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沉金(NP)》 1.迦利亚。 韩韵绮下飞机时,一袭黑色长裙已经被汗浸湿,完全黏在了身上。 飞机是早年淘汰的苏联战斗机,十来个位子都是临时加装的,又直又欲,坐得人腰酸腿疼,脖子也僵了,整个脊椎像一条破旧的钢筋,生锈拧巴,一动弹就咔咔作响。 落地后又赶上军方巡查,乘客们在闷不透气的铁罐子里g等了一个小时,外头就是热带沙漠摄氏四十度的大太阳,蒸得人几近虚脱。 机场也是军用基地改建的,跑道只有一条,出发和到达共用一个出入口,四处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军警,目光如刀,四下逡巡。 韩韵绮跟同机的几个人一块儿下了飞机,徒步四五分钟走到候机楼里等行李。 楼里没有任何降温措施,韩韵绮只能以手当扇,扑一点热乎乎的风在脸上,聊胜于无。 她抱着手臂盯着行李出口,对面一个体阔腰圆的肥胖黑人就盯着她。 那人是与韩韵绮同机抵达的,油光闪亮的手指上戴着四五个宝石镶金戒指,一看就非富即贵。 不过在迦利亚这个国家,能乘飞机出行,本就是非富即贵的标志。 那黑人脸上也全是汗,因为皮肤黝黑,显得眼白更白,毫不掩饰的目光像条贪婪的蛇,赤裸裸地沿着韩韵绮贴身的长裙上上下下,几乎在用意念将要韩韵绮扒光。 韩韵绮在飞机上与这个肥胖男人面对面坐,已经给他这样看了许久,这时忍无可忍,昂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在心底里暗自骂了声“fxxk”。 不过是四目相接了一瞬,那黑胖子便惊讶于竟然有女人这样看他,眼里顿时露出怒色,皱着眉头向身边几个来接他的彪悍男人使了使眼色。 那四个高大男人如同四座铁塔一般,不声不响地开始向韩韵绮的方向移动。 韩韵绮头上的热汗一下子就冷了。 她在异国他乡已收敛了很多本性,没想到这样远的一个眼神也能惹来祸事。 这四人向她b近,原本站在附近的人便如嗅到豺狗的羚羊一般,同时不声不响地散开了。 在迦利亚这样的国家,死个异乡人不过是在沙漠中多一具g尸而已,b死一只老鼠还要平常,绝不会有人多管闲事。 四个黑塔一样的男人越b越近,韩韵绮脊背仿佛被异鬼吹了口冷气似的,不寒而栗,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想找出路逃跑。 但她又如何跑得过几个彪形大汉? 更何况这几人的短袖t恤腰摆都微微鼓起,底下一定是藏着枪。 韩韵绮虽然心如擂鼓,却依旧不肯示弱,假装镇定地将双手环在胸前,无助地护住自己胸膛。 那四个黑大汉顷刻间到了身前,韩韵绮已经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混合了烟草、劣质香水和汗臭的浓烈气味,毒蛇一般绕了上来。 如果被他们抓住,是会被抓去做吸ing,还是直接这里一枪毙命? 韩韵绮本能般地后退了半步,却猛然被人用力地搂入怀里。 (开新文辽,心里没底,求猪猪收藏嘤嘤嘤。)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车费。 那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手臂y得如同铁钳,韩韵绮的脸一下子砸在他肩骨上,嗡嗡直疼。 他身上泛着浓烈的烟草味,声音嘶哑,c着蹩脚的英文大声问韩韵绮:“你怎么才来!” 没等韩韵绮反应,这人马上换了中文贴到她耳边说:“别乱动,我是来接你的崔野。” 他乡遇故音,韩韵绮惊慌失措的心跳顿时老实了几分下来。 崔野再度用口音浓重的英文喊话一般问她:“日内瓦的天气如何?” 韩韵绮并不是从日内瓦来,但却顺理成章地接道:“非常好,不冷不热。” 崔野搂住她肩把她扶稳了,两人维持着亲昵的状态,一同看着行李出口。 那四个大汉见到崔野时便停下了脚步,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领头的大汉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主人。 手上戴了至少五个金戒指的主人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耐烦地侧了下头,示意四人退下。 韩韵绮贴在崔野身上,被他的体温灼着,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 余光看见四个大汉默默退去了,韩韵绮略微站直了一些身体,跟崔野拉开了不足十厘米的距离。 待韩韵绮的行李一到,崔野便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仍揽着她肩,两人连体婴似的往机场外走,活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侣。 机场外刮着大风,卷起漫天的h沙。 天是h的,地是h的,中间夹着一只明晃晃的太阳,也是h的。 沙尘几乎是一瞬间喷到脸上,韩韵绮连忙用手捂住口鼻。 崔野亲亲热热地将韩韵绮带到门外土路上,走到一辆吉普越野车边,四下扫了一眼,收了脸上的笑,重重踢了一脚韩韵绮的行李箱,冷声问:“车费带了吗?” “带了。”韩韵绮也变了脸,一把扯过自己的行李箱,“把我送到地方就给你。” 崔野斜勾着嘴唇冷笑了一下。 这人身高将近一米九,全身都是矫健的肌肉,短袖t恤袖口紧紧地勒在胳膊上,几乎要被撑爆。 他左侧脸颊上有道深深的刀疤,像是活生生地挖出个狭长的酒窝似的,五官本身长得还算英气,但这么一笑,就透着股匪气。 “崔爷我从来都是先收钱后办事。”崔野晃了把手上的车钥匙,“车费不拿出来,我保你在这里过不了半个钟头。” 韩韵绮看看周围行色匆匆的异域面孔,想到刚才那有钱黑人的油腻目光,不得不愤愤地蹲下打开行李箱,给崔野看里面的物品:“说好的,四条万宝路,四瓶威士忌,不会少你。” 崔野手撑膝盖弯下腰来,眼里精光四s地一一看向那些“车费”。 他刚要伸手去拿,韩韵绮“啪”地一声重重合上了箱子。 “东西都在,下车给你。我跑不了。” 崔野站直了,上下打量韩韵绮一番,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忽而又笑了,像是觉得韩韵绮挺好玩似的,“行吧。” 临上车前他又面露嘲讽地对着空气说:“多穿点儿吧。” 韩韵绮低头看看自己。 她好歹也算是个有几万粉丝的小时尚博主,平时穿的用的无一不是大牌,来这里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在这样的气温里还穿着长袖连身长裙。 只是这裙子汗湿了黏在身上,勾出了她姣好动人的身体轮廓,丰x细腰,长腿翘臀,无不看得清清楚楚。 韩韵绮从箱子里扯出一条丝巾,恨恨地把自己穴口裹起来。 崔野的越野车里有空调,但外面气温太高,空调只能不死不活地吐着微温的风,权当心理安慰,聊胜于无。 两个人都不说话,四个车轮卷起腾腾的h雾,沿着一条笔直望不到尽头的土路,破开满地金沙,向西而去。 迦利亚地处两大洲交界之地,被南北两个大国夹在当中,百分之八十土地都是沙漠,自东向西海拔越来越低,疆域也越来越窄,呈一个横三角形。 韩韵绮降落的机场在三角形的底边中间,而韩韵绮的目的地,是四百公里外、三角形中间腹地的联合国难民营。 崔野这车不知是哪一年的老款吉普,放的还是卡带,一个略微变形的女声在唱韩韵绮没听过的老歌,嘤嘤呀呀的,听着黏腻闷热得很。 “要开多久?”韩韵绮问。 “运气好的话,天黑前能到。” “什么?现在才早上九点。” 四百公里,路上一辆车也看不见,韩韵绮以为五个小时怎么也能到了。 崔野不接话,只拿一只左手满不在乎地稳着方向盘,右手则落在腿上,随着音乐的节奏缓缓打着拍子。 一朵云都没有的天空中忽而飞过一只苍鹰,啸声划破昏黄的天际。 好像这儿的鹰都口渴得很,啸声带着几分嘶哑。 崔野指了指苍鹰在天际留下的残影,抬了抬下巴对韩韵绮说:“嫌慢你就学它,飞过去。” 韩韵绮看向窗外无边无际的沙漠,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崔野却被她无礼的反应逗得直乐,右手在座位底下翻了翻,摸出一瓶纯净水给她,奖励般说:“请你喝。” 韩韵绮嘁一声接过来,一瓶水而已,高得好像多大的施舍似的。 韩韵绮两天前从纽约飞开罗,又转机到邻国,在机场等了近二十个小时,才好不容易等到一架来迦利亚的航班,已经四十八小时没怎么睡了,这时一热一晒,愈发头晕,倚在车窗边就迷迷糊糊地半睡半昏过去。 她分不清车子开了多久,猛然被崔野推醒时,整个头疼得都快炸开来。 “把你的护照拿出来。”崔野面沉似水地看着前方,神情异常严肃。 韩韵绮顺着他目光往前看。 原本空无一人的土路不知何时已堵起了长长一排车子,远处有一辆高大的装甲车,几名荷枪实弹的大兵正在依次盘查停下的车辆。 车已经停下,但崔野两只手都紧张地抓着方向盘,“你箱子里的东西,等下就说是你带给联合国官员和医生的。” 韩韵绮先高傲地笑了,“现在知道把东西赖在我头上了?那幸亏我刚才没有把车费给你喽?” 崔野终于侧头瞪了她一眼。 他脸被阳光晒得红通通的,愈发显得一双黑眸寒冷如冰。 崔野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记得说你是拿r国护照的。” 韩韵绮不接声。 迦利亚刚结束三十年的内战,其间无数大国参与其中,各自站队,形势极度复杂,只有拿中立国护照的人,才能确保在这片土地上不得罪任何人。 (第一次写这种题材,作者心里很没底呀,大家赏个珠珠让我振奋点吧!嘤嘤嘤~)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3.见钱眼开。 士兵盘查得极慢,仔细得恨不得把每辆车的车轮子都戳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带私货。 迦利亚打了三十年的仗,国内两派势力将整个国家炸得满地是坑,人口骤降了三分之二。十年前迦利亚流亡贵族求动了联合国的维和部队,才将叛军一鼓作气歼灭了大半,重新建立了政权。 在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任何一样平日里见惯了的东西都是宝贝。 比如香烟,比如威士忌。 士兵们的“收获”不少,车主们只有交出“违禁品”,才能保住性命,不至于被拖到路边一枪爆头。 每辆车的检查都要耗时十分钟以上,车队龟速往前缓行,韩韵绮渐渐看见前方土路边上好像搭了张桌子。 又排了半小时左右的队,韩韵绮才终于看清楚桌上的光景。 一个身材丰腴、皮肤黝黑的女人不着片缕地趴在桌上,站成一个大字型,一个迦利亚士兵在她身后,穿着军服,只解开了裤子拉链,挺着巨大的阳具,前前后后做着活塞运动,就在这幕天席地、众目睽睽之下泄欲。 那趴着的女人一动不动,面无表情,逆来顺受的样子,像是早已习惯了。 士兵没几分钟便尽了兴,随手扯过女人放在桌上的衣裙,粗鲁地自我清洁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拉好了裤子,捡起放在地上的步枪挎回肩上,愉快地吹了声口哨,一边整理枪带,一边回去加入盘查车辆的队伍。 他归队以后,另一名士兵便紧接着往那临时搭建的欢乐场走去。 方才那女人的姿势都没有换过,依旧门户大敞地趴在那儿,黝黑腿间流下些许白色的液体,明显极了,却无人在意,连她自己都没有任何想要清理一下的意图。 第二名士兵先往女人面前一只篮筐里丢了一块灰突突的面包,接着就开始卸枪解腰带。 那女人只有在面包落下的那一瞬抬了抬头。 篮子里已经有了三四块黑麦面包。 远在百米开外的韩韵绮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裹着的那条丝巾。 崔野左手肘架在驾驶室车窗边,以买菜的口吻评价道:“从这儿步行到难民营,只怕得走上好几天,一路上没吃没喝的,一块黑面包,够全家四口勉强填饱一顿肚子了,挺划算。” 韩韵绮震惊了片刻,指着远处的大兵问崔野,“你觉得女人这样出卖肉体……挺划算的?” 崔野斜着唇一笑,眼中带了几分y狠,“有些人只怕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他指了指那“欢场”边上,只见还有另外几个难民家庭,眼巴巴地看着那篮筐里的面包,大约是懊恼家里的女人没有被“挑中”去做生意。 见韩韵绮盯着那几家人里的小孩看,崔野及时威胁道:“别想着施舍什么给他们啊,你现在一下车,立马就会被崩了。” 韩韵绮被他说中心事,只好赌气不语。 在这种地方,她实在没有底气跟崔野辩驳女权的问题,两个人再度陷入沉默,车辆在烈日下暴晒,韩韵绮很快就把刚才崔野给的那瓶水喝完了。 近一个小时后,四个大兵终于巡查到了他们这辆车,也在这段时间里都轮流去那个女人快活过了。 当地的语言发音非常靠后,许多喉音,听起来像要吐痰似的,崔野下车跟大兵讲了几句话,一米九的大个子不停鞠躬,满脸堆的都是笑,还不时指一指车里的韩韵绮,又指一指行李厢。 一个大兵探了半个头进来,韩韵绮闻到那股子汗味夹杂着腥臭味就恶心,抱臂看着相反方向的窗外。 另外三个大兵已经绕到车后开始检查行李,崔野隔着车窗喊她:“韩小姐,你快出来!” 韩韵绮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纹丝不动。 崔野咚咚咚连拍几下车窗,瞪了她一眼,又看看车尾的三个大兵,像是真有些急了,先小跑过去,对几个大兵改用英语说:“车里东西都是那位小姐的,她是r国人,r国人。” 一个大兵拿胳膊肘架开他,一把将韩韵绮的行李箱抽出来横倒在地上,质问崔野:“密码。” “我不知道密码。是她的。”崔野继续陪笑,又没好气地冲韩韵绮喊:“快出来!找你要密码呢!” 没等韩韵绮放下腿,崔野就急得一个劲地拍门了,“快点快点快点!” 韩韵绮徐徐拉开车门,用丝巾完全裹住自己前穴,才施然走到车后,自己输入密码打开了行李箱,又展开护照给一个大兵,没有笑,只用手搭在额前挡着阳光,“东西都是我的。” 那大兵看了看行李箱最上层的烟酒,刚要伸手往下翻,韩韵绮虚虚挡了一下说:“都是送到红十字会的。请不要动。”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另一本册子,递给大兵说:“这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给的特别通行证。” 这大兵将信将疑地接过册子反复打量,又打量打量韩韵绮的脸,韩韵绮也就毫不犹疑地与他对视。 越是示弱,越是可能吃亏。她又没做假身份,怕什么。 那头另一个大兵又翻出了车底不知藏在哪里的纸箱,呲啦一声划开了。 “别别别!”崔野忙不迭地又扑过去陪笑,“都是帮这位小姐带的。” 韩韵绮看看那个陌生纸箱,只见里头零零落落的都是些日常用品,丝袜,避孕套,梳子,t恤衫,塑料拖鞋,每样十几二十个,像个小杂货铺。 当时在网上找司机时,她只有崔野这一个选择,毕竟在这里连会说英文的人都很少,更别说崔野这样中英文都会、还看着很能打的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就是个见钱眼看的二道贩子,借着接她,憋了一肚子的走私货要带。 几个大兵齐刷刷地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向韩韵绮,她想到方才这几人把女人压在身下当动物的样子就一阵反胃。 崔野在大兵们的身后冲她b划了一个刀抹脖子的手势,意思是如果她不帮忙认下这批东西,两个人就都得折在这里。 (关于本文的情况解释一下: 1.本文完全不是h文,主要是剧情,肉很少,发在po18是因为这个网站绝对自由,想写啥写啥。 2.作者平时其实不太看文,关于np是啥还在微博上求助了大家,但还是怕误导读者,所以大致再讲一下:本文的女主在文中会和几个男人有(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感情线,也不一定全部会上床。最后的结局虽然作者已经想好了,但是不想剧透,希望能彻底保持悬念,当然大家如果实在是不愿意接受这种不确定因素,我也十分理解,依旧欢迎大家完结以后再来看。 所以非常非常感谢能在连载期间追文投珠的小伙伴了,微博“凌凌凌星尘”有抽奖,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再次感恩。 为表感谢明天到50珠就加更哈。)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4.男人。 “是,都是我的。”韩韵绮冷冷地合上自己手里的护照,再次强调,“我是r国人,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来的。三点以前我要到难民营。” 她说着就拽回自己的行李箱,“啪”地一声关得死死的,又落了锁,才把行李箱扔回车里,自顾自地往副驾驶座走。 崔野狐假虎威地跟在她身后,殷勤地替她拉开车门,哈腰替她挡着车顶。 这四个大兵交换了一下眼神,甩上了后备箱门,决定放过中立国来的陌生女人,懒懒散散地扛着枪,一起往后一辆车走去。 韩韵绮刚要上车,崔野却一把将她按在车身上,眼里带了点狼般的凶险:“在这地方,老子不是你的敌人。以后少给我拿乔,不然有你好受的。” 黑色的吉普在烈日下早晒得烫人,隔着衣服都灼得韩韵绮一阵钝痛。 崔野大力捏着她脸,y鸷的眼神瞪得她也有点痛。 她不但不服输,反而一把推开崔野,扭身上车,重重摔上了门。 崔野气鼓鼓地往地上啐了口吐沫,大步绕到驾驶座开门上车。 他那口吐沫只激起了一朵极小的烟,很快就被沙漠吞噬得干干净净。 应付临检耽误了两个小时,再上路已是午后。 韩韵绮和崔野都不说话,车厢里唯有那盘卡带反复在播。 韩韵绮为了赶飞机,已经十来个小时没有吃饭了,加上接连惊吓,没一会儿就饿得头晕。 她坚持犯倔不肯出声,但肚子已经无法掩饰地叽里咕噜,崔野装了一会儿聋,最后终于不耐烦地从自己包里摸出一块g馕给韩韵绮,又甩给她一瓶水。 馕倒是可以不要,但水……在沙漠里实在是诱人。 韩韵绮纠结两秒,毫不犹豫地接过水和馕。 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再装清高,估计就有生命危险了。 更何况她不但给了崔野足够车费,还替他挡了事,带了货,绝对吃得起这块馕。 那馕实在是太y,牙齿一磕都簌簌掉粉,韩韵绮吃了几口就呛着了,y捂着嘴唇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崔野半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待她咳完半天后才目视前方,问:“韩小姐,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韩韵绮对着手上大半个剩馕沉默了一会儿,避重就轻说:“我来看风景。” 崔野嗤笑了一声,手指指窗外遮天蔽日的昏黄,问:“这风景有什么好看?” 韩韵绮不说话了。 她想象中的沙漠景色,应当是《阿拉伯的劳l斯》,或是《英国病人》里那样,金h耀眼的沙,碧蓝深邃的天,浓烈直接,仿佛打翻了颜料盘,绝不是眼前这般风尘仆仆,狼狈不堪。 而她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呢? 可以说是为了爱情。 也可以说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更可以说是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秘密。 但她不想同刚认识的崔野解释这些。 “浪漫主义害死人。”崔野不赞同地大大摇头,又问:“那你去难民营做什么?那儿有什么好的?真想看风景的话,就多加点儿钱,包我的车,我带你四处看去。” 这下换成韩韵绮笑了。 崔野被她笑得莫名奇妙,转头看了看她。 韩韵绮是个典型的浓颜美人。 英眉上挑,凤眸生光,而一双唇又小巧丰润,细腻鼻尖长着一颗小小的黑痣,笑起来阳光四s,令这破车都添了几分亮色。 可她剪了近乎平头的短发,脸上的英气多于媚气,方才挂着脸的时候又甚是冷峻,宛若一座森冷雕像。 韩韵绮一直没有崔野回答这个问题。 车开到下午,地平线上才露出了第二种颜色。 白色。 那是沙漠腹地中搭起的临时帐篷,每个都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向天际那头展开,犹如h海中的一条大艇,绵延数百米。 原本已经快要脱水发蔫的韩韵绮噌地一下坐直了。 “还早呢。”崔野不紧不慢地说,“还得开半小时。老实坐着你的。” 韩韵绮依旧笔挺着腰看向那片突兀到刺眼的白。 崔野维持着均匀的车速,自言自语一般问:“难民们没什么娱乐活动吧?这一片白棚子,应该弄个投影仪,每天晚上放放露天电影,能赚不少。” 韩韵绮对他满脑子是钱的市侩气充满鄙夷,y憋住了不予置评。 半小时后,越野车驶入了帐篷中间辟出来的一条道路,两侧帐篷门口都蹲着不少正在玩耍的小孩。小孩们看见车辆过来,便纷纷涌过来敲车窗,摊开小小的手掌讨东西,生生地把车b停下来。 崔野警告韩韵绮:“不要开窗啊。不然走不了了。” 韩韵绮鼻子里“嗯”了一下。 车子在小孩群里艰难突进,绕着帐篷间的小路缓慢地转了两三个弯,韩韵绮终于看到了一面红十字旗。 崔野刚刚将车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来,直奔红十字旗后方的帐篷而去。 帐篷敞着门,里面大约有几十平方,是她这一整天都没看到过的干净整齐,两侧有几张空病床,还有零星几样仪器,明明只是不锈钢的材质,却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不过是在这漫天h沙中呆了大半天,韩韵绮便觉得文明世界里看惯的一切是多么可爱了。 最远那头有一张长桌,桌边坐了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面前排了一列黑突突、脏兮兮的小孩,正在轮流上前,抬头吞下男人手中的药丸。 韩韵绮看了一天h沙的干涩双眼在看到这个白色身影的一瞬间就明亮起来。 那人戴着银边眼镜,侧颜挺拔俊秀,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耐心地夹一颗药丸送进面前一个孩子嘴里,轻轻抬手阖上他下巴,示意孩子把药丸吞下,然后肉肉孩子的头发,和蔼地笑笑放他离开,又招手唤下一个孩子上前。 (猜到这文会冷,但也没猜到会这么冷……叹气……哎……) (说好五十珠加更的,现在五十珠都没到……还是加吧,谁让今天是愉快的周五呢?)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5.赶我走? 韩韵绮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看他细心喂了四五个孩子药丸。 大约是药丸耗尽了,他起身去背后的药柜中又取了一盒来。 转身回来时,韩韵绮已经在他面前,蹲在地上仰起头来,调皮地学着孩子们的神情,用晶亮的双眸盯着他看。 他震惊到完全僵住了,甚至连眼睛都忘了眨,握着药盒的手却猛然用力,手腕都在微微发抖。 两人对视了长长的十几秒,男人才放下手中药盒,试探着伸手出去,动作生涩地肉了肉韩韵绮的头发。 她头发短得扎手,他连摸了好几下才勉强适应,声音微颤地说:“阿韵,你头发短了好多。” 韩韵绮握住他手,点着头浅笑说:“还好,还认得我,没被我吓傻。庄景涵同学,你晒黑了。” 庄景涵又垂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难以置信地轻声问:“你怎么来的?怎么拿到签证的?” 韩韵绮一脸邀功的样子:“我找了学校的教授,让他帮忙找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朋友,以拍摄采访的名义,特批让我来迦利亚,给了特别通行证,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庄景涵先点头,然后就无奈地摇头:“你不该来这里。” 韩韵绮仰起脸来,用指尖推推他鼻梁上的眼镜,歪头笑着问:“可我就是来了,你要赶我走吗?” 庄景涵拿她没办法,跟着笑了起来,“我怎么舍得?”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伸手用力将她抱住。 两个人同时闭眼,同时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叹出去。 刚抱了没几秒,韩韵绮便感觉周围的气氛怪怪的。 几个小朋友就站在她身后,像是第一次见人拥抱似的,用好奇而警惕的神情看着她和庄景涵。 孩子们都剃着光头,只穿着一条短k,裸着上身光着脚,露在外面的皮肤黝黑发亮,长得都差不多,甚至连男孩女孩都分不清。 被一群陌生小孩直勾勾盯着的场景太过诡异,韩韵绮讪讪地站起来。 崔野恰好此时在外面粗声大气地喊:“韩小姐!你的行李不要啦!” 韩韵绮嫌他粗鄙,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快步往营帐外走。 庄景涵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营帐,客气地站在车旁同崔野道谢:“是你送阿韵来的?一路辛苦。” 崔野毫不掩饰地上下扫了几眼庄景涵,混不吝地笑笑:“不辛苦,又不是免费的。” 他目光投向韩韵绮的行李箱,韩韵绮识趣地打开箱子,重重将“车费”依次扔出来。 崔野绝不纠缠,收了车费便上车发动,把越野车开到不远处的难民营中间,一个潇洒的甩尾,把车停在路当中,卷起一阵烟尘。 接着他从后备箱里搬出一个小推车,把自己带来的那箱“违禁品”打开,一样样地往小车上铺。 红十字会的医疗营帐是方圆几百米内最大最干净的一个帐篷,位置也在最中间,前后左右围着好几排同样制式的帐篷,只是要小得多,也破得多,是住难民的。 许多帐篷前都拉着晾衣绳,晾着破旧到看不出颜色的长袍,帐篷顶上大多竖着形状奇特的木雕神像,门外还砌着小土灶,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沙尘,灰突突的,布置得也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难民营里安静得过分,除了刚才跟车乞讨那几个小孩以外,看不到任何其他人,宛如一滩沉寂的死水。 崔野把临时的小摊摆好以后就叉腰开始了叫卖。 难民营这滩死水随着他的叫卖声渐渐活泛了起来。 不断有人从帐篷里探出头来,看清情形再出来走到他的小摊前。 出来买东西的都是当地的妇女,穿着厚厚几层长袍,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只露着脸,把崔野团团围住,小声地谨慎交流。 崔野带来的东西虽然都不贵,但巴瓦难民几乎没有现金,只能拿一些零碎东西跟他换,什么骆驼骨手镯,长相奇怪的植物,甚至还有兽皮之类的,总之都不太值钱的样子。 崔野来者不拒,扫两眼交换物就爽气地进行交易,同时他还拿出张照片给当地的妇女看,似乎在打听什么。 离得太远,韩韵绮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从神态上大致分辨出崔野应该是要找人。 “崔野明明是中国人,在这儿找什么人?”韩韵绮好奇地问。 庄景涵当然没有答案,韩韵绮没等他接腔,又自己回答道:“一定是在迦利亚找了个女朋友,结果女朋友跟人跑了,他还装尾生抱柱,在这儿立深情人设呢。” 韩韵绮捂嘴偷偷笑起来,庄景涵紧了紧抱着她的腰,义正词严道:“别乱编排人家。” “假正经。”韩韵绮笑他。 帐篷里还有几个小朋友等着喂药,庄景涵陪韩韵绮看了一会儿崔野摆摊,就先回去了。 地面上的h沙混着石块,是典型的戈壁滩地貌,坑坑洼洼的,反射出灼人的热量,韩韵绮站了一会儿也觉得热,转身回到医疗营帐里。 虽然营帐里没有空调和任何降温设备,但光是一层厚实的帐篷帆布就已经隔绝了不少热量,地面是垫高的,铺着干净凉爽的塑料地板,b外面的温度低了好几度。 韩韵绮就在医疗营帐里转了一圈,摸了摸不锈钢的医疗柜、厚实的帆布帐篷、甚至把玩了一下庄景涵桌上的钢笔,五脏六腑才归了位,问又在给孩子们喂药丸的庄景涵:“你在给他们吃什么?” 营帐里的孩子都听不懂中文,庄景涵也不怕他们听见,不紧不慢地回答:“就是普通的糖丸。我们来了这里以后,一直在推广预防脊髓灰质炎的糖丸,但……这里的巴瓦人不相信现代医学,觉得给婴儿吃药丸会害死他们,于是我们只好用真糖做了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糖丸,先给大孩子们吃一点,巴瓦人确定没有危险,我们才能给真正的适龄儿童吃疫苗糖丸,今天这是最后一批大孩子了,过两个月没问题,就可以给婴儿们吃真药了。” 韩韵绮不禁皱眉,“脊髓灰质炎?不就是小儿麻痹症?这病不是灭绝了好多年了吗?” 庄景涵笑笑,“这里还有。” 他抽空指了指营帐另一端的后门,“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韩韵绮半信半疑地推开薄薄的塑料板门,只见门外的戈壁地上垒了一个石头灶台,一个黝黑健壮的巴瓦族妇女正在平底锅上烙饼。 看见韩韵绮,她立刻露出一个极大的微笑,冲韩韵绮连连点头。 这是韩韵绮到迦利亚以后,遇到的第一个会笑的当地人。 (追我文的小可爱应该都知道,不管冷不冷,不管有没有人看,我都是个稳定更新、不弃坑、不烂尾、不被读者评论带跑的乖作者。) (不过乖不等于珠多就是了,我懂的,哭唧唧。)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6.女朋友。 “你认识我?”韩韵绮好奇问。 妇女用简单的英语回答她:“你,庄医生,照片。” 原来是在庄景涵那里见过韩韵绮的照片。 妇女指指自己,自我介绍,“采姆。” 这两个字的发音简单,韩韵绮马上就学会了,也学着采姆的样子指指自己,“韩。” 韵绮两个字的发音有点困难,她就只说了自己的姓。 采姆上前一步,学了一声“韩”,在长袍上蹭干净手,两手抓起韩韵绮的左手,弯腰用额头触了触韩韵绮的手背,行了个礼。 韩韵绮慌忙鞠躬还礼,这才看见采姆脚边地上坐着个小男孩。 男孩面露微怯,小心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韩韵绮这个肤色长相都极为陌生的女人。 男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瘦小,脑袋支棱着,肩膀窄窄的,整个人像个头重脚轻的棒棒糖。 他没穿上衣,下身穿着过于肥大的一条短k,两条细如牙签的腿从k腿中伸出来,一看就病态得极不正常。 难怪庄景涵要说“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韩韵绮从未见过残疾的孩子,下意识地想往后躲,考虑到采姆的心情,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采姆指指地上的孩子,对韩韵绮又说了两个音节,应该是这孩子的名字。 这两个音节就是当地土语典型的发音,唇齿摩擦得厉害,韩韵绮一时觉得拗口,采姆便善解人意地指了指天上,说“star”。 原来孩子的名字是“星星”的意思,倒是很美。 韩韵绮低头对小男孩笑笑,叫他“star”。 男孩能听懂自己的英文名字,马上便对韩韵绮露出友好的笑容。 他的笑跟采姆很像,淳朴而直接。 在这死气沉沉的难民营很难得。 韩韵绮转身小跑回营帐里,从自己箱子里翻出一盒铁盒装的润喉糖来,走回星星身边蹲下,把糖盒盖子打开来了递给他,示意他自己拿。 天气太热,原本硬硬的糖果都半融化了,黏在一起。星星试探着抠了一下没有抠动,便不敢再抠了,抬眼怯怯地看着韩韵绮。 韩韵绮掰下来一粒糖递过去,星星小心翼翼地接了,放进嘴里。 糖是带枇杷膏的,甜里藏着微苦,星星脸上露出微妙的神情,咂摸了两下,还是犹豫着对韩韵绮笑了。 韩韵绮索性把一整盒糖都递给他,按了按他的脑袋说:“都给你,慢慢吃。” 星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知是因为收了一盒糖害羞,还是因为被韩韵绮碰了害羞。 巴瓦族人皮肤黑,五官长得颇为大开大合,都是大眼睛高鼻梁,有种野x的异域美,而巴瓦族的孩子们眼睛里则有种与世隔绝的单纯,韩韵绮忍不住又笑了笑,伸手再度按了按星星的脑袋。 不远处站着一群小孩,应该就是刚才跟崔野车那几个,眼神古怪地看着星星吃糖,韩韵绮冲他们招手,想让他们过来,结果他们却一瞬间就四下散开着跑了。 旁边的采姆见她给星星吃糖,便向她连连鞠躬,嘴里说了一大串话,神情充满了感激,转身从自己一直忙活的灶头取了块饼给韩韵绮。 这种饼韩韵绮来之前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叫石子饼,是把薄薄的小麦面饼摊在一滩滚烫的小石子上烤熟的,饼上有一个个石子凹进去的小坑。 韩韵绮正好也饿了,道了谢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整张饼又脆又香,韩韵绮没几口就啃完了,对采姆竖起大拇指。 采姆受宠若惊地又连连鞠躬,讨好卑微的表情颇令人心酸。 回到医疗营帐里以后,庄景涵已经送走了所有孩子,递给韩韵绮一瓶水,低声问:“看到了?” 韩韵绮点点头,“那个叫星星的男孩子。” 庄景涵坐下来轻声说:“巴瓦人觉得,所有残缺的人,都是被魔鬼选中了。身体残缺,就意味着灵魂被魔鬼抽走了。而像星星那样,肢t还在,却不能动的,就更糟糕了,他们觉得那是被魔鬼附身了。” 韩韵绮皱眉问,“你没跟他们说这只是一种疾病吗?” 庄景涵摇头,“洗脑不是我们的职责,我能做的,只是让这种被‘魔鬼选中的人’更少一些而已。巴瓦人和迦利人打了三十年内战,直接死在战场上的人固然有几十万,但还有几十万巴瓦人,是因为残疾而自杀的。” 韩韵绮再度震惊,“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么迷信的思维?难怪巴瓦人明明人口是迦利人的十倍,最后反而会被迦利人统治。” 赢的是迦利人,这个国家现在才会叫迦利亚,如果巴瓦人赢了,说不准就该叫巴瓦利亚了。 庄景涵拍拍她的头,就像她刚才在外面拍星星的头那样,“你以为迦利亚的内战只是简单的两个种族之间互相残杀吗?” “那还有什么?”韩韵绮有些不高兴地把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拍开。 庄景涵没有回答她,只是说:“联合国的维和部队为什么早就撤了?为什么现在驻扎在这里的,只有m队?你托人去教科文组织办手续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你吗?” 为了来这儿,韩韵绮辗转托了一大圈关系,至于最后是什么人帮她高定的手续,已经绕得说不清楚了,她只知道人托人,花了她不少钱通路子。 还好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卖什么关子?不说拉倒。”韩韵绮佯装生气,走到自己箱子边上,把箱子放倒了打开,“我要换件衣服,身上这件全是汗。” 庄景涵看见她28寸行李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就笑了。 到沙漠里来,她带的还是满箱子的奢侈品大牌。 “笑什么。”韩韵绮翻他白眼,“我这带的都是长裤、长袖,很方便运动的。我也没有其他衣服啊。” 庄景涵点头附和,“嗯,还好没有带高跟鞋来。” 韩韵绮不理他,翻出一条连衣裙来,动作飞快地脱了身上的长裙,顺手就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丢。 庄景涵问她:“你打算每天扔一身衣服?” 韩韵绮点头,“对啊,难道在沙漠里还洗衣服啊?” 庄景涵不知道夸她好还是笑她好,只得无奈地说:“快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领物资,再晚天就黑了。” 韩韵绮撇撇嘴,飞快地把裙子套上。 庄景涵把营帐里收拾了一下,就带韩韵绮去几百米开外的m队驻地取物资。 这里通信条件有限,庄景涵来了三个多月,只跟韩韵绮打过两次电话,每次都说这里挺好,吃的管够,水也管够,韩韵绮一度以为他是报喜不报忧,但亲自来了以后,倒发现庄景涵在这一点上确实所言非虚。 联合国各种机构的总部也都在m队驻地里,m队每天有一辆运水车,从两百公里外的城市运来大量生活用水,至于饮用水,则都是大瓶装的纯净水,每周运达一批。吃的也种类繁多,各种冷冻披萨、蔬菜、肉类,简直称得上丰富多彩。 军营的条件自然b医疗营帐更好,除了各种通讯军事设备以外,日常的冷风扇、冰箱、皮沙发、咖啡机样样齐全。 迦利亚太平了好几年,难民营日常也没什么骚动,联合国的官员们和军人们无所事事,组了个德州扑克俱乐部,庄景涵带着韩韵绮到的时候,几个人就在营帐里打德州。 牌桌上人手一杯威士忌,还有人在抽雪茄,见到韩韵绮就对庄景涵笑:“这是你女朋友?” 韩韵绮不作声,只是带着一丝玩味的神情看向庄景涵。 (因为存稿攒出来了一些,所以暂时可以日更了。虽然珠珠很不景气,但其实这是我码得最顺的一篇文,也是自己一直以来想写的东西,所以不管有人没人,也都会认真地好好写完它。)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7.她终于来了。(3000字)(微微微) 庄景涵没有做答,只是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温和地微笑着向大家介绍韩韵绮,“这是教科文组织的特派摄影师。” 问话的是个上尉,叫greg,见状就跟韩韵绮开玩笑:“这里本来有三个无国界医生,另外两个都跑了,只剩下庄医生一个,原来一直是在等你。” 其实韩韵绮这个“摄影师”的身份不过是个幌子。她是学欧洲艺术史的,因为家里有钱,大学毕业后也没找正式工作,就在几个画廊打打零工。平时她倒是挺爱拍照的,只不过拍的都是吃喝玩乐,展览走秀,穿搭旅行,拍完了放到社交媒t上,不知不觉还攒了不少粉丝,算是有一点点小名气。 greg并没有细问韩韵绮的身份,迦利亚这些年来过无数机构组织代表,都是匆匆来,匆匆走,不带走一粒沙尘,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趁着greg给她登记的时间,韩韵绮问:“你们这儿能上网吗?” greg马上抬头警惕地问:“你要上网做什么?” “我是摄影师,拍了照片自然要传到网上啊。” greg考虑了一下,一脸严肃地说:“我们这里只有上尉以上军衔的有上网账号。” 韩韵绮问:“那我可以借你的账号吗?” greg用看犯人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像她找他要的是核武器密码。 庄景涵打圆场对韩韵绮说:“到这里就别惦记着上网了,一阵子不上也没关系。” 他又跟greg解释:“她只是习惯了,没有网络会跟很多人失去联系。” greg点点头,“你们那里有卫星电话,可以跟家人联系。” 韩韵绮小声用中文问庄景涵:“为什么连网都不让用啊?” 庄景涵摇摇头,让她别问。 韩韵绮只好无奈地闭嘴了。 说是领物资,其实只是来报备一下,回头自然有人把配额的水和食物送到医疗队那边。 不过是在营帐里办了些手续,耽搁了二十来分钟,再走出来时,天却已经黑了。 昏黄的天转眼间变成了深黛色,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绵延开来,在暗沉中失去了形状,唯有极远处的沙丘高低起伏,勾勒出海浪一般的形状。 明明是两种相差极大的地貌,此时却有了几分相似。 都是那样的深不可测,都是那样的神秘幽静。 太阳落山后气温迅速降低,往回走的路上韩韵绮不得不贴紧了庄景涵,把高挑的身材yb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来。 “早知道少带点儿衣服了,在这里拍再多照都没法传上网……” 她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上网的事情,庄景涵就好脾气地听她碎碎念。 韩韵绮知道这事是没法改变了,只好委屈地认命了。 庄景涵在难民营的人气很高,来回路上碰到的每一个巴瓦女人都要对他弯腰行礼,露出真挚的笑容,再用毫不掩饰的惊讶目光打量两眼贴在他身边的韩韵绮。 庄景涵用他一贯斯文的笑跟每个人打招呼,又跟韩韵绮解释说:“我不过给了他们几次治拉肚子的药,他们就觉得我是神仙了。” 回来路上两个人在路边碰见了一个萨满,满头戴着古里古怪的饰品,正在对着一头骆驼念着经文。 骆驼的主人虔诚地跪在萨满脚下,头贴着地,跟着萨满一起祈祷。 庄景涵介绍说,这里没有给动物看病的人,就只能靠萨满了。在庄景涵他们来之前,人的病也是归萨满看的。 难民营所有帐篷前都在煮着同一种东西当晚饭:灰突突的燕麦粥。燕麦是联合国统一派发的,粥里没有任何配料,显然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而回到医疗营帐,采姆已经给庄景涵和韩韵绮张罗了很多东西做晚饭。 除了石子饼以外,还有联合国配给的牛肉饼炸薯条,和冻g蔬菜煮的汤。 韩韵绮想叫采姆和星星跟他们一块儿吃,但采姆连连推辞,一边鞠躬一边往外退,庄景涵也对韩韵绮使了使眼色,让她不要勉强。 夜里的沙漠气温骤降,两个人吃完饭没多久就把两张行军床拼起来,脱光了挤在一起。 “小庄同学。”韩韵绮一本正经地盯着庄景涵拷问,“下午在军营里,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你女朋友呀?” 庄景涵沉默了两秒,才垂着头小声回答:“我怕你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了。” 韩韵绮失笑。 当初庄景涵要跟着红十字会来迦利亚的时候,韩韵绮确实跟他吵过一架——不是不让他来,而是想让他带她一起来。 庄景涵当然不同意,觉得迦利亚的环境不是韩韵绮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受得住的,两个人谈判了许久,最后不欢而散,庄景涵独自上路,到了迦利亚通讯不便,两个人也没机会把龃龉说开。 “那……”韩韵绮把他的下巴挑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你还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庄景涵脱了眼镜,眼神有些涣散,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选择用一个吻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吻极其温柔,先是小心翼翼地落在她鼻尖,手则顺势从她的颊边落下,沿着脖颈缓缓往下,绕到她背上,用一根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划过她的脊椎骨,像是在顺着毛安抚一只不听话的猫。 韩韵绮的呼吸变紧了,她抬起头来,主动去吻庄景涵的唇。 沙漠中的夜并不安静,呼啸的风声仿佛是一只生命力强大的巨兽,在营帐外嘶鸣高喊。 而营帐里的温度却一点点加热,旖旎的气息渐渐充斥周遭。 庄景涵跟韩韵绮是小学一年级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家里住在同一个别墅区。 两个人高中毕业后各自出国读书,韩韵绮去了r国,庄景涵去了m国。 一切东西对韩韵绮来说都来得太容易,奢侈品她想买就买,对男人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一旦发现对方哪里不好,立刻就能果断甩掉,从不为难自己。 从高中开始,她几乎每半年就要换一个男朋友,而在这十几个男朋友之间,庄景涵就永远是她的“备胎”,听她吐槽,由她抱怨。 “备胎”转正,不过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可刚谈了没几个月恋爱,庄景涵便来了迦利亚。 庄景涵的手循着韩韵绮姣好的曲线向下滑,贪恋地在她腰间背上久久地停留。 沉寂了几个月的身体渐渐被唤醒,庄景涵抵着她的额头,带着些许迷茫地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韩韵绮摇摇头,用大腿勾住了他的腰,仰头微微喘息。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才翻身压住了她。 庄景涵在床上一贯极尽温柔。 他温柔地吻她,温柔地进入她的身体,温柔地叫她的名字。 