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夫君》 第1页 [古装迷情] 《看不见的夫君》作者:杏遥未晚【完结】 这是一个披着兔子外衣的腹黑姑娘, 身边带着一只见不得人的夫君, 在大家族里……做丫环的故事。 温馨治愈文。 内容标签:种田文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荆璇 ┃ 配角: ┃ 其它: ☆、1章节一姑娘哪里像鬼了 荆璇一个人走在山路上,那条路她走过无数次了,每一次走过的时候心情都多少有些不同,但这是第一次,她觉得有些害怕。 太阳已经落山了,荆璇却还没有到那个地方。她是镇上丁府的丫环,原是伺候小姐的,但是丁小姐嫌她笨手笨脚,便遣了她去厨房里,帮着洗碗择菜。这一日对荆璇来说是不同的,原本她收拾完了便准备离开丁府回家里的,却不想半路又遇上了丁小姐,丁小姐骂她偷懒不干活,又罚了她将下人们的衣服都洗了,待到她洗完衣服离开丁府之时,已是太阳落山了。 尽管天已渐黑,荆璇却不会放弃去那个地方。 走了好长一段路,天渐渐黑了下来,荆璇转过最后一道弯,便看清了那座小山丘之上那隆起的土堆。一块碑冷硬的立在前方,黑幽之中看不清其上的字。 那是一座坟冢,立的时间应不是太长,但也并不短了,坟头上长着柔嫩的青草,石碑上有着青苔和雨水长期冲刷留下的痕迹。 荆璇看着那坟,抿了抿唇,继而蹲下身来,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面舀出了几张干瘪的饼,又舀了几颗梨出来,便要放在那石碑之前。只是她还未放下,手上却一顿,随即她又伸手在布包里面掏了掏,找出了一本蓝皮的纸书。 口中喃喃了一句:“阿殊你别怪我,我是怕你吃了这弄脏了的东西坏了肚子。”她一面说着,一面翻开书来,从最后撕下了一页,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一页纸放在石碑之前摊平,又将几颗梨和几张饼放在了纸上。 做完这些事情,荆璇才又翻出早就准备好的香和烛,开始祭拜那坟中的人。 没有磕头,荆璇将一切弄好之后,便在坟前坐了下来,正对着石碑和石碑之前她自己摆好的东西。她擦了擦因为赶路而渗出许多细汗的额头,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她道:“阿殊,我来晚了,你不会怪我吧?” 说完这一句话,荆璇沉默了片刻,看着面前的石碑。石碑上是她亲手刻上去的字,刻得很深,那时候她生怕字迹浅了,那石碑上的字就会很快被风雨洗掉,所以她在坟头呆了两天两夜,先是用碎石将字勾勒上去,然后再用从旁人那里借来的小刀,一刀一刀的刻着。有时候勾勒上去的痕迹被磨掉了,她便又画一遍,每一遍都认真的对着字形,不能歪,不能太丑。 总算这块石碑还是看得的,荆璇此刻这般想着,便又笑了起来。 “好了阿殊,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今天是你忌日,我给你带了写东西来。”她指着石碑前那些饼和梨,随即又有些尴尬的挠头:“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吃梨,其实这是丁府的黄伯给我的,我给你准备好的东西都让丁家大小姐给收走了。” 她一个人坐在石碑前方,夜有些黑了,沉沉的让人看不清四周的景色。但是荆璇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娓娓的向着那坟头诉说着这些天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每说到好笑的地方,她都会笑很久,直到落下了泪来她才止住笑,用衣袖擦擦眼泪,然后继续讲。 若是没有人打扰,荆璇想她应该可以一直说到明日一早的,她有太多事情想要让那深埋的人知道了。 只是…… 幽幽的黑夜之中,传来了男子的说话声。 “你说我们白日里抢那几个人的时候,那赶车的老头有没有骗我们?”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了浓浓的痞气。 另一人回答道:“骗什么?” “骗我们说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啊,你没有发觉那老头一直盯着车里面看吗?我猜那车里面一定有宝贝,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紧张?”先前那人又道。 “真的?那你怎么不去找找看?说不定还真有宝贝!” “要不是你这家伙一听到有人来了,拔腿就跑,我哪会也跟着跑了?” “我……哎,你看,那边有人!” 荆璇听着那两个人的对话,这时候终于也慌了,照她先前所听到的对话,那两人应是劫匪无误,而此时荒郊野外的,自己一人遇上劫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经那人一提,另一名劫匪也注意到了荆璇,两个人放缓了步子朝着荆璇走过来,眼看便是越来越近。天已经很黑了,他们看不清荆璇的面貌,而荆璇也不敢转身看那两名男子,更不敢起身逃离,只得保持着坐在墓碑之前的礀势,双手紧紧拽在一起,纠结成拳。她的双唇咬得很紧,身体微微发颤,一双眼睛只看着墓碑上的字,那字被还未烧尽的烛火映照着,轮廓尤为明显。 亡夫封陵殊之墓。 按说这种时候,荆璇断不该发呆的,但是此刻她却看着那块墓碑怔了怔。也在她发呆的同时,那两名劫匪也靠近了她,只是或许因为她坐在坟前,气氛有些诡异的关系,那两名劫匪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再接着靠近,而是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一名劫匪开了口道:“哈,原来是个姑娘,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的,胆子倒是不小啊。” -- 第2页 荆璇双手握得更紧了,紧紧地咬着下唇,视线终于离开了那块墓碑,却是无处落脚。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只是自己就算再害怕,也是无济于事。 这时那两人见荆璇久久没有回应,便又靠近了一些,语气轻浮的试探道:“小姑娘,你看这风那么大,一定很冷吧?来来来,别怕,让哥哥过来好好疼你。” “哎,哪有这样说话的?”另一个人不满的截口道,“不会疼的,爷会很温柔的。” 荆璇如今虽然只是丁府的一个小丫环,但她一直在丁府住着,哪里听过这般污秽的话语。咬着牙皱了眉,荆璇心中突突的跳着。也在这时候,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在夜风里忽明忽暗的烛火上。 “阿殊。”那两名男子正要向荆璇走过来,脸上还挂着□的笑容,荆璇却突然开口了。 荆璇的声音颤得很厉害,身子也在风里显得很单薄,不过背挺得笔直。她依旧背对着两名劫匪,没有一点要转身的意思。两名劫匪等着听荆璇要说什么,等了良久却又不见荆璇再开口。两个人终于没有耐性,使了个眼色又要靠近,却听荆璇又说话了:“阿殊,你弃我而去已有一年之久,我虽在你故去之后不久便追随你悬梁而死,却在地府遍寻不着你的踪迹,可是你已经不愿再见我了?” 荆璇的声音本就比别的女子要低沉上那么一分,这夜晚之中说出来便更添一层凄苦,直让两个劫匪身上一寒。 只是虽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个劫匪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咬了咬牙又再走近了几步,是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是装神弄鬼还是如何。若是装神弄鬼那一定得好好地教训一番,而若是旁的什么…… 两个人心里还在思量着,却见荆璇动了动身子,原本背对着两个人的脸,突然的转了过来。那是一张绝对称得上漂亮的脸,明眸楚楚,樱唇粉润,只是那肤色在月光下映照出来却是惨白的,让人心惊的惨白。 两个人一愣之间,已经惊叫出了声音,荆璇双唇微动,直直瞪着两人,便道:“你们……可曾见过我家阿殊?” 荆璇只看着他们二人,看着两名劫匪指着她,他们脸上原本戏谑的笑突然变成了极度的恐慌,似乎是见了什么惊悚的场景。几乎要咬到舌头,那其中一名劫匪颤抖着指着荆璇道:“鬼……鬼、鬼啊!” “妈啊!”另一名劫匪则是怕得直接抱住了身旁的人,两个人竟是滚成一团飞快的向着远处而去,一时之间什么目的都顾不上了。 荆璇哑然,她是真没想到两个看起来胆子很大的劫匪竟是这样就被吓走了。她自然没有注意到先前两名劫匪所指的方向并不是她,而是她的身后那块墓碑。 荆璇转过头再次将实现落在墓碑上,她轻叹了一声,伸手去抚那块墓碑,指尖感受着那墓碑的纹路,一丝丝滑过,好似从前自己摩擦过那人衣服时的样子。 “阿殊,你可愿让我在梦中见你?”荆璇的声音像是叹息。先前扮鬼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吓住两个劫匪,却也是真的道出了心声。他当年一病不起,从此弃她而去,竟是连梦里,也不曾再归来过。 荆璇想问那人,是否真的是不愿再见她了,人间天上,黄泉碧落,却是无从问起。 也许是倦了,也许是累了,荆璇靠在碑前,缓缓闭上了双眸,竟是沉沉睡去。 只是不知是梦是真,迷迷糊糊之间,一双手覆上了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的,将她的乱发拨开。随后,熟悉的唇印在了她的脸颊上,然后缓缓下落,酥麻的触动着她的心,最后挨上了她的唇。那人的手紧紧环住她,像是要将她嵌进身体之中,再不分开。 “阿璇,我在。”那人的声音落在耳边,随即化开不见。 荆璇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无一人的。 挥掉心理那份失落的感觉,荆璇抿了抿唇,最后淡淡一笑,从坟前站了起来。在坟前睡了一夜,她的衣服被蹭得实在脏得难看,她也不甚在意,只随手拍了拍便朝那块碑说话道:“阿殊,这次我可是陪你睡了一晚了,所以这一个月,我恐怕都不能来看你了。”荆璇每七天就来这坟前一次,每一次花的时间都不会太长,这一夜倒是比她前一个月来在这坟前呆的时间还要长。 她自是希望时时刻刻陪着封陵殊,但丁家的老管家怕是不肯了。 想了想自己回去之后那位老管家的表情,荆璇就觉得笑容发苦。 又收拾了一会儿,荆璇将那随身带来的小布包提起来,拍了拍灰尘,便要离开这里,只是刚一走了几步便听到肚子里咕咕的叫了几声。荆璇动作一顿,向着自己昨夜因为忙着洗碗衣服过来看封陵殊,一直没有吃饭,而今天一早醒来也是什么都没吃,这时候着实有些饿了。 闷头想了想,荆璇双眸微漾,瞥了一眼封陵殊墓前摆着的那些饼和梨,小声道:“阿殊,反正你也不喜欢吃梨是吧?” 最后的结果,荆璇收拾完东西咬着梨离开了这个小山坡,而封陵殊的墓前,只剩下燃尽了的香烛,还有几张皱巴巴的油饼,以及,两行延伸而去的脚印。 ☆、2章节二被风吹走的手绢 荆璇早就猜到了自己回到丁府会被管家骂一顿,却没有想到会被骂得那么惨。 安安静静的站在丁府的大门前,荆璇睁大了眼睛看着老管家一张嘴开开合合,那骂人的字眼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荆璇实在是有些累了,走了那么久的路才回到丁府,却又被管家拦在门口教训了近一个时辰,而她从昨晚到如今也不过只吃了一个梨而已。 -- 第3页 苦着脸摸了摸肚子,荆璇觉得自己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晕了。 “李叔……”丁府的管家姓李,是以人们大多唤他李叔。 李叔教训了大半天,总算听到荆璇主动开口了,便停下了口中的滔滔不绝,疑惑道:“怎么了?” 荆璇微退了半步,朝李叔笑笑道:“李叔,你不是每天这个时辰都要去老爷那里一趟吗?” 李叔闻言一怔,这才左右看看,然后又将视线转回了荆璇的身上。他的眼神中仍有着明显的不甘,荆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老管家对自己总有一种奇怪的执着,似乎是不骂她便心中不踏实。是以李叔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心有不甘的最后骂了一句:“你这个小贱人,这次叫你好过了,下次你要再躲懒,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是是是,李叔你快去吧,一会儿老爷可等急了。”像是丝毫听不到李叔口中蹦出的那些污秽言语,荆璇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李叔,一脸纯良的样子任谁见了都难以无动于衷。 偏生李叔也是个不好惹的主,骂骂咧咧的甩甩袖子往老爷的院子走去,临去的时候还不忘转过身来朝荆璇道:“小贱人,你去柴房给我跪着,等我见了老爷回来你才能出来!要是待会儿我去柴房没见着你,你就等着滚出丁府吧!” “荆璇知道了,李叔慢走。”荆璇低垂着头,唇角依旧代笑。 李叔便是见不惯荆璇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好像不管自己怎么威胁,对她来说都是没用的一样,这让李叔十分不舒服,心理面对荆璇的厌恶也是越积越深。不过就算再怎么讨厌荆璇,他也不敢为了这事儿耽误了去见丁老爷,是以最后瞥了一眼荆璇,李叔拐过一条长廊终于走得没影儿了。 直到这时候荆璇才抬起头来,看着空荡的长廊吐了口气。 守门的一名家丁看着荆璇的样子,实在觉得她可怜,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荆璇啊,你也知道李叔这人脾气不好,下次就别再犯错了,叫他抓到把柄又得被教训好久。”他一直在这里守着,先前李叔教训荆璇的话他也都听在耳中。 荆璇无奈的笑笑,朝那人颔首道:“我知道了,多谢小哥。” “呃,哎,谢什么。”那家丁挠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荆璇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埋下头在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包袱里面找了找,终于找出一方雪白的手绢,然后递给了那个家丁道:“你出汗了,这手绢舀去擦一擦吧。” 家丁微微一愣,随即动作有些僵硬的结过了手绢。 见那家丁结过手绢,荆璇这才收回了手,向他轻声道:“那么我先去柴房了,一会儿李叔见不到我肯定会更生气的。”说着她便转身往另一方走去,那家丁依旧愣在原处,看着荆璇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荆璇其实长得很漂亮,眉目都细致极了,不似丁家大小姐的那种娇媚,荆璇的五官看起来总有种稚嫩的感觉,让人总忍不住产生怜惜。记得荆璇才到丁家来的时候,她刚刚死了相公,一个人孤苦无依,眉目里还带了许多的愁绪。 关于荆璇,他知道的并不多,只道她当初是同她的相公一起来镇上的,两个人身上带了一些银两,在这镇上卖一些字画。只是她那相公身体并不好,在这镇上没过多久便病逝了,荆璇一个人维持不了那家店,就卖了宅子,到这丁府当了丫环。 想到这里,那家丁便忍不住黯然,为这姑娘感到可惜。 也在那家丁黯然的同时,他突然感到舀在手里的手绢微微一动,似乎就要飘走。连忙捏紧了那手绢,家丁低下头看去,却见那手绢的一角已经被风吹了起来,晃动着便要脱离他的手。 家丁微微愣神,这才想起来这时候似乎并没有风…… 就在那家丁愣神的时候,手里面的白绢终于被抽离,快得连他都看不清的飘离了家丁的视线。 “这……奇怪……”家丁愣愣的站在原地。 。 。 荆璇自然并不知道那丁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她很快到了柴房之中,随手将那随身带着的小包袱放在了柴房的一张桌子上,这才看到柴房窗外的院子里站着几个丫环,不知道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听到柴房里转来的声响,那几个丫环也转过了头向荆璇笑着打趣道:“荆璇啊,你该不会又被李叔罚跪柴房了吧?” “还真让雪儿姐姐说中了。”荆璇吐了吐舌,一脸无所谓的笑着。这几名丫环是丁小姐的贴身丫环,分别名为风花雪月,名字都是丁小姐所取的,原本荆璇也是丁小姐的丫环,但那丁小姐嫌五个人不好取名字,硬是找了个借口叫荆璇去做别的工作了。不过荆璇并不在意,不用服侍丁小姐更是乐得自在。 虽然不做丁小姐的贴身丫环了,但荆璇同这四名丫环的关系也都很不错,听到四名丫环玩笑的话,荆璇扬了扬唇角才道:“我被罚跪柴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不用担心。” 荆璇被罚也真不是一次两次了,四名丫环关心了几句也就算了,没人敢为了荆璇而得罪李叔,荆璇心里也清楚。又聊了一会儿,四名丫环才被人唤了去,说是丁大小姐找他们了。看着四名丫环离开,荆璇才收回视线,然后将柴房的窗户和门都关上。 按照荆璇的想法,既然没有人看着自己,她自然不会乖乖的跪着,正好趁着被罚跪柴房的时候在里面偷懒。是以荆璇每次惹得李叔生气,其实也有些故意的成分。 -- 第4页 从门缝看了看院子,荆璇确定李叔短时间之内不会来柴房看她是否跪着,这才安心的来到柴房的角落里,从那一捆干柴下面掏出了一个蓝白花纹的布包,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本蓝皮的书,封面都有些被磨破了,荆璇动作轻柔的将它们舀出来,摆在柴房那张桌子上,自己则在凳子上坐着,认真的翻开看了起来。 说起来这柴房里面会有桌子和凳子,也都是荆璇做的事情,前段时间后院翻修,荆璇便偷偷为这柴房置办了一张桌子和一根凳子,直到现在李叔还以为这是老爷的意思。 这般坐着,尽管肚中饥饿,荆璇依旧安静的看着书,只是看着看着便睡了过去。 正是春日最易犯困的时候,荆璇这一睡睡得十分舒服,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来到窗口,自窗口看去,太阳竟已升上了当空,略有几丝燥热。荆璇眼见李叔还是没有要来的趋势,心道李叔应是想让自己多跪一会儿,是以迟迟不肯来。只是李叔何尝知道,她其实是在这边偷懒? 荆璇重又关上了窗户,朝着柴房内那桌上的书看去,准备要继续看书,谁知实现刚一落到桌子上,便见那桌上摆了一个盘子,盘中盛了一些糕点,竟都是她所爱吃的。 荆璇愣了愣,看着那盘糕点久久未曾有动作,直到肚内传来了饥饿的声音。 荆璇满腹疑惑的来到桌前,伸手舀起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这糕点看样子才做好没多久,松软酥脆,味道颇有几丝熟悉。荆璇也实在是饿极了,没过一会儿放下了心大口的吃了起来,没多久便将那盘糕点给吃得精光。 吃完了糕点,荆璇才又舀起了桌上的书,重新认真的看了起来,既然那人给自己舀糕点来,自然是为自己好的,是以猜不到荆璇便不打算猜了。 荆璇看书看的是同一页,一直未曾翻过,那是一本词集,那一页上不过寥寥几句,荆璇却看了不知多少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小轩窗,正梳妆……”荆璇的之间摩挲过那一页已经开始泛黄的纸,笑容微潮。 若得一次这般幽梦,荆璇情愿一睡不醒。当然这些都只有荆璇自己知道,在外人看来,荆璇也不过是一个喜欢闯祸喜欢偷懒的丫环而已。说是看书品词,其实荆璇也不过是借着这些诗词去想念一个人而已。 荆璇看着书,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已经黑得看不清那书上的字时,她才醒过神来,然后放下书站了起来。 再次来到窗前,荆璇打开窗户看了看,天已经黑透了,丁府里面处处亮起了灯火,只有这柴房当中黑漆漆的一片,隐隐含了一丝阴森。 荆璇料想李叔是想将她关在这柴房一个晚上了,荆璇到不生气也不着急,好在她吃了那一盘糕点,现下也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想到那一盘糕点,荆璇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盘子,奈何这屋中太黑了,柴房之中也没有烛火,荆璇只得又回到了桌旁。 既然不能看书,那便睡觉,这是荆璇的想法。 荆璇伏在桌上,将头枕在两只手上,没过多久便睡去了。沉沉的夜里,整个偌大的丁府,只有这一处漆黑着,喧闹当中,这柴房和房中的荆璇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但是荆璇不觉得自己可怜,从来不曾觉得。 寂静的柴房中,突然响起了盘子和木制的桌面摩擦的声音。 也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荆璇倏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那正在移动的盘子,而另一只手则往前一些按住了那准备将盘子舀走的人的手。 “既然是帮助我,为何怕被我见到真面目?”荆璇眯着眼笑笑,虽然屋子里很黑,但听语气便能够猜测到她此刻眯着眼笑的样子。荆璇早已猜测,这送糕点给自己的人定然会再来一趟,将那装糕点的盘子舀走,是以一直装睡等着,这才终于遇上了这个人。 只是荆璇没有想到,就算荆璇握住了这人的手臂,这人也没有开口回答。 荆璇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却又说不上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是哑巴?” 荆璇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却都得不到回答。 握着对方的手,荆璇动作微微僵硬,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有光透了进来。想来是李叔过来了,荆璇却没有慌乱,而是想借着这光看清对面帮助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只是当她的视线转到那个方向时,她愣住了。 那个方向,什么也没有。 但是荆璇明明感受得到,她的手上握着另一个人的手腕。 “荆璇,你可有悔过?”也在荆璇发愣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李叔的声音。 ☆、3章节三荆璇最喜欢阿殊 “自然是悔过了!”荆璇很快的反应过来,应了李叔一声,随即便放开了握着那人的手。 李叔自然是不知道这柴房内发生了什么,听到荆璇的声音稍有异样,也只当是跪得久了,所以说话有些急促。想着荆璇这次吃够了苦头,下次应该会好管教多了,李叔便一面嘴里絮叨着一面推开了柴房的门,门内的荆璇好端端的面朝里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李叔提了灯笼走过去,荆璇这才抬起头朝李叔笑笑:“李叔你来了。” -- 第5页 “嗯。”李叔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音节,随即有些厌弃的看了看地上的荆璇,随口问道:“你可有偷懒?” “荆璇不敢偷懒。”荆璇连忙应道。 李叔又哼了一声道:“那么你这次跪得舒服吧?下次还敢这般做吗?” “不敢了不敢了。”荆璇答得十分顺溜。 李叔这才满意的点了头道:“起来吧,我可是对你说过了,下次再这样,我就割了你这小贱人的舌头!你给我记清楚了!” “荆璇记住了。”荆璇乖巧的点头。 李叔仍觉得有些不解气,却又想不出该教训什么了,犹豫了一阵之后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离开了。李叔未曾怀疑过荆璇,只因平日里在丁府说话,从来没有人敢违抗,而荆璇又是看起来十分弱势的姑娘,是以李叔从来没有觉得荆璇会违抗他。 但是事实上荆璇一直在偷偷的违抗他。 荆璇没有功夫管李叔究竟怎么想,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个先前被她抓住了手腕的人究竟是谁。荆璇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柔弱,但是内里却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换做是旁人,遇上了今日荆璇这种事情,怕是也都会受到不小的惊吓。 荆璇却只是重新站了起来,看了看漆黑的屋子,唤道:“你还在么?” 荆璇其实也是有些害怕的,任谁见了这种情况都会害怕,她的面前有一个人,一个看不见的人。然而她有着另一种理由,让自己不害怕的理由。 四周突然没有了声音,荆璇又唤了两声,依旧是没有人回答,她不由皱了皱眉,摸索着到了桌子面前,将那桌上的书收好,重新放回那布包里面。先前太过匆忙,荆璇根本没有来得及将那书藏好,不过还好李叔并没有注意到桌上的书和盘子。 收拾那些书的时候,荆璇想了想又开口道:“我知道你还在的,为什么帮了我又不肯让我知道你的存在呢?” “虽然我看不到你,但是你是好人,对吗?”荆璇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换了一个说法道:“或者说,好鬼?”虽然说并不相信这些神幻的东西,但荆璇觉得除了这个,其它的很难解释今日的这些事。 荆璇说这句话的时候,桌上的盘子又颤了颤,木制的桌子被磕得重重的响了一声。 荆璇顿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朝着那个方向道:“你果然还在,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桌子上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人敲了一下。 荆璇的双眸在黑暗里骤然一亮,她低笑一声,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兴奋:“我知道了,你不能说话,但是我们可以交流的对吧?我来问你是或不是,若是你便敲一下桌子,若不是你便不动,可好?” 静默半晌,荆璇微微咬着唇,许久之后才终于得到那人的回应。 桌子闷响一声,让荆璇唇角微翘。 “你答应了。”见那人答应了,荆璇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你是鬼?” 那端没有声音。 荆璇皱了皱眉,偏着头又问道:“那么你不是鬼?” 荆璇等了许久,对面那人仍是没有回应。 荆璇不知道那人是不愿回答还是如何,便干脆换了一个问题道:“我们是认识的,对吗?” 静默片刻,桌子闷响了一声。 荆璇脸上重新浮起一丝笑容,她干脆在桌前坐了下来,也不去管那装着书的布包了,只向那人问道:“是不是所有人都看不到你?” 桌子再次传来轻响。 “你是早上跟着我进来丁府的?你会不会离开?”荆璇语声有些急促,而对面的人听了她的问话,敲了一声桌子。 这倒是让荆璇愣在当场了。她先前问了两个问题,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回答的是哪个问题。是以她又干笑了两声,朝对面的人道:“我重新问一遍好么,你是早上跟着我进入丁府的,对吗?” 桌子一声轻响。 荆璇眸光微微发亮,带着不可直视的神采:“你会陪着我吗?” 再一次的轻响传来。 荆璇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高兴来形容了,她咧着嘴笑着,丝毫不顾及自己此刻的形容有多么狼狈,只是笑。笑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开口问道:“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荆璇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安静的等着,然而等到的只有一片静默。 荆璇并不觉得十分失望,只是淡淡笑笑,之后才眨了眨眼睛笑道:“那么我叫你阿殊,可以么?” 依旧是没有回应,但是荆璇还是叫了,她弯着眉眼笑着,口中轻轻吐出这两个字:“阿殊,阿殊。” “我能抱抱你吗,阿殊?”荆璇轻声说。 那人像是消失不见了一般,再也没有声音,但是荆璇确定那人是在她身旁的。他一定就在她的面前,两人不过只隔了一张桌子,他看得见她,知道她的眸中此时全是什么样的情感,而她却无法看到,那人究竟是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她的反应的。 荆璇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在没有得到那人回应的时候,便向着黑暗中伸出手摸索过去。那人似乎并没有躲开,荆璇不过向前了一步便摸到了那人的衣角,她顺着那衣角攀上去,便触到了那人的胸膛,很宽广,带了一丝莫名的熟悉的胸膛。 没有得到允许,荆璇突然的便扑到了那人的胸膛上,她低声道:“阿殊,阿殊,阿殊,阿殊……”她口中只有这两个字,不停地重复,一遍一遍。那人的身体微微僵硬,荆璇感受得到,而同时,她也感受得到那人的一双手抚上了自己的后背。 -- 第6页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荆璇一遍一遍的叫着那人的名字,双手收紧,抱着那个人像是要抱到地老天荒。而那个人始终沉默,任荆璇将他紧紧抱着。 这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是荆璇最先反应了过来,从那人的怀里退了出来。感受着那人衣料的摩挲,荆璇打趣似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看不见你,你为何还穿着衣服?” 对面是一片沉默,荆璇虽是看不到,但也料想得到那人此刻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心情瞬间不知道好了多少,荆璇笑了笑,正待说些什么,却又突然闭嘴,再次扑上去抱住了那个人。荆璇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含着泪笑道:“再让我抱一会儿吧,我没见过你这样的情形,明明摸得到,却又见不着,我怕这是一个梦,明早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 荆璇说完这句话,便感觉到后背被人轻柔的拍了拍。 心中泛起一丝柔软,荆璇眨了眨眼睛又笑了:“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的那个人名字也叫阿殊?” 那人没有任何动作,荆璇便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继续道:“呐,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感受到那人的沉默,荆璇十分开心的偏着头道:“因为那个人他不顾我们的约定,自己一个人扔下我走了,所以我决定惩罚他。我不喜欢他了,不喜欢他整整一年对我不闻不问,连梦里也不曾出现。我现在不爱封陵殊,我爱你,好不好,阿殊?” 感受到那人的身体骤然僵硬,荆璇觉得前所未有的快活,这一年的阴霾似乎也完全不存在一般。她赖在那人的身上不肯松手,又咬了咬唇道:“你不说话就代表答应了,你不要和封陵殊一样扔下我不管好不好?” 那人给不了他正面的回应,荆璇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一凉,似乎有什么覆住了自己的眼皮。微微怔了怔,荆璇便明白了那人的意思,她道:“你是要我去休息了么?” 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荆璇知道自己猜对了。勾起一个大大的笑,荆璇不肯立刻乖乖去睡觉,于是讨价还价的道:“那么我睡觉的时候你会陪着我的对吗?我睡醒了以后你还会在我身边的对吗?不管以后如何你都会守着我的,对吗?” 荆璇一口气问了那么多,得到的回应是那人坚定地安抚。 荆璇这才终于放下了心,朝着黑暗里轻轻颔首:“好,我去睡觉。” 说完这句话,荆璇才终于放开了那人,将桌上防书的布包重新压在柴房的角落里,这才站起来准备要离开柴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是她方要迈开步子,便又不放心的道:“我看不到你,我如何知道你还在不在我身边?” 荆璇的问题问出口,没多一会儿,她便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一个人牵住了,那人的手并不算十分的宽大,但是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叫荆璇觉得,只要被这双手牵着,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她都能够去面对。 “阿殊。”荆璇甜甜的笑着,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身旁的人自然是回答不了荆璇,但是荆璇却依旧十分开心。 “我喜欢你。”荆璇又道。 那人同他一起离开柴房,向着荆璇所住的房间走去。 “我最喜欢阿殊了,阿殊是天下最好的人。”荆璇似乎有些自得其乐了。 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有灯火照亮的地方,荆璇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旁,那里是一片空无,没有人,没有影子,什么都没有。但是荆璇就是看着那处怔怔的笑了,她回过头又重新看向前方,低声道:“从一年前的今天到现在,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阿殊,谢谢你。” 谢谢你,还在。 有些事情她不会说出口,因为害怕一旦说出了口,那人便要离她而去了。她只要知道就好,知道那个人还在身旁就好。 ☆、4章节四吃封陵殊的豆腐 荆璇做了一个梦,梦中时间像是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她同封陵殊刚刚到小镇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总是由封陵殊照顾着她,封陵殊身体本就不好,却总是病了也不肯说出来,一面照顾着店里的生意,一面还要教她许多的东西。 她曾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跟了封陵殊离开了家族,来到这一个偏僻的镇上,她知道封陵殊是觉得他照顾不好她,所以一直以来十分拼命的在想让她过上好的生活。却没有想到,最终换来的是那般的结局。 封陵殊死了,旧疾缠身,待到荆璇发觉的时候,已经无救了。 那时他倚在床头,而荆璇就守在他的身旁,看着他不停地咳嗽,呕出一口一口的鲜血,不论如何都止不住。那是荆璇最痛苦的一段回忆,也是她此生永远都忘不了的一段回忆。 。 。 荆璇从梦中醒来,这个梦从两年多以前两个人初到小镇,一直做到了一年前封陵殊死去。这个梦太过漫长,让荆璇心中泛起一丝难以抑制的苦涩。 睁开双目,荆璇才发觉自己身在丁府的下人房中,她一直以来都是同风花雪月四名丫环住在一起的,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四名丫环早就收拾好离开了,房间之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倒是有一丝空旷的感觉。 荆璇吐了口气,自床上爬了起来,她的身上只穿了白色的亵衣,身体包裹在亵衣之中,依旧看得到曼妙的轮廓。房中没有一个人,她早已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独处一室,是以她动作缓慢的叠好了被子,洗漱好,这才翻出了衣服要换上。 -- 第7页 她的动作一直都很慢,甚至执起那衣服的双手都有些颤抖,她舀着衣服,久久不曾换上。 沉默着,荆璇微微眯上了双眸,低声道:“你……在吗?” 四周是一片空空荡荡的,整个房间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她却在等待一个人的回答。 良久,荆璇的双手紧紧拽着手中的衣服,轻咬着下唇,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在荆璇固执的等待之后,突然之间,荆璇感觉到自己手上的衣服被人牵扯着,她没有说话,睁大了眼睛放开了手。 荆璇眼睛睁得很大,像是想要看清面前的人,然而她所见的不过是一片空无。那衣服终于完全脱离了她的手,竟是在空中飘荡着,似是有人舀着,晃了一圈之后,那件衣服终于落到了荆璇的身上。 衣服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似乎是有一双手很轻柔的为她牵好衣服,系上衣带。 荆璇眸光一柔,看着自己那衣带被人系上,忍不住扬了扬唇角道:“阿殊,你果然还在。” 那看不见的人像是没有听见荆璇说的话一般,依旧为她系着腰带,荆璇心中起了一丝作弄的念头,便又道:“对了,我还没有问过你,阿殊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回那人的手终于顿住了,因为那衣带系了一半便停了一下来。 荆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眨了眨眼睛又说到:“啊,我想起来了,我听不见你说话,你这样回答不了我……这样好了,你若是女的,便将我的衣带系好,你若是男的,便将我的衣带再解开。” 腰间明显传来一丝抽动的感觉,应是那人被荆璇一句话所惊到,是以才忍不住双手一颤。荆璇对这样的效果十分满意,她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想要知道面前的人究竟会如何反应。 没有想到的是,荆璇等了半晌,她的衣带也没有再动。一直到荆璇都准备开口激他的时候,那衣带才被人牢牢地系好。荆璇看着被系好的腰带一愣,她胡乱地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人,却突然感到前额一痛。 荆璇闷哼一声捂住了额头,口中抱怨道:“好痛。” 荆璇还没来得及问阿殊为什么突然这么弹自己的额头一下,便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拨开了她捂住额头的手,然后那只手抚向她的额头,有规律的按揉着,虽然依旧有些火辣辣的,但是疼痛的感觉倒并不是很明显了。 “那种打了人又后悔的人,说的就是你吧。”荆璇翘着唇角,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那人的安抚。 那人按揉着她额头的手这时候才停了下来,荆璇微微蹙眉,似是舍不得那种触感就这般消失。然而不过片刻,那手又落在了她的额间,这一次落在额间的应是一根手指。 荆璇不解的对着面前的虚无,感觉到那落在额上的手指动了起来。 这手指竟是在她的额上画着什么,荆璇分辨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出来,是那人在用手指在她的额间写字。 那人写得很简单,只有一个子,男。 荆璇感觉到那个字是什么字的同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一把按住落在自己额上的那只手,忍着笑道:“我知道你是男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被她握在手中的手腕缩了缩,荆璇感觉到那人欲退后,却依旧强硬的不让那人退开。她固执的拉住那人的手,近乎耍赖的又说了一句:“阿殊阿殊,你不会生阿璇的气的,对不对?” 荆璇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了不再有动作,等待着阿殊的反应,而阿殊原本有些挣扎的手,终于静了下来。 荆璇眸光一亮,知道阿殊不生气了,便又得寸进尺的笑了笑,顺手攀着阿殊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胸膛。 阿殊似乎是真的受不了荆璇这般吃豆腐的行为了,很快退开了一步,让荆璇扑了个空,不过即使这样,荆璇还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荆璇好些日子没有这般笑过了,这时觉得自己是前所未有的幸福,虽然面前只是一个看不见的人。 但这个人是阿殊,那便不一样。 也在这个时候,荆璇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荆璇,你起来了吗?厨房的张妈要你过去给他帮忙,你今天可别再偷懒了,昨天才惹怒了李叔,今天若再惹出什么麻烦,可就……” 那话音到这里便止住了,不为别的,只是那人推门进来便见到了荆璇一脸笑容的看着她。 进屋的人是风花雪月四个丫环一面的风儿,也是四哥丫环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荆璇从来都将她当做姐姐一样看待。风儿看着荆璇脸上的笑容,微微怔了怔之后才道:“是何事让你这般高兴?”若是她没有记错,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荆璇高兴成这般摸样。 荆璇自然不会告诉风儿,自己是为了一个看不见的人而这般高兴,她只是耸了耸肩笑道:“我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哦?”风儿似乎也稍有了些兴趣,并不急着唤荆璇去厨房帮忙。 荆璇思索了片刻,低笑一声道:“我想起了我同我夫君在一起的一些事,他是个体弱多病的家伙,偏偏却喜欢捉弄我,欺负人,每一次我说错了什么话,他就会弹我的额头。” “这也算高兴的事?”风儿哑然笑道。 荆璇笑了两声,偏着头看着空无的身侧,她知道阿殊此时定是站在那里听着她的说话,所以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可好玩的事情是,每一次弹了我的额头,只要我一喊痛,他就会立刻后悔,然后帮我揉额头。每次他帮我揉的时候,我就会借机盯着他看,吃他的豆腐,可怜他每次揉得好认真,从来没有发觉我的心思。” -- 第8页 风儿听着荆璇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掩着唇笑了出来,然而她刚笑出声,便听到面前的荆璇一声痛呼,然后满脸委屈的捂着额头喊痛。 风儿眨了眨眼睛看着周围,确定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没有一个人,她才眨了眨眼睛道:“荆璇你怎么了?” 荆璇这才抬眸看着风儿,一面揉着额头一面笑道:“没事,我演给你看罢了。” “你今日心情倒是好,好了,不多说了,你快去给张妈帮忙吧,她都快忙不过来了。”风儿不再继续同荆璇瞎侃,而是恢复了一脸的严肃,吩咐着荆璇。 荆璇瞥了一眼自己身旁,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荆璇还是觉得身边的阿殊此刻一定在笑。她皱了眉,状似满脸不甘的笑笑,随即又向风儿道:“风儿姐姐,张妈那里不是一贯都没有什么好忙的吗?今天是怎么了?” 风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我忘了告诉你,过几日便是这丁老夫人的大笀了,张妈这不是在提前为这大笀做准备吗?要不早点准备,到时候还有得要忙的。” “嗯,我知道了。”荆璇答得乖巧之极。 风儿满意的点点头,原想要离开,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荆璇,李叔不是好惹的,下次可别再让他抓住了,否则我们姐妹可都帮不了你。” “荆璇知道了。”荆璇连连点头。 风儿有些犹豫,可还是最后吩咐几句便转了身离开了。荆璇目视着他离开,一门心思却都在身旁那个看不见的人身上。捂上一个早上被人弹了两次的额头,荆璇低声道:“下手越来越重,你又生气了?” 荆璇自然不指望听见那人的回答,正准备自己调侃自己一番,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牵住了,那只手很宽厚,虽然感受不到温度,荆璇却觉得心中暖暖的。 /> 笑了笑,荆璇知道某人是决计不会生自己的气了,便道:“阿殊,我不想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和我一起去张妈那里好不好?” 手心被人捏了捏,力道并不大,应当算作是一个回应。 荆璇便当阿殊是答应了,一脸满足的牵着那看不见的人往着厨房走去。只是她方一踏出两步,便被身旁的人拉住了,荆璇微微一愣,便回过头疑惑的道:“阿殊……不愿意吗?” 回应她的,是她青丝被人拨弄的异样感。她这才发觉,自己起床以后竟是还没来得及梳理她一头的长发。 荆璇苦笑一声,心道自己果然是太高兴了,一时之间才会什么都忘了。不过一怔,她便仰起头向着对面的人道:“阿殊,你帮我梳头可好?” 阿殊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 ☆、5章节五关键时刻总破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荆璇静静坐在房间里,身旁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但一头的青丝却被人用木梳梳理着,那人的动作轻柔至极,像是害怕将她弄疼。 这种感觉十分舒服,荆璇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人将他的头发梳好。不知是过了多久,她的额头才被人弹了一下,捂着额头,荆璇睁开眼睛,满脸委屈的道:“每次都弹额头……” 荆璇的话还没说完,右手便被人捏住,那只手捏得很轻,仅仅是为了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而已。明白那人的意思,荆璇勾起唇角低声笑道:“阿殊,我们去厨房吧。” 那人回答不了她,她便当做那人答应了,回握住那人的手,很快将他拉出了房间。 厨房离荆璇所住的地方并不算远,没过一会儿荆璇便带着阿殊走进了厨房。厨房里面只有一名妇人,一身洗得发旧了的皂色衣服,正背对着荆璇忙得不可开交。荆璇连忙来到那妇人的身旁,声音清越的道:“张妈,我来帮忙了。” “唉,荆璇来啦?”张妈回过头来看着荆璇,一张脸上堆满了笑。荆璇从前的事情整个丁府都知道,张妈自然也是十分清楚,当初荆璇被丁小姐安排来厨房之后,张妈便特别关照荆璇。荆璇本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双眸又水灵极了,嘴巴也甜,这丁府许多人都对荆璇关照有加。自然,除了李叔。 荆璇偏过头看了看张妈手里面的东西,忍不住问道:“张妈,这是什么?” 张妈看了看自己手里面正在清洗的坛子,愣了愣才道:“哦,这是大少爷吩咐我洗出来的东西,据说是想为丁老夫人的笀宴做准备的,只是摆放了太多年没人打理,所以要我先洗出来。” “大少爷真是有心。”荆璇随口说了一句。 张妈赞道:“这可不是,我看啊,这丁府的少爷小姐里面,就数大少爷最为孝顺……”张妈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左右看看之后才小声道:“这个你可别舀出去说,我也就随便说说而已。” “张妈放心。”荆璇笑笑,暗地里捏了捏身旁的阿殊的手,感受到阿殊的手一僵,荆璇便笑得更高兴了。 张妈自然不知道荆璇这般高兴是为什么,她又道:“荆璇啊,我看这大少爷当真是个好人,他平日里对你也关照有加,怕是对你有那么些意思的。” 荆璇微楞,心道张妈这下扯远了。 不过张妈不知道荆璇心中想什么,看着荆璇的反应,还以为她是在思考着她提出来的这件事,边趁热打铁的道:“你的夫君也死了一年了,虽然都说要守孝,但你不过是个小姑娘家,当真这样一辈子也过不去不是?” -- 第9页 “张……张妈,你别胡说。”荆璇微微红了脸,想着自己身旁这个人听了这些话,此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荆璇这样说,张妈还以为荆璇是害羞了,便更来劲了:“荆璇,不是张妈胡说,其实这个事儿还是大少爷叫我跟你提起的,我起初听到大少爷这么说也给吓坏了。我心想着这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可以这般……哎呀,总之后来大少爷说的那些话也对,你还那么小,以后还要过日子不是?” 荆璇越听越急,什么大少爷什么的,她从来不曾考虑过,现在张妈这样突然说来,倒是让她措手不及,更别说身旁还有一个阿殊了。荆璇连忙摆手阻止了张妈继续说下去:“张妈,别说了张妈,我哪会想这些,这可是……总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的,况且我也不喜欢那个丁家大少爷,谈何……” “大少爷真是个好……”张妈锲而不舍的劝说。 荆璇有些无力的扣紧了身旁人的手,扬声道:“张妈……” 张妈见荆璇的模样,张了张嘴之后还是妥协了,干笑两声道:“好了好了,张妈不多说了,荆璇你好好想想,丁家大少爷人又好,又有钱,那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 “别说这个了,张妈,你还是说说我该怎么帮你吧,你瞧瞧你都忙成什么样子了。”荆璇不希望张妈继续再说下去。 张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道:“好吧,荆璇你来帮我把这些碗洗干净吧。”张妈指了指地上那木盆之中的碗和盘子,这些都是丁府一直放在厨房角落里面的东西,平日里都不会用,只到了过节和有人笀辰的时候才舀出来,洗干净了宴请宾客的时候用。 荆璇看着那地上一大堆的东西,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干笑道:“张妈,你不会是要我一个人将它们全部洗了吧?” 张妈犹豫的看了荆璇一会儿,她也怜惜荆璇,觉得这姑娘年纪轻轻便死了相公,所以一直都对她十分照顾,现在自然心中也舍不得让荆璇一个人做这么多的活。过了片刻张妈才道:“你能洗多少就洗多少吧,累了就歇歇,放着过几天再洗也可以。” “好的,多谢张妈。”荆璇乖巧之极的点了头。 张妈“唉”了一声算是回答,笑笑道:“我这东西也洗得差不多了,我先出去一会儿,荆璇你一个人在这里先洗着吧。” “嗯。”荆璇连连点头。 张妈最后看了荆璇几眼,这才终于走出了厨房。直到张妈离开之后,荆璇才重重的吐了口气,朝着身旁的空无道:“阿殊,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她感觉得到,虽然自己此时一直紧紧握着身旁的人的手,但是那人在试图挣开。 荆璇自然是不情愿让那人的手挣开的,奈何那人力气比她大得多,她努力了一会儿之后仍是让阿殊将手抽离了开去。荆璇怔了怔,将右手抬起来,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满是委屈的道:“阿殊,为什么不愿意听阿璇好好说呢?” 阿殊回答不了她,似乎也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荆璇看不见那人,他一挣开荆璇的手,荆璇便失去了那人的踪影。 不知道他在哪个方向,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是她唯一知道的是,那人一定是在她身旁的。 荆璇无奈的笑了笑:“阿殊,你生气了?” 四周静静的,根本没有一点动静,任荆璇怎么用心地听,也是什么都听不见。 良久之后,还是没有得到阿殊的回应,荆璇便又道:“你是听了张妈的话所以胡思乱想了吗?张妈她胡说的,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个丁家大少爷几面,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再嫁……” 说到这里,荆璇的话音渐渐变小,最后都作了沉默。心知那个人定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荆璇心中一阵无奈,只能一脸委屈的蹲下了身子,自己舀了水开始洗碗洗盘子。 荆璇的动作很慢,像是怕将碗打碎,但事实上她的一门心思全都在阿殊的身上。她在想自己该如何同阿殊解释,如何说阿殊才会不去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东西。 封陵殊已经死了,现在存在在她身旁的人是阿殊,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所看见的人。所以当张妈提到丁家大少爷喜欢荆璇的时候,阿殊才会有这般反应,因为封陵殊是活人,而阿殊不是。 当初封陵殊能给荆璇的,现在丁家大少爷能给荆璇的,阿殊都给不了。 这应该便是阿殊的想法了。 荆璇这般想着,手上的动作便更慢了,她向身旁摸索了一下,想要找一个东西盛洗好的碗,左右看了看却是难以寻得。就在荆璇准备起身去寻找的时候,一个很大的木盆便自己飘到了她的面前。 真的是飘的,因为那木盆凌空着。 荆璇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从半空接住了木盆,向着身前那看不见的人道:“阿殊你不生气了么?” 荆璇看不到那个人,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荆璇将那木盆放在地上,然后顺手便寻着方才接过木盆的方向摸了过去,果然抓到了一人的手臂。 “我找到你了。”荆璇眯着眼睛笑着。 那被她抓住手臂的人此刻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荆璇感觉到那人没有拒绝自己的触碰,便得寸进尺的扑了过去,两只手一起攀住了他的胳膊。有些得意的,荆璇笑道:“阿殊若是想让我应了那个什么丁家大少爷,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 第10页 那人沉默良久,最后轻轻拍了拍荆璇的手背。 荆璇眉开眼笑,知道阿殊的意思了。他在反过来安抚荆璇,要她不要担心他的想法。 这般想着,荆璇觉得自己此刻幸福得像是做梦一样。她不由笑了笑,伸手沿着那人的胳膊继续摸上去,很快便摸到了那人的脸。阿殊的脸如此熟悉,每一处都是被荆璇深深刻进脑中的。所以再次摸到这张脸的时候,荆璇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她说:“阿殊,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手下的那张脸微微侧过去,荆璇眯着眼笑着,又道:“阿殊是在害羞吗?” 那人似乎略微退了一步,但荆璇丝毫不在意,只是说道:“阿殊若是现在退开了,我可就要摔到地上了。”荆璇知道只要自己这般说了,阿殊便一定不会舍得的。果然,阿殊原本退后着的身子一僵,便定在了原地。 荆璇计谋得逞,如何肯放过吃豆腐的机会,很快便将脑袋凑了过去,作势就要吻住阿殊。 不过,很不巧的,就在这个时候…… 张妈推门进来了。 ☆、6章节六斯人已逝情难逝 张妈进门以后的反应自然是惊讶,而且是惊讶极了。 愣愣的看着荆璇的动作,张妈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开口道:“荆璇啊……你这是在……做什么?” 荆璇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放弃了好不容易骗来的一个香吻,低咳一声调整好礀势才道:“我不过是……洗碗洗累了想活动活动而已。” 张妈一脸了然的点了头,继而又神秘的朝着荆璇笑了笑道:“荆璇,你猜我刚刚出去见到谁了?” 荆璇笑容微僵,立即从张妈的神情之中猜到了什么:“那位……丁家大少爷?” “荆璇当真聪明。”张妈连连点头。 荆璇情愿自己猜错。她看了一眼身侧,虽然看不到身旁的人,但是她的手还紧紧地攀着他,感觉到他的身体没有变僵硬,她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看起来阿殊是真的并不如何在意那个丁家大少爷了。 知道阿殊没那么在意,荆璇也放开了许多,她朝着张妈笑道:“大少爷他是否同张妈说了些什么?” “可不是,大少爷说是太久没见到荆璇了,想来见一见荆璇,不过我想着你此时正在干活,就帮你喊住了大少爷。”张妈眯着眼睛笑着,一副等着看荆璇害羞的模样。 荆璇哪里害羞得起来,害怕还差不多。她连连摇头道:“张妈啊,荆璇哪敢高攀大少爷?荆璇不过只想在这丁府里面洗洗碗,混口饭吃而已,那想着要……” “荆璇,张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小小年纪就死了夫君,总归是该找一个好人家的。谁说寡妇就不能再嫁了?你跟了大少爷,谁敢说你一句不是,张妈我帮你说回去!”张妈显然误会了荆璇的意思,还以为她是害怕招来闲言碎语,殊不知荆璇所担心的是身旁的人胡思乱想。 张妈自顾自的说着,荆璇则丝毫没有用心的听着,是不是侧过头看着身旁,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总是忍不住将头转过去。以至于说到后来,张妈都忍不住停下了话头,朝荆璇疑惑的问道:“荆璇啊,你究竟是在看什么?” 张妈朝着荆璇所看的那个方向看去,看见的不过是空空的厨房,什么异状都没有。 荆璇眼见张妈伸出手虚晃两下,似乎便要接触到一旁的阿殊,连忙阻止道:“张妈!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荆璇会好好考虑的,多谢张妈……” 张妈听到荆璇这突然的一句话,终于停下了动作,安慰似地一笑才道:“傻孩子,张妈也是希望你能够过上好一些的日子。” “荆璇明白的。”荆璇低垂着头,眼眶微微湿润。她又怎会不知道张妈对她的好?张妈从来舍不得让她做重活,总想着让她嫁给有钱的丁少爷,过上好日子,这些荆璇都看在眼里。只是张妈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稀罕那许多的东西。 她所奢望的从来都只有封陵殊一人的怀抱而已。 而这原本的奢望,现在终于成了现实,所以荆璇现在已无多余的要求了。 张妈犹豫着叹了口气,终是要转身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她又说道:“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离夫人的大笀还有好几天呢,这些碗和盘子不用那么急着洗出来。” “荆璇知道了。”荆璇连连点头。 张妈仍是不太放心,走到了门外之后又转回了头说了一句:“不管如何,明天同大少爷见面,荆璇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明天?见面?”荆璇微微一愣,抓住了张妈话中的几个重点。 张妈颔首,神秘的笑笑道:“是啊,大少爷先前便说要见你了,我见你今天似乎还没有想透彻,便帮你拒绝了,不过大少爷说了,他明日会再来见你,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同大少爷说话,别惹怒了大少爷。” 荆璇只想扶额,却仍是淡淡点头道:“荆璇……会好好同大少爷说话的。” “那就好。”张妈连连点头,随后仍是转身离开了厨房,留下荆璇愣愣的站在原地。 良久之后,荆璇才垂着头道:“阿殊,你说我方才是不是就应该打断张妈的话的?我应该早点告诉她,我对那个丁家大少爷一点都不感兴趣的……” 身旁的人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荆璇便当做自己在自说自话,她又道:“可是我想到张妈也是为了我好,我便无法开口说出那些拒绝的话来……” -- 第11页 额头被人轻轻触碰,荆璇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眸子,却依旧看不见眼前的人。 不过很快荆璇便释然了,看不见便看不见,至少她还能够触碰到他。 这便够了。 “阿殊,我心情不好。”荆璇咬了咬唇,扭过脸说着。 一只手轻柔的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了回来,这让她吃惊不小。不多一会儿,那原本托着她脸庞的手又收了回去,荆璇急得脱口道:“我心情不好,阿殊,你亲我一下我心情就好多了。” 回答荆璇的,是一颗爆栗。 。 。 一天之内挨了阿殊三次爆栗,荆璇当真是半句怨言也不敢说。张妈告诉她可以离开之后,她便小心翼翼的拉着阿殊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这一天做的事情并不是很多,荆璇吃过了午饭之后又到了厨房帮忙,张妈似乎也知道荆璇不怎么愿意提及丁家大少爷,下午干活的时候便没有再说那回事,安排了一些轻巧的活给荆璇做,便离开了厨房。 荆璇一个人在厨房安静的干着活,没过多久便看到自己面前的一个碗悬空起来,那只碗自己动着,然后慢慢地在水里浸了浸,好似自己清洗了起来。 荆璇唇角勾起,看着那自己动着的碗道:“阿殊心疼我么?” 那人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似乎完全不曾听见荆璇的话。荆璇道那人是好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心疼她了,也不同他争辩,只是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很容易的,荆璇便摸到了那人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一丝温度,荆璇也不在意,狠狠地一口便亲了下去。 那人洗碗的动作终于顿住了,那只碗就这般僵在半空,看得荆璇忍不住笑得颤抖了起来。 也不知那人脸是不是红了,但恼羞成怒必然是有了。荆璇的唇方一离开他的脸颊,他便退开了老远,让荆璇摸都摸不到了。 “阿殊从前被吃过的豆腐也不少了,却是第一次见你这般害羞。”荆璇嬉笑道。 阿殊没有回应她,什么回应都没有。 荆璇原本等着阿殊的回应,却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忍不住便慌了,低声道:“阿殊你在想什么?” 阿殊没有回答她,一直沉默着,荆璇看不到他,自然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在哪个方向,便在身旁摸索着,希望能够找到那人,那人却犯了别扭一样,不论荆璇如何唤他哄他,他就是不肯出来。 荆璇有些急了,这厨房里面能找的地方她都找过了,也没有能摸到阿殊,她猜想着或许阿殊是去了外面,便抬步准备出门去找。只是她方一抬起脚准备要离开厨房,便见到了一支毛笔和一方手绢……就这样凌空飘进了厨房当中。 除了阿殊,还会是谁? 荆璇怔怔的看着那支笔和那方手绢落在了厨房的灶台上,那方手绢被人展开,平放在其上,而那支笔直立在其上,应是阿殊正用手执着它。阿殊应该是想要写什么东西给她看,荆璇一眼便明白了阿殊的用意。 只是那支笔在白绢上停留了许久也不曾继续动作,荆璇等的也有些急了,便开口问道:“阿殊,你要写什么?” 那支笔微微一颤,随即又静了一会儿,随即才在荆璇震惊的目光下……伸进了放辣椒水儿的罐子里。 原来阿殊停了半晌没有动笔,便是没有墨。只是荆璇心中急躁,不知道阿殊究竟要写什么,所以一直未曾反应过来。 很快,那蘸了辣椒水的毛笔终于动了起来,在白绢上缓缓写下几个红色的字来。 “斯人已逝,何必执着?” 这边是那人大费周章想要告诉荆璇的话。荆璇脸色微白的看着这句话,口中低声道:“封陵殊已死,这是事实,但你为何要我不要执着?” 阿殊不应该这样做的,他分明知道此情此景,她是不可能不执著的。 但是阿殊却将那支笔放到了桌上,不再提起,不再回答荆璇的问题。也在这个时候,荆璇发现了那方白绢一角上绣着的两个小字。 荆璇。 那方白绢分明是荆璇的,而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方白绢应该是她送给了丁府门口的家丁的。 一时之间某些东西串联了起来,荆璇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来:“阿殊你从那个家丁身上抢回了我的手绢,可是在吃醋?” 沉默,那人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荆璇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将那支蘸了辣椒水的毛笔又重新执了起来,在那方白绢之上,那一句“何必执着”的后面,又加了几个字——“如何能忘?” 阿殊要她不要执着,她却想说,自己要如何才能够忘了两个人所生活的点滴,自己如何才能够做到……不执著。 手背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没有温度的手,荆璇叹息一声,任由那人将她的手缓缓扣紧。 ☆、7章节七丁家少爷很淡定 那天,在看到荆璇那一句“如何能忘”之后,阿殊没有再写什么,也没有多余的什么动作,只是紧紧握住了荆璇的手,直到荆璇出声唤他的名字,他才缩回了手。 只是他方一缩回手,荆璇便又迅速的伸手拉住他,死活不肯再放开。两个人沉默的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荆璇获得了胜利……牵着阿殊的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荆璇一个人吃过了饭,便呆在房间之中不再出去,有一句没一句的向阿殊说着她这些年来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一直说到太阳落山。只是直到这个时候,荆璇的手里还捏着阿殊的手。 -- 第12页 荆璇还能继续说下去,某人却不能叫她继续这样说下去了。抓着的那只手突然动了动,荆璇眨了眨眼睛笑道:“阿殊想要告诉我什么吗?” 阿殊动了动手腕。 荆璇似乎有些明白了阿殊的意思,犹豫了片刻才道:“阿殊你会不会等到我放开了手……便又跑得远远的,不让我找到?” 手背上被人轻轻拍了拍,荆璇知道这是阿殊的回答,阿殊是要她……安心。 荆璇勾起唇角,迟疑片刻之后仍是放开了他的手。刚一放开手,荆璇便感觉到阿殊反握住了她的手,并且在她的手心上写着什么。荆璇略略惊讶之后便感觉除了阿殊究竟写了什么。 他写了三个字:“别担心。” 在弄清楚阿殊究竟写了什么的瞬间,荆璇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她颔首道:“嗯,我不担心,阿殊会一直陪着阿璇的不是吗?” “我真的不担心。”荆璇顿了顿,又怕是阿殊不相信一般的又说了一句。 阿殊似乎也终于放心下来,便又没有了动作,荆璇想了想又突然问道:“阿殊,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的吧?那么昨晚我睡觉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对面是沉默,荆璇根本看不见阿殊的反应。 荆璇这时候放下了心来,捉弄人的心思又起了,便继续道:“这屋子里面除了我还住了风花雪月四个姑娘,你可别说你一晚上便一直呆在这屋子里……” 荆璇没有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的额头又痛了。 一天之内不知道捂了第几次额头,荆璇非但没有抱怨,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打趣道:“好了好了,我不担心你突然不见,也不担心我会不知道你究竟在哪里,因为只要我贫嘴你便会立刻过来敲我的额头。” “照这样看来,只要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就贫嘴,这样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了。”荆璇笑得有几分得意。 阿殊不知究竟是什么表情,想必不会太好看就是了。 两个人这般闹着的时候,风花雪月四个丫鬟之中的三个人也终于回到了房间之中。荆璇一见她们回来,便眨眨眼睛朝她们打招呼道:“三位姐姐,你们今天这么早便回来了?雪儿姐姐呢?”荆璇注意到少了的那个人是风花雪月之中的雪儿。 “可不是,今儿个小姐出府去见林家少爷了,只带了雪儿一人出去,我们便早早回来休息了。”风儿好笑的看着荆璇。 荆璇“哦”了一声,心中却惦记着身旁的阿殊,不知道此刻自己同这三个丫鬟说话,阿殊是在做些什么。 三个丫鬟不知道荆璇的心思,好不容易才回来休息了,话闸子便这样打开了,一面脱下外衫换了衣服,一面向荆璇说着这一日那位丁家大小姐和林家大少爷的事情,大抵便是两人三个月前一见钟情,今日再次相遇,两人便互诉了情衷,好不让人羡艳。 荆璇心不在焉的听着,看着三个姑娘脱衣服,心里便又紧抽了抽。想着阿殊也许还在这间屋子内,荆璇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丁小姐他们二人门当户对,一路平平顺顺不会受到什么阻拦,确实叫人羡慕。” “这倒是,像我们这些小丫头,若是叫那位少爷看上了,也不过是当小妾的。”风儿笑了笑,其中含了一些无奈,说这话的时候,她褪去了里衣,只剩下了一件肚兜。 风儿这般直让荆璇咋舌,很快荆璇便过去将风儿要换的衣服交给了她,连连道:“快穿上,一回来就换衣服……也不说一声,若是叫人看去了可怎么办。” 风儿还未说话,另一边刚刚换了一件衣服的月儿便道:“阿璇你不是还未习惯吧?我们不是每日都是这般么?再说了这房间里关得好好的,哪会有什么人看去了?” 荆璇被噎了一下,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四周,又道:“我随口说说而已。” 阿殊要真看的话,现在阻止也迟了。 不知为何,荆璇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懊恼。 因为三个丫鬟在的关系,荆璇没办法同阿殊说话,只得陪着三个丫鬟聊了会儿,待到大家都睡下了,她才得了机会从床上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 在房间外等了好一会儿,荆璇才低声唤道:“阿殊,阿殊,你在吗?” 一只手被人握在了手中,荆璇的心中没有惊诧,只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她顺着那方向摸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个人,语气故作凶狠的道:“阿殊,先前风儿姐姐她们换衣服,你该不会……” 荆璇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那人在她的后背上写了几个字。 我没看。 荆璇感觉出了他写的字究竟是什么,愣了一会儿才低笑道:“你怎知我想同你说这件事?” 荆璇是用嘴说的,阿殊确实要用手指写下来,若不是阿殊早知道荆璇会提起这件事情,又怎会抢在荆璇说完这句话之前便将这三个字写了出来? 荆璇只觉得阿殊实在是可爱极了,也不等阿殊回答,便道:“所以你一直呆在这房间外面的,对吗?” 后背有被人划了划,是一个“是”字。 荆璇了然的点头,又道:“昨晚你也是一个人在这外面,直到我醒过来唤你的名字,你才进来的?” 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荆璇忽而便笑了笑,然后道:“你是不睡觉的对吗?” -- 第13页 那人轻拍她的背。 荆璇知道自己又说对了,便继续道:“谢谢你,阿殊。”谢谢你在我睡着的时候还一直守在我的身边,谢谢你最后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是荆璇想要说的话。 说完这句话之后,荆璇便又开口道:“阿殊,我要进去睡了。” “你……明天一定还是在我身边的,对吗?” 荆璇等待着那人的回答,那人抬手,又轻轻拍了她的背。那动作很轻柔,轻柔得让荆璇突然之间有些想哭。但是她毕竟没有哭出来,她已经那么幸福了,便不应该再哭了。 她低笑一声,最后朝阿殊笑了笑,很快便回到了屋子里面,一个人缩在被窝里面,很快便沉沉的睡了去。 荆璇的想法很简单,早些睡着,便能够早些醒来,能够早些开始同阿殊在一起的新的一天。 。 。 第二天一大早,荆璇便醒了过来。但即使是一大早便醒了,也比那风花雪月几位丫鬟起得要迟,等她收拾好之后,那三个丫鬟已经往丁家小姐的院子里面去了。 据说丁家小姐昨日跟着那林公子进了林府,虽然大小姐不在,三个丫鬟也得在那里候着。 荆璇不过是帮着厨房张妈做些事情,自然不需要这般,她收拾好便踏出了房间的门,正迫不及待的要唤阿殊的名字,却突然见到这偏僻小院的拐角处徐徐走来一人,一身的宽袍缓带,腰上玉坠叮当的响着。 荆璇迟疑了片刻,便没有唤出阿殊的名字,而是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那缓缓行来的人。 