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侧写(GL)》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 《犯罪心理侧写》作者:地山谦 文案: 在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支配的社会中,女人之间的友情,在原理上不成立的。因为,所有的女人都以男人归属,而互为潜在的竞争对手。《厌女》 但女人不仅仅只是贤妻良母,柔弱无知的被害人,她们还是观察入微的犯罪心理侧写师,细致冷静的法医以及,连环杀手。 外高冷禁欲内温柔细致法医小姐姐攻*内心浪荡不羁行动上怂得一批犯罪心理侧写师受 偶尔互换 #致命证据# 壹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五者若不灵,杀之。驭民五术《商君书》 厌女、弱女、疲女、辱女、贫女。五者若不灵,废之。女德学院 厌女:灌输生而为女的不幸和原罪,令其产生自厌之情; 弱女:宣扬白幼瘦的审美,令其无健康体魄,进而无强大意志与反抗精神; 疲女:以为其提供物质保障的谎言诱之困守家庭,使其终日为家庭琐事劳心劳力,无暇自我发展,与时代脱节; 辱女:一在幼年时期打击其自信,令其自卑软弱;二是挑唆其互相鄙夷,使自以为清白者唾弃失贞者,相互羞辱,人人自危; 贫民:使其离开父母丈夫则无法生存; 以上五条都无效的,用电击等方式废掉她的精神。 但,总有人,逆流而上。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刁书真,宋玉诚 ┃ 配角:尽职尽职的警察若干;丧心病狂的凶手若干;死法各异的被害人若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犯罪心理侧写与法医联手破案 立意:生命高于一切 第1章 H市审讯室。一个年轻人正耷拉着脑袋,盯着脚下的地面,双目茫然。他的头发凌乱,左眼眼圈青紫,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遗留下来的痕迹。双手都被拷在椅子架上。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挺拔的鼻梁之上架着一副厚实的黑框眼镜。坐姿端正,神情严肃。身量很高,身形略微单薄,唇上长着一撇与他的年龄不怎么相符的小胡子。桌上摞着几张薄薄的心理学量表。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年轻人低着头,声音沉闷,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别紧张,我又不是警察。西装男耸了耸肩,笑道,我是市局行为科学处的。来见你只是想做个有关于心理学的研究。 年轻人吐出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不耐烦道:没什么可说的,你走吧。 别紧张,随便聊聊,现在没开监控。西装男将手摊开放在桌子上,掏空了口袋,微笑着以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我这里也没录音设备,纯粹就是科研行为。 五天前,H市J大凌晨十二点,犯罪嫌疑人张勇意图QJ夜归的同校女生陈柔,所幸被巡夜的安保人员制止。该校安保人员将张勇送至H市朝花区分局,张勇对此事供认不讳。 然而,警方怀疑的是张勇还与五年前的一桩QJ杀人的悬案案有关,被害人是张勇的同班女生。但当时张勇在众人口中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加上并没有有力的证据,那桩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H市朝花区分局警方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求助省厅犯罪心理研究室,希望能为五年前未破的那起悬案找到突破口。 西装男打量着对面的张勇:男性,二十三岁,J大一年级学生。身形瘦弱,矮小,驼背,双目无神,眼球微微突出,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手指修长,骨节突出。面色偏白,皮肤油腻,面部三分之二的肌肤覆盖有青年痤疮。他穿着千篇一律的囚服,低垂着脑袋。 他几乎本能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上身穿着宽大T恤衫,下身穿着洗的发白的运动服,脚上蹬着泛黄的运动鞋的普通的大学生模样。常年低着头,吃着方便面坐在电脑前。 敏感、多疑,性格孤僻,在性方面缺乏经验。无法与异性建立正常的关系。家境差,父亲可能有暴力倾向,母亲性格软弱且神经质,控制欲强。幼年时期可能受到来自父亲的家庭虐待,可能因为身材瘦弱遭受过同龄人的暴力。缺乏自信心,有虐待动物史,对弱势群体,尤其是女性持轻蔑的态度。XY旺盛,沉迷于色情读物。 典型的权力控制型QJ犯。不仅仅是为了发泄XY,核心的动机在于利用暴力镇压弱者,获取资源,以彰显自己的能力、身份、地位,从而弥补以往被旁人践踏过多的自尊心(注1)。 做好准备,充分了解所要审讯的犯罪嫌疑人,包括其家庭教育背景、生平、日常生活习惯、感情经历等,进行画像。 开局2分。 为什么想QJ陈柔?西装男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像是砂石在搅拌机里那种难听的吱嘎声。 我喜欢她啊,她那么好看,皮肤嫩得能掐出水,身材好,腿长。我们系的男生都喜欢她。但是,那群懦夫和胆小鬼只敢在自己被子里动手,嘴里喊着她的名字。而我,我就不一样了。张勇抬头望了西装男一眼,轻蔑地朝他笑了笑,你这种小白脸是不会懂得。 与犯罪嫌疑人交谈,印证自己的猜想。物化女性,没有提及陈柔是否接受或者喜欢自己,不是倾慕被害人的学识或者品格,将女性的价值建立在外貌之上。重度厌女。 推崇以暴力为核心的所谓男子汉气概,自身身形瘦弱,没有与想要成为硬汉相匹配的硬件条件。QJ被害人以弥补自身自卑情绪的动机成立。 并且,将自己称为小白脸,上钩了。撒饵3分。 你可以正常追求她啊。西装男对于张勇的挑衅毫不在意,勾起嘴唇笑了起来,双手放松地搭在一起,你又不是以前那个在家里蜷缩在角落任人欺负的小男孩了,你是个成年人了,还是个大学生了。陈柔是你的同学,你们之前并没有什么难以逾越的阻碍。 放松、自信,胜利者的姿态。正在将犯罪嫌疑人一步步逼近陷阱。 张勇双手抵着头,身子向后退去露出戒备的姿态。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背,瞳孔微微缩小。 瞳孔缩小,后退,原始的防御反应,说明自己点中了他的软肋。 威逼4分。 哼,她平时那副眼高于顶,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样子。我用得着和你们小白脸一眼,穿得干干净净的,还要做作地撒点香水,拼命去讨她的欢心么? 张勇的眼睛里泛着血丝,闪动着炽烈又疯狂的光芒。他舔了舔发干的唇,裂开嘴笑了,那天是个好机会。她在自习室学习太久误了时间,当时那条路人没什么人。我把她压在地上,她拼命挣扎,但是根本动弹不得。她身上有股好闻的草莓奶香味,越挣扎我越兴奋。 张勇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几乎要隔着审讯室的桌子喷到警员的脸上。 女人么,高兴的时候小心翼翼呵护在手里,不高兴的时候随便玩也没关系啊。张勇道,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这没有什么问题吧?我吃面包,难道还要面包同意么? 激烈的反驳和炫耀,源于过度防御带来的心理反应。他在彰显他男性的力量、资源、权势,企图压倒自己。 激怒6分。愤怒的小火苗腾地一下子点燃了。 年轻的警员在桌下握紧了拳头,额角上隐隐爆出了青筋。他还是笑着,面颊上的肌肉却因为愤怒而跳动。他几不可见地深呼吸了几次,开口换了一副轻蔑的语气: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得到,自己反而身陷囹圄。你所肖想的女神,却轻而易举地被一个你瞧不起的小白脸给得到了。 你说什么!张勇握紧了拳头,眼睛眯起,眉毛下压, 你在激怒我,小白脸。 愤怒情绪加剧7分。 他一侧的嘴角上扬,两腿呈直角地跷起二郎腿,轻蔑道:你在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快滚吧。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男人间的话题。西装男十指轻松地搭在一起,成一个金字塔形,他微笑着,声线沉稳,你看,你的前途毁了,还得坐几年牢,却还是没拔得你心目中女生的头筹。但是,你看看这个你瞧不起的家伙 西装男指了指自己,肩膀放松,颈部舒展,散发着胜利者的气息,微笑道:可是和你的女神共度良宵啊。哎,我真是觉得你可惜了。 张勇的拳头一下子握紧了,眼白泛红,眼睛里喷射出怒火。他身体紧绷,却又故作轻松地轻蔑一笑,冷冷道:你有什么凭据,有个校草小白脸追了陈柔整整一个学期,都只得到陈柔的冷眼。你这么个家伙 西装男身体陷在椅子里,放松懒散,完全无视了对面濒临暴怒边缘的张勇。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点了根烟,仰着脸,悠悠朝天花板吐了口烟圈。 自己越放松自信,越显得对犯罪嫌疑人的威胁毫不在意,这是一种更为彻底的蔑视。 暴怒的边缘8分。 他给将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打开了相片集,递给张勇。喏,这、这,还有这。你现在相信了吧。西装男不紧不慢地滑动着屏幕,让张勇将图片看的清清楚楚。 图片非常清晰自然,一点作假的痕迹都没有。 第一张,是西装男将陈柔抵在墙边,两人放肆亲吻着,陈柔的双臂揽在西装男的后颈上,姿势缠绵亲密;第二张,两人叼着同一根巧克力长条饼干,中间的间隔不到一厘米,西装男眯着眼睛,狭长的眼里盛满了笑意。陈柔面色绯红,微阖双目,修长的睫毛轻颤着,唇色如樱,仿佛在等待着对方吻上来;第三张,两人在酒店里缠绵,陈柔小臂上的红痣清晰可见 他继续躺回椅子背,双手插兜,伸直双腿,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张勇的脸色一下子因为暴怒而扭曲起来,他想要站起来,手上的力度之大几乎要把手腕从镣铐里抽出来。 愤怒的狂风骤雨9分。就差最后一点油,就能燃起燎原大火了。 如果不是他的行动受限,西装男毫不怀疑,如同野兽一般的张勇现在会扑过来掐断自己的脖子。 张勇眼睛泛红,额角青筋暴起,他大声咆哮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宰了你!你也配染指陈柔! 可是啊,我作为男人,可是比你强多了。西装男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直视着张勇疯狂的眼睛,面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你记住,你连陈柔的一根手指头都没得到,反而把自己陪在了牢里,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废物的男人。你也配当一个男人? 滚烫的血在张勇的血管里左冲右突,他反驳道:你别得意,你不要以为得到一个女人就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告诉你 西装男已经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一侧的嘴角上扬,轻蔑道:得了,失败者的故事我没兴趣听 欲擒故纵。越是显示出不懈与轻视,对方越想证明给你看。 我告诉你,我十五岁那年就得到过一个女人!她永远永远都没有可能背叛我了。陈柔这个女表子! 西装男站在门边,手中握着门的把手。他悠悠地转过身来,身体放松,背部挺直。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不屑道:你又在编什么笑话,挽回你那可怜的自尊心了?我告诉过你,作为男人,你可是太差劲了,简直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别想讨女人的欢心,你的基因是垃圾,注定了要被淘汰掉。 最后一击。 你敢瞧不起我!张勇咆哮道,如同落败的雄性狮子头领,为了保留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而殚精竭虑,她的头发就在我书 他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惊恐地捂住了口,颓然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仿佛一滩软泥。冷汗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他面色发白,嘴唇横向往两边拉扯。 不不不,没有,我说的是我曾经谈过的女朋友。对,我上高中时有个女朋友,我们偷尝了禁果。不、不是高中,是大学。他磕磕巴巴地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高中?女生?永远不会背叛?西装男摩挲着下巴,所有所思的样子。他绽开了微笑,朝着惊恐万状的张勇走了过去,微微鞠了个躬,谢谢你提供的线索了。 成功了。狂怒之下犯罪嫌疑人吐露真相,10分!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文献: 1. 特维, 李玫瑾. 《犯罪心理画像》[J]. 检察风云, 2011(第2期):7. 2. 特维李玫瑾. 犯罪心理画像 : 行为证据分析入门[M].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 2005. 3. 幽微的人性.李玫瑾(在这本书上看到自己曾经参与过的一个案子,内心真实十分复杂。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是没能弄清楚真相,不得不说真是个遗憾。。) 4. 尸体变化图鉴 5. 陈泊菡. FBI微反应[M]. 中国法制出版社, 2015. 6. 陈泊菡. FBI犯罪心理画像. 中国法制出版社, 2018. 7. 施特劳斯, N. ). 把妹达人圣经[M]. 中国三峡出版社, 2010. 8. 石真语. 冷读术:瞬间赢得他人信任的终极社交技巧[M]. 电子工业出版社, 2009. 第2章 张勇瘫坐在椅子上,唇色发白,面色呈现出死灰一般的绝望。 在J的图书馆,张勇经常借书的那排冷门书架里面,应该会找到被害人的头发。西装男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搜查他的内衣口袋或者随身钱包,不排除有其他物证。比如说有被害人血液和张勇JY的内衣裤。 就算张勇真的是凶手 H市的侦查员刘姐迟疑了一下,神色中闪过了一丝狐疑,张勇怎么可能把物证留存到五年之后? 他一定会留下什么的作为纪念。对于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罪证,而是他的完全占有过某个他者的勋章。西装男笃定道,按照我的推测,张勇应该会随身携带那些罪证,可他被捕之后,我们仔细搜查过数遍,却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是由他贴身携带的话,必定是在某个他十分放心的私人领域。不会是在六人寝室那种比较公共性的场所试想一下,一个男生的宿舍偶然出现一条女士的内衣,那必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那么,会是在一个相对私密,没有什么人流动,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的,而又方便张勇经常来往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在学校里可不多见。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 如果物证核实的话,张勇就真的是5年前那桩悬案的凶手。H市的侦查员刘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她冲着西装男握手,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刚才我在监控里都看到了,你真是太神奇了。 在警察局这个几乎是男人的天下里,刘姐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靠的是比常人更多的付出和努力。 得到了自己尊重的前辈的赞赏,西装男面色潮红,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她连连摆手,谦虚道:我哪有那么神奇,只是这次运气比较好罢了。 她缓缓撕去自己唇上的胡子,又掏出一块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脱去棒球帽,一条短得像是兔子尾巴的马尾,俏皮地露出了头。 这过程像是打磨去原石上的杂质,露出下面晶莹剔透的玉石,光彩夺目。沙哑的嗓音也随之换去,取之代之的是温和悦耳的女声。 这位犯罪心理研究室的专家,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原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黛色的柳眉之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长而弯,四周略带红晕。不笑的时候,黑白分明,像是一汪平静的小泊,能倒映出人心的善恶;笑的时候,似醉非醉,迷离勾人。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上,逆着光可以看见极细的绒毛。白皙的肌肤上透着年轻人特有的红润,脸颊边还有点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双小虎牙,平添几分稚气之感。 说穿了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刁书真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只是我比较了解张勇罢了。从他犯案的过程来说,他是个典型的权力型的QJ犯。即通过侵犯被害人,来证明自己的权威,来弥补自身的缺陷、证明自我的价值。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张勇突然袭击被害人,并且根据陈柔的笔录,张勇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并且施加了一些命令性的指示,诸如趴下、握着、闭嘴、不要动等等。以及称呼她为女表子、D妇,语言具有攻击性和侮辱性。 刁书真指着宗卷里的照片继续说:陈柔的衣服被粗暴地撕开了,脖子上的青紫的掐痕,以及皮肤多处掐破、捏伤和咬伤的痕迹,均是权力控制的典型表现。 她阖上卷宗,眼睛里掠过一丝怜悯。她说:张勇通过证明自己的力量远远超过被害人,来炫耀自己的优势、权威和自己的身份。这种过分膨胀的自我,是为了遮掩内心深处的自卑。 张勇身材瘦弱,家境贫寒,外貌平庸,无法与异性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在人才如云的J大,毫无特色的他难免自惭形秽,内心的自卑达到了顶峰。而目睹了家庭暴力的种种,他很可能认为证明自己男子汉气概,证明自我价值的方法就是利用暴力去获得性,就像他父亲所做的那样。 所以他才会想要QJ校花陈柔。刘姐点了点头,心悦诚服,所以当他得知心目中的女神被你捷足先登的时候,会如此暴怒。 没错,我的目的就是要激怒他。这种人一般占有欲和征服欲都特别强,当他发现自己想占有的珍宝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的时候,就会勃然大怒,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威胁。尤其是输给一个力量上远远不如自己的小白脸。刁书真说,为了扳回一局,证明自己的力量,他必须拿出一件比获得校花初夜更值得炫耀的事情 本能地说出了自己曾经杀人的事实。刘姐频频点头,赞叹道,精彩、真精彩。 刁书真脱掉了西装,换上了黑色的风衣,准备离去。 刘姐欲言又止,好奇问道:书真,这是你的私事,我本来不应该过问的。不过,你是怎么拿到那些照片的,你真的和校花陈柔做过那些事情了? 可是你又怎么会结识陈柔,又会在短短几天内和她刘姐望着刁书真,眼神里满是疑惑。 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刁书真笑了笑,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照在她白皙的面上。她的神色有那么些微的落寞。 不过,转瞬之间,刁书真面上又挂起了招牌式的笑容,又是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放心,陈柔同意这件事情了。哎,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就算我和张勇说,我和陈柔只是在酒店里促膝谈心 他也会以为我们在谈性说爱吧。刁书真笑起来时,一双可爱的虎牙冒出了头,显得单纯可爱,青春活泼。 直到刁书真离去,刘姐还在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脑海里无端冒出来这几个字: 近乎鬼魅,蛊惑人心。 从认识一个女孩子,到和她同床共枕,需要多久呢? 刁书真看着手机里女孩和自己亲密的照片,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她动动手,毅然点下了删除键,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宋玉诚朝解剖台上的尸体鞠了一躬,弯腰成九十度,神色肃穆。 如鲜花般绽放的生命在这天戛然而止:死者女,22岁,H市白领,在家中暴亡。死者生前无任何基础性疾病。死者的亲属称,死者的男友不久前曾经与死者发生过激烈的争吵,死者怀疑男友出轨而要求分手,男友不允。死者的男友有重大作案嫌疑。 但男友辩解称两人是在接吻时女友突然倒地昏迷,否认自己杀死了女友。 解剖台边站着的年轻法医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塑料手术衣,手术帽之下是盘起的乌黑长发。戴着防护口罩,看不清面容,只隐约见到她的面容精致冷淡,眉宇间有一种苍白的病弱之态。 她仔细检验着尸表,漆黑的重瞳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冷潭,幽幽地沁着寒意。 仿佛某种奇妙的一生一死的镜像:解剖台上躺着的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唇色发绀,面色青紫。身体上没有其他伤痕。低温之下,她的睫毛底下凝结了一层冰花,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支刚刚被剪下的鲜花,冰封在标本里。 验过尸表之后,宋玉诚修长的手指携着一柄银亮的解剖刀,做Y型切口,从肩峰做经锁骨上切记到对侧肩峰,从弧形的中心向下直到耻骨联合精准划下。 惨白的皮肤翻开,下面像是黄油冻一样的结缔组织露了出来,空气中飘散着脂肪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的怪异又恶心的味道。 宋玉诚像是丝毫未觉,她仔细地分离着,直到下面的肋骨。她像是提起盖子一样解开骨骼,掏出了里面的黑红的肺脏。 是心脏迷走反射导致的心脏骤停。宋玉诚的声音清清冷冷,像是泉水在冰面下潺潺而过,不是因为被掐住而引起的机械性窒息,颈部的痕迹也不是掐伤。 可是死者是个年轻女性,没有心脏病病史,为什么会突然心脏骤停?旁边记录的李法医问。 你看这。这里正好是死者颈部的颈动脉窦。死者的男友正好一手摁住了她的颈动脉窦,另一边在亲吻的时候,又摁住了另一边的颈动脉窦,导致了双侧迷走神经反射,引起的心脏跳动减慢,循环血流量减少,最终导致被害人死亡。宋玉诚认真道。 真是凑巧了。李法医感叹道,多亏了你仔细检验,要是先入为主的话,很容易让无辜的人蒙冤啊。 不过这种案例,是够罕见的。谁会想到恋人间的亲热会酿成死亡的惨剧呢?实在是命运不济。好在我们没有冤枉死者的男友。李法医抹了把头上的汗,充满佩服地看着这位年轻的法医。 嗯,不是故意杀人。宋玉诚轻描淡写道。 宋玉诚正在洗手台洗手,严格按照七步洗手法,动作标准流畅,一丝不苟。手指白皙修长,指甲很短,是近乎于无色的浅粉,手腕有着女性独有的柔软。 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能打开那些腐败变质到不忍直视的尸体,掏出那些丧发着难闻气味的内脏,检验那些形态诡异的蛆虫,如此精准有力,如此游刃有余。 宋玉诚取下了口罩和帽子,一张明艳无比的脸露了出来。肌肤白得几近透明,上面还残留着口罩落下的勒痕。唇色极淡,周身除了墨色的眼瞳以及散落而下的披肩长发之外,通体雪白。似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冷雾之中,似真似幻,如同一位只可远观不可亲近的谪仙。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注2)。检验,忠于事实,依据科学,推导出来的结论方才具备可信度。宋玉诚擦干了手,复又说道, 人心诡谲难测,人言不可信。唯有仔细勘验物证,才可能找出缄默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与本文无关的作话: 当时在本科的时候出于少年意气和好奇心卷入到了一起事件之中,那天收集资料翻看李玫瑾大佬《幽微的人性》一书时,奇迹般地发现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事件,真是感慨万千。虽然不赞同大佬对于当事人的推测(毕竟我们是站在不同的距离接触这个案件的),但还是相当钦佩大佬。 第3章 女孩从桥上翻身而下,白色的裙摆翻飞,如同断翅的蝶。坠落的水花在江面上消失无踪。桥上飞速路过的车流中,行色匆匆的夜归人疲惫的视野中,唯残留下一抹白色的影子。 血色的残月挂在幕布般漆黑的天空,蝙蝠上下旋转,划出诡异阴郁的舞蹈。刁书真向下望去,江面阴暗,车灯匆匆而过,流连的浮光在江边落下的亮点转瞬即逝。 江心漆黑一片,寒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恍如凝视着深渊,暗不见底,窥视着城市的繁华,品味着年轻温热的生命,一点点凉透。 她走着走着,耳边传来钟声,浑厚的钟声惊起墓碑上的一群乌鸦,扑棱棱没入枯败的丛林。她在化不开的迷雾中行走,脚下是枯叶、枯骨碎裂的咔吧声,偶尔会在黏腻的腐肉上打滑。 踉踉跄跄。 她绊倒在一具新鲜的尸体上,那是个苍老的妇人,两手直愣愣地伸向天空,如同两支死去的树桠,干瘪。混浊的眼睛蒙上白翳,到死都没能闭上。刁书真半跪下来,替她阖上眼睛,指尖有着融化糖浆一般的黏腻感。蛆虫爬上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热闹的场面,人群聚集如同蚊蝇,黑压压一大片,脸上震惊、兴奋,再加上一点似笑非笑的神色。议论声纷纷,吵吵嚷嚷,仿佛一根根针扎在刁书真脑门上。她奋力拨开人群,刺目的鲜红嫁衣上躺着一包东西。 塑料袋盛着的肉块。 惊恐在人群中传染,呼啦一下四散而去。 刁书真捻起那红红白白的肉块。不似生肉那种黏腻滑溜的触感,近乎于焦黄的肉块碎在她指尖,散发出令人恶心的焦糊香气。 安静的舞台,聚光灯幽冷地照过来,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她的额上。殷红的色泽在洁白的指尖上愈加刺目,是血。心跳如鼓,血液在血管里奔流,耳边响起了峰鸣之声。她猛地抬起头,一道黑影在空秋千一般飘来荡去。 她顺着旋转的楼梯向上,墙边凹凸不平的砖墙上点缀的冷光,仿佛一只只不怀好意的眼睛,窥视着这个慌乱的闯入者。窃窃私语。冷汗黏在刁书真的身上,咸涩的汗水糊住了刁书真的眼睛,酸痛难耐。 她颤抖着试图点燃手中的打火机,咔哒几声都落空了。点燃了。那个黑影是一个吊死在空中的人,而他的下半身空荡荡的,是白骨森森 刁书真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弹坐起来。 梦里的画面在刁书真眼前闪动,那种恶心恐怖的感觉仿佛有生命力的黏土一样,附着在她的喉咙之间。 房间的布置相当简单,床边的桌上摆着方便面的塑料盒子和几个没来得及吃风干皱巴的水果。她大口喘气,好一会儿心跳才略略平缓下来。她勉强伸了伸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天知道只是睡个觉而已,怎么就弄成这幅狼狈的样子。冷风袭来,皮肤上起了一颗颗的战栗,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这才发现,除了头发湿透之外,睡衣和床单都湿透了。 起风了。 寒风撞开了老旧的窗户,崩地一下撞在墙壁之上,灰尘扑簌簌而下。随即,雨声打在梧桐叶上的啪啪声,混杂着呼啸的风声响了起来。 刁书真打了个激灵。她从床上下来,起身摸索着关上窗户。她回到床上,却无半点睡意,索性摸索着去厨房倒杯水来喝。 室友宋玉诚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线从门缝的罅隙里钻出来。 刁书真笑了笑,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端着那杯水在客厅里坐下。凉水顺着喉管流向胃袋,说不上舒服,却能冲淡唇舌间的苦涩滋味。 刁书真试图回忆刚才的梦境:对于一个专业的犯罪心理侧写师来说,了解自己的感情、欲望、需求,是一件必不可少的功课。梦境,哪怕是再诡异再恐怖的梦境,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倒映出潜意识里的某种欲望。 脑子空荡荡的,偶有几个画面闪过,如同缥缈不定的磷火,她几乎什么都捕捉不到。她阖上双目,眼前是变幻不定的浮光,身子是在一点点地变沉,意识逐渐涣散。 朦胧间室友宋玉诚的房间门打开了,橘色的暖光像是流水一般倾泻而出。 别在沙发上睡,小心着凉。宋玉诚温言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她的声音清脆而冷,一个个字词流淌而出,像是明珠敲击在玉盘之上,让人欣赏的同时也望而却步。但今晚的关切像是微风吹过门前悬挂的铜制铃铛,动听的同时多了几点人间的烟火气息。 嗯,不碍事。你原来不在的时候,我经常这样。刁书真眯眼笑了起来,桃花眼里神色迷离,有时在床上会做噩梦,我就去沙发上迷糊一会儿。 宋玉诚打开了小夜灯,暖黄色的圆形小灯里,一只肥胖的大橘猫窝在翠绿的草甸之上,憨态可掬。宋玉诚怀里抱着一个正常等比例的骷髅头,肩上扛着一床被子。她穿着雪白的真丝睡衣。在橙色灯光映照下,露出精致的锁骨与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 暖色的关切流淌在她的眸子里,恍若有那么一瞬间风吹开了乔戈里雪峰上的层层云雾,露出了不可被世人窥探的雪峰,而阳光倾泻而下。 圣洁。神秘。而又温柔。 宋玉诚走了过来,弯腰,额头与刁书真相触,一触即分。 刁书真愣愣地看着宋玉诚,暖色的微光闪烁在她的重瞳里,令人无端想起山间的萤火,那般明灭迷离,天真绮丽。一丝冷香徘徊在刁书真鼻尖,若有若无。噩梦初醒,五感变得迟钝麻烦,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温暖美好的梦境一般,令人不忍呼吸打扰。 好凉,还是去床上睡吧。宋玉诚蹙眉道。 嗯,我就坐一会儿。刁书真指了指那剩下的半杯水,示意自己喝完就回房间,宋玉诚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刁书真望着宋玉诚放下的被子,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她蜷缩在被子里,巧克力色的被子蓬松柔软,带着宋玉诚身上独有的冷香,足以抵御一场突如其来的春寒。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 忽然就没了睡意。 刁书真把茶几下的抽屉翻了个遍,终于在一堆杂物底下扒拉出一盒皱巴巴的 烟。犹豫了一下,想起宋玉诚似乎厌恶烟味,还是重新放了回去。 竟然会让另外一个人呆在自己的领地长达几个月之久,这真是不可思议。 刁书真是个警觉的人。对于微表情的熟识,心理学知识的积累,神经语言程序学的钻研,使得刁书真对人心的幽微之处洞若观火,了如指掌。 加上清秀可人的漂亮外表,笑起来略微腼腆羞涩、毫无攻击性的气质,刁书真很容易讨得女人的欢心,和各种各样的美人春宵一度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但是,刁书真有个习惯,那就是从来不在外面过夜。 她就像是孱弱而警觉的幼兽,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寸步不让。 她更不可能带别人到自己家来。 她无意探究为什么自己会容忍宋玉诚,这样一位仅仅是工作上的搭档,在自己的领地里呆那么久。答案看上去不会令人愉快,似乎有什么难以撼动的东西正在分崩离析,这令刁书真感到一丝惶惑。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巴普洛夫的狗。斯金纳的箱子。 是希望出生入死的时候,能有一个搭档一起面对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 贪恋噩梦惊醒的时候,身边有个温暖的被窝,拯救陷于冰冷阴暗沼泽的我? 又是什么时候,不再流连于各式各样的酒吧,狩猎年轻漂亮的女孩,醒来时却是加倍的自我厌恶和怀疑? 又或者只是习惯。不用再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绝望哀伤等等极端情绪折磨的大脑,独自一人坐在小屋里,呆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而屋内漆黑一片。 前路未卜,生死难知。 刁书真无声地弯起嘴角,闭上眼睛,思绪潮起潮落。春夜极静,豆大的雨敲在窗棂上,晕开一朵朵水花,水滴沿着雾气朦胧的窗面蜿蜒流下。 人在下雨天的时候神经比较放松,按照心理学的说法是下雨天的时候野兽不会出没,能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让原始人围在篝火旁边睡觉。 假寐之中,眼前有流离的光斑闪过。 恍然间,沙发一沉,熟悉的冷香幽幽袭来。 茶几上多了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喝点热的。宋玉诚拿走了刁书真喝了半杯的凉水。 谢谢。刁书真眯起眼睛笑了。她斜靠在沙发背上,睡衣扣子散乱。她伸腿勾起被子,雪白的脚踝露在外面,很不老实。 哎,说起来好久都没案子了。难得这么太平。刁书真端起牛奶,热度顺着指尖攀升到心房,温热一片。刁书真的心情明亮起来。 宋玉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刁书真别乌鸦嘴。 刁书真笑起来,眉眼弯弯。她嘟囔道:迷信。 作者有话要说: 与本文无关的作话: 说起解剖,我这种菜菜,第一次解剖完的中午确实吃不下肉(但饭还是吃了)后来就可以无障碍地一边吃肉包一边上解剖课了不算天赋秉异的选手,总归挺努力的 第4章 宋小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呀?刁书真笑道,她没有错过宋玉诚反复抚摸自己后颈的动作。 对方有什么烦恼。 有个问题我想向你请教。宋玉诚正襟危坐,神色严肃。 刁书真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眼睛半眯,嘴唇半张,唇角沾着一点白色的奶沫,懒懒地像是只小狐狸。不过宋玉诚就是知道,刁书真有在认真听了。 你可能知道,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从小就很疏离。好在最近略微缓和了一点。 宋玉诚无奈道,我父亲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他很欣赏那个小伙子。他没给我什么压力,只是说让我们见一见。 但我实在没有结婚的想法,如果拒绝的话,会不会让对方误以为是我太过冷傲,看不上他。进而影响我们父女间的关系? 宋玉诚眉头微蹙,神色凝重,显然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刁书真打量着她怀中抱着的骷髅头,挑了挑眉,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直接拒绝就好了,用个委婉点的方式。刁书真缓缓说,比如不要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或者对方吃饭之后邀请你去喝咖啡什么的,拒绝就好了。 宋玉诚点了点头,对于刁书真的话十分信服。 不过比起这个刁书真说,出于一个心理学人好奇心,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不想结婚,你又不是我这种浪荡的人。我无意打听你的隐私,不过 如果哪天你想说的话,在下洗耳恭听。她笑眼弯弯,如同一枚弯月,温热的气息扑在宋玉诚白玉似的耳垂边。 隐隐有桃花色盛开了宋玉诚白皙的脸颊上,像是山谷间次第开放的桃花,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根后面。 她身子向后仰去,摆出戒备的姿态,刻意与刁书真拉开距离,不去直视对方略弯的眼角旁淡淡的红晕。她的睫毛很长,笑起来眼神变得迷离醉人,很有几分摄魂勾魄的意味。 宋玉诚有种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里放的慌乱感,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手机铃声粗暴地震碎了温馨中略显得暧昧的气氛。 两人都是一震,宋玉诚有条不紊地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刁书真手忙脚乱,在被子底下翻找。 出事了。C市X江风光带下面,一桥往南1km,发现了一具老太太的尸体。当地的分局接到报案初步勘验之后,觉得此案有些特殊之处,于是向省厅求援。刁书真扬起自己的手机,脸上的笑容很是无奈,这种事情还真是不能说,一说一个准。 倒未必真有什么特异之处。主要是沿江风光带是C市一项重要的民生工程,当地zf投入很多,在这种刚刚修成的节骨眼上,发生了这种大事。宋玉诚若有所思。 虽然事出突然,但是两人没少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五分钟后,宋玉诚已经准备齐全,手边拎上自己的工具箱。 也可能只是出于政治影响上的考量,不希望这项面子里子全占了的工程落到个无人问津的结局吧。刁书真边走边说,或许是老太太在江边散步,心脏病突发了猝死了呢。 她拍了拍宋玉诚的肩膀,示意对方放松些。可是宋玉诚还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尽管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都相当丰富,可是因为严谨的性格,以及负责的态度,宋玉诚在每一次勘验中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丝毫不会因为案情的简易而影响验尸的态度。 这种把全世界都扛在自己身上的责任感,刁书真相当欣赏和钦佩。只是有时候看她日渐苍白的脸色和越发单薄的身体,有点不忍罢了。 刁书真发动机车,银灰色的桑塔纳雪亮的车灯破开重重黑雾,疾驰向案发现场。她从口袋里摸出那盒巧克力饼干,递给了宋玉诚。 凌晨四点多,外面尚且还是漆黑一片,路上偶有几辆车经过,孤零零的车灯如同行人警惕的眼神。夜雨过后,路边齐刷刷地摆着凋零的樟树叶子,从上面残留的积水来看,昨天的雨势不小。 刁书真神色郁郁,心事重重,在马路上飞驰而过,积水在旁边飞溅开来。这样大的雨之后,案发现场残留的痕迹估计会被掩去不少。不管案件究竟是什么性质,无疑都为真相的查明增添了重重阻碍。 旁边的宋玉诚眉心微蹙,看着窗外,默不作声。两人已经形成了默契,即在未进行现场勘探之前,不对案情进行讨论。只因两人一个犯罪心理侧写,一个法医,都是需要凭着现场的痕迹来对案情进行主观的猜测推断。所以不想在这之前,就因为旁人的观点对案件形成先入为主的印象。 C市离省城不算太远,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就赶到了案发现场。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雨后,江边的草木青翠欲滴,不远处,一座大桥在江面上架起,气势恢宏。 重重的土腥味混杂着鱼的腥气,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格外明显。刁书真皱了皱眉,沿着风光带上的水泥路一路走去。 现场位于江边的风光带,距离一桥不远。风光带是C市集旅游、休闲、防汛、珍惜动植物保护为一体的一处公共设施,大致分为三层:最上边是沿江大道,是河西的一条主干道;垂直往下五米是水泥路,是健身、游玩、观景的场所;再往下才是真正与江水相接的江畔。 此时正值汛期,昨夜又下过来一场雨,江边的水位线比平时高了约有两米,已经淹没了现场。 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刁宋两人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拉开警戒线,戴好塑料鞋套,踩进现场的积水和污泥里。 今早,潮水褪去了不少,岸边的污泥里堆满了冲上来的乱七八糟的垃圾,都是塑料袋和方便面桶之类的东西。报案人是船上的一名挖沙工人,据他称,凌晨三点多左右,因为雨势渐大,有不少灌进了船舱,他便想着弃船上岸。深夜,又是大雨,他才刚下船,脚下便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便报了案。 尸体头南脚北,呈仰卧状。身上覆盖着污泥,看不清楚面容。在拍照留底工作完成之后,刁书真戴上手套,蹲下来细细查看,死者的双手被玻璃绳缚在身前,脚踝处也被同样的绳子捆缚在一起。玻璃绳是红色的。死者的脸上也糊着黑泥,现场的法医正在一点点将其清理。渐渐露出下面扭曲而惊恐的面容。死者双眼大张,口中塞着一团袜子。似乎想要竭力吸入点空气,可惜灌入她口鼻的,不再是新鲜的空气,而是粘稠的污泥。 刁书真和宋玉诚眼神相会,点了点头,退开一边。 恐惧。刁书真从蹲下起身的时候,她的眼前蓦地一黑,供应不上血液的大脑像是个坏掉的电视屏幕,出现了一阵黑白的光点。 那一瞬间,恐惧击中了她的心脏,像是一只大手攥紧了她的心脏,神经发紧,痛得几近窒息。她竭尽全力地呼吸,拼命地抽动自己的膈肌,直到小腹微微抽搐,可是救命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一边,吸不上来。她几乎要软倒在旁边,宋玉诚身子前倾,似乎要冲过来扶住她。 她与宋玉诚对视一眼,脚步虚浮地穿过警戒线,到了上方的人行道上。 终于冰凉的空气灌了进来,气道和肺叶火辣辣的疼痛。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她的喉咙痒起来,难以抑制干呕。 她转身,踉踉跄跄,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返回岸边。她折下身子,呕出几口酸水,甚至带着胆汁的苦腥味。 她知道旁边的几个市局的侦查员惊诧之中流露出鄙夷的神情,这种不算血腥的现场就受不了,这样的心理素质,怎么当个刑警,还是所谓的省厅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刁书真对这种惊诧和鄙夷早就习以为常她坐在台阶上,拧开一瓶水,微微漱了漱口之后,终于微微缓解了那种濒死的恐惧感。 她并不是对犯罪现场的血腥残忍而感到崩溃,而是因为某种灵敏却又不详的天赋,她能够对别人的强烈的情绪,甚至一部分思维而感同身受。 实际上,无论是心理学还是犯罪心理学,其中的一大原则就是:承认人生而孤独,一个人,终究是不可能完全明白另一个人的感受的。就算有了相同的经历而产生某种近似的感情,但每个人依然彼此隔绝,发着自己独属而又孤独的频率,喜怒哀乐,冷暖自知。 但有的某些特异的人,就像是一台敏锐的能调频的收音机,能准确接收到其他人的情绪波动,甚至还可以捕捉到很久之前,残留下来的信号。甚至还可以将这种情绪波动,具象为可见的光,可描述的味道,可嗅到的气味等等。 比如,室友宋玉诚心情愉悦的时候,就会发出一种类似于大橘猫毛皮颜色的暖光,而微有点生气的时候,会发出初春水面薄冰那种近乎透明中带点浅蓝的反光。 正因为刁书真毕业于Z大的心理学专业,她才很清楚地知道,这并非出自于心理学知识的分析或者判断,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近乎于直觉的东西。 但是,刁书真也并非随便就可以到达这种状态试想一下,若是随便就会被卷进其他人的情绪洪流,那么就会模糊他者与自我的界限,丢失掉自我。更何况,想刁书真这样经常亲临犯罪现场的人,如果每一种死亡的痛苦都恐惧都亲自承受,那么再坚强如同钢筋混泥土般坚不可摧的精神亦是无法承受的。 刁书真根本就不是主动放松自己的精神屏障,来捕捉现场遗留的痕迹。她是如同江中的一页小舟,被情绪汹涌的洪流所卷入其中的。 挣扎。抽动。战栗。扭曲。窒息。 刁书真闭上眼睛,眼前一片花白,抽象出来只余黑白线条的凶案现场。 午夜,血色的残月悬在天边。桥上的灯已经熄灭了,稀稀落落的车流从上面来来往往,像是病重之人血管里缓缓流动的、几乎凝固的液体。 老人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凸出眼眶之外。她先是愤怒地大声诅咒,又是不甘地拼命挣扎,然后是绝望的哀求哭泣。最后是死灰般的绝望。 像是有火焰燃烧在凶手的眼瞳里。兴奋。喜悦。得意。那个人品味着老人的挣扎与恐惧,嘴角扬起锋利的弧度,欣赏着老人的颤抖和战栗,不紧不慢地挥动手中的铲子。很快,那个人便对翻不出什么新花样的老人感到厌倦,那双漠然的眼睛俯瞰着躺在坑里的老人,没有感情的眼瞳像是神明在俯瞰一只蝼蚁。 那个人填上了最后一把土。彻底掩埋掉这个无趣的节目。极度的亢奋过后,潮水一般的无聊感将那个人淹没。 第5章 刁书真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她抬手遮在自己额前,刺目的光线让她的眼瞳微微一缩,过一会儿才适应。 她胡乱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有种浑身脱力的虚弱感。不远处,在进行现场的拍照以及痕迹的检验之后,宋玉诚正在对死者进行就地解剖,另一名C市的法医正在旁边做着记录。正逢上班时间,大桥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车流,挤得水泄不通。烦躁的人们按动喇叭,刺耳的汽笛声此起彼伏。 这个是晴天,透过江边的芦苇,江面锁在一层浓密的雾气之中,迷迷糊糊看不真切。 似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 刁书真坐下来,眼神又变得清明,锐利。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毫无征兆地被卷入到凶案现场的情绪洪流之中了。但她知道为什么。 现场被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之中,那种浓郁的黑色像是一条条黑蛇,在地上蜷曲游走,爬满了以尸体为中心的,方圆十米内的每一寸空间。那种恐惧的寒意还在现场流窜,试图钻入她的皮肤,沿着脊椎流入到大脑中枢。 刁书真浑身的汗毛都起来了。 作为一个犯罪心理侧写师,刁书真见过无数血腥残忍的现场,其中不乏剥皮或者截肢分尸,甚至是活活虐杀。她经历过无数人的恐惧和绝望。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 然而,这样纯粹的恐惧,她只在两个地方见过,南京大屠杀的遗址,以及奥斯维辛集中营。 可以想象,老人绝对不是被人勒死或者溺水那么简单。 宋玉诚回来了,她叫回了正在愣神的刁书真。她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一缕黑发黏在她苍白的面上,白得越白,黑色愈黑,显出她清冷的气质。 她见刁书真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递给她一只中性笔,点头示意。 刁书真裂开嘴笑了,扬了扬眉头。 别小看我啊。刁书真在左手心上写着被害人的死因,宋玉诚低下头,也是一般的动作。 两人摊开手,宋玉诚洁白的掌心里整整齐齐地排着一行正楷,字迹娟秀,写的是因泥沙堵塞口鼻引起的机械性窒息,而刁书真手上就写着两字,潦草狂放,是活埋。 两个人相视一笑。刁书真忽然觉得心中的恐惧散去了不少,抬头望去,阳光穿透云层,沁沁洒下来。 是个晴天呢。 走吧,下午还有专案会呢。宋玉诚伸手拉了刁书真一把,别坐在地上,当心着凉。 4月12日,C市市局接到一起报案。死者孙凤娣,71岁,C市萝岗区人。平时独自一人在家中居住,儿子和儿媳在外地做零售商的生意。孙子孙潜为C市洪山区大二的学生。 经过现场的初步勘探以及法医的检测,死者的口部塞有一只袜子,系死者左足所穿。在其鼻内以及解剖呼吸道而知,死者死于吞入污泥所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者衣物内发现有塑料封袋裹着的三千元现金。因案发当晚C市的气温骤降,仅能初步推算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昨晚11点凌晨1点间。 法医尸检报告如下:死者衣着完整,颜面青紫,口中塞有衣物。面部睑球未闭合,睑结膜下可见泥沙。右侧肩胛部见皮肤挫擦伤。口唇扁平,外鼻中可见泥土。CNM陈旧性破裂,GM有粪便。解剖在咽部以及喉部有泥土,颅骨无损伤。死因系泥土掩埋所引起的胸腹部受压以及气道堵塞所引起的机械性窒息。 因发现死者鼻粘膜、声门、喉部以及肺水肿,因大量异物进入气道所引起的呼吸衰竭,以及呼吸机群所发生的撕裂性出血来看,死者在被掩埋时意识清楚,没有服用过安定类的药物,没有外力作用所导致的颅脑损伤,她有过激烈的挣扎,甚至苦苦哀求过凶手放过自己。 换句话说,死者是被活埋的! 对一个七旬老人,手段何其残忍,性质何其恶劣。 宋玉诚清清冷冷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里,每个人都感到一种莫大的压力。 刁书真低着头,陷入深深的思考。若是论及活埋这种方式,一般都只出现在战争屠杀,或者封建时代统治者为了确立自己的权威,对某个群体进行恐吓,例如焚书坑儒。 但是在现代社会,用作犯案的手段,纵然刁书真博览犯罪史,一时之间也摸不到头绪。会采取这种残忍手段的,要么是心智未全、本性恶劣的未成年人,要么就是精神障碍患者无意间犯下的过失。 真正把活埋作为杀人的手段,相当罕见。 更大的疑惑萦绕在众人心中,凶手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才会用这样原始而又残忍的方法杀死一个并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老人呢? 查死者的通话记录可知,昨晚21:34分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接着,有出租车司机为证,死者打车赶往案发现场。约10:30分,孙凤娣赶到了沿江风光带。根据出租车司机的说法,当时孙凤娣老人在车上与其儿子有过一通电话,大意是说自己的孙子孙潜,在江边出了车祸,老人遂带上家里仅存的三千块钱赶往沿江风光带。死者的儿子让老人先处理这边的事情,自己坐当晚的飞机从外地赶回。 宋玉诚根据尸体的征象,以及案子的情况来看,推测凶手是以孙潜出车祸为借口,骗得老人赶到案发现场,再在现场制服了老人,最后挖坑将其活埋。 警方遂确立了如下的侦查思路。一、在全市范围之内搜寻证物的来源,主要是红色玻璃绳子的来源。 二、查找电话号码的所有者以及电话卡的来源。 三、重点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和死者以及家属有着恩怨纠葛的人。 专案会上所有人围坐在长桌上,眉头紧锁,盯着案卷,心事重重的样子。 刁书真微微苦笑,知道这种侦查思路无异于大海捞针。 其一,凶手应该是个心思极其缜密、反侦察意识极强的人。而且绝不是为了钱财,或者精神不正常而无意中杀人。别说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就是晴朗干燥的天气,也未必能留下多少痕迹。 其二,捆绑死者的红色玻璃绳是再常规不过的用品,在本市的各大超市以及零售店均有销售。更别提网络购买这个渠道了。同类型的绳子,刁书真刚刚随搜索了一下,销量最多的店铺每个月的销量多达上万份。实则根本不可能准确找到绳子的来源。 至于绳结的绑法,在刁书真的印象里,似乎并不属于任何一种透露凶手身份的手法,比如编织的基本结、外科结、水手结或者登山者的布林结或者反穿八字结,也不像是提花纹样或者传统中国结的一部分。凶手就是为了能达到捆绑的目的,而系上的绳结。至于那张电话号码,凶手既然是敢用,必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其三,看来也只能寄希望于从死者的社会关系排查中得到一些线索了。 刁书真的眉头越皱越紧。对此,她无法报以乐观的态度。 仇恨。 凶案现场所留下的强烈仇恨,远远不是普通的日常中经济纠葛、邻里生活琐事的争吵所能造成的。如果凶手精神上不存在障碍的话,那么到底是什么缘由,才能使得凶手如此痛恨一个风烛残年的七旬老人? 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刁书真后知后觉地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C室的常局长又耐心地问了一遍,小刁,你对凶手有什么看法? 原来刚才自己想得太入神,没听见局长的问题。她微觉抱歉,缓缓开口道:这是我给凶手的画像。 她将自己的电脑屏幕连接到放映机上,接着投屏到白墙上。 1.脸色病态的白,消瘦,身高不超过170cm,体力一般 2.未婚,没有性生活经历 3.独居,不与直系亲属一起生活,居住在C市临近城市,在省城的可能性较大 4.对感情怀有近乎信仰的偏执,完美主义 5.注重自己的仪表,可能穿一件红色双排纽扣衬衫 6.具有施虐欲,从被害人的痛苦、悲痛、愤怒和无助中享受乐趣,在虐待死者的过程中获得满足感 7.可能因为重大感情变故所导致的应激性精神疾病,可能有精神类药物使用史 第6章 如果说身高不超过170厘米,还可以说是根据被害人肩膀上的伤痕来推断的。 对面的一个侦查员双手抱在胸前,满脸都写着不信任,那么凶手的学历和家庭背景,你又怎么解释?我看啊 小郝。常局长挥挥手,打断他的质疑,刁书真好歹也是犯罪心理侧写的专家。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面目如同刀削一般鲜明,沉稳刚毅。此时他正斜睨着刁书真,一边的嘴角上扬。 就算是根本不认得微表情的普通人,照样能从他的神态中感受到那种轻蔑的情绪。 刁书真眯了眯眼,认出那是C市市局的侦查人员郝仁。 男性,2835岁之间,出身普通家庭,善于侦查和审讯,工作能力强,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有着强大的认同感,维护自己的权威。性格固执。 通俗点说,就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 难怪他会如此不懈:不仅仅是对于女性心理承受能力、逻辑思维能力以及体力的质疑,还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刁书真在犯罪现场吐到昏天黑地。 刁书真已经习惯了这种质疑。 的确,她很不符合人们传统印象中警察的形象,比起宋玉诚对外经常表现出的冷漠孤僻、生人勿进的样子,刁书真那张脸清秀得有些过分。 她皮肤白净,眼神温润,声音柔和,给人以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和感,但一眼望上去,确实不像慧眼如炬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她眯起眼睛,微微笑了,对郝仁的质疑并不在意。她放松地站在那里,胜券在握的样子:我推测,凶手杀害死者,是出于愤怒的报复。犯罪人活埋被害人的行为,表现出其极大的愤怒之情。 死者身边的钱分文未动,凶手不是为了钱财。从凶手接近死者的方式来看,死者是个七旬老人,凶手竟然还需要采取诱骗至江边的方式,这点一是暴露出他对于自己体力的不自信,说明凶手很可能并不是个强壮的成年男性,以他的高度的警惕性以及计划的周祥谨慎程度,凶手不会挑自己日常生活范围下手,但也不太可能会距离太远,他很可能居住在周边省市。 凶手会采取活埋这种需要付出额外劳动的杀人方式,一方面说明其可能具有施虐欲,即从被害人的从生到死的挣扎中获得兴奋感;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折磨被害人,宣泄内心的愤怒之情。 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凶手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制定缜密的计划,清理现场的痕迹,是典型的有组织力的犯罪人。如果凶手是慢性精神障碍患者的话,这样干净整洁的现场,不可能是自知力、定向力不完整的精神障碍患者能做到的。所以,我推测凶手的心理障碍可能是近期才出现的。 凶手可能患有一种或多种的应激性心理障碍,这种心理障碍是由某种重大的变故所诱发出来的。同时,具有心理障碍的人往往食欲不佳,会导致营养不良。如果凶手和家中直系亲属一起居住,或者有恋人甚至已经结婚的情况下,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会帮忙治疗他的心理障碍,可能不至于酿成杀人的惨剧。凶手应该是未婚、独居。 调取最近十年的案卷来说,完全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考虑到犯罪手段如此特殊,我们暂且认定凶手是第一次作案。第一次作案就表现出了极高的素质,凶手至少具有高中以及以上的学历,可能上过大学。 所以,凶手的生活最近很可能出现了巨大的变故,这种变故与孙凤娣老人有关。凶手认为孙凤娣老人夺走了自己应得的东西,怒而泄愤。这种珍贵的东西不是钱财,可能与感情或者性有关。 刁书真扫视了一圈会场,大家面面相觑,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惊诧表情。看似毫无头绪的案件,在刁书真抽丝剥茧的分析之下,也展现出几分眉目。 C局众人心底里不约而同地承认她的说法有几分道理。 只是,犯罪心理侧写对于大家来说还是个新鲜事物,有点不太信得过就是了。 不太可能是孙凤娣本人破坏了别人的感情。刁书真沉吟道,如果被害人是其亲属与恋人结合的绊脚石可以试试这个思路。考虑到凶手是个年轻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可以重点查查死者的孙子的社会关系。 另外,对于犯罪人的性别以及年龄认定是犯罪心理画像的难点。刁书真补充道,拙劣的犯罪行为可能出自于高智商人群之手,而难以侦破的案件可能只是由低智力但经验丰富的人群所为。所以关于犯罪人的智力水平以及学历层次的推断误差可能会比较大,仅供参考。 另外。刁书真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我有种感觉,凶手是个女性。 这怎么可能? 一般的女生连杀鸡都不敢看,真的能杀人?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人? 如果凶手真是个女人的话,估计我们这案子不用侦破了,过几天没准她就会自首或者畏罪自杀,这倒是省时省力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再考虑凶手是女性吧。 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像是朝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的浪花。 局长眉头紧绷抬起,上眼睑抬起典型的惊讶的表情。郝仁扬起一侧的嘴角,轻蔑地笑着。 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或惊讶或不懈的表情,显然不认为手段如此残忍的犯罪人是个女性。 刁书真不动声色,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说完之后,就坐下盯着自己手上的资料,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塑。 专案会结束之后,所有人鱼贯而出。案件的画面在刁书真脑海里浮动,却没有办法构成一副完整的画卷。她伸了伸胳膊,揉揉太阳穴,缓解大脑运行过度的疲惫感。 她靠在在会场外冰凉的瓷砖上,等着宋玉诚出来。想抽根烟,又想起宋玉诚不喜欢烟味,无奈地放回了口袋。 我今晚要去相亲,你先回去。宋玉诚的情绪很低落,不像是相亲,反倒像是去奔丧,别来看热闹。 宋玉诚说完,电话就挂断了,简洁干脆得像是锐器形成的创面,绝不拖泥带水。 刁书真在去重新勘查现场还是去看宋玉诚的相亲之间犹豫了那么一两秒,毅然决定先去看难得一遇的热闹。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又落到宋玉诚手里了,刁书真小声嘀咕着着,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促狭的光芒。 这时,她看见郝仁正容光焕发地从里面走出来。他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本身也身形高大,五官端正,今晚旮旯得格外齐整,还真像是帅小伙了。 怎么,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上下打量了刁书真一番,老哥劝你一句,女生嘛,就别那么辛苦工作了嘛,这是我们的男人的事情。 刁书真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锐利。 郝仁不习惯她这种仿佛要将人上下穿透的锐利目光,躲闪道:不和你废话了,今晚还有正事。 正事?刁书真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喏,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自然是正事咯。 郝仁眉头紧绷抬起,上眼睑抬起,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她怎么知道我要去相亲?对了,宋玉诚和她关系密切,自然是对方透露的了。 不不,当然不是宋玉诚告诉我的。刁书真扶额,差点笑出声来,她没着这么无聊。瞎子才看不出来。 郝仁心道,那你笑得这么幸灾乐祸,难道不是在取笑我? 不不,并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刁书真看着郝仁明显是新洗过的头发,以及刻意换上的新的衣服和鞋子,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忍之感。 那就祝你好运了。刁书真冲他摆摆手,哼着小调,踩着夕阳大步而去。 平心而论,郝仁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又不大瞧得上刁书真心理侧写那一套,但是他是C局的业务骨干,工作能力很强,颇得上司赏识,可以说前程似锦。大家对他的风评不错,没听说过干过什么让人家女孩流产堕胎的缺德事情,人长也还可以,刁书真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会是宋玉诚的相亲对象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 郝仁还沉浸在两次被刁书真窥破心思的淡淡尴尬和惊诧之中,摸了摸脑袋,对着刁书真的背影感叹了一声怪胎。 第7章 夜晚,华灯初上。 六点过后,餐馆里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按照约会的惯例,第一次的相亲地点一般都由女方选择,郝仁那种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者更不会例外。如果是宋玉诚来选择的话,她不会有失客气和礼仪,又绝对不会带对方去朋友之间才会尝鲜的小店子,必然会选择一个价格适中,又比较又档次的店子。 以及最重要的是,她对相亲这件事情毫不上心,所以根本没心思去挑选饭店什么的,就是按照地图上的推荐和价位来选择的。 同时,以宋玉诚低调谦和的习惯,她必然不会选择大厅正中央的位置。墙边,背对墙而坐,可以随机监控店内的情况,身后是墙壁能提供安全感。 靠窗的位置有两桌,其中的一桌上已经有一位穿着红裙的年轻女人面对墙壁而坐,与成群结队的来就餐的人群相比,她面前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孤独。从背影来看,那女人一头如瀑的长发,在腰窝处用红色的蝴蝶系住发尾。身材苗条,腰线修长,露在外面的胳膊洁白无瑕。 她似乎心情有些低落,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灰色阴霾里。 女,2025岁之间,长相应该有8分。独自一人出现在这样情侣出双入对的场合,很可能刚刚从一段恋情中离开。大概率潜意识里有交友的愿望,但被失恋的痛苦纠缠,害怕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看了今天要采取治愈系的暖男模式了。 刁书真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一顶白色的棒球帽子之下,眼珠转了转,朝那女孩走了过去。 嗨,你好,我有一个问题想征求一下你的看法,你看上去像是这方面的专家。刁书真微笑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腼腆和紧张感,我和我的朋友打了个赌。我认为饭店里做好的小龙虾是没有头的,而我的朋友偏偏说有。我们打算找个陌生人验证一下。 没有吧。女人停下吃饭的动作,诧异地看了看刁书真一眼,回答道。 刁书真顺势就在女人的对面坐了下来,笑道:那可太好了,你可帮我赢了这次赌约。遇见你可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在生活中,你一定是大家的幸运女神吧。 猜测被验证了,她是独自一人的,没有拒绝自己顺势坐下,说明对自己有一定的好感,开局2分。 我可不是什么幸运的人啊。那女人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眉宇间有着显而易见的悲伤。 刁书真和她对视了一眼,心中一颤。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仿佛燎原的烈火将郁郁青青的森林灼烧殆尽,漫天的火星在漆黑的夜空里徐徐坠落。原野上,灰烬里殷红的彼岸花盛放。 刁书真仿佛触到了灰烬灼热的温度,虚无缥缈的美景在灼炎里化为尘埃,如同将一生的爱恋在此刻倾尽。 刁书真的神经一下子警觉起来,这不是雄性动物嗅到了雌性动物荷尔蒙的悸动,而是对于危险的战或逃的警戒。不过这种警戒让她心跳加速,瞳孔微微放大,神经愈发的兴奋了。 哦是吗?我也这么认为过,不过最不幸的时刻,往往马上预示着最幸运时刻的到来。刁书真摊开手掌,露出手腕,上身前倾,看着对方的眼睛,前几天我一个人出去自驾游,那可真是一段糟糕透了的旅程。到处都是人,饭菜相当难吃还贵的要命,住的酒店大半夜还有人在外面跳广场舞。好不容易赶到森林公园的门口,又下起了雨。 显示自信的身体语言,眼神镇定,交谈中70%的时间直视对方的眼睛。 红裙女人转向了刁书真这边,肩膀后展。 肚脐和脚尖朝向我这边,她对我的开场有兴趣。3分。 我好说歹说,才让景区门口的工作人员同意我开车上去转一圈。等我开到接近山顶的时候,我撑开伞出去,雨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我诅咒这该死的老天,心情像是一块发霉的曲奇饼干,又潮湿又沮丧。 等我走到观景台的时候,雨慢慢地停了下来。层层叠叠的山峦之间慢慢升起了云烟,柔软地覆盖在山峰之上。恰逢夕阳西下的时间,落日掩藏在雨后的薄云里,温柔的光束投在下方升起的云海和山峦上,好像是新娘子的凤冠霞帔,又好像橘子口味的棉花糖,暖色的糖浆温柔地覆在雪白的云层上。那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美的云海。 仿佛被神眷顾了一般,天地间浩瀚而美丽的画卷,只为我一个人而开。 如果不是疫情,我不会去那种偏僻的小景点;如果不是下雨,山上一定人满为患,吵吵嚷嚷;如果不是雨后初情,则山间不会有升起的云海。 红裙女人动筷子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神越来越多地停留在刁书真面上。 刁书真说:有时候,困难只是上天为了指引你去该去的地方而客意设下的路障。 她望着红裙女人的眸子,带着笑意说道:遇见小姐姐,我很幸运了。 红裙女人勾唇笑了起来,眉宇间的阴郁丧去了不少。 发自内心的微笑。眼轮匝肌收缩,拉扯眼角,眉头向下皱。嘴巴与眼睛同步上扬,双侧自然对称。 真心的微笑。5分。 刁书真耸了耸肩,故作遗憾道:要不是我喜欢男人,肯定对你一见钟情了。 红裙小姐姐挑了挑眉毛,眨眨眼睛,道:真的吗? 刁书真笑道:当然不是。 红裙小姐姐娇笑着,上来要挠刁书真的痒痒肉。她躲避了几次,然后故意让她抓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地求饶。 恰到好处的玩笑反向操作,让对方在感觉危险解除以及怅然若失的一瞬间,澄清事实,制造出一种心理波动的感觉。 这不是说谎,而是调情。 身体上的接触能迅速拉近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增加两人的熟悉感与亲近感。 身体接触。7分。离共度良宵的10分越来越近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拉近了不少,趁着某个红裙小姐姐被自己逗得直笑的瞬间,刁书真招呼她坐到了自己身边。几个回合之后,两人你喂我一口橙子,我喂你一口西瓜,举止亲密得像是一对爱侣。 大约十分钟过后,门口进来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姣好,气质清冷的年轻的女子,正是宋玉诚了。她着一袭藏青色连衣裙,腰带勾勒出她优美的腰带曲线,在前面挽出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像是踩着每个人的心脏一样,款款而来。 她果然就坐在了靠窗,背对着墙的位置。几分钟后,郝仁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一脸歉意。 刁书真压低了帽檐,眼前一亮,在身边的小姐姐耳边低声说道,想不想看今天的最菜搭讪? 小姐姐顺着刁书真的视线看向邻桌正在相亲的郝仁和宋玉诚,快速与刁书真交换了一下兴奋眼神。 我猜他一定会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你做什么工作。刁书真低声笑道,天知道漂亮女孩,都不知道被这么问过多少次了。天哪,这种查户口的搭讪方式简直是要命。 小姐姐简直要笑得前仰后合,刁书真将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知是有意无意,小姐姐的手搭在了刁书真的腰际侧。刁书真猛地缩了回来,戏谑道:嘿,贵重物品,请勿触碰哦。要收钱的,你可不能对我做什么。我知道,你就是想把我灌醉,然后做这样那样的事情。 小姐姐抿唇笑了起来。 嘘,仔细听,对面的菜鸟。刁书真挑了挑眉毛,有好戏看了。 对面郝仁和宋玉诚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在附近的刁书真两人耳朵里。 郝仁的热情中带着紧张的生硬,下午的专案会上宋玉诚的认真和专业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考虑到对方的家世,以及眼前冰山美人所带来的诱惑和压力,他的声音紧张得像是一块皱巴巴的老皮革。 你好,请问你能告诉我的你的名字吗? 宋玉诚。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法医。 你们工作也很忙啊。 是啊。 宋玉诚倒是有来有回,旁边的刁书真都快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与这边两人仿佛在荷尔蒙的海洋里游泳的互动相比,对面尴尬的气氛仿佛是在审讯犯人。 红裙小姐姐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眼神里漾开柔美的水泽。 我说,要不他们互投简历算了。刁书真轻笑道,这是公司HR面试吗?不过面试也要展现自己的专业技能啊。 她挺直腰板,正襟危坐道:您好,我来应聘您的妻子。我有过11段恋爱经历,有10年的恋爱经验,在人际交往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能处理各种复杂的状况。另外,我的身体状态也出于巅峰时期,能够高达一夜七次。 小姐姐笑得花枝乱颤,蝴蝶结在她的发尾晃动,似要振翅。那双眼睛浸染了笑意。 刁书真摊开掌心,一颗薄荷糖赫然出现在上面。 小姐姐俯身过来,卷走了那颗糖果。湿热的触感弥留在指尖,是无声的暗示与诱惑。 8分,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可惜,今晚还得去再看现场。 刁书真瞥了眼自己的手表,时间已经滑向了八点十三分。 没时间和小姐姐春宵一度了,不过,留待下次再尝也好。 刁书真摁住小姐姐的肩头,笑眼弯弯,似醉非醉的眼睛分外勾人。 呐,我可是个小气鬼。刁书真笑道,我送你的礼物,可是要讨还回来的。 小姐姐反扣住刁书真的手腕,声音暧昧低沉,我这就还给你。 对方身上深沉浓郁的玫瑰花香袭来,深色的眸子倒映着刁书真的影子,温热的气息拂上刁书真的面颊,性感的红唇就要覆上来。 10分达成。 刁书真却猛地觉得后心一凉,似被一道寒冷至极的视线贯穿了。她蓦地偏过头去,宋玉诚还是端坐在那里,神色不悲不喜,波澜不惊。 小姐姐的唇搔在刁书真的侧脸上,一触即走。初雨滋润朝花,新雪落上屋檐,柳絮划过树梢。些微的痒意化作了面颊上的热度。 刁书真在她明澈的眼瞳里瞥见自己难以遮掩的慌乱,她避开了对方的眼神。那一瞬间的破绽足以让高手洞悉自己的软肋。 即将到手的深吻变成了不伦不类的笑话,这种业余的操作很可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菜鸟。 刁书真面上有些热。她不动声色地重新坐好,像是突然对自己盘子里的剩菜有了异乎寻常的兴趣。 小姐姐露出了然的笑意,眼波流向宋玉诚那桌,意味深长地瞥了刁书真一眼,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 在刚刚的插曲过后,刁书真心烦意乱,没了继续调笑的心思。她想着要到电话号码之后,今天先走为妙。 与此同时,旁边的相亲会算是到了高潮部分。郝仁有些羞涩,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磕磕巴巴地说,干我们这行,你知道的,常常没日没夜的,忙得要命,有时候顾不上家里。 我不介意。宋玉诚淡淡道。 那我这些年其实没存下来什么钱。这个房子的问题郝仁支支吾吾地说。 没关系的。宋玉诚打断他的话。 这、这。郝仁激动起来,望向宋玉诚的眼神更加炽热了。毕竟,在婚姻越发沦为了价值交换的今天,能遇到一个不要房子不图钱财就能结婚的女孩子,简直是撞上了大运。 很抱歉,你是个非常好的人。宋玉诚竭力挤出一个微笑,思量着怎么拒绝,可是,干我们这行太久,我已经不喜欢活人了。 第8章 郝仁的脸色一下子从正常变红,由红变白,由白转青,十分的精彩。 刁书真收回自己的注意力,感觉心里轻飘飘的,如饮美酒,薄醉后沐浴着初春的微风,温煦的风力裹挟着花和草的香气。她撕开一张名片,将自己的号码写在半张上,连同另外半张以及纸笔一同递给了小姐姐。 我赶着回去喂家里的猫咪,就先走啦。刁书真笑容灿烂,良辰美景,有佳人作伴,今晚可真是美妙。很高兴认识你。 小姐姐顺势写完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刁书真后,眼光又瞥向旁边的宋玉诚,似笑非笑的。 她转身离去之后,刁书真看见玻璃窗面上倒映着自己的绯红的面色。从脖子一路向上到耳根子后面,不由大窘。她将小姐姐的电话号码揣进口袋里,离开饭店,有的落荒而逃的狼狈。 刁书真大步走在沿江风光带上,心乱如麻。 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对自己的心理反应感到惊诧。 我怎么就会在红裙子小姐姐吻上来的时候避开了呢?这种低级的错误,赶得上漂亮的小姐姐已经洗干净躺在床上,抛个媚眼就等着自己过去了。自己却关上门落荒而逃了。 这太不符合自己一贯的作风了,应该回吻过去才对啊。 她快步走着,思绪纷飞,心绪难平。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不想让工作上的搭档宋玉诚,看到自己私生活的一面,这对自己的安全感产生了威胁。 刁书真摇了摇头,感到有些好笑。宋玉诚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习性,所以委实没什么可避讳的。 不过下一次和妹子调情的时候,还是避开宋玉诚比较好。她实在不想暴露在那道冰凉的视线之下了,那感觉活像冬天的时候往羽绒服里塞了个雪球,任你有什么绮丽的遐思,都变成了衣领里融化的尴尬。 春天的天气变化极快,今天是个晴天,澄澈洗练的天空之下,一轮弯月挂在柳树梢头。 前面的人群渐渐稀疏下来。她停下来,恍然意识到已经到了案发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从河西码头走到了一桥附近,足足有五公里的距离。 微风拂过她额头上挂着的汗水,清清凉凉,平息了不安分的躁动。 刁书真抹去脸上的汗珠,汗液沿着背脊流下,运动过后浑身温暖,很是舒服。她懒懒地朝案发现场走去。 江风扑面而来,带着独有的潮气和腥味,掠过刁书真露在外面的脖颈和胳膊。市民们从今天的头条里知道这是案发现场,都不约而同地远远避开来去。一人高的芦苇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四脚蛇在仓皇逃窜。蝙蝠在其上盘旋,划着奇诡的八字。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 刁书真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吐出,尽量让脑海里一片空明。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还是飘荡的芦苇,一桥灯光的倒影在微风的吹拂下碎成星星点点的几何碎片。鼻端嗅到的,还是新鲜潮湿的江风,并没有出现白天那种绝望的死亡气息。 刁书真踏着石板阶梯,缓缓前行到更靠近江水的地方。因为今天是个晴天,所以江面的水位线低了不少,大约褪去了半米。刁书真皱着眉,一步一步地踏在淤泥之中露出的石头之上,免得自己陷进去。前方可见白色粉笔圈出的痕迹,那是老太太被掩埋的地方。尸体已经被移走,那里留下的大坑显得愈加触目惊心。 她拧起眉头,似乎犹豫了一瞬间,还用脚略微试探了一下坑的深度和泥土的湿度。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将自己的外套先铺在外面,然后慢慢地躺了下去。 视角改变。 天空是那么低,黑沉沉的云压下来,铅块一般。远处的一桥如同一块倒塌的墓碑,压在刁书真的身上。错落的高压线构成一张渔网,刁书真蓦然地想起一个民间的传言,若是将渔网罩在横死的人的身上,冤魂被束缚着,便不能找凶手复仇。坑内的腥臭之气侵袭着刁书真的嗅觉,寒意直往她的骨子里渗去。 虽然她经常独自一人返回凶案现场,然而这里曾有一个人被活埋而死的事实,依然让她觉得浑身汗毛竖起,头皮发炸。她勉强收敛心神,将自己的意识心减低,变得软弱却敏感,仔细捕捉着现场可能遗漏的蛛丝马迹。 刺骨的仇恨。冰冷的杀机。痛快。仿佛从喉头咳出一口梗在心头多年的血,弥漫着腥甜的香气。心火在沸腾,那股仇恨的烈火将清白的魂魄烧灼殆尽,灰飞烟灭。他在上方俯视着老人痛哭流涕的脸,挥动着死亡的铁锹。 不、不对。是她,而非他! 她蹲下来,微笑着看着老人的生命渐渐消失。 像是案板上的活鱼,哪怕是在开膛破肚之后,仍然肌肉挣扎痉挛着,从案板上蹦到地上,蹦跳着抽搐着,最后还是成了锅里沸腾的鱼汤。 享受。无与伦比的享受。完美得令人心醉。 死亡并没有什么令人欣赏的部分无论是沉淀的尸斑、僵硬的关节、混浊的角膜散大的瞳孔、融化的皮肤,以及扭动的白花花的蛆虫。但是,褥夺去别人的生命,将活生生的东西变成静止死亡的过程,这种仿佛偷窃神明权力的行为,才令人神魂颠倒。 填上最后一抔土时,她仿佛将那个迷茫和犹豫的自己一同掩埋在了深坑里。那双墨色的眼睛燃起了野兽般的火焰,终于燃成燎原大火。 燎原的火。远处的一桥仿佛末世纪录片一般,在火焰的高温中烧灼变形,如同一块融化的巧克力,向中间坍塌。钢筋咋下,砖石滚滚而下。一道雪白的影子在其上坠落,姿势优美得如同在向上升腾飞翔。 潮水涌入了坑里。刁书真猛地清醒过来,她的右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和麻痹感,竟然动弹不得。或者是因为刚刚身体的压迫和坑里的低温,偏偏在这个时候抽筋了。 她挣扎着想要从坑底爬起来,坑底的淤泥像是无数只手,将她牢牢地黏在地面之上。如同粘蝇板粘住一只倒霉的苍蝇。慌乱之中她试图用左手支起身子,却无意间磕在坑里一块尖锐的石头之上,划破丝绸的声音格外响亮渗人。钻心的疼痛削弱了她的神志,不断拍击着岸边的涨潮涌入,活着泥沙浇在她的身上。 她一开口,便呛了好几口水,腥臭污浊的水。她几欲作呕,耳边听见下一波浪潮正在呼啸而来。 难道就这样死了?没有死于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的屠杀,没有亡于花言巧语的骗子精心构建的陷阱,就这样死于一场小小的意外,像是只水灾过后来不及逃出窝的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死去? 孙凤娣在坑里被活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眼前的画面走马灯般闪过:母亲端来两杯一模一样的牛奶,逼问着幼年的自己;父亲赤红暴怒的眼睛,像是野兽一般低吼;老师的瞳孔渐渐涣散,手足冰凉,嘱咐自己不要浪费独一无二的天赋;宋玉诚震重地拒绝郝仁,说不喜欢活人时郑重又清冷的模样 宋玉诚! 巨大的力道提着刁书真的领子向上,破开水面。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灌入刁书真的肺叶。她竭尽全力地吸入新鲜的空气,战栗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缓解那种铭刻入骨的恐惧。 宋玉诚也跳下了坑,积水没过了她的小腿,藏青色的连衣裙被弄成污浊不堪。刁书真狼狈地坐在水里,脚下滑了好几下,才勉强站了起来。 宋玉诚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拧出水来。刁书真缩了缩脖子,低着头,莫名做错了事的心虚。 你受伤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吸引了宋玉诚的注意,她眉头一皱,脸色更差了。 没事没事,不小心被石头划了一下,破了点皮。刁书真忙不迭辩解道,不用费事。 宋玉诚不顾仿佛是被从泥里刨出来的刁书真身上污秽,拉过她的手细细查验一番。一条伤口贯穿手掌,从掌侧的小鱼际肌一直延伸到大鱼际侧,足足有五六厘米,殷红的血还在不断涌出。 不行,必须去医院缝针。宋玉诚面部的肌肉更加冷硬了,怒气冲冲道,要是感染引发败血症就糟糕了。不知道外面的土质和水源里多少病菌寄生虫呢。 哦哦。刁书真弱弱地回答道,她转开目光,演示自己的心虚愧疚感。 第9章 两人并肩走在风光带边,所幸已经比较晚了,江边人迹寥寥,不然又会有很多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仿佛从地里刨出来,浑身是泥的刁书真吧。 宋玉诚扔给刁书真一袋干燥的衣服。后者并不感到惊讶,冲她讨好地笑了笑,就去江边的洗手间匆匆将自己身上的泥水简单地清理了一遍。 这次是宋玉诚开车。今天的宋玉诚车开得飞快,不同于往日规矩严整的风格,透着一股子心烦意乱的意味。 两人一路无话。刁书真几次想开口,都被宋玉诚冷漠的眼神给阻挡了回去。别说话,生气呢。 刁书真实在是觉得为这点小伤就去医院有点小题大做,换成往日她拿点双氧水冲一遍,再用生理盐水冲一遍,草草包上就了事了。但今天她不敢再开口,免得让在宋玉诚的怒火之上再加把火。 伤口很长,但不算深,麻烦的是在污水中浸泡了这么久,感染的风险比较大。急诊的大夫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人,揣度着她们俩的关系。 急诊科的大夫手很稳,先用肥皂水洗去伤口周边的污物,再用双氧水冲洗伤口。 水流带走了污物,划破的皮肉翻着白色,仿佛再挨上一刀。 刁书真痛得面色发白,汗珠从她的额上冒出,她微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宋玉诚神色阴沉,端坐在一旁。 急诊科大夫有种大气不敢出的憋闷感,恍然间觉得这里是倒霉催的妇产科,渣女怀上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被头顶绿绿的原配拖来流产。 不对。刘大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腹谤自己小说看多了,想象力太过丰富。 这几天别沾水,记得定期换药,防止感染。刘大夫叮嘱道。 两人并肩走出急诊室,夜已深,街上空荡荡的,寥寥几辆车从空旷的街面上飞驰而过。 刁书真试图搭上宋玉诚的肩膀,对方瞪了她一眼,拍开了她的手,显然是还在生她的气。 如何应对生气的室友,刁书真很有自己的一套。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辆车飞驰而过。刁书真本能地将宋玉诚揽在内侧,连累了手上的伤口,不由地痛呼一声。 很疼吗?宋玉诚墨瞳里流露着关切。 没有,没有。刁书真忙不迭否认,却刻意蹙起了眉头,显得很痛的样子。 宋玉诚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她细致地用面巾纸擦去刁书真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问,真的那么痛吗? 是有一点。刁书真的桃花眼里蒙着一层水汽,倒像是真的疼得狠了。 她可怜兮兮道:还在生我气吗? 宋玉诚瞥了她一眼,闷闷道:没有。 真的,我不想打扰你相亲,就先自己一个人来看看现场了。刁书真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笑道,多亏了你,不然可能真的交代在那里了。 深夜的大街很是安静,两人并肩走着,路灯的投射下,身后长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亲密异常。一阵风吹过,香樟树落下几片陈旧的叶子,发出沙沙的轻响,平添了几分寂寥。 你和那个女孩子很熟吗?良久,宋玉诚开口问道。她站定在那里,简单的牛仔裤,白衬衫,气质干净出尘,宛如青砖瓦上初落的一抹新雪,洁白柔软。 刁书真一愣,目光躲闪了一下,她低头望着脚下的落樱,迟疑道:不算吧。 哎,我知道你这样高冷如仙子、生人不近的家伙,肯定很难理解我这种人。 刁书真看着宋玉诚那双清冷的眼睛,笑容灿烂,可是老宋,人生苦短呐,既然她有情我有意,快活快活,这又怎么了? 你看,我活着,一不图功成名就,出人头地;二不图一生一世一双人,感情坚贞,至死不渝;三不图家庭美满,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四不图长命百岁,身体康健,羽化登仙。刁书真的神色晦暗不明,也就喜欢研究研究犯罪心理学,还不一定能出什么名堂,破获什么大案。 要是连喜欢漂亮小姐姐的这点爱好都不能满足,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刁书真轻轻哼起了一首不成调的歌,很是喜庆,听上去似乎是《今天是个好日子》。 宋玉诚望着刁书真的背影,升起了一阵难言的迷惘:一直以来,她的世界是黑白分明、静止不动的。她不害怕死亡,不贪恋活着。她怀中抱着枯骨,在自己的轨迹上按部就班地走着,这条笔直的线从现在通往生命的尽头。她几乎可以看见自己从青丝如瀑到白发苍苍,由初出茅庐的小法医变成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就像小毛毛虫长大,变成大的毛毛虫。 这样的人生轨迹,没什么不好的。 那样的笔直、规整,逃开了狂欢的诱惑,却同样规避了悲伤的落网。 但是刁书真身上有某种她未曾见过的东西,像是奔流的熔岩,滚烫的,灼热的 沸腾的,焚烧殆尽的;又像是流动的风,清甜的,自由的,饱含了风与花的尘息,生机勃勃的。 刁书真身上有着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这一未知的事物令宋玉诚惶惑、忐忑不安,又怅然若失。 哎,话说回来。你拒绝郝仁的理由可真是绝了。刁书真笑着,露出了那一对标志性的虎牙,我不喜欢活人,哈哈哈哈哈,我感觉郝仁的脸都绿了。 宋玉诚没有回答。 刁书真习惯了她的缄默,自顾自地乐着,又哼起了《爱江山又爱美人》。 折腾这么一出之后,两人疲累交加,回到C局招待的宾馆,简单清洗了一下,倒头就睡下了。 半夜,一个影子掀开被子,悄悄凑近熟睡的刁书真。她跪在床上,拿起一柄镊子,从睡得四仰八叉的刁书真口袋里夹出了一张纸条。 那张纸条上残留着玫瑰浓郁的香气,其上有一朵盛放的玫瑰,还有一串电话号码。字迹是特意设计过的那种,很有艺术感。 黑影踱步去了阳台,几秒钟后,那张纸条化成了几点不起眼的灰烬。 月光映亮了黑影那双幽深的墨瞳,皎洁的月色之下,她的肌肤白胜初雪,五官明艳动人,如同披上了一件清雪般的纱衣,仙气飘飘,不似俗世中人。 影子站在阳台上,怀中抱着枯骨,遥望着明亮的月色,默默在风中站了一夜。 第10章 直到两天之后,案情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正如刁书真所预料的那样,现场存留下来的物证都是常规的日用品,排查来源的难度极大。而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虽然孙凤娣为人比较刻薄小气,在邻里间的风评不佳,但是确实没有和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怨。 死者的孙子当晚没接电话,是因为他在网吧通宵上网,忙着打游戏没接到老太太的电话,排除了他的嫌疑。 同时,基本排除凶手是与死者的儿子生意场上的纠纷,迁怒老太太而杀人。 不过,按照刁书真犯罪心理刻画提出来的侦查思路,倒是找到了一些线索:经过警方的排查走访,发现死者的孙子孙潜曾经有过一个同性恋人徐刚,两人情投意合,感情甚至发展到了互见家长的地步。 不过,这段恋情遭到了孙老太太的强烈反对,认为孙潜是孙家唯一的独苗,如果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孙家岂不是就断子绝孙了?并且,孙子搞同性恋,她丢了大脸,实在无法面对街坊邻居的议论和眼光。 所以她坚决反对孙子的恋情,当时还屡次来学校找校方反映,当时事情闹得很大,直到徐刚被迫转学去外地才罢休。据说徐刚被迫了孙潜分手,学习一落千丈,还罹患了抑郁症,这倒是特别符合刁书真对于犯罪人的刻画。 这个发现让C市警方和刁宋两人很是兴奋。 然而,后续的调查反映,徐刚在外地高校恢复得不错,学业有成,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这次这位帅小伙子相当幸运,找到了新的伴侣,两人恩爱有加。 而且,由于当地的民风比较开放,恋人的双方父母很开明,徐刚小伙子和新伴侣得到了身边人的支持,打算今年下半年就去同性婚姻合法的地方登记结婚。 这样一来,徐刚杀害前男友奶奶的嫌疑,进行报复的动机就不存在了。 案情陷入了僵局。 在重回省城的路上,宋玉诚坚持不让刁书真开车,免得再撕裂伤口。习惯了飙车的刁书真只好悻悻地靠在椅背上,无所事事。车窗上起了一层薄雾,她用指头在上面无意识地乱画着。 横亘在江面上的大桥,江边弯弯曲曲的风光带,再添上几个跑步的小人。代表桥的那一横上有水汽淌下,像是一颗坠落的泪水。刁书真心中划过一个念头,那是她躺在坑底,生死一线的时候隐隐约约捕捉到的。 地点。 刁书真的眉头越皱越紧。为何凶手要针对被人害设计这样一场特殊而又残酷的谋杀,凶手强烈的仇恨又为何要用这样的一种虐杀的方式来宣泄。 凶手选择这个地点活埋老人,这个地方对于凶手来说,一定具有某种重大的意义。 可是,江边的河滩能有什么意义? 芦苇丛下,江水退去,湿漉漉的泥土上烙印着一排排的脚印;河滩上紫茜花盛放;恋人们牵着手在河边漫步;跑步爱好者沿着风光带运动;清明的时候,有人在河边放河灯,小小的船和跳动的蜡烛寄托了对逝者的哀思;皎洁的月色倾泻在堤岸的芳草之上,宛如凝成细细的白霜;不远处的大桥上车来车往,热闹非凡。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7) 刁书真仔细搜索了记忆中的每一个角度,仍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案发地点似乎一直就是个平静祥和的地方,水声涛涛,花香阵阵,笑声朗朗,在她的怀疑里显得格外无辜。 她有些心烦,伸手掏了把自己的口袋,并没有摸到意料之中的纸条。她将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只有几张皱巴巴的票据和几枚硬币。 奇怪,刁书真在心里嘀咕,那天明明把口袋里的东西都转移出来了啊,怎么没见了漂亮小姐姐的纸条呢? 她望了望宋玉诚,欲言又止。算了。或许是落在泥坑里了。 她可不想去问宋玉诚这个问题。 宋玉诚盯着前方,目不转睛,面无表情,专注如同在检验尸体上的创口。她就是这样,无论是验尸还是开车,她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一个任务,一丝不苟,认真严谨。 书真,我们是搭档么?宋玉诚打断了刁书真正在翻找的动作。 刁书真停下手,莫名其妙,却不假思索地答道:那当然了。 宋玉诚抿了抿唇,字斟句酌:也许你也可以试着信任我一点。放心,我绝对不会干涉你的破案,我只是 前面是红灯,宋玉诚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边线之前。 那天晚上我相亲回去,发现你竟然没有回来。打你的电话又显示关机,我就猜到你是去现场,我担心你,就找了过去。她说着,语气里仍透着罕见的焦灼和担忧。 刁书真心头一暖,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看见案发现场似乎有个黑影在尸体所在的位置扑腾,我赶过去一探究竟,却发现那个人是你。她转头看向刁书真,好在我来的足够及时。 宋玉诚墨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刁书真,重瞳像是浸在清潭里的墨,清澈,纯净到令人心颤。她淡樱色的薄唇发白,微微颤抖着,回忆起那时那一幕令她后怕。 她可以面无表情地解剖一具巨人观,游刃有余地检查满是蛆虫、高度腐败、残缺不全的尸体,波澜不惊地打开一个宛如睡着的花季女尸的胸膛。 却不敢想象面前这个人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意外。 我下次一定不会了。刁书真的心揪紧了,愧疚和感激在她的胸口来回激荡,她忍不住要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还想问的是,我为什么总是孤身犯险,为什么如此鲁莽行事,刚愎自用。我承认,因为种种原因,我厌弃这个世界,我甚至打算一直过着这样危险的生活,直到某天被犯罪分子轰爆脑袋,或者彻底厌倦之后,自我了结。 她的语气平淡,平淡得像是陈述一些与己无关的事情。 宋玉诚凝神听着,没有开口。她找不到可以开口的余地刁书真毕业于最好的心理学系,接触到的都是最好的心理治疗师和精神科医生。如果他们都不能劝慰刁书真的话,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生死的大事上,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做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好啦,生生死死,先不提这个。刁书真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觉得犯罪心理侧写的本质是什么呢?车流重新运动起来。 是一种根据现场的痕迹,推测凶手心理的科学吧。宋玉诚答道。 不完全是,犯罪心理测写、刻画、人格评估,或者说心理画像,只是一种假设推断。在现场的物证不足以锁定犯罪人的情况下,从心理学的动机角度出发,找出嫌疑人的一种方法。刁书真手中携着一根巧克力棒,继续说道,犯罪心理刻画,始于犯罪现场的分析和重建。就像你们法医也不仅仅是对被害人的尸体进行机械性的检验,提供死因和死亡时间,你们同样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对凶手的行凶方式,凶器的种类等等来进行现场重建。 其次,是根据统计学上的资料库,根据以往的分析记录以及标记特点,对比对新发案件,从而缩小警方的侦查范围,锁定最有可能的犯罪嫌疑人。或者根据凶手的标记行为对案件进行串并。 最后,给出一种优化的程序,推测出犯罪嫌疑人下一次最可能的作案地点或者其居住地,达到预防犯罪再次发生的效用。 但是,这个看上去十分实用的学科,我国现在还几乎处于一片空白的阶段。刁书真无奈地笑笑,如果老师还在的话,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地将我国的犯罪心理侧写提到世界的水平。至于我的话,那就更不可能了。路漫漫其修远,就单说东方人犯罪报告数据库的建立,就需几代人的努力。 但你屡破奇案,如果并非全部来源于对犯罪心理的研究,又是来自于哪里呢?难道不是因为你基础知识丰富,勤于实践,同时又紧跟最前沿的理论的吗?宋玉诚疑惑道。 这就是我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坑里了。刁书真舔了舔干涩的唇,袒露这桩心事比她想象中更为艰难,我能察觉到别人的情绪波动,如果这种某种情绪格外强烈的话,甚至在当事人离开之后,仍然能被我接收到。 这与微表情判读不同我甚至无需接触到那个人,就能知道他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 但对我来说这完全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所谓的天赋的来源很恶心。不,不是上天赐予的才能,而是在培养皿里人工繁育的东西。刁书真的鼻子周围产生了厌恶的皱纹,我暂且不想提这件令人作呕的事情。 宋玉诚轻轻地叹了口气,莫名的阴郁之气萦绕在她心头。 命运馈赠的不详礼物,又会标上怎样的价格? 别太为我担心。刁书真笑了笑,那笑意里有着说不出的疲倦,疲惫至极时,我会幻想自己是个清闲的普通人,在偏僻的街角开一家安静的书店或者花店,邂逅一个普通的男孩或者女孩,谈一场甜美又庸俗的恋爱。但是 她琥珀色的眼睛又变得锐利,划过冰凉的冷锋,刀刃本该染血,良驹就应飞驰,烟花就该燃烧,而我就该和犯罪分子对决。舒舒服服地躺着固然美妙,但我不能在庸俗的生活里腐朽。 既然命运待我如此我如此,我就将这场盛大的戏演到极致。 别同情我,玉诚,无非就是命运而已。刁书真笑了笑,你不也和我一样吗?如果不是骄傲和向往,你又为何要选择法医这个又苦又累又虐心的职业?就像郝仁同志说的那样,那些事情交给男人去做就好了。无论是查案缉凶,还是洗冤惩暴,或者是冒着危险保护别人,听上去好像都不是女人应该干的事情吧? 宋玉诚没有说话。 刁书真冲她嫣然一笑,俏皮地挤了挤眼睛。宋玉诚似乎想板起脸继续教训刁书真一顿,可生气的表情还是松动下来,冰雪消融。 只是想把人生过到极致而已。宋玉诚流畅地开着车,起步、换挡、拐弯、超车,动作优美娴熟,像是指尖落了只振翅的蝴蝶,死的时候,那些微不足道的成就没有什么好炫耀的,苦心经营的人际关系早就土崩瓦解,倾心相恋的爱人或许先行一步,或者踪影不见。唯有那些努力前行时落下的伤疤伴随着我,那是赠与自己的荣耀 我这一生为了信念,倾尽所有。 哎不过你相亲那天,说你不喜欢活人,只是为了拒绝郝仁的借口吧?刁书真坏笑道。 猛地一个急刹,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刁书真毫不怀疑自己会撞上前面的挡风玻璃。 宋玉诚偏过头,直视着刁书真的眼睛。 不是。宋玉诚郑重道,严肃得像是在神面前说着婚礼的誓言。 阳光落在宋玉诚重瞳的眼睛里,显得那黑色是那么幽深难测,沉默冰冷。这块黑色的冷玉里竟然燃起了炽烈的火。 刁书真躲开宋玉诚灼热的视线,将话题转移开来。 樱花在枝头次第而开,又纷纷飘零而落,崭新的绿叶在枝头尽情舒展。冬日过去,人们渐渐活跃起来,随之而来,犯罪活动也四处孽生,案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宋玉诚忙得脚不沾地,经常风里来雨里去,刁书真没醒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而刁书真陷入深深的梦乡的时候,她才刚刚回来。偶尔中途能休息的时候,经常直接在沙发上就躺倒睡着了。 而刁书真虽然不用风吹日晒地跑现场,然而忙着手头上的几个课题,有空的时候还不忘去收集各地的犯罪报告资料数据,做一些分析归总,同样忙得焦头烂额,眼眶青黑。 与此同时,C市市局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事情分散了,不再过多纠缠于孙凤娣的这桩案子。因为根据物证的摸排、周边地区的走访调查以及对死者社会关系的调查,并没有找到什么很有价值的线索。 警方宁愿相信,或许杀害孙凤娣的就单纯是个反社会人格的人。对方就是想虐杀一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老人。 毕竟,人性的幽微难测之处,那难以估量的。 广西女同性恋埋杀自己的丈夫,仅仅因为丈夫阻挠了她们的恋情;15岁男子活埋了自己的一双弟妹,只因为嫉妒父母偏爱弟妹。 实际上,真正还惦念这桩案子的,不过只有刁书真一个人而已。 桌上,堆满了案件相关的资料,关于本案的笔记,刁书真已经记录了小半本。除了本案相关的卷宗之外,还有她关于案发地点的推测:那里果然是个特殊的地方,是个自杀圣地。每年都会有十几个人在一桥上跳江自尽。 根据中华流行病学的统计,大约每十万人中,平均有4人自杀。对于拥有约四百万常住人口的C市来说,由于模仿以及群聚效应,以及新闻报导的因素,自杀的人选择一桥的比例很高。 刁书真拿起那厚厚、关于在一桥上跳江自杀的人的资料,不禁摇头苦笑。 这种东西,未必就和本案有什么联系。只不过出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线索的严谨和认真,刁书真还是整理好那本厚厚的册子,打算在有空闲的时候就读上一读。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面颊上落下条形的栅栏。光线渐渐暗淡,等到刁书真再抬起头时,天色已经黑了。她收拾东西起身,只因宋玉诚不在,她也懒得回去开火做饭,准备随便在旁边的小饭馆里对付一顿就是了。 牧野四合,天星闪烁着,静静地俯瞰着奔流不息的人间。几十亿人在上演着他们或许平淡却又独一无二的人生,宛如一场浩大的交响曲。 有人站在解剖室的骨架面前,悉心拂去上面灰尘,喃喃念着一个名字,声音低沉感伤,承载着缅怀之意; 有人呵欠连天,神色疲惫,但起身洗了把冷水脸之后,又翻开了下一本泛黄的卷宗; 有人在灯红酒绿中过着萎靡的生活,身边是雪白的胳膊和大腿,震耳欲聋的乐声中,发泄着原始而又过剩的欲望; 有人踮脚敲了敲门,大门豁然洞开,黑黝黝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第11章 我怎么好像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你? 老师,我是新来的转校生,您没教过我。 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喜欢我? 嗯,喜欢老师。 我们今天玩个新游戏怎么样? 都听您的,老师。在我心里,您就是最厉害的人了。 学校后面正在翻修的操场你知道吗?蒙上老师的眼睛,带老师去那里。 老师,那里很黑,我怕。可不可以不要去? 哎,老师和你在一起呢,不怕不怕,我的小宝贝。 现在是晚上,为什么老师要蒙上眼睛呢? 哎,老师和你们上课的时候就说过了,要关爱残疾人,如果不亲自体验一番,怎么知道光明是多么宝贵呢? 哦,是这样呀。老师好厉害。 呵呵,慢点,慢点,别急。好玩的还在后面。 一大一小的两个黑影走在空阔的校园里,血色的残月钩在梧桐枝头,没有星星。浓墨一般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脚步声惊起了一群乌鸦,扑棱棱掠过枝头。黑色的羽翼在月下泛着不详的血色。 大影子的皮鞋摩擦着地面的沙土,在试探那一块地面是否平整。小小的影子跟在后面,如同大影子的一条尾巴。 大影子慢慢地蹲下了,小心地摸索着地面,缓缓跪了下去。 老师,您为什么要跪下呀?我怕,会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别怕,老师在这里呢。 来,把包里的东西取出来。然后套上老师的手对,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 老师,我不会,我们回家好不好? 没关系,慢慢来。用扳手把螺丝拧紧,用点力! 老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宝贝,我和你说过了,这就是一场体验游戏。你知道,有些残疾人失去了自己的手脚,他们不能动,是不是很可怜啊?老师为了真正理解他们,也要体验一下失去自由的感觉。你愿不愿意帮助老师啊? 老师,您真是太伟大了!袋子里还有一个球这个球,怎么用呀老师。 嗯,这是最后一步了。吃过棒棒糖吗?帮我含进去,然后再在后脑系上带子。等下老师就不能说话了。宝贝在二十分钟之后帮我解开,然后我们回家。 小影子放下袋子里的圆球,诡谲的笑意在唇边闪过,从裙底掏出了另一个类似的圆球。 好的,老师。 黑影跪在地上,如同一尊静默的雕像。他身后跟着的小小影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柄银亮的军刀。 刀刃在血月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冷锋一闪,布匹撕裂的声音在暗夜里放得无限大,野兽的嘶吼卡死在喉咙里,只剩下难耐的呜咽。 小影子撕开手中的胶带,一圈一圈绕在黑影的鼻上,封死了最后的气流通道。地上的黑影疯狂挣扎,扭动,像是被法器缠住的鬼魅,马上就要灰飞烟灭。大礼堂伫立在那里,一扇扇紧闭的窗户像是一只只眼睛,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几分钟之后,黑影疯狂的扭动停止了,他垂下头,软倒在那里,像是在默默忏悔。 小影子仔细擦干手中的刀刃,殷红的血迹在洁白的柔软纸巾上分外显目。 小影子转过身,轻轻道: 晚安,老师。 今天是教育局的领导来学校考察的日子,学校里处处张灯结彩,布置得干净整洁。红星中学连续五年都有老师荣获市优秀教师的荣誉,这一点让校长的面上也十分光彩,油光发亮的脸显得更加精神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8) 隐隐听见外面的吵闹声,校长皱起眉头,心中不悦。这帮学生真是太闹腾了,真的好好管管,不能在领导面前丢丑。所幸,颁奖的乐声响起,压下外面的喧嚣。 下面有请本年度优秀教师,赵国华上台领奖! 礼仪小姐捧着一只金灿灿的奖杯,在舞台的聚光灯下熠熠生辉。台下的一众教师都露出了大多露出了羡慕而又向往的神色。也有少数面色古怪,不懈地撇嘴,大概是嫉妒吧。 没有人应答。声音回荡在大礼堂内,闷闷作响。 主持人又宣读了一遍,依然没有人走上前来领奖。教育局的领导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校长鼻头上微微冒着冷汗,不停地拨打着赵国华的电话,却只收到关机的信息。 这小子,这么重大的场合给我掉链子。校长小声诅咒着,心中微觉不妙,赵老师一向是最爱出风头的,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外面骚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已经站起来,从礼堂的窗户从外面望去,老旧的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乌泱乌泱的一大片。 校长正想斥训那几个不守规矩的年轻老师,却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表情。 顺着他们的手指的方向,校长望了过去,随后也瞪大了眼睛。 郝仁皱着眉头望着红星中学,脸色阴沉。天边浅灰色的云沉沉地压下来,雨要下不下,空气更加闷热潮湿了,像是一条发霉的毛巾围在人身上,怪不舒服的。 当然,郝仁的烦躁并非是来源于天气,而是继C市风光带的未破的拿起案子之后,又接连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赵国华,男,37岁。文化程度大学本科。为重点中学红星中学初一(3)班的语文老师,兼任3班的班主任。1年前离异,女儿10岁。父母皆为教育系统工作人员,家庭小康。死者平时性格外向幽默,与上级及同事关系良好。注重自己的仪表,虽有过婚史但仍然受到女性的青睐。平日被公认为人际交往能力高,情商高,工作积极负责,热心助人,在同事以及学生之间风评极佳。 然而他却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死了。现在学生已经被遣送回家,但是目击的学生至少有十多个,影响极坏。人民教师,半|裸着,被阉了,那么多初中生目击了这一幕。 郝仁烦躁地将手中的烟仍在地上,抬脚撵灭。他周围已经散落了一圈烟头,阴翳笼罩在他的心头。 刁书真和宋玉诚赶到现场的时候,偌大的校园里没了学生,显得尤为空荡。警戒线已经拉起,来来往往的都是神色严肃的警察。 红星中学很有些历史了,在房价日益高涨的市中心,学校的设施只能尽可能地紧凑精简。案发地是学校的一片施工地,旧房子已经被拆掉,准备在上面盖新的教学楼。现场遍布了乱砖碎石。 死者呈跪姿,双手被缚在背后,用包着医用胶带的螺丝拧紧。同时,双足的脚踝用同样的方式缚在一起。上身披着一件蓝色的男士衬衫,大腿处的裤腿撕裂了一道大口子。 令人骇然的是,他下身一片血污的,地上残留着一滩褐红色的血液。面部惊恐扭曲,双眼瞪视着前方。口中塞着一个显目的红色塑料口|球。球上原本的出气孔被人为挖大,将本该属于下|身那块肉堵塞其中。死者的口鼻被塑料胶带封死。 精绝。 这是刁书真看完现场之后,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残忍、血腥,却又精妙无比。像是捕蝇草一般鲜艳甜美的陷阱,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水到渠成。 纵然感叹凶手的恐怖残忍,但刁书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深处升起一丝隐秘的认同和赞赏。如同艺术一般的犯罪手段,精妙的设计,暴力与QY的呈现,有些近乎于完美的哲学意味和仪式感。 阉割尤其是之后将YJ重新塞入死者口中的举动,可以说是意味深长。根据案发现场的情况,凶手欲伤害死者之前,已经将其完全控制,其手足被缚,无法反抗。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死者身上的要害之处刺上几刀,同样可以完成整个犯罪过程。 阉割,从实际出血量来说,是很难导致死者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的。远远比不上隔开气管、颈动脉,或者在心脏、肝脏、脾脏等等重要脏器上动手。 抽离了感情或者道德,任何一种犯罪行为,都是凶手的自我表达。 凶手,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他,或者她,又想向我们传达什么信息呢? 这一次,现场的拍照以及痕迹检验之后,赵国华的尸体被送往当地的殡仪馆进行解剖。 刁书真和宋玉诚眼神相会,她低声朝宋玉诚道:这次死者的死因,可能有点特殊。 宋玉诚与她擦肩而过,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12章 4月23日, C市昌平区分局接到一起报案,鉴于案情重大,性质恶劣,社会影响极大,遂上报C市市局。C市局求助于省厅法医科以及犯罪心理研究室。 红星小学建筑工地发现一具男性尸体,现场没有遮蔽物掩盖。死者呈现跪姿,面向大礼堂。双手手腕处由可调节钢圈以及相连接铁管缚住。钢圈上缠着医用胶带。同法,死者脚踝被缚。死者上身披一蓝色衬衫,运动裤从大腿至膝盖处划开。现场提取血迹若干,经比对,系死者所流。足迹若干,均为建筑施工工人。 尸体检验得:颜面青紫变色,双眼眼睑未闭合,上、下睑结膜见大量出血点。鼻腔上粘附有三层透明胶带。口唇发绀,双侧口角外见血性液体,皮肤组织裂伤,系暴力塞入口|球所致。双侧指甲紫绀,指甲折断,内容物为泥沙。双侧膝盖见软组织挫伤。YJ断裂,切口锋利,双侧GW完整,YJ动脉、YJ深动脉断裂。提取死者GM、口腔、RT擦拭物,均未检见JY及唾液。解剖可见气管少许血性泡沫,肺脏可见出血点。 宋玉诚以及C局的法医给出了如下意见:1.死者的外伤主要位于下身,为锐器割裂伤。2.死者的主要死因主要是断裂生殖器阻塞喉管所引起的机械性窒息,失血性休克以及疼痛不是主要死因。3.根据尸表以及解剖检验,死者的死亡时间是4月22日晚上11点左右。 对本案的性质进行分析: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以及尸体检验可知,死者系他杀。经初步的勘验,案发现场没有发现搏斗的痕迹。凶手杀害被害人的动机仍需要进一步勘查。 又是熟悉的专案会。 宋玉诚清冷而又平板的声音做完了报告,如同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AI。气氛沉闷得仿佛要凝固了一般,所有人像是一群挤在小桶里的鱼,因为难以汲取氧气而感到窒息。 刁书真望着面前的卷宗,目光锐利,像是要把上面的每一个都剜出来细细品读似的。 据红星中学值班人员称,案发当晚,并没有发现学校里有什么异常。被问及是否发现当晚有师生进出校门,保卫处均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经现场勘查以及走访调查得,绑缚死者的道具均为死者在附近的五金店购买。口球的来源不明。 因承载客体不佳,现场没有留下有价值的足迹,指纹,血液等,没有发现阉割赵国华的凶器。学校的围墙仅有一米五,从任意一处翻越之后,外面的是四通八达的交通道路,无法确认凶手杀死赵国华之后从哪个方向离开。 推测凶手藏身于校园某个角落,等到晚上学校师生全部离去之后,诱骗晚归的赵国华至施工工地,将其杀害。 在现场物证极其有限的情况下,猜测凶手杀人的动机,对于侦破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 专案组众人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郝仁说:依我看,这事情还真是邪门了。要我说,赵国华晚上一个人在学校,哪个流窜犯将他绑架到操场,威逼利诱,想要从他口中套出银行卡密码。赵国华这么个知识分子,看上去高高大大,没想到却是个脓包,没准凶手一掏出刀子骨头就软了,乖乖地跟着去了工地,结果还是送了性命。 另一个侦查员皱了皱眉,夸张道:很难说,赵国华得了不少荣誉,树大招风,没准早就得罪了谁不自知。这个心理变态的凶手杀了人还不算完,还得让赵国华丢尽了颜面。 众说纷纭,议论纷纷。 的确,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事情都足够诡异。 刁书真摩挲着手中的物证资料,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在此期间,专案组众人已经提出了如下的思路。 一、凶手可能为赵国华的同事,其嫉妒死者屡屡评为优秀教师,故而报复杀人。凶手利用死者本身的某些秘密或者把柄,胁迫被害人至操场,最终杀死了被害人。同时,为了诋毁死者的名誉,他对尸体采用了残忍的手段。 二、凶手是死者的熟人,可能是性弱者或者性功能障碍者,身形瘦弱,性格内向。死者可能曾经夺走过他的妻子或者女朋友,怀恨在心,于是采用阉割的方式杀死死者。泄愤的同时还可以让死者的名声毁于一旦。 三、凶手是单纯图财的流窜犯,杀人灭口。 小刁,你觉得呢?讨论告一段落之后,局长没忘了沉默不语的刁书真。 暂时没什么思路。刁书真摇了摇头,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或期许或不懈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大家提出凶手是为了泄愤以及侮辱死者,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场并不是像单纯的胁迫,我怀疑赵国华是自愿配合凶手的 无稽之谈。郝仁鼻子朝天,翻了个白眼,姓赵的脑子又没有毛病,怎么可能乖乖让别人把他给绑起来啊? 你们看啊,这些出现在现场的钢圈和钢管,都被附近的五金店老板证明是死者赵国华陆续购买的。假如你是凶手的话,你不自己准备约束死者的道具,防止死者的反抗,需要从死者那里拿,这合理吗?这是其一。 其二,有一个细节,我想大家都忽略了,那就是钢圈上为什么要缠着医用胶布呢?刁书真反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困惑的表情。 现场勘查结束之后,我去附近的五金店买了一个同样的钢圈。刁书真扬起手,它的边缘是很锋利的,如果套在手上的话,会划伤皮肤。而用医用胶布缠好后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所以,既然所有的道具都是死者自备的,且甚至考虑到了被绑时保护皮肤这种问题。那么,死者很可能不是第一次被绑,并且那天是自愿配合凶手,自愿到了学校后面废弃的建筑工地上。 如果死者是不是被凶手胁迫,而是自愿配合凶手的话那么,他们在现场是在做什么呢?这一点我暂时有些想不透。不过,看那些具有暗示性的东西,似乎可以猜到一些。 不得不说,刁书真的猜测很有道理,能解释一些现场一些不合情理的问题。比如那个死者手上钢圈的来源,那个充满了暗示性的口球,以及凶手破坏死者尸体的方式。 逐一排查吧,先从与死者有矛盾以及有竞争关系的人开始。局长皱着眉头,下达了指示。 案情在一片迷雾之中,看不真切。 如果真的如刁书真所说,那么案子就显得更加复杂了: 1.凶手是谁?他或者她,是怎么取得了赵国华的信任,能让被害人自动配合自己? 2.本来是一场惊险刺激的游戏,又是怎么变成了残忍血腥的凶案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凶手是激情杀人,还是早有预谋? 专案会结束之后,每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陆续离开,步履沉重,心事重重。 刁书真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截住了宋玉诚,后者怀中抱着一大叠材料。 帮我个忙。看见宋玉诚,刁书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们今晚重演一遍案发过程。 宋玉诚上眼睑微微抬起,有些惊讶,随即点头同意。 晚饭过后,两人一同去五金店买了扳手、钢管和钢圈,按照案发现场的样子包好。 刁书真收拾好道具,冲宋玉诚抛了个媚眼,玉诚,我们还差个口球哎。 宋玉诚低下头,俏脸微红,声音不复往日清冷:当然是你去买了,你经验丰富。不是号称一千零一夜,夜夜不同人吗? 作为一个法医,宋玉诚可以毫无表情、及其客观地看待解剖男女生殖器官。然而,在刁书真面前谈及这些,真是有种说不出口的尴尬。 她白玉似的面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美玉生轮,明艳无比。 刁书真不依不饶道:就是因为你没有经验,才要你去的体验体验生活的嘛。 到了霓虹灯装饰的店面门口,宋玉诚愣了下,刁书真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宋玉诚没撒手,连带着将刁书真一起拖了进来。 店主是个靓丽的小姐姐,笑眯眯地看着她俩。 刁书真四处乱晃,好奇地拿出各种各样的用品来看。 宋玉诚不知所措,呆在原地。 那是你女朋友吗?店主小姐姐问。 啊?宋玉诚呆滞了一瞬间,重瞳瞥向刁书真的背影,幽深的眸子里盛满了不知名的情绪,不是。 那可太遗憾了。店主小姐姐笑了笑,活泼可爱的一个妹子啊。 宋玉诚抿了抿唇,墨瞳渐沉,染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不复往日清冷。 我们只是朋友。宋玉诚低声道,声音清清冷冷,像是溪流从山间潺潺而下。 刁书真自顾自地选完了用品,和店主小姐姐闲聊了几句,笑容灿烂。 宋玉诚拎着包好的袋子,里面的触感柔软,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她微微一愣,发现里面有一捆红色的棉绳。 她向店主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店主朝她眨了眨眼睛:一点小赠品。 宋玉诚把那捆绳子收了起来,默默无语。虽然这东西不明用途,但宋玉诚还是礼仪性地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刁书真买了一对狐狸耳朵顶在脑袋上,笑颜灿烂,蹦蹦跳跳地走着,很是开心的样子。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翘起,眼神没有平时的锐利,反倒带了一种似醉非醉的迷离感,很有几分勾人心魂的味道。 宋玉诚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深,又很想伸手去揉一把那对耳朵。 这里离红星中学不远,到了门口,刁书真取下了自己的头饰,扔回袋子里。两人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说明来意,就走了进去。 第13章 刁书真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空旷的校园没有一丝人气,几盏灰暗的路灯在风中摇曳,明明灭灭的,在地上投下诡谲的影子。是个阴天,厚重的乌云遮蔽了月色和星光,黑暗弥漫在校园里。 两人慢慢地走着,脚步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她们沿着楼梯向上攀爬,直到赵国华的办公室。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9) 被害人和凶手是在这里碰面的。刁书真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与红星中学一般46人共用的那种办公室不同,这里不大,却是赵国华专属的办公室。 这里相当空旷,与案件可能相关的东西,现在被警方取走作为本案的物证。 书架上的相框里立着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赵国华一手搂着美丽的妻子,一手拉着可爱的女儿,看上去是相当幸福美满的一家。除此之外,就是人教版的语文教科书、相关的教辅资料以及师范专业的书籍。 看上去,赵国华真的是个兢兢业业的好老师了。宋玉诚有些难以置信。 刁书真坐了下来,她皱着眉头,缓缓拉开抽屉。宋玉诚凑过来一看,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作业本,和一个订书机,别无他物。 刁书真诡异一笑,手平伸进去,触到抽屉上方的顶板,随着双面胶被撕开的刺啦声,一本书赫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封面粗糙,上面的女人身体□□,神色暧昧。纸张散发着一种盗版书籍劣质刺鼻的油墨味。 刁书真挑了挑眉,指着书笑道: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个东西。 宋玉诚不明其意,接过来草草地翻了翻,乍一看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她摇摇头,将书还给刁书真。 The Story of O: Untold Pleasures.经典而有指向性的□□小说。刁书真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玩味地笑着,看来我的猜测,并非是无稽之谈。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指针逼近了十点四十五。她匆匆忙忙说:算了,我回头再详细和你解释。我们先来模拟现场。 还是我来当被害人,你来模拟凶手?宋玉诚问。 不,这一次,我真正需要画像的,是被害人。刁书真诡谲一笑,只要能了解被害人,相信所有的疑点都会迎刃而解。 刁书真环顾四周,坐在赵国华的皮质椅子上,宋玉诚弯腰替她戴上眼罩。剥夺了视觉的情况下,其他感觉越发清晰敏锐,对方身上的冷香悠然袭来。她摸索着宋玉诚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赵国华一米八三,他是握着凶手的手,还是搭着凶手的肩膀?刁书真比划了一下,在心里模拟着凶手的大致身高。 难道凶手只有一米六左右? 刁书真摸索着,搭在宋玉诚的肩膀之上,慢慢地走下楼去。 楼道里没有灯,本就伸手不见五指,更别提刁书真还戴着眼罩。