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明天见[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女配明天见[穿书]》作者:默柒年 【完结】 文案: 天才少女姜鸾以19岁的超低年龄在医学院硕士毕业,即将成为医学院史上最年轻的医学女博士。 开学前一天,她闲来无事读了一本网红总裁文,文中女配恰巧和她同名,甚至连背景专业都出奇的一致。 原文中,女配是男主的初恋,在订婚前夕被男主发现她跟自己在一起的目的是因为钱,愤而分手,女配被迫远走异国。 回国后,她不死心,依旧纠缠男主,后来男主遇到女主以后,她又百般为难伤害女主,最终被男主K.O。 姜鸾一直看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谁知一醒来居然穿成了文中同名女配,时间正好是在女配回国当天。 姜鸾当即决定独自貌美如花,潜心医学事业,绝不再和男主扯上任何关系。 谁曾想,天不遂人愿,这男主怎么哪哪都能出现? 一天,网上出现一篇求助帖。 请问:一天遇见前男友八次怎么破?在线等,很急。 高智商貌美医学少女 X 超霸道腹黑商业奇才 * 1v1 he 女主傲娇不回头,男主口嫌体正直。 * 甜文,结局欢喜大团圆,神助攻千千万。 * 文中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不喜点叉就好,江湖不远,日后再见。 * 现代架空,内容不合常理之处勿考究,看文图个乐,谢绝扒榜,互相尊重,笔心每一个驻足的小可爱。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女配 现代架空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鸾 ┃ 配角:傅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才少女奇遇记 立意:总有一个人,会在远方等你,如果远方没有,那他一定在书里。 第1章 Chapter 01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降落在帝都机场,请您回到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所有个人电脑及电子设备必须处于关闭状态,请您确认好自己身边的私人物品是否已经存放妥当,稍后,我们将关闭客舱灯光,再次感谢您乘坐京华航空,谢谢您的配合,祝您路途愉快。” 机舱播报的声响惊醒了商务舱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姜鸾,她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但很快,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的把她的思绪从虚幻的梦境拉拢回现实。 什么鬼??? 她不是应该在自己卧室的床上睡觉吗??这是……做梦了啊??可这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些吧?! 姜鸾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钝痛清晰的传入大脑皮层,她下意识的低呼一声,不敢置信的再次环视一周,此时客舱内的灯光已经昏暗了下来,周遭的几位乘客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有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所有人都已经保持好了等待飞机降落的姿态,淡定自若的维系着属于成功人士的那份笃定坦然。 而在这样的密闭空间里,与众人不同的姜鸾,突如其来的低呼以及脸上的错愕和惊悚,就显得尤为突兀起来。有好几个人都被她不大不小的声响吸引了目光,但也仅仅只是匆匆一瞥,随即就转移开了视线。 那些目光中有嗤之以鼻的不屑,有善意的安抚,也有被叨扰的厌恶,可这些都不是姜鸾此刻最关心的,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问题是,该死的,她怎么会在这架飞机上? 明明她昨夜是在自己家里抱着柔软的抱枕入睡的呀,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眼前这幅情景,她再次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一次,由于提前的心理准备,她并没有叫出声,可剧烈的疼痛感却让她瞬间有眼泪夺眶而出,狼狈的挫败感也顺带证明着这一切果然都不是她的梦境。 就在这时,机身开始微微倾斜,平稳的逐步降低着飞行高度,失重裹挟着气流在大气压强的作用下,让姜鸾的耳膜开始嗡嗡作响,片刻间,伴随着耳内连接大脑神经清晰的异样痛楚,有许许多多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回炉。 缥缈中,有个娇柔的女声忽远忽近的对她说话:“姜鸾,这里的人生太痛苦了,我们交换吧,只有你能解救我了,对不起。” 源源不断的零碎片段,逐渐聚合完整…… 直到飞机安全的对接上停机楼,姜鸾自始至终怔怔的呆坐在沙发座椅上,脸色微微泛白。 心底的天人交战和对于这个世界一切怪力乱神的难以置信,让她有一瞬间的崩溃。 飞机已经停稳,周围的乘客开始陆续收拾东西离开,一个白人女性路过她的身边,见她的样子,友善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操持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安慰道:“没事了,小姑娘,飞机已经停稳了,我们都是安全的,别害怕。” 姜鸾机械性的抬头看了一眼女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想扯个微笑回应,却发现面部肌肉都因为茫然和慌乱僵硬了起来,她最终保持着呆滞的注目,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女人见她没什么大事,就拿好行李直接离开了。 座位上,姜鸾一动没动,慢慢的,她的面目从开始的茫然,逐渐变成了不敢置信的震惊。 那些纠叠缠绵的陌生记忆,和虚幻无形的年轻女声,在姜鸾的脑海中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这张网铺天盖地而来,没来得及让她有一丁点的心理准备,就让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这么赤.裸裸的出现在了眼前,直白的宣告着她已经被迫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 第2页 没错,姜鸾穿书了! 她穿成了昨天晚上睡前追的那本网红小说里的同名女配!!!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走进街边那家破旧书店,一定不会因为自己和女配同名就一时兴起买下了那本小说,也一定不会在自己的博士生涯即将开始的前一天,熬夜去阅读! 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卖! 原文中,和姜鸾同名的女配是个天才少女,14岁考上了大学的少年班,是医学院最年轻的学生。 原主的父亲在原主16岁的时候生意失败,面临债务危机,于是毫无人性的把小女儿姜鸾介绍给了生意上最大债权公司的继承人,也就是男主傅遇。 经过一系列的事情,最终原主得偿所愿,和男主举行了订婚仪式,谁曾想却在仪式当天,被男主发现了她们一家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 于是,迫于压力和无奈,原主离开了帝都,并在国外修完了医学硕士。 回国后,原主却并不死心,继续纠缠男主,并在男主遇到女主后百般为难伤害女主,最终被男主算计的家破人亡。 时空回转到当下,姜鸾机械的走下飞机,一路顺着指引去取自己的行李,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脚步,站在人流涌动的机场大厅里,嘈杂纷乱的各种声音让她如同置身在虚幻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任身边来往人群形色匆匆,她始终站在原地没动。 姜鸾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她想破了脑袋,凭着对于那本网红小说中所有有关于原主的描述内容,以及脑海中凭空出现的那些话,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原主会选择跟她交换人生。 她们的背景太过相像了,同样是少年班走出来的天才少女,同样是医学生,同样的19岁研究生毕业,同样拿到国内大学医学院的博士录取通知书,原主和姜鸾几乎就像是两个平行时空内最完美的复制粘贴。 除了彼此感情际遇和家庭背景的大相径庭,姜鸾可以算得上是原主要拉下水的最佳人选。 另一方面,姜鸾在自己的世界家庭和睦幸福,感情上也还是白纸一张,无牵无绊,这一切都无疑是对于身处水深火热中原主的致命诱惑。 这样一来,原主既可以完美的摆脱了自己的人生困境,又能够走上与先前轨迹相当的专业道路,一箭双雕。 姜鸾痛苦的摇了摇头,在偌大的机场大厅里原地抱头蹲下,她在心中无声的呐喊着,恨不得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拆骨入腹! 凭什么呀!!! 凭什么把这么一个烂摊子抛给自己,凭什么不问自取的侵占了她原本的人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姜鸾终于恢复平静,取到自己的行李时,才无奈的决定接受这个虽然惨痛却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 路还得往前走,人总要向前看。 她平静理智的重新梳理了一下原书脉络,发现眼下的时间节点,正好是原主从Y国研究生毕业,考上了帝都大学医学院的博士以后回国的当下,好在一切愚蠢作妖的行为都还没有发生,她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远离男主和女主的感情,努力当好一个合格称职的前女友,总还是有光明的前途。 行医治病,不问归路。 打定主意后,姜鸾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既来之则安之,办法总比困难多,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姜鸾走出机场的时候,姜家的司机陈叔已经等在待客区了,见到她从机场大厅里走出来,忙迎上前,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接过她的行礼。 “大小姐,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一路上累坏了吧?” 陈叔从小看着原主长大,是姜家的老司机了,原主父母整天忙于公司的事务很少在家,所以比起父母,原主和这位司机陈叔的关系反而更为亲近。 姜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轻轻点头,回之一个轻松的微笑,然后环视一圈,下意识的想要寻找原主的父母,毕竟原主已经离家两年没有回来过了,作为亲生父母的她们,于情于理都该要来接机的吧。 可是,迎来送往的人这样多,却没有原主记忆中那两张熟悉的面容。 陈叔似乎是看出了姜鸾的想法,表情透露出些许难言,酝酿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开口解释道:“大小姐,老爷和夫人没来,说是公司有应酬,不过他们已经交代我了,让我带您去帝都饭店吃点好的。” 姜鸾嗤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其实想来原主也是可怜人,虽然让人痛恨,但这一切因由着她被扭曲的童年,也是功不可没。 黑色的奔驰车在车流湍急的车河中穿梭,姜鸾靠在窗边,调下玻璃,看向窗外。 两年多的时间,这里和原主记忆中的帝都相比还是有很大变化的,之前走的时候,靠近机场的地方还没有这么多的高层建筑,人烟也相对稀少。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一座城的记忆却依旧可以变得截然不同,车窗外飞驰向后的高楼大厦挺拔林立,马路两边人来人往,间隔在两个快速公交车站之间的广告牌也都是时下最当红的明星。 红灯的时候,姜鸾被路旁一家大型商场门口的巨型LED广告牌吸引了目光,整个屏幕被一个巧笑嫣然的美女所占据,这个美女,即使原主身在国外也是常有耳闻,她就是当下最红的三栖明星,霍颜宁。 -- 第3页 霍颜宁这几年凭借接连三部大火的影视剧和一张脍炙人口的流行音乐专辑红遍大江南北,如今姜鸾近距离的看着这张巨幅电子海报,觉得她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再加上才气过人,怪不得,她能最终俘获男主芳心,成为傅氏集团的少夫人,功成身退,安度余生。 眼前海报上的这个霍颜宁,就是原文女主!!! 姜鸾盯着海报,直到车子重新出发,她才若有所思的浅笑一下,咧了咧唇角,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对着驾驶室的陈叔说道:“陈叔,不去吃饭了,我想先回家。” 第2章 Chapter 02 姜鸾前脚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整一下,原本说正在忙工作,没空去接她的姜家父母后脚就跟了回来。 她诧异的捧着一杯热牛奶站在客厅中间,看着眼前这一对既熟悉又陌生的夫妻,手中奶香扑鼻,却还没等喝上一口,就被催促着赶紧上楼梳妆打扮,说是晚些时候要带她出门。 在原主记忆中,这样临时起意的急切催促不胜枚举,绝大多数情况,无外乎是把原主当成宴会席间炫耀得资本。 姜鸾一脸懵逼,被人推拥着上楼,虽然不知道这两位火急火燎的如此迫不及待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潜意识里,以她对原主父母的了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姜父姜母直接把她带到了帝景会所,这里是帝都最高端的私人会所,进出的人非富即贵,会员制,闲人免进的那一挂。 他们到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会所内外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姜鸾仔细询问后才知道,今天是北城许家老爷子的寿宴,被邀请来的都是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姜父是拉下脸皮,托遍了所有能说的上话的老关系,才勉强求来了三张邀请函。 这两年多,姜父的公司已经是断壁残垣,勉强的维系着表面的风光,如今,当初和傅家联姻失败的风波总算是平息了下来,正好姜鸾也考上了国内的医学院回国,姜父自然不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迫不及待的给姜鸾介绍了新的相亲对象。 傅氏两年前虽然没有逼迫姜氏立马还上之前的欠款,却也再没有新的资金注入姜氏,如今这两年多时间里,姜氏的经营矛盾逐渐激化,资金链断裂,生产几近停滞,风雨飘摇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如果再拉不到新投资,那就只有宣告破产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为了挽救公司,为了勉强维护住姜氏的泡沫外表,姜鸾是必须要牺牲的联姻工具,作为姜家的女儿,不论是当初的原主,还是现在的姜鸾,都没有自由可言。 让原主学医,已经是姜家人最大的妥协,当然,这也是在原主表现出过人医学天赋的基础上,说到底,成全她的梦想无非是建立在这梦想可以为家族增添荣光之上,更是因为这份得天独厚可以给原主本身带来更大的自身价值。 姜父这彻头彻尾的奸商嘴脸,让姜鸾打心眼里厌恶,甚至有些同情起原主来。 “鸾鸾,鹏远公司的总裁贺鹏远年纪虽然虚长你几岁,可为人却是成熟稳重,”姜父的话把姜鸾的思绪从神游中拉回到现实,“更何况,现在他接连吞并了临城的两家大的家族企业,虽然不比傅家,但也算得上是实力雄厚,对我们姜家来说,如果能和他攀上关系,就完全可以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所以一会儿见了贺总,你一定要好好表现,知道了吗?” 姜父絮絮叨叨的交代着,言语间无不透露出虚妄奸狡的嘴脸,姜母更是在一旁连声附和,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姜鸾立马就能嫁进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样。 同样为人父母,怎么会有人无耻的这么彻底??? 姜鸾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眉心微不可查的紧蹙一瞬,唇瓣轻抿,淡淡的点了点头。 眼下,她刚回国,还没有去学校报道,许多情况也并不明朗,忤逆反抗只会节外生枝,让她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甚至一旦跟姜父翻了脸,难保他不会恼羞成怒,在她上学的事情上作手脚。 姜鸾的乖巧顺和让姜父很满意,随即整了整自己的领带,带着她朝人群中的贺鹏远走了过去。 贺鹏远其人,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身材已经发福到完全走样,头发稀疏,却还是被精心打理的一丝不苟,服帖的捋顺到一侧,光滑的发蜡在大厅夺目的灯光下显得锃亮,圆滚滚的肚子在人群中突兀的挺着,姜鸾远远看着,就觉得姜父口中这个比她稍年长一些的成功人士的形象,像极了动画片里的熊二,着实有些滑稽好笑。 就这还稍微年长?叫他叔叔都怕乱了辈分。 姜父带着姜鸾硬生生挤到贺鹏远近身前,堆着谄媚的笑开口道:“贺总,您好,许久不见了,跟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上次跟您提到过的,小女姜鸾。” 贺鹏远正端着红酒杯沉溺于觥筹交错之间,已经喝到浑浊的眼神在听到姜父的话后立马转移到了姜鸾的身上,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才19岁的小姑娘,丝毫不加掩饰自己内心的欲.望。 即使姜鸾再不经人事,也能从那露骨的眼神中看出不怀好意,她眉头紧皱,努力克制着内心想要发飙的冲动,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 贺鹏程半眯着眼,意味深长的开口道:“早就听闻姜家的小姐既漂亮又能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想必将来穿上白大褂,更是别有一番风情啊!哈哈哈......” -- 第4页 姜鸾厌恶的抬眸瞥了一眼贺鹏程,真想不通这样言语低俗,思想猥琐的人,平常都是怎么管理公司的。 正当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该如何尽快结束这一场从脚趾到头顶每一个汗毛孔都叫嚣着厌恶的会面时,宴会厅正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姜鸾下意识的顺声看过去,视线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两个人身上。 俊男美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格外的引人注目,更何况这对俊男美女,还是帝都响当当的知名人物。 男人西服笔挺,剪裁得体,包裹着掩饰不住的健硕体魄,彰显着衣服架子一样的模特身材,他眉眼深邃,一对儿极其精致的丹凤眼下的鼻梁高挺,单薄的唇不带一丝弧度,神色淡漠,无波无澜,与周遭的热烈欢腾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的情绪有一丝一毫的动荡,清冷,凉薄,又无情。 与之相比,他身侧的女人看上去则显得明媚灿烂许多,笑容夺目,漂亮的耀眼,挽着男人的胳膊,小鸟依人般的依偎在他的身侧,娇俏可人。 姜鸾身边不断的有人路过,朝着那对男女快速走过去,只有她巴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这都是什么神仙运气,刚穿书几小时,就遇到了整个剧情里,她最不想遇见的人,还一次碰见俩。 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曾经在商场外的大海报上见过眼前这位传说中的漂亮女主——霍颜宁。 此时此刻,见到真人,姜鸾满是惊艳,虽然在原文中是霍颜宁直接造成了原主的悲惨遭遇,可至少在此刻,她就是对霍颜宁丝毫都讨厌不起来,这女主的笑容太治愈了,简单又没有功利性,如六月骄阳,能融化世间冰冻雪霜。 至于霍颜宁身边的这个男人........ 姜鸾不是没想过,她顶替原主回到帝都,早晚都会与男主傅遇再次见面,即使她再不想与这个人有任何牵扯,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只是没想到,这场相遇会来的这么快,仅仅几个小时,连片刻的喘息都未曾留给她。 莫名的,她心中难免会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蠢蠢欲动。 她知道,原主对这个男人的爱,抛开功利性的一切,其实都是真的,可她更知道,原主对于自己过去人生的割裂,掺杂着的所有对这个男人的怨恨和失望,也都是真的。 但是归根究底,傅遇之于姜鸾而言,撇开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瓜葛,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谁还没个前男友? 姑奶奶怕你?! 这边姜鸾还在脑海中天人交战,那边傅遇和霍颜宁已经被众人拥簇着走了进来,好巧不巧,正是朝着她的方向。 呦呦呦,这运气,姜鸾啊姜鸾,你怎么不去买彩票!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傅遇貌似无意的看了过来,姜鸾正翻着白眼暗自吐槽,倏然对上他的黑眸,四目相对。 怕什么来什么,姜鸾还在认真的考虑到底要不要朝他礼貌性的笑一笑时,下一秒,傅遇就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移开了视线,径直从她身侧走过。 这空气当的彻彻底底!!! 高光名场面,原主和男主的重逢,被她硬生生的提前了一周不说,居然还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了,姜鸾垂了垂眼帘,掩去眸底浮起的庆幸。 原文中,原主下飞机后并没有直接回家,书中也没有关于这次宴会的描写,之后虽然姜父确实是给原主介绍过相亲对象,但并不是今天的这一个,姜鸾没想到,仅仅是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决定,就把整个剧情扭转偏离了这么多。 其实原主在国外的日日夜夜,都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与傅遇重逢时的场景,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 幻想越肿胀,现实越虚朽,毫无意外的,男主在原文中重逢原主时,也是当下这样对待姜鸾一般的漠视,如同空气,擦肩而过。而与姜鸾不同的是,原主长久爱而不得的扭曲心态让她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待遇,所以疯狂的冲到傅遇身边哭闹纠缠。 结果可想而知…… 姜鸾无奈的摇摇头,原主之后的种种遭遇,谁能说不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呢? “鸾鸾,想什么呢,贺总在和你说话呢。” 第3章 Chapter 03 傅遇的出现,让姜父也有些始料未及,之前听说他人在洛城,今天并不会出席这次宴会,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带着姜鸾到这里来,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居然又来了。 这让姜父有些头疼,当初自己和女儿被傅遇在订婚宴上当场打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公司的利益至上,既然抱不上傅家这棵大树,就不能再错过贺家这个依靠。 姜父的话,打断了姜鸾的胡思乱想,终于想起来今天自己还有‘熊二’这么一尊大佛要打发,于是深吸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头换了张笑脸,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开口:“怎么了爸爸?” “贺总刚刚问你,学校什么时候开学呢。”姜父嗔怪的看了眼姜鸾,重述了一遍刚刚贺鹏远的问题。 但贺鹏远本人则像是没怎么在意姜鸾的失态,反而对于她表现出的这种属于十几岁女孩子特有的懵懂越发的满意,笑容灿烂的像要开出一朵花来。 姜父见状,连忙识趣的找了个借口带着姜母离开,给两个人创造独处的时间,临走前还朝着姜鸾使了个意味深长的颜色,让她争口气,好好的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 -- 第5页 姜鸾心中恶寒,这对父母简直恶劣到和电影里的皮.条客没有任何分别。 姜父姜母一走,姜鸾看着了看周围息壤的人群,对贺鹏远笑着开口:“贺总,这里人太多了,说什么都听得不是很清楚,不如我们到花园里去?” 这提议明显很符合贺鹏远的心意,他迫不及待的点头同意,转身就引着姜鸾往外走,“走走走,鸾鸾啊,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好好的沟通一下感情!” 鸾鸾..... 姜鸾不动声色的避开贺鹏远伸过来想要抓住她胳膊的咸猪手,笑容越发僵硬,这人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得赶紧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俩个人一起走到后花园,偌大的花园正中间有一个游泳池,泳池两侧摆满了食物和酒水,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花园四角的高射灯集中打向正中央的水面上,波光淋漓的在月色下闪烁着细碎的光,姜鸾倏然止住脚步,抬手指了指自己裙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一小块奶油,略显歉意的蹙眉道:“贺先生,实在不好意,您看,我的裙摆有些脏了,麻烦您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清理一下。” 贺鹏远为了凸显自己的绅士风度当然不可能会拒绝,还贴心的为姜鸾指引了洗手间的方向:“好的好的,你就去去一楼的洗手间吧,今天的宴会主要是在一楼宴会厅,二楼的人会比较少,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啊!” * 终于打发了那个猥琐发育的‘熊二’,姜鸾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下了飞机她根本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姜父带到了这里,此刻她是真的有些困倦了。 她环视一圈,找到楼梯口,从路过的侍应生手中的托盘里去了一杯香槟,径直走到了二楼,路过洗手间,她并没有进去,而是直接转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块露台上。 露台昏暗的隐匿在天地间,与楼下的灯火通明截然不同,只要她不出声,就没人能发现这里还站着一个人。 楼下,几个女人正凑在一起闲聊,灯光下,姜鸾看得清她们都是帝都名媛圈里的‘名人’,整日除了聚会、买包、晒自拍,就是凑在一起讲八卦,仿佛人生碌碌,没有任何正事儿可以做。 “你们看到了吗,今天姜鸾居然也来了,当年那档子事儿谁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脸来?” “可不是嘛,你看看今天傅家太子爷出现的时候,她的表情,简直笑死人了,她该不会还以为太子爷会对她有感情吧?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当初太子爷就是在耍她。” “就是就是,今天太子爷居然带了女伴出席,谁不知道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从来不在乎这些场面上的事儿,我看啊,坊间都传言霍颜宁将要签约傅氏娱乐的消息八成是真的,看来这位大明星,跟太子爷的关系很耐人寻味哦,说不定又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上位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话题无外乎是围绕着傅遇、姜鸾和霍颜宁三个人,把捧高踩低的技能发挥到淋漓尽致。 姜鸾耸耸肩,喝了一口手中的香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原主依旧是帝都圈子里众人嘲笑不耻的对象。 不过她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她不是原主,这些流言蜚语在她看来就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丝毫伤害不到她,只是也难免会有些好奇,很显然当初男主并不喜欢原主,那为什么会答应跟她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才戳穿他们父女。 至于霍颜宁,姜鸾知道她现在跟傅遇还没有感情上的关系,只是处在刚刚认识的阶段,原文中霍颜宁确实有意想要签约傅氏娱乐,但最终的结果却没有成功,也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傅遇对她开始另眼看待了。 其实霍颜宁本人还是很有能力的,励志女主的典型代表,演技过硬,唱功精湛,还肯吃苦,和原主的贪婪完全不一样,这群长舌妇的嘴,简单几句话就轻易的抹杀了旁人的一切努力。 姜鸾有些气不过,要说原主的遭遇都是咎由自取,霍颜宁却什么都没做,也不是如同她们议论的那样靠感情搏上位,相反,在后面剧情中男女主的相处中,她曾经一度因为傅遇的身份而拒绝过他。 姜鸾朝下面那群人又瞥了一眼,手中的杯子缓慢倾斜,杯子里剩下的香槟直接浇了下去,尽数浇在了为首的那个女人头顶上。 楼下登时传来一阵尖叫,女人彻底抛弃了平日里竭力维护的名媛模样,破声大骂,措辞恶毒,恨不得问候肇事者的全家上下。 姜鸾没停留,把杯子轻轻的放在露台的宽面栏杆上,拍了拍手心,转身离开。 身后,她没注意到的阴暗角落里,走出来一抹倩影,兴味盎然的打量着逐渐远去的小姑娘。 * 姜鸾顺着走廊往楼梯口走,路过洗手间的时候顿了顿,低眸看了眼身上还残余的奶油,转身走了进去。 她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沾着水擦拭裙摆,洗手间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一个靓丽的身影缓步走入,她下意识的抬眸扫了一眼,迟怔片刻。 霍颜宁走到水池边,面带笑容,也看了姜鸾一眼,似乎是有一秒钟的停滞,又好像是没有。 二楼的洗手间里,此时此刻只有她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姜鸾悄悄抬头看向前方,透过镜子,观察着霍颜宁,这么近的距离仔细看,她真人比在屏幕上,更动人几分,眼睛圆润而明亮,鼻头小巧挺翘,唇红齿白,尽显妖娆。 -- 第6页 娇柔,妩媚,楚楚可怜。 原来霸道总裁,都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吗? 同时,不仅姜鸾在打量霍颜宁,霍颜宁亦然,她补好口红,又拿出粉饼补妆,最后还象征性的涂了涂眼线。 姜鸾纯粹是在打发时间,比起一楼那三个恨不得五花大绑把她立马押上花轿的人,她此刻更愿意呆在这里。 只是旁边这位大明星未免也太慢了些,她那根眼线笔,压根都没碰到眼皮上!?这演技,怎么和大荧幕上完全不同? “我认识你。”霍颜宁终于按捺不住,侧过身,靠在洗漱台边缘,意味深长的开口。 姜鸾一愣,这大明星,怎么抢她的台词? 见姜鸾一脸错愕,霍颜宁轻笑一声,她虽然比姜鸾大几岁,眼神中却没有世故,“当初你跟傅总的事情闹得很大,新闻报纸全是你,想不认识都很难,不过听说你当时就出国了,想必是没看到这些吧?” 姜鸾点点头,又摇摇头,略微沉吟,坦然的说:“也不能算是完全没看到过,不过我并不在意旁人怎么说我,也压根不会往心里去。” 霍颜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不在乎旁人怎么说你,那刚刚在露台上为什么拿酒泼她们?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傅遇?” 这问题让人怎么接呢,姜鸾真想翻个大白眼,难不成让她在这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对一个同性表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光是这么想想,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很明显,这位大明星情商不怎么高啊! 姜鸾敛了敛心神,正色道:“不是为了傅遇,我现在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你既然关注过当初的新闻就该知道,那时候我还不到十七岁,还在上学,对家里的安排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有顺从。” 听懂了吗,听懂了吗,我对你未来的老公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姜鸾有些得意,既回答了问题,又对女主刨白了自己对男主的态度,真是个小天才! 霍颜宁听完倏然笑了起来,她对傅遇好像丝毫不感兴趣,而是别有兴味的问:“不是为他的话,那就是因为我咯?” 姜鸾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戳到了她的哪根神经,眼见着霍颜宁的笑容越发灿烂。 “认识一下吧小神童,你好,我是霍颜宁。” 第4章 chapter 04 霍颜宁走后,姜鸾又在洗手间里呆了好一会,她站在洗漱台前,细细的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也许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其实原主跟她本人长得非常相像。 洗手间里的灯光柔和暖黄,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姜鸾姣好的面容轮廓。 白皙细嫩的皮肤,在柔光中如同裹了一层滤镜,自带柔焦,额头饱满圆润,流畅的脸廓线条缓慢的向下收敛,最终勾勒出莹润小巧的下巴,属于少女的特有的胶原蛋白透露出一股蓬勃朝气的娇俏感。 一头乌黑的秀发拢在脑后,一丝不苟的扎成高高的马尾,这发型很挑脸型,能让完整的骨骼轮廓都暴露出来,有半分瑕疵都隐藏不住,却被姜鸾驾驭的恰到好处。 纤细光洁的天鹅颈更是增添几分秀丽,让气质越发出尘,这气质中的热情和桀骜,都是独属于她的,棕褐色的瞳仁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星星点点的光,她的眼神始终清澈明亮,双眼皮有些宽,却因为杏眼的弧度而没有任何违和感。 最终,姜鸾的视线落在她的左眼角下方,一颗淡淡的深红色泪痣在那处若隐若现,如果有人能用放大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颗看似圆滑的小红痣,是星型的,那是上帝赋予她的独特印记。 她和原主实在是太像了,再加上原主已经离家两年多,从十六岁半到十九岁的跨度里,很有可能发生任何容貌上的细微变化,因而没人会察觉出异样。 姜鸾抬手,轻轻的拂过眼角的泪痣,那也是唯一区分她和原主的地方,原主没有,而她有。 此时此刻,她才清楚的意识到,原来自己不仅仅是魂穿!更让人意外的是,第一个发现这种不同的,不是原主的父母,更不是她自己,而是素昧平生的霍颜宁。 离开前,霍颜宁纤细修长的手指刚刚搭上门把手,却忽然站住,她回头定定的看着姜鸾,柔声道:“你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跟我当初在报纸上看到的照片也不太一样,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眼神,气质,好像都不太相同,又好像没有任何不同,但这些细微的差异并不是因为你长大了,成熟了,事实上你到现在也还是个小朋友,嗯…说不清楚,不过,这位智商很高的小朋友,我还是很高兴认识现在的你,下次见。” 多可怕的洞察力,让姜鸾的后背渗透出一层的冷汗。 手包里的手机铃声在静默的空间里突兀的响起,姜鸾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姜父打来的,她无奈的皱了皱眉,知道对方肯定是发现她自己扔下贺鹏远逃跑了,打来兴师问罪的。 * 姜鸾下楼的时候,姜父已经等在楼梯口了,愠怒的盯着她不断的数落,责怪她不该浪费这么好的机会,说是贺总有事先行离开了,再想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听见这种结果,她表面乖巧的应承着,心底却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打发了那个令人作呕的油腻‘熊二’。 当然,这种放松此刻她只能深藏在心里。 -- 第7页 既然贺鹏远不在这里了,那姜家父女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再待下去,毕竟他们一家人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声并不算好,继续留下来,也不会有人愿意搭理他们,还不如离开。 姜父姜母走在前面,朝门口的方向离去,姜鸾一个人慢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一两米左右的位置。 今天过得实在是太辛苦又太漫长了,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他们刚走出宴会厅,就看到傅遇一个人坐在会所大厅靠门边的沙发上,腿上摊着个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的敲击着键盘,像是在处理工作,他的助理陈子昂远远的站在一边,不打扰也不靠近。 偶尔有几个想要上前搭讪的人也都被陈子昂挡了回去。 不得不说,男主长得倒真是个人间尤物,姜鸾心知这么形容一个男性有些不恰当,可一时间却实在想不出更为贴切的形容词了,他就那么随意的靠在沙发背上,领带微微扯乱了一点,领口敞开着,却意外透露着一股颓废美,整个人落寞、阴郁,却又澎湃、肆意。 很奇怪,怎么会有人把这样两种完全矛盾的气质糅合的这么好,完美的包裹在同一具身体里。 算一算,到现在,傅遇也只有24岁。 天之骄子,自然是有过人之处。 姜父姜母的脚步一顿,远远的看了眼傅遇的方向,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同时转头看向姜鸾,姜父试探性的开口问:“鸾鸾,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毕竟傅家在帝都的势力摆在那里,我们虽然做不成一家人,该有的礼数总还是要有的,你说对不对?” 果然! 从刚刚一看到傅遇,姜鸾就心道不好,她太了解原主父母了,这对儿无利不起早的夫妻,在利益面前永远是那么的能屈能伸,虽然被傅遇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过一番,却因为他家的势力,照样能恬不知耻的凑上去。 原主从前的一生,篆刻在那些墨黑色铅字里的一切,因为眼前沙发上的这个男人,都已经彻彻底底的被他们给毁掉了,现在,他们还想再来毁她一次? 做梦! 姜鸾握在背后的拳头,微不可查的紧了紧。 “不去了。”这是她穿书之后第一次拒绝了原主父母的要求。 姜父的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难看,刚要张口训斥几句,就被姜鸾打断:“爸爸,您难道没看见傅先生正在处理工作吗?我们这个时候上去打招呼,您觉的合适吗?” 很显然,姜鸾的理由成功的说服了姜父,现在的确不是合适的时机,要是引起傅遇对他们更大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于是点点头,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好吧,那就以后再找合适的机会吧。” 三人离开后,沙发上原本专注敲击键盘的傅遇,抬眸看向了门口的方向,视线似有若无的在门外的夜色中寻找刚刚那抹身影,眸光深沉晦暗。 姜家人刚刚站的地方离他不远不近,却是恰好能让他把他们的对话都尽收耳底,意外的,当初那个无所不用其极也要纠缠他的小姑娘,竟然就这么平静的走出去了,呵,这家人,恐怕又是换了策略,故意表演给他看的。 真郁闷,还想着如果他们胆敢走过来,一定要让陈子昂不留情面的把人都哄走的! *更多免*费小*说关*注*公*众*号:柚柚推文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帝都最高档公寓小区的楼下。 陈子昂把车子熄了火,回头看了眼后座上的傅遇,得到示意,随即推门下了车。 霍颜宁等到车门从外面被关上,才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这张冰块儿一样的脸,虽然好看,但多少还是少了些乐趣,真不知道那个小朋友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 吐槽归吐槽,现在有求于人,还是得客气说话,她犹豫了下,酝酿了一下语气,柔声开口道:“傅先生,要上去喝杯咖啡吗?” 呕…真想吐… 霍颜宁觉得,她也算是用尽毕生绝学了。 傅遇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斜了她一眼。 那双眼睛里蕴藏着深不见底的阴霾,淡漠,薄凉,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看得人心里发颤。 他没有说话,既没拒绝也没同意,霍颜宁却是已经知道答案,当即挤出一丝笑,耸耸肩,识趣地道:“好吧,那我就有话直说,傅先生,如果傅氏娱乐想要签我,作为交换条件,我要你们君华分公司利润的百分之四十。” 傅遇闻言嗤笑一声,笑意却未曾触及眼底,目光寒凉如水,声色浅淡的开口道:“霍小姐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霍颜宁无视掉他话里的嘲讽,神色坦然,言语坚定:“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您知道我的身价,要签约的话,这是唯一的条件,对我们彼此来说,都很公平,您可以回去再考虑的一下,我等您的答复。” 说罢,她推门下车,临关门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弯腰对着车内的人道:“对了傅先生,还有一件闲事,我今天遇见了您的前女友,那个小朋友很可爱,和外头传言的有点不一样,聪明善良,还有正义感,更难得的是还那么漂亮勾人,错过这样的女朋友,足可见您当初的眼光真是不怎么样,跟你现在不答应我的签约条件一样。” 说完,霍颜宁留下一脸疑惑的傅遇,径自转身走入公寓。 傅遇和他的助理陈子昂,一里一外,面面相觑。 -- 第8页 谁?姜鸾? 可爱,善良,还特么有正义感?! 陈子昂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重新坐回车里,转头低声询问,“傅总,刚刚霍小姐说的是姜小姐?” 傅遇没回答,一脸见鬼的表情,记忆里那个贪婪虚荣,见钱眼开的女孩实在是没办法跟这三个形容词扯上任何关系,他的视线落到了车窗外,像是在看些什么,又像是仅仅在发怔。 是幻听吧?肯定是。 傅遇不傻,他当然看的到姜鸾当初对他是有真感情的,同时他却又无比的清楚,那感情里有太多的功利性,如果他不是傅遇,不是傅家唯一的继承人,而是其他随便什么陈遇、赵遇,恐怕她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那张在利益面前扭曲、狰狞的面孔,和他的生母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市侩,一样的屈服在金钱之下,甘愿做一辈子屈辱的奴隶。 莫名的,曾经那个让人厌恶的身影逐渐模糊,又慢慢清晰,最终停留在今晚宴会上那个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他喃喃自语,唇齿辗转着那三个词,可爱,善良,有正义感…… 呵…呵呵… 放屁! 也不知道霍颜宁这傻大姐是不是瞎的,还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词,叫狗改不了吃屎! 第5章 chapter 05 姜鸾回到家,直接进屋卸妆洗澡,等一切收拾妥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累得连眼皮都不想睁开了。 明明又困又累,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却怎么都睡不着,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从穿书过来,一件一件事情接连应对下来,到现在整个人才能在寂静的夜晚独自沉淀,心底的挣扎和茫然再一次翻涌升腾。 姜鸾坐起身,立起身后的枕头,半靠在床头,拿起手机翻看原主的录取通知书,还有两天,她就要去帝都大学医学院报道,紧接着就要跟着自己的导师去附属医院实习,心底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和冲动,寒窗十年,等的就是能够真正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天,那把握在手里的柳叶刀,也许是如今现实中唯一能让姜鸾心里舒服一点的地方了。 原主的博士导师是帝都大学附属医院普外科主任许衡年,已经年过五十,姜鸾把这个名字输入到浏览器的搜索栏中,很快就出现了所有关于这位博士生导师的详细信息。 国内知名普外科专家,腹部疾病及体表肿块手术的一把刀,在业内成就有目共睹,这一届,许主任只收了原主这么一位学生,不得不说,能成为这位著名普外科专家唯一的学生,原主在专业方面的能力,和姜鸾本人也可以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了。 不知道该伤心还是庆幸。 关掉浏览器,姜鸾仰头看向天花板,长抒了一口气,前路虽然坎坷迷茫,却还能够在自己最熟悉、最热爱的领域里继续余下的人生,也算是上天的仁慈了。 卧室里的窗帘没有关,星光璀璨,一室安逸宁静。 姜鸾生性积极乐观,总能在糟糕的事情临门时找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安慰自己。 良久,她鬼使神差的又拿起手机,重新打开浏览器,分别输入了两个名字,傅遇、霍颜宁。 两年前,傅遇已经开始全面接管了傅氏集团,凭借着雷厉风行的风格和犀利狠绝的手段,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所向披靡,把傅氏打理的比傅老在位的时候更加有声有色,在短时间之内,将傅氏集团的商业帝国推上了一个新的巅峰。 24岁的傅遇,如今已经成为了商界口口相传的神话,更让他一举成为了国内最新富豪排行榜的榜首。 姜鸾的食指缓慢的滑动百科界面,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在所有关于傅遇的介绍中,除了爷爷和两位叔叔、一位姑姑,双亲里只提到了他的父亲傅震亨,说是他父亲没有从商,而是一位国内知名画家,开办过无数大型画展,更是许多倾心绘画专业学生的偶像,只可惜,五年前傅震亨出了车祸,不治身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报道提到过傅遇的母亲。 印象中,原主也没有见过傅遇的妈妈,即使是当初两人即将要订婚的时候,傅遇的妈妈都从来没有出现过。 没有去世的新闻,没有父母离婚的消息,傅遇的妈妈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人知道她的身份。 傅家人,也都对这位曾经的大儿媳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姜鸾摇摇头,点了右上角的叉号,关掉了界面,弹出后面关于霍颜宁的消息。 国内目前最炙手可热的艺人,比傅遇还要大一岁,从三年前开始突然爆火,凭借接到手软的优质资源,一路成为了娱乐圈里的领军人,到现在,已经可以用红的发紫来形容了。 有传闻,傅氏娱乐有意签下霍颜宁,但双方就签约条件问题还没有最后谈妥,正处在双方拉锯的僵持阶段。 霍颜宁并不是童话氏的灰姑娘一样的人物,虽说她的成功与自身的能力和不懈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可更重要的是,她的背后,是当今政坛响当当的家族,帝都霍家。 霍家不从商,世代从军从政,霍颜宁当初一意孤行的进入娱乐圈,算得上是家族的另类了,但由于霍家到她这一代,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全家人都宠的要命,也就最终妥协放任她去了。 * 一夜无梦,姜鸾枕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新闻衣角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 第9页 她下楼吃午饭的时候,难得姜父姜母都在家。 姜父正在花园里喜笑颜开的接着电话,从他的表情上,姜鸾看出了深深的危机感。 果然,挂掉电话,姜父眉开眼笑的推门走进屋内,冲着正靠在餐桌前等着佣人上午餐的姜鸾说:“鸾鸾,你真是爸爸的福星,刚刚接到贺总的电话,他同意和我们姜氏的合作项目了,并且对你也是非常的满意,有意继续相处下去,贺总说了,约我们后天晚上去景泰大厦共进晚餐,你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一定别让爸爸妈妈失望。” 旁边的姜母一听,也是喜形于色,帮腔道:“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们鸾鸾一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男人,我的女儿真是太争气了。” 听听,听听,这说的都是人话吗?! 姜鸾在一边始终沉默着,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将自己女儿当做商品,当做巴结上位的垫脚石,看着他们为人父母,亲手把亲生女儿的幸福,未来,人生,统统葬送。 她拉开餐椅,坐了下去,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夹着已经端上桌子的饭菜,轻轻的咀嚼几口,却是食不知味,最终还是低声开口:“我后天博士开学,要去学校报到,接下来要进医院实习,没有时间。” 话音刚落,姜父的脸色又迅速的乌云密布,他抬高声调道:“你说的什么鬼话?没有时间,姜鸾,我们供你上学,不就是为了让你增添自身筹码,能嫁个好人家吗,如今机会来了,你跟我说你没时间?你知不知道,当初你跟傅遇那档子事闹得满城皆知,你以为就你现在这样,谁还能像贺总一样把你当宝贝供着吗,你还在这里端着架子,姜鸾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有没有时间,你要是想继续上学,就给我乖乖的去吃饭,好好的跟贺总相处,否则,你别怪我不客气!” 姜鸾彻底无语,她不想再跟这样的父母多说一句,她不忿,却没有伤心,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只是为原主觉得可怜,原生家庭的遭遇造成了原主的悲剧,她也是个可怜人,人生观和价值观的最初建立就是肮脏的,虚伪的,可耻的,所以,原主的很多作为,都不能完全怪她。 如今,虽说要面对这样家庭的人变成了姜鸾自己,可她最后要是真的不想嫁,谁也逼不了她。 她不是原主,不会害怕赖以生存嗯姜氏是否能支撑的下去,实习后,她的工资完全足够应付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并不害怕和原主父母撕破脸。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们利用下作的手段阻碍她的正常学业。 为今之计,只能缓兵为上,以退为进。 见姜鸾沉默,姜母赶忙出来唱.红.脸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鸾鸾刚回国第二天,肯定是太累了,所以情绪不好,你们都各自少说一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让鸾鸾休息休息,先去学校报到,等那明天晚上你派人直接去医院接她,不就是吃个饭,浪费不了多少时间,要是实在太忙,吃完饭就再送回医院去。” 有了台阶下,姜父总算是没有再继续发飙,硬是压下了刚刚还颇为旺盛的火气,动作僵硬的坐下来吃饭。 他心里清楚地很,姜氏还要指望姜鸾的联姻来换取更大的利益,不能逼她太紧。 姜鸾若无其事的耸耸肩,只吃了几口,就借口出门先行离开了。 * 开学报道当天,姜鸾办完手续就被许衡年直接叫去了医院,这是个不愿意拖泥带水的医生,安排了她的办公桌后,就直接带人去了门诊。 下午五点半,许衡年最后一位挂号病人看完,就招呼姜鸾一起回办公室。 讨论了一下今天门诊入院的那位病人的情况,以及后续手术的治疗方案,许衡年就站起身,捋了捋自己花白的头发,朝姜鸾摆摆手:“行了,今天第一天,就让你一直跟了这么久,收拾收拾回家吧,明天再来,我也要回去给你师母做饭了。” 姜鸾轻笑,觉得这口狗粮吃的有些猝不及防,一天相处下来,她对自己的这位老师的脾气也算摸了个差不多,医术精湛,却是老顽童一个,这会儿,她也有胆子打趣道:“回去晚了,师母会用老虎钳给您拔牙吗?” 许衡年的夫人退休前是附属医院的牙科主任,退休后,自己在外面开了家中型的牙科诊所,听说慕名前去看牙的病人,都得提前半个多月抢号。 姜鸾只知道许夫人好像也姓傅。 许衡年开怀的笑了笑,脱下白大褂,抬手拍了拍姜鸾的脑袋,就离开了。 他走后,姜鸾拿出手机,看了眼姜父连续打来的夺命连环call,蹙了蹙眉头,掩饰不住的厌恶。 深吸一口气,拿上包,她也走了出去。 这会儿是门诊下班时间,走廊相较之前冷清了不少。 护士站值班的两个小护士看见姜鸾走出来,打了声招呼:“小姜大夫。” 姜鸾笑了笑,走进护士站拉开椅子在她们身边坐下:“快六点半了,你们没去吃饭?” 短头发的护士,从柜子下面扯出个保温袋示意姜鸾看:“喏,吃过了,自己带的,对了,小姜大夫,听他们说你今年才19岁,真的吗?” 姜鸾一愣,也知道自己这个年纪的医学博士,大概是闻所未闻的,也能理解她们的怀疑,于是点点头,郑重的解释道:“是的,十九岁生日已经过了,严格来算,也可以说是二十。” -- 第10页 长发护士惊讶的张大嘴巴,咋舌道:“太厉害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神童呢,快让我摸摸,回去渡点仙气给我儿子,好让他长大了也这么会念书。” 闲聊着,姜鸾之前打开铃声的手机响了起来,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尤其突兀,她知道,再琢磨着不肯出去,姜父就要发飙了。 她歉意的朝两位护士打了个招呼,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了门诊大楼。 第6章 chapter 06 好像生怕姜鸾会反悔,姜父一路上把车子开得飞快,姜母更是贴心的给她带了一整套新衣服和化妆品。 抵达景泰大厦之后,姜母马不停蹄歇的为姜鸾单独开了一间客房,带她去换装打扮,一丝不苟的履行着“贤妻良母”的职责。 等一切收拾妥当,姜母带着她下楼,去了餐厅里姜父提前订好的包厢,一进门,姜鸾就看到姜父和贺鹏远正坐在沙发上,一人端着一杯红酒,把酒言欢,互相吹捧。 姜鸾虽然早有准备,可再一次见面,她还是生理性的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了本能的厌恶,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踟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迈不开下一步。 姜母见状,连忙将她的胳膊挂在臂弯里紧紧扯住,硬生生把人给扯了进去。 “鸾鸾来了呀,两天不见,我怎么觉得又漂亮了?”贺鹏远从姜鸾进屋开始,那双眼睛就直勾勾的定格在她的身上,笑意浮夸的从沙发上站起身,丝毫不顾他大老板的身价,直直的迎了上来。 姜鸾闭了闭眼,如果此刻没有人,她真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针对姜父姜母不要脸的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为,连呼三声苍天大地,只可惜,这种人生如戏的三流脚本,她还是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她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换了张假么假事的笑脸,佯装不懂的后退一步,逃离开贺鹏远触手可及的范围,还一本正经的鞠了半个躬,故作恭敬的问好:“贺叔叔您好。” 再抬头,就看见姜父姜母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阴沉的吓人,在贺鹏远看不见的地方,疯狂的朝她使眼色,姜鸾暗自好笑,继续装模作样的摆出个夸张的疑惑表情,一副担忧姜父的乖顺模样,开口道:“爸爸,您眼睛怎么了?进沙子了吗?” 姜父气急败坏,却因为贺鹏远在场不好发作。 好在贺鹏远像是根本不介意姜鸾刚刚对他的称呼有什么问题,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边往餐桌旁引,一边套近乎:“我们小鸾还这么客气,什么叔叔不叔叔的,以后啊,咱们热络些,叫我鹏远哥哥。” 话这么说着,他的眼神中也是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姜鸾的欲.望,恨不得整个人都扑在她身上,让姜鸾控制不住的反胃。 她生怕自己真的吐在桌子上,拼命抽回自己的手,顺势拉开一把椅子落座,双手不停的摆弄自己身前的餐具,装作忙碌的样子,浑身上下像是被蚂蚁爬过,职业的习惯让她有些轻微的洁癖,这种洁癖不单单针对于脏污灰尘,对她打心眼里恶心厌恶的人,也像过敏一样有反应。 所有人都坐下后不久,服务员就开始上菜,姜鸾再也忍受不了,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她借口去趟洗手间,就直接冲出了包间,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还以为姜鸾是肚子不舒服有点着急,也没当回事,只有姜母眼神沉了沉,神色里早没了先前的慈爱模样,掺杂了些许阴郁。 * 姜父订的包间在VIP楼层,所以洗手间里没什么人,她把水龙头的水流放到最大,使劲儿的冲刷着自己的手腕,急躁的大力按压出许多洗手液,拼命的揉搓着,就好像那处有什么令人作呕的污秽。 她冷冷的看着被自己揉搓的通红的手腕,眼底里透露出嫌恶,眉头皱成一团,如同那张油腻大手掌心里的汗液,已经渗透进皮肤,混进血液里。 直到手腕的皮肤传来微微的疼痛,她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整个人泄气一样的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不行,她的想个办法,终止这场毫无意义的饭局,面对着那样一个人,她是怎么都不可能再继续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VIP楼层最里面的豪华包间里,里厅KTV房围坐着一堆喝的七荤八素的人正在鬼哭狼嚎,每个人怀里还都抱着个漂亮女人,桌子上酒瓶子横七竖八,早就分不清哪些是空瓶,哪些是新瓶,而外厅偌大的餐桌上,还有五六个人,像是在谈事情,面前只有简简单单的红酒,明显比里面的人清醒了许多。 傅遇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神色冷漠淡然,衬衣领口敞开了两粒纽扣,灰色领带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袖口却是一丝不苟,连皱褶都没有,复古镶钻的袖扣在包间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彩色光芒。 他很年轻,不苟言笑的面容丝毫掩盖不住年轻男人的朝气,却因为与生俱来的气场足够强大,让人丝毫不敢小觑,总是会不自觉的和他保持相当的距离。 他在众人的交谈中很少插话,只是偶尔给出一两句一针见血的建议,旁边的人好像都跟他关系不错,也了解他的个性,没人会主动去问,却都能在他说话的时候,立马屏息安静的去聆听。 毕竟帝都的小财神爷,绝非浪得虚名。 许一言这时突然从外面兴冲冲的推门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屁股坐在傅遇身边,这群人里,也只有他敢跟傅遇这么不见外。 -- 第11页 “遇哥,你猜,我刚刚去洗手间碰见谁了?” 傅遇闻言却没有任何动静,像是根本不敢兴趣,又像是知道即使他不问,以许一言的脾气,也会继续说下去,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跑回来,连手上的水,都来不及吹干。 魏柯没等许一言得意完,一脚踢到他的椅子腿上,他是个急性子,可没有傅遇的那种气定神闲,这辈子最讨厌得事就是有人说话说一半,故意吊着勾他的胃口,魏柯没好气的骂到:“你丫的有话说有屁放,还他么问我们你看到了谁,你要说不出个M国总统那种身份的,都不对起你这股子贱兮兮的样子。” 许一言乐了,也不再卖关子,他知道傅遇在听,于是继续说:“ M国总统倒是没看着,不过美女却有一个,巧了,这美女你们还都认识。” 魏柯嗤笑一声,揶揄他:“得了吧,我可不认识什么你也认识的美女,让你嫂子听见,还以为我在外边沾花惹草了呢。” “去你的吧,就你那妻管严的样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说着,许一言转头看向傅遇,继续道:“我刚刚在洗手间门口看见了姜鸾!” 原本嬉笑的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在场的人都知道姜鸾和傅遇曾经的事情,当年的细节虽然没人知道,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也算是轰轰烈烈过,这会儿听到这个名字,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毕竟谁也拿不准,傅遇现在对姜鸾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出乎意料,傅遇仿若未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神色不见任何波澜,仍旧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捏着水晶高脚杯,姿态优雅。 见他这副样子,大家就知道他对姜鸾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刚刚还略微紧张的气氛一瞬间又恢复了热闹,该八卦的八卦,该喝酒的喝酒。 许一言见傅遇没反应,也就更加没了顾忌,彻底放开了调侃,“你别说,我总觉的姜鸾这次回来变了不少,这是什么地方,要是以前她到这里来,那眼睛不得跟饿狼一样,四下搜索金主啊,刚才我见她,目不斜视的,而且后来我回来之前,听见她跟谁在打电话,让对面救驾!” 说到这,许一言突然神秘兮兮的问众人,“你们猜,姜鸾为什么找人救驾?” 大家全当酒后消遣,立马接话问:“为什么?” 许一言笑了笑,也不卖关子,继续说:“我听见她说让对面三分钟后给她打电话,说医院急诊,人命关天,我好奇啊,就找经理问了下,原谅她在跟贺鹏远相亲呢!” “也是奇了怪了,贺鹏远那老头虽然不比咱们遇哥,可家底也足够算是姜鸾高攀了,她居然找人来主动破坏,你们说,是她鬼附身了,还是我见鬼了?” * 姜鸾挂断电话,回到包厢,贺鹏远立马拉开旁边的椅子招呼她坐下。 刚刚坐定,被她特意调大铃声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佯装歉意的看向众人,“不好意思,医院电话,我必须得接。” 说完,也不去看姜父的脸色,径自接起了电话,拇指在手机一侧的音量键上悄悄按动,好让对面的声音足够大到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小姜大夫,这边有病人急诊,许教授叫你回来一趟,很着急。” 姜鸾立马皱眉,装作很担忧的样子,回道:“好的,我现在就回。” 挂断电话,她站起身,没看姜父姜母,直接对贺鹏远说:“贺叔叔,不好意思,医院有病人,我必须要回去,不然导师会不高兴,对不起,您也知道,我这职业,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抱歉,我先走了。” 撂下话,她也不管贺鹏远是否同意,拿起包就直接走出了包间,逃也似的冲向了电梯间。 傅遇提前结束饭局,走出包厢,没让任何人跟着,准备自己开车回去。 他站在电梯间的尽头,将出门前随手拿在手里的领带挂在电梯口的装饰灯柱上,然后整个人靠着窗,没着急按电梯,而是拿出一根烟,点燃,放进嘴中。 青烟袅袅,在夜色中升腾,窗外灯火通明,万家烟火气,共享天伦。 羡慕吗,是羡慕的吧。 那么多人的家庭幸福完满,这里面却唯独没有他。 高跟鞋的声响从走廊另一头急促的传来,人是朝着电梯间方向跑过来的,空荡的寂静中,声音有些尖锐。 很快,一抹白色长裙翩翩而至,少女娇俏,胸前的起伏随着剧烈的运动而喘息着,粉白的脸蛋上几缕碎发因为奔跑而凌乱,窗外的高射灯光拂过,瞳仁晶亮。 傅遇猝不及防的出现在眼前,让姜鸾有点懵,她来不及调转身体再往另一边跑,脚底的高跟鞋因为骤然刹车惯性打滑,眼见着就要以一个高难度的托马斯回旋亲吻大地。 眼前的男人始终淡漠冷静,丝毫没有上前伸出援手的意思,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即将要和大地亲密接触,说实话,他还有些幸灾乐祸,顽劣的心思还在祈祷,最好摔重一点,门牙一起脱离本体。 也许在傅遇看来,姜鸾这一行径,大概又是换了什么花样,故意要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姜鸾转体后手臂胡乱的挥舞,极尽可能想要抓住实体来稳定她已经失去控制的身子,最终,一条柔软的长条带状物入手,借助着这点拉力,她完美的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 第12页 等姜鸾站稳,装饰灯柱承受不住重量,应声掉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巨响,碎裂了一地,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满地的碎片触目惊心,而她自己手里,正攥着一条已经被灯柱断口处割破了的浅灰色领带。 “姜小姐,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啊。”傅遇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烟头按灭在垃圾桶里,言语讽刺的看着眼前这个丑态百出的恶劣女人。 姜鸾愣了愣,抬头看向在她面对满地碎片默哀的档口,已经走到自己眼前的男人,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男人眼角一丁点反光物体,出于洁癖的忍受力限制,她嘴巴快过大脑,张口道:“傅先生,您的眼角有颗大眼屎。” 第7章 chapter 07 Bravo! 姜鸾真想给自己鼓掌叫好! 傅遇人高马大的站在她面前,垂着眼眸,幽深的目光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她还能清晰的看到那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蔑视,以及最终急转直下,停留下的不敢置信。 姜鸾的大脑飞速旋转,还能补救吧?还能吧....... 她可是天才啊,天才怎么能被区区一小坨眼屎难住,她讪笑着站直身子,从小挎包中取出一包湿纸巾,递到傅遇面前,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酝酿了一下,才说:“傅先生,要不您擦擦,我这里有消毒湿巾。” 消毒湿巾....... 姜鸾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此刻她真想给自己脑袋上来两巴掌,读书读傻了吧,除了学术上的精益求精,真是连半点交际技巧都没有。 很直观的,她看到了傅遇的唇间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姜鸾,你是不是有病?” 姜鸾一愣,刚想给他解释一下自己没别的意思,就被一声叫喊打断。 楼层经理急促赶来,人未到,声先近:“小姑娘,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装饰灯都是古董啊,很贵的,要赔钱啊!” 姜鸾侧转头看了眼经理急色匆匆的模样,好像生怕她会跑了一样,她已经认命的准备好被对方狮子大开口了,却发现经理在走近后,突然间脸色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变化速度,从急赤白脸变成了和蔼可亲。 在看清姜鸾对面的男人是傅遇后,经理立马换了副嘴脸,躬身上前,笑容可掬:“傅先生,是您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的灯柱安装的太过不结实,吓到您二位了吧,这边我们来清理就好,二位有事可以先走。” 不是古董吗?!不是疾言厉色的要她赔吗? 姜鸾目瞪口呆,这个经理也算是众多势利眼中最直白诚实的一个了,估摸着,他肯定是精粹变脸艺术的资深学者。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狐假虎威一回。 经理说完,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一圈,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凑到傅遇身边,貌似贴心的问:“傅先生,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您又喝了酒,要是二位不嫌弃,我们也可以为您提供客房,顶楼总套今天没人定,作为惊吓到您的补偿,免费提供给您,其他的二位要是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 经理语出惊人,姜鸾知道以傅遇现在对她的态度来说,乍一听闻有人好死不死的提出这种建议,非气死不可。 果然,傅遇视线在这时终于从姜鸾的身上挪到了旁边这个凭空出现的经理脸上,他站直身体,单手插兜,脸上的表情在听完经理的话后,骤然急转直下,变得漆黑,他淡淡的开口:“你觉得,我跟她开房,合适吗?” 经理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姜鸾,小姑娘年纪不大,白皙娇弱,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细碎的阴影,走廊昏暗的光晕星星点点的沾染在高挺秀气的小鼻梁上,五官精致艳俏,乖巧的表情像极了温室里享受呵护的小兽儿。 年龄上看,左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有可能更小。 听说傅遇大伯的儿子有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女儿,正在上高中! 经理恍然大悟,惊觉自己失言,连忙充满歉意的回道:“对不起,对不起,傅先生,是我唐突了,这位....是您的侄女吧?” 旁边的姜鸾看着傅遇一脸吃了翔的表情,忍笑已经忍到了极限,她对于自己的表情管理濒临失控的状态,弯弯的月牙眼弧度越发刁钻。 她的笑意越发,傅遇的脸色越是丰富多彩。 傅遇脸上由黑转红,由红转白,直到耐性彻底消失,眼神重新回到平淡无澜,直接把眼前这位神经大条的经理无视掉,转头对着姜鸾淡声道:“姜小姐,我的领带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不过希望以后你能有自知之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毕竟你也知道,我对你这种虚伪贪婪的女人,没什么兴趣,如果你不想姜家在帝都混不下去,就不要再来随随便便的骚扰我!我奉劝你,干脆彻底打消掉你心里头那点算计。” 说罢,他按下电梯开关,背对着身后面面相觑的两人,直到电梯门打开,抬腿走了进去。 他的领带?! 姜鸾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根破了的灰色领带,找到吊牌,看清楚水洗标上的品牌,整个人都开始凌乱…… 旁边的经理更是无辜,最终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惹了这尊大佛的晦气。 * 之后的一周,姜鸾基本上都住在了医院里,她求着许衡年帮自己申请了一间单身宿舍,一室一厅,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除了窗户有点小,阳台背阴,其余都没什么不好。 -- 第13页 至少解决了眼下她的燃眉之急,姜家她回不去,租房子又太贵,除了厚着脸皮装可怜,也没有再好的避难处所了。 许衡年知道姜鸾最近手头紧,周五下班后把她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小姜啊,我这里有个外快,你想不想去试试?”许衡年喝了口茶,一边给自己老婆发信息,一边问姜鸾。 姜鸾最近正为钱得事儿发愁,姜父为了贺鹏远的事儿跟她发火,断了她的信用卡,实习工资又不可能预支,她上网查过了,傅遇那条领带是欧洲一个奢侈品品牌的VIP定制款,一条要两万块,还得搭配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才能买的到。 搞得周围的同事都知道,小姜大夫在外面招惹了不得了的黑.社会收账大哥,要拼命攒钱还债呢。 更有甚者,已经传言出了她家贫志坚,替父还债等等的各种版本。 现在一听有钱可以赚,姜鸾一双滚圆的杏眼立马放光:“去呀去呀,许教授,什么活,您说。” 许衡年和蔼的一笑,从抽屉里抽出一沓资料,上面是几份详细的健康报告,后面跟着一本合同。 姜鸾接过资料,大体翻看了一下,是帝都欢和娱乐旗下的几个明星的体检报告,详细的记录了她们最真实的身体状况,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她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霍颜宁。 姜鸾皱皱眉,又打开了后面的合同,原来欢和娱乐最近和电视台合作,筹划了一档竞技类真人秀节目,除去公司配备的应急医疗团队外,还需要一位优秀的外科医生,以应对节目中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 酬劳给的不低,随队录制一期三万块。 美差! 姜鸾目光落在酬劳的位置,诧异的看向许衡年:“教授,这么高的薪水,这也太便宜我了吧!” 许衡年却不以为意,他起身换掉白大褂,夹上包,边往外走,边说:“这当做是我给你留的课外作业,就这么定了,我相信你能做的不错,走了,记得帮我锁门。” 直到许衡年走后很久,姜鸾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太及时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 节目录制前,节目组的行政导演约了姜鸾提前见一面,双方沟通一下具体事项。 时间定在周六下午两点。 知道她是许教授介绍来的,对方对她很客气,细节沟通的也极其顺利,但没多久,导演就接到电话,临时有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临走前还特意给姜鸾安排在了电视台的vip休息厅等候。 导演走后,姜鸾百无聊赖的窝在休息厅外间的沙发上,随手翻动着旁边书架上的杂志。 刚翻开,就看到傅遇的一整版个人照片映入眼帘,她撇了撇嘴,真是小说世界的男主金手指,怎么哪哪都有他。 走廊里,霍颜宁姗姗而来,她挂着耳机,看到行政导演急匆匆的往外跑,两个人迎面碰上。 霍颜宁瞥了眼他身后紧闭的休息厅屋门,扯掉一只耳机问:“屋里有人?” 导演“昂”了一声解释道:“附属医院合作的外科大夫来了,是外科专家许教授的学生,医科大学的博士生,你别说,真是年轻啊,神童呢,才十九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十九岁的时候才刚上大学。” “不说了,我那边有急事,先走了。” 霍颜宁点点头,示意他有事去忙,然后一个人靠在休息室门边琢磨着,十九岁的博士,神童,医生…… 良久,她的双眸闪过异彩,重新把耳机塞回耳朵里,踩着小碎步,乐颠乐颠的走开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半个多小时后,休息室的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推开,姜鸾当即合上杂志,整了整衣服,起身看过去。 本以为是行政导演终于回来了,没想到,抬眼看到的,居然是害她如今生活囧迫的罪魁祸首,傅遇?! 好吧,虽说是她自己去拽的那根领带的,可是但凡是个正常人,怎么会把领带挂在那里?这么暗自吐槽着,姜鸾的底气莫名又多了三分………嗯……两分。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果然,傅遇似乎也是没有料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姜鸾,脚步略微停顿,然后下一秒,在确定了不是幻觉以后,神色便沉了下去。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他妈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怎么像苍蝇一样无孔不入? 休息室里安静得可怕,连带着气氛也变得凝滞起来。 第8章 chapter 08 姜鸾突然有一种错觉,这男主是不是在她的身上安装了定位装置,怎么去哪都能碰见他,看他现在的那副表情也是无语,搞得好像是她阴魂不散一样。 可是牢骚归牢骚,解释总是要有的,谁让人家是这个世界的爸爸,自己就是个毫无底气的外来入侵者呢。 该怎么开口呢? 明明是自己先在这里,傅遇后面闯进来的,现在心怀不轨的却成了她,姜鸾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但是眼前这个人,压迫感实在太强了,这间密闭的屋子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连呼吸都像是在制造噪音。 她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还是算了,就把彼此当做空气吧。 姜鸾摇摇头,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刚刚那本杂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的继续看,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没有聚焦,根本什么东西都没看进去。 -- 第14页 私心里是想着,既然大佬这么不待见自己,那就熬到他自己离开得了。 也许是没有料到姜鸾会是这种反应,傅遇的眉心微微的拧在了一起,定定的看着稳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 旋即,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了过去。 姜鸾此刻整个人都随着傅遇亦步亦趋的靠近而如坐针毡,她浑身不听使唤的微微战栗,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她刚来,还没闹清楚这书里世界的纲纪法度如果杀.人的话有没有人管,毕竟这股扑面而来的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腾腾杀气如此直白,也不知道她一会要是正当防卫,把天之骄子给砍了,会不会死的更惨。 她能保证每一刀都不会砍在对方的要害上......可是....首先她得有把刀......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姜鸾暗自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压下喉咙里干涩发紧的颤意,抬起头,身体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讪笑着开口:“傅,傅先生.....好...好巧.....呵呵...呵呵呵......” 谁料傅遇完全没搭她的茬,而是垂眸看向摊开平放在她腿上的那本杂志,眼中嘲讽之意甚起,嗤笑一声,单手压在沙发背上,往前逼近窝在沙发上瑟缩的小人儿。 一时间,他高大宽厚的身体几乎完全挡住了姜鸾眼前的光亮,阴影中,唯有他眸中讥讽玩味的光。 “姜小姐,你的手段倒是比几年前更高明了些......”说着,余光瞥了瞥杂志上的照片,语气中的不屑更是明显:“一回国就迫不及待的三番五次出现在我身边,用些欲擒故纵的手段,你不会真的当我傻,看不出来吧?” 姜鸾后知后觉,顺着傅遇的视线看回到刚刚被自己打开的那本杂志,整版硕大的人物肖像照引入眼帘,而照片中的人,此刻正言语不善的站在自己面前,企图撕掉他以为包裹在姜鸾周身的那层伪装。 这就尴尬了不是吗?! 谁知道自己的手气怎么就这么好,一翻就翻到了这一页..... “傅先生,我说都是巧合,您....信吗?” 傅遇冷笑一声,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巧合?姜鸾,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胡说八道的功夫无人能及,我只是很奇怪,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真实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为什么还敢厚着脸皮扑上来,你到底想谋求什么,算计什么?” 姜鸾有一瞬间的烦躁,这男主也太自恋了些吧?如果说原主害怕他,爱慕他,有求于他,才唯唯诺诺,抵死纠缠,可她姜鸾不是原主,凭什么在这里受他这份委屈? 她可什么都不欠他的! 当然,除了那根领带! 烦躁的情绪到达极致,触底反弹,反而让姜鸾冷静了下来。 这世界上,再多人宠着,惯着,阿谀奉承着眼前这个人,她姜鸾也是傅遇永远也得不到的爸爸! 再抬头,姜鸾的神色已经发生了改变,她坦然的盯回傅遇的眼睛,一瞬不瞬,甚至唇角还有一丝嘲弄的笑意,只是眼底的冷漠再也无波无澜,不似先前两次见到他时,还因为有些许敬畏主角力量而存留给对方的几分面子。 傅遇被这样的眼神盯得一愣,仿佛眼前是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不在他从前一切的认知范畴内,这种陌生让他有一瞬间无法掌控的失神。 姜鸾抬着头,合上杂志,淡淡的开口:“傅先生,我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但无论如何,也希望您在今后的日子里有哪怕一丁点的自知之明,不是所有女性,都会如痴如醉的跟在你屁股后边跑,还有,今天您误会了,我来是为了公事,和您没有半毛钱关系,偌大的电视台它也不姓傅,您的想法也未免太自恋了些,还有,这间休息室是我先进来的,更是电视台导演亲自带我进来休息的,作为后来者,您没半点私自闯入的歉意不说,还如此恬不知耻的强词夺理,看来傅先生的修养也有待提高和改进。” 傅先生.....两次见面,她都是对他这样疏离的称呼...... 这女人以前恶心巴拉的叫他什么来着?遇哥哥..... 或许真是他多疑了? 怎么可能!傅遇暗自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始终坚信,贪恋权位和金钱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从名利的旋涡中理智的走出来。 姜鸾没工夫观察和分析傅遇一时三变的表情,顿了顿,站起身,继续说:“最后,我也真诚的希望傅先生,今后也能够尽量避开我在的地方,说实话,我也并不是很想看见您。” 压根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傅遇的眼神猛地沉了下来,浑身的气息变冷,他自动自觉的翻译了刚刚那一大段揶揄,她这是在说他自恋不要脸? “姜鸾!” 两个字从男人口中咬牙切齿的吐出来。 姜鸾下意识的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深吸了口气,努力地僵直后背,梗着脖子看回去,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的胆怯之意。 谁怕谁,不能怂! 傅遇气坏了,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丫头是不是让人给魂穿了,两年不见,她倒还真的刷新了他的认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小刺猬,言辞犀利,桀骜不驯?他的视线带着审视,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就在姜鸾马上快要站不住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霍颜宁跟在行政导演身后走了进来,笑眯眯的招呼道:“呦,这么巧,你们都在啊,小姜鸾,咱们又见面啦。” -- 第15页 姜鸾如获大赦,连忙从傅遇身旁走开,笑着迎上去:“霍小姐,您好,好久不见。” 霍颜宁闻言嗔怪道:“叫什么霍小姐,叫姐姐,来小朋友,叫声姐姐听听?” 姜鸾:“…………” 行政导演见状在一旁打趣道:“怪不得颜宁非要跟着我一起过来,原来你们认识啊,姜医生,我们颜宁可是出了名的不爱和人亲近,你倒是个例外,让我们颜宁追着套近乎,快说说,你是怎么俘获大影后芳心的。” 姜鸾被行政导演说的有些脸红,连忙解释:“没有您说的那么夸张,一面之缘而已。” 旁边霍颜宁不乐意了,上去挽起姜鸾的胳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侧头瞥了不远处的傅遇一眼,后者面色不善,一看就是刚刚吃了瘪。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位不可一世的傲娇总裁,还有这种时候? “什么一面之缘,小神童可是个路见不平的侠客呢,我出来混了这么多年,看人是最准的,从来都没走过眼,人前贴心维护,有太多都是假的,而人后看不见的地方还能保持着那份正义感,才是最重要的,这小朋友,够义气还善良,我喜欢的很。” 傅遇诧异的看向两人,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就好像刚刚霍颜宁评价的不是姜鸾,而是个他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什么人前人后?她会有他更了解姜鸾的人前人后? 真见了鬼了! 姜鸾是真的有点待不下去了,这里的氛围太诡异了,女主当着男主的面夸奖他的前女友,还跟他的前女友称姐道妹? 这个世界太玄幻了。 她得赶紧结束这场尴尬的碰面。 “刘导演,我晚上还得回医院去,要不咱们先去沟通一下节目的细节?”姜鸾轻咳了声,对着在一边快乐吃瓜的行政导演说道。 行政导演这才想起自己的工作,连忙说:“好的好的,那颜宁,你跟傅先生先聊,我带小姜大夫去办公室谈。” 说完,率先推门走了出去。 姜鸾跟在他身后,出门前,又回头对霍颜宁笑着说:“霍小姐,那下次再见,”然后她的视线又扫到了傅遇身上,笑容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别见了,烦!” 第9章 chapter 09 姜鸾走后,霍颜宁好笑的看着傅遇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从认识他开始到现在,这人就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鲜少有这种情绪外露的波动起伏。 喜笑不形于色,大概是他这几年能在商场如鱼得水的法宝,但很显然,刚刚出去的那个小朋友,就有把这人气到原地跳脚的本事。 今天傅遇是来电视台做专访的,结束后在电梯间碰到了霍颜宁,后者莫名其妙的让他先不要走,去休息室稍等她一会儿,忙完了想要再沟通一下签约的细节。 于是就有了他跟姜鸾见面的这一幕。 说霍颜宁是无心的,打死傅遇都不信。 