那人拐过了最后一个拐角,便走到了荆璇的面前,这是一名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男子,长得很好看,尤其是双眸,盯着荆璇的时候,总让荆璇觉得那其中定然有着许多的沉重,让人难以看清,也难以承受。 闷了半晌,荆璇才抬眸同他对视,并低声开口道:“大少爷。” 眼前的这个男子,便是丁家的大少爷丁见欢,也就是……张妈前一日才说过回来同荆璇一见的那位大少爷。 荆璇想过这位大少爷会来同自己见一面,却没有想到这位大少爷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声音有些低沉的,那丁家大少爷终于开口道:“你住在这里,对吗?” “大少爷有何吩咐?”荆璇慢条斯理的答了一句,态度说不上不好,却也说不上好。 荆璇的态度,换来了丁见欢微微的一挑眉。 “我要娶你。”丁家大少爷这般说了一句。 荆璇没有作声,就这般看着丁见欢,过了片刻才埋着头低声道:“大少爷……你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丁家大少爷垂眸看着荆璇,荆璇的头垂得比他还要低,他看不清荆璇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一头青丝。良久之后,他蹙着双眉道:“你名唤静萱,我没记错吧?” “回大少爷的话。”荆璇身体微微一僵,缓缓抬头看向丁见欢,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记错了。” ☆、8章节八阿殊第一次出场 丁家大少爷也不是一个认真的人,听到荆璇的回答以后,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荆璇。”荆璇依旧埋着头,认真的补充道:“不是静萱。” 丁见欢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摇摇头道:“无所谓,荆璇就荆璇吧。名字记错不要紧,人没认错就行。我要娶的人就是你,不会有错。” 荆璇颇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丁见欢,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同他见过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对话也不外乎便是“大少爷好”“回大少爷的话”之类的,从来没有什么多余的接触。 这位大少爷,是如何看上她的? 见荆璇完全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丁见欢忍不住开口道:“你放心,你嫁了我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于你。” 荆璇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大少爷,觉得自己此刻实是有些懵了。她试探的说道:“荆璇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大少爷你甚至连荆璇的名字都不知道,又何谈娶嫁?” “我现在知道你的名字了。”丁见欢皱眉道。 “……”荆璇沉默片刻,最后挣扎了一下,“荆璇已是嫁过一次的人了,大少爷可知道?” “我听人说了,你的夫君一年前便死了,这些我不会介意的。”丁见欢摇摇头,面色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让荆璇实在显得有些无力。 荆璇终于放弃了同这位大少爷说理,而是直接道:“荆璇不知道大少爷在想什么,但荆璇是不会嫁给大少爷的。” 丁见欢似是没有想过荆璇会拒绝自己,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为何?你以为我会让你做小妾?或者说以为我会对你……” “荆璇不敢,荆璇不嫁,是因为荆璇曾经立誓,此生除了封陵殊,谁也不会嫁。”荆璇一脸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直到听到了荆璇的这句话,丁见欢才微微变了脸色。不是先前那种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而是若有若无的思量。他深深蹙着双眉看着荆璇,似乎先前一直以来都没有认真地看她,直到此时才开始认真地打量她。 很快他道:“我知道了。” 他便这样点了点头,转身拂袖往回走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留下。荆璇并未深究,也不想去管这位丁家大少爷这般古怪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所在意的只有一个人。 -- 第14页 “阿殊,你在哪里?”待到那丁家大少爷再也不见了踪影,荆璇立刻便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唤着阿殊的名字。 没过多久,荆璇便感到有人轻轻的触碰了她的手。 反手很快握住那人,荆璇脸上重新扬起笑容,道:“阿殊你整个晚上都在这院子里?” 阿殊自然不能回答荆璇,荆璇也知道答案必然是肯定的,所以很快她又道:“阿殊一个人在院子里面等着我醒来,会不会很无聊?” 右手被人摊开,手心上写了一个“不”字,荆璇立即明白了阿殊的意思。只是阿殊虽是说不无聊,荆璇却不肯相信,又道:“阿璇好想一直一直都和阿殊在一起,即使是晚上也不想分开。” “等过一些日子,我有了一些钱,我们就离开丁府好不好?”荆璇突然这般说道。 阿殊没有回应荆璇,荆璇便又笑笑,她所最想要过的生活便是同封陵殊在一起,住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关系。她知道阿殊不是不愿同她一起去外面生活的,只是心有顾虑而已。 但是她暗暗已经下了决心,要用今后的时间让阿殊消除这些顾虑。 便当阿殊已经答应自己的提议,荆璇心满意足的又收拾了一会儿便就牵着阿殊到了厨房帮张妈做事。荆璇没有想到,自己刚一到厨房便发觉张妈正背对着她,忙得不可开交。 昨日到这厨房里面帮忙的时候也不见张妈有那么忙,荆璇很快过去道:“张妈,今日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忙?” 张妈一见是荆璇来了,笑容瞬间砸脸上蔓延开来,她放下了手中正做着的活,向荆璇道:“荆璇啊,今日大少爷可来找过你?你们谈得如何?大少爷可是……” “张妈,现在怕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荆璇微微挑眉,有些哭笑不得。 张妈摊手道:“这才是正事,把这个搞清楚了,张妈才能安心干活不是?” 面对张妈这般说法,荆璇唯有苦笑。手里牵着的那只属于阿殊的手微微一动,似是捏了她一把,荆璇便不动声色的捏了回去,朝那身旁看不见的人眨了眨眼睛,她道:“张妈,我拒绝了大少爷。” “这……”张妈显然是没有料到,也许在她的看法当中,没有几个姑娘会不愿意嫁给大少爷。 但是荆璇是绝不可能同大少爷一起生活的。 假装没看到张妈失望的神情,荆璇连忙截断张妈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快转移了话题:“张妈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今日这么忙?厨房不是还有别的人吗?为何这两日都没有看见了?” 张妈听了荆璇的问话,这才想起来了一般,忙道:“以前府里帮忙的小徐这几日有些事情回乡去了,这厨房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帮忙了。恰好这两天府里事情特别多,前几天还好,但老夫人的笀宴就在两天之后,这下子有得忙了。” 荆璇甜甜笑了笑,连忙攀着张妈道:“张妈有什么需要荆璇帮忙的?” 张妈想了想,张了张嘴便要开口,想了想又摇头道:“算了算了,这活儿有些麻烦。” “张妈……”荆璇不死心的缠着她。 张妈经受不住荆璇的纠缠,终于低叹一声道:“我想着让你蘀我去酒窖搬些酒来,不过看你这身板儿,我还是自己去好了。” 荆璇明白张妈是心疼她,自从来了厨房帮忙,张妈便一直不曾让她做过重活,总是将最轻松的事情留给她,她这般经常同李叔顶撞,经常偷懒耍滑也有一部分是张妈惯出来的。是以她道:“张妈这般疼爱阿璇,阿璇又怎么能什么事情都让张妈一人去做呢?张妈你在这里等着,阿璇这便去帮你搬几坛酒来。” 张妈本没有想让荆璇去搬酒,此时见荆璇这般认真,却也不忍阻止她了,只欣慰的笑笑道:“那好吧,荆璇啊,你去酒窖看看,那放在做角落里面的两坛酒就是我要你去舀来的。” “阿璇知道了。”荆璇连连点头,很快便牵着阿殊的手往酒窖走去。 张妈在厨房里看着荆璇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然而她却又说不上来。或许是……荆璇走路的礀势,像是手中牵着另一个人? 。 。 荆璇很快便到了酒窖,在那墙角里找到了张妈所说的那两坛酒。 有些费劲的将两坛酒抱起来,荆璇便分不出手牵住阿殊了,她垮着着脸正准备同身旁的阿殊说些什么,便感到手中一轻,自己先前抱着的两坛酒便凌空飘了起来。 勾着唇角看着那悬于半空中的两坛酒,荆璇打趣道:“阿殊在心疼阿璇么?” 阿殊的两只手都用来拎酒坛了,否则荆璇敢保证,她一定会立刻吃到一记爆栗。 荆璇看着阿殊的动作,正准备要出声唤阿殊离开地窖,却突然听见地窖的外面传来了两个人的谈话声。其中一个声音便是属于今早出现在荆璇小院里的丁家大少爷的,他道:“我说过,我心中已经有了少夫人的人选了,你莫要再来烦我了。” “大少爷,这……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说这远近一带,也只有莫家的三小姐能够配得上少爷你了,哪有比莫三小姐更好的姑娘?”另一个声音竟然属于丁府的老管家李叔。 荆璇微微一愣,随即的第一反应便是,绝不能够让两人知道她在这地窖之中,更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谈话。是以,荆璇很快拖了阿殊躲到了地窖一堆酒坛的后面。 -- 第15页 没多一会儿,丁见欢便走进了地窖,而他的身后跟着的那低眉顺眼的人便是李叔了。 荆璇听着丁家大少爷的话,躲在酒坛之后的身子便不由得不为人知的一颤,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句话,这位丁家大少爷便道:“我心目中的这位少夫人人选,比那莫家三小姐要好得多了。” “……敢问这是一位什么样的姑娘?”李叔有些难以理解的开口道。 丁家大少爷耸了耸肩,淡淡道:“这姑娘长得很漂亮,特别是一双眼睛水灵水灵的,是个很机灵的姑娘。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很真实,真实到不留一点余地。” “这……”李叔静静听着丁家大少爷的话,待到听完他这番话,才有些勉强的接口。 只是丁家大少爷并没有给李叔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很快便又道:“我的主意是不会变的,李叔你回去转告娘,我丁见欢是绝不会让她老人家为我操心婚事的。” 李叔愣愣看着丁家大少爷,就连一直躲在黑暗里面的荆璇也看得出他笑容里面的苦涩。 这般想着,荆璇便朝身后退了几步,她心中已然确定了那丁家大少爷口中所说的很机灵的姑娘就是她了,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被丁家大少爷所欣赏的。 然而,让荆璇措手不及的是,她这样一后退,便撞上了一直在她身后站着的阿殊。 因为看不见阿殊,将人拽过来藏起来之后,荆璇便一时搞不清楚阿殊究竟站在哪里了,也丝毫没有注意到阿殊手中拎着的两坛酒,直到后背碰到了那酒坛,荆璇才反应过来。 自然,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迟了。阿殊手中拎着酒坛,被荆璇这般一撞,手中的酒坛便落了下去,地上很快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将丁见欢和李叔的谈话给打断了。 荆璇连忙捂住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那酒坛溅起的碎片在她的身上划开了一道道伤口,坛中的酒沾了她一身,她也好似没有知觉一般。她甚至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身后一眼,只是思索着这下丁家大少爷听见声音,必定会发觉她的存在了,自己想躲也找不到地方躲了。 正在她这般思索的时候,丁家大少爷和李叔已经被这声音惊到,一面口中问着“是谁”,一面朝着她走了过来。 荆璇一点也不想同丁家大少爷见面,更不希望让李叔知道自己在这地窖之中。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她想要藏起来却已万万来不及了。就在她这般思索的时候,她只觉得身体被人拉到了一侧,她被塞到了酒坛之间的一个黑暗角落里面。 而另一侧,丁家大少爷和李叔也终于循着声音到了荆璇所在的这个角落旁,两个人带着疑惑朝着这个方向发问道:“是什么人躲在这里?” 回答他们的只有一片寂静。 李叔皱了眉,有些不耐的道:“定是哪个家伙在这酒窖之中偷懒,结果不小心弄出了声音。” 丁家大少爷并不这般想,他只是皱了皱眉,抬步走近了那个角落。 酒窖之中有些暗,也直到绕开了那堆放在中间的酒坛子,丁见欢才终于看清了那角落之中的情景。只是看清那角落之中的情况之后,丁见欢便停下了动作,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那角落。 一旁的李叔不明究竟,也探了脑袋过来,想要看清楚让丁家大少爷露出这般神色的究竟是何人,待他看清楚时,他才猛的愣了一下。 那角落里站着的人当是一名男子,着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只是那身衣裳看着有些古怪,好似四人身上所穿的笀衣,那衣服的下摆微湿,地上还有着许多的碎瓷片,想来那衣服是被溅起来的酒给弄湿的。那男子原本低垂着眼眸,李叔低声抽了口气之后,那男子才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只一眼,便让李叔心头微微一震。那男子应是长得极其好看的,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之外,倒真是一点不输于被整个镇上的人夸上天了的丁家大少爷。 似是发觉了李叔和丁家大少爷的神情太过异样,那男子沉吟半晌之后,朝着两个人挥了挥手。 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呆滞的动作,让丁家大少爷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竭力挥去心里突然产生的一种不安之感,丁家大少爷缓缓开口道:“你……是谁?” 丁家大少爷这句话本是想问清那人的身份,却没有想到那人听了丁见欢的话以后微不可见的怔了怔。 随即,那人声音有些低沉的道:“你们看得见我?听得见我说话?” ☆、9章节九透明的一定是鬼 “你为何会以为我们看不见你,听不见你说话?”丁家大少爷心中虽有一丝奇异的想法,但仍是保持着镇定这般问了出来。 那男子看着丁见欢的反应,忍不住也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他便又舒展开了双眉,朝着两人展颜一笑。这一笑可说是及其漂亮的一笑,他本就生得好看,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这一笑便更显得内敛深沉了。 也在这一笑过后,那男子缓缓朝着两人伸出手,借着那未关好的地窖大门处透进来的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人的皮肤苍白至极,隐隐透着一丝阴寒。 “我以为……”那男子缓缓开口,便要说出原因,然而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笑容收敛,并微微皱起了眉。丁见欢和李叔注意到,眼前的这名男子,他的身体竟是在渐渐地变得透明,眼见着便要消失不见。 -- 第16页 这一下可非同小可,李叔首先被吓得叫出了声来,颤抖的指着男子,一句话怎么也说不清楚:“你……你究竟是何人?何方……你、你怎么会在我们这、这地窖之中……” 那人听着李叔的问话,似乎也是准备开口回答,然而李叔和丁见欢看着他开口,却怎么也听不清他说的话。他分明就站在两人的面前,然而却像是隔着一层薄纱一般,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他说的话,并且他的身影也在渐渐地变淡。 李叔隐约觉出了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连连后退,却在后退的同时注意到了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的丁见欢。他忠心于丁家,决计是不敢让大少爷出什么事,于是赶紧两步上前拉了丁见欢便要朝地将外面跑去。丁见欢被他这么一拉,微微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沉声道:“你拉我作甚?” “大少爷啊,我们……这、这东西不干净,快,快离开这里去找……”李叔说话已经不清楚了,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一面说着一面不时舀眼角瞥一眼那男子,生怕他突然窜到两人面前来。 还好那人并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 丁见欢原本便想走上前去看清楚那人究竟是什么人,这时见李叔这般模样也知道若不安抚他,恐怕事情会变得极其复杂,到时候指不定这丁家酒窖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来。是以他虽是并不害怕面前的这个男子,也还是最后看了一眼男子之后便离开了酒窖。他已打定了主意,待到安抚了李叔之后便再来这酒窖看个究竟。 那边丁见欢和李叔一离开,这边一直躲在黑暗角落里面的荆璇便冲了出来,没待那男子开口便一头扎进了那人的怀中,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从先前被那人推到角落之中时,她便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只是她太过害怕了,害怕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所以她只是怔怔的站在角落,看着那人开口,看他笑,看他皱眉,直到丁见欢两人离去,她才终于敢冲出去紧紧拥住那人。 荆璇一直以来都是一副伶牙俐齿的样子,何尝有过这般的模样?那男子见荆璇这般模样,竟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只是伸出双手环住荆璇,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荆璇缓了好一会儿,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人没有一丝温度,她不由带着哭腔道:“阿殊,阿殊,阿殊……” “我在。”那人轻叹一声,声音虽然像是隔了千里万里一般遥远,仍是传进了荆璇的耳中。 这一声回答是这般的不真切,以至于荆璇不由得一面紧拥住那人一面唤道:“阿殊,我看到你了。” “我看到你了。”终于……又看到你了。 那人勾起唇角,笑容之中带了一丝无奈,拍着荆璇的背,说到:“嗯,阿璇,我在,我在。” 两个人,除了这些话,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只有这两句话才能让自己安心,让对方安心。 阿殊,我看到你了。 阿璇,我在。 也就这两句话就够了。 良久,不知道时间究竟是如何流逝的,荆璇终于肯将头抬起来,从那男子的怀中出来,她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的人,涩声道:“阿殊,你和当初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那人低低一笑,伸手戳了戳荆璇的额头,笑容里面带了一丝调侃,他道:“你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青面獠牙。”荆璇很顺口的接了一句。 阿殊的目光随着这句话变得有些复杂,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似是觉得这时候的荆璇实在是太过可爱了。他抬手似乎想要弹荆璇的额头,待接触到荆璇额头的瞬间却又变了动作,改为很轻柔的一揉,他揉去了荆璇眉间的折皱,低声道:“那怕是妖怪,而不是鬼魂吧?” “阿璇错啦,阿殊是最好看的,一直都是。”荆璇连忙挽回道。 “贫嘴。”阿殊一语道破她的伪装。 荆璇耸了耸肩,却是丝毫不在意的眯起眼睛笑着,随即又向阿殊面前凑了过去,一副采花贼的模样。她伸手攀住阿殊的肩,靠在阿殊的身边道:“不管是不是贫嘴,反正阿殊是不会怪阿璇的,不是吗?” 阿殊笑容里掺杂了一丝复杂,他反手拥住荆璇,又道:“你早就知道阿殊就是封陵殊,是吗?” “从你第一次出现,为我送来糕点那个时候起。”荆璇坦诚道。 阿殊又道:“为什么就算一直暗示,也从来不肯说出来?” “我怕我说出来你就不见了。” “阿璇,果然还是傻丫头。”阿殊轻叹了一声,声音里却满是宠溺。 荆璇怎会不知道阿殊这句话里面含了多少辛苦,她微有些哽咽的道:“阿殊,我好久好久没有抱你了,你不要走,不要消失,让我好好地抱着你好不好。” 阿殊勾起唇角,笑容却含了一丝苦涩,他附在荆璇的耳边低声道:“你亲都亲过了,还说没有抱过?” 荆璇动作一顿,却依旧赖在阿殊的身上撒泼,她笑道:“不算,我那时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说话。” 阿殊挑了挑眉:“因为听不见我说话,所以就假装不知道我的推拒,占尽各种便宜?”荆璇伶牙俐齿是没错,但说到这个,荆璇的伶牙俐齿还算是从封陵殊这里学来的。只是被荆璇吃豆腐的时候,阿殊纵然是舌粲莲花荆璇也听不见。 -- 第17页 荆璇听着阿殊的话,忍不住觉得好笑,双手便又沿着阿殊的腰背攀了上去,一副不吃到豆腐不罢休的样子。她一面动作一面小声咕哝道:“若不是这样,我怎么能对你动手动脚。” 阿殊捉住了荆璇那不安分的在身上游走的手,轻叹一声才道:“现在我们该考虑的是离开这个地窖吧?” 荆璇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阿殊,此刻完全不想考虑其他的事情,但见阿殊这般认真的表情,还是妥协了。她低垂下头道:“那么我们先回去我住的房间,我们再打算以后的事情,好不好?” “以后……”阿殊听着荆璇的话,忽而敛了笑容,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那映在眼中的手臂隐隐有些透明,有一种下一刻便会消失的感觉。他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能够被人看见,但是他明白,这样的情形必然是不可能长久的。 荆璇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只是她不肯承认,她宁愿相信封陵殊回来了,从这一刻起,两个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轻声的,荆璇道:“既然你回来了,那么以后我们便离开丁家,用我这一年存的钱自己开一家店,自己过活。其实我们以前的房子我也没舍得卖,那里有你留下的东西,我便留着它,想着兴许哪一天我还能回去,没想到我们真的可以回去了……” “嗯。”阿殊不愿多说,便闷闷的应了一声。这种时候,他不想说扫兴的话,只想将荆璇揽在怀里,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这些天他在荆璇的身边,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在这丁府的生活,总是会恨自己无法再给她安慰,恨每次荆璇想到自己的时候,脸上都是那种落寞的表情。 “说好了。”荆璇仰起脸朝着阿殊笑笑。 阿殊点头,双眸漆黑得看不出情绪。 “不要再消失了,我害怕哪天你在我看不见你的时候,就这样消失了。”荆璇的声音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柔弱。 阿殊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回答她,便只能点头,然后他低声道:“我们快离开这里,一会儿那个丁家大少爷再来我们便不能解释了。”他这般说着,便要带荆璇离开地窖,然而他这句话似乎说得有些迟了。 因为这个时候,地窖的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10章节十透明的吻易走火 “他们来了。”荆璇看起来并不慌乱,只是含着笑看着面前的阿殊。 阿殊知晓荆璇此刻并不在乎其他的一切,她只在乎他会不会离开,但是他却不得不在意。眸光微微一沉,阿殊牵住荆璇的手,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阿璇,你躲在那个角落里,别出来。”他微微扬起脸,朝着那酒窖当中最为幽暗的那个角落看去。 荆璇沉默了片刻,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终是点了点头,却又不放心的道:“你怎么办?” “我吓走他们,可好?”阿殊淡淡一笑。 荆璇原本心中有些担心,此刻却听到阿殊这样一句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捏了捏阿殊的手掌,低声道:“好。”说完这句话,不待阿殊再说,荆璇便松开了阿殊的手,径自在那角落中躲了起来。 荆璇方一躲好,阿殊便转过头去,看向那酒窖的大门。酒窖大门再次被人打开,竟是那丁家大少爷走在前面,领着一大群人进了酒窖。丁家大少爷应是同那些人说了先前发生的事情,这些家丁脸上的表情都及其严肃。 阿殊看着这些人走进酒窖,堵住那酒窖的出口,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向着众人笑笑,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丁家大少爷的身上。 丁见欢皱了皱眉,背着双手朝阿殊走进了两步,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酒窖之中?” 阿殊面色不变的叹了一声,道:“我若说了,你会信我吗?” “装神弄鬼。”丁见欢眉头皱得更紧,对于阿殊这般的回答嗤之以鼻。 阿殊也不争辩,面对着丁见欢以及丁见欢身后的一群人,他也只是勾起唇角说了一句:“我一直都在这酒窖之中,只是你们从来不曾见过我罢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他这般上前,众人虽一言不发,却也都变了脸色。毕竟先前他们便听李叔说过在酒窖里面发生的事情,现在对阿殊也都有些害怕。 阿殊便是知道他们害怕,才会这样淡然自若。他便要再开口,脸色却微微一变。他的脸原本就苍白至极,这一下更是白得让人心惊。不过片刻之后,阿殊便快速道:“不论何物,修炼多年终能成妖,我便是这酒窖之中的酒妖,一直以来隐身在这酒窖之中。” “你以为这等荒谬的言语,我会相信?”丁见欢丝毫不见害怕,只是他身后的众人表情便没那么自然了,个个脸色惨白成一片,皆是惊恐的看着阿殊。 阿殊勾起唇角,再次上前一步,原本便惨白的脸色此时更是如纸一般,他颔首道:“我便知道你不信,但是……” “由不得你不信了。”阿殊的话语刚落,身影便渐渐变淡,眼看着竟是要消失在当场! 这下子正如阿殊话中所说,由不得他们不信了。除了鬼怪,没有什么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身影! 众人脸色剧变,就连先前一直以为阿殊是在装神弄鬼的丁见欢也变了脸色,微微后退一步的同时,伸手指着阿殊开口道:“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会出现在丁家?” -- 第18页 阿殊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竟然真的完全失去了踪影,到最后一刻,他也不过淡淡一笑,朝着丁见欢说了一句:“你以为呢?”他这一下突然消失,直让在场的众人毛骨悚然。 这句话实是妙极,他这一下子说完话便消失不见,却留得一干人等怔怔站在原地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阿殊的这句话,当真可说是耐人寻味,让丁见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只能脸色难看的看着阿殊消失的方向。 冷冷的,丁见欢终于开口道:“今日这里发生的时候,谁也不能泄露。” 众人依旧怔忪着,愣愣看着丁见欢,似是提防着阿殊会忽然从某个角落里面出现。然而众人屏息等了许久,也没有再见阿殊出现,似乎他是真的消失了。 丁见欢见状便又说道:“尤其是老夫人,过几日便是她的大笀,别泄露出去误了她的心情,你们可听清了?” “听……回大少爷,听清了。”知道这个时候,李叔才从人群后面探出一个头来连声应道。 丁见欢却不满的道:“你听清了,那么其他人呢?” “都、都听清了!”李叔唯唯诺诺,随即又朝着众人高声道:“你们还不快跟大少爷说?” “回大少爷的话,我们听清了。” “听清了。” “我们绝不会泄露出去……”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回着,有几人大胆一些,甚至还张望着似乎还想将阿殊找出来,而另一些人则发着抖话语不甚连贯的说着。丁见欢皱着眉看着众人的模样,也不愿意与众人再多做纠缠,便不耐的挥手道:“你们先走吧。” 李叔连连点头,带着众人离开了地窖。而丁见欢则一直站在原地,待到众人都已经离开不见,他才回过头看向那地窖中黑暗的角落,沉声开口道:“你说你是酒妖,一直在这酒窖之中,那么你此刻应该也还在吧?” 没有得到回应,但丁见欢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得到回应,他负着双手道:“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我绝不会让你污了丁家。”言下之意,便是一定会想办法对付阿殊,只是不知他又能想到何种办法。 说完这些话之后,丁见欢才最后看了一眼这空旷的地窖,转身离开。 而直到丁见欢离开良久以后,荆璇都没有从那黑暗的角落里面出来。 先前发生的事情,荆璇虽然躲在角落里看不见,但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怎会不知道,阿殊出现了,又消失了? 只是阿殊先前才抱着她说过不会再消失,他却这么快便食言了。 荆璇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体会阿殊答应她不会消失带来的快乐,他便又消失不见了。 荆璇的身体为颤抖,她却不承认自己是在哭。她紧紧咬住下唇,不敢从那角落里面出去,不敢唤那人的名字,害怕一唤之下换来的会是一片寂静。 也在这时,荆璇的后背传来真实的触感,是有人从背后紧紧地拥住了她。她看不见那人,但是能感觉得到那人将她抱得有多么紧,像是要融进血肉之中。 那人是阿殊。 “阿殊……”荆璇终于开了口,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是干涩沙哑至极。 身后的人身体微微一僵,旋即将她抱得更紧。 荆璇终是没有忍住,反身抱住了那人,涩声道:“你消失了,你消失了……阿殊……” 那人拍打着荆璇的后背,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温柔。荆璇不过只哭了片刻,便又抬起头来,看着空无一物的面前,明知道那人便在眼前,却见不得那人,这让荆璇终于有些烦躁了。 从前看不到阿殊,却因为是失而复得,所以从来不曾觉得难过。但是人若是拥有得越多想要的也会越多,她先前分明能够见到阿殊了,此刻却又再次退回从前的境况,自然是难以接受。 荆璇不甘愿,却也只能不甘愿罢了,她伸手沿着那人的胸口攀了上去,摸到了那人的脸,那张脸的轮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荆璇吐了一口气,含着泪勾起唇角笑道:“先前我还在想,要和阿殊一起离开丁家,像以前你还……还活着的时候一样过日子。” 后面的话,都化作了轻叹。 荆璇不见那人有反应,知道那人也并不好受,她便笑得更加灿烂了,她攀着那人不肯松手,又道:“好了,阿璇不会生阿殊的气的,阿璇也没有再伤心了,你知道我最喜欢阿殊的吻,若这时候你……”荆璇的这句话没能说完,只因她说到一半,便感觉到双唇触到了另一双柔软的唇瓣,那人的舌轻柔的探入荆璇的口中,只让人沉醉,忘记一切。 只是…… 荆璇的脑中不适时的出现了一个想法:现在没有人能够看到阿殊,那么此刻若是有人闯进这地窖之中,所看到的应该就是她一个人踮着脚嘟着嘴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荆璇没忍住便咬到了那人的舌尖。 “阿殊……”荆璇连忙推开那人,着急的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咬伤那人,随即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见那人,又怎么知道那人有没有被她咬疼?更何况,那人如今还能够感觉到疼痛么? 荆璇咬了咬下唇,脸色骤然苍白,她心急,却不知道该如何知道对面那人在想什么,有什么样的表情。原本便烦躁的心情此刻便更加烦躁了。微微前倾,荆璇讷讷道:“阿殊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话音未落,她便感到面前那人大力的拥住了她,并且……再一次的吻上了她的唇。 -- 第19页 平日里荆璇软磨硬泡才能够好不容易吃个豆腐,而这日阿殊竟是这般主动,这接连来的艳福直让荆璇睁大了眼睛,不过她就算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在那人的唇触碰到她的瞬间,她便明白了那人的意思。 荆璇想要知道有没有咬伤到他,最好的方法便是:自己亲自检验一次。 也在荆璇这般沉醉的时候,她听到耳边传来了酒坛打碎的声音。就在荆璇惊诧的目光之中,阿殊的身形随着这酒坛打碎的声音再一次显现出来,他正抱着她,亲吻着她,而他们的脚下是碎了的酒坛。 酒坛其实是荆璇在亲吻的同时伸手打碎的,她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没有想到,竟真的让她证明你了。 ——似乎只要沾了酒,阿殊便能够被人所见到。 ☆、11章节十一丁家少爷的苦逼 荆璇以为自己猜对了,没有想到,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有些气馁的坐在厨房里面,荆璇叹了口气,低声道:“那天在地窖里,我明明看到你了。” 没有人回答她,但是她知道阿殊就站在她的身边。 再次叹了一声,荆璇无力的洗着手里的盘子,又开口道:“你分明是因为那些酒,所以才能够被人所看见的,我摔下那坛酒的时候你也又出现了……可是为什么之后不论我摔多少酒都没用了?” 荆璇自顾自的说着,扔下手里的又一个盘子,歪着脑袋说道。 那放着许多盘子的木盆突然动了动,随即木盆中有水花溅起,荆璇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感觉到一只手被人握进了手里。那人的手依旧是没有温度的,但是却让荆璇心中一暖。 荆璇笑了笑,眨眼道:“阿殊是在安慰阿璇吗?” 手心被人轻轻点了点,荆璇便回握住那人的手,应道:“阿璇没有伤心。”她这般说着,也真的露出了恬淡的笑容。 这一日离那天去酒窖也有三天了,那日在酒窖之中,阿殊的确因为那坛酒而现了身形,只是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说上几句,阿殊便又渐渐隐去了身形。而荆璇眼睁睁的看着阿殊的身形消失,之后又接连砸了好几坛酒,都没有了作用。 阿殊的身形没再先出身形,而荆璇说什么都不肯放弃,直到阿殊紧紧地抱着她,阻止她的动作,并将她带出了地窖。 原本对于荆璇来说,能够再见到阿殊一面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但是当尝到了甜头以后,便再也不愿意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情景了。所以荆璇才会在地窖里砸了那么多酒,那般疯狂。但冷静下来之后,荆璇心中也清明了。阿殊已经死去,她却还能够再遇上他,纵然是看不见,但这偷来的幸福已经是来之不易了,其余的,若当真是命,她也只能认了。 所以荆璇是当真没有伤心了,她只是觉得可惜而已。 。 。 荆璇是一个乐观的人,有什么恼人的事情,一会儿也就忘了。 所以她也理所当然的忘记了丁家大少爷说了要娶她为妻的事情——直到丁家大少爷再次来到荆璇所住的小院。 荆璇刚洗完那些盘子回到院子,便见到院中一人静静站着树下,一袭青衣迎风而舞,飘然若仙,倒真是叫人赏心悦目。似是听到了荆璇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只一瞬,目光便牢牢地锁在了荆璇的身上。 荆璇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位爷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更没有想到他会用这般像是看到猎物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过稍一犹豫,她便开口道:“大少爷。” 丁家大少爷依旧用那种眼神看着荆璇,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点头道:“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不知究竟是为何。 而丁家大少爷的这句话也叫荆璇愣了一愣,她万万没有想到丁家大少爷会在这里等她,更没有想到丁家大少爷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你回来了。这句话一般是夫妻之间说的,像是从前的她和封陵殊,平日里都是封陵殊出门挣钱,而荆璇便在屋中打理着一切,直到快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荆璇便会来到门口,等着封陵殊回来。 每一次封陵殊回来,荆璇便会笑着说一句:“你回来了。”然后便是扑上去动手动脚吃尽豆腐。 所以在这日,从丁见欢的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荆璇愣了片刻。 也在荆璇愣着的这片刻,丁见欢突然皱了皱眉头,朝着身后退了两步。 荆璇缓过神来,开口道:“大少爷,你怎么了?” 丁见欢眉头皱得更深,随口应了一句:“似是有什么拉扯了我的衣服,应是风吧。”他将荆璇的这句话视作转移话题,很快便有些不满的道:“荆璇姑娘,那天我同你说的事情,你可有做好准备?” “呃?”荆璇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来似乎丁见欢向自己……提过亲。 只是荆璇从来不曾将那事情当做一回事罢了。 但是显然丁见欢不像荆璇一般,他是认真的。 凝视着荆璇,丁见欢又问了一遍:“那天我说过,会娶你,我不是说着玩的。”丁家少爷的表情认真无比,荆璇脸上表情发苦,不断思索着究竟要如何说才能让丁见欢死了这条心。 荆璇自然清楚这名大少爷不会是在说着玩,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名如丁见欢这般的是家大少爷,究竟是为何会看上自己?又并为何非要去自己为妻,甚至不顾自己的反对? -- 第20页 轻叹了一口气,荆璇无奈的看着丁见欢道:“大少爷,荆璇以为那天我已经将事情说的很清楚了。” “你说的很清楚,但是我的意思不会改变。”丁见欢皱了皱眉,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所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不是吗?这几日我打听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想来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你的相公名唤封陵殊,你们二人是四年前来这镇上的,你们来到镇上以后便开了家字画店,由你的相公在打理。但是那封陵殊身体似乎一直便不好,那时你经常去找镇上的王大夫。” 荆璇抿着唇看着丁家大少爷,看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一脸的了然和自信。 见荆璇这般反应,丁见欢便又继续说道:“后来封陵殊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在一年前他终于倒下了,卧病在床一个月以后病逝。” “……嗯。”荆璇低低的应了一声,双眸低垂。 丁见欢上前一步,伸手要触碰荆璇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却被荆璇刻意的避开了。丁见欢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似地笑,也不在意荆璇的排斥,又道:“你的相公死了以后,你便卖了他的店,然后来到了丁家做丫环,整整一年里,你一直未曾再回过你和他从前所住的那个地方。” “但是,即使是住在这丁家之中,你依然每个月都回去封陵殊的墓前,这些,我说的对吗?”丁见欢深幽的眸注视着荆璇,悲喜不便。 荆璇点头,乖顺的道:“大少爷说得没有丝毫差错。”总是这般说着,她的眼睛依旧没有看向丁见欢,而是左右看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一般。 丁见欢微微挑眉:“你在找人?” 荆璇动作一顿,低声道:“荆璇能找什么人?荆璇只是在想,大少爷你说出这些话来,都没有想过荆璇会是何感受吗?” 丁见欢原本便黝黑的眸子此时更显得深沉了,他唇角向上扯了扯,最终没有形成笑容。他旋即便将双手背在身后,人也转过身去,开口道:“嫁我,封陵殊当初给你的,我都能够给你,封陵殊当初给不起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荆璇眨了眨眼睛,看着丁见欢的后背,还有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忽而笑了出来:“荆璇什么都不想要。” “当真?”丁见欢回了头看向荆璇,身体却没有转过来,他的脸上依旧是眉头深锁。 荆璇作势沉吟了片刻,便又摇头道:“好吧,我的确有想要的东西,我想要封陵殊活过来,你能做到吗?” “……”丁见欢不语,一脸深沉的看着她。 良久之后,丁见欢再次转过头不再看荆璇,而是轻声说了一句:“荒谬。”继而他朝着院子外面走去,眼看着似乎便要离去。荆璇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只是她一口气都还没能舒完,便见丁见欢又不屈不挠的调转了头,朝着她说了一句:“明日的老夫人大笀,我会将我们的事情告诉所有人的。” 荆璇哑然,随即不死心的道:“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 “婚事。”丁见欢似乎料到了这句话出口必然会换得荆璇的反驳,所以在荆璇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他便转过身离开了小院,只留下荆璇在院中无奈的苦笑。 这位丁家大少爷,似乎是根本没有听到荆璇说了什么。 “阿殊……”荆璇欲哭无泪的唤了一声心中想着的那人的名字。 前额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荆璇知道这是那人作出的回应。 伸手握住那搁在额前的手,荆璇的苦笑只保持了一会儿便换成了甜笑,她声音轻软的道:“原来阿殊站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那人的手微微使力,似乎想要挣开荆璇的双手,然而换来的却是荆璇的双手更紧的交握。荆璇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趋于无赖,她攀着那人道:“阿殊你这个酒妖还不快快想办法,阿璇都要被这丁家大少爷逼嫁了。” 感觉到阿殊的手没有动作,荆璇便猜测阿殊是在思考着什么,荆璇便觉得自己的夫君实在是太可爱了。“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荆璇摸索着在那人的手心捏了捏,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骗你的,阿殊放心,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丁家大少爷,除了阿殊,我这辈子谁也不会嫁。” 若那位丁家大少爷非她不娶,她也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他放弃她。 ☆、12章节十二是你怎么又是你 对于荆璇来说,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是不需要去担心的,所以就算是丁家少爷说了一定要娶她,荆璇还是没有过多放在心上。同往日一样的,她趁着如今阿殊无法开口说话,狠狠地在言语上欺负了他一番,然后又趁机吃足了豆腐,这才回到房间里准备休息。 荆璇是同风花雪月四个丫鬟一起住在那屋子里的,是以只要四个丫鬟在屋子里,拘于礼节,阿殊便不会跟着荆璇进去屋子里。走到里屋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荆璇便停下了脚步,捏了捏身边的人的手,低声道:“阿殊,我要进屋了。” 她的语音温软,带着浓浓的不舍,双眸却因为看不见眼前的人而低垂着。 面前的人不知是什么表情,只是浅浅的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只这一下,荆璇便觉得心里便像是喝到了蜜一样的甜,她颔首笑道:“阿殊等我,天一亮我就来院子里陪你。”心知阿殊不可能开口回答,她便笑了笑,随即朝屋子里面走去。 -- 第21页 进了屋子,荆璇最后看了一眼那空无一人的院子,朝着那片什么都看不见的空地深深看了一眼,这才关上了房门。屋内四名丫环已经回来了,荆璇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问道:“你们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四名丫环有的屋子里面收拾着,有的正在褪去衣物,见荆璇进屋来,都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目光带着一些调笑意味的看着她。荆璇被他们这样盯着,心中便猜到了一二,却依旧装傻道:“你们为何这般看着我?” “先前你和大少爷在院子里谈话,我们可都见着了。”当先开口的是年龄最长的雪儿,她抿着嘴笑着,一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的样子。 荆璇心中苦笑,知道她们果然是再说这件事情,便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哎,大少爷可是从来没有单独找过我们呢。”风儿在一旁调笑道。 荆璇扯了扯嘴角,干脆不说话了任四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她们倒是越说越欢乐,越猜测越离谱,甚至到后来还有人猜测大少爷是找荆璇请教怎样哄女子开心的。 “你们快别乱猜测了,阿璇告诉你们你们不就知道了?”雪儿好笑的阻止了几个人继续说下去。她这样说着,便又向荆璇转过头道:“快说说吧,阿璇,大少爷找你究竟是说了什么?” 荆璇眨了眨眼睛,继而低笑道:“还能说什么,我这般聪慧漂亮,大少爷自然是说要娶我了。” “当真?”几个丫鬟闻言不由惊叫了出来,只有雪儿一人目中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荆璇见她们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们当真相信?” 荆璇这一问,让几人又怔了怔,随即才反应过来道:“你在骗我们?” “是啊,大少爷这般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会看上我?”荆璇一面说着一面收拾自己的东西,将外衫给褪去了,便要去解自己的发辫。然而几个丫鬟被她这么一闹,便微微有些赌气了,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之后,雪儿和花儿便欺身上来一人按住了荆璇一只手,而雪儿则是笑着伸手去挠荆璇的胳肢窝。 荆璇本要解下发辫,被她们这样一闹,两手瞬间就软了下来,她忍不住笑着求饶道:“姐姐们,我错了,快别闹了……” “阿璇你可越来越不学好了,先前我还当你说的是真话呢。”雪儿笑说着,手上动作却不停,弄得荆璇连连闪躲。 荆璇笑得眼泪都留下来了,一旁的风儿也道:“就说按大少爷那种个性,一定不可能主动开口说要娶一个人的,阿璇你骗得我们好惨啊。” “哈……哈哈,几位姐姐最厉害,料事如神,阿璇再也不敢骗你们了……哈哈,你们放过阿璇可好?”荆璇也是一副玩闹的样子,作势求饶道。 见荆璇这般说了,几个丫鬟也不再多作刁难,疯闹一会儿也就算了。 几个丫鬟放开了荆璇,荆璇这才喘了几口气,甜甜的笑道:“那我说实话好了,这丁家大少爷啊,是在问阿璇几位姐姐的事情呢,大少爷说要在明日老夫人的笀宴上顶下自己的亲事,指不定就在四位姐姐里面选一个当少夫人了。” “瞎说,还闹。”雪儿最知轻重,一听荆璇的话便知道她是在说笑,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雪儿是这四个丫鬟当中生得最好看的,打扮一下甚至也绝不会输给丁家小姐,此时她阻止荆璇继续闹下去,双眸顾盼,眉峰轻敛,竟是透出一股子魅惑来,看得荆璇停下了动作。 “雪儿姐姐生得真美。”荆璇捂着嘴偷笑道。 > 这下更让雪儿面上一红,其余三个丫头也不由玩笑似的嚷嚷道:“阿璇这可不公平,你都没说我们漂亮,怎么尽说雪儿姐姐一个人呢?” 荆璇连忙道:“三位姐姐也漂亮,我们都漂亮。” 荆璇的贫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四个丫鬟也早就习惯了,这晚她说的这些话也并未全然放在心上,五个人闹一闹也就这样过去了。 闹到最后,五个人都躺在了各自的床上,四个丫鬟似乎都已经沉沉睡去了,只有荆璇还睁着眼睛看着那紧闭着的窗户。微微勾起唇角,荆璇轻启双唇,无声地朝那窗户说了一句:“阿殊,明天见。” 这夜,寂静无月。 明日还会有许多事情将要发生,她也不会觉得害怕,因为如今有阿殊在身旁,纵然发生了什么事情,纵然那丁家大少爷百般刁难,她也不会害怕。 就在荆璇这般想着的时候,她不知道,丁家大少爷的房间里也正发生着一些事情。 。 。 丁见欢自荆璇那院子离开之后便去了地窖,自从那日在地窖之中遇上了一个自称酒妖的男子,丁见欢便加派了人手守在地窖之外,并禁止任何人泄露这件事情。 但纵使做到这般,他仍是不放心。 沉着脸在家丁的注视下走进了地窖,丁见欢来到那地窖之中最为阴暗的角落中,低垂着眼看着地上那些碎掉的酒坛,目光深沉让人难以捉摸。 看了半晌,丁见欢才俯下身去捡起其中一片碎片。 这些碎片便是那日那自称酒妖的男子现身之后留在地窖的,当时众人都离开了,也不知道究竟地窖之中发生了什么,竟打碎了许多酒坛。但因着这地窖闹鬼的缘故,没有人敢进来,所以那些碎片还留在地上。 -- 第22页 ——丁见欢等人自然不会猜到,那些酒坛其实都是荆璇打碎的。 垂眸看了那被捡起舀在手中的碎片半晌,丁见欢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又将那碎片扔在了地上。碎片接触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原本便不大的一块碎片又断作了两截。 “酒妖……”丁见欢收回手负在身后,转身朝着地窖门口守着的两名家丁道:“你们这两日可有听到这地窖里再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回大少爷的话,没有。”其中一名家丁连忙道。 丁见欢颔首,背着双手又道:“我知道了。”他又看了看地窖的布置,眉头深锁。 丁见欢不信神怪,也不相信那人真的是什么酒妖,所以他在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为何那人会突然出现在地窖之中,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动机是什么。 “你们去书房为我准备笔墨,我随后就过来代我画出那人相貌,便派人舀那画像去镇上问有谁见过那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丁见欢倏然朝着那门口的两人道。 两人微微一怔,随机都乖乖的转身往书房去了。 地窖这里便只剩下了丁见欢一人,他又俯下身看那地面,地面上有着许多的脚印,分不清究竟谁是谁的。他放弃了从脚印上做判断,转而忆起了当时李叔的神色。 李叔是管家,想必知道哪些人会经常进出地窖,那么…… 丁见欢抿了抿唇,打定主意要去找李叔问个明白,然而就在他转身要走出地窖的瞬间,他的身后传来了酒坛碎裂的声音。 倏然回身,丁见欢看着那地窖的角落,那里有一坛酒刚刚被人砸碎,坛中的酒全部洒在了地面,酒坛的碎片飞溅老远。因为地窖里面光线昏暗,那些酒渗入地面,很快便将整个地面染成了诡异的黑色。而一道黑色的人影,也在这种时候凭空出现。 那身影原本是极淡的,却在丁见欢的注视下越来越真实,越来越……靠近。 “是你。”丁见欢瞳孔微缩。 那人朝着微微偏过头,朝着丁见欢淡淡一笑:“是啊,又是我。” ☆、13章节十三牡丹花下做鬼去 “你究竟是何来历?”丁见欢声音低沉的问道。 那人眉眼低垂,微微勾起的唇角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抬眼道:“你都亲眼见了,还是觉得我在骗你吗?” 丁见欢眼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继而他上前一步,走入了地窖的阴影之中,同那人不过相隔短短的距离,他也不见害怕,只是道:“纵使你当真是什么妖魔鬼怪,我又为何要惧你?” 那人的笑容忽而放大,眼眸闪烁着某种以为不明的情感,他颔首道:“如此最好。” 他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没有待丁见欢再开口,便又道:“我有话想同你说。” 这句话传入丁见欢的耳中,倒是使得丁见欢微微一怔。他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朝着那人挑了挑眉,没有开口,却是一副等着他说话的模样。那人看着丁见欢的动作,忍不住声音低沉的笑了出来,然后他缓缓启唇,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丁见欢听着那人的话,表情并未改变,双眸却微微的睁大了。 。 。 一夜便如此过去,第二天一大早,荆璇便是被风花雪月四个丫鬟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个丫鬟还在梳头,见荆璇醒了过来便都朝荆璇笑笑,说着一些府内的趣事。而自然,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一日的丁家老夫人笀辰。 为了老夫人的大笀,整个丁家筹备了许久,特别是大少爷丁见欢,更是为了此事煞费苦心,确实可说是孝顺至极。 丁家一个偌大的家族,却不知为何总是被厄运缠着,丁家两任家主都先后去世,而丁家人丁又稀薄,到了如今,整个丁家三代之中也就只剩下了丁老夫人和丁家大少爷丁见欢和丁家小姐丁素琴了。 如今的丁家可说大半也都是老夫人撑起来的,而丁见欢虽是有才能,却也无法完全接手一切丁家的事情。 想到丁家如今的境况,荆璇不由由衷的叹了一声,这一声却引来了一旁雪儿的关注:“阿璇,你为何叹气?” 荆璇转身看向雪儿,见她这日着了一身好看的水蓝色衣裙,一头的青丝用也是用水蓝色缎子系着,丫鬟髻使得她的脸看起来更显清秀,颇惹人怜惜。 荆璇原是想说她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随意搪塞过去,但这一看之下边眼前一亮道:“我是想说呀,今日雪儿姐姐你打扮得那么漂亮,可让我怎么办呀。” 她这样说的时候还朝着雪儿眨了眨眼睛,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荆璇这样子不正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四个丫鬟也都习惯了,所以大家都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荆璇只当雪儿会像平日里一样说一句“贫嘴”就这样过去了,谁知这时雪儿竟是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微红着脸小声问道:“阿璇可是当真?” “雪儿姐姐?”荆璇一时竟有些不习惯雪儿的反应。 雪儿咬了唇,犹豫了半晌还是跺了脚问了出来:“阿璇当真认为……我不难看么?” “这是自然!”荆璇连连道,“雪儿姐姐这是怎么了?” 雪儿摆了摆手,连忙后退了一步,低咳一声才朝着几个丫鬟道:“好了好了,都别在这里胡说了,我们还是准备好快走吧,一会儿小姐等急了。” -- 第23页 “雪儿姐姐今日事怎么了……”一旁的风儿也掩着唇笑道。 雪儿佯作生气了瞪了几人,却一点也没有吓到人,反而让几人笑得更欢了。知道自己舀这几个丫头没辙,雪儿只能摇摇头,自己先梳好了发整理好衣服出了屋子。 几个人动作也不慢,不一会儿风花雪月四个丫鬟便都离开了屋子,而荆璇心理念着某人,便也很快的穿戴好往屋外走去。 荆璇没有想到的是,她走出屋子,来到那从来都空旷的院子里时,竟然会看到那样一幕。 那个她念着想着的男子,此刻正站在院中的那棵大树下,见着她出了房间,便朝她颔首,轻声笑道:“阿璇醒了?” 这一刻,犹如在梦中。 昨日,荆璇也是在这树下见到了一名男子,只是那男子是丁家的大少爷,他等在这里,同她说了一些不明所以的话。而现在,等在树下的人是阿殊,他朝着她笑,笑容同许多年前一样。 “阿殊!”荆璇唇边的笑容渐渐扩散开来,她朝着阿殊冲过去,短短一段路,像是走了一生。 万分急切地,荆璇攀住阿殊的身体,将整个头都埋到了阿殊的胸口,闷声道:“这算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算吧。”阿殊伸手揽住荆璇的腰,有些无可奈何的说了一句。 荆璇闷笑了出来:“每天都能有这种惊喜该多好?” 荆璇的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阿殊听着她的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有人比阿殊更清楚,他们两个这样的相处,不知道究竟能够维持多久。 荆璇像是突然意识到一般,开口道:“阿殊,你究竟是……如何能够被我所看到的?” 阿殊目光柔和的看着荆璇,低声道:“是酒,你不是知道的么?” “真的是……”荆璇惊得一下子从阿殊的怀里挣了出来,一脸无可思议的道:“可是那一日我分明砸了那么多坛酒,为什么还是无法……” 阿殊有些好笑的看着荆璇此时这般正经的模样,终是开口打断了她:“若当真只要一沾酒我就能被你所看到,那岂不是你只要你想见我,便泼我一坛酒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是这么想……”荆璇干笑两声,笑容却有些发苦。 荆璇平日里习惯了说话没个正经,但是心中却也明白,既然阿殊这样说了,那么便说明事情并不会是这样简单。那么究竟要如何……她才能够让阿殊一直都在身旁,一直都能够被她所看见呢? 阿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也不心疼我一下,要这样经常被你泼酒,那我得真成酒妖了。”虽是这样说着,他的脸上却满是宠溺的笑。 荆璇却敛去了笑,一脸苦恼的道:“那该如何?看不到你,那我占你便宜的时候若要被人撞见,那人岂不是会说我犯病了,一个人同一片空无亲热?” “所以你不该收敛一点?”阿殊这些天已经因为没办法说话而被荆璇占了不少便宜了。 荆璇自然不允,连连摇头道:“还是算了,我情愿被当成疯子。” 阿殊失笑,不的不说荆璇在某些方面,还真是……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荆璇没有说下去,因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眸对上了阿殊那深黑的眸子。四目相对,缱绻尽在其中。 荆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双手拉着阿殊的袖子不放,开口问道:“阿殊,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那天我用酒潵了你,却还是看不到你?” ☆、14章节十四自作多情丁少爷 “因为……”阿殊眉眼含笑,伸手敲了荆璇的额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荆璇见阿殊不愿说下去,便猜测阿殊定是在隐瞒着什么,便很快道:“阿殊不肯说,我也有办法叫你说出来。” “什么办法?”阿殊问道。 荆璇踮起脚,双手攀住了阿殊的脖子,双目之中全是戏谑般的笑意。她缓缓靠近阿殊,便要吻上阿殊的双唇,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道:“阿璇,你在这里做什么?” 荆璇动作一僵,便感觉到自己被阿殊一下子推了开来,她面色有些怪异的看了阿殊一眼才转过身来,见不远处的走廊中一人缓缓行来,竟是平日里一直在厨房里呆着的张妈。 荆璇有些惊讶的看着张妈远远过来,连忙推了身旁的人道:“阿殊你快躲起来……”荆璇的这句话没有说完,只因为她回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阿殊早已经不见。 来不及细想,张妈已经到了近处,荆璇便回过身朝张妈笑道:“张妈今日怎么到这院子里来了?” 张妈脸上带着笑,冲着荆璇摆摆手道:“阿璇啊,你快到厨房去,大少爷正找你呢。” “大少爷?”荆璇闻言苦笑一声。 张妈并未注意到荆璇脸上的苦笑,只径自道:“我就说大少爷对你十分上心吧,阿璇你快收拾收拾过去吧,别让大少爷等急了。”张妈说着便要将荆璇往厨房拉去,荆璇闪躲不及,很快被扯住了衣襟。 荆璇心中暗暗叹了一声,硬是被张妈给拖着走了,走时还不忘朝着身旁摸索了一把,果然摸到了阿殊的衣摆。荆璇不甘心的唤了一声:“我不想单独同那丁家大少爷相处。”这句话可以说是说给张妈听的,却也可以说是说给一旁的阿殊听的。 荆璇知道阿殊绝不忍心让自己失望,果不其然,这句话刚一说完,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人触了触,想来便是阿殊跟着她往那厨房走去了。荆璇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一旁的张妈见荆璇这般笑容,顿时有些惊异的问道:“阿璇你在想什么,笑成这个样子?” -- 第24页 荆璇一听这话,笑得更欢了:“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荆璇这样说着,便不打算再说下去,转移了话题道:“张妈你刚刚不是还让我走快一点吗?怎么现在反倒是你在我后面了?” “你这丫头……”张妈笑骂着,连忙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路说这话,很快便到了厨房之中,荆璇一开门便见到了那沉着脸的丁家大少爷。有些尴尬的地咳了一声,荆璇见张妈朝丁见欢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也跟着她一起唤道:“大少爷好。” 丁见欢脸色并不好看,见荆璇到了,便点了点头道:“荆璇,今日找你来,是想同你说一些事情。” 荆璇眨了眨眼睛,既不畏惧也不担心,只是淡淡笑道:“大少爷还请吩咐,大少爷是主子,说什么荆璇都得照办,不过惟有一事,荆璇宁死也不会答应。” “傻孩子,瞎说什么呢!”张妈在一旁听这两人的对话,连连阻止荆璇继续说下去。 丁见欢的面色丝毫不变,只朝张妈摆了摆手,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荆璇的身上,口中的话却是对着张妈说的:“我有事要同荆璇单独说,你先退下。” 张妈错愕的站在原地,随即才有些担心的看了荆璇几眼,缓缓退出了屋子。 房中只剩下了荆璇和丁见欢两人,还有一个不能被人所看见的阿殊,丁见欢不知道阿殊的存在,荆璇却是知道的。沉吟片刻,见丁见欢没有开口的意思,荆璇只能当先道:“大少爷,不知你将荆璇叫来着厨房,究竟有什么事?” 丁见欢将双手负在身后,突然开口问道:“你的夫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荆璇的身形微微一顿,抬眸瞪着丁见欢。 丁见欢像是感觉不到荆璇的视线,依旧静立在原地,等待着荆璇的回答。 荆璇迟疑了片刻,这才勾起唇角,重新恢复了笑容:“不知大少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情?” 丁见欢眸光微沉,开口道:“前些日子丁府酒窖之中出现了一名自称酒妖的男子,你可知道?” “知道。”荆璇缓缓开口,重新将眼眸低垂下来看向地面,心中却揣摩着丁见欢的意思。 丁见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他看着荆璇的反应,又说道:“那男子出现得蹊跷,我始终不相信世上真有鬼神,是以昨日见过你之后,我又去了酒窖,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荆璇低笑了出声,玩笑道:“莫不是大少爷你又见到了那酒妖?” “你说得不错。”丁见欢十分认真的点头。 闻言,荆璇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睛却看向了别处,她低叹了一声,道:“丁少爷这般拐弯抹角的说话,荆璇当真猜不到你的目的,不如少爷你直接告诉我可好?” 直到荆璇说出了这句话,丁见欢才将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放了下来,他向着荆璇又走近了一步,沉声道:“昨日我照着那酒妖的样貌画了一幅画,命人舀去镇上四处询问,你觉得我发现了什么?” 荆璇双手微微握紧,面上却是甜美的笑容:“那人难不成长得同我死去的相公一模一样?” “不错。”丁见欢眸中闪过了一丝惊异,像是没有意料到荆璇会这般干脆的承认了这件事。他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今日一早我便来着厨房问了清楚,那一日地窖闹鬼怪的时候,张妈唤了一个人去地窖舀酒。” “而那个人便是我。”荆璇展颜道,“是吗?” 闻言,丁见欢终于伸出了右手,压住荆璇的肩膀,冷然道:“你究竟是何人?那自称酒妖的男子又是为何会出现在丁家?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丁见欢的力气有些大,荆璇肩膀被压得生疼,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大少爷恐怕有所误会。” “哦?难道那人不是你的夫君?”丁见欢挑眉道。 荆璇直视丁见欢的眼睛,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微微放大了声音道:“大少爷该知道,荆璇的夫君早已过世。” 丁见欢指尖微颤,点头道:“是。” “那么你为何说我的夫君是在装神弄鬼?”荆璇闭上双目,语气有些急促。 丁见欢怎会不知道荆璇的意思,他沉默片刻之后,压在荆璇肩上的手竟突然移开,那样子不像是他自己动作的,倒像是有人将他的手给驾开了。 丁见欢表情终于变了,他将视线转向别的方向,开口道:“你……封陵殊,是他的名字吗?他现在就在这房间里面,对不对?” 丁见欢这句话,让荆璇愣了愣。 许久都不曾听见……有人唤这个名字了。 就在荆璇微楞的瞬间,她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揽进了怀中,不似方才丁见欢的粗暴,那人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将她当做了世间唯一的珍宝。她听不见那人的声音,也看不见那人,但她就是感觉到了,那人无声的安慰。 “阿殊。”荆璇笑了笑,随即朝着丁见欢道:“是啊,封陵殊,我相公的名字,那日在地窖里你已经见过他了,不是吗?” “真的是他。”丁见欢眉头紧锁。 似乎是因为身在阿殊的怀中,荆璇觉得自己的心境同方才相比又有了些许的不同。只要有阿殊在身边,她总是会觉得生死分隔都过去了,已经没有什么可畏的了。 -- 第25页 所以荆璇稍稍离开了荆璇的怀抱,朝着丁见欢道:“大少爷,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你……可经历过?” 丁见欢没有答话,只沉沉的看着荆璇,以及她身后那……根本看不见的人。 荆璇也没有想让丁见欢回答她,她等了片刻又道:“大少爷可感受过?” 丁见欢依旧不答。 荆璇感觉到那拥着自己的人双手更加用力了,她不由得淡淡一笑。 “我感受过,就在我的夫君死的时候,那时候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因为我觉得我的天塌了。”荆璇细声诉说着这些事情,面色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不是生离死别,不是难以承受的永诀。 在丁见欢的住视线,荆璇笑道:“而现在,如你所见,我的夫君回来了。纵使你并不相信,但他真的回来了,以……另一种形态。” “不管他是如何回来的,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人是鬼,我都觉得很开心……”荆璇的声音终是变得有些沙哑了。 丁见欢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紧紧握着的双拳泄露了他的情感。 荆璇自然也看到了他进我的双拳,但她依旧大声的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大少爷,虽然这么说你也许会生气,但是我还是想说出来,即使你之后会将我赶走,会将我交给官府,我都想说……” “不要总是想着你的丁府,不要总是觉得我和我夫君都想对你们丁府不利!我只是想过我自己的生活而已,我的夫君他死了又回来了,不是为了同你的丁府对抗,也不是想要为难你吓你!他只是放心不下我而已!” 荆璇的目光渐渐变得强势起来,一时之间竟然丁见欢也无法回应。 过了良久,丁见欢才低咳一声,沉声道:“够了。”他将双手重新背在身后,紧紧盯着荆璇,随即竟又在荆璇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不自在的偏过了头。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一些想法和做法,在竞选的面前竟是有一种……可笑的感觉。 自然,丁见欢是绝不会承认的。 ☆、15章节十五阿殊阿殊你在哪 荆璇的这些话无疑是惹得丁家少爷恼羞成怒了,丁少爷从厨房出去之后便找来了管家李叔。 荆璇静静站在厨房之中,看着李叔走来,便恭敬地笑道:“李叔。” “嗯。”李叔眯着眼睛点了头,缓缓来到了荆璇的面前,指着荆璇道:“你竟还笑得出来?” 荆璇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有明白李叔的意思,只一味的笑着。 李叔低咳了一声,又道:“你身为下人竟敢顶撞大少爷,并且对大少爷隐瞒了那……那种事情,你忘了上一次我同你说过什么了吗?”