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噗通、噗通、噗通,心跳像是密集的鼓点,在刁书真的胸口里回荡,血流在她的血管里奔涌。 亢奋。 集中精神。全神贯注。 刁书真拉回纷乱的思绪,搭在宋玉诚的肩头,一阶一阶稳稳向下走着,忽然产生了一种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长到这辈子都别走完的错觉。 两人出了教学楼,踩过一阵平坦的地面,脚下变得凹凸不平起来,刁书真知道这是进入了案发现场的那片施工工地。她扶着宋玉诚的肩作为支柱,可惜地面上路障太多,她好几次都差点绊倒。 宋玉诚停了下来。是到了赵国华尸体所在的位置。 刁书真没有犹豫,像个毫无感觉的人偶,笔直地跪了下来,完全无视了粗糙的地面可能带来的伤害。她顺从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宋玉诚默契地将她的手束在一起,用扳手将钢圈和钢管拧紧。余下,同案发现场那样处理。 恐惧使得刁书真有那么一瞬间的瑟缩和抗拒:她几乎就要站起来,摆脱束缚,将身后的人摔在地上,掐住身后人的脖子。不管她是谁,是敌是友。 但她没有反抗。只是肌肉紧绷,神经紧张到了几乎要断裂的地步。她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背上出了一层薄汗,喉咙干渴得像是要冒烟。 在剥夺了视觉的,现在连行动力都被剥夺的情况下,活跃的想象力兴风作浪,将任何风吹草动都渲染成关乎生死存亡的信号。 心跳恐惧,却又莫名刺激。这种将自我全部交托于她人,彻底失去自由,彻底沦为她人俘虏,任她处置的感觉 是如此的恐惧,却又如此甜美。 一直以来,刁书真运用着他人眼中近乎鬼魅的天赋,一路披荆斩棘,屡破奇案。在旁人眼中,她仿佛手握神奇的钥匙,任何一个人的心门都无条件地为她敞开。她骄傲自负,不甘落后,就算在恋爱约会这种私事上同样不肯放弃自己的主导权。 她披荆斩棘,在这条坎坷的路上,一个人背负着恐惧、愧疚、谎言和悲伤,在迷雾中走了太远太远。 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什么都可以不用做,什么都可以放下,不用背负着责任。不用在大雨滂沱的天气,在泥泞不堪的路上,跌跌撞撞前行。 没有自由,就没有随之而来的责任; 没有自我,就不用为了活着苦苦挣扎。 刁书真面上的神经仿佛灼烧起来,滚烫的热度融化了她的戒备。敏锐的观察、精准的推理、客观的判断,强大的理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她感到自己的孱弱,孱弱得如同罗网里的挣扎的鱼,毒蛇獠牙下的抽搐的猎物,祭台上供奉给残忍嗜血神明的美丽祭品,根本无从反抗,只能被动等待,在战栗的恐惧中迎接盛大的死亡。 丧失自我到了极点,刁书真反而感到一种彻底的放松轻盈、自在,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游戏结束,取而代之的和万物融为一体的圆满。 她仰起头,脖颈白皙修长,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位置。她嗅到宋玉诚手中刀锋里铁锈的血腥气,那是死亡的味道,这滋味让她恐惧,却更令她迷醉。宋玉诚半蹲下来,冰凉的刀背贴着她的脸颊游走,从眼角游移到颌下。 刀锋一挑,衬衫上面的纽扣崩开,咕噜噜滚进碎石乱瓦之中,消失不见。 刁书真精致的锁骨暴露在夜风寒露之中,肌肤上起了细小的战栗。 宋玉诚腕上加力,手法精准,刺啦一声,一道笔直的刀痕就将刁书真的运动裤从大腿内侧一直到膝弯处分开。 刁书真僵直不动了几秒,随后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 似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宋玉诚才用扳手拧开重开拧开钢圈,她帮忙揉着刁书真的手腕,扶着对方站了起来,取下眼罩和口、球。 刁书真面色微红,黑发黏在白皙的脸上,这种强烈的比对很有几分□□的味道。 刁书真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黑发被汗水浸得湿透,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衬衫黏在背上。 尤其是似乎还起了糟糕的身体反应。 这样一向自信满满,从来胸有成竹、胜券稳操的刁书真有那么一刹那的惊慌失措。她望向宋玉诚,对方的神色藏在黑暗里,似乎一切如常。 刁书真张了张口,她为自己声音中的性感湿润而感到惊惶,猛地灌了几口凉水,才恢复如常。 她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宋玉诚静默地站在她身边。 我想,我知道赵国华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刁书真一边说,一边重新换了条裤子。 宋玉诚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回去之后再说。 回到酒店,刁书真在浴室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狼狈,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宋玉诚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似乎正在发呆。 刁书真略感新奇,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宋玉诚冰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刺得肌肤微微战栗。那双墨色的眼瞳颜色加深,像是大海的深处,浓墨般的乌云汇聚,正酝酿着一场崩天裂地的风暴。 刁书真一愣,低声问道:没事吧,案发现场是不是哪里让你不舒服了? 没事。她目光游移,避开刁书真的视线,显得神色如常。 刁书真没有细究,她兴奋道:我的猜测被证实了。赵国华很可能具有受虐的倾向,他不是被人胁迫去操场的,而是在和凶手玩一场游戏! 怎么说?宋玉诚的声音略微沙哑,似乎蕴藏着一丝不同于往日明澈清冷的情绪。 当然我在学习《行为证据学》的时候,读到施虐狂一章的时候,即从被害人的呼叫、痛苦以及血腥中获得快感的一类犯罪人,我就在想,是不是有对应的受虐狂。刁书真比划着,眉飞色舞道,我查阅了相关的资料,果然找到了对应的存在。我还匆匆阅读过它所列举的参考文献,其中一本经典的小说著作就是我们在赵国华抽屉里翻出来的那本书The Story of O: Untold Pleasures. 宋玉诚点了头,全神贯注地听着。 我们总是以为被害人是被凶手绑架到案发地点的,却无法解释无论是在案发现场,还是赵国华的办公室,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反抗的痕迹。按道理说,赵国华是个年富力强的成年男性,熟悉学校的环境,尸检也未在他体内检测出任何安定或者麻醉作用的药品。刁书真说。 要将清醒的赵国华转移至废弃的建筑工地,而现场、以及死者身上完全没留下搏斗的痕迹,我很难想象凶手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宋玉诚分析道。 没错,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赵国华是乖乖配合凶手的。刁书真笑道,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杀死赵国华,那又为何不干脆在办公室里杀了他,要转移到操场,还要用如此费工费时的杀人方式,这无疑增加了被发现的风险,不符合凶手的行为模式。 如果赵国华自愿配合凶手完成这种危险的游戏,那么凶手一定是他熟识且信任的人那么这么一个人,为何要处心积虑地杀掉被害人呢?宋玉诚疑惑道。 这一点,我暂时猜想不透。刁书真摩挲着下巴,拧眉道,不过我可以肯定,凶手绝非一时冲动而激情杀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 何以见得?宋玉诚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那个奇怪的口球!哎,我早该想到的。刁书真一拍双手,我们找到了那些钢圈和钢管都来自于附近的五金店,我们误以为那个口球也是赵国华自己备下的。但其实,那个东西是来自凶手,并且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赵国华死于机械性窒息! 宋玉诚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凶手可能是利用了赵国华的癖好,将他诱骗至操场杀害,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凶手一定很了解赵国华,并且,与赵国华有关于性的矛盾。其处心积虑地将被害人杀死,将被害人的曝尸于学校摆出那副样子,让死者名声尽毁,是想表达 赵国华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一个老师。宋玉诚默契地接了上来。 查查赵国华的学生,我相信会有新的突破。刁书真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主角开启奇怪的幸(X)福属性~老刁心理上绝对是个dom,不过生理上嘛(笑) 第14章 时钟已经逼近了一点。 此时月色破出浓云,皎洁的月光轻洒而出。刁书真亢奋之余,疲倦如同潮水一般翻涌而来。她躺上柔软的床榻,几个呼吸之间,眼皮就沉重到无法睁开。 她的余光瞥见宋玉诚还在看从赵国华那里找到的书,有点好笑,想告诉对方那没有什么好研究的,不用像看专业论文那样细致认真。 她张了张口,浓重的困意袭来,于是坠入了梦乡。 梦乱七八糟的与往日残暴血腥的噩梦不同,这一串的梦境很是香艳,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等待时的恐惧,落下时的灼热疼痛,冰凉的吻覆盖上来的舒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却又如坠青云。那双清冷的眼睛,像是春日冰雪消融,潺潺的清水冲开碎冰缓缓流下,漾着春日的阳光,分外温柔。 好像好像是宋玉诚的眼睛。 刁书真从梦中醒来,发现某处泥泞不堪。她挑了挑眉,尴尬的同时又觉得好笑:多久没做过春梦了? 她唇边还留着睡梦里缱绻的滋味,但什么都不记得,了无痕迹。唯一的一点证据在洗手间哗哗的水流里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宋玉诚难得没有早起,她呼吸轻柔,睡得很熟。枕边摊着那本奇怪的书。 刁书真戳了戳对方的脸,皮肤光滑,触感柔软,手感很好。睡梦中的宋玉诚眉眼不再紧绷严肃,有种纯洁无瑕的少女感,很是可爱。 你啊你啊。让你别研究那本书了,哎,有什么好研究的,能让你看上一整夜啊。 刁书真戏虐道。 她哼着歌儿,准备买两份早点回来,等宋玉诚睡醒后,好在她面前显摆一番。 专案讨论会上,C局的侦查员们大多神色迷茫,疲惫不堪。案情看似简单明晰,但因没有明显指向性的人证物证,实则相当难以侦破。而若要一一排查,实在是千头万绪,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出路。 在没有明显线索的情况下,众人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刁书真身上。 按照惯例来说,我们总是希望能准确画出凶手的样子。刁书真笑了笑,卖了个关子,其实这起案子,如果我们能给被害人画个像,那么凶手的动机何在,就会迎刃而解。 赵国华啊,不就是个优秀的中学老师么?我们查过了他的办公室,走访了他的领导和同事,都一致认为他是个好同志呐。郝仁眉头深锁,眼圈青黑,怏怏道,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这次教育局颁发的优秀教师奖本来是该归他的。 人心隔肚皮呀。也许赵国华确实是个好老师。刁书真重重地念着这三个字,刻意强调着什么,但他绝非纯洁无瑕的圣人。在某些方面,他有些特殊的癖好。 什么意思?阿枫插进来问道。他刚大学毕业,是C局一名年轻的侦查员。 刁书真把昨天发现的那本书递了过去。两人略略翻了翻,这是本英文原著,他们一扫之间不能理解其意。 不过,看着封面,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神色,这书不是那种能堂而皇之摆上桌面的东西。 我简单解释一下。这本书是一本□□文学小说抛开那些露骨的□□描写片段不说,它展现了一种心理状态,某种从痛苦中得到欢乐的心理倾向。相信大家学过犯罪心理学,应该知道有一类犯罪人因为见到血、或者听到被害人的呼救、惨叫而产生性兴奋,我们称之为施虐狂型犯罪嫌疑人。 而赵国华,恰恰与之相反。这是其一。刁书真说。 众人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而又兴奋的表情。无他,能与赵国华进行如此私密之事的人,必定与他相熟,能得到他的信任。这条新的侦查思路大大缩小了侦查的范围,给毫无头绪的C局众人指明了方向。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10) 其二,我们都很好奇,为什么凶手要将赵国华的尸体摆出那种姿势?当然,我们可以肯定凶手是想侮辱尸体,诋毁死者的名誉,但是那种方式刁书真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 大家像是被刁书真的一席话弄得蒙了,都没应和。 没收作案工具呗。有个叫阿峰的侦查员突然蹦出了一句。室内响起了哄笑的声音,大家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 没错,可以这么说。刁书真冲他笑了笑,你还真的说到点子上了。 虽然凶手与死者看似在进行一场刺激危险的游戏,但凶手杀死赵国华是早有预谋,绝非一时兴起。凶手是在告诉我们,像赵国华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一个老师。不配的原因可能与他在自己年幼的学生身上所犯下的罪行有关。 刁书真像昨天与宋玉诚讨论的那样出示了物证,她胸有成竹道,我有个大胆的推测,赵国华曾经侵犯过自己的学生,用的是那种不会留下证据的边缘性行为。也就是凶手告诉我们的那样:赵国华曾用某种方式,侵犯了自己的学生! 换言之,凶手是在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凶手是在报仇雪恨。 那么凶手,一定与赵国华的学生,存在密切的联系!甚至可能就是被赵国华侵犯过的学生之一。 凶手,2025岁之间,身高不超过170cm,身材偏瘦。现场布置得相当巧妙,死者伤口整齐,表面凶手可能有医学解剖学知识;从凶手接近被害人的方式来看,其对死者相当关注和了解。近期遭遇重大生活变故,可能罹患应激性精神障碍。有高中及以上学历,智力远高于普通人。可能是赵国华的学生,或者与赵国华学生密切联系者。 C市市局警方根据新的侦查方向,重新对本案展开了调查。 果然,他们发现,赵国华通过手机软件,拥有过多位性伴侣。对这些人的调查走访来看,赵国华存在特殊的癖好,这与刁书真所说完全一致。 然而,警方逐一调查了赵国华的性伴侣,这些人有男有女,年龄和社会层次不一,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排除了他们的嫌疑。也基本排除赵国华同事以及身边熟人的嫌疑。 现在比较有价值的摸排方向就是赵国华的学生了。 可是,赵国华从事教师行业近二十年,教过的学生有上千人。就算根据刁书真给出的犯罪心理画像年龄范围,符合条件的照样有两三百人。 并且,因案情敏感,牵涉到隐私,且年代久远,就算是曾经被性侵过的被害人,不会太愿意将这件视为人生污点的事情说出来。而对于那些赵国华的未成年学生,侦查员们不可能问一些太过敏感的问题,所以调查的难度很大。 哎,那些小孩子懂什么,家长一瞪眼睛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么一见到我们警察就哭,什么都不肯说。青姐一边擦着自己头上的汗一边抱怨道,还有赵国华以前的那些学生啊,态度更差,都不怎么配合。 在临时办公室,刁书真听着青姐的抱怨,从堆积如山的案卷资料里抬起头来,眼圈青黑,脸色发黄。 她活动活动筋骨,从饮水机那边接了杯水递过去,您消消气消消气,真是辛苦了。不过调查QJ案就是这个难处,被害人觉得这是人生的污点,也不敢面对社会上那些歧视性的眼光,就藏起来不说。骤然去揭别人的伤疤,被害人肯定会否认,这是一般人的防御性反应。 哎,可不是嘛!青姐感叹道,不过书真,我觉得你的推断有几分道理。赵国华可能真的侵犯过他的学生。 哦?刁书真敲击不锈钢杯子的手停顿了。 一年前,赵国华教的班上有个学生在学校的卫生间里上吊自杀了,是个女生。只是那孩子本来就有抑郁症,那学生的班主任也引咎辞职,家长没有进一步追究,事情才平息下去。青姐说,那孩子去世一个月之后,赵国华和他的妻子离婚了。 刁书真的眉头越皱越紧,她问道:那孩子的尸体当时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青姐一愣,迟疑道:不知道,发生在学校里的事情,好像是个学生上卫生间的时候发现的。 刁书真放下手头上的资料,豁然站起身来,向青姐说:那个自杀的学生的家庭住址有吗?我去走一趟。 青姐调出来电子档案给她,她用手机拍下那份地址,转身离去。 第15章 刁书真走到停车场,系好安全带,发动机车。 一个人影从斜刺里蓦地穿出来。刁书真猛地刹车,手心满是黏腻的冷汗。 是宋玉诚。 她拉开车门,一个箭步冲上了车辆副驾座,扣好安全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怎么来了?刁书真抹着头上的冷汗,法医那边的工作结束了? 基本上没什么事了。她冷着脸,一言不发。 哎,这不是办公室的青姐突然提到赵国华班上学生林依依自杀的事情嘛。刁书真挠了挠头,莫名心虚,案情的走访又没什么进展,我看着那摊子资料心烦,就想着出来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既然是搭档,就要一起走啊。宋玉诚轻轻说。 你说什么?刁书真开了窗户,呼啸的风从外面扑进来,吹散了宋玉诚这句轻轻的话。 宋玉诚没有回答。 阴霾散去,阳光倾泻而下。刁书真一踩油门,清新的风扑面而来,她们头上是一碧如洗的晴空。 林依依家租住的房子位于C市老城区。随着房价的日益高涨,这里的房子变得寸土寸金。但由于当年规划的原因,这里的居民楼设计相当拥挤,首尾相连,很多时候都晒不到太阳,透着一股潮湿的霉气。 老城区没有停车位的设计,几辆汽车勉强塞在犄角旮旯里,一派脏乱的景象。 刁书真把车子的后视镜扳过来,靠在巷子尽头勉强停了下来。宋玉诚打开车门,堪堪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真够要命的。刁书真侧身挤了出来,笑道,还好我们俩都够苗条的,要是有个胖子,非得卡在里面不可。 宋玉诚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两人一前一后地步入巷子口,向里头走去。 铁质的大门油漆剥落,锈迹斑斑,门牌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刁书真根据左右两边的位置判断出这里就是她们要找的103。 刁书真叩响了门,半分钟之后,一双混浊的眼睛从门后露了出来,那是个中年男人,马脸,面皮上浮着一层油光。他望着门外的两人,神色警惕。 您好,您是林依依的父亲吗?我们是C局的警察,关于林依依的事情,我们有事要向您 别找我。他低声吼道,语气不善,就要用力把门关上。刁书真侧身挤在门口,卡死了门。 好好好。中年男人试图关门未果,双臂抱胸,满是敌意,你们要问快问,别吵醒了我老婆。 他口中不停嘟囔着,晦气,晦气。我女儿的事情早就跟你们交待完了,还有什么可以问的啊。 在宋玉诚仿佛解剖尸体一般冷漠而又细致的视线注视之下,他终于放两人进去,神色不耐:我说你们问完就快走,我老婆好不容易怀孕了,现在正在午睡,你可千万别吵到她。 刁书真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几乎见不到林依依在这个家里的痕迹了。墙上没有了照片,残留的胶贴上吸附着厚厚的灰尘。林依依的卧室空荡荡的,衣柜里堆满了男婴的衣服和用品,桌上堆的是玩具汽车飞机模型,甚至还有可以遥控的直升飞机和高达。 这个不富裕的家庭,要租住别人房子的家庭,是把半个玩具专柜都搬到这里来了。 在这位父亲脸上,儿子到来的喜气填满了每一条皱纹,留不下一丝一毫供失去女儿的悲伤落脚。 那样微不足道,那样渺若尘埃。亲人间的凉薄与冷血刁书真这个外人无从插手,怒火从她的心底腾地一下子蹿了上来。 刁书真看着桌上放着的B超报告单,忽然觉得胃里翻腾,胸口憋着一股子愤懑之气。 看见刁书真的目光正落在那张B超报告单上,中年男人赶紧走了过来,将那张单子揽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收近怀里。 中年男人阴郁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裂开嘴,露出一口烂牙,这次可是我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呢。那些医院都不给做,还是拖了关系找熟人,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没白费我那几十万做试管婴儿了。 刁书真冷冷地打量着他,脸颊可怕地凸起了一块,很想在他那张市侩油腻的脸上揍上那么一拳。她深呼吸几下,竭力压下自己的怒火。 我们这次来,是因为林依依的曾经的数学老师赵国华,他死了。刁书真语气生冷,我们需要再了解一下关于你女儿的情况。 哦,他死了啊。中年男人声音懒散,漠不关心,依依好像是有这么个数学老师,好像还给依依补过课。 他是被人杀害的。刁书真盯着他的眼睛说。 哎我说,你们是不是怀疑我啊。我告诉你们,别冤枉好人啊。赵国华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卧室的动静,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女儿是在学校里自杀的,可是她本来就有毛病,保不齐哪天就自杀了。 再说,学校还给我们赔了一笔钱,我杀赵老师干什么,为了一个有病的女儿搭上我自己,犯不着吧。中年男人翘起二郎腿,转开脸道。 哦?刁书真盯着他,缓缓说,那你知不知道,赵国华曾经借着补习的名义,猥亵你的女儿? 中年男人那双混浊的眼睛瞪大了。几秒种后,他从喉咙里梗出一口浓痰,子弹一般吐在走廊地面上。脸上的肌肉毫无波动,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 啧,人都死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中年男人冷冷地说,人呐,总是要往前看的,这小妮子和自己的老师勾勾搭搭,丢尽了我的脸。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犯什么抑郁症,真他妈的晦气。算了,死了就不说了。我有了两个儿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刁书真抿紧了唇,她的额角青筋暴起,眼睛泛起了可怕的红色。她握紧了拳头,愤怒的血液在血管里灼烧,如同熔岩般沸腾滚烫。 宋玉诚赶忙拦在她的身前。 那可是两个儿子啊,老子的生活可是有奔头多了。中年男人说,至于林依依是怎么回事 他翻了个白眼,脸上是冷漠堆积出来的厚厚油脂,反正人都死了,和学校也两清了,这事啊,就过去了。 刁书真转身就走,披风的衣摆带翻了餐桌边的凳子,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她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卧室里传来了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谁啊? 宋玉诚想要过去,中年男人挡在门口,像是野兽保护自己地盘一样警觉地看着她。 让她进来吧。女人声音疲倦虚弱,像是中气不足一般,是为了依依的事情吗? 我们的宝贝儿子要紧。女儿已经死了,问来问去还能出来什么花啊。男人不让,身子紧绷得如同一张弓,你别仗着是警察就胡作非为啊。 我就问一句话。宋玉诚不肯退让,一双眼睛注视着男人。 那双深潭一般冰冷、漆黑的眼睛,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光,漠然地俯视着男人,像是在看朝生暮死的蜉蝣,微不足道的蝼蚁,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那种眼神,刺在身上没有半点温度,是长年累月注视着尸体,尸山血海里培育出来的。 男人打了一个寒噤,四月天里他背上出了一层的薄汗。他本能地让开来去。 那是个苍白瘦弱的女人,一眼望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个鼓大的肚子。透过皮肤能看见下面青紫的血管,血液隐隐凝结,仿佛呼出一口便少了一口。屋里密不通风,闷热异常。面颊和脚踝浮肿,一按之下便有个久久不消退的水坑。 宋玉诚摸到她的桡动脉,停留几秒,神色微变。她放下她的胳膊,盖好毯子。 一年前,依依在学校里自杀了,当时是一位姓陈的老师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学校通知我们之后,我们拿回来依依的遗物。她朝宋玉诚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靠近。 宋玉诚贴耳过去,女人轻轻说:在我床底下,有一本依依的日记。 宋玉诚微微惊讶,依法拿了出来,装进包里。 女人紧紧握住宋玉诚的手,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泪光:我老公一心想要个儿子,他对依依的死活漠不关心。可惜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也不能为依依做些什么 宋玉诚读懂了她未尽的话,说:我们会找到真相的。 泪光在女人眼中聚集,而后沿着眼角缓缓流下。她连忙擦去眼泪,重新躺好。 男人站在门口狐疑地看着她。 宋玉诚平静道:我建议你送她去医院。你妻子可能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不要说平安生产,可能再过一两个月,就会因为心力衰竭而死。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中年男人面色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惊怒交加。 宋玉诚再不看他一眼,默默走了。 第16章 妈的,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刁书真眼里喷出怒火出了门,她一拳打在墙壁上,墙灰扑簌簌而下。 她握紧了手中的警棍,很想冲上去,朝林依依父亲的脑门狠狠敲上几下。宋玉诚将她几乎是架到了车上,捆好安全带。 刁书真坐在椅子上,余怒未消。她双手抱胸,眉宇间积聚着浓厚的阴云,直直地盯着前方。 两人均是一言不发,银灰色的桑塔纳在笔直的路上飞驰,天边是铅灰色的乌云,显得极低,像是随时要倾覆下来。 我从未见到你这样生气过。宋玉诚淡淡道,就算是审讯那些QJ杀人犯,他们冷漠地杀掉一个又一个女性,丝毫没有愧疚悔过之心,你照样心平气和。 我承认这位父亲对于女儿的死是很冷漠,叫人心寒。但是她停住了,扭头看看刁书真的神色。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像是一杯雪水浇在刁书真的怒火之上,她的纷乱的思绪平静了几分。她深呼吸了几次,想象脑海里刮起了一阵强风,将那些叫嚣不已的念头刮走。稍稍镇定之后,她苦笑道: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11) 客观冷静,只是与己无关。她的声音略微发颤,面对过去幼小而无助的自己,心绪难平,实在是人之常情。 玉诚,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啊。她说起了另一个看似与此无关的话题,你知道,我平生最厌恶之事,就是别人称赞我读取微表情以及识别犯罪的天赋。如果他们知道这种才能的肮脏来源,还会露出那种白痴般的赞叹和羡慕吗? 唯有看别人脸上长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孩子,才会在识别他人表情这一项能力上有着鬼魅般的才能啊!刁书真苦笑着,语气激愤,不能判断愤怒,提早远远躲开,就免不了成为挨打的出气筒;不能判断谎言,就保不住当天的饭食,免不了要挨饿受冻;不能判断孰真孰假,就不能 她像是触及到什么不愿意提及的东西,猛地顿住了,闷闷道:没什么,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 她蹙着眉,眼睛半阖,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座椅上,看上去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只,神色疲惫落寞。 宋玉诚透过她的外表,仿佛看见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子,小心地观察着大人的脸色,在暴风骤雨中勉强求存。 看着她面上浮现出的凄凉落寞之色,宋玉诚忽然升起了一种冲动,很想用指尖抚平她的眉间,再拥她入怀。她墨色的眼睛里酝酿起一种无声的风暴,眸色渐深。她伸了伸手,像是要触碰刁书真柔软的呆毛。 只差那么一两厘米了。 柔软的发丝搔过她的指尖,轻轻痒痒的。指尖连心,如同心尖上轻轻落了一片羽毛。 她像是触电一般缩回了手,随后握紧了方向盘,像是要将没能拥她入怀的情绪发泄在上面。 林依依的妈妈给了我一本她的日记。宋玉诚说,在我包里。她还告诉我当时是一位姓陈的老师发现的尸体。 刁书真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扫之间的脆弱和沮丧,重新变得锐利无比。 她找出那本日记。那是本黑色封面的日记本,纸张粗糙,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一种。日记本皱褶不堪,有几页,还有打湿过后又干涸的凹坑,是圆形的,感觉像是泪痕。 刁书真快速翻阅这那本日记。笔迹稚嫩,叙事简单,没有什么逻辑性。大多都是记叙一些学校的日常生活。从这本日记中可以看出,林依依是个乖巧腼腆,性格内向的孩子。长相清秀可爱,但是因为长期受到家庭的忽视,个性自卑,没有什么朋友。 文中没有提及赵国华的部分这反倒让人生疑:林依依是个纤细敏感的孩子,她的世界很小,身边的人也不多,就连偶尔遇见的邻居她都会记下来。 赵国华作为她的数学老师,竟然没有出现在日记里,这显然是不合情理。 刁书真翻又重新倒回去看了一遍,她眉头一皱,对着光线,发现了装订线旁边的毛边。 少了几页啊。 刁书真挑眉,琥珀色的眼睛有锐利的光芒一闪:你刚才说,是一个姓陈的老师第一个发现了林依依的尸体。 我记得赵国华的妻子就是姓陈,而且,在这件事情发生一个月之后,她们离婚了。所有的线索碎片之间,隐隐出现了一根线索相连,直觉告诉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她啪地一声合上日记,眼睛里又出现了平日的神采,赵国华的前妻那里,肯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宋玉诚瞄了她一眼,唇边绽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掉过车头,银灰色的桑塔纳驶入对向的滚滚车流之中。 两人来到了一栋老式的居民楼前,这里是红星中学分配的职工住房,很有些年头。按照现在的设计眼光来看,房子的样式很是老旧,这里的采光和通风的设计都不算太好。不过因其处于中心地带,交通十分便利的缘故,这里的房价同样是居高不下。 陈玥的态度客气礼貌,两人说明了来意。她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不过出于礼节,还是请了刁宋两人进来。 茶几上摆着两杯热水,里面的茶叶上下翻滚。刁书真尝了一口,味道很是粗劣,是饭店里用来给客人解渴的那种粗茶。她透过袅袅上升的白烟,暗暗打量着房间里陈设。 只有寥寥几样家电,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因为长年不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想来和赵国华离婚之后,陈玥独自带着女儿生活,手头上比较宽裕,生活很清苦。不过,陈玥女儿赵小姑娘的奖状贴满了整整一面墙壁,旁边还挂着母女两人旅游的照片。 想来,这就是个平常而又温馨的家庭吧。 陈老师,我们就是想向您了解一点情况。宋玉诚平静道,您别紧张,就当成是普通的聊天就好。 我知道的都已经和你们的人反应过了。陈玥隐有些不耐,还是压下脾气道,我和赵国华已经离婚一年了。平时除了女儿的事情之外,很少来往。他出事那天,我在和一群朋友聚会,这一点是很多人都可以作证的。 是个典型的小学老师形象。 严肃、刻板,脸上没有笑纹,没有化妆的痕迹。性格强势固执,不懂变通。衣着整齐、保守,颜色朴素灰暗。手指修剪得很干净,但指甲缝里残留着白色粉笔灰的粉末。右手中指第一指节左侧可见老茧,手上皮肤粗糙。 刁书真端起茶杯,热气湿润了她的眸子。她望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有些出神:这么一个清正人,真的销毁了林依依的日记,或许说遗书,没有阻止赵国华继续侵犯的学生,助纣为虐? 宋玉诚又简单问了陈玥几句关于案子的事情,对方对答如流,显然已经回答过了很多次。几个回合之后,与案情相关的问题差不多告罄了。 您前夫和同事的关系怎么样?宋玉诚改拉家常。 很不错,他不像我,嘴笨,遇到领导或者陌生人就开不了口。他皮相不错,又很会经营关系,不管男女,都和他关系不错。陈玥一板一眼地回答。 哦,那他和学生的关系怎么样?刁书真突然插、进她们的谈话之中。 陈玥一愣,目光游移,避开刁书真的视线,含含糊糊道:相当不错。他懂学生们的心理,上课又上得不错,孩子们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找他。 刁书真没有错过陈玥那一瞬间上抬紧绷的眉毛,以及微微上抬的上眼睑。 那是惊讶表情。声音低沉含糊,是人在说谎时的本能反应。目光游移,说明她很可能是知道一些内幕。 刁书真的心跳微微加速了。 她漫不经心道:那他和女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你胡说什么!陈玥豁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手指着刁书真疑问道,我前夫怎么样也是个教师,你查案可以,不能随便污蔑他的名誉! 陈玥的反应太大了刁书真提出的是没有指向性的模糊疑问,一般人就算感觉被冒犯,至多略略解释一番,却不会大动肝火。同时,以质问来反驳疑问,这种虚张声势的方式,往往证明提出的疑问是真的。 刁书真连忙举起双手,脸上挂着无辜的微笑,解释道:您误会了,哎,这不是青春期的孩子不好管嘛,女同学发育得早,心思多,初中的时候成熟很多了。不像男同学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您也当过班主任,肯定也能理解这其中的辛苦之处。刁书真微笑道,我就像想知道您丈夫怎么处理和学生的关系而已。 你说这话,太不礼貌了。陈玥硬邦邦地说。她脸色阴沉,余怒未消。 宋玉诚在陈玥背后,与刁书真快速交换了一个眼色。 您认识林依依吗?刁书真问,仔细观察着陈玥的神色。 听说过,一年前那个自杀的学生。我没教过她,并不认识。陈玥盯着茶几,紧闭嘴唇,显然不想再和刁书真多说。 林依依死前是不是留下了遗书?刁书真直视着陈玥的眼睛。 不知道,这个你恐怕得问她父母了。陈玥避开她的目光,瞳孔微微缩小。 是吗?可是她是在学校自杀的啊。刁书真斜起眼睛看着陈玥。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回答的同时,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把手放在身前,将身体转向远离刁书真的一侧。 刁书真挑了挑眉,站起身来说:好吧,感谢您的配合。关于您前夫的案子如果还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们再来找您了解情况。 陈玥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面部肌肉松弛下来。她突然缩起肩部,又猛地放松下来,像是要甩掉刚才谈话带来的压力。她同样站起身来,送两人出门。 刁书真起身,走到玄关的地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她灵机一动,突然指着门口的一个黑色笔记本道:这就是林依依的日记! 陈玥一惊,眼神有那么一个瞬间飘向客厅里。随即,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作势欲夺刁书真手中的本子。 刁书真任由她夺去。陈玥慌忙打开那本子一看,却只是本普通的中学生作文。 刁书真注视着陈玥微微颤抖的嘴唇,施施然走到沙发跟前,陈老师的脸色一刹那变得雪白,伸了伸手,似乎想阻止刁书真的动作。 刁书真走进沙发,猛地掀开米白色的沙发垫,几张薄薄的纸张扑簌簌落下,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林依依工整稚嫩的字迹。看纸张的材质和大小,很像依依日记本中缺失的那几页。 除此之外,另一张A4大小的纸张上赫然写着遗书二字。 我拿走取证了。刁书真挑了挑眉毛,再会,陈老师。 第17章 陈玥冲过来想夺走刁书真手中的日记,刁书真侧身闪过,她扑了个空。 陈玥手中的刀锋一闪,刁书真一惊,身子一缩,只听见哧的一声,外套被划了个口子。 你疯了么!宋玉诚上前想要扣住她的手腕,却差点也被刀子在手臂上划拉一下。 还给我!陈玥扯住了刁书真的领子,而后者伸腿将她绊倒,两人齐齐倒地,带着门口的木头架子倾倒下来,陶瓷花瓶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场面十分混乱。 水果刀架在刁书真的脖子上。陈玥一个力道没有收住,刁书真雪白的脖子里就拉开一条血痕,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宋玉诚眼睛一下子红了,她掏出腰间的警棍,高高举起,就要在陈玥的后脑落下。 刁书真连忙冲宋玉诚眨眨眼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动手。 还给我,不然我杀了你!陈玥的手在颤抖,她眼睛凸起,眼白泛红,手上的青筋暴起,将刁书真死死地摁在地上,如同一头发疯的母兽。很难想象方才胆小懦弱的中学老师,眨眼之间变成了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 冰凉的刀锋在刁书真的脖子上上下游移,挂出几道血痕。刁书真毫不畏惧地注视着张玥那双疯狂至极的眼睛,神色平静,如同浩瀚汹涌的大海暴风骤雨能掀起风浪,却无法改变大海的本质。 你是怕你的女儿知道,她的爸爸是个QJ幼女的QJ犯?刁书真温言道,你怕赵国华的事情连累你们母女,所以收走了林依依的日记和遗书。但你助纣为虐,良心上过不去,于是和赵国华离婚了。 脖子上的刀在抖,力度似有放松。 我相信你啊。刁书真琥珀色的眼睛澄澈,颜色变浅,干净又纯洁。她露出一双虎牙,笑意甜甜,声音稚气娇嫩,像是壳子里换上了一个中学生的芯子。 她的语气单纯中带着一丝委屈,像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和老师撒娇,陈老师,我遇到坏人了,您可要帮我呀。 听到老师二字,陈玥大梦初醒一般,眼睛里疯狂的潮红退去。她持刀的手愈加不稳,抖得像是个中风的病人。 宋玉诚在一旁,急得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她额角冒出,却又没有把握一举夺下陈玥手中的刀。 陈玥这种情急之下行凶的犯罪新手,是及其难以掌控的。她的情绪极度不稳,很容易做出一些鱼死网破的事情。 赵国华那个禽兽,他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连累我们母女!温热的眼泪大滴大滴砸在刁书真面上,她抬头一看,有些惊讶眼泪顺着陈玥的眼角流下,在脸颊上冲出了两道明显的泪沟。 陈玥抽噎着,从胸膛里发出绝望的嘶吼:他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啊!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了。 可是他这样死了,我们母女本来就脸上无光了。孩子的爸爸是个QJ犯,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孩子怎么活啊。陈玥哭得浑身颤抖,隐藏在心底里的灰暗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知在撕心裂肺的伤痛和悔恨之余,她是否感到那么一丝的如释重负呢? 刁书真轻轻地推了推她的手腕,尝试着坐起来。 刀子落在地上,发出噔的一声响,陈玥跌坐在地上,掩面大哭。 茶几的一角,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干干净净,没有落下一点灰尘。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一手牵着赵国华,一手牵着陈玥,笑意甜甜。丈夫高大英俊,妻子标正俊秀,女儿活泼可爱,看上去是多么和睦温馨的一家人啊。 可是,为了维护这样一种温馨和谐的表象,又有多少无辜的女孩子沦为了赵国华这个禽兽的玩偶。她们灵魂破碎的哀鸣与泣血,又被谁听到了呢? 本该是她们守护者的成年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刁书真闭了闭眼睛,难以形容的疲惫从她的心头涌起,仿佛独自在一片迷雾中跋涉,来路不见,前路茫茫。 你爱惜名声,不愿意有个QJ犯丈夫。你怜惜女儿,不愿意让她经受别人歧视的眼光。刁书真俯视着陈玥,语气激愤,可是你就看着赵国华那禽兽肆意伤害那些无辜的女孩子,如此助纣为虐,如此为虎作伥,亏你还是一名老师。 你半夜惊醒的时候,听不见那些女孩子的哭泣吗?不会梦见林依依白裙上沾着血,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你,那心碎的眼神是在质问你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陈玥试图抓住刁书真的裤脚,被后者嫌恶地避开了。 刁书真摁住自己脖子上的出血口,扬长而去,没有多余的眼光施舍给地上嚎啕大哭的陈玥。后者正双目无神地瘫软在地上,衣衫凌乱,面上涕泪交加,很是狼狈。 直到宋玉诚启动发动机,行驶进车流,刁书真神色郁郁,一言不发。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12) 所幸,脖子上的刀口不深,仅仅是划破了一点皮,很快就凝固止血了。时值中午,两人找了家路边的小店,简单点了几个小菜,坐下开始吃。 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希望又复失望,最后还是拿到了证据,两人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般起伏,现在是又累又饿。宋玉诚偏好蔬菜,而刁书真喜欢肉类,两人各取所需,相处很是融洽。 刁书真脸色阴沉,只顾闷头吃喝,一言不发。 她这是袭警。宋玉诚皱眉说。 算了,她也是可怜之人。比起脖子上看上去引人注目的伤口,刁书真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陈玥固然是可恨,但罪魁祸首还是赵国华。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日记和遗书藏在沙发垫下面的?宋玉诚看她脸色不善,想方设法地找些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问到陈玥有关于林依依的事情的时候,她目光游移,不敢与我对视。同时,她的嘴唇横向往两边拉扯,这是典型的代表恐惧的微表情。 种种迹象表明,关于林依依的事情,她对我有所隐瞒。而按照我们之前推断,如果林依依的自杀真的与赵国华有关的话,那么这个敏感纤细的孩子,很可能留下了记录赵国华罪行的遗书或者日记之类的东西。而依依的母亲又提到依依的尸体是被一个姓陈的老师第一个发现的,我们可以猜测,也许是陈玥藏起了遗书。 我们无法推断陈玥历经了怎样惊心动魄的心路历程,又是权衡良心与感情。总之,陈玥拿到了林依依的遗书与日记,并与赵国华离婚。刁书真语气低沉,缓缓道来。 我们告辞的时候,是陈玥的心理防御最为松弛之时。当时,我突然提出我找到了林依依的日记本。如果此事是子虚乌有,陈玥真的不知道此事的话,那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惊讶和茫然。 可惜不是她脊背躬起,冲上来抢夺所谓的日记,这是典型的攻击反应,反而证实了我们的猜测为真。而且,在我叫破她秘密的一瞬间,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就是真正日记本残页所在的地方。 人会本能地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就像发生火灾,母亲第一个看自己的孩子是否平安;守财奴忙着抢救自己口袋里保险柜的钥匙;醉心学术的学者第一件事就是拷贝自己珍贵的研究资料和数据,还比如说 刁书真含笑看着宋玉诚,你当时看向了我。 宋玉诚瞪了刁书真一眼,脸颊微红。她本就生得好看,这脸红犹如异花初胎,美艳无比。 她嗔道:油嘴滑舌,完全没有国家公务人员的样子。话语显得严厉,可语气中带着欣喜,毫无责怪之意。 她的冰雪般的俏脸上隐有忧色,瞥了刁书真一眼,似有埋怨之意。 那你又怎么知道陈玥不会杀你,万一她冲动之下真的杀了你,那怎么办? 陈玥当时挟持我,只是想拿回那些证据,她并不是真要杀了我。还有,陈玥只是个普通的中学老师,杀人,还是杀一个警察,她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刁书真想摸摸伤口,在宋玉诚冰凉的眼神下悻悻地缩回了手,好吧,我承认我有冒险的因素在里面。 万一割破了气管或者颈动脉宋玉诚抿着唇,脸色不愉,你这样做太过冒险了。 我是不可能将证据交出去的。刁书真双手抱胸,神色倔强,不管查到什么,我都要一查到底!脸面、名声,这些东西哪里有正义重要?林依依不该白白死去。赵国华这个人渣该死,但我同样不会放过杀他的凶手! 宋玉诚叹了口气,眼神中略有幽怨之色,幽幽地看了刁书真一眼。 她知道多说无益,于是转移开话题:你当时又是怎么劝得陈玥放下刀子的?又是怎么知道陈玥保留证据,秘而不发,是为了她的女儿呢? 第18章 你当时还装得挺像,还真像是个初中生呢。宋玉诚说,尤其是眼神,和你现在的很不同。 哦?怎么个不同法啊?刁书真身子前倾,嘴角含着笑意。那双眼睛弯弯,看着宋玉诚。她琥珀色的眸子似醉非醉,眼尾稍稍向上翘起,像是桃花瓣的弧度,眼神迷离,媚态勾人。 宋玉诚的面上有些热,偏过头去:你明明知道不是这种。 哦,那就是这种咯。刁书真微阖双目,再睁开时,那双眼睛好像睁大了不少,颜色也变得清浅,一派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样子。像是林间漫步的白鹿,遇见生人时那种好奇而又天真的眼神,自然纯洁,俗尘不染。 她微微一笑,光线里露出的小虎牙尖儿,平添了几分稚气。 宋姐姐,你在说什么呀?她偏头看向宋玉诚,语气稚嫩而甜,带着些微的鼻音,像是个散发的奶香的幼女,正在和自己亲近的姐姐说话。 宋玉诚偏开头,冷漠冰霜的面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不过她白玉似的耳垂红得要滴血,暴露了主人的心事。 刁书真捂嘴偷笑,眼神又恢复了清明、锐利的常态。 只是心理学上的小小手段。刁书真笑了笑,是心理学上的拟态。动物界的拟态是生物为了保护自身,进化出鲜艳的花纹或者与周边环境类似的保护色,从而获得一些生存优势。 而心理学家为了拉近自己与他人的距离,有时候会刻意模仿对方的动作、表情等等,最终达到沟通共情的目的。人,总是偏爱和自己类似的人。 陈玥是个典型的中学老师。正直刻板,保守顽固,这种人一般清高自傲,很有道德洁癖。刁书真说,家里发生了这种丑事,她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揭发赵国华,而是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名誉。在这个封闭保守的小县城,她如果不想沦为别人的笑柄的话,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离婚的。 而她还是离婚了,一是怕因为自己丈夫的丑闻,殃及自己的女儿。二也是说明她良心未泯,主观上并不想助纣为虐。 她出于种种顾忌为前夫赵国华隐瞒下这桩丑事,但这无疑违背了她作为一个老师的师德。眼看丑事就要揭露,她情急之下对我动了杀心。 然而,我拟态成为中学生的样子,用那种学生的天真而又信任的眼光看着她,唤起了她潜意识里对于学生的关爱之心,对于女儿的怜爱之心。她可以杀死一个抢夺去她宝贵证据的警察,但无法杀死一个信任她的孱弱无辜学生。 原来如此。宋玉诚听完刁书真的一席话,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正巧外面有一对母亲走过,女孩儿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牵着自己的妈妈,脸上是无忧无虑的笑容。 这一幕美好得像是一幅油画。刁书真和宋玉诚两人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没有见到对方脸上出现了如出一辙的艳羡表情。 她很爱她的女儿吧。刁书真轻轻叩着玻璃窗子,似乎想要将外面的那对母亲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那些无辜的孩子,照样是别人钟爱的女儿啊。 或许吧。宋玉诚轻声说,可若是父母真的珍爱自己的孩子的话,赵国华之流早就被关进牢里了。他们是保护弱小的孩子在这世界上不受到伤害的第一道屏障啊。可惜,这道墙千疮百孔啊。 有种酸涩的感觉爬上了刁书真的眼眶,沉甸甸的,似乎有温热的液体将要下坠。刁书真脸色阴沉,本能地回避着这种陌生的感觉。心口隐隐生疼,像是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在升腾叫嚣。 我去对面的药店买点止血药和绷带。她推开盘子,站起来。额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无法窥见她此时是什么神色。 宋玉诚望着她的背影:印象里,刁书真总是活泼阳光的,脊背挺直,脚步轻快,像是一节青翠挺拔的竹子,凭着旺盛的生命力,拼命向上蹿着,蹭蹭蹭长得飞快,生机勃勃。 可此时她缩着肩膀,垂着头,平白无故矮了几分。她低着头,没有笑着和药店的小姐姐打招呼。宋玉诚猜测她是在低头数着药店地板上的格子,像是她情绪低落时经常做的那样。 大家都见过光芒万丈的刁书真。而这个略显的落寞的刁书真,只有我见过了。 似乎有那么一本人人都钟爱的书籍,突然出现了不为人知的一页,只写给了宋玉诚一人。这种怀揣小秘密的感觉微妙又酸涩,是接触尸体所不能带来的。 两人回到C局之后,仔细阅读了林依依日记中所记载的内容: 赵国华经常打着给学生单独补课的名义,实则行猥亵幼女的罪行。仅日记中所载,他猥亵过的学生就有五人。 林依依曾经喜欢赵国华在她灰暗的人生里,这位温暖老师的光芒是那般耀眼。他博学多才,细心给自己讲解每一道题目,目光温柔;他慷慨大方,父亲不喜欢自己是个女孩,不愿意给自己出补习班的费用。在母亲的哀叹和眼泪里,是老师帮自己垫上了钱。还有雨天,在自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同学们一个一个被家长接走,是老师撑开深蓝色的伞,遮蔽了阴霾,隔绝出一片晴朗的天空。是寒冬满是冻疮的手上,暖和慰贴的冻疮膏,还有塞在抽屉里的进口奶粉。 她喜欢赵国华,喜欢坐在第一排,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老师讲课,用心记下每一个要点。喜欢呆在学校里,用满怀崇敬的眼神阅读着老师推荐的书籍。 那些文字对于一个初中的孩子来说显得太过深刻,她不解其意。可是这里就像是她的一个避风港,可供饥寒交迫的幼鸟喘息停留片刻。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构建的温馨世界悄无声息地崩塌了。 年幼的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如何向周围的人求助。只是觉得自己如同墨汁晕染开的深潭,清澈不再。深陷泥沼,不知如何自处。 大人们对性讳莫如深,避如蛇蝎。她脆弱的心灵受不了那种猥琐而揣度,意味不明的眼神。 你接受了赵国华的资助,你是不是他包养的小情人? 赵国华为了她可是和自己的老婆都离婚了!抛妻弃女啊。 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不要脸!哎,是不是她要挟赵国华离婚的啊,不然就要去告赵国华QJ? 算得上QJ么?那里都没破呢。 为什么持续这么久了才说啊,和赵老师在一起不是很爽吗,现在又告老师QJ,倒打一耙?小三就是不要脸! 赵国华的事情很符合人们庸俗又贫瘠的幻想:成熟稳重的男人,爱上了家庭贫穷的心机女孩。为了她抛弃与自己的结发妻子。 赵国华一次粗暴的行动成为压垮林依依的最后一根稻草。那颗饱尝世间冷漠的幼小心灵,浸透了苦楚和绝望。既然心已经死去,那么行尸走肉的身体,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刁书真的手颤抖着,读完那些日记残页,再抬起头时,泪流满面。 字字泣血。 可以想象得到,林依依死前是处在多么绝望的环境里,这种绝望甚至压倒了死亡的恐惧,反而使得死亡成为了最后的避难所。 她活着的时候,是赵国华的手心里的泄欲对象,是可以随便摆弄的陶瓷娃娃;她死去之后,这个世界又欢欢喜喜地迎接备受宠爱的儿子,像是那个卑微如尘土的女儿从未存在过。 生或者死,都是悲剧。 赵国华很会挑人:要么是选择那些家境良好,自尊心强,而亲子关系疏离的孩子;要么干脆选择那些父母不在身边,亲人不在身边的女孩子。 他很小心,会挑超过14岁的女孩子下手。而且,他不会采用SZ器接触的方式,不会破坏那些女孩子的CN膜,这样万一日后有人想要申诉的话,也会因为没有证据而求告无门。 他熟悉律法。的确,这种行为甚至算不得QJ,最多以猥亵罪论处。他甚至还给那些女孩子一些经济上的资助,施舍一些廉价的宠爱给她们。这样,这些本身带有污点的受害人,就无法博得旁人的同情,舆论会站在自己这边。 是啊,赵国华什么都算计得很好,他像是安享腐尸的秃鹫,啜饮着年轻生命的血肉,洋洋得意。他知道没有人会在意这些鲜妍脆弱的花朵只因为她们并不是自己的孩子,无需多管闲事。 他算计得那么好,日子过得那般逍遥。 可他算不到,那些浸透了血泪的种子可没有长成娇弱的鲜花,那坚硬锋利的荆棘,洞穿了他肮脏的身体,不是为了维护姗姗来迟的正义 是为了以眼还眼,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第19章 鉴于刁书真和宋玉诚两人发现了重大的突破性的线索,C局重新召开了专案会。 新发现已经在工作群里推送给了大家。 妈的,赵国华这孙子太可恶了,QJ幼女,禽兽不如啊!郝仁拍着桌子,怒气冲冲。 我回去得教我们家小孩怎么保护自己。女警青姐气愤之余,不忘做出预防,身体哪些地方能碰哪些地方不能碰,我得和我们家娃详细说说。 C局不少警察处在三四十这个年龄阶段,孩子在上小学或者初中。虽然以前在新闻里看到过不少教师猥亵学生的案例,但发生在身边的活生生的案例,让人在愤怒之余不免暗生隐忧之心。 这么说的话,凶手岂不是在替天行道,帮我们干掉了这个祸害? 哎,话不能这么说赵国华相当狡猾,要是他还活着,就算冬窗事发,我们照样拿他没什么办法。凶手这么干是不对,但是你还真别说,挺解气的,赵国华这孙子就该死。 话语中流露出赞同欣赏之意,就差没鼓掌叫好了。 刁书真刚刚迈进会议室,就听见了这种声音。可以理解,虽然警察的职责是维护法律的尊严,但人非草木,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有着怜恤幼子的本能感情。 凶手的所作所为,比起暂时无法惩治恶人的律法,是显得那么大快人心。 刁书真心中闪过一丝忧虑:她固然相信C局的警察会恪尽职守,秉公执法,尽职尽责地追查真相。 然而对于凶手的罪行义愤填膺、一定要将他缉拿归案的热血想法,与凶手是个正义的人、我们不得已要将他抓住的客观态度,效果到底是不同的。 结合现在的线索,我们重新进行了现场重建。 那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校园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唯一一盏亮着的窗口里,赵国华坐在书桌前。他面前摊开一本教案,却很久都不曾翻动一页。 他起身倒了杯水,神色兴奋,又有些坐立难安。他不停地瞄着墙上的挂钟,时钟逼近了十点。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13) 那孩子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爽约了吧?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煎熬,又是如此的甜美。他陷入遐想之中,那孩子宽大的校服之下,是如何窈窕的身段。干净得像是春雨过后的新叶,纯洁如同屋檐上初落的新雪。 他想起来那个转校生的眼神,不由地瞳孔放大,面色微红,喉咙干渴,烧灼的肮脏念头在心里蒸腾。 赵国华这些年来,滥用手中的特权,侵犯了很多无辜的孩子。出于某种自然的规律亦或是心理上的平衡,赵国华用了很多方式来排遣自己的罪恶感。 他不信神,却又希望有神灵来庇佑他,宽恕他的罪孽。 他无意中发现,身体上的疼痛可以转移内心的伤痛。他不相信庙堂里供奉的神灵,但是他可以为自己塑造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为自己服务的神灵。 那个转校生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不同于林依依瓷娃娃般的脆弱与乖巧,那孩子就像是一朵带刺的野玫瑰,红色灼人眼。眼神骄傲不羁,高高地昂着头,像是天生的王者。 她不屑于低头俯视自己,而是垂下眼皮子,施舍一点眼睛的余光。 她就是自己创造的最好原料 赵国华扣着桌子,盘算明天和管人事的老张说一声,调去教那个转校生的班级好了。 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门外,身材窈窕挺拔,脖子修长笔直,骄傲灿烂如同一棵方才盛开的花树。 根据凶手对于赵国华的虐待说明,凶手可能饱受心理疾病的困扰,罹患有应激性情感障碍。凶手年龄在2025岁之间,身材矮小,长相偏于幼态和女性化。 性格孤僻,可能喜欢看色情刊物。父母离异,跟随母亲生活,或者虽然父母未曾离异,但父亲的角色缺失。其母可能因为婚姻不幸,而认为天底下的男人都只是只想上、床而不复责任的家伙,对男性持有负面态度。 通过凶手选用的谋杀方式来看,其可能存在与性有关的问题。 个人英雄主义色彩强烈,凶手可能常常会幻想自己是超级英雄或者大侠,替天行道,匡扶正义。其很大程度上可能为被赵国华侵犯过的学生,或者学生的恋人或者至亲,最近生活发生了重大的、悲剧性的事件,出于绝望杀人报复泄愤。 还有一种比较小的可能性,就是凶手完全不存在交叉的社会关系,只是无意中洞悉了赵国华侵犯学生的事实,出于某种想要主持正义的动机而杀死了他。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想找到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如果是冤有头债有主的仇杀,我们反倒不用过于担心,因为凶手一般是赵国华的熟人,杀死了被害人就会罢手。最糟糕的是陌生人杀死了赵国华,这种事件往往不会是孤立存在的,赵国华可能并非第一个,同样刁书真加重了语气,不会是最后一个。 连环杀手。宋玉诚接话道。 众人原本轻松的神色都凝重起来。是的,不管凶手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是善是恶,决不能让其继续逍遥法外! 我有种猜测,仅供参考。本案与沿江风光带的那起案子,无论从被害人的身份、谋杀手段、凶手的接近方式来说,没有任何共同点。但我从凶手的行为模式的逻辑来看,这两起案子可能存在联系,甚至就是同一人所为。 诸位,我知道从感情上来说,大家都觉得赵国华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刁书真朝众人拱了拱手,但凶手是更加危险的人物,如不能及时将其缉拿归案 一定还会有命案发生。 我有个问题。阿峰举起手来,问道,有个关键点,如果按你所说,凶手是2025岁,那么他是如何扮作一名初中生,不被赵国华所识破?并且,连环杀人一般都是男性,一个2025岁的男性,是怎么办成一个1215岁的初中女生的? 我知道,女装大佬!一个年轻的刑警插了一、句。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会议室里一时间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这正是本案的难点所在。刁书真神色凝重,认真回答道,根据凶手的接近被害人的方式,我推测她身材矮小、瘦弱。她本身长相偏于幼态以及女性化,加上可能在短时间内服用了某种大剂量激素类药物,改变了自己的肤质、嗓音等第二性征。 至于性别,男女都有可能。虽然因为凶手作案手段残忍、性质恶劣,反侦察意识极强,大家似乎默认这种恶□□件是男性所为。但我是比较倾向于凶手为女性的。刁书真说。 有没有可能是自杀学生的家长所为?刑警青姐问。 据我和玉诚的走访的结果来说,不太可能。林依依的父母忙着迎接儿子的到来,没有帮女儿复仇的动机。想到林依依,刁书真的眼睛略有点湿润。 根据刁书真所提供的凶手画像和线索,C局警方对赵国华曾经的学生以及学生的社会关系进行了逐一排查。在赵国华14年的教师生涯里,教过的学生有1534人,其中近三年内发生重大情感生活变故的有109人。(刁书真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默默地诅咒了一声:淦!这居高不下的离婚率!)23人下落不明,15人已经死亡。处于2025岁这个年龄阶段的,有536人。因人数众多,排查难度大。 在调查有赵国华侵犯过哪些女生这件事情上,进展同样不顺利。 QJ案的受害者困于文化以及他人的眼光,被QJ这件事有着很深的耻辱感。以及,基于受害者有罪论,QJ案的被害人往往倾向于掩盖这件事,将身心受到的痛苦掩埋在心底。QJ案的报案率,对比真正案发的次数,也许还不到十分之一。 因赵国华的死亡,人们唯恐警方将自己列为犯罪嫌疑人,惹上一些麻烦,更倾向于回避这件事。 毕竟,比起忍受深挖幼年伤口所带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大多数人还是更习惯于掩盖伤痛,装作万事平安的样子。不会管下面是不是早就腐烂溃败,积压脓液脓血。 同时,C市众人虽然在尽职尽责地办案,可难保心底里不暗暗嘀咕,到底为什么要赵国华这个活该千刀万剐的禽兽浪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要是老百姓知道我们花着纳税人的钱,为了这么个衣冠禽兽找出真相,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第20章 疲惫之感如同潮水一般将刁书真吞噬,关于这个案子,刁书真作为犯罪心理侧写师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看C市市局的排查结果了。 复杂诡谲的案情终于理出了头绪,也许真相很快就能大白于天下,她却半点没有快慰的感觉。 本该是庇佑孩子的父母如此失职,本该培育孩子的教师做出如此卑劣之事,而本应该检举揭发的旁人为了私情助纣为虐。十二三岁的孩子就这样或者失去了生命,或者在年幼的心灵上落下了难以愈合的疤痕。 这样的环境里会诞生心性暴虐、手段残忍的凶手,实在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啊。 这样肮脏的土壤,才会孕育这样绚烂的恶之花吧。 林依依清秀柔弱的面孔又浮现在刁书真眼前:她有一双与她年龄不符的忧郁眼睛,微微蜷缩着身子,像是不敢暴露在镜头之下一样。 刁书真又想起了赵华国的女儿,从案发到现在,陈玥母女同样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流言蜚语,像是原野上疯长的野草,爬满了这个本就不大的小地方。或许那个年幼的孩子现在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刚刚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还要一辈子顶着QJ犯女儿的名声,这又是何等的残忍 罪恶的人死去了,后果却要由活着的人来承担。 刁书真仰望着天空,苍穹深邃无比,没有星月的晚上,天空漆黑一片,冷漠无比。她呆望着天空,眼神涣散,像是要透过那块深黑色的幕墙去往某个光明幸福的彼岸。 眼睛酸涩难忍,她抹了把脸,有温热的液体,是苦涩的。 如果父母不爱他们的孩子,又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个冷漠无情的世上,像是蝼蚁一般苦苦挣扎呢? 她游魂一般,朝案发现场走去。在一片寂静之中,如同惊雷一般的脚步声,惊起一群麻雀,扑棱棱投向漆黑的天空。 她打燃了火机,很想狠狠地抽上几根烟,让焦油和尼古丁的味道麻醉自己的大脑。 四周的黑暗如同有生命力一般,悄无声息地吞噬着手中的火光。 是了,他们并非不喜欢孩子,不欢迎新生命的到来只是不欢迎女婴的到来。 女儿的存在,如同真爱来临之前的试错,精品出产之前的本成品。 有儿子是最好的。女儿也不错。 也、不、错。 女儿乖巧懂事,好养活,家里的负担没有那么重,女儿孝顺,不像我家的儿子可调皮了 这些安慰性质般的理由,带着胜利者居高而下的恶意怜悯,刻意施舍给那些垂头丧气的失败者,使得落败者的心情别那么沮丧。最主要的是,还是无声炫耀着: 我有了继承自己姓氏的儿子,我的家族会绵延下去,而你这个可怜虫一无所有! 真是恶臭啊。 真是肮脏啊,这个厌女的世界。 她在案发现场乱走,跌跌撞撞的,有好几次差点被横躺的钢丝、斜刺而出的锈铁、破碎的瓦砾所绊倒。 刁书真无意间碰到了打火机前被烧得通红的铁皮。她一哆嗦,本能地将打火机扔了出去,黑暗争先恐后地朝她涌来。 可是人心的黑暗之处,难道不比这夜色更可怖么? 刁书真慢慢站定在赵国华尸体所在的位置,呼吸微微停滞。那种不属于自己的兴奋之感又出现了精妙,死亡是凶手表达的舞台,她撰写台词,饰演角色,将这幕剧推向了高潮,给了个呼应开头的绝妙结尾。 曾经,赵国华用他令人作呕的凶器,玷污了那些花季少女,令她们落泪,令她们窒息。她们是他发泄YW的道具,是一次性消耗的玩偶。 如今,赵国华的凶器泡在福尔马林里,留在C局的物证室里。它估计不会想到,自己最后一次杀人,是阻塞了自己主人的气道。 刁书真低低地笑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这样的笑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似乎能触碰到凶手,触碰到那张快意扭曲的脸颊,握着刀子的冰冷手腕,那双燃烧仇恨烈火之后,灰烬般的眼睛。 让我和你,再近一点吧。 让我们对这个世界一致的绝望,将我们紧紧相连。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将刁书真从幻梦中惊醒,远远似乎有个浓墨一般的影子在向这边移动。 刁书真屏住呼吸,胸腔里的心跳声宛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在无边的寂静里格外喧嚣。 是谁,难道真的是凶手? 不少凶手会在案发之后欣赏自己的作品,甚至混在围观的人群中看着警方调查。 不会,赵国华的尸体已经搬走了,不过 刁书真额角冒出了豆大的汗水,掌心湿成一片。她手边根本没有趁手的武器,唯一可能有点作用的打火机,不幸刚刚遗落在废墟里。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刀。她隐身于黑暗之中,静候着机会,希冀能一击制服对方。 沙沙,沙沙。是脚步踩在沙粒上的声音。每一丝每一毫都被放大,刺激着刁书真紧绷的神经。 那团黑影靠近时,刁书真猛地点亮了手机的电筒。骤然出现的强光照射,对方没有本能地遮挡或者扭头,而是朝着光源这边扑了过来。 手机飞出足足有四五米处,啪地一声砸在地上。一双冰凉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大,刁书真几欲窒息。她抬腿想踹,对方却仿佛早就预判到她的动作一样,翻身死死地压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 熟悉的冷香幽幽地覆了过来,刁书真一愣,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随即对方似有所感,减轻了扣住她脖子的力道。 妈的,宋玉诚!刁书真又惊又喜,吓死我了。 她的心脏还在兀自剧烈跳动着,像是一个坏掉的马达。和宋玉诚皮肤相接触的地方温度灼热,像是要将她烫伤。她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体是那么的柔软,温柔细腻的香气,柔软光洁的玉石。 温香软玉。 刁书真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这仿佛是偶像剧里刺激又香艳的情节:凶案现场,高冷美艳的法医,天赋异禀(其实自己还真的挺不要脸)的年轻警察,两人因为意外摔倒在一起。 接下来 刁书真收住心猿意马,浮想联翩。触到自己面上灼热的温度,她尴尬异常,不由地暗中唾弃自己: 不过是吊桥效应罢了。(两个人一起走吊桥,因为危险分泌肾上腺素,心跳加快,面色发红,却误判为是被身边人吸引,从而产生爱情。或者情侣之间共同经历过危险事件之后,感情突飞猛进) 宋玉诚的声线平稳,像是没有感情的AI,你上次承诺过来案发现场会叫上我一起。 宋玉诚永远都是这样:冷静、客观。不会因为刁书真没有信守诺言而愤怒,她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刁书真一哽,莫名的羞愧化成了恼怒,那口梗在喉咙里的陈年老血在她胸口翻腾,不上不下:得了吧。要是真遇到凶手,我就问问,她宰了那个人渣的之后,心里是不是痛快得很啊。 她坐起来,抱着膝盖,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宋玉诚在她旁边,背脊挺拔,站得笔直,低着头看着她。 我们只是警察。宋玉诚语气里微带疑惑,她客观陈述道,犯罪人应该接受什么样的处罚,是法律家的事情,不属于我们的职责范围。我们只需要验明尸体,找出凶犯,就可以了。 又是这样。刁书真有种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无能为力之感。 那林依依的父母,你不觉得他们太冷漠了吗?刁书真愤愤不平道。 冷漠?宋玉诚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竭力理解刁书真的意思,他们忽略了林依依受到的伤害,没有履行好父母的责任。但主要的责任人是赵国华。 现在林依依和赵国华都已经死了。既然她的父母排除了嫌疑,那么就与本案无关。无关之人,我们不需要关注他们的生活,对他们的生活方式做出什么评价。 刁书真坐在地上,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膝盖,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说玉诚。刁书真轻轻地说,如果因为我是被杀死的无辜女孩,你会杀死凶手,替我报仇吗? 杀人是违反我国刑宋玉诚愣了几秒,说道。 行了行了。刁书真打断她道,随便问问,不用当真。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14) 她的声音带了些潮气,闷闷的,沮丧低沉,有点像是感冒早期。 宋玉诚很是疑惑:难道在地上坐上一会儿就会着凉吗?黑暗之中,她看不清刁书真的表情,她有种伸出手去摸一摸的冲动,方能缓解心头莫名的慌乱之感。 够了。这个案子我会继续关注下去的。刁书真站了起来,衣着凌乱,满身尘土,无比狼狈。 但不是为了给赵国华那个人渣讨回公道。刁书真说,冷漠的父母纵容了作恶的禽兽,软弱的妻子成了罪孽的帮凶。喜庆的世间根本不会听到弱者的痛呼,大概她们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掐住了喉咙。 送凶手上刑场之前,我只是想要问问她,看着赵国华挣扎着死去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刁书真望着宋玉诚的背影。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哪怕经过了刚才的打斗,还是那般整齐干净的样子。就像是荷叶的表面覆盖有一层细绒,不可能沾染任何俗世的污泥。 她身处红尘之中,却并不属于红尘。澄澈清明,俗尘不染。 那样澄明无瑕的心境,是不会滋长刁书真心中那种如熔岩般的愤怒、死灰板的迷惘以及汹涌澎湃的悲伤。 刁书真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在这条泥泞不堪的路独自跋涉了太远太远,在一个人孤军奋战了太久太久,疲累到出现了幻觉,以为身边有了同伴的存在。 但宋玉诚和她,终究是截然不同的。 两人并肩走出了空荡荡的校园,默然无语。惨白摇曳的路灯下,身后拖着的长长影子交叠在一起,显得亲密无间。但是影子的两位主人间,却似乎产生了一丝难以弥补的裂隙。 第21章 鉴于C市接连发生了两起未破的命案,案情重大,犯罪手段残忍恶劣。 她这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是协助C市市局尽快侦破此案,缉拿凶手,防止下一起案子的出现。 关于是否串并沿江风光带一案以及红星中学一案,因现有的证据不足,C市市局暂未采纳刁书真的建议,而是将两案进行分开侦查。 虽然刁书真凭借直觉觉察到这两起案子中隐隐有某些微妙的联系,但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不能理解是很正常的。 对此,刁书真并无异议。 回到家里,桌子和地面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似乎是有经年累月没有人住过了。其实距离红星中学案发才过去了不到十天,刁书真却有种仿佛过去了十年的疲累感。 她躺倒在床上,阖上双眼,两起案子的各种信息流从她的眼屏前闪过。脖子僵硬,眼睛酸疼无比,恍如某种紧绷无法松开的牛皮革。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半点睡意。奔涌的思维在她的脑海里呼啸而过,她仿佛看到了孙凤娣和赵国华的扭曲挣扎的神情,耳边隐隐听到他们垂死的哀鸣。 破旧的旅馆,昏黄的灯光之下,高大的影子压制在小小的躯体之上,随着身子的晃动,少女连珠般的泪水落下,如同破碎的玻璃。 少女已经躺在小小的檀木盒子里,尘封在那个破落的墓园里,没有墓碑,没有人祭奠。像是一缕清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存下任何痕迹。本该记得她的人,或许欢欢喜喜地摸着妻子的肚皮,满心欢喜地等着新生命的到来吧。 刁书真胃里翻腾起来,恶性的感觉翻江倒海般袭来。庸俗的喜气让她觉得恶心。 无论是早年在临床之上,还是现在频频奔波于现场,规律性的吃饭是一件对于刁书真来说都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落下的慢性胃病,她早就见怪不怪。 她扶着自己的左腹,走到洗手间,脚步踉跄。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冷汗浸透了黑发,黏腻地覆在面上。神色灰暗,唇色发白。 既然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那么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个世界上受苦呢? 刁书真捂住了脸,手心里泛起湿漉漉的潮意。手心的容积不够大,那些泪水又顺着胳膊,一直流到了肘窝处,才不甘心地滑在地上。 为什么,要活着呢? 某种灰暗的情绪状态,又找回来了。老朋友了啊。刁书真望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用仅存的气力勾起嘴角笑了笑,像是在表达某种嘲讽。 下一瞬间,她就被铺天盖地的抑郁情绪所吞没。又开始了,向着深不见底的深海坠亡,海面上的阳光离自己越来越远,在无边的黑暗里坠落,触不到底。 这玩意发作起来,真是够要命的。 刁书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在混沌的脑海里,偶尔有灵智的光辉一闪而过。 吃点东西吧。宋玉诚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刁书真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 不用了。刁书真躺在床上,含含糊糊地说。 深入骨骸的疲惫让她连抬起一根小指头都格外费力。仿佛连起床这么一件小事,都像是从深海之处勉强浮上水面一样,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浑身的肌肉酸痛。 再次扣门的声音传来。 真是狼狈啊,刁书真的心情糟透了,她完全不想让宋玉诚看见自己苍白灰败的面色、泛红的眼睛和浮肿的眼皮。不想让她见到那个并非阳光的自己。真是糟糕啊,似乎自己还是那个,躲在黑暗角落里抱着膝盖默默哭泣的小女孩。 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刁书真把头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无精打采。似乎连翻个身都要耗尽全部的气力。 你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宋玉诚的声音清清冷冷,振作点对你有好处。短期不吃饭的话,会因为血糖降低而出汗、饥饿、心慌、颤抖、严重时甚至可能昏迷,长期不吃的,可能会导致消化性溃疡以及胃粘膜萎缩。 总是这样。总是陈述着事实,总是计算着做着最理性的选择,那般客观冷静。像是一台没有什么感情的机器,只是单纯凭着程序的设定,精确完美地完成所有的任务。永远不会思考意义,永远不会受到灰暗情绪的困扰。 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用的着你管!刁书真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像我这样的人,已经蜷缩到了黑暗的角落里,生怕打扰了你们所谓的正常人。为什么连这点角落都不肯给我? 你是因为赵国华案子的事情烦恼。没有语气波动的陈述句。宋玉诚继续说,在完全无缺的家庭长大是每一个人的梦想。但绝大部分家庭父亲缺位,母亲过于强势包办,上一辈的缺陷准确遗传给了下一代。这是现实。 你没有感情,宋玉诚。你是个只会和死人打交道的怪胎,抱着你的头骨,和一些冰凉凉的死人打交道!刁书真口不择言。不管什么,都通通给我闭嘴!给我关掉! 她从床上坐起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感觉木木的,格外迟钝,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海绵感受外部世界,麻木的,如同并不在这个躯壳里。 她猛地推开了门,力度之大像是将被打扰的愤怒全部倾注在那副木门之上。 宋玉诚猝不及防,躲闪不及,手中的青花瓷碗啪砸在地上。 瓷碗碎在地上,简朴大方的青花四分五裂。银耳莲子羹撒了一地,红枣无辜地躺在其间。羹肴热气腾腾,浓郁的香气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 毫无知觉的胃部在此刻火烧火燎起来,叫嚣渴望着匮乏的血糖。 刁书真一惊,像是有一股力量将她游离在外的三魂七魄归了位,她连忙抢上前去,看看宋玉诚的手有没有烫伤。白皙无暇的手背红了一片,很是刺眼。 我、我刁书真磕磕巴巴地想要道歉。 宋玉诚没有说话,她平静地走去厨房,随即那里传来了流水的哗哗声。她面上的神情漠然,没有什么变化,刁书真无法看出她是不是生气了。 刚刚平息下去的烦躁再一次席卷而来。 明明受伤的是宋玉诚,刁书真的心情却沮丧到了极点她宁愿宋玉诚和她大吵一架,甚至两人就那么打上一架都没有关系。再不济,至少可以沉下脸,或者发发脾气,让她看出来宋玉诚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很久都未曾出现过这样的不安了普通人甚至刁钻狡猾的犯罪分子,在刁书真敏锐的观察力之下像是透明一般,藏不住心思。 但她无法探知宋玉诚是什么情绪,是什么想法,是不是 厌恶她。 仿佛在向深海下坠,触及不到任何东西,持续不断地向下跌落。 她的胸口出现了窒息般的疼痛,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她侧耳倾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只有水流的哗哗声,安静得可怕。 她可以想象得到宋玉诚此时的动作:按照医学操作指南,持续冷水冲洗2030分钟,直到局部疼痛基本消失。那双眸子是冷的,倒映出哗哗的水流,那般波澜不惊。 她去厨房洗手,仅仅是理智知道,如果此时不缓解疼痛的话,明天就会起大水泡蜕皮,影响到工作。不会因为疼痛而惊慌失措,不会因为朋友的粗暴拒绝而伤心失落。只是呆呆地望着厨房里的白色瓷砖,等待着水流的清凉逐渐带走手中的灼热。 没有情绪。 刁书真再也待不下去,她像是没看到地上的狼藉,走出了门外,失魂落魄。 第22章 她毫无目的地走着,夜晚的凉风像是温柔地覆上她的脸颊,雨后湿润清新的空气带着好闻的栀子花的香气,略略平息了刁书真心中的烦躁之意。 心里的情绪溢满,暗无天日的黑色绝望之中,烦躁的妖兽呼啸而过,留下一大片焦黑的涂炭。黑色的幕布遮不住悲伤的触角,理智缺位,那些深埋的情绪纷纷探出了头。 魑魅魍魉,招摇而过。 她像是浑身脱力一般,跌坐在旁边的木头凳子上。她不知道此时是几点,大概相当晚了,旁边的便利店已经熄灯关门,而热闹的广场上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幅画面看上去相当凄凉:广场空阔,神色灰败的女子瘫坐在长椅上,独自一人。她将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泣。周围偶尔路过的车流照在她的身上,她看上去如同一个颓败的影子,蜷缩在那里,宛如死去一般。 另一道影子站在她身前,支着下巴,低下头看着她。玫瑰花馥郁的香风袭来,唤起了刁书真近乎于本能的东西。但她如同一个坏掉的玩具娃娃,几近崩溃的神经系统传来了接近小姐姐的指令,其他的地方略略抬了抬,终究因为没有电能而动弹不能。 后面怎么没联系我了?玫瑰香气的小姐姐标准的美人音传来,传达出一种无声的诱惑,你今天看上去很不同寻常啊,需要我来安慰你吗? 她在刁书真旁边坐了下来,而后者挪动了一下,给她腾出更大点的地方。 刁书真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挤出一个微笑,但还是失败了。她将脸埋在膝盖上,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泪眼。 小姐姐站起来,绕到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玫瑰花浓郁的香气驱散了响彻刁书真脑海里的尖叫声,她仿佛踏在柔软花瓣堆叠而成的花海之中,天空上缓缓降下或浅或深的红色花雨。有蝴蝶立在她的指尖,轻轻扇着双翼。 这场梦境绮丽华美、虚无缥缈。刁书真的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眼前不再强迫似地闪过血腥残忍的凶案现场和林依依忧郁的眼睛。 谢谢。刁书真好像觉得这个不带任何QY的拥抱好像持续了几个世纪。等到分开之时,那些喋喋不休的话语,歇斯底里的尖叫,推着她走向死亡的诅咒,在玫瑰花的香气中渐渐熄了火。 那些折磨着刁书真的声音略微小了一点,理智找到了一块根据地得以落脚。 她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又恢复了几分平常锐利的光芒。 小姐姐勾起了唇,亮泽的色号分外惹人注目。她含笑看着刁书真,戏谑道: 怎么,今天心情很糟? 嗯,最近接触到的一些事情,使我想起了以前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诱发了比较负面的情绪。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刁书真将手抱在脑后,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你说,既然父母都不爱他们的孩子,又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个冰冷肮脏的世界受苦呢? 喏,原因很多啊。小姐姐说,比如说想要传宗接代啦,忘记避孕啦,想要个孩子给自己养老啦,或者是觉得别人都有自己也想要有一个啦。 小姐姐捏了捏刁书真的脸,后者因为疼痛视线清明起来,别那么钻牛角尖啦。我们总是觉得,人类会做对自己来说利益最大的事情,但是心理学和社会学告诉我们,人类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啊。 什么孩子都是小天使,因为爱而来到人间,不过都是些屁话啦。小姐姐轻快地笑了起来,大多数人的理由都是:我想生就生,想这么多干嘛。所以,人类相当滑稽哦。你要是相信他们口中说的那么完美的一套,那是自寻烦恼啦。 刁书真抿唇,腮帮子鼓鼓的,活像只嘴里塞满了瓜子的小松鼠。 反正我是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她不服道,这些不负责任的家伙给社会造成了多少麻烦啊。 所以说你是小朋友哦。小姐姐轻轻点了点刁书真的额头,小朋友这么晚还在离家出走,是因为和家里人吵架了? 刁书真摆了摆手,面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尴尬,嘟囔道:说了只是朋友。 她鼓了鼓腮帮子平时的刁书真是强势的,这种强势并非盛气凌人的骄傲,而是某种如静水流深般的气场。 但是今晚被萍水相逢的小姐姐当成小孩子一般对待,她不但没有感到被轻视,反而有种莫名的慰藉之感。 只是朋友的话,那么那天我亲你的时候,你干嘛要避开呢?小姐姐笑道,喏,你可别说自己是某种纯良的小白兔吧,其实你和我一样,在感情上都是个 惯犯。她凑近了刁书真的耳朵,在她边上暧昧地说道。 刁书真难得有些发窘,她下意识避开了危险源,拉开了自己与小姐姐的距离。 小姐姐伸出她葱白的手指,在刁书真面前摆了摆,好啦,不开玩笑啦。你们之间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有些事情,对于亲近的人来说极其难以说出口,但反而能对陌生人直言不讳。 我觉得,我很难懂得我这位朋友。刁书真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我自夸,我经常能洞悉别人的心思,从他们的表情、动作和语气中,能将他们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 可是我看不懂我的这位室友。刁书真挠了挠脑袋,头顶的呆毛向天空翘起,不是说她的行为不合逻辑或者无理取闹、无事生非,恰恰就是太过理智精确了,就像是对着一台电脑显示屏,什么东西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一览无余。但是你要问我电脑是什么心情,那我可要疯掉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15) 为什么一定要懂得她的心思呢?小姐姐反问道。 因为刁书真一下子被问住了,不懂得她的心思,我怎么与她发展良好的关系呢? 小姐姐忽然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 她轻轻点了点刁书真的额头,笑道:所以说你只是小朋友哦。 什么?刁书真呆了呆,脸颊上有些热意。 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哎。小姐姐说,抽开你所说的那些你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假如说有一个陌生人,发现你两天一夜没吃饭了,给你做了吃的,你觉得她怎么样? 那她是大大的好人啊。刁书真说。 那假如说你的有一位朋友,你们俩发生了冲突,在双方都没有主观故意的情况下,她受伤了。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体谅你心情糟糕,自己默默处理伤口了,并没有责怪 等等,我怎么知道她没有在心里骂我刁书真是天下第一王八蛋之类的?刁书真插、进来。 你要去问啊,宝宝。 可是其他人我都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嘛。 放松点,宝宝,放松点。和爱你的人相处,是用不着你强大的理智、敏锐的观察力和专业的心理学知识啦。你根本用不着和她斗智斗勇,处心积虑地揣度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对你是什么感情。 你根本不需要用那些东西武装到牙齿小姐姐笑道,穿着盔甲固然可以防止万箭穿心,可是你也没有办法感觉到爱人的温度啦。喏,放松点,卸下武装。 刁书真几乎本能地感到了一道寒冷和极具穿透力的视线,极为熟悉。 那视线几乎要将她穿透。她突然坐直了身子,收回了搭在小姐姐腰上的手,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小姐姐的脊背挺得笔直,与刁书真拉开了至少半米的距离。 去吧,你家里的那个来找你啦。小姐姐戏虐道,说好话和道歉,那可是你最拿手的活计啊。实在不行,搓衣板和小皮鞭都可以,榴莲可能太残忍了。 只是朋友刁书真面红耳赤,第三次辩解道。 她站起身来,理了理裙子,勾起烈焰红唇笑了,正主来了,我就不陪你玩了哦,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朝刁书真勾了勾手指手指,抛了个媚眼,又轻轻在手心吻了一下,朝刁书真一吹。在宋玉诚到来之前,极快地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 刁书真眨了眨眼睛:您这也太不仗义了吧! 她是上次我在饭店遇到的那个小姐姐,那次之后我们就再没遇到了。没想到今天又遇上了,我们简单聊聊了朋友间的话题。刁书真说得很急,一股脑地将时间、地点、性质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坦白从宽。 她的声音里带了那么点软弱,像是在讨饶,又像是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惴惴不安。 宋玉诚简单地嗯了一声。 刁书真本能地去看她的脸色,却只见到她白玉似的脸颊清丽无比,看不出喜怒。 和爱你的人相处,用不着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用不着着处心积虑博得她的喜欢,用不着揣度她的心思。你直接问就好了。 她笑了笑,上前拉住了宋玉诚的手。 我错啦,是不是生我气啦。 没有。怕你在外面不安全。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生我气? 从未。 手还痛吗? 并无。 为什么做粥给我喝呀? 怕你饿死。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快说,你是什么动机? 快说快说。 暮春的风吹散了泼墨般的云雾,露出后面的月亮。月光轻洒下来,树荫间浮动着水银般皎洁的月色。城市里的光污染严重,但难得今天还能看到几颗闪亮的星子,悬挂在天边。 它们眨巴着眼睛,看着地上的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牵着手,一个走路蹦蹦跳跳,轻快活泼的;一个步履规整,不紧不慢的。她们的节奏、风格都截然不同,却又有着某种神奇的和谐。她们并肩走在一起,星子祝福着她们,无声微笑。 白色的海桐花挂了满树,散发出馥郁的香气。树上有蟋蟀在鸣唱,讴歌着这个看似普通,实则不同寻常的春夜。 在爱你的面前,是用不着全神贯注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揣度她的心思,竭心尽力地维持这段关系,生怕一点风雨毁掉了娇花的嫩芽。 爱是棵大树,足以为栉风沐雨的人,遮风挡雨。 第23章 回到家里,地上的一片狼藉已经被宋玉诚收拾得干干净净了,瓷砖地板光洁得简直能倒出人的影子,没有一点头发和灰尘。垃圾桶也已经倒过了,看样子宋玉诚是清理地上残羹的同时,还顺势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刁书真经常开玩笑般地说,要是宋玉诚去犯罪的话,估计案子肯定侦破不了,无他,案发现场肯定连一块皮屑都不会留下,打扫得太干净了。 但此时,刁书真只感到难言的愧疚和尴尬。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在一堆书山之下扒拉出了一个药箱子,在里面翻找了许久,看到一个两个硬币大小的铁盒子时,脸露微笑。 她扣了扣宋玉诚的门,门是虚掩着的,刁书真没有像是平时一样直接闯进去,而是在门口探头探脑。 进。宋玉诚坐在床沿,橙黄色的光里,她散开发带,瀑布般的长发倾斜而下,柔软地覆在她脊背之上,很是好看。 刁书真咽了口唾沫,微觉紧张,扬了扬手中的铁皮小盒子,结结巴巴道:我想帮你涂烫伤膏。 宋玉诚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告诉对方用不着这么麻烦,已经处理过了。可是那只小松鼠一样的家伙已经小心翼翼,但又身手敏捷地蹿了进来,并不给她什么拒绝的空间。 床微微沉了一下,是刁书真坐了上来。她自然而然地拉过宋玉诚的手,仔仔细细地查验,那般目光如炬,如同在现场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可怜的蛛丝马迹一样。 宋玉诚仿佛能感觉到那炽热的目光,顺着她的皮肤、指节、指甲的白色末端和粉红色的充血部分,一路从中心看向末端,从外皮看至皮下。 那无形的目光好像带着有形的热度,一寸一寸将宋玉诚的肌肤点燃,她蓦地升起了一阵羞意,本能地将刁书真的手甩开,避开她的目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刁书真一惊,放软了声音道,是不是弄痛你了? 宋玉诚的长发遮住了悄然泛红的脸颊,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句。 抱歉,抱歉。刁书真忙不迭道歉,平时雄辩的口才在此时此刻似乎都无影无踪了,刁书真额上浸出了细细的汗珠,她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脑子都有点儿混沌不清了。 我宁愿去审讯连环杀手,也不想面对因我而受伤的宋玉诚。刁书真的内心在哀嚎,我还是那个在花丛中游刃有余的我吗? 别说道歉。宋玉诚的望着刁书真,疑惑道,没端稳碗的是我,我付主要的责任。你只有突然开门以至于惊吓到我的一点过失。但没有并没有哪条规矩说开门必须缓慢,所以你没有什么责任。 刁书真拧开硬皮铁盒的盖子,里面白色的药膏散发出清凉刺激的气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她半跪在地上,耐心地用棉签蘸取里面的膏状物质,轻轻涂在宋玉诚皮肤上泛着红迹的地方。 近乎透明的半湿润膏体在宋玉诚指尖泛起银亮的水泽,对方独有的冷香缭绕在刁书真的周围。些微的热度在刁书真脸颊边上升,她有些心猿意马,不禁浮想联翩。两人在工作上没少有过接触,但私生活绝对是互不相干。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动作,似乎有些亲密过头,暧昧过头了。 你怎么都不会生气?刁书真开口说道,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宋玉诚刚才的回答很像是抬杠或者无理取闹,但是她知道,宋玉诚还真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会生气呢。宋玉诚淡淡道,目光飘向床头放着的那个无声微笑着的骷髅头,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刁书真近乎本能地去观察她的神色,看向她的眼睛。宋玉诚是天生的重瞳,虹膜偏深,那双眼睛就显得比一般人更加幽深参测,如同一口望不到尽头的深井。 冰凉而幽深。她冰雪般的容色上,很难见到人类所共同的,哪怕是一闪而逝的微表情。 她是冷傲的谪仙,没有凡间的喜怒。 再爱你的人面前,用不着小心翼翼地揣度着她的神色。 刁书真心中一凛,收敛住心神,轻轻地笑了笑。 算了,败给你了。刁书真用无奈的口吻道,对于任何事情你都不会生气吗?比如说,你办了个案子,尸体很零散,你费了千辛万苦才得出了一个结论。结果其他人还质疑你的验尸结果,你不会不满? 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宋玉诚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如果他是上级,他来全权负责的话,推倒我的结论没有什么关系;是平级的话,我们按程序走,请第三人重新再验就好了。如果是无关的人,那他又不是专业人士,我不需要考虑他的意见。 得了得了,我只是打个比方。刁书真扶额道,她无奈地看着宋玉诚,对方会给她一个迷茫而无辜的眼神。 假如你的你的爱人 我没有爱人。 假如、只是假如,假如曾经发誓要和你一生一世的爱人背叛了你,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了,你会不会暴跳如雷,恨不得弄死这对狗男女、狗男男亦或者是狗女女? 宋玉诚的眉头皱了起来,说,相爱的定义是双方彼此相爱。如果某个时间节点,我还爱对方,但是对方已经不爱我了,这就不构成我的爱人的定义了。不是爱人,那就谈不上背叛了。同样,我管不到一个熟人或者朋友想和谁在一起。 听上去你还是那种会祝福他们的二傻子。刁书真眼睛含笑,戏谑道,我简直要被你无私的光辉给闪瞎了眼。 她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右膝盖,缓解了隐约的麻木之感。从六楼向下望去,隐约看见香樟树伫立在昏暗的路灯之下,翠绿的新叶折射出光芒,生机勃勃。夜已经深了,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 哎我说宋玉诚。刁书真轻轻说,你这样的人,或许比我更适合当一个犯罪心理侧写师。你看,你比我要客观冷静得多,而我总是身在局中,纠缠不休。 她和宋玉诚最大的区别就是在这里:对于宋玉诚来说,无论死者的死状多么惨烈,可对于她来说,那就是一堆没有生命的物体,和市场上贩卖的那些包饺子的猪肉没得什么区别,自然无需付出格外的情绪劳动。 但她不同。 她或许永远无法将那些人简单地看成卷宗上无名无姓的某某、某某以及某某。她详查过他们的生平,细究过他们的心理,洞悉过他们最强烈的欲望与最彻骨的恐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仿佛是另一个刁书真,是社会、心理和生理境遇不同的刁书真。 不,我不可能成为一个犯罪心理侧写师的。宋玉诚打断了刁书真的沉思,后者转身,讶异地看着她。 我不能理解他们的逻辑。宋玉诚的声音清冷,如果杀死另外一个人,代价是自己也会被枪毙,那还能有什么意义啊。 刁书真笑了笑,没有说话,宋玉诚有她自己的逻辑,和自己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顽强的思维方式。 至于替爱人报仇,那就更 刁书真紧盯着宋玉诚淡色的唇,生怕风带走了那轻声细语。 傻了啊。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会想着她的人都去世了,那么这世界上就再没有人思念她了。宋玉诚认真地说。 刁书真愣了几秒,似乎全然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 清淡而绵长的感情,较之炽烈不惜死生的感情,孰轻孰重,孰浓孰淡,并没有答案。 如果有人害死了我喜欢的人,就算是要被当场击毙,我也要痛痛快快朝着仇人的心口捅上两刀。刁书真望着宋玉诚,笑了笑,露出一双虎牙尖尖,但你像是那种将凶手缉拿归案,然后每年清明的时候带上一束小白菊,冒着细雨去给爱人上坟的家伙的哎。你会说今天又有哪个人和我表白了,但是被我拒绝了,我又破了什么案子,家里养的金钱橘树竟然有鸟儿在上面筑巢,我和你养的小家伙长大了 她模仿着宋玉诚的口吻和语气说着,惟妙惟肖。笑着笑着,眼睛有些酸涩,淡淡的湿气弥漫了上来。 她向宋玉诚道了声晚安,退出门外,轻轻掩上了门。 宋玉诚独坐在灯下,看了那只受伤的手很久。药膏润泽,修长的手指显得晶莹剔透。丝丝的凉意覆在其上,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银耳莲子羹洒在手上时灼热的刺痛感。 她回想起刁书真凝视这只手时的感觉,深黑的眸色愈沉。 她猛地想起了一个一百万和五毛钱的笑话:大意是,两个小学生在一起。小明问小刚,如果你有了一百万,你会分给我吗?小刚拍着胸脯说,那当然了,我们是兄弟。小明又问,那你有五毛钱,可以借我买包干脆面吗?小刚捂住自己的口袋说,那不行,我正好有五毛钱呢。 刁书真口中假设的什么子虚乌有的爱人、背叛,她当然可以毫无感情地客观回答。 但看见刁书真和那个陌生的女人挨在一起,神色亲密。 她的心里翻腾着某种很少体验到的情绪:一股热气从心尖升起,面部温度上升,想要做点什么,不然那股邪火会将她烧灼殆尽。 她生气了。 她捂着胸口,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在其内跳动起来,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刁书真内心:现在只是烫伤膏,后面就是嘿嘿嘿哈哈哈哦嚯嚯嚯 宋玉诚内心:涂个烫伤膏而已,她究竟在兴奋什么,活人果然是高深莫测的!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16) 第24章 他斜靠在某个小旅馆的床榻之上,盯着手中的手机,缓缓地朝天花板吐了个烟圈,疲惫又满足。他摸着床榻上被褥的污渍,望着破旧墙面上斑驳的痕迹发愣。 窗外是阴沉的天色,灰色的天空缀着浓墨般的乌云,压得很低。风呜呜地吹着,窗棂应和着发出尖锐的蜂鸣音。空气里弥漫着潮气,他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点,才略略缓解了心中莫名的烦躁之意。 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可以金盆洗手,过上娇妻美眷在怀的安逸生活了。他满意地摊开手指,看着上面价值不菲的婚戒,眼神痴迷。随后,他褪下环指上的戒指,将其放进上衣的口袋之中。 今天,就再尝尝最后一个妹子的滋味吧。 这些年,他枕过无数人的玉臂,品尝过无数人的红唇,玩弄过无数人的感情,驱使无数人为自己去死。他得到过别人狂热的崇拜与追捧,却又清楚地知道,那些人喜欢的根本不是自己,只是自己费尽心思塑造出来的人设。 虽然经常去那些一晚上千的高级酒店,但还是这里更让他有种熟稔之感,让他觉得安心。日复一日的习惯铭刻在骨子里,不是一朝一夕的富贵就能更改的。他懒懒地翻了个身,将烟灰撵灭在床头之上。 明天,就是他和C市财团董事长独女结婚的日子了,这种随心所欲猎艳的日子,怕是要告一段落了。 如果恋爱是场游戏的话,他已经是王者凭借这些手段,他俘获了白富美的芳心,下辈子足可以过上有权有势、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 人心是如此的孱弱如果将每个人的自我防御机制都比喻成一把锁的话,那么他无疑拥有万能钥匙,可以毫不费力地撬开一个人的心房,令之丢盔弃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猎艳这种事情估计得难上不少,毕竟他可不想失去白富美这棵大树。 他望着手机屏幕,凭着他的经验,对面是个没有什么社会经验附近大学的学生,长相清纯,身材火辣。性格内敛,周围的人以为她不好接近,实则 这种妹子是最容易搞到手的。 他向上划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翻回去看自己辉煌的战绩。不过短短七天时间,对方一个从未有过恋爱经验的校花,就疯狂爱上了自己,不顾一切要从外地坐飞机来看自己。 人都是很贱的生物。这个世界有它独有的猫绳理论,对于能轻易到手的东西,谁都不会珍惜。 尤其是这种被捧在手心里,众星捧月长大的女孩儿。越是显现你的价值,越是贬低她,对她不屑一顾,她越会对你不可自拔。 他看着手机屏幕,回顾着自己的战绩。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腼腆内向的宅男,前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接触到女孩子,到现在与几百个女孩儿共度良宵,战果累累。其间的坎坷与坚持,那是言之不尽的。 这是最后一个,她是自己这么三年来把妹生涯的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一次,他依旧是采用了经典的浪子模式。即,先用独特的开场吸引女生的注意力。再编造一些极为香艳刺激的故事,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浪子的人设,逐步提升女生的好感。最后,再袒露自己的心声,说自己曾经是一个深情的人,为了某个女人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感情,却惨遭背叛,于是成了浪迹花丛、玩世不恭的浪子,但实际上是因为用情太深。 这一步操作之后,妹子会对受到这种心上有着创伤,却又风流不羁的男人产生强烈的同情心理,想要接近他的欲望就更加强烈了。 换言之,她是爱上他了。 越是熟悉的经典套路,则越是屡试不爽。 你知道荆棘鸟吗?传说中有一种鸟儿啊,终生在寻找荆棘树。一旦找到荆棘树,它就将自己的心房刺穿,在蛮荒的枝头上放开了歌喉,曲终而命竭。 我爱着女人们,可我不会为她们停留,我在寻找我的荆棘树,用生命祭献我淋漓的爱情。 【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男人。你好特别,和我身边的男人都不一样。】 是吗?我尊重女人,我也爱女人。但我从来不会为她们停留。我曾经抱着我的女人,从满地的碎玻璃上赤脚踏过。那些碎玻璃是我一个人敲破了他们一群人的头留下的。他们虫子一般在地上爬着。我抱着我的女人,从烈酒燃起的火焰上踏过。 她是我的荆棘树。可是你知道吗?我发现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躺在一张床上。 我从来都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件事情。呵呵,在她们眼里,我舍得为她们最贵的衣服,买最贵的化妆品,点最贵的酒,却从来不和她们上床。我一定是真的爱她们。 没人知道我的心房,早就在最长最尖的荆棘上刺破。 抱歉,这是我第一次在女生面前哭,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讲出这件事。 【好想抱抱你啊。原来你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是啊,我只在你面前露出过这样的一面。别来看望我,也别爱上我。我的心已经破碎了,那里已经沦为了一片废墟。 【你难道不相信我爱你吗?】 抱歉,我很高兴遇见你。但是我已经没有爱情可以献给你了。 【我一定要来找你,求求你,给我这么个机会吧。】 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好吧。但别指望我会爱上你。 门缓缓地开了。一个穿着短裙、戴着棒球帽的清纯女孩走了进来,肩上斜挎着一个大包,胸前别着一副大框的墨镜。一阵凉风带着她身上的香气袭来,驱散了小旅馆房间里腐朽的烟草气味,散发着年轻女人独有的魅力。 外面的风更大了,狂风卷积着乌云,堆积成深黑的墨点,大雨将倾未倾。她拉上了窗帘,深蓝色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室内显得愈发幽暗了。 她低着头,额发垂下,看不清楚神色。她拘谨地在床沿坐下,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离他足足有半米远,也不抬头看他的脸,像是羞怯又像是害怕一般。 他舔了舔自己的上唇,喉结上下滚动,呼吸略微急促起来。这个妹子有种介乎于年轻女孩与成熟女人之间的独特魅力,像是枝头一颗青涩的果子,清甜爽口。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多年的把妹经验告诉他,此时绝对不可以操之过急。越是对她不屑一顾,她反而越是渴求你的肯定和赞同。 戴着手套和鞋套干什么?他收回过于贪婪的目光,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哦,不好意思,见笑了。妹子的声音娇娇怯怯的,带着点初见到生人的紧张,我有点儿洁癖。 可以可以。他做了个不懈的手势,轻蔑道,你紧张什么,难道我这样的人还会害你不成? 你可是最了解我的人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吗?他又放缓了语气,稍加安抚。 那自然是不会了。妹子低声说。 包里有什么?他眯起了眼睛。妹子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包,包里鼓出了一块,像是塞着什么东西,还有玻璃瓶相碰的声音。 她应了一声,面上似乎泛起了薄红。她解下了书包,从里面掏出一瓶红酒,神色怯怯地:能不能先喝点酒。 他望了酒瓶子上的标识一眼,似乎和未婚妻在酒会上见过,是某种高档的进口红酒,大概要两千块钱一瓶。 他眯了眯眼睛,对方的服从让他很是满意。可惜,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不然这么好的极品,一定要长期收入后宫才好。 妹子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一直低着头,像是不敢看自己一眼。她摸着书包,竟然又从里面掏出了两个包裹着塑料软垫的高酒杯。 对方竟然从几千里之外给他带了这么多东西,这说明自己驯化是格外成功的。 殷红的液体灌满了酒杯,香醇的滋味在房间里弥散开来,带着妹子身上幽幽的香气,刺激着躁动的荷尔蒙。 他端起酒杯,像是在某个高档酒会上,先摇了摇,醒醒酒,再慢慢地抿了一口。再喝点吗?妹子的声音软软糯糯,望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泛着水泽。 他忍不住伸手揽住妹子的腰,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酒精的热度升腾而上,烧灼着他的面部,刺激着本就蠢蠢欲动的欲望。 他不想再忍耐,扯开上衣的扣子,试图将身边的温香软玉揽入怀中。突然之间,他的手臂像是灌了铅一般,刚刚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落下去。天花板上的吊灯似乎在高速转旋,耳边蜂鸣,眼前迅速黑了下去。他张了张嘴,想用最后的力气呼叫,却挡不住那铺天盖地的困意。 他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橡皮人,砰的一声砸在床上,瘫软在那里。 女人默默地看着他,几秒钟之后,她洁白的掌心多了两片薄薄的美瞳眼镜。看似良善甜美的眼光之下,是如同燃烧过后灰烬的刺骨绝望。 门外,一个半米高的行李箱子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楼道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一道银亮的闪电连接天地,劈开了浓墨般漆黑的天色。从天心砸下来几点雨,这点雨很快扩步到整个天幕。豆大的雨砸在玻璃窗之上,多多水花飞溅开来,流水从其上蜿蜒而下。 这雨如此之大,像是有人在失声痛哭。若是苍天有情,见到人世间的种种丑恶,大概本就该痛哭吧。 女人拿出一块抹布,小心翼翼地清除任何可能留下的痕迹。她带着倒在床上的那人,连同大号的行李箱一同消失在了楼道里。 第25章 C市海天酒店。这里是C市最高档的酒店,金碧辉煌,处处张灯结彩,门口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一条红地毯直直地铺向地面,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 今天是C市财团董事长独生女周潋滟大婚的日子,婚礼还没开场,就足见气派。周潋滟一直在国外留学,婚姻大事迟迟没有着落。如今找了个乘龙快婿,让周董事长乐开了花。 周董事长望向门外,女婿欧阳乘风迟迟没有出现,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周潋滟见状,上去搂住父亲的胳膊,娇嗔道:爹,您就别生气了。乘风他正在参加一个军工的保密项目,过一会儿就会来的。 周董事长不悦地哼了一声,道:能有什么事情还能比和我的宝贝女儿结婚更重要?哼,他要是再不到,今天的婚礼可就别办了。 周潋滟忙安抚道:怎么会呢?乘风一定会准时的。 虽然口头上这样说着,可是周潋滟的心里还是升起忧虑之情,她怔怔地望向门口,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又亲切的影子。 眼见下面的桌席渐渐客满,时间也逼近了晚上六点。 司仪跑上来,神色焦急:这新郎官怎么还没出现啊? 周潋滟皱眉道:算了,我先去开场吧。等下进行婚礼仪式的时候,乘风到了就行了。 她打了个电话,那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她穿着婚纱,踩着足足有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落落大方地朝台上走去。随着她的走动,婚纱上耀眼的宝石闪动,熠熠生辉,毫无保留地展现了一把周家的财力。 现在的婚礼,已经不是程序复杂、礼仪繁琐的的中式婚礼,也不是新人在教堂里,神的见证之下永结同心的西式婚礼。非要说的话,有点像是公司年度总结发言。 先是新人在大屏幕上介绍认识相处的点点滴滴,新人给父母敬酒,新人间交换交杯酒,最后开席。 我们在六个月前相遇。周潋滟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两人的巨幅投影。一个相貌普通,笑容腼腆的男子拥着年轻美貌的女子,两人笑容甜蜜幸福。 有的人可能觉得我们并不相配,但是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有灵魂伴侣和这个相比起来,其他的诸如容貌、地位、年龄等等,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周潋滟笑道,但我先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优秀,这个就不足外人道了。 台下有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彼此交换着犹疑的目光。的确,周家的亲朋好友们,都不知道这个欧阳乘风是何许人。他不是商界圈子里的人,却意外俘获了周潋滟的芳心,并且两人在短短的六个月内就结婚了。大家猜测这么个人会是个举世无双的大帅哥,没想到如此其貌不扬,也未曾听说有什么煊赫的家世背景。 不过听周潋滟所说,欧阳乘风是在一个国家军工研究所工作,参与研发的都是保密项目。 不是没有过反对的声音,但是周潋滟是认准了欧阳乘风,再加上周家人挺满意这个女婿,于是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突然间,啪地一下子灯黑了,一楼漆黑一片,大屏幕发着幽幽的蓝光。 司仪赶紧说:我们的电子线路出了一些问题,大家稍安勿躁,马上就好。 周潋滟安抚着宾客,更加烦躁了。这场婚礼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滑稽荒唐得很了。她撩开额头上黏着的黑发,交叠的婚纱裹在身上,足足有几十公斤重的黄金头饰压在脖子上,沉甸甸的。 她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某种不详的预感从她的心底里冒出来。 人群中一阵骚动,惊呼声不绝于耳。有人站了起来,直勾勾地望着屏幕。 周潋滟回过头,屏幕上幸福相拥的新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图片,每一个小方块里,都是一个女孩身体的一部分。 有的是香艳的红唇,有的是柔软的手腕,有的不堪入目的隐私部位,有的是光洁精致的脚踝,有的是是割开的动脉,有的是紫绀的唇、散大的瞳孔。 余光里,似乎有包东西扔了上来。 几分钟后,灯亮了。那包躺在地上的东西,散着奇诡的香气,像是一包熟肉块。周潋滟面色发白,惊恐万状,僵直地立在那里。 负责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走上前来,用筷子翻动着,从里面翻出了一截带着婚戒的手指。 宾客们哗然,像是潮水一般向外蜂拥退去,现场一片混乱狼藉。酒店的旋转大门在众人的合力拥挤之中骤然坍塌,玻璃碎在地上。混乱中,有人被踩到裙角,挤倒在地,靠着抱头靠在墙边,才逃过被众人踩死的命运。 当刁宋两人接到消息的时候,刁书真正躺在沙发之上,手里的书摊开,横在小腹至上。她神色慵懒,短短的马尾散开,铺在身后,放松得如同一滩烂泥。 临近夏天,晚风带来了海桐馥郁的香气,蝉鸣阵阵,更增添了几分清幽之意。 室友宋玉诚正在旁边切一个新上市的西瓜,动作干净利落,水果刀划过之后,果肉上是笔直且深浅一致的刀口,分割成一块块网格,十分赏心悦目。 刁书真眼巴巴地看着她,活像只等着投喂的小松鼠。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17) 宋玉诚切好之后,用牙签递到刁书真的嘴里。后者伸了伸脖子,吞了下去,露出了极为餍足的神色。 哎老天待我真是不薄哎。刁书真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儿,像我这么懒的人,竟然还没饿死,真是老天眷顾。 宋玉诚面上是千年不化的冰雪,但台灯的暖光含在她的眸子里,尽显温柔之色。一台破旧的小风扇在客厅的一角孜孜不倦地工作者,给这画面添上安静的背景音。 两道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原本静谧的环境。 宋玉诚眉心一拧,坐直了身子。一口西瓜汁呛到了刁书真的气管里,呛得她直咳嗽。 宋玉诚扶她坐起来,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听着那边的消息。她听着听着,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刁书真止住了咳嗽,正打开手机凝神看着消息。 噢哟,这次的事情大了。刁书真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戏虐道,C市财团董事长家的小公主的婚礼现场,发现了一包熟块,还有疑似新郎官的一截带着婚戒的断指。 她坐起身来,环在腕上的皮筋扎在脑后,束成个翘起的短尾马尾。 她似乎很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了。 当发生一起悬案的时候,觉得压力巨大;发生两起的时候,觉得肩头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仿佛心上坠了块大石头;发生三起的时候 刁书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在沙发上跳了跳,一扫之前颓废的神色,眉飞色舞道:小玉,起来接客了,干活了! 就连宋玉诚那张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嘴角微微抽搐的表情。 宋玉诚好像被刁书真乐观的情绪感染,表情没那么凝重了,婚礼现场应该不是第一现场,只是抛尸现场。而且,据说尸块很碎,估计现场重建工作会很难做。 乐观点,可能这个案子都不需要你我了。刁书真诡谲地笑了笑,现场发现的碎尸块是熟的。 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大概挺香的吧。刁书真耸了耸肩,嘴里说着满不在乎的话。 宋玉诚毫不犹豫地给她赏了一个白眼。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C市就接连发生了三起命案,警方在重重压力之下按照方向逐一排查,但是查清真相尚需时间。而这些命案催命符一般接连发生,实在是不给人喘息的时机。 并且犯罪的对象的社会地位以及凶手犯案的熟练程度似乎在逐步升级:先是活埋普通的老太太,再是用残酷的方式虐杀了红星中学的老师,现在是升级为在周董事长的独女的婚礼现场上进行抛尸,并且死者疑为周董的女婿。这更让警方觉得事情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在发展。 手段残忍,性质恶劣的套话就不说了。不祥的阴云笼罩攀升上警方每一个人的心头: 第三起案件了。如果这一系列案件真的是同一个连环杀手所为,那么接下来,还会有几起? 当刁书真和宋玉诚在夜色之中匆匆赶到现场时,酒店一楼已经被封锁。婚礼现场那种喜庆的气氛不再,来来往往的都是神色紧绷的警员,进进出出,忙碌于现场的工作。 郝仁阴沉着脸,在一旁死命抽烟。短短几周的时间,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半点没有一个月前意气风发的感觉,取之代之是疲倦不堪的样子。 作为C市的刑侦队副队长,他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日后是前途无量、步步高升的青年才俊,还是就此止步于此,甚至更差,都取决于这几起案子的进展。 并且,因为牵涉到周董事长的家事,犯罪性质又极为恶劣,严重危害到公共安全,市领导对这起案子高度关注,所以郝仁肩上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再者,就算不考虑个人的仕途,看着凶案连二连三地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而凶手逍遥法外,作为警察心里肯定憋着一股子火气。 郝仁抬起熬得通红的眼睛,声音沙哑:现场我叫他们暂时没动,你可以先去看看。 刁书真冲他点了点头,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私人上是不是喜欢这个人,但是为了公众的安全做出了牺牲的每一个人,都是值得钦佩的。 郝仁又转头对宋玉诚说:这次可能难度比较大,实在是太碎了 说道这里,郝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喉咙里出现了干呕的声音。他狠命抽了几口烟,才勉强压下那股子恶心感。 宋玉诚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默然地提着工具箱子走了进去。刁书真抢过她手中的箱子,拨开警戒线,一起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篇文付出了很多心血,但是我在发之前也一度担心这个太过冷门的题材以及我这种比较专业的写法会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能有这么多小伙伴喜欢悬疑推理类的题材,实在是意外之喜。为了感谢大家,500收的时候加更一次好啦。 第26章 现场一片狼藉。 翻倒的高档葡萄酒在地上洒成一片,散发出浓郁醉人的酒香,估计价值不会低于上千元一瓶。鲜花碎在地上,上面印着奔逃的人们错乱的脚印。满是珍馐的席面只有点略略开动的痕迹。 刁书真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痕迹,心下一沉:现场的痕迹如此纷乱,C市的痕检人员能提取到有价值线索的难度极大,干扰实在是太多了。 放映台约长十米,宽五两米米,高约三十公分,后面是LED灯的屏幕。在放映台的东南角,一包黑色的东西散发着奇诡的味道,十分扎眼。 刁书真撩开警戒线,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胃部有些不适,仿佛一只手将胃袋自上而下翻转过来,就要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倾倒出来。 透明的塑料袋破了个口,里面白花花的肉片从破口里探出头来。一股熟肉的香气向她袭来,中间又夹杂着烧烤那种焦糊的气味。 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还是走上前去,戴上手套仔细查看。里面的那截被翻出来的手指赫然出现在眼前,原本璀璨的钻戒糊上了血肉,像是一块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碎玻璃。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宋玉诚望着刁书真骤然变得煞白的脸色,轻声说:这里就交给我们法医吧。 刁书真捂住口鼻,脚步匆匆,形容狼狈地小步跑了出去。直到吐得昏天黑地,差点没把胆汁都呕出来,才略略缓解了那种恶心感。 旁边递过来一瓶拧开了盖子的水,刁书真慢慢地直起身来,抬眼一看,竟然是郝仁。 