而在她体内进出的物t异常硬挺结实,顶到她敏感的甬道深处。 她被他融化成一汪春水,又将他包裹萦绕。 他的喘息声先失去节奏,简陋的床铺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不知为何,韩韵绮脑海中忽然闪现出白天看到士兵强奸巴瓦妇女的情形。 脑海中的场景愈发清晰,那妇人如同尸体一般的身躯,和毫无美感的泄欲式交配令她作呕,快感一瞬间消失殆尽。 庄景涵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无法克制地加快冲撞的速度。 韩韵绮猛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问:“庄景涵,你会不会有一天把我当成工具?用我去换什么东西?” 庄景涵被迫停了下来,睁开眼睛,情欲中带上了些许迷茫。 韩韵绮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犀利,庄景涵艰难地思考片刻才回答:“……不会啊……没有什么比你更珍贵……” 他仰脸看着她,眼中带着真挚与臣服。 她习惯了在两人当中占据主动,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便弯腰下去,安抚x地吻了吻他额头,扭动腰肢,绕着他的下腹缓缓打圈。 他中断的欲望重新被点燃了,自下而上地顶腰,大力地插入她身体深处。 韩韵绮仰起脖子,情不自禁地抽紧甬道,用体内一勃勃的快感将刚才那奇怪的感觉硬生生地赶出去。 庄景涵扶着她腰,盯着她看,似乎仍然不敢相信她就在这里,就坐在他身上起伏。 他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拉下来吻住。 他吻得急切,忍不住一直要咬她,将她的双唇紧紧裹在自己唇舌之间。 韩韵绮出了汗,跳动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庄景涵便体贴地翻身上去,把她压在身下,深深浅浅,坚定又温柔地一次次在她身体里进出。 最后他软在她身上,喘息了许久才咬咬她耳垂,小声带着窃喜说:“阿韵……你来了,我才终于活过来了。” 韩韵绮无声地笑笑,肉了肉他的头发算作安慰。 庄景涵缓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万般认真地说:“阿韵,我知道你不光是为了我来,我也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来,但是……这里的情势比你想象得复杂一万倍,我希望你不要冒险。” 对庄景涵来说,这已经是重得不能再重的话了。 韩韵绮并没有答应他,而是把他脖子g下来,以一个霸道的吻堵住他的嘴。 庄景涵一边无奈叹气,一边还是殷切地回应她的吻,没一会儿便被她g走了理智,忍不住将她按在b仄的小床上,又激烈地做了一次。 沙漠的夜,气温急剧下降,韩韵绮睡着后被冻醒了,刚缩了缩腿,就被身边的庄景涵紧紧地搂入怀中。 她在睡梦中恍惚了一下。 周遭的空气是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凛冽,有些干燥,又有些不知什么香料燃烧的气息。 迦利亚,这个已经在她心里萦绕了十来年的国度,她终于来了。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求珠珠啊,珠少得快哭了嘤嘤嘤。)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8.任X。 第二天清晨,韩韵绮是被送到床头的早饭叫醒的。 煎培根,烤吐司,水波蛋,还有冻g蔬菜煮的汤。 韩韵绮肉肉眼睛坐起来,摸了下嘴唇抱怨道:“好g啊,半夜起来喝了好几次水,嘴唇还是起皮了。” 没等庄景涵说话,她就自己摆摆手说:“你不用教育我,我既然来,就是做好了来参加吃苦夏令营的准备的。现在的条件b我想象中好多啦。” 韩韵绮掀被下床,抓着烤吐司掀开帐篷的门,深吸了一口外面尚显冷冽的空气,心肺一下子被冻得激活了。 远处有一只长长的驼队,正迎着日出缓缓走来。 天际线被朝艳染成金红色,驼队仿佛是从一幅油画中走来。 巴瓦人的驼铃声厚重悠长,这队人似乎走了很久,脚步拖沓,人困驼乏。 “这是什么人?”韩韵绮回头问庄景涵。 庄景涵正在叠被子,头都没抬便回答道:“是夜里去取水的队伍。” 韩韵绮盯着渐渐走近的驼队看了一会儿。 驼队里有几十只骆驼,每头骆驼都背着形状各异的储水设备,好一点的是大号塑料桶,差一点的是各式各样的传统水囊,大概是羊皮做的,还有几头骆驼,背的则是透明的塑料储水袋。 每只骆驼边上都跟着一个巴瓦族的妇女,因为熬了夜而无精打采的,脸上都是饱受摧残的疲惫。 “为什么要夜里去取水?”韩韵绮好奇地问。 “太阳出来以后就太晒了,所以他们都是凌晨两三点出发。” “他们去哪里取水?” 庄景涵叠好了被褥,走到她身边,指了指驼队来的方向说:“往南十公里左右。” “那来回岂不是要走四五个小时?”韩韵绮惊讶到。 昨晚是军营的一个士兵开车把她和庄景涵送回来的,车上载着三四大桶的生活用水和两箱饮用水,她还高兴了好一阵子,觉得这儿虽然地处沙漠,但因为有驻军部队源源不断地从领国送补给来,竟然还能让她轻易地洗手洗脸。 “为什么联合国不给难民也提供水?”韩韵绮问。 庄景涵又笑笑,无奈地看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小孩。 韩韵绮问出这句话后也觉得自己傻了,“这里有几千个难民,用水量太大了。” 庄景涵点点头。 韩韵绮再度将目光投向行动迟缓的驼队,又问:“为什么去取水的都是女人?怎么没有男人?” 庄景涵对于她的十万个为什么并没有感到不耐烦,而是牵着她绕到营帐的另一侧,还顺手拿了个望远镜给她。 远处是一片单独成群的帐篷,跟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帐篷隔着大约一个足球场的距离。 “巴瓦族男人和女人是分开居住的。我们这一片住的都是妇孺,男人们都住在那边那片帐篷里。”庄景涵先跟韩韵绮解释道。 “那女人们取回来的水,会分给男人们用吗?” 庄景涵有些无奈地点头。 男人们的那片帐篷前有块空地,空地上树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柱子,直径大概至少有一个人腰粗,似乎是用各种废弃的衣物之类的东西裹成的。 韩韵绮移动望远镜,在柱子边上看见了一个认识的身影。 崔野。 他眼上蒙着一条头巾,双手握着一把足有一米左右的大砍刀,对着那根柱子轻轻挥动了两下,似乎在试探方向。 崔野周围环绕着一圈巴瓦族的男人,都没穿上衣,下身是古怪的类似长裙的袍子,摩拳擦掌,亢奋地呼呼喝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崔野酝酿了两下,忽然一声暴喝,双臂用力一挥,手起刀落,那根柱子竟然被他拦腰砍断。 巴瓦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崔野扯开蒙眼的头巾,看了眼自己的成果,也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 庄景涵及时给韩韵绮解说:“巴瓦族是以骁勇善战着称的。那根柱子是巴瓦男人用来训练刀术的地方,一刀砍破的衣物层次越多,说明这个人越英勇。我看他们砍了三个月,衣服加加减减,还从没见过有人能一刀砍断的呢。” 远处的巴瓦人已经把崔野当成英雄,将他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就把他抬了起来,往天空中抛去。 崔野显然十分享受这种追捧,得意的笑声从远处连绵不绝地传来。 “所以巴瓦男人就是每天这样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喽?”韩韵绮放下望远镜问。 庄景涵按按她头,“他们心里还有大事没完成呢。” “什么大事?” 庄景涵又不答了。 韩韵绮最烦他这种故作高深的样子,好像她真是朵温室里的花,每天面对的只有风花雪月,跟她说点儿正经事,就能把她吓得半死。 韩韵绮也不笨,脑筋转了转就想通了,“他们是还想跟迦利人打?把国家抢回来?” 庄景涵但笑不语。 韩韵绮知道自己说对了,“可迦利亚现在已经是国家了,掌权的都是迦利人,连总统都是几个大国联合钦定的,巴瓦人还有什么希望?” 庄景涵摇头表示不知道,又补充道:“这些事不该是我们管的,你不要跟他们有任何沟通就是了。” 韩韵绮没有说话,庄景涵停一停又说:“还有,迦利亚不管是天气、地形、还是局势,都不允许你四处闲逛,找什么瀚金国的神殿遗迹。” 他正色看向韩韵绮,恳求道:“阿韵,你在这里玩几天,拍些大漠的照片,就回去吧。” 韩韵绮还是不说话。 庄景涵很了解她,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也知道她骨子里的任性执拗。 要如何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实现自己的愿望,其实她来的时候也没有完全想好。 庄景涵并不是来旅游探险的,他有他的职责,她不可能拖着他无头苍蝇一样地乱逛。 如果她一意孤行,虽然庄景涵确实拦不住她,但她也确实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看着远处欢呼雀跃的人群和被围在中间当作英雄一样的崔野,韩韵绮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但想到崔野这一身令人鄙夷的市侩气,韩韵绮又犹豫了。 还没等她犹豫完,崔野倒先来找她了。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9.潢金面具。 崔野是这天下午来找韩韵绮的。 庄景涵午后正好没什么事,就带韩韵绮出去逛了一圈。 沙漠中行走远b想象中吃力,每一步都要把脚从沙子里拔出来,b平底走路多费很多工夫,虽然韩韵绮自觉穿了长袖长裤,但还是有滚烫的沙子从k脚管的缝隙里钻进鞋里,而她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小公主”,坚决不肯示弱,y是走了小半天。 可这天的风很大,韩韵绮连相机都不敢大鸣大放地拿出来,生怕相机进了沙子彻底报废。 她试着速战速决地拍了些照片,效果也都差强人意。 回到营地,韩韵绮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沙粒,天知道她有多想洗个热水澡,但又实在舍不得浪费水资源,只好匆匆用冷水洗了手脸,把鞋袜脱下来拼命摔打了一番,再用洗脸水冲了冲脚就算了。 出门时她已经喷了spf值100的防晒霜,还全副武装地戴着防晒帽和防晒面罩,但小半天下来,仍旧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随时都有爆皮的危险。 韩韵绮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这一趟肯定是要灰头土脸的,但对着巴掌大的小镜子照来照去,还是觉得自己的脸已经不能看了,发愁不知道要回去养多几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崔野来找她的时候,韩韵绮还在照镜子。 崔野在营帐门口流氓似地吹口哨,“哟”了一声,说:“这么爱美还来什么沙漠啊?去五星级酒店做spa多好啊。” 韩韵绮没好气地放下镜子,想到自己将来可能有求于他,忍住了一万句怼他的话。 崔野走进来,贼眉鼠眼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指指韩韵绮的行李箱问:“美女,你来的时候带电脑了对吧?临检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来着。” “你要干嘛?”韩韵绮警惕地问。 崔野一边研究营帐里两张并在一起的行军床,一边毫不走心地说:“放电影呗。我听说m队营地有投影仪,去借一下呗。” 韩韵绮冷笑,“投影仪也要我去借是不是?你打算收多少门票?回头分我多少钱?” 崔野愣了愣神,看了眼坐在床边的韩韵绮,难得老实地说:“我没打算收钱。就……就看大家都很无聊的……” 他正经起来反倒笨嘴拙舌,挠了下后脑勺,没说下去。 这人穿着一身不甚正规的军装,军绿色的衬衣被他的肌肉快要撑爆,一双皮靴也是饱经摧残,上面全是沙尘,几乎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韩韵绮仰着头,只觉得他的身材太高大,在帐篷里投下巨大的阴影,很有压迫感。 她冷冰冰地把他往外赶:“看我心情吧。” 崔野没计较她的态度,只赶在出门前把帐篷里看了个遍。 半只脚都踏出门口了,崔野突然被韩韵绮放在门边小桌子上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条纯金的项链,链子上挂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黄金面具。 面具虽小,但精雕细琢,工艺古拙,绝不像是首饰店里能买到的东西。 与正常的面具不同,这个面具上有两双眼睛,四个洞。 “哎你这个怪好看的……” 崔野刚要上手去拿这个吊坠,韩韵绮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把吊坠按在手心里,二话不说就把崔野往门外推。 崔野猝不及防,竟被她直接赶了出去。 韩韵绮拉好帐篷的门帘后才转回身来,拿起那个迷你的黄金面具看了两眼,然后珍而又重地重新挂回脖子上,藏进衣服领子里,还隔着布料按了按,似乎要把它嵌进皮肤里,好好保管。 傍晚韩韵绮还是去借了投影仪。 晚饭时间后,崔野把投影仪架在自己吉普的车头,以医疗营帐干净洁白的帆布墙当背景,放起了电影。 起初没什么人,只有崔野自娱自乐。 巴瓦人的帐篷没有通电,光源只有小小的风灯,投影画面刚一亮相,就成了附近最显眼的光源。 渐渐的,人群开始向这光源点集中,就像飞蛾扑火般,人越聚越多,越来越密。 先过来的只有妇女儿童,电影放了半个多小时,男人们才从自己的一片帐篷里出来,犹犹豫豫地,站得很远,都抱着手臂皱着眉头,对投影播的内容充满了怀疑。 崔野放的是一部《卧虎藏龙》,山水画一般的中国武侠片,是沙漠中的巴瓦人从未见过的东西。 巴瓦人边看边大声地讨论,电影没有字幕,韩韵绮也不知道他们能看懂多少,感觉对他们来说,这更像是一个语言奇怪的风光片。 当中有一段沙漠的戏份,巴瓦人看见了熟悉的景色,纷纷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投影,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高兴。 而当影片进行到中间那场经典的竹林打斗戏时,所有观众仿佛一瞬间同时停下了呼吸,空旷的戈壁滩上一时只有风声。 满眼满眼的绿色,浓到可以溢出来。 风吹过竹叶,清新的气味似乎已经从画面里扑到了鼻端。 极致的片刻安静过后,巴瓦人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 “他们在讨论,这种全是绿色的地方一定不是真的。”庄景涵小声给韩韵绮解释。 韩韵绮不说话。 如果她一辈子都生活在这样h沙漫天、连一棵树都看不到的地方,也会怀疑世上的森林大海都是虚构的。 她悄然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崔野为什么要放电影。 打斗戏还没结束,人群最后方突然发生了骚乱。 (求珠啊啊啊啊啊啊!嘤嘤嘤嘤嘤嘤!)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10.别管。 韩韵绮远远地看过去,发现是采姆怀里抱着星星,被一群少年围在当中。 她连忙快跑了几步过去,只见十来个青少年,围着母子两个人骂骂咧咧的,还有一两个朝他们吐口水的。 采姆无助地试图用自己的胳膊和后背护住瘦弱的男孩,而星星则努力地想把脸往妈妈怀里缩。 混乱中星星的一双眼睛还是越过了采姆的肩头,惊恐的目光正好看向韩韵绮。 “干什么!”韩韵绮一见这群少年倚强凌弱便火气上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拽开了领头的一个男孩。 一群少年见她来势汹汹,又知道她是外国人得罪不起,一时竟然都僵住了。 韩韵绮趁这工夫奔到采姆身前,伸开双臂挡住采姆和星星,大声用英文呵斥道:“你们要不要脸?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少年们听不懂她说什么,但被她的气势一震,猛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了一番,都不敢上前。 韩韵绮护住采姆和星星要往人群外面走,刚一转身,突然被一个少年挡住了去路。 这个少年极瘦,像根没长开的小竹竿,面相跟当地的巴瓦人不太一样,眉眼要深邃些,肤色也要白一些。 他怒目瞪了一眼韩韵绮,又绕过她瞪了一眼采姆,伸手指着采姆的鼻子,大声骂了一大串话。 采姆讷讷点头,好像是在道歉,韩韵绮上前一步,一巴掌将少年无礼的手打下来,质问道:“他们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这样对他们?” 其实她知道理由。 这几天她观察过,所有的巴瓦人见到星星都像见到魔鬼一样,说好听点儿叫敬而远之,说难听点就是避之不及,仿佛他身上带着某种瘟疫。 刚才电影开始放映之前,韩韵绮就去叫过采姆和星星,但采姆坚持不肯来,后来估计是看到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没人注意,才偷偷带着星星躲在人群的最后面,小心翼翼地张望两眼。 少年被韩韵绮打了一巴掌,顿时满眼戾气,恶狠狠地上前一步,用力地推了一把韩韵绮。 韩韵绮被推得一个趔趄,还好庄景涵及时赶到,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了她。 少年碍于庄景涵的面子,不好接着对韩韵绮发火,马上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发泄式地用力朝星星的背上丢去。 星星被石头“砰”的一声砸中,但他连哭都不敢出声,只能努力把脸埋在采姆肩上。 采姆抱着星星接连后退,而少年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一块块从地上捡着石头,毫不犹豫地朝母子两人丢过去。 有些石头落在地上,但更多的落在了采姆和星星两个人身上。 韩韵绮气得要再度上去打抱不平,庄景涵却抱紧了她,低声说:“你别管了。”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不但没有人替采姆母子俩说话,反而还有人给那个为难他们的少年小声喝彩,像是夸他准头好。 韩韵绮被庄景涵抱住挣脱不开,只能远远地喊话,大叫“停下”! 可那个少年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几步上前,抬手就抽了星星一个巴掌。 他再度抬起手来,还要再抽时,猛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掐住了手腕。 是崔野。 他也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少年,甚至目光中都看不出情绪。 但他的五指越收越紧,仿佛一把铁钳,少年很快吃痛挣扎,用力地想抽回手。 崔野哪会这么容易让他挣脱,手指反而抓得更紧了,将他的胳膊高高举起,b得他不得不狼狈地踮起脚来。 那少年也是倔强,明明痛得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却还是不肯出声,只用极其仇视的目光瞪着崔野,间或还用力地扫一眼韩韵绮。 如果恨意能化成武器,那韩韵绮已经莫名其妙地中了很多刀了。 眼看崔野没有松手的打算,边上的巴瓦男人开始出来打圆场,但他们摄于崔野的武力,都不敢真的上前动手拦他,只能围在边上怯懦地小声求饶。 崔野跟少年对视了足有半分钟,才猛然松手,一把将他推开。 少年往后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一脸恨意地还要上前犯犟,被周围的几个男人拉住了。 韩韵绮再度想挣开庄景涵去看看采姆母子俩怎么样了,但庄景涵依旧不肯松开她,只是在她耳边小声说:“这是他们的家事,你别管。” 他暗地里指了指刚才欺负母子俩的少年,声音更低地说:“那是采姆的大儿子,星星的哥哥。”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11.取水。 电影最终没能全部播完,而是在一片摇曳生姿的竹林处戛然而止。 满眼滴翠的绿,将沙漠里的夜点亮,又归于黯淡。 沙漠回复到了粗粝g涸的状态,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人造的海市蜃楼。 崔野自从征服了巴瓦族男人们之后,就被请去他们那片帐篷中“下榻”了。 但这晚他搬了回来,又回到了自己的吉普里睡觉。 崔野把车停在了巴瓦族“男人村”和“女人村”两片帐篷之间,仿佛摩西分开红海一般,画出了一道无形的分割线。 回到医疗营帐后,庄景涵给采姆和星星看了看伤口。 戈壁滩的石头有不少是薄薄平平的形状,母子两个人身上都被砸出了裂开的伤口。巴瓦人肤色黑,就算有淤青也看不出来,否则伤势只怕看起来更吓人。 星星的伤势略轻一些,庄景涵先给他包扎好了。 韩韵绮接过星星抱在怀里,好让庄景涵接着给采姆治伤。 星星从惊吓中平静下来,整个人像只无助的小兽,双臂紧紧地搂住韩韵绮的脖子。 他的腿无法用力,韩韵绮不得不一手搂着他腰,一手托着他的屁股,怕他从自己身上滑下来。 而他那两条细瘦的腿就蹭在韩韵绮的腰边,有种诡异的心酸。 即便是受了伤,采姆也没有表现出委屈或是生气,还是不住地对庄景涵说“thankyou”。 怀里挂着个全然依赖她的人,韩韵绮被唤起了莫名的英雄主义情结,眼眶泛红地质问庄景涵:“你怎么不帮帮他们?