很明显她是故意诓他到这间休息室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详谈合作细节,只是为了让他见到姜鸾。 很奇怪,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 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手机突兀的剧烈震动把傅遇拉回现实,他坐回沙发上,拿出手机快速的回着刚刚收到的几封紧急邮件,黑色的眸子已经瞬间恢复了平静,再看不出有什么别样的情绪。 “傅总,刚刚那个小朋友,对你来说应该算是挺特别的存在吧?” 傅遇手上的动作停滞一瞬,旋即继续回复邮件,对霍颜宁的话置若罔闻,连眼皮都没有掀动一丝半毫。 霍颜宁讨了个没趣,耸耸肩,现在她对姜鸾的兴趣可比对傅遇大多了,这小孩有意思的很,好像每次见都能给她不同的惊喜。 片刻,傅遇手上的工作就已经忙完,收起手机,视线这才挪到旁边站着的霍颜宁身上,冷眸沉默阴恻,先是盯了几秒,突然扯唇轻笑,开口语气不善:“霍小姐,你的恶趣味未免也太重口味了些,怎么,给别人过气前任牵线搭桥是你的新乐趣?还是说霍小姐好好的明星不想当了,要转行做皮.条客了?” 直入主题,言语恶劣,没给人留半分情面。 霍颜宁倒是也不火,唇角勾了勾,晶亮的眸角风情万种,她款款笑道:“目前我倒是没有这种打算,纯属觉得有趣,抱歉了傅先生,不过呢,您自己没发现吗,只要那小朋友跟您说话,您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帝都大名鼎鼎的冰山男神,竟然还有这么急躁易怒的时候,sorry啦,作为我玩笑的歉意,签约条件我可以自动降低十个点,这是底线,您再考虑考虑吧,告辞。” 休息室的屋门在傅遇面前轻轻关上,他眉头微蹙,神色意味不明。 其实他自己也发现了异样,从前对待姜鸾,杀伐决断从来都没有掺杂过半分其他情绪,纯粹是了报复像他母亲那般的女人,她纠缠也好,哭闹也罢,也向来掀不起他心底里的任何波澜,可这几次见面,总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像太过容易怒火中烧了些,总是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这不像他。 亦或者说,现在的姜鸾,也不像曾经的姜鸾。 好像没哪里不一样,又好像全都不同了。 但归根究底,无论是什么样的姜鸾,只要是她,傅遇心底就只有厌恶,其他如何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 第16页 * 第二周,真人秀正式开始录制。 后台化妆间,几位参与的明星都是大咖,气氛明显凝滞压抑。 一屋子的俊男美女,个个身材出挑样貌过人,每个都是自己领域里的焦点,所有工作人员陀螺一般连轴转,还是频频惹来这些祖宗们的责骂抱怨,毕竟都是些自命不凡的一线大牌,谁都不想在众人堆里委屈了自己,生怕会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台前高雅友善的人设,在隐秘的后台统统原形毕露。 姜鸾在角落坐着,摆弄着她带过来的医疗箱,吃瓜群众一般冷眼旁观着后台触目惊心的无声战场,果然人生百态,眼前最精彩。 “郭姐,节目是竞技类的真人秀,您要求的那双鞋子不合适,这是刚刚赞助商送过来的运动鞋,您看.......” 说话的小助理唯唯诺诺的站在一个气场强大的女人身边,女人双手叉腰站在C位化妆台前,剑拔弩张的盯着助理手中的白色运动鞋。 “你说什么鬼话?运动鞋!你看看这屋子人的身高,你是故意要看我出丑吗?到时候观众看了会怎么说我,你不想干了是不是,许薇薇,你就是故意来砸场子看我被人嘲笑的是不是?!” 姜鸾这才看清这个女人是刚刚捧回两个国际大奖的双料影后郭艾颖,漂亮是漂亮,但人无完人,她最大的缺陷就是个子太矮,外界曾经传言郭影后的鞋根至少都在十厘米以上,有生之年就没见过郭影后穿平底鞋,现在看来,无风不起浪,传言果然不虚。 今天来参加这么个又跑又跳的真人秀,脚上居然还这么拼,非要踩着双恨天高,估计待会儿走不出这个录影棚,这位大影后的脚踝就得报废。 叫许薇薇的小助理垂着头,拼命克制着自己心里头的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滴溜溜的打转,郭艾颖人前人后有两副面孔,平日里她也没少受罪,但是好在工资给的足够慷慨,家庭困难的小镇姑娘,一次次在现实面前屈服,这也造成了郭艾颖越发的变本加厉。 面前的人还在喋喋不休,花样层出的辱骂着这个脑袋越垂越低的小姑娘,不愧是影后,整张脸可谓是生动多彩。 姜鸾在一边不声不响的听她逼逼叨叨了差不多十分钟,满屋子都是人,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劝一劝,其实郭艾颖这幅趾高气扬的样子实在是丑爆了,众人里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居多,至于这个可怜的小助理,压根不会引起这些做惯了人上人的明星们一丁点的注意力。 最后,姜鸾着实有点忍不住了,走到郭艾颖身边,拉了一把小助理,挡在两人中间,平静的对着盛怒中的郭影后开口道:“郭女士,你好,我是随队医生姜鸾,出于我的职业操守和专业建议,劝您还是换上这双平底运动鞋比较好,不知道您在签合约的时候是否有认真阅读条款,又是否有认真了解过这节目的具体环节,您确定可以穿着脚上这双十厘米的高跟鞋,跑完两百米的障碍赛?还是说您可以在踩着这双鞋,从坭坑里平稳的走过去?” 郭艾颖正骂道兴头上,却突然被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破坏了兴致,但不可否认,姜鸾的话的确是让她有了些许犹豫,但这么平白被一个素人教训,面子上很是挂不住,她柳眉紧蹙,怒视着姜鸾,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哪里轮的到你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姜鸾心中一凛,耐性也随之降了五六分,“郭小姐,人嘛,日食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不受伤的呢,除非您不想再继续录制这个节目,否则万一您要是有个什么不测,不还得指望我救您呢不是?所以说啊,您看,我是凭什么跟您说这些话的呢?” “你威胁我?!” 郭艾颖这才正视姜鸾,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心里不自觉的“咯噔”一下,不能否认,虽然他们这个行业对于美女都已经是司空见惯,却还是因为眼前的女医生迟怔了一秒。 年纪看上去不大,气场却足,个子比踩着恨天高的郭艾颖还高了多半个头,一头柔顺的长发被一根丝带拢在脑后,满脸的胶原蛋白,眼神纯净坚定。 姜鸾穿着一脚蹬的平色平底鞋,运动套装的短袖短裤,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瓷白匀称,线条流畅柔和,骨骼凹凸有致,骨窝精致好看,堪称完美。 本能的对于漂亮同性的排斥让郭艾颖越发焦躁,再加上刚刚她话里明显得威胁成分,怒火越发涌上心头,正想再开口说什么,一直在化妆镜前做头发的霍颜宁在这时突然开口:“艾颖姐,这节目您一共就签了两期,听说之后你的新电影还等着要开机,如果在这儿受了伤,影响了后面的电影,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郭艾颖闻言一愣,这个圈子里,大多欺软怕硬,家世显赫的霍颜宁就属于硬挺的那一挂,惹不得,两人之间资源碰撞不少,更是少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得给三分颜面。 见她如此直白的帮姜鸾解围,郭艾颖硬生生的把要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朝着姜鸾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霍颜宁撇了撇嘴角,拉着姜鸾走到她的化妆台前,然后拿起摊在桌面上的手机,示意了一下自己正在通话。 姜鸾点点头,知道霍颜宁还有话跟自己说,就拉了旁边的一个方凳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等着,电话那头的通话声音极大,哪怕她不想故意偷听,都没办法阻止声音自己往耳朵里钻,是个中年男人,正扯着嗓门骂霍颜宁:“你个小兔崽子,周末爷爷的大寿你要是胆敢不回来,我就派人砸了你那个狗屁经纪公司!还有,周末傅先生也会来,你给我好好打扮打扮!” -- 第17页 姜鸾嫌弃的皱了皱眉,傅先生……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掐指算算,原书里的剧情,男主在宴会上英雄救美,从此女主开始对他转变印象,可是真的跟霍颜宁接触后,就觉得男主那个面瘫脸,根本配不上她! 霍颜宁敷衍了对方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转头看向靠在一边无精打采得姜鸾,笑着问:“周末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周末? 姜鸾心道不好,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哼哼了一声:“没空啊,刚刚我心理受创,至少得缓一个礼拜。” 霍颜宁闻言若有所思得点点头,“哦…这样啊…那好吧,我周末去医院接你,就这么定了。” 姜鸾:“嗯………嗯?” 第10章 chapter 10 真人秀录制的过程并不太顺利,问题层出不穷,现场更是一度十分混乱。 姜鸾一个人躲在现场临时搭建的遮阳棚里,看着进出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身影,百无聊赖中,看见了旁边大树底下蹲着一个还算是熟悉的身影。 郭艾颖的那个小助理。 说是小助理,其实她的年纪比姜鸾还要大上几岁,郭艾颖个子不高,找的助理自然也不会是高挑的类型,所以这助理人长得小巧,看上去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模样。 姜鸾走过去,随手递给小助理一瓶冰水,大日头就这么炙烤着大地,已经九月份了,秋老虎还是来势汹汹,燥热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闷得人透不过气。 许薇薇正盯着晃眼的拍摄场地出神,眼前乍出现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指换扣住的一瓶被撕去商标的冰镇矿泉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顺着面前的手臂往上看,一张俏丽灵动的小脸映入眼帘。 她认得出,这人是那个路见不平的随队医生。 许薇薇接过矿泉水,踉跄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由于她在高温下蹲了太长时间,脑供血不足,居然一个没站稳又重新跌了回去,好在姜鸾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借力顺势把人轻轻的放坐在地面上。 “谢谢。”许薇薇有些不好意思,脸色被晒得通红,加之此刻的神情,竟给人一种少女羞赧的错觉。 姜鸾笑了笑,也屈身在她旁边的空地上坐了下去,“不客气……对了,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儿?艺人们的团队都在下面休息区等着呢,要是一会儿郭艾颖下来看不见你,不会再冲你发脾气吗?” 许薇薇怔怔的盯着手中的矿泉水瓶,瓶身凝结的水珠滚滚滑落,偶尔有一滴,顺着她的手背,继而滴落在地面上,很快,又被炽热的太阳光线蒸发殆尽。 她垂着眼眸,好半天如蚊吟般吐出几个字:“我被开除了。” 姜鸾坐在地上,短裤卡在大腿根部,为了防止地上的灰尘沾染到皮肤上,她只能翘着腿,脚后跟着地,两只脚丫儿不安分的晃来晃去,闻言点了点头,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跟我猜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许薇薇的脑袋垂的更低了,她的手指关节被冰凉的瓶身冻得有点发红,指腹无意识的抠着瓶盖上的纹路。 这份工作,是她要支撑起弟弟学费的全部希望,从小镇上走出来的那一天,肩上的担子就有千斤重,所以长久以来,为了能够不失去这份薪水还算可观的工作,再多的委屈她都忍过来了。 这座城市那么大,她一个外地姑娘,没有亲人没有家,更没人会替她出头,作为郭艾颖的助理,做牛做马似乎都是应该的,没人把她真正当人看。 姜鸾沉默了一会,视线从正前方转到许薇薇的身上,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说到底,这次的事情也是我连累了你,郭艾颖开除你也有我的原因,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帮你一起想想办法,重新找一份工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许薇薇任由她拍在自己的肩膀上,终于抬起头正视姜鸾,眼神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她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医生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姜医生,您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如果这样我还怪你,那不就太不是人了吗,你也不用为了我的事情而觉得愧疚,我能自己去找工作的,我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 姜鸾笑了下,没说话。 她这些天也算是看明白了,都是看不见硝烟的隐藏战场,女人扎堆的地方本就是非层出,更何况是这个漂亮女人云集,又都靠脸吃饭的娱乐圈。 都是竞争关系,如果说她当时忍着没有上前帮忙,霍颜宁也就不会出面帮腔,表面上的相安无事是因为郭艾颖对霍颜宁别有所图,可不代表她背地里不会计较,许薇薇被开除,不过是承担了郭艾颖无处发现的愤怒而已。 归根究底,也是自己太过冲动。 最后,姜鸾还是留下了许薇薇的联系方式。 * 临近下午结束前,录制场地上突然传出来一阵惊叫声,姜鸾本能的抓起急救箱就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 跑近了才听见中间有人不停的在喊着:“去叫医生,快叫医生来。” 姜鸾费劲的巴拉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就看见霍颜宁靠在助理的怀里坐在地上,运动裤的裤脚被烧焦了一大块,布料黑乎乎的黏在皮肤上,从脚踝到小腿肚下面一点,整个黑红一片,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她冲到霍颜宁身边,一边询问,一边从急救箱里拿出医用剪刀,动作麻利的去剪那块已经烧焦了的裤腿。 -- 第18页 霍颜宁疼的冷汗直流,根本说不出话来,漂亮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她拼命的想要忍住眼泪,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旁边的助理恨恨的瞥了一眼人群中的郭艾颖,对姜鸾说:“有人故意踩坏了喷火装置,却没有告诉工作人员,我们颜宁不知道,就想直接从障碍上跳过去,可是刚刚落地,就碰到了控制器,被火苗喷了一下。” 姜鸾扫了一眼一米开外助理所说的那处地方,是部队里训练特种兵的障碍道的简易版本,一条平衡木的尽头连接着两个喷火圆环,经过特殊设定后,喷出来的应该是安全冷焰火才对,除非有人故意破坏了保险装置。 只是眼下这些都不是追究的时候,得先处理伤口才行。 她对着霍颜宁柔声道:“还好,伤口不算严重,应该只是被火舌燎了一下,幸亏持续时间不长,你忍一忍,我这边先给你清理干净皮肤表面的污秽,然后给你做烧伤的应急处理,之后你还是要到医院里去看一看,听明白了吗?” 姜鸾语气平静,条理清晰。 霍颜宁这会儿已经平静了许多,点了点头,莫名的,她从姜鸾的目光中看到了安心的力量,当小姑娘角色自动转变成了白衣天使的身份,就这么神奇的在混乱不堪的轨迹中抚平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慌和担忧。 姜鸾的动作很快,处理完伤口,她陪着霍颜宁和团队的工作人员一起去了附属医院,而霍颜宁的经纪人则留在现场跟节目组交涉后续问题。 去医院的路上,助理通知了霍家人。 * 霍颜宁被安排进了单人特护病房,经过全身检查,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但霍家人还是坚持让她在医院观察两天再走。 由于惊吓过度,霍颜宁住进病房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许衡年似乎跟霍颜宁的父亲很熟,两个人寒暄了一阵,得知今天在现场给霍颜宁紧急处理伤口的医生是他的学生,霍家人还特意郑重的向姜鸾表达了谢意,并希望能够在霍颜宁出院后,邀请她去家里坐客。 姜鸾最是受不了这种场面,连忙婉拒了霍家人的好意,找了个机会,退出了病房。 医院来往人多,为了防止收到消息的各路媒体上来堵人,霍家直接对外放了假消息,说霍颜宁被送去了军区医院,不过这会儿还是有不少知情的霍家关系人陆续前来探视,姜鸾靠在墙边,看着走廊里白色瓷砖地面上凌的脚印,怔怔的出神。 头顶上的白炽灯惨白一片,原本安静的特护病房楼层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姜鸾有些激动,严格意义上来说,霍颜宁是她穿上这身白大褂后的第一个独立诊疗的病人。 如今完满结束,她觉得自己的心潮都在无声的酝酿着风浪,澎湃翻涌。 作为一名医生来说,最开心也不过如此了。 来探视的人大都是和霍家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或世交好友,反正都是一副西装革履得模样,姜鸾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懒得去注意都有些什么人,她站起身,穿过人群想回自己的办公室。 身侧,擦过一个挺拔俊逸的身影,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没抬头,从兜里掏出手机,往外拨一个电话。 傅遇站定,回身看了眼方才和他擦肩的那个熟悉得背影,皱了皱眉头,她是……没看见自己? 还是故意的根本不想搭理? * 姜鸾烦躁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方才一通电话,她拨给了家里的司机陈叔,对方告诉她,她这段时间无声的抗议和冷战也让姜父和姜母重新检讨了自己,明白贺鹏远的年纪是大了些,所以…… 他们决定给她再介绍一个年龄相仿的相亲对象,南城卓家的公子,让她周六务必要回家一趟。 这家人简直都是神经病!!! 她一路走出去,恰好经过楼梯间,左右也是没地方躲清净,于是就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天色渐晚,楼梯间里更是昏暗。 姜鸾气急败坏,恼怒无处发泄,正闷声抬脚想往墙上踹,忽然察觉到对面墙壁上似乎是倚着一个人。 她抬眼看过去,男人正低头摆弄着手机,额前的碎发微微垂落,手机屏幕泛出淡绿色的微弱光线,冷光打在男人清瘦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上。 姿态是姜鸾熟悉得那股冷淡漠然,楼梯间里有人进来他都没抬头看一眼,专注的操作着手机,压根就不在意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 看清楚傅遇那张脸,她恨不得仰天长叹。 真是冤家路窄! 许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太过直白,傅遇终于抬头看了过来。 姜鸾的视线没躲,就这么盯着,凭什么每次都是她躲,她又不心虚。 僵持半晌,傅遇按灭手机屏幕,嗤笑一声,开口道:“姜小姐,你看够了吗?有这么好看?” 第11章 chapter 11 安全通道里很安静。 傅遇接到霍颜宁受伤的消息时,正在家里陪老爷子下棋,他在电话里了解了一下受伤经过,知道没什么大碍,本来没打算到医院来的。 可是家里的那个老顽童却不同意,非逼着他走了这么一趟。 昨天莫名其妙做了一宿的梦,混混沌沌的什么都有,早上醒来,梦里的内容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留下了睡眠不良的后遗症——头疼欲裂。 附属医院平日里门可罗雀的特护病房楼层,突然间因为霍颜宁而变得热闹起来,傅遇随大流的进病房里走了个过场,刷了波不怎么明显的存在感,就跟许衡年打了声招呼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 第19页 他心烦的要命,沿着楼道往尽头走,越走越是安静,胡思乱想的一路左右打量着。 终于,他在“回家或者回公司继续面对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得安宁”,还是“随便找个幽暗安静的角落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闲”中,选择了后者。 也没别的,就单纯是因为太困了,所以心情不好。 傅遇沿着通道的楼梯下了两层,找了面看上去顺眼的墙壁靠着发呆,没几分钟就被裤袋里的手机震得气结。 他随手翻动着那些工作邮件,一度被人认为是工作狂的他这回居然一封都看不下去,连自己走神了都没发觉。 真想找个人吵一架。 迎面一阵穿堂风,凉飕飕的,在闷热的傍晚让人清明了三分。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傅遇知道,却懒得抬头。 这里是医院,进来的无非就是三种人,医生、病人和探病的人。 暖黄色昏暗的光线柔和,随着风进来的,有一股清新的百合香夹杂着消毒水的独特味道,这味儿有点熟悉。 余光里,那人似乎是想踹墙,看来和他一样心情不怎么好,只是抬起一脚,没踹出去,却发现了他这个原本一直站在这里的人。 这人看了他好久,一动没动的,视线直白的让傅遇再也没办法忽略掉那目光,心里头的无名火更是旺盛,倏然抬头,两个人的视线也终于在半空中交汇。 还真是个熟人,一个大千世界里他最不想见的熟人。 偏偏在他心情最糟糕的时候闯进来。 这丫头似乎也不怎么开心,唇角紧抿着,目光冷漠。 对视了数十秒,谁都没有挪开视线,她也不躲,丝毫不退让,反倒让傅遇不自在了起来,活见鬼了。 终于,他忍不住先开口,不管怎么说,气势上得占上风,“傅小姐,看够了吗?有这么好看?” 语气不太友善,眉宇间聚积着不耐。 在姜鸾看来,眼下这位无处不在的男主是真的讨厌,怎么哪个犄角旮旯里都能看到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场景瞬移的装置。 当然,她也看的出对面那张冰块脸上写满了‘老子他妈的不高兴,你最好别惹我’,但那又怎样呢,老娘现在也不太高兴! “没看够啊,傅先生,人长了脸不就是让别人看的吗,怎么,您是学过男德之类的思想,跟古代未出阁的姑娘一样,不能给人看?” 傅遇闻言一愣,双手插兜,屈了屈自己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靠在墙边斜睨了对面突然炸毛的小母鸡一会儿,舔了舔后槽牙,垂眸轻哂了一声,继而开口道:“姜鸾,咱能别装了吗?你在想什么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我也知道姜氏现在的处境,说吧,你这回是想要多少钱?” “傅先生,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姜鸾觉得这个人的思路真是清奇,虽然她知道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原主倒真的是对他别有所图过。 可她不是原主,更惯不了这男人的臭毛病。 傅遇冷笑,一瞬不瞬的盯回眼前的人,像是要把她看穿:“难道不是吗,姜鸾,你一再出现在我面前,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别说你没有目的,鬼才相信。” 姜鸾无语,她真的是没办法解释清楚这一系列的屡次偶遇,她更苦恼好不好,索性,她破罐子破摔,突然转变话风,拿捏着嗓子尖腻做作的开口:“是的呢傅先生,我爱死你了,想你想的睡不着觉,看不见你我都难受的要死,我不光粘着你,还想跟你过日子。” 横竖她解释再多对方也不会相信她,认定了她是别有所图,那她不能由着自己恶心,互相伤害呗。 果然,傅遇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姜鸾,显然是没料到她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脸上还看不出半点真心,两年多不见,道行大有长进啊。 姜鸾眼见火候差不多了,继续发力,把她当年在学校参加诗歌朗诵比赛的看家本事都拿了出来:“遇哥哥,我们曾经那些快乐的时光你都忘了吗,我们也是差点步入婚姻殿堂的佳偶呀,海誓山盟老天爷都听着呢,撒谎是要遭雷劈的。” 看着傅遇一脸吃了屎的难看表情,她腹诽道:反正跟你山盟海誓的是原主,要劈只能劈你自己了,狗男人。 姜鸾豁出去了要恶心他,她看透了这种高高在上端在架子上的成功人士,你解释出花来也没用,那何必费口舌呢,不如往他最反感的地方戳。 她挑着眉看着对面的人,挑衅的样子带着股子傅遇全然陌生的傲娇劲儿,鲜活张扬,“傅先生难不成也是同样爱着我吗?还是说……傅先生您追到医院来,是想潜规则我,帮你们旗下的医药公司卖假药?” 最后,傅遇第一次有了些许无力招架的感觉,嫌恶的丢下一句“神经病”,如姜鸾所想,直接推门走掉了。 * 之后的两天,姜鸾一直呆在医院里,霍家跟医院提出要求,让她做霍颜宁的主治医生。 这在全院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年轻医生都很羡慕,毕竟实习医生能直接被患者要求做主治大夫的,她也算是独一份了。 霍颜宁的伤乍一看恐怖,但实际上处理干净后,由于裤子的保护,皮肤的伤势并不严重,周六上午,姜鸾又给她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后,开了些祛疤膏就让助理去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 第20页 之后回到办公室,就陆续有其他科室的医生打着各种旗号跑到普外科来参观姜鸾的庐山真面目,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候,她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自己到底是像猴子还是大象,一刻都不想多呆,收拾好东西就朝楼下跑。 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到姜家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安静的停在那里,她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转身准备从后门逃跑。 可惜,才刚走到门口便被人截住了去路。 对方是个她不认识的中年男人,黑衣黑裤,身材高大魁梧,一小块刺青从袖口露出来,隐约能看出来是条龙尾。 他带了副宽大得蛤.蟆镜,整个人对外透露着一股“我很嚣张”的既视感,但开口对姜鸾说话,却是毕恭毕敬:“姜小姐,您好,我是卓少爷的贴身保镖,姜先生说您扭到了脚,行动不便,卓少爷特意让我来接您。” 姜鸾:“…………” 亏他们能想的出这种损招?! 真是亲爹娘! 蛤.蟆眼镜男说话虽然客气,但动作却不容反抗,引着姜鸾一路往后门外停着的那辆长得和坦克一样的黑色越野车走。 后车门打开,姜鸾认命的钻了进去,里边坐着一个穿着浅灰色纯手工定制西装的年轻男人,他放下手上的文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姜同学好大的阵仗,姜家都落魄成这样了,上杆子求着我来相亲,还得让我上门堵人?” 大势已去,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也不好再继续挣扎,否则姿态未免也太难看了些。 眼前这位卓少爷倒也算是半个熟人,只不过是原主的熟人。 原文中,卓燃是原主的大学同学,他半路弃医从商,大二的时候就换了专业,再加上那时候原主一门心思的只知道追着傅遇跑,根本顾不上其他异性,所以两个人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后来,卓燃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女主,展开过一段轰轰烈烈得追求攻势,也算是原文中一个戏份相对重要的三号男配? 当然,现在还不到他登场的时候,离他认识霍颜宁也还有一阵子,只是没想到,这该死得蝴蝶效应,居然让他成了自己的相亲对象! 姜鸾长叹一口气,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回到座椅背上,往远离他的方向又挪了挪屁股,讪讪道:“卓同学真是会开玩笑,这么大阵仗我还以为自己被黑.社会绑架了,弄了半天原来是你,真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绑架?”卓燃哼笑一声,“怪不得姜同学成绩这么好,原来是因为想象力太过丰富啊。 说完,他脸色一沉,像是不愿意再废话下去,侧了侧身子直入主题:“姜鸾,我知道你爸爸的目的,今天我答应来接你这一趟也不是因为我愿意跟你相亲,我被逼无奈,爷爷希望我早点结婚生子,你父亲希望我们家融资所以准备卖闺女,两个人一拍即合赶鸭子上架,但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我对你没兴趣,今天就是糊弄老爷子走个程序,我劝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说话间,他还一脸嫌弃的瞥了瞥姜鸾,好像特别害怕旁边这个传言中贪婪虚荣的女人会饥不择食的黏上自己。 谁知,姜鸾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居然变得越来越开心,等他说完,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兴高采烈的样子,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半个八度:“太棒了铁子,正和我意!咱俩就这么说定了,虚情假意的糊弄过今晚就各奔东西!” 第12章 chapter 12 姜鸾因为当年被退婚的事,在世家子弟的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曾经卓燃觉得,这姑娘大概是脑子有毛病,能搭上傅遇这样的金龟婿,你装是不是也得装出一副不那么贪得无厌的样子。 今天来之前,他满脑子里想了一百多种对策,如果被这么一个贪婪虚伪的女人缠上,应该怎么去应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在拒绝她以后,表情应该是云淡风轻又夹杂着点‘我知道我魅力很大,可我对你没兴趣’的优越感,好让对方知难而退。 虽然他是出了名的浪迹情场小王子,但对于这种比他更出名的难缠女人,还是秉持着退避三舍的原则。 可出人意料的,刚刚姜鸾兴高采烈了的说完了那段同样急着和他撇清关系的话,让人真是有点猝不及防,所以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段话和他原本设定的剧本相差太远,还是因为自己被拍在肩膀上的巨大力道吓了一跳,卓燃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事情发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反而让他开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哪些意愿表达的不太合理,让姜鸾误会了自己不是在拒绝她,而是在赞美她。 最后,经过深思熟虑,卓燃终于确定,这姑娘不仅是脑子有病,眼神有问题,她还疯了。 * 八点之前,帝都会所的包厢里,卓燃不负众望的把姜鸾带了进去。 卓家人看出来是真的挺想让家里这个浪天浪地的花花公子快点收心,居然声势浩大的连老爷子本人都亲自出马,来参加了这个身份地位完全不对等的相亲饭局。 一番介绍下来,姜鸾觉得自己的唇角都已经假笑到抽搐,不经意间转头看向卓燃,对方居然还冲她笑了笑,但她还没眼花,分得清那笑容里尽是嘲讽,显然是对她是否能真的配合他走个过场而不纠缠,心存疑虑。 -- 第21页 不过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位大少爷的心情,因为从踏进这个屋子起,她浑身上下的不适感就没有一刻的消停,她才19岁,就被亲生父母当做商品一般明码标价,标的物还是她一生的幸福。 没人能明白这其中的愤怒和无能为力,也许曾经的原主明白,但她的选择是同流合污。 不抗争就没有痛苦,麻木最是不用耗费心力。 姜鸾眼睁睁的看着姜父姜母在自己面前,对着即将要花大价钱把她这个花瓶买回去的金主阿谀奉承,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缥缈,内心有个声音不停地在说话:她得赶紧结束这一切荒唐的闹剧。 卓燃的爷爷头发花白,却威仪不减,一看就是个浸.淫商场多年杀伐决断毫不手软的主儿,为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孙子,言辞里也算给足了姜家人面子。 “孩子,听说你考上博士了?以前还曾经是燃燃的同学?学医的?”卓老爷子突然点名姜鸾,语气听上去居然有些意外的和蔼可亲。 姜鸾却莫名觉得尴尬,但总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点了点头,恭敬的回答:“是的卓爷爷,现在在帝都大学附属医院实习。” 卓老子闻言像是突然来了兴趣,继而追问:“哦?已经实习啦,听说你才19岁吧?真是后生可畏啊,比我们家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强多了,你别看他这个样,其实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都说他是为了家族弃医学商的,放屁,你问问他,还不是因为他那个榆木脑袋学不懂医科才放弃的。” 一番话,倒是打消了姜鸾的紧张感,这老爷子是真心不给自己的亲孙子任何面子,旁边卓燃那张脸都快绿了,尤其是在看到她憋笑快憋出内伤的难言表情之后,就越发的丰富多彩了起来。 “爷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像您这么诋毁自己亲孙子的,还有,就她,您不会不知道外面的传言吧,当初傅家订婚那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啊,今儿我要是和她在一块儿,还让不让我在圈子里面混下去了。” 始终没说话的卓母看表情也是不怎么痛快,显然是对姜鸾并不满意,但是碍于老爷子不好发作,这会儿眼见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么个不受人待见的小丫头片子而被老爷子如此数落,心里头更是憋了股无名火。 她扯了扯儿子的衣襟,阻止他继续顶撞老爷子,然后佯装漫不经心的瞟了姜鸾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姜小姐,如果我没听错,你现在是附属医院的实习医生吧?” 姜鸾就当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别有用心,点了点头,简单的回了句:“是。” 卓母立刻笑了笑,毫不客气的说道:“外头有不少人,辛辛苦苦的读了那么多年书,也终究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户人家,学历再高,也改变不了那骨子里的虚荣,再说了,姜小姐,你别怪我说话直,现在的医患关系那么紧张,医德就显得尤为重要,人品不好,总是惦记些金钱交易,就很难保不会干出些坑钱害命的勾当,你说是不是?” 说完,还不忘了撇清一下自己:“我是说外头的某些人,没有特指,你别介意。” 姜鸾不动声色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轻笑一声,开口道:“伯母言重了,我当然不会介意,也明白您的意思,就像前几天我的老师接了台手术,患者是个年过半百的欧巴桑,在大马路上故意找茬,抓住个陌生女孩非说人家穿的裙子太短作风不检点,最后小姑娘气急了,给了欧巴桑一巴掌,您猜怎么着,那欧巴桑鼻子里的假体居然被小姑娘给打歪了,送到医院里来急救,落下了病根,以后都得口歪眼斜的过了。” “你怎么说话呢?!你别以为你指桑骂槐的我听不出来,到底是小户人家的,连怎么跟长辈说话这种基本的礼貌都不懂了吗!” 卓母气到跳脚,她脸上动过刀子的事情瞒得了旁人却根本逃不过外科医生的眼睛,这会儿被姜鸾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明白人哪个听不懂。 姜鸾状似委屈的朝卓母摊了摊手,无辜道:“伯母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我不过是说了个外边的故事,又没特指,您怎么就生气了呢?” 一旁的卓老爷子把一切尽收眼底,他的儿媳妇是什么样的为人他最明白,相反,姜鸾一系列的举动却让他有些刮目相看,要说一开始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孙子赶紧找个姑娘收收心,这会儿,他到真有点喜欢这个有点倔劲儿的姑娘了。 旁边,姜父姜母急坏了,在桌子下面使劲去踢姜鸾的小腿,她却不为所动,目光坦然的盯着对面脸红脖子粗的卓母。 也许是出于对卓母率先挑衅的理亏,卓家人一个都没有发声给卓母帮腔,反倒是卓父出来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不聊这些外面人的闲事了,菜都要凉了,咱们边吃边聊聊两个孩子的事儿。” 之后的一整晚,气氛虽然不算融洽,但也算是相安无事,两家人在姜鸾和卓燃异常默契的统一战线的捣乱下,最终决定先不着急定下来,而是再让他们相处一阵子,自由发展。 至于姜父要求的大额融资,卓家人暂时不能松口同意,但是可以改为出资合作,并分了卓氏正在运营的一个商业项目交给姜氏去做,也在一定程度上暂时缓解了姜氏的压力。 晚饭结束后,姜鸾客客气气的送卓家人到会所门口,卓家家长离开后,她拒绝了卓燃被卓老安排要送她回医院宿舍的命令,执意不愿同路,临别前,她凑近卓燃,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拜拜了您来,后会无期,别找我,没结果!” -- 第22页 说罢,也不等卓燃到底作何反应,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如同一阵风,在夜色中远去,徒留下为自己的魅力默哀的卓燃在原地凌乱。 说好的情场小王子呢,浪不动了?! * 姜鸾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半路下了车,在路边找了块相对明亮的地方,拎着一瓶从旁边便利店里买来的水果饮料,坐在马路边,想一个人静一静。 来这这么久,接二连三破事儿让她应接不暇,还真是没有时间好好沉淀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 苦恼是真的,郁闷是真的,痛恨命运的捉弄也是真的,她也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虽然明白人生的路途坎坷,却也从没想过,会坎坷到穿越空间这种耸人听闻的程度。 帝都的夜晚,笼罩在斑斓的灯光里,酝酿着无数人的憧憬和激情,在夜生活丰富多彩的不夜城里浪迹。 漫漫长夜,才刚刚拉下帷幕,第二天是周末,她仿佛隐约记得和谁约定好了什么事情,可是这果汁一样的饮料喝下去怎么会让人头脑开始变得不清醒,人都开始有种漂浮在半空中的错觉。 姜鸾买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看,这种果饮含了酒精,喝上去甜甜的,口感很好,翻腾的气泡迷惑着味蕾,但其实里面酒精含量并不低,就是因为饱含甜甜的果香这种迷惑人的错觉,反而更容易喝醉。 渐渐的,她的意识开始有一点点的涣散,脸色火烧一般的迅速变得通红,眼神迷离,手脚发软,到这时,最后的理智才让她意识到了危险。 完犊子了! 这会儿,她整个人的神志都不太清晰了,只是隐约知道自己大概是在思考,害她落到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到底该算在谁头上,一边胡思乱想,还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纸笔,大笔一挥的抒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又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连拿笔都有点对不到纸面上了,不行,她不能倒在这里,新闻上报道的“捡尸”事件比比皆是,她还是个宝宝,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葬送了自己。 姜鸾踉跄着站起身,还不忘了把旁边的空瓶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她扶着路边的栏杆,强撑着意识拿出手机,犹豫着在打车回去还是找陈叔来接这两个选项里做个决定。 奈何,酒精汹涌的窜进脑袋里,完全阻断了平日里颇为灵光的思绪,好半天,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却忘了最初到底是想做什么决定。 终于,在她茫然的看着马路上的车流像是梦幻王国中的彩色线条一般,闪烁着绚烂的尾光,一辆辆绝尘而去,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不同于其他,突兀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上跑下来一个步伐矫健的男人,黑发中似乎还掺杂了几缕银丝,黑色的单耳连线耳机从黑色西服领口延伸下去,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没看一眼姜鸾,只在她眼前,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后座上,坐了个长得还挺顺眼的帅哥,看上去异常熟悉,可她怎么也认不出来这人到底是谁,帅是真的帅,可奇怪也是真的奇怪,怎么会有人长了两个脑袋,一会儿重合,一会儿分开。 两个脑袋得帅哥正横眉冷对的看向她,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姜鸾痴痴的冲着男人笑了笑,一弯腰直接钻了进去,她受到了后座宽大舒适的真皮沙发座椅的蛊惑,没等男人发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头就睡。 只一秒,轻微的鼾声就在车厢内来回荡漾开去。 傅遇黑着一张脸,嘴角抽搐的盯着依旧被姜鸾紧紧抱在怀里白色A4纸,想杀人。 纸面上,用黑色的马克笔写着几个大字,在车内灯光的照射下,工整清晰。 傅遇是个大傻逼。 第13章 chapter 13 姜鸾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是靠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清淡的香水味让她莫名的安心,没有烟草的呛人味道,清新通透的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舒适感。 她明明已经醉到几乎不省人事,意识这种事情如果可以具化成有形的烟雾,它早已挥发得一丝不剩。可却一点不妨碍她恶作剧的往身旁人的身上使劲儿蹭了蹭,想要把酒气渡过去,让那片清新干净里,掺杂进她恶劣的破坏欲。 就好像坏小孩倏然吐出的烟圈,顽劣泼皮。 傅遇嫌恶的盯着自己黏上来的醉鬼,强忍住把她直接扔出去的冲动,天色确实不早了,如果他就这么把她给扔了,明天早上说不定就能在社会版的头版头条看到她的新闻,他再讨厌她,也还有做人得基本底线,至少现在的姜鸾并没有再做什么十恶不赦到让人见死不救的地步。 他皱了皱眉,用手托起姜鸾的脑袋,用力甩开,后者重重的重新摔回座椅里,哼哼唧唧了两声,再次没了动静。 匡城站在车外,弯腰问道:“少爷,姜小姐怎么办?送回傅家?” 傅遇看向身旁醉得不省人事的姜鸾,沉吟了一会,眸子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烦躁,他不能把这人送回姜家,更不能让姜培林夫妻看到他和喝成这样的姜鸾在一起,凭他对他们的了解,这事儿的真相到底如何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只会成为日后他们纠缠不休的借口。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不耐的说:“不用,回城南别墅。” 那是傅遇现在自己住的地方,离傅家老宅不远,方便他随时能回去照顾老爷子。 -- 第23页 匡城闻言一愣,他跟了傅遇24年,从他出生到现在,除了傅家人,匡城是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 而傅遇也只信任匡城,所以即使如今匡城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也从没想过要换一个保镖,无论从身手到忠诚度,匡城都是无可挑剔的。 所以,一直以来,匡城都自认为自己应该是最懂傅遇的人,可是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有些看不懂傅遇的心了。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随手关上了后车门,重新坐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今天傅遇刚刚从昆城回来,行李这会儿还在后备箱里老老实实的躺着,他刚刚路过的时候就一眼发现了缩在路边神经兮兮的姜鸾,车子第一次从她身边开过去,在即将到达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突然对司机说了句:“掉头。” 最开始匡城以为是傅遇忘了什么东西在机场,可问他却什么都不说,但很快,匡城就知道他不是忘了东西,而是在两段路口中间来回绕圈。 前两圈的时候,匡城只知道傅遇是在往外看,出于好奇,他四下寻找后,最终发现了缩在马路边的那个再熟悉不过小姑娘。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傅遇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跟姜家的这个小姑娘扯上任何关系了,他也很清楚的知道当初傅遇对姜家做的有多绝,姜家人到现在也不知道的是,姜氏的危机,有很大程度上源自于傅遇的推波助澜。 傅遇讨厌姜鸾,是因为从根本上她跟他的生母是同一类人,恨之入骨谈不上,可是但凡能踩在脚下,碾进尘埃里,他也丝毫不会手软。 当初的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车子在不知不觉中,绕到了第五圈,其实连傅遇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总觉得自从这次姜鸾回国后他们重逢,有很多事情都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起来,这个女孩,再也不是他能一眼看穿的那个人,相反,屡屡是他被牵着鼻子走。 心里头憋着一股气,越气就越是不由自主的去关注她。 终于,路边的姜鸾掏出纸笔,洋洋洒洒的不知道在写着什么,还边写边笑的像个顽劣的孩子,白衣天使的那股子端庄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是这样,自从她回国,顽劣的,俏皮的,执拗的,桀骜的,据理力争的,一切的一切的都是她,却再没有一个,是傅遇所认识的她。 匡城回头看了眼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的傅遇,说实话,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孩子气的傅遇,最终他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让司机把车子贴近路边,速度减到最慢。 几乎是同一时间,车内的所有人都看清了白纸上用粗号马克笔写着几个大字——傅遇大傻逼。 下意识的,匡城转头看向了当事人,后者的脸色完全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 一路颠簸,姜鸾被晃醒了。 她很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四周的情况,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印象自己身边为什么会坐着一个人。 她想看看那个人是谁,努力的去睁大眼睛,可那酒的后劲太大,她第一次喝酒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菜,现在全部的酒劲全部冲了上来,她的脑袋浑浊一片,眼前的景象晃来晃去,还有无数幻影,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你……你是……”她艰难地蠕动唇瓣,好不容易挤出这么几个字,却也还是含糊不清。 那人靠近了一点,姜鸾勉强看清楚轮廓,眼前昏花一片,只隐约看到棱角分明的坚毅下巴,似乎比好多人都要白很多。 她笑了笑,笑容不怀好意,在傅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软糯冰凉得小手丝毫都没客气,一巴掌招呼在了傅遇的侧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傅遇恨的咬牙切齿,可良好得教养让他不能动手去打女人,更何况是一个喝多了连眼睛都睁不开还知道打人的疯女人。 他双眸微眯,齿尖厮磨着唇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姜鸾!” 然而,肇事者已没有了思考的能力,眼前一黑,再次昏睡了过去。 傅遇无奈的扶额,他靠回座椅,无力的仰头闭目,太不一样了,一个人发生再大的变化,真的连眼神也会变得不同吗,可即便如此,他发誓他依旧讨厌她,她的笑虚假狡猾,她的行为无不演绎了什么叫瞬间变脸的两面派。 再遇见,他依旧不喜欢她。 * 姜鸾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很难受,头疼欲裂,手脚发软,酒劲还在身体里翻滚着,以至于她身上热血沸腾,热得她直踹被子。 忽地,她像是踹到了什么东西,伴随着“哐啷”一声,她瞬间因为脚趾传来的钻心的剧痛清醒过来。 说清醒,又好像也并没完全恢复神智,她没想过思考一下自己现在的状况,更分辨不出现实和梦境,只觉得口渴。 巨渴。 姜鸾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找到房门,像个夜晚梦游的幽灵,四下探寻着古堡的秘密。 最终,她探寻到了一楼的厨房。 不枉她艰难的摸黑走上这么一趟,超大的冰箱里琳琅满目,光水的牌子,就有四种。 傅遇向来觉浅,从睡在客房里姜鸾的大力一脚开始,他就已经醒了,之后这人像是拆家一样一路制造着各种噪音满家闲逛让他几乎就要抓狂。 -- 第24页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么个定时.炸.弹带回家里来。 傅遇“啪啪啪”,一路发泄似的拍亮所有的灯,出现在厨房门口时,就看到姜鸾赤着小脚丫站在门口地板上,圆润的脚趾蜷着,两只脚踩在一起蹭了蹭,脸颊绯红,汗水顺着额角打湿了额前的碎发,黑眼湿漉漉的,丝毫没聚焦。 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一瓶矿泉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她皱了皱鼻子头,抬手挡住眼睛,适应了一小会儿,她歪着脑袋抬头看向现在厨房门口的傅遇,瘪着嘴巴一字一顿的说:“我渴,可是这瓶子怎么没有口?” 傅遇没说话,她手里的那瓶水是厂商给傅家特供的,玻璃瓶身是一个整体,随箱附送一个开瓶器,如果没有开瓶器,除非你把整个瓶子都摔碎了,否则天王老子也打不开。 姜鸾似乎很执着。 她抱着瓶子蹲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把瓶子怼在自己眼前,盯着瓶口一动不动,硬生生把自己看成了斗鸡眼。 傅遇叹了一口气,他去昆城谈合作,连轴转了两天一夜,现在他只想睡觉。 他上前,弯腰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随手拿过吸在冰箱门上的开瓶器,随着清脆的一声响,瓶盖应声断开,漏出里面的胶制吸管,然后重新递到了姜鸾手里。 姜鸾瞬间变得很开心,不自觉地又凑近了傅遇一些,视线定定地凝在那张脸上,她的手缓慢地伸了出去。 傅遇下意识想躲,却在察觉到她并不是又想给他一巴掌后,终究没动。 姜鸾的指尖很轻很轻地落到了他的眉头,摩挲着。 四目相对,时间有一瞬间的停顿。 姜鸾缓缓开口,呓语一般嘀嘀咕咕的在说着什么,傅遇听不真切,下意识的弯腰低头,更凑近一点。 “小哥哥,你说实话,你长这么好看,出台要多少钱!” 第14章 chapter 14 傅遇一口老血郁结在胸腔里,差点没憋死。 最让他觉得无地自容的是,刚刚的那一瞬间,心底很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被她软糯糯的眼神丝丝缕缕的牵扯住,激荡起一层层酥麻绵痒的涟漪。 胸口处,陌生的肿胀感呼之欲出。 可罪魁祸首显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于对方来说是种极大的冒犯,也压根没有认出来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 只这一点,傅遇心底里就有些莫名的阴郁。 他把这归结为缺觉的烦躁。 小人儿迷糊糊的笑着,明艳又无赖,指腹不安分的带着滚烫的温度划过,傅遇喉结微动,捏着她肩膀的手指关节微微收紧,声音放低,有点哑:“姜鸾,你给我老实点,我不打醉汉。” 姜鸾无意识的摇摇头,来回晃动着身体扭来扭去,妄图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她喝多了不怎么听话,事实上她就从来都没听过话,顽劣乖张的个性和学霸的人设丝毫不符,你限制她,她就非得跟你对着干。 “小哥哥,别害羞啊,大爷有的是钱,走啊,带你去潇洒啊。” 这是今天姜鸾第三次明目张胆的调戏他,酒精是个好东西,让人不是东西。 傅遇忍无可忍,恼意上涌,头皮都在突突的跳,他拦腰抱起姜鸾,像扛麻袋一样粗暴的把人扛在了肩膀上,后者被他肩头突兀的骨头硌的不太舒服,哼哼唧唧的抗议着,血流上涌,脑袋更晕了。 他丝毫不为所动,直接把人扛上楼,抬脚踹开客房的门,径直扔在了床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姜鸾落下的瞬间又猛地弹起来,继而重新落回去,五脏六腑都几乎晃散了架。 她皱眉抱怨了一句:“小哥哥轻点嘛,疼~” 尾音缥缈绵腻,上卷着无形的勾人心弦。 这下,傅遇的脸色更黑了,他用力抽出被姜鸾压在身下的被子,兜头甩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一刻也不愿意停留,转身摔门走出了客房。 黑暗中,被窝里隆起的一小坨扭蹭了片刻,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吧唧了两下小嘴,沉沉的睡去。 主卧里,床头灯光线幽暗,傅遇靠坐在床头,一动没动,神色隐匿在阴影中,忽明忽暗的看不真切。 心累。 烦。 身体乏累到极限,可这么一闹腾,他彻底完全的睡不着了,整个人像个傻子一样瞪圆着大眼睛盯着墙面上偶尔晃过的影子发呆。 满脑子都是刚刚小姑娘的领子是不是有点开?小半截圆滑白嫩的颈窝和他的耳垂边缘擦蹭而过,酒精味道的余韵里,还夹杂着奶香。 多大了,还没断奶? 这孩子怎么比两年前更难缠了,越活越倒退? 可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只有一点傅遇可以完全确认,那就是姜鸾依旧是他生活里,最大的麻烦。 * 姜鸾酒量不好,但醒酒却快,一觉睡到天边蒙蒙亮,再醒来,丝毫没有宿醉的后遗症,整个人清明爽利。 长而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杏眼滴溜溜的转动着,不安分的四下打量着眼前这间完全陌生的卧室,嘴唇有些干冽,仿佛被昨夜的酒精榨取了身体里的全部水分。 陌生空荡的房间,灰色系的性.冷淡风。 她这是………又穿越了? 窗外朝阳刚刚露出地平线,浅薄的光透过窗户悄无声息的溜进来,许久,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着装。 -- 第25页 很好,衣服还在。 不错不错,裤子也在。 除了一身酒气,没有任何不适感。 手机提醒铃声在这时突兀的响起,打碎了一室宁静。 姜鸾环顾四周,在床头柜上发现了自己的包,探手扯住包带拿过来,翻出手机。 先看到时间,五点十五分。星期天。 提醒事项是今天许教授约了周一一台手术的术前会诊,她得去上班。 按灭屏幕,姜鸾茫然得盯着手里的手机,有点疲惫地垂着眼。 放空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的印象是她从便利店里提着果酒走出来。 后来呢? 喝多了?估计是,否则那些平白消失了一整夜的记忆无从解释。 所以,眼下看来,最合理的情况就是自己喝多了,然后被好心人收留了。 这好心人还挺有钱。 姜鸾胡思乱想着,下床把自己睡过的床铺都整理好,拿上包,走出了卧室。 她得回宿舍去,在上班前洗个澡,换身衣服。 偌大的别墅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傅遇睡觉的时候不习惯家里有人,因此佣人们在他休息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来。 这就导致了姜鸾现在站在楼梯口,有一瞬间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乱入了什么时空结界。 下楼后,开放式的厨房吸引了她的注意,思忖片刻,本着投桃报李的原则,她决定进去看看能不能给别墅主人做顿早餐再走。 谁知,厨房里一地狼藉,几瓶矿泉水散在地上,一只洗菜的水盆倒扣着挂在橱柜把手上,姜鸾皱了皱眉,总觉得眼前场景似曾相识,但仔细搜索过记忆的每个角落却一无所获。 索性,她不再执着那些零碎的不成型的画面,把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拉开冰箱门,打眼扫了一圈,里面东西倒是齐全。 姜鸾煎了两个鸡蛋,两片面包,又准备了些生菜西红柿之类的蔬菜,自制了一份三明治,放在餐盘里,努力摆的工整。 又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 一切妥当后,她决定不打扰主人休息,从包里取出纸笔,写了张感谢的字条放在餐桌上,就直接离开了。 真遗憾,没看到救命恩人的庐山真面目,下次一定找时间,再来登门致谢。 * 傅遇睡到快九点才醒。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隔壁客房里的人,起床去看,却发现那屋子里干净整洁的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如果不是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奶香和酒精味道,他真要以为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兔子自己跑了。 也好。 想到放在他床头的那张A4纸,傅遇嗤笑一声。 算账这种事,不急,他们来日方长。 重新站在空荡的走廊里,安静的常态还一如往常,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一个人,不被打扰的生活,安心且享受。 此刻,却莫名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怅然若失,可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少了什么。 最终,他烦躁得扒拉了两下头发,转身下楼。 餐厅里,佣人正在忙活,见到傅遇下来,神色有些古怪,躬身道:“少爷,今天我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那人…还……还留了张字条。” 傅遇一愣,接过字条。 【先生您好,由于我还要上班,所以先走了,感谢您昨天的帮助,有没见到您很遗憾,为表谢意,给您准备了早餐,牛奶在微波炉里,您自己叮一下就能喝啦。】 先生?还您好?? 看来她完全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人到底谁,好样的!!! 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期待她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傅遇侧着身坐下,瞥了眼盘子里的三明治。 糖心煎蛋里面黏稠绵软的蛋黄混着沙拉酱流淌出来,在盘子里凝固成一团,西红柿和生菜参差不齐,他嫌弃的撇了撇嘴,朝厨房里招呼了一声,佣人把微波炉里加热过的牛奶端了上来。 喝了一口,齁咸。 傅遇被这股有生以来第一次喝到的咸牛奶刺激得皱起了眉,修长的指节捏着玻璃杯壁,摩擦出“吱咯”的响声。 他叹了口气。 会把盐和糖弄混了的学霸,姜鸾算是头一个。 * 会诊结束,姜鸾跟在许衡年身后走出会议室,就在走廊里看到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蒙面女人。 这人她认识,还挺熟。 霍颜宁一早就亲自来医院堵人,问了护士后,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会议室外等了姜鸾两个小时。她凭着自己受伤的小腿装可怜,软磨硬泡得哄了姜鸾同意来。 她们到的时候太阳即将落山,受邀参加宴会的人早已陆续进场。 霍言志生日,霍家晚宴邀请的都是相熟的世交老友,老人峥嵘一生,虽喜欢热闹,但不愿看那些别有所图的奉承嘴脸。 霍老太爷出身在民国书香世家,战争爆发后,弃文从军,是开国的老元勋。膝下三儿两女,霍颜宁的父亲是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儿子。 平时家里人都忙,难得聚的齐全,这两年由于霍颜宁事业大火,有时候连过年都回不去。但是霍家的规矩,老爷子寿辰谁都不能缺席,还得办的热闹,让老爷子开心才行。 傅老和霍老是至交,当年战争爆发,傅家商行举家迁移,路上碰见了山匪,恰好霍老的军队路过,救了他们全家。战争结束后,两家人意外重逢,自此之后,几十年都没断了来往,只是到了傅遇这里,他天生性子冷,虽然两家关系不错,但他和霍颜宁也并不认识,直到后来,由于工作原因,才算相识。 -- 第26页 这次,霍家家宴,傅遇拗不过,硬是被老爷子也带来了。 第15章 chapter 15 姜鸾跟着霍颜宁走到后花园,和她想象中老人的生日宴有所不同,到处充斥着青春气息,斑斓的灯光下,清浅的音乐伴随着演出,小舞台周围聚集了不少人,自助的食物和酒水在花园正中摆满了一整条甬道,人不多,却绝对也不能算得上少。 老头儿还挺新潮。 来宾虽都是客,却无需拘泥于来往恭贺的形式,喝酒聊天,不必在意礼节,随性又自然。 “你爷爷是个思想很开化的老人吧?”姜鸾贴近霍颜宁,小声问。 霍颜宁随手拿起两杯香槟,分了一杯给姜鸾,后者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对于昨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不敢贪杯,只象征性的小口抿着。 “是啊,爷爷都九十多了,当了几十年的兵,其实根本不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形式,他就是喜欢大家聚在一起的感觉,你看啊,今天晚上虽然是他过寿,可大概率他并不会出现,待会我们家人会轮流去主卧跟他老人家贺寿,老头啊,就是个老小孩。” 说完,不知有意还是无心,还特意加了一句:“傅爷爷这会儿在楼上陪着呢,每次他们俩凑在一起,都能从打仗的时候一直说到现在,没完没了。” 姜鸾笑了笑,从霍颜宁的性格就不难看出,霍家的家风大概率是极为自由民主的,也模糊的明白了,她补充的那句话的深意。 傅遇也在。 其实她不必刻意说,姜鸾也知道,这场宴会,是男女主感情之路的开端,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今晚开始。 虽然她不太清楚这位脑回路比较异于常人的女主现在对她是出于什么原因表现出如此过于浓厚的兴趣,可她倒是真的在这几次的相处中,平白生出了依赖和喜爱。 毕竟,霍颜宁是姜鸾在这个时空里,第一个真心给予她温暖的人。 无论如何,姜鸾都真心希望她好。 来时的路上,霍颜宁突发奇想,带着姜鸾去做了个造型,露背的连衣裙,掐捏出傲人的曲线,却依旧掩盖不住少女的青春气息,一头海藻般靓丽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身后,丝毫没有烫染过的自然发色和白皙细腻的脊背肌肤交错展现,娇艳魅惑。 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路上的宾客频频侧目,打量着霍家小姐身边的这位女伴,目光里尽是羡艳,更有甚者,谁家的纨绔少爷总想往姜鸾身边凑,但每每都被霍颜宁给挡了回去。 “小朋友,你很抢手啊!”又一次打发走一个上前搭讪的公子哥之后,霍颜宁笑着揶揄道。 姜鸾哭笑不得,“嗯,所以姜家才想把我卖个好价钱。” 直白自嘲的一句话,诉尽了无奈,霍颜宁倏然有些心酸,虽然她并不知道这姑娘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可是却真真切切的知道,姜培林现在是巴不得把姜鸾明码标价的来换取最大的利益。 换做旁人,会崩溃吧。 这小朋友却总是少根筋一样,每每说起,像在讲旁人的笑话。 她不知如何安慰,索性终止了话题,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姜鸾的肩膀。 * 秋后清冷的夜,退却了白日里的喧嚷,斑斓的灯光诡谲迷离。 男男女女觥筹交错,姜鸾举着酒杯,走到角落里的一处休息区域坐下,管家来通知霍颜宁要跟着家人先去楼上给老爷子贺寿,临走前,她简单的交代了姜鸾几句,让她别乱跑。 在这人群之中,姜鸾尽量的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漂亮的女人总是惹眼,更何况是顶着一张明显还很稚嫩的漂亮脸。 惹眼的同时,还有探究。 不少人私下议论,很快就有人眼尖认出了她。 这些人,对于八卦的记忆力,总是超乎想象的持久。 “那边不是姜鸾吗?怎么混到霍家的宴会上来了?姜氏的千金面子还不小嘛,你记不记得,上次许家寿宴,她也跟着去凑了热闹,外面的人说的还真对,哪里有金钱权势的鱼腥味,咱们姜千金这只小猫,就专门往哪里凑!” “哎哟什么千金,姜氏算什么大公司,就是一个一夜暴富的土豪小公司罢了,也不知道霍小姐看上她什么了,怎么会跟她有牵扯联系。” “八成啊,是她用了什么手段哄了霍小姐去,你看看她那个样子。” 她们的议论姜鸾听得饶有兴致,非但没生气,她还特想过去也附和着说上两句。毕竟这种场合,她出现在这里确实不太合适,如果这事儿要是让姜父姜母知道了,估计都要放烟火庆祝,自己家女儿竟然能如此争气。 但她终究是没有理会,也没真的上前去自讨没趣,她此刻更关注的,是院子中间小舞台上正唱着民谣的弹吉他的少女。 她叫詹童,霍家的养女。 之前说过,今天的宴会非同一般,男主在宴会上英雄救美,救下了女主,而制造一系列事端的人,在很长时间之后才被查出来,就是眼前这位霍家养女詹童的杰作。 这位在原文中一点不亚于姜鸾原主的恶毒程度,但她出于什么目的处处针对霍颜宁,这一点姜鸾就不得而知了,她穿书前看文的时候,把这一段内容给跳过了。 只知道,詹童对于所有属于霍颜宁的东西都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执着的占有欲,她活下去的乐趣似乎就是要抢走所有属于霍颜宁的东西,事业,爱情,甚至生命。 -- 第27页 这就有意思了,估计詹童怎么都想不到,现在霍宅里,有个半仙,有着未扑先知的金手指,姜鸾四下环顾一周,第一次主动想要找找傅遇现在在哪里。 虽然她知道故事的结局,却又真心害怕那个神经病会半路掉链子。 结果她扫了一圈,还真没见到人,也不知道是跑到哪去了,甚至从她到这里来,就没见到过那个许久没有出现过的臭屁男主,媳妇都快让人害死了,他倒是玩躲猫猫去了? 由于先前几次的蝴蝶效应,姜鸾担心是否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同样让英雄救美这件事情出现偏差,以至于耽搁了救下霍颜宁的最佳时机,她不能赌,无论是出于私人情感,还是出于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她都必须得亲自管上这么一遭闲事,以防万一。 * 傅遇所在的地方,身边就从来没缺少过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人,他站在人群中,百无聊赖算不上,但打心眼里并不愿应付,爷爷在楼上主卧陪霍家老爷子聊天,此刻他也说不上自己一个悬浮的心不安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来往寒暄谄媚的烦躁?可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啊....... 亦或者是,和他对角线的那个角落里,做的饭难吃出最高境界的小东西? 灯光晃眼,虚幻而不真实,他身高傲人瞩目,那张脸上的总是挂着的平静和不苟言笑,冷漠寒凉是常态,但架不住五官出尘,哪怕放在人堆里也总不会让人轻易忽略。 除了她! 姜鸾。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这次回国之后的姜鸾。 傅遇眸光波动,幽转莫测的隔着人群望向她,怎么能这么准确的捕捉到呢?或许是因为讨厌一个人,自带的扫描雷达,或许是因为早上那顿饭真是难以下咽到刷新了他的三观,亦或许是因为,这死丫头在嚯嚯了他一整晚之后,压根不记得他,忽略的彻彻底底。 可那人四下乱看,就是没有如他所想一般,对上视线。 无视他?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瞎。 * 霍颜宁从老爷子卧室出来后,接了个电话,她的心不受控制得沉了下去,片刻,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顺着后门走了出去。 天黑。 大宅里明亮晃眼的灯光映衬着街道两旁的昏黄路灯似是在苟延残喘。 霍颜宁尖细的高跟鞋踩踏在地面上,节奏利索干脆,和她的性格一样,连走路都从不拖泥带水。 走出后门,她站在路边四下张望,大宅在军区范围内,虽然这片住着的人不多,但毕竟总不会有人有这个胆量跑到军区大院来图谋不轨,所以她并没告诉任何人。 电话那头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让她不安,谁的心底都有秘密,她也不例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内心深处掩藏了许多年的那一点亏欠,让她不得不走上这么一趟。 舞台上唱歌的詹童放下吉他,对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后者补上位置,她从高台上跳下来,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这一切,在这样推杯换盏的夜,丝毫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除了始终在盯着她的姜鸾。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了。 姜鸾深吸了一口气,提起精神,面露笑容,抬脚走了过去。 她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詹童旁边的水泥台子上,后者见到她,先是一愣,转而换了副和善无害的笑,开口道:“我认得你,是姐姐带你来的,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姜鸾闻言点点头,她懒得跟这姑娘玩什么虚与委蛇的攻心战,她得尽快知道,霍颜宁到底去了哪里。 说真的,原文作者也是,怎么就不详细介绍一下女主到底是在哪里遇到的危险,搞得她还要跟罪魁祸首正面刚才行。 要说男主也是运气,好巧不巧就能被他碰上,硬是拉郎配的英雄救美,作者为了给原主安排上老婆,可谓是煞费苦心。 “詹童,霍颜宁现在在哪?” 第16章 chapter 16 詹童握着电话的指节无意识的紧了紧,可毕竟这些年的寄人篱下让她练就了一身临危不乱的好本事,面上还真就看不出任何不妥和异样。 “姐姐?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我刚才在台上唱歌,没看到她。” 姜鸾笑容深了几分。 詹童怔怔的看着她。 果真是个小美女,笑起来时整张脸都似乎瞬间明亮了起来,唇角精致的弧度勾勒笑容的轮廓,纯良无害,让人会不自然的深陷其中,放松警惕。 只是这笑里,此刻夹杂了太多了然于胸的笃定,仿佛她高高在上,不过是看着跳梁小丑兀自演戏。 这一点,让詹童很不爽。 “我刚刚叫你....詹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认识你,你也不想知道,除了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些什么别的事情吗?” 姜鸾在赌,赌她给自己留有的一丁点余地,堵她还没破釜沉船,不管不顾,还畏惧着失去自由的代价是否值得。 “除了是姐姐告诉你的,还能是因为什么,至于其他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詹童原本挪开的视线重新挪了回来,丝毫不怯懦的跟姜鸾对视,她比姜鸾要大两岁,总不应该输给这么个小丫头。 姜鸾轻哂,眼前这人真的是装模作样,巧言令色的高手。 “哦,不明白,是这样啊.......那....詹小姐应该也听不明白,胡南鑫是谁吧?” -- 第28页 在‘胡南鑫’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姜鸾清楚的看到詹童的眼睛瞬间睁大,百炼成精的人,一下子就有了破绽,眼睛里的那些恐惧、震惊和随之而来再也掩饰不住的杀意,让姜鸾明白,她赌对了。 她声音沉,虽是反问,却笃定,只有早知内情的坦然架势才能毫不迟疑的说出这个名字,一个掩藏在詹童内心最黑暗的角落里,不为人知、不能触碰的名字,三个字落音,无异于在詹童波澜不惊的心湖中扔下去一颗炸.弹。 “你怎么会知道他,你还知道什么?”这一瞬间,詹童慌不择路,六神无主,视线乱飘无法集中,先前的一切镇定自若都是纸老虎。 姜鸾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今晚是老爷子的寿辰,军区护卫员都在附近,我只需要跟霍家人说一句颜宁姐不见了,我想,他们就是把这片地方掀了,掘地三尺也能把人给找出来,詹童,你不必了解我为什么知道,还知道什么,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盯了多久,看到了什么你自己去想,我今天能直接站在这挑明了跟你说出这些话,就不是在这里虚张声势的吓唬你。” 姜鸾一字一顿,她把平日里看电影学来的大哥的女人怎么跟人谈判的架势都原封不动的照抄了去,其实心里也虚的不行,毕竟头一回干这种事情,攻心战罢了,要是这人真的破釜沉舟,她还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幸,詹童的脸色一点点的难看了下去,再也掩饰不住。 她在害怕! “所以,你是现在终止所有愚蠢的行为,告诉我霍颜宁现在在哪,还是继续,和她一起去死,你自己选。” 姜鸾眼神坚定,她倒是想找个人求助,可谁能帮她,万一她真就是不管不顾的冲到霍家人面前说霍颜宁被詹童的人劫持了,霍家人信不信她还两说,即便是信了,中间纠缠的时间但凡耽搁了一点,霍颜宁都有可能死无全尸。 “在北汀会所。” 最终,詹童妥协了。 不料,还没等她再说出下句话,姜鸾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个白色的小瓶子,对着她的面门就喷了下去。 一阵水雾弥漫,詹童最后的意识,是姜鸾把她的身体靠放在背阴的长椅上,凑近她的耳边,缓缓开口:“麻烦你在这露天地里睡会儿,不然我一转身,可不敢保证你不会通风报信。” * 军区大院隔壁那条街上,北汀会所。 名义上的老板,叫胡南鑫。 胡南鑫这个人原先只是个地痞流氓,进了一个姜鸾记不清名字的边陲地区的社团,打架拼命,作风狠毒,很快得到了老大的欢心,提拔成了第二把交椅,后来老大在一次斗殴中去世了,他顺理成章上了位。 上位后,一次意外,当地的两大社团火拼,他落了难,被詹童的父亲救下,之后詹家家破人亡,詹童被霍家收养,胡南鑫就跟着一起来到了帝都。 只不过,他和詹童的关系,一直不为人知,詹童人后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也都是胡南鑫去做。 所以,会所实际上的老板,是詹童。 姜鸾蹲在门口,盯着自己的手机钱包余额捶胸顿足,她买通了一个服务员,花了大价钱,傅遇那条价值不菲的破领带还没赔上,如今本不富裕的生活又雪上加霜。 服务员很快从走廊尽头小跑过来,让姜鸾换上了她的衣服,然后把手中端着的一盘酒递给她,又往她手掌心里塞了一小包白色粉末,小声报了个房间号之后就匆匆离去。 服务员说得那个包间不太好找,七拐八拐的终于在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号码。 她在门口站定,说不紧张是假的,单手托着酒盘,另一只手下意识得去揪自己得裙摆,默念着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碎碎念给自己打气,捎带着还有闲情逸致吐槽,这地方故意找还费了半天劲儿,原文中男主到底是怎么恰好救人的? 还有,他现在又为什么还没出现?! 都怪她,看书为什么爱跳着内容看,搞得自己现在这么被动,骑虎难下。 而她不知道的是,原文中,疲于应酬的傅遇在宴会上半路跑了,叫了人到附近陪他喝酒,恰巧就来了北汀会所。 毕竟,恋爱梗的开端,总会有点巧合。 终于,姜鸾敲门走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正中的胡南鑫,他的长相有点吓人,面容极其粗犷,面色凶狠,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据说是他当年火拼的时候留下的,身材粗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包厢里极是喧闹,胡南鑫的手下们喝酒的喝酒,猜拳的猜拳,还有不少女人围着他们,姜鸾迅速地扫了一圈,发现了角落里已经昏迷的霍颜宁。 原文中,并没有发展到现在的程度,她刚被带进会所包间的时候就遇到了傅遇,可现在,男主没出现,出现了姜鸾这么个弱不禁风的菜鸡。 硬拼是不行,智取还得碰运气。 姜鸾轻吸了一口气,真想给自己两巴掌,不做人了,现在就逃跑算了,可是想归想,还是不能怂,她提起精神,面露笑容,抬脚走了进去。 她将酒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蹲下,拿着开瓶器,一一地将酒的盖子打开,然后她在起身的瞬间,把提前一直捏在手心里的针型摄像头,迅速地贴在了桌子底下,裤袋里,110已经按好,随时都可以紧急呼叫。 -- 第29页 做完这一切,她起身让到角落里,相对靠近霍颜宁的方向,静静地等待着,等他们喝下那些被她下了料的酒。 终于,所有人都如她所想的一般倒了下去,姜鸾大喜,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牛逼,第一次扮演007就能出色到这种地步。 天才! 她赶紧走到霍颜宁身边,晃了晃她的身体,后者毫无反应,没办法,她只能用力把人从沙发上架起来,踉跄着准备往门外走。 不料,她们刚走到房间门口,变故发生,身后飞过来一只空酒瓶子,砸到了墙壁上,随着砰地一声巨响,碎了一地,姜鸾机械得回过身,看到本应该昏迷的胡南鑫站了起来,正面色阴郁地盯着她。 他扯了扯唇角,脸上的刀疤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极是骇人。 “死丫头,敢阴我?老子混了那么多年,你那包药,都是老子玩剩下的,在我的地盘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姜鸾心道不好,当机立断,一手摸向手机,按了拨出键,同时回身拉开门。 跑! 结果,刚跑出一步,就悲剧了,由于太紧张,刚刚她完全忘了身上还架着一个人,没留神,一头就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倒下去的瞬间,她心里头把胡南鑫全家都问候了一个遍。 意外的,没有想象中剧烈的磕碰发生,更是不疼,她倒在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姜鸾下意识抬眼看上去,就见傅遇正似笑非笑的垂眸盯着她,神色嫌弃。 旁边,可怜的霍颜宁应声倒地,好在她还昏睡着,感觉不到疼,也没有任何反应。 好样的,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让美摔个狗啃屎? * 傅遇鬼使神差的一路跟在了鬼鬼祟祟的姜鸾身后,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但在看到她走进会所的时候,脸色还是沉了沉,无端想起来前一晚她说的醉话。 “小哥哥,你这么帅,出台要多少钱?” 臭不要脸的死丫头,这是换了个地方钓凯子了?! 傅遇走进来的时候,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也许是他绷着的脸色太难看,没人敢上前搭讪,有时候姜鸾会想,这男人大概天生自带BGM。 驱鬼辟邪,闲人勿进的那一种。 眼下,傅遇瞥了眼不远处气势汹汹的那头“大狗熊”,一巴掌捂在姜鸾的脸上,往外把人推开,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姜鸾,你这凯子,质量不太行啊。” 胡南鑫咒骂一声,上前一拳冲着傅遇打了下去,在打架方面,他比任何人都更有自信,更何况是对面这个明显不是个儿的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所以当他一张脸被人按在墙上,身后是一双被反剪住的胳膊,以一种极其丢脸得姿势口吐芬芳时,他的世界观都快崩塌了。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来的人群一时惊呼不断,不知道谁敢砸场子砸到胡南鑫头上来,直到看见那人的脸。 帝都人大多都不会认不出的小财神爷,不是傅遇又能是谁? 第17章 chapter 17 会所里全是人,男男女女,香水味混合着烟草味,声色犬马。 一张张妆容精致的漂亮脸蛋或香艳,或成熟,或妖娆妩媚,姜鸾缩在傅遇身后,英勇过后的胆颤让她此刻才觉得自己的行为一腔孤勇,有多可笑,她怯生生的模样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一张小脸略施粉黛,依旧掩饰不了年龄的秘密,像小朋友不学好,混到这种地方,被家长抓了包。 说是怯生生,其实姜鸾压根没打算躲,只是走廊上不算宽,傅遇挡在前面,高大宽厚的肩膀把人遮了个严严实实,她想往外看,还得侧着头瞄。 实话实说,虽然是沾了女主的光,可她依旧觉得这狗男人的伟岸形象突然在这一刻高大了起来,就像是在黑暗的深渊里,蓦地照入了一簇耀眼的光亮。 要不说小说世界的男主这么耀眼,主角光环太过强大。 许一言揽着魏珂的肩膀,哼着小曲儿从包厢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走廊里这幅诡异的场景,他们今天也来了这个会所,因为知道傅遇被老爷子押着来军区参加宴会,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儿,还想着等他一会宴会结束,叫来一起续下半摊儿,可当他人就这么气势汹汹,黑脸包公一般的押着一个壮硕的大汉出现在走廊里的时候,许一言还是有点蒙。 来之前,许一言做了功课,他一哥们和他说,这会所名气不大,规模也不比市里的那几家,可架不住最近来了几位角儿,男女都有,虽说样貌上平平无奇,但嘴甜、活儿好,不粘人的很,没来几天,就给北汀会所招揽了不少回头客。 女人对于许一言来说,就是他人生旅程中的集邮册,征服一个贴一张邮票,如今有新鲜的,自然是要各种不同类型的,都来集一集! 乐子找够了,酒喝得就多了,他起身,冲着魏珂招手,大着舌头说:“走走走,陪我去厕所。” 没想到,出门后,所有的尿意就这么意外的给憋了回去。 此时此刻,许一言瞥了眼被傅遇反手压在墙上的那个男人一眼,身材粗壮,肌肉发达,脸上有道疤,连相貌平平都算不上,说面目可憎都算是抬举了他。 还有憋着嘴站在一边的姜鸾。 他心下一片了然。 卧槽,惊天狗血大戏,尼玛前女友钓凯子被傅遇当场给抓了?! -- 第30页 这凯子......太一言难尽。 胡南鑫此时的震惊大过痛觉,自己被人一招制敌,毫无招架之力,他不可思议,呲牙咧嘴的嚷嚷着:“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吗?我——啊———疼,疼疼疼!!!” 傅遇冷哼一声,剪手的力道朝着反关节的方向又拧了一下,差点没给胡南鑫疼晕过去。 直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人打架有套路,跟他们这些小混混的浑身蛮力很是不同。 “你听着,我有洁癖,凡是我眼前的这块儿地方,碍着我眼的垃圾事儿都忍不下去,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老子倒是可以告诉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我傅遇的眼前头容不了垃圾,以后睁大眼睛看清楚路,别他妈瞎跑。” 傅遇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虽是冷冰冰的,但你不看他的脸色,不听他说话的内容,就觉得跟闲聊没什么两样,稳稳当当的兜头砸在你脸上,震慑力丝毫不弱。 这段话说完,一个欢呼声突兀的响起,连带着拍手跺脚,就要往傅遇身边走。 许一言刚迈出一步,“哎呦”一声,惊叫着往旁边跳了开去,脚下软绵绵的触感把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发现地板上还缩着个女人。 长发遮面,看不真切到底是谁,一副烂醉的样子,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姜鸾连忙绕上前,蹲在霍颜宁身边,挡住走廊里其他人的视线,抬头对傅遇开口道:“傅遇,脱衣服!” 傅遇没反应过来,黑眸低垂着看向蹲在地上姜鸾,似是气笑了:“你他妈说什么?” 话说出口,继而才看清倒在地上的霍颜宁,刚刚他是被气昏了头了,不管不顾到压根不像他的脾气,这会儿反应过来,也算是明白了姜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把胡南鑫拽起来,膝盖骨顶住他的后腰椎,往前大力一甩,就让人直接跪趴了下去。 趁着胡南鑫吃痛在地上没办法立马爬起来的当口,傅遇脱下了自己的西服外套,扔在了姜鸾的怀里。 姜鸾展开外套,蒙在霍颜宁的头上,然后才把人从地上扶起来,转身看了眼已经懵掉的许一言,“愣着干什么,就你们俩自己来的?人呢?” 后者如梦初醒,连忙让魏珂回包厢招呼了人来,胡南鑫这时才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却没再敢轻举妄动。 他没见过傅遇,却不代表不知道傅遇这个名字。 “傅先生,咱们后会有期。” 在自己的地盘被人给打了,胡南鑫已经是丢够了面子,怪就怪那个臭婊.子在酒里下了药,他自己虽然没事,可他得力的手下都倒了个七七八八,今天时机不对,大丈夫能屈能伸。 姜鸾让许一言的人帮忙,把霍颜宁从地上架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想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奈何被捂的严严实实,脖子以上一点都看不见。 一行人准备往外走,眼下处理胡南鑫是次要的,得先救霍颜宁。 绕过胡南鑫的时候,后者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拦,刚抬手,另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伸出来,利落而迅速的扣住了即将落在姜鸾胳膊上的那只手腕。 随之,骨节错位的声音清晰的响起。 胡南鑫痛苦的脸色巨变,嘶哑着嗓子呻.吟,连大气都喘不匀了。 紧跟着,那只被人拧断的手腕被人用力一扯,他人往后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即将倒地前,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后背重重的磕在一侧的门板上,直接摔进了包厢里。 姜鸾愣了愣,偏头看了眼身后紧跟上来的男人,依旧挺拔俊逸,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 傅遇有这两下子,无论是原主的记忆中,还是原文里,都没有提到过,如果刚刚算是富家子弟为了防身练了点擒拿的话,现在这两下的力道和利落程度,没个三五年的功底是不可能有这个效果的。 