刁书真条件反射般地推开了那瓶水,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一本正经道:昨天吃坏了肚子,这不,呕出来才好了点。见笑了。 郝仁撇了撇嘴,说:哎你逞什么能啊,我看见现场的第一眼也吐了。妈的,都被高压锅给炖烂了。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吃粉蒸排骨了。 两人对视一眼,粉蒸排骨这个词又重新勾起了那种不堪入目的画面,超越人体承受能力的恶心感再次袭来。他们各自扶着门口的树,又重新吐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略略缓过劲来。 刁书真用矿泉水漱了漱口,问道:根据你们初步了解的情况,断电时LED屏幕上出现了一些涉及女孩隐私的图片 郝仁递过来一个物证袋,里面有着宾客们拍下来的那张照片的打印版。 照片密密麻麻的,并且都是血腥或者裸露人身私密之处,让人一眼看上去烦闷欲呕。 刁书真神色凝重,从上到下,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越看脸色越沉。 4月28日,C市花都区分局接到报案,抛尸现场在海天国际酒店一层,是周氏集团独女周潋滟的婚礼地点。报案人称在海天酒店周董事长独生女的婚礼现场上发现不明塑料包,内有熟肉块若干。新郎欧阳乘风未按期出现在婚礼现场。婚礼仪式曾因为断电一度中断,断电期间,屏幕上出现了若干无名女子的私密之处,以及自伤自残的照片。有人通过酒店的公众网络黑进了放映台的电脑系统,在电闸处并未提取到有价值的指纹或者足迹。 照明恢复之后,剧台边缘发现一黑色塑料袋裹着的熟肉快。周家的安保人员黄某上前查看,在塑料袋底部发现一戴着定制婚戒的断指。经鉴定,为左手环指。通过对比欧阳乘风的私人物品DNA,以及经其未婚妻周潋滟的辨认,可确定断指为新郎欧阳乘风所有。因婚礼现场并非凶案的第一现场,并且人流量大,人员复杂,通过对现场的足迹以及监控录像的收集处理,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 根据现场发现的碎尸块的情况来看,黑色塑料袋内尸块数量达到了300多块,可以初步推断出碎尸的工具是一把单刃尖刀。尸块已被煮熟,但仍可看见切口断面齐整。未见能进行身高、性别、年龄认定的标志性身体解剖结构以及骨殖,无法确认死者的死因。 根据警方对于案发24小时前欧阳乘风的行踪调查,被害人最后出现在监控视频中是在案发前一日21:46分,步行在C市城东柏志路上,去往的方向是附近的一家小旅馆。但对于酒店前台的调查,却并没有一个叫做欧阳乘风的男子前来住宿。 直到警方拿出欧阳乘风的照片时,前台才发觉确有一名男子登记入住,但其登记的身份证上写的是李平。前台称李平独自一人前来,身边并无他人。该小旅馆设施陈旧,楼道与周围的居民楼错杂在一起,有多个出口进出,且并无监控摄像头。对现场残留的足迹以及手印的检验来看,暂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地面有数条不一致的行李箱滚轮的痕迹。 这条宝贵的线索给了警方新的启发,进而详细调查了欧阳乘风的身份,竟然有了惊人的发现。所谓的从事军事保密工作的高级知识分子,居然只是个大专院校毕业的普通工人,月薪不过三千左右。 他的不是欧阳乘风,而是李平。 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从自身的社会地位还是家庭背景来说,都和周董的独女并不相配,却又是如何成为周潋滟的未婚夫,这一点很值得探寻。 小旅馆的303号房疑为第一现场,警方在枕头上以及床单上提取到了陈平的头发和皮肤组织。提取到其他人的痕迹均为曾在此房间入住的宾客,逐一排除其嫌疑,并未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并未在房间内发现凶器或者盛装有麻醉剂的容器。 郝仁在专案会上作为市局的代表进行了现场重建分析。死者在婚礼前一天的傍晚离开驱车离开周家,将车辆停在距离小旅馆4.5km的停车场内,后步行前往小旅馆,约见某人发生一夜情关系。 郝仁认为,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凶手利用死者李平喜好拈花惹草的习性,将李平诱骗至小旅馆的房间内见面,制服他之后,用大号的行李箱带着失去意识的李平离开。而后,在某个地点完成谋杀碎尸之后,于第二日将尸块抛弃至婚礼现场。 凶手为了完成此次谋杀如此大费周章,且杀人分尸之后抛弃至婚礼现场,如此具有指向性的方式令警方怀疑凶手的动机是出于报复,是因为李平情孽所酿成的恶果。 刁书真基本同意C市市局的意见,不过,她并不认为这是简单的男女感情纠葛所造成的报复。从现有的线索来看,李平风流成性,在婚礼前夕都不知道收敛,肯定是背负了数不清的情债,在结婚这个节骨眼上,确实容易出事。 但现场收拾得如此干净,简直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凶手是一个极为细致冷静细致的人,具有高度反侦察意识。 这可不是那些心绪激动,被负了芳心的哀怨女孩所能完成的。 比起这个,刁书真对于欧阳乘风,也就是李平的身份更有兴趣。以及,婚礼现场上放映出来的照片究竟代表了什么? 刁书真端详着照片,眉头越锁越紧。她在等着宋玉诚以及省厅物证科那边提供的消息,从而验证自己的一个关键猜想。 这边的专案会讨论得热火朝天,刁书真一边分神听着他们的讨论,一边自顾自地看着本案的资料,她的目光在那些现场图片上逡巡不去。 皓雪般洁白的手腕之上,刺目的伤口横亘其上,鲜血淋漓;细腻如同娇花一般的皮肤上,刺上了侮辱性的文字;本该只在亲密之人面前展现的私密之处,像是战利品一样曝光在丑陋的暮光之前。 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是香艳刺激的图片,刁书真却觉得恶心异常。 这些女孩子,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拍下了那些照片,她们是被李平诱骗还是胁迫,和李平是什么样的关系? 以及,刁书真注意到的一个细节:这些照片上都没有会暴露她们身份的面部照片,凶手似乎只是想控诉李平的罪行,却出人意料地仔细保护了被害人的信息,这一点,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与一些无良媒体报道QJ案吸引眼球,给加害人打码却暴露受害者的照片供观众评头论足不同,凶手展现出来的善意与高素质与其对待被害人手段之残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现有证据未明的情况下,专案组倾向于凶手是有预谋的报复性杀人,可能为死者的熟人,与死者存在男女感情纠葛,故而在李平婚礼的前夕杀人碎尸泄愤,且不排除死者的未婚妻厌恶死者风流成性,故而买凶杀人的可能性。所以,需要重点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 刁书真凝神听着,却是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面上浮现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 正巧郝仁看向了这边,于是询问道:老刁,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嘛,别在一边阴着脸不说话,肚子里主意大嘛。 在案发现场的树荫底下互递了一杯水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糟糕。 刁书真不甘示弱,回敬道:你说凶手的动机是报复,我赞同。但你的思路对于案件的侦破却可能没有帮助。 郝仁双手抱在胸前,狐疑道:怎么说? 你们的讨论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欧阳乘风,或者说李平,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呢?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是怎么获得周家千金的芳心的呢?刁书真反问道。 这确实不太寻常,但感情这种东西哪有什么道理可言,不是常常说恋爱中的人没有大脑么?再说,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了,周家家大业大,选个普通的女婿,好像也没什么吧。郝仁说。 好,这个疑问我暂且放过。刁书真说,那么现场抛弃的碎尸块,凶手究竟为何要将尸体碎成这么零碎的部件呢? 是为了躲避侦查吧,想让我们查不到尸体的来源。一名警察说。 不会,如果真的不想让我们知道尸体的来源,又何必费劲心力、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将尸体抛到婚礼现场,而且,还留下了带着戒指的断指。凶手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尸块就是李平的。刁书真认真道。 说来说去,绕来绕去,你到底想说什么呢?郝仁扯了扯自己的领口,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18) 稍等一会儿。刁书真笑了笑,验证我猜想的证据,很快就要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刁书真:请不要叫我小刁,我是大刁(狗头) 第27章 刁书真话音刚落,宋玉诚就拎着箱子出现在了门口。对方迟疑了一秒之后,就朝她的方向径直走来,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 会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匆匆赶来的法医宋玉诚,希冀着她能带来一些不同寻常的线索。 抱歉,各位。尸块太过细碎,以及高压锅炖熟之后带来的人体组织结构的变化,蛋白质的变性以及脱氧核糖核酸的分解改变,我们的工作进行得很艰难,暂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唯一的发现是确认尸源是欧阳乘风。宋玉诚缓缓道。 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众人脸上难免还是露出了失望之意。 不过。宋玉诚顿了顿,望向刁书真,后者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好似对她接下来将要说的话了然于心。 在法医科学的手段之外,我们有了个意外的发现。 经过仔细的清点勘验,我们发现,李平的尸体被分成了324块。宋玉成说。 其他人面面相觑,朝宋玉诚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全然不解这又算得上是什么发现。 宋玉诚想要站起来解释,刁书真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按回了椅背上。接着,自己施施然地站了起来,点了几下手机屏幕,转发一条来自省厅信息科的消息。 众人低头一看,面色各异,大多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神色,有的却还是愁眉不展,神色迷茫。 各位,来自省厅信息科的鉴定大家想必都看到了,确定那些图片是来自于324个不同的女性,均与李平发生过关系。从调取李平的聊天记录来看,她们大多数只与李平有过短暂的露水情缘,只有少数几个与李平维持了一个月以上的关系。 这小子,艳福不浅呐。有个年轻的男警员感慨道,人家这生活可是够丰富的,和这么多的妹子发生过关系,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还会迎娶周家的白富美,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 不过看他这模样,也算不上有多帅气吧。要说家庭教育背景,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他何德何能阿峰说着,语气中带了一丝酸意。 是的,要弄清楚凶手的动机,我们不妨看看被害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做了哪些事情。刁书真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们已经弄清楚了,所谓的欧阳乘风,真名叫做李平,根本不是他所自称的那样,是某军工保密单位的研发人员,故而外界无法查找到他的背景资料实际上,这个身份都是编造的,怎么可能会有背景资料? 说回到那个□□丝配女神的关键问题。其实,在座的各位要不早就结婚,要不就是单身已久,可能并不了解一种叫做PUA的方式。 年长一些的警察互相对视了一下,都摇了摇头。一个年轻的女警察说:我知道,曾经有个新闻是关于某高校女生被其男友PUA后自杀的事情,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我听说过这件事情。 是的,PUA的最早是心理学中的一种人际交往以及搭讪的学问,但后来被某些人用来给自己的恋爱对象洗脑以及精神控制,甚至操控对方做出自杀、自残等行为,来证明自己的彻底完成了对方从身体到心灵的征服。刁书真说着,面上露出了悲悯的神色,我知道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洗脑和精神控制怎么会那么容易? 但实则不然。说实话,给一个人洗脑,不会比洗去一块磁盘上的信息来的艰难。一般人会被关在别人的心灵之外,自我防御的大门阻挡了外来者的侵入。但PUA攻略者手握打开人心的外能钥匙,用虚假的高端身份诱骗别人对自己心悦诚服,将恋爱这场游戏玩到王者。 经验的积累能使人成为这个邻域的专家。一个普通人,可能一生中只谈过三五场恋爱,但一个PUA的高手,和几百个人玩过恋爱游戏,对于异性的心理以及行为的了解到了洞若观火的地步。 如何娴熟地引诱她上钩、如何用不同寻常的过往激发她对你的兴趣、如何在谈笑间增强她对你的好感和好奇心、如何对她进行有争对性的赞赏和精准的打击以完成驯化,又是如何制造心理相通的假象,让她体会到浪漫感和亲密感,最后彻底铸造一段由你来主导的浪漫关系,PUA的高手所掌握的技能远远超越普通人的想象,以至于看上去如此的不可思议。 打个浅显的比方,和相亲对象在一起三个月,可能连对方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都不知道。但和一个心理学家在一起一个小时,可能连你小时候因为内裤破了一个洞被同学嘲笑,于是发誓要出人头地走向成功的事情都知道了。你的性格缺陷,你的遗憾,你的骄傲,你过去的伤痕和未来的愿景,都那么明明白白地为另一个人所洞悉。 刁书真弯起嘴角笑了笑,笑意浮浅,没有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染上动人的色泽,反而将里面的那点落寞更突显了出来,似乎陷入了某种不愉快的回忆之中。 一只手在桌下伸了过来,与刁书真在他人视线未及之处十指相扣。掌心冰凉柔软,却像是茫茫迷雾中航海人所见的灯塔,暴风骤雨中系在小舟身上的锚绳,泥泞中跋涉之人的启明星,让刁书真飘摇动荡的心稳稳地停泊在温柔的港湾里。 别怕,我在。 刁书真弯了弯嘴角,手上加力,回握过去。十指相扣,掌心相贴。虽然这是在案情讨论会现场,可是有一种温默绵长的感情,在两人间默默流动着。 人间喧嚣吵嚷,丑陋肮脏,可我小心翼翼地把你存放在,我心净土之上。 说到婚礼现场出现的那张照片,根据现在的信息科的调查取证来说,照片的当事人对李平拍下了自己的私密照片并不知情。或者受到了李平的控制,不得不拍下那些照片以示忠诚或者爱情。刁书真咬了咬牙,愤愤不平,继续说道,这些受害的女孩子,总共有324位。 这就是说,凶手是为了替她们复仇,才杀死了李平?郝仁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凶手实则已经明示了我们,只是我们忽略了如此简明的线索。 是的,当我在案发现场看到碎尸块的第一眼时,摒除了本能的恶心之外,我就在想为什么要把它切得这么碎呢。如果是为了逃避侦查,煮熟切碎后冲进下水道,或者抛尸在垃圾桶里,难道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可凶手冒着巨大的风险将尸体扔进了婚礼现场,这种不符合常理的行为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欲望呢?刁书真说。 凶手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我就是为了给那些女孩子报仇,将李平这个杂碎碎尸万段。 他PUA过324个女孩子,我就把他切成324块。宋玉诚清清冷冷的声音回荡在会场内,像是一泉冰水当头浇下,所有人为之一凛,战栗的兴奋感攀升上了背脊,不是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的报复,是一场有策划有预谋的屠杀。 案情讨论会结束后,警方初步确立了如下的侦查思路: 第一,协同省厅信息科,对李平一案中被李平PUA过的女性进行逐一调查,重点是最近生活出现重大负面变化的人群; 第二,在交管部门的帮助下,调取案发当晚小旅馆附近的监控录像,重点观察拖着大号行李的人群。 第三,排查李平相关的社会关系,对李平的未婚妻周潋滟进行常规调查,以证明其是否□□。 散会之后,刁书真坐上了自己家车的副驾座,等着宋玉诚过来开车。 宋玉诚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刁书真就是一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心烦意乱的样子。 宋玉诚默契地没有打扰她思考,就自行上车,启动机车,开车上路。 还在想案子的事情?宋玉诚的声音同春末夏初的暖风一齐拂面而来,蕴含着花叶的香气,刁书真忽然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未破的谜案也没那么恼人了。 推断肯定是没有错误的,但我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关键性的问题。刁书真右手指节扣在车窗窗沿上,心烦意乱道,这起谜案,总给我一种莫名熟稔的感觉。 你是说红星中学那起案子吗?宋玉诚说道。 没错!刁书真一拍掌,像是拨云见日了一般,某种朦胧的直觉像是被宋玉诚这句话给戳破了窗户纸,显得明明白白,这起案子,无论是从被害人、犯罪手法,还是凶手的行为所反映的心理模式来说,都具有高度的同一性,很像是同一人所为。 你还记得沿江风光带的那起案子吗?刁书真的眉头越蹙越紧,语速加快,有些激动,我总觉得,这三起案子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 换言之,是同一人所为!刁书真笑了笑,继续说,可是就连串并分尸一案与红星中学一案都没有确凿的依据,全是凭我的主观猜想,更别提沿江风光带那起案子了,估计C市市局不会采纳我的建议。 要找到依据才行。刁书真沉吟道。她微微阖上眼睛,诸多的线索在她眼前依次闪过,似乎将要拼凑成真相的画卷,却在关键的地方遗留下了致命的空白。 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令她烦躁,习惯性地去掏裤子口袋里的烟。掏遍了右口袋又转向左口袋,来回几遍之后,才恍然自己答应了宋玉诚少吸烟,现在身上早就没得烟了。 老刁,你这么听她的,你没救了你。刁书真在心里笑骂一声,在这么一打岔之下,谜案带来的紧张焦虑之感消散了不少。 宋玉诚见她回过神来,问道:案情讨论会说到PUA的时候,你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刁书真装傻:哪种表情? 宋玉诚凉凉地说:那你是使用PUA的惯犯吗? 第28章 刁书真嘿嘿笑了几声,试图缓解尴尬之情。 我没有!怎么可能,我可是一直遵守着安全、理智、知情同意原则好吗?我那是人际交往的艺术!我又不是欺骗别人感情的人渣,再说她们和我一样快乐啊。刁书真弱弱地举起了双手,强辩之词里含着点心虚的软弱。 哦,是吗?宋玉诚的冰凉的视线扎在刁书真的身上,似乎想把后者戳出一个洞来,好看看她这乱七八糟的胸膛里究竟装得是一颗什么样的心脏。 刁书真仿佛是被置于显微镜下,自己的一丝一毫小心思都毫无遁形的地方。她一开口,便感觉气势弱了几分,带着点软弱讨饶的意思。 以前的荒唐事就不提了,我早就改邪归正了。浅浅的绯红晕染了刁书真的脸颊,她底气不足道,好吧,我承认以一个心理侧写师的职业素养来撩一个普通人,是不太公平。因为我不能确定她们是喜欢我愿意和我发生关系,还是因为我的心理学套路干涉了她们的自由意志。 但真的,一天不撩小姐姐我觉得浑身不适,茶饭不思,睡眠不良;两天不撩小姐姐我就心慌意乱,感受不到生命的欢喜;三天不撩就会心神俱伤,感到人生的虚无,质疑人生的意义。刁书真弱弱地维护自己,我知道这么做不太好,可是这事真的很上瘾哎,戒掉、这辈子都不可能戒掉。 宋玉诚幽幽的视线没有移开,刁书真心惊胆战地与她对视了几秒,投降般移开了视线。 那双墨色的重瞳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神秘,冰凉,却又牢牢地锁定了刁书真,令后者觉得自己是被猎手瞄中的一只幼兽,尖锐的箭头锚准了心脏,要么死,要么臣服。 好吧,除非是为了办案子,我绝对不搭讪小姐姐了!刁书真的心脏鼓噪个不停,吵闹得似乎要爆裂开来。战或逃的本能反应启动,肾上腺素飙升。她心率加速,呼吸急促,脸颊绯红,耳根子几乎要滴下鲜艳的红色来。 一让再让,一退再退,一败涂地,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就那么退让了自己的底线,让渡了自己的权利,敞开了自己的边线,双手捧着自己的权力献给另一个人,至此放弃了鲜艳的花丛,只单恋一棵幽兰。 彻底沦为了她的俘虏,任她施与痛苦与欢愉。 居然还是那么该死的心甘情愿。 刁书真话音刚落就后悔了,她羞得耳根子几乎要烧灼起来,苦着脸哀嚎道:就当我没说过吧不撩小姐姐我会死的,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 不许反悔。宋玉诚钉死了棺材板上的最后一颗钉子,千年不变的面上隐有笑意,你要是做不到,我用我的方式规劝你。 规劝?刁书真抱紧了自己的小肚子,惊疑不定道,你要怎么规劝? 宋玉诚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在刁书真惊诧的目光中从车斗里掏出来一捆红色的棉绳。 我擦!刁书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自然知道这玩意是用来干什么,有很多有趣的用法,可以增添一些奇怪的乐趣。 但关键的问题是,宋玉诚不可能知道这些的啊!这家伙不是只对死人骨头感兴趣吗!死人还需要绑吗! 难道 她的脸上出现了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的崩坏表情,三观都被碾成了齑粉。 这玩意哪来的啊,谁带坏我家玉诚的啊!刁书真扶额,很想把带宋玉诚上路的司机拉出来,在她脑门上放上两枪。 你上次带去的那家情趣用品店的店主小姐姐附赠的。宋玉诚淡淡道。 刁书真捂住了脸,她不想再听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故事了! 我话算话。宋玉诚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刁书真的惊异,波澜不惊道,如果你还是恶习不改,我会用我的方式规劝你的。 放心,我很熟悉人体的结构。欣快点在哪里,痛点在哪里,生理的极限又在哪里,如何在保持安全健康的限度上给与最大限度给予欢乐和痛苦。怎样根据行为施与奖励或者惩罚,如何建立正反馈负反馈机制,我会很专业的。宋玉诚平静地宣判了刁书真的判决,我会帮你戒掉那些瘾癖,且你会得到很多快乐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刁书真捂住了烧得通红的脸,某种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隐秘而羞耻的癖好就那么明明白白地暴露在宋玉诚面前,令她措手不及。她在对方清透的目光之下,如同一只被捆绑在解剖台上的兔子,战栗而惊惧地等待着命运的判决,泛红的目光哀怜而恳求地望着裁决者。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19) 赵国华那个案子,我和你模拟现场之后,你的反应很奇怪。宋玉诚不紧不慢,不介意将刁书真的死因给她剖析得清清楚楚,你做梦的时候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我在边上默默暗中观察了很久。 光是略微想象一些那个画面:自己在在无意识的春梦之中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而宋玉诚在一边好奇又探究地观察着刁书真感觉一阵窒息,浑身燥热,羞耻得都恨不得变身为穿山甲,打个洞将自己就地掩埋算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看那本the story of O么?刁书真欲盖弥彰,突然顿悟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那同样是一本糟糕的书。 我无法得知你究竟梦见了什么。宋玉诚稳操胜券,淡然道,但根据现在的证据来看,你第二天早上偷偷地去浴室清洗了自己的短裤,并且你看见我没有醒来,很是松了一口气。 刁书真感觉自己已经快被羞耻给烧熟了。宋玉诚顶着这么清高禁欲的面孔,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淫词秽语,这速度让刁书真有种搭上宇宙飞船的失重眩晕感。 综上,你是做的春梦,内容与你我当晚的互动有关。宋玉诚凑过来,挨着她的耳垂轻声道,被我绑起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刁书真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冰凉的刀锋悬在她的脖颈之上,是生是杀,全凭上位者一念。 只是几句话而已她这个情场老手却像是新兵一样被撩拨起了羞耻的反应,本能地蜷起了脚趾。那种不受控制的欲求像是一架着了火的高铁,在她心里呼啸而过。某种欣快而羞耻的感觉从小腹处升起,她像是在往未知的深渊跌落,却又感到仿佛在飞翔,似乎要羽化登仙。 她握住了车门的金属把手,做出了幼稚而无力的反抗:我不要回家我要下车!放我出去! 宋玉诚微微翘了翘嘴角,按下按钮,在咔哒一声轻响之后,车门彻底锁死了。 我们是国家公务人员,不可以乱搞女女关系! 不可以破坏我们纯洁的社会主义姐妹情!宋玉诚,你不可以! 宋玉成我们是室友,你乱来,你不能! 放我下去,我要下车! 慌乱之中,刁书真活像个赖在糖葫芦摊子前面的小孩子,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说得出来了。 骤然之间,宋玉诚揭示了自己隐藏至深的小小癖好,进而光速和高冷的室友开启了奇怪的新世界。这神奇的展开令刁书真紧张不已,羞愧交加。头脑之中冷静客观机敏的CPU灼烧过度,遗憾地宕机了。 你会舒服的。宋玉诚唇边噙着自信的微笑,别怕,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刁书真欲盖弥彰地扭头看向窗外,却见到后视镜上倒映出自己通红的脸颊和荡漾着波光的眼睛,不由地更窘迫了。 车稳稳地停到了居民楼楼下,宋玉诚熄火停车把钥匙。一路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刁书真猛然睁开了眼睛,急欲打开车门跳出去。 一只手迅捷地拎住了她的后颈皮肤。刁书真像是被拎着后颈的猫一样,老老实实了。 跑什么,这是我们家?宋玉诚阻挠了她的动作,似笑非笑道。 刁书真老实了,她讪笑道:没有,没有跑。我有点内急。 在宋玉诚的像是能把人穿透的目光的注视之下,刁书真低垂着头,活像个被押送的犯人,极其老实地走上了楼梯。尽管足够磨蹭,可是六楼很快就到了。 看着自家大门,刁书真却觉得里面会有什么洪水猛兽,起了夺路而逃的心思。宋玉诚洞悉了她的心思,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掏钥匙打开了门。 门开了又关上。 刁书真欲哭无泪了,我怎么就这么容易把我自己给卖了呢! 她谄媚地泡了杯茶,屁颠屁颠地请宋玉诚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弱弱地搬了条小板凳在旁边坐下。 弱小、可怜、无助、卑微。 后者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活,面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刁书真规规矩矩地坐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只是时不时偷瞄一眼宋玉诚脸色的行为,出卖了她的内心。 说吧,你撩过多少妹子?宋玉诚的声音清冷而严肃,自己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冷汗从刁书真的额角冒了出来,压力逼得她呼吸不畅,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明明知道这只是两人之间定下的不成文的约定和游戏,她还是感到亢奋。长久处在审讯别人,观察别人的位置上,在角色的置换,处于弱势的地位之下 新奇的兴奋感从不可言说的地方升起,沿着脊椎攀升,上达大脑,激活了欣快中枢。瞳孔放大,眼尾泛红,琥珀色的眼睛漾开润泽的凌凌波光。 这辈子可能都不再有风流的瘾癖了,她自暴自弃地想着。 另一种更上头的癖好,出现了。 第29章 她迈进书店的门,脚步轻盈,像是一阵穿堂而过的风,带着夏天的灼热气息匆匆而来。书店很是宽敞明亮,凉悠悠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闹市中不可多得的一片净土。 你来啦?女孩子朝她笑了笑,招呼她进来坐下,她耳边蓝色的星星坠子左右摇晃,熠熠生辉。 时值工作日的上午八点,书店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店面不大,却布置得相当精致。一排排没有塑料封皮的上新的书齐整地摆在书架之上,任客人翻看;藤木圆桌旁放着数把铺着软垫的椅子,上面还有软糯可爱的猫咪抱枕;柜台那边像还可以提供鲜榨的水果汁和现磨的咖啡,还有各式各样的猫咪书签或者蝴蝶标本之类的小玩意。 仔细想想,这家店可以说是颇为奇怪:占据了黄金地段,每个月的租金不菲,却又经营的是不怎么赚钱的实体书行当,估计盈利是远远比不上开支的。 而且店主,是个很年轻的小姐姐,看外表就是个大学生,或者说高中生都会有人信。穿着打扮是那种看上很舒服顺眼,比较贴近邻家少女的风格,却又不显得多么高档贵气。但稍微了解服装奢侈品牌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这不起眼的着装实则价格不菲。 店主给她端了一杯鲜榨的西瓜汁,后者正抱着猫咪的枕头,在靠椅上四仰八叉地躺着,神色慵懒。 你真会享受啊,在闹市区开书店,可真有你的。她舒服地伸了伸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要是这种日子能过一辈子就好了。 我就可以过一辈子呀。店主眉眼含笑,轻轻地说。她仔细地擦着手中的咖啡杯,神色专注得像是在雕琢什么稀世珍品。 她眉心一跳,浑身紧绷,骤然警觉起来,坐直了身子,将果汁杯搁在桌上。果汁很满,齐着杯口,鲜红的汁液洒在纤尘不染的白色桌布上,晕开刺目的红。 是她的手在抖。 是不是你的病情有变化?短短几个字,她斟酌良久才问出口,喉咙干涩得像是三天三夜未曾饮水,心中酸涩。 是的。店主的声音波澜不惊,像是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我的慢性粒细胞白血病进入急变期了。如果还是不化疗,生存期不会超过三个月。 沉默笼罩了这间小小的书店,只余风刮过爬山虎叶片时簌簌的轻响。阳光从木质屋顶的罅隙里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门口浅紫、浅粉的绣球花竞相盛放,白色的蝴蝶在其上流连不去,勾勒出夏天生机盎然的画卷。 这些绣球花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无尽夏。 是啊,盛放的夏天就要来临了。悲伤弥漫了整个心脏,她不经意间想到这却是好友所能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了。 要是夏天永远都不会过完就好了啊。她眯起了眼睛,望着门口的无尽夏,悠悠感慨道。她低垂下眼帘,啜饮冰凉清甜的西瓜汁,浑然不知其味。 你怎么不像我的其他的家人和朋友一样劝我去化疗,呆在医院治疗,争取多活一些日子?店主好奇地问道。她身材娇小,面容精致,五官深邃,眉眼灵动,如同仙雾缭绕灵山上孕育而出的山鬼,有种不加矫饰的率真之美。 见过太多,便觉得没有必要。她疲累地笑笑,仰头望着屋顶,凝望着细碎的阳光与木头遮挡的阴影交织而成漂亮的图案,既然结果已经注定,又何必为了虚无缥缈的谎言与安慰,去浪费自己宝贵的最后一段时间呢? 不愧是你啊。店主咯咯地笑了起来,很是舒畅,其他人都说我放弃治疗,不愿意争取希望,忍心抛下他们,太过冷静残忍。 可我只是不想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嗅着消毒水和将死之人体液的酸腐味道,听着自己活着他人痛苦的呻Y,浑身插满管子,靠着胃管和输液维持生命,靠呼吸机来输送一点氧气,在一次次无望的抢救之中奔向早已注定的结局。 那样的日子,就算过上一两年又有什么意义呢?店主抿了抿苍白的唇,神色飞扬而又桀骜,不能跑,不能跳,不能晒太阳。指尖不能触摸猫咪柔软的毛皮,眼里只有一打打的输液瓶和医院毫无生气的白墙。化疗之后我的头发就会全部掉光,浑身的力气都会抽干,像个没有生息的木偶一样躺在床上,全身能扎针的地方都被打了个稀烂,而最后还是在亲朋好友的悲痛和诅咒之中黯然离世那样的日子多过一天,于人于己都没有什么好处。 她抬起了头,明澈的眸子里是了然而赞同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 所谓知交,实则无需两情相悦,如胶似漆,对天赌咒发誓结拜云云。生死面前,交换一个理解的眼神,便可在世不留缺憾,在彼勇往而前。 这样通透明晰的精神,澄澈干净的魂魄,偏偏遇上个重病难治的身体,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的残忍无情,想要拼尽全力去抓住最后一丝虚伪缥缈的奇迹这是寻常人的反应。 但不是这心意相通的两人会做出的选择:见过了太多的生死,见过了太多无望的挣扎,心碎的结局。与其在痛苦的抢救中自我欺骗,最终还是走向令人失望的结局,真的不如为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度上玫瑰般绚烂的色彩。 烟花易逝,樱花将落,彩云易散,霁月难逢。但那些绚烂到极致的事物却永不曾凋零,花在人心里得到永存,结出或善或恶的果实。 没有人说话。语言是太过苍白无力的东西,别说那些幽微的心绪,就连大悲大喜都不能透彻表达,沦落为空洞无聊的噪音。 若是心灵相通,何须语言画蛇添足? 是啊。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她啜饮着西瓜汁,面上虚浮起一丝浅笑,灰烬般的眸子里有盈盈的泪光闪逝,用情至深的人,难免发觉是大梦一场啊。天地,万物之逆旅,那何处又是归乡呢? 风吹动了门口的垂悬的浅蓝铃铛,碰撞中响起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沐浴着阳光而来。传说中杯酒泛花,铃铛轻响,便是有思念已久的故人而来。 这声响招回了谁的魂,又引动了谁的魄。 她愣愣地望向门外,外面并无人来访,空荡荡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最近经常梦见我们还在上学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却像是带着玫瑰色的眼镜看这个世界,浪漫而唯美,像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热情。她回忆着往事,悠然神往,还记得那天我情场得意,就买了一大箱子啤酒在校外的小店庆祝。你一直劝我少喝点,但那时候我怎么可能打住,喝得东倒西歪,幸亏你把我给拖回去。 结果半夜报应就来了,肚子疼得几乎要从床上滚下来。她笑了起来,抚掌大笑道,多亏了你觉得这个疼法不对劲,一定要拖着我去医院,不难阑尾炎估计得化脓了。 你还说呢。店主小姐姐也笑了起来,笑意灵动,最可笑的是急诊科的老师和我们很熟,差点把我们给赶出去。晚上忙各种各样的事本来就脚不沾地了,我们不去帮忙,还给添乱。 说到这件事,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时急诊科大夫脸上那种关心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那笑意又像水面上漾开的波纹,终归是沉寂下去。 虽然不曾言明,但感伤之情牢牢地攫住了两人的心脏。 故人难逢。而经此生死一别,何日才是重逢之期?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当时以为不过是赌书泼茶的寻常小事,现在想来,那样玫瑰色的日子,再难存在了。她打了哈欠,试图掩盖眼中的泪光。那两道泪痕却不受她的左右,固执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没有关系,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她像是想说给自己听,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店主站在那里,安静地望着她精致容颜之上那抹刺眼的疲惫之色。 要是很累的话,就稍微眯一会儿吧。店主的声音像是风中软絮,细密温柔。 嗯。她从胳膊里抬起头来,浅色的袖子上湿润的水泽出卖了她的心事。 要是实在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说一段睡前冥想吧。店主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柔声建议道。 随着店主温柔的引导词,她像是躺在枝繁叶茂的树林之中,有流水从林间潺潺而过,阳光给清透的溪水镀上了碎金般的色彩。她感到疲惫紧张的自己正在慢慢融化,与树林、溪水,渐渐融为了一体。温软绵长的安宁情绪将她包裹,消化了她的恐惧与悲伤。她仿佛处在温暖的怀抱里,温柔抹平了她紧锁的眉头,放松了她紧绷的神经,消解了她深埋的、熊熊燃烧的炽烈情绪。 她慢慢躺在椅背之上,渐渐失去了本能的警觉之心,堕入某种无意识的状态。 店主悄悄地走进,端详着她的睡颜。阳光倾泻她面上,描摹娇花般鲜妍又张扬的面庞,光与影的交织恰到好处,使得这一幕精致唯美得如同一张浓墨重彩的油画。 店主深深地凝望着睡着的女人,像是要将这一幕烙印至自己心底。 如果每一点悲伤和眷恋都是一滴水的话,那么她眼中的情绪早已累积成了浩瀚无垠的大海。 店主给她披上毯子,在她对面慢慢地坐了下来,在女人睡着之后,仍然继续轻声说着什么,如同母亲哄着调皮又警觉的孩子入睡,那般细致温柔。 风掠过香樟树的枝头,门口的枝叶簌簌作响,淹没了那些低语。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桌子的一角,玻璃杯跌落在地上,在光亮的木板上晕开鲜妍的红。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0)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个小可爱的评论我都看了,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网页版回复不了你们,我这个话痨不能和你们交流真的是憋坏了感谢经常评论的何夜未阑以及AntheaT、ovo、李家大少、Warma、根芽、耳朵、sun、时酒、不看书的小青龙、橘子只剩皮等等好多小可爱们! 以及回复Yuki的问题:碎尸案太多了,并不是参鉴南大碎尸案哦。 以及两位主角的属性: 老刁是攻心受身啦,老宋本来不喜欢活人的~就这样~ 第30章 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忙活C市的案子,许久没回到省厅办公室,逐一和阔别已久的同事打过招呼之后,撞见了省厅犯罪心理科的处长,也是刁书真的师姐,王焱焱。 你怎么一副被蹂、躏过度的样子,谁欺负你了?王焱焱眉头一皱,发现了一些端倪。 其实也无怪她会这样想刁书真额发湿透,黏在白皙的皮肤上,修长的睫毛下遗留着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晶莹水渍,眼尾是不正常的红,面色红润,见没外人就往椅子上一摊。格外没精打采的,一副被榨干过度的惨兮兮的小模样。 别提了。刁书真拖长了调子,哀叹道,我感觉我三魂七魄都飞了。 已经是夏天,略有些热,刁书真习惯性地坐下之后挽起制服的扣子,猛然又惊醒过来,放下了袖子。 但王焱焱没有错过刁书真腕子上疑似绳痕的暧昧印记,八卦的神光在她眼中重重燃烧。她挑了挑眉,戏谑道:哎,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注意身体,还是要节制一点。 她又恢复平常的语气说道:不管怎么样,家暴可是犯法的啊。你要不懂,记得收集证据,我来帮你收拾他。 我可谢谢你啊。刁书真活像个在太阳下暴晒了三天的芹菜,蔫吧蔫吧的,没精打采道,不用七拐八绕的,你不就是想看个热闹,还想知道谁收拾了我这个祸害嘛。 怎么这么说呢,我可是真心想帮你啊。王焱焱挤了挤眼睛,含笑道,维护我国法律是每一位公民的责任。看见疑似家暴受害者的无辜女性,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那我还对得起我的警服警徽吗?对得起我发过的誓言吗 得得得,您老消停一下。对于这个在外人面前严肃干练,在自己人面前又聒噪又八卦的师姐,刁书真简直是一点招架力都没有。 那你就告诉我啊。这个瓜王焱焱非吃不可,她太了解刁书真是个什么样的浪荡性子,又是怎么样凭着她那些手段游戏花丛无一败绩。这样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刁书真,她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根本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就是宋玉诚咯。刁书真悠悠地叹了口气,面上腾起一抹不正常的绯红。 哦,我还以为是谁呢,是谁也不能欺负我师妹啊王焱焱说顺嘴了,忽然回过神来,等等,你说宋玉诚?是那个屡破奇案的验尸高手、万名不化的高冷女神宋玉诚吗? 是啊。刁书真兀自望着天花板跑魂,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王焱焱了。 王焱焱忽然握住刁书真的手,激动而诚挚道:感谢国家感谢党,可终于有人伸张正义、替天行道,把你给收了啊!为了其他女性牺牲了自己的幸福,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这样大无畏的精神,这样高深的觉悟,实在是我辈的楷模啊。 刁书真望着王焱焱激动的表白,深情款款地回复到:滚。 我就知道师姐不靠谱说好的伸张正义主持公道都是骗人的,其实就是想知道是谁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吧,你究竟是谁的亲师姐啊! 终于有人把你这个千年的老狐妖给收了,我要去放鞭炮哈哈哈哈哈。王焱焱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就知道。刁书真翻了个白眼,你丫纯粹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不过她很明白师姐的言外之意:两人是同门师姐妹,交情颇深。加之老师曾将刁书真托!付给王焱焱照料,两人在生死与共的战友情之上更有一份亲人间的浓浓温情。 王焱焱对同性恋并无偏见,她知道刁书真有某些难言的苦衷,却也不赞同她四处留情的浪荡行为。而今天,她终于看到了某人能降服刁书真的性子,规劝师妹的恶习,又怎么不会欢欣鼓舞、弹冠相庆呢! 两人笑闹了一阵,都正色敛容,把话题带回到正事之上。 C市的那几起案子,你有什么看法?王焱焱坐在椅子上,两条两腿交叠在一起,很有省厅犯罪心理科处长的气势。 大体上我赞同C市市局的侦破思路,但是凶手具有高度的反侦察意识,我很怀疑按照传统的侦破方向侦查,是否真能将凶手缉拿归案。刁书真沉吟道,按照我的观察分析,我觉得可以将三起案件并案侦查,或者能发现新的思路。 如果是并案侦查,你有何凭据,仅仅是只是因为案发的时间相近,又都是未破的悬案的吗?王焱焱不赞同道,这可远远不够。 虽然现在还只是我的主观猜测,但我想我很快会拿出凭据的。刁书真笃信道,话语中满是自信。 嗯,我相信你,现在省厅这边也在高度关注C市的那三起悬案,尤其是周董事长女婿一案,在社会舆论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可以说路人皆知,C市警方压力很大,像我们求援。省厅主要是派你和宋玉诚去进行技术支持。王焱焱蜷起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自然而然道,在你没回来之前我就让C市那边将三起案子的现有信息全部打包发送过来了。你按你的思路走,不用顾忌其他人。 刁书真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意。调取资料是件小事,但难得会有人和自己的思路如此一致,而又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这份情谊,难以言说。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王焱焱放下资料,走了出去,带关上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探进来一个脑袋,语气含笑道,就算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晚上也还是要节制点。你和玉诚都是业务骨干,要是白天办案子的时候没精神可就不好了。 刁书真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面上满是窘色。如果是往常,她大可洋洋自得地回怼师姐,说自己可是主动方,怎么可能会精力不济。然而早上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落到了师姐眼里,她再怎么申辩照样显得没有什么说服力,只能沉默以对。 哦是了。王焱焱笑得贱兮兮的,玉诚大概会神清气爽,就是你嘛,别起不来才好,要注意腰啊。 我们只是去运动,只是去运动了!这种虎狼之词刁书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看到师姐的笑容就知道那家伙脑子里肯定塞满了黄色废料,估计是在脑补宋玉诚怎么酿酿酱酱自己。 运动嘛,运动,我懂的。王焱焱一副你不用申辩了我都懂的样子,就带上门一溜烟走了。 刁书真扶额长叹。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刁书真暗叹道,从来只有自己撩得他人心神荡漾,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别人制得服服帖帖的一天,这可真是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了。 她的思绪飘远,回到了那一天。 宋玉诚坐在沙发之上,一双重瞳幽幽地盯着自己,像是慵懒的猛兽盯着活蹦乱跳的小动物,等着对方送上门来。 冰凉锋利的视线落到刁书真的皮肤之上,如同X光一样将她从头到脚都扫描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隐私。她竟然有点不敢与那双重瞳对视,忽然就领悟了古书上所载的话语重瞳者,帝王也。史书上记载仓颉、虞舜、重耳、项羽、吕光、高洋、鱼俱罗、李煜这些大佬均是重瞳,刁书真无从领略他们的风采,却真真切切地从宋玉诚这边感到了压迫感。 宋玉诚的一目两眸的特征尤为明显,深色虹膜的中间,两个缀连在一起的眸子成一个横躺的8字形,尤其是在她逼视你的时候,更显得深邃幽冷。 你撩过多少个小姐姐呢?她修长的指节在玻璃桌面上落下好看的倒影,轻轻扣在其上,一下下像是叩在刁书真的心上,一位数,两位数 甚至三位数呢? 刁书真汗出如雨,脸红得如同一块烙铁。上下都是泥泞一片,羞耻、恐惧、愧疚、内疚,在蒸腾上升的欲望之中,混合成致命的蛊毒,引诱她飞蛾扑火,令她目眩神迷。 明知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依然执意前往。 刁书真双腿发软,几乎要坐不住。 她下意识地想要模仿她之前见过的那些乖顺的小东西,离开凳子,跪上茶几之下的地毯,接着小心翼翼地瞄一眼上位者的神色,再凑过去用脸颊蹭对方的裤脚,讨好她的欢心,祈求她的宽恕,以希求能躲避过皮肉之苦。 然而以上仅仅存在于想象之中某种惯为上位者的自尊心阻挡了她的去路,欲望的诱惑又驱使着她往前。她在冷暖气息交汇之中不知所措,只是那些蒸腾的欲求化作了身上的水,诱导出更多的湿润水汽,倾酿成灾。 不说话。宋玉诚走过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缓缓说,不急,我们慢慢来。 刁书真被迫抬起下颌,暴露出身上最脆弱的咽喉部位。尽管有不少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经历,可只是暴露在宋玉诚的视线之下,她便觉得有一刀锋划破皮肤和血管,温热的血喷射到天花板上。 宋玉诚身上幽兰般的冷香极具侵略性,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刁书真笼罩在其中。食肉的蜘蛛盘踞网中,顺着每一条丝线侦察着任何风吹草动,等待着小虫子自投罗网。再悠然注入神经毒素,使她变成盘中每餐。 刁书真双腿发软,终于是离开椅子,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更是泛滥成灾。 内网中弹出的资料唤回了刁书真的神志,她打开空调,略略驱散了面颊上的热度,勉强收住心猿意马、浮想联翩,凝神于卷宗之上。 第31章 一帧帧的画面从刁书真眼前闪过,种种迹象,条条线索,不断反复勾勒出凶手的模样,却好像始终隔着一层迷雾,令刁书真看不真切。 李平一案,其未婚妻周潋滟的嫌疑已经排除了,在案发当晚,未婚夫李平外出寻欢之时,这个蒙在鼓里的女人正在筹备婚礼现场,现场有多位证人可以证实。通过对其经济账目往来以及人机关系的调查,基本排除其□□的嫌疑。据调查人员称,周潋滟在婚礼上受到刺激昏迷之后,一直在C市中心疗养,到目前为止基本康复出院,只每周定期进行心理咨询,以从被人欺骗感情的创伤中恢复。 刁书真认为周潋滟买凶杀死李平的可能性不大。 第一,两人社会地位悬殊,若是周潋滟单方面不想与李平结缔婚姻的话,只需单纯拒绝他便可,凭对方的实力,实在无法骚扰身为周氏集团小姐的周潋滟;第二,从周潋滟的反应来说,在李平死前她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还沉浸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美梦中无法自拔,怎么可能会杀死热恋中的情人?第三,如果说周潋滟是厌弃李平风流成性,因爱生恨而杀人,那么单纯杀死对方即可,无须将尸体分解成如此富有寓意的数块。 综合考虑,刁书真依然是倾向于,是李平使用PUA手段伤害过的女性,报复杀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这个人曾经还是赵国华的学生,那么就很有可能与本案存在某种联系。 信息科的工作做得相当细致,通过李平的社交账号,侦查人员几乎找全了李平PUA过的女性名单。刁书真根据信息科提供的账号密码,登陆上了李平的账号,慢慢翻看着。 从PUA惯犯的类型来说,李平惯常使用的帝王和浪子人设,其朋友圈却不是常见的某海边的五星级露天酒店,或者带着名表的手搭在豪车之上,反而是一些喂养流浪猫,做小点心,侍弄花草一类的贴心暖男风格。 刁书真眯起了眼睛,不由地感慨渣男的路数是日新月异:那些伪装成上流成功人士的套路等到妹子上钩之后再用,先伪装成无害的爱心优质暖男的形象,以放松女性的警惕,方便接近。略略扫了一眼群聊,基本上都是PUA的人渣们聚集在一起交流经验,互相炫耀吹嘘自己的猎物,或者把手头上的妹子进贡给PUA中的圈中大佬。 她看了几眼,实在是觉得如同阴沟里的肥皂泡一般,表面上闪闪发光,折射出各种五颜六色的光泽,那般花团锦簇,光芒闪闪,实则油腻恶臭,污浊不堪。 她放下手机,一页页仔细查看信息科所提供关于李平一案的材料。全部看完之后,又转向红星中学赵国华学生的花名册,在看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时,她的眉心一跳。 叶玖。 李平欺骗过的女性之一。冥冥之中,某些毫不相干的点开始连接成了线条,仿佛在全日食之时出现七星连珠,那些在阳光遮蔽之下本不可见的星辰,在机缘巧合之下开始交汇,熠熠生辉,为茫然者指明遥不可及的真相。 不知不觉间时间流逝,省厅门口的香樟树隐没在太阳的余晖之中,天边,渐黑的幕布上悬挂着璀璨的星子。刁书真阖上卷宗,微微理了理头绪。 会是巧合么?刁书真揉了揉酸痛的腰身,抬起头来,微微向上提了提嘴角。无论如何,总归是一条线索。 档案的样式风格刻板规整,点亮了这份档案的东西是叶玖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样貌清秀,像是一枝初开的菡萏,洁白无瑕,天然独秀。她像是不好意思看着镜头一样,微微低垂着头,笑容腼腆。 那种柔软中带着的纯洁高傲的气质,让人一见之下便生出亲近和保护之意。然而红颜命薄,刁书真的指尖拂过她的档案,不禁为她不幸的命运而唏嘘感叹。 叶玖,女,26岁。孤儿,人生中的前10年在C市唯一一家儿童福利院长大,后被C市一户叶姓人家收养。2006年于红星中学就读,当时赵国华是其数学教师。看档案中的记载,在校期间叶玖成绩优异,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于物理竞赛中获得过一等奖。 本该保送全国位列前几的名校,其不愿花销过大,且想照顾福利院中的其他孩子,遂就近就读了省城Z大材料学专业。大学期间,因罹患抑郁症多次于校医院以及省城Z大附一医院就诊,病历档案上记载其病情反复波动,多次复发,迁延不愈。或许是因为疾病的缘故,大学期间叶玖的成绩平平,勉强够得上毕业的门槛。2019年毕业后于C市一家机车动力有限公司有限公司就职。2020年3月15日在C市一桥上投水自尽,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当时C市的尸检报告记载,叶玖的死是因为高处跌坠造成的颈椎损伤以及溺水所引起的机械性窒息,结合其本身的病史以及现场勘查的情况来看,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案子撤销。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1) 读到这里,刁书真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有所悟,从旁边的书架上翻出沿江风光带一案中所收集的资料。久积的灰尘呛得她咳嗽连连,却顾不得许多,匆匆翻动着。 她的指尖停留在那叠资料中靠后的一页上,瞳孔微微放大。 果然,叶玖同样出现在自杀者的名单中,并且她自杀的地点距离孙凤娣死亡的地点不到五百米! 心脏在刁书真的胸膛里扑腾起来,某根几不可见的细丝,将散落一地的线索串联起来,勾勒出真相模糊的影子。 心情激动之下,刁书真又仔细阅读叶玖病历的影印版,其病势在大学期间波动剧烈,在大三下半年至毕业前夕有着惊人的好转,在药物维持治疗的基础上基本康复,可以维持正常的工作和生活,通过了好几门之前因病情耽误的课程,顺利毕业并且找到了工作。看上去生活完全回到了正轨。 那么,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个如花般盛放的生命,骤然之间走向凋零呢? 这三起案件中都有叶玖的声影,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叶玖的资料一页页在刁书真眼前闪过,她仿佛见证了一个生命是如何萌芽、成长盛放而又凋零,那个纯真无暇的女孩子在她心头形成了鲜明的形象,如何一个交往多年的好朋友。 然伊人已逝,徒留感伤。 刁书真慢慢翻动她的资料,神色郑重,如同在拜读某本典籍,试图从字里行间中获得大彻大悟。她的目光停留在C市儿童福利院的照片之上,那里三层小楼的破旧红砖之上布满了爬山虎,郁郁青青。 我得去走一趟。 还有,她的目光慢慢地移动到办公室的木头柜子,弯腰蹲下去,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尤带泥土的铁锹。 不知道C市的公墓是在哪里?幽幽的浮光在她的眼中闪过,她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几十秒之后,她将铁锹用黑色塑料袋包好,又放入一个手提袋中。 叮咚一声,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备注为宋大人的微信弹了出来。与刁书真花里胡哨的卡通头像不同,宋玉诚的头像是四块黑白相间的格子组合在一起,规整又无趣,看上去很难亲近。 宋大人:回家吃饭吗? 刁书真浑身一震,感到自己的腰和腿又隐隐作痛起来,她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像是只快要爆炸的河豚。姓宋的太过分了,就算是清算那些风流债也不能这么折腾啊,仗着你发现了我的小秘密。 她脸颊的热度上升,赌气般地回复。 姓刁的:加班呢。 她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暗中赌咒发誓自己今天绝对不理宋玉诚了,拿出点态度来抗议,不然还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哼。 几秒之后,她又战战兢兢地拿起了手机,看着左上角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乖巧地认了怂。 姓刁的:没呢,还有点东西没处理完,还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忙完就马上回来。 发完之后,她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大块包袱,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如释重负。 宋大人:嗯。 我到底为什么要怕宋玉诚呢?我可是经验丰富的上位者啊,比起宋玉诚那种千年没开过荤的道姑可是经验丰富多了啊,为什么要怕一个新手?从专业素质来说,宋玉诚这个木头疙瘩就是懂一点生理学知识知道人体的爽点在哪里嘛,要说对人心的洞察,和我比起来,那家伙就是个白痴啊! 勇敢点,自信点,拿出你一贯当上位者的威风来,让宋玉诚见识见识,你也不是好惹的,哼!凭什么折腾你凭什么管你! 刁书真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在心里编了八套十套说辞,左手拎着手提袋,右手不时地比划比划,眉飞色舞,精神亢奋。地铁上的路人默默地看着这个疑似误入传销组织的病入膏肓的患者,悄悄的挪开了脚步。在刁书真周围形成了一个约为半米的真空地带,她沉浸在压倒宋玉诚的幻想之中,浑然不觉。 桌面上摆着酸辣椒木耳炒鸡肉、红烧鱼、时兴蔬菜,还有一个紫菜蛋汤。虽然都是些家常菜,然而色彩搭配极好,香味浓郁,一下子勾起了刁书真肚子里的馋虫。 不对。她提醒自己,我还要正事要干,怎么能贪口腹之欲呢? 可是真的好香啊,她默默厌了口唾沫,从善如流地去厨房拿了碗筷,和宋玉诚一起坐下来。 快说,快说。 快说我一直都是上位者,可不会乖乖被你规劝,我就是要万花丛中过,你又凭什么管我了。再不济就算没有其他小姐姐,对你我也得是上位者啊!我可是攻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她鼓足了勇气,要将那些积攒已久的话脱口而出。 第32章 宋玉诚瞥了她一眼,幽凉的目光凉凉地射过来。她泄了气的娃娃,被一根针戳破了那层薄薄的皮,积攒了一路的勇气瞬间漏光。耀武扬威的样子瞬间变成了瘪瘪的一小张塑料薄膜。 今天发现了一个线索。刁书真急刹车,紧急转弯拐了话头,眨眨眼睛,一副乖巧得要命的样子。 要不,还是明天再抗议宋玉诚的暴行吧。 她老老实实地埋头吃饭,在美味之中很快就把那点小心思抛之脑后了。宋玉诚几不可见地向上提了提嘴角,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刁书真说了今天发现叶玖的事情,两人略一合计,打算明天抽空去C市儿童福利院一趟,看看能不能从叶玖的生平之中找出一些线索。 刁书真。讨论完案子之后,宋玉诚继续说,你无需太过愧疚,或者有什么心理障碍。虽然你和李平掌握了一样的技能,但我相信你从来不曾欺骗或者伤害别人的感情。PUA,搭讪技巧或者说任何套路,只是为了帮助我们打破人与人之间的屏障和坚冰,为后续感情的发展搏一个可能性,仅此而已。 并不是拿来炫耀自己又推到了多少女性,可以操纵多少女性精神的工具。宋玉诚望着刁书真的眼睛,认真说,刀拿在不同的人手中,可以杀人,亦可以救人,全凭一心。 那点积聚在心里的阴云散的四散开来,隐藏澄澈的蔚蓝天空显现出来,一如此时刁书真的心情。 她忍住不住走过去,半蹲下来,环抱住宋玉诚的腰,撒娇道:那我还是可以撩小姐姐咯? 宋玉诚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环抱中抽出来,反客为主,将她抱在腿上,凉凉道:不,不可以。 刁书真: 我就知道!大道理都是骗人的!嘴上说的好听! 刁书真坐下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这个姿势有哪里不对,别扭得。我应该是温香软玉抱满怀、醒掌天下事,醉卧美人膝的人啊,为什么变成我在别人怀里了呢? 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啊没等她思考个所以然出来,已经被宋玉诚身上独有的冷香熏得晕晕乎乎,脑子全无了。 不对。刁书真眉头一皱,问出了盘横在心头已久的疑问,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啊?你连我隐藏这么深的属性都能发现 这简直就像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的人突然飙起了宇宙飞船,只是发生了什么样的跃迁啊? 想知道?宋玉诚清冷的声音染上了一丝YH,如同冰山雪水酿成的酒,醇香醉人。 嗅到危险的刁书真:突然就不想了。 但是宋玉诚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划开自己的手机屏幕。刁书真凝神屏息,生怕她会突然打开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网站。所以一份文档出现在刁书真眼前的时候,她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串英文文献,她瞄了一眼,就感觉脸颊灼烧起来了。大致内容如下: 《快乐与痛苦之间》结论显示,当产生相互作用的生物学效应时,有明显的迹象表明顺从者的快乐增加,这可能与内源性的大、麻素水平增加有关【1】。 从社会生物心理角度的系统回顾性研究,我们整合了驱动虐恋的兴趣开始和演变的因素,其与性别认同、性激素水平、大脑疼痛和奖赏系统的神经结构等生物学因素影响有关。在人格特质方面,高度外倾以及人格障碍的存在都与对虐恋的的高度兴趣有关【2】。 82岁男性因不良行为引起臀部损伤【3】。 在一排排整齐的文献之下是宋玉诚规整的批注,刁书真仿佛能从那端正的小楷中看见宋玉诚是如此掘地三尺地查找外文资料,如何在灯下一字一句地研读,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仍不知疲倦,又如何在浩如烟海的研究中去粗存精,从中提炼出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很好,这冷淡而又严谨的风格,专业又精深的态度,却又如此一本正经地研究着硬核的黄色废料,刁书真有种无处可以吐槽的感觉,很想把宋玉诚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非人类结构。 这些东西对于刁书真来说格外熟稔,毕竟她可是心理学家中的老司机,老司机中的科研者,科研者中既具有实践经验的人。 她陡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知识,猛虎的利爪,毒蛇的獠牙,统治者手中的枪炮,是如虎添翼。但当自己处于弱势地位,这些熟悉的东西掉头变成了约束自己的手段,这种奇妙的落差感,个中滋味实在难言。 根据我这些天的研究来看,这无非就是一种特殊的偏好,其具有将痛苦转化为欢乐的能力,实在是上天赐予的绝佳天赋。我知道这不符合你一贯的行为,你不太适应这种身份的转变,但你也试着接纳自己、探索自己。你无需担心,因为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边界,不会越过朋友的界限。 我只是和你一起戒掉你不喜欢的瘾癖,仅此而已。你愿意吗?宋玉诚语气郑重,像是神的面前,用诚挚的求恳,试图打动另一颗心,来结缔牢不可破的契约。 如春风吹拂之下渐渐消融的冰河,尘封已久的心底破开一道裂隙,灿烂的阳光轻洒进来,那些抗拒和恐惧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巧克力一样融化,潺潺的水声在心尖流淌而过。 像是生命诞生的一刹那,无机质在闪电和高温之下组合了亿万次,诞生出了一条脱氧核糖核酸。紧跟着,这个战栗的小生命,复制出了另一条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由此,辉煌壮观的生命进化,在此时徐徐拉开序幕。 在红尘中,我有幸遇到了你。你洞悉我隐藏的秘密,揭穿我幼稚的伪装,撕开我虚伪的面具,安抚我敏感脆弱的情绪,用滚烫灼热的心融化坚冰,挽救我那枯萎、藏在重重坚硬外壳之下的真实自我。 我愿意。心脏鼓噪喧嚣,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她鼻头酸涩,甜蜜的幸福溢满了心尖,要从清澈的眼眸中流淌而出。 宋玉诚握住她的手,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头,低声说着,我说过,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的。你会很舒服的。 刁书真眉眼含笑,眼波软得像是一汪春水,粼粼的波光折射出无言的诱惑。 她用虎牙尖尖轻轻磨了磨宋玉诚的耳垂,嗔道:败给你了,宋大人。 好,那我们约法三章。宋玉诚平静的声音中自有一种无从辩驳的威严,不许撩你不想发展长期关系的人,包括现实中和网络上。不许夜不归宿。如果有特殊情况,要向我报备。 这么简单?刁书真眯起了眼睛,狐疑道,我现在好像就挺符合标准的 真的?宋玉诚深黑的眼瞳中酝酿起一场无声的风暴,她反问道,需要我提醒你吗,陈柔,在餐馆遇到的小姐姐,咖啡馆遇到的漂亮妹妹,还有 停停。刁书真扶额,这个旧账可不能让宋玉诚给翻下去了,她乖巧道,我以后不犯了嘛。 我会鞭策你的。宋玉诚冰凉的视线牢牢锁定了刁书真,如果你忘了,我会有办法让你记住的。 刁书真打了个寒噤,随即求生欲极为强烈地在宋玉诚的胸口蹭了蹭,腆着老脸撒娇道:不犯了,我一定改邪归正,浪子回头!清清白白做人! 宋玉诚拂平她头上翘起的呆毛,向上提了提嘴角,温言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要是我的肌肤饥渴症又犯了怎么办刁书真挠了挠头,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略显的稚气的虎牙露了出来,她装作不经意问道,其实我也没想做什么,就是需要抱抱其他人。 宋玉诚望着她一派天真神色之中暴露出的一丝狡黠,一双浅色的大眼睛咕溜溜地转动着,活像只刚刚被逮进笼子里的狐狸小崽子,千方百计地想法子逃脱主人的掌控。 正常的接触没问题,我又不是嫉妒的小情人或者戒律森严的老师太。宋玉诚凉凉道,但你要是想和漂亮的小姐姐亲亲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文献: 注1 Wuyts, E. M. et al. Between Pleasure and Pain: A Pilot Study on the Biological Mechani□□s Associated With B**M Interactions in Dominants and Submissives. J Sex Med 17, 784792, doi:10.1016/j.jsxm.2020.01.001 (2020). 注2De Neef, N., Coppens, V., Huys, W. Morrens, M. BondageDiscipline, DominanceSubmission and Sadomasochi□□ (B**M) From an Integrative Biopsychosocial Perspective: A Systematic Review. Sex Med 7, 129144, doi:10.1016/j.esxm.2019.02.002 (2019). 注3Pinson, S. Buttock Lesions Resulting from Heavy Bondage/Discipline/Sadi□□/Masochi□□ (B**M) Play in an 82YearOld Male. Arch Sex Behav 48, 673674, doi:10.1007/s1050801813905 (2019). 另外,The journal of sexual medicine真的是一本超级神奇的杂志啊,我真的是爱死了这种严谨处理黄色废料的科研精神了。更神奇的是这本杂志的IF竟然还有3.649,投一篇也不错的。我最羡慕那篇2020年的研究者了,他们研究这个究竟是怎么过的伦理的,我也好想研究这个啊。 来自小可爱的评论:希望看见高冷宋法医在下面红耳赤的样子 地山谦:姐妹!你太懂我了!已经安排了!(握爪!) 另外,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就(周四)就万字入V了,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33章 刁书真把手放在膝盖上, 低着头, 眼观鼻鼻观心, 老实乖巧得像是只撸顺了毛的兔子。 我不介意帮你提高一下对于疼痛的耐受度。宋玉诚一本正经地说。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2) 刁书真浑身的肌肉绷紧了,在宋玉诚的怀里蜷成一团儿,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你要真那么饥渴,可以被我抱嘛。宋玉诚轻抚着刁书真的背脊,安抚炸毛的小狐狸崽儿道。 我没有问题了。刁书真弱弱道, 有种被戳破了小心思后的沮丧感。果然是人贱有天收,这回风流成性又浪荡的小狐狸崽子是彻底栽了。 直到夜深, 刁书真依然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眠。她把头埋在枕头里, 耳膜里传来的心跳如初学飞翔的雏鸟, 扑腾个不停。难道真的就这样甘居人下, 从此受到宋玉诚的规劝?不光是要放弃郁郁青青的森林, 就连身为上位者的自尊也一并放弃?真要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宋玉诚?那我们这段纯洁的友情最后又会演化成何种模样? 她思来想去,辗转反侧,百转千回的心念皆是萦绕在宋玉诚身上, 久久难眠。 门轻轻地扣响几下, 宋玉诚踩着白色的棉袜, 轻声走了进来。细微的脚步声落在木板地上, 如同一场润物无声的春雨。 刁书真翻身,面对墙侧卧着,无情地留给宋玉成一个后脑勺儿。 我说过,要保证你的健康。宋玉诚温柔的话语之中有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所以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睡着为止。 刁书真很想把自己怀里的丸子抱枕朝宋玉诚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给扔过去,但她触及到后者幽幽的目光时,讪讪地缩回了手,伸了伸胳膊。 你在这里我更睡不着了嘛。刁书真苦着脸,皱巴巴的像是只小包子。 我就坐在这里,直到你睡着为止。宋玉诚轻声说着,随着床榻一声轻响,她真的在床边坐了下来。 为什么会有人把霸道说得这么温柔呢?有人在我旁边,我更加睡不着了! 刁书真默默在心里吐槽,从善如流地阖上双眼。皮肤接触到身下垫背柔软的质感,鼻端嗅到宋玉诚身上独有的味道,那颗不安分的心慢慢融化在静谧的蔚蓝色天空里。 三分钟后,宋玉诚注视着熟睡的刁书真,后者四仰八叉地躺着,颇为霸道地占据了整整一张床,毫无形象可言。她面上的肌肉松弛下来,显出几分小孩子的纯真感,软嘟嘟的很是可爱。 宋玉诚忍不住戳了戳她颊边的婴儿肥,肉嘟嘟的手感极好。她的心情明媚起来,嘴角微微弯起,替刁书真掖好被角,含笑道:晚安,我的小狐狸。 清冷的声音中含着喜悦,如同山间飞溅而下的流瀑,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山石之上,在阳光下闪动着灵悦的光芒。 她关上灯,脚步轻盈得如一只猫,悄无声息地离去。 躺在床上,呼吸匀净,似乎睡得正熟的刁书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侧耳听着宋玉诚那边的动静,直到对方关灯睡下。又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一个蹑手蹑脚的影子嗖地一下 ,从门缝里溜了出去,身手敏捷得如同一个惯窃。 第二日,一夜无梦,刁书真睡得极好。虽然半夜还从事了一项高危活动,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可她还是神清气爽地醒了过来。 这在她来说可是极为难得的体验她天生就敏感警觉,又是从事的高危职业,那些铭刻在记忆深处的血腥残忍的画面时不时幻化成恐怖的修罗地狱,她在漫天的血雨之中,踏着枯骨艰难前行。 但昨夜那些深红的噩梦不曾骚扰她,取而代之的是柔软洁白的梦境,她在暖洋洋的新雪上晃悠,轻盈得像是一丝风中的柳絮。纤尘不染的新雪上,一株白梅傲然而立,幽幽的冷香袭来,沁人心脾。随后,那些洁白将她包裹起来,沉浸其中,她仿佛又成了一枚小小的胚芽,在母亲的子宫里安然成长,分外心安。 这种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去往C市儿童福利院的行程之中。路边的夹竹桃盛放,红白相间,粉白的蝴蝶落在其上,形成一幅鲜妍的画卷。刁书真懒懒地躺着,座位底下是一只蓝黑色的布包。她白色衬衫的领口上斜挂着一只黑色墨镜,锁骨之下胸口前的一大片肌肤就那么暴露在阳光下,白得晃眼。她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如同今天蔚蓝澄澈的天空一般,分外轻松。 我在网上查过儿童福利院相关的资料。宋玉诚同样被刁书真的好心情所感染,轻快道,C市儿童福利院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它的前身是一家由私人出资建造的孤儿院,后因收养的残障孤儿增多,资金不足,由政府接受出资改建。院长仍然是那位最开始出资建造孤儿院的郑老先生。 嗯,从网上的资料来看,那家福利院很有一个温馨家庭的样子。刁书真赞同道,其对员工、资助者以及志愿者的筛选相当严格,要求必须定期服务半年以上,以防止像其他福利院那样,所谓的志愿者施舍了一点爱心,完成自我满足之后,又把才刚刚获得温暖的孩子又抛到无人搭理的处境。另外,这里对于捐赠款项的用途进行公示,连一包方便面的钱都包括在内,绝对不会出现捐赠的钱物到不了孩子们身上的腌臜事情。这一切,都得益于那位郑院长。 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宋玉诚认真道。 刁书真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碎金般的阳光,托腮偏头看着宋玉诚,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后者弯了弯嘴角,像是冰雪雕琢的塑像忽然之间有了魂魄,美得勾人心魄。 风吹散了两人的低语和呢喃,将欢乐与喜悦带向沿途的每一个角落,初夏的阳光的温度,年轻女孩的话语,流淌的灼热的风,编织成一副色彩鲜艳的油画,风与花的尘息悠悠停泊其上。 C市儿童福利院养育中心是一栋三层的小平房,鳞次栉比的屋檐和斑驳的墙面上布满了枝蔓丛生的爬山虎,郁郁青青,在初夏的灼热之中平添了几分凉爽之意。 几个健全的女孩在小楼门前的水泥地上追逐嬉戏,试图用小网捕捉蝴蝶,有两个稍大一点的女孩在放风筝,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那些孩子的衣服略显得老气或者陈旧,却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看他们的天真无邪的笑容,和公园里那些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没有什么区别。 刁书真注意到了一个微妙的细节:这些四肢健全,看上去智力正常的孤儿都是女孩子,而被遗弃的男孩,大多都有明显身体残缺或者智力障碍。 疑问盘横在刁书真心头:如果叶玖的童年是在这样一个温暖阳光的环境中度过的,为何会罹患抑郁症,且反复复发?从孩子出生到六岁这个阶段,是从孩子获得安全感,以及学习爱的能力的阶段。 与刁书真之前的想象不同,叶玖虽然是孤儿,但却不是在一个冷漠敌对的环境中成长的。甚至,比起那些父母貌合神离、名存实亡的家庭中的孩子来说,叶玖大反而不会缺失长辈的关爱以及同辈的友情。 旁边的宋玉诚与她十指交扣,两人说明来意,放下捐赠的物质,并肩走进了郑院长的办公室。 说是院长办公室,无非只是平房里的一间简陋的小房间,里面摆着一个坑洼不平的书桌,墙边立着一个堆满了书籍的书架。郑院长是个慈祥的老人,头发花白,估计有七十多岁了,身板却还是相当硬朗,精神矍铄。都说相由心生,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先生,真的有几分寺庙里供奉的菩萨那种大慈大悲的样貌。 刁宋两人只说自己是叶玖的朋友,受她的嘱托来看望孤儿院的孩子们。郑老先生笑呵呵的,给刁宋两人泡了杯茶,向两人的捐赠表示了感谢。两人不敢怠慢,忙起身谢过。 说起叶玖,郑老先生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老花镜,感慨道:当年在孤儿院里的时候,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现在都长得这么大,出落得这么好看了。 玖丫头我印象很深啊,她还会经常回来看看呢,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郑老先生问道。 宋玉诚张了张口,刁书真轻轻在她手心勾了勾手指,抢先答道:挺好的,公司提拔她去外地主持一个重大项目,忙得不可开交。这不,她记挂这里,我们就替她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郑老先生呵呵笑了起来,温和的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芒,玖丫头一向是最懂事的了。 宋玉诚略带诧异地瞄了刁书真一眼,默默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的确,与其让郑院长承担痛失孩子的悲伤,倒不如撒一个善意的谎。对于这个老人来说,宁可孩子忘了这里,再不回来,总也好过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叶玖每次都是一个人来吗?刁书真不经意问道,佯做抱怨道,这家伙不仗义,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自己抽不开身了才想起我们这帮好朋友。平时又不叫上我们一起。 哎呀,那丫头内向腼腆,大概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的。郑老先生呵呵笑着说,上大学那几年,玖丫头只有一次带了个朋友过来,我还以为是男朋友,结果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哦?刁书真心头一跳,在桌子底下攥紧了宋玉诚的手腕,叶玖她朋友挺多的,不知道是哪一位陪她来的? 好像是她的大学同学吧。郑老先生回忆道,个子不高,挺苗条的,蛮细心,不光给孤儿院的每一位小朋友带了礼物,还在每一分礼物上特别写明了名字和祝福语。老实说,捐赠者不少,但像她这么上心的可从来没有。 刁宋两人对视一眼,看见对方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兴奋。在那一相互的一瞥中,她们领悟了对方的意思。 在三起案子发生之前,叶玖就已经去世,尸检报告都明明白白地写进了档案,自然不可能是凶手。 但这个和叶玖关系密切,能陪她来孤儿院的人,或许和本案有着紧密的联系! 她没和说过谈男朋友的事情啊?刁书真玩笑道,叶玖那么漂亮,大学里肯定有人追求。 她从没提过这个啊。郑老先生笑容慈祥,要是真的有,你们小朋友肯定比我这个老头子知道得早吧。 三人谈笑之下,福利院前的水泥地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哭声,其中夹杂着大人的斥骂声,刺耳异常。郑老先生眉头一皱,脸色阴沉,快步向楼下走去。刁宋两人紧跟其后,小跑着下楼。 哭泣的是个小女孩,大约三四岁的模样,纤瘦得像是只发育不良的小猴子。此时她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旁边一个福利院的刘姨哄劝良久,没什么效果,面色烦躁 ,皱眉道:你要是再哭,小心我们把你扔到江边去! 那女孩听到刘姨的威胁之后,猛地顿住了哭声,只是小声地抽噎着,哭得打嗝,看上去可怜兮兮。 听到江边一词,刁书真心念一动,似有所悟。 宋玉诚面色不愉,面头紧皱,快步走上前去,挡在那小女孩身前。她掏出纸巾仔细擦拭着小女孩带着泪痕的脸庞,一边安抚一边打量着她。宋玉诚观察到她的长袖上衣腰际处有一条浅色的划痕,眼神一凝。她轻轻翻开一看,一道刺目的伤痕横亘在女孩腰际侧上,皮肉向两边翻起,还在不断渗血,令人触目心惊。 郑老先生慈祥的脸陡然阴沉下来,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语气低沉而威严,向刘姨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伤痕的一瞬间,刘姨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她低下头,双手不自觉绞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一副做错了事情后心虚的样子,呐呐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看着小贝一直哭,哄她又不听,气急之下就骂了几句 都和你们说过孩子这个年龄阶段是最需要我们给予关爱的。孩子们本来就是孤儿,天生比别人敏感,能否有一个温暖的童年对他们之后的命运有着极其重大的影响。幼年时对世界形成的安全感,以及学会爱的能力,对于他们的一生的幸福非常关键。郑老先生痛心疾首道,他们本来就被抛弃过一次,万万不可用丢弃他们来威胁他们,这样孩子们会很没有安全感。 刘姨忙不迭应着,神色中却流露出些微的不以为然。刁书真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她说:先处理孩子的伤口要紧,您先去拿医药箱子过来吧。阿姨如释重负,感激地看了刁书真一眼,快步朝主楼而去。 那孩子在宋玉诚怀里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刁书真扫视一圈,看见小院边上的铁丝网栅栏破了个狗洞,她比划了一下那个孩子的身高,又弯腰看了看孩子伤口边缘残留下的细小的绿色油漆,露出个了然的笑容。 得了,案子破了。她拍掉手上的灰,笃定道,小朋友大概是想从那钻出去,结果不慎被铁丝划破了皮肤。疼又不知道表达。刘姨关心则乱,见她哭个不停又不说话,想办法让她别哭了把事情说清楚,就是手段比较粗暴。 等会儿简单处理之后需要去打个破伤风。宋玉诚的声线干净清澈,很能带给别人安全感。那孩子抱着她的胳膊,安静下来。 刁书真比了个OK的手势,征求郑老先生的意见,等会儿我们俩带她去,您看可以吗? 那麻烦你们了。郑老先生很客气。 小样,刁书真冲那小家伙眨眨眼睛,你要是知道这位神仙大姐姐是干什么的,估计哭还来不及。 唉,刘姨是个热心人,吃苦耐劳得很。福利院的工真的不高,她却把孩子们的生活起居照顾得相当不错,可惜就是脾气性子急了些。郑老先生无奈道,小刁你可能不满意她对孩子们态度粗暴。可是她只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一贯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甚至对自己的孩子还要更简单粗暴。她只能理解到养孩子就是让孩子吃饱穿暖给上学这个层面,更高级的诸如爱和陪伴之类的,她未曾拥有,也给不了。 远处,看见急吼吼赶来的刘姨,那孩子又扑进了刘姨怀里,刘姨向那孩子道歉,两人很快就和好了,显然平时关系亲近。宋玉诚半蹲在地上,清洗伤口周围的污物后,用络合碘耐心擦拭着伤口。 刁书真太理解郑老先生的无奈,在当前的环境下,能供给这些孩子吃饱穿暖,不至于流落街头,已经是个不小的奇迹了。至于那种想象中的充满了爱的世外桃源,那可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乌托邦了。 在幼儿时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从养育者那里获得基本的信任感。孩子们分不出事物的优劣,衣服的好坏,却在意饿了是不是有东西吃,困了是不是有地方住,会不会被养育者抛弃。这种最底层的安全感会以及和养育者形成的依恋模式,会对一个人的一生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所以威胁孩子要把她们丢弃的话,我不想在这个福利院里听到第二遍。郑老先生严肃道,我不管你是谁,曾经为我们这里做出了多大的贡献,都请你离开。 刘姨何时看见过和蔼的赵老先生如此生气,忙不迭认错点头,承诺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接着离开忙活其他的事情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3) 刁书真顺势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不过说真的,一般别人说不要小孩子,都是说把你扔到垃圾箱,为何这位刘大姐说把你扔到江边,难道还真的要沉江喂鱼不成? 这些事情只有我们福利院的老员工才知道。郑老先生面色阴沉,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往事,C市这边重男轻女的文化相当严重,在福利院还未曾开办的时候,时常有市民将刚刚出生的女婴丢弃在江边的堤岸上。若没有幸运地被人捡去,那些刚出生的小婴儿不是饿死,就是被上涨的江水所淹没。 这种事情,警察都不管的吗?刁书真咬紧了牙,额角的青筋暴起,眼睛里几欲喷出愤怒的火焰。 唉,管不了。罚款或者坐牢,那些人也认,但你又没有办法监视他们好好地养育一个孩子长大。郑老先生面上满是无奈,生病死了、摔死了、溺水了、出车祸了、被心怀不轨的人害死了,到处都是意外,到处都是借口。父母这道屏障失效的话,一个幼小的生命要长大,要跨越多少荆棘啊。 不过那些父母还算得上是有良心的了。郑老先生苍凉悲怆的声音,像是在悼念那些初来这个世上就无声逝去的生命,抛到江边,至少我们福利院的人看到了,还会去把那孩子捡回来。独生子女政策出来之后,有人偷偷将女婴埋在江边的泥土下面 郑老先生的话语有如惊雷,震得刁书真心头一颤,那冥思苦想不可得的答案,终于揭开了层层的面纱,让她得以一窥真相。空白填满,线索连接,谜题开解,尘封于往事中的秘密扇动着蝴蝶的羽翼,降下一场时隔二十六年的血腥暴风雨。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叶玖,是在哪里被捡到的? 郑老先生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太记得了,约莫也是在江边吧,可能就是离现在一桥不远的位置。那些人喜欢把女婴扔在那个地方,所以那地方因此有了个不好的名字 叫做弃婴台。 说起来,玖丫头还真的是命大。郑老先生不愿意和刁书真多提那些丑陋的事情,转移了话题,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她满身都是土,大概是被狠心的家长给埋了。但幸运的是,上涨的江水竟然把那些土给冲了开来,不仅没有让她溺水身亡,反正托着她往岸边漂,最后搁浅在岸上了。 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呵呵。 如此简单粗暴的往事,像是盛夏乍逢的骤雨一样朝着刁书真劈头盖脸地砸来。她感到有些眩晕,郑老先生的话为这个缺憾的圆添上了关键的一笔,苦苦追寻的真相将要浮出水面,她的心脏鼓噪起来,却没有半分欣喜和激动。 她终于理解了凶案现场之中,那剥皮蚀骨的怨念、熊熊燃烧的愤怒,恨不得将被害人钻心剜骨的仇恨之下,为何潜藏的是如海般深远而广阔的悲伤。 佛经上说这世上没有孤立存在的事物,所有的幻象皆为因缘际会所交织成的罗网。然这牢不可破的罗网在二十六年前便已经扣紧了它的第一个绳结,沉重的宿命令垂死挣扎的生灵欲鱼死网破而不得。 她陪这这位老人说笑一句,心中的愧疚便加深一份,那些歉疚如同碎石堆一般将她掩埋,她再也无法与那双写满了关心的慈祥眸子对视。 那样残忍的话又该如何说出口逃脱命运魔爪的女婴,您抚养长大的钟爱女儿,终究是未能逃过残忍的命运,选择了匆匆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此时,她正在小小的石匣子里沉睡,享受着松柏的青荫,再也不会有那些罪恶打扰她永恒的安眠。 那边宋玉诚招呼她过去,她匆匆向郑院长辞别,得到了解脱一般狼狈离去。 那个意外受伤的女童在宋玉诚的腕臂里睡得正香。宋玉诚眉眼温柔,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背脊,午后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晕染出一副温馨和谐的画卷。宋玉诚将她轻轻放到车辆后座上,避开伤口,替她系好安全带,动作极其小心,像是在某个珍贵的生物取材样品。 刁书真心头的阴郁为这一幕冲淡了些许,她忍不住摸了摸小女孩的圆溜溜的脑袋,后者正歪着脖子坐在汽车后座上,小嘴微微张开,睡得正香。 车辆在平坦的路上行驶,宋玉诚本就是沉稳严谨的性子,现在顾及后座上的小女孩的伤势,车子开得越发平稳。刁书真微阖双眼,在脑海里飞速分析着有关于案情的一切。 仿佛是在狭窄的幽径中行走多时,得见阳光郑老先生无心的一席话令刁书真豁然开朗,解开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案发以来,凭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刁书真确信这三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却苦于找不到证据,且逻辑上无法自圆其说。 固然,红星中学的那起案子和婚礼上的碎尸案存在诸多共同点,如被害人曾经伤害过数名女性,加害者加害女性的方式被反作用于其自身,充分展现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复仇,内在具有高度的统一与和谐,很有艺术感和哲学意味。 然而,刁书真始终不能把后两起案子与风光带孙凤娣老太太那起案子联系起来。从表面上看,孙凤娣老人只是个普通的小市民,斤斤计较自私自利是有的,但罪大恶极应该不至于,为何凶手要如此残忍,将她活活掩埋,这实在是不符合凶手的行为逻辑。 可是,刁书真从郑老先生的口中得知,沿江风光带一案的案发现场,二十多年前曾经是抛弃女婴的坟场,那片阴暗的土地不知埋葬过多少女婴的尸骨,吞没过多少的女婴的血肉。 刁书真回想起自己在案发现场时捕捉到的那如同万人坑一般的死气和怨念,那不仅仅是孙凤娣老人垂死时的遗憾与哀怨,那更是数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为自己亲人抛弃、杀害的婴孩们的诅咒和怨毒。 昨日还在温暖的羊水中遨游,期望着在父母的期待希冀中来这个世界上游戏;今日便在冰冷的江水中窒息,骨殖沉没于江中,食肉的黄骨鱼啃食着她们的血肉,在幼嫩的骨殖间悠然穿行。 她们不曾犯什么过错,需要遭到这样的惩罚,错的只是她们腿间没有至亲们梦寐以求的那二两肉,错的是她们占用了家中唯一一个孩子的名额,却无法为家族延续传承,错的是她们无法完成父母的夙愿与希冀,无法光宗耀祖、出人头地,错的为了让她们平安长大,父母要付出多余的心血心力,却又无法得到应有的收成。 生而为女,对不起。 没有犯过什么错,没有拥有什么罪孽,纯洁胜过新雪的婴儿刚一出生便被至亲判了死刑,这是怎样的荒诞滑稽,又是怎样的冷漠刺骨。那些女婴们琉璃般纯洁的眼瞳里,印出关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就是自己至亲那贪婪、残忍又胆怯懦弱,像是抛掉什么负担而如释重负的神情吗? 错不在她们,在我们。 罪不可赦的,是这人世。 期待已久的引线浮现,将零碎的证据串联,遥不可及的真相在面纱下朝着刁书真微笑,好像伸一伸手,便能揭开那层薄雾般的面纱。 刁书真的心中却半点没有案子取得了重大进展的欣喜,精疲力竭之中裹挟着茫然无措和自我怀疑,沮丧和迷惘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将她困在方向难辨的迷途之中,步步维艰。 宋玉诚已经带着小女孩打完了破伤风针,嘱咐那孩子一些注意事项,又将她送回孤儿院之后,看见刁书真依然愁眉不展,如同深陷一场不可自拔的梦魇。她半闭着眼睛,好看的柳眉拧在一起,在眉心形成一个忧郁的波峰。根根可数的修长睫毛颤动着,如同一簇狂风骤雨中惴惴不安的花枝。 宋玉诚微微一惊,生怕刁书真又一次深陷负面情绪的泥沼之中。她轻轻搓了搓自己略带凉意的手,将摩擦过后温热的指尖抚上刁书真的眉心,试图化解那些压力和紧张。刁书真蓦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宋玉诚的手腕,语气中是熟悉的活泼轻快,宋小姐姐,你是想趁我睡着了,对我行不轨之事吗? 宋玉诚松了口气,望着刁书真狡黠的笑意,清冷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调侃戏谑之意:我要是真的欲行不轨,何必趁你睡着。直接把你绑起来 刁书真的脸从脖子根一路红到耳朵尖子,几欲滴血。如果是以往面对其他如此上路的小姐姐,她必然会顺着路子说那些风言风语来调情,在干柴烈火上再添上一把油。不过,面对宋玉诚,她却纯情得像是个情愫窦开的少女,敏感得不像话,被对方轻轻一撩拨就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无他,一般的小姐姐都是伦理派,骚话上的速度能超越光速飞船,现实里的速度还是基本靠走。宋玉诚这个一根筋的石头却是不折不扣的实战派,制定的计划一定会落实,说过的骚话亦是。 她就像是个敬业过度的阿拉丁神灯,刁书真脱口而出、不经大脑的愿望,她照样会一丝不苟地帮着成。刁书真用酸痛的腰身和仿佛快要散架的骨头,狠狠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言出必行。 恐怖如斯,实在是恐怖如斯。刁书真缩了缩脖子,很想把自己蜷成那么不惹人注意的一小团儿,免得引起宋大魔王的注意,她扫视着路边的风景。 明天下午是C市的案情讨论会,市局那边邀请了我和你参加,你去吗?宋玉诚见她状态转好,不再逗弄她,轻巧地转过了话题,我想你今天或许得到了一些意外的线索。 刁书真回过神来,像是一块皱巴巴的干瘪海绵放在水里一样,慢慢伸展开四肢,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她将郑老先生的话向宋玉诚如实转述,并说了自己的关于案情的推断。说到关键处后者时而点头赞同,时而摇头沉思。 确实是意外之喜。宋玉诚思索着,低声说,可是你的推断还是有些疏漏之处。 刁书真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道:哦,怎么说? 你看,假如按照你的推断来说,这三起案子的被害人都与一个叫做叶玖的年轻女性有着或深或浅的关系,并且都曾经以某种方式伤害过叶玖。宋玉诚的眼神清幽深沉,像是一块生辉的黑曜石,她疑惑道,叶玖已经自杀身亡了,而且据郑老先生说,她性格内向敏感,沉默内敛,加上其身世坎坷凄恻,她似乎不能很能与省城那些同班的大学生们玩到一起去,因而也没有什么朋友。 她与养父母的关系照样很疏远,上大学之后勤工俭学自己赚学费,几乎不与养父母来往。我实在会有一个人为了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铤而走险,难道真的是什么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神奇女侠? 刁书真慢慢摩挲着下巴,皱眉道,是啊,我也很是想不透。 不过现在这些猜想都仅仅只是我个人的主观推测,若要论证其是否契合真相,还需要一些证据。她解下自己背在身后的包,冲着宋玉诚展颜一笑,挑衅道:哎,老宋,你们可以从化成骨灰的尸骨中,验出亲缘关系吗? 刁书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狡黠的笑容出现在那张脸上,像是只偷到了鸡仔的狐狸。那笑颜如同一尾柳絮飘落到水面,在宋玉诚古井无波的心境里荡漾开层层涟漪。她的心尖燥热起来,仿佛中了某种神经性的毒剂,明知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往下坠落,明知会粉身碎骨,却又那么飘飘欲仙。 她别开脸,不去看刁书真那双眼睛,借着冰凉生硬的专业知识试图在两人间隔出一道屏障,当然可以。虽然陈旧性牙齿或者骨骼中的DNA分子大多被分解破坏,但利用STRPCR、mtDNA技术测序法来进行DNA序列的扩增,还是有可能分析出死者与生者的亲缘关系的4。 那就好。刁书真陇起仰躺时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诡秘一笑,那么我就可以验证极其重要的一环了。 宋玉诚心有灵犀地接话道:你是想证明孙凤娣是否为叶玖的祖母?不过 她注视着刁书真缓缓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亚梨花木的盒子。简单的花纹里残留着新鲜泥土的痕迹,上面用烫金的剥落了不少,不过叶玖二字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是叶玖的骨灰盒。 这样略显得高档的骨灰盒,似乎不是一个没有亲友的孤女所能拥有的,或许是Z打热心的同学所捐助的吧。 宋玉诚突然就明白了那天刁书真半夜为何会偷偷溜出家门,又为何会在浴室里发现褐色土的痕迹,又为何要刻意背上一个这么大的包来掩人耳目。 宋玉诚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飞快解下外套罩在上面,低声道:老刁你是个警察啊,你怎么尽干这些。 刁书真说,老宋,你忘了我们原来是怎么避开那些条子们,又怎么盗 宋玉诚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别胡说,我们是警察! 她又警告刁书真,千万别给人看见了,记得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我陪你去多上几柱香。还有,下不为例。 她虽然是警告,但语气之中却无多少斥责之意,显然是极其维护刁书真的。 刁书真笑眼弯弯,小鸡啄米般点头,明白!一定! 宋玉诚急切道:快点收好!还有别条子来条子去的,我们就是条子、不对,警察啊!不是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啊! 自知口误,宋玉诚脸颊通红,狠狠的剜了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刁书真一眼。后者在一旁笑得直打颤,冒出了泪光,一直笑到腹肌抽搐才停止。 我们去C市萝岗区分局走一趟。笑完了,刁书真擦了擦眼泪,正色敛容道。 她偷偷瞄了眼宋玉诚黑如锅底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今晚怕是不会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文献: 【注1】叶健. 从陈旧性骨骼及牙齿中进行DNA分析的法医应用研究的现状 %J 中国法医学杂志. 5458 (1997). 第34章 银灰色的桑塔纳行驶到C市萝岗区分局门口时, 刁宋两人看见分局的民警提溜着一串头发或黄或绿的青年男女, 走进警局的大门。 瞥见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时, 刁书真挤了挤眼睛,翘起嘴角,笑道,本来我还想让分局的同事们帮忙联系一下孙潜,他就不请自来了。 宋玉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认出那个矮胖的青年是第一起案子被害人的孙子孙潜,会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 喏, 你说他啊。负责的同事说,一群人聚在一起, 喝了酒之后嗨了, 打架斗殴。看那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嗑药, 我们正打算抽血验验呢。 行, 那正巧。刁书真诡谲一笑,这样,就可以验证叶玖是否为他的同胞姐姐。剩下的, 就交给你了。 宋玉诚下车, 默默地从后备箱里掏出了专业的取材箱, 里面竟然还备有冰袋。刁书真朝她树了树大拇指。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4) 于是刁书真提溜着白色的盒子进了分局, 说明了来意之后,将孙潜单独带到审讯室。 孙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腿都软了,尽显怂包的样子。可能是刁书真面上的表情太过诡异邪魅, 看他的眼神太像是饥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看向一个肥得流油的烧鸡,而旁边还有一位气质出众,神色却冰冷异常的小姐姐抱胸立在门边。 他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只是站在边上看他们打架,我就是他们喊来称场子的,我没有动手啊,警察叔叔!我是冤枉的! 刁书真嘴角微微抽搐,她不耐烦地掏出了止血带,啪一声抽在桌子边缘,震得孙潜不敢乱动。 你给我住口!刁书真呵斥道,打架斗殴还有理了?身为大学生,不好好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做出贡献,反而为了一点点场面费去打架斗殴!你还好意思喊冤! 孙潜低下头,不说话了。刁书真想起叶玖可能与他的关系,心里的火气更重了。她用络合碘消毒之后,拆开采血针,取了样本。 孙潜闭着眼睛,皱巴着脸,畏缩着身子,额头上冒出了虚汗,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样子。 刁书真叹了口气,松开止血带,嘱咐他,喏,自己用棉签压一压。 回去之后,别打架斗殴了,别老想混社会很威风,你那是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好好学习,把自己的专业学精通,以后在社会上才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刁书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着。 孙潜吃惊地望着这个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警察,不明白她为何换了一副面孔,仿佛是个耐心嘱咐自己不听话弟弟的姐姐。 那个警察还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里是说不清的悲悯。 你的存在,是牺牲了另一条生命换来的。那年轻的警察逆着光站着,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好好活着,别让这个世界失望。 在第二天的案情讨论会上,刁书真根据现已有的线索,提出将三起案子并案侦查,理由如下: 第一,被害人具有高度的同一性。从表面上来说,这三起案子的被害人的性别、年龄、经济状况、家庭背景以及所处的社会阶层都大不相同,日常生活中不存在社会关系交叉,看似毫不相干。 然而,深入挖掘其共性,就会发现,这三起案子的被害人均为高风险被害人。其共性在于均用违法违规的手段,伤害过他人,并且因为种种原因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赵国华利用职务之便,X侵过自己的学生。而欧阳乘风,也就是李平,利用心理学上的手段对年轻女性进行洗脑与控制,达到占据她们身体,夺取她们钱财的目的。而孙凤娣老人,经过昨晚加急的DNA检测结果,确定她为3月15日在一桥上投江自杀的某年轻女性叶玖的祖母,准确度达99%。联系C市市民对于案发现场曾经为C市婴儿埋尸场的论述推测,老人可能曾经在独生子女政策存在的情况下,为了让家中能诞生一位男婴,遗弃了自己的孙女。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这三位被害人曾经犯下的罪行都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受到应有的惩罚,也似乎不为人知。但是,不被记得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罪孽照样是罪孽,这些潜藏着的□□,很可能在某个特定的机缘之下爆发。 而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可能是受害者中的一员遭遇了重大的生活变故,小到搬家、换工作、离婚,大到亲人离世、罹患重大疾病甚至失去生命。在重大的变故面前,其本人或者亲密关系者,可能患上创伤后应激性心理障碍,且将此不幸归咎于曾经的加害者们,欲从加害者们处讨回公道,以缓解自己心理创伤所带来的痛苦。 第二,犯罪者的犯罪惯技类似,存在诱骗捆绑杀害抛尸的特定行为模式,是某种特定的标记行为。从表面上来看,孙凤娣老人死于活埋,赵国华死于窒息加外伤,李平是为人杀死后被分尸并抛弃至婚礼现场,似乎大不相同。但是,仔细分析凶手的行为模式,能发现其中潜在的逻辑性。 凶手对于被害人的弱点以及关心之处了解很深:孙凤娣一案中,凶手假报被害人孙子的车祸信息,将被害人诱骗至江边;赵国华事件中,凶手乔装成红星中学的初中生,假借游戏之名剥夺赵国华的行动能力,才得到机会痛下杀手;李平一案中,凶手利用被害人喜好拈花惹草的性格,将其骗至小旅馆后带走。归纳其共同的行为模式,对于三位被害人,凶手均是详细谋划之后,采用诱骗的手段将其带至策划好的接触地点,并未采用伏击、突然袭击或者使用暴力胁迫的方式,这与凶手的偏于瘦弱的生理特点以及某种自卑的心理模式是分不开的。 凶手在具有高度反侦察意识,计划缜密。孙凤娣一案中,其选择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凌晨作案,刻意避开了人群,且仔细清理了现场残留的足迹;赵国华一案中,其刻意避开了学校周边路段的监控录像,带走行凶的刀具,清理了现场的指纹以及足迹;李平一案中凶手刻意清除了电闸上的指纹,同样规避了小旅馆附近以及婚礼现场的监控设备。这反映出凶手相当熟悉犯罪现场的环境,换言之,凶手曾经到过或者至少在案发前刻意调查过这些地方。 第三,凶手的动机以及心理特质类似,其人格特征具有同一性,遵循特定的内在心理以及外在的行为模式。除了精确在被害人身上复刻他们伤害别人的手段,达到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同态复仇之外,还有着其他更为深层次的含义。 这份含义与其深层次的动机紧密相连孙凤娣是个为儿女操劳一生,可以安享晚年的老太太;赵国华是受人爱戴,年年评上优秀教师的模范老师;李平即将迎娶周氏集团的独女,名利双收。 凶手将孙凤娣活活掩埋,令其受尽折磨方能窒息死去;将赵国华的尸体遗弃在操场上,赤身露体且戴着特殊含义的玩具,在众目睽睽之下令其呈现极其侮辱性的姿态;将李平的罪证放至婚礼现场的公屏上,将其尸块抛弃至婚礼现场。除了复仇之外,同样有揭露被害者罪行,达到预警弱势群体以及威慑相关人群的目的。 这三起案子的选择,都相当具有社会性的意义,凶手可能是在表达某种愤慨以及警戒后人的思想活埋女婴并非个案;在性教育普遍缺失的情况下,儿童为有权有势的教师X侵且不敢发声,早已不是什么新闻;而在大环境对于女性严苛而男性宽松的情况下,PUA不会被视为践踏生命人权的违法行为,社会倾向于指责受害的女性不够聪明坚强或者是不够检点。 而凶手所为,似乎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用一种高调吸引人的方式,挑开花团锦簇、万事太平的社会之下种种早就腐败的暗疮,原来其下早就腐败流脓,恶臭难闻。虽然其为连环杀手,犯罪手段极其残忍,性质极其恶劣,但却并非滥杀无辜或者利欲熏心之辈,其谋杀对象确实具有不被惩戒的违法行为,或者至少具有道德上的重大缺陷。其所作所为,更像是呼声与诉求久久不被听见,极度绝望之下采取了换了种更为极端的方式,高调地表达出自身的诉求。虽手段残忍、性质恶劣,却饱含了某种悲壮的意味。 在刁书真提出将三起案子并案侦查的方向之后,C市市局经过讨论,认为在当今条件下,可以重新成立专案组,将三起案子进行并案侦查。这个决定在刁书真看来颇有些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味道:毕竟犯罪心理侧写对于大多数警察来说还是个新鲜事物,且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串联起三起看上去毫不相关的案子。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恐怕他们也不会采用这种激进冒险的方式。 只是,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从三起案子发展的脉络来看,被害人的社会阶层逐渐升高,凶手的犯罪技巧与反侦察能力迅速上升。第一起案件中,凶手尚且只敢在沿江的荒凉之地,趁着夜深无人行凶杀人。而在最近一起案子中,凶手公然出现在婚礼现场,敢于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抛尸。 如果再不能将其绳之以法,刨开社会影响恶劣,百姓不安感上升,政府公信力下降之外,难保不会出现下一起性质更为恶劣的案件。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警方此时倒宁愿凶手是手握枪支的暴徒,拼着性命不要,明枪实弹赶上一场,也要将凶手制服。可这样的连环杀手就像是隐藏在暗处的幽灵,潜藏着的烈性的病毒,看不见摸不着,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可死亡的刀刃握在其手中,在每一个人头上落下惨烈的阴影。所有人都心下惴惴,不知何时谁会成为下一个祭祀的羔羊。 尽早将其逮捕归案,是C市每一位刑警以及刁宋两人心头强烈的愿望。对付这种躲在暗处的敌人,在传统的刑侦路子无效的情况下,只能寄希望于刁书真对于嫌疑人的心理画像。 虽然刁书真已经给每一起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分别画像,但C市警方还是希望她能在三起案子并案侦查的情况下给出一个凶手的整体画像,这也正中合了刁书真的意思。她向C市警方申请了三日的时间,三日后的专案研讨会再给出凶手的画像。 哪怕如此,对于完成一个犯罪心理画像来说,时间依然相当紧凑。 不过刁书真此时倒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不用回家经受宋玉诚的蹂、躏,可以算得上是万般不幸中的一点小安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句完全与本文无关的哗哗: 小侄女前几天周岁抓周,愣是略过了Dior香水、百元大钞、派克钢笔、TISSOT的手表、有点年头用来摇六爻的圆形方孔钱、竹笛、小提琴等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朝着我的《法医学》爬了过去。 我:惊恐万状。 姐姐:天崩地裂。 姐夫:很多小问号??? 然后我默默地把《法医学》扒拉出来,将《量子力学》塞进了她的怀里 呵,女人! 第35章 这短短几日的时间, 刁书真留在工作单位, 翻来覆去地看着宗卷。她在办公室里打了一个地铺, 实在累得不行的时候,就躺在上面小睡一会儿,再爬起来继续干活。相比起忙得灰头土脸的刁书真,因为法医的工作基本上都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完成了,她反而清闲不少。 不过, 虽然两人同属于一个工作单位,却是各司其职, 平时互不相干。刁书真为了C市悬案的事情几日不曾回家,没了这个聒噪又顽皮的家伙, 宋玉诚实在是觉得家里清净得待不下去, 于是索性去犯罪心理科看她一看。 宋玉诚再一次见到刁书真的时候, 后者正趴在卷宗上睡着了, 那种如同尸体一般的,一动不动仿佛死过去的睡姿,让宋玉诚拧起了眉头。她将手中的毛毯盖在刁书真身上, 后者警觉地惊醒了, 眼睛瞪大, 活像只炸毛的小狐狸崽儿。不过, 她愣了几秒之后,迷迷糊糊之中见到是宋玉诚,秒秒钟恢复了睡眼惺忪的状态,头一歪又要继续睡。 宋玉诚眼明手快地拎着她的后颈, 动作熟稔,像是在逮一只家里老爱睡觉的没了骨头的小狐狸。刁书真从喉咙里嘟囔了几声,眼睛半睁不睁,好像是在说你放过我吧、就睡一会儿之类的话。 就看了一眼,宋玉诚无比惊讶她究竟是如何把自己弄成这幅狼狈的样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窝深陷,下眼睑之下缀着层层叠叠的青黑色色素沉着。脸色发青,面颊上布满了趴着睡觉压出来的红痕。头发乱糟糟的,估计这几天都没洗过,油得发亮。如果在她面前摆上一只破碗,都可以现场表演讨饭了。 宋玉诚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干他们这行的,就是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不说,案子没破的时候,如山的压力与责任沉在胸口,累到无法呼吸。 你枕着我的腿睡一会儿吧。宋玉诚搬了条椅子坐了下来, 趴着睡时脊椎会呈现不自然的弧度,日积月累容易造成颈椎病,而且也会造成颈部肌肉劳损。而且你那样睡压着面部神经与血管了,会很不舒服的。 刁书真顶着一双泛红的眼睛,茫然地看了宋玉诚一眼。塞满了凶案现场的大脑呈现出一种卡顿的状态,不能完成从血雨腥风到醉卧美人膝的转换,在极度的疲惫中有些弄不懂眼前的状况。 宋玉诚弯起嘴角,摸了摸刁书真的脑袋。说来也奇怪,刁书真已经是个成年人,可她的头发又碎又软,有点像是小朋友长出来的那种黄毛绒发,摸上去手感极好。 宋玉诚轻快道,完蛋了,案子把我的书真宝宝给整傻了,都不会撩小姐姐了。 刁书真望了一眼宋玉诚那紧身牛仔裤包裹下的长腿,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睛突然恢复了狡黠的光芒,活像是一台老破车加了油,拖着老旧的发动机在新路上飞驰起来。 怎么可能。刁书真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永恒的女性,引导我们向上(注1)。再傻也会不忘初心,怎么可能会忘记撩小姐姐呢! 哦,是吗?宋玉诚似笑非笑,笑里藏刀。 那当然不了!我那个我只是欣赏小姐姐,就像欣赏春花秋月一样,我不会和她们有什么实质性的交流的!刁书真嘿嘿笑了几声,从善如流地答道。 她躺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搁在宋玉诚柔软的长腿之上,似乎又回到了高中时期枕着小姐姐大腿睡觉的青葱岁月之中,有着青涩而朦胧,不含半点□□的滋味。她将蜷缩已久的酸麻四肢伸展开来,舒服地轻叹一声。宋玉诚身上独有的冷香将她包裹,她像是重回母体,有种奇妙的安心感。这些天来紧绷过度的神经不由地松弛下来。 放松下来的刁书真反而就不困了,她不由地又说起了案子:这几天我除了重新整理线索之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凶手真的是为了叶玖而复仇的话,那个人与叶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宋玉诚轻轻地替刁书真按摩太阳穴,以为她缓解疲劳。时值午夜,哪怕是省城,也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像是流离不定的萤火。省厅有几个房间倒是灯火通明的,估计同样有同事像她们一样,在为了其他的案子而呕心沥血。 在犯罪心理画像之中,一直有几个疑难的问题,即对于犯罪人的年龄、性别、智力水平验证。刁书真不由地蹙起了眉,低声说着,其一,按照传统犯罪心理侧写的观点,如果一个人在实施犯罪的时候具有明显的意识障碍,侧写师往往会认为他的是个成年人。但实际上来说,随着心理疾病的高发以及犯罪行为的年轻化,复杂而残忍的案子,同样完全有可能是未成年人所为。 其二,对于凶手的性别认定,侧写师很可能因为性别刻板印象而犯下错误。女性,往往被认为是柔弱的,不会采用暴力攻击手段,也缺乏复杂的幻想性动机。然而,仅仅因为性别就把某些人排除在外,往往会使得真正的凶手成为漏网之鱼。 其三,关于犯罪者的智力水平推断。高智商、高学历的犯罪人,照样会因为犯罪经验不足,计划不周祥严密犯下低幼愚蠢的错误。而一个智力水平不怎么高的犯人,在积累犯罪经验之后,完全有可能展现高超的犯罪技能(注2)。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5) 宋玉诚默默地听着,在刁书真全部说完之后,才问,现在困扰你的,是犯罪者的性别认定吗? 是啊。这种有人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感觉相当好,仿佛积压多日的疲倦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刁书真嘴角的弧度变大,智力水平的认定,我还是有信心的。但是这个年龄与性别实在是头痛得很。 按照我们还原的犯罪过程来说,凶手是一名女性。宋玉诚说,如果不是多人作案,凶手必然为女性。只有女性才可以诱骗出后两起案子的被害人。那两个人,如果看见约会对象是个五大三粗的男性,肯定早就跑了。 没错,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凶手与叶玖又是什么关系呢?刁书真喃喃道,像是说给宋玉诚听,又像是在单纯自言自语,亲人?不会。朋友?为了朋友杀人,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情人?既然叶玖会被李平给PUA,叶玖应该是直女吧。 她不自觉地绞紧了自己的手指,面上呈现出纠结而焦虑的神色。每次遇到疑难问题,她都是这么个样子。 宋玉诚将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轻声安慰她:也许你并不需要知道凶手与叶玖是什么关系,你只需要预测凶手下一步将要做什么就好了。 刁书真猛地一拍掌,兴奋地弹了起来,激动道:老宋你说的太对了!凶手是在为了叶玖报仇,如果真的有下一个受害者,那么他很可能会是伤害过叶玖的人!啊,是我想的太复杂了。 刁书真从椅子上蹦下来,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奋笔疾书,宋玉诚在一边看着她认真工作的侧颜。认真起来的刁书真仿佛是这个邻域的王者,自有一种非凡的魅力。 宋玉诚那双幽深的眼瞳里倒映着刁书真,盛满了那个人,像是溢满了全世界的光辉。 就如同我与你,不需要世俗用浮浅而又狭隘的词汇定义我们的关系。不论是搭档还是室友,挚友亦或者情侣,支配者与服从者。我不能像你一样理解那些幽微难辨的感情,厘清错综复杂又暧昧难分的关系。 可那种强烈的,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感情,就算死人那样迟钝麻木的心,也会为之觉醒。 还有一个小小小小的问题。刁书真搁下笔,满意地弹了弹写满了笔记的纸张,龙飞凤舞的笔记上墨迹未干,凶手肯定是个成年人,无论是从身量还是外貌上来说,扮成一个初中生是不是有点困难? 她旋即摇了摇头,放过了这个疑问,继续说:算了,时间紧迫,不能过多纠结于细节,只能抓大放小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看了一眼手表,才刚刚过了凌晨两点,似乎还可以赶在明早八点之前的专案讨论会之前回家睡上一觉。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疲倦感如同潮水一般要将她吞没。睡了几天冷冰冰硬邦邦的地铺,只要一想起家里柔软的大床,她就觉得浑身瘫软,走不动路了。 她这般想着,忽然身子一轻,她本能地搂住了宋玉诚的脖子,才后知后觉宋玉诚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自己,而她满脸通红地依偎在对方怀里,活脱脱一副弱受的模样。 她推了推宋玉诚饱满的胸口,鼓起腮帮子像是条受到刺激的小河豚,嘿,让我自己走嘛,不要你抱嘛。 哼,别拿哄小女生的那一套来哄我,姐姐玩着一套的时候你还在解剖室里摆弄死人骨头呢。我是攻我不要面子的吗?被人看到了我攻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宋玉诚温热的呼吸扑在刁书真耳垂上,那洁白的耳垂像是清澈的酸液遇上了石蕊,晕开鲜艳欲滴的红色。 乖,听话。宋玉诚稳稳地抱着刁书真,没有松手的意思。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刁书真将脸转向里侧,埋在那一片柔软之中。她本来是想掩盖自己腼腆害羞的神色,以免被宋玉诚取笑,没想到脸颊上的热度似乎更高了。 该死的,我好像还比宋玉诚大上几个月吧,为何胸前的发育差这么多啊!天道不公啊! 糟糕,我好像要窒息了。 橘黄色的路灯孜孜不倦地工作着,驻守在那里,为夜归人点亮一盏心灯。树上蝉鸣阵阵,仿佛和着小星星的曲调在演奏着,讴歌着即将来临的夏天。修长影子的怀中横着另一条小影子,彼此交融在一起,像是一场无声的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浮士德 注2:特维李玫瑾. 犯罪心理画像 : 行为证据分析入门[M].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 2005. 第36章 她伸了懒腰, 优美姣好的身体曲线沐浴在晨光里, 如同连绵不绝的山峦披上了金红的凤冠霞帔, 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店主立在门边,屏住了呼吸,像是要把这一刻铭刻进心底。 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张扬又骄傲,是花园里姹紫嫣红的繁花中最骄傲鲜艳的一朵。 你来了?她面上有着刚睡醒的薄红, 见到来人,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说是我来照顾你,结果你生活得那般规律自在, 还天天做饭给我吃, 弄得好像是你来照顾我一样。 最后的日子能有你陪我走一程, 就很好了。店主无声地笑着, 感慨道,说是人生如逆旅,天地一孤舟。或者人生一世, 草木一秋, 谁都逃不开生死, 总是想方设法来宽慰自己。可是到头来, 还是放不下爱意,受不了别离,逃脱不了纠缠不清的怨憎。 店主的声线干净又纯粹,说着这样话, 像是在飘风骤雨之中,枝头摇摇欲坠的樱花,平静地迎接零落成泥的命运。那般淡然而安静,恍如蒲团上修行数年的僧侣,在极度的平静之中,微笑着拥抱死神的到来。 真的要放弃治疗吗?她的眸子里有不忍划过,随即又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该干涉你的决定,我 高谈理论容易,她可以罗列出选择保守治疗种种好处,比如可以节约资金、提高病人的生命质量、免遭过度治疗的痛苦等等,她可以足足说上三天三夜不停歇。但同样的事情落在自己关切的人身上,明知治疗毫无用处,可还是想要拼命抢救。 无他,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关心的人的生命一点点消逝,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能活生生把人逼疯。哪怕是单纯为了缓解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也想要做点什么。 店主像是一阵风,扑进了她的怀里,面上是得逞的笑意。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就抱一抱我吧。店主脸上是小女孩那般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神清亮。将死的阴郁从未占领过她的心,反正愈发凸显了那澄明淡然,又无私无邪的本性。 她不习惯友人突如其来的亲热,有些紧张而手足无措,给了店主一个拥抱,动作生疏。她坐在床边,看着至交好友将脸埋在自己的大腿上,肩膀抽动着,如同一束花枝在雨中轻颤。 好朋友是在哭泣。 