哪怕是拖着他们走远点儿也行啊?不但不帮他们,居然还拦着我!要不是崔野出手了,你是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混小子把他妈和弟弟都砸死?” 庄景涵不解释,只是低头认真地给采姆背上的伤口消毒。 伤口大致收拾好以后,庄景涵对采姆说:“你受了伤,今天夜里不能去取水了。” 采姆虽然在医疗营帐帮忙,但因为不是联合国的人员,不能用联合国的配给,她和星星跟其他所有难民一样,定期领取最基本的救援口粮,至于水,也跟其他巴瓦女人一样,每隔三天凌晨出发,步行去遥远的十公里以外取水。 唯一的区别是,采姆没有丈夫,她取回来的水,不需要跟男人分享。 韩韵绮斩钉截铁地说:“我去。” 采姆连连摆手,用所会不多的英语词汇说:“不用,不用。我可以,小伤。” “我替你去。”韩韵绮上前一步说,“我正好想去拍些夜景的照片。” 庄景涵不甚支持地看了她一眼。 “电影是我答应崔野放的,投影仪是我借的,电脑和片子也都是我的,所以今晚发生的事,我也有责任。既然别人有了困难,我就不能视而不见,当个懦夫。” 这番话韩韵绮是用中文说给庄景涵一个人听的。 庄景涵知道她还在怪自己当时没有帮采姆和星星出头,也不辩解,只轻描淡写地说:“夜里冷,你多穿点。”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将医疗废物丢进垃圾箱,不声不响地回到了自己帐篷。 取水都是夜里两三点出发,韩韵绮索性就不睡了。 采姆还是很不好意思,韩韵绮不断地跟她说是主要还是自己想去拍照、并不是特意为了帮她,采姆才不得不接受她的说辞,将她引荐给另外一个巴瓦族的女人,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了很多好话。 采姆带着星星睡觉去了,韩韵绮一个人坐在医疗营帐门口发呆,等着驼队出发。 刚才回营帐的路上,庄景涵匆匆忙忙地跟她讲了采姆一家的事情。 采姆的大儿子叫鲁纳,是她给一家迦利人做佣人时,被男主人强暴后生下来的。迦利人肤色偏白,五官轮廓也更深邃一些,所以鲁纳一出生,女主人就发现了不对,将采姆母子俩赶出了家门。 在巴瓦族的传统里,女性跟其他种族的男人发生关系,是要被绑起来活活烧死的。虽然现代的巴瓦人开明了一些,不至于实施这种酷刑,但仍然拒绝跟别的种族发生关系。 鲁纳是混血儿,采姆带着他就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打零工,常年食不果腹,后来终于跟一个巴瓦男人好上了,没多久就生了星星。 巴瓦男人经常打采姆,但母子三人好歹算是有片瓦遮头,日子还算过的去——如果星星没有因为小儿麻痹症残疾的话。 星星生病以后,母子三人再次被赶出家门,辗转来了难民营。 即便是在难民营,采姆一家也处在歧视链的最底端,连配给的口粮都会被人抢走,前一任的无国界医生看不过去,就收留了他们,让采姆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 刚刚进入青春期的鲁纳一直努力想要融入男人们的世界,想尽一切办法跟同龄的巴瓦男孩混在一起。 听完庄景涵的解释,韩韵绮有一点理解鲁纳的心态了。 想要融入残忍的环境,只有把自己也变得更残忍。 就连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庄景涵,似乎都因为这个恶劣的环境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沙漠里温差大,每呼吸一次,韩韵绮似乎都能感觉到空气变凉了些。 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暗了,只有不远处崔野的车里还亮着,韩韵绮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崔野把后排座椅放倒了,跟后备箱连在一起,铺成了一张不算太小的床,正躺着看《卧虎藏龙》的最后结尾。 玉娇龙从山顶高处跳下,坠落仿佛无穷无尽。 那山那么高,又那么绿。 崔野开了后备箱的门,邀请韩韵绮坐在车厢边缘。 这男人的车里绝对不算好闻,韩韵绮不自觉地捂了捂鼻子。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12.思乡。 崔野嘲笑她:“哟,来了好几天了,还这么讲究呢?怎么着,你在这里天天洗澡啊?” 韩韵绮忍不住顶嘴:“虽然没有天天洗澡,但是该洗的还是会洗的。” 崔野点头,“那是,你们是有专人运水的高级人才,我们这种粗人怎么b得上。” “你平时用的水都哪里来?”韩韵绮环顾四周,发现崔野车里除了喝的瓶装水以外,就连其他盛水的容器都没有了。 “前两天用东西跟巴瓦女人们换了一点,后来住到男人们那边了,就蹭他们的水。”崔野躺在那儿,两手闲闲地撑到脑袋后面,“不过现在东西换完了,也不想搭理那些男人们了,回头就开车去取水呗。” “那汽油呢?”韩韵绮又问。 崔野哈哈大笑,“看不出来你也会关心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啊?”他朝远处努努嘴,“去m队基地那儿,只要有钱,要多少能买到多少。他们一天到晚趴在窝里,根本也不出门,车都抛在那儿,用不上汽油。” ”你带来的东西都换完了,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看风景啊。”崔野指指窗外的天空。 迦利亚本来城市就不多,又早已经几乎被战火摧毁殆尽,方圆上百公里都没有人造灯光,仰头一看,就是一条完整的银河。 韩韵绮在迦利亚的每天晚上都能看到银河,但每次抬头看见它时,都还是难以抑制自己震惊的心情。 再高清的相机都无法记录下真实的银河,因为它是会动的。 星星真的会一闪一闪,盯着看的话,甚至能感觉到整条银河都在慢慢地转动,璀璨夺目,又充满了生命力。 想到远处那每一个小光点都可能b整个地球还大,而银河里,汇聚了无数这种小光点,不禁让人感到自己的渺小与卑微。 但韩韵绮无论如何不会相信崔野留在这儿是为了看银河。 “你是在这儿找人的吧?”韩韵绮想起那天看见崔野到处向人展示一张照片的光景。 崔野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坦荡地从穴口的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照片。 照片中是崔野和一个女人。 崔野太过高大,显得那个女人分外娇小玲珑。 但她脸上充满了活力四s的笑,正作势一拳锤到崔野的肚子上。 崔野也很配合,假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两个人这张照片是在海边拍的,阳光明媚,沙滩白云,好不惬意。 “这是在哪儿?”韩韵绮问。 崔野抬手随便往西指了指,“迦鲁。” 迦鲁是迦利亚的首都,也是迦利亚最大的城市——当然迦利亚现在总共也只剩下没几个城市了。 迦利亚地势狭长,迦鲁在西,难民营在东,相距大约有近千公里的路程。 “迦鲁靠海吗?”韩韵绮好奇地问。 崔野又笑了,似乎对于她的无知非常无奈,“以前有的。不过迦利亚建国的时候,把靠海的那一半划给领国了。” 他这么一说,韩韵绮才想起来,迦利亚现在的总统为了寻求国际社会支持建国,不得不把近一半的土地割让给了邻国,其中绝大部分是沿着海岸线的靠海领土,其中就包括首都加鲁的整个西边一侧。 刚过去十年的工夫,就已经没有人记得迦利亚曾经拥有无尽的沙漠戈壁,也拥有浩瀚无垠的大海。人人都认为迦利亚天生就是一个内陆国家。 照片上的崔野和那个女人都很年轻,看着都不过二十岁左右。 “当年虽然打仗打得乱七八糟,但海依旧是这么美。”崔野盯着手中的照片,突然有些出神地来了一句。 他难得的文艺让韩韵绮起了一丝j皮疙瘩。 还没等韩韵绮的j皮疙瘩消下去,崔野便把照片塞回口袋里,一个鹞子翻身坐起来说:“你这么晚不睡,跑来找我干什么?” 韩韵绮低头踢了踢沙子,丧气地说:“采姆受了伤,我帮她去取水。” 崔野就笑了,“谁让你去管不该管的事了?本来那些混小子只是言语挤兑他们母子俩几句,你一出场,反而高得不可收拾了。” 韩韵绮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是冲动了一点。当时拉他们走就好了。” “有什么用?”崔野继续教训她,“你越是帮他们,他们越是容易被人欺负。” “那我也不可能看着他们那么可怜不管啊。”韩韵绮抗议道。 崔野不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从车上跳下来说:“我跟你一块儿去取水,反正也睡不着,出去运动运动。” 没等韩韵绮拒绝,崔野已经拿出了他准备用来装水的容器:一盒避孕套。 韩韵绮哑然失笑。 其实避孕套这个东西,方便携带,t积可以膨胀到相当大,也不容易破,两三个套在一起,还真是不错的取水容器。 就是感觉怪了点儿。 凌晨两点半,取水的驼队准时出发。 采姆特意给韩韵绮把自家的一头小骆驼送来,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崔野没有骆驼,但他会说一些当地语,早已经跟巴瓦妇女打上了交道,人人争先恐后地想拉着他一起走。 巴瓦人珍惜骆驼,自己都舍不得骑的,全部选择步行。 崔野像个明星似的,被驼队簇拥着走,而韩韵绮则被甩到了驼队的最后面。 她们要去的地方叫洼地,当地语里“河床”的意思,发音跟“洼地”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往洼地的路虽然远,但还算好走,一路上都是平坦的沙石路,也不用拐什么弯。 崔野在人群里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周围的妇女们哈哈大笑,气氛难得的欢快。 夜里冷,韩韵绮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走起路来都有些吃力,加上又困,走得颇为机械,一点儿也感受不到人群里的快乐。 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大约是巴瓦语的词汇耗尽了,崔野跟妇女们没话可说了,队伍重新陷入寂静。 可能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巴瓦人几乎时时刻刻都是一副颓丧的样子,韩韵绮平时也看不到他们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多时间,都好像只是在静静地等待时光流逝。 夜越走越黑,有些骆驼身上挂着风灯,队伍就靠这个看路。 似乎是快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了,连天上的银河都暗沉了下来。 突然,前方的崔野高声唱起了歌。 唱的还是着名的朝鲜语民歌《阿里郎》。 这歌的风格与沙漠全然不搭,但也没能影响崔野把它唱得荡气回肠。 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中音,声线饱满清亮,大气又稳定。 巴瓦人没有听过如此异域风情的歌,但韩韵绮听过。 明明唱的不是中文,但她莫名其妙地被崔野唱出了思乡之情,竟然渐渐红了眼眶。 其实她高中毕业就出国留学了,那以后就一直住在几个国外的大城市,早已经以“世界公民”自居了。 崔野纯正的发音说明他一定是个朝鲜族人,那应该生活在寒冷的东北,为什么会到这样g旱炎热的沙漠里呢? 那个他一直在找的女人,又是谁呢? (洼地是真阿拉伯语,真就是文里这个意思,不是瞎编。)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13.挖金子。 原先流淌在这片洼地(河床)上的,应当是一条极宽的大河。 即便现在大河早已经缩成了一条浑浊的小溪,但溪流两侧几十米,都是极为平坦的细沙地,不难想象出这里曾经被河水剧烈冲刷过的样子。 巴瓦妇女从骆驼背上取下盛水的容器,沿着溪流一字排开,耐心地将容器以各种形态置入水里。 采姆家用的是两个废旧的汽油桶,韩韵绮拧开桶盖,小心地扶着桶身,等着昏黄的水一点点贮满。 崔野把避孕套拿出来装水的时候,引起了周围巴瓦妇女的一阵讪笑。 崔野全然不以为意,索性脱了上半身的衣服,蹲下身掬水洗起头脸来。 就像他脸颊上的疤一样,崔野的胸前背后也有不少伤疤, 风灯光线昏暗,但他高大伟岸的身躯还是颇为引人注目,巴瓦妇女们一边假装盛水,一边纷纷抬头打量他的胸肌腹肌。 崔野于是更来劲了,搔首弄姿地转着圈展示自己的肌肉,时不时地还要吹两声风流的口哨。 要不是巴瓦女人不跟外族人上床,韩韵绮怀疑崔野可以睡遍整个难民营的所有女人。 韩韵绮的两个水桶不大,很快就装满了,她把桶盖拧紧,坐在洼地旁边的地上休息了一会儿。 走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停下来,她才觉得自己的脚后跟和脚底板都在隐隐作痛。 她脱了鞋袜,发现自己脚上起了好几个大水泡。 出发前崔野就嘲笑过她,说她走不了那么远,揶揄她要不要开他的车来。 韩韵绮还嘴犟,说不过是四五个小时的路,平时逛商场也不止走这些时间。 可在沙漠里长途跋涉,跟在开着冷气的商场里闲逛,是有本质区别的。 韩韵绮稍微看了两眼,就匆忙穿上了鞋袜。 一路上过来,她已经感觉到了巴瓦女人对她的歧视,并不想给她们更多借口歧视自己了。 韩韵绮觉得这些女人对她的歧视有一半是因为她帮采姆出头,而另一半则来自她们对韩韵绮本人的不满。 她努力低调的打扮可能在她们眼中仍然算得上风骚,她的五官和肤色长得跟她们完全不同,她还可以轻易地接触到她们当作神仙一样膜拜的庄景涵庄医生。 她所有在文明社会里不值一提的“优势”,都变成了引起人鄙视的因素。 驼队取水花了一个小时时间,再度出发上路时,韩韵绮又被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她忍着脚痛咬着牙往前走,尽量不想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采姆家的骆驼也是驼队里最小的一只,走走停停,似乎也累得跟不上队伍了。 依旧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的崔野回头看了两次韩韵绮,第三次回头时,终于忍不住拨开人群走到她身边。 崔野没立刻跟她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万宝路,点上抽了两口,才问:“小公主,要不要给你借头壮实点的骆驼来骑?” 韩韵绮坚决地摇头。 “犟什么犟。”崔野又抽了两口烟,“我又不收你钱。” 韩韵绮被逗笑了一下。 脚上的泡疼得厉害,她都顾不及鄙视崔野一贯的那副混不吝的嘴脸了。 崔野陪她走了一阵子,啧啧叹了两声气,不知对着哪儿哀声道:“真是为了爱情不要命,跑到这种地方受这种罪,就为了见两眼男朋友。” 这种事韩韵绮还是非顶回去不可的,“我不是为了见男朋友来的。” “那是为什么?”崔野把烟屁股随手往沙漠里一丢。 韩韵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反问道:“你知道瀚金帝国吗?” 崔野摇头。 “传说中三千年前最鼎盛的国家之一,沙子里都藏满了黄金。王公贵族生前浑身上下挂满金饰,死后则将人整个浸入金水中,捞起来就是一具纯金外壳的木乃伊。”韩韵绮看向无边无际的沙漠,“据说五十年前这片沙漠里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黄金面具,可能就是瀚金帝国的文物。” 崔野马上想起在帐篷里看见的那个黄金面具吊坠,下意识地往韩韵绮脖子上瞅了一眼。 她衣服穴口有一个小小凸起,应该就是那个迷你的面具。 他迟疑了一下,字斟句酌地问:“……所以,你是来挖金子的?” (绝望咧,咋跪求珠珠都很少,自闭地哭去了。)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14.外公。 韩韵绮摇了摇头。 沙漠空旷,两个人讲话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回声,仿佛一瞬间就被周围的h沙吞了个干净。 “当年那个黄金面具的,是我外公的一个朋友在二手市场上买到的。他是r国人,跟我外公都是研究非洲史的学者。我外公一度很痴迷传说中的瀚金帝国,据说这个国家当年曾经幅员几千公里,几乎统治了整片大陆,盛极一时,但关于它的记载都是各种边角材料,没有任何正史记载,所以这个繁盛的古代帝国到底有没有存在过、都城又在哪里,都是个谜。r国人发现黄金面具以后,辗转查出来它可能是在迦利亚出土的,他就跟我外公联系上了,想组织一个联合科考队,来迦利亚寻找当年的瀚金帝国遗迹。可是这事实在是虚无缥缈,两个人托了很多关系,好几年以后才终于找到机构资助科考队,但这个时候……迦利亚的内战爆发了。” “呵呵,什么内战。”崔野忍不住接茬,“表面上是说迦利人和巴瓦人世代有仇,隔几十年就要打一次,其实还不是有人看上了迦利亚的矿藏资源,挑动两边打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 韩韵绮斜他一眼,似乎对他插话很不满意。 崔野慌忙低了低头,“您继续,您继续。” 韩韵绮小声地接下去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战争爆发了,科考就不可能了。更诡异的是,我外公本来是个儒雅斯文的学者,好端端的,突然得了精神分裂症,就是……疯了。” 韩韵绮的外公疯得相当彻底,不但不能继续教学了,甚至连日常生活都无法自理,每天都埋首在他的书房里,不吃不喝,把所有关于瀚金帝国的研究手稿全部毁了,拆成一页一页的,又撕成一条一条的。 后来韩韵绮出生了,老头儿得了个外孙女转移注意力,病情渐渐好转了点儿,开始能记得正常地吃饭睡觉,还会带韩韵绮看电视遛弯,把韩韵绮当作心尖尖上的宝贝来宠。 父母都忙着做生意,外婆忙着料理家务,外公和韩韵绮,成了这个家里最亲密的两个人。 但外公从来没有跟韩韵绮说过黄金面具的事情,直到他去世前两个月。 当时迦利亚还陷在最后几年内战里,外公拿地图指给她看,说就在这片沙漠里,很有可能有一个失落的黄金帝国。 没有任何资料,没有任何证明,甚至连那个黄金面具也在那个r国人手里,疯了二十几年的外公只拿出了一个当年仿制的小吊坠,但韩韵绮还是相信他。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那个会特意去买刚出炉的烧饼、捧着跑回家让韩韵绮趁热吃的小老头儿。 外公疯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任何学术上的事情,瀚金帝国,是他前半生留下的唯一记忆,可见当年花了多少心力研究它。 后来韩韵绮读大学时特意去r国找那个外公的朋友,还在r国工作了一段时间,入了籍。 可外公那个朋友早就去世了,他手上的黄金面具也不知所踪。 “也许是那个瀚金帝国的面具有诅咒。”韩韵绮低声说,“一个人英年早逝,一个人……早早疯了。” “狗p!”崔野坚定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哪有什么诅咒?要是真有诅咒,为什么那些挑起战争的人还活得好好儿的?有一个还得了诺贝尔和平奖提名呢。我看你外公和那个r国人就是觉得一个好好的千年帝国,高到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打得乱七八糟,遗址高不好也要再埋个千儿八百年的,才抑郁了。” 韩韵绮低着头悄然笑了一下。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世界上没有人相信她而已。 外公告诉她,瀚金帝国的国王,曾经用大象做坐骑,用狮子做宠物,用雄鹰来送信。 外公告诉她,瀚金帝国高度文明,国王每五年由全国人民一起选举,“人人都是平等的”。 外公还告诉她,曾经的瀚金帝国,有一条横跨国境的大河,河边长满了参天大树。 后来瀚金国为了四处讨伐,砍了无数大树做战车,上游的泥沙俱下,大河渐渐枯竭,气候渐渐g旱,帝国也在征战中耗尽了人口与黄金。 沧海桑田,曾经繁华一时的帝国变成了眼前寸草不生的沙漠。 身边的驼铃阵阵,迟缓而麻木。 天色开始微微发白,远处的地平线出现了起伏的轮廓,那是高高低低、无穷无尽的沙丘。 韩韵绮回头看了一眼洼地的方向,小声问崔野:“所以……要不要一块儿去找遗址?我可以付你车费,用美元。” 崔野思考了半天回答说:“不用给钱。但……找到的金子一人一半。” 韩韵绮笑了笑,“找到金子的希望很渺茫。” 崔野耸耸肩,突然抬起手来按了按她头顶。 “那就当我给你外公打工了,希望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我。” 至于要保佑他什么,崔野没有说。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15.T。(微微微) 回到医疗营帐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采姆焦急地等在营帐门口,一看见驼队,就小跑上来迎接韩韵绮。 她跑起来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忍不住咧了咧嘴,但还是对韩韵绮投来感激的笑容。 即便受着伤,采姆还是给庄景涵和韩韵绮做好了早餐。 但采姆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吃饭,把早餐端上桌就默默离开了。 韩韵绮和庄景涵都不说话,吃了一顿无比沉闷的饭。 吃完早饭韩韵绮洗了把脸,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知道自己挺脏的,出了汗,身上还有沙尘,但她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脚上的水泡也越来越痛。 睡了不知道几个小时,韩韵绮突然觉得脚心湿湿的,凉凉的,很舒服。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是庄景涵坐在床尾,把她的一双脚放在膝盖上,往水泡上擦着酒精。 