理由的顺当的坐上这个妃位么?顺当养了二皇子吗? “你给我滚......”声音都哑的像掺了沙粒,“我现在已然这副模样,你不就是来看我的笑话么?你看到了满意了?” 苏塘听她说这话,疑惑了一会,觉得不太对劲,照理说若是秦家人想拿他父亲一干人逼迫她,怎么这静嫔没上手段反而避着她呢? 于是她挑开了话说:“我那父亲可有活路?” “呵!”静嫔冷笑,“原来是为了那位县令而来,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别以为你父亲曾经在我家手下效力,我就会帮忙!” 苏塘一愣。 见她这样,静嫔不知怎的心里一喜,她呼了一口气,扬面道:“不过倒也不是不好商量,你让皇上夺了自己的封号,把二皇子送还给我,我还能给你几分脸面帮帮你家。” 看来整治苏觉的不是秦家啊…… 苏塘这才点头,接着起身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和静嫔说了一声,“你这幅样子,我挺满意的。” “你!” 静嫔没想到她答也不答,根本没有一点点在意,又被气的头都发晕,手指紧扣床畔,连眼前发黑,果真是来看她笑话的! -- 第121页 苏塘离了钟粹宫,始终想不明白这要害苏家的人到底是谁,谁这么好心啊,她报恩都没地方去报。 她开了乾午宫的视角,正巧碰见李筠召见路巡抚,两人正说着话。 李筠在宫里踱步,摸索着鬼斧神工的木雕摆件,再抽出几本书参阅,路巡抚在后边站着,向上头禀报。 “牵连的人大半入了刑部,但尚有余党未曾抓出,还需些时日。” “那就查。”李筠神情淡漠,并无什么气愤。 “此次诱引,世家阀门自然是大出血的,但江南那边......” 借着这次机会自然能清除贪污,煞煞他们的威风,可江南那边还未解问题,他不免担心。 “所以让你动作快点。”李筠‘啪’的一声合上书,侧目看他,“抄家充公,这群人手上的东西堪比国库,帮着过完这个坎正好。” 路巡抚微征,接着笑:“臣明白了。” 听着他们这番话,苏塘也明白了几分,看来李筠是故意借着这次拨款来钓鱼,整顿朝廷内部,除去贪官污吏,又更轻便的解决江南之患。 还真是...... 那边路巡抚又提,“臣到了甘州,听闻到一件事。” “嗯?” “宫中新立的宜妃娘娘亲眷便是倡泽县的县令,臣在捉拿之际秉公执法,却听苏县令说实有隐情。”他挑起桃花眼,再是平常不过的问:“皇上可要听他说?” 半响后,李筠才道:“朕让他做这个县令做成这样,再有隐情也是事后诸葛,能做何用?看压着。至于女眷......” 李筠把书放回原处,用一旁小福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毕竟是宜妃的亲人,让她们进宫见见吧。” 小福子结果皇上递过来的手帕,低头眨了几下小眼睛,皇上是想试试宜妃娘娘,到底要不要救苏家?要不要给圣上求情? 且为了这皇上就把那苏县令调到甘州,置他于水火。 啧啧,可怜的苏县令哟。 这边苏塘停了脚步,她是真没想到居然是李筠干的,一时间内心复杂,怪不得他今日试探她,想必是问问她的意见,要不要帮自己出当年那口气了。 身旁的璃清问,“怎么了主子?” “去......”苏塘想说去乾午宫,和李筠说不必让苏家人进宫,直接弄死算了,可仔细想了想,没说出口。 “回去吧。”她说。 她往回向永宁宫,心思微乱。 苏家远在天边,她却在京都,算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又不会害了她。李筠这般做法百八十就是在给她出气,做了便算了,还要费尽周折来问她意愿。 恨或不恨。 若是她真心实意的求情,李筠许是会放苏家一马,但若是她说恨,说不定是抄家流放。 做了好事,又不留名。他已经这般在意她了? 到了永宁宫门口,她抬首望着牌匾,又觉玩味。 这么想着她,却说什么不碰她,对她无意,到底是帝王要顾着脸面,看她不喜他,便自己也佯装不喜。 苏塘若是皇帝,换成自己喜欢的女子,那是说什么也要牢牢抓在手心的,李筠这样患得患失,还真不像他平日里那般杀伐果断。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痛苦的是李筠,又不是她。 —— 苏家宅子 是原先京城住的旧宅,大堂里坐着几位姨娘,焦心的乱走,家里的主心骨都被送到了刑部,现下只有她们几个像无头苍蝇似的,急的团团转。 外边大夫人和官家的人说完话,才回来被围住问情况。 “别叫了。”大夫人推开众人,和上头的母亲说:“话是明日有机会去宫里边见见宜妃。” “她肯定是为了问她那个死的早的娘呗!” “我们苏家费尽心力的养她大了又送她入宫,才有了她今日的富贵,这次事情闹的着般大,也不见她为苏家说上两句话,没良心的白眼狼!”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送我的茹儿入宫,哪能便宜了这小贱人。” 听着这话酸溜溜的,上头的老夫人一声呵斥,“都住嘴,这押送到京都的就咱们家还算轻快,圣上也算是看着二娘的面上,说明她是有求了情的,这次既然让咱们入宫,便是要好好与宜妃冰释前嫌,若是关系不僵,家里人被放出来是迟早的事。” 话没错,自打那苏二娘成了宜妃这事传开,多少人巴结着她们家?就连那甘州刺史都是点头哈腰的,巴巴的把苏觉调到身边。 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她们家平步青云不是迟早的事? “那明日入宫......”大夫人问。 “我去一趟吧。”老夫人说:“对了,把柔儿带上,以往不是她们关系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少了一千,明天努力补>_< 第七十章 苏家人要进宫的事算是传遍后宫了, 这事是得了淑妃准许的,她听得皇上的意思自然不会阻拦,不过后脚又恩准了璟修容家的人入宫来。 这日清早,便有一辆马车路过大街小巷, 到了森严的宫门前, 一位老年夫人便被丫鬟扶了下来, 随行的还有一位身着淡粉色的妙龄女子,是如娇花一般的年纪。 她上下马车时,头上的簪花珠钗便轻轻摇晃,很是清秀。 她甜甜道:“祖母,姐姐可会因往日之事......” -- 第122页 苏老妇人轻抚她的头,“怕什么?他母亲我们家也算是厚葬了的,到时候她也挑不出个错处,我们苏家养她长大,她如今做了宫里的娘娘,往后若是想扎实自己在宫里的地位, 就必须仰仗我们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苏柔若有所思的点头。 苏老夫人看她乖巧, 继续道:“外朝和内宫都是互通一气的,你看宫里的淳嫔娘娘, 圣上从不宠幸她, 但依旧留着她在内宫里,为什么?” “柔儿洗耳恭听。” “因为这宫里的几位娘娘出自各位世家,而淳嫔是制衡的中心。” 老夫人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犀利,苏塘听着宫门口两个人说的话,思忖了好长时间。 皇宫路面的技能从他们踏进来的那一刻就出现了, 和上次刚到永宁宫的时候是一样的,看来还是根据自己的情况给的技能么? 不过她也懒得研究,既然月夕这么给,她便这么用着。 听老妇人刚刚一席话,苏塘突然想起苏氏。 苏塘都快不记得她的模样了,只记得当年她畏缩在角落里,看自己被拖走,伸出手又害怕的放回去,她本就骨瘦如柴,太过弱小,就连乞求的声音都不被听到,口型也微乎其微。 秦婕妤在世的时候她母亲就死了,苏家看在苏塘的面上勉强厚葬了她,她大概知道她的葬于江南一带,至于具体是哪里苏塘也不清楚,只偷偷摸摸的在宫里烧了纸。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虽从不曾护过她,但也算是温柔的,只是和大部分贱籍的奴婢一样,身不由己罢了。 去接两人的是永宁宫的小宫女,她态度说不上好也不算差,带路就是。 老夫人一路上磕磕绊绊的进了宫,她是个拘谨的人,虽见识不高,便低着头不去看,倒是旁边的苏柔好奇的紧,眼睛不由自主的东张西望。 她平日里见过最气派的地方便是甘州刺史的府邸,以往在京里时因地位太低不曾受到过什么权贵小姐的拜帖,所以虽在京中呆了这么久,从未有过此等经历。 这宫中……未免太过气派,就是这脚下的石板路,都有好些地方刻着雕花呢。 她那姐姐,就是在这神仙一样的地方做娘娘么? 心里不禁涌现出些酸涩的感觉,她记得小时候原先老夫人说是便是要她进宫来,是她母亲舍不得她受这个苦,就被苏塘顶替了。 不知怎的,居然有些埋怨母亲。 被领着到了内宫,那宫女说:“前面就是永宁宫了。” 苏柔微张了口,看着那气宇轩昂的宫门,心里忍不住颤了颤,愣愣的叫:“祖母......” “进去罢。” 跨进了门,苏柔瞧着步步生风,手脚利索的宫女四处走来,莲步规整,觉着自己像是进了天宫似的。 她捏紧了裙角,心里那点点酸意又加深了许多。 到了殿内,先嗅到一阵好闻的花果味,她看见花盆里非是凡品的兰花,再是云雀云纹的屏风隔绝了的景象,影影绰绰的只能看出一个绝美的身影。 她正愣神,就被自家祖母拉着跪下了身,“老身参见宜妃娘娘。” “参见......参见宜妃娘娘。”她赶忙道。 接着听见一声悦耳的声音,略显懒散,“起吧。” 两人起身,接着就听着里面似乎没了动静,老夫人说:“老身身子骨不爽利,还不知道能不能讨得娘娘赐个座?” 她想倚老卖老,但苏塘完全不给这个面子。 “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促膝长谈倒也不必了。” 老夫人脸色难看了些,“给一个老妇人难看也太过小家子气,虽是得了圣上怜爱,入了皇家却也不能忘本,老身在你幼时便说过,大家气派才有书香门第之风。” 苏塘轻笑,“往事已过,老夫人是非要本宫想起了?”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外乎是苏塘在苏家受尽欺凌那些了,要想起便一同想起,有错么? 老夫人顺着话说:“该记得的记得,不该记得的忘了便是。” “什么该记得?什么不该记得?”苏塘问她。 “自然是记得苏家的好,忘了苏家的不好。”老夫人气势很足,完全不被宜妃的名头震慑,“宜妃娘娘,苏家并不曾亏待于你,先有送你入宫才能塑造此等身份,后又让你母亲安详离世,厚葬以待。就是你幼时那些磕磕绊绊,也都不过是为了你好罢了,纵然你气着,今日老身也带着柔儿来了,是打是罚,全看您一人处置。” “什么?!”苏柔完全没想到老夫人带她入宫是为了填补苏塘心头之恨,她瞪大眼睛,满是惊恐。 “祖母,你在说什么啊……我是柔儿啊,什么是打是罚……” 老夫人叫她跪下,“昔日你迫害二娘一家,老身不是不看在眼里,只是不想管,咱们到了宫里便是要给宜妃娘娘一个交代,你只说认了错,留在娘娘身边做牛做马又能如何?” “祖母......” 苏柔听了她这话,突然意识到她的意思,祖母希望她留在宫里,留在苏塘身边。 为何? 总不会真是让她做牛做马吧?来时路上祖母便和她说过,她的容貌姝丽,不比京城里世家小姐差到哪去,现在苏家蒸蒸日上,往后必定是高嫁,不会沦落到小门小户,可祖母如今却让她留在宫中...... -- 第123页 她心神一动,扑通一声跪下,凄哀道:“对不起姐姐,往日都是柔儿心狠手辣不知轻重,对待姨娘和姐姐又那般过分,柔儿知错,别说做牛做马,柔儿就算一辈子给姐姐做洗脚婢刷恭桶都是应当的,只望姐姐给柔儿一个机会,原谅柔儿。” 她神情楚楚,眼泪都要从眼睛里掉下来了。 老夫人果然是老夫人,苏塘轻哂,一个苏柔算什么,到她身边若是能勾上皇上那可比苏塘有用多了,若是没勾搭上还能给自己出出气,化解和苏家的嫌隙。 总之稳赚不赔。 “本宫都不记得往日的事了。”苏塘声音无半点波澜,她轻轻笑,“你是叫苏柔么?” “......” 苏柔一愣,她没想到苏塘直接说不认识她了,不认识她便是不恨她,没了进宫的路子,这下她可急了,赶忙说:“是柔儿啊姐姐,小时候我打死过你一个......” “住嘴!”老夫人没想到她自曝家门翻起旧账,眉目一厉,她抬首去看屏障内那道倩影,生了些忌惮。 倒是没想到,苏塘这般云淡风轻。 “哦本宫想起来了,不过都是些儿时的玩闹,不值一提。”苏塘见苏柔这般焦急,又改了口,“老夫人说的对,不能忘本,往日那些事本宫就当一笔勾销了可好?” 两人都没曾想她那般好说话。 但既然她这样说了,也应当应着,老夫人挂了笑,说这样最好,苏塘又和她寒暄了几句,笑眯眯的像是真的不介意似的。 一切出奇的顺利。 终于,老夫人放下心防,开口谈到正事:“你父亲入狱的事情你可知?” 苏塘叹息道:“听过一两句,也算事憾事一桩。” 老夫人皱眉,“你父亲并未做什么挪用官家钱银的事,你身为女儿,应当知晓他的品性,不应该这般无动于衷。” “那老夫人说,本宫该怎么做呢?” 苏塘像是谨慎的态度,倒让老夫人心里好受了些,她说:“自然是禀明圣上,还苏家公允。” 苏塘故作惊讶,“可我一深宫妇人,怎可言论朝政?” “傻孩子。”老夫人怪她一声,“你如今这等地位,就是在皇上面前提上两句又有何难,皇上还会砍了你不成?可若是皇上心软又加之这事确有隐情,他怎会让良臣蒙冤?” 又过了好久,苏塘似乎是觉得很困难,迟迟不肯答应。 那边老夫人又劝了两句,再是一旁的苏柔站了起身,许是见苏塘是个软柿子,她开口就道:“你现在都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帮我们家一把又能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现在有多困难。” 一旁的秋梨站立原地,一字不拉的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心里愈发气愤,这都是什么人?十多年没见主子,一上来什么都不做就要主子忙前忙后出力,什么苏家一荣俱荣,当年主子在宫里那般受人欺凌时,也没见苏家人往宫里送东西呀。 今日这些话,她定要一字不差的回报给皇上。 不,现在就去!主子这般软脾气,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呢! 她转身朝着苏塘道:“主子,茶水半响都没送来,奴婢去看看情况吧。” 苏塘点点头,让她去了。 等殿里人干净,又听苏柔和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你今日的富贵都来自苏家当年选你入宫,现在家里边困难,你帮上一把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必推辞?” 苏塘听到这,才慢慢轻佻出声,一派上位者的嘲弄。 “就是知道你们家里困难,所以不想帮一把啊,免得引火上身。”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没补上,明天接着补喔~ 第七十一章 下边两个做戏的人征了征, 老夫人不像苏柔那样没城府,一会功夫就发觉说的话太过露骨,收敛了神色。 可又想到苏塘刚刚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有些难堪, 不免稍显不满。 苏塘把这两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心里好笑的同时又忍不住继续装作无辜道:“那日皇上就问本宫了, 说这次娘家人有难,问我到底要怎么拿捏着分寸,本宫倒是想和老夫人讨教一番,这分寸……该怎么拿捏?” 老夫人脸上松松垮垮的肉颤了颤,浑浊的眼睛显露出一丝局促来。 圣上为什么要特意问苏糖,就想她自己说的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在敲打警醒! “老夫人猜猜本宫是怎么说的?”苏塘不等她答,就自个回答了,“本宫说,自然是严惩不贷啊……” “你!”苏柔泄气, 一副气愤的抬头看苏塘。 “娘娘何必如此,就是真狠本家,也不至于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又把老身叫到宫里来看笑话吧?你在苏家的时候老身也不曾对你施与责罚,化干戈为玉帛比这撕破了脸皮更好, 娘娘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老夫人老气横生的说。 她是料定了苏塘不会轻易和苏家撕破脸, 在后宫里没有前朝的势力,那就是孤舟无援,是真真正正的靠皇上宠爱过活的人。 可靠着一张皮囊,一张容颜易老的皮囊,等到了昏黄年纪, 她又怎么可能比得过那些新进宫的,如花似玉的姑娘? 再说,她可是听说,这皇上根本就不把苏塘当回事,只是被废弃的萧妃气到才立了个嫔妃带孩子。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说不定哪一天皇上不需要她,要废弃她不是一张圣旨的事? -- 第124页 虽说苏家人微言轻,但若是受了扶持,到时候能在圣上面前说说好话,说不定还能换来苏塘一个安享晚年的日子,她现在程这一时之气,又有什么好处? “老夫人不必这么说,本宫并未有和您撕破脸皮的意思。”能听见从屏风内传来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只是当时皇上便说了,这趟浑水叫本宫离远些,脏了鞋子怎么办?” 苏塘用李筠做挡箭牌,说着不落老夫人面子的话,可听着就是让人难堪的脸色阴沉。 “既圣上要我苏家亡,你还要老身入宫做什么?别说今日你说的这劳什子话折辱老身,传到外边去还不是毁的是你的清誉,落得个不忠不孝,刻薄忘本的名声?” 老夫人眼底不见怒意,可嘴上说的十分直白,若是个心智不坚定的定时会被她这看似条理清晰的话给唬住,听信了去。 “矛盾了。”苏塘轻轻道来,不闻一点异样的情绪,“只要皇上不觉得本宫刻薄,他人言语再多又与本宫何关?” “何意?”老夫人听她这话,镇定的神情终于裂开了一丝裂缝。 这不是在开玩笑,苏塘固然可以刻意叫她气到,但她既表达了这意思,便是她放弃了苏家,系全身希望于皇上。 苏塘不回答她,反而说到其他,“今日进宫也并非本宫唤你来的,皇上告诉本宫,若是觉得苏家无法相处下去,弃了又何妨?本宫手上可带着一个公主和皇子,不是省的麻烦么?你说呢老夫人?” 外边不答话了,连呼吸都能听见的清晰,旁边璃清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轻扇了风,发丝便从耳边柔柔的掠过,好不惬意。 别说是老夫人,外边的苏柔已经是完全慌了神,是皇上,是皇上让她们进宫的,是皇上让苏塘决定她们家的生死。 她只能想到这些,而老夫人远比这些想得多。 要知道,苏塘虽不是宠妃,但她有孩子,若是外戚又有几分能力,难免有人生出几分瞎思,叫她陷入危机。 可若是杜绝这些,就像苏塘自己说的,顺着皇上依靠皇上为生,将来自己的孩子再差也只能封得亲王,公主又早就记事了,还怕不善待自己这个养母么? 秦婕妤死了啊! 苏塘哪会要需要苏家? 老夫人想到这时,还不待张口说写软和话就看见苏柔穿过那屏风往里边走,她心下大惊。 屋里边没几个宫女伺候,原先就叫苏塘遣散了去,刚刚秋梨又离开了好一会,现下只留着一个璃清照顾,可她感受到苏塘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便冷冷的站在原地,看苏柔作妖。 “姐姐,都是柔儿的错,让姐姐和苏家生分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苏家吧,柔儿愿意后半生给你做牛做马!任凭姐姐差遣,求姐姐放苏家一条生路。”她求饶跪地在苏糖脚边,半分没看苏糖的面色神情,哭声软软弱弱。 苏塘任由她哭,外面的老夫人要出声阻止,这时候脸色生了巨变,可下一顺,就有一阵脚步声沉稳踏来,又听见里边传来一阵惊呼。 “主子!” 屏风堵住了视线,只能依稀知晓里边传来花瓶落地清脆的炸裂声,又混着敲击木板的一记闷沉,听得人想探头探脑去观望,心里头急的发燥。 下一瞬,她视线一余出现明黄色的龙纹衣袍飘过,再是进了屏风内,老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双手放在额前,弓腰扣地,这才察觉到额头上出了好些汗珠,汗毛竖立。 苏塘一只手的手心被打碎的瓷瓶割伤了些肌肤,旁边的苏柔似乎是被吓到了,刚刚她跪在苏塘身侧,接着上头在她肩处砸下一个瓷瓶,滚落到她脚边碎裂开来。 划过的碎片又砸在她身上,在脖颈处划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霎时间疼的她神色一征,她平日里养尊处优,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就推了一把,哪知道就这么轻轻一下,就把宜妃从椅上扯了下来,一只手撑在地面上的碎瓷片里,流出零星的血迹。 苏塘看了一眼,朝她笑。 可她脑子里空白一片,再是被旁边出现的男人拉回了视线。 旁边是略显惊慌的太监声音,“宜妃娘娘!” 还不待她回神,那男人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一只手穿过苏塘烟紫色裙摆下方,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肩头,轻轻松松的把人抱了起来。 他似是生怕她受了地面上的冷,又轻手轻脚的把女子放在座椅上,英俊的轮廓此时略紧绷,心情明显不大好,但似乎压制着不在女子面前发作起来。 “这般好欺负?”他一只手撑在椅子把上手,低声问苏塘。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说:“皇上,臣妾手疼......” 她眼睛里的泪花在打转,伸开那只漂亮的小手,可这时候确实泥泞不堪,破皮带血。 李筠低低的缓气,心疼的泛麻,可与此同时又觉怒意袭来,他叫这群人入宫是给苏塘做选择的,不是让这些人得了便宜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 他先叫人去传太医,安抚苏塘说:“是朕的错,下次必然不会再让人气着你。” 苏柔只觉当头一棒,砸的她两眼星辰。不是说皇上只把这宜妃当个养孩子的奶娘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可下一刻她连这些都顾不上了。 只听皇上一声令下,“冲撞宜妃,以大不敬之罪打五十大板。” -- 第125页 苏柔本也想掉些眼泪,可皇上看都不看她一眼,轻飘飘的就把她的罪给治了,那声音完全不像面对苏塘时那般,充斥着威严和强势的气势,震慑的她有些懵。 双目发晕着,直到外边出现自家祖母的声音。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她祖母大声喊叫,“都是小女和老身之错,但求一死来平息宜妃怒火!” 老狐狸。 在李筠身后的苏塘眯着眼睛评价老夫人,皇上能对她们用刑,甚至罢免苏觉的官职流放抄家来折磨苏家,但唯独不能为了自己把人赐死,就算自己手上这点伤再痛些,那也不能轻易草菅人命,得了外头的闲言碎语。 这老家伙是在逼皇上呢,真是胆子挺大,但不得不说,这招顶用。 苏塘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说:“刚刚也就是柔儿说想在臣妾身边伺候着,臣妾不同意,她求的太过热烈罢了,皇上不必如此动怒。” “在你身边伺候?” 李筠挑了一边眉,念了一遍她说的话。他仔细一想,这苏家打的是什么心思就被摸了个透彻。 他朝屏风外看,“那是苏家人?” “是我祖母。”苏塘轻声说。 他冷笑了一声,这苏家的人刚刚那番话是教训他太过骗私嫔妃,以名声相要挟了? 小福子也觉得不可思议,这苏家人居然敢威胁到皇上头上来了?就算是在提点,那皇上能是她们几个内宅妇人能够劝谏的,再说涉及宜妃娘娘,这不是在找死么? 可正在众人齐心吊胆之时,只听他反而好说话了,“既然是宜妃的家人,朕自要特殊对待,这几日便留在宫里,叫人好好伺候着,别出去了说宜妃照顾不周,惹得她闲话。” 老夫人脸色白了,心一路下坠,她是彻底惹得皇上不悦,悔恨的几乎全身崩紧,牙齿打颤。 几下狠狠的在地上磕头,扯着沙哑的年迈声音道:“求皇上责罚,都是老身教女无方!回去定然不会说宜妃娘娘的不是!求皇上开恩......” 如果她这几天被扣押在皇宫,等到皇上一旨下落,苏家落的个满门斩首,直接死的抬出去又能惹的什么闲话?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啦 第七十二章 别说老夫人现在颤颤巍巍不知所措, 就连苏塘也略感惊异,扣留臣子家属在内宫,再施以压力至外臣,便是一种另类的折磨了。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神情, 也没有说一句求情的话, 虽然这与那个‘温柔’‘善良’的她很不相像, 但她就是没开口。 李筠完全不理会老夫人的求饶,淡漠的开口说:“即伤了宜妃,那便罚每日午时都跪在正门外,到两个时辰。” “老身知错,老身知错,求皇上饶命!” 老夫人嘴里不断求饶,她知道若是自己真呆在宫里,那就真是画地为牢,就算皇上最后没有杀她,也不会完整的放她离开。 而离开后, 谁知道外边会变成什么模样? “哟,苏家老夫人,这可是皇上给你的恩德, 怎么就成了你嘴里的要命了呢?”小福子觉得这苏老夫人怕不是被吓傻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是……是!”老夫人一抹脸上的冷汗, 又磕了几个响头, “老身谢恩,老身领罚,但老身愿意每日在宫外为宜妃吃斋念佛,每日跪坐在佛像面前抄录经卷,求皇上恩准!” “好大的胆子!”小福子猛的提高了声音, “一介妇人,居然敢驳皇上的命令!” 老夫人又是一阵惶恐磕头,可却不敢改一个字的话。 苏柔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不愿意呆在内宫,可她满脑子都想的是皇宫里的富饶,不就是待几日么?有什么可怕的? 她眨了眨通红的眼眶,小声颤巍道:“臣女愿意领罚,求宜妃娘娘息怒!” 苏塘在李筠身后忍着笑,她都能想象老夫人现在脸色到底有多难看了,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把苏柔往宫里送,结果把自己也栽在这,一来送两,也太客气了。 关键是这苏柔,还真是会说话,深得她心。 她顺着说:“既是臣妾的家人,臣妾自会好好照顾的。” 老夫人还在苦苦哀求,苏塘却去唤苏柔了,“祖母应该是病犯了,快把人带到夜阁去歇息吧。” 夜阁是独立于永宁宫的一排小屋,是璃清和秋梨这样的大宫女单独的住处,苏家两个没那个资格去住便殿,只能在夜阁开辟一间,歇歇脚。 苏柔这时候甚是狼狈,也不敢抬头去看皇上,听了命令就赶忙撤出来去挽自己家祖母,只觉老人被扶起来时看了她一眼,满是血丝和阴森,她被吓的一惊,悔意充斥了一瞬,又被她压下去了。 “走吧,祖母。”她轻柔道。 只觉老夫人掐着自己小臂一疼,几乎是拧着肉要生生剜下来一块似的,让她眼泪都飙了出来,她强忍着扶她一步步往外走,愣是没坑出声。 领着她们往夜阁的秋梨没什么好脸色的说了永宁宫的各个事项,才一把将两人关在屋子里。 “饭菜自会送来,老夫人和小姐就好好里边诵经祈福,别到处惹了晦气!” “你关门做什么?”苏柔去推门,可却发觉人在外边给锁了,这下她慌了神,拍着门框往外喊。 秋梨冷笑,“牢中囚犯,你说为什么锁你?仗着自己和主子有点血脉关系,形似皇上几分便敢觊觎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想法?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就是那勾栏妓院里的小官,都瞧不上你这个搔首弄姿,巴巴往上送的骚东西。” -- 第126页 苏柔何时被这般骂过,当即面上就一僵,可她从不曾学过什么骂人的话,张嘴憋红了脸愣是一个屁都放不出,等着人脚步声远了才全身颤起来,眼泪珠子不要钱得往地下掉。 刚转过身,又见自家祖母冷冰冰的眼神,猛的咬紧了牙关。 她以为会被自家祖母狠狠的痛骂一顿,可半响只听见她叹了一口气,又乘着弱光看见自家祖母浑浊的眼睛里带了些润色。 “怎么就不明白呢......”老夫人上前两步,摸她的脸,气息吐露在她面上,满嘴苦涩:“你怎就不知道被骗了,这宜妃哪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算好时间等皇上来,拉着咱们陪她演了一出戏,自己楚楚可怜挑动皇上神经,就是咱们有天大的委屈,可谁会顾着?你再是娇艳的动人的,可这宫里头多少好看的娘娘,皇上就偏生能看上你?没了这机会便没了,你受她蛊惑上了她的套,如今我们在宫里头被圈禁,你父亲和哥哥在外边受牢狱,皇上若是听得她几句枕边风,咱们迈出这宫门的一刹,便是刀落在脖子上的时候!” 苏柔听得耳鸣,又觉脖后抚上一只凉凉的手,她又惊又怕,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惊骇恐惧,面上的红润一点点消失。 “不说那时候的事,就是现在咱们在这不见天日如狼窝虎穴的永宁宫,都不能讨的日子过。”老夫人声音疲倦,俨然心灰意冷。 “不要,不要祖母......”苏柔使劲摇头,面如白纸。 她还年轻,她自小便是娇生惯养的,她怕死怕被折磨,更怕像刚刚那样被指着鼻子骂,受一群奴婢仆人的唾弃侮辱。 那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来,好孩子......”老夫人揉了揉她的后颈,安抚道:“现在咱们被困在这了,要想出去,只得惹得外边人的注意,明白么?” “祖母……祖母…...”苏柔呆呆的唤,满目信任自家祖母。 “不怕疼吧?” 苏塘就知道这两个人不会轻易安分,不过老夫人真是把冷血薄情贯彻到了极致,就连是亲的孙女也能利用,可真是浑身的好本事。 她细想怎么对付呢,就被李筠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你总是爱出神。” “啊......”苏塘赶紧回过神,眨了眨眼去看李筠,一脸的无辜相。 李筠从她身边落座,下边的人收拾着残局,太医也来给苏塘敲了伤口,十分无奈的和皇上解释说苏塘这‘重伤’,只要擦拭干净涂上要包扎起来便好,真的不需要一日三餐的喂补药。 伤口处理完这期间李筠都没开口说话,只是瞧着她,等到她手伤被处理好,这才缓慢的开口。 “适才做戏,可累着了?” 苏塘早知他看破了自己这装可怜的法子,丝毫不见慌张,动了动手上的胫骨,淡然垂眸道:“皇上即知臣妾家中事,又缘何把她们请来,叫她们在这撒泼打滚,败坏臣妾母亲,说些糟心呕人的话呢?” 就这么几句埋怨的话,要是一般人这样说给李筠听,那是大不敬的,可这情况下苏塘说的这席话,硬是戳在他心里,叫他有气也散了,甚至隐隐自责起来。 他终是叹气解释了一句,“朕只想看看你对苏家作何态度,那日问你......” “那日皇上问臣妾,可皇上不知,臣妾是您的宜妃,父亲犯了错要受罚,臣妾在您身边说两句就改了您的想法,那与祸国殃民的妖妃何区别?”她难得说话这么直白,“臣妾总不能和您说,‘我恨死父亲不顾人命风流成性,苏家上下欺我母女二人苟延残喘,要他们死都不能平息我的愤恨。’这话吧,我若是说了,皇上您怎么想我?” 李筠微微一怔,又听小姑娘不断的往外倾诉,自称混乱的很,“臣妾信任皇上,所以不说,皇上要是愿意放了他们就放了,不愿意放就弄死,皇上怎么选对臣妾来说都没什么不一样,臣妾能在宫里面活一刻钟都是靠您,关旁人没一点事,您就不能......” 她抬起眼帘,根根分明的睫毛又长又翘,唇色红的像娇嫩的花似的,又美又香,轻吐着珠落玉盘似的声音,“您就不能让臣妾好好依赖您么?”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要坚持不断更!!明天见!! 第七十三章 这话算是说出了苏塘的内心的意思, 带着几分真心了,她对自己定位清楚的很,老夫人话说的难听, 但道理却不粗, 她离了其他势力, 现在唯一依靠的只有皇上。 过了这五年就明朗了, 所以哄着李筠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再说这次是他帮了她了却一桩心事,她心里真的是感激他的, 只是不好明说。 李筠就觉得心里头那么一热,辩不清表情的沉默了好一会。 她说什么?依赖他? 他不为人察觉的眨了一下眼睛, 唇角莫名向上扬, 发觉后又僵硬的压了下来。 “朕平日里事物繁忙,是有时候照顾不到你。”他自以为自己给自己扳回一局,“即知道朕护着你, 就把事都说清了, 别让朕每天为你烦心,知道么?” 苏塘就说:“那臣妾也没旁的瞒着皇上啊......” “没?”李筠挑眉, 摆明了不信。 “就......”苏塘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把那只包扎的圆滚滚的手放在他面前, “刚刚确实是臣妾装了把惨。” 男人神情一征, 转而又道:“还叫疼呢?” -- 第127页 刚刚他还心疼呢,现在又被她牵扯情绪起伏, 李筠心里复杂的很,但就是不忍苛责她。 “皇上心疼臣妾。”苏塘小心翼翼的说。 李筠微微拨动手上的和田玉扳指,细想过后郑重其事的开了口。 “就是因为心疼你, 所以但凡有事让你乱了神才都要和朕说,朕才能护着你。” “别伤害自己,明白么?” —— 日头热了,又快到三伏天,苏塘在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回来,淳嫔说进去讨杯茶水吃,两人相伴而走,晨时倒还算是宁静的,不过回来的时候秋梨脸色并不好。 有太医往别的屋子里跑,又听几声老人的嘶喊声。 淳嫔察觉了不对劲,进了殿坐下便问她,“什么事?可是你那母家?” “嗯。”苏塘简单应了一声,又去唤梨秋说话,“去乾午宫送份糕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送糕点去?”淳嫔瞪大水灵灵的眼睛,“你这永宁宫都热闹成这样了,前段日子萧妃的事传的轰轰烈烈,转眼自己母家的人又不安生,你是来给后宫这些人唱曲的?” 苏塘忍不住笑,这几天的相处他算是摸清楚这淳嫔的为人,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宫里数她最闲,数她最不得宠,但旁人又忌惮着她的身份,所以她啥事都掺一脚,却能独善其身,得了玩乐。 她也终于是明白之前她那句,什么叫她才是真的,她和她是同类人了,都是在宫里边费劲心力讨日子过的人,聊以慰藉相互取暖,到了这热天还能凑在一块喝茶消暑,消磨寡淡的日头。 看她笑着不语,淳嫔使劲皱眉,“不是你是不是缺了块心眼,火都烧眉毛了还在这当作无事发生呢?” “别急嘛,他们爱闹就让她们闹去,你平时挺冷静的,这时候怎么和吃了火/药似的。”苏塘安抚她说。 “你是真不知道啊?”淳嫔左右看了看,“你这几日忙着做什么呢?” “陪长公主读书,给二皇子喂奶啊。”苏塘理所当然。 “……”淳嫔嘴角一扯,“真行呢你。” 苏塘逗她逗够了,转而又说:“听了两句,是璟修容的事吧?” 她倒也不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懒得经营下边的关系,自从和李筠上次提了一遭以后,她宫里的人便被清洗一波,偶尔还是能听得一点的墙角的。 说是这湘北伯爵府派家中主母同一天进了宫,可偏偏皇上来了永宁宫看望,随后又把人留在宫里边,永宁宫现在可是禁言的,谁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说是苏老夫人冲撞了宜妃,被罚跪在永宁宫里边,但皇上亲自把人留在宫里,这多少人猜测连连? 皇上没从永宁宫回去不久,璟修容就找上了门非要他给个说法,闹的可凶。 “能不是么?现在宫里头都说你在媚上惑主,你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刚刚在慈宁宫太后看你那眼神,你瞎的呀?”淳嫔白她一眼,“要我说,你就赶紧让皇上处置了苏家,她们也不待你好,留着做什么,乘早发配边疆去。” “皇上有他的思虑,这江南一案头筹还没判刑呢,轮不到苏家。”苏塘给她解释,“放心,让她们玩去吧,交给皇上就好了。” “多少人不能魅惑皇上的眼睛,你信他?” 苏塘又忍不住笑,这淳嫔平日里看灵气满满古灵精怪的,熟了以后就和个老妈子似的,操心这操心那的,完了还特别爱叭叭。 “我信。” 淳嫔憋了一口气在胸底,好不容易提口气来要给她说道说道,外边便传来说璟修容来拜访的事。 刚刚才从慈宁宫离了不久,想必是路上走了一半,打个圈就过来了,找事呢。 “让她进来吧。”苏塘好脾气的说。 “她霍霍不了皇上,跑这来给你下马威了。”淳嫔一听有不速之客到访,撇嘴嗤笑,“待会她怕要说不少膈应人的话。” “你不就好这一口么?” 说着说着,璟修容便来了,她先是注意到了坐在里边正装作静静吃茶的淳嫔,本就冷淡的眼角又带上三分料峭。 但还是规规矩矩的给苏塘行了礼。 “坐吧。”苏塘叫人给她看座,体面的事做的滴水不漏。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璟修容就是胸腔带着气,这时候也不得不憋下去,出声道:“你宫里头出了什么事?” 说的是刚刚在外边苏老夫人叫魂似的嘶喊声,苏塘便答:“我家三姑娘那日被花瓶刮伤了,疼的厉害又发了高烧,正请着太医看呢,想必是祖母心疼的紧,这才忍不住痛哭流涕吧。” 淳嫔一眯眼,心说我刚刚问你的时候你咋不说? “刚刚正要和淳嫔妹妹说呢,商量着去看两眼,赶巧你来了。” 淳嫔这才咽下口里的茶水,帮着她附和了一句,“人家看娘家人是天经地义的。” 都在这赶客呢。 璟修容声音像炎炎热天化不开的坚冰,“本宫倒是不知道,淳嫔竟这般爱趋炎附势了。” “你说笑话呢?”淳嫔也不是好惹的。 眼看着两个人要吵起来,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吵闹声,宫女太监的声音都能沿着殿外传进殿内,是好大的阵仗。 很快外边有宫女进来禀报,她口角处带着血迹,惊慌失措,“主子,外边苏老夫人来闹了,说是非要请殿内的娘娘们评理!” -- 第128页 “......” 苏塘以为是多大的本事呢,难道老夫人没想过自己是个妃位,比这什么修容啊嫔的高上那么一阶? 她揉了揉眉心,说:“老夫人犯病了,赶紧拉回去,我一会过去看看。” 那宫女正领命要出去,苏塘却一开技能看了眼,才发觉淑妃来。 “等等。” 她仔细一琢磨,应该是是淑妃早就对永宁宫里边的事存疑,听着一点风声就来凑热闹了。 “我出去看看。”既然掌管六宫之权的人都到了家门口,总不能不迎接,先出去的了体面才好。 淳嫔自然是同璟修容一块出来的,一出来便看见殿门口一派狼藉的模样,原来是苏老夫人硬是要闯进来,砸碎了不少的花盆,土洒落了一地,看上去好不脏乱。 老夫人正跪在淑妃面前,哭丧着脸说:“求娘娘救救我们家柔儿,老身愿意以死明志。” 淑妃还没答话,苏糖上前要去搀扶她,“祖母,柔儿怎么了?我刚刚回来实在是不知......” “她高烧不退,就要死了!”老夫人哭的惊天动地,“娘娘,就算柔儿一时失手受伤了您,可您千不该万不该,把她置之不理受了一晚上的罪,要不是今早上老身去唤她,她都闭了气去了。” 苏塘淡淡看她,也不说话。 老夫人自说自话,“还是今早老身发现的,老身苦苦哀求您去寻了太医,现如今柔儿烧成这样,嘴里念叨着父亲父亲,姐姐姐姐的,老身知道娘娘日理万机没空搭理,但不至于着般不顾家人死活,让她过的着般受罪的日子罢!” 她转身朝苏塘去磕头,哭着道:“求娘娘开恩,帮帮你这可怜的妹妹吧,再不济送柔儿出宫,见见家中弟弟妹妹,还能安心养病......” 好一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控诉,旁边的璟修容见缝插针,“皇上要赐你们苏家的恩,你家老夫人倒是不愿意了,好得很。” 还上演这么一出,给谁看呢?知道宫里头的怎么编排的她,这就受不了了寻个理由把人送走,谁信? “真要走么,祖母?”苏塘弯腰问她。 先是淑妃说:“既然宫里边留不住老人家,还是别强人所难了,送出去便是,皇上也不能干涉后宫的事。” 老夫人按捺下心里微微扬起的喜悦,抹了一把眼泪正要谢恩,就听见外边进来了一波人,为首的正是小福子。 她心生不妙。 小福子大大放放的给众位娘娘行了礼,嫔妃们点点头,又不免心生疑惑。 淑妃便问他,“这是做什么,皇上有事找宜妃。” “不是不是。”小福子摇了摇手,笑眯眯说:“皇上说,既然这苏家老夫人和小姐都想念县令大人,就叫奴才把人送去刑部大牢让人好好叙叙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日不了六姑娘,明天周六明天6~ 第七十四章 这时候的阳光正烈, 地上像是滚了一层火焰似的灼人,又如铁板的坚硬,老夫人平日在家中都是被奉为老祖宗的地位, 这时候舔着老脸做了这么一场戏, 又被皇上这样断决了念头, 身子骨顿时就撑不住, 如遭大难的低着头, 脸色陡然发白。 璟修容一僵,皇上真愿叫苏家人打入牢狱?她今日来确实是心里气恨皇上偏爱苏家, 但如果皇上不给苏家情面,也断然不会给她们伯爵府的情面。 她神情发冷的说:“公公莫不是听错了, 好歹是宜妃娘娘的亲人, 哪能带到刑部去遭受苦楚?” 还有这宜妃,这时候为什么一言不发?这不是她的亲人么?斩断与外边的联系,她疯了不成? 淑妃倒是轻松的说:“皇上要怎么处置外臣妻女自然无关内宫的事, 宜妃说呢?好歹是妹妹的亲人。” 苏塘自然要说话, 淑妃这话挖苦她,但也是在提醒她, 苏家的人她能不管不顾,就怕传出去不忠不孝,冷漠无情的名声。 可她没准备给老夫人求情。 “我怎么说?”她闭了闭眼, 好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 身子都在微微发颤,“我心里头是信皇上的, 但你说你是我祖母啊……” 众人一顿,下意识朝她看去。 “苏家连遭大祸,现如今您跑到宫里头来逼我给皇上求情?我有心向着你和皇上好说歹说, 才留的祖母和柔儿在宫里住两天,可是您就为了柔儿生病这么闹?那日柔儿刮伤了我的手,您可曾来看看我,祖母!” 苏塘像是被逼急了,眼睛都是发红的,这一声呼唤把人叫的心里一颤,她掩面一泣,“我也是您亲的孙女啊……我能不想叫苏家好吗?可您做的这是什么事,我一腔心血被糟蹋,这时候还要我去弥补这个漏洞,您到底有没有想过我?苏家的事,能是我一宫里头不得宠的妃嫔能左右的?您不如去问问父亲,怎么那么多大人没出事,就他出了事呢?我这个女儿拼死拼活的昧着良心给他求情,现如今祖母在这把手指着我鼻子说我不待家里人好,叫我落得这幅里外不是人的模样。” 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她在这颠倒是非黑白,两只眼睛瞪的如牛一样,张口便好反驳回去,可苏塘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现如今皇上下命叫您去刑部,孙女也无半点办法,秉公执法才对,不让旁人听了说我是个谄媚惑主的。” 她深吸一口气,“本宫替祖母谢皇上恩典!” 老夫人捂着心脏掩目结舌的一个字说不出来,璟修容却先一步出声,“宜妃,你......” -- 第129页 “你不用劝我,母家事和国家事,本宫还是拎得清的。”苏塘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抹眼角的眼泪。 璟修容咬紧了牙,什么家事国事?宜妃作出这幅大义凌然的模样,给谁看? 她一挥衣袖,招呼都不打就离了永宁宫。 淑妃不动声色的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说这苏塘看着是个软骨头,临到这个关头倒是挺会说话,把璟修容气成那样,还不知道结了多大的梁子。 她中规中矩的说:“既然你心里有了决断,自然是好的,给旁人做做样子,不然别人天天学着吹枕边风,坏了风气。” “谢姐姐夸奖。” 她又叮嘱了两句,才释然的离开了永宁宫。 闲散的走在路面上,旁边的贴身侍女何棉忍不住开口道:“这宜妃,当真是直性子。” “我看她和淳嫔一个样。”淑妃晃了晃手里的扇子,“混日子的。” 不足为虑。 皇上见她求情都不开恩,也不得几分宠爱,倒是她养的那个二皇子,到底是传了生母的几分颜色,这般白白胖胖的招人疼,才叫皇上挂心,天天往这永宁宫跑,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去碰,全是为了个小团子。 “有个儿子真好啊。”淑妃涣散了瞳孔,抬眼看过不远处的宫檐。 若非当年那事伤了身体,她怎会一连好几年都没怀上? 何棉忍不住提了句,“这几日二公主闹的厉害。” “随她去。”淑妃不想理会,妩媚的眼尾透着冷淡。 “娘娘……” 何棉心里有些不忍,她是一同伴随淑妃进宫的陪嫁丫鬟,自然对当年的事清清楚楚,可小公主却是无辜的。 她记得有一年娘娘病了,是小公主半夜抱着她说父皇不在就女儿陪,难得安静乖巧了一晚上。 其实她们家娘娘以前从未展现过什么痛恨来,就那么淡然的养着,但何棉知道,娘娘不喜二公主,在人前做相罢了。 二公主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她能察觉出母妃对自己的态度,挣破了头要母妃的欢喜,蛮横惹事的博她眼球,导致这一分不喜也就演变成三分四分,最后娘娘忍无可忍,才闹到现在这个局面。 可娘娘却还是养着,何棉知道二公主是淑妃手里的好牌,有她在皇上就会事事都考虑到淑妃,才会独冠宠爱多年,所以她才能一再容忍二公主,哪怕心里头不喜。 可如今这样,怎么收场。 “过几天去哄一哄就是,她是不记着教训不知道苦。”淑妃说:“拖得一日是一日,等本宫能怀上,送走又如何?” 何棉手心出汗,惶恐的应了一声。 —— 这边苏塘看着老夫人被强硬的拉走,嘴里边一言不发,只一双瞳孔幽森的盯着苏塘看,十分吓人。 不过苏塘也没去看她,这些心里头有鬼的走了,她便不再演,到了小福子的身边。 小福子现在正懵着呢,他可是跟着皇上来的永宁宫,也就是说刚刚宜妃娘娘说的那么一溜话,那是半点都不沾边呀。 但仔细想想娘娘要是不这么说,又根本下不来台,只不过真被她这通给吓着了。 “让公公见笑了。”苏塘缓了一口气说:“我心底意难平,发泄了情绪。” 这么一说小福子心里只剩心疼了,瞻前顾后的憋在心里头,偶然失态还得顾及这顾及那的,确实难受得很。 他就说:“娘娘能顾及着大局自然是好的,您这么一表态,那修容娘娘心里头就有了数,皇上知道了,定然是记得您的好。” “公公说笑了。”苏塘的脸爆红起来,“我......我只是自己心里头不快活,口无遮拦的......” 小福子啊哟一声,“宜妃娘娘,您就说是帮皇上也没什么要紧的。” “那……那就是吧。”苏塘绞手指,又说:“麻烦公公回去帮我谢过皇上。” 她上前一步,取出一块丝帕送到他手里,是那个被她绣好了的,红着脸低声说:“麻烦你交给他。” —— 这事情过了,永宁宫也算恢复了安静的日子,皇上清洗前朝,内宫因为这事牵动着,也是人心惶惶的。 那日过去后,璟修容并没有因为苏塘的表态放弃求皇上饶她母家,苏塘开着技能听见了御书房里边的闹声,深刻对李筠表示同情。 他能忍住不对璟修容发脾气是厉害的,又或者更多是无所谓,看着璟修容一句句激烈的言辞没有半分波澜,事后冷淡的叫人出去跪着。 帝王无情。 不过苏塘对这些个事都不太在意,后宫人心惶惶,她却不一点都不慌,每日哄二皇子玩,陪长公主读书作画,日子慢悠悠的过。 这就要谈到她的画技了,苏糖除了会做饭,对这些个精致的东西那是毫无半点天赋,画的一手烂玩意,每次她都要对着自己的画凝噎好久,然后叫人烧了。 她不承认这是自己画的。 这时候也到日头越来越热的夏季,天气热了,等江南一案结束,按照往年的惯例,皇上就要去行宫避暑。 那天听李筠提了一句,说是把贤妃带着,她虽然怀了孕但这人天生娇贵,说是受不了闷着,大概是要去的。 以往都会带淑妃,但是现在她管理六宫抽不开身,就没说让她去,后来又提到自己,大差不差的应该是要捎带上她和淳嫔。 -- 第130页 别人也没听他提。 不过越是临近那日子,苏塘就心里就越有些急,几乎是能从面上瞧出来。 又是一日她在宫里边打转,璃清问她了,“主子,您最近怎么心神不宁的。” “我有件事想做。”苏塘长舒了一口气,回答她。 “什么事啊?”秋梨好奇,“主子说罢,刀山火海奴婢们为您跑一趟。” 这几日苏塘确实是静不下心神来,她们原本是以为苏家那事,可问了一两句苏塘像是没事人似的,把那一家子看的风轻云淡,这就让她们不解了,实在是猜不出主子的心思,两人便直接问出来。 苏塘一双眼睛落在秋梨身上,有些支支吾吾的,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见她这样纠结,秋梨便安抚她:“主子说吧,当着我们的面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两人劝了一番,苏塘不安的才抓了抓脑袋,好半响才探究似的吩咐说:“能不能去尚书房,请安海公公来永宁宫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真的准备日六的!