这样的事实令她六神无主,不知从何应对。 一向冷静看淡生死的友人忽然流露出脆弱悲伤的一面,更令她不知道从何安慰。她手足僵硬,只能学着父母安慰孩子的样子,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脊。 我冷静又坚强,哪怕快死了我也那么积极乐观,可我那么年轻,我难道不想活着吗?她哽咽着,泪如泉涌,春天的时候,我想和你们一起放风筝,看金灿灿的油菜花开满整个山坡,像是遗留在人间的阳光。夏天,我想在荷塘边吹吹凉风,看着摇曳生姿的荷花,步步生香。我们可以一起喝着甜甜的果酒,微醺时就能摘到天上璀璨的星子。秋天,我们去果园里摘桔子,碰运气看谁能摘到最甜的那一棵。冬天,外面冷风呼啸,阴雨绵绵,我们围在火炉边挤挤挨挨的,等着香气四溢的烧烤慢慢变熟。 我想活着啊。好友慢慢冷静下来,轻轻地说,我想活着啊。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手背之上,如同天心里落下来一滴雨,她这才惊觉自己落了泪。那颗已经燃为灰烬的心久违地湿软起来,她擦干眼里的泪,发狠道,老天不给你一辈子的时间,我给你! 她扣住好友的手腕,带着对方出门。店主茫然地跟在她后面,面上却满是欣喜之意,像是个等着过年的孩子。 她开着店主的车,在一个卖风筝的小摊前停了下来,买了一个做工粗糙、图案花哨的风筝,又去路边的超市里买了一袋那种学生们喜欢喝的廉价果酒,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烧烤架子,塞进汽车后尾箱之后,汽车盖子都合不上了。 好友这才明白她想做什么,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用那种轻快的、热情的、仿佛带着魔力一般的声音说:好了,现在翠绿点亮了大地,在冬日连绵的阴雨过后,初春温暖的阳光洒了下来。小朋友们开始放风筝咯。 好友接过那只薄薄的风筝,嫌弃道:好丑。 虽然说着嫌弃的话,可是语气中实则无多少厌恶的意思,反而满满的都是欣喜。 她无奈地笑道:给点面子行不行。 好友抖开揉成一团、皱巴巴的风筝,迎着风小跑了几步,那造型诡异的风筝竟然真的飞了起来。年轻的女孩子有节奏地一圈一圈地放着线,等到风筝飞到最高点时,掏出兜里的小刀割断了风筝线。 去吧,你自由了。好友喃喃道,眼角微微湿润了,像是在遥望某个唯有灵魂才可以到达的轻灵之地。 抛弃了肉身的沉重,舍下了精神的束缚,唯有永恒的灵魂,在漫漫的旅途中陪伴着我。可是,这真的不是虚无缥缈的自我安慰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带着好友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包括不知道从哪个温度偏低的山沟里找出来一小片还没凋零完全的油菜花;逮到一块小荷塘,可惜里面最积极开放的荷花也只露了个尖尖;扒拉出一个枝叶茂密的果园,摘了几个才只有拇指大小的青涩桃子。 好友笑得花枝乱颤,快下来,人家还没成熟,你就给摘了。 她咬了一口,面上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热情洋溢道,没有,特别甜!真的! 好友眯起眼睛,斜眼看着她的神色。她嚼得更带劲了,疯狂安利道,真的,不信你尝尝。说完抛下来一个最大的。 别的果子都是青色的,又小又硬。这一枚是靠近树梢顶端的,享受了得天独厚的阳光雨露,在尖端已经微微泛了点红色,看上去还挺诱人的。 好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酸涩的感觉洗刷了整个味蕾,酸得她面部表情扭曲,眼泪飙了出来。她连忙吐掉,猛灌了好几口水,才把那种酸涩的感觉压下去。抬头一看,罪魁祸首正在树上笑得前仰后合。 你就骗我吧!好友捡起地上扔掉的桃子,朝她砸了过去,她偶尔也回击几下。一时之间,青涩的果子乱飞,场面极度混乱,像是下了一场青色的冰雹。 除了被果园老板拖住,在她以成熟果子的钱买下那棵树的所有桃子之后,老板才放人这个小小的意外之外,她们度过了相当完美的一天。 夜晚,她们顺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往上,在一处湖泊旁停了下来。今夜没有月亮,澄明如镜的湖面完美地复制了天空,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梦幻之感。星子挂在天上,洒在湖里,是无数的明珠遗落在湖底,熠熠生辉。风中弥漫着鸢尾花、杜鹃与海桐的香气,沁人心脾。从林间飞来闪烁的萤火虫,如同一条闪亮的莹绿色的光带,轻柔地覆盖在湖面之上。 夜晚的凉风吹散了她和好友刚刚吃烧烤过后留下的烟熏火燎的味道,她脱了鞋袜,雪白的赤足撩动着清凉的湖水,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开了,银色的星影破碎在湖面之上。好友累了,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仰头凝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 活着真好啊。风中传来了好友温柔的低语,说来也奇怪,平常的时候,并不觉得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要努力出人头地要智商高要情商高,要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要成为人生赢家。你得拼命努力,才能不落后于人。可是真正要失去一切的时候,方才明白这一切金钱、名利、地位与荣誉都是假的,那些费尽心思维持的人际关系照样是假的,可惜啊,这一辈子,好像只有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才真正活过。 好友解开了发带,柔软的发梢付在她面颊上,除了银薇幽幽的香气之外,她还嗅到了一丝消毒水的气息。这标志着疾病与死亡的气息让她有些不快,明媚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不少。 不怕,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仰头,嘴角呈现出夸张的上扬弧度,我们三个,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一定会在一起的。她像是为了确认,为了给自己信心一般,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笃信。 可是活着很好啊。好友将手伸过来,覆在她的手背之上,触觉温软,其实我一直表现得那么积极乐观,好像坚信会有来世会有未来,并不是因为我就是一个信仰坚定的人,而是被逼无奈啊。我得了绝症,没有多久可以活了,这是事实。 她张了张口,本能地想说出一些诸如不会的,一定能治好的你还年轻,你还有希望这种宽慰的话,可她硬生生忍住了,像是咽下一口本该吐出的血,哽得咽喉生疼。 谎言只能编织镜花水月的美梦,然梦碎之后无路可走。可真相又是如此残酷,唯有以沉默应对。所能做的,只能握紧了好友的手。 天地不仁啊。她咬了咬自己的唇,心中有锋利的光芒划过,有些人,一生下来就身体健康,万事顺遂,得到家庭的宠爱,享受着别人不具有的权利而不自知,对于不幸者轻蔑又鄙夷。而有些人,那么努力那么良善,却连好好地活下去,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我厌憎人世不公,哪怕是飞蛾扑火、螂臂挡车,落到粉身碎骨的下场,我也要对抗天地不仁! 淡淡的硝烟味在这个安静的晚上弥漫开来,仿佛在极度的宁静中孕育躁动的新生命。好友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知道她会这么说,面上露出了既无奈又赞许的神情。 我知道你不惧生死。好友认真地说,像是在交代自己的临终遗言般郑重,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活下去。 她望着那双盛满了星光的眸子,犹豫了几秒之后,答应道,我会的。 苦苦支撑着,终于等到了想要的回答之后,好友头一歪,就那么靠在她肩膀上睡去了,星星耳坠子随着她浅浅的呼吸轻轻颤动着。 她将肩膀靠过去,揽住好友的腰,想让好友睡得更舒服一些。在繁星面前,她轻声又郑重道:我会永远陪着你们的。 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好友修长的睫毛轻轻扇了扇,像是沉入一场不甚安稳的梦境。晚风啊晚风,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6) 请你将这句永远在一起的誓言,这句永恒不变的许诺,带进沉睡女孩的梦乡吧,那里是没有歧视与疾病,悲伤与痛苦,暴力和死亡的世外桃源。 天地茫茫,何处是归乡? 你们在的地方,就是归乡。 第37章 在案情讨论会上, 刁书真提出了针对C市三起凶杀案的犯罪者的心理画像。 凶手为女性, 年龄在2025岁之间, 体格娇小,身高在160165cm之间。住处位于省城,不与家中长辈同住,租房独居或者与同龄朋友住在一起。受过高等教育,智力水平高。外形整洁, 注重人格形象。成长环境复杂,家庭成员之间缺乏互动, 父亲存在暴力倾向,母亲控制欲强, 望女成凤。人际交往能力不错, 但对男性抱有敌意与偏见, 与异性、交往少, 同性朋友居多。近期,因某感情上的压力事件和情境变化导致出现应激性心理障碍,从而将积怨发泄在相关人员身上。其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 衣着整洁, 先天外貌条件优良, 被捕的时候很可能穿着白色的双排纽扣衬衫上衣和红色短裙。 根据对犯罪现场的分析, 凶手是典型的有组织力的作案人,计划周详缜密,逻辑严密,针对被害人的弱点制定相应的计划, 在不断的实践中积累经验,锤炼犯罪技巧,反侦察能力极强。 经过第一起案子的初步尝试之后,凶手不仅仅满足于发泄自己的愤怒,其从虐待被害人中获得了快感,犯罪手段逐步升级,将一个中学老师的尸体以侮辱性的姿态暴露在其工作地点、将感情骗子分尸后抛弃至婚礼现场就是明鉴。 凶手对于被害人的社会身份进行贬低,暴露其秘密与隐私,不仅在生理上杀死被害人,而且还要摧毁其社会形象与地位。这种斩草除根的行为,反映了凶手可能罹患一种或者多种的偏执症,具有强烈的施虐欲,可能因为他人的痛苦而产生亢奋的情绪。 通过遗弃尸体的地点来看,凶手对于C市沿江风光带以及红星中学有着相当程度的熟悉了解,甚至知道二十多年前的弃婴地点。但其谨慎小心,不太可能在自己的居住地附近作案,一定会在案发后去往其他城市,其中,凶手居住在距离C市不远的省城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推断凶手的年龄以及身高,依据是活埋老太太一案是全C市乃至于全省前所未有的一起案子,和以往的案子无法匹配,凶手很大可能是第一次作案。而综合凶手不错的外形、受高等教育程度来看,如果凶手成长一些,步入社会或者家庭之后,其童年所受父亲虐待导致的愤怒和不满,可能会随着与其他人建立关系或者取得事业上的成就来分散,所以推断凶手必定是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人,并且是第一次作案。 而根据以往的现场重建,凶手需要假扮初中生诱骗赵国华,其身量必定不会太高太壮。哪怕对于七旬老太太,凶手也并未采取直接攻击的形式,而是采用了诱骗的方法,从另一个侧面佐证了凶手对自己自信不足,身材可能比较娇小。 纵然凶手思维缜密,在实施犯罪的时候极度冷静细致,处理犯罪现场时滴水不漏,不留任何痕迹,展现了远远高于常人的智商以及情绪控制能力,但刁书真认为,这并不代表凶手不存在精神障碍。 凶手对于被害人的种种虐待行为,说明其很有可能是在一个情感缺失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的。其睚眦必报的偏激性格养成,很可能与其支配欲极强的父亲以及控制欲极强的母亲有关。其可能成长于一个看似普通工薪阶层的家庭,父母双方都具有稳定的工作,女儿聪明,成绩优异。但父亲长期缺位,与家庭唯一的交集就是在妻女身上用暴力发泄自己在外的不满情绪。母亲极好面子,内心常常怨恨他人,将对家庭人生的不满全部化成了催逼女儿出人头地的愿望。因为,凶手可能外在表现为智商、情商超绝,学业成绩优异,内心却极度缺乏温情与安全感,有着非常苦闷的童年以及青春期。 从凶手的作案动机来看,其在案发前遭遇人生重大挫折,进一步恶化了其苦闷烦躁的心理,也成为了凶手作案的诱因。其作案动机主要为,其一,发泄对于社会某些不公正的不满以及愤怒情绪;其二,为了死去的人复仇,报复曾经伤害死者的人。这个与三起案子都有关系的人名为叶玖,曾经差点被奶奶活埋的孙女,为老师侵犯过的学生,骗子欺骗利用过的单纯女孩。 叶玖应该与凶手有着强烈的联系,至少是很好的朋友,很可能是恋人。但也不能排除凶手仅仅只是叶玖的熟人,单恋着叶玖,出于为叶玖报仇的动机而杀死了三位被害人。其三,摧毁被害人的名誉,揭露被害人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将自己所受的痛苦加倍奉还给被害者。这说明凶手在极端痛苦的诱发之下,其攻击性和冲动性强烈,漠视社会法律规范与道德习俗(注1)。 在全部讲述完成之后,刁书真环视了一圈,问道:大家有什么疑问需要解答的吗? 郝仁眼圈青黑,满脸倦容,显然是这一个月以来高强度的工作所致。但刁书真的犯罪心理侧写,指明了方向,让他有种柳暗花明的兴奋之感。 如你所说,凶手的是个女性。但我觉得凶手是外貌偏于女相的男性,不然的话,如何解答她与三起案子联系人叶玖之间的关系呢?我只听说过一个女的,为了一个男的,出于对另一位女性的嫉妒而杀人。但一个女人,为了另一个女人报复杀人,我从来没听说过啊。郝仁提出了质疑。 是的,人们往往认为女性,尤其是身材娇小,外貌姣好的女性,是柔弱是需要保护的对象,这层保护色使得真正的凶手屡屡逃过法网。刁书真笑了起来,确实,在一个性别权力关系极度不对称的社会环境之中,男性集团所占有的资源对比起女性集团来说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所以,女性还是被置于围绕男人的潜在竞争关系之中,其同性社会之间的纽带必然是非常脆弱。(注2) 但是我们别忘了,这起案件中的凶手非常特殊。其一,因为家庭关系的原因,她对于男性有的潜在的恐惧和极度的厌恶,不可能与异性发展出亲密关系。而她又处于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宽松开放的环境之中,不会对同性恋存有偏见,其很可能从同性身上获得自己缺失的温情。其二,她是个年轻人,还未走上社会受到消费主义和世俗婚恋观的侵染,对于感情抱有纯真而诚挚的态度。所以,当这份感情走向毁灭的时候,激化了其原本偏执的人格特征,从而诱发了她做出杀人的极端行为。其三 她顿了顿,还待继续说下去,宋玉诚清清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其三,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超越了年龄、性别、社会身份地位,完全不符合经济利益,疯狂却又诚挚的感情。而这份感情,存在于两个女孩子之间,说不上奇怪。 刁书真望了过去,笑眼弯弯,琥珀色的眸子亮闪闪的,像是一汪明亮的清泉。宋玉诚默默与她对视,这是个十几人的专案会,可周围的背景像是都淡去了,只余脉脉的温情在两人间无声流动。这一刻极静,仿佛能听见尘埃从空调页上悠悠落下的声音。刁书真的发尾在阳光下泛着金色,似乎在奏响什么轻盈的旋律。 郝仁忽然有种自己午饭吃多了的感觉,有点反酸烧心。 为什么不奇怪一名年轻的刑警嘀咕着,这种事情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郝仁将薄薄的案卷资料一巴掌拍在那小子的脑门上,怒槽道:妈的,就你这眼力,究竟是怎么当上刑警的! 在你面前发生的事情都看不到! 果然,女孩子的话都是骗人的我不喜欢活人就是我不喜欢(你这个)活人。郝仁自暴自弃地想,都愿爹妈起的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如果按照上述犯罪心理画像来说,这个不计代价、报复性极强的凶手可能还会动手。刁书真预测道,可能与促使叶玖自杀的某个人有关。 在专案会之后,警方确立了如下的行动方案: 第一,重新对三起案件的线索进行调查,重点在于寻找三起案件单独侦查时未能发现的共同点。 第二,重新调查叶玖自杀事件,重点放在其自杀前有无受过什么重大刺激,或者为他人胁迫利用。调查叶玖的生平以及社会关系,有无亲近的好友或者恋人。如真的存在凶手预谋杀害的高风险被害人,则在其身边暗中监视保护,伺机抓捕凶手。 第三,根据刁书真提出的犯罪心理画像,对于省城内的近似人群进行排查。 这一次,警方彻底扭转了敌明我暗的不利形势,一张捕猎的无形大网正在悄然展开,寻机而动。 聪明狡猾的你,这一次,该现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文献: 注1 :樊琪. 1557例违法犯罪者的人格研究 %J 心理科学. 5558+126 (2000). 注2:上野千鹤子. (2015). 厌女:日本的女性嫌恶. 厌女:日本的女性嫌恶. 上海三联书店. 郝仁:我,郝仁,男主。身高191cm,相貌堂堂,八块腹肌,是刑警大队的队长,青年才俊,前途无量。为什么在这个文里唯一的作用就是吃狗粮? 郝仁:对不起走错频道了 感谢在20200621 08:38:15~20200623 06:3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河小沙雕、咪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假装很正经 8瓶;贺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在案情讨论会结束之后, 刁书真和宋玉诚主动要求去调查叶玖在本科期间的社会关系。根据犯罪心理画像, 凶手在省城的可能性比较大, 而她和叶玖很可能是在Z大读书时所认识的刁书真预感,这里会找到比较关键的线索。 Z大有多个校区,分布在省城之内,彼此之间来往不多。南校区虽然不是刁书真上课、住宿的地方,但她对这里却毫不陌生。两人直奔主题, 负责接待她们的是一名50多岁的辅导员,再干两年就退休了, 所以对学生不怎么上心。对于两三年前毕业的叶玖的情况,他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刁书真倒也不怎么奇怪无他, 一个辅导员每一届要管四到五个班级, 手下有两百多个学生, 而一个学期又基本上只见到一两次, 所以没有什么印象是很正常的。于是刁书真问他要了叶玖班上的花名册以及学生的联系方式之后,就没开口了。当宋玉诚在旁边问一些常规的问题时,刁书真对桌上的一本落满了灰尘的相册发生了兴趣。 那是毕业相册, 收录了全班的合照以及每个人的一张个人单人照。刁书真蜷腿坐在椅子上, 饶有兴趣地一页一页翻着那张照片。翻到其中某一页的时候, 她的指尖停顿了叶玖穿着翠绿的裙子坐在花丛之间, 百褶裙的裙摆像是花瓣一样散开,簇拥着在中间清纯可人的女孩。她身边是粉红粉蓝的绣球花和姹紫嫣红的孔雀菊,但那些花儿半点都不能夺取她那柔和月光一般的美丽。 这让刁书真微微有些诧异或许是档案上的叶玖给她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她总是苍白病弱的, 眼角下垂,安静而忧郁,鲜少见到这样青春活泼、阳光可人的模样。 更让刁书真觉得有趣的是,在这张照片的左上角,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女孩子坐在树荫之下,她的腿上横亘着一本书,可她的目光却没有落在那本书上。那饱含深情的炽烈目光,似乎牢牢地锁定了前方坐在花丛中的女孩子,像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任何事。 这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呐。 刁书真心念一动,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弯,将那张照片揣进口袋里。那边,宋玉诚也结束了调查,两人告辞而去。 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走在Z大南校区的校园里,不时有学生朝她们投来友好而好奇的目光。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阳光透过百年香樟的繁茂的树冠,在地上漏下碎金般的影子。路边滚落了一地的绣球,红的白的紫的,挤挤挨挨的,像是一群吵闹不休的孩子,很是可爱。男孩子们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汗水,流畅的青春线条彰显着生命的活力;女孩子们穿着各色鲜妍的衣服,皮肤白得能反射阳光,比那些花儿还要娇嫩好看。 刁书真不禁面露微笑,想起了自己曾经在Z大度过的大学生活。在阴云密布的青春期里,间或有着这些阳光灿烂的时刻,Z大,那是个写满了回忆的地方。 刁书真笑着说:虽然医学院和心理学系是在北校区,可是我在这边度过了一段不错的时光呢。文学院的小姐姐很有古典美人的风范,大家闺秀,出口成章。而理工科的小姐姐照样很棒啊,精准严密的逻辑思维与高冷禁欲的外表结合,实在是深得我心。 宋玉诚面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将刁书真的手握得更紧了。她的声音平稳清冷,却含了一丝危险,是啊,当年你借着摆摊算命四处撩小姐姐,我可是掀了你的摊子呢。 刁书真一愣,突然就呛咳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她连连摆手,声音中含了一丝软弱讨好的意味,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不是年少荒唐嘛。 当初,刁书真一方面为了实践心理学知识,一方面为了自己的私心,在大学里摆摊设点,借机和别人搭话。可是这家伙目的性太明显,从来都只搭理女生,不搭理男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于是宋玉诚某天忍无可忍掀了她的摊子。两人不打不相识,后来竟然在一件案子上进行了合作,成了生死之交,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宋玉诚用她那能洞悉人五脏六腑的视线打量着刁书真,直到对方从脖子根一路红到了耳垂后面,才堪堪放过了她。 不知道郝队长那边怎么样了?宋玉诚话锋一转,见好就收。调、教小狐狸崽子就是这样,不可一蹴而就,要是一直揪着不放,小狐狸照样会炸毛的。 要徐徐图之。 郝仁他们已经调查出来,叶玖生前曾经在C市唯一的一家动力机车有限公司实习。刁书真松了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她借坡下驴,叶玖自杀的诱因,可能是因为遭到了动机机车有限公司人事科吴科长的威逼。在对吴科长的调查中,其经常滥用职权,逼迫实习的年轻女学生与自己发生关系,不然就不给她们签正式职工的合同。 说起这个,刁书真面色渐沉,愤愤不平道:妈的这个老畜生,仗着自己手上有那么一丁点儿权势,真是够恶心人的。叶玖应该没遭到什么身体上的伤害,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才自杀了吧。 她琥珀色的眼睛中有寒芒闪过,面部肌肉因着愤怒微微颤抖,如果我是凶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油腻的蟑螂。 宋玉诚握紧了她的手,使得她激荡的情绪略略平稳下来,走,我们去郝队长那里看看怎么样了。 吴科长经常在动力机车有限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开房。宋玉诚继续说,C市市局专门没有惊动他,却对他进行了24小时的跟踪保护,郝队长他们在酒店对面的一个出租屋里用望远镜监视对面的情况。说白了,他就是个诱饵,只看能不能把凶手这条大鱼给钓上来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7) 一定会的。刁书真笃信道。那颗厌恶不公、不正、不平的心,那颗偏执地信奉着善恶有报的心,那颗用罪人的血洗去肮脏的心,那颗饱受爱欲与仇恨之火煎熬的心脏,不光是跳动在我的胸膛里 同样跳动在凶手的胸膛里啊。 C市一家酒店,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揽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进去,浑然不知对面的居民楼里,一桩架好的望远镜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妈的,这老家伙,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年轻女孩,也不见得就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年轻的刑警暗骂一声,将自己手边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灭,郝队长,扫黄打非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连望远镜都用上了,我们直接冲进去拘留罚款不可以么? 旁边的郝仁默默地吸着烟,一言不发,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下属。其一,这不是一般刑事案件调查的常规思路,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全凭的都是刁书真的根据犯罪心理画像对于凶手下一次作案的预测。老实说,这样做能否奏效,郝仁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其二,干这个活计确实是让人郁闷又不是真的扫黄打非,可以踹门进去。明知道是权色交易,可要是真正撞破了摆在明面上,没准还得被对方反咬一口说是警方侵犯了他的名誉权。总言之,明明心里愤愤不平,可表面还是管不得,怎一个郁闷了得。 不行。郝仁在一旁闷声抽着烟,脸上是便秘三日那种郁结的表情。他最后只能把脸一沉,干活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就不应该相信刁书真那家伙郝仁烦躁起来,说是凶手可能会挑这个人下手。可是一天到晚看着这个油腻的老家伙糟蹋了一个又一个娇花般的女孩子,连凶手的半根毫毛都没见到,委实是让人郁闷。 正这么想着,刁书真和宋玉诚就并肩走了进来。两人没有说话,可是神色间的亲密和默契,让人看了好生嫉妒。 刁书真不用问,抬头看见郝仁那一脸郁闷的模样,就知道案情并没有什么进展。 刁书真弯下腰,透过望远镜看着对面。郝仁忍不住再一次问道:凶手真的会挑吴科长下手么? 按照凶手的行为模式来说,有很大的概率会。刁书真躬下身子,一边摆弄着望远镜上的旋钮,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一边耐心解答道,凶手是个报复性极强的人,吴科长可以说是让叶玖自杀的直接诱因。凶手一定不会放过吴科长。 郝仁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继续蹲回地上,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之间,他看上就是像个破旧神龛上掉漆的佛像,眉眼耷拉着,显得越发苦闷。 你们在说什么啊?那个年轻的刑警瞪着一双眼睛,好奇道,什么凶手?为什么法医也会在这里啊? 他冲着宋玉诚点了点头,连珠炮似的发问,我们不是扫黄的么?扫黄还会死人么?他嘴上这样说着,然而快速搓动的双手出卖了他兴奋激动的内心。 郝仁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呵斥道:就你话多。 对面没有拉上窗帘,刁书真透过高倍望远镜将对面的情况一览无余。当那个年轻的女孩从吴科长肥胖的身躯后面露出正脸时,刁书真呼吸停滞了! 她认出了那张脸,是照片上深情凝望着叶玖的女孩!那么,下一步,她就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3 06:36:49~20200624 09:3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lack 50瓶;南南南南酱 6瓶;A小坏蛋、甜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与刁书真脑海中预想同步, 吴科长的身躯忽然软倒下来, 肉山一般的躯体震得地面颤了几颤。她手中寒芒一闪, 一根铁丝死死地勒在吴科长的脖子上,对方拼命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垂死的哀鸣。 不对!刁书真指着对面,十万火急道,快去救人! 郝仁面色一变, 率先冲下了楼。几秒之后,对面传来了震裂寰宇的一声大吼。 放下手中的武器, 抱头,蹲下, 不许动!郝仁大声吼道。砰的一声巨响之后, 大门豁然洞开。 女孩放下抛下手中的铁丝, 转头爬上窗台就要往下跳。她身手敏捷地翻过窗栏, 一只脚已经跨在了窗户外面。郝仁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拽住她白色长裙的后腰带,将她生生拖了下来, 然后给她戴上手铐。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乎要震塌整座酒店, 抓住了, 我们抓住凶手了!郝仁兴奋地大吼着, 简直比世界杯决赛最后一秒进了一个决定胜负的球还要激动。刁书真看见支队里的年轻刑警明白过来之后,扑上来抱住郝仁。两人拼尽全力拍打着对方的身体,活像是要把对方打出肺裂伤。 好了,好了!郝队长精神抖擞, 像是打了几斤的鸡血,神情亢奋,各组就位,准备干活! 刁书真看着被捕的凶手,默默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怎么,你不高兴吗?宋玉诚走了过来,微微弯了弯嘴角,对面沸腾的欢乐之情也感染到了她,虽然她是不是凶手还另说,但这个困扰了我们一个月的案子终于是有了进展了。 是啊,大家都辛苦了。刁书真抛下心头的疑虑,跟着勉强笑了起来,就看后续的证据了。 C市市局决定对重大犯罪嫌疑人江小柒进行审讯。与此同时,鉴于刁书真以及宋玉诚在此案中的贡献,市局允许她们在单面镜外进行旁听。在此之前,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也已经高效率地查了出来。 江小柒,女,26岁,为省城人。其父母均为司法界的有名人士,父亲为知名律师,母亲为名门之后,家庭背景很深。其上有一哥一姐,家境优越,成长环境平顺,曾与Z大心理学专业就读。因身患重症,不忍家人悲伤痛苦,于是独自一人在外居住。其被捕时穿得是一条白色长裙,这些特征与刁书真的犯罪心理画像并不相同。 然而,当问及犯罪的事实时,江小柒对此供认不讳。她自述是在一个心理公益项目中,与身患抑郁症的叶玖相识。后为叶玖的单纯善良以及热爱生活的乐观态度所感动,在苦苦追求以及耐心陪伴之后,与叶玖正式确立了恋人的关系。 叶玖对她敞开了心扉,经过调查,她知道了对方的很多隐私的事情,甚至包括叶玖悲惨身世的由来那样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在她的陪伴之下,叶玖的抑郁症有了好转,能正常地学习生活,甚至在毕业之后找到了一份工作,本来光明的未来正在她们面前徐徐展开。可惜,江小柒不幸罹患了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没有多久可以活了。在她瞒着叶玖去国外治疗的时候,叶玖遭遇到了机车动力有限公司吴科长的胁迫,抑郁复发,过度绝望之下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江小柒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她不疾不徐道:反正我也没有多久可以活啦,马上就要下去陪伴叶玖了。只是想着临死之前,稍微清理一下伤害过叶玖的垃圾们。 在她眼中,没有罹患绝症的绝望,亦或是连环杀人犯常见的偏执与仇恨。她就像是浮在江里的月影,潺潺的月光静静地流淌,越过长满了银紫色水草的芳甸,在林间洒下如凝霜一般的流银,那般安静又从容。 不同于警方的猜想,江小柒没有抵赖自己的罪行,反而将犯罪的过程全部交待得一清二楚。根据她的供述,警方还在书店的地下室里找到了残留有血迹的几把不同的刀子,其上唯一的指纹为江小柒所留。经过同一性认定,刀上的血迹确系为赵国华与李平所有。 至此,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与案发的时间、地点以及现场残留的证据全部都能对的上,也存在有确凿的物证,这些证据彼此印证,构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几乎就可以下定结论: 江小柒确系为C市三起连环杀人案案件的凶手至此,C市连环杀人案的真相水落石出,尘埃落定。 审讯与证据的采集进行得出乎寻常的顺利,令C市市局,尤其是专案组的众人陷入了一片欢腾之中。在兴奋激动的人群中,托腮沉思的刁书真显得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她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在整个审讯的过程中,江小柒实在是表现得太过平静而淡定,实在不像是她犯罪心理侧写中所刻画的那个被仇恨所烧灼的疯狂凶手。在她身上看到最多的反而是视死如归的平静和淡泊。 冷漠有余,义愤不足。 勘查现场后回来的郝仁见她愁眉不展,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兄弟,放松点。看来现在这案子是尘埃落定了,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你为我们立了大功,一定得好好庆祝庆祝! 刁书真摇了摇头说,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郝仁脸色一沉,低声说,哎,你们学心理学的就是敏感。犯罪嫌疑人无论是从物证、口供还是犯罪的行为动机来说,全部都和现场的情况吻合。如果她不是凶手的话,她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又是从哪里得到那些物证的呢?虽然比起她高明的反侦察手段来说,她的落网确实像是个意外,但是我们又不是没做工作!至少,兄弟你就功不可没啊! 刁书真苦笑着说,可是她的情况与我的犯罪心理画像不是那么吻合,似乎有所疏漏 郝仁压低了声音说:老刁,你什么都好,要论能力我都是服气的,就是有时候显得太不上道了。现在媒体和公众都盯着这起案子呢,领导也是异常关注,三天两头的施压。要是抓到了凶手,我们所有人脸上都有光。没抓到的话,对不起,至少兄弟我今后就得坐冷板凳,这没什么可说的。 你要是担心自己的犯罪心理画像有所疏漏,这个不用纠结,画像本来就是主观推测嘛。郝仁冲她挤了挤眼睛,就算有错,那也是瑕不掩瑜,这不,我们就根据你的推测成功预测到了凶手的下一步行动,从而能将她给抓住。老刁,你功不可没啊。你还这么年轻,又掌握了旁人所不具备的先进技术,日后必然是前程似锦、前途无量啊。你又何必在这种皆大欢喜的时候横生枝节呢? 刁书真面色一沉,柳眉一树,心里腾地升起一股子火气,欲待发出。郝仁的手机就响了,他急匆匆地赶去做一些案子的后续工作,将刁书真撂在那里。她心里的那股子火气没有地方可以发出去,越烧越旺,灼得她喉咙干渴,心中滚烫。她焦躁地在C市市局的走廊里来回踱步,像是一头性情狂躁的困兽。 没错,郝仁说的话是没错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已经齐全了,还有确凿的物证,这个案子可以说是板上钉钉,铁证如山了。而相比较起来,刁书真的质疑就显得那么站不住脚。 笑话,我们真正的凶手都已经抓住了,你有点作用但不怎么靠谱的犯罪心理画像可以收上一收了这是以郝仁为代表的大部分专案组成员的想法。 晚上,专案组的成员在外面简单地吃了一顿饭,考虑到大家可能还要回去工作,就简单地在市局后面的一条老街的一家小店子里点了一些菜,搞了个聚餐。没得什么排面,就是想慰劳一下大家,以及庆祝凶手的落网。 席间,郝仁一改往日的态度,对于刁书真的犯罪心理画像格外推崇,连连夸赞,将抓捕凶手的大部分功劳都归了她。对于他的热情,刁书真很是吃不消,赶忙谦让推脱,不过抗不过专案组的朋友们连番来敬酒。 刁书真满脸通红,朝在一边坐着的宋玉诚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宋玉诚清清冷冷的声音在一片喧嚣声中格外明晰,她不行了,我来替她喝。刁书真感激地望向了她。 宋玉诚天生有种禁欲高冷的气质,且长年累月与死尸打交道,美则美矣,却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感,一般人消受不起。说是替刁书真喝,专案组的成员也不敢像灌刁书真那般灌,都是礼貌的一个个乖乖地敬,场面显得很是和睦。 刁书真借着外出吹风消消酒劲的名头,溜出了饭馆。走在街上,她那醉得东倒西歪的步态,醉眼歪斜的醉态通通消失不见。她挺直了脊背,目光变得清明锐利,大步朝着C市市局走了过去。 C市市局审讯室里,刁书真打着研究犯罪心理学的旗号,费了几番口舌,才争取到一个见到江小柒的机会。 还只有10分钟。 在面对面的距离之中,江小柒平和淡然的气质就显得更加强烈了。或许是因为疾病的缘故,她是极其瘦弱的,仿佛连身上的薄衣都让她不堪重负。奇怪的是,在她眉宇间看不到久病之人的哀怨与痛苦。相反,那双略微忧郁的眼睛里,盛装的是神佛般的出离世间的淡然,对苦苦挣扎众生的怜悯。 如同刁书真一样,那双眼睛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刁书真。她们彼此窥探着对方,像是两只狭路相逢的野兽,在没动手之前,先预判对方的实力。 为什么杀人?刁书真倚在门边,朝天花板吐了口烟圈。 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江小柒的面上波澜不惊,依然带着温和的浅笑,叶玖被那些人害死了,我对他们恨之入骨。再说了,我本来命不久矣,临死之前,就当帮助叶玖完成最后的心愿吧。 刁书真仔细捕捉着江小柒的表情,可是无论她问什么,江小柒对答如流,面色平静得如同波澜不兴的江面,月影完整地悬浮在里面,安静得如同死去了一般。 算了,案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没什么可说的了。刁书真换上一副放松的笑脸,笑道,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我也是Z大心理学系的,只比你大了两届。 或许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就见过。刁书真试探道。 我知道你。江小柒平静地陈述道,刁学姐识人入微的本事,在大学时就相当有名,你和宋学姐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啊,哪个学弟学妹不是听着你们的光辉事迹长大的呢? 过奖过奖,不敢当不敢当。刁书真笑了起来,笑意未达眼底,既然已经看淡生死,坦坦荡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又为什么要服用面部神经阻断剂,你就这么怕我从你脸上看出什么吗?我可否认为,你是在隐瞒什么呢?刁书真锁定了她的面庞,锋利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穿一个孔。 作者有话要说:  我百度了一下江疏影太六了,名字改了感谢在20200624 09:34:14~20200625 06:4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咪啪~、40681888、酋长狮君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具象、Warma 5瓶;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8)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哦, 那刁学姐可是想多了。江小柒面沉如水, 淡淡道, 我可是个病入膏肓的患者,吃的药可多了。要是中间有那么一种两种是你说的什么阻断剂,那也是挺巧的。 是吗?刁书真眯起眼睛,笑了笑。 刁警官,你可真是个怪人啊。江小柒泰然自若, 不疾不徐道,我这样强凶极恶的凶手落网了, 一般人高兴还来不及,这会儿都在忙着庆功设宴、论功行赏了。你可倒好, 还纡尊降贵地跑过来看我不过也难怪, 只有你和宋学姐这样的人, 才会干出那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啊。你言下之意是怀疑我不是凶手, 那又有什么凭据呢? 看样子,你很了解我啊。刁书真拧起眉毛,右手插在口袋里, 慢慢地踱步过去, 说, 既然你也是学心理学的, 不如自己分析分析,你这样的人,符不符合本案凶手的情况? 江小柒气定神闲,淡淡道:刁学姐精通犯罪心理学, 我学心理学不过是聊以慰藉,又怎么赶得上你呢? 其一,从你的家庭环境来说,你家庭环境良好,父母恩爱开明,又是家中的幼女,饱受宠爱。这样的家庭会养育出暴虐杀人碎尸的凶手?哪怕你是为了心上人报仇,也会选择雇佣杀人这种不会污了自己手的方式,你根本不可能从虐杀他人的过程中得到快感。 不错,看来刁警官对我家的情况调查很清楚啊。江小柒神态自若,不过一棵好树上总会结几个烂果子,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其二,是你给我的感觉。刁书真的手插在口袋里,只露出个大拇指,淡淡道,你太过平静淡然。其他人可能会根据思维缜密的犯罪计划,滴水不漏的犯罪手段,推测出凶手必定是个冷漠无情的人,所以他们觉得你就是凶手。可是,凶手在犯案的时候处于一种极度激动亢奋的状态,其情绪的兴奋与作案手法的紧密并不矛盾。 而你呢,身患绝症,放弃治疗,这种决绝淡然实在是超过了一般人。连环杀人的心理素质是有了刁书真说,但你忽略了一件事你说起被害人的时候,并没有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相反,你像是在说几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江小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刁学姐,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确凿的依据,结果全部都是你的主观臆测吗?我是个将死之人啊,又有什么东西不能放下呢? 还有不能放下的人吧?刁书真的面孔忽然在眼前放大,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动着锐利的光芒。江小柒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她的目光。 看样子你也不是那么心若冰清,波澜不惊嘛。刁书真眯起眼睛,我不管你们已经给出了什么样天/衣无缝的说辞,案情又怎么样尘埃落定,不宜节外生枝。 我只认可唯一的真相。刁书真盯着江小柒那毫无惧色的面庞,坚定道,这个闲事,我管定了。 刁学姐冰雪聪明,你精通心理学,可惜却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遗憾呐,遗憾。江小柒摇摇头,不慌不忙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锋芒太过,容易折断啊。你自以为聪明,可是这世上的人,不是个个都像你那么执拗顽固啊。 刁书真眯了眯眼睛,语气一沉,你是在劝我收手。 不,我不需要劝你。江小柒淡淡道,C市的悬案是一把头发丝悬着的利剑,搅得人心惶惶,现在凶手终于归案,案子尘埃落定了。你们呢,可以给公众和等着真相的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郝支队呢,有了这起大案的铺垫,估计再历练个几年,副局长的位置就是囊中之物了,前途大好。专案组的众人嘛,功劳照样少不了的。而你和宋学姐嘛,肯定另有奖赏我知道你俩根本不看重这个,不过能为你们的犯罪心理学或者法医学案例添上浓墨重彩的光鲜一笔,好和自己未来的学生们吹嘘吹嘘,那也是一件美事啊。 刁学姐,你难道还以为,其他人会像原来一样努力追查这起案子吗?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江小柒的眼中闪过讥嘲的笑意,案子是铁证如山,经得起拷问,经得起推敲的铁案,无论从程序还是结果来说都是无懈可击。你再追问下去,就是无中生有,节外生枝了。 大概别人都会说,犯罪心理科的是个神经过敏、刚愎自用的家伙。除了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之外,别人办的铁案也要指手画脚。江小柒嘲讽道。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刁书真笑了笑,要是我照你所说的去做,大概早就不是现在这幅光景。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之后,用力将烟头扔到地上,用力踩灭。她咬着牙,像是从喉间吐出一口血那样恶狠狠道,可看见有疑点不追查的刁书真,那还是刁书真么! 如果你稍微练达变通一些,你和宋学姐之间,大概也不会走得这么艰难了。江小柒轻轻地叹了口气。 关你什么事。刁书真的心中再一次升起了烦躁之意。这种软肋被他人拿捏,而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感觉,令她尤为不安。 算了,你就当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江小柒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我确实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刁书真抱手站在门边,斜睨着她,目光锐利,像是要将她洞穿。这样突如其来的剖白充满了陷阱的味道,却撩动了她那不安分的神经。 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刁书真冷若冰霜道,有什么事情快说,少在这里故弄玄虚。 你走进一点。江小柒说,那双清澈的眸子像是一泓清泉,澄明无瑕就仿佛刁书真在照片上看到的,她注视着叶玖时的目光。 刁书真心念一动,附耳过去,江小柒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如果你见到她的话,帮我转告她,一定要活下去。 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刁书真一下子愣住了。她条件反射地揪住了江小柒的衣领,没有错过那双忧郁眼瞳里一闪而逝的泪光。 江小柒的面上浮起淡淡的浅笑,柔声道:刁警官,请放开我,虐待犯人是违法的哦。 刁书真松了手,退后几步,眼神如电,上下扫视着她,却依然只看见她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不像是受审的犯人,反而像是在家里招待客人的主人家。 离开C市市局,刁书真的心情反而是更加郁闷了,在这边碰了个灰头土脸之后,她有些没精打采,有气无力的。见到江小柒之后,原本的疑问没有解开,反而又添上了许多问号。 江小柒真的是凶手吗?为何她与自己的犯罪心理画像的某些特征并不相符? 可是,如果她不是凶手,为什么又能拿得出证据?以及,根据那张照片的情况,她确实和叶玖关系匪浅? 江小柒口中是她是谁?和本案有什么联系吗? 刁书真仿佛是走在无人探索的原始森林里,枝蔓丛生的疑问笼罩在她的头顶,原本以为水落石出的案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诡谲难辨。 刁书真坐在C市市局附近公园的长椅,低头耷脑的,有些疲惫不堪,精疲力竭。她想从附近的小卖部买一盒烟来提提神,想起宋玉诚不喜欢烟味,于是买了盒软糖嚼着。 她正在凝然沉思,忽然头顶传来熟悉的触感。她猛地抬头,不出意外看见了刚刚聚餐结束的宋玉诚。喝过酒后的宋玉诚显得更美了,墨色的眼瞳里晕开淡淡的水泽,白皙胜过霜雪的肌肤下透出淡淡的薄红。冷若冰霜的气质之上,呈现出艳如桃李的颜色,恰似朝霞映雪,几可如画。 怎么,谁欺负我家的小狐狸崽儿了吗?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宋玉诚一边给刁书真顺毛,一边柔声安慰道。 刁书真嗅到她身上独有的冷香,混合了淡淡的酒气,刹那间心情振奋了不少。 刁书真将审讯室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宋玉诚,笃定道,我怀疑江小柒并非真正的凶手。 宋玉诚皱了皱眉,沉思不语,摸着刁书真脑袋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似乎过了很久,她正色道:你说的有理有据,就算是铁证如山,我还是相信你的判断。 刁书真不依不饶,刨根问底,你是信我的技术呢?还是但单纯信我呢? 宋玉诚愣了愣,反问道:你是喜欢我你的技术呢?还是单纯喜欢我呢? 第41章 刁书真愣了愣, 当年那个听到荤话就要给自己警告处分的高冷风纪委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啊! 那个带坏她的人真应该被拉去枪毙! 等等, 我枪毙我自己? 盛夏的热度在夜晚依然未曾散去, 在夏蝉的聒噪之中,刁书真的面颊升起了灼热的温度,她扯开领口的领带,精致的锁骨就那么暴露在夜色之下。 宋玉诚眸色渐沉,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翻腾, 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酒喝多了吗? 刁书真便将审讯室里与江小柒的一席对话转述给宋玉诚, 两人边走去停车场,边讨论着案子的事情。 我也觉得有些疑点。宋玉诚比划了一下, 说, 根据我尸检的结果, 前三起案子中的伤口均是右深左浅, 右宽左窄,所以凶手和大多数人一样,是个右利手。但是根据我们目睹江小柒勒杀吴科长时的情形, 她是右手固定, 左手拉紧钢丝江小柒的有力手应该是左手。 刁书真蹙眉, 仔细回忆了一下和江小柒的见面场景, 迟疑道,不过她签字的时候,都是用的右手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有的小孩子生下来是左撇子, 但上学之后家长担心孩子用左手,将来在社会上会有某些限制,就训练小孩子用右手学习生活,这些人基本上是左右开弓的。 宋玉诚摇了摇头,缓缓道,这确实算不得什么证据。你怀疑她不是凶手,是因为犯罪心理的缘故吗? 不好说,要是真要说有什么硬性的证据,确实是没有,而犯罪心理画像也是主观推断的因素偏多,客观的证据偏少。刁书真皱眉撇嘴,小脸皱巴巴的,我就是感觉这个案子破得太过顺利了些。而且我总觉得,我们在吴科长那起案子中抓到的凶手,和前面几起案子挺不相同的。 前几起案子的凶手,异常残忍而决绝。虽然说江小柒身患绝症,对人生毫无留恋,也没有什么顾忌,可以不必在意道德法律的约束。刁书真说,但是她在郝仁冲进去之后,第一反应是跳上窗台准备自杀。如果按照凶手的行为模式来说,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反应。 凶手跳楼自杀是死,被抓住也是死,为什么不用力将吴科长勒死算了,这不符合逻辑啊。刁书真苦笑道,唉,虽然案子看上去是结了,可我怎么觉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不管怎么说,你下次别再一个人去见凶手了。宋玉诚反手握紧了刁书真的手,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这时期太过敏感了,万一有什么事 可若是江小柒真的有什么冤屈呢?万一她真的另有隐情呢?刁书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宋玉诚,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去见她吗? 宋玉诚没有回答,那双幽深透亮的眸子里缭绕着一层极淡的水汽,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的寒潭雾影。 刁书真觉察到宋玉诚那双略微冰凉的手攥紧了自己的指骨,手心微微出汗湿润了,明白对方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安危,不由的心里一酸,觉得刚才自己的话确实说的重了些。 于是她大大咧咧地笑了笑道,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闪着灵动的色泽,一副很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哎呀我能有什么事啊,凶手虽然作案手段凶残了些,可也还是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嘛,再说还有值班的刑警看着监控摄像头呢,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 宋玉诚用白玉似的修长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低声说,你要是记得才好呢。 刁书真还欲再言,宋玉诚覆了过来,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刁书真的脸红了,莫名的兴奋从尾椎升起,她有些双腿发软,面上的温度更高了。 怎么就在宋玉诚面前就这么禁不起撩拨呢?以前也没这么敏感啊!炸了毛的刁小狐狸在心中哀嚎。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所有的问题都盘横在刁书真脑海里,令她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 如果江小柒真的不是凶手,那么她是从何得得知凶手的作案方式,又是怎样拿出那些证据的? 江小柒临死之前仍然放心不下的人,会是谁呢? 为何江小柒会拜托我向她转告?她难道会是我认识的人? 好好活着,又是什么用意? 不详的阴云笼罩在刁书真心中,明明案子已经了结,凶手已经归案,那种不详的预感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敲打着她,提醒着她真相还处在一片迷雾之中,为现实的假象所掩盖。 她睁眼凝望着天花板,心里的念头翻腾着,搅得她不得安静,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宋玉诚轻轻扣了几下门,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了进来。 那人顺势坐在她的床头,一双深黑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给了刁书真一种无声的压迫之感。 想起晚上两人在小巷边的耳语,刁书真只觉得身下躺着的床单在发烫,更让她睡不着了。 喝吧。宋玉诚在床沿边坐下,将手中的玻璃杯搁在堆满了杂七杂八东西的床头柜上,嘱咐道。 不想喝。刁书真拿着枕头盖在自己发红的脸颊之上,一片柔软下面传来了她闷闷的声音,我才不要喝什么养生的牛奶呢,我要喝甜的、冰的! 她的声音娇软,尾音上翘,像是一把小勾子一样撩得宋玉诚心尖痒痒的,浑身像是过了电一般的酥麻。 那你把枕头拿开,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宋玉诚清冷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纵容与宠溺,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刁书真抱着枕头来回滚了几圈,嘴里嘟囔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等到她滚过来时,宋玉诚眼明手快地揪住她后腰处的衣摆,然后另一手将她抄进怀里。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29) 在刁书真挣扎的时候,宋玉诚的脸颊在她眼前放大,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面上。刁书真下意识地偏头,却被宋玉诚掐住了下巴,动弹不得。两片没什么血色的薄唇覆了上来,牛奶的热度晕染了那双本没有什么温度的薄唇,炽热湿润。宋玉诚扣住刁书真的后脑,迟疑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下一步该怎么做。 刁书真愣了愣声,宋玉诚身上的冷香熏得她晕晕乎乎的,她迷糊之间,仍然不忘反客为主,眼看着那要吻上那两片唇瓣,宋玉诚却偏了偏头,柔软的吻出人意料地落到她的额头上,轻盈的像是一片羽毛悠悠落到湖面,荡开圈圈的涟漪。 宋玉诚幽深的眸子染上了湿润的光泽,含着戏谑的笑意,像是打磨过的黑曜石,漂亮惊人。刁书真有种被耍弄的气愤感,于是宋某人的唇边就多了一个暧昧的小窝,看着证据就是知道作案人是某位长着虎牙的刁小狐狸了。 宋玉诚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额上,抹去了残留的白色牛奶印迹。 你要的甜的、冰的东西。宋玉诚望着面红耳赤的刁书真,一本正经地说。 那我谢谢您了刁书真恼羞成怒了,伸腿去揣宋玉诚,别人是做运动,你是真的拉我去跑八百米,您到底是什么魔鬼啊! 宋玉诚一本正经道:运动有益身心健康。再说,你想做的那种运动,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案子破了 那就可以了吗?刁书真笑眼弯弯,很像是只偷了腥的小狐狸。 不,那还有下一起案子。宋玉诚正色道。 我就知道,就算你再懂人体生理结构,你也只会开假车。刁书真在心里再一次哀嚎。 折腾了这么一出之后,刁书真那乱糟糟的大脑彻底是宕机了,在稍稍平静下来之后,疲倦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她阖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还说别人拔D无情。宋玉诚拨弄着刁书真的耳垂,那温软又有弹性的触感极好,你自己亲完就睡,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她弯下腰,犹豫了片刻,还是掠过了柔软诱人的淡樱色唇瓣,在唇边轻轻点了一下,如蜻蜓点水,朝花拂露。 晚安,我的小狐狸。 第二天,刁书真赶到省厅的时候,发现周围的同事都用或是怜悯或者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令她如芒在背。可等她回过头想问个清楚时,窃窃私语的同事又都低下脑袋,埋头于桌上的工作,全然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这一切,令她心中不祥的阴云愈发厚重了,无暇他顾,眉头深锁,快步走了进去。 到办公室里看见王焱焱的时候,她心中不详的预感终于是应验了。 王焱焱面沉如水,一改往日面对自己时温和可亲的模样,朝着刁书真点了点头说,你先坐下吧。 出什么事了?是案子的事吗?刁书真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一刹那间脑子里掠过了千百种可能的猜测,却委实没有一个靠谱的,她不得不开口问道,是与C市的连环杀人案有关? 江小柒死了。王焱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么几个字来,声音极其沙哑。 什么?空气凝固了几秒钟,刁书真像是被火烧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带着椅子翻倒在地上,桌面上的卷宗纷纷落地,像是落了一地的残雪,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 具体的尸检结果还没有出来。王焱焱面色晦暗,在这个背着光的角度,刁书真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不过经过初步的勘验,是死于氰、化、物中毒,毒物是藏在她后牙槽里的,死亡时间是今日凌晨一点三十七分,这些监控录像里都有详细的记录。根据她所述的口供以及提供的物证,这些证据足以定案,案子倒不是最大的问题。但是犯罪嫌疑人在关押期间意外死亡,市局那边肯定脱不了干系。 刁书真慢慢地坐回了椅子上,心念如电,刹那间就明白了这一切的始末。奇怪的是,相比起之前种惴惴不安的未知不祥预感,此时的暴风骤雨反而让刁书真有了一种事情落地的平静感。 她镇定自若道:我昨晚去见了江小柒,所以我也脱不了干系,是吗? 王焱焱点了点头,说,江家在司法界很有些影响力,他们认同江小柒系自杀的结果,也认同她是C市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所以C市市局出示了监控的证据之后,他们放弃追究C市市局的责任 却独独认定是你在刑讯逼供,刺激到了江小柒的精神,从而导致了江小柒的死亡。江家在司法界影响力很大,这件事甚至惊动了上面的特别调查组,他们将会在五天后来省城对这件事进行彻底的调查。 笑话,调查就调查,难道我还怕了么?审讯室的监控一直开着,这一切不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刁书真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桌子,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面部肌肉扭曲,就算我昨晚去见江小柒有违程序,但调取监控就知道了,我又没有动她一根头发丝,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谈什么刑讯逼供! 王焱焱的眉头在中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她的身体深深地陷进椅子里,声音沙哑,缓缓开口道:昨晚你单独见江小柒的那段监控录像不见了。 什么?刁书真的额角沁出了汗水,她面色发白,如同疾风骤雨的事情向她袭来,她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无措,条件反射地捏紧了兜里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我可是有 她眉头一皱,心念一动,慢慢坐回椅子上,转口问道,只有我去见江小柒那一段监控视频不见了么? 准确来说,是在你进去之后到你出来之间的四十五分钟都不见了。王焱焱补充道,偏偏就是没有你单独会见江小柒的录像要是这里面没有古怪,我可不信。 C市市局那边怎么说?刁书真弯起嘴角,讥嘲地笑了笑,官方的说法大概是设备故障什么的吧? 是的。王焱焱说,如果我说这不是针对你的,大概也不会有人信吧?书真,现在指责你违规的行为也是无济于事了,可你到底和江小柒说了什么?其实案子已经结了,我想不明白她用自己的命来构陷你,究竟有什么意义? 刁书真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椅子上,慢慢摇晃着,我怀疑江小柒并非真正的凶手。 刁书真笑了笑,眸子里锐利的冷光闪过,真是一箭三雕啊。C市市局破获了大案,犯人却畏罪自杀了,出了这么个大纰漏,这件事情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只能低调处理了;江家,手眼通天,却放过了追究市局监管不力,令江小柒自杀身死的责任,只冲我一个人来,没有牵连到众人。而我呢,至少停职检查是免不了的,特别督查组这一关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算不伤筋动骨,可为了保住我自己的位置,免不了上下活动,自然没得闲心管案子的事情了。 王焱焱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刁书真拦住了她,潇洒地挥了挥手,师姐,我知道你想袒护我。不过,没必要,停职就停职吧,随便调查组怎么处理,我无所谓,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也无能为力。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犯罪心理这行干到头就干到头了吧,那就听天由命咯。刁书真耸了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就算不管自己的清白,可是宋玉诚呢?你也不考虑她吗?王焱焱情急之下,站起来说道。 刁书真夸张地弯了弯嘴角,眯起了眼睛,看不清楚神色。她看上去是笑着的,可是王焱焱却觉得那神色比哭泣还要更加难看。 一个两个都劝我考虑宋玉诚。刁书真大步离去,正巧踩在一页飘落的卷宗之上,语气轻忽飘荡,你们难道真的认为我和她能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答读者问: 问:什么时候能看见她俩嘿嘿嘿? 答:案子破了 问:那就可以了吗? 答:还有下一起案子。 (被读者PIA飞) 以上纯属玩笑,很快了。 后面几章有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点虐,很快就会甜回来了,放心。 第42章 刁书真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 王焱焱捡起了那页飘落的卷宗, 那一页的空白处都布满了刁书真龙飞凤舞的笔记, 唯一空白的地方是宋玉诚端正有力的正楷签名,像是心上保留着一片不容亵渎之地。 现在,那雪白的纸页上烙印上了漆黑的足迹,肮脏的印迹落在上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王焱焱忽然觉得心口压上了一块大石, 浓烈的悲伤与叹惋在她心中左冲右突,彷徨不知何处。 她太过了解自己这个最小的师妹, 旁人的爱恋对于她来说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因此毫无保留地袒露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那颗自卑自傲又敏感的心, 去交换另一颗真心, 对于小师妹来说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难到吻过成百上千的唇, 走过数以万计的城,度过那么漫长的百年一生,都不会 出现那么一个人。 刁书真离开了省厅, 没有回家, 反而驱车去了Z大。此时, 她正坐在Z大旁边的小酒馆里, 点了一杯科罗娜的啤酒。时值上午,酒吧人迹寥寥,角落里正放着一首安静的钢琴曲,节奏缓慢, 忧郁和神情,仿佛一个人在低低地叹息。 是风吹过的街道。 刁书真把酒倒满了玻璃杯,猛地一杯灌了下去,舌尖弥漫着一股啤酒特有的苦涩的滋味,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只单论案子,凶手奸诈狡猾,却也并不是她所遇见过的最难对付的一个。至于工作上的事情,她早就习惯了那些误会、冤枉和歧视的眼光,所以并没有觉得在工作上遭受到不公平待遇有什么心碎神伤的。 她只是有些微的疲惫和沮丧,念及那个一而再再而三被提及的名字,情绪越发消沉。 在大风骤雨里穿行的人,偶尔遇到一个给自己挡一程风雨的人,竟然会生出这么多的眷恋与不舍。 宋玉诚。 可旁人能同行一时,又真能同行一世么? 身世、背景、性别,层层桎梏,种种限制,在她与宋玉诚之间划下一道山海难渡的鸿沟。刁书真可以背负着那些灰暗的过往,顶着旁人有色的眼光独自前行,却无法忍受那样的目光落到澄澈无暇的宋玉诚身上。 宛如谪仙般的宋玉诚,清明正直的宋玉诚,她应该拥有光明灿烂而又幸福美满的一生,而不是与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掺和在一起。也许我成为她的搭档,成为她的室友,成为她的小狐狸,就已经太过僭越了,逾矩到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将我唯一能接近她的身份都褥夺而去。 宋玉诚。 这个名字含在心尖,像是一颗莲子含在舌尖,初时是清甜爽口的滋味,内里却是苦涩的芯子。又如同啃着一口甜腻多汁的鸭梨,腹内是酸涩难耐的滋味。 她和她,是注定不会有什么结局的。说好只是看一看烟花的绽放,可烟花凋零的时候,为何又是如此的感伤呢? 不知不觉间,刁书真驱车来到了Z大,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校园里又是另一番光景陡然间阴沉的天色丝毫没有影响到学生们的热情,反而趁着没有太阳暴晒在外面抓紧时间拍毕业照。 刁书真漫无目的地穿行在他们中间,像是一缕游魂,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她跌跌撞撞地走着,几次险些撞到四处奔跑的学生们身上。好在学生们足够友好,没有找她的麻烦,反而关切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她去超市里买了瓶啤酒,在医学院香樟树下的浅褐色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在阴沉的天色背景里,医学院的回字形建筑大楼显得很是高大,仿佛要伸进铅灰色的云层,活像要从泡久了的尸体中掏出一截滑溜溜的肠子。阴沉的湖面倒映着天色,一片灰暗,学生们的身影破碎在狂风吹皱的波纹里,刁书真莫名想起了曾经在湖里浮肿飘起的巨人观。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看什么都像是加上了一个阴暗的滤镜,魑魅魍魉横行,地狱般的黑暗又一次席卷而来,黑色的触角吞噬了生活中的所有光明,冒着酸腐臭败的气息。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找到一点事情来做。 如果说凶手真的不是江小柒,那么她看向叶玖的眼神,为什么又会如此的深情呢? 江小柒在本案之中,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策划人以及事后出来顶罪的替罪羊,真正的执行人其实另有其人? 透过湖边垂悬的杨柳,刁书真看见一群学生正在拍毕业照。他们定制的是普通款式的礼服,女孩子穿的是香槟色的类似婚纱的低胸裙子,如同一群盛放的花朵,姿态鲜妍。男孩子们穿的是黑色的西装,服装正式,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生活的重负还没压垮他们的脊梁,就像是一棵棵挺拔的柏杨树。 在全班的合照完成之后,关系比较好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各自拍照。 其中,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高挑女孩子,扛着三脚架和摄像机,一边指挥着拍照者的动作,一边看着取景框,动作专业娴熟。 嘿,看镜头,别看我啊。她笑着招呼着坐在树下的另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也并不回避,看向摄影师那边,语气轻快:就看你啦,看到你我都舍不得移开目光啦。 刁书真的脑海里灵光乍现,她急忙掏出皱皱巴巴的照片一看,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惹得路边好奇的学生回头,满是诧异地看着这个神经质的年轻女人。 定性思维害人不浅,所有人包括刁书真在内都毫不怀疑江小柒与叶玖之间的关系,就是凭借的那张照片可江小柒当时看的人根本不是叶玖,而是那个给她们摄影,隐藏在相机背后的女孩子! 刁书真收了笑意,背着手,踱步在横跨医学院湖面的桥上,那些不成形的想法在她脑海里酝酿成了一场风暴,大有着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之势。 在既C市连环杀人案告破之后,大众的关注点,迅速转移到了另一件更有爆点的事情上。 #某警察刑讯逼供致犯罪嫌疑人死亡#这条新闻,在江小柒死后第二天的凌晨,冲上了热搜榜。几经升降,在被撤下之前,稳稳地在热搜榜第一的位置呆了近八个小时。 随后,像是春风过境一样,各式各样真假难辨的消息如同疯长的杂草一般在各大自媒体上遍地开花。关于案情的猜测,被逼死的女孩是否为真正的凶手,其杀人动机何在,刑讯逼供的警察是何许人,刑讯逼供是个人行为还是受人指使,各大媒体把他们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拼凑出一个又一个精彩至极的故事版本,赚足了民众的眼球。末了,为了规避责任,还避嫌般的加上一句:本文纯属猜测,真相如何,敬请等待官方版本。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0) 而其中最精彩又有理有据的一版这样的:文章用柔软细腻的笔触详细描述了两个女孩子之间纯真善良的友情。江小柒和叶玖,都是温柔善良,勤奋上进的女孩子。而叶玖,生的格外漂亮,身边却没有旁人护佑。 然而偏爱甜美果实的不只是阳光和雨露,还有阴暗的虫子与邪恶的毒蛇。温柔善良的叶玖屡屡受到世间的伤害,这个饱受伤害的天使终于离开了满是荆棘与伤痛的人间。身患绝症的江小柒满心绝望,日渐偏激癫狂,于是这个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看的文弱女孩,终于蜕变成为骇人的连环杀手,血腥残忍之下,实则隐藏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那颗心因为友情的破碎而黯然神伤。 江小柒本来就没有打算在这个世界上独活,于是被捕之后她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主动交出了证据。没想到某刁姓警官贪功心切,对她严刑逼供,导致她不堪忍受而自杀身亡。像刁姓警察这样司法界的败类,一定要将她清理出人民警察的队伍,公众要求严肃处理,交出监控视频,还大家一个公道! 这篇博文下面更是充斥着网友们正义的留言: 希望调查组还大家一个真相!姓刁的这样的人,也配当一个警察! 江小柒杀人确实是不应该,可是要不是那些被害人迫害叶玖,她们本来就应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都怪那些人渣,还有那姓刁的,罪不可赦啊! 啊,这简直是比小说还要浪漫又悲伤的情节,要是有个朋友这么对我,这一辈子就满足了。那些歧视女孩的人真是太可恶了,另外,姓刁的必须死!!! 神通广大的网友们甚至还弄来了江小柒、叶玖和刁书真的照片,甚至还检索到了刁书真的现住址是Z大旁的一个小区,刁书真丢了饭碗之后,就暂时住在那里。虽然这些侵犯个人隐私的信息没过多久就被删除,但那些消息就像是生了根的野草一样,怎么都除不尽。 血腥恐怖的连环凶案、看上去文弱无辜的凶手、感人肺腑的友情、刑讯逼供的警察种种猎奇而又充满了谜题味道的元素,刺激到了公众的神经,充分满足了他们的窥探欲,虽然被官方压下去不少,可是在网络上依然是热度不减。 而处在风口浪尖的刁书真,却像是浑然无事一样。手机屏幕的光线倒映在刁书真眼睛里,她眯起了眼睛,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促狭的光芒。她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添油加醋的文章,边看还边津津有味地叉起一块冰西瓜送到口中。 喏,这下子,我也是高风险被害人了。她嘟囔了一句。她口中含了篇西瓜,两颊的腮帮子鼓鼓的,活像只藏了很多松子儿的小松鼠。她关掉手机,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酸痛的身体这两天都在马不停蹄地调查,自己现在无法动用公共资源,凭借的都是自己的私人关系,调查无形之中又难上了数倍。 这两天她几乎没有合过眼,身心都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于是双手抱在胸前,阖上眼睛,头一歪,坐在椅子上就那么睡了过去,直到皮鞋重重叩击地板的声音将她唤醒。 酒吧的光线昏暗,她有些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知道似乎是个身形高大的青年,浑身酒气,一缕头发挑染成了鲜艳的绿色,看上去扎眼的很。 刁书真懒得理他,眼睛一闭就又要睡过去。 没想到那青年绕着她转了一圈,像是在辨认什么,转头招呼邻桌的朋友,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是谁,你不就是那个被开除的条子么?噢哟,刑讯逼供,好大的本事哟。 邻桌的众人一齐笑了起来,像是一群秃鹫发现了腐烂的尸体,呼啦一下地围了过来。 一个尖锐的女声怂恿道:彪哥,扁她一顿。看她敢不敢还手?逼死无辜的少女,她这样的人渣就该死! 对,揍她,我们这是替天行道!后面的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起哄道。 刁书真缓缓地睁开眼睛,斜眼看着为首的绿发青年,慢慢地站了起来。绿发青年在那双眼睛锋芒的逼视下,呼吸一滞,感到一种莫名的威压,不由地退了一步,绊到了桌角。桌上的啤酒瓶纷纷落地,在地上撞得粉碎。 怎么,你想打架,老子可不怕你!绿发青年色厉内荏,我可不怕你这样的人渣败类,那就来啊,老子今天就清理一下垃圾! 彪哥威武! 揍她! 一起上! 嘈杂的声音像是蚊蝇一般响个不停,刁书真弯了弯嘴角,眼里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右手猛地压住了绿发青年的右手,死死扣在玻璃桌面上。接着,左手弹、簧刀一闪,锋利的寒芒就冲着两人双手交叠处狠狠扎下! 旁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声。绿发青年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拽拽的样子,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是却像是那只手如同被铁箍拷在桌面之上,完全挣脱不得。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像是要从肺叶里吼出最后一个氧原子,面部肌肉扭曲成了可怕的弧度,眼睛里因为即将到来的疼痛而飙出了泪花。 利刃的劲风扫过了白皙的肌肤,却在上方骤然堪堪停住。停悬的刀刃上,雪色的寒芒里有一点晦暗的色泽。肌肤的纹理破开,一滴殷红的血缓缓地沁了出来。 绿发青年如蒙大赦一般,火灼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冷汗顺着他的脸颊奔流而下。他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看着这个曾经的警察。 刁书真站在他面前,没有低头,而是垂下眸子,从眼皮子底下看着他。她温柔地舔去了刀刃上的鲜血,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那般平静如昔,波澜不起,全然不像方才那个要刺穿自己右手的修罗恶鬼。 绿发青年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几步,想离这个鬼魅般的恐怖女人远一点儿。他回过头想求救,却发现那帮子狐朋狗友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脸色煞白,恐惧的眼瞳里倒映出刁书真穿着那一身暗红色的风衣,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在极大的惊恐之中,罗刹缓缓地蹲了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 少打架,多看书,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7 22:50:58~20200628 12:3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小坏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绿发青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忙不迭点头, 生怕面前这个修罗恶鬼用那柄深红的锋利弹、簧刀给自己扎几十个窟窿。 刁书真手一扬, 那滴渗出的血液滚落在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将酒钱拍在桌上后,扬长而去。 绿发青年浑身脱力一般瘫软在地,好半天都没能站起来,他充满敬畏地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 挺直的单薄背脊透出一股莫名的凄凉萧瑟之感。 这几日,刁书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在Z大的校园里看见了落魄的刁书真,有人似乎目击了她在吴科长所在的动力机车有限公司附近转悠, 但每当宋玉诚赶过去的时候, 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人, 她的小狐狸, 总是不见了踪影,似乎是在有意识地回避着自己。 今天是江小柒死后的第三日,铅灰色的云堆积在天边, 骤雨将至的湿热笼罩了这座小城, 潮湿的空气像是一条湿哒哒的破旧毛巾裹在人的脖颈之上, 颇不舒服。 一个形容狼狈的年轻女人在小区的楼道下面徘徊, 惹来了周围居民不善而狐疑的眼光。毕竟,那个年轻女人神色灰败,面颊上沾着灰尘,几乎看不清楚面容。一头油腻发亮的头发, 暗红的风衣上破开了几个大口子,里面白色的衬底上有着几处褐红的印迹,看上去似乎是凝固的血点。那件大衣上沾满了可疑的深色污渍,味道闻起来似乎是腐臭的鸡蛋清。 路人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驱逐这个讨饭的叫花子,却无意中看到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疲惫不堪,却又锋利无比,像是能划破皮肤,洞彻人的五脏六腑。路人下意识地躲闪开来,不去招惹这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叫花子,由得她在楼梯口逡巡不去。 只有一两个记忆力极好的大妈,似乎觉得那个单薄瘦削的背影有点儿眼熟,有点像居住在这里的那个刁姓警官。可印象中,那个人总是意气风发,阳光活泼的,实在无法与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相对应。待得她们想要仔细看时,那个乞丐一般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人正是刁书真而身上的痕迹不仅仅是查案留下的,还有不少正义人士留下来的杰作。 毕竟,在这个戾气横生的社会里,偶尔能有那么一个正义的突破口,发泄自己积压多年的不满和愤怒,自然是不可错过的好事。平时,他们畏惧警察的权威,不敢作声。 而今天,一个失势的有罪的女警察,真是满足他们廉价正义幻想的绝佳道具。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起身上了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上楼,只是身体的习惯仿佛背叛了脑子的意志,带领着她走上了这条和宋玉诚一起走过无数次的熟稔道路。欢喜的、失意的、愁眉不展的、兴高采烈的、心跳刺激的过去的种种回忆充斥了刁书真脑海里每一寸角落,从青涩到成熟,每一帧美好的画面都写满了宋玉诚的身影。 你来做什么呢,你又有什么资格见她? 你算什么东西啊,你真的以为你能配得上人家? 骗子的女儿永远是骗子的女儿! 你怎么不去死!姓刁的,你必须死! 我只想在门外,站一会儿。 在大脑的近乎奔溃的尖叫声中,刁书真喃喃自语,语气哀求卑微,我绝对不进去,就让我看一眼。 几天都没怎么进食的胃袋烧灼起来,阵阵抽痛袭来,刁书真捂着左腹,弯下腰,几乎没有力气站直。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慢性胃病又发作了,似乎身体也在冥冥之中警告她不要上楼。 紧绷的神经偶尔松懈下来之后,铺天盖地的疲倦席卷而来。低血糖带来阵阵眩晕的感觉,她面色惨白,眼前发黑,心跳加速,一阵阵的疼痛带来的冷汗浸透了她的背脊。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挪动。走到五楼楼梯间的时候,刁书真停住了脚步。她捂着自己的口鼻大口呼吸着,生怕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惊动了六楼家中的宋玉诚。 这两天你那个姓刁的室友都去哪里了?出事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吗?哼! 楼上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隔着楼板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是在查案子。宋玉诚平素清冷的声音此时越发冰凉,冷冷地顶了回去。 楼上的气氛凝固了一两秒后,又传来了中年男人的大吼,震得楼道的灰尘簌簌而下,我让你相亲你总是推脱,你更不愿意结婚,都是因为她吗? 这是我的私事。宋玉诚语气生硬,你不要再劝了,我是不会走的。 宋玉诚,你还打算和姓刁的混在一起么?你为什么要和一个骗子的女儿混在一起还真是什么藤上结什么瓜,姓刁的还是玩的故弄玄虚那一套!什么犯罪心理,破案子凭的是真凭实据,难道凭借的是花言巧语,凭的那一张巧嘴? 宋玉诚,你是我的女儿,我本来不愿意你成为一个法医,可你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我就不能看着你为了一个骗子自毁前程,你和她混在一起胡闹,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那个声音急切而激动,刁书真都能想象出他那种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是地方上某公安局的局长以刁书真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别说一个局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估计懒得搭理 可薛局长还是宋玉诚的父亲。 刁书真再也支持不住,就那么跌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神色疲倦,可怜巴巴的。她坐在地上,蜷着长腿,脸颊埋在膝盖上,蜷缩成了那么小小的一团儿。活像是原本活蹦乱跳、毛色顺滑的小狐狸崽崽,此时却被主人遗弃,浑身是伤,狼狈不堪,无人搭理。 现在好了,她干脆连犯罪心理这点遮羞布都没了,骗子的女儿到底是骗子的女儿。本来就是不入流手段,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你真的要执迷不悟,为了这么一个人而毁掉自己的前程? 现在特别调查组就要赶来了,赶紧趁着现在和她撇清楚干系。C市的案子你本来就是有功的,不能因为她的过失而受到牵连啊。你前程似锦,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可不能留下半点污点。 行李箱车轮在瓷板地上滚动的声音无比刺耳,刁书真想象着宋玉诚的东西在一点一点从自己的家里移出,就好比是一块一块地割身上的肉,心痛如绞。 薛局长的声音传来,她头疼无比,连日奔波的疲惫和骤然的心酸涌上心头,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胃部阵阵的抽痛演化成了刀割般的疼痛,连带着五脏六腑齐齐疼痛起来,说不清楚究竟是哪一处疼痛。 她抠在自己的手背之上,皮肤掐出了血也没略略转移那钻心剜骨般的痛苦。额头上早就浸出了厚厚的一层汗珠,顺着脸颊涔涔而下。 楼上传来了翻箱倒柜,移动物品的声音,行李箱摩擦地面的声音分外刺耳。刁书真都不忍心去想,现在搬走的,是她和宋玉诚一起去书城挑的法医学和心理学的新书?还是她们一起完成的那副色彩斑斓的油彩画?亦或是墙角处她看着宋玉诚一点一点拼接成的人体模型?那根曾经在人体上勾勒出漂亮图画的红色棉绳呢? 离别就是这样平时里不起眼的一点一滴,都写满了另一个人的信息,那些色香味触法,早就悄无声息地侵入了自己的领地,烙印上了另外一个人的痕迹。待到要分开时,却发现那些错杂的根系早就牵连在了一起,唯有割断方可分离。 仿佛受着凌迟一般,刁书真不忍再听。她挣扎着扶着墙站了起来,眼前是一片缺血的漆黑。她心下虚浮,像是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只能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自己剧烈疼痛的左下腹,脚步踉跄着就要转身离去。 却又站在那里,迟迟不愿动弹,像是被什么阻住了脚步。 忽然听见行李箱摩擦地面的声音嚓地一声停住了,像是有个人拦在那里,死死地抓住了行李箱的把手。 那一刻安静得像是宋玉诚在她的眉间落下的一个吻,身心的疼痛都离她远去。外面的香樟树在风声中簌簌作响,几只白鸽扑棱棱飞上天空。 我信她。宋玉诚清清冷冷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清泉流过刁书真的心尖,使那里湿软一片,我信她。 第44章 我不会走的。那个坚定的声音说, 就算她失去了犯罪心理侧写师的光环, 就算她后面因为这件事情而入狱, 就算和她在一起也会牵累到我,就算她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就算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主观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我还是信她。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1) 重伤垂死的小狐狸, 在洁白的雪上落下一连串殷红的血滴,身后有凶恶的猎狗穷追不舍, 而它气力耗尽,眼看就要栽倒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 沦为野兽的腹中物 它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却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冰雪雕琢而成的神仙姐姐拥她入怀, 那冰清玉洁的人儿没有嫌弃它身上的血污, 反而将它抱得更紧了。 温热的液体砸在刁书真的手背上,那颗受尽委屈、历经生死的心不会因为疼痛而哭泣,却在不经意的温柔里化成了柔软的春水。她无声地哽咽着, 生怕自己的声音被楼上两人所听见, 于是抹干了眼泪, 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在无尽的感伤之上, 刁书真陡然升起了无尽的勇气,一股莫名的气力促使她站直了身体。胃部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肆虐的火灼感停歇下来,似乎轻飘飘的荡然无存了, 她快步朝着楼下走去。 是夜,一个年轻的女人停在Z大心理学系的光荣榜前,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名字上,再逐渐下移,找到了后两届江小柒。 葛振林、江小柒、蔡悦心、卫嘉薇、花醉、林子言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名字在刁书真视线中闪过,她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嘴里小声地念叨着那些曾经在这里挥洒过青春的年轻人的名字。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和一条修身的牛仔裤,面容很年轻,看上去就和Z大来来往往的学生差不太多。她似乎特意整理过短尾的辫子有着好闻的青苹果的气息,衣服崭新整齐,像是刚刚从店里买回来的一样。就是脸颊一左一右突兀地粘着两个创可贴,像是为了掩去什么。 她就那么站着出神,直到路灯下的飞蛾一次又一次地撞在灼热的灯罩之上,翅膀扑腾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只飞蛾直直地跌落在地,动弹不得。 刁书真摘下一片合欢树的叶子,将那只灰扑扑的飞蛾包裹进叶子里。那只丑陋的小飞娥在她手里挣扎着,翅膀烧焦了半边,看样子是没有办法再一次扑向它所眷恋的光焰了。 刁书真蹲下来,轻轻地将它放进路边的草丛里,动作轻柔,如同在呵护一个重伤垂死的病人。 别贪恋那火啊。她低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夜渐渐地深了,盛夏的骤雨将至,呼啸的风吹动着凋零的花朵,在地上打着旋儿。敏锐的学生们下了晚自习之后匆匆从校园里跑过,免得将至的大雨将自己淋个透湿。来往的学生偶尔向刁书真投来了好奇而关切的目光,见她黯然出神的样子,便也没有打扰,自顾自地匆匆返回宿舍。 浓墨色的乌云在天边汇聚,一道闪电划过,将夜晚的Z大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刁书真似乎听到风声中传来了胆小学生的尖叫声,和着急匆匆关上窗户,收起衣物的声音,响做一团。 天心里落下了一滴雨,带着盛夏的灼热。雨幕渐渐扩展到四周,在天地间穿起了无数条银线,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刁书真没有移动,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静默的雕像,又像是抱柱而死的尾生,任由着大雨顺着她的脸颊、背脊、四肢滑落。干净的白色衬衫湿透,近乎透明的衣服贴在她的上身,勾勒出青春流畅而匀停的线条。 她就那么痴心地等着那个人。 她丝毫不曾怀疑这样的大雨会阻挠那个人,不会质疑那个人会不会找到这里。她就像是呆呆守在主人墓碑前的暮年的老狐狸,主人是否还会起来,摸一摸她不再年轻光洁的毛皮,亲一亲那双年老昏黄不再清澈透亮的眼睛,慰藉她一无所有却伤痕累累的灵魂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只是那么等待着。 大雨倾覆在路面上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刁书真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仿佛敲打在她的心上,由远及近而来。一柄深蓝色的大伞隔断了冰凉的雨幕,为她开辟出一个温暖干燥的空间。 独有的冷香带着温柔的热度悠悠袭来,她没有回头,佯装着面上的水痕只是大雨落下的印迹。 为什么不回家?宋玉诚轻轻地扯住了她的后衣领摆,将她翻了过来,顺势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揉了揉。目光在落到她面上的创可贴时,蓦地一暗。 刁书真撇了撇嘴,琥珀色的眼瞳里染上了一层湿意。她原本梳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打算平静又客气疏离地面对宋玉诚,可这么一句简单的关切就带出了她满腹的酸楚和满心的委屈,却又有口难言。 暖色的路灯映亮了宋玉诚黑色的眸子,像是点燃了一簇火。她无端想起了那只烧焦了翅膀的可怜飞蛾,心里的酸楚倾酿成灾,就要倾覆而出。她还注意到,宋玉诚眼睛下面沉着一圈的色素沉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云淡风轻的神色为忧郁焦灼所取代,可能这几天都不曾合眼。 她心中一暖,复又一酸。其实,她在外面流亡了多久,宋玉诚就找了她多久,一分一秒都不曾停歇过。只有不断地找下去,才能略略缓解那忧心如焚的情绪。 你没好好吃饭,没好好休息。宋玉诚幽深的目光在刁书真面颊上逡巡,受伤了,还哭了。 我没有!刁书真下意识地狡辩道,可是语气中那不经意的软弱和哀求,以及那丝若有若无的鼻音将主人卖了个干干净净。 大雨倾泻而下,暖黄色的路灯照在纷纷而落的雨线上,漂亮如同一场飞扬的雪。宋玉诚抛落了手中的伞柄,手上加力,将她拥入怀中。如鼓的心跳声不能为大雨所掩盖,响彻如同喧嚣的千军万马,最后合为同频率的一个。在温暖的光线,宋玉诚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腰,温热的气息就那么覆了过来。 夏夜的骤雨来得快而急,冰凉的水珠落在香樟树的枝叶上,再从间隙里砸在两人身上,无端生出了几分温柔之意。宋玉诚冰凉的唇小心翼翼地贴了上来,辗转碾磨间,渐渐撬开了那扇紧封的门。她的动作生涩,却又那么认真而虔诚,仿佛是在举行着什么圣洁的仪式。 刁书真任由得她入侵,任由得对方夺去自己的呼吸,仿佛要拆穿入腹,剥皮入骨,至此融为一体。这个吻的力度之大,她感到口腔粘膜都火辣辣的生疼,喉间有着铁锈色的腥气,却依然不愿意放开。 唇齿碾磨间,热度升腾,仿佛两块在冰中燃烧的火焰,欲将漫天的大雨化成蒸腾的水汽,白色的雾气缭绕在她们周围。到处都湿透了,刁书真额角的头发黏在脸颊之上,宋玉诚披在脊背上的长发湿漉漉的,她们却丝毫不曾停下纠缠的动作,吮吸的暧昧水声,就连倾覆的大雨都不能淹没。 如同一场抵死的缠绵。 暖黄的路灯。寂静的校园。纷纷而落的雨线。雨中相拥的恋人。温柔缱绻中,透着难言的绝望与哀伤,她们迟迟不肯结束这个吻,却无法阻止命运的车轮碾压而过,盛大的死亡如期而至。 安静的校园里,忽然传来了缥缈的歌声,在纷杂的雨声中,富有穿透力的空灵女声满是忧郁的味道,黑暗又孤独,像是在唱着一首送葬歌。 Let me kiss you hard in the pouring rain You like your girls insane* 她倚在路灯下的栏杆上,浑身无力,嘴角牵连出一条暧昧的银丝。她从宋玉诚怀中挣脱出来,声音颤抖而沙哑, 你走吧,宋玉诚。她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看着宋玉诚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哀伤,我不会和你回去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宋玉诚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卑微得令人心疼。 没什么,我只是厌倦了而已。在刷刷的雨声中,刁书真听到自己的声音残忍而决绝,厌了当什么犯罪心理侧写师,厌了每天四处奔波的生活,厌了和你玩什么主宠的游戏,我们能持续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了。正好,现在天赐良机 那案子的事情你也不管了吗?宋玉诚急匆匆地截断了她的话,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你不是怀疑江小柒并非真正的凶手吗? 刁书真抹开自己眼前湿漉漉的头发,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无比刺耳,宋玉诚,你清醒一点,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遗弃你了,宋玉诚。刁书真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她咬了咬牙,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才没有回头过去。她仿佛失魂落魄一般,没看见前路,就那么直直地一脚踩进泥泞不堪的水坑之中。 宋玉诚留在原地,看着那个决然的背影倾覆的大雨之中,那个单薄的影子低着头,轻飘飘的如同一缕游荡在外的孤魂。她走得很快,很匆忙,像是在惶急地逃避着什么。宋玉诚常年外出办案验尸,饮过高原山脉流下来的雪水,见过哈尔滨零下三十度所凝结而成的冰霜,触过在冰柜里尘封数十年的尸骨 却无端觉得,这场盛夏的骤雨,是她经历过的最冷的一场风雨,冷到寒风侵肌,寒气刺骨,血脉连同着骨髓一齐抽痛着,冷凝成那个毅然决然的背影。 不远处,一柄红色的伞静静地停伫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出大戏,直到曲散人终之时,才在风中飘然流亡而去。 在茫茫的大雨之中,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魂落魄;一人快步走远,步履匆匆,像是落荒而逃,两人渐行渐远,像是两条永远不再相交的平行线。 作者有话要说:  *born to die (作者顶着锅盖)别扔刀片,我保证马上就会甜回来了! 第45章 今天是江小柒死后的第五天, 特别调查组已经莅临了省城, 明日就会正式对刁书真涉嫌刑讯逼供犯罪嫌疑人江小柒致其死亡一案进行调查。 这些天, 犯罪心理处的处长王焱焱已经关于这件事情召开了好几次会议,想方设法地帮助刁书真可现有的证据她来说极其不利。而江家,与轻飘飘地放过了C市市局的责任相比,简直是对刁书真穷追猛打,恨不得赶尽杀绝才好。王焱焱想象不出江家和自己的师妹究竟有什么仇怨, 想来问题还是出在那天她和江小柒的单独会面上。 但这两天这个不省心的师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回自己的消息, 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完全不知道抓住这段黄金时期上下公关活动。王焱焱忙得焦头烂额的同时, 不免生出了几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郁闷感。她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小师妹还在查案子的事情, 可是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又是怎么生得出这份闲心的。 王焱焱所料不错, 处在暴风雨中央的刁书真像是浑然无事一般,埋伏在动力机车有限公司的棋牌室外的一个草丛里喂蚊子。动力机车有限公司地处C市近郊,除了在厂里住宿的员工之外, 晚上没有什么人烟。这里交通不便,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 厂区附近的棋牌室便成了个好去处。 而刁书真所蹲守的, 就是吴科长经常去的那一家棋牌室。她蹲在棋牌室下窗的草丛里,这是个绝佳的伏击点,可以很方便地监控里面的动向,半米高的杂草完美地掩盖了她的身形。 可惜, 刁书真只是个文职警察,实在不以体力见长,长时间地保持一个姿势,腰酸腿疼不说,胳膊上也被蚊子咬了一大串的包,瘙痒难当,实在是苦不堪言。她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腕上冰蓝色的手表指针直直地指向了十点一刻。 她有的是耐心按她的推断,既然凶手并非江小柒,那么那个睚眦必报的凶手,必定不会任由吴科长那么逍遥而滋润地活着,她再次向吴科长动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其实,江小柒的死根本不能阻止凶手,反而会勾起她心中的旧伤,促使她再一次犯罪。 同时,根据那天在医学院拍摄毕业照的学生身上得到的启发: 那时江小柒眷恋目光锁定的对象并非叶玖,而是那个帮她们拍照的摄影师! 她想袒护的,就是这个人。 江小柒的刻意针对,看似让自己陷入极其不利的局面,实则反而将其刻意掩盖的真相暴露了出来。如果江小柒不曾有那些举动,以刁书真犯罪心理顾问而非专案负责人的身份,就算对于江小柒凶手的身份有所怀疑,明面上至多也就是多打几个报告陈述自己的观点,实则无法决定案情最终的走向。 在此之前,刁书真只是怀疑,却没有真凭实据。然而,江小柒的刻意陷害,反而无形之中印证了,她的怀疑是对的! 可惜,江小柒足够了解她和宋玉诚,却不够了解她想袒护的这位至交好友 那是个心中有着熔岩般愤怒,欲摧毁一切的报复欲的人啊。 因此,吴科长是个绝佳的诱饵,能钓上凶手这条大鱼刁书真赌的就是凶手会再一次对其下手可惜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现在的局势刁书真一清二楚,从调查组一贯的做法来看,如果自己不上下活动,丢官卸职只是最轻的处罚。如果像现在这样毫不动作,放任形式再坏下去的话,或许真的会身陷囹圄。 自己受了冤枉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可难道任由真相被埋没,真凶逍遥法外?那可不是我姓刁的作风了。 刁书真收回纷乱的思绪,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在麻将阵阵的哗哗声中,吴科长油腻的声音吹嘘道:嘿,我早就知道那家伙是连环杀手。啧啧,真是手段残忍,性情暴烈啊。不过这小妖精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我暗中报了警不过警察嘛,也挺多余的。在那帮废物赶来之前我就把凶手给制服了。啧啧,看上去那么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杀起人来还真是不眨眼呐,亏得我把她抓住了,不然还不知道要犯多少条人命! 棋牌室里吹捧的声音此起彼伏,毕竟,不是哪里都能听到这么香艳而又刺激的故事的。 兄弟,厉害!你可真是有勇有谋啊,小弟敬你一杯!旁边的一个人吹捧道。 就是不知道那妹子的滋味怎么样啊,既然是连环杀手,估计不同寻常吧,吴老哥,嘿嘿? 她长得什么样啊?身材火辣啵?看网络上的照片倒是个斯文的小姑娘,还是我们吴老哥眼光毒辣! 屋内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净是一些油腻老男人会说的淫词秽语,这么个活计对于敏锐的刁书真来说简直比打扫洗手间还要恶心,毕竟,她真的不想感知到这些如同阴沟里肥皂泡一般,表面上光芒四射,实则腐臭不堪的情绪。 此时,仿佛与心理上的恶心相呼应一般,刁书真的胃部泛起了一阵酸水,几欲作呕。此时,阵阵绞痛袭来,大有卷土重来的势头,她一惊,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止痛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那么生生地咽了下去。 就耽搁了那么几十秒的时间,等到刁书真再凝神去听的时候,吴科长油腻的声音已经不见了。她猫着腰,迅速向里张望了一眼牌桌上一个座位空了出来,座位移动的方向指向的是小酒馆后面的公共厕所。 或许是这一下的动作太过剧烈,胃部的抽痛大有燎原之势,很快整个腹部都陷在一片火烧火燎的疼痛之中。刁书真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手撑在额头上,竭力抵抗住那汹涌而至的疼痛。在汗水模糊的视线中,远处的灯火变得迷离不清无端的委屈在她心里翻涌: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2) 这身子近日来被宋玉诚养的越发娇贵,早就不能耐受创伤和疼痛了,连这么一点儿常规的胃痛,都足以让她丢盔卸甲,行动不能。 在刀割般的疼痛之中,时间总是显得特别漫长,等到药效发挥了作用,刁书真透过汗水模糊的表盘低头一看,方才过去了十六分钟。她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却不曾捕捉到吴科长的信息。心中不安的阴翳越发厚重。她戴好头上的棒球帽,遮盖住自己的半边脸,沿着那条阴暗潮湿的小路,快步朝着小酒馆后面的公共洗手间小跑过去。 刁书真满手都是黏腻的汗水,她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心头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洗手间很暗,悬挂的是那种老式的吊灯,灯罩随风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明明灭灭的,在地上落下诡谲的影子。墙角有黏腻的四脚蛇卧在那里,听到动静之后,慢腾腾地扭动着滑腻的躯体,顺着水管子爬走了。 洗手间独有的潮气混杂着难闻的气味朝刁书真袭来,地面的污水打湿了她的鞋面,她却顾不得许多,环顾了一下四周,朝着外间的男洗手间走了进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里面空无一人。老式的破旧木门将便池分隔成一间一间的小隔间,里面有三间,都虚掩着门。刁书真捂住口鼻,缓缓地用脚顶开了第一扇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堆积如山的垃圾和污物,冲击着人的眼球,令她一阵恶心。 刁书真却松了口气,浑身略略放松下来。紧接着在嘎吱一声轻响之中,又推开了第二扇门。 依旧什么都没有。 一道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刁书真一惊,条件反射地一缩脚,木门撞在框沿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灰尘簌簌而下。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原来刚才闪过去的黑影不过是一只黑猫。 刁书真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和宋玉诚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没了她,你照样行,老刁。 你也太神经过敏了,没准那该死的吴科长早就放完水回宿舍睡大觉去了,还让我在这里担惊受怕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嘛,我又不是某个戴着眼镜的小学生,怎么可能每次都碰上命案 刁书真的心情略微放松下来,她稍稍稳定心神,轻轻推开了第三扇隔间的大门。 依旧是空的。 她彻底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松弛了,大口喘气,却被污浊的空气呛得连连咳嗽。 她鬼使神差似的走进了那个阴暗潮湿的隔间,一滴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刁书真的额头,她下意识地抹去,心中暗骂一声:这该死的公共洗手间竟然还漏水! 白皙掌心里一道刺目的鲜红印迹让她呼吸一滞,她如坠冰窟,令人窒息地恐惧渗透了她的每一个毛孔。 她战战兢兢地向上看去,吴科长的矮胖的身体像是一个巨大的秋千,颈部吊着根麻绳,在上方的生锈的自来水管上来回晃荡。只因自来水管道足够高,而吴科长是五短身材,刁书真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尸体。 他穿着蓝色短袖,浅色的裤子上有深色的印迹,疑为尿失禁所致,晃荡的双脚上蹬着一双破旧的皮鞋。那张油光发亮的脸变成了可怖的青紫色,舌头从牙齿的缝隙里溜了出来,软软地耷拉在那里。他的额头上似乎顶着什么东西,随着风微微晃动,像是个纸条。 纸条? 刁书真眉头一皱,就着斜靠在墙角边的梯子,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因为过度的恐惧和兴奋,她的手脚颤抖,几次差点摔下来,不过还是颤巍巍地爬到了顶端,视线堪堪与吴科长那张死状可怖的面孔平齐。 尸体颈部缢沟尤为明显,她从口袋里掏出乳胶手套戴上,摸了摸尸体的皮肤,尸体尚温,尸斑和尸僵未曾出现,死者的面目与生前并无太大差别想来凶手必定是刚刚离开现场,甚至还与自己擦肩而过。 奇怪的是,尸体的额头上真的顶着一张纸条,就仿佛是年轻人打牌输了之后要在面上画乌龟一样,此情此景下很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她轻轻将那张纸条拉过来,凝神看去。她瞳孔微微一缩,心尖一颤,那张打印出来的纸条上竟然写着 我等你。 她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地翻过那张纸条,意外地发现反面竟然还印着几个字: 同态复仇。 以眼还眼,以血还血,恩必报债必偿 你害我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甜回来了!距离小甜饼最多五六章了!我就是想看看说心脏受不了的小可爱是不是又点开看了(狗头保命) 同态复仇是原始社会中一种复仇的习俗,当氏族部落成员遭受其他氏族部落成员的伤害时,则对后者施以同样的伤害。搜狗百科 感谢在20200630 17:41:39~20200701 16:5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SlRY》冷?、YL 10瓶;陈珂的热水壶 8瓶;A小坏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我等你?同态复仇? 刁书真的手心里托着那张易碎的纸条, 眉头越皱越深。凶手果真是她想的那个人, 这张特意留给自己的纸条, 难道 同态复仇,通俗点说,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的呼吸一滞,某种极其可怖的可能性令她浑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孙凤娣所犯的罪, 是活埋了自己的亲孙女,于是自己惨遭活埋的下场; 赵国华所犯的错, 是侵犯了自己年幼的学生,遂落得个曝尸在外的结局; 李平所造的孽, 是欺骗别人的真心, 践踏别人的生命, 于是自己免不了在新婚燕尔之际惨遭杀害分尸; 吴科长埋下的过失, 是滥用职权,糟蹋别人的清白,于是他自己就死在肮脏的五谷轮回之所, 任由蛆虫啃食; 仿佛镜面一般完美的同态复仇, 高度的对称, 仿佛这不是一场犯罪, 而是极具美学色彩的行为艺术。 那我呢?我又是 我所做下的错事,是逼死了无辜的江小柒而江小柒,应该是凶手的至交好友。 她诛了凶手的心。而那个债必偿的凶手,会将插在自己胸口的利刃□□, 在飞溅出来的血线中,将它狠狠地捅入敌人的心脏。 刁书真全然不顾自己还处在摇摇欲坠的梯子上,像是疯了一般在自己的口袋里翻找手机。玻璃屏幕上满是她手心里的汗水,连简单的划开屏幕的动作都进行了三四遍才完成。她颤抖着摁下了宋玉诚的号码,同时从梯子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右脚踝处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大概是崴了脚,但她是全然顾不得那许多了。 当对面传来忙音的时候,刁书真一下子面白如纸,汗出如浆,浸透了后背。她再一次打过去,还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宋玉诚作为一个法医,要随时出现场进行尸检,手机是绝对不会出于关机状态的。那么只剩下了一种最糟糕的可能性,一种刁书真不愿意去想的可能性: 宋玉诚出事了,因为她。 她拨通了郝仁的电话,焦急道,快去找宋玉诚,她被绑架挟持了,可能藏在沿江大道一路,快! 什么?那边的郝仁突然间收到这么一通电话,精神也骤然紧绷起来,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哪里? 现在我没时间解释了!和C市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有关,具体的地址我会想办法给你。要快!她可能有生命危险!刁书真急促道,还有,C市动力机车有限公司这边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吴科长。 你见到了凶手?报告你的方位,喂喂喂!郝仁大声说道,对面却只传来了一阵忙音。 挂断之后,刁书真仍然无法集中纷乱的思绪。所谓关心则乱,比起自己直面生死,宋玉诚安危难测,更令她心急如焚,难以冷静思考。 从最坏的角度考虑,既然凶手设下这么一个局,那么宋玉诚必定不会被轻易找到。而郝仁对C市虽然熟悉,可沿江大道一带是住宅区,楼盘林立,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单靠一家一家去找,很可能找到的只是她冰凉的尸骨。 唯一的能找到的突破口,就是直面凶手,从中得到宋玉诚的讯息。 冷静,要冷静。我是个犯罪心理侧写者。 我了解凶手,如同了解我自己。 刁书真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疼痛稍稍唤回了她的部分理智根据前几期案子的情况来说,凶手很喜欢延迟被害人的死亡过程,乐于啜饮他们的濒死的战栗与恐惧,从中满足变态的乐趣。 折磨对手的身体,扰乱对方的心智,再慢慢地剥夺对方的生命,是她惯常使用的手段。而这一次,无论她的目标是宋玉诚还是自己,刁书真无法否认她达到了杀人诛心的目的。 她的目光缓缓的凝固在那张纸条之上,尽管出现在如此腥臭扑鼻的凶案现场,刁书真依然嗅到了上面淡淡的玫瑰花的香气。 是她。 竟然是她。 果然是她。是相亲会上试图撩到的红裙子小姐姐,是和宋玉诚争吵过后柔声安慰自己的那个暖心路人,是光荣榜上在江小柒之后的那个名字,是隐藏在摄像机背后替江叶两人拍照的那个人。 她设下了了终局,摆好了筵席,倒满了美酒,就等着我这么个客人去赴一场生死的鸿门宴。 她会在哪里? 根据犯罪风格的理论,系列杀手的犯罪地点往往富有个人风格,表面上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含了某些相似的特征。犯罪人最有可能出现的地点,是那些犯罪人认为风险可以承受而恰好又有合适的被害对象出现的地方*。 而这个极其注重仪式感的犯罪者,必定会选择那些对于她来说意义重大的地点。那个,她在意的人被遗弃的地点,心爱的人自杀的地点,那里是一切的开始,一切的终结。难测的命运编织而就的残酷大网,是从那里开始的,对于这个高度犯罪完美主义的凶手来说,也必须在那里结束。 她会在那里。一桥不远处。沿江风光带。 刁书真驱车赶往江边,一路风驰电掣,发了疯似的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她赶到了沿江风光带附近,那里是孙凤娣老太太被活埋的地方,也是无数女婴祭献给江水的地方。 时值凌晨,不远处伫立的一桥上零零星星地驶过几辆汽车,江边空无一人,洁白的芦苇絮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色,仿佛滴血一般。 刁书真的目光落到宽阔江心之上,那孤零零的一艘渔船之上。船不大,前后大约有四五米,宽一米多,是那种老式的木船,有个破旧的船舱。船头悬着一只撑杆,在江心漂着如同一尾孤叶。 她的目光一凝,船舱里钻出一个双排纽扣上衣,红色短裙年轻女子,就是她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小姐姐! 她脚上用力,在沙地上踩出了一个小坑,半蹲下去,装作不经意地将自己手中的玻璃瓶掷在上面。那里面有个微弱的幽蓝色光点间或跳动着,像是一只好奇的眼睛窥探着江心的动静。 果然是你。刁书真缓缓开口,不疾不徐道,又见面了,漂亮温柔的小姐姐。或者说花醉,花学妹。 哎呀,那你不如上来坐坐?花醉没有否认,反而朝着刁书真抛了个眉眼,招呼她上船。咋一看上去,这幅场景还真算得上浪漫美好,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半夜幽会,然而内里却是如此可憎可怖。 刁书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一刻的胆怯和迟疑还是牢牢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如同一只大手欲将里面的血液碾压而出,再也跳动不能。 怎么,你怕你上来之后就只能任我摆布了?花醉见她犹豫,又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笑得花枝乱颤,可是你要是不来的话,我怕宋学姐坚持不了太久了。 说话间,她撑着一杆船桨,慢慢地划了过来。 刁书真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跳上甲板,还差点摔了一跤。船上的设施很朴素,一个小茶几上摆着两杯滚烫的烧酒,座位是两个蒲团。 刁书真还尚未立稳脚跟,一个冰凉的异物抵在她的腰间。她浑身僵硬如同一块金属铁板,丝毫不敢乱动。 花醉右手持刀抵在她腰间,左手扬了扬手中的遥控发射装置,朝着船尾的方向努了努嘴,娇笑道:刁警官不要乱动哦,万一我不小心按到了按钮那我们可就全完了呢。 花醉以虚虚拥抱的姿势,葱白的手一路沿着她的脊背一路向下,没有错过她身上的任何一个可能藏着东西的角落,顺出了她身上的手机、录音笔和那柄□□。 花醉的嘴角弯起了危险的弧度,她慢慢地将船划到江心,脚上用力,噗通两声,两道弧线掠过,刁书真的手机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还要再扔那只录音笔,刁书真用眼神阻止了她。 哎呀,学姐身上的宝贝还真是多呢。花醉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个从大人那里骗来了最新糖果的小女孩,不过带这些审犯人东西来见学妹,是不是没有诚意啊? 刁书真在从善如流地在靠近船头的蒲团上坐下,两腿相盘,面色淡然,大有要在这里安营扎寨,开始讲经论道的架势。 血色的月光从花醉灰烬般的眸子里流转而过,她从裙子底下摸出一把折叠刀,弯下腰,锋利的刀刃从刁书真锁骨间的小窝渐渐上移,刀身一转,用刀侧挑起了对方的下巴,破使对方像是被捏住修长脖子的垂死天鹅一般,将自己身上最脆弱的命门暴露出来。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微风不起的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毫无惧色,大有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来见学妹,自然无需百般提防。刁书真疏离的语气里满是嘲讽的意味,可你还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花醉夸张而癫狂地笑了起来,像是人老珠黄的没落戏子,在漫天大雨里旁若无人地翩然起舞,唱着自己的凌云绝响,直到曲散人终。 不错,是我干的。花醉毫不否认,不愧是刁学姐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准确来说,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刁书真的语气里满是遗憾和后悔,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的形象怎么与我的画像如此重合?但你数次以一个温柔知心的大姐姐形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无形之中掩盖了我对你的第一感觉,迷惑了我的直觉。反而令我无从察觉。这种灯下黑的心理学效应,真是被你利用得炉火纯青,让我这个学姐也是自愧不如啊。 刁书真直视着那双灰烬一般的眼睛,厉声道,废话少说,是我逼死的江小柒,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一个人来,我任你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地理学的犯罪心理画像》121页感谢在20200701 16:55:52~20200702 18:2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3)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直是S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文晓 26瓶;44762382 5瓶;佛系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你很了解我, 知道我是不可能放过吴科长那个人间渣滓的。花醉钳住了刁书真的下巴, 锋利的刀刃在上面虚画着, 仿佛是在面对一道绝味佳肴,细思从哪里下口。 葱白手指上豆蔻色的指甲油殷红如血。那细长的手指在刁书真修长的脖子上逡巡。 花醉不紧不慢地说,你想着能用他这个诱饵来钓我上钩,算计得很好。只是嘛,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你想着螳螂捕蝉,没想到我才是黄雀, 反而让你自己落到了我的掌心里。 吴科长他算什么诱饵,充其量只是路边腐臭的垃圾, 我就顺道将他扔进垃圾桶回收而已。花醉笑吟吟道, 真正让我感兴趣的人, 是你啊, 刁书真。你果然好手段,在审讯室里,你是怎么逼问江小柒的, 又是怎么逼死她的, 嗯? 花醉掐在刁书真脖子上的力度陡然收紧, 令后者面色发红, 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她感受着对方细腻肌肤之下血管的搏动,竟然是丝毫没有加速,平稳如常。这样旺盛的生命力与面对生死毫不动摇的胆气,令花醉眼睛泛起了兴奋的光泽, 兴致更浓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应该也看了那篇文章吧?刁书真临危不乱,微笑道,我年纪轻轻,又没有什么背景,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都是靠我的学术水平吧?那些逼供的小手段,说不得也要用上一点半点咯。没想到江小柒这么不经事,就那么自杀了。 她似笑非笑,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就凭她认下的罪名,就算不自杀,照样得吃花生米。哎我说花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犯下的过错,我自己承担就好了。你要将我碎尸万段呢还是千刀万剐呢,随便你,我认下就是了。 花醉皮笑肉不笑,柔声说道,本来我是想让你尝尝真正的刑讯是什么滋味的,可惜那晚在大Z我可是看了一出好戏啊。你和宋学姐,还真是缠绵悱恻,让人动容呢! 本来像宋学姐这么警觉的人,我要下手可还真要费一番功夫。