见她醒了,庄景涵轻声说:“水泡得挑掉,不然好不了。” 他取出一根长针,轻柔地捏在手里,又对她说:“给你擦了一点儿麻醉用的药剂,很快就起效了,不疼的。” 过了一会儿等药效上来了,庄景涵才小心翼翼地把她脚上最大的那个水泡挑破了,又去挑下一个。 确实不疼,韩韵绮睡得浑身发软,被他温热的手握住了脚踝,只觉得格外舒服,一点儿也不想动弹。 庄景涵动作温柔地把她两只脚都处理好了,又从床边的水盆里捞出一条毛巾来给她擦脖子。 毛巾在温水里浸过,拧得也不是很湿,擦得她手脚更加绵软了,躺在那儿仿佛是条任人摆布的鱼。 见她没有反抗,庄景涵伸手替她脱了衣服,耐心地给她擦拭身体其他的部位。 韩韵绮原本还记着昨晚跟庄景涵吼了两句的龃龉,不太想搭理他,但这会儿被人这样妥帖地对待,火气就不知道跑去了哪个爪哇国。 庄景涵擦完了她正面上半身,就把她抱起来,给她擦背。 她软软地趴在他肩上,突然找回了一点点“小公主”的感觉。 “景涵……”她忍不住撒娇,“你们为什么……不把难民营建在洼地边上啊,这样就不用来回打水了。” 庄景涵这一次没有拒绝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边给她擦背,一边轻声说:“迦利亚建国以后,迦利人成了统治阶级,愿意给迦利人打工的巴瓦人,都留在城里了,我们这里,都是些有反骨、不愿意当下等公民的巴瓦人。只有把他们圈在这里,让他们没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才好控制他们。” 韩韵绮不说话了。 庄景涵把她放回床上,低头一边脱了她的裤子,给她擦腿,一边又接着说:“阿韵,我说过了,这里的形势比你想象的复杂,我们这些外人,不应该插手到任何一件当地人的事情里。我的职责很简单,有病治病,没病打疫苗。至于当地人之间的关系……崔野昨天晚上制止了采姆的大儿子鲁纳,结果鲁纳就赌气就离家出走,直接跑到男人们那边去了,彻底跟妈妈弟弟决裂了,这难道是好事吗?” 韩韵绮答不上来。 她家里有钱,宠得厉害,庄景涵又是最温柔体贴的,惯得她一辈子随x所欲,顺风顺水,从来没有遇事犹豫思索的习惯。 即便是现在听庄景涵说得有点儿道理,可如果回到昨天晚上,她还是不可能见死不救,任凭鲁纳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采姆和星星。 庄景涵不再说话,只是帮她把身子都擦遍了,换了条干净的薄毯给她盖上,摇头叹息着说:“阿韵,回去吧……” 韩韵绮把脸埋在毯子下面,也摇头说:“不行,我跟崔野已经说好了,会一起去找瀚金国的遗址。” 庄景涵皱起眉头,“找遗址这么简单的吗?你们俩都不是专业人士,没头苍蝇一样,该往哪里找?” 韩韵绮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未免荒谬,她捏紧毯子,故作细声细气地说:“我知道我们不一定能找到……但是来都来了,努力过了,也算是……算是我对得起外公了。” 她稍微一放软,庄景涵马上就毫无办法,连连叹了好几口气,最后只得无奈地抱怨:“哎……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埋怨归埋怨,他还是弯腰轻吻了一下韩韵绮的额头,像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吻完了额头,他的目光又流连到韩韵绮的嘴唇上,抬手用拇指指腹轻抚了一下她的唇,不无遗憾地说:“这里这么g,阿韵的嘴唇都起皮了。” 他将指腹又移到她脸颊上,摩挲了几下,再度叹气,“脸也这样g。” 韩韵绮难得乖巧地静静躺着,对他朦胧地眨了眨眼。 他摘掉眼镜,一边叹气,一边低头将一个吻印到她的唇上。 时间还是下午,外面的阳光正盛,热得很,帐篷里没有阳光直射,温度就和缓很多。 庄景涵的吻渐渐往下,舌尖沿着她锁骨一丝丝地绕圈盘旋。 “阿韵,你不应该来。”他的呼吸温热,撩在她柔滑的皮肤上,“……可是你来了……我又很高兴。” 韩韵绮还有些没睡醒似的,歪头想了想,才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分开双腿缠住了他的腰。 庄景涵知趣地接着往下,轻手轻脚地拽掉她的底裤,用鼻尖蹭了蹭她已经潮湿起来的腿心。 他用修长的手指分开紧闭的花唇,试探着用舌尖抖了抖花核。 韩韵绮马上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喘息。 韩韵绮从小玩得开,庄景涵并不是第一个跟她发生关系的男人,但却是第一个舔她的男人。 生理性的高潮固然让人欲仙欲死,但一个男人百分之百臣服于自己的感觉,更让人上瘾。 他很清楚她喜欢什么,抿唇将她的花核含在中间,开始用唇舌取悦她。 她不自觉地大大分开了双腿,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床沿。 血液奔流起来,快感在他唇舌间凝聚成一场风暴。 他腾出一只手,指尖在她的穴口轻轻按了两下,感觉到她急切的翕动,似乎在等着他深入进去。 但他突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轻柔地问:“阿韵,听我的话,回去吧,好不好?”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16.姐姐。 韩韵绮正等着迎接一波强烈的高潮,绷紧的心跳却被庄景涵这个问题猛然吊在了不上不下的地方。 他认真地看着她,似乎她的答案决定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韩韵绮呆了两秒,体内的热血渐渐凉下来,脑袋也渐渐清醒过来,欠起了身问:“庄景涵,你什么意思?” 庄景涵坐直了擦了擦嘴唇:“阿韵,我只是不想你在这里遇到任何危险。” 韩韵绮不敢相信他居然用这种方式“劝”她,拧眉质问:“你挑这种时候……是要威胁我?还是跟我做交易?” 庄景涵缓缓摇了下头,神色骤然清冷下来,完全不像刚才还在讨好地舔弄伺候她的样子。 韩韵绮被他的眼神看得遍t生凉,一脚踹开他的肩膀,飞快地穿了衣服下床,冲到了帐篷外面。 站在烈日暴晒下的韩韵绮仍然不能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种趁着在床上意乱情迷之时提条件的恶俗戏码,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尤其对方还是对她千依百顺的庄景涵。 此时应当是午休时间,周围看不见一个人,大家应当都躲在帐篷里躲阳光。 韩韵绮出来时没做任何防晒措施,不过是站了几分钟,就觉得身上脸上被晒得火辣辣的疼。 但她无论如何不会这时候回去找庄景涵,犹豫了一下,决定去旁边的医疗营帐躲一躲。 采姆正在营帐里打扫,用一块浸了消毒水的抹布擦拭着器材柜。 营帐里明明有好几把椅子,但星星仍然坐在地上,仰脸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韩韵绮。 采姆小跑着端着一把椅子过来给韩韵绮坐,韩韵绮对她笑笑,选择一屁股坐到星星旁边的地上。 她仰起脸来问采姆:“鲁纳去男人们那边,不回来了?” 采姆放下手里的椅子,颇为局促地捏了捏衣襟说:“他是个好孩子。” 韩韵绮无奈叹气。 采姆又说:“他没有爸爸,是我的错。”又指了指星星,“他也是我的错。” 韩韵绮艰难地用英语跟她解释:“不是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首先,是鲁纳的爸爸占了你的便宜,其次,星星只是生了病,这不是你能控制的。那些歧视鲁纳、歧视星星、歧视你们一家的人,才有错。” 采姆眨着眼睛看她,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韩韵绮知道这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她一个人能掰得回来的,沮丧地摇头叹气。 星星已经跟她很熟了,见她皱着眉头,就小心地抬起小手,蹭了蹭她眉心安慰她。 韩韵绮被逗笑了,握住他的手,作势要咬他手指。 星星慌忙抽回手,发出咯咯的笑声,把手藏到胳肢窝底下,怯怯地看她,想讨饶,又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韵绮指指自己,用中文教他喊自己“姐姐”。 星星马上跟着她学,只是咬字不是很清晰,叫得像“耶耶”。 韩韵绮笑了起来,又教他说“姐姐”。 这样几次以后,星星终于会叫“姐姐”了。 他看韩韵绮喜欢听他叫“姐姐”,便嘴甜地叫个不听。 韩韵绮肉肉他的小光头,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马达的轰鸣声,韩韵绮不禁爬起来走到帐门口往外看。 只见远处开来了十几辆m队的越野车,大鸣大放地停在两片巴瓦人帐蓬之间,每辆车上下来了三四个大兵,卸下整箱整箱的啤酒。 啤酒自然是给男人们的,一个军官模样的m国人走向男人们的帐篷,找来一个会说些英文的巴瓦人,交头接耳地说了许久,终于达成了某种协议似的,带人搬着啤酒进了帐篷。 这番交接持续的时间颇长,跑出来围观的,除了韩韵绮以外,还有不少巴瓦族女人。 所有女人脸上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等m国大兵们进了巴瓦男人的帐篷后,还有人叫来了萨满,开始y唱奇怪的经文。 出来看热闹的还有崔野,他抱着手臂靠在自己车上,回头一眼看见了韩韵绮,便对她正儿八经地摇了摇头。 韩韵绮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了警惕,更读出了担忧。 崔野四下里张望了两眼,见没人注意他,才快步走到韩韵绮面前,低头问:“明天一早,出发吗?” 他猥琐的语气高得好像两个人要私奔一样。 韩韵绮悄然点头,又问他:“m国人来干什么的?” 崔野故作神秘地指了指天,“要变天喽。” 韩韵绮最烦人故弄玄虚,“切”了他一声。 崔野自然不会被她这声“切”困扰到,贼头贼脑地又问她:“有肉没有?不收你车费了,用肉换吧。最好是牛肉。” 韩韵绮不回答。 理论上说她的配额里是有肉的,但她的物资都统一由庄景涵代领代管了,她这会儿不想去找他。 “明天回来再给你。”她拿缓兵之计敷衍了崔野一下。 崔野马上翻着白眼,把她那个“切”还给了她。 当天的晚饭就有牛排,还是庄景涵亲自煎的。 虽然因为食品安全卫生的考虑,牛排被煎成了全熟,但味道着实不错。 韩韵绮虽然不想搭理庄景涵,但是也不愿意跟好吃的过不去,闷不作声地把一整块牛排都吃了。 饭后庄景涵居然拿出了一盘葡萄。 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水果的韩韵绮瞪大了眼睛。 这儿在沙漠腹地,相邻的几个国家也都不出产葡萄,而眼前的葡萄发着晶莹剔透的紫光,新鲜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庄景涵把葡萄往韩韵绮面前推了推,算作无声的求和跟讨好。 韩韵绮纠结了一下,还是抵不住新鲜水果的诱惑,伸手揪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不是什么很好的品种,吃起来有点儿酸,但也已经足够好了。 她忍不住又吃了一颗。 庄景涵坐在她对面,轻描淡写地说:“是迦利亚总统派人送来的。”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17.洁癖。(微微微) 韩韵绮还是不说话。她傍晚的时候一个人出去溜达了一会儿,没敢走很远,赶在天黑前回来了,大概总统的人就是那时候来的。 “总统邀请我们下个月去他官邸参加派对,庆祝迦利亚建国十周年。”庄景涵继续一个人说话,“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吧,会有专机来接我们去迦鲁城,到了那里有晚宴,有空调,有酒店的大床房。” 见韩韵绮不为所动,庄景涵终于甩出了杀手锏:“还可以上网。” 这下子韩韵绮不得不动心了。 这么多天与世隔绝,实在是忍得有点辛苦。 但她又不想承认,岔开话题问:“总统为什么要请我们去参加什么派对?” “也不是只请我们,毕竟是靠着外国势力才当上的总统,各种国际社会的人士,他都会找机会亲自见上一面的。” 韩韵绮表面上还是死犟,坚决不肯松口答应庄景涵一块儿去总统官邸参加派对。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一直伸向葡萄的手,很快就把一盘多汁酸甜的葡萄吃光了。 韩韵绮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手,庄景涵则不动声色地把空盘收走,回身又给了她一张地图。 地图上标注了难民营的所在地,也标注了周围的地形地貌。 “沙丘是流动的。”庄景涵指了指地图上一圈圈手绘的弧线,“这幅地形图大概是一个月前画的,应该跟现在相差不大,但还是要当心,尽量不要往沙丘附近开。如果碰到流沙,很可能就陷进去出不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地图折叠起来,“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崔野这两年已经把迦利亚能跑的地方都跑遍了,这些无人区,他应该都去过。” 韩韵绮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你怎么知道崔野把迦利亚都跑遍了?” 庄景涵无奈地看看她,“不先了解清楚他是什么人,怎么能放心让你跟他出去?” 他又递给她一条宽大的头巾,“白天出去注意防晒,光戴帽子不够的。” 这就是妥协了,默认她会留在这里,默认了她会跟崔野一块儿出去找遗迹。 回想这二十年来的交往,每一次两个人闹别扭,都是庄景涵先低头。 韩韵绮默默地接过头巾,拿在手里叠了又叠。 她是有感情洁癖的,这些年换了这么多男朋友,就是因为她忍受不了别人的任何缺点和错误。 一旦发现对方哪里让她不快了,韩韵绮绝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直接分手。 接着庄景涵拿出一条当地的白色长袍给她,“新的。我拜托采姆临时给你做的。” 长袍可以把人从头到脚的皮肤都遮住,又宽松肥大,穿起来不会热,是最适合沙漠气候的服装。 可韩韵绮一直嫌长袍显不出身材,而且白色的长袍穿上没多久就会变成灰突突的,难看得要命。 但她现在学乖了,决定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好看没有舒适重要。 庄景涵又给她大量的水,g粮,防晒霜,相机保护套,满满当当装了一个旅行袋,她都不出声地接了。 庄景涵最后把自己的手递给她,这次韩韵绮犹豫了一下。 男人的手修长有力,隐隐露出手背的青色血脉,仿佛沙漠中的涓涓细流,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恶劣环境里,他是她最可信赖的依靠。 韩韵绮决定将感情洁癖暂时压制一下。 她缓缓抬手,把手送进他手心里。 庄景涵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牵着她走回旁边的帐篷,推倒在床上。 像是为了弥补先前的过错,他极尽温柔地剥开她的衣服,沿着她温热的身体一寸寸地舔下去,舔得她浑身泛起湿意。 然后他埋首到她两腿之间,用力地吮吸亲吻,灵巧的舌尖绕着她花心打转。 韩韵绮报复x地按住他的后脑勺,指尖陷入他柔软的黑发里,不让他起身。 直到一波强烈的高潮在他舌尖绽放,她的手指也跟着痉挛似的抽紧。 他吮尽了她潮湿粘腻的液体,才起身爬上来,戴上套进入她的身体。 庄景涵这一次做得并不温柔。 他用力地一次次进入她的身体,不由分说地陷入她最深处,惩罚式地加快速度,让她喘不上气来。 剧烈作响的啪啪声不绝于耳,但他似乎毫不在意,连呻吟都变成了低吼,震得帐篷帆布仿佛都在微微颤抖。 这奇怪而粗野的性爱反而激起了无边的快感,韩韵绮既有些害怕,又有些诡异的亢奋。 高潮时她夹紧双腿,男人的劲腰被死死箍住,动弹不得,身下的性器也被软肉死死缠住,控制不住地射了出来。 寒凉的夜里,两个人的薄汗蒸发出水汽,模糊了视线。 事后照例还是庄景涵起身给两个人清理,但韩韵绮思绪朦胧间还是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至于是什么不一样了,她一时没有想清楚。 也不愿意去想。 第二天天还没亮,崔野就在帐篷外粗声大气地叫韩韵绮起床。 太阳一升起来,就该热得没法呼吸了。 韩韵绮勉勉强强地爬起来,裹好了全身上下的皮肤,爬进崔野的车里。 崔野二话不说就往洼地开去。 步行单程要两个多小时的路,开车连半个小时都不用,韩韵绮甚至都没完全清醒过来。 到了洼地以后崔野问:“往哪儿开啊?” 韩韵绮其实也完全没有方向。 所谓的瀚金国神殿上千年都没有被人发现过,显然不可能是矗在路边的,也许早已经被h沙掩埋了,她也不可能一个个沙丘扒开来看。 所以这一趟旅程,其实就是给自己找个心安的。 往东没多远就是国境线了,于是韩韵绮往西边指了指,说:“沿着洼地随便开吧。”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18.妹妹。 h沙。 遮天蔽日的h沙。 除了沙还是沙。 崔野倒是难得的好兴致,边开车还边哼起了歌。 沙丘这东西很奇怪,远看只是个小小的隆起,车开近了才发现它有多高多大,几乎可以与城里的摩天大楼b肩。 在广袤无际的沙漠里,人仿佛丧失了一切判断能力,分不清东南西北,也辨不出时间早晚,只是一味地向西,再向西,越开越觉得自己渺小极了,甚至不b一颗h沙大多少。 车开到早上十点多,崔野熄火了。 他把吉普停在了一片沙丘的背y面,跳下车去,不知怎么鼓捣了一番,就沿着车顶搭出了一个小小的遮艳篷。 “下来歇会儿。” 崔野自己往沙地上铺了块地毯,顺理成章地躺了下来,又招呼韩韵绮下车。 地毯不大,他魁梧的身躯一横下来就占了三分之二面积,韩韵绮瞅了他两眼,实在不愿意跟他黏在一块儿,于是拍了拍自己的相机说:“我去拍会儿照片。” 崔野“哦”了一声,也没拦她。 韩韵绮一个人往沙丘顶端爬,爬得几近虚脱,才爬到一半。 再往上爬也都是沙而已,她于是立在沙丘半当中,找各种角度拍了几十张照片。 今天老天赏脸,她终于拍出了蓝天白云h沙的景象。 只是没有人给她拍照,否则一定能出人像大片。 韩韵绮不无遗憾地想。 回到沙丘脚下,崔野正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看风景,嘴里叼着不知哪儿来的一根草。 韩韵绮没去他躺的那块地毯上坐,而是坐在了车里,开着车门,低头翻着相机里刚才拍的照片。 “应该带个金属探测仪来的。”崔野后知后觉地跟韩韵绮说,“不是说那个什么神殿里头都是黄金盔甲、黄金器皿啥的么。” 韩韵绮捧着相机抬起头来,愣了一愣。 崔野嗤笑一下,“我看你也不是正儿八经来寻宝的。你啊,就是找个借口,来第三世界国家体验体验生活,回头好跟那些小姐妹炫耀,自己开过眼界了、了解过人间疾苦了。” 韩韵绮重新把头低回去看照片,假装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其实崔野说得一针见血,她来迦利亚,除了外公的心愿以外,也确实有那么一点虚荣的成分——毕竟这里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不是想来就能来的,算是人生难得的经历。 崔野见她不还嘴,就更来劲了,“既然如此,你也别磨不开面子,咱们一会儿回了难民营,你就找个小孩抱着,我给你拍几张合影,显得你多么跟当地群众打成一片。我看那个残疾小孩儿就很合适……上镜太有戏剧效果了……” “你少牵扯无辜的人。”韩韵绮忍不住怼他了,崔野怎么说她没关系,可是她对星星的怜爱是真心的,容不得他这样诋毁。 她活了二十五年,嘴上也没吃过亏,“说我是来演戏的,你呢?一边拿着张照片找人,一边跟所有女的眉来眼去,装什么深情?” 崔野蹭地一下翻身坐起来,拧眉瞪了她两眼。 他一凶起来就像个门神,脸上的疤都狰狞地加深了。 韩韵绮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崔野噗地一声吐掉嘴里的那根草,小声说:“瞎扯什么呢,我找的是我妹妹。” 这下轮到韩韵绮尴尬了。 她纠结一阵子,指了指地上的杂草,生y地转移话题问:“哎,这儿哪来的草啊?” 崔野做出一副不跟她计较的大度样子,躺回地毯上说:“这儿离洼地近,背硬的地方偶尔能找到这种芨芨草。” “哦……”韩韵绮觉得自己挺无知的,欲盖弥彰地又去翻相机里的照片。 崔野是要避过中午毒辣的太阳再上路,但这会儿还没到正午,足足还要等几个钟头,韩韵绮把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沉不住气问:“哎,话说,你为什么要找你妹妹啊?她……怎么了?” 崔野眯眼望了会儿天,把双手背到脑袋后面说:“也没什么,就是当年我来迦利亚的时候,这儿正在打仗,要啥啥没有,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我就让我妹妹从国内背了一大堆小零小碎的过来卖。东西是卖掉了,也赚了不少钱,不过仗快打完的时候,我妹妹失踪了。” 他说的轻巧,但韩韵绮心里还是充满了问号。 崔野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在打仗的时候来迦利亚?从快打完仗到现在已经十年了,还没找到人的话,估计早已经凶多吉少了,为什么还在这儿孜孜不倦地找?找人又为什么要在难民营里找? 但她也不好意思再打听,好在崔野自己接着说:“我妹妹是在迦鲁城里失踪的,但迦利亚建国以后,迦鲁城就全部围起来了,没有特批手续,外国人进不去。所以我到处见人就问,希望有从迦鲁城里逃出来的人见过我妹妹,知道她还活着……就行了。” 他耸了耸肩,装作满不在乎地说:“前两天听这里的一个巴瓦人说,好像在某个达官贵人家见过我妹妹,不知道她是去做了仆人……还是别的什么……只可惜我现在也进不去迦鲁城,没法找她。” 韩韵绮思考了一会儿,轻声说:“我跟庄景涵下个月可能要去迦鲁城……参加他们总统的建国晚宴。”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19.长剑。 