但是临了我妈让说带我吃火锅,实在是太香了我沦陷了QAQ 害呀明天周日,我再尝试一下! 第七十五章 两人不由都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璃清犹豫了一下,说:“主子,这几天宫里因为萧妃宫里边流言散了好多, 您就不必挑这个矛头了吧?” 苏塘不说话, 显得有些固执。 璃清弯腰重语心长和她说:“再说, 您这样也让皇上膈应。” 听完她话里的意思, 苏塘终于垂下头来显得有些纠结, 但一会后她又道:“那我私下里见他,不让皇上知道可好?” “主子!”秋梨赶忙摇摇头:“您怎知这事不会落到皇上耳朵里, 要是明着来就算了,顶多是被旁人说道两句, 这要是私下里, 以您现在的身份不被人戳断了脊梁骨!” “所以还是要明着来是吧?”苏塘便笑,“去帮我找吧。” “......” 不是,问题不是怎么找, 是根本能不能去找? “好了。”苏塘朝秋梨眨眼, 温和的说:“我只是想找他说说话,我与他在宫里相知这么多年, 做了妃嫔后却离了他,你说他该多难受?”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最后两人拗不过她,只能去尚书房找人。璃清独自一人走在小道上, 忍不住心里叹气, 要是皇上知道还不得大发雷霆。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宫里所有人都以为苏塘是得了小皇子的才做了这个妃子, 实际上是个无宠的。但她却觉得,皇上待苏塘不一样。 不是那种使唤人的漠视,而是珍惜她的小心翼翼。这种想法很荒唐, 但她觉得自己没有想错,她认为皇上不去碰苏塘不是不喜她,而是珍视。 一来苏塘从未表达出对他的欢喜,他不想使强硬手段,二来苏塘在宫里势单力薄,若是得了让人羡妒的圣宠,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现如今苏家一倒台,她就真的是宫中的孤岛,只依着皇上生存,所以皇上才会顾及着她的处境,不能置于太显眼的位置,多得是探究的眼睛上下打量,苏塘这样的人,在暗处才最安全。 她觉得皇上在保护苏塘。 为什么?宫里有什么猛狼恶虎么?那苏塘呢?她知道皇上对她的态度么? 璃清思绪乱的很,竟不知不觉走到尚书房。又唤来小太监去叫安海。 安海听到外边有人请他去永宁宫时征了征,不过没有推脱,跟着走了。过程一言不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神情淡漠的跟在她身后,一直到了永宁宫,他表情都没有很大的变化。 宫内的苏塘一瞬间就挺直了腰板,深吸了一口气。她封妃后一直不敢直面安海,毕竟当初答应她会回来,可并没有做到,又一声不吭的成了宜妃,她都能想象到安海有多生气。 但要是去了行宫便要待上一月,所以她必须见安海一面。 人一进来,就要给她行大礼,苏塘一把冲到前面扶他,陪笑了一下,“安海不必对我行礼。” “要的。”安海固执地看她,眼底黯然。 “我说不要。”苏塘收了笑意,“我不让你跪。” 气氛僵持一瞬,之后安海叹了口气,“您现在是宜妃......” “不是真的。”苏塘打断他。 但轻飘飘的几句话,让秋梨忍不住皱了眉,她忍了下去,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娘娘慎言。”安海睫毛一颤,低声下气的开了口。 不过他也不再让苏塘下不来台,站了起身,她又去唤他,“安海陪我去看看二皇子的可好?” “遵命。”安海应声。 两人出了主殿,璃清拦住上前要跟随的秋梨,说:“主子和安海公公许久未见,咱们还是不要打扰的为好。” “你就不怕娘娘做出什么......”秋梨心里急了。 “她不会。”璃清摇头,“你也太过不信她,若是她和安海公公真的有些什么,总会做贼心虚才是,主子是聪明人,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大的靠山是什么,她不会做傻事。” “可是......”秋梨紧皱了眉。 “秋梨。”璃清郑重其事的喊了她一声,一双眼睛里全是袒露,“那日我和她说,跟了她便是她的人,就是我全心全意的信她敬她,你呢?” 秋梨一征。 “我在颐和宫的时候遭人算计,是主子冠上私通的流言蜚语帮了我,但她从不要我做事为她效命,她只是对我说,想好好过日子。” -- 第131页 “难道主子不知道永宁宫里面有多少耳目眼线吗?她为何不管不顾,照旧过日子?”璃清又自问自答,“是她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旁人污蔑她知晓她的不堪。皇上信她把两位殿下给她抚养,正是因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生不出猜忌。”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信她么,还是和旁人一样?” “我......” 秋梨彻底被她说懵了,她初入宫的时候便被皇上暗中培养成他的人,自然是为皇上效力的,后来去了长春宫后苏塘便是和她关系最好,可是一朝物是人非,曾经在长春宫盯紧秦婕妤得她,现在却要对自己好友这般虚以委蛇。 “你自己想想吧,若不是真心待她,便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叫主子对你好却不知被你在身后这么捅刀。” 璃清不再去言其他,出门去了,只留下秋梨在原地愣愣的站着。 这边苏塘瞧着殿内两人的对话,心里无奈,璃清也太过严厉了些。 而且夸她的话太让她脸红,她知道秋梨的身份,反而多加利用这事是真的,秋梨虽被蒙在鼓里,但多次于她施于援手这事也是真的。自己当年砸那药罐子也只是为了自己,倒没有待她多好,说起来还是自己欠她的多。 这般让她愧疚苏塘心里其实很是过意不去,她思忖一番,觉得最好的法子是把人送走,自己的秘密太多,秋梨是李筠的人,根本不可能与她坦诚相待。 “怎么了?”安海看她出神,便问。 苏塘就把这事那么一说,完全没有任何藏私,她一向相信安海,哪怕他们好久都没相见。 “这永宁宫你住的也不舒服?”安海先是没管这件事,先是关心她。 “还好吧。”苏塘叹了口气,“皇上自会护着我。” 只听旁边停住了脚步,苏塘也停住回头望他,宫内的太监宫女都出奇的没在旁边,只剩两人相望,风吹动着树叶,寂静又安宁。 面前的女子还是以往那样,毫无掩饰的在他面前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似乎什么都没变。 安海一咬舌间,把心里的那阵苦楚压了下去,他淡声问:“你喜欢他么?” “自然不喜。”苏塘耸耸肩,“喜欢上皇帝不是件很蠢的事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她知道安海疑惑于自己为何要做这个宜妃,于是便一五一十的把在颐和宫的事说了一遍,又提到李筠答应她五年之后会让她出宫的事。 安海沉吟了一阵,便问:“你信他?” 这次苏塘却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不信。” “那你......” “安海,我不傻。”苏塘朝他笑:“我等着他实现承诺,但他明显只是唬我的,表面上谦谦君子与我相敬如宾,可我在这宫里只能依赖于他,一次两次求他让他动恻隐之心便罢了,时间长了他能沉住气?真能等到五年后放我出宫?” “你决定做他的嫔妃时便不想着能离开了,是么?”安海手指陷入掌心,面上却不露半点情绪。 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安海能避开她敏锐的观察力,不露一点异样。 “我想的。”苏塘说:“我一直想。” 她贪恋于那一点点的可能性,所以一直都与李筠保持距离,期盼能有个机会。 她很矛盾,尽管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出不了这道宫墙,但却为了那么一点点希望做出努力来,像鸟儿奋力要冲出牢笼。 “过得一日是一日吧。”她很释然,“出宫好,但不出宫就见不到你了,这么想也没什么好的不是吗?” 安海征了一瞬,侧开神情来,“你可以嫁人,可以找个爱你的人过一辈子,参与宫里的争斗太累。”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苏糖声音很轻,像是和他承诺一般,温和的像是一团绒毛,“若我真要在这宫里生根,便也好保护好安海。” 安海眸光微动,他想起他们很小的时候偷了馒头遭了一顿板子后,小姑娘也说她要保护她,虚弱无力,又笑意盈盈的自信。 半响,才听得他无奈的声音,“是我护你周全。” 到这,苏塘就知道他不生气了,心里总算松下了一口气,到了偏殿内。 照顾二皇子的宫女叫乐儿,为人老实本分,是苏塘经过一番观察后选出来的,永余也被苏塘放在了二皇子身边,他年纪才刚过十六,但又一把好力气和体魄。 苏塘仔细观察了他的容颜,依稀想起他是当年在陪二公主玩那吓死人游戏的小太监,没曾想他到了永宁宫,养好气色后大变了模样。 也是缘分。 她一来二皇子便睡醒了,揉了揉眼睛伸手要她抱,苏塘便应了把他抱到怀里,轻柔的拍他后背,小家伙趴在她肩膀上,困困的打了个哈欠。 “他很是喜欢你。” “他母妃喜欢我,他自然也喜欢我。”苏塘笑道。 安海表情一僵,想到二皇子的生母的死因,问了问,“可会养着不习惯?” “还算讨我喜爱。”苏塘道:“当年安海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一直记着。” 当年那句话...... 可安海突然想,若是当年自己没说那句话,二皇子随着秦婕妤一起去了,苏塘便不会去颐和宫,也不会夹在静嫔和萧妃之间,最后做出了这个选择。 那么现在,她就该和他在一处,过的闲散。 -- 第132页 那么一瞬间,那滔天的悔意来势汹汹,几乎席卷了自己所有的思绪,他唇瓣发颤,眼眶可见的漫上雾红。 “我受益良多。” 女子的娴静的声音把他的拉回神,一瞬间的茫然闪过,又垂下头不愿叫她看见自己的异样。 “这些小家伙都能这样开开心心的,总觉得不是坏事。”苏塘笑的真心。 她本可以孑然一身的,可是他们弱小的身体护在她前面时,总有些心软,她对他们总是温和的,不是因为她们的身份,是真的对这几个孩子有些感情。 所以举手之劳便他们过的更好些,何乐不为? “......你高兴就是。”安海垂眸。 苏塘轻笑,她口里说的轻松,并没把接下来的事情告诉安海,她有预感,宫中或许有大变了。 江南一案结束,钦天监上传奏折说市局动荡不安,天灾连连是因为迟迟不立后,又一联系到二皇子满岁宴上凤星的事,当即有不少人上奏章请求皇上立后。 可是宫里边现在可是有两座大山,一个是贤妃,一个是淑妃,两个人互不相让,各个都挑不出错处。 但苏塘细想之后觉得这事不正常,照理说凤星这事过去后,应当是不少有野心的人该盯上贤妃,可为首的淑妃就像沉寂了一般,豪不关心贤妃的所作所为。 自那日慈宁宫立威以来,苏塘就觉得,淑妃定然也是觊觎后位的,可这样默不作声,实在是太过奇怪。 但再是奇怪,这事一时半会也关系不到苏塘本人,所以她也就没说,毕竟谁会搞一个坐冷板凳的妃嫔呢? 正说着话,只听见外边突然传来永余的声音,惊慌失措的,“主子,皇上来了,已经到了宫外了。” 折寿了,她们家娘娘和这个传闹是非的太监呆在一处,要是被皇上看见了可怎么得了? 他急的头上都发汗,“奴才送安海公公出去吧,永宁宫后边有条小路!” 苏塘把二皇子送到乐儿怀里,正要出去迎接,“安海快回去吧。” 她料想刚刚璃清帮着在秋梨面前说的那番话,她一时半会许是不会揭发自己说对自己不利的话,便也不算太着急。 但没想到安海居然摇摇头,抬眼往外边看,声音毫无波澜:“我想面见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害,日六失败,明天继续挑战…… 第七十六章 苏塘有些莫名的看着他, 大概是明白他为什么相见李筠,轻轻抿了唇。 可旁边的阿全却急了,出声道:“安海公公, 你要是在这指不定皇上得有多震怒, 就算您不怕, 也是会牵连到主子啊!” 安海却一言不发, 定定的站在原地, 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安海要去便去。”苏塘轻笑, 也不阻拦,倒是把旁边的人给弄的满脸惊恐。 于是, 她出了宫门, 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李筠,她便弯腰行礼,做的本本分分。今日穿的是素青色的衣裙, 她第一次遇见李筠的时候便是一习竹色的宫衣, 出尘淡雅。 李筠也是政务繁忙,好久都未入内宫, 唯一一次还是去看的贤妃,这时候再见她,觉得时光回到那日似的, 她那青涩的模样都像是历历在目。 他便笑:“起来吧。” 不过苏塘刚起身, 他就看见她身后不容忽视的太监,他神情一凝, 仔细探究了几分,那张脸可不是一般的熟悉。 他唇边的笑渐渐浅淡,最后几乎是有些泛冷, “他怎么在这?” “是奴才念着宜妃娘娘的安危,来看的。” “朕没问你。”李筠的声音已然带着阴沉,他抬眼去看咬紧唇的苏塘,压着情绪。 安海被他训斥的住了嘴,心微沉,看其反应便知皇帝是在乎苏塘的,并不像宫里传的那般。 那她所说的出宫,怕是再也没有希望...... 苏塘道:“臣妾让安海来寒暄,并无什么过错。” “并无过错?”李筠走进了她,额角微凸,“爱妃是没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 “臣妾与安海之间清清白白,皇上您不信我?” 她抬头看比她高了不少的男人,神色中透着三分委屈,“臣妾一早便说过与安海关系如同兄妹,皇上您偏听信宫里的谣言不信臣妾?” 这下李筠又是被她闹的笑了,是她见的这人,怎么把事情扯到信不信任上? “朕在问你明知与他闹了之前的传闻,为何还要见他?” 这次他坚决不让她,每次都被她闹的心软就放过了,再说心里头瞬息涨起的情绪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平息的,这种感觉让他并不好受。 他不想忍着。 “那些流言不是真的。”苏塘诚恳的说:“皇上也知道那并非实情,缘何这般生气呢?再说就算外面的传言愈发严重,安海与臣妾清清白白,任说的再多只能是妄言。” “若是真有什么,臣妾便不会由着他到皇上面前耀武扬威。”苏塘鼓起勇气,郑重其事说:“臣妾今日叫安海来便是让他无需担心,皇上待我很好,与他说我喜欢这样。” 苏塘见他面上神情稍微收敛后,便赶紧软下语调,“不过就是在和他说您的好,皇上知臣妾待他如亲人一般,给亲人报平安是人之常情,臣妾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李筠听她一番解释,本身消了大半的气,可又觉得意难平,一时间无再多言语。 -- 第133页 她便拽住了他的衣袖,小声说:“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声音轻的几乎只能被他一个人听到,“臣妾给您煮碗绿豆汤消消火气?” “你以为朕会为了一碗绿豆汤就既往不咎了?”李筠挑眉,不给她好脸色。 苏塘脸色白了白,她颤着唇道:“臣妾除了做些吃的东西,没别的能讨皇上欢心了......” 捏着他衣角的那只小手发紧,神情也是慌的,李筠总算是把压在心底的那口气散了,不再让她这般窘迫。 而后他眉梢轻扬,“怎么不能?” 听见李筠说这话的一瞬间苏塘暗道不妙,果然下一瞬间下巴就被两只修长的手指捏住,轻轻往上抬。 对上他含着深意的眼睛。 她翘长的睫如蝴蝶般颤,眼里流露出惊恐来,她不敢往后退,只害怕似的虚弱道:“皇上,臣妾只会做些糕点哄着几位小殿下高兴了……” 旁边的安海走进了一步,沉声道:“奴才谢皇上给宜妃娘娘如此恩德,不计前嫌允她安稳,奴才知晓您明智和善,心里头很为宜妃娘娘高兴,想必娘娘也是敬重您的,也一定希望能保持这份初心。” 一旁的小福子撇了安海一眼,这明里暗里的,都是在提示皇上不要越过那条坎,若是过了,苏塘的这份敬重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可这么说,明显着就是排斥皇上的意思,皇上能心里快活? 李筠并不松手,他低垂的睫下一脸暗色,“敬重?你以为朕稀罕这份敬重?” “臣妾只有这个了。”苏塘捏紧了手心,吐字虚弱的说。 不知怎的,李筠只觉心底涌起一股酸麻,流经四肢百骸后之后又是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他轻轻松了手,只觉可笑。 只有敬重,旁的什么都没有。 那种酸涩甚至蔓延到了喉间,立刻便要脱口而出的问她为何,难道他待她不好么?为什么...... 为什么一点都无别的情感? “好,好得很。”李筠露出一抹笑,几分嘲讽,“你和往常真是别无二致。” 苏塘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又咬唇道:“臣妾一直对您和主子一直衷心耿耿,无半点变化。” 这话彻底让李筠透心生凉,他看着她精致的面容,心想明明是这般温婉软和的一个人,为何让着他的面能说出这般让他心寒的话? 可他想了半天,依旧是没能出声训斥她一句。 是他要她做的这个妃子,是他选择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对她主子留有余念的形象,他又能逞什么能? 时至今日,若不是为了二皇子,她又怎会做自己的妃子,自己在这吃醋发怒,她反而会觉得无理取闹或又莫名其妙吧。 全是他一厢情愿! “朕看宜妃和这安海关系颇深,既是往日里出生入死的情分,朕自然是爱屋及乌,理应嘉奖。” 苏塘神情一顿,微微张了口。 李筠又道:“便来来乾午宫伺候,爱妃也能多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你看今天绿不绿? —— 短小的一天,没关系明天继续挑战~话先摆在这,不怂! 第七十七章 苏塘瞪圆了眼, “皇上......” 她知道这样说定是会惹的皇上不快,可不能由得继续发酵,所以她只能说些伤情面的话, 尽管这样很卑鄙。 “皇上, 您不用……”苏塘朝他祈求, 却有几分慌张。 她害怕拖累安海。 “一个小太监, 朕还不能调动他了?”李筠把她的慌张看在眼里, 又觉心底泛着丝丝酸意。 他从不曾对她严厉过,他怕伤着她吓着她, 所以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自己冷淡的模样。为何她一点都不记得?为何至始至今,对他都是这样的态度。 害怕, 拘谨。 不管是秦婕妤还是二皇子, 安海还是秋梨,她待所有人都是温柔的,唯独待他没有一丝人情味, 到底是为什么? 他就这么让她讨厌, 连一点点的真心都不愿给予。 苏塘张口想对他求情,可是她又知道这样会让李筠更气愤, 脸上的血色渐淡,她咬牙正要开口,旁边的安海却走了出来, 朝李筠弯下腰。 “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福气。”他顿了下又道:“娘娘心疼奴才, 怕到了您跟前手脚不利索,惹了您的不快。” 苏塘目光落在他身上, 心里难得有些急,可她还没采取任何措施,李筠就点头答应下来。 这事就这么定了, 苏塘明显不愿意,安海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只好压下情绪不再言语。 “这么舍不得?”李筠把她面上的神情收入眼底。 “臣妾不敢......”苏塘垂下头,小声怯懦的说。 “苏塘。” 李筠最看不得她这样,就好像瞬息她就要逃离到他千里之外似的,他终于是兜不住心里的火,“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朕?” “您是九五之尊,自然让人敬畏的。”苏塘道。 “够了。” 李筠阖眼,从不觉心底这么憋屈,就好像苏塘是一团棉云,无论他怎么打击揉捏,都不能叫她产生一点变化。 这种无力感几乎叫他压抑的喘不过气。他掠过她,入了偏殿,似乎在这一刻都是煎熬。 苏塘睫羽轻颤,侧身的风吹动她耳鬓的碎发,她垂了首,心里蓦然愧疚。 -- 第134页 她回头去看男人的背影,抿了抿唇,又抬步随着踏入殿内。 撩开珠帘,李筠正哄着摇篮里的孩子玩,二皇子长开手去抓他的手指,可李筠逗着他不让他得逞。 苏塘先是顿了脚步,唤旁人,“你们先下去吧。” 永宁宫的人听命退却,小福子见这情况,犹豫了下看皇上并无阻拦,也弯下腰叫众人退了下去。 一时间,屋内只有三人,安静的只剩二皇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若撇去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冷淡的气氛的话,倒有几分温馨。 李筠沉着气,只觉身后的女子几步到了他身后,一只纤长的手放在摇篮木质边沿上,她声音听上去有些平静。 “皇上以为臣妾是什么样的人?” 很奇怪的问话,可李筠却停了手,于是二皇子便看准时机,一把抓住他的食指,开心的咯咯笑。 “那日皇上对臣妾说,您知道臣妾曾经在尚书房做事,而那舞谱便在尚书房有一份,那时,您怎么想?” 李筠侧目去看她,眼梢带着疑问,半响后道:“自然觉得你不像面上看上去那般无害。” 女子轻轻笑了,像是月下池塘似的,一身的清雅安静,她道:“您看我,无害吗?” 她在问他,皇上相信自己的片面之词么?当年那舞谱的事,害死的是青萝,是一条人命,是用那般肮脏的手段害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尽管有理由去和皇上狡辩,搪塞,但皇上信么? 李筠抿起薄唇,如她所料,他并未立刻给出答案,但这就是答案。 她一直明白皇上的意思,也一直都在利用,可她只能这样,就像对待秋梨的态度一样,她不是李筠面前表现的这个形象,从不是。 他就算喜欢自己,也不是正真的自己。 她感激他,但却不是那种感情,也不想成为他真正的嫔妃,那么多喜欢喜欢他的妃嫔,并不缺她一个。 自己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李筠是个聪明人,他会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对待二皇子到底是副怎样的嘴脸。 他从来都不懂自己,只是喜欢那个温柔的女子,那层皮囊。 这样太危险,太危险。 苏塘不想身处这样的险境,所以她才答应他好好抚养他的孩子,让他们快乐长大,来报答他给自己的庇护。 哪怕以后李筠真的发现自己做的那些肮脏的事,他也会顾念着小殿下们,给自己一条活路。 而不是卑鄙的成了她的妃子,享受荣华富贵,来日让他觉得自己居心叵测,再如宫中旧人去新人来一般被丢弃。 苏塘从不觉得自己手脚干净,她和安海说自己心里渴望出宫,还有另一点,是她不知道李筠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会怎么对待。 她不能去赌,她不能去信一个帝王的心。 于是,苏塘对他说:“皇上,臣妾敬重您是真的,您是真龙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主子在臣妾心里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但臣妾于她有愧,她离开后臣妾甚至想随她去了以来谢恩,可二皇子却在臣妾手里诞生,臣妾活在这世上一刻,都是为了照顾您和她的孩子,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 —— 安海随着小福子一行人出永宁宫的时候,只觉皇上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他只看了一眼,便把头垂下去。 小福子眼尖,与他嗤笑了一声,“你看什么看?一个阉人,卑贱之躯真不知是怎么得了娘娘的青睐。” “公公也是阉人,都是一处的,何必同室操戈。”安海淡然的怼了回去。 “你......” 那知话刚说完,前面的李筠就停住了脚步,渐缓转身,眼尾泛寒,瞳孔里是深沉的暗淡,一瞬间,下边的人双腿一软,全然跪下身来,喊叫皇上息怒。 安海虽不如他们跟着皇上的时间长,但还是有眼力见的,也随着跪下,低着头把自己当作透明人。 “你。”可他明明低着头,却还能察觉到皇上手指轻点他,“起来。” 他应了一声,其他人把头压得更低,呼吸都是憋缓了的,生怕惹了圣心不悦。 安海便随在皇上身后走,其他一行人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俨然对皇上的吩咐熟记于心。 走到一处亭台内,李筠落座于石凳上,一双凤眼带着零星的寒冰,安海知他怒意,掀袍下跪,“皇上息怒。” “你肯出来见朕,是断定宜妃会护着你?” 李筠连声音都带着压迫,安海轻缓一口气,不显波澜,“如娘娘说的,奴才若是闭了才真真是心中有鬼。” 他们坦坦荡荡,是真的清白。李筠许也是明白的,可他禁不住,禁不住苏塘护在他前面的着急上火的模样。 他侧目看了眼栏杆外的景色,烈阳当空,远处的池水处一片波光粼粼,小荷才露尖尖角,他尤记得,那时候她在这给洛儿捡簪子,舒展身段的模样。 许是从那时开始,他便怜惜她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海听见他的问话,斟酌的答:“她是个娴静的人,喜欢安宁的过日子。” “......安宁?”李筠喉结轻轻攒动。 “是的皇上。”安海挺直了腰板,道:“阿塘总说想过平稳的日子,她总说若是有一日能出宫,种菜采果聊以度日。” 许久许久,场上都无半点声响,安海知道自己这话是一种触犯,做好被罚的准备,可他依旧挺直脊柱,愿意给苏塘争取上那么一丝机会。 -- 第135页 宫里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她一个小姑娘凭着一点圣上恩眷,怎么会有活路。 可皇上并没罚他,反而轻轻的笑了一声,“你这话,朕只信了五分。” 一半真,一半假。 安海不知他信的是那个,是苏塘的为人,还是苏塘的所思所想。但不管是哪一样,都能叫苏塘陷入万劫不复。 “奴才不敢欺君。”他道。 李筠摇头,“你为了她说在朕面前胡诌乱语,兄妹之情这般大义,朕竟不知世上还有此等感情。” 安海心乱了一拍,他弯腰叩首,道:“奴才与娘娘自小便一块长大,自然待她如亲人一般。奴才知娘娘,娘娘也愿意告诉奴才她的想法,所以今日胆敢在皇上面前放言,全是知晓娘娘在宫里的处境,求皇上怜惜她,让她快乐过着。” “您心里是无她的,娘娘也不奢望于您的隆恩,只想着有朝一日还了往日您和婕妤娘娘的情分,安下心来置身退去,便了却了心事。” 一番话下来,他心跳略快,深知皇上待苏塘并非无情,可却这样说于他听,是叫他不再顾念苏塘,本就是一场简单的交易,何至于动真格,也太过落面子。 龙颜尤其。 怎知圣上站起身到他身边,低沉又带着无限的嘲讽道:“你往后不再见她,朕便许她一世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困,晚安。 第七十八章 苏塘在宫里发急, 李筠甩袖离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生怕把气撒在安海头上,早知就该让人走不至于闹成这样。 她派了璃清去打探消息, 自己则是在宫里心神不宁, 技能的范围不包括宫里的建筑内, 那处凉亭的情况她是一点都不明白。 她一只手紧捏着绢帕, 眉心紧锁。 “主子......”秋梨张口叫她, 似乎是有话要说出口,牙紧咬着唇。 她这一身声倒是把她叫回神来, 她总算按捺下乱跳的心,瞧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心里微动。 “你是要问我为何这般对待皇上吧?”苏塘看出她的异样, 朝她招了招手,叫她到她身边来。 秋梨还是那样,心直口快, 却处处又带着小机敏, 耳聪目明。 她突然道:“突然记起,从前你帮我时我还没谢过你呢。” 她指的是之前在长春宫时她维护她的时候, 秋梨不明白苏塘为何突然谈到这个,她微惊后赶忙道不必谢。 “要谢的。”苏塘摇头,转而又道:“你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吧?” 她与秋梨是同岁, 说起来这个年纪若是正常女子, 早就该嫁作人妇,连孩子都抱上了。 “主子记得。” “自然记得。”苏塘垂眸, “可想过嫁人?” 秋梨猛的睁大眼,全然不可置信,“主子?” “前段日子淳嫔和我说, 过段时候她家有个分支要入宫,家里有一庶子尚未婚配,听说倒是个好孩子,听说就是要问她讨个人,但她身边都是用的惯的,送出去她还舍不得,你随我去看上一眼,若是喜欢......” “不可!”秋梨朝她摇头。 苏塘沉吟一会,又说:“若是你不喜欢,我们另寻再是。” 她虽没什么认识的人,可借着这个宜妃的身份给她寻个好人家倒不算难事。 “主子,奴婢不想嫁人。”秋梨红了眼眶,“奴婢只想呆在主子身边。” “你......” “您是觉得奴婢不忠心,所以才这般想奴婢离开?”秋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咱们往日是在宫里一同在宫里扶持的,娘娘不离开,奴婢便不会离开。” “也罢。” 苏塘也不逼她,她似乎是自动过滤了那句‘不忠心’,她是在告诉她,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底细。 所以不必自责。 “你若是想,我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 也罢,不过是费力些,她也不想她难过。她抬脚出了偏殿,秋梨却是被她的话吓到了,心情一瞬间复杂的厉害。 —— 暑期渐到,这日请早安上,淑妃便提到要去行宫的事,名单里不可避免的提到苏塘预料的贤妃和淳嫔。 “还有便是璟修容。”淑妃淡淡报下名字。 苏塘喝茶的动作一停,略微有些意外。 看来李筠这次是气很了,又或者是真的厌恶她了,不过也好。 璟修容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她站起身,与其他两位行礼谢了恩,淳嫔坐下身,支着下巴去看苏塘,与她咬着耳朵道:“怎么没你,宫中新贵?” “我不过事帮皇上带孩子的罢了,怎会有我?” 淳嫔‘啧’了一声,“那日我可是听说皇上气冲冲的从你宫里出来,还送了一位公公去皇陵去了,那位公公,是你的人吧?” 她以为苏塘脸色会难看,只听她轻轻的笑了笑,“你消息依旧是那么灵通。” “你到底和皇上怎么了?”淳嫔是真好奇。 能是什么,把话说清楚了,他退到合理的距离之外。 苏塘正要说话,就听得外边小福子喊着皇上驾到,一行妃嫔整理着自己的仪表,她便随着众人站起身来恭候皇上驾到。 那人进了门,她垂下眼帘,走了流程又坐了下来,低着头不发一言。 太后叫皇上起身,颇感意外,“今日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 第136页 这时候应当刚下早朝不久,想必是赶紧换了衣服来的,这么匆忙的倒是让太后嗅到了一丝奇怪。 不过下一瞬,旁边的淑妃便亲自解释,“是臣妾叫皇上来的。” “哦?”太后扶着旁边冯嬷嬷站起身,从上位走了下来,到了淑妃身旁,“你这几日治理后宫还算妥当,有什么要事赶紧说了吧,哀家近来几日头疼的厉害,若是要处理,便自己拿主意就是。” 苏塘从技能处瞧见她神色疲倦,确实有几分奇怪。 那边淑妃便说:“这事光是臣妾还不能做裁决,还请皇上和太后应允才是。” 淳嫔眉头一皱,低声和苏塘道:“这个淑妃又整什么幺蛾子,太后都把管理后宫的权利给她了,小动作还不停。” 她低着头,声音可轻,“我也不知。” “你这么拘谨做什么?”淳嫔奇怪。 苏塘抿唇,自然是不想和李筠的目光对上。安海被调到皇陵过后她才听到的消息,他拖宫人给她送来一封信,叫她勿念。 勿念勿念,也不说再有相见之日,字里行间都是让她操持本分,那字迹歪斜,全然不是他平日里写的那般清隽,他是在告诉她,他是被勒令去了皇陵,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 她悔了,她知道这事原启于自己,她终究是害得安海落到这步田地,全然都是怪她要去见他。 她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没睡着,她满心都是那书信是假的怎么办?若不是去皇陵,而是...... 光是那样想想就几乎叫她心生恐惧,她差点去乾午宫求皇上,可她又知道,自己越是在乎安海,皇上许是就越痛恨他一分。 不会再让她与他见一面。 她的理智告诉她,皇上不是那种草菅人命之人,安海为人机灵,定然是不会出事,只是日子过的清苦些,她要熬着,等皇上待她的感情淡了,散了,再念着她养育皇子公主的面上,让她出宫去。 那时候,她再去见安海。 皇上不是厌恶她躲着他么?她便朝着他厌恶的方向去,等到皇上不喜了觉得她寡淡无味了,自然会让她走。 所以她要离皇上远些,再远些。 李筠收回视线,只觉心里被一块大石头压着,闷的厉害。 他轻缓一口气试图散去这种情绪,再问淑妃:“先说说是什么事?” 淑妃便说:“贤妃妹妹这几日孕着,可觉身子不爽利?” 贤妃没想到她突然提到自己,轻轻蹙了眉,他朝着皇上娇娇道:“臣妾孕吐的厉害,天又热,是有些难熬的。” 她这才三四个月的身子便觉得日日乏力,现在尚且还不显怀,也不知以后怎么闹呢。 “不过为皇上孕育龙子,臣妾受得住,不觉得苦,只觉异常甜蜜呢。”她露出笑,不给淑妃一点空子钻。 李筠轻轻点头。 太后便说:“淑妃这是何意?这本都是女人怀孕之时该有的反应,你也是生过孩子的,自然心里头知晓。” “莫不是淑妃姐姐您查出有人要迫害臣妾?”贤妃故作意外。 “迫害你?你那肚子里究竟有没有还是未可知。”淑妃冷声道。 她这一句话算是掀起了一阵轰动,众位妃嫔用团扇掩住微张的口,窃窃私语。 淳嫔对苏塘道:“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怀?” 贤妃没怀?怎么可能? 苏塘先是没想她到底是怀了还是没怀,淑妃今日敢把这话放在这,便是有万全的把握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也是有,无也是无。 好算计啊,一旦确定贤妃真的没怀,先不说欺君不欺君的事,就是那什么凤星降临的传闻也是不攻自破,自行溃散。 她要是真没怀,这可真就太闹笑话了。 贤妃脸色一瞬间就白了,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上,声音发冷,“淑妃姐姐别血口喷人,乱捏造是非。” “让外边的太医来。”淑妃道:“到底有没有怀,一验便知。” 贤妃抓紧腹部的衣衫,底气略有不足:“察便察,是真是假,臣妾一日日拖着疲倦的身子过来的,难道比起你个外人还不知么?” 太后神情凝重,“淑妃,若是并不像你说的这般,你怎么自罚?” “臣妾愿意卸凤印,给贤妃妹妹赔罪。” 此言一出,贤妃拧着布衫的指尖愈发白了,她安抚自己,不会错的,这几日孕吐是真的,自己的太医再三把关,怎么可能没怀上? 苏糖去看淑妃,她依旧是那副抚媚的模样,可周身的气质已然悄然改变,露出原有的爪牙来。 她不禁想到以往的魏修仪,玩世不恭的像个妖精,母族不强盛,膝下只有一女儿,根基薄弱,算不得什么厉害的嫔妃。 可是如今,萧妃一去,她便如日中天,手握六宫之权,前朝父亲又能干,官途坦荡。 萧妃一去...... 苏塘突然灵光一闪,如拨开云雾见青般清晰了思绪,她垂下眼睫,挡住那情绪无比复杂的眼眸。 当年倦夕能轻而易举的拿到那制香的东西,是否事关太医院?当年秦婕妤安胎药里面那一味堕胎药,是否也事关太医院? 如今淑妃又让太医给贤妃把脉,瞒天过海,先是欺骗她以为自己怀了身子,充当这凤星的名头,再是一句道破,让她跌落深渊。 静嫔与她同住一屋檐下,又能说她借着秦家做事,毫无疑点可言。 -- 第137页 一瞬间,苏塘只觉汗毛耸立,全身蔓过冰寒。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她怀了还是没怀呢~ 第七十九章 居然是淑妃, 苏塘飞速压下如潮水般的情绪,放松下手指。 是她本没什么稀奇的,但奇怪的是这么多事零零总总居然都与她有关。 她手未免太长了?皇上知道么? 她刚想到李筠, 就听他叫太医进了门, 听他低声又吩咐小福子去寻别的太医。想必李筠并不相信淑妃的片面之词, 他很是警惕。 等人进来后, 太后便道:“你给仔细瞧着, 若是有什么隐瞒的东西,别说你, 连淑妃都讨不得好。” 太医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来,他诚惶诚恐, “就是给臣天大的胆子, 臣也不敢隐瞒太后您呐!” 太后挥手,便叫他去看贤妃。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那太医动作僵硬的取出丝帕放在贤妃手腕上, 再低着头去摸她的脉搏, 斟酌了许久,众人却听他‘咕咚’咽下了一口口水。 他撤下手来, 回头在太后面前磕头,“太后——” 冯嬷嬷道:“快说罢,太后不会治你的罪。” 那太医慢慢的直起了腰, 表情略显慌张, 他缓了一口气,这才道:“回禀太后皇上和各位娘娘, 微臣......微臣许是技艺不精,未能摸出贤妃娘娘有身孕啊,微臣......” 他话还没说完, 贤妃便立刻打断了她,“你胡说!” 淑妃道:“盛太医是当年看出秦婕妤碗里红花的,怎么还鉴得出旁人,还鉴不出你了?” 苏塘仔细一看,还真是他,看来淑妃早知有人会怀疑自己做手脚动作,特意选来的。 “淑妃收买人心可是一把手,谁知你是不是与他沆瀣一气。”贤妃摆明不信她这一套,这时候浮躁的心也安定下来,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那便请出全太医院的人给你来看看。”淑妃被她气笑,她转身又对皇上说:“臣妾平日里用惯了的太医透露的消息,说专门给贤妃隐瞒假孕的人心里头慌,这才找到臣妾禀明了事实。” 她又对贤妃嗤笑一声,“若不是有万分的把握,你以为是本宫胡搅蛮缠闲着无事做在这闹笑话?” “淑妃,旁的本事你没有,编故事倒是一套一套的,就是整个太医院都被你收买了,我肚子这一胎,该是在的便不会消失。” 贤妃与她针锋相对,势如水火。直到被李筠呵斥了一声,两人才噤下声来。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走了两步,“朕唤了旁的太医,若是一会出了结果,不管是谁有偏颇,朕都不会轻饶。” “是,皇上。” 殿里一时间静若寒蝉,就连太后都耷拉着眼皮,气氛低沉到可怕,众位嫔妃是动都不敢动,这两位宫里面举足轻重的高位妃子这般斗法,生怕被伤及。 太医进来的时候就被这殿内的氛围吓着了,心里一阵狂跳,他缓了一口气,这才听从小福子的吩咐去给贤妃号脉。 众人眼睛都瞪大了,他表现不比盛太医镇定,手心满是冷汗,仔细确认再三确认,终是查不出一丝异样。 贤妃见他神情,心猛地下坠。 这不可能! “你听着。”她看他,“到底是真是假,得说出实在话,莫要被小人的阵仗给吓着,你可明白?” 淑妃听她话,又觉好笑的很,勾人的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散漫。 这位太医后退两步,深吸了一口气,对皇上道:“微臣未曾摸到胎心。” 满座轰动,就连淳嫔都流露出几分讶异来,这可是皇上的人,他说没有便是没有,也就是说,这贤妃是真没怀孕了。 “不可能。”贤妃瞳孔树立,双目露出盈盈的流光来,“不可能......” 她没怀?那她这些日子孕吐是什么?身子疲乏是什么? 是有人刻意要害她,她尚且还能细想事情原委,若她真的没怀,那是谁在误导她?那凤星的事到底是谁下的手笔? “不是吧,假孕?” “她这是为了什么啊……” “怕是为了封后,前段日子她不就老往颐和宫给二皇子献殷勤么?” 这声音很低,因离贤妃不远尽数落了她耳中,她不禁整个人身子发颤。 “是你!”她朝着淑妃喊,牙齿都磨了起来。 要是今日皇上太后真信了她假孕,她还有何颜面?往后又该怎么受人憎恶? 这宫里唯一把自己当成敌手的,除了淑妃还能有谁? 淑妃冷眼看她,“本宫与你无冤无仇,害你又能落得几分好,再说本宫膝下尚有二公主,身份地位不必你低,就是真嫉恨你与本宫平起平坐,本宫也不至于要这般光明正大的对你对峙,若不是耳朵里真听信的,本宫何至于要站在这落别人话柄?” “你究竟是怀了还是没怀,难道是本宫能控制的?” 平日里贤妃都是不争不抢的,说是透明人也不为过了,要是她没怀孕,恐怕连去跟淑妃对阵的资格都没有吧? 底下人忍不住道:“是啊,难不成淑妃娘娘还能控制您到底是怀了没怀么?” “贤妃姐姐也太空口无凭,随意拉人下水了吧......” “贤妃真是好厉害的嘴,乱咬人。” “住嘴,别说这事到底是怎样的,你们这就敢欺辱到本宫头上来了?”贤妃被激的心都在飙血,她红了眼,不顾在场皇上和太后,放声怒斥。 -- 第138页 她目光落在淑妃脸上,自心滋生恨意的同时又是恐慌,瞬息又是怒火站了上风,她一把上前去抓她的脸,旁边的侍女赶忙去拉住她,霎时间场面乱成一团糟。 李筠皱着眉,冷声吩咐人把她拉开,众人散开后,只见淑妃已经被撞的凌乱,就连脸上都被贤妃的指甲刮出一道血迹。 她神色很冷,跪下声求皇上太后做主。 “贱人!”贤妃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朝着她道:“你就是看我怀孕假意陷害于我!” 太后轻叹一口气,目光落在李筠身上,“皇帝,你说该如何处置?” 李筠抿起薄唇,下颚紧绷,半响后才道:“先看压着,说不准另有隐情,不必这么急着发落。” 他是不信了,苏塘想,果然帝王还是多疑,贤妃到底怀没怀,这事有没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他都是不怎么信淑妃搭建的这个戏台,要亲自查验。 太后正要点头,又听淑妃道:“太后娘娘,贤妃欺辱陷害臣妾,假孕已是不争的事实,若只是看押,来日旁人群而效仿,臣妾虽是待掌凤印,来日又有何威严?” “请太后小惩大戒,先行责罚才是。” 苏塘一征,她都敢威胁起太后来了?淑妃这是什么底气和本事? 却没料想太后居然轻轻的拍了拍胸口,声音嘶哑道:“是我老糊涂了,既然如此便赐贤妃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月考了,在背书,抽空写了一点~ 第八十章 苏塘往后退了一步, 眉头紧锁。 那边李筠也是同样不悦,可太后直言,“她手上动作不干净, 就是再有苦衷, 这犯了错也定然是要罚的。” 淑妃又道:“若是皇上顾忌太多, 臣妾这伤受的苦衷就是瞒下去又如何?” 她凄凄楚楚, 又一副包容心态。 李筠看了一眼两位太医, 终究还是点了头,就连太后都开了口, 终究是内宫里的规矩,他也无什么理由干涉。 贤妃难堪的被压了出去, 淑妃又亲自去要去看顾。 “今日之事臣妾定然会好好处理, 给皇上太后一个妥当的结果来。”她弯腰凝重道。 “辛苦了。”太后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叫众人散去,“都走吧, 哀家够头疼的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又叫皇帝留下,说是有话要说。 这般, 众人才人心惶惶的出了慈宁宫,苏塘内心凝重的走在路上,任由淳嫔惊叹着慈宁宫里的一回事沉默不语。 前不久月夕就对她说可以自由选择‘上帝视角’的地方了, 虽然李筠暂时厌恶了她, 但宠爱值一时半会也没降下来。 于是她便直接选择开了慈宁宫的视角,她总感觉太后有些奇怪。 只见殿内被退避了许多宫人, 只留着小福子和冯嬷嬷在里边伺候。 太后咳嗽了一声,皇上正要慰问,却被她苍老的手挡住, 抚着胸口摇了摇头,“皇帝,你是不是觉得哀家这般放任淑妃很是不妥?” 李筠抿唇,并未言语,但他这样做法已然宣誓了他的心思。 “哀家这些天察觉身子愈发弱了,就是这夏日里,都能被一场梅雨染上风寒来,屋子里的厚被褥也是不曾换去。”发她叹了一口气,又笑,“哀家老了。” “您是看中了淑妃?” 太后老了,管不了后宫的事,意思便该是要选皇后。 淑妃? 苏塘虽然对这后宫到底谁谁管家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她又想到淑妃的手段来。 连太后都点了头,这淑妃的手腕委实厉害。 可下一刻太后就狠狠的打了她的脸,“就她那身家教养,做了皇后不得被外人笑掉了大牙?” 李筠一怔,又道:“母后心里有旁的人选。”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萧妃原先是最好的,但她自个把自个作践没了,贤妃本怀了孕有些胜算,可她那性子,就是生了个皇子,想必皇上也不会择选吧,更何况现在也要没咯。” 苏塘把话窃听到这,脚步一顿,差点身形栽倒。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现在也要没了,难道贤妃是怀了的? 她立刻把视角调到露天外给贤妃行刑之处,淑妃坐于椅上,只见贤妃身上已经被板子打的皮开肉绽,血迹染红了衣裳。 她从那双腿之下,看见了大片不正常的猩红,弥漫着浓厚到刺鼻的腥味,看着让人忍不住要反胃。 而贤妃已经晕了过去,可区区二十大板,怎么可能被疼晕? 她缓了一口冷气,又去听太后的话。 “贤妃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她这一胎怀的凶险,哀家一早便听她的太医说,这胎多半是保不住,哪知道她这般要脸,居然和秦家串通到一块,借着钦天监的名义给自己渡上这层金光。” 太后神色冷漠,她言语间无任何激烈的情绪,但就是听着让人心里头发毛,“这胎到底是先去还是晚去都是无关紧要,只是给她个教训。” 他目光一撇,竟然是看到李筠冷凝的神色,头一次看见自己的儿子这般不镇定,她只好又道:“皇帝不必为了一个活不成的孩子难过。”又叹惋的摇摇头,“那淑妃也是个心思歹毒的,都与那后位沾不上边。” 太后突然提到苏塘,“你可记得你封宜妃的时候,遇了什么波折?” -- 第139页 这事情苏塘也是知晓的,秦家借着康安侯送静嫔入宫去照顾二皇子,可静嫔出了事,二皇子反被送到苏塘这。 康安侯自然不悦,李筠便一封书信到了康安侯手里,直言说明了秦家的歹意,再细说当时萧妃和静嫔的争斗差点伤了二皇子,他叫康安侯年后入宫面圣,若是觉得不妥当再谈其他,终究是天子做的决定,安康侯就是不从也得从。 太后又说:“魏家人寻了太妃,到哀家这来说项,贤妃与秦家与虎谋皮,他们不敢把自己心里头那点脏的心思坦露出来,不敢得罪安康侯更不敢得罪你,就叫贤妃来顶这个锅。” “你说说这位淑妃,可不是好本事么?刚得了贤妃胎心不稳的消息,这便立刻想到了绊倒她的好法子。”太后又咳了两声,“都是些不中用的,你说哀家还能看好谁?来年选秀宫中大变样,那才真正是百花齐放,待折选最美丽雍容的那朵牡丹。” — 因为苏塘良久的呆站淳嫔已经唤了她好几声了,她平复下上下起伏的胸膛,这才回过神应了一声。 “你怎么回事,脸色这样白?” 苏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是笑也笑不出。 “真被刚刚里面那幕给吓着了?胆子也太小了吧。”淳嫔捏着帕子,嗔怪道:“这么久都不回神,我还以为你被鬼上身了呢。” “我胆子小。” 苏塘这才好半响才回了一声,她本不是个一惊一乍的人,但现下太后做的这事,实在是叫她心里有些发寒。 就算贤妃那腹中胎儿真是个不能活得又怎么样,天下没有自己亲生父亲亲手下令害死孩子的道理,哪怕是于情于理也不能。 苏塘并没有生过孩子,二皇子于她来说是甚至是累赘,但就算是这样,真让她伤害他那是绝不可能的。当年她那般恨都没有下手,可现如今一个小生命,就这么为了宫中斗争葬身于暗处,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 这个孩子,连被证明存在过都不能,被母妃利用,被祖母利用,被恶人利用,再被亲生父亲恩准死于腹中。 或许是养育皇子皇女了一段时间,苏塘不知怎的觉得心里揪在一块,她神情愈发难看,叫淳嫔也跟着慌了起来,“你怎么了,该不会真是被吓出病来了吧?” 苏塘看着脑海里贤妃被拖走的一幕,她身上的血流了一路,看着凄惨又可悲。 她犹豫了一下,对淳嫔道:“可能是,我想去透透气。” “可用我陪你?”淳嫔道。 “不必了,我一个人待会就好。” 于是淳嫔也不再逼她,说了两句关切的话就走了。 