花醉眉飞色舞,轻快道,没想到她和你分开之后,心神俱伤,失魂落魄,完全失去了警惕心。我不过就是躺在路中间,装作昏迷,她就过来施救。可是全然没想到这么大半夜的,还是大雨天,躺在路中间的人不是很奇怪吗? 她将手机屏幕递到了刁书真的面前,那是实时监控的视频,录制的范围是一个七八平米的小房间,窗子用厚重的窗帘掩盖,屋内唯一的光源就是桌上的小台灯。那惨白的光照亮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她的手脚都被铁链拷在焊死在地面的椅子上。她微微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下,一根静脉输液针赫然扎在她青色的血管里。再往上看去,右上角的常规输液瓶里是清澈透明的液体,正顺着管道缓缓流下。旁边还有个盛装了诡异液体的小吊瓶,机械装置上挂了个倒计时牌,上面显示的时间是00:20:15秒,还在不断地减少着。 是宋玉诚! 花醉心满意足地沐浴着刁书真那仿佛要将自己凌迟的目光,勾了勾嘴角,得意洋洋道:我的小可爱,别激动嘛。现在输的还只是麻醉剂而已,没什么大碍 不过,你要是再拖下去,倒计时过去之后,旁边的装置启动的话,那输的可就是高浓度□□了。 卑鄙无耻!刁书真恨得目眦欲裂,火灼般的目光喷射到花醉身上。如果目光能杀人,花醉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像刁学姐这样的人,怕是一般的刑罚都吓你不住啊。花醉自顾自继续说着,我听说,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死去,那种绵长而回味无穷的滋味,是最妙的刑罚啊。 宋玉诚是无辜的。刁书真的气势弱了几分,第一次显得有些慌乱。 江小柒难道不是无辜的吗?花醉额角上的青筋暴起,眼睛泛起了暴怒的血红色,咬牙切齿道,还有叶玖,她那么温柔善良,她凭什么要遭遇那些人渣的迫害?一个女孩子要长大,怎么就这么艰难! 当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因为性别被自己的亲人屠戮。稍微长大一点,就有心怀不轨的衣冠禽兽觊觎那纯白的孩子,在她们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将她们当成玩物。好不容易出落成了漂亮的年轻女孩,想将自己对爱情的向往、赤诚的心交托给另外一个人,那人却是骗财骗色的人渣。费尽心血努力完成学业,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还要遭受上司的潜规则才能正式入职。 花醉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那双暴怒的眼睛怒视着刁书真,话音之间有着一丝哽咽,握住后者脖颈的力道更紧了,令后者在缺氧之下激烈地咳嗽起来,腹部呼吸肌痉挛着,渴求着更多的氧气。刁书真本能地扳着花醉的手腕,却如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撼动这个几近疯狂的人。 花醉蓦地放开掐住刁书真脖子的手,揪住她的头发。对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还没来得及喘上半口气,半尺长的铁质刀身狠狠地抽打在刁书真的左下腹,在剧痛之中,她听见了仿佛飓风折断树木枝干一般,几条肋骨断裂的咔嚓声。 刁书真伏跪在地上,低头捂住自己的侧胸,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那张面上还是笑嘻嘻的,花学妹,别那么狂躁嘛,我的肋骨都断了几根啊。 花醉将她踢倒在地,一脚踏在她的后腰上,她抡起手中的刀,像是使用一条短棍一样抽在刁书真身上,面目狰狞凄艳如同恶鬼,要将自己的愤懑全部倾泻在毫无反抗能力的刁书真身上。 刁书真竭力缩着身子,用勉强还能活动的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部。她都数不清自己究竟挨了多少下了,每一处剧烈的疼痛还来不及消化,下一秒更加激烈的刺激又通过不堪重负的神经传达到了大脑中枢。她仿佛惊涛骇浪之中渺然无依的一叶浮萍,只是被动地承受着呼啸而来的暴力。 后脑、颈部、挡在上面的手腕、肩、胸部、背部、腰部、大腿、小腿、脚踝疼痛固然令她仿佛身在炼狱,可中间夹杂的骨骼因暴力折断甚至粉碎的声音让刁书真感到了剜心蚀骨般的恐惧。她不知道,骨骼尖锐如刀的断面是否会在下一次击打之中刺破本该保护在内的脆弱内脏,那些受伤的神经和血管又是否能再次复原甚至,不去奢望那么多,那颗跳动的心脏还能否再因为见到宋玉诚而欢欣呢? 她不知道,她就那么默默咬牙承受着这一切,竭力保持着清醒的状态,抵抗着机体因为自我保护机制而陷入沉睡的状态。她就像是个残破的娃娃,骨架破碎,身上千疮百孔,满是血污。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瞳孔渐渐涣散,里面锐利的光芒悄然而逝。她以极其古怪的姿势俯趴在那里,浑身的肌肉本能地抽搐着。 终于,呼啸的暴风骤雨停歇下来,云收雨歇雾散,漓血的月色透过云层,济济洒了下来。花醉气喘吁吁,晶莹的汗水顺着她优美的身体曲线流下,运动过后本就娇艳的面色染上了一层薄红,平添了几分凄艳之色。她抿唇微笑着,涂着艳色口红的唇在月下如同刚刚啜饮了鲜血一般,美艳如同画皮中的恶鬼。 她抿了口茶,鲜妍的口红在杯壁上落下暧昧的印迹,她顺势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了下来,坐姿优雅,似乎方才不是差点打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做了一场普通的运动。 倒在血泊里的刁书真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血之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惊起了江边的一群水鸟,竟然很是欢畅。 花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冷嘲道:死到临头,你还要笑? 在花醉惊讶的目光中,刁书真竟然缓缓地坐了起来 她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软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虽然她满脸是血,嘴角还不时溢出点血沫,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左胳膊以一种常人无法完成的古怪姿势耷拉在那里,像是抽去了骨骸的橡皮人,右胳膊有鲜血顺着指尖淌下。上半身原本是肋骨的地方凹陷进去了一大块 可她毕竟还是稳稳地坐在那里,在不断的咳嗽中还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我说花醉,你把自己说得太无辜了,太可怜了。刁书真眯起眼睛,狡黠之色一闪而过,你难道真的以为是我害死的江小柒吗?你自以为聪明,可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啊。 真正害死江小柒的人,恰恰就是你自己啊。刁书真斜睨着花醉,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 这这不可能花醉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她揪住刁书真的领口,骇然道,你是在狡辩!明明是你为了从她口中撬出案子的事情,对她用刑才逼死了她! 我来告诉你实情吧。她什么都说了,包括她是怎么作案的,物证又在哪里,根本没费我们警方什么力气。刁书真缓缓地说着,至于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你我都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江学妹擅长催眠这一件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这、这。花醉瞪大了眼睛,面上是惊怒交加的神色,可你私下里单独对她进行了刑讯 所谓的刑讯完全是无稽之谈,我单独与她会面,谈的只是一件事刁书真截断了花醉的话,我认为她不是真正的凶手。她唯恐替你顶罪这个□□无缝的计划败露,自杀嫁祸于我,使得我无法继续追查此案。 说谎!花言巧语,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花醉猛地将刁书真推倒在地,骑跨在她的腰间,手中的刀柄又要落下。 你要是不信,不妨听听录音笔的那段录音。刁书真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这么一撞之下,她嘴角又溢出了鲜血,不知是否是内脏破裂了。 花醉狐疑地拿出了从刁书真身上搜出来的录音笔,她指尖颤抖,虽然面上还是咄咄逼人,可显然已经信了几分。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刁书真和江小柒的对话像是月色一般静静地洒落在这条满是血腥的船上,癫狂的花醉眼睛渐渐出现了几分温柔之色,仿佛又恢复回原来那个漂亮可亲的小姐姐。当她听到最后,江小柒那句让她好好活着那句话时,眼中的雾气凝练成晶莹的水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你打这么个感情牌,又费尽心思说了这么多,甚至乖乖地任我殴打,就是想劝我自首归案吧?花醉目光中是死一般的决然,她淡淡道,可惜了,我就没打算活下去,何必要让你们这些犬鹰来审判我,处死我呢? 说着,她拿出了爆炸发射器,葱白的指尖就那么垂悬在红色的按钮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2 18:27:35~20200703 18: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于等于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刁书真张了张口, 想说些什么, 却被自己喉间不断上涌的鲜血呛得连连咳嗽。她想扑过去按住花醉, 抢夺她手上的爆炸发射装置,但是怎么都站不起来。爆炸大概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在空中弧线起飞一段时间,轰然落地时已经成了没得生息的尸体。 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宋玉诚? 不过, 她那样清正无暇的人,肯定会上天堂。而我 预料之中的爆炸和火光并没有出现, 刁书真诧异地睁开了双眼,看见自己面前的茶几上一左一右地摆着两杯一模一样的清澈液体。 怎么, 以为我会和你同归于尽?本来是打算如此的花醉话锋一转, 诡秘一笑, 不过, 我花醉恩必报,债必偿。既然不是你逼死的江小柒,那么我刚刚将你打成重伤, 就算是我欠了你。既然如此, 我就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喏, 这有两杯同样无色无味的液体, 单凭肉眼和气味是无法分辨两者的。只不过一杯是清水,一杯是喝下立毙的毒物。我自然知道哪杯才是真正的毒药。你喝其中一杯,我喝剩下的。花醉那双灰烬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刁书真,弯起嘴角笑了, 你可以问我问题,当然,答案是谎言还是真相就靠你自己判断了。你看,我们都是心理学系的学生,生死决斗就别那么血腥残忍了,文雅一点,不好么,我亲爱的学姐? 你不是一直想审判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却苦于没有证据吗?花醉的声音甜腻仿佛伊甸园里那条诱人堕落的毒蛇,嘶嘶作响,来选吧,活下去,杀死凶手,不是你最渴望的事情吗? 有趣,有趣。刁书真大笑起来,用心理学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好得很呐。我答应了就是。 说完她还夸张地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苦笑道:反正我没有拒绝的权力。 柚木的茶几上,两杯清澈透明的液体在月下散发出水银一般的光亮色泽。两人隔着茶几,分别在两侧坐下。花醉生得极美,人比花娇,可惜此刻那张绝美的脸上仿佛是戴上了一张微笑的面具,连嘴角噙着的弧度都不曾改变一下。 显然,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固然刁书真精通于微表情的判读,可最准确的判断,是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脸上出现的转瞬即逝的本能情绪反应。何况现在是午夜时分,光线昏暗。花醉本身还是心理学的高手不说,设下这么个题,必定有了周祥的准备,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如果不能一击即中,那就必败无疑。 月下,江心,江风猎猎作响,衣诀翻飞。两个绝顶高手各据一方,屏息凝神,静候一招制敌的时机。 刁书真缓缓地举起了右边的杯子,观察着花醉的视线随着她手部的动作渐渐移动着,漆黑的瞳孔在月下反射出剑锋般的寒芒。眉毛、瞳孔、眼轮匝肌、面部肌肉紧绷的线条,无数条信息在她的脑海中汇聚,为的是揭开藏在层层谎言下的真相。她像是要啜饮美酒一般,摇晃着醒了醒杯中的液体,又轻轻地将它搁回桌面。 同法,她又拿起了左边的杯子,借着朦胧的月光,觉察到花醉的脸部肌肉略略松弛了那么一瞬,嘴角几不可查地上抬了一分。可再细细看时,花醉还是保持那副微笑的样子,似乎刚才的表情只是刁书真紧张之下的错觉。她的手心出了一层的冷汗,指纹烙印在洁净的杯壁上。杯中液体晃碎了月影,昭示着持杯者内心的惶惑不安。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4) 刁书真将左边的杯子搁回桌面上,花醉似乎轻轻地舒了口气。骤然间,花醉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看见刁书真没有放下手中的杯子,而是抬手仰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她眼中闪过一道讥嘲的光芒,就要去拿右边的杯子,一只满是血污的手却抢先一步,劫走了那杯子 花醉瞪大了眼睛,修长的眉毛上挑刁书真竟然将右边的液体也喝了下去! 宋玉诚是不是藏在沿江大道三号!刁书真大喝一声。 不,不是。花醉竭力想直视刁书真的目光,却在她吼出那么一句话的时候浑身几不可查地一颤,本能地移开了视线。 四、五、六、七,哪一个数字对你来说最特别? 呃,四。花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刁书真没有放过说到七时,花醉青黑黛眉那几乎掩盖不住的惊讶上挑。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等到花醉反应过来之时,冷汗从那张娇艳至极的面上倾涌而出,顺着脸颊涔涔而下。 最后一个数字,我想和你自己有着紧密的联系吧。刁书真捂着腹部,腹内刀割般的疼痛席卷而来,仿佛同时有几千把小刀在她的腹内攒动。失血带来的冷感一阵阵袭来,气力在飞速地流逝。她的声音虚弱,瞳孔渐渐涣散,灵智的光芒从她的面上消退,那张灵秀的脸上逐渐呈现出死亡的灰败之气。 叶玖,是个好名字啊。沿江大道三号七栋九零一。刁书真使出最后的力气大声吼道,花醉,你真的是个懦夫,你自以为苦情,帮叶玖伸张正义,帮江小柒讨回公道,岂不知她们从头到尾都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她们从来都没想过让你去犯下这些血腥的罪孽! 说谎!花醉拎起浑身是伤的刁书真,像是在扔一个破布口袋一样将她抛在甲板上,后者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嘴角溢出了乌黑的血,显然毒物已经发挥了效用,命在顷刻之间。 你就算知道地址也没用!你都要死了!你救不了任何人了!花醉面如土色,方寸大乱,仿佛为了掩去内心不安一般,歇斯底里高声说道。 花醉不明白为何这个重伤垂死的人面上还会出现那般狡黠的微笑。她顺着刁书真的视线看去,自己的手机在茶几底下亮着,拨通的是一个特殊的号码,正在通话中通话时间为05分32秒,也就是说,几乎从她们生死对赌开始,谈话已经被警方听见了! 这个毫无反能力的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自己身上顺走了手机。 花醉嘴角颤抖着,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惊骇地看着这个鬼魅般的女人。 输了,彻底输了。 你的手机密码,还真是简单啊。刁书真倒在地上,肌肉微微抽动着,濒死之际声音低弱,却满含戏谑,花醉,梦回午夜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回想起学校那段美好的时光啊,那时候有花三,小柒,小玖,真是浸透了奶与蜜的时光啊。379zyq花江叶在一起,相当美好的愿望啊。她们不希望你死我也一样啊 刁书真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花醉惊讶至极的神色,她竭力吼道,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回光返照一般炯炯有神,我只希望堂堂正正地将你绳之以法。像你那样,鬼鬼祟祟地虐杀那些有罪的人,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累得最好的朋友为你而死,那还配做一个人么! 我花醉竟然为这个濒死之人的气势所震慑,退后了一步,不敢上前。 我请帮我告诉宋玉诚就说刁书真不再理会花醉,她如同一根将要熄灭的蜡烛,从微弱的火光里爆出了最后一点灯花,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她。 她停顿了一下,唇边绽开了一丝微笑,终究是没有将那个字说出口。这一句话像是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她的手腕无力地垂下,头一歪,眼睛慢慢地阖上了,像是进入了一场永恒的长眠。 这时江岸边已经传来了警笛峰鸣的声音,沿江大道上有警车呼啸而来。 最后的模糊朦胧的意识中,是花醉拽着她的脚,像是扔一个垃圾袋一样将她抛进了冰冷的江水之中。 黑暗奔涌而来。 沿江大道的警察急匆匆地跑下车,遥遥见到江心发生了一声爆炸的巨响,一片火光中,江心的一艘渔船分崩离析,碎片缓缓向江水中沉没。爆炸炽热的风和着硝烟的味道扑在他们的面上,如同在唱着一曲凄艳的葬歌。 第49章 C市中心医院手术室外。 医院里人来人往, 神色冷峻严肃的大夫急匆匆在一群忧心忡忡的患者家属中匆匆走过, 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子分开黄油。人群密集的污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刺鼻的气味, 令人颇不舒服。 人群中有一个气质清冷的年轻女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看上去像是患者。她安静地坐在一群坐立不安的家属中间,不吵不闹,精致的面容如同一块浸在寒潭中的冷玉, 可远观而不可亲近。她的左手上穿着静脉穿刺针,旁边是吊瓶的架子。那人神色沉默安静, 那双幽深的眼睛,像是要穿过手术室厚厚的大门, 看向里面某个生死未卜的人。 你还好吗?郝仁在她身边坐下, 沉重的身体让下面的椅子嘎吱作响, 不堪重负, 多亏了老刁,要是再晚来几十秒的话,给你输入的就是毒物了。到那时候我再找到你, 那就无济于事了。 没有什么大碍了, 谢谢你把我救出来。宋玉诚没有偏头, 她还是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抢救室的大门, 半点不眨眼睛。 不用谢,不用谢。这么一说郝仁倒有些不好意思,他连连摆手,面色有些发红, 多亏了刁书真拼死从凶手那里问出来地址,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爆炸发生的时候,分队正好赶到江边,他们救回了被江水冲到岸边的老刁。现场痕迹勘探组在岸边发现了一个高分辨率的摄像头,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郝仁面上出现了赞叹不已与自惭形秽相混杂的表情,我们连夜核实了全部的录像以及物证,证明了C市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一个叫做花醉的年轻女人,而非江小柒。 根据我们现有的调查,花醉,26岁,省城人。父母关系不和,父亲无业,兼职挖沙工人,经常在沿江码头一带做事。母亲是一名中学老师,工作还算体面但收入微薄。邻里反映,在上大学之前,花醉是个很听话懂事的孩子,成绩优异,但是身上总是伤痕累累。这家人为了面子的光鲜不肯离婚,却在暗地里将生活的不如意发泄在孩子身上。并且,录像显示,那天花醉的的确确穿着一条红色的短裙和一件双排纽扣的衬衫,这些特征与老刁之前所刻画的完全一致。 既然老刁已经有了与江小柒单独谈话时的录音,那么完全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实在用不着以身犯险。可是她大概不愿意凶手就那么逍遥法外,又苦于没有证据将她缉拿归案,于是正巧利用江小柒自杀一事引起的舆论风波,引诱那个报复欲极强的凶手来杀害自己,从而留下关键的证据。郝仁羞惭交加,叹了口气道,要是我们早一点相信她的判断,也许在凶手猎杀吴科长的时候就可以其抓获了。可惜,现在我们也没法审判凶手,她不是在爆炸时碎成了齑粉,就是卷入江心十几米深坑所产生的漩涡里了。 宋玉诚没有动作,她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像是全然外界的其他讯息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力一样。要不是提到刁书真这个名字时,她抿了抿唇,眼睛亮了亮,郝仁都要怀疑是不是凶手的药物对她造成了什么不可逆转的脑部损伤。 郝仁抬头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幽幽地说,我原来其实挺看不起老刁的,她弱不禁风,又只会犯罪心理侧写那看上去故弄玄虚的一套。脑子又一根筋,对于人情世故真的是一窍不通,还到处招蜂引蝶、花心滥情,又是个女孩子。她实在不是成为你伴侣的好人选我觉得,她配不上你。 宋玉诚冰冷的视线射向郝仁,仿佛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将对方开膛破肚,大卸八块。郝仁预感,如果下一秒不说点什么补救的话,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法医会顺手抄起输液架上的瓶子给自己的脑袋开瓢了。 可是这一次,我是彻彻底底不如她了。郝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她竟然能从想要同归于尽的凶手那里要出了人质的信息,还全身而退。 郝仁面上是惊叹不已的神色,感叹道,毒物检测室说在她的胃部检测出了两种毒物,每一种的剂量都足以致死。但奇妙的是两者发生了中和反应,其反应产物是无毒的。所以她受伤最重的其实还是被凶手打出来的外伤,以及爆炸余波所带来的冲击伤。 我们看了录像,都觉得奇怪得很。在凶手给出二选一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会努力分辨哪杯是真正的毒物,她又是怎么知道那两杯要一起喝下呢?郝仁皱着眉头,好奇道,就算是专业的毒物研究者也不能分辨这两者啊,这也是心理学的手段? 郝仁在一旁近乎于喃喃自语般的嘀咕着,自顾自说着,一个清冷认真的声音蓦地传了过来 很简单,就算她真能鉴别出无毒的清水,保证自己平安无事,逼死凶手,那她还怎么问出我的下落呢?唯有将两杯一起喝下,趁凶手惊愕之时借机套话,才能有一线生机。宋玉诚缓缓说道,当然,这不是她的生机,是她用死亡换来我的一线生机。 郝仁沉默了一会儿,眼中有晶亮的东西一闪而过。他用一个长长的哈欠掩饰了这小小的尴尬。 我祝福你们。郝仁的口气温和起来。 谢谢。一向冷若冰霜的宋玉诚听到这句话,面上的神色柔和了些许。 对了,关于案子的事情现在已经全部查清楚了。郝仁补充道,虽然花醉清扫过痕迹,但是在901号房间,也就是你被绑架的那个房间里。经过大规模的痕迹检测采样,我们还是发现了李平的血迹,可以断定901号房间是杀死李平并完成分尸的现场。此外,我们还在阳台的燃烧物的微量灰烬中,提取到了与赵国华身上残留的纤维一致的校服残留物,大致可以肯定花醉就是穿着这套校服假扮成初中生的。而孙凤娣一案,虽然未找到直接的证据,可是在省城的亲子鉴定机构找到了一份委托,其委托人就是花醉。 这些物品上残留的指纹和DNA证明凶手并非江小柒,而是她的好友花醉。郝仁摇了摇头,神色迷茫,我们无从得知为何901号房间竟然留下了这么多的痕迹,也许花醉根本就没想到我们会找到那里,又或许她杀完吴科长之后,就没打算活下去。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谜团了。 郝仁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补充道,后来我们还去了叶玖曾经所在的孤儿院调查,证明了和叶玖一起回来的女孩子的的确确是花醉,而非江小柒。根据对Z大她们同班同学的调查结果来看,或许是为了保护叶玖,花叶两人的交往很隐蔽,其他人都认为她们只是关系稍微近一点的朋友。但也有某位曾经Z大的学生陈述撞见过她们在树下拥吻。也许花醉和叶玖是恋人也说不定,但现在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至于江小柒和花醉,两人是同班同学,还是室友,关系相当亲近,但两人应该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江小柒在案发之后和花醉居住在一起,可能无意中发现了花醉的秘密。而她精通催眠,从花醉口中问出了犯案过程和部分作案工具的地点之后,想出了这么个顶罪的计划。 我们市局后来进行了内部审查,发现了信息科某冯姓警察滥用职权,删除了刁书真单独面间江小柒那一段的视频。我们发现其与江家长子有着不明账目往来,现在他已经被停职检查了,后续的处理情况我会转告给你。 宋玉诚依旧一动不动,眼神眨也不眨地看着手术室上的红灯,像是有一道屏障将她与外部世界隔离开来。郝仁悠悠地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步伐,起身离开,转头去处理工作岗位上案子完结之后一堆的事情。 对了,爆炸发生之前,她让我转告你郝仁看着那双寒潭般冷淡清澈的眼睛,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算了,让她亲口和你说吧。 希望老天保佑老刁平安无事。郝仁双手合十,朝着上空拜了拜,就急匆匆地走了。 左侧硬脑膜外血肿、左侧头皮血肿、右侧多根肋骨骨折、双侧张力性气胸宋玉诚坐在刁书真的床边,一字一句的读着她的诊断报告,像是在宣读什么死刑的判决。读着读着,她的声音哽咽起来。 床上包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人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眼珠子在下面转了转,转头又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右侧血胸、脾破裂、失血性休克、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宋玉诚话音落下之后,四下里一片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还在规律地发出滴滴的声音。 刁书真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宋玉诚仙子般精致的容颜。晨光照在那张白皙无暇的面颊上,皮肤呈现出屋檐上落的新雪那般柔软的白色。两片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凑近自己的额头,像是九天玄女赐予凡人的一个祝福的吻。 风撩动了窗帘,阳光在地上落下温柔的细碎影子,身下是柔软的铺盖。刁书真有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印象中灼热的火和蚀骨的水都已经远去了,她仿佛已经羽化登仙。 神仙姐姐她呢喃道。 刁书真慢慢地瞪大了眼睛,神仙姐姐那双幽深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像是云雾缭绕的寒潭。她微微合上眼睛,两道清亮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垂悬在她的指尖,宛如芙蓉泣露。 宋玉诚哭泣的时候也是如此安静,恍如初春时冰消雪融,没有一丝的声响。 刁书真的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急着张口,却被自己的唾沫呛得说不出话来。她猛地咳嗽起来,嘴角边又溢出了一点血丝。她很想伸出手来拂去宋玉诚面上的泪水,再说些好话柔声安慰她,可是浑身上下都被裹得和粽子一样,半点也动弹不得。 我、我,那个你别哭啊。刁书真吞吞吐吐道,一向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她是彻底的慌了,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所以你那天说我们之间结束了,是因为你早就计划用自己为诱饵钓凶手上钩,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宋玉诚幽幽地看着刁书真。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5) 后者额上的纱布都浸透湿了,她眼神闪烁,磕磕巴巴道,不,不是,玉诚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打算去送死啊我只是 刁书真露在外面的脸皮涨得通红,她的大脑几乎成了黏糊糊的糖浆,完全派不上用场这一关比她想象中的要难过的多啊! 现在装作重伤昏死过去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早就保存好了,晋江又抽。后面都是甜甜了,别撤╭(╯╰)╮ 第50章 此时, 心电监护仪应景地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 在剧烈的情绪波动性下, 刁书真的心率和血压又超过了警戒值! 你解释不了,我替你说吧。宋玉诚轻轻地握住了刁书真缠满了纱布的手,她幽幽地说,你怀疑江小柒并非真正的凶手,可花醉作案天、衣无缝, 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而你趁着这一波舆论的热度,将花醉的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她在清清白白之时都能为了叶玖连杀数人, 更何况是现在?她必定不会放过逼死了她好朋友的罪魁祸首。 但是百密一疏的是,你未曾想到凶手竟然会将我选做了目标。是了, 凶手是个高度完美主义的同态复仇者, 你逼死了她最好的朋友, 没想到她会在你面前杀死我?宋玉诚罕见地有些激动, 如果不是凶手换了目标,你是不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真相? 我、我刁书真的脸涨得通红,她小声辩解道,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我这个祸害没那么容易就挂掉啦。 宋玉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宛如一尊凝固的玉制雕像, 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刁书真。 刁书真害怕再一次看见她的眼泪,惊惶道:宋玉诚,宋大人,主人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宋玉诚打断道:不是这句。 刁书真眼珠子转了转, 放软了身段,极其娴熟专业地哀求道:对不起嘛,我错了我错了。 宋玉诚凉凉道:也不是这句。 刁书真脸涨得通红,她眼神闪烁,吞吞吐吐道:我、我 就在气氛正浓的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肩膀宽厚,身形结实得如同一块烙铁。国字脸,浓而密的短眉,皮肤黝黑,唇上青灰色的胡子茬看上去相当硬实。虽然额发间已经可见几根银丝,但他丝毫不见老态,笔直地站在那里如同一棵挺拔的劲松,干了一辈子警察的威势扑面而来。 是宋玉诚的父亲。 两人一惊,刁书真下意识想甩开宋玉诚的手,却被对方攥得更紧了。宋玉诚站了起来,挡在刁书真身前,俨然是一副护崽的样子。 刁书真简直要欲哭无泪了别人见家长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规规矩矩,提着一大袋礼物上门。为什么我要包得和一个木乃伊一样,躺在这里动弹不得啊。 薛正国绕过了女儿,站在床边,凝视着刁书真。宋玉诚紧张地站在一旁,空气滞重得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 你先回避一下,我和小刁单独说几句话。薛正国转头对女儿说,见宋玉诚没有动作,面色一沉,不悦道,怎么,还怕我宰了你的小情儿不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玉诚迟疑地看着刁书真,见后者对自己微笑点头示意之后,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薛局好。刁书真淡淡地招呼他,语气中并无多少热情。她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人,可是念及往事,眼神些微的厌憎情绪是难以掩藏的。 那天我和玉诚的对话,你其实听见了,对吗?薛正国那锐利的眸子将像X光一样将她上下穿透,将她的嫌恶尽收眼底。 刁书真没有说话,只是毫不畏惧地回望过去,梗着脖子,生硬地说,我敬您是长辈。但是,我又没有办法选择我的家庭,选择我的父母。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生在一个家世清白,父母恩爱和谐的家庭?我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不是靠我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你又凭什么根据一个人的家庭背景来判断一个人的品行? 薛正国铁青着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逼视着刁书真。顶着重重的压力,刁书真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却还是不肯移开视线。病房里的空气里弥漫起了浓厚的硝烟味,似乎下一秒一个小火星子就能引起一场大爆发。 呵,你啊你。薛正国忽然朗声笑了起来,笑意中满是苍凉和无奈,老实说,听到你们的事情,我并不高兴。不客气地说,你的父母可不是什么好人。我暗中调查过你,发现你对感情态度轻浮得很,绝非我那在感情上一根筋的女儿的良配。 刁书真脸上的绯红隔着纱布都能看出来了,她张了张口,似乎急欲表白自己的心迹,却又无法否认这些荒唐的过往。 但是,这一次我要向你道歉。薛正国正色道,就算是骗子的女儿,也会有像你一样正直勇敢,甘愿舍生取义的人啊。 刁书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比起意料之中的批评与敌意,突如其来的夸赞更加令她无所适从。 哎,女儿大了,不中留咯。他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了。不过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人,我这个老父亲又怎么能委屈她的心意? 我用不着害怕她受到欺骗。薛正国瞪着刁书真,疾言厉色道,毕竟我在,没有人敢辜负她,是不是? 谢谢薛局!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刁书真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不对,谢谢岳父大人成全! 也许是里面的动静太大,病房外面的宋玉诚只隐约听见了刁书真激动的喊声,她唯恐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地冲了进来。 爸爸,你别动她!宋玉诚急切道,妈妈在天之灵都同意我们的事情了! 见到女儿如此胳膊往外拐,薛正国刚刚略微放晴的脸色又一次沉了下去。他铁青着脸道,怒道:哦,说来听听? 妈妈坟前有一株白色的月季,每年这时候都会开满树的繁花。我之前许下心愿,要是妈妈也同意我和她的事情,请让那株白色的月季开出红花!爸您可以去看,真的是满树的红花啊! 薛正国凝视着宋玉诚,后者略微一惊,却还是顶着压力回望过去。两双黑色的眼睛一双如同漆黑的深夜,一双恰似幽深的寒潭,都半点不曾退让。 良久,薛正国移开了目光,呵呵笑了起来,笑声浑厚,呵呵,女儿大了,都知道拿你妈妈来说事了。不过,如果她真的同意的话我不会反对。 薛正国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砰的一声带关上病房的大门。就像他来时那般行色匆匆,留给了两人一个挺拔的背影。 他是不是不高兴?刁书真忐忑不安地看着宋玉诚。 不,他肯定急着去看我妈妈了。宋玉诚凝视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深黑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暖色。 心电监护仪再一次刺耳的报警声惊动了两人,宋玉诚赶紧上前查看,同时也呼叫管床的大夫和护士。 医生,医生快来!3床的病人飙血了!她血压上去了,心率太快了!护士满头大汗,高声疾呼道,她又昏迷了,是不是病情有什么变化。 几秒后,医生赶到床前,瞄了一下心电监控仪,上下检查了一通,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 没什么事。医生淡定地说,是高兴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高考好运呀!开光开光!感谢在20200704 13:34:09~20200706 19:0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洞j、一直是S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落于尘 61瓶;42378451 9瓶;嘿,是阿浅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一个月后。 就连绵延百日的紫薇花都日渐稀疏, 夏蝉的聒噪声逐渐低沉下去之际, 躺在病床上的刁书真终于能自己下地活动了。这是个有着习习凉风的秋日, 她拄着棺杖,一瘸一拐地来到犯罪心理科的办公室。这里陈设依旧,没有安排新人,桌上的宗卷还原封不动地摊开摆在那里。两个多月不回来,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心中一暖, 师姐肯定相信自己一定还会回来,所以把这里给保留了下来。 她轻轻吹去桌上的灰尘, 环顾一圈之后,坐了下来。她捻起压在案卷下面的纸条, 是王焱焱潦草的字迹: C市连环杀人案案件已经全部结束了, 特别调查组已经回去, 你没事了! 那个了字的笔画往上蹦了好远, 简直要突破这张纸条。 刁书真都能想象得出来,王焱焱是多么兴高采烈地写下了这张纸条,她弯了弯嘴角, 楼下的香樟树沐浴在阳光里, 枝叶边缘微微泛起了金色, 很是温柔。 除了王焱焱随手写下的纸条之外, 还有一些官方的文件说明,大体上都是在说C市连环杀人案告破,江小柒为包庇真正的犯罪嫌疑人而自杀,C市市局监管不力。犯罪心理科刁书真违反程序与犯罪嫌疑人私自见面, 予以警告处分。但念其运用自己的知识破获连环杀人案有功,还应予以表彰云云。 刁书真笑了笑,将那份官方的通知扔进抽屉的最下面,摞进一大堆文件之下。 她转头驱车去了市中心最大的超市,将柜台上最贵的糖果和甜点扫荡一空,塞了满满的一大袋。好心人见她腕上还缠着绷带,还帮她搬上车,似乎全然不记得她就是一个月前风口浪尖上的那个警察了。她笑了笑,热情地请那人吃了块甜点。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刁书真动作笨拙地驾着车,那场事故多少给她留下了点后遗症,死亡数次与她擦身而过,但上天终究是待她不薄。 网吧的乌烟瘴气之中,刁书真熟稔地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短发小萝莉。她身形娇小,窝在大大的沙发里,看不上很不相称。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双大而亮的杏眼几乎占据了上半边小脸,简直就像是动漫里走出来一般。她正在忙,十根小短指极其娴熟地操作着一款大型格斗网游。屏幕上眼花缭乱的画面让刁书真这个老人家有些头晕目眩,目不暇接。 一局结束,小萝莉看了看刁书真的孝敬,甜甜地笑了起了,面上浮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费列罗、瑞士莲、歌帝梵小萝莉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谢了哟。 不用,这是你的报酬。刁书真狡黠一笑,下面还有张牙医门诊的优惠券,我想你很快就能用上了。 见那小萝莉龇了龇牙,似乎要冲过来。刁书真蓦地抬手挡在身前,笑道,哎哟姑奶奶,别来了,我刚刚愈合的骨折又要裂了。 怎么搞成这样啊,你提供案件的信息请求我帮忙的时候,可是说你会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的啊?小萝莉气鼓鼓的,鼓起了腮帮子,活像是一只受惊的河豚。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骨折都是小事,养好了就没事了。刁书真满脸堆笑,哄着这位小朋友,你那篇写我怎么逼死江小柒的文章,可真是绝妙啊。主人公之间可真是太香了,真是充满了柑橘味的香气啊。也多谢你帮我运作,把它推到了公众眼前了。 那是,不看看谁写的。小朋友到底是不禁夸,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转眼被刁书真忽悠得放过了刚刚那个话题。 得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刁书真朝着那袋糖努了努嘴,笑得嘴歪眼斜,牙医诊所见。 你走你走。小萝莉叼了根巧克力棒,重新戴上耳机,像是驱赶一只苍蝇一样挥别了刁书真。 阳光洒满了柏油马路,给路边的紫薇树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天高云淡,空气弥漫着秋天独有的凉爽而清甜的味道。刁书真久违地来到了她与宋玉诚同住的小区楼下,温柔的光线倾泻在门口那一排孔雀菊上,安静得如同一幅隽永的画卷,似乎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想起上次来到这里时那般狼狈的模样,刁书真不禁莞尔。她在花圃周边的红砖上坐了下来,几缕丝状的云漂浮在澄澈如洗的天空中,宛如几条长长的洁白尾羽,撩得人心头酥酥痒痒的。她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安静的光阴像是清新的慢节奏钢琴曲一般从心尖缓缓流淌而过。 刁书真坐了很久,久到日光渐渐西移,蔚蓝的澄澈天空中布满了灿烂的红霞,久到漆黑的幕布拉满天空,数颗璀璨的星子逐渐崭露头角。她带着面上餍足的神情,转身回了车里。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又开到了C市沿江风光带旁边。遗忘是最好的良药,这里一片热闹的场景,浑然瞧不出曾经发生过那样的惨剧,前来健身、散步、买卖东西的人络绎不绝。被这里欢乐的气氛感染,刁书真心情极好,她拄着拐杖,缓缓沿着河堤下去。 因着是夏天,人们惧怕茂盛草丛里的蛇虫,所以与修缮妥帖的大路相比,沿江边的满是泥土的小路上寂寥无人,唯有蟋蟀在草丛里不停地叫唤着,越发安静。 这是一个满月的夜晚,浮动的月色洒在宽阔的江面上,呈现出水银一般的色泽。江水悠悠地流淌着,像是浑然不知这里发生过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一如既往地静静奔流着。 刁书真站在江岸边,点燃了拐杖上挂着的纸钱。哔啵哔啵的火光映得她琥珀色的眸子莹然有光,她凝望着跳动的火焰,像是透过这一层面纱,遥望那些不可复现的人和事。炽烈的火焰中舔舐着黄红相间的符纸,转寄给那些或是葬身江水,或是焚于烈火的生灵。 她费力地弯下腰,手中的树枝拨弄着火焰,悠悠上升的火星子飘荡在风力,如同谁无处可居的魂灵。飘扬而上的火星映亮了树杈上的一个鸟巢,碗状的草质巢穴里,似乎有什么塑料制品的反光。 她心念一动,伸出拐杖去够那个鸟巢。拨弄了几下之后,一个塑料膜包裹着的信封落了下来。她心头砰砰直跳,动作迅速地拆开了它。 熟悉的玫瑰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眼前又闪过那一晚的血雨腥风,耳边似乎又听见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强烈的血腥气中,故人重逢。 她拆开了信,缓缓地扫视着纸张: 我亲爱的小刁,你是我见过的最值得尊敬的对手。我与你的那一场豪赌,是一场必死的结局。我毫不畏死,自从她们离开之后,我对这世间毫无留恋。我不在意我究竟带走了多少人,你和玉诚,你们这样美好的人,更不应该活在这个丑陋的世间。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6) 我蔑视着世间,我想的唯有死。 但我错了,原来有那么多人为了活下去,可以做到那般可敬可畏的地步。就像江小柒为了我,你为了玉诚。当你喝下同时喝下那两杯毒剂时,我知道我输了,彻彻底底的。 我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以为自己是身边人的救星。我挽救了试图自杀的叶玖,安慰了濒死的小柒。然而我错了,是她们在不遗余力地拯救我,竭尽全力让我活下去。我一直都在想,命运待她们如此不公,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让我去陪她们,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看到你的时候,我明白了。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那就是梦想中的未来吧。她们希望我替她们走到那一天那个再也没有会遗弃女婴的家长,侵犯学生的老师,欺骗感情的惯犯,滥用职权的人渣的那一天。那个她们所未能见到的未来,这就是唯一的希冀与留恋。 她们通过我的眼睛,和我一起见证那一天。 这一天也许永远都不会来,也许明天就来了。 希望我们别再见吧,小刁。如果再见的话,说明又有悲剧发生了。但也许很快 没有落款。跃动的火光照在刁书真面上,她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似乎轻轻勾了勾嘴角。她手一扬,那封信便为火苗所吞噬,在耀眼的光亮中化成了一抹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大家终于是考完了~我是那种特别浪的人,反正考完了我就超级开心,完全不管考得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第52章 宋玉诚提着银耳莲子羹走进了医院病房, 病床上的被子乱成一团, 而床上空荡荡的, 她的小狐狸不见了踪影。 哦哦,我看见那个小姑娘拔了自己的针,避开医生护士,蹑手蹑脚地溜出去了。旁边的病人好心地提醒她。 这皮实的小狐狸崽子!好利索了就知道跑了是吧! 宋玉诚把不锈钢保温碗重重地搁在床头柜上,活动活动了自己的手腕, 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的。 她冲着旁边的好心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省城墓园。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 秋天的夜晚来得快,一轮银辉色的满月透过青葱松柏的罅隙, 稀稀落落地照在墓碑之上。这里的管理员很友善, 虽然现在很晚了, 但是依然没有强行驱逐拄着拐杖的刁书真, 也放了来寻人的宋玉诚进来。 她看见月下那个清瘦的影子时,不禁松了口气。失而复得的惊喜过后,是一阵后怕的恼怒。她慢而警觉地走过去, 生怕惊动了这只受伤却依旧不老实的小狐狸。 刁书真站在大理石墓碑前, 弯下腰, 仔细地拂去那个爱妻宋清之墓凹凸不平字迹上的灰尘。这里打扫得很干净, 显然是经常有人祭拜,碑前的一株红色月季开得正艳,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 刁书真似乎感受到了后背冰凉的视线,她一回头, 见到来着是宋玉诚,眯起眼睛,冲她笑了笑。如一股清凉的冷泉流过心间,宋玉诚心头刚刚燃起的那点小火苗就自动熄灭了。 她走过去,轻轻搂住刁书真的肩膀,将对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刁书真顺势放开了拐杖,心满意足地靠在宋玉诚温暖柔软的身体上。 阿姨墓前的白月季真的开出了红花。刁书真狡黠地笑了起来,看来我们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全了啊。 宋玉诚半蹲下来,指尖描摹着母亲墓碑上的字迹,看着泛黄照片上宋清穿着警服,笑容阳光灿烂的样子,她悠悠地说:我妈妈肯定会同意的。毕竟,当年若不是你,我是不可能寻回她的尸骨的。可惜那年我们还是未能找到她的真正死因。 刁书真轻轻的拍了拍宋玉诚的肩膀,以示鼓励。她陪着宋玉诚走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当然知道,当年这个尚且还稚嫩的肩膀上究竟负担了多少沉重的压力。 会找到的。刁书真笃定地说,她注视着墓前的那火一般鲜艳的月季花在风中晃动,似乎是在低低诉说着被埋葬的过往,她像是郑重宣布誓言一样,又重复了一遍,一定会找到的。 几滴露水滚落在月季娇嫩的花瓣上,晚风拂过,那几颗晶莹的水渍顺着花瓣的弧度落进花心,温柔得像是母亲拥她的孩子入怀。 对了,C市警方一直没能找到花醉的尸体。宋玉诚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那天过后,江上游正下了一场暴雨,江水湍急。也许花醉的尸体在爆炸中碎成了很多块,加上流水这么一冲,根本无法找到。或者,江心有着挖沙子过后留下的深坑,也许花醉被卷入了漩涡之中。生还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刁书真垂下眸子,静静地听着不远处一只夏蝉的绝唱。对于花醉,她不知道是何种心情她恨她的手段残忍,肆意屠戮生命,可怜悯她的癫狂,叹息她、叶玖、江小柒三人的不幸命运。毕竟,并非所有人都能为这个世界温柔相待,而要求她们以歌报痛,以德报怨,那是无稽之谈。 回首往事,刁书真自己亦是无数次徘徊在深渊的边缘,受着仇恨与愤怒烈火的灼烧。难说是什么样的力量的庇佑,引领她一次次走上正途,走到今天。 好了,现在案子的事情处理完了。宋玉诚面色一冷,板起脸来说,现在该聊聊你我之间的事情了。 你听说过一个笑话吗?刁书真一愣,尴尬地转过头去,顾左右言其他,有个不会游泳倒霉鬼,被人用棒球棍暴打了一顿,又从五楼扔下来之后,还被路过的汽车给撞进了护城河里。第二天验尸发现,他的死因竟然是冻死,哈哈哈哈哈。 你看,我这种祸害是没那么容易死的。刁书真干笑了几声,见到宋玉诚面上并无笑意,有些手足无措,止住了笑。 下次你要冒生命危险做什么事情之前,能不能和我说一声。宋玉诚的声音出现了少有的软弱,我不会阻拦你的,但丢下我之前,能不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一颗剔透的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之下,宛如凝固在草尖上的霜花,美而凄恻。 刁书真吻去了那颗泪水,忙不迭保证道,不会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她很想像往常一样没有骨头地跪下来,却因为上了夹板跪不下去,场面尤为尴尬。她随机应变,扑进宋玉诚怀里,挂在对方身上,专业娴熟地讨饶道:玉诚,宋大人,主人,您就饶了我吧! 宋玉诚拉她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副手铐,啪地一下就把刁书真的右手给铐住了。 刁书真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夸张地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这个花心又浪荡的狐狸崽儿,还是被你给拴住了。你逮捕了了我,那这辈子可得好好养啊,我亲爱的宋大人。 宋玉诚握住手铐的另一端,神情餍足,目光深情:你说好了一辈子,要是中途跑了的话我可是要把你逮回来好好罚的。 刁书真凑到宋玉诚耳边,撒娇般说:今天我就跑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 宋玉诚眸色一沉,无声的风暴在里面酝酿。她的目光落到刁书真未愈的伤腿和手中的绷带上,深吸了口气,正色道:不行,你的伤还没好。 刁书真:大姐,你法海吗? 不过,当她被宋玉诚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来的时候,听见对方胸膛里那个急促的心跳声,以及略微粗重的呼吸声时,她转了转眼睛,嘴边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其实要真完成睡前那一套工序还相当啰嗦,尤其是狐狸崽子是个伤员就算了,手脚还不安分得很,到处撩来撩去,弄得宋玉诚浑身也湿透了。 宋玉诚神色一凛,索性将刁书真另一只不安分的爪子也拷了起来。刁书真抬了抬动弹不得的双手,浴室的热水蒸得她琥珀色的眼睛里起了一层泪花儿,她撇了撇嘴,委屈巴巴道:玉诚,给我解开嘛,我是伤员啦。 宋玉诚毫不所动,凉凉道:等下到了床上再给你解开。 狐狸崽子挑了挑眉,心中暗想:床上,是我想的那个床上吗?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宋玉诚将她抱进自己屋里,两人各自占据了大床的一边。刁书真像是根柴棍子一样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几乎动弹不得。滚、翻、爬、移,这几个动作都做不了,连手也没得自由,她真是太憋屈了,简直是越想越委屈。 而一边的宋玉诚,她、她、她竟然帮自己盖上被子之后,熄了灯,就那么躺在边上,真的打算睡觉了! 刁书真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她忽然哼哼唧唧起来,撒娇道:玉诚,我腿疼,你帮我揉揉嘛。 见宋玉诚没理她,刁书真变本加厉,闹腾得更厉害了,人家胸口和腿都好痛啊,你再不帮我,我可要痛死啦,到时候变了死鬼来找你啦。 宋玉诚稳如泰山,巍然不动,凉凉道:法医可不怕鬼。 刁书真换了个口气,可怜巴巴道:你不可怜我,不帮我的话,总得帮我把手铐打开吧。我自己揉揉还不行吗,我不要你帮忙 刁书真听见宋玉诚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是在稳定自己的心情。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把钥匙,凑过去,咔哒一声,打开了手铐。获得自由的刁书真眼中精光一闪,趁她凑近的时候猛地将她扑在身下! 宋玉诚想要推开她,刁书真可怜巴巴道:人家腿好痛嘛,你再乱动,估计又要断了。 宋玉诚呼吸紊乱起来,白玉似的脸颊下透着一层诱人的绯红,她急促道:你的伤还没好。 不。刁书真狡黠一笑,露出了她那双标志性的虎牙,虽然右手的伤没好,但左手也勉强够用了。 雪色的沙滩上渐渐漫上了湿漉漉的海潮,神像黑曜石般清冷的眸子里晕开了尘世的欲染,漂亮惊人。悠悠的叹息在房间里回荡,恰似流莺夜啼,似痛苦又似欢乐。新雪般的肤色绽开了层层艳丽的霞色,天地气合,温暖湿润的雨点在寒潭上悠然而落。床上柜上的青花陶瓷花瓶似有所感,跌落下来,里面白色百合躺在地上,浓郁的香气在房间里幽幽展开。 突然间,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旖旎的气氛,宋玉诚伸了伸手,想要去够那手机,却在半路被刁书真截住。 刁书真咬牙切齿,恨恨道:天大的事也得等我这几分钟。 宋玉诚平了平略微急促的呼吸,声音湿润低沉,不复往日清冷,柔声安抚道,算了,下次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刁书真欲哭无泪,猛地一锤枕头,可是我在上面的机会就没得了啊! 她愤恨地接起了电话,打开了扬声器,心中诅咒着打来电话的孙子 宋法医,H市发现一具不明女尸,双侧腹部有两道很深的伤口,疑为杀人取肾。请尽快赶到现场 好的,知道了。刁书真怨念地回答道,然后就猛地挂了电话。 对面打电话的警员茫然地问了句:我知道半夜打电话很不招人喜欢,但又没有人能告诉我,为何我打宋法医的电话,接的人是刁警官呢? 旁边的人露出了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几章是花醉、江小柒和叶玖的番外啦,只对主线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跳过这几章。然后主线就是甜(jin)甜(song)的校园篇啦,讲的是刁宋两个人大学时候发生的故事从遇见小宋之后,小刁这个撩妹达人就失去了人生的意义,而宋风纪委大大开始带头败坏风纪了~反正,会比现在小清新吧。 第53章 花醉跪在冰冷生硬的瓷砖上, 鞭子像是雨点一般落了下来。她面色苍白, 神色倔强, 紧紧咬着唇,像是全然没感到背上火辣辣的痛楚一般,一声不吭。 十七岁的花醉已经是一枝即将盛放的玫瑰,那身宽大呆板的校服遮盖不住她日渐窈窕的身段,更别说那张满是年轻胶原蛋白的脸颊上, 透出的娇艳霞色。只是此刻那双修长的黛眉紧锁着,娇嫩的唇死死地抿着, 昭示着这张好看面孔的主人此时正承担着难忍的痛苦。 为什么只考年级第二,你比第一名足足差了有三分的!你的成绩是一落千丈啊!面前是母亲痛心疾首, 恨铁不成钢的脸, 你说啊! 数学考试最后一道大题我用了大学的方法, 证明过程很简单, 但老师不承认这种做法,就又是重重的一鞭落下,花醉咬紧了唇, 这一下太过疼痛, 唇上沁出了点点血珠。 还敢狡辩了是不是?母亲铁青着脸, 愠怒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三班的班长偷偷看了你好几次,二班的学习委员偷偷把情书塞到了你的抽屉里,难道不是你勾引的他们吗?心思没放在学习上,只想着卖弄姿色, 结果自然就表现出来了! 花醉低头,一副温默顺从的样子多次的惩罚让她明白,最快平息母亲怒火的方式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顺着母亲的话为自己安装一个不轻不重的罪名,然后听话地乖乖接受所谓的惩罚。 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母亲尖利的吼声和那条生硬的鞭子,火灼般的疼痛在肩背上蔓延,她掩去了眸子里的锋芒,意识悄无声息地飘向挂在墙上的日历。 她就是靠着那些虚无缈缥的愿望支撑到了现在,想着高考过后,去一所外地的大学,远远地逃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家庭,永远别再回来。 花醉敏锐而通透,对于人心,她天生就有着某种近乎于猎手般的准确直觉。她知道自己日渐出众的颜色引起了母亲的潜藏的妒忌之心,愈发勾起了母亲对于命运不公的怨恨之心。 毕竟,母亲当年也是很有姿色的美人,追求者众多。她想着过安逸稳定的生活,选择了国企老实巴交的父亲。没想到,铁饭碗也有失去的一天,父亲下岗之后,日渐消沉,酗酒赌钱,颓废度日。 于是,当年明珠美玉般的美人就在日复一日的失望、消沉、疲惫,鸡毛蒜皮之中变成了翻白的死鱼眼睛。她将自己那口没出来的怨气放在女儿身上,逼得女儿出人头地。却又在女儿日渐优秀、漂亮的同时,愈加惋惜那些自己本该得到却被命运收回的东西。 心理学常说,一个人的童年会给其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不幸的童年往往需要一生来治愈。 但花醉不信命,她不信自己会为仇恨与怨憎所吞没,沦落成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二十岁的时候失去了眼神中的光亮,等待着几十年之后那一场早该来临的封棺入土。 这一晚,十七岁的花醉跪在冰冷坚硬的瓷砖上,雕刻的凸起花纹折磨着她的骨肉,膝盖渐渐麻木失去知觉。她的脑海中一片纷乱,疲累和疼痛耗尽了她的体力,然而那个念头却如同海上迷雾中的灯塔,始终在花醉的脑海里闪亮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7) 我和母亲是不同的。 这个信念如此强大,以至于在花醉最后疲累过度失去意识时依旧在脑海里发出响亮而坚定的声音,宛如黎明将至之时吹响的冲向敌军的号角,那般嘹亮,那般振奋人心。 在某种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之下,花醉考完了高考,分数都够得上遥远帝都那两所其他学子梦寐以求的学校。她偷偷去了网吧,报了全国最好的心理学专业。 那是一个令人迷醉的夏日,街上的女孩子穿着各式各样鲜艳的衣服,脖子仰得高高的,骄傲得如同一位位美丽的公主。花醉站在银薇树下,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宽大校服。然而路人都忍不住朝她投来了惊艳的目光仿佛渐渐剥落下金像上丑陋的油漆,光华四射的异彩正在这位看上去本不起眼的女孩身上放出。 过完这个暑假,就不用再佝偻着背脊,刻意戴着厚厚的眼镜,将自己的脸掩藏在如山的书籍后面,将窈窕的身材藏在宽大的校服里,装作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免得触动了母亲敏感又自卑的神经。 一阵热风吹过,银薇簌簌而下,花醉在花雨里放声大笑,她笑了很久,那些潜藏在心底里的浓烈感情,这时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尽情倾泻而出。天空为女孩愉悦的心情所染,蓝得像是一块即将融化的糖果。她那瘦削的肩膀仿佛生出了一对赤翼,有力的羽翼划开了背脊,带着她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一天,花醉看着母亲的脸色,揣摩着她的意思做好了早饭,免得她又挑出更多的刺。打开录取通知书的那一瞬间,花醉像是大热天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她面上的血色尽褪,纸张从她颤抖的指尖悠悠飘落。 省城Z大,临床医学专业。 她满是惊讶地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后者正从容不迫地擦着嘴,橘色的蛋黄噙在她嘴边,如同一抹刺眼的血。 在花醉心碎而震惊的目光里,她的面上毫无惭色,反而出现了洋洋自得的笑意。那笑意在她宽厚的嘴唇上,嘲讽意味十足。那是父母对孩子的轻蔑,男性对女性的剥夺,当权者对普通人的无视,白人对有色人种自然而然的优越感,知识分子对于文盲的戏弄。 没有理由,无从辩驳,所有人都默默遵循着这样高低有序的秩序,生怕失去自己的位置。在心脏破碎的剧痛中,花醉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醒那些所谓的为你好爱你保护你后面,究竟潜藏的是怎样丑陋可怖的东西。 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她自在地抹着嘴,像是全然没看见花醉伤心欲绝的眼神,眼神轻蔑,慢悠悠地说,你就得去Z大,那里离家近啊。而且,你那报的是什么破专业心理学,毕业之后能找到工作吗?还是学医踏实,当大夫多好啊,工作稳定,社会地位又高,将来方便找对象。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可不能看你走上歧途啊。末了,她加上了一句惯常使用的金句,仿佛就能将掠夺和压榨这样的丑恶事情,变得冠冕堂皇起来。 她斜睨着着花醉,以为这个孩子最多哭几声,抱怨几声,就一如既往地听话顺从了。 是了,那些好心的父母为女儿裹上脚,是为了她日后能嫁个高门大户,衣食无忧,是为了她好;那些好心的父母将孩子送去戒网学校,是为了孩子不沉迷于虚无的游戏,为了未来光明的前途,是为了他好;那些父母斩断孩子的羽翼,把孩子驯养成毫无个性的标准化模具,是为了他能融入社会,是为了他好。 其实,人在极度的失望之下,是不会有什么情绪反应的。被捆牢了电击的小鼠,在冰桶里扒拉了没几下就死去了因为它的自主神经系统早就死去了,屈从于自己不幸的命运。而那些电击时能自由逃窜的小鼠,挣扎了足足有三小时之久,在体力耗尽之后才愤然死去。 而支撑着花醉这只小老鼠不停挣扎的信念,那个离开这里的执念,读一个自己喜欢专业的愿望 在这一天碎了。彻彻底底的。 有人将你视如珍宝的东西夺走,亵玩一番,再狠狠将它踩进泥里,嘲弄着告诉你它一钱不值。 花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极度的悲伤与颓然无力的愤恨之中,她的嘴角反而呈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她咬了咬自己的唇,听见自己用麻木的口吻说着:好的,妈。我知道了。 那日半夜,骤雨敲打在窗棱上,风猛地推开了窗户,席卷了整个房间,惊动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她的眼睛红红的,却没有眼泪,她浑身的肌肉抽动着,潜藏在躯体里的悲伤与愤怒在这个静夜里悄然苏醒,仿佛是在点天灯一般,一寸一寸灼烧花醉的皮肉、骨骼、肺腑。 与身上滚烫的灼热相反,她的心底一片死灰般的冷寂,像是漫天大火灼烧过后的荒原,了无生机。她上下牙关抖个不停,身上一阵阵地发软,眼前发黑。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无比,或许超过了40也难说。比起高烧到39.5仍然咬牙做卷子时的坚强和隐忍,花醉第一次萌生了就让这场绵延不绝的大火将自己焚烧殆尽的念头。 在这场高热与仇恨的催化下,某种仿佛铭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悄然苏醒去猎杀,看上去再强大的人脖颈也是脆弱的,只要自己手中的银亮的刀片划下,飞溅而出的动脉血可以溅满天花板。杀了她,再也不用受那些桎梏;杀了她,再也不用忍受那些侮辱。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自由了。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敬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她掏出了枕头底下那柄迟钝的刀片,用钥匙上的磨刀石一下一下地磨着。直到刀刃变得如同一条几不可见的细线。昏暗老旧的路灯透过层层的雨幕,照在这间房子里,影影绰绰的,花醉手中拿着那柄磨利的刀刃,站在母亲紧闭的房门外面,站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七杀碑 第54章 一阵凉风带着外面香樟树叶的香气和雨点的潮意打在花醉面上, 唤回了她几分神志随即, 她手中的刀片跌落在地, 发出噌的一声轻响。 她支起身子,在一阵一阵的虚弱中打开了家门,门外的风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入,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就算是死,我也不要死在家里凭着这样的念头, 高烧的花醉竟然踉跄着走了很远,远到城郊的江边赫然出现在眼前。 疲惫不已, 不堪重负。变成行尸走肉究竟有什么不好,这滚烫如同熔岩般的灵魂我已负担不起。我已经在黑暗里独自奋斗了这么久了 真的, 放弃一次不好吗? 高热夺去了她的体力, 她的呼吸急促, 脚步发软, 终于一头栽倒在泥泞不堪的水洼里。既然人生永远都是大雨,那又何必再往奋力奔跑? 高烧完全夺去了她清醒的意识,她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在最后的光亮之中升起了不切实际的旖旎幻想仿佛真的有一缕清风将她卷了起来, 轻抚在她周身。真的有温柔的风给高热不退的她带来了一丝清凉。真的有人替她擦干身上的泥水, 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提供可以依偎的怀抱。真的有人耐心地听完了她的哭诉,柔声安慰着她,慰藉她难言的痛苦。 仿佛为地狱烈火焚烧的恶鬼,终日在熊熊大火的煎熬中挣扎哭喊, 却在这一日听到了清凉的风悠悠吹过的天籁之音。那阵风裹挟着绿叶清新的滋味,提示着徘徊在仇恨边缘的人们,这世上依旧有着爱意存在。 她呢喃着、哭泣着、恳求着,抱着那个虚无缈缥的影子失声痛哭,反正都是梦境,就让它更加酣畅淋漓一点吧。 这场旖旎而温柔的梦境逝去之时,花醉竭力睁开沉甸甸的眼皮,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却干净整洁的诊所里,手上穿着吊针。她一看墙上的挂钟,快到五点了心中一急,忙跳下床,却一阵腿软,差点摔倒。 花醉清醒过来,忙问:昨晚是谁送我过来的? 大夫面露诧异之色,摇头道:我听见有人敲门,然后发现你斜靠在门上,没了意识。我以为你是自己过来的。 花醉哦了一声,急切道:那医药费 大夫笑了笑,温言道:算了,也没几个钱。我觉得你还是躺在这里休息比较好,不过看你好像有要紧的急事,你就先去吧。药费你以后有空再给也成。烧已经退了,我给你开几盒药。 花醉记下诊所的名字这里离她们家有一段路程,花醉以前曾匆匆路过这里,只是不曾留意罢了。她忙道了声谢,匆匆赶回家,要赶在母亲醒来之前做好早饭。 金色的灿烂晨曦洒在她的身上,那场突如其来的无力和悲伤就像那场骤雨一般匆匆而逝,取而代之的是雨后崭新的清新世界。那些血色的念头悄然遁形,消失得干干净净,似乎从未存在过。 人情的温暖与馈赠让花醉又生出了勇气,来拮抗强大至极的不幸命运。 喂,你好,请问是Z大招生处吗?我是今年被录取的新生,嗯对,最高分的那个。我想向您咨询一下转专业的事宜 相传,Z大心理学系一年级系花容貌娇艳无比,追求者众多,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位有过什么表示,反而经常和自己的室友走在一处,几乎形影不离。 是夜,花醉和江小柒两人并肩走在横穿校园的大道上,银亮的月光从梧桐繁茂叶子的缝隙里洒了下来。盛夏时分,湖面上悠悠吹来了一阵凉风,缓解了白日的燥热。两人路过一幢五层的教学楼时,一阵混杂着奇诡味道的凉意袭来这寒意仿佛能浸入人的骨髓,花江两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要真说凉快的话,倒是有个好去处。花醉顿下脚步,卖了个关子。 哦?江小柒很有兴致,好奇道,哪里啊? 花醉挤了挤眼睛,朝那幢楼指了指,语气诡异道:解剖室啊,据说那可是一年四季都维持十五度左右的呢,够凉快了。 江小柒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在她的怂恿下和她一起从旁边的侧门走进了一楼的走廊。 处在一楼的解剖室光线昏暗,空气潮湿,似乎总是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现在是晚上,那一扇扇紧闭的大门更是显得深不见底,鬼影重重。或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两人一踏进这里,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升起。 江小柒抓紧了花醉的手臂,紧张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花醉也有点出汗,她坚持道:没事,解剖室而已。 可是说话之间,她的腿肚子有点发抖,手心沁出了一层潮意。 忽然间,某间解剖室里面突兀地响起了斗地主欢乐的音乐声,这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江小柒的指甲掐进了花醉的胳膊里,花醉也是浑身一震! 两人都看见对方脸如死灰,唇色发白,要不是吓得腿软,就要拔足没命地狂奔。 低调点,低调点。一个风流多情的女声压低了声音说,斗地主可以,把声音关掉,尊重一下躺在这里的人,好吗? 打扰了,打扰了。似乎是另一个小声祈祷的声音,借宝地避暑一用,多有得罪了。 哎,借我件衣服,这里冻死了。这次是一个甜美娇媚的女声,怎么这么冷啊,讨厌。刁刁你借我一下嘛。 不行,再扒就扒光了。要不,你来我怀里取暖?最开始那个多情动人的声音戏谑道。 花醉与江小柒硬着头皮听了一会儿,加速狂跳的心脏渐渐减慢下来。花醉刚欲开口,江小柒捂住了她的嘴唇,轻轻用气声说着:好像是刁书真学姐她们。 花醉点了点头,凑近江小柒耳边说:她们胆子好大啊,我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或者吓她们一吓。 江小柒点头了头,刚要同意花醉的主意,眼睛的余光里忽然瞧见一个人影快步朝这边走来。她穿着一袭板正的白色衬衫,身下是高腰的女士修身西裤,越发凸显出了那条细直的长腿。这么大热天脖子处还规规矩矩地系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袖口上别着一道绿色的袖章。 是校学生会风纪委宋玉诚。 风纪委来了。江小柒压低了声音,警示花醉。 啊,我得赶紧进去通知刁学姐她们一声。花醉急得一跺脚,就要冲进去。 哎呀来不及了,先保命要紧。江小柒猛地拽过花醉,两人猫腰蹲在一楼楼梯间的杂物后面。 花醉急切地咳嗽了几声,几秒钟的寂静之后,解剖室里蹿出几道人影,兔子一般消失得飞快。 风纪委没管那几个,却直直地拦住了跑在最后面的那个。 嘤嘤嘤,我再也不敢了,风纪委大大,宋大人,你就放过我吧,呜呜呜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嘤嘤嘤 这带着哭腔的温言软语的哀求让听者墙角的两人不禁有些面红耳赤。有时候,人听着声音靠着想象力所勾勒出来的香艳画面,往往比真实情况尤甚。两人不敢探头,光听着动静,只觉得自己的面上好像也烧灼滚烫起来。 抽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风纪委架着刁学姐走了,两人从墙角探出头,见到走廊里空无一人,解剖室的大门又恢复了紧闭的状态。花江两人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江小柒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脏依旧快速跳个不停,她惊魂未定地说:风纪委可是比鬼魂更加恐怖的存在啊! 花醉敷粉般晶莹剔透的肤色上有着细细的薄汗,气喘吁吁道:那不是废话吗! 随即,她又嘿嘿一笑,用仿佛是在公布什么惊世大新闻一般的口吻,夸耀道:我怀疑这里面有什么肮脏的权色交易! 江小柒白了她一眼,把刚才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你这不是废话吗!自信点,去掉我怀疑三个字。要不是宋学姐兜着,就刁学姐这么浪,早就被开除了千百回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是没听说过刁学姐仁义礼智信的言论? 花醉一愣,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江小柒学着刁书真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善待自己,找到最舒服的地方,是为仁;出了事情让室友先跑,是谓义;学会如何麻溜地求饶,是为守礼;力敌不能转为智取,是为智;说跪就跪,毫不含糊,是为信。所以我真是个忠信俱全的人啊。 花醉的嘴角抽了抽,果然就不能指望这位大名鼎鼎的刁学姐有什么节操和底线,她的声音很是无奈:我开眼界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8) 两人稍稍平静下来之后,都见到了对方脸上不自然的潮红。回想起刚刚刁书真哀求宋玉诚那活色生香的一幕,两个十分正直纯洁的少女又是红霞上脸。 花醉眼睛亮亮的,鬓角边的黑发不老实地从帽檐里探出了头,在她耳边一颤一颤的。她逼近江小柒,将她夹在自己的身体和树干之间,一只手搭在她头顶,暧昧道:小江江,你要是那样求我,我估计不光心软,腿也得软。江江不如,我们试试吧? 花醉特有的少女体香和着一种极淡的玫瑰花香气袭来,江小柒面上的红晕更显眼了。她的眸子清亮不乱,安静道:花醉,你是不会爱上我的。 第55章 花醉黛眉一挑, 饶有兴趣道:为何? 每个人都只会爱上她自己, 过去残缺的自己, 未来希冀的自己。怜爱某个人,是在她身上看见了过去弱小无助的自己,想通过帮助她来修复自己的过去的遗憾;爱慕光芒四射的某个人,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某种引以为傲的,或者正在追求的品质。江小柒淡淡道, 或许每个人都会倾慕主流价值观评价下处在高位的人群,但真正能倾心相爱的, 必定是两个同气相求或者说同病相怜的灵魂。 为什么童年遭遇父亲虐待的女孩,长大之后倾向于找到同样有着暴力倾向的丈夫, 并且迟迟不愿意离开对方?因为她的潜意识里把现在的丈夫当成了过去的父亲, 一次次地想证明, 那个暴力的父亲, 不会再对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拳脚相向。江小柒补充说,经常受到渣男欺骗的女孩,下一次找到伴侣还是渣男的概率比一般人大得多, 说明她潜意识里还是想着, 那个骗子这次终于不再骗我了, 他是真心的。正因为是我们无法察觉、无法掌控的潜意识, 所以,我们又常常把它叫做命运。 所以,花醉,我们的关系只会是朋友, 而非其他。江小柒强调道。 花醉抬起头,慢慢地将手插回兜里,弯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你说的很好。可我花醉,是个不信命的人。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Z大的香樟树见证了无数恋人们的初遇与热吻,也饱尝了分手时心碎的人苦涩的眼泪。这是花醉来到Z大的第二年,除了上课打工挣钱之外,她养成了在江边转悠的习惯,具体的理由她也说不清。仿佛是某种本能,说是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实在是太过美化的说法,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焦灼,仿佛是一缕残魂在寻找自己破碎的魂魄。 这是个盛夏的夜晚,往来匆匆的流离灯火之下,白色裙子的女孩站在桥边,风撩起了她的长裙裙摆。她的眼睛红肿,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像是森林里负伤的小鹿,天真中带着脆弱。 那一刻,花醉的心揪紧了。 那个女孩就是她在梦中魂牵梦绕的人,是将她从死亡边线上拉回来的那个人,就是她心尖上的那一片翠□□滴的新叶。花醉小时候从书中读到《美人鱼》的故事时就很不明白,什么样糊涂的王子竟然能够错认自己的恩人,那样刻骨铭心的事情,仿佛铭刻在血脉骨子里的事情,怎么可能区区的一个失忆就为之夺去?可见所谓的王子也不过是个草包。 那人皱一皱眉头,心就为之一颤。撇一撇嘴角,精神就为之一紧。自己在梦中无数次描摹过她的眉眼,回味过她身上清甜而温柔的味道,那人藏在心尖上最干净柔软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认错? 你想自杀吗?花醉在旁边观察了很久,直接问她。这就是她的风格,简洁、精准,单刀直入,仿佛外科大夫紧急结扎一根破裂出血的大动脉,稳准而狠。那种猎手般的直觉,除了屠戮生命之外,还可以用来挽救生命。 暂时还没有到那一步。女孩撩开了遮在自己眼前的额发,她有着一双大而亮的杏眼,可惜眼泡红肿,像是垂死的金鱼,有些难看。 只是觉得活着好累啊。女孩轻轻地说着,为什么幸福总是像是梦幻泡影,醒来时才惊觉这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境呢?而活下去,又为什么那般艰难? 你觉得自杀是不可饶恕的罪孽,那些放弃生命的人是软弱无能的人吗?那女孩问。 不。花醉摇了摇头,望着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认真道,如果生命只剩下苦苦煎熬和行尸走肉般的日复一日,这样的慢性折磨,未必就比迅速结束自己的生命来得仁义。所以,自杀也无需愧疚,因为活着完全是出于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和爱意。 你是第一个向我这么说的人。那年轻女孩笑了笑,像是初露的荷花尖上沾染了一滴剔透的水珠,清丽可人,其他人都对死亡避如蛇蝎,却放任自己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从未憧憬过好好地活着是怎样的感觉。 一颗心向另一颗心敞开,有时候只需要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人就可以了。继在外表上了解叶玖不到两小时之后,花醉从内心深处认识了她。 每个人成长的路上不是永远洒满阳光的,总是会有或多或少的阴影在近乎窒息的家庭环境之中,花醉时常这么安慰自己。她怀着终有一日破开牢笼,展开自己的羽翼,在阳光下自由翱翔的憧憬,度过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但叶玖不是生活在阴云密布的白天,她是在无间黑暗地狱里存活下来的幸存者。她的世界,鲜少见到光亮。有些人你看到她,会觉得开口劝她活下去,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情。 而现在,那些黑暗与阴翳,从破开的口子里倾巢而出,如同划破了掩藏在看似完好肌肤之下的粘液脓血。 而这却是走向新生的第一步。 怀着某种私心,花醉给叶玖推荐了系里最好的心理咨询师陈老师,并且拒绝了她请自己旁听心理咨询的邀请。 作为一个心理系的学生,在来访者同意的情况下,花醉跟着老师旁听过不少心理咨。见过不少大吼大叫、奔溃大哭、歇斯底里,甚至于掀桌打人的场面。因为是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来访者咨询的问题无外乎是关乎于学业、恋爱或者人际关系,虽然给来访者带来了不少痛苦,但从花醉的角度来看,基本上都是一些阵痛,过后基本上会雨过天晴。 但叶玖真的很不同,那样残酷的故事,被她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着,无端让花醉的心颤了颤。她无端地想起江小柒的话: 残破的灵魂只会偏怜另一个同样受伤的灵魂。她和她,她们都不是被世界偏怜的孩子,不是被神灵悉心呵护没有半点破损的纯白灵魂,她们暴风骤雨过后幸存的残花与落败的叶子。但恰恰因为那些伤口和痛苦,她们才有如此的机缘得以互相 靠近依偎。 那天花醉像是没了魂魄一般,脸上挂着近乎于痴傻的笑意,她在自己的床上滚来滚去,令床板嘎吱作响,吵闹不休。江小柒再也受不了她,猛地朝她扔过去了一个枕头。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了?江小柒怒了。 花醉顶着一头乱发,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一束火把那样闪闪发光。 江江,我恋爱了。她脸上露出了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意,我恋爱了。 从那之后,叶玖开始了规律的药物治疗和定期的心理咨询。在花醉悉心的陪伴下,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日渐亲近。她们一同走过了繁星满天的盛夏,天朗气清的金秋,转眼到了天寒地冻的日子。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是学生们中间最热闹的节日。花醉披上了一件红色的钉珠纽扣高腰西装式连衣披风,越发显得她腰细腿长,身材窈窕,一股子青春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抿了抿唇,亮色的口红衬得她唇色饱满,人比花娇。她怀里抱着一束火红的鲜艳玫瑰,整个人仿佛都在闪闪发光。 你今天打扮的这花枝招展的干嘛呢?江小柒坐在床上,膝盖上躺着一本《梦的解析》,一边啃着一个苹果,随口问了一句。 秘密。花醉傲娇一笑,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燃起了一簇火焰。 江小柒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含糊不清地说,那就祝你好运啦。 花醉欢快地朝着Z大材料系走着,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构思着该怎么和叶玖说。 直接说我喜欢你?好像太俗气了。 我中意你很久了?怎么听上去这么油腻。 我爱你会不会太轻佻了? 尽管是寒冬腊月,气温很低,花醉为了风度又穿得很单薄,可她的心里仿佛点燃了一簇火焰,在无声升腾着,照着她心里暖烘烘的,半点没感觉到冷,甚至还微微出了点薄汗。 可等她走到材料系的宿舍楼下时,看见一个熟悉而纤瘦的影子坐在花坛的周围,肩膀一抽一抽的,正在低声哭泣。 花醉的心仿佛针扎一般抽紧了,她将手中的花随手抛在路边的草地上,走上前去问:叶玖,你怎么了? 她的目光依次停在叶玖面上的巴掌印,手腕上的淤青之上和散开的白色毛衣领口上,不由地面色一沉,脸上的肌肉可怕地扭曲了,眸子里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她收敛了面上暴怒的神色,尽量用平常温和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着叶玖。 第56章 叶玖细如蚊蝇的声音说:我, 我那么相信他, 没想到他说着又低声哭泣起来, 自从赵赵老师的事情之后,我一直都不敢谈恋爱。在你们的鼓励下,我终于鼓起勇气谈了一次恋爱,没想到 花醉咬紧了牙关,难言的愧疚和自责在她心里翻江倒海, 几欲将她吞没。她将叶玖打横抱了起来,怀里的重量轻得令人怜惜。 走, 我先带你去检查,然后我们一起去报案。花醉恨恨道, 心里默默盘算着怎么将那个人碎尸万段再送去喂野狗。 没用的, 他用的是工具而且他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叶玖拉着花醉的袖子, 低声说着。 不管怎么样, 你的身体要紧。花醉垂下眼睛,害怕自己眸子里的狠色吓到叶玖她的脑海里在不自觉地翻腾着血色的信息,怎样磨砺自己的刀片, 如何一刀割断对方的颈动脉, 事后怎么销毁现场的痕迹, 尸体该如何进刀、走刀、出刀, 怎样庖丁解牛般将那个没有生息的丑陋东西分成很多块。 这些信息隐藏在日常生活的表象之下,就连花醉本人都不能得知它们的存在,却会在某个事件的触发下,骤然间活了过来, 宛如一只凶猛的野兽,血红的眼睛盯着敌人,伺机而动。 叶玖没有去Z大的附属医院,而是带她去了另一家自己曾经实习过的,距离学校很远,在城市另一个方向的医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那里的撕裂伤,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弄的?身体上的伤止血消肿,防止感染,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但是你给人家小姑娘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你知道吗?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大夫,头发盘在脑后,一身整齐的白大褂,是那种妈妈型的干练可靠的妇科大夫。此时,这位平时温和可亲的大夫,正逼视着花醉,厉声质问她。 花醉的面上的血色尽褪,她动了动嘴唇,像是闯了祸的孩子一般低下脑袋。 是我。花醉低声说,下次不会了。 你不要以为你是我们偏爱的学生,我就不会报警,你做的太过分了!听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妇科大夫惊怒交加,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聪慧热情的孩子竟然会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她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要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脸色苍白,面上尤带泪痕的叶玖猛地推开了诊室隔间的门,大声说:不是她! 她举着自己的吊瓶,这一下似乎牵动了身下的伤,她有些站立不稳,斜斜地靠着墙上,急促地喘息着。虽然这个女孩柔弱纤细得像是一片软软的新叶,但两人都领会了她话语中的那份坚定和维护之意。 不是她。叶玖再一次强调,眼泪在那双杏眼里打转,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没让那泪水落下来。 算了,你们情侣之间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决断吧。妇科医生叹了口气道,小姑娘门诊的记录,我都帮你留下来了。你以后要报警,或者她再一次跟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的时候呃,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报警。 夜已经很深了,天气渐冷,洋洋洒洒落下来几点新雪,在空中飘来荡去,如同飞舞的精灵。很快,水泥路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细雪,烙印下花醉的足迹。晚钟的声音悠悠响起,几只寒鸦掠过清明的天空,给这座城市添上了静谧的色彩。 趴在花醉背上安静的叶玖忽然发问: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是真的能得到幸福的吗?我是不是毫无鉴别能力,只能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欺骗呢? 那个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迷茫和委屈,恍如一个迷路不知返的孩子。 花醉的心融化了一般柔软,她笑着回答道: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是个宿命论者,特别迷信家庭啊环境啊遗传啊那一套。但我觉得,那些宛如宿命一般的强大信条,无非也只是过往的习惯而已。而只要是习惯,就可以被重塑和创造。 而我花醉,是个不信命的人。 那花姐姐,我今天耽误你了,真的不好意思。叶玖软软地道歉,姐姐今天是要去约会吧,都被我给搅黄了,真是对不起。还累得你被别人误会,真的好对不起啊。 花醉一顿,温柔的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柔情:我没事呢。 叶玖在她背上挣扎起来,急急地说道:姐姐把我放在这里就好啦,你赶紧去约会吧。 也不急这么一会儿。花醉悠悠地说,哎,你想不想看下我的心上人啊。 叶玖愣了愣,有些无精打采,撅起了嘴,声音闷闷的,说:好啊。 你先闭上眼睛。花醉温柔地将叶玖放了下来,像是在对待什么珍稀物品一样小心翼翼,可以了! 叶玖睁开眼睛,远处的烟花恰到好处地升上天空,她水晶球里看到了自己冻得通红的小脸。 无数道银亮的光线悠悠升上天空,给哥特式风格的双尖塔楼披上了一层银亮的光芒。那些小光球爆裂开来,分成一簇簇灿烂的烟花,瞬间布满了整个天空,有波斯菊的黄,无尽夏的浅粉,矢车菊的幽兰,薰衣草的紫,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流星般徐徐坠落,在夜空中如同无数璀璨闪亮的星子。 两人女孩子在钟楼下相拥,这时响起了低低的钢琴声,那首悠扬而哀伤的曲子名为是梦中的婚礼。曲声时断时续,纷扬的细雪萦绕在她们周边,这一幕美好得像梦中的图景。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39) 这是花醉在Z大度过的最后一年,也是花醉与叶玖相恋的第二年。 妈,你怎么来了?花醉在宿舍门口见到自己母亲的时候,不由地一愣。 你自己看看,你都多久没回过家了? 妈妈扬起巴掌的时候,花醉下意识的挡住了她的手。这一下,两个人都愣住了这是第一次。 你长本事了,就嫌弃我这个妈了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是从哪里出来的!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东西!你这个白眼狼!母亲在宿舍门口大声叫骂着,高声斥训着花醉。 花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以后就会和你那个爹一样,到牢里去吃国家饭!你还不知道悔改! 宿舍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朝着花醉指指点点: 那个人竟然是花醉的妈妈哎,真想不到她家里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没想到我们的班花的妈妈是个泼妇,闹到学校里来了,真是有失颜面! 不过花醉是不是太凉薄了,都不回家,真是冷血啊。 花醉站在那里,额头上满是冷汗。愧疚、恐惧以及某种不甘心的强烈情绪在她的心里左冲右突,那口热血似乎要从喉间奔涌而出。她面色发白,眸中染上了嗜血的戾气,攥紧了口袋里的折叠刀。 她环视着人群在接触到那双狠厉孤狼般的眼神时,看笑话的众人本能地低下头,收了声,鸟兽状散去。花醉冷冷地看着坐在地上叫骂的母亲,那冰凉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袋早该回收的垃圾。 这个弱小无依的孩子,纯白无瑕的孩子,乖顺听话的孩子,在今天露出了那双危险的眼睛,嗜血的獠牙 那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中年妇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一般,叫骂声戛然而止。恐怖的寒意从她的脚底板升起,她看着花醉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右手藏在裤兜之中,危险的警铃在她脑海中大声作响。她连滚带爬地起身,却惊恐万状地发现自己任打任骂的女儿拦住了她的去路,带来了如山海般的压迫感。她似乎能预见到锋利的刀刃扎进她的身体,血管发出了自来水爆裂的声音。 她面色发白,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声音战栗而恐惧,你你干什么我是你妈。 这句话丝毫未能打动花醉,那个坚定而冰凉的眼神只说明了一件事: 挡我者,死! 第57章 忽然间, 宛如神明降临一袭青衣的女孩子从身后环住了花醉的肩膀, 阻住了这个前行的杀人机器。这个平素柔弱的女孩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力, 拽着花醉的手腕,将她从自己的母亲身边拖开。清醒过来的花醉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跑了起来,穿过如镜的湖面,茂盛的柏杨林,宽阔的柏油马路, 倒在校外那一片如茵的草地之上。 谢了。花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没事。叶玖默默数着草夜间上的露水,低声说, 你那个时候,真的打算 我不想见她, 不想面对她。花醉捂住自己的眼睛, 泪水从她的指缝间奔涌而出, 我愿意每个月都给她足够多的的生活费, 愿意尽可能地满足她的需求。但我真的不想做她手里的提线木偶,不想让她不断打击我的自信心,否定我的成就, 让我成为一个和她一样对生活充满了怨憎的行尸走肉般的人。可是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我都已经什么都听她的了啊。 那这样的话, 我只有杀了她, 我才能为自己而活!花醉瞪着那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说。 忽然,花醉愣住了柔软的唇落在她眉间,如同初雨逢花, 新雪初霁,皎洁的月色悠悠浮在那片晶莹之上,温柔至极。 叶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轻声安慰说:花醉,就像是你常常对我说的那样。无论你对母亲的恐惧、愧疚和病态的依赖看上去有多么强大,这一切都只是可以塑造和改变的习惯,绝非宿命。。 你杀了她,我又该怎么办呢?叶玖嘟囔道,就算这个世界再怎么坏,我们还是可以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和你一起生活嘛。 花醉抱紧了叶玖,温热的泪落在叶玖肩上,在浅色的肩袖上浸染出深色的一块,她哽咽道:好啊,那你要一直陪着我,可不能先走了。 叶玖嫣然一笑,轻快道:安啦,安啦,答应你啦。 这一晚,在花与月的见证下,她们之间的距离达到了最近。在神圣的律动里,风云相会,鱼水相合,两个残缺的魂魄合二为一。 百花悠悠在枝头绽放,枝头萌生了嫩绿的新叶,复又暮雨过后,花落凋零,绿叶泛黄。叶玖的病情已经很久都没有复发过了,那些血色的梦魇已经很久没有困扰过花醉,岁月静好,天色澄澈如洗。 临近毕业,花醉争取到了一个出国短期交流的机会,可以为她大学四年的生涯划上完美的句号,为她的履历增光添彩。而且,她可以学到国外关于抑郁症和创伤后心理障碍的修复方法,这些是国内的资源所不能提供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有点放心不下叶玖,毕竟她可从来没有离开过叶玖这么长的时间。 当晚,两人嬉闹玩乐一番过后,花醉抱着叶玖,对方软软的一小团窝在她的怀里,像是没了骨头。花醉听着两人频率一致的心跳声,嗅着叶玖身上青草般好闻的香气,犹犹豫豫地说了自己出国的事情。 安啦安啦,没事啦,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叶玖转过身来环抱住她,两人额头相抵,我会定期去看医生的,会按时吃药的而且,我有个惊喜想给你哦。 花醉挑了挑眉,笑道:什么惊喜呀? 叶玖戳了戳她的胸口,轻笑道:不告诉你,等你回来再说。 半个月后,远在异国他乡的花醉从电脑前抬起头,揉了揉自己疲惫的眼睛。她收到了一段视频,是叶玖的心理情景再现治疗。 工作人员把资料室布置成了红星中学曾经教室的样子,叶玖穿着找来的大号校服,又特意找了一个体貌相近的中年男性来扮演赵国华。 放学后你去我办公室一趟。戏中的赵国华说。 叶玖浑身颤抖,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木木的点了点头,跟着赵国华走进了办公室。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高大的赵国华和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叶玖,两人力量对比如此悬殊,似乎赵国华一出手便能将叶玖给掐死。站在赵国华的阴影之下,叶玖面色发白,唇上的血色尽褪,抖得像是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其实,从外界客观的角度来说,这一幕显得有几分滑稽那个中年男人虽然高大健壮,可叶玖也是个成年人,就算体力不及,可是挣扎反抗呼救的能力还是有的。可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浑身僵硬,像是没了魂魄一般,全然丧失了反抗的勇气和动力*。 花醉暂停了视频,捂住自己生疼的心脏,缓缓深呼吸了几口,略略定下心神。刚才那一瞬间,她眼前闪过赵国华被捆在地上,浑身是血,不停求饶的样子。最令她不安的是,这血腥的一幕非但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反而让她有着战栗般的兴奋感。她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喘着粗气,竭力把那个蠢蠢欲动的野兽塞回心底。 她停顿了片刻,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直到温热的液体安慰了胃袋,鼓噪不安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点开了播放键。 视频里正进行到高峰片段: 赵国华狰狞而猥琐的脸在屏幕前放大,油厚的嘴唇里缓缓吐出几个字,把你的口张开。他说这话的语气极其严肃,仿佛是神谕是圣旨,接到的人就该战战兢兢地跪下谢恩,然后毫不犹豫地执行。 叶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浑身颤栗着,彷徨不知所措。赵国华逐渐逼近,她顺从地张开了嘴唇,似乎就要 花醉憋得满脸通红,指甲掐进自己的大腿肉里,恨不能飞过去给叶玖加油鼓劲:别怕,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 像是听到了花醉的呼声,叶玖陡然间升起了一股勇气,猛的一把推开了那个男老师,说出了那个年幼小女孩未曾说过的话:老师,你要再这样做,我报警了!这声坚定有力的拒绝声一出,周围响起了潮水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叶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此时视频开始晃动起来,即将结束。这时,一个女孩子扑上了抱住了叶玖,花醉认出这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江小柒。看样子,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是江小柒代替她陪伴在了叶玖身边。 暖流流过了身在异国他乡的花醉的心间,慰藉了那颗孤独疲惫的心灵。花醉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甜中带酸,甜的是叶玖终于走出了那个阴暗潮湿的雨季,酸的是这样重要的时刻,她竟然未能陪在叶玖身边,擦干那张清秀可人的脸上的泪水,用力抱一抱那个纤瘦的身体。 她一身的疲累尽去,重新打开笔记本,继续整理当天的心理学笔记,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 煦煦的春光悠然洒在枝头,其上,樱花热烈绽放。在两排樱花的掩映之下,露出Z大心理咨询室这几个斑驳褪色,显得很有年头的字迹。 刚刚回国的花醉快步走在林荫小道上,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叶玖,就先来到了这里。她心情极好,脸上带着笑意,怀里揣着一叠A4纸,那叠纸沾染上她手心的热度,好像揣着的不是纸,而是一颗滚烫的心脏似的。 老师,老师。她来不及擦去额头上的薄汗,欢快的语调已经传入了老师的耳中,这是我重新为叶玖修订的治疗方案,主要针对创伤后应激障碍,以及抑郁、焦虑的认知疗法 她盯着纸,一连串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全然没注意到办公桌后的陈老师没有露出往日那种赞同的表情。相反,见到花醉,她眼睛里闪过一丝难言的悲伤与愧疚。她的眼睑下面沉着黛青色的色素,神色疲惫,鬓角已白,显出几分难得的老态。 花醉。陈老师打断她,叶玖自杀了。就在昨天早上。 花醉猛地抬头,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笑意,试图在陈老师脸上找出玩笑的蛛丝马迹。她捕捉到了老师眼中一闪而逝的泪光,老师不堪重负的模样让她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心下慌乱。 她提高了声音,试图把这一切都压下去,就能当成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是我为叶玖量身定做的方案,我昨天查了一夜的文献,已有的文章报导使用该疗法的患者,一年之内抑郁指数下降了30%,并且三年内复发的几率极低 花醉,叶玖已经死了。陈老师语气加重,再一次重申道,我们本来以为她已经康复了对不起,事情发生得太急了,还没来得及应答和处理,悲剧已经发生了。 这方案没有问题,她一定能从过去的创伤中走出来花醉打断了陈老师的话,将那叠纸拍在桌上,激动的声音中已然带了几分哽咽。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捂着自己的额头,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紧接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花醉,花醉!醒醒,你怎么了!陈老师慌忙跑出去喊人施救,等到她回来之后,倒在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此,陈老师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得意门生。 那是个初春的雨夜,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窗户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雾气迷蒙潮湿,令人很不舒服。江小柒坐在自己经营的书店里,望着窗子上的水痕沿着玻璃窗子蜿蜒而下,晕开明灭琉璃的灯火。 仿佛昨日还是阳光灿烂的春日,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今日便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新生的嫩叶冰封在厚厚的冰层之下,生命定格在此刻,再也无法生长。初绽的花不曾凋零,可是那殷红的色泽宛如落下的失去珍宝之人落下的血泪,泛着不详的光泽。 她自己呢,也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虽然早有预期,可是在大学校园里度过的那一段日子,让江小柒好像做了一场美梦,迟迟不愿意醒来面对冰冷的现实。可惜,梦终究只是梦。 话不敢说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她没敢对花醉说透不该说的话,亦没敢用深不可用的感情,可她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为何这样的梦境,还是不能多存在一会儿呢? 扣扣扣。 几声规律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仿佛故人到访。在床上看书的江小柒来不及穿上鞋袜,就那么赤脚跑去开门。 门外有着一个湿漉漉的漆黑人影这个人竟然是花醉!江小柒还来不及惊喜,就惊异地发现花醉瘦了很多,原本饱满的脸颊干瘪了几分,下巴尖的弧度更加锐利,身形单薄得如同一个幽幽的影子。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仿佛燃过的灰烬一般,一片荒芜。 花醉身上有种某种让她极度不安的变化她发现花醉的指甲里竟然有着点点未被洗净的污泥,这细节令她惴惴不已,惶惑莫名。 我能不能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花醉的声音沙哑低沉。 当然可以。江小柒忙不迭答道,又关切问道,这段时间,你去哪里啦?我很担心你。 花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冲她落寞一笑,淡淡道:小柒,你看我们到底还是逃不开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实际上叶玖出现的是被QJ时的僵直反应,就像很多人奇怪为什么被QJ时女孩没有反抗,因为僵直反应是人在危机状态下保护自己的一种本能。遭遇危险时,人除了本能的战或逃的反应之外,在预判战或者逃都不成功的情况下,就会启动此反应,类似于动物装死逃避猎杀者。所以,别TM再为QJ犯辩护了!!! 第58章 这起杀人取肾的案子,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刁书真借着的路灯, 聚精会神地看着传来现场初步勘探的资料, 眉头紧锁。 尽管现在是深夜时分,并且好不容易与宋玉诚温存的机会被案子打断,但刁书真并没有太过怨怼毕竟,警察这个工作就是这样的,就算是刚刚脱了裤子, 有案子了也得马上穿好起来行动。 从传来的案发资料,死者女, 年龄大约在3540岁之间,腹部有一大十字切口, 纵切口上至剑突, 下至耻骨联合水平, 横切口在脐水平, 两腋至腋中线*。切口的缝合的手法极其粗糙,有些皮肉甚至翻在外面,血肉模糊的, 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死者的胸腹部之上, 看上去很是可怖。从死者的随身物品来看, 死者应该是周边城镇来H市打工的单身女性, 具体身份不明。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0)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宋玉诚语气沉重道:从现场的图片来看,比起杀人取肾,我更倾向于凶手的目的是就是为了杀人。这种获得器官的手术方式,从医学上来讲是从尸体上取肾的常规手法, 而并非针对于活着的供体。并且,在死者的腹腔里竟然还藏留了四分之一的肾脏,这样取出来的不完整的肾脏,是没有办法移植给别人的。 是啊,从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分析,她刚来H市不久,没有在任何医院采集血液留下过配型的记录。如果是为了获得□□的话,没有进行配型,凶手怎么能保证获得的□□就一定有用呢? 刁书阖上眼睛,那血淋淋的一幕依然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充满了怜悯,不过若是为了杀人,又为什么要单单要拿走死者的大部分肾脏呢?难道 她的眉心一跳,幽幽开口道,他们又回来了。 随着这句话冲口而出,像是唤醒了那段刻意回避的记忆,不祥的阴云笼罩在两人心头,她们的脸色均是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脊背。 难道与我们本科时候参与的那起案子有关?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安全带,手中沁出了一层潮意,当年,宋阿姨就是 车里安静了一阵,尽管此时才刚刚入秋,气温算不得太低,可两人还是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进而遍体生寒,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恐惧浸透成了冰碴子。 是的。宋玉诚压低了声音,艰涩道,我母亲的尸体,也是少了一半的肾脏。可惜我们当时虽然寻回了她的尸骨,她的死因却仍然是一个难解的谜团。 刁书真温暖的手轻轻落在宋玉诚肩膀上,暖和得像是一团火。宋玉诚感觉肩上那种仿佛要将自己压倒的沉重负担消失了,她感激地瞥了对方一眼。 我在呢,别担心。刁书真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轻快活泼,又有点漫不经心的调调,我们已经不是当年那两个小孩子了。看来上天是重新赐予我们一次机会,来解开这个谜团了。 她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阿姨阿姨,请给我们指路,让我们破开迷雾,找回本案的真相。请保佑我和玉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请保佑我打开小宋宋的心扉,让我扑倒小宋宋,放心我一定会很温柔仔细的 宋玉诚听着她在一旁喋喋不休,嘴角略略上翘,不过听她说得越来越离谱,就朝她射去了一道冰凉的目光。后者冲她狡黠一笑,像是全然没有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银灰色的桑塔纳像是一柄利刃,雾气在她们身前散开,又迅速包围合拢。车辆像是一个幽灵般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悄无声息地滑行着,载着沉重的过往,驶向遥不可知的未来。 九年前,Z大附属第一医院门口,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正拽着保安的裤腿哭喊着,后者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他们偷走了我的卵子,警察同志,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就在刁书真见习结束,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脸上很脏,以至于看不出年纪,大概可能在三四十岁左右。一头脏兮兮的的油腻头发被一条塑料袋子束在脑后,显得凌乱不堪。此时,她正哭叫着抱着门口保安的腿,俨然是一副找到了救星的样子。 我说了我不是警察!你这疯婆子,别缠着我!保安大叔嫌恶地看着这个女乞丐,粗暴地掰开那双满是油污的手,恶狠狠道,你再这样搞,老子踹你几脚!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这里是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保安不可能真正殴打一个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女人。他想了想,打电话报了警,指望着当地民警早点把她送到救助站或者精神病医院救治。 医院门口这样的事情几乎是天天发生,周围的人见没得什么热闹可看,瞥了一眼之后便都散去了。 此时,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走上前来,递给地上的女人一包纸巾,再给她递上一瓶矿泉水。嗅到女人身上多日不曾清洗的酸腐味道,她本能地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捂着鼻子跑开,反而转头问保安大叔。 保安大叔,这个人怎么了?刁书真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乞丐。她有些吃惊细看下来,这个女乞丐比她预估的还要年轻,可能不超过三十岁。只是神色畏缩而躲闪,不敢直视生人,活像是只吓破了胆的耗子。 面对这样干干净净、文文弱弱的女学生,连素来脾气暴躁的保安大叔也客气了几分,叹了口气道:谁知道她是犯的什么疯病?就知道来医院这边吵闹不休,估计是把我们当成警察了吧,净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谁偷了她的卵子,叫人听不明白。 那疯女人眉头一皱,眼睛泛红,又开始大吵大嚷,本来就是,你看我的报告,我的卵子都没有了,你们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刁书真蹲下来,从她的手里抠出了那份模糊不清的报告过程很是艰难,简直像是从葛朗台的口中拔出这个吝啬鬼的唯一的一颗金牙齿。那是一份妇科的B超报告,油印的纸张皱巴巴的,被揉得掉了漆。 不过上面的内容大体还是清楚的,报告的结果是:阑尾炎切除术后,子宫以及双附件区未见明显异常。 唉,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了,这女人好像就认定了是医院偷走了她的卵子。不得已,我们还专门给她做了个检查,结果你看,就是根本没得什么问题嘛。我看啊,她就是这里有问题。保安大叔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唉声叹气地抱怨道,还不知道民警管不管这件事呢,这是哪里来的煞星啊。 刁书真慢慢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冲保安大叔笑了笑,走了。走了十来米,又折回来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个面包和一瓶水,递给了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女人。 不远处的大叶榕树下,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轻洒而下,落在下方女孩精致的面孔之上,她的周身似乎洒满了霜雪般的月光,白得透明。那双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向这边,直到刁书真离开之后,才悠悠地转向他处。 Z大校园里,一个满脸愠色的青年拦在截住了刁书真的去路。在他旁边,是一个踩着高跟鞋,穿着红色吊带连衣裙的小姐姐,纤腰不堪一握,裙摆方才平齐大腿中上三分之一,白得发亮的细腿就那么明晃晃地露在外面,火辣的身材勾着来往人的视线。 我有点事情要问你。青年面沉如水,阴恻恻地说。 哎呀,你为难她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们俩商量就成。小姐姐挽着青年的胳膊,轻轻推了他一把。 我听说,你和我女朋友走得很近?青年没有理会,语气很冲,似乎恨不得把刁书真套麻袋给打一顿。 没有啊,你误会我们了,我和小姐姐只是很好的朋友啦。刁书真细声细气道。她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低下头,修长细密的睫毛紧贴着白皙的脸颊,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 哦,只是朋友?青年的目光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暴躁道,朋友会躺在一张床上,我女朋友的手用得着从你裙子底下伸进去? 你真的误会了。刁书真的软软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哭腔,似乎不堪责问,清纯无辜道,那时候我吃坏东西着凉了,小姐姐好心,就就帮了帮我嘛。 此时,泪水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滚来滚去,那破碎的光影就要落下来,仿佛柔弱的草尖不堪承载夏露的重量,真是可怜得让人心碎。 那我那天撞见她帮你揉胸又是怎么回事?青年顿了一顿,似乎有口老血梗在喉间咳不出,路人的目光让他颇不自在,好像真有种自己在欺负一个纯洁无辜的小女孩的感觉。 那是女孩子间的私事啦。刁书真低头绞着自己青衣的衣摆,面颊上透出一点淡淡的绯红,她弱弱道,就是我觉得有点涨涨的我怕是不是长了什么就想请小姐姐帮忙检查一下嘛。 这时,她琥珀色眼中朦胧的水汽聚集成大颗的水滴,顺着她饱满可爱的脸颊缓缓流下。她小声抽噎着,如芙蓉泣露,梨花带雨,惹得人爱怜无限,忍不住要轻抚她的背脊以示安慰,再揽她入怀好好抚慰一番。 青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内心是在咆哮:你有病去医院啊,找我女朋友干什么! 姓杨的,你太过分了!在一边的火辣御姐终于是看不下去,高跟鞋狠狠地踩在青年的脚背上,厉声道,我和她清清白白的,你淫者见淫,想什么乱七八糟!你把可爱的小妹妹都欺负哭了! 青年一梗脖子,怒道:那好,我是冤枉你们了,那你选她还是选我? 火辣御姐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刁书真捂着脸,带着破碎的哭腔,断断续续道:姐姐,都是我不好,害的你被男朋友误会,都是书真的错,我再也不来打扰姐姐了,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一定要幸福! 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刁书真捂着脸,踩着她的小白鞋,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青年面上,火辣御姐咬牙切齿道: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个小肚鸡肠的人,我真是看错人了!分手! 小书真,你等等我,不是你的错,我给你道歉,快回来姐姐怀里!火辣御姐赶忙追上远处那个单薄瘦削的影子。 刁书真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一幅无辜女孩被误会后的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轻轻揉了揉脸,掩去了嘴角边那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0 16:43:20~20200714 23:3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简练、?一念成魔 2个;雨季的朦胧月光、脱兔、翼、落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简练、翼 10瓶;脱兔 9瓶;rykayo 7瓶;雨季的朦胧月光 5瓶;晨枫 4瓶;无疆 2瓶;宣、豆奶牛奶都爱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晚上十点多, 是Z大宿舍最热闹欢腾的时候, 学生们都抓紧熄灯之前宝贵的自由时间进行玩乐。 新上任的风纪委宋玉诚走在路上, 旁边是她的助手,一名校学生会大二的学生。 您好,您就是新一届的风纪委吗?那个瘦高的男孩子感叹道,您还才刚刚大一入学? 宋玉诚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面上神色淡漠, 不悲不喜。那位大二的学生会成员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无他, Z大的校学生会中,就属风纪委是与学生们最息息相关的职位了。在Z大医学院实行的积分制中, 药学、临床医学、法医学以及心理学这四个专业, 根据同学们平时的学习以及综合素质情况, 来进行相应的加扣分。 每个学年, 每个专业每人都有初始分二十分,直到该学年结束时,根据学生的平均分进行不同专业间的排名, 这是与最后每个专业的保研名额直接挂钩的。 而风纪委主管纪律一块, 有加扣分的权力, 可是说是手握大权。而这个职位, 历史上还从未被授予给新生。 不过,也难怪上一任的风纪委会选中这个人作为接班人实在是,这冷淡严谨又六亲不认的气质,确实是风纪委的完美人选。 另一边, 因着天气闷热,为了放进来外面的凉风,1551的寝室大门没有关牢,虚虚地掩着。 进门处的沈欣悦正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睡裙,一边追着偶像剧一边做着面膜。她是个有点小公主脾气的女孩子,爱撒娇,喜欢淑女甜美系的衣服。 今天下午我们遇到的那个疯子是怎么回事啊?她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可能是妄想症吧。刁书真刚刚结束了和火辣御姐在操场边看星星看月亮的约会,精神很是亢奋,此时正顺着梯子爬上上铺,然后她的短裙边就被卫小萌给拽住了。 刁书真回头朝她抛了个眉眼:怎么,想看姐姐的小短裤啊,我脱了给你看啊。 那不,这不是刚刚学了怎么做妇科检查,我想给你检查一下呗。卫小萌面对刁书真的骚话,毫不慌乱,从容不迫地甩了回去。 她是个活泼大胆的女孩子,性格有着北方人的爽朗。个子不高,头发剪得很短,喜欢穿背带裤,嗓门也大,简直就像是个假小子。 刁书真正要和卫小萌玩笑一番,忽然瞥见坐在桌前看书的冯连弟皱了皱眉头,又将耳塞往自己的耳朵里捅了捅,神色很是不悦。 在刁书真的印象中,冯连弟在上两个学期蝉联了临床医学系第一名的宝座,总是留给大家一个佝偻着身子坐在书桌前的背影,几乎没怎么放松过。 她个性安静,内向腼腆,看得出家境并不怎么好,据说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神色间总有着某种自卑的阴郁和对于自己成绩出类拔萃的自傲。 刁书真戳了戳卫小萌的腰际线,轻轻说:你看,快别吵了,我们打扰学霸学习了。 卫小萌也放低了声音,悄悄哦了一声,还是没有放过刚刚那个妇科检查的话题,将脸在刁书真的胳膊上蹭了蹭,撒娇道:姐姐,你就让我看看嘛,你要是不让我看,我半夜可爬到你床上去啦。我保证就看看,我不进去。 刁书真一阵恶寒,拍在卫小萌的手背上,嘀咕道:这种亲密动作你去找个女朋友折腾,我还要找小姐姐呢,清清白白的,可不能坏了名声。 女朋友怎么能拿来做这种羞羞的事情呢?这种事情就应该拿室友来做啊!卫小萌的嘴角抽了抽,弱弱地问:老刁您真的有名声这种东西吗?您不是全医学院男生的公敌,人称人尽可妻吗?还据说同时和好几位富婆纠缠不清? 声名狼藉也是名声。刁书真大大咧咧地说,摆了摆手,哎呀,小孩子懂什么,我这是将为了将心理学的理论付之于实践啊,这样为了学术做贡献的事情,你们这些俗人是完全无法体会的! 那老刁你为了我的解剖课实践做一下贡献好不好嘛。卫小萌继续她的拙劣撒娇,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活像只看见主人的哈士奇,好不好嘛,小姐姐小姐姐,刁小姐姐。 