傅遇冷嗤了一声,只给胡南鑫丢下了一个字,“滚。” 他懒得跟这种人再废话,霍家人不会放过他,等霍颜宁醒了,这个会所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当然,后面的人,不管是谁都得跟着倒霉。 * 警笛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众人没停留,烂摊子留给这地方得主人。 许一言的阿尔法安安静静的行驶在马路上,除了司机一脸平静的在认真开车,其他人的表情都十分怪异。 傅遇靠窗坐着,脸色不太好看,旁边躺着刚刚上车的时候被姜鸾硬生生按在那里的霍颜宁,后者的脑袋随着颠簸,顺着座椅靠背,不停的滑向傅遇的肩头。 姜鸾坐在后排,每看见一次傅遇毫不留情的把霍颜宁的脑袋无情的推开,就呲牙咧嘴的伸手把她的脑袋再扶正,每扶正一次,傅遇的脸色又更难看了几分。 许一言抱着魏珂的肩膀,一个劲儿的朝他挤眉弄眼使眼色,魏珂无辜的耸耸肩,表示他可不敢先开口说话。 “先去医院,走后门,我现在跟老师联系,四楼那个病房颜宁姐刚退掉,还没住人,正好再回去。” 最终,还是姜鸾先开了口,对旁边许一言轻声说。 许一言连忙点点头,终于有人先说话了,他如获大赦,再这么下去他都快憋死了,于是嘴巴比脑子快,“行,前小嫂子,你说了算。” 一句话,车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直接跌到了冰点。 -- 第31页 魏珂恨铁不成钢,在座椅下面一脚踩在许一言的脚面上,傅遇雕塑一样的神态终于有了裂缝,他侧头瞥了一眼后座上的人,许一言眼神乱飘,头痒肚子疼,双手胡乱揉搓,嘴里絮絮叨叨。 “哎呀,今儿喝的太多了,我这肚子,疼,太疼了,一会儿我也得去挂个号。” 这拙劣的演技,姜鸾都不忍心拆穿。 * 一路上,一车人各怀鬼胎。 直到到了医院后门楼下,许一言和魏珂争着要去架霍颜宁,摆明了想凑热闹凑到底,傅遇一声不吭,没说上去,更没提要走。 今天晚上人不算多,后门冷冷清清的,一行人到的时候,走廊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都神色恹恹,没人注意到他们。 等一切安排妥当,许衡年亲自来了医院,他进门一脚踹在许一言的屁股上,后者撇撇嘴让到一边,姜鸾震惊的看着两个人,从来都没人告诉她,自己的导师居然是傅遇这个小跟屁虫的亲爹!! 姜鸾按着许衡年的吩咐忙前忙后,给霍颜宁挂上点滴,又交代好护士后,其他三个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揉了揉自己走着酸涩的后颈,最后帮病床上的人盖好被子,才转身走出了病房。 刚走出去,就看到对面的墙边,原本她以为已经走了的傅遇靠站在那里。 听闻开门的声响抬头,居高临下,一言不发,正用一种秋后算账的眼神,冷冷的睨着她。 第18章 chapter 18 姜鸾不知道自己在理亏什么, 可看眼下的架势她如果全当没有接收到对面人的眼光,会不会立马血溅当场? 权衡利弊,毕竟人家救了自己, 虽说是救未来老婆捎带着顺上的,可大恩怎么可以不言谢,毕竟日后总得活在人家的光环下不是吗。 “傅先生, 今天的事儿,谢谢你啊,颜宁没什么问题就是胡南鑫那帮人不太专业, 麻醉药的用量多了那么一点,估计明天上午就能醒过来了, 你不用太担心。” 对面的人没说话, 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多的变化, 依旧是保持着那种仿佛能够洞穿人灵魂的目光注视着姜鸾。 在这样的注视下,姜鸾觉得自己浑身像长满了刺儿一样的难受, 她不自觉的开始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自我怀疑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尊大佛而不自知。 但一整晚混乱的事情走马观花一般的在脑海里过了一个遍, 她的眉心几乎皱成了一个疙瘩,越拧越紧,向来自诩有个好脑瓜的人第一次如此的不自信, 辞海一样厚度的药理背起来都得心应手的人,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在记忆的某个角落出现了病理性的空缺。 半晌, 傅遇终于收回目光,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他完全确定姜鸾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瞬间的索然无味,最终摇摇头, 什么都没说,转身要走。 姜鸾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系列的骚操作,这人怕不是有毛病? 走廊的尽头拐角处,蹲着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别挤,我他妈快让你挤出去了。”许一言向后推搡着魏珂,后者更是压着他的头顶,嫌弃他遮挡了自己的视线。 “你说这两人是什么情况,旧情复燃还是仇人见面,你说要是他们一会儿打起来,咱们拉还是不拉,别再遇哥一时失手给人打死,大好年华不是可惜了嘛———哎?他怎么走了?” “卧槽,魏珂你大爷——”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许一言一个踉跄没站稳,借助着魏珂往外挤的力道,朝着走廊地面上扑了出去,眼前,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清晰的出现,他讪笑着仰头,“遇哥,我尿急.......” * 一家老牌地道的庆城火锅店,仿古的装修和样式,最大的好处是这里24小时营业。 包厢在楼上,沿着过道进去,要上一个木质的楼梯,许一言落后半步对姜鸾说悄悄话,“前小嫂子,没想到你是我们家老许的学生,了不起啊,那老头,只收第一名,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开明,不会因为你以前不是东西就让老许给你穿小鞋。” 姜鸾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 你才不是东西!! 刚刚在医院走廊,许一言和魏珂一唱一和的撺掇着相请不如偶遇,大家不如一起去吃个夜宵,毕竟‘同生共死’过,也算是患难之交,姜鸾刚想开口拒绝,谁料到傅遇居然同意了,于是除她之外的三个人一拍即合,谁都没再问过她的意见,就莫名其妙的把她带到了这家火锅店里。 从坐定,到点餐,把她忽视的彻彻底底。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非得叫她来呢? 锅底定了鸳鸯锅,三个老爷们都爱吃辣,姜鸾其实也喜欢,无辣不欢,可是原主一点辣椒都不能碰,她也就只好装模作样的点头同意了清汤锅的特殊待遇。 烟雾袅袅的火锅店包厢里,四个人吃饭的气氛也尤其诡异,姜鸾到底也没想明白,许一言是出于什么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怪癖心理,非得把她叫来一起吃这顿饭,这不已经半天了,也没人说话,安静的只能听得见水花沸腾的‘咕嘟’声,甚至连隔壁包厢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悄悄话都听了个五五六六。 刚开始,姜鸾还有点浑身不自在,可后来她也算想开了,就当和陌生人拼了个桌,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还真是有点饿了,只是红油汤底的诱惑实在太大,清汤寡水的火锅简直没有灵魂。 -- 第32页 她耐不住,终于朝红锅里伸出了筷子。 傅遇瞥了旁边的人一眼,刚刚还蔫泱泱的,不知道怎么就又突然像是开了窍,红油锅里已经下好的食材都被她捞了个差不多。 有这么饿吗?饿死鬼投胎? 等等..... 红油锅? 傅遇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无论是自己感兴趣的还是厌恶的,都有着对细节出奇惊人的铭记程度。 记忆中,四年前,姜鸾第一次硬是自己厚着脸皮凑到他们一群人的聚会上,那天也是吃的火锅。 “遇哥哥,人家不能吃红油锅底,人家对辣椒过敏。”当时,姜鸾娇滴滴的凑近傅遇,那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到如今还历历在耳,她还想要去拉扯后者的衣服,却被不动声色的躲掉。 傅遇皱了皱眉,嫌恶的半眯着眸盯着她:“姜鸾,没人请你来,吃不了滚蛋。” 后来的结果就是,那天硬着头皮吃了红油锅底的姜鸾最后肿成了一个猪头,这件事还被其他人拿来当笑料说了好久,这群人心里,压根没有同情心这三个字,更何况是对一个打心眼里不喜欢的人。 傅遇对那件事记忆尤为深刻,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看见火锅就反胃。 “姜鸾,你不怕又肿成猪头?”终于,始终像做雕塑一样的人,说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 姜鸾闻言一愣,一口涮羊肉刚刚送进嘴里,筷子还没来得及抽出来,她僵硬的侧头看向对方,大脑飞速的旋转,皮笑肉不笑的睁大着圆溜溜的眼睛,白净好看的面庞因为蒸腾的热气沾染了淡淡的红晕,如果不是眼珠滴溜溜转动着的鬼机灵,真叫人以为是什么乖纯少女。 但很显然,她不是,她说起谎话来不打草稿,所有的犹豫和僵硬只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傅先生,我是医生,给自己看个病,不是小菜一碟吗。” 傅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良久,就在姜鸾以为这件事情就被她机智的解决掉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无波无澜,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说了一句:“姜小姐什么时候改修皮肤科了。” 姜鸾:“.............” 许一言和魏珂对看一眼,连饭都顾不上吃,都眼巴巴的睁着小眼睛,充斥着看热闹的兴奋劲儿,嗷嗷待哺的样子甚是专注。 “怎么,哑巴了?”傅遇不依不饶,也是奇了怪,这段时间,他们见面的次数比以前好几年加起来还要多,曾经看见就倒胃口不想开口说一句话的人,怎么就成功的挑起了他的斗争欲,好像每次见面,不说个面红耳赤,都不能算结局。 “别瞎想,我就是不想搭理你,傅先生,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没有个正经对象,连带着心理和爱好都扭曲了吗,打听八卦闲操心成为您新的乐趣了?不学皮肤科就治不了过敏吗,我全能,行不行。”姜鸾终于开口,自认为言语中很是委婉含蓄。 这么大年纪? 说他老了? 傅遇登时脸色一沉,好样的,就是这股子让人咬牙切齿的挑衅劲儿,和针灸一样,只要他每次扎的准要害,总能让这丫头瞬间变身。 “姜小姐怎么知道我没有正经对象?说不定我女朋友排队排到长城外,还是说姜小姐在暗示我什么?” “暗示?暗示您什么呀,暗示您冷脸不笑并不会让您不长皱纹?暗示您长期吹牛根本不能让您增长自信?还是暗示您与其整天幻想,不如实际一点看看有可能和你门当户对的良配?”姜鸾拿起桌上的茶杯,瞥了眼旁边两个看热闹看到一脸痴相的吃瓜群众,伸手到他们脸前,许一言下意识的就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满了茶水,等姜鸾喝干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狗腿错了人。 别的姜鸾有可能不知道,傅遇除了霍颜宁之外,有没有其他女朋友这件事,她可是一清二楚,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有恐女症,有钱有颜有身材,居然周围除了家人连一个雌性都找不到。 本以为她痛痛快快的吐槽这一顿,傅遇会原地炸毛,最好能把她轰出去,反正已经吃饱了,明天周一,还有例会,她想回去洗洗睡。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儿总是频频发生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他缓缓的侧过身,没羞没恼,阴恻恻的对她勾唇一笑:“姜小姐,你说这些,我会以为你在吃醋。” ?? “吃醋?傅遇,你是有语言理解的障碍吗,还是交流技巧发育不健全?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是有一星半点吃醋这个意思的?”姜鸾目瞪口呆,实在觉得男主是不是也被谁魂穿了。 傅遇却依旧不怒,反而用极为惊悚的表情对她呵呵一笑,笑的她浑身寒毛直立,脊背发凉,“姜小姐好口才啊,恕我眼拙,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您还有这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好本事?当然了,我的感情生活自然是没有姜小姐那般丰富多彩,毕竟贺家老头子的那个岁数,你要是再不抓点紧,很可能就得到棺材里边去结婚了。” 姜鸾:“...........” 我想骂街。 许一言:“..........” 这不是我认识的遇哥,我们遇哥明明是个哑巴啊。 魏珂:“...........” 同意,阿巴阿巴。 * 一顿饭吃完,火锅店外,四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傅遇又重新变回了哑巴帅哥,许一言结完账,看着姜鸾哭笑不得:“前小......姜小姐,今天晚上真.....真愉快哈,哈哈,哈哈哈。” -- 第33页 “前小姜小姐这个名头是不是太厉害了点,许一言,你能叫我的名字吗?” 前小姜小姐,还有没有后小姜小姐啊?! 姜鸾无力吐槽,对于许一言,自从知道了他是老师的儿子之后,内心里就多了几分纵容,也算是爱屋及乌吧,虽然这个乌也确实是黑了点。 其实许一言对姜鸾的感官也是大不一样了,本来他对美女的容忍度就极其没有底线,再加上这次见面,总觉得这位之前没见过几面的前小嫂子莫名有了不少亲切感,曾经的面目可憎怎么就莫名得端正了起来,他也搞不太明白,也许是因为小姑娘那些傲慢贪婪眼高于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原因吧。 感官上的改变加之她现在还成了自己老子唯一的学生,放到古代那就是正宗的小师妹啊,同门同派的,他得多担待。 但这一切都并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连他这个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出来了傅遇最近的变化,要说和现在的姜鸾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傅遇对许一言有小时候从水库里把他捞起来的救命之恩,当然说这些也都是虚的,傅遇虽然性格冷漠,为人却仗义,对敌人不手软,对自己人不吝啬,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多年从没分开过。 管闲事的傅遇,毒舌的傅遇,气到跳脚的傅遇,幼稚鬼的傅遇,都是他从没见过的傅遇。 他希望见到傅遇有最好的结果。 最起码活的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如今傅遇的变化,他们周围的朋友其实是乐见其成的,也就顺带着对这个他们曾经都集体讨厌的小女孩产生了自然的好感。 “好吧,姜鸾,你看我们遇哥穿衣服是不是特别有品位,你知道嘛,他可是出了名的洁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衣服,我告诉你啊,今天在会所他居然听话的把衣服给你了,这是以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察觉到了气氛尴尬,许一言想转移一下话题。 姜鸾靠在路边,半眯着眼,吃饱了就犯困,此刻倦意上涌,她是真的困极了,大脑几乎就要停止转动,说话也只过嘴巴不过心,“嗯,有品位,说明了他是衣冠禽兽嘛,衣冠禽兽都是这样,不能扒皮。” 话说完,她自己也才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她跟傅遇,总是莫名会有服饰上的瓜葛,上次的领带还没还上,这次的西服还不知道要算在谁的头上。 明明是他未来老婆用的,怎么就成给她的了。 傅遇冷哼一声,淡淡的开口:“姜鸾,说到西服,正好我也告诉你,我的西服外套,是Rubinacci的,17000英镑,嗯,我这种衣冠禽兽,不太懂什么叫乐于助人,你可以看着办,先走了,告辞。” 说完,就看到不远处开过来一辆熟悉的迈巴赫,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通知的司机来接,动作还挺迅速,怪不得一直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说要走,感情是让他们陪他等。 看着上车后绝尘而去的一缕青烟,姜鸾真心希望,他们不要再见面了。 太费钱。 第19章 chapter 19 周一一早, 姜鸾可谓是过得人仰马翻。 早起晨会,外科诊室所有的教授、主任、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和实习生都必须参加,偌大的会议室里围坐着长条形的会议桌满满当当的三圈人。 幕布上是上周附属医院收治的一位重症病人的病例。 拜傅遇所赐, 姜鸾昨天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此刻是强打着精神,她在桌面下, 隔着牛仔裤,用笔尖扎自己的大腿,强行振奋精神。 主持会议的副主任医师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该病人的患病情况和手术方案, 以及后续的治疗方案。 “该患者是甲状腺乳.头状癌,颈部体检时, 特征性的表现是甲状腺内非对称性的肿物, 质地较硬........., 术后,由于甲状腺癌对化疗相对不敏感, 因此我们需要根据术后恢复情况进一步制定后续方案…………” 一听到病例,姜鸾原本昏昏欲睡的状态如同瞬间注射了兴奋剂, 立马调整到了最佳的战斗状态,她捏了捏太阳穴,在自己的本子上开始奋笔疾书。 “患者家境贫寒, 住院费,治疗费方面,院方给予了减免, 只要手术费一凑齐,咱们就可以马上手术,这个病人的情况比较特殊,需要尽快手术, 所以我建议责任医生可以适当采取常规募捐机制,再跟家属聊聊,不行就求助社会募捐………” 听到这,姜鸾才明白,这位患者家里凑不齐手术费所以迟迟没做手术,院方曾经建议他们进行社会募捐,却被患者严词拒绝,具体原因不详。 她的视线在患者关系栏停留,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却说不上是为什么。 会后,姜鸾简单的塞了两口早饭,许衡年就照例带着她出诊,又是脚不沾地的忙了一上午,光看片子就看了一百多张,临近中午下班,她盘算着一会上去看看霍颜宁,这个时候,她肯定已经醒了。 门诊的最后一个病人是位老太太,老两口颤颤巍巍的相互搀扶着走出门诊室,姜鸾跟在他们身后走出来,指了一个方向,“奶奶,那边上楼就是验血验尿的地方,那旁边就有卫生间,很方便,如果实在找不到,二楼中廊也有值班护士,您可以问他们。” 老太太点头道谢,然被老头搀扶着离开。 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姜鸾才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喝口水,再去四楼。 -- 第34页 刚转身,就听见大厅方向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就看见两个衣服上沾满血的壮汉抬着一个脑袋上捂着个已经被染成鲜红色的白衬衫的男人,脚步匆匆的朝她的方向跑过来。 “怎么了?”许衡年在屋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姜鸾的脸色也知道事情不妙。 “老师,有人头部受伤,让送去急诊还是您直接给看?” 这种场景不多见,一般打了120的外科伤都会给直接送到急诊去,可眼前这三个人明显是自己来的,一进门就直接往外科诊室冲,挂号更是不可能了。 许衡年已经起身,病人也在这时被送了进来,两个壮硕的汉子满头大汗,“大夫,您快给看看。” 许衡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姜鸾,开口道:“小姜,你来吧,我在旁边帮你看着,没问题。” 姜鸾点点头,没耽搁,问其中一个大汉:“什么情况。” 突然被问到的汉子被姜鸾一眼看的一愣,大概是没料到还有这么年轻的医生,他缓了缓才磕磕巴巴的说:“我们....我们跟人打了一架,他让人用棍子给偷袭了。” “..........”姜鸾没做评价,而是立马开始利落的检查起受伤男人的情况。 脑袋上有个大血洞,脉搏浅,出血量大,血压不低。 姜鸾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没时间多想,她先给患者处理伤口,上好药后用绷带缠上,最后还用酒精棉球清理了一下面部血污。 等一切做完,她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听诊器挂在脖子上,返回病床边给依旧昏迷的患者听心肺,越听神色越紧张。 听完后,她摘下听诊器,用手按压了一下胸口位置,问旁边的人:“你们除了打架还干什么了?病人早上起来有没有说过哪里不舒服?” 旁边汉子挠了挠头,互相对看一眼,像是在拼命回忆,好半天才说:“好像......说了句胸口疼。” 姜鸾点点头,转身对许衡年说:“老师,我怀疑患者胸腔内有问题,有杂音,初步判断有异物,我觉得是不是应该通知胸外来会诊?” 许衡年一听,接过姜鸾手中的听诊器,又细致的听了一遍,皱眉道:“嗯,叫护士,直接把人推CT室,我给胸外打电话。” 很快,胸外科接收病人后,许衡年就让姜鸾先回去休息,后者点点头,直接去了四楼霍颜宁的病房。 * 霍颜宁上午就醒了,已经问了护士第四遍,姜鸾什么时候能来,她一推门进去,小护士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诉苦道:“小姜大夫,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大明星就要拔了针头去找你了,哦,对了,上午警察来过了,我跟你说一声。” 姜鸾道过谢,走到床边,拉了个椅子坐下。 霍家人早上来看过后,都已经回去了,只留下霍母和霍颜宁的助理陪着女儿,霍颜宁找了个借口支开两人。 当病房里只剩下了姜鸾。霍颜宁皱眉看了眼她白大褂上的血,略显着急的问道:“这是....你受伤了?” 姜鸾摇头,扯开衣襟给她看,“没有,这不是我的血,刚刚临下班接了个患者,所以耽误了,颜宁姐,你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说着话,还嫌恶的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血,来的着急,忘了换,看着就难受。 霍颜宁摇摇头,“不晕了,对了鸾鸾,昨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还有,刚刚警察来过了,问我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绑架我,我说的是……不知道。” 姜鸾闻言一怔,抬头看向霍颜宁:“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昨天晚上之所以出门,是因为接到了一通电话,他们知道我的一个秘密,以此要挟,我也没想到一出门就被人迷晕了,醒来的时候,到警察来,我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警察说,是北汀会所的老板绑架了我,他昨天交代是因为想要绑架我勒索一笔钱,可我知道不是,但我什么都没跟警察说,也不能说。” 姜鸾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那你知道绑架你的人背后的人是谁吗?你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你的秘密吗?” 霍颜宁惊讶的抬头看着姜鸾,她本以为姜鸾会最关心那个她无法说出口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鸾鸾,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姜鸾摇摇头,又点点头,“对于你说不出口秘密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更不感兴趣,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事情,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尊重你不说的权利,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件事并不是北汀会所那个老板主谋的,颜宁姐,这么多年,你就丝毫没有怀疑过,詹童这个人吗?” “詹童?!”霍颜宁显然没反应过来,更没料到詹童会跟绑架自己这件事扯上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只能靠你自己去调查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小心詹童。” 话音落下,病房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卓燃不知道从哪收到消息也来探病了。 姜鸾见到他的时候,还有一瞬间愣神,短短几天功夫,她都几乎要忘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相亲对象了。 更重要的是,原文中现在这个时候,卓燃和霍颜宁还没认识呢,现在这个时间线怎么崩的这么彻底,提前了这么多? -- 第35页 卓燃一进门就浪浪荡荡的扯了把椅子坐下,其实他进门之前还有个小插曲,当他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停好车,看到楼下看望病人的人来人往,都提着鲜花水果和各种礼品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来探病竟然还是空着手的。 于是,只能在住院部外面的水果店买了一只果篮。 而现在这只准备送给霍颜宁的果篮一进门就被他自己给拆开了,他从里边挑出一只橙子,几下就把皮剥干净:“霍颜宁,我前几天还听我哥说,这几天医院里的病房很紧张,vip的单人病房基本早在几个月前就预定掉了,你不但住进来了,这屋子还让你一个礼拜之内住了两次。” 卓燃嘴里的哥哥,是他的堂哥,与他的纨绔不同,后者更温润大气。 霍颜宁耸耸肩,:“是鸾鸾帮我安排的。” “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还关系这么好,姜鸾,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厉害嘛。” 姜鸾撇撇嘴,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揶揄,“承蒙夸奖,你打听医院病房干什么,怎么,你要割痔疮啊?” 卓燃一瓣橙子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就硬生生被噎了一口,“咳,咳咳,姜鸾,你好歹是个小姑娘,说话都这么没遮没拦的嘛?!” “哦,不好意思,是小姑娘不假,我还是个医生,人体这点你们避讳的东西,对我来说和看个模型没什么两样,”说完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话说回来,你跟颜宁姐是怎么认识的?” 霍颜宁先开口解释道:“他是我刚刚接下的一个代言品牌的少东家,所以就有接触了,我受伤,直接有可能会影响到合同,你以为他是来看我的,其实他是来看钱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相亲对象。” “大学同学。” 卓燃和姜鸾异口同声,说完,三个人的神色都变得格外精彩起来。 姜鸾无语,相亲对象……他也真好意思说…… 本以为,遇见卓燃已经算是最糟糕了,可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 正当她琢磨着借口去工作先溜掉的时候,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 许一言笑眯眯的推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张比起卓燃更让姜鸾不想看到的脸。 傅遇。 “呦,热闹嘿,颜宁,你怎么样,我拎着遇哥来看你了,排场大不大,给足了大明星面子。”许一言一进门就开始滔滔不绝,也算是缓解了屋子里先前的尴尬气氛。 相比傅遇,许一言跟霍颜宁就熟悉的多了,也算是从小到大的关系。 “谢啦,傅总,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您昨晚出手帮忙,只不过我有点好奇,您是怎么知道鸾鸾在北汀的?您不是应该在宴会上吗。” 姜鸾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霍颜宁每次见到傅遇总会有种莫名的敌意,可是他们不应该是朝恋人的方向发展才对嘛?也许是傲慢与偏见? 而且,她刚刚的话里看问题太犀利,直接指出,傅遇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姜鸾而不是因为她,换句话说,她领情也可以只领一半。 傅遇轻扯了下唇角,目光却是看着姜鸾,继而有意无意的挪到站在姜鸾身后的卓燃身上。 唇间弧度不减,笑却不达眼底。 最后才淡淡得说:“我跟着她身后去的,别多想,我单纯是出于对她行为鬼鬼祟祟的好奇,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么知道旁人是鬼是人?” 这话说的别有深意,姜鸾怎么听怎么别扭,碍于还有个可怜巴巴,一个礼拜住院两次的病人,她勉强忍下了跟他争执的欲望。 而卓燃,却是浑身一凛,总觉得的傅遇的目光对他充满了敌意。 虽然他们认识,却也没有太多交集,更谈不上得罪彼此。 霍颜宁视线在姜鸾个傅遇身上扫了一圈,心里头突然有种不该有的失落,但她还是很快压下了这种感觉,点头道:“怪不得,还是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所以,今天上午我跟经纪人商量好了,签约的事情我同意,股份不要了,正常流程,等我出院,就登门拜访。” 姜鸾心里“咯噔”一下,原文中,两个人并没有签约……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太多事情,超出了她的认知。 也就是说,今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都开始变得不确定了…… 第20章 chapter 20 一千个哈姆雷特有一千种抽风的方式。 不知道从哪个瞬间, 卓燃就跟傅遇杠上了,冷不丁得总要爆出一两句阴腔怪调,后者要么没反应, 把他当空气,要么一句话惜字如金,把他堵的没脾气, 所以这相爱相杀得戏码就上演的没完没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给他的童年带来了巨大的阴影,又或者是被称为帝都小财神爷的名号让卓家跟着沾了不少的光,以至于“同样是二十多岁, 人家傅遇还比你小”这样的话听的多了,这个人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假想敌。 又或许是, 刚刚霍颜宁突然同意要跟傅氏旗下的娱乐公司签约, 而傅遇也很坦然的回了个“嗯”。 当然, 后面这个“又或许是”,是姜鸾以为的。 她觉得, 卓燃突然爆发的幼稚行为,大概就是男二对女主一见钟情, 于是和男主百般别扭的固定模式? 姜鸾饿得肚子咕咕叫,脑缺氧的状态让她没法继续仔细思考,这种时候, 霍颜宁的助理从外面帮她带回来的那份饭,就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 第36页 一接手,她就迫不及待的脱掉沾满血迹的白大褂, 坐到一边狼吞虎咽,反正在场的人,没一个值得她注意形象。 或许是因为刚刚顺手救了个人,或许是因为这助理太上道, 带回来得快餐都是快乐肥宅酷爱的垃圾食品,反正姜鸾就是此时此刻格外的开心,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笑意。 一直不爱理人的傅遇瞥了她一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贪婪的小仓鼠,这人本性贪婪,从前是钱,如今是食物,他忍不住打击她:“都这么胖了还吃炸鸡,不怕变成猪吗?姜鸾,你放弃自我了吗?” 姜鸾觉得无辜,已经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怎么还是会躺着中枪,她咽下嘴里的一口,挑着眉眼,横眉冷对地瞪着傅遇,那个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傅遇,你们家管我这种身材叫胖?!我哪里胖,我的体脂率只有11.7!!!” “哦。”傅遇声线冷淡,他眼眸垂下,从她的锁骨渐渐往下看去,天气渐凉,她上身是件长袖彩绘T,下身却只穿了条高腰花苞短裤,长T的下摆都塞在裤子里,勾勒出姣好的腰线,人坐在椅子上,双腿纤细颀长,往外自然得延伸着,确实是很细的。 这还是傅遇第一次认真打量姜鸾的外表,脑海里突兀的自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两条光滑细腻纤长的麻杆,穿在白大褂里头,像不像没穿裤子? 她就这副尊容在医院里晃荡了一个上午? 但话说出口,却成了另一个模样:“真的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该瘦的地方全是肉,该胖的地方一点没有。” 话音落下,气氛就突然古怪了,其余三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齐刷刷的把目光放在了姜鸾的………胸前。 动作整齐划一,一水的直勾勾。 霍颜宁盯着姜鸾的胸,语气调侃:“小孩还在长身体吧,别灰心,别难过,会再长的。” 顿了顿,她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小朋友,傅遇怎么知道你有没有?” 他知道个屁!他怎么可能知道!!! 胡说八道不交税的嘛! 病房里一时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没人回答霍颜宁的问题,却都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姜鸾满脸臊的通红,觉得自己脑壳突突的疼,这四个人是猴子搬来的救兵,专门惩罚她的吧。 怎么偌大一本小说,连个正常人都没有! 最先绷不住的,是卓燃,明明挑衅这回事是他铺开的场子,怎么焦点又莫名跑到了傅遇和姜鸾身上,这死丫头怕不是想和傅遇旧情复燃吧,现在的相亲对象可是他,哪怕是假的,他不喜欢她,也不能让别人戳了自己的后脊梁骨子,公然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挖墙脚。 “傅先生,”长时间的安静让他突然开口说话显得尤其突兀,以至于姜鸾终于想用继续吃东西来掩饰尴尬的举动被他成功的破坏,差点噎住,剧烈的咳声此起彼伏,卓燃坏笑着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贴心的拧开盖子递给她,还用一双大手一下下‘贴心’的拍在她的后背上,目光却是盯着傅遇的。 “以前我们鸾鸾给你添麻烦了,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你多担待。” 一语惊人。 姜鸾目光呆滞的仰头,一脸震惊的盯着卓燃那张佯装深情的脸,不知道这公子哥儿今天又是要唱哪出。 为什么男二和男主决斗,最终当了炮灰的会是她。 其实很简单,卓燃就是想恶心傅遇。 他不是傻瓜,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傅遇对姜鸾这两个字,反应不一样。 当然,除了姜鸾,其他人也都是始料未及,许一言甚至凑到姜鸾身边,用一种“卧槽你可以啊”的神情看着她,挤眉弄眼,如果不是碍于许衡年的面子,姜鸾真想一巴掌拍死这张贱兮兮的脸。 然而众人中,最淡定的,依旧是傅遇,他的反应丝毫不让人意外,刚刚还对着姜鸾言辞凿凿的人瞬间又禁了声,本来也是,如果傅遇在乎姜鸾,会因为卓燃这种突然的秀恩爱而感觉自己被冒犯到,那么当初也不会这么狠,让姜鸾到现在还是圈子里茶余饭后的笑柄。 傅遇暗自拧了拧眉,其实原本他自己也以为会不屑一顾,可卓燃的话,头一次让他因为这种幼稚的挑衅心烦意乱。 如果说先前卓燃话里带刺他都能当他放屁,可这回,很显然,他莫名的觉得有被挑衅到。 或许是因为衣服原理,我不要了,你也不能捡起穿? 他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 见傅遇不为所动,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没有,卓燃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不依不饶,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种幼稚到极点的冲动是为了什么。 “傅先生,如果你们公司签约了颜宁,恐怕我们今后也会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避免大家尴尬,有些话我也想说明白,我跟鸾鸾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她了,之前是我自己无福,上周我们两家有意联姻,我跟鸾鸾也决定好好相处,所以,日后鸾鸾再有什么冒犯之处,您都可以来找我解决,当然,你俩之前的事我都不会在乎,谁还没有个年少无知犯傻逼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姜鸾:“...........” 这货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果然已经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如果不是她本来就是当事人,作为旁观者,真要被他的深情感动到了。 -- 第37页 怎么不去当演员?霍颜宁的演技在卓燃面前都是弟弟! 可是,他的智商和他的演技比起来,就明显的不太够使,攻击人之前不调查一下人家的弱点吗,没头苍蝇一样朝着对方最不在意的地方戳下去,这到底是恶心傅遇还是恶心他自己。 姜鸾再也不可能在这种氛围中安安生生的把饭吃进去了,她放下勺子,回身在卓燃胳膊上大力拧了一把,后者呲牙咧嘴。 “卓燃,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傅遇冷眼旁观,在这一刻,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有了反应,总觉得对面两个人就连站在一起都异常扎眼,室内的灯光落在她的眉眼间,染了几分温柔之意。 温柔? 温他妈的柔。 “久闻卓先生浪荡不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们刚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姜鸾了?那时候她还不到14岁!卓先生原来有这种癖好。” * 事情的结局,以姜鸾到点上班收场,她仓皇逃跑,不愿意在这鬼地方多呆一秒。 卓燃自是不必说,但凡对手不是傅遇,他直接上前掀了对方天灵盖的心都有,临走前,还不忘告诉霍颜宁,鉴于今天的探望太过愉快,她出院之前,自己就不再来了。 许一言则最是欢畅的不行,他第一次对傅遇的毒舌程度有了新的定义。 这样的傅遇,真可爱! 傅遇带着许一言告辞前,霍颜宁突然开口叫住他:“傅先生,你的西服外套还在我这,还给你一起带走吧。” 傅遇瞥了眼那件他拿来要挟姜鸾的定制西装, 淡淡的说:“扔了吧。” 霍颜宁愣了愣,点点头,看着傅遇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男人啊,还是不太适合她。 * 是夜,房间里一片漆黑,傅遇陷在沙发里,闭上眼睛,冰凉的矿泉水被他灌进一整瓶,才堪堪压下身体里不断翻涌的燥郁。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中最开始的场景很真实,姜鸾喝醉得那晚,他把她扛在身上,送回客房去。 姜鸾不安分的搂着傅遇的脖子挣扎,跟他说话:“小哥哥,出台多少钱?” 傅遇没应她。 然后情况就开始变得诡异了。 姜鸾的气息尽数喷在傅遇得脖颈上,似乎根本也不需要得到什么回应,自顾自撩拨的上瘾:“傅遇,你说实话,我的身材好不好啊?” 梦境中,少女胸前的柔软圆润贴着他宽阔硬挺的后背。 空气中都是弥漫着的牛奶香。 姜鸾不依不饶,凑到傅遇耳边撒娇:“说话呀,好不好啊!?” 似乎是不满意他的沉默,姜鸾突然不说话了,她的脸颊正好靠在傅遇的脖子处,她不客气地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脖子。 继而,猛的惊醒。 现实中,昏暗里,傅遇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肩头和脖子连接的那一小块软肉,一只小巧的牙印,若隐若现。 “操!” 第21章 chapter 21 傅遇开始看不太懂自己了。 他依然如同曾经二十多年以来, 秉承着的傅震亨的教导告诫自己,贪婪虚伪、金钱至上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她们所有的靠近和谄媚, 无非是个甜蜜的陷阱,掉下去,只会万劫不复。 曾经的无数次他都是这么做的, 也从来没有心软过,包括当初的姜鸾,而如今, 她依旧是姜鸾,如假包换, 依旧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她从最初接近他, 就一直在和他演戏。 一定是这样的。 她和曾经,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更善于伪装了而已。 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有可能会喜欢这种女人。 最终, 傅遇烦躁的扯下睡衣,冲了个冷水澡,才安然入睡。 * 霍颜宁出院当天, 姜鸾接到学校的通知,要回去补一个课题作业,因而两个人只匆匆打了个照面, 但就是这个照面,让姜鸾解决了一件一直记挂着的事儿。 “颜宁姐,我一会就得赶回学校,等九点钟你的体检报告出来就能出院了, 到时候我就不送你了。” 霍颜宁百无聊赖的扯了根自己的头发绕在手上玩,在医院这两天给她无聊坏了,要不是母亲执意阻拦,她早就出院了,现在经纪人已经帮她订好了傍晚直飞巴黎的飞机,去拍摄卓氏的那支代言广告。 这么拼命,倒不是她有多敬业,只是享受在聚光灯的下的那种感觉,从年少起,霍颜宁就是个不怎么安分的小孩,永远希望站在舞台的最中央,这种性格融汇在气场里,让她有些时候,就显得咄咄逼人了不少。 当然,姜鸾是她生活中的一个意外。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你缺少什么,就渴望什么。 对姜鸾的一见如故本身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子开始,就莫名有种想要亲近的冲动。 或许是,姜鸾身上有她早就消失不见的正义感,有她渴望的那种简单干净,又或许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这个圈子里呆久了,她早就修炼成了金刚不坏之体。 聚光灯下,总能把人的缺点无限放大,总能让有心人洞察秘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个社会,谁不是别有用心的为了自己的利益活下去。 姜鸾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也有维护秘密的权利,她只有19岁,却活的比任何人都通透。 -- 第38页 “小朋友,我这一走就要一个多月,别想我哦。” 姜鸾笑了笑,佯装认真的思考,然后点头应承:“嗯,不会想的。” 霍颜宁笑了笑,“真无情啊,好吧,临别前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用不用我帮你解决一下卓燃那个神经病,找个理由把他也骗到巴黎去,让你清静清静?” 这句话倒是意外的提醒了她,其实她还真有一件相对棘手的事情,那就是许薇薇。 当初答应了许薇薇帮她再找个工作,这件事情她没忘,但总也没有合适的,也托了原主之前的几个朋友帮忙,但许薇薇除了细心,听话,会照顾人,没有任何长处,更没有学历,这样的姑娘,没家世,没背景,不会有好的工作机会能愿意留给她。 但这姑娘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 权当试试,其实姜鸾也没再抱太大希望,她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颜宁姐,您还记得郭艾颖的那个助理吗?” ............ 简单的用两三分钟的时间,姜鸾把许薇薇的情况大致的说了一下,她担心霍颜宁会膈应郭艾颖曾经用过的人,也没有强求的意思。 没想到,霍颜宁居然一口答应了,而且当时就让姜鸾通知了许薇薇,等她从巴黎回来,就上班。 总算有个好结局,姜鸾感激的再次对霍颜宁道了谢,才告辞启程回了学校。 姜鸾在实验室里整整呆了一个星期,在作业快要完成的时候,接到了姜父的电话。 “姜鸾,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有多久没回家了!爸爸妈妈也不要了?” 姜父一开口就气势汹汹,姜鸾本能的就想把电话给挂了,其实如果可以,她还真不想要了,但是姜父姜母的无赖程度总是能够不断的刷新人类三观的极限,她知道,如果她今天有胆子把这个电话给挂了,不出一个小时,这俩人就得闹到学校来。 她从来不怕和他们断绝关系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生活上的不便利,说实话,她现在开始有工资了,医院又给了宿舍,连住的地方都不需要发愁,其实她唯一在意的,到现在还不得不受制于人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这对父母,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从不手软。 他们如今把姜鸾当做唯一的摇钱树,是他们还能跟上流社会搭扯上关系的唯一砝码,所以说什么都不可能会放任她自由的,但凡她要是反抗,这对父母绝对就能闹的她在帝都没脸再待下去。 她还在上学,离不开帝都,所以这三年里,只能这么勉强自己继续扮演着一个还算乖顺的女儿形象,和他们斗智斗勇。 “爸,我最近在学校实验室里赶作业,太忙了没顾上家里,你跟妈妈有事吗?” 其实姜鸾知道,这两口子,向来无利不起早,要是没事,他们可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这回事。 果然,姜父那边的态度立马软了下来,笑着说道:“鸾鸾啊,本来给你介绍了卓家的小少爷了,就不应该再牵扯上其他人,但是你跟卓家少爷不是没有最终确定下来嘛,虽然卓氏出资跟咱们合作了,但是你也知道,姜氏的资金窟窿哪是那点合作能缓解的了的。” 说到这,姜鸾的心“咯噔”一下,知道这两口子又要作妖了。 “所以啊,爸爸昨天又去拜访了一下贺先生,贺先生对你还是念念不忘啊,人家根本不在意你之前的态度,贺先生表态了,只要你肯点头立马嫁进贺家,他就给咱们补上所有的资金缺损,并且承诺今后所有贺氏旗下跟姜氏主营范围沾边的生意,都可以带着咱们,分上一杯羹,这是人家的诚意,鸾鸾啊,咱们也不能不识抬举,是不是?” 姜鸾只觉得一股火气直窜天灵盖,但凡现在有个打火机,她都能原地爆炸,这对父母,无耻出了新的高度。 抛开她是否同意这件事情暂且不说,卓氏已经先期付了三千万的合作资金,条件是,姜鸾可以和卓燃当朋友先相处看看,可是在这期间,这两口子丝毫没有任何契约精神,转脸就又重新搭上了贺鹏远。 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做可以易手N次的买卖品,简直可恶到让人发指。 “爸爸,你有没有搞错,你已经收了卓氏的钱,现在又来比我去跟贺鹏远相处,但凡有点良心和底线,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吧?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去,死都不去,你要是来学校闹,打不了我就休学不念了,同样是毁了一辈子,我倒是希望自己能被毁的体面点!” 说完,姜鸾没等姜父再说话,直接挂掉了电话。 好歹对着这对父母硬气了一回,舒爽了过后,她也不是不担心,后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出乎意料,接下来两天,什么都没发生,姜父没有到学校来闹,连个电话都没再打来,庆幸之余,姜鸾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她不相信,姜父会突然良心发现。 一语成戳。 完成作业准备回医院上班的前一天,姜母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一见到姜鸾,就满脸堆笑的上前揽住了她的胳膊。 “鸾鸾啊,妈妈来看看你,这么久怎么都不回家看看妈妈,妈妈想死你了。” 姜鸾一阵恶寒,觉的姜母但凡能稍微收敛一下自己那副黄鼠狼给鸡百年的神情,她也能勉强相信,她的想念是发自真心的。 “妈,一会我还有事儿,不能陪你多待,你看,要不你先回去?” -- 第39页 姜母闻言脸色垮了垮,但很快又调整好,继续说:“说什么呢,你还能有什么事啊,妈妈刚刚已经托朋友打听过了,你的作业已经完成了,明天就可以正常回实习岗位了,所以啊,妈妈提前帮你给系领导请了假,今天就准你离校,走,跟妈妈回家。” 说完,没等姜鸾反应过来,她朝后面不远处招了招手,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两个人,半强迫的就把姜鸾直接架上了,全程她甚至连呼救都没来得及,车子就在秋日寒凉的阳光中,绝尘而去。 * 天气渐冷,傅遇给陈子昂投资了一家规模不小的新酒吧,请了专业的经理来负责打理,开业当天,陈子昂特意请了傅遇他们一群人都来捧场。 陈子昂跟了傅遇很多年,两个人名义上虽说是老板和雇员的关系,可私下里相处的和朋友没什么两样,傅遇性子冷,陈子昂话不多,两个人倒是相处的很和谐。 毕竟这样还帮下属开副业的老板,陈子昂这辈子大概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几杯酒下去,陈子昂胆子大一点,他看着沉默坐在沙发角落,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傅遇,总算壮着胆子把憋了很久的话问出来,“遇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很好奇。” 酒吧大厅光影昏暗,傅遇坐在暗处,闻言才抬起眼来,看向陈子昂,“什么?” 换做是平时,陈子昂是绝对不敢问的,他跟了傅遇这么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也算是清清楚楚,有自己的衡量标准,而且这套标准用在傅遇身上,从来没有失误过,而他今天想问的问题,却在这套标准的禁忌里。 但是他今天多喝了几杯酒,胆子就比平时大多了,而傅遇最近的表现太过反常,再加上刚刚开业典礼前他看到的一幕,无论是作为贴身助理还是他的兄弟,他都想冒险问上一句。 陈子昂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问:“遇哥,没别的,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姜鸾了?” 第22章 chapter 22 陈子昂这话一出口, 在座的所有人一个个耳朵都竖了起来,许一言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 单手撑着沙发背跨越过去,到旁边DJ身边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把场内音乐的音量降低一点。 今天这桌没外人, 周围一圈人,都是贴己的兄弟,所有人嗷嗷待哺的盯着傅遇, 就差托着下巴,彰显满满虔诚的求知欲。 毕竟傅遇的感情八卦, 除了当初的姜鸾, 就还是现在的姜鸾。 当初他和姜鸾之间的内情, 几乎没人知道,唯一一个许一言也只是知道皮毛, 他压根也猜不透傅遇到底是怎么想的,要说贪图钱财, 这个圈子的女生,有几个结婚不看家世,又有几个不在双方感情的衡量中添加上利益的杠杆, 如果他介意,压根就可以不答应联姻的事情,可事实上却是他亲口答应的, 就连老爷子当初都对这桩婚事存有保留意见。 既然答应了,又为什么会出现当众悔婚的行为?这问题始终困扰着他。当然,作为兄弟,他和傅遇的关系让他在情感的选择上是没有理智的, 总是无条件的在任何情况下选择站在傅遇的一边。 当然,曾经有实在好奇的时候,许一言也问过傅遇,但对方闷葫芦一个,一句话说出口,说一半留一半,能把人郁闷死,所以到现在为止,他都不太明白当初的事情到底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如今,姜鸾回国,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傅遇始终横眉冷对,也开始排斥家里安排的相亲,许衡年回家和傅清媛闲聊的时候,他听到过一嘴,说是姜鸾为了挣快钱,尽快还上弄坏傅遇的一条领带,所以才去综艺节目做了随队医生。 这件事本身就太过让人震惊了,印象中,三年前和那个小姑娘仅有的几次碰面,她都是变着法的要东西。 同时,傅遇的变化比姜鸾还大,许一言真真切切的看到过傅遇不在乎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所以也更清楚,如今他的反常。 就连许一言都会如此好奇他最终的答案,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傅遇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他盯着陈子昂看了一会儿,像是在酝酿情绪,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能说点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时,他的唇角忽然勾起一丝讽刺的笑,不咸不淡的回了陈子昂一句:“你刚刚让礼花炮崩了脑子了?” 陈子昂一愣,这话他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好像说是也不对,说没有也不对,有大概十几秒的时间,他怔怔的看着傅遇,嘴巴张了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问题,傅遇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他有问题,要是换做平时他会怎么回答这些莫须有的提问? 哦,对,他不会回答,只会用看智障一样的神情瞥你一眼,让你自己体会,别烦他。 这次,傅遇居然说话了!! 他居然说了十二个字!!! 由于陈子昂的眼神实在是太过肆无忌惮,又看得着实太久,傅遇终于还是被陈子昂一副不相信,满脸写着你就是喜欢上姜鸾的表情惹火了,心里头堆积着一口怨气,上蹿下跳闹得他不得安生,像是被人拆穿了心事的无处遁形,他的脸色又黑了黑,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中都肉眼可见,轻叱一声,骂了句:“陈子昂,你他妈盯着我看什么呢,有病治病,别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傅遇突然发火,周围人猝不及防,都吓一跳。 -- 第40页 陈子昂也讪讪的耸了耸肩,一副被吓了一跳的委屈巴巴的样子,觉得酒都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悻悻的说:“我不是有病,我就是好奇,作为助理,我总得知道老板的需求不是?” 话说着,又突然想到什么,不怕死的梗着脖子试探着话锋一转,“我就是之前看到贺鹏远的车从门口开过去,开车的是不是贺鹏远没看到,但副驾驶上好像是坐着姜鸾。” “你说什么?”这下傅遇的脸就不仅仅是黑了这么简单,许一言在旁边看着,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觉得傅遇的脸绿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灯光师傅太给力,在这么个时候往这边扫了一束绿色的光线。 等下得问问陈子昂,这师傅是哪位,必须得给他加钱! 傅遇沉着脸,不耐烦的又追问一句:“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陈子昂愣了一下。他看着傅遇,被他目光里的一把火吓的想尿遁,这表情八点档家庭伦理剧里常有,老公捉奸的时候都这样。 为了不殃及池鱼,尿遁前,陈子昂弱弱地说:“刚刚典礼开始前........” 他还没说完,傅遇已经突然起身,抓起自己的外套,直接走人了。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谁脑子有病? * 傅遇从酒吧出来,一口闷气郁结在胸腔里,发泄不出来。 他黑着一张脸,大步走去对面停车场,拉开后排车门坐上去,将车门砰一声关上。 傅遇突如其来的火气和气势汹汹的状态,吓得前排的司机话都不敢说了,先赶紧将车子发动了,才小心翼翼回头去问:“傅总,回家还是去公司?” 傅遇没有说话,他陷在座椅里,闭着眼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他怎么可能冷静。 他一直告诉自己,他根本不喜欢姜鸾,他在心中对姜鸾就是不屑一顾才对,他想起她来,明明也都是她的一大堆缺点。 从前是,如今牙尖嘴利,桀骜不驯的姜鸾更是! 喜欢她? 那他就是小狗!! * 姜鸾在车厢里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扶着额头努力驱赶其中的阵痛,迷糊中,她甚至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车子在这时颠簸了一下,无意间她看了眼车窗外。 窗外天色昏暗,陌生的危机感从她得脊背蹿上来,头皮发麻。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 旁边司机是个陌生男人,她完全没见过。 司机瞥了眼姜鸾,淡淡的说:“我是姜总约好的司机,送你回家。” 回家?! 姜鸾在这时突然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她被姜母弄晕了,还被陌生人给带走了! 作为原主的亲生父母,姜鸾以为他们也就是强势些,虽然贪得无厌,把女儿当做筹码,却还是应该有着可以周旋的余地。 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做到这一步,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用麻醉药,目的是什么,她连猜都不用猜,如果跟贺鹏远没关系,她名字倒过来写! 还是她太幼稚!! 姜鸾拧起了眉头,冷冷的对司机说:“回家?回哪个家,你把导航打开。” 说着,她的手迅速的伸进了口袋里,幸好手机还在。 她借助身体的阻挡,在背对司机的一侧熟练快速的解锁,快捷拨了报警电话。 这还是上次救霍颜宁的时候设置的,没想到这么快居然会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然而手机拨出去的瞬间,车子突然猛地急刹车。 姜鸾猝不及防,巨大的惯性让她往前一载,脑袋重重的磕在了控制台上,瞬间的晕眩让手机滑脱,从手里跌落到了地上。 这一刻,她清晰的慌了。 下意识想伸手去拿,副驾驶的车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打开。 另外一个陌生男人把她从座位上扯下来,车外,有几个空旷的联排破平房,方圆几公里荒无人烟。 姜鸾踉跄着跌坐在平房门口的一个草垛上,觉察到自己额角一热,有液体流下来,应该是刚刚那一下撞破了,此时却没工夫让她管这些,垂下的手慢慢的攥成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也强迫自己抬头,“两位大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是贺鹏远的人?” 司机这时已经下车,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冷笑着走到姜鸾面前,那是一张中规中矩的清秀脸庞,如果不是此刻他手里拿着刀子,姜鸾都没办法把这张脸和做坏事联系起来。 司机的呼吸变得又沉又急促,有种情绪即将失控的感觉,“你是姜鸾?贺鹏远的未婚妻?” 这个问题,怎么听上去怪怪的?他们不是贺鹏远的人吗? 但姜鸾没说多余的,而是直接回答,“我是姜鸾,但我不是贺鹏远的未婚妻。” * 贺家别墅。 贺鹏远正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着手中的红酒,惬意的享受着时光,等待着一会儿即将被送上门的小羊羔。 为此,他打发了家里所有得下人,一会的场面也许会有一点点失控,他可不能让家里有任何一个会坏了自己好事的人。 门铃响起,贺鹏远闻声一喜,放下酒杯,搓了搓手掌心,迫不及待的起身往大门口跑去。 可拉开大门,外面却站着个凶神恶煞的傅遇,哪里有他小娇娘的半点影子? “傅先生,不知深夜造访,所谓何事?不巧我家里有事儿要处理,您要是没重要的事情,不如我改天登门造访,咱们再谈?” -- 第41页 傅遇开口,没半点寒暄客套,直奔主题:“姜鸾人呢,叫她出来!” 贺鹏远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就在这时,两个满脸淤青红肿的人推门冲进了院子,他们就是贺鹏远晚上派去接姜鸾的人。 “贺总,不好了,半路有人把姜小姐劫走了,对方有刀,我们打不过啊!” 贺鹏远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傅遇薅着领口按在了墙上,他从唇间挤出几个字:“贺鹏远,你最好祈祷姜鸾没事,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信不信我弄死你!” 说完,把人往地上一推,招呼院外等在车里的人,扭着贺鹏远这两个鼻青脸肿的下属塞到车里,径直离去。 第23章 chapter 23 姜鸾始终是懵的, 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们的问题显然针对贺鹏远,也就是说她非但没有被贺鹏远的人带走, 反而落入了贺鹏远的对家手里? 清秀男人的脸色突然因为她的答案变得狰狞起来,厉声朝她吼道,“不是贺鹏远的未婚妻?你既然是姜鸾, 那就是贺鹏远的未婚妻,圈里的人谁不知道,贺鹏远和姜培林的那些勾当!” 男人突然变脸, 姜鸾吓得脑子都空白了好几秒。 是啊,站在他们的角度, 姜培林在外面所有的行径, 每一个姜家人都脱不了干系, 这人话里话外都在针对贺鹏远,又提到了姜培林..... 等等, 他怎么会对姜培林跟贺鹏远的事情这么清楚? 就在这时,落在副驾驶地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透过敞开的车门,打碎了方圆几公里之内的死寂。 男人看了眼同伴,让对方看好姜鸾, 自己退了几步去拿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名字,傅遇。 傅氏总裁, 眼前这姑娘上一任未婚夫。 呵呵,热闹,果然是个浪荡的女人,这边勾着贺鹏远, 还能同时和前任牵扯不清。 男人拿着手机转身回到姜鸾身边蹲下,匕首伸到她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亮出屏幕给她看。 呼出的气息在秋夜寒凉冰冷,沉重的声音一字一顿,“小姑娘,劈腿这件事儿,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做的这么得心应手,丝毫不知道道德廉耻啊。” 姜鸾屏着气息,不敢挪动分毫,那把寒光闪烁的匕首透露出的凉意通过皮肤渗透进血液里,这个部位,直接抵在大动脉上,稍有不慎就能让他给轻易的抹了脖子,她拿捏不准要怎么回答,好几秒都没出声。 男人冷笑一声,又继续说道:“怎么,是因为贺鹏远那个糟老头子的满足不了你?所以急不可耐的要搭扯上别的男人,还是说你本来就下贱,贯会勾三搭四,满足不了贺鹏远,才让他去找上了我老婆?” 说到这,男人的模样越发凶冷,眼神更像是要吃人,咄咄逼人。 虽然一开始就已经有所猜测,但这句话下来,姜鸾才算是确定了眼前这个情绪有些歇斯底里的男人,就是冲着贺鹏远来的,不难猜测,他老婆出轨贺鹏远,所以他就找上了自己! 姜鸾真心觉得欲哭无泪,还能不能再倒霉一点,要是今天她能平安回去,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姜家,把那全给砸了,然后把那两口子告上法庭,死磕到底。 还有傅遇,自从她到了这里,那个号码就没响过,怎么今天就这么巧,在这种紧要关头他抽风要给她打电话,冤家路窄也不能这么祸害人啊! 可眼下,活命要紧。 她整理了下思路,努力用平静缓和的声音回答,“先生,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贺鹏远的未婚妻,姜培林和他之间的交易我并没有同意,否则今天也不可能被人用了迷药才送到他那去,至于你说我劈腿别人,并没有,这个电话能说明什么,我是个医生,医生有医德,更重道德,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误会?你当我是傻瓜吗,我亲眼看见你们一家和贺鹏远有说有笑的在酒店吃饭,看见你们拉拉扯扯,你跟我说,这是误会?还有我老婆,他背着我搞了我老婆,现在我老婆怀孕了,他就把她甩了,让我做这个龟孙子,幸好我及时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奸情。你和我老婆都是见钱眼开的一路货色,听说你还不到20岁,如果不是为了钱,你怎么可能和一个五十的老头子在一起?!” 姜鸾总算知道了这人和贺鹏远之间的恩怨,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想办法拖延时间:“先生,你跟贺鹏远关系很熟?” 可男人没接她的话,脸上反倒是露出诡异的笑,“小姑娘,你年纪轻轻,就能同时迎合两个男人,技术应该很好吧?” 姜鸾一愣,脸开始泛白,纤细卷曲的睫毛也开始细细密密的颤抖,她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句话里的潜台词,她手指用力的抠入手掌心,提高声音,尖锐到几乎变了声,“我的手机上有定位系统,刚刚我打了报警电话,虽然没说话,但警察不傻,他们肯定会根据定位找到我的,先生,你冷静一点,别冲动,做坏事的是你老婆跟贺鹏远,你为什么要惩罚自己?你这么年轻,为了这种人葬送一辈子,不值得啊!” “啪”的响亮清脆的一声。 姜鸾话音刚落,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狠狠的一个巴掌。 “你他妈当老子是傻瓜吗?你那个电话摔出去的时候就挂断了,定位?小姑娘,你到地狱里去跟阎王爷告我的状吧。” 他自顾自的说着,露出一种癫狂的笑,仿佛打在姜鸾身上的没一下都成了一种报复贺鹏远的快.感,他一脚踹在姜鸾的锁骨处,把人踹到,跟旁边始终沉默的同伙对视一眼,然后手中的刀子随手一扔。 -- 第42页 姜鸾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锁骨的钝痛让她四肢都跟着麻软无力,挣扎着想起身却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男人的脸却突然俯身放大在她的面前,双手制住她的胳膊,同伙就开始想要上前撕扯她的衣服。 姜鸾在这一刻彻底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大脑紧绷的那根弦恐惧到极点,她不受控制的尖叫,“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我们也得尝尝,贺鹏远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两个男人,面目贪婪可怖,早就在她的视线中模糊了人形,他们和畜生没什么两样。 姜鸾在这一刻彻底没了理智,她尖叫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开身上的男人,一把握住刚刚被丢弃在一旁的匕首,毫无章法的胡乱挥舞,整个人疯了一样的扭动着,踉跄着在地上不断后退。 “滚,都给我滚——” 心理恐惧是人类本能。 求生欲爆发出巨大的潜能,男人的手臂被利刃割伤,鲜血不断涌出,恨意反而越发浓郁。 * 卓燃有个朋友,在西郊开了个养鱼场,包了几十亩地,除了鱼塘,还弄了个小型的度假村,说是让兄弟们在厌倦了喧嚣的都市之后,能有个避世的桃花源。 避世倒没觉得,一天没个逼事儿倒是真的。 卓燃一直这么说,却架不住朋友的几番盛情邀请,终于答应到那个桃花源住两日。 除了卓燃,还有十几个平日里玩的不错的兄弟。 汽车行驶在公路上,有一段路空旷无人,本来以为这片已经够荒凉了,可导航显示,离那个度假村居然还有十几公里。 他扶额,不明白这人是把度假村开到山沟里去了吗。 寂静的公路上连灯都像是萤火虫的光影,屁用没有,卓燃百无聊赖,拿着对讲机跟后面车上的人吵嘴架逗闷子,他是真的闲,老爸没退休,全公司上下也没个正经事儿需要他处理,整天除了跟明星媒体打交道,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数蚊子。 数着数着,莫名还会想到一个人。 大概是那天在医院里受到了刺激,姜鸾这个人就像是魔咒一样拍在了他的印堂之上,男人,丢什么不能丢面子,他就总想着什么时候得找回场子。 想着想着,就变成了只能想到姜鸾那张皱起眉头拧他胳膊的小脸。 真他妈的嫩,以前怎么没发现。 哦,以前她才十几岁,他特么没有特殊癖好!!!! 这么想着,卓燃觉得自己突然听见了姜鸾的声音,大概他是真的魔怔了,有点不可思议的晃了晃脑袋。 幻听却没有半分缓解,反而越来越清晰……… 远光灯扫出去近百米,引擎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尤其突兀。 绑架姜鸾的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对看一眼,动作有一瞬间停滞,他们两个显然没料到这块儿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车经过。 * 一个小时后,公安局会客室。 束手无策的女警察和卓燃面面相觑,角落里,姜鸾蜷缩在沙发上,浑身是伤,一句话都不说,低垂着脑袋,不断的颤抖。 卓燃的人救了她,那两个男人也被扭送了来,卓老爷子听说了情况,立马联系了公安局长,局长很快就亲自赶到来处理这起绑架案。 局长让刑警队长和副队长分别审讯两个犯人,同时派了刑警队文职女警去会议室安抚姜鸾,给她录口供。 可姜鸾自从被救下,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说过。 局长从外面走进会议室,看了眼女警,对方会意,先退了出去,随后,他对卓燃道:“那两个人交代说,是为了报复贺鹏远才绑架了他的未婚妻,其他的什么细节都不愿意交代了,现在得要到姜小姐的口供才行。今天卓老特意知会了我处理这起案子,电话里也没说清楚,不知道你跟姜小姐的关系是………” 卓燃啐了一口,姜鸾那副样子让他心里头窝火,恨不得要杀人,一股气撒不出来憋的难受:“贺鹏远的未婚妻?去他妈的,她是老子的未婚妻,蒋局长,她这个样子明显是受了刺激,口供不一定什么时候能给,您受累,再想想办法。” 公安局长一愣,连忙点头,还没等说话,刚刚的女警察又返回来,推门道:“局长,傅氏总裁来了,说有人通知他,他的未婚妻在咱们这,未婚妻叫……姜鸾……” 局长嘴角有微不可查的抽搐。 这姑娘到底有几个未婚夫?! 第24章 chapter 24 帝都有个鲜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帝都公安局局长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在傅氏或傅氏旗下子公司工作,这么热闹的局面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蒋局长的私生子,也在傅氏工作。 这件事情当初是蒋局长亲自找到傅遇的,他不敢委托给任何人, 傅遇这人脾气古怪,却惜才,只要是个人才, 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个人的身份。 蒋局长的这个私生子,被母亲培养的极好, 听说其生母是蒋局长的初恋, 是他的大学同学, 两个人理想一致,兴趣相投, 曾经一度爱的死去活来,但后来因为家里反对, 蒋局长被迫娶了现在这个对他仕途有利、门当户对的妻子,却始终对初恋念念不忘,后来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又联系上, 才有了这个儿子。 男孩很勤奋,Y国顶级学府金融硕士,人也仪表堂堂, 谦逊有礼,向来看人眼高于顶的傅遇对蒋局长的这个私生子格外欣赏,直接留在了自己身边。 -- 第43页 所以傅遇来,蒋局长一刻也不敢怠慢。 他临走前, 又看了一眼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蜷缩在角落里的姜鸾,摇了摇头,暗道:红颜祸水啊。 * 深夜,傅遇来的风尘仆仆,一身深黑色的衣服,冷峻挺拔,冰冷深沉的脸上凝聚着散不去的阴郁,戾气很重,和平日里电视报纸上那副清淡如水的样子很是不同,令人生畏。 蒋局长热络的迎上去,却因为傅遇身后的那些人而愣在了原地。 傅遇并不是自己来的,他身后跟着五六个人扭着两个被打的有些惨的男人,那两个男人垂头丧气,蔫黄瓜一样提不起脑袋。 “傅总,这是......什么情况?” 傅遇眯了眯眼,往后瞥了一眼,淡淡的回道:“不是我的人打的,他们是被让你们抓来的那两个人打的,这俩是贺鹏远派去绑架姜鸾的人,半路被你抓的那两个截下了..........” 蒋局长听完傅遇的话变得一个头两个大,作为公安局长,他第一次在一个案子面前觉得莫名想笑,无论是审讯室里的那两个口口声声说为了报复贺鹏远所以绑架他未婚妻的男人;还是眼前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说是贺鹏远派去绑架傅遇未婚妻亦或者是卓燃未婚妻的男人,都让他第一次觉得活着好凌乱。 当然,这事想要彻底弄清楚也不难,三条路同时走:首先,撬开这四个目的不同,目标一致的绑架犯的嘴;其次,想办法让姜鸾说话;最后,看来,惊动了傅遇、卓燃两尊大佛,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想稳稳当当的把人给送出公安局的大门,贺鹏远这尊相对小庙一点的,就不得不被请回来盘问清楚了。 * 会议室里,卓燃依旧在尝试靠近姜鸾,他认识她多久了?十四岁到现在。 五年了,从她是个他压根看不上眼的小屁孩,到如今回国,她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卓燃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这个姑娘惨兮兮的样子而心疼。 在他的印象里,姜鸾始终是个傲慢,骄纵的天之娇女,不论从前性格如何,学业上总是站在巅峰俯瞰他们这些渣,姜家不算名门望族,却绝对比下有余,尤其是这次她回国,性格更是大变样,俏皮、积极、明艳、桀骜,像朵盛开的向日葵,莫名的,就扎根在了他的心里。 他从来没见过姜鸾这幅样子,外套扯破了,里面的衬衣肩膀部分也碎了一大块,脸色惨白如纸,娇小瘦弱的身体不断的颤抖,浑身脏兮兮的,还有不少血迹,让人根本没办法,把眼前的人和那个穿着白大褂,自信张扬的女医生牵扯在一起,好在发现及时,她又拼命反抗,死死的守住了自己的尊严,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侵害。 说起来,姜鸾也够厉害,刀子挥出去虽然力道不足,却又快又准,直接挑断了对方的一只手筋。 卓燃试探着又往前走了一步,最终在隔着姜鸾大概一步开外的距离慢慢蹲下,盯着她红肿无神的双眼轻声开口:“姜鸾,我是卓燃,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见对方没反应,他缓缓的伸出右手,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让她不断颤抖的身子能有支撑的力量,却不想,在即将碰上的瞬间,姜鸾猛地转头看向他,猩红的双眼满是惊惧,钝钝的开口:“走开。” 卓燃瞳孔微缩,手僵了一下,触电一般的就收了回来,人也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轻易上前刺激她。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傅遇跟着局长从门外走进来。 傅遇一进门,瞬间就捕捉到了卓燃面前沙发上像只惊弓之鸟一样的姜鸾,因为她此刻的模样眸子一暗,一股暴躁戾气就顺着脊背蔓延上来,浅淡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长腿迈开,径直走了过去。 眼见着傅遇走近,卓燃下意识想拦,却猝不及防的被他一肩膀撞开,踉跄着保持自己平衡的时候,傅遇已经越过他走到姜鸾面前了。 傅遇缓缓蹲下,没伸手,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姜鸾的眼睛,他被那满眼的恨意震惊到,小姑娘原本那些古灵精怪,顽劣调皮统统不见了踪影。 进门前,蒋局长已经给他打了预防针。 预防针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这么盯着,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他比任何时候都有耐心,长时间的注释让眼睛难免有些许酸涩,可他不甚在意。终于,姜鸾像是妥协了,她的眼睛也开始渐渐有了聚焦,四目相对,傅遇突然开口,用不看口型压根不能听见,近乎呓语的气声开口问:“想看他们自掘坟墓吗?” 想看他们自掘坟墓吗? 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姜鸾的眼神在今晚第一次有了波澜,慢慢的积聚起一滴猩红的眼泪,顺着鼻尖,滑落下来。 无声,有时候比语言更能说明问题。 傅遇点点头,只是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又说了一句:“走吧,我带你回去。” 说完,站起身,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姜鸾肩膀上,然后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支撑着力道把人从沙发上提溜了起来,等确定她站稳,才又替她拢好衣服的前襟,直到确定把人包裹的严严实实了。 这次姜鸾很乖,只在最初的时候稍微挣扎了一下,便平静了下来,再往后,全程一动不动,像是只受伤的凶兽倏然找到了温暖的巢穴,独自舔舐伤口之余,也顺带放下了戒备心,她任由傅遇帮她整理好衣服,又顺从的任他把自己凌乱的长发拢在身后。 -- 第44页 局长在门口看着,老顽童一样的还秉持着一点吃瓜群众的兴趣,心里暗道:嗯,破案了,破案了,看来傅遇的未婚妻是真的。 姜鸾始终安静,其实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傅遇,原文中,对于傅遇的性格剖析的很到位,通过这段时间相处,他们之间虽然不对付,却也能感受到,在彼此的关系中,这人真的是个正人君子。 而他刚刚问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也懂了。 姜鸾知道,傅遇既然来了,就能说到做到。 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危难中,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此时此刻,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却是平日里最无法和睦相处的人。 她同样感谢卓燃,却只能选择,把受伤的软肋,交给傅遇。 姜鸾还是没说话,也没动,傅遇又问:“能自己走吗,还是要我抱你?” 这次,她终于有了反应,轻轻的点了点头。 傅遇轻笑,揽住她的肩膀,就要拥着人往外走。 卓燃自始至终在旁边看着,眼前旁若无人的上演着让他扎心的一幕,浪不动的情场小王子,觉得心里头酸溜溜的,他也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发作,可人吃了醋,就容易抽风。 于是眼见着两人走过来,他伸手就要拦。 姜鸾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只有傅遇感觉到了,他抬头,盯着卓燃,低沉的声线更显冷漠:“卓少,多谢你出手救了鸾鸾,但我们傅家人的家务事,卓少还是少插手,还有,西三合院里头住着那对母子,如果被你母亲知道,你猜,会怎么样?” 傅家的家务事?姜鸾知道吗?臭不要脸。 卓燃皱起眉头,连带着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此时更在意的当然是话里的后半句,没想到傅遇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他开口语气就变得异常生硬:“你调查我?” 傅遇嗤笑,摇摇头:“我没有那种闲工夫去调查这么一件不入流的风流野史,碰巧,你爸爸租的那个院子,在傅娇娇名下,又碰巧,傅娇娇在国外念书,名下所有的房产,都是陈子昂在打理,怎么,你们租房子的时候,不看房产证的吗?” 傅娇娇,是傅遇那个和姜鸾差不多大的侄女。 饶是卓燃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碰上傅遇这么个说话含冰带刺的主儿,心里头那股火也被勾的蹭蹭的翻腾上来:“傅遇,你威胁我?!” 没料到,傅遇居然开口道:“嗯……没错。” 卓燃:“...............” 第25章 chapter 25 公安局外, 傅遇手下那些人都在开来的那辆商务车前等着,匡城打头站着,目光在被傅遇拥着的姜鸾身上短暂停留。 这两次, 他每一次见到这姑娘,她似乎都有点惨。 商务车旁边还停着辆颜色极其骚包的蚱蜢绿色越野车。 车前站着两个人,许一言和陈子昂。 两个人都没有醉醺醺的样子, 明显已经醒酒了,他们身后站着许一言的司机。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许一言, 这么多年傅遇都已经习惯了。 陈子昂拉开车门,示意傅遇带姜鸾上越野车, 另外那辆车里全是陌生老爷们, 怕她现在会不适应, 而他自己则去商务车上。 傅遇点点头,把姜鸾扶进后座坐好, 站直身子,随手轻轻的把车门关上。 刚关上车门, 他准备绕到另一边去上车,许一言单手搭在副驾驶的门把手上,一脸兴味的对着傅遇笑, “遇哥,你管闲事都管到警察局里来了,你信不信, 明天全城都会知道傅氏总裁深夜拜访公安局,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寒凉秋夜的晚风轻轻掠过。 傅遇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敞开着,健硕的胸肌边缘若隐若现, 他人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淡声回了许一言一句:“你文采这么好,怎么不去报社当编辑。” 许一言挠了挠后脑勺,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冲着已经走出去的后脑勺喊道:“你他妈的从小就是嘴硬。” 夜色中,两辆车行驶在公路上,偶尔交错的车流也会注意到那辆极其拉风的越野车,跑的像龟儿子一样慢,还有不少深夜的飞车党,摇下车窗挑衅的冲他们喊:“你们爬呢?开个车吓破胆儿了吧您内。” 司机却不为所动,继续踩着40脉开。 刚上车的时候傅少爷交代了,开慢点,别晃着人。 说实话,司机第一次见到这么有人情味的傅遇,要不是场合气氛不太对,他都有点想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帝都谁都知道,傅遇把车当飞机开,20岁之前,给傅家送罚单的交警都要踩破了门槛,20岁之后,倒是没人送了,都改包月了。 姜鸾的脑袋靠在车窗上,帝都的夜晚格外明亮,霓虹闪烁,姹紫嫣红,可是在这座峥嵘的大都市里,也总难掩罪恶。 刚刚从公安局出来前,傅遇对蒋局长说:“我先带她回去,她这副样子什么都说不了,等她情绪缓和了,再来做笔录。” 其实她什么都能说出来,可是那深埋在心底的自厌情绪让她本能的拒绝开口说话,荒唐的时空,错乱的身份,这一切的罪恶,原本都不应该发生在她的身上,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肆意的操纵了她的人生。 她更痛恨自己,初来的陌生,对于怪力乱神的敬畏和恐惧,让她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妥协,她低估了原主父母的恶劣程度,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强硬拒绝,就换来了这样的下场。 -- 第45页 幸好,老天带她不算坏到了极点。 姜鸾内心对卓燃是充满感激的,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也无意间看到了他跟傅遇说话时候眼底流露出的受伤神色,可她终究不是圣人。 姜鸾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身侧,男人的气息干净冷清,有更深露重的水气,车内寂静无声,连带着平日里闹得让人头疼的许一言都一声不吭。 “姜鸾,这么晚了,不能送你一个人回公寓,也不能送你回姜家,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你放心,我家有佣人,都是女性。” 傅遇话说的小心翼翼,有哄人的意味,许一言惊讶的往后瞥了一眼,觉得他中毒颇深。 姜鸾又往座椅深处缩了缩,没拒绝,蚊吟般“嗯”了一声。 傅遇眯了眯眼,轻声说:“好。” * 蚱蜢绿的越野车穿梭过大街小巷,来往的道路两侧都有明亮柔和的光,万籁俱静,却灯火通明。 傅遇的电话突兀的响起,打碎这片安宁,他皱了皱眉,瞥了眼正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的姜鸾身上的那件外套。 电话铃声固执的响着,彰显了另一端的人有着足够的耐心。 就在这时,姜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很显然,那对充满血丝的眸子里满是清明,没有半分睡意,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机,伸向傅遇开口,骤然说话扯动了嘴角的伤口,让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狰狞,龇牙咧嘴的异常生动,只是嗓音沙哑充血,像被粗砂粒撵过:“你的电话响了。” 傅遇拿过手机,接通,对方的声音不小,从听筒里清晰的传出来:“傅先生,那四个人已经招了,事情确实有点复杂,这里面还牵扯了一桩杀人案,我们现在正组织警力去案发现场和埋尸现场,具体的情况,你看能不能明天等姜小姐恢复一下,就来做个笔录,顺便了解一下案情。” 听到这,傅遇先侧头看了眼姜鸾,才说道:“好,等明天我看看她的状态。” 停顿了一秒,他似乎是在酝酿怎么开口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但最终还是问:“贺鹏远和姜氏夫妇呢?” 蒋局长在电话那头好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好一会说完才回复傅遇:“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不过以目前的证据看,贺鹏远定罪的可能性不太大,今天姜小姐的状态不好,等她再来的时候,我们需要给她抽个血,检验一下她体内麻醉剂的成分,所以,这就需要你们尽快来,最好不要超过48小时,有了这个证据加上口供,至少起诉姜氏夫妇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 车子很快在城南别墅傅遇的家门前停下。 傅遇和许一言先从车里跳下来,姜鸾透过车窗看向外面,觉得眼前这地方,特别眼熟,只是她现在的状态容不得多想。 车门在她面前被打开,傅遇见她看着远处发呆,唇角轻轻的扯了扯,弯腰道:“到了,下车吧。” 说完,后退一步,让开车门前面的空地。 姜鸾机械的点了点头,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从车厢里钻出来,落地的瞬间,麻木的小腿一个卸力,直挺挺的整个人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傅遇眼疾手快,把人打横抱住,膝盖往车框上一顶,稳住怀里的人和自己的身体。 姜鸾的额头顺着力道轻轻的撞在他微敞的领口处,坚硬的锁骨硌了一下她额角的淤青,鼻子一酸,眼底就有了些许潮意,瀑布般散乱的长发在半空中随风轻轻扬起。 沐浴露得味道,也有点熟悉。 许一言在旁边看着,就差拍手叫好了。 “傅遇。”姜鸾轻缓的开口,唇齿不算清晰,咬字的尾音带了点呢喃的气息。 “说。”傅遇往上癫了一下怀里的人,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抬脚踢上车门,转身就要往别墅里走。 “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好。”