苏塘转身,一旁的璃清便问,“主子,咱们去哪?” “叫旁人下去吧,你跟我逛逛就是。”苏塘吩咐她。 璃清照做,多的也不问,就随着苏塘一道走路,但越行便越觉得不对劲,这条路是通往钟粹宫的。 太后信佛,宫里见不得血光,所以贤妃被打板子是送到钟粹宫实施的,两宫离得近,几步路就能到。她原以为主子是回头找太后,却是没想她径直往钟粹宫去了。 她赶忙拉住她,神情僵住,“主子,你这是做什么?别到这来犯忌讳了。” 苏塘摆手,便踏步走了进去,淑妃走了整个钟粹宫乱成一窝蜂,苏塘走进来好几步都没能又人上前拦住她。 直到到了长凳面前,那上面还沾着腥味及重的血气,一时间都无人去收拾。 “主子......” 璃清担心的喊她,只见苏塘从袖口拿出一块丝帕,像是毫不怕脏的擦拭着上边的血迹,小心仔细,直到那一整块方帕都染红了才罢休。 “走吧。”她收起来,对璃清道。 再不走,一会皇帝可要来了。 两人离开了钟粹宫,璃清没能明白苏塘这是做什么,只跟着她到了御花园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苏塘捡了一根枝条,在一片宁静的花丛里蹲下身。 “挖。”她道。 就是璃清再愚笨,这时候也明白苏塘的意思了,那丝帕上的血,是..... 她僵直了眼,颤着双睫,却听了她的话去挖土,惊疑不定的问:“主子为何要管贤妃的事?她孩子没便没了。” “是为皇上做的。”苏塘说:“再怎么说皇上于我有恩,这事他做不了,便是我来替他。” 其实确实是自己有些心软,她并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心里觉得可怜罢了。 说来好笑,若是换成以前的她别说触动,就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如今,接触了宫里边的这些孩子后,心就愈发软了。 这点月夕深有体会,以往是苏塘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宫里的孩子就该吃点苦,往后才能早熟,明辨是非起来。 可如今对待那两位殿下,那可是真宠,见不得她们受一点风雨。 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把才挖好了那洞,苏塘捧着那块带着血迹的丝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可还不待她将那帕子放进去,便听见身后的动静,她一转头便看见李筠从凉亭处缓步而来,停在她不远处。 男人神情淡漠,见她时又稍稍颤了颤瞳孔,低声吩咐下边人,“等着。” 苏塘动作很快,下一瞬就把那手帕放入土里,往里面填土。心想月夕真行,这关头一句话都不带提醒的。 她脸上的汗珠都要滚落下来了,终于那帕子被她这狗刨式的动作给吞完,这才站起身恭迎刚到她面前的李筠。 -- 第140页 她一抹脸上的汗珠,喘气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动作一气呵成,旁边是静静流淌的活水,再是她的呼气声连接,李筠静静的看着她,先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对她道:“擦擦吧。” 苏塘接过,轻轻在脸上擦拭。 李筠路过她,在面前的那坑坑洼洼的小土堆面前蹲下身,尊贵修长的手触碰了下脏兮兮的泥土,抿着唇一声不发。 当苏塘回身,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却发觉他的眼眶一圈带着浅淡的红,下颚紧绷在一处,可就是这样,他也没一点声响。 第八十一章 是难过的吧, 苏塘想,因为不察发生了这样的事,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以为他会难过好一会, 可很快他便收好情绪, 再站起身, 丝毫没有刚刚悲伤的痕迹。 就好像刚刚那模样是幻觉似的。 苏塘虽然奇怪, 却没忘记先发制人, “前段时间臣妾去钟粹宫看贤妃娘娘的时候,便知她怀孕不似作假, 先前照顾主子有些经验的。” 她把话说清楚,心想李筠或许又会为自己不面说话而不爽, 但这人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似乎是要在她身上看揪出什么污点来。 她被这目光看的有些不淡定,正要再挽救一番就听他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过好歹是混过去了, 苏塘便笑:“这时辰二皇子许是醒了, 臣妾该回去照看他了。” 便是要告辞了,李筠摸了摸手上的佛珠, 轻轻滚了下来,朝她伸手,“过段日子去行宫吧, 天气热了, 阿漓她们身子骨弱,许是熬不住的。” 那颗颗浑圆的佛珠在阳光下绕着一层浅薄的金尘, 尾端有一节红穗,被风轻轻的吹起。 苏塘一时间没有接过,就听他说:“是朕赏赐你的。” 这话的意思是因为她做了这事, 皇帝赏她的。这就没什么芥蒂了的,她小心翼翼的接过,过程没有触碰到他一寸的肌肤,小声的道谢。 “嗯。” 李筠收回手,目光在她身上轻点,便擦过他身侧离开了这里。 看来李筠是没念着她了,苏塘心想。 —— 因为贤妃的事苏塘好几日都没出门,这事是淑妃给一手料理的,到底有多不干净苏塘反正是没眼看。 只想赶紧躲避了这个风波,日常就陪着长公主玩,她闲着无事在宫里翻看往年存的东西,无意间翻出一只紫珠发簪。 “是洛儿的。” 长公主一眼认出,她又细想了一番,眉头轻陷了下去。 苏塘便说:“听说是淑妃给她的,她很是宝贝,竟然丢在这了。” 她先前只是觉得淑妃对二公主蛮横的模样很是不喜,后来才知道她并非淑妃亲生,按淑妃的性子,定然是把她当作算计的棋子。 二公主连这个簪子都能丢掉,想必也是对这个母妃没了耐心。 “那日……”长公主突然出声,“那日洛儿来寻过我。” 苏塘听着二公主在雾园与她见面的事,竟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李筠愿意封自己做妃是得了二公主的启发。 不过二公主的无心之失倒是帮了她的忙,至少成了李筠的妃子后倒没什么事能怼到她头上去,过的还算安生。 只是一件事让她心里并不好受,因为安海,她没办法确定安海的安危。 她不在长公主面前显露,低着头朝她问:“公主殿下担心妹妹么?” 长公主瞳孔轻轻颤,半响后清晰的吐字道:“担心的。” 她担心洛儿,她知道淑妃对待她有多不好,萧妃对自己虽然不上心,但也不会那般罚她。 可就是这样,尚且这般难受了,那洛儿会有多痛苦?她想起那雾园里那般脆弱的二公主,心里莫名一抽。 “公主很善良。”苏塘评价轻叹。 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淑妃的不痛快显然不是什么好法子,倒是可以去找李筠,但苏塘暂时还是开不了口。 况且,把这些孩子都放到自己这里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是我妹妹。” 长公主却说,可她很聪明,仔细一想便赶忙摇头,“不用麻烦姐姐的,我只是担心她而已。” 看她这般乖巧,苏塘却仔细琢磨了一番,道:“马上要去行宫,皇上说天热,几位殿下们定然是受不住的,我带着你和二皇子一道,璟修容带着大皇子,改日我提个由头去趟玉芙宫说说,她想着把二公主落下不好,说不准也会应允了。” 长公主眼睛一亮,看样子很是欣喜,过了一会她又道:“谢谢姐姐。” 苏塘朝她笑。 虽然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很久,但能护得她们一日便是一日。 “姐姐为何不和父皇圆房?” 冷不丁的一句话差点让苏塘捏药瓶的手差点不稳,她神情微僵,咳了一声,“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以往听旁人说,成了妃子后不是就要与父皇侍寝么?” 长公主听闻过外边的传言,说是因为父皇不碰她都很看轻她,也不喜欢她,长公主心里听着难受,便忍不住问出来。 “公主,皇上把你们托付给我是信任我,不是宠爱我。”苏塘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方向给她扭过来,不然也像二公主一般给她说事怎么办? 意思便是笃定皇上不喜欢她。 可她这话说完,长公主心里涌现出气恼来,为什么不喜欢她?她明明那么......那么好,为什么要让她受外面的那些闲话? -- 第141页 苏塘接着道:“我的职责不过就是把你们养大,不需要与外边那些作争斗,就很好了。” 她语气轻松,似乎是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长公主低下头,又觉她说的对,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先是秦婕妤后是她母妃,后宫里的娘娘们都因为争风吃醋闹了太多的事。 每一件都是头破血流,要是姐姐也参与了进去...... 长公主心紧了紧,她一握手心,“姐姐不要与她们为伍!” “自然不会。” 苏塘看这孩子把思想扭了回来,心里很欣慰,又突然想到之后会出宫,决定先给长公主做好心理准备,“等到有一日殿下们长大了,我便能功成身退。” 长公主现在是八岁,到她离开或许还不能及笄,不免心里叹气。 可小家伙很机敏的很,一听到她说‘退’这个字,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又低下头不让她瞧见。 姐姐不会和父皇在一起,难道一辈子为了她们都不嫁么? 她心里立刻否定,不可以的,姐姐一定要嫁给一个很优秀很厉害的人,不可以为了她们费劲一辈子的心力。 可是以后要离开吗?她又觉得难过,捏着裙角忍不住问:“姐姐不愿在宫里吗?” “公主怎么这么说?” 苏塘惊讶于她的机敏,不说旁的,长公主比起其他几位小殿下确实是更为早熟,心思也更为剔透些。 既知道她会胡思乱想,左右苏塘只好轻下声音道:“我欢喜与几位小殿下在一起,这便够了。” 她只喜欢他们,不喜欢这宫里的其他么? 不知道怎么,长公主心里居然有些小高兴,可是她又想,自己会嫁人,往后二皇弟也会自立门户,宫里又这么多斗争,姐姐不想呆在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嗯。”她笑着应了一声。 不要紧,给姐姐找个好郎君,往后便能轻易见到。 她正盘算着小心思,那厢秋梨便进来禀报说淳嫔来了,苏塘点点头叫她进来。 她看到淳嫔急匆匆的,想必贤妃的事有了下文,这些话还是不便让长公主听到,她哄着人下去玩,长公主很乖巧的走了。 果不其然淳嫔刚一到场,便不停的喘气,想必是刚刚走的太急,这时候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塘叫人拿上茶点,道:“别急,先歇歇。” 淳嫔坐下身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顺了气就道:“出大事了!” 这几日苏塘两耳不闻窗外事,连技能都不开,可一听到她这么说,那好奇心就蹭蹭的往上涨,“怎么了?” 淳嫔可激动,她最喜欢探听宫里边的新鲜事,得了消息是第一个知道的,“皇上领了巫医去钟粹宫,当着淑妃的面把贤妃怀孕的事给戳破了,那贤妃是怀着的!” 巫医? 见苏塘疑惑,淳嫔就给她解释:“是外族的一种医师,听闻他们那边有一种奇怪的药,用了的孕妇会隔绝和胎儿的联系,不管是谁来摸那个脉相,都像没怀孕一样,有病的人摸出来也是健康的。” 原来是这样,苏塘点点头,“后来呢?” “淑妃咬死不知道那药的事,只说是遭奸人蒙蔽,待人去找当时和她说贤妃没怀孕的宫女时,发现人已经死的好久,连身上都发臭了!” 苏塘庆幸刚刚叫长公主走了,她点点头:“皇上信了她?” “死无对证,就说明这事没办法查。”淳嫔说:“但淑妃这下子误判,皇上当即就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要把她禁足在雨花阁里一整日不给吃喝,后来还是二公主去求的情才得以放出来,但后来淑妃又找到太医说贤妃这胎本就是生不下来的,也是欺君之罪,一时间谁都讨不得好。” “你猜后来怎么样?”淳嫔给她卖了个关子。 苏塘也确实在思考,太后的意思是贤妃做错了事,该罚,可她身上怀着,静嫔那边又牵连着康安侯,她定然不能动手。 这时候淑妃送上来的一把刀正合了她的意思,又叫李筠闭着眼睛叫事情水到渠成。太后虽然不喜淑妃,但她事情办的漂亮,所以对她的狠辣举动并不做声。 但李筠不一样,他压根就不是那种任由旁人摆布的主,他不会动自己的母亲,但这事淑妃、贤妃都是主谋,他能忍? 哪怕是让整个后宫去了两位高位嫔妃,他都要为那个夭折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太困了>-< 明天会尽量补的! 第八十二章 外边清脆鸟鸣, 再是夏日里蝉叫的蝉叫,都在这一池清水里震动不安,撕碎表面的寂静, 搅得稀碎。 公道么? 她觉得李筠不像个皇帝。苏塘眉梢的光亮柔软清润, 她想或许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个模样。只是敛去了锋芒, 收去了玩心, 一切都是为了权衡, 太后在教他,作为皇帝该怎么做, 告诉他不该为了自己的本心肆意妄为,告诉他不能有旁人多的感情, 身处高位, 身上该担的起这责任,抗得住这天下。 他手上的棋子要多,棋盘要大, 要看的穿每一件事, 要明白这些人、这些事该怎么解决,怎么运用, 怎么抛弃。 那个假山石后抱着猫儿晃着摇椅悠闲的少年像是早就消失了,像是团着的雾,美好的时候想让人一探究竟, 真的散开却什么都不剩。 -- 第142页 但他依旧是他。他不像个皇帝。 他有私心, 会包庇,会为了心里那么一点念想给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温柔, 他甚至会做这么疯狂的事。 可他又很矛盾,他明白善恶知晓真相,他会把所有的一切藏在心里, 忍耐再忍耐,直到触及自己的底线,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又只剩私情。 身处那处鎏金锻造的皇座的人,他无比尊贵,身下是万里江山,跪着的是才干忠臣,他在可望不可及的高度,却也被一双双眼睛看着,一举一动,笑不能笑,闹不能闹…… “喂。”淳嫔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你又出神了。” 她有些不高兴。 “我在想……”苏塘如实说:“皇上要怎么解决。” “皇上要淑妃亲手安放贤妃那胎儿的牌位入皇子陵,披麻吃斋,日日去寒露寺诵经祈福!” “噗!”苏塘哽了一下。 寒露寺,庄太妃? 淑妃要是去了不是直接玩完?她撺掇着秦家助她,一朝马失前蹄,庄太妃怕皇上惦记秦家不堪,必定与淑妃划清界限,甚至心里记恨不已。淑妃去了那就是龙潭虎穴,说不定活生生葬送后半辈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再说亲手送胎死腹中的皇子入陵,这本就不合规矩,她一个手握六宫之权的妃子,不说旁的,就那张脸都丢到地面上,深深的被人踩几脚再唾弃嘲讽,对这些人来说,名声可比命都重要,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看来淑妃这么一番作为确实惹到皇上,正好他又借着秦家的名义敲打贤妃。 “我是听说,贤妃都不能生了,你说皇上能不气吗?” 不。 苏塘突然捏紧了手心,不是的,她因为担心贤妃这一胎,特意探听了消息,说只是流产了,并不是往后都不会怀。 淑妃没有对她动手。 “淑妃手段也太过毒,要我看皇上这么做没什么错处。她那个爹在乾午宫外跪了一宿都没用,皇上是铁了心要严惩淑妃。”淳嫔掩唇。 “太后呢?”苏塘突然问。 提到淑妃的父亲,苏塘的心跟着紧了紧,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江南一案结束,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但剩下的烂摊子必须有人解决。 淑妃此次遇难,难保这人就不好用了,太后一时半会没动淑妃,想必也有这个理由。 可李筠这么做,太后会怎么想。 “刚刚来的时候听了句,太后唤了他去。” 苏塘轻颤了手,她突然明白那日为何李筠要给她一串佛珠了,他目空一切,一直以来做的是那个操纵后局的人,他什么都明白,看似包容仁慈明辨是非,可什么是对是错? 利益是对,权衡是对,真理是错,情感是错。 他给了她佛珠,看她善良也因她善良,所以决定不再忍,不再想那么多顾及那么多…… 可他放手一搏,太后又会怎么震怒? 苏塘记得,他很在乎太后,他所有的孩子身上都流着他的血脉,或乖巧或野蛮,可无一例外的要母亲的疼惜。 太后会对他失望。 苏塘突然站起身,淳嫔一惊,“干什么呀,你中邪了?” “我有些事。” 淳嫔神色一冷,过会漫不经心地问:“是要去见皇上?” “或许吧,我担心。”苏塘开了慈宁宫的技能,转身对她道:“我做了些糕点,你喜欢尽可带走,麻烦你来给我传消息。” “哎......” — 永宁宫 太后脸色很不好看,又咳了几声,冯嬷嬷轻轻拍她的后背,又见她眉目泛凛然,很是叫人心头发沉。 面前的皇上只是低垂着眉眼,并无什么反应。 “是哀家平日太信你了,话说清楚自己却乱了阵脚,完全不把平日里的稳重刻在骨子里,那日言语怕是弯了你的道,叫你一意孤行到了底,哀家重病之中还要将你唤过来,难不成还要哀家手把手教你怎么做么?!” 她一手重拍底下的木桌,显然是气急攻心,又咳了几声。 “儿子明白您的意思。”李筠冷静道:“可儿子不觉得由着事情发生是对的,她们有错就该罚。” “有错?”太后冷笑:“什么错?淑妃在宫里做了多少错事,你哪一件重罚,偏生在这事上这半模样,莫说她一个不痛不痒的中丞父亲算什么,宫里两位高位嫔妃,你叫她们生了错,谁来看顾后宫?你当这外边的群臣是痴货,精心把女儿当皇后养,来年又来一次如今光景?” “皇帝,你不小了,后位空置后宫凋零,你心里知道宫里的争斗是不会少的,何必为了这些辩那些真真假假,只要中用才是最好的。” 李筠突然开口:“母后,朕往日也同您一样,记着该信的忘记不该信的,可现如今,只觉得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她是对的便是对的,她是错的便是错的。” “当年聂氏进冷宫时,你怎么如何都不肯信她对旁人下了毒手呢?”太后觉得冷嘲出声。 聂氏…… 那个从小便对他很温柔的女子,唯一一次见到她的不堪是在冷宫前,看她被撕扯拖入,满身污浊。可她却笑的很大声,像是释放般的疯笑。 后来李筠查过聂氏当年为何要害贵妃,聂氏出生寒门,因为长得一副美貌的模样入了内宫,她父亲嗜酒成性,经常殴打聂氏的母亲,尽管聂氏几次三番送东西出宫补贴家用,可她的父亲却依旧死性不改。 -- 第143页 他便拜托了当时朝她拋橄榄枝的贵妃照顾,并愿意为她所用,可哪知几年后母亲身亡,她觉得不对劲后费劲力气查出实情,原来是贵妃的哥哥借着照看的名义屡屡侮辱于聂母,并以女儿在宫中受贵妃眷顾为由,她不从便要叫聂氏在宫中不得安宁。 聂母忍气吞生,在外要受旁人侮辱,回到家还要受夫君毒打,外人说她不知廉耻贱皮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自尽于房梁之上。 聂氏心痛如绞,几日不吃不喝才换的皇上见她一面求他做主,可最后贵妃在皇上面前求了个恩典就不了了之,贵妃又以她远嫁的亲妹妹逼迫她。 聂氏终于疯了。 她费劲了手段,不顾一切的要向她索命,向她赔偿。 尽管那复仇的面孔一点也不温和,甚至丑陋扭曲…… 可她最后做到了,用着最肮脏的手段害的贵妃死的不明不白,她终于疯的彻底,哪怕是入了冷宫,她也依旧在高兴,笑的朗朗。 李筠突然抬起头,一双瞳孔里镇定自若,没有被太后的话掀起一点涟漪,平静的几乎叫人止住呼吸。 他道:“朕从不觉得她对旁人下毒手有错。” “你!”太后被他气的心脏发疼,弯着腰朝他瞪大眼睛。 “母后,若您是聂氏,会选择逆来顺受?”李筠摇头:“是对是错,看她诛伐的是何人,到底是对的人还是错的人,而不是她害了人就有错。” 苏塘走在路上的脚一僵,远看着离慈宁宫不远了,她本意来这来是想告诉皇上,葬那手帕只是无心之失,叫他收回成命。 她怕她一念之间的话挑拨了太后和皇帝的情分,若是这事被旁人知晓便是个红颜祸水,枕边狐狸的骂名。 可听了李筠这番话,她却蓦然有些动摇,心神一瞬间轻颤,她甚至一瞬间产生辨不清方向的茫然。 她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李筠,他很聪明,也很理智。 他没有意气用事因为自己的情感去桎梏旁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哪怕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并不怕甚至早就预料到作出应对。 可她如果现在去告诉他,你错了,你不该这样,将那串佛珠还回去,站在他的对立面。 她又觉得好笑。 她一度不愿意将自己与聂氏混为一谈,因为她始终觉得,李筠心里其实还是很膈应那人狠辣的手段,他只是留恋于她温柔的模样。 但其实看来并不是,他不是个不明是非的人,他心底有一套明辨对错的法则,看破又不说破。 他所坚持的,不正是她自己么? 所以为什么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苏塘低头看了眼手上那串漂亮的佛珠,及轻的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dbq体虚粗不起来,虚弱.jpg 第八十三章 慈宁宫里一道茶杯砸下来的声音, 李筠便被送出了宫门,他不觉得难堪,淡漠的眼角一扫, 居然在不远处瞧见了她。 她穿一身轻浅橘色罗裙, 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他, 温婉的像是立在冷水里的花骨朵。 他一怔, 便走了回去。 “怎么来了, 这日头热。”他问。 “淳嫔在臣妾那块说您这几日的事,心里不踏实便来看看。”苏塘露出柔和的笑, 她拘谨的打量李筠,再说:“皇上没什么事, 臣妾就安心了。” 没见过那个女子像个猫儿似的, 上来撩拨两下又把爪子收回去。 李筠先前那点被她嫌的心烦又是上下浮动,又对自己这点反应弄的好笑,最终只化成一声应着她的‘嗯’, 不过又道:“陪朕走走吧。” 他以为她会找个理由拒绝, 没曾想她却点头,一时间居然居然有些不真实感, 可既然她答应,他也不会躲了去。 两人便走在路上,身后一大摞人跟着远远的。 “朕原以为你来是怕和自己扯上关系。”李筠道。 “原先是这样的。”苏塘头一次和他坦言, “可是臣妾后来不想了。” “......为何?” 李筠突然觉得苏塘今日和往常不太相似, 她一直都像是个柔弱的女子,哭哭啼啼畏畏缩缩, 像是只要对她凶一点她都被吓晕过去。 苏塘如羽般的睫毛在光下略显华光,她认真道:“后来臣妾觉得,该相信您。” 前几次说的那些什么信不信他, 都掺着水分,可头一次,苏塘觉得李筠会为了自己的孩子保护她,哪怕知道自己那些不堪以后也会原谅她。 李筠看着她眼睛里那丝清澈见底的真挚,心里爬过很奇怪的感受,他从未在她身上见到的,她的眼睛里总是有一层雾,他看不明白走不进去。 这时候窥得一点,就觉得心口像是冲击着什么似的,一阵一阵的酥麻。 他沉默了一会,再说:“知道就好,别一个劲的让朕操心。” “皇上,臣妾说这话可能有些不敬,您听着当个乐子。”苏塘呼了一口气,“您是个好父亲。” 李筠瞥她一眼,不知道一时该回答什么。 皇帝可不用旁人评价,早几年对他指指点点的都该拉出去贬官流放了,可她嘴里一说却让他提不起气,软软绵绵的。 “臣妾小时候就没被父亲这么在乎过,家里孩子多总有顾不上的之后,人都是肉长的,这也忙那也忙,外边得应酬做事,内里得照顾妻子安抚老人,分给不得宠的孩子的时间其实不多......” -- 第144页 这些庶女有时候甚至比不上嫡女身边一个伺候的下人,寒冬腊月里有时候一口吃的都没有,母女两紧着一床被子睡,又湿又冷的挤在一处。 苏塘也不愿在他面前装惨,就往轻的说。 “所以臣妾就觉得,皇上怎么就这么厉害,什么您都知道,都顾得住,为几位小殿下这么劳神费力......” 李筠听她这些伟大的形容又忍不住笑:“你来就为了拍朕几下马屁?” “不是。”苏塘停了脚步,对他说:“臣妾想告诉皇上,臣妾支持您,就算旁人觉着您做的不对,臣妾也会在你身后给您打气。” 夏日炎炎,头顶的太阳焯得人有些热。 好久之后,李筠再说:“怎么不给朕打气,你还想着造反?” “您说什么啊......”苏塘对他无奈,“臣妾在这和您表真心,您倒好一点不领情。” 看她闹小脾气的模样,李筠觉得可新奇,竟又忍不住接着调侃了一句,“你躲后边鼓掌就完了,挺清闲的。” “臣妾帮您带孩子呀。”苏塘觉得这男人没良心,“臣妾也只能做这点事了。” 李筠叹了一口气,“行。” 怎么办呢,是自己把她放在这个位置上,任她把自己捏的死死的没一点办法,只能顺着她,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些窝囊,她都是自己的妃子了,可就是想着会不会招她不喜一点动作都不敢做。 有时候她说一句软和话,好几日躲着觉得放下了又马上有了那种心思。 磨人的要命。 他避开这事不再想,就觉得苏塘不对劲了,“......你怎么知道太后不乐意朕这么做?” 刚刚苏塘话里的那个‘旁人’指的不就是太后么,不然这么多天了她挑今天过来? 这苏塘真的挺冤枉的,不过李筠的心思是真敏锐,一下就能看出自己知道不少事。 她就说:“静嫔入宫的事臣妾还算知道一点,太后娘娘参与了一手又护着淑妃,臣妾就猜她和您立场不一样了。” 这话有理有据的,可李筠挑了挑眉,显然是有些讶异的。 “朕怎不知,你心思这么活络?” 要知道,苏塘那平日里娇娇弱弱尽显一副呆憨的模样,他就是担心她才把秋梨送过去,就指望着出了什么事能第一时间知道护着她。 可真没想到,她倒是看的挺明白的。 苏塘故作惊讶的捂嘴,又扮做委屈,“难道皇上觉得臣妾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么?” “......你怎么这么能说呢?” “臣妾说的不对么,臣妾又不是傻的,那真相明晃晃的在哪摆在臣妾面前了,臣妾还弄不明白也太无用了吧。” 李筠知道她在狡辩,还偏偏占着歪理,他也不愿和她辩,就沉了神色像是十分不悦:“那还在朕面前耍小聪明?” “臣妾这不是坦言了么?”苏塘面露几分幽怨,“若是以后皇上问起,臣妾什么都和您说。” 她可真能耐,他问起就说不问就不说是吧? 惯得她。 李筠往前走了,苏塘就听见他散落在热风里的一个字,“行。” 长廊连着御花园,男人脚步并不快,苏塘思索了一会就迈着小碎步追上他的脚步,浅笑着说:“皇上不想问臣妾什么么?” “朕要问你你可愿答真话?”李筠这问话就是有问题了。 “自然。”苏塘面不改色,还不待他问就说:“臣妾答了您有什么奖励么?” 李筠低笑:“怎么朕拷问你还要赏你了?” “或许臣妾会答得更全面些。” 真是好大胆,当着他的面说打算敷衍,不给奖励不好好答了。 “皇上赐给臣妾的佛珠臣妾很喜欢。”她添了一句,又让他没了话说。 这女子真是...... “行……”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你想要什么奖励?” “皇上先问吧,但您要说话算数哦。” 苏塘在给他一个机会,也在给自己一个机会,她心跳跳的微快,放在身前的手夜微微出了汗。 李筠先没说话,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两人便随着回廊走,外边是热的,但还不到暑季最深的时候,苏塘问下边人要了把扇子,轻轻扇着风。 那带着温热的风掠过李筠的脖颈,他微微侧目,见苏塘慢悠悠的动作,那扇面绣的是梅花印雪,底座是白玉骨脊,被一只不大得手轻轻握着,一上一下都是优美的弧度。 突然他又寻回了那么些事,思索之间淡漠的问她:“你和那安海是什么关系?” 话刚说完苏塘摇扇子的手就停住了,她愣是没想到李筠想了半天就问这,她微微一怔,自己把自己的本来面目露给他,他心里居然不芥蒂不防备,反而说起无关紧要的。 但苏塘总归还是回答他:“臣妾与安海情同兄妹。” 她是真没骗他,她待安海的感情就是兄妹,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怪李筠自己多想,他要是不信自己也没法子。 李筠寻思了一会。 他觉得两人关系匪浅,事关当年偷用舞谱,安海是宫里资历算深的太监,他不会不明白帮着苏塘去做那事到底有多危险,就算是兄妹也不至于这般愿意出生入死。 想到安海几次三番到他面前护着苏塘,给她出头李筠就有些不乐意。 就像他们两是一对,自己阻了他们的路似的。 -- 第145页 “皇上不信?”苏塘看他神情便知道他不信了,“臣妾与他是一块长大的情分,小时候互相依靠才能好好过好宫里的日子,兄妹情是真真的。” 皇上把安海送去皇陵,苏塘并不担心,以他的身份和头脑,在那边过好日子不是什么难事,但只怕李筠给他穿小鞋。 她得把话说明白,再说这事本就是真的。 见女子不似作假的言语,好歹李筠是信了几分,他点头道:“朕也不是不愿意让你见他,宫里的闲话太多,朕是......为了你好。” 苏塘假笑:“谢皇上关心臣妾。” “嗯。”李筠脸不红心不跳的应了,“朕自然关心你。” 当即这气氛不对劲起来,苏塘侧开神情,谈到其他:“话问完了,臣妾能不能讨得皇上一个赏赐?” “得寸进尺。” 都变成指定起东西了,看来是有备而来。 不过正想着她想要什么东西呢,李筠才觉得不对劲,自己怎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弄的好像他发醋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安~ 第八十四章 “朕提醒你自个一句。”他又说:“但说了话便不会作假, 想要什么?” 苏塘思索一番,道:“臣妾想带二公主一块去行宫。” 她真没什么要求,既然李筠不问她其他, 这道免死金牌也不顶用了, 她不想去玉芙宫惹淑妃不痛快, 就正好跟他说。 “......就这个?”李筠默了一下, 有些不确信。 “嗯。”苏塘乖乖的应, “其他几位小殿下都能去,就二公主不去显得偏心。” 这算哪门子要求。 李筠自然有意让二公主出去避避, 她母妃出了这档子事,在宫内办完之后断了关系, 在行宫看看和苏塘合不合得来, 回来放她那边带着。 说起来委屈她了,也不是自己的孩子,怕是累着她。 “好。” 李筠又一次心里堵得慌, 觉得待她不够好, 于是他道:“你宫里伺候的人少,朕再多拨点人, 永宁宫后边空着,过些天让内务府给你置办个小池,边上搭建水阁, 也凉快些。” “冬天冷呢?” 苏塘想着从行宫回来天也冷了, 倒也显得不必要。 “那就给你多种几颗梅树,避避冷风, 瞧着也好看。” “那臣妾可以给小殿下们做梅花酥。”苏塘弯唇笑,梅花不算娇贵,夏放荷花冬开梅, 也挺不错。 李筠无奈的摇头:“你啊......” “到时候也给皇上您试试,还望皇上不要嫌弃臣妾粗鄙的手艺。” “不会。” 两个人又说了说几句孩子的家常话,完全撇开宫里那些糟心事不谈,风暖暖的吹,悄然蔓延着几分宁静。 后边的小福子就纳了闷了,虽然离得远,但隐隐约约的听见前面说什么“以后该给长公主找什么样的婆家……”“二皇子太胖了以后得让他少吃点”。 这日下花前的,皇上怎么回事,这大好的独处时光和宜妃娘娘交流养孩子心得呢? 简直没救! —— 李筠心情算是不错,后边的小福子悻悻的跟着他,可刚到了乾午宫门口,那心就闷了一下,干儿子在前头恭迎皇上。 他道:“皇上,淑妃娘娘跪在那好久了。” 淑妃本来就身子娇贵,前些天在花雨阁跪了两晚,那还有蒲团能垫着,可这里是硬邦邦的石板地面,侧着看都能瞧见她双膝下面的血迹。 小福子一咂舌,淑妃还真是知道自己的处境,能屈能伸的。 皇上看了会她的背影,压平薄唇:“乐意跪就跪着。” 淑妃听见声,颤着唇喊了声“皇上”,男人没理她,径直往里边走了,过了好一段时间都没声响,她冷了双眸,摸了摸指尖。 干儿子就看见淑妃往下一倒,这烈日炎炎的,那可不就是怕她中暑了么。 然后到了淑妃跟前,赶忙叫人把淑妃扶起来。 旁边的宫女哭着说:“求公公看在我家娘娘一片痴心上,帮帮她吧,要是娘娘出了什么好歹,小公主无人照拂,必定孤苦无依啊……” 淑妃气若游丝的抬起眼皮,唇色白的像雪,面上都是晶莹的汗珠。 他心里乱了一瞬,想了半天才叫人进去禀报一声,还是由皇上拿主意吧。 不一会,便来人了,皇上让人送她回玉芙宫。 这话一落到淑妃耳朵里,她眼眶立即就红了,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刚往回走了没两步却突然站起了身,趁着不备便一转脚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乘人不备闪了过去,脚步极快,等干儿子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殿门口。 太监哪敢碰她,挡在她面前见她完全不顾的冲过来就避开,直到她进了大殿被小福子拦在前面。 “娘娘,今日你若是朕敢硬闯到皇上跟前,就休怪老奴没有规矩了。” 他是皇上身边带出来的人,如今淑妃这般行径已然是不听圣令的失态之举,他定定站与她面前,神情阴冷。 淑妃不会闯进,隔着门槛重重的跪在地面。 “皇上。”她喊了一声。 她知道里面的男人定然听得见她的话,她今日到这来便是要为自己搏得一线生机,现如今她的手段被查的干干净净,皇上让她区寒露寺看似罚的轻巧,但一定知道自己和秦家暗中勾结,蒙蔽他人,秦家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她真去了寒露寺,那才真是落在庄太妃手里,任由掌控。 -- 第146页 “皇上不愿见臣妾,几句话便定了臣妾的生死,可不愿听臣妾为自己袒护一言,但臣妾知晓自己并无错处!” 那声音在大殿里环绕,传播甚远。 她用手擦去两腮处的眼泪,重重的缓了一口气,再是说:“那贤妃,看着臣妾掌了内宫之权,在二皇子满月宴上给臣妾难堪,背后说臣妾卑贱之身不配这凤印...... 是,臣妾是不配,可贤妃呢,她若是怀了也就罢了,可她怀着活不下去的胎,把臣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屡次在臣妾面前鄙夷不屑,冷嘲热讽,肚子里的孩子还未成型,又有多少人不服臣妾管教拿她威胁臣妾?难道臣妾就不是人么? 可她最后轻巧的落了胎,宫里能与她有矛头的除了臣妾还有什么人?臣妾背了这名声这黑锅,最后再谈笑言欢的把东西拱手让人,臣妾憋不下这口气……为什么臣妾要任由旁人拿乔,她想害臣妾吃这个闷亏,臣妾就要不声不响的应着吗?” 她固然可恶,可事情起源于贤妃,若不是贤妃先动了歪心思,她怎会下这等手段。 “皇上怨臣妾害死贤妃胎中皇子,可臣妾的孩子呢?” 她噙着眼泪,细腰弯折,苍白的面孔露出痛苦的神色。 “臣妾当年受了洛美人的毒害,生子骨坏成如今这副模样,多年来从未怀上过一胎,可臣妾从不怨,勤勤恳恳的将二公主抚养成人,皇上,臣妾缘何至此?” 她话放在这,她多年照顾二公主长大,李筠现如今这般叫她滚,不能不看在她的苦劳上边,二公主永远是她的底牌,制衡李筠最有用的一张底牌。 第八十五章 殿内针落可闻, 淑妃的声音又传的很远,一字一字咬的及其清晰,那言语之间掩埋的情感充斥着溢满的情感。 至于效果, 小福子扪心自问, 宫里的娘娘们装的那一套很有欺骗性。 她话里话外都是在和皇上说, 她劳苦功高受了委屈, 却也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的本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不过是自保的招数。 可前半段她为自己辩解的话尚有几分入耳, 可后面拿出小公主做挡箭牌…… 殿内还是沉默,淑妃咬紧了牙, 下巴轻颤, “就算您不顾着臣妾好,也要顾着洛儿,臣妾身为她的母亲, 您一辈子都不让臣妾看她了么?” 小公主自打生下来就是在她的身侧长大的, 衣食住行无一不是她在亲手照料,李筠到底又多疼爱她这个孩子她不是不明白。 既然如此, 他就必须顾着小公主的感受。 突然,一身震耳欲聋的瓷器碎裂声传来,再是一声极低极冷的声音, 像顶峰冰层坚硬寒凉。 “滚。” 一个字如炸开水面的巨石, 一股战栗从脚底直冲头顶,她从未被李筠这么呵斥过。 以往是宠妃时, 不管她闹什么脾气,李筠都会细细的与她说话,哪怕不是哄她也会陪着她, 他会对其他人说很难听的话,可从不曾在她面前泄露一丝怒意。 她从不信皇上会一心一意待她,但她相信李筠一定觉自己与旁人不同。 小福子看她神情呆滞,便说:“娘娘快走吧。” “臣妾......”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情绪,不理智只存在于一瞬间,惨笑道:“臣妾竟不知皇上已经这般憎恶臣妾,可臣妾今日冒大不韪闯到御前,句句话都是心里话,不愿皇上能怜惜臣妾,只求一个公道。” 她抬起发亮的眼睛:“既然皇上那年饶得宜妃,为何容不下臣妾?” 小福子心尖猛跳。 什么宜妃? “宜妃当年置秦婕妤那等境地,皇上您不可能不知道,她嘴里冠冕堂皇说着为她主子好,有几分真假.....” “在启程去寒露寺之前不准离开玉芙宫一步。” 几个清冷的字将她至于无可挽回的境地,淑妃眼睫一颤,再也不敢放肆,轻轻的起了身,被人带出了乾午宫。 侍女见她出来,赶忙上前扶住了她,只觉淑妃手指在轻轻发颤。 “娘娘,怎么办?”她声音发哑。 “皇上打定了心思要本宫去寒露寺。”萧妃手指发冷,她扣紧她的手,“本宫一走,小公主绝对是往宜妃手上送,现如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心念着宜妃。” “娘娘,咱们要对宜妃......” 如果宜妃没了,那皇上顾及大局,是不是便不会叫她们娘娘送走了。 可淑妃却摇头:“就是没了宜妃,还会有旁人。” 皇上对宜妃并无情谊,她不觉得以李筠的个性有那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放在那不去下口,定然是不喜宜妃的。 宜妃曾经在长春宫做过的事她清楚,皇上就一定清楚,但只是看在她对二皇子还算尽心上才让她坐上这个位置。 没了宜妃就没旁人可以顶替了么? “不……” 淑妃心思一转,虽然宜妃在宫中全靠李筠施舍,但她依旧可以帮上自己一把。 “去永宁宫找宜妃。” —— 永宁宫 苏塘的右眼一直跳个不停,长公主便说:“哪只眼睛跳财来着?” “左眼。”璃清回答。 苏塘就道:“不准的。” 阿全自外入内,先是给苏塘行了一礼,再道:“主子,外边是玉芙宫的大宫女给您送来的东西。” 他伸手呈到苏塘面前,是被四四方方的一小块桑皮纸,被一根细线粗浅的随意包裹着,看着没什么特别。 -- 第147页 苏塘睫毛一垂,她接过轻轻‘嗯’了一声,阿全出去后才漫不经心的打开包衣,往里看了一眼,好半响才合了起来。 她递给璃清,再道:“等行宫回来,送去给皇上看看吧。” 一点意外也不呈现的她让璃清心定了定,也不好奇这送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到了第二日为贤妃的孩子送葬,他虽未出生有不知男女,李筠力排众议将其葬于皇子陵称三皇子,又过几日才到是淑妃要被送到寒露寺的一天。 她打扮的素净,与往日的她很大差异,可再是简单的衣服也掩不住她全身上下自内而外的媚。 她停在宫门前,并无一人来送她。 可她却像是在等什么人,迟迟不肯动身,很快,青莲脚印随着风清浅走来,细软水雾裙在脚踝擦过,同样的美貌,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本宫以为你不会来。”淑妃凝目。 “娘娘给我传来讯息,我怎能不来送送。”女子声音清澈,还是笑着的。 淑妃眯起眼,“好久了,宜妃。” 她把那东西送给她,她竟不方寸大乱,到最后关头这来与她说俏皮话,真能装。 “那您该让我早去的。” 周围站着严阵以待的禁卫,驾驶马车的宫人离得很远,似乎有意叫两人说话,浮光从云层边缘散落,斑驳两人身影。 “只要瞬息。”淑妃唇角轻轻弯起,“你就能比我还要狼狈。” 她的人在宫内,她只要一句话那封信便能传到太后手中,所有人都会知道苏塘当年对秦婕妤下了怎样的手段。 身败名裂,皇上也不会要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妃子,谁不比她好? 可苏塘却没有一丝异样,看她的目光依旧是清浅温和的。 “淑妃娘娘。”她道:“皇上知道。” 李筠知道自己伤害过青罗,可他并不知道秦婕妤是自己害死的。 “他知道多少?”淑妃看她平静的犹如镜面的面容,心里扬起冷笑:“你觉得他知道多少?” 淑妃很聪明。 她就算手里掌握很多把柄,她也不会立刻用出来,把关键的祸根埋好,待到需要用的时候,再降铲子置于地面,逼迫于人。 风吹过镜面,却不会露出一点涟漪来。 淑妃对她的无动于衷有几分心悸,她知道苏塘其实并不是什么真的软柿子,但她底子太薄,从不会从长远考虑。 只要皇上厌恶她,她立刻就能万劫不复。 苏塘挽过鬓角,道:“别急,娘娘。” 她侧目看了一眼前方马车盖顶,无不轻松道:“我只是个依附皇上活着的菟丝花罢了,可娘娘不一样,您有可靠的父亲,优厚的家底,太后的眷顾……” 正当淑妃要嗤笑的时候,苏塘话锋一转:“您比我更注重名声。” “本宫现在的名声,全毁于一人之手。” 自那日她亲手去送三皇子安葬之时便已经是丢紧脸面了,可她端正严坐,不露窘态。 “不,娘娘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苏塘朝她笑,“您来找我不就是看中我能在皇上面前说话么,长公主亲近我,我再养不好二公主,皇上惦念着子嗣,自然有心思将你送回来。” “你识时务?”淑妃挑起细眉。 “不能。”苏塘却摇头,在她悄然变冷的目光里轻轻笑了下,“娘娘,您大可将那信送上太后的案板,揭穿我亲手将秦婕妤葬身于雪地的事。” “只要您不怕臣妾将您也动了手的事说出来。” 淑妃抬起眼皮:“你猜到是我又怎样,长春宫的事早过去了,你有什么证据?韩美人可还在冷宫里活的好好的。” 她还以为苏塘能有什么家底,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不。”苏塘摆了摆手指,道:“我说的是,您用异香害萧妃,再唤旁人挑拨她纵火这事......” 云层把阳光遮的严严实实,便有几分看不清淑妃面上的千变万化,像是一朵娇艳的花沾上灰尘,阴郁了几分。 “萧妃娘娘也在冷宫活的好好的,您说,是与我鱼死网破更好,还是留着东山再起更好?” 淑妃看女子从容不迫的面容,掐住指尖,她怎么会知道?她一个宫女,在宫里无依无靠,谁告诉她的? 若是她自己察觉的...... 淑妃咬紧牙,带着几分陌生看她,看来终究是自己对她太过大意,被欺骗于表象了,明知道她有那等算计能陷秦婕妤置死,就不会是个好拿捏的软骨头。 可那又怎样。 苏塘又笑,“那您说,皇上又知道多少呢?” 她告诉皇上了?淑妃心里猛地一跳,但很快平息下来,冷着声调:“知道再多有什么用?苏塘,皇上要你死你不得不死,但于我,他会斟酌一二,这便是我与你的区别。” 苏塘低笑不语,淑妃有个外戚,太后与淑妃之间又有些瓜葛,她以为自己有几分重量也是不可置否的。 话到这才结束。 苏塘被璃清一人扶着往宫内走,马车声渐远,可她神情却一瞬间松懈下来。 “主子,那药包里装的是什么?” 苏塘听着风声渐弱,云卷晴空,叹气道:“红花。” 当年那事,除了淑妃、韩美人便是自己,淑妃定然查过韩美人,怀疑是自己不稀奇。 她不惧淑妃揭穿自己,她如今在这瞩目的位置上,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紧,暴露出那些事是迟早的。 -- 第148页 而淑妃不会坐以待毙,她一时间被自己唬住不会冒险,可她在宫里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被轻易绊倒,如今自己惹了她的忌讳,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想办法踩着自己爬回来。 那些事…… 以往是藏着,等到合适的时机。 可现在,她看了眼手上的佛珠,在微光下微有冷光,她想——行宫之后把真相悉数告知于他,他会站在自己这边么? 第八十六章 云掠瓦砾, 风声渐长。 “主子......”璃清咬了唇,话语间有几分颤抖,心揪在一块。 什么红花, 为什么淑妃要给她送红花? “你记得那时候除了韩美人, 另一个给秦婕妤下堕胎药的么?”苏塘被她扶着手肘, 神情淡淡, “叫南悦。” 璃清自然记得, 那红花便是从她屋子里搜出来的,两个人把矛头一其指向韩美人, 她才把实事坐住,再也洗不清。 “她是淑妃的人。”苏塘下了决断。 以往她便猜测有人与太医院的人有瓜葛, 能请到巫医, 又能往萧妃身边加奇怪的熏香,还能在不惊动李筠的情况下准备妥当堕胎药,这一条条一件件一定有人在背后推动。 淑妃动用那奇怪的巫术之时她便察觉大概是她, 现如今她陷入困境, 亲自上门自爆了家门,苏塘才算是立足了设想。 淑妃这些年手上沾了多少的血?秦婕妤、萧妃、还有之前的意外身亡的洛美人, 无一不是与她有关,现在连贤妃也要被她绊倒,若不是棋差一着, 就要成功的时候皇上送自己的这串佛珠, 恐怕她现在便是在宫里如日中天的那一位了。 之前她以为自己无害,所以不屑算计她, 可是现在呢…… “是淑妃害的秦婕妤?”璃清一瞪眼睛,首先想的是这一条。 “......” 须臾,轻轻的叹气声自苏塘口中弥散。 “不重要了。”她微阖起眼眸, 睫羽拢起浅淡柔光,“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 —— 天气朗朗,一匹匹红棕的马匹在宫门口踏蹄,从前到后的车队将近占了一半通道,数位禁卫军镇守两方,前方华盖明帐,檐角龙雕栩栩如生,又起群人嬉笑之声,结彩垂后飘荡,数辆华美的马轿紧随其后,踩过地面滚滚纤尘。 朱漆大门应声而开,随行之人宫婢、宦官、侍卫禁军近千人,李筠从简,并没有大张旗鼓。 宜妃的轿子紧挨前面的龙辇,毕竟眼下除了她以外,并无其他更尊贵的妃嫔了,虽然不是名副其实,但苏塘心安理得的受着。 车内很宽阔,铺在面上的都是轻薄华美的软垫,坐垫更是厚实,用来减轻路途的颠簸。 长公主要跟着苏塘做坐一块,李筠左思右想还是不愿伤了她的心,叫二公主一人单独坐一辆马车,又唤大皇子陪她。 苏塘并不反对,她这马车虽宽敞,这么多孩子在一处也略显拥挤,再说她怕长公主和二公主若如上次一般闹出矛盾。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宫。”长公主显然是挺高兴的,眼睛里似乎都带着发光的小白花,忽闪忽闪的。 以往萧妃主理宫中之事,她自然没跟着出来过,确实是第一次出宫。 苏塘抱着二皇子,轻轻捏他的小鼻子,小家伙被闹的痒,咯咯咯不停的笑。 “公主高兴就好。” 苏塘朝她笑,长公主却看她脸色不太好,赶忙问了句:“姐姐怎么了?不舒服么?” “有点头晕。” 听她这么说,旁边的秋梨赶忙把她怀里的小家伙接过照看,“主子是不是晕车?” “或许吧。” 她担心道:“行宫不远的,只在笼泉山那边,晚些时候便能到了,主子忍忍。” 苏塘点点头,到了晚上才终于抵达了行宫,绿水青山,庞然大物盘踞于此,外边早些便恭候着人,等候圣驾到来。 马车骤停,苏塘只觉胃里冒酸水,其他人倒还好,随行的璃清与她是相同反应,脸色发白,显然也是不适之状。 苏塘被人扶下马车,长公主担忧的望着她,“姐姐进去好好歇息一番吧。” “嗯。” 苏塘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身子都要被这马车颠晕了过去,她全身都倚在秋梨身上,连走路都迈不出脚。 前方不远的小福子发现了她的异样,正转头要说呢,就看见皇上凝眉之色,许是也看见她的难处了。 他低头吩咐两句,才踏步入了行宫。 小福子往后找到苏塘,再说:“娘娘路途辛苦,皇上说侍中大人送了些公务劳神,您不必跟着请安,直接往您住处去就是,下边人一会带您去去休息,是最舒适清凉的渡月阁,您累了快些歇下才不叫皇上担忧。” 淳嫔和璟修容带着两位小殿下恰好从后头过来,小福子很快朝她们作辑,笑着道:“皇上吩咐各位娘娘回住处歇息,心疼你们累着叫不必去拜见。” 两人也是累着了,也没胡乱多想便先一步进了门,大皇子转头的目光里带着一些担忧,不过又紧随母妃之后离开。 皇上这般做是显并不偏爱于她,苏塘心里微动,而后轻轻点首。 小福子叫二公主跟在身侧,“二公主殿下可愿跟着宜妃娘娘一块住?” 这话先前李筠是问过二公主的,知晓她愿意才带着来,可她这时候却低着头,很久之后才应了一声。 -- 第149页 苏塘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二公主了,淑妃不会让二公主见她,她也不会去触这个眉头,可如今再见,只觉二公主的性情似乎大变了模样。 就连长公主也察觉到她的变化,心里哽住不知所以。 “多谢公公。” 苏塘声音略显无力,她上前去牵小家伙的手,可二公主像是触电般将她一把甩开,她征了神垂下的面容露出稍许困惑。 长公主担心的抓着她的衣角,苏塘便扯出微笑:“我没事。” 虽然二公主不知是何原因排斥她,但苏塘依旧拖着疲惫的身子弯腰在她面前,轻声道:“公主殿下若是担忧淑妃娘娘,我和皇上说一声可好?” 二公主猛然抬头,眼睛里充满着惧怕,像是被她的话吓到恐惧,连身子都在发颤。 苏塘没想到她会怕成这样,这淑妃究竟对二公主做了什么,让她这般畏惧于一手养大自己的母妃。 她心里后悔了一瞬,不该试探小家伙的,把她吓成这胆怯的模样。 “我不会将小公主送给旁人。”苏塘不容置喙的将她幼小的身子抱入怀里,亲声细语的安抚,“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吓你了。 放在肩上的小手紧攥着着她的衣衫,又觉轻薄的贴身衣物传来湿润,可二公主却并没有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多写的>_< 第八十七章 绿叶散落几片温香, 萤火围绕着轻卷的叶脉,发出浅淡的光辉,同弯月一同笼着轻纱, 露出几分素雅的风貌。 黛瓦曲廊内绕着丝丝木质的淡香, 灯笼忽明忽暗, 照亮一地辉光。 影影绰绰的脚步踏过, 寻着活水便到了渡月阁, 映入眼帘的是清凉的鹅卵石小道和清水簇拥的小池鲤鱼,木阶栏杆处的楼阁雅致宁静, 刚踏入便是清凉舒爽的,连绿叶都沾着水汽。 小福子把人送到地方了, 露出个笑来, “娘娘住的不习惯了就和下边人说,这渡月阁离皇上那边近的很,走两步路就能到, 那边更舒适些, 皇上若是应允了您住过去也......” “公公。”苏塘打断他的话,柔柔的笑了一下, “我瞧这楼阁挺别致的,我也没带几个侍女来,多住几个小殿下们还是够得, 牢公公费心了。” 小福子只得作罢, 他不再打扰苏塘歇息,“娘娘一路辛苦, 奴才先退下了。” 等人走后一行人才安下来,这楼阁有两层,上边的屋子又精致又宽敞, 窗棂蔓入几只花枝,一尘不染的屋子又被清染着香气。 几个宫人早已恭候在一边,但苏塘并不由她们贴身伺候。 她走了几步路已经觉得好受多了,这时候忙着妥善照顾几个小殿下,行宫这边的人早得了李筠的消息,几个小殿下的房间都准备妥当,不用她太操心。 长公主乖巧的去自己的屋子,二皇子被带去由璃清看顾,只留一个二公主紧紧的攥着苏塘的衣角低头不吭声。 “公主饿么?”苏塘问她:“用不用我叫人送些吃食上来?” 二公主比之前瘦了一大圈,连面上能看出凸显的骨头,看着让人心里揪的慌。 苏塘不等她答,叫人下去准备了。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二公主性情大变,淑妃当时离开皇宫用那事威胁自己,想要自己帮什么忙呢? 只是单纯让自己给皇上求情? 容不得她多想一会,就发现二公主依着她的腿陷入沉睡,她忍不住无奈的笑了一下,给她洗过身体穿上干净的衣裳,接过璃清送来的帕子擦擦手上的水。 “可要把小公主送去歇息?”璃清问。 “就睡我这里吧。” 她把帕子放置一旁,亲手把小家伙抱到床榻,突然视线停留在小家伙唇上,有些不正常的紫红,她目光一聚。 “主子,水打好了,您也早些沐浴歇息吧。” 苏塘侧开眼眸,应声去洗漱,等系好腰间腰带,又听闻外边传来声响,“主子,皇上来了,在下边问您安置了吗?” 裙摆扫过阶梯,毡帘卷过,露出白嫩素面的一张美丽面容。 她款款而来,发烧带着要落不落的水珠,白净的肌肤上晕着红雾,幽香随着她轻盈落步缓缓袭来。 李筠喉间一动。 苏塘眨了眨水润的眼睛,给他行礼,“皇上是担心二公主么?她睡了。” 她说话的语调都有一种含着温热水汽的软哝,像是羽毛扫过心尖。 “嗯。”李筠点头,谈到其他,“沐浴过了?” “刚才妥当落了脚,正准备休息。” 他以为她要赶自己走,准备叮嘱两句回去批阅奏书,却听见苏塘关怀的询问,“您用过晚膳了么?” “......还没有。” 用了一些,没胃口。 “臣妾准备了吃食,皇上若不嫌弃用些也好。” 苏塘浅笑,眸中被烛光映出一小轮月亮。 桌上都是些可口的小菜,她临时让人准备的不会特别精致,但瞧色相还是很不错的,让她本不饿都有了些食欲。 “本是给二公主准备的,可她困了。” 面前的女子给他细致的布菜,又像是怕他生气的补充了一句,“皇上来后臣妾想着您处理完政务许是会饿,正巧臣妾也饿了。” 她纤长的手指被两只银筷衬的细软,李筠应了一声,也执起筷子,“朕怕她在这闹。” -- 第150页 “皇上。”说起这个,苏塘忍不住问:“二公主怎么变了性情。” “从玉芙宫接出来便是这样。”李筠面容略显疲惫,“朕让太医给她把过脉,说是中了一种毒,要细养着几年才能好。” 苏塘一怔,中毒? 这么明显的症状居然没有追查下去,是皇上还是怜惜淑妃的?她心情复杂,琢磨一会问道:“皇上若是依旧觉得淑妃娘娘是能照看二公主的,为何要这般处置于她。” 李筠夹菜的动作一顿,听语气是生气的。 他目光在她依旧娴静的脸上流连了一会,低笑了一下,“不是她做的。” 她莫约是心疼二公主,李筠夹起碟中小菜,心里莫名失落,但细想之下又觉多余,便消散去。 “皇上真是体贴淑妃娘娘,” 说之前那语气略显脾气,现下这句就连话都有些不着调了。 李筠侧目看她,“怎么?” 苏塘这会是真的心里不好受,她最怕与淑妃对上,但现下又不得不与她站在对立面,淑妃曾经是李筠最宠爱的妃子,她原以为皇上因为二公主的事会厌恶淑妃几分,但没曾想他竟这般不在意。 她怎么忘了,淑妃毕竟是宠妃,做了几件坏事不能消除李筠对她的感情,可一旦这感情大于对自己的信任,那...... 自己才认识李筠多长时间,比得过她么?再说自己这般排斥李筠,现下又没抚养几位殿下太长时间,他真能包容她? “没什么。” 苏塘按捺下思绪,低着头吃碗里的饭菜。 李筠略一挑眉,他怎觉她今日这般不对劲?刚刚说的那两句话仔细揣摩,竟有些......在乎他对淑妃的意思。 手指一动,他将菜夹入她碗中。 “朕体贴她做什么?”他柔和了神色,“只是该罚的罚。” “您可曾有过不舍,淑妃娘娘伺候您多年......”苏塘抬起双眸,一眨不眨的看他。 她在套他的话,她要明白李筠对淑妃的态度,她要保证事发后他不会因为怜惜淑妃听她谗言产生误差。 半响,才听他一声再细微不过的叹气,“你以为朕为什么待淑妃好?” 能为什么?皇帝要宠幸一个妃嫔无非是因为她的容貌,性情,于淑妃来说再多一个二公主的缘由。 苏塘正组织语言,却听他自问自答:“当年洛美人那堕胎药,是朕看着她喝下去的。” 一时间场面凝固,苏塘一顿,没曾想还有这么一回事。尽管淑妃再阴毒,再对二公主不好,李筠永远是万般包容的,直到她用同样的手段害死贤妃肚中的孩子才终于忍不住。 是因为他愧疚...... “皇上也不会知道有人对她下了手。”苏塘忍不住安抚他,“您不必自责。” 自责?李筠神色微淡,他道:“不会。” 苏塘却坚持说:“已经够了,您对她够好了。” 已经够补偿她,李筠知道她对二公主做的一切,或许也知道她对萧妃动的手脚,可他一直都没有发作。 淑妃消耗完了他的耐心,尽管苏塘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声。 若是这耐心还在,她原本的七成胜算只能有三分。 男人又笑:“你是在叫我厌恶她?” 被看穿了。不过苏塘并没有否认,清晰的“嗯”了一声。 这就让李筠疑惑了,“为何?” 他忽然想起淑妃去寒露寺的时候,两人似乎是见了一面,难不成她说了什么侮辱她的话么? 想到这,他神情微暗。 苏塘尚且不准备透露其他,于是便道:“她待二公主不好,臣妾自然不喜欢她,还有便是......” 她缓了一口气,“她仗着皇上愧对于她,不做好事。” 屋外的紫薇花被风打落至窗口,窸窸窣窣痒人耳朵。 之后,李筠极轻的低笑一声。 —— 过去两日闲暇。 行宫外有一处湖泊,景色很好,嫔妃们贪凉便会去泛舟,苏塘怕晕船,一般就在旁边的往亭台里一坐,等着长公主她们给她摘荷花赏玩。 二公主不愿出门,苏塘耐心哄她也无用,她连话都不多说一句,没办法只能带着长公主,总不能叫长公主陪着一起闷着。 皇上依旧很忙,尽管是到了这里每日还是会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有些大臣甚至驾着马车到这来与他商议。 阴日里,苏塘支着下巴在美人靠上,恹恹的。 “怎么了?” 背后传来声音,是淳嫔和璟修容。淳嫔察觉出她的异样,坐到她身旁,璟修容则是行了礼坐在石凳上,拿着帕子擦面上的水珠。 “长公主呢。”苏塘答非所问。 “在玩。”淳嫔像长公主的方向指去,又道:“湖中央有个戏台,人都准备好了,宜妃去么?” 苏塘摇摇头,又与她们说了两句话,麻烦淳嫔照顾好长公主,等她们离去后倚着栏杆小憩。 荷花渐渐隐身形,素净的白色襦裙随着翡绿的荷叶飘起,藕节般雪白的一节手腕露出,袖子被风吹得隆起。 小福子跟在皇上身后,被美的心里颤了一下。 跟着的路巡抚也看见了,下一瞬那身影被皇上挡住,不露一点,“回宫再议吧。” “臣遵旨。”他识时务的收回目光,可语气却透着些试探,“宜妃娘娘确实美貌。” -- 第151页 他察觉身上落下一片冷寒,是人凌厉的目光,不禁心口微紧。 “是臣多言了。” 嘴上这么说,心底却暗自涌动,看来传闻是假的,自那日二皇子满月宴他便觉得皇上其实待这位宜妃并不一般,看来果真如此,那皇上不碰她的原因便是在保护她了? “不该看的就闭上眼。” “是。” 路巡抚掩下心中可惜,这宜妃是个美人胚子,也是个有心计的,连皇上都能由着她便能见她手腕厉害了。 “哟,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小福子觉得头上落下点雨滴,惊呼了一声,“皇上快些回去吧。” 夏日多雨,一般还是来势汹汹,去的极快,但也不好在这落成个落汤鸡。 李筠却停了脚步,想到刚刚那在边沿睡着了的人,恐怕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一转身,“送路巡抚回去。” 他转身,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李筠到了凉亭内苏塘还睡着呢,她这几日略有些焦虑,一来是因为二公主,二来是因为淑妃的事暂时想不到对策,于是夜里睡不好,白日也总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她虽然睡着确实浅睡,一有动静便睁开眼,转身便看见李筠,很快起身行礼。 “过会要下雨了。”李筠道。 他视线落在他单薄的衣衫上,虽然这下的是闷雨,但若是淋到还是要冷的,“怎么在这睡了?” “臣妾来陪长公主。”苏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肉眼可见她眼下的一片乌青,“她们去里面听戏去了,不会落到雨。” 见她这样,李筠的声音放轻了些,“朕一会派人去接她们,先回去吧。” 苏塘思量一番,点了点头,璃清和宝秀都在里面陪着长公主,应当是没什么要紧的。 两人便离开往回去,李筠问她:“是洛儿闹你了?” “二公主是有些闷沉。”说到这个苏塘也有些气馁,“臣妾不知她受了什么刺激,但臣妾有个猜测......” 她不用说,李筠便知道她的猜测是什么。 “皇上,淑妃娘娘将她身世告知她了?” “不错。” 真够绝情的,苏塘一哂。可就算是这般绝情,皇上也不过是让她去寒露寺,连一点刑罚都没受过。 皇上若当真还那般护着她,淑妃往后再回宫里,绝不会与她好过。 “朕寻了巫医给洛儿看病。”李筠突然提了一声,“那日忘记与你说了。” “嗯。”苏塘一应,把这事放下来后,又是心事重重。 “不必担心。”李筠一早便觉她脸色不对,忍不住关怀了一声。 云动风响,叶子被预来的雨水吓得瑟瑟乱舞。 “臣妾想好好照顾几位小殿下。”苏塘突然出声,她咬字认真,又有几分拘谨,“臣妾知道她们受几位娘娘苛待,心里真心喜欢她们,希望她们过好,并不是因为邀您的恩宠受您优待才这般作为。” 李筠听她的话觉莫名,又放轻声音安慰她,“朕自然知道你不是为了朕。” 他垂了眼看地面,无奈的笑了笑。 苏塘默了一会,声音柔软:“臣妾怕您顾着淑妃太多,又将二公主还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卡惹 —— 感谢在2020-11-06 23:58:26~2020-11-07 23: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凉瑾bab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章 发髻上的步摇来回晃动, 显得面容美丽灵动,洒下的银光落在她身上,渡上一层柔光,只是眉宇间落了几分哀愁。 苏塘是怕将一切向他吐露过后, 李筠虽然体谅她, 但依旧对她产生几分不满, 毕竟李筠对她的情感还不到那么深,比不过淑妃。 而一旦如此,淑妃再想折磨她可就简单了。 她是个靠着皇上的菟丝花, 可又低抗着的顽固分子。她原本能等到过几年几个殿下长大一点, 皇上也会多怜惜她一点,没曾想淑妃一倒台把她拉着, 叫她这时候难做人。 皇上要是不眷顾淑妃那还好,他要是还留有余情, 她还不得被淑妃折磨死? 李筠就觉得她不对劲了,怎么她近日总是变着法的给淑妃抹黑?难道是觉得他惩罚淑妃还不够狠? 不, 她在不安。 不安什么? 眉间微动后,他道:“你与淑妃闹矛盾了?” 苏塘咬了咬唇,“是, 臣妾害怕......”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这般无害了, 这些事怎么都甩不去?是谁都好, 为什么是淑妃, 为什么她要淑妃对上。 那人手腕毒辣, 又得李筠喜爱,若他还对她留有余情…… 她低着头,把眼眸里的厌恶不耐遮掩着, 低头只能瞧见她乌黑的发丝,和莹润的粉色耳垂。 “不必害怕。”李筠手指微蜷,又陷入掌心。他轻声与她道:“朕会护着你的。” 帝王心,真的可信吗?明明之前是信的,这时候却又摇摆不定起来。 “谢皇上。” 李筠将她送到渡月阁,苏塘又问了两句关于巫医的事,雨便下大了,似豆般大小似的往下落的,打碎了树叶。 她又道:“皇上去接二公主时记得带披风,别让她淋到。” “朕记得的。” -- 第152页 她又递给干儿子伞,恭送他走,李筠行了两步又回头看她,烟雨朦胧中女子朝他笑了一瞬,万物失色。 他一转身,走了。 干儿子道:“皇上,雨下大了,咱们何不在渡月阁再留一会。” 打落在伞面上的雨珠发出哗哗的声响,可风吹来时还是闷热的。 干儿子许久没听到皇上的回话,便噤声不言,可好半响之后,李筠却像自言似的道:“她藏着事。” 干儿子眼珠一转,说:“宜妃娘娘许是为皇上宠爱淑妃娘娘吃味呢。” 淑妃眼下被送到寒露寺,旁人不知秦家的事,只觉没什么所谓,她毕竟是皇上宠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宫里都在提说是一时的,淑妃迟早会回来。 想必宜妃也是这样想,心里不舒服,自然拉着皇上跟她做比较。 这么一想,嘿,宜妃娘娘终于是心里有皇上了吧! 可李筠神情之间的愁思并无散去,反而愈发让人觉他周身凝重,深沉的像是一团阴云。 “去查,淑妃与她说了什么。” —— 一杯热茶入了肚,苏塘才觉神思慢慢倒回过来,整个人清爽了几分。 屋外风雨吹动竹帘,吊穗顺着风漾起波动,空窗外柔亮的光落洒在案上,又被一只玉手轻轻拢起。 “主子,二公主刚刚吃下晚饭又睡了。”璃清没随着她去泛舟,见她回来便禀报。 “我一会去瞧瞧。” 苏塘轻点头,看着屋外雨滴击打竹叶,有几分悦耳。 突然她道:“璃清。” 听她唤自己,璃清很快应了声。 “跟着我,你受苦了。”苏塘垂起眼睫,又呷了一口茶。 “主子为何这么说?”璃清皱眉。 “我不太会疼人,自己原先就是个做奴婢的,担不起你们这声主子的称号。”苏塘将茶杯放在案桌上,又支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浓密的睫毛在她莹白的肌肤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又见鼻梁高挺,玉骨润亮。 璃清上前一步,离她近了些,“奴婢那日说,对主子衷心耿耿,便不会作假,一辈子随着您走。” 苏塘那双微浅的黑色眼眸颤了颤,雨声渐消,细小得如银针下落。 她又坐直了身体,侧目笑了笑,“茶冷了,再为我烹一壶吧。” “是。” 等人离去,苏塘一只细长的手拨弄着杯盖,抿着唇停听自己的呼吸声。 有一瞬间,她想收拾东西离开,不再想着这么多糟心事。这是行宫,并不是皇宫,正是个跑路的好时机。 可这皇宫里有太多牵挂,安海,、长公主、二公主、璃清……甚至二皇子和阿全,甚至还有李筠。 她不能抛弃她们,她压根不能接受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们。 长长的叹气声后,她一口闷下茶水。 看过二公主后,她又叫觉得难做,如今二公主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完全没有之前天真可爱的模样,一想到她是中了毒,又是心里忧愁。 李筠说,二公主中毒与淑妃无关。 真的无关吗?她不知道。可她之前说不会抛下二公主,可如今她现在这样,终归是不好受。 她把茶换成了酒,是行宫这边的皇庄酿的,虽不比宫里的好,但喝着还挺上头。 苏塘就坐在案前,看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没人相陪到直到夜晚。 她其实没怎么喝过酒,那时候安海偷偷弄来给她尝过,她不喜也不讨厌。 喝多了又总觉得热。 这时候长公主已经被接了回来,她见她这般赶忙上前去拉她:“姐姐,你怎么了?” 闻得酒气袭来,苏塘睁了睁眼,笑着说:“姐姐没事,看天气好随便喝两杯而已。” 说完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道:“可是淋湿了?回去沐浴歇着吧……” 她一趴在桌上,竟睡着了。 璃清道:“一会娘娘醒来后奴婢会服侍她回去安置的,公主不必担忧。” 苏塘这几日睡的不好,又是浅睡,好不容易能这般入眠宫女们便不敢打扰她。 看着外边的时不时飘落进来的细雨,长公主想了一会,把自己身上的小披风取下,盖在她身上,再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小声道:“姐姐好好睡一觉吧。” 她也知这几日苏塘没睡得好觉,怕是担心二公主也不能寐,心里疼的厉害。 她轻手轻脚的离远了一些,走了几步又小眉头紧锁,吩咐旁边的宝秀道:“去找父皇,就说......” “就说姐姐喝酒助眠,一不小心喝多了睡在冰凉的案桌上,问皇上那有没有厚衣衫,下人们担心她冻着。” 她是想让父皇多心疼心疼姐姐,知晓她劳苦功高,平日里少叫宫里面那些人说姐姐的不是,今日在戏台那块还听璟修容说什么,“她一个叫人使唤的,不配与我们来听戏。” 要不是淳嫔娘娘拉着她,早开口训斥她了。 溪儿明明也喜欢姐姐,可躲在自己母妃旁边咬着牙,不敢与自己母妃说两句。 虽然最后谁都没搭理她,但长公主心里听着就是难受,她想好了,等哪一日就和父皇说说情,既然他不要姐姐,那便让她好好为姐姐找个可靠的嫁了去,才不在这宫里受这些人的气。 可她又想若是苏塘嫁了人,自己与旁的弟弟妹妹便没了依靠,又是陷入纠结。 -- 第153页 算了,她问问姐姐,若她想走她一定不让自己成为阻拦她的石头。 宝秀本就打算将这事和皇上说说,听她吩咐便应了声,跑去不远的渊政殿把事情原委都与小福子说了。 消息入耳,李筠停下手中批阅奏疏的手,“她喝酒了?” “是,听长公主的侍女说,宜妃娘娘夜里不得安睡,借着酒助眠,可人喝多了睡在外边冷的地方,院里有没厚实的被褥,怕给人冻着了问问皇上有没有厚实的衣裳借去。” 一听就知道是胡诌的,但长公主传来这消息的意思就是让皇上心里头膈应一下,叫人多垂怜宜妃。 小福子心里感叹,长公主是真疼宜妃啊…… 李筠起身,借着风雨往渡月阁走,这绵绵细雨没想到是生在夏日里,到这时候了也不见消停,又到了晚上,行宫本就是清凉解暑的地方,真有些清凉的冷意。 是怕她染了寒,又或许是她第一次这般示弱,虽是长公主传的话,可他心里放不下。 刚到,李筠便叫旁边的人噤声,只身一人到了她身侧,女子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只露毛茸茸的后脑勺和一小节温润的后颈。 他离近了,鼻尖便缠绕上酒香,夹带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一丝幽兰香气,他侧开眼,看到桌上的酒杯和未撤去的茶盏,低不可闻的缓了一口气。 长公主披在她身上的那层披风已然被她抖落,她觉得热,被下人收走了。 于是李筠便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要披落在她肩头,正伸出手,下一刻自己的手腕便被一只温热细嫩的手捉住,触感清晰到可怕,苏塘轻轻抬头看他。 她面颊坨红,眼睛雾蒙蒙的,似雨落花前含香透骨,鬓发微乱,眼尾的红润却带着三分微醺的娇魅,呼吸间散落清浅的酒香。 耳尖发麻。 李筠眸子微动,微耸了喉,正要说话间却听得苏略带一丝委屈的声音,像是软语撒娇,“热......”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说我有点卡文,不是我在卡文QAQ —— 感谢在2020-11-07 23:56:43~2020-11-08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璐璐k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九章 明明是落着雨的, 吹进来的风甚至透着淡淡的的冷,可女子说的那句话似乎从她指尖传入他手臂,顺着血管爬入心,一瞬间热的厉害。 李筠低着头看她水润的眼睛, 微阖了眼睛, “怕你冻着。” “胡说。” 她这句话在屋内传的很远, 传入小福子耳里,他不禁缩了缩身子,这宜妃娘娘怎么敢这么说皇上, 真是喝醉了不怕啊…… 他又忍不住抬头看, 只见皇上面上的表情似乎没很气,才松了一口气。 那女子还抓着皇上的手腕, 一双眼睛水亮像一汪泉水。 苏塘一咬唇,含着微嗔的小脾气, 她似是撒泼,红润的唇如花瓣微张, “明明很热......” 是啊,很热...... 李筠喉结攒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觉得她呼出的酒气很浓郁,怕是真醉了。 苏塘迷蒙的摩挲了手指, 往下滑落, 摸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轻轻握住。 她不曾察觉那手轻轻颤了颤。 或许是触及的肌肤比她凉些, 便有些贪了,她支着身子往前,把下巴搁置在男人掌心里, 贴着他掌心。很舒适,她闻到一丝淡淡的龙涎香味,慢半拍的察觉到他是皇上,才痴了半响。 竹叶随风翠落案桌,笔墨茶香啖了醉酒。 手里那温软的肌肤像是和田暖玉,白洁云团,只要他稍使点力气都怕碰坏了去,李筠眸中闪过一丝暗光,又哑声道:“既醒了,便回屋子里睡?” “皇上......” 苏塘又抬首去看他,她还有些头晕,眼皮又打架,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是非,想站起身却又觉全身无力,于是便轻轻笑,道:“您怎么来了?” 那笑容如塘中银月,美的叫人不忍去触碰。 李筠敛下瞳孔里的神色,道:“担心你。” 或许是乘人醉了,他说起话并没有什么顾忌,手指不经意在她脸上轻轻的擦过,羊脂膏般的触感绕着骨节。 “真的吗?” 苏塘却有些糊涂了,李筠担心她?她刨根问底,“有多担心?” 该有多担心?李筠一言不发,看着女子这幅从不曾见过的模样,抿了唇。 见他不答,苏塘又觉得委屈,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只手撑在蒲团上,她很凶的质问他,“比淑妃还要担心么?” 好半响,男人莞尔,他蹲下身在她面前,抬手想摸摸她的鬓角,放在她脸侧却又住了手。 垂他着睫不知在想什么,接着那略热的脸便贴了上来,苏塘觉得男人手臂微僵,又不依不饶的问,“是不是她更重要?” 风吹过她的发丝,如莲似的清冽香味与酒香融为一体,清冽又火热。 “你重要。”他嗓子微哑。 自登上皇位后,所行之事都是按照俗规来做,统管朝政,安置后宫,他需要平衡世家和宫妃们的稳定,也需要为皇家添加香火。 可她出现了,她是一个异数。他不需要她为他平衡内宫,也不需要她为他延绵子嗣,他就想她好好的,陪着他就够了。 -- 第154页 可她始终抵住他。 之后他想,看遍这些是非斗争后,回头一看她就站在那,对着他轻轻的笑。 就够了,他不奢求更多。 可苏塘现在这样,他的节奏反而被打落的有些散了。 似乎苏塘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眼梢微落下些,又觉困似的从他手边滑落,几乎要整个人跌落至地面,才被一双手掌拖着下腰,她双手撑在他胸口,睫羽轻颤。 “回去睡吧。”男人的声音很低,让耳朵有些发痒。 她点了点头。 随着行过的两道身影风光明暗,烛蜡流淌至烛台,宫人悄然退去,只听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成双成对。 李筠觉得身上像是压着一团软云,连骨头都不存在,鼻尖又是分不清来源的香味,渐渐消磨他的神思。 苏塘在他怀里并不安生,她腿很软,又是云里雾里的迷糊,她伸手环住男人的腰,防止自己脚步打滑摔在地面上。 行动缓慢极了。 她贴着他的胸口,“皇上,你胸口有只猛兽,好燥乱。” “......嗯。” 她醉了,他不该贪享这一刻的美好,明日她又不是这样了。 “苏塘。”他声音尽量显得平静,与胸口那困兽的疯狂形成鲜明对比,他问她:“为何不喜淑妃?”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她梳的是简单的圆髻,身后垂着细碎柔顺的长发,发簪珠钗都用的很少,她似乎从不爱用那些贵重复杂的首饰,像是最清净的一池静水,时而飘漾花瓣,时而盛满盈月。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最是清净素雅的莲花香,还要再清洌一些,冷清一些,却又不失温和温柔。 他犹豫了一会,才拦住她的肩,防止似乎没有一点力气的她坠下去。 他又问了一遍,似乎怕她睡着了,或是没有听到。 “她心肠可怕......”苏塘抓紧了他的衣衫,轻轻张开了眼睛,“我不明白,皇上为何不重罚她?” 她不明白,她想不通,淑妃当时挥袖离去时没有一丝恐慌,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知道她一定有办法再回来。 可她不想她回来,她怕与她对上,她不想再算计了,宫里的生活太累...... 她只想好好活着。 “我明明……只是个小宫女啊……”她埋在他胸口,声音发颤,“为什么要我的命,为什么要算计我……” 为什么秦婕妤要她死,为什么萧妃要算计她,为什么秦家、苏家要她做事让她出力......她原本不过是一个再低微再透明不过的小宫女,她就想在这宫里讨得一口气,活下去,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可是好难。 “我害怕......” 她越来越乱,脑海里闪过安海护在她身前的模样,闪过长公主护着她模样,大皇子护着她的模样,还有李筠站在她身前的模样...... 她在发抖,李筠的心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压抑感让呼吸变得沉重。 苏塘忽然抬头,她眼眶周圈发红,眸子散开水色,“这宫里是非太多,我不知道该不该信......” 该不该信你。 双臂微紧,他把她抱在怀里,低声对她道:“朕会护着你。” 她为何不信他,淑妃用什么来威胁她,她才会这般害怕? “皇上。”她又叫他,又软又弱,“你不会怪罪一个有冤情的人,对吗?” 冤情? 李筠神色微征。 “我做的每一件事,从不亏对自己的良心。”苏塘推开他,突然笑了笑,光明磊落,“皇上要是那日不信,听我为自己辩解辩解好不好?” 眸光微动间,李筠看着她笑颜如花,流光溢彩。 “不要厌我......” — 她躺在枕席上,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李筠伸手,为她压平被角,屋外的宫人端上洗漱用的面盆,布帛,站在一旁。 小福子离得较远,看着皇上坐在宜妃娘娘身侧沉吟不语的模样,心里琢磨着事,他去行宫的时候和他干儿子打着算盘,以往那安海与宜妃的传闻不歇,弄得宫内宫外都说宜妃主子身子不干净。 于是乎,他做了一件好事,他找到当年在尚书房当值的小太监透露了一件事。 说当年在尚书房与宜妃不清不楚的是皇上,而不是那小太监安海,又说是宜妃不愿败坏皇上名声,才忍着说是旁人。 本来一张口说不过好多人,可他一串联乾午宫这边的小太监宫女们,这事一下子就变的有说服力了,估摸着这时候不少人都知道了这消息,距离洗刷宜妃娘娘污名的时候不远了。 这下子,又能证明宜妃清白之身,还能一道把这正式的名号给挂起来,还能显得宜妃痴情,简直一箭三雕。 而现在,眼看着皇上和宜妃娘娘的关系有所缓和,这事情直接水到渠成,好处多多! 等回了皇宫,皇上指不定怎么嘉奖他呢。 他心里乐滋滋的,又往上走了两步要说两句好听的话让龙心喜悦喜悦。 接过才走了没两步,外边的干儿子便赶忙走了进来,看脸色是急的,这下他只能住了嘴。 李筠扫了他一眼,提醒他噤声,干儿子只好站到一边,攥着手指在一边额头都出了细汗。 可皇上并不顾着事态有多紧急,他取过布帛,在她面上轻轻擦拭着,一寸一寸,从额头到鼻尖,再到那张吐着兰息的唇,唇珠殷红,唇瓣娇软。 -- 第155页 她说话总是让他心潮起伏很大,有时是忧有时是喜,可仔细看却是一张漂亮的唇。 大抵能如此牵动他的,不会太差。 想的太深,停在她唇上的动作惹得女子微痒,她一侧身,只露出一个背影给他看。 李筠忽然笑,片刻后又站起身,踏步走了出去。 —— 第二日苏塘日上三竿才醒的,一睁眼便觉得脑子昏沉的厉害,她身上的衣裙已经被换过一遍了,尚没想是怎么换的,记忆突然从她喝醉那一刻开始慢慢复苏。 先是长公主为她披上披风,她心里叹息,真是贴心小棉袄。 之后是李筠...... 脑海里掠过他与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苏塘猛的一僵,眼眶往外睁,又渐渐攥紧手上的被褥。 她与李筠说了什么?还趴在他怀里说什么‘你胸口有只猛兽,好燥乱......’ 璃清这时候才发现苏塘在榻上神情呆滞,久久缓不过神,她不禁担忧道:“怎么了主子?” 苏塘一扒头发,愣愣的道:“我也燥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不好我修修 —— 感谢在2020-11-08 23:59:31~2020-11-09 23: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嗡嗡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章 她可不止趴在他怀里撒泼, 她还说了那些诱人深思的话,李筠那么机警的人,怕是这时候把她打上嫌疑人的标签,心底存疑了。 本来她准备循序渐进的, 怎么就......? 她细想着当时李筠的反应, 直觉这下是真没辙了, 苏塘在榻上屈着双膝,目光略有些呆滞。 璃清没听清她的话,便疑惑的问她:“主子, 您说什么呢?” 半响, 苏塘弯下腰往被窝里钻,完全不想说话, 似是在逃避现实,璃清以为她没清醒, 正准备下去给她端上醒酒汤,却听她道:“几位小殿下怎么样了?” 她停住脚步, 应道:“长公主为早上来瞧您,可二皇子闹了起来,这时候在旁边照看着二皇子呢。” 长公主还是这般懂事。 一声叹气后, 苏塘掀开被褥从榻上起身,她似乎恢复了平静, 又唤璃清给她穿戴衣物。 她穿戴妥当, 几个贴身的宫女贴心慰问了她的情况, 她一摇头表示没什么事, 银鹊镂花玉簪握在手里,与镜中那张素净的脸对视着。 这张脸带来了很多事,秦婕妤那么忌惮她, 就是因为这张漂亮的脸,她母亲确实是美人,她算是遗传了个十成十,她幼时并没有出落成这样,所以苏家才放心大胆的将她选入宫,可没曾想长着长着变了,在宫里美貌带来的不是机缘,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越得宠麻烦越多,曾经的秦家还算得势,淑妃照样敢对秦婕妤下手,更何况和世家完全沾不上边的苏家。 皇帝的欢喜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终究是镜中月,水中花,堪堪浮现于表面罢了。这诺大的皇宫不适合她,李筠......也不合适她。 她绝了念头,簪上发髻,手指轻轻划过玉面,轻叹一声。 也罢,走一步算一步。 她起了身往外走,一晚上都没用膳,这时候肚子饿的厉害,可何语却急匆匆的赶来,疾步了几下后跪在苏塘面前。 她是二公主的贴身侍女,苏塘认得,是李筠送来照顾二公主的,她是放心的,可见她大心急如焚的模样又不禁有些意外。 “怎么了,火急火燎的,别冲撞了主子。”璃清皱眉,呵斥了一声。 何语被她吓得一颤,要说的话便卡在喉咙里。 苏塘抬手叫她别吓人,弯腰道:“二公主出什么事了?” “娘娘......娘娘......”何语喘着气,眼睛里满是惊恐,“奴婢今日给二公主喂水的时候,她在床上扑腾个不停,奴婢......奴婢见她口吐白沫,脸色发黑......” 她守了一晚上的夜,叫二公主起身时便察觉她的状态不好,她哄了两句并没有什么作用,二公主还是那副孤僻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可没曾想出去端早饭回来便看见二公主倒在地上,嘴角流着白沫,眼睛上翻只剩眼白。 身侧的走过的人带来一阵凉风,她说着未说完的话,“她还在怪叫,叫母妃啊......” 苏塘一听她的话就知这事严重了,不用她再说后续,捏起身上的衣裙便往二公主的屋子里走。 璃清顿了一瞬才跟去,她脸色很差,几乎像是掺了墨水般低深,她一早便有察觉,这二公主身上带着病症。 淑妃不会坐以待毙,这么轻易的就将二公主送到她主子身边,乖乖的去寒露寺念经,二公主性情大变一定与她有关。 可对二公主这般下死手,又设了这么个计策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叫苏塘不得不帮她吗? 不,皇上会信主子,璃清心底暗自笃定,可淑妃绝对心里有数,不会做着这么没把握的事,也不会自己露出马脚,所以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苏塘可惜并不能和她心灵交流,不然必定能回答她一句。 她想借刀杀人。 或者又不止借刀杀人,苏塘先是抛开这些弯弯绕绕,一心只想着二公主。 “去叫太医。”苏塘又赶紧摇了摇头,“不。” -- 第156页 太医没用,淑妃这一手想做什么未可知。 随行的宫女一愣,又听她吩咐,“去渊政殿找皇上,让他去寻那巫医。” 淑妃既然用那巫医那么久,第一时间被发现会怎么样?掩饰是非掩耳盗铃?她不会,她应该是想着将这个烫手山芋送与旁人。 到底是谁并不重要,既然是巫医便好办许多,还好李筠提前找好了巫医,不然这时候只能干着急。 下人领命去了,苏塘踏步迈入房内。 周围的侍女跪了一圈,皆是眼睛惊恐的,二公主出了事多数都要怪罪到她们头上,一个个战栗似鹌鹑,遇着苏塘就磕下了头,喊着知错。 苏塘没理她们,穿过门前到了二公主身侧。 二公主果然如那何语描述的一般,双眼泛白,口吐白沫不止,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的,脸色惨白如纸,苏塘的心揪起,颇感梗塞。 那个曾经活泼开朗的小姑娘,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她不敢动二公主,生怕触了什么禁忌,便只叫人端来水,为她擦拭唇角的白沫,可刚擦去她唇边的白沫,二公主却张开嘴一口咬了她的手。 明明是很小的人,那咬合力几乎要把人骨头生生咬断,不过瞬息,皮肉便被二公主咬的绽开,露出汩汩的血水,顺着雪白的肌肤往下落。 璃清的心猛的一缩,走上前要为苏塘解围,却被苏塘制止,听她吩咐道:“去拿布帕。” 璃清咬紧了唇,但不敢耽搁,她耽搁一会主子便要多疼一刻。 确实是挺疼的,小家伙是真的下死口啊,苏塘咬牙忍着,她知道二公主这般作为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疼,很疼很疼。 她刚刚来时便看见二公主小手死死的攥着帘幔的沿边,定是疼到没办法支撑,可她却一声都没有发出,这是为什么? 是有人坏了她的嗓子? 她想到这点又是心头泛寒,这只是个不到五岁的稚嫩/女童,淑妃怎么能下这等狠心? 她用另一只手去摸二公主的头,抱着小家伙道:“没事,不疼啊,洛儿不疼。” 她尽量放轻语调,不叫手上的疼痛干扰到,把人轻柔的护在怀里,轻声低语的哄着。 小家伙倒在她怀里,耳朵里被这一声声温和的呼唤轻轻唤醒,瞳孔恢复了一瞬间的清冽,尽管身上的疼痛几乎叫她快要死掉,可她还是倏地张开嘴。 这时候璃清正好递上巾帕来,苏塘趁着空隙接过,往她嘴边递去,轻轻的对她道:“咬着吧,咬着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困,就少写了一点点,晚安啦。 第九十一章 二公主低低的嘶气, 像是喉咙里卡着硬物,她拼命挣脱束缚想要说一句话来,甚至不愿意去咬那布帕。 苏塘感觉到自己放袖子被她捏紧,小家伙费劲了力气抬头, 一声哑如铁刮刀刃的声音从她口中泄露。 “对……对不起。” 她额头细汗密集, 细薄的肌肤下显现着极淡的青色筋脉, 眼睛眼看着就要合上,似乎说一句话都是负担,钻骨刺心…… 好疼。 好想睡。 睡着了就清净了, 母妃也会轻松很多, 所有人都不会再觉得她是麻烦。 以后见不到父皇,听不到长姐训斥她的声音, 也捉弄不了傻乎乎的大皇兄了……这么想想还有点难过。 她还没有认苏塘姐姐为母妃,她做妃以后, 长姐和皇弟都能在她身边,她好不容易也可以了, 可却没和她一起去玩,还伤了她...... 她这么不乖,她是个坏孩子啊。 没有人会喜欢坏孩子, 她们都不喜欢她。 一阵一阵刺痛感从微弱的心脏传来,她觉得好疼, 比身上还疼, 她躺在苏塘怀里, 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想叫她一声母妃...... 可她却没有唤,她想,或许苏塘姐姐并不愿意做她的母妃。 她总是站在她的对立面, 做那些让她很为难的事…… 她就是想和她近一点,她就是想,有个真心疼爱她的母妃。 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呼吸渐弱,苏塘直觉情况不妙,她心跳略快,但不敢有什么动作,就那么轻轻的抱着她。 “别睡?”她在她耳边放软声音,很小很小,几乎只能被二公主一人听到,“我才刚把你接回来,好不容易脱离了淑妃娘娘,我还没有和你说上两句话,还没有为你讨回场子,还没有把之前的委屈撒回去,怎么能轻易就睡了呢?这不像你的性子阿殿下。” 她低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身上的任何反应,突然想起她的生母洛美人,她曾经见过一面,洛家也是世家阀门,那是个脾气暴戾的女人,长相也是极美的,争风吃醋起来宫里面是腥风血雨。 但她记得有一年雪天,她取月例银子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她,洛美人怀着大肚子,在雪地里堆起一个雪人,又把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不顾下人说话披在那雪人身上。 她笑着说:“我堆的雪人就是我的孩子,我怕她没衣服穿,即使冷着我也不能让她受了苦。” 下边的人觉得她疯言疯语,而苏塘那时候却想,做她的孩子一定会很辛福。 她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母亲。 所以她到现在都很难相信,洛美人真的害了淑妃吗?她那样一个人,一个肆意潇洒的古怪女子,为何要让自己变成这幅面孔。 -- 第157页 她明明很喜欢小孩不是吗? 若她还活着,二公主也会有有一个很爱她的母妃,她会为她遮风挡雨,会细心温暖的抚育她长大,会不厌其烦的骄纵她的小脾气。 可是着一切都没有了,她的母妃换了旁人,恨着她,折磨她,利用她。 可她却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去要她的‘母妃’关心,爱护。甚至明明在淑妃折磨她的时候,从不与旁人泄露一句她的暴行。 她所求的,不过是母亲一个怀抱,一句关怀。 苏塘将她抱紧了些,羽睫下一片潋滟的晕色,听着小家伙浅浅的呼吸,将声音变浅,似摇篮里最动听的歌语。 “我还等着公主殿下唤我一声母妃呢。” — 巫医进来看诊的时候李筠也来了,他比她更阴郁,见到二公主时手握成了拳,英俊的面容却独留了一丝晦涩,但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意外。 苏塘想他应当是对二公主的情况有所了解,陪同在一边看着巫医的动作,许是他气压太过威厉,那巫医手都有些发抖。 她叹了气,轻轻站在他面前,那巫医才能双手握紧,细心的为二公主检查起来。 李筠发现她手上的伤口,神色微动,他开口吩咐去叫人取来药膏,拉过她的手给她擦拭包扎。 他动作很妥帖,并无什么异样的情绪,饶是苏塘想起昨夜里的尴尬,也住了嘴随他动作。这时候下边的人都紧着长公主,一时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塘一边被她照顾着,一边又忍不住问:“皇上,二公主倒底中的是什么毒?” 李筠捏了捏眉心,声音满是疲倦,“是蛊毒。” 是苗疆一带的特色毒类,二公主中的名字叫‘连子蛊’,一毒为子蛊虫和母蛊虫。凡中了子蛊虫之后五官会慢慢失去感知力,逐渐失去所有神思,最后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而在逐渐变成这种情况时,身体会因为反抗产生肝肠寸断的痛楚,刚开始只是五官刺痛,之后甚至会七窍流血。 而只要距离它的母蛊虫越远,那情况就会缓解慢慢缓解,这也是为什么李筠要把二公主带来行宫的原因,那母蛊虫在宫内,二公主情况就会越来越坏。 苏塘讶异于狠辣的手段,不过片刻后她凝重道:“可二公主到这来之后并没有缓解。” 意思便是,这母蛊虫一定跟着她们来了行宫。一定有人带来了母蛊虫,想把二公主直接害死。 李筠的神色愈发冷沉,双眸里有看不到底的深渊。紧接着一个字节传了出来,似是万丈坚冰,势不可挡的敲在大地上。 “查。” 这行宫里里外外,定要查个干净,就算是要把地底翻出来,也要把看看究竟是谁要二公主的命。 但其实并不一定能查出个真相来,首先谁也不知道这母蛊虫到底长什么模样,二是就算查了出来,那人也不一定是肇事者,或许是谁往前往行宫的马车上一放,便一同带来了。 此举不过是微末之举。 但苏塘知道,李筠不会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她看着如潮水退去的人群,心里思虑无限。 李筠说这蛊毒并非淑妃下的,他一定有证据证明这事并非淑妃下手,可苏塘想不到,除了淑妃到底有谁这么恨二公主。 二公主只是个公主,为何要下这种死手,不是根本没有必要吗? 下的又正好是连子蛊,是故意为之? 她想了很久都不得一个结果,但凭着直觉,她总想这事定是和淑妃有关,二公主寄养在她的名下,就是为了避嫌她也不会叫人出事,而这般放纵,定然是有旁人下了手她刻意不去阻止。 淑妃会知道下蛊的人是谁吗? 她心思一动,正要对李筠说话,却见男人眼睛落在她面上,把她的面色转变过程一点一点看尽进眼里。 他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轻轻点头,“朕也猜测与她有关,但没有证据。” 苏塘心里一顿,是了,皇帝让淑妃去寒露寺不一定是真的让她去反省的,或许是在逼供她说出实情原委。 不然无凭无据的,他不能将一个高位嫔妃囚禁施刑,反而叫她咬出旁人做替死鬼。 一步步,他都想好了…… 可苏塘想着淑妃肆意离去的身影,总觉得内心不安,她不觉得淑妃会这样就范,淑妃在宫里的底细太多了,甚至做的很多事都瞒过了太后的皇上的眼睛。 且她在李筠将她送去寒露寺之前她就已经对二公主下了手,必然早就猜测到二公主与她不同心,趁此机会转手推给旁人。 可她唯一算错的是,李筠竟然不顾及往日的情分,任她怎么说都铁了心要把她送往寒露寺。 她忽然想起送别淑妃时她说的那一句‘皇上要你死你不得不死,但于我他会斟酌一二’。 那句话乍一听像是阵风吃醋的话,但苏塘细想,便觉得不对劲了,若是淑妃知道李筠对她的态度,又怎么还会夸下海口,就像太后说的,她家里父亲不过是个新升的中丞,自己如今又明显失了圣心,她何来这么大的自信呢? 她一定有什么手段能压着李筠,可她只是个内宫的妃嫔,得罪了皇上有什么好处? 她不是想成为皇后么? 一连串的问题在苏塘的脑海里崩了出来,可容不得她细想,那殿内的巫医检查完二公主的病情,出来朝着李筠叩首。 -- 第158页 他声音略显激荡,“公主殿下先下已无大碍,似乎是凭着意志力硬扛了过去,公主小小年纪能忍受这般苦楚,令人可敬。” 听他这样说,众人的心才松了下去,李筠轻轻点头,紧握的手掌轻微曲张。 他记得刚刚来时,便是苏塘在这陪着洛儿,她嘴里念念有词,放的很轻很轻,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看着洛儿凑近了她,小小的眉头紧拧,像是很想去听她的话。 在宫里的时候二公主也犯过一次,那次情况岌岌可危,而她并没有这般挣扎的迹象。 那巫医也浑然不知为何二公主为何突然抵抗,但显然后怕又激动,他怕二公主没撑过去,皇上会是治他的罪。 他心里好不容易平缓下来,又赶忙道:“但草民建议,还是要尽快找到那母蛊,将其杀死,不然接下来公主的下一次反抗将会变得极为危险。” 并不是度过这次难关就算了结,只要那母蛊还在,二公主便会继续遭受折磨,而且反抗会越来越激烈,最后要么承受不住暴毙,要么彻底失去意识永远醒不来。 那巫医说完话后,只觉大殿内温度都降低了一档,他心里发紧,只听皇上还算平静的声音:“不会有下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蛊是私设,晚安 第九十二章 二公主安顿下来, 但依稀能听到外面天翻地覆的闹腾声,皇上下令搜查行宫,可没有提前通知各位娘娘。 长公主得知二公主生了病,也是急匆匆的赶来探望, 又看到苏塘手上的伤口, 陪在她身侧满目担心。 “我没事。”苏塘拍拍她的手。 长公主在她身侧倚着, 捏着她的裙角散不去忧愁,看着她刚被包好的手腕,没了言语。 苏塘轻揉她的发顶。 很快, 随着脚步声接踵而至, 璟修容和淳嫔先是给李筠行了个礼,她们听闻了二公主的事, 也不闹腾的站在这里。淳嫔寻到苏塘身侧,忍不住低声问:“二公主严重吗?” 苏塘正思考着, 倒是旁边李筠道:“叫你们来是为了度过今夜,若是洛儿无事, 自然散场。”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二公主情况不太妙啊…… 淳嫔不忍的看了眼那屋内的小小身影,真是够可怜的, 母妃不疼爱,又被害成这个模样。宫里面真是鲜少有亲厚的母子, 古来有太后为了强权与亲子敌对, 现有为了后位算计亲生女儿。 也不知道淑妃在造什么孽。 苏塘看她的神色越来越叹惋, 仿佛下一刻就要给皇上道一声“节哀”。她忍不住侧过头去。 她怕自己露出端倪, 便避免被她看出丝毫,这么一转头,不可避免的就对上李筠的目光, 男人修长的手指正不紧不慢的扣着桌面,似乎并不是有意朝她看来。 他在看什么? 在看淳嫔的神色,苏塘心下有了决断,她一只手搭在桌沿,露出十只漂亮圆润的指尖,透着淡粉色的光泽。于是就那么静静的朝着李筠看,她暂且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手段,便只能尽可能不去打扰到他。 她很少这么直接的去看他,可若是仓促避开或显得更为娇羞不自然,于是便大大方方的端详起他的容貌。 凤眼锋利,高挺的鼻梁和薄唇却异常深邃,他笑的不多,本身就是颇为冷淡的长相,像他说栽种到她宫里去的红梅,清冷却带着一丝轻浅的烟火气,是笼罩明灯的那点气息。 