不,请不要叫我小刁,我可是大刁呢。刁书真挑了挑眉,一脸严肃道。 卫小萌:果然开黄腔没有人能比得过老刁!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1) 说着,卫小萌借来了沈欣悦的瑜伽垫,铺在瓷砖地上,又架了个小屏风遮挡住旁边的视线。两人笑闹间,刁书真半推半就,躺到了软软的垫子上。 这里就是女生宿舍了,我就不跟着您上去了。校学生会会员微微鞠了个躬,向后退出,您主要是负责检查寝室里有没有违禁电器,学生们是否按时熄灯,以及,学生们是否有越轨违纪行为。 宋玉诚微微点头示意,按了电梯关门键,铁质的大门缓缓阖上。宋玉诚白色的衣裤纤尘不染,上衣领口的扣子端正地扣到了最上一颗,规正齐整,袖口上别着风纪委的绿色袖章。她手上拿着一个黑色本子,一支笔。她默默地看着电梯光面上残留的各种英语四六级包过买卖驾照分数期末考试稳过请联系XXXX的小广告,双手抱胸,默然出神。 小姐姐,放松哟,躺到床上,裤子脱掉,腿分开。卫小萌娴熟地按照教科书的操作步骤说着,但是刁书真依然觉得有点害羞,情不自禁地往着不良的方向飘去。 她本来觉得这也没什么,到了这一步忽然就后悔了,捂着自己的裙子,合拢双腿,挣扎道:不行,不要,你还是自己看你自己的去吧。 卫小萌邪笑着伸手去挠她的痒痒肉,刁书真挣扎躲闪间,免不了滚乱了发髻,胸前的扣子散落,胸衣的肩带从白皙的肩膀上滑落下来,青色短裙半边褪到腰际线下,将白嫩的纤腰给露了出来。 哎呀,都是医学生,怕这么多干嘛。卫小萌笑着说,人家男生都已经自己在寝室里缝合肛裂了,他们多厉害啊,我们这种视诊算什么呀。 重点不是为什么一来医学院就肛裂了吗?难道真的是因为这边伙食太辣所以上火了?刁书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都要裂开了,这话里信息量太大,槽点太多,她真是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所以我们这种单纯的学术交流根本没什么啊,来吧,就为了伟大的医学事业做出一点贡献吧!卫小萌冠冕堂皇地说。 好吧,那那请你温柔一点。刁书真气喘吁吁道,她面色微红,琥珀色的眼睛里氤氲着诱人的水泽。她放弃了挣扎,任由对方跪坐在自己的两腿之间,就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电梯了15楼,宋玉诚走向拐角处的寝室,本欲敲门,见门是虚掩着的,就径直推了开来 空气里忽然安静下来,不,准确地来说,是一片死寂!接着,一声巨响过后,轻而薄的塑料屏风就那么直直地倒下,两个人的姿势就那么暴露在外! 第一天上岗的风纪委宋玉诚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香艳而刺激的画面:一个女生压在另一个女生身上,扣住身下人的手腕制住她的挣扎。躺在下方的那个女生衣衫凌乱不堪,领口、肩带、裙子半褪不褪,可以见到拽到膝弯处的粉色短裤。她脸色潮红,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满是羞赧的泪光。可见她们刚刚在做什么,实在是不言而喻。 风纪委大大,您误会了!卫子萌急急地辩解道,我们只是在做体格检查啊!绝对没有做什么越轨的事情啊! 对啊,对啊。刁书真赶紧从垫子上坐起来,附和卫子萌道,她刚刚学了新的体格检查方法,想找真人实践一下,实在没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啊。 她们忐忑不安地看着这位新来的风纪委,心里七上八下的。虽说有校规的硬性框架,但是每一任风纪委的工作风格都不尽相同,或严或宽。所有人都在偷偷打量着这位看上去很不好惹的风纪委,表面上大气不敢喘,内心却直犯嘀咕。 卫子萌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避到一边。刁书真一时腿软,重心不稳,双膝盖又重重地砸回瑜伽垫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周围的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空气里一片凝固的窒息。 那个身量颇高,面容精致的风纪委弯下腰来,神色淡漠,两根冰凉的手指捏住了刁书真的下巴。 她美是极为美的,纵然刁书真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这样毫无瑕疵的、近忽于神灵的面庞。 然而,她就像是冰雪雕琢而成的美人,即使再完美无憾,却无半点温度。她通体皆是雪白,白色的衬衫,白色的高腰修身西裤,白色的皮鞋,唯有眼睛与那头直直的披肩长发是没有一点杂质的纯粹黑色。 刁书真在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衣衫不整的倒影,那凌乱不堪的样子确实很容易让人想歪。被风纪委冰冷的视线那么一扫,刁书真似乎觉得仿佛是往刚刚那点躁动里又添上了一把火,面上的霞色不由的更深了。 Z大校规第四章 第八条规定,学生之间不得有任何有伤风化的行为。风纪委机械般的声音波澜不惊,没得什么感情,临床医学、心理学系扣十分。 卫子萌耷拉着脑袋,自觉理亏,本来是打算认这个栽,听到要扣十分也不淡定了,梗着脖子强辩道:你凭什么说我们两个就是在败坏学校风纪呢?我们可都是医学院的,难道就不能是学习交流吗?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所谓的风纪委,就可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可不怕你! 很简单。宋玉诚的声音如同冰层下面潺潺而过的冷泉,冰凉入骨,如果你们真的是在做体格检查,为什么你没有戴手套?这点无菌意识都没有。 卫子萌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羞恼交加,大吼道:你、你、你! 可是刚刚这位风纪委的话确实是打在了她的七寸之上,令她无从辩驳。倒是刁书真在一旁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拍掌大笑:有趣,有趣。那么这位风纪委,您的意思是,如果带了套,那进去就没什么问题咯?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话恐怖故事: 医学院大一的男生都会自己缝合肛裂了。 感谢在20200714 23:35:50~20200715 23:2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小花是我的、月光下的恶狼 20瓶;YL 5瓶;晨枫 4瓶;和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宋玉诚清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在她的面上, 刁书真却毫不避忌, 也那么大刺刺地回望过去。良久, 还是宋玉诚先移开了视线,她冷漠道:我不会管。 什么?听到这话,卫子萌瞪大了眼睛,活像是意外生吞了一个鱼骨,生生梗在喉咙间, 进不去又出不得,还真是戴了套就可以进去了? 宋玉诚没有理会她, 在黑色笔记本上记下几行字之后,就转身离去, 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作风。 闹了刚才那么一出之后, 寝室里的众人没了玩闹的心情, 各自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卫子萌在床上滚来滚去, 哀嚎道:十分啊十分,班长估计连杀了我的心都有了!这要怎么补才能补回来啊!不过这位风纪委也太不好说话了吧,以前那几任可都没这么较真啊! 呵呵, 不过这位风纪委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啊典型的只管形式不管内容, 只要面子过的去, 管你头上绿不绿啊。得了, 小萌你也别嚎了,今晚倒霉的肯定不只有我们。刁书真依偎在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抱枕上,宽慰室友道:哎呀,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事情, 还不如把下周的课堂展示做得好点呢,没准就加回来了。 课堂展示最高也就加三分啊!卫子萌在枕头底下哀嚎道,你说这个风纪委怎么就这么不讲情面呢?欣悦和连弟你们也不仗义,她来了你们都不提醒我一下。 沈欣悦小声抱怨道:我本来想出声提醒你们的,但是她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太幽深太吓人了,我都吓得呆住了。 说起来,这个风纪委我怎么没在学校里见过。刁书真回想起刚才那一幕,狐疑道,不会是大一的新生吧,可是风纪委这种重要的职位怎么可能被授予给一个新生?真是奇了怪了。 三人又小声说了几句,刁书真看着临床的冯连弟扣紧了自己的耳机,在床上翻了个身朝向墙面,面上有不悦的神色。刁书真猜测这个刻苦的学霸估计是在床上听VOA(美国之声),不想打扰到她,于是将话题打住,自顾自地去睡了。 第二日,医学伦理必修课上。 这门课被安排在了上午八点,不少夜猫子学生都是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上课的老师是一名五十多岁的教授,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教着这些东西,机械性地念书,声音平板,波澜不起,毫无热情。下面的学生要不是昏昏欲睡,要不是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刁书真踩着上课铃声的最后一秒踏进教室,嘴里还叼着半个没啃完的煎饼果子,手上拎着另一份早餐。卫子萌在最后一排招呼她过去,眼神亮亮的。不过,刁书真自然是知道她的热情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手中的另一份早饭。 此时,贺教授已经走进了教室,千篇一律地开始念他那万年不变的课件。 医学伦理课究竟有什么好听的啊。刁书真苦着脸,小声嘀咕道,净是传授一些割地赔款的活计。什么与病人发生争吵,病人要求换病房,不仅要给他换还得赔礼道歉呐什么的。 可不是嘛。卫子萌心有戚戚焉,叹了口气道,这门课四个学分呢,期末考试那么水,老贺卡我们的不就是平时表现么?反正一次点到不在扣二十分,两次不在期末可就挂定咯。 反正平时都在,期末的时候昧着良心答题,那是肯定没问题的。刁书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就那么顺势往桌上一趴,嘀咕道,老铁,有事喊我一声,我先睡会儿。 嘿,这么一大清早的。卫子萌的口气里满是戏谑的味道,怎么了,昨晚想风纪委想得太入迷,没睡好? 你走。刁书真翻了个白眼,悻悻道,那家伙长是长的漂亮,可是跟个供奉在庙里的雕塑似的,谁没事请个神像回家供着啊,半毛钱情趣都没有,没劲透了。我这不是倒霉才赶上了么,闲得没事招惹她干嘛。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之间,贺教授忽然就放下了手中的鼠标,说道:同学们,我们老是照本宣科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谈谈一个比较新的话题,关于代孕合法化。 关于代孕合法化这个问题,我个人是相当赞同的。总的来说,这是大势所趋,或早或晚,必定是要走到这么一步的。在少子化日益加剧而不孕不育率越发提高的今天,合理利用科技化手段是势在必行的。 卫子萌正躲在课桌底下,偷偷往自己口中塞着煎饺,全然没注意到旁边趴着的刁书真已经坐了起来,脸色阴沉,眉头紧皱,背脊伸直,锐利的目光就那么投在杨教授身上。 其一,从国家的层面来说,新生命的诞生有利于缓解我国的人口老龄化,能拉动内需,促进消费的同时也促进生产力的发展。杨教授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滔滔不绝地说着,其二,拥有自己亲生血缘关系的孩子,有利于家庭的稳定和谐,从小处说,可是挽救一段岌岌可危的婚姻,从大处将,有利于社会的安定团结。 其三,虽然现在代孕不曾合法化,但是有需求就有市场,这样违规的商业化辅助生殖技术私底下已经有很多人在做了,只是不曾摆在明面上而已。与其让所有人都在毫无保障的情况下自行运作,还不如出台相应的法律法规,对此进行规范。 刁书真蓦地站了起来,带动着桌上叠放的书翻到在地上。卫子萌吃惊地看着她,拼命扯着她的下衣摆,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她语气很冲地开口道:抱歉,杨老师,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 杨教授那双混浊的眼睛在厚厚的眼镜片后略略睁大了,滔滔不绝的演讲骤然中断,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不悦道:你有什么问题,我们课后讨论吧。 不必了,杨老师。刁书真道,我就简单地表达一下我的看法。我就想问,就算现在代孕没合法化,那有多少女性被视为免费的生育机器? 代孕合法化之后,孕母的权益怎么保障?工薪阶层不少因为996而猝死,那么连生育都能用钱交易之后,普通人是不是会被剥削压榨得更加厉害?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平权事业是否会进一步倒退?有钱人可以利用钱购买人体的某个部分,穷人只能靠身体的健康来换取一点点钱财,是否会进一步加剧贫富差距与阶层分化?刁书真连珠炮似地发问,教室里一片安静,连交头接耳声都停歇下来,大家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 你!贺教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怒道,不孕不育的群体承担了莫大的心理与社会压力,保护弱势群体的权益是为了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 哦?公平正义?刁书真眯起眼睛笑了,您所谓的公平正义,只是因为您的屁股坐在那一边吧。试问,那些间歇性精神障碍的女人,被逼着一窝一窝地生下同样精神异常的孩子,她们的权益谁来保障?哪怕在医疗环境如此优越的情况下,每年依然有那么多的女性死于生育,请问,谁来补偿她们的付出?为了生下所谓的亲生孩子,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女性被拐卖到偏远山村,试问,代孕的口子一开,那女性是不是更加沦为了皮薄肉厚、鲜美多汁的包子,把生育价值压榨得干干净净? 要是这些弱势群体能开口说话,您觉得她们会支持代孕合法?得了吧!刁书真冷嘲道,要是真的代孕合法,那可真是一个代孕的婴儿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说实话,这个世界真不怎样,想不明白你们干嘛争着抢着让自己的基因再来受苦。 还真是愚蠢透顶。刁书真高傲地仰着脖子,蔑视地看着所有人。 教室里一片死寂,包括贺教授在内,没有人想到在这样水的课程里,竟然会有人发表如此激进的言论。紧张的沉默笼罩了所有人,大家惴惴不安的同时,脸上都有着年轻人独有的喜欢看热闹的好奇与兴奋。 卫子萌绝望地看着刁书真,神色灰败,不知从何收场。这位杨教授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刁书真这么豁出去杠的话,期末成绩可就悬了。 杨教授推了推眼镜,面色阴沉得马上要拧出水来,阴恻恻道:你给我住口!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刁书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让异性恋决定同性恋是否能结婚,男人觉得女人是否应该生育,当权者决定这一茬的韭菜割完了下一茬是否应该长,本来就是荒谬至极的事情!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2) 我,坚决反对代孕合法化!既然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活得不幸福,眼巴巴带别人新生命来干嘛啊,这不是坑人么!真喜欢小孩子怎么不去领养?你家的基因就格外高贵?放你妈的狗屁! 你给我滚出去!杨教授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指大门。刁书真不紧不慢地收好自己的书本,还真抬脚,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在一片死寂之中,那几声清脆的掌声格外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刁书真耳朵里,她转过头,朝前排望去,与那双幽深的眼睛视线交错,碰撞中似乎溅出了零星的火星子。她微微睁大了双眼,那是一个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人竟然是冷漠古板的风纪委! 她点了点头,嘴角扬起张扬的笑意,以回应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赞许之意。 老刁你今天早上可真是帅呆了!我看老杨都要被你气得心梗发作了!晚自习上,卫子萌朝着刁书真竖起了大拇指,笑道,早就看老杨那副德性不爽了,一直没人怼他,反倒让他觉得自己是金口玉言了。 刁书真回她一个痞痞的夸张笑容,摆手道:哎,我那不就是有点上头嘛,观点有失公正,别学我、别学我。 刁刁,今天的课堂作业能不能借我抄下?沈欣悦小公主嗲嗲地问道,刁书真打了个哆嗦,无可奈何道,好好说话行不行,给我十分钟我写一下。 说实话,这种大一晚上还让学生强制上晚自习的制度真是让人无力吐槽,大学的学习时间本来就是该学生们自己安排的。这不,这晚自习制度实在是名存实亡,魑魅魍魉横行组队打游戏、谈恋爱搞对象、各自追剧、品尝美食,干什么的都有,就是独独没有在学习的。 可能唯一的例外就是教室第一排埋头学习的室友冯连弟了。像沈欣悦这样还能想起抄一抄作业的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良民了。 刁刁你最好了!沈欣悦就要扑过来抱住自己,刁书真赶紧侧身,无奈座位间的空隙太小,她没能闪开,就被扑了个满怀。 唔唔唔!放开啦!要窒息了!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发育得这么好!刁书真挣扎道。等到刁书真被沈欣悦蹂、躏了一番之后,卫子萌才压低了声音说:哎,老杨叫你滚,你可就从善如流地滚了,可我们的风纪委大人因为给你鼓掌,反倒被罚了两分,还被赶出去在外面罚站呢。 哦?说起来,老杨没来得及扣我的分呢,估计是气懵了吧,哈哈。 刁书真狡黠一笑,挑了挑眉。想到那个高傲而清冷的身影独自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像是一颗引人注目的璀璨寒星。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被蚁虫轻轻咬了一口,不同寻常的酥麻腻痒,如同一片羽毛搔过心口,落下微妙的瘙痒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句话的来源应该所有人都知道吧 一句话恐怖故事: 很抱歉,您的骨髓配型与您的儿子不符,无法进行骨髓移植更抱歉的是 他不是您的亲生儿子。 第61章 她收回纷乱的思绪, 打开书, 埋头奋笔疾书。十来分钟之后, 她将作业潇洒地扔给了卫沈两人,就掏出书包里的漫画开始看了起来。 这是本百合番,大概的剧情是讲一个绿茶小姐姐玩弄了一个小妹妹的感情,骗身骗心不说,在玩过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把小妹妹给残忍抛弃了。没想到若干年后,当年纯洁善良的小妹妹 已经蜕变了成了腹黑的霸道总裁, 而绿茶遭遇到了经济上和法律上的危机,不得不求助于好心的小妹妹。 作者相当良心, 不仅剧情线相当精彩, 集养成、虐身虐心、破镜重圆、卖身求荣、强制囚禁、还有各种双人游戏运动于一体, 最重要的是该少的部分一个都没少不仅没少, 还画得相当唯美动人,看得刁书真瞳孔放大,琥珀色的眼睛泛起了一层湿意。她血脉喷张, 心跳如鼓, 全然不知今夕何夕了。 不知什么时候, 嘈杂的教室蓦地安静下来, 像是六月里猛地下了一场大雪,水冰地彻,喧腾的生物都躲回了洞穴之下,瑟瑟发抖。沉默像涟漪一般在教室里扩散开来, 学生们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手机塞到抽屉里,打开书,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刚刚还像两块牛皮糖一般黏在一起的小情侣像是突然装上了脊柱一般,各自坐得笔直,泾渭分明。 皮鞋的声音敲打在地面上,那双幽深的眼睛缓缓扫视着整个教室,所有人不敢与之对视,只能装作埋头苦读的样子搞笑的是,有的人面前摆着的书是倒着的,而那个佯装推演高数公式的家伙摊开的却是《心理学概论》。 滑稽种种,难以形容。 风纪委朝着这边的阶梯过来了,卫子萌拼命戳着刁书真的腰侧软肉,无奈沉浸在百合香气里的对方愣是浑然不觉。 刁书真正看到精彩的地方,正是两位女主角之间的第一次船戏大概是绿茶不得已求助于纯洁善良的小总裁,没想到却被 蓦地,刁书真手上一空,那本书被人抽了去。她眉毛一挑,正要发作,忽然对上了一双深井般漆黑的眼睛。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呼吸骤停,心脏的肌肉僵硬,不再向外面泵血了。 卫子萌捂住了脸,不忍心再看下去。沈欣悦发出了一声短暂的惊呼,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风纪委修长的手指在那本书上迅速翻动着,她将它从头到尾都浏览了一遍,在重点的地方,还略略停下细看。这期间不过两三分钟的事情,刁书真就像是躺在断头台上的死刑犯,简直度秒如年,她心惊胆战地等着铡刀落下,面色时白时红,白的是恐惧的战栗,红的是尴尬的羞窘。 风纪委的眉心蹙起了一道细微的褶皱,就算方才看完了一本尺度极大的百合漫画,她的声调还是如同千年不化的冰雪,没得半点温度,上晚自习不得阅读与专业课无关的其他读物。不得交头接耳,扰乱课堂秩序。学生之间不得有越线的亲密举动。 今天是第一次,暂不扣分,下一次我就要按规定处罚了。风纪委站在那里,其清冷正直的样子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如同一股清流,另外,这位看不良读物的同学 东西我没收了。风纪委冷淡地说,就像是她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她走了之后,教室里简直是像是一滴冷水落到了沸腾的油锅里,瞬间炸了。 刚刚这个是新一任的风纪委,看上去好严厉啊呜呜呜!上晚自习玩乐的快乐时光结束了! 这个人是谁啊?简直是太可怕了!我高中的班主任都没这么强的气势! 听说还只是个大一的新生,是法医系的学妹呢,叫宋玉诚。 卧槽,这么强的吗?吓死宝宝了! 晚自习结束之后,刁书真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样子,蔫头巴脑的。 哎,打起点精神嘛。卫子萌安慰她说,只是书没有了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你说的轻巧。刁书真扯着自己的头发,抓狂道,那可是我多年的珍藏的绝版啊!我还真的宁愿她扣我的分,也不能收走我亲爱的崽啊! 你没救了你。卫子萌嘟囔道。 哎呀呀呀,你说她一个高冷禁欲的师太,拿我的小磺干嘛!她又没得什么用!刁书真哀怨道,不行,我得去找她拿回来。 你嫌死的不够快吗!卫子萌拖住了一时热血上头的刁书真。 这样也好,省得你们天天不务正业,教室里吵得要命,现在可好了,可总算有个安静的地方可以学习了。还真是要感谢我们这位风纪委呢。冯连弟在旁边冷嘲道。 这话说的道理是不错,可是太不中听,刁卫沈三个人都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哼,她就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我们学不学习关她什么事! 冯连弟低低地笑了一声,那阴阳怪气的笑让人听上去很不舒服,算了,不和你们说了,我新报名了一个英语口语班,明天早上还得去晨读呢。 听了这话,卫子萌愤愤道:别以为学习好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学习吗,我认真学了未必就比你差劲了。 就怕有些人没这个脑子,还不肯努力了。冯连弟冷笑道。 算了,算了,你们得了吧。刁书真插进来打了个圆场,反正现在看来这位风纪委不是吃干饭的。大家玩乐的收敛点,别被抓了现行,要玩不差晚自习那一时半会儿。想要好好学习的不是正好嘛,免得教室里吵哄哄的。 她这么一说之后,室友们都闭了口,各自或刷手机或梦会周公去了。室友之间就是这样,有亲近的有疏远的,有酒逢知己的有话不投机,大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能过的去就行了,也不用要求亲亲密密一家人。 自从新的风纪委宋玉诚上任之后,别管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是怎么的,医学院的风气真的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人偷偷在课堂上或者晚自习上拿出手机瞧上一瞧,或者是情侣间搞点小动作,但大环境都呈现出一片刻苦学习、欣欣向荣的样貌。 不过自从那天之后,刁书真似乎觉得自己被风纪委给盯上了,那道冰凉的视线简直是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比如,火辣御姐提着一杯冰镇西瓜汁走进了教室,在众人或倾慕或艳羡的眼光中坐到了刁书真的旁边。现在是下课自由活动时间,但是大家怕热,都躲在教室里吹空调,所以人还挺多的。 小真真,你有没有想我呀?火辣御姐媚眼如丝,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那当然,我不光白天想,晚上也想。刁书真顺势揽住了她的腰,真丝红裙细腻的质地之下,修长紧实的腰际手感极好。 小坏蛋。御姐反客为主,一把将刁书真揽进了怀里,低声道,说起来,我前男友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他能怎么样啊,再说我也不怕他。刁书真眯着眼睛,漫不经心道。 姐姐真是谢谢你了。哎,那家伙,牛皮糖一样根本甩不掉,搞得我是烦不胜烦。但是我们两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想要真正完全不见面又不可能。火辣御姐说,不过上次之后,他肯定是不会再来纠缠我了。毕竟,男生就是这样,我要是不答应或者找了别的男朋友,他都会觉得丢了面子,总是来骚扰我。 可是输给了性向么,反而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大家都好过。刁书真接上话来。 我的小书真冰雪聪明呀。火辣御姐在她的脸颊边亲了一口,烙下个清晰的口红印,就是坏了小书真你的名声呀。 管他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刁书真狡黠一笑,要不,做戏就要做全套? 书真深得我心。火辣御姐勾起了她的烈焰红唇,拿出了那杯西瓜汁,放入了两根交叠在一起的吸管。两人就着同一杯果汁就要喝起来,火辣御姐低下头,刁书真都能从那敞开的领口看见里面雪白的纵深丘壑,微微一笑,就要凑近吸管 一道冰凉的视线将她射了个对穿,那种透心凉的感觉让刁书真头皮发麻,她抬头一看,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风纪委正冷着脸站到她们身侧。 第62章 Z大校规第十五章 第十七条, 不得在教室里食用食品以及饮用非瓶装的果汁饮料。宋玉诚用那AI般机械平板的语调说着, 半点情面也不讲。 火辣御姐冲她一笑, 小妹妹别这么认真嘛,下次姐姐也请你喝哈。长得这么漂亮,别总是冷着个脸嘛,笑一笑多好看呐。 宋玉诚清冷的目光落在御姐揽在刁书真肩头的手、小刁白皙脸颊上的唇印和两人一起饮用的白色吸管那暧昧的一点红色上,墨色的眼瞳里酝酿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她冷漠道:心理学系扣两 哎哎哎,别别别!刁书真连忙站起来, 很狗腿地说,我们这就出去, 这就出去。 你这个人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御姐站了起来, 她个子没有宋玉诚那般高, 但是蹬了一双高跟鞋, 气势丝毫没有落在下风。 哎哟你们两位姑奶奶。刁书真的额角沁出了冷汗,她拽着火辣御姐就往外面走,学姐你马上要毕业了是不用守校规, 可是我还得混三年呢! 九月的Z大, 天气依旧是炎热无比, 阳光炙烤着走廊, 扑面而来的风都是滚烫的,经过刚刚那一出,两人之间顿时没有了那种暧昧旖旎的氛围。 什么人嘛。火辣御姐面上尤带愠色,愤愤不平道, 真是个事儿逼。讲真,你是不是得罪她了,干嘛总是针对你一个人啊,我看其他人她好像也不怎么管。 不是,她就是那个德性。刁书真顿了顿,挠了挠头,烦躁道,不过她对我的印象估计是好不到哪里去了,我可能被她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哎,反正她这也是新官上任,熬过这段时间就没事了。我可不想把我们系的分全给扣光。 行,有什么事情姐姐罩你。火辣御姐拍了拍刁书真的肩膀,很社会地保证道。 是夜,Z大寝室里一片灼热,外面清凉的晚风一丝一毫都不能渗透进来。随着大学的扩招,为了安放下这么多的学生,学校年前推翻了老式的宿舍楼,建起了高层电梯楼。无奈基础设施没跟的上,所以宿舍里并没有安装空调。而这里白天的温度可以高达40℃以上,晚上也没降下多少,所以整个寝室像是蒸笼一般,反复熏蒸着四个包子。 刁书真洗完澡后,躺到床铺之上,连凉席都是滚烫的。她感觉自己活像个烙饼,在上面翻来覆去,黏腻的汗水顺着背脊滚落下来,干涸后的盐渍留在背上,颇不舒服。 热死了,热死了,这鬼地方,也不安个空调。卫子萌抱怨道。 是啊,我都不想爬到我自己的床上去了。沈欣悦窝在下方的椅子上,闷闷不乐道。她掀开自己的胸衣,拿起手边的扇子不停地扇风。 就连学霸冯连弟都打破了她那千年不变的习惯,一反常态地在下面的桌子上学习,时不时拿个冷毛巾擦一擦自己的脸。 刁书真热得满头是汗,蓦地灵光一闪,一拍自己的大腿说:我知道有个凉快的地方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3) 哪里哪里。卫子萌好奇道。 解剖室啊!据说那里可是常年恒温,凉爽无比呢!刁书真提议道。 其余三人互相看了看,面露迟疑之色。 解剖室那个地方对于医学生来说,照样是个禁地。而卫子萌和冯连弟虽然是临床医学系的学生,大一的时候上过人体解剖课,可那是全班五十多号人一起在大白天上的,就算是那样,依旧觉得那里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子阴森恐怖的气氛。 现在,可是晚上呐 冯连弟热得是汗流浃背,无法集中精力看书,于是首先拍板道:怕什么,这学期的医学院解剖课要一个月之后才开始呢,现在那冷冻柜里面肯定是空的,就是一有空调的普通教室。 听了这话,卫子萌一拍桌子,赞同道:去就去!就算被吓死也好过被热死! 刁沈两人自然毫无意见,拍掌赞同。四个人说走就走,毫不含糊。刁书真拿上了扑克牌,卫子萌顺走了桌上刚点的炸鸡,沈欣悦提着一大袋零食,冯连弟拿了本《人体解剖学》,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朝着解剖室那边过去了。 解剖室位于医学院的西北角,本就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到了晚上就更是寥寥无人,十分荒僻。虽然医学院的学生较平常人相比起来胆子比较大,但也不是毫无忌讳他们下晚自习后,宁愿绕远一点的路回宿舍都不愿意经过这里。 当刁书真一行四人站在解剖室的门口时,四下里极其安静,只能听见燥热的晚风刮过樟树林的声音。解剖室大门的轮廓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阴森可怖。 这里甚至都没有守卫毕竟,这里除了被学生们肢解得面目全非、七零八落的尸体和一些骨殖模型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值得一盗的东西。 刁书真怀着试一试的心情推了推了门口生锈的铁门,随着嘎吱一声轻响,大门豁然而开。这道门居然是虚掩着的!刁书真大喜,招呼后面的三个人跟上,四人一个接着一个从大门通过,殿后的冯连弟还仔细地把大门给关上了。 她们挑了一间窗户朝向后面樟树林的教室,月光透过方型的窗口投在解剖室里陈列的柜子之上,照得那一排排的骨头微微发亮,反射着幽幽的磷光。沈欣悦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声,一手死死地抓住了近旁的卫子萌的胳膊,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干嘛啊。卫子萌被她吓得一哆嗦,别一惊一乍的好吗? 那个头骨,黑洞洞的眼睛像是在看我,好可怕啊!沈欣悦紧张道。 害!骨头有什么可怕的。卫子萌安慰她道,你要是上过解剖课的话,就会发现骨头是这些东西里面最可爱的了。 一旁的冯连弟点了点头,回想起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皱缩的黑色皮肤,一下刀子流淌而出的肥腻脂肪,滑溜溜的肠子和散发着奇诡味道的内脏,骨头真是又干净又可爱呢! 此时,刁书真还拉上了黑而厚的窗帘,免得光线从外面透出去,惹得旁人生疑。这下子这间解剖室是彻底被浓墨一般的黑色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了。 仿佛是为了烘托气氛,卫子萌点燃了一根白色的蜡烛,跳动的烛火落在每一个人的面上,落下似微笑又似愤怒的影子。卫冯两人已经上过解剖课,于是就找了前排的座位坐下,沈欣悦一直不敢怎么睁眼,只能扶着卫子萌的胳膊,哆哆嗦嗦地跟着她们坐了下来。 刁书真倒是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其实,这里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夸张可怖,大体来说,依旧是个教室的模样正前方是黑板,讲台的两侧一左一右地陈列着两具完整的人体全身骨殖,颅骨嘴角裂开夸张的弧度,像是在无声微笑着。 前面四排都是座位,大约可以容纳二十五人左右。靠着墙边的柜子里陈列着人体器官的模型和各式各样的骨殖,刁书真认出了几个,无外乎是颅骨和肱骨股骨之类的长骨。 唯一让刁书真觉得有点头皮发麻的就是教室后方陈列的两口铁皮棺材了。哪怕理智上相信了冯连弟的话,可是脑海里仍然浮现出了泡得漆黑的尸体静静躺在低温冷冻液里的模样。 你们上课的时候这玩意是怎么弄的?刁书真扭头问卫子萌。 哎呀,老刁别看了,那玩意没什么好玩的,来斗地主啊。在冷气的滋润下,蔫巴巴的卫子萌又恢复了活力,看见旁边那个十字型旋钮了么?是个机括,上课的时候我们把大体老师给升上来,那个就变成个高度合适的解剖台了。 现在那里面是空的,没必要这么早就放进去。一直默默无言的冯连弟再次强调。 哦哦。刁书真悻悻地缩回了手,也回到教室前面坐了下来。 她们四个两两坐在一排,围成一个标准的方型。这里窗户紧闭,与外界空气并不直接相通,但刁书真总觉得脖子后仿佛有人在吹着一阵一阵的凉风,渗人得很。微弱的烛光印证了她的感觉,明明没有风,却依旧明明灭灭、闪烁不定,似乎除了她们四个大活人之外,还有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正在这片黑暗中活动着。 盯着那烛火看久了,明亮的焰心后面,旁人的脸颊开始变得怪异莫名似乎有两条血泪从卫子萌的眼睛里缓缓流下,在她的脸颊上交错出深色的痕迹;而因为害怕而蜷缩在一旁的沈欣悦,似乎捂紧了自己的小腹,面上是死人独有的僵硬苍白。而冯连弟面目狰狞,嘴角残留着疑似血肉的可疑物质。 作者有话要说:  宋.风纪委.法海.灭绝师太.玉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见刁书真和别人卿卿我就想去搞破坏 风纪委:监督同学们是否遵守校规() 风纪委:监督刁书真是否又在撩妹() 第63章 可是她再定睛一看时, 又什么都没有了, 三人的面孔看上去和白日一般, 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刁书真松了口气,见到卫子萌默默掏出扑克,于是心领神会,招呼沈欣悦一起斗地主。冯连弟在一边默默看书,气氛倒是有种诡异的和谐之感。 哎我说, 玩这个没点惩罚可就没意思了。卫子萌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不如,输了的人就罚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可以啊。唯恐天下不乱的刁书真自然是拍掌叫好, 沈欣悦抿了抿唇, 同意了。 第一局, 卫子萌当地主输了, 刁书真最先跑完手上的牌。 刁书真邪笑着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卫子萌嗫嚅了一会儿,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拍出手机道:啧, 你们看吧, 这是可是我的女朋友。漂亮吧? 照片上是一个颜值八分的女孩子, 可能比四人略大一点儿, 穿着一条紫色的百褶长裙,妆容精致,气质清纯中带着几分娇媚,很是亮眼。从刁书真的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 她算不得那种天生丽质的美人,但胜在美妆知识丰富,从而很好地遮掩了自己外貌上不足之处,另外将本就好看的地方给彰显了出来。 刁书真朝她挤了挤眼睛,口气中是夸张的艳羡之情,哎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还藏着掖着,这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怕我连你的女朋友也一块儿收割了? 不不不。卫子萌脸上泛起了罕见的潮红,连忙解释道,我们没认识多久,是在网上认识的,脾气很合的来。而且她先和我表的白,我们就在一起了。 卫子萌捂着脸,这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子脸上露出了小女生沉浸在浪漫爱情中那种娇羞的表情。沈欣悦的眼神里流露出了羡慕之情,刁书真更是一把揽过了卫子萌的肩头,恭喜道:脱了单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不够仗义啊。你这得请客啊。 卫子萌小声道:你们可得给我保密啊。 成!一定!刁沈两人连声答应了。 第二局,赢的是地主卫子萌,最后一个跑完的是沈欣悦。 卫子萌有意放水,于是问:你今年最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沈欣悦小公主说:人家想找个温柔体贴又高大帅气的男朋友嘛。 行吧,行吧,下一局。刁书真把牌往桌上一扔,笑骂道。 在大学这样青春荷尔蒙泛滥,又没有太多经济压力的地方,简直是就完美的谈恋爱的场所。刁书真翘着二郎腿,在为室友卫子萌感到愉悦的同时,心理泛起了些微的嫉妒和失落。 第三局,刁书真输了,她选的大冒险。 卫子萌坏笑道:请讲一个开头很普通,但实则相当恐怖的故事。 刁书真清了清嗓子,幽幽开口道: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她晚上和自己热恋中的男朋友约会。她点了一瓶酒。男孩子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女孩子晚上不喝酒哟。 她嘟囔道:我知道你又不是坏人嘛。高大帅气的男朋友笑道:从私心来说,我其实很想你喝醉和我发生点什么。但是,我爱你啊,你的安危比我的愉悦更重要。于是男朋友将酒换成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女孩深受感动,慢慢地喝完了那杯牛奶,或许是男朋友的温柔融化了她,或许是最近的工作太累,她依偎在男朋友的肩上慢慢地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公共洗手间的瓷砖地面上,周围满是用过的手纸。这还不算 她觉得自己的腰间一阵黏腻的触感,她战战兢兢地伸手一摸,是刺目的鲜血。她两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当她被送到医院之后,医生们在她的尿液中提取到了三、唑、仑的成分,还有数名不同男子的精、液。以及,在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之下,肾脏不翼而飞了。 这样的环境里,刁书真并未像惯常讲述鬼故事的人那样,刻意用着空灵或者诡秘的声音,她用着仿佛平常的语气讲述着一个貌似普通的故事,但是在场的人起了一身细小的鸡皮疙瘩,难以形容的战栗和恐惧阵阵袭来,使得她们浑身僵硬如同木偶泥胎。 你这是什么鬼故事。良久,卫子萌才开口打破沉寂的气氛,幽幽道,所以这个故事是在教育我们女孩子不要晚上和男朋友约会吗? 不。刁书真正色道,是在教育男同胞们要及时把你们当中的败类给揪出来,不然真的没能敢和你们约会了。 可是人家想听那种恐怖的鬼故事嘛。沈欣悦摇晃着刁书真的手臂,撒娇道,而不是 人心险恶,尤甚鬼神。刁书真凝望着跳动的烛火呆呆出神,没头没尾地说了那么一句,比起人心来说,鬼神算得上什么恐怖呢?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刁书真连输了三局,为了有意缓解刚刚紧张的气氛,卫沈两人刻意回避了可能会产生恐怖效果的问题,转而问一些风月场上的事情。 卫子萌问:你的奇瑞QQ是怎么买的? 刁书真答:有钱的小姐姐赞助的。 沈欣悦问:你最多的时候同时和几个小姐姐保持了关系? 刁书真答:哎呀太多了记不清了。 卫子萌问:你对这一届的风纪委是一种什么样的看法? 刁书真不懈道:就是个爱管闲事的小屁孩儿。 此时,门外忽然突兀地传来了咳嗽的声音,那声音撕心裂肺的,像是有人在朝她们预警。四人一愣,冯连弟靠近门边,反应最快,蹿得老快。卫子萌拖上了还在茫然状态的沈欣悦,刁书真朝她们挥挥手,急道:你们快走,这里我来收拾,快! 卫子萌感激地点了点头,夹着沈欣悦撒腿就跑。刁书真赶紧把桌上没吃完的炸鸡和零食一股脑地塞进抽屉里,将扑克牌和手机塞进自己裙子底下的腿环里。 嗒、嗒、嗒,脚步声越来越近,刁书真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她勉强收拾干净,却无暇顾及桌上的事物残渣和落下的油腻。 哒哒哒哒哒,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要走进解剖室的门口里了刁书真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教室里乱转,慌乱匆忙之中猫腰躲进了陈列柜下方的空隙里。她和一个眼球模型挤在一起,那个无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令她背上的汗毛都树了起来。 在嘎吱一声轻响之后,解剖室的大门敞开了。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回荡在解剖室里,显得诡异可怖,一声一声仿佛敲打在刁书真的心上。她蜷缩在狭小的缝隙里,是大气也不敢喘。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心念电转 这个人会是谁? 刁书真知道,学校极其有限的保卫资源都用在了比较重要的校门口以及宿舍上,出于某种避讳的心理,这里晚上根本没有人来,所以没有守卫,巡夜的保安也只会远远在外面巡查一番,却根本没可能进来。 难道真的是行尸? 刁书真心中一寒,解剖室里独有的寒意阵阵袭来,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心跳声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这是她区别于这里冷冰冰的死物的唯一证明。 那个脚步声渐渐地近了,一下一下的,震得刁书真的耳朵骨膜生疼。她竭力捕捉着外面细微的动静,在慌乱之中却无从分辨那道黑影究竟有没有呼吸声,只是感觉那哒哒的脚步声震得她头发发麻,难言的恐惧填塞了每一处毛孔。 忽远忽近的脚步声似乎显示出那道黑影正在解剖室里绕了一圈,随后停住了。 似乎,就是停在柜子外面! 刁书真汗出如雨,她屏住自己的呼吸,生怕那响如鼓点的心跳声吸引了来者的注意。这短短的几分钟漫长得如同一场精神上的凌迟,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唯恐泄露了一点活人的生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大门关上的声音之后,那细微的声音似乎消失在了楼道里,几不可闻。刁书真的脸颊憋得通红,她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已经为冷汗所浸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她又等了一会儿,狭小的空间憋得她腰酸背痛,实在是撑不住了,才打开柜门,手脚并用,笨拙地爬了出去。 那道黑影就那么直直地站在她跟前,哪怕是在绝对的黑暗之中,刁书真依然感到那冰凉而锋利的目光就要刺穿她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6 00:22:42~20200720 08: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过是孤影照惊鸿 6个;富富贵儿、夏小花是我的、Warma、嘉嘉、吾不言、40231929 1个;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rma 25瓶;麻烦递个酱油 19瓶;富富贵儿 17瓶;42378451 10瓶;41793765、过是孤影照惊鸿 5瓶;L。 3瓶;A小坏蛋、贫道鱼升字登仙、豆奶牛奶都爱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她呼吸顿住了, 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了恐惧的生理性的泪水, 冷汗瞬间湿透了脊背,鬓角边的额发黏在白皙的脸上,显出几分可怜的脆弱感。 出来了?我可是等你很久了。那个黑影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解剖室里,就像是初春里蓦地下了一场冰雹, 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手机的光亮照在刁书真的身上,她的眼睛一阵刺痛, 本能地抬手遮挡,却在依旧借着余光看清楚了来者身穿千年不变的一身白衣, 如同冰雪雕琢的精致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 恍如收人魂魄的白无常。她一手举着手机, 一手拎着自己光亮得能当镜面的皮鞋, 脚上是一双雪白的袜子。 不是风纪委又是谁? 刁书真骤停的心脏重新急促跳动起来,她大口喘气,豆大的汗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在地。她扶着桌子角站了起来, 跌坐在座位上, 脸色惨白, 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回过神来之后, 她蓦地明白了为何脚步声远去但宋玉诚却去而复返 这家伙脱了鞋子踩进来的,自然没得什么声音了!靠! 刚刚积蓄的压力瞬间转化成了难言的怒意,自从遇到风纪委以来,自己一直处在下风, 刚刚还被对方耍弄了一番,实在是丢脸丢大发了。 你该和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本该就寝的时间出现在这里,刁学姐。风纪委凑近过来,烛火的光亮都不能点亮那双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的目光幽幽地看着刁书真。 我学习不行吗?刁书真羞恼交加,没好气地说,你丫管得是真宽啊,关你什么事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可真是个怪胎啊,你干什么你! 刁书真被拽住了上衣领口,在风纪委那么大力一推之下重心不稳,腰部就那么重重地砸在课桌上疼,仰躺在狭窄的课桌之上。疼得她龇牙咧嘴,面色发白。 在那么一晃神之间,风纪委双手分别攥紧了她的双手手腕,拉到头顶,将她牢牢地按在桌面上。刁书真倒在课桌上,后腰处的疼痛劲儿还没缓过来,脚又根本够不到地上,想站起来根本无从借力那点微弱的挣扎就如同蚍蜉撼树,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学习?风纪委平静的语气下潜藏着危险的暗涌,她上身前倾,面颊几乎要与刁书真相贴。她跪在身下人的两腿间,漠然地制住身下人的抗拒挣扎,温热的气息悠悠洒在刁书真的脖颈处,森然道,你有什么证据? 就凭我桌上的这本《人体解剖学》。刁书真强辩道,她偏过了头,对方灼热的身体覆在她的身上,长而直的黑发滑落下来,有几缕扫在她的面上。洗发露的香气和着风纪委身上独有的体香袭来,恍如兰花般清淡淑雅的气息,刁书真的脸色更红了。 这夜深人静,孤女寡女共处一室,烛影摇曳,两个人又是这么个暧昧的姿势,实在不能怪刁书真脑海里不正经的东西太多。 哦,是吗?风纪委冷哼一声,冰层之下涌动着更为危险的暗潮,刁书真幼兽般的直觉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她更为激烈地挣扎起来,试图逃脱风纪委的桎梏 唔!刁书真喉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声,她激烈地蹬着腿,却完全无济于事。风纪委用一只手就阻挡了她的挣扎,而剩下的那只手,就沿着她的前胸和背脊一路探下,最后从短裙的裙摆下面探了进去 那这幅扑克牌怎么解释?风纪委冰凉的手指掠过刁书真温软细腻的肌肤,修长的指尖携着那副扑克,淡淡道,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的刁学姐。 完了,全完了。 刁书真喘着粗气,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泪光,漂亮惊人。她气力耗尽,终于像是案板上被剖开的鱼一般,眼神涣散地盯着天花板,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 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这一晚上的大起大落实在是耗光了刁书真的体力和耐心,她现在只回寝室去睡个好觉,至于明天的狂风骤雨,那就明天再说吧。 在非教学时间出现在教室里,自然是违反校规的。风纪委放开了刁书真,波澜不惊道,不过,Z大校规并没有对半夜出现在解剖室应该怎么处理的具体规定。所以,这次先放过你。 刁书真揉了揉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又搓了搓腰间的软肉,疼得面目扭曲,暗想那里肯定是淤青了一大块。她在心里嘟囔着这学妹的力气真是大啊,听了这话,不由地一愣。 就这?吓得半死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轻轻放过了?不是要心理学系扣二十分吗?这不太符合风纪委的作风啊!她皱起眉头,朝着风纪委投去了一个狐疑的目光,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是烛光摆动所形成的错觉,刁书真竟然会觉得风纪委似乎弯了弯嘴角,在那张千年不变的脸颊上捕捉到了一丝笑影。 我先走了,记得关门。风纪委转身离去,复又说道,对了,有句话还给你。 刁学姐,你就是个不守规矩的浪荡小孩。她撂下那么一句话,就默默穿好鞋子,准备离去。 危机解除之后,刁书真又精神抖擞起来,急道:哎,那本漫画书什么时候还给我! 风纪委脚步一顿,冷道:为了你的身心健康,那种不良读物,我替你保管了。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刁书真捂着自己松散的领口,从课桌上跳下来,回应她的是解剖室大门被无情关上的声响。 呵,小小年纪就这么霸道,以后谁嫁给你,那可倒了大霉了!刁书真愤愤道。她从脚关上大门,也离去了。 回到宿舍,卫子萌围了过来,连声感慨道:哎呀你这是怎么了,一副事后的样子啊,风纪委把你怎么样了? 刁书真勉强一笑,可不想把自己被学妹强行压倒的事情给说出来,于是痞痞地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那还能怎么样,就是教育了一通呗。 只是教育了一通,没有扣分吗?沈欣悦惊叹道,这位耿直的风纪委照章办事,可是从来都不讲任何情面的啊。只要是被她看见,就没一个幸免于难的。 谁知道。刁书真心头掠过一阵异样的感觉,像是过了电一般酥麻,她道,或者是制定校规的人就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半夜在解剖室里吃烧烤吧。这位风纪委,脑筋死板的很,反正就是照章办事,不可能有什么越轨的举动。 这个晚上过得是如此跌宕起伏,大家没了玩闹的心思,自顾自地睡了。刁书真躺到床上的时候,睡意像是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这似乎是个原始的部落,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森林中央的空地,族人们聚集在一起,今天是满月的日子,他们挑选了最美丽的几位少男少女祭奠给月神,喜欢他们中能有一位得到月神的青睐。 刁书真惊觉自己浑身上下,除了捆绑住四肢的藤蔓,和挡住私、处的几片薄薄的柔软叶子之外,竟然是空无一物。一颗青涩的果实抵住了她的舌头,令她不能说话。她勉强动了动唯一算得上是自由的脖子,看到周围还有几位和她一样的美丽祭品。 鲜花环绕间,少男的眼睛澄澈而明亮,仿佛天上的星子般熠熠生辉;少女的肌肤细腻光洁,呈现出象牙那般温柔的白色。他们痴痴地望着夜空,期待着月神的降临,眼神是森林里的小鹿那般,天真又无辜。 奇怪的是,刁书真知道这位所谓的月神不可能带着祭品走向极乐月宫,相反,这位残忍的神灵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将祭品玩弄一番之后,再从内部打开观摩一番,随后抛弃。但她竟然感到无所谓,相反的,这样屈从于命运的等待,反而让她在恐惧中体会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甘美。 月色渐渐升上正空,林间的空地越来越亮,浮动的月色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在人们的欢呼声中,那个发着亮光的人形轮廓朝着刁书真这边走来。那光亮越来越明亮,所有人都被刺得睁不开眼睛。 像是拆开珍贵礼物精美的包装一般,冰凉的手没有解开她四肢上的束缚,反而将那几片薄薄的叶子拨弄在一旁。她恐惧地试图蜷缩起身子,因为过度的兴奋和恐惧微微战栗,肌肉抽搐。没有用,无从抗拒,无从躲闪,她只能含着眼泪,被动地承受着所有的痛苦与欢愉。 在极度的欢愉过后,她忍受着强光的刺激,望向月神的眼睛,那竟然是双寒潭般漆黑的眼瞳! 刁书真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骤然之间惊醒!此时,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棱照了进来,仿佛某种征兆般,那轮银色的满月与梦境奇诡地重合了。 她缓缓深呼吸了几次,略略平复自己急促的心跳,大脑飞速运转着,得出了一个浅显的结论: 大概是今晚的事情印象太过深刻了,不得已才在梦境之中消化。至于其他潜藏在海面下冰山,刁书真的理智本能地抗拒着这个结果,干脆就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当成不存在了。 她起身换下湿透的衣服,将显而易见的证据扔进了洗衣桶里,打算明天一早进行销毁。 笑话,就算是和强势的小姐姐在一起,我可从来都是攻啊,怎么可能会喜欢想起梦境中的那一幕,刁书真的面颊红透了,她似乎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的声音。 我可是攻啊。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在睡着前的最后一刻,依旧在心里小声嘟囔着。 我可是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刁,激活了奇怪的属性!恭喜小宋!幸(xing)福生活即将来临,嘿嘿嘿 第65章 自从那天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之后, 刁书真收敛了不少当然,这种收敛也仅仅只限于晚自习上不再看那些不太健康的漫画、半夜不跑到解剖室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亲近小姐姐是常规动作, 自然是不被包括在内的。 这不, 又是一个晚自习的课间。 哎呀, 系花姐姐,你的男朋友怎么老是忙着打游戏,都不来陪陪你呀?刁书真托着腮, 嘟着嘴, 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仿佛真的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无意间问出来的话。 呵呵,男孩子嘛, 喜欢打游戏是正常的, 也不用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啊。穿着蓝色青花旗袍,领口别着几个盘扣的系花小姐姐貌似善解人意地说着, 但是刁书真没有错过她撇了撇嘴的细微表情那是典型的厌恶。 刁书真火上浇油, 睁着一双无辜的琥珀色大眼睛道: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简直比古代的那些大家闺秀都要贵气好看。我要是你的恋人, 别说一天二十四小时了, 就是四十八小时照样恨不得挂在你身上呀, 再好玩的游戏都索然无味了。 对方嘴角翘起, 眼睑收缩, 眼睛尾部起了细小的皱褶。并且,这个笑容中,嘴角的弯曲与眼睛的眯起是同步进行的,眼轮匝肌有着明显的收缩由此推断小姐姐必定是很高兴, 而非听到奉承话时的客套假笑。 系花,样貌清秀典雅,穿着打扮喜欢添加牡丹、兰花、芍药等中国古典元素,一副小家碧玉的江南美女的风范,气质清纯优雅,在一众不修边幅的医学生中很是亮眼,故有系花的名声。她很擅长打扮自己,举止优雅,众人都猜测她是出身名门的小公主 然而,以刁书真的眼光来看,她的家庭背景应该很普通从她那些看似名贵实则价格低廉的服装打扮就可以推测出来,以及,她身上并没有出身于丰富物质家庭那种自信与底气。 所以,与其称赞她的外貌上佳,这种千篇一律的话早就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力了,倒不如称赞她有钱贵气能讨得美人的欢心。 姐姐,我请你吃红酒巧克力饼干好不好啦。刁书真从包里掏出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了她。 系花抿唇微笑道,我要保持身材呢。 或许是饼干的香气太过诱人,话虽然这么说着,系花还是口是心非地低头抿住了一根,慢慢咀嚼起来。 哎,都是我的错。刁书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就不该劝姐姐吃零食的,不如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勉为其难道,我就帮小姐姐吃半根吧。 系花一愣,像是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刁书真已经含住长条饼干的另一头,还轻咬了一下。对方灼热的体温透过腰部的肌肤传来,系花小姐姐心跳加速,面颊不自觉地变红,仿佛枝头盛放的桃花,烂漫华美。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条饼干短短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还在不断地拉近,似乎马上就要亲上了 心理学系扣两分。风纪委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声音冷得直往下掉冰碴子。 刁书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口中的饼干碎屑呛得连连咳嗽,眼泪花都飙出来了。系花掏出怀里的手绢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 你妹啊,怎么那里都有你这个讨厌鬼啊,没看见没我正在撩小姐姐么,你这么搞是要天打雷劈的! 刁书真豁地站了起来,扬起了手中几厘米厚的课本,就要朝着宋玉诚那个完全不开窍的榆木脑袋给拍下去。 宋玉诚不闪不避,依旧用冰凉深邃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刁书真,仿佛只是个泥塑木雕。 那双眼睛太幽冷深邃,仿佛是从古尸嘴里掏出来的黑玉,价值连城,却无半点活气。刁书真举在半空中的手愣是拍不下去,只得悻悻地收了回来。她气得脸颊通红,恨恨道:这位朋友,你不知道坏人好事是要被驴踢的么! 宋玉诚实诚地摇头说:不知道。 刁书真:靠!我究竟是怎么惹到你这么个煞星的了!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将桌面上的书一把卷进书包里,撞开宋玉诚就出了教室。 回到寝室,刁书真本想找卫子萌扯扯淡,吐槽吐槽风纪委,再不济和沈欣悦小公主一起吃点零食,或者和学霸讨论几个学习上的问题,没想到,寝室里黑漆漆的,愣是一个人都没有! 刁书真坐在椅子上,余怒未消,灌了一大杯冰水才略略缓解了胸口之中瘀滞的怒气。 她发消息给卫子萌:在哪里浪呢,回来斗地主啊!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5) 卫子萌:不了,和女朋友在外面约会呢,没时间。 刁书真啐了一口,暗骂道:重色轻友的家伙,哼,不回来就不回来,老子还不稀罕呢! 她又召唤沈欣悦:小公主,回来一起吃东西追剧呀~ 沈欣悦:不啦,我正在和男朋友看电影呢,今晚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给我留门了。 刁书真暗搓搓磨牙,一口老血梗在喉头,怎么一个个的突然都在花前月下,人约黄昏后,就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寝室? 你们TM的太不讲义气了! 她打开《心理学概论》潦草地翻了几页,望着墙壁发呆的时间都比落在书本上的要长。又从柜子里翻出了几袋过期的辣条,漫无目的地玩了一阵手机,又爬上床试图睡觉 然而这些举动通通都没能缓解她的心中的无聊之情不妙的是,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似乎又在慢慢苏醒,她感到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摸一摸自己的额头,好像还在冒着细密的冷汗。 不会吧这个时候 刁书真有些措手不及这该死的肌肤饥渴症偏偏此时发作,身边连个能蹭一蹭抱一抱的人都没有,这尴尬的情形仿佛是月经血崩期没得卫生用品,还不巧穿了条白裤子! 一阵一阵的虚弱感席卷而来,平时动动手就能爬上去的床铺,此时却是如此的高不可攀。 要是能蹭一蹭自己的毛绒狐狸抱枕也好啊。刁书真哀叹道。 生理上的虚弱和不适尚可忍受,但心里那个黑漆漆的大洞还在不断吞噬者她的精力,那些曾经不快的记忆仿佛黑色的粘液,在那个望不到底的深渊里升腾着恶心的酸腐气味。 有没有一个人过来,抱抱我刁书真蜷缩在椅子上,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她的上下牙关开始打颤,身体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战栗。她抿着唇,额头抵在膝盖上,生生硬扛着铺天盖地的不适感。 人都有渴望被触摸、被关爱的本能,就像用食物填满胃囊一样,需要用温柔的抚摸来喂饱皮肤和与之紧密相连的神经系统。有实验研究表明,比起产生牛奶但却冷冰冰的铁皮猴子模型相比,幼猴更愿意饿着肚子呆在毛茸茸的猴子母亲模型身边。 而幼年时期没有得到充分关爱的个体,在成年期间可能会表现出各种心理上的问题正在她身上肆虐的肌肤饥渴症,就是其一。 有没有人接触我、抱抱我,甚至玩弄我、鞭打我、捆绑我,把我像个玩偶一样弄坏,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别留我一个人在黑暗里,别抛下我。 这个念头一出,刁书真的理智暂时回笼了那么一瞬间,似乎也为自己的想法所震惊,不过这点理智的光辉很快被无穷无尽的空虚感所吞没。这种感觉很难向没有经历过的人描述好比你坐游乐园里的跳楼机,在下坠那一刻感受到的惊恐无助感,生生将这一刻拖长到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大概就是这样。 开门,查寝。古板无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个平素让人讨厌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宛如天籁,刁书真看到了救星,用最后一点力气一跃而起,在对方进来的瞬间将她扑了个满怀,力度之大,让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刁书真压在宋玉诚的身上,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可闻。肌肤相触之间,刁书真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为什么古人将女孩子的身体比作温香软玉: 宋玉诚身上清素淡雅的香气萦绕在鼻端,清爽宜人之处不输于上好的檀香;而她的肌肤较一般人偏凉,光洁细腻胜于上好的美玉,柔韧软和之处,却是远远胜过没有生命的玉石了。 宋玉诚一惊,想推开这个人,却瞥见了对方面色惨白如纸,唇色发白,面上更是沁出了层层的汗水中,仿佛沙漠上跋涉了几天几夜的人,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最后一瓶水。 宋玉诚试图推开她的手在半路垂了下去,继而,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环住她的背脊,轻轻安抚着她。任由对方像是一根柔软的藤蔓,牢牢地缠在自己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胸口轻蹭着,仿佛是在撒娇。 抱够了么。良久,见到刁书真的苍白如纸的面色缓和过来,有了几分血色,宋玉诚才淡淡道。 啊!刁书真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起身,却在慌乱之中手掌压在了一片绵软之上,宋玉诚闷哼一声,面色透出一层薄红。她这才惊觉刚刚触摸到的是什么东西,如同火烧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耳后根都红透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刁书真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有哎我做了个噩梦那个你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哪里 宋玉诚原本明亮的脸色一点点暗了下去,卷积而成的云雾将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刁书真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闪避着那双幽深的眼睛,越发不敢与之对视。 宋玉诚脸色一沉,愠道:怎么,还不从我身上下来么? 第66章 哦哦!刁书真仿佛大梦初醒, 方才惊觉自己还骑跨在宋玉诚身上,想起刚才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表现,浓郁的绝望感在她心里弥漫开来如果换成是其他小姐姐, 指不定就借此机会让两人的关系更上一层楼呢, 问题是这位可是惹不起的宋大风纪委。 于是她乖顺地滚到桌子边上, 抱着自己的膝盖,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活像只平时皮得不行, 犯了错的时候生怕惹主人生气, 刻意表现得乖巧的小狐狸崽子。 宋玉诚从容不迫地从地上起来,仿佛是在什么高档的成衣店试衣一般,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展平上面压出来的皱褶, 转眼之间就从狼狈不堪的状态恢复了那副一丝不苟、严谨刻板的样子。 宋玉诚抿了抿唇,刁书真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瞥了一眼她的脸色, 见势不妙, 又迅捷地缩了回去,极其乖顺地抱膝坐在地上, 缩成一小团儿。 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吗?宋玉诚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数据线, 一下一下, 极有节奏地敲在桌上。 刁书真一凛, 琥珀色的眼睛转了转, 恢复了原来那狡黠的小模样, 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嘛,我真的没想到是你,真的不好意思啊,下次再也不敢了。 宋玉诚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凉凉道:你本来以为是谁? 刁书真一愣,嗫嚅道:我室友她们啊,那还能有谁啊,别人又不会进这个寝室的门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底气不足,愈发显得心虚。毕竟,刚才的场景太过尴尬,她也不知道怎么和宋玉诚一个外人解释。 算了。宋玉诚冷冷道,她不再盯着刁书真,就转身离去。寝室的大门碰的一声关上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所以冰清玉洁的风纪委是因为觉得被玷污了所以不高兴吗?刁书真愣愣地爬了起来,瞥见镜子里自己绯红的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回想起那温热绵软的触感,仿佛一只小兔子在自己手心里跳动,她的脑子像是夏天里的冰淇淋,就要在高温下融化了。 肌肤饥饿症带来的空虚感早就被接触的热度完全驱逐得无影无踪了,她呆呆坐着,望着对面窗子上自己略显得呆傻而猥琐的笑容出神。脑子里只是反复转着一个念头: 就算因为骚扰风纪委被扣二十分,也值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不知过了多了,新的信息的提示音响了起来,竟然是冯大学霸的消息: 我现在在英语口语班,你要来吗? 刁书真愣愣地看了屏幕好一阵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条信息究竟是在讲什么。看上去,那种要命的孤独空虚感今晚是不会再席卷而来了,但是保险起见,自己还是呆在有人的地方比较好。而今晚,看上去并不适合花前月下,还是学习一下更合适。 刁书真:好,你们在哪里?我打车过来。 冯大学霸:不用了,这么晚了估计你不好打车,我们过来接你。 刁书真:那多不好意思啊。 冯大学霸:没关系,你来吧。 于是按照约定,刁书真步行到学校门口,夜晚清凉的风扑在她的面上,却丝毫没将其上滚烫的温度降低一些。 不一会儿,见到一辆漆着冠新英语的灰色面包车缓缓驶来。冯连弟坐在后座上,除了五大三粗、胳膊上有着青龙文身的驾驶员徐哥之外,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二十四五的女子,皮肤发黄,身材干瘪,颧骨高耸,有些尖嘴猴腮的,看上去仿佛是只发育不良的猴子。 冯连弟称呼她为黄姐,黄姐见了刁书真很是热情,嘘寒问暖的,似乎浑然没见到她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问三句才答一句的模样。 路程不长,大概过了十五分钟,面包车停在了一栋老式的居民楼之前,三楼的窗子上挂着一个光线黯淡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冠新英语四个字。 刁书真跟着她们上了楼,身后的大铁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徐哥落在最后,给大门上了锁。这里距离省城中心区不远的城中村,房子老旧但是胜在地段不错,于是房东便将一间房子改成了无数的小单间,以便出租给要去附近上班的租客。 这里人员流转时期短,周转极快,鱼龙混杂。因为设计的缘故,楼道里很黑,加上堆满了垃圾和各种杂物,刁书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路障,饶是如此,不过三层楼的高度,她还是差点被绊倒了好几次。黄姐和冯连弟没有点亮手电筒都能娴熟地绕开那些路障,显然经常在这里出没,对周边的环境很是熟悉。 四人默不作声地在漆黑的楼道里穿行着,直到此时,刁书真才堪堪回了神,心中的警铃声大作,不由地疑窦丛生: 正规的英语培训机构,怎么可能会开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她们不告诉自己地址,非要过来接自己,弄得这般神秘?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就算再是什么疯狂的英语口语训练营,这时候总该收场休息了吧? 回想起刚刚进来时那扇关上的生了锈的铁门,刁书真心中一凛,难道她的脚步顿了顿,冯连弟见她停下,双手抱在胸前,立在楼梯的转角处等她,一双眼睛在窗外霓虹灯的映照下,显得诡异莫测。 刁书真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她故作轻松地问道:连弟,我看你平时在寝室打卡那么积极,这么高端的培训机构呢,怎么会开在这么破旧的地方呀? 冯连弟嘿了一声,似是不懈,反驳道:这里地方是旧了一点,但是老师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呢,我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你要是那种只看门面的肤浅的家伙,现在就回去吧。 黄姐忙打圆场道:哎呀,连弟你别吓着新人了嘛。她第一次来,要是有什么想法都是我们招待不周,她又没体会到我们的好处,你作为高级学员,得耐心点才是嘛。 她又转向刁书真道:以我们老师的资历,本来应该是租一栋高档写字楼当做培训基地的。只是,冠新英语的创始人不想知识为少数有钱人所垄断,他想方设法地为我们普通学员减免费用,但是老师的工资不能少给,所以只能节约场地的开支了。说到底,都是为了我们学员啊。 冯连弟连连点头,右手攥拳放在自己胸口,眼中冒出了激动的光芒,一副想要为了伟大事业献身的慷慨激昂的样子。 刁书真很不上道,反而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是高级学员? 黄姐走过来揽住她的肩,亲热道:哎呀,你先别着急,听一下我们的课程,你以后自然就明白了。 刁书真侧身,极有技巧地脱开了黄姐的手,不着意地掸了掸自己肩膀上的灰尘,脸上又挂上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打哈哈道:黄姐,你说的我都心动了。你是不知道啊,我是太想把自己的英语口语练好了,可是我钱也花了,培训班也报了,就是没练得好,张口还是磕磕巴巴的,唉,怎么就这么难呢? 冯连弟眼睛里放出了狂热的光芒,忙不迭道:我原来和你一样张不开口,但是这里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们陪着你一起练习,现在已经能很流畅地说了。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三楼。黄姐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随着嘎吱一声轻响,破旧起皮的木门豁然洞开。进门之后,又转过了几个拐角,才到了教室。黄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推开了门。 看到房间里的场景,刁书真的瞳孔一缩,面上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在不到十来平方米的小房间里,竟然密密匝匝地挤满了二十多个人。 每个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塑料小板凳上,膝盖上规规矩矩地放着一个本子,手里握着一只笔,狂热地盯着黑板前的讲师。这种认真的态度,好比小学生听的人生中的第一节 课,加入某个神圣组织时郑重宣誓,在教堂里的上帝面前祷告那般虔诚。 黄姐和冯连弟在角落里席地而坐,刁书真紧挨着她们坐了下来。房角狭窄逼仄,设施简陋,连台电风扇都没有,密不透风。密密麻麻地挤了这么多人,刁书真艰难地呼吸着污浊不堪的空气,感觉自己就是一条不小心落在案上的垂死的鱼,头晕脑胀。 黄姐和冯连弟像是浑然不觉,坐下之后,面上出现了和这里的人如出一辙的专注狂热的神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板前面的讲师。那是个中年男人,偏胖,个子不高,皮肤白净,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很有几分斯文知识分子的模样。不过刁书真脑子里想的只是:这么热的天气,他究竟是怎么能穿着这身长袖长裤的西装的? 为什么中国人练不好英语口语呢?他在那里高谈阔论,口若悬河,是因为我们的词汇量不够吗?或者是我们的阅读理解能力不够? 错了,根本就不是这样!外国普通人日常生活中用到的词汇量,肯定不会超过一千个!这么个词汇量,一般的初中生都掌握了!他像是刻意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一样,看向了刁书真这边,提高了音调,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我们没有一个练习英语口语的环境。比如外国人,衣食住行、上学上班、旅游娱乐、恋爱交友,人家的英语都是拿来用的!而不是像我们一样,在课堂上每天念个个把小时,回家就睡大觉了,那又有什么作用呢? 我们冠新英语的创始人留学归来之后,不愿意看到大家,尤其是经济条件本来就不怎么富裕的年轻人花了不少钱,走了不少弯路,还是没能学好英语。考不上好的大学,上不了心仪的专业,找不到高薪的工作,就是因为英语没有学好,他是痛心疾首,于是创立了冠新英语。 他费尽了心血,终于开发出了一套全新的教育培养模式,能够不断地为我们培养出新的人才,同时,也让讲师也能拿到应得的报酬。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6) 这个制度,叫做他顿了顿,示意有没有学员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玉诚:因为刁书真骚扰自己而生气() 宋玉诚:因为小刁不想骚扰自己生气() 说起来,上个英语口语课都能遇到传销组织这种事情很狗,但是对于作者来说还是毛毛雨。 我妈说我三岁的时候,距离我们家比较近河边冲上来一具尸体,大概是泡肿了(应该看上去比较可怕但是我没什么印象了)我当时直勾勾地盯着看,我妈妈赶快上来捂住我的眼睛,摸着我的背安慰我,可能是怕小孩子吓掉了魂什么的 我当时竟然指着那个人的脖子说: 有绳子 其实当时那个人脖子上没有绳子,后来证实是上游有个人想不开在树上上吊自杀了,死了之后绳子不知道怎么断了就掉进河里了。所以我当时应该指的是那个人脖子上的绳痕吧。 反正也遇到过很多诸如正好我们那一片有人贩子出没,然后我又不小心走丢却奇迹般地自己回家、没赶上火车结果那一节火车脱轨了这种很庆幸的事情。 对我现在还活着这种事情依旧充满了感激。 感谢在20200721 21:54:18~20200724 20:1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过是孤影照惊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过是孤影照惊鸿 2个;Wilk豆奶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rma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仿佛是久旱逢雨的春笋, 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哗的一下一大片人举手,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讲师那只似乎有着魔力的手指。 那手一指, 选中了冯连弟。她站了起来, 整了整自己的下衣摆, 脸上是受宠若惊的薄红,细声细气道:是pyramid system,中文名是金字塔计划, 象征着永恒的生命、不朽的传承, 知识在我们之间薪火相传,代代不息。 如暴风雨般的掌声回荡在整个室内,久久不衰。在那些或年轻或苍老的脸上, 刁书真看到的都是兴奋的狂热之情, 仿佛这不是一个英语口语培训项目,而是什么能让他们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神圣事业。 有没有人愿意给我们的新朋友讲一讲这个划时代的伟大制度?讲师转向了刁书真。随着他的注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刁书真, 令她仿佛是在被许多强烈的探照灯炙烤一般,很不舒服。 仿佛是排练好的了一般, 黄姐默契地站了起来, 双臂高举, 激情四射地说:欢迎我们的新朋友加入我们这个神圣有爱的大家庭! 欢迎, 欢迎!一呼百应, 恍如她的回声一般, 其余人都整齐划一地喊道,震得刁书真的耳膜隆隆作响,苦不堪言。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样军事化管理一般的肃整, 对于宗教般的虔诚狂热,恍如集体打了鸡血一般热血洋溢的状态,仿佛被洗了脑一样的痴愚,如果没猜错的话 介绍一下我们的制度,新朋友缴纳3800八百元的费用,就可以成为初级学员。当你培训了一段时间,通过了我们的考核之后,可以给你两个名额进来,允许你介绍你的亲朋好友过来。介绍完成之后,你就晋级成为中级学员。随着你的学员渐渐出师,发展他们的学员,你也会随之晋级。后面再是学习组长,讲师和老总。因为你是他们的导师,你有义务向他们传授知识,与之对等的是,你可以从他们的会费中抽取一定比例的提成。 所以说,冠新英语的设立,不仅仅是让我们能学好英语,同时也鼓励那些学成的人继续造福于这个行业,为这个行业培养出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这样完美的制度,是我们哈佛毕业的创始人呕心沥血才设计出来的。 刁书真扫了黄姐一眼,锋利的目光一闪而逝,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轻轻摇晃着,频频点头,面露微笑,两眼冒出了兴奋的光芒,仿佛是被黄姐所描绘的美妙前景所吸引。 她的左手插在兜里,凭着自己的记忆力,悄悄摁下了几个键。 欢迎会结束之后之后,学员们都陆续回到自己的房间说是房间,就是两间稍大一点儿的房子,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铺盖,男女分开各自占据一间。 刁书真本打算随着人群悄悄溜走,冯连弟拽住了她的胳膊,令她走脱不得。房间里的老式吊灯在风中来回摆动,加上线路接触不良,闪闪烁烁的,照得人面无人色,恍如鬼魅。 择日不如撞日,相逢就是缘分,今天就加入我们这个有爱的大家庭吧。黄姐凑了上来,刁书真看见她那口因为营养不良而满是褐色斑点的牙齿,胃里一阵翻涌。 刁书真朝外头窥探了一眼,看见走廊的尽头有个高大的黑影,嘴里叼着的烟头明明灭灭的,心中不由地一凛。敌暗我明,如果真是她所判断的那样,这种组织里很有可能豢养专门的打手就算没有,她也难以招架那些面黄肌瘦,但人数众多的疯狂学员们,硬碰硬显然是占不到上风。 可是我现在暂时没有带那么多钱啊。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肌肉几乎要僵硬到抽搐,假笑道,要不,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她转给我? 刁书真要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冯连弟按住了她的手。 她们两人在刁书真视线范围之外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冯连弟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开了免提键,递给刁书真。 刁书真拨了一串号码,接通了那边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抢先说:亲爱的,是我呀。我现在需要3800块钱,你能不能马上转账给我?对对,我有急用,嗯嗯,就这样。好的,爱你,么么哒。 几十秒之后,真的有个署名为。的人加了冯连弟,通过了好友之后转来了3800块钱。直到此时,她们两人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黄姐揽着刁书真的肩膀,热情道:交了会费,你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我给你安排个床位,这两天好好体验一下这边的封闭式训练营的生活,保你英语水平突飞猛进。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刁书真故作遗憾道,朋友还等着我回去呢。 还是先参加完周末两天的封闭式训练再走吧。冯连弟拉住了她,说,你这样断断续续的是没有效果的啊。 这时,她瞥见黄姐似乎朝着走廊那边的人比了个手势,那边的黑影似乎蠢蠢欲动。她心念如电,挽住冯连弟的胳膊,强笑道:是呢,还是连弟说得对,既然打算要学习了,就得学好,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得排在后面。 见她愿意留下,冯连弟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面部线条放松下来,黄姐更是乐开了花,眼角显出很深的皱纹。 刁书真本能地抵触着进入那个全是通铺的房间,她想尽了话题,和黄姐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表面是风平浪静,一派和谐,实则内心早就翻江倒海,就盼着救星的出现了。 刁书真面部肌肉都快笑僵了,她实在是不想留在这个满是魑魅魍魉的不善之地,呆上两天,鬼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问题是 仿佛是神灵听到了她的呼唤,楼下忽然响起了极度刺耳的报警声,撕开了沉闷的寂静。黄姐面色一变,刚刚还在洗漱准备睡觉的人马上卷起了自己的铺盖,扛在肩上,竖起了耳朵警惕地监视着周边的环境,像是随时打算夺路而逃。 趁此机会,刁书真猛地推开了黄姐,对方向后跌去,砰的一下子撞在墙上。刁书真顾不得许多,径直朝楼下跑去。她磕磕绊绊的,短短不过三层楼的距离,胳膊和小腿上就被障碍物给擦出了好几道或深或浅的伤口,她却全然顾不得许多,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 刁书真急得满头都是冷汗,她听见楼道里传来了黄姐的叫喊声,几个粗重的呼吸声。咚咚的滞重脚步声一下一下像是踩在刁书真的胸口上。 可是眼前那扇生锈的大铁门阻住了她的去路,她惊慌失措,情急之下用力摇晃着铁栏杆,大门咣当咣当作响,然而那把铁锁却牢牢地固定在上面,没得半分动摇。冷汗浸湿了她的背脊,她几乎要叠进绝望的深渊 站得远点!一个熟悉的身影宛如神兵天降,那个清冷的声音宛如一道雪亮的电光,劈开混沌的寂静。 刁书真欣喜若狂地闪避开来,只见十米远处一个雪白的身影加速、起跳,接着飞起一脚直直地踹在大门锁眼之上。在轰的一声巨响之后,破碎的金属锁芯稀稀落落往下坠着,大门豁然而开,刁书真像是只逃脱了陷阱的狐狸,蹿得飞快。 宋玉诚拽住了她的手,拉着她跑了起来,刁书真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宋玉诚见她一副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样子,于是一手拎着她的裤腰带,一手拎着她的领口,像是提溜着一个破布口袋一样提着她飞快地跑了出去。 直到跑出小巷子,身后那些强追不舍的影子才不见了声音。两人跑到车水马龙的大道上,抬手招呼了一辆过往的出租车,坐了上去。 刁书真大口喘着粗气,汗出如雨,一副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模样。反观宋玉诚,那张白玉雕就的脸颊上仅仅只是浸出了一层薄汗,仿佛美玉生轮,更是漂亮惊人。 谢了。刁书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发自内心地感激道。 不用。宋玉诚看向窗户,来往的路灯在她脸上投下面灭不定的影子,还是那般无甚表情。 刁书真心有余悸道,这个什么鬼英语培训机构神神叨叨的,绝对不怎么正常。多亏你了,我本来没报太大的希望,没想到你真的会找过来 我是风纪委,自然要为学生的安全负责。宋玉诚一如既往地冷淡道,再者,你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提前发了个定位给我,哪怕你真的是在恶作剧,为了以防万一,我一定要过来亲自确认一下。 刁书真阖上了眼睛,一阵暖意流过她的心尖不管宋玉诚平时是怎么样的多管闲事,但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能有一个人准确地明白自己的意思,进而采取行动,个中情义,难以言表。 默契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却是可遇而不可求。多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长达数十年的伴侣,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未能有这种心领神会的默契。 而宋玉诚不过是一个仅仅见过数面的陌生人,就能准确理清她话语里未尽的意思,令刁书真油然而生一种相见恨晚之意。 她在下衣摆处揩了揩右手,伸出来,郑重道: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以前是我不懂事了,给你造成了不少麻烦,我向你道歉。 宋玉诚迟迟没有伸手,刁书真悬在空中的双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莫名。良久,她悻悻地缩了回来,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为了掩饰尴尬,她自顾自地看着窗外流淌而过的风景。 过了好一会儿,宋玉诚忽然说:你不是有好多女朋友么? 刁书真一愣,这话题仿佛发生了量子跃迁,让她实在有些摸不到头脑。 宋玉诚冷哼一声,嘲讽道:看来关键时刻都靠不住嘛。 作者有话要说:  宋风纪委内心:看我,看我,只有宝宝靠得住,哼! 第68章 刁书真一愣, 有些没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呆呆地望着宋玉诚。 对方冷哼一声, 转过身去, 又不说话了。 刁书真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心里暗想:这位宋风纪委,到底还是个怪人啊,真是莫名其妙的, 我有没有女朋友关她什么事啊。再说, 我总不可能真打电话给那些只会哭着给我转钱的小姐姐吧,到时候万一人家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英语培训机构,那岂不是尴尬透了。 两人都不说话, 各自占据了车辆后座的一边, 难堪而奇怪的沉默弥漫车里,刁书真百无聊赖, 于是想方设法找一些话题: 哎, 我们等会儿去吃夜宵吧,学校后门口新开的那家烧烤店 不吃。 据说解剖课新来了个有八块腹肌的大帅哥老师哎, 你们这学期上课有福了。不过我们心理系也不错哟, 来了个年轻又儒雅的小哥哥。 哦。 你一般空闲的时间都干什么呢? 看书。 刁书真发现和宋玉诚的对话很难进行下去, 对方就像是游戏厅里打地鼠的专业户, 一个话题才刚刚冒头, 就被无情地摁了回去。 我怀疑这个所谓的英语培训机构是个传销组织。刁书真话锋一转, 语气一沉,面色凝重道,靠拉人头的方法汲取资金,没有实际的可靠产品, 成员之间有着仿佛亲人间的亲密感情,强行禁止与外界接触,学员对组织有着宗教般的神圣与狂热这一切的一切,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英语培训机构所能做到的。 是的。宋玉诚终于是接上了话,学生们天真单纯,没有社会经验。如果真的是传销组织的话,伪装成英语口语培训机构,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五级三晋制,哎,这么明显的特征,我竟然没看出来,真是有够迟钝的。初级学员、中级学员、学习组长、讲师、老总这是五级,初级学员可以直接通过购买份额跳级为学习组长,这是三级晋升制度。 五级三晋制本来只是个普通的奖金分配制度,每个人的提成来源分为直接提成和间接提成,直接提成是你直接发展下线所获得的,间接提成是从你下线的下线,甚至再下线所获得的。发展的人越多,级别越高,所获得的钱越多。 正常的公司提供产品,根据五级三晋的制度分配奖金利润,这是正常的运营模式。刁书真闭上眼睛,语气中流露出明显的疲惫之意,问题是,传销组织根本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产品,我看了他们的内部资料,呵呵,太滑稽了所谓的英语口语培训也不过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说一些类似于helloHow are you之类的日常简单用语,与他们吹嘘的能通过托付雅思考试相去甚远,更别提什么进入外贸公司,同声传译之类的了。 他们的主要精力根本不是花在学习英语上,而是花在怎么拉人头,发展下线,给别人洗脑上。 说到此处,刁书真用指节叩击窗子的动作停顿了,她后怕道,我也是太过轻信冯连弟,才会掉进坑里。其实从他们不肯告诉我这家机构所在的位置开始,就露出了很明显的端倪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7) 我会把这件事情如实上报学校的。宋玉诚面色严肃,眉头微皱,显然是觉得此事相当棘手。 可能不会有什么作用。刁书真沉吟道,毕竟我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现在就算真的查封冠新英语,估计也就是定位为非法经营,而且传销屡禁不绝,实在是因为 她想起冯连弟,心中一沉,情绪低落下去,淡淡道:这种低端的窝点,是不可能会有真正的传销组织头目的。这里面无非都是一些执迷不悟的人就算遣散了组织,解救了他们,不会有什么用,无非就是换一个地方再继续进行他们的伟大事业了。 体瘾好戒,心瘾难除啊*。迷信权威的盲从,一夜暴富的侥幸,缺乏常识的愚昧,轻信他人的软弱,这些罪恶的土壤不曾改变,你又怎么能指望能将传销这个罪恶之花连根拔起呢?刁书真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像是从灵魂深处悠悠升起的惋惜与无奈。 宋玉诚没有回答,沉默像是透明的胶冻一般,凝固在两人周围。她们一前一后地进了Z大医学院的校门。 这是个晴朗的午夜,空旷的操场上方,一条牛乳般的银河横亘在天空之上,淡金色的云彩环绕在弯月周围,如同一条缥缈晶亮的彩带。 校园里安静无声,弯角夜蝶坠在紫色的紫罗兰,火红的雏菊蓝色的鸢尾花之上,银灰色的磷粉在月色下闪动着漂亮的光泽。整个校园沉浸在一片如梦似幻的氛围之中,神圣安静地如同童话里的城堡。 一个身材窈窕的影子跟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影子后面,防止她逃跑。宋玉诚将刁书真押进寝室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小狐狸崽子一下车就想跑,打算去学校旁边24小时快餐店去毛上一晚却被拎着领子和腰后摆拖了回来,拎进寝室。宋玉诚咔哒一下反锁上大门,刁书真蜷在椅子上,毛成一团儿,身子抖了抖。 刁书真磨磨蹭蹭地窝在椅子上不肯上去睡觉,宋玉诚双手抱在胸前,凉凉的目光射在她的脸上。 你室友呢,都去哪里了?宋玉诚秀眉微蹙,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恐怖的威压。 在自习室学习呢。刁书真扯谎道。她硬着头皮与宋玉诚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对视,誓死不出卖室友。 宋玉诚嗤笑了一声,移开视线,轻巧地放过了她。 刁学姐,你是不是有病?宋玉诚耿直突兀地问。 宋玉诚慢慢地踱步过来,一只手撑在柜子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堪堪将刁书真困在了角落里。她身上独有的浓郁冷香袭来,仿佛身处月色浸过的幽兰花丛,馥郁的花香徘徊在心尖,沁人心脾。 刁书真心乱如麻,脸颊上的热气升腾,烧得她脑子成了咕噜咕噜冒泡的糖浆,黏巴成了一团。宋玉诚的身量很高,两人就算是站着都有十二厘米的差距,更别提刁书真是蔫儿吧唧地蜷在椅子上了,这种姿势和体位,对刁书真产生了一种自内而外的压迫感,她几乎端不住学姐的架子。 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以宋玉诚为主角的春梦,刁书真心里蓦地窜起了一股无名火,羞恼交加,她不甘示弱地鼓起腮帮子,活像只受到威胁的河豚鱼,愠道:你才有病呢! 宋玉诚稳如泰山,面色不变,缓缓道:难道不是一种发作的时候,如果不和别人搂搂抱抱,就会心慌、头晕、浑身出冷汗的病么? 刁书真浑身一僵,仿佛是被钉子扣死在墙上的蝴蝶标本,隐藏至深的秘密骤然被死敌洞悉,她的神经紧绷起来,声音警惕而戒备:你想怎么样? 别紧张。宋玉诚勾起嘴角,在冷白的灯光下,淡而薄的唇呈现出锋利的弧度,她胜券在握道,如果像是今天一样,你那些小姐姐通通派不上用场的话,不妨来找我。 她低下头,在刁书真震惊而茫然的目光中慢慢凑近对方的脖颈,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无形的蛊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刁书真一抖,像是只惊吓过度的兔子,捂住自己的胸口,宁死不屈道:不,我不是,我没有。 好好睡觉,再让我发现你乱跑的话。宋玉诚拿起数据线极有节奏地敲在桌上,仿佛是一种无言的威胁,我不会再扣心理学系的分了 这笔账,我直接算在你头上。她手上的力道加重,啪地一声轻响之后,桌子的光面上清晰地烙印上了一道痕迹,看得刁书真浑身的肌肉一紧,仿佛感同身受的肉疼。 不要以为你是风纪委就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可不怕你,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怕,你别以为你就可以滥用职权以权谋私了,你这种行为是违背公平正义的,哼,所有人都会谴责你唾弃你的!哈,该死的风纪委!可恶! 以上吐槽只是存在于脑海之中。 刁书真偷窥了一眼宋玉诚那双漆黑的眼睛,又弱弱地低下了头。 宋玉诚语气加重,问道:听见没有? 刁书真眨巴眨巴琥珀色的大眼睛,修长纤细的睫毛贴在白里透红的面颊上,怂怂软软道:哦。 在宋玉诚的注视之下,她以光速洗漱完毕,爬上床乖巧地躺好,对方还贴心地拿走了她的手机,帮她把被子角掖好。 呵,女人,别以为你这样做就能管到我!刁书真眼珠子乱转,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等会儿我照样爬下去玩手机,谁怕谁呢! 几十秒后,刁书真就在床上睡熟了,四仰八叉的,睡衣卷上去一截,雪白的小肚皮露在外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晚安。宋玉诚站在门边,如果刁书真还醒着的话,就会发现那张千年不化的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冰雪消融,清澈的冷泉潺潺而下。 那双枯井般的漆黑眼瞳泛起了柔软的水波,仿佛有实质一般轻轻描摹刁书真精致的眉眼、淡樱色的柔软唇瓣和脸颊边稚气未脱的浅浅婴儿肥。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刁书真平稳的呼吸声,那声音如同晨曦中的海潮涨落,温柔而宁静,连带着她那颗古井无波的心微微活动起来。她关了灯,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去,一句温柔低沉的话语消散在风里,甜美的香气久久不散 晚安,我的小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句话是一位戒D所的大佬和我说的。当时我问他,是不是吸D的人就像我们平时所说的那样,永远没有办法戒掉。他说并不是,从生理上来说,有的一周就可以消除生理上的渴望,有的一个月差不多。但是难的是,如何保证他们在离开戒D的环境,重归自由之后,不再去吸D呢?内心的欲望是很难去除的。 其实传销人员也是如此难道就真的没有人在某个觉醒的瞬间觉得它是个骗局吗?肯定有的。但是,你周围的传销人员都如此狂热的相信这个,正常的社会关系都因为你传销差不多断干净了。好像除了抓着虚无缥缈一夜暴富的美梦不放之外,就没有其他的道路可以选择了。所以梦醒是容易的,难的是,梦醒之后无路可走,该怎么办呢? 第69章 两日后的周一早晨, 当刁书真叼着自己的煎饼果子走进教室时,惊讶地发现教室里居然是满满当当的,尤其是前三排本来没有人坐, 此时却挤了乌泱乌泱的一大片人, 而且都是女生。 今天这是怎么了, 撞邪了么?这可是周一的早上啊,居然这么多人!刁书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睡眼惺忪地问道。 你没听说么, 我们一届的《心理学导论》课程老师可是个大帅哥呢!沈欣悦小公主拉着刁书真坐下,满眼星星眼,一副花痴的模样。 大帅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啊刁书真嘟囔了一句, 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又不是好看的小姐姐。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冯连弟的身影, 不由地心中一沉, 难言的沮丧席卷而来。她抿了抿唇,胸怀中萦绕着难言的焦灼与担忧。 她颓然地坐下, 蓦地发现坐在她们后排的卫子萌眼窝深陷, 眼皮浮肿, 光洁的额头上爆出了几颗青春痘, 而嘴角裂开了一道口子从她时不时龇牙咧嘴的表情来看, 估计是着急上火导致的。 刁书真心中微讶:卫子萌两天未归, 不是和自己的女朋友在一起甜甜蜜蜜么,怎么一副内分泌失调的样子,下课得去问问她。 然后,她自顾自地拿着《心理学与生活》开始看了起来。与她的冷淡反应不同, 随着讲师伊秋白踏进教室开始,前排的女生的眼睛闪闪发光,甚至有的甚至还冒出了饿狼看见猎物那般兴奋的绿光。 那是一个温和儒雅的男子,身材瘦高笔挺,如同一棵挺拔的淮竹。他眉目柔和,眼角微微下垂,不笑的时候略显忧郁,笑起来时在眼尾荡开优美的曲线,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他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修长的手指在黑板上留下了伊秋白这三个飘逸灵动的行楷。旁边的沈欣悦拖着腮帮子,似乎完全沉浸在伊老师的讲课之中至于她是喜欢听课,还是喜欢听老师低沉悦耳的嗓音,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大家好。他的声音清晰温和,如同晚风低低地拂过竹林,簌簌作响,本学期的《心理学导论》就由我来为大家讲述。我会给所有人一个及格的分数,所以,如果你对我的讲课不感兴趣的话,可以躺在寝室里轻轻松松地睡大觉、打游戏,不需要人在心不在的呆在这里。 边说着,他拍了拍一个正在睡觉的男生的肩膀,笑着看着那个学生一脸惊恐地弹坐起来,那个学生面上带着睡觉压出来印子和羞赫的神色。 课堂里一片哄笑之声,学生们大多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毕竟,比起那些丝毫提不起学生兴趣,还以点到要求学生们必须到场的教授们来说,这位伊老师,出人意料地合乎他们胃口。 他的讲课很有个人风格,不同于一般教授的千篇一律与墨守成规,他的讲课专业又不失生活气息,很接地气,对于知识点的讲解深入浅出,给人留下鲜活的记忆。他的说话的方式用词也相当贴近于年轻人,一节课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一大半。 正式上课结束之后,伊老师笑着说:现在到了更有趣的环节,我来演示一下解梦,不是正式的分析哈,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就当图个乐了。 梦是通往潜意识与显意识之间的桥梁,也有的神话传说认为,梦境中的世界是彼岸的世界。梦,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毫无意义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一部分意识昏睡,她是完全有意义的精神现象,实际上,是一种愿望的达成*。而用一个科学的方法来解释梦是有可能的。 有没有自告奋勇的同学?他发问道。 同学们相互看了看,脸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沈欣悦举手,含羞带怯道:我梦见自己一颗一颗地拔掉了自己的牙齿,我听说梦见掉牙齿就代表最近可能有亲人要离世,或者自己有灾祸发生,所以我很担心。 过程中有没有出血,有没有疼痛? 没有。 梦见掉牙齿代表灾祸只是一种说法而已。伊秋白微笑道,那双浅栗色的眼睛像仿佛五光十色的湖泊,神秘而迷人,实际上,那可能只是代表着你正在走向成熟。 牙齿,在精神分析学派的观点中,代表的是坚固的东西,弗洛伊德认为梦见掉牙与阉割焦虑有关。然而,你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出血,也没有疼痛,并且,你是自己拔掉的牙齿,那其中的含义又大不相同了。说明你自己正在破除陈旧的东西,正在更新你的世界观。如果老人梦见牙齿掉了,可能代表着潜意识里对于死亡的恐惧 而年轻人,代表的是成长。他微笑道,那双浅栗色的眼睛熠熠生辉,毕竟小孩子也会掉乳牙嘛。 梦见死死地扣在悬崖边的石头上,身子吊在外面,脚下是万丈深渊说明什么? 你可能最近学习或者生活压力比较大,处在一种比较焦虑的状态。但是清醒时你又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那种焦虑的情绪,于是无处释放的情绪选择在梦里进行某种程度上的代偿宣泄。 梦见从高处坠落说明什么?好热闹的卫子萌参与进来。 能否再提供些细节。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强烈的失重感之后,就惊醒过来,醒来后发现脸上和后腰都被汗水浸湿了。 伊秋白很深地看了她一眼,含糊其辞道:信息不全,我也不太好说,只能说你因为生活或者感情处于危险的境地之中,对于你所在意的某件事失去了掌控力,所以你非常惊惶、恐惧、焦灼,自我怀疑与不安。 卫子萌频频点头,桌上底下的拳头攥得很紧,显然是被伊秋白的一席话戳中了心事。 些微的疑惑涌上刁书真的心头,她腹中嘀咕:卫子萌不是个很在意学习成绩的人,没听说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和女朋友如胶似漆的,这样的一个人,对于生活失去掌控力的不安感是从何而来? 这时,因着和卫子萌说话,伊秋白朝着逐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刁书真从《心理学与生活》的纸页上抬起头来,不经意间对上了他那双浅栗色的眼睛。 这是一双略显得妖异的眼瞳,在黝黑的瞳孔周围,根根清晰的虹膜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极浅的金色,仿佛珍藏美酒那般晶莹剔透的色泽。 这位同学,你有没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梦呀?他笑了笑,柔和低沉的嗓音里含了一点不带任何敌意的戏谑,我看你呀,看了一节课书了,看样子还是我讲的课没有魅力咯,都比不上一本干巴巴的书啊。 刁书真尴尬一笑,不知从何解释实在不是对伊秋白有什么偏见,而是她一贯的习惯如此。正巧,她瞥见教室后面有个人影一闪,辨认出来是下课时间前来查到的宋玉诚,于是心念一动,回答道:还真有个印象很深刻的梦,大概是我梦见原始部落的人将美丽的少男少女祭献给我,但是我对那些美丽的皮囊都没什么兴趣,直到某天 她听着宋玉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故意大声说道,我遇到了一个漆黑眼瞳的少女,她身上有着我无法抗拒的魅力,她诱惑了我 宋玉诚的从窗外匆匆而过的脚步顿住了,刚才的话显然是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她抿紧了唇,朝着刁书真扔来了一个锋利的眼刀。刁书真在伊秋白的视线之外冲她一笑,还做了个鬼脸,笑容中满是挑衅之意。她心满意足地沐浴着宋玉诚仿佛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目光,一副得意洋洋,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的样子。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8) 哼,天天就知道管我,看我怎么编排你我不光把你安排成我春梦的主角,还是被压的那一个嘿嘿嘿。刁书真翘着二郎腿,就差没哼上一曲小调儿了。 伊秋白瞪大了眼睛,眉毛上挑,显然没想到会有学生这么堂而皇之地把做过的春梦给说出来。他很是新奇,笑道 恰逢下课铃声打响,《潮鸣》悠扬唯美的曲目回荡在教室里,学生们有些躁动,各自收拾东西,伊秋白的回答被淹没在一片嘈杂声中。 这么个梦么。他挑了挑眉,俊秀的脸上含着一丝了然的笑意,难不成你内心深处是个施虐者?而且,特别的黑色眼瞳的女孩子,难道 伊秋白的语气中满是八卦的意味,他一转头,看见正气势汹汹朝着这边杀过来的风纪委宋玉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老师对不起,我得先走了。刁书真看见宋玉诚就慌了,她匆忙将桌上的书一卷,拎着背包带仿佛被鬼追似的跑了,有些惊慌失措。伊秋白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宋玉诚在川流的学生中站定,没有去追赶刁书真。她在花名册上冯连弟那一栏划了个,难言的阴翳笼罩了她的脸庞,一声悠悠的叹息飘在空旷的教室里。 第70章 哎哎哎, 你干什么啊,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刁书真惊魂未定地跑出教室时,就被卫子萌一把给拽住了。 这不是我女朋友的生日快到了, 我想找你帮我参详参详吗?说着话,卫子萌拉着刁书真跳上了通往市中心的公交汽车。 艹, 帮兄弟过生日就没这么上心, 重色轻友的家伙!刁书真气喘吁吁, 戳着卫子萌的腰线笑骂道。 话虽然这样说,但她们到了市中心的百货大楼的时候,刁书真还是耐着性子陪她逛着,不时给出一些自己的建议。 说实话,对于卫子萌要来这边购物,她的内心是不怎么赞同的毕竟,这里的地处省城的黄金地段, 什么东西都要贵上三分。当地人都戏称哪怕是不值钱的垃圾,在这里都能卖得上价。那些价格不菲, 动不动就成千上万的商品, 实在是超过了她们学生的经济能力承受范围。 她们从一楼逛到三楼,都没什么东西能入卫子萌的法眼直到上了四楼珠宝店专柜, 一条白金的项吸引了卫子萌的注意力。 墨蓝的天鹅绒衬垫上,那条白金项链熠熠生辉, 光彩夺目。它的造型经典简约, 设计精巧的链子正中央,坠着一颗小巧精致的圆形钻石。最为神奇的是,中间那颗碎钻不停地跳动着,宛如一颗不断闪烁的小星星,分外可爱。 只是价格嘛, 自然是不便宜,标志上7200的数额立在那条项链之前,像是叉腰的凶恶丈母娘守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你真要买这个么,买完之后,这个月肯定只能就着馒头喝汤了。刁书真半玩笑半认真道。 卫子萌围着那个专柜转了几圈,精明的导购小姐见她有意,一改懒散的模样,过来撺掇卫子萌戴上试试。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是过来给谁买份礼物的吗?导购员热情洋溢道,正巧呢,我们这边新上市的跳动的心,就很适合你们年轻人呢。要试试吗? 说着,导购员将那条项链从柜台里取了出来,示意卫子萌戴上。她有些羞赫,不由地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是送给我女朋友的。 导购员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由地瞥向在一旁的刁书真,心中暗想着难怪会是两个年轻女大学生来一起来买这种情侣间互赠的项链。 刁书真将导购员的神色尽收眼底,笑着摇了摇头,面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神色,丝毫不把旁人的误会给放在心上。卫子萌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条项链,像是新手爸爸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拘谨得很。 卫子萌朝刁书真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呐呐道:要不,你戴上试试? 刁书真瞅了她一眼,微微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道:好吧。 卫子萌双手拎着那细细玫瑰金项链的两头,不知如何是好,导购员赶紧从她手中接过,帮着在刁书真后脖子处系好。 卫子萌站退两步,端详着那条项链,脸上露出了赞叹的神色。在刁书真精致的锁骨之下,那颗钻石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微微晃动着,如同微风吹皱的湖面之上破碎开来的灿烂晨曦,光华璀璨。可以想见,任何女孩子都不会抗拒这样漂亮而又寓意深刻的礼物。 导购员在一旁赞叹着这条项链上身之后的效果,仿佛戴上了这条项链,就成了光成了电,可以成为亮闪闪的大明星成为全场的焦点。这些丝毫不着边际的彩虹屁令刁书真莫名尴尬,而且,她总是觉得脖子后面发凉,似乎是有一道幽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但当她频频转头看过去时,却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 她匆忙摘了项链还给导购员,莫名松了口气,好像背后那股冷风也随之消失了。与她的冷淡不同,卫子萌显然是很吃这一套。 她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自己的手机,下定了决心,于是道:就这个了。 刁书真微微皱了皱眉,张了张嘴,还是将劝告卫子萌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说子萌,你要为了红颜一掷千金我不拦你,我总不能看你流落街头饿肚子,你要是没饭吃了都可以蹭我的。但是独独只有一条,我也是个穷光蛋,你要是找我借钱我可没有。 卫子萌像是沉浸在给自己女朋友一份浪漫惊喜的自我感动之中,对刁书真的告诫是不以为然。刁书真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却又觉得卫子萌和自己的伴侣怎么相处是她的私事,作为朋友,只能言尽于此了。 看到卫子萌这个其貌不扬的学生竟然真的决定买下这么贵的项链,而不是随便试试,导购员既惊讶又欢喜,忙起身给她们两人倒了杯茶,热情地招呼她们。 这么小姐姐真是有眼光呢。导购员从柜台里取出了那条项链,这条永恒的心系列经典款,象征着一生一世唯你一人的真爱哦。拿来送给恋人最能表现你的真心了。 导购员滔滔不绝地说着,卫子萌一脸如痴如醉的神情,如果现在给她一块玻璃片,她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下。 刁书真是心里冷笑,从历史上来看,谁不知道钻石这东西是最不值钱的珠宝,汉代《无量寿经》的七宝是金、银、琉璃、水晶、砗磲、珊瑚、琥珀,就连珊瑚和琥珀都进了榜,但根本就没得所谓的钻石。这玩意就是纯粹的商业炒作出来的概念。不过她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刁书真虽然是卫子萌的好朋友,却也不能越过朋友的边界。 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买?卫子萌踟蹰道,似乎早就意动,只是差一个人来帮自己下这个决心。 嗐,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决定吧。刁书真撇了撇嘴,脸上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导购员忙迎上来劝道:这位小姐姐,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嘛,你不要这么快就拒绝了嘛,这条项链真的是非常适合你。虽然现在看上去是贵了点,但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就买这么一次,这是纪念你们的爱情嘛。 刁书真差点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她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小腹的肌肉微微抽痛。 姐姐,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有几个眼科专家挺好的,我可以推荐你去看一下。她揽过了卫子萌的肩,朝对方抛了个媚眼,她,女朋友?女性朋友还差不多啦哈哈哈哈哈。 卫子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猛地拍开她的手。刁书真毫不犹豫地回击过去,两人在沙发上笑闹成一团。 导购员在一旁含笑看着她俩,一副吃狗粮吃到撑的模样。她大概认为刁书真是不好意思收下这条项链,才假托了莫名有的朋友之名,实则两人是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 客观来说,也无怪人家导购员误会,本来女生自己来买赠送女生的情侣项链就很稀有,两人勾肩搭背的,卫子萌出钱却让刁书真试戴,实在是怨不得别人乱想。 就在此时,像是大热天的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道若有实质的冰凉视线穿过刁书真的胸膛,令她生生打了个寒战。 这熟悉的感觉难道 她抬起头,果然看见转角处拐出来一个身材窈窕,容貌昳丽但神色冰冷的身影 不是宋玉诚又是谁! 她蓦地站了起来,情急之下腿肚子有些发软,右腿剧烈地抽痛起来,竟然是动弹不得,大概是刚刚和卫子萌笑闹的时候被对方压了太久,猛地站起来的时候抽筋了。她面色发白,本能的惊恐驱使着她扶着墙壁才站直,一瞬间无数的念头涌入大脑,竟然不知道是解释还是逃跑。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要一个念头在呐喊: 完蛋,宋玉诚看见卫子萌给我送情侣项链了!这人证物证俱全,大概怎么洗都洗不白了! 她勉强移动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腿,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迎向宋玉诚还是干脆逃跑。 此时,仿佛还嫌不够乱似的,一个穿着高开叉单旗袍的金发混血小姐姐走了进来,那身材比例完美地贴合了黄金分割比,腰臀比为完美的0.7,能勾引出铭刻在人类基因深处的占有欲和渴望欲,令人心跳加速,口干舌燥。除此之外,那双又白又直的长腿,纤长匀净,走路时摇曳生姿,有种介于少女的青涩天真与成年女性成熟魅力之间的惊人诱惑力。 她揽住了腿软的刁书真,紫丁香混着天竺葵的浓郁香气调和之后,仿佛是自然的体香,将刁书真包裹在内。那双混血儿的浅褐色眼睛望着刁书真,产生了一种情深的错觉。 她的声音磁性而深情,又带了几分慵懒,我的小书真长大了,都会来买情侣项链了。 刁书真张了张嘴,看着不远处宋玉诚愈发暗沉的视线,心惊胆战之下正要开口。小姐姐抢先对导购员说:这个什么跳动的心来一条,你竟然喜欢这种平价的玩意的,不过平时戴着玩玩也好。 刁书真一急,面色潮红,忙不迭拒绝道:我不是,我没有,我是要 那白金、玫瑰金和黄金各来一条。小姐姐扬了扬手,打断了刁书真的话。 刁书真望着宋玉诚宛如疾风骤雨般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刀,默默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小姐姐胸前的柔软里,以掩饰自己眼睛里情急之下飙出了几点泪花子。 一个卫子萌还不够,又来一个!这回自己在风纪委心中的形象大概已经是煤球了,怎么都洗不白了! 刁书真绝望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某乎:我觉得我女朋友总是和别人走得很近,如何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被绿了? 清高正直的风纪委答:谢邀。在这个邻域,我的经验无人能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见我女朋友半脱了裙子和室友想要做一些辣眼睛的事情。梅开二度,看见她和火辣御姐一起喝一杯西瓜汁。帽子戏法,她要和系花吃同一根饼干,就要亲上了。大四喜,别人给我的女朋友买代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项链,还是两个人。你看,这么多风风雨雨我都经历过来了,坚强一点。生活总是要过去的。 第71章 怎么了, 我的书真宝宝不高兴啊?莉丝将刁书真抱在腿上,在她耳边轻声说着,那头海藻似金色长发垂下, 隔绝出一片暧昧的小空间。 刁书真眼睁睁地看着宋玉诚决然离去,朝着那个背影伸了伸手, 在莉斯怀里弹跳了几下, 简直是欲哭无泪。旁边的卫子萌嘴巴张成了O形, 惊讶得根本就合不上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用。刁书真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她连连推却,在莉斯怀里挣扎起来,无奈抽筋的右腿偏偏要在此时与她作对,愣是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那好吧, 那三条项链都帮我包好马上拿给我。莉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逗你玩了, 那去我家吧。 旁边的卫子萌脸上出现了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的表情, 震惊之中夹杂着赞叹的眼神直直射在她的面颊上,暗暗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言外之意显然是在说: 那些什么阿姨我不想努力了的人才弱爆了,细腰长腿美艳多金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这才是人生赢家啊! 我不是, 我没有,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啊。刁书真捂住脸,在这样尴尬的场景和姿势,言语的解释简直是苍白得像是渣男床上说的话,半毛钱的可信度都没有啊! 卫子萌朝她挥了挥手, 露出了一个我懂得,我什么都懂的笑意。 刁书真:不,你不懂 于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刁书真就这么被抱着出了百货大楼,惹得众人频频侧目,一个个都投来了兴奋的八卦眼神。莉斯对这些火热的探究目光毫不在意,丝毫没有感到被冒犯的尴尬,反而冲他们露出了缪斯女神般魅力四射的迷人微笑,惹得周围尖叫声一片。 刁书真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后根子,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一样蜷缩在莉斯怀里。这种仿佛公开处决的场景,她只能庆幸莉斯的胸比较大,这样大家就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了。 隐藏在暗处的刁书真:就是快窒息了 被抱上了车之后,莉斯将她放在副驾座上,温柔地替她系好安全带。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开始,刁书真的抽筋的右腿忽然就找回了知觉,于是她拉住车门把手想要下去,却发现车门已经被莉斯锁死了。 小莉斯先放我下去,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啦,下回再来找你玩。