原本崔野只是为了赚钱、换牛肉,才带着韩韵绮漫无目的地在沙漠里晃荡的,但自从韩韵绮提了下周要去迦鲁城的事以后,崔野就精神百倍起来,午觉也不睡了,开到比较大的沙丘时还会特意停下来,爬到沙丘顶端四处张望,似乎凭着一双肉眼就能找到几千年前的遗址。 接下来的十来天里,崔野每天都殷勤地开车带着韩韵绮四处跑。 他们每次都是当天来回,可以去的范围并不大,以难民营为中心,向四周辐s两三百公里的地方,很快就跑遍了。 两个相当业余的“探险家”,自然不可能找到什么遗址的。 但在这过程中,韩韵绮渐渐找到了拍照的真正乐趣。 虽然沙漠的景色看着都差不多,但大自然的阳光与云彩是最好的灯光师,每天的时间变幻,将沙漠打造得风情万种。 韩韵绮开始认真地研究光与影的变化,开始为了一张照片不惜等上大半个钟头,甚至徒步走上好几公里,就是为了追逐沙丘在阳光下连绵起伏的线条。 而且既然不能及时发到网上,她也就不用担心有多少人看、有多少人喜欢了,只要取悦自己就好。 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娱乐的地方,人反而容易找到最单纯的快乐。 崔野有求于她,自然不会对她突如其来的摄影热情有什么意见,甚至还非常配合,拿了韩韵绮备用的小微单,时不时地偷拍两张她的“工作照”。 韩韵绮总穿着跟当地人一模一样的一身白色长袍,明明是显不出任何身材的衣服,材质也一般,但是她穿上身的感觉就是与众不同。轻薄的布料被沙漠中的风一吹,就会显得她整个人飘飘欲飞,像是要羽化登仙似的。 崔野此前并没有认真给人拍过照,但他好像也被韩韵绮影响了,开始愿意研究光线、调整角度,只为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 而他照片里的主角,总是韩韵绮这个人。 他不得不承认,她十分上镜,那明媚无双的五官,仿佛是在这个单调的世界里奏响了极为清脆的一个音符,令天地间都为之一振。 他们在迦利亚的沙漠里拍出了很多精彩的照片,但只有对方是自己的观众。 庄景涵需要守着医疗营走不开,从来没有陪韩韵绮出去过。 韩韵绮有天忍不住问他:“我每天跟崔野两个人孤男寡女东奔西跑的,你就不吃醋吗?” 庄景涵露出招牌式的温和微笑,“崔野这种糙汉不是你的型,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韩韵绮忍不住撇嘴,觉得自己在庄景涵面前毫无悬念,甚是无趣。 有天韩韵绮和崔野回来的晚了,天色已经黑了。 崔野没有沿着大路开,而是直接横穿沙漠,一路颠簸着抄近道。 韩韵绮被颠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想开口骂他都不敢张嘴,生怕一不留神吐在车上。 快到难民营时,韩韵绮突然看见远处两盏巨大的车灯,像两把锋利的长剑,划破黑暗,直冲他们而来。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0.丧歌。 崔野反应神速,立刻关上了车灯,熄了火,静静等在黑暗里。 好在那辆车离他们还很远,很快又转了方向,往地势低洼的方向开去。 那边处在两片巨大沙丘之间,是一块类似山谷的地方。 “那是辆大卡车?”韩韵绮问崔野,“大晚上地要去哪儿?” “别问那么多。”崔野不耐烦地打火上路。 回到营地里,庄景涵已经吃完晚饭,回到自己帐篷里休息了,采姆一直等着韩韵绮,见她回来了,便把一直温着的晚饭端了上来。 韩韵绮一个人吃着饭,听见帐篷外传来采姆小声啜泣的声音。 她放下刀叉,走过去将帐篷门帘掀开一条小缝,低头问躲在角落里的采姆:“发生什么事了?” 采姆慌忙抹了抹眼泪,挤出一个微笑说:“没事,没事。” 她站起身来把韩韵绮推回帐篷里,催促她赶紧去吃饭。 韩韵绮犹豫着回去把饭吃完,然后趁着采姆打扫帐篷的时间,悄悄走到外面的石头灶台边上,找到坐在地上一个人玩耍的星星,小声问:“你妈妈怎么了?” 星星会说一些英语,怯怯地告诉她:“哥哥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 星星摇头,表示不知道。 见韩韵绮皱着眉头一脸担心的样子,星星又说:“会回来的。早上。” 韩韵绮马上想到刚才回来时看到的那辆大卡车。 “你知道他们把你哥哥带走做什么了吗?”她尽量放慢语速问。 星星再度摇头,拧着小眉毛,严肃地说了一个字。 “bad(坏)。”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采姆很快出来了,韩韵绮装作在跟星星玩,笑闹了一阵,才回到庄景涵的帐篷里。 庄景涵正在看书,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头都没抬地说:“回来啦。” 韩韵绮原本想问他知不知道那辆卡车的事情,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 庄景涵即便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告诉她的。 这一夜她没怎么睡醒,凌晨去洼地取水的驼铃声一响,她就悄然坐了起来。 庄景涵呼吸匀长,应该睡得很沉,韩韵绮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下床,走到了帐篷外面。 黑暗里,本该熟睡中的庄景涵坐起身来,神智清明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又再度躺了回去。 那辆卡车去的方向跟洼地刚好相反,韩韵绮没被任何人看见,打着手电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居高临下地看到了那片沙丘之间的谷底。 卡车就停在那儿,车顶上竖着四盏巨大的白光灯,把沙地照得如同白昼。 灯下是十来个枪靶,远处站着一排巴瓦族的男人,每人端着一把冲锋枪,正对着枪靶s击。 他们身后则有两个m官来回踱步,大声地高喊:“继续!” 这排男人s尽了枪里的子弹,便无声地退后,另一排男人马上替补跟上,从背上解下枪来,对着靶子突突突突地s击。 韩韵绮从未想过子弹破空的声音这样响,像一连串惊雷,炸得人耳鸣,连绵不绝地回荡在山谷之间,将周围一片黑暗的死寂衬托得分外恐怖。 韩韵绮不自觉地趴在地上,紧紧捂住耳朵,一动都不敢动,只有心脏随之疯狂地颤抖。 这里是巴瓦人军事训练的秘密基地,她知道自己并不安全。 两波s击训练的间隙时间里,她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去,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匆忙间慌不择路,她突然觉得脚下一软,随即整个人就猛然陷进了一片空茫之中。 她掉进了流沙里! 韩韵绮下意识地两手乱抓,希望能够到什么救命的稻草,但挣扎显然让她下坠的趋势更快了,原本只到大腿的流沙迅速地没到了她腰上。 不能再动了。 韩韵绮用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 她知道,如果不想让这流沙把自己完全吞没,一根骨头都不留下的话,就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在这里。 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下沉,摊开的手心里什么也抓不住,流沙安静而恐怖地沿着她腰线上升。 耳畔的冲锋枪连发子弹声再度响起,仿佛在给她奏响无情的丧歌。 她的心跳起初极其猛烈,接着却骤然停止下来,五脏六腑都化为一片虚空。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1.负责。 流沙没到穴口时,韩韵绮听见身后有人骂了一句“傻b”。 她不敢动,也不敢回头。 那个人转眼间绕到了她身前,站得远远的,用手里的电筒照了她两下,又骂了她一句:“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傻b?” 崔野高大的身影被电筒照得仿佛一个巨人,韩韵绮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崔野把手电筒咬在齿间,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脏话继续骂她,一边动作飞快地脱下裤子。 他抓着一条k腿,嗖地一下把另一条k腿甩给韩韵绮。 韩韵绮伸手去够那条k腿,但还差了十来公分,她不但没够到,反而整个人都往下滑了一下。 她再也忍不住了,惊恐地叫了一声。 “闭嘴!”崔野低声地呵斥她,“你要把那帮子m国佬引来吗?” 他低头扫了一眼脚下,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半步,拎起裤子再度向她甩去。 韩韵绮这下够到了k脚的边边,用力地攥在手里。 崔野用力地拽着另一半裤子,竭力把她往上拉。 他力气很大,但是怕她抓不紧裤子,只敢缓慢地一点点往后拽。 等好不容易把她半个人拉上了沙面,崔野便失去了耐心,一边愤然地甩开裤子,一边大义凛然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她后脖领,像提溜小猫一样,一把便把她拽了上来。 流沙骤然下陷,崔野反应极快,抱着她就往旁边滚。 两个人很快滚远了,流沙飞快地把崔野扔在地上的裤子整个吞没,一点痕迹也看不见。 韩韵绮已经吓得腿软了,怔怔地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自己刚才陷落的地方。 崔野没工夫陪她发愣,见她动弹不得,便打横把她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往沙坡下面走去,没一会儿就把她放进了车里。 他没开车灯,单凭着神奇的方向感,就往难民营的方向开去。 离开了山谷上方,再开得远了些,就听不见子弹的突突声了,周围恢复了一片静谧,天上的银河清晰可见,美得仿佛是一个童话世界。 韩韵绮渐渐回过神来,靠在车窗玻璃上开始小声啜泣。 崔野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斜眼看了看她说:“这时候知道吓哭了?半夜溜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印第安纳琼斯吧?了不起死了,还能一个人出来探险了。你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哪儿哪儿都要插一脚?” 韩韵绮没有跟他争辩的力气,只是压低了抽泣的声音,眼泪淌个不停。 崔野看她哭得伤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烦得直皱眉头,最后从扶手箱里翻出一个易拉罐甩给她,没好气地说:“这可是我的珍藏啊,一直没舍得喝。” 是一听可乐。 韩韵绮哭着抱住可乐罐,也没舍得喝,只是把冰凉凉的铝罐贴在脸上。 崔野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骂她两句“别哭了”“哭有什么用”“现在知道怕了”之类的。 她一点儿也没有反抗,没有还嘴。 一直到回到了难民营,她都没有想起来问崔野是怎么发现她溜出来,又为什么会跟过来救她的。 韩韵绮回去脱了落满沙尘的衣服,在帐篷外洗漱了一下,摸黑回到床边,怔怔地坐了一会儿。 庄景涵睡眼惺忪地伸手出来摸了摸她大腿,问:“怎么了?” “没事。”她下意识地撒谎,“去上了个厕所。” 庄景涵完全没感觉到异常似的,嘟囔了一声:“快进来,冷。” 她听话地掀开毯子蜷进他怀里,瑟瑟发抖地抱紧他。 庄景涵把她搂紧,低头亲吻她的发际。 天亮了,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庄景涵先起床,刚从帐篷里走出去,便看见两个m官抱着手臂在门口等他。 庄景涵不慌不忙地走上去问:“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军官是上次见过韩韵绮的greg,探头看了眼帐篷说:“庄医生,你的女朋友每天跑来跑去的,在外面做什么?” 庄景涵淡定地回答:“她是摄影师,自然是去拍照片的。” greg问:“可以把她拍的照片给我看看吗?” 庄景涵不做反抗,回到帐篷里把韩韵绮的相机拿了出来,递给他们。 两个军官仔细地把照片都翻了一通,发现确实都是风景照,便把相机还给了庄景涵,greg指了指周围说:“不管这里发生什么,想必你女朋友都不会到处说吧?” 庄景涵低着头“嗯”了一声,又微笑道:“她的所有社交媒t,你们应该都有监控,她想说什么,恐怕都说不出去吧。” greg也笑了,“那是自然。不过一个人是自己选择沉默,还是大声叫喊却被捂住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庄景涵眼色暗沉了一下。 “希望你管好她。” “她是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成年人,她说什么做什么,我管不了。”庄景涵正色说,“同样的,她只是我的女朋友,并不是我的妻子,我也无需为她的行为负责。” greg打量他两眼,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盒雪茄,作势要送给庄景涵,庄景涵客气地拒绝,他也不以为意,反倒亲热地搂住庄景涵的肩膀,把他往无人的荒地里带了两步,近乎耳语般问庄景涵:“听说总统邀请你们去吃饭?” 庄景涵马上警惕地说:“所有联合国派来的工作人员都有机会去见总统,我不是特例。” “别紧张嘛,我们相信庄医生不会把一个小国的总统放在眼里。”greg拍拍他肩,“毕竟庄医生是入了m国籍的人,将来还有很多理想要在m国实现。对吗?” 他的弦外之意让庄景涵警觉起来,退开了一步问:“你们要做什么?” greg含笑摇摇头:“庄医生你是联合国的人,我们怎么敢对你做什么?” 庄景涵愈发有种不好的预感,拧眉问:“那你们是……要我替你们做什么?”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2.喜欢。 韩韵绮起得有点晚,也没心情吃早饭,只是远远地向男人那边的帐篷张望,只见一群男人照例又在进行晨练,排着队挥舞砍刀,去砍那个裹满了衣服的木头柱子。 其中就有鲁纳,他虽然年纪小,人也瘦,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狠劲,挥舞砍刀时满眼都是不符合年纪的戾气,就好像那根木桩是他的什么仇人,他必须一刀毙命。 这天过后,韩韵绮一连几天都没再跟崔野出去过。 每天夜里还是有卡车把一批批的巴瓦男人接出去训练,她能隐隐约约地听到车辆引擎的声音。 但是她不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无非是一个国家的两个民族在外部势力控制下打来打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国家跟她毫无瓜葛,她却差点儿死在这儿,到底图什么呢? 至于什么神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找不到,外公也不会怪她,毕竟外公肯定也不想让她死在异国他乡。 她决定放弃管闲事,也放弃找什么神殿。 几天后便到了要去迦鲁城的日子。 韩韵绮原本以为崔野只是希望她去迦鲁城的时候能帮他打听打听他妹妹的下落,但她没想到的是,崔野居然想跟他们一块儿去迦鲁城。 这事韩韵绮也做不了主,一直拖到了出发前一天,崔野只能自己去找了庄景涵。 崔野不知道为什么,看庄景涵总是不大顺眼,有求于他也没什么好脸色,梗着脖子谈条件:“我知道那帮子m国人是要干什么,带我一块儿去,我就不把他们那些g当捅出去。” 庄景涵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什么m国人,什么g当,我不清楚……” 崔野冷笑一声:“别以为你这个无国界医生的名头能骗得了人。你是为谁打工的,护照上的国籍就写清楚了。” 庄景涵上下打量他一番,又把他拉到角落里,面不改色道:“要带你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老实点,帮我做件事。” 崔野为了去迦鲁城,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庄景涵要先跟崔野开车过去,让韩韵绮第二天搭乘总统派来的专机去跟他汇合。 从难民营到迦鲁城有近一千公里,飞机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但开车则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 庄景涵跟韩韵绮解释说,他有东西带,需要崔野开车,因为不放心崔野一个人上路,所以要跟车一起。有了庄景涵的无国界医生身份,路上不会有人对他们带的东西有什么疑义。 韩韵绮打听他带的是什么东西,庄景涵只说是“药品和医疗器材”。 出发前庄景涵跟崔野一起,把整箱整箱的东西往车上搬。 韩韵绮扫了两眼箱子,只见每个箱子都封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挨个打开的话,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总之绝不像是药品和医疗器材。 庄景涵装好了车,来跟韩韵绮道别。 一个深深的吻之后,韩韵绮抓住庄景涵的衣领,仰着脸问他:“景涵,你还有三个月就期满可以回国了,是不是?” 庄景涵点头笑笑,“怎么,急着想回去了?” 韩韵绮盯着他镜片后温情脉脉的双眼,认真点头:“这次去总统官邸开完眼界,我就先走,去纽约等你,好不好?” 庄景涵眼睛一亮,忍不住低头又啄了啄她的双唇,“真的吗?” “真的呀。”韩韵绮歪歪脑袋看他,“你觉得不好吗?” “当然好。”他俯身抱紧她,又一次重复,“……当然好。” 离开这个地方,一切风险就会烟消云散,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了。 庄景涵跟崔野开车上路,两个人全程沉默,一句话也没说。 中间停下来休息喝水时,庄景涵忽然问崔野:“你是不是喜欢阿韵?” 崔野一口馕咬在嘴里,惊得咳了两声,才虎着一张脸说:“有病吧你。” 庄景涵笑笑,低头也咬了一口馕,“我看过你给阿韵拍的照片。没有感情的人,拍不出那样美的照片,都是男人,我明白你的心思。” 崔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明白个p,老子最多就是……看你女人盘正条顺。很久没开荤了,看看也不行吗?” 这样粗鄙的话,庄景涵也没有同他计较,只是摇摇头,似乎对他的迟钝深感无奈。 庄景涵吃了两口馕就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抱着手臂合眼小憩。 强烈的阳光射进来,他也只是偏了偏头,把脸躲到y凉的地方,大半个身体还是在太阳下晒着。 崔野瞪了他一会儿,一个人小声嘟囔道:“谁会喜欢那个又蠢又笨的傻妞?” 但他又忍不住想起自己那晚奇怪的举动。 不过是透过车窗看见了一抹手电筒的光,他便惊醒了,看见韩韵绮鬼鬼祟祟地一个人溜出营地。 他原本不想管的,但躺回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悄然开车跟了出去。 他甚至都没动脑子,就知道韩韵绮是要去卡车去的方向。 这个愚蠢的女人,总是有种大无畏的救世主心态,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她都得高清楚是怎么回事,尽量横插一脚进去。 果然不错,韩韵绮没有被m队s杀在秘密的训练基地,却差点自己陷进流沙死了。 天底下还有逼她更蠢的女人吗? 崔野觉得肯定没有了。 但她的确是他这几年以来见到的最好看的女人。 他好像被自己的肤浅恶心到了似的,嫌弃地把最后一口没吃下去的馕直接扔了。 庄景涵不在营地里的两天里,一切都风平浪静。 原本每天都有一两个病人来找他的,不是割破了手,就是发了烧,要不就是小孩子吃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所有巴瓦人似乎都随着他的离开而健康了起来,韩韵绮一个人在帐篷里呆着无所事事,就把近期拍的照片精心挑选了一番,从相机里转移到手机里,准备到了总统官邸就找网络发出去。 她对自己拍的景色颇为满意,觉得深得《阿拉伯的劳l斯》的精髓,碧蓝的天,金h的沙,对比强烈极了,一看就有故事。 崔野给她拍的照片也不错,这一阵子在沙漠里风吹日晒,她的脸是又红又皴没法看了,但崔野拍的大多是她的背影,一个小小的人形,婀娜多姿极了。 她尽量让自己沉浸在迦利仅有的美好里,不愿意去想那夜的枪声和流沙,虽然她经常在梦中觉得自己无限下坠,最后一身冷汗地惊醒。 庄景涵和崔野走的第二天午后,一辆黑色suv来接韩韵绮。 或许是因为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特派摄影师这个唬人的身份,来接她的人对她分外恭敬。 专机就停在离难民营几十公里外的军用机场,踏上专机的那一瞬间,韩韵绮就觉得自己是一条离水许久的鱼,猛然间又活了过来。 飞机是不大的私人客机,机舱里是韩韵绮熟悉的高级胡桃木内饰、真皮沙发、以及开得很足的冷气和冰香槟。 韩韵绮倒进沙发里,端起香槟一饮而尽。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3.珠联璧合。 地面上的难民营帐篷随着飞机的拔高而变成了一堆白色的小点,曾经觉得无边无际的沙漠也渐渐缩小成一块不大的画布。 飞机往西进发,底下的风景渐渐添了其他颜色。 起初是零星散落的绿色和褐色,大概是山地和灌木,飞了一个多小时后,开始出现了茂密的树林和河流。 韩韵绮从未发现绿色是这样一种惊心动魄的颜色,它挥洒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就像是上帝给出明明白白的旨意:这里可以有生命。 她把脸贴在飞机舷窗上,如痴如醉地盯着底下的绿色看。 