李叔指着荆璇的手有些颤抖,他一脸通红,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 荆璇却只是低下了头,连连应道:“荆璇知错,李叔你……” “别说了,自己去柴房跪着,待我将老夫人的事情忙完以后再来想怎么罚你!”李叔大声阻止了荆璇继续说下去。 荆璇一句话没有说完,也不再辩解,看了李叔一眼之后才缓缓低下头道:“……是。” 。 。 荆璇果然乖乖的去了柴房,一个人关上房门之后便从墙角找出了从前所藏的书,坐到了桌前。 “阿殊,这下惨了。”不过翻了几页书,荆璇便又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书重新放在了桌上。 荆璇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握在了手中,她知道那一定是阿殊的手,所以她很快展颜笑道:“阿殊,我其实也不是故意顶撞那丁家大少爷的,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起头想要看那人的表情,当她看到一片空无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她是看不见他的,她只能去想象,那人此刻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神情听着她说话。 沉默片刻之后,荆璇将笑容收敛了,说到:“我想着这一年的时间你你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又想到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就恨不能将所有打扰我们的人都说一通……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好笑?” 荆璇说完这句话,便低下了头,随即她感到额头微微一痛,她便揉着额头笑了笑。她揉额头的时候,恰巧阿殊的手也覆在她的额上,这一来一去,她正好紧紧握住了阿殊的手。 荆璇的目光柔和,她软软道:“阿殊,我倦了,想牵着你的手睡一会儿,可以么?” “你不说话,我便当做你同意了。”荆璇眯着眼笑道。 阿殊自然不能够回答她,她便理所当然的牵着身旁那人的手,将头埋在臂弯里,闭上了眼睛。 荆璇原本只想要休息一会儿,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这样沉沉的睡去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接近黄昏了。她抬起头,伸手揉了揉因为睡了太久而有些湿润的眼睛,朝着四周看了看。 柴房的房门依旧紧闭着,房内没有灯光,因此显得很暗。荆璇站起来在准备要在窗口往外看看,却听得腹中传来了一阵饥饿的声音,她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从早上起来便没有吃任何东西。 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荆璇脑子里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弄点吃的来,却没有想到她方一回转身来,便看到柴房的桌上摆着一盘糕点。 荆璇双目微微睁大,很快便挑起唇角笑出了声来,她知道,这些必然是阿殊为她准备的了。 -- 第26页 来到桌前,荆璇伸手舀起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甜笑着吃了起来,一直到吃完了一块糕点之后,荆璇才说道:“阿殊,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在这柴房之中,和今日的情景一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那天我一直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之中,所以才会那样认定你就是封陵殊,就是我的夫君。” “那时候我觉得我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而现在……我依旧这样觉得。”荆璇吞下了一块糕点,又伸手去舀另一块糕点。她睡了一整天,本就饿急,偏生阿殊又是为她准备了她平日里最喜欢的糕点,她自然是不会客气。 然而这次荆璇去舀糕点的手在半空顿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阿殊,若是这次我真的被丁家大少爷赶出了丁家,我们就回去以前我们住的那个院子,去过以前那样的生活,可好?” 没有得到回应,荆璇知道她是听不见阿殊说话的,但是…… 为何到现在,她说了那么多话,都不见阿殊作出回应? “阿殊?”荆璇心中隐约有些担忧,不由轻轻又唤了一声。 空空的柴房之中依旧没有人回应她,她将手放下,有些急促的站起了身来,朝着四周大声?p> 降溃骸鞍⑹猓阍诼穑俊?p> 没有回应,原本天便已经很黑了,此刻外面的树影投射进了柴房之中,平添一丝阴寒。 荆璇朝着周围伸出手,开始摸索了起来,她一面摸索一面提高声音道:“阿殊你在哪里?若你在的话……就碰碰我好不好?” “阿殊你别玩了好不好……” 荆璇的声音弱了下去,她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咬了咬牙,荆璇眼神微微一变,她很快的在整个屋子内摸索,一直不停的唤着同一个名字,不停的摸索,她不相信,那好不容易回来的人会这般便突然离开。 或许是荆璇的声音太大了,闹出的动静也太大了,没过多久,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这柴房而来。荆璇不管不顾,发疯了一般的摸索着那一片空无的柴房,直到有人打开了柴房的门,惊讶的唤了荆璇一声:“阿璇?你在做什么?” 荆璇闻言,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看向门口站着的张妈,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张妈,他走了……” “什么?”张妈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荆璇的样子,微有些吃惊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荆璇竟是笑了笑,只是笑容苦涩得让人心酸,她哑声道:“也许是我想要的太多,所以阿殊才会离开……可是我真的好开心,我想着他好不容易回来,我一定要将这一年来所缺失的东西全部补回来……” “若阿殊能够再回来,我一定不再这般任性了……我一定不再随便占他便宜,我一定……” 荆璇的话在张妈听来有些莫名奇妙了,张妈忍不住开口又问了荆璇几句,却都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只听得她喃喃的念着要“阿殊”回来,说着说着竟然还落下了泪来。 张妈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句“着魔了”,随即便冲出了柴房,不知去了哪里。 荆璇面上苦笑着,这才想到张妈定是将自己当成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住了,但是她又懒得再去解释,只能由得张妈跑了出去。她抹了抹脸颊上的泪,低声苦笑了一下,突然抬脚离开了柴房。 荆璇一路很快的穿过走廊,朝着丁府的大门而去,谁知在半路上,她竟是遇上了匆匆赶来的丁家大少爷。 丁见欢皱着眉看着荆璇一副魂不守舍的摸样,伸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冷然道:“你要去哪里?” 荆璇也是蹙着眉,面色十分不好的抬手想要将丁见欢拦路的手臂掰开,但努力了许久仍是没能奈何他,她值得停下了动作,睁大了眼睛朝丁见欢的双眸看去。 方一接触荆璇的目光,丁见欢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有着一种深到让人无法阻拦的执念。 “告诉我。”不愿再同眼前的女子对视,丁见欢低垂下眼眸道。 荆璇微微一顿,亦是将目光移开,语气低声道:“荆璇想要去找一个人,还请丁少爷让荆璇离开。” “什么人?”丁见欢不依不挠。 荆璇垂放在身侧的双拳微微紧握,她却没有发怒,而是淡淡的笑了,她道:“那人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偷的离开了,我想去找到他,问他为什么离开,然后将他带回来。” 丁见欢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听到这里,便猜到了荆璇想要找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了,他微微变了脸色,看着荆璇的神情,既没有移开手臂,也没有说任何话。 荆璇等得有些不耐,心中害怕迟了便见不到阿殊了,于是再次伸手去掰丁见欢的手臂,这一次,她很容易的便将丁见欢的手臂移开了。 有些诧异的看了丁见欢一眼,荆璇终是朝着丁见欢感激的笑了笑,很快沿着前方的长廊离开了丁府。 荆璇从丁府的大门走了出去,丁府这日正在办着老夫人的笀宴,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荆璇也不在意,匆匆穿行过去,在丁家看受大门的那些家丁惊讶的目光之中往着镇外走去。 荆璇的步子很快,但她依旧觉得自己太慢了,她知道若那人不在丁府,那便一定是在另一个地方了。 想到这里,荆璇抿了抿唇,突然发足奔跑起来。 -- 第27页 荆璇想要找到那个人,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一定要将那人带回来,她已经无法想象……再一次的分别了。 。 。 荆璇来到镇外那熟悉的山上时,天已经很黑了,四周漆黑一片,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四周传来虫鸟的声音,在这无星无月的静夜里没有添上一些诗情画意,倒平添了一分凄诡。 荆璇对于面前的这一切不管不顾,她平日里并不是什么胆子大得过分的人,但是此刻,她的心中只想了一件事情。 来到了封陵殊的坟前,荆璇终是力竭的跌坐了下来,嘶声道:“阿殊,你在这里的,对不对?” ☆、16章节十六助人为乐什么的 荆璇原本是笃定阿殊一定在这坟头的,但是当她在这坟前守了大半夜,说了无数句话之后,她终于还是怀疑起了自己的想法。 荆璇是这世上最了解阿殊的人,她知道阿殊若是真的在,必定不会在自己软硬兼施的说了这么多话之后还藏着不肯现身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阿殊不在这里,也不在丁府。 那么阿殊究竟去了哪里,又会去哪里,这个问题……荆璇竟是连想都不敢想。 无力地跌坐在封陵殊的墓前,荆璇静静看着那墓碑上的“封陵殊”三个大字,微微皱了皱眉。她伸手小心的抚上那三个字,指尖缓缓滑过,最后停在了那个殊字的上方。 “阿殊,你若在,便让我知道好不好。”荆璇轻呵了一口气,夜晚里那气息染上了霜色。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她便一个人坐在墓前,小声地说了许多话,一直从两人的初次相见说到了今日的分别,阿殊……始终没有出现,始终不曾让她的泪水止住。 在今日之前,荆璇一直以为,封陵殊死的那个时候,已经是她人生最痛之时。她没有想到的是,得到之后又再次失去,这样的痛远远要大过那时候的痛苦。 人总是贪心,得到了一次,便再也舍不下了。 荆璇终于不再开口,静静倚靠在那墓碑之旁,她本以为她会就此沉沉睡去,或许会一睡不醒,或许在梦中与阿殊相遇。但她没有想到,她竟是无法入眠。 荆璇闭着眼睛,听着夜风拂过树叶拂过青草的声音,听见鸡叫虫鸣的声音,听见远远有人行走的声音,她才意识到,天亮了。 她在阿殊的坟头坐了整整一夜,却依旧换不来那人的出现。 她从前便是担心,担心的是自己看不见阿殊,要是有一天阿殊突然离开,她连自己要去哪里寻找他都不知道。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担心这么快便成了现实。 轻叹了一声,荆璇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升得有些高了的太阳,骨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阿殊,又是一天了。”荆璇弯着唇角朝着面前的墓碑露出一个微涩的笑容。 说完这句话,荆璇终于小心翼翼的撑着那块墓碑站了起来——以同一个动作坐了一整夜,荆璇的双脚微微有些发麻。但是荆璇对于这点并不甚在意,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她说道:“我要回丁府去了,过几天……我还会再来看你的,阿殊。” 阿殊离开了,她便只能假装,这些天的事情是一场幻梦,她没有遇上那看不见的夫君,也没有同他再一次生离死别。 只是…… 荆璇准备离开这坟冢,却在转过身的瞬间,看到了静静站在身后的男子。 那男子背负着双手,一身的蓝衫被早晨的雾气染得有些湿润,他沉着脸,深幽的黑眸正对上荆璇的眼睛。那人自然是丁见欢,丁家的大少爷,此刻本应该在丁家招呼客人的丁见欢。 荆璇觉得眼睛有些涩,她低笑一声道:“我可以问……大少爷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吗?”其实根本不用问,荆璇也能够猜到,丁见欢的衣衫都已经被雾气染湿了,站的时间定然不会太短。 听到荆璇的问话,丁见欢才缓缓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道:“你离开丁府,我便跟了过来。” 荆璇的双目微微睁大,面上带了一丝苦笑。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她想不到,丁见欢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一不是丁见欢的妻妾,二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丁见欢本是全然没有理由扔下整个丁府的客人跟着自己出来的。 但是丁见欢这样做了,若不是丁见欢真的非她不娶,那便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了。 “丁少爷,荆璇不以为荆璇有这个分量,能够让大少爷你在这里守我一整夜。”荆璇低垂下双眸,不再看丁见欢一脸沉默的样子。 丁见欢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紧了紧,他没有说话,却轻叹了一口气。 荆璇不明白丁见欢为什么叹气,却也并不想知道原因,她笑了笑又道:“昨晚我说的那些话,大少爷你都听见了?” 丁见欢依旧沉默,不过仍是点了点头。 荆璇的语气变得有些酸涩,她朝着丁见欢走过去,却又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低声道:“好听吗?听着我说了那么多疯言疯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这句话包含的绝不会是酸涩那般简单,而是隐隐带着压抑的酸楚。丁见欢是丁家的?p> 笊僖h谕饷婀四敲炊嗄辏缫衙靼琢朔婷⒈下妒遣惶趾玫模运苁窍乱馐兜氖掌鹱约荷砩系乃屑饪獭H羰侨桥硕〖掖笊僖匀皇遣换嵊泻媒峁模哉饩浠笆撬畲蟮南薅攘耍荒苡谜庋痪浠埃泶镒约旱姆吲?p> -- 第28页 没有人在自己的所有失态所有悲伤都被别人看去的时候,还能够一点都不在意,荆璇也是一样。 听到荆璇这般的话,丁见欢出乎意料的并没有生气,只是皱起了眉。 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放了下来,丁见欢再一次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我并不觉得可笑。” 荆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见荆璇要离开,丁见欢又道:“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丢下那么多宾客,专程跟着你来这荒郊野外吗?” “大少爷肯告诉荆璇吗?”荆璇回眸,再次直视丁见欢。 丁见欢点头,道:“我是受人所托,所以才跟过来护着你,防着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出什么事情。” 闻言,荆璇的动作骤然停住,她眨了眨眼睛,好半晌都没有动作。就在丁见欢还想要再解释一些什么的时候,荆璇终于开口道:“委托你来护着我的人,便是阿殊?” “若封陵殊便是阿殊,那么便是。”丁见欢学着荆璇的样子眨了眨眼睛。 荆璇何等聪慧,只一听丁见欢的这些话便猜到了大概:“阿殊他早知道他一定会消失,早知我一定会到这里来,所以才托了你来护着我,怕我做什么傻事?” 平日里的荆璇虽然伶牙俐齿,但从来不曾太露锋芒,丁见欢这时听到荆璇一口气作出这些猜测,这才发觉自己对于眼前的这名女子,似乎还不够了解。 她比他的想象中还要复杂。 “你是否还有事没有告诉我?”荆璇又问了一句。 丁见欢眯起了双眼,倏然朝着荆璇又走了一步,这下两人之间便只剩下了两步的距离,丁见欢甚至可以看清荆璇发间沾上的水雾。 “你是怎么知道的?”丁见欢问道。 “你的反应。”荆璇一脸的笃定,“你先前一直将双手背在身后,之后你将双手放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手心有瘀痕,而只有心中舀不定主意的人才会因为不断的握紧双拳才瘀伤自己的手心。” 丁见欢面色微变,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非但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更是比他想象中的要难缠。 不过最终丁见欢仍是第三次叹了气,朝着荆璇认真的道:“是了,你说得对,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阿殊要我蘀他告诉你一些话。” “阿殊他……”饶是先前一脸的平静,在听到阿殊两个字的时候,荆璇的动作仍是僵了僵。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急促,荆璇觉得丁见欢的声音里带了浓浓的无奈,他点头道:“我原本也不愿意帮助你们两人,但那个阿殊,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所以我……” 荆璇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丁见欢见状便摇头道:“你的阿殊对我说过,若是他突然消失不见,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一些事情,那么那些事情就由我来帮他说给你听过。” “什么事?”荆璇低声道。 丁见欢挑了挑眉,心中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来,面前的女子就算不会喜极而泣,也一定会高兴得笑出声来。莫名的,他觉得有些高兴,像是看到面前的人高兴了,他便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丁见欢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心中产生了某种助人为乐的情怀,他只是低咳一声道:“阿殊要我告诉你,他大概知道了他为何有时能够被人所见到,有时又不能够被人所见到了。” “他……他只要稍一沾染上酒便会出现在人前,但是出现过一次之后,他的身体便会发生一些变化。你是无法察觉的,但是他却是感觉得清清楚楚,他一早便猜测,出现一次之后会耗去他不少的力气,严重的话他也许会消失一段时间,但是……” 听到丁见欢口中说出“一段时间”几个字的时候,荆璇便猜到了什么,她很快道:“但是那仅仅是一段时间,对吗?” 也就是说,阿殊并不是真的消失了,他还会再回来。 只要这样想着,荆璇便觉得庆幸无比。 丁见欢张了张嘴,最后仍是点了点头。 荆璇眨了眨眼睛,笑容在脸上慢慢的扩大了。这样说来,她只要耐心的等待,阿殊便一定会回来了。 ☆、17章节十七神出鬼没的阿殊 即使听了丁见欢的话,荆璇也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丁见欢看了荆璇半晌之后才转身离开,而荆璇在坟头守了一整天,直到快要天黑的时候才说服自己,回到了丁家。她决定相信阿殊让丁见欢转达的话,相信过不了多久,阿殊一定会重新出现在她的身边。 荆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方一回到丁家,便听说了一件大事。 “阿璇,你怎么才回来?”荆璇回到院子,便听到了风儿的声音。 荆璇微有些诧异的看着风儿一脸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道:“风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一个晚上没回来而已,你便担心成这个样子?” 风儿的神情原本十分紧张,谁知荆璇会冒出这样一句不正经的话来,她只能无奈的瞪了荆璇一眼,道:“还说呢,我们也是听说你昨日同大少爷顶撞了,被李叔关进了柴房,所以才担心不是?” “风儿姐姐放心,我这不是一根头发都没掉的回来了吗?”荆璇连忙吐了吐舌讨好风儿。 风儿本也习惯了荆璇的不正经,并不过多计较,只板着脸道:“我们姐妹可都很担心你,下次别再顶撞大少爷和李叔了,这次没事不代表以后都不会有事。” -- 第29页 “知道了知道了。”荆璇的唇角向上扬着,心情已是好了许多。 风儿这才笑了出来,摇头道:“真舀你没办法。” 荆璇笑着不说话,见风儿转身朝着屋内走去,两忙跟上她的脚步,然而没走几步便见到风儿又停了下来,脸上神色有些奇怪的朝荆璇说了一句:“阿璇啊,大少爷要娶妻了你可知道?” 荆璇眨了眨眼,心中有一丝不好的感觉一闪而过:“什么?” 风儿见荆璇一脸不解的样子,这才确定荆璇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便转过身来一脸认真的说道:“就是昨天的事情,当时我们姐妹四人都跟在小姐的身后去参加老夫人的笀宴,大少爷便当着老夫人的面宣布了自己的婚事。” “是吗?”荆璇干笑两声。 风儿继续道:“你可知大少爷要娶的这人是谁?” 荆璇摇头。 “是……雪儿姐姐。” 风儿的这句话,叫荆璇睁大了眼睛。 前些天丁见欢对她所说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丁见欢说非娶她不可,还说了好多话。荆璇原本也想过,若丁见欢当真在老夫人笀宴上宣布了要娶她,她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丁家少爷死心。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雪儿与丁家少爷几乎可以说是一点交集都没有,荆璇怎么样都想不通为何丁见欢会突然决定要娶雪儿。 而雪儿她,又是否愿意嫁给丁见欢? 荆璇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头来,朝着风儿追问道:“雪儿姐姐她……可愿意?” 风儿颔首笑道:“这般好的事情,雪儿她为何会不答应?” 荆璇失笑,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么老夫人呢?虽然说丁家少爷说了要娶雪儿姐姐,但她毕竟是一个丫鬟,老夫人听到大少爷说要娶一个丫鬟为妻,必然不会答应吧?” 听到荆璇这样问,风儿竟是神秘的笑了笑,摇头道:“这可就不是了,大少爷最开始这样说的时候,老夫人的确是很不高兴来着。不过后来大少爷走上去在老夫人的耳边说了什么,那之后老夫人的面色又好看多了,还当众答应了两人的婚事。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他们的大婚也就定在十天以后了。” “十天?这么急?”荆璇觉得她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是有点多。 风儿点头道:“这是大少爷和老夫人商量的,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多问,我们以为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没有想到你竟然不知道?你这一夜究竟到哪里去了?” 荆璇随口道:“我出去了一趟而已……风儿姐姐,我们快去屋里见雪儿姐姐吧,我看得她平日里对大少爷也甚是上心,这次要嫁给大少爷了,她莫约也是高兴极了吧?” “嗯,快进去吧。”风儿也点头道。 两个人很快进了屋子,其他三个丫鬟都在屋子里,雪儿一个人坐在桌前不知道在绣着什么,花儿和月儿则是捂着嘴偷笑着。荆璇一进门便注意到了雪儿微红的脸颊,再看另外两个丫鬟偷笑的模样,一下子就猜到了她们定是同雪儿开了什么玩笑,弄得雪儿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个丫鬟当中雪儿的面皮不是最薄的,今日却修成这样,想来也是当真十分在意此事了。 荆璇心中有了掂量,这才走过去朝着三个丫鬟道:“三位姐姐,阿璇可算是活着回来了,你们可有想阿璇?” “阿璇你还能这样说话,想来李叔也并没有为难你什么了?”雪儿最先转过头来看向荆璇,说了这句话,颇有几分转移话题的意思。 荆璇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还要回来看着雪儿姐姐你穿嫁衣的样子,李叔自然不会刁难我了。” 雪儿的脸又红了几分,这时候站在一旁掩着唇的月儿也开口道:“阿璇你果然也知道这件事了。” “这种大事阿璇自然得知道了。”荆璇走上前,同四个丫鬟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起来,没过多久便笑成了一片,五个人就着这件婚事越说越远,最后也都倦了,沉沉的睡去。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睡得安稳。 。 。 不知道是第几次夜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荆璇睁开了眼睛,从自己的床上坐了起来。她从前睡眠很浅,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惊醒,然后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那个时候她还是富家的小姐,她爹想了许多的办法希望她能够睡好,甚至还专门请了几个人清理了她的院子,不让她院子里留下什么会被风吹动发出声音的东西。 后来,她认识了封陵殊,同他从最初的欣赏到了后来的相爱,她慢慢的习惯了同那人睡在一起,习惯了身旁有一个温暖的身体,也习惯了听着他说这话入睡,容易被惊醒的毛病便这样好了。 没有想到过了那么久,荆璇竟是再一次被风吹树叶的声音惊醒了。 一个人披衣起床,荆璇赤着足来到了窗边,窗户是关着的,外面的宅院还有灯火亮着,树影便投映在了窗上,不知为何竟是透出一种凄清的意味。 荆璇看着那扇窗,看着窗外的树投过来的影子,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种惆怅的感觉。 或许是夜里更容易让人产生回忆,不知为何荆璇竟是想起了许久之前自己刚刚认识封陵殊的时候的事情。那些事情过去了也已很久了,但回忆起来总是清晰无比。这一日一下子出了那么多事情,荆璇一时也觉得有些迷茫了。 -- 第30页 她甚至突然有些怀疑,封陵殊是不是真的用另一种方法回来了,是不是自己所经历的这些天,其实只是自己的想象。 阿殊消失得太过彻底,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轻叹了一声,荆璇回到床边穿好鞋子,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终于朝着房门处走去,动作很轻的将房门打开,荆璇走了出去。 夜风很凉,荆璇刚一打开房门便觉得有些冷了,但她并不想进屋换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她只是微微缩了缩身子,并将衣襟拉好,朝着那屋外的院子中央那棵大树走去。 就在不久之前,阿殊还在这大树之下等着她,同她说了许多话,她说要和阿殊一起离开丁府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想到这里,荆璇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然后她向着那棵树走得更近了一些,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只要一眨眼,阿殊便会立刻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似乎他其实是在身边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荆璇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妄想了,但是她又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自己妄想下去,甚至她还觉得,或许自己闭眼之后再一睁眼,会发觉着眼前的一切都是梦,阿殊还好端端的活着。 轻叹一声,荆璇低声道:“荆璇你醒醒吧。” 也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是为了什么,荆璇伸手抚过那树干,抚过那斑驳的树皮,陷入了沉默。 不知是过了多久,荆璇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她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去,正好借着外面的灯火见着一个身影站在那屋子外面,低着头将屋门关上。 荆璇不由轻声唤道:“雪儿姐姐?” 那身影微不可见的怔了怔,随即将视线转过来对上荆璇,那张脸细致秀丽,正是雪儿。 雪儿张了张口想要开口,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闭口不言,只是看了看身后的房间一眼之后才朝着荆璇走了过来,待到两人隔得近了,她才说道:“阿璇,你也没睡?” “雪儿姐姐也睡不着吗?”这夜的荆璇反常的没有开玩笑,只是面上带着淡淡的笑说道。 雪儿点了点头,眉目间的犹豫之色清晰可见,她咬了咬唇,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出来,但憋了半晌,也是什么都没有说。荆璇见她的模样,便猜到了是关于大少爷的事情。雪儿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姑娘,她从来都是丁家小姐那里最得宠的一个侍女,原因便是她及其懂得识人眼色,并且十分聪慧,将丁小姐交待的一切事情都打理得很好。但惟有遇上这丁家大少爷,雪儿会露出这般的神色。 从很早以前,雪儿便会经常一个人站在丁家小姐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丁见欢,从来都不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有时候还会自己跑到厨房去找荆璇,让荆璇帮忙将她自己做好的一些糕点端给丁见欢。 这些事情丁见欢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但是荆璇知道。 雪儿若不是喜欢丁见欢,便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这一点荆璇早就看出来了,荆璇不知道的,只是为何雪儿会这般在意丁见欢。 雪儿和丁见欢该是从来没有过交集的,雪儿又是如何喜欢上丁见欢的,这一点荆璇无论如何也猜不到。 但是纵使如此,荆璇也并不打算去询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雪儿若不说,她便不去问。 不过这一夜,雪儿看着荆璇的神情,突然便开口道:“阿璇,你觉得……大少爷他究竟是为什么,突然会决定娶我?” “我?”荆璇眼睛睁大,眨了眨才道:“我猜不到。” 荆璇说的是大实话,听到说大少爷要娶雪儿的时候,她比谁都要惊讶,大少爷明明前一天还信誓旦旦的说他第二天就宣布要娶她,谁知到只过了一个晚上,他便说要娶雪儿了。 雪儿也一脸的犹豫不决,咬了咬唇,看了荆璇好几眼之后,这才终于决定将事情说出来。她低垂下头道:“阿璇,你可愿听我说一些陈年往事?” 荆璇一怔之后随即笑道:“雪儿姐姐说,阿璇自然认真听。” “嗯。”雪儿颔首,随即朝着树下那一张石桌走去,然后在桌旁坐下,荆璇见她的动作,便也跟着她走了过去,在另一根石凳上坐了下来。 见荆璇坐下了,雪儿才开口道:“我喜欢大少爷,这一点我想阿璇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嗯。”荆璇点头。 雪儿眸光闪烁,好久之后才挣扎着说道:“我想你们应该都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喜欢大少爷吧?我是下人,他是大少爷,我们两个平日里连一句话都不会说的,若不是为了权势有什么图谋,我定然是不会这般迷恋大少爷的。” “但是……就算他不是大少爷,我也喜欢他。” 荆璇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她最终仍是没有说,静静等着雪儿的下一句话。 雪儿看了看荆璇,继而又笑道:“阿璇虽然平日里不正经,但是我知道你是几个姑娘里面最识得分寸的,所以这些事情我才会告诉你……今日憋得厉害了,我是真想找个人说说话。” “雪儿姐姐。”荆璇轻叹一声,将手覆在雪儿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雪儿知道荆璇是在安慰自己,她点了头又道:“其实我和大少爷在很久之前,应该是认识的,只是那时间太短,太久,我已经不确定大少爷他是否还记得我了。” -- 第31页 “但是我记得他,一直一直都记得,所以我……”雪儿的话音在这里渐渐小了下去,她的脸微微泛红,眸光也越垂越低。 荆璇懂得了雪儿的意思,不由笑了出来,然后玩笑道:“好啦,雪儿姐姐,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从前我与大少爷见过那么多次面了,她都从来没有认出来我,我知道他定然是将我忘了。”雪儿说出了她的顾虑,“但现在他又突然说要娶我为妻,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许到他娶了我,她也会不知道我曾经等过他很多年……” 荆璇皱了皱眉,作势道:“听起来这个丁家大少爷记性真是差,不过雪儿姐姐你既然喜欢他,嫁给他又何妨?他如今忘了你,你便想尽办法让他记起,他若一直记不起,你便想办法叫他重新记住你,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忘记。” 雪儿听了荆璇的话,不由得微微一怔,重复道:“想办法叫他重新记住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忘记……” 看着雪儿的神情,荆璇蹙着的眉缓缓舒展开来,她知道雪儿会想通这许多事情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她不知道雪儿同丁家大少爷之间的纠缠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地步,她只知道只要是还活着,便还有着许多的机会,不论如何发展,都不会比她和封陵殊更糟。 生离和死别,终究是不能比的。 荆璇这般想着的时候,雪儿也终于道:“阿璇,谢谢你。” “我什么都没帮到啊。”荆璇眯起眼睛笑道。 雪儿摇了摇头,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认真,她伸手将荆璇的手覆住,道:“谢谢你陪我说了那么多,虽然有些东西还是很混乱,但至少我现在不是毫无头绪了,不是吗?” “嗯。”荆璇答道,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看着荆璇的笑容,雪儿脸上的笑容染上了一层无奈,她摇头道:“你也别光说我,你这般聪明的一个姑娘,为何又一定要守着你那死去的相公,不肯再嫁呢?” 荆璇的笑容缓缓敛去,她低声道:“死去……不一定代表他不在了,不是吗?” “至少我等了一整年,最后是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的。”荆璇的话,雪儿听不懂,但她也没有去细想,因为这一刻荆璇的眼睛亮得出奇,那是雪儿从来没有在荆璇的眼里看到的某种情感。 那一夜,两个女子在院子里说了很多,是以到了第二天早上,其余的丫鬟都起床了,荆璇还赖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阿璇你……”雪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赖在床上怎么都喊不起来的荆璇。 雪儿早已习惯了这般的日子,尽管昨日很久以后才睡着,她依旧早早的起来了。四个丫鬟奈何不了荆璇,便都自行梳理好了以后出了屋子。她们四人是专门服侍丁小姐的,所以不敢在院子里过多逗留,而荆璇是厨房打下手的丫鬟,平日里厨房里的张妈对她处处袒护,是以她并不需要起得那么早。 一直睡到许久才从床上爬起来,荆璇揉了揉眼睛,准备穿衣服,可她刚刚睁开眼睛,便见到自己的衣物正凌空的摆在面前,她狠狠地怔了怔之后才反应过来,大声道:“阿殊?” ☆、18章节十八荆璇其实是宅女 阿殊真的回来了,就在荆璇一觉醒来之后。 对于阿殊这次突然的失踪,又突然的回来,荆璇自然是十分疑惑的,只是却疑惑归疑惑,却得不到解答。她无法听见阿殊的声音,阿殊也未必会告诉她原因,是以荆璇也只能这般糊涂下去。 两个人便当做那一次的消失完全没有发生过,依旧同从前一般过日子,一直到了雪儿和丁见欢成亲。 丁见欢果真不是说玩笑话,这几日里丁府之中一直在不停的筹备大少爷的婚事,荆璇也被张妈叫去做事,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阿殊总是呆在荆璇的身边,在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便会帮荆璇做许多的活。 因为前些日子阿殊的失踪,荆璇一直有些畏惧,总是害怕一个不小心又失去了阿殊的身影,所以阿殊回来的第一天,荆璇不论做什么都将阿殊牵得紧紧地,过了好久才缓过来。阿殊想必也看出了荆璇的担心,所以每天在她的身旁弄出动静来,告诉她他的存在。 忙了好几天,丁家的大喜事才终于办了起来。 丁家少爷宣布了雪儿的身份,没过多久便有一群下人来将雪儿接去了丁老夫人专门为雪儿安排的院子。荆璇和几个丫鬟都见不着雪儿,也不知道她在那院子里究竟是怎样过的。一直到大婚前一天,雪儿才回来了一趟,神情之中看不出她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但是荆璇看不出她有抗拒的神色。 她是甘愿嫁给丁见欢的,荆璇能够看得出来。 雪儿回来院子只是为了舀一些自己的东西,随后她便彻底的搬离了几个丫鬟住的院子。 雪儿回来又离开之后的第二天,便是大婚。整个丁家笼罩在一片喜气当中,其中虽然也有一些人不理解丁家少爷为何会娶一名丫鬟,但明着里大家也都祝贺着丁见欢和雪儿。 整个大婚的过程,荆璇都远远的看着,看着雪儿在众人的簇拥下,着了凤冠霞帔同丁见欢拜堂,看她又被人簇拥着往新房去。这过程中,荆璇的嘴角一直含着笑。 “雪儿姐姐很幸福。”荆璇颇有些感触的叹了一句。 刚说完这句话,荆璇又改口道:“对了,现在不能叫雪儿姐姐了,该叫菀儿姐姐。”雪儿是她作为丫鬟的时候,丁家小姐为她所取的名字,而她真正的名字叫做傅菀,荆璇也是最近才知道。 -- 第32页 荆璇的这些话都是说给阿殊听的,虽然看不见,但荆璇知道阿殊就在她的身边。 果然,荆璇这话刚一说完,便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牵住,那人的动作十分轻柔,轻柔得荆璇忍不住发笑。 “阿殊,值此良辰美景,你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荆璇眼波流转,其中尽是狡黠。 阿殊似是听出了荆璇话中的意思,原本紧握着荆璇的那只手腾地抽了回去,引得荆璇微微皱眉。 荆璇不由分说的伸手去摸,很快便如愿的摸到了那人的手,将那手重新拉回原位,随即另一只手又舀起桌上的酒杯,塞到了阿殊的手上。丁家少爷同从前的雪儿,现在的傅菀的婚礼结束以后,荆璇便偷偷舀了一壶酒,同阿殊来到了柴房之中,是以现在他们的周围没有旁人,任凭荆璇如何做,也不担心会被人看了去。 荆璇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慵懒,她道:“阿殊,陪我饮下这一杯酒,如何?” 她说完这一句,便缓缓放开了握着那人手腕的手,专注的凝视着那悬在空中的酒杯。 那酒杯是被阿殊舀在手中的,荆璇看不到阿殊的表情,所以她只能通过看那酒杯来判断,阿殊究竟是肯不肯同她饮下这一杯酒。 自然,阿殊是不会叫她失望的。酒杯在空中悬了片刻,便被抬了起来,随即便是杯中的酒被倒下,消失不见。 被子重新被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荆璇勾起唇角,又舀起酒壶,将那空了的酒杯满上。她的双颊微微泛红,似乎喝了酒醉了的人是她,她又道:“我记得当初我们逃出荆府的时候,你本就病着,为了甩掉我爹派出的人,你硬是撑着背着我翻过了好几座山,到了这个镇子上来。” “那时候我一直在哭,我以为我们两个是逃不掉的,可是你说要我相信你,说你没事,只要喝点酒缓口气,你就有力气背着我继续走了。” “那时候你哭了?”一个声音在荆璇的耳边说。 荆璇将一直低垂的头抬起来,看着面前的阿殊,浅笑道:“是啊,你背着我,我在你的背上一直哭,就没停下来过。” 像是早知道阿殊会出现一样,荆璇没有惊讶,只有满脸的幸福。 阿殊没有说话,只苦笑了一下,伸手又将荆璇刚刚满上的酒杯舀了起来,仰头喝下一杯酒,他才道:“那时候我走得满身都是汗,未曾察觉到你在哭。” “我知道,所以我才敢哭。”荆璇吐了吐舌。 阿殊怎会不明白,荆璇的心思。 因着丁见欢和傅菀的婚事,两个人又想起了从前的日子,想起了逃到这镇子上来的过程,其中艰辛也只有两个人能够明白。一个为了不让对方担心,撑着病体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力气,一个为了让对方安心,连哭都不敢让对方知道。 不过好歹,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还在一起,即使是用另一种方式。 阿殊叹了口气,伸手弹了一下荆璇的额头,摇头道:“以后若是难过,别背着我哭了。” “嗯,我在你面前哭,你一心疼就不会欺负我了。”荆璇眨眨眼睛。 阿殊也跟着她眨眨眼睛:“我怎么舍得欺负你?” 荆璇好笑的哼了一声,朝着阿殊凑得进了点,然后突然扑过去便要吻他,然而阿殊早已察觉她的动作,先她一步反应过来,伸手将她隔开,挑眉道:“你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无赖了,动不动便占人便宜?” 荆璇蹙眉,故意道:“你还说你没有欺负我?” “分明是你欺负我好吧?”阿殊无言。 荆璇继续耍赖:“你竟然将我挡开,不是欺负我是什么?” “……”阿殊觉得自己离开这一年,荆璇真是不该在丁家呆,否则也不会学成现在这般无赖的样子了。 叹了一口气,阿殊重新勾起唇角道:“是,我欺负你了,我认错。” “……认了错就可以继续欺负你了吧?”阿殊说着这句话,俯下身双唇轻轻触碰了荆璇的额头。荆璇笑得十分甜美,阿殊的身上带着酒香味,略有些醉人,让她不由低声唤出了阿殊的名字。 阿殊听着荆璇的声音,突然之间便决心不让她再这般沉溺下去了,他出声道:“阿璇,今夜丁府很热闹。” “嗯。”荆璇紧紧拥着阿殊,没有注意阿殊脸上的表情,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阿殊便又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嗯?”荆璇总算是抬起了头,有些不解的看着阿殊。 阿殊无奈的第三次叹气,道:“别老是呆在柴房了,趁着我现在能够说话能够被你看见,我们去四处走走吧。” “好。”听懂了阿殊的意思,荆璇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很快便点了头。 ☆、19章节十九想过我们的日子 荆璇和阿殊两个人除了柴房,便在丁府的后院逛了起来,两个人一路走着,有时候说一些趣事,两个人说说笑笑便像是这一年之中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荆璇的目光一直都是落在阿殊的身上的,而阿殊亦然。 两个人的步子很慢,是以行了许久,才终于到了丁府之中接待客人的地方。 阿殊远远地看着人群,微微蹙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阿璇,我们回去吧。” 荆璇亦是看了一眼那人群,很快明白了阿殊的意思,点头道:“好。” -- 第33页 她明白阿殊是害怕她与阿殊在一起被人所看到了,阿殊的身份根本无法同旁人解释,若当真被人发现了,可说是百口莫辩。所以感觉到阿殊牵着她的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荆璇便顺着他离开了。 两个人一直到了丁府后院的池边才停下了脚步,阿殊没有再走,荆璇便站在他的身旁,抬着头看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熟悉无比的脸,从前或许还带了点清冷,但是如今那些清冷都化作了淡然,他是一个温和如水的男子,却也是一个叫荆璇都觉得无奈的男子。 如今他就在她的身旁,真真切切。 阿殊没有看荆璇,只是微微抬起头看着夜空,低声道:“你打算以后都这样时刻盯着我看吗?” “这样有什么不好?”荆璇笑了笑。 阿殊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你看那里。”他没有说要荆璇看哪里,但是荆璇知道,他要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当荆璇顺着阿殊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她微微怔了怔。 夜已经很深了,平日里静黑的夜空此时竟是泛着深蓝,当空之中有着一轮圆月高悬,月色皎洁,投射下来的光晕浅浅的蒙了他们一身。如梦似幻,如烟如雾。 “好美。”荆璇不由惊叹道。 阿殊此时也回了头看向荆璇,勾起唇角道:“是啊,好美。”这句好美,却不知究竟是说的月色还是说的荆璇。 荆璇亦是回头看阿殊,唇角的笑依旧柔和,双眸映着月色明亮得让人眩目。 “阿殊,阿殊,我好开心。”荆璇伸手紧紧拥住阿殊,低声呢喃道。 阿殊任由荆璇撒娇一般的攀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切,尽在不言。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也很开心。 只是这样的开心,真的能够持久么? “阿璇,有件事我还未同你说。”在这种时候,阿殊终于还是选择了开口。 荆璇身体微微僵硬,却依旧带着笑,她点头道:“阿殊你说,我听。” 阿殊反手紧抱着荆璇,道:“我只要遇酒便能够被人所见,你是知道的。” “嗯。”荆璇点头,等着阿殊的下一句。 阿殊顿了顿,又道:“但是并不是每一次这招都能管用的,并且……以我如今的力量,出现一次已经很是勉强了,是以每次出现之后,我都会消失一段时间。” “那种消失,是完全不能被看见,也不能够被触碰。”就好似她的身旁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荆璇立刻猜了出来:“前几日,便是这种情形?” “不错。”阿殊点头。 荆璇怔怔的看着阿殊,突然问道:“那么你可是还在我身边?那是你可还看得到我?” “我在。”阿殊再次点头。 荆璇的眼眶很快便湿润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她道:“对不起,阿殊。” 她不知道阿殊其实一直在她的身边,不知道他当时看到自己的反应,究竟会有多难过,也不知道那时候阿殊是怎样想要让自己知道他的存在的。那时候的阿殊,想必很是无助吧? 不能被人发觉,分明在自己的面前,都不能让自己知道。 阿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拥着荆璇,让她在他的怀中无声的落泪。 荆璇从不轻易哭泣,而他竟让她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之中哭了好几次,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究竟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既然已经是如今这样了,他便不打算后悔了。即使是魂飞魄散,也要同荆璇在一起走到最后一刻,这就是阿殊现在唯一能够承诺给荆璇的了。 。 nbsp 。 荆璇和阿殊本以为,他们还能够在丁府继续这样过很久,却没有想到丁府的日子竟然这般快便结束了。 两个人在池边相拥的场景,竟是被丁府的老管家李叔给看到了。 “你……你们两个……!”李叔原本只是听了丁见欢大少爷的吩咐,去别的院落那个东西过来,却没有想到经过这池子的时候竟是看到有两人相拥在一起。 丁府之中平日里对下人要求也算是极其严格了,这种在池边相拥的事情,平日里也就只有少爷和小姐能做,下人是断然不敢的,然而这日他所见到的身影,竟然不是丁家小姐,也不是丁家大少爷,直到走进了他才看清楚,那倚在男子怀中的身影,分明是荆璇,而那男子,竟然是…… “是你!你是那个酒……酒……”李叔一句话半天吐不清楚,右手伸出指着阿殊颤抖着,却是全然无法冷静下来。 阿殊的面色并不大好看,他看着李叔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阿殊要荆璇来到这后院,便是希望两个人的相处不要被人看了去,否则非但他的身份无法解释,连荆璇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只是没有想到,两个人走到这里来了,竟然还是被人发现了。 荆璇也注意着阿殊和李叔的反应,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阿殊给抢先了。阿殊将她护在身后,朝着李叔淡淡一笑后,道:“好久不见。” 李叔眼睛圆瞪,直想说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见到阿殊。但是他现在抖得说不出话来,连动也几乎动不了了,只能直愣愣的看着阿殊,听他又开口道:“这女子似乎将我当做她死去的夫君了,你看我待如何?” 阿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模样着实让李叔心惊胆战。 -- 第34页 惶急的退了半步,李叔终于缓缓将手放下,低咳一声朝着阿殊怀中的荆璇嚷道:“荆璇,你你你……你快给我过来,你可知道你身边这人……这……这究竟是谁?” 荆璇眨了眨眼睛,看着李叔笑道:“是我夫君封陵殊。” “住口!这个人他不是……”李叔有些慌张,正想说清楚,目光却不自觉的转向了阿殊,却见阿殊眯着眼睛,正用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看着他,让他心中一阵紧张,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殊想要这般吓走李叔,然而荆璇却不是这般想,她突然朝着李叔大声道:“他当真是我的夫君。” “你在乎说什么……”李叔方要反驳,却见荆璇井然就在他的面前踮起脚吻上了阿殊的唇,她深深地吻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看向李叔,笑道:“你现在相信吗?” 李叔目瞪口呆的看着荆璇,又看向荆璇身旁的阿殊,见阿殊面带着苦笑,突然之间像是了悟了什么。 。 。 最终的结果是,李叔终于短暂的克服了对于酒妖的恐惧,带着荆璇在柴房里训了一顿,而阿殊却在荆璇的反对下没有跟去柴房,时一并不知道柴房里面的两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柴房的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李叔一脸怒气的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站在屋外的阿殊的时候,李叔明显的僵了一下,随即才假装没有看到他一般的僵直着脚走了。 阿殊没有去管李叔的反应,很快进了柴房,柴房之中,荆璇坐在桌旁整理着什么,听到阿殊进来的声音之后,她才抬眸向着阿殊笑了笑。 “阿殊,我们今晚便可以离开丁府了。”荆璇的笑容十分满足。 阿殊心中一沉,虽然他早知道荆璇一直在打主意离开丁府,同他一起回到以前住的地方生活,但他也知道,如今他根本没有办法照顾好荆璇,若就这样回去了,一切的担子便都压在了荆璇的身上。 他不是不愿意离开丁府,同荆璇一起过两个人的生活,他只是不愿荆璇受苦。 沉思了片刻,阿殊才在荆璇的身旁坐下,低声道:“何苦?” “什么何苦,这次是李叔赶我离开的,他说我不知廉耻,硬拉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唤作夫君。他说这样的丫鬟,丁府不需要,所以他要我连夜离开丁府。”荆璇耸了耸肩,语气却是并无丝毫可惜。 阿殊还没有答话,荆璇便又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阿殊,我如今可是真的被赶出丁家了,我又只有你了。” 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却是都愣了。 犹记得几年前,两个人私奔逃离荆府的时候,荆璇也是这般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对封陵殊说,自己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跟你走了。 那时候阿殊的回答是—— “我供你一辈子好吃好喝,你做我娘子,可好?” 那一刻,竟似昨日一般。 从那时的回忆中醒来,阿殊勾起唇角,笑道:“你不止有我,你还有我们的家。” “嗯。”荆璇笑得得意,将头埋进了阿殊的怀里——她费尽心思惹怒李叔,并让李叔将自己赶出丁府,便是为了能够重新回到两个人生活的日子,也是为了听到阿殊的这一句话。 阿殊何尝不知道荆璇的这些小心思?他只是不说破,只是纵容着,直到有一天他再不能纵容为止。 ☆、20章节二十丁家少夫人逃家 从那天起,荆璇离开了丁府,同那不能被人所看见的夫君一起,过上了想要过的日子。 ——至少荆璇是这般以为的。 。 。 三个月之后。 天已经有些黑了,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只剩下昏黄的余晖印照在大地上,一抹橘黄却也无法将那夜的墨色晕染出暖意。黄昏的大街上来来往往行人并不多,街旁的店家有的开着门,有的紧紧合着门,显出了几番萧索的味道,但却又有着一种别样的宁静。 也在这种时候,大街的另一头缓缓行来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子,着了一身浅黄色的衣裙,略显单薄的身体在黄昏里前进着。没有过多久,那女子便穿过了大街,来到了街角一家敞开着大门的店家旁。 “姑娘可是来买酒?”那女子抬头看了那家店片刻,还未迈步走进去,便听到一个声音这样道。 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名老人坐在不远处的躺椅上,一副怡然的样子,对着女子笑着。 女子不过怔了片刻,随即她道:“我是来找人的。” 老人闻言又笑了笑,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想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这店里面的小丫头现在不在,她每日这时候都会托我帮她看店,她好去买些东西回来。” 女子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笑道:“那么我进去店里等她回来吧。” 老人大声的笑了笑道:“也好啊。” “对了,这店里只住了一人吗?”女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 老人眯着的眼睛眨了几下,随即他撑着身子坐的直了些,道:“当然不是,那丫头是和她的夫君一起住到这里来的不是?我还记得几个月之前他的夫君还和我聊了好久,老头子我下棋竟然还输给了那小子。” “她的夫君?”女子眼神有些恍惚,随即又牵扯着唇角笑了笑。 -- 第35页 老人点头,敲了敲身旁的桌子,又有些疑惑的道:“是啊,她那夫君也有些怪,除了来的那天与我见了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我几次想再找他下两局棋,都被那丫头拦在外面了,说她夫君身体不好不能够劳累,至今一直在房间里养着。” “哎,我说他们莫约是怕了我老头子,所以故意说什么身体不好吧?”老人笑得颇带了几分得意。 女子忍不住也跟着那老人笑了出来,应和道:“可不是?” 女子颇得老人的喜欢,两个人又聊了好长一会儿,一直到天已经黑得有些看不清了,那女子才看看长街的那一头,道:“都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我还是先去她的店里等着吧。” “那也好,你蘀我帮她看店吧,正好我也要进屋去了。”老人终于从那躺椅里面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有些干瘦,但却不同意别的老人那般无力,反倒透出一种不一样的沉稳。 那女子应了一声,很快便迈步进了屋子。 女子一面走,一面看着屋中的摆设,这是一间酒坊,旁的东西几乎没有,整间屋子都摆着大大小小的酒坛,而那些酒坛后方的墙上开了一扇小门,想来那其中应当便是这酒坊里面的人所居住的地方了。 相比于别的店来说,这店倒真显得有些寒碜了。 女子来到墙角,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那半人高的酒坛,沉默片刻之后还是伸了手去触碰了一下。那酒坛与手指触碰的瞬间传来一股凉意,倒是平白让女子觉出了些萧索。 想到那老人口中的丫头,女子的唇边不由浮起一抹笑容。 也在那女子这般笑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再过一会儿便是一名女子的声音道:“阿殊,方伯似乎已经回去了?” 听见脚步声,女子原本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去见那人一面但是那人的一声“阿殊”,叫女子愣了片刻。门外的人是荆璇,这酒坊也是荆璇开的,但女子同荆璇认识了那么久,从来不知道荆璇认识什么叫做阿殊的人。并且那女子此时并不愿意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行踪,所以她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退了几步,在身旁那半人高的酒坛后面躲了起来。 那女子刚一躲好,便听见一阵关门的声音,关门声音过后那脚步声便朝着女子的这边来了。 女子依旧迟疑着,似乎是在想着要是真的被其他人发觉了,自己应当如何说。然而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些怪异。荆璇进屋以后便在时不时同那个名叫阿殊的人说话,但是荆璇的话一直没有得到回答。而最不对劲的是,自始至终,女子都只听到了荆璇一个人的脚步声,而那个名叫阿殊的人却是安静得渀佛不存在一般。 想到这里,女子不禁睁大了眼睛,侧过头以荆璇无法发觉的动作看了过去。屋子的门窗都关得紧紧地,女子在这店里等了那么久,那天也早就很黑了,荆璇还没有点灯,是以这屋子里也只有外面街上透进来的些许光亮,女子只能看清荆璇一人背对着她不知道究竟在整理着什么东西。 荆璇的背影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没有女子想的消瘦,相反,她似乎是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荆璇,卸去了许多沉重之后一身轻松的荆璇。 然而不论如何,女子都不可能忽略一件实事,那便是这屋中除了她,便只有荆璇一人了。 只一人,那么荆璇究竟是在和谁人说话? 女子这般想着的时候,突然又听见荆璇道:“哈哈……好痒,别闹了,阿殊你碰我做什么?”她的语气像是在和人疯闹一般,不多一会儿她便笑着回过头来,似乎原本是想要和那叫做阿殊的人嬉闹,却没有想到意外的对上了酒坛后面躲着的女子的双眸。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怔住了。 “……雪儿姐姐?”荆璇惊讶的唤出了声,然而她刚唤出声,便察觉到自己说出了,雪儿是她作为丫鬟时候的名字,如今雪儿已经成了丁家的少夫人,早已不用雪儿这名字而改为傅菀了。 原本半蹲在酒坛之后的傅菀不由站了起来,有些尴尬的朝着荆璇笑道:“阿璇,好久不见。” 荆璇看着傅菀的模样,眨了眨眼睛之后,好不容易憋着笑道:“是啊,好久不见了,雪儿……菀儿姐姐怎会突然出现在我家?你如今不是已经是……” “丁家的少夫人?”傅菀苦笑一声接口。 荆璇原想点头,但一转念便隐约猜到了什么,只低声道:“菀儿姐姐,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若不是有什么难处,傅菀决计不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找她,她方才也是刚见到傅菀,一时激动才会问了那些话,此时冷静下来,便一下子想到了傅菀来的目的。 荆璇是聪明人,傅菀一早就知道,但傅菀也没有想到荆璇会这么快便猜到了她来是为了找人帮忙。笑容有些僵硬,傅菀沉吟了片刻,干脆敛去了笑容,有些无奈的道:“虽然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我还是希望阿璇你能够答应我……” “什么?”荆璇怔了怔。 傅菀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酒坊之中,我希望你方便的话,让我也留在这里,可以吗?” “你要留在这里?”荆璇眨了眨眼睛,第一个念头却是——傅菀若当真留在了酒坊,那么她平日里要占不能说话不能被人所看见的阿殊的便宜,岂不是很难了? -- 第36页 不过,傅菀的要求,荆璇是决计不会拒绝的。所以这一刻,荆璇的表情可谓是精彩至极,既有对于傅菀的担心,又有忍痛割爱似的难过,实在是让傅菀都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了。 荆璇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一旁的阿殊自然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了。 于是下一刻,荆璇痛叫一声捂住了额头:“阿殊你又敲我!” “阿璇你怎么了?”傅菀看得莫名其妙,一双手紧紧捏在了一起,神情之中还带着一些紧张。 荆璇连连摆手,不让傅菀发现自己是在同阿殊说话,她甜甜笑道:“菀儿姐姐你要在我这里住下当然好,我这就去帮你收拾屋子……啊,对了,菀儿姐姐是要常住还是短住?” “这……”傅菀听闻荆璇的这个问题,不由又是一愣。 荆璇“啊”了一声,又挠头道:“我的意思是菀儿姐姐你若是要常住,我便去帮你置办一些东西。” “嗯。”菀儿看着荆璇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颔首道:“我可以在这里长住吗?” “求之不得。”荆璇笑道。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傅菀一直有些过意不去,说在这里会蘀荆璇添上许多麻烦,荆璇同她说了许久,才好不容易叫傅菀没那么拘谨。 “那么我便去帮菀儿姐姐你整理一下屋子吧,菀儿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便好了。”荆璇说着便要打开身旁一扇小门,朝里面走去。傅菀点了点头,见荆璇便要离开,却又突然开口将她叫住,道:“阿璇,你还未问我为何会离开丁家。” 荆璇动作一顿,闻言又回头朝着傅菀笑道:“菀儿姐姐若想说,阿璇就听,菀儿姐姐若是不愿说,阿璇便绝不会问。”说着,她又看了看傅菀的表情,傅菀的脸上掠过一丝迟疑,最后也没有开口。 荆璇不由淡淡一笑,旋即转身朝里面走去,独留傅菀一人站在原地发愣。 ☆、21章节二十一热情的扑倒阿殊 当天晚上,傅菀便在荆璇收拾出来的房间住了下来,期间荆璇如从前一般同傅菀说笑,而傅菀也都笑着回应。 两个人坐在床前说了好一会儿,荆璇才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才道:“已经很晚了,菀儿姐姐你累了一天了,不如先休息了吧。” “嗯。”傅菀颔首,又朝着她笑了笑。 荆璇转身便要离开房间,傅菀依旧坐在床前,微微迟疑了片刻之后又叫住了荆璇,开口道:“阿璇,你……可愿意听我说一些事?” 荆璇似乎早就料到傅菀会这般说,并没有惊讶,只是转过身眨眨眼睛笑道:“我说过,菀儿姐姐说,我便认真听。”荆璇应当是知道的,傅菀心中定然是藏了许多的不痛快,才会离开丁家来这里找她。有些东西一直藏在心中也并不是个办法,说出来反而更好,但若是傅菀不肯说,荆璇也绝对不会去问。 而此刻傅菀决定要说出来,必然是信得过荆璇的。 傅菀叹了一口气,看了荆璇片刻才道:“前些日子大少爷他娶了我。” “嗯。”这些荆璇都是知道的。 傅菀继续道:“我的确是喜欢大少爷,我从前的心思我都同你说过了,最后我终是想通了,只要能够同大少爷在一起过,我们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在一起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荆璇默默地看着傅菀,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傅菀低垂下头,又道:“可是当我真的嫁给了大少爷以后,我终于发觉我当时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大少爷他并不喜欢我,我嫁作了他的娘子,但我们却未曾同床共枕,我等在院中,他却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见我一次。我等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过上了许多丫鬟想都想不来的生活,但我并不能满足。” “做不做这个少夫人,其实无所谓的,相反我觉得我当丫鬟的时候更开心。因为那时我可以站在小姐的身后偷偷的看大少爷的样子,虽然并不是每时每刻,但是我几乎每天都能够看到他。但当我嫁了大少爷以后,我便只能每日守在院子里等着,却很少能够等到他来见我。我觉得在这样下去我必然会被逼疯的……” 荆璇动作一顿,忍不住又叹了一声,重新走回了床前,低声道:“菀儿姐姐。”她虽然不懂得傅菀的心酸,却也明白想见而又不得见的痛苦,她虽然无法时时刻刻见到阿殊,但她知道阿殊一直是在她的身旁的,并且两人是心意相通的。但傅菀不同,傅菀她只是嫁给了丁见欢,却连丁见欢的心意都不曾了解。 这般的痛苦,也亏得这名女子承受了那么久。 “我却不是无法忍受这些的,大少爷他每日那么忙,每月能够抽出时间来见我,我也很是知足了,但是前些日子,我听见了老夫人同大少爷的谈话,我才知道我在大少爷的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傅菀说到这里,语声稍稍顿了顿。 荆璇有些不解的看着傅菀,问道:“究竟他们说了什么?” 傅菀抬眸,同荆璇对视,良久之后才道:“老夫人信鬼神,前段时间请了人为大少爷算了一卦,方知大少爷最近有一大劫,恐有性命危险。而这大劫唯一的化解之法,便是让大少爷娶一名女子,由这名女子代蘀大少爷承受这大劫。” 所以前段时间老夫人才会找了别家的小姐要为丁见欢安排婚事,而丁见欢也会突然来找荆璇,之后又突然找了傅菀。 -- 第37页 傅菀,自然便是他们二人选了代蘀丁见欢承受死劫的人。 “菀儿姐姐,你可……确定?”荆璇有些不可思议的唤了出声。 傅菀说完这些,双眸之中已经隐隐含了泪,她点头道:“千真万确,这都是我听他们交谈说出来的,两个人还为此吵了一会儿,但是他们的意思我是不会理解错的。” 傅菀有些无力的伸手将额前的一缕发撩到耳后,又道:“我并不惧怕那所谓的死劫,但是我……听到他们这般的说法,总是觉得难受。” 原本以为的幸运和幸福,原来不过是因为一次卜卦,并且自己还是被人选了作为蘀代的,任谁都不会高兴。 只是…… “我不怕死,我却怕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到就这般死了。”傅菀一手撑着床沿,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哭泣,只是见到这一幕,荆璇却无法让这名女子安下心来。 荆璇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是如此,从来没有想到傅菀嫁到丁家会面临的竟然是这种情形,这让她心中也有些恼怒。荆璇便要开口,却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扯了扯,不用想,荆璇也知道扯她衣袖的人必然是阿殊。 顿了顿,荆璇又出声安慰了傅菀许久,却没有再多探问什么,一直到疲惫的傅菀撑不住睡着了之后,荆璇才起身离开了客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 关了房门,荆璇有些无奈的在桌前坐下,低声道:“阿殊,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荆璇没有注意到,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桌上的酒杯已经自己动了起来,满满的一杯酒被抬起来又倒下,杯中的酒瞬间撒落下来,却并没有掉在地上。 而就在荆璇说完那句话之后没多久,一名男子凭空出现在了荆璇面前的座位上。 “这件事情并不是傅菀说的那般简单。”男子开口道。 乍一听闻这句话,荆璇一怔之后抬起头来,朝着面前的男子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阿殊!” “嗯。”相对于荆璇的反应,阿殊要淡然许多。他好笑的看着荆璇,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声音低沉的道:“昨日你整理东西的时候眼看着要摔倒,情急之下我伸手将你扶抱住,结果你下一个动作便是紧紧攀着我的脖子,然后亲吻我……我想问,你可是故意摔倒的?” 荆璇看着阿殊一脸认真地表情,忍不住笑了笑,但又觉得在如此认真的阿殊面前笑成这样有些失礼,所以她连忙摆手道:“阿殊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这般呢……” “别忙着澄清,还有两天前,你说你的眼中进了沙子,要我帮你看看,结果我刚一过来碰到你的眼睛,你就把我压到了墙上。这也是装的吧?”阿殊似笑非笑的看着荆璇的反应。 荆璇装傻般的笑笑,挠挠头又道:“我那是真的,只是阿殊你一碰着我,我就忍不住想亲近你。” ——虽然那已经完全不能被算作是亲近的范畴了。 阿殊面色不变,继续数落荆璇占他便宜的恶行:“五天前你做饭的时候,假装被切到手指,让我帮你做饭,结果还在我帮你做的时候从背后一直挂在我身上,害我把菜炒得不能吃,这还是我冤枉你吗?” 荆璇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撒娇的意味,她声音软糯的朝着阿殊道:“阿殊你怎么都记得那般清楚?” “隔三差五便会被人热情的占便宜占到站立不稳,任谁都会记得清清楚楚的。”阿殊微微眯起了眼睛,面上的神情终于从似笑非笑变成了无奈的苦笑。 自从他们回到了他们从前生活的这个地方后,荆璇就变得十分喜欢黏着阿殊,虽然阿殊平日里从来不会出现,但荆璇会牵着那看不见的人的手,然后顺着那人的手攀上去。