他本就不是个孤傲的人,苏塘想。 李筠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似乎知道了她是什么心思,一时间也没阻止她的动作,只觉她的视线在面上绕了一圈,又停在不知道哪一处。 他敛着神色,漫不经心的端正了腰背,忍着不去干扰她的兴致,却也不去看她。 他让人叫人赐了坐,场面便寂静下来。 — 登良居内。 那侍女来回转个不停,距离她们家主子去渡月阁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可到现在还没回来,叫人来探听消息也根本都没见到人回来禀报,她又实在是心里发虚,无奈之下来了这。 她是去找了隔壁那边的人说两句话。 那淳嫔宫里的一看到她,脸色立马就垮了,是肉眼可见的没什么好脸色,“你急个什么,皇上叫娘娘去又不会吃人,左右我们家主子和宜妃娘娘走在那块呢,怎么的还能把人囚禁起来不给饭吃活活叫人饿死?” 淳嫔本就是个不安生的,跟着她的奴婢也是满嘴的脏东西,说话冲人耳朵,简直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 那侍女心下暗骂,但面上还得笑盈盈的,“我这不是担心么,主子也不回来传个消息,我心里难免有些发怵,怕是出了什么事。” “你担心?”淳嫔宫里的嗤笑一声:“你既那么担心你主子,刚刚怎的不随着去,反倒在这想一出是一出,拉着我陪你做什么,哦,合着自己没本事不敢去造次,让我做了你那手中刀柄是吧?” 如今那搜查的人已经到了登良居,看着阵仗很是严峻,像是血洗一样把整个殿都搜差一遍,传来的声响浩大,叫人心底头不免有些害怕。 可现在这时候这隔壁的人跑来找她,能安的几分好心思? “你怎么这么说?”侍女都惊了,她气的身子颤了颤,“往日里你家主子和我家主子也算是亲近的姐妹,现在攀上高枝了对我们家主子这般趾高气昂?” -- 第159页 那宜妃算个什么,还没她那会子淳嫔多紧着璟修容啊,现在接了新人了是什么态度?就这么与她讲话的吗? “我呸!”那淳嫔宫里的对她吐口水,觉得她简直是不要脸,是谁趾高气昂没点数? 侍女被她呸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还没发怒呢就听她一顿通畅的话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你家主子能多干净,以前我们两宫里和的好,主子是什么事都给你出头为你解决啊,那大殿下得了病什么,都是我们娘娘亲自照看的,不说衣不解带,那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吧?您家那位从未给过什么恩惠,整天理所当然的享着我们家主子的照顾,如今我们家主子受不了要去结交新人了,那脸色变得和什么似的,没过个几日主子要去看看大殿下,您家对他说了什么东西你心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宜妃娘娘做了什么吃食还会往我们宫里送呢,您家呢,就是屁都不会放一个!” 这璟修容就像是那提着线的皮影戏艺人,在后面撺掇着旁人给她做事,自己一副孤高清凉的形象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那段时间她是不理解自己家主子为何要去讨好一个名存实亡的妃子,现在她是明白了,那宜妃再怎么说对她们家主子笑吟吟坦荡荡的,不像这个璟修容,一肚子的心思一肚子的坏水,就把她们家主子当盾使,当剑耍。 那么长的时间在她面前装爷爷,一有事倒是跑上门来找安慰了,作践谁呢? 侍女一颤着牙齿,脸色陡然变了变。 淳嫔宫里的把她的脸色一应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大快,接着喊人把她往门外边推走,简直都捋起袖子自己动手。 她刚将人推到在外头,又是吐了一口口水,“别往咱们娘娘这来打秋风,您请回吧,我们家主子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又不是心里有鬼,不需要奴婢们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有事情!大家晚安明天会加更点 第九十三章 她的意思是说自己心里有鬼咯? 侍女气的身子骨发抖, 看了一眼登良居的大门,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这处。 真真是笑死人了。 —— 搜查的人过了一圈才又回到了渡月阁,小福子听了话往皇上那边一传,他轻轻点了点头, 表示这事清楚了。 但场面上还是僵的, 众人盼了好久也不见他发话, 淳嫔忍不住道:“皇上若不说说,在这候着也不是个事啊......” 苏塘和璟修仪都没开口,但心思各异。 “朕刚刚说的话别当耳旁风。”李筠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语气算不上太冲, 但好在意思明白,淳嫔也就无奈的应声坐了下去。 于是场面上便极度安静了, 淳嫔也是耐不住寂寞,叫人把凳子拖的离苏塘近了点, 和她不避讳的闲聊。 “宜妃娘娘,我听说这二公主在玉芙宫的时候就不对劲了, 这不,没曾想刚到你这就出了事啊。”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也是二公主可怜,出了这事亲娘都不能陪在身边。” 苏塘缓缓的笑, 她心底里明白淳嫔是在给她说话呢, 暗示皇上这事铁定与自己无关, 叫人千万别迁怒。 于是她就应和着说:“是啊, 淑妃姐姐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扔下个烂摊子不管了,二公主如今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 她倒是一点都不体恤的。” 说完还抹了抹眼角,极为心伤的模样。 “哎,宜妃娘娘可别伤心了,我啊这心里简直被您说的抽着疼,那孩子我也是看过来的呀,那比起璟修容的溪儿虽然少了些亲近,可都是皇上的亲骨肉,我虽然不是生母,但都和娘娘一样有几分热忱的心!” 两个人一唱一和,后面璟修容在听见大皇子的那一瞬,脸色沉了沉。 果不其然,苏塘又顺着她说:“前几日我陪溪儿玩,看他畏畏缩缩的,正想问修容姐姐一声是个什么状况呢,如今看得二公主成了这样,就格外对其他几位小殿下上心。” 李筠静静听着她们起来我往的硝烟,适时的问了一声,“什么事?” 淳嫔苦笑一声,“就是嫔妾发现大殿下似乎生分了,这才问问修容娘娘的。” 这事虽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也是在无声的警告一句璟修容,叫她浑身上下不舒服。 苏塘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睫。 要说这璟修容也是个糊涂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在孩子面前嚼舌根,就算那淳嫔不和你作伴了,那面子上总得顾及到的吧,她倒像是划清界限似的,叫淳嫔在外头抬不起头来。 那日游湖的时候她就听说了,淳嫔要陪大皇子一块,结果小家伙怕怕的看着她,说什么淳嫔娘娘现在不喜欢我了,怕要害我这种话。 这是一个母亲该教给孩子的东西?那淑妃是囚禁了公主不让人出门,璟修容这算什么,自己生了怨怼还要教给孩子,能有她这么做母亲的? 不说别的,苏塘听了这话真是心里凉,萧妃与长公主有了隔阂是因为旁人知晓了她的私心加以利用,淑妃是二公主压根就不是她的孩子,这璟修容算是什么?从小给孩子树立起这样一个榜样来了,正当是小肚鸡肠翻脸不认人的典型。 那璟修容被看的有些下不台,低着声佯装无事道:“能有什么呢,定然是随行的下人嘴巴里不干净,他年纪小听信了去。” -- 第160页 “是下人吗?” 听见苏塘的声音,璟修容不可避免的眯了眯眼,她自从和淳嫔不怎么往来后,也不知哪日在溪儿面前提了一句说,被那孩子听去了记在心里, 之后才有了这游湖的事,尽是添乱的。 苏塘忍不住捂住了嘴,低叹道:“那这下人还真是嘴巴不干净的很,要拉出来狠狠掌嘴的。” 璟修容面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但她强忍着发作也不好去发作,任由淳嫔和苏塘一唱一和把她这‘下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她冷眼听着,目光所及处,只看见李筠看着苏塘阴阳怪气的模样,微扬起唇角。 她心里不知道被触碰到哪一点,无限的酸涩涌了出来,一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石榴花刺绣,咬紧了牙。 这么多年了,她都鲜少看见皇上笑,她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是少年的李筠随着一群权贵子弟溜猫逗狗,嬉笑怒骂,他是一群人之中的焦点,发现她时正对她的目光润着亮光,风吹柳絮,在她心湖里荡起阵阵涟漪。 她本是侯爵府的小姐,往后要嫁的门地必然不会太差,但自从那一日起,她便铁了心要嫁给李筠。 可入了宫后,那个少年便消失了,他似乎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像,他是雨露均沾的帝王,也从未再那般坦诚的看她,他与这宫里的每一个妃子都是相敬如宾。 包括她,这宫里争斗你来我往不甚烦,她总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唯有自己是真心爱他的,他总会看到她的好...... 可是,她想到他刚刚对宜妃的笑,心里竟然猛然冲上来这股激烈的情绪,还有淳嫔,为何她这么好运,为什么她们都向着她? 凭什么? 就像当年那洛美人,凭什么她生的最威风最不讲理还不被皇上厌弃? 苏塘说的口渴了,就回头去捧那杯上的茶水,她径直拿起来喝了一口,又回头继续和淳嫔说,可见淳嫔突然住了嘴,一脸复杂的朝她看。 她纳闷了一瞬,接着道:“怎么?” “没什么。” 淳嫔摇摇头,朝着她背后的李筠看了一眼,只见皇上也是淡漠的,提起茶壶又往那杯盏里加了点茶水。 她心里立刻狐疑起来。 但还没酝酿呢,就听苏塘肚子里叫了一声,想必是这个时辰她连早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心里正是有些担忧她的。 苏塘只觉得有些尴尬,转头对李筠道:“皇上,臣妾昨天夜里没吃晚膳,清早起来便到了这,一时间出了洋相......” 李筠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昨夜里她太疯了,吃醉后更是拦不住的肆意,早上起来怕不是都忘了,只听着二公主的事就到了这,肚子里定然是饥肠辘辘的。 “父皇,宜妃娘娘操劳了,您也总不好看她饿着吧。”长公主一听到姐姐饿了,心里实在是不忍。 “去叫下边人送点吃食到隔壁去,宜妃昨日也是累着,这儿本就是你的渡月阁,就回去休息吧。” 不用长公主说,李筠自个便叫她去了,又不是她的错,他也不想让她在这受这个苦。 淳嫔意味式的看了一眼苏塘,璟修容低着头一眼不发,都把皇上的偏心看在眼里。 苏塘却觉得不妥,淳嫔也就算了,这璟修容算是怎么回事? 但这时候强行去辩驳反而会伤了皇上的好意,她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不想闹得李筠和自己不愉快。 于是便站起身对李筠福了福身,下去了。 这长廊两旁都有守卫,可他们纹丝不动,倒显得有几分空荡荡的,像无人似的。 而后苏塘进了自己的屋子,叫人出去了只留着璃清,“你出去打听打听,两位娘娘有没有派人来渡月阁找人。” “刚刚端茶水的时候听说了,似是璟修容院里的人到了这问,被皇上扣押下去没放走。” 苏塘凝神一想,这把行宫搜了一圈都没发现那母蛊虫,必定是被人藏起来了。 要么是被丢在荒山野岭,要么就是在渡月阁里这些个娘娘啊,贴身侍女身上,李筠那么说是为了叫她们心生警惕,二公主要是快没气了,那蛊虫自然没了用处。 聪明的自己就下了手把那蛊虫弄死,神不知鬼不觉。这消息传不到外边,若是真把蛊毒解了,那算了却了这事,若是没解,就证明这东西并不在渡月阁内,毕竟外边是听不见里边的风声的。 可苏塘疑惑的是,若不是渡月阁内的,外边那么大,李筠该怎么查呢? 她想了一会没想明白,那菜肴便端上来了,她不再多想,一边温吞的吃着早饭,一边问璃清,“二皇子如何了?” “下边人好好照看着呢。” “多找几个人,别叫咱们也着了道。” 璃清一怔,后又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主子意思是?” 那蛊虫还能蔓延到她们这边? 其实苏塘是怕现如今一不小心和淑妃成了对头,又把璟修容给搞得有些疑神疑鬼,担心自己遭殃,多叮嘱两句总是没错的。 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要是这后宫的嫔妃都能停下来多好,整天尔虞我诈的,真是累的慌。” 这话被窗外散进来的风吹到门口,透过薄薄一层门板落入外边人耳朵了。 良久的沉默后,直到听着里边女子吸溜吃食的声音才及轻的压平唇线,一转身走了。 -- 第161页 小福子心底里寻思着刚刚宜妃娘娘说的那句话有几分不中听,几分忠言逆耳,皇上他何尝不知道呢,但把这实话说出来恐是会惹得人不愉快啊。 “选秀是什么时候?” 小福子心里正叹惋着,便听见万岁爷的声音。 他一拍脑门,说:“来年三月。” 三月...... 他之所以不纳皇后是得了太后的意思,这些内宫里的事情他算是清楚一二的,如太后说的一样,皇后这个位置以前萧妃算是好人选,可她薄待亲生女儿这事也算是犯了禁忌,一时间没定她。 贤妃又没有皇后仪态,处理不好六宫杂事,璟修容淡薄于外,至于淑妃,她的家室一直被太后瞧不上眼,这后位就一直空着,等到选秀。 可是选秀完了呢? 又有新人入了宫,又是例行公事的一段日子,李筠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疲惫。 往后还是要有些斗争,无休止的。 苏塘恐怕就是知道这宫里没完没了的事,才从不愿与他亲近,想着日后出宫去吧。 联想到刚刚使劲说话挤兑人的她,心里有些复杂,来了行宫后她性情大变,到底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她本身就是这样的呢? 李筠猜是后者,吃醉酒后说的话尚还算有可信度,可那她往日为何要装成那样?左思右想,只能归咎于不想太出彩,太博人眼球,糟了麻烦。 她一点也不蠢,相反,就像那日她吃醉时说的,自己只是一个小宫女,不想遭人算计被人利用,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往日在他面前装成那样,说的话也尽是欺君之言。 可他却并不觉得生气。 “皇上......”小福子见他沉默起来,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您也没吃早饭,这几日您政务繁忙,昨夜里陪了宜妃娘娘又批阅了一宿的奏疏,何不去同宜妃一块用膳呢。” 李筠摇摇头。 这些日子他不想去靠近苏塘,等过了这些风波...... 他随意吃了些茶点,又回去陪着二公主了,守着日子到了下午,淳嫔和璟修容都有些撑不住了,淳嫔是困得,但璟修容...... 苏塘总觉得她不太对劲,但这心思涌现的一瞬间她心里就热起来了,不会吧,是她? 她能与二公主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说淳嫔是宫里的闲人,那璟修容除了有个儿子以外和她简直是同一类人啊。 犯不着为了一个公主...... 她正想着,那外边就拖进来一个宫女,她是硬生生被拖进来的,满身的脏土神色惊恐。 苏塘仔细一看,心里的大锤落下定来,是璟修容宫里的贴身侍女,旁边的人拿着一个碗放在地上,里面装的是一只及其丑陋的黑色蠕虫,十几只触手胡乱挥舞,面皮上还有些让人恶心的肉块,密密麻麻的臌胀出来。 人赃并获。 那侍女低着头颤抖跪在地上,一直给皇上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璟修容站起身,上前就是一脚揣在那宫女的肚子上,“你好大的胆子,就是本宫往日里待你太好,谋害起公主的事也让你信手拈来了!” 第九十四章 苏塘想着这侍女是跟着璟修容十几年的老人了, 似乎是陪嫁进宫来的。 这时候出了事她倒是个心冷的。 “主子,主子我......”那侍女抬头看自己家主子,不可置信的神色在眼睛里一闪而过, 蓄着泪水的眼眶内眼瞳颤了颤。 “往日我待你不薄,你在我身边作威作福多年, 我都是疼惜的。”璟修容声音里像是压着怒气, “如今在此做这等事......” “你未免说的太早了了些吧。”淳嫔惊讶与她如此坦露的上前怪罪。 “淳嫔说的是。”璟修容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去看皇上, “皇上,臣妾在宫中伏低做小, 从不是声张惹事的人,但凡别人有什么争抢, 都不会与臣妾有半点干系,今日看到出自臣妾手边的婢女搅在这趟浑水里,实在是一股气冲了上来, 不辨是非就上门说教了, 求皇上责罚。” 她一通话说下了就是完全不知情的意思了, 苏塘面露几分冷色,先发制人打感情牌, 得亏李筠从来就不是吃那一套的人, 不然真要安抚一番叫人不必着急。 她侧目看着床上闭目昏迷的小公主, 指甲轻轻划过衣裙。 这些人还真是浑水摸鱼的好手, 什么东西都能嫁祸到别人头上。 他说:“先叫人把事情原委说了。” 璟修容抿了唇, 又坐了下去。 小福子便禀报说:“皇上,巡逻的侍卫仔细瞧着行宫里的动向,果不其然发现这小宫女想乘着狗洞往外边去,叫人歇了声跟着, 就见她给一虫喂叶子来的,这才将人抓获。” “你居然背着我做这些?”璟修容眼眶瞪大,又像是郁结于胸的捂住胸口。 苏塘垂了眉,她觉着璟修容这般推锅,才更叫人可疑,可是她再可疑,若是这侍女咬死了这事与她无关,再是可疑旁人也拿她没办法。 就是这一点,怎么让人责怪也没用。 不过她最为疑惑的是,璟修容为何要害二公主? “不......”那侍女一边说不,又一边点头,一双眼睛和毫无神采,诡异极了。 小福子到了她跟前,又让捏着她的下巴叫她抬起头来,厉声道:“叫你把实话说出来,怎么的哑了不成?” -- 第162页 那侍女惶恐摇首,嘴巴像是被粘着了似的,任凭旁人怎么说都无用。 苏塘察觉到她的动作,忽然站起身,“掰开她的嘴她要咬舌。” 下人一听她这话,忙不迭的就上去掰扯,那侍女下巴几乎被按得脱臼,被三五个宫人按倒在地上。 璟修容冷着语调:“这种谋害公主的恶仆,合该死了的好。” 那侍女身子发颤,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舍弃自己吃定了这事。 “怎么?”李筠也被她们这一唱一和的做派气笑了,“以为自己死了什么事都能了结了?” 那侍女下巴还没接上,趴在地上像是一条死狗。 “折磨人的法子牢狱里多得是,你这么视死如归,意思是死都不愿说去了。朕也算是个慈悲心肠的,让你受这皮肉之苦到头来一个字都未吐露出来,不也是没劲的很么?”他说的话透着一股子闲谈的气魄,一时间叫众人拿捏不住他的意思。 “既然如此,便由着你死了算了,谋害公主,便是满门抄斩也是轻的,朕就算把你家祠堂的顶给掀了也是情理之中,你既这么无所谓,朕便好好向璟修容讨要你的族谱,就算你是个孤儿,朕也能寻着踪迹把你家人找出九个来,一同陪葬,你还能得个忠心护主的名号。” 侍女抬头,面如纸色,她使劲的摇头,眼睛里蔓出红色的血丝。 她如今敢这般寻死,便是因为璟修容手里面攥着她父亲母亲的命。 璟修容听了这话,脸色白了几分,她道:“皇上,这婢女虽是臣妾身边的,但不知她吃里扒外拜倒在何人门下。” 李筠冷声笑,再是一挥手那茶壶便从桌子上掉下来,砸了满地的茶水。 屋子里的人心都快了一瞬,尤其是璟修容面上更是难堪得很,她从座位上吓得站了起身,双膝跪在地上。 “你不知何人与她勾结?”李筠声音出奇的冰凉,“璟修容,她是你手下的侍女,无缘无故的朝当朝公主下蛊毒,为何?你说事不关你你不知情,你把朕当傻子吗?” 一字一句慷锵有力的落在众人头顶,一瞬间下边的宫人就跪了一地。 李筠声音愈发冰冷,“朕告诉你,今日她若是一句话都不开口,这罪名就担在你头上,你也不必回宫了,在行宫里养虫吧。” 璟修容动了动唇,眼睛里初现慌乱,但她很快镇定回望李筠:“皇上不信臣妾所说,她确实是我手底下伺候的,是对是错臣妾都应该罚,但臣妾真的不知情......” 忽而,一道悦耳的女声带着微讽,在李筠耳畔响起。 “你知不知情很重要么?” 他没想她开了口,侧目朝她看去,也并未打断。 苏塘起身,朝着璟修容凉薄的笑:“眼下二公主成了这副模样,你当真以为一个婢女就能将这事情平歇?你既什么都不知道,就有三种可能性,一这事是你自己做的,那皇上罚你正好到点上;二是这事是旁人做的,你知晓一二却帮忙掩饰,自己平白担了罪名也是活该;三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糊涂的由着下边的人谋害长公主,难道任凭你两句无辜便能逃避了去? 若是其一其三你就闭上嘴任凭发落,大家也省的麻烦,若是第二项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要不要为旁人遮羞。皇上也不是只有这宫女一人能审问,这蛊虫怎么来的,这侍女近日接触过哪些人,难道旁人一概不知吗? 只要细心查,修容姐姐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加以时日,也能水落石出,但这些时日里,娘娘就是罪人,就得关着不能与外界联系,自然也没办法做出应对的举措来,您说呢?” 若是她被关押着,就是有一身的本领也没办法做措施救自己,到时候皇上查的明白了,什么都迟了。 璟修容指节攥紧,她颤着睫去看上头的苏塘,“我竟不知,你是这般伶牙俐齿的。” “过奖了,我不过是心疼二公主。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生母不疼她,自有她这个做父皇的和我这个做后母的疼她,她受了委屈遭受毒害,若是连一个人也不担责,那才真叫我咽不下一口气。” 苏塘一口气说完,才觉心跳的很快。 原先她并不准备出头,可璟修容这般推脱甩锅,叫一个使唤的婢女出来顶罪,又做这副无辜的模样来搪塞,她心下就存了几分气。 但没想李筠也不是软的,直接把话明白着说不听她这种话,疾言厉色把罪名按在她身上,她也没忍住。 她没察觉李筠的神色复杂了一瞬,又兀自对那侍女道:“你说还是不说?” 那侍女下巴脱臼,张口‘啊啊’的叫起来,小福子一按便把接了回去,侍女疼的打颤,但很快振作起来跪在地上。 “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婢女的额头在地板上撞的作响,好几下过后才抬起头,颤着看了璟修容一眼。 璟修容心里有了数,可她却突然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辩驳。 “是......是主子叫我养的虫。”她结结巴巴,手在发抖,“那日主子不知从何人手里拿到这蛊虫交在我手里,叫我好生养着不要让人发现,奴婢,奴婢并不知道这蛊虫是做什么用的,主子便又叮嘱奴婢,若是那一日被旁人知晓了奴婢在养这东西,便要立刻寻了死,不然,不然就......” 她突然哽咽哭泣,死死的咬着唇,再是道:“不然奴婢的父亲母亲便要给奴婢抵命。” -- 第163页 她一弯腰,头重重的磕在地下,闷声后血迹夹杂着泪水流出。 璟修容从小金枝玉叶的长大,是什么东西用的最好的,从看不起她们这些婢女,性子孤高,哪怕她跟着璟修容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也从见不得她一点好脸色。 她无情无心,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血浓于水的亲儿子,到了她跟前都是杂草似的。 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想到璟修容拿她出来当刀。 她哭的泣不成声。 “这么说,你并不知晓你家主子为何要养蛊了?”苏塘一皱眉,问出声来。 侍女抬头,使尽的摇晃起来,“不知,奴婢不知......” 于是众人的目光便集中于璟修容身上。 这般暴露了实情,淳嫔面上也有些难看,她以往是和璟修容好的,虽知道她心底的那点心思,但也没想到她会做这种事。 “朕问你,你到底为何要害洛儿?”李筠神色冷冷,略显阴翳。 璟修容跪下地上一直默不作声,如今事情败露,再怎么说她都应该说出实情,就算不说也应该博得同情,不然以现在她这副模样,必然是重罚。 而她忽然冷冷的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腰身立的直挺挺,从骨子里溢出倔强。 这便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又是一阵死寂,璟修容抿紧了唇什么都不肯说,于是李筠便叫人把她带下去关着,眼下这事情应当是先查,并不能靠这侍女的片面之词逼供璟修容。 侍女也被拖走关押,李筠着手吩咐下边的人去查证,淳嫔吞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再呆就告说要先走。 李筠允了,苏塘又说送她,两人一道在路上都是凝重的。 “宜妃啊。”淳嫔心里头还未定,满肚子的话想说,“刚刚瞧你这般,我可真是意外的很。” 苏塘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笑了笑。 不过意外归意外,总归这事都是闹到现在这样,她也算功不可没。 淳嫔也不再多提,转而想起别的,又说:“我倒是还没明白,皇上要搜宫就搜,把咱们困在这做什么。” 她只被关了一日,便觉浑身都难受。 苏塘便答:“这检查的工序分为三道,一是这渡月阁里头的,二是行宫内的人,三是这行宫外的。 第一个靠闭塞门庭,第二个靠大肆搜查,第三个看人员流通,皇上叫她们封闭在这,那蛊虫可不是什么死物,若是不去喂养是会死的,而一旦那蛊虫死了,自然没了效果。 外边的人不清楚这院内的情况,院里边的又传不出去消息,自然两方都乱了阵脚。” 第九十五章 而一旦这样, 要去抓这私藏蛊虫的人就简单许多了,苏塘不免赞叹一下皇上短时间内想出来的法子的精妙。 淳嫔似有所悟的点头,又忍不住言道:“璟修容为何不愿意开口呢, 她明摆着是有冤情的,自首了皇上也许会顾及着些情不让她太过难堪, 减刑一二。” “许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 不过皇上若是想查,她再隐瞒大约也是无用的。”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这处行宫的视角, 皇宫倒是开了许多,前几日她倒是动用看了看, 似乎太后的身子又虚弱许多,那边派人传来信告诉李筠, 也不知现在他收到了没。 不过他们现在还没回去,就证明太后的病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可怜了二公主,这璟修容和她无冤无仇的, 和她生母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有什么过节要下这种死手。” 她发现这话一说完, 苏塘便停住了脚步,双睫在颤抖不止, 从来温婉平静的面容一瞬间变得复杂不已, 变化莫测。 “怎么了?”淳嫔被她吓到, 赶忙问了一句。 苏塘脑海里的思绪如潮水涨起, 翻起大片水花, 但又很快又连绵退去,恢复一片平静。 她缓了一口气,挂起一丝看不出笑意的笑,“我突然想起洛儿这名字的来由了。” “这不是宫里具知的么?”淳嫔沉默一瞬, 也觉头皮发麻,“当年洛美人和淑妃交好,一同怀孕又一同生产,可洛美人难产最后一尸两命,淑妃悲痛欲绝,璟修容便向淑妃提议,说是用洛美人的封号来给小公主取乳名,淑妃自然不会拒绝。” 这话多多少少有点意思了,当年洛儿取乳名,可是璟修容提议的,可这能与她对二公主动手有什么干系? 苏塘沉吟一阵,又问:“那时候洛美人与璟修容关系如何?” “那时候我才入宫。”淳嫔细想着,“璟修容对谁的态度都别无二致,倒谈不上两人的好坏。” 淳嫔想不明白,当年淑妃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她才入的宫,那段时间一步她一步都不想踏出宫外,称病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些还是她从下边的宫女听来的,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有些无奈了。 苏塘知道的东西与她一样,心里知道多问不出东西,便送她到门口,挥挥手让她走了。 既而转身,去了后边厨房,开辟了一处小灶台,捋起袖子准备做道莲藕排骨汤给二公主补补,她叫旁人下去只留着璃清一个给她打下手。 手上刀落在砧板发出咔嚓的声响,富有节奏的切藕片,璃清在一旁准备处理肉块,又和苏塘道:“主子可是想到什么了?” “嗯。”苏塘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 第164页 “这事原不干我们的事,您不必如此担忧。”璃清安慰她。 “得弄明白。” 苏塘不可置否,她不再多说,把火起好,拿着芭蕉扇正要去扇,却被璃清一把夺过去,怎么都不肯叫她操劳,她只叮嘱两句,叫人一个时辰后端去给二公主。 这本叫下人做也没多大干系,但苏塘不放心。 旋即又离开,行在游廊之中,羊角灯随风晃荡,巡逻的侍卫正巧巡逻到她这,朝她行了一礼后又踏着稳健的步伐走远。 脚步渐熄后,苏塘突然手指微动,脚步一转裙摆带起风来,接着向另一方走去,跟随的侍女一惊,顿了一瞬又赶忙跟了上去,原来是到了西边的厢房前,可这里俨然镇守者一排森严的侍卫。 看护的正是璟修容。 那侍卫长看见她到这,连忙上前给她行里,“娘娘怎么来这了?” 苏塘轻笑:“今日出了这事,又是在我这渡月阁的,我心里不安定就想来问问她可有口风松动。” 她笑起来十分明媚,透亮细腻的肌肤如柔软的花瓣,让人看着心里就跟着摇曳起来,侍卫长脑子有些发直。 他巴巴的道:“刚刚修容娘娘连饭都没吃,直接打碎了一地,尚没要松口的迹象。” 倒是个暴脾气。 苏塘点点头表示理解,“我还算知道璟修容的性子,她本就是这个脾气,侍卫长莫要气。” 侍卫长挠头,有些脸红的:“这是卑职职责所在。” “可这样下去话套不出来,许是要坏了身子,是得进去劝慰一番,不知可行?”她自然而然的提出话来。 “可......”侍卫长有些为难。 刚刚皇上就吩咐说看好璟修容,不叫旁人与她联系,自然宜妃也不例外。 苏塘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道:“我也是想尽快叫璟修容把事情原委吐露出来,她隐瞒一刻,二公主便危险一分,我一人进去,若是真能说得动她,也算是功劳一件,更何况皇上将她置于我这渡月阁,将二公主托付于我,于情于理,我盘问她一番都是理所当然。若是不闻不问我夜里也是睡不着的。” 侍卫长一听,确实,皇上不让旁人见璟修容,那宜妃是旁人么? 她可是二公主的后母,皇上最放心的人。今日拷问璟修容那一幕他也是听过的,知道宜妃是真疼惜二公主的。 既然如此,人家母妃能忍着旁人害了自己的孩子还不发作就才怪了。 他一点头,又道:“娘娘进去吧,但一旦有什么事一定要出声。” “好,多谢。” 于是她吩咐下人不用跟来,两三步走上阶梯,两侧的侍卫给她开了门,里面灌出一阵冷风,苏塘垂了眼,接着踏步只身走了去。 是一处简单的卧房,没仔细打扫,一床被褥都是素净的碳灰色,瓷瓶木架上满是灰尘,一盏油灯要灭不灭的燃着,璟修容还是白日的装扮,依旧是不可一世的神色坐在床塌上。 苏塘行了两步到她不远处。 璟修容摸了摸榻沿,叫她站住。“别到我跟前,我每日见你都觉得胃里泛呕。” 或许是这里没有任何人,她毫不遮掩自己往日的心思。 苏塘莞尔一笑,上下打量她,没有说话,但那种‘你现在都沦落到这个天地了还充什么胖子’的鄙视感是实在的很。 “你瞧什么?”璟修容眉毛一挑,“你以为你在我面前得了片刻的威风便能在这对我指手画脚?” 苏塘回答她:“我并不想在你面前逞威风。” 可不知怎么,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叫璟修容冷笑一声,“那你到这来不就是来寻我的笑话的么?”她又自己说起来,“可我能有什么笑话,我在这在宫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像你,混的再好再高也能见你身上的那卑贱的出生。” “你当年在秦婕妤手底下像一条狗的模样我可没忘呢,以为自己做了娘娘了便高贵了能与我平起平坐,就算我是阶下囚,我骨子里的血也比你高贵,你就是镶金穿银也藏不住自己身上的臭味!” 苏塘却并没有生气,她笑着道:“璟修容是恨我害你入了牢狱了?” 璟修容轻蔑道:“你都不配让我正眼看。” “我猜不然。”苏塘捏起裙角上前走了两步,“我封妃的时候你心里如何?你早在长春宫见过我,若说秦婕妤藏着我不叫我出来,怕不止是她一人的主意,多半是听了你的话。而她一死,不到几月皇上就封了我做妃,越你一级压在你头上,你一直交好的淳嫔也离你而去,你恨不恨?” 璟修容突然“哈哈”的笑,在空荡荡的卧房里格外诡异。 “你这也叫妃?”她止住笑,颇为怜悯的看苏塘,“你这算是什么,一个给皇上带孩子的奶妈而已,一个和阉人脏过的东西而已,全宫里的笑柄,我有什么可恨你的?淳嫔自毁身份与你这种人为伍,我连到她身侧呼吸都嫌恶臭,你好大的自信。” 苏塘不理会她的挖苦,继续道:“都说璟修容什么都不在乎,是个连骨头都很冷的人,这样一个人在皇上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你瞧不是,皇上的心是半点没捂热过。” 那灯光照落在璟修容的面容上,五官下的阴影显得人诡谲,她手指勾起自己身前的发缕,“皇上的欢喜从不表现出来,对我是这样,对秦婕妤是这样,对淑妃也是这样,可是对你那是半点都没有,你想到这来拿旁人来激我,自掘坟墓吧。” -- 第165页 “皇上到底待旁人如何,又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 苏塘一句如羽毛般轻的话,却让璟修容捏着发丝的一顿,接着指尖泛白,抬起头声音发冷,“你拿皇上激我,你以为我在乎这些?!” “在乎与不在乎,只有你自个心里知晓。”苏塘站在她面前弯下腰,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尽是嘲讽,“你看啊,当年的淑妃受宠吗?她嚣张跋扈又怀了身孕,宫里人人都喜欢她,她也是个卑贱的出生啊,你这个世家小姐同她比起来,谁更甚一筹?” “滚!” 璟修容突然身子发颤,神情发冷发寒,像是内心隐藏多年的秘密被触碰了一角,但这足以让她发疯癫狂。 淳嫔今日和苏塘说了一句话,她说璟修容与淑妃并没有什么过节,还帮着她的孩子取了乳名,起的正是洛美人的‘洛’字。 可二公主的生母并不是淑妃,是洛美人,宫里知道这事的人甚少,璟修容这么做,之后又想毒害二公主,所以她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来之前苏塘以为她与洛美人有仇,所以妄想加害二公主,可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洛美人是出自世家阀门的嫡女,淑妃是寒门出身的草根,而淑妃原比洛美人要更得宠。 璟修容应该更恨谁? “看看,现如今这般像疯狗一样扑腾,不就是叫我走么?”苏塘把她一点点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免得叫我什么都看出来了,你心里藏的那些东西。” 璟修容说话这么难听,怕是什么都不想说,气她叫她离开。 “可是我偏偏不走,我今日冒然来这便是对你的心思有几分把握。”苏塘直起腰,开始絮絮说来,“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是从东宫随着来的,说来一个侯爵府的嫡女跑去给太子做小妾,当年还是一桩美谈呢,不过你倒是无欲无求,若不是侯爵夫人时不时出来说两句话,恐怕你在这宫里就像是个透明人。你怀了孕生了大皇子,皇上虽给你升了位份,但于你的宠爱更少,那时候淑妃也入了宫,你那馨瑞宫,是不是和冷宫似的?” 璟修容瞳孔微颤,指甲陷入被褥。 “后来淑妃一朝怀孕,还未生产便与你同一位份,就像你说的,卑微出身,就是爬的再高也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可皇上偏偏更宠她,偏偏就是在打你的脸......” “住嘴!”璟修容突然出声打断她,“你给我滚出去!!” 苏塘淡然一笑,不理会她如猫般的威胁。她眯了眯眼,“你恨她,是吗。” 如果璟修容真的什么都没做,她就不会知道当年淑妃和洛美人之间的事,也不会知道二公主的生母其实是洛美人。 不会为了讽刺淑妃而让她取‘洛’这个字,更不会现在加害二公主。 璟修容那张脸扭曲片刻,她忽然走上前一把抓住苏塘的衣襟,言语间有些癫狂,“我心里能藏什么,我能恨谁?我在宫里日日夜夜安分守己,今日是淑妃和秦婕妤斗,明日是静嫔和萧妃斗,那么多妃嫔花枝招展的到御前端茶倒水,一个个为了那些莫须有的宠爱争破了头皮,我不过是守着我的馨瑞宫苟且偷生,从白天到夜里,一日复一日,你觉得我能恨谁?!” “宜妃,你能了解我什么?”酸涩的眼泪到她眼里显得亮晶晶的,她的手似乎又卸了力气,无骨般的从她身上划落,“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我不过是气,我不过是想要一点点东西,我能安什么心......” 她喃喃低语,一字一句在房里异常清晰。 “你能安什么心。”苏塘重复了一句,并没有因为她可怜的模样产生什么同理心,反而接着道:“自然是包藏祸心,你恨淑妃是对她下了手吧?” 璟修容突然目光一聚,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心尖轻轻颤。 苏塘屈膝蹲下身,对她对视,“淑妃出了事,你便把这些嫁祸给同样怀了身孕的洛美人身上,但你没想到那碗药是被皇上看着喝了下去,皇上心里对淑妃有愧疚,当夜审查了洛美人,洛美人却含冤而亡,淑妃又抚养了她的孩子,坏了身子骨,但这些对你来说无关痛痒,甚至是好事。” “如今你想害二公主,让我猜猜......”苏塘看着她愈发惊恐的面容,淡笑出声,“是不是淑妃知晓了当年的事,逼你做的?” 是淑妃利用当年璟修容做的事威胁她,璟修容不恨洛美人也不恨二公主,只是被淑妃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做。 就像那时候淑妃用秦婕妤的事威胁苏塘一样的手段,不过她是没应,璟修容为了遮羞应了。 不过一切原先都是苏塘的猜测而已,她曾经听淳嫔说过一句‘璟修容看似无欲无求,其实和宫里的人没两样’。这么一句话足以让她想多很多。 璟修容在乎皇上的宠爱,她会嫉妒会恨,心里边扭曲的像条蠕虫。只不过整日装成一幅无欲无求的模样,掩盖自己身上那点酸味。 而苏塘继续笑着温柔道:“我出生卑贱,淑妃也出生卑贱,璟修容怎的和她同为一窝蛇鼠?”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都快下线了!! 第九十六章 突然, 璟修容开始笑了起来,她捂着胸口‘咯咯咯’地笑,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她瘫坐在地上,眼睛里满是不甘和愤恨。 她没有反驳, 那就证明苏塘说的八/九不离十, 这宫里面看上去最孤傲不染尘世的璟修容,早就腐烂成了一团不知名东西, 手上的血腥味浓厚恶心。 -- 第166页 苏塘觉得她疯了,摇摇头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刚从了两步便被那双肮脏的手抱住了腿,一步走不动。 “你知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璟修容声音尖锐, “我一个侯爵嫡女,屈身给他做妾,做妾啊, 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两个侧妃, 那么多人阻拦我们, 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嚼我的舌根,骂我恬不知耻, 辱没了权贵的名声, 我都忍了, 我就是想嫁给他和他多说几句话而已, 可是他竟然是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我怀胎十月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我肚子上全是伤疤,丑陋的我连洗澡的时候都不愿意去看,可是他呢,那贱人一入宫一怀孕, 他便那么宠她爱她,我坐月子的时候发了高烧,他才来没看我两眼,只因为那贱人叫人来他便弃我而去。她还没生呢,皇上就给她升了位份叫她整日踩在我脸上,什么都抢我的,冬日没了炭火,我在冷宫一样的地方熬了一整个冬天,你知不知道那种刺入肺管的冰冷?” “她不过是个寒门贱女,我背负了骂声嫁入皇宫,我从不惹事给他添麻烦,我难道不比她更好吗,可是她偏偏仗着自己怀了孕,让我日子都过不下去,我怎么能不恨!” 她简直恨毒了淑妃。 璟修容满脸恨意,更是咬牙切齿的道:“宜妃,你以为那药是我亲手送到她面前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设计好了,当着皇上的面喝了下去,然后逼着我让我嫁祸给洛美人,不然便要我站出来给她抵罪。” 苏塘目光微颤,这是她没有料到的。 “她什么都算计好了,她逼着我自己下手,什么证据都牢牢的掌握在她手心,她握着我的把柄让我在宫里屈服她这么多年......” 她能怎么办?她当年马失前蹄落在淑妃手里,她被压制的死死的,皇上若是知道了当年那事,别说加害二公主只是让她在行宫里老死,说不定直接叫她给洛美人抵命。 她不能,她不只是她自己,她代表了整个侯爵府的荣誉,她怎么抗衡? 苏塘没说话了。 “可是你来了,你阻了她的路。”璟修容突然嘲讽一笑,“若不是你装疯卖傻皇上压根不爱你,你这位置坐不了多久,她就会让你再无喘气的机会。” “现在在我面前还有几句话扎我的心,到了她面前便是什么也不剩,你看着吧,总有一日她知道你的狼子野心,她也不会放过你的。” 璟修容松了手,突然站了起来,“你以为我恶毒?告诉你,我不过要的是一点点,淑妃图谋的那些东西,我瞧着都觉得恶心。” 她一拍手上的灰尘,唇角的笑及其阴冷。 苏塘见她的笑容,却觉得有些无法故作轻松了,不过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你当年非要嫁给皇上,可有问过他是不是想娶你?” 璟修容笑容微僵。 桌凳被踢倒,木架上的瓷器被砸的一片狼籍,外边的人听见里面越来越混乱的声音,心头发急,即可便推开了门,只见宜妃不顾身后发疯的妇人,正对着他们走来。 苏塘朝他们挥挥手,“我没事。” 才没走几步,在门槛前望见李筠站着,剑眉星门,衣袍衣诀被风吹起。 苏塘一征,再耸肩朝他笑了笑。 她的笑容里看到些顽皮,很让人意外的神色,她提起裙摆,露出淡荷色的丝履尖尖,轻轻点过台阶到他面前。 “审完了?”李筠朝里面看了一眼。 他听见了吗?若是听见了却没有大发雷霆......转而苏塘又突然释怀,或许李筠早就和她想到一处去,这时候得了验证,怕是早就有了准备,没什么好意外的。 “主审应当是后边的皇上才是。” 听她这俏皮的话,李筠拿眼睛凝视她,一会后低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口气,说是陪她回去。 两人并肩走于游廊之间,苏塘突然感叹:“宫里的各位妃嫔就像是各异的花,不去摘取她的时候瞧着是美丽的,闻着还能透着股香味,后来近了才知道,那叶子是锋利的,香味能蛊惑人的神思,就连花瓣都带着毒性。” 若是以往,这种话她是绝不肯对李筠说的。她总觉得他明白,他能把握,可这就像是战场,再是运筹帷幄的人也免不了算差了人心,从而一败涂地。 “皇上,您养着这些漂亮的花,解过她的花语吗?” 一阵沉默后,李筠正要答她,苏塘却自问自答,“有什么好解的,谁都有苦衷谁都有私心,安抚了这个那个又要生气,一团乱麻乌烟瘴气。” 听她语调之中,透着些真性情的憋屈,真实的让人忍不住想笑。 李筠轻轻弯了唇,放任她,“嗯。” “皇上不必顾及这些,谁犯了错就该罚,他日要是臣妾犯错了您也罚,别给这些人找借口,完了说您偏心生出无限怨气,臣妾可抗不住。” 她像是小性子的说完这些,转而又把自己一掂量,补救道:“也不是什么都该罚吧,得酌情处理。” “朕挺好奇你到底犯了什么错,朕会气得非要罚你不可。”李筠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像是有几分兴趣。 苏塘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现在做,夜黑风高才是杀人放火的时候,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二公主的事,臣妾就不给皇上添乱了。” “你怕吗?”李筠将玉扳指往手指根部抵了抵,侧目看她,“朕见你很怕。” -- 第167页 苏塘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怕吗,怕的。 干了亏心事还有鬼敲门,心里有鬼自然怕事情败露,她这虽然也不是鬼,但多次欺君也不是做假的。 李筠眉宇间落下些抑郁,又道:“苏塘,你该信朕。”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后半段加了一些,本来是准备放在这一章的,你们说没看懂我就穿差到那边啦,大家可以回头看看,么么~ 第九十七章 夜里繁星闪烁, 皎洁的月亮散着微光,又逐渐攀爬上树梢。 苏塘抬手将发缕别到耳后,笑:“我信您的。” “那就不该有隐瞒太多。”李筠把她盈盈的眼底看透, 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月朗星稀,呼吸声随着风飘逸。 苏塘却话锋一转, “皇上准备怎么处置淑妃?” 李筠看了她一眼, 没介意她生硬的转开话题,居然破天荒的回答她, “她人跑了。” “跑了?”苏塘一惊。 什么意思?是她被皇上收押跑了?她怎么敢,难道她察觉到自己处境危险吗? 李筠点头, “朕私下将她送到城外,让人悄悄审查, 可她在出宫没多久就跑了,身边的禁军被尽数斩杀。” “可找到了?” 李筠摇头,他握拳放在身前, 勾唇冷笑, “淑妃在皇宫扎根多年, 她甚至对太后下了手。” 太后的病…… 苏塘恍然大悟,淑妃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她知道太后不中意她做这个后位, 已经决定对她动手了吗? 疯了。 “疯子。”苏塘低喃了一声, 心里几分惊恐, 又对李筠道:“皇上, 她做了不止这么一件恶事......” “朕知道。” 准确来说, 在秦婕妤出事的时候他就仔细留意过太医院的动向,隐约有预感太医院之中一股流派与淑妃有勾结。 后来苏塘告诉他那熏香的事,他心里已经确信了一二,贤妃假孕, 他便利用这事将淑妃带走私审,可一边忙着照顾二公主,那边淑妃有所察觉避祸离开。 苏塘迅速冷静下来,凝重道:“皇上,太后娘娘的病严重吗?” “太医已经控制了下来。”李筠道。 “近日可有传信?” 李筠眉心微动,再答,“并无。” 可听他这么答,苏塘却是心尖一跳,直道不妙。 宫内的信件应该早就传到行宫了才对,怎么会到现在都不到,而且太后分明是病情更加严重了,怎么会是被控制住了? 她一转身吩咐下人,“快去准备几匹快马!” 下边的人乱做一团,都望着宜妃娘娘不知所以,苏塘很快大声又吩咐了一遍,见李筠并没出声阻止,小福子才急忙下去准备。 李筠正要询问,苏塘便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脚步正风。 她一边回答,“皇上,宫里难道还有淑妃的爪牙吗?” 李筠看了一眼她与他相连的手,随着她走,“尽数被控制住了。” “不……一定有漏网之鱼。” 