看见绿色没有多久,飞机就开始缓缓下降。 迦利亚只有四分之一不到的国土是被绿色覆盖的,剩下的,都是毫无生气的沙漠与戈壁,所有的城市也都是围绕着这不多的绿色展开的。 迦鲁城入城的关卡戒备森严,大街小巷随时可以看到荷枪实弹的巡逻警察,整个城市里的建筑大多都是这十年来在各国的赞助下新建的,簇簇新,玻璃窗都在强烈的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投影。 虽然跟韩韵绮从小生活惯了的国际化大都市不能b,但迦鲁城b难民营还是至少先进了上千年。 她先被送到城里唯一的一间五星级酒店,换衣服洗澡。 酒店房间不大,但雪白笔挺的床单实在是太过文明,也太过诱人。 韩韵绮开了浴缸的水龙头,还没等水积起来,就迫不及待地脱光衣服跳了进去。 她整个人躺下来,让薄薄的一层水没过她的脸。 这阵子在难民营虽然也有水洗漱,但仅限于非常寒酸小心地擦擦洗洗,哪有这样“奢侈”的机会。 韩韵绮甚至不想爬起来,去他的总统,去他的晚宴,世界上没有b水更奇妙的东西了。 但她不得不去,因为她答应了崔野,要去帮他打听妹妹的下落。 崔野只能进迦鲁城区,却进不了总统官邸,只好拜托韩韵绮去总统官邸时,帮他找里面的佣人或是工作人员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他妹妹。 一个亚裔女子在迦利亚应当很扎眼,达官贵人的圈子想来也不大,说不准还真能有崔野妹妹的消息。 崔野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个忙她非帮不可。 韩韵绮洗完澡化好了妆,一开门就看见庄景涵穿着一身正装在房间门口等她。 这样熟悉的场景恍如隔世,韩韵绮呆滞了两秒,才走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轻声说:“脸太g了,粉底都上不上去。” 庄景涵弯腰,极为绅士地吻了下她耳际,轻声说:“你很美。” 两个人挽着手往走廊尽头的电梯间走,宛如一对珠联璧合的新郎新娘。 总统的官邸就在酒店隔壁不远处,但还是有一辆全副武装的suv来接他们俩。 韩韵绮看见车窗外有一个迦利族的少年,打扮时髦,踩着滑板吹着口哨,而他身后则是一个貌似仆人的巴瓦人,弓腰驼背,背着一个巨大的塑料箱,箱里装满了橙子。 这两个人应当不是一起的,只是碰巧同框而已。 一个橙子从巴瓦人的箱子里滚了下来,刚好卡在少年的滑板轮下,害得少年趔趄了一下,巴瓦人吓得匆忙跪到地上,把手伸到滑板下面去够那个橙子,嘴里嘟囔着,连连道歉。 少年面无表情,只是拎起滑板,径直往巴瓦人的头上砸去。 韩韵绮在车里一声惊呼,只见那跪在地上的巴瓦人很快头破血流,鲜血从他的额头滚下,直接洇湿了他的右眼。 少年似乎满意了,弯腰用巴瓦人的长袍擦干滑板上的血迹,就扬长而去。 而巴瓦人也毫无异议,将地上那个橙子捡了起来放回去,用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鲜血,便起身继续赶路。 韩韵绮随身带着相机,马上取下镜头盖把相机对往窗外,刚拍到一张巴瓦人满脸是血的镜头,庄景涵却敏捷地伸手把韩韵绮的相机按住,同时食指抵在唇前,低低地“嘘”了一声。 耽误了两秒,再往外看时,受伤的巴瓦人已经不知所踪,拍摄的机会就这样稍纵即逝了。 难民营里只有巴瓦人没有迦利人,韩韵绮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赤裸裸的种族歧视。 她以前所在的“文明社会”,歧视都是藏在心底的,没有人这样摆到台面上。 她努力告诉自己理智,这里的一切跟她都没有关系,再过几天,她就会离开这里。 车子很快到了总统官邸,一群人迎着韩韵绮和庄景涵进了正厅。 韩韵绮参观过不少欧洲古堡,站在官邸正厅里时,只觉得自己被穿越到了几百年前的欧洲。 层高极高的厅堂,高大的壁炉,厚重的地毯,繁复的水晶吊灯,满眼的银器和鲜花——如果耳畔响起的不是晦涩难懂的迦利语,她只怕要忘记自己身处何方了。 视线范围内,除了她和庄景涵以外,都是迦利人。 迦利人的肤色是近乎于白的淡淡蜜色,浓眉大眼,双眼皮极深,与肤色黝黑的巴瓦人大不相同。 其实迦利人与巴瓦人都是这片大地的土着,只是迦利人的祖先多是贵族,与北方来的外族通婚较多,慢慢形成了现在这样混血的长相,而社会阶级较低的巴瓦人只在族内通婚,千百年来长相特征都未曾变过。 早有管家模样的人物来引路,带着庄景涵和韩韵绮上了二楼。 二楼的会客厅里放着舒伯特的室内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兰花香气,聚集在厅里的十来个人都西装革履,擎着酒杯极有礼貌的小声交谈,像极了韩韵绮参加过的艺术沙龙。 “啊,庄医生。”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男人走上前来,友好地向庄景涵伸出右手,眉眼间都是客气的笑意,用极为标准的l敦音打招呼,“久仰大名。” 庄景涵不卑不亢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点头道:“您好,韦斯特总统。”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4.中国人。 迦利亚的总统姓west(意为“西方”),韩韵绮不知道这是命中注定的巧合,还是他刻意给自己改了姓。 这位总统长得是典型的迦利人模样,肤色晒成了健康的浅棕,因为上了年纪而t型微胖,从头到脚都是一副西方做派,谈起莎士b亚、萧伯纳、莫扎特、海明威来头头是道,摆弄刀叉的动作也无可挑剔。 跟总统一起出现的,除了他的夫人以外,还有他两个儿子。这两个年轻人几乎就是总统的翻版,同样的彬彬有礼,同样的温文尔雅,同样说着无懈可击的l敦音。 韦斯特一家都全无架子,邀请来参加派对的,多是些艺术家、文化人士,高谈阔论间,吃了八道菜的正式法餐,有鱼子酱,有蓝龙虾,有顶级牛排。 西式长桌两侧坐了近二十个客人,坐在韩韵绮旁边招待她的,是韦斯特家的大儿子,威廉·韦斯特。 韩韵绮在吃饭前找机会上传了几张沙漠里的照片到自己的社交媒t,一时间粉丝纷纷炸锅了,疯狂留言问她为什么去了那么遥远的国家。 威廉丝毫没有觉得韩韵绮在吃饭期间偷瞄手机的行为不礼貌,反倒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番韩韵绮的照片。 这大概是韩韵绮有史以来最受好评的一组照片,浓郁的异国风情和“迦利亚”这个极为冷门的国家让她收获了无数的赞。 威廉带着微笑问韩韵绮:“韩小姐,您在难民营看到了巴瓦人吧?觉得他们怎么样?” 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练枪,只怕琢磨着打过来呢。 韩韵绮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把这话压住了没有说。 “迦利亚的人民都很善良可亲。”韩韵绮含糊道。 威廉笑笑,“听庄医生说,您跟当地的一个残疾的男孩走得很近,很关照他。” 他夸奖的话张口就来,“韩小姐真是人美心善。那个男孩想必非常可怜,巴瓦人太奇怪了,居然觉得残疾的人都是被魔鬼附身。虽然都是同胞,但我有时也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韩韵绮切着牛排说:“是因为他们一向都被人当奴隶看,没有接受现代思维的机会吧。” 威廉非常苦恼地叹了口气:“其实在迦鲁城就有很多专门给巴瓦人建的学校,我们一直非常努力地想提高他们的文明程度,可是他们真的太愚笨了,又固执,很难教。” 威廉情真意切地摇头,又补充说:“总统府上就有很多巴瓦族的工作人员,可是复杂的事情交给他们,总会出纰漏。”他拿起自己的红酒杯给韩韵绮看,“你看这个酒杯就没擦干净,上面还有水渍。” 韩韵绮想到她来时在路上看到的那个流血的巴瓦人。 迦利人已经习惯了把巴瓦人看作二等公民,在他们眼里,巴瓦人就是愚蠢懒惰的代名词,任何正常人可能犯的错误,在巴瓦人身上就成了活生生的证据,证明他们确实是只能被压迫、被剥削的。 这种成见下,怎么可能真正给他们应该有的“教育”。 威廉一边低头切着牛排,一边换了个话题又问韩韵绮:“您在难民营如果生活得不习惯的话,可以到迦鲁城里来。我们有很多新盖的公寓,您可以挑一间。” 韩韵绮连忙摇了摇头,“我很快就要离开迦利亚了。” “噢……那可真是可惜呢。”威廉微微颔首,“希望您以后有机会再来。” 韩韵绮借机问:“听说迦利亚是传说中的瀚金帝国?” 威廉皱皱眉头,“什么帝国?” 韩韵绮便不再问了。 再问下去,恐怕要显得她是个患了臆想症的精神病了。 两个人坐得颇近,说话时不时要低头相凑,庄景涵就坐在韩韵绮对面,韩韵绮一抬头,便看见他用欲言又止的神情打量着她和威廉。 她在庄景涵眼中看到了些许醋意,反倒高兴了起来,远远地冲他挑了下眉,装傻地给了他一个“怎么了”的眼神。 庄景涵无奈地侧过头去,假装没有被她挑衅到。 这顿饭吃的用的无不极尽奢华,味道绝不亚于韩韵绮去过的任何一个发达国家米其林餐厅。 甜点是极为地道的舒芙蕾,但大家已经吃得太撑,没几个人吃完。 按照西方的传统,一群人饭后分成男女两拨,男士们去吸烟打桌球,女士们则被安排到隔壁房间喝茶聊天。 韩韵绮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偷溜了出去。 她还惦记着崔野的嘱托,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总归还是得帮他问问。 总统的官邸面积很大,内装虽然全是西式,但外形却按照当地的传统,呈一个梯形,据说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可以最大限度地抵御沙暴。 虽然迦鲁城并不在沙漠中,但“保持传统”,还是相当必要的。 韩韵绮先是在会客厅和餐厅所在的一楼二楼转了一圈。来来往往忙碌的仆人虽然不少,但都在客人们的视线范围内,她要打听的事不好公然进行,于是只好继续往上走,希望能抓到个把落单的仆人。 她甚至准备好了几张美元大钞,准备回头做贿赂封口之用。 三楼四楼应当是总统和家人的卧室书房,各个房间都大门紧闭,装着最先进的密码锁。 韩韵绮在四楼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地刚打算下楼回去,突然发现走廊尽头还有一截向上的楼梯。 楼梯是藏在一幅帷幔后面的,大约是这晚来的客人太多,仆人们忙不过来,厚重的帷幔没有拉紧,露出了楼梯的一角。 韩韵绮摸过去,沿着楼梯又往上走了一层。 这一层跟楼下几层截然不同,走廊上没有厚实的波斯地毯,也没有繁复精致的水晶吊灯,只有朴素到近乎简陋的木地板,和走廊尽头一扇木门。 难道这一层是仆人们的房间? 韩韵绮狐疑着走到那扇木门前。 她不好直接闯进去,于是就轻声敲了两下门。 门里没有回应,她大着胆子悄然推开了一条门缝,探头往里看去。 房间里光线昏暗,她眨了两下眼才看清周围。 像是打开了时空穿梭的门,房间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只见四面墙全部是顶天立地的书柜,古朴的木制书架上满满当当地插满了各种形状大小的书籍。 地上则铺着极厚的地毯,房间正当中是一张环形的木头桌子,桌子不高,只到人膝盖的位置,但是极大,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最多的还是书,一摞摞的,接着是摊了满桌的笔记本,地球仪,纸张,游戏棋盘,曼陀林,小提琴,画笔,颜料盘,桌子上几乎没有空地,像打翻了一个小型的博物馆,琳琅满目,东西多而不乱。 而在这环形木桌中间的洞里,坐着一个男人。 房间里没有大灯,只有桌上散落着几盏台灯,那个人就坐在其中一盏台灯下面,手里捏着一张极旧的羊皮纸,抬头无波无澜地看了会儿突然闯入的韩韵绮,开口用字正腔圆的中文问她:“中国人?” 韩韵绮猛然间像被施了定身法,冻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仅仅是因为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度,一个陌生的人用她最熟悉的母语跟她打招呼,还因为……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人。 (非常感谢一直投猪的茵梦湖、dindin和液n三位小可爱,惨淡的本文就是靠你们支撑起来的。)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5.害怕。 环形桌不高,他是坐在地上的,仰脸看着她,目光安静而清澈。 他有一头深棕色的微卷头发,肤色极白,五官是恰到好处的精致与英朗,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骨骼都勾勒出完美的形状,像教廷壁画上精雕细琢的大天使,有种几乎让人无法b视的美。 而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直直地盯着她,如同一汪倒映着蓝天的湖水。 见韩韵绮一直在发呆,他拿起手边的一个棋盘,往她的方向递了递,又问:“会下吗?” 那是一副中国围棋的棋盘。 韩韵绮被他的英俊震慑住,觉得眼前的画面不真实极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围棋盘,又指了指旁边一副国际象棋的棋盘,问:“这个呢?” 韩韵绮还是摇头。 他似乎有些失望,双眼稍微垂了垂,长如鸦羽的睫毛忽闪了一下。 但他很快又从身边摸出一本书来,伸长手臂递给韩韵绮,问道:“这本书,你看过吧?” 韩韵绮条件反射地往前迈了一步,接过他手上那本薄薄的小书。 是中英文对照的简化版《西游记》。 韩韵绮只看过电视剧,并没有看过书。 “一只非常能打的猴子。”他仰着脸说,“你们中国人,很有意思。” 韩韵绮站得近了,借着并不十分明亮的暖h灯光又打量了他两眼。 他的长相明明非常年轻,皮肤也是光洁紧致的,但说起话来的的语气,又有种出人意料的成熟冷静,甚至连声音都带着与长相不太相符的低沉磁x。 她像是个误闯暗室的冒失鬼,惊动了在这儿修炼了上千年的神仙。 这奇怪的想法只闪现了一瞬,韩韵绮的身后突然传来敲门声。 坐在地上的男人眼神一闪,皱眉说了句迦利语,态度冷淡,似乎是让外面的人不要进来。 但敲门声又响了三下,来人显然非常执着。 男人只好匆忙指了指环形桌子底下,悄声对韩韵绮说:“躲进来。” 他的声音有种不可辩驳的笃定,韩韵绮几乎想都没想,就钻到桌子底下,在厚实的地毯上半躺了下来。 桌上盖着厚厚的桌布,几乎垂到地面,完美地遮住了韩韵绮的身形。 韩韵绮刚把掀开的桌布归位,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大约是什么仆人,说话的语气略带敬畏,男人则不太客气地想赶他走,两个人不甚愉快地交谈了几句。 接着那仆人却似乎走近了,韩韵绮能感觉到他大步跨过环形桌,从桌外进入了男人坐着的内圈。 透过桌布和地面间的缝隙,韩韵绮看见男人高声斥骂了仆人几句,接着却被仆人强行打横抱了起来。 他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时,韩韵绮的心突然重重一沉。 他跟星星一样,有一双细到不正常、无法自控的残疾双腿,正随着仆人的动作左右晃荡着。 仆人将他抱到房间一侧的一张餐桌边坐下,指了指桌上的晚餐,说了句什么,似乎是要他吃饭。 他起初摇头拒绝,但那高大健壮的男仆伸手从旁边书架的高处取下了一本书,双手举过头顶,作势要撕毁那本书。 坐在桌边的男人没有起身的能力,显然无法阻止仆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抓起餐盘上的三明治,低头飞快地吃起来。 他几乎是三口两口就吞下了那个不大的三明治,一边用餐巾擦手,一边抬头冷漠地看着仆人。 仆人先将书放回他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再一次弯腰,把他从餐桌边抱回了环形矮桌的中间,放在地上。 仆人跨出环形矮桌,完成了什么艰难任务似的,嫌弃地拍了拍手,如释重负地走了,重重地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一次寂静下来,韩韵绮犹豫了很久,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她半跪在桌子的外侧,跟英俊到极点、又无助到极点的他对视了片刻。 他依旧是那样平平静静地看着她,摈弃了七情六欲似的,最后缓缓开口,这一次说的则是字正腔圆的英文。 “我是被魔鬼附身的人,你害怕吗?”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6.我会回来的。 韩韵绮猛地摇头,“不是的,这不是被魔鬼附身,你只是……只是生了病,小儿麻痹症,是吗?我知道,这只是一种病而已,你是受害者。”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把他当成了同样可怜的星星。 星星听不懂她说的话,但眼前这个人可以。 “不是你的错,世上没有什么魔鬼。” 怕他听不懂似的,她说了一遍中文,又说了一遍英文。 他一直看着她,深蓝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 最后他轻声说:“你应该见过我的大哥威廉,和二哥理查德了。我叫roy(罗伊)。” 他是韦斯特家的人。 无人知晓的、被藏在顶层阁楼上的、残疾的第三个韦斯特。 韩韵绮一时不能分辨哪件事情更加讽刺,是韦斯特总统言之凿凿地说“我有两个儿子”,还是威廉耸肩说“巴瓦人的想法真是奇怪”。 她缓缓半跪下来,看了看桌上琳琅满目的书籍和棋类。 这一张环形的矮桌,就是画地为牢的囚笼,而桌上这些东西,应当都是给罗伊打发漫长时光的。 房间里没有窗户,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而罗伊白皙的脸庞毫无血色,像是个从未见过阳光的吸血鬼,配着深邃立体的五官,整个人更像是座大理石的雕塑,完美而冷清。 桌上有好多本词典,每本似乎都被人认真翻看过。 “你会说多少种语言?”她忍不住问。 罗伊随手理了理桌上的书,“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我在r国长到十几岁——阿拉伯语、希伯来语……汉语有点难,说得不太好。” 他说起什么都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还有俄语。”他的声音低下去一些,“我母亲是俄国人。” 韩韵绮目瞪口呆。 韦斯特总统的夫人也是正宗的迦利人,韩韵绮刚在楼下见过。 罗伊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韦斯特带着家人在r国流亡时,认识了我的母亲。生下我以后,我的母亲就自杀了,我是一个耻辱的象征,从小就被关在家里,假装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来迦利亚那年我十二岁,被魔鬼附了身,就更没办法见人了。” 他像是刻意要报复什么人似的,毫无保留地把这种隐秘的事情告诉韩韵绮这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说完后他拿起桌上的小提琴拨弄了两下,又问韩韵绮:“你会拉小提琴吗?” 韩韵绮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了。 她很久没有用手机了,铃声响起时,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罗伊指了指她的口袋说:“好像有人找你。” 找她的自然是庄景涵。 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偷偷摸摸来了这不该来的阁楼,掐断了电话,匆忙退后了两步准备先下楼。 “你要走了吗?”罗伊依旧仰脸看着她。 他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波澜,但眼底里却透露着一丝失望。 他应该很少见到外人。 “我……”韩韵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去吧。”罗伊低下头去,把小提琴抱在怀里,随手划了几下琴弦,发出悦耳又伤感的几个音符。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韩韵绮不得不往外走。 这个房间似乎有某种魔力,韩韵绮临出门时没忍住又回头扫了一眼。 罗伊坐在房间的正当中,垂着头没有看她。 抬眼转身的时候,韩韵绮突然看见了侧面书架上的一样东西。 黄金面具。 就是她胸前那个迷你黄金面具的原版。 她虽然没有见过原版面具,但这一刻她非常确定自己没有错。 面具上独特的四只眼睛,精致的雕刻线条,经历了千百年而愈显浓郁的沉金色,都与她想象中一模一样。 她停下脚步,颤抖着抬起手臂指了指那个黄金面具,问罗伊:“这个……是你的?” 罗伊抬起头来,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理所应当地问:“你知道瀚金帝国吗?” “瀚金”两个字,他是说的英文,ghangkim,但韩韵绮一瞬间就听出来了。 这是她外公曾经挂在嘴边一直念念叨叨的单词,“瀚金”也是她外公翻译的中文名。 韩韵绮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重新跪在地毯上,从自己衣领里翻出那个迷你版的黄金面具吊坠,一边给罗伊看,一边激动得语无l次:“是我外公告诉我的……他说……就在这里,在迦利亚,有三千年前的遗址……” “三千六百年前。”罗伊正色纠正她。 韩韵绮的手机就在此时再度响起,她甚至已经听见楼下走廊里纷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阿韵”。 “先走吧。”罗伊指了指门口,“如果有人知道你见过我,你会很麻烦的。” 韩韵绮犹豫着看了眼门外。 “先上楼顶的天台,那里有露天楼梯,直接通到院子里。”罗伊看着她,“我去不了任何地方,永远都在这间房里。” 