话是这么答应着,人却还在往里走。 傅遇就这么一边答应着,一边肆无忌惮的横抱着人穿过院子走进别墅里,夜风微凉,悄无声息。 许一言屁颠屁颠的跟在傅遇身后,又为这一骚操作记上了重重的一笔,他打定主意今晚要赖在这里不走了,就是跟狗睡,他都宁死不屈。 * 佣人带着姜鸾来到客房,给她放了水,换了新浴巾,让她先泡个热水澡,期间傅遇派人送来了崭新的女性衣物。 佣人告诉姜鸾,衣服是回大宅拿的,都是小小姐没穿过的新衣服。 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凝结一室,弥漫的水雾缭绕。 姜鸾一个人把脸整个埋进浴缸里,憋到极限,再起身,如此反复。 她精致的小脸上再也找不到半分平常的娇俏,生冷,麻木。 好几处淤青开始有些肿胀,血管在皮下突突的跳动,浑身被热水一泡,像是散了架一样的疼。 她一遍遍清洗着肩头,今天唯一裸露在外的位置,很快,皮下毛细血管就被她硬生生的磨破,显露出一大片樱桃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余光中,瞥见了洗手台前面地砖上凌乱散落的衣服,那上面的血不止是她自己,还有那个男人的,想到这,她嫌恶的收回视线。 她知道,那个男人的手废了。 看似疯狂的胡乱舞动着匕首,其实第一下她是找准了划下去的,角度恰到好处。 -- 第46页 那是绝境中,她唯一能为自己做出的自保。 从没想过,有一天,练就多年的拿手术刀的本事,能用来伤人。 姜鸾又困又倦,热水让她的所有防备彻底放松了下来,人就更打不起精神,所以她没泡很久,起身在淋浴下冲干净泡沫,拿过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站在镜子面前,抬手抹掉上面的水汽,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真可怜,像个猪头。 这是她第一眼对自己的定位。 也奇怪,这种时候,居然有了调侃自己的闲心。 第二眼,她开始觉察出了不对劲儿,这间浴室,怎么也这么熟悉? 第26章 chapter 26 姜鸾裹着浴巾, 站在房间地毯上擦头发,屋子隔音很好,周围静悄悄的,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也许是温水缓解了她的紧张,也许是她知道这块地方足够安全,又或者是已经冲刷掉了身上的污秽, 让她积压在心底的闷痛得以缓解,此时此刻,就连心情都有了些许松散。 她环顾四周, 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遗忘了点什么,也许是今天的刺激太大, 以至于脑袋卡壳, 完全不运转了。 傅娇娇的新衣服被整齐的摆放在床边, 她认得出,那还都是今年某国际大牌秋季的最新款, 限量,普通客人买不到, 必须持有黑卡的顶级会员才能有资格排号。 听说这一款的发布会是五月初举行的,傅娇娇暑假应该是回来过,既然没拿走, 肯定就是当时还没买到,不知道等她再回来,知道自己足足等了好几个月, 连面都没见到的衣服就这么让傅遇给了别人,会不会原地爆炸。 姜鸾伸出去拿新衣服的手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瞥了眼浴室地板上的那堆脏衣服,蹙了蹙眉头, 终究还是放弃了把它们重新捡起来穿上的冲动。 换好衣服,她刚想走回浴室去吹干头发,却突然僵在了原地,姜鸾目光震惊,机械性的转身,最终盯在床头柜睡眠灯旁的一小处黑影上。 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橡皮筋被人规规整整的摆在夜灯旁,外面一块钱能买两根的那种,最多只能用不超过三次,准断。 这根已经有些脱丝了,是她在科室随手问值班护士借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根头绳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姜鸾,都想起来了。 * 傅遇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抱着一只黑色的恐龙药箱去敲客房的门,可敲了许久,里面都始终安静,就在他以为姜鸾是不是已经睡下的时候,屋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在开门前,姜鸾酝酿了好久,她就那么拿着那根黑色的头绳僵在床头柜前,突兀的敲门声引回她的思绪,可满心羞愧,让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开。 就这么僵持着,门外的人却异常执着,让她的一丁点的侥幸都无处遁形。 果然,门外站着傅遇,一身黑色休闲装,应该也洗过澡了,额前的碎发还有点湿哒哒的,整个人很清爽,眉眼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愈发深邃,表情很浅淡,有些慵懒,和他清冷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是,怀里边居然还抱着一只卡通款恐龙花纹的药箱,童趣十足的样式实在是和他不搭。 可毕竟人家是主人,姜鸾就是再没脸见人也得让开门口,放人进来。 傅遇走进屋里,难得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火.药味,一时间各怀心思,居然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姜鸾注意到,他从进屋,目光就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这让她浑身像是生了虫蚁一般的不自在,想想自己理亏,喝多了酒干的那些事儿,就差没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想开口道歉,又怕说了更会不自在。 视线因为心虚,不由自主的开始乱飘,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靠墙沙发里被她放在那的黑色外套上。 嗯......好样的姜鸾,又是一件。 果然见男主,就是比较费钱。 傅遇把姜鸾裸.露在外面的部分都检视了一遍,短裤下,她光.裸的膝盖上,还有一大块儿淤青发黑的伤痕,上面斑驳的血痂一道一道的,伤口不深,却狰狞吓人,小腿上遍布摩擦的痕迹,即使当时隔着裤子,也还是留下了这么多这么明显的伤痕,可见她反抗的有多激烈,脚腕上,有一处环形的淤青,像是被人攥住拉扯造成的。 眸底的戾色,莫名就浓郁了几分。 他控制好情绪,连忙挪开视线。 她上身是件穿法很怪异的T恤,是他随便在傅娇娇的衣帽间里拿的新衣服,左肩膀上三根镶钻的细带裹住前后两片衣襟,袖子在单侧腋下延伸出来,系带长出得部分在身体前晃动,整个人布灵布灵的闪。 整件衣服风格特别符合傅娇娇的审美,个性到傅遇觉得,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会买。 但穿在姜鸾身上,还挺好看。 细碎的光晕让她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揉进带了点孩子气的大眼睛里,满是星辰。 察觉到自己得失神,傅遇连忙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这衣服包裹的还算严实,上半身的伤口看不到,他隐约记得在警局的时候,她右肩上似乎有块伤。 “你怎么样,有哪里难受吗?”傅遇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害怕吓到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句话语气中夹杂了多少缱绻的温柔。 姜鸾听完吓了一跳,双眼睁得老圆,盯着傅遇没说话,这气氛不太对,她浑身的肌肉更僵了。 -- 第47页 见她的反应,傅遇的眼底终是一沉,微微的皱了皱眉,到嘴边的话说出口却成了:“姜鸾,你是没有脑子吗?怎么随便跟别人说话,让人给你用了迷药?” 姜鸾:“..........” 大哥,你说的那个别人,是她现在这个身份的亲妈好么?! 傅遇说完,也没等她开口,直接拉着人没好气的把她按坐在了沙发上,指了指茶几,生硬的说:“把腿放那。” 姜鸾没动,坐在那像个木偶,腰背挺得笔直,连扭头都像是自带“咯吱咯吱”的音效。 见她没反应,傅遇气笑了,揶揄道:“怎么,耳朵也受伤了?聋了?” 然后,自己一弯腰,攥住姜鸾的脚腕毫不温柔的就给整个掀了起来,然后自己坐在了她的旁边。 顺着力道,姜鸾后背直挺挺的被掀翻了过去,栽倒在两个绵软的靠垫之间。 她在缝隙中偷瞄了两眼,傅遇像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始终冷着一张脸,除了调侃她的时候还能扯一抹嘲笑,基本就是个冰块脸,这反倒让姜鸾安了心,肯定是她想多了,这才像傅遇,突然间的温柔有点吓人。 姜鸾重新支撑起身子,僵硬的半撑着尽量让身体远离傅遇,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的脚放在茶几上,又回身打开小药箱,从里面拿出杀菌喷剂、棉棒、纱布和胶带。 真齐全,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果然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小财神还有这么居家的一面。 姜鸾一动都不敢再动,那直接落在皮肤上的温润触感,像烙铁一般灼热,内心翻涌起的那些羞恼和无地自容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住了。 傅遇的动作很轻,他取了棉签,先把姜鸾腿上还残留的水珠清理干净,然后拿过杀菌喷剂,倏然抬眸,沉声说:“一会喷上可能会很疼,你忍一忍。” 姜鸾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双手就攥紧了沙发靠垫的边缘,一脸的视死如归。 傅遇轻笑,对准伤口,尽量大面积的把喷剂喷散开,随着冰凉的触感过后,紧接着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不自觉的缩起身体,手指没目的的到处乱抓。 几秒钟之后,痛感减弱,姜鸾舒缓过来,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里正攥着傅遇的T恤下摆,而他正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笑。 这笑意意味深长,她心里有鬼,总觉得像在嘲笑她那天晚上的放肆。 姜鸾莫名一阵羞,这一天天的太折磨人了,她抽回自己的腿,穿进拖鞋里,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股无名火,“腾”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似乎是她身上这件衣服的某个位置被压在了傅遇的屁股底下。 姜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一僵,条件反射的就去拢前襟。 左肩的绑带同时松落,整片衣襟都直接顺着肩头,滑落了下来。 刚刚还一脸玩味的傅遇也愣住了,深邃冷清的眸子开始微微紧缩,目光凝滞在她的肩下,从他以下往上的角度看过去,整片白皙裸.露的后背边缘顺接着纤细的腰线,清晰入目。 他同样僵在了那,一时间忘了反应。 姜鸾呆呆的看着他,注意到他视线的位置,蓦的,浑身像是被烈火灼过一般的反应了过来,绕过茶几往回退,慌乱的朝傅遇吼:“闭上眼,出去出去!” 整整一个晚上的苍白病态的面庞在此刻通红一片,殷红欲滴。 傅遇反应过来,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撞倒了身边的药箱也顾不上管,朝着门口的方向仓皇而逃。 “砰”的一声,屋门被他带上,室内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清晰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密闭空间里“砰砰”作响,姜鸾跌坐在地上,这一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 走廊里,傅遇像只炸了毛的凶兽,连番撞了两个佣人以及刚从楼下偷吃完走上楼来的许一言,才跌跌撞撞的跑回主卧。 身后,许一言“哎.....”还没收住,主卧的房门就被直接甩上,他耸了耸肩,不明白傅遇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所为何事。 好在,他是个闲散派,有热闹必凑,没热闹就撤的道理是他一贯秉持的风格,他看了眼主卧紧闭的门,有转头看了眼走廊另一头的那间客房,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坏笑一声,终究什么都没问,转身回了自己的客房。 主卧内。 傅遇靠在门板上,低垂着脑袋站在原地,呼吸急促又紊乱,毫无章法可言,他青筋暴起的手掌还停留在把手上,指节青白一片。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要摆脱脑海中不断重复的刚刚的那副景象。 可往往思绪本身就是这么固执拧巴,越想忽视,就越清晰。 姜鸾真的很白,娇小瘦削的肩膀上,一大片淤青清晰可见,在莹白色皮肤的映衬下,异常禁忌刺眼,她缩着身子,抱住胸前的衣襟,却终究瞻前不能顾后,身后裸.露刺目的乳白色连接着一丝赘肉都没有杨柳腰,刚刚还让他毫无直观感受可言的细长匀称的双腿,在瞬间就变了意味。 瀑布般半湿的长发随意的散落,顺着肩头不规矩的黏在皮肤上,黑白相间,出水芙蓉一样带着和他同款沐浴乳的香气,纯净无暇的眸子里满是震惊和羞赧。 傅遇觉得,他身体里有一股陌生的兽.欲蠢蠢欲动。 -- 第48页 等腿.间的胀痛清晰的通过大脑皮层传入神经中枢系统,他才惊觉,自己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他闭了闭眼,仰起头侧靠在门框上,喉结自上而下的滚动几圈,汗水顺着额角滑落,顺着硬挺的鼻梁骨,绵延而下,没入领口。 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第27章 chapter 27 凉夜如水, 火星明灭。 高大的人影独自站在室外阳台上,在暗淡的环境中,幽暗的光线勾勒出鼻翼的剪影, 深秋室外温度很低,带了股潮冷和寒凉。 傅遇向来不依赖烟草,更不太喜欢那个味道, 只是在有了想不通的事情时,才会拿来舒缓一下焦躁的情绪,薄烟缓缓升腾, 弥漫在他的四周,他在缥缈的白雾里, 朝另一头那个凸出的小阳台看了眼。 漆黑一片, 隐没在寂静里, 乌云遮过天际,甚至连半抹星光都没有。 他故意放了她遗落的头绳在那间屋子的床头前, 放的时候没想过太多,只觉得也许有一天她还会再来, 看到那根黑色线绳的时候,能否可以想起之前荒唐无赖的闹剧。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 来的比想象中的更快。 小姑娘机灵,却藏不住心思,一喜一嗔都在脸上, 他佯装不知,不戳破,看她独自尴尬的别扭。 有点可爱。 胡思乱想着,他掏出电话, 给陈子昂交代了几句,挂断后,又给公关部经理打了一个电话。 尘埃落定,已近凌晨。 傅遇嗤笑,他的声音在夜晚的空荡中随即散去,消失在暮色苍茫里。 * 翌日清晨,姜鸾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由于磕碰,她的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了完全斑驳的形状,只能在玻璃裂纹的间隙,看清来电人,是导师许衡年。 许衡年给了姜鸾两天假,让她好好休养,同时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那天她在诊室收治的那个打架斗殴的工人,确定是胸主动脉夹层瘤,直径较大,随时有破裂的可能,当日由于姜鸾发现问题及时,胸外和心外会诊后,对患者直接进行了手术,术后恢复已经基本趋于稳定。 那工人的家属,通过医院给姜鸾送了面锦旗。 坏消息就比较棘手了,周一例会提到的案例人,今天早上,出院了。 最终在没有足够手续费且拒绝一切社会捐款的前提下,放弃治疗回家了。 姜鸾挂断电话,坐在床边发呆,满脑子都是案例病人的病例情况,她总觉得病人女儿的名字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久思无果后,最终放弃了抵抗。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浑身的酸痛让她每活动一下都异常艰难,今天还要去警察局做笔录,可是问题是她连换洗的内衣裤都没有,在此之前,怎么都得先解决一下这个棘手的问题。 脚腕处开始有些红肿起来,姜鸾勉强把双脚塞进拖鞋里,站起身,想了想,最终给许薇薇打了一个电话。 说来也是可怜,在这个世界里,原主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挂断电话,她酝酿了一下情绪,走到门边悄悄的打开了一道缝隙,屋外,走廊里寂静无声,似乎都在沉睡,这一幕如此熟悉,又如此让姜鸾恨不得给自己当初的丑态百出来上两巴掌。 楼下,和上次不同,已经有佣人在无声的忙碌,她下去,找了昨天给她送衣服的佣人问道:“你好,一会我有一个朋友想来给我送些衣服,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把她从山下门卫那儿领上来。” 佣人连忙点头,她虽然不知道姜鸾的身份,但傅遇从不带女人回家,这是他们见过的第一个,当然不敢怠慢,跟姜鸾要了许薇薇的联系方式后,就直接出门去等了。 一个小时后,许薇薇跟在佣人身后,有些害羞的走进别墅,姜鸾接过衣服,硬是把打车费和衣服钱强塞给她,就上楼去换好。 再下来,楼下的餐桌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两个人。 餐桌旁,许薇薇正一脸无措的解释着什么。 许一言啃了一口手里的酱肉包,招呼许薇薇坐下,让她别怕,“你来给姜鸾送衣服啊,看把你吓得,快坐,你不用理他,这人天生没表情,长得就是吓人。” 许薇薇点点头,但始终没在许一言拉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听见姜鸾的下楼声,她如获大赦,连忙转身,一脸求救的等着姜鸾救她水火。 见状,姜鸾赶紧快走两步,“傅总,我没有换洗的衣服,今天打电话让我朋友帮忙买来的。” 傅遇点点头,没说话,看上去气色并不太好,估计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 许一言笑着说:“你这朋友太拘束了,别站着了,都坐下吃饭,尝尝傅家小厨房的手艺,别看是简单的早饭,味道可是大饭店里头都不能比的。” 姜鸾拉着许薇薇坐下,看着眼前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那天她做的早餐.........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许一言不明所以,见姜鸾表情古怪,一动不动的盯着桌子上的早餐,他开口问:“怎么了,你不爱吃啊?” 姜鸾回过神,摇摇头,扯过自己面前的一份,埋头小口的吃着,唇间的伤口不经意间总是被牵扯到,让她边吃边呲牙咧嘴。 余光中,一抹淡淡视线偶尔投在她身上,傅遇唇角轻勾,似乎在笑。 -- 第49页 但转瞬又好像刚刚一闪而逝的都是幻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吃过早饭,傅遇告诉姜鸾准备一下,一会就带她去警局,然后自己就先上楼去换衣服,期间许薇薇终于稍微放松了一点,一直追问姜鸾怎么会伤成这样。 许一言百无聊赖的窝在沙发里葛优躺,时不时的偷听两句女孩子之间的碎碎念。 等待的间隙,姜鸾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闻推送,巨大的标题在破碎的屏幕上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信息:贺氏集团,出事了。 她心中一惊,对旁边得许薇薇说:“薇薇,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半瘫的许一言也察觉到了姜鸾神色有异,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也凑到姜鸾身边看。 姜鸾接过许薇薇的手机,点开博网app,果然看到了热搜榜首的几个大字,贺氏旗下食品公司涉及致癌物和虚假宣传。 紧接着,第二条,贺氏行贿、造假、偷税漏税。 姜鸾扯了扯唇角,侧头和许一言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转头望向二楼那个紧闭的房门。 他们都明白,贺氏完了。 傅遇在此时下楼,看到沙发上那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觉得如此碍眼。 想给他拧下来,当球踢。 * 警察局会客室里。 蒋局长亲自接待了他们。 法医给姜鸾抽了血之后离开后,蒋局长摊开了自己面前的卷宗。 姜鸾绑架案情况基本已经调查清楚。事情的起因是贺鹏远公司跟姜氏私下里签署了一份合同,合同表明,在双方存在姻亲关系后,贺氏将一次性注资姜氏一亿六千万,同时贺氏持股姜氏百分之二十。 而这里的姻亲关系,虽然合同中并没有明确指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因而,姜氏夫妇在姜鸾明确表示出拒绝跟贺鹏远再相处下去的意愿时,他们就想了这么一出生米煮成熟饭的做法。 说到这,蒋局长轻咳了一声,略显同情的看了一眼姜鸾,对方却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平静,漂亮的五官难掩倦意,眉宇间有一丝丝厌弃的神色。 毕竟为人父母,蒋局长自然明白,对于眼前这个小姑娘来说,虎毒不食子,她的父母却比虎更毒。 换句话讲,畜.生不如。 姜鸾看出蒋局长得想法,自嘲的笑了笑,开口道:“我没事,您继续。” 蒋局长点了点头。 姜母把姜鸾迷晕后,就交给了贺鹏远的人,两人开车到半路,突然被一辆从路边冲出来的车撞上,下车查看的时候,被人在脑后使了闷棍,受伤后的两人还有意识,见对方抽出了匕.首,本能的想反抗自保,可却发现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而且车上的姜鸾。 绑走姜鸾的两个人,一个叫沈德,是贺氏集团综合部的员工,另外一个是他的堂弟,叫沈洋。 沈德面相不错,清秀出挑,名牌大学毕业,毕业后就进去了贺氏集团,本来人生得意的他在贺氏认识了现在的老婆胡悠悠。 胡悠悠漂亮能干,却并不安分,今年夏天,两人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当天,被沈德发现其跟贺鹏远有瓜葛,后来,他请了私家侦探调查,果然拍到了不少胡悠悠跟贺鹏远私下里开房的证据。 并且,胡悠悠后来怀孕了,坚称孩子就是沈德的,沈德摊牌,才知道原来她怀孕之后,贺鹏远就甩了她,听说要跟一家小公司的千金小姐订婚了。 沈德恼羞成怒,恨胡悠悠给他带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更恨贺鹏远,因而才出此下策。 事情至此,姜鸾绑架案水落石出,而同时也牵扯出了另一个案子,那就是在沈德摊牌当晚,失手杀了胡悠悠,并抛尸掩埋了。 警方已经对此另案处理,跟姜鸾就没有太大关系了。 说完,蒋局长长叹一口气,问道:“现在姜氏夫妇和另外四名嫌疑人的犯罪事实都比较清晰,眼下有两件事比较棘手:第一,贺鹏远的手下一口咬定贺鹏远对迷晕姜鸾的事情不知情,他们也只是负责上门接姜鸾,至于清醒的还是睡着的,他们都不知道,第二,姜氏夫妇,提出想要见见你。” 听到这,姜鸾一愣,心中嗤冷。 她也想见见他们,好好聊一聊,心中的疑惑。 第28章 chapter 28 今天没有太阳, 天空灰蒙蒙的,白云淹没在烟灰色的乌云里,卷积着往远方飘去。 姜鸾和傅遇跟在民警身后, 穿过办公区大院,往坐落在公安局东北角的大楼走去。 院子里有不少来往的人,穿警服的、没穿警服的都有, 形色匆匆,眉头紧蹙的居多。 楼前,民警停下, 转身对傅遇说:“傅先生,您在外面等等吧。” 傅遇点头同意, 没多说什么, 直接让到了一边。 姜鸾看了他一眼, 想扯个微笑,最终察觉到自己肌肉僵硬, 只好作罢。 民警带着姜鸾走进去处,来到一个房间门前, “你先进去等一会,马上会有人带罗雯出来。” 罗雯,是原主的母亲。 姜鸾甚至已经几乎快忘记这个名字了, 民警乍一说起,她愣了两秒,才朝对方点头后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长桌两侧, 各有一把椅子,她扯开靠近门口的那一侧的椅子坐下,心情有些复杂,整间屋子让人感觉异常压抑, 明明黄灯白砖,和寻常地方没什么不同,但也许就因为这里的窗户是用铁棱子封住的,就莫名产生一种迫切的荒凉感。 -- 第50页 姜鸾想,那大概就是自由和限制之间的落差。 她一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更不会同情原主从前的种种遭遇,没有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今倏然遭难,她只想弄个清楚,为什么同为父母,有人会能够做到这一步。 很快,随着手铐摩擦发出的响声由远及近,一个面容憔的女人被民警带了进来,罗雯站在桌前,似乎是想对姜鸾微笑,可肌肉牵扯的弧度比方才的姜鸾更为僵硬,最终母女俩隔着长桌,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灰白的交映下,姜鸾皮肤白的刺眼,眼睛里还是那股独属于十九岁少女的纯真,若不是连番境遇,她该比谁过得都好。 罗雯踉跄着坐下,在对面人的目光中她有一瞬间的无地自容,不敢面对,又不得不面对,只能通过各种琐碎的小动作糊弄过去,衣摆被整了七八遍,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既然是她提出的要见面,姜鸾有足够的耐心等,她要看看,眼前的人,还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半晌,罗雯抬头,微不可查的说了句:“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这是穿书后,姜鸾第一次跟罗雯面对面的平静说话,她发现,岁月的痕迹在这个女人身上没留下太多,平日里浓妆艳抹见惯,她还是头回仔细端详罗雯素妆的模样,说实话,也是个美人的。 原主很像她,因而如今跟原主有九点九成相似的姜鸾站在她面前,也能毫不费力审视出对面的女人和原主的血缘关系。 来之前,她曾经反复的问过自己同一个问题,原主到底是不是这对夫妻亲生的,如今看来,至少是罗雯亲生的。 既然这样,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更显的匪夷所思了。 姜鸾酝酿了一下,开口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作为父母,你们怎么能忍得下心这样对我?就真的是因为你们丝毫没有最简单的人性吗?” 罗雯的唇角微不可查的一塌,她既愧疚,又心虚,眼神飘忽着,没敢再跟姜鸾对视。 两个人彼此又沉默了数秒,不过时钟滴答几下而已,在她们心里,却恍如隔世,罗雯长叹了一口气,诚实的回答:“鸾鸾,说实话,爸爸不喜欢你是个女儿,妈妈也由此迁怒你很多年,日子久了,爸爸妈妈的心态就变了。” * 灯光幽暗,满屋酒气。 有男人的谩骂声牵扯出嘶哑的怒吼,一遍遍响彻空荡荡的姜家别墅。 室内一片狼藉,客厅里触手可及的物件都已经被砸了个干净,产后不久的罗雯脸颊红肿的蜷缩在客厅和厨房连接处的角落里,怀里抱着个啼哭不止的女婴,浑身上下一片青紫。 像是被人掐的。 醉醺醺的姜培林把手中的空酒瓶朝着母女的方向狠狠的扔了出去,恶狠狠的咒骂:“哭,还有脸哭,不是个带把儿的,老子从此绝后了。” 酒瓶撞在吧台上,在母女俩面前四分五裂,飞溅而出的碎玻璃碴割在皮肤上,殷红的血顺着胳膊缓缓流下。 罗雯怀姜鸾的第三个月,姜培林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车祸外伤造成了他不育,因而姜鸾出生后,将会是他唯一的孩子。 当时,姜老爷子还活着,但病的很重,姜家三兄弟分家,老爷子的遗嘱是将遗产托管给信托机构,姜家三代男丁兴盛,不能断了香火,因而第四代三家每生出一个男孩,就可以分得遗产的相对比例,直到分完为止。 由此,姜鸾的性别,就成了姜培林全部的希望。 姜鸾的降生,打碎了姜培林的遗产梦,他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两兄弟的儿子接连降生,以及每每碰面,他们不经意间对他流露出的鄙夷和嘲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全部归咎在了罗雯和姜鸾身上。 开始的时候,姜培林和罗雯整天都会因为这个打架,罗雯也会抱着自己襁褓中的可怜孩子失声哭泣,可打的多了,骂的多了,生活的折磨最终让她的心态也变了。 也许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的影响,她逐渐倾向于和姜培林站在同一阵营里,同仇敌忾的愤恨着这个唯一的.......女儿。 后来,姜鸾一天天的长大了,姜培林不再说任何关于生男生女的问题,似乎每提一次,都像是在宣告着自己缺陷和难以启齿的痛。 这种被埋藏下来的恼恨,变成对这个唯一女儿的极尽利用。 既然你不能以一个男孩的身份为我带来利益,那就用女孩的身份,来为我换取同等的利益吧,他们不再伤害她,像正常父母那样培养她,妥善关注着她的外表,不断增加着可以换取最大利益的砝码。 十九年来,这就是他们心底里,对于姜鸾,最真实的想法。 * 姜鸾始终平静的听完了罗雯的全部叙述,原来从始至终,这家人深刻在骨子里的,只有’金钱’两个字。 人心凉薄,浅淡冷漠,亲骨肉又如何。 罗雯已然落泪,右手一直紧紧的攥着,安静片刻后道:“对不起。” 声音很小,像是从胸腔里被硬生生挤出来的,姜鸾胸口一滞。 但她脸色没变,语气更为平静:“为人父,姜培林没有尽到责任,为人母,你不配做个母亲,原本以为,哪怕今天来,你们告诉我,当初我是被捡回来的孤儿,都比现在得答案更让人容易接受。” 她缓吐了口气:“作为孩子,父母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不设防的人了,可偏偏是你们,朝自己的亲骨肉,使了暗刀。” -- 第51页 这句话瞬间击溃了罗雯的心理防线,她倏然激动起来,今天来之前,她不怕姜鸾痛哭叫骂,甚至如果她愿意,扇几巴掌都可以,反而最怕姜鸾在她面前现在表现出的心灰意冷。 冷掉的心,没有感情。 罗雯晃动着手铐,想起身去拉姜鸾的手,被民警死死的按在座位上,她挣扎着,嘴角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鸾鸾,妈妈不是故意的,你救救妈妈,救救妈妈吧,妈妈不想在这里。” 原来如此。 这才是她想见自己的真实目的。 姜鸾有点疲惫,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恢复清明。 她起身站定,冷冷的盯着被乱发糊了半脸的罗雯,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皆如诅咒。 “从今天起,我跟姜家,跟你和姜培林,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两个,都不要再来打扰我,就在法律公正的制裁下,慢慢反省吧。” 话落,长久郁结在胸口的浊气顷刻消散,姜鸾没回头,抿了抿唇角,径直走了出去。 * 看到姜鸾出来,傅遇起身迎了上去。 刚刚他一直靠在一辆警车的前头,裤管沾了点灰尘,被他随意的拍掉。 “接下来,去哪?” 对于刚刚她们的谈话内容,没有半点关心,这让姜鸾松了一口气。 “回宿舍,对了,你的外套在客房沙发上,对不起,又毁了你一件衣服,我现在还不起,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点点还给你的。” 傅遇轻笑,不置可否,又问:“送你回去?” 姜鸾摇了摇头,缓声道:“这么长时间,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傅遇,你是的好人,至少不是冷漠无情的人,你这么讨厌我,还能在我需要时出手帮忙,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不用再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我不是温室里的鸢尾花,没那么脆弱,你放心,不过,还想请你如果方便得话,把薇薇送回家。” 看着姜鸾远去得背影,傅遇没阻拦,他没有身份、没有立场,他和姜家人没什么两样,在她眼里,都是自私的。 他们为了一己私欲背弃她,而他,为了私心,戏耍她。 第一次,傅遇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张好人卡,他只能认命收下。 * 姜鸾回到宿舍,外头的天空一半阴霾一半灿烂。 如她的内心。 阴暗总是让人透不过气,她走出来了,却无处可去。 本以为一个人时思绪会更歇斯底里,然而到此刻却是平静了,这个异度空间里,她终是孤家寡人了。 没太多伤感,可她想家,想自己的家,想那个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去的世界。 她站在阳台上,平静到放空脑子也不会有乱糟糟的想法出来。 好似一切只是一场梦。 仿佛这就是她。 第29章 chapter 29 第二天, 姜鸾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关掉手机,彻底掐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再睁眼,她觉得自己血槽都像是被充满了。 起床后,她难得给自己开火做了顿饭, 最简单的番茄炒蛋烩米饭,等真正吃上的那一刻,她深刻的意识到了, 当初自己给傅遇做的那顿早餐,也许根本不能算作答谢, 像在直白的侮.辱人。 可能傅家的狗吃的东西, 都要比她做出来的饭好上那么一点点。 吃完饭, 她给自己泡了红茶捧在手心里,坐在阳台上发呆, 秋高云阔,今儿是个好天气。 她想做三件事。 第一, 去派出所申请把户口迁走。 第二,回姜家别墅,把原主放在那儿的相关证件、专业书籍和随身衣物都带回来。 至于第三…… 姜鸾拿过手机, 开机,查询了一下这段时间攒下的钱,泄了气。 第三是, 暂时先把欠傅遇的..........领带还上。 收拾完出门,意外的,在小区门口遇见了卓燃。 那天晚上之后,他们还没见过。 卓燃靠在车边抽烟, 脚边的烟头堆了一地,不知道在这呆了多久。 附属医院的宿舍小区除了遭遇紧急火情才打开的消防门之外,只有这么一个门,他大少爷的车头挡住了门前通道的三分之一,来往总有人朝他按喇叭,他充耳未闻。 见姜鸾走出来,他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圈,问道:“心情好点了吗?” 姜鸾笑:“好多了,那天晚上,谢谢你。” 卓燃踩灭最后一根燃烧的烟头,自嘲的笑了笑:“姜鸾,你突然这么客客气气的说话还真不太像你。” 姜鸾总觉的卓燃不对劲儿,敏锐的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相较从前发生了很大改变,但这种善意的改变总让她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错觉,本能的想逃。 奈何,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 于是来往人群,午后的秋阳焦灼晃眼,这两个人突兀的站在小区门口,面面相觑。 突然平和不怼了,姜鸾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了。 还是卓燃先发声:“要出去做什么?回医院?” “不是,医院放了我两天假,”姜鸾解释,“我准备回家一趟,找找户口本。” 哦。 “我送你?”卓燃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一本正经加起来都没有刚刚的那三句话多,他第一次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拿一个小姑娘怎么办。 -- 第52页 要照着以前,换成别人,他救了她哎,可能会吊儿郎当的把人揽住,没正形的说上一句:“报答哥哥啊,以身相许吧。” 可现在不是以前,姜鸾也不是别人。 他凌晨就来了,睡不着,太阳出来以后就给她打电话,害怕接不通,又害怕接通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果然没打通。 所以他没走,堵着人家门口等,保安过来撵了他无数次,仗着这些年耍无赖练就的本事,全让他给糊弄了过去,他怕车子挪开,但凡她走出来,会恰好看不到。 姜鸾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牌,“我坐车,很方便,你找我有事?” 男人闻言没出声,脸色却晦暗不明。 盯着她的视线让人发毛。 那双眼睛里的怨气显而易见。 姜鸾想,原主认识的卓燃什么样子来着?永远浪荡,逍遥人间,对每一个围绕在身边的美女说情话信手拈来,但眼神里却像是毫无感情的视觉机器,看不见半点真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样的眼神,关键人家并没有明确表示出任何超出友谊的暗示,唐突的直白拒绝,会伤了面子。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她就只能那么沉默着。 只是脑袋越来越低。 最终,卓燃妥协。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受伤的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不能依赖我呢?” 姜鸾没听清,再问,他只摆摆手,让她在他反悔,强行绑她上车之前,抓紧滚。 秋日。 颜色总是明亮的。 大地万物总是一片金灿灿的黄,人心都跟着亮堂。 姜鸾圆不留丢的滚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她歪着脑袋看窗外,身体随着车身摇晃,一下下撞在玻璃上,明艳的阳光像是带着命运的昭示,给她希望,眼皮在摇晃中越发沉重,明明已经睡了足够久,人还是在阳光中越发慵懒起来,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着。 窗户微微敞开,街头的热闹擦肩而过,清凉的风柔和舒软,如同母亲的手轻拂过她的面庞,或许是梦,似乎在窗外的车流中,看到了傅遇。 细碎的光斑闪烁,迷幻了梦境。 睁着眼也能做梦。 * 姜鸾带着一箱行李走出姜家别墅,人去楼空,这里很快就会被拿去拍卖,但这些都不再跟她有关系,她是人,也会恨,饶是这恨将很快被她遗忘掉,却不可能让她选择原谅。 她拒绝向警方出具谅解书,他们没把原主当女儿,而她自己本就不是他们的女儿。 无所牵绊的陌生人,你伤害了我,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拖着笨重箱子,她去派出所办理了户口迁出的手续,过程相对比较顺利,也许是蒋局长提前打过招呼,派出所的民警对她很热情。 走出派出所的时候,整座城市都已经进入了红彤彤的晚霞笼罩中,日落西山到尽头,也许转眼,夜色就会倏然袭下。 但街头早早的亮起了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这座城市,向来不缺少热闹,夜晚,不过是新狂欢的开始,灯柱代替太阳,一切都蒸蒸日上。 第三件事,姜鸾找了原主曾经相熟的代购,对方告知需要等,大概半个月。 按灭手机的那一刻。 姜鸾才真实的感受到。 宛若新生。 * 接下来,姜鸾的生活回归到了正轨。 接诊、手术、开会、功课,填满了她绝大多数的时间。 然后在一周之内,附属医院就开始流传出了关于姜鸾的两个江湖传言。 许衡年的小徒弟是个工作狂。以及,许衡年的小徒弟,手工缝合技术过人,闭着眼睛都能上。 姜鸾对此哭笑不得。 这事说来话长,她属于被扭曲了事实的当事人。 姜鸾正式回医院上班的第二周,从周一到周四,当班护士都看到她凌晨从值班室里走出来,睡眼惺忪的去水房洗脸。 可值班表上,这个礼拜她都是白班。 这话辗转多人,就被人传成了小姜大夫是个工作狂,潜心医学,废寝忘食。 但实际上,她中间跟另外一个教授的学生换了班,虽然晚上她确实在医院,可白天其实她压根就没来。 周五上午,许衡年恰好有一场小手术。 照例带她上台观摩。 术前准备中,刷手间里,许衡年打开水龙头,一边拿碘伏刷着手,一边告诉一助陈医生,姜鸾的手工缝合技术是他带过的学生里面最漂亮的,闭着眼睛也能比许多人的缝合线更直,可惜她在国内实习时间不够,还不能考执业资格证,否则一定让她上台缝合,给他们开开眼。 “老师,您这么说我,名声传出去了,等将来真正上台的时候,却掉了链子,您也不怕我丢人。”姜鸾举着刷好的手,声音在口罩里面有些闷,笑音却清晰。 麻醉医生有条不紊的给病人做麻醉,刚把麻醉面罩给病人罩在脸上,麻醉正在进行中。 三个人走进手术室后,凑在屏幕上看片子,身后护士正在为他们系好手术服的带子,同台麻醉师是第一次见姜鸾,他检查了一下仪器数据,才抬头对许衡年说:“许主任,一直听说您带了个学生,一来就成功俘获了一半外科男大夫的芳心啊。” 姜鸾不太擅长回答这样的话,反正对方是问老师的,她只笑了笑,没说话。 -- 第53页 许衡年显然对自己的爱徒很满意,夸的起劲儿:“那帮臭小子,可配不上我们小姜。” 陈医生在此时插嘴:“许教授,您不是有个儿子嘛,亲上加亲多好。” 许衡年摆摆手,“那混小子,整天没个正经,就知道跟在他表哥屁股后边瞎胡闹,可不能便宜他了。” 听到这,姜鸾忍不住笑,许一言倒是被他爸形容的很贴切,只是她都不知道,许一言还有个表哥。 能带着这么不着调的人天天混的人,肯定更不着调。 姜鸾想。 旁边护士长突然问:“小姜啊,你有男朋友了吗?” 乍被点名,姜鸾一愣,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着急。” 护士长咋舌:“咱们医护人员圈子小,都内部消化那以后都不着家,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我们家有个侄子,二十多岁,也是刚从国外回来,学设计的,我觉得你们站一块肯定特别般配,改天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姜鸾被护士长的热情吓得头都快有两个大了,她尴尬的想拒绝,可旁边两个小护士来了兴致,调侃道:“护士长偏心啊,家里藏着个好侄子从来不说给我们介绍,果然还是小姜大夫招人喜欢。” 几个人三言两语,完全没问过姜鸾的意见,到最后几乎快把亲事给当场定下,都开始讨论起摆酒席的问题了。 姜鸾无语,瞥了眼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病人,心疼他三秒钟。 这时,一向温和的许衡年突然出声制止了讨论,表情严肃认真,淡淡的说了句:“好了,开始手术。” 顿时,手术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仪器滴答作响和手术工具的轻微碰撞声。 五个小时之后,手术成功。 换衣间里,许衡年略显苍老的手被消毒水泡的有些发白,指尖飞快敲击着屏幕。 彼端,许一言正搂着一个年轻姑娘在KTV里鬼哭狼嚎,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他不耐烦的掏出手机,瞟了一眼,就“腾”的像火烧屁股一样,从沙发坐里弹了起来。 【你告诉傅遇,有人想挖他墙角。】 第30章 chapter 30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如果有,那也一定会被许一言凿穿。 其实一直以来,许一言只是对傅遇喜欢上姜鸾这件事情有所怀疑, 直到从公安局回来的第二天,他亲眼看见穿在傅遇身上的那件给姜鸾穿过的外套。 一件被别人穿过还能再次出现在傅遇身上的外套,只能有两个原因, 要么他喜欢上那个人了,要么他疯了。 这个人,有精神洁癖, 对私人物品,敏感又执拗。 但很明显, 他现在没疯。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所以在傅遇毫不知情的状况下, 他对姜鸾旧情复燃的这个劲爆消息, 就传遍了整个傅家。 傅家老爷子最开始的时候捶胸顿足,大叹孙子不争气, 怎么能干出来这种自己打脸的事儿,可许一言只问了一个问题, 就成功的让老爷子倒戈,义无反顾的加入了支持一派的阵营里。 这个问题是:傅遇都24了,一个正经女朋友没谈过, 不是心有所属,就是性取向有问题。您看,是希望他谈个打脸的女朋友呢, 还是给您带回个男朋友? 老爷子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联想到傅遇小时候的事,非但没觉的许一言在危言耸听,反倒觉得细思极恐。 当即拍板, 和带回个男朋友相比,脸不重要。 * 天儿又开始下雨了。 秋雨裹挟着寒潮,肆意的侵袭大地。 沾湿一地金黄,原本还挂在树梢摇摇欲坠的软叶也随之碾落成泥。 一年春去秋来。 傅遇办公室外的玻璃露台上,他懒散的斜躺在摇椅上,黑色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照例没扣,深邃的五官平静的舒展着,没有一点情绪,额前的碎发被风吹散,不安分的晃动。 他单手撑住太阳穴,控制不住的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骂他? 周遭只有雨声,迷糊了视线,傅氏大厦顶楼的天空,阴霾的让人烦躁。 傅氏集团上上下下都知道,连续半个月了,总裁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浑身的低气压走哪带哪。 无处发泄的憋闷总有倒霉蛋儿得受,旁边摊开的报纸压在一杯茶水下面哗哗作响,贺氏新闻占了头版头条。 雇凶强拆,造假违规,尤其是行贿数额巨大,牵扯出不少官员。贺氏股票一夜跌到谷底,化为泡沫。 傅遇知道,到此为止,他不需要再做任何事,会有人出手让贺鹏远以最快的速度判决入狱,以求尘埃落定。 陈子昂拎着两个带子走进办公室,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吧台上,才转身去叫傅遇:“遇哥,饭我买回来了,你看,要不要给你买点药?” 傅遇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泡在办公室里了,除了回家,哪都不去,到饭点就让陈子昂送外卖,这期间倒是干成了不少积压的大事,但全公司都快因为老板这么突然拼命三郎的做派吃不消了,纷纷来找陈子昂诉苦。 “买什么药?” 傅遇起身,单手扶在摇椅靠背上,盯着陈子昂问。 身后,雨如瓢泼,随风顺着玻璃挡板漏进来不少,豆大的雨滴敲击在地面和玻璃围墙上,扭曲着蜿蜒流淌。 陈子昂答非所问,意有所指:“遇哥,我这两天肚子疼的要命,我怀疑是不是腹部哪里长东西了,你陪我去医院看看呗。” -- 第54页 傅遇嗤笑,他知道陈子昂什么意思,可他不愿承认,揶揄道:“肚子疼?陈子昂,你怎么不说你胸疼?” 陈子昂还真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也行,你说哪疼就哪疼,那咱啥时候去看医生?” “滚蛋!” “叮。” 傅遇的声音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他抬手凭空点了点陈子昂的方向,然后低头看手机,对方耸耸肩,表示无辜,刚想再说两句,就看见傅遇的脸,对着手机屏幕,以光速黑了。 * 周一,姜鸾又跟了一上午门诊,中午下班的时候,许衡年突然说让她去值班室帮忙整理一下病例资料,午饭让人给她送回来。 左右是去食堂挤,还不如这样清净,所以姜鸾欣然同意。 整理到一半,值班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她以为是同事送饭回来了,也没抬头,只喊了一声:“请进。” 半晌,没有动静,也没意料中的饭菜飘散着诱人的香气从天而降。 姜鸾反应过来有些奇怪,抬眸瞅了一眼,倏然顿住。 傅遇单手插兜,靠在半敞的门边,一身银灰色名牌西装,剪裁得体大方,包裹的身材极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一看见傅遇穿西装,就本能的肝儿颤。 姜鸾开口问:“你怎么来了?有事?” 傅遇点头,眉眼往上一挑,“来走个后门。” 姜鸾诧异:“走后门?贿赂我们院长买你们旗下公司的药?” 傅遇皱了皱眉,指了指自己的脸,满脸是揶揄的轻笑:“姜鸾,我长得就这么像卖药的?嗯?” 同样的问题,不同得心境,彼时厌倦,却也在此时有了顽劣的调侃心情。 正午的光线正好,前两天接连阴雨,天空中的污秽都被冲刷殆尽,满是明媚耀眼。 明黄色得光线笼罩着屋里的人,似乎连太阳都更偏爱男人的长相。堪堪描画了一个轮廓,足够蛊惑。 瞳色染了光,浅淡晶亮,漫不经心的看着姜鸾笑。 她恍惚了一下,眼睛睁大了点儿,唇微张,隔了几秒,摇头:“不像。” 复而又问:“那你来干嘛,我这里有什么后门可走?” “我受伤了,不想排队挂号。” 傅遇眸光微敛,声线平淡,说的坦然,理直气壮。 姜鸾皱眉,“你哪里受伤了,我怎么没看见?”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还能受伤? 说着,她放下病例本,站了起来。 傅遇这才拿出从刚刚就始终插在口袋里的手,上面缠着绷带,歪七扭八,奇丑无比,有深红色的血迹星星点点的渗出来。 还真受伤了。 原来插兜不是为了耍帅,而是遮丑。 姜鸾指了指旁边的病床,让傅遇坐过去,然后转身去帘子后面拿东西。 隔着单薄的蓝色帘布,软糯糯的声音嗡隆隆的传出来:“怎么受伤的?大中午你也跟人打架了?” 也? 这个字用的微妙,让傅遇有点不爽。 其实也难怪姜鸾这么问,从她上班到现在,基本上遇到的这种外伤,大多都是喝多了打架斗殴,也是运气,居然连个正常受伤的病人都没有。 外边人没回答,她也不再问,端着一盘工具走出来,随手扯了个椅子坐下,把盘子放在病床上,带好口罩和手套。 拉过傅遇的手,轻声说:“我先把绷带给你拆了,谁包的,也太草率了。” 傅遇居高临下,垂眸睨着她,小脸大半张都藏着口罩后头,看不清楚表情,只有两扇小刷子一样的长睫毛忽闪忽闪,挠的他心里发痒。 还是那股独特得奶香,淹没在消毒水的味道里,不明显,却被他轻易的捕捉到了。 “许一言包的。” 怪不得。 姜鸾剪开绷带,漏出隐藏在下面的伤口,割裂伤,伤口长约6厘米,最宽处大概1.5厘米,还能看见一两个遗落下的微小的棕褐色玻璃渣。 她皱了皱眉,拿过医用镊子,一边消毒一边说:“你忍一忍,现在我要把残留的玻璃碎碴捡出来,然后给你清创,你的伤口太深了,必须缝合,说实话,其实我还没有资质给你缝合,等给你清创完,我就帮你叫其他医生来缝合。” 随即,她凝神认真清理伤口,胶质手套传递出她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傅遇本能的颤缩,但很快,他就放松了下来。 傅遇瞥了眼姜鸾,唇角微扯,沉闷的文字碾过唇齿,像火烧过的熨帖:“不用别人,就你来缝,走后门这种事,不能人尽皆知是不是?小姜医生。” 莫名的,姜鸾就想起了在傅遇家的那天晚上。 她的脸在口罩后面通红一片,心底一片懊恼,秉持着医生的职业素养,她没法把自己的病人从屋子里边扔出去,可不代表她不能从心底鄙视他这种乱发.骚的行为。 手下的动作,就无形之中,重了一…………两分。 傅遇因为倏然而来的疼痛缩了一下手,浑身肌肉都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姜鸾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手下的动作也轻了,清创工作也在这时临近尾声。 她站起身往一侧推了推托盘,转身去取缝合针和外敷麻药。 等待麻药的二十分钟里,姜鸾就把傅遇自己晾在那,回到办公桌前继续整理病例,想把人当空气,连带着给他的侧影都带着明目张胆的恼意。 -- 第55页 傅遇轻笑,也不再说话惹她,只是目光肆无忌惮。 “你看够了吗,傅先生?” 真是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言语犀利,极不耐烦的质问她。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阳光下,傅遇轻笑,薄唇微抿,浅色的瞳仁充满专注又兴趣盎然。 额头鼻梁下颚,一气呵成的流畅线条,延伸到修长脖颈,突兀的喉结,连笑意轻轻拉扯出的细小纹路都诱人好看。岁月涤荡,浸.淫商场,让他把自己包裹在了成熟淡漠,又波澜不惊的面具之下,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仍旧藏在血脉中的浮荡痞坏。 “没看够啊,小姜医生。” 明媚的午后,暖阳下,他听见自己说。 浮世三千,皆是枷锁。 傅遇规整清寂的二十多年,心无旁骛的遵循着既定的规范步步前行,他全部的标签里,没有劣根性。 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成长,没觉得对或错,没有明确的想要或者清晰的是非。 没想过回头,更没有岸。 如今,都变了样。 第31章 chapter 31 整个缝针的过程, 姜鸾一句话都没有说。 既专业又安静。 悄无声息的值班室里,午后充足的光线铺洒在两人的身上,只有持针钳轻微的碰撞声, 以及缝合线在皮肉里一下下穿过的摩擦声。 姜鸾专注细致,有条不紊的完成着手里这项她曾经做过成千上万次练习的工作,手中的针线犹如马良的画笔, 描绘出细致的形状,一点点隐藏起皮下组织的外貌。 傅遇垂眸,盯着眼前的少女, 白衣下,她的身上再看不到那些顽劣的狡黠和诡谲, 可偏偏, 奶气未脱, 白皙圆润的额头贴近着他的身前,甚至连那层细小的浅白色绒毛都清晰可见, 水蜜桃般多汁的诱惑。 他甚至想.......舔一口。 这么想着,全身那种莫名的燥郁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乱窜, 他赶紧挪开视线,迎着阳光看向窗外,朦胧中, 尽是一片璀璨。 沉沦,往往就是一瞬间。 姜鸾一无所觉,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她认真缝合的这段时间里, 眼前这位不安分的病人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时间尽头,最终漂亮的收尾,她拿过铁盘里的剪刀,轻轻的剪断线头, 又拿过一块防水敷贴,拆包后给他贴在掌心上。 隔着手套,掌心蒸腾的热度蔓延。 “好了,我再给你写几种药名,你可以找人去药房帮你买,内服外用,七天后来拆线。” 回到办公桌前,她扯了张白纸就在上面写了起来,傅遇揉了揉受伤那只手的手腕,刚刚长时间的保持同一个姿势,让他的肌肉难免酸胀,边揉边笑着问:“还来找你吗?” 姜鸾写字的手略微一顿,随即又继续写。 半晌。 “嗯。” ………… 医院楼外。 许一言双腿抬高到中控台上,大刺刺的躺在后调的座椅里睡觉。 傅遇拉开车门,坐进车厢,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醒醒,开车,回公司。” 许一言一惊,睡眼惺忪的坐直身子,扫了眼傅遇的手:“呦,好啦,还挺快,我以为你牺牲这么大才换来跟小师妹见面的理由,会一直待到天黑才出来。” 傅遇斜睨了他一眼,眼梢冷冷的一挑,全然没有方才在值班室里的闷骚模样,轻呵一声,语气淡薄:“关你屁事。” 来日方长,他不急。 * 第四天。 姜鸾跟着急诊科副主任何医生值大夜班。 今天医院的夜出奇的安静,病人很少,急诊大楼的走廊里难得的安静。 可她心里头却是意外的忐忑,总觉得这样的宁静背后,会酝酿着巨大的风浪。 凌晨一点半,急促的铃声终于打破这夜色下的安宁,也顺带印证了姜鸾的倒霉预感。 电话那头,救护指挥中心工作人员的声音都都变了调,“环安高架发生连环车祸,大货车违规超载进市区,伤员马上送到。” 姜鸾挂断电话,跟何医生说了情况,两个人立马冲出值班室,何医生让护士通知待命的医生回医院,其余的人跟他们一起出去接病人。 车祸的伤员情况超出了姜鸾原本的预想,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的开进急诊大楼,整个急诊通道里乱成了一团,担架车急促的奔走,车轮的转动声,家属的吵嚷声,伤员的哀嚎声,让这夜色下的焦灼积聚到了顶点。 很快,伤员陆续被安置妥当,待命医生也都回到了医院,许衡年走进来的时候,姜鸾正在给一个腿部受伤的中年女人清创后的包扎,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侧脸上,口罩遮盖了大半张脸,大眼睛却依旧明亮,她蹲在地上,抬头对中年女人叮嘱着:“好了,注意不要沾水,避免感染,现在重伤员太多了,我初步检查了一下你其他地方并没有大碍,可以先让家属把你接回去,如果不放心,等明天再来医院挂号做个全身体检。” 女人大概是被吓坏了,整张脸都处在一种紧绷的劫后余生里,这场车祸,死伤惨重,她腿上的这点伤,已经是上天眷顾。 她踉跄着站起身,朝姜鸾点了点头,由护士搀着,一瘸一拐的走出治疗室。 许衡年这时出声,“姜鸾,跟我进手术室。” -- 第56页 姜鸾没有半分犹豫,起身巴拉了两下头发,就快步跟在了许衡年身后。 手术室外,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傅遇朝许衡年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紧跟在他身后的姜鸾。 姜鸾一愣,下意识的问:“你是病人家属?受伤的是………?” 傅遇摇头,缓声道:“不是,伤者是陈子昂的表妹夫。” 听到这个答案,姜鸾当下没觉的有什么问题,只点了点头,照例边走边说:“放心,我们会尽力。” 说完,走进手术室,沉重的白色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最终阻隔了那到目光得凝视。 姜鸾换好无菌服,刷过手后举手跟在许衡年身后走进手术室,里面的护士焦躁的挂断电话,抬头刚好看到接连走进来的两人:“许主任,现在有个棘手的问题,病人是Rh阴性O型血,脾脏破裂,出血过多。” Rh阴性血是很罕见的血型,整个帝都恐怕也寥寥无几,更别说现在这个人急等血救命了。 许衡年吩咐护士:“去,跟血库联系,紧急调用,再让血库联系备案的阴性O型血人员献血。” “我马上去。”小护士说完就冲了出去。 姜鸾心中一沉,垂眸看着躺在手术床上的男人,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唇瓣干枯皲裂,白色的衬衫大片都被血染了色,鲜红扎眼,很是惊心。 车祸造成他脾脏破裂,需要进行摘除手术,一旦手术出现问题,造成大出血,那后果不堪设想,退一万步讲,即使手术顺利,血液供给也一定要充足。 当下,她必须马上决定。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天衣无缝,两个空间,平行存在的所有人里,有一个只有姜鸾和原主才共同知道得秘密。 姜鸾是RH阴性O型血,而原主不是。 从她知道自己不仅仅是魂穿的那一刻起,从她意识到同时在两个时空交换的还有她们彼此的身体的那刻起,就有一个身为医生,一定无可避免要遭遇的问题存在。 血型。 眼下,此时此刻。 “老师,我来吧,我是RH阴性O型血。” ………… 手术台旁,姜鸾静静地躺着,白皙瘦削的手臂上,鲜红色的血液随着透明胶管流淌,她还是第一次仔细看,手术室的天花板,那块匿在骤光背后的阴暗面,是什么模样。 防护镜下,许衡年看了一眼姜鸾,问:“我开始了,你可以吗?” 姜鸾笑笑,弯弯的眉眼明亮好看,声音轻快:“没问题。” 无影灯亮起,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胡思乱想着的后知后觉,旁边手术的病人,是傅遇助手的表妹的老公? 这是什么神奇得关系,能劳动这位大少爷的尊驾,在半夜一两点钟,跑到医院里来……… *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结束后,护士先将伤者推出了手术室,姜鸾被许衡年扶着坐在无菌区外的走廊里,“你休息一会,待会出去,我找人带你去吃饭,吃完饭回家睡觉。” 姜鸾揉了揉太阳穴,清浅的吸了口气,仰头靠在墙壁上:“我没事老师,您不用管我,您也累了一晚上了,外面还那么多人受伤,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好在马上就上班了,您也趁着没情况,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我一会儿就去休息室躺会,你在这缓一缓,我让人在手术室外面等你,你缓过劲儿来出去就能看到。”说完,许衡年弯腰拍了拍姜鸾的肩膀,没等她拒绝,就撸掉自己的无菌帽,转身拐出了走廊。 姜鸾又困又累,输血后的虚亏让她没力气再阻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但满脑子得浆糊让她只想睡一觉,眼皮沉重的打架,终于妥协,耸了耸肩,把推至腕肘的衣服撸下来,扯开脖子后面的无菌服绳头。 门外,陈子昂跟傅遇打了招呼,已经跟着表妹随病床去了病房,傅遇一个人靠在拥挤的走廊里。 人来人往,他目光不移。 整个傅氏集团的人都觉得,这几天老板的心情好像骤然多云转晴,莫名的好了起来。 尤其是他手上无缘无故的受伤后。 这两天傅遇每天都很忙,谈不完的合同开不完的会,却始终没发过火,晋城的魏氏集团还往傅氏塞了个人,听说是魏家的小女儿,刚留学回来,前一阵子就非要闹着进傅氏实习,魏氏老板没办法,只能仗着自己跟傅遇有合作关系,开口讨人情。 傅遇最开始不太愿意,拒绝了,可事情拖到这两天他心情莫名愉快,魏氏老板再提,他就出人意料的同意了。 小姑娘进公司就总想跟傅遇套近乎,却次次都以尴尬收场。 要是放在从前,别说是的千金小姐,就是M国总统的女儿,也早就让他给踹出去了,但这几天,却总是让人大跌眼镜,都快让人觉得,老板是不是看上魏氏的这个小女儿了。 受伤了还这么愉快的,傅遇大概是头一个了。 第32章 chapter 32 车祸发生前, 傅遇还在陈子昂的酒吧里。 他每天扒着手机日历数日子,第一次觉得七天时间居然这么漫长。 陈子昂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刚想走, 脚下的步子稍一顿,就听到了附属医院四个字,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 他就直接做主替陈子昂的表妹夫联系了许衡年,自己也跟着去了医院。 等到现在,天都已经大亮, 许衡年出来都已经过去了十分钟,那个唯一让他像根木头一样杵在这里的原因, 却还没出现。 -- 第57页 姜鸾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反应有些慢, 盯着廊灯发呆,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面乱窜。 护士长收拾完从无菌区里走出来, 看到姜鸾,掺着她站起来, “小姜,走,我扶你出去, 你献了这么多血,有没有人来接你,没有的话, 正好我侄子早上来医院看朋友,我让他走的时把你送回去。” 姜鸾摇头,想拒绝护士长的好意,谁知道她动作极其迅速的架着人就往外头走, 边走边打电话通知她的宝贝侄子。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姜鸾半推半就的走出去,她太乏了,只想好好睡一觉,现在整个人感觉快要累虚脱了,脚下像是踩了棉花,发软。 门外,傅遇看到姜鸾的时候,眉头一皱。 小姑娘不像是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倒像是自己从手术台上走下来的一样。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突然走过一家人,推着担架床带病人去做检查,傅遇被挤的后退一步,靠在栏杆上。 袖子被他挽上,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臂。手指白皙修长,青筋山峦起伏。 两个人的视线隔着人群撞在一起,如水墨画,瞬间无声。 姜鸾瘦小的身子包裹在手术服里,墨绿色衬托的整个人越发的白,脸上失了血色,更显得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朝阳透过傅遇背后的落地窗照进来,晕出了一片彩,暖色调,在她乌亮的眼睛里一点点晕染过细碎的光。 傅遇刚想开口叫她,旁边护士长先出了声,招呼从另一头走过来的男人。 “临希,这边。” 男人闻声寻找到护士长,笑着走过来,穿着有些浮夸,宽肩窄腰,五官也是出众的。 “姑姑。”何临希走过来,本来兴致不高,却在看到姜鸾的时候,眼前一亮,喉结滚了一遭,嗓音低缓:“刚刚看完朋友,这位是....?” 护士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笑着说:“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姜医生。” 又对姜鸾说:“我跟你说过的,我侄子,刚从国外回来,何临希。” 何临希忙说:“你好。” 姜鸾本就难受,这回更是懒得应付,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你好。” 傅遇嗤笑,瞥了男人一眼,当下明白过来,这就是许一言说的那位要挖墙脚的什么狗屁护士长的侄子。 在不太熟悉的陌生人面前,姜鸾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她惜字如金,能嗯啊哦就嗯啊哦,尽量用同样的单字和不重复的充沛语境,将天聊得风生水起。 例如眼前这位长相不俗,但浑身上下充分把“俗”字彰显但淋漓尽致的男人。 他连珠炮一样的发问: “姜医生,听说你才二十岁啊?” 老娘十九…… “姜医生,我姑姑说你不太舒服,还献了血,听说你是熊猫血?” 知道我不舒服,可不可以少说两句? “这就厉害了,可以加个微信吗,我还没有熊猫血的朋友呢。” ……… 姜鸾有气无力,失血加之疲劳已经让她开始有耳鸣的状况出现,如今这人半点容她说话的缝隙都不给,而且大清早来医院看病人,身上的香水味居然比她身上的消毒水味儿都浓。 不知怎么,莫名就有点怀念傅遇身上的冷香,清新干洌。 傅遇啊……… 他怎么还没走?难道老师说的她出门就能看到的人是他?! 姜鸾胡思乱想着,敷衍地嗯了声,既没打算加微信也没打算继续聊下去。 态度冷淡,姿态高冷,十分明确地传达出一条讯息,我对你不感兴趣。 但何临希不屈不挠,护士长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傅遇在旁边看着,在明确了姜鸾脸上的厌烦之后,他把玩着手机,眯眼看向依旧喋喋不休的男人。 姜鸾浑身虚浮,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左肩倏然一沉,有人虚揽住她的肩头。 “姜鸾。” 姜鸾闻声看向傅遇,有一瞬间的失神,总觉得他眉头间倏然而起的冷肃是对她的不爽,可平白的她没惹他啊。 傅遇脸上没什么表情,逆光站着,冷淡的扫了一眼其他两位,最终落回到姜鸾身上,“走吧,一晚上了,带你先去吃点东西。” 护士长跟何临希都是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还跟姜鸾关系亲密的男人。 不是说没有男朋友吗? “小姜医生,这位是………” 何临希的话还没说完,姜鸾眼前一黑,在护士长的惊叫中整个人倾斜着朝地面上摔去。 幸好傅遇眼疾手快,再加上本来就虚揽着她,瞬间拦腰把姜鸾抱进怀里,膝盖由于惯性重重的磕碰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悄无声息的忍下一股钝痛,抬头问旁边焦急的护士长:“她怎么了?” 护士长忙说:“她给病人输了血,又熬了一整夜,估计是太累了。” 傅遇抱起姜鸾,转身要有,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傻楞在原地的姑侄两人说:“她的男朋友只可能是我,别再烦她。” * 姜鸾醒过来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脑子是空白的,手背上挂着的点滴让她觉得自己仿佛丢掉了一个世纪的记忆。 她是怎么躺在床上的,谁还给她打了针,发生了什么,记忆的锁链脱了节,最后的节点,在手术室外那个喋喋不休的人……… -- 第58页 叫……… 完全不记得了。 前段时间她的睡眠状态一直不太好,加上献了血,姜鸾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手上的点滴应该是营养针,身体的机能也补充的差不多了,也正因为睡的时间久了,她的脑袋有些沉,大脑转不过来。 一时还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 躺在床上,姜鸾发了好一会儿的愣。她渐渐回过神,后知后觉,这里是她的宿舍公寓,翻过身去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注意到时间已经快五点了。 怪不得,天色黯淡到这种程度。 姜鸾抻了抻筋骨,坐起身,给自己把针头拔掉,被子随着动作滑落。 她顺势往下看,注意到自己身上还套着手术服,一瞬间,关于她晕倒前最后的记忆又拉进了几分。 傅遇。 姜鸾下了床,换掉身上的手术服,随手找了件睡裙穿上,活动了一下,也没觉得身体还有哪里难受,只还有些乏,肚子里头空荡荡的,她得去厨房觅食。 没等她走到门前,房门已经被人从外边推开。 傅遇的手还握在门把上。 注意到突兀的站在地上的姜鸾,他的眉梢微微一挑,视线从上至下,从她身上的每个角落缓慢地略过。最后,又与她重新对视。 视线太过直白,她又穿着睡裙,姜鸾莫名觉得脸热,她怎么都没想到,傅遇居然还没离开。 愣了足有好几秒。 转而,想到了一个问题,他怎么把自己送回宿舍来的? “醒了?觉得怎么样?” “你怎么会把我送回宿舍的?” 两个声音,面对面,同时响起。 姜鸾更囧了。 此时甚至连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都不知道。 姜鸾别过眼,瓮声瓮气的说:“傅遇,你这样很奇怪。” 傅遇笑:“许衡年是我姑父。” 姜鸾:“…………” 她呆滞的瞪大了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就是许一言那个不着调的表哥?!” 傅遇勾唇,人往前走了半步:“不着调?姜鸾,你知道我如果不着调的话,现在应该做什么了吗?嗯?” 姜鸾瞳孔微缩,被倏然靠近的气息吓了一跳。 他抬起手,伸过去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躲,下巴就被轻易的捏在了他的手里。 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 姜鸾心脏跳的飞快,她觉得傅遇肯定被鬼上身了。 “姜鸾,你不会觉得,我最近都在跟你着培养革命友谊呢吧?”他声音浅淡,嘴唇削薄,唇形好看。 可这样的距离,那种属于异性特有的侵略气息无孔不入,萦绕着她,让人心悸。 “你不会迟钝到,感受不到我的变化吧?” 他吞吐着没一个字,手指微微用力,在确保不弄疼她的前提下,稳稳的固定着她的脸,让她的视线无处遁形。 “你别说你感受不到,我对你,早就不一样了。” 他的眸子在灯光下,仿若掺杂了星光,深沉浓烈。 傅遇知道,他完了,他早就完了。 曾经计较的一切他都不想在乎了,他只想要她。 姜鸾吓坏了,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傅遇对她态度的变化,却从没有一刻往男女之情上想过。 傅遇惊人窒息的三连问,只为了告诉她一个明确的事实。 他要强硬得闯入她从没有为他打开过的世界。 “姜鸾,我想要的是,你可以每天都对我说一句明天见!你懂吗?” 第33章 chapter 33 不懂! 姜鸾不懂, 也不想懂。 她想过很多种跟傅遇和解的可能,却唯独没有这一种。 当你从一开始,就把一个人放在自己的对立面, 横亘在你们之间的鸿沟叫不考虑。 傅遇节节逼近,他没想过要这么突兀的说出来,更不愿意吓着她, 可事情走到现在,水到渠成,他必须得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必须要给这个傻丫头明确一个事实,他愿意付诸在她身上的每一分钟时间, 都不是为了要做一个好人。 从小到大, 没人教他去做好人。 他不是个犹豫寡决的人, 也从来不懂什么叫成全。 喜欢吗? 是喜欢的。 所以才会魂牵梦萦,所以才会心急如焚, 所以才会硬生生敲碎自己包裹在内心深处的坚硬外壳,所以才会在被母亲根深蒂固影响后, 还愿意为她泥足深陷。 小姑娘的睡裙柔软服帖,由于紧张过度,整个人像烧熟了的虾壳, 樱桃红的韫色爬满软糯白皙的脖颈,带着热度和薄汗,有干净幽甜的牛奶香。 “说话。” 他在逼她, 也在逼自己。逼她往前走一步,逼自己克制在当下。 “傅遇,我们只能是朋友的的程度。”姜鸾说话的声音都在颤,她整个人都被困固在他身前, 贴近的距离源源不断的传输着热度,不仅仅是他握住她下颌的手。 还有…… 黑色衬衫被解开的两颗扣子后面,若隐若现的锁骨,不安分滚动的喉结…… “砰。” 没等姜鸾再说下去,屋里的灯光应声熄灭,两个人面对面被笼罩进黑暗里,足足静止了有十几秒才反应过来。 “傅遇,停电了。” 。。。。。。 傅遇轻笑,无奈的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另一只手的指腹在她的下颌处蹭了蹭,触感柔滑,声色喑哑:“鸾鸾,别想跑。” -- 第59页 说完,他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应该是跳闸了,行吧,好人又得去修电闸。 卧室里,姜鸾紧闭双眼,长抒了一口气,刚刚被他捏过的地方灼热又滚烫。 心累,脑壳突突的疼。 这么一打岔,恢复光明的时候两个人很默契的谁也没再提刚刚的事情,姜鸾走出房间,换了身保守的长T家居服,领子有点宽,松松垮垮的,露出小半个肩头和锁骨。 乍一重回光明,眉眼瞬间受了刺激,皱成一小团,不太高兴的样子,扫了一眼傅遇走进厨房的背影,把自己扔进沙发座椅里,扯了个抱枕,护在胸前愣神。 恼羞成怒? 是吧,沉淀下来后,她又气又恼。 傅遇重新出现,端了两碗粥,姜鸾往里瞥了一眼,真丰盛,这少爷大概是把所有好材料都扔进粥里煮了,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碗,都快看不出米粒的存在了。 没有方才的尴尬,气氛恢复到正常状态,她整个人又开始找茬,浑身炸了毛一样,也不知道是后知后觉对于刚刚他吓到的自己的行为表示不满,还是在跟自己别扭什么,总之整个人往沙发靠背上一扭,面朝里,背对着傅遇,声音嗡嗡的还带着重音。 “傅遇,你走吧,我不想吃你做的乱炖。” 傅遇摆明了有足够的耐心,死磕到底这件事儿,从小到大他都做的得心应手。 姜鸾拒绝,他就去拉,她挣扎,他就再拉。 眼底也没了刚刚吃人一样的猩红,就仿佛方才在卧室里握着她下巴让她认清现实的男人不是自己,又恢复到了一派清明,表情淡淡的,不急不缓。 大少爷没下过厨,这碗粥,已经是极限。 姜鸾昏睡的时候,他破天荒的回了趟老宅,一进门就跑进厨房翻箱倒柜,傅老爷子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宝贝孙子中邪了。 最终,傅遇满载而归,还把老爷子珍藏多年的野山参给顺走了。 才有了眼前这碗粥,十全大补。 姜鸾的别扭没持续几分钟,就败下阵来,因为她终于认清楚一个事实,较真的傅遇实在是太磨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好像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她咬着勺子吃粥,余光去瞥对面的人,傅遇那碗只有白粥,她这碗压根看不见米粒,对比真是鲜明,弄得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口一口的像是在泄愤,翻着白眼,暗想真要是这么吃完,会不会当场喷鼻血。 最后,傅遇心满意足的盯着她把一整碗都吃完,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拍了拍那颗气鼓鼓的小脑袋:“自己刷碗吧,我走了,明天见。” 姜鸾:“............” * 第二天姜鸾要跟着义务医疗队下乡去老人村,这是早就安排好的行程,晚上临睡前,许衡年还特意发来信息询问,她的身体状态能不能继续参加明天的活动。 现在面对许衡年,姜鸾有了种特别复杂的情绪。 世界真是小,绕了一圈,居然还是绕不开傅家人。 丁山老人村位于帝都以北的城郊处,之所以称之为老人村,是因为村里的青壮年都已经外出打工了,只留下了一村子的老人,离附属医院开车要将近两个小时。 一大早,姜鸾换了身易于行动的运动装,把头发拢高,扎成一个大丸子,整个人清爽俏丽。 手机铃声响起,是急诊护士陈淮,她也在这次下乡名单中,平时跟姜鸾关系还不错。 姜鸾接起来,对面迫不及待的声音传来:“姜医生,快下来,大巴车到门口了,我跟你说哦,有帅哥,我的天呐,早知道今天早上出门前就化妆了!!” 陈淮特别激动,但还是不得不压抑着声音好像生怕旁边人听到一样,只是一个劲儿催促姜鸾快点,说是现在帅哥身边还有空位置,她作为附属医院的脸面,必须得在外面来的和尚面前念好自家的经! 姜鸾轻哂,抨击陈淮的用词不当,但知道车已经到楼下了,还是迅速收拾好东西下楼了。 医院其他科室抽调的医生都到的差不多了,她到下楼的时候,他们正三两个凑在一起站在车前透气,车门敞开着,正冲着大门口,能让她一眼便看清坐在正冲门一排的人。 而仅仅一个侧影,她就已经明了陈淮口里的帅哥是谁了。 侧对着她的人似有所感,转头看出来,朝阳下,他的眼睛微微印着光芒,仿佛一个充满诱惑的漩涡。 姜鸾:“……你怎么在这?” 傅遇正过身子,面朝着门口,极淡地牵了下嘴角:“不是跟你说过,明天见?” 姜鸾脸一热,即使她很想吐槽一下傅遇这种阴魂不散的行为,可还是不受控制的脸红了。 他随口一个戏言,她完全没想过怎么去接,甚至没当真。 “这是义务医疗队……你搞什么?!” “搞对象。” “啊?”姜鸾目瞪口呆,她不明白眼前这货到底是不是被许一言魂穿了,这不是傅遇,她可能还没睡醒。 太囧了,如果让人知道,她怎么见人,可细细一想又不能抗拒的太扎眼,于是她上前几步,走进车厢里,在最后一节台阶上站定,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傅遇,很快大家就会发现你是个混子,别闹了,你趁别人没发现,赶紧走吧,挺大一个总裁,一会被赶下车多丢人啊!” -- 第60页 傅遇低眸看着揪着自己衣服的手指,小小的细细的,在黑色料子的印衬下显得异常白皙。他略一侧眸,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瞥了眼她背后已经有人发现这边动静往这瞅的八卦眼神。 “我愿意。” 姜鸾没应过来,他性子冷淡,怎么就突然这么张扬外露了,还想再说什么,行政副院长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傅先生,让您久等了,这次感谢您的赞助,还麻烦您亲自去一趟,我得替村子里的老人们谢谢你啊。” 傅遇笑着瞅了眼姜鸾丰富的表情,才对行政院长点了点头,语气瞬间变回了从前冷冰冰的样子,“不用客气,我也有我的私心,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好心人。” 这话回的别有用意。 说话间,余光还看着姜鸾一脸’我我我……好想原地爆炸’的模样,失笑:“还得感谢刘院长平日里对我们姜鸾的照顾,我不能不支持。” 行政院长一愣,转而一脸醍醐灌顶,原来如此。 “原来傅先生和我们小姜医生……哈哈哈,你看看我,老糊涂了,男才女貌啊……” “不是啊,院长………我……” 姜鸾百口莫辩,转身看向行政院长,刚想解释,傅遇抢先一步,扯了扯她的衣摆,弹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让您见笑了。” 行政院长笑着摆摆手,识趣的上车往车厢后面走,错身过去前,还善解人意的把姜鸾按在了傅遇身边的座位上,“小姑娘,别不好意思了,我老头子去后面坐,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工作之余的时间,我不管。” 姜鸾一脸懵逼,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完全没有让她来得及说半句话,就这么愉快的把她给交代了。 第34章 chapter 34 山路不太平坦, 车一路摇摇晃晃,这样的行程最是催眠,车里东倒西歪的已经睡成了一片。 姜鸾靠窗坐着, 脑袋用手撑在窗框上,看外头的建筑如潮水般向后涌动。 发车前,她被以副院长为首的吃瓜群众硬生生的按在了傅遇的腿上, 然后就被傅遇塞在了里边的座位上。 嗯,手感有点好。 她胡思乱想着,不愿偏头去迎接身侧那道始终黏在她身上的目光, 阳光打在车窗上,她在窗面上看到自己眼底里闪烁的光和无言的慌乱。 “姜鸾, 你准备把整个人都贴在车窗上多久?”傅遇突然开口, 吓了姜鸾一跳, 她第一感觉是回头扫了一眼后面的同事们,有没有注意到他们。 她闷声回:“就这么趴着吧, 凉快。” 语闭,还侧眸瞥了傅遇一眼, “傅遇,你能不能正常点,别吓我。” 傅遇对她的话明显嗤之以鼻, “我真是要吓你,就不止是来陪你去村子里义诊这么简单了。” 姜鸾抿着唇,及时闭了嘴。 这么一沉默, 人就开始犯迷糊。 傅遇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说话,他能感觉的到,姜鸾抗拒他,甚至连一个追求靠近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他第一次意识到,也许原来自己对她是真的很差劲,以至于现在自找苦吃。 但他没后悔过。 从前的厌恶是真的,如今的喜欢也是真的。 他向来遵从本心。 再回神,旁边的人已经睡着了,阳光洒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嘴巴微微张着,粉嫩嫩的,有些湿润。 眸子一紧,傅遇也不知道自己在一瞬间到底胡思乱想了些什么,赶紧调转了目光。 片刻后,他伸手环住她的肩头,把人小心翼翼的扳向自己,小姑娘的脑袋,就晃晃悠悠的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个,您是傅氏集团的傅遇吗?”坐在前座的小护士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问道。 傅遇抬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小姑娘的同事,要给面子的。 陈子昂在后面一排始终看着傅遇这边,见他的反应就不由得想笑,自己家老板出了名的谁都面子都不给,从前也不是没有搭讪的姑娘怀着各种目的络绎不绝,但他永远就是一个眼神扔过去,始终装哑巴。 足以可见,能让老板耐着性子应付所有和她相关的人,姜鸾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 “如假包换,哈哈。”副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示意小护士往里挪,一屁股坐下,“你们不知道,傅先生就是这次义务医疗的赞助人。” 小护士瞅着傅遇,不知怎么的脸就红了,“那.......傅先生跟姜医生,是真的吗?” 副院长指了指靠在傅遇肩头的睡得正香的姜鸾,“没看见啊,你说是不是真的。” 说罢,副院长转头对傅遇说,“傅先生,许主任一跟我说这次义诊的所有费用都由傅氏集团承担的时候,我还纳闷呢,今天您亲自到场,我们生怕有所怠慢,不过现在看来,您作为咱们医院的家属出席,都是一家人,倒是不用客气了。” 傅遇轻笑,这句话他爱听,“小姑娘脸皮薄,刘院长别在她面前说这些,不过于公于私,这次活动我们公司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陈子昂在后面憋笑都快要憋出内伤了,傅遇这一本正经无中生有的本事也是厉害,一波太极打下来,就奠定了自己家属的身份。 傅遇垂眸又看了眼怀里的小姑娘,“她昨天休息的不太好,别吵她了,让她多睡会。” 副院长连忙点头,扯着小护士回正身子不再去打扰他们,一路上小护士不时的转过头来打量两个人,时间过的倒也很快。 -- 第61页 临近十二点,车子终于开到了村子前。 姜鸾这才被傅遇叫醒,他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小姑娘惺忪着睡眼一无所觉。 村长在门口迎接众人,他大概是现在村子里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壮劳力了。 “村子里的路太窄了,你们这车开不进去,得走着进去。”村长热情的迎上来,很憨厚的一个中年汉子。 副院长看着满是泥泞的地面,又往村子里头望了望,“这得走多远?” 村长笑着回身指:“顺着前面那路绕过去,二十来分钟吧,就能到小广场,那是咱们村子里最宽敞的一块地方了。” “那行吧,东西大家分分,咱们扛进去。”副院长又瞅了瞅村里面的路,确定那宽度,车是真的不可能再往里开了,“傅先生,您看可以吗?” 傅遇这种世家子弟,估计这辈子也没到过这种地方遭这罪,刘品和是真的拿不太准,生怕怠慢了。 傅遇看了眼站在车前头抻胳膊的小姑娘,“我没事,我跟你们都一样。” 村子里的路确实不太好走,一行人尽量避免踩泥坑,走的很慢,将近半个小时才走到一个光秃秃立着根红旗杆的小操场,上面已经被村长之前派人搭了几个简易帐篷。 正冲着小操场有一户小院子,虽然看上去很破旧,但还算干净,院子里头坐着两个老人正在摘着菜,旁边还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光着屁股到处跑。 姜鸾绕过一行人,走到院子旁,刚刚还跑着撒欢的小男孩见到她一下子停住,往两个老人身后缩了缩,一脸怯生生的盯着她看,现在已近深秋,小孩上身穿着个极不合身的破外套,勉强遮到大腿,下半身就那么光着,两个小脚丫上却是泥。 脸蛋黑乎乎的,眼睛却好看,圆溜溜的很精神。 收拾收拾肯定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可爱。 姜鸾想。 “给,叔叔这里有糖,送你了。”傅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从陈子昂随身背着的一个包里拿过一盒黑色的水果糖,隔着栅栏递进院子里。 姜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院子里的小男孩明显眼睛里充满了对水果糖的渴望,可他往外挪了两步,又停下,胆怯的不敢上前接。 旁边还有几户看热闹的人家凑到这家的栅栏旁,打量着傅遇。 这一行人都是穿着白大褂和护士服的,唯独他跟陈子昂两个,西装革履的出现在这么个破落村子里,又实在是英气不凡,跟个男神仙似的漂亮,难免让人好奇。 这家的老人打量了一下傅遇和姜鸾,知道是村子里来的医疗队,不会有坏人,就笑着让小男孩赶紧去接。 后来好长时间,姜鸾都在迟疑,刚刚.......傅遇是对着小男孩笑了? * 东西都收拾好,姜鸾走进女生住的帐篷里,把随身带的东西都拿出来,她得在这呆三天,随手带的衣服也都是方便活动的。 好一会,没有其他人回帐篷来,她有些纳闷,刚想出去看看,傅遇就撩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来。 “傅......”姜鸾一抬眸,刚想说话,迎面就被抱进了怀里。 她被他一手环住的背部,一手轻搭在颈后,稳稳当当的禁锢着,想挣扎,可他的指腹轻轻厮磨着她细嫩的肌肤,引起一阵阵颤栗,整个人就卸了力气,而他的吻落下时,她的理智都没回笼。 傅遇的深情没办法让人忽视,那种积聚在周身压抑的深沉浓郁的感情,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四面八方而来,让她迷失了方寸,温醇的、柔软的,执着的,困顿的,挣扎的。 一时间,她几乎感同身受。 以色.诱人,而姜鸾的定性,很明显不在圣人的行列里。 轻吻带着缱绻,又带着长久压抑过后的释放,从开始的轻轻啃噬到后来的深入旖旎,层层渐进,几乎让人难以招架。 外面有人说话,有人路过,而他们这里却安静只剩呼吸声。一扇门,隔开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姜鸾一百万次告诉自己要终止,把人狠狠地推开,可他的痛苦清晰的传来,这一瞬间让她踟蹰,怎么会有如此真切的痛苦呢,那些纠结的求而不得,都在清晰的诉说着。 他真的爱她。 傅遇的手因为这个吻渐渐收紧,而她也因此靠他更近,他强势,饱含征服欲,但其实他却也在暗暗的克制。 一路上,姜鸾靠的明明那么近,他却知道她的心距离他有多远。 “姜鸾,你能不能试试,喜欢我?” 一吻结束,傅遇把她的小脑袋按进怀里,一字一句,说的缓慢,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喜欢我了,没有多难,傅遇,也许你另有良人相配,我之于你,就是个本该擦肩而过的意外,你喜欢我,也许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曾经围着你转的人心里再也没有你了。” 姜鸾挣扎着抬起头,试图说服他,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今天的傅遇太不一样了,向来自若的情绪有了裂缝,他第一次束手无策。 “姜鸾,你扪心自问,你知道我并不是,我不在乎任何旁人的行为,喜欢或者讨厌从来不会伪装。” “真的不会吗?傅遇,三年前,你的假意联姻,难道不是蓄意编织的陷阱吗?”姜鸾没办法,只能往痛处扎下去。 “你一直在恨我是不是?”傅遇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 第62页 他企图看到一丁点在意,哪怕是恨,可什么都没有,没有厌恶,没有恨,没有情绪。 “不是,我不恨了,当初的事情咱俩谁都没对错,我更不无辜,可我现在长大了傅遇,我不是当初的我了。” 久久,再没人说话。 安静,第一次如泥沼,吞噬人心。 第35章 chapter 35 傅遇出去后很久, 姜鸾都没回过神,直到陈淮进来叫她。 医疗队吃过午饭,就开始接诊。 午后的阳光不错, 绕出营地区域,接连三个帐篷被分成诊室,药房和治疗室。 帐篷里有两个换气扇, 放在角落里,正马力十足的朝着各个角落吹着,发电机连接着的几股电线, 越过小广场,从村委会的办公室里接出来。 治疗室里没有分区, 挂吊瓶的患者挨得很近, 简易的行军床一张拼一张, 间隔只能站下一个换药的护士或医生。 清一色的老年人,瘦弱困顿, 眼神里都有些浅淡的麻木,长期疾病的折磨让他们早就没有了安度晚年的耐心。 姜鸾眼底有些发酸, 忽然就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她知道,无论是在哪里, 昂贵的医疗费用根本不可能让所有患者病有所医,如同这次的义诊,如果没有傅氏出资, 替这些可怜的老人承担了相应的医疗费用,那么医院也只是会来走个过场,望闻问切后,给出治疗方案, 治与不治,全凭自己决定。 诊疗室里的气味不算好闻,即使用了换气扇,还是有一股莫名的酸臭味儿积聚在帐篷里,久久不散。 姜鸾缓了缓情绪,整理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抬腿走了进去。 