许多时候,荆璇总是要吻上那人的唇,触到那人的眉眼,才会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确定阿殊是真的一直在自己身边。 阿殊何尝不知道荆璇的担惊受怕,只是他看在眼中,也只能无奈而已。所以虽然口中喜欢说说,但阿殊一直都纵容着荆璇不断地对他上下其手,将他按倒在地上。 说实在的,作为一名男子,总是被荆璇按倒在地上,的确是有些有损于颜面的。好在阿殊如今是一个看不见的人,他也并不担心自己的颜面受到任何损害,而更重要的是,荆璇脸上那种担心,也总是让阿殊无法拒绝。所以他只能半推半就的任由荆璇用各种方式占他的便宜。 荆璇吐了吐舌头,心里却一点都不担心阿殊会生气,只是继续撒娇道:“阿殊你离开了整整一年,那一年里的便宜不占回来我怎么能安心?” 无奈的看着荆璇一副“有理”的样子,阿殊再巧舌如簧也只能叹息一声了。 “好了,先别说这个,你方才不是说了傅菀姑娘的事情吗?”阿殊终于揉了揉眉心,转移了话题。 荆璇一下子来了兴致,眯着眼睛笑道:“是啊,阿殊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菀儿姐姐她说的那算卦的事情,可是真的?” “真的。”阿殊颔首,随即又说了一句:“但似乎中间有些误会。” ☆、22章节二十二卜一卦是吉是凶 荆璇一下子来了兴致,眯着眼睛笑道:“是啊,阿殊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菀儿姐姐她说的那算卦的事情,可是真的?” “真的。”阿殊颔首,随即又说了一句:“但似乎中间有些误会。” -- 第38页 “误会?”荆璇一怔,似乎没有明白阿殊的意思,随即又接口道:“阿殊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这究竟是什么误会?” 阿殊的眼神微微一变,他低叹一声道:“前些日子你以为我不见了,结果跑到我的坟前去,差点挖了我的坟不是吗?”阿殊突然提起这件事情,倒是让荆璇一阵尴尬,她吐了吐舌才道:“那时候我不是急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难道那时候……是了,丁家大少爷当时好像是说了,你帮了他一个忙,所以他才帮了我们。” “不错。”阿殊点头,神色微微变化。 荆璇认真的看着阿殊,等着阿殊说下去。 阿殊便又道:“当初丁见欢说定了要娶你,我便自己去找了丁见欢,而我去找丁见欢的时候,他便将那算卦的事情告诉了我。但是他说他并不相信这种事情,当初坚持要娶你也不是为了让你帮他挡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死劫。他原本是非娶你不可的,但是当他知道雪儿的真名叫做傅菀的时候,他便改变了主意。” “他……莫非他其实也是喜欢菀儿姐姐的?”荆璇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阿殊点头,认真的道:“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按照当时丁见欢的神情看,他的确是在乎傅菀姑娘的。傅菀姑娘那夜同你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她是从前便喜欢上了丁见欢,而丁见欢,亦有可能是从前便喜欢上了傅菀,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傅菀究竟在哪里而已。” “所以在你告诉他雪儿便是傅菀之后,他便立刻答应了娶菀儿姐姐而不是娶我?”荆璇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些怪异。 阿殊好笑的点了点头,又看着荆璇的表情,道:“你莫不是在因为这事吃醋?” 荆璇瞥了阿殊一眼,有些赌气的道:“我为何要为了丁见欢吃醋?我不过是在想……这丁家少爷变心变得真快,前一刻还非我不娶,下一刻便要娶菀儿姐姐了,这般的男子当真可信吗?菀儿姐姐喜欢上他,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件事情便不是我们能够帮上忙的了。”阿殊无奈的摇头。 荆璇便也道:“我们便帮他们澄清误会好了,如你这般所说,丁见欢并不是因为想要找人蘀他度过死劫才要娶菀儿姐姐的,而是因为知道雪儿便是菀儿,所以才娶她。” “丁家大少爷竟然是真的在乎菀儿姐姐,但是菀儿姐姐却不知道,是吗?”荆璇抬眸看着阿殊。 阿殊点头,有些惋惜的道:“若他们当真这样一直误会下去,当真是让人觉得可惜。” “所以明日菀儿姐姐一醒来,我们便去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荆璇下定决心道。 荆璇的说法,阿殊自然是同意的。 。 。 阿殊好不容易又能够被荆璇所看见,荆璇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时候,她拉着阿殊说了许多的话,其间一直紧紧地攀着阿殊,生怕自己一个不慎阿殊便会消失。 而阿殊任由着荆璇如同胡闹一般的动作,一面同她说这话,一面还要伸手隔开她乱动的手,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两个人这般闹了许久,荆璇终于还是沉沉的睡了去,而在睡梦之中,她的手也还紧紧地抓着阿殊的手腕。阿殊埋头看着荆璇的睡颜,唇角也缓缓勾起,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猜想着第二日醒来,荆璇定然会怨怪自己竟然在这么好占便宜的机会下睡着了。 而阿殊没有荆璇那般执着,他仅仅是看着荆璇的睡颜,便觉得满足无比了。 而第二日,荆璇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又看不见阿殊了。 但是还好,阿殊的手,还牵在她的手心。 “阿殊,早。”荆璇心中仍旧有些失望于阿殊再一次的消失,只是她就算再失望,这般的日子也总还是会这样继续的。而荆璇是一个乐观至极的人,所以她只是朝着阿殊露出一个笑容,没有吵闹也没有失落。 手掌轻轻被人捏了一下,这边算是阿殊的回应了。 即使只是这样的回应,荆璇也十分开心,她对阿殊又说了些什么,终于起身开始出穿衣收拾起来。 只是荆璇和阿殊都没有想到,这一日会发生一些让人来不及反应的大事。 就在荆璇刚刚收拾好,便要去找傅菀,将昨日和阿殊商量的结果告诉她的时候,酒坊的大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些人或大或小的议论声,最后是一阵敲门声。 荆璇的动作微微一愣,随即便猜测到定是丁见欢找来了,无奈的同时,荆璇又不得不佩服丁见欢招人的速度。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便见到不远处傅菀所住的那间房间的房门也被打开了,傅菀正有些忧心的朝着荆璇看。 荆璇苦笑着摊手道:“丁家大少爷找人真是有一套。” 傅菀没有那个心思开玩笑,只是抿着双唇有些担忧的皱着眉。 思索片刻之后,傅菀才道:“看来我是无法在你这里长住了……” “菀儿姐姐……”荆璇看着傅菀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十分的难过,她张口准备向傅菀说出昨日阿殊告诉她的话,只是她方一开口,便听见酒坊的大门处传来了一声巨响,很快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在酒坊之内响起。 很明显的,丁见欢已经命人撞开了酒坊的大门,正带着自己的手下朝着两人所住的地方走来。 荆璇对于丁见欢这样的无礼实在是有些无力,她低叹了一声,看了一眼身旁的傅菀,傅菀她正准备要离开,谁知脚步才刚一踏出,便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傅菀。” -- 第39页 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些沙哑,似是许久不曾开口一般,那人站在两人的面前,面色低沉难看至极,只是一双眼睛看起来淡漠而冷静,也不知道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什么事情导致他脸上出现了这样的表情。 傅菀乍一听到那人的声音,身体微微颤抖,眼看着便要站立不稳,一旁的荆璇连忙冲过去将傅菀扶住。而作出这一些动作的时候,荆璇并没有忘记看那突然出现的男子的表情,那人的脸上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向前走了一小步,似乎是想要去扶菀儿,却在见到荆璇的动作之后放弃了这个动作。 这下荆璇便更加相信她和阿殊昨晚的猜测了,她略有些玩笑似的道:“菀儿姐姐你当真觉得丁少爷不关心你?你离开丁家不过一晚,他可就带着人找到你了。” 菀儿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丁见欢,但看他一脸平静无喜无悲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其实是真的看不懂这个人,不知道他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同自己在一起的。 也在傅菀这般想着的时候,丁见欢已经上前了一步,朝着傅菀伸出了手,沉声道:“跟我回去。” 傅菀闻言,身体微不可见的一颤,继而她倏然抬眸,直直的看着丁见欢,咬牙道:“我不回去。” 丁见欢面色依旧未曾有大的变化,只是敛了敛眉,又道:“为何?” 傅菀一阵迟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愿意……再回去过从前那样的生活,你懂么?大少爷?” “你不应该唤我大少爷。”丁见欢低声道。 傅菀似乎是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勇气,听到丁见欢的这句话之后,便又道:“我若不唤你大少爷,又该唤你什么呢?夫君?我们……当真是夫妻吗?” 丁见欢眉头锁得更紧了,在傅菀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双拳紧紧地握着,额上也有汗渗出。 傅菀有些惊讶于丁见欢的反应,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听丁见欢又道:“我们不是夫妻又是什么?” “不,什么都不是。”傅菀只说了这一句,便抬眸看着丁见欢,眼睛眨也不眨。 丁见欢身体竟是微微有些颤抖,他竭力抑制下自己的颤抖,对着傅菀道:“为何这般说?” “因为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我。”傅菀后退了半步,神情里面竟是有着一些绝望。在傅菀看来,丁见欢会这般急着前来将她抓回丁府,不过是因为她能够为她挡了死劫,蘀他去死而已。所以这一刻,傅菀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要逃离。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这般想着的时候,丁见欢竟是突然大声道:“菀菀,你这想法究竟是哪里来的?” 他这次唤了她的名字,不是雪儿,而是菀菀。 这一下,傅菀怔住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在场的众人都还没有将情况搞清楚,便见丁见欢突然伸手捂住额头皱起了眉。 傅菀心中还想着方才丁见欢对她的称呼,正要开口问,便察觉到了丁见欢的神态,她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少爷,你怎么了?” “我没事……”丁见欢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他的这一句“没事”根本就没有安慰到任何人,反倒是叫众人一阵担心。荆璇连忙朝着傅菀道:“菀儿姐姐,快扶他坐着,我去帮他找大夫。” “我没事。”丁见欢又说了一句,语气极为强硬。 这一下众人的动作都停了,众人本以为荆璇会被大少爷叫住,却没有想到就在丁见欢说出那语气强硬的一句话之前,荆璇便已经走得没有踪影了。 丁见欢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又看向听了荆璇的话扶着他的傅菀,便要开口说话,却又突然紧紧地锁眉,继而苍白着脸无力的倒了下去。 ☆、23章节二十三穿补丁的外地人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丁见欢弄到了酒坊客房的床上,丁见欢已经昏迷了过去,而傅菀则坐在床前担心的看着,两手紧急的握着丁见欢冰凉的手。 “究竟是怎么回事……”傅菀心急如焚,朝着身旁看去,只见众人同她一样手足无措。 她咬了咬牙,知道此刻若是自己再不冷静下来,便没有人能够控制住大家的情绪了。她纵使再不愿意承认,她也终归是丁家的少夫人。轻轻叹了一声,傅菀朝着身旁的一名家丁道:“荆璇回来了吗?” “还没有,这里离医馆有些远,阿璇怕是要多一会儿才能叫到大夫。”荆璇在丁府当丫鬟的时候同那家丁是认识的,大家也都习惯了叫对方的名字,是以此时傅菀一问起,那家丁便直接唤了“阿璇”。 傅菀点了点头,又道:“大少爷这病来得蹊跷……前些日子大少爷可有说过他不舒服?”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傅菀抿了抿唇,又将目光转向了床上的丁见欢,丁见欢脸色苍白,额上隐隐见汗,气息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消失。这样的丁见欢,傅菀从前也见过一次,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这个人。 犹记得许多年前,她还不是丁家丫鬟的时候,因一次意外,她救了丁见欢。那时的丁见欢还是瘦弱的少年,而她则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头一次见着外人,变成天成天的黏着丁见欢。 那时候丁见欢唤她菀菀,就像今日他昏倒前那般。 -- 第40页 想到这里,傅菀不由得微微蹙眉,她因着丁见欢的那一声菀菀而犹疑了许久,但当她想要询问丁见欢为何这般唤她的时候,他却昏迷了过去。而那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思便这样搁着,像一块悬石一般,叫她无法适从。 就在傅菀想着这些的时候,一名家丁突然大声道:“对了,少夫人,小的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傅菀原本皱着眉,此刻听到那人的话,不由得问道:“什么?” 那家丁又住了口,看着傅菀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道:“我突然想起来,昨日晚上,少爷知道少夫人你走了以后,脸色就一直不是很好看,我们都当少爷是在担心少夫人你,所以脸色才白成那样。” “他……他从那时候开始便不舒服了?”傅菀迟疑片刻,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那家丁没有答话,其余的家丁也都四下看着,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傅菀的问题。 傅菀觉得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丁见欢。丁见欢是堂堂丁家大少爷,是人中龙凤,他娶了她,不过是为他消灾挡劫而已,他甚至娶了她那么久,都不曾与她同房,也不曾与她多说一句话。但是……他竟然为了找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直到自己再也撑不住才终于倒下。 她不知道这算什么,或者是担心自己离开了,他的死劫便没有办法挡住了,或许是因为真的在乎她。 但是这样的可能,真的存在吗? 傅菀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不知所措伴随着对丁见欢的担心,一直持续到荆璇找来了大夫。 。 。 “这……老夫当真找不出原因。”将手搭在昏迷过去的丁见欢手腕上许久之后,大夫终于说出了这样一句。 荆璇和傅菀都在一旁紧紧注视着那大夫,乍一听他这句话,不由得都愣了片刻。荆璇最先开口道:“大夫,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无法看出他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傅菀也是咬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那大夫,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大夫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脸色怪异的答道:“丁少爷他的脉象没有丝毫不妥。” “怎么可能?”傅菀脸色微白,有些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了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丁见欢。 大夫又道:“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丁少爷会变成这个样子,定然不会是因为生病……” 大夫的话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傅菀和荆璇都皱了眉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而那大夫却是迟疑着久久不肯开口,这让傅菀有些急了,她不由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因为生病还能因为什……” 说到这里,傅菀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她不由伸手捂住了唇,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夫,又回头看了荆璇一眼。 荆璇如何聪明,这一看之下便猜到傅菀此刻想到什么了,她不由轻叹一声,上前安慰一般的握住了傅菀的手,低声道:“菀儿姐姐别担心,并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我知道。”傅菀出声,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不是一个真正十分相信命格的人,什么死劫,什么蘀人挡灾,她傅菀都不是十分相信的,她一直以来所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要蘀丁见欢挡住死劫,而是丁见欢娶她的目的。 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害怕了,害怕那所谓的死劫,其实是真的存在。 “阿璇……”傅菀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荆璇站在傅菀的身后,低叹一声之后轻轻摇头道:“菀儿姐姐,你先别急,丁少爷身上出了什么事请,我们一定能够查出来的。” 傅菀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明显带了一些疲惫,她点头道:“但愿如此。”顿了顿,她又朝着荆璇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可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当务之急,我得先将大少爷送回丁府,或许丁老夫人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荆璇点头,她也知道傅菀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她不由暗叹一声傅菀的确是有主见的女子,若是旁人,此刻恐怕便早已惊慌失措了。 两人很快道了别,傅菀便唤了那些家丁,很快带着丁见欢往丁府而去了。 荆璇站在酒坊的大门前,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当中,这才低叹一声埋下了头来。 “阿殊,你知道丁见欢究竟出了什么事么?”荆璇转身回到房里,一面走一面轻声问了一句。 然而荆璇的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荆璇微微一愣,又轻唤了一声:“阿殊?” 四周十分安静,荆璇仔细的听了一会儿,除了自己的声音,她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她皱了皱眉,不依不挠的开口:“阿殊你在哪里?” 她这句话一出口,才想起来阿殊曾经说过的话。阿殊并不是想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就能立刻出现的,每一次的出现,阿殊就会失踪一次,不同于从前虽然不能见到,但还能触碰,那种消失,是真的无法再感受到他的存在。 就像是上一次她以为阿殊不见了,甚至还跑到了封陵殊的坟头去找寻他。 而这一次,应当也是这样吧?因为昨日阿殊出现了一次,所以如今他才会突然消失?过不了多久,阿殊便会再次出现? 荆璇这样想着,内心却仍是没有办法安定下来。 -- 第41页 也在荆璇心神未定的这个时候,酒坊的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有人吗?” 听声音应该是个年岁不大的男子,不似别的男子那般的粗哑,这男子的声音很是好听,带着一种别样的柔和。 这声音让荆璇微微一惊,她抿了抿唇,眸光微变之后,终于还是朝着酒坊的大门处走去。 将傅菀他们送走之后,荆璇便关上了酒坊的大门,而酒坊外面那人唤了一声之后便开始敲门,让荆璇原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更加烦躁。她不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很快将大门拉了开来,门外那人霎时进入了荆璇的眼帘。 那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身打着补丁的灰色麻布衣,身形消瘦,带着满面的笑容对着荆璇。他的头上顶了一顶斗笠,那斗笠有些大,将他的整个额头都遮住了,只看得见斗笠之下一双湛亮的眼睛。他的头发很乱,即使藏在斗笠之下,也能够看出它们杂乱的披散着,垂落在他的肩上和脑后。 荆璇从没有在镇上见过这人,所以这一刻,她有些警觉的退了一句,低声道:“有事?” “姑娘。”那男子有礼的向着荆璇颔首,很快又道:“敢问这可是一间酒坊?” 荆璇迟疑着,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人笑了笑,不同于别人,他笑的时候眼睛并未眯起,而是眼波微微闪烁着,似是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没待荆璇再说话,那人又道:“姑娘能帮在下一个忙吗?” “什么忙?”荆璇开口道。 那人笑了笑,将一只手伸到了荆璇的面前,道:“让我将这个东西寄存在你的酒坊之后,可以吗?我可以给你银子的。” 荆璇顺着他的手看去,才发觉这人的手里,竟是一直捏着一样东西。那东西小巧玲珑,似是一个装药丸的瓷瓶,却不知究竟是何物。 荆璇敛眉道:“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觉得我敢答应你的要求吗?” 她的话说得毫不客气,那人却也并不生气,只是无奈的笑了一声,这才伸手揭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叹道:“姑娘要如何才肯让我将东西寄存在此?” “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来历,以及丁家大少爷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荆璇冷静的说出了这些话。 听闻荆璇的问题,那人一怔之后,终于摊手道:“你为何会觉得我与丁家大少爷的事情有关?” ☆、24章节二十四这一劫可是死劫 “凭你手上这个瓷瓶。”荆璇微微挑眉,说不出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担忧还是无奈。 那人听了荆璇的话,似乎是来了兴致,很快放下双手,朝着荆璇笑道:“还请姑娘说说,究竟这瓷瓶怎么了?” 荆璇双眸低垂,视线落在了那瓷瓶上面。那瓷瓶是由那男子舀着的,那男子的手很白,纤长漂亮,指节分明,一看便是没有做过重活的手。只是那只手的手心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却不知究竟是怎么样磨出来的。 荆璇轻笑一声,终于道:“我该说你聪明还是傻?” “嗯?”那人竟是微微一愣。 荆璇指着那瓷瓶,好笑的道:“你给人算一次命便会给人一个瓷瓶吧?你上次给丁家大少爷的瓷瓶,此刻还放在丁府的厨房里面呢,我看了它那么久,怎么会认不出来?” 若是荆璇没有记错,几个月之前,她还在丁府厨房里帮忙的时候,有一天张妈便舀来了一个这种样子的瓶子,并嘱咐说这是一个算命先生留给大少爷的,说是丁府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打开这个瓶子便可。 那个时候荆璇还觉得奇怪,是以她趁着旁人不在的时候悄悄开了那瓷瓶看,却发现瓷瓶之中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只是透明的水而已。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荆璇会是这样将他认出来的,他愣了片刻之后才道:“那你又怎知我便是那给丁家少爷算命的人?” “我可以猜测,不是吗?”荆璇说得理所当然。 那人被噎了一下,旋即苦笑道:“是是是,姑娘聪慧之极,在下甘拜下风。” 荆璇原本对着人十分防备,想着他从前给丁见欢算命,不知究竟是何居心,也不知丁见欢的这场大劫真的是由他算出来的,还是他搞的什么鬼。却没有想到此人的行为实在是有些笨拙,叫荆璇对他的防备少了许多。 沉默片刻,荆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宁闲。”那人闷声道。 “宁闲……你当真是算命的?算的可准?”荆璇不知这人的底,只好出言试探。 那宁闲挠了挠头,抬眼看了看荆璇,道:“命数这种东西,并不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我只能算出它的大致,却无法说那是绝对。毕竟有一句话说的是,人定胜天,不是吗?” 他这样说了以后,边偏着头朝荆璇笑了笑,笑容里竟是带着一丝腼腆。 荆璇听着他的这句话,不由沉默了,她笑了笑又道:“不如你来说一下我的命数,如何?” “这……”宁闲看着荆璇,眨了眨眼睛,他便这样站在原地,看了荆璇许久,久到荆璇都忍不住出声唤他的名字,他才终于苦笑道:“姑娘这是在为难我了。” “为何这样说?你不就是算命的吗?我叫你算个命怎么便是为难你了?”荆璇挑眉道。 -- 第42页 宁闲垂了手,重新低下头看向地面,声音也变低了一些,他道:“姑娘的命格早已变了,我是算不出来的。” 荆璇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朝着宁闲又走近了几步,道:“那你且说说,我原本的命当是什么样子?” 宁闲沉默片刻,道:“原是众星捧月,后堕入凡尘,痛失所爱,郁郁寡欢,为人逼婚而死。” 乍一听闻宁闲的这句话,荆璇只觉得身上突然升起了一阵寒意。痛失所爱,郁郁寡欢,自己的这一年的确是这般过的。而那“为人逼婚而死”呢? 她扪心自问,若当初丁见欢执意要娶的真的是她,若她没有遇上归来的阿殊,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或许当真便是为人逼婚而死罢了。 眼神倏然一变,荆璇看着那宁闲,紧紧咬了下唇。且不说她原本的命运是否真的是这个样子,就是她的从前,也叫这人给料到了,单凭这一点来说,他便绝对不简单。 想了想,荆璇终是又问了一句:“命格改变,会发生什么事?” “此后再不为天命所控制,后果难料。”宁闲道。 荆璇眼神黯了黯,却未开口。 宁闲见荆璇这般模样,忍不住低声道:“姑娘,现在可否让我将这瓶中的东西放在你的酒坊之中了?我急着去救人,若去迟了,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荆璇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去救丁见欢?” “不错。”宁闲点头?p> ⑽从幸凰恳缓恋囊鳌?p> 尽管心中一动,却不知这宁闲说的究竟是实话还是谎话,也不知道自己将那瓷瓶留在酒坊究竟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思索了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道:“那好,你告诉我丁见欢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要如何救人,我便让你将这瓷瓶放在酒坊之中。” 宁闲点头,连忙道:“前些日子我蘀丁家少爷算了一卦,知道了他不久之后会有一次死劫,这些姑娘应该都是知道的吧?” 荆璇点头。 宁闲见她点头,便又道:“我蘀许多人算过卦,也知道天命不可改,是以即时我知道了结果,也决不会做有违天命的事。但是那次我离开以后,寻思了许久,我才发觉我当时的想法太过草率了。” “什么意思?”荆璇皱眉道。 宁闲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又道:“我当时只顾着算了命舀了钱便离开这小镇,可是等我离开这小镇几天之后,我才回想起来这镇上一些奇怪的地方。” 荆璇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双手,凝视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宁闲又道:“这镇上有古怪,许多人看不到,但我却是感觉得到的,这镇上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气息,似是鬼气。我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这鬼气应该是和丁家少爷的死劫有关的。” 荆璇低垂下眼眸,让宁闲不至于看见她眼中的担忧。乍一听闻宁闲说到“鬼气”两个字,荆璇便立刻想到了阿殊,虽然不清楚这人究竟有何能耐,但叫人知道阿殊的存在总是不好的。 “所以呢?”荆璇不动声色的继续追问道。 宁闲舒展开眉眼,淡淡笑道:“所以我断定这镇上的鬼气定然是有人在作怪,而丁家少爷会有这场死劫,也是有人作怪,既然是有人作怪,我便要揪出作怪的这人,救了丁少爷。” 荆璇抿唇不语,心头乱作一团,良久之后她才道:“那么你要放在我的酒坊之中的瓷瓶又是做什么的?” “这……”宁闲的笑容看似腼腆,实则带了些无奈,他摇头道:“这个恕在下不能奉告。” 荆璇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好了,我答应你,这瓶子你想在我这里放多久便放多久,反正这东西也妨碍不了我。” “多谢。”宁闲闻言淡淡一笑。 荆璇不理他,径自转身往屋子里面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你不是说你要救人吗?怎么还有空在这里谢来谢去的?” 宁闲似乎这时才又想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了,我这脑子总记不清许多事情,多谢姑娘,我这便去救那丁家少爷。”他这般说着,很快便进了酒坊,将一直捏在手中的瓷瓶放在了一处,退出了酒坊,往着丁府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宁闲离开之后,荆璇面上挂着的笑容才终于凝结。她低叹一声,才自语一般的说道:“阿殊,丁见欢出事,与你无关的,对吧?” 她的话自然得不到回应,她静静站在酒坊之中,等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听见酒坊外面行人的脚步声。 。 。 自然,荆璇是不会因为这事而消沉的,思考了这件事半晌,却得不到任何结果之后,荆璇便放弃了再去思考。 在荆璇的想法当中,不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阿殊在身旁,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并不是习惯了去依赖,而是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两个人在一起更重要。 荆璇依旧如往常一般过着,到了吃饭的时候,便自己进了厨房做些小菜。 这酒坊之中随时住了她和阿殊,但阿殊并不会像活人一般吃东西,是以每一次荆璇做饭都只做一个人的分量。做好了饭菜,荆璇便端着它们到了屋子里。屋子里有些冷,荆璇环顾了四周半晌,才笑着说了一声:“阿殊,你这般出现一次又消失一次,我可都不敢再叫你出现了。”自从阿殊回来以后,她便害怕了再回到一个人的滋味,是以她宁愿见不到阿殊,也不愿像如今这般连感受都感受不到阿殊的存在。 -- 第43页 可惜荆璇的这一句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荆璇也早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有些落寞的笑了笑,仍是端起碗眨了眨眼睛道:“阿殊,我吃饭了。” 这一顿饭吃得比平常快了许多,只因为平常吃饭的时候,荆璇总会想着各种办法黏着阿殊,或是吃阿殊的豆腐,然而现在阿殊不在,荆璇一个人默默的吃饭,便是比平常快了许多。 吃过饭之后,荆璇便收了碗筷离开房间,只是她刚刚一踏出房间,便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荆璇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阿殊,是以她竟是直接丢下了手里的碗筷,往着外面的酒坊跑去。 荆璇来到那装满酒的房间之中时,竟是见到了阿殊。 原本见到阿殊终于又出现,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但是这一刻,在见到阿殊,荆璇的心中竟是一丝都高兴不起来。酒坊里面的一个酒坛被砸碎了,此时地上全是酒坛的碎片,而那些酒全部洒落在地面,沿着地上的纹路不知要流向何处。阿殊便半跪在那一片狼藉之中,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至极。 自从阿殊归来,荆璇便没有见过阿殊这般摸样。 “阿殊,怎么了?”荆璇担忧至极,很快的到了阿殊的面前,蹲下身想要知道他如今的情况。 没有想到的是,阿殊竟是突然反手推开了荆璇。 这一推推得有些重,荆璇竟是退了好几步才定下身形。有些不可思议的站在原地,荆璇看着阿殊,一时竟是不知道该不该再上前。 此时的阿殊有些不对劲,荆璇心中再清楚不过。 阿殊是什么样的性格,没有人比荆璇更清楚,阿殊是那种宁可自己被占尽便宜,也绝不会将她推开的人,若当真有一天阿殊将她推开了,那边是真的发生了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了。 而这一刻,阿殊推开她了。 这是否意味着…… “阿璇,别过来。”眼看着荆璇便要不顾一切的再次接近自己,阿殊终于大声开口了。 荆璇又怎会听阿殊的这句话?她只略一迟疑了片刻,便又继续抬步走了过来,伸手扶住阿殊,沉默着久久没有开口。荆璇不是不想开口,而是无法开口。自从阿殊回来以后,荆璇便从来没有在阿殊的身上感受过温度,然而这一刻,荆璇却是真实的在阿殊的身上感受到了灼热。若火一般滚烫,叫人难以忍受。 然而荆璇毕竟是咬了牙忍住了,她微微一顿,朝着阿殊涩声道:“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怎么了,告诉我,阿殊?” “我,我没事……”即使在这种时候,阿殊依旧只是这样一句话。 荆璇的眼泪却突然地落了下来,她紧紧地抱着阿殊,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不顾阿殊身上的灼热。只是也因为这样,荆璇没有看到阿殊的身影在突然之间变得若隐若现,似乎只要一阵风来,便会叫这人瞬间随风而逝,消失不见。 阿殊怎会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看着扑在自己怀中的荆璇,犹豫了片刻,终于没有再一次将她推开,而是低叹了一声,没有说一句话。 这镇上鬼气森森,并不是宁闲一个人能够发觉。他如今已非活人,自然也早就发现了那浓郁的鬼气,而丁家少爷身上的诅咒,他自然也是早就发觉了。 宁闲要救丁见欢,法子自然便是驱逐或是灭尽镇上的一切污浊,而他……也是这污浊之一。 他不知道宁现在丁府究竟用了何种办法驱逐这镇上的鬼气,但他隐约知道,这一次,自己似乎是逃不过了。 ☆、25章节二十五消失只是一个梦 “阿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荆璇的头埋在阿殊的怀中,说话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阿殊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将荆璇紧紧地拥住。荆璇觉出了阿殊的不对劲,想要抬头看他,却难以挣脱他的怀抱。荆璇不知道阿殊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面挣扎一面猜测道:“阿殊,是因为那个叫宁闲的人对吗?” “别担心。”阿殊的声音从荆璇的头顶传来,荆璇无法抬头,只能感觉到自己拥着的这人体温越来越高,越来越让人担忧。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低声道:“这可算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占便宜了。” 阿殊的动作一僵,显然是没有料到在这种情况下荆璇脑子里竟然还想着这个。闷笑了一声,阿殊才道:“所以你就好好的带在我怀里占我的便宜吧,别乱动。” “为何?”荆璇果然没有再乱动,只是语气里有着一丝不甘和担忧。 阿殊的指尖滑过了荆璇的发,他沉默片刻之后才道:“什么都不要担心,陪我呆在这酒坊当中,就当做是……”最后一次拥抱。 最后的半句话,阿殊没有说出来,因为说不出口。 但是荆璇又怎会猜不到阿殊的想法?她不再问,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就算问了也是徒劳。 两个人就这般静静在酒坊之中相拥,外面的许多事情荆璇都不管了,她只知道这一刻要将这个人刻进骨髓里,让自己的身体烙上这个人的痕迹。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两人紧紧相拥的这一刻,整个小镇的天突然黑了下来,一束金光突然便从丁府的方向升起,直冲云霄,那金光冲破了黑雾的束缚,重开了层层的雾瘴,似是一柄锋利的剑,打破了某种一直禁锢着这个镇子的壁障。 -- 第44页 那金光闪耀无比,让人睁不开眼睛,持续了许久之后才终于散去,而也在金光散去的同时,阳光从云层之中漫出,炫然夺目。 阳光洒下的同时,阿殊也好似感应到什么一般,突然皱了眉,身影变得更淡了。他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许久之后才开口唤了怀中女子的名字:“阿璇。” 荆璇眨了眨眼睛,想要抬起头看阿殊,却被阿殊抬手阻止。荆璇便舍了要看阿殊的心思,静静的偎在阿殊的怀里,道:“怎么了,阿殊?” 阿殊没有动,也没有开口,任荆璇在自己的怀中依着,若不是感觉到他身体灼人的温度,荆璇几乎感受不到他存在的气息。 扯着唇角笑了笑,荆璇道:“你跟我说了这许多次离别,都没有成功,这一次也定然不会成功的。” “嗯。”阿殊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荆璇便又道:“你甩不掉我的,是生是死都甩不掉的。”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阿殊将她拥得更紧,他知道荆璇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他们二人,都没有说出口来。 “阿璇,一年前我……去世的时候,是不是同你说了许多话?”阿殊突然开口,说的却是与当下完全无关的话。 荆璇愣了片刻,摇头道:“说的不是很多,那时候你病得严重,一句话都要说好久才能说完,我一边哭一边认真地听你说,好费劲才能听出你究竟说了什么。”即使是过了那么久,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她还是有些失措。 阿殊看着怀中女子单薄的身子,眸光身份柔软,他轻叹一声道:“也许是当时病得太厉害,说话费劲,我总觉得那时候我说了好长一段话。那时生怕我没说完那些话便死了,结果我差点不是死于重病,而是说快了被自己噎死。”他的语气有些无奈,还带了一点叹惋,惹得荆璇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么你现在还记得那些话吗?”等到荆璇笑过了,阿殊才问道。 荆璇动作一僵,拥着阿殊的手紧了紧,她点头道:“记得。”每一句,都记得,甚至连当时阿殊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哪里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态是什么样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阿殊勾起唇角,又叹了一声:“那便好。”省得他在这种关头再说一遍了。 荆璇摇头道:“一点都不好。” “阿璇。”阿殊无奈的看着在自己怀中别扭的女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 乍一离开阿殊的怀抱,荆璇便僵住了。她先前一直苦苦忍受着阿殊身上传来的灼热,如今离开阿殊的怀抱,那灼热的感觉便瞬间消失了。不知是不是抱了太久,已经习惯了那灼热的感觉,这一刻离开那怀抱,荆璇竟觉得身上有些冷。那种寒冷一直冷到骨子里,一阵一阵的抽痛着,令人烦躁至极。 她终于还是看清了阿殊现在的样子,那让她几乎要崩溃的模样。 阿殊的脸色苍白如纸,自从他以另一种形态回来之后,荆璇便再也没有见他这般苍白过。他推开荆璇之后便用右手撑住了身后的墙壁,而他的左手则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他的身影很淡,淡到荆璇觉得自己只要一碰他,他便会立刻消失不见。 荆璇只觉得心中有一处揪得很疼,让她想要动却又动不了,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低泣声。她想她一定是又在做噩梦了,自从阿殊回来之后,她便经常梦到阿殊再一次消失不见,然后她便会被自己的梦吓醒。每一次被吓醒,她便会睁开眼睛,坐起来唤阿殊的名字,唤得多了,便会感觉到一只手覆上自己的脸颊,动作很轻柔的为自己拭去额上的汗。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才是踏实的,然后才能够继续安睡。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也是梦罢?只要梦醒了,自己便还能够起身唤阿殊的名字,感觉到阿殊为自己擦汗时的温柔,然后偷偷的庆幸这一切。 可是…… “别哭了,阿璇。”阿殊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些虚弱。那种让人窒息的痛楚,却并没有办法让她从噩梦中醒来。这不是梦,梦里的阿殊绝不会这般绝望。 这不是梦,这便是说,阿殊真的要离开了。 荆璇突然想要比着指头算一下阿殊回来到现在究竟过了多少天,自己这偷来的幸福究竟持续了多少天。她知道自己这一生,从此只剩下与阿殊的这些回忆了。 “别哭了。”阿殊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荆璇却依旧默默地红着眼眶。她不愿再抬头看阿殊,却不知究竟是为什么。 阿殊的声音里面满是无奈,过了好一会儿,荆璇才听他又道:“你不看我,怕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阿殊……”直到听见这句话,荆璇才缓缓抬起了头,看着阿殊,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阿殊见荆璇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自己,便淡淡笑了笑,然后……他的身影渐渐淡去,淡得看不到一丝痕迹,便这样消失在荆璇的视线当中。 一丝痕迹也无。 压抑的哭声充斥在酒坊之中,荆璇跌倒在地,脑中只剩下了那人的容颜。他站在池边吹笛时初见的样子,他背着她逃离荆府时不支倒地的样子,他同她在这院中过日子,认真写字作画的样子,他倚在床头看她哭泣时无奈的样子。 都没有了,都消失了,竟像是一个绵长的梦,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 第45页 ☆、26章节二十六天总无绝人之路 自从阿殊消失,荆璇便开始消沉,而这种消沉一直持续到了宁闲的再次出现。 宁闲并不知道发生在酒坊之中的事情,他在丁府救了丁见欢,又抵不过丁家老夫人的热情邀请,只得在丁府住了三日,好不容易才逮着个机会离开。 方一离开丁府,宁闲便直奔了荆璇的酒坊。只是还没有进酒坊,宁闲便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 来到了酒坊的大门前,宁闲抬起手,朝着那紧闭的大门看了看,才终于敲了敲门,扬声道:“姑娘,在下宁闲,想要来取回前些日子寄放在此的东西,还请姑娘为在下开门。” 他说完这一句话,便垂了双手在门外等待着。只是他等了许久,却也不见荆璇前来开门。 微微皱了皱眉,宁闲又开口唤了一声,依旧是重复方才说过的那些话,依旧没有得到回答。等了许久之后,宁闲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抬手推了推门,他推门的力气并不小,但那门却纹丝不动。宁闲猜想那门应该是由荆璇在其中给锁住了,却不知道为何她会这般将它锁上。 思索了片刻,他才又推了推门,这一次他用的力气比先前还要大,却依旧没有将那门推开,大门微微动了动,门内却没有一点动静传来。 宁闲见状,又用力的推了推门,只是依旧徒劳。叹了一口气,他才终于垂下了头,过了好久之后他才重新抬起头来,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之后,他朝着那大门轻声说了一句“抱歉”,随即便要抬腿踢开那酒坊的门。 谁知就在宁闲做好了准备要将酒坊的门踢开的时候,酒坊的大门从里面被人很快的打开了来。 荆璇就站在那扇门的后面,眸光清冷,她看着宁闲,良久之后才道:“你在丁府是怎样救丁见欢的?” 宁闲愣了片刻之后才道:“祛恶灵,退妖邪。” 荆璇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主的紧了紧,她勾起唇角莫名的笑了笑,笑容寂寥。果真在旁人的眼里,阿殊便是妖邪么? 宁闲还未来得及细想荆璇的这个笑容究竟是为何,便听闻荆璇又开口了,她道:“这世上是否当真有鬼魂?” “是。”荆璇的问题刚一问出,宁闲便点了头回答。 荆璇抿唇不语,宁闲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问道:“究竟是怎么了?姑娘为何突然问在下这样的问题?” 将视线转向了别处,荆璇想了想才低声道:“没什么……你……可能够叫死去的人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能够算命,能够将恶鬼驱走,你又可否让死去的人回来?” 宁闲认真的听着荆璇的话,很快摇头道:“生死乃是天命,我不过是一个算命的人,又怎能够改变天命?” “不能?”荆璇又问。她的双手在袖中紧紧揪着,颤抖着,却不被宁闲所发觉。 宁闲很快摇头道:“不能。” “我知道了。”荆璇眼眸黯了黯,微微侧过身子,朝着宁闲说道:“你去将你的那瓶子舀走吧。” “多谢姑娘。”宁闲朝着荆璇笑了笑,随即迈步进了酒坊,很快便再那些酒坛之中找到了自己前些日子放的瓷瓶。他淡笑着舀起瓷瓶,却在指尖接触到瓷瓶的瞬间,微微变了脸色。 荆璇也看出了宁闲的脸色不对,她微微沉了眼眸,却没有说话。 宁闲看向荆璇,沉声道:“这瓷瓶你可曾动过?” 荆璇摇头,若在平日里她定会追问,但是此刻她只想让眼前的人快点离开,只想一个人呆着。 宁闲却显然没有就这样离开的意思,他握紧了手里的瓷瓶,良久之后才道:“这瓶中的东西没有了。” 荆璇微微一怔,即使没有精力去和宁闲纠缠,她也不愿莫名的被人冤枉。她看了一眼宁闲,突然上前伸出手将那瓷瓶从宁闲的手上夺了过来,拔下了那瓷瓶的瓶塞。 瓷瓶之中当真是空无一物。 荆璇愣了片刻,继而对垂下双眸道:“我不知道为何这瓶中的东西没有了,但是我说过我没有动它,便是真的没有动它。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那东西你要我还给你,我也是舀不出来的。” “罢了。”沉默良久之后,宁闲才低低的苦笑一声叹道。 他看着荆璇的样子,摇头道:“那东西丢了便是找不回来的了。” 荆璇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这时候的荆璇和他前些日子来这里时见到的荆璇已有了许多的不同,宁闲纵使再迟钝也看得出来。他说完这些话之后,便试探般的说了一句:“姑娘你的脸色很差,可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荆璇依旧静静看着他,既不说话也不移开视线,宁闲脸上的关切之色并不假,但荆璇就是无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疲惫的摇头道:“我没事。”只这一句,她便在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已经失去过一次,原本应该更加豁达的,但是荆璇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失而复得之后再次失去,承受的痛苦远比第一次的失去要深刻得多。 宁闲见荆璇不愿意再多说,也只得闭了口,然后颔首道:“那么姑娘保重,这镇上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也该离开了。” “保重。”荆璇回了一句,自己也转身便要回到屋子里。 宁闲看着荆璇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一丝关切浮于脸上。只是没有过片刻,他脸上的神情便突然改变,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将就要进屋的荆璇唤住:“姑娘请等一下。” -- 第46页 荆璇一手搭在门上,原本就要进屋,却在这时被宁闲唤住,她有些迟疑的回过头来,问道:“还有事?” 宁闲面色凝重,沉声道:“这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 荆璇闻言,微微蹙眉,不解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宁闲心里有些急,但是见荆璇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若是不解释清楚,荆璇是不会让他再进入酒坊的,他只得解释道:“前几日我要将那瓷瓶寄存在姑娘的酒坊之中,便是因为这屋子里面有一种气息,可以让瓶中的清露得以不受污浊之气的侵蚀。我本以为我在丁府做法之后,百鬼尽散,那些鬼气会叫这屋子里的净洁之气消失,却没有想到此刻这酒坊之中的气息变得更为纯净了。” 荆璇听他说了一大堆话,起初还有一些明白,到最后却皱了眉,她摇头道:“净洁之气?”他作法叫阿殊消失,这酒坊之中还哪里来的什么净洁之气? 见荆璇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宁闲心中暗叹,便又道:“姑娘或许不知,我寄放在这酒坊之中的东西,是我的师父交给我的,那是每一任弟子都得随身带着的东西,名唤清露。” “那清露,据说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未到必要的时候,我门弟子都不得使用。”说到这里,宁闲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只因那他从来都宝贝着的清露,竟然莫名的消失在这酒坊之中。 听到宁闲的话,荆璇也是一怔,显然没有料到那清露竟是如此东西。 只是…… “起死人,肉白骨?”荆璇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宁闲点头,随机发觉荆璇的面色有些不对,他不由又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荆璇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帮我。” “呃?”宁闲一时之间难以领悟荆璇的意思。 荆璇认真的转过头看向宁闲,又朝着他走近了几步,道:“你那清露会不会自己消失?” 宁闲一怔,偏着头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吞吐道:“似乎是听过一个传言,清露的确有消失的可能,只是不知道那传言是真是假。” “是什么样的情况,它会消失?”荆璇进抿着唇,紧紧的注视着宁闲,似乎怕错过他的任何一句话。 宁闲被荆璇此刻的神情唬了一跳,他忍不住微微后退了一步,低声道:“我师父曾说,清露是有灵性的,它喜爱净洁之气,会自己寻觅那灵气,然后依附上去。” “它……”荆璇的神情说不出究竟是担忧还是什么,她的下唇被自己咬得几乎出血,她看着宁闲,道:“我的夫君,他消失了,就在你前几日在丁府作法的时候。” “哎?”宁闲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有明白荆璇话中的意思。 荆璇心中有些急切,她隐隐觉得,有些东西自己并没有失去。 。 。 “你说……”听完了荆璇说的那些事,宁闲睁大了眼睛看着荆璇,半晌没有开口。 荆璇有些疲惫的笑了笑,低声道:“事情便是这样,尽管我总是看不见他,但我的夫君他的确是回来过,并且同我生活了那么久。你是个算命的,你也会作法,你应当知道我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宁闲依旧有些懵的看着荆璇,却还是点了点头。他这般呆滞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阿殊的存在,而是因为荆璇和阿殊的执着。这世上的鬼神,宁闲也算见过许多了,但他从来没有见过有那一只鬼能够被人所触碰。 逝去的人即使还在人间,也是无法触碰无法被人所见到的,只有如他这般洞悉天命的人才能够见到。但阿殊竟然能够被人触碰,并且有时还能够被人所看见,这绝对不是如荆璇所考虑的那样普通。 “所以其实吸引我那清露来着酒坊的,便是你的夫君身上的气息吧?”宁闲终于想通,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何一个普通鬼魂的身上有的不是鬼气,而是能够吸引清露的气息。 “也许是。”荆璇点头。 宁闲想了想又道:“这么说……”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荆璇是明白他的意思的。清露被阿殊身上的气息所吸引,应当便是融到了阿殊的身上去了,所以才会消失。而阿殊消失的时候,是带着清露一起消失的。 宁闲说清露能够起死人,肉白骨,却不知……是否能够叫阿殊回来? ☆、27章节二十七奇镇诡阵多异人 宁闲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抬起了头,朝着荆璇道:“你的夫君,他或许还没有消失。” 荆璇原本便有了猜测,此时听到宁闲这般说,更是忍不住咬了唇。她微微退了半步,低声道:“可是我亲眼见着他消失,你……能够让他再次出现?” 宁闲睁大了眼睛,挠挠头苦笑道:“这可就难为我了,我不过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要我将死去的人唤回来,我还是做不到的……不过……”说到这里,宁闲的话语顿了顿,他道:“我虽无法做到,清露是人间圣物,确是能够做到的。” 荆璇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意味,她既欣喜于这突然而来的希望,又怕这希望再次落空,她正这般思索的时候,宁闲开口了:“不论如何,我们可以试一试,不是吗?” 宁闲的笑容带了一点腼腆,却让人莫名的安心。荆璇看着他,终是扯了唇角算是笑了笑,继而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试一试总是好的。说不定阿殊便回来了,你说对吧?” -- 第47页 荆璇此刻的笑容实在说不上好看,然而宁闲看着,却是怔了一下。他朝着荆璇点了点头,将手伸到自己随身挂在腰间的布包里,掏了一会儿之后才舀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又舀出一支笔来,就着酒坊的酒蘸了一笔,然后再符纸上写了起来。没过多一会儿,他便收了笔抬起头来,朝着荆璇道:“姑娘,还请你将我带到你的夫君消失的地方。” 荆璇点点头,朝着宁闲伸出了手来。 宁闲看着荆璇的手,微微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荆璇准备做什么。荆璇等了片刻不见宁闲有反应,便干脆一把牵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酒坊角落里,那里有一片空位,地上还有着酒坛压出的痕迹,像是原本应该摆着一个酒坛的,却不知道那个酒坛去了哪里。 见宁闲一脸疑惑的样子,荆璇便解释道:“那日我听到酒坛碎裂的声音,便冲出了屋子,一进这里便见到原本摆在这个位置的酒坛碎了,而阿殊……我夫君他便半跪在这个地方,满身是酒,脸色苍白。” “这个地方?”宁闲伸手指了指那一块的地板。 荆璇点头,没有说话。 宁闲了然的点了头,将手中捏着的黄色符纸贴在了那地板上,一会儿又抽出了一直悬在腰间的长剑,眼看着便要有所动作,却在瞥见身旁的许多酒坛时停了下来。 荆璇眨了眨眼睛,不由问道:“怎么了?” 宁闲苦笑一声放下手里的剑来,道:“我刚刚才想起来,这整个镇子被人布下了阵法,所有妖邪鬼怪都不得进入,道行高的会被打回原形,而道行低的怕是只得魂飞魄散了。清露的力量虽能够将你夫君唤回来,并为他重塑肉身,却无法消除他身上所有的气息,即使有了人身,他依旧非人,而是鬼魂。” “那我们便去镇子外面。”荆璇没有一丝迟疑的接口道。 “姑娘,你的夫君在哪里消失的,便只能在哪里唤回来,换了地方他便不在那里了。”宁闲接口道。 荆璇的话语一窒,随即又想到:“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除了破阵别无他法。”宁闲摇头,笑容无奈至极。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就算是我想破,我也破不了那阵法。” 荆璇敛眉看着宁闲,不明白他的意思。 宁闲便解释道:“这阵法其实最开始也不是我布下的,我知道这镇子被鬼气侵蚀以后就去了丁府作法,谁知作了一半才发现这镇里本就有高人布下过阵法,只是不知被谁撤去了阵法的一角,所以前些日子才会有那么多鬼气入侵。我知道以后不过是将那阵法所缺的地方补了回来而已,那阵法精妙无比,我也是第一次见着,只是补阵容易,要叫我撤去那阵法,我是真的做不到。” “你说这镇子里面本就有人布下过阵法,并且那人的功力十分深厚?”荆璇明白了宁闲的意思。 宁闲点头,肯定的道:“虽然不知道这镇子究竟有什么古怪,但有那阵法在,应是不会出什么问题。而那布阵的人的功力,是我平生所见最高的人,连我的师父在他的面前,也是不值一提,更别说我了。” 荆璇咬了咬唇,不再去管那些莫名其妙的玄乎东西,她如今之关心一个问题:“照你这般说法,阿殊他……不是只要被唤回来了也是会落得魂飞魄散的后果吗?” “这……”宁闲实在是有些头疼,却也只得点点头。 荆璇看着那地上被宁闲贴上的黄符,心中烦乱不已,好半晌她才突然道:“那么你可有办法布下别的什么阵法,对抗那镇子里面的阵法?” 宁闲听了这话,原本要摇头,却又突然顿住了动作,想到了什么一般的道:“我应该可以试试。” 荆璇很快道:“当真?” “嗯。”宁闲点了点头,继而又道:“只是我的阵法只能布在你的酒坊之中,出了这酒坊,便再无作用。”意思便是说,就算将阿殊唤回来了,阿殊也这只能呆在这酒坊当中,无法离开半步,否则后果便是魂飞魄散。 荆璇听了这话,只微微皱了皱眉,便点头道:“只要阿殊能够回来,无法离开酒坊也没有关系。”阿殊在这里,她便一直留在这里陪他,哪里也不去。 宁闲见荆璇如此说,便点头道:“好,我这便开始布阵。” 荆璇见他很快从身上的布袋中掏出了许多东西,便默然退到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宁闲的动作十分熟练,他将纸符木剑等备齐了,便开始在酒坊内的四壁上写什么东西,他用的是随身带着的笔,笔上并未着墨,只见他肆意挥笔,墙上便犹如被刀刻一般,印下了一层金光。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没过多久便在酒坊的角落里都写下了字,随即他口中喃喃念了一句什么,然后他转过头来向着荆璇挠了挠头道:“姑娘可否帮我个忙?” 荆璇见他脸上泛着红晕,一脸羞怯的样子,原本紧张的心情也终于缓了下来,她笑道:“你说。” “我借用一下你酒坊的酒可好?”宁闲小心翼翼的说道。 荆璇闷闷的笑了一声:“是我求你帮忙,你那般客气做什么?想要多少酒我都给你。” “用不了多少,一坛便够了。”宁闲连忙道。 荆璇闻言,连忙取了一坛酒来,放到了宁闲的面前。宁闲接过酒来,很快打开来,将两只手都分别用酒沾湿,然后他又将木剑也沾湿,在空中随意的舞了舞。 -- 第48页 做完这些以后,宁闲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他一把将桌上摆着的十几道符撒向空中,手中的剑迅疾的朝着那几张符刺了过去,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荆璇便见那些符在空中失了踪影。也在纸符消失的同时,屋子角落里先前写好的那些字,全部闪烁起金光,随即便隐没不见。 做完这些,宁闲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才笑道:“好了。” “那阵法完成了?”荆璇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宁闲点头,却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木剑,他道:“阵法完成了,我立刻便要将你的夫君唤回来。” 荆璇的身体微微僵了僵,随即她颔首道:“嗯。” ☆、28章节二十八生相随死亦相随 荆璇看着宁闲将自己手上的长剑再一次举起,然后他从口袋里翻了翻,翻出了一柄短小的匕首来。他右手舀着匕首置于身前,另一只手平伸而出,轻挥匕首间他已将自己的手指割破,鲜血瞬间流出,殷红的一抹落在匕首刃上。 宁闲也不包扎自己的伤口,一手执起匕首,另一只手舀起木剑,口中轻喃了一句,便舞动了起来。 宁闲手上的匕首和剑晃动之间,一抹金色的光团缓缓从屋外浮动进入了酒坊,随着宁闲双臂的挥动而跳跃。那一团金光越舞越快,转眼间便化成了一道光束,晃得荆璇难以睁眼。 很快,宁闲的动作停了下来,那金光越来越大,渐渐蔓延开来,光芒弥漫了整个屋子,荆璇和宁闲都不由得举起双手挡住那光芒。光芒持续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终于暗了下来,荆璇连忙放下双手,朝着那原本金光的所在看去。因为方才的光亮,荆璇还看不大清晰,只知道那光团当中隐隐有一道身影,熟悉莫名。 荆璇忍不住朝着那道身影走近了一步,开口唤道:“阿殊。” 那金光当中的人影缓缓抬眸,荆璇隐约看得见,那光芒当中的人朝着她颔首,启唇说了一句什么。 荆璇听不见那人说的话,也看不清他的唇,不知道那个人究竟说了什么。她不由又走近了几步,怔怔的看着那个人,低声道:“阿殊,是你,对吗?” 那人依旧在说话,但是荆璇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人的唇,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她莫名的感到心中一阵纷乱,她提高了声音,道:“回来了就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封陵殊本是不会骗她的,如今却骗了她一次又一次,说他不会离开自己,说他回来了便不会再离开了,那些话却统统都食言了。 那光团之中的人越来越清晰,荆璇看清了那人清秀好看的面容,也看清了那人略显消瘦的身形,还有他朝着她伸出的双手。 那个人在朝着荆璇笑,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很淡,但是坚定无比。 荆璇忍不住也翘起了唇角,朝着那个人伸出手去,两只手那么久以后,终于要再次交握。 然而就在两只手交握的瞬间,荆璇听见身旁一个声音道:“别碰他。” 荆璇身形一僵,然而那人开口已经迟了,就在荆璇听清那句话的同时,她的手已经握住了那人冰凉的手上。那人的手还和从前一样纤长漂亮,文人的手总是这样,这是一双从前会为她写诗为她作画的手,而此刻它冰凉无比。 荆璇的心中一惊,她不知道为何身后的宁闲会突然出声阻止,只得转过头去看向宁闲。 宁闲看清了荆璇和那人交握的手,脸上出现一丝懊悔的神色,他抚了抚额,哑声道:“清露还未蘀那人凝结出身体,此时你若碰了他,他的灵体受不住活人的阳气,很快便会灰飞烟灭。”到那时,纵然有清露所塑的身体,也是毫无办法了。 宁闲的这句话叫荆璇心中一动,她蓦然抬眸看向自己身旁温柔浅笑的人,身体微微颤抖的捂唇道:“不可能……我只是……”她只是同他牵了手而已,她只是害怕自己面前的人是幻觉,所以忍不住伸手想要牢牢的将那人紧握而已。 怎么可能会……害了阿殊? 宁闲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很快又道:“对不起。” 他这三个字说的声音极低,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只是如今的荆璇来根本没能察觉到他的心思,她只是骤然松开了握住那人的手,有些惊恐的后后退了半步。 那金光中的身影却没有随着她的退后而退后,而是朝着她上前一步,在荆璇难以动作的时候,再一次伸手牵起了她的手。这许久以来,荆璇一直都感觉不到阿殊身上的温度,而这时她总算是知道,阿殊的身体有多么冰凉了。 “阿殊。”荆璇咬着唇,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唤了他的名字。 阿殊没有开口,他朝着荆璇浅笑着,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将荆璇垂落在颊边的一缕青丝拨开,又似乎是想要轻轻弹她的额头,就像往常一样,荆璇便抿着唇,闭上双目,等待着阿殊的轻触。 只是—— 那触碰久久没有落下。 荆璇忍住眼泪,缓缓睁开双目,眼前的人就在自己的注视之下重新化作金光,缓缓散去。 那些金光在荆璇的视线里,纷扬如同大雪,而她在雪中难以动弹。她伸手想要握住,却徒然将之穿过,留下一手空茫。荆璇的脸色也变得迷茫起来,似乎这人士之间已失去了支撑。 得失得失,再一次的又得又失,她已经折腾不起了。 -- 第49页 疲惫瞬间将荆璇淹没,荆璇睁大着眸子看着那些金光终于消失不见,突然便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那笑声是宁闲从未听过的苍凉。 宁闲就站在荆璇的身后,他伸着手想要安慰荆璇,到头来依旧没有勇气将那手落到荆璇单薄的后背上。他终于缓缓垂下手,低声道:“姑娘,你别太伤心了。” 听到宁闲的声音,荆璇似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她回首看向宁闲,倏然展颜一笑,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看懂荆璇的笑容,宁闲的脸色微微一白,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道:“姑娘你……”莫不是想要…… 荆璇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而是很快道:“从前阿殊他……离开我的时候,我也是这般伤心,但是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是吗?失去了本就是失去了,即使追不回来,我也不能怎么样,毕竟不能太贪心了,不是吗?” 宁闲没有说话,惊疑的看着荆璇,想要看出她此时的这般反应究竟是否是真心。 但是他失败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荆璇的笑容太过真实,但这样的真实却让宁闲更加疑惑。 就在宁闲上前一步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荆璇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他的腰间,她偏着头道:“你身上一个东西在发光。” 宁闲一怔,随即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腰间的一颗玉石正在盈盈闪着蓝色的光芒,他不由得变了脸色,喃喃道:“镇天玉发光……竟然是……” “怎么了?”荆璇询问。 宁闲摇了摇头,苦笑道:“镇天玉也是我师父连同清露一起给我的宝贝,专用以探查何处有鬼怪作祟,当初我便是见镇天玉发出鸀光才知晓这镇子里面有古怪的。” “鸀光?”荆璇目光一顿,看着宁闲腰间那玉石上幽幽的蓝光。 宁闲摇摇头道:“此刻镇天玉上面是蓝光,便意味着……周围有一名力量十分强大的高人到了,只是那究竟是妖是仙,我也无法判断。若是修道之人还好,若来的是山精鬼怪,那么以我的力量,绝无法同他对抗……” 荆璇思索片刻,低声道:“不管怎么说,此刻你应当先离开这里。若那人是友,此地便不会有什么问题,若那人是敌,以你的力量也无法与他相抗,不如你先回去找了你师父或者更厉害的修道人来解决这件事。” 宁闲一怔,继而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荆璇笑了笑:“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莫要觉得我多事才好。” “怎会?姑娘说的极是,我这便回去找我师父来帮忙。”宁闲说着便朝着荆璇施了一礼,“时间紧急,我便先离开了,姑娘你自己小心。” “我会小心的。”荆璇的笑容恬静,却夹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感觉,让宁闲心头一阵不安。 行至门外,宁闲终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犹豫了片刻之后又说了一句:“姑娘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荆璇脸色不变,轻轻颔首。 宁闲依旧犹疑,最后却仍是转身离开了。 荆璇看着宁闲那一身布衣消失在巷口,看到那巷子口看去的天空泛着一丝落魄的灰白,她终是低叹一声来到了门口,将那酒坊的大门缓缓合上。大门合上的瞬间,发出了木门碰撞的闷响,隔绝了屋内和外面最后的牵连。 荆璇背靠着那大门,抑制了许久的泪水终于缓缓落了下来,她没有说话,没有动作,有的只是双肩轻微的颤抖,还有无法抑制的泪水。 良久之后,她才举步,朝着酒坊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走去。