韩韵绮咬了咬牙,起身前突然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像是无声地在说“我会回来的”。 罗伊的手指冰凉,在她手心里颤抖了一下,随即条件反射般地抽了回去,藏到了背后。 而他的脸则猛地红了,连白皙的耳廓都染上了一抹粉色。 先溜出去,别让庄景涵知道她在这里,等下有机会再上来说。 韩韵绮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飞快地冲出房间,在拐角处找到通往天台的楼梯,又一路小跑着从另一端的露天楼梯下到了院子里。 她装作不经意地从大门进去,上了二楼,正好碰见庄景涵。 “你去哪里了?”庄景涵猛地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语气说不出的紧张。 “没去哪里啊。”韩韵绮假装镇定地说,“里头闷,我就去院子里瞎逛了两圈。” 庄景涵一反常态地当着外人的面紧紧把脸埋在她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说:“不要乱跑。威廉是个变态,只喜欢亚裔女人,已经折磨死一个了。”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7.野心。 崔野的妹妹叫崔莉,今年应该整三十岁。 韦斯特一家结束在r国的流亡回到迦利亚时,崔莉正好在迦鲁城。 随后迦利亚建国,崔莉也人间蒸发了。 韦斯特一家都知道,威廉有奇怪的癖好,刚到迦利亚不久,他就不知从哪里绑回了一个亚裔女人,每天深夜,他的房间里都会传来女人被捂住嘴的尖叫与呻吟。 夜半惊魂的声音响了没几年,有天凌晨威廉独自开车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回来时身上有血迹,而他房中的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这一切,都是威廉的弟弟理查德几分钟前告诉庄景涵的,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地去找韩韵绮。 理查德跟庄景涵说这些家丑的理由很简单:理查德不想让威廉成为下一任的迦利亚总统,而庄景涵则是能跟联合国官员说上话的人。 后来整个晚上,庄景涵都把韩韵绮死死地守在身边,她根本没有机会离开他半步,更不要说上阁楼去找罗伊了。 韩韵绮一直魂不守舍,脑海里各种想法纷至沓来。 罗伊,瀚金帝国,崔野,崔莉…… 从总统官邸出来后,庄景涵跟韩韵绮回了同一个房间。 刚一开门,他就转身把韩韵绮抵在门上,铺天盖地地强吻下来。 她被他反剪了双手,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仰着脸迎接他山洪暴发般的欲望。 他将她的裙子用力提到腰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保险套,戴上后就横冲直撞地进入她的身体。 耳鬓厮磨间,他的眼镜一次次地硌到她脸上,压得她眉骨生疼。 但他不管不顾,紧紧抱着她腰,用这个并不便利的姿势洞穿她。 她也被挑起了莫名强烈的愿望,主动转身弯下腰,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亮给他。 他的手捏在她腰肢两侧,毫无技巧地大力进出。 而她忍不住地浅浅呻吟,软x湿到一片泥泞,他随手一摸,就是满指的潮湿。 房间的家具电器露出隐约的形状,这一切现代化的陈设看着都分外陌生。 强烈的欲望随着各种不明不白的情绪翻涌,似乎只有动物x的本能,才能压制得住诸多复杂理性的思维。 这一场云雨酣畅淋漓,韩韵绮一次次地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 结束后两个人都睡不着,仰面并肩躺着,盯着床对面暗红色的壁纸发呆。 “韦斯特总统要跟邻国秘密谈判。”庄景涵突然说,“想用迦利亚的矿藏资源开发权,换回迦鲁城的出海口。” 韩韵绮一时没能理解,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思考。 庄景涵转过身背对着她,喃喃地说:“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把刀递到别人手上……我还有三个月就要走了,为什么挑这个时候……” 韩韵绮呆滞了一会儿,问:“他们国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庄景涵无奈极了,苦笑着说:“我是m国人,自然要帮m国做事,但是我也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就打起来……” 他沮丧地用被子一把蒙住头,喃喃地说:“你不懂……你不懂。” 韩韵绮是个性无大志、只爱风花雪月的人,怎么会懂他的理想,他的抱负。 他是要从政的,否则怎么会好好的外科医生不做,要跑来这种蛮荒的第三世界国家做无国界医生?还不是为了攒名声? 他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当一年医生,无波无澜地结束走人,并不想卷进当地的内战里。 m国人许了他政治利益,让他帮忙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带进了迦鲁城,以便将来为挑起内战做准备。 庄景涵为了这事还拉了崔野下水,可是他心里知道,m国的需要等一个合适的借口,内战至少是一年半载以后的事情,到时候他就走了,大可以置身事外,大可以认为这一切跟他无关。 但这个韦斯特总统为什么这么不识相?高这些异动,简直就是点燃了内战的导火索。 迦利人和巴瓦人谁赢谁输他不在乎,迦利亚到底会被哪个大国控制,他也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好在这些事情不用让韩韵绮知道,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如果她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多的事情来,到时候,他可能就更撇不清了…… 夜色深沉,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间,韩韵绮的手机又响了。 是她爸打来的,大约是晚上看到了她在社交媒t上发的那些照片。 韩韵绮坐起身来,深呼吸了两次,硬着头皮接起电话。 韩韵绮是先斩后奏跑到迦利亚来的,来了以后也不敢跟爸妈联系,只让庄景涵替她简单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韩韵绮以为爸爸会暴跳如雷,没想到电话那头的爸爸还相当冷静,问她:“在那边吃的住的怎么样?你妈妈生你的气,不想跟你讲话,就派我来关心你一下。” 韩韵绮也报喜不报忧,说:“挺好的,迦利亚没有我们想象当中那么一塌糊涂。迦鲁城很现代的,难民营虽然条件差一点,但吃的喝的都没什么问题,就是上不了网,也不方便打电话。” 韩韵绮爸爸微微叹气,“你呀,这么任性。” 韩韵绮笑笑。 韩韵绮爸爸又说:“阿韵,你这一次跑去迦利亚,应当算是定了心,要跟景涵在一起了吧。” 韩韵绮从来没跟爸爸讨论过这种问题,忍不住脸一红,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捂住头的庄景涵。 爸爸在那头的语气非常认真:“阿韵,你原来跟什么人谈恋爱,我都没有意见,因为我知道,你都没有真的上心,作不得数的。以前我也觉得景涵蛮好的,人斯文,对你又好,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韩韵绮又看了看身边的庄景涵,没有作声。 韩韵绮爸爸叹叹气,“前两天跟老庄通电话,他呀,想让景涵从政,景涵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一个华裔到m国从政,能有多大盼头呢?不自量力。庄家的人这样有野心,不是好事情,这样的亲家,不要也罢。” 韩韵绮不愿意想这些谈婚论嫁的问题,岔开话题问:“爸爸,你上次给我买的跑车到货了没有呀?等我回去能提车了吗?” 韩韵绮爸爸无奈地回答:“明天我让人再催一催。”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韩韵绮爸爸正经说:“阿韵,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爸爸不会阻拦你,但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韩韵绮嗯嗯答应,很快挂掉了电话。 庄景涵转了个身面对着她,问:“你爸爸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没提爸爸说“不要庄家做亲家”的事,敷衍道,“就是要我早点回去。” (看的人太少,导致作者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了,越看存稿越不满意,接下来可能要更新得慢一点了,非常抱歉。无力ing……)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8.虚伪。 第二天在酒店餐厅吃早饭时,有工作人员来给韩韵绮和庄景涵送告别礼物。 给韩韵绮的礼物表面上看只是一束小小的捧花,可套在捧花外面的,却是一个全钻石手镯。 迦利亚以出产各类稀有宝石矿藏闻名,但这样一个全钻的手镯,也太贵重了。 韦斯特总统送这样的大礼,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是收买,还是怕她知道了什么,要封口? 一个手镯韩韵绮还看不上,她只把花留了下来,钻石手镯则还给了工作人员。 庄景涵收下了一个手作的皮质名片夹,至于名片夹里塞了什么,韩韵绮就没有问了。 工作人员离开餐厅后,韩韵绮跟庄景涵说她想留在迦鲁城。 庄景涵一言不发,只是低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你知道吗,韦斯特家还有一个儿子,叫罗伊。”韩韵绮探身过去,小声对庄景涵说,“我昨晚见到他了,那个黄金面具就在他那里!他还知道瀚金帝国的事情!” 庄景涵还是不说话。 “你陪我再去一趟总统府试试看好不好,旁敲侧击地问一下……” 庄景涵用金属小勺搅动着杯里的咖啡,轻声打断韩韵绮问:“你知道韦斯特家族是怎么发迹的吗?” 韩韵绮愣了愣。 “靠做奴隶生意,整船整船地往新大陆运送奴隶。所以后来才激起巴瓦人巨大的民愤,把他们家族赶出了国。只不过韦斯特一家从来没有放弃回国,在内战快结束的时候找到了机会,借着大国的力量杀了回来。但这才十年,他们就已经想摆脱‘宿主’,自己单g了,这是多大的野心?”庄景涵抬头郑重地看着她:“阿韵,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里不是你熟悉的世界。这里没有法制、没有规则,韦斯特一家看着温文而雅,其实都是吃人不见骨头的家伙。你只要留在这里一天,就会被威廉盯上,而你即便死在这里,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帮你申冤。” 庄景涵微微叹气,痛苦地垂下头:“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带你来。本来是想着在沙漠里呆了那么多天,想带你来换个环境的。” “我不会跟威廉接触的,我只是需要见一下罗伊……” 韩韵绮尽量想说服他。 庄景涵又叹了口气,听她说了很久关于罗伊的事情以后才说:“阿韵,你是真的相信你外公说的那一套吗?相信这里曾经有一个黄金帝国,相信你能找到遗址?” 韩韵绮愣了。 庄景涵熟悉斯文的面容因为过于冷静而显得疏离,盯着她看的双眼里充满了怀疑。 许久之后,韩韵绮轻声问:“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瀚金帝国是个笑话?是我外公这个疯子yy出来的东西?” 庄景涵不回答。 韩韵绮恍然大悟。 原来庄景涵从来没有相信过她外公,也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在庄景涵看来,她所有的努力都像是跳梁小丑的荒唐行为。 这十来年,他能一直不说破这点,还时不时地附和她,这是怎样的隐忍克制,又是怎样的虚与委蛇? 这天韩韵绮还是跟庄景涵回了难民营。 她很清楚,自己一个人留在迦鲁城是不现实的,说不定明天就会被威廉抓走,凌虐致死。 整个航程里,韩韵绮都戴着墨镜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庄景涵招呼她喝饮料吃水果,她也不拒绝,该吃吃,该喝喝,只是不说话,不搭理他。 庄景涵回到营地一换上白大褂,马上就有人来找他看病了。 他自己去忙了,却让采姆寸步不离地盯着韩韵绮。 韩韵绮依旧不说话,直到两天后崔野回来了。 崔野直接把车停在了医疗营帐门口,跳下车来找韩韵绮。 “怎么样?有消息吗?”崔野见到韩韵绮就急急地问。 崔莉被威廉折磨致死的事情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证实,韩韵绮也不想告诉崔野,只说“没机会打听”。 崔野肉眼可见地失望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皱皱巴巴的万宝路,闷声不响地弹出一根来点着了,却又不抽,只是捏在手里想心事。 韩韵绮把他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问:“你能陪我去一次迦鲁城吗?” 崔野拧眉问她:“你要去干什么?不是刚回来吗?” 韩韵绮没说太多细节,只说:“我要去找一下瀚金帝国的线索。” 崔野用极不信任的眼神打量她,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开车过去路上可辛苦得很。路上只能吃g粮。” 韩韵绮急了:“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 庄景涵不相信她的脑子,崔野不相信她的体力。 可越是不被人相信,韩韵绮越是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动力。 除了要证明外公以外,她更要证明自己。 崔野还在犹豫着,韩韵绮又拿出杀手锏:“上次去都在跟他们应酬,这次没有政治任务了,说不定可以找到机会帮你打听一下你妹妹的事。” 这下崔野没有多做考虑,很快就答应了她。 “那明天半夜出发。”韩韵绮小声说。 崔野无耻地笑笑,“你这小妞,怎么老喜欢半夜溜出去打野食?庄医生满足不了你?” 韩韵绮皱眉,“怎么什么事情都能给你说得这么流氓。” 崔野从迦鲁城又淘换了不少小东西来,这回他带的都是些黄色刊物、香烟之类的东西,跑去了男人那边叫卖。 卖着卖着,就变成了他给巴瓦男人展示枪法。 崔野是个神枪手,巴瓦男人给他手枪、步枪、冲锋枪,他都使得游刃有余,枪枪直中靶心,很快就又成了巴瓦男人的偶像,被众星捧月似的围在当中。 韩韵绮看了一会儿崔野显摆,就扭身回了营帐。 庄景涵知道她去迦鲁城的心不死,盯得她紧,连晚上睡觉都死死缠着她的手脚,她也听见他拿卫星电话跟不知什么人联系,要给她订离开迦利亚的飞机票。 所幸离开迦利亚的航班很少,一周能有一趟就不错了,一时半会的,韩韵绮还走不掉。 到了跟崔野约好出发那晚,韩韵绮一反常态地将庄景涵推倒在床上。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29.出发。 “景涵……”韩韵绮柔若无骨地贴到他身上,解开他的一颗扣子。 庄景涵有些惶恐地欠身看她。 她对他笑一笑,吻到他露出的锁骨上,轻声说:“这么着急赶我走干什么?” 庄景涵试图同她解释:“这里……这里……” 他的呼吸被她吻乱,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韩韵绮点点头,又解开他一颗扣子,吻也缓缓地往下。 “我知道,你觉得这里危险。”她伸出舌尖,往他干涩的皮肤上舔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也很生气……”她张口轻咬了一下他,“你居然不相信我外公……” 庄景涵无奈地叫她:“阿韵……” 韩韵绮又咬他一口,“哼,你这种理科生,不懂浪漫,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半真半假的话,半真半假的勾引,庄景涵很快失了智,被她褪下裤子,露出早已经涨满的性器。 韩韵绮一路沿着他胸膛小腹舔下去,最后一口含住了他坚硬的凶器。 庄景涵马上伸手按住她的头,生怕她松开他似的,微微挺腰,口齿模糊地喊“阿韵”。 他又粗又长,抵在她的嗓子眼,颇不好受,但是她强忍住了恶心,上上下下地吞吐,舌头绕着圈子地含弄。 韩韵绮很少做这种事——一般都是别人取悦她,她很少主动取悦别人。 她的动作不甚熟练,而庄景涵也被这陌生的快感击倒了,不能自拔地往她嘴里挺动。 她伸手握住他性器的底端,松松紧紧地撸动着。 庄景涵很快就绷不住了,性器上的青筋根根隆起,叫嚣着要释放。 他飞快地从她嘴里退出来,在她手心里蹭了几下,便无可抑制地射了。 韩韵绮等他平静下来,抽纸巾把他腿间小腹上的白浊液体擦了干净,又缓缓爬上去,低头吻了吻他下巴,挑眉问:“等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庄景涵意识朦胧地点头,“当然会想你……很快……很快我就可以离开这里……” 韩韵绮笑笑没有接话。 她的刻意亲近让庄景涵放松了警惕,等庄景涵睡熟了以后,她就悄然推开他环抱着自己的胳膊,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崔野在主路上等她,她不出声地拉开车门爬进去,面无表情地对着前方说:“出发。” 崔野也不说话,只有吉普的引擎声划破宁静的黑夜,仿佛逃亡一般,直奔西方而去。 照例是开到日上三竿就停车歇下,崔野很会找y凉,明明是无垠的大沙漠,他也有本事七弯八绕的,找到一个沙丘背后,把车停下,支起帐篷来躲在底下。 崔野带了足够的水和g粮,分给韩韵绮一个馕,自己也拿了个馕啃着。 韩韵绮心情复杂,也没跟他说话,崔野自己啃了一会儿g馕,突然跳起来骂了一句:“妈的,天天都吃这个,腻死人了。” 他说着就把剩下半块馕收了起来,跑到后备箱里东摸西摸,拿出一个草编的筐和几根小木棍出来。 韩韵绮坐在他的地毯上,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盯着看。 崔野把扁扁的草筐倒扣着,又用几根小木棍搭了个类似十字架的结构,把草筐支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看着像n酪一样的淡黄色固t,戳在一根打横的木棍头上。 他拿打火机烧了那块n酪两下,一股淡淡的奶香就飘了出来。 “嘘。”他冲韩韵绮b划了一下,让她静观其变。 两个人坐了三五分钟,只见沙丘边上开了一个小洞,一只老鼠似的小动物从洞里探出头来,伸着小鼻子四处嗅。 “这是……”韩韵绮刚说了两个字,崔野就一把捂住她嘴,“别出声!” 韩韵绮猜的没错,那只老鼠很快闻到了n酪的味道,一路小跑过来,舔起了木棍顶端的n酪。 这老鼠b韩韵绮以前见过的老鼠要大,足有一只小n猫大小,大概是没见过人,一点也不害怕,咂巴咂巴,吃得非常过瘾。 等它把n酪舔的差不多了,十字架的结构就失去了平衡,倒了下来,草筐猛然下落,猛然把它罩在里面。 草筐还挺结实厚重的,崔野得意地过去按住草筐,回头对韩韵绮说:“这是沙鼠,蠢得要命,以前我跟兄弟们想开荤的时候都这样逮它,百发百中。” 他说着就伸手到草筐里抓住沙鼠拎出来,用随身的小刀开膛剥皮,穿在一根小棍上,又去拔了些芨芨草回来点火烧烤,动作之流畅,手势之熟练,简直叹为观止。 崔野准备得齐全,盐巴调料应有尽有,沙鼠不大,剥了皮只有薄薄一层肉,很快被他烤熟了,撒上调料,还真挺香的。 崔野撕下一条沙鼠的腿递给韩韵绮,韩韵绮不但没接,还吓得连连后退,躲得远远的。 崔野也不勉强,只是嘲笑她:“还是小公主。” “才不是。我到了这里,每天除了一点牛肉饼、蔬菜汤、石子饼以外,几乎就没吃过别的东西,不是也活得挺好。”韩韵绮用一种邀功似的口吻说,“在家的时候我晚上都不吃晚饭的,只喝一杯n昔、吃点水果就好。” 崔野呵呵一笑。 还是在笑她小公主。 韩韵绮觉得委屈。她真的已经非常努力、非常克制了,换了半年前的她,根本想也不敢想自己会在沙漠里看着一个男人手剥老鼠。 她赌气不出声了,抱着膝盖坐在毯子一角。 崔野也不理她,一个人细致地把烤沙鼠吃了个干干净净,还舔了舔手指,把骨头随手扔到沙里,大咧咧地在地毯上躺下,问:“你在这儿,最想吃什么?” (作者丧失信心动力,所以最近更得慢了,非常抱歉。会尽量码完的,也会尽量保证质量的。)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 征求意见 有件事情作者想要跟大家商量一下,本文从开文以来一直都非常冷,最近更是每天的点击都在个位数徘徊,作者反省了一下,觉得可能一是因为本文完全没有肉,内容题材跟po这个平台不太对路,二是因为po实在太难登了,很多读者都在微博上反映根本上不来。(当然也可能就是因为我写得烂。) 这篇文已经写了挺多的了,辛苦写的文没有人看也很痛苦,所以作者考虑想把本文从po上下架,以后放到更适合这个题材、也更好登录的平台上更新。只是这样一来,对一直在po上追更新的小可爱有一点不公平,所以在这里问一下大家觉得怎样补偿比较好?目前作者能想到的方案是1.去微博给作者留言,作者发红包(微博:凌凌凌星尘),2.作者努力写一篇别的文的番外回头放送。 出尔反尔真的很抱歉,但每个作者都是想自己的作品在更合适的环境下被更多人看到的,再次跟大家道歉。 (将来如果有大荤的脑洞可能还是会在po更新的,大家不要放弃我好不好……嘤嘤嘤……)んаIτаnɡωǔ.cοм(haitangw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