她走到自己负责的病床前,弯腰从床下抽出病例本,上面的名字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郭宝成。 这是当初因为手术费而放弃治疗的那个病人。 姜鸾想了想,走近床头,蹲下。 郭宝成比她上次见到的时候更虚弱了些,脸上的褶皱也似乎更深了,眼神里没有光,尽是黯淡。 “老爷子,我能问您个问题吗。”姜鸾试探着开口,这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 郭宝成有一瞬间的迷糊,但很快还是努力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带着远比他实际年龄更苍老的音色:“医生,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郭艾颖,是您的女儿吗?” 问题出口,老人明显愣住了,他突然戒备的盯着姜鸾,张了张嘴,好半天没有反应。 原本姜鸾不是很确定,但老人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半晌,老人伸出了手,扯住她的袖子。 “小姑娘,你说的人我不认识,也不是我女儿,你别误会,也别问别人。” 别人的故事,再无奈,再气愤,姜鸾都没办法插手,她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同时,也明白,老人在极力维护那个早就把他的生死抛之脑后的女儿。 郭艾颖,如今炙手可热的大影后。 谁能想到,她在这么个穷乡僻壤里,有一个孤独等死的老父亲。 姜鸾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好半天才开口说:“老人家,您的病必须手术,如果这么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您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关心,可作为医生,我必须如实告诉你,你现在的情况。” * 晚饭的时候,姜鸾整个人都心事重重的。 酱打的牛肉,已经是这个村子里最高规格的接待食物了,水煮过的白水肉,滚上一层自制的黑色酱料,每人一份。 可味道其实并不太可口。 这村子里的情况远比他们来之前想象的要差得多,每个人的情绪都不太高涨,作为医生,也有很多的无能为力,如同郭宝成一般的老人,在这个村子里比比皆是。 席间,偶尔交流一两句病人的情况,就再没人说话了。 傅遇坐在姜鸾边上,见她的神色不对,面前的东西也没吃多少,眉头不免有些皱起。 “跟我来。” 胳膊一热,傅遇不由分说拉着她走出用餐区,往休息区后面一排平房走,绕过营地,直奔村委会。 村委会里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忙碌,门口停了一辆拉货的三轮车,上面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全新的,村干部正组织还能使得上力气的村民们搬运。 姜鸾侧头看了眼旁边的傅遇,神情疑惑。 “这些………你弄的?” 傅遇耸耸肩,不置可否。 他不是好人,更没同情心,大慈善家这种事更是一次没干过,赞助这次义诊是为了姜鸾,而这些生活用品……… 姜鸾从中午一到这儿开始那副表情就一直在他心里,他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篱笆院子里的那个小男孩也好,这里的那些苟延残喘的村民们也好,她无处安放的泛滥的同情心。 傅遇不苟同,却愿意成全。 他只想她心里头好过一点。 傅遇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姜鸾的小脸蛋瞬间充满的热情洋溢,供菩萨似的表情舔着小脸儿对他笑,他掏心掏肺的靠近她,却及不上这里几车生活用品。 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自嘲。 姜鸾真心的想赞美一下眼前这位冷心冷肺的大财主,可好话刚夸了个头,整个人身体一歪,被傅遇拽着,转了个方向,直接拉进了一间敞着门的小储物室。 -- 第63页 进门后,紧接着抬脚往后一撩,门关的刹那,光线也暗了下来。 狭促.逼仄的空间里堆满了杂物,高高的货架上被塞的满满当当,她人被按在一个有些生锈的铁架子下面,翻着眼皮往上瞅了瞅,站得心惊胆战,生怕上面的乱七八糟掉下来把自己给埋了。 屋子里不透风,温度远比外头高,潮湿的淡淡霉味儿,混合着除湿剂和驱虫防腐药的杂味,让她鼻腔里有些发酸。 姜鸾还在琢磨这几种味道该怎么形容的时候,感觉傅遇伸手在扯了自己的领口:“现在能说了吧,为什么不开心。” 她略微一愣,没反应过来。 “什么?” 傅遇像是头疼至极,又觉得很无奈,双手撑在姜鸾身体两侧:“姜鸾,你一粒米玩了二十分钟……虽然这里的饭不怎么样,到还不至于让你食不下咽吧,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告诉我,遇见什么事儿了?” 姜鸾觉得,这人是自带X光射线吧。 她在她面前,无处遁形。 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却能毫无障碍的亲近,手指带着薄薄的一层茧,无意的触碰过下巴和脖颈连接的软肉,有些痒。 白嫩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额头似碰非碰的抵着她的,严刑逼供的要让她说实话。 这个姿势…… 姜鸾有些囧。 浑身不自在。 “傅遇,我们只是朋友。” 好半天,她憋了这么句话出来。 他言辞犀利的讽刺她时,她能做到回敬他不输的气势,可这人强势霸道的温柔起来,却让她始终无法招架。 节节败退,半点牙尖嘴利的招数都使不出来。 傅遇轻笑,自言自语:“嗯,朋友啊,还不错,有进步,至少是朋友了。” 姜鸾气绝。 他没脸没皮,不顾一切起来,是个人都应付不来。 高大的男人,语气低沉轻呓,像极了在………撒娇。 “傅遇,你能不能起来点,别靠我这么近。” 傅遇闻言轻笑,温润的气息尽数喷薄在姜鸾周身,说出的话混着气声,缱绻柔缓:“我起来点,你就说实话吗?嗯?” “嗯。” 姜鸾妥协了,他太难缠了。 * 两个人走出杂物间,顺着村委会后面的一条小路往山上走,天色渐暗,姜鸾回头看了一眼,山下的村落炊烟四起,光火明暗。 她抬头看了眼头顶快压下的那一片天,一半火烧云,一半浓重的乌云,觉得跟世界末日大片儿里的镜头一样,风卷云涌得十分剧烈。 矮山上有一片草垛,刚好可以并排坐两个人。 姜鸾抬腿跳上去,拍拍手,没头没脑的问:“你认识郭艾颖这个人吗?就是那个金鼎影后。” 傅遇:“……算知道,傅氏旗下有个产品的代言人就是她,不过不是我选的,我也不管,都是广告部的人自己决定的。” 姜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还真巧……不过也不奇怪,毕竟她现在真的还挺红的……对了,那你们给她的代言费有多少?” 傅遇皱了皱眉头,奇怪的瞥了她一眼,“嗯……大概一千二百万。” 一千两百万啊…… 姜鸾叹了口气,目光略过山下,有瞬间的茫然。 郭宝成的手术费,只需要五十万。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心情不好和她有关?” 姜鸾这才回神,点了点头,把郭宝成的事简单的告诉了傅遇。 谁知话还没说完,暴雨却不合时宜的突然来临。 深秋雨不多,但来一场就带着寒潮气势汹汹,头顶上乌云密布,方才得那半片火烧云早就没了踪影,阵阵狂风夹杂着雨点扑来,草垛上的稻草翻飞。 姜鸾瘦小的身体被瞬间吹的东倒西歪,整个人是手忙脚乱。 傅遇牵着她的手就往山下跑,连带着下山得路都像是被泥水糊过一样,方才还硬挺的地面变的寸步难行。 偶尔对看一眼,无奈的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挪下山,两人都成了落汤鸡,傅遇扯了一把姜鸾的手腕,把人拖进村委会的凉棚里。 “姜鸾,”傅遇额前碎发湿哒哒的,扯着人不动,眉目却越发深邃,水珠滚落脸颊,比女人还媚,造物主到底是不公平,“你担心的事情我都能解决,那你能不能,喜欢我那么一丁点?” 第36章 chapter 36 姜鸾的心里头, 有片刻的晃神,漏掉的几节心跳让她一时间竟然没有说“不”。 弥漫的夜色逐渐笼罩,大雨滂沱, 漫不经心的冲刷着大地,内心始终拧成一团乱麻,凡夫俗子, 她想嘲笑自己的立场不坚定,给不出一如既往的否定答案。 傅遇也不着急,他想要滴水穿石, 虽然偶尔也会难掩那些无法控制的期待,却真心想要纵容她的踟蹰。 当然, 不代表他会温润如玉, 不知索取, 偶尔的小甜头,是他坏心眼索求的利息。 大约站了五六分钟, 他微微轻覆下的脸庞逐渐凑近,没等姜鸾去推, 忽然就听见远处的犬吠声,紧接着就有医疗队的人匆忙跑动的叫喊声。 她扯了扯傅遇的袖口,“有问题, 我得去看看。” 傅遇这次很配合的放开了她的肩膀,他懂她的使命和责任,也从不在这一点上争先以企图证明自己, 只是跟在她身后一起冲进了大雨里,没走多远,就看到村长和另外两个人架着什么往营地的方向跑,隐约能看清是个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人。 -- 第64页 姜鸾距离他们最近, 率先迎上去,“什么情况。” 村长顺着姜鸾的询问边跑边说:“老郭午饭的时候说是要自己去后山转转,也不让人跟,可是这变了天也不见他回来,咱们担心就上去找人,谁知道就发现他一个人窝在一棵大树下,已经没知觉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冲进了治疗室,村长把昏迷中的人放置在病床上,姜鸾才看清眼前这个满身泥泞的男人,是郭宝成。 方才迎出去的医生护士也都跟着围了上来。 姜鸾连忙脱掉自己身上湿哒哒的外套,从陈淮手中接过听诊器,凑到郭宝成身边检查他的情况。 郭宝成已经昏迷,由于在山上呆的时间太长,又淋了雨,体表呈现青紫色,顺着泥污清理干净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姜鸾倏然发现,她的手腕上有一条浅浅的刀割伤口,已经被泥水糊住,不流血了。 他一个人跑到山上,自杀了?! 明确了这个事实,姜鸾心头一股燃烧的怒火就要喷浆而出,她强行按捺下,回头对陈淮喊:“淮姐,血压针。” 陈淮动作很快,拿着血压针跑过来,给郭宝成测血压。 期间,姜鸾带上听诊器,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心肺。 或许该庆幸,又或者是他求死的心并没有那么坚决,伤口不深,又被泥水糊住了,虽然不可避免有伤口感染的风险,却意外的提前止住了血,保住了他的命。 等一切收拾妥当,给郭宝成挂好血袋,姜鸾才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太阳穴,她忍不住侧头捂住嘴巴打了个喷嚏。 走出帐篷,雨已经停了,寒凉的风席卷过境,像是要把人间最后的温度也吞噬掉,姜鸾打了个寒颤,只觉肩头一暖,一件厚重的羊绒大衣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 傅遇没说话,神色有些凝重,还审视的打量了一下她的情绪,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就直接拥着人往村里给他单独提供的一间小平房走过去。 等姜鸾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都换下来,才打开门放傅遇也进来,他倒了一杯热水,目光沉沉的掠了姜鸾一眼,姜鸾却压根没看他,靠在窗边凝视着窗外泼墨般的夜色,秀眉紧锁,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同陷入困境中,挣扎不出头绪。 突然手背一暖,姜鸾抬头。 傅遇扯过她的手,把杯子放进去握住,随手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她面前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人间浮世,万千疾苦,从前姜鸾以为,境遇如何,人为天定,总是命数,可医者父母心,直到今天她才懂,原来无望最苦。 她承认,此时此刻,她迷茫了,原来医者医人不医心,也从不是万能的神,解救不了这人间疾苦,她只能事后万幸,郭宝成还活着,万幸,她还能有机会做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平凡而渺小,救不了这天下所有的人,可多做一分,这世间的痛苦是不是就能减少一分。 只是连带着她自己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人陷入困顿,脆弱而迷惘,然后她听见有人在说话,神思还没回笼,就先看见他在身前笑,碎发下,他的眼睛里有破瓦房唯一挂着的灯泡的光影,亮晶晶的,像指路的灯塔在浩瀚无际的海幕上跳动。 像漆黑的天地间唯一的启明星,有坚定的力量,就那么一瞬间,温暖了人心。 这寒凉凄苦的夜,温暖是至宝。 从前她不太懂。 然后姜鸾就像是被尖锐的细针轻戳过的气球,慌乱闪躲,她察觉到刚刚晃神中自己都想了些什么,脸色悄无声息的有些透红,好半天才强装镇定的重新抬头,紧接着又撞进傅遇始终专注凝视自己的幽深的眸子里,有蛊惑的意味让她第一次听见了心跳不规则的在胸腔里乱撞。 哎,人敏感脆弱的时候,总是那么容易失守。 心防更甚。 傅遇明显在她面前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见小姑娘晃神,一刻三变的脸色,微微弯腰,拉近彼此视线可及的范围,盯着她的眼睛又问:“到底在想什么,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解决啊,小朋友?” 是啊,小朋友。 一个未谙世事却已经承担起人生绝大多数负担的小朋友,傲慢又脆弱,坚定又可怜,执拗又孤独,让人想给她包裹上厚厚的铠甲。 或者.......做她的铠甲。 姜鸾怎么可能实话实话,告诉他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只整了整心态,故作严肃的开口:“傅遇,刚刚那个受伤的人,是郭宝成,他一个人跑到山上自杀了。” 傅遇低头沉思片刻,又扫了眼面前的小姑娘,神色还算平静,他稍微安心,沉声道:“嗯,我在帐篷外看到了,你想怎么做?” 他问的是……你想怎么做。 很显然,聪明如傅遇,他什么都能看破。 “傅遇,你说,一个演员的演绎生命是什么?”她垂了垂眼皮,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傅遇却懂了,他的小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观众缘,影后也好,新人也罢,有人看,有人捧,她就是明星,没人看没人捧,就跟路人没什么两样,而维系观众缘的基础,是他们所幻想的这位偶像无人性上致命的瑕疵,他们有憧憬的余地和想象的可能,才会追逐的义无反顾。” 傅遇活的通透,他向来沉着理智,有着同龄人不能相较的成熟,这一点,姜鸾始终都了解。 -- 第65页 只是她丝毫都没察觉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在依赖这个永远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的男人了。 习惯性依赖,最是无声又可怕。 姜鸾沉吟片刻,有些难以启齿,毕竟那些阴暗的心思每个小姑娘都想隐藏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最好不被所有人看见,虽然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单纯无害,也没可以伪装,可乍要面对,还是羞愧。 “傅遇,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终于,她开口问。 傅遇轻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发顶,“说吧,你想让我对郭艾颖做什么?” 原来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带着她那点纠结的小心思也一并收下。 * 又是一日傍晚,暖色的夕阳把群山染成一片火红色,姜鸾站在帐篷前眺望远方,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发现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里,居然有着如此撼动人心的景色,让人欣喜。 大地归于黑暗前笼罩在余晖中,像另一个梦幻的世界。 这里没有城市里的纷争,没有揪心的过去和烦恼的未来,时间停滞于此,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这是医疗队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他们就要回去,无论这破落的山村里还留有什么遗憾,支援两个字,从开始就意味着无法驻留。 可她一天都没见到傅遇了。 姜鸾站了一会,陈子昂恰好从院子里经过,她忍不住出声问:“陈子昂,傅遇呢?” 陈子昂脚步稍慢,笑着看了眼姜鸾,“遇哥回去了,今天早上就走了,不过他说还会回来,这个点约莫着也快到了。” 姜鸾愣了愣,不知为何,心里头有零星一点失落,她差一点就开口问出那句‘他回去怎么不告诉我’,可最终还是忍住,只是点了点头。 刚想转身离开,身后陈子昂突然叫住她:“姜鸾,能不能聊两句?” 姜鸾跟着陈子昂走到回廊下,这个点所有人都去吃饭了,院子里很安静,她默默找了个木条长椅坐下,泛黄脱皮的木椅表面还有零星凸起的木刺。 她无意识的伸手去扣。 陈子昂从自己屋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姜鸾一瓶,“这还是我给遇哥带的,他那人,对生活品质挑剔的很,可没想到,这次来,他一次都没抱怨过。” 姜鸾接过水瓶,把双腿伸直看向天际边最后一抹幽光:“你想跟我说什么?” 陈子昂笑了笑,靠着斑驳的墙壁站定,也抬头看着天,目光却涣散,“姜鸾,我想知道,你还在为当初的事情怪他吗?” 第37章 chapter 37 不是每一个问题都会有答案。 关于原主的过去, 姜鸾从始至终都秉持着旁观者得心态,她能做的,向来都是尊崇本心, 但同时她也明白,这些本心,看到别人眼中, 大概就会变了一副模样。 山里面的天色本就乌云厚重,看不见一丝天空的本来面目,院子里静悄悄的, 越发凄寂,只有风吹过, 刮起地上的落叶, 卷积成一团旋涡。 唦唦过境, 搅动人心。 姜鸾盯着手中矿泉水发呆,有透明的水泡在瓶身里来回摇晃, 直到破掉,无声无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她都没有开口,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沉默,在陈子昂看来,却像是另一种答案。 傅遇之于陈子昂, 比家人更珍贵,他救过他们母子的命,这个世界上,若真的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么陈子昂就始终觉得,他欠傅遇一整片太平洋。 所以,他看的到如今的傅遇对姜鸾的所有付出,而执意要来说一些本不应该由他告诉姜鸾的话。 “我不知道,你跟遇哥三年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想跟你说一些也许你也并不知道的事,你听完,大概就能了解,为什么遇哥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姜鸾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陈子昂,心头有些难以言说的预感,喉咙因为忐忑而变得干涩,她举起手里的水,猛地灌下一大口,冰凉的液体从喉咙里滑了下去。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蚂蚁,忽然觉得弱小的生命在这个无限延伸的世界里那么渺小,那么脆弱,如同郭宝成,如同无力跟这世上隐藏在她生命背后的力量抗衡的自己,亦如同作者笔下强大到支撑起整个世界意识的傅遇。 谁都没有活得更好。 良久,她皱起眉道:“你说吧,我听着。” * 傅遇的父亲傅震亨是个画家,也曾轰轰烈烈的爱过一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爱钱远比爱傅震亨更多,只是陷入爱情中傅震亨从来没有真正得看明白。他期待的诚挚爱情,建立在他是傅家长子的基础上,只是这薄弱的镜花水月,从来都是当年他的痴心妄想。 傅震亨和许多富家公子很是不同,他不喜欢被人冠之傅家人的名头,是个单纯热爱艺术的执拗画家,他认识何清的时候,她只有十八岁,花一样纯粹干净的年纪,稚嫩无害的大眼睛,那么在阳光下眨着眨着,就眨进了傅震亨的血肉里。 生根,发芽。 他从没想过,这个如同天使一般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女人,爱上的只是他傅家人的身份。 生下傅遇的第二年,何清便提出要求,让身为长子的傅震亨回家接管生意,并提出要分得傅氏股份的百分之三十。 傅震亨拒绝了。 -- 第66页 他不愿意沾染家族的生意,更不想一生与铜臭相伴,所以每每妻子提及,他都委婉的表示了自己并不会和家族事业干预的决心。 终于,贪婪的女人得不到想要的富贵,跟着一个F国的大财阀远走异国他乡,丢下家里年幼的儿子,不顾一切的去奔赴了她所期待的人生。 有一年圣诞,许一言喝多了耍酒疯,捶着自己的胸口告诉陈子昂,他始终记得,年幼的傅遇哭着跪在大雨里,求母亲看看自己,别丢下自己的样子。 同样还是个小豆丁的许一言和许衡年一起去拉傅遇,想让他起来,雨幕里,早就没有了何清的身影,她走的决绝,没有一丁点的遗憾,傅遇却固执的不肯起来,直到他昏倒在大雨里。 以后很多年,许一言再没见过傅遇哭。时间,把记忆碾碎,沉淀在了他的生命里。 那些渗透在血脉里刻骨铭心的恨,便淹没了他从此以往的人生轨迹。 后来,傅震亨一蹶不振,每每看到傅遇,总会想起他深爱的妻子,日日夜夜的愤怒发泄在年幼的孩子身上,直到他出车祸去世。 再后来,十多年过去了,傅遇就始终都是如今的样子。 漠然,冷清。 但是很奇怪,每当许一言闹哄哄的要攒人去聚会的时候,傅遇永远会在,声色场合,热闹喧嚣,只有他从不说话,沉默孤冷,也从不允许任何异性的靠近,事实上,哪怕是同性也很难轻易靠近他的身边。 性格永远清冷孤傲的傅遇,为什么总会答应下这些和他格格不入的场合,从前陈子昂不懂,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借着酒劲大胆去问,傅遇只淡淡的说了句:“因为热闹。” 那一刻,陈子昂只觉得自己的酒都醒了大半,从小到大从未得到过真正关爱的傅遇,从始至终永远独来独往的傅遇,竟然也贪恋这所谓的热闹吗? 可他并不参与,只是冷眼旁观,或许他的需要生长在灵魂里,但压抑却早就成为了本性,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跟过去和解。 * 陈子昂转动着手中的香烟,没有点燃,他叙述的缓慢,没有掺杂太多私人的情感,只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告诉姜鸾,属于傅遇的故事。 有那么一瞬间,姜鸾的心思如同被吹鼓的气球,被微不可查的一针刺破,颤抖着瑟缩收紧。 她分不清那是同情还是心疼,只能逼自己忽略。 良久,她正了正神思,轻笑,“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陈子昂闻言差点气笑,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姑娘的淡然才好,都说医者仁心,怎么偏偏她就对傅遇这么狠,越想越不服气,他立马瞪着姜鸾:“姜鸾,你有没有心的,平心而论,遇哥对你怎么样,我不是说要让你立马就跟他在一起,也不是想告诉你这些,替他博取你的同情,你也看到了,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一个人支撑到现在,他比任何人都强大,否则傅家那么多子孙,也轮不到他一个没爹没妈的光杆司令当家做主你说是不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也是人,也有缺陷和弱点,曾经他对你做的事情的确过分,可那时候他也年轻,被心魔烦扰了这么多年,恨已经超出了理智,你是无辜的,但你当初接近他的目的也确实不纯粹,所以,我想拜托你,能不能放下那些小时候的偏见,仔细看看现在的傅遇,你与之前不同了,而他也并没有在原地踏步。” 姜鸾微微抬眸迎着那越来越弱的光线又猛喝了一口水:“我没资格替谁原谅谁,也并不为曾经的事情怨怼他,我这么说你也许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只是爱情这件事情,勉强不来,我同情他的遭遇,可谁也不是温室里和煦生长的小花,谁的人生又过得轻松容易呢,陈子昂,傅遇有你,真是幸运,但我想说,我跟他的事情,无论将来结果如何,都让我们自己决定,好吗?” 陈子昂抬起的握着烟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把烟卷放进口中,就那么叼着笑道:“姜鸾,你的确是长大了,跟小时候不同了。” 姜鸾淡淡的扯起嘴角:“没有谁会在原地踏步。” 陈子昂侧眉看着她,红色的霞光镀在她的脸庞上,让她的眸色粲然生光,他听见她说: “傅遇不会,我也不会。” 陈子昂没再说话,两人一站一坐默默出神,直到天边再也看不见一缕光线。 姜鸾把水瓶中的最后一口灌下肚站起身沉沉道:“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让我更了解他,实话实说,现在我对他并不反感,却还没到愿意托付一生的那一步,所以.........慢慢来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苍茫的夜幕笼罩在院中,陈子昂轻轻的摇了摇头,傅遇难搞,姜鸾更不是软包,两个人,势均力敌也挺好。 姜鸾回到屋内,拿出手机随手翻动新闻,很快,她看到了一条今天新推送的消息。 链接的下面,跟着一条视频。 新闻里,傅氏宣布进驻国家公益医疗项目,牵涉数个省。 他风俊英朗的站在签约仪式上,淡漠平静,旁边,作为该项目宣传海报代言人的郭艾颖和霍颜宁也笑意款款。 紧接着,是一段傅遇的发言。 记者问:“傅先生,国家公益医疗项目的投入在很多人看来,对于商人来说,并不是一项能换取高额利润的好的投资,那么请问,您是秉持着什么样的初心来做这件事情的?” -- 第67页 镜头里,傅遇轻笑,缓缓开口道:“原因很简单,我爱的人,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病患,能少一点痛苦。” 记者追问:“您的爱人,也是一个热衷公益事业的女性吗?” 傅遇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她是一名最普通的医生。” 视频很短,到此结束。 姜鸾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呢喃道:“傅遇,谢谢你。” 院子里,陈子昂点燃香烟,看着远方的夜色出神,忽然听见动静,他回头看去,发现傅遇一身黑衣靠在廊柱下。 陈子昂开口道:“遇哥,我可能把你说的有点惨。” 第38章 chapter 38 傅遇隔空点了点陈子昂, 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支烟,没点燃,捏在手里把玩, 也没说话。 眸色与黑夜融为一体,分辨不明情绪,院中再次归于寂静, 直到姜鸾帐篷里的灯光亮起,把她的身影映衬在墨绿色的行军布料上。 陈子昂笑了笑,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 “遇哥,我这个人性子急, 钓鱼这种事, 我做不来, 不过帮你的小鱼塘里撒把饵这种事,还是做的得心应手, 虽然你的鱼塘里就这么一条鱼,早晚能吃到嘴里, 但就你这速度,恐怕我追剧追到八十几集,都不一定能看见你们的孩子落地。” 傅遇抵了抵眉心, 专注的盯着那道身影,没对陈子昂自作主张的行为有任何反应,这一天的奔波他确实有些乏了, 就想安静得看她一会儿,送他来的路上匡城就劝他,医疗队明天也就回了,他可以安心在帝都等,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头的那种迫切是什么模样。 早上走的太早,害怕吵醒她,没有亲口跟她说一声。 还想问问她,看没看新闻。 又想着把自己对郭艾颖说的话再尽快的转达给她,让她能在回去前,觉得没有遗憾。 都是借口吧,可这些借口都是那么完美,让他能回来见她,能陪她坐一段回程的路。 谁又知道呢,冷情寡性的傅遇,爱上一个人是这副模样。 ................ 陈淮掀开帐篷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姜鸾一个人站在小窗口边发呆,连她进门都一点没有察觉,她也走到姜鸾背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隔着一条通道,对面的回廊下,傅遇靠在廊柱上一个人站着,乌云散去,崭露头角的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有些孤单。 陈淮没有打扰姜鸾,蹑手蹑脚的去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悄然退出了帐篷。 这两天她也算看出来了,郎有情,妾懵懂,傅遇和她想象中的富家公子一点都不一样,姜鸾跟着他,不会吃亏,所以她想给两个人空间。 月色悄悄攀上顶端,堪堪照亮大地,窗外有风微凉,吹得透明塑胶窗扇来回摇曳,掀起一个边角,冷风鱼贯而入,屋里面的纸张随着风沙沙作响。 廊下的男人没动,似乎也在看着姜鸾的方向,陈子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就那么冷清清的,安静的融入夜色。 那深沉的眸子却就像是在眼前一样,高挺的鼻梁让他的轮廓即使没在夜幕下都毫不逊色,也许是陈子昂的话终究是起了作用的,否则姜鸾怎么就会觉得,好端端的眼前这一幕,凭生出了些许凄凉。 岁月还没来得及让他老去,却先麻痹了他的心绪,小时候的傅遇,如果生长在阳光下,如今又该是什么意气风发的模样。 天之骄子,大概连天也妒忌。 姜鸾极尽脑力思索着原主的记忆,尽所能的搜刮着每一个角落,从前的傅遇,什么样? 没有这么高,又瘦又白,像个弱不禁风的小麻杆,但漂亮是漂亮的,他的五官向来精致,想必那个从未出现过的女人,一定是极美的,除了尊贵的身份和高于旁人的家世,他什么都没有,其实弱小又可怜,在被傅老爷子接回老宅前,就像是人间游历的鬼魅。 这样凉薄的人,喜欢自己什么? 姜鸾搞不懂。 记忆里,三年前的那双眼睛中,还是充满了厌恶和鄙夷,似乎这就是他贯会的常态,从前不太懂的原因,如今总算有了解释,她本来就不是原主,对他更没恨,只是先前保有的敬畏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他允许原主靠近,不过就是一眼看穿了那张漂亮的面皮下,和那个在大雨中决绝里去的女人别无二致的贪婪心。 迁怒,怨恨,报复。 小孩子一样的幼稚。 可怎么办呢,没人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善恶有别,对那个时候的傅遇来说,全是放屁。 姜鸾一瞬间惊觉,她无声无息间,已经在本能替他辩解了。 同情心泛滥吗? 真不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情。 * 又一日日落时分,医疗队启程踏上归途。 他们朝西开,遥遥无边的公路一直延伸开去,开出山区前,一辆旁的车子都没有,大巴车独自前行,寂寞的追逐着日落的方向。 远方的天地共染,太阳在地平线上跳跃,极尽最后的挣扎,迟迟不肯沉下去。 晚霞漫天。 柔和的温度铺陈在眼皮上,让人昏昏欲睡。 傅遇一上车就很自觉的坐在了姜鸾身边,其实他有些气绝,这一天非要赶回来的毫无意义,姜大医生像是故意的一样,在诊疗室呆了一整天,直到医疗队开拔前,她才出来。 -- 第68页 但这次,意外的,姜鸾没出声拒绝,就这么默认他坐在了自己身边,只是下意识的扭了扭身子,整个人面朝窗外,盯着向后的风景出神。 如果她扣住衣角的纤细手指没有暴露她的小心思的话那一切都还是云清风淡。 好长一段时间过去,就在傅遇想找个话题说点什么的时候,姜鸾突然偏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丝毫不逊色于天边的斜阳,身子前倾扒在前座的靠背上,看着他说:“傅遇,我看到新闻了,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前座是陈子昂,从傅遇的角度看,总觉的像是自动忽略掉了中间的靠背,如同是她直接趴在了陈子昂的背上一样,这让他他十分不愉悦的瞥了无辜的陈子昂的后脑勺一眼,抬手拎着姜鸾的后领子,就把人往后拽了回来。 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意识的又往前去靠那个座椅背,结果又被拎了回来。 姜鸾像小鸡仔一样的被人拎着,很是不满,抬着手扑腾,想去拍掉扼住她命运的后脖颈的那只大手。 可扑腾了两下她就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的靠着自己的椅背坐好,傅遇的力气太大,分分钟压制的她牢牢靠靠。 “你干嘛呀!”姜鸾嘟囔着冲他低声吼。 傅遇没什么表情,连余光都没施舍给她半分,就仿佛刚刚那个跟椅子背较劲儿的幼稚鬼不是自己一样,“那个椅子背有味,会把你弄臭。” 这理由......绝了。 姜鸾竟然一时间无力反驳。 这大巴是医院从公交公司租来的,本来就是公共交通设施,有味很正常,再说了,什么东西没味儿,她靠回到自己的座椅上不也是有味儿吗? “..........”姜鸾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瞪着他,过了一会儿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看了眼前面的陈子昂,忍不住笑了,“傅遇,你真幼稚。” 这么一折腾,最后一缕阳光也彻底浸没在了地平线以下,姜鸾长时间昼夜颠倒的生活作息让她培养出了一个和吸血鬼异曲同工的习惯,夜幕降临后就格外欢脱。 反正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就又想去跟坐在陈子昂身边的陈淮聊天,可刚起身,就被身侧那道凌厉的目光制裁的铩羽而归,行吧,那咱俩聊聊吧。 她想了想,开口继续之前的话题:“傅遇,你在公共镜头面前发声,经过当事人的同意了吗,我说的话,是有版权的,侵权费很贵的。” 傅遇轻嗤一声,揶揄道:“姜鸾,你怎么知道我说的那医生就是你,我又没点名,她就不能是旁人吗?” 姜鸾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稍后恍然大悟的叹息道:“哇,那这位医生朋友与我还真是有缘,连说出的话都没有一个字的错漏。” “姜鸾,我掐指一算,你今天可能有灾,你那个嘴,最好不要给我搞事情,这车里可都是你的同事,我不介意让他们也一起见证一下,我在新闻里说的医生到底是不是你。” 姜鸾眨眨眼,很显然她接收到了傅遇话里的深意,讪笑着摆摆手,“呵..呵呵....呵呵呵,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那你跟郭艾颖说了什么?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郭宝成的手术费下午被人交上了,所以才会让咱们把郭宝成和他老婆一起带回医院去。”说着,她还下意识的抬头往车厢最后一排郭宝成坐位的方向看了一眼。 偶尔打过的光影让她看清,郭宝成已经睡着了,靠在他老婆的肩膀上。 一时间,竟给了姜鸾岁月静好的错觉。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病情的话。 “没说什么,让律师去找她解释了一下合同细则,她同时签了我们公司旗下的两个代言,合同是合并的,由于其中一个是公益项目,所以条款中有明文规定,代言期间,艺人不能有任何负面新闻传出,必须形象积极健康,所以如果这时候有人爆出她任由亲生父亲病死家乡这样的新闻,那么她损失的可不仅仅是傅氏的代言这么简单了。被傅氏封杀的艺人,还没有在娱乐圈能成功翻身的先例。” 天色暗淡,车厢里没有开灯,两个人彼此只能看清对方的剪影,可姜鸾就是觉得,此刻的傅遇,笃定又自信,他的狂妄有资本,可偏偏他幼稚的又让人心软。 怎么回事。 姜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失去控制,让她下意识的想回避。 第39章 chapter 39 深夜, 大巴车停在了医院宿舍的小区门口。 大家心照不宣,一下车就做鸟兽散,消失的飞快, 就连郭宝成夫妻都在几个年轻医生的暗示下,连跟姜鸾说声谢谢都没来的及,特别识趣的直接跟着几个要回医院得医生走了。 等姜鸾慢吞吞收拾好行李时, 周围就只剩下她跟傅遇两个人了。 有点懵逼,什么情况? 傅遇也不说破,暗自给这医院里的医生们的眼力价点了个赞。 在他的坚持下, 一直把姜鸾给送到了楼下。 其实姜鸾有过犹豫,也有片刻的迟疑, 总觉得这样任由他肆无忌惮的随意入侵自己的私人领地, 再想和他划清界限, 无疑是在矫情的故作姿态。 她不是那种欲拒还迎的人,也不想吊着人的胃口不清不楚。 可有时候人就是一个矛盾体, 她没出息得是,最终还是敌不过心里头莫名产生的那一丝丝想要。 想要再多同行一段路。 -- 第69页 出于朋友的关系, 是不是送到楼下也没什么呢?又不是要请上去喝茶。 是吗? 是吧……… 从小区门口到她家楼下的距离并不远,一路上她也在默默的鄙视自己心里头又一次找了借口。 楼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没人先开口。 傅遇看上去确实有些倦意在脸上了,整个人有一种颓然的慵懒,只有对亲近的人可能会流露出的那种恰到好处的漫不经心, 埋藏在他深沉凝视的眸子后面,却意外的透露着一股子暧昧。 深秋夜里风寒凉,路灯下有一团清吞如水的白色雾气,心里头却无端生出些许柔暖, 周身此时却好像格外的热。 姜鸾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如同被架在炉子上烤,正一点一点的,不断的在升温。 傅遇却神情自然,看起来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抬眼看了下楼上某个漆黑的窗户,不说道别,就那么等着她先开口。 两个人,比耐性,像是每一次见面必备的项目,各有千秋,有输有赢,不分伯仲。 这一次,姜鸾先妥协了,更深露重,也快掩饰不住她灼烧的脸色。 她后退了一点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两只手无意识的在脸边忽闪了几下,企图降低一点皮肤表面的温度,她太紧张了,这或许正常吧,毕竟像她一样年纪的女孩子,在面对追求者的时候,也都是会脸红的吧? 姜鸾胡思乱想着,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尴尬的收回手,清清嗓子,声音有点飘:“傅遇,我....到了,那...再见。” 傅遇顺从点点头,让人意外。 这让姜鸾长抒了一口气。 以及....她拼命想要忽略掉的,心底最深处那一点点小小的失落。 她抬起手臂,凭空摆了摆,说句“再见”,转身想要上楼,可刚走进电梯间,就被身后急促的步伐吸引,正准备转身,就被一条胳膊揽住肩头,后背便让人按进了一个坚硬温厚的怀抱里。 本能的浑身一紧,刚想抗拒,熟悉的气息就让她僵在了原地。 傅遇额前漆黑的发丝在她脸颊擦蹭而过,下巴从后面搁在她的颈窝里,触感竟然意料之外的,有些柔软。 姜鸾侧头,想要往后看,鼻尖碰到到他微凉的耳廓,傅遇僵了一秒,她已经先开口:“你干嘛?怎么了?” 他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清甜奶香,一路舟车,残留的消毒水味儿早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纯净的奶香格外清晰,没有一丝掺杂。 真好。 她是他的蛊,亦是解药。 都刚刚好。 傅遇长眼漆黑,挺鼻薄唇,下颏的线条削瘦,混合着英气和棱角,半张侧脸被电梯间里的光线浸染,温存柔软。 “别这样。”见他没有反应,姜鸾又开口。 “嗯。”傅遇抬眼,敷衍的应承,人没动。 “傅遇,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命运真的是天注定吗?”姜鸾抬手,手掌竖着立在自己鼻尖侧面,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我相信你了,傅遇,相信你的喜欢,也不否认,我被你吸引了,会不再抗拒你的靠近,可是很抱歉,就只能是到这里了,别再往前了,我不可能会给你同样想要的回报。” 傅遇扬眉,他不是不在意,而是认定了就没想过要放弃,一辈子那么长,可也就是这么一个人了,旁人换谁都不行,至于结果什么样他都认了:“我知道,可怎么办呢,姜鸾,这辈子,我死也想死在你的怀里,如果最后还是你嫁给别人了,那我就搬去你家对门,你放心,我也不会打扰你,就在临死前去敲敲门,我说真的,不是在危言耸听的威胁你。” 他皮肤很白,冷光下更白,姜鸾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段话说完,他整个人就凭生出一点儿邪气来。 她实话实说:“傅遇,你这就是在威胁我。” 傅遇直了直身子,脑袋挪开一点看着她,忽然勾起唇角:“嗯....你要是非得这么想....也行。” 姜鸾气笑了,开口不自觉抬了几度:“傅遇,我怎么从前不知道你这么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哦,是啊,从前.....”傅遇突然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起身转到她正面,俯身,偏偏不要好好的说话,把唇角贴近她的耳畔,低声说:“从前我还欠你的,得还,咱们傅家人的规矩,不喜欢欠别人,我对不起你,把下半辈子赔你。” 温热的吐息染上耳廓,姜鸾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快麻了,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她本能的想跑,脚底却如同打进了两颗钢钉,把她死死的钉在原地。 “叮”一声,旁边电梯响起,电梯门缓慢打开。 姜鸾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后退了半步,瞪了傅遇一眼。 电梯里走出来一对情侣,大概没料到这么个点还会有人呆在电梯间里,愣了一下,牵着的手随即猛地松开,讪笑着看了他们一眼,直接快步……逃跑了? 姜鸾有些诧异,没反应过来怎么那两个人倒像是被人撞破了奸情一般,比他们逃得还快? 等等,奸情? 这是什么狗屁形容词。 这么想着,她又瞥了旁边的傅遇一眼。 却发现对方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刚刚走出去的两个人消失的方向看,一脸深意。 姜鸾疑惑,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 第70页 傅遇收回目光。 他眯了眯眼,往旁边大理石廊柱上懒懒的靠了靠,看着姜鸾,用下巴指了指刚刚那个方向,问:“姜鸾,认没认出刚刚那两个人是谁?” 姜鸾撇了撇嘴,她有些烦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什么,傅遇让她无能为力,招架不来,莫名就有点儿小脾气了,开口语气就冲:“不知道,关我屁事。” 沉默两秒。 傅遇“啧”了一声,嗤笑着忽然抬手,拽着她手腕往前拉了拉。 姜鸾吓了一跳,想挣扎,奈何他拽人这个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小儿练就的功力,快、准、狠,谁也别想逃,她只能眨巴着大眼睛,眼睁睁看自己被拉过去,贴着他,被箍在身前,不动堪堪好,一动就.....动不了。 姜鸾觉得傅遇这个人越来越要命。 这是解锁了什么厚脸皮的技能,炉火纯青。 这还是她了解的那个性.冷淡男主吗?! 就这样他爷爷还生怕他会是个同性恋?谁家同性恋动不动就这么不打声招呼,就对小姑娘动手动脚! 烦气! 姜鸾胡乱想着,眼前的男人额头已然垂下,贴着她的额头,鼻息温热,指尖贴着她脖颈薄薄一层皮肤摩擦,动作轻缓,每一下都带起人一阵颤栗。 就那么撩拨人。 这下姜鸾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她被迫仰头靠在他身上,回过神来以后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到底想干嘛?” 傅遇扣在她颈后的手轻轻用力,下意识捏了捏:“那你呢,闹什么别扭?嗯?” 姜鸾抿了抿唇。 “傅遇,你跟其他女性朋友这么随意的就把人家揽在怀里吗?” “哦,那倒没有,就对你这样。”傅遇用一根手指缠住了她一小缕头发,转动。 “那我也不想你老对我这样,刚刚就差点让人看见,况且这楼道里还有监控。”姜鸾被他手指头绕的头皮发麻。 “这儿是监控死角....…不过话说回来了,是不是没人看见就行了?” 姜鸾无语,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偷换概念!不对,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监控死角?还有你为什么问我认不认识刚刚那两个人?” 傅遇垂眸看着她,心里好笑,小姑娘又被自己绕跑偏了,他有点窃喜。 但话还是好好说了,“附属医院的宿舍楼都是傅氏建的,否则你觉得还能是什么原因?至于刚刚那两个.....姜鸾,你还真是辜负了你们护士长的一番好意啊。” 姜鸾不明所以,神情有些懵懂,傅遇的眸色沉了沉,他快速的撇开目光,解释:“刚刚那个男的,是你们那个护士长的侄子,至于那个女的.....这就有意思了,那是郭艾颖。” 郭艾颖?! 和相亲男?! 这是什么神仙搭配?这个世界彻底玄幻了。 等等,郭艾颖不是结婚了吗? 听说老公还是西市的矿业富商。 婚内出轨? 第40章 chapter 40 姜鸾差点笑出声来。 她转过头来看向傅遇, 男人脸上是少有的不正经,笑容有些揶揄的浪荡,整个人在柔和的光线下略显慵懒, 他微侧着身子,随后垂头,盯着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 晃动着交叠在一起,他唇角向上抿着,浅淡而专注。 半晌, 他抬头,沉默抿着唇看着她, 低声道:“姜鸾, 说正经的, 你们那个护士长不太靠谱啊,自己家侄子这幅德行, 还要介绍给你。” “什么样我都没打算有瓜葛的,”姜鸾眨眨眼:“傅遇, 我才19岁,在国外耽误的这两年还没有实习经验,明年又要考执业资格, 我其实有点忙,对于感情这回事,没想过要这么早考虑的。” “再者说了, 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是朋友,相处之间也是有磨合期这回事吧,是不是性格相投, 是不是能够好好相处,咱们两个,从对立面乍一投身进朋友的阵营,我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姜鸾怎么可能不明白傅遇的意思,她极尽所能想要说服他,退回到朋友最初的底线里,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傅遇闻言没说什么,只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指了指身后的电梯,“行了,哪里来的这些长篇大论,太晚了,回去吧。” “傅遇......” “怎么,不想上去啊,不上去的话我可就跟你上去了?”傅遇存心逗她。 “再见!”撂下两个字,姜鸾头也不回的走了。 。。。。。 关于姜鸾今天的那几句磨合期之类的话,傅遇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但是不愿那么去做,只能把话题晃过去。 不过他本来是没想这么多的,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开始,贪心的想要再靠近一点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朋友这个幌子,骗骗旁的人还行,无论是他还是姜鸾,都心知肚明。 把她一步步纳入自己精心编制的巨网中,步步为营,傅遇势在必得,他向来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无论隔了多久,无论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关系,过去是什么关系,将来又会是什么关系,他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但今天晚上的话也让他有所觉悟,女孩子的想法可能跟男人不一样,或许他得换种方法,再增加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或者是营造一种氛围,让所有人了解他傅遇认定的女人到底是谁,这种气氛烘托起来,是不是也就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她,尽快接受自己的存在。 -- 第71页 也许姜鸾还不太明白,她对于他而言,不是茫茫人海中那个有些特殊的人,而是人生的意外。 那些年少无知时的恶劣傅遇一概承担,毕竟谁也想不到,下一个人生的路口,会遇到谁,一见倾心亦或是擦肩而过,过去的他不后悔,可眼前的,他也不准备放手。 这份爱,在他荒芜漫长的生命中掠过,从波澜不惊到放肆燃烧,他都始终尊崇本心。 自私也好,偏执也罢,没人知道他曾经有多厌恶她,如今就有多如履薄冰,摇摇欲坠的贪恋她。 越发的,蚕食着他的理智。 良辰美景奈何天,唯有她是救赎。 对于姜鸾,傅遇向来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 虽然公开的宣言每个人都能听得到,但毕竟没有具化到实在的人物上,他觉得得加点儿助燃剂。 想了想,他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 休整了一天,医疗队的所有医生都回到了医院正常上班。 在许衡年的建议下,姜鸾轮科去了急诊,临走前,她把刚好收到的领带给了许衡年,让他代为转交给傅遇。 这两天,她烦的厉害,总是无缘无故会想起他。 这时候轮科,对姜鸾倒是很合适,急诊向来忙碌,脚不沾地的忙了一整个上午,倒是真的一次都没再想起过傅遇。 傍晚快下班得时候,紧张了一天的情绪有稍许松懈,才刚有空拿出手机看上一眼,收件箱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三封未读。 全来自傅遇。 【领带收到了,为什么不自己来送给我?躲我啊?】 【傅氏公益医疗项目要举办一个慈善晚宴,这周六晚上,到时候去接你?】 【好的,不回就是答应了,没反悔的余地,周六见。】 姜鸾叹了口气,琢磨着该怎么回,话都让他说尽了。 办公室外面传来的急促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一点难得的清闲,陈淮很快推门进来,焦急的说:“都南工业区有一栋工人宿舍楼着火了,距离咱们医院近,让咱们去现场参与救援。” 闻言,姜鸾立马收起手机,没有半分耽搁,直接跟着陈淮走了出去。 都南工业区那一片都是过去的老房子,房梁是圆木架成的,一旦引燃,火势会迅速蔓延,很难扑灭。 姜鸾他们跟着救护车到达现场的时候,消防员已经到了。 大火映照在众人的脸上,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火灾现场,哀嚎声,哭喊声,救命声此起彼伏,消防员逆光前行,背对众人逃跑的方向冲进了居民楼里。 作为医生,面对身处烈火中的生命,姜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无能为力,那些义无反顾的橘红色身影能带出的生命,才是她的战场。 约莫三四分钟,也许更久,一个消防小队的人各背了一人冲出火海,医生们赶紧上前争分夺秒抢救,人群有一阵骚动,其中不少想要对被救出的人进行身份确定的家属,焦急的企图冲破警戒线,却最终被提前挡在警戒线外的警察拦住。 “医生,救命——” “坚持住!” “医生,这里有伤员,快过来看看!”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小战士背出了一个男人边跑边喊。 姜鸾把手里正在处理的轻伤员交给护士,抓起一只急救箱冲过去,让消防员把人平放在地面上,然后精准地从急救箱里拿了医用剪刀,语速极快交代:“帮忙把人摁好,别让伤口加重,我要先剪开他的衣服。” 伤者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满脸都是黑色的碳尘,完全看不清楚样貌了,但对于外部的刺激还能以为剧烈的疼痛而产生反应。 剪开衣服,姜鸾用镊子夹住棉球用双氧水沾湿,一点点清理烧伤处伤口,她柔声对伤者说道:“我现在要去掉烧伤部位坏死的皮肤,会有点疼,忍一下。” “唔嗯……” 刚刚还涣散的伤者突然剧烈得挣扎了一下,好在有消防员按着,嘴里忍不住的发出哀吟声。 姜鸾处理完,消防员就先离开了,她独自留下用纱布把伤口缠上,此时伤者得已经在疼痛的刺激下完全恢复了意识,“我这边只能做急救处理,但你烧伤严重,要尽快去医院救治,明白吗?” 伤者点头,半晌,开口,“姜鸾……我这样子是不是很狼狈?” “你………?你是……” 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卓燃一定不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他能从姜鸾的眼神中,大概看出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么的一言难尽。 从上次他被拒绝后,就一直在跟自己赌气,主动要求去基层锻炼,今天着火的这个工厂区,就是卓氏旗下的,他是来这里慰问工人家属,正好碰上了突发的火灾。 姜鸾得知受伤的是卓燃,片刻的惊讶后并没有耽搁,只是简单的告知他在原地等待,一会会有救护车统一带他们去医院,就头也不回的去往下一个伤员的身边。 空地上,卓燃一个人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姜鸾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 凌晨时分,火场才算完全清理干净,等把所有伤者带回医院安顿好,姜鸾已经累的睁不开眼睛了。 她一个人在夜色中往宿舍挪,周围偶尔有人经过,也是形色匆匆。 今天她轮休,理论上,不出意外的话,她能从到家开始,一觉睡到再次天黑。 -- 第72页 卓燃在她下班前曾打发人来找过她,可姜鸾拒绝了,一个傅遇都已经足够麻烦了,她不愿意再徒增烦恼。 只是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傅遇对于她,早就区别了其余的任何人。 路过电梯间,她不自觉的想起了那天晚上碰见的郭艾颖和相亲男,莫名发笑,而不出意外的连带着想起来彼时陪在她身边得人,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驱赶了那些乱七八糟得思绪,挪回家里,刚准备倒头就睡,意外的接到了霍颜宁得电话。 “姜鸾,我从国外回来还没来得及联系你,今晚听说你去火场救援了,怎么样,没受伤吧?怎么实习生也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电话一接通,霍颜宁的问题就噼里啪啦的砸进姜鸾的耳朵里,声音的震动让她的耳朵有些痒。 “我没事,颜宁姐,就是在火场外治疗伤员,没危险,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还能怎么知道的,卓燃说的,你没事就好,哦,对了,你介绍的那个小助理我已经跟她联系了,明天上班,你放心好了,还有,小姜鸾,咱们周六见!” 说完,霍颜宁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姜鸾也再没有力气思考,转眼便睡了过去。 第41章 chapter 41 傅氏顶楼办公室内。 傅遇拿起文件翻了两页, 却什么都看不进去,他随手丢到一边,身体靠向椅背, 随后拿过一旁桌面上的烟盒,点燃,放进唇间。 吸一口, 吐出。 猩红色火光忽明忽灭,升腾起一团白色烟雾。 烟雾弥漫缭绕,他眼前微微朦胧。 傅遇烟瘾不重, 并不依赖烟草给他片刻的麻木和安宁,从小到大, 他活的比谁都清醒自持, 根本不必借助外力来让自己沉淀下来。 这一路走到现在, 除了傅家本家的人,旁支、股东那群人是什么虎视眈眈的德行, 他最清楚不过,一路应付到今天, 傅遇从来不是佛心鬼手,他没有心,不论情, 那些势力的、刻薄的、捧高踩低的旁观者,有多少等着看傅家这个年轻的当家人出丑,若非他冷心冷肺, 早就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那些人端着长辈的架子,暗地里做的那些龌龊事,他最清楚不过,如果不是因为父辈的本家人都无心商场, 也断然轮不到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做这个当家人。 这是他的命运。 所以从一开始,傅遇就从未抱怨过,从没踟蹰过,他的路早就命定,刀山火海都要走下去,从前他只以为,再到合适的时候,遇到大概合适共度一生的人,对傅氏有所助益,这就是他的人生了。 从前很多年,他都是这样认为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傅遇从出生就见惯了人性的肮脏,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他冷漠的世界观被硬生生的框定在了记忆深处的那几年,深陷泥沼,走不出来。 即使爷爷后来把他接回老宅,也是按照一个合格的接班人在培养他,是非人情统统建立在利益的架构之上。 傅遇所接受的观念,简单粗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 他从不与人有深入内心的交往和接触,更自认为不会有如同傅震亨那样痴迷的感情出现。 开心、痛苦、挣扎、酸楚.....等等这些人世间最低级可笑的情绪,对于曾经的傅遇来说,就像是永远不可能会拥有的奢望。 曾经那样的傅遇,与其说他是个人,倒不如形容他是一部机器更为贴切。 一部由黑暗浸淫过后,再由家族一手打造出来的继承机器。 当然,他也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直到爱上姜鸾。 整个世界都乱了套。 姜鸾是这个世界上于他来说最大的意外,曾经擅长掌控一切的他,面对姜鸾,任何事情都不再会出现在他的算计之中。 因为姜鸾,他有了喜怒哀乐,有了内心挣扎的求之不得,有了夜深人静的辗转反侧,有了人前人后的想念记挂,有了哪怕身为傅氏继承人,也宁愿为她不顾一切的付出所有,有了第一次的无功无利。 傅遇不再像傅遇,本该是多可怕的一件事,连他自己都陌生自己,可他却莫名的甘之如饴。 思忖间,他眼角的余光瞟到一旁的桌面上,眉心不自觉的拧了拧,眸底多了一丝烦躁的挣扎。 领带还安静的躺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和之前那条一模一样,小姑娘为什么不自己送来?躲他?讨厌他?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约莫五六分钟的样子,傅遇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抓起西装外套,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陈子昂正坐在外间整理招标资料,只感觉一阵风嗖的从他身前越过,转瞬即逝,随后就是外间大门的响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茫然的抬头看着还在空气中摇摆的房门,有片刻晃神。 傅遇啊,没有青春期的傅遇,怎么有种越活越回去的架势? * 理想是好的,但事实上,长期的作息不规律让姜鸾最终只睡了五个小时。 好不容易轮休,她睡不着,又无事可做,所以决定回学校一趟,抽空去写点论文。 姜鸾站在阳台上,推开窗,一阵凛冽寒凉的风吹过发丝,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窗外阳光正盛,临近冬日,却还难得有这样的好日头,她笑了笑,拢紧身上的睡衣,窗台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燕麦片,奶香扑鼻。 -- 第73页 往日枝头那些叽喳鸣叫的小雀们早已不见踪影,午后寒凉之外尽是萧条,她回头看了眼屋里的挂钟,喝光麦片,关上窗,开始收拾。 医学院有单独的图书馆供学生们使用,是帝都大学最古老、最庞大的图书馆,也许是那些承载着生命重量的负担太过沉重,知识堆砌而成的,难免不是捍卫生命的保证。 图书馆门口有醒目的提示牌告知大家关闭手机铃声,整个图书馆的氛围非常安静。 顶部悬挂着的巨大水晶吊灯,在冬日暖阳下并不明显,却是能够照亮书架尽头,背阴处的唯一光源。 这让她莫名响起了原主在国外的两年,图书馆里,原主永远都会看着窗外想同一个男人。 傅遇上学的时候什么样呢?图书馆这样的地方,他也会来吗? 想到这里,姜鸾莫名脸红,又怒己不争,有点生自己的闷气。 即便原主当初多想他,可此时此刻,真真切切想起这个男人却是她自己,为什么要想起他呢? 呸! 姜鸾找了个靠窗的空位置坐下来,旁边是个瘦弱的女孩,带着大黑框眼镜,正在飞速的敲打着键盘,镜片反光呈现出一片灰白色,遮住了后面的眼睛,但姜鸾知道,她一定是认真虔诚的。 医学生,大概率都是拥有同一副神情的吧。 姜鸾会心一笑,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好像从穿书以来,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安逸放松过了,她全然不懂那种氛围的背后,隐藏着的是接纳。 与听天由命不相关,与这里的人相关。 姜鸾放下东西,重新去找了几本需要的文献资料,才拿出电脑,开始敲打那些已经在她脑海里酝酿过成千上万遍的文字的排列组合。 手机安静反扣在桌面上,整个下午,她始终没有分心看上一眼。 姜鸾从小到大经常被人夸聪明,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天才,她在学业上的成功,一半靠天赋一半靠努力。 一旦懈怠,她会被那些真正的学神甩在后面。 天才少女背后,聪明的小脑瓜里面,藏着的是旁人看不到的努力,姜鸾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游戏的娱乐时间,不追剧,不逛街,没有除了学术之外的其他任何爱好,换句话说,她的人生其实枯燥又乏味。 好在,父母从前给予了她足够的温暖和爱,成长路上,她没有太多的坎坷,顺风顺水,永远是周围人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如果上天没有跟她开这么一个巨大的玩笑的话,到今天为止,姜鸾也不必去忧心除学业之外的其他任何事情。 当然,天不遂人愿。 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好处,至少,二十岁前,她学会了独立。 姜鸾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往上面标注下一些重点,等最后润色的时候再加以完善。 这本子她去医疗援助的时候就一直带着,从小她就有个习惯,习惯把需要长久记忆的事情写在本子上,在山里的时候傅遇还曾经嘲笑过她——像个每天放学都要拿小本子记作业的小朋友,还得是低年级那一种。 傅遇,又是傅遇。 偏偏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在她的生活中出现的越来越理所当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其实她依旧还保有对原剧情的内心隔阂,就好像自己抢了霍颜宁的私有财产一样。 这感觉很不爽,却没办法让其他人懂。 姜鸾摇摇头,把那个这两天总是无时无刻不私自闯进自己脑海中的人影晃出去。 好在,一旦投入学习中,她倒是真的能做到废寝忘食,一直写到晚上八点半,她才把笔记本电脑合上,闭着眼睛微微转动眼球缓解压力,打算休息一会儿。 她有属于自己独特的图书馆休闲方式:挨个儿书架之间转一转,溜达溜达。 从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顶着一张稚嫩的孩子脸,走在迷宫般的书架之间,被周围明显比自己大出许多的同学围观之余,都会找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发出感慨。 前人的智慧浩如星海,学海行舟,人这一生,若永远能保有求知的心态畅游书海,也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 如今,这一场溜达,就跨越了两个时空,想想也还挺牛逼。 这种事,让她摊上,等将来老了,拿出来当故事讲给子孙听,是不是也算一件炫耀的资本。 想到子孙,姜鸾的眼前莫名又晃过某人的脸……… 真的是要疯了!!! 第42章 chapter 42 姜鸾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妄图凭借这种震动让自己保持内心得理智和清醒,倏然又觉得这种行为看上去肯定有点蠢。 她很有自娱精神的笑了笑,在心底暗暗揶揄自己的同时, 已经绕过了好几个书架,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师妹!好巧~” 这种调调,甚至不用回头确认, 姜鸾就立马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 果然,她一回头,许一言正装模作样的举着一本书, 靠在旁边的架子上,一脸怪笑的盯着她看。 有时候姜鸾觉得, 有一点傅遇和许一言这兄弟俩到还真的是挺像的, 那就是永远站不直, 每次只要能靠着什么地方,就绝对不会自己直挺挺的站着。 同时, 她心下好奇,怎么还能在图书馆这种跟许一言气质完全不搭界的场合碰见他, 还真是出人意料。 -- 第74页 “干嘛这个眼神?觉得我出现在这么高大上的图书馆太奇怪?”许一言也算是个老油条,一语中的。 “嗯.....是这样。”姜鸾的回答也没掩饰,或许是因为’许衡年的儿子‘这个身份, 实在是太给他加分了,连带着她如今每次再见到许一言,都不自觉的有亲切感。 “你倒是不客气, ”没料到她会承认,许一言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半正经半玩笑地解释,“我来给老头子拿材料, 路过图书馆,顺便过来熏陶一下自己的文化底蕴。” 顺便?顺便看美女还差不多。 “那你熏陶的怎么样?”姜鸾好笑,也不戳穿他。 “不太好,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们这儿的图书馆也太大了,搞得我晕头转向。”许一言皱了皱眉,怨声载道。 姜鸾没好气的反问:“直说吧,看上哪个姑娘一路追进来的?” “你们医学院的研一新生!”这次,许一言答得倒是痛快,“怎么样,有没有路子,帮哥哥打听打听?” 姜鸾看他的表情如同看一个弱智,那样子分明在问:你觉得我八百年不在学校一次,会有什么路子? 片刻,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掩唇轻笑。 笑着笑着,许一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严肃的问:“不对啊,你怎么还在这?遇哥不是去找你了?你放他鸽子了还是他放你鸽子了?不能啊,傅遇为了你都把到手的并购案放弃了啊………” 姜鸾也愣住了,找她?上哪找她? 见她这幅反应,许一言接着问:“不是吧小师妹,你别告诉我你一整个下午加晚上都泡在这里,连手机也没看过?” “.......” 确实没有。 但很快,她又抓住了一个重点。 “什么并购案?什么为我放弃了?” 许一言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假模假式的大嘴巴……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下,“看我这倒霉催的,算了,告诉你也没事,省的你整天不把遇哥当回事,他之前谈下了一个詹市的并购案,但为了完成那个公益医疗项目所以放弃了。” 说完,他想了想,继续开口道:“姜鸾,我认你这个小师妹,也知道你变了很多,从前被那样的父母要挟,你也有你的无奈,可无论是作为傅遇的亲人还是作为你的师兄,我都想郑重的告诉你,傅遇对你是认真的,从前那些混账事儿,看在他年少轻狂的份儿上,咱能不能翻篇儿了,你再重新看看他,行吗?” * 姜鸾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宿舍走,长时间对着电脑高度用脑的后遗症再加上许一言的余音绕梁,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她整个人现在浑浑噩噩的,有些发蒙。 手机早就没电了,她睡觉之前压根没充电,傅遇找不到人,联系不上她,应该会自己回去的吧。 夜幕降临,她后知后觉的有些身体吃不消的征兆,仗着年轻过度透支自己的身体还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今天回家必须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姜鸾一路这么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告诫自己。 电梯门打开,她拐出电梯间,朝房间走去,拐角处,有一抹高挑的身影靠在墙边,默在昏黄的光线里,安静的等她。 傅遇一只手斜斜的插着裤袋,另一只手捏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在玩,长腿随意的往外舒展开。 他应该等了很久,整个人落寞萧条。 姜鸾后脖颈有一瞬间的发麻,她不知道自己在心虚愧疚什么,怎么就不能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的拒绝他的一切靠近了呢。 他活该不是么?她又没让他来? 她大概得是个多么冷血的人才能如此的不近人情。 很显然,此时此刻,姜鸾做不到了。 姜鸾走上前,傅遇已经看到了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不怒不嗔,整个人很平静,但姜鸾还是看到了他脸上有一瞬间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她掩藏在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小块地方,就在这样的暖黄色灯光中,被无声的拨弄了两下。 酸涩甜麻。 全身像过电一样。 傅遇抬头冲她点了点下巴,眼神有点宠溺,却没分毫责怪。 他开口,声音有些哑,不知道等了多久,应该也没喝过水:“过来。” 姜鸾理亏,人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点了点头,无比的温顺。 走进了才看到,他脚边还放着个巨大的礼盒,知名手工定制品牌,只做女士礼服。 “小朋友,愣着干嘛,还不开门?我渴了。”傅遇这话说的语气委委屈屈的,有点像姜鸾小时候养的金毛狗。 这种诡异的认知让她忍不住想笑,但掀着眼皮偷瞄了一眼因为自己而导致可怜巴巴的等了许久的人,就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傅遇也意识到了今晚的姜鸾有点异常的乖顺,这让他忍不住就想得寸进尺起来。 一进门,傅遇脱掉鞋,就着自己脚上的袜子,特别自来熟的把自己往沙发上一丢,舔着脸看向还傻愣在门口的姜鸾,“水!” 姜鸾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默默的放下包,然后去厨房给他到了一杯水。 傅遇接过水,一饮而尽,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贵公子的人设啊,喝水不也要优雅吗? 姜鸾站在旁边看他,视线最终落在了他只穿着袜子的双脚上,她这里没有男人会来,更没男士的拖鞋给他换,按照傅遇挑剔的性格,这会儿倒是丝毫没有一丁点的嫌弃。 -- 第75页 她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什么。 “傅遇,我们谈谈吧。”姜鸾终于定了定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上去波澜不惊一些。 傅遇倒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他在姜鸾这里练就了足够的厚脸皮,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打定主意要跟她死磕到底的。 “谈什么?要不要先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姜鸾好不容易积聚起的勇气一秒钟就破了功,她微张着嘴,话头堵在喉咙里半天,“…………好吧,那就先看看礼物吧。” 傅遇笑了,转身拿过被他放在茶几上的那只巨大的礼物盒,拆开上面捆绑精细的酒红色丝带。 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套白色小礼服跟一双镶钻的白色高跟鞋,忽略品牌价值,单看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姜鸾皱了皱眉头,开口道:“这是给我的?我不要,太贵重了,再说,平白无故送我礼服干什么?” 傅遇耸耸肩,抬头盯着姜鸾微蹙着眉头的侧脸,目光又落在了她修长空落的脖子上,答非所问:“嗯....应该还差一条项链。” 姜鸾彻底无语,把视线从礼盒里移开,一下子就撞进了傅遇的眸子里,她微微一愣,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任何反应。 他深邃的眸子此刻像是一片宁静的湖面,看似风平浪静,波澜不起,可却蕴藏着深沉的惊涛骇浪,姜鸾努力告诉自己这样很危险,她会一不留神就被卷进去,偏偏她挪不开眼睛,偏偏他泰然而柔和。 良久,姜鸾脸红了,嗔声催促他,“傅遇,回答问题。” “回答什么呢?”傅遇再开口说话的时候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姜鸾,你这么聪明,看不出来我并不准备回答你心里想要知道的问题吗?不过如果你一定想问,那也简单,我那条领带的折旧费,不能让你吃亏。” “.......” 折旧费,傅总果然杀得一手好价。这些东西能换多少条全新的领带了? 可是,姜鸾的心跳就这样蓦然漏跳了一拍。 第43章 chapter 43 姜鸾希望自己一切意料之外的反应都是暂时的, 只不过是一个‘少女思春’的心里过程而已。 充其量也就顶多算是见色起意的被色所迷。 谁让一个大男人长得像个盘丝洞里的小妖精,唐长老就是短暂迷失罢了。 是的。 一定是的。 两个人之间,都有那么短短一瞬的沉默。 傅遇也好, 姜鸾也罢,如同攻守双方的博弈,并非谁先认输就必定万劫不复, 只不过就是在当下这个阶段,他求的步步为营,她退的不再坚定。 “那.....你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终于开口, 满腹疑惑,亦或者, 是种妥协。 只是这时候得姜鸾并不明白, 谁的爱情, 不是由妥协开始,由相守结束?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其实已经想明白了, 不过就是因为周六的晚会,他早就单方面和自己说好的那件事, 所以这种问题,更像是对自己内心的掩饰。 她到底也是个装模作样的人,可谁又不是呢? 出乎意料的, 没有人回答她。 傅遇不知道在想什么,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仰身靠进沙发里, 他肩线流畅,顺着动作窝起得衣料褶皱蜿蜒而下,黑色衬衣工整熨帖,西服外套半环在臂弯处, 随意的搁置在身边。 他环视客厅一圈,眼神飘忽。 这个空间里,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姜鸾生活的气息,对于他来说,如同罂.粟般充满诱惑力。 姜鸾站在一边累得慌,索性走到茶几边上,顺着沙发边缘盘腿坐在了地毯上,纤瘦的小臂抱住膝盖,习惯性的蜷缩在一起。 也许是太瘦的原因,这样蜷缩的坐姿让她的身体觉得舒适,连带着疲累的肌肉都因着有了支撑力而变得放松。 肌肉松懈下来,人就容易困倦。 她歪着脑袋,盯着傅遇的眼神有些发虚,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强打着精神,却没有像从前一样,着急着赶他走。 沙发边缘,一只原木的圆桌上,摆放着的一盏复古的雕花台灯,这是姜鸾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老物件,当初看上它,是因为跟爸爸书房里沙发边上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买回来,只为当个念想。 可这会儿,暖黄色的灯光绕在傅遇周身,若有似无的散发着慵懒颓废的疲惫感,象牙黑的衬衫在这样的光线下朦胧着一层光晕,漂亮精致的五官比女人更魅惑人心。 气息危险。 姜鸾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在心里头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不能被美色迷惑双眼,要做坐怀不乱,识破狐狸精的伯邑考,千万要把持住,千万要把持住...... 在姜鸾自我规劝的这一会儿,傅遇其实什么都没想,他整个人是完全放空的,一间不大却温暖的屋子,昏黄柔和的光线,舒软的沙发,心爱的姑娘,或许,还应该有一双健康快乐的儿女,这一切让他求之不得的人或事物,勾勒出一幅理想的画面。 那画面,叫家。 所以,由于过了太长时间,姜鸾终于察觉到眼前的人并不是在胡思乱想动什么歪心思,而只是单纯的走神,所以恶作剧一般的绕到沙发背后,准备突袭他的时候。 从小被匡城培养出一身灵敏反应的傅遇,没有任何动静。 姜鸾没穿拖鞋,白皙的双脚莹润如玉,蜷缩着脚趾,坏笑着用刚刚蹑手蹑脚去厨房里取出来的一小块冰块去贴傅遇的后脖颈。 -- 第76页 即将要触碰上那寸皮肤,却在马上得逞的前一秒功亏一篑,傅遇终于回神,身子没动,反手扣住姜鸾的手腕,顺着力道往前一扯,姜鸾只觉的一阵天旋地转,人就如同倒栽葱一样的腹部跨过沙发靠背,跌进了他的怀里。 小冰块随之被甩了出去,磕磕碰碰的撞进黑暗中的某个角落,发出一小声清脆的磕碰声,便再也无迹可寻。 沙发上,小姑娘手肘撑住的位置有些微妙....... 姜鸾能感觉到,傅遇全身都绷住了,不发一言,神色古怪的盯着她看。 后知后觉,她尴尬的挪开手臂,却因为瞬间失去了支撑力而就势贴在了他的胸口。 胸腔里,是鲜活跳动的心脏。 “砰,砰,砰.....” 一下一下,规律又急促,彰显了主人的隐秘心事。 这样的跳动,有种奇异的感染力,撩拨的姜鸾内心掠过细细密密的疼痛,尤其是在陈子昂跟她说了那些往事之后,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她都不可能再对他冷硬半分了。 这一刻,她第一次开始怨恨原主。 她说不清楚,她和傅遇这样的相遇,到底算不算幸运。 或者,在她私心里,依旧是渴望回去的,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可这份渴望,被眼前的人一点点消磨,她害怕终究有一天,当自己彻底沦陷在这里时,还能不能无牵无挂的回去。 回得去,她放不下。 回不去,她不甘心。 天平两端,父母和.....爱人? 真的好惨啊。 像牢笼里的困兽,蓄势而发的妄图时刻冲破枷锁和禁锢,却在长期的禁锢中,迷失了自我。 这不是姜鸾想要的,却依旧不是她能控制的。 这一刻,她仿佛是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道坎,到底是什么。 姜鸾的胡思乱想扰乱了她的感知,并没有意识到,此刻正环抱着自己的人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 直到那种已经足够熟悉的,铺天盖地而来的炙热气息压制而来,才让她骤然回神。 精致的五官已然压下,模糊在她的眼前,温润湿热的唇,落在她的耳廓边缘。 喘息沉重,连番呼出的气息尽数打在她的耳周。 傅遇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做吗?” 姜鸾先是片刻茫然,反应过来的瞬间惊惧的瞪圆了双眼,暖黄的光源从她的头顶打过来一个光圈,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傅遇顺到沙发靠枕上,他整个人,也已翻身压下。 她眼前,是昏暗的天花板,光晕把他们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映在上面,她下意识的想躲,往反方向缩紧自己的脖子,双手用力去推开身上的人。 傅遇却没放过她,下巴抵在她的锁骨处,鼻尖蹭过她的脸颊,一阵痒意袭来。 “傅、傅遇......”姜鸾抓住他的手腕,无措的声音带着身体被挤压的嘤咛,“别...别这样,我....” 他却不理人。 傅遇抬头,眼底猩红,早已沾染了情.欲,轻轻张开嘴,齿尖隔着单薄的T恤咬向了她的肩头,顺着布料上移,直到唇瓣的细腻柔软贴合上白皙滑嫩的肌肤。 狼化的男人简直坏透了。 碾压着那块脖颈链接肩膀的皮肉肆意蹂.躏。 姜鸾几乎崩溃,她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明明只是恶作剧?! 去他娘的恶作剧,谁能救救孩子,他们不是还没确定关系吗,一下子进展到这种程度是不是跨越性太大了些? 忽然,就在她使出全身力气也没办法推动身上的人时,周身承受的重量和热度却一下子消失了。 傅遇迅速起身,逃也是的离开沙发,跌跌撞撞的一路跑进了一边的卫生间里。 姜鸾直起身子,缩在沙发上,剧烈的喘息着,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异常迅猛,她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按在左手手腕处,默默感受着。 傅遇比想象中出来的要快,发梢上脖子上全是水渍,黑色衬衫湿了一小片,有水珠顺着侧脸的轮廓流下来,最终汇集在下巴边沿,直到积攒壮大,随之滴落在衣服上。 “怎么,西医改学中医了?”傅遇走到茶几旁,弯腰抽了两张桌面上摆着的抽纸,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水,一边揶揄道。 语气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刚失控狼变的人不是他,又好像一切都是姜鸾的幻觉,他还是那个冷静自持的翩翩佳公子,冷情冷性的模样。 如果不是被他撞到的一地狼藉还依然存在的话..... 姜鸾尴尬的收回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有了这么个测脉搏的举动,“神经病!” 傅遇轻笑,不再逗她,开口问:“泡了一下午的图书馆,吃饭了吗?” 姜鸾:“?” 这是什么反转? 恶狼请闭眼,养生专家请出现? 她揉了揉自己空空如也的肚皮,没骨气的嘟囔着:“没吃。” 事实上,她从凌晨回到家开始,一直到现在,就只吃了那一小杯燕麦片。 傅遇点点头,没再问什么,越过客厅往厨房走,顺手拍亮了门廊总控开关上所有的照明灯。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姜鸾才彻底平息下来,从沙发上跳下来,穿好鞋子,走到厨房边,靠着门框往里面看。 -- 第77页 她从来不在家里做饭,但医院发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算是齐全。 傅遇背对着她,站在料理台前,透过衬衣可以清晰的看到倒三角的脊背轮廓,最终没入窄腰,被腰带束缚。 额前的碎发还偶尔滴水,袖口被翻卷起半截,露出精瘦却线条分明的小臂,白皙的手指骨节清晰,正在细致的处理着面前案板上的青菜。 这让她不自觉的想起了那碗十全大补粥。 真棒,大少爷又要作妖了。 第44章 chapter 44 姜鸾走进厨房, 站在洗碗池旁边,盯着傅遇的侧脸问:“需要帮忙吗?” 傅遇已经处理好了蔬菜,正准备去找米, 听见她的话略微一顿。 说实话,刚刚拆封的大米只有上次他用过,姜鸾可能都不一定比他更清楚它们此刻身在何处。 他弯下腰, 拉开靠近墙边的柜门,扯出里边被密封好的米袋,找到上次的封口处, 边开封边笑着问:“你能帮我什么忙?做个加糖的鸡蛋还是烤个焦糊的面包?” 姜鸾撇了撇嘴,她这点黑历史尽数被他清清楚楚的记牢了, 索性, 也乐的清闲, 甩手掌柜一样靠在一边监工。 傅遇这时已经倒出了一小捧大米,端着蒸饭宝的内胆朝她比划了一下, “边去,别碍事。” “.......”姜鸾不情愿的让到一边。 这到底是谁的家?! “你要做什么?” 傅遇淘好米, 放进蒸饭宝里,又回到料理台前切菜。 “煲仔饭。上次看你家里好像有没拆包装的腊肠。” 姜鸾愣了愣,好半天才微不可查的开口“哦”了一声。 记忆不免有些翻滚。 丁山老人村里, 她因为郭宝成的事儿心情不好吃不下饭,傅遇漫不经心的问:“姜鸾,你喜欢吃什么, 怎么那么挑剔。” “煲仔饭。” “哦。” 无心的随□□谈,连她自己都没往心里去,他却记住了。 姜鸾的妈妈是广东人,最擅长做的就是粤式菜系, 煲仔饭她更是从小吃到大,喜欢吗,其实也说不上多么热爱,只是这种味道,似乎承载了母亲的温度而已。 “去外面沙发上等着吧,睡一会还是看电视都随你,吃饭叫你。” * 终于,腊肠的香气扑鼻而来。 姜鸾回头,傅遇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砂锅碗走出来,放在了餐厅的桌子上。 然后转身回去,又拿了两只小碗,两把不锈钢的长勺。 “小朋友,滚过来,吃饭。” 姜鸾屁颠屁颠的滚过去,眼巴巴的看着他往两只小碗里分装着饭,热腾腾的煲仔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滚过味觉记忆里许多年来的老味道。 有片刻重叠。 分不出梦境与现实。 心里头的那块沦陷地,又塌陷了几分。 傅遇坐在餐桌的另一边,扯了扯她面前碗里的勺子,示意她去接,“别愣着了,趁热吃,刚学会,还没操作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氤氲蒸腾的热气中,姜鸾眼底有些湿热,她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就急忙垂下脑袋,接过勺子。 所以忽略了,他脸上的期待。 姜鸾舀起一勺,往嘴里塞进去,“.....嘶....嘶...好烫....嗯...唔...好吃的....” 她整张小脸皱结在一起,被烫的嘶嘶咧咧,但入口余香的腊肠味道瞬间充盈了味蕾,有点满足。 傅遇笑了笑,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若无其事的轻咳一声,伸手拿过餐桌旁边放着的冷水杯,又拿了一只空玻璃杯,给她倒了多半杯白水,放在跟前。 “烫就慢点吃,喝点水。” 终于,两个人都吃饱,收拾完战场,已经快十二点了,傅遇把用过的餐具刷干净,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没有再做停留,直接准备回去了。 出门前,他才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今天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一样,指了指沙发上的那个礼盒,交代道:“周六你下班我去接你,把那些带着就行。” 这次,姜鸾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果然,吃人的嘴短。 * 周六,姜鸾早班,下午四点半就走出了医院急诊大楼。 傅遇果然已经在那等着了,黑色的迈巴赫安静的等在那,姜鸾习惯性的去拉后座的车门。 没拉动。 她正疑惑,弯腰用双手拢在眼前贴在玻璃上往里看,漆黑的玻璃纸阻挡了她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副驾驶的玻璃窗缓缓落下,傅遇坐在驾驶室里,侧着身子朝她喊:“坐前面来。笨蛋。” 姜鸾揉了揉刚刚被自己挤压在车玻璃上的鼻头,一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一边抱怨,“你这车子乌漆嘛黑的,啥都看不到,我怎么知道你是自己开车来的还是司机送过来的。” 傅遇笑了笑,侧身拉过她旁边的安全带,姜鸾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引得他的笑意更深了:“怎么,怕我强吻你啊?姜鸾,你说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的到底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啊?嗯?” 好一手恶人先告状,脸不红吗? 不红吗?! 姜鸾翻了个白眼,坐的端端正正一本正经,任由他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一副老娘理直气壮,想歪了的人绝对不是我的硬气模样。 那边却不依不饶,“再说了,谁家老爷们儿来接女朋友,会带个电灯泡?偶遇就算了,专门来的话,带司机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 第78页 看吧看吧,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人到底是谁?! “更正一下,我还不是你的女朋友。” 还不是.... 傅遇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用词里的意味,笑意更深了,好脾气的没再招惹她,回正身子,点火离开。 车子一路向市中心开,绕上高架,逐渐接近喧闹而繁华的主城区。 过了好久,傅遇没头没脑的开口,幽幽的说的说了一句:“早晚是。” 姜鸾疑惑的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神色平静坦然,不像是抽风了。 突然觉悟。 “我还不是你女朋友。” “早晚是。” * 车子平缓的驶进傅氏大楼停车库时,姜鸾反应过来,诧异的盯着傅遇问:“不是说去什么慈善晚会吗,怎么来这儿了?” “怎么,你打算一路到晚会现场再换衣服?”傅遇挑着眉轻哼了一声,揶揄道。 姜鸾耸耸肩,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依旧开口问:“那和来这有什么关系?” “换衣服,化妆,最重要的是,吃饭!