他并不知道她的理论从何而来,只抿紧了唇随着她穿过回廊长路,连守夜的宫人见了都懵了,只待他们走远才双膝下跪。 到了行宫外,马匹却还未准备妥帖。 “皇上,您或许觉得臣妾有些武断,但太后现在一定病重,宫里一定还有淑妃留的暗棋。” 幽冷的台阶如玉,她衣裙随着夜里的凉风摆动,面上却是一排郑重。 “现在当务之急应当是赶快回宫,不然淑妃将宫内控制起来,威胁的就是您,若不是您查出了二公主,她手上的把柄将会更多。” 不是苏塘阴谋论,可如今淑妃做的一切全都是不顾一切的,谋害洛美人、秦婕妤、萧妃、贤妃、二公主、太后……这一切都会被皇上知道,但凡是里面一条被公布于众,她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她会坐以待毙吗? 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便是存了逼宫的心思,她要逼着李筠接纳她! 疯了,淑妃真的疯了。 李筠幽暗的神色在她脸上驻足,似乎是在思考她话说的真假,这时候下边的人已经带来了马匹,因为这等动静左右卫统领都出动在外,等候皇上的吩咐。 马蹄声在夜里撕裂宁静,却衬的场面愈发平静。 苏塘知道自己这套说辞简直太过虚弱,但凡李筠稍微觉得她有异心,她现在的处境可能堪比璟修容。 她没有任何助力,她却能知道宫里的事,这本身就很让人怀疑,甚至毫无说服力可言。 可现在她不能让淑妃得逞,她得说。 见她神情怪异,李筠却抬起手帮她把那丝俏皮的碎发别至耳后,再是拉开距离,应声道:“照顾好几个小家伙。” 苏塘眸光一动,深知他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也愿意相信,这时候胸口都觉得滚烫了起来。 但男人侧过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行宫很安全。” 在这一瞬间,她察觉到她拥有了行宫的视角,是一整个行宫,重兵把守的渡月阁,安稳歇息的淳嫔,以及一株草木一朵花卉。 她要陪皇上回宫,她固然可以选择呆在这照看,可如果她不回去,淑妃要鱼死网破她必然是被殃及的池鱼。 她得站在他旁边,起码捞自己一命,而且心底有些说不清的异样情绪,淑妃这么疯,李筠这一去真的安全吗? -- 第168页 李筠眉心轻陷,始终不给应允,现在应当是在行宫更为安全,宫里若是真出了事就是一场凶险的局。 苏塘却强硬的看着他,深呼吸着:“臣妾在宫内还算有些亲信,能知道些内情。” 什么亲信,苏塘心里苦笑,大话倒是会说,就怕没什么效果。 李筠垂了睫,突然叹气,“你还不如说担心朕。” “有的,臣妾担心你。”苏塘随机应变,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皇上,您带上臣妾吧,臣妾能为您挡刀。” “不必。” 李筠不为所动,“若真如你说的这么危险,朕更不会带你走了。” 此行凶险,他心底已然明白了三分,他一直在等宫里的回信,若是等不到或者等到一封假信他便知道生了异相,可是没想到先是苏塘提醒的他,那他便不能再等了。 她跟着去明显是置自己安危于不顾,但她可以不顾,他不能。 他是说什么都不肯退步,狠了狠心要去拉开她的手,苏塘却愈发捏紧,声音压低,“皇上不怕我跑吗?” 李筠一顿。 “您早和我说过会放我出宫,您既知我怕得要死,所以于我来说,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对吗,您一离开行宫,我若是想跑那不是轻而易举么?” 她是说什么也要去,她是想躲在安全的地方,但是这次心底涌现的冲动却在折磨她,叫她做出完全陌生的选择来。 李筠的目光在她面容上流连了好长一段时间,有那么一瞬间他翕动了唇要答应她,却突然摒弃于怀。 他想到前一夜,苏塘喝醉了酒说宫里的斗争太多了,这让她既害怕又累,她是个无忧无虑的人,不拘泥于荣华富贵,只想过好自己的每一日。 可在他身边,她永远过不好这种日子。 她有秘密,李筠知道,可他从来不逼她说,宫里的每个人都藏着事,都唯恐自己发怒责怪。唯有她说会告诉他,让他理解体谅让他判断是非。 他想听的。 他很想听很期待她的故事,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贪得太多,贪图她在他身边的光阴,贪图她敞开心扉将自己的安危置于他的手掌心。 说什么五年后出宫,他不知道幻想过多少种方法将她强硬留在身边。 可是苏塘对他,什么都不是。 他先是合上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定一手推开了她,侧目吩咐下人,“看好宜妃。” 在倾倒的一瞬间,苏塘看间李筠指上那扳指边沿一圈泛白,她征住的瞬间,李筠再是看了她一眼,满目复杂,可唇边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来。 再眨眼,他便只剩背影了。 李筠没带她走,为什么?苏塘想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直到留在行宫内的小福子站到她面前来,恭敬的叫她回去休息。 尘土飞扬,李筠带了几个身手不凡的暗卫和一些干粮便上了路,苏塘突然懊恼,这样一点准备的都没有真能平安到京? 若是先一步回到宫里还好,那如果是淑妃先控制了皇宫,那不是飞蛾扑火吗? 她看着小福子,先露出笑,看似乖巧的点了点头,往回走了几步,正当旁人收起警惕之心,苏塘一个转步,近身护卫之时一把拉开他腰间的配件,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 小福子大惊失色,立刻双腿都软了,“阿哟,我的宜妃娘娘诶,您这是做什么?” “我接下来的话你听好。 ”苏塘下手重,很快脖颈上就出现了一刀伤口,落得如雪的脖颈一片梅,她却没有一刻皱眉,“行宫大小事宜交给淳嫔处理,由我的贴身侍女璃清代我辅佐,璟修容是重囚,谁也不给见,包括她宫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控制起来,明白吗?” “宜妃娘娘您住手啊,要是皇上回来了瞧见您伤了肌肤,那奴才们就是死也无法脱罪了!”小福子眼睛都快红了。 “给我备匹马,不然等皇上回来给我收尸吧。” 她神色凝重,手上的动作丝毫不似做假,眼看着那血流到她衣襟上,小福子是真怕了,皇上对宜妃娘娘那在乎的程度没人比他知道啊! 苏塘又走近他一步,低声道:“公公不必怕皇上责罚,你只说是不敢伤到我才屈服的,一切罪责都由我承担。” 小福子心里一顿算计,他抬起眼皮似有所悟,接下来一转头叫人准备马匹去了。 苏塘很小的时候学过骑马,但那时候骑的是小良驹,只能简单的驱使,还好小福子准备的马也不是很高大,瞧着还算温顺,苏塘生疏的登上马鞍,轻轻的抚摸马儿的头,静了静心。 小福子苦笑着脸对苏塘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苏塘没说话,她一夹马肚,那小马便颠颠的跑了起来,小福子知道绝不能让苏塘一个人上路,不远处的暗卫互相对视,便护着她离开。 苏塘心下微暖。 呼呼的风吹着她头上的步摇叮当作响,她便一把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其实她明白,旁的什么都是假的,她心里有些担心他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嗷~ 第九十八章 叶子掉落在肩上, 再被一只修长的手扫去,飞鸟掠过丛林上空,夜里路黑, 又是树高林密,耳廓边传来徐徐而来的流水声, 打击着河岸不绝于耳。 “皇上, 后面有人跟来。”左卫感应灵敏,一点一滴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跟了一路了。” -- 第169页 李筠打开水囊含了一口水,喉结一滚就吞咽了下去, 再问,“什么时候?” 左卫与手下人对视了一眼, 有些不确定,“似乎是从咱们出行便更过来了,中途掉队了一段时间, 但很快就寻着跟了上来, 咱们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那人似乎一直没停,这会还没追上。” 不远处树尖惊出几只鹰鸟, 看架势是有不速之客。 可圣上却捏着那水囊一言不发, 他没下决定, 只听溪流湍急, 碧草滴翠落地。 众人听命于他。 只见他跨大步伐, 一手抓着缰绳踩着马蹄,衣袍勾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利索的登于马上,绝尘朝着原方向而去。 众人丝毫不显意外, 整齐划一的随着去。 — 苏塘身子骨并不弱,但她有些晕是真的,在马车上就能看出来,李筠走的很快,但她大致知道是什么方向,再加上马蹄印迹为她辨别方向。 一开始真是有些受不住停了一段时间,她可以忍受,但小马驹受不了,于是才歇息一会儿让它休息进食,这之后继续上路。 一路上护送她的暗卫怕她危险,便主动现身到了她身边保护她。 她骑马的动作愈发熟练,她能感觉快要赶到了,这群暗卫都很冷静也很听话,他们知道该护着苏塘,便任劳任怨的随在她身后。 小马驹嘶鸣一声,苏塘便知道它累了,可再跑不久就能追上李筠了,这时候停下...... 苏塘心里这么想,但手上的驱使它的动作却逐渐渐慢了下来,身后的暗卫也随着她停了脚步。 轻叹息一声后她翻身下马,摸着小马驹湿漉漉的眼睛,将脸贴了上去,轻声道:“你也累了吧,没事,我们慢慢追。” 不着急,现在追上他大概也会生气,是自己不自量力随着他要来,倒也算是麻烦。 她又对暗卫们道:“大家歇息吧。” 这群暗卫不苟言笑,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会说,这时候其中一位站出来却突然对苏塘道:“前方有人朝我们赶来。” 他提醒她注意危险,这里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他们人不算多,怕是不能轻易停下。 可苏塘却转身朝前方看去,眸中柔光一浮而过。 “暗领你能察觉到,是不是证明前边的皇上也能察觉到?”苏塘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动静,没有动作,“算算时间,是他回来接我了。” “娘娘,这是不确定的事。” 万一不是皇上,是山贼地皮蛇呢?在这等着他们来屠杀吗?暗领早在几日前得了皇上保护宜妃的消息,可没想到她会这么刚烈。 苏塘却摇摇头,“他知道我跟着来了,就不会不管。” 她抚着小马驹的鬃毛,从随行带着的包袱里取出一个粗制作的饼,咬了一口,小马转过头要去叼,她便把这个饼给它垫垫胃。 “娘娘......”暗领还想劝。 “大人休整片刻,一会还要上路呢。”苏塘又取出一个饼扔给他,俏皮的笑了笑。 暗领一脸复杂的接过,皇上的命名他可以毫无保留的接受,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妃…… 苏塘没看他神色,又去抚慰自己的小马驹,她觉得它的眼睛是真的漂亮,睫毛又长又浓密,通体润白柔顺,她可不想跑死马追上人,别说小马驹,就是她自己的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耳尖微动,只听马蹄声震耳欲聋的错落袭入人耳,掀起的尘土从脚边浑沌滚过,苏塘捏紧了手上的缰绳,双目盯紧那个方向。 暗领做好准备,万一有什么不测赶紧护着人离开。 可他仔细眯起眼要去看来人的时候,马背上熟悉的人让他征了一瞬,凭本能的跪下双膝,恭敬的低着头。 风顺着树叶勾勒起女子妙曼的身型,她站在一群人中间,看着他越来越近,他一袭深色圆领龙纹金绣加身,腰间系着赤红丝绦,发冠玉杈,五官深邃俊美,高挺的鼻梁唇侧落下深陷的阴影,隐约见藏眼底的暗光。 他们远隔百丈远,却能撞到她眼睛里。 苏塘手上安抚着马儿,见他停在她不远处,男人动作潇洒的落地,之后踩碎树叶而来。 身后不停的传来跟随而来的马匹,苏塘因为这翻滚的尘土还忍不住咳了一声,旁边的小马驹蹭了蹭她的脸,似乎是在安慰她。 “我没事。”苏塘笑笑,这才把目光落在李筠身上,笑容变得讪讪。 李筠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不给她好脸色。 苏塘没被他凶到,转头去看他身后一大队人马,不是之前那么零零碎碎几个,她道:“看来皇上早已做好万全之策,倒是臣妾思虑过多了。” “那还跟来?”李筠一挑眉,显然是没好气。 “我担心您呀。”苏塘这下倒是发自真心了,“宫里淑妃的暗棋那么多,皇上要是不小心踩中了陷阱怎么办?” “朕知道是谁。” 李筠看她脸色几分苍白,说话声不禁放轻了一些,似乎是想让她安心。 已经将近两个时辰,想必她是滴水未进,连吃食都没沾过一点,明明颠簸几下就会晕的,怎么这样一言不发的跟了这么长时间? “是?”苏塘上前一步,她连夜赶路,没看宫内的视角,这时候确实是好奇的紧。 她那张巴掌大的脸凑近了他,身子近乎是快要贴上他的胸膛。 -- 第170页 李筠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再敛起神色回答她,“贤妃。” 苏塘不明白,但李筠很快给她解释,“贤妃利用自己腹中胎儿争抢的时候犯了太后的禁忌,太后不喜,私下赐了她绝育汤。” 贤妃是恨太后的,所以甘愿做了淑妃手里的棋子。苏塘这才恍然,又觉内心一阵凉意,这淑妃真是对内宫里每一个人的人心都利用到深处。 利用贤妃对太后的恨,避过皇上每一个耳目加害太后。 李筠见她眼底惊叹的神色,转目对暗领道:“宜妃娘娘身子不适,将她送回去。” 半响苏塘并没有反驳,只是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暗领轻轻点了头,俨然遵守皇上的命令。 李筠看了一眼苏塘,转身正要走,苏塘却突然出声,“不。” 男人眉峰并拢,正要温和的训她两句,苏塘却有条有理的和他道:“皇上以为淑妃会怎么回皇宫,她一个毫无兵力的弱质女子,没有传召谁都不会放她入宫的,贤妃现在还在禁足。” 苏塘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自我回答道:“她手上一定有一股咱们都不知道的兵力,可她的外戚是个文官,她又是个深宫妇人,她是怎么接收到这股势力的?臣妾猜她费劲心思要隐瞒的不是洛美人的死因,也不是利用贤妃的心计,而是她自己的身世。” 苏塘打断李筠正要说的话,“我知道皇上您一定有所察觉,甚至比臣妾知道的还多,但臣妾想说的是光靠兵力对皇城没用,淑妃一定知道自己手下藏在宫里的人都被您控制了起来,强攻很难奏效,再说您这般戒备,宫里一定留了军队把守。” 见她说的有条有理,旁边的暗领有一瞬间的呆滞。 李筠接着点头,“巫医来自苗疆一代,先帝的舒妃便来自苗疆。” “是了舒妃。”苏塘一拍手掌,立马会意,“先帝当年宠爱舒妃,休弃先皇后之后一直沉迷于酒池肉林,还是先皇后逝去以后他才幡然醒悟,之后立了当今太后不久舒妃便死了......” “是母后。” “所以淑妃一早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入宫,借着您的宠爱一步步往上爬,至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为舒妃报仇。” 李筠颔首,他当初给她取封号‘淑’一字便是在警戒她,切勿学那舒妃,但那时候他还尚且不知淑妃真实的身份。 可只怕是因为这么一个封号,给她逼急了。 苏塘被这真相弄的有些回不过神,脑子清晰后才发觉自己紧紧抱着李筠的双臂,似乎是生怕人跑了,她索性也没松开,缓了一口气后才道:“皇上,硬法子不行,那自然是软法子,您之前将淑妃送去的是寒露寺对吗?” 庄太妃…… 李筠被她一提醒,不消片刻便立刻明白过来,借由庄太妃入宫,除了重病的太后,谁敢拦着? 想到此处,他一竖深眸,冷着语调对下面的人道:“立刻启程去寒露寺。” 甘露寺到京城有一段距离,离着行宫不远,这时候若是赶过去,说不准能在半道上截获人。 他下了命令,却被女子缠住手脚。 见她坚决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害怕被他丢弃的神色,他有些头疼,可却微垂着眼认真的和她说:“你可知你跟上来是什么后果?” 这句话的意思很多,总觉心里有些闷沉,问出的每一个字都有些艰难。 “我知道。” 苏塘却弯了眼,轻轻朝他笑了笑,明媚温柔,她没有松手。 李筠拉起她的手腕。 好,不放你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是计划,说不定计划赶不上变化捏~ 第九十九章 苏塘是怎么也是要去的, 以至于李筠问出那句话的事她想也不想就应承了。 但回过来回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太过武断,意欲为何也略显坦露,不禁脸有些发烫, 转而涩涩一笑当做若无其事,再道:“皇上, 咱们走吧。” 这时候也有些来不及说这些有的没的, 李筠点头,正想骑马离开, 苏塘拉住他的袖子没松手,在他微微疑惑的神色下解释道:“臣妾那匹小马驹许是太小不善于跑远路。” 她是想与人换一匹马的, 没成想李筠看了一眼那通体雪白漂亮的马匹,眉间微动。 这匹马是行宫的珍品, 皮相是拔尖的,但因为行宫内圈养的官吏太过放任,养的倒是俊的很, 但没加训练自然没有这些千里马来的耐性强。做想必是小福子也不懂什么, 只挑着最好的给她用了。 不过那马倒是温顺, 没颠着她。 李筠看了一眼暗领,道:“你带着玉琼回去。” 暗领应了一声, 毫不犹豫的承接了命令, 心里不再犹豫其他, 这宜妃看上去似乎软弱无力, 但感刚刚与皇上说的那番话他也算听了进去, 这时候心里又有些惭愧。 苏塘一怔,再睁着眼睛疑惑的看小马驹。 “走吧。” 李筠拉着她的手腕,在苏塘略微不自然的神情下将她抱上自己的马匹,这马更高也更大, 苏塘被抱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僵硬无措,再是身后贴上一块温暖的胸膛。 她眨了眨眼,道:“您要带我?” “还没问,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李筠感觉到下巴处那不太老实的小脑袋,环过她手臂两侧拉住缰绳,“别动。” 苏塘老实了,回答他说:“小时候,大概就八岁。” -- 第171页 她整个人被环在他怀里,鼻尖涌上他身上清浅的龙涎香味,倒是有些熟悉,一时间忍不住想起那日晚上她喝醉酒时干的荒唐事了。 但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一时间心里只剩窘意。 李筠顾忌到她,并不骑得太快,于是苏塘便抓着他的衣袖,脑海里浮现出京城皇宫里的景象,尽量多为他做些有用的事情。 皇宫内阁,架着驿马的人传来一封书信,从宫门长廊转到内宫,经由女官之手交给冯嬷嬷,最后才落到太后枯槁的手中。 这时候看她才见脸色如鬼怪,眼睛下面乌黑,连头发都像是枯草一般。 太后打开扫了几眼,突然笑着了两声,在整个大殿里显得尤为诡谲,像是细砂打磨一般,平白让人心头悚然。 转而,她又咳了两下。 冯嬷嬷去拍打太后的后背,泣不成声道:“您可别劳累了。” “哀家怎么能不操劳。” 她今竟是连那信纸都握不住了,掉落在了地上,冯嬷嬷去捡时便看到了那写在书信上的寥寥几句。 她一抹眼泪,“太妃要入宫来了,这不是好事吗?” 先帝那会,太后与太妃还算是和睦相处的,甚至是帮衬不少的,却没曾想李筠继位以后太妃搬离了皇宫,太后愣是连个贴心的说话人都没了。 转而,太后又咳了两声,“她来了,她乘哀家生了病来,到了这无人主持的大内,再相见,你说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冯嬷嬷捏紧了那信,道:“太妃虽与您闹了些矛盾,但她秦氏与咱们国公府一直是世交,是不会来看您笑话的,想必是得知您病了,这时候到这来给您侍疾呢。” 太后耷拉着眼皮,一只皮肉宽松的手拉紧了冯嬷嬷的衣裳。 “她得了消息,怎么皇帝没得到消息?”太后许是生了病了,说话也不像以往那般精明,“他若是得到消息了,这时候却不回,也不赶回来看看哀家,叫一个毫无干系的先帝妃嫔到哀家这来探望......” 冯嬷嬷心尖一跳,低垂下眼声音温和的宽慰她,“许是耽搁了。” “他自小便待在我身边长大,旁人总说我不疼他,可他是未来的君主。姐姐当年那孩子,被宠在摇篮里头什么都有什么都好,可是最后呢,最后她和她的孩子,是怎么死在那个贱人手里啊...... 你瞧瞧先帝,他宠爱的每一个孩子最后都落得个什么下场,就连......就连那杜氏生出的小杂种,被他护成那样,不也照样夭折了。” 杜氏就是舒妃,当年被宠上天的舒妃,压在正牌皇后头上,硬生生的让一国皇帝休弃皇后。 “太后,您别说了。” 冯嬷嬷听太后这烧迷糊后说的话,心里蔓上些恐惧,又顾忌旁人,叫他们下去说是要侍候太后歇息。 可人才退至一半,太后便接着道:“杜氏死了,为她寻仇的人来了这宫里,混过哀家的眼睛,用着一副比她还勾人的皮相到了皇帝跟前,搔首弄姿狐媚惑主,混到当今这个位置上,你说为何?为何?” “太后,您糊涂了!”冯嬷嬷趴在她床沿,苦口婆心的说:“皇上不会不回来看您的,他是一向最敬重您了呀!” “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在这,恪守孝道。热了,冷了,都来给哀家请安,什么都顺着哀家,可你瞧着他有几分真心?他看中的人,判断的事,完完全全没按着纲领来,他瞒着等着,把人送到别的地方来糊弄哀家,又打着行宫的旗号出去,这个时候你觉得他会回来看哀家吗?哀家就算是榻边无人到灯灭,也瞧不见他为哀家送终吧。” 冯嬷嬷摇着恐慌道:“您可别这样想,您一定不会又事的,皇上,皇上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打算?”太后又低着笑,“哀家一辈子教他的东西他都没听进去,唯有先帝当年病危在榻前和他说的那句话他记得清楚,一辈子在哀家这里拿那句话压着,真是恨极了。” 冯嬷嬷张了张唇,一句话未能说出口。 太后突然打翻了一旁放凉的药,红了眼睛,“我气他信一个杀自己亲姨母的人,还来置喙哀家。” 冯嬷嬷终究忍不住道:“可皇上从没怨过您。” “哀家是他的生母,他怨哀家?”太后撑着床沿,抬头看冯嬷嬷。 “可先帝当年临走的时候,皇上甚至听了您的话,在屏风外瞭望的,真真是向着您的呀!” 当年先帝想见李筠,把人领到跟前,可李筠站在屏风外头请安,临到先帝死了也没见他最后一面。 太后声音发冷,“他眼没见着,心见着了。” 苏塘偷听到这里,连攥着李筠袖子的手都不禁紧了紧,原先从不知还有这样的怪事,这种皇家丑闻是不可能传出来的,百善孝为先,这件事要是被一个人知道了,那就是杀身之祸。 可现在她知道了,并且连带着前朝旧事一并听在耳朵里,她可真想把这些听到的话挖出来。 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有些僵硬,李筠低声道:“可是晕?” 苏塘一松手,咳了一声,“没有,就是不习惯。” 耳边的风声呼呼的响,她吐出的几个字都破碎在路过的官道上,李筠没听清,于是压低了身子,语调上扬,“嗯?” 额头上方擦过的温热气体让苏塘有些不适应,她轻轻的摇头,男人这才远离了她。 -- 第172页 她心思有些乱,但还是根据太后说的那几句话把事情原委整理了出来。 舒妃是当年宫里那个宠冠六宫的先帝嫔妃,那时候先皇后还在世时为先帝生下一子,没料到舒妃给先帝吹耳旁风,把先皇后休弃在娘家,这是闻所未闻丢尽颜面的事,后来先皇后悬梁自尽,连带着她的孩子也一起去了,先帝后知后觉对不起先皇后,这才立她的妹妹入宫为新后,也就是当今太后。 太后一心为姐姐报仇,自然也不会对这个先帝有什么情感,甚至可能连带着李筠也跟着有几分怨恨,那舒妃在太后入宫几年便和她的孩子一同离世,这事谁人都不知晓原因,但照如今形式来看,太后必定是那个让舒妃死的不明不白的幕后黑手。 接着,在选秀之时淑妃便进了宫,打着寒门之后的名义到了李筠身边伺候,设计获得他的宠爱和信任,一步步的拔除宫里阻拦的人,踏上能殃及太后最后又能全身而退的法子,时至今日...... 苏塘又是一怔,不对,照理说如果淑妃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从李筠手里跑了出来,转而不是应当赶紧逃命吗?还傻傻的往宫里钻什么? 难不成她还有什么目的要在宫里边实现吗? 苏塘百思不得其解,她看见太后说完了话便歇下了,但她不敢放松警惕,强撑着盯着宫里所有得一举一动,但到今天她都没得到贤妃钟粹宫的视角,一时间居然觉得有些捉襟见肘。 她心里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一行人才到了寒露寺,细细盘问了一遍住持才得知庄太妃一早便回了皇宫,怕是明日清晨就能到宫里,而果不其然,寒露寺里来过淑妃的身影。 这时候天色太晚了,几乎是到了深夜里,住持邀请他们留宿,李筠正准备拒绝,不知怎么得又突然住了口。 苏塘见他不出声,便道:“麻烦方丈了,皇上还有要事在身。” 庄太妃是一届女流,自然是不会骑马的,他们快马加鞭说不定能追上,这时候并不能休息。 “善哉。” 苏塘回了一礼便要离开,李筠没动,一双眼睛在佛寺前石灯笼的光芒下散着零零碎碎的微光,他薄唇紧抿,半响后道:“夜深了。” “皇上是要抛下臣妾吗?”苏塘心思细腻,她委委屈屈道:“臣妾一路跟来,您是带着臣妾嫌麻烦,在半路上就要丢下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 李筠看她扮可怜,又是头疼,“天色已晚,你一个女子在外边不安全,再说本就身子骨娇弱又会犯晕的,一晚上的路程会吃不消。” “臣妾不是那等柔弱的人。”苏塘突然踮起脚,在他耳边道:“皇上您不是说会护着臣妾么,臣妾记着,您可不要反悔。” 苏塘靠近带来的缕缕香味不禁往人身上缠绕,就像是缠着的藤蔓,让人没办法脱身。 于是乎,就这般让她得逞了。 到了马边,李筠这才恍惚过来,一时间神情复杂,面前的小姑娘转过身,张开双臂,她面上一派坦然自若,眼底又酝酿着几分月色的莹润。 他知道她要什么。 可他没动,五指微微曲张,就那么僵在哪里。 苏塘见他一点也不给面子,只好厚着脸皮说:“臣妾柔弱无力,上不去。” 但好歹是起了点效果,李筠一把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上了马,再回过头去吩咐下人一道出发。 下面的人道是,为首的那位还笑了笑,在漆黑的夜色里露出一口大白牙。 “驾。” 马匹急行,靠在李筠胸膛上的女子仔细感应了一下,那只猛兽似乎又在奔走了。 以前觉得没什么,但是现在却有些不自然,被迎面而来的风吹着,还觉得脸上留着些许余温。 再一问月夕,钟粹宫可以解锁了。 她便开了技能观察,可却又觉得烫手。 她深呼吸一口气静了静心,仔细观摩着钟粹宫里的景象,可她发现,贤妃......好像疯了? —— 一直到了城门口的都没截到庄太妃和淑妃,明显她们已经一同入了宫。时间过得很慢,一夜赶路饶是苏塘都有些受不住。 行至郊外,天边泛红。 马匹骤停,晚风带来的不是清晨的露水味,而是滔天的血腥气味,以及触及目光处难以计数数量的尸首,苏塘看着远远一片骇人耳目的场景,缩起手指。 她见穿着乌黑铠甲的士兵正在收拾残局,可下一刻便整立刻整合起来,整齐严肃列好队形,接着朝着李筠踏步而来。 突然涌现出这样一大批乌压压的军队,声势如瀑布直冲湖底般浩大。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出现在苏塘正前方,轻轻的捂住她的眼睛,即刻是一片黑暗,李筠在她耳边道:“不用怕。” 苏塘轻轻应了一声。 倒也说不上怕,她能感觉到一切还在他掌控之中,想必是淑妃不敢众目睽睽的带着大批人马到皇宫里来,而她真正有强力的人也许盘踞在城外,而李筠先有察觉,便叫人在这里蹲住,守株待兔。 不得不说,他很有先见之明。 不消片刻那些人便尽数齐齐跪在李筠面前,气势如虹的绵延至看不见到末尾。 为首一人声音铿锵有力,“末将启元军指挥使,参见皇上。” 他声音太过响亮,甚至盖过在场的千军万马,李筠道:“嗯,辛苦了。” -- 第173页 苏塘扒拉开捂着她眼睛的手,朝着那跪在地上的指挥使看了一眼,虽长相吓人,但身上那种震慑的气势配上他的样貌,即刻便能让人腿软三分。 不过苏塘倒觉得还好,李筠气场全开训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吓人,而且他在圣上面前,是不敢太过高调的。 还不待她多看几眼,李筠一牵马绳,朝着京城的方向飒然而去。 李筠还是很警惕,他将这乌压压的军队继续留在这里,防止意外的发生。 朝阳爬上城墙,很快大门便顷刻大开,在京城大半人都还未苏醒之时,他们一路到了宫门,畅通无阻。 他敢这么大张旗鼓,怕是势必要捉拿这个罪魁祸首了。 入宫只带了十几个人,宫里大约还算是安全的。可苏塘隐隐觉得,淑妃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为了要逃跑,她还能有什么能威胁到李筠呢?或者还有别的棋么? 那么轻易被干掉的兵力,会不会只是她得冰山一角。 可很快,她便抛开这些不再去纠结,猜的再多,等到了时候自然明白淑妃是个什么意思,何必给自己找事做呢。 日头渐明,苏塘随着他的脚步走过阶梯栏杆,看到不远处一片金灿灿的琉璃瓦,以及那匾温和宁静的‘慈宁宫’三个大字,不禁想起太后说的那些话,心里叹气。 皇上固然是来捉拿淑妃的,但只怕一会,太后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苏塘突然扯住李筠的袖子,男人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您也不用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补~ 第一百章 慈宁宫 庄太妃一早入宫得了太后的准许, 淑妃陪同在她左右,身侧还站着一个带着面具的女人,一身黑衣毫无点缀, 若不是仔细看甚至不会发现这里站着这么一个人。 淑妃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只冷冷的喊了句‘太后万安’。 不见一点真心。 转而, 里边沉默半响后喊她滚的那声音铿锵有力, 她莞尔笑了笑,让人搬了椅子坐在外头, 摇着手上的团扇没有一点拘谨。 旁边的庄太妃见了,摸了摸头上的步摇垂下来的流苏, 声音寡淡,“没规矩的。” 淑妃掩唇看她, “不容您操心。” 庄太妃入了殿内与太后叙旧,一会功夫有人上前,被她拦着说出实情, 她摇扇的动作停了停, 姿态妖娆的站起身子, 眼睛朝外边看了两眼,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总要来的。” 转而把扇子递给站在一旁那黑衣女子, 对宫女道:“别进去禀告太后了, 她身子不好, 怕是要气晕过去。” 那宫女白了脸, 似是有话要说, 可下一瞬脖子一凉,是不知什么时候那黑衣女子将扇子沿擦过她脖颈,划开一道伤口。 她再不敢多言。 淑妃踏着步子往外走,红羽衣群扫过地面, 她如往常一般在殿前恭候皇上。 李筠还没到,一群暗卫却上前将她团团绕住,再在夹缝里瞧见他走来,她如若无事的身段款款屈膝,无不恭敬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抬起眼帘,声音变了变温度,“宜妃妹妹怎么也来了。” 苏塘瞧她泰然自若的模样,心里其实并没什么底,这时候也不答她,侧目和李筠道:“淑妃嚣张跋扈,抗旨回宫,更心狠手辣残害皇嗣,皇上,您不必听她多方言论,直言关押定罪便是。” 当务之急,就是让淑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口也什么都说不出,直接弄死算了。 淑妃瞧着她的目光寒了寒,又是笑了笑,“宜妃妹妹怎么随意定罪呢。” “朕觉得她说的在理,压去刑部,让侍郎亲审。”李筠也不想听她说话,直接叫人先把她压下去,免得她在这兴风作浪。 淑妃却淡然勾唇,露出一副媚态,“不必扣押。” 苏塘正想着你说不扣押就不扣押,你想什么呢?淑妃却走近两步,“臣妾此行就是回来自首的,定当在皇上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塘皱眉,什么都说,她难道不怕皇上杀了她吗? 可李筠的目光却丝毫不为所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有什么话去牢里讲。” 他抬脚要往里面走,定然是要去看太后的。 淑妃叫住他,“那臣妾死也不会开口了,太后娘娘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臣妾开口的那一天。” 苏塘手指一动,太后? 是了,太后这病不是淑妃诱导贤妃做的么,那巫医有那么多种法子,她这病的解药...... 李筠停住脚步,抬起眼皮去看淑妃,瞳孔泛着幽深的暗光。 太后就算待皇上再不亲近,那也是他的亲生母亲,再说李筠一特别注重太后,淑妃这么做简直于在龙身上取逆鳞无异。 可淑妃却毫不畏惧,“皇上听臣妾说两句话,之后想怎么处置臣妾,臣妾都受着。” 她话至此,就是苏塘再拦着也无用了。 淑妃瞧了她一眼,再道:“臣妾与皇上一处,不容外人知道太多。” 苏塘开了技能,笑眯眯的反驳道:“既然是淑妃的丑闻,我自然不愿意污了耳朵。” 淑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李筠吩咐人好生照看着苏塘,便带着淑妃一道在一边的偏殿去了。 晨光渐强,苏塘看着他们的背影抿了抿唇,心里逐渐不安。 -- 第174页 她看见那穿着黑衣的女子,心里几分猜测她便是那个巫医,若太后的病真如淑妃所说,那李筠会怎么选? 偏殿内 淑妃朝着李筠走进几步,一只白嫩的手要去触碰李筠,却被他一把捏住。 “朕不是来见你施展媚术的。” 他声音极低,一把甩开淑妃的手,再看了一眼握过她的手腕的一直手,眸眼间闪过一丝不耐。 他忍了忍,再冷声问:“你想对太后做什么?” 淑妃落了脸面,转而笑了笑,不答这个,“皇上一定怨恨臣妾吧,但臣妾总归是要向你解释清楚的。” 她松了松手腕,绕着李筠踱步转圈,“臣妾入宫这么多年,伺候皇上怀有一孕,后被璟修容害的没了孩子,再是.......” 李筠打断他,“若你是在扮可怜给朕讲故事,不若直接去写话本。” 殿内又是低低的一声笑,淑妃抬起手咬着自己的指尖,咬出了血来。 她轻轻舔去。 淑妃突然声音尖锐,“你什么都知道对吗,臣妾本想和你说说,说说这么多年的委屈。” 委屈? 李筠目光清扫她面容,微哂。 “苏塘那个贱人和你说了是吗?”淑妃似乎一瞬间失去了仪态,“她告诉你了,好好好。” 她死死的掐住那留着血的指尖,突然发笑,“你是不是恨毒了臣妾,可是皇上,你以为臣妾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吗?臣妾何尝不想与你伉俪情深,生儿育女?” 李筠盯着她不出声。 “可是臣妾的姐姐,不明不白的死在太后手里,你让臣妾如何在她跪拜在她身下,喊一个蛇蝎妇人为母后?” 她嘶吼过后胸脯上下起伏,李筠并无什么触动,神情愈发淡淡。 “哈啊。”淑妃手上的血沾到牡丹红的裙摆上,交相辉映着艳丽的颜色。 她诡谲如妖的笑,又摇了摇首。 “皇上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就连臣妾的身世都查出了出来,那臣妾想,二公主的事情您也知道了吧,真是可惜,没能亲眼见到她死掉的模样。” 李筠没有解释,他就是想知道淑妃想干什么。 而淑妃忽然转身看慈宁宫,似是闲谈道:“皇上待太后如此尊敬,可臣妾呢。” 她扭过头,满目柔情,“你看看二公主,有我这个后母受了这样的冷待,为什么?” 见李筠挺拔如松,岿然不动的站着,她便自问自答,“因为她不是臣妾亲生的,她每每在臣妾面前蛮横不敬,臣妾忍了这么多年,臣妾恨她难道不对吗?当年若不是太后硬要把二公主送给臣妾抚养,不然臣妾何至于对二公主这般?” 淑妃转身,“你待太后尊敬,因她是你生母,你包容她信任她,不管她做了何等事都爱她敬她。可是太后对臣妾、臣妾的姐姐、以及姐姐那无辜的孩子那般,臣妾不是她生的,臣妾的心也会恨呐!” 李筠看着她,并无什么波澜。 “皇上,臣妾固然有错,但事出有因。当年太后害死我姐姐,又让你在先帝临终前都没能见他一面,难道你不恨吗,觉得她一点错都没有吗?” “我这么多年精心谋划,为的不过是讨伐她,至于其他人,臣妾不过是瞧着心里愤恨罢了,那些人难道不应该惩治吗?” 淑妃闭了闭眼,细细数着,“萧妃自己对长公主不好,她本就心术不正。再说贤妃,是她自己要占着什么‘凤星’的名号,假孕骗人。臣妾看不得她们做那些腌臜事,便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臣妾所说句句属实,无半点掩饰欺瞒。”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妾在胡搅蛮缠,可是臣妾做这些事的时候,没留下一点证据。就连太医院都是和江美人接触的,太后也是贤妃下的手。” 她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苏塘心下暗自一惊,贤妃现在已经疯了,那知道她身份的璟修容呢?江美人呢?还有那个倦夕,似乎再没听见她的动静。 难不成...... 殿内的淑妃朝李筠笑:“皇上就算将臣妾送去大理寺刑部,那也是一点证据也没有的,若是强硬将臣妾定罪,毁的是皇上的名声,况且......” 她指着太后寝宫的方向,“臣妾一死,太后也别想好好活着。” 阴天里突然闪过一道惊雷,略过李筠清冷的面容,他的视线如冷锥刺骨,低气压的问:“你想要什么?” 说了这么多,淑妃无非是怀着念想来的。 果不其然,她轻轻拢了拢身上的衣衫,露出一个媚态的笑来,“臣妾与皇上解释这么多,便是想你不要怨恨臣妾,往日你不是最宠臣妾了吗,宫中无人主持中馈,那么多心怀鬼胎的妃子,各个不好相处,但臣妾能把握分寸。” “你想要后位?” 李筠一语道破她的念想,看着她的目光染着冰寒。 “是不是觉得臣妾在痴心妄想?”淑妃捏着自己的发缕玩,一双狐狸般的眼睛眯了眯,“太后这个病只有臣妾才能拿得出解药,且是一天一用,少了一天那都是摧心剖肝的痛。 淑妃上前拉住李筠的手臂,道:“皇上,你体谅体谅臣妾,臣妾什么都与你说了,往后也不会去做那些事,定会与你好好商量,咱们好好的,不行么?” 李筠抽开手,觉得她可笑至极,可淑妃却缠了上来,“臣妾对你是真心的,不然早就让太后难活于世了,臣妾知道您最尊敬她,所以臣妾没有下死手。” -- 第175页 “往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都忘了吗?你原谅臣妾,臣妾会好好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不会争风吃醋肆意害人,你留下臣妾吧好不好?” 苏塘知道李筠的难处,这事情关乎太后,如果真如淑妃所说她没有留下一点证据,甚至暗地里操控了几位妃嫔,李筠就算再恨她也不得留下她一条命。 可李筠却说:“朕不相信母后会为了苟活留你。淑妃,原先朕信你,是因为你说是为了你姐姐,可是朕错了,你为的是这个后位。” 淑妃一僵。 “朕固然可以封后,待到母后百年之后将你挫骨扬灰,可是你却说为的什么宫里的平静,你在太后面前装乖巧立威严,可太后与朕说她不欣赏你,也从未有过让你为后的想法,等着来年选秀,你听到了是么?” 一番再平静不过的话仿佛将淑妃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净,什么仇恨委屈,全然是她编纂的一个假象罢了。 藏在心里边最深的东西,全然是原罪的丑恶模样,一切都被看透彻,将她之前立起来的那番言论抨击的碎裂散落,毫无招架之力可言。 淑妃没有气急败话的反驳,而是抬头,脸色发白笑了笑:“臣妾为了后位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臣妾就与皇上坦言。”她双目恍然,“臣妾当年害了洛美人后,心里早就不恨了,您待臣妾很好很好,比姐姐都好。臣妾就是,就是想与皇上好好的,可是那些人总是与臣妾分走你的目光,皇上,臣妾不怕你在太后走后将臣妾挫骨扬灰,臣妾只想与你好好过一段日子。” 李筠良久无言。 淑妃突然眸光一动。 “不对,还有个宜妃。” 第一百零一章 苏塘当即就预感不好了, 她提起裙摆往偏殿走,被几个暗卫拦住脚步不让前行。 她停在殿门口,知道自己这时候闯进去更为不妥, 显得太为刻意,于是她定了定心神, 站在原地仔细观察里面的动向。 李筠瞳眸深邃, 闪过一丝深色。 淑妃朝门外看了看,似乎透过薄薄的一层门扉与苏塘对峙, 她勾唇一笑,“本来宜妃不是臣妾需要顾及的, 臣妾也不想管她,可她欺瞒皇上是不争的事实, 皇上可知?” “宜妃啊……” 她刚开口了一句,就被李筠擒住手臂重重推开,淑妃再难缠也抵不过他力气盈满, 气势勃发, 她连连后退几步, 再是踩着衣裙跌落在地上。 她抬起下颚,略显意外的看李筠。 “管好你自己。” 李筠再没看她一眼, 转身要走, 可刚到门槛却被淑妃叫了一声。 “你护着她!”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宜妃明明做错了事, 你为什么护着她?” 李筠抬起的脚步顿了一下, 回头看她,眼睛里是无比冷漠的审视,似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的眼神在淑妃心上扎上一根刺,可她很快仿佛开窍般灵台清明起来。 “我错了, 你根不是不在乎她,是你一直在惦念她,怕她被旁人盯上而假装于她无意,叫她到现在还是旁人最瞧不上的一个。” 片刻沉默如夜,只听悄悄的呼吸声,或强或重,让人凭空生了些拘谨。 淑妃咄咄逼人的话一针见血,而李筠却释然的说了句,“是又如何。” 他是惦念她,又怎么样呢。 一瞬间窒息感充斥在淑妃胸腔,她脸色第一次变幻莫测,可很快她就笑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 “皇上不必激臣妾,这时候还是想想太后的身体罢。” 没有回答。李筠开了门,却撞入一双秋池般的眼睛里,他神情微僵,先是侧首吩咐下人,“看好淑妃,别让任何人见她。” “是。” 别让任何人见她,他声音很轻,但被苏塘听的一清二楚,意思是不让她像上次一样半夜审查。 是怕淑妃说什么话么? 有时候技能用的倒是挺尴尬的。 李筠步履矫健的走进她,再是故作轻松的道:“赶了一夜的路,不如先回去歇息?” 苏塘却摇了摇头,再问他,“您要去看太后吗?” “嗯。”男人一挑眉,忽然想起旁的,“你之前那句叫朕不用怕是什么意思?” 苏塘‘唔’了一下,再垂了眉眼,“字面意思,臣妾陪您吧?” 看她支支吾吾的,李筠也不再多问,一转身便朝着主殿去了,刚到门前便听见庄太妃与太后交谈的声音。 “皇上还是疼你的,这不是回来了么?” “淑妃一到他便回来了,真是孝字当先。” 庄太妃叹口气,再道:“淑妃确实是个没规矩的,但冲她第一时间回来看你,也能看出有几分真心,你接纳了她又能如何?” 太后瞧着她,转而低低的笑,“哀家忘了,秦氏与淑妃倒是有几分瓜葛的,真不知她与你说了什么你竟不恨她。” “秦氏是臣子,就是做的再多也不过是为了太后和皇上,淑妃其心可鉴,妾身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庄太妃并不说其中缘由,“太后即见她真心,便是释然了又能如何?总归都是皇上的妃嫔,跳不出这一亩三分地,再说您接纳了她,往后她定然不会对您这般不敬,我们秦家与她互相制衡,又容不得她放肆,她既能带来缓和您这病的药,便是讨要您的好处......” -- 第176页 室外李筠忽然停了脚步,导致苏塘身子前倾,差点撞到他背上,她抿了抿唇,上前与他并肩。 她犹豫着问:“您不若先休整一番再来面见太后娘娘?” 李筠摇摇头,进了门。 殿内两人的话中止在这,庄太妃给他行了礼,又温和有礼的笑着说:“许久不见,皇上威严愈甚。” 她寒暄了两句亲切的话,连带着一旁的苏塘都赞誉了两句,端平了一碗水。 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她虽帮着淑妃,却并不让人讨厌。 “母后病如何了?”之后李筠才坐在太后面前,关系似的问她。 太后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冯嬷嬷代为开口,“太后的病愈发严重,还是今日淑妃娘娘带来的药起了效果,这才看着脸色好了许多。” 刚刚淑妃借着庄太妃的名义入了宫,太后被气的厉害,但经过庄太妃现在这么一说和这药立竿见影的效果,把人算是哄好了几分。 苏塘似是个透明人的低着头,观察到李筠的妥帖的笑笑,瞧不出一点异样,“母后病情好转,儿子便放下心了。” 太后的面上似乎渡上了一层暗影,一双陷进去的眼睛显得有些可怖。 她声音发哑,“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众人心尖都忍不住一跳,李筠沉默后如实回答,“盘问淑妃。” 太后一扯榻上帘幔,旁人直叫太后息怒。 她直起身子看他,眼眶一周微红,“哀家一身病痛,你第一时间是去见她?这是慈宁宫,不是你和她谈情说爱的场地!”两道如刀刃似的光芒投射到李筠身上,“先前我不让你罚她,你寻了由头叫她离开,我心里还直道奇怪呢,往日你是从没罚过她的,什么都纵容她。没曾想没过几天哀家病了,她那么快又爬了回来,你是打定了主意叫她为后?特意给哀家设的局吧?” 李筠垂着神色,并不做回答。 他知道太后的性子,若是告诉了太后淑妃借着她谋取后位,一定会不会苟活于世叫淑妃得逞。 可他身为他的儿子,怎么可能叫她去送死。 “你多次顶撞哀家,违背哀家的意愿,如今连一个‘孝’字都做不到了,是料定了哀家奈何不得你是么?” 李筠合了眼,“听母后训诫。” 太后冷笑两声,“你是一国之君,哀家不能让你受皮肉之苦,便抄录弟子规十遍,再来见哀家。” 庄太妃捂着胸口叫了句‘阿弥陀佛’,似是要劝诫,可李筠却应了,又道:“母后顾好身子,儿子明日便来请安。” 随后,他行了一礼便要离开,苏塘瞧了一眼太后,神色冷了一瞬。 庄太妃早就在观察这个能随着皇上一道回宫的妃嫔,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异样,她合上眼,又在心里叫了一声阿弥陀佛。 —— 乾午宫 夜里掌灯,苏塘坐在案边给李筠研磨,漆黑的墨条衬得她手指白嫩,周身的气氛却有些消沉。 她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李筠便道:“回去睡吧,一日都没歇息了。” “臣妾......” 李筠手上的动作不停,“这是圣旨。” 苏塘却停了手上研墨的动作,撑着下巴看李筠清晰的下颚线,不知怎么迷蒙了视线。 或许她原先便是个心肠不硬的人,她收容了长公主,二公主,此时此刻竟觉得李筠与她们有相同之处,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情绪来。 想抱抱他,叫他不必难过。 太后与他的隔阂很早便产生了,因为先皇后,因为先帝,更因为李筠与她截然相反的观念,淑妃一事不过是导火线。 李筠一直很听太后的话,可他与太后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见解,他只能迁就、隐忍,可总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太后是他的母亲,所以他在意她也不得不瞒着她,他怎么忍心让自己母亲去死? 苏塘突然握住他用笔来沾墨的手,男人一僵,感受着她手上的温软,再抬起眼帘直视她。 “这宫里冷,臣妾怕皇上熬不过。”她温柔的笑,“况且这是臣妾的本分。” 李筠瞳孔轻颤了颤,见她眉眼弯弯,仿佛在心间上洒下一层温热,如沐阳光似的蔓延至脚底。 他轻轻缓了一口气,再道:“太晚了,你两夜没睡,听话。” “臣妾欺君都做了,抗旨一二也不算什么大过吧。”苏塘不理会,将他手中的笔取了出来,“您纵容着臣妾这么多,待臣妾再三宽容,便不该这个时候离您而去。” 李筠由着她的动作,感受着手掌心的笔面被擦过肌肤,再是她搁置在一旁,心尖随着声音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之前苏塘那句,便平息内心起伏道:“朕总觉得你知道很多,也很了解朕。” “臣妾之前在上书房当值,见过您几面。”苏塘心细的给他松动手指,“臣妾那时候便细细揣摩过您。” 