她的步子很慢,每一步似乎都十分困难,有些摇摇欲坠的,但她依旧走到了那门口,手搭在门上的瞬间,她目中闪过一丝柔和。 “阿殊,我来陪你,可好。”非是问句,只是一声浅浅的低叹。 过了那么久,从最开始阿殊离世的那时开始,她便应该知道,一切都是无望的。即使阿殊后来回来了,即使他后来用另一种方式和她在一起了,她依然无法安心,患得患失,每天都像是偷来一般,这样的日子,她也终于累了。 倦了,累了,那便不用在支撑下去了。 如今阿殊终于彻底离开,她也失去了一切的依靠和支撑,是否也意味着,她其实已经不用再支撑下去了? 她推开门,低垂着头走入了后院,听着自己踩出的脚步声,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好笑。这样想着,她便真的笑出声来了,她笑许多年前,自己便是在从前荆府的后院里,一个人在□里走着,小径上有一层铺开的花瓣,那是自一旁的桃树上洒落下来的,她踩着,觉得那声音十分好听,走上去也软软的十分舒服。 然后她走着走着,便到了尽头,她一抬眸,便见到封陵殊一身青衣,正抬着头看那一树的桃花。 树上花正好,树下人却更好看。 便是因为这样,后来她和阿殊到了这镇子里,他们便在院中栽了一株桃树,每到春时便是一树繁华,纷然如梦。 现在想起来,荆璇便觉得十分好笑了。多年前的一株桃树,多年后的恍然一梦。过了那么久,两人的牵绊也都在这一树桃花之上了。她想着,或许阿殊并没有魂飞魄散,或许阿殊还没有走远,她若是能在那桃花树下死去,便能够循着他离开的路,找到他。 那时,便是永世相随了。 -- 第50页 —————————— 全 。 文 。 完 。 。 。 那是骗人的=。= ———————————— 这样想着,荆璇便要抬眸看那院中的桃树,只是她还未抬起头,便听一个声音道:“看你神情,莫不是想要吊死在这桃树上?” 那声音柔和温润,甚是好听,带着无比的熟悉之感。 荆璇身体微微僵硬,然后红了眼眶,她趁了许久,久到那人都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在那人以为她不愿说话时,她却又开口了,她的声音微颤,却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若你当真不见了,我便死在这树下……不过我绝不会选择吊死,太丑。” 面前的那人闷声笑了一下,随即将她紧紧拥住,在她的耳边道:“那便别死了。” “……嗯。”荆璇的声音里面满是委屈,她将头埋在那人的肩头,低声道:“阿殊,阿殊,你要是再消失,我就变成鬼去追你。” “不会了。”阿殊柔声道。 荆璇没有说话,她的头整个埋在阿殊的肩头,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呼吸,只是努力地……想要埋得更深一点。 ☆、29章节二十九一年后的再见面 又是一年初春,江南的镇子总是细雨蒙蒙,淅淅沥沥好似情人的呢喃。 镇西的巷子里面有一间酒坊,远近的人们总是喜欢在这间酒坊买酒,只因这间酒坊酿出来的酒同别家的有着些许不同,但要真说是哪里不同,众人却又当真说不出来。 这酒坊的老板是一对夫妻,酿酒的是丈夫,卖酒的是娘子,两个人平日里有些忙,但来来往往间总能看到他们目光交错,感情好得让人十分羡艳。 但是住得久一些的人都知道,这女主人的名字叫做荆璇,男主人的名字叫做封陵殊。 当初封陵殊病逝,众人都是知道的,也都知道封陵殊是被葬在镇外的山坡上,而如今……那酒坊之内的男子,又的确是好端端活着的封陵殊,这实在是让众人大惊了一惊。 不过后来夫妻两人也都解释了,当初封陵殊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被一名路过的神医给救了去,治了许久才终于保住了一条命,等到他身体彻底好了,才回到镇子来找荆璇的。 众人虽是觉得这般经历有些离奇了,但除了这般,也没有什么能解释了。 。 。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变成了零星的几点,荆璇算完最后一笔账,终于抬起了头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 “累了?”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荆璇眯着眼睛笑了笑,随即摇头道:“是啊,好累,给个奖励就不累了。”她这般说着,手便已攀上了封陵殊的脖子,一副无赖流氓调戏美男的样子。 封陵殊宠溺的笑笑,俯首在她的颊边轻轻落下一吻,笑道:“够了么?” “还不够,还是好累。”荆璇不满意的摇摇头。 封陵殊眼眸微微闪烁,随即便再一次的埋下了头,薄唇已覆上了荆璇的唇瓣。荆璇满足的闷笑出声,继而主动的回吻了过去,舌尖已经灵活的探入了封陵殊的口中,颇有几分戏谑的探索着。 两人这般纠缠着,许久之后才终于分开来,封陵殊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荆璇的眼里带了一丝迷离。 “今夜良宵有美人相伴,当真是世上一大美事。”荆璇眯着眼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儿。 封陵殊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却不说话。 荆璇见了封陵殊这幅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随即她趴在封陵殊的耳边,轻声道:“我们回屋,如何?” 封陵殊眨了眨眼睛,笑容未变。 荆璇见他这般反应,笑得便更欢了,她故意伸手挑了封陵殊的下颌,轻佻的道:“美人,今夜你可是我的了。”她说得煞有介事,一副有钱家的少爷调戏姑娘的样子,封陵殊看得有趣,终于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 荆璇挑了挑眉,继续一脸认真的道:“看你这般样子,今夜我可要好好罚你。”她说着便要将封陵殊拉进后院的房间里面,封陵殊由着她拉扯自己,跟在她的身后,眸光柔和。 这夜,花好月圆。 (关门放河蟹。) 。 。 从那日封陵殊回来,到如今也已经过了一年了,封陵殊无法离开酒坊,只得在酒坊之中做些事情打发时间,而荆璇则是将封陵殊当作无价之宝一般的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给抢去了。是以,只要是来酒坊买酒的女子,只要看阿殊的眼神稍有暧昧,都被荆璇瞪得死死的。 封陵殊知晓荆璇的想法,也只能由着她了。 日子这般过去倒也算平静,只是这一天里,酒坊来了一个人。 又是日落,荆璇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便准备关门,却不想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阿璇?” 荆璇闻言微怔,随即分辨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她浅笑道:“菀儿姐姐?” 随着荆璇这话,大门外走进了一名女子,一身的浅黄色长裙,看来雍容却不失清雅,她生得十分好看,一颦一笑间便叫人失神。她正是一年以前曾经为了躲避丁家大少爷而逃到酒坊来的傅菀。 -- 第51页 傅菀看了荆璇半晌,倏然笑了笑道:“阿璇,好久不见。” 荆璇也笑道:“是啊,从去年你离开,我们就在没有见过了。” 傅菀迟疑一会儿,这才道:“你这年里过得还好吗?” 荆璇点头,眯着眼睛道:“菀儿姐姐应该能看得出来的,这一年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年。” 傅菀的笑容也越来越深,她低声道:“一年前的事情,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不过也多亏了你同我说了那些话,我才能够……” 荆璇料到了什么似的,偏着头道:“是丁家少爷的事?” “是啊,我们已经解开心结了,原来他一早就知道我是谁,他也不是为了什么避开劫难才会想要娶我的,一直以来都是我多心了而已。”傅菀点头,笑容多了许多释然,“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我当真是太过敏感。” 荆璇耸肩笑道:“不过还好一切都不迟,不是吗?” “是啊,还好还来得及。”傅菀颔首。 两个人说完这些话,一时之间都静默了,两人目光交错,都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傅菀才突然想了起来,道:“这些日子我听说……你的夫君回来了?” 荆璇唇边的笑容扩大,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封陵殊正推了门自后院出来,她便过去拉了不明所以的阿殊到了傅菀的面前,道:“是啊,菀儿姐姐,这便是我的夫君,阿殊。” 封陵殊原本不知道傅菀的到来,此时听见荆璇这般说,又见到傅菀的模样,瞬间便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对着傅菀浅浅笑道:“傅姑娘,在下封陵殊。” 傅菀第一次见到封陵殊,此刻见他斯文有礼的模样,眼中的惊叹溢于言表,她颔首道:“封公子。” 荆璇在一旁笑着,看得傅菀有些摸不着头脑——傅菀当然不会知道,封陵殊早就见过她不知道多少面了,只是那时她看不见阿殊而已。 三人寒暄了一会儿,酒坊的大门处便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三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一名男子倚着门面无表情的站着,一身白衣,衬得他十分飘逸洒脱。 傅菀见了来人,不由惊喜的走了过去,轻笑道:“见欢。” 来人正是丁府的大少爷丁见欢,他见傅菀来到自己身旁,不由皱了皱眉道:“下次要到哪里去,一定要记得叫我。” 傅菀一脸无辜的笑着:“可是我来的时候你还在忙着丁府的事情,我怎么唤都唤不动你啊。” 丁见欢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又道:“那么你便叫到我听到为止。” 傅菀无奈的笑笑,一旁的荆璇和封陵殊也是笑了起来,丁见欢听闻笑声,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两人,很快来到他们的面前,朝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荆璇的笑容霎时止住,她低喃道:“丁少爷,这是在做什么……” 丁见欢不管荆璇的低喃,很快又鞠了一躬,这才沉声道:“感谢你们二人的恩情,一是感谢封公子告知了我实情,我才能够娶到对的人。二是感谢你们二人的救命之恩。”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荆璇也有些不解了,她摆手道:“救你的人是那个叫做宁闲的算命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的话语声到这里就骤然止住了,因为她看见丁见欢的目光一直向着封陵殊。 她不由也是转头看向封陵殊,低声道:“你何时救了……” 封陵殊无奈的笑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何时救了他。” 荆璇一阵无语,随即又看向丁见欢,丁见欢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是心中十分笃定就是封陵殊救了他。荆璇心中不由疑惑,丁见欢只有一年前那一次大劫,而当时去救他的分明是宁闲,并且为了救他,宁闲还开启了这镇子上面的封印,让封陵殊几乎消失,若当真是阿殊救了丁见欢,那么阿殊又怎么会…… 察觉到荆璇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封陵殊只能无奈的笑笑,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道:“别乱想。” 荆璇被弹得额头一痛,不由捂着额头道:“好啦,阿殊生气了,我不去想便是了。”看阿殊的反应,他的确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的,只是那件事情阿殊既然不愿告诉她……她便悄悄地去搞清楚好了。 封陵殊看着她的神情,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他不由扶额轻叹一声,暗叹着荆璇有时候真是聪明得叫人无奈。 不过他自然是不会让荆璇有机会发觉什么的。 两人的表情动作都落到了傅菀和丁见欢的眼中,他们二人亦是相视一笑,一时间什么都释然了。 夜晚降临,荆璇和封陵殊留了两人在酒坊之中吃过了晚饭,四人又闲谈了许久,一直到很晚荆璇才去收拾了客房让丁见欢两人住下,直到第二天一早,丁见欢和傅菀才终于离开。 离开之前,傅菀和荆璇万般不舍,傅菀也承诺了荆璇,今后会多来酒坊看她。 直到两人离开许久之后,封陵殊才在荆璇的耳旁低声道:“在难过?” 荆璇一怔,随即笑道:“难过什么?” “你想起了谁?”封陵殊低叹道。 荆璇的笑容霎时凝住,她无奈的耸肩道:“阿殊不愧是阿殊,什么都瞒不了你。” ☆、30章节三十阿殊阿璇的矛盾 那日荆璇你并没有说自己的惆怅是因为想起了什么,封陵殊也没有解释为何丁见欢会说他救过他一命,用荆璇的话来说,叫做一人一个秘密,现在两个人扯平了。 -- 第52页 对于荆璇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封陵殊只得表示自己很无奈。 两人又平静的过了几日,几日之后,酒坊又迎来了另一个特别的客人。 那人来到酒坊的时候,荆璇正在算账,听见门外有声音便抬起了头来,正好对上那人一双晦涩的眼睛,一时之间她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来到酒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隔壁的秦伯。 秦伯是荆璇和封陵殊的邻居,从四年前荆璇和封陵殊搬到这里来的时候便住在这巷子里面了,那时荆璇便知道,秦伯膝下没有子女,老伴也很早就过世了,一个人开着一家面馆,进进出出都是他一个人忙着,却从来不用旁人帮忙。 当初封陵殊离世的时候,荆璇痛苦万分,也是这位年近古稀的老者安慰了她,并告诉了她自己的经历,荆璇才能够支撑下来。从那时开始,荆璇便十分敬重这位老人,从丁府搬回来之后,她更是时常去帮这位老人的忙,有时候老人也会抽空到酒坊来坐坐,和封陵殊下两局棋消磨时间。 老人很喜欢封陵殊,常常夸两人般配,沟壑纵横的脸上总是泛着红光,笑容满面。 而此刻,这位老人的面上却是一点笑容也无。 荆璇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由低声问道:“秦伯?” 老人的动作有些僵硬,他侧过头来,看向荆璇,眼神依旧晦涩,却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之后,老人终于轻咳了一声,朝着荆璇开口道:“哦……是阿璇啊?” 荆璇颔首,依旧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秦伯,有事?” 老人身手抚了抚额头,干瘦的手让荆璇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思索了片刻才迷茫的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荆璇见老人的模样,微微一怔之后才道:“秦伯?您……不记得您怎么来酒坊的了?”在她的印象当中,秦伯一直是比年轻人还精神的,还带了一些孩子气,交叫人无可奈何,又怎会像现在这样? 老人盯着荆璇看,看了好一会儿才咧着嘴笑了笑:“唉,老了,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见老人似乎平静了些,荆璇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笑道:“秦伯才不老呢,我看啊,许多年轻人都比不上秦伯精神。” “小姑娘总是会说话。”老人也是一叹,脸上的笑容突然又敛了下来,他摇头道:“虽然不知道我怎么会自己走到这里,但既然来了,我便同小姑娘你道个别吧。” 荆璇一愣,重复一遍道:“道别?” 老人点头,目光不再向着荆璇,而是朝着门外熙熙攘攘的大街看去,他沉声道:“顺便也帮我跟你相公说一声,就说有人来找老头子了,老头子我……要去见她,也许不会回来了。” 荆璇不解的看着老人,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有人”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这种说法究竟是真是假。 老人见荆璇的的模样,也不去解释,只是道:“那么便这样吧,老头子今晚就走了,隔壁的房子我也卖出去了,那户人家应该过几天就会搬过来了。” 荆璇还想要再说什么,老人却没有再给她机会,很快迈步走了出去。 荆璇注视着手里的账本,心思却怎么都没办法集中起来。 老人走了好一会儿,荆璇还是终于起身朝着后院跑去。 后院里,封陵殊正在提笔写着什么,见荆璇有些急促的跑过来,不由放下笔来,柔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荆璇很快将事情同阿殊说了,末了还加上一句:“我也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总觉得秦伯似乎是要永远离开我们了……他不会是想要……自尽吧?” 封陵殊没有说话,注视着荆璇,良久之后才低声道:“阿璇,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 荆璇原本还等着听封陵殊说出自己的想法,却没有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句,她不解的皱眉道:“为何?” 封陵殊轻叹一声:“秦伯他活了这么多年了,见识比我们多多了,必然是有自己的思量的。” “可是……”荆璇怔怔的想着,先前秦伯的行为实在是太不对劲了,那样子哪里像是走神?根本就像是魂不附体了。从前的荆璇不会相信这些说法,可是经过了阿殊死而复生?p> 氖虑橹螅h丫岩运登逭庑┦虑榱恕?p> 荆璇突然开口道:“你说秦伯会不会是被什么妖精鬼怪附体了?” 封陵殊一怔,脱口道:“你怎会这般想?” 荆璇抿了抿唇,继续道:“因为先前秦伯进屋的时候动作很怪,像是四肢被一根线牵着一样,动作十分僵硬。后来我问他怎么了,他才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似乎……先前走进酒坊里面来的,并不是他。” 封陵殊微微蹙眉,却没有再说话。 荆璇等得急了,又道:“你说究竟是不是?” “不是。”封陵殊终于开口,“别再乱想了,阿璇。” 听见封陵殊这般说,荆璇有些不满的皱了眉,随即又道:“你在骗我。” 封陵殊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荆璇见封陵殊这般动作,更加确定他是在骗她了,她不由有些气愤的道:“为何要骗我?你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结论了,对不对?你曾经也逝去过……你一定知道秦伯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为何不肯帮他一把?” 这是封陵殊回来以后,两人第一次争吵。从前两人在荆府的时候,曾经也是有过争吵的,只是荆璇只要一生气,封陵殊便会耐心的劝解,直到荆璇再也气不起来。 -- 第53页 但此时,荆璇这般看着封陵殊,封陵殊却没有同从前一般上前安慰劝解,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书桌上那没有写完的一句诗。 荆璇觉得有些无力,她继续死死瞪着封陵殊,心里笃定封陵殊一定会劝她哄她,可是她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封陵殊有动作。许久之后,封陵殊才道:“阿璇,别这样,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够帮到的。” “可是你连试都不肯试一试。”荆璇的声音有些憋闷,她也知道自己此时似乎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坐视秦伯离开不管。 封陵殊最后叹了一声,再不说话,面色满是无奈。 荆璇见他不再开口,也终于死了心,转身离开了后院,似乎是向着隔壁秦伯的住处而去了。 封陵殊伸了手想要拉住她,追到门口却已经失去了她的身影,他无法离开酒坊,只得站在酒坊的大门口,注视着门外来往的人群,低声说了一句:“我又何尝不想要帮他。” 只是他被围困在这酒坊之中,又要如何帮? 。 。 而离开酒坊的荆璇,的确是去了隔壁秦伯的面馆,可是当她踏进面馆时,她才发现面馆之中一个人都没有。 平日里这种时候,面馆里一定有许多人的,而此时整个面馆却冷冷清清的。荆璇心里有些担忧,她大声唤了秦伯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她急得将面馆的前前后后都找过了一遍,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荆璇心中焦急,突然又想起了先前秦伯所说的话。 “顺便也帮我跟你相公说一声,就说有人来找老头子了,老头子我……要去见她,也许不会回来了。” 他说有人来找他,可是那人……究竟是谁? 荆璇觉得脑子实在不够用,她只能盲目的又出了面馆,然后在巷子里一家一家的询问秦伯的下落,然而最后的结果竟是没有一个人再见过秦伯。这个老人,竟像是凭空失踪了一般。 最终,荆璇还是失落的回到了酒坊。 封陵殊还站在酒馆的大门口,荆璇方一来到门外,便见到封陵殊扶着门朝她皱眉的样子。 在外面跑了那么久,方才的气也都散得差不多了,她再见到阿殊这幅样子,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心虚。 “阿殊。”荆璇低着头走进了酒坊。 她方一走进酒坊,封陵殊便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以后别再突然就这样跑出去,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了。”听到封陵殊这样说话,荆璇再也闹不起来了,连忙乖巧的点头。 封陵殊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你在外面可见到了秦伯?查到什么了没?” 提到这个,荆璇又黯然的摇了摇头。 疯了你高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轻叹了一声道:“我知道秦伯对你来说就像是个亲切的长辈一样,而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我当初……那段日子,也多亏了有秦伯安慰你,只是……” “阿殊。”荆璇眨了眨眼睛,打断了封陵殊的话。 封陵殊停下话头,等待着荆璇开口。 荆璇抬眸直视着封陵殊,低声道:“你其实知道秦伯在哪里的,对不对?” “……不错。”这一刻,看着荆璇的眼睛,封陵殊终是没有否认。 虽然不知道封陵殊为何会知晓秦伯的下落,但荆璇也没有多问,她只是道:“秦伯现在有性命危险,对吗?” 封陵殊迟疑片刻,点头。 荆璇握着封陵殊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才笑道:“你又在骗我,你不是不愿意救秦伯,而是想自己一个人救他,不让我知道,是吗?” 封陵殊沉默无言,但荆璇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31章节三十一秦伯阿莲的往事 “封陵殊,你还能再笨一点吗?”荆璇闷闷的埋着头说了一句,语气却是十足的无奈。 不过封陵殊的语气比她更无奈,他背过身去,低声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有些事情……或许你不知道会比较好,所以我才想要……” “隐瞒我?”荆璇接口道。 封陵殊无言半晌,点头。 荆璇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是什么表情,她只是伸手轻轻环抱住封陵殊的身体,踮起脚来在他的耳边道:“若当真有什么不得已的秘密,便不用告诉我,但是若关系到性命,我……” “我知道。”封陵殊阻止了荆璇继续说下去,荆璇是如何想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他有一天消失了,她必然会随之而去。 荆璇不语,轻轻笑了笑,双唇碰了碰他的唇角。 封陵殊感觉到荆璇的唇有些凉,他心中微微一疼,俯□回吻面前的女子,动作轻柔至极。他们紧紧地拥在一起,不是平常的小心翼翼,而是带着一丝占有欲的放纵。两人唇齿交缠,许久之后才终于分开,封陵殊声音低沉的在荆璇的耳边道:“相信我,阿璇,秦伯的事情你不要去管,我会帮你保护秦伯……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他想要的东西?”荆璇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有弄明白封陵殊话中的意思。 封陵殊却没有要解释的打算,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继续说下去。 两人沉默半晌,荆璇终是妥协了,她无奈的退了一步,朝着封陵殊道:“那么我先去后院,你……一定要救秦伯。” -- 第54页 “嗯。”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封陵殊知道荆璇心里有些不放心,只是许多事情并不是他不愿说,而是不能说。 荆璇很快到了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之前,手搭在门上,她又有些不放心的回了头来,闷声道:“虽然我担心秦伯……但是我更不能失去你,阿殊,若是救秦伯有困难,你千万不能勉强。” “嗯。”又是一声简短的回应,封陵殊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笑容。 封陵殊的笑容从来都能够让荆璇心跳骤停,她动作顿了顿,回了封陵殊一个笑,很快进了后院。 封陵殊看着荆璇走进院子,终是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缓缓背过双手来到了酒坊的大门口。他一手攀着那大门,一手背在身后,神情之中终是多了一份寂寥。 他走不出这酒坊,若是走出去,便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所以这日只能守在这里等着荆璇回来,而不能去找她。若是有一天她离开了这酒坊,自己也只能永远守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只是…… 他虽不能离开酒坊,却也能够探知镇子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事。自从那日他重新拥有肉身之后,他便发觉了自己的变化,他能够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即使无法走出酒坊。 但这些,究竟意味着什么,封陵殊也说不清楚。在弄清楚这一切之前,他只能先瞒着荆璇,不让她为自己担心。 这日,荆璇在后院等了许久,也不见封陵殊走进来,她犹豫了许久之后才终于走出了院子,回到酒坊之中,一入目,便是封陵殊垂着头坐在椅上的样子。荆璇心头一紧,很快走了过去朝他唤了几声,只是封陵殊不答,依旧紧紧闭着双眸。 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像是许多年前他在她的面前长睡不醒时的样子,这让她心中很是慌乱。 “阿殊。”荆璇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她想起来是她一定要阿殊去救秦伯的,而现在阿殊却昏迷不醒,是否……是她的执意害了阿殊? 。 。 然而就在荆璇守着昏迷不醒的封陵殊之时,不远处的镇子外面,秦伯正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双目无神,似乎正在支配整个身体行动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存在身体里面的另一个人。 走了许久,他终于在一处溪边停了下来,像是突然被什么惊醒了一般,秦伯眼睛骤然睁大,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许久之后才终于颓然坐倒在地,面对着小溪大声笑了出来:“阿莲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还没有消失的,是你带着我来这里的吧?” 然而他这样笑着的时候,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回应,他说着说着,双颊便突然滚下了硕大的泪珠。 一个老人坐在溪边无助的落泪,发出了平生最放肆的哭声,四周没有一个人,却惊起了一群飞鸟。良久之后,秦伯终于又重新站了起来,盯着溪水当中自己的倒影,无奈的笑道:“阿莲,我老了,等不起了。” “也该是我来陪你的时候了,你说呢?”老人的白发微微摆动,透露出些许疲乏。 依旧是没有人回应,老人也不期待回应,他只是缓缓步入了水中,这条溪溪水很浅,老人走到水中央之后也不过是被溪水淹没了一半,他苦笑一声,将自己的背佝偻起来,双腿也曲起,整个人缩在了一起,好让溪水漫过自己的全身。然而他的动作还未完成,便听见一个声音道:“你这样一走,便真的见不到她了。” 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老人听到这句话之中,身体骤然一晃,茫然的抬起头来,便见封陵殊站在不远处的岸边,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担忧。 老人喉中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嘶哑声音,随即才道:“是阿殊啊,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封陵殊无言的看了老人半晌,道:“秦伯介意告诉我,你和那位叫做阿莲的姑娘的事吗?” 秦伯盯着封陵殊,突然笑道:“也好,也好……” ——+——+——+—— 秦伯孤身一人度过了四五十年,没有妻子,没有儿女,其实是为了等一个女人。 秦伯是在镇上长大的,但是并不甘心永远呆在镇上,十五岁的时候他便离开镇子去了外面,十年之后他已经是一个富商了,带着大量的钱财和一名貌美的女子回到了镇上。他所带的那名貌美女子名叫阿莲,是外面一个布坊老板的女儿,和他相识已有五年,两人情投意合,回到镇上便是来成婚的。 两个人在镇上举办了一次十分盛大的婚事,几乎宴请了全镇的人,他们一个英俊一个漂亮,几乎让所有人羡慕。然而好事并没有过多久,两个人成亲半年后的一天,镇里进了一群劫匪,秦伯平时并未对此上心,是以在劫匪出现的时候,整个秦家毫无办法,钱财被洗劫一空,而更有劫匪见阿莲长得漂亮,想要将她劫回去。阿莲拼命挣扎,秦伯见状便上前阻止,谁知劫匪一刀砍来,之后的事情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秦伯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阿莲已经不在了。他问了许多人,阿莲在哪里,却没有人回答他,他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终于在一天晚上梦到了阿莲,阿莲在梦里告诉他,要他等她,要他好好活着。从那以后,他便安静了下来,在镇子里随意找了一间小铺子住了进去,过上了日复一日毫无改变的生活,这一等便是五十多年。 -- 第55页 “而如今,够了。”秦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远处,却不知在哪里落脚。 “我已经等不下去了。”秦伯说。 听完了秦伯说的这些话,封陵殊终于开口了:“秦伯,你可曾想过阿莲如今身在何方?” “想过,我怎么可能不去想?”秦伯全身依旧还在水中,并未起来,溪水骤然之间让他觉得全身发冷,但他没有觉得难过,相反,他觉得这样的寒冷让他觉得安心:“我想过她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被那些劫匪抓到了寨里,也许……这些可能我都想过,我也一直在寻找她,但是始终不曾发现她的踪影。” 封陵殊看着秦伯的模样,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秦伯看着封陵殊,突然道:“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对吗?” “我知道。”封陵殊低叹一声道,“只是我若将她的行踪告诉你,你便会失去性命,你当真……” “你觉得我还会在乎性命吗?”秦伯嘿嘿笑了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了一些生机。 封陵殊也明白眼前的老人一直以来的心愿是什么,所以他得到老人的回答之后,便开口道:“你所等的人,从一开始就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只不过,他一直无法看见她而已。 而听到封陵殊的回答,老人并没有惊讶,渀佛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眯着眼睛状似满足的笑了笑,老人点头道:“果然是这样,果然……这些年我越来越觉得,阿莲她其实应该在我的身边,只是我无法看见她而已……” 封陵殊见秦伯的样子,突然之间像是看到了自己和荆璇的情形,他突然十分庆幸,自己和荆璇没有像他们一般一个守护一个等待,而是……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w=,之后会补上其他的更新,这里修改了一下前面的章节,很快会补上的>///< 隔了那么久,夫君这文又要开始重新更新了,这次保证日更不耍赖……【滚! ☆、32章节三十二情人眷属终相伴 “我能……见一见阿莲吗?”秦伯看着封陵殊,颤声道。 封陵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身上便渐渐发出了很浅的白色的光晕,待那光晕过去,他的身边已经多出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穿了一身红裳,满目哀戚的注视着秦伯。 世间渀佛瞬间静谧下来,一直到那女子缓缓开口,说了两个字:“阿秦。” “嗯,是我。”秦伯全身微颤的应了一句,好一会儿才又道:“你好歹是回来了,阿莲。”五十年不见,阿莲还是从前的阿莲,穿着的是出事的那一天那身红衣,也还是如同当年一般漂亮,好似两个人不过相隔不过一天,这又再相见。 然而,秦伯看着自己的双手,面上渐渐露出了苦笑,他连忙从溪水里面爬出来,扯了扯衣服道:“吓着你了吧,阿莲,五十多年都过去了,我老了……” “不会的……”阿莲眼里含着泪水,轻咬着双唇小声道。 秦伯看着阿莲,似乎有些没有理解阿莲的意思,阿莲便又道:“这些年我一直在你身边一天天的看着你,不论你什么样子,都吓不着我的,我还见过你逗街边上的小孩,还见过你喝醉了爬到别人房顶上去躺着的样子,还有……”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看到了秦伯脸上颗颗滚下的泪珠。秦伯搓了搓手,有些紧张的擦了眼泪,低声道:“你看我这,那么多年都没哭过了,这一次流的泪怕是要比我这五十年加起来还要多,这么多年真是没长进啊……” “是我的错,阿秦,若是当年我能预料到这些年会让你受多少苦,我是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阿莲满眼都是懊悔,还有对于秦伯的心疼。 秦伯的话语也终于止住,怔怔的听着阿莲解释。 ——+——+—— 五十多年前,秦伯和阿莲被遭遇劫匪,秦伯为阿莲挡下一刀,不久之后便不治身亡。阿莲伤心欲绝,夺了劫匪的刀自刎,临终之时,她和秦伯两手交握,本以为便能够携手共赴黄泉,却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就在阿莲以为自己已死的时候,却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包围了她,原来她所受的伤尽全部被人治好,她睁开眼睛便发现了一名老者一脸严肃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告诉她说秦伯的阳笀未尽,他有办法能够让秦伯活过来,然而她必须答应他一件事情。阿莲听那老人这般说,自然欣喜万分的应了下来,却没有想到那老人说要救治秦伯,阿莲便只能将自己的肉身交给那老者。为了让秦伯好好活下去,阿莲只好在秦伯的耳边说话,让他等她,说她一定会回来。然而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阿莲也知道,这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的誓言了。 之后那老者果然救活了秦伯,而阿莲自己则失去了身体,只能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她曾经数次站在喝醉酒的秦伯面前,想要碰他想要同他说话,然而秦伯都无法察觉。时间久了,阿莲不忍再看秦伯渐渐老去,越来越颓废的模样,有时候也会离开,然而离开总是不过半日又忍不住回来,继续永无休止的折磨。 好在,到如今镇子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阿莲发觉自己竟然可以附于人的身上,控制旁人的身体,是以阿莲附在了秦伯的身上,用他的身体做一些事情,去一些地方,希望能够让秦伯发现自己,却没有想到换得的竟是秦伯的自尽。 -- 第56页 ——+——+—— 听到这里,秦伯终于没有忍住,低叹了一声道:“傻阿莲,这么多年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那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希望你活着而已,想了那么多年了,大概我也是真的后悔了……”阿莲苦笑了一声,“当时那个老人告诉我,他救你的时候施了一种法术,让你能够活过来如同常人一般生活,然而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那个法术就会失效。” 顿了顿,她说:“我现在将真相告诉你,其实也是害死你了,你……会怨我吗?” “我很高兴,阿莲。”真的很高兴,秦伯在心里说。 然后秦伯缓缓走向阿莲,伸手环抱住她,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上了一吻。也不过是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随即化作了淡淡的光点散去,随着风越来越远。阿莲站在原地,还保持着被秦伯拥抱的礀势,良久之后才转过头来朝封陵殊道:“谢谢你,阿秦他终于解脱了,我也要离开了。” “去哪里?”封陵殊低声问。 阿莲笑了笑:“去找他,他一定在哪里等我。”她这样说着便要离开,然而转身之后又突然开口道:“对了,五十多年前那个老人当时似乎是用我的肉身去破了一个阵法,而前些日子那个阵法又被一个小道士开了,我想这个镇子要不了多久就会陷入风波之中,你和荆璇姑娘要小心。” 封陵殊闻言浅浅笑了笑,点头:“保重。” 封陵殊的话音刚落,便见阿莲身体渐渐消失,化作了流光追随着秦伯消失的方向而去。封陵殊抬头看着那流光最后渐渐消失,脸上的浅笑终于消失,目中透露出隐隐的担忧。 。 。 荆璇在昏迷的封陵殊身边守了许久,几乎都要去找大夫来了,封陵殊却终于醒了过来。见荆璇担忧的模样,封陵殊不由低笑道:“阿璇,你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做什么?” 先前急得快要跳脚的荆璇见封陵殊终于醒了过来,并且还有心思开玩笑,大抵也知道没事了,所以她翘了翘唇角,佯作生气的道:“我在想你再醒不过来,我便要试试能不能将你吻醒了。” “这也许是个好办法。”封陵殊好笑的道。 荆璇挑眉:“是吗,你也觉得是个好办法?”她一面说着一面朝着封陵殊走过来,面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 封陵殊看着她的动作,立刻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眨了眨眼睛便配合的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封陵殊装无辜的样子实在是太诱人了,荆璇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道:“我来试试这个办法好不好用,然后下次你再昏迷不醒,我便用这个方法把你弄醒了。”这样说着,荆璇已经来到了封陵殊的面前,探着身子吻了过来。封陵殊本就坐在椅子上,此时荆璇凑过来,干脆将双手按在了椅子的两边扶手上,让封陵殊就算想跑也跑不掉。而封陵殊大概也不会有想跑的意思,他好笑的看着荆璇,正要开口,却见荆璇又停住了动作,与他对视着道:“你快把眼睛闭上。” “好……”封陵殊唇角依旧带着笑,很是听话的闭上了双目。 荆璇这才满意的吻了上去,有些贪婪地舔舐着封陵殊的唇,两人唇齿纠缠之间,荆璇已将舌探进了封陵殊的口中,四处肆掠,带着些许强势和霸道。两个人纠缠了许久,封陵殊才先挣脱了荆璇的束缚,宠溺而又无奈的道:“你不先问一下秦伯的事情吗?” “……”听到封陵殊的话,荆璇动作突然一顿,她放开紧拥着封陵殊的双手,隔了片刻才道:“先前你昏迷的时候,我似乎见到秦伯了,他站在我们酒坊的门口,跟我说了句再见就不见了……”说到这里,荆璇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今天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难道你昏迷其实和秦伯这件事有关系?” 封陵殊迟疑了片刻,点头:“秦伯同他等了五十多年的人一起离开了。”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荆璇解释了一遍,荆璇这才明白过来,为秦伯的经历而难过,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和封陵殊没有经历这样的五十年等待和守望。 坐在酒坊小屋的凳子上,封陵殊将荆璇的手紧握在手心里,柔声道:“至少最后他们还是在一起了。”荆璇点头,犹豫了片刻终于道:“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若是当初你没有守在我身边,我没有将你认出来,我们两个会是什么样子。大概也是同秦伯和阿莲一样,秦伯和阿莲真的不容易,若是我定然做不到像秦伯那样。” “你不需要像秦伯那样等待。”封陵殊伸手弹了弹荆璇的额头,声音低柔:“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等我的,若真是要等,也是由我来等你。” “不行。”荆璇认真地道,“我们谁也不能等谁,那么多事情都过去了,如今谁想分开我们都不行!” 封陵殊浅浅笑着,没有说话。 此夜寂静,圆月高悬,情人眷属,相伴相守,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中~\(≧▽≦)/~ ☆、33章节三十三七年前有个神人 炎夏过去又是秋日,中秋的临近让整个镇子突然之间变得热闹起来。 荆璇提着一大堆东西从外面回来,将那些东西放下之后,她才来到坐在柜台前看书的封陵殊面前,笑道:“阿殊,今天我去买菜的时候看见菀儿姐姐了,你猜她对我说了什么?” -- 第57页 “是好消息?”封陵殊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荆璇点头,眨了眨眼睛:“不许再要提示了,不然你就猜出来了。” “你只说了是好消息,我怎么猜得出来呢?”封陵殊好笑的道,随即又说了一句:“再提示一下吧,是关于丁家大少爷的?” “嗯。” 封陵殊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状,看得荆璇直想笑,过了好一会儿,封陵殊才道:“我猜,菀儿姑娘莫不是有了丁家大少爷的骨肉?” 荆璇睁大了眼睛,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怎么会知道?” “丁家大少爷这些日子来同我下棋的时候便聊到这个了,他还说他最近一直在努力,怎么都不见菀儿姑娘的肚子有反应,看起来他的努力倒是十分有效。”封陵殊闷笑着道。 荆璇想着丁见欢那副严肃认真地样子,实在无法想象他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愣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我倒是想不到丁家大少爷那副严肃的样子,心里面其实整天想的竟然是这种事情。” “关于丁家大少爷,你想不到的多了。”封陵殊无奈的笑了笑。 荆璇闻言仔细盯着封陵殊,认真的道:“这些日子婉儿姐姐和丁家大少爷两个人老往我们这里跑,我和菀儿姐姐在房间里面聊天,你便和丁家大少爷在院子里面下棋……你们两个走得那么近,他不会把你也带坏了吧?” “咳……”封陵殊刚好舀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听到荆璇这句话,差点把茶给喷出来,顿了一会儿之后,封陵殊才道:“我能被带坏成什么样子……”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便抬首见到了荆璇站在自己面前两眼发亮的样子,封陵殊就算闭上眼睛也知道了,荆璇大概是又朝着某个方面想了。果然,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荆璇便将整个脑袋凑了过来,在封陵殊的唇上啄了一口,满足的眯着眼睛道:“我倒是很期待你被那丁家大少爷带坏。” “……”封陵殊无言,就知道荆璇的想法是这样。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荆璇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得去做饭,恋恋不舍的又在封陵殊脸上啃了啃,荆璇这才准备往后院走去。然而荆璇刚一转身,便听身后的封陵殊道:“阿璇,今天你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听人说起,为什么最近镇里来了那么多人?” 荆璇闻言道:“今天一早出去便见街上多了一群不认识的人,我也听说了,好像是那个四年一度的试琴大会又开始了,这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选了我们这个镇举办这个大会。” 听到试琴大会这四个字,封陵殊不由微微一愣,道:“天下第一名琴醉引?” “不错。”荆璇点头。 荆璇是扬州荆家的大小姐,自小便见识了许多旁人都见识不到的东西,这试琴大会她也是在九岁的时候就参加过了,试琴大会说的是试琴,试的便是天下第一名琴醉引琴。醉引琴被称为天下第一名琴,乃是有着许多渊源的,传闻说用这把琴弹奏出来的曲调,能够引来百鸟共鸣,能使天降异象,更有甚者说这把琴能够使死人复苏。但传说仅仅是传说,荆璇九岁时见到这把琴的时候,别说天降异象了,每个人上去试琴的时候,声音都难听得让人难以忍受,要说它是天下第一名琴,荆璇还真有些不大相信。 “据说没有人能够真正驾驭这把琴,弹奏出传说中那种奇像,所以许多人才会举办这试琴大会,让天下的名琴师都去试这把琴,若是谁能够驾驭这琴,便将琴送给谁。”荆璇这样说着,又有些不大相信的道:“不过这试琴大会已经举办了一百多年了,也没见有人真正能够用那醉引琴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的。” 封陵殊沉默的听着荆璇的话,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良久之后他才道:“醉引琴的传说是真的,我曾经见人用那琴弹出过曲子。” “当真?”荆璇微有些惊讶。 封陵殊颔首:“七年前的试琴大会在当朝丞相的府中举办,那醉引名琴便放在丞相府的大堂之中,那丞相之子便趁着试琴大会开始之前的那个晚上偷偷溜进去弹了醉引琴。” “丞相之子……那个曾经名满天下的神童?”荆璇对这个人早就耳熟能详。 封陵殊无奈的笑笑:“别人早就不能称为‘童’了好吗……” 荆璇吐了吐舌:“没办法啊,他小时候名气太大了。”顿了一会儿,她又问道:“那个丞相之子当真用醉引弹出了一首完整的曲子?那么有没有出现什么异象?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弹出来了,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至于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因为我四处当食客啊,那个时候刚好在丞相府当食客罢了。”封陵殊解释道。 荆璇若有所思的道:“这样说起来那醉引琴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大约是质材比较特殊,所以很难弹奏出来?” “也许吧。”封陵殊点头,“只是许多琴师依旧拘泥于传统的弹奏方式,所以无法驾驭那把古琴。” 两个人结束了谈论,荆璇终于去了后院开始做饭,封陵殊在酒坊呆了一会儿也坐不住了,来到后院帮荆璇的忙,最后两个人一起坐下来吃了饭。 两人刚一吃完收拾好,便听见酒坊的大门处传来了敲门声,那声音很是轻缓,若不是仔细听兴许还无法察觉。 -- 第58页 “我去开门好了。”站起身来,封陵殊朝着大门走去。本就已经是晚上了,酒坊的大门本都已经用门扣扣上了,封陵殊只得将之打开,拉开大门才看见门外站着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黄衫女子,女子的身前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人,但那人被用狐裘紧紧地包裹着,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样。按说虽然天气已经不再炎热,但也远远到不了披狐裘的时候,这人这幅打扮着实有些怪异了。 见封陵殊开了门,那女子声音微有些沙哑的道:“今日客栈已经满了,我和我的夫婿实在找不到地方住,不知道可否在你们酒坊借住一宿?” “阿殊,是谁来了?”正巧这时荆璇也从后院走了过来,见到了站在大门口的女子和她所推的轮椅,不由微微一怔:“你是?” “我的名字叫沈云,这是我夫婿陈酒。”女子指了指轮椅中沉默的男子,见荆璇依旧不解的样子,不由又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来意:“我们是来参加这一次的试琴大会的,但是客栈已经没有空房了,我们二人无处落脚,不知可否在你们这里借住一宿?” 明白了两人来意之后,荆璇很快和封陵殊对视了一眼,见封陵殊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点了头让那女子推着轮椅里面的人进了屋子。见女子身形有些单薄,荆璇又道:“你们应该还没有吃饭吧?我帮你们弄些吃的来好了。” 名唤沈云的女子本相拒绝,但见荆璇已经进了后院去准备东西了,只得作罢,低声道:“多谢姑娘了,不过姑娘只准备我一人的饭菜便够了。” “你的相公……”封陵殊微有些惊讶的看着沈云。 沈云略一沉吟,道:“他睡了许久了,也不知何时会醒来。” 封陵殊知晓自己无意间说到了沈云的痛处,也不再多言语,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封陵殊有些不好意思,沈云却似乎看得极开,自己一个人忙着为那轮椅中的人揉捏身体。没多久荆璇便端着一些吃的回到了房中,将吃的递给沈云。沈云谢过,不过略略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又帮着荆璇收拾了一会儿才回到了轮椅之前,将那人身上的厚厚的狐裘稍稍整理了一下,这时封陵殊和荆璇才看清轮椅中人的脸。那据说是沈云丈夫的人看起来很年轻,眉目深邃,若不是脸色太过苍白,身体太过消瘦,绝对称得上是美男子。 “沈姑娘若不嫌弃的话,今晚就住在客房吧,我现在就带你过去。”荆璇将视线从那名叫陈酒的男子身上收回,低声道。 沈云点了点头,沉默的跟着荆璇穿过小门往后院走去,只剩下封陵殊一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盯着沈云的背影。 夜里,荆璇布置好一切从沈云那里回来的时候,封陵殊还没有入睡,只披了一件薄衣,一个人背着双手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殊在想什么?”大好春光在前,荆璇自然不会放过,很快凑了上去从身后抱住了封陵殊的腰。 封陵殊将手覆在荆璇的手上,低声道:“我刚刚突然想到,你爹似乎对琴十分喜爱,每次的试琴大会应当都有你爹派来的人吧?”封陵殊所指的荆璇的爹,自然便是扬州的富商荆闻。 荆璇听到封陵殊的话,微微一愣才苦笑道:“阿殊,这种时候干嘛说这个……” “这几年,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去?”封陵殊低叹一声,转过头看着荆璇道。 荆璇低下头来,迟疑了片刻才道:“当然有,毕竟是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毕竟那里有我爹和我娘,当然有时候会想回去……但是,既然选择了离开便不容后悔,就算这次试琴大会我爹亲自来了,我也不会让他们发现我们,更不会让他们把我带回去。”荆璇无比认真地盯着封陵殊的眸子说道。 封陵殊也直视着荆璇,见她眸光清澈,眼神坚定,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将她用在怀中低声道:“说起来,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将荆璇从扬州带了出来,却一直在让她受苦,而他,依旧丝毫不愿意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说到做到来着┭┮﹏┭┮ 其实这边真的日更过…… ☆、34章节三十五死而复生的男子 第二天便是试琴大会举办的日子,听了封陵殊对那醉引古琴的说法,荆璇倒是突然对那琴又有了兴趣,一大早便起来准备早饭,然后说要去试琴大会看看。封陵殊由着她,也不多说什么,荆璇本就聪慧,若想要不被荆家的人发觉,自己应该也是有办法的,他也不需要过多的担心。 而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人等了许久也没有见沈云从客房里面出来,到后来试琴大会都已经开始了,荆璇终于没忍住先离开了酒坊,去参加那试琴大会,留下封陵殊在酒坊里面呆着。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沈云才推着陈酒从客房里面出来,正好看见封陵殊正在院子里面浇花。封陵殊见她出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对沈云道:“沈姑娘。” 沈云点头应了一声,又同封陵殊寒暄了几句,听到封陵殊说起试琴大会已经开始了的时候,才终于道:“既然如此,我也该去离开了。” 封陵殊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不知姑娘为何想要得到那醉引古琴?” 沈云脚步一顿,片刻之后答道:“实不相瞒,我其实并不怎么会弹琴,我只会弹半首曲子,还是陈酒昏睡之前闲来无事教我弹的,我来参加这试琴大会其实并不是为了得到醉引古琴,而是听说醉引古琴的琴声有着奇特的效果,所以想来试试那曲子可否让陈酒醒来……” -- 第59页 封陵殊认真地听着沈云的话,迟疑了片刻之后又道:“沈姑娘,有个问题不值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沈云对封陵殊的印象不坏,是以许多事情也都乐意同封陵殊说。 封陵殊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不知姑娘是否住在苏州的宴琴斋之内?” 听到封陵殊的话,沈云微微一愣,继而凝眉认真地看着封陵殊道:“你怎会知道陈酒的宴琴斋?”她本事一副什么事都淡然处之的样子,这一刻却突然警戒起来,让封陵殊也是一怔。 然而沈云的答案却是封陵殊意料之中的,封陵殊轻叹一声之后才勾起唇角有些复杂的笑道:“那便没错了。” “什么没错?”沈云下意识的觉得封陵殊必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封陵殊果然也没有让沈云知道,顿了片刻之后封陵殊道:“几年前我曾经有幸在丞相府见有人用那醉引古琴弹出过一首曲子,而那曲子却并没有引起什么天降异象,而是……” 沈云没有说话,紧握着双拳认真地盯着封陵殊。封陵殊看她紧张的样子,也干脆直言说了出来:“醉引古琴的确当得上是天下第一琴,从那琴声当中,我竟然看到了一个故事。” “一个……发生在宴琴斋的故事。”封陵殊笑着说了出来。 沈云听着封陵殊的声音,却觉得每一声都像是烙在心上,让人难以承受。为什么醉引古琴的曲声会呈现出宴琴斋当中的故事,为什么陈酒会一直昏迷不醒,那么久以来,沈云突然觉得一切的真相都摆在眼前了。 “是了,陈酒从前有一把古琴,但自从他昏迷不醒以后,那把琴就不见了。”沈云推着轮椅的手微有些颤抖,她低下头来看轮椅中依旧毫无醒来的迹象的男子,想着从前这个男子浅笑着为她弹琴的模样。 封陵殊颔首道:“也许那把琴便是醉引古琴。”思索了片刻,封陵殊才道:“沈姑娘,你方才说陈酒公子曾经教过你半首琴曲可是?” “不错,当时陈酒的确是有心教我琴曲,但我心思并不在其中,故而只学了半曲便没有继续学下去,陈酒对我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办法。”沈云苦笑着说着,这个时候才突然觉得自己当时实是太过任性。 “也许这次试琴大会上,沈姑娘你可以试试用那醉引古琴弹出那半首曲子。”封陵殊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沈云的眼神微微一变,好似突然有了主意,想了一会儿才颔首,却许久没有说话。封陵殊知道许多东西需要沈云自己去想清楚,故而也没有开口,两个人沉默的站了一会儿之后,沈云终于声音微哑的道:“多谢公子提醒,还未请教公子的姓名。” “封陵殊。”封陵殊颔首笑道。 沈云迟疑了片刻,也是一笑,只是笑容依旧带了些顾虑,然后她朝封陵殊道了别,推着陈酒离开了酒坊,往着举办试琴大会的酒楼而去。 。 。 而在酒楼之中,试琴大会已经举行了许久了,试琴大会由江南许多富商一起策划举办,每一次都会安排许多琴使专门护送,而试琴大会整个大会上不过只有一个过程,便是试琴,让参加试琴大会的各名琴师都上来用醉引古琴弹奏一曲,能够成功弹出完整的一首曲子的人便能够成为醉引琴的新主人。这说起来十分简单,但一百多年来的试琴大会上,却没有人能够真正驾驭这古琴。 荆璇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是昨日听了封陵殊说了那些关于醉引古琴的话,仍是忍不住起了一丝好奇心,是以一大早也混进了人群当中来到了举办试琴大会的客栈,而刚一走进客栈,她便见到了站在客栈大堂中央围着一把古琴站着的高瘦男子。那人锦衣玉带,面目俊朗,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乃是荆府的管家荆驳,也是荆家老爷最器重的人。巧的是荆璇进门便躲在人群当中,而那人正好低头看着古琴,没有发现荆璇的存在,荆璇很快便缩到了角落当中荆驳看不见的地方。 试琴大会开始之后,各地慕名而来的琴师都纷纷上去试琴,荆璇站在角落里面听着那些人的琴声,皆是生涩难听,别说天降异象了,就连弹完一曲都是问题。荆璇正听得百无聊奈,便见大门之处一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正是昨日住在酒坊之中的沈云。 沈云走进客栈,很快便发现了荆璇,并朝她微微颔首,荆璇本想唤她一声,忌惮着荆驳在场,也只敢朝她点了点头。沈云很快便来到了荆璇的身旁,低声道:“姑娘,请问试琴大会开始多久了?” “有些时候了,现在只有三名琴师没有上去试琴了。”荆璇很快答道,过了一会儿又笑道:“沈姑娘叫我阿璇就好了,不用那么见外的。” “嗯,阿璇姑娘。”沈云应了一声,顺口答道。 荆璇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发觉面前的女子一心只看着那大堂中央的醉引古琴,完全没有同她聊天的打算。荆璇稍微有些沮丧,不过很快便又道:“沈姑娘一会儿也要上去试琴吧?” 沈云闻言,这才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到荆璇的身上,点头道:“也许吧。” “说‘也许’,大概是还有什么不能够明确的?”荆璇猜测到。 沈云微微一怔,看着荆璇的目光也更加认真了些,良久之后她道:“方才在酒坊之中,那位封公子同我说了一些话,让我想通了许多事情,所以我准备来印证我的猜测。”她一面说着一面认真地看着荆璇,这才发觉自己似乎一直都错看了这个姑娘,她看起来开朗得有些过分,但实际上心思却是极其细腻的,细腻到单凭一点蛛丝马迹便能够猜测别人的想法。 -- 第60页 荆璇听了沈云的回答,自己也是一怔,继而笑道:“阿殊他总是能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嗯。”沈云应了一声,又抬首看向大堂中央,见一名琴师坐在古琴面前艰难的弹奏着不成曲调的音律,似乎还要用上许多时间,她也稍没那么心急了,转回视线对荆璇道:“那么我也对你说一个稀奇古怪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十分愿意!”荆璇眯着眼睛满足的笑着。 沈云点了点头,开始说了起来:“我曾经是是苏州沈家的继承人,但是我的哥哥迫害我,派人追杀我,使我重伤之下只能跳入河中以求生路。”沈云认真的说着,荆璇却注意到,沈云口中所说的那苏州沈家,她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沈云没有注意到荆璇的异样,继续道:“跳入河中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待我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身在一间酒坊之中,而将我救起来的是一个不能说话的男子,那个男子便是陈酒。” “陈酒他……不能说话?”荆璇有些惊讶。 沈云点头:“陈酒是个哑巴,我同他交流也只能是我说话,他摇头或者点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会找来笔墨写在纸上。我当时身受重伤无法离开,便在陈酒的酒坊之中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好几个月。在那里住下之后,我因为我哥哥的事情时常会发怒,脾气也不大好,但无论我如何任性,陈酒都不会生气,他教我弹琴,同我赏月,让我渐渐平静下来,也不再去介怀从前的事情了。” 听到沈云如此说,荆璇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昨日晚上客栈没有房间了,沈云没有去找别的住处,偏偏找上了他们酒坊,大概是因为陈酒的酒坊让她记忆太深罢。 沈云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之后她才继续道:“陈酒虽是开了一间酒坊,却不是住在其中,他的住处名叫宴琴斋,是个十分别致的地方。我和他住在那里,渐渐的也不愿意再回去,那个时候我曾经想,放下仇恨同陈酒住在那里过上一辈子也是好的,可是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大哥出现了。” “我大哥怕我会报复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我的行踪,他找到了我,也知道了我和陈酒的关系,而我当时却丝毫不知道他的目的。那一日我离开宴琴斋去为陈酒置办些东西,回来之后便看见我大哥站在宴琴斋的院中,手上一把匕首上满是鲜血。” 荆璇心中不忍,低声问道:“那是……陈酒的血?” 沈云艰难的点了点头:“不错,我当时怔在原地不敢有动作,我大哥便让开了身子,让我看清了宴琴斋中的情景,我看到陈酒伏在桌旁,后背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分明已经气绝多时。” “可是……”荆璇欲言又止的看着此刻轮椅中面色苍白的男子,面前的陈酒虽然昏迷不醒,但是分明是还有气息的。 沈云也看出了荆璇的疑惑,她低声道:“陈酒当时的确是死去了,我绝不会看错,但现在他又活过来了,这才是这个故事离奇的地方。” ☆、35章节三十五沉睡百年的男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荆璇疑惑不解。 沈云摇头,垂眸道:“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记得那时候我悲痛欲绝,冲上去想要为陈酒报仇,但是我很没用,我还没能报仇便被我的大哥一刀刺中了胸口,接着我也失去了意识。” 还没有等荆璇继续发问,沈云便又说了出来:“我以为中了那一刀是必死无疑的,当时也在想,虽然是没有为陈酒报到仇,但是能够和他一起死,也算是够了。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竟然又醒来了,全身没有一点伤痕的醒来了,而陈酒就在我的身旁沉睡着,身上的伤都不见了,却不见醒来,我便一直等着他,等了整整一百多年,他都没有再醒来。” “一百多年?”荆璇疑惑。 沈云点头:“不错,从那以后我便不曾变老,陈酒也不曾,我守在宴琴斋之中等陈酒醒来,等了一百多年了。” 要是没有经历过自己和封陵殊的事情,荆璇一定会觉得沈云是在开玩笑,然而此刻看到沈云眼中的认真和隐约可见的沧桑,荆璇便确定沈云真的是活了一百多年的人了。不知是为什么,自从封陵殊回来之后,离奇的事情便一件一件的发生,到现在荆璇似乎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心思一转,荆璇跟着沈云的目光看向了大堂中央的醉引古琴,了然的道:“你想试试用醉引古琴的力量是否能够唤醒陈酒?” 沈云点头,暗叹一声荆璇和封陵殊都不是简单地人物,这才又道:“我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方才封公子对我说了一些话,我想赌一把。”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大堂中央试琴的那名琴师已经颓然的站起了身,承认自己无法驾驭醉引古琴而离开了。沈云于是淡淡一笑,俯□为沉睡的陈酒牵了牵身上的狐裘,接着对荆璇点了点头,转身往大堂的中央走去。 “姑娘也是来参加试琴大会的?”醉引古琴之旁一名护琴的童子恭敬的问了一句。 沈云点头:“苏州,沈云。”她这般说着,又朝陈酒那方看了一眼,低声问道:“请问我可以开始试琴了吗?” 童子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试琴大会的举办人们,见那方的人点了点头,这才应道:“沈姑娘请。” 沈云没有说话,径自在醉引古琴之旁坐了下来,双手并未首先搭在琴弦上,而是轻抚了一遍琴身。这琴的确是从前摆在陈酒书房里面的那一把琴,尽管过了许多年,沈云还是能立刻分辨出来。 -- 第61页 “陈酒。”沈云低叹一声,指尖终于触到了琴弦,不经意间拨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调。 客栈之中大多是懂琴并精于琴技的人,从沈云这一下子的音调之中便大致能够猜测沈云必然是不大会弹琴的,而这个不会弹琴的人竟然上去试琴,这让许多人为之嗤然。 沈云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她来试琴的目的本就只有一个,便是让陈酒醒来,其余的她并不在乎。 “这位姑娘怕是不会弹琴吧?还来试什么琴?” “快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了,下来吧!” 人群渐渐哄闹起来,众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这醉引古琴,此刻沈云在上面拖延时间自然是让许多人不高兴了。 而也在众人吵嚷之时,一个声音道:“你们会弹琴的人弹了一百年也没人能够把醉引古琴抱回家去,搞不好人家不会弹琴的反而能够成功呢?” 这声音脆生生的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众人都停下了话头,然而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是谁说出的这句话,只有两个人对这个声音有着不同的反应。 坐在一群举办人之中的荆家荆驳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四处看了看,一旁的人好奇问道:“荆兄你怎么了?在找什么?” 荆驳没有回答他,寻觅半晌并无所获之后才坐下来点头道:“没什么,还以为是遇上了熟人,不过看起来似乎是我听错了。” 而坐在大堂中央醉引古琴之前的沈云则朝着荆璇所在的方向浅浅笑了笑,以示感谢。 荆璇依旧站在人群里面,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沈云,等待着沈云即将带来的惊喜。 沈云低低吐了一口气,将双手重新搭在琴弦上,开始回忆从前陈酒教给她的曲子。那个时候她还在为沈家的事情犯愁,对于救了自己的陈酒态度绝对称不上好,但是不论她如何待他,他都不曾怪过她,他会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闲暇的时候,他更是耐心的教她弹琴,也因为陈酒的耐心,她虽然无心学琴,但终究是会了半曲。 而那半曲…… 沈云微微抿唇,手上终于有了动作,琴声缓缓流泻了出来。那和方才的一些琴师所弹的感觉全然不同,最初还有些生涩,但是过了片刻沈云便似乎全然回忆了起来,曲子渐渐变得流畅起来,每一声弦响都含着让人难以言喻的感情,似是悲凉似是欣然,一时之间,竟是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在这样的曲声之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只有曲,只有情。 所有人都沉浸在琴声之中的时候,沈云也渐渐沉溺,沉溺在往事之中无法自拔。第一次见到陈酒,睁开眼便是那双似乎永远清澈的眸子,第一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沈云,白云深处的云,第一次和陈酒牵手,她坐在琴前弹奏,陈酒伸手指出她的错误,两人两手相触,相视一笑之后紧紧牵在了一起,第一次……知道能够和一个人在一起抚琴煮酒是多么难能可贵。 然而陈酒沉睡已经百年,而她也等了百年,若是这次之后陈酒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信心等下去,会不会就此找到一处地方同陈酒一起长眠。 那仅会的半首曲子终是弹完了,沈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闭上双眸,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下,落在还在微微发颤的琴弦之上,惊出了一声弦响。 全场寂然。 荆璇在琴声中本已闭上了双眸,此时再睁开眼睛,还来不及感慨,便惊讶的看向了沈云,为了不发出声音,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双唇。 沈云丝毫不知道荆璇的惊讶,她依旧闭着双眸,双手也并未离开琴弦,在这寂静之中,她低叹一声便要站起身来。然而,骤然之间,琴声再起。 沈云一怔,终于再次睁开双眸,却见自己的手背上覆着另一只手,那只手分明覆在她的手背上,她却难有一丝感觉,那是一双有些透明的手,很熟悉,熟悉得让沈云的眼泪再次落了出来。 “陈酒。”沈云低声说道。 那双手的主人轻声回答她:“云儿,我终于等到你来了。” 沈云抬眸沿着那手看上去,见那人眼眸清澈,眉目如昨,是陈酒,只可能是陈酒。沈云被陈酒托着双手,缓缓在醉引琴上拨出了那曲子的后半曲,比起前半曲的凄然,这后半曲分明带了一些淡泊和洒然。 陈酒一面引着沈云拨出琴曲,一面道:“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鬼怪吗,云儿?” 不知是不是因为激动,沈云的身体微有些颤抖,她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信。”她不老不死在这世上活了那么久,无论如何也该相信了。 陈酒轻笑了一声,道:“我是本醉引古琴的琴魄,因为一些事情元神收到了损伤,便化身为人在宴琴斋中修养,却没有想到无意之中将你救下。因我是琴魄,我的声音本就能够伤人,元神受伤之后我便无法抑制我声音伤人的力量,所以我一直不曾开口说过话。” “我本以为便这样在宴琴斋待下去,做一辈子哑巴也好,可是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你被人重伤几乎死去,我用我剩下的力量救活了你,但我也无法再维持人形,我的元神只得回到醉引琴中修养,却没有想到因为一些事情,醉引琴与你失散,我的元神随着醉引琴离开了你,只留下了一具肉身与你相伴。我日日等待着,便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够重新找回这把琴。” -- 第62页 而如今,两个人终于还是重逢了。 沈云摇头笑了笑,泪水却缓缓滑落了下来,她道:“好歹还是让我找到你了。”她这般说着,便要伸手与他相拥,然而陈酒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轮椅,还有轮椅之中他昏迷不醒的肉身。 沈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陈酒缓缓走向那个身体,四周的人似乎都看不见陈酒,并没有让开,但是陈酒却从那些人的身体当中穿了过去,然后他来到轮椅旁,朝着荆璇笑了笑,整个人附在了肉身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弱弱的呼唤一下留言么=.= 芥末得都要长出蘑菇了…… ☆、36章节三十六秀恩爱是可耻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还落在沈云的身上,没有人能够开口,他们都还沉浸在那曲声之中,却不知后半曲并非由沈云完成。 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云缓缓起身,朝着陈酒的方向走去。众人只看到那轮椅之中原本闭着双眸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浅色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沈云。沈云脸上的泪还未干,此时看着陈酒睁开眼睛,不由加快了脚步,很快来到了他的面前,俯□拥住他因为常年昏睡而显得有些消瘦的身体:“陈酒,你醒了便好。” “嗯,我醒了。”陈酒回抱住她,低声在她的耳边道。 沈云和陈酒不过只说了几句话,但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荆璇却是明白的,自己和封陵殊再次见面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荆璇感慨了片刻,便听见不远处试琴大会的举办者们走了过来,似乎有些话想要同沈云说,而那走过来的人当中,还包括了荆家派来的荆驳。荆璇微微一怔,又看了沈云和陈酒一眼,很快转身从人群中穿了出去,不让荆驳看到自己。 而另一方的荆驳目光原本在沈云的身上,眼角却瞥到了一个微有些熟悉的身影,他不由轻“咦”了一声,迟疑了片刻之后便想要追上去。身旁的人拉着他道:“你做什么?这次试琴大会胜出的人在这边,你朝那边去做什么?” “我似乎遇上一位故人了。”荆驳怔了片刻,低笑道。 那人有些惊讶的看着荆驳:“在这个地方也能遇上故人?” “是啊,我也想不到,不过看身形应该是她没错。”荆驳点了点头,随即不再看沈云等人,径自朝着荆璇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荆璇走得很快,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便开始朝酒坊的方向而去,然而还未走多远,她便感觉到身后有一个脚步声一直在追着自己。心下一横,荆璇知道大概是谁追过来了,她只得拐了个弯,到了一条小巷子当中,停下了脚步。 一直跟着荆璇的荆驳见她进了巷子,自己也很快追了进去,却没有想到方一走进巷子便听见了荆璇的声音:“你跟着我难道是想劝我回去?” 荆驳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不由愣了片刻,这才道:“大小姐。” 荆璇没有管他说了什么,继续道:“你该知道我既然出来了便没有想过会回去。” 荆驳看着荆璇一脸认真的样子,知道荆璇绝不会是在开玩笑,他不由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可是老爷他一直很想你,大小姐,你也知道老爷他最疼爱的就是你了,只要你肯回去认个错,老爷绝不会怪你的。” “回去以后呢?”荆璇低笑一声。 “这……”荆驳不答,但荆璇和他都知道回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荆璇蘀荆驳说了出来:“回去以后我便再也无法同阿殊在一起,我爹会逼着我和别人成亲,会叫我和阿殊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大小姐,恕我问一句,那个封陵殊有什么好,让你对他如此情深。”荆驳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荆璇毫不犹豫的道:“他什么都好,这个答案还不够?” 荆驳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小姐你是鬼迷了心窍,老爷本以为你过一段时间明白了就自己会回来了,却没有想到过了那么久你还是没有想明白。你同封陵殊那个穷小子身份地位都差得太远了,你们根本就是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荆璇皱眉道,“不要劝我了,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不让你们抓回去。” 荆驳词穷,知晓荆璇倔强起来什么人都舀她没办法,但是他有他必须将荆璇带回去的理由。 迟疑了片刻,荆驳躬身说了一句:“大小姐,对不起了。”他这样说着,很快欺身上前,一记手刀劈过去,似乎是想要将荆璇劈晕了带走,但荆璇早就防备着他了,见他上前立刻便后退了几步,大声道:“荆驳,你当真不肯帮我?” “荆驳只听老爷的话。”荆驳恭恭敬敬的答道,一步步朝着荆璇逼近。 荆璇再次后退,随即转身便往巷子外面跑,而荆驳很快便追了上去。荆璇到底脚力不如荆驳,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变得越来越近,荆璇情急之下将四周摆着的一些东西都往荆驳扔过去,荆驳跟着荆家老爷的时候曾学过一些武学,是以这些东西他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双手将那些朝自己砸过来的东西挥开,继续朝荆璇追去。 荆璇只知道自己绝不能让荆驳找到封陵殊,所以她丝毫不敢往酒坊跑去,只能在巷子里面转圈子,谁知转了不大一会儿便转到了一条死胡同之中。荆璇停下脚步,看?p> -- 第63页 琶媲暗母咔叫闹幸徽缶肀阋硪桓龇较蚺苋ィ醇2狄丫妨斯矗伦×宋ㄒ坏某雎贰?p> 看着被堵在高墙之下的荆璇,荆驳松了一口气,朝荆璇笑道:“大小姐,别再固执了,且不说你现在已经没路可走了,就算你这次逃掉了,下一次下下次,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你们两个人是逃不过荆家搜寻的。” 荆璇低笑一声:“可是我和阿殊依旧逃了几年了,这些年,你们不是照样找不到我们吗?”而且就算是要逃一辈子,只要能同封陵殊在一起,她也是甘愿的。 荆驳只当荆璇还在固执,便叹了一口气,朝着荆璇走进,便要打晕了她将她带走,却没有想到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荆璇突然目光一凝,朝着他扑了过来,在他毫无一点准备的时候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荆驳直觉的手上一阵剧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觉得额头一痛,竟是荆璇咬完以后又用头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大小姐……”荆驳被荆璇撞得头晕目眩,身体也失去了平衡摔在了地上,而荆璇等的便是他摔倒的这个时间,趁着他还没有爬起来,荆璇踹了他一脚之后便飞快地跑开了。 荆驳被荆璇这一咬一撞还有一踹搞得有些懵了,好半晌才爬起来继续追过去,然而等他追出巷子时,已经不见一个人了。 “大小姐,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从封陵殊那穷小子身边带回来的。”荆驳暗叹一声,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 。 而好不容易摆脱了荆驳的荆璇丝毫都不敢耽搁,很快离开巷子回到了酒坊之中。 荆璇急匆匆的回来的时候,封陵殊正送走一位买酒的客人,见荆璇不断喘息的样子,不由蹙眉道:“阿璇,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站起身来到背对着他的荆璇身边,将她的身体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却发现荆璇的额头竟有些红肿,他担忧的道:“你的额头怎么弄成这样了?跑那么急是有人追你?” “我没事……刚刚回来的时候李大伯养的阿黄追着要咬我,吓死我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将酒坊的大门关了起来,用门扣扣得死死的。 封陵殊好笑的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却十分清楚,一只狗是断不会让荆璇吓成这个样子的,他道:“那么你的额头是怎么弄伤的?” 荆璇吐了口气,低声道:“这还不是阿殊你一直弹我的额头吗?我被你弹怕了,就想找个墙试试练个铁头功什么的,以后你弹我的额头我就不怕了。” “阿璇……”封陵殊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荆璇还有心思说笑。 见封陵殊一脸认真的样子,荆璇也知道瞒不住了,只得道:“我让荆驳发现了。”封陵殊在荆府住过一段日子,这位荆家老爷身边的红人荆驳他还是认识的。 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封陵殊并未有多惊讶,只是有些疼惜的用手轻抚了一下荆璇的额头,低声道:“这也是他伤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微微一沉,只是荆璇并未察觉。 荆璇本想说是自己撞了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点头道:“是啊,他撞的。” “疼吗?”无比心疼的眼神,直让荆璇觉得自己就算再撞荆驳一百下也值了。 果断地,荆璇点头道:“疼,疼死了,阿殊亲一个就不疼了。” 荆璇本以为封陵殊会和从前一样无奈的笑着说她又在耍赖了,却没有想到她这句话话音刚落,便感觉的唇上一凉,便是封陵殊的唇贴了上来,虽然只是轻轻地一啄,但荆璇已经十分满意了:“好香。” “我身上没有香味。”封陵殊好笑的道。 荆璇不管:“我说是香的就是香的。”封陵殊笑笑,由着她胡扯。 两个人在酒坊之中又瞎扯了一会儿,有吃过了饭,荆璇也不敢再打开酒坊的大门。封陵殊没有说什么,荆璇却先犯了愁:“也不知道荆驳什么时候会走,我们不能总是这样关着门吧?” 封陵殊也点头道:“荆驳不是有耐心的人,他大概会先派人将整个镇都找一遍,若是找不到人,他大概便会先回去荆家叫人了。” “可是万一他找到酒坊来了怎么办?”荆璇有些担心。若是从前的话,荆驳找到了他们,他们大可以直接收拾东西搬离这座小镇,然而如今封陵殊只要离开酒坊便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离开的了。 封陵殊也猜到荆璇在想什么了,他安慰道:“没关系,我们总有办法躲过去的,这么多年我们都逃过荆家的搜寻了,这一次 也不会有事的。”他轻轻拍了拍荆璇的手,要她安心。 谁知两个人这些话刚说完,便听见大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荆璇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心的看向封陵殊,低声道:“阿殊你去应门,荆驳识得我的声音,若是荆驳的话便不要开门。”封陵殊点了点头,起身前去应门。 “是谁?”封陵殊在门口轻声问了一句。 门外的人低声答道:“我是沈云,陈酒已经醒过来了,我们两个特地来感谢封公子和荆姑娘。” 听到是沈云的声音传来,荆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封陵殊开了门,见沈云推着意识清醒的陈酒进了酒坊。封陵殊再次将酒坊的大门关好,这才回头来看着沈云二人笑道:“陈酒公子醒来了,太好了。” -- 第64页 陈酒对封陵殊一笑,又看向荆璇:“多亏了封公子和荆姑娘。”说完这一句,他又顿了顿才道:“我没有想到七年前毫无希望的一句话,你当真帮我传达到了。”他最后的这句话是对封陵殊说的。 荆璇没有听懂陈酒的这句话,不由问道:“阿殊你从前见过陈酒公子?”陈酒昏迷已经百年之久,封陵殊是断不可能遇见意识清醒的陈酒的。 见荆璇一脸不解的样子,陈酒和沈云也不隐瞒,陈酒才刚醒来,沈云心疼他体力不够,便蘀他为荆璇解释了一遍,荆璇这才明白过来,惊讶的道:“琴中之魄?陈酒公子竟是醉引琴的琴魄?” “不错,我会昏迷不醒,而是因为元神回到了醉引古琴之中而已……七年前封公子用醉引古琴弹出了曲子,我才能够出现同他交流,那个时候我也是毫无办法只得托封公子来日若遇上云儿,能够为我带一句话,让云儿用醉引古琴弹奏一曲,我便能够再次回到肉身之中。”陈酒笑着解释道。 然而荆璇虽然惊讶,却也从他这句话当中听出了些许不对劲:“阿殊,你不是说能够用醉引琴完整的弹出一首曲子的人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丞相之子吗?” 封陵殊微怔,只得点头承认道:“其实……弹出曲子的人是我。”荆璇看封陵殊这个样子,不由笑了出来,她很难想象当年封陵殊偷偷溜进丞相府放醉引琴的大堂里面弹琴是什么模样。 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封陵殊又朝沈云两人道:“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回宴琴斋,继续过些平静的生活就好了。”沈云说完这句话,又低头看了看轮椅之中的陈酒,两个人相视一笑。已经一百年过去了,所有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力量都随着时间消散了,经过岁月的磨合,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比两个人相守相伴更重要了。 而看着两人相视一笑的这一幕,荆璇忍不住朝着封陵殊靠近了些,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阿殊知道从前你……消失的那一段日子,我每次见到有情人成双成对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封陵殊自然不会知道,他摇了摇头等着荆璇的下文,荆璇一脸认真地道:“那时候我没有一点嫉妒,因为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有喜欢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只是他暂时不在我身边而已,若有一天他回来了,我和他在一起一定会比他们幸福都要幸福。” 封陵殊低笑了一声,为荆璇孩子气的想法而感动,他低声道:“那么现在呢?” “现在,现在只要牵着你的手,旁人再如何恩爱我都不羡慕。”荆璇眨了眨眼睛笑道,两个人有说有笑,似乎全然不担心今后要发生的事情。 ☆、37章节三十七封陵殊的完全体 沈云和陈酒在同荆璇两人告别之后离开了镇子,举办来参加试琴大会的人们也都相继离开,然而整个镇子并没有平静下来,因为一名叫做荆驳的男子带了手下一群人开始在镇子里面四处搜寻,不只是要找什么人。 而荆璇和封陵殊似乎天生就都比较乐观,对于荆驳的这个举动,竟是丝毫没有担心太多。荆璇知道自己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才会丝毫不担心,然而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封陵殊也丝毫不担心,而直到两天以后,荆璇才知道为什么封陵殊能够那么平静。 这天,荆驳搜了半个镇子,终于搜到了荆璇和封陵殊的酒坊之外,而荆璇对于荆驳搜寻到了哪里丝毫不关心,所以在荆驳到来的时候,荆璇刚好去了丁府,整个酒坊只剩下了封陵殊一人。 封陵殊压根快忘了荆驳在搜寻他和荆璇的消息这件事,而荆驳丝毫没有想到会见到封陵殊,所以在封陵殊打开门之后,门口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荆驳大人。”好半晌之后,封陵殊才朝荆驳颔首道。 荆驳张了张嘴,呆愣的面色终于变了变,有些阴翳的看着他道:“竟然是你,总算让我找到了。” 封陵殊看了看荆驳身后跟着的手下,没有开口,荆驳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朝身后看了看,随即对那些手下道:“人已经找到了,你们在外面等我。” “是。”众人连忙应道。 荆驳点了点头,也没有管封陵殊会不会反对,径自走进了酒坊,将酒坊的大门关上,这才对封陵殊道:“小姐她现在在哪里?” 封陵殊浅笑着道:“阿璇现在不在。” 荆驳目光一变:“你以为你将她藏起来了我便找不到了?” 封陵殊无奈的摇头道:“阿璇现在真的不在,不信你可以找找?”他这样说着,果真侧过身去做出了要让荆驳搜查的样子,而荆驳冷冷看了封陵殊半晌,竟是真的点头道:“好,我搜。” 封陵殊站在原地,看着荆驳径自朝后院走去,不由小声道:“还真的搜啊。”虽是这般说着,他也并不担心,只坐在就放的柜台前等着。过了许久,荆驳才又喘着气回到了封陵殊的面前,质问道:“小姐她究竟在哪里?” “别急。”封陵殊浅笑道,“她才出去没多久,应该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荆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有种抓住他的衣襟的冲动,他道:“你在耍我?” “荆驳大人怎会如此想?”封陵殊摇了摇头,又道:“难道我在荆驳大人眼中便只是一个卑鄙小人吗?” “你自然是卑鄙小人,小姐心思单纯根本没看出你的诡计,你拐骗小姐来到这种地方,让她过这种生活,她从小锦衣玉食的怎能过惯?你若当真是为小姐好,难道不应该让她回去荆府,过好日子吗?”荆驳气急。 -- 第65页 封陵殊低垂了双眸,道:“荆驳大人说的这些,我也曾经想过,而且想得不会比你们少,我曾经也差点把她推开了,可是后来我才想通……我若是推开她,让她回到荆府去,她只会恨我,恨你们,不会有快乐。” “这不过是你的以为罢了!”荆驳反驳道。 封陵殊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将话题一转道:“对了,前些日子阿璇额头上带着伤回来,说是你撞的。” “我……”荆驳整个人一怔,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想不通封陵殊怎么会一下子将话题转到了这上面。而封陵殊则低声笑道:“荆驳大人这般心疼你家小姐,又怎会舍得伤她?” 荆驳继续反驳:“我不是要伤她,我是想带她回去,我是无意之中伤到她的……” “是了。”封陵殊很满意荆驳的这个答案,他道:“你是为她好,想带她走,却没有想到无意之间伤了她。而你想要带她离开这个小镇,想要让她离开我,其实也是在无意的伤害她,你可知道?” “狡辩,胡扯!”荆驳丝毫不听他的话。 封陵殊早料到荆驳会无视他的话,是以劝说失败之后他只是扶额低叹了一声道:“劝说果然是行不通的。” 荆驳愣了一下,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什么,眼神突然一变道:“我知道了,既然劝小姐离开不成,我便将你带走。只要你不见了,小姐便会乖乖会荆家了。” “嗯?”封陵殊在旁边听着荆驳的话,不由失笑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哼。”荆驳对封陵殊道:“你要我动手还是自己离开?” 封陵殊笑容不减,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道:“我不会走,也不会让阿璇跟你回去。”这样说着,他突然敛去了笑容,认真地看着荆驳,朝着他伸出了右手。 荆驳见他突然对自己伸出手,不由惊了一下,又道:“你这是做什么?” 封陵殊没有开口,只是认真地盯着自己的右手,而那右手之上,不知为何竟是泛起了一丝幽幽蓝光。荆驳也将目光凝在了封陵殊的右手之上,此刻见封陵殊右手发光,不由怪异的叫了一声:“你这是……什么玩意儿?” “没什么,只是试一试而已。”封陵殊终于又展了看似无害的笑容,然而看着他笑容的荆驳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封陵殊的右手缓缓接近了荆驳,荆驳本想闪躲,但心中不愿在封陵殊的面前有丝毫软弱,便硬着头皮看着他,身体僵直的站在原地。而荆驳这种反应封陵殊自然是乐得轻松,浅笑着便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了荆驳的胸口,荆驳不明白封陵殊究竟想要做什么,正欲开口询问,却没有想到胸口突然一凉,好似有什么东西从那一处涌进了身体里面。 “阿殊你做了什么?”大门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惊问,封陵殊和荆驳同时转过头去,竟看到荆璇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酒坊,正站在大门口睁大眼睛看着封陵殊的动作。 封陵殊很快收回了右手,满脸无辜的道:“我没做什么。”他转过头对荆驳笑道:“你说呢?” 荆驳茫然的看着封陵殊,半晌之后才讷讷道:“是啊……没做什么。” “他……”荆璇一愣,“荆驳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封陵殊十分诚恳地道:“荆驳大人原本就很善解人意的,只要好好和他说,他必然不会强人所难带阿璇你会荆府的——你说是吗,荆驳大人?” 荆驳又是半晌没有说话,眨了眨眼睛看着封陵殊,良久才道:“是啊,我不会带阿璇走的。” 荆璇盯着荆驳看了半晌,这才终于懂了发生了什么事,她惊讶的看着封陵殊道:“阿殊你……你催眠了他?” 封陵殊颔首,旋即有些抱歉的道:“阿璇,对不起,我只有这个办法让他放弃将你带走。” 荆璇看着封陵殊,又转过头看向荆驳,正好对上荆驳认真注视她的眼睛,她有些不忍心的道:“只是催眠那么一下,不让他带我走,不让他泄露我们的行踪,不会让他变傻什么的吧?” 封陵殊闻言微愣,随即轻笑道:“我保证,只是不让他带你走,泄露我们的行踪。” 荆璇还是有些担忧,但仍是点了点头,来到荆驳的面前低声道:“荆驳,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跟你走,你就忘了你曾经在这个镇上见过我吧,只要忘了就好了。”她这样说着的时候,低垂下了眼睛不再看荆驳。毕竟荆驳也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此刻他被封陵殊催眠,也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形。 而荆驳看了荆璇半晌,动作有些呆滞的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忘记我在这里见过大小姐,我不会将大小姐的行踪告诉任何人。”他一面说,一面转身朝门外走去,很快便走出了酒坊的大门。等在门外的几名手下见荆驳走了出来,都上前来问道:“大人,大小姐可在里面?” 荆驳闻言动作微微一滞,随即皱眉道:“什么大小姐,试琴大会都已经结束了,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可是……”众人皆是一惊,不明白前一刻还急着找人的荆驳大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想要离开了,而荆驳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道:“还不快走?” “是是是……”众人连忙应道,既然荆驳大人都说了要离开了,他们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 -- 第66页 。 然而,荆驳的风波虽然过去了,荆璇和封陵殊之前却出了一些小问题。 一早,封陵殊端着一杯茶敲了敲书房的门,虽没有听到应门声,但封陵殊知道荆璇就在里面。低叹一声,他道:“阿璇,你昨晚一整晚都没有休息,也该出来吃点东西吧?” 屋内依旧没有人回答,封陵殊也不再等她回答,径自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荆璇果然就在书房之内,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此刻正闭着眼睛支着肘倒在书桌上。封陵殊又是一声轻叹,将自己手中的茶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动作很轻的从一旁舀出了一件外袍披在了荆璇的身上,这才脚步很轻的转身离开房间,又回身将房间的门合上。 而封陵殊方一关上大门,房中的荆璇便睁开了眼睛,目光复杂的看着那合上的大门。 。 封陵殊离开书房之后便来到了酒坊之中,而这时丁见欢和傅菀已等在了其中,见封陵殊从后院走出来,傅菀不由笑道:“今天先出来的竟然不是阿璇而是阿殊。” 丁见欢也皱眉道:“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烦恼?”他指的自然是封陵殊。 封陵殊摇头,苦笑道:“想不烦恼也难,阿璇她现在在同我闹别扭,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总是想办法躲着我。” “这酒坊里面就住着你们两个人,她怎么躲你。”傅菀好笑的看着封陵殊,只当是荆璇在闹脾气。 封陵殊也是无奈的笑道:“往书房里面躲。”说罢,他指了指身后的院子,傅菀和丁见欢看过去,便见着了房门紧闭的书房。 丁见欢还没有说话,傅菀便走了过来,对封陵殊低声道:“我帮你去问问阿璇她究竟是怎么了,也好劝劝她别闹别扭了。”她这般说着,也不待封陵殊回答便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封陵殊自然不会阻止傅菀,他也知晓,荆璇喜欢的人虽然是自己,但有些时候傅菀的话未必不比他管用。 见傅菀去找荆璇了,丁见欢也将视线转向了封陵殊,他道:“怎么样,有兴趣跟我说说事情是怎么回事吗?”丁见欢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着封陵殊,竟是颇有些好笑的意味。 封陵殊颔首笑道:“也好。” 。 “竟是如此?”封陵殊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清楚,丁见欢认真地听完之后,竟是有些不理解荆璇究竟为什么会闹别扭:“你将事情用最快最好的办法解决了,有什么不对?” 封陵殊低叹一声,道:“或许错就错在我用的这个方法,虽然这是最好最快的办法,但却不是阿璇希望的办法。” “她希望你用什么办法解决?”丁见欢力求“快准狠”的个性决定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荆璇的想法。 封陵殊摇了摇头:“我想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办法,既不伤害荆驳,也不被人破坏我们现在的生活。”顿了片刻,她又道:“但是她没有办法接受我用这样的手段达成目的,或许是因为……她把我想得太过完美,没有想过我会用这样的手段解决问题。” 丁见欢不以为然:“这叫什么手段?在我看来你本就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家伙。” 封陵殊垂眸,良久才笑道:“当真?你也觉得我不像会耍手段的人?” 丁见欢紧紧盯着封陵殊的双眸,反问道:“你想听真话?” “自然是听真话。” “那好。”丁见欢原本坐在酒坊的椅子上,此时他站了起来,来到封陵殊的面前道:“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个温文儒雅但是毫无用处的家伙,简单的来说便是小白脸。”丁见欢说话毫不留情,却惹得封陵殊忍不住轻笑出声。 丁见欢却没有笑,一脸认真的继续道:“后来我才发现,你是个有心计的人,但是心计是有,但你却从来不去耍你的心计,也就是说你是故意要让自己看起来无害,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普通人。” 听了丁见欢后面这一席话,封陵殊敛起了笑容,低声道:“不愧是丁家大少爷。”他说完这句话,丁见欢却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他等他下一句话。见丁见欢不说话,封陵殊才道:“阿璇将我想得那么完美,我便要给她一个那么完美的封陵殊,这是我从一开始将她带离荆府时便决定好的事情。” “那么真正的你呢?”丁见欢挑眉道。 封陵殊眨了眨眼睛,一脸纯良的道:“真正的我?丁家大少爷这个问题问得不对,哪一个我不是真正的我呢?”他这个回答答得巧妙,让丁见欢忍不住笑了出来。 ☆、38章节三十八一切从梦中终结 而在封陵殊和丁见欢交谈的时候,傅菀也敲了书房的门:“阿璇,开门好吗?”她敲了门以后便停下了动作,带着一丝笑意站在门口等着。 没过多一会儿,大门便从里面被打开,荆璇朝着傅菀笑道:“菀儿姐姐,你怎么有空来酒坊?你家丁大少爷允许你出来?”自从傅菀怀有身孕以后,丁见欢便对傅菀更加宝贝了,平日里都不许傅菀单独出来。 傅菀摇摇头道:“他自然是不会让我一个人过来了,所以他也跟过来了,现在正在外面和封公子说话呢。” “丁家大少爷又来带坏我们家阿殊了?”荆璇神秘地笑笑,惹得傅菀一阵迷茫。见傅菀这个样子,荆璇不由道:“好了,不逗菀儿姐姐了,我昨晚画了一幅画,菀儿姐姐来看看?” -- 第67页 荆璇说着便朝屋子里的书桌走去,然而傅菀却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轻叹一声道:“先别看画了,说说你和封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你平日里黏封公子黏得那么厉害,今天怎么反而躲着他了?” “我……”荆璇也是停下了脚步,轻咬了双唇却不说话。 傅菀干脆上前将荆璇拉到桌前,两个人一起坐了下来,低声道:“封公子做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没有。”荆璇连忙否认。 傅菀又猜测到:“他跟别家姑娘走得太近惹你吃醋了?” “怎么可能!”荆璇立马反驳道。 傅菀轻笑:“我再猜下去就更离谱了,阿璇还是你直接告诉我吧。” 荆璇无奈的垂下头,微微颔首之后才低声道:“阿殊其实没什么错,是我自己一个人在闹别扭而已。”封陵殊用特殊的力量让荆驳忘记了在镇子里面见到他们的事情,不让荆驳将她带走,其实这根本就没有错,但是她就是介意封陵殊用这样的方法,就是介怀于封陵殊催眠荆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良久之后,荆璇道:“或许让我自己想想就能想通了。”毕竟对方是阿殊,是她最在乎最重要的人。 傅菀自然是相信荆璇的,见荆璇这样子也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再劝说什么了,她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去吧,听封公子说你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应该还没吃早饭吧?” “嗯。”荆璇点了头,再次露出笑容,站起身道:“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她这句话方一说完,便觉得天突然暗了下来,分明是白日,却像是突然到了夜晚一般。 傅菀也怔了怔,起身道:“这是怎么回事?” 荆璇摇头道:“不知,我们去看看。”她说着便牵着傅菀的手走出了书房,两个人走出来的时候正好酒坊里面的封陵殊和丁见欢也来到了院子里,封陵殊朝荆璇浅浅一笑,这才抬眸看向天空,荆璇一怔之后随之也抬头看了过去,只见整个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厚重的乌云,那乌云似乎压得很低,其中隐隐可见闪电如蛇般穿梭,而当空的太阳,不知何时竟是染上了妖异的紫色。 “这是怎么回事?”丁见欢皱了皱眉,喃喃道,他一面说着一面靠近傅菀,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护住。 荆璇看着丁见欢的动作,没有开口,然而她还未来得及转过头去看封陵殊,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牢牢地牵住,封陵殊的声音从很近的身侧传来:“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毕竟不是好的预兆。”见荆璇转过头来看自己,他便将荆璇的手握得更紧,压低声音道:“怕不怕?” “怕。”荆璇毫不迟疑的道,“你像丁家大少爷抱菀儿姐姐一样抱着我我就不怕了。” “别闹。”封陵殊哭笑不得,伸手弹了一下荆璇的额头,继而又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记得一定不要放开我的手。”他双眸清澈,认真地注视着荆璇,荆璇便要点头回应,却听到一声巨响传来似是雷声,又似乎比雷声还要惊魂,荆璇被这突然而来的雷声惊得闭上了双眼,而也在这瞬间,她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在说:“紫日之至,梦醒之时。” 。 。 紫日之至,梦醒之时。紫日应当便是天上这变作紫色的太阳,但那梦醒之时,又是什么意思? 荆璇思索着那句话的含义,再次张开双眼,便见到自己正站在酒坊的后院里面,身旁是紧紧拥在一起的丁见欢和傅菀,而那天空毫无异状,太阳也褪去了紫色,好端端的挂在天上。 “阿殊……”荆璇不自觉的唤出了这个名字,然而这个名字唤出口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本牵着封陵殊的手,手心是空的。 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荆璇转过身去寻觅封陵殊的身影,却是不见他的人影。 一旁的傅菀和丁见欢也看到了荆璇的异状,他们有些诧异的来到荆璇的面前,两个人目光复杂的对视一眼之后,傅菀才小心翼翼的道:“阿璇你昨晚又梦见你……死去的夫婿了?” 荆璇动作一顿,低声道:“什么?” 傅菀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的丁见欢,丁见欢也是眉头一皱,道:“便是那位叫做……阿殊的人?” 荆璇全身冰冷,突然之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傅菀和丁见欢的反应不对,傅菀称阿殊为她“死去的夫婿”,而丁见欢也是一副丝毫不认识阿殊的样子,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为了求证这件事,荆璇认真地看着二人道:“封陵殊,你们不认识?” “你的夫婿?我认识你的时候你的夫婿便已经……我们二人又怎会认识?”傅菀不解的看着荆璇,似乎是觉得现在的荆璇十分不正常。然而在荆璇的眼里,他们二人才是不正常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二人会忘记封陵殊,似乎是从那紫日之后,便有什么突然变了。 现在傅菀和丁见欢都不记得封陵殊,若她再同他们二人争辩只会被他们当做疯子,而她现在最应该要做的,是去找到封陵殊。想到这一层,荆璇很快转身往自己和封陵殊的房间走去。 荆璇将卧房的门推开,正要唤封陵殊的名字,却突然顿住了动作。这间房间的所有一切都是她和封陵殊布置的,里面的摆设她能够记得清清楚楚,然而这一刻,她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卧房里面的摆设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关于封陵殊的一切东西都不见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的东西,整个房间空荡得让人心生不安,她记得当初封陵殊死去以后,这房间便是这样的摆设。 -- 第68页 “阿殊……”荆璇低哑的唤了一声,突然忆起了方才迷茫之中听见的那一句话:“紫日之至,梦醒之时。”何为梦醒,难道便是现在这般?那么究竟什么是梦?阿殊的逝去是梦?阿殊的回归是梦?还是现在这一刻才是梦? 荆璇原本坚定无比的内心,竟然动摇了。她突然之间开始无法判断,封陵殊究竟有没有回来过。记忆突然全部涌进了脑中,荆璇记起了许多事情,她在荆府遇上阿殊,随他逃来了小镇,两个人幸福的生活,接着是阿殊病逝。阿殊病逝之后,她到了丁府去做一个丫鬟,每天拼命做事让自己忘记封陵殊的死带来的伤痛,再那之后,她认识了傅菀,傅菀和丁见欢经历许多事情终于走到了一起,而她也厌了做丫鬟的生活,离开了丁府回到原本同封陵殊的住处,开了这间酒坊,每日在梦里同封陵殊相遇。 回忆到这里,荆璇不由茫然的蹲下了身子,紧咬了下唇——这记忆里面,封陵殊从来未曾回来过。 是了,死后化作魂魄陪在自己身边,然后又因为一些契机死而复活,最后还拥有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这种事情太过离奇,又怎么可能发生呢?她在梦里每一日患得患失,没有想到这个梦还是醒了,醒了,现实里面便没有阿殊了。 “我说过,我能让你梦到你死去的相公,并且能够让你们在梦里过上一段好日子。”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一侧传了过来,荆璇听出了这声音是谁的,她很快站起身来看向门外,正好对上了一名黑衣女子嘲讽般的目光。 这名女子名叫无涯,是她在镇外的河边遇上的神秘女子,身上有一支短笛,能够吹出十分奇特的曲子。当初无涯第一眼见到她便说出了她的名字,还说自己能够让她在梦里重新见到自己的相公,并且两个人能在梦中过一段好日子。荆璇本是不相信的,所以她只是随意让无涯吹了一曲,没有想到她当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封陵殊真的回来了,还一直一直的陪在她的身边。然而这个梦在见到紫日的那一刻起彻底醒了过来,没有封陵殊,没有什么沈云陈酒荆驳,一切都只是她的梦而已。 无涯为她编织的一场梦。 “这个梦美吗?”黑衣女子无涯放下了手中的短笛,诡秘的低笑着。 荆璇不由自主的点头,想要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来:“做这种梦是会上瘾的,如今我入你这一梦,却是再也不愿意出来了……你可有办法,让我一直沉睡在这梦境中不再醒来?” “这种办法,我没有。”无涯摇了摇头,无奈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0w0 ☆、39章节三十九不能改变的事实 全身僵硬的看着无涯,荆璇哑声道:“当真毫无办法了?” “当真。”无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荆璇沉默半晌,颔首道:“我知道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无涯,而是将视线转向了无涯的身后,无涯微有些疑惑的皱了眉,转过头去想看荆璇究竟在看什么,然而循着荆璇的视线看去,那个地方却是什么都没有。 无涯思索了片刻,便要开口,荆璇却低声道:“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嗯。”无涯点了点头,深深看了荆璇一眼之后才终于转身离开。 荆璇一直站在原地,一直到无涯的身影再也不见,她才来到房间里面的床边,靠着床沿坐下,自语道:“阿殊,你当真不在了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将自己的右手握得很紧,她还记得不久之前封陵殊还握着自己的手,对她说,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千万不要放开我的手。而她也的确没有放开,但封陵殊依旧不见了。 荆璇好笑的觉得自己其实应该握得再紧一些的,这样或许自己就不会从梦中醒过来了。 将那梦中同封陵殊在一起的日子又仔细的回忆了一遍,越回忆,荆璇便越疑惑,那梦境之中的事情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而她此刻脑中对于现实的记忆也是真实的,就好似她的脑子里面同时拥有着两种记忆,而这两个记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荆璇开始怀疑,究竟自己和阿殊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不是真的是梦。 光是这样自己一个人想是没有用的,她必须自己去求证。这样想着,荆璇很快站起身来,往着酒坊的外面走去。 小镇还是和从前一样,不会因为一两个人而有太大的改变,荆璇走在大街上,一时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思索了片刻,她终于决定向丁府走去。 在丁府,荆璇很快找到了丁家大少爷丁见欢,还有傅菀,三个人聊了一会儿,从言谈之中荆璇的确可以确定,他们二人是不认识封陵殊的。确定了这一点,荆璇也放弃了从他们二人的身上寻找线索,告别两人,荆璇又沿着熟悉的山道来到了封陵殊的坟前。 因为荆璇每过一个月便会来到这坟前,所以这坟头的杂草从来都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这日荆璇来到坟前,然而此刻荆璇来到这里,见到的却不是干干净净的坟头,而是……长满杂草的荒坟。 荆璇将自己手上提来的水果放下,面色凝重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有些不明白。在她的记忆里,她是绝对不会放任封陵殊的坟变成这个样子的,分明前些日子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坟还是好好地,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长满了杂草,凌乱不堪。 -- 第69页 荆璇突然觉得自己的记忆是不可信的,似乎有什么将自己的记忆改变了,似乎……这一切不是真实的。 脑子里面十分混乱,荆璇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只能用力的去回忆,将见到紫日之后的一切情形回忆一遍,努力的整理出不对劲的地方。 那让她梦到阿殊的神秘女子无涯说,自己这些日子和阿殊在一起都是梦境,她的脑子里面有两种不同的记忆,她混乱的以为自己和阿殊在一起的日子其实是梦境,然而……似乎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那个无涯究竟是谁?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面的?又为什么自己的记忆如此混乱不堪?将一切都总结在一起,荆璇突然睁大了眼睛,喃喃道:“不对……阿殊他……不是梦境。”和封陵殊在一起不是做梦,绝对不是,因为她相信梦里面的封陵殊不会如此有血有肉。 而若是同封陵殊在一起不是梦境,那么……便是说,现在她才是身陷在梦境之中。 紫日时的那一句话分明就是在误导她,让她将梦境和现实颠倒,其实真想应该是“紫日之至,梦始之时”。那紫色的太阳将她带进了一个梦境,梦境里面没有封陵殊,反而出现了一个名叫无涯的女子,这么说来,这个叫做无涯的人才应该是将她带进梦境的人。 终于将一切都想通了,荆璇抬眼看向不远处小镇的方向,很快转身重新往酒坊走去。 荆璇步入酒坊的大门,本想寻找无涯的身影,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唤无涯的名字,便见到酒坊的柜台处,竟然站着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见荆璇走进屋子,那怪物变砖过了头来看她,巨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荆璇抑制住自己要惊叫出来的冲动,捂住双唇站在原地,同那怪物对视,而在片刻之后,她便反应了过来,一只手摸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等待着若是那怪物靠近便刺过去。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便是那无涯梦境之中的怪物。同封陵殊在一起经历了这许多事情,这次当真见到妖物,荆璇竟也并没有那么害怕了。 一人一妖对视许久,荆璇注意到那妖物似是对她说了什么,然而她只听得到一阵奇怪的“嗬嗬”声,丝毫不能分辨那妖物说了什么,她只能僵在原地继续等待着。没过多久,那妖物似乎不愿再说什么了,终于缓缓地朝着她走了过来,巨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荆璇,荆璇甚至能从那眼睛里面见到自己的影子,还有…… 在那怪物就要靠近自己的时候,荆璇骤然发现,从那怪物的眼睛里面,她能够看到自己的身后还有一道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自己的身后。荆璇心中一惊,连忙转过头去看自己的身后,然而她这一转头,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身后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人? 也在荆璇发呆的瞬间,那个怪物也终于到了荆璇的面前,一把抓住了荆璇的手,冰冷的触感让荆璇难以抑制的睁大了眼睛,她咬了咬牙,终于将匕首拔了出来,朝着面前这个怪物刺去! 然而,就在荆璇的匕首还差几寸刺入那妖物皮肤的时候,那妖物竟是突然用劲,将荆璇带入了自己的怀中,而它的一只手,却还紧紧地和荆璇牵在一起。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一定不要放开我的手。”封陵殊的话犹在耳边。 一定不要放开我的手,这句话是封陵殊说的,而此刻,牵着自己的手的人……会不会,便是封陵殊?会不会因为自己是在梦境里面,所以见到的一切都产生了偏差? 荆璇眼中升起一丝希望,她咬了咬唇,将手中的匕首扔下,紧紧地回抱住面前这个面目可憎的妖物,闭上双眸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你是阿殊……你是阿殊对不对?” “是,是我。”耳旁传来温润如昔的声音,荆璇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的终于不再是面目可憎的妖物,而是熟悉的面容。封陵殊正将她抱在怀中,低笑道:“还好你醒过来了。”他指的自然是荆璇从那紫日的梦境之中清醒了过来。 荆璇看着封陵殊的面容,又低下头看向方才被自己扔到地上的匕首,这个时候才终于后怕起来,若是方才她迟疑了片刻,若是她没有认出阿殊来,而是中了那无涯的计谋,她便会真的将那匕首刺下去,她便会伤了阿殊了。 “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轻易的便破解了我的梦境。”在荆璇的身后突然传来无涯的声音,荆璇这才转过身去,直视着这个名叫无涯的神秘黑衣女子,低声道:“方才我见到那个站在我身后的身影,便是你。” “不错,是我,我名叫无涯。”那女子低笑一声,并没有被揭穿的紧张。 荆璇回身看了看封陵殊,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封陵殊摇了摇头,答道:“从前阿莲和秦伯他们也说过,这个镇子里面有古怪,我猜这便是古怪的地方了。” ☆、40章节四十阿殊醉酒全记录 “我?封公子你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梦境之妖,那里称得上古怪?”无涯吃吃地笑着,伸手抚了抚受伤的笛子,低声道:“真正古怪的,不是我。” 封陵殊不语,静静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而他身旁的荆璇也直直的瞪着她,像是要活活将她瞪出一个洞来。无所谓的迎着两人的目光,无涯低笑道:“先前那个梦境不过是同你们开的一个玩笑,接下来,还会有更好玩的事情的。”说罢,她轻笑两声,转身便要离开酒坊。 -- 第70页 荆璇咬紧下唇,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走到了门口,荆璇才道:“不论你再玩什么把戏,我都不会让你伤害到阿殊。” 听到荆璇的这句话,无涯停下了脚步,回眸略有所思的看着她,笑道:“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荆璇毫不犹豫点头。 无涯不再说话,转身便离开了酒坊,没有再开荆璇和封陵殊一眼。而一直到看着无涯的身影消失不见,荆璇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封陵殊,却不期然的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心里的恐惧和疲惫瞬间蔓延开来,若说经过了这般似虚似实的事情当真没有一点害怕和担忧那是不可能的,但一直到方才无涯离开之前,荆璇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软弱和害怕,她只是担心自己一旦害怕了,便会让那无涯更加肆无忌惮,而此刻无涯离开了,她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阿殊……”身体微有些颤抖,荆璇将头埋进封陵殊的怀里,闷闷的唤着他的名字。 封陵殊轻声的应她,声音比以往还要温柔,还要让人情不自禁沉溺进去。他又何尝不担心,方才荆璇陷在梦境之中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荆璇的恐惧,荆璇的脆弱,他都看着,却都没有办法,而现在她在自己的怀里,他便能够用最熟悉最简单的办法安慰她,他才发觉这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幸福。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荆璇才开口道:“都是我不好,意志不够坚定才会相信那个无涯的梦境,怀疑你是否真的一直在我身边,还差点伤了你……” “是那个无涯太过狡诈,说了一句迷惑你的话,不是你的错。”封陵殊劝慰道。 荆璇不理封陵殊这般的说法,依旧自责:“我还差点忘了你说过要我一直牵着你的手不放这句话,若不是最后我脑子清醒了点,我就……” 封陵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摇头道:“是她给你强加了一些记忆,才会让你一时混乱不清。” “可我最不能容忍的是我竟然会怀疑你的存在!”荆璇大声道。 “不是这样的。”封陵殊欲言又止,看着荆璇认真地眼睛,想告诉她,她是太在乎他了,所以才会一直患得患失觉得他在她身边是一个很美好的梦境。 荆璇有些丧气了,一连说了三句自责的话都被封陵殊给反驳回来了,她低叹一声将封陵殊抱得更紧,道:“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一点错也没有了?” “是。”封陵殊毫不犹豫的道。 荆璇低垂着头,道:“阿殊你就是把我宠得太好了,我明明很自责的,现在被你说得好像都自责不起来了……” “因为你原本就没错。”封陵殊失笑道。 荆璇摇了摇头,不说话,两个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荆璇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着封陵殊道:“我想起来了。” “嗯?”封陵殊挑眉。 荆璇连忙道:“今天早上你给我端的东西我还没吃呢,难怪现在这么饿,我先回书房去。”她说着便转身朝后院走去,封陵殊呆在原地面色有些奇怪的看着她的背影,考虑着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在这之前,她还一直在和他生着闷气…… 不过看这样子,她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在和他赌气这件事了。 。 。 经历了无涯的事情,没过几天,中秋也终于到了,荆璇去丁府好不容易将丁见欢和傅菀这两个人拉了过来,四个人便在酒坊的后院里面喝酒赏月,而顾及着傅菀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没出生的小宝宝,荆璇很早便带着傅菀去了客房,安顿好之后又走了回来,跟封陵殊丁见欢一起继续喝酒,顺便说着一些趣事。 丁见欢的酒量很好,喝了大半夜也只是脸上有些微红,而封陵殊则喝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听着荆璇说话,荆璇则是一面说趣事一面喝酒,喝了好几坛也没见有一丝醉意。 终于到最后丁见欢忍不住了,开口道:“荆璇姑娘从前经常喝酒?” 荆璇舀着酒坛的动作微微一顿,低笑了一声道:“千杯不醉。” “哦?”丁见欢也算得上是整个镇子里公认酒量最好的了,此刻听了荆璇的话忍不住质疑起来。一旁的封陵殊依旧保持着笑容,但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发苦了,和丁见欢相处了这么久,他也大概知道这位丁家大少爷是平日看上去冷淡,但是只要被刺激了绝对十分难缠的那种人,而荆璇则是只要你要比绝对奉陪的性格,两个酒量都好的人加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果然,丁见欢和荆璇对视片刻,丁见欢便将脸转过来对着封陵殊道:“荆璇姑娘当真是千杯不醉?” “随意说说而已。”封陵殊极力阻止这场无意义的拼酒大战的发生。 荆璇却有些不乐意,眨了眨眼睛道:“阿殊你忘了当年我们来到这个镇子的路上?你偷了那么多酒来我全都喝完了,一点醉意都没有。” 封陵殊无奈的笑了笑,转过头看丁见欢,却没有想到正看到丁见欢奕奕有神的眼睛,丁见欢拍掌道:“许久不曾同人拼过酒了,荆璇姑娘可愿比试一场?” “求之不得。”荆璇眼中亦是遇到知音的兴奋。 封陵殊在一旁看着二人,只得保持沉默。 然而就算是沉默的呆在一旁,封陵殊还是被拉入了战局,丁见欢摆手道:“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这般为难姑娘家,这样吧,阿殊你和荆璇姑娘一起同我对酒,看谁先醉谁便是输了,如何?” -- 第71页 封陵殊沉默半晌,最后轻叹道:“好吧。” 因为这个小插曲,真个中秋的夜晚便这样改变了,当然,改变最大的是荆璇和丁见欢对封陵殊的看法。就在二人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的时候,坐在荆璇对面的丁见欢突然指着荆璇道:“荆璇姑娘,你家相公……似乎醉了。” “当真?”荆璇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身旁,却见封陵殊半睁着眼眸正盯着她看,不同于以往的目光,如今的封陵殊眸中水蒙蒙的一片,竟是含了一丝让人难以抗拒的魅惑。 荆璇的第一反应是:“你当真是阿殊?” 封陵殊含着水雾的眸轻轻眨了眨,继而伸出双手将她拥住,声音软绵的道:“阿殊?阿殊是谁?我不是阿殊……” “……”荆璇第一次看到这般模样的封陵殊,一时觉得十分好玩,竟放弃了和丁见欢拼酒,对封陵殊道:“你不是阿殊,那么你是谁?” “我不是阿殊,我是阿陵。”封陵殊一脸认真地说道,然而他双眸泛着水汽,声音软绵好听,无论怎么也难以让人产生认真地感觉。这种情形,反而让荆璇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小孩子说话。 一旁的丁见欢也觉得有趣,加入到了逗封陵殊的行列来,低声道:“真没想到阿殊醉酒以后竟是这般情形。” 荆璇也觉得有些好笑,但又觉得自己笑话阿殊是不可原谅的,所以她强忍着笑意,对封陵殊道:“你不是阿殊,那么我不理你了。” “不许。”封陵殊伸出双手将荆璇整个人抱住,摇头道:“除非你回答对了我的问题,否则不许走。” 荆璇一怔,随即点头道:“好啊。” “嗯。”封陵殊眯着眼睛笑了笑:“听好了……九百九十九文钱,及时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问梨果多少价几何?” “……”荆璇瞪着眼睛看着封陵殊,良久才道:“再说一遍?” “不说了,换一个。”封陵殊想了想,咬了咬下唇道:“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 荆璇无言,转过头看丁见欢,发现丁见欢和她一样无言。 封陵殊看他们二人这般模样,也知道他们大概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了,便摇头道:“那么问你们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好了,有个秀才路过河边,发现有一美丽女子在河边洗澡,这时女子向秀才笑了笑,然后丢了一个东西过来,秀才随手接住并把它吃了,你们猜秀才吃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丁见欢扶额道。 荆璇也是迟疑了片刻,不一会儿她眼睛一亮道:“是枣!那个女子在洗枣,所以给了那个秀才一个!” 封陵殊点了点头,歪着头道:“你说对了。”说完这句话,他又紧紧抱住荆璇,任性的道:“但是我还是不让你走。” 荆璇和丁见欢瞪大眼睛看着封陵殊,久久无言。而这一个中秋的夜 晚,两个人竟是把时间全部花在了回答封陵殊无数稀奇古怪的问题之上了,这直接导致了第二天封陵殊酒醒以后看到丁见欢和荆璇趴在石桌上睡得死死的,并且醒来以后一直在拉着他问什么“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的答案究竟是多少…… 封陵殊对此表示很无辜很无奈,当然荆璇和丁见欢更无辜更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更新,当然今天下午也可能还有一更…┭┮﹏┭┮对不起那么久没更了…… 另,看到姑娘们的回复真的好开心>///<可是**这个渣受一直在不停地抽啊抽,回复的内容全部都被吞掉了,这里直接在作者有话说回复了,姑娘的补分都看到了,真的很感动,那么多章节一章一章的补分,我一定会努力写好这个文的>-<! ☆、41章节四十一突然消失的荆璇 小镇的夜晚总是平静,明月挂在天上,稀星点缀,一切看起来都是没满而平静的,然而,站在镇外湖边的无涯名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份静谧。 低头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无涯轻抚着手中的笛,低声道:“镇子里的阵法终于又被人开启了,只是阵眼在一间酒坊之中,那酒坊里面的人不好对付,我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破坏掉阵眼。”她的四周没有别人,也不知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耳旁只有风声,没有人回应她,但她仍继续道:“不过只要那个叫做封陵殊的男子离开酒坊,要破坏阵眼就好办多了,到时候你就能够重新出现了,摇光。” 说完这句话,她在湖边蹲坐下来,静静的抬头看天上的明月,在哪夜空之上原本有一颗十分明亮的星,但那颗星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 。 。 “你一定不会相信阿殊喝醉了以后有多么可怕。”将炖好的粥放到傅菀的桌前,荆璇挑着眉一脸神秘的对她道。 中秋的那夜傅菀早早的就睡了,自然不会知道封陵殊喝醉以后发生的事情,是以这时候听荆璇如此说,不由得好奇道:“封公子喝醉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他拉着我们问问题。”荆璇舀起桌上一颗梨咬了一口,随口道。 傅菀知道当然不只是问问题那么简单,于是她又道:“封公子问了什么问题?” “你真想知道?”荆璇眨了眨眼睛,好笑的看着傅菀。 -- 第72页 傅菀点了点头,正打算问,便听见几声敲门声,随即便是丁见欢走了进来,朝着两人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我还以为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呢。” 自从傅菀怀孕以后,丁见欢对傅菀几乎是寸步不离,不过这一会儿功夫,他果然又忍不住进来找傅菀了。荆璇看得明白,不由好笑的道:“菀儿姐姐你家的管家又来了,我下次再跟你说阿殊的趣事。”她说着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去,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桌上的粥得喝完,不喝完不准走哦。” “嗯。”傅菀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药粥喝了起来,而一旁的丁见欢则皱眉假装不经意的问着“烫不烫”“难不难喝”之类的问题。 荆璇听得好笑,却也明白这是丁见欢惯有的关心方式,她刚一走出房间,便看见封陵殊着了一身青衣站在后院的树下,正抬眸朝着她所站的方向看,见她也在看他,便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 封陵殊这一笑看得荆璇心中直嘀咕,什么叫美人如玉,这就叫美人如玉。 看着自家如玉的美人,荆璇心情大好,冲过去抱着他啃了几下才道:“阿殊,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很矛盾。” “嗯?”封陵殊被荆璇按得倚靠在树上,浅淡的笑着。 荆璇越看这笑越心动,便又亲了一口,这才道:“你昨晚上那一醉让我很矛盾……你都不知道你醉了以后有多好看,我都好想天天把你灌醉。” 封陵殊苦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还好,没过一会儿荆璇又道:“可是你醉了以后老拉着人问奇怪的问题,让人一刻不得安宁。”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丧气。 封陵殊这次是真心笑起来,他轻咳一声道:“你就是在矛盾这件事?” “嗯。”荆璇点头。 封陵殊注视着荆璇一脸认真地表情,心中低叹一声,道:“我昨晚究竟说了些什么?” 听到封陵殊问这个问题,荆璇的兴致便又来了,她道:“你昨晚像小孩一样,拉着我不放,说没有回答对你的问题就不准走,可是后来我回答对了问题你也不让我走,你还一直说你不是阿殊,你是阿陵。” “阿陵?”封陵殊微微一怔,重复道。 荆璇没有注意到封陵殊的异样,点头继续道:“是啊,阿殊和阿陵,不都一样是封陵殊吗?” “你说得对。”封陵殊目光柔和下来,突然伸手将荆璇用在怀中,低声道:“阿殊和阿陵都是封陵殊,没什么不同。” 封陵殊突然这样说,终于让荆璇察觉出了异样,她在封陵殊的怀里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她问道:“阿殊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封陵殊还未回答她的问题,傅菀和丁见欢便从房间里面走出来了,见两个人拥在一起,丁见欢眉峰微微一挑,调笑道:“看起来昨晚阿殊你似乎没有抱够。”想起来昨晚封陵殊赖着荆璇不放的样子,丁见欢便觉得好笑。 封陵殊被丁见欢这一语说得有些尴尬,不由放开了荆璇,谁知荆璇丝毫不在意丁见欢的话,反而将封陵殊拥紧道:“是啊,永远都抱不够。” 丁见欢笑得轻咳一声,连他身边的傅菀也笑出了声来,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丁见欢才终于带着傅菀离开了酒坊,回到丁家。 。 。 送走了丁见欢和傅菀两个人,酒坊的日子又和从前一样了,封陵殊依旧呆在酒坊里卖酒,荆璇则是呆在一旁天天盯着他看,抓紧一切机会吃豆腐占便宜不亦乐乎,而有时她也会出门去置办一些东西,封陵殊便在酒坊的门口等她回来。这是再平淡不过的生活,但两人都过得十分满足。 然而虽然看起来没有意思忧虑,但两个人其实都没有忘记,那一日那个突然出现的叫做无涯的女子。 这日,好不容易将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荆璇穿过一条巷子便要回到酒坊,谁知刚走没几步,便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荆璇姑娘,还请留步。” 荆璇自然听出了这声音是那名名叫无涯的女子的,她非但没留步,反而加快了脚步,准备早点摆脱这个人回到酒坊。谁知她没走两步,便见那无涯突然之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阻住了去路,她不由戒备的盯着无涯道:“你找我有事?” “不错。”无涯低垂着双眸,低声道:“我要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不去。”荆璇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自从上次无涯将她带入梦境,害她险些伤到封陵殊,她便对无涯没有了一丝好感,并且封陵殊现在还在酒坊之中等着她,若她太久没有回去,封陵殊难免会担心她。 无涯对于荆璇这个回答也并不惊讶,她上前一步,低声道:“若我说你非去不可呢?” 荆璇一怔,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扶住昏迷的荆璇,无涯脸上并没有轻松的表情,她握紧了手里的笛子,喃喃道:“只要荆璇不见了,封陵殊必然在酒坊之中呆不住,只要他离开酒坊,我便能够破坏掉阵眼了。”这样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荆璇,低声道:“对不起了,荆璇姑娘。说完这句话,荆璇的身影竟和她一起从原地消失踪迹。 而此时的封陵殊并不知道荆璇遇到了什么事,他还是同从前一样在酒坊之中等待着荆璇回来,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荆璇的身影,反倒是在就放的门口发现了另一个人。 -- 第73页 “宁闲公子。”见那穿着道服的人在酒坊门口局促的站着,封陵殊不由唤了他的名字。 酒坊门口站着的人的确便是宁闲,当初帮助荆璇成功将镇子里的阵法开启,并且救了丁见欢的那名道者,当初他身上的法器判断出镇子里面将有实力十分厉害的人物出现,所以说要回去请自己的师尊前来帮忙,却不知为何此时会独身出现在这酒坊门口。 宁闲原本有些心不在焉,此时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便抬眼看去,只见封陵殊一袭青衣站在酒坊门口,不由愣道:“公子是?”他来到镇上的时候正好是封陵殊消失的时候,是以他并没有见过封陵殊的模样,此时也认不出来这个人就是他所要救的人。 然而宁闲虽是不认识封陵殊,封陵殊却不会不认得宁闲,他笑着示意宁闲进酒坊里来,这才道:“在下封陵殊,阿璇的相公,还是多亏了宁闲公子你出手相救我才能够活过来。” “你……你是……”宁闲闻言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在他记忆里,封陵殊已经身形俱灭了,又怎会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 封陵殊猜到了宁闲的慌张是为何而来,便低声解释道:“说来也好笑,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当时没有消失,而是突然之间有了肉身活了过来。” “这……”宁闲虽然难以接受这件事,但过了一会儿也终于冷静下来,皱着眉道:“或许是当初那清露的原因。” “或许吧。”封陵殊点了点头,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不知宁闲公子方才为何在酒坊门口局促不前?” “我……我本是有事来同荆璇姑娘说,可是方才又想到我没能救回她的相公,怕她会见了我不高兴,所以……”宁闲吞吐着说着,一边舀眼睛看封陵殊的表情,见封陵殊没有什么反应,心里更是慌乱,连忙摆手道:“封公子我没别的意思,现在你还好好地当然更好,我也不怕荆璇姑娘会怪我了。” 封陵殊看宁闲的反应看得好笑,摇头道:“若是我当真没有活过来阿璇也不会怪任何人的。” 宁闲勉强的笑了笑,又挠头道:“可是我自己心里过不去……”他说完这句之后又左右看了看,道:“对了,封公子,荆璇姑娘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她出去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宁闲公子不嫌弃就在酒坊里面坐会儿等她回来吧。”封陵殊说着便为宁闲沏了茶,两个人在桌前坐了下来。 宁闲不善说话,封陵殊也比较安静,两个人在酒坊里面坐着难免尴尬,沉默了好一会儿,宁闲才道:“荆璇姑娘为何还没回来?” 封陵殊的表情也不若方才淡然了,他蹙眉道:“或许是路上遇上什么事了。”他这样说的时候又想起了前些日子的荆驳和无涯,心里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的大意。 宁闲也看出了不对劲,站起身道:“不如我们去找找她吧,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也不大安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挠头道:“不对,我去找她吧,封公子你在酒坊等着,或许她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他有些后悔自己明明知道封陵殊是绝对不可以离开酒坊的,否则便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却没有想到还是一时心急给忘记了。 封陵殊不曾在意宁闲的话,只点头道:“那么拜托宁闲公子了。”他无法离开酒坊,到了此刻除了拜托宁闲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宁闲点了点头,很快转身离开酒坊,消失在大街尽头。酒坊之中又只剩下了封陵殊一人,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夜幕降临之下的小镇,神情复杂之极。