那种晚会,你不可能会吃的饱的。”傅遇熄火,拉开了车门,回头又看了一眼姜鸾:“还不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傅氏大楼,傅遇带着她直接乘坐总裁专属电梯到了顶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就看见陈子昂正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从办公区往外走,看样子是准备出去。 漂亮女孩穿了一身深色套装,头发松散的拢在身后,漂亮的五官有些妖娆的美感,笑靥如花的脸上在看到跟在傅遇身边的姜鸾那一刻,明显的阴沉了下来。 “傅总好,这位是?”女孩问傅遇。 傅遇瞥了一眼女孩,只是点了点头,却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旁边的陈子昂:“去哪?” 陈子昂冲姜鸾笑了笑,然后回答:“惠南的裴总过来了,我们正准备下去接他,遇哥,一会儿你还见他吗?” 傅遇摆摆手,回手拉住姜鸾的手腕扯了扯,开口道:“有你就够了,今儿有天大的事儿我都不管。” 话音刚落,姜鸾就看到旁边那漂亮女孩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她耸了耸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把手腕从傅遇的牵扯中抽回来,而就那么乖乖的任由他牵着自己,一路走进了总裁办公室里。 电梯间里,魏清雨问陈子昂:“子昂哥哥,刚刚那个姐姐....是谁啊?傅总的妹妹吗?” 陈子昂轻笑一声,淡淡的回道:“傅总没有妹妹,那是傅总的女朋友,会结婚的那一种,而且人家才十九岁,可担不起你的这声姐姐,还有,也不要叫我子昂哥哥,咱们只是同事,你还是跟着大家一样,叫我陈助理吧。” 第45章 chapter 45 傅遇领着姜鸾绕过办公桌, 往落地玻璃那边走,姜鸾不明所以,一脸懵逼的跟在他身后, 眼见前面再没有路了,除非他们用尽全力破窗而出。 当然,她现在并没有和他一起殉情的打算。 绕过书架, 姜鸾这才发现,书架和落地玻璃的中间,还有一扇不明显的全黑色木质门。 傅遇走到门口停下, 指纹解锁后推开木门,智能家居的声音瞬间响起, 原本漆黑的房间内部大亮。 “里面是我的私人休息室, 你先进去换衣服, 一会我让人送吃的东西来,吃饱了就会有人来给你化妆。”说完, 他转身刚想走,又想起来什么, 回身指了指门上的密码锁,笑着问姜鸾:“想知道密码吗?” 姜鸾闻言愣了愣,撇撇嘴:“不想。” 傅遇笑的浪荡, 和那些电视上演的登徒子没什么两样,人又长得漂亮,就更显的不正经了, 他戏谑的开口逗人:“哎,那我可真是太伤心了,要不姜大夫也给我把把脉,看看我现在为什么心如刀绞?” “滚犊子!” 姜鸾气鼓鼓的撂下一句, 闪身进了休息室,在房门被她重重的拍上之前,听见门外的傅遇轻呵一声,笑着说:“小东西,真没良心,秘密是你生日,我家密码也是。” 门内,姜鸾靠在门板上,心脏没来由的紧缩了一下。 她该要如何告诉傅遇,他所以为的她的生日,其实并不是她的。 办公桌前,傅遇拨通内线,秘书翟宁随后走进来。 “傅总,您有什么吩咐。” 傅遇把刚刚随手签完的一份材料交给她,随后说:“帮我准备点可口的甜点,再送一壶玫瑰花茶来。” 翟宁接过文件,倏然一愣,疑惑的开口:“老板,您不是不吃甜食吗?” “我女朋友爱吃,还有,一会联系个化妆师过来。” 翟宁闻言看了眼休息室的方向,没再多问,只公式化的点点头,回道:“好的,老板。” 翟宁前脚刚刚走出傅遇的办公室,后脚就接到了陈子昂的电话,对方开口就说:“小翟宁,没事别去遇哥办公室找他哈,今儿咱们遇哥罢工,专心追女朋友,你可别往枪口上撞,坏了他的好事。” 翟宁心里一惊,追女朋友?感情傅遇还没追上人家?不太可能吧?! 她八卦之心顿起,连忙走到一边小声问:“不是吧子昂哥哥,老板还用追人啊?刚刚老板还让我给他送去点甜品,说女朋友爱吃呢。” 陈子昂大概是在电梯里,声音有些发闷:“可不是嘛,反正你小心点,别坏了他的好事,一会要是看见他女朋友,就有眼力价点儿,没坏处。” -- 第79页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子昂哥哥。” 挂断电话,翟宁立马去准备傅遇要的东西,心里头对那位未曾谋面的未来老板娘更多了几分好奇。她当然知道今天晚上傅遇要参加晚会,也知道傅遇之所以参与这个项目是为了一个医生姑娘。 那么现在办公室里边的这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医生姑娘? 陈子昂这边挂断电话,电梯刚好到,他迎着裴总走出电梯间。 魏清雨跟在后面,微不可闻的嗤了一声。 说好的都是同事别叫子昂哥哥呢?双标狗! 同时,她也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刚刚的电话内容,恨恨的瞥了眼总裁办公室的方向,满目狰狞。 * 甜品送进办公室的时候,姜鸾正好推门走出来,傅遇和翟宁皆是一愣。 姜鸾更是没料到办公室里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人,瞬间脸红了,不自在的抓了抓身上的礼服。 白色小礼服掐出杨柳细腰,水晶镶嵌的一字领堪堪卡主锁骨下面,白皙的手臂乖顺的归置在身体两侧,裸.露在外的皮肤,有着羊脂玉一般的视觉冲击,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裙摆延伸到膝盖之下,露出两条纤细修长的小腿,高跟鞋上的贴钻闪烁着斑斓的光亮。 长发被自然的挽在耳后,小巧精致的耳垂泛着红晕。 看上去整个人奶奶糯糯的,俏皮靓丽之外,又不失高贵典雅。 姜鸾局促的站在原地,疑惑的看着翟宁以及她手上端着的托盘里的甜点和茶壶。 意识到对方大概是来送吃的东西,她刚刚的状态似乎是太过失礼了,于是抿唇一笑,两只眼睛眯起来,像两轮弯弯的小月亮。 翟宁强迫自己淡定,若无其事的放下托盘,默默的退出了总裁办公室,关门前,又看了一眼已经呆掉的傅遇和他对面站着那个......“小仙女”。 翟宁冲进茶水间,拿出手机飞快的拨打陈子昂的电话,那头刚开始没接,可没过一会,就给她打了回来。 “翟宁?怎么了?” 这一会儿的耽搁,已经把翟宁的兴奋劲儿完全的调动起来了,她激动的冲着手机听筒低声喊:“子昂哥哥,我要被掰弯了!!” 陈子昂不明所以,头皮发麻,心底一沉,问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翟宁那边激动的语无伦次:“我...我刚刚看见老板娘了,不是,未来老板娘....哎呀,反正都一样,我的天呐,老板从哪里找到的这么个小仙女啊,太可爱了吧,我要被她掰弯了,想原地出柜呀!!” 陈子昂这才明白过来翟宁突然之间发什么疯,无奈的笑了笑,对着对面的人说:“你可别这幅样子把老板娘吓跑了才好。” ........ 办公室里,傅遇堪堪回神。 他盯着姜鸾,幽幽的说道:“怎么办,突然不想带你去晚会了,想.....现在就带你回家。” 姜鸾脸色通红,觉得自己真的是被傅遇带坏了,怎么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傅遇话里头的意思了呢?只能嗔怒的开口:“色狼!” 傅遇不置可否,指了指旁边的甜品,笑着说:“快吃吧,一会吃完化妆,咱们就该出发了。” * 暮色渐起,泼墨般的夜空爬上一弯新月。 晚风轻快的掀起发丝,如同顽劣的孩子,轻笑着远去。 两个人到地方已经晚上八点了,傅遇带着她一路跟遇到的人打过招呼。 姜鸾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因为今天晚会的意义,所以并没有特别排斥,因而这会儿她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个人形ATM机,各个膀大腰圆的等待着为福利医疗事业贡献一份不算微薄的力量。 从前她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可当她自己真正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时候,心境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们图名,可捐出来的钱却实实在在的能够救很多因为穷而看不起病的人,那又什么不好呢? 越长大,她才越明白,老有所依,病有所医,都是理想,可一代代的人,不就是为了这些理想在努力吗,她没资格嘲讽旁人的。 大厅里,旁边的休息区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带着墨镜,侧对着姜鸾,正懒洋洋的跟旁边什么人说着话,她觉得眼熟,又看不真切,所以不敢认。 有一股新到的人流涌进大厅,傅遇被几个老板缠住,姜鸾不想去凑热闹,指了指对面那个人少的角落跟他示意,自己要去躲清闲了。 得到许可,她径自离开,顺着人流相反的方向靠近那块休息区。 走近时,沙发上的漂亮女人似有所感,往下拉了拉自己的超大墨镜从镜片的上方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笑了。 霍颜宁翘着二郎腿,朝姜鸾伸出双臂,招呼她:“来,小姑娘,让姐姐抱抱!” 姜鸾笑着蹦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这才看到,周围还坐着几个她并不认识的人。 由于不认识,她倒是也没想着打招呼,毕竟这个圈子里的人,向来势力。别说从前姜氏还在的时候,他们都有些瞧不上,更何况是现在的姜家,在外人眼里,不过是落魄户,更不可能会给什么好脸色了。 她不愿平白招惹嫌弃。 霍颜宁知道姜鸾的脾气,跟旁边的几个名媛小姐打了声招呼,就附在她耳边轻声问:“后面院子里有个小鱼塘,养了一池的锦鲤,各个白白胖胖,活蹦乱跳的,要不要去看看?” -- 第80页 姜鸾笑着点点头,两个人相携起身,往后院走去。 路上,姜鸾突然无声的笑了一下。 霍颜宁看她的表情便问道:“怎么了,笑什么?” 姜鸾朝身后她们来时的方向指了指:“颜宁姐,你是故意帮我解围呢吧?” 霍颜宁看了一眼她手指的方向,耸耸肩,淡淡一笑,“也不算,不过锦鲤是真的,而且是这儿老板的心头好,不带你去看看可不行。” 温柔,大概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吧。 姜鸾看着她,暗自想。 一出门,清冽的冷风横贯而过,心口残余的那一星点炙热滚烫散去。 周遭光斑闪烁,即使在夜幕中,整座庭院都熠熠生辉,不见半分萧条。 两人顺着细石子铺成的路面一直走,果然入目一方不大不小的池塘,周遭用彩灯装饰,池中锦鲤欢快的徜徉。 一个服务生送上来两小包鱼食,并把其他几个还想凑过来的女人挡在了外沿。 姜鸾心下奇怪,却没立刻问,她的目光已然被满堂雀跃欢腾的小鱼勾去了一大半。 只是余光中,还有两个疾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女人,带着肆无忌惮的敌意,步步趋近。 第46章 chapter 46 因为郭宝成的事情, 郭艾颖始终记恨着姜鸾,被人抓住痛处的感觉并不好,可她一直忍耐着不发作, 不过就是为了等郭宝成的手术彻底完成后,自己身上再没有可以被姜鸾诟病之处的时候,再一并找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 在敌对姜鸾这个战线里,会突然多出来一个魏清雨。 魏家的掌上明珠,居然心甘情愿的远道而来, 赖在傅氏做个小职员不肯走,傻子才会不明白她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魏清雨从前觉得, 傅遇心里头的那个医生只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看不见摸不着, 她也压根没往心里去,直到今天在公司见到姜鸾。 她自认为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 都不是一般女孩子可以相提并论的,所以在今天之前, 她对于打败一个无形的对手充满了信心。 出乎意料之外,姜鸾却不是她所想象中的那副模样。 此时此刻,姜鸾站在霍颜宁身边, 居然丝毫都不逊色。 不是说她只是个医生吗?还有比电影明星更漂亮的医生? 关于这一点,魏清雨的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漂亮的女孩子之间, 要么就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要么,就只能是银河两端的敌人。 很显然,她跟姜鸾, 永远也做不了朋友。 在今晚之前,魏清雨并不认识姜鸾,也不知道姜家的情况,满心以为傅遇看上的人再不济也会是帝都中上家族的小姐,谁知,今晚郭艾颖的一翻话,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一个落魄的小户,父母还都已经成为了阶下囚,凭什么她就能得到傅遇的青睐,而自己不行? 这样的女孩,魏清雨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输给她! * 姜鸾侧过头,正视来人的方向,略微愣了愣,看清疾步而来的是郭艾颖和今天的那个漂亮女人,以及她们毫不掩饰过来找茬的架势,下意识的就往霍颜宁身前挡了挡。 霍颜宁被姜鸾的动作逗笑了,心里却是暖烘烘的,军区大院出来的孩子,骨子里都有种忠肝义胆的侠气,更会被有这种气质的人吸引。 她笑着扯了扯姜鸾的胳膊,想要告诉身前的这个傻姑娘,眼前的两个人分明是冲着她来的,而绝对不是自己,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姜鸾手中的一小包鱼食已经被魏清雨一把夺了过去。 像是不解恨,还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尖细的高跟鞋错落在石子地面上,发出“铛铛”的响声,姜鸾咋舌,这鞋子真结实..... “这里的锦鲤也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喂的吗?保安呢,邀请函上不是说今天来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吗,这个破落户里跑出来的野丫头是从哪里混进来的。”魏清雨着实是气坏了,口不择言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瞎嚷嚷,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郭艾颖眼底的精光和算计。 但是姜鸾却看得清楚,她心底只是叹息,眼前这个头脑简单的大小姐,不过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傻蛋。 她瞥了眼脚边散落一地的鱼食,静默不语。 姜鸾根本不害怕眼前这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只不过今天是慈善晚宴,她并不想在这种场合搅了局,毕竟真要闹大了,倒霉的肯定还是她自己。 可是,姜鸾的无视和淡定,让魏清雨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浑身不得劲儿,她从小被娇惯坏了,除了傅遇,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让她受到过这样的冷遇。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魏清雨的愤怒几乎燃到了极点,她伸手用力扯了扯姜鸾胳膊,嘲讽道:“怎么,你哑巴了,你勾引遇哥哥的那套狐狸精本事呢?” 闻言,姜鸾轻笑一声,瞥了眼握住自己胳膊的手,淡淡的开口:“你是哪位啊?” 霍颜宁皱了皱眉头,在这时上前,抬手反攥住了魏清雨拉扯姜鸾的手腕,她其实是不能参与到这种事件中的,抛开跟公司的艺人协议不谈,就单凭作为艺人需要在公众面前维护的那些虚头巴脑的形象,也绝对不允许她多管闲事。 可是,此时此刻,无论是她的私心还是感情,都让她不能再袖手旁观。 “魏清雨,在帝都,还轮不到你撒野。” -- 第81页 魏清雨这才分神看了看姜鸾身边站着的霍颜宁,刚刚太过冲动,都把她给忽略了,魏清雨略微一怔,再开口底气就明显有些不足了:“霍小姐,你怎么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也不怕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我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一个依靠家里才能有说话底气的人,能有什么身份?在我眼里,你和一个挑梁小丑没有任何区别。”霍颜宁冷笑着开口,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你....”魏清雨气的脸红脖子粗,松开姜鸾的手臂,使劲儿往外挣,企图挣脱霍颜宁的手。 就在这时,许薇薇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横冲直撞的顶开郭艾颖,挡在了霍颜宁和魏清雨之间,在霍颜宁下意识的松手后,直接握住了魏清雨的手腕,然后用整个身子,把姜鸾保护在自己身后。 整个反转,让姜鸾目瞪口呆。 借着院落里斑斓的光亮,姜鸾往一旁侧了侧身子,去看许薇薇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然后又跟霍颜宁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薇薇穿了一身朴素的灰色运动衣,在夜色下更显得黯淡,身上还挎着霍颜宁的化妆包,凌乱的发丝在寒风中翻飞,头昂的高高的,漆黑的大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眼眶因为过度激动而通红一片,白嫩的小脸蛋上染了绯色,气息不稳。 魏清雨被吓了一跳,皱眉呵道:“你谁啊,哪里跑出来的乡下丫头!”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郭艾颖见状,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不要了的狗吗?怎么,许薇薇,攀上高枝了,人都变得硬气起来了?但你得明白,狗就是狗,换了主人,也变不成凤凰。” 话落,许薇薇却没动。 她的双眼蓄满了泪水,却始终纹丝不动,一股倔劲儿的首当其冲,固执的和魏清雨抗衡,她是霍颜宁的助理,不能让霍颜宁出现任何不利于形象的行为,可她更把姜鸾当做恩人。 没有姜鸾,她父母就不会有钱治病,没有姜鸾,她弟弟就得辍学。 所以无论受到什么样的侮辱,她都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伤害姜鸾。 姜鸾闻言,目光却是倏然冷了下来,她原本只想忍耐,可现在却是被人逼到忍无可忍的境地了。 她上前一步,握住许薇薇的肩膀,表情没变,声音淡淡的,很轻柔,“把手松开。” 许薇薇侧头看了一眼姜鸾,没说话,眼眶湿润,仿佛一不留神,泪水就要连番不断的滚落下来。 却乖乖的松开了手,只是依旧沉默。 同一时间,魏清雨突然抬手,“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许薇薇的脸上,顿时,许薇薇的侧脸红肿了起来,五指印清晰的印在上面,可见刚刚那一巴掌的力道巨大。 魏清雨打完人,嫌恶的往裙摆上蹭了蹭自己的手掌,她是气疯了,这个肮脏的乡下丫头怎么配握住自己手腕。 姜鸾眉眼阴沉,舔了舔唇角,把许薇薇往旁边一扯,抬手扬了上去。 “啪!” 魏清雨尖叫一声,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姜鸾,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姜鸾又上前一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往背阴处拖。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周围的其他几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郭艾颖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种时候,她已经骑虎难下,便再也顾不得影后的身份,想要上前去帮魏清雨。 魏清雨被姜鸾扯住了头发,如同被掐住了七寸,她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尖叫着整个人踉跄着被迫往前拖行,脚上的高跟鞋也已经甩掉了,原本精致的发型被抓成了鸡窝,方才的趾高气扬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郭艾颖追上去的同时,许薇薇和霍颜宁也跟了上去,霍颜宁走在最后,回身拦住了旁边想要上前拉架的服务生,低声交代:“把这块地方看好了,谁也不能过来,还有,让人去找傅遇。” 姜鸾拖着人,绕到池塘的另一端,这边被假山挡着,外面的宾客压根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才把人往地上一丢,撩起裙摆,俯身压了上去。 她低头凑近魏清雨,压低了声线,阴沉的开口:“这位大姐,既然你不依不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劝你别动,我这只手再稍微用点力道,你这条胳膊可就卸下来了。” 此时魏清雨气喘吁吁的倒在地面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能力,她哪里还能动,只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 郭艾颖上前,想要拉开姜鸾,却又被紧随而来的许薇薇和霍颜宁拉住。 顿时,五个女人,在这块僻静的假山后面,扭成了两团。 第47章 chapter 47 魏清雨缓了片刻, 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还手。 姜鸾垂眸盯着她,倏然冷笑一声,投手重新扯住她的头发, 用力拉紧,直接往上把她的脑袋抬了起来,头皮突然被巨大的力道拉扯出的疼痛, 让魏清雨失声尖叫,可她却由于俯卧着脖颈上抬,使得的所有声音尽数淹没在了喉咙深处。 魏清雨胡乱的往后伸手巴拉着, 尖细的指甲划过姜鸾的皮肤,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姜鸾却好像毫无痛感一样对此视而不见。 她没松手, 反而越发下了死力气, 拽着人强迫她高高的抬起头,侧脸看向自己, 她的眼神中,氤氲着旁人看不懂的阴郁, 表面却是平静如水。 -- 第82页 “大姐,你是不是觉得,天王老子是你爸?这里的谁都可以让你随便打骂?” “或者你觉得我没背景没家世, 就算被挑衅了也只能活该忍气吞声?” “还是说,你嚣张惯了,旁的人在你眼里都丝毫不具备反抗能力, 只能让你为所欲为?” 姜鸾都说对了。 魏清雨是真的不认为姜鸾会有什么过激反应,毕竟她打的只不过就是一个霍颜宁的小助理。 傅遇向来不参与任何公益性的活动,可为了姜鸾却破了例,傅遇从来不往公司带女人, 却带了姜鸾招摇过市,凭什么呢? 她一口气憋得太久了,她忍不了啊。 从听到姜鸾这个名字开始,她就已经失去了理智,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笼罩而来,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可她抱着满腔怨愤,却始终没敢动手打姜鸾,这才是让魏清雨最难以接受的,说明她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十分明白的,一旦她打了姜鸾,傅遇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她打了一个无故闯入的小助理。 宣泄也好,杀鸡儆猴也罢,她急需要一个出口,让自己满腔怒火得以释放。 魏清雨以为,姜鸾必定会无动于衷,刚刚她指着她鼻子骂的时候,她还不是怂的要命的。 但是事态,再一次出乎了她的预料...... 姜鸾每一句话说的温吞,不带丝毫的感情,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分,魏清雨疼的头皮像是被炸裂一般,眼泪止不住的滚出来。 她的人生,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姜鸾重新把她的脑袋按在地上,轻咬着舌尖眯起眼睛,“大姐,你来找我的茬,我愿意忍你,因为很多事情我嫌麻烦,懒得应付,不损害到我的实际利益,我可以权当你放了个屁,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的话说的依旧缓慢,眸子里却难掩暴戾的情绪,她是真的气急了:“但是,你别动我身边的人啊,人有逆鳞,奉劝你一句,别轻易去碰!” 姜鸾从小算是个别人眼中的小书呆子,倒不是说她死读书,不交际,只是因为总跳级的原因,周围的同学都比她大上许多,大家除了把她当小孩逗着玩,压根不会真的愿意跟她做朋友。 再加上人总有嫉妒心,所以从记事起,除了父母,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并不多。 当然,从前她也真的不太在乎。 因为心里只有学习这一件事情,计较的事情就少之又少,所以当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只要没有真正影响到她所在乎的事情,那么她都可以完全不在意。 当然,如果你触到了她在乎的点,碰了她在乎的人,小白兔也是会咬人的。 魏清雨此时也已经安静了下来,姜鸾又看了她一眼,平静的松开手,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裙身上沾染的泥土。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礼服。 她回头,后边的三个人早就傻了,都呆愣愣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谁都没有想到,姜鸾发起脾气来是这种样子。 姜鸾笑了笑,抬脚往外走。 魏清雨猩红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她的后背,冲天的怒火和恨意几乎将她的所有理智尽数吞噬。 她凭着一股冲动,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想也不想的冲向姜鸾,一把抓住姜鸾的肩膀,然后把她用力的往旁边的池塘里面推。 因为姜鸾背对着她,其余三个人更是一致的在看着她,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魏清雨的动作,再加上她又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出手,姜鸾没有丝毫的防备,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着身体倒向了池塘。 但是,在她倒下去的瞬间,回手拽住了魏清雨的手,死死的拖住,最终两个人一起掉进了池塘里,同时溅起的大片水花,终于让还在岸上的三个人回了神。 霎时间,尖叫声连绵响起,也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目光。 魏清雨懵了,她又一次在姜鸾身上失了算,怎么也没料到她的反应这么快,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蹭蹭的冒着火。 等众人好不容易把两个从池塘里拖出来,一站定,魏清雨再也顾不得任何,抬手就朝着姜鸾扇了过去。 郭艾颖这次反应的比谁都快,她手里拿着一块服务生送过来的浴巾,一步上前就把姜鸾抱在了怀里,借着好心的名义,死死的困住姜鸾,让她无法再躲避。 眼睁睁的看着那巴掌就要落下来,霍颜宁和许薇薇连忙想要上前去拦。 此时,姜鸾已经感受到了凌厉的掌风铺面而来,她一时间挣不开郭艾颖,只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随之袭来,约莫过了两三秒,她沾满了水滴的睫毛微动,试探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魏清雨依旧停留在她侧脸的手,以及,另外一个握住她手腕的修长大手,青筋浮动,力道十足。 她怔怔的顺着那只手看上去,傅遇欣长的身板站在夜色中,银白色的西服在灯光和月色的交映下,如同裹着一披柔光而来的神祗,让人不由得心神一阵荡漾。 魏清雨和郭艾颖也没料到傅遇会突然间出现,她们到院子里来之前亲眼看着傅遇被几个总裁围着一起去了楼上。 郭艾颖连忙放开姜鸾,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却被霍颜宁挡在了身后,只得硬着头皮站在了原地。 魏清雨方才还恶毒的神情像是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脸比翻书都快,她委屈巴巴的憋着嘴,用那种正常女孩子怎么都学不来的既委屈又撒娇的拿捏口吻冲着傅遇开口道:“遇哥哥,你来的正好,你弄疼我了,快松开呀,你看看,人家的脸都被这个女人打红了,她无缘无故的就冲上来打我,还把我推进了水里,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刚刚还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按在了地上。” -- 第83页 魏清雨越说越委屈,用另外一只手扯着自己湿透了的衣服就要往傅遇怀里倒:“遇哥哥,你答应爸爸要照顾我的,我现在冷死了,好难受呀。” 此时,傅遇已经确定姜鸾不会再受到伤害,不动声色的松开攥着魏清雨手腕的手,后退了一步,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姜鸾。 小姑娘始终安安静静的听着魏清雨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没有一点点的慌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独自演出一般,甚至唇角还微不可查的裹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她整个人也都是湿漉漉的,夜里寒冷,水温也自然低的可怕,即使在礼服里加了不少的暖宝宝,此刻也都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了,小脸在寒风中略显苍白。 他的小朋友,居然也会打人了。 真棒! 傅遇脱下西服外套,魏清雨大喜,刚想开口,就见他绕过自己,走到了姜鸾身边,把外套披在她的肩头,细致的把人包裹严实,然后拢住她的肩头,把人按进怀里。 姜鸾没有反抗,她太冷了,头脑都开始在风中发蒙,不太清醒了。 傅遇做完一切,黑眸重新扫过魏清雨,开口:“你说,她打了你,还把你推进了水里?” 魏清雨忙不迭的点头,眼睛里的泪水再一次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咬牙切齿的说:“是啊,遇哥哥,所以你怎么能抱着她呢?你答应爸爸要照顾我的呀。” 姜鸾缩在傅遇的怀里,浑身鸡皮疙瘩都激了起来,她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就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更紧了一分。 最终,她重新把小脑袋往傅遇的怀里又扎了扎,源源而来的热度让她安心,没动,没反驳,从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姜鸾在这一刻突然察觉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心底深处已经完全笃定,无论发生什么,身边的这个男人,永远都会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 果然。 傅遇的黑眸,渐渐的沉了下去,里面隐隐透露着怒气,薄唇抿成了生冷僵硬的直线,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郁之中。 他开口道:“这样啊....我既然答应了你父亲要看管你,就得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那么我们鸾鸾是怎么推你下水的?是这样吗......” 话音落下,魏清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池塘里再次响起了“咚”的一声巨响,水光四溅。 第48章 chapter 48 姜鸾听见声音, 猛地挣开傅遇,歪头往池塘里看,她原本毫无波澜的眸子, 有了些许波动。 魏清雨在池塘里剧烈的扑腾着,尖锐的叫声引来了大批的围观者,酒店的员工就在旁边守着, 可碍于傅遇,谁也不敢贸然下水去救。 此时此刻,水里人的脸上, 除了不敢置信,更多的是惊恐, 由于毫无防备的被人踹下水, 呛了几口水, 连声的咳嗽剧烈的传上岸来。 旁边郭艾颖也怔住了,眨了好几下眼睛, 她站在岸边,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去救魏清雨, 还是该继续冷眼旁观。 冰冷的池水中,魏清雨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却又只是敢怒不敢言, 她方才真的是被傅遇的表情吓到了,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傅遇回头, 冲匡城招招手,后者把服务生送过来的毛毯递给傅遇。 姜鸾被细致的用毛毯重新包裹严实,霍颜宁上前从傅遇手里扶住她,还不忘回身对许薇薇指了指一直傻愣在那的郭艾颖。 “看好这个, 她也脱不了干系。” 傅遇放开姜鸾,无暇顾及衬衣上被弄湿的一大片,走到池塘边,蹲了下去。 魏清雨大喜,连忙朝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还尽量的保持着她自认为优美的姿态,幻想自己如同月光下的美人鱼,在等待王子的搭救。 只可惜,傅遇不是王子,更没有丝毫的绅士风度,美人鱼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王子的爱。 她冲傅遇张了张嘴,寒凉的池水让她瑟瑟发抖,连声带就像是被紧紧扼制住一般,许久发不出半点声响,最后只能哀怨的看着岸上的男人,双眼通红,楚楚可怜。 傅遇看她如同看水草没有半点分别,纤长的手指指了指不远处被霍颜宁牢牢抱着的姜鸾,开口问:“魏小姐,陈子昂跟你讲过了吧,她是谁?” 魏清雨一怔,便片刻明白男人分毫没有救她上岸的意思,心头的沉重如坠深渊,她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男人,她为他不惜背井离乡的男人,怎么就是这样的冷血无情呢? 也不对,只有对着那个贱人的时候,才是她所见过的最温柔的傅遇。 那个她从未见过,却始终梦想得到的傅遇。 他对谁都不好,只对姜鸾好,专一独宠的爱。 所以,魏清雨恨啊,她恨姜鸾恨到了骨子里。 “她?呵,呵呵,她还能是谁,一个小贱人,一个迷惑了你心的狐狸精!” 魏清雨几乎是用尽全身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喊出了这句话。 傅遇神情不变,依旧淡淡的,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开口的语气始终浅薄,“哦,魏小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清楚了再开口,她是谁?” 魏清雨一怔,饶是她再怒火攻心,也听出了傅遇浅淡的语气看似平静,却已经难掩背后隐藏的无尽寒意,她不自觉的又抖了一下身体,许是错觉,怎么在傅遇面前,这一方池塘的水,倒都不再如同方才那样的冷的剐凌骨心了,谁也比不上,他周身的肃杀更可怕。 -- 第84页 她没开口,固执的把头撇向了一边。 傅遇轻笑一声,站起身,没在看池塘里的人一眼,转身对着一众看热闹的人道:“不好意思了各位,公司职员不懂规矩,坏了大家的兴致,陈子昂,她被开除了,即刻生效,宴会继续进行,匡城,带各位进去吧。” 其实在场的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魏清雨,但由于她的性格太过招摇跋扈,并没人真正愿意为了她而得罪傅遇,因而,所有人就都在匡城的引领下回到了主宴会厅,不愿耽搁片刻,留下来再趟傅家和魏家的这趟浑水。 所有的宾客走后,现场就只剩下了相关的几个人和酒店部分工作人员,傅遇走到姜鸾身边,从霍颜宁手中接过人,点头示意,算作感谢,霍颜宁摆摆手,没说什么。 “你们听好了,谁都不用去救她,魏小姐,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陈子昂,派人去取干净的衣服,我带鸾鸾去弄干,郭小姐和霍小姐,也一起来吧。” 倏然被点名的郭艾颖心头一沉,好半天才被许薇薇推着往前边走去。 “傅遇!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池塘里的魏清雨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委屈,痛哭流涕,扯着嗓子冲傅遇的背影喊。 傅遇没有丝毫的怜惜,回头冷冷的瞥着她,笑着问:“这么对你?魏小姐怕是糊涂了,你我可不是需要互相迁就保护的关系,想必你也听说过,我对待敌人,从来都没有点心慈手软。” 敌人?! 两个字,几乎是把魏清雨判了死刑。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傅遇冷笑,说话间早就没了耐心,“为什么?那么魏小姐心里应该清楚,到底谁推了姜鸾。” 他单手插兜,语气慵懒,怀里的小人儿看上去似乎恢复了些许温度,脸蛋红扑扑的,心情也就放松了不少。 魏清雨脸色煞白,她依旧还在水里泡着,没人敢拉她一下,岸边的石头又脏又臭,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沾染,可她不甘心,不愿意为了姜鸾服软,“可是,是她拽我的,也把我拽进了池塘里。” “哦,她拽了你,”傅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嗤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姜鸾的小脑袋瓜,“小朋友真棒。” 魏清雨听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气急败坏的说:“遇哥哥,你不能这么偏心!她伤到我了!” 傅遇懒得再管她,转身离开,只扔给水里的人一句:“那又如何?” * 顶楼套房里,姜鸾去洗澡换衣服,傅遇想让人把霍颜宁先送回去,却被拒绝了,她指了指还杵在一边的郭艾颖,似笑非笑的说:“我们郭影后的事情还没解决,我怎么敢走,要是姜鸾在被人欺负了去,可怎么是好?” 郭艾颖闻言,强行镇定,对着霍颜宁道:“霍小姐,您有话说清楚,我今儿可是什么都没干,总不能因为我跟魏小姐相识,就硬要往我身上扣屎盆子吧。” 霍颜宁冷笑一声,“什么都没干?郭艾颖,你别当我们都是傻子,今儿我把话放在这里,姜鸾今后要是少一根皮毛,我都会算在你头上,我可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你好自为之。” “你...”郭艾颖气的有些抖,刚想反驳两句,就被傅遇的话给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霍小姐,凌哲已经到楼下了,你去吧,不用在这儿,我心里有数,不会让鸾鸾吃亏。” 此时,姜鸾正好出来拿陈子昂送进来的换洗衣服,脑袋上搭了一条又厚又大的白毛巾,整个人白绒绒的一团,脸上的绯红娇艳,可爱的很。 听见傅遇的话,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凌哲是谁?” 霍颜宁在听到凌哲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就已经飞远了,此刻,她再也顾不上其他人,笑着跟姜鸾说了句“宝贝,改天我再去找你。”,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套房的大门。 姜鸾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最终,视线落在了郭艾颖的脸上。 郭艾颖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她恨恨的回瞪了姜鸾一眼,这让姜鸾很是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入得了大影后的法眼,就是要死杠自己到底了。 难道就因为她管了郭宝成的闲事吗? “郭小姐,我给你看样东西,相信你一定会很感兴趣,陈子昂。”傅遇话音落下,陈子昂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只做工精致的雕花U盘,和一部笔记本电脑。 很快,一段被拷贝下来的监控画面就在电脑屏幕上播放了起来,画面中,郭艾颖和一个白皙高大的男人在楼梯间里楼楼抱抱,亲亲我我,也许是怎么都没料到,在医院家属楼里还会有人监视,所以动作上的遮掩度就放松了警惕,有好几个画面,甚至能看清楚她的正脸。 “这.....”郭艾颖脸色惨白,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底气,整个人的气势像是一瞬间被扎爆的气球,迅速的萎靡了下来。 “郭小姐,话不多说,这东西到底能不能流传出去,全在你,别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后面,傅遇和郭艾颖再说了什么,姜鸾都不知道了,在她连打了三个喷嚏之后,被傅遇强制要求立刻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掉。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傅遇一个人。 她走到沙发边上,满脸堆着笑,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一副乖巧模样。 傅遇见她一脸乖顺,气的忍不住笑了,“姜鸾,你他妈的跟人打架都能把自己给整了池塘里去?你不是不会游泳?要不是旁边有人,真要出什么问题怎么办?!” -- 第85页 姜鸾一怔,没说话,头往下更低了点。 “怎么了,这会儿哑巴了?真要淹死了怎么办?啊?我问你话呢,跟人打架的时候那骨子英雄气概呢?你是不是傻?遇到有人挑衅你不会先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是别人挑衅我,就不能是我看她不顺眼吗?”姜鸾小声嘟囔着。 “什么玩意儿?你把舌头捋直了。” 姜鸾翻了个白眼,心里头刚刚积攒起的那点柔情又被这个心软嘴硬的男人气了个无影无踪,“那大姐打了我朋友,我怎么能让她好过,真是气了怪了,出门遇到鬼,我不认识她,她冲上来就要抢我的鱼食,是不是小了,一袋子鱼食至于吗?” 傅遇彻底气笑了,掩饰不住的表情幅度越来越大:“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叫什么?你他妈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撸着膀子上去跟人家打架?” “我又不傻,我当然知道是你招惹回来的桃花债,这不是打架这种事要的就是个出奇制胜嘛,我不能便宜了她不是,有仇当场就报了,万一转头忘了怎么办。” 傅遇抬手抵了抵突突跳动的眉心:“你还挺有理了。” 姜鸾撇撇嘴,“那可不是嘛,咱从来不做没理的事儿,再说了,谁知道那大姐能突然把我推水池子里啊,我明明已经把她打的那么惨了,我的手卡住了她的关节,按道理说她应该疼死了才对,看样子真是恨我恨到骨子里了,你说你也是,万花丛中过,怎么就占了一身的花粉。” 傅遇被气的要命,原本是想好好的教育一下小朋友,不能在干这么危险的事儿了,谁知道自己居然被她上了一课。 “还他妈会冤枉人了?我还得跟你道歉,害你掉池子了是不是?” 姜鸾挑着眼皮偷偷的瞥了他一眼,“那倒不必了。” 第49章 chapter 49 宴会在陈子昂的安排下, 也算是相对完满的结束了,虽说这其中的意外小插曲,难免成为到会所有人之后许多天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终究是碍于傅遇的影响力,没人敢真的把这件事再拿到台面上来炒作。 再加上本来就是隐私性较高的私人聚会,没有任何媒体到访, 这事也就算是这么平静的掀了篇。 索性,女医生当众殴打影后,这种劲爆的新闻标题, 也就相对没了曝光的机会。 所以后来,当姜鸾鬼使神差的又跟着傅遇回到他家别墅的时候, 就有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她大概是鬼迷心窍了。 再次到这儿来, 总觉的有什么触摸不到的微弱改变让她心慌意乱, 姜鸾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思考,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突破了点什么障碍, 虽然说不清楚缘由,却因为这种更近了一步的心理感受, 使得她心里头莫名多了许多扭捏。 这时,傅遇从书房里叫了她一声,姜鸾皱了皱眉, 应声走过去,推门进入。 乍一眼并没有看到人,她下意识的又往里走了几步,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她刚要回头,已经被人搂住腰,晃身往落地窗的方向带了过去。 姜鸾下意识挣扎, 但力不从心,她被动的由一具有力量的身体引领着,随后被轻巧地压向了冰凉的玻璃。 傅遇的身影映在玻璃上。 “你干嘛?”姜鸾被压制着,说出的话都不太清楚。 下个动作,她就企图推开他,反着手往后推他的腰,可她的虎口刚卡上他的腰间,就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一僵,随即越发紧密的贴了上来。 “姜鸾,让我抱会,别乱摸,这一晚上,憋死我了。” 别乱摸……… 要脸吗? 傅遇的唇峰轻轻的蹭触着姜鸾的发丝,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撩拨,呼吸还算平稳,却越发炙热,尽数铺撒在她的脖颈上,让人莫名有种火热的颤栗感。 心底期待又抗拒。 姜鸾更加确定,自己是真的疯了。 再开口,声线就没了底气,微不可查:“傅遇,别这样,我………” “我知道,”傅遇抵着她的后脑勺,“可怎么办,鸾鸾,我大概是着魔了,你在我身边,不在我身边,我每一分每一秒都迫切的想要把你据为己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给你下了什么蛊?” 这突如其来的刨白,让姜鸾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第一次没有当机立断得说出那个拒绝的字眼。 好半天,没有动静。 良久,傅遇缓缓的放开手,抬手抵住眉心,用力的按压了几下,嗤笑一声,自嘲道:“好了,不难为你了,我刚刚是进来给你找药箱,走吧,去外面,给你的胳膊上药。” 说完,边率先走出了书房。 姜鸾盯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四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字。 落荒而逃。 * 傅遇半蹲在她面前,睫毛轻颤,灯光柔和,给坚毅高挺的鼻梁线打出浅淡的阴影,余晕延伸至深邃的眼窝,没说话,只是专注的在给她清理被抓伤的伤口。 饱满的沾染了药水的棉签在伤口处轻盈的涂抹,动作细致温柔。 这就让姜鸾更尴尬了,就魏清雨抓出来的那几道口子,早就已经不流血了,甚至血痂都已经有一星半点的脱落痕迹了。 “好了,”姜鸾终于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开口道:“哪有那么矫情,这点小伤口,你不碰它,它都快愈合了。” -- 第86页 傅遇却不为所动,轻轻打掉了那只柔软细嫩的小手,低头,朝着他的伤口上轻轻的吹了吹。 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让姜鸾浑身一颤。 热气漫不经心的呵到掌心,又痒又软。 傅遇垂着眼眸,专注而虔诚。 半分都看不见之前在酒店里和她据理力争的那副模样。 这气氛,适合表白吧? 姜鸾胡思乱想着,心里头的悸动让她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想到这件事情上面。 终于,傅遇起身,收好药箱,居高临下的站在沙发前,抬手拍了拍姜鸾的小脑袋瓜,“好了,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去睡觉吧。” 姜鸾一愣,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她更是有点生气自己今天晚上的心里状态。 她点了点头,低着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傅遇就站在她面前,坐着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站起来,两个人的脚尖正好抵在了一起,傅遇也是没有料到她会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起身,连看都不看一眼,来不及让开。 两个人的身体撞在一起的瞬间,因为惯性,姜鸾一个支撑不住,顺着力道又往回仰了过去,傅遇倏然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跌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为了不压到她,傅遇箍着人半空转了圈,后背撞上柔软的沙发靠背,小姑娘就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姜鸾羞的无的自容,这感觉怎么像是投怀送抱一样,她连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腰上的手臂紧紧的箍在了原地。 她整个人动弹不得,更要命的是,由于刚刚的挣扎,她察觉到了自己屁股下面坐着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微妙。 气氛莫名又温热了起来。 这一晚上…… 姜鸾忍了许久,终于克制住自己想一巴掌把人拍开的冲动。 傅遇笑了笑,把人往怀里又拢了拢,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呢喃着轻声说:“这次可是你自己撞进来的,别动,让我再抱会,就当....今天晚上英雄救美的福利?” 姜鸾终于安静下来,努力的让自己忽略掉屁股底下的温度,好一会,才缓声开口问:“抱够了吗?我想睡觉了。” 傅遇轻笑,两手紧紧环住姜鸾的腰,将她严丝合缝的圈在怀里。 温热的气息,洒在姜鸾脖颈间,有些痒。姜鸾不自在地微微缩了一下,而后感觉到一个如羽毛般的轻吻,落在了头发上 空气静默,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他们头顶上的水晶灯亮着,周遭的昏暗突兀的彰显了舞台效应,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彼此。 傅遇闷闷的声音终于传入她的耳朵,带了点意犹未尽的不情不愿,“下周是我生日,鸾鸾,你会来陪我的吧?” 姜鸾一愣,没有马上答应,好半天才说:“那天我值班,如果能换班的话.....” 没等她说完,傅遇像是被人往口中塞了一颗糖果的孩子,整个人的精神气儿都立马高涨了不少,“那就这么说定了,换班的事情让老许解决。” * 傅遇25岁的生日,姜鸾终究没能出现。 当天中午,全院紧急召开大会。 “附属医院的全体同仁们,相信大家昨天已经看到了新闻,R国大地震,已经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我院刚刚接到上级指示,要求我院立刻组织紧急医疗救援队,赶赴R国灾区,开展医疗救援工作,现在我宣布,清各科主任,在一小时内起草拟定救援队名单,给大家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下午三点半,我们准时出发,去帝都军用机场,乘坐军用飞机,去往R国灾区。” 会议结束后,各科室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状态,急诊主任也召开了内部的小会议,急诊科按规定需要抽调三名医生,但现在的情况比较棘手。 姜鸾是实习医生,又是从外科轮转过来暂时呆在急诊学习的,按道理,不应该派她去前线,可急诊现有医生中,能够立马动身,没有牵绊的医生只有两个人,其余的还有两个孕妇,一个年纪大的老大夫。 急诊主任决定自己亲自去,却被姜鸾打断。 “主任,您留下,我去。” 急诊主任一愣,诧异的看了眼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大夫,他虽说心里明白,以姜鸾的医术,完全可以胜任这次的救援工作,甚至她在外科伤清创缝合方面的水平,就连他本人也是自愧不如。 可这种事情,旁人是能躲就躲,压根不会自己往前冲。 更何况还是个小姑娘。 “姜鸾,这次的救援危险性比较大,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我怕你吃不了这个苦。” “主任,别人能去,我就能去,您还要主持急诊的正常工作,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我去无论在哪方面讲,都比您去要更合适。” 终于,主任妥协了,救援队名单上报后,所有支援医生就开始各自准备。 姜鸾收拾好行李,走出公寓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她冲回医院,用办公电话给傅遇打了过去。 直到自动挂断,那边也没接。 她把手机充上电,然后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窗外出神。 呼啸一夜的北风吹走了漫天卷积的阴霾,天空一片湛蓝。 冬日里的好天气,今儿这样的日子,连老天爷都格外的给傅遇面子。 -- 第87页 半个小时后,救援队集结。 姜鸾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傅遇依旧没有接,关机前,她发了一条短信。 【傅遇,对不起,我有任务要去别的地方,还有,生日快乐。】 关闭的手机屏幕旋转着白色的光圈,彻底黯淡之前,姜鸾想: 这世上,傅遇竟成了自己唯一的牵挂。 第50章 chapter 50 军用机场。 医疗队登机完毕。 姜鸾的行李带的并不多, 只有一只登机箱,医院给的时间太仓促,她简单的带了些换洗的衣服和外套, 两双运动鞋,洗漱用品,外加充电器和一些随身物品。 此刻窗外太阳西进, 晃眼的光线透过飞机玻璃窗洒进来,之前宣誓出征的热情早已平息,暖烘烘的陷进余晖里, 只让人怠惰。 姜鸾歪头靠在窗框上,愣愣的出神, 她在家里叠外套时, 突然想起来傅遇遗忘在她家的一件大衣, 鬼使神差的就把大衣拿了出来,抱进怀里, 坐在床边极其奢侈的浪费了几十秒的时间胡思乱想。 大衣面料柔软,清幽浅淡的混合香味, 初闻只觉得沁心,但细心分辨,大衣里还夹杂着一星点属于傅遇身上的那股独特的檀木软香, 不浓郁,极不易察觉。 好想抱抱它的主人。 当时,她甚至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最终, 姜鸾把那件大衣,一并塞进了箱子里。 飞机终于起飞,姜鸾把眼罩一带,塞上耳塞裹住毛毯窝进座椅上, 军用飞机的引擎声巨大,嗡鸣声甚至让彼此交流这件最基本的事项,都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成为了最奢侈的一件事。 所幸,她满心坚定,并不觉得难熬。 唯一遗憾的只是,没有亲口跟傅遇交代上几句。 * 下午四点,从晋城飞回帝都的飞机在帝都国际机场降落。 傅遇解开西服扣子,踩在vip通道的地毯上大步往外走,身后的陈子昂紧赶慢赶才勉强追上他的脚步。 他一边走一边开机,从机场去医院不堵车的话也得一个半小时,姜鸾快下班了,他不想让她等。 陈子昂一溜小跑着说:“遇哥,司机说车已经在航站楼外面等着了,一定尽快送你去医院,昨天晚上走的急,又忙着处理魏家那摊子烂事,你给姜鸾打个电话,别再让人家误会了可不好。” 傅遇点点头,开机的瞬间就点进了通话记录页面,急切的拨通了姜鸾的电话,心里头像是熔着一小团烈焰一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任何联系了,他是真的想她了。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期待中那个懒洋洋有点奶气的女声,而是一串机械而冰冷的播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为什么? 姜鸾自从到了急诊之后,手机可是24小时待机状态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关机? 一连串的疑问让傅遇更加按捺不住了,他迫切的需要联系上姜鸾,哪怕就只是一通电话,一条微信都行,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突如其来的灌入他的心绪,搅动了一方安宁。 就在他准备直接给许衡年打电话的时候,一条条短信提示音接连传来,他顿了顿,还是先点开了信息。 前几条都是通讯公司对他有未接电话的通知,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有四五条都是姜鸾的号码,傅遇的心“咯噔”一下,连忙去翻最上面的一条。 【傅遇,我有任务要去别的地方,还有,生日快乐。】 有任务? “陈子昂,平板。”傅遇倏然顿住脚步,把紧跟在他身后的陈子昂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从公文包里拿出平板电脑,递了上去。 傅遇点开新闻,头版头条用一整版触目惊心的黑色报道了R国大地震的新闻,紧跟着后面一条推送,是两个小时前发稿的。 《我国组织医疗救援队赶赴R国灾区》....... 回市里的路上,傅遇的手机里传来一段视频,是早上帝都大学附属医院援R国医疗队集结时,有记者在现场拍下的,由于新闻发布时间的延迟,这条视频此时还没有见报。 视频里,背景音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一个苍老的男声正在慷慨陈词,下面的医疗队员着装统一,整整齐齐的列队站好。 医疗队队列的最外边一排,一个穿着白色队服的年轻女孩推着一只脏粉色的登机箱,安静的站在那。 她像是在给人打电话,一边打一边无意识的四处张望。 但很显然,对方并没有接听。 傅遇下意识的心头一紧,他扫了一眼视频右下角不断滚动的时间,几乎可以确定,这接连的几通电话,姜鸾都是打给自己的。 小姑娘眉头紧紧的皱着,毫无特色的白色队服穿在她身上却像是时装一般好看,紧身牛仔裤包裹着两条笔直纤细的双腿,勾勒出蜜桃般浑圆的臀部曲线,一只纯黑色的宽边墨镜卡在发顶上,整个人精神又干练,看不出半点匆忙的狼狈。 紧皱着眉头的小脸被寒风吹的煞白,长发被高拢在脑后,发丝随风荡漾出翻飞的纹路,扫过消瘦的肩头。 终于,小姑娘把手机放进了裤袋里,抬手把马尾卷成一只饱满的小丸子,然后又从手腕上扯下来一根黑色的头绳,利落的把小丸子固定。 莹白色的脖颈在他的视线里一晃而过。 -- 第88页 随后,镜头转向了主席台,再往后面有姜鸾的镜头,就剩下一个上车前坚定的背影。 傅遇看完,关上手机,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燥郁不堪的烦闷心绪让他又气又恼。 气自己,也恼她。 小孩儿走的轻快,任谁都看的出来她没有一丝不甘不愿,甚至不用问,傅遇都能想到,一定是她主动要求去灾区的。 胆子大的要命。 还真是半点不舍都没有。 小没良心的。 这么想着,傅遇重新睁开眼睛,按亮屏幕,找出姜鸾最后发给他的那条短信,拇指指腹一下下的从那些黑色方块儿文字上面划过。 也不算完全没良心,她走前一直在企图找到自己,还说了生日快乐。 这么想着,傅遇心里头就像是被一瓢温水浇灌下来,满满的又都是甜暖的缱绻。 陷入爱情的人啊,总是这么没有骨气和原则。 * 飞机降落在R国军用机场,夜色初初笼罩大地,这里的温度和帝都相差无几,只是海岛国家湿度更大,到了晚上,总觉得要比内陆地区更冷上几分。 在姜鸾的记忆中,R国一直是个急躁而任性的国度。 美则美矣,却没人驻足看风景,平白可惜了这浩瀚缥缈的山海。 但一场地震,让原就不大的国度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那些画报上的风景沾染了颓败和萧条,满目疮痍。 绕出机场,所有相对宽阔的地带,都有成片的临时帐篷互相紧挨着,连成一个微型的聚落,零星还能看见一两个不堪风雨的单面软棚屋,最后面还有几截集装箱的箱皮。 军用大巴把医疗队的人员拉往就在营区驻地,一路上,姜鸾透过车窗往外张望,神色凝重。 暮色苍茫之下的大地,呼啸着卷起层层白色雾状物,不断的有军用车从他们乘坐的车子旁边疾驰而过,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只留下模糊的侧影,便再次消失在夜幕中。 路边还有不少灾民在往安全的地方转移,有的头上身上全是血,还得顾及一家老小,有的干脆坐在路边失声痛哭。 隔着厚重的玻璃窗,一闪的短暂相遇并不能让姜鸾真切的听到他们的哭喊,可她却如同亲历,透彻心扉。 转入相对平缓的地带,依旧是满地的碎石玻璃片,人们拥挤在街头,神色呆滞茫然,恐慌无助。 姜鸾从前那些对于地震的感知,那些源自于纪录片里的画面,第一次如此真切的展现在她的面前,淤积在心头的绝望气息铺面而来。 救援队的援助地,位于本次地震中心地带的宇川县,进入营地的路面有些轻微的塌方,官方正在尽力抢修,但车队轮番驶过的巨大压力还是让原本摇摇欲坠的地面更加的雪上加霜。 因而车子开得缓慢,也让姜鸾更加清晰的看清楚的这块震源地的全貌。 沿路的住宅商铺无一幸免,冬日里的萧瑟风声积聚在废墟之上,夜幕下,死亡的冰冷触感侵袭着人们全部的感官。 街道两旁,普通民众衣衫褴褛,还有没来得及穿鞋的人,正往自己身上仅剩的衣服里努力蜷缩着自己的脚。 但效果显而易见。 再往里走,住宅区密集了起来,沿路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断壁残垣之外,不少人聚集在一起,有的呆若木鸡,有的痛哭流涕,有的跪倒在穿军装的士兵身前,求他们救救自己的亲人。 地震发生过去了几个小时,R国的士兵们很显然也已经濒临救援体力的极限,可没有一个人休息,现实也不允许他们休息。 终于,前方营地的光火映入眼帘,姜鸾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队服。 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毫无怯意的执意要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对生命的敬畏,对职业的尊重,从来没有国度的界限。 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暂时忘却畏惧。 她不怕吗? 怎么可能。 可如她一般,这满车的人,都有同一个名字。 医生。 每一个人,谁又不是告别至爱亲朋,慷慨赴险呢? 车子缓缓停下,一个无声的战场正式铺陈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涉及地区无原型,纯属虚构,勿考究。 第51章 chapter 51 如果不是因为到了灾区救援, 姜鸾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日子还可以过得这么马不停蹄。 R国从医疗队到达的当天晚上就开始下雨,据说这雨还要持续个几天, 不过对于这一点,所有人其实早就有心里准备。 大灾之后必有雨,似乎成了某种约定俗成的定律。 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天爷也看不下去, 忍不住哭,还是旁的什么科学原因,当然, 姜鸾无意探究,平心而论, 她更希望是第一种。 当然, 这种悲天悯人的感性对于一个理科生来说并不常见, 可同时她还是名医生,面对生命的敬畏, 本就感性。 她从身披白褂的那天起,就始终辗转在这样的矛盾里。 接连工作了一整天, 陆续送来的伤员越来越多,除了在此次地震中受伤的群众外,还有不少因为救援而受伤的军人。 医疗救援营地对面靠着公路, 公路两侧有一整排蘑菇云一样的矮树,这种树冠浓密的矮树像一颗颗蹲簇在路边的圆润蘑菇,如果不是这场地震, 它们一定是把这条公路装裹成童话世界的绝佳搭档。 -- 第89页 大树虽矮,树干却粗壮,强震过后,拦腰震断了好多棵, 枝冠半耸拉着,摇摇欲坠,公路另一端,大树阻挡的后面,还搭建着不少脏兮兮的简易布棚子。 一场大雨的接连洗礼,所有的棚子都是湿哒哒的,豆大的雨点撞击布面的声音,有节奏的此起彼伏,在雨幕中渐渐汇聚成悲怆的旋律。 最外面的帐篷里被人用防水布延伸出一块遮挡棚,一个有着一头浓密自来卷的小女孩额头被血污沾染,已经结了痂,浑身脏兮兮的靠在妈妈怀里含着手指,目光呆滞惊恐,天真地瞪着大眼睛,看不懂一夜之间,自己的家园为什么会变成了这幅模样。 姜鸾一天一宿没有合眼,这会儿好不容易稍有空隙,轮班的医生把她替换下来,正准备跑去休息帐篷里眯一会,就看到了眼前出现的这一幕。 她顿了顿,抬手往上提了提挂在肩膀上的医疗箱带子,抬脚朝着那个女孩走了过去。 越走越近,小女孩终于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外国女性是朝着自己而来,她有些抗拒的往母亲的怀里躲了躲。 小女孩的母亲也在这时注意到了姜鸾,她看见姜鸾身上那件已经湿透了的白大褂,和胳膊上绑着的红色十字袖标,便立刻明白过来。 方才还灰蒙蒙的眼眶里,倏然有了光彩。 “能听懂英文吗?”姜鸾蹲在她们面前,放下药箱,用他们之间唯一可能会通用的语言问道。 想着万一实在不行,就只能你来比划我来猜了。 万幸,女人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带着孩子过去治疗?明明那么近,她应该在发烧。”姜鸾半个身子都在搭棚外面,雨有渐大的趋势,从里到外湿了个透,泥泞糊了一身,她倒是从没这么狼狈过。 上次淋雨,身边还有傅遇,她被保护着,倒也没早什么罪。 想到这,她连忙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把这些不合时宜的情景画面统统的赶出脑海。 小女孩的妈妈没说话,而是抬手指了指对面医疗队进进出出的伤员。 恰好,公路一侧的泥泞路面上,几个义务支援人员正抬着四副担架,没命的朝着医疗帐篷跑,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头上、手臂上,也隐约能够看到混杂着泥沙的血迹。另外还有两个医护人员跟着担架跑,用纱布捂住最前面两个伤重病人脑袋上出血的伤口。 那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在跟死神赛跑。 我们就不去添麻烦了...... 女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悲悯的眼神望向仅一路之隔的那块地方,姜鸾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眶略微酸胀,原来无国界的不仅仅是医生的使命,还有共情。 * 姜鸾给小女孩和她的母亲包扎好伤口,才回到休息帐篷,到现在加之出发前就一直在上班,她已经超过48小时没有合过眼了。 她坐在帐篷里,巴望着窗外的雨,竟然没有丝毫睡意。 人在精神高度紧张和亢奋的状态下,总是能够忽略掉困顿,但实际上她的身体已经超负荷的在运转了。 休息室里还有几个轮休的医生护士,大家都是蔫泱泱的提不起精神,却没人真的睡过去,这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救援工作把他们一个个折磨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彼此心里都有着不言而明的默契:快结束这一场无妄之灾吧。 姜鸾已经疲惫至极。 可耳朵里却似乎还充斥着绝望的哭泣和悲怆的叫喊,原来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与之抗衡,却如同以卵击石。 这一天一夜,她亲手送走了三十多名重伤不治的病人,骤雨的夜让她觉得冷,却早就分不清,这冰冷的感官到底是由何而来。 沮丧、自责、难过、无助。 她很难想平常那样说上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在这里,在灾区,生命如蝼蚁,尽力于事无补。 室内静悄悄的,偶尔还有人随意辗转的身体发出的细微响动,渐渐的都归于了浅淡均匀的呼吸当中,窗外大雨瓢泼如柱,才不过四点半,天际边缘最后一点光亮也早已消失不见。 骤然,一声巨大的震响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颤动划破天际,也同时惊醒了帐篷里所有刚刚陷入沉睡的医生们。 剧烈的颤动只持续了十几秒,但室内桌子上摆放的各种物件都已经散落在了地上,更有姿势本就不妥帖的人直接从行军床上滚落到了地面上。 姜鸾半趴在窗边的小方桌上,被震动的惯性前后一送,脑门直接晃到了桌角上,瞬间失去了平衡,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等余震终于过去,她才呲牙咧嘴的捂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其他人也已经缓过神,纷纷挤在帐篷口往外看。 外面的脚步声搓擦纷乱,焦躁凌乱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姜鸾敏锐的在这些错综复杂的信息中捕捉到了重点。 “出事了,刚刚余震有地方山体滑坡,有人受伤了,情况不明!” 所有人来不及多想,直接抓起医疗箱冲进了雨幕中,跟着大部队往前跑了近千米,终于在宇川县通往主城的公路折角处发现了大块儿的泥石流垮塌痕迹。 大小不一的石块拦腰截住公路,碎石和泥浆被大雨冲刷出一个个坑洼不平的小丘,坍塌的山体另一侧,隐隐约约可以看清楚几辆运送救援物资的车辆和临山而筑的房屋瓦片残垣。 -- 第90页 没有人呼救。 除了医疗队员们的呼喊声,就只剩下大雨不断冲刷在地面上的撞击声,那边的情况不明,伤亡不明,可摆在救援路上的首要难题却如此棘手,他们这些人,没办法等到救援工程队来帮忙,必须徒手先把有可能发现的伤员解救出来。 “见了鬼了!” 姜鸾暗自呢喃一声,杏眼在雨幕中使劲睁的老大,她勉强能够看清楚那边的星点状况,入目最外侧的,是一辆卡在半山腰的四轮民用小卡车,卡车斗里对方着用防水箱包裹着的救援物资。 看上去应该是民间组织自发筹集的,找了司机运过来。 小卡车一半轮子陷在泥巴里,一半轮子卡在山坡上悬空,万幸除了右前轮之外,其余的车身还都在路面上,一旦掉下去,只能是车毁人亡。 车内的状况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有个人影仰头靠在座椅上,没有任何动作,伤情不明。 这块坍塌的位置是个路面的拐外处,所以只能看清这点情况,在其他的都被山体遮挡,再看不真切了。 “陈院长,咱不能就在这傻等着救援来了,所有人一起,先挪出一条能走过去的路吧,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伤了多少人谁也不知道,多耽搁一分钟,就有可能错过最佳的救援时机啊。”姜鸾回头看了眼也跟着一起来的医疗队队长,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道。 “不行,这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垮塌方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贸然采取营救,除了会增加他们二次受伤的可能性,还有可能连我们自己也交代进去,我知道,来这的同志都没有怕死的,但你们想想,我们是不怕死,而不是故意去送死!”陈院长摇了摇头,否定了姜鸾的建议。 “为什么不行,院长,那边的情况咱看不见,可你看看眼前这辆车,它随时都有冲到山坡下面的风险!我们是医生,怎么能见死不救!”没等姜鸾开口,有一个年轻的男大夫开口问道。 陈院长依旧摇头,解释道:“我也知道,那辆车的情况并不乐观,但是你看看现在的形式,贸然过去救人,难道就没有因为平衡受力被打破而立马滑落的危险吗?!” “我一个人去试试看,顺便摸摸那边的情况,我身体轻,这里符合条件的人,再没有比我处理外伤更拿手的了,再拖下去,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种时候,工程救援队根本不够用,他们也未必能等到。” 正在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姜鸾又开口了,这次,陈院长似乎是被她说动了,迟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第52章 chapter 52 姜鸾站在最靠近他们这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往对面又看了一眼,夜色下,雨幕中, 能见度越来越低,车子驾驶室里的人影已经彻底看不清楚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姜大夫, 不仅仅是你能不能救的了人的问题,一旦发生意外,很可能连你自己都会有危险, 你有把握吗?”陈院长站在姜鸾身边,和另外一个医生一起支撑着她的身体, 让她能稳稳的站在石头上。 姜鸾又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况, 摇了摇头, 回答道:“说实话,我没有任何把握, 这种事,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尽人事,听天命了,咱们贸然一起过去, 情况不明的状态下,很有可能出现更大的意外,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实在救不了,咱们再商量对策。”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姜鸾说的是事实,这种时候, 作为医生,他们也是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而对于那边的伤员来说,越早得到相应的救援,就越有能增加一线生机。 正在这时,那边的小卡车突然不受控的又往前滑了一点,车内的人像是有了意识,开始敲打车窗。 一下一下,力度不大,速度很慢,明显是受了重伤才刚刚苏醒,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心里都是一沉。 姜鸾从石头上跳下来,严肃的说:“没时间了,快,找一根保险绳给我,系在我腰上,另一端你们想办法在这边固定,万不得已还能是最后保命的依靠。” 一切准备就绪,姜鸾脱掉外套,徒手爬上碎石堆,小心翼翼的往对面挪动。 好不容易,她终于爬到了那辆车子旁边,同时,也看清了被山体遮挡的另外一边的情况,山脚下的小屋被泥石流冲垮了一多半,还有零星几个幸存的房子上边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不知道里边还有没有人住。 另外一边的公路上,还有几辆被大石头击中的车子,安静的停靠在原地,隔了大概几百米的距离,中间还有一小段塌方,把这边的路面分割成两个互不联系的整体,她勉强能看见路边有几个人坐在远离山体一侧的路边。 应该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最后面,有一辆民用大卡,整个车斗用绿色的防水布遮盖着,虽然车身没有任何损伤,但被前面垮塌的山体挡了路,也停在那里,再往后,巨大的车身挡了个严实,姜鸾就实在看不见了。 好在,除了她眼前这辆小型卡车,其他车辆虽然被砸坏了,却都还是停在公路上,即使有再次滑坡风险外,至少暂时还是安全的。 大体跟同事们介绍完这边的情况,姜鸾开始靠近小卡车,车门被反锁着,她从外面拉不开,一个用力,车体不受控制的又往下滑了一点。 这下她不敢再贸然行动了,双手遮在眼周,趴在车窗上往里看。 -- 第91页 司机仿佛又昏了过去,仰面靠在驾驶座的靠背上,没有任何动静。 姜鸾绕着车身走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小卡车的后斗处。 后斗下方,有一个牵引环。 她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最后果断解下了自己腰上的救援绳,弯腰把绳子系在了小卡车的牵引环上。 反复确定绳结捆绑的比较牢靠,起身冲到石堆前,冲着同事们大喊:“快去,把营地里的那辆军用吉普车开过来,绳子的另一端捆好,往后倒!” 陈院长立马明白了姜鸾的意思,连忙指挥一名男医生赶紧跑回去开车。 被派出去的男医生大概是百米飞人出身,亦或者是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让人失去了对时间流逝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姜鸾觉得好像只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了军用吉普由远及近的声音。 小卡车被吉普车反向拉扯住,然后姜鸾又爬回去拿了根方向盘锁回来,绕到小卡车副驾驶悬空那侧轮子的后方,用尽全力敲在了车玻璃上。 大雨掩盖了玻璃碎裂发出的巨大声响,姜鸾用手拨开几片碎玻璃,从里面打开了车锁,然后双手扒住车框,深呼吸。 终于,她翻身爬上车子,车子随着她的重量开始轻微的晃动,她来不及犹豫,越过司机,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姜鸾,快点,绳子快断了!” 这时,陈院长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被雨水冲刷的断断续续,姜鸾从打开的车门往外看了一眼,果然,中间被拉扯的绳索有一小块已经有了裂口。 这时候,再顾不上其他,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人从驾驶室里推了出去。 驾驶员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于此同时,姜鸾反身从副驾驶又跳了出去,她刚刚落地,车子就随着她方才往外的那股力道,终于彻底挣断了绳索,顺着山体滑落下去。 只几秒,巨大的撞击声响彻谷底。 姜鸾趴在泥地里,剧烈的喘息着,后知后觉的浑身开始颤抖,连站起来都变成了奢侈。 两个同事也在这时冲过来,安慰了几句姜鸾,就先把伤员抬走了。 后面的工程救援队也陆续赶到,开始挖掘挡路的巨石,以便营救后续被困住的那些车辆。 姜鸾缓了半天,才勉强挪到马路边,找了块相对平坦开阔的地方坐下,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呼之欲出,她不敢去回想刚刚一瞬间的境遇。 雨渐渐的小了,救援工作也进展的很顺利,前面被山体滑坡挡住的公路也被工程队清理了出来。 伤员被一个个的运出来,姜鸾远远的看着,心里头乱成了一锅粥。 差一点,她就要尸骨无存了。 那些不顾一切的冲动到底有没有后悔过,到底值不值得,她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怕,如果再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这么一腔孤勇的冲上来。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但姜鸾觉得,大概率是不会了。 路面很快被清理出来,还能开的车子开始慢慢的往前移动,有序的准备撤离危险地带,这条公路很宽,可以同时并排行驶两辆车,但司机们都纷纷默契的选择了远离山体的一侧,依次顺序通过。 姜鸾坐着的地方,山体平缓,基本上没有再次滑坡的可能,她面前大片的空地除了泥泞不堪的路面,和零星几堆被移过来的石块,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缩在那,又有石堆遮挡,很难引起众人的注意。 同事们安慰她过后也都去救治伤员了,虽然知道这是最正确嗯选择,但难免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姜鸾有一种如同被天地遗弃的错觉,莫名的想哭。 脆弱毫无征兆的侵袭了她的心脏。 狰狞抽搐,酸楚苦涩。 她低着头,下巴搁在膝盖上,手上、胳膊上都是伤口,方才救人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却像是被人用刀尖反复割扯一般,钝钝的疼。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姜鸾身边缓缓停下,她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深陷在某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中拔不出来,劫后余生的后怕,她需要时间沉淀。 黑色的登山鞋由远及近,鞋面突兀的出现在姜鸾的视线里,深灰色迷彩登山裤的裤脚延伸上去。 两条大长腿,笔直修长。 嗯,隔着裤子,姜鸾也看的出来。 她对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有时间欣赏美色格外鄙视,但还是经不住诱惑的又顺着那双腿往上看,顺带着猜测,有这么一双腿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大概都是人间极品吧。 刚刚的鞋子怎么也有四十几码大吧,如果是个女孩子,也肯定是个十足的帅T。 窄腰精瘦,黑色防风夹克完美的卡在腰线上,露出腰带的一小道边缘,再往上,喉结不安分的滚动着,紧抿的下颚能看得出来人的心情大概率是不怎么美妙。 嘴唇单薄,有点眼熟。 终于,那对深邃的丹凤眼出现,幻想中完美的画面落下浓墨重彩的最后笔触。 姜鸾呆呆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第一认知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男人的眉头紧拧成一团,短短几秒像是要把人看穿,周遭的空气都随之凝固了起来。 眼神,姿态,神色,气息,无一不彰显了主人濒临情绪失控的临界点的危险。 姜鸾目光呆滞的把自己的视线从男人的脸上挪开,往远处那些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身上看过去。 -- 第92页 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细密的雨丝微不可查的打在皮肤上,却极不真实的让她更加恍惚了起来,自己这白日做梦的本事是什么时候修炼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的。 连通心脏的那根血管突突的跳动着,整个人都渐渐鲜活了起来。 她猛地又把目光移到眼前人的身上。 那张熟悉的脸依然在,冷清淡漠的眼睛促狭的扫过姜鸾的双眼。 低沉轻缓的嗓音随着喉咙间滚动,缥缈的传到了姜鸾的耳朵里,“怎么,以为我是幻觉吗?” 极其简单,又毫无温度的一句话,半点没有重逢的激动,很显然,他生气了。 气什么? 她这幅样子,浑身脏兮兮的,伤口上的血还沾染了不少泥巴,已经不能单纯的用颓废来形容她此刻的形象了。 肮脏,可怜,如同垃圾堆里被人遗弃的小猫,一个人孤零零的蜷缩在泥泞的路边,伤痕累累,无人问津。 傅遇觉得,他快疯了。 第53章 chapter 53 整个世界都像是静止了, 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席卷过山谷,划破漆黑的夜幕。 骤雨初歇,细密凛冽的寒潮涌动, 砸在人的脸上,阵阵刺痛袭来,又渐渐再没有知觉。 姜鸾曾经一直以为, 自己是个坚强的人,心里头的那道屏障早就百炼成钢,邪祟不侵了。 原来, 不过都只是没有遇到那个让她脆弱依赖的人,仅此而已。 一场经由她自己演绎的孤独梦境, 终于散场。 她从来不是这样胆怯懦弱的人, 也曾经热血沸腾的庄严宣誓:健康所系, 性命相托,志愿献身医学, 热爱祖国,忠于人民, 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 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 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 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那大段大段的誓言犹在耳畔,却单单因为此刻身边多了的这个人,让她尽数抛却在了脑后。 那些向来不许窥探灵魂的劣根性通通占了上风,救死扶伤与我何干,生命枯竭非我所能。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心甘情愿耗干了所有的生命奉献给救死扶伤的事业,她还没有痛痛快快得爱过,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姜鸾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石头划破了,一道一道的,双手伤痕累累,人更是从头湿到脚,从里透到外,小脸煞白。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会心疼。 傅遇以私人企业的名义,和R国大使馆交涉,决定捐献一批物资,由他自己亲自带过来,条件就是可以呆在姜鸾医疗队的驻地,一直到救援任务结束。 方才的泥石流对他的车队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只不过阻断的公路耽搁了行程。 飞机上,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两个人重逢时的场景,或许会激动,或许会百感交集,当然,他也贪心的想象过,小姑娘心里头会不会有一丢丢的感动。 异国他乡,大灾大难,见惯生死的医生,会不会也在这样的情境中有些许的动容,那颗严防死守的心,会不会也能随之为他出现那么一丁点的裂缝。 可他却从未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傅遇坐在越野车上,跟着前车缓缓前进,狼眼头灯扫过的地方如同白昼,那个小小的身影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就那么一眼,他的心脏如同被千斤碾过般的抽痛。 他晃了一把方向,直接脱离车队,朝着那个小可怜而去。 眼下。 傅遇拦腰把人抱起来,将她带上车。 陈子昂见到姜鸾这幅样子也是一愣,立马识趣的从车上跳下来,往车队的其他车子上跑了过去。 车子开得很慢,一路无言。 傅遇在隐忍着自己内心深处那些压抑不住的暴戾情绪,一遍遍劝慰自己,小孩儿已经够惨了,不能再骂人。 耳边尽是呼啸的风,残卷过破碎的大地,余下的星点光亮尽数淹没在公路尽头的萧条里。 姜鸾莫名的理亏,这种情况,她应该趾高气昂的告诉所有人,自己大概能算的上是个好医生,差那么一点就因公殉职的那种,可面对傅遇,她怎么都嘚瑟不起来,反而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始终垂着脑袋,他不说话,她也不言语,两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僵持着。 慢慢的,姜鸾就有点撑不住了。 她背靠着副驾驶的椅背,手肘支撑在窗框上,脏兮兮的手掌托住自己的半边脸,留下个黑乎乎的泥手印,眼皮子不受控制的拼命打架,整个人随着晃动的车厢开始陷入一种极其朦胧模糊的缥缈状态里。 傅遇抬手掰了掰后视镜,透过镜面扫了一眼姜鸾。 又好气又心疼,小姑娘无意识的吧唧了一下小嘴儿,憨登登的在小鸡吃米,他看着,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那些酝酿许久的愤怒情绪,渐渐的被潜藏的温柔代替。 只不过四天没见。 小姑娘瘦了一圈。 原有稍许婴儿肥的小脸蛋彻底的凹陷了下去,精致的五官被污泥糊的乱七八糟,原就白皙的小脸蛋上全是各种分不清到底是什么的痕迹,轻抿的唇峰上的小唇珠被手掌托住的侧脸挤压的微微卷翘,束在脑后的小丸子散乱成一团麻,发梢还在不断的滴答着泥汤。 -- 第93页 行吧,傅遇觉得自己,这下是彻底没脾气了。 真后悔,刚刚见面的时候,就该把人狠狠的骂一顿的。 * 姜鸾再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个极其简易的帐篷里,地面上堆满了各种救援物资,拆了包装的纸箱子没时间清理,全都密密麻麻的堆积在角落里。 她躺在靠窗的一张双人行军床上,周遭尽是那股她最熟悉的消毒水味儿,床边的点滴架上挂着一瓶生理盐水,像是刚刚被人挂上去的,还在微微的晃动。 陈淮站在一边摇着自己手上的两只消炎药瓶,然后手指对着瓶管轻轻一弹,随即利落的掰开了玻璃药瓶。 她看见姜鸾醒了,一边拆注射器的包装,一边笑眯眯的说:“怎么样,小英雄,有没有哪里难受?” 姜鸾怔怔的看着注射器的针头插进玻璃药瓶里,把里面的药水尽数吸了上来,然后扔掉,换第二瓶。 她努力撑了撑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可全是酸软无力,连着骨头缝里都在疼,刚起了一点,就重新跌了回去。 “哎哎哎,你干嘛,我的小祖宗,你可消停一会儿吧,老老实实的把药打完,你在发烧。” 姜鸾浑身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姜鸾的秘密就是,她怕极了打吊瓶。 她是医生,却是个从来不敢打吊针的医生,从小到大,她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连屁股针都很少打,所以几乎没人知道,她晕吊瓶。 姜鸾不想在外人面前显得那么丢人,强忍着内心极度的排斥,闭着眼睛把手伸了出去,表情异常悲怆,如同即将要奔赴刑场的犯人。 傅遇在这时撩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来,他看了眼姜鸾的表情,微微一愣。 “你这是在干嘛?怎么这种表情。” 傅遇这么一说,陈淮也注意到了,姜鸾不仅仅是表情一言难尽,她那只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白皙小手,也在不停的颤抖。 “我.....没打过吊瓶,有点...怕打针.....” 姜鸾闭着眼睛,认命的说出来,本以为会换来两人的一通嘲笑,没想到,他们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疑惑的睁开眼睛,傅遇已经走到床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别怕,我陪着你。” 说完,顺着床边坐下,把她的另一只手握进了手心里,温暖源源不断的透过皮肤渗透进血液中,倒也真的给了她平静的力量。 陈淮耸耸肩,压根没觉得一个医生害怕打针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情,如同平日里在急诊接待小朋友时的那般柔和,淡淡的说:“放心吧,我的技术可是护士里边拔尖的,保准不疼的,还有啊,你们两个人有点道德好不好,单身狗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在这里这么虐待我。” 这话说的姜鸾一阵脸红,她连忙想把手抽回来,不料却被傅遇紧紧抓住,挣扎了几下无果,她斜眼剜了旁边的人一眼,无声的抗议。 后者不为所动,笑的格外浪荡,压根不在乎这里有没有单身狗被虐,小朋友会不会脸红。 姜鸾很白,青绿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但她的血管却比常人的更细,用手挤压还会左右摇晃,像个顽劣的孩子,牟足了劲头的作怪。 “我的血管有可能会跑针。” 陈淮点点头,她给姜鸾绑好止血带,捏着她的五指,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还算不错。”好在,陈淮的技术当真不是吹的,她捏住针头,按住血管抬起头,“我要打了,入针的时候会疼一下,你忍一忍。” 姜鸾轻嗯一声,下意识的撇开了脑袋。 傅遇抬起手,契合的遮在了她的眼侧。 “好了,打针的时候别动,这药不疼,我给你调快点,陈院长说了,你退烧前就别去管伤员了,咱们医生也得保证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好的帮助这里的灾民不是吗,那你们在这虐空气吧,我逃命去了。” 说完,陈淮笑着收拾完托盘,转身走了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姜鸾压根没反应过来疼,就只看见陈淮最后出去的背影。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帐篷微微晃动的帘布,又看了看傅遇,眼睛闭上又睁开,低头再看看手背上被胶布固定好的针头,不敢置信的感叹道:“这就完了?” 发烧影响的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软软糯糯的被挤压在嗓子眼里,带着点小猫胆怯时才会发出的那种嘤咛声,落进傅遇的耳朵里,酥酥麻麻,奶声奶气,像是电流揪过全身的毛孔。 听上去,人就像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的眸子不合时宜的暗了暗。 这种时候,有点禽兽。 第54章 chapter 54 此刻雨后夜阑人静, 抬头可见窗外满天星辰,天高地远,山风凛冽, 悄无声息的灌进帐篷里。 可周遭的温度并不低。 缭绕氤氲的情绪感染着越发暧昧的氛围,姜鸾纯良无害的眸子里晕染着湿漉漉的水色,半躺半靠的迎合着他, 格外迷人。 傅遇微微侧过脑袋,不敢再这样去看了。 在这种地方,这种氛围, 他真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做出禽兽的事情来。 得忍着, 她还是个小孩儿。 但忍耐终归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傅遇的不对劲儿, 姜鸾越发觉得自己这种半躺半依偎的姿势就显得异常别扭。 -- 第94页 她原本是梗着脖子抬头看着他坚毅的眉骨说话, 可随着诡异的气氛越发的浓郁,她开始变得浑身不自在, 视线也无端下移,最终落在了握住她小手的那只大手上。 傅遇的手长得特别好看,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实,她虽说算不上手控,但好像每个女孩子的心里头, 总留存着对王子的幻想,除了高头大马上的惊鸿一瞥,大概率都还会包含着那只从马上伸下来的手。 刚好会有一个人, 完美的复制了少女时代祈及童话故事中的那双手,光阴背后,酝酿着那些情窦懵懂的悸动,无关风月, 只是心底激荡起的阵阵涟漪,你不去想,就不会出来作乱,可有一天,一旦遇到,仿佛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他的手掌很大,薄厚均匀,五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细长有力,从前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会儿姜鸾觉得,他的手即使连每一个圆润饱满的指甲盖都像是被精细打磨出的工艺品,指肉是那种健康浅淡的裸粉色,干净白皙的让人嫉妒。 这男人果真是精致的过分,老天爷明目张胆的不公平了,连给普通人一点偏执厌倦的权利都不行,没人会在这样的一双手面前不自惭形秽的想要把自己的狗爪子缩回来。 可是这么一双手,握着她的狗爪子不放,不许她缩回去。 那些童话里的故事,凭空生动了起来。 方才。姜鸾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她在全力奔跑。 只是在梦境和现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像是一场体力耗尽的跋涉,每一个抬腿都如同坠着千斤重在爬楼梯。 荒无人迹的狂野上,没有尽头,一切虚妄的挣扎都像是在做着困兽之斗,庆幸的是一路都有前方浅淡的光亮指引,她不怕自己走丢,前行变得不再恐慌。 仿佛是生命中最强劲的召唤。 她终于在光的尽头,看清了傅遇。 有种认命的妥协。 姜鸾无声的笑了,她眉梢弯弯的沾染了喜悦,虽然无奈,却足够让她心生欢喜,没什么不好承认,她也爱上他了。 那些单相思的日日夜夜终于在某个契机的触动下烟消云散。 她想告诉他。 她此刻的快乐是什么。 傅遇的心思更是百转千回,他唾弃自己趁人之危的想法,拼命忍耐下来,却也注意到了小姑娘盯着他的手正傻笑的开怀,不禁越发的心猿意马,他凑近了点,胳膊倏然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颈窝上。 另外那只让她傻笑了半天的手,还不忘妥帖的把她打着吊瓶的小手往不碍事的地方扯了扯。 “姜鸾,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无条件的支持,可是,不受伤是唯一的底线,你知不知道,在这里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几乎要疯了。” 傅遇的语气很轻淡,像是在闲话家常,但姜鸾的心脏还是没来由的骤然紧缩了一下,刚刚那些酝酿了许久的话也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知道,他不是在说说而已,只是在跟自己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需要任何情绪的衬托,那个事实明确又不容置疑。 “傅遇,我没事的,你不要生气。” 傅遇没动,在她的肩膀上摇了摇头,下巴磕的她有些微微的疼,可这会儿,她舍不得把他推开。 “鸾鸾,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得爱你自己,你得记住,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你心疼,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无依无傍,无人心疼的小野猫,别再横冲直撞得不管不顾了,我刚刚跟陈院长了解了情况,你知不知道,你做的决定很危险,是把你自己放在了最不利的位置上。” “可你应该也知道,那是当时的环境下,最正确的决定。” 姜鸾抬起空着手,扒住傅遇的肩膀,借力把自己的身体正了正,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依旧任由他抱着自己,没有任何挣扎,她说出的话义正言辞,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如同乐于助人的小孩子,在面对家长的指责时的据理力争,有点幼稚,却都是渴望得到认可,依赖信任对方的表现。 傅遇也注意到了姜鸾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同,他的心跳猛跳了几下,那些呼之欲出的预感只差临门一脚,他却胆怯了,害怕完全不是自己心里头想的那个样子。 终究,还是强行按捺下那些汹涌的念头,微微起身,把人揽在臂弯里,俯看着她,眸眼反射着室内昏黄暗淡的灯光,漆黑晶亮,他轻叹一口气,继续道:“我不是在跟你讲道理,姜鸾,我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换句话说放在任何一个地方你都是他们口中的小英雄,都是值得被称赞的,可在我这,这些全是个屁,我不需要你是个大公无私,正气凌然的英雄,我只要活生生的你,我想让你活着,毫发无伤的活着,你是个自私鬼也好,贪心虫也罢,我只想你健健康康,平安顺遂的活着。” 话音落下。 姜鸾这次没有反驳,只是安安静静的盯着他。 傅遇也回看她,下颚骨收紧,不再出声。 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的对峙,那些缓缓流淌在彼此之间的微妙氛围美好的让人不愿意轻易的去打破,好像什么都不用再说。 她理解他的用心良苦,他也知道她的委屈娇憨。 人非圣贤,不可能一世敞亮博爱的活着,那些阴暗的自私角落,我们需要容忍的这个世界加诸在每一个人身上的残忍,不善良的保全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对错可言。 -- 第95页 傅遇不爱这个冰冷肮脏的世界,人间疾苦也不会让他有一定点的波澜。 他爱她。 全心全意。 那些心软的,善良的,不忍心的,挣扎的,纠结的复杂情感,只有在面对姜鸾的时候,才能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姜鸾轻笑一声,心底一片如水波轻柔:“好,我答应你,下次不会了。” * 姜鸾最后是怎么睡着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醒来时,外头天色已经大亮,她手上的针头已经拔了,傅遇席地而坐,就那么趴在她躺着的行军床边缘,拉着她的一只手,沉沉的睡着。 这姿势,肯定极不舒服。 想来,这几次大少爷遭的这些罪,通通都是因为她,心里不由泛起一层细密浅淡的酸涩。 等回去吧,像他曾经那样,正式的告个白,现在,也确实不和时宜。 姜鸾单手垫在侧脸下,歪着头看他。 良久,抬头看出窗外。 外头雨过天晴,朗朗晴空昭示着生机,宇川县的天原来这么蓝,如同裹了一层滤镜,被画布拓下来一般。 姜鸾轻轻的抽回手,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下床,扯过自己的杯子盖在了傅遇身上。 她走出帐篷,抬头仰望,前两天的惊心动魄似乎在这一片广袤的晴空下,沉静了下来。 须臾片刻,姜鸾突然转身走回帐篷,穿上自己的外套,全程动作很轻,没有吵醒傅遇……… 离开前,她忽而勾着嘴唇,垂眸一笑,呢喃了一句自言自语:“我喜欢你呀。” ........ 外头清风宁静悠远,冬日的暖阳格外纯粹明亮,R国的冬天没有国内那么冷,连带着平白减少了些许寒凉。 傅遇靠在床边,姿势慵懒随意,左手指尖夹着一根烟卷往嘴里送,右手拇指摩挲着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些许仿佛还未退却的余温萦绕。 一口青烟弥漫升腾。 这次,眷恋烟草的抚慰,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因为太好。 他早就醒了。 在那个微不可查的吻落下的瞬间。 她出门前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呀”,如同魔咒,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天灾现场,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 姜鸾先去了对面那对母女的帐篷里。 她去给昨天的小女孩换药,这次小女孩没了先前的胆怯,主动开口说:“姐姐,你看上去和那些叔叔阿姨不一样。” 女孩的妈妈在一旁,轻柔的摸了摸女孩的头,承担起了给两人翻译的角色。 姜鸾轻笑,声音温柔:“怎么不一样啊?” 小女孩害羞笑着,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妈妈,然后说:“你看上去像姐姐,不老。” “那我要谢谢你呀,”姜鸾扯过一截胶布,粘贴好新换的纱布,“毕竟女孩子都喜欢别人说她年轻。” 女孩腼腆的笑笑,继续说:“那姐姐,昨天抱你回来的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吗?我跟妈妈看到了。” 女孩的妈妈像是觉得这问题不太礼貌,连忙歉意的对姜鸾笑笑。 姜鸾并不在意,沉吟片刻。 “是姐姐喜欢的人,最喜欢的人。” 第55章 chapter 55 医疗队紧急集合,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之间的对话。 姜鸾站起来,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交待她的妈妈:“她的伤口没什么大问题了, 小孩子还是愈合能力更强一点,以后记得每天给她按时换药,这些药水和纱布留给你, 这种时候,医疗物资太紧缺了,你们也不可能再从别的地方找到。还有什么问题的话, 就去对面找我,我叫姜鸾。” 说完, 她没再停留, 转身朝着营地跑了回去。 身后, 大片的斜阳刺破苍穹,勾勒出白衣的轮廓, 风中凌乱翻飞的弧度,是她见过最美好的画面。 女孩的妈妈往怀里揽了揽自己的孩子, 轻声的叹喂一句:“谢谢。” 她以为姜鸾会问关于她们家人的问题,可两次见面,这个年轻的医生只是在忠实的履行着身为医生的责任, 其余的绝口不提,是人都会好奇,她知道姜鸾不问, 是她留给她们母女最大的温暖和尊重。 这很难的。 对于她们心底里那道滴血的伤疤来说,更是眷顾。 在这片破碎的大地上,姜鸾如同一道光,渗透进她们母女的世界, 然后又如同一阵风,悄然离去,留下了足够余味许久的和煦。 * 医疗队和当地部队官兵紧急开了一个碰头会,会议通报距离营地七十公里左右的一座靠山村落受灾严重,急需医疗支援。 经商议,救援队决定抽调医疗队一半的人力,由陈院长亲自带队,跟随部队一同前去参与救援工作,而姜鸾,就在这次的名单里。 出发前,姜鸾没有见到傅遇,陈淮告诉她早上看见有个男人来找过傅遇,两个人说了几句就一起离开了,受地震影响,宇川境内全部通讯网络都有不同程度的毁坏,手机在这儿如同废铁。 受灾村落距离宇川县主城实际距离只有七十多公里,按照正常的速度,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可由于地震造成路面损毁,再加之前两天暴雨的侵袭,医疗队足足走了近五个小时,才总算到了那处受灾严重的村子。 好不容易一路颠簸到了地方,医疗队顾不上整顿休息,便迅速进入了紧张的救援工作中。 -- 第96页 这里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的多,地理位置原因,两面环山,一面环河,地震加之暴雨,对这个村子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整座村子如同死城,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靠河岸边的房子有一半以上浸泡在水中,另外一半,被地震拆了个七零八落,连个完整的骨架都看不出来了。 众人站在地势相对较高的一片开阔地带往下看,心中都是一阵发紧。 没人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受灾人数,不明。 有多少受灾人还具备生命体征,不明。 是否还有二次受灾的可能,依旧不明。 在这种情况下,未知是最大的恐惧。 一边是巍峨的山脉,一边是滚滚的洪流,前方是惊险未知的路。 来的路上,姜鸾听说宇川全境地震前也是个知名的网红景点,每年都有不少游客前来打卡游览,曾经也是古色古香的山水画卷,如今断壁残垣,只不过顷刻间,便归于冰冷泥泞。 抛却已如同废墟的村子不说,远处大片的山脉上的植被都有断裂的现象,偶有几棵,顺着垮塌的山体滑落。 毁灭的残忍冰冷绝情,触目惊心。 没时间再耽搁,医疗队听从部队军官的安排,投入到了紧张的抢救工作中,随着一个个伤员被军官们从垮塌的房体里救出来,医生们身上的衣料,早就被鲜红的血液混杂着泥土的颜色沾染,描绘出一幅幅婉转惨烈的画面。 帐篷里,简易的行军床搭建起临时的抢救台,所有的医生没有一个人闲着,即便这样,还是有不少伤员在排队等待治疗,她们只好根据伤情的轻重决定治疗的顺序。 姜鸾包扎好一个头部受伤的伤员,迅速拆换了新的手套,检查了一下另一名胸前满是鲜血的伤员,查脉搏,叩诊肺部,并迅速缠上血压计测量伤员血压。 片刻,姜鸾摘下听诊器,手指轻拍伤员的颈部静脉,皱眉回头道:“陈院长,血压七十九,四十一,脉搏浅而急促,心音远,呼吸循环有衰竭征象。” 听见姜鸾对患者伤情的描述,陈院长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到她身边,接过听诊器复检一遍。 “不好,患者必须尽快手术处理,不然必死无疑,我去跟军方沟通,看看能不能紧急把人转出去。” 说完,陈院长摘下听诊器就走了出去,没一会儿,面色如同霜打了一般凝重的回到帐篷里,整个人看上去焦虑不安:“山体再次滑坡了,唯一进来的路也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打通,要想出去,只能从山里走,可现在伤者的情况,不可能走山路,即便是能走,山里情况不明,有可能潜在着更大的风险。” 就在此时,刚刚的伤员出现了抽搐症状,姜鸾没顾上回话,赶紧又回到他身边,重新戴上听诊器,把胸腔、腹腔仔细过了一遍。 “陈淮,准备气管插入。”说完,她抬头对着陈院长道:“院长,恐怕他根本等不到道路通开了。” “现在手术,成功率有多少?”一直在一旁操作呼吸管的陈淮突然抬头,郑重的问两个人。 姜鸾一愣,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复又重新低下头,说的艰难:“这里设备简陋,成功率.....保守估计不到百分之二十。” .......... 傅遇去军用机场接了一批医疗物资,手续只有他的现场签字才能生效,所以走得匆忙,本以为很快就能回来,就没去打扰正在给人包扎的姜鸾。 谁知,他是回来了,姜鸾却走了。 主营地得到村子里再次滑坡的消息时,已经临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姜鸾音讯全无,最主要的是,本着轻装上阵的原则,她们带的物资并不多,哪怕是在里面困上三天,都有可能因为物资短缺而出现任何不能预料的突发状况。 陈子昂站在傅遇身边,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 从未有过的苍白和担忧,丝毫不加掩饰。 傅遇一遍遍拨打着姜鸾的手机和随队带去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始终没有信号。 胃部一阵扭曲骤缩。 在寒冷的冬日里,他的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紧张的情绪,牵动起生理的本能排斥,反应在特定的身体部位。 来势汹汹。 上次这样,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遇哥,你没事吧?” 傅遇摇摇头,指了指紧挨着医疗队驻扎的当地军方,“你去问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进村去。” 陈子昂闻言,没敢耽搁,转身往那边跑,没一会儿就边喊边往回赶,“他们说有,可以从山上穿过去,但很危险,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傅遇朝着他们开来的军用越野车跑过去,陈子昂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追着他的脚步,在越野车在地面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准备绝尘而去之前顿留的一瞬间,他拉开车门,跟着跳了上去。 车门“咣”的一声被甩上,轮胎巨大的抓地力卷积起一层薄泥,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车子驶上了公路,可没开出去多久,山体滑坡就挡住了主路原本的通行轨迹。 眼看着车子就要撞在石头上,傅遇横打了一把方向,急刹停住。 他一拳猛地拍在方向盘上。 心底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烦躁。 陈子昂担忧地看着他,他跟了傅遇这么久,向来遇到天大的事情他都永远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都能有解决的办法一样的胸有成竹。 -- 第97页 还是第一次,见他有这样慌乱而没有丝毫理智的状态。 “遇哥,我来开吧。” 傅遇没动,他像是雕塑一般垂着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他需要冷静,极致的冷静,关心则乱,姜鸾只是没有消息,医疗队不过是被困住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没有消息…… 被困住…… 他的脑子一团乱麻,空白无力,那些平日里在商场上如鱼得水的头脑在这会儿通通都失去了运转的能力。 陈子昂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傅遇的肩膀,“遇哥,没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或许他们呆着嗯地方不会有额外的风险,你别太……” 他越说越没底气,说到后来,连声音都如蚊蝇哼叫一般了。 傅遇倏然抬头,“我没事,让我冷静一下。” 陈子昂闻言一惊,傅遇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整个人都像是压抑在一个狭窄密闭的空间里,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没再开口,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陈子昂想再次说点什么的时候,傅遇已然拉过安全带,动作麻利的扣在锁扣上。 整个人的气息冷静了下来。 他重新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第56章 chapter 56 这个世界上, 最难面对的的事情,不是已经尘埃落定的选择,而是面对抉择时的困顿。 那些未知的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 看似寡淡的波澜不惊,实际蕴藏在隐蔽处的狂风骇浪,所有踟蹰时关于结果的考量, 才是最难跨越的沟壑。 陈淮眼里开始泛红,这些天她们经历的死亡太多太多了,比从业以来面对的总数加起来还要多, 对于她们这些年轻的医护人员来说,这无疑是一道坎儿。 她抽了抽鼻头, 艰难的问:“如果不手术, 他能熬多久?” 陈院长长叹一口气, 看了眼一旁的姜鸾,开口道:“活不过今天晚上。” “陈院长, 您是胸外出身,我知道国内在这方面您是专家, 我想问,现在这种情况,患者是不是必须开胸做心内按压, 探查到确切的填塞原因,修复损伤才能保住一条命?” 犹豫片刻,姜鸾问出了内心的实际想法。 陈院长没有迟疑, 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很显然,她们虽然都没说出来,但谁都明白眼下唯一能保住伤者性命的办法, 就是原地手术。 否则,他只能等死。 陈院长顿了顿,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带出来的物资不足,也没有预料到这种被困在这里的情况,没有麻醉医师跟着,更没有符合规格的无菌消毒过程,没有任何监护仪器,手术过程出现任何的意外我们都没办法解决,一旦做出决定,所有的后果必须我们一力承担。” 陈淮愣了愣,眼泪止不住的想要往下掉,这一刻她意识到,作为一名医护人员,要面对的选择有多么的艰难,她们首先是人,而后才是所谓的白衣天使,但是人就有思想,是人就有顾忌,是人就必须要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 姜鸾闻言,倏然平静了下来,大脑短暂而又迅速运转的十几秒,她预料到了陈院长口中那些可能。 人是否能操纵自己的未来的际遇? 如果不能,那那些胆怯的逃避和安慰到底有什么用? 她从医那天起,就意味着随时存在着出现各种各样意外的可能,当然,没人能记得那些不为人知的日日夜夜,她们坚守在各自岗位的心酸与付出,那些对于大多数人都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那些鲜活得不容忽视的和死神赛跑的执着。 可一旦出现问题,但凡存在一星半点的疏忽,舆论也能把这些坚守的日日夜夜瞬间化作乌有,片刻便足够万劫不复。 是否真的感觉到,关于生命与人生的抉择,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她们不该犹豫吗?不该顾忌吗? 从前听过的,见过的那些故事,就全部都是不负责任的庸医吗?当然不是,人类在与生命博弈的道路上,仍然满是混沌且无关紧要的零零碎碎。 就是这些旁人看做无关紧要的事情。 恰恰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足够毁掉一个医生的人生和信仰。 但很奇怪,却总还是有大多数的医生选择逆光前行,逆流而上。 也许是因由护卫生命,这最后的底线。 当你没有退路可言的时候,仿佛那些纠结和犹豫就变得不再重要了,“我建议,现在手术,我们都知道,如果现在不手术,患者就一定会死,作为医生,我想大家都没办法容忍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陈院长,我不怕承担责任,出了事,我也不会逃避。” 陈院长又看了一眼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伤员,沉吟了一下,坚定的说:“好,我是医疗队的领队,我也同意你的意见,出了问题我负责,现在开始准备,我主刀,姜大夫,你来做我的助手,陈护士,把其他伤员转移到别的帐篷去,从现在开始,到手术结束,这间帐篷完全封闭。” 姜鸾看着陈院长,这老头儿的发顶有些凌乱,还沾着点泥巴,脸上纵深的皱褶比许衡年的还要明显,但怎么就在这一刻,显得异常俊朗高大。 陈淮带着一个小护士在现有条件下做好了术前准备,用无菌布做成一个简易的帘子,把手术区域完全隔离出来,陈院长和姜鸾拆了一包新的手术袍,穿戴好,举着双手,站在台子前。 -- 第98页 陈淮和小护士分别给两人从身后系好带子,然后再次确认了伤员的体征,开始推麻药。 姜鸾抬头,从宽大的防护镜后面静静的看着陈院长,这老头很平静,有种见惯风浪的泰然,在这种时候,莫名给了她稳定的信念。 终于,陈院长向身边的陈淮伸出了手,沉沉的开口道:“大号开胸钳。” * 入夜,大雨滂沱而下。 雨幕中,沿路那些身穿迷彩服的年轻士兵们一抹抹墨绿色的身影不断晃动。 宇川河水位不断上涨,水势汹涌,随时都有再次冲刷上岸的可能,湍急的洪流拍打着岸边残破的房体,呼啸着远去。 遮雨棚下,不少受伤的人安静的躺着,脸色惨白,偶尔有人哼唧两声,也随即拼命咬牙忍住。 雷电交加,傅遇开着车,越靠近姜鸾所在的村子,路就越难走,他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幕,心底焦躁不安。 这样恶劣的天气,一旦出现问题,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急,他恨自己没有一直守在姜鸾身边,她是医生,是战士,是大灾大难里最美的人,可他什么都为她做不了。 傅遇车子的身后,还跟着一辆小型货车,上面带着想要送进去的必备物资,他开出营地就掉了头,冷静后也就明白,现在姜鸾所需要的,不是他的一腔热血,而是最实际的物资援助。 他无法替她承担职责,却想尽己所能,替她排除忧虑。 直升机无法在大雨里起飞,政府派出的物资也都被泥石流滑坡挡在了外面,宇川河一旦决堤,姜鸾所在的村落就会成为一片孤岛,直至彻底淹没。 “遇哥,前面堵住了,咱们的车开不过去了。”陈子昂指了指前面被封住的公路,巨大的石块堆积在一起,如同一座小山横亘在公路上。 “我下车,从山里穿过去,陈子昂,你留在这,路一旦通了,就把物资送进去,我随身背一包她们可能最急缺的药品走。” 傅遇一边说,一边扯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跳进雨中,从后背箱里扯出一只巨大的登山包,开始往里装药品针剂。 陈子昂紧跟着跳下去,一把抓住傅遇的胳膊,“不行,要走一起走,我跟你一起进去,让后面司机在这等着,咱两个人,还能给他们多带点药品进去,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你看看这大雨,山里的情况不比外面好多少,甚至有可能更糟,咱们两个人,还能有个照应。” 傅遇挣了挣,胳膊被陈子昂掐的生疼,见他死活不放手,也就不再纠结,点头同意:“好,那就一起进去。” * 宇川县多半村子都处在崇山峻岭之中,山中地形复杂,由于不少村落都是借助山路互通,因而林子里被人为开采出的岔路极多,不是当地人,一旦进入,根本分不清楚方向。 R国本就是多山多水的国度,这场地震,最可怕的并不在于地震本身,而是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而造成的后续连锁反应。 傅遇和陈子昂在密林间穿梭,由于深夜光线暗淡,他们带来的狼眼手电也只能照亮前方的一小片路,相对于这片蔓延上百公里的密林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如同星星匿进银河里,转眼便消散不见。 山林静谧的诡异,已近深冬,树叶却依旧繁盛茂密,也许和当地的地理气候有关,这倒是让倾盆的大雨显得小了不少,只是这雨珠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就衬得林子更加的恐怖莫测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每一分钟里,他们迈出的每一步似乎都是煎熬。 雨后气温骤降,负重前行,又是在完全不确定方向的情况下,体力消耗会非常的大,傅遇停下看了看手表自带的指北针,大方向没错,但难就难在岔路太多。 他心急如焚,却也不能全然不顾一直跟着的陈子昂,毕竟这种极其恶劣的天气环境下,在山林中穿梭还是十分危险的,一旦他们体力虚脱,就很容易被困死在这里。 很显然,他低估了这片森林的实际情况。 其实他们更该庆幸,今天下雨没有雷电。 陈子昂也停下,靠在一颗大树旁,一边把压缩饼干摸出来递给傅遇,一边说:“遇哥,吃两口,今天晚上你什么都没吃,咱们现在必须保存体力。” 傅遇没拒绝,接过饼干,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又接过陈子昂递过来的一瓶水,猛灌起来。 半晌,他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轻薄的雨幕下,那些漆黑的未知尽头,充斥着无声的绝望。 “你不该跟我进来的,说实话,咱们有可能绕不出去了。” 陈子昂狼吞虎咽的解决了肚子空虚的问题,笑了笑,用略微调侃的语气道:“那可不行,这么多年,难得见你有这种方寸大乱的时候,我得跟着看看热闹。” 第57章 chapter 57 大雨下了一夜, 手术也做了一夜。 姜鸾缝合,打上最后一个结。 “血压回升了!”陈淮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简易监护仪器,这会儿她眼眶微红, 有些发热,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陈院长长舒一口气,牵牵嘴角, 竟也有闲情逸致欣赏起姜鸾缝合的水平来。 “小姜,从前老许总是跟我吹,说你的缝合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比不上, 我还不信,今天可算是见识了, 这种环境下, 你还能把针脚都藏的严丝合缝, 手一点都不抖,真是不简单啊。” -- 第99页 姜鸾笑着摇摇头, 心情也放松了不少,“陈老谬赞了, 都是老师厚爱,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跟前辈们比, 还差的远呢。” 说完,她抬头又看了眼陈淮,轻声问:“多少了?” 陈淮重新看了一眼监护器, 报告:“血压九十一、六十一。” “嗯,没问题了,等通车送出去就行了,老天保佑, 总算有惊无险。” 众人相视一笑,也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正说着,帐篷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大夫的声音透过厚实的篷布传进来,依旧掩盖不住激动的情绪:“陈院长,外头的路打通了,有物资进来了,当地部队的长官让我问您,有没有要送出去的病人,他们一起带回去。” 众人闻言,都是大喜过望,陈院长冲着外头喊道:“有人,现在做手术这个已经好了,你去找副担架,再找几个人过来。” 等所有重症伤员都被送走,医疗队的所有人才总算彻底松了一口气,前期救援工作告一段落,暂时还没有新的伤员被发现。 众人站在空荡荡的半坡空地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丝毫不顾及的往地上或坐或躺。 姜鸾这才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抖,长久的肌肉紧张乍一放松,全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一样的酥麻酸痛,她双手握拳,一下下砸在自己每一块儿肌肉上,妄图缓解一下此刻的疼痛,只不过收效甚微。 远处,从打开的通道里驶进一辆黑色的吉普车,车身一半都被泥巴糊住了,车子靠近他们休息的地方,一把方向打横停下。 一个黑壮的大汉从车上跳下来,姜鸾觉得这车有点眼熟,一时间又真的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 大汉直奔着医疗队的方向小跑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大家都以为他可能是之前住在这儿的村民,来找家人了。 谁知道,走进了姜鸾才察觉到事情远不会是那么简单,因为那大汉满脸的黑色泥巴下面的五官,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匡城!? 匡城直奔姜鸾而来,绕过一路席地而坐的人,走到近前,表情有些急切,张口就问:“姜小姐,少爷和陈子昂昨晚没进来吗?” 姜鸾一愣,不明所以:“什么意思?昨晚路封了,他们怎么可能进来?出什么事儿了?” 这下,连旁边的众人也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由于两次医疗援助傅遇都跟着,以至于附属医院的大部分人都对他产生了类似革命战友的情谊,再加上自从开始追姜鸾,傅老板就给附属医院的公寓楼集体加装了不少福利设备,现在公寓的硬件设施丝毫不比市里的高级公寓差,关键是还免费。 众人纷纷插嘴:“什么?走山路?这大雨天又是晚上,走山路不是等着迷路嘛,咱们赶紧去找那些当兵的,现在天亮了,一块上去找找他们。” 匡城看了眼姜鸾,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姜鸾回头看了眼身后巍峨的高山,心底一阵寒凉,说不上的恐慌在大自然的威严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我得去找他。” * 傅遇他们到底是迷失了正确的方向,指北针能够保证大方向不错,却无法保证他们找到出山的路口,一整夜的乱转已经耗尽了两个人的体力,寒冬的雨夜,露宿山林,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心理和生理的巨大考验。 两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失温,能裹在身上的东西已经都裹上了,他们还用林子里叶片糊住袖口和裤脚,但由于早就已经冻透了,这点急救措施,压根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作用。 终于,他们两个人谁也走不动了。 傅遇的状况相对还要好些,陈子昂则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蜷缩在一棵大树下,整个人裸露在外的部分,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所有强行建立起的信念在一瞬间被大自然腐蚀了根基,垮塌殆尽。 此时此刻,它如同一直负伤的困兽,无力争斗。 傅遇并不后悔进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无望的等在被封的公路外面,什么都不做,他唯一后悔的,是不该带陈子昂进来。 他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意愿自私的加诸在陈子昂的身上,平白让他陪自己一起遭罪。 ........... 姜鸾没有让医疗队的其他人跟着进山,当地的伤亡情况现在还不明朗,她不可能让所有人为了她自己的事情一起浪费时间。 只有匡城和当地政府派出的一只四人小队跟着她进山寻找傅遇。 进山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心理的那些逐渐消亡的情绪骗不了人,她空茫呆滞的看向前方的路。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后悔,那些刚刚被发现的温柔情绪,还来不及告诉他。 一路寻找,五个多小时过去了,眼见着天空又开始密集起水墨般厚重的云,那些找到他的希望,就越来越渺茫。 搜救的每一个人也都早已经精疲力尽了,速度随之慢了下来,姜鸾像是被身体里最后一股喷薄汹涌的力量支撑着,一个人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匡城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 终于,顺着一条小路绕过去,在一棵大树下,姜鸾看到那件熟悉的登山服。 穿着登山服的人满脸是泥,一动不动。 姜鸾几乎是连滚带爬跑过去的,在靠近傅遇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绊,直挺挺的就摔了下去,好不容易缓过撕心裂肺的疼痛,手脚并用的爬到傅遇身边,把他抱进怀里。 -- 第100页 只一瞬间,姜鸾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倒流进了大脑。 她把他脏兮兮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刚刚摔伤的手颤巍巍的想要去摸他的脸,空举了半天,就是落不下去。 她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张着嘴,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绽放出凄凉晶莹的花。 无暇贪恋着瞬间的美。 她忘记了这天地间所有的声响。 那些曾经过往的片段一幕幕轮转过大脑,一切恍若隔世般的不真实,可是眼前这个人,明明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路走到她面前来的,那些回忆如此清晰。 终于,姜鸾绝望的声音响彻山谷。 “傅遇,你给我起来,我求求你别吓我,别吓我,你起来,你起来我就告诉你,我爱你呀,我还没来得及说,我还没来得及说!!!” 天地万物都像是瞬间消失了一般,她沉浸在那些绝望狰狞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以至于没有看到,旁边的大树后,踉跄着站起一个人,衣服上全是被纵横的树枝挂出的破口,单手扶着树干,好笑的看着正哭的异常凄惨的姜鸾。 终于,在陈子昂的脑袋即将要被姜鸾按进胸口的前一秒,他再也没办法享受这一刻偷听她表白的快感了,咬牙切齿的开口:“姜鸾,你他妈的爬墙爬上瘾了?老子在这儿呢!陈子昂,你再给老子装死,老子就砍死你!” 话音落下,姜鸾在周围人的笑声和怀里人再也装不了的浑身颤抖中,面色惊喜的转头。 随即,那些喜悦便在确证了所有事实之后,急转直下。 傅遇见她的表情,心中暗叫不好,这玩笑似乎开大发了,小姑娘要发飙了。 正琢磨着怎么哄,胸口就被一团夹杂着微凉气息的柔软馨香撞了个满怀。 不远处,陈子昂揉了揉自己被甩开的脑袋,被冻僵了的后脖颈真正痒麻,他笑着打趣:“我靠,这差距也他妈太大了点吧!” 姜鸾一声不吭,扎在傅遇的怀里,闭着眼眼泪横流,背后被坚实的胳膊环住将她整个人包裹进那股熟悉的味道里。 尽管,那味道此刻夹杂了泥腥味,却足够让她心安。 她的额头终于抵着他鲜活跳动的胸口,后脑勺是他温暖的大手,熟悉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尽管他身体冷的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但都不重要。 幸好,是逗她的玩笑。 这时间,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玩笑了。 姜鸾贪婪的聆听着他略快的心跳,一路悬着的心慢慢地沉淀。 落定。 傅遇再没有了半点玩笑的心情,紧紧搂着她,几乎要把人嵌入骨血里。 其实他也并不是不害怕,他害怕的是再也见不到她,所以他懂,小姑娘心情一定是在寻找他的这段时间里,崩溃到了极点。 他用下巴摩挲她的发顶,一下又一下。 那些缱绻的温柔匿进山林的清幽,没人出声打扰。 第58章 chapter 58 远处天空, 隔着与这个季节极不相符层层密密的枝繁叶茂,有恍然的光,星星点点的融化进黯淡的密林里, 只唯留一束。 仅此一束。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仿若神明降临了一般,那些你所有看不懂的、寻不切的答案, 会在那一束恍然而过的光亮之后,通通出现在你的心里。 姜鸾感恩,那神明给予她指引的同时, 没有带走那个人。 还有什么比这更圆满? 当然,这也不代表她不会生气, 如果说最开始他们两个人都处在低温导致的神志模糊中的话, 那么后来种种, 就是都故意在看她笑话了。 她濒临崩溃,就那么天真得以为就此错过, 再没有机会说出那些话, 痛苦万分。 他们居然看她笑话。 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 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那点赌气的小情绪,矫情又做作,从前姜鸾从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 其实她比谁都冷静理智, 内心寡淡又没有浪漫细胞,也想过自己大概率早晚会变成个医学女怪人,但没有想到, 原来一切都单单只是因为缺少了那个让她柔软起来的人。 她的内心从未像现在这样欢乐舒畅过。 所谓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前题是,相爱。 那些掩饰不住的,在汹涌冒泡的心绪里滋生出来的嗔怪, 都是独属于爱情的浪漫情绪。 正当傅遇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脚面突然传来一阵痛,小姑娘偷袭人的功夫原来这么的出其不意,刚刚胸口被撞的残余痛感还没完全消散,脚又遭了殃。 姜鸾一把推开他,站直身子,一眼没再看他,招呼后面的人准备回程。 傅遇笑笑,没脸没皮的跟在旁边亦步亦趋。 “我错了。” “对不起。” “要不,你再打我一拳?” 姜鸾:“.......” 索性,到了最后,就是姜鸾一个人闷头走在最前面,傅遇堆着笑在后面跟,其余的六个人都如同看戏一般的分散在周围。 这样紧张惊险的日子过了这么多天,眼前这两个人,怕是连日来最温情的时刻了吧,没人愿意打破,那些倾注了自己内心寄托,不可言说的痛,都融化在了旁人的故事里。 这样一直前行,归途变得轻松而有意义。 -- 第101页 直到,最初扑倒造成的膝盖损伤让姜鸾打了个软腿,双脚配合不齐,踉跄着眼见就要向前扑倒,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瞬间拦腰把人抱住。 等放平稳后,傅遇蹲下,掀开她的裤脚查看,小姑娘大冬天只穿了一层薄绒的运动裤,白皙的小腿上除了低温造成了断断续续的红晕,还有靠近膝盖下方的一大片淤青破皮。 他心中一紧,指尖怜惜的沿着伤处的轮廓蔓延。 然后依旧保持着蹲在她面前的姿势,抬头看她。 姜鸾的丸子头散了一半,脸颊上头发上都带着泥,刚才情急时候没在意,这会儿沉淀下来,又被他无端端这么专注的瞧着,她自己都觉得这幅形象简直像极了天桥底下的丐帮帮主,有点不想他看见,下意识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撇开脸不让他看。 “看什么呢,丑死了。” 可这些,看在傅遇眼里只有心疼,美和丑,脏和净通通不会成为他看进心里的因素,她的平安顺遂,比那些轻如鸿毛的身外物要重要的多。 更何况,她美得像个在坭坑里打了滚的小仙女。 不过,这话他可不会讲出来。 怕破坏了这一刻的好气氛。 怕被打。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纷纷体会到了身为单身狗,仅仅是在这样的对视中都如同遭遇了一万点暴击,他们当即决定,面无表情的绕过。 别停,一直走下去。 谁还没点傲娇不是。 当然,救援队的人沿途都已经做好了标记,也不怕他们后面跟上来会找不着出去的路。 夕阳大好,世界清晰又柔软,那些压抑在心底里郁结的阴霾终于散去。 爱情啊,是这个世界上最酸臭腐朽的东西,历经沧海桑田,执着的固守在人间,蛊惑人心。 傅遇摘下背包,从里面拿出随身带着的消毒药水,给姜鸾仔细的处理破皮处的伤口。 清透微凉的药水带走了积聚的血水,姜鸾小腿因为瞬间的刺痛而骤颤,心跳的微快。 她抬头,看向邈远的天际,灰蓝色夹杂着半片水墨融化的云远远飘去,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承载着谁的希冀,裹挟着睡得思念,柔软地飘向未知的尽头,消散。 再看向眼前蹲着的男人,那些小心翼翼的呵护,如同珍视的宝藏般对待她那条受伤的腿。 和平日里的形象反差极大,所有好像没什么分别。 姜鸾俯下身,额头抵上他的发顶。 借助那点抚慰让自己转移下心思。 山林间,风声呼呼灌入灵魂,内心熨帖而满足,虽然她极其清楚他只不过是血肉之躯,所以在得知他有可能遇险的时候她内心如同末日降临,但那些从一开始就因为主角光环的敬畏而日日构建的想象中,他是圣洁的光,无关她爱不爱,都强大而峥嵘。 如今,她喜欢他,爱他,也不尽然因为他是那道光。 她真心爱他平常如凡人的血肉之躯。 真好,他的血肉之躯是安全的。 她终于不再强打精神,佯装镇定。 所有的疲惫和垮塌的精神瞬间上涌,姜鸾头顶一阵紧缩,眼前天旋地转,耳朵里全是嗡鸣声,意识勾离身体。 她张张嘴,想开口说句话,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眼前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好累啊。 你在,真好。 “鸾鸾?”傅遇察觉不对劲儿,原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滑了下来,眼前的人也如同无骨的皮囊迅速向前瘫软。 他保持着下蹲的姿势,把人接进怀里。 傅遇思绪开始混乱,但理智让他迅速的做出了反应,扶着人站起身,支撑着驼到背上,又捡起地上的背包,挎在胸前,一路用最快的速度沿着标记好的路追赶。 他从未如此狼狈过,也从未如此幸福过。 * 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营区外狂风四起,又是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雨。 所有废墟总算清理完了,再没有探测到新的生命体征存在,伤员也陆续转走了,这不是完全值得庆幸的消息,却也宣告着医疗救援在这个村落能做的事情,彻底结束了。 陈院长接到通知,医疗队可以分批回国。 姜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陈淮在一边收拾东西,看见她醒了,笑着上前,坐在床边:“你这趟任务出的真是惊心动魄,回去这本书,我来做你的经纪人,准火。” 说着,顺手递了杯水给她。 姜鸾接过水杯,小口小口的吞咽,陈淮的揶揄让她内心温暖。 “也行,挣了钱咱俩平分。” 两人相视一笑。 落日余晖,火烧云在天际边滚动,霞光晕染开,姜鸾留在了第二批回国。 此时此刻,医疗队剩余的医生都从野外的驻扎营地里转移到了宇川县一家公立医院,除了把经她们手的伤员的后续情况妥善安排,也是为了避免突发状况的出现。 傅遇靠在医院门外的廊柱前,眼底浅含着淡淡的微笑,没急着走进去,从大使馆交接回来,就收到了小姑娘正在病房跟伤员聊天,让他等一会的信息。 R国因为地震而短暂瘫痪的通信网路总算恢复,可他在外面多半天,就只收到了那个小没良心的这一条消息。 这好像才是他们交往的第一天。 -- 第102页 不对,算交往了吗? 连个吻都没有。 廊前寂静无声,淡淡的月光从铺散开,月影绰绰。 傅遇摸出烟盒抖了一根出来咬在嘴上,伸手又摸打火机出来,清脆得一声伴随着火石闪出的一束光芒,伸手虚拢着火光低头点燃烟卷,随即把烟盒和打火机揣进兜里。 他倚在墙壁上,拇指食指间捏着烟,青云般升腾而起的烟雾掩饰不住他的兴奋,微垂着眸眼,却叫旁人看不真切情绪。 直到,身侧贴上来一个柔软的小身子。 傅遇微微一震,没动,随手把烟掐灭,那股混杂着奶香的消毒水味柔缓的铺面而来,他的心,凌乱的浸润着蜜糖的甜软。 “傅遇,我的气还没生完,你是男朋友,得哄我。” 小姑娘仰着脑袋,晶亮的大眼睛有一丝顽劣的狡黠,鼓着小腮帮,慢悠悠的吐着没一个字。 傅遇的脑子嗡的一声绽放出绚丽的烟火,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的懂,可连在一块儿,就只剩下清甜温暖的气息和柔弱无骨的小身子。 姜鸾被那强有力的手臂揉箍进怀里的时候,是笑着的,小狐狸得逞,她看到了他的失控。 这失控让她安心。 “姜鸾,刚刚你说我是什么?”他紧了紧手臂,声音几乎发颤。 姜鸾勾唇,笑的干净张扬:“男、朋、友、呀!” 傅遇松开了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粗粝的拇指一下下在她光滑细腻的脸蛋儿去摩挲。 他的眸色如浓墨,声线如烈酒,“姜鸾。” “嗯?”小猫一样,真乖。 “跟男朋友,接个吻吧。” 第59章 chapter 59 黑夜里, 月色昏暗,气氛暧昧,偶有不知名的浅淡光亮一闪而过, 片刻晃亮彼此的眸眼,色彩晶莹透彻,旋即又隐匿进彻底的黑色里。 姜鸾被压在傅遇和廊柱之间, 全身都羞的滚烫,刚刚那点恶作剧一样的小心思荡然无存,窘迫的缩了缩身子, 可身前是傅遇,身后就是墙壁, 她无处可逃。 傅遇笑了下, 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小姑娘好像刚刚吃过糖,凑近了闻, 一阵带着水果糖香甜气息的味道铺面而来,夹杂着慢慢升腾的体温, 愈发的弥散在周围的空气里。 月色狡黠的闪躲进厚重的云层,只堪堪露出一小道触摸不及的光晕,偷偷的注视着这处角落。 “吃糖了?” 姜鸾身体有些紧绷, 僵硬的点了点头。 黑发白肤,双颊微红,这幅样子的她既青涩又妩媚, 神情又有几分娇态,勾的人方寸大乱。 傅遇原本只是想吓吓她,虽然现在住院楼的门口没有人,但好歹是个相对显眼的公众场合, 他倒是无所谓,却并不想让他的小姑娘有被人围观的风险。 但是,果然不能随意逗弄她,到头来倒霉的永远会是自己,他喉咙发干,渴的要命,轻轻的混动了几下喉头,妄图缓解那些生涩干痒的感觉,偏头把视线从她脸上挪开,额头抵住她的。 “逗你呢,看把你吓得,放心,不会在这种地方亲你的。” 姜鸾又点点头,那样子有点好笑,“嗯,我知道,不过,我没有被吓到,只是.....害羞。” 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里的羞赧怎么都藏不住,可她却在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 这副憨态可掬的可爱模样,让人产生了一种浓浓的保护欲,那是种源自责任的坚守感。 傅遇低头,用额角碰碰她的,笑的温存荡漾,心里头充斥着那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仿佛抱着怀里的人,就如同拥有了全世界。 这是她第二次属于他,无论第一次两个人的开端和结局是好是坏,都已经过去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深刻的爱着眼前的人,也唯一爱着眼前的人。 旁边,一棵大树后面,缩着两颗脑袋。 匡城不愿来这里听墙脚,是被陈子昂硬生生的拖来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这会儿烦躁的要命,生怕要是被谁发现,他那张老脸就不用要了。 “陈子昂,你打算在这偷看到什么时候,傅遇是我一手□□出来的,你以为他真的发现不了你吗,只不过是现在他脑子让爱情的魔力给踢了,暂时没工夫理你罢了。”匡城斜靠在树后,翻着白眼看天上的月亮。 “你说他脑子被踢了,匡叔,你比我更英勇。”陈子昂这语气里满是钦佩,还带了点调笑,用手拍了拍匡城的胳膊,“哎哎哎,你往里边点,我都快让你给挤出来了,这么难得一见的景象,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这样子的傅遇你见过啊?” 匡城一辈子没谈过恋爱,老光棍一个,没有丝毫的感情路线可以供他参考,原本陈子昂觉得单单就这一点,也能引起他些许的共鸣,可谁知道匡城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眼睛依旧盯着天边的月晕,有种陈子昂读不懂的恍如隔世:“这才是个开始,这样的傅遇,以后你会天天见。” 陈子昂扯了扯嘴角,原本他是打算好好借机嘲笑匡城一番的,可是大爷这话说完,让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应该被嘲笑的狗。 ………… “鸾鸾,小时候打过狗吗?”傅遇抬了抬头,掀着眸子,漫不经心的看着姜鸾,“尤其是那种爱听墙角的那种。”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姜鸾有些懵,刚刚不是还你侬我侬呢吗,这画风怎么转的这么快? -- 第103页 她摇摇头,睁大着眼睛,别说打狗,她小时候被狗咬过,见了狗都是绕着走,顿了顿开口询问:“为什么要打狗?” 傅遇往后一起身,绕过姜鸾和她一起靠在柱子上,双手松弛的搁在大腿两侧,小手指有意无意的勾弄着她的手,深邃的双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和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瞅着她,眼神示意她往另外一个角落看,“喏,那边就有两个,练练手?” 姜鸾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意识到他说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脸蹭的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她暗自的清了清嗓子,讪讪的扯了扯傅遇的胳膊,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皮,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现在立马跑掉。 嗯。要。 姜鸾实在没有脸皮厚到被人撞破了亲亲我我的腻歪场景,还能一如既往淡定如同此刻的傅遇,脸烧的火热,她感觉意识完全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抽回自己的手指,转身想跑。 结果刚跳下台阶,整个人直接往前栽倒了。 要不是傅遇眼疾手快,她可能就会以一个高难度狗啃屎的姿势亲密接触脚下的大地。 傅遇拦腰把人捞起来,顺着力道,两个人肩膀撞到一起。 姜鸾来不及深度探究后背撞击的微弱痛感,便率先察觉到了,此刻,那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自己身体的位置,以及他们保持的姿势和面对的方向,微妙又诡异。 傅遇从背环在她的胸前,两个人面朝那棵藏了人的树,四个人,在昏暗的院落里,尴尬又沉默的八目相对。 傅遇似笑非笑,保持着把姜鸾箍在怀里的姿势,半眯着眼睛盯着陈子昂,他当然知道匡城没这么无聊,罪魁祸首不用问也知道。 “叔,我数一二三,咱跑吧。”陈子昂从身后伸手去抓匡城的衣服,却抓了个空。 他疑惑的回头,身后哪里还有匡城的影子?! 这队友真感人! 陈子昂悻悻的转回去,看着傅遇笑的比哭还难看,“遇哥,我说我是出来赏月的,你信吗?” 天际一片浑然,乌云十分给面子的遮盖住了最后一丝月亮的光晕,彻底暗淡了下去。 好样的! 傅遇冷笑了一下,扯了一声平缓浅淡的音调甩出去:“滚蛋。” “得嘞!”陈子昂如获大赦,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这么有逃跑天分,跑的比兔子还快。 终于,院子里彻底只剩下了姜鸾他们两个人。 隔着厚重的外套,姜鸾依旧能感受到自己胸前的柔软正被迫承受着一丝丝微痛的压抑,那种说不清到底是否真实存在的灼热温度让她抿了抿唇,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傅遇的胳膊。 傅遇勾唇,笑得无声。 他抬手,挪了挪胳膊的位置,同时牵住那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捏在掌心里。 “刚才跑什么?” “不跑等着他们围观我们………”姜鸾话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顿住。 傅遇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笑意越发荡漾,逗弄小猫一样的语气:“围观我们什么?嗯?” 那些温润湿热的气息,尽数揉进姜鸾所有的感官里,烫的她浑身微颤。 有点恼。 更多的是羞愤。 姜鸾气急败坏,这人明知故问,她猛的扬起手,猝不及防的一口咬在了傅遇正攥着她的手背上。 唇瓣红润柔软,牙齿晶白小巧,舌尖不经意的触碰过手背上的皮肤,湿漉漉的掀起一阵麻痒。 傅遇一怔,继而呼吸在短暂停顿了一秒之后加剧。 “姜鸾,我一直忍着呢,原本是没想在这里怎么样的………”他淡淡的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更听不出真切的情绪,像是闲聊一样诉说着某些客观事实。 姜鸾闻言,却察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傅遇的眸眼依旧漂亮勾人,深邃漆黑的蕴含着汹涌的情绪,突然往前一凑,微微的眯了眯眼眸,慢条不稳的开口:“鸾鸾,我想听你再说一遍在山上的时候你说的话。” 姜鸾不明所以,茫然的问道:“什么山上说的话?” 傅遇笑了笑,唇角轻轻扬起一弧度,捏了捏她的脸蛋,低沉的嗓音像是被粗粝的砂纸打磨过,“你以为我死了的时候说的那句。” “不要!”姜鸾恍然,撇开头。 傅遇盯着她羞红的侧脸,拧起眉头,全身火烧火燎的,骨子里深沉压抑了许久的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想要拼命的挣脱桎梏彻底侵袭他的理智。 闭眼缓了好一会,等那种涌动的情绪彻底平息下来。 他牵着人,往停在院子角落里的越野车走去,全程一言不发。 他从未如此急切青涩,如同毛头小伙子一般被轻易的扰乱的军心方寸,可他没办法克制,只能遵循着内心对于姜鸾这个人所产生的那种最真实的冲动。 想靠近她,想抱着她,想亲吻她,想爱她。 姜鸾就这么乖乖的任他牵着走,去哪里都可以,一切恍若隔世般的不真实,一路走到今天,她始料未及,却不曾后悔。 这段日子里她感受到所有浓烈赤诚的爱意,都是她最大的勇气。 车门甩上,“砰”的一声尾音还未落下,姜鸾就被傅遇扣着后脑勺,准确无误的攫住了她的嘴唇。 她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慌乱了一瞬的内心归于缱绻,开始生涩的回应着他的吻。 -- 第104页 这不是第一次接吻,却是她第一次回应。 男人的身上依旧沾染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混合着独属于他的冷木香气,他的力气不大却把她固定的很牢,鼻息间萦绕着的是彼此越发攀升的灼热。 不是浅尝即止,而是成年男女的渴望,他的舌尖抵扣在她的唇齿间,姜鸾仅仅犹豫了半刻,便城池大开。 软香四溢,清甜浓郁。 第60章 chapter 60 扑鼻而来的馨香充盈在密闭的车厢里, 浅尝辄止压根满足不了那些长久以来的渴望,身体跟着燥了起来。 窗外有风,卷着枯败的落叶撞击到玻璃上, 然后又再次辗转向远方。 姜鸾断续的声音从唇齿间轻溢出来,她柔若无骨的手臂攥紧傅遇的衣角,整个人早就软成了水, “傅...遇。” 她有话想说,挣扎着起身叫他的名字,可随即又被尽数吞噬进难掩的欲望里, 傅遇整个人都在沸腾,喉结滚了滚, 漂亮的凤眼微睁开一小道缝隙, 猩红的眼底有笑意。 他又把人按进怀里, 妥协一样的轻喃:“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 姜鸾微怔,倒不是为他的话, 而是那种让人几乎沉溺其中彻底融化的口气,刚想说点什么, 他又开口。 “我爱你。” 最简单的三个字,却给姜鸾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铺天盖地的充斥满她的神思, 那些固守的一切都不再是重要的,她也彻底恍惚,只能随他浮沉。 姜鸾失神的片刻, 耳朵一疼,轻“嘶”一声,皱着眉头抬眼看向傅遇,他笑容野痞, 有莫名的攻击性:“这种时候,走神?” 她摇摇头,没说话,当然,她也不可能告诉傅遇刚刚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有些难以启齿。 “在想什么?”傅遇伸手环住她的后背,微微用力,直接把人从副驾驶上抬了起来,姜鸾“啊”了一声,直到平稳的落座在他腿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像小孩子被瞬间移动了,目瞪口呆的感叹这人的骚操作,顺带不安分的挪了挪屁股,刚刚过来的太突然,坐下的位置,微妙极了。 他用力把人按住,用行动制止她再继续乱动,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像是个固执的孩子在执拗的寻求答案:“恩?说出来听听,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你在这种时候心思还不在我身上?” 暧昧的气息喷洒,外面天寒地冻,狭小的驾驶室里温度却持续升腾起来。 住院楼里有人小跑出来,踢踢踏踏的靴子底凌乱的砸在水泥路面上,路过越野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她真的做贼心虚,姜鸾总觉的那人好像略微停顿了一瞬。 她简直吓坏了,这算什么,说出去会不会上新闻,医疗队队员灾区偷情,这爆炸性的事件就不单单是个作风问题了,一个搞不好,就会被上升到政治高度,妥妥作死的节奏。 姜鸾双手抵着傅遇的胸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面,声音小若蚊蝇:“外面有人。” 可她越这样,娇羞的小脸如同熟透的苹果,娇艳欲滴,就越是撩人。 傅遇的一只手从她的后腰衣摆处溜了进去,侧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贪婪的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腰线突兀冰凉,指腹温热,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本以为小朋友是瘦弱的,今天才算是发现了新大陆,小孩居然有马甲线。 姜鸾被逗弄的又酥又痒,抬手不听使唤的去攀上他的肩膀,无意识的四下探索,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寻找什么,也许只是妄图寻找到一处依赖。 终于,他片刻的放过她,也拼命克制着找回一点自己的理智。 姜鸾喘息着,在彼此留有的有限的距离间透出那她不平稳的带着起伏的声线:“傅遇,我们回去吧。” 傅遇撩眼看着她,眼皮被压出一道深邃的褶皱,笑意魅惑不怀好意,眼底卷着旋涡一般的深沉情绪,有光,仿佛你凝视他的下一秒就能把灵魂都吸附进去。 “害羞了?”他似有若无的轻笑着,有湿热的气息铺面而来,与之前的又似乎大不相同,这些灼烧空气的情绪中,有情有欲,有他太多太多的想要得到,又极尽克制。 姜鸾真正爱上傅遇之后才开始用一个女性的角度去审视这个男人,他的声音很好听,冷漠的时候如冰,热情的时候如火,却总是带着那种能够激荡起人心潮微动的感染力,一字一句,如同上帝在拨弄着琴弦,悠扬缠绵。 而现在,低哑的声线裹了太多让人面红心跳的感情,霜雪二月的寒凉倏然沐浴春朝里的第一缕暖阳,贯穿全身的麻酥感让心绪沸腾。 饮食男女,食人间烟火,四季回转。 当再正经不过的男人放纵那些不安分的因子,如此清晰,如此鲜明的贪恋,在她的心脏上一下下的轻轻戳动。 她窝在他的怀里,声音朦朦胧胧的,有一点羞涩,有一点雀跃,唯独没有一丝丝的不安和抗拒:“就是感觉有点奇怪,周围都是黑的,还有人会看到,风也很吵,就.....” 姜鸾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学都白上了,理科生的思维第一次没有逻辑可言,更学不会文科生可以文绉绉的把那些小心思更加美好的表达出来。 语无伦次,傻到了极点。 傅遇嘴角夹着笑意,盯着怀里的人,心里头被撩拨的剧烈,姜鸾低着头,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就被人捏住下巴,被迫扬起了头,当炽热的唇峰再一次落下时,她猝不及防的眼睛瞪的溜圆。 -- 第105页 可视的景象,只剩下乌突突漆黑一片的越野车顶棚。 姜鸾被吻的喘不过气,大脑几乎缺氧,却又欲罢不能,在这样近似乎即将窒息的临界点上,偶尔灌入一星点存活的空气,转而再次陷入混沌,这种感觉太过微妙。 良久,傅遇终于放过她,意犹未尽的离开她已经红肿的双唇,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嘶哑:“放心,不碰你,你还小,我可以再等等,走吧,送你回住的地方。” * 姜鸾来R国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有一间正经的房子住,虽然只是那种简易搭建的板房,却已经是当下最奢侈的事情了,她躺在床上,整个人窝进被窝里,凌乱的长发随意的散乱着,昏黄的灯光下发丝柔亮顺滑。 三千烦恼丝,见证人间欢乐时。 她睡不着,就那么睁着眼睛盯着台灯下那一小片光晕发呆,窗外骤风初停,月光如水幕倾斜进这间小小的屋子。 一板之隔,有人轻轻走动,姜鸾的心绪安宁柔和,她知道隔壁是傅遇。 简易板房是每两间一个整体,她并不用担心会惊扰到帮人,这大地安宁寥寥,隔壁有爱人相伴,是恩赐。 傅遇同样睡不着,一个人站在窗边,从旁边的旅行袋里摸出一盒清凉糖,强薄荷型,平时熬夜时候他总用它来提神。 没有任何犹豫,他接连扯开几块包装纸,尽数丢进嘴里。 通体的畅快从喉咙深处蔓延开来,他靠着窗框,静静的凝视着天边的冷月,心底却是暖洋洋的。 “咚,咚咚,咚咚咚......” 姜鸾在另外一边敲响了隔板,一下一下,节奏舒缓轻盈,像顽劣又调皮的孩子。 温缓的声音透过单薄的隔板,刚好能在让她在寂静的夜晚听见。 “怎么了,睡不着?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姜鸾摇摇头,可随即就发现自己又犯傻了,他根本看不到,于是开口道:“不用了,我就是开心。” “为什么开心?为我亲你?” “不正经,”姜鸾的脸突兀的就红了起来,夜色掩盖了那些桃花般娇艳的颜色,可她的心跳却骗不了自己,“才不是,我就是想到终于可以回去了,很开心。” “鸾鸾。”傅遇突然开口,叫她的名字。 “嗯?” “回去.....要不要跟我住。”傅遇沉吟一瞬,开口,却像是生怕她会误会一样,继续说:“只是搬去我那里,你还是可以住那间客房,或者你喜欢,住主卧,我住客房也可以,从此以后,我不仅仅是你的男朋友,我会是你的亲人,永远爱你,照顾你,不背叛你。” 姜鸾沉默了。 她的内心紧缩成一团,又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妥帖的抚弄平整。 他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掌心里,放在心尖上,她懂他的意思。 爱情从来不是无坚不摧天长地久的东西,那些情比金坚的话都是这世上最大的谣言,可感情却是,友情,爱情,亲情,都是彼此,漫长的人生左不过了了百年,相爱,相知,相守,相伴,终此一生。 “好。” 那边半晌没有反应,正当姜鸾以为傅遇已经睡着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她连忙裹了外套下床,打开门,不出所料,他笑意款款的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笑,声线像是裹了蜜糖的麦芽,腻得人发慌:“再说一遍。” 姜鸾赌气似的把头撇向一旁,撅着嘴嘟囔:“不要,好话不说第二遍。” 傅遇嗤笑,长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直接拦腰抱了起来。 直到重新被人埋进温热的被窝里,身侧同时挤进来一副微凉的身躯时,她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起身,却又被按回床上。 “傅遇!”姜鸾不敢大声喊,压抑着惊恐的嗓音去扯他的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这里是灾区,你干嘛.....你不是说不.....不那什么吗?” 身后,男人慵懒的声音传来,带了揶揄的调戏,“不是睡不着,我来陪你睡,小脑子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呢。” “.........” 第61章 chapter 61 医院安置板房里的床都是按照普通病房里正常病人的病床安置的, 不算宽,两个人平躺肩挨着肩都还要各自有一部分在床沿外侧,所以只能侧着睡。 当然, 抛弃睡得舒服不舒服这个问题,人高马大的傅遇偏要跟姜鸾挤在这一张床上,总也不可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能动,越是身体哪哪都难受的要命, 非得动上几下才行,可这一动, 哪怕就是最轻微的挪动一下身体, 这张简易的床就会因为承担不起两个人的重量嘎吱作响。 那种声音, 在寂静的深夜里就显得尤其刺耳。 不用想象都该明白眼下这处境该是多么的逼仄。 以至于明明在这寒冬腊月美丽冻人的夜晚,姜鸾居然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你身上的奶味怎么越来越重了?”突兀的一个问题, 擦着耳垂呼出温热轻颤的气,让人忍不住想抬手去挠。 “我....热。” 姜鸾实在是不愿意继续这种睡姿, 这样她根本不可能睡着,明天大部队就要返程了,难道要让她顶着一对熊猫眼出现在大家面前, 让人浮想联翩吗。 可身后贴着的这个精壮男人并没有半分自觉,居然还紧了紧胳膊,似有所悟般喃喃:“哦……原来如此, 原来你身上的奶香味儿是因为出汗了。” -- 第106页 这是什么鬼对话。 不合时宜又显得极其暧昧。 虽然他们彼此都穿着衣裤,却又是呈现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严丝合缝感,再怎么说,这也是姜鸾人生第一次和一个被称为“男朋友”的神奇生物“同床共忱”, 两人紧挨着,相拥着,那炙热的温度让她说不害羞是不可能的。 她其实也就是个俗不可耐的小姑娘。 仅此而已。 她也会胡思乱想,想入非非。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想。 神思及此,她微微回头小声的叫他的名字:“傅遇。” “嗯?”男人应得很快,慵懒的理所当然的强调,像是老夫老妻般那么随性,一点听不出他的紧张,甚至还夹杂着一星半点的困倦,氤氲着磁性的低哑嗓音在这静谧的房间里回荡。 “这样,我更睡不着呀。”姜鸾开口说道。 傅遇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开口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调笑,又像是满含了无尽的无奈和宠溺:“那怎么办,我给你唱首摇篮曲?” “哦,这倒不用。”姜鸾抬手,无意识的随手打在松开搭在傅遇放在她毫无赘肉的纤腰上的手臂上,借着力道,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暗自往前挪了一挪,卷曲的身子有一大块儿卡在了床沿上,这才不动了,试探着建议:“要不,你还是快回去睡吧,我自己能睡着了。” “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说话还是带着那股懒羊羊的劲儿,可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傅遇长臂一捞,把卡在床沿荡漾着摇摇欲坠的小人儿重新揽进怀里。 还特别好心眼的给她顺了顺里面翻卷起来的打底衣。 姜鸾:“.......” 姜鸾好不容易才挪出去十几公分的距离,让自己的身体温度在爆炸前短暂的降低一点,能跟身后的大火炉保持一点可以保证空气顺畅流通的狭窄甬道,可就这么被毫不留情,轻而易举的扯了回去,她一身的白毛汗刚有要缓解的意思,就又纷纷跃跃欲试,偏偏始作俑者一身清爽,两袖清风的泰然自若,不为所动的肆意撩拨着她这点少女怀春的小心思。 刚刚在车里做出那副情难自已的样子的到底是谁? “傅遇,不是,我习惯了睡比较大的空,这么小的床,本来就不够我施展,再加上一个你,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姜鸾真的是太难受了,她拼命的想要结束这种折磨人的状态,扭着身子想转过去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可是忘了这床的大小确实如她所说,不够施展,为了保持距离,不至于转身的同时直接脸贴脸,她必须保持一边后退一边翻身,这就造成了大半截身体在她翻身的瞬间挪出了床沿。 瞬间失重,连人带被子就从床上翻了下去。 随着床板一阵剧烈的晃动,傅遇眼疾手快,捞着人顺着她下落的方向翻身一起滚了下来,用被子卷着她按进自己的怀里,落地的瞬间反身用自己的后背先着了了地,顺着力道一滚,才把那个不安分的小坏蛋像个春卷一样的用被子卷着,压在了地板上。 傅遇双手撑在姜鸾的脑袋两侧,居高临下的半压着她,夜色中,漆黑的瞳仁积聚着晶亮的光,夜色铺洒在他细软的发顶,镀了一层细碎柔和的朦胧幻境。 姜鸾只有一个脑袋在外面,脸上乱七八糟的糊着几根发丝,大眼睛忽闪忽闪,如同受惊的小鹿,忐忑而惶恐。 “姜鸾。”傅遇说话在没有了刚刚的淡定,一字一句都像是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有些咬牙切齿的警告意味:“这儿都是板房,隔音效果不好,老子自控能力不太好,所以,别再招我了,行不行,嗯?” 关于隔音效果,刚刚两个人确实身体力行,轻微的走路声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否则他们也不会演变到当下这种状况。 姜鸾有些尴尬,暗自清了清嗓子,低着声线,强词夺理的妄图掩饰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所以你快起来呀,回你那边去睡觉啊!” 男人轻笑一声,附身阴影埋下,薄唇轻轻触碰她微凉的发丝:“就想哄你入睡,说了不碰你,只要你别招惹我,我就忍的住。” “可你硌到我了!”姜鸾脱口而出的瞬间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她怎么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呢?! 从刚刚她就察觉到了后腰上的异样,年纪再小她也是医生,比同龄的女孩子更了解人体构造,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越发强烈。 偏偏,这人装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问,“嘿,哥们,你吃了吗?” 傅遇被姜鸾这么一句,倒真的愣了片刻,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须臾几秒,才嗤笑一声,“你知道啊?” 其实姜鸾说完就后悔了,脸烫的跟烧了开水似的,幸好现在黑灯瞎火的,她脸上的颜色浸入黑暗中不被察觉,否则更是丢脸。 只能答非所问。 “我是医生。” “那你可真是个好医生。”傅遇轻笑,“所以,姜医生,请问你是准备跟我探讨一下生命的真谛呢,还是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姜鸾一噎,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寻常的异样光芒,狼一样。 秒怂。 “睡觉!” 第62章 chaptet 62 话题戛然而止, 刚刚说要睡觉的两个人,谁也没动,保持着“寿司”和“生鱼片”的造型四目相对, 燥热的空气里只剩下迷之沉默。 -- 第107页 煎熬也不过如此,不烧不杀,每一秒钟都钝钝的点在胸腔里。 长久的沉默过后, 傅遇淡笑声响起,随即长腿一曲,从地上爬了起来。 姜鸾身上一松, 重量消除,终于能挣扎着把自己从那卷被子卷里解救出来, 她如释重负, 半坐在地上, 头发有些凌乱,由于温度偏高, 两颊充斥着可疑的桃花红,有些茫然的偏头看着傅遇背对着她起身站在窗边, 好像摸出了烟和打火机。 没点燃。 片刻,转头只瞧了她一眼,瞬间就转回了头。 姜鸾觉得, 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是蠢爆了。 傅遇自嘲的笑了笑,抬手抵了抵眉心,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对于这丫头的抵抗力,那点单薄的意志力在她面前,脆弱的的如同一张纸,丝毫经不起半分考验:“不闹你了, 你也别坐那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自己缓一会就好,你上床睡,我就在这陪你,你睡着了我就走。” 姜鸾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再加上她向来不是个安分的小孩,你强她就怂,你怂她就得寸进尺,“会坏掉吗?听说,会坏掉。” 傅遇的脑仁突突的跳,脊椎连接后脖颈的那根神经如同过了电,麻进脑子里,如果不是顾忌这个场合,他可能会当场撕了她,当然,他知道她就是定死了他不会无所顾忌胡作非为。 胆子越来越肥了?! 可小姑娘到底还是小,怎么都还是没学会一个道理,千万别跟男人开这种玩笑! 等姜鸾反应过来的时候,傅遇已经走进了厕所,而只留她一个人哀怨的瘪着包子脸默不作声的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哦,对,他回答说:确实会坏掉,那么就借用一下姜神医妙手回春的好本事。 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了,妙手回春...... 手....... 傅遇!你大爷! *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一个美梦之间,朦胧中,有微凉的双手帮她把被子从头顶扯下,掖好,转而,在她的额头缱绻又温存的轻轻层层掠过柔软的气息,连同一句再分辨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我爱你,一并融入沉沉的暮色中。 再睁眼,天色朗朗。 一缕和煦的晨光倾泻而下,铺满整张床,又额外抛洒在灰白色的地板上描画出一道金灿灿的线条,线条上方的空气中悬浮动荡悠扬的尘埃。 姜鸾睡得有些懵,睁大着双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四下打量,一眼可见的小屋里空空荡荡,昨晚的一切都如同梦境般被白昼扯破面纱,击溃的无影无踪。 她扯过一节背角,塞在下巴上撑住自己的脑袋,空气中似乎还似有若无的弥漫着那种暧昧的麝香味道,干净,凌冽,如同他的人一样。 这么想着,莫名就觉得脸又烧了起来,她慢慢坐起身,摇了摇头,企图摇掉自己嘴角那一丝甜蜜的笑意,暗自咒骂自己没出息。 美色误人啊姜鸾! 要做柳下惠怎么会这么难。 “干嘛呢,大清早在这摇头晃脑的。” 陈淮端了一盒早饭走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就看到姜鸾满面春风,摇头晃脑的样子,样子又滑稽,又可疑,不由得打趣。 “没有,就是想到今天要回去了,开心啊。”姜鸾赶紧收回刚刚那副白痴的表情,下床接过早饭,还傻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陈淮摇摇头,觉得谈恋爱的小姑娘大概都是神经病,也不再问,就四处找椅子准备跟她一起吃早饭,刚坐下,傅遇也端着早餐走了进来,见陈淮也在,没太大反应,倒是很客气的跟人打了招呼。 姜鸾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好奇他这副男主人的架势是怎么拿捏的这么到位的。 陈淮笑着站起身来,看向两人,耸耸肩说:“得,这顿饭看来得我这个孤家寡人自己吃了,我可不当电灯泡,你们吃吧,我回我的小屋吃去了,对了咱们十一点出发,你们注意点时间哈。” 说完,没等姜鸾开口,拿上自己带来的饭盒,像一阵风一样,走出了房间,关门前,还朝着姜鸾挤眉弄眼一番,好像在说,大白天让他俩悠着点。 傅遇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抬手拍了拍旁边盯着大门发呆的人的脑袋,开口道:“愣着干嘛?去洗刷吃饭。” 姜鸾回神,有些哀怨的看了他一眼,问:“傅遇,你说,昨天晚上,陈淮会不会听见什么了?都怪你,丢死人了。” “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 “那你想怎么办,难不成还打算去问一问?鸾鸾,你是我女朋友,我对我女朋友做点什么,不可以吗?再说了,我可真的什么都没做,是你对我做的,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还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我才是吃亏的那一个好不好?” 姜鸾见傅遇一脸正气凛然、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仿佛昨天晚上那个强取豪夺的人果真是她,丝毫没有一丁点理不直气不壮。 她想发作,可不知道该怎么发作,只能有点郁闷地鼓了鼓腮帮子。 小兔子生气的样子让人心思微动。 咔擦一声脆响,傅遇掰断了一条薄荷糖,随手扒出一颗,把糖放在嘴里,然后把剩下的一股脑的扔在桌面上,发出一串稀里哗啦的撞击声。 -- 第108页 姜鸾不明所以,眉头皱的更紧了,两道细细的小眉毛一跳一跳的,也不拿正眼看他,就那么斜瞄着人,看他到底想干嘛。 傅遇忽然上前两步,扯住她的胳膊一个转身,就把人给摁在了墙上,单薄的板材随着撞击发出哗啦啦的响动,等到一切归于平静,他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怀里的小人,嘴里的糖被他用舌尖抵在一侧,然后倏然附身而下,狠狠咬住了她的嘴唇。 姜鸾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没有风,但单薄的板材似乎聚集了天地万物的激荡涌动,这世界都是拖沓混乱的,耳畔早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噪音,嘈杂纷索。 他的舌撬开她的唇和齿,长驱直入,连带着那颗薄荷味儿的糖一起顶进她嘴里。 他的喜好,他的味道,肆无忌惮的入侵,明目张胆的宣誓着主权,让她别怕别人知道他们的任何一丁点亲密,他们本就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彼此,唯一。 舌根被吸得生疼,满嘴都是他和薄荷糖的味道,姜鸾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全身滚烫,被这个毫无预兆的吻怔在了原地。 男人的吻一如寻常,一点也不收敛,肆意撩拨,张扬贪婪,霸道强势。 极尽想要的念和望。 姜鸾被他紧紧压在墙上,动弹不得,有种呼吸都快被吃干净的错觉。 半晌,他放开她,她眼前全是雾蒙蒙的,眼角有一小滴泪珠似落非落,嘴巴微张,通红一片,呆呆地含着那颗薄荷糖的糖,清凉的气息直通心肺。 傅遇轻轻舔了舔她粉润小巧的唇瓣儿,低声,似笑非笑地说:“好了,现在扯平了,吃饭。” * 回国的路,比来时坦荡,每个人归心似箭,竟然觉得时间似乎都变短了。 飞机在平流层底部平稳地飞行,舷窗之外,洁白的云朵洁白柔软。 没有云翳的遮挡,刺目的阳光直射而来,姜鸾的半边侧脸被照的锃亮。 傅遇薄唇微抿,静静地看着她,心底安宁,他这二十多年,鲜少有过的平顺时光,都是她带来的。 小姑娘睡得很香,没有丝毫的不安和戒备,额角细碎的发丝映着金色的光芒,奶滑的皮肤如丝绒般细腻。 傅遇把遮光板放下,又问空姐要了一块毛毯给她盖上。 做完一切,转回身子,就看见一圈的脑袋正盯着他们这边看,见他发现了,还纷纷佯装淡定的各自四下审视。 他扬了扬唇角,并不反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也成了那种俗不可耐的秀恩爱一族,那些压抑在生命中太久太久的满腔热情,自从遇到姜鸾,就变得越发的不受控制。 当天晚上,医疗队就回到了帝都,医院派车在机场接他们,姜鸾刚要跟大部队一起走,就被傅遇拉着胳膊给直接带走了。 车上,两个人有一段时间的沉默,陈子昂在前头也呆的极其郁闷,开口问了好几遍回哪,都没人搭理他。 索性,他也闭嘴,就让匡城绕着外环开。 终于,姜鸾妥协,伸手扯了扯傅遇的袖口,小声耍赖:“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宿舍去,改天再搬家好不好,改天一定搬。” “那我住哪?”傅遇撇开头,故意不去看她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你回家呀。” “你也说了,都这么晚了,咱俩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我回家都要明天早上了。”傅遇往回缩了缩自己的袖口,没缩动。 “那……我……可是……”姜鸾也有点犯了难,其实这两天,自从他们确定了关系,似乎发展的太快了些,虽说从她本心里并不排斥,但总还是有些羞赧。 “那我就睡街上吧,我没事,这大冷天,我在车里将就一晚,总还不至于冻死……”傅遇斜了她一眼,闲闲的开口。 前边陈子昂已经快憋疯了,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匡城也在偷笑,十分贴心的把前后座的升降挡板给打开了。 随着挡板缓缓上升,姜鸾的脸都绿了,她恨恨的剜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自知之明,悠哉悠哉地坐在真皮沙发座椅里,两条长腿交叠着,一条胳膊撑在扶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故意的去勾她的掌心,逗着玩儿一样。 另一只手中转着那只永远随身带着,但基本如同摆设的打火机,转两圈,甩开金属盖,打着,待到旺盛的火苗升腾而起,继而甩上金属盖,再转两圈,如此循环。 眼皮微微向下耸拉着,目光自从窗外转回来,就一直盯着她攥着他袖口的小手,自在又慵懒。 姜鸾觉得,自从下了飞机,一到帝都,那个自带矜贵之气的男人又魂归附体了。 所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莫名的,她的气焰就在他这样的淡然里矮了三分。 “行吧,只住一晚。明天你回去,搬家的事儿,你容我缓两天,最起码收拾一下吧!” * 匡城把两人放下,片刻都没停留,一脚油门就冲出了小区大门,害得门卫还追出去好远,以为是哪个偷车贼,偷了车才跑这么快。 傅遇揉了揉后脖颈,牵着姜鸾的手走进电梯间,好久没回来,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走进里间的时候,姜鸾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门廊上的监控,不由得想起了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吻,那个不怎么美好又极不情愿的吻,再回来,居然就真的是换了一种身份。 -- 第109页 这么想着,她笑出了声,旁边人奇怪的侧头看她,“怎么了?带帅哥回家这么开心?” “傅遇,你看那个。”姜鸾抬手指了指那个摄像头。 傅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先是一顿,继而笑的越□□荡,用眼神往身后的廊柱瞥了瞥,极不正经的开口问:“怎么,要跟哥哥再在这接个吻再上去吗?” 