刁书真放软了声音,好声好气地向莉斯请求道。 外面这么大的太阳,你现在出去干什么?莉斯无辜地睁大了浅褐色的眼睛,含嗔带怨道,好不容易才见面一次,你就那么急着走,是不想见我吗?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这么绝情啊? 麻烦中文好好学学,歇后语不是这么乱用的。说起这个,你不是都已经和当红的小鲜肉结婚了么?说起来你结婚都不请我,害得我好多天之后才从新闻上知道,都没来得及给你贺喜。刁书真不为所动,莉斯的含情脉脉的娇嗔半点都没进到她的耳朵里,仿佛桃花源里的流水,落花纷纷而流水无意。 我们是协议婚姻,我扶持他的事业给他提供资源,他维系面子上的婚姻应付我爹妈。平时各自玩自个的,又井水不犯河水,之所以选中他,还不是因为他最知情识趣不来讨我的嫌而已。莉斯嘟着嘴,拧着自己的手指抱怨道,搞不明白老一辈的人是怎么想的,左右我也不会有孩子,干嘛还要维持一个面子婚姻啊。说起来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49) 她忽然俯身过来,身上浓郁的紫丁香与天竺葵的香气袭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与攻击性。她凑近刁书真的锁骨,轻轻地嗅了嗅,而后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像是一只弯起了背脊准备扑击猎物的猫。 书真宝宝要是同意的话,我马上踹掉小鲜肉,我们私奔去国外结婚怎么样?她的声音蛊惑诱人,恍如塞壬在孤岛与礁石之间歌唱,引诱着过往的渔船走向甜美堕落的深渊,万劫不复而心甘情愿。 刁书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车内旖旎的气氛驱逐得干干净净。她揉了揉莉斯的金色长发,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哎真是不懂你们有钱人的生活方式 不过这一次既然是已经结婚了,就稍微认真点啦。刁书真摸着莉斯柔顺的长发,像是在揉一只油光水滑的猫,安啦我知道你爹妈的婚姻不靠谱,你所理解的婚姻可能就是走秀和过场,你什么不缺,也不需要和别人来抱团取暖。 但是流连花丛,夜夜笙歌,每晚都是洞房花烛夜虽然很好,但是和一个人分享自己的一生,慢慢一起老去,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啊。刁书真笑道,前者你是看了漫天的烟花,一朵一朵花团锦簇、绚烂无比;后者是你慢慢种植一束花,你看着它生根、出芽、开花结穗。 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但她单独一个就比你们全体都重要,她是我浇灌的,她是我呵护的,她是我去除毛虫的。我点过红烛倾听她深夜的寂寞,撑过伞遮挡住浇在她身上的骤雨*。刁书真认真道,她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不明白。莉斯挠了挠头,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可是我有一大片现成的花园啊,干嘛去养一株花呢。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 眼见这话题又要转回原点,刁书真赶忙拉回正题,哎那家伙是我们学校的风纪委,得罪了她很麻烦的,我去和她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不然她真的会以为我是那种利用别人感情换钱财的捞女。 莉斯眯起眼睛看着她,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眯成一条罅隙的时候,如同一只警觉的猫。 学校的风纪委而已嘛,不过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有什么要紧的嘛。大不了莉斯的眼睛转了转,勾起性感的双唇,天真无邪道,就算你把心理系的分都扣光了,我以你的名义给学校捐一栋楼,那些老东西总不好意思开除你了吧? 刁书真的嘴角抽了抽,揉了揉莉斯那头淡金色的头发,吐槽道:哎呀姐姐,我又不是你这种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开着豪车去收房租的大佬,我很贫穷的好吗?每天都在风纪委的魔爪下苟且偷生。 于是她添油加醋地吐槽了一番学校生活,其中十句有九句都是在抹黑风纪委,简直是把对方描述成了法海与灭绝师太的联合加强版。 所以,为了完成我的伟大目标,为了我的心理学大业,我不得不忍辱负重,在风纪委的淫威下苟活啊。刁书真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声泪俱下道。 所以,风纪委的干的事情主要是杜绝你继续撩别的小姐姐是吗?莉斯忽然插了一句,精准地概括出了中心意思。 刁书真: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请问你们学校还能多聘用几个风纪委吗?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奖学金还是工资,我都可以匿名捐赠。莉斯一本正经地道。 嘿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干嘛呢,一个都已经够丧病了,许多个是要在学校里开个金山寺吗?刁书真手上加劲,将莉斯那头灿烂的金发揉得乱七八糟的,愤愤不平道,心理学人的撩,那怎么能叫做撩呢?那叫积累人际关系的经验。 好吧,那我就送你去。莉斯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被刁书真这么一通忽悠之后,就同意了,谁让你是我的守护神呢? 别说这么个羞耻的称呼了成不成。刁书真扶额。 说起两人的渊源,本来莉斯这种躺着什么都不敢就能过五百年的阔佬和刁书真这种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是不可能会有什么交集的。 然世事难料,莉斯爸妈这两尊大神闹离婚,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都无暇顾及才刚刚转学到中国的女儿。而莉斯以为爸爸妈妈都不要自己了,小朋友心思细腻敏感,又恰好处在青春抑郁期,就打算在中心大厦的顶层跳楼自尽的。当时有无数人围观,甚至那些好事之徒还编辑了美艳外国少女跳楼直播现场这样的标题来引流量蹭热度。 就在两位大佬终于回过神了请谈判专家来劝自己的女儿,无奈莉斯站的位置实在是太刁钻了除非她自愿下来,不然在其他人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她。忧心如焚的莉斯父母甚至想出了请狙击手给她一枪麻醉剂,再在下面接住这种昏招。 这时,一个衣着普通,身材娇小的高中学生毛遂自荐,上前说了一席话,莉斯竟然乖乖地跟着她从上面下来了。 这人,正是刁书真。 从此之后,刁书真就多了个小尾巴那时候能有个混血萝莉小妹妹还是挺香的,为此她很是得意了几年。然而,随着莉斯越长越高,渐渐出落成了高挑的大美人,动不动就把她往怀里一抱,实在是让她很没有姐姐的面子,加上她又去了外地上大学,俩人就来往少了。 而虽然莉斯有过多次像今天这样的表白,但对方同样是个游戏花丛的老手,刁书真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最重要的是,在她的心里,莉斯还是那个跟在她身后面的天真无邪又有点忧郁的小妹妹,她对莉斯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其他的感情。 啊,就是她了,把我放在路边就好。当那一袭白衣映入刁书真的眼瞳时,她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解开安全带,急不可耐道,谢谢你了,莉斯,改天再请你一起玩。 莉斯眯了眯眼睛,微微弯了弯嘴角,金色的法拉利猛地停在那个白衣女子的身边,扬起了林荫道上的灰尘。在车胎与地面摩擦令人牙酸的刹车声,她缓缓摇下了车窗,确信那白衣女子有看向这边之后 她得意洋洋地领受着对方仿佛要杀人的目光中,拽过急着下车的刁书真的肩膀,捏住刁书真的下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刁书真唇角烙印上一个鲜艳清晰的口红印子。 书真姐姐,考验你公关能力的时候到了哦。她冲着白衣女子挑衅一笑,将刁书真扔出了车外,一踩油门扬长而去,留刁书真一个人在汽车尾气里发愣。 刁书真来不及骂娘,后脖子凉飕飕的。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鼓起勇气抬起眼睛,那道冰凉至极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穿了个遍,最后幽幽停在她的唇角上。 淦!这要怎么公关呐!就算是苏秦张仪来了都没什么大用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改的 第72章 林荫树下, 刁书真与宋玉诚遥遥相对,周围的人仿佛为她们两人的气势所震慑,远远地绕了开来, 腾出一片开阔的空间。 宋玉诚一言不发,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在无形的威压之下, 她额头上浸出了一层的冷汗。在这么个危机时刻, 她的大脑以平时几倍的速度高速运转着,以希求有什么对策。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了几种常见的公关方式: 当渣男被发现婚内出轨了引起大家的公愤,最常见的解释道歉是: 对不起,我当时喝了酒(说明自己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做的一时冲动的事情)犯了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将犯错的对象置换为全体男人,以希求共鸣和支持),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望。 当某大的QJ犯只是受到了留校察看的处分时: 校方列举对少数民族两少一宽的政策, 将大众的注意力从学校干的破事上转移到是否应该优待少数民族的议题上,引起讨论和骂战, 这样大家就不会再去关注最开始那件事了。 打道德感情牌。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家哥哥呢?你知道我们家哥哥有多努力吗?发烧到45℃还在坚持拍戏, 七天没来得及吃饭三天没喝水,骨折了都还在坚持,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你行你上啊。 比起越描越黑的直接解释, 显然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加上打感情牌才是上上之选。 宋玉诚站定脚步, 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睥睨着刁书真。 在无形的威压之下,刁书真面色发白,双腿发软,要站不住, 只想干脆拉着对方的衣摆跪地求饶算了。不过这个时候,她的专业素质就显现出来了临危不乱,声音清晰、镇定自若,不论内心如何翻江倒海,至少表面波澜不惊、稳如泰山。 她深吸了一口气,悠悠地朝蔚蓝的天空吐出,琥珀色的眸子清正无暇,毫无畏惧地回望直视宋玉诚,半点不曾心虚: 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只不过因为我的事情惹得你误会生气,真是让我心痛如绞。 第一步,放软身段,低调臣服,看似伏低做小,但是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定性为误会,而非桃色事件。 哦,说来听听。宋玉诚脸色稍霁,冷玉般的眸子里没有温度,依旧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我知道很多事情从你的角度看来都不太对劲,我不守校规的行为对你造成了一些不便。但是实际上,如果我和她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在对同性恋并不怎么宽容环境里,我们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些事情呢?刁书真侃侃而谈道,寝室、教室,这种公开场合,如果我们真的是同性情侣,反而会要避嫌低调处理吧。 第二步,反向证明。正如同大家普遍认知的那样,会在公众视线之内亲亲搂搂抱抱的都是钢铁直的直女,没准孩子都有几个了的那种直,而真正的同性情侣反而会比较低调。 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印象往往有极大的偏颇,难道真的没有高调的蕾丝情侣么?当然,这种后半段的真相刁书真就选择性地没说了。 宋玉诚的脸色又和缓了些,堆积的乌云为她的一席话吹散了些许,风停雨歇雾散,济济的晴朗天色洒了下来。 今天我是陪卫子萌去给她女朋友买生日礼物的。她想看下项链上身的效果,只能是我戴了。在寝室里的那些小打小闹,也不过是医学生之间的切磋而已。刁书真略略松了口气,说得越发流畅,至于那混血小姐姐,她小的时候我带过她一段时间。我们关系不错,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她为人慷慨大方,对朋友很好的,以为我喜欢那个饰品就帮我给买下了。说到这个,她结婚的时候我这个当姐姐的竟然没去,真是有点遗憾呢。 第三步,合理地编排一些事实,将暧昧举动解释成为纯洁高尚的社会主义姐妹情。说谎的最高境界,不是编造一些事实,而是利用蒙太奇的手法,将事件的真相重新编排,可谓移花接木,天衣无缝。 她说的是真相吗? 当然是,但只是一小部分的真相。比如说,莉斯对她的感情可绝不是局限于姐妹情这一点,虽然刁书真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她,但对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实在是心知肚明。以及,莉斯结婚是结婚了,但那时不靠谱的忽悠人的协议婚姻。 哼,油嘴滑舌,花言巧语,巧舌如簧,就没半句实话。宋玉诚冷哼一声,那张宛如冰雪雕琢成的脸颊上,似乎半点不为所动。但是刁书真从她略略放松的脸部肌肉线条,以及身体肚脐以及脚尖的朝向来判断,宋玉诚已经信了七八分。 这种时候,只需要再加上一点点感情牌就好了 刁书真收起了那副平时嬉皮笑脸的不正经的样子,抿了抿唇,勉强牵拉着嘴角,流露出苦涩至极的笑意。她无辜地睁大了眼睛,点点泪光在澄澈如镜的眼眸里滚来滚去,折射着破碎而惹人怜惜的光影。 对不起,惹得你误会了。刁书真的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的哭腔,琥珀色的眼睛透过迷蒙的雾气看向宋玉诚,那颗积聚的泪水像是终于承受不了主人的心碎一般,从眼瞳里坠落下来,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落,如同一颗长尾的流星在夜空摇曳而过。 宋玉诚松开了抱在胸前的双手,似有意动,似乎是想上来替她拭干那滴眼泪。刁书真受惊似地后退一步,用袖子掩住自己的面颊,哽咽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被人误会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难过而已。她双肩抽动,身子颤抖,像是支撑不住跌坐在路边,像是忆起了极其伤心的往事,不由地情难自禁,掩面而泣。 有一天,家里放在床头柜上的二十块零五毛钱不见了,他们说是我偷偷拿去花掉了。在声声的抽泣中,刁书真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一遍一遍地说着不是我,他们就抽我的耳光,可是我就那么倔地看着他们,梗着脖子不认,就算皮肤破了血点都溅到了眼睛里了都不认。 她低下头,眼里的泪水像是盛夏的骤然而至的倾盆大雨一般,直直地砸在地上,落出青灰的小坑。 呵,我没有认错,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认!刁书真咬紧了牙齿,悲切中满是愤恨,那天我独自去楼道里蜷缩着睡了一晚,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回那个所谓的家了。 她抬起头,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用哀伤又倔强的目光看着宋玉诚。那眼神,仿佛一只受了伤却警觉的幼崽,在冰天雪地里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不肯让好心人靠近。 宋玉诚眼中的冰雪消融,温柔的涟漪在那双漆黑的眼瞳里荡漾开来。她在刁书真旁边坐了下来,轻柔地抚摸上她的背脊,脉脉的温情在两人间流动,像是能穿透数年的光阴,去安慰那个受伤的孩子。 这个时候,只需要掌握好力度,将自己的身子倾斜过去,顺势靠在宋玉诚的怀里就好了 毕竟,谁会忍心质问一个受尽创伤的女孩子,谁又能揪着那点小事情刁难她不放呢? 刁书真在袖子底下收敛了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可怜可爱、惹人怜惜的模样。宋玉诚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点开了层层同情怜悯的水纹,母性的光辉在她眼里熠熠生辉 眼看宋玉诚那要张开双臂,将自己搂紧怀里蓦地,对方面色一遍,方才晴朗的天色转眼之间又是阴沉一片,酝酿起了暴风骤雨。她猛地摔开了刁书真的手,冷冷地剜了对方一眼,丢下她在路边独自起身离去。 刁书真愣了片刻,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会功亏一篑:就算是清冷高傲的宋风纪委,明明也是吃这求饶解释卖惨这一套的嘛,自己激发了她的母性本能,为什么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0) 刁书真皱着眉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浑然没注意到路人频频对她投来的奇怪目光。直到回到寝室,她方才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 镜子里映照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眼尾泛红,娇柔无限,能充分激发人的爱怜欲与保护欲,没有人会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冷漠相待或是恶语相向。 但是 桃色的唇瓣边,朱色的口红印子仿佛是图章标记一般,烙印在她娇嫩的皮肤之上,暧昧情、色。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密一疏啊!想必宋玉诚最后如此清晰地看见了自己脸颊上的唇印,才愤然离去的吧! 刁书真拧开水龙头,清冷的水洗去了殷红的罪证,她愣愣地看着那缕鲜红进了下水管道,内心涌起了难言的挫败沮丧感,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精打采地坐在桌子前。 天要亡我,非战之罪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宋玉诚:如何驯服一只狡猾又花心的狐狸崽儿呢? 地山谦:你可能需要一个笼子。 宋玉诚:那不行,关起来小狐狸会不开心的。 地山谦:那你只好在她脖子上拴跟绳子,再看牢一点啦。 宋玉诚:如此便好。 (刁书真:我怎么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呢,是不是感(怀)冒(孕)了)感谢在20200729 16:07:53~20200730 00:2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水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自从那天之后, 刁书真几乎没再感受到那道幽冷的目光如影随形了,偶尔的淡淡的一瞥,亦是转瞬即逝, 像是不愿意多施舍给她半点。 对此,刁书真松了口气的同时, 不知为何内心会涌起淡淡的失落感, 仿佛失落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宋玉诚盯着自己的时候, 觉得她是个烦人精,而对方不再理会自己的时候,反而又浑身不自在。 人呐,真是贱的慌。 刁书真把书磕在桌上,伸了个懒腰,试图驱散自己满脑子的宋玉诚。微风吹开了1551的窗帘,一阵凉风裹挟着些微的秋雨扑在她的面上, 令人不由地打了个哆嗦,露在外面的胳膊起了一小层的鸡皮疙瘩。她起身在柜子里翻找出一件长袖衬衫穿上, 才略略地缓了过来。 虽然繁花似锦的夏天已经过去, 但是Z大校园里的甜蜜的恋爱气氛没有减少分毫。下了晚自习之后,操场上经常能见到一对对手拉手, 或亲吻或并肩靠在一起的情侣。 室友卫子萌和她的女朋友是异地,每晚都要在走廊里煲上几个小时的电话粥, 情话说个没完;沈欣悦的男朋友好像是Z大南校区的一个学长从她日益红润的面色和如春水般愈发柔软的眼神可以看出, 爱情将她滋润得相当不错。 在这样青春荷尔蒙洋溢的校园里,刁书真反而一反常态地收敛了自己流连花丛的作风,天天泡在图书馆学习,每天开馆就等在外面,深夜闭馆才走。宋玉诚就坐在她斜对面, 两人却是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全然成了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日,图书馆的闭馆铃声打响之后,刁书真猛地站起身来,快步朝宋玉诚那桌走去,抢先一步拦在宋玉诚跟前。 对方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像是全然没看见刁书真一般,自顾自地打算离开。 刁书真急道:我想和你谈谈冯连弟的事情。 宋玉诚连眼皮子都没抬,淡漠道:我已经报警以及上报学校了,如果情况属实,应该很快会有处理结果了。 刁书真有些语无伦次:那那天纯粹都是误会 宋玉诚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语调平静客观,这位同学,你用不着同我解释什么。只要没违反校规,我没有权责干涉你的事情。 刁书真碰了个软钉子,一张脸涨得通红,原本舌灿莲花的能力像是失灵了一般,全都派不上用场。 宋玉诚瞥了她一眼,那双寒潭般的眼睛里除了幽深和冰冷,看不出其他情绪。 这位同学,你可真是奇怪的很。宋玉诚波澜不惊道,你为什么执意要和我解释,我怎么看你,很重要吗? 说完,就转身离去,留给刁书真一个决然的背影。 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凉了下了,空气里弥漫着秋夜微凉萧瑟的气息,路上铺了一层黄色的枯叶,如何一只只褪色的蝴蝶。细雨纷纷而落,将路边暖黄色的灯光模糊成了迷离的光轮。刁书真独自走在路上,在簌簌的细雨声中,不时传来枯叶破裂的声响,更显得这条路上寂寥安静。 刁书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言的燥热和羞恼在她面上徘徊不去。她像是被拎住了后颈的猫,被宋玉诚的几句话给掐住了命运的咽喉。 对啊,她恶狠狠地想着:宋玉诚不过是学校里的风纪委而已,她们的关系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她的感情私生活关对方什么事?她就算把醉花楼包下来天天换不同的小姐姐,她宋玉诚管得着么? 只是,心里那挥之不去的沮丧失落感是怎么回事?她扯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只钟摆一样在校园里的小路上来回踱来踱去,难以缓解心头的焦躁。 夜渐渐深了,初时的沾衣细雨渐渐凝聚成了雨珠,从天心里飘然而落。一阵秋风刮过,香樟树叶纷纷凋零,平添了凄凉萧瑟的意味。 忽的,一只冰凉的手搭住了刁书真的肩膀,她打了个激灵,惊恐地向后看去见到是卫子萌,那口屏住的大气才吐出来。 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刁书真捂住自己的胸口,笑骂道,你就不能干点阳间的事情吗? 借着小功率路灯昏暗的灯光,她看见卫子萌头发凌乱,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睛浮肿,似乎三天三夜没睡觉了。再细细地看过去,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是陌生的绝望情绪,眼神里间或闪过一丝带疯狂的光芒,令人想起了困在囚牢里等待死刑判决的犯人。 刁书真吓了一跳,回想起这些天自己都在为宋玉诚的事情而心烦,很少注意到卫子萌是否按时回到寝室,又是否情绪正常,不由地感到几分愧疚和自责。 她关心之中带着几分惊诧,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哥们,是不是会女朋友出了什么问题啊?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和我说说啊。 卫子萌和她对视了几秒,又偏开目光,她绞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吞吞吐吐,眼神闪烁,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行,你要多少?刁书真皱了皱眉,某种猜测浮上她的心头,不详的阴翳笼罩在她的头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能不能借我万?卫子萌低着头,嗫嚅道。 刁书真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一次反问道:多少? 三万。卫子萌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鼓起勇气说道。 你是不是疯了啊你!刁书真拧起了眉毛,一把揪住了卫子萌的领口,惊怒交加道,就算我卖车借你,这一时半会儿的照样拿不出来啊。你到底干了什么啊你,天天上课吃食堂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花销啊 ,家里不是有给生活费吗? 卫子萌眼睛的最后一点光芒熄灭了,她像是个破布口袋一样被刁书真拎着,唯一的挣扎就是抓着刁书真的袖子,像是即将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一般哀求道:我明天就要,你能不能 卫子萌的话像是火上浇油,蹭地点燃了刁书真的心火。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火气,松开她的领口,竭力平稳地说:我尽力帮你是可以,但是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多钱,你究竟遇上什么事了,你总得给我个说法。 算了。卫子萌的手无力地垂下,她松开了她像是没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你帮不了我的 你!一股子火气冲上刁书真的脑门,卫子萌那副样子令她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她猛地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卫子萌的肩膀让对方说个明白,不料踩中了树底下湿滑的落叶,就那么直直地摔倒在地。 她痛得龇牙咧嘴,眼睛里飙出了几点泪花子,大概是刚刚那一下磕破了膝盖。在朦胧的视线里,她看见卫子萌的背影渐渐没入了香樟树林的深处,像是被那黑暗的深渊吞噬了一般,令她一阵惶惑不安。等她爬起来,顾不得掸掉身上的泥土,朝那个方向追过去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刁书真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十三分了。她打开门,黑暗扑面而来,寝室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她点亮灯,倒了桌上的络合碘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有时候,疼痛反而是一种好事,能让人不被孤寂所吞噬,保持几分残忍的清醒。她打开手机,划过通讯录中室友的名字,却又丧气一般将手机熄灭,搁在桌上。 毕竟谁都无法为别人的选择负责,而谁都无法真正陪你度过一世。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她收回纷乱的思绪,藏好那些恐惧和担忧,熄灯上床睡觉。 一点二十一分,在床上辗转难眠的刁书真没有等来希冀的开门声,她爬着梯子下了床。一阵风吹开窗户,外面的雨点泼洒进来,劈头盖脸地淋在她身上,忍得她一阵战栗。她环顾四周,发现其他室友床上被子依旧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那里,空荡荡的有些骇人。 沈欣悦应该是在男朋友那里 冯连弟难道还是沉迷于传销组织 卫子萌鬼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无意中将自己破皮的膝盖磕在桌子边缘,疼得她额角冒汗,一下子从睡梦中朦胧的状态清醒过来。联想起今天半日卫子萌同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呼吸急促,滚烫的热血直冲上大脑,手心潮热。她从抽屉里翻找出压在杂物下面的折叠军刀,犹豫了片刻,转身出了寝室的大门。 她走出了寝室门,在转角处迟疑了片刻,像是觉察到了冥冥之中的某种提示,向着顶层的开放式平台急奔而去,全然顾不得她现在还赤、裸着双足。重重踩在瓷砖上的脚步声仿佛某种不详的征象,回荡在此时空无一人的宿舍走廊里,异常苦闷。 她跑到了顶层二十三层,心脏急剧地跳动着,气喘吁吁,像是随时会因为用力过度而倒下。她抚上顶楼生锈的梯子,白皙的手心里染上了一层褐色的铁锈与黑色的灰尘,她心下一宽,悬在半空中的心略略平静下来。 出于安全考虑,学校没有开放宿舍顶楼的平台给学生们,但也并未将通往楼顶的通道完全封死所以,在二十三楼的天花板上,开了个黑漆漆的小洞,这便是通往顶楼的入口。卫子萌如果想去露天平台的话,是不可能自己够到三米高的入口的,必定要借用固定在墙壁上的梯子。 而刚刚刁书真摸到的梯子,从上面的痕迹来看,已经是很久不曾有人用过了。她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里光顾这里的唯一客人。 她抿了抿唇,面白如纸,在外面的风雨声中,她能听到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砰砰作响。 她望着生锈的锋利楼梯,犹豫了片刻,还是攀上了上去。在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上面的那一刻,她痛苦地皱了皱眉,掌心有黏腻湿滑的触感,估计是年久失修的锋利边缘划破了她娇嫩的掌心肌肤。 她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点痛苦,问题是,那满是锈迹的伤口,会使得感染破伤风的几率大大增加。不过,这些比起卫子萌的安危来说,都不值得一提 她忍住幽暗狭窄空间所带来的挤压感,慢慢从入口处探出半个身子,初秋的夜雨一下子浇在她的身上,惹得她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她手脚并用,姿势极为狼狈,先是从双手撑在地面上,再拉上自己的身子,好在终于是到了顶层平台。 这样寂静的深夜里,就连市中心的灯光几乎全部熄灭,只剩下寥寥几盏路灯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形消骨瘦。平台上积了没过脚踝的水,四周没有护栏,刁书真小心翼翼地走出小半步,提防着为滑溜的青苔所绊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平台上空无一人,零星的灯光里,她的影子倒映在水里,宛如飘荡的鬼魅。她一步一步接近了平台的边缘,愈加沉稳小心。 直到她的目光投下对面宿舍楼的平台上那个熟悉的轮廓时,她的心猛地揪紧了,呼吸停止,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第74章 卫子萌站在平台的边缘, 半个身子都暴露在外面,就要朝着楼下的大地倾覆过去 这一刻仿佛魔鬼拉响了地狱里的和旋,宛如慢镜头一般在她眼前清晰闪过。在漫天苍白的雨里, 那个影子张开了双臂,像是拥抱身后漆黑的夜空一般, 慢慢向身后无尽的深渊仰躺下去。她听见自己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突兀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无力地朝那个影子伸出了双手 不要! 几秒后,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传来,沉闷得像是魔鬼的休止符,为这个残忍的乐章划上了句号。 刁书真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幕仿佛是做了一场阴森可怖的噩梦,镀上了一层血色的底纹。她下了平台,坐着电梯一路向下, 看着镜子里映照出了一张面无人色的脸。 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身上一阵战栗, 机体疯狂地分泌大量肾上腺素, 令她心脏急剧地泵着血,面色苍白, 腿软无力。她的双手满是黏腻的冷汗,拼命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 却仿佛失了忆一般想不起那个影子的轮廓模样。 一定不会是卫子萌的, 不可能是那个积极乐观阳光的女孩子,我一定是在做一场噩梦。她张开毫无血色的唇,像是给自己催眠一般反复念叨着这些话语。 她跑到了楼下,顾不得许多,一脚踹开了宿舍的大门。在冰凉的雨丝里, 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里幽然升起。靠近坠落点,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抖抖索索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颤抖着点亮了手电筒,缓缓移近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你见过摔死的人吗? 那摊面色青紫,躺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强烈地冲击着刁书真的眼球,她的脑海一片刺激过度防御性的空白,她根本几乎无法将它还原成自己熟悉的模样。 曾经在上实验课的时候,刁书真见过不小心被人踩死的小白鼠,皮肉瘫在地上成了一张薄薄的肉饼,腥臭的鲜血四溢。她还犹记得笼子里的其他小鼠像是疯了一般的乱窜,尖利的爪抠着笼子的大门,眼神发绿,惊恐万状。 而此时刁书真终于体会到了同类在自己面前摔死的那种恐惧了。她浑身僵直、汗毛倒立,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久久不能移动脚步。 不,不仅仅是恐惧。某种绝望而愤恨的情绪冲击着刁书真的心脏,仿佛揪紧了那里的神经,令其刺痛一片。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似乎马上要炸裂开来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1) 她站在最高处俯瞰着整个灰败的世界,这初秋的雨夜也洗涤不尽这个世界上的罪孽,肮脏的血水在城市里肆意流淌。脚下的大地是那么近,仿佛随时都能朝她扑来。 愤恨,痛苦,自责,绝望,种种浓烈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成了一杯醉人的鸩酒,惹得她沉溺其中。她回望了一眼,张开双臂,向着地面扑跌下去。一了百了。 刁书真一直拿着那支手电筒,僵直地站在那里,直到一双柔软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带着她退开了几步。 别看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不知何时,在刁书真还未曾回过神的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在120救护车来之前,医学院的老师就上前查看了她的生命体征,证明是已经死亡。 警车低调地开进了校园里,悄无声息地完成了现场的勘查检验,将尸体带回了分局的法医科进行取证。偶尔有睡眠浅的学生醒来,望着楼下闪烁不停的警灯,才会揉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这是否又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一切都安静有井然有序,愈来愈大的雨将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尸体坠落的地方很快又恢复了洁净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单纯无辜。 在这幅安静的壁画里,唯一的败笔就是坐在旁边的刁书真,那张惨白的面颊上满是水珠,温热的泪与冰凉的雨点混在一起,分不清孰是孰非。一把伞隔绝了秋夜冰凉的雨丝,为她遮挡出一片温柔干燥的晴空。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学校再怎么低调处理,封锁消息,Z大医学院心理学系大二女生跳楼自杀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脚一样,飞速跑遍了整个学校。甚至有好事者跑到案发现场去实地围观,指着那些似是而非的痕迹编造一些煞有介事的故事。 什么当了别人的小三被大老婆逼到自杀的、什么被学校的教授潜规则了、什么患上了抑郁症等等,一个个精彩至极的故事,说着有心,听者有意,实在是为了枯燥的学习生涯添上了无穷的乐趣。 而作为真正第一目击者的刁书真,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就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你看到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在楼顶吗?宋玉诚急忙拉住了失魂落魄的刁书真,后者仿佛行尸走肉走在大马路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撞上来往的车辆。 没错。刁书真闭了闭眼睛,昨晚那噩梦般的一幕在她眼前闪过,她懊恼道,真没想到子萌竟然会自杀,早知道如此,我就算是借也得找三万块钱给她了。 她的死不简单。宋玉诚摇了摇头,不忍看刁书真那副沮丧至极的样子,昨晚我值夜班,查到你们寝室的时候,发现大门开着,一个人都没有。紧接着没多久就听到一声闷响,我就跑下了楼,发现你站在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边。 在老师和警方到来之前,我戴着手套查验了一下尸表。宋玉诚缓缓说道,尸体面部凹陷,眼眶青紫,眼睑以及球结膜见片状出血,口鼻部鲜血溢出,脑组织外溢,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器官破裂*。这些都符合这高坠伤的特点,但是,可疑的地方在于我发现她的眼睑、腹部右侧、以及双侧腰际线都有着锐器切割的创口,那明显不是地心引力带来的挫裂创口,而是人为割伤的。 如果说她真的是想自杀的话,有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自己身上划下那么多刀呢?刁书真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准确地领会了宋玉诚的言外之意。 卫子萌死前的几个小时,曾经找我借钱。刁书真闭了闭眼,将眼里的泪光忍了回去,而且她濒死的时候有着强烈的不甘和愤恨,这会是一个突破口,刚刚做笔录的时候我已经和警方说了。 嗯。宋玉诚不想多说,虽然她和卫子萌仅见过寥寥几面,但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骤然逝去,她的心里同样弥漫着悲伤的阴翳,想来案情不复杂,警方的调查结果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 这是糟糕透了的一天,刁书真还没踏进宿舍的大门,就听见卫子萌的母亲在辅导员办公室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耳不忍闻。她心里更加堵得厉害,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甸甸地走不动路。 回到宿舍,她见到里面一片狼藉,沈欣悦的衣服用品摊了一地,她本人正在一打一打地将东西往行李箱里塞着。她与刁书真对视一眼,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手上的动作不停。 刁书真抱手站在一旁,深深地看着她。沈欣悦被她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有些恼羞成怒道:干嘛这样看着我啊? 刁书真抬了抬下巴,淡淡道:你要走? 沈欣悦手上的动作一顿,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了,这个宿舍都死过人了,你总不能指望 对对对,总不能指望小公主还住在这里了。刁书真的语气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沈欣悦猛地将衣服往箱子里一摔,愠道,我已经和辅导员申请搬出去住了,住在这里我可是害怕得很。 刁书真没有话说,就安静地站在一边,视线看着地上的瓷砖出神。沈欣悦将自己的东西打包好之后,等在门外的男友殷勤地帮她拎着东西,就这么走了。 刁书真淡淡道:说好的一个寝室都是相亲相爱的好朋友呢? 沈欣悦略略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回头。 刁书真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疲惫交加之下,爬上楼梯,仰躺上床铺,侧躺蜷缩着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回来过,刁书真瞄了一眼,见到是冯连弟。她神色匆匆,收拾了一些东西,就背上小挎包走了。 刁书真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虽然一天都没吃饭,但她是半点胃口都没有。昨晚的那一幕幕反复纠缠着她,在她的眼前飘来荡去,令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欲裂。 她强打着精神翻身下床,坐在下面一看,寝室里空荡荡的,了无人气。沈欣悦的桌上只剩下了几张废纸。卫子萌的东西大部分都被当成物证带走了,小部分被她伤心欲绝的父母拿回去留作纪念了。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寝室一下子空了下来,又留下刁书真一个人了。 休息过后,刁书真从极度的感情激荡中略略回复过来,心里的疑窦丛生: 卫子萌的死是否与她欠债一事有关? 如果有,她是欠了谁的债?是因为什么欠? 宋玉诚说在她身体上发现了新鲜的伤口,如果她死志坚决,为何要多此一举,她是想表达什么? 第75章 一大波的疑问接连涌入了刁书真的脑海, 她心绪纷乱,拿起一支笔在纸上乱涂乱画,想理出点头绪。良久, 她烦躁地将那张满是箭头和字迹的纸揉成一团,远远地投进了废纸篓之内, 低着头坐在桌前, 神色沮丧。 她怨气满满地嘟囔道:大刁, 你真TM的有病!追查卫子萌的死与她有半点关系吗?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学系学生,尽了朋友的情分就行了,没有像是沈欣悦和冯连弟一样急急地搬出这个所谓的凶宅,已经是够仁至义尽了弄清楚事实真相这种事情应该交给警方来做。 她又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 考虑到给1551宿舍的人一个缓冲的机会,学校给她们三人放了三天的假而刁书真一个人窝在宿舍里整整三天都没出去。 第三天的傍晚,有人扣响了1551的大门。刁书真打开门一看,是满脸疲惫、眼圈青黑的团支书, 她怀里抱着一大摞资料,神色憔悴。刁书真照样没好到哪里去, 三天没出门, 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角起了个大泡, 溃疡出血。 卫子萌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团支书声音干涩, 艰难道,经过警方的勘探和尸体检验,确系自杀无疑。 为什么?刁书真的目光直勾勾地射在团支书的脸上,那审视的锐利目光瞧得团支书破不舒服。见对方没有回答,她又重复了一遍, 强调道:为什么? 警方调取了她的账号记录,发现她欠了高额校园贷,最初只借了几千块钱,但是没能按照预计的时间还上,最后利滚利越来越多,达到了五万这个巨额数目。那边威胁她说如果还不上就打电话给她通讯录里的所有人,告诉她的亲戚朋友她欠钱不还,所以她扛不住压力自杀了 只是这样?刁书真倚在门边,插嘴打算团支书的话,语气嘲讽,眼中满是凉薄的意味,哦,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吗? 团支书跑了一天,是又饿又累,脚后跟磨破了皮,现在光是站着小腿肌肉都酸痛不已。如果是其他人,她早就发火了,但念及刁书真是卫子萌的好朋友,目睹了这样的惨事,估计是心情不佳,她就硬生生将自己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她的语气还是有点冲,生硬地给刁书真递过去一张纸,说:现在学校在严查校园贷的事情,要我们在保证书上签个字,就写我现在未借任何校园贷款,以后也不会借任何校园贷款 刁书真嗤笑一声,那笑声里的讽刺意味是如此的明显,令团支书的面子很是挂不住,她有些恼怒,将那张纸往刁书真的书桌上一搁,说:你签好之后,明天上课的时候带过来给我就好。 没什么事我走了。团支书受不了刁书真那仿佛锐利刀锋一般的目光,潦草应付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就这?刁书真两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语气淡淡道。 你什么意思,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防患于未然团支书抿了抿唇,嘴角边出现了生硬的弧度。 没什么。不是在笑你,我是在笑学校。刁书真凉凉道,出了事情,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控制舆论,不让其在网络上散布开来,以免影响学校的声誉;第二件事情么,就是想着让学生自己写什么承诺书,以防止日后再出了什么事情,好撇清学校的关系。 至于卫子萌到底是为什么要自杀,校园贷这种非法的高利贷为什么这么猖獗,我看是没人管吧。刁书真弯起一边的嘴角冷笑,语气疏离嘲讽,就和每次QJ事件发生了之后都叫高风险被害人晚上别出门,你们他妈的就没想过要把QJ犯抓了? 那随便你了,爱签不签。团支书莫名地受了一顿嘲讽,气鼓鼓地摔门离去了。那张纸落在地上,刁书真冷笑一声,弯腰捡起来将它大卸八块,泄愤似的将它塞进垃圾桶里。 在卫子萌自杀的事件渐渐发酵,学校内部给出了官方回复之后,有好事者挖出了当时卫子萌自杀当晚找其室友刁书真借钱的事。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下子,学校的论坛可是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当刁书真走进教室的时候,坐在前排的几个同班男生扫了她一眼,马上移开目光低下头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种异样的眼神,仿佛鼻涕虫黏在身上,让她一阵不舒服又恶心。 就是她啊,据说卫子萌自杀之前找她借钱呢,可惜她非但不帮忙,还要扯着对方的领子殴打对方,害的人家受不住自杀了。 不会吧,看着也是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样子,没想到这么狠心啊。 呵呵,你还不知道吧,她是我们医学院有名的绿茶呢,女朋友都不知道有过多少个,私生活可糜烂了。这种人的钱怎么来的,想都想的到吧。 没准都是私底下伺候富婆来的嘿嘿。 刁书真耳力极好,那些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目不斜视,径直从旁边走过,像是全然未曾听到一样。如果是平时,她早就当众发飙了,就算不动手揍那几个人一顿,至少也要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可是,浓浓的愧疚像是藤蔓一般爬满了她的心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莫说是一些她早就不放在心上的旁人的误解,就是现在有人跳起来诅咒她的祖宗十八代,她照样没有什么力气反驳。 捏造散步虚假事实,贬损同学人格,诋毁他人名誉。宋玉诚像是鬼魂一样从三个男生身后冒了出来,吓得那三人是汗出如雨,面如土色。 她敲了敲桌子,清清冷冷的声音恍如冰泉潺潺而下,分外动听,你们三个,一个扣两分。 刁书真看着那三个男生后悔不迭的样子,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她朝着宋玉诚投去了感激的一瞥,那人却像是浑然未觉,翩然而去。 是夜,又有人叩响了1551的寝室门。刁书真又惊又喜,以为是室友回来了又或者,她总是怀着那种侥幸的心理,是卫子萌回来了? 她连蹦带跳地从床上下来,还不小心踹翻了桌边的垃圾桶,赤脚兴冲冲地跑去开门。她激动地打开了门,张开了双臂,兴奋道:欢迎回来! 她在见到门口立着一脸正经的风纪委宋玉诚,惊疑不定地重新关上门再打开,见到门外依然是宋玉诚她那上扬的嘴角垮了下来,笑容僵死在脸上,悻悻的收回怀抱。 她看见对方拖着一个行李箱,双手分别拎着两个大袋子,头顶上还扣了个小粉猪的塑料小盆,眼睛越瞪越大,惊讶万分。 等等,看着架势,风纪委不会是要在这里安家落户吧! 这是何等的卧槽啊! 宋玉诚似乎对她的惊讶早有所料,也不需要她招呼,熟门熟路地绕过了呆得像是木桩子一般的刁书真,直接找了个空空荡荡的床铺安放下自己的东西了。 刁书真终于将震惊中缓了过来,垂死挣扎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破除封建迷信,人人有责。宋玉诚一本正经地说。 刁书真脑袋上出现了大大的问号,她迷茫地看着宋玉诚。 你自己看吧。宋玉诚将手机递给了刁书真。 她皱眉接过手机,面上的神情从惊疑不定到惊讶万分再到哭笑不得,变脸变得比舞台上的老将军还快。 在校园论坛里,前面标注爆的帖子的标题是,震惊!大二女生的死亡原因竟然是这样! 这个帖子巧妙地避开了任何的科学解释,也没有提及卫子萌找刁书真借钱的事情,反而从面相的角度详细阐释了刁书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会克死周围的人。甚至,为了增加说服力,还爆出了她父母早年双亡的家庭背景资料。 下面点赞第一的回复更扯:太可怕了!这样的妖孽,就应该让风纪委去镇压啊!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2) 刁书真:你们不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当代的优秀的大学生吗?说好的相信科学呢? 平时风纪委神出鬼没的就算了,现在天天共处一室,你们是想我死吗? 摔! 刁书真的心思千转百回,站在那里兀自风中凌乱。而宋玉诚却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般,轻车熟路地找好床,开始打扫卫生,整理个人物品。 等等,这不是我的宿舍吗?为什么我跟个大老爷们一样站在这里,而你像是贤惠的田螺姑娘一样开始洗衣服做饭了啊! 这是什么魔幻的现实! 等等,为什么你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在这里住下来了啊?刁书真揪着自己的头发,抓狂道。 我说了,是为了破除学校里的谣言,稳定人心。宋玉诚答得理直气壮,不曾有半点心虚。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刁书真有气无力地答道,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像是只耷拉下耳朵的兔子。问题是被风纪委偶尔盯上责罚是情趣,但是每分每秒都被风纪委盯着,那是何等恐怖的境地啊,想想都令人胆寒。 刁书真踱步过去,牵拉住宋玉诚的领带,破使对方靠近自己,她直视着那双幽深的眼睛,邪魅一笑:你就不怕这个所谓的传闻是真的吗?比如说 她有意地顿了顿,眯起眼睛,语气暧昧道:和我住在一起的人,都得死。 宋玉诚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就在刁书真以为对方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所震慑住时,对方蓦地扣住她的手腕子,反手一扭,砰的一声将她摁在柜子上。 柜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刁书真藏在上面的黑色蕾丝边透明的情、趣、内、衣稳稳地挂在她的脑门上,充分沐浴着宋玉诚幽幽的目光。 刁书真欲哭无泪:请让我当场去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地山谦:小刁,你就珍惜田螺姑娘版的风纪委吧,以后就是别人拿着小皮鞭监督你打扫卫生了~ 大刁:??? 恭喜两位,柜门开了! 第76章 宋玉诚仅仅用一手就制住了刁书真的挣扎, 而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姿势优雅地从对方的头顶挟下来那件蕾丝边的透明内衣,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件衣服相当节约布料, 该有的不该有的地方全都没有。不仅没有,更过分的那相当有限的布料还是薄得几近透明的纱质, 这要是穿上去, 比不穿还要多添了几分朦胧的诱惑力。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的物件一样,冰凉的目光一会儿瞄瞄刁书真,一会儿又回到自己手中的物品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似乎是在为我国青少年的思想如此糜烂堕落而痛心疾首。 刁书真的脸就这么和柜子来了个亲密接触,所幸,冰凉的木质柜门缓解了她面颊上升腾而起的热度, 她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全无骨气地讨饶道:啊, 宋大人, 好疼啊~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乱动了。 宋玉诚瞥了她一眼, 手上松力,将她放了开来。刁书真不自在地避开宋玉诚探究打量的目光, 逃避似的给自己被攥到发红的手腕上吹气, 在心里再一次感叹风纪委的凶残。 宋玉诚冷哼一声,将那件衣服扔回了刁书真凌乱不堪的柜子里,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作为一个法医,我敬鬼神,但不畏惧鬼神。宋玉诚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寝室里, 清正而神鬼莫近,就算传闻是真的,就你么想要克死我,还差点斤两。 刁书真气鼓鼓地瞪着宋玉诚,对方像是有种神奇的能力,三两句话就能将她气到炸毛。她不服地嘟囔道:我可是父母双亡,六亲克绝的人呢。 说回到正事吧。宋玉诚无意与她玩笑,转移开话题,平息舆论只是个明面上的借口而已,实际上,我想查明卫子萌自杀的真正诱因。而你,这些天实际上是一直在查这件事吧? 刁书真眯起眼睛打量着宋玉诚,像是即将认主的狡猾狐狸,在心里衡量评估着对方的用意。宋玉诚坦然地领受着她的注视,眼神清正坦荡。 刁书真犀利的目光从那狭长的眸子里透出来,她上下打量着宋玉诚,懒懒道,追查案子好像不是我这么个普通学生应该干的事情吧,我受了惊吓,在寝室里休养休养而已。倒是你这个风纪委,对此事如此上心,难不成 刁书真狐疑地斜睨着宋玉诚,我是不是该怀疑,你腹中另有乾坤呢? 查案释疑,不可错过任何一个疑点。人命重于泰山,草率不得。宋玉诚认真地凝望着刁书真,那双漆黑的眼瞳像是黑曜石般熠熠生辉,这是我宋家的家训。 可是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呢?刁书真质疑道,警方和学校的调查结果都已经出来了,我相信他们的调查结果不会有误。并且,那天我亲眼见到隔壁宿舍平台上除了卫子萌之外再无旁人。先不论她自杀是否另有诱因,但至少在案发时刻,我是目击了她自己跳下天台自杀的。 比起眼睛,我更相信确凿的物证。宋玉诚毫不畏惧,那双深潭般的眼瞳波澜不惊,你怎么解释卫子萌身上的伤口,怎么解释她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 风纪委,你又为什么要管这闲事呢?刁书真话藏机锋,我当然知道你的家庭背景与此有关,可是,你只是个学生,这种事情不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们乖乖地在后面等待处理结果就好了么?现在事情已经圆满地解决了,真相已经查明了,我们收拾收拾心情,开开心心地继续上学,难道不好么?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宋玉诚面沉如水,语气更加冰冷了,我就是想来找你了解点情况。你要是害怕这间宿舍死过人了不吉利的话,干脆像你室友一样早点搬出去,才是上上大吉。 我是会一查到底的。宋玉诚摆了摆手,似是话不投机,连半个字都不愿意再和刁书真多说。 宋玉诚,不要以为你懂点书本上的验尸知识,你就有多了不起,就能拨云见日,澄清谜团了!我不光知道你的母亲是一名法医,父亲是一名刑警,我还知道你父亲根本不希望你学习法医学,他早就盼着你转专业或者退学重考了!我还知道你患有间断性的妄想刁书真嘲讽道,你不过是一个学生,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唔 宋玉诚攥住刁书真的肩头,猛地向后一压。刁书真临危不乱,所幸她身体柔韧度极好,适时地放软了腰,当上半身那么直直砸到坚硬桌面上时,在腰力韧劲的缓冲之下,并没有感到撞击的疼痛。 尴尬的是,这里是寝室,刁书真一个人住了三天,身上就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睡袍,这么拉拉扯扯之下,布帛破裂的撕拉声响过,她胸口的大片肌肤就那么好死不死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隐约可见下面雪白的乳鸽微微颤动着。 宋玉诚大惊,想帮她拉好,却不想对方挣扎之下,反而将胸口的柔软蹭到了她掌心。那温软酥麻的触感,就如同一只初生的雏鸟在宋玉诚掌心里磨蹭着,颤颤悠悠,酥酥痒痒,撩得她心尖火热一片,像是过了电一般浑身一紧。她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火灼伤了一般,耳根子悄悄地红了。 刁书真浑然未觉,从善如流地举起了双手,投降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我真正只是想试探你一下。 在肩膀上的压力消失之后,刁书真坐了起来,那就么不正经地坐在桌上。她身高不高,腿够不到地面,只能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但是这一幕铭刻在宋玉诚的记忆之中,永生不会磨灭。 窗外明亮的圆月穿云而出,洒下一片银亮的光辉。轻薄的月色透过窗子照在女孩的面颊上,更显得清纯可爱,天真无邪。她颊边有着浅浅的婴儿肥,笑起来时露出一双虎牙,比她的实际年龄又要更稚气许多了。 宋玉诚的心律紊乱了几拍,那种恍如心悸的感觉,在她古井无波的心境里第一次荡开了些微的水纹。 她朝着宋玉诚伸出了手,笑道:宋玉诚,我们合作吧。 宋玉诚毫不犹豫地握紧了那只手,她没有感到什么如书中惯常描写的女孩子的肌肤细腻,柔弱无骨。相反,尽管这只手骨节纤细,但握紧的力度和坚定传达了主人的勇往直前的自信和决心。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莫过于此。 关于卫子萌的死因,我把我所知的全部都与你一同参详。刁书真坐在桌面上,就那么自顾自说着。宋玉诚忽然上前拉起她的破了一条的衣服,皱了皱眉,勉强拉上去遮住锁骨,扣好领子。 刁书真的滔滔不绝的讲话停滞了一瞬,面上微红。她本就是个狂放不羁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但是哪怕自己在不在意,被宋玉诚那么正经地帮她把衣服穿好,难免有些微妙的尴尬,像是误饮了含有酒精的果汁,甜美之中带着些微的迷醉。 上次你见到我们在百货大楼,那时,我陪她去给她的女朋友买生日礼物。她挑中了一条昂贵的项链,这可能就是她去借校园贷的直接诱因了。念及故友,刁书真眼睛的光芒黯淡下去,苦涩道,那种非法的小额贷款,先是收一部分砍头息,每天的利率都高得吓人,几千块钱的借贷随便就滚到几万了。 卫子萌大概是想着月底爸妈给了生活费之后就把这笔钱给还上,没想到家里的长辈出了点意外情况,她父母一时半会儿没顾得上给她打钱,于是越拖越久,最后成了她还不起的重负。 她这个人,为人仗义又心地极好,朋友的事情从来都不推脱,对女朋友也是极好。就是有时候太好面子,不想开口向别人求助。刁书真嘴里发苦,眼里氤氲了淡淡的泪光,如果她那天直接和我说,我要么会想尽办法替她还上那笔钱,要么会报警,怎么可能放任她去死啊! 说着说着,刁书真哽咽起来,忽的嚎啕大哭,像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她哭得满面通红,全身战栗,上气不接下气。宋玉诚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过了一阵,刁书真缓了过来,精神好了些,眼神疲惫而锐利。 那天晚上,我赶在警方到来之前,复刻了卫子萌遗留在寝室里手机的全部信息。刁书真的语气有些阴狠,这三天,我把里面的信息全部排查了一遍,还真的让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卫子萌的女朋友,很可能是个感情骗子。刁书真沉声道,她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问卫子萌要钱。当然,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双方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我知道有人为了能和自己的女朋友假期一起去旅游而卖血卖肾的都有。卫子萌被这么个感情骗子灌了迷魂汤,拼着借高利贷也要给她买生日礼物,委实说不上有什么新奇的。 刁书真咬了咬后牙,掩去眸子里仇恨的目光,故作平静道:这就是我暂时查出来的全部线索了。 宋玉诚动了动嘴唇,刁书真心有灵犀地说:是的,还是没有办法回答你那个伤口的问题,这里面缺了很重要的一环。要想解开这个谜团,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刀口的位置。刁书真皱了皱眉,忽的说。 双眼、右侧中腹、左右腰际。宋玉诚接上话来。 眼睛、右侧中腹、左右腰际?刁书真的手指轻轻扣在桌上,对应起来,就是角膜、肝脏和两个肾脏呐,这些都是可以进行移植的器官啊。 她说完又摇了摇头,那虚无缥缈的灵光一闪而逝,杳杳无形,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猜想太过荒谬,顾而闭口不言。 不会吧?宋玉诚说,从二十三楼摔下去,人都成了血肉骨掺和在一起的肉饼了,就算是签了《捐献器官同意书》,那也完全用不了啊。 算了,案子的事情还需要慢慢再查刁书真瞥了宋玉诚一眼,吞吞吐吐道,您老是打算在这里小住几天还是打算安营扎寨? 怎么,不欢迎我?宋玉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刁书真,令后者咽了唾沫,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小动物一样,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你放心,我严守学校的规章制度,绝不会擅自调换寝室。宋玉诚一副清正正直的样子,刁书真刚刚松了口气,又听见对方说: 所以我已经向学校申请了住在你的寝室。 刁书真一愣,差点一口大气没喘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连咳嗽,涨得满脸通红。 天要亡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与正文无关的小剧场: #论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堕落的深渊的# 清正正直的风纪委看见情趣小内内:嗬,淫邪之物,腐败、糜烂、堕落!毒害青少年健康的毒瘤!杀! 新世界大开的宋玉诚:哟,这么点布料是怎么穿上身的,什么都遮不住啊?(疯狂查资料) 内心已经是老司机还要装作清正无邪的宋司机:既然你要穿,我不看就是了,免得被你干扰。(偷偷举起了桌上的小镜子)嗯,最近天气太干了,有点流鼻血。 已经在深渊底部的宋玉诚:穿,给我穿!把这个店里的全部给我试一遍!你不上身我怎么知道哪件最好看呢! 刁书真:苍天啊,请给纯白的宋玉诚加点颜色吧! 折腰的刁书真:小老弟,你不对劲啊! 苍天:对不起,手抖了 第77章 宋玉诚搬进来东西之后, 就开始一丝不苟地打扫卫生。她是个做事极其认真的人,比如,仅仅只是的寝室桌子, 她先是用普通的抹布沾着消毒水擦洗了一遍,再用另一块抹布沾着洗衣液擦了一遍,又沾水大开大阖地洗了几遍, 那个很有年头的桌子是擦得锃光瓦亮,简直能反射出人的影子。 刁书真本来屁颠屁颠地想去帮忙, 结果因为鞋子太脏在宋玉诚刚刚拖过的崭新的地面上落下了一个脚印, 被对方犀利的眼刀逼得只敢弱弱地坐在上铺的床上。 风纪委这是简直是什么要命的死洁癖啊!我简直要窒息了! 刁书真明明是这个寝室的原住民,却油然而生的一种我不配存在的愧疚感。宋玉诚的光芒太耀眼了, 晃得刁书真的眼睛都要瞎了。 小姐姐救命啊!大魔王,还是田螺姑娘版的大魔王成了我的室友了!刁书真在心里哀嚎道。 这么折腾一通,邻近熄灯的时候, 宋玉诚终于结束了战斗, 整个寝室都被她给整得焕然一新,井井有条,连刁书真都认不出来了。 她穿着袜子下了床, 鉴于她没有付出劳动, 就极其谄媚地给宋玉诚端茶倒水,可狗腿了。她又自觉地打算拎起门口的垃圾袋, 打算下去扔掉。宋玉诚递给她一副检查手套,示意她先戴上再拿袋子。刁书真在宋玉诚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再一次感叹她的龟毛。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3) 等她回来, 宋玉诚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了,噙了口茶,悠悠道:如你所见, 我稍微有点洁癖。寝室的卫生我会维护的,不需要你多付出什么。 但是,我不喜欢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东西。宋玉诚补充一句,还有,过了熄灯之后再回寝室,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大佬,请您把我也给扔出去,我就是意料之外的东西!还有这门禁是怎么回事啊,这高中班主任的既视感,真真是恐怖如斯! 刁书真无言,唯有泪千行。终于老天都看不惯我的浪荡了,要派一个人下来管我吗? 不、要、啊! 自从宋玉诚搬进来之后,那种仿佛国企退休老干部一般的优良生活习惯,让刁书真的生活作息习惯同样随之好上了不少。 比如,之前她会在床上玩手机到很晚,但被宋玉诚幽冷的目光盯过分钟之后,她就乖乖地放好手机,缩进被子里睡觉。 又比如说,她经常会熬夜到很晚,然后点一些辛辣油炸的烧烤外卖当做夜宵。可是因为宋玉诚不喜欢那种浓烈的味道,于是她索性连这个习惯都戒了。 结果她天天早睡早起不吃油腻的食物,反而让皮肤细腻光滑了不少,连顽固不治的几颗青春痘都消下去了不少。 宋玉诚如此高调地搬来进来,显示出她是大佬罩的人现在倒是没有人再来她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了,大多数人都是绕路躲着她走。 唉,这日子真是没劲透了。刁书真从图书馆出来,实在又不想回寝室面对宋玉诚,心里正思量着去哪里打发无聊的时光,忽然一辆兰博基尼的跑车高调地出现在了面前。 莉斯那张魅惑诱人的脸从缓缓摇下来的车窗后面露了出来,朝刁书真展现出完美的微笑,邀请道:书真宝宝,和我出去喝一杯? 刁书真警惕地退后一步,断然拒绝道:要是被那位闻见我身上有酒味,我还要不要活了。上次不过喝了一点果酒,就被她递了好几个眼刀,差点没冻死我。 奶茶,可以吗?莉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看着刁书真。 这还差不多。刁书真笑容灿烂,说话滴水不漏,要去那种人多的又好喝的店,可不是去你的私家别墅。 就这么怕和我独处一室啊?莉斯将她那一头披散的长发拢在脑后,在发尾处系上一个俏皮的蝴蝶结,在成熟女人的诱惑力中添上了几分天真顽皮的情、趣。 那可不是,我这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刁书真环顾四周,眼见四下无人,尤其是没得那个熟悉的身影,才眼明手快地蹿上了车,迅速关上车门。 车里沉淀着紫丁香和天竺葵的香气,是从莉斯身上所来。香如其人,这香气不过分浓郁惹人生厌,却无处不在,无声无息地将人包裹其中,晕染上独属于对方的气味。 莉斯勾唇笑道:不过是出去喝点奶茶,怎么弄得像是偷情一样,有必要这么惊慌吗? 刁书真骤然被一个小妹妹戳破了那点儿隐秘的小心思,尴尬莫名,不由地转移话题道:中文该好好学学了,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开你的车。 莉斯放肆大笑起来,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见刁书真的脸皮越涨越红,要恼羞成怒了,才收敛起来。 真没想到我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理的书真宝宝,竟然也会有克星啊!她戳了戳刁书真的脸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幸灾乐祸道。 我才没有怕她呢!刁书真强辩道,还不是因为她是风纪委嘛!我这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能违反校规呢! 莉斯莞尔一笑,给刁书真留了几分面子,不再多说。 两人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奶茶甜品店,这里环境不错,晚上有很多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来这边一边吃甜品一边腻歪,空气里弥漫着恋爱时节独有的甜蜜气氛。 两人相对而坐,刁书真点了个浓香牛奶的脆筒,莉斯点了个碎金芋泥雪糕杯,一边吃一边说话。好久没见到莉斯了,刁书真兴致很高,敛了些大学的趣事添油加醋地同莉斯说了,逗得对方是咯咯直笑,眼神里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见此,刁书真难免有几分心酸莉斯患有罕见的基因免疫缺陷症,是无法进行群居生活。所以,普通简单的校园生活,对于她来说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期间,不时有倩男两女过来和两人搭讪,都被莉斯软中带硬的拒绝给屏退了。快到了末尾的时候,莉斯眨眨眼睛,朝着刁书真放电道:哎呀,这个香芋太腻了,好没意思啊,要是有个牛奶的就好了。 刁书真哽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残羹冷炙,起身道:我给你再点一个吧。 哎,不用。莉斯攥住她的手腕子,将她轻轻一拉,圈在自己的手臂与墙壁之间。在刁书真震惊的目光里,莉斯俯下身,凑近她的唇角,伸出舌头舔去了她嘴角的一点奶沫。 好甜。莉斯舔了舔自己的性感的双唇,成熟诱人的女攻音冲击着刁书真的耳膜,几乎要乱了对方的心神。 刁书真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唇角,薄红一点一点从白皙的脸颊上透出,直至绯红一片。她伸手去挠莉斯腰际侧的痒痒肉,笑道:好哇,竟敢调戏你老姐,看我不教训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help me! help!莉斯边闪避边抵抗,习惯性地连英语都飙出来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附近广场报时的钟声响起,刁书真猛地回过神来,一看手机,发现现在已经是十点零一分了。她像是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抓起桌上的手机将要往外冲。 十点了十点了,十点半寝室就要关门了!刁书真急得上蹿下跳,火急火燎地赶往停车场。 哎呀,既然寝室关门了,不如就去我家吧?莉斯恰到好处地建议道。 刁书真急得面色发红,跳脚道:不行啊,现在风纪委就住在我宿舍呢,我还不想英年早逝啊! 莉斯遗憾地摇了摇头,招呼刁书真上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Z大医学院。刁书真向她道了句谢,就狂奔着到了寝室楼,终于抢在宿舍大妈锁上寝室门之前,在大妈的怒视中冲了进去。 她略略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对着电梯里面的反光面仔细地照着自己的面容,又掏出纸巾狠狠地擦了几把,确定不会出现和上次一样的口红印之后,才施施然推门走进了寝室。 宋玉诚正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一本人体解剖读本,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工整字迹。她凝神着刁书真,微微蹙眉,似乎是不满意对方踩着门禁的点儿回来。 刁书真在那死亡的凝视之下,面不改色道:有点事情,稍微晚了点,不好意思,打扰你学习了啊,你继续 宋玉诚面色一凝,她站起身来朝着刁书真走了过来,双手用力搭在对方的肩头,低头轻嗅刁书真衣襟领口上的气味。刁书真像是被叼住了后颈的奶猫一样,双手高举,一动也不敢动。 蓦地,宋玉诚面色一变,脸色一沉,似乎马上要降下一场暴风骤雨。她拽着刁书真的后衣领快走进了浴室,粗暴地将对方摁在墙上,就要去解对方上杉的扣子。 刁书真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被扔了进去,为她的气势所震慑,心虚之下更是底气不足,怂怂道:大大大大大佬,您又怎么了啊,我哪里碍着您的眼了我自己脱了洗白白不行吗,不劳您大驾了 我说过。宋玉诚墨色的眼睛里孕育着一场无声的暴风雨,手上的动作没停,力度之大甚至扣子崩开滚落在地,我讨厌我的东西有别人的味道。 刁书真恍然大悟了:哦,懂了,这位死洁癖大概是闻不惯香水味,刚刚打闹的时候莉斯浓烈的香水味肯定染到她身上了,原来如此啊,这好解决啊! 她拢紧了自己的衣领,一副要被侵犯的良家少女的样子,哀求道:怎么敢麻烦您呢,我自己洗,自己洗 那不行。宋玉诚看穿了她试图逃窜的意图,提前一步封死了她的去路,清冷正直的声音回荡在水汽蒸腾的浴室里,那认真中带着几分嫌弃的语气让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所做作为的正当性,正好我也要淋浴,那就一起洗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地山谦:大刁,我必须要赞美你你就是天下第一 大刁:嗯哼?天下第一犯罪心理侧写师,微表情解读员?哎呀,天下第一调皮捣蛋的也是可以的嘛,哈哈哈哈哈哈,我自己什么水平我知道的啦 地山谦:怕老婆。 大刁:滚滚滚。小心我叫宋玉诚来给你验验 地山谦:就知道仗着老婆的势(顶锅盖飞速逃跑)感谢在20200802 21:17:16~20200802 22: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说话间, 宋玉诚修长如玉的手指一颗一颗地解开了上衣衣扣,像是拆开礼物的包装一般,莹白如玉的肌肤渐渐剥落出来, 刁书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俏娇可人的面皮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从指缝的微光里,她隐约看见宋玉诚一挑腰带, 校服短裙便滑落在地,那条笔直的长腿似乎发着盈盈的光芒, 她只瞄了一眼, 便觉得心旌摇荡,不能自持。 刁书真一步一步向里缩, 直到后背抵到冰凉生硬的瓷砖时,才惊觉已经是到了退无可退的墙角。 她的慌乱和局促大大取悦了宋玉诚,对方那仿佛暴风雨前夕的阴沉面色一点点晴朗起来, 语气轻松愉快, 似乎还微微弯起了嘴角,怎么,等着我给你脱? 不不不, 我自己来, 自己来。刁书真瞬间绷直了背脊,猛地向后退去, 却砰的一声撞到了墙壁上。她皱着脸,活像是方才生吞了一条苦瓜,慢吞吞地动手解开衣服。可惜初秋时节, 衣衫轻薄,这一件单衣再怎么脱也不过挨过了一两分钟。她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将衣服放在了高处的架子上, 认命地拉上了浴室的帘子。 说实话,如果对方坦坦荡荡的,而自己在浴室里捂着自己的衣服不肯松手跟个小媳妇似的,那才诡异好吗?可是,直女才能赤诚相见,像我这种弯弯怎么可能不娇羞啊!就算是柳下惠也受不了这刺姬的场面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又会对灭绝师太风纪委产生什么感觉啊,就算是长得再好看,床上一句乱搞淫、秽、色、情,扣十分,简直是能生生吓到你再硬不起来啊!什么样的受虐狂才会喜欢宋玉诚这种又洁癖又强迫症的人啊! 刁书真这么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却还是在看见宋玉诚的时候捂住了烧得通红的脸那具仿佛白玉雕成的身体冲击着她的视网膜,纤腰长腿,骨肉匀停,腹间是好看的马甲线,没有一丝赘肉。她屏住了呼吸,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像是敬畏神灵一般默默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刁书真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自怨自艾道:同样都是女人,对方比自己高了一个头、有着纤细的腰身,笔直的长腿就算了,为什么胸前都比自己大了不只是一个型号啊!老天究竟是怎么加的天赋技能点的,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刁书真缩在墙角,在瓷砖上悄悄画了个小圈诅咒老天。 宋玉诚开了花洒,温热的水珠弥漫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将两人笼罩在暖湿而暧昧的气氛之中。大学宿舍的浴室设计本来就只是为了单人使用,狭窄得很。尽管两人都很苗条,但动作之间,难免身体相触,那温软细腻的触感,忍得一阵刁书真起了一阵心醉的战栗。 不知宋玉诚用的是什么沐浴露,那近乎淡而无味的花香气,细嗅之下柔美清新,细密绵长,仿佛盛夏晚风轻拂过兰花花丛席卷而来,还蕴藏着荔枝、茉莉、石榴以及桃花木等等好闻的味道。 呼吸交错之间,刁书乎能听到心脏聒噪鼓动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或许是热气蒸腾熏蒸,又或者是心绪激动难耐,她有种淡淡的晕眩感,仿佛春日夜宴,饮酒薄醉,浅眠于花丛之中。 浴室的光线昏暗,是靠着厨房的那盏老式的吊灯来照明的。刁书真神色局促,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她无意间瞥见一颗晶莹的水珠子顺着宋玉诚修长的脖颈滑落,在漂亮锁骨的凹陷处停留了几秒钟,又耐不住重力的拉扯滚向下方连绵起伏的柔软。她蓦地转过了脸,琥珀色的眼睛里迷离着含羞的湿意,面上的热度更高了。 哼,夜夜风流,万花丛中过,人尽可妻?宋玉诚的嘴角小弧度地上扬,将她的局促尽收眼底,语气中满是戏谑和嘲讽,怎么一看见女人就跟个没开过荤的小处男似的,连眼皮子都不敢抬了,某人厉害是厉害,口、活最厉害。 刁书真本来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再加上宋玉诚这么一番奚落,她是羞恼交加,猛地一回身。没曾想到瓷砖地面上积了水,加上沐浴露的泡沫,湿滑不堪。她脚下一滑,刹不住车,就那么直直地朝宋玉诚栽了过去。她赶忙一手撑住墙壁,却还是看见宋玉诚毫无瑕疵的脸颊在眼前放大 一个温柔湿润的物体撞在她唇上,那柔软的触感烙印其上,恍如春日里樱花树下悠悠飘下一点花瓣,恰到好处地飘然而落。她眼前似乎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白鸽从古旧的钟楼上悠悠飞过,耳边响起了低婉悠扬的钢琴声,是梦中那场浪漫美妙的婚礼。 她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般,倏地退后一步,连连摆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玉诚朝她招了招手,不容拒绝道:过来。 刁书真心惊胆战,却又觉得对方的指令恍如神谕,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令她不得不从。她深吸了口气,想着无论宋玉诚是给巴掌还是痛骂她一顿,她老老实实领受就好了。 宋玉诚扬起了手刁书真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还是咬着牙不动弹。 没曾想,那只温热的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按摩旋转着。温柔细腻的手法,像是在撸一只毛色漂亮却狡猾警惕的狐狸。刁书真不由地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心满意足地乖乖靠在那里不动弹了。 当触及到某个敏感部位的时候,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掌心倒了一层沐浴露,还要帮她抹上。她的身体弹了一下,晕晕乎乎的大脑里残留的唯一一点理智促使她做出了遮挡的动作。 宋玉诚清冷的嗓音在这潮湿润泽的环境里,染上了难言的诱惑力,她右手拇指按在刁书真的后颈上,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滑着圈儿。她的嗓音蛊惑诱人,温热的气息吐在刁书真的后颈肌肤上,柔声哄道,乖,放松,听话啊。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4) 这下子,晕乎的大脑是彻底宕机了,她斜斜地半靠在宋玉诚的身上,绵软无力,双腿微微敞开,放软了自己的身子任对方动作。在这样亲密接触下,对方身上的兰花的香气更加浓郁地侵袭而来,像是要抹去其他的存在,无声无息地将她划进自己的邻域。 刁书真红着脸,眯着眼睛,随着宋玉诚的动作哼哼唧唧的,不时发出舒服的呻、吟。直到对方手上加力,她才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迷离的眸子睁开,里面荡开了一层柔软的湿意。 宋玉诚手上搓揉的力度很大,似乎是在和什么别的东西较着劲儿,揉得刁书真娇嫩白皙的肌肤泛着诱人的粉红。刁书真舒服的喟叹里带上了点承受不住的哭腔,爪子挠了没什么力度地挠了两下,微妙地抗议着宋玉诚越来越凶残的力度,却丝毫没起到作用。 当宋玉诚将她裹宽大的毛巾被里横抱出来时,刁书真已经被浴室的热度蒸得脑子成了融化的糖浆,眼皮子耷拉了下来,呼吸匀净,似乎心满意足地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去处,就要那么安然地睡过去。 等等!刁书真仰躺在一块雪白赶紧的床单上时,忽地睁开了眼睛,头顶上方叠的整整齐齐仿佛豆腐块一般有棱有角的被子,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绵长兰花香气 这并不是她的床啊,这是宋玉诚的床啊! 刁书真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默默地将小屁股挪到床尾,双手抱膝,惊疑不定地看着宋玉诚。眼见对方也要上来,刁书真涨红了了脸,再往墙角缩了缩,不知道从何安放自己惶惑的内心。 这位大佬不是生人勿近的么?不是素有洁癖,连自己身上带了点香水味都要扔进浴室洗得干干净净的人么?虽然是亲自洗过了但是把自己放在她床上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就如大家熟知的那样,大学宿舍的单人床,那是相当窄的,窄到时不时有学生从上铺掉下来的类似惨案发生。这样的床,估计两人得直挺挺地像是尸体一样躺着,才能一起睡下。当刁书真蜷缩在床头时,宋玉诚仿佛心有灵犀地上来坐在床的中部,恰到好处地阻住了刁书真试图逃窜的意图。 宋大佬。刁书真讪讪道,这个床实在是不怎么牢固啊,你看我这先下去再说 回来,我有话问你。宋玉诚直截了当道,今天晚上干嘛去了? 嘿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刁书真的心思千转百回,一瞬间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却在欲脱口而出的时候触到了宋玉诚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对方犀利的目光像是已经将她的小九九看得清清楚楚,只差个自首从宽了。 和莉斯出去喝了杯奶茶。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宋玉诚哼了一声,面色一暗,刁书真弱弱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等着她发飙,没想到她话锋一转,竟然说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家庭背景,还有我的妄想症病史的,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2 22:56:03~20200804 23:5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小花是我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洪火習 20瓶;(:~、∶)、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刁书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 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就那么被轻轻巧巧地放过了,她避重就轻道:哎呀, 当时在帮辅导员做事,无意间看见了你的档案 说实话。宋玉诚眉头一皱,面色一凝, 加重了语气,直视着刁书真的眼睛。 好吧。刁书真被她这么一盯就软了怂了, 缩了缩脖子, 吞吞吐吐道:其实嘛,其实是我偷偷黑进了学校的资料库, 浏览了这一届新生的全部资料 不我真的没想做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漂亮可爱的小学妹,其中你长得最好看嘛, 我就多注意了一下你的资料, 本来想着是不是高冷禁欲外冷内热的小妹妹嘛,结果刁书真越说声音越低,眨巴眨巴眼睛, 可怜巴巴地看着宋玉诚, 一副犯了错求原谅求饶恕的样子。 我就说怎么你像是通了灵似的,总是能准确地找遍全校最好看的女生, 而且对她们熟悉如同多年好友,原来如此啊。宋玉诚扬了扬眉毛,似乎早有所料, 毫不惊讶。 那明褒暗讽的目光看得刁书真是无地自容,将脸埋在膝盖上,蜷缩成了巴巴的一小团儿。 所以你知道我的家庭背景, 那就不足为奇了。但你是怎么会对我家里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啊,这不可能从档案里能看得出来。宋玉诚没揪着刁书真不放,继续下一个问题。 嗐,其实那更不值得一提了,我纯粹就是猜的。刁书真面有得色,小尾巴得意洋洋地翘了起来,不是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么?这并不仅仅只是调侃而已,现在医疗环境不好,从调查的统计数据来看,所谓的医二代是真的很少。 宋玉诚微微颔首,的确,甚至比起相对来说算得上普及的临床医学专业来说,法医学又更加冷门了至少,她的很多同学都是因为几分之差错失了自己填报的专业,被调剂而来的*。 而你的父母既然是从事的相关专业,你又是个女孩子,按照老一辈的思想观念,他们大概是不会希望你学这样一个高风险又脏累的专业。 那你说的妄想症 哎,我说的其实是中二病啦,就是那些青春期过度自我膨胀,自我意识过剩,总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是在维护公平正义啦,就比如说像是你一样总是多管闲事。刁书真眯起眼睛笑了,活像只狡猾的小狐狸,看得人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拎起来撸上几把。 但是我真的有妄想症。宋玉诚穿着雪白的宽松睡衣盘膝坐着,波澜不惊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或许不能说是妄想症,毕竟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发作过了。这个顽固的妄想,与我的母亲有关。 刁书真愣了愣,微张的嘴等着她的下文。 我母亲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因为神经胶质瘤而去世了,她是个很优秀的法医。宋玉诚的声音含着淡淡的苦涩滋味,眼神飘远,像是在透过时光之河遥见那个阳光正义的年轻法医,我见过她的照片,她真的生得很美,重要的是少有的乐观向上,像是向着阳光热烈生长的向日葵,那样的生机勃勃。 我和她长得很像,但我永远都没有她那般鲜活的生命力,她那样的生命力,就像就像你。宋玉诚将后面那个字吞了回去,看了刁书真一眼,所有的未尽之语,都写在这一眼之中了。 她去世之后,父亲伤心欲绝,痛断肝肠,生了一场重病,差点随她而去。从那之后,父亲转了行政岗位,不再在刑警一线工作。她继续说着,因为我生得太像她,父亲每每见到我,难免思及旧事而,心神俱伤,梦碎魂断。 所以,在我上大学之前,我只见过父亲三面。最近一次是父亲得知我填报了法医学专业,赶过来劝阻我。宋玉诚那般笔直地坐着,宛如老僧入定一般,语气平淡得讲述着她的故事。 她越是平静淡定,越是揪得刁书真的心生生抽疼。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刁书真仿佛见到了还是小豆丁的宋玉诚,早早没有了母亲,父亲也名存实亡,她就那么一个人孤零零地生长着。哪怕是这样,她的心里照样没有什么怨怼,懂事得让人想要落泪。 刁书真悄悄地移了过去,小爪子攀上了她的腰际线,轻轻地搂住,给她肌肤相贴的温度。 为什么你的父亲要阻止你?刁书真轻声道,既然他完全没有管过你,那他凭什么来干涉你选择你的人生道路呢? 因为,我曾经将医院的一具女尸,错认成了自己的母亲。宋玉诚幽幽地看向刁书真,缓缓开口道,当时我七岁,一直照顾我的阿姨杨姨要去医院探望一个朋友,她不想留我一个人在家,于是把我带在了身边。 那天是礼拜一,又是个下雨天,似乎附近的主干道上不幸发生了几起重大连环的交通事故,人抬进抬出的,医院的大夫是忙得不可开交。当时医院人多,挤挤挨挨的,杨姨一个疏忽,我就不知去向了。 宋玉诚那双幽黑的眼睛里跳动着磷火般的冷光,她抿了抿唇,刀削般的精致侧脸上出现了极淡的忧郁之色,恍如阴沉的天色落在冰雪雕琢的玉雕之上,晦暗不明,孤寂落寞。 刁书真缓缓地蹭了过去,将自己的脑袋轻轻地搁在她的肩头,不敢加力。宋玉诚面色稍霁,轻轻摁住对方毛茸茸的脑袋,示意对方随便枕,于是刁书真得寸进尺地揽住了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胸口最柔软的地方。 等到她火急火燎地找过来时,我正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女人嚎啕大哭,不肯撒手。旁边穿着白大褂的人一脸为难,不明所以。看热闹围观的群众感慨有之,同情有之,里三层外三层将住院部急诊大厅一楼塞得水泄不通。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个年轻女人没有呼吸,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了,甚至出现了一些尸斑。穿白大褂的大概也不是医生,而是送她去太平间冰柜的医院护工。她的面貌和我妈妈的相去甚远,但不知如何,我看见那具女尸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我妈妈平静安详地躺在那里,微微阖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颤,好像只是睡着了,随时可能起来给我一个拥抱。 杨姨迫于无奈,只得给我爸爸打了电话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父亲了。我只是隐约记得,因为我哭得歇斯底里,怎么都不肯松开,最后好像有几个人强制掰开了我的手,束上了软带,送到了特殊的儿童病房进行治疗。后面的事情,我就记不太清了,只是大概记得输了液,吃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 刁书真皱紧了眉头,脑海中快速检索着自己所遇到的,或是在课本文献中所遇到的案例,可惜无一所获。按宋玉诚年幼时期的记忆是准确的话,那么这案例也不像是典型的原发性妄想症状*,倒像是小孩子过度渴望亲情而不得,遂将其投射至外部环境之中,勉强能解释得通。但是,这个明显的幻视现象 小孩子辨识力不高,认错人了,又有什么了不起么?刁书真按下心底里的那点隐忧,声音懒洋洋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疏懒模样。她不忍增加宋玉诚的心理负担,于是作出这完全就是一件小事,动动小指头就能解决的自信又惫懒的模样。 我曾经也是这样宽慰自己的,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宋玉诚蓦地攥住了刁书真的腕子,力度之大,令她雪白的皮肤上都印上了一圈红痕。刁书真吃了一惊,望向宋玉诚的眼睛,那幽井一般的眼神里恍如流动着滚烫的黑色熔岩,有什么可敬可畏的东西正在喷薄而出。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叫了声,玉诚? 我高中的时候,我们家附近的坟山上发生了一起专盗年轻女尸的大案,当时人心惶惶。很多人只要下葬的亲人是年轻女性,便不分昼夜地守灵。但凶手狡猾多智,行事隐秘,就连警方连夜蹲守都没能找到什么线索。 宋玉诚顿了顿,幽幽说道,某天,我父亲接到物业的电话,说我住的地方是不是下水管道赌了,邻居都说散发着一股难闻至极的恶臭。因我白天上学不在家,他们想进来维修一下。 于是父亲刻意避开了我在家的时间,和物业的人一起进来看看房子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宋玉诚语气不变,刁书真却敏锐地嗅到了一股阴郁低落的味道,那双幽深失落黯淡,连阳光都不能照射进去,冷玉般冰凉。她悄悄地移了过去,离那边更近一些了。 他在我床底下,发现了剖得干干净净的三具白骨。 你刁书真惊惧交加,猛地瑟缩了一下,急切地将自己的身子往远离宋玉诚的方向挪动了一公分。她还待再挪,像是觉察到了对方眼中流露出来的哀伤之意,又猛地顿住了。刚刚共浴的那种温馨暖意刹那间荡然无存,窗外呼啸而过的风从合不拢的缝隙里穿过来,拉出高昂啸鸣的调子,像是有人在哀哀痛哭。 为什么?刁书真的语气中满是怀疑,惊恐过后,略略回神的理智开启了她与生俱来的强烈好奇之心,她朝着对方靠了过去,又畏不敢前,像是冰天雪地里两只瑟缩在一起取暖的刺猬,近则互相刺伤,远又难以御寒。 作者有话要说:  啊因为原来的房子房东突然不租了,这么一下子我来不来及找新的房子,差点流落街头,幸好亲师姐收留了我,于是我厚着脸皮和师姐挤一张床,每每叨扰,很是过意不去。然而这一晃,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个月的每个周末我都是这么想的,这周一定要出去找房子,然而每每都是这样 周五晚上,师姐:师妹我点了你最爱吃的小龙虾和榴莲千层,哎呀你看你都要走了,多吃点多吃点。 我:哎呀,今天我就不了,我打算去找中介看看房子呢 师姐:没事没事,周末还有两天呢。 我:(很没志气就投降了)嗯嗯,那好吧。 然后周五吃得太hi,周六醒来。 我:等等,怎么都下午了? 师姐:我又叫了个外卖,先吃点再说吧。 如此,就过了。 要不然就是,周五晚上: 吃着吃着,师姐忽然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 师姐:你看,这么好吃的菜,没点酒怎么行呢? 我:嗯嗯!来一罐!走一个! 然后周六就忘记去签租房协议了 我觉得吧,老是打扰这么一位善良热心的好朋友真的很不好,越是对你好的人,越是要珍惜你们之间的情谊。所以我这周一定要去弄搬家的事情啦,会比较忙,这周估计无法保证日更了,谢谢大家一直陪伴着我到了现在,能在这么冷的题材里遇到这么多人,已经很奇迹啦。 ? *感觉现在学法医专业的应该蛮多的 *我所理解的原发性疾病与继发性疾病的区别:最简单的例子,张三痛经痛得要死要活的,但是大夫查来查去,就是没查出什么原因。张三就是原发性痛经。 张三去piao娼,从来不给钱,又一次翻车了被人在肚子上踹了一脚,本来不痛经,现在痛经了,大夫查出来是外伤引起的痛经,这就是继发性疾病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5) 黑进学校数据库看哪个学妹漂亮这操作我当年可是嘿嘿我是不会给你们留下证据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doge)感谢在20200804 23:56:39~20200806 00:0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豹不平、40231929、夏小花是我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豹不平 50瓶;不甜的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宋玉诚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刁书真,幽深得如同一口密不透风的深井,透不进去一点光亮, 看得人心底发凉。 如果我说,经过证明,我床底下的那三具女尸就是附近公共墓地里失窃的那三个, 别墅花园里难闻的腐败味道是从尸体掩埋变质的肉上散发出来的,是我为了得到那些骨殖, 亲自动手剔骨还肉所留下的罪证 宋玉诚较常人略淡一些的冷白色双唇缓缓吐露出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那唇角甚至勾起一个冷嘲又刻薄的弧度,你看, 大家眼里清正良善的优等生风纪委,竟然是这么一个恋尸成癖的怪物。你还要这么一个人,成为你的室友吗? 刁书真眯起了眼睛, 略微皱了皱眉。她从上到下反复来回打量着宋玉诚, 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里深藏的秘密都揭示出来。恐惧、惊遗、怀疑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了然依次在她的眸子里闪过,最后停留在纯然无垢的信任之中。 宋玉诚从那双狡黠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认真至极的神色仿佛是盛装了整个世界。这短短的几十秒漫长的像是一生的时光, 她急切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心悸地厉害,那滚烫的血像是要从喉咙里奔涌出来, 苦咸的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她那么虔诚得看着刁书真,仿佛是痴心求爱的人期盼着心上人答应她的求婚。 这故事可就编的有点差劲了。刁书真天真无垢的侧脸之上,嘴角弯成了夸张的弧度, 笑得惫懒散漫,漫不经心,我们清正无暇的宋风纪委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骨骼做出盗尸这种事情?就算你喜欢那些骨头, 你这种死道德洁癖的人,肯定用什么正规的渠道弄来那些人体骨骼的嘛,你问心无愧 可我问心有愧。宋玉诚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那双眼睛黯淡了些许,我是真正热爱那些骨骼,远远地超过了正常限度的那种热爱。或许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因为无人陪伴的孤独而把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当成朋友,但是后来 我越来越痴迷于它们,人类的206块骨殖是如此的精巧完美,每一块的大小、结构、构成的角度,完美地起到了支持、保护、运动和造血的作用,这样鬼斧神工的设计,简直就是造物者最精密的作品。这样比起易腐朽的肤浅血肉,它是又那般的永存啊。当我摸过它们的时候,仿佛触到了隽永的时光在我指尖缓缓流淌而过。 听上去真是劲头很足的样子啊!与宋玉诚预想之中的反应不同,刁书真坐直了身子,小脸泛起了兴奋的潮红,摩拳擦掌,搬好了小凳子前排拿好了瓜子准备听故事的模样。 宋玉诚迟疑了片刻,微微一愣,似乎为刁书真的情绪感染,眉宇间的沉郁之气散去了不少。我查过恋尸相关的资料,学术上一般将恋尸癖分为真性恋尸与代偿性恋尸。前者是只对尸体产生性、欲,且只与尸体发生关系;后者是对尸体施虐或者恋物来替代正常的性、爱活动。* 那你是?刁书真满脸兴奋的潮红,搓了搓手,一副八卦至极的样子,半点反感或者害怕都没有。 都不是,毕竟我厌恶腐臭的皮肉和滋长蛆虫的绿色腐液,那些东西产生的恶臭真的可以说是余臭三日,绕梁不绝。不管生前再怎么貌美如花,尸体大概都不怎么样的,所以我真的觉得那些真正恋尸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嗅觉,违法乱纪就不说了,这都能下得去手我觉得真的不是人。宋玉诚的语气轻松了不少,我只是比较喜欢骨头而已。 宋玉诚抿了抿唇,冷着脸就不说话了。刁书真忽然笑了起来,抚上她的头顶,再沿着柔软如丝的黑长直发一路往下,从她的背脊、腰间再到 宋玉诚猛地攥住了那只作乱的手,将那两只不安分的爪子扣在一起。我猜你床底下的骨骼是你勤工俭学赚钱买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医学研究。而花园里的腐肉可能是你养的小宠物不幸去世,你为了安葬它就埋在了那里。但是省城这边天气潮湿炎热,没等到自然降解反而腐败变质了,所以产生了难闻的气味。 而你小时候,大概也是现在这般冷漠孤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性子,想必对照顾你的人来说同样不会有太大的区别这种性格自然不会惹得旁人怜惜之情了。那些庸人自然很将不喜欢和同龄人打交道,没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琢磨什么东西的小孩子视作怪胎了。 而父母,虽然名义上是血缘至亲,但是对自己孩子的了解,照样是基于外人浅薄的评说。刁书真耸了耸肩,敛去眸中一闪而逝的落寞之情,一副看破红尘的豁达样子,你因为这件事情被父亲误会,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唔! 唔!刁书真的话音未落,一只手臂牢牢地环在她腰间,她就这么硬生生地撞在对方温热柔软的胸口之上。那环抱住她的手臂力度之大,活像是要把她揉散了,再拆散了融进自己的骨肉一般。对方身上独特的冷香愈加浓郁,那远远嗅来时冷淡似无的香气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上产生了几分温柔缱绻的错觉,仿佛一场缠绵。 她听见宋玉诚的心跳声急促如同盛夏骤然而至的暴雨,响成一片。对方的呼吸声粗重起来,冰冷如玉的肌肤温度上升,染上了一层薄红,昭示着主人的激动。 哎呀,松手松手,要窒息了。刁书真憋了一会儿,因着缺氧满脸通红,实在是耐不住了,出声低低唤道。 你不怀疑我?刁书真倚在的胸口里,心跳声急促,响彻如同喧嚣的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为什么要怀疑?刁书真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纯净无垢的信任。 人性的幽暗处尤险于山川,甚于深谷,这点毋庸置疑。刁书真趴在宋玉诚的怀里,小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宋玉诚的腰际线,但如果连一个会半夜赶来,把你从传销组织中救出来的朋友都要猜疑,连最最刻板守规矩的宋风纪委都要怀疑的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你说对吧,玉诚? 像是冰天雪地里痛饮了一杯烫热的烈酒,宋玉诚四肢百骸滚烫起来,恍如凌风而飞的风筝,飘飘欲仙的同时,亦有了稳固周全的羁绊。那个被藏在心底里黑暗里孤寂冷漠的小女孩,终日伴着冰凉的骨殖的倔强死小孩,终于有一束暖光照亮了她的眼瞳。 我不顾父亲的阻拦依旧固执地选择了法医学,但是我也给了他一个保证如果我学习法医学专业的过程中再妄想症发作的话,我就选择一个安安稳稳的专业,去过普普通通的一生。 刁书真嗤笑一声,挑了挑眉,轻嘲道:要是精神状态不适宜的话,自然就不干法医这份工作了,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知道就行了用得着向其他人保证么? 太过在意外人的眼光,很容易把自己弄得苦逼兮兮哎,我的宋大风纪委。刁书真坏笑道,老是当好人委实是太过无聊了,我给你示范一下 说着,她顶着宋玉诚迷惑不解的目光,轻轻在宋玉诚敏感的锁骨根部舔了一口,还待往上,一股力量捏住了她后颈的皮肤,迅速地将她提溜开来。她抿了抿唇,白璧般的面颊冷如冰霜,没有一丝表情。 至于我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我想和我妈妈想要替天行道的正义不同,我就是单纯痴迷于骨骼,痴迷于人类的骨骼。骨骼,就是人类不朽的生命啊。宋玉诚的目光落到窗外遥远的地平线上,她缓缓地说着,像是游吟诗人在吟唱一首亘古的歌谣,美人在骨不在皮,年轻的皮相,脸上的胶原蛋白又能存在有多少年呢?光洁细腻的皮肤,又能有多少年不长皱纹呢?丰满圆润上翘的胸部,纤细挺拔的腰身,光洁平坦的小腹,修长笔直紧致的长腿,这些东西转瞬即逝,而骨骼的美,却是生死都不能夺走的啊。 屁话,就算是年轻的时候我也没你说的那些东西啊。刁书真绷直了背脊,将自己从宋玉诚身上拔了起来,她激动道,不朽的明明就是永恒的精神!伟大的灵魂! 两双眼睛在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对视着,一明澈如同绵延数里的琉璃之境,一幽深好似遥不可测的渊冥,她们瞪视着对方,空气中似乎响起了滋滋的电流声,像是马上要达到燃点将要爆炸。 蓦地,宋玉诚一扑,将坐着的刁书真按倒在柔软的被子上。她压在对方的小腿上,免得身下人老是乱蹬乱踹,然而还是有一些没什么力度的小爪子印撩到了她胸口,她于是花了一只手扣紧了对方纤细的手腕子,将它们并在一起攥紧。 最伟大的是什么?宋玉诚俯下身去,口吻中含了一丝威胁。 当然是伟大的精神!刁书真输人不输阵,死鸭子嘴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饶了我,饶了我! 她还没硬气几秒,宋玉诚从她的睡衣袍下摆伸了进去,捏上了她腰间的痒痒肉。刁书真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猛地挣动了一下,力度之大甚至差点挣脱了宋玉诚翻到墙底下去。 刁书真笑得满面潮红,小腹肌肉一抽一抽的,眼泪水都出来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讨饶,可是宋玉诚不肯放过她的痒痒肉,非要逼出她想要的那几个字不可。刁书真算是明白,为何古代会把用羽毛挠犯人的脚底诱使其发笑,当成是一种逼供的手段了。 就在刁书真快受不住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了床板嘎吱嘎吱将要断裂的声音。宋玉诚面色一变,将她拖起来往相邻的床铺上一扔,接着 床板发出了一声咔嚓的不详响声,像是终于承受不住一般,从中间拦腰断开,直直地朝着下方的桌子上坠去,将下面的桌子砸了个窟窿。宋玉诚早有所料,一个轻巧的后空翻,在床板砸穿桌子之前稳稳地落到了地上,雪白的衣角连半点灰尘都不曾沾到。 刁书真吹了个口哨,兴奋地鼓起掌来。宋玉诚看了看像个刚刚拿到游乐场门票小孩似的刁书真,轻轻叹了口气,默默拨通了寝室维修的电话。 维修工人进来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像是难以相信会出现这么惨烈的场景。一米八的硬板床铺从中央拦腰折断,参差不齐的碎木边缘昭示着这块板子生前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无辜的桌面破了个大口子, 灰尘簌簌而落,下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压到的书,白色的被子滚落到一边。 你们这是进行了几人运动啊!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嗫嚅了几下,感慨万千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案唯一受害人:床 *[1]纪述茂,贾谊诚.恋尸癖(附一例报告)[J].上海精神医学,1986(04):204207. 感谢在20200806 00:07:37~20200808 14:4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小花是我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xpecto. 7瓶;椭圆的欧姆定律、北、瞑 5瓶;MK79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刁书真撇了撇嘴, 心中暗笑:难不成这位看上去四五十岁、满脸络腮胡子、神色沧桑的大叔,竟然还是个百合厨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还没等她开口,宋玉诚抢先一步说:没有, 就是我一个人刚刚睡了上去, 年久失修,不能承重。 刁书真瞪大了眼睛,瞟了宋玉诚一眼, 肚子里吐槽:这位风纪委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和自己又得一拼啊!宋玉诚转开脸,面上波澜不惊,稳如泰山。 维修大叔认真地围着床绕了一圈,面露喜色,点了点头。刁书真心中一喜, 急道:师傅,这个床是不是能修好 彻底没救了。大叔一件一件收好了自己的工具箱,凉凉道。 和着您是因为今天可以早下班而面露微笑啊! 那怎么办啊?刁书真苦着脸,愁容满面。 实在是破坏太严重了, 我手头上的工具都没法修, 只能等我和学校里申请报修,看看半个月后能不能申请换新的了。大叔忍不住感叹道, 话说你俩看着苗苗条条的, 就算是两个人都睡在一张床上也不至于把床给拦腰折断了啊,你们该不会是在床头蹦迪了吧? 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 刁书真的脸微微红了,宋玉诚的面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怎么可能, 就这床,一个人滚来滚去不留神都会给掉下来,质量太次了。宋玉诚一本正经地指出来。 那我也没办法了。维修师傅叹了口气, 环顾四周,我看你们这个四人寝室好像只住了两个人啊,哎呀,你们稍微挪一挪位置就行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是修不好了。 说着,他摊了摊手,就背着那一大堆东西转身离去了。 你看,这张床不错。靠近窗口,适合瞭望楼下运动场上小哥哥们打篮球的健美身姿,您要不要考虑一下?刁书真笑得一脸谄媚。 不行,我不睡传销分子的床,免得降低智商。宋玉诚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人情不近,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那这张,靠近电源和开关,掌握了整个寝室的熄灯关电的命门,得天独厚,非常适合您风纪委大大的身份。并且,冬天玩手机玩电脑都不用下床,实在休闲娱乐的必备啊!刁书真卖力地安利着。 可是这张床是卫子萌的。宋玉诚凉凉地看了刁书真一眼。 刁书真为难地皱起了眉头,连续说了两个都不符合这位大佬的心意,难不成 她朝宋玉诚看去,只见这位大佬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床上,她嗖地一下子蹦了过去,挡在对方的前面,一副护着地盘的样子:大佬,这是我的床啊! 宋玉诚慢慢踱步过去,走到刁书真面前,幽深的目光打量着对方,凉凉道:今天归我了。 不可以!刁书真踮脚仰着脖子,直视着宋玉诚的眼睛,我要捍卫自己的领土,每一寸土地都不能丢失!要战就战,老子还怕你不成!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6) 刁书真瞪圆了眼睛,摆出了架势,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俨然一只护食的小狐狸,即使面对强凶极恶的野狼,依然叼着自己嘴里的大鸡腿不肯松口。 宋玉诚的嘴角几不可见地上翘了几度,声音了含了一丝威胁之意,你要和我单挑? 单挑就单挑,难道还怕了你么?刁书真气鼓鼓的样子,活像是一只圆滚滚的河豚幼崽。 几秒钟之后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被放倒在桌子上痛得龇牙咧嘴,哼哼唧唧的刁书真:大佬,我错了,我错了,您想睡哪里睡哪里!天大地大您最大! 宋玉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悠悠道:我还是很怕你和我单挑的,我跪下来求你成吗? 刁书真一愣,忙不迭否认道:大佬,您说笑了!就算是十个我来了照样也是送人头啊 宋玉诚凉凉道:我跪下来求你别死,不然法律要制裁我。 仰躺在桌面上动弹不得的刁书真,腹谤道:淦! 你说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制住你,往哪里扔你。宋玉诚那双没什么血色的唇继续吐出诛心的话语,你说掐脖子吧,这么细这么脆和个小鸡仔似的,哪里敢动?浑身软软的轻飘飘的,往地上一扔那不得腰椎骨折了?只能往床上扔,可惜床又在上铺,退而求其次,只能放倒在桌面上了。 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就是陈述客观事实。宋玉诚看着刁书真怨念的目光,凉凉地补充了一句。 刁书真揉了揉自己的腰,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眉毛拧成了一团,眼睛里含着泪花,哀求道,好疼啊宋大佬,不知道是不是青了,能不能劳烦您帮忙给看一眼呐。 说着,她撩起了衣服下摆,露出了白花花的小肚皮和不怎么看得到的腰际线。或许是缺乏锻炼又久坐的缘故,那里并没有紧致可人的线条,甚至还坠着点点小肚子。然而,到底是年轻,长年不见阳光的地方肌肤细腻,莹白如玉,看上去恍如撒上了糖霜的蛋糕一般可口。 宋玉诚有把握自己刚刚的力道不会伤到对方,但是那洁白的肌肤上还是出现了红色的痕迹,也许明天就会转成淤青。 原来书中描写的碰一碰就出现淤青的脆弱女孩子这种生物是真正存在的 如果,在某些情况下弄出更多的淤青不对,我是个医生 宋玉诚忽然觉得喉头有点干,她咽了口唾沫,收回纷乱的思绪,就要俯身上前查看,蓦地耳垂上传来一阵疼痛,她惊讶地朝刁书真看去,只见对方脸颊上出现了招牌式的狡黠微笑: 你放倒了我,可是我也咬了你一口,算是平局啦。刁书真躺在那里,得意洋洋地笑道。她笑得时候,那双小虎牙就更格外明显,显得她天真又稚气。 可这是咬了自己一口的凶器刚刚一闪而逝的想法又席卷上宋玉诚的心头,是的,把不听话的小狐狸崽子腰上弄出更多的淤青,弄得她起不来床,再把她啃了自己的一口的凶器舔上百八十遍 你怎么了,不会真的咬疼了吧?刁书真见宋玉诚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慌了,对不起啊,我只是不服气想开个玩笑,你没事吧? 既然是平局。宋玉诚回过神来,悠悠道,那很好办呐。 可是床只有一张。刁书真誓死捍卫自己的床,半点不让。 那就一起睡。宋玉诚顺势提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所以当刁书真和宋玉诚躺到一张床上的时候,她还是没能回过神来。为什么风纪委突然变成自己的室友?还要委屈巴巴地和自己挤一张床啊? 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不能好了! 别动,再动你就得滚下去了。宋玉诚伸手一捞,将刁书真圈进了自己的怀里,语气暗含威胁,要是你再乱动的话,我就买根绳把你拴在床栏上。 大佬,天下那么大,医学院的床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和我过不去呢?刁书真叹了口气道。 我说了,是为了破除封建迷信,安定人心。宋玉诚这个强占了别人家床的人倒是没得半点不适,抱着刁书真,像是怀里抱了个香香软软的抱枕,在这微凉的秋天是温暖舒适惬意得很,丝毫不嫌挤。 至于被抢了床的还被强行当抱枕的某人是不是舒服,那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你这家伙真的是霸道啊。刁书真说着埋怨的话,语气之中却无半点怨怼,她话锋一转,对了,谢谢你今晚和我说这么多。不管你是只是单纯想倾诉一下,还是把我当成朋友,我都很感谢你的信任了。 是因为我明天就要上法医学系的第一节 解剖课了。良久,身后才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担心会再次将尸体误认为自己的母亲,导致你不能继续学习法医学系了吗?刁书真轻抚着环抱在自己小腹前的那只手,从手腕、近端指节,远端指节再到修长的指尖。 对方没有回答,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将主人的回答完美地传达出来了。 哎,关于妄想这个症状,病患往往自知力不完整,并不能意识到自己是产生了幻觉,反而信以为真。就像我们在梦里大多数时候是无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哪怕当时的场景非常怪诞不符合常规,深陷其中的人,却是无法意识到。 宋玉诚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又在认真地听着。 可是,幻觉是无客观刺激而产生感觉器官的知觉体验。也就是说,每一种感觉器官的知觉体验,必须是有相应的客观刺激。刁书真反手摸了摸宋玉诚的腰际侧,以示安慰,最简单的甄别方法,如果你闭上眼睛还能看到的东西,就是幻视;塞上耳朵还能听到的话语,就是幻听。 风吹动了1551的窗帘,如水的月色温柔地洒在两个相拥而眠的女孩子身上,恍如给这幅温馨的画面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亮光泽,平添了几分缱绻的意境。 宋玉诚等了一阵子,只听见怀里刁书真匀净的呼吸声,对方竟然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她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得到了对方无意识中发生的舒服的哼唧的声音,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今夜,大概能有一场好眠吧。她想了想刁书真刚才的话,心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 你说闭眼能视即为幻,塞耳能听即为妄,可为何我睁眼闭眼都是你呢? 真是个小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刁书真:强行单挑平局 宋玉诚:天下的床千千万万,但你这张最舒服 感谢在20200808 14:40:32~20200809 18:5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01528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这是法医学系第一堂解剖课, 人头攒动,很是热闹。新生们的表情大多既兴奋又紧张,不时地四处打量着, 议论纷纷。当然, 他们的目光最多地还是落到教室后方那两口铁质的冰柜之上,那渴望之中带着几分胆怯的目光,恍如面对千年古尸的盗墓者, 贪图它身边的金灿灿的财宝,又畏惧其突然诈尸。 由于各种材料需要筹备,所以解剖课往往是一个学期中开课最晚的课程,其他课程往往连中期考核都过了,解剖课才姗姗来迟。然而, 这也是最受人欢迎的一门学科这不,从满满当当的教室就可以看出来了,这到课率实在是不低。一群尚且显得稚嫩的面孔中甚至还夹了看上去熟稔油滑的老鸟,一看就是前来蹭课的学长学姐。 宋玉诚到位的时候, 教室前两排已经坐满了。见到风纪委到来, 周围的同学不由自主地给她让出来个座位,宋玉诚摇了摇头, 拒绝了那人, 自顾自地坐到后面去了。 她一般都起得很早,只是今天早上的时候怀里的刁书真像是只八爪鱼一样缠在她的身上, 睡得正香。既然温香软玉在怀,又那般毫无警惕之心, 她便肆无忌惮地多看了一会儿。这一看么,就过了平常早起的终点,最好赶上起来上课的大部队高峰。她虽然不是意志薄弱之人, 却难免感慨红颜祸水,美色误人。 不过睡着了的刁书真还真是前所未有的软和,清醒时那家伙娇软归娇软,可眼神总是锐利警觉的,还时不时透出点混沌的邪气。她喜欢笑,但笑容也是狡猾带着锋芒的,绝对不是什么乖乖吃素的小白兔。 可是睡着了的刁书真嘛,毫无保留地敞开自己白白的小肚皮,面上是婴儿一般天真无邪的神色。当宋玉诚戳她脸边的浅浅的婴儿肥时,娇嫩的唇瓣里偶尔还会吐出一个泡泡,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美梦,看得宋玉诚古井无波的心境里荡起了层层怜爱的涟漪,恍如冰雪消融,温煦的阳光济济洒了进来。 她埋藏在心底里,那颗蛰伏了千年仿佛已经干枯坏死的种子,感应到这生发的天地之气,悠悠地生出了几须嫩白的小根,在土里蠢蠢欲动。 直到解剖课老师伴着上课铃施施然走进来时,宋玉诚才从朦胧的醉梦中清醒过来,收回心猿意马,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教师身上。她皱了皱眉,在心里批驳自己想入非非的状态,修长的指节扣在桌面之上,暗下决心:哪怕小狐狸再可爱,我也绝不可以为色所迷,儿女私情必须放在学业之后。 她勉强收回了心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老师身上: 解剖课的老师谢丁疱是个年轻的教师,估计不到三十岁,在一众秃顶大肚腩的教授中简直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一米九几的个头,掩在宽大衬衫之下的身材看上去精瘦,却绝对都是饱满紧实的肌肉。常年运动晒出来的小麦色肌肤,五官分明,有棱有角。高耸的鼻梁之上架着一副外科大夫常用的黑框眼镜,其后的眼神犀利入骨,或者是职业使然,那目光仿佛能透过人体的皮肉看见下面的神经骨骼似的。 这个老师好健美啊! 五官也没特别出众,就是身材一级棒啊,哪里像我们班那些白切鸡的男生了。 举手投足之间特别有feel,天呐,我又恋爱了,这种阳光可人的大帅哥就是我喜欢的款啊。 同学们,尤其是女生的小声议论声落到了宋玉诚的耳朵里,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周身散发出一股冷气,幽深的目光凉凉地投到那几个上课窃窃私语的女生背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那几个人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般,没了声响。 医学解剖课是所有医学生必修的一门课,无论是为生者医病,或者为死者申冤,都是建立在了解人体结构的基础上,所以可以这么说,人体解剖课是所有学科中基石中的基石。这学期,就由我来和你们一起探索这个基础而又神秘的学科。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些或是兴奋激动或者恐惧不安的稚嫩面庞,卖了个关子:不过,你们的解剖课老师并不是我,而另有其人。 