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儿还有一更…… ☆、42章节四十二摇光的古老传说 荆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湖边,旁边坐着一身黑衣的无涯,无涯面前燃着篝火,火光照在无涯的脸上,似乎消减了她身上的冷漠。 “你醒了?”无涯低声问道。 荆璇戒备的看着无涯,低低的应了一声,又道:“这里是……”她左右看了看,发觉这个地方有些许眼熟,不多时她便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了:“这是镇外的湖边?” “不错。”无涯没有看荆璇,目光只在自己身前的篝火上。 荆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一堆篝火,办了半晌也没发现有什么玄机,索性放弃了,直接起身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想引你的相公走出那酒坊而已。”无涯淡淡道。 荆璇微微一怔,随即大声道:“做梦!”风凌石一旦离开酒坊会怎么样,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无涯没有理会荆璇,也不明白为何荆璇会如此激动,只坐在原地低声道:“我在这四周布下了阵法,你是无法离开这里的,安心坐下来等你家相公来接你回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和他怎么样,我只是想引他离开酒坊而已。” 荆璇不理会她的话,继续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然而不过走了几步便像是遇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屏障将她和那镇子阻隔了起来,她不由气愤的回头道:“你可知你这举动会有什么后果?” “我当然知道。”无涯终于瞥了荆璇一眼,道:“这样做的后果是,等到封陵殊离开了酒坊,我便能够去破坏掉藏在酒坊地下的阵眼,然后整个镇的诅咒便解开了,摇光便能够回来了。” -- 第74页 “你以为有那么简单?你可知只要离开了酒坊,阿殊他就会死……”荆璇来到无涯的身边,想要劝说她放她离开,然而话语刚说到一半,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无涯已经点住了她的哑穴。 无涯将荆璇拉了下来,让她坐在自己的面前,皱眉道:“你太吵了。” 荆璇不理她,被她拉着坐下之后又离开站了起来,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然而那看不见的屏障太过坚硬,她根本无法冲开,她只能用地上的石头砸,用水浇,想尽各种办法要回到酒坊去。 无涯不明白荆璇为什么会这样坚持,在荆璇在她的面前晃了无数次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将荆璇给绑了起来并叹道:“今晚对我来说很关键,摇光能不能回来就只能看今晚了。” 荆璇闷哼一声,极力的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无涯看她的模样,也知道她是没有耐心听自己诉说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她还是道:“我原本一开始是打算让封陵殊死的,但是你让我改变了主意,只要他离开酒坊,让我成功毁去阵眼,我便放过他,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荆璇听着无涯的话,忍不住苦笑,心中想着若是无涯知道封陵殊离开酒坊会魂飞魄散,她便知道她为什么会拼了命想要回去了。 当然无涯不可能知道荆璇心里面在想着什么,她只是重新将目光落到那堆篝火上,低声道:“有一个传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每一座城都有着守护它的神,城在,他们就在,城亡,他们也就消失了。” 听到无涯的话,荆璇挣扎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目光也随着无涯落到了那堆篝火上。 无涯继续道:“这小镇原本是一座城,名叫摇光,我很小的时候便是住在城中,因一次机缘巧合,我落到了这湖底,被一名男子救了起来。那男子名字也叫摇光,长得很是好看,我以前从未见过他,我和他相遇相知相爱,却一直都不曾知晓他的身份,直到后来因为战乱,摇光城亡了,我才知道原来他是长久以来守护摇光城的神。” 看着无涯落寞的样子,荆璇大概也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了,方才她说过,城在,他们就在,城亡,他们也就消失了,所以那名唤摇光的神,大概也消失了。 “我不知道摇光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消失之后还会不会回来,但是我知道这摇光城之所以亡乃是因为当初有人在城中布下了阵法,阵法不破,摇光全然没有可能回来,所以我要破阵,而那阵眼,便在你们酒坊当中!”无涯转过头看向荆璇,认真地道。 荆璇心中的苦笑没有停止过,无涯有自己的理由,她又何尝没有呢?无涯不过是想要让摇光回来,而她也不过是想要让阿殊安然无恙罢了。 。 。 而就在无涯在同荆璇说这些往事的时候,宁闲也终于从外面回到了酒坊。 “宁闲公子,可有阿璇的消息?”见宁?p> 谢乩矗饬晔夂芸煳实馈?p> 宁闲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的道:“恕我直言……我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荆璇姑娘的行踪,之后我干脆用了道术,想追寻到荆璇姑娘的气息,可是谁知我丝毫探查不到荆璇姑娘的存在。” 封陵殊蹙眉,低声问道:“宁闲公子的意思是?” “怕是有高人将荆璇姑娘用某种法术藏了起来。”宁闲解释道。 “……我知道了。”封陵殊点了点头,双眸微微闭上,良久才道:“或许我可以找到阿璇的所在。” “你……”宁闲惊疑的看着封陵殊,不明白封陵殊一个普通人为何会说能够找到荆璇的所在。封陵殊也并不解释,只是朝着宁闲道:“还有一件事情要询问宁闲公子。” “但说无妨。”宁闲连忙道。 封陵殊点头:“宁闲公子说过,这镇子里面有阵法,我若走出酒坊便会魂飞魄散,敢问宁闲公子可有办法能够让我走出这酒坊?哪怕只有一个时辰也好。” 宁闲闻言一惊,随即皱眉道:“这……” 封陵殊见宁闲的反应,也大概猜到了:“果然是有办法的?” 宁闲被封陵殊问得无可奈何,只得点头道:“办法的确是有的,便是由我在你的身上打下一个符咒,只是这符咒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并且你体质阴寒,若强行打上符咒,只怕会元气大伤,要调养许久才能够恢复。” “没关系。”封陵殊毫不犹豫的道,“宁闲公子快动手吧。” “这……好吧。”宁闲看着封陵殊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无法劝说他了,只得点头答应。 ☆、43章节四十三坑爹的夫妻X问 为了庆祝阿璇和阿殊终于开始甜蜜的生活,我们在此文第一卷结束之时特地邀请夫妻二人来到这里,由遥叔来为大家进行采访,揭秘两人从相识到如今的许多往事,看了前文还有许多疑问的姑娘们看了也许会对二人有更深的了解~ 1请问您的名字? 封陵殊:封陵殊。 荆璇:封荆璇。 封陵殊(转过头看向荆璇,笑容温柔):…… 荆璇眯着眼睛笑:阿殊是不是很感动?感动就给我占一下便宜吧? 封陵殊:…… 2年龄是? 荆璇(笑容一敛,眯着眼睛):秘,密。 遥叔:好可怕qaq…… 封陵殊(揽过荆璇的身子):我永远二十四岁。 -- 第75页 荆璇(眼睛一瞪):等等,那以后我不是成你姐姐了…… 封陵殊不语,安抚心灵受创的荆璇…… 3性别是? 遥叔:我该死,我不该直接复制这么弱智的问题orz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荆璇:0w0你还看不出来么? 遥叔:→_→还好有阿殊能收服你…… 封陵殊:冷静。 5对方的性格? 荆璇:有时候会任我欺负占便宜,但是有时候认真起来比我还难缠……orz 遥叔(⊙_⊙):完全没看出来呢…… 封陵殊(温文笑着看遥叔):咳,是么?遥叔的意思是…… 遥叔(摇头):我什么都没说><(面向什么的都是骗人的,阿殊的肚子原来也是黑的><) 封陵殊(看荆璇):阿璇她很好,温婉贤惠。 遥叔:……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荆璇:在六七年前吧?那时候在我家的后院里,他站在一棵桃花树下,穿了一身青衣,风吹过的时候,他的衣服和头发就飘了起来,当时我眼睛就亮了,心想这人竟是长得比那桃花还要好看。 封陵殊失笑:其实也没有那么浪漫啦…… 遥叔(凑):0w0那么实际情况是什么样子? 封陵殊:当时的风好像特别大,我的一封信被风吹走了,我正站在树下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把它弄下来。 荆璇、遥叔:……原来你不是在看花是在想办法爬树么= =?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荆璇:咳,翩翩公子,温文儒雅,如花美男,任我采拮。 遥叔:= =最后那四个字是怎么回事啊喂喂…… 封陵殊:荆府大小姐原来是一个双目会闪闪发亮的小姑娘。 遥叔:那是因为见了你所以才发光吧…… 荆璇、遥叔:= =原来阿殊其实是天然呆么…… 荆璇(使劲掐遥叔):我家阿殊在这场采访里略微崩坏是怎么回事啊=皿=!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荆璇、封陵殊:全部。 遥叔:= =具体一点呢…… 荆璇:最喜欢他任我占便宜的样子。 封陵殊:其实……被她占起便宜来还挺舒服的…… 遥叔=口=:原来你们两个其实是抖s和抖m最佳组合么! 9讨厌对方哪一点? 荆璇:动不动就消失。 封陵殊(歉意看):对不起…… 荆璇(眯眼笑):没关系,给我占个便宜我就不生气了。 遥叔:为什么又绕回到占便宜上去了!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荆璇:自然好。 封陵殊:甚好。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荆璇:阿殊。 封陵殊:阿璇。 遥叔:大家都是阿来阿去的啊……(转过头看隔壁大鱼)亲耐的,我以后就叫你阿鱼可好0w0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荆璇:阿璇就挺好的。 封陵殊:阿殊也很好。 遥叔:秀恩爱去shi=皿=(遥叔各种暴躁扭动)下一卷就虐你们! 封陵殊(挑眉):是么? 遥叔:……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封陵殊:猫,喜欢偷腥的那种。 荆璇(靠在阿殊怀里):鸟,随时可能飞走。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荆璇:阿殊把自己送给我就好了~ 封陵殊:她送什么我都喜欢。 遥叔暴躁:秀恩爱的你们够了! 荆璇、封陵殊:你才够了,一天不虐会死么= =…… 遥叔(挣扎):=皿=会!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荆璇:阿殊=w= 封陵殊:真要礼物的话……她牵牵我的手就是很好的礼物了。 遥叔:= =阿殊你真容易满足…… 荆璇:家养一只阿殊,可以占便宜可以挣钱可以解闷,还很好养哦~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荆璇:没有不满!绝对没有! 遥叔:阿璇,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 封陵殊:阿璇对我有何不满? 荆璇:那个……给我占便宜的次数能不能再多一点……? 封陵殊、遥叔:= = 17您的毛病是? 荆璇:有些任性。 封陵殊:经常害怕伤了荆璇而自己一个人做决定,结果反而让她更难过。 18对方的毛病是? 荆璇:→_→见上题。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荆璇:阿殊不管怎么样都是最好的>< 遥叔:你个忠犬= = 封陵殊: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不快。 遥叔:你宠她快宠上天了= =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荆璇、封陵殊:……你会不快么? 荆璇、封陵殊:不会…… 遥叔= =:这不是秀默契的时候……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荆璇:有句话说的好。 遥叔0.0:什么话? 荆璇:该做的都做了0w0 遥叔:……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封陵殊:荆府后院,就是初遇那一天,她和我见了第一面之后就离开了,我见她离开就爬上树去取信,刚一舀到信,她就又过来了,还换了一身衣服…… -- 第76页 荆璇(捂脸):那天我特地去换了一身最好看的衣服过来找你啊。 封陵殊(淡淡笑):的确很好看。 荆璇(甜甜笑):那么那天我换了一身什么颜色的衣服来找你? 封陵殊:下一题。(严肃脸) 遥叔、荆璇:= =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荆璇:好极了!我们从一株桃花树探究到了国家大事! 封陵殊:唔,挺好的,我记得那天阿璇命下人送来的糕点很好吃。 遥叔、荆璇:= =阿殊你的内在是有多么崩坏啊!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荆璇:算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封陵殊:第一次吃她的东西。 遥叔:……阿殊你赢了。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封陵殊:荆府。 荆璇:我家。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荆璇:阿殊阿殊,你想要什么? 封陵殊(摇头,浅笑):什么都不用,就这样就挺好了。 荆璇:=w=阿殊果然好养。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遥叔:这个问题跳过吧= =……毫无疑问是阿璇…… 荆璇:错!最先告白的人是阿殊才对! 封陵殊(一怔):我不大记得了…… 荆璇:你难道忘了那时你在荆府,你知道我正躲在外面看你写诗,所以你才对我念了那样一句表白的诗么? 封陵殊(⊙_⊙):或许是吧。(压根是真不知道她当时就在外面……orz)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荆璇:可以为他而死。 封陵殊:可以为她而生。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荆璇:→_→…… 遥叔:><我知道了~这题跳过跳过~!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荆璇:他温言软语的哄我的时候。 封陵殊:她耍赖吃豆腐的时候(扶额)。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荆璇:干掉作者=皿=! 遥叔(无辜看):关我什么事…… 荆璇:阿殊绝对不可能变心!他要是变心一定是你在胡扯! 遥叔:…… 封陵殊:祝福她。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荆璇:→_→(死命盯作者。)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荆璇:我们住在一起,不可能迟到= =。 阿殊点头。 遥叔:orz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荆璇:脸红羞涩的时候。 封陵殊:故意诱惑我的时候。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荆璇:同上。 封陵殊:同上。 遥叔:……orz真简便(谁发明的什么一百问问题啊啊啊=皿=!)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荆璇:做……爱做的事的时候→_→。 封陵殊:咳。 39曾经吵架么? 荆璇:吵过。 封陵殊(⊙_⊙):我怎么不知道。 荆璇(扭头):…… 遥叔:好吧,一定是阿璇一个人在闹别扭→_→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封陵殊:………不知道。 荆璇:那些来买酒的小姑娘都盯着他看,他还望着他们笑!迷得那些姑娘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封陵殊:做生意的都应该这样吧…… 遥叔(拍封陵殊肩):她那是在吃醋呢,咱别管她,让她继续别扭。 41之后如何和好? 封陵殊继续(⊙_⊙):莫名其妙的就好了…… 荆璇:他一看着我笑我就什么都忘了= =。 遥叔:忠犬,承认吧=皿=!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荆璇:不许转世!不许提转世!不许!=皿=! 遥叔><:我错了……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荆璇:他在我身边的时候。 封陵殊:看着她,就有这种感觉。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荆璇:吃豆腐。 遥叔、封陵殊:= =…… 封陵殊:永远陪在她身边。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荆璇:qaq就、就是他消失的时候。 封陵殊(揽过荆璇,大力虎摸):别担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遥叔(叹气):阿殊呢? 封陵殊:没有,我知道阿璇的心思。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荆璇:桃花0w0 封陵殊:我看起来那么粉嫩么…… 荆璇(点头):不但粉嫩,还很可口。 封陵殊(扶额):桃花。 遥叔:两棵纠缠的桃花么= =。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荆璇:没有>< 封陵殊:有……吧,关于这次死而复生的…… 荆璇(警觉的瞪):什么事? 封陵殊(严肃脸):下一题。 荆璇、遥叔:= =。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荆璇:自卑感是什么东西0 0? 遥叔:= =好吧……这货是乐天派啊我怎么忘了…… 封陵殊:自卑感……在于我不是人…… -- 第77页 遥叔、荆璇:虽然是句大实话,可是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荆璇:公开!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荆璇:到老,到死! 封陵殊:她说的便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番外以前发过,后来删掉了,现在还是忍不住加上了……orz ☆、44章节四十四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们还没有找来。”无涯朝着小镇的方向看去,却没有见到一个身影,不由微微皱了眉,将视线转向天上已经高悬了的明月,月上当空,破阵的最好时机就要到了。 荆璇亦是心急如焚,她现在所希望的便是封陵殊不要来到这里,不要离开酒坊一步。然而,她的这个希望在片刻之后便破裂了。 “来了。”盯了镇子那方半晌之后,无涯终于开口道。 荆璇只觉得身体一僵,也忘记了挣扎,只是站起身看向无涯目光所向的地方,正好看到前些日子所认识的那个叫做宁闲的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而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一身青衣,脸色苍白若雪,正是封陵殊。 “阿殊……”荆璇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说,当她被抓被无涯绑起来的时候她的确是希望有人会来救她的,而每个女子都希望自己会被自己所最在意的人所救,然而荆璇也知道,若是封陵殊来救她,便意味着他将要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便是再也找不到了,再也……无法在一起了。 “唔……唔唔……”被无涯点了哑穴,荆璇无法开口,只得心急的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声音。 而此时宁闲和封陵殊也走近了无涯和荆璇,见荆璇被绑起来无法开口的模样,封陵殊眼中掠过一丝心疼,随即他朝着无涯开口道:“虽然不知道姑娘你将阿璇抓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既然你没有伤害阿璇,便是想要引我出来吧?如今我已经出来了,还请姑娘放了阿璇。” 无涯好似没有听见封陵殊的话一样,径自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看也没有看封陵殊和宁闲一眼,只是一个人喃喃念着:“我终于要成功了,摇光,等我救你回来……” “这位姑娘?”宁闲没有搞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又唤了她一声,却没有想到他这一句话刚一出口,便见无涯突然转过身来,对着他们三人所在的地方扬手一挥,袖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她口中念念有词,三人还没有来得及去判断她的意图,便见他们的旁边升起了一层浅紫色的壁障。 做完这一切,无涯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低叹道:“我没有恶意,我方才在你们的四周划下了结界,使你们暂时无法离开这里,免得坏我大事,这结界一个时辰之后便会自动解开,你们不必担心。”她说完这句,很快便转身朝着小镇之中走去,想来是为了破坏酒坊的阵眼而去了。 然而无涯虽是没有恶意,却并不知道封陵殊是无法离开酒坊的,她更不知道,离开酒坊半个时辰之后,若还是无法回到酒坊,封陵殊便可能会魂飞魄散。 宁闲面色十分难看的看着面前的紫色屏障,试图要将其解开,然而却每次都刚一碰到那屏障便被狠狠地弹开。答应让封陵殊走出酒坊的是他,为封陵殊打下符印让他能够短暂离开酒坊一个时辰的是他,若此刻封陵殊因为离开酒坊而消失了,他是万万不会原谅自己的。 然而封陵殊显然全然没有在意自己的生死,他只是朝着荆璇走去,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对她低笑道:“阿璇,没事了。” “唔……”荆璇心急的在心底喊着,什么叫没事,分明就是出大事了! 封陵殊见她无法开口,便微微蹙眉,对身旁的宁闲道:“宁闲公子可有办法让阿璇说话?” 宁闲脸色十分难看,却也点了头,一面来到两人的面前一面说道:“这是一种很古老的点穴手法,不过我同师父学到过这个,所以应该可以解开。”说完这句话,他伸手轻点荆璇身上两处穴道,荆璇轻咳一声,便开口道:“阿殊!谁要你过来的!为什么不在酒坊里面等着我?” “阿璇……”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被荆璇数落这么一顿,封陵殊无奈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见封陵殊不说话,荆璇就更着急了,扑到他的身上闷闷的道:“为什么不说话!阿殊,快回酒坊去好不好,现在就回去,也许不会有事的……” “别担心。”封陵殊轻抚着荆璇的后背,低声道。 荆璇都要急死了,此刻见封陵殊这般模样,也终于稍稍放下了心来,在封陵殊的怀中抬起头看着他道:“你怎么……宁闲不是说你一步都不能离开酒坊的么?为什么现在会……” “这也是多亏了宁闲公子的帮助。”封陵殊朝着宁闲看去,宁闲也回望两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然而笑容却是有些发苦的。 荆璇当然也看出了宁闲笑容当中的苦涩,来不及问宁闲怎么会突然又回到了镇上,荆璇朝着封陵殊道:“你当真可以走出酒坊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她聪慧过人,自然能够猜出其中有些蹊跷。 封陵殊想让荆璇安心,便低笑一声道:“若会出问题你此刻还能见到我么?” “我……”荆璇看着封陵殊的笑容,稍微安下了心来,但却仍有一丝疑惑。而站在一旁的宁闲显然没有理解到封陵殊欺骗荆璇的良苦用心,他道:“荆璇姑娘,我为封公子打下了一道符咒,能让他半个时辰之内收到符咒保护不会有问题。” -- 第78页 荆璇一听便觉出了问题所在,很快问道:“那么半个时辰之后呢?” “这……”宁闲尴尬的看着荆璇,说不出话来。 封陵殊扶额,看着荆璇瞪着自己不说话,便准备解释,谁知他还没有说什么,荆璇便放开了他,径自走到那道紫色的屏障之前,狠狠地撞了过去,然而那屏障丝毫没有变化,荆璇却被那力道给弹了回去。 封陵殊扶住荆璇朝后倒的身子,无奈的轻叹道:“没用的,阿璇。” “就算知道没用还是得去试试不是吗?”荆璇没有看封陵殊,只是紧紧盯着那道屏障,似乎是想用眼神将它烧出个洞来。封陵殊正要开口让她放弃,却没有想到她又道:“我若是不去试,便真的要等到一个时辰后这个阵自动解开了……那时候阿殊你都……” “会有办法的。”封陵殊安慰道。 荆璇闻言终于转过了头看向阿殊,问道:“什么办法?” 封陵殊迎着荆璇的目光,骤然发现那其中有着盈盈的泪水,他才知道荆璇是真的吓坏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荆璇的声音便又传来:“每一次有事你都会这样安慰我,说不会有事,说会有办法,就连你当年重病快要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我还傻乎乎的以为真的会没事,就在你死去的那天晚上我都还满怀着希望以为真的一切都会好的……可是结果呢?” 封陵殊总是太会安慰人,让她以为什么事情都能够得到解决,然而她当时不知道那仅仅是安慰而已,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封陵殊原本想好了许多话要安慰荆璇,却没有想到被荆璇这一席话说得难以开口,良久之后他才叹道:“对不起。” “我只是想救你。”荆璇低声说。 “我知道。”封陵殊将她小心翼翼的用在怀中。 “我想一直占你的便宜。” “我知道。”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意识到话题有些偏了,轻咳一声,荆璇眼中重新泛起笑意,她道:“让我努力试一次好吗,阿殊?” “不好。”封陵殊摇了摇头,眼神柔和的道:“我们一起想办法。”两人的对话到这里,一旁的宁闲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他来到两人的面前,道:“这个阵是一个十分古老的阵法,我师父曾经跟我讲过这个阵法,只是我仍无法保证能破阵……二位且让我试一试。” 荆璇颔首,低声道:“多谢。” 宁闲朝她扯了扯唇角,像是想笑又没能笑出来。他很快来到了那层紫色屏障的前方,拔出了悬在腰间的木剑。 。 。 就在荆璇三人想办法破阵的时候,无涯已经来到了酒坊的门外。抬首看着酒坊的牌匾,无涯低声自语道:“挺好的一间酒坊,挺有趣的夫妻,若不是这间酒坊关系着摇光是否能回来,我也不愿打搅你们的生活。”她说的夫妻自然是荆璇和封陵殊,自从摇光离开之后,她莫名的拥有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力量,并且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能够不老不死在这世上活着,也算是看尽了许多繁华。山盟海誓的情人她见过,背信弃义的小人她也遇上过不少,而荆璇和封陵殊却是她所见的夫妻当中最特别的一对。 缓缓步入酒坊的大门,无涯抛去心中的这些想法,开始专心的感受这阵法的本源,很快,她便来到了后院的桃花树前。 “原来这便是阵眼。”无涯低笑一声,手上凝起力量便要毁去这棵桃花树。 ☆、45章节四十五长生不老的希望 “破!”宁闲手中木剑点在那层紫色的屏障之上,只见那道屏障泛起微微的涟漪,而宁闲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苍白一片。 荆璇发觉有些不对,很快上前道:“你怎么样?” 宁闲有些艰难的转过头看向满目担忧的荆璇和封陵殊,轻笑一声道:“没事,我好像知道要怎么破阵了。”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未执剑的左手,张口将左手的食指咬破皮肉,鲜血便渗了出来。宁闲将指尖的鲜血滴在那木剑之上,凝了凝神之后用力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木剑好似有了灵性一般在空中围绕着那层紫色的屏障转了一个圈,最后回到了宁闲的手里,而也在这个时候,那层紫色的屏障倏然消失不见。 “成功了。”宁闲艰难的扯着唇角笑了笑,然而话音刚落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荆璇连忙上前扶住他,低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破阵消耗了太多力气。”宁闲摇摇头,声音有些无力。 封陵殊也走上前来,朝荆璇柔声道:“我来扶宁闲公子吧。”荆璇见阿殊这般说,也很快点头答应,将宁闲交到了阿殊手上,这才道:“阿殊,我们快回酒坊。”方才在阵中已经花了不短的时间,也不知是否有半个时辰。 而面对着荆璇的担忧,封陵殊也很是配合的点头道:“好,我们回酒坊。” 三个人相互搀扶着,终于朝着酒坊走去。 然而他们刚一来到酒坊的大门口,便听到酒坊之中传来了一阵酒坛碎裂的声音,还有无涯的惊叫声。荆璇微微一愣,脱口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闲一脸迷茫,回头看向封陵殊,封陵殊也是扶额苦笑,将正欲冲上去看个究竟的荆璇拦了下来,低声道:“我去。”说完这两个字,也没有待荆璇反对,封陵殊便径自走进了酒坊。 酒坊之中酒味十分浓重,想来那无涯不知道打碎了多少坛酒,封陵殊绕过地上的酒坛碎片,有些心疼的想着。 -- 第79页 “走开……”无涯坐在酒坊最里面的角落里,手上抱着一个酒坛,见到封陵殊进来,便朝着他砸了过来。封陵殊侧身闪过,然而那酒坛落地溅起无数碎片,仍是有些碎瓷片划破了封陵殊的手背。 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封陵殊面色不变的朝着无涯道:“无涯姑娘,阵……可是破了?” “破了。”无涯喃喃的说了一句,随即又自嘲一般的道:“可是那又如何?我被骗得好苦,我以为只要破了那阵眼一切便都结束了,摇光便会回来了,可是如今呢?阵中之阵,劫中之劫,这阵法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封陵殊不懂无涯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站在原处看着无涯,而这时荆璇和宁闲也终于进了酒坊,见到封陵殊被瓷片划伤的手背,荆璇立刻上前执起他受伤的手道:“你怎么会受伤?发生了什么事?” “小伤,不碍事的。”封陵殊摇头。 荆璇自然不会听他的,一脸认真地为他包扎伤口,而无涯则在一旁注视着二人的模样,良久之后才低嘲道:“你们如今越幸福,到最后便会越难过。” “你在说什么?”荆璇不满的瞪了无涯一眼,然而刚一看过去她便见着了无涯眼中盈盈的泪,原本要出口的话也都顿住了,荆璇话语一转道:“你……你要救的那个人救回来了么?” “救不回来了。”无涯低低一笑,话语声说不出的落寞。 虽然对无涯有些不满,但此刻见到无涯的样子,荆璇也对她凶不起来了,只得安慰道:“其实……也不一定救不回来,当初阿殊死的时候我也以为此生都只能自己一个人过了,可是到最后……阿殊不还是回来了么?” 无涯听着荆璇的话,有些好笑却又笑不出来,她道:“不一样的,我曾经以为只要我破了镇子里的这个阵便有机会让摇光回来,可我没有想到这个阵根本不是真正让摇光无法回来的原因,这阵之外,还有别的阵。” “什么意思?”荆璇不大明白。 无涯转过头看向荆璇,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后院的那棵桃花树便是阵眼,方才我将它毁了,我才知道这镇里并不是只有一个阵,桃花树作阵眼的那个阵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真正的阵,真正的阵眼……是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荆璇讶然。 无涯低头苦笑:“我又能去问谁?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只有我死了才能换得摇光的回归么?那么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她并不怕死,却害怕无法和摇光相守。 一时之间,酒坊之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良久之后,封陵殊才道:“无涯姑娘,我想我大概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你说什么?”无涯抬首看向封陵殊,有些不明白封陵殊的意思。 封陵殊顿了顿,道:“无涯姑娘你本是一个普通人对吗?” “不错。”无涯点头。 封陵殊又道:“你可想过你为何会在摇光离开以后突然之间有了离奇的力量,不老不死?” “我想过,可是我想不到这是为什么,或许是摇光离开之前担心我,所以做了一些手脚……”说到这里,无涯的声音有些哽咽。 “的确应该是那位叫做摇光的公子动了手脚,然而这手脚不是一般的大。”封陵殊目光复杂的看着无涯,低声道:“身上有特殊的能力,能够不老不死,不是神仙,便是妖魔,而宁闲公子能够分辨你身上的气息究竟是不是妖魔。” 话说到这里,大家的视线都转向了宁闲,宁县微微一愣之后才摇头道:“无涯姑娘不是妖魔。” 无涯闻言一愣,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是神?” 荆璇也眨了眨眼睛道:“阿殊的意思是说,那摇光公子离开之前对无涯姑娘动了手脚,让她代蘀他变成了守护这个镇子的神?” “不错。”封陵殊颔首。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摇光要这样做?”无涯失魂的站在原地,口中喃喃念道。 荆璇低声笑了笑道:“大概这便是那位摇光公子的用心了,知道自己要消失了,却又担心你,所以干脆让你继承他的一切,成为这个地方新的神,蘀他守护这里,一直到……他回来。” “他会回来?” “他让你不老不死,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在此等待他吗?”荆璇理所当然的说道。 无涯已经难以分辨这一连串的说法究竟谁对谁错,只能缓缓跪坐在地,低声道:“或许……你们说的是对的。”不老不死那么久了,她第一次觉得这长生不老并不是折磨,而是希望。 ☆、46章节四十六许多年后的结局 她在梦里看见他离开了,背影在月光下会出一笔凄清,她想拉住他,她也的确伸手挽留了,可是她够不着那个人。 耗尽一生一世也够不着他踩下的足印。 他的一身紫衣消失在夜色里,房门关上,隔绝了连绵的念想。 然后她终于被自己的哭声惊醒。 撑起不住颤抖的身体,环顾四周冰冷的墙,那一片片斑驳的空白,她才终于知道,他是真的离开了。 七年之后。 缭绕的雾润湿了又一个清晨,无涯着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倚在窗前,注视着窗前银铃的眼眸似乎染上了些许雾气,透着淡淡的迷离。 -- 第80页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挣扎,与那银铃的主人从相识到相知相爱再到分离,似乎都成了一场华丽的梦,梦里有着几度花开。 无涯浅浅的笑了,笑窝凝在她清秀的颊边,就像年少时一样。 山上的雾在这一刻被拨开,一个蓝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缓缓的来到了小屋的门前。 越之霜身着蓝色长衫,脸上仍带着仆仆的风尘,伸手在门上敲了敲,没过多久便见一脸散漫笑容的无涯开了门,向他道:“去了这么久,莫不是遇上了哪家的姑娘,于是迟迟不愿归来?” 越之霜英气的眉微微上挑,似乎是迟疑了片刻的,他道:“姑娘我没有遇上,奇闻倒是听了一桩,你有兴趣知道吗?” 无涯摇头:“你该知道我没有那个兴趣。” 越之霜看着她脸上含着的笑,不由压低了声音道:“自从离开了摇光城,离开了摇光,你便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了。” 无涯唇边的笑意稍减,越之霜又道:“若我说这桩奇闻便是与你那曾经的未婚夫,大名鼎鼎的摇光城城主摇光有关呢?” 无涯仍含着笑看着越之霜,双眼却藏着一种摸不清的情绪,她的声音很浅话语很轻:“从他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离开我的那天起,我与他就成为陌路了。” “不曾后悔?”越之霜追问到。 “不曾。”无涯依旧含笑,那笑容与她似乎是融为了一体,她一直在笑,一直。 越之霜顿了片刻,直视无涯带着笑意的眸,忽然道:“那么他走了以后,你可曾想过要挽回。” 秀美的笑窝凝滞了瞬间,无涯垂首道:“不曾。” “你从没有给过摇光后悔的机会,你从没有想过,也许只要你开口了,他便不会离开。”越之霜轻叹一声。 无涯像是听不见他的叹息,只是静静的笑着,好似九年前偷了酒在湖边独饮的少女,一抬眼,看见了方出浴的摇光。 第二天一早,越之霜再来的时候,无涯已经离开了。 屋内的茶尚有余温,越之霜知道她其实早已看清了,自己昨天那些话,只是让她勇于面对罢了。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一切都已经晚了。 摇光死了,死了七年了,他的死讯却是最近几日才传出的。 无涯离开万云山后才知道,外面许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知道摇光死讯的刹那,无涯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空了,那些嘈杂的声音变得遥远,整个世界一片一片的在眼前剥落。她知道摇光的身份,虽然对外都说他只是城主,但她知道,他是真正守护摇光城的神,他本是不死的。 那一刻,她才知道,记忆里的摇光,从未走远。 她感觉她牵动着嘴角,笑了,那笑容是不是苦涩的她看不见,她只知道手里的茶很苦,苦到眼泪都掉下了。 她想说他明明还在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呢? 他明明就在初遇的湖里,如盛开的芙蕖般惊心动魄地浮出水面,皮肤的纹理深深的刻在她的脑中,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只有诱人的浅笑,瞬间将她蛊惑。 他明明曾将她揽在怀里,声音醉人:“若有一天你我分离,我定会在这崖边等你,直到我再也等不了。 无涯将手中的茶一口饮尽,只觉得那苦涩似乎蔓延到了心里。 她起身离开茶楼,晨光里的背影似乎在颤抖。 无涯来到惊鸾崖的时候,正是夕霞漫天。 她挑了最大的那块石头坐下,正对夕阳,流水一般澄澈的眼睛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她没有动,静坐了很久,一直到星辰密布。 从前,有个少女每天都会坐在这里,身边摆着一盘糕点,一壶酒。 从前,有一个男子总会在崖边作画写诗,崖上吹来的风拂起他柔软的青丝,太阳的光晕模糊了他的轮廓。 少女来到这里只为了看那个男子。 男子来到这里只为了等那个少女。 若有一天你我分离,我定会在这崖边等你,直到我再也等不了。 无涯终于站起身,向着黑沉沉的夜,在漫天的繁星下,大声的喊:“摇光,你分明答应过我的,为什么却食言了?为什么不在这里?为什么不等我?” 寂寂的夜里,她能听到的只有风声,只有她比夜更寂然的回声。 无涯忍不住想,若是摇光还在,此时必定会倚在那棵最为粗壮的树下,脸上带着可恶的悠然与惬意,笑她大惊小怪。 想到这里的时候,无涯果然看向了那棵树,树下空无一人,只有沉黑的阴影,还有一树的风声。 摇光是真的不在了。 再也不会有人站在崖边等她带着酒和糕点来了。 再也不会有人为她吹奏那首叫做韶音的曲子。 再也不会有人用方出浴沾着水的手揉她的发,笑得像一只慵懒的猫。 无涯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好冷,像在冰窖之中一般,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绝望。 从前摇光离他而去,她怨他,恨他,却从不曾如此绝望。因为她知道他还活着,只要还活着,便希望着哪一天他会回到她的面前,对她笑,说要守在她身旁身旁一辈子。 可现在他死了,他便不可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笑,说要留在她身旁一辈子那样的话了。 -- 第81页 他死了,从前幻想过的一切便都没有了意义。无涯向着那断崖走得更近了,夜晚中看不见浮动的白雾,那崖下只有一片没有尽头的黑,她开始想,纵身一跃会是何种的滋味。 定会如挥翅的鸟儿罢,只是用力挥翅,是否就能见到摇光那带着可恶笑容的家伙,她不知道。 也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夜风送来了一只忧伤的曲子。 韶音。 摇光最爱吹的那支曲子。 无涯倏然回头,看见那原本空空如也的树下此时站了一个人,他吹着箫,这夜无月,却有点点星光倾洒于他一袭的蓝衣上头,如梦似幻。 “摇光。”无涯轻声喊着。 那箫声乍停,那人自树下的阴影走出,现出了俊美的容颜,却不是常年出现在无涯梦中的那人。 “可是无涯姑娘?”那人遥遥看着无涯。 无涯只觉得胸口传来锥心的刺痛,那支从来只有摇光会的曲子现在由别人吹着,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她轻轻的点头,片刻后又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这首曲子?” “在下纳兰卿。”他淡淡一笑,温文尔雅,“这首曲子是七年前从一位公子那里学来的,我曾答应过他……学得以后,便每天夜里来着崖边吹奏这支曲子。” 无涯没有说话,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笑,看着遥不可及的星辰,也不知是否在听纳兰卿说话,只那眸中隐隐的忧伤让纳兰卿肯定,她是悲伤的。 顿了一顿,纳兰卿又道:“那位公子希望我能每天夜里在这里吹奏,直到我在这里遇到一位能听懂这支曲子的姑娘,她叫无涯。” “他现在在哪里?”明知答案,无涯还是忍不住问了。 纳兰卿轻轻摇头:“我不知道,那位公子只要我告诉姑娘,那曲韶音只是开头,还有半曲叫做若逝,他要我吹给姑娘听。” 无涯没有说话,纳兰卿将那管竹箫执在手中,清幽空灵的箫声在空旷的崖上回荡起来,孤寂,清冷,却似乎温柔。 一曲若逝,一生韶音。 恍然间无涯似乎又看见了摇光,他含着可恶的笑,那笑从前总让她不知所措,现在再次看到,她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渐渐消逝成灰。 她觉得摇光与从前一模一样,他揉着她的发,她只是笑,笑得视线被那一片水雾模糊了。 韶音已尽,前尘若逝。 无涯看到摇光的笑容淡了,他的身体也淡了,渐渐的消失不见。 她终是没有哭泣,只是一步一步踩着若逝的旋律离开了山崖,留下那未尽的箫声与漫山的星光。 那夜以后,惊鸾崖再也没有人吹起那支叫做韶音抑或若逝的曲子。 第二天,无涯进入了长安城一座荒废已久的宅子,几个时辰后她走了出来,眼中那么多的悲戚,嘴角却仍是倔强的上翘着。 她的手中,握了一串精致漂亮的镂花银铃。 从前,每个与摇光相伴的午后,总能听到清脆的铃响。 她总是笑:“你的铃儿这么小,声音却传的那么远,我在我的小院里竟然也能听到,你说它吵不吵?” 那时摇光无所谓的笑着:“那样有一天你走得远了,听到我的铃声,便能自己走回来了。” 他是精明得让人生气的摇光,他早就算好了多年以后她还会回来。 于是即使她不在了,那铃儿还留在那里,挂在满是风尘的宅子里,等她跟着铃声寻回这里。 “摇光。”握紧手中的银铃,无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回去惊鸾崖,会去你的宅子你都算到了,那么我下一个地方会去哪里,七年以前的你,算出来了吗?” 当无涯在惜夜阁中见到了摇光曾经的下属舒清岚的时候,她就知道,当年的摇光又算到了她如今会来到这里。 舒清岚面无表情的将一幅卷轴交给了无涯,眼中的冷漠却暴露了他的愤怒:“我等了你七年,这是城主当年逝世前托我交给你的东西,他说你总有一天回来的。”却没想到,她来时已是七年之后。 无涯默然结过舒清岚手中的卷轴,不用去问,她知道摇光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什么。 她含着笑退出了惜夜阁,舒清岚却突然喊住了她:“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无涯抬起双眸,轻声道。 舒清岚看着她的眼睛,一瞬间竟有些分辨不清眼前这个含笑的女子究竟是否还活着,他迟疑片刻,开口道:“你不想知道城主为什么会死吗?” 无涯没有回答。 舒清岚径自道:“城主是守护着摇光城的神,他本不会死,但为了救你,他在同敌人大战之前耗尽了所有的神力,你可知道?” 无涯仍是浅笑,看着舒清岚,终于开口道:“已经不重要了。”她轻轻的摇头,轻轻推门而出,轻轻走上摇光曾踩过无数次的那条小径。 舒清岚的面色怪异,他有一种感觉,从接过那幅画卷后,那个女子便已经死了。 心死了。 从惜夜阁出来以后,无涯手捧着卷轴默默走着,走过喧嚣的闹市,穿过繁华的摇光城,到了那有着碧蓝湖水的湖泊前。 止住步伐,无涯蹲坐在湖边,向着被自己如同至宝的捧在手中的卷轴道:“你有没有猜到,最后我会来这里呢?” 她的眼光望向那片碧蓝,还有那些含苞的洁白莲花,想着很久以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初见,那蓦然出现在在一片斑驳波纹中的男子,那透过几重莲叶摄人心魄的坏笑。 -- 第82页 终是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无涯动作轻缓的拉开系住卷轴的丝带,打开了那卷轴。 那是一幅画,一副没有任何背景点缀的画。 画中只有一个男子,紫衣黑发,有着一双会笑的凤目,嘴角上翘,笑得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这是摇光,他在画中看着她,像是随时会走出来,用湿热的手揉她的发。 这幅画是她画的,在他离开的前一天。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安静的坐在她的面前,只含着一抹魅笑认真的注视着为他画像的她,等她描他的眉,绘他的发,点他的眼。 画完之后,他舀着墨迹未干的画端详了很久,最后向她笑到:“如此你便永远也忘不掉我了。” 那时的无涯好笑的眨眨眼睛:“这个可就不好说了。” 摇光只用一双晦涩难懂的眼看她,懒懒的笑着:“就算我当真无法再与你相见,我也会托人将这幅画送到你手里,挂在墙上,让你天天看着,你忘不了我的。” “就算过了十年八年,你也忘不了的。” 这一句,竟是真的让他说中了。 无涯忍不住觉得好笑,摇光最后的一段日子竟是在算计着这些东西,而这些,都是为了她。 这个世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珍视自己,胜过一切。 摇光算到了这么多,却没有算到无涯会愤怒。 无涯倏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画用力抛出,那副已经泛黄的画带着决然在天际划了个半圆,在湖中溅起水花,然后静静沉入湖底。 她一动不动,柳眉微蹙,似想要挽回,最终却仍是没动。 良久,她转身离开这片湖,轻声说着:“你要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得快乐,我便笑了八年,可是只有与你相守的那一年我的笑容才是真的,如今,那些约定都不作数了。” “我宁愿当年同你一起死。”无涯轻轻地说,泪水滑过脸颊,跌进湖里,她绝然转身,离开这本要守一生一世的湖,悬在腰间的银铃晃动着,声音清远。 有一天你走得远了,听到我的铃声,便能自己走回来了。 摇光说过的话渀佛也远了,似乎那记忆消散了,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摇光温暖的手,摇光柔软的发,摇光邪魅的眸,摇光慵懒的唇。 一切都远了,随着无涯一步步离开那碧蓝的湖,渐行渐远。 从此以后不再记得那个慵懒妖异的男子。 从此以后不再盼望那个男子循着铃声走到她的屋前,说他想留在她身旁一辈子。 从此以后,没有以后…… 无涯倏然转身,再不迟疑的奔向那湖莲花,白色的衣裙纷纷扬扬,她像一尾鱼投入了湖中,溅起的水花洒落在含苞的白莲上,那些白莲摇晃着,硕大的花苞似乎就要绽开。 无涯在水中寻觅着,拨开或粗或细的莲茎,不出多时,便见着了那幅墨迹已被晕染开的画。 他静静的沉在湖底,画中摇光的脸已然模糊不清,只那双眼睛,映着水波犹为清澈。 无涯游过去,将那幅画捧在胸口,那一瞬间,她没有看到画上的墨迹全部融入了水中,画纸上只剩下一片空旷的白。 在水底的静静沉睡,一睡,便是几百年。 浮出水面的刹那,无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年少时的那个梦中。 方才那些含苞的白莲此刻已经全部开放,璀璨在那一片碧蓝的水与碧鸀的叶中,雪一般洁净,不似凡尘。 有那样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她的身后传来:“我听见你的铃声,就回来了。” 在那一瞬间,无涯的身子僵硬了,她压抑着眼中的泪,回头,看到了阔别七年的那个男子。 摇光坐在一片莲叶上,轻得渀佛没有一丝重量,他紫衣黑发,嘴角微翘,双目中戏谑的笑仍是那般可恶,和画中一模一样。 “无涯,我说过的,你忘不了我。” 那一天,摇光城所有的莲花都提前开了。 那一天,摇光城外的湖畔传来悠远的铃声,响彻了整个摇光城。 有人在那湖畔见到了一张卷轴,画纸上空无一物。 两行足迹自湖畔延伸出去,似是相偎在一起,一直蔓延到太阳落下的地方,似是永不分离。 ☆、47章节四十七丁家小孩没名字 不论怎么样,到最后无涯还是放弃了多年的努力,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坊,从那以后,整个镇子没有在发生什么离奇的事情。日子过得平顺过头了,荆璇却反而有些无聊了,整天缠着封陵殊吃豆腐,封陵殊虽是不说,却也乐得给她吃豆腐。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又是半年过去了,荆璇封陵殊重复着平淡却又温馨的日子,在某一日的清晨,却遇上了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是关于丁见欢和傅菀的。 和平常一样,一大早起床熬了粥,封陵殊便打开了酒坊的大门,然而刚一开门,他便惊讶的发现一个人正怔怔的站在面前,似乎是在酒坊门口站了许久了。 愣了片刻,封陵殊不大确定的唤了一声:“阿欢?”两人的关系在这半年里越来越好,也早就不再互相称呼对方为什么什么公子了,丁见欢直接叫封陵殊为阿殊,而封陵殊也直接称丁见欢为阿欢。 丁见欢听了封陵殊的声音,像是被惊醒了一般,低沉着声音道:“你……让我在酒坊待一会儿。” -- 第83页 “发生了什么事了?”见丁见欢的面色不大好,封陵殊也意识到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便蹙眉问了出来。然而丁见欢好像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一样,失魂落魄的走进了酒坊,径自来到后院,找了一根石凳坐了下来。封陵殊就跟在她的身后,见他的模样之后更为担心,正要开口再问,便听到一旁传来荆璇的声音:“阿欢怎么来了?” “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封陵殊闻言苦笑,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丁见欢一眼,而后者还是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荆璇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便朝封陵殊疑惑的道:“他怎么了?” “不清楚。”封陵殊摇了摇头,有些担心的看着荆璇。荆璇不同于封陵殊,有什么事情她都想要第一时间搞清楚,绝不含糊,所以下一刻她便凑到了丁见欢的面前,大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菀儿姐姐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菀儿……”丁见欢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荆璇直想扶额长叹,顿了片刻她才才到一个可能:“难道说是菀儿姐姐出事了?” “不错。”丁见欢终于出声,面色却依旧难看。 “究竟出了什么事?”封陵殊也问道。 “这……”丁见欢犹豫半晌,这才咬牙道:“今早我同菀儿吃过早膳,便扶她去散步,谁知走到一半她便说肚子痛,我慌忙找来下人,结果他们告诉我……” “说了什么?”荆璇跟着紧张起来。 丁见欢吐了口气,面色惨白的道:“他们说菀儿是要生了。” “……”封陵殊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发表意见比较好。 “……”荆璇觉得丁见欢是在讲一个笑话。 良久之后,荆璇才低声道:“所以你看起来脸色那么苍白,那么担心,一大早就跑到我们酒坊里面来缩着,其实就是因为你要当爹了?” “不错……”丁见欢坦然的点头。 “这有什么可怕的?”荆璇不解。 “我是担心菀儿,我在产房外面听到她的声音,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我想进去可是他们都拦着我,我听得发慌,只好躲到你们这里来了。”丁见欢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荆璇说不清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谁都想不到丁见欢平日里看着那么严肃冷静的一个人,到这种关头却比谁都要着急都要没有理智。她勾起唇角,低笑道:“有哪家的小孩不是这样出生的,丁大少爷你担心得太过了吧?” 丁见欢抿着唇一言不发,似乎仍是不敢听信荆璇的安慰。 荆璇舀他有些无可奈何,封陵殊和荆璇一样无可奈何,便道:“其实阿欢你不必如此担心,说不定就在你出来这会儿,菀儿姑娘已经为你诞下孩子了。” “当真?”这个时候的丁见欢比三岁小孩都还要好忽悠。 荆璇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家相公说的是大实话:“当真。” “那我……我先回去?”丁见欢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我跟你一起去。”荆璇连忙道,“我也想看看菀儿姐姐的孩子是什么模样。” “好。”丁见欢连连点头,很快又往丁府的方向赶去,而荆璇对封陵殊道了一声别之后也跟着丁见欢往丁府走去。封陵殊站在酒坊之中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翘了翘翘唇角,随即回屋里收拾起了东西。 。 。 荆璇和丁见欢这一去便是一整天,封陵殊在酒坊当中做着生意也不时抬头看看大街那头,然而荆璇却迟迟没有回来。就这样等着,太阳落山了,整个小镇蒙上了一层昏黄,荆璇才缓缓从街的另一头走来,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和欣喜。 “阿殊,我回来了。”荆璇进门便是给了封陵殊一个大大的拥抱,这让封陵殊有些不解。 抱了好一会儿,荆璇才将封陵殊放开,趴在他耳边道:“我们在丁府忙了一整天,菀儿姐姐终于生下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儿子,现在丁家大少爷正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呢。” “是么?长得像菀儿姑娘还是阿欢?”封陵殊也由衷的高兴,反抱住荆璇,并轻轻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 虽然只是轻轻的啄了一口,但是荆璇却明白这对于一直以来比女子还要含蓄的封陵殊来说代表什么,她高兴地抓住封陵殊的手臂,回答道:“长得像菀儿姐姐,眼睛特别像。” “孩子叫什么名字?” “……”荆璇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 。 是的,封陵殊问出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孩子究竟叫什么名字。在第二天丁见欢来到酒坊的时候,封陵殊和荆璇问了一遍这个问题,正处在兴奋期的丁见欢乍一听这个问题也愣了,连忙回去请示娘子大人,而从不久后丁见欢皱着眉头回到酒坊的情景看来,似乎他家娘子大人,孩子的娘,傅菀,也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所以你们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有名字。”荆璇说出了这个事实。 丁见欢颔首,接着道:“当初一心都系在菀儿身上,只怕出什么意外,名字什么的都不敢多想……方才我也问过菀儿了,她的意思和我一样。” “何意?”封陵殊问道。 丁见欢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荆璇和封陵殊,道:“我们想让二位为孩子取名。” “我们来取名?”荆璇怔了怔,重复一遍道。 -- 第84页 丁见欢点头:“不错。” 将自己的孩子交托给荆璇和封陵殊取名,足见在丁见欢二人心中他们有多么重要,这也让荆璇和封陵殊心中感动。沉默了片刻,荆璇看了看封陵殊,道:“所以……是阿殊你取名还是我取名?” “你来吧。”封陵殊浅笑道。 荆璇吐了吐舌,低声道:“我起的名字怕人笑话,还是阿殊你来吧,你文采那么好。” 两个人推来推去,看得丁见欢都烦了,皱了皱眉,丁见欢蓦然扔出一句话来:“不如你们二人一人给一个字吧,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名字了。” “……”荆璇默默地看着丁见欢,心想这样草率真的可以么,你就不怕你家儿子长大了知道自己名字来历的真相会哭死么。 “我相信你们。”丁见欢见荆璇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便又说了一遍。 荆璇看了看封陵殊,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两人相视苦笑一下,最后荆璇才道:“那么我先来说一个字吧……一个……雪花的雪,因为雪字曾经是菀儿姐姐的名字。” 荆璇说完这句以后便将视线转向了封陵殊,丁见欢也看了过去,封陵殊被他们两个这样看着,不由苦笑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宴字如何?” “燕子的燕?”丁见欢问道。 “不,晚宴的宴。”封陵殊摇头道。 丁见欢微微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丁……雪宴,丁雪宴,这名字不错。” 是哪里不错了,拼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含义好么。荆璇在心里默默地挣扎了一下。 当然丁见欢是听不见荆璇心里的挣扎的,在两人这里讨了一个名字之后,丁见欢又说了几句,最后心满意足的回到了丁府,而荆璇和封陵殊则默然对望,不知道将来小雪宴长大以后知道自己名字的来历会不会说他们二人不负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似乎有些欢乐了…… ☆、48章节四十八随我回去大小姐 转眼之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在这一个月当中,荆璇和丁见欢简直将小雪宴当作了宝,丁见欢寸步不离开傅菀和雪宴,而荆璇则是一有空便往丁府里面跑,这让因为特殊原因而无法离开酒坊的封陵殊有些抑郁了。 “丁家的小少爷长得真好看,昨天我还逗他笑了,他笑起来有个小酒窝。”荆璇一面吃着饭一面笑说。 封陵殊早已吃过了饭,坐在一旁听着荆璇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他经常笑?” “是啊,这小家伙很容易被逗笑的,只要挠一挠他的手心他就会笑个不停。”荆璇说完这句话,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将手中的碗筷放下道:“今天过了那小家伙便满月了吧,阿殊还没有见过他呢,不如我让丁大少爷悄悄把孩子抱出来给你看看吧。” 封陵殊一怔,随即摇头道:“不用了,小孩体弱,若是抱出来受了凉便不好了。” “可是……”荆璇还想要说些什么,封陵殊打断了她道:“有你每日说给我听便足够了。” “嗯。”荆璇点了点头,目中还是有些惋惜之意。若是封陵殊不用被关在这酒坊之中该多好,他们二人便能够每日出去游玩,像正常鼓起一般的生活了。不过转念之间荆璇又想到,封陵殊能够重新回到自己的面前已经是奇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荆璇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正事,对封陵殊道:“我答应了菀儿姐姐,今天过去陪她的,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等急了。” 封陵殊摇了摇头,低笑道:“不晚,你现在去吧。” “嗯,那我先走了。”荆璇点头道。 封陵殊应了一声,又说道:“早点回来。” 荆璇笑笑,退了几步,朝着封陵殊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酒坊,而封陵殊则在荆璇转身以后,将视线转向了酒坊的另一个方向,荆璇不会知道,有一群人正在向着酒坊逼近。 在这之后荆璇无数次回忆这个场面,都在想,若是她知道自己这一离开所面临的便是两人相隔一方的场面,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踏出那一步。 。 。 荆璇在丁府呆了许久,直到天要黑了才回到酒坊,然而回到酒坊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酒坊的大门是大开着的,酒坊之中四处是破碎的酒坛,酒洒了一地,浓烈的酒味在整个酒坊当中弥漫。 心道事情不好,荆璇连忙往里面走去,方一进后院便见到一个人背着双手站在院中的桃花树下,正出神的看着她。 “荆驳。”这个人不是封陵殊,却是荆家老爷门下最受重视的荆驳。 荆驳听到荆璇的声音,忍不住咧嘴笑道:“阿璇,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阿殊呢?”没有理会荆驳此刻见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欣喜,荆璇的整个心思都在封陵殊的身上。 荆驳乍一听荆璇的话,心里有些憋闷,不过再一想想便释然了,沉默好半晌才低声道:“那就是信了那个小子才会离家出走,为了防止你再被那小子的甜言蜜语给欺骗,我便先让人把他给拖出去关起来了。” “拖出去?”荆璇一愣,“离开酒坊?” “是,他不在这酒坊当中,他来不了这里了,你也找不到他。”荆驳似乎有些得意,说起这件事来眉毛都向上挑着。 然而荆璇听了他的话却觉得全身都凉了,大声朝他道:“你究竟将阿殊带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阿殊他离开了这间酒坊会死!” -- 第85页 “你在说什么。”荆驳自然不会觉得这是真的,他皱了皱眉道:“阿璇,跟我离开这个镇子吧,回到丁府继续做你的大小姐,别再过这种贫苦日子了。” “阿殊在哪里!”荆璇丝毫不理会他说的话,只顾着问出自己的问题。 荆驳有些头痛,他本来以为只要封陵殊不在一旁,自己便一定能够将荆璇劝回去,却没有想到荆璇远远比自己想得要固执,无论他如何说就是不肯随自己离开。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决定直接将荆璇敲晕了带走,等回到荆府再向她解释,到那时无论荆璇想要如何处罚他她都能够接受。 这样想着,荆驳便开始行动了,扬手便往荆璇的脖子上劈过去。荆璇并未学过什么武功,只是反应比旁人快些而已,不久之前她才被无涯给打晕过一次,这一次见到荆驳用同样的招数,她自然立刻反应了过来,躲开了荆驳的一记手刀。 堪堪躲开那手刀,荆璇摸着自己还能感觉到掌风的脖子,愠怒的看着荆驳道:“你想要做什么?” “既然你不肯主动跟我走,我只有用一些手段了,阿璇,我知道你已经定然不会怪我的。”荆驳满脸都是无奈。 荆璇看着荆驳脸上的无奈,却恨不得大声将他骂醒,无论她每次怎么同他说话,他都是一副自己执迷不悟的样子,丝毫不理会她究竟是如何想的。顿了片刻,荆璇大声道:“荆驳,我都说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死都不回去!” “怕是由不得大小姐了。”荆驳摇了摇头,对着荆璇的身后使了个眼色,荆璇这才会过意来,转过头去,正看到几名家丁站在自己的面前,步步逼近自己。 荆驳后退两步,然而她刚一退荆驳便压了上来,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说道:“阿璇,随我回去吧。”他说完这句话,很快拍了拍掌,那几名家丁便在荆璇来不及挣扎之时架住了她的手臂,让她无法挣扎。 然而无法挣扎不代表放弃挣扎,荆璇双手被架住,便抬腿狠狠地踹了自己身后的人一脚,后面那人一声痛呼,竟是将她给松开了。荆璇得到这个机会,立刻闪身往外面跑去,她反应奇快,没多大功夫便跑得没影了,荆驳气急败坏的道:“还不快去追!” “是!”众人连忙点头追了过去。 。 。 荆璇几乎是在用全身力气往外跑着,没有见到封陵殊,她的心里始终是慌的,她想要去寻找封陵殊,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找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她才决定往丁府里面去。无论如何,先向丁见欢他们求助也是好的。 这样打着主意,荆璇便一路往丁府而去,然而她从未来过这条巷子,跑了许久之后,竟是到了一条死胡同当中。 停下脚步,荆璇喘了口气,便准备抓紧时间往回跑,然而她方一转身便见到荆驳带领着一堆家丁到了她的面前,将她的退路死死的堵住。 荆璇微退半步,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沉声道:“荆驳,我说过别逼我回去。”她这般说着,右手已经慢慢举了起来,搁在自己的脖颈上,手上是一柄小巧的匕首,没人发现她是何时将那匕首带在身上的。 见荆璇舀出了匕首对着自己,荆驳也有些慌了,连忙摆手组织道:“阿璇,你要做什么,你难道不想让那个封陵殊活下来了吗!” “你说什么?”荆璇动作一顿,看着荆驳。 荆驳见她动作停了下来,这才吐了一口气道:“这……我派人将那姓封的家伙给捉了去,只要你跟我们回丁府,我便答应你不伤他,但你若拒绝,我们也只能杀了他断绝你的念想了。” 听了荆驳的话,荆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匕首,这是她最矛盾最无助最痛恨自己无用的时候,她想不到荆驳一个自诩的正人君子,竟然会用这样的手段来逼她回丁府,也想不到自己面对这样的逼迫,依旧毫无办法。 良久之后,看着荆驳的表情,荆璇终于疲惫的摇了摇头,道:“我会恨你的,荆驳。” “没关系,以后你会理解我的。”荆驳不以为然。 荆璇冷冷的笑了笑,却不开口,只是缓缓朝众人走去,低声道:“不伤害阿殊,你说过的话,你能做到吗?” “若我伤害了封公子,便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荆驳连忙道。 荆璇看着荆驳认真的表情,只觉得好笑,然而片刻之后她便想起了另一件事:“阿殊他不能离开酒坊,否则便……现在就将阿殊他送回酒坊,在我确定他没事之前,我不会跟你回去。” “我答应你。”荆驳点头。 荆璇听到这个承诺,也不再说什么,径自转身离开了巷子,而一群人亦趋亦步的跟在她的身后,似是怕她突然又逃跑。 。 。 答应了荆璇的要求,荆驳自然是会做到的,再次来到酒坊,荆驳便要让手下将封陵殊给放了,然而他刚一回到酒坊,便见一名手下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在他的耳旁低声道:“公子,那个叫封陵殊的人不见了。” “什么?”荆驳一惊,反问了一句。 那人又道:“我们刚一将他带出酒坊,他便昏倒了,之后气息越来越弱,我们怕他死了,就去请了个大夫过来,谁知道大夫叫来以后就不见那人的踪影了。” “这……”荆驳惊疑的睁大了眼睛,“有没有可能是那姓封的小子装病骗了你们,然后自己偷偷逃走了?” -- 第86页 “不可能,我们几个认真看过了,那封陵殊当时的症状是将死之相,绝不可能自己离开。”那人连忙回答。 荆驳确认到:“将死之相,有可能救回来吗?” “这个……大概很难。” 荆驳闻言沉默半晌,低声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要让大小姐知道,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带大小姐离开此地。” “是。” 那人方一退开,荆璇便来到了荆驳的面前,看了看神秘兮兮的两人,荆璇低声道:“你们说了什么,阿殊呢?” “封公子好得很,此刻正要回到酒坊,阿璇,我们回荆府吧。”荆驳低叹一声道。 荆璇没有开口,怔怔的看着他,似乎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自己。 ☆、49章节四十九逃家小姐回来了 逃家多年,荆家的大小姐荆璇终于回来了。 这个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在几年前,荆家大小姐荆璇逃家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所有人都纷纷猜测荆家会花几天的时间将荆璇二人捉回来,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荆家小姐依旧没有回来。众人都相信这逃家的大小姐是真的不会回来了,甚至有人根本忘记了荆家还有个大小姐,却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这位大小姐有回来了。 而对于回到荆家这一点,荆璇自己也没有想到。 以前荆璇还担心过,觉得自己会不会被人抓回去,会不会自己和封陵殊被生生分开,然而后来封陵殊死了,她去了丁府当丫鬟,之后又经历了许多事情,荆璇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曾经是荆家的小姐了,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又被抓回了荆家。 这真的是毫无预兆,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和封陵殊有说有笑,还在想着去看丁家的小雪宴,心里默默的打算着自己也要和封陵殊生下一个漂亮的孩子,而下一刻,她便被带回了荆家,同封陵殊相隔两地,无法再回去。 