她低着眉眼的时候无比柔和,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温馨宁静。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的,早该拉出去斩首了。 可李筠却没一点被人看破自己的恼怒,反而觉得惘然。 脑海中不禁想起幼时,他被暗处的她看在眼里,他从未发现她,或许是她藏的太深,又或许是她太宁静了,平静的像是一池莲花瑶塘,美丽万分,不参与一点俗世,叫人当成背景忽略。可有一天她站了出来,便再也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 第177页 为什么她会站出来? 苏塘似是与他心灵相通,解释道:“臣妾是秦家派入宫给秦婕妤用的婢女,原先是好好的,但臣妾偶然发现,秦婕妤想生产之后喂臣妾一盏鸩酒。” 苏塘指了指自己的面容,无奈一笑,“因为这张脸。” 李筠目光一聚,有些复杂。 苏塘接着道:“她对臣妾十分忌惮,那种窒息的痛苦也在梦里不断出现,可臣妾不想死。” “皇上若是要臣妾给出证据,臣妾是空口无凭,苍白无力。”苏塘耸肩,“全仗着您的信任宠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拖55,准备周三完结的,我试试加更把剧情写完! 第一百零二章 偏偏, 她说的对。 他纵容她的,什么都是他纵容她的。 早知道她的心在哪,她想要什么,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可依旧相信她, 那样温柔对小家伙们的女子, 不会是那种道貌岸然的恶人。 她那么怕麻烦,那么会明哲保身, 守着自己一方静池在三伏天亭亭玉立,从不与世间相争, 这才是她想要的。 李筠瞧着她平静如水的面容,忽然释然, 又去拾案上的那支笔,目光落在纸上,笔直的杆影掠动在昏黄的烛光里。 苏塘见他这般反应, 一时间心里没底, 垂着头沉默不语, 心里想不会过会他翻桌子让她滚。 毕竟李筠平时......平时在旁人面前脾气还是挺大的。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他淡淡的声音传来。 “朕不怪你。” 手指捏紧, 下一瞬苏塘去看他的面容, 眨了好几下眼睛, 再是抬起手紧扣案桌边沿, 觉得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可是韩美人......” 这件事说来说去, 韩美人倒也算是无辜。 “她本就性情不佳,之前仗着萧妃兴风作浪,朕心里有数。” 是李筠借着这个机会铲除韩美人这个不定数?苏塘了然于心,点点头只觉悬在心上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她道:“皇上英明。” 因她这一句, 李筠不禁扬唇轻笑一声,随着笑声笔尖一顿,又很快收敛了笑意,闷声写了好一会,心里有些复杂。 过了半炷香,他轻叹一口气后才端起认真的态度说道:“朕虽纵着你,但不希望你恃宠而骄。” 他说完这句话,好半响苏塘都没回答,他停下了笔转首去看,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睡倒在案边,鼻尖上还沾了一点黑色的墨,微长着口吐纳着清浅的气息,绵长起伏。 李筠瞧了她好一会,再伸出手指落在她小巧的鼻上,底下的人如小鹿般的轻颤了睫羽,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擦过,却……落得一道墨痕。 他轻轻一哂。 收回手,他站起身轻轻揽过女子柔软的腰身,她便像只湿润的花苞似的贴了过来,宁馨的香气淡然弥散,软体入怀的那一瞬,李筠呼吸一窒,再是手臂有些僵硬将她横抱了起来。 他怕颠着她,便只抱着她到了一旁的楠木罗汉床上,让她的姿势更舒服后才慢慢抽开双手,再轻轻坐在侧边看她。 从额头到眉骨、鼻梁、染着墨色的鼻尖、再是唇...... 忽然,他侧开神情,按下心里忽然涌起奇怪的涌动,揉了揉眉心。 又是很久之后。 他又侧目看她,将声音很轻,也不知是不是在说与她听。 “若是在朕身边,便允你娇纵。” —— 从那日回宫后,便过了好几日,皇上又去见了太后几次,她状况一直不算很好,请来巫医看了却看不出个结果来,太医更是束手无措。 淑妃时不时又会闹一闹,她的药是一日一给,所以她每天都要见皇上一面,都会催着立后的事,她显然已经不耐烦,甚至打算先断绝一天的药叫太后痛苦一日。 她也算了解李筠,知道他为人谨慎,若是能找到别的法子,怎么可能选择旁人为他设好的陷阱。 不能拖的太久。 苏塘观察过,那药出自她身侧的黑衣女子身上,存放在一个木匣子内,药是定量的,藏的很深,苏塘通过上帝视角见她只存了这么多,想必是知道内宫危险,不会这么把家底放在这。 李筠也知道这个理,暂时对她隐忍不发。 她既是这个巫医,太后的毒便一定是她下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能解。而她油盐不进,任由旁人对她说任何好话许下何等承诺,她偏偏一点都不为动摇。 这就形成了个死局。 要么给淑妃封后,要么就等着太后撒手人寰。 苏塘见李筠这几日精神状态都很不好,想必也是各种法子都试过了,却没办法解开这个局面。 她在慈宁宫不远处的亭台里遥望,李筠恰好探望了太后回来,身上粘着雨后的水汽,见她似乎等候多时,便径直走向她。 他拂了拂衣袍,问她,“今日怎么来这了?” “臣妾心里担心便前来看看。”苏塘道。 “担心太后?” 苏塘摇头,“担心你。” 她若是担心太后早便进去探看了,那会在这等着,那地方她是一步也不想踏入。 李筠失神了一瞬,之后才点点头,再轻声道:“不必担心朕。” 他走过去坐在石凳上,苏塘便随着他坐,把自己对那女子的观察仔细说了说,李筠挑眉看她,似乎有些意外。 -- 第178页 苏塘没解释,上帝视角这东西听上去像是在说笑话,再说她提了也不一定有用。 “也不是没什么进展。”李筠看着她端了一碗茶水到他面前,乖巧的往前推了推。 他轻轻一笑,捏起杯盏,“朕这几日去查了查那巫医的身世,也算是废了一番波折。” 苏塘点头,又好奇的看他。 李筠却侧开视线,瞧见碧绿透彻的茶水中自己的模样,给她解释,“在她们苗疆一代有一种习俗,每当女子怀孕生子后,她们的孩子必定要经过羌神洗礼,不然身体便会愈发脆弱,甚至熬不过十八岁生辰。” 苏塘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先舒妃离世的时候她有一个孩子。” “嗯,当年她因为本族诅咒,便悄悄将那孩子与旁人的孩子对换送出宫去洗礼,而就是因为这荒唐的习俗而救了那孩子一命,算算时间,她莫约比朕大两岁。” 这话听到这,苏塘一梳理,很快理解了里边的意思,她有些始料不及的道:“那孩子没死,难不成便是那位巫医?” 李筠点头,“朕猜是她。” 原来是回来寻仇的,她亲生母亲死在太后手上,怪不得这么帮着淑妃。 两人沉默的喝着茶,知道这题更难解了,李筠见她眉头紧蹙,放轻了语调,“大不了朕封她做个皇后,削她的权囚在宫里,翻不起什么水花。” “她不会坐以待毙。”苏塘不觉得这是好法子。 李筠笑笑,却不再多说。 时间很紧迫,太后的病也拖不下去,他没有和苏塘说,淑妃给出的解药药效很低,很快便不会起效果了,而她手上有更好的,这便要实现她的目的才肯给出解药。 他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可太后等不起了。 苏塘思索许久,突然出声道:“咱们还可以有另一条路。” 她直视李筠看过来的双眸,好整以暇道:“照您所说,这巫医也算是个先帝的公主了,她要的她报她母妃的仇,但难道不更想为自己的母妃证明,更想为自己证明么?” 她用这样的手段害的太后处于生死之间,痛苦万般,是心里舒服了,但终究没落得什么好处,她母妃还是得了个罪名离世了,而皇家也从未承认她是个公主。 李筠凝视她良久,接着道:“嗯,偷偷摸摸的下流手段,是上不得台面。” “所以啊,咱们许她公主身份,为她母妃追封,甚至......” 苏塘觉得这办法可行,眉眼间盛满流光满月,她仰着头道:“让太后娘娘承认当年错失。” ‘咔嚓’一声,李筠手里的杯子裂了一条缝隙。 可他神色并无什么异样,苏塘闭了口,她知道他的难处,太后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道歉。 再说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实属太过僵硬,别说亲口认错,就是李筠提出要追封舒妃,怕都是会被她骂得狗血喷头。 半响后,李筠道:“追封的事可以谈,但一国太后给小辈道歉,实在是太过滑稽,失了体统。” 被骂便骂,若是能谈成,这局就算结了。 李筠放下杯盏,装作若无其事谈到其他,“往日不见你这般聪慧,还以为......” 还以为是个笨丫头。 心思藏得深,会骗人会装可怜,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爱的紧。 李筠略一沉思,心里对那‘可爱’两字有些拿捏不住分寸。 “臣妾不敢在皇上面前藏拙。”苏塘低垂着眉眼,声音带着一丝闷。 听这语气,是生气了。 李筠背手弯下腰,“不高兴了?” 她公事公办的说道:“臣妾不敢生皇上的气。” “别闹。”李筠略感无奈。 “臣妾闹什么,您自己愿意受着委屈也要叫太后高兴,臣妾有什么可说的,到头来还弄的是臣妾让您不尊孝道了。” 李筠唯一一次敢和太后叫板是为了贤妃的孩子,可太后以为他一点做的不好便那般斥责,撒气于他。 苏塘是恨铁不成钢,为了这岌岌可危的母子情,什么东西都忍受着。 就算是亲生母子,两人之间有了隔阂,难道不该及时说通么? 太后为了自己的脸面尊严,李筠为了顾及太后的颜面,便要这般?凭什么? 这是苏塘第一次在李筠面前发火,她每句话都带着股怒气,居然让李筠觉得有些错愕。 接着,他抿了抿唇,道:“你......” 苏塘恹恹道:“皇上就当臣妾御前失仪,罚臣妾吧。” 听风吹过耳廓,见她满面不近人情,李筠心里掠过一丝异样,他低声问她:“那你想要朕怎么做?” “臣妾不敢说。” 李筠坐在她身侧,道:“朕赦你无罪。” 苏塘这下也不再忍了,她愤愤不平道:“若是臣妾,便与太后说清楚讲明白,是她自己惹的祸端,怎么就不能站出面来与旁人对峙?若是有错便认一句,自己躲在后面装作无辜受害叫皇上遮风挡雨便罢了,还要指责说教最后把罪怪在您头上,您能忍,臣妾却听不得您被她刁难。” 李筠眼尾微动,没有打断她的话,哪怕听上去这么大逆不道。 “皇上,臣妾知道您孝心当先,您怕太后知了那真相自缢不留诟病,但太后若真这样做了,那也只能证明她一点都不顾及您的感受,可她是么?您觉得她是么?” -- 第179页 听她一席问话言辞激烈,李筠却道:“或许是的。” 他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羽毛落在水面上一般轻松,但平白让人觉得闷沉。 苏塘说:“臣妾不信。” 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当初的萧妃表现的那么不爱长公主,但得知自己的孩子离开后,平日里那么高不可攀姿态的她跪在永宁宫面前乞求,那不是假的。 只是生在帝王家,感情淡薄但并不代表没有。 苏塘拉着他的衣袖,认真道:“您不敢说,那便臣妾去说,往日是您护着臣妾,这次臣妾便看不得您受这种委屈。” 第一百零三章 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了, 李筠没同意她所提的意见,倒不是他不愿意那样做,而是这事顾及着皇家颜面顾及诸多风险。 太后要强, 她一个年近花甲的人去给一个小辈道歉,那比让她为了气节赴死还要艰难, 李筠承担不起结果。 他之后与她说了几句关于新进贡上来的一批绸缎, 挑些好的给她送过去,之后又是抛开这些闲谈几句, 再没提这件事了。 苏塘瞧了几日关于慈宁宫的动静,淑妃已然等不下去, 李筠倒是采用了她的法子去和哪巫医沟通,但最后得出的结果是, 她自己不要什么恩典,只要母妃的追封和太后的道歉。 解局之法唯此蹊径。 李筠没动静,一直拖到今日, 一位小厮寻着去了永宁宫, 是太后传召。 不是传召苏塘的, 赶巧他在她宫里用晚膳,刚听着消息, 两人正谈行宫的事, 这时候中止了谈话, 苏塘执箸夹肉到碗里, 没说话。 李筠探看她神色, 道:“朕走了啊。” “您走您的便是,怎么臣妾还能拦着。”苏塘的语调不咸不淡。 还在气着,可还是不丢规矩,放下筷子要送他走。 李筠暂时没动身, 反而道:“前几日朕和太后提了一回要追封舒妃,你消息这么灵通,可听着了?” “不听,臣妾半点不乐意听。” 这气话听着想笑,李筠走到她面前垂首瞧她,声音很轻,他道:“与朕一道好不好?” 不是命令,是询问。 苏塘瞥他一眼,没接台阶下,“皇上不是挺能自己扛着么,叫臣妾在去什么,怎么臣妾还能和您一起抗?” 他点头,“能。” 能什么能? 苏塘气鼓鼓的看他,被他轻笑一声调解,“之前朕挺能扛的,那日你听说的那番话,只觉得委屈得紧,万一到了母后面前,哭出声来如何是好?” 苏塘心说你还怪我了?正要阴阳怪气一声,却听他软了语调。 “朕抗不住,陪陪朕吧。” —— 慈宁宫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边扔出来一盏茶杯,苏塘缩了缩脚尖,李筠便挡在她身前,他神色自若的叫人清扫,再引领她入了殿内。 刚见了太后,便听她在榻上怒斥的声音,“你还敢来?” “儿子给母后请安。”李筠躬身行礼,苏塘在他身后随着欠身。 可太后并没有管她,反而气到要冯嬷嬷扶着起身,她靠在枕席上顺了一口气,“哀家虽然病了,但哀家不是聋子,上次哀家是怎样同你讲的,你是半点没听见脑子里是吗?” “母后息怒。”李筠低着头道。 “你......”太后指着她心头冒血气,她狠狠的喘息了一口气,冯嬷嬷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使眼色让旁的宫女赶紧下去。 因着苏塘的身份,加之她是李筠信任的人才让她在这没有被驱散,她站在李筠背后,把自己掩饰的像个莫须有的人。 太后总算是平静下来,平心静气好好与他道:“想当年哀家告诉过你,哀家曾在家里受嫡母欺凌,是你的姨母给哀家雪中送炭,嘘寒问暖,哀家这条命都才得以苟活于世,不然怎会到这宫里生了你,又怎么会有这番光景?你姨母于我们有造化之恩,她一世名声毁于谁人之手你不是不知道,可如今你要追封一个残害她的妖妃,你是一点情义人伦都不顾了。” 李筠低眉不言。 太后眼角含泪,“哀家不指望你与一个从未见过的姨母能有多少感情,你能体恤哀家的苦楚就已经明白你的孝心了,哀家从不逼着你,可是皇帝,你是把哀家的心看得太过软了,先是用秦婕妤试探,再之后追封杜氏,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几日哀家查到,那淑妃是杜氏的义妹,为了自己能高兴,自己喜欢的妃子登于后位,你将她的牌位置于太庙,与你姨母一个高度,她可是亲手害死她的人,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不忠不孝的事?” 李筠瞳孔颤了颤,视线落在地面上,依旧声音平淡,“您当心伤了身子。” “你关心哀家的身子……” 太后讥笑两声,再也无法平静,“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为何淑妃手上为何有这药?你与她沆瀣一气,一个到哀家这来骗感情,一个到哀家这里来行手段,势必要哀家点这个头叫那狐媚子成了皇后才甘心。” 太后咬着牙看他毫无触动的模样,心尖仿若在滴血,“哀家是你的亲生母亲!哀家生你养你到如今这幅模样,黄袍加身于哀家也是恭恭敬敬的,便什么都信你,可你呢?” “你伤你至亲身骨,如何有颜面说出关心之话,莫不是巴不得哀家死的再早点,免得耽误你与她双宿双飞?” -- 第180页 李筠动了动唇,终是一言也发不出了的。 可他越是这样沉默寡言,越是让太后所猜想的东西得了实证,这真相让她喉间几乎涌上了血气,身子骨愈发疼痛。 太后声音发哑,“哀家就算不疼你,不与你亲近,可终究那一点不是为了你好,哀家望你成龙,望你心思缜密不受宫中朝外算计嫉妒,望你与那些子弟有天壤之别,让你那猪油蒙了心的父皇不因为偏心叫你这个皇后嫡子被踩在宠姬庶子脚下,结果你与哀家生分,与他一个负心人生了心心相惜之情,以他那荒唐之话叫哀家落得难堪,你究竟心里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李筠感觉心仿佛被一只手握住,窒息感瞬着咽喉爬入胸腔,他一咬舌间去压制这种感受,却止不住的身上泛寒。 而后,放在双腿外侧的袖口突然被拽了拽,使他眼前的昏暗忽然明亮起来,那拽着袖口的小手慢慢往上移,再试探性地触碰了他一下。 忽然,胸腔的闷沉犹如潮水退开,他眸光微动,将手轻轻往后,光晕流动间,不被发现的阴影里,触碰,自然而然的滑落在一处,再以水到渠成的姿态扣在一处,掌心的温度像是阳光温热,顺着手臂缓缓流动热意。 她气力很小的握着他的手,掌心有些细汗,粘腻在一处的滋味并算不上好受,可他却不放开,甚至更用力的牵着她。 苏塘看到他手上微微跳起的青筋,心下一叹,他的力气不算大,甚至是收敛着的,可她却希望他力气更大些,不必这样忍受。 太后有太后的苦衷,可她自我分析出的结果便是淑妃想要看到的,她布了一个局,一个让李筠不得不答应她条件的局。 因为他在乎他的母亲,比任何人都在乎。 太后之后说的话也很剜人心,但李筠还是静静地听她训诫,并不出声反驳,她与苏塘像是融为一体,承受着风雨。 而后,太后见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的眼前发晕,“你看哀家现如今重病,便一点话都不愿意听了吗?” “儿子惶恐。” 一瞬间内室沉默了许久,久的几乎让苏塘觉得双腿因为站的太久而酸痛,她正准备耸动间,才传来太后哑然的叹气声,那声音犹如深山里吹过来的残枝枯叶。 她似是再也不想多说,整个人都像老了好几岁。 她疲倦的伸手,“你走吧,再也不要来见哀家了。” 冯嬷嬷惊慌道:“太后......” 太后摇了摇头,似乎刚刚那么一场已经让她费劲了心力,她侧过脸去,整个人一瞬间落的一层暗色阴影。 苏塘察觉李筠的力气重了几分,不过尚还能承受得住,他弯下腰,公事一般的道:“等母后气消了儿子再来请安。” 太后没答,合上了空洞的眼睛。 再后来,苏塘便与李筠离开了永宁宫,一路上两人都久久无言,到了永宁宫苏塘才动了动手,示意还在紧握着的手。 李筠再是松开,一时间神情也有些复杂。 视线在空气里交汇又些说不出怪异,苏塘攥着裙角,道:“您要不再用顿晚膳,天色晚了。” 李筠喉结滚动,“行。” 晚膳用的快,苏塘什么都没提,而是与他闲聊旁的事,就像两人在慈宁宫内的经历像是一场梦般,很快被人忘记。 用完晚膳,苏塘再送他出门。 李筠迟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宫门前看她,看她的模样看她的眼底。 “苏塘。” 他叫了她的名字,苏塘却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宫里大多数人是叫她阿塘,后来封了非后是‘主子’‘宜妃娘娘’居多,倒是忘了自己原来还有个姓。 一个曾经被安海羡慕过的姓氏。 他和她说,起码她还有个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是谁。 她是一棵大树上一片最美丽的叶子,大树的根烂了,树干被蛀空,她从树上掉落,落到一只温暖的手心。 她不忍直视她的过去,而他记得,并且为她铲除那颗坏掉的树,让她不再为自己的出生而难过,不再为从前那些痛苦而耿耿于怀。 “嗯?”她应他。 “谢谢。” 很普通一个谢谢,李筠却到现在才说,是试探,苏塘知道他在试探她。 他似乎总喜欢试探她。 她屈膝向他行礼,风吹过她耳畔柔顺的发丝,她与他道:“这是臣妾的本分。” 陪伴他,帮助他渡过难关是一个嫔妃的,甚至是一个妻子的本分,却与她原来的初衷不相符合。 原来,她只是帮他抚养他的孩子。 现在她说,她愿意陪伴他,会为了他难过而难过,痛苦而痛苦,这超过了她的本分。 下一刻,苏塘被人轻轻抱住,脸颊搁置与他颈窝,她顿了一下,才伸手环过他的腰,也抱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要找苏苏谈话了! 昨天的内容1点的时候添加一点,没看过的小可爱可以回头看一下~ 第一百零四章 底下的宫女各自相忘, 又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她们家宜妃娘娘终于成了!看来宫里的传闻是真的,皇上和她们家主子早就有一腿! 这是皇上去行宫传出来的,说是之前讲宜妃和太监有过苟且是假的, 其实是与皇上暗生情愫,但苏塘不愿污了皇上名声, 便胡诌是与那太监, 牺牲许多。 -- 第181页 这事先是几个人说,后来不知道有人问了乾午宫的公公, 那公公立马就恼了,问到底是谁说漏了嘴, 定要把人揪出来赶出宫去。 这事就越传越玄乎,好像真有那么一档子事, 但皇上不宠宜妃那是真事,一时间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可是这下两人...... 当事人还抱在一块。 李筠闻她发间清香,声音低沉, “朕能留下了么?” “您还有事要办呢。” 苏塘不自觉也觉得脸上不自然, 她这时候才知道推他了, 这下人都看着,这么没规矩没体统的什么样子。 李筠没松手, 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团云朵似的, 手臂怀里的柔软有些爱不释手。 “就一会。” 他安抚她, 又无赖似的抱紧了她。 苏塘被他身上的滚烫灼热的臊得慌, 抬手挥了挥, 下人便憋着笑下去了,珠帘摇晃了几下才恢复了安静。 不知道过了李筠才松开了她,撞入苏塘的眼睛的是他深黑色瞳孔里深厚的光润,藏着万千情绪, 似乎随时都要倾泻而出,偏偏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臣妾知道的。”苏塘咬着唇道:“臣妾早就知道......” 李筠捉住她清瘦的手腕,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低着头去看她微颤的睫羽和那双略显慌乱的眼睛,她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问她:“所以,你在玩朕?” 什么玩啊…… 苏塘似乎被他手心的温度烫到,倏地的收了回来,再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让心静了静,义正言辞道:“是您说,让臣妾出宫的。” 她退一步他进一步,弯腰见她理直气壮的神色,“便不当真了?” “您说话不作数。”苏塘反驳,这人怕是根本没想着让她出宫,垂了双睫,“还囚了安海。” 当她看不出来似的,这男人把人困住便是故意叫她为难,真真是心坏。 可她还是留下来陪他了。 李筠心念一动,轻声哄她,“朕没动他,不过是瞧你对他好......怕你被他骗。” 苏塘瞧他一眼,眉眼间突然落了盈盈笑意。 “真的吗?” 怎么说呢,她这么一笑倒表明了刚刚是套他的话,到底坏的是谁,李筠被她笑的心尖发痒,竟是连一点气都没起。 他点点头,他不至于动一个她在乎的人,他就是心里再酸也不想她恨他,大不了……不让两个人见就是了。 又不是什么难事。 “对了。”苏塘忽然道:“您要是真答应了淑妃,往后您寻个由头将臣妾送走,咱们在外边风流快活也好过在宫里被她闹的鸡犬不宁。” 李筠额角一跳,“风流快活?” “臣妾打个比方。”苏塘朝他笑,“您说呢?” 李筠沉默了一会,他怎么就觉得苏塘答应和他在一块是因为她怕淑妃害她呢? 可她的话却让他刚生出的欣喜暗淡下去。 现在,很棘手。 但李筠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认真朝她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 李筠没留,这档口他忙,但还是快晚的时候走的,而人一离开,外边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冯嬷嬷。 这紧要关头她来苏塘这,显然不是什么值得见的。 可苏塘不好不见。 冯嬤嬷恭恭敬敬给她行礼,一点都不端着架子,苏塘也不刁难她,叫她起身。 “嬤嬷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苏塘叫人给她看坐。 冯嬤嬷面上一派黯然,她苦着脸摆摆手,“不坐了不坐了,老奴今日来这就是想请娘娘您去一趟慈宁宫。” 苏塘没法答,她还不想怎么面对太后,再说她还没明白李筠的部署,尚且不想给他添乱。 可她不答便是不愿,冯嬤嬷眼睛里泪花打转,上前一步放低姿态。 “老奴知道您是最心善的,宫里几个小殿下被您照顾的妥妥贴贴,老奴平日从不在太后面前说旁人好坏,只就事论事,太后娘娘知道您心里头不像那些弯弯绕绕的妃嫔,不会为难您的!” 她掬了一把泪,“您就看在,太后娘娘她身体不济,床榻无人侍疾,去瞧瞧她吧宜妃娘娘。” “我省得的。”苏塘叹了一口气,“可是冯嬤嬷,我去了什么都劝不了太后她老人家,您该让她放宽了心将病治好才是。” “太后的病治的好,可这心里如何能治好呢?”冯嬤嬷觉得心里泛疼,几乎要跪在她面前,“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这样下去生了魔怔,往后天下有多少人会骂皇上不孝。老奴知道您力微,但只要您说两句话让太后心里舒服些,哪怕……哪怕是骗骗她,都算好了。” 见她还是不答,冯嬤嬷就要给她下跪,“求求您了,您就可怜可怜老奴吧。” 苏塘只好去扶她。 “求求您了。”她不肯起。 苏塘与她拉扯两下,可她似乎打定了主意等她点头,她都这般说了,若苏塘再是推拒,倒显得太过无情了些,且太后传召,她一个宫妃不应被旁人听了不知道要传出什么名堂来。 最后实在拗不过,还是应了。 冯嬤嬷高兴的破涕为笑,这才起了身说在外面等她洗漱。 苏塘转身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底却涌现些冷意,这一趟也不知是凶是吉,她毕竟与太后不相熟,万一太后为了她那姐姐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她可算是首当其冲遭殃的。 -- 第182页 可她却没有怯场。 一番准备,她多带了几个宫人便随着冯嬤嬷去了慈宁宫。 月色弯如钩,一行人踏过宫前长廊,径直来到慈宁宫内,有人引领着开了道。 脚步刚踏进殿内,便听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踏过门槛把苏塘一行人团团围住,突生的变动让永宁宫几个宫女惊慌失措。 苏塘抬眸去看殿内。 透过烛光屏风,座于圆椅上的太后咳了两声,古井般的视线似乎与苏塘相望。 “给她看坐。”太后说。 冯嬤嬷抱歉的看了一眼苏塘,亲自给她搬来木椅,苏塘也不客气,就端正坐了下来。 苏塘四周看了一眼,慈宁宫被围的密不透风,散着网等着她来。 “哀家不会伤害你,等皇帝自己想清楚了,自然放你回去。”太后的声音还算和蔼。 苏塘却问了句,“臣妾能否与您讨杯茶?” 见她这般淡定,太后也有些意外,她叫人给她沏茶,期间已有太监遵了太后的口谕去见李筠,太后并不见他,但拿着苏塘去逼李筠。 苏塘心里明白,她端起呷了一口,茶是极好的。 “臣妾每每来给您请安的时候,您都用的这茶,味苦却留着余香,品久了才察觉舌尖美妙。” 太后正等着李筠回话,也有空与她说两句,“你若是喜欢,哀家可送你些。” “臣妾泡不出您这的味道。”她话锋一转,“臣妾向旁人讨要过您这品种的茶,亲自去烹,味道是一摸一样的,可皇上从不喜欢,更爱到您这来尝。” 太后有时候会自己动手烹茶,李筠来请安之时便会讨要一盏。 “你想说什么?”太后的声音降了温。 “皇上并不爱这茶。” 苏塘将茶盏放在桌上,碰出清脆的声响,她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您可知皇上的难处?” “休得无礼!”旁边的宫女出声训斥苏塘,却被太后叫停了。 她道:“你又知道多少?哀家与他是亲生的母子,难道还比不过你么?” 苏塘问她,“您与皇上相处了多少时日?” 太后听她问话,内心有些松动,她转动着手上的佛珠,无不沙哑道:“自然是自小到大。” “臣妾曾经在上书房当值,从冬日到夏,可连您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太后手上的佛珠停了,她声音发冷,“你懂什么?” “太后望子成龙,皇上已成大器,无不恭敬的敬仰您迁就您,内宫升迁之事,甚至是子嗣立储之事,都到您前头来过问,半点不愿惹的您不快。臣妾今日来见太后,您说他给您下毒逼您同意立后,说他宠信狐媚毫无孝道。” “可皇上大权在握,他若是真想忤逆您立后,何必通知您?” 太后脑海里突然一瞬间产生一丝清明,可半响后她又道:“哀家若是不同意,名声传出去并不好听。” 苏塘心下叹气,这时候去谈什么情几乎无用,太后是个固执且自傲的人,她不会因为她短短几句就和李筠解了心结。 “这样和您说吧。” 她换了个法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伸出手,捋起袖子,一节清瘦的手腕晃人眼球,而手腕上缠着一圈质地上品的佛珠,冯嬤嬷只一眼,便心下一跳,这佛珠是李筠及欢喜的那串。 而且...... “这是哀家给他的。”太后声音略显惊异,“他怎么给了你。” 苏塘心跳快了一拍,“情到深处,自然许臣妾信物。” 一时间,场面上静得只剩风声,不管是冯嬤嬷还是底下一众宫女,面上都是露出见了鬼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闻,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宜妃不受宠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实,情什么情?她怕不是想恩宠想疯了? 她们目光像是针似的直直的往她手上盯,都是跟着太后的老人,这佛珠和皇上经常带着的那串,怎么就一模一样? “臣妾早在上书房的时候,就与皇上私定了终身,皇上一直不碰臣妾,是因为他害怕臣妾孤身一人在宫里被众位娘娘生吞活剥。” 苏塘说的轻松,语句流露之处居然有几分羞意。 更关键是,她说的这些,在场所有人都听过风声,关键全部都对上了! 皇上之前在上书房的时候真和她有一腿不成? 众人目光都往她身上去,宜妃这么一个大美人,往皇上面前一站,完了皇上不动于衷,本就挺奇怪的,要是真像她这么说,那皇上不碰她是在忍着?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皇上,要什么女人没有,凭什么为她忍着? 可是,可是偏偏他忍了,还送了她一串最珍爱的佛珠,要知道之前淑妃缠着问皇上要,他可是直接驳了她的面子啊…… 难不成真的......真的爱她到为她铺好路那般吗? 苏塘脸不红心不跳的整理好袖口,顶着众人扒衣服的目光,泰然自若正对久久无言的太后,声音平静,“要说皇上更喜淑妃,臣妾是怎么都不依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完结不了嘤,但快了我尽量! 第一百零五章 场面上不绝如缕的躁动起来, 苏塘把翘起的拇指按下,并且在心里劝说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而照理说,太后要是真信她, 便不会相信李筠所为全是为了立淑妃为后,她会推翻自己的思路。 -- 第183页 这便够了。 可太后说:“若是皇帝真那般在意你, 哀家手里的把柄就更有力。” 苏塘默了。 随后她脸上挂出一抹笑, 瞧着几分讥讽,“臣妾就不明白了, 您是宁愿逼死皇上,也不愿意叫母家蒙羞么?” 她这话说的太过露骨, 下面的人都捂着唇两眼睁大,这平日里文文静静的人儿, 竟然敢这么顶撞太后娘娘? 连太后都顿了一瞬,转而重拍案桌。 “太后息怒。” 下边的人心里一惊,这时候别管旁的, 只知道这个宜妃似乎一夜之间换了性子, 不仅是可能是皇上的心头好, 还敢公然与太后叫板。 这……太过梦幻。 “哀家说了不会动你,可不是叫你肆无忌惮逞威风。”太后声音虽哑, 但蕴含的威压如钟鼎镇场, 听着叫人心底跟着闷沈下来, 脖颈冒汗。 可苏塘抿紧了唇, 依旧语出惊人道:“太后娘娘就这般不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自己的骨血......” 众人被她这话说的心一跳一跳的, 腿软的都已经跪下了。 还不待事情发酵,殿外便传来尖锐的传叫声,“皇上驾到——” 可人被拦在外边,太后说了不会见他便是不见他。 小太监便着急忙慌的入了殿内, 在太后面前焦急跪下身道:“太后娘娘息怒,皇上说您身子不适,若是真因为惹着您不高兴了,往后随您处置,您是打是罚皇上都乐意受着,叫您这时候千万别意气用事,宜妃娘娘本就与这事不相关,您别误伤了人,倒时候传到外头去那就更不好了!” 苏塘听李筠来了,便合了唇不再多言。 可屏风后的太后却毫不搭理那小太监,她被冯嬷嬷扶起了身,走了出来。 佝偻的身影停在苏塘面前,她神色如暗渊深不可测。 苏塘以为她定是气极,下一刻说不定就是一巴掌甩上来再是万般辱骂。 可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一圈,接着道:“他是哀家的儿子,也是先帝的儿子。” 她似乎在透过苏塘去看另一个人,浑浊的双眸落到她手腕上的佛珠上,她道:“先帝走的时候,他听了哀家的话,一眼都没去瞧他。” “哀家对他严厉,先帝也对他严厉,可先帝总瞒着哀家陪伴他,有一年中秋,哀家瞧见他带着他攀上高楼,他......很高兴,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太后的声音像是古老的钟声,又不经意闪过一丝颤音。 她目光一聚,又满眼可笑,“他最后却听了哀家的话,没去见他最后一眼,连面都没见......” 苏塘看见她眼睛里的苍凉,缄默于口。 “哀家怎么不疼他?”太后突然伸手去抓她的肩,声音发哑,“哀家怎么不把他当亲生骨肉?可是皇帝心里有我这个母后吗?” “太后!” 下边的人跪下,冯嬤嬷拽着她的衣角,哭着道:“皇上心里怎么能没有您呢,他明明最尊敬您了!他最听您的话了!” 苏塘这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这样想,皇上和先帝在一块是那般高兴,可最后却因为太后没见他最后一眼,她以为他恨,太后的目的虽然达到了,可是她愧疚,无休止的愧疚。 皇上每一次为先帝辩解,她就越愧疚一分,愧疚到了最后变成屈辱,变成不可揭露的伤疤,不能提及的往事。 她不安,她害怕自己的孩子恨她。 淑妃这么做,完全是在太后心上安置了一把剪刀,叫她那颤颤巍巍的自尊心摇摇欲坠,片刻就能掉落碎落。 她现在这么疯狂,甚至做出绑架她威胁李筠的事便是不安到了极致,她不能接受给先帝的宠妃追封,不能接受李筠为了先帝这般忤逆她。 冯嬤嬷说对了,太后这是病,是心病,这病让她丧失了理智,做出这般糊涂的事。 苏塘想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刚刚浮现的那些气突然散去,她的肩被太后抓得疼,便道:“太后娘娘,您先松手,听臣妾说两句话行么?这事不是您想的那样。” 冯嬤嬷扯着太后的袖子,也是苦苦劝慰。 苏塘抬手去摸老人冰凉宽松的手背,神色清冽,“皇上是有苦衷的,他是为了您。” 这话出口,太后手一僵,浑浊的眼睛突显清明,冯嬤嬷乘机将她的手臂抚下来,赶紧与她顺气。 苏塘也站起身,她揉了揉肩膀,温声对她道:“淑妃协同贤妃一同给您下了毒,手里还握着您的解药,逼着叫皇上立后,皇上怕您要强不愿让她得逞,自寻短见才瞒着您的。” 冯嬤嬷听了大惊失色,抬眼去看太后。 太后同样也是有些愣神的,站在原地定定的不动。 苏塘便接着道,“先舒妃怀的孩子没死,就是那日到宫里来的黑衣女子,她学了巫蛊之术,和皇上做了交易,给她母妃正名,再叫您给她道歉她才算罢休。” 她看太后五谷杂陈的神情,有些唏嘘,“皇上是顾及到您是不愿给那女子道歉的,这才瞒着您。” 太后脸色怪异,她声音怪诞,“哀家怎会给一个小杂种道歉?” “就是知道您不肯,可您身上这毒,若不是淑妃她们这药吊着......” 苏塘叹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皇上就是顾及到您这些感受,您端着不愿意下面子,可皇上不能看着您因为小人的毒害而丧命。您是他的母亲,对皇上又是那个态度,要是您扛不住屈辱真去了,您叫他以后半辈子怎么过?” -- 第184页 自她说完话,场上居然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苏塘也算把什么都说清了,太后若真的心疼自己这个儿子,就不会寻短见。 她劳累的捏了捏自己的肩,只听身后有声响传来。 杂乱无章的喧闹声先吵到这片宁静。 “皇上,您不能硬闯啊!” “太后说了不让您见,请皇上停步,停步!哎......” 几个人完全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闯宫,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事,皇上那违逆过太后的话?这时候着急忙慌的根本就拦不住。 等苏塘听见有力的脚步声往后转身的时候,见他不顾众多太监阻拦,踏着风健步而来,还未言语,便见男人伸扣抓住她的手腕,只是身子一倾,再如蝴蝶一般扑入他怀里。 发丝随风飘散,衣裙如流云。 风尘仆仆扑面而来,苏塘撞的鼻尖发疼,又察觉到他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他低头在她头顶上轻吻。 苏塘耳尖一麻,又听他仿若低喃的安抚,“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月考哎~考完会多写,努力完结完结!感谢在2020-11-25 23:22:24~2020-11-26 23:5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枝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六章 苏塘征了, 可旋即她心里怪异,“太后在这。” 别说她了,就是在场的人也是心头古怪至极, 原先他们觉得这事毕竟是苏塘一人胡说八道,毕竟以她片面之词也不能太过当真, 可如今皇上这稀罕她的模样...... 皇上以往可是最孝顺太后的, 莫说内宫,慈宁宫他们这些伺候太后多年的, 那不要太清楚李筠有多看重太后。 可是皇上居然不顾太后下的命令闯了宫,闻所未闻。 还抱着苏塘的李筠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 倒是他身边的人慢一拍的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皇上的脚步太快了,等他们反应过来人都没影了。 见李筠没反应,苏塘赶忙推他, “臣妾真没事, 太后娘娘心善来请臣妾喝茶的, 您别担心了。” 李筠确实见她无恙,这才松了手将人护在身后。 迟一步的去给太后行礼, 他道:“是儿子不孝, 请母后责罚。” 他垂着眉眼看上去无比乖顺, 苏塘在他身后叹了口气, 莫说旁的, 就是他对自己母亲这态度,就算是意见不合,也从不见他对太后有一点的不恭敬。 说起来,这点上和长公主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太后好久都没回话, 场面上因为这突然的沉默陷入僵硬,都提起心等着她发作。 可好半响,太后却是声音发哑的道:“起来吧。” 冯嬷嬷眸光一亮,连忙将她扶到皇帝面前,可太后瞧了两眼李筠,目光变化莫测,就连苏塘都搞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转而她道:“那淑妃,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哀家......都听着。” 浮光轻扫过鞋尖,瞧着安然一片。 李筠眼尾微动,“母后。” 太后却透过他去看了眼苏塘。 “茶若是不好喝,往后哀家便换成糕点便是。” —— 苏塘随着李筠出了慈宁宫,她心里其实有些没底,李筠这么警觉聪明的人,想必是一早就把她与太后所言猜了个七分八分。 于是乎,她上前两步与李筠并排走,又靠近在他身侧。 “太后娘娘真是明事理,往日瞧她恩威并施,端正不阿的,臣妾就知道她.......” “朕刚刚在外边听闻。”李筠却打断了她的拍马屁行为,“你跟母后说咱们早在尚书房便私定了终身?” “......” 苏塘心说皇上你这重点不对,重点难道不该是我把你剖析给了太后么? 她沉思一番,不确定的问:“不是您安排的么?” 她一入宫便听到下边的人再谈这件事了,好巧不巧,实锤的人便是乾午宫的伺候李筠的那群人。 这不是他还能和是谁? 说到这个,是她占着理,“臣妾还没怪您这么败坏臣妾的名声呢。” 李筠就默了,他一想,这事八成是小福子自我感觉良好促成的,可他手底下的人跟他,那能有什么区别。 竟然没办法辩。 “那皇上要是不爱臣妾这样说,那臣妾下次不说了便是。” 李筠咳了一声,正经道:“朕便是为了你往后能在宫里边不受人诟病,你应了......正好。” 苏塘心里有点好笑,正巧两人行至永宁宫,一行人停了脚步,红色宫墙衬的她肤白貌美。 她试探耳的问:“那臣妾下次还应?” 他将人送到永宁宫门口,故作深沉的‘嗯’了一声,“是该让这些人改观。” 苏塘笑着说好。 他又叮嘱一句,“以后有要紧的事,提朕便是。” “像今日这般么?”苏塘逗他,“那臣妾便仗着与皇上从小到大的‘深情’来狐假虎威了?” 这也太没规矩了吧。 下边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没见过宜妃这么得寸进尺的,这皇上能忍? 结果李筠说:“是私情。” “?” 之后李筠说要离开,他是半点都没提在慈宁宫里边苏塘的做派有什么不妥,苏塘被他纵容的举动闹得有些无措。 -- 第185页 这可并不好,她这样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李筠,“皇上啊,臣妾冲撞太后,您不责备臣妾么?” 她说话声小心翼翼的,仔细观察着男人的脸色。 李筠居然显露一丝笑意,“是母后先将你骗去,朕责备你做什么?” 苏塘支支吾吾,“臣妾与她说了会话......” “为何而说?” 一句话把苏塘闹得有些怔神,李筠看她呆滞的模样,忍不住上手触碰她的脸。 他轻声道:“若是心疼朕,说了便说了吧。” 手指下的肌肤突然有些热意,苏塘抓住他的手,咬了下唇,“您不怕太后娘娘自寻短见么?” “怕。”他斩钉截铁的语调又让苏塘不解了,转瞬他又道:“但你不会轻易那些话和母后说。” 事实是,太后并没有过激反应。 苏塘释然了,她忽然大逆不道的揉了揉李筠的手指,咬着他的耳朵道:“当然啊,臣妾想着您。” 她瞧着他隐隐透着薄红的耳垂,又是一句清冷的训斥声,“没规矩。” 底下的人把头埋进脖子里,总觉得宜妃娘娘和皇上在一块亲密无间的画面有些怪腻歪的。 皇上似乎从来都没和别的娘娘这样过,还真是从小到大的私情呢嗯! 两人还没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妥,依旧咬着耳朵说话。 “皇上准备怎么处置接下来的事?” 她突然变得正经,倒是让李筠有些不适应,他目光略过苏塘白嫩的脖颈,停在她唇上,“不留淑妃。” “太后的病......”苏塘皱眉,“您怎么和前朝交代?” 淑妃难治,她再怎么说是现在前朝颇具民声臣子的嫡女,且她的罪证得不到证实,皇上若是将她秘密处死,一点交代也没一定会被讨伐泼上污名。 再说太后那边虽然不再闹,但不代表她愿意给那巫医道歉,淑妃依旧有掣肘的把柄在手里。 李筠淡然一笑,将她的手反扣住,“后宫关系前朝,淑妃孤注一掷,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把赌注压在她身上。” 淑妃想成后位,她在内宫说动一干嫔妃,甚至包括了在寒露寺与世无争的庄太妃,但总有人不被她所惑。 比如苏塘,但真的只有苏塘一个人么? “朕之前与你说,她来自外族,而他父亲却是中原本土人士。”李筠悉数说于她听,“淑妃想要谋取后位一定会告诉自己这位父亲来龙去脉,他没听,但也没阻止。” 苏塘若有所悟,“他在观望。” “对,她这位父亲是个聪明人。挟持太后逼迫朕,她父亲有顾虑,他为官小心谨慎,生怕毁了自己的仕途。” 淑妃可以放手一搏,如她所说她只想做这个和皇上举案齐眉的皇后,就算太后不幸早早离世,皇上要废黜她她也心甘情愿。 可她被废黜了,那位御史中丞怎么办,皇上难道会放过他么? 在破天的荣耀和不长远的未来之间衡量,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佯装无知。 “这些天您关着淑妃......” 苏塘突然想到,宫里如今比以往森严,就是他贴身伺候的小福子也没能跟着回宫,一点消息都没走漏出去,难不成正是李筠要套那位御史中丞? “朕将一把刀递到了他手里,看他是要自己的女儿,还是要自己的仕途。” 技能一瞬间开启,顷刻便笼罩在玉芙宫被囚禁的淑妃殿中,再见宫中领路的太监带着一位白发参半,但一身官服干净飒爽的人穿过玉阶游廊,径直而往。 这位便是御史中丞,也是淑妃的亲生父亲。 那太监手里漆盘盖着红色的方帕,这让苏塘想起那日和二公主做的游戏。 见她微微出神,李筠便轻声安抚她道:“不必担心。” 苏塘咬紧唇,一会又拉住他的袖子,问:“皇上难道要父女相残?” 她不是同情淑妃,而是这件事本身就让人有些无法接受,关乎人伦道德。 “朕瞧着那么无耻么?”李筠一刮她的鼻尖,看了眼天色不早了,便道:“放心吧,朕处理完公事回头再来看你。” 苏塘瞧着上帝视角里的情景,点了点头送他走了,之后回了宫里撑着下巴在窗边发呆。 下人以为她被吓着了,便也不上前打扰她,只扇动着冷风给她解暑。 - 这时候御史中丞已经走到了玉芙宫,一束微弱的光照着妆台,四周竟都无人伺候,淑妃在状态前点着妆容,樱红长裙曳地,盘起的发髻下是优美的脖颈,瞧着身段窈窕。 可她警觉的转头,便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她手指微颤。 手上的胭脂被她放下,她声音懒懒:“你怎么来了。” 中年男人声音,“我不知你在宫里闹得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连太后娘娘都敢冒犯了。” 淑妃也忍不住笑,笑的花枝乱颤,也不知是不是高兴于见到自己的父亲。 这笑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居然显得有些诡异,听着忍不住身上起鸡皮疙瘩。 旋即她好不容易停住笑声,指着自己父亲的那只手指格外病白,“我是没想到,皇上竟找了你。” “咱们这位圣上不是好糊弄的。” 御史中丞原先可以和李筠打哑谜,但李筠之后却套了他的话,让他觐见后大发雷霆,巧的是他并不知宫里光景,一时间乱了心神露出三分马脚。 -- 第186页 他瞧着自己女儿无比娇艳的模样,心上微重。 若是当年留她在府中抚养长大,何至于会养成这副模样。 他叹了一口气,“娇娇,为父早劝过你。” “你好久没叫我娇娇了。”淑妃朝她走来,眼尾带着红润,“父亲,你为什么不帮我?” 御史中丞没了言语。 淑妃朝着宫内看了一圈,咬牙嘶吼,“你明明可以做到的,我手里握着这么多把柄,皇上就算什么都知道,他又能拿女儿怎么办呢?” 见她眸中满是癫狂,御史中丞心尖愈发沉闷,“威胁天家,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什么自焚!”淑妃一挥袖子,狠厉出声,“我这么多年的部署为的就是今天,可是你呢,我什么都与你讲,你竟然为了区区仕途,在这与我打太极,叫我功亏一篑?” 她头次与父亲说的时候他便极力阻止,他瞻前顾后叫她一忍再忍。好不容易到了现在,她都快成功了,他却到这来拆她的台。 她不甘心! 御史中丞按住自己女儿的手肘,眼睛发红道:“皇上不会放过咱们家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这虚假的后位能有什么好?