两人相视,都是笑,平缓流淌的视线中对于过去那些时光的因果,或好或坏,都坦然面对,彼此共同憧憬的未来才是他们所真正在意的。 原来,你曾经参与过的点滴,连坏事情到了今天,都会变得闪闪发光。 没想过要逃避,没想过抱怨,就仅仅是相视一笑,就懂。 “叮咚。”电梯在这时到了,两个人拿好行李走进去,谁都没有再看一眼,那个闪烁着红点的摄像头。 它独自安静的继续呆在原地,忠实的还原着每一个进出的住户,描绘着更多的故事。 第63章 chapter 63 回到帝都后, 日子逐渐回到了正轨,没有大灾大难面前的痛不欲生,没有断壁残垣中间的坚韧决绝, 那些随风消散的日子都在记忆中渐渐远去。 只不过医疗队的人会经常聚会,共患难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废墟中重生的日日夜夜, 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构建起来一座厚重的堡垒,勾连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战友情,每当谈论起, 都似乎是有种扯心扯肺的酸涩。 就连医院里的表彰大会,都没能让每个人真正快乐, 只有经历过灾难的人才会懂, 历历在目的伤痛, 全然不值得被庆贺。 傅遇也一直赖在姜鸾的公寓里没走,毕竟公寓比傅家别墅距离医院近, 每天能节省不少通勤时间。 临近年关,医院里有点忙, 周五晚上,姜鸾跟台许衡年的一台手术,做到凌晨一点才下台。 她换了衣服, 收拾好东西走出急诊大楼的时候,傅遇已经等在了门外。 傅遇裹着大衣,下车迎上来, 看着姜鸾明显有些倦容的脸,环过手臂,轻轻将她抱住:“辛苦了。” 姜鸾抬起头,伸手摸了摸他微凉的脸:“不是跟你说别过来了吗?这都凌晨了, 多冷啊……” 她今天这台手术是临时加的,是个不太常见的病例,许衡年觉得很有教学价值,所以即使姜鸾已经连续上了两个夜班了,也还是让她留下跟了台。 本来今天她应该正常五点多就下班,还打算久违的跟男朋友一起去约个会的。 本来作为医生,临时加台对于姜鸾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现在两个人关系不一样了,就总觉得对傅遇会有些抱歉。 等待,似乎成了他最长做的事儿。 两人的情况,好像和一般的情侣掉了个个儿,跟那些霸道总裁的调调完全不同,她这个女朋友当的,永远不着家,永远说走就得走,永远有加不完的班,而他,永远在迁就,在等待。 就像今天,她本来和傅遇计划好了行程,就连电影票都已经提前买了,结果下班时候许衡年的一个电话,她就又做了一次无情无义的工作狂。 姜鸾有些儿心疼,埋头又窝进他的怀里,深吸了几口气,鼻腔中充斥满冷冽的空气和好闻的檀木香,让她放松又安心:“傅遇,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傅遇正一下一下有意无意的顺她的长发,闻言一怔,略微停顿手里的动作,沉吟片刻,低头去寻她的眼睛,笑的有些坏:“委屈什么?每天看得见,吃不着?” 姜鸾握拳去垂他的胸口,“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说我工作忙,没时间陪你。” 傅遇笑的更开心了,他把她的小拳头握进手中,往后拉着环在自己腰上,他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他怎么可能会在意。 爱上她之前,她就是个医生,这从一开始就是被他所理解和接受的,更何况,每天只要能见到她,抱一抱她,感受她在身边,哪怕只有短暂的一会儿,所有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所有的等待就都是值得。 “傻了吧你,我多大了,还会为这种事委屈?我要是想你,就会来等你,争取你结束所有正事之后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你,这样就OK了,我可不是控制狂,非得把你绑在身边才行,姜鸾,我爱你,所以尊重你,尊重你所爱的,所追求的,所以我不会阻拦你,只会想办法在不影响你的前提下,多看看你。” 冬夜寒凉,风卷过境,清冽纯粹,天边一轮明月皎皎。 姜鸾微微仰头,薄唇触碰男人微凉嗯下颌线,笑的甜腻柔软:“那,男朋友,我们回家吧。” * 连加三天班的好处就是,可以轮休两天。 第二天睡醒,屋子里漆黑一片,姜鸾怔愣片刻,跳下床拉开窗帘,外头狂风呼啸,乌云遮盖了大半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寒风卷席着棉絮般的雪花,肆意纷飞,窗外银装素裹,已是万物一色的气象。 在昏暗的天幕下,白得纯粹。 宛如灰白影画,漂亮静默。 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兴奋劲儿冲击的半天缓不过来,还没开口,就听傅遇推门进来,“醒了?收拾一下,带你出去吃饭。” “傅遇,下雪了,傅遇,雪!” 终于,姜鸾兴奋的叫出声,蹦跳着去扯傅遇的胳膊,想拉他来窗前看,半路一只拖鞋不和时宜的甩了出去,孤零零的躺在屋子正中间。 -- 第110页 傅遇轻笑,上前两步捡起那只拖鞋,拎在手里,拦腰把姜鸾抱到飘窗上,站在她身后,环住她的肩膀,跟她一起看着窗外。 隔着厚重的玻璃窗,没有风,只有雪花飘落。 两个人呼出的热气在窗户上合成气候,堆积成一方小小的白雾,朦胧了视线,姜鸾抬手抹了一把,歪着脑袋靠在傅遇怀里看楼下。 大雪掩盖了所有的痕迹,一切都是崭新的。 “喜欢雪?”周围极其安静,他声音低沉,略显嘶哑,宛若晨钟,落在她耳畔,听的人一颗心都颤一团。 “喜欢的。” 穿书前,姜鸾的妈妈是南方人,嫁到北方后,最喜欢的就是每年下雪天,带着姜鸾去楼下打雪仗,每当那时候,姜鸾总觉得妈妈快乐的像个孩子。 “那多穿点衣服,一会吃完饭,我陪你走走。” “傅遇,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面临无法抗拒的选择,分开或者和自己的世界彻底剥离,你会怎么办?” 傅遇吻住她的发顶,声音有些发闷:“为什么这么问?姜鸾,你就是我的世界,懂吗?” 姜鸾没再问,只是反身抱住他,或许此情此景让她难免伤感,又或许这漫天大雪让她既兴奋又不安。 两个人下楼,融进风雪里,傅遇的车停的有些远,他伸手揽着她往车里走。 空气湿冷,往肺里走一圈,凉意入骨,冷得人直哆嗦,地上积水盖着薄雪,一脚下去,还有细碎的声响。 两人到了车里,暖气充足,姜鸾才吸了吸鼻子,接过傅遇递来的纸巾,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到是低估了这天气的杀伤力。 “你怎么上楼不关空调呀,我要是没醒怎么办?” “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样你下来不用再挨冻了,怎么样,有什么想吃的吗?” 傅遇说着,从车后座拿过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递给她,“先吃点这个垫垫,小睡虫,这都一点多了,天冷,本来想给你买点吃的,怕凉了不好吃,只有这个。” 姜鸾兴奋的点头,她睡的早就饿扁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饿,她还真不一定能醒,打开包装盒,三角慕斯蛋糕,小小一个,还散着香甜的味道。 她拿起边上的勺子,舀了一块递给傅遇,献媚的问:“吃吗?” 傅遇摇头。 姜鸾乐呵呵的收回手,低头自己吃东西,蛋糕味道很好,口感更是入口即化,“唔……太好吃了,你在哪里买的,这家蛮好吃的。” 傅遇低低笑着,神思有些游离,心不在焉的,“好吃吗?” “不错啊。” 他半眯着眼,只盯着她的小嘴,柔柔软软,浅粉色…… 嗯,亲起来很舒服,比蛋糕甜。 “我尝尝……”说话间,傅遇起身,单手撑在她后侧的车玻璃上,偏头堵住她的唇。 她歪着头,有些猝不及防,他吻得温柔,含着吮吸,舌尖舔着她嘴角残留的甜品,像是有股电流,一路酥麻到胸口。 心跳紊乱,砰砰砰——像是即将撞破胸腔。 就连呼吸都灼热烫人,直至她的唇舌被吻得发麻,他才退开身子。 “你……”姜鸾垂着脑袋,拿着勺子,戳了两下蛋糕。 这人怎么总是这样,上次是糖,这次是蛋糕……… “嗯,是还不错,上次那家会所买的,照顾一下霍颜宁男朋友的生意,你不是喜欢她。” “嗯,对啊,是喜欢………等等,什么东西?男朋友?!”姜鸾错愕,目瞪口呆,刚刚的满车旖旎烟消云散,这信息量有点大。 霍颜宁的男朋友不应该是傅遇吗? 也不对,现在傅遇是她的男朋友,可是……… 现在这本小说,已经彻底被她歪楼的惨不忍睹了,真是妙啊! “怎么,她有个男朋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这么惊讶干什么。”傅遇有些不解的看向姜鸾,顺带伸手,替她轻轻擦掉唇角残留的奶油。 姜鸾皱眉,一张小脸聚成了一个苦瓜,她实在是没法解释啊,只好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大明星谈恋爱不都应该偷偷摸摸的嘛。” 傅遇没再追问,或许他对霍颜宁的事情本就不是真的感兴趣,随即换了话题,开口道:“鸾鸾,你明天还有一天假,是吧?” 姜鸾点点头,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 “怎么了?有事吗?” 傅遇替她收好盒子,然后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在汽车即将驶离小区前,笑着扔下了另一个炸弹:“明天老宅家宴,跟我回家吧,爷爷想见见你。” 第64章 chapter 64 帝都这地方虽大, 但圈子却小,鲜少有什么大事,傅家家宴, 对外都知道是打了正式见未来孙媳妇的旗号,自然动静小不了,也就只有姜鸾这种没日没夜在手术室, 急诊室和家三点一线的当事人压根没当什么轰动新闻。 今夜帝都全城的媒体记者几乎都守在傅家老宅周围,准备拍第一手的资料。 这位孙媳妇,两次进门, 传奇小说也就是这种剧情了。 傅家提前三天就在准备这件事儿了,归根究底在于, 傅遇这棵铁树终于肯开花了, 老爷子似乎生怕他会反悔一样, 两次都是同一个人,要说上次是姜家巴巴的上门倒贴, 这回可是他这好大孙自己主动招惹的,总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 第111页 傅老爷子是真的怕傅遇会打一辈子光棍, 他曾经一度以为也许是小时候的刺激太大,让傅遇的性取向是不是产生了什么问题,自从几年前悔婚之后, 家里连只狗都是公的,所以傅家孙媳妇的选择标准一向十分的平易近人。 女的。 活的。 要是再好看点就更好了,当然, 不好看的也能忍。 整个老宅当天傍晚开始,就灯火辉煌,特意邀请交响乐队暖场,晚宴没开始, 偌大的客厅已是香槟倩影,觥筹交错。 傅娇娇一周之前也被老爷子从国外叫了回来正式拜见她的未来婶婶,足可见傅家对这次见面的重视。 傅家二楼。 管家叩响傅老爷子的卧室房门,得到允许才推门而入,“老爷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少爷和姜小姐回来了。” “给许衡年打电话,催一催,他那是个什么破医院,这么晚才让人下班。”傅老爷子抬头看了眼旁边的立钟,皱了皱眉头。 “老爷子,这还不到五点,您稍安勿躁,咱家少爷又不是娶不到老婆。” 傅老爷子整了整上身唐装的盘扣,轻哼一声,“你懂什么?他好不容易开窍,这事得赶紧定下,省的再出什么差错,你确定错过了他还能再娶上老婆?要再和上次那样,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管家默了默,确实不确定。 “肯定不能了,这次少爷是认真的,听匡城说,少爷追人都追到灾区去了,这拼命的劲儿,还真有点老爷您当年的样子。” 傅老爷子一愣,眼神莫名柔和了片刻,垂眸看了眼旁边桌子上的相框,温婉的旗袍少女正捧着一本书临窗而坐,面容安宁,“行了,去吧,再仔细确认一番,别出任何纰漏。” * 霍颜宁今天在《北国》剧组杀青,对手戏的男演员是当下最火的新晋影帝贺临。 而这部电影,最有话题性的并不是剧作本身,而是大影后郭艾颖居然甘心给霍颜宁做了配角。 虽然这两年霍颜宁是羽翼渐丰,但郭艾颖毕竟也是影后,从出道就没给人当过配角,对外采访她始终说为了艺术,角色不分大小,但明眼人都看的出,她有多不情愿。 对于其中原因,众说纷纭。 霍颜宁跟贺临在这部戏里配合度很高,戏还没播,就已经有不少看了花絮的粉丝大呼成了两人的cp粉。 杀青宴,这部戏的投资人梁褚也到了现场,负责人赶紧将主演两人的宣传照片调出来放大在电脑上,对梁褚笑道:“梁先生,你看怎么样?” 霍颜宁也跟过去看,很自然的带了一把他的衣角,众人的眼光都在照片上,并没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只有不远处的郭艾颖,一直盯着两个人,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不寻常的一幕。 眼神略微暗了暗,转身朝助理打了个手势。 梁褚看向电脑上的那些照片,照片上的男女看起来极为登对,一张张看过去,有两人情意绵绵地对视,还有仇恨与爱意加注在一起的复杂。 梁褚霎时眯起眼眸,看照片里那个男人,总觉得很碍眼,想给他一拳。 负责人见他的表情,顿时有点紧张,他觉得自己请的这位摄影师拍得不错啊?怎么还不能达到大老板的满意?! 直到最后一张照片翻完,梁褚才总算没有了那张阴沉面孔,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赞赏道:“拍得不错。” 负责人、摄影师,以及贺临本人都在一旁同时松了一口气。 霍颜宁看见众人的表情,心中好笑,觉得他们高兴的大概…可能…有点太早了。 “但是……” 果不其然,一口气刚刚放回肚子里的众人同时都紧张起来。 梁褚顿了顿,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似有若无的从霍颜宁身上略过,缓缓开口:“《北国》是抗战题材的电影,主要体现的也是家国情怀,这种小情小爱的宣传照,不符合主题。” 众人面面相觑,虽说是抗战题材,但也是围绕男女主角的爱情展开的啊,这不体现爱情,提现什么? 霍颜宁却是笑而不语,她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的! 正当负责人尴尬的犹豫着要不要再重新补拍一组照片的时候,许薇薇小跑过来,把手里已经接通的手机递到霍颜宁面前:“颜宁姐,姜小姐电话。” 霍颜宁眼神一亮,她已经好久没见过这小家伙了,于是接过手机,朝众人摆摆手,走出了拍摄大厅。 “怎么啦,小姜鸾,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姜鸾那边声音不大,好像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更衣室一类的,“颜宁姐,你今天有空吗?” 霍颜宁笑了笑,回头看了眼不远处拍摄大厅里正大眼对小眼,谁也不说话,尴尬的等着她回去的众人,“有空啊,我现在就有空,最好你能带我一去不复返那种。” “那太好了!颜宁姐,今天傅遇的爷爷要见我,我一个人去有点怪,你能不能来陪陪我?你知道,我……也没有别的家人了。” 霍颜宁闻言,鼻头一酸,连声说:“好,我现在就准备出发,估计一个多小时能到傅家,别怕,有姐姐,姐姐给你撑腰。” 回到拍摄大厅,她故意不去看梁褚,对负责人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老陈,我得先走了,家里妹妹有点事儿,照要不然咱先这样发一组,至于梁总说的那些大情怀什么的,后续可以看反响再补,您看怎么样?” -- 第112页 负责人也是如获大赦,女主角都要撒丫子溜了,他就是想再拍,也没法拍了,赶紧笑着准备送霍颜宁走:“那好那好,既然妹妹有事,就赶紧去,反正咱们这边也结束了。” 霍颜宁一路带着经纪人和许薇薇走出拍摄大厅,来到停车场,头都没回,脚下生风。 上车前,却被梁褚一把握住手臂,拖着她一起跟上了保姆车,落座后他低头看着霍颜宁,带着轻哄的意味温柔道:“宁宁生气了?” 霍颜宁的保姆车玻璃经过特殊处理,防偷拍的,许薇薇上车后又很贴心的给他们拉上了前后的隔板,倒不用担心任何人看见。 她抬起下巴,横眉冷眼地看着他道:“梁褚,你假公济私!” 梁褚故作茫然,无辜的摊摊手:“我那哪是假公济私,我都专业的快不认识自己了好不好,那种题材的电影,你搞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照片,很跳戏。” 霍颜宁一噎,明明知道他在说歪理,却莫名觉得有道理,可就算是有道理她也不想让他来干涉自己的工作。 她懒得争,伸手拍拍隔板:“开车!” 见她是真的生气了,梁褚神色微敛,垂眸抿唇,低眉顺眼道:“宁宁,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挺大个儿的男人,委屈巴巴的这么一认错,霍颜宁一瞬间就心软了,有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不过为了以后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她依然板着脸冷声冷气道:“那你以后不能干涉我的工作!” 梁褚脸上顿时绽放得逞的笑容,一口答应道:“好,今天是那个陈总监非得问我意见的,真不怨我。” 小狗眼格外真诚,霍颜宁实在没眼看,忍着笑撇开脸。 “对了,今天着急走,什么事?你说你妹妹?詹童?她不是被你送出国了吗?”梁褚帮霍颜宁打开保温杯,递到她手里。 “不是詹童,是鸾鸾,今天傅家老爷子专门举行家宴,说要正式见孙媳妇,我去给我妹妹撑场子,这么大的事我在剧组不知道,你怎么也不知道?” 梁褚对于上次姜鸾在他会所一战成名记忆犹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改口叫傅太太了,笑了笑,一边叮嘱霍颜宁喝水,一边说:“我刚从山里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连跟你打个电话都得爬树上,我上哪知道去。” “爬树上?咳咳咳……”霍颜宁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噎死,剧烈的咳起来,半天才继续道:“梁褚,你脚上的伤还没好,走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梁褚皱眉,接过她手中的保温杯,替她捋顺后背,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找补:“也…不算爬树上,就是信号差点,得往高处站站,呵呵…呵呵呵……” * 姜鸾下班后,傅遇直接把人带去了傅氏指定的造型工作室。 虽说今天是家宴,但老宅门口应该是聚集了帝都一多半的记者,他得把他的小鬼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傅家一早让人送来了中式旗袍礼服,是找国内最有名的旗袍大师给姜鸾订做的,这一点让姜鸾很疑惑,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尺寸,也从没量过,傅遇是怎么神通广大的知道的? 可无论她怎么问,傅遇都不肯告诉她。 姜鸾换好旗袍,从更衣室走出来,造型师和助理们见到她都是眼前一亮:“姜小姐,你真是我见过最适合穿旗袍的人了,太美了!” 弄得姜鸾有些不好意思,她嫣然一笑,走到镜子面前仔细端详自己。 其实她自己对这件礼服也很满意。大红色的中式旗袍,很符合她张扬艳丽的外貌,设计却推陈出新,并不保守,一整个后背居然是透明镶钻的。 旗袍包裹的身材玲珑有致,极致的性感,传统又不失青春张扬,造型师想了半天,取出一条白狐尾披肩,半遮半露的搭在姜鸾身上,瞬间整个人,在火红和雪白的鲜明对比下,迅速灵动了起来。 等全部妆容结束,造型师满意的打开屋门,让进一直等在外间的傅遇。 傅遇脚步顿在门口,面部表情没变,唇角勾起一抹说不清的弧度,意味不明地眯起眼眸。 他趁她睡着偷偷量的尺寸果然是合适的,这设计师的手艺也果然名不虚传,可谁也没告诉过他,这玩意穿上会让人变成勾人的小妖精。 想藏起来,谁都别看了,还拍照,拍勺子把去吧! 第65章 chapter 65 姜鸾一路都在深呼吸, 这种事不紧张是假的。 谁家媳妇儿进门进两回进不去的,虽说上回不是她,可在旁人看来, 她和原主,没有任何分别。 好在,上次傅遇压根就是想故意给原主难堪, 一切从简,什么程序都没有,别说拜见家长了, 原主到最后当场被悔婚都没见着傅家老爷子的面。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次, 压力就变得格外大。 若是给他家人第一印象并不好, 加之先前的事情, 以后想要和他在一起肯定困难重重,况且傅家选孙媳妇, 又是傅家未来主母,应该很严格才对。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半路, 姜鸾脑海里过了一堆曾经听过或看过的小说、电视剧,全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家里不同意, 如果拿一千万甩我脸上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姜鸾还真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越想越开心,甚至想好自己该用什么样英勇就义的壮烈表情来承接支票才好, 如果不是支票,傅老爷子直接拿现金砸她,那又用不用先把脸保护好。 -- 第113页 不自觉的,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傅遇替她拢了拢身上的长款羽绒服, 疑惑的问。 姜鸾收敛了笑意,扭了下身子,车里的暖气已经够足了,他还要给自己包,原本说好了要穿的那件羊绒大衣也莫名其妙的就不让她穿了,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件乌漆嘛黑的长款羽绒服,穿上以后一直包到脚脖子,除了鞋面在外面,就只剩下了她的脑袋。 “没笑什么,对了傅遇,你爷爷有没有提过,对未来孙媳妇的要求?” 傅遇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揶揄道:“怎么,担心了?你不用担心,只要我今天带回去的是个女的,他都能当菩萨供着。” 简直和没说一样。 姜鸾撇撇嘴,就知道从傅遇嘴里问不出一句正经有用的东西,这人一向特立独行惯了,能干出当年那档子事,就证明他压根不会在乎家里人对他私事的看法,可真的想当傅家媳妇儿,总不能也跟他一样眼睛顶在鼻子上,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吧。 车子停在老宅门口,匡城没停车,直接把车子开进了大院,外头□□短炮等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两人走,全都一窝蜂的扑到车玻璃上,围了个水泄不通。 奈何,他们的摄像装备再先进,也没办法从特制的车玻璃外面拍摄到任何里面的情况,只能干着急,一个个像是八爪鱼一样把住车身,企图用自己的力量让车子开慢一点。 匡城也是坏心眼,油门深一脚,浅一脚,诳了那些记者们几次之后就甩掉了一大批,前后不过重复四五次,车身就彻底挪进了老宅大院,大门随之缓缓关上,原本铺在老宅门口的红色地毯就等同于铺了个寂寞,等在这里许久的记者们,什么都没拍着不说,还免费表演了一回特技。 老宅大门关闭后不久,又缓缓开了侧门,管家从里面走出来,对着记者们高声说道:“各位辛苦了,本来少爷的意思,是带着少夫人正式跟各位见面,但今天太冷了,少爷说怕少夫人感冒,就不给各位看了,这些红包是傅宅的心意,还望各位海涵,请回吧。” 匡城停好车,傅遇牵着姜鸾下车,刚准备进屋,门外又开进来一辆车,停稳后,霍颜宁和梁褚从车上跳了下来。 “喏,你的后援团到了。”傅遇抬了抬下巴,朝两人过来的方向扬了扬。 姜鸾却是被跟在霍颜宁身后的梁褚吸引了目光,往傅遇身边凑了凑,小声问:“那个就是颜宁姐的男朋友?” 傅遇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把脸往自己的方向转了转,“收收你那眼神,你男人在这儿呢。” “傅遇,你行啊,不声不响的就要娶我妹妹了,欺负我们家没人了?我妹妹可不是一个人,我们霍家就是她的娘家。”霍颜宁和梁褚走到他们身边,故作威胁的说。 “我可不敢,没有你们霍家,她也能把我吃的死死的。”傅遇在怕老婆这一点上,向来装的有模有样,从来不吝啬自己的面子。 “颜宁姐,你不介绍一下,这位没见过的帅哥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今天是叫了姐姐来撑场子,家宴,没有外人,那这位,姐夫啊?”姜鸾笑嘻嘻的挎住霍颜宁的胳膊,指了指一直站在霍颜宁身后的梁褚。 “这种场合才给你正式介绍是我的错,不过上次想跟你的,结果你就去R国救援了,改天正式跟你赔罪,今天就罚他给出了一半的嫁妆钱,算我们两个的心意。”霍颜宁说着,伸手从梁褚手里接过一只牛皮纸袋。 “什么嫁妆?我就是让你们来给我壮胆的。”姜鸾有点吃惊,刚想问仔细,就被霍颜宁推着往前,直接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走吧,别让老人们等。” * 许一言像只猴子一样趴在玄幻的落地玻璃窗前望风,傅娇娇跟在他身后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咬的“嘎吱”作响,看见人来了,俩人立马拔腿就往客厅里跑。 原本傅清媛还在跟傅老爷子争论,彩礼是应该由哥哥家出面给,还是自己家出面给,她们觉得姜鸾是许衡年的学生,亲上加亲,就该自己家出面,谁知道傅震易觉得自己身为傅家的长子,傅遇娶媳妇,怎么也得他们家出面才行,争执不下,就只能老爷子定夺。 这会还没争出个所以然,听说人来了,立刻都严肃坐好,生怕让姜鸾第一次进门,就看到一大两小三个老顽童在面红脖子粗的据理力争。 “衡年,这姑娘性格不错?”傅清媛又反复确认。 许衡年点头,他喝了口茶,看了圈同样抬头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傅老爷子和傅震易,回道:“老婆,你觉得傅遇会找什么样的姑娘?” “什么样的姑娘?他能找回个姑娘,我都觉得自己有脸去见他爸了。” 此刻外面四个人鱼贯而入,带进一阵风雪气。 伴随着清脆的两声敲门声,傅遇的声音最先响起,“爷爷,大伯,姑姑,我们回来了。” “来啦。”答话的是傅老爷子,要不是腿脚不利索,他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年轻的时候也打过仗,靠近喉管的地方受过伤,说话声音沙哑,沧桑冷冽,低沉得有些冷酷。 姜鸾迈出去的腿一顿,瞬时心惊肉跳,双腿像是灌了铅,难以挪动,紧张得呼吸困难。 要来了要来了,大场面,真是贼鸡儿刺激! -- 第114页 “傅爷爷,伯伯,阿姨好。”霍颜宁往自己身后拦了拦姜鸾,先她一步进了屋,傅老爷子正乐颠颠儿的等着看未来孙媳妇儿呢,没想到看见的却是霍家的小孙女,一愣,有点没缓过来。 “颜宁怎么跟着傅遇来了?”傅清媛笑着招呼,目光却直勾勾落在客厅和大门中间的这二道门,“是你爷爷找老爷子有事儿?” “不是,鸾鸾就跟我妹妹一样,今天我自告奋勇来给她当家长了,阿姨,您别见怪。”霍颜宁解释道。 “进来吧。”傅遇从霍颜宁和二道门中间牵过姜鸾的手,拉她进屋。 “爷爷叔叔阿姨好,我是姜鸾,傅遇的女朋友。” 除了许衡年和许一言,所有人都开始显得异常兴奋,姜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状态,有点像小白兔掉进了狼窝里。 “快坐吧,快坐吧孩子,都别别站着了。”傅清媛说完,一把推开傅遇,在姜鸾诧异的目光中把她………拖到了沙发上。 姜鸾落座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傅遇,后者无辜的耸了耸肩。 这是什么撒了欢的脱轨剧情?说好的一千万呢? “爷爷,这是我买的一点小礼物……”姜鸾这才想起自己提前准备好带来的一堆东西。 “太客气了。”傅清媛抢先接过话头,仔细打量着她,模样是真好看,听说医术也不错,听说年龄虽然小,但脾气性格比以前还是好了太多,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招人喜欢,怪不得连许一言都没见两次就倒戈了。 这时管家来通知开餐了,所有人一起起身,傅老爷子撑着拐杖,直接就招呼姜鸾搀扶。 就这样,她被傅老爷子和傅清媛一左一右包抄着,坐到了餐桌前。 傅老爷子喝了口茶,开口道:“姜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话头一出,吓得姜鸾身子一颤,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接下来要是老爷子拿她的身世羞辱她,该怎么表现才合适。 傅清媛咳嗽两声,拼命的给老爷子挤眉弄眼,不明白她老爹是要闹哪样,难不成要把孙媳妇气跑。 “爷爷……我…”姜鸾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接。 “当医生累不累?许衡年有没有欺负你?” “嗯。没有………嗯?”这话题的跳跃性能不能不这么大,上个问题不是在说她家里的事儿吗? “怎么想要学医的,有什么好玩的事吗,讲给爷爷听听。” “好玩的事儿?嗯……我记得我第一次上解剖课,跟妈妈打电话开玩笑,说我们要上解剖课了,不知道这尸体是自己准备还是学校发啊,”姜鸾出于礼貌,说话一直看着傅老爷子,没曾想老爷子对她说的话居然表现的很感兴趣,面带微笑,很慈祥的样子,和他的声音完全不同,于是胆子莫名也大了不少,“我妈妈也很为难,还认真的想了很久,才回答我,鸾鸾,要不,咱跟学校商量一下,不学了吧,毕竟杀人犯法,妈妈也没那么好的功夫逮住一个弄死一个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姜鸾继续说:“其实我妈妈也是逗我开心,她知道我就是年龄小,第一次见尸体比较紧张。” 说完,她自己就意识到不好,毕竟她自己的妈妈和原主的妈妈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这种温情的事儿,原主妈妈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但好在,没人接她家人的下茬。 “那你对这个职业有什么想法,或者是未来有什么设想?” …… 霍颜宁在旁边听的瞠目结舌,她为什么有种姜鸾在面试的既视感。 这傅家老爷子相孙媳妇,也太搞笑了! 第66章 chapter 66 当傅家媳妇, 还要走这么一遭。 霍颜宁忍住笑,拼命的在桌子下面拧梁褚的大腿,后者面目狰狞的盯着自己面前的一盆花胶猪蹄, 以至于好几次许一言都想帮他把盆里的猪蹄给捞出来。 傅清媛和傅震易的脸都黑透了,不知道自己家老爷子这是怎么了,不像是找孙媳妇, 倒像是领导视察工作,瞧他把小姑娘给吓的。 这要真让人家姑娘以为傅家人都是狮子老虎,逃跑了可怎么办。 “先吃饭吧, 人家小姑娘工作一天了,爸, 你以为谁都跟许衡年一样不吃不喝的能一直呆在医院里啊。”傅清媛先打断了自己爸爸的话, 姜鸾总算长舒一口气, 像是溺水的孩子,终于得救了。 傅老爷子却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沉吟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好吧好吧,先吃饭, 小姜啊,等吃完饭再陪爷爷聊聊。” 等长辈们都动了筷子,姜鸾才抬起筷子, 随便夹了点东西,她都不知吃了什么东西,紧张地味同嚼蜡, 期间,不断的抬头看被隔在楚河汉界之外的傅遇,后者脸色更不好看,明明是他的媳妇, 中间快隔了一百多个人了。 爷爷,大伯,姨夫,也就算了,许一言仗着今天傅遇肯定不能发作,硬生生在落座前又抢了靠近一点的那个位置,等傅遇坐下才发现,他居然跟自己媳妇坐了个对角线。 难道今天不应该他才是主角之一吗?什么时候凭实力混成了路人甲?! “对了,这小子向来不是什么好心人,这段时间又是做公益,又是去灾区救灾,是去陪你了?”傅清媛心知肚明,但还是得以长辈的身份把话问出来,好让人家姑娘知道,她在傅遇心里的地位很重要,在傅家人面前,也不会受到任何轻视。 -- 第115页 “嗯。”姜鸾颇不好意思的点头,她家里亲戚不多,长辈又都去世的早,所以没太有这种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的经验,但还是能感受得到,傅清媛已经很尽心的在扫除她的紧张感。 傅清媛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揶揄道:“这小子居然真的知道追人了,真是不容易,我们家都觉得,他要么打一辈子光棍儿,要么就给家里领回来个爷们,所以才会在知道了你们事情的时候这么吃惊,先前这小子犯浑,你也别介意,以后他指定不敢了。” 姜鸾知道傅清媛说的是三年前当众悔婚的事,可她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硬着头皮回:“我那时候太小,不懂事,家里说什么就是什么,出国以后,自由接触了世界,才开始重新建立世界观,以前的事儿,也不全怪傅遇的。” 傅清媛和傅震易对视一看,互相都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老爷子全程都是乐呵呵的,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的曾孙该起什么名好了。 “姑姑,这个汤不错。”傅遇打断两人对话,指了指桌上的白瓷汤碗。 傅清媛也很精明,知道这是傅遇不想她再说了,就笑呵呵的换了话题。 “今天怎么霍家小丫头跟你来了?” “阿姨,您也知道我的情况,总觉得就自己这么一个人来,有点太不重视,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亲近的姐姐了,终身大事,算个形式。”姜鸾答的坦然,其实她并不反感同他们提到原主家的那两块洋姜,毕竟与她无关,心里倒没有那些百转千回的羁绊。 霍颜宁这才适时的放下筷子,用纸巾轻拭唇角,她知道现在开口正是好时机。 清了下嗓子,调整表情。 “傅爷爷,来之前我跟家里商量过了,以后结婚当天,让鸾鸾从我们霍家嫁出去,鸾鸾的嫁妆也是我们霍家来出,当然,我相信我们傅大总裁也不会让我吃亏,”好像生怕他们会拒绝,霍颜宁赶紧补了后面半句,“虽说这会儿提这事不太合时宜,但我觉得一家人就把话都说透了,我知道之前傅爷爷和我爷爷还想撮合我跟傅遇,但您也看到了,今天我们都各有所属,而且我看您呐,明显是对现在这个孙媳妇更满意,今天说出来,就是让这丫头宽心,别总问我些关于傅遇的奇怪话题......” 说着,霍颜宁冲着姜鸾微微一笑。 姜鸾心里登时有股暖流涌上心头。 傅老爷子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霍颜宁和姜鸾,面上看不出什么真切的情绪,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回去告诉霍老四,他是没福气跟我做亲家了,我对我现在的孙媳妇,满意的很,谁要敢给我换了人,我第一个不愿意。” 说着,同样朝姜鸾笑了笑。 与之前接收到霍颜宁的笑意不同,傅老爷子这一笑,差点没让姜鸾全身汗毛孔都炸裂开,她丝毫没有意料到老爷子对自己从进门到现在,会产生如此满意情绪的根源到底在哪。 她指尖不停的扣着自己的掌心。 太吓人了吧,怎么一个两个突然都对她笑了。 傅遇隔着银河系,坐在遥远的另一端,抬起只手,捏着眉心,有些无奈。 许一言轻咳两声,忍着笑扯了扯傅娇娇的袖子,“娇娇,让你太爷爷收敛点,要不然你小叔叔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傅娇娇深吸一口气,大筷子伸出去,夹起半条鱼,脸上带笑,语气娇嗔的开口:“太爷爷,有你最爱吃的鱼,娇娇夹给你吃啊。” 谁知,向来宠她宠到天上的太爷爷,只挥挥手,“别打岔,让你婶婶看了像什么话,咱们傅家的孩子可都是有规矩的,小孩别插嘴。” 梁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直憋着笑,肩膀一颤一颤,险些笑抽了,他可以算得上是本场家宴最格格不入,吃饭吃瓜的良好群众了。 * 此刻傅家门外,一辆酒红色限量跑车缓缓停在了门口,许清然穿着红色风衣,招摇下车,此刻夜色虽深,傅家也已经发过了红包,可还有不少不死心的记者守在外面,见突然在傅家老宅门口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立刻引起了骚动。 毕竟这张脸颇具辨识度。 F国柏联国际总裁夫人,许清然,居然出现在了国内,还在傅家举行家宴的当晚出现在傅家老宅门口。 如果不是他们等的太久冻出了幻觉,那就一定是有大新闻。 匡城他们本来在老宅偏厅吃饭,听到佣人来说,都吓一跳。 许清然让佣人传进来的原话是:要么让她进来说话,要么,就让她顺便在老宅门口开个新闻发布会。 匡城原本在啃馒头,听完,一口没咽好,差点被噎死。 他在傅家三十年,跟了傅遇二十多年,没人比他更了解,许清然有多难缠。 许清然,傅遇的生母。 回来了。 这女人到底从哪儿窜出来的? 匡城做不了主,只能如实的汇报给了傅老爷子,在场的所有人,神色各异,像霍颜宁和梁褚,哪怕是身为傅家人的傅娇娇,都压根不知道许清然是谁,所以只是茫然的看着其他人。 脸色都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对不起了,霍小姐,梁先生,今天让你们见笑了,这顿饭傅家是管不到底了,改日我一定让傅遇登门致歉。”傅老爷子率先回神,先安抚了客人。 -- 第116页 霍颜宁和梁褚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大事,他们也不再耽搁,直接起身告辞,临走前,看了眼姜鸾,后者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放心。 外人送走后,傅娇娇也被傅老爷子安排许一言给带回了房间里,不准她出门,这才让管家把一直等在偏厅的许清然给引了进来。 许清然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环荡开去,她趾高气扬的拆下披风,环视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了姜鸾的脸上。 “你就是我儿子的对象?”女人开口,第一句就把宝压在了姜鸾身上,显然,她很成功,傅遇的表现证明了姜鸾这个突破口,她找对了。 其余人四散开,傅老爷子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指着对面的位置,“来者是客,坐。” 许清然缓缓落座,姜鸾的视线始终没在她身上离开,这女人今年怎么也五十多了,人到了一定年纪,脸上必然有岁月痕迹,但她却是丝毫都看不出,五官精致艳丽,可以看得出,傅遇的眉眼是像极了她的,只可惜,和傅遇身上与傅家人一脉相承的贵族气不同,这女人美则美矣,却丝毫压不住浑身上下的风尘气。 她落座后,佣人得到老爷子的示意,也给她上了一杯茶,她低头喝了口茶水。 “到底是傅家的茶,我在外面这些年,都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叶了。” “许清然,我们傅家的门,出去容易,再想进来,可就难了,今日贵客临门,我不破戒,请你进来喝口茶,算是足了礼仪,喝完茶,就滚回去吧。”傅老爷子气息始终平稳,到底与旁人的沉不住不同,字字句句都拿捏到了根里。 “那哪成啊,我今天来,可是要好好的见一见,我们傅家这位嫁了两次才进门的孙媳妇,我的好儿媳,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你说是吧,姜、小、姐?” 姜鸾神色一凛,不太懂这人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大敌意。 傅遇从最开始许清然刚进门时针对姜鸾的那片刻意外之后,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稳沉持重,他把姜鸾拉到自己身侧,没有应许清然的话,甚至没再看她一眼,只淡淡开口对姜鸾说道:“鸾鸾,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你想的没错,就是那个为了钱出卖自己的鸡。” 第67章 chapter 67 许清然低头喝着水, 对傅遇说出的话,似乎浑然不在意。 “许清然,这里是傅家, 不是你那外国佬的家,国内这块地方,我就是把你丢出去喂了狗, 你现在的男人,也毫无办法。”傅老爷子每一句话都说的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他心疼自己的孙子, 这种日子,他不想再让这个女人, 毁傅遇第二次。 “老爷子, 这么多年没见, 您还真是依然老当益壮,我当然知道您的厉害, 但我今天来,可不是来找事的, 我只是带了点好东西回国给我儿子看。”许清然轻笑。 姜鸾蹙眉,她担忧的握紧傅遇的手,按道理这样的场合不该她开口, 可她跟傅老爷子有同样的心情,那就是不想再让眼前的人影响傅遇分毫,“这位阿姨, 这里没有您儿子,也没人有心情欣赏您的好东西,请您出去。” 许清然冷嗤一声,视线重新落回到姜鸾身上, 上下打量着,又瞧了眼始终站在她身边一副保护欲望的傅遇,“小姑娘,他说我是鸡,那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姜鸾的心徒然一沉。 “我是什么东西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今天你能趾高气昂的站在这,不过是算准了傅家人不会愿意伤害我和傅遇,让你在门口对着记者胡说八道,可并不代表,你进了这个门,还能有任何本事说出些什么伤人的话。”姜鸾气的咬牙,总算明白为什么傅遇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心。 这么多年居然还敢回来叫嚣。 简直不要脸。 “鸾鸾。”傅遇制止她,“不用跟这种人废话,我倒是也想听听,她能说出些什么高谈阔论。” “有话就说吧。”傅清媛坐到老爷子身边,替他斟满杯子里的茶,声音缓慢而平和,同时用眼神示意傅遇,让他暂时不要说话。 “傅清媛,这个女人,就是你们给我儿子选的好媳妇?她在国外的事情,你们不会一无所知吧?”许清然轻哂,她也懒得再卖关子,终于肯直奔主题。 “你儿子?”傅清媛说话始终不紧不慢,一字一顿,咬得清晰,“你哪来的儿子。” 门口堆了不少围观的记者,都争相恐后的往里探头瞧着,夜色中,老宅沉寂在一片安宁中,室内室外,截然不同。 匡城抬眼看向傅遇,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悄然退出了屋内。 “鸾鸾,来,别站着了,到姑姑这来坐。”傅清媛招呼姜鸾坐下。 “姑姑。”姜鸾心里着急啊,她问心无愧,可刚刚许清然的话已经让她明白了个□□分,大概率是原主在国外那几年干的那点糟心事都被这个女人知道了,且不论两个国家隔着十万八千里她是怎么有这种通天的本事知道的,单凭她今天不顾一切的敢自己一个人来到傅家,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的事。 她第一次上门,许清然就闻讯而来,来的恰到好处,背后的那只手,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妈,真不把她赶出去?直接就这么冲进傅家来了,这也太放肆了。”许一言这时从楼上下来,刚刚他站在楼梯口也听了个大概,气不打一处来,他是当年大雨中傅遇跪着求许清然不要离开的见证者,他对眼前这个趾高气昂,莫名其妙底气十足的女人没有半分好感。 -- 第117页 “没关系。”傅清媛勾唇笑着。 “世界之大,那么多人,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有教养,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自贬身份。” 傅清媛绵里藏针,温吞回击。 这话却特别狠。 堂堂总裁夫人,即使走到今天,在傅家人眼里,依旧只是个没教养的人。 “……”许清然没想到自己还没发作,就被人先打了一巴掌,她硬是忍了忍,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分毫变化,为了今天来的目的,没什么不能忍。 姜鸾低头闷笑,傅清媛怎么说都是傅家长女,肯定不若表面看着如此温软可欺。 “呵——”许清然轻哂,她打定主意刀子都往姜鸾身上使,“看不出来,姜小姐果然是有本事的,能让傅家人都这么维护你,看样子,国外的那些男人们,能被你迷得团团转,也不是没有道理。” “许清然,如果你今天进来就是说这么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别想没个交代就从傅家再好好的走出去,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勇气来这里诋毁傅家未来的主母。”傅清媛从始至终都温文有礼,保持着良好的仪态教养。 许一言伸手捂住胸口,这女人莫不是真的想找死,刀刀对准姜鸾,等于是往傅遇心窝里扎,哪怕他妈能放过许清然,傅遇也会整死她。 新仇旧恨,都一块算。 傅清媛轻描淡写的几乎话,可任谁都听得出,她动怒了,傅家人出了名的护犊子。 姜鸾觉得虽说大概率事情都是因原主而起,但她还是心里过意不去,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傅清媛先抬手攥住了她的手,力道不小,紧捏了一下,便放开。 意思再简单不过。 稍安勿躁。 姜鸾压抑住,盯着许清然,满眼就两个字想送给她:智障。 “傅清媛,你到现在该不会还觉得,傅遇找了个漂亮女朋友,还沾沾自喜呢吧?”许清然冷笑一声,低头打开胳膊上挎着的包,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自顾自的先浏览了一遍。 “那我可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你到底给我儿子找了个什么货色,你看看这些吧,她啊,可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专门到处勾引有钱的男人,哪怕是给人当小三,当二奶,专门破坏有钱人家的家庭,还在这里装无辜。” 说完,“唰”的一声,许清然手里的那沓照片就被她扔了出去,四散开来,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照片上的内容。 姜鸾跟不同的中年男人十分亲昵的合影,每一张都不同,但都能从对方的穿着打扮上看出一个统一的事实,都很有钱。 “这位好姑姑,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这些照片,可不是合成的。” 傅清媛垂眸看了眼,神色未变,她又转头看了眼老爷子,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意思很清楚,傅遇挑的媳妇,就是傅家的人,关起门来傅家的事情可以自己解决,但决不允许外人说三道四。 “怎么,刚刚的振振有词呢,都说不出话来了。”许清然嗤笑,轻蔑的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 傅遇沉默着,他的眼睛始终落在那些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的确是姜鸾,一颦一笑都是他所熟悉的,可却又是他所陌生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他本能的选择相信姜鸾,他知道事后她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不能在此刻有半分怒意,他必须头脑清醒的站在她身边,无论发生任何事。 即使,有那么一瞬间,他嫉妒快要发狂。 许一言也凑了过来,照片中姜鸾和一个个男人走得很近,媚眼如丝的纠缠在他们身上,他懵了一下,抬头去看傅遇,后者却在方才片刻的紧张之后,倏然气定神闲了起来。 莫非,照片有古怪? “你瞪着我干什么,你敢说这里面的人不是你?”许清然冷冷的看着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姜鸾,得意的用指尖指了指地板上的照片。 姜鸾简直要气炸了,她当然知道照片上的人不是她,可谁又能相信呢,毕竟她和原主,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会,只觉得头从未这么疼过,什么叫猪队友,原主就是。 “儿子,你可要瞧仔细了,她可不是什么良家妇女,都不知道和多少人睡过,你说妈妈对不起你,可妈妈除了你爸爸,就只跟过迈克这么一个男人,但是这个女人,比妈妈过分多了,你怎么还能忍?” “你以为自己捡到宝,实际上就是别人不要的破鞋!” 姜鸾忍无可忍,冲到对方面前,她没办法解释的清,更不可能当着许清然的面把事实说出来,她不配听,她也没义务成全她恶劣的求知欲。 一巴掌抬起落下,却被傅遇稳稳的抓住了。 姜鸾震惊的抬头,看向傅遇,心如坠冰窖,她张着嘴,半天一句话都没有。 他......相信....眼见为实吗? 这个问题,她问不出。 如鲠在喉。 下一秒,姜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个略显薄凉,却满是熟悉感的怀抱拥住,感觉到她身体冷冰冰的,他更是收紧了手臂,低沉的嗓音附在她的耳畔,“鸾鸾,别怕。” 她目光呆滞的望向男人,正对上他的黑眸,一如既往的幽深黑沉,探不清楚情绪。 她的唇瓣干涩至极,她的喉咙也因缺水而微微泛疼,她却还是努力地张了张嘴,哪怕再艰难,都要第一时间对他说,“傅遇,我没有,我没……” -- 第118页 苍白无力的言语,连姜鸾自己都知道。 眼见的骗不了人,可眼见的确不一定是事实。 相信,谈何容易。 她几乎绝望,因为她解释不了半句,这种情况下说出口,会让人以为她强词夺理的得了失心疯。 傅遇低沉的嗓音却率先响起,不大,足够客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楚:“别怕,有我在,我相信你。” 他说,我相信你。 姜鸾的睫毛狠颤,不可抑制的泪流满面,仅仅是因为,在她无力证明自己的时候,他毫无理智的相信。 第68章 chapter 68 “你还想打我?” 许清然见傅遇把姜鸾拉进了怀里, 替她拦下了刚刚的一巴掌,心里有些得意,伸手就想要反打回去, 却被后侧重新回来的匡城拽住了手臂,“你特么谁啊?!.....匡城!你快点放开我,我是你主子的亲妈, 你敢拦我?” 姜鸾从傅遇刚刚抱住她开始,心里头就再没有了继续争下去的冲动,她安静的站在一边, 这种让她百口莫辩的场合,她唯一可以仰仗的, 就只有傅遇的信任。 他如果信任她, 那她就连解释都不需要,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坚定的站在她身边, 相信她的事出有因,如果他不信任她, 那她就算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过是在一堆早就凌乱不堪的线团中寻找那个出口,剪不断, 理还乱。 傅清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拍了拍姜鸾的肩膀,算是安慰。 “……”姜鸾无颜面对她, 这个人不仅仅是她男朋友的姑姑,更是她的师母,她气得脸都红了。 “姑姑,我跟这些人真的没有关系。” “没关系?呵...照片是假的吗?姜小姐, 我已经找国外的私家侦探查了你好几天了,这些东西,有很多都是那些有钱人的太太提供的,你敢说照片是假的?”许清然甩开匡城的手,轻蔑的中质问姜鸾。 “照片不假,但是……” “那你不就是承认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些男人,都快老的能当你爸爸了吧,我听说你刚回国的时候,还跟一个老头子相亲过,儿子,这件事你总知道吧,不是妈妈在造谣吧。” 姜鸾自知与这种人说不清,只转头面向傅清媛、傅震易和傅老爷子的方向,“爷爷,姑姑,大伯,我没法解释这些照片,可是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 她也在赌,唯一的筹码,是傅遇对自己的信任和傅家人对傅遇的信任,在这样一场证据确凿的角逐中,她知道,凭事实说话的胜算几乎为零。 就在此刻,许清然忽然对着傅遇哭诉起来,眼泪来的猝不及防,一张温情牌就这么在阔别了十几年之后,被她随心所欲的重新展示在了众人面前,“阿遇,是妈妈不好,妈妈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疼爱过你,可是儿子,妈妈真的是怕你被骗,即使你不认妈妈,生妈妈的气都不要紧,可是你的终身幸福更重要啊,妈妈不能坐视不理,这种不要脸的女人,绝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傅遇淡淡笑着,眼底半点波澜都没有,“众所周知,傅氏总裁,从小父母双亡,你是哪里蹦出来的妈妈?说吧,是谁告诉你,今天傅家家宴的原因的?又是谁,和你一起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让你来恶意中伤我的未婚妻。” 傅遇说完,拿起手侧的一杯茶,没有半点犹豫和停顿,直接泼在了许清然脸上,还带着热度的茶水烫的她皮肤生疼,忍不住惊叫出声。 “有句话,你说的不假,不要脸的人,确实不能轻易放过她,你这满嘴秽语,豁上脸皮,不远万里的来傅家闹上这么一场,所做实在无耻,所说也着实刺耳,好歹也是个大集团的总裁夫人,什么样的教养能让你干出这种事?万幸,我是爷爷抚养长大的。” “你现在是想护着她?阿遇,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许清然火冒三丈,完全顾不得半分形象了,双手并用的去摘粘在自己脸上的茶叶。 匡城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就走到傅遇身边,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 傅遇看着手机上的内容,目光渐渐阴沉了下去,半晌,上眼睑轻抬重新看向许清然,眼皮上压出深邃的褶皱,他本就生得冷冽,压低眉眼看人时,有种莫名的狠戾。 许清然莫名觉得心慌乱颤。 “阿遇.....” 傅遇看向姜鸾,神色瞬间温柔下来,淡声开口:“你去美容医院给眼睛下面加过红痣?” 口气有点轻佻,半点正经都没有。 姜鸾无语,翻了翻眼皮,“怎么可能,你见过哪家美容医院有加红痣的服务,要加我也加黑痣啊。” 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两句对话,带着调侃人说笑话的不在意,傅老爷子的心也跟着放回了肚子里,他知道,后面的事情不再需要自己插手了,傅遇已经有证据了,也就开始悠闲的品起了手中的茶,偶尔竖着耳朵,听一两嘴其余人的动静。 “我说也是,不仅这颗痣不同,照片上的人虽然看似和你一模一样,但实际上整个人的气质天差地别,完全就是两个人,我如果连这都分辨不出,大概也就可以直接打光棍算了。”傅遇语气徐缓,目光凌厉。 裹着彻骨的寒意,说着把视线转回到许清然身上,惊得许清然浑身打颤,凉意从脚底一寸寸升起。 -- 第119页 傅遇虽说是她儿子,但两个人十几年未见,她半分都不了解这个如今已经掌控整个庞大的傅氏帝国的掌舵人,早就在他身上,看不见一星半点当年那个稚嫩少年的影子了。 傅遇捏着手机,神色如常沉默冷冽。 匡城在旁边暗自吐槽,大少爷,您捏的可是我新买的手机! 许清然不明白傅遇对姜鸾的信任和笃定从何而来,但她已经知道自己这趟可能要白折腾了,浑身发冷,整个人好像堕入冰窖,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些信息出了问题,她被人给耍了。 周遭的空气变得生冷凝涩,所有人,都在等着傅遇开口。 “你....你什么意思,别跟我说照片上的人不过是一个.....一个长得很像她的人......”许清然声音飘忽,甚至不敢咬重一个字音,心乱如麻。 “难不成每天睡在我身边的女人,我会不比你清楚?你以为我是傅震享?连枕边人是人是鬼都分不出?”傅遇反诘。 睡在身边?! 傅家长辈们从震惊中回过神,诧异的看着傅遇。 两人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转而他们的目光,就逐渐从震惊转化为了兴奋,随后不约而同的一起看向姜鸾......的肚子。 姜鸾已经无颜见人,羞得耳根滚烫,他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浮夸? “还是你觉得我明知我未婚妻私生活混乱,还故意帮她遮掩,好让自己多戴绿帽子?”傅遇继续反问,“我跟她交往,已经足够证明了她的清白,我如果是个连这点最起码的事情都分不清楚的傻子,傅氏早就和柏联国际一样,面临停牌了!” 话音刚落,傅遇忽得甩手,将手中刚刚捡起来的几张照片尽数抛向许清然。 “啪——”照片稀稀拉拉的砸在许清然脸上,她呼吸一沉,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掐住她的喉咙,呼吸困难。 “想来傅家讨好处,求我救救你老公的公司,也不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博好感,你打错了算盘!” 傅遇压着声音,借着身高优越,扑面而来的冷厉感,让人呼吸凝涩。 一直没出声的傅震易忽然开口。 “照片上的人确实不是姜鸾。” 傅震易的忽然搭腔,吸引了目光,他和傅遇的父亲一样,都酷爱画画,所以对画面的细节非常关注,这半边他始终没动,就是在研究这些照片上的人了。 “傅遇,以我的水平,对于分辩出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之间的细微差别,还是很有把握的,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照片上的人,不是姜鸾。” 姜鸾错愕。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忽然有些头疼,也许她最应该庆幸的,就是自己不全是魂穿。 傅遇点点头,接过话茬温吞开口,“由此可见,咱们柏联国际的总裁真是穷途末路了,才能够想出这么一招臭棋,让自己老婆回国来招摇撞骗,不过你们也是,找队友总得找个靠谱点的,你找的那个猪队友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她曾经被鸾鸾打的有点惨,还被我们撞破了在外面跟小白脸偷情,所以怀恨在心?这样有私仇的人说的话你们也能信,也难怪柏联会毁在你们的手里。” “许清然,你不会不知道,诽谤在国内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傅清媛笑着接茬。 姜鸾微微挑眉,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傅遇和不远处的傅清媛。 这姑侄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倒是不错,挺有默契哈。 她这个当事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他们的口中,变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许清然在傅遇刚刚那么坦然的对着自己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可还是想垂死挣扎。 “阿遇,你是不是知道那个挑拨我的人是谁了?阿遇,妈妈是被蒙蔽的,妈妈也是太过担心你了才会不管不顾的冲到傅家来,现在只有你能救妈妈和柏联了,只需要傅氏出个合作案,帮柏联一把,等妈妈度过难关,不会忘了你的,儿子。” 她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一推六二五,反正从傅遇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和谁在谋算今天的事情了。 “你脸皮的厚度,这么多年可真是一点没变啊,许清然。”傅遇幽幽开口,“我这个人,没有心的,雪中送炭的事情可做不来,不落井下石,就算对得起人性了,很可惜啊,我对外人,没有人性。” 傅老爷子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笑着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孙子,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傅清媛戳了戳自己丈夫,指了指窝在一边嗑瓜子的许一言,小声嘀咕,“你看看傅遇,你再看看你儿子。” “嗯,你生的。”许衡年顺嘴回了一句。 傅清媛的脸瞬间如同过了茄子色,狠狠的剜了许衡年一眼。 无辜被牵扯进战场的许一言耸耸肩。 看热闹的怎么也能被牵扯到,这老两口的戏也太多了点吧。 第69章 chapter 69 “有件事, 你可能不太清楚,姜鸾,是我的底线, 谁敢碰她,我就毁了谁。” 傅遇面对许清然,他口气很淡, 像是老朋友间得闲聊。 但许清然的心骤然紧缩了一下。 当年的小男孩,早就长大了。 “今天我的家人和鸾鸾初次见面,你就冲上门来拿着这些莫须有的照片, 造谣中伤,这些事我自然会请律师处理, 回去记得收律师函, 不过, 希望以柏联的现状,还有能力和时间支撑你把官司打完, 也希望你还能保留住现在的身份和地位。” -- 第120页 傅遇抬手揉了揉姜鸾的脑袋,笑容温吞, 话里却句句藏针。 一个字一个字的往许清然的痛处上扎。 许清然心底清楚,自己这次算是彻底完了。 所有的对家都在等着落井下石,回国求助, 是柏联唯一可行的办法,而国内有这样雄厚实力可以帮柏联起死回生,且还有能攀上情面有可能肯出手帮忙的, 就只有傅氏了。 她双腿发软打颤,看向不远处的姜鸾,眼神怨毒狠辣,这女人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能让傅遇对她如此维护。 她许清然的儿子,为了一个外人,要这么对自己见死不救。 姜鸾回视许清然,她看懂了那份不甘和怨怼,笑了笑,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凭什么傅遇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外人,跟自己的亲生母亲对抗?” 一语中的,这姑娘像是有读心的本事,把许清然看透的彻底,她不吭声,像是要勉强维护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姜鸾并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你恐怕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一个事实,今天的事情,站在你面前的儿子如此怨恨你,其实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是他的生母没错,可你也仅仅只是生了他而已,你知道傅遇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傅遇成长的每一步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你知道这一路上他的心永远沉浸在没人爱他的痛苦中吗?一个被父母所抛弃的孩子,你凭什么要求他回报给你应有的敬重,许女士,你太自以为是了。” 许清然怔怔的盯着姜鸾,她想反驳,多年来养尊处优的高傲让她不甘心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指手画脚,可张了张嘴,她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些错失的岁月,终究把原应该最亲密的母子横亘在天秤两端,她回不去了,他也再不可能走过来。 傅遇抬手示意匡城,“还愣着做什么,把人丢出去。” 许清然没有反抗,不知道她是在悲悯眼前这个早就强大到不容撼动的儿子,还是在哀悼即将逝去的富贵生活,但姜鸾清楚,这个女人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傅家和她的夫家都不会放过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毁了柏联最后的希望。 许清然整个人好像突然陷入困顿绝望的泥沼,完全无法挣脱。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如同被绝望包裹着。 匡城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上手直接抬手拖着她往外走,神色冷肃,就好像在提着什么垃圾。 老宅大门口堆着的一众吃瓜记者瞧着被拖出来的人,纷纷退开,不敢往前面凑,但手里的相机闪光灯纷纷亮个不停,如此大料,柏联的总裁夫人居然被傅家给扔出来了? 匡城站在门口拍拍手,还轻啐了一口,然后回身自动自觉地把大门重重关上。 * 帝都酒店套房里。 一个女人裹着浴巾,她刚泡澡出来,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执起酒杯,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手边的手机。 她一直在等,等待大新闻爆出来,无论是让傅家丢了人,还是让姜鸾被扫地出门,都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她和许清然最后一次见面,是在F国服装大秀场上,神不知鬼不觉,更何况自己手里还有许清然的私料,她不敢说出自己,只要能报复的了傅遇和姜鸾,无论是用什么形式,都不算她忍了这么久的委屈。 这个澡,她泡了两个多小时,这段时间,事情应该有个结论了。 手机屏幕亮起,她迫不及待的打开新闻版面,扑面而来的信息却是: 【F国柏联国际总裁夫人深夜上门求合作,被傅氏总裁丢出老宅大门】 对面的落地玻璃窗映出女人精致的五官轮廓,此刻却显得狰狞扭曲,郭艾颖死死的捏紧手中的高脚杯,慢慢点开新闻。 网上没有任何的影像照片资料,都是文字描述报道,充斥网络的都是许清然上门求合作,带了造假的照片诽谤傅家未来孙媳,妄图拉近与傅家的关系,以求傅氏出资挽救柏联国际摇摇欲坠的现状,结果却被当众拆穿,让傅家人直接给像丢垃圾一样的丢了出来。 就连傅氏集团官方也明确发了声明,说明傅遇和姜鸾恩爱有加,不存在任何无中生有的其他恋情,两人都是彼此的初恋,不日将要举办婚礼。 最狠的是傅家老爷子也破天荒的发了声,他隐居多年,已经很少有什么人能看到傅家老爷子的发声了,这次居然为了姜鸾出来声援力挺,足可见傅家有多重视这位未来的孙媳妇。 更有小道消息,说姜鸾已经有喜了。 郭艾颖狠狠的把手机甩进旁边的沙发里,她不明白明明有那么充足的证据,还有不少证人证明在国外期间,姜鸾的私生活极其混乱,可是为什么傅家人就是不信? 正当她心绪难平的时候,经纪人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郭艾颖不耐烦的接通手机,还没等把听筒放在耳朵上,对方焦急的声音已经冲破话筒扩散在了室内压抑的空气里。 “郭艾颖,你干的好事,你知不知道公司要为你赔多少违约金!你们家老头子也知道了,赶紧想想怎么给自己擦屁股吧!” 郭艾颖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急忙挂掉电话重新回到新闻版面,用手指拼命的滑动屏幕界面,最终一个鲜红的爆字映入眼帘,而这个深夜爆炸新闻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她本人。 -- 第121页 【影后婚内出轨圈外小鲜肉,深夜偷情】 【影后隐婚】 【影后郭艾颖被爆年龄造假,学历造假】 像是丝毫不准备给她任何喘息的几乎,紧接着下面各种小料接踵而来。 加之墙倒众人推,什么轧戏耍大牌,一直用替身,各种抠图,虐待助理等等黑料相继爆出…… 一瞬间所有她往日里想要拼命掩盖在黑暗中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如井喷式爆发,让人目不暇接。 有图有真相,甚至有几段她出轨的实拍,连马赛克都没打,就那么清晰的看到了她那张全国人民都认识的脸。 郭艾颖踉跄着想要起身,却身子一软直接铺了出去,红酒瓶应声落地,瓶身四分五裂,一块玻璃碎片好巧不巧的在她落地的瞬间扎进了她的右脸脸颊里。 凄厉的哭喊声从帝都酒店套房内传出来。 久久回荡。 * 傅家老宅,老爷子已经吃了药睡下了。 其余的人围坐在客厅里,一场闹剧结束,大家都有些精疲力尽。 姜鸾没想到初次见面,就给傅家带来这么大麻烦,心底过意不去,除了道歉,就一直低着头。 她其实很想解释,但关于她的身世,实在是太过离奇,说出来,未必是一件好事。 许一言坐在边上,安静抿着茶水,几乎没存在感,他就觉得爽,大快人心。 “鸾鸾.....”傅清媛看了眼许衡年,迟疑的开口。 “大伯,姑姑,老师,真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姜鸾再次道歉,可除了这句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那些事情,可以对傅遇坦白,但也只能且仅限于傅遇了。 “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不用一直和我们道歉。”傅清媛笑了笑,语气温和。 “其实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也都不是老古董,并不在意,只要你们小两口真心实意的在一起,我们就开心,之所以这么犹豫,是因为姑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傅清媛咳嗽两声,又看了许衡年一眼,还呷了口热茶。 许衡年始终抬眼看天,这种事,虽说他是姜鸾的老师,又是个医生,可也不好意思由他一个大老爷们问出口啊。 姜鸾心底忐忑,不知她想要问什么,能有什么事情比今天晚上的事情还更让人头疼。 “阿姨,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 “你是不是怀孕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啊?”姜鸾有点没法应过来,没想到她开口问的是这个,脸蹭的一红。 “你别害羞,我就是问问,我只是没想到.....”傅清媛看向一侧的傅遇,心一横,“鸾鸾,老实跟你说了吧,我们家人一直以来...都以为傅遇是不是不太行....还担心了好久。” 这下,不只是姜鸾的脸红了,傅遇的脸也以光速黑了下去。 他冷笑一声,推了推始终没有表态的姜鸾,关乎男人的尊严,这一个两个的,当众讨论他.... 他不行?! WHT? 终于,姜鸾耿直的开了口。 “姑姑,我真的不知道啊。” 第70章 chapter 70 傅遇的手很自然的搭在了姜鸾的肩膀上, 手掌捏在她的肩胛骨上微微用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用一种“关切”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姜鸾,好好说话, 想好了再说。” 姜鸾抬头看向他,两个人的眼神在空气中激烈的你来我往。 威胁我? 嗯,真聪明! 当然, 这一切看在旁人眼中,就变了种意味。 再回头,姜鸾斩钉截铁的对傅清媛说:“姑姑,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 “我是过来人, 我懂的, 不用解释。”傅清媛笑道, “现在年轻人动作就是快,还不好意思了, 我们傅遇啊,真是出息了。” 姜鸾显然没意料到傅清媛自我领会的能力这么的清新脱俗, 她全程都还没来得及表现出一丁点已经跟傅遇有什么的意思,这边的脑洞就已经任由思想驰骋,策马狂奔了。 刚想再开口解释, 傅遇一杯茶水就直接堵了上来,她猝不及防的被茶水呛得咳嗽两下。 神情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罪魁祸首却若无其事的把头撇开。 傅清媛看在眼里, 心里乐开了花,不经意间又瞥见了一旁嗑瓜子的许一言,气不打一出来,真想把自己家这个儿子揉成团, 塞回肚子里回炉重练。 此刻全然不知情的许一言正用手机在跟前几天新撩的妹子侃大山,突然就觉得头顶一股犀利的视线盯的他浑身发毛,一抬头,便看见自己家老母亲正用意念在对他磨刀霍霍。 他吓得缩了缩脖子。 刚刚不是还笑眯眯的吗?更年期的女人,果然都比较善变。 夜色渐深,散场的时候,傅清媛让两人今天别回去了,在老宅将就一宿,可傅遇坚持要带着姜鸾回去,两人离开之前,傅震易还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给了他一个眼神。 傅遇一脸茫然,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傅震易把傅遇往后面拉了拉,小声交代:“对女孩子要温柔点,人家才二十岁,你年纪大些,有点心急也能理解,但还是要顾及女孩子一点,懂吗?男人要懂得克制和控制自己的欲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晚非得回去是想干嘛。” -- 第122页 傅遇彻底无语,一脸恶寒。 他在傅家人眼中的形象就这么...... 明明他真的什么也没干! 太亏了。 * 好不容易回到公寓,姜鸾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这一晚上的输出太过费心劳神,骤然松弛下来,整个人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车子在楼下停好,两人都没动,在车里待了一会儿。 “傅遇,你都没什么要问我的吗?”姜鸾的心里其实还是忐忑的,她想要坦白,又犹豫这种事说出口会有多大几率能让人相信。 傅遇一直在把玩着一个机械打火机,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的回荡在深夜寂静的车厢里,不辨喜怒,就那么沉默了许久,姜鸾忍不住咬住下唇。 “如果你有疑问的话,可以问我的,有些事我不说,是因为也许不太容易被人接受,如果你真的很生气,那我们可以也不要分手吗.....” 她话没说完,傅遇已经转头看向她,眉头紧锁,“分手?” 那种眼神,姜鸾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脸上见到过了,凌厉笃定,肃杀骇人,像是能吞噬一切。 只是还夹杂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委屈。 眼神炙热直接,看得她有些脸红,纤细的肋骨绷不住剧烈狂跳的心脏,她轻轻咳嗽两声,试图挪避开他的眼睛。 傅遇伸手,虎口卡住姜鸾的后脖颈,把人往自己面前带,然后俯身,低头吻住了她..... 姜鸾只是完全被吓了一跳,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傅遇有点奇怪,向来默契的两个人总是卡不上思维的节奏,她不太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于是身体本能的躲了一下。 傅遇察觉到她的躲闪,掀起一半的眼皮盯紧眼前的人,随手把另一只手里的打火机甩到后座上,捏住她的下巴扳住,起身越过中控台,把人严丝合缝的压在了门板上。 退路全无,姜鸾只来得及轻哼一声。 所有声音随之都被封死。 力量悬殊,这是两个人确定关系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傅遇身上的戾气。 尚不及吸上一口空气,整个呼吸都被他掠夺。 太过强势和霸道,带着明目张胆的侵略性。 舌尖抵开她唇齿,凶猛的吞噬一切。 傅遇把人彻底困住,姜鸾浑身软成了一滩水,再也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的接受他粗暴,毫无章法的掠夺,小腿紧张到几乎抽筋。 两人的呼吸交缠,灼热的气息让人身子发软。 “姜鸾,别说那两个字,想想都不行。”终于,傅遇微微抬头,唇与唇若即若离的触碰着,声线起伏。 姜鸾整个人都处在虚浮的被动中,她只会摇头。 “还有,你也是个知识分子,总不会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吧?” “什么?”姜鸾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怪异,那种滋润过情、欲的音色让人脸红心跳。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学霸,你试过吗,就敢说我不行?”傅遇目光暗沉,声音里半点调侃都没有。 姜鸾的大脑“嗡”的一声灼烧起熊熊大火,耳侧只有砰砰的心跳声,傅遇起身坐回驾驶室,抬手按下开门键,车锁“咔嚓”的解锁声在姜鸾脑后响起,仿佛嘲笑着她如此轻易的就被人撩拨的回不了神。 方才他的气息依旧贴在的耳畔,周遭的空气越发灼烫。 “现在我跟你上楼,还是你跟我回家?” 姜鸾开始发抖,“嗯?” “嗯....下车,我跟你回家。” 直到站进电梯里,姜鸾都没反应过来,方才她起头的话题,好像不是这个吧。 在这种时候走神的小丫头,实在可恶,姜鸾进屋一头撞在故意停下的傅遇的后背上,她揉着自己发痛的额角,皱眉。 “你干嘛?” 傅遇轻笑,抬手越过她的头顶,从后面甩上了门。 不知是遗忘,还是故意,没人开灯。 黑暗中,在姜鸾的双眼尚未适应之前,对面的人浪荡的开口。 “干啊。” * 热情,只需要一把添油加醋的火种。 姜鸾被人紧紧的箍着,一路吻进卧室的时候,她已经可以肯定,傅清媛这么多年还真是不了解自己的侄子。 如果那一地从玄关到卧室的布料能够说话,绝壁集体控诉这个男人的不懂怜香惜玉。 战况激烈。 早就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阶下囚。 所以,为什么要跟傅清媛讨论他行不行这个问题呢,吃亏的到底还是自己。 傅遇的力道出奇的大,姜鸾觉得自己的腰一定已经断掉了,身后是墙,身前是坚硬的胸、肌,她不是清心寡欲的圣女。 一条腿不自觉的圈上他的腰。 要死吗,谁都别想更好过一点。 她的小腿很细很白,骨骼的纹路顺延至纤细的脚踝,脚背上有不甚明显的青色脉络,在夜色中只有突兀的起伏。 一厘一寸都是诱惑。 让人情不自禁地在上面来回摩挲着。 傅遇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偏执狂热。 下一秒,却兜头就被一盆冷水浇灭。 也许,他单身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他自己那颗心被自己用胡桃匣子封禁起来之外,家人的力量,也是功不可没。 傅遇的手机铃声疯狂的响了起来,带着势不可挡,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 第123页 “电话。” “不用接。”傅遇咬着姜鸾的唇,箭在弦上,如果忍了,可能要疯。 可是方才被随手扔在地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傅清媛三个大字在黑暗中明灭,挂断一通,就再打一通,姜鸾不停推搡身前的人,“说不定是有急事,接电话呀。” 傅遇皱眉低骂一声,从地板上捞起手机。 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怎么了。” “你和鸾鸾到没到家?” “嗯。”傅遇掀着上眼睑,看姜鸾已经找出睡衣穿好,把所有灯都打开了,他答得有气无力,恨不得再冲回老宅去。 “今天的事肯定把她吓着了吧,咱们家的事,本来就是本烂账,你好好跟人家姑娘说说,你说你好不容易找个对象,别再给吓跑了。” “好。”傅遇点头,心中暗道,您要是不打这个电话,也许更跑不了了。 那边人倒是意犹未尽,丝毫没有想挂电话的意思。 “不过还有件事啊.....”傅清媛话锋一转。 “什么?”傅遇蹙眉,小兔崽子已经走出了卧室,把客厅的灯也都打开了。 “鸾鸾到底有没有啊?” “姑姑,你的脑洞是不是太大了点,她才多大,我是这么不懂分寸的人吗?” 像是听到了更深层次的意思,对面声音立马抬高了八度。 “不会吧傅遇,你还没.....我真看不起你。”傅清媛气结,果然庐子不可教,许衡年像傅遇这么大的时候,许一言都两岁半了。 单身这么久别不是憋出什么毛病了。 傅遇:“.......” 第71章 chapter 71 挂掉电话, 傅遇从卧室里走出来,姜鸾背对着他,站在厨房里洗樱桃, 睡裙外面罩了件白色开衫的薄毛衣。 “我之前买了樱桃,放在冰箱里,刚刚想起来。” “现在樱桃卖得太贵了。” 现在许多水果都是一年四季都能吃得到, 只是因为不当季,价格就会略贵。 傅遇进了厨房就站在边上看着,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 樱桃很红, 姜鸾边洗边莫名咽了下口水。 傅遇接过她手里的果盆,挽起睡衣的袖子继续洗剩下的, 扯了其中一颗洗好的送到她嘴边。 “尝一下?” 姜鸾甩甩手上的水, 想去接, 却被轻巧得避开,复而重新放到她唇边, 她只好张嘴咬住,“唔……不大好吃。” 微微蹙眉, 垂着眼皮去看盆里满满当当的红,明明那么诱人,怎么入口却生津酸涩。 “是嘛?”傅遇挑了一个, 自己尝了一口,“还好啊,我这个特别甜。” “嗯?”姜鸾咋舌, 暗道自己人品值可能是没有攒满。 “要尝尝吗?”傅遇笑着垂眸看她。 这张妖精一样的脸,漂亮的让人嫉妒,身为男子,傅遇眉目如画, 清隽淡雅,皮肤透白,根本不给女孩子一丁点的活路。 在这一点上,即使不愿承认,但事实他的确是完全继承了许清然的美貌。 姜鸾心头一颤。 这人真是个祸害。 两个人回到客厅,地上的衣服让姜鸾有些尴尬,正准备弯腰去捡,忽然一阵凉风把虚掩的阳台窗吹开了,冷空气鱼贯而入。 她走到阳台上,把窗关严。 外面漆黑的天幕见不得半点星光,狂风将小区树木吹得四散乱晃,敲打在玻璃上铛铛作响,她回头冲着里面喊:“好像要下雨了,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雨夹雪的,天儿看来要更冷了。。” 傅遇从屋里走出来,从背后环着她,没几分钟,细密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就砸在了窗户上,伴随着劲风,呼啸而过。 楼下小区门口,路灯下,一个男人的伞被风吹得稀烂,整个人被伞带的东倒西歪,步履蹒跚,样子特别搞笑。 傅遇揽了揽怀里笑的花枝乱颤的小姑娘,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走吧,去把那盆樱桃解决掉。” 姜鸾窝在沙发上吃樱桃的时候,傅遇去洗了个澡,再出来,看到小姑娘正抱着剩下的半盆樱桃,盘腿坐在沙发上刷手机,裙摆被蹭到大腿上方…… 白嫩,招摇,刚刚那点燥腾的情绪又翻江倒海的往外冒。 “这些樱桃还真是有的甜有的酸,不过吃多了牙都倒了,我吃不下了。”姜鸾听见傅遇出来的动静,没抬头,指尖在手机屏幕飞快的按动,“我回个邮件,你吃不吃?” “我不爱吃,留着吧,你明天吃。”傅遇扯掉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扔在沙发背上,坐到她身边,伸手拉过她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帮她舒展开身子,“平时上班要么站要么坐,在家里就别再折磨你的腿了,也放松放松。” “哦。”姜鸾后仰着舒服的靠在沙发上,懒懒的回了一声。 手中的工作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整个人对外界的反应就显得有些迟钝。 傅遇手指微微用力,替她揉捏放松着小腿肌肉。 越揉,呼吸就开始越发的起伏不定,那些白花花,绵软软的记忆搅的他烦躁不堪,小姑娘偏偏没有半点自觉,手机键盘发出“咔咔”的响声,更让人沉不住气。 傅遇出声,喉咙里喑哑的挤出那么几个字,“完事了吗?” 姜鸾掀着眼皮瞧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她心头一颤,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拽着她的脚踝,将她整个人直接扯向自己。 -- 第124页 她原本就仰躺着,被他这么一拉,惊呼一声,回过神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整个人正好面对面已经骑坐在了他身上。 凌乱昏黄的光线下,气氛暧昧惹火。 傅遇捞着她的后背,眸子往下,她睡裙的裙摆被撩到大腿上面,细长的腿半曲着,羊脂玉一样的皮肤勾人的紧。 “那个……”姜鸾想从他身上退下去,她清晰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什么?”傅遇叩着她的腰,双臂用力把她紧紧的箍在腿上,不给她分毫退却的可能。 空气中那些早就消散的荷尔蒙气息重新回炉,方才被打断的事情,仍要继续。 见了家长,他给了她光明正大的名分,再要等到订婚,他可能会疯。 到今天,已经是极限。 傅遇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 “痒………”姜鸾抽着身子想躲,他却再也不想忍耐,按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推向自己,轻柔吻住。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有耐心,比刚才那种急切更多了几分温柔,一点一点的勾着人回应。 她的唇角还有樱桃残留的香甜味道,紧张出了汗,奶香味弥漫四溢。 脊背就像是过电一样酥麻,两人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理智崩溃,无论是他面对她,还是她面对他,一切抵抗终会崩溃涣散。 灼烫的吻蔓延。 “在这里,还是去床上……” 他问道。 拜托,这种时候还要问意见吗? 姜鸾烧红的双颊不说话,媚眼如丝的看着他。 行吧。 傅遇彻底兽化。 一把把人裹起来,几步回屋。 她被重重的摔进床上,头发凌乱的四散开来。 “这回,天塌下来也不行……” 傅遇的眸子里像是充了血,盯着她,有点凶有点嗜人。 薄削的唇重新落下。 姜鸾整个人都是晕的,如同置身苍茫浩瀚的海洋中心浮沉。 一丝丝轻吟从殷红如血的唇角溢出。 娇嗔。 勾人。 几乎要了傅遇的命。 温热的汗珠顺着额角低落,铺陈在她同样炙热的肩头。 “鸾鸾……” 他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耳鬓厮磨,最终淹没在她的痛呼声中。 …… 入夜渐寒凉,风雨声越来越响。 室内却灼热异常。 退却风雨动荡,一室安宁。 姜鸾无力的窝在傅遇的怀中,意识越发模糊,最后在他的轻哄中昏睡过去。 她半梦半醒的有所感知,傅遇大概是起身去浸了温热的毛巾,帮她擦了身子。 “睡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哄慰,姜鸾被他折腾了两回,累到了极致,那一丝魂游的神思也终于散尽。 * 一夜好眠,姜鸾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好在今天她轮休,不用去上班,傅遇却并不在房内。 她没找到自己的睡衣在哪儿,踉跄着先进了浴室,裹了条浴巾,透过镜子看自己,身上、脖子上青紫色的瘢痕遍布。 分外明显。 傅遇听见动静推门进屋,见她已经下床进了浴室,跟进来靠在门框边看她,“睡醒了就出来吃点东西吧。” “嗯。” 姜鸾瓮声瓮气得应了声,却没动。 “……那个……很疼吗?”见她恹恹的,傅遇斟酌着开口问。 姜鸾咳嗽两声,“还、还好,我想先洗个澡。” 气氛莫名就歪了楼。 傅遇眼神暗了暗,好不容易克制住,交待她洗完就赶紧出来吃饭,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卧室。 像是逃跑一样。 他想让她缓缓,还没吃饭,总不能…… 洗完澡,吃过饭,姜鸾的精神好了很多,整个人也重新鲜明了起来,傅遇收好碗筷,端了两杯茶回来。 茶雾袅袅,氤氲着蛊惑人心的缥缈。 有些事开了头,有了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 傅遇倾身过来的时候,姜鸾只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便随之勾住他的脖子,迎合着他。 她刚洗了澡,新睡裙的领口空荡,露出的暖暖春光,惹人遐想。 昨晚的记忆又瞬间涌入脑海。 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热气吹在她耳侧。 燎原的火星迅速串联。 谁说傅遇不近女、色的? 简直就是个禽兽啊。 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孩子啊! 姜鸾到最后,哭着求饶,却没想到这人压根没有同情心。 午后漫长…… * 日子过的幸福缓慢,一年春去秋来。 姜鸾终于如愿拿到了执照,小姜大夫也终于有资格作为一助出现在了手术台上。 转眼到了春节。 傅遇带着姜鸾和所有家人朋友去了雪场度假村过年。 大家背着姜鸾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两天。 搞得姜鸾差点要以为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除夕的晚上,酒店在玻璃房内单独开了个小宴会厅,年夜饭早早的上了桌,所有人把酒言欢,旁边的巨型幕布上用投影仪播放着年复一年的春晚。 一年前的那晚,姜鸾坦白了自己的真实情况,自从那以后傅遇就觉得他的小朋友有点可怜,当然,他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命运安排他们相遇。 -- 第125页 玻璃宴会厅有一个连接外面的玻璃连廊,今天的天气极好,夜空繁星闪闪。 “这是今年最后一天了啊。”傅遇伸手揽住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春晚的小人儿呢。 “对啊,怎么了???”姜鸾狐疑得回头看他。 就在这时,一阵轻呼传来,她重新回过头,隔着玻璃,外头原本漆黑的空地上突然亮起一串彩灯,随之巨大的烟花腾空炸裂,在雪色的衬托下,绽放出耀眼的光火。 姜鸾呼吸瞬间屏住,被眼前耀目的礼花,夺走了所有注意力。 到此刻,她也只以为是酒店为了除夕而放的烟花庆祝。 有人在她愣神的档口悄然牵住了她的手,室内的灯嗖的一声全部熄灭,只余天地火花明灭的光亮。 姜鸾怔了一瞬,有些错愕。 傅遇款款起身,牵着她走到了廊道里,头顶一片烟火盛世。 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短暂,稍纵即逝,却是记忆中的永恒。 姜鸾呼吸一沉,只觉心潮如同滚热的岩浆,烧得她浑身发烫,她手指被傅遇轻轻攥着,然后他整个人就站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笼罩而来。 风朗俊逸,一如初见般妖孽。 “傅遇…” 傅遇此时心底也有些紧张,他缓缓靠近姜鸾,喉结轻轻滑动着,绽放的烟火让他整个人的五官都显得朦胧疏色。 “鸾鸾,你21岁了……!” “所以,我们结婚吧,让我给你一个家,你也给我一个家,好吗???” 随之,他举着早已偷偷选好的戒指,单膝跪下。 好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注定了,可姜鸾仍愿意亲口告诉眼前的他。 “好啊。”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