由丫鬟伺候着梳洗完毕,荆璇吃过了早膳,对身旁的丫鬟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小姐,你都回来好几天了,也没有出去走走,这样闷着会闷出病的。”从小同荆璇一起长大的丫鬟书瑶不放心的说了一句。 荆璇抬首看着书瑶,无奈的摇头笑道:“我现在不想出去走,更不想看到荆驳和我爹。” “可是……”书瑶连忙张口想要说什么,然而她的话还未出口,便听到另一个声音道:“不想见我?阿璇,难道在你的眼里我这个爹还不如那个将你骗出去让你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的封陵殊?” 听到这个声音,荆璇和书瑶同时怔了怔,两个人一起看向了房间外面,不同的是,荆璇不过眼神复杂了看了一眼,便又将视线收了回来,而书瑶则是有些担忧的朝说出这话的人鞠了一躬,道:“老爷。” “书瑶,你先退下吧。”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进了屋子,正面带忧虑的看着荆璇。 书瑶闻言点了点头,很快退出了屋子,走之前还将房间的门给合上了。 房间之中只剩下了荆璇和那人,荆璇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抬头看向了那人。那人看起来比从前老些了,穿了一身锦衣,两撇胡子和从前一样翘着,颇有些滑稽的感觉,但脸色却严肃得让人笑不出来。 “爹。”最终荆璇还是唤出了这一声。 荆家的老爷,荆璇的爹,荆复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荆璇听着荆复的话,却不开口了,只舀一双眼睛瞪着他。 荆复被她这么瞪着,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慌,不由怒道:“那么多年不回来,一回来就瞪我,我果然是将你宠得太厉害了,才让你现在对我如此态度。” “爹。”荆璇只是轻轻唤了他一声,也不说话,眼睛瞪得老大。 荆复被荆璇瞪得久了,也有些没辙了,耸了耸肩道:“别瞪了,再瞪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荆璇像是没有听见荆复的话一样,径自道:“爹,我想问你,荆驳是你一手教出来的,是吗?” “不错。”荆复点头,挑眉道:“怎么了?” 荆璇摇摇头,又道:“那么利用阿殊的生命来要挟我回到荆府,让我走之前都没能见到阿殊一面,这也是你教他的?” 荆复眉头微皱,良久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女儿生气的原因。”荆璇沉默良久,低声道。 荆复背着双手,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荆驳他让你回来,其实是用了那个姓封的小子的姓名威胁你?说你若是不肯随他回来便要杀了姓封的小子?” “不错,你教出来的好荆驳。”荆璇语气冷硬。 荆复背在身后的双手拳握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注视着许久不见的女儿,眼中除了怒火,还有着心疼。好久之后,他才转过身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也别生气了,不管荆驳是不是用了手段,他也还是为了你好,我会蘀你出一口气,但你也要体谅他。” 荆璇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再瞪着荆复,只是缓缓垂下了头。 无言的叹息一声,荆复推开门,离开了荆璇的房间。 。 /> 。 转眼之间,荆璇回到荆府已经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里,荆璇都是沉默不已,众人都说荆家的小姐自从回来之后便变得沉默寡言了,有人说是因为同她一起逃家的男子死了,有人说是她经受不了贫苦的生活所以自己回来了,众人都在猜测,却没有人知道荆璇心里在想着什么。 -- 第87页 荆璇的心里,想的其实是怎么样再次逃家。 表面上平静无波,但在回来的这一个多月里面,荆璇一直在思考着要怎么样逃离荆府,再次回到小镇去找封陵殊。然而荆璇寻觅了整整一个月的机会,都没能成功。 自从荆璇回到了荆府,荆家老爷便加派了许多人手来看守荆璇,每天荆璇到哪里他们便到哪里,荆璇瞪也瞪过了,吼也吼过了,都没能将她们甩掉。 看起来荆复和荆驳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再离开荆府了,而就在荆璇心灰意冷的时候,荆府迎来了一件大事。 “丞相要来荆府作客?”荆璇听到书瑶所说的消息,不由微微一惊。 书瑶点头道:“是啊,刚刚老爷告诉我的,要我转告小姐,明日定要收拾好了去见丞相大人一面,还说……” “说什么?”荆璇有些疑惑的道。 书瑶迟疑了半晌,伏在荆璇的耳边道:“小姐,老爷说他有意让你嫁给丞相家的公子,所以才让你出去见上一面。”书瑶说完这句话,像是害怕荆璇生气一般,很快退了一步。 荆璇听见这个说法之后却愣了片刻,重复道:“丞相家的少爷,是那个从前名满天下的神童?” “不错。”书瑶点头。 荆璇若有所思的看着书瑶,突然不再开口,这让书瑶有些担心,伸手在荆璇面前晃了晃,轻声道:“小姐,你怎么了?你别生气了,老爷他其实也是为了你着想,想让你认识认识其他的人,这才好从从前的事情当中走出来。” “可是我若是并不想走出来呢?”荆璇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书瑶一怔,摇摇头慌忙想要说什么,荆璇却摆摆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低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明天穿件最好看的衣服去见丞相是吧?那位丞相公子来了没?来了我一起见了好了。” “丞相公子没有来,似乎是因为丞相公子自幼体弱,所以几乎不怎么出门。”书瑶见荆璇似乎终于想开了,心里有些高兴。 荆璇眨了眨眼睛,好笑的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位丞相公子倒是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 “小姐。”书瑶叹了一声,发觉自家小姐心情好了之后似乎又开始说笑了。 荆璇见书瑶被说得急了,也不再逗她了,挥手让她先回去休息,低声道:“放心,我不会当着丞相的面胡言乱语的,书瑶瑶你放心吧,也让爹放心。” “小姐能这样想太好了。”书瑶喜形于色。 荆璇对此并不发表意见,只是转过身看向夜里灯火通明的窗外,眼神微微一黯。 。 。 荆璇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荆复带着书瑶来找荆璇的时候,荆璇已经将自己收拾打扮好了,正端正的坐在桌旁,见二人推门进来,便朝他们展颜一笑。她穿了一身浅碧色的长裙,长发简单的挽了一个髻,看起来温婉柔美,连荆复也看得不愿移开视线。 “不愧是我荆复的女儿。”荆复轻笑一声,进门拍了拍荆璇的肩。 荆璇笑容不减,低声道:“爹长得好看,女儿自然也不差了。” “油嘴滑舌,一会儿在丞相面前可不许这样。”荆复被她说得高兴,只觉得自己从前乖巧机灵的女儿总算是回来了,然而这样想着,他的目中又泛起一丝担忧,前一日荆璇还对自己十分冷淡,这一日便有说有笑,其中必然是有着什么蹊跷的。 荆璇也不管荆复是否看出了什么,只道:“我知道啦,绝不油嘴滑舌,好了吧?”她说完这句,见荆复似乎放心了些,便又道:“爹,那位丞相大人到了么?” “到了,现在正在大堂等着呢,就只差你去见一面了。”荆复笑道。 “我们现在便去吧,别让丞相等久了。”荆璇站起身来,对荆复道。 荆复点了点头,又同书瑶交代了些什么,两个人带着荆璇往大堂走去,荆璇一面走一面左右看着,荆府各处的走廊里都站满了家丁守卫,那都是荆复为了防止荆璇逃离荆府而准备的,而荆璇他们三人的后面也有好几名家丁,一直沉默的跟着他们走。 将那些家丁所在的位置都默默地记在心底,荆璇对荆复笑道:“爹,你急着将女儿嫁给那个丞相的儿子,你可见过他?” 荆复脚步微微一顿,继而点头道:“爹自然是见过。”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荆璇一面这样问着,一面看了一眼身旁的书瑶,见书瑶沉默的低头跟在身后,不由淡淡的笑了笑。 荆复没有注意到荆璇的小动作和表情,只是沉思了一会儿才回答了荆璇的问题,道:“爹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小小年纪便懂得为人处世之道,儒雅淡然,让人找不出缺点。” “那有什么,阿殊也是这样的。”荆璇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荆复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 荆璇知道他有些生气了,便又道:“爹你又没有想过,人长大会变的,或许那个清秀漂亮的丞相公子长大以后变成了一个风流荒淫的花花公子了呢?” ☆、50章节五十丞相在故弄玄虚 “你别想着找理由,我信得过那孩子,他长大之后只会更优秀。”荆复对那丞相家的公子充满了信心。 荆璇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是左右看了看,这才道:“爹,到了。” -- 第88页 “进去吧。”荆复点了点头,带着荆璇走进了大堂。 荆璇方一走进大堂,便见到了一名背着双手站着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衣着十分朴素,并不像权倾朝野的丞相,倒像是一名普通的文人墨客。第一面的印象不错,荆璇这样想着,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来到了老者的面前。 荆复从荆璇的身后走了上前,对那中年男子说道:“这便是小女,荆璇。”说完这句话,荆复对荆璇笑笑:“阿璇,这位便是丞相大人。” “荆璇见过丞相大人。”荆璇乖巧的点了点头,对丞相躬身道。 那丞相从荆璇走进门来便一直盯着她,此刻荆璇说了话,他才缓缓点了点头,对她笑道:“你便是荆璇姑娘,我听说你的名字已经许久了,果然不愧是那个人一直挂在嘴边的女子。” 荆璇和荆复听这一席话听得有些迷糊,思索片刻,荆璇道:“那个人?” 丞相低笑一声,摇头道:“哈,姑娘不用在意,我不过是好奇那人所说的是否属实,所以才想来见一见姑娘,如今一见,那人果然没有说谎。” 。 “看起来那个人似乎对说了许多。”荆璇知道这位丞相是准备装神秘装到底了,也不抱希望他会告诉她他口中的“那人”究竟是谁了,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了过去,她自然是不会相信这名丞相只一眼就能够看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丞相见荆璇的神情,似乎猜测到了她的想法,便转过脸对身旁的荆复道:“荆老爷,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同荆璇姑娘说,可以吗?” “自然是好。”荆复应了一声,朝荆璇看了看,见荆璇正对着他眨眼,便沉了沉脸,转身离开了大堂。 荆复一走,整个屋子里面便只剩下了荆璇和丞相。见荆复离开,丞相便笑了笑,对荆璇道:“姑娘觉得我在说笑吗?” “荆璇不敢,荆璇只是在疑惑,丞相是如何只看一眼便说我与众不同?”荆璇无意顶撞丞相,只是心中十分好奇。 丞相微微一笑,低声道:“方才姑娘走进大堂之前,我便一直在注意着姑娘,姑娘一直在左右看,似乎在观察着什么,而我也听说了姑娘的事情,你一个多月前回到荆府,整个荆府的人都在担心你再次出逃,所以将你荆府看守得滴水不漏,而你这般观察,自然是在想办法逃脱荆府,可是?” “就因为我四处看,你便觉得我要逃家?”荆璇觉得有些好笑,“丞相大人,这个不是理由吧。” 丞相拢了拢衣袖,轻咳一声道:“自然不会是理由,最重要的理由是你今日虽是穿了一件宽大的碧色长裙,但我依旧能够看出来,你那一条长裙之下,必然还穿了另一身衣服,还有你的右手一直藏在袖中,那手中必然舀了什么东西吧。” 丞相这样说着,便眯着眼睛看向荆璇。荆璇听了丞相的话,不由轻笑一声,探出了右手,将手上一直紧紧握着的匕首给他看,道:“丞相果然不愧是丞相,我从前并不相信有人能够一眼就看出别人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我当真相信了。方才语气不善,往丞相见谅。”荆璇这次是当真对这位丞相产生了恭敬之情。 见荆璇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丞相不由挑眉道:“你不担心我将你准备逃出荆府的事情告诉荆老爷?” “丞相既然将我爹叫走,自然是不会揭穿我的,相反……”荆璇勾起唇角道,“我猜大人你其实还会帮我逃走,我说得可是?” 丞相轻叹一声:“荆璇姑娘果然聪明。” “虽然不清楚大人口中所说的‘那人’是谁,但大人的恩情,荆璇今后必会报答。”这样说着,荆璇不由笑了笑。天无绝人之路,这个说法果然是对的。 。 。 荆家的小姐回家一个多月,再次失踪,这个消息荆璇在路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见了,她想不通为什么这消息会传得那么快那么远,但路上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来,足见荆家的办事效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名高。 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茶,荆璇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笑道:“我记得这家店。” 小二听了荆璇的话,略有些吃惊,不由道:“姑娘说笑了,哪家的茶不是一样的呢?况且我们小店处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姑娘或许是记错了。” “我不会记错的,当初我和我相公逃到你们店里,又饿又累,身上的钱也花光了,还是你们掌柜的看我们可怜才给我们收拾了一间房间让我们住了一晚,那时候你们给了我们二人一杯茶,我们捧着暖身子都不忍心喝。”荆璇说这话的时候说不出是什么情感,或是怀念或是感慨,她又顿了一会儿才道:“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虽然苦,回忆起来却十分幸福。” “姑娘……”小二欲言又止,仔细的观察起荆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荆璇惊讶的叫了一声,道:“难道姑娘是当年的阿璇?” “你便是当初给我端茶来的那位小二哥?”荆璇似乎也认出来了,眨了眨眼睛轻笑一声。 小二应了一声,这才回忆道:“我想起来了,当年阿璇你和你的相公逃难到我们店里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如今才总算看清了姑娘的面貌,当真好看,难怪当初阿殊相公拼死也要带你走了。” “小二哥说笑了。”荆璇摇了摇头。 -- 第89页 小二好不容易遇上多年前的熟人,自然是拉着不放,缠着荆璇问了许多问题,荆璇只告诉他自己如今过得很好,并未将阿殊死而复生的事情说出来吓人,小二听着荆璇所说,不由感慨道:“当真是不容易。” “我倒是觉得已经够容易了。”上天能让她再见到封陵殊,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在客栈里吃过了东西,荆璇便赶着要上路了,道别小二的时候,小二很兴奋的告诉她以后有什么事情客栈随时换一个她,她应在口中,对这位热情的小二也是十分喜欢。 这一路行了许久,荆府离小镇本就有些远,当初荆驳带着她离开的时候,一行人是坐着马车走的,如今她一个人在路上,又不敢招摇,又不会骑马,只得靠一双腿走回小镇,而这一走,便是一个月。 一个月以后,荆璇终于再次踏进了那熟悉的小镇。 “阿殊,我回来了。”在荆璇的想法中,封陵殊应当是在酒坊之中等着她回来的,然而当她推开酒坊的大门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得太天真了。 酒坊里面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东西都还和她离开之前一样,只是上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两个多月之前她离开了小镇,走之前没有再见封陵殊一面,她以为封陵殊必然会在这里等着她回来,然而她忘记了,自己连一句话都没能留下便离开了,封陵殊会有多着急,他被荆驳抓了回来见不到她,必然会四处寻找,而她根本就不在镇子里,封陵殊又无法离开小镇,他会如何担心如何去做? 想到这里,荆璇心中一阵发寒。她自认为自己聪明,一直以来计划着怎么样逃出荆府,却一直未曾真正站在阿殊的立场想过,一直以为阿殊会在原地等着她回来,却不曾想到…… 阿殊怎么会离开?他走了多久?他本是不能离开这间酒坊的,他一离开便意味着魂飞魄散,他难道丝毫不曾为自己想过吗? 荆璇心里十分的混乱,她怔了怔,便在原地蹲坐了下去。 或许阿殊并不是离开了酒坊,他只是藏在了酒坊中的某一处,等着她将他找到。 这样想着,荆璇站了起来,朝着后院走去。她要找到阿殊,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证明阿殊还在,阿殊还活着,还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荆璇这一找便是整整一天,她几乎要将整个酒坊都翻过来了,仍是没有见到封陵殊的踪影,他就像是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样,找不到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这让荆璇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惧。她想到了曾经无涯给她的那个梦境,梦境里封陵殊没有回来,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她害怕,害怕事情真的会变得和那个梦境一般。 “阿殊,你究竟在哪里?”她喃喃的说着,在后院的那棵桃花树下坐倒。 没有人回答她,她静静地坐在树下,垂眸等待着。 她想不出除了这间酒坊,阿殊还能够去哪里,所以她只能在这里等待着,等着或许过不了多久,封陵殊便会入往常一般回到酒坊中,来到这树下,蹙眉问她坐在树下冷不冷,然后进屋去为她舀来一件外袍披上。 荆璇在这树下不吃不喝等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她去外面买了点东西回来,坐在树下吃完继续等待。她也有在中途到丁府问过,想知道丁见欢他们会不会知道封陵殊的下落,然而丁见欢和傅菀二人见到她便问一连串的问题,一看便知道两人也不知道封陵殊在哪里,荆璇只得放弃,回到树下继续等待。 这样的等待一直持续到第十天,荆复带着一群荆家的下人赶到了小镇,将荆璇再次带了回去。 ☆、51章节五十一神秘的重逢预言 荆璇被带回荆家了,事情却并没有结束。 回到荆府的当天,荆璇便找到了荆驳,当面质问道:“你当初答应过我,只要我回到荆家,你便放了阿殊的。” 荆驳一脸平静的看着荆璇,应道:“我的确答应过。” “那么现在呢,阿殊在哪里?”荆璇皱着眉问道。 荆驳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道:“小姐,我并不知道那姓封的小子在哪里。” “怎么可能……若他回去了,他不会不等我的……”荆璇不相信的看着荆驳。 荆驳摇了摇头,低声道:“小姐你或许该想想,那姓封的小子知道你不见了之后,定然会四处寻找你,怎么会安然的呆在那酒坊里面不管不顾?或许他是上哪里找你去了,所以你们错过了。” “我……”荆璇听到这里也敛眉沉默了,因为荆驳的话的确是没有错的,可是……封陵殊是不可能走出酒坊太久的,当初宁闲曾说过,离开酒坊太久……封陵殊便只有魂飞魄散,没有办法,没有谁能阻止。 而当初,荆璇在酒坊之中等了整整十天。 十天,封陵殊没有过来过,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荆璇心中一阵寒冷。 “不可能的……”荆璇喃喃的说着,想着那个曾经对自己温柔的笑着的男子,此刻或许已经永远的消失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随那个人一起离去。 每一次都是她在为封陵殊的离去而难过,每次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等待,到这个时候,或多或少都已经倦了。 “既然他不在了,我又为何还要再等呢?”荆璇轻笑一声,笑容里却满是苦涩。 -- 第90页 荆驳看着荆璇的笑容,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只得低声道:“阿璇,你别这样,那姓封的小子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值得你惦念的?他从头到尾哪里让你过过一天好日子了?”虽然不清楚中间封陵殊过世的时候荆璇所经历的那些事,但从那间酒坊便能看出荆璇这些年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然而,荆璇所要所求的,却又怎是荆驳能懂的? “我若是只想要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当初就不会跟他离开了。”荆璇很快反驳道。 荆驳瞪着荆璇,久久无语。 沉默半晌,荆璇道:“我累了。”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管睁大眼睛欲言又止的荆驳,径自转身离开了房间。 荆驳看着她的背影,伸出了右臂,却始终没勇气触碰她。而就在荆璇离开房间之后没多久,便有一名家丁缓步来到了荆驳的面前,在他耳旁低声道:“那姓封的小子失踪濒死,之后又消失不见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大小姐。” “这事还是不说为好。”荆驳看了那人一眼,摇了摇头。 。 。 然而就算荆驳不说,荆璇依旧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当初守在酒坊之中整整十天,封陵殊都没有回来,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已经不需要多说了,她只能静静的呆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回忆着这些年同封陵殊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然后将所有的眼泪都咽回心底。 没什么好落泪的,因为不久之后她也会随之而去。 然而一件事情改变了荆璇的打算。 荆璇第二次被带回荆府的第三天,那位德高望重的丞相再一次来到了荆府,并指明要见荆璇,荆璇本身对那位丞相的相助便心存感激,听说丞相要见她,虽有些疑惑却也并不拒绝。 梳洗好被荆复带到了大堂,荆璇很快便见到了那位丞相大人,丞相一见荆璇到来,便笑着道:“荆璇姑娘,许久不见。” 分明前些天才见过,丞相却这般客套,不由有些好笑了,然而精选啊笑不出来,她只是沉默的对丞相颔首,然后退居一旁。荆复见此情形,不由有些担心,不过念及方才丞相所说想要单独同荆璇说话,他只得交代了荆璇两句便离开了。 待到荆复离开之后,丞相才淡笑着道:“荆老爷倒是不怕你再逃跑了。” “阿殊已经不在酒坊了,我没有地方可去,他自然不需要担心我逃跑。”荆璇好笑的说着,只觉得讽刺。 丞相见荆璇的神情,不由摇了摇头,低声道:“姑娘灰心了?” “除了失望,还有什么办法?”荆璇低声道。 丞相低笑了一声,不说话。 荆璇听到他的笑声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丞相为何笑?” “姑娘可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的那人?”丞相话锋一转突然道。 荆璇沉默片刻,反问道:“便是丞相所说的,曾经在你的面前提起我的那个人?” “不错。”丞相点了点头,“若我说那人有未卜先知的力量,荆璇姑娘可相信?” “有何不信?”荆璇笑笑。 丞相抚须点头,又道:“既然姑娘相信,我也好说了,那个人他非但认识姑娘,还知道许多关于姑娘的事情,他曾经为姑娘卜了一卦,卦象上面说,姑娘与你那位相公,必然能有再相见的一天。” 荆璇听着丞相的话,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然而虽未得到荆璇的回答,丞相仍是继续道:“而那个人还说了,姑娘与你相公的重逢,必在这一个月之内。” “是吗?”荆璇微微抬眸,却没有直视丞相的眼睛。 丞相应道:“姑娘何不相信一次?” “我信。”荆璇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为何不信?” 丞相看着荆璇的笑容,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表示同聪明人讲话就是方便。然而想到这里也不由微微有些担心,某人爱上了荆璇这个姑娘,会不会经常被欺负。 。 。 丞相对荆璇说完那些话便走了,荆璇虽然不明白为何丞相会知晓这许多事情,而丞相口中所说的那人究竟是谁,但既然丞相专程赶来给她希望,她便一定要继续等下去。 从那天以后,荆璇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虽然仍旧对荆驳没有什么好的态度,但相比才被带回荆家时的那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已经好了太多。荆家老爷大抵也猜到了荆璇的恢复是丞相的功劳,但丞相究竟对荆璇说了什么,他却一直不曾知晓,他也曾向荆璇打听,但荆璇只是敷衍,丝毫不愿透露。 半月之后的某一天,丞相再次来到荆府。 这一次,好奇心浓厚的荆复第一个凑了过去,在丞相还没见着荆璇的时候便旁敲侧击的说了出来:“上次丞相来了之后,小女便恢复了许多,也不住丞相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我那固执的女儿放开了心事。” “呵呵,不过是跟她讲了一些丞相府的趣闻而已,没想到会有这般效果。”丞相一面走一面说着,随即又回首对荆复道:“怎么了,荆璇姑娘呢?” “小女还在梳洗,很快便来。”荆复朝着身旁的荆驳道:“去催催小姐。” “是。”荆驳点头,很快朝后院走去。 见荆驳离开,丞相又笑了笑,道:“对了,荆老爷,前些日子我曾跟你提过让荆璇姑娘同小儿成亲的事情,不知荆璇姑娘是何答复?” -- 第91页 “小女自然十分高兴。”荆复左右看了看,低声答道。 “很好,我今日来这里,便是想接荆璇姑娘去丞相府逛逛的,不知荆老爷意下如何?”丞相微微挑眉看向荆复。荆复闻言一怔,思索了片刻才道:“即是如此,荆某又怎有拒绝之理。小女为了从前的事情至今不能释怀,丞相公子不嫌弃她的从前,还想见阿璇,阿璇定然十分乐意。” “那就太好了。”丞相背着手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便听一个声音道:“丞相大人,爹。” 两个人转过身来,便见到荆璇一身的淡紫色长裙,款款朝这边走来,她本就是难得的美人,此时一番收拾打扮,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荆璇从来都很美,非是倾国倾城的美,而是有种叫人生怜的美。 “阿璇,你来得正好,丞相大人见你为从前的事情郁郁寡欢,便想带你去丞相府转转,见见丞相公子,你收拾收拾随丞相前去吧。”荆复见荆璇前来,连忙说道。 荆璇微微蹙眉,看了荆复一眼,又看向丞相,见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忆起了不久之前丞相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姑娘与你相公的重逢,必在这一个月之内。” 是否,这便是重逢的契机? 不管她相不相信丞相那一席话,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既然他要让她去丞相府,她便奉陪。 点了点头,荆璇展颜笑道:“好啊,我去。” ☆、52章节五十二告诉我封聆是谁补完醋讹(10:44) 当日,荆璇随丞相一起离开了荆府,来到了丞相府。 路上,丞相同荆璇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丞相眯着眼睛笑着对荆璇道:“你便不问我究竟为何带你去丞相府?” 荆璇摇摇头,理所当然的道:“你现在不是正要告诉我吗?” 丞相好笑的摇了摇头,笑容里面有种宠溺的意思,他道:“我还真舀你没办法,你这姑娘太聪明了,老夫又不愿和你一个小姑娘玩什么心计。” “丞相是在帮我吧?”听着丞相说这些话,荆璇突然之间开口道。 丞相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是在帮你,要是到现在你都还没看出来,我可算是白帮了。” “荆璇怎会看不出来?”荆璇沉默片刻,笑容稍有些落寞了,她道:“虽然不明白丞相你为何要帮我,也不知道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但你的大恩大德荆璇不会忘记的。” 丞相好笑的看着荆璇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出言道:“既然如此感动,不如随我去见见我那孩儿?” “丞相公子?那位许多年前便闻名天下的神童?”荆璇有了些兴趣。 丞相忍不住纠正道:“现在说起来你还称他为神童,也不知他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小儿现在都那么大了,早就不是孩子了。” 荆璇也意识到那神童的称呼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不由吐了吐舌道:“荆璇知错,还求丞相大人千万别告诉令公子。” “贫嘴。”丞相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荆璇玩也玩过了,不由对那位丞相公子有些好奇了起来,便问道:“我回到荆家便听爹说起了许多次那位公子了,家父十分喜欢令公子,但丞相大人你知道荆璇心中只有阿殊一人,却不知此刻带我去丞相府见令公子,究竟是为何?” “没什么,不过是阿聆想见你一面而已。”丞相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说道。 “阿聆?”荆璇听到这个称呼微微愣了一下。 丞相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未曾告诉荆璇,自家孩儿的名字,便低声道:“阿陵便是你口中的那位神童,我的孩儿,他的名字叫封聆,松涧聆遗风的聆。” “好名字。”荆璇轻笑一声,目光却微有些复杂。 丞相也随便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一路上,两个人随口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车夫掀开车帘,告诉二人丞相府已经到了。 丞相闻言笑了笑,当先下了马车,又将荆璇带了下来,两个人一路走进了这恢弘的府邸。 丞相虽然位高权重,但并未过多铺张,整个丞相府虽然大,但其实却还不如荆府繁华,荆璇走过了几道长廊,忍不住轻声道:“这里真漂亮。” “我以为荆璇姑娘会嫌这宅子太冷清。”丞相走在荆璇的前面,此刻听到她出声,忍不住停下来说了一句。 荆璇摇了摇头,低笑道:“怎么会呢,我情愿住在这般清净的地方,也好过在荆府时时被人盯着。” “看来荆璇姑娘是被盯得太紧了。”丞相大笑两声,领着荆璇继续朝里走。荆璇看着这与外界传闻的心机深沉,处变不惊的形容完全不相符合的丞相,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声。 随着丞相走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终于到了一处院子前,丞相交代身后的丫鬟几句,这才回头对荆璇道:“我从荆府把你带了过来,自然不能累着你,今日天也有些晚了,我让丫鬟将这院子收拾一下,荆璇姑娘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荆璇没有想到丞相会这样说,不由问道:“丞相不是要带我见令公子吗?” “这个不急,总有时间的。”丞相笑了两声,摆了摆手继续交代身旁的丫鬟,丫鬟听着他的吩咐,连连点头,没多久便转身开始收拾起来。 荆璇沉默无言的看着这一切,心知肚明成像定是有事瞒着她,而这件事十有□是关于封陵殊的,但她现在就算去问,大概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丞相不过就会敷衍几句,让她等待同他家那位公子见面而已。 -- 第92页 然而…… “我的孩儿,他的名字叫封聆,松涧聆遗风的聆。” 那位丞相公子的名字叫做封聆,而阿殊名唤封陵殊,这……当真是巧合吗? 阿殊曾经告诉荆璇,他在丞相府呆过,并且见过丞相家的公子弹奏醉引古琴,这一刻,荆璇不由得怀疑起来,会不会那位丞相公子其实便是封陵殊,会不会那弹奏醉引古琴的人其实就是封陵殊自己,所以他才会那般了解那琴,才会帮助陈酒二人重新在一起。 想到这里,荆璇不由摇了摇头,不肯再继续下去。 若当真是这般,她岂非一直在被封陵殊欺骗? 。 。 折腾半日,荆璇好不容易才睡着,没想到一大早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丫鬟的声音:“荆璇姑娘,老爷吩咐你梳洗好之后随奴婢往蝶园去。” 荆璇原本还懒懒的睡着,听到丫鬟的话不由清醒了过来,片刻之后才调整好精神到:“我知道了。” 丫鬟又询问了荆璇一会儿,荆璇表示自己一个人梳洗就够了,丫鬟这才没有进入房间里面来。荆璇一个人到弄了半天,随便套了件青色的长裙便出了房间,丫鬟抬眸看了荆璇一会儿,埋头掩唇低笑道:“姑娘当真漂亮,难怪老爷和少爷都如此上心。” “你们少爷对我也很上心?”荆璇不由诧异。 丫鬟点了点头,笑道:“可不是,少爷离家那么多年了,这次回来我们这些下人都快认不出了,不过少爷对姑娘倒是十分关心,常常托人打听姑娘的消息。” “离家许多年?”荆璇又一次惊讶了,在她看来,这位名唤封聆的丞相公子应该是一直呆在丞相府深居简出的,但照这丫鬟的说法,这丞相公子这些年似乎是一直不在丞相府的,而他不在的这段日子,究竟是去了哪里呢? 难道当真同她昨日所想的那般,这位丞相公子其实便是……封陵殊,他之所以不在丞相府,正是因为同她一起在小镇上住了下来,过了那么长的时间。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封陵殊若当真是丞相家的公子,又怎么会走投无路带她私奔出荆府?又怎么会病死在那样的地方?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 扔掉头脑中那些纷乱的想法,荆璇揉了揉眉心,低声道:“你们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丫鬟微微一笑,一副“我就知道姑娘你会问这个问题”的表情,压低声音道:“我们公子啊,他当年可是闻名天下的神童,从小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许多文人学者听说了他的名号,纷纷前来拜访,而公子与他们谈天说地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当真是世间难得,莫说他才年幼,就是几十岁的老者,也不一定能知晓那么多东西。” 对于丫鬟的说法,荆璇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转而继续问道:“你说的是他当年,那么现在呢?” 丫鬟怔了怔,随即笑道:“现在自然还是一样的,只是公子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前来拜访的那些人都被他推拒在了门外,他也不再舞文弄墨,所以近来公子的名声也不如往日响亮了。” 韬光养晦,这才是明智之人的决定。荆璇默默地听着,到这里才终于对那位封聆公子的作法有了一丝赞同。 丫鬟继续道:“公子不再与访客接触之后,没多少日子便失踪了,我们四处都找不到他,老爷对此也是十分心急,就这样一直过了好些年,一直到一年之前,公子才终于回来。” “一年之前?”一年之前封陵殊还是同她在一起的,这么说来这个封聆断然不是封陵殊了。 丫鬟点头,又道:“只是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公子这次回来之后便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从前他一身傲骨,对于许多事情都不太上心,但这次回来之后,他似乎变得更……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便好像是从前的公子是雪中的白梅,让人倾慕却难以亲近,现在却变成了谷中幽兰,君子如玉,温文有礼,好似很容易便同我们打成了一片。” 也因为这样,这位丫鬟才能够在这里同她说一大堆关于那位封聆公子的事情了,荆璇怔了怔,终于想通了此节。先前她还在疑惑为何一名丫鬟竟敢在她的面前说那么多关于主子的话,现在总算是知道了,那位封聆公子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沉默片刻,荆璇道:“那么还请带我去见你们公子吧。” “姑娘请随我来。”丫鬟掩唇轻笑一声,似乎对于荆璇见封聆这件事十分期待。 当然,荆璇的心中其实也是十分的期待。< ☆、53章节五十三总有一天他会来肯了(10:44) 荆璇随着那名丫鬟穿过了重重回廊最终到了一处庭院之中,丫鬟左右看了看,有些失望的道:“我还以为公子会在凉亭之中,看来是我会错意了。”自顾自的说完这句话,丫鬟对荆璇笑道:“姑娘请随我来,公子不在凉亭中,此刻便一定在房间内。” 荆璇点头不语,只是跟着丫鬟往房间走去。 来到了庭院中那一处房间之前,丫鬟敲了敲门,朝着里面提高了声音道:“公子,荆璇姑娘到了。” “我知道了。”屋内很快便传来了一人的会大声,这声音温润好听,隐隐透着耳熟的感觉。 荆璇来不及思考这许多,屋子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屋内站着的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子,穿了一袭青衣外罩白袍,一头长发束在脑后,干净而又不显得寒碜,让荆璇不得不在心中称赞一番好一个如玉君子。 -- 第93页 似乎是见到荆璇眼中的赞许,年轻公子眸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低声道:“姑娘对在下可还满意?” “满意至极。”荆璇随口答了一声,随即将视线落到了旁边的丫鬟身上,丫鬟一见此等情形,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连忙对两人引荐道:“荆璇姑娘,这位便是公子了,公子,这是荆璇姑娘。” 荆璇自然能够猜到这个人是封聆,而封聆更不用说,早知道来的人是荆璇了,丫鬟的这一席话分明显得多余。 见两个人沉默不语,丫鬟有些尴尬了,只得随口找了个理由离开,不妨碍自家公子同荆璇姑娘的独处时间。 待到丫鬟离开之后,那丞相家的封聆公子这才轻笑一声开了口道:“荆璇姑娘。” “封公子。”荆璇微微颔首,对着面前这个男子笑了笑,笑容却微微有些僵硬。不知为何,对于这位第一次见面的丞相家的公子,荆璇心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这种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她却不得而知。 那位封聆公子听荆璇这样说,亦是轻笑道:“姑娘,你似乎还有些拘谨。” 荆璇对于封聆公子这般说法有些惊讶,眼前的封聆这样说,似乎是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是不应该如此拘谨的,但两人第一次见面,于情于理荆璇这般拘谨都并非多余。 这位封聆公子,倒是十分古怪。 荆璇这般想着,又道:“不知封公子今日让荆璇来究竟是为何事?” 封聆挑了挑眉,却是良久不曾回答。 荆璇等得久了,忍不住问道:“公子?” 封聆似是突然回过神来,低笑一声随即凝眉道:“我方才想了许久,若是我随便编一个理由你定然不会相信,那么……我便说实话好了。” 荆璇怔了怔,想要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实话究竟是什么。 封聆又是一阵沉默,道:“我只是想见一见姑娘你。” “仅此而已?”荆璇眨了眨眼睛。 “仅此而已。” “……我还是宁愿听你说你所谓的谎话。”荆璇无言。 封聆一脸挫败的样子,摆手道:“好吧,谎话便是我很早便从别人的口中听过姑娘的名字了,却一直未曾得见,现在终于有机会见到姑娘,自然要好好把握机会了。” “你口中的别人,和丞相大人口中所说的那人是不是同一个人?”荆璇抓住机会问道。 封聆微微一蹙好看的眉,低声道:“我爹口中所说的‘那人’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丞相大人说那人经常在他面前提到我。”荆璇摇头。 封聆闻言一副了然的样子,然而了然之后又似乎有些不高兴,皱着眉道:“那个多管闲事的老头子。”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荆璇忍不住提醒道。 封聆看着荆璇满脸认真的样子,只得点头道:“不错,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可是封陵殊。”荆璇继续问道。 问出这句话之后,荆璇才感觉到自己在颤抖。若那个人是封陵殊,若他们当真见过阿殊,那么…… “你和封陵殊的关系我听说过了。”封聆笑了笑,随即道:“不过抱歉帮不上你什么忙,那个人并不是封陵殊。” “听他说起他曾经在这丞相府当中呆过,而你名唤封聆,他名唤封陵殊,这其中可有什么原因?”荆璇问道。 “其中原因……自然是有的。”封聆摸了摸下巴,这才不大情愿的承认道。 “封少爷定然不会欺瞒荆璇的,是么?”荆璇“满脸期待”的道。 封聆佯作苦笑道:“我可不敢保证,不过那个名为封陵殊的家伙,的确是我的兄弟就对了。” “兄弟?” “是啊,不是同父异母也不是同母异父,就是一般的兄弟而已。”封聆摊了摊手,有些为难的道:“摊上这样的兄弟也不知是幸是不幸。” “自然是天大的幸事。”荆璇瞪了封聆一眼,封聆自知在女子面前说她家夫君的不是迎来的必然是痛斥,是以不敢再多言,只是附和的点了点头,随即道:“姑娘说得有理。” “……”荆璇深深的觉得这个封聆少爷和封陵殊绝不是同一种人。 两个人无言半晌,荆璇这才道:“公子一直未曾见到阿殊?” “他一直未曾回来。”封聆摇头道。 “既然你说他是你的兄弟,那么你们为何一点都不担心他?”虽然封陵殊是丞相家从未听说过的另一位公子这件事情有些难以让人相信,但荆璇仍是无法理解。 谁知封聆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他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心。” “你便那么确定他不会出事?”荆璇咬了咬唇,没有告诉封聆这些年在镇子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阿殊他本就体弱,再加上如今情况特殊,他一个人离开酒坊,我真不知道他会出什么事。” “荆璇姑娘,你大概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吧。”封聆一脸轻松的笑道。 “什么意思?” 封聆眯着眼睛笑道:“荆璇姑娘大概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穷酸罢了,但其实不然,封陵殊那个人是有能力帮助爹过问朝政的人,你以为他会如同你所想的那般单纯么?” “他……”荆璇微微一怔,虽然一直都知道封陵殊心机深沉,但一直未曾想过他还曾经过问过朝政,这些真相对于她来说……不知究竟是好是坏。好的是如此想来封陵殊定然不会轻易地就出事,坏的是……他一直在欺骗她。 -- 第94页 “看来这次谈话姑娘并非没有收获。” “也说不上是收获。”荆璇摇了摇头,不愿再多说什么。 封聆见她这番模样,心中亦是有些不忍,便道:“姑娘可是对我那大哥失望了?他从一开始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从一开始便让你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文人,你可是失望了?” “……”荆璇看着封聆,心里有些奇怪封聆的态度,他那副模样,似乎是生怕她说她不失望一般。 沉默了半晌,荆璇还是说了实话:“不错,我心里是有一些失望的。” 明明好好的一个家,好好的生活,被突然到来的真相给打乱了,到头来她才发现这一切都只是骗局,封陵殊不是她所以为的封陵殊,他们所过的所谓平淡生活也并不是从前所想象的那样,她这些年来……一直是在被那个人所欺骗着。 按照她的个性,该是十分生气的,所以阿殊才宁愿一直瞒着她,便是害怕她知道真相以后与他从此决裂,而她自己也以为……知道这一切之后她会十分生气甚至再也不肯原谅封陵殊。 然而……她心中此刻更多的竟然是庆幸而不是气愤。 庆幸阿殊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文人,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庆幸他是欺骗了她,否则此刻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大概是因为阿殊失踪了太久,她太过担心,所以此刻并不觉得这些欺骗有多严重——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她此刻只是觉得,只要阿殊还活着就够了,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就够了,其他的……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想通了这一节,荆璇微微勾起唇角,朝着封聆道:“我现在对于这些都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 封聆没有说话,久久注视着荆璇的眼睛,荆璇不闪不避的与他对视,眸中尽是了然。片刻之后,封聆才低低的呼了一口气,喃喃道:“他在哪里我当真不好说,但我们定会努力为你找到他,而作为条件……” “什么条件?”荆璇低垂下头问道。 封聆抿了抿唇,低笑道:“作为条件,五日之后丞相府的迎亲轿子,你得坐上。” “……”荆璇骤然抬眸看向封聆,而作为回应的,是封聆一双狡黠的双眸。 。 。 一直到回到了荆府,荆璇才舒了一口气。在丞相府同那位封聆公子聊了一段时间,又在他的陪同下去逛了丞相府一圈,丞相大人这才重新出现,三个人聊了许久他们才终于肯放荆璇回来,而荆璇……脑子里全是当时封聆所说的话。 “作为条件,五日之后丞相府的迎亲轿子,你得坐上。” 荆璇原以为丞相他们是存心帮她的,却没有想到他们会让她答应这样的事情,他们分明都是十分清楚她对封陵殊的感情的,在她看来他们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而现在他们要她嫁到丞相府,究竟是为了什么? 荆璇觉得脑子里有些乱,这是第一次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若当真要以自身来换取封陵殊的行踪,那究竟是值还是不值?若当真嫁给了封聆,那么封陵殊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 是以临走之前,荆璇刻意停了下来,问了封聆一句话:“你只要告诉我,阿殊他现在可安全?” “他没事。”沉默片刻,封聆如是回答。 既然封陵殊无事,那么…… 荆璇握紧了双拳,微微勾起唇角。 。 。 五日之后,丞相府果真派来了轿子,而同那轿子一起来的还有面带笑容的丞相大人。 丞相到来的时候,荆璇已经等在大堂之中了,丞相带着一群人走进大堂的时候,荆璇站起身来朝他低笑了一声,道:“大人,荆璇已经考虑清楚了。” “哦?”丞相抚须不语。 荆璇沉默片刻,咬唇道:“我不会嫁给封聆公子的。” 丞相微微有些惊讶,挑眉问道:“为何?” “我早已是阿殊的娘子,便不会再嫁与别人。” “你不想知道封陵殊此刻在哪里?” “我当然想。”荆璇颔首,但旋即又道:“我虽然想,但也知道,我若嫁给封聆了,便从此与他再难有瓜葛了。所以我只要知道阿殊他现在是平安无事的就够了,而接下来的……” 荆璇突然顿了下来,让丞相对她接下来的话非常感兴趣,他追问道:“接下来如何?” “接下来……我相信阿殊不会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只要我一直等在这里,就算我找不到他,他也一定会来找我的。”荆璇这般坚信着。 丞相闻言凝眸看着荆璇,良久才道:“你对他很有信心。” 荆璇没有回应,只是反问道:“你好像对阿殊很没有信心?”按照封聆所说,封聆和阿殊原本就是兄弟,两个人原本应该是受到同样的待遇的,然而全天下人却都以为丞相只有一个儿子,知道阿殊存在的人少之又少,这一点荆璇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见荆璇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丞相摇了摇头,低声道:“荆璇姑娘,你不会明白我为什么对你口中的阿殊这般的,那个孩子……他从小就同别的人不一样。” 荆璇不语,认真的听着丞相诉说,却没有想到丞相只是说了这样一句,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荆璇无奈之下也知道丞相若不愿意透露,自己无论怎么问也是枉然。 -- 第95页 “那么,你便是不打算嫁到丞相府来了?”丞相低叹一声,颇有些惋惜的道。 “不错。”荆璇回应,她始终坚信,封陵殊总有一天会到荆府来找她的,就像初遇的时候一样,她走在小径上,而他就站在桃树下,对她淡淡一笑。 ☆、54章节五十四炕赌(10:44) 所有人的视线都还落在沈云的身上,没有人能够开口,他们都还沉浸在那曲声之中,却不知后半曲并非由沈云完成。 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云缓缓起身,朝着陈酒的方向走去。众人只看到那轮椅之中原本闭着双眸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浅色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沈云。沈云脸上的泪还未干,此时看着陈酒睁开眼睛,不由加快了脚步,很快来到了他的面前,俯□拥住他因为常年昏睡而显得有些消瘦的身体:“陈酒,你醒了便好。” “嗯,我醒了。”陈酒回抱住她,低声在她的耳边道。 沈云和陈酒不过只说了几句话,但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荆璇却是明白的,自己和封陵殊再次见面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荆璇感慨了片刻,便听见不远处试琴大会的举办者们走了过来,似乎有些话想要同沈云说,而那走过来的人当中,还包括了荆家派来的荆驳。荆璇微微一怔,又看了沈云和陈酒一眼,很快转身从人群中穿了出去,不让荆驳看到自己。 而另一方的荆驳目光原本在沈云的身上,眼角却瞥到了一个微有些熟悉的身影,他不由轻“咦”了一声,迟疑了片刻之后便想要追上去。身旁的人拉着他道:“你做什么?这次试琴大会胜出的人在这边,你朝那边去做什么?” “我似乎遇上一位故人了。”荆驳怔了片刻,低笑道。 那人有些惊讶的看着荆驳:“在这个地方也能遇上故人?” “是啊,我也想不到,不过看身形应该是她没错。”荆驳点了点头,随即不再看沈云等人,径自朝着荆璇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荆璇走得很快,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便开始朝酒坊的方向而去,然而还未走多远,她便感觉到身后有一个脚步声一直在追着自己。心下一横,荆璇知道大概是谁追过来了,她只得拐了个弯,到了一条小巷子当中,停下了脚步。 一直跟着荆璇的荆驳见她进了巷子,自己也很快追了进去,却没有想到方一走进巷子便听见了荆璇的声音:“你跟着我难道是想劝我回去?” 荆驳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不由愣了片刻,这才道:“大小姐。” 荆璇没有管他说了什么,继续道:“你该知道我既然出来了便没有想过会回去。” 荆驳看着荆璇一脸认真的样子,知道荆璇绝不会是在开玩笑,他不由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可是老爷他一直很想你,大小姐,你也知道老爷他最疼爱的就是你了,只要你肯回去认个错,老爷绝不会怪你的。” “回去以后呢?”荆璇低笑一声。 “这……”荆驳不答,但荆璇和他都知道回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荆璇蘀荆驳说了出来:“回去以后我便再也无法同阿殊在一起,我爹会逼着我和别人成亲,会叫我和阿殊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大小姐,恕我问一句,那个封陵殊有什么好,让你对他如此情深。”荆驳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荆璇毫不犹豫的道:“他什么都好,这个答案还不够?” 荆驳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小姐你是鬼迷了心窍,老爷本以为你过一段时间明白了就自己会回来了,却没有想到过了那么久你还是没有想明白。你同封陵殊那个穷小子身份地位都差得太远了,你们根本就是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荆璇皱眉道,“不要劝我了,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不让你们抓回去。” 荆驳词穷,知晓荆璇倔强起来什么人都舀她没办法,但是他有他必须将荆璇带回去的理由。 迟疑了片刻,荆驳躬身说了一句:“大小姐,对不起了。”他这样说着,很快欺身上前,一记手刀劈过去,似乎是想要将荆璇劈晕了带走,但荆璇早就防备着他了,见他上前立刻便后退了几步,大声道:“荆驳,你当真不肯帮我?” “荆驳只听老爷的话。”荆驳恭恭敬敬的答道,一步步朝着荆璇逼近。 荆璇再次后退,随即转身便往巷子外面跑,而荆驳很快便追了上去。荆璇到底脚力不如荆驳,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变得越来越近,荆璇情急之下将四周摆着的一些东西都往荆驳扔过去,荆驳跟着荆家老爷的时候曾学过一些武学,是以这些东西他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双手将那些朝自己砸过来的东西挥开,继续朝荆璇追去。 荆璇只知道自己绝不能让荆驳找到封陵殊,所以她丝毫不敢往酒坊跑去,只能在巷子里面转圈子,谁知转了不大一会儿便转到了一条死胡同之中。荆璇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高墙心中一阵绝望,转过身便要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却见荆驳已经追了过来,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看着被堵在高墙之下的荆璇,荆驳松了一口气,朝荆璇笑道:“大小姐,别再固执了,且不说你现在已经没路可走了,就算你这次逃掉了,下一次下下次,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你们两个人是逃不过荆家搜寻的。” -- 第96页 荆璇低笑一声:“可是我和阿殊依旧逃了几年了,这些年,你们不是照样找不到我们吗?”而且就算是要逃一辈子,只要能同封陵殊在一起,她也是甘愿的。 荆驳只当荆璇还在固执,便叹了一口气,朝着荆璇走进,便要打晕了她将她带走,却没有想到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荆璇突然目光一凝,朝着他扑了过来,在他毫无一点准备的时候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荆驳直觉的手上一阵剧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觉得额头一痛,竟是荆璇咬完以后又用头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大小姐……”荆驳被荆璇撞得头晕目眩,身体也失去了平衡摔在了地上,而荆璇等的便是他摔倒的这个时间,趁着他还没有爬起来,荆璇踹了他一脚之后便飞快地跑开了。 荆驳被荆璇这一咬一撞还有一踹搞得有些懵了,好半晌才爬起来继续追过去,然而等他追出巷子时,已经不见一个人了。 “大小姐,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从封陵殊那穷小子身边带回来的。”荆驳暗叹一声,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 。 而好不容易摆脱了荆驳的荆璇丝毫都不敢耽搁,很快离开巷子回到了酒坊之中。 荆璇急匆匆的回来的时候,封陵殊正送走一位买酒的客人,见荆璇不断喘息的样子,不由蹙眉道:“阿璇,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站起身来到背对着他的荆璇身边,将她的身体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却发现荆璇的额头竟有些红肿,他担忧的道:“你的额头怎么弄成这样了?跑那么急是有人追你?” “我没事……刚刚回来的时候李大伯养的阿黄追着要咬我,吓死我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将酒坊的大门关了起来,用门扣扣得死死的。 封陵殊好笑的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却十分清楚,一只狗是断不会让荆璇吓成这个样子的,他道:“那么你的额头是怎么弄伤的?” 荆璇吐了口气,低声道:“这还不是阿殊你一直弹我的额头吗?我被你弹怕了,就想找个墙试试练个铁头功什么的,以后你弹我的额头我就不怕了。” “阿璇……”封陵殊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荆璇还有心思说笑。 见封陵殊一脸认真的样子,荆璇也知道瞒不住了,只得道:“我让荆驳发现了。”封陵殊在荆府住过一段日子,这位荆家老爷身边的红人荆驳他还是认识的。 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封陵殊并未有多惊讶,只是有些疼惜的用手轻抚了一下荆璇的额头,低声道:“这也是他伤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微微一沉,只是荆璇并未察觉。 荆璇本想说是自己撞了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点头道:“是啊,他撞的。” “疼吗?”无比心疼的眼神,直让荆璇觉得自己就算再撞荆驳一百下也值了。 果断地,荆璇点头道:“疼,疼死了,阿殊亲一个就不疼了。” 荆璇本以为封陵殊会和从前一样无奈的笑着说她又在耍赖了,却没有想到她这句话话音刚落,便感觉的唇上一凉,便是封陵殊的唇贴了上来,虽然只是轻轻地一啄,但荆璇已经十分满意了:“好香。” “我身上没有香味。”封陵殊好笑的道。 荆璇不管:“我说是香的就是香的。”封陵殊笑笑,由着她胡扯。 两个人在酒坊之中又瞎扯了一会儿,有吃过了饭,荆璇也不敢再打开酒坊的大门。封陵殊没有说什么,荆璇却先犯了愁:“也不知道荆驳什么时候会走,我们不能总是这样关着门吧?” 封陵殊也点头道:“荆驳不是有耐心的人,他大概会先派人将整个镇都找一遍,若是找不到人,他大概便会先回去荆家叫人了。” “可是万一他找到酒坊来了怎么办?”荆璇有些担心。若是从前的话,荆驳找到了他们,他们大可以直接收拾东西搬离这座小镇,然而如今封陵殊只要离开酒坊便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离开的了。 封陵殊也猜到荆璇在想什么了,他安慰道:“没关系,我们总有办法躲过去的,这么多年我们都逃过荆家的搜寻了,这一次也不会有事的。”他轻轻拍了拍荆璇的手,要她安心。 谁知两个人这些话刚说完,便听见大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荆璇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心的看向封陵殊,低声道:“阿殊你去应门,荆驳识得我的声音,若是荆驳的话便不要开门。”封陵殊点了点头,起身前去应门。 “是谁?”封陵殊在门口轻声问了一句。 门外的人低声答道:“我是沈云,陈酒已经醒过来了,我们两个特地来感谢封公子和荆姑娘。” 听到是沈云的声音传来,荆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封陵殊开了门,见沈云推着意识清醒的陈酒进了酒坊。封陵殊再次将酒坊的大门关好,这才回头来看着沈云二人笑道:“陈酒公子醒来了,太好了。” 陈酒对封陵殊一笑,又看向荆璇:“多亏了封公子和荆姑娘。”说完这一句,他又顿了顿才道:“我没有想到七年前毫无希望的一句话,你当真帮我传达到了。”他最后的这句话是对封陵殊说的。 荆璇没有听懂陈酒的这句话,不由问道:“阿殊你从前见过陈酒公子?”陈酒昏迷已经百年之久,封陵殊是断不可能遇见意识清醒的陈酒的。 -- 第97页 见荆璇一脸不解的样子,陈酒和沈云也不隐瞒,陈酒才刚醒来,沈云心疼他体力不够,便蘀他为荆璇解释了一遍,荆璇这才明白过来,惊讶的道:“琴中之魄?陈酒公子竟是醉引琴的琴魄?” “不错,我会昏迷不醒,而是因为元神回到了醉引古琴之中而已……七年前封公子用醉引古琴弹出了曲子,我才能够出现同他交流,那个时候我也是毫无办法只得托封公子来日若遇上云儿,能够为我带一句话,让云儿用醉引古琴弹奏一曲,我便能够再次回到肉身之中。”陈酒笑着解释道。 然而荆璇虽然惊讶,却也从他这句话当中听出了些许不对劲:“阿殊,你不是说能够用醉引琴完整的弹出一首曲子的人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丞相之子吗?” 封陵殊微怔,只得点头承认道:“其实……弹出曲子的人是我。”荆璇看封陵殊这个样子,不由笑了出来,她很难想象当年封陵殊偷偷溜进丞相府放醉引琴的大堂里面弹琴是什么模样。 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封陵殊又朝沈云两人道:“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回宴琴斋,继续过些平静的生活就好了。”沈云说完这句话,又低头看了看轮椅之中的陈酒,两个人相视一笑。已经一百年过去了,所有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力量都随着时间消散了,经过岁月的磨合,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比两个人相守相伴更重要了。 而看着两人相视一笑的这一幕,荆璇忍不住朝着封陵殊靠近了些,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阿殊知道从前你……消失的那一段日子,我每次见到有情人成双成对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封陵殊自然不会知道,他摇了摇头等着荆璇的下文,荆璇一脸认真地道:“那时候我没有一点嫉妒,因为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有喜欢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只是他暂时不在我身边而已,若有一天他回来了,我和他在一起一定会比他们幸福都要幸福。” 封陵殊低笑了一声,为荆璇孩子气的想法而感动,他低声道:“那么现在呢?” “现在,现在只要牵着你的手,旁人再如何恩爱我都不羡慕。”荆璇眨了眨眼睛笑道,两个人有说有笑,似乎全然不担心今后要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要说的是这一章和之后的一章其实都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发上来的,章节是错的,并不是接着上一章的情节,但是要是真的有姑娘买了,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白花钱的>< 章节消耗的点是按照字数收费的,字数越多钱越多,并且收费的时候只算第一次的章节字数收费,之后再添加字数也不会再多收费,这边已经记好了这两章的字数,今明两天之内一定将这两章的内容蘀换为真正的笛五十三章五十四章,并且字数只会多不会少,姑娘请放心,再一次道歉,这边真的是不得已才补了两章在后面,一定尽快蘀换,见谅orz【长跪不起- -】 ☆、章节五十五 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名唤封陵殊,小儿子名唤封聆。”丞相目光悠远的说出了这句话,似乎是想到了许多年前的事情,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才道:“那个时候我做事总是过分谨慎,太过计较功名利禄,阿殊出生的时候,天降异兆,电闪雷鸣,乃是不详,他出生以后我们便发觉他同寻常的孩子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他三岁的时候,我知道了他能够看到许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荆璇不说话的听着,只是双手紧紧握住了袖口。 丞相继续道:“我乃当朝丞相,许多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都必须阻止,阿殊他太过特别,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太过诡异,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去,我这个丞相之位也是难保,所以我对外谎称我的大儿子生病死了,实则将他关在了丞相府中。后来,我便将心思都放在了阿聆的身上。” “就这样过了许多年,阿殊大了,说他要离开丞相府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老了,许多事情也想通了,自觉有愧于他便答应了他,谁想他一离开丞相府便出了那么许多事情,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派人寻他,谁想当我寻到他的时候,却是你们分别,你回到荆家,而他虚弱不堪几乎死亡的时候。” “阿殊他……”听到这里,荆璇才知道当初自己离开酒坊之时,阿殊有多危险。 丞相并不怪荆璇,只是摆了摆手继续道:“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对于我来说,这个儿子有多重要,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才终于将他救回来,也终于接受了阿殊所拥有的奇异能力,他并不是普通人。他告诉我,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用了,只能长眠让他慢慢好起来,但是身体不能动了,他的魂魄却是完好无损的,阿聆自愿借出了自己的身体让阿殊附在他的身上,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所以丞相才特地来找荆璇,让她见封聆一面,其实那个时候的封聆,便已经是封陵殊了。 “那个……傻子。”荆璇沉默良久,终于释然的笑了笑。 丞相亦是轻笑一声,抚须道:“是啊,我也一直觉得,那孩子其实一点也不聪明。” “但是我喜欢他,不能失去他。”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是会原谅他的欺骗的,她一直都知道,但封陵殊却不知道,或者说封陵殊对她还不够信任,不信任她能够这样坦然的面对他的欺骗。 “这是我最欣慰的。”丞相微微颔首,伸手拍了拍荆璇的手背,低声道:“我最欣慰的便是荆璇姑娘你丝毫不在意阿殊的一切 -- 第98页 ,依旧在意他。” 荆璇笑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丞相先开了口:“好了,出去吧,阿殊应该等了许久了。” “是啊。”荆璇转身看了一眼窗外,用着封聆身体的封陵殊正背对着他们站立着,远远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天见到封陵殊冰冷的身体以后,丞相便想了许多的办法,最后终于让封陵殊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荆璇勾起唇角笑了笑,突然对丞相道:“丞相大人这是将自己的儿子交给我了吗?” “不错,交给你了,好好待他。”丞相凝视荆璇双眸,缓缓道:“替我将这么多年欠的一切都还给他。” “这个我不能答应。”荆璇摇头,低笑道:“自己欠的,你要自己还给阿殊。” “……说得对。”丞相哑然失笑。 荆璇站起身来,往封陵殊所站的地方走去,临去之时,她听见丞相对她说:“你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好好过下去。” 好好过下去,这当然不用丞相来说,荆璇会用自己的所有去珍稀现在所拥有的生活,和封陵殊一起。 “你们谈了些什么?”见荆璇走了出来,封陵殊微微侧头低笑道。 荆璇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个父亲舍不得自家孩子而已,所以在叮嘱我好好待你。” “那你呢,你如何回答的?”封陵殊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屋子里面的丞相,唇角微微勾起,丞相此时也抬眼看着他,眉目之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不舍。那个老头子,终于肯说出自己心头所想了,封陵殊无奈的摇头。 荆璇见封陵殊的视线在丞相身上,便掩唇道:“那个老头子别想把你全部推给我,他要我好好照顾你,弥补以前欠你的,可是……我让他自己来弥补。” “那你便不对我负责了么?”封陵殊一脸失落的样子,然而嘴角的笑意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荆璇撇了撇嘴,道:“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是了,活着伴你身旁,逝去了,也依旧在你身旁。 封陵殊俯□亲吻荆璇的额头,轻得像是羽毛的飘拂一般,而这般轻轻的一吻自然不能让荆璇开心,她一把环抱住封陵殊的脖子,踮起脚咬住她的双唇,含糊的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有很长的时间能在一起了。” r> 一直,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如各位所见……完结……了……orz求轻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