待到太后百年,你叫我们家如何再活?” 淑妃与她辩驳,“等我成了皇后生了皇子,皇上那般重视子嗣,怎么可能发配我?” “这么多年你怀过么,用你族那害人的巫术,托信于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御史中丞下巴发颤,“还是你压根没在乎过家里人的死活?” 他声音嘶吼,压制的情感叫人心尖一颤,又是不惑之年的苍老面孔,平添几分无力虚弱。 淑妃目光中的疯意忽然平息,她紧闭了唇,胸腔里的跳动传到耳里,她忽觉内心不平。 她在乎过吗?淑妃被这一句话呛住了声,她从开始布局的时候便认定父亲是站在她这边的,可是她没想到,到了最后一步他却不再支持她。 “你可曾想过家里人?” 又听御史中丞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哥哥才生了一个小侄女,才不倒满月啊,她还未及笄便要一同受流放甚至灭门之灾,你叫全家跟着你披荆斩棘,讨得一时快活么?” 一句句话敲打在淑妃心上,她突然抬眸,露出一丝错愕。 嫂子已经生了吗?这些天她被关在这里,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上次探听家里的消息还是几个月前。 御史中丞双眼含泪,“你父亲我,我尽心竭力在越州冒着生死风险为朝廷出力,方得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全家荣耀啊。你母亲在我寒窗苦读之时下嫁,跟着我吃尽苦头方得如今根基,能让皇上看着咱家颜面,让你在宫中过得锦衣玉食不受人欺辱,可是你一朝所为,可曾想过全家?” 那段时间家里苦,她被送往族内长大,从未受过什么风霜雨雪,等她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高中了。 “不是的…...”淑妃猛然摇头,神色略显仓惶。 “你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受你哪位姐姐的爱护教导,我知你心里对她百般感激。自打你害了洛美人之后,全家节衣缩食为你在宫中打点,甚至晚上一大家人守在桌边只能伴着糠咽菜下咽米糊,你母亲更是为了省下一点铜钱少吃薄穿,身子熬到瘦骨如柴。难道我和你母亲的好,就都成了虚情假意?为了前途荣耀要与你贴脸?” “你为了你那位姐姐,在宫里三番四次作恶多端,我劝你你可听过一句,你母亲病卧床榻,全然不都是为你的处境担忧,难道就比不上她一丝好?” 淑妃唇瓣颤抖,她在父亲的桎梏中无比失措,竟是腿软要往地下倒去。 她从不知家里如何艰辛,她以为家里再难,还有父亲微薄收入周转,她没有想过…… 御史中丞一把拉住她,声音发颤到几乎发哑,“当真你如此糊涂,非要拉着全家给你陪葬才肯罢休,要你父亲与你母亲这两条垂暮之年的性命与你身首异处么?” 淑妃忽然睁眼,抓紧父亲手臂上的衣衫。 “不是的,我不是要害全家。” 她怎会希望全家出事,母亲和父亲自她回来对她的百般照顾她明明记得的,她只是心里忘不了姐姐的仇恨。 她入了宫,她做了第一步…… “我什么都做了,父亲。”她的眼泪结成大粒往下滚落,“我从害死洛美人那天起便回不了头了,皇上会恨死我的。” 她看着御史中丞,泣不成声,“父亲,我怕,这宫里人人都是吃人血肉的,我得了宠爱我不得不争,我不与旁人抢旁人便会来夺我的东西,纠我的错处,我怕他那一日知道了恨我,我......” “我......我明明欣慕他,我不想他恨我......” 她越来越怕,怕东窗事发,又怕皇上那日不爱自己了,到时候疼惜她都不能。 秦婕妤入了宫得了宠幸,甚至怀了孕,那时候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她需要更有利的位置,她才能保住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为父知道,为父知道。”御史中丞搂紧她颤抖的肩膀,紧闭双眼,“这宫里太苦了,咱们不争了不要了好不好?” “可是......”淑妃在他怀里摇头,“皇上不会放过咱们家的。” 她不要,她自首,可是李筠怎么可能放过她,她犯了这么多的罪,哪一件都是抄家灭门的罪名。 她从来都明白自己做的事有多不堪,可是已经这样了,她根本没办法回头。 -- 第187页 可是抱着她的人却道:“有办法。” 御史中丞将她从怀中捞起,揉了一把眼睛,朝着外边喊了声,“进来吧。” 门被打开,端着漆盘的人便入内,三两步走至两人身前,淑妃喘息着朝他看。 只见红帕掉落,露出一把锋利的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事马上结束啦,写的太嗨到一点了,晚安安 第一百零七章 短刃刀柄刻着栩栩如生的兽纹样式, 刀刃处的光泽在漆盘上显得尤为清晰,淑妃直瞧了一眼,便瞳孔微颤。 她眼泪都忘记擦了, 抬起脸有些木讷的看自己的父亲。 “这是做什么?” “为父......” 御史中丞刚要说话,便被淑妃往后推了推, 她面目全然错愕, “父亲要女儿已死赎罪,从而护住全家声誉么?” 眼下若是说是她自己疯了, 寻了死便能解开局面? 一直在外围观的苏塘细想了想,若是她这位父亲同意了, 淑妃愿意,那就是为一个好法子。 可她这位瞧着颇有几分情义的父亲, 真的会祭献一个女儿保住全家安宁么,再说若是淑妃不愿意,那还不是有的闹? 很显然淑妃也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下这个狠心, 她指着那短刃, “女儿不孝, 为了全家欣荣可以以死平息皇上怒火,可女儿没曾想是父亲给我递上的这把刀......” 她声音略显撕心裂肺, 手指也在不停的发抖。 “父亲, 你当真要女儿死么?” 苏塘听在耳里只暗道不妙, 纵然御史中丞一瞬间勾起淑妃顾惜母家的情来, 但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人都是为了自己活的,若是淑妃刚建立起来的愧疚被失望浇了凉水,这不是白搭么? 不过即刻便生了反转,御史中丞苦涩的笑, “你是我娇贵长大的骨肉,我怎会要你去死呢,就是我这条老命搭上也要为你挣上一条活路。” 淑妃的提起的心这才往下放了放,她目光盯在那刀面上,颤着唇问,“父亲想要女儿怎么做?” 他既不想让她自缢,那为何带着一把刀来这。 御史中丞靠近了自己的女儿,一双沧桑的眼睛里映着她乌黑的秀发,他道:“为父入宫的时候皇上对我说,庄太妃一心礼佛,太后与她素来亲近,但她还是因为先帝去了寒露寺祈福念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他在宫里的太妃太嫔都已经去了,唯有她活得油光满面,瞧着珠光宝气,满身的尊荣富贵。” 庄太妃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自淑妃瞧见她的第一眼便感觉到她的淡泊与聪明,就是察觉到她看的太清,淑妃便一开始便与她说好一切,让她知晓太后的病只有她能治,也让她知道得罪自己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一切水到渠成。 淑妃成功了,她保得安宁,淑妃失败了,她也是个不明真相的热心人。 就是如此,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淑妃许是明白了御史中丞的意思,看着那把近在咫尺的刀,轻轻抬手握住冰凉的刀柄。 她指尖雪白,“皇上真的会放过女儿么?” —— 后面的事苏塘没看了,她将技能关上,看窗外是已经到了夜里,阵阵虫鸣在她耳边不停的叫唤,深觉聒噪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这事莫约算是被解了,淑妃一松手便只剩下太后的病需要解决,眼下太后也没要寻死的模样,若那巫医知晓形势变了,估计也不会要和皇家硬碰钉子。 她唇角露出一丝淡笑,一旁的永余瞧见了,忍不住问,“主子缘何这么高兴呢?” 璃清和秋梨在行宫还未回来,平日里宫里伺候的人虽然手脚还算利索,但苏塘不怎么爱使唤她们,唯有这个当年在二公主手底下救过的还算贴心,喜欢逗她解闷,有时候苏塘便叫他进来说说话。 “想着这宫里总算是平息了。”她支着下巴,把目光往窗外的枝丫上看,“可过了夏转眼到冬天,明年三月份又入了新人,也不知道能安生几日。” 李筠说不留淑妃,贤妃也疯了,左右璟修容估计也会因为二公主的事受罚降级,弄不好直接去冷宫与其他几位一块渡日,便只剩静嫔和她了,都是安分守己的,这宫里干干净净,她瞧着挺好。 可是长远想想,这安生日子能过几日呢,去了旧人来新人,宫里很难真的风平浪静下来。 “娘娘过好眼下就是,有几位小殿下陪着您,您那需要顾忌那些个旁的,再说皇上.......也是稀罕您的紧呢。” 他安慰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苏塘听着倒是还算愉快,她道:“只盼皇上将这些事解了,咱们先舒服了再说。” 永余笑着道:“皇上某才大略,这点小事自然很快就能解决了的。” 苏塘却是摇了摇头,“事情多,条条框框的顾忌到宫里太多妃嫔和世家,皇上也要花费一番手脚,他还有前朝事要忙,处理起来也困难。” 璟修容、贤妃、淑妃的处决,还有行宫搬回的事,问题倒是解决了,但收尾怕还是要头疼的。 太后往日还能帮衬一二,但现在她老人家也是心力不足,又身患重症,李筠怕是要焦头烂额好长一段日子了。 这么想想,苏塘心里有些担忧。 永余见她如此,便不提这些让她烦闷的,“主子,夜里深了,皇上说晚上要来,您可要等等?” -- 第188页 苏塘开着技能看乾午宫,瞧他深夜还在批奏疏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你叫小厨房送些莲子羹去乾午宫,顺道提我困了,叫皇上也早些安置,不必再来看望。” 永余应了一声便下去妥善准备起来。 其他宫女上前给苏塘更衣沐浴,她从水中起身,披上轻薄的里衣便上了床榻,烟蓝色帘幔被轻轻合上,阖眼后便很快沉入睡梦间。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细微的声响,朦胧间辨不清什么,只嗅着气味觉得有几分安心。 不自觉侧身靠近,再上移手臂紧攥边角。 身后披散的青丝散落各处,鬓角还有几缕俏皮的,映衬她肌肤似雪,芙蓉若面。 她一向睡觉很浅,但似乎是那气息不具备伤害她的能力,又闻着舒心,便没什么防备的凑近些。 又迷糊了一瞬后,一双略烫的手在拨动她的指尖,似乎是让她摊开掌心撤离出去。 她不愿,便叛逆似的不让他动。 然后那人便不动了,转而是一道低低痒痒的轻笑,钻进她耳朵的一瞬便唤醒了她,她缓慢的抬起沉重的眼皮,瞧见男人似笑非笑的神色。 再一顿后,她自觉松了手。 她撑着两侧要支起身子,再被李筠扶着手肘起来,动作自然如流水,可苏塘却有些不适应。 她道:“劳烦您了。” 李筠在她身侧坐着,英俊的五官在微弱的烛火下更显深邃,此时笑意渐浅,他伸手触碰她的眼角,抹去一抹困意的泪痕。 手指划过脸侧的力气很轻,两人靠的很近,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揉了揉指腹,又道:“朕很凶么?” “没有......”苏塘不知他为何莫名问这个。 李筠眼眸处落着润色的光,和‘凶’是真的一点都搭不上边,他道:“那为何称‘您’?” “礼数不可作废。” 她习惯那么叫他了,总不能坏了规矩,叫旁人说起闲话,到时候也是糟心的很。 四周的下人都离得远,这时候只剩他们二人,就是窃窃私语,屋子里头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李筠低首看她,“礼数是人定的,有些人愿意听,有些人不愿意听,既想过的舒心,便随性些好。” 苏塘想反驳,却听他说:“是朕由着你。”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许是这夏日里太热,被褥又太厚,苏塘总觉得身上像是被炙烤了一般。 她侧开神情,再道:“皇上怎么还是来了,这时候怕是早到了亥时,早该歇息才是。” 确实到了亥时,李筠轻叹一口气,他批阅奏疏的时候便认真加快了速度,没曾想她派人到他那去说是不等他歇着了,明明被这样冷待,他却还是想来确认她到底有没有睡下。 或许还能为他留着一盏灯,可见她睡得正香,又想到今日在太后宫里她被软禁一阵许是吓着了,也不知道是心里气好还是心疼好。 决定不叫醒她了吧,又被抓着衣袖,叫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筠自然不会如实回答她的问题,“朕说了晚上来见你便不会食言。” 他神色淡淡,苏塘察觉不对劲,又想到自己确实是放了他鸽子,自己睡的正香,他却是忙到深夜里还赶过来见她,不禁心里紧了紧。 她忽然靠近了些,与李筠的眼眸平视,她声音很软,“臣妾下次留着灯,等皇上来?” 她说话的口型极小,像是生怕被人听见了似的,声音是刚睡醒的软哝,又刻意带着讨好的小心翼翼。 李筠眸间微闪一丝暗光,声音又低了些许,“等朕做什么?” 这半夜里留着灯等他,听着意思很是怪异,苏塘才觉自己说的话略带歧意,‘嘶’了一声正要解释,却见他抬手到了她鬓边,轻轻别开碎发,又停在她耳边。 她眼睫微颤,没有动作,于是李筠的手滑落至她脸畔,微微俯身凑近。 一时间呼吸交织,温热从渐快的心跳蔓延散开。 他垂着眼,见她有些慌张的抓着床沿,眼眸里润着一层水色,又似乎强装镇定似的不移开目光。 一只手绕至她身后,将她轻轻按倒自己怀里,忍住没亲她。 “皇上......” 苏塘下巴支在他肩上,忍不住喊他一声。 “嗯。”李筠应她,抱了她一会便直起身,忽然道:“你知你宫里的人都是朕安排的么?” 她今日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即刻便知晓她在担忧,他原是想安抚她一两句,可苏塘神色有些呆滞,显然是没听到心里去。 李筠一怔,又问她,“怎么了?” “臣妾在想......” 苏塘低下头仿若在看自己的手指,声音略微含糊,“你刚刚为何不亲我。” 第一百零八章 很奇怪的, 虽然心里有些道不明的紧张,可她允许了他的靠近,也没有躲, 她觉得……他该亲她的。 话本里不是说,气氛到了的时候, 便可以浅尝即止么。 瞧他深晦抿唇却一言不发的模样, 苏塘试探似的抬起手,衣袖从她手腕上滑落至小臂, 她轻轻搭在男人胸口。 靛蓝色的常服衬的她水葱般的手指及其白嫩,轻的像一片羽绒落在湖面上, 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才觉其下凶猛的碰撞, 甚至这力气传出的热气烫到她的指尖。 -- 第189页 她手指微缩,便要退回去,可男人却一下捉住, 轻轻一拉, 她毫无察觉便很扑入他的怀中, 这一次是真实听他的心跳。 一下一下,几乎要突破胸膛般的有力, 她被烫的脸上发热, 略感错愕。 李筠扣紧她的手指, 压了压嗓子, “是怀疑朕对你的□□?” 什么□□啊...... 苏塘只觉一阵酥酥麻麻随着脊柱爬到头顶, 她不自觉的捏紧手,可与他扣的更紧了,更显轻浮。 她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正要爬起, 下巴处却抵上两节手指,大拇指处温热的扳指与柔软的手指触感不同,格外怪异。 那人使了些力,她随着抬首,与李筠垂下的眼眸对在一处。 李筠轻轻揉了揉她的下巴,见她水润的眼睛里露出满片星辰,握在一处的手捏的很紧,便知她会说却不会做。 她说出话让他猝不及防,甚至差点没控制住将她压着好好亲一遍。 怕吓着她。 李筠的目光在她面上流连,移至到微张的唇,终忍不住轻轻俯下身,她害怕似的闭起唇瓣,轻笑落后,他贴了贴她的唇。 再分开时,两人静静相视。 可苏塘觉得周围的气氛很怪,光是这么与他对视,便能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全身发热。 明明,就是碰了一下。 她低下头,靠在他胸口处,她不想与他说话,也不想露出那样的窘态。 李筠觉心像是被猫轻柔的挠了一爪,痒的太过厉害,便弯下腰在她耳侧,不自觉将声音放轻,“再亲亲你?” 明明,只是碰了一下。 他觉得不够。 手心处女子的手又紧了紧,可片刻后,苏塘却镇定自若抬头看他,像是没有一丝羞态,偏偏脸上的一层薄红无法掩饰,叫人心都醉了。 她闭了闭眼,似乎是默认了他说的话。 李筠从不见她这么乖,心里一瞬间涌上丝丝血气,他克制了些,再去亲她。 亲的更多些。 之后她靠在他的怀里,用略冷些的手去碰自己的脸。 有些烫。 怀里的人软成一团,李筠怕她不稳,便圈住她的腰搂紧了人。 “热......”她想推他。 是真热,尤其是两个人粘在一起,温度更是火灼一般。 李筠被她的小脾气闹得弯唇,便松开手去拿一旁的扇子,给她摇去暖风。 “夏日本就热,入秋后便清冷了,明日叫人去给你多取些冰,晚上也用着吧。” 苏塘迎着风,轻轻的‘嗯’了一声,完全不觉得李筠纡尊降贵伺候她又什么不对,不过她抢过扇子,连着李筠一道取凉。 李筠一征,软下眉目道:“既觉得热,要不再回行宫?” 苏塘拒绝,说实在的,上次骑马差点没给她颠晕,自然不想再遭罪。 她转了话题,“皇上解决慈宁宫的事了?” 流程似的话问了句,李筠一字不漏将实况说完,与苏塘瞧见的别无二致,她点头道:“你要将她送寒露寺出家?” “不是寒露寺。”上面的男人勾起她一丝发缕在指尖玩,“永隐寺。” 不是京城的庙观,竟然是从未听过的,苏塘想了很久都没弄明白这永隐寺在哪处。 李筠便给她解惑,“越州的,总之去了往后便再也见不到了便是。” 那些污糟的东西不便说与她听,总之是再是淑妃再不能出现在京城。 可就算他不说,苏塘也明白李筠不会轻易放过淑妃,她犯了重罪,每一条拉出来都是满门斩首的下场,可现在只能用这种办法平息,自然不能灭了他心中不满。 淑妃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永隐寺永隐寺,永远隐匿于世,再也不见光日。 苏塘并不同情淑妃,这是她咎由自取的。她倒忍不住想到她那位父亲,他会知道自己的女儿往后...... 或许知道,但还是开口了,还是劝她。御史中丞固然喜爱自己这个女儿,但是全家不能为了她葬送。 而淑妃...... 苏塘想到她最后那句反问,心尖一跳,也许她也知道自己往后的结局。 李筠碰了碰她的脸,道:“别想太多。” 外边忽然传来几下敲门声,太监的声音传进来,“皇上,那边钟粹宫来报说是贤妃发疯咬了静嫔,问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这大半夜的,没曾想又出了事,还是钟粹宫的。 李筠道:“知道了。” 苏塘回过神,从他怀里出来再望他,“你......” 见她疑惑的拧眉,再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眷恋的神色,李筠心里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想着要离她而去就觉得难受。 他捏了捏她的脸,眼睛里的柔意几乎泛滥,“这几日忙,等空下了再来陪你。” 他是真忙,自打太后出了事,宫中无人主持大局,他兼顾前朝和后宫,自然是分身乏术疲倦得很,就连来看苏塘还是处理好了政务半夜来的。 苏塘知道他的难处,可她却紧捏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李筠心里高兴却又不得不哄她松手,刚酝酿着说些好话,便听她道:“留在这睡吧。” 刚要说出的话便卡在喉咙处,李筠眸光微动,有些抵抗不住这诱惑。 苏塘朝他眨眼:“明日臣妾帮你处置后宫里的事可好?” -- 第190页 李筠明日要上早朝,还得处理淑妃的后续工作,他现在去怕是不想耽误到明天,赶紧解决了问题。 可苏塘却闲的。 李筠一征,再是捏紧她的手,“你......愿意么?” 她平日最厌麻烦,他宁愿自己辛苦些也不愿意叫她累着,可她却说愿意帮他料理这些事,他认真看她,颇觉难以相信。 苏塘按住他的手,“臣妾又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事事都要宠着手把后教。皇上安心睡着吧,别累坏了身子才是要紧的,那些个事明日臣妾帮你摆平就是。”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苏塘便朝着外边吩咐,不让他拒绝,“去找人把贤妃捆了,太医瞧过静嫔后让人安置,皇上便不过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 李筠上眉轻挑, 这什么?先斩后奏么,还当着正主的面。 怪就怪在自己还完全没有责难她的意思,任由下头的人走远了, 这才轻轻一叹,又抬眸看苏塘, “狐假虎威?” 苏塘淡笑, 学着他绕自己的发梢玩,“皇上不想留下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忽略了心跳的速度, 面上一派淡定的姿态,可下一刻男人的手贴到她的脸上时却带来一丝略凉的触感。 相比之下, 她的脸温度更高。 睫羽如蝴蝶似的开合,她轻轻漾开眸光, 瞥了嘴,“臣妾是心疼你累着。” 李筠手指一顿,这些天要处理的事太多, 也许是思绪一直绷着, 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疲倦, 旁人提起也没有什么感觉。 更没有人和他说一句心疼。 毕竟这些是他必须要做的,压在他肩头的责任, 更容不得一丝错误, 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是她一句话, 让他垂了眼尾, 再将她抱入怀中, 闻着她身上宁馨温软的香气,闭着眼应声‘嗯’了一声。 —— 第二日苏塘去了一趟钟粹宫,听了静嫔一通自我辩解,再拉着几个宫女逼着说实话, 总算是把这事理出来了。 是贤妃半夜在自己寝殿里鬼哭狼号,静嫔受不了就直接冲到主殿,言语间侮辱她,被挣脱了绳索的贤妃咬的圈一脖子血。 总之,是两个疯女人无疑了。 她把这话和李筠说完,考虑了一下再问他,“不若将静嫔搬走。” 钟粹宫每日闹的厉害,贤妃整个人已经神智不清了,太医是束手无措,苏塘让人看了说不是巫术所致,怕是自己心里有鬼。 她记得她孩子没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正常了,贤妃是宫里最要脸的人,这种假孕的事情被暴露出来,不仅宫内,甚至传到宫外。 她母家强盛,更是觉得无比耻辱。 而静嫔显然是发现贤妃踏着她上位,彻底扯破了脸,反正都是被皇上厌恶的人,她都混成这个样子了,也不怕什么颜面扫不扫地。 自然除了她们的事要解决,还有身在行宫的璟修容,她再怎么说是大皇子的生母,皇上为了大皇子便不能轻易将她的罪行公布于众,也是愁人的。 李筠手指从杯沿滑过,只看着她细嫩手腕上自己送于她的那串佛珠,轻轻应了一声。 太过漫不经心。 苏塘收回手,不满的瞧他,“臣妾顾着世家才暂时不敢与静嫔叫板,皇上怎么没事人似的。” 这人好歹派个人给她镇镇场子,就算是帮他忙也不见他这样甩手的吧? “世家......”李筠舌尖抵着牙,神情飘远,半响后才道:“朕这几天这么忙,你知道是为何么?” 是在清洗朝廷,借着淑妃牵连军队的事展开清洗行动,苏塘抽空瞧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她不好掺和前朝。 李筠忍不住去拉她的手,又像是谈公事的模样和她道:“秦家、勇毅侯爵、甚至是淳嫔的母家英国公,都处于此次清君侧的波及者。” 苏塘忽略了这人的小动作,从他的话语中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便是不需要仔顾及世家,甚至这是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朝中风云涌动,后宫也可跟着血洗。 苏塘点点头,站起身道:“臣妾现在就盯着静嫔搬走。” 她转身还未踏出一步,握着她的那只手却紧紧一扯,脚步轻转,她一个趔趄身子便跌入他怀里。 “?” 她还没回过神便察觉李筠环住她的腰,眼里带着零星的笑意。 旁边伺候的宫人忍不住低下头,他们那见过皇上这么不识体统啊,果真是从小到大的私情,暴露完了都不掩饰的。 苏塘怕不稳便自然搂住他的脖子,眸子里露出不解,“做什么?” 她不算重,坐在身上甚至是软绵绵的,李筠低头与她鼻息缠绕,每一个字都透露着认真,“朕以后不会碰她们。” 苏塘继续揣测圣心,莫约是这些妃嫔都让他不喜欢了,自然不想再见,放宫里头又觉得膈应? 也是,她要是他,肯定再也不想见这一个个私心极重的女人。 贤妃谋害太后,她身下没有子嗣,若不是顾及着英国公,苏塘早想好要把她怎么发落了。 她思考了一会,道:“贤妃大罪,既然皇上不用顾及英国公,她又已疯,便将其罪行公之于众,再把难题拋给英国公定夺。” 若是英国公一家还要脸面,不想在这次清君侧中被冲洗下台,定会自我将贤妃重罚,甚至...... -- 第191页 这些话说出来,她见李筠并无什么厌恶,悄悄松了口气却还是多问了一句,“臣妾是否太过凶恶?” 见她眸间闪过一丝担忧,李筠忍不住上前亲了亲她的眼角,凶是凶,就是凶的太乖了些,居然自我质疑起来。 苏塘一征,目光下移,这人......怎么这么没正形。 李筠在她耳边道:“法子是可行的,不过把决定交给英国公不算太妥帖,他虽然顾及家族颜面,但卖个惨反过来让皇家为难也能做得出来。” “那......” “贤妃该怎么罚,应该由朕定,协同太后商议,经鉴定后给英国公瞧明白,只看他点不点头。” 苏塘若有所思的点头。 “她既已疯,斩首倒是无关痛痒的,而且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疯。”李筠接着道:“她心里知道伤了太后是大罪,这时候疯倒算是保命之术。” 贤妃这么闹,若是装疯便是想要留自己的命,且就算是真疯了,她就算上了断头台也不会有什么恐惧,旁人也不会太过在意她的死活。 苏塘又抬头,与他对视,“禁足。” 不杀不打,一辈子让她活在囚笼里,时间久了假疯也会变成真疯。 李筠忍不住又亲她,似乎是在夸奖她的聪颖。苏塘左右看了好几眼,发现人都识相的下去了,但还是避了避他,“青/天/白/日呢。” 李筠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以往触不着你,现在想的紧。” 他能宣之于口的东西不多,但或许是这几日能抱着她的感觉太好了,情绪达到了顶峰便寻着突破口,与她诉说。 苏塘心跳了跳,面上显露一丝薄红,又转话题,“静嫔倒没犯事,但皇上若是见她不得便寻个由头遣送出宫。” 李筠没有碰过静嫔,她倒是个清白的姑娘,和淳嫔相似。 可转瞬她一顿,又想起旁的,“似乎听闻秦家嫡母是她的继母。” 毕竟是入宫做过皇帝的人,就算是清白身送出去了,往后怕是也难嫁,再说她还有个黑心的继母。 “朕想好她的去处了。”李筠声音沉稳道:“淳嫔与她都是清白之身,加上宫里其他几位低位嫔妃一同遣散出去,再封个县主的名头,便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这倒是尊荣,那些个妃嫔也是李筠没碰过的,他并没做到雨露均沾,苏塘想起来他似乎不怎么来后宫,就是当年宠淑妃也是去她那的次数比旁人多罢了,不然二公主都这么大了,二皇子才刚出生。 苏塘的手无意识的从他后劲处蹭了蹭,不确定的问:“都遣送?” 倒不至于,如此一来后宫岂不是凋零了么,再说旁的嫔妃也没犯什么事,怎么惹了他呢? 李筠觉得脖子有些痒,但见她古怪的眼神,心下一阵无奈,她是觉得自己那句‘不会碰她们’单指那几个么? 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声音柔和但却很强势掰正她,“朕说的‘她们’,是指除你以外的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收尾了呀~ —— 感谢在2020-11-30 00:31:52~2020-11-30 23:5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月白 52瓶;枝丫 10瓶;哇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章 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苏塘在他眼眸里看到坚定和诚挚。 她垂了垂眼,调整着呼吸的节奏,她觉得自己还算冷静, 不至于被他一句话扰乱了心神。 她道:“不合规矩。” 她不是不相信他,早些时候她便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做出的承诺绝对会成为现实。 可他是皇上, 是天下之主。 而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母家为空, 人微言轻,独得他的宠爱并不是什么好事。 忽然她笑了笑, “臣妾得皇上的偏爱就好了。” 李筠动了动唇,忽然抱着她起身, 苏塘意外的搂紧他脖颈,发现他将她放在罗汉床上,等她松开手, 男人再张开双臂撑在她两侧, 弯腰好整以暇的直视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他有些强势的将她禁锢在这一亩三分地, 满是他的气息。 他叫她:“苏塘。” 苏塘捏紧了手心,似是不慌张的洗耳恭听。 “你厌恶宫里的喧闹, 朕也不喜欢。”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将真心剖析在她面前, “朕不想再见这些, 更不想扰到你的宁静。” 她选择了留在他身边, 选择未来无休止的争吵烦心。 而他也选择守护她的安宁。 他只想有她一个人, 不再需要回头看才能瞧见她,他想站在她身边,为她撑一把伞,与她并肩同行。 苏塘明白他的意思, 但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阵沉默之后,她缓缓抬起手,推了推他。 “臣妾要告退了......” —— 璃清一行人从行宫搬了回来,苏塘为她们接风洗尘,二皇子刚见了她就开心的挣扎着要爬起来。 苏塘将小家伙扶起端正了坐姿,二皇子就冲着她傻笑。 她逗玩着小家伙,又听璃清后怕的道:“娘娘不知道,璟修容回宫的晚上发了疯,拉了大皇子要寻死,还好淳嫔娘娘及时间发现,这才将人救下呢。” -- 第192页 苏塘一顿,再道:“大皇子吓着没?” “倒是没有,挺平静的。” 说起这个璃清也是啧啧称奇,旁边的永余听了,就道:“奴才以前帮二公主送过东西给大皇子,觉着修容娘娘确实不太正常。” 说完又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苏塘说教没规矩。 “怎么说?”璃清心说这事没听过啊,不都说宫里最安分的要数贤妃和璟修容了么? 苏塘也是好奇的看他。 永余这才四处看了一眼四周,见都是苏塘的贴心人,再道:“奴才那日去的时候,不小心隔着一层窗户纸听了一嘴,似是淑妃娘娘寻了能治产后瑕疵的人来,给她举荐呢。”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至今记得璟修容失态的模样。 这倒是提醒苏塘了,想必是怕回来让自己更难堪,这才想寻短见。 璟修容最好面子,就连淑妃这样隐晦的侮辱都能让她失了仪态,更别提现在的处境了。 不过她拉着大皇子一道寻死这让苏塘不太理解,她安抚完几个小家伙后,带着人去了璟修容的怡景宫。 她一回来便被禁足在内,大皇子暂时安置在静嫔那。 苏塘又见了不人不鬼的璟修容,她似乎是真想寻死的,脖子上还有一道红彤彤的勒痕。 两人见了,奇怪的没起争执。 苏塘平静的与她道:“我知你是顾着自己的颜面和全家的颜面,可大皇子没了母亲总是难过的。” “外边的人怎么与你说?”璟修容声音嘶哑道:“是不是说我要带着我的孩子一起死?” 苏塘无言,璟修容却是了然似的笑了起来。 “我是个母亲,我只是不起亲近他,却被你们这些小人这样以讹传讹,我只是不亲近他而已……” 苏塘叹气,没说什么就走了。 璟修容是个烫手山芋,她暂时还不想动,这个难题还是交给李筠来解决的好,她今日还要去劝静嫔出宫。 至于旁的妃嫔,她是没想去劝的,毕竟她尚且还不算心里同意李筠的意思。 静嫔早就自甘堕落了,苏塘见她的时候她正咳着瓜子蹲在门口看地下的蚂蚁搬家,见了苏塘,她一口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态度不咸不淡。 苏塘看了眼,突然道:“要下雨了。” 静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她说话,“它们尚且有容身之处,而我没有,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的茅草屋是漏风的,哈哈哈......” 静嫔还有心情开玩笑,想必是真不管不顾了,就连头发都没盘上,身上的衣裳也有些脏,宫里的人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苏塘却不觉得她疯。 贤妃疯了,璟修容也半疯了,连淑妃身上都带着偏执的狰狞。 反而这个干干净净的静嫔,现在看上去最正常,也最清醒。 她蹲下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秦小姐。” “你叫我什么?”静嫔将目光投向苏塘,出现一丝疑惑。 苏塘眼睛弯成月牙,以一个平和包容的姿态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与她交谈了一下午,就好像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隔阂。 一个姑娘不是生来就会怨恨嫉妒的,只是旁人抢了她重要的东西,她才会露出獠牙。 而静嫔‘重要的东西’,是旁人硬塞给她的,对她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当把那些放下,她还是一个很出众的大家闺秀。 苏塘走的时候,她喊了她一声。 柔光打在女子窈窕的倩影上,她在门前悠悠侧目。 她是真的美,静嫔忽然就明白为什么皇上选择让她为妃了。 静嫔伸出手,似乎在感受即将到来的雨天,这场雨莫约是凉的,浇落一场盛夏。 大抵,是因为这场雨。她与她的恩恩怨怨,因为柔和的一场雨,灭的悄无声息。 让人眷恋的一场……秋雨。 “再会。” —— 不知不觉到了秋日,虽然苏塘没听李筠的话去规劝那些没犯事的妃嫔,但李筠还是闷声不响把这事干完了。 太后病好以后随着庄太妃一道去了寒露寺,不再插管宫中事宜。 而淳嫔走的那日别提多高兴,很不得邀请苏塘放鞭炮庆祝。 苏塘正给大皇子整理衣物,璟修容自从入宫便被禁足到今日,生了一场大病,到现在都没好,太医说是心病也没办法治,苏塘倒是去看了几次,每每劝慰都不太有用。于是苏塘便很自觉的将大皇子拦到自己这里。 小家伙眼睛红红的,刚见她就趴在她怀里哭,苏塘哄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也没停住。 之前不是说挺平静的么?苏塘无奈又垂怜的揉他的脑袋。 二公主和长公主上前扒拉他,把人劝到一边开小会。 于是苏塘这才闲下来,坐着与淳嫔说话。 “以后这偌大的后宫便是你一人的天下啦!”淳嫔声音都洋溢着喜悦,偏偏苏塘在她声音里听着一丝落寞。 她看着远处窃窃私语的三个小崽崽,笑了笑,“往后还要进来人的。” “你真的是个很妙的人。”淳嫔趴在桌子上看她长翘的睫羽,“总是那般墨守成规,你可有为旁人疯一次?” 苏塘想了想,“有吧。” 她发疯闯入他的视野,这么说起来自己也是个疯的,居然有些好笑。 -- 第193页 “我想象不到。”淳嫔陷入苦恼,“想必你发疯的模样一定让旁人铭记于心吧?” 铭记于心么?苏塘笑而不语。 淳嫔却话有所指,“我一直奇怪,你这样规规矩矩的女子怎么会让皇上惦记上。” “因为脸。”她这么回答。 淳嫔将她的脸上下看了个遍,再是心神一动,忍不住道:“淑妃也漂亮。” 苏塘一征后便扯开话题,可不到一会淳嫔又说了回来。 “我是个心思不灵巧的人,有时候觉着懂了皇上,能与他谈两句交心话,后边又发觉他是另一幅模样,碰的一鼻子灰。” 苏塘听着只得作罢,叫她做离开前亲切的告慰。 淳嫔知她不愿听,但还是忍不住道:“我唯一知道他的,是他不曾这般不理智。” 遣散后宫,对外说是清洗,但淳嫔却最后判断了一次皇帝的心思。 他做了他这一生,最不明智的一个决定。 往日种种,都是顾及到他人之情,利益交错,后宫前朝平稳,所有的事交杂起来,为的都是旁人旁的事。 但这一次,淳嫔觉得他是为了自己和面前这个女子的一生。 这个想法很荒唐。 皇帝不能生私情,他处在这个位置上,不能有喜好厌恶,这是把柄,是弱项。李筠会知道,所以他一直在平衡,一直在谦忍。 而这一次,他堂而皇之的做了一个很荒唐的决定,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她笑,觉得喉间有些苦涩。 “他也算是为了你疯了一次。” 话说完,淳嫔便被人接出了宫,几个小殿下携手出去玩不见了踪影。苏塘喝完一盏茶后才走出她的宫门,一路并无目标,目光忽闪,却是到了乾午宫。 干儿子见她来了,急忙上前给她行礼,“皇上这时候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奴才这就给您请去?” “......不用。” 苏塘也不是刻意来见他的,只是不知不觉就走到这,说起来宫里边的妃嫔都走的差不多了,她也无处可去,闲逛到这也挺正常的。 但她不愿意这么解释,反而道:“来讨要点皇上从行宫带来的佳酿而已。” 她没回自己宫里,坐在乾午宫里等他,上次喝酒的经历她还记着,倒不是很想露出那副丢人的姿态来。 只是盯着醇厚透彻的酒液发呆。 不知不觉几柱香过去,她犯困的打了哈欠,趴在交叠的双臂上睡了过去。 干儿子心里不放心,还是派遣了人去禀告皇上,于是不到一会,李筠便回了乾午宫,瞧见那个睡着的人。 她侧睡露出一直莹白的耳朵,依稀瞧见一层薄薄的绒毛覆盖,以及优美的下巴线条。 他没打扰她,反而看了一眼那一下没沾的酒盏。 他似乎是喃喃自语,“朕这几日和礼部的人谈过几句,又会见了中书门下几位宰相,都是老油条,但刚清理过朝内,朕还有些余威。” 他借着余威,朝中新贵崛起,宫中势力打破将人逼迫与前,不敢与他叫板。 “明年的选秀被朕剔除在外,已拟好懿旨不再选秀纳妃,朕借势逼迫朝臣,御史台的人不敢有异议……” 他看着苏塘发髻上垂下的银链轻颤,眼底露出几分柔意。 谋划再久再累,不眠不休的等到这一刻,告知她一切水到渠成,似乎都得了价值。 他俯身,将吻落在她头顶。 做妃,还是太委屈她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写甜吧,正文就到这里了~主要是再写的话也是些日常嘛,番外一样哒,番外是养崽崽和两个人甜甜蜜蜜啦,本来准备上周完结的,已经拖了很久了唉~ 下本书是《状元郎要与我私奔》求求预收和收作呀! 第111章 番外一 秋高气爽, 快入冬时,门前泛黄的秋叶如雨似的往下落,皇后似也不太乐意让人清扫, 铺了满地橙黄。 大皇子一步一个脚丫踩在树叶上,清脆的声响听得他与郁闷的心情得了几分舒缓, 再寻着落叶坠下的方向看去, 是他家母后静谧的在贵妃椅上小憩。 月白色水雾裙随着渐凉的风如流云般飘动,大皇子一顿, 小脚停在原地。 他刚刚去见了母妃。 母妃病了,是重病, 一直拉着他说母后的坏话,他不敢忤逆母妃, 也不敢惹她生气,可听着母后那些不好的话,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他一直记着, 开了门看见一具横吊在房梁之上的母妃。 他不害怕, 他见了好多次。 母妃一直在寻死, 半夜私下里,她从不让别人知道, 他见的好多, 却没有一次见她真的出事, 直到那天, 他们说母妃差点害死二皇妹。 之后, 母妃便真的上吊了。 似是听见动静,苏塘轻轻张开了眼,见他回来,弯了弯唇招手让他过来。 大皇子脸一红, 再在心里嘀嘀咕咕,母妃说皇后娘娘是个人面兽心,心肠歹毒的坏女人,母妃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因为她,要他要提防皇后娘娘,要为她报仇。 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气势汹汹疯的往前走,再走路不小心,被一个小石子绊倒,‘啊’了一声栽倒在树下。 膝盖和额头剧烈的疼,他便不争气的冒出点眼泪,莲花香气渐近,手肘被轻轻扶起,他抬起头,见‘坏女人’用手帕轻轻擦他的额头。 -- 第194页 她的眼睛里像是包裹了一层浅淡的柔光,落到人身上都是柔软的,呼呼的吹来温暖的风。 大皇子一时间征住,只听‘坏女人’说:“太想母后也不该跑到这么急呀。” 谁,谁想你啦? 报仇懂不懂?报仇都很急切的! 苏塘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异状,歪头道:“是不是母妃病的太重?” 大皇子还没反应过来,苏塘便轻轻搂住他,背后的手轻拍了拍,“我已经让父皇寻厉害的大夫了,她不会有事的。” 她也看过几次璟修容的情况,知道她几乎是放纵自己的病情加重,可偏偏还叫这孩子每日都去看望,他才这么闷闷的。 苏塘并不想去干涉母子两的感情,她就想让小家伙过的好好的,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他自己。 她抱了许久,才感觉到大皇子手臂收紧搂紧了她的脖子,她轻笑着正要说话,裙子就被人拽了拽。 她松开小家伙,一转头就看到另外两个小团子望着她,一个克制抿紧唇,一个小眉竖成八字,还叉着腰气鼓鼓的。 苏塘居然有些紧迫感。 “母后怎么不抱洛儿!”二公主声音一听就知道气的不轻,好嘛,她抱过长姐就算了,就连这个哭包也抱,都没有抱她的! 长公主唇抿的更紧,苏塘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背脊发麻,总觉得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有些……头疼。 她站起身,伸手在两个小家伙头上揉了揉,再扯起别的话题,“皇上今天给我们送了几盆绿菊,还有小厨房新做的糕点......” 她牵着两个小家伙往里走,再是轻声细语的哄,大皇子心下涌现一阵奇怪的酸涩,垂下长长的睫。 再是听见落叶吹过耳边,苏塘在不远处轻声唤他,“再不来兮溪儿那份就要被妹妹吃掉啦。” “我要多吃!” 长公主道:“吃多甜食对牙不好。” “要你管!!” 大皇子小拳头握了握,见靴子上落了半片落叶,他慢一拍的踢开,哒哒哒追了上去。 最后,她的糕点还是被二皇妹抢了半块,他暗地里抹了抹眼泪,心里委屈,再暗自下了决心。 看来,复仇的第一步是争宠。 —— 夜里挑灯,苏塘被小福子忽悠到了乾午宫,本来说皇上头疼不舒服,叫她来陪着的,可没走进几步,见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心下就有了数。 轻轻在拿起一把折扇,她温和道:“麻烦公公了。” 墨香和书卷气息在空间飘散,依稀闻见浅浅的龙涎香,镂空窗棂外月色散落在书架上,堆积满地奏疏,台阶伏下一条兽皮长毯,延长至脚底。 穿过布帘后,她的手被轻轻扣住,再一回头,自然如流水伸手,手腕弯曲,她用折扇抵在男人胸口。 她低声笑,“皇上不注意规矩了?” 李筠被她的笑勾的心里慢了一拍,低下头看她手下的动作,也忍不住笑,“也不知道是谁没规矩。” 这么对一国之君,天下独你一份。 苏塘歪头,“皇上想臣妾守规矩?” 手里的折扇却被李筠拿去,他瞧了一眼,再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见她调戏不成反被逗的微微错愕,眼底笑意更深。 这儿,可只有两个人。 苏塘伸手去拍开那扇子,再道:“不是倦了么?” 男人轻轻叹口气,将折扇放在一旁紫檀架上。 “骗你的。” 不骗她她根本不会来看他,这些日子虽然忙,他没空去瞧她,她也是如此。 赏花,赏景,茶饮点心...... 她倒是过的惬意,可知他半夜里远远看坤宁宫灯火辉煌,脚下冰凉阶梯,身边空无一人。 封后那日有多情浓蜜意,之后就是多寂寞孤独。 他神色中的没落被苏塘察觉,她又觉心里有些发虚,倒也不再介意他的轻挑举动,伸手去给他整理领子,手背不经意擦过男人的喉结。 她眼睛晕着水色,见他瞳孔暗色闪过,轻声道:“臣妾也是为了几个小殿下。” 总不能,你吃自己孩子的醋吧。 李筠拿她没辙,只伸手去桎梏那只在他脖颈上乱碰的小手。 转而又听她道:“再说,臣妾喜欢小殿下们,也大半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孩子啊……” 她一句话,真是将心头这些天的沉闷散了个干净,李筠喉结微滚,正好被那只手感受的实实在在,女子抬眸略有深意的看他。 总之,什么都被她抓的牢牢的。 李筠略感烦躁的亲了她一下,“那不想想正主......” 那日有多蚀骨销魂,他是真真切切记着念着,偏偏她什么事都没有,倒显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刚尝了情爱的滋味,便沉溺的紧。 苏塘却被他这突然袭击的亲密弄得懵了一下,她自是记得那日光景,她是个姑娘家,又是头一次做那事,完了心里自然觉得羞怯,怎么好意思去见他。 他这些日子又忙,就是记着她也难得闲空来坤宁宫,是以便悄悄纳起心神。 她低垂眼脸,靠近男人胸膛,“想啊……” 不是怕扰着人么,再说他那日那般对她……手指在男人胸口缓慢打圈,苏塘心跳微微快了些,才想起宫人似乎都下去了。 腰上的掌心有些发烫。 -- 第195页 “皇上!修容娘娘又发病了!” 一道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硬生生的把空气中旖旎气氛给散了去。 两人一僵后,苏塘先一步从他怀里跳了出来,伸手拿起架子上的折扇,展开后轻轻给自己欲盖弥彰的扇风。 李筠额角突突的跳,不过他很快静了心神,朝着外面那没眼色的干儿子道:“去找太医。” 怎么他还能给璟修容瞧病不成? 干儿子心里苦,听着皇上压着气的声音,慌得几乎想挖个地洞,可话不能不说,“璟修容派了人要见大殿下,他就去了,可刚到没一会她就发了病,她又拉着大殿下不让人走。” 苏塘轻轻皱眉,璟修容经常为了增进和大皇子的感情拉着人去说话,她也并不好拦着,但不知道这次怎么她就正好发病了。 她这时候也忘了刚刚的事,侧目对李筠道:“不能让溪儿一个人守着。” 李筠也知事情严重,点了点头同意了。 两人一齐到了璟修容住的柔福宫,璟修容是真发了病,就是苏塘瞧了都觉得看不下去,更不要提在一边被他拽着手不松的大皇子了。 没曾想,李筠强势把人掰开,抱着大皇子就往外走了,一点颜面也不给她留。 苏塘看她脸色黑的滴墨,也跟着到外边。 璟修容真是一点都不为大皇子考虑,争强好胜,非得给孩子露下阴影才肯罢休,谁会怜惜她? 出来后就见大皇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明明刚刚在哪还挺好的。 李筠一把捂住他将要哭出声的嘴,道:“男子汉大丈夫,别叫旁人看笑话。” 小家伙被吓的不哭了,打着嗝怯懦的站着。 苏塘总觉得父子俩气氛不太对。 还好,璟修容这次发病不太严重,事情了结后已经到半夜了,苏塘便说要带着大皇子回去歇息,李筠捏着大皇子的手微微一紧,他眯了眯眼,再道:“朕带着他再看看他母妃。” 她叮嘱了两句,接着才告辞了。 等母后走了,大皇子赶忙抽开手离自家父皇三尺远,救命呀父皇生气啦! 李筠轻轻一笑,就坐在原地质问小家伙,“你怎么惹的你母妃不高兴了?” 不然无缘无故的,璟修容怎么就发病了?八成是这小兔崽子把她气成这样。 大皇子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小肉手紧紧握在一块,吓得不敢吱声。 “今晚本来是你母后陪朕的。”父皇声音有点低,听着让他怪想发抖的,“既然没能成,那溪儿便陪父皇秉烛长谈?” 不要啊啊啊QAQ 好半响之后,他才纠结的小声说:“儿臣……儿臣就是问了句母妃......” “什么?”李筠走进两步听小家伙说话。 只见他扣着手指,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埋进地下,脸红到了耳根子,“就问,怎么争宠啊……” 作者有话要说:李筠璟修容:大孝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