一众学生面上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面面相觑,心中暗暗嘀咕:难道这个很有派头的老师竟然还不是正式的解剖课老师,而只是一名助教吗?方才兴奋的那几个女生晴朗的脸色刹那间就低落了下去,她们低着头,沮丧地盯着自己的指尖盖出神。 你们真正的老师,是躺在教室后面冰柜里的那两具尸体。他看到学生们的神色变化,不由地微笑道,不,应该叫做大体老师。 我知道,你们还都只是新生,出于普遍的观念或者忌讳,对尸体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想象,有一些恐惧或者厌恶的情绪在里面是完全正常的。说着,谢丁疱微微站直了身子,正色道,但是我们的大体老师,他们生前是自愿签署了遗体捐赠的协议,愿意死后将自己的身体无偿贡献给医学科学事业使用,这种行为是值得我们尊敬的。 所以说,他们是你们真正的老师,你们剖下去的每一刀,不管样子看上去有多么恐怖骇人,气味有多么令人恶心,触到的是怎样滑腻令人发毛的触感。他提高了音调,正气凛然道,这是他们送给世界的最后一份礼物,他们爱你们,爱医学,爱人类,才会愿意贡献出自己使用了十几年的身体供你们使用。 学医的一堂课的不是认识人体结构。他强调道,而是学会尊重生命! 全体起立。谢老师扬了扬手,示意全班同学站起来。大家哗啦一下全部站了起来,面对着讲台前的电脑屏幕,跟着谢老师一字一句地念道: 值此就医生职业之际,我庄严宣誓为服务于人类而献身。 我在行医中一定要保持端庄和良心。 对于人的生命,自其孕育之始,就保持最高度的尊重*。 有违此誓,天地鬼神共灭! 在热血的宣示之下,同学们紧张害怕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高涨的热情和旺盛饱满的好奇之心。 谢老师双手压了压,招呼大家坐下,他趁热打铁道:大家还怕不怕我们的大体老师们了么?还对我们的解剖课有没有什么偏见了?我们学医的,敬鬼神而不畏鬼神,自有手中的手术刀和脑中的科学来辨明是非,划分曲直! 大家异口同声大声道:没有了。 好的,既然大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我们就准备开棺验尸了。谢老师指了指教室后面的两口大铁皮冰柜子,笑道:以往都是由我来演示尸体的解剖方法,由我来划下第一刀,但我今年想来一个小小的创新 他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底下的同学们,在他们的好奇而渴求的眼神中继续说着:就由你们新同学,来完成这个划下第一刀的的创举吧。 他说完之后,教室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之声,这阵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又在谢丁疱的锐利目光的逼视之下,渐渐归于沉寂。最后,连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比较要好的朋友之间交换着眼色,你推我的背我拽你的胳膊,都是一副想要上去又不敢的样子。 谢丁疱在讲台上将同学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弯起嘴角笑了笑,很是理解学生们的内心的小九九: 这可是个出风头的大好机会,要是做得好了,能给新同学里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没准女朋友就有了。可是嘛对于这些菜鸟来说,天知道自己看见真正尸体的那一刻究竟是沉着冷静分毫不乱呢,还是当众出丑晕倒过去呢,弄不好风头没出倒是出个大洋相,要被整整嘲笑五年的。 他鼓励大家道:没关系,不用担心技术上的问题,落刀的方位和力度我会全程指导的,就算有点偏差也不打紧,有没有哪位勇士自告奋勇啊?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7) 他撺掇着蠢蠢欲动的学生们,直到听到了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从教室后排传来,带着几分决绝,我来。 众人热辣辣的目光聚焦在宋玉诚的面上,她似乎分毫没有感受到那聚焦而成的灼热温度,步履稳健地走到了铁皮棺材旁边,面色沉稳,丝毫不乱。 谢老师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后带头鼓起了掌,全班同时传来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两个坐在后排的同学分左右两边搬动冰柜两旁的旋钮,在嘎吱嘎吱的金属轻响声中,冰柜的上盖向两边缓缓分开。托举着尸体的台面在慢慢上升,福尔马林的气味渐渐浓郁,刺激着每一个学生的神经,有的人皱起了眉头,有的捂紧了嘴,有的喉咙里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这是人类面对尸体的时本能反应,死尸勾起了隐藏在日常显意识之下潜意识中的死亡焦虑,这是铭刻在人类集体无意识中的一部分,是这个种族在面对自然界种种死亡威胁时所积攒下来的生生世世的记忆。 围拢在冰棺旁边的同学已经不由自主地散开了,唯有宋玉诚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分毫不曾移动。 冷白的雾气散去之后,她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皮肤皱褶发黑的尸体,心跳陡然之间加快起来。 尽管那具尸体变形发黑,眼窝深陷,翻着死亡的白眼珠;鼻梁塌陷,只余下一道漆黑的宽缝;骨骼萎缩变形,姿势僵硬诡异地蜷缩在那里;手指弯成了阴森可怖的模样,但是宋玉诚的眼前,却仿佛看见了她的母亲宋清笑颜如花的模样。 那里躺着的,明明就是妈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日内瓦宣言 站定宋攻的宝宝可能马上就要翻车啦啦啦啦啦啦(为什么我会这么开心啦啦啦) 第83章 宋玉诚不顾防腐剂刺鼻的味道, 下意识深深吸了口气,移开自己的目光,不敢再去看那具尸体的脸。 不知是否为防腐剂味道的刺激, 她的喉间泛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竭力克制的自己内心的波动。这么多年过去,这颗心早就如同冰封千年的湖面,水冰地坼, 没有一丝生命的波澜,就像是早已经死去了那样。 但此时,仿佛一颗从云端跌落到陨石,带着过度燃烧之后的灼热狠狠地砸在冰面之上,用炽烈的温度和极高的动能破开了那潭冰封的死水, 激起惊涛骇浪。 宋玉诚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妈妈宋清躺在那里,面容慈爱柔和,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纤长而分明的睫毛轻颤着, 唇角有着自然的微笑的弧度, 恍如下一秒就要睁开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伸出有力又温暖的臂膀, 将无家可归的孩子拥入怀中。 宋玉诚睁开眼睛, 那双寒潭般凄冷幽深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极淡的水光,缥缈如同风吹即散的雾气。她眨了眨眼睛, 转瞬间眼中恢复了孤傲和清明。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指尖微微颤动着, 想要穿过十多年的光阴和生死的界限,获得指尖那一丝心颤的温度。 全班同学都本能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注视着这个面无血色的女孩子, 像是怕自己惊扰到了她不可多得的胆气。 宋玉诚就要触到解剖台上冰冷的女尸,那修长如玉的指尖就要沾染上尸体上腐败的粘液时,谢丁疱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身体一颤,迷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清醒之色,她咬了咬唇,一抹绛红色的咬痕在她无甚血色的唇上绽放开来,转瞬即逝,又重新浮现出冷白的唇色。 呐,这位同学,你忘了这个谢丁疱笑着递上来一把崭新的解剖刀,和一双无菌手套,小朋友太紧张了,最基本的无菌操作意识还是要注意的嘛。 说话间,他加重了扶在宋玉诚肩膀上的力道,担忧地望着她惨白如纸的面色和微微颤抖的双唇,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调低声说:你还好吗?如果实在是撑不下去,那就换我来。 宋玉诚轻轻一个拧身,不动声色地将搭在肩上的手的力道卸脱下来。她感激地瞥了谢老师一样,又重新低头凝神着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没有宋清,没有在暖黄色阳光之下朝她露出天使般笑容的妈妈,有的只是一具高度萎缩僵硬的尸骨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人会拥她入怀细细抚慰,没有人在意她原本还存在的喜怒哀乐,只有她孤寂地面对那些亘古永恒却没有一丝温度的人体骨骼,近乎于偏执地了解人体的每一寸结构。 她了解人体骨骼的构成,肌肉的支撑和运动,神经与血管的走形和位置,内脏的功能种种,她知道拥抱无非就是肱二肱三头肌带动肘关节以及上肢长骨的运动,也知道母亲在养育自己孩子的时候会分泌出多巴胺和催产素,激活人的愉悦中枢,产生某种叫做爱的感觉。 但是拥抱到底有多暖,被人爱着是多么幸福,她一无所知。 是的,一贯如此。 她指尖的颤抖停住了,那柄手术刀稳稳的停留在她修长有力的指间关节之上。 谢老师不由地挑了挑眉,很是惊讶,有几分是诧异这个新生的动作竟然没有丝毫的生涩和迟滞,反而有种老鸟的熟稔,仿佛已经千百次地拿起过这柄小巧而锐利的刀了。 于是谢老师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学生身上,介绍道:拿手术刀的方法有几种,分为执笔式、执弓式、握持式和反挑式,小宋现在握持的手法是执弓式,这是最常用的外科手术手法,可用于做较长的皮肤切口。 闭眼能视即为幻。 塞耳为听即是妄。 这幻想如此美好逼真,勾起了我心底里最强烈的渴望,要赐予我那从未得到过的母亲之爱可是 假的终究是假的,幻象终将止于幻象。 宋玉诚幽深的眼睛蓦地睁开,恢复了往日的冷傲清明,带着某种抛弃一切的决绝,震慑一切魑魅魍魉,散发着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无上权威之意。 她拿着刀,稳稳地落下,像是切开黄油一般,精确地拉出了一条笔直而深浅均匀的线条,泡得发黑的皮肤像是被纳米切割刀拉过一般极为均匀地分向旁边两侧,下面黄白相间的脂肪倾倒溢出。隔得比较近的几个同学面无人色,嗅到那股子气味之后,喉咙里哽咽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冲出教室去干呕。 宋玉诚半点没受到这强烈画面刺激和恶心气味的影响,她的动作恍如在核桃上雕琢出壁画一般精细准确,熟练地像是进行了成千上万次。从尸体的下颌下缘正中线开始,向下沿颈、胸、腹正中线绕脐左侧至耻骨联合上缘切开皮肤及皮下组织。再向两侧腹股沟延长。 这是采用的直线切法,应用力适当,使得创面整齐平整,不破坏尸体内脏器官的情况。谢老师像是没了嗅觉一般,面不改色,说得眉飞色舞,几乎要鼓掌叫好了,这位同学完成的相当不错,你们看着切口,直的像是一条线,多整齐,深浅都一样,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新生做出来的刀口了。你该不会是天生练过吧呐,宋玉诚,姓宋啊,没准是那一位遗传的家族天赋技能呐。 谢丁疱滔滔不绝地说着,看似插科打诨,本意是想稍微转移一下新生们的注意力,免得第一次见到尸体解剖的场面,太过反感落下什么心理阴影可就不好了。当他略略安抚了学生们的情绪之后,回过头来,眉心蓦地一跳,看着刚刚那个在手术台上游刃有余的女孩面色发青,似乎下一秒就要呕出一口血来。 他赶忙上前,急道:同学,你怎么 宋玉诚摆了摆手,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手中的刀直直地坠落到解剖台的金属板子之上,发生不详的响声。她摘下手套,往旁边的医疗垃圾桶里一扔,右手捂着自己的翻腾不已的胃部,朝着教室门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Z打教学楼道的拐角处。一个穿着粉红色小短裙,白色吊带背心的小可爱小学妹拉住了刁书真的胳膊,摇了摇,娇声道:学姐,你就把你的微信号给我嘛。 这是这一届心理学系的新生师妹白娇软,生得清纯可人,满脸都是年轻的胶原蛋白,皮肤嫩得掐一把就能出水。因着刁书真热情地帮忙搬东西,已然是产生了雏鸟情节,一定要黏着她才好。 刁书真正要答应,忽然瞥见对面楼栋一层,一个熟悉的身影倚靠在走廊的墙壁旁,湿漉漉的汗水打湿了她的额发,黏在无什么血色的面颊上,呈现出一种重伤之后濒死的美感。而她的旁边,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面色严肃,似乎是在逼迫对方,说话间还要去拽对方的胳膊。 刁书真眉心一跳,顾不得痴缠的可爱学妹,敷衍塞责道:举手之劳,不用特意感谢啦。 她仿佛脚底抹了油一般,快速朝着对面的教学楼跑去,全然不顾身后的学妹气得直跺脚。 今天不是解剖课吗?宋玉诚怎么了?平时不是相当强悍,为什么不糊那男的一脸?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拽着宋玉诚的胳膊,而平素强悍的宋玉诚不知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动。 刁书真心头火气,唯恐自己的力度不够,还特意退到了门口,加速助跑,猛地撞在那中年男人的身上,迫使他放开宋玉诚的胳膊。 呵,哪个不长眼的臭小子,没长眼睛么?那中年男人捏紧了拳头,额角的青筋暴起,怒视着刁书真,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上前一步,又要重新来拽宋玉诚,刁书真上前一步,伸长胳膊阻拦,将宋玉诚护在身后。 你这不懂事的臭丫头,别来碍我的事。那中年男子身量颇高,身材高大魁梧,满身是硬邦邦的肌肉,看上去是一下子能把人打得吐血的那种。和他相比起来了,刁书真简直像是一根弱不禁风的豆芽菜,或者猛虎跟前的一只不起眼的小狐狸什么的,力量的强弱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你算什么东西了!刁书真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对方的身影笼罩下来,如山的身形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她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手足紧张僵硬,却是半点不愿意退让 因为刚刚那有限的一瞥之下,她发现宋玉诚的情况简直是糟糕透顶面色惨白如纸,半点血色也无。纵然她平时是个清冷美人,面色千年不变,瞧不出喜怒,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呈现出像是被扼住了脖颈的白天鹅一般凄冷的垂死之感。 她就在身后。 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在我眼前带走宋玉诚。刁书真从胸腔里吼出了这句话,掷地有声。 呵,我是她爸爸,你算什么?那中年男人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不怕死的豆芽菜,怒极反笑,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是她爸爸,我还是她结婚对象呢。刁书真反唇相讥道。 刁书真慷慨激昂的陈词回荡在走廊里,空气安静了一两秒之后,蓦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其间夹杂着喝彩声和尖叫声,久久不息。不仅不息,还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刁书真依然回过头朝着鼓掌喝彩的观众们微微鞠了个躬,露出了得意洋洋的骚包笑容。看着那中年男人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明知道此时不是笑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呵,谁怕谁啊,这里可是学校,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要打人来着?你就等着被人民正义的汪洋大海所淹没吧! 呵,你看你不说话了吧?我告诉你,宋玉诚要是不愿意的话,谁也别想强迫她!呵,别管你是她什么人有了众人撑腰,刁书真的怂胆又更大了起来,她简直是要跳起来指着那中年男子的鼻子骂了。 像是木偶一般呆立不懂的宋玉诚,忽然附耳过来,低头弓腰趴在刁书真的肩膀上,将自己的重量转移到对方身上,低声说:他真的是我爸爸。 还想假冒她爸爸,老子告诉你,你爷爷在刁书真一哽,像是活生生就正在发送的洲际导弹生吞了回去,憋得一肚子暗火,就差没吐出口老血了。她捂着自己的脖子根部,大声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两人攻受的感觉: 宋攻: 地山谦:(还没开口说话) 读者们:对啊,对啊,就是这种感觉,就是宋攻嘛,好你不用再说了 刁攻: 地山谦:因为balabalabala(一万字),还有balabalabala(一万字),所以小刁攻了,真的 读者们: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真的吗?(笑容勉强) 第84章 刁书真一边咳嗽, 一边立正站好,摆出一副乖乖女孩的样子,深深地鞠了个躬, 问候道:叔叔好! 薛正国:千年的狐狸你装啥聊斋呢, 还好我见过你的真面目。 面色惨白的宋玉诚弯了弯嘴角,那上天精心雕琢的侧脸上别有一番病弱苍白的美感,平素清高孤傲的气势减弱了三分, 更显得她的美貌惊人。 这就是你经常提到的那个对你照顾很多的朋友?中年男子绕过了憋得满脸通红的刁书真,转向宋玉诚问道。 宋玉诚没有回答,只是帮刁书真拍背顺着气,没有回答,不过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眼神的温柔和专注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薛正国的目光落到两人相接触的目光, 皱了皱眉头,心头又添了三分不喜之情。在他看来,刁书真明显就是那种不学无术、惫懒散漫的小年轻,这样的一个人, 别带坏了他家玉诚。 薛正国冷哼了一声, 嘴角立即出现了冰冷的纹路。他锐利的目光落到刁书真膝盖破了一个大洞的牛仔裤和差点没开到胸口的衬衫领口上,不悦地锁紧了眉头。 现在第一节 解剖课已经上过了, 我听你的谢老师说, 你解剖完就出去吐了。薛正国锋利的目光落到宋玉诚身上,威严而冷漠无情道, 玉诚,我是不同意你学法医学的, 不过我还是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我们约定过,如果你不适合学习这个专业,那么你就必须转到其他专业去。所以, 就按照约定去学校心理咨询室那边评估一下你的身心状态。 宋玉诚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幽深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喜怒,冰寒如同千年不化的厚厚冰层。但刁书真总觉得那厚厚的冰棺里燃着一簇明亮的火苗,那微弱却生生不息的光亮,要把世界都燃烧殆尽。而现在,这簇微弱的火光是那边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瞧得人心惊胆战又怜惜不已。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薛正国见女儿不接话,眉毛一皱,正待发作,刁书真抢先开口道 咳咳,这怎么可以?刁书真虽然她还咳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马上来了精神,但还是断断续续道,宋玉诚已经成年了,不经过她的同意,你又凭什么强制她去做心理评估?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8) 你一个外人懂什么?薛正国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年轻人总觉得法医这行神秘又刺激,全然不知道干这行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和压力。如果玉诚是个普通的孩子,我虽然不赞同,但也由得她去了。你鼓励她学习法医,天天见到尸体,不怕她精神受到刺激妄想症激化?年轻人只看得到眼前的所谓的梦想,却不知道这代价有多重,你能为她的后半辈子负责吗? 薛正国心里的怒火蹭地一下子蹿了上来,要不是看刁书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估计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这种没有道理的仇恨大概是父亲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拐带的共同感情吧。 我当然可以刁书真不甘示弱,瞪视着薛正国,看上去她恨不得扑上去拽住对方的领口,再和对方酣畅淋漓地打一架。 行了你们别吵了。宋玉诚上前一步,与刁书真掉了个个儿,将对方拦在后面。她背脊挺直而僵硬,看得出面对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她也不是如同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波澜不惊。只是她一开口,声音依旧同往日般清冷高傲,按照我们的约定,我答应去做心理评估。 刁书真踮起脚,从宋玉诚肩膀上冒了个头,补充道:今天肯定是不行了,哪有让来访者再应激事件之后马上做心理评估的,至少要一个星期之后吧。 一个星期之后?薛正国反驳道,不行,最迟明天! 你!刁书真似乎真要扑上去揍他一拳,好在宋玉诚及时拖住了她。宋玉诚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回复父亲道,好。 薛正国哼了一声,像是实在看不惯刁书真那副恨不得黏在宋玉诚身上的样子,负气大步离去了。 你今天下午刁书真仰头望着宋玉诚,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又看见自己的妈妈啦? 宋玉诚温柔地低了低头,傍晚时落日的余晖低垂,亲吻着她如霜雪般洁白的脸颊,呈现出流转的艳色。今天的宋玉诚很是不同,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小孩子,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茫然地站着,呆呆地盯着自己的鞋间,一声不吭。 刁书真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伸手握住了那只骨节纤长的手,一触之下才知道,这只手是多么冰冷,简直没有一丝温度。她轻轻地朝那只手呵了口气,又与其十指相扣,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她牵着宋玉诚,顶着众人或讶异或艳羡的目光,打算带她回寝室休息。 她还没走出几步,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嗯了一声。她讶异地停下脚步,又问道:你真的 真的。宋玉诚半点不曾迟疑,她笃定道,不光如此,我还有确凿的证据。 刁书真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哀伤如同细密的藤蔓一般攀援上她的心头。妄想症就是这样,是一种坚信不疑的歪曲信念,是无法通过摆事实、讲道理说服的信念。 你信我吗?宋玉诚站定在那里,任刁书真怎么拉都不动。 我刁书真张了张口,本想说那不过是你的妄想啦是幻觉不是真的医学院解剖课的尸体怎么可能是你妈妈。但是与宋玉诚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对望过之后,她默默将这些话咽了回去。 宋玉诚拉着她的衣袖,那么冷艳孤傲的一个人,竟然会摆出一副仿佛要妈妈买糖葫芦的小孩子那可怜撒娇的表情,耍赖似的站在原地不动,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刁书真。这样子,哪怕是水浒传里的硬汉,估计心脏都得融化,更别提老刁这种怜香惜玉之人了。 当然信了。刁书真改口改得飞快。她拍了拍脑袋,有些感慨自己是色另智昏了,忙补充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当务之急你怎么过明天的测评呢?你既然认为是看见了自己的母亲,那么测谎该怎么通过啊。 宋玉诚秀眉一蹙,轻轻撇了撇嘴,就那么简单的一个小表情,刁书真就看出了委屈巴巴、担心害怕、担忧惶惑这几种情绪。不说别的,撇开那些麻烦事情不谈,今天的宋玉诚是她从未见过的,这好像小孩一般的样子,令刁书真是大感新奇,恨不能上下其手。 于是她真的就动手搓了搓宋玉诚的脸颊,给那白璧无瑕的面色染上了一层清淡的薄红。手感Q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细腻软和,刁书真的心情极好,无奈笑道:好吧,别担心,都交给姐姐了,姐姐帮你摆平一切! 刁书真就那么一路牵着宋玉诚回了寝室,对方温顺乖巧地跟在她后面,仿佛一只毛发柔软蓬松的萨摩耶幼崽。宋玉诚这种状态相当难得刁书真知道,这无非就是精神应激创伤之后,人类出现的一种本能的退行反应。可是如此娇软的宋玉诚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 围观这一幕的路人甲:刚刚过去的那个是解剖尸体面不改色的风纪委吗?为什么会和刁学姐十指相扣啊!太惊悚了! 路人乙:哎我今天竟然没觉得风纪委很恐怖,我胆子变大了吗? 路人甲猥琐地抹了抹乙的肚子,笑道:没有。 宋玉诚忽然回过头来,冰凉的目光投到两人脸上。她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背上的汗毛都起来了,冷飕飕的。 果然风纪委还是那个风纪委啊! 第85章 明天的测谎, 你打算怎么过呢?刁书真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的发际线越发高涨了,头秃得厉害。 宋玉诚没吭声, 笔挺地坐在椅子上, 双手搭在膝盖上,仿佛一个乖巧听老师说话的好学生。 不过话说回来,你就是做个简单的心理评估而已, 为什么要动用测谎这种审讯的技术啊?刁书真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宋玉诚。 如果是你,在有心隐瞒的情况下,还不是测出你是一个心理阳光健康、品学兼优、人格健全、纯洁专一的人啊。宋玉诚撇了撇嘴,凉凉道, 实际上呢? 刁书真: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尤其是纯洁专一这个形容词我总觉得你是意有所指。 测谎的原理,无非就是记录人对于心理刺激之下的生理参数变化,目的是为了判断陈述人言辞的真伪。人在说谎的时候, 是会产生一些生理变化的:诸如呼吸节律改变, 甚至屏住呼吸;因交感神经系统兴奋出现心跳加快,血压、体温升高, 前额和手掌等部位汗液排泄增加;瞳孔方法, 眼球运动异常;肌肉震颤,声音语调改变等等*。对于微表情的观察, 也可以算作是测谎手段的一部分。 既然有测谎技术,那么就会有相应的规避测谎的手段, 比如说服用药物,或者一些针对测谎做一些专业的训练等等。当然,学校的所谓测谎肯定没有那么精细, 但是就算是如此,对付宋玉诚这样的大一新生完全是绰绰有余了。 念及此处,刁书真只觉得头大如斗她深知宋玉诚对于法医学专业的执著程度,说是心底的执念或者视如生命也不为过。可是,还仅仅只是开学解剖过尸体一次,就刺激到了宋玉诚出现了特殊的妄想症状,那今后她若是一直学法医学专业,甚至真正成为了一名法医,若是精神状态进一步恶化无法逆转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将她推向深渊的凶手?真正到了那个时候,再后悔照样是无济于事的了。 刁书真这般思虑着,魂不守舍、心神不宁,甚至接热水的时候都不小心弄翻了杯子,洒了自己一手,烫得龇牙咧嘴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妄想症发作了?宋玉诚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寝室里,直接挑明说开,半点不曾迂回。 刁书真回过身,直视着宋玉诚的眼睛,那双纯黑的眸子清亮无暇,没有半点杂质。良久,是刁书真首先移开了目光,她嗫嚅着,开口道,我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宋玉诚站在她的背后,轻轻捂住了她的嘴,我有明确的证据,明天测谎过后同你细说。 好。刁书真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拍着胸脯道,不管怎样,我信你。 你愿意完全相信我,敞开自己的心,将灵魂和身体都一并交付给我吗?刁书真直视着宋玉诚的眼睛,紧张道,我也不能保证能成功,或者有什么副作用之类的,也许会弄得更加糟糕也不一定 刁书真吃惊地停住了话语,因为那个清高孤傲,宛如天上谪仙一般的宋玉诚,竟然弯下腰,在她的指尖上烙印下了虔诚的一吻。 我愿意。 香樟树的掩映之下,露出Z大心理咨询室这几个古旧而落了漆的字迹。全国各大高校的自杀率一直居高不下,国家和教育部高度重视学生们的心理健康,专门下达文件要求各大高校成立专门的心理咨询室,以起到自杀干预和缓解学生心理压力的作用。 然而,大的口号都会喊得热血沸腾,需要具体落到实处的时候,就没人付出了。这不,Z大的心理咨询室可能都成立了十年八年了,水平还停留在居委会调和大妈的层次,要不就是虽然挂了个心理学大佬的名头,但是一年能见到这位大佬一次就是烧高香了。 所以,宋玉诚准点到达Z大心理咨询室的时候,为墙角那套看上去很是高端精密的仪器震惊了些许。一个助手正围着那堆仪器坐着调试,而心理学导论课的年轻教师伊秋白坐在桌子后面,微笑热情地招呼她过去。 宋玉诚坐下之后,那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助手回头冲她夸张地眨了眨眼睛,仿佛眼皮子都要抽搐。 这狡黠又锐利的目光,不是她家小狐狸刁书真还能是谁! 看到刁书真的那一瞬间,像是心底的一块石头坠地,宋玉诚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心中的紧张感减缓了些许。 大一法医学系专业的宋玉诚是吗?伊秋白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起身给她倒了杯水,仿佛一个邻家的大哥哥,很能博得人的亲近好感。 宋玉诚点了点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像是寻常女生一样对伊秋白流露出那种喜欢的感情。 我们今天要进行的,不是标准的测谎流程,只能算是个普通的心理小测评,你完全可以放松心情,无需太过紧张。伊秋白笑道,就当成一个小游戏好了。 宋玉诚微微点了点头,十指搭在一起,那张冰雪雕琢而成的脸上无什么表情,浑然看不出她心绪如何。刁书真在伊秋白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朝她眨了眨眼睛,偷偷摘下口罩做了个鬼脸。宋玉诚转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在测试前谈话中,伊秋白详细询问了昨天解剖课上发生的一切,重点在于尸体的特征和解剖流程的一些细节。宋玉诚一一作了回答,伊秋白低头将问题记录在笔记本上,稍事休息之后,示意刁书真给宋玉诚戴上血压测量的袖带,呼吸心跳监测仪以及将微电流测试的电夹夹在宋玉诚的中指指尖。 在操作的过程中,伊秋白的助手刁书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像是全然不认识宋玉诚一样,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伊秋白看了一眼没什么波动的记录仪,微微一笑道:心理素质不错呀。 宋玉诚微微点了点头,屏幕上只出现了一个很小的波形,提示她对于伊秋白的赞赏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问:你是法医学系大一新生宋玉诚吗? 答:是。(声音低沉、坚定) 问:你是否在昨天下午参加了解剖课? 答:是的。 问:解剖课的老师是谢丁疱谢老师是吗? 答:是的。 问:谢老师讲完课后,是否让人上前演示? 答:是。 问:他选中了你,对么? 答:对的。 问:你的解剖技法是否比一般新生熟练? 答:是的。(微微停顿了片刻,挑了挑眉,睁大了眼睛,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问:这是你解剖的第一具尸体吗? 答:是。 问:你是今年九月入学的,对吧? 答:是的。 问:你打开棺材的时候,里面躺的是一具男尸还是女尸? 答:女尸。 问:周围很多同学,对吧? 答:是。 问:他们是不是有人很害怕? 答:是的。 问:你看到了尸体黑色的皮肤是吗? 答:是的。(呼吸微微急促,心率加速,血压升高) 问:下刀之后,你看见尸体皮肤下黄白相间的结缔组织了是吗? 答:是的。(心率回落,血压下降) 问:再往深里剖,你是否看见了人体骨骼? 答:是的。 问:你是省城人,是吧? 答:是的。 问:你是否认为解剖课上的尸体是爱心人士生前签署了《人体器官捐献同意书》后所捐献的? 答:是的。(犹豫片刻后回答) 问:你是省城人。对吧。 答:对。 问:尸体是你认识的人吗? 答:是。(停顿了数秒,咬了咬唇) (电流计数表未出现异常反应) 问:尸体是你的朋友? 答:不是。(伴有轻微的摇头反应) 问:尸体是你的长辈? 答:不是。(眼神茫然,微微皱了皱眉,神色困惑) 问:你是否很想成为一名法医? 答:是的。 问:为了这个理想,你是否不惜说谎作伪? 答:不是。 问:尸体是你的母亲吗? 答:是的。(艰难开口,声音干涩) (伊秋白和刁书真对望了一眼,伊秋白面上出现了不赞同的神色) 问:你是否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视? 答:没有。(毫不犹豫) (伊秋白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怜悯的神色,刁书真给他递了个眼神,希望他继续测试下去) 问:认为那具尸体是你母亲的时候,你是否清醒? 答:不是。 问:你是在梦里错认那具尸体是属于你母亲的吗? 答:是的。 问:你如何确定自己是在做梦? 答:因为我醒过来了。(笃定答道) 问:所以你清醒的时候并不会将尸体错认为自己的母亲? 答:当然。 伊秋白面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笑道:还真是差点就误判了,你这个小朋友,说话也太实诚了点。既然是做梦的话,怎么能告诉我看见自己的母亲了呢?害得我差点以为你就是妄想症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59) 刁书真在帮宋玉诚解腕子上的束带,一边漫不经心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至于做梦梦见什么,都不犯法吧。梦见自己母亲算什么啊,我还梦见我和风纪委日日夜夜欢好呢。 蓦地,电子监控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报警铃声,只见荧幕上宋玉诚的血压收缩压飙升至200mmHg以上,心率大于100次/分钟。这样持续了几秒钟之后,心理咨询室里弥漫着一股电流量过大烧坏胶皮的糊味儿,接着屏幕嚓地一下子断电了。 伊秋白接了杯水回来之后,望着新买的仪器就烧坏了,跑过去扑在上面,泪目道:小刁你究竟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啊,我的仪器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与正文无关) 老刁是那种润物无声的强 宋爱真:妈妈我一定要学习法医学系!我要好好高考! 宋玉诚心里可高兴了,但面上还是淡淡的:哦,是吗? 宋爱真:听说法医学系的女生最多了,还个个都是漂亮姐姐和软萌妹妹! 于是老宋在床上打了老刁一顿 讲一些与本文无关的我自己的事情,可能有些负能量,只想看文的朋友请忽略吧。 我在一所不错的大学读研,学医,从外人看来的角度似乎真的很光鲜很让人艳羡,但是我真的过得很痛苦和煎熬。因为实在是太忙太累了,不光是脑力体力劳动的累,情绪负荷也特别重,因为不管你刚刚是被人骂了还是被人质疑还是怎么样,面对下一个病人的时候总得摆出一副冷静专业的样子。 而因为体制画了那么大的一个饼,实际上上面又完全没给出相应的资源支持,在医院自负盈亏的情况下,医患关系差那简直就是显而易见的,我都懒得说了。 而且相比起进修规培或者在院的医生来说,研究生和博士生那简直就是被剥削的超级廉价劳动力,头上还压着导师这座大山,就是更惨了。普遍来说,导师很多都是非常自私的,而在没有保护学生的组织的情况下,学生的价值简直就是剥削被剥削,利用了被利用。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说博士生明明达到了毕业的要求,但是导师为了自己的利益,想着还可以利用你发个高分的文章,就是不放人,要延毕。 说实话,博士都三十来岁的人了,可能都成家立业了,天天还就拿着可怜的三五千补贴,怎么可能活得下去?讲真,现代的导师和学生的关系就是老板和被剥削的血汗农民工的关系,甚至比血汗农民工还要更恶劣,毕竟做科研这种需要耗费大量心神还需要多年知识背景积累甚至还需要运气和灵感的事情,实在不是普通的机械性劳动。 但那点可怜的补贴,真的比,农民工,还低。 所以现代的师徒关系不过只是披上了一层所谓的师徒关系的温情面纱而已,好显得没那么吃人。我知道古代的师承制度,师父甚至可以决定徒弟的生死。但是,抛开那是封建时代制度不说,继承师父衣钵的徒弟就可以顶师父的位置,那种关系更像是父子的关系。 现在这种硕博培养制度就显得很滑稽。导师吧,权力那么大,实际上能帮你什么啊,说到底不还是要自己再考试或者找工作,他真的培养你什么啊。那有限的知识还不是自己靠着一口一个老师、师兄师姐,做了多少揖赔了多少笑脸挨了多少骂换来的啊。讲真,导师不给分派乱七八糟又没有什么作用的工作,对你不闻不问,那就已经是绝好的人了。 所以有时候真不是孩子或者徒弟白眼狼,是父母或者导师,你们太贪婪。你们都不想给小树浇水施肥捉虫,却怨孩子这棵树长得没有别人高,或者这棵树虽然长高了,却不愿意给你乘凉。废话,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没帮我,凭什么让我和你共富贵? 你只喜欢优秀的我,那你根本不配喜欢我。 其实很多人,包括嘴上说着为你好的那些人,父母兄弟也好,亲戚朋友也罢,国家社会也是,很多时候都是喜欢通过忽悠你来满足他们自身的愿望,面子也好,资源也好,社会地位也好。 至于你这位工具人的死活,嗨呀,他们有限的脑细胞容量怜惜他们自己还远远不够,哪里顾得上你哟? 所以,虽然现在还没谈拢,但我是坚决不想帮我导师填那个大饼的坑了。有这时间,多写写文和各位朋友交流交流不好吗?真的,你们对我的爱真的让我非常感动。我觉得我已经是心如铁石的人,被病人骂我没哭,被导师DISS我不吭声,被别人嘲讽我默默无言,就算是发烧到39℃我挂个最早的急诊号,然后照样去上班。 但是你们说会等我回来的那一瞬间,我彻底泪目了。 真的,非常非常地感谢你们的宽容和爱。在医院这种大家都普遍精神紧绷,低容错率的地方,任何事做到尽善尽美不会有人褒奖,但是你有任何哪怕不能算作错误的问题都被人骂到狗血淋头。 而我是第一次写文,我自己都知道有太多的Bug和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是大家给与我的是宽容和爱,偶尔有指出问题的,也是用特别委婉和小心翼翼的口气。你们真的是太可爱了,很感激生命中能遇到你们。 我曾经想过一了百了,包括现在,偶尔会闪过那种灰暗的念头。但是,就算是为了你们,为了喜欢我鼓励我在乎我的人,为了我脑海中酝酿可能很粗糙笨拙但是属于我的故事,我也要好好活着。 爱你们。 第86章 刁书真背着伊秋白朝着宋玉诚吐了吐舌头, 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道:不解风情的宋冰块,你也不是不懂嘛。 宋玉诚幽幽地看着对面女孩的笑颜, 这家伙长得一副纯洁天真的模样, 脸上却总是出现那种风流中有点几点颜色的表情, 别有一番勾人的滋味,撩得人心痒痒的。她面颊上热度上升, 不由地瞪了刁书真一眼儿, 威胁她快点给自己解开身上的测谎设备。 刁书真却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围着她绕了一圈,面上笑盈盈的,忽然附耳过来说:宋玉诚, 你是否喜欢刁书真啊? 宋玉诚凉凉地剜了她一眼,面颊上的热度却更甚了, 宛如初雪后第一个艳阳天里的红霞, 鲜妍的绯色倒映在洁白的雪地之上。 否。宋玉诚一本正经道, 她清冷的声音刚落,屏幕上的曲线幅度猛地窜高了一截,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波峰!几秒后,电子报警器刺耳的滴滴声响了起来不用说, 这谎话说得太明显,异常之处就连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来了。 刁书真一愣, 捂着肚子哈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肚子痛腿软, 差点就没满地打滚了。宋玉诚一把摘下了身上剩余的绑带,上前双手揪住了刁书真的领子,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刁书真面上的笑意尤未消退, 倒是从善如流地举起了双手,乖乖投降。 宋玉诚看着那张嬉皮笑脸的面皮,无端地升起了一种难言的冲动,那种感觉近似于想挥起拳头把她揍一顿,却又并不真正想将粗暴的动作施加在对方轻飘飘柔弱无骨的身上,只是想制住她,和她融为一体,想听她求饶,逼出她喉间的呜咽和坠在琥珀色眼瞳里晶莹的泪水。她微微一惊,赌气似地扔开了刁书真的领口,抱手站在一边。 哈哈哈哈哈哈,这有什么嘛。刁书真倒是一副雀跃的样子,欢快道,我这么特别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嘛,你要是问我同样的问题 她的眼珠子咕溜溜地转了转,狡黠一笑道:我也喜欢你嘛。 宋玉诚抿了抿唇,面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点难以置信的欣喜感,反问道:你也喜欢我? 当然啊。我们可是室友啊,你风纪委虽然臭毛病多了一些,又霸道又有洁癖还喜欢管东管西管得特别宽,可是我们是朋友啊,难道朋友之间不互相喜欢,还互相厌憎么?刁书真一边整理着各种线路检查着究竟是哪里烧坏了,一边回答者宋玉诚的问题。 宋玉诚眼中欣喜的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像是渐起的乌云遮蔽了闪烁的繁星,那寒潭破碎的星影沉落到杳不可及的深底,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黑色。她抱手站在那里,漆黑的眼瞳里唯有刁书真的影子,却像是一口冰冷的深井,将对方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你们俩别玩了成吗?伊秋白哭丧着脸,颓然地看着自己新买的烧坏的机器,仿佛看见自己珍贵的科研经费在熊熊燃烧。 没事,回头修一修还能用。刁书真笑了笑,对了,不是还没过保修期吗?打电话叫厂家来修呗。 伊秋白气得瞪大了眼睛,随即看着已经烧坏的机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老师,维修或者换新的款项我负责出。宋玉诚朝伊秋白鞠了个躬,认真道,非常感谢老师您能抽出时间来帮我做这个测试。 没事,没事,仪器都是小问题。伊秋白大度地摆了摆手,在测谎结果报告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字迹龙飞凤舞,当学校老师的,肯定是要关心学生们的身心健康的嘛,更别说我还是学心理学的。再说了,你父亲本想带你去找司法精神鉴定中心的那些人,我实在是觉得用不着这么夸张,弄得比审犯人还要更严肃,于是就碘这脸毛遂自荐了。 天知道您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学心理。刁书真夸张地叹了口气道,本来医学院的漂亮姐姐娇软萌妹就不多,现在她们还个个都喜欢您喜欢得不得了了,您这样靠颜值就能出道的人为何要来抢我们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的人的饭碗,真是苍天不公 去去去,你少再这里尬吹,不就是想问测谎的结果吗?伊秋白做了个恶寒的动作,笑眯眯道,今天的测试显示宋玉诚的精神状态在正常值范围之内,可以继续进行法医学专业的学习,定期复查即可。 刁书真扬了扬眉头,给宋玉诚传递了一个喜悦激动的眼神。岂不料对方别开了视线,留给她一个精致无暇却清冷淡漠的侧脸。刁书真挠了挠头,脑海里飞速思考着宋玉诚究竟为什么脸色晴转多云了。 挥别了伊秋白,两人并肩走在Z大医学院的大路上说是并肩,宋玉诚是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着,不时朝着路过恭敬打招呼的同学点头致意,活像个国家退休老干部。而刁书真就雀跃很多了,走几步路就蹦跳几下,活像是只兔子成了精了。不过这俩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画风搭配在一起,却有种莫名的奇异和谐感,看得别人是好生艳羡。 不过回了寝室,宋玉诚走在后面,极其利落地关门,落锁,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愈发显得那双腿细长笔直,皮肤莹白如玉,呈现出一种极有韧劲和力量的感觉。 文可观赏,武可踹门。 刁书真莫名觉得喉咙有点干,像是贪图果酒的甜美,大口饮下却在喉间燃起了一堆火。她咽了口唾沫,勉强自己将目光从宋玉诚的长腿移到对方的脸颊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呐。宋玉诚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口枸杞菊花茶,悠悠道,你自己说,昨天催眠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了? 她幽凉的目光射了过来,刁书真只觉得似乎要刺破皮肤,扎出殷红的血滴出来。她膝盖一软,心理想着我究竟是跪呢还是跪呢,是跪键盘还是跪法医学大部头呢? 不。 刁书真扶住了椅子背,堪堪站直了,强辩道:那都是催眠的手段而已!你同意了的! 哦,是吗?宋玉诚面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嘴角微翘,轻嘲我怎么记得某人趁机占我便宜呢? 就亲了一下下嘛刁书真快哭了。 嗯,还有呢?宋玉诚道。 没有了,我怎么敢。刁书真垂死挣扎。 坦白从宽,抗拒加倍呐。宋玉诚客观陈述道。 好吧,还稍微摸了那么一下下刁书真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宋玉诚。 哪里?宋玉诚修长的指尖扣在桌面上,一声一声仿佛是催命的梆子声,逼得刁书真简直要心律失常。 我 娘嘞,这怎么看都是送命题吧!哎呀,我这手啊,我怎么就没控制住我这手呢! 时间回到一天前。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安啦,今天有点少但还是想和大家见个面。不用担心我,我很好嗒,希望大家都可以好好哒,爱你们! 宋玉诚看着那张嬉皮笑脸的面皮,无端地升起了一种难言的冲动,那种感觉近似于想挥起拳头把她揍一顿,却又并不真正想将粗暴的动作施加在对方轻飘飘柔弱无骨的身上,只是想制住她,和她融为一体,想听她求饶,逼出她喉间的呜咽和坠在琥珀色眼瞳里晶莹的泪水。 其实这只是文艺一点的说法,宋大佬的想法就是三个字: ***(自行填空) 话说写到这里想起了李玫瑾大佬说的一个案例,很有点说法,大概是说有一个男性犯罪嫌疑人杀了很多女性,是用刀子捅的那种。问他为什么不捅男性,他自己也说不来。李玫瑾大佬给出的解释说他那种冲动其实可以算是性、欲的置换,把性的行为替换成了捅人的行为。所以每次小宋都很想打小刁,有时候不是打嘛,是想干的替换(doge) 感谢在20200815 20:02:12~20200817 23: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Warma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Warm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简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rma 7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你愿意毫无保留地信任我, 将自己的精神和身体都完完全全地交给我吗?刁书真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搓了搓手。 宋玉诚眸色一暗,薄唇轻启, 嗓音里微有沙哑之意, 蕴藏着某种无声的诱惑力, 如果反过来,我愿意。 刁书真像是一下子被主人揪住了小尾巴的狐狸幼崽, 龇牙咧嘴一派凶狠的模样, 可惜外貌和气势上早就输了一截,反而更凸显出那种奶凶奶凶的软萌感。 说什么呢你。身经百战的刁书真简直是被宋玉诚撩得腿软,恼羞成怒道,我在和你商量正事呢。 说来也真是奇怪, 刁书真这种风流成性的家伙,早就将情话或者情侣间的浪漫手段什么的运用的是炉火纯青了, 往往是撩得别人心火难耐, 不能自持, 迷得别人神魂颠倒却又不仗义地抽身离去。 可是,为什么宋玉诚简简单单一两句话,就逼得她是丢盔卸甲,腰酸腿软, 委实是敏感得都不像她自己了。难道真的是属性的问题?刁书真偷偷瞥了眼宋玉诚的脸色,却又更快地将目光移到对方的长腿之上, 面颊上的热度更高了,薄红从她白皙的肌肤下透了出来。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0) 有资深人士曾经说过, 正常的人看女生都是看胸腰臀,尤其是腰臀比为零点七的女性,是最有原始诱惑力的, 那是铭刻在人类基因深处的择偶倾向。 然而,对于特殊属性的人来说,都是低头看对方的腿和脚的,因为他们总是想跪下来这大概也是人类的臣服于强者的原始本能吧。 刁书真不愿意深思,那结果亦不是现在的她所能接受的。她强迫自己收回心猿意马,正色道:我有办法规避明天的测谎,成功率我很难保证,但是 我愿意。宋玉诚斩钉截铁道,那双墨瞳熠熠生辉,自己热爱的东西,是要花一生去守护的。无论是事业,还是爱人。 好。刁书真弯起眼睛笑了,晶亮的东西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一闪而逝,她一拍巴掌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要不要躺在瑜伽垫上?算了,这样真的好奇怪。 我实在不怎么习惯你在我上面。 那还是坐着吧,我把枕头拿下来给你垫垫。好了,现在感觉稍微放松了一点吗?来点音乐吗?《夜的钢琴曲》怎么样? 好,先不要急着闭眼睛,先从找到你的感觉开始。慢慢地将你的注意力移动到你的身体和软垫接触的地方好,慢慢感知你腰和软垫相接臀和垫子相接体会脚放在地面上的感觉 慢慢将你的注意力移动到你的呼吸上,吸气,你的身体略略紧绷了呼气,你的精神渐渐放松了每一次你都比上一次更加放松 好,缓缓闭上眼睛对,不要用力,让眼睑自然下垂,轻轻阖上想象你是在一个宁静美丽的小树林里,阳光透过叶子间的缝隙洒在你的身上溪水从林间穿行而过,阳光在里面跳动想象你的目光追随着那光点在溪水里蜿蜒流淌你慢慢感觉眼皮越来越沉 好,记忆就像这条小溪有时候成了声势浩大的水流,有时候隐没在土壤里,让你的目光不能触及但是,溪水从未消失而去,它一直都在那里,就像我们的记忆一样好的,现在这条记忆之河缓缓向上流淌着 所有的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都像是漂浮在溪流上的叶子一样,慢慢地为流水所带走你希望它能带走什么,那件困扰你良久的事情 宋玉诚微阖着双眼,但是下方的眼球开始转动,她发出了近乎呓语的声音: 我看到了我的母亲不对,解剖课上我看到我母亲的尸体不对,不对,怎么会她早就去世了怎么会可是我明明 我没病!我没病!别抓我!不要,不要把我关起来!我不要去哪里!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唇上血色尽褪,面色苍白如纸,纤长细密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如同来不及规避骤雨的蝴蝶,在雨中狼狈振翅。她如同在经历一场梦魇,马上要从这场噩梦里惊醒过来。 好,没事,没事现在不怕了刁书真神经一紧,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极其冒险地握住了宋玉诚的手,没关系,你现在安全了,你是在安静的森林里,阳光亲吻着你的手心,没有人会抓你,他们找不到你的你是安全的宋玉诚你是安全的 宋玉诚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她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在被开膛破肚之前胸腹急剧地跳动着。她的眉毛拧得极紧,几乎是蹙成了一团。刁书真像是站在马上就要消融的冰块之上一样,不知道哪一步踏错,就会落入失败的深渊里。她只能轻抚着宋玉诚的手背,提心吊胆地等着对方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一次催眠能否成功,催眠者的技术仅仅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取决于被催眠者对于催眠者的信任程度。虽然小说故事里喜欢编那种催眠别人自杀或者催眠套出别人的银行卡账号密码的离奇故事,但实际上这种事情是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通过一次催眠实现的。因为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自我保护的潜意识是不会做出伤害主人的事情的。当然,经年累月的洗脑或者情感PUA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玉诚的呼吸慢慢地匀净下来,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恢复了平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刁书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第一次觉得这个让她爱恨交加的冰块脸是那么的可爱透了。 能不能告诉我,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宋玉诚紧闭着眼睛,睫毛抖动,仿佛观音泣血一般,两行清泪缓缓从她的眼帘里滑落出来,在精致的下巴处凝结成一串剔透的珠子。她发出了做梦般的呓语之声,声音低和湿润 我看见我的妈妈,她睡在那里,随时就会醒过来我有妈妈了爸爸他骗人,妈妈才没有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去世,妈妈好好的,我把她给找到了她明明就躺在那里(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的语气)不对不可能 宋玉诚的眼皮急剧地跳动起来,换了成年人惯常使用的清冷客观的语调:不会,我明明是在上解剖课我妈妈怎么可能会躺在解剖台上这是做梦吗怎么可能 刁书真心念一动,暗道既然宋玉诚的潜意识已经开始自动解释种种不合乎情理的状况,那么这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于是她当机立断,跨坐在对方身上,抬起对方的下巴给了她一个深吻,唇齿黏膜不消说,还尽力向咽喉的更深处探索而去。处于催眠状态的宋玉诚虽然有着竭力抵抗的本能,唇舌推据着对方的入侵,无奈在没有理智指导的情况下,无非是诱导着刁书真吻向更深之处了。 在分开之时,一道暧昧的银丝牵连在两人之间,刁书真面色绯红,大口喘着粗气,才堪堪缓解自己因为缺氧而眩晕的大脑。而宋玉诚安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没什么变化,可她雪白肩膀上的指印和纤长脖颈上艳丽的绯红完美地诠释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玉诚刚刚刁书真,就是那个平时见到你就瑟瑟发抖的小怂货刁书真上气不接下气道,她主动亲了你亲得你腿软无力反抗这可能吗 她不光亲你她还这样还这样 刁书真在宋玉诚柔软细腻的肌肤上燃起了一寸一寸的火苗。温软脂膏在她手底下流淌而过的绝佳触感,美得让人心旌动摇,不能自持。哪怕在这种时候,宋玉诚都格外安静,仅仅是从喉间溢出了点点介乎于粗重喘息和小声呜咽之间的闷哼,色泽似雪似玉的肌肤上染上了一层诱人的薄红。刁书真眼角的余光瞥见宋玉诚面颊上的绯色渐深,身体微微颤栗,贝壳色的粉嫩脚趾难耐地蜷起,手上的动作越发深入了。 仿佛是诱使夏娃吞下禁果的毒蛇,刁书真的声音甜蜜而蛊惑,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半侧着身子凑近宋玉诚的耳边道:你看,那个见了你就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刁书真,她竟然敢这样还敢这样她欺负得你腰酸腿软你觉得,这是不是只是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啊 宋玉诚面上的绯色更甚,她睫毛的抖动愈加厉害了,红得仿佛要滴血的唇轻启,轻轻嗯了一声。刁书真捧住她的面颊,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唇角、鼻梁、耳垂、和额头之上,如同蜻蜓点水一沾即走,却不失情深之意。 所以,你会在你解剖台上看到你的母亲,那是因为你在做梦啊。刁书真睁大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呈现出妖异的光泽,那是精神力过度输出的表现,她诱导暗示道,就像你梦见刁书真胆敢肆无忌惮地侵犯你,梦见其他很多很多逼真却完全不合乎逻辑的事情,实则是因为你在经历一场你平时所不能得到,却又念念不忘的梦境啊。 你在做梦啊,玉诚。刁书真的吻轻柔地落在宋玉诚眉间,这一幕美好得像是一副油画,安静而绵长隽永,仿佛能听见尾雁飞过,在天空交叠翅膀的声音。 宋玉诚安静地靠在椅子上,黑亮的长发及肩,凝固如同一尊绝美的玉雕。良久,刁书真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再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墨色的眼睛露出了以往一般锐利的锋芒。 刁书真如释重负,腿一软,就那么径直坐倒在冰凉的瓷砖上,憋在胸口里的那口大气才堪堪喘出来。她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把脸,恍如刚刚跑完了八百米,是累得够呛。 宋玉诚皱了皱眉,似乎隐约想起了方才的事情,可是那种状态下的事情就如同缥缈的梦境,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她伸出手将刁书真捞进怀里,皱眉道:地上凉,小心感冒了。 刁书真心虚地回避着她的目光,讪讪道:没事了,应该是成功了。 以上就是全部的经过了。刁书真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格外从善如流,认错态度极其良好,简直就是自首界的楷模了。 哼。宋玉诚冷哼了一声,看在你是好心好意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了。不过还有下次的话 她似笑非笑道:没关系,你尽管来,我百倍奉还。 作者有话要说:  催眠的过程都是我胡编乱造的,别信啊哈哈 以及刁攻的朋友,你们的股票终于涨惹感谢在20200817 23:50:59~20200819 22:2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ilk豆奶_ 3个;朔月吾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朔月吾归 31瓶;Wilk豆奶_ 20瓶;简单 6瓶;39813106、椭圆的欧姆定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别别别, 大佬,你知道我的,我一向遵纪守法, 是最守规矩的了。刁书真忙不迭道, 就差要对天发誓了。 宋玉诚抱胸悠悠地看着她尽情表演, 面上是明媚的晴光。两人扑腾陈一团不,宋玉诚只不过伸了伸手, 刁书真就一蹦三尺远, 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生怕被宋玉诚给轻薄了的样子。 感觉怎么样啊,刁书真。宋玉诚斜睨了她一眼,凉凉道。 感觉很好, 细腻柔软光滑不不不,感觉不怎么样不是, 我不是, 我没有啊, 你凭什么污人清白刁书真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惊慌之下,她话都说不全了。 你占我便宜,乘人之危, 嗯?宋玉诚逼视着刁书真那双躲闪的眼睛,一双美眸里却满是戏谑的笑意。 大佬我还您成吗刁书真看着自己洁白如玉的手啊, 这双手上似乎要残留有当时妙不可言的触感,可惜此刻的她是恨不得剁掉这双太容易被美色给诱惑闯下大祸的手啊。 你还不清的。宋玉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得的促狭之意, 她凑近刁书真那张略显得惊慌的脸,戏谑道,要利滚利的, 还是高利贷。 刁书真脑海里难免闪过了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比如说傻叼总裁文里常见的桥段什么的:女人,用你的身子来还好了。或者是,陪我这一晚,你爸爸的医药费就有了诸如此类的。 宋玉诚见她目光闪烁,面色微红,神情古怪,就知道这家伙脑子里肯定没在想什么好事情,也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除了连绵不绝的黄色废料和花式撩小姐姐之外,竟然还能装得下那么一星半点的心理学知识,简直就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她摇了摇头,将话题拉回正轨,招呼刁书真在她旁边坐下。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在寝室地面的泡沫垫子上。宋玉诚盘膝而坐,坐得笔直;而刁书真一改往日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竟然跪坐在自己的脚踝上,双手放在大腿上,一副少女的坐姿。 宋玉诚挑了挑眉,懒得说她,开口道:不管怎样,我能继续学习法医学多亏了你,我欠你的。 刁书真挠了挠头,目光闪烁,吞吞吐吐道:那能不能抵债了 不行。宋玉诚将她的想法掐死在摇篮里。 刁书真讪讪一笑。 你那天,是否真正看到了你的母亲?刁书真皱了皱眉,抢在宋玉诚之前开口问道,我不是说妄想症的那种幻视,而是 那具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是属于我母亲的。有沉重的情绪在宋玉诚眼里积聚,刁书真说不出那是什么,仿佛日复一日的漫天大雪飘落在一片苍茫的寂静之地,那里是宋玉诚心上最干净,却也是最寒冷的地方,冷到就连山岗上的连绵桃花的艳色,女孩嘴唇鲜艳青春的色彩,都不能晕染开那双冰封千里的眼睛。 而此刻,那层层的冰层龟裂开一道缝隙,细微的咔嚓声奏响在刁书真的耳膜上,宛如惊雷。 没错,见到尸体的那一刹那吗,我确实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视觉,那是我的妄想在作祟,我似乎看到了我的妈妈安静地睡在那里,那双温和慈爱的眼睛即将睁开,然后张开手臂拥她的孩子入怀。宋玉诚眼中流露出了几分神往,随即悄无声息地收敛而去,可是美梦虽好,可我终究不能沉湎于幻象之中。 刁书真忍不住心中暗暗惊叹,所谓妄想症,就是旁人都知道是荒谬的信念,可是当事人却奉为真理,这不是凭借理智或者他人的劝说就能纠正过来的东西。而宋玉诚却这么轻描淡写地摆脱了出来,也许风纪委不仅仅只是擅长抓捕违反校规的学生吧? 于是我在妈妈的身上划下了第一刀 等等,你?刁书真本想着静静听着不去打断宋玉诚的话,却在惊讶至极之下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说,当时你眼中看到的并不是解剖台上的尸体,而是自己的母亲,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竟然能下的去刀子?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1) 是的。宋玉诚眼中的情绪深沉如海,仿佛滚烫的熔岩在十几米的冰层下翻涌,左冲右突,当然,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实际上去做又是一回事。在我的视角里,我不是划下尸体干枯黝黑的皮肤,我是划开的我妈妈温暖柔软的肌肤啊,我甚至还看见殷红的血线绽开在那小麦色的肌肤之上,耳边听到了妈妈不解的痛呼和哀嚎啊。 刁书真将手搭在宋玉诚的肩膀上,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人靠了过去。或许平时都是接触到的冷静自持的风纪委,强大有力的宋玉诚,她在刁书真心里是被划分到强到令人瑟瑟发抖那一类的。 可是搭上她肩膀的那一刻,刁书真才意识到,她的肩膀并没有比一般人坚强宽阔多少 她无非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而已。 刁书真还没张口,潮水一般的爱怜就从她的眸子里涌出来了。她愣愣地看着宋玉诚的眼睛,像是好奇那里面迷蒙的雾气会不会凝结成晶莹的水滴。 不,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宋玉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揉了揉刁书真毛茸茸的碎发,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别瞎想,我才不是那种明明怕得要死还要捂着眼睛上的偶像剧女主角,我不会自己很难受了还会强撑的。那种幻视从我划下第一刀之后就没了。 哦哦。刁书真长吁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 可真是因为我看清楚了真实的情况,我才发现,这具尸体的情况,同我母亲相当吻合。宋玉诚淡淡道。 我能不能插一句。刁书真心中的思绪纷至沓来,她皱眉问道,如果按你之前所说,你的母亲在你两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好吧,就算是因为你过于渴望母爱从而诱发了你的妄想症,可你现在已经算得上非常清醒了,又为什么会一直怀疑你母亲的尸骨流落在外呢?正常一般来说,不是都会长眠在墓地里吗? 宋玉诚古井无波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刁书真,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睛,令后者脊背上爬上了一层细密的毛汗,内心升起了一股寒意。 不好说。宋玉诚没有什么语气波动,疏淡道,这种话无论是亲人也好,医生也罢,从我第一次妄想发作开始已经说过了无数次,我从理智上来说非常认同他们的想法,但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就像是她的秀眉微蹙,眸色渐深,别有深意道,我知道你是我的 刁书真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那种浓烈的感情非常奇怪,像是被猎手瞄准心脏的狐狸,得知自己逃不出缚网,臣服于必死命运的豁达与放松,心甘情愿的甜蜜从尾椎处升起,一路上达到大脑情感中枢,生成了某些欣快的物质。 一股热流从她的小腹处缓缓向下流淌,她的双腿过了电一般的酥麻,如果不是坐着,估计得软倒下去。刁书真的脸上有点发烧,她几乎难以相信这样一位风月高手竟然会被这么一句话给撩到腿软,而且罪魁祸首人家完全就没想说什么情话啊,没准人家想的是我的室友我的朋友呢,为什么和宋玉诚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敏感得像是个豌豆公主啊! 你那天说有确凿的证据?刁书真伸手拿了把纸扇,欲盖弥彰地掩去自己绯红的面颊,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是的。你看这份伤情鉴定报告,还有这份产前检查报告。宋玉诚拉了窗帘,从自己的抽屉里取了笔记本,放在自己腿上。她开了机,输入密码后打开一个加密的文件,里面是几张照片。照片里记录的是几份陈旧的档案,纸张泛黄,那股时光留下来的腐朽气息能透过屏幕传递出来。 刁书真眯着眼睛,靠在宋玉诚的肩膀上,凝神仔细看着: 根据病历记载、胸部CT片以及鉴定人检查所见,本次外伤造成宋清右侧第六、七肋骨线性骨折,现在肋骨处遗留有2.0cm长陈旧性骨折线。宋清胸腹部损伤程度综合评定为 下一张。 月日,宋清被他人用铁锹击伤腿部,伤后到医院就诊左腿中下1/3胫腓骨骨折 外面的阳光无法透过厚实的窗帘传递进来,屏幕黯淡的灯光映在宋玉诚脸上,给那张精致无暇的脸添上了几分沧桑之感。 原来,宋玉诚一个人,背着这些东西,独自一人默默走了这么远么?在没有人相信,没有人理解,没有人支持的情况下,为了一个说不清幻觉的执念,一个人独自前行么? 刁书真觉得眼眶酸得发胀,某些情绪将要倾泻而出。她默默地靠得更近了,似乎想将自己身上的热度更多地传递给这么一个孤独的小孩。 她眨了眨眼睛,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所以你是在解剖之后,从陈旧的骨折线上发现端倪的?可是骨折不算是个稀罕的事件,好吧,就算我承认你解剖的尸体和你母亲的陈旧骨折线是在同一部位,是巧了点,可也不是解释不通吧? 宋玉诚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答问答她的问题,反而说:刁书真你说,什么样的女人好生孩子啊? 说完,宋玉诚伸手过来,在刁书真的髂骨上摸了一圈,摸得后者浑身一抖,惊恐万状地瞪着她。 宋玉诚偏偏冷着一张脸,语气客观公正道:我看你就挺好生养的。 刁书真:等等,刚刚我们不是在讨论骨折线吗?怎么忽然等等,我是不是被调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 刁书真:我好不好生养和宋玉诚有什么关系? N年之后: 刁书真:这个衣冠禽兽在我上学的时候就瞄上我了! 宋玉诚:宝贝儿我们再要一个吧~ 感谢在20200819 22:28:02~20200823 22:4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Warma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jjjj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arm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澈 30瓶;贝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刁书真猛地绷直了身子, 往旁边一闪,捂紧了自己的小屁股,瞪大了眼睛看着宋玉诚, 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生是不可能生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她涨红了脸, 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激烈地驳斥着。 宋玉诚眼眸中的笑意浮现,她放过了脸色红得如同刚出锅小龙虾一般的刁书真, 打开了这个机密文件夹里保存的另一份文件, 仔细端详着,面色缓缓凝重起来。 刁书真好奇心渐起,于是慢吞吞地挪动自己的小屁股,慢慢地朝着宋玉诚给靠了过去。 这是咦, 这是一份产前检查报告?刁书真指着屏幕,面露惊诧之意。她似乎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 可是专业所限, 她并不了解这一块的专业知识, 只能望着电脑屏幕皱眉而已。她疑惑道:这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想知道?宋玉诚眼眸里的笑意更深,活像是只看着小白兔乖乖上门的小狼崽子,等着美味自动送货上门。 刁书真看着那双眼睛,舌头硬生生地打了个弯, 想算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你保证日后如果遇到一生挚爱的人了, 要答应给她生个孩子,我就告诉你。宋玉诚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刁书真眼珠子转了转, 心中暗想:我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孩子的事,更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拿这么个空空的东西来保证,稳赚不赔的买卖,有什么害处了? 她狡黠一笑,答应道:好啊! 宋玉诚上下打量着她,反问道:此话当真! 刁书真将胸脯拍得啪啪响,保证道:当真!当真!绝不反悔! 宋玉诚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可惜刁书真分析微表情的那一套还没练到日后那般炉火纯青,不然地话她就会明白对方平静的外表之下潜藏的是多么汹涌澎湃的喜悦,以及自己究竟是跳了多么大的一个坑了。 这是我母亲的产前报告,实际上,我是剖腹而生的。因为我母亲的骨盆形状相当特殊,是不可能经阴、道顺产的。换言之,如果是没有现代医学的情况下,我母亲和我很可能都会在那一次难产当中死去。 俗话是说屁股大,好生养。但这其实只是非常粗浅的理解,真正科学的解释应该是,骨盆结构好的好生养。宋玉诚缓缓说着,很有几分娓娓道来的意思,刁书真歪着头饶有兴味地听着,再枯燥的知识用宋玉诚那优美清越的嗓音说来,都变得意趣盎然。 当然,骨盆的结构只是否能正常分娩的要素之一,还有许多其他的决定因素先暂时不提。骨产道分为入口前后径、中骨盆横径、出口横径和出口后矢状径。这些名词怎么定义我就暂时略过不提了,只是如果入口前后径<11cm,坐骨棘间径<10cm,需要剖宫产。如果坐骨结节间径<9cm,要加测后矢状径,如果坐骨结节间径+出口矢状径<15cm,同样需要剖宫产。 除了我母亲本身的骨盆类型是属于一个非常罕见特殊的类别,而那句尸体竟然也是一致这点惊人的巧合之外在翻动尸身的时候,我暗中估量了这些骨盆的数据,那些参数竟然同这份报告上的一般无二。 直到宋玉诚话音落下,刁书真才重重地喘了口气,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之声。宋玉诚坐在那里,幽深的黑眸里翻涌着炽热的情绪,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潜在一片死寂之中。 所以这是个狼来了的故事。刁书真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道,有个小孩因为妄想症的事情出了不少关于找到已经去世母亲的荒谬闹剧,然而这一次 她是真的找到了。宋玉诚心有灵犀地接话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刁书真的小脸皱巴巴的,她摇头道,这种事情如果和你爸爸说的话,大概会二话不说直接让你转专业或者退学吧。 要是他能相信我,我就不需要那么费心地去逃避测谎了。宋玉诚神色一黯,忽然阴恻恻道,也就不会被某人占了便宜了。 刁书真心虚一笑,忙转过话题,我听说期末学期结束之后,学校里会把解剖的大体老师的骨头做上防腐处理,然后放到展览馆或者仓库里用作教学或者收藏。实在不行,等到那个时候,你再带着你的父亲去亲眼见一见那具骸骨。大庭广众之下,我还在呢,他总不可能直接把你送去精神病院住院吧。 如此便好。宋玉诚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忽道,不如我们今晚就去把那具尸体的骨折线给拍下来。这样证据确凿,父亲总不能说我是幻视所致了。 刁书真一拍大腿,面露兴奋之色,拍板道:没问题,今晚我就再和你去一趟! 说完,她神色古怪地看了宋玉诚一眼,咧嘴笑了起来。 哎呀我说风纪委呀。她戏谑道,前不久还把在解剖室里乘凉的我给逮了个正着,今天就自己亲自违纪了,您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 宋玉诚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有点毛毛的。 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么。宋玉诚抿了抿唇,凉凉道。 刁书真气得鼓起了腮,像是只受了刺激的鲜嫩小河豚了。宋玉诚自顾自地关电脑,没有理睬她。 刁书真:嘿,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死要面子的风纪委要怎么过这个坎! 而这个疑问终于在刁书真晃晃悠悠,在床上摊到了八点的时候解开了。 宋玉诚站在床边,轻轻揉了揉刁书真的腰,对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蓦地弹了起来。 走了,去解剖室。刁书真一睁眼就看见宋玉诚那双漆黑的眼睛从床边露出出来,静默地看着她。 她脸上还残留着梦中的温柔缱绻,神色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怎么,宋大风纪委终于想通了干那么一票 她那个未完成的哈欠就那么直直地停在了那里,长着嘴,愣愣地看着面前盖了大红公章的文书。 宋玉诚仿佛唯恐她看不清楚似的,将那文书直直地怼到她脸上。 你去哪里搞来的,还能这么玩么?刁书真拿着那张纸,手抖得如同脑中风的病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惊喜交加,大晚上的去解剖室里收集资料,这么荒谬的理由老师竟然能够同意? 因为白天要上课没有时间啊。宋玉诚回答得理直气壮。 而且谢丁疱谢老师竟然愿意给你签字,他虽然温和可亲,却是出名了的极其讲究原则秩序啊,你能说动这尊大神啊,大佬您还缺腿部挂件吗? 刁书真从床上蹦了下来,兴奋地扑进了宋玉诚的怀里毕竟,对于老刁这种常年违规的黑户来说,终于有一回可以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实在是让她那天几乎荡然无存的自尊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啊! 宋玉诚耳尖微红,面色却还是不变,平静道:缺。 与上次刁书真到解剖室的黑灯瞎火不同,这一次负责教室水电的管理人员竟然特意给她们留了灯,还极为温和仔细地嘱托她们注意安全,离开时注意关紧大门,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刁书真走在宋玉诚的旁边,在宋玉诚的视线范围之外朝管理人员做了个鬼脸,特别狐假虎威。 管理人员内心:我就知道你是那个偷偷溜进来的小兔崽子! 刁书真内心:略略略,这次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等到第三人离开之后,解剖室里就只剩下了宋玉诚和刁书真两人了。平时热闹的教室里空荡荡的,电压不稳的白炽灯闪烁不定,很有几分诡异的味道。如果是其他娇软可人的女生,这大概是个利用吊桥效应培养情侣之间的相互好感,进行升温的好机会。无奈刁宋两人神经强大得都和牲口一般,一个直奔后面的冰柜,一个懒洋洋地四处张望着,有种到了自家的熟稔感,没得半点紧张的气氛。 毕竟大晚上来开棺什么的实在是太诡异,所有两人是等到管理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才协力一齐缓缓地将解剖台给摇上来。在嘎吱嘎吱金属的摩擦声中,冰柜的盖板向左右两侧打开,刁书真看不清宋玉诚的面色,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响如鼓槌。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2) 她相信宋玉诚所言非虚,可这样一个太过离奇的故事 那短短的几秒,刁书真的思绪纷至沓来,心中似乎掠过了千百个念头,呈现出一片令人眩晕的洪流。她愣愣地看着雾气弥散过后,躺在解剖台上的那具女尸,本能地摇了摇头,实在没有办法把这具萎缩僵硬的身体同那个笑颜如花的年轻法医宋清所联系起来,更无法找到那副残缺不全面容与明珠美玉般的宋玉诚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 她太过沉浸于自己纷乱的思绪之中,以至于很久才发现对面宋玉诚面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 宋玉诚甚至顾不得戴上手套,就那么直接握上了尸体滑腻的肌肤,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那些特征都没有了 她像是疯了一般地翻动着尸体,全然失去了平日的小心谨慎,沿着切口反复查看着 没有陈旧性骨折线。她的声音里带着难言的惶惑,骨盆骨盆形态竟然也是正常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刁:嘿嘿,反正我又不喜欢男生,咋可能生嘛,空头支票随便开哦嘿嘿 N年之后的老刁:妈的,我后悔了。感谢在20200823 22:49:02~20200824 22:1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眠的蛇 52瓶;interj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怀疑、困惑、沮丧, 种种负面情绪一次在宋玉诚的眼瞳里闪过,最后酝酿成了一场连绵不绝的暴风雪。她修长如玉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疯了一般反复验看着, 却依旧没能找到那些足以盖棺定论的证据。她那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唇上连那点微微的红润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苍白。 她静默地站在那里, 仿佛有漫天的飘雪洒在她的肩上,默默将她冰封成了一尊没了活气的冰雕。又像是天山的冰山雪莲被人生生摘下, 虽然还是清妍盛放的外表, 却已经失去了那股清高自持的生命力。 玉诚,玉诚?刁书真神色关切地望着她,呼唤声里满是担忧和焦急,现在事情都还没弄清楚, 你可千万别 还能有什么真相了。宋玉诚的声音里满是孩子一般的沮丧,她低着头, 刁书真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只是听到她语气颓丧低落, 无非就是我的妄想症又发作了而已。我自以为学会了法医学的知识,就算不能找到我母亲的尸骨,解开心中的疑窦,总也可以辨明真伪, 不再受到妄想症的困扰。 可到头来。宋玉诚抬眸望着刁书真,那双漆黑的眸子竟然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蒙上了一层阴翳。她弯了弯嘴角,自嘲道, 竟然是全无用处。看样子,我是真的不适合学习法医学啊。 说完,她走到洗手台边, 沾了点肥皂液,拿起毛刷自顾自地刷手。解剖室里一片尴尬的寂静,冰柜嗡嗡的背景声和流水打在洗水池里闷闷的声音,更是显得这里呈现出一片没有半点生机的死气。 刁书真望着机械般洗手的宋玉诚,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同流水一同飞快地流逝。她心里腾地窜上来一股子莫名的火气,对着刚刚擦完手的宋玉诚冲口而出:你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对不起,让你空费心一场。宋玉诚朝她鞠了鞠躬,那双没了精气神的眼睛之上,修长的睫毛有几分湿润的痕迹。她虽然是睁着眼睛直视着刁书真,可实在令人觉得那双没了焦点的眼睛仿佛是在漫无目的地凝望着虚空,哪里还有半点锐利如刀的样子? 刁书真心里的小火苗蹭的一下子燃得更旺了,她猛地拽住宋玉诚白大褂里露出的领带,恶狠狠地直视着那双神色涣散的眼睛: 说什么对不起,我讨厌的就是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了!别搞的一副好像放弃了全世界的样子,到了那地步了么?我都没放弃你,你又凭什么要放弃你自己啊!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里是多珍贵的东西,要是一般人,那些早就放弃的脓包,我才懒得看他们一眼呢! 她喘着粗气,像是一只看到了红色斗牛巾的斗牛一般,扯着宋玉诚的领带将对方抵在墙角,眼睛泛红,额角暴起了青色的血管。那双平素惫懒的琥珀色眼睛里燃起了熊熊大火,那副目眦欲裂的样子,仿佛要将对方灼成灰烬。 宋玉诚斜靠在洗手池的边缘,上身被刁书真压迫着后仰,却又因为被扯着领带的缘故不得不被迫前倾,那双涣散的眼瞳里忽然有了一点莹然的水渍,随后越积越多,慢慢盈满了整个眼瞳,泛起了一层晶莹的光泽。 刁书真忽然之间无措起来,她紧攥着宋玉诚领带的指尖放松开来,眼睛里的怒火慢慢熄灭下去。她犹豫了片刻,踮起脚尖,紧贴对方冰凉而颤抖的身体,环抱住宋玉诚这姿势,远远看上去仿佛是刁书真挂在宋玉诚身上一般。可是,唯有当事人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拥住对方,两个人之间又是如何亲密无间,以至于那各自急促鼓动的心跳声渐渐合为同频率的一个。 我累了。宋玉诚将面颊埋在她的颈窝处,虽然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可是刁书真却莫名听出了孩子撒娇般的意味。有温热的液体洒落到她的敏感的肌肤之上,将她心底里的怒火浇灭,取而代之的难以言喻的心疼之意。 好了,好了,我不是想要说你什么。刁书真抚摸着宋玉诚的背脊,温言道,不好意思刚刚心急,态度粗暴了一点,不是真的想要说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一直一直走下去。 你听着,宋玉诚。刁书真郑重道,不是因为你是优秀的法医宋玉诚我才喜欢你。 宋玉诚抬起了头,或许是因为羞燥,那张苍白如纸的面颊上沾染上了些许薄红。在她茫然睁大的眼瞳里,刁书真慢慢凑近,近到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的面颊之上,随即,一个湿漉漉的温暖的吻落到了她的沾着泪滴的睫毛上。 只因为你是宋玉诚,我就喜欢你呀。刁书真偏过了头,在解剖室苍白的灯光里笑着看着宋玉诚说。 而我的小玉诚,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太心急了。刁书真退开一步,那张总是无法无天、桀骜懒散的面颊上罕见地出现了略显歉意的表情。 很多很多年之后,当宋玉诚真正成为法医学界的泰斗,作为特约教授给年轻的后辈们演讲之后,有个学生在提问环节感慨道:宋法医,我不是说的恭维话,但我觉得您就是天生适合吃法医这碗饭的。因为您总是那么冷静严谨,处变不惊。而我呢,虽然也很想成为一名法医,可是我觉得我的个性太软弱了,禁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所以,我想请问您,您觉得除了超强的天赋之外,是什么让您一直走到今天并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呢? 宋玉诚的目光转向最后一排,朝着那边瞥了一眼,又转向了提问的学生,道:其实并没有人天生就能波澜不惊地面对那些血腥恐怖的场面,客观冷血地处理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惨剧。 但是啊,如果你知道无论你是咬着牙坚持在这条坎坷的路上走下去,还是软弱放弃退缩一旁,都会有个人一直陪着你时,就不会动摇害怕了。 我没什么天赋。宋玉诚遥遥地看向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最后一排,那个白发苍苍却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家伙,所唯一庆幸的就是,拥有一份毫无保留的爱。 另外,刁书真,你的血糖超了,要是再不给我放下手中的那块糖,今晚的红烧肉没你的份了。 当学生们回头望向最后一排时,惊讶地发现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不满地嘟起了嘴,依依不舍地将糖揣进口袋里,怒气冲冲地拄着拐杖离去了,给台上的宋老法医留下了个负气出走的背影。 好。宋玉诚眼中的神采回来了,她咬了咬唇,毅然道,也许是我的妄想,但如果万一另有蹊跷 刁书真心中大喜,猛地扑上去抱住了宋玉诚,大力拍着对方的背,欢欣鼓舞道:好兄弟,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她这一抱,就仿佛挂在宋玉诚身上似的不肯下来了。对方也由得她,正好四下无人,虽然解剖台上的尸体还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可是半点没能影响她们俩腻歪的心情,以至于她们甚至忽略了空荡走廊里显而易见的脚步声。 咳咳咳。来者显然是很不高兴自己被她们无视,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刁书真和宋玉诚两人却是半点不慌,一个缓缓地从对方身上下来,胳膊还没松,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一个朝那边投去了不在意的一瞥。 这一瞥可不打紧门口站着一位面色铁青的中年男子,全身上下陷在恐怖的低气压里,不是宋玉诚的父亲还能是谁? 刁书真尴尬地缩回了手,而宋玉诚却不让,攥住对方的手腕将她搂进怀里,主权宣誓得明明白白的。 薛正国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由红转白,变来变去跟个红绿灯似的,好不热闹。他冷哼了一声,像是不忍再看,大声道:你们俩个,跟我过来! 当三人在学校外面的一个还未关店的小餐馆坐下来时,三人间争锋相对的气氛,另老板禁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忙不迭道:客人您看,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您们等会儿要是打起来的话,能不能去外面? 薛正国铁青着一张脸,仿佛是刚刚不小心走脱了蹲守了好久的犯人。宋玉诚泰然自若,偶尔目光与薛正国相接,也是不闪不避,不卑不亢,半点没有被家长发现谈恋爱的尴尬。而刁书真夹在他们俩中间,恍如一块夹心三明治里的肉片,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冷汗湿透了发尾。 好在,薛正国先将这件事放在一旁,直奔主题,道:玉诚,我今天要说的事,是与你母亲有关的。 在两人期待的目光里,薛正国缓缓开口了,你知道你为何叫做这个名字吗?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精美的红色匣子,刁书真眉心一跳,似有所感,正巧宋玉诚也朝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匣子的红布之上,躺着一块月牙形的白色玉石,通体是晶亮的莹白,唯有在腰心处有一点朱红色,恍如美人心口的朱砂一般,使得整块玉石都鲜活了起来。 你是衔玉而生的啊,玉诚,这便是你出生时含的那块石头。 宋玉诚好奇地捻起那块玉石,借着光仔细端详着。玉石很小,一指宽,长度和小拇指指节差不多。它卧在宋玉诚的掌心里,和她莹白的肤色几乎是融为了一体,仿佛自然而然就能彼此相融。 刁书真凑近了看,宋玉诚没有半点迟疑,顺手就要递给她。薛正国脸色更沉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道:小心些,这块石头可能没什么贵重的,但是意义重大。日后我女儿结婚的时候,还要交给与她相伴一生的人的。 刁书真手一缩,讪讪地笑了笑,赔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看 拿着。宋玉诚掰开了刁书真的指节,强行把那块玉塞进了她手心里,不就是一块人体结石吗,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佬,我是感动的,可是您的爹看上去是要杀了我呀。 宋玉诚的掌心温软,指节坚定有力,是铁了心将把那块玉石塞给刁书真。想到这块东西的寓意,刁书真心下感动,骨子里某种桀骜不驯的脾气生起,想着就算是触怒了薛正国又何妨?于是大刺刺地将这块玉石给接了下来。 无非就是一块人体结石而已。宋玉诚淡淡道,撇开贾宝玉那种什么女娲补天落下来的残石这种浪漫的传说不提,衔玉而生的现象虽然罕见,但是科学上却照样能解释得通。 人体会产生诸如说草酸钙、碳酸盐、或者胱氨酸的结石,有些痛风的患者还会产生尿酸结石。在种种巧合之下,母亲的结石落到了胎儿的口腔里,于是产生了衔玉而生的现象。 不管怎么说,这块玉总是你的命根子,怎么能随便给不相干的人呢?薛正国怒斥女儿道。 我就是看一看,没有别的刁书真见薛正国如此珍爱这块玉石,不愿多生事端,想要塞回去。 宋玉诚揽住了她,一字一句,慢慢道:她不是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抱歉久等了,本来是七夕发的,结果晚上师姐突然喊我出去散步。然后我俩单身狗就看着人家一对一对的。 师姐:要不我也给你买枝玫瑰吧? 我:去,都这么穷了,留着明天吃饭不行吗? 然后我俩一直晃一直晃,回来就十一点多了,写完发现晋江的网站抽了,死活发不上。 祝大家七夕节快乐呀!迟来的祝福~感谢在20200824 22:13:48~20200826 00:2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茫 10瓶;柠檬椰果养乐多、鱼骨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薛正国冷哼一声, 嘴角边出现了冰冷僵硬的纹路,他不懈道:年轻的时候和女孩子关系好是正常的,那只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把戏, 难道你永远都不结婚生子, 延续宋家的传承么? 薛正国这样说着, 却在接触到女儿那双极其认真、并无半点玩笑之意的漆黑眼瞳里,心中一突。而刁书真更是尴尬莫名, 薛正国的言外之意她何尝听不出来, 可是她与宋玉诚的关系不清不楚,要说真是恋人,硬杠家长守护自己的爱情着实也没什么,可是现在要说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 确实是太夸张了。 而且刁书真莫名心虚,她顶着薛正国犀利的目光, 强行将那块玉塞回了宋玉诚的手中, 打圆场道:哈哈哈, 叔叔您别误会,我和玉诚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又是一个寝室的室友,有什么事情都不避着对方的。虽然人体结石什么的很是常见, 可是衔玉而生的人着实没听过几个,这么意义重大的东西, 玉诚你可得好好收着。 薛正国脸色稍霁,看向刁书真的目光终于柔和了几分, 又得意地瞥了宋玉诚一眼。而后者眸色一黯,随即狠狠地剜了刁书真一眼,并且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刁书真一脚, 令对方不得不端起橙汁来掩盖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狰狞表情。 大佬,真不是我见家长的时候不给您名份,您要怪就怪我怂没准备好吧刁书真的脚背尤在突突跳动着,疼得火烧火燎的,却自知理亏,刻意回避着宋玉诚的目光。 别管桌子底下是如何暗流汹涌,可是自从刁书真表态之后,桌子上面倒是呈现出一派父女和睦、主宾尽欢、其乐融融的场面。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3) 薛正国放缓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玉诚,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我今天把这块玉交给你,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而非纠缠于那些早就落满了灰尘的往事之中。 他继续说道,既然你执意要选择法医学系,又通过了你们学校的心理测试,证明了你可以继续学习下去,那我便不拦你。只是,你的妈妈虽然是个法医,出生入死无数,可确实是在你两岁的时候因病去世的。 他偏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刁书真,正色道:你要是怀疑我是在敷衍你,你这位朋友应该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吧? 刁书真迎着薛正国坦荡清正的目光,微微眯了眯眼睛,在那一刹那仿佛X光一般将他上下透视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任何说谎的痕迹,只能点了点头。 她死于一种很罕见的疾病。薛正国低头点了根烟,却不吸,而是夹在手指头上看着它静静地燃烧,仿佛是在祭奠什么,他语气低沉道,而我不希望你学习法医学,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你的妄想症,而是因为干这行一天到晚要么是闻着尸臭,要么是嗅着各种有毒的化学试剂。虽说现在防护面罩和室内排气通风系统是大有进步,可是到底是对身体有损的。如果你是个普通的孩子,我还不至于那么反对,但你那双特殊的重瞳,即便暂时没能查出来什么异状,但我依旧担心这是个不祥的征兆啊。 所以与其让你同你妈妈一样生如夏花般绚烂,却过早凋零的话,我倒是宁愿你毫不起眼地度过一生,平平常常结婚生子,享受享受普通人的幸福。至于什么宋家的传承管他娘的呢,或许若干年又有个姓宋的出类拔萃的孩子,能在法医学上做出卓越的贡献也说不定呢。 老天爷的事,我们怎么管得到呢? 没有告诫,没有斥训,没有像往常一般强硬的规劝,又有谁能拒绝一个老父亲这样语重心长的谈心之语呢? 可是,眼下是没有人在乎这些了,宋玉诚和刁书真两人脑海里都在不断循环着结婚生子这四个字,如果说之前薛正国还是在百般暗示,那这可就是明晃晃地表明态度了。 要是一般人肯定意识不到刁宋两人间的暗流汹涌,可惜薛正国干了刑警多年,眼神毒辣而又见多识广,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这点苗头给掐死在摇篮里。 刁书真眼神闪烁,心思千转百回;宋玉诚眸色沉沉,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一样。薛正国拿起搁在椅背之上的大衣之后,正要转身离去。刁书真心念一动,忽而问道:薛叔叔,玉诚妈妈的尸骨真的在墓园里吗? 薛正国右手微动,似乎要去揉自己的鼻子,却硬生生停顿下来。他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道:那是自然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刁书真笑了笑,温言道:没什么,就是下次如果有机会,我想陪着宋玉诚一起去。 薛正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转背离去了。 这是个晴朗的秋夜,只因夜已经深了,学校里空阔一片,点点星光从香樟树树叶的罅隙里洒落出来,低得像是圣诞节悬在树梢顶端的装饰品,仿佛伸一伸手就能够得到,刁书真耳边似乎响起了风吹过星子那明澈空灵的钢琴声,悠悠不绝。她仰起头,长吁了一口气,似是快慰畅怀,又像是悻然而叹。 这里面的水,怕是很深呐。刁书真悠悠感叹道,你父亲所言非虚,只是在临走前的我出言的那一句试探,里面恐怕还真有点名堂玉诚? 刁书真奇怪地戳了戳忽然之间停下来的宋玉诚,见对方愣愣地站在那里,面色有异,不由地担心道:你怎么了?我就是和你分析分析,现在事情都还没有眉目,只能静观其变 她间宋玉诚没动,好生疑惑,于是凑近来看,这一看才发现月色给对方镀上了一层银亮的光芒,更显得那张无暇的面颊清丽非常,可是却从脖子根一路红到了面颊之上,连那小巧可爱的耳尖都红透了。 刁书真吓了一跳,想着难道这一晚上的大起大落,是不是让宋玉诚给生病发烧了,于是靠过去抵着她的额头测了测,却又并不怎么灼热。 她撇嘴嘟囔道:哎你也在想案子吗?有什么想法啊,和撞邪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玉诚没头没尾地问:你在意生男生女吗? 刁书真一愣,旋即大刺刺地说:有偏好是正常的,但是因为性别而区别对待子女的父母,恕我直言,都是垃圾。 那么你必定也不介意只能生女儿了?宋玉诚追问道。 啊?刁书真挠了挠头,疑惑道,你没傻吧你,老是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当然不会介意这种破事了。只要我的崽,我把她当成皇帝老子一样宠。 那就好。宋玉诚嘴角翘起了些微的弧度,那张脸仿佛莹莹发光,呈现出明珠美玉一般的光泽,实在是漂亮惊人。 刁书真愣了愣神,俏脸微红,心中暗想:有些人,哪怕是傻了都这么好看。 这件事情只能徐徐图之了,毕竟时间跨度太长,线索太少,而我又无法在绝对理智清醒的状态下给出判断。宋玉诚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但无论如何,我会一直追查下去的。 刁书真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不由地庆幸那个熟悉的宋玉诚又回来了。两人并肩走在香樟树下的小道上,虽然事情扑朔迷离,前路渺茫未知,可商议既定,到底是比之前多了几分成算,不由地心怀大畅。 刁书真打趣道:哎,大佬,你那块玉石再给我瞧瞧呗,那么个稀罕的东西,我还真没怎么见过呢。医学博物馆里倒是有那些人体结石了,可是一个个要么黄不拉几的像是个土疙瘩,要么形状奇诡怪异得很,哪有像那么漂亮的玉石啊没准玉诚你真是天仙下凡呢 不给。宋玉诚拒绝得干脆利落,刚才给你又不要。 哎哎哎,玉诚,你就给我看看嘛,人家还没看够呢。刁书真跳起来在后方搂住了宋玉诚,一声声撒娇道。 不就是块破石头么,下次去泌尿外科有体外冲击波碎下来的石头,我带你看个够。宋玉诚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你怎么了?宋玉诚感到背上的刁书真忽然僵立不动了,又好气又好笑道,不给你看还闹上脾气了,明明是你不好,行了,我拿给你 玉诚,你剖的那具女尸,内脏器官都是全的么?刁书真松开手从她身上下来,劈头盖脸地问道。 没仔细看。宋玉诚凝神回想了一会儿,迟疑道,一般尸体为了防腐处理都会特意把内脏器官给剥离出来的,不过这具尸体可能是为了教学使用,就没做这种处理。要真说有什么特别的肾脏只剩下了一点儿。 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刁书真揉了揉太阳穴,刚刚那一点看似乍然闪过的灵光又显得那么荒谬不已,她愣神了一会儿,还是说,就是随口一问。 作者有话要说:  宋玉诚的逻辑: 她不反对只生女儿=她不反对只和我生女儿了 啦,我相信百合生是可以生的,毕竟合成卵子更容易嘛,而且都是香香软软的女儿哟,开心嘛感谢在20200826 00:22:42~20200826 21:4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传说你床底下有只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秉钧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哎, 今天上课的时候怎么没看到沈欣悦啊,她不会还在睡觉吧。张不言看着沈欣悦床边没有拉开的床帘,扭头向另一名室友问道。 她是沈欣悦的新室友, 自从1551寝室里发生了卫子萌自杀的惨案之后, 沈欣悦便搬到了这里。大家虽然是同班同学, 可交情不过泛泛,张不言也不过就那么随口一问。 另一位室友悠闲地啃了口苹果, 接话道:不知道, 早上我去上课之前还喊了她一声,没有回答,我估计她是睡死了,便没有强行拉她起来了。 张不言皱了皱眉头, 诧异道:不会吧,贪睡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中午都快过了, 她连续睡了这么久, 总该起来吃个午饭吧,不会是生病了吧。 好像前几天她说肚子疼去看来着,后来我就不清楚了。有人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奇了怪了,不行, 我得喊她一下。张不言是个利落的性子,她踮起脚, 猛地掀开了床帘,一股奇怪而不详的味道幽然袭来, 似乎有点像是解剖课上尸体所散发的那种滋味。 她心中不详的感受更甚,于是急切喊道:欣悦,你怎么了? 没有应答。 里面的人直挺挺地仰躺在床铺之上, 身体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她蹬着楼梯,攀上去朝里面张望着,一声响彻了整栋楼的尖叫声过后,有重物狠狠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张不言指着床上,面上惊骇交加,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窗帘掀开过后,露出的是沈欣悦痛苦狰狞的面容,牙关紧锁。她侧躺在那里,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那张惨白如纸的面颊上,已经没了活人的气息。 沈欣悦的死讯传得更快,风一般刮过了整个校园。只因为她的死是白天被自己的室友所发现的,校方无法像是卫子萌自杀那般封锁消息,所以,各种层出不穷的信息像是雪片一片纷纷洒洒,在学生们之间一传十,十传百。 当刁书真和宋玉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两人在学校后面的一家奶茶店里闲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刁书真正软磨硬泡想要将宋玉诚的那块玉给骗过来看看,奈何对方左右是不肯。 两人正笑闹着呢,一个相熟的同学神神秘秘走过来,凑近两人,低声说: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我们医学院今天可出了个大事呢。 他低声说了一句,刁书真蓦地站了起来,连带着椅子翻倒在了地板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引得周围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宋玉诚搂住了刁书真的腰,安抚对方的情绪。触到宋玉诚清凉有力的掌心,刁书真渐渐冷静下来,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哎,可别提了,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学习过度劳累猝死的,有的说是服毒自杀的,还有人说是被室友投毒的,说什么的都有。不过现在人已经被送去省城花雨片区分局法医物证科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有看验尸的结果。 刁书真重新坐了下来,骤然之间收到这样的消息,她尚且还来不及伤感感怀,犹自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惊诧之中。仿佛真的是验证了那则天煞孤星的传言,她曾经的室友沈欣悦,在既卫子萌之后,竟然也骤然离世了。她有种缥缈的不真实感,脑海中是一片麻木的空白。 你先别急,如果尸体检验和现场勘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打听到案子相关的消息对于我来说并不困难。 刁书真点了点头,略略回过神来。毕竟是相处了一年的室友,彼此之间关系还算不错,况且这么年轻、与自己同年龄的生命骤然离去,在震惊感伤之余,难免升起了疑窦之意。 鲜翠欲滴的香樟叶渐渐染上了黄色,风簌簌吹过,就落下那么一层儿,铺满了整个过道。天总是落着雨,笼罩在校园之上的天色就不曾晴过,仿佛老天也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沈欣悦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声尤回荡在耳边,一阵一阵稀稀落落的雨声又沙沙响个不停,更添上了几分凄凉悲怆的感伤之情。 今天是沈欣悦去世后的第三天,当宋玉诚冒着夜雨匆匆赶回时,刁书真坐在桌前,已经穿上了防寒的米色高领毛衫,捧着一杯牛奶在那里愣神。宋玉诚深蓝色的风衣上晕开了深色的一块,额前的长发湿漉漉地搭着,犹自往下淌水。刁书真赶紧递给她一块干燥的毛巾,这可不是沾衣欲湿的春雨,一场胜过一场的寒冷的秋雨,淋在身上可不是好玩的。 宋玉诚不避讳,一边擦着湿透的长发,一边换下了淋湿的衣服。她开口道:法医科那边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沈欣悦是死于异位妊娠破裂大出血。毒物鉴定为阴性,现场的痕迹勘查同样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所谓异位妊娠,是一种相当凶险的疾病。正常的受精卵是在子宫内着床的,胎盘以及子宫的结构能随着受精卵的发育而成熟,从而能容纳一个胎儿直至其出生。然而,有时候因为种种先天性或者后天性的原因,受精卵并未着床在子宫里,反而种植在输卵管或者其他地方。随着胚胎的发育,那些不是子宫的结构必定不能承受如何重负,最终大多都会走向破裂大出血的结局。 简言之,这无异于一个捆在身上的□□。 欣悦她自己就是医学生,怎么没有半点察觉?况且,Z大医学院的老师们经验何其丰富,就算不是妇产科的大夫,照样不可能漏掉年轻女性肚子疼可能是异位妊娠这么凶险的可能性啊。刁书真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解道。 恰恰因为她是医学生,所以反而误了啊。宋玉诚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悲悯,根据对于周围人的调查走访,推测是沈欣悦和男朋友有了性、生活之后,恰巧这个月的月经迟迟没来,我猜她做了避孕,但年轻的女生难免有那种是否会怀孕的担忧。她是我们医学院的学生,同我们附院的老师都那么熟,如果真是怀孕被老师查出来,岂不是尴尬? 于是她心存侥幸,想着没准是吃坏了东西引起的急性肠胃炎,想着先去外面的小诊所挂挂水没准就能好了,没想到,竟然会死于异位妊娠破裂大出血。而当她想求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刁书真闭了闭眼睛,将那声叹息吞回腹中。 据说沈欣悦的家长原本是打算状告学校,但是查明死因之后,转而去告那个小诊所漏诊误诊了。可惜,沈欣悦究竟是回不来了啊。宋玉诚关上了窗子,她清冷的声音为窗外萧瑟的秋风所卷走,悄无声息地溢散在宁静的校园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刁书真忽然握住了宋玉诚的手,眼中的热切几乎要溢出来,再能见到沈欣悦的话,能否请你再打开伤口一验? 为什么?宋玉诚蹙眉道,这件事情是学校与家长间的纠纷,学校为了避嫌,甚至没有请我们学校司法鉴定中心的人出面,而是全部交给了分局法医科的人。而分局法医科的刘法医我认识,她身经百战,实践经验丰富,很难说她的检验会有什么纰漏。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4) 而我,不过是一个法医学系的学生罢了。 你还记得卫子萌的事情吗?刁书真没有正面回答宋玉诚,反而问道,她腹部的伤口,不也不被公之于众吗?学校给我们的解释就是她从高处坠楼而亡了。而我详查了她的手机记录,还真被我给找到了一点东西。 而沈欣悦,同样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呀今天加班到太晚啦,明天周末了可以多写点,啦啦啦 第93章 只因尸检报告出来之后, 沈欣悦的死因查明,她的父母大约是觉得这死因不甚光彩,加上痛失爱女, 悲伤难抑, 很低调地进行了她的葬礼。 所以当刁书真和宋玉诚各自捧着一束菊花赶到灵堂时, 葬礼的现场极其清冷,除了沈欣悦伤心欲绝的父母之外, 很难见到旁人。厅堂的正中放着一具上好的棺木, 不过沈欣悦的遗体暂时还在分局的法医物证科,并没有移交过来,所以里面还是空的。后面一左一右树着两个花圈,围绕着棺木的是一圈或黄或白的鲜花, 看得出沈欣悦的父母为了悼念自己早逝的女儿,所花费不小。 见到来者, 沈欣悦的父母是感激地朝她们点了点头, 刁书真放下花, 朝着沈欣悦的遗像鞠了三个躬,便默默站立一旁。 沈欣悦的父母已经两鬓斑白,一刹那间像是老了许多岁。她的父亲默默站在一旁,凝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 面容沧桑,神色疲惫。而母亲一遍一遍擦拭着沈欣悦的黑白遗像, 眼泪像是断线珠子一般滴落那张没了生息的脸庞上,哀哀痛哭着。 他们无暇接待刁宋两人, 只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刁书真只觉得这感激沉甸甸的压在她心上,闷得她透不气来毕竟,沈欣悦的父母是感谢她们能来送欣悦最后一程, 可她们的内心所思所想,是想再次检验尸体,要再一次打开别人女儿的身体。 没有家属希望自己的亲人像是器具一样被人剖开检验,死后都留不得全尸,为了查明真相让法医检验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而她们试图再次开棺验尸的行为,是绝对不可能得到欣悦父母的同意,注定只能偷偷进行了。 她垂下眸子,默默看着沈欣悦的遗像,相片里的女孩笑靥如花,甜美可人,可惜现在已经是成了一句冰冷的尸骨,再也不会听到双亲温柔的关怀,再也不会回到教室和同学们一起笑闹。 她攥紧了拳头,再回头看了一眼沈欣悦的遗像,咬了咬牙关,瞥了一眼宋玉诚。对方穿一身黑色的西装,怀里捧着一大束洁白的玫瑰花,眉眼低垂。阴沉的天光透过顶上的玻璃质天花板洒落而下,她无暇的面颊像是在微微发光,恍如不染俗尘的仙灵在怜悯世间的疾苦。她几不可查地朝着刁书真点了点头,两人默默交换了眼色,皆是了然对方的心意: 那便是,今晚动手。 悲伤的气氛宛如实质一般弥漫在大厅里,刁宋两人听着欣悦母亲的痛哭,心仿佛是被人生生撕扯一般疼痛着。刁书真轻轻叹了口气,挽着宋玉诚的手臂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听见一直在旁边站着,宛如一具木雕一般的欣悦父亲问道,声音阴沉愤怒:你们知道那个祸害我女儿的畜生是谁吗? 刁宋两人对望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 好像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学长,但具体是谁,我也不太清楚刁书真犹豫道。她再抬头看了欣悦父亲一眼,不由地心中惊骇:那个男人泛红的眼睛里喷出了熊熊的怒火,额角的青筋暴起,捏紧了拳头,仿佛要把仇人给生吞活剥了。 孩子他爸,算了,这事也怨不得旁人。哀哭的妇人上来拉住了丈夫,用哭得嘶哑的嗓子道,普通的男女朋友交好是再正常不过的。出了这样不幸的事情,只能怨老天没眼,生生夺走了我的女儿 可是,不论过程如何,欣悦也算是因为那个男孩子而死的,他竟然连看都不来看我的女儿一眼,未免太薄情寡义了 提那个畜生做什么。欣悦父亲恶狠狠地说。他攥紧了拳头,朝着空气挥了挥,却又无力地放下,望着女儿的遗像怔怔出神。 等到沈欣悦的父母再抬起头时,刁宋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们来过的唯一痕迹,就是一束黄色的雏菊与一束洁白的玫瑰花。沈欣悦的遗像放在桌上,那双灵动活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门口,似乎是在盼望着那个说要白头偕老、一生一世的身影来送自己最后一程。 那人却永远都不会来了。 在替欣悦觉得不值得?宋玉诚看着一言不发的刁书真,难得的先主动开口说话。 是啊。刁书真抬头望天,厚厚的云层终于按捺不住,从天心里飘落下来几点细雨,她伸出手,落在掌心的雨丝冰凉,其寒从四肢幽幽攀升至心尖,寒冷彻骨,人情似纸纸张薄,曾经海誓山盟的情分,是抵不过一场意外怀孕身死的横祸咯。 要我是沈欣悦的男朋友,就算是她父母要打死我我也得来。刁书真愤愤不平道,虽然我们不是夫妻,可是对方是与你身心合一过的人啊,你们是要共富贵同患难,生生死死不相离弃的人,怎么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肯了。男人都是这么冷血薄情么? 宋玉诚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 刁书真犹自愤怒,浑然不觉。那股子火烧火燎的愤怒过去之后,她理智归为,琢磨出那么点不对劲出来,疑惑道: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宋玉诚斟酌了一会儿,意味深长道:是啊,要说情意深重,白首不离,两心相通,对感情忠贞不二,男人是远远不及女生的啊。 刁书真尤在义愤之中,点了点头,无比赞同道:是啊,没错! 宋玉诚略微弯了弯嘴角,又恢复了那副成熟稳重,无什么表情的模样。只要刁书真不喜欢男人就好了,这个性向的问题就好比让兔子吃肉,改是能改的,就是未免强人所难。 只要她不输在性别这一关卡上,刁书真的那些莺莺燕燕、姐姐妹妹的,她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只因法医物证科检验完毕之后,若是家属对尸检结果并无异议,会缝合完好之后完璧归赵。而沈欣悦的父母不想大张旗鼓地办什么告别仪式,大概是想让亲友最后和女儿告别一下,就带着她火化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现在虽然是秋天,可是中午天气炎热,尸体易腐,所以是保存在法医物证科的冰棺里的。今晚会移交给殡仪馆,明天完成火化。而刁宋两人,就打算今天晚上偷偷在殡仪馆里动手。 是夜,两人戴了帽子口罩,穿上解剖专用的手术衣,大摇大摆地进了殡仪馆为分局法医科留得那间解剖室只因为经费紧张,在过去分局解剖室没有专门的制冷和排风下水系统里,分局的法医们便是在这里完成解剖检验工作的。而现在,如果说分局的空调坏了等等的意外情况,他们偶尔也还是会来这边的解剖室进行尸检的。 所以,当刁宋两人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戴着帽子口罩,甚至还专门借来了外科大夫们常用的那种黑框眼镜戴上时,殡仪馆倦怠的工作人员并不曾怀疑她们的身份,大手一挥就放她们进去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殡仪馆里黑沉沉的一片,唯有这间狭小的房间里还是灯火通明的。可是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刁书真仍觉得,哪怕是明亮的光线都不能驱散这里冰冷彻骨的寒意。冰柜低沉的嗡嗡背景音,反而愈发凸显出了这里的一片死寂。她耳边似乎响起了丧钟的低沉的嗡鸣之声,惊起腐鸦发出嘶哑的哀鸣。 所以,当她推着沈欣悦的尸体,重新回到解剖室见到宋玉诚的时候,竟然难得生出了一种异常欣喜的感觉。虽然她平日里觉得宋玉诚美则美矣,却太过清冷高孤,不好亲近,比起同龄的那些姐姐妹妹们少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可今天刁书真却觉得,对方宛如生在高寒之处,百花不能及之处的一朵冰山雪莲,给人一种如此苦寒之地竟然能生出这般美艳花朵的惊艳之感。 她还在愣神,那边的宋玉诚已经是利落地拆下了裹在尸体上的透明袋子,将它平放在解剖台之上,仔细端详着。不得不说,分局的法医相当细心,或者是怜惜沈欣悦在如此青春年华意外早逝,恐父母见到她身上的解剖的刀口伤心,缝合得相当细致,简直就像是对待一个活生生的病人,将狰狞的伤口对合得相当之好,在外观上来看,只能隐约看得出解剖过的痕迹。 想不到再次见到曾经的室友,除了阴阳相隔,竟然会是在如此奇诡的环境之下。而尸体那张灰败枯萎的脸,哪里还有半点生前俏丽的模样?刁书真心绪万千,却是强行压了下去现在最关键的时候是查明沈欣悦的死因,而非在徒劳感伤。 两人配合极为默契往往不需要宋玉诚说些什么,只要对方目光所及,刁书真都会及时地递上各种手术器械,过程行云流水,十分合拍。 刀柄。 手术剪。 止血钳。 持针器。 大弯针。 缝线。 饶是如此,当最后宋玉诚关上切口,缝上最后一针时,她的身上满是黏腻的汗水,累得面色苍白了几分,愈发显得眸色黑沉。刁书真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是做贼心虚,精神紧绷。当两人齐心合力将沈欣悦的尸体物归原地时,都不约而同地长吁了一口气,有种几乎力竭的疲累感。 两人在苍茫的夜色中溜出殡仪馆,匆匆拐过几个街道。刁书真顾不得嫌弃,就一屁股在马路牙子上做了下来。而宋玉诚也难得的没有顾忌形象,背靠在一颗大树下休息。 两人歇息了好一阵子,刁书真起身去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瓶水,遥遥扔给了宋玉诚,开口问道:怎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宋玉诚仰头喝了口水,声音清冷:你要是没有什么发现,又怎么会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重新检验尸体,你心里早有答案,不过是想拉着我再来确认一遍罢了。 不如,我们一人一句,看看究竟有没有想到一处去?被宋玉诚看穿了心思,刁书真俏脸微红,好在她脸皮比较厚,呵呵一笑之后,如此打圆场道。 沈欣悦的死因确实是异位妊娠破裂导致的大出血。宋玉诚扬了扬下巴,语出惊人,却不仅仅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可能还有一更,不过可能会很晚啦,别等我~ 第94章 意外妊娠破裂是沈欣悦的直接死因, 可为何会异位妊娠,却和她之前做过的一场手术有关。刁书真说。 这场取卵的手术,是属于人类辅助生殖手段, 其过程是先通过促进卵子排放的激素, 待卵子排出之后, 在B超下经阴、道进行穿刺取卵*。正规医院的辅助生殖科,都会在穿刺前进行常规的消毒, 但是一些不正规的诊所, 其术前准备,包括手术用的器械,都没有经过质量检验,难免会发生诸如出血或者感染之类的并发症。而我刚刚仔细检验过沈欣悦的卵巢组织, 发现血染之外,有炎症愈合所留下来的疤痕组织。 我了解沈欣悦的性格特征, 猜到了她的账号密码, 一笔一笔翻阅了她的消费记录, 发现在其男朋友生日的前一个月,其受到了一个账号转来的五千元前,她用这笔钱给男友买了一把昂贵的吉他当做生日礼物。 通过仔细的比对,我发现排除了异位妊娠的因素外, 沈欣悦的卵巢仍然比正常人的略大,并且, 其腹腔中除了血染之外,可能还存在有腹水的成分。条条线索, 种种证据,都指向她在异位妊娠之前可能就已经患有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也就是说, 这是因为注射了过量的促排卵药物,导致卵巢病理性增大。 综合可得,沈欣悦通过某种渠道进行非法交易,卖卵子得到了五千元钱给男朋友买了生日礼物,却因为卖卵的产生的后遗症,使得受精卵种植在卵巢之上,成了导致她死亡的催命符。刁书真哈了口气,蒸腾的雾气凝结在空气之中,好一会儿才消散。她才恍然,此时已经是深秋了。 两人都沉默了,真相仅仅才浮现了出了冰山一角,却已经让她们是心惊肉跳。 这摊浑水,看上去深不见底呐。 刁书真从口袋里掏出来个薄荷口香糖,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疲惫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没办法告诉沈欣悦的父母。宋玉诚盯着刁书真,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啊。刁书真神色沮丧,就算是揪出了部分的真相,可她还是觉得无能为力,没精打采的,我总不能说是你检验的。且不说,我们这样偷偷溜进去验尸根本就不是什么见得光的手段。还有,分局的法医都没提出异议,你一个学生,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量,别人难道会相信你所说吗?你爸爸巴不得找个什么由头让你别学法医学呢。 宋玉诚皱了皱眉,却知道刁书真说的是大实话。且不说沈欣悦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就算按照她俩给沈欣悦翻案成功,那也最多判那个买卖卵子的人非法经营*,更何况她的直接死因根本就不是卖卵,而的的确确是死于异位妊娠大破裂出血。这一来二去的,想来根本不会有人去查卵子非法交易一事吧。 算了。刁书真在路边踱来踱去,烦躁异常,明天和沈欣悦的父母略略提一提,就这样吧。 行。宋玉诚秀眉微蹙,抿了抿唇,显然不赞同,却也是无可奈何。 第二天是沈欣悦正式的葬礼,刁宋两人当晚甚至都没来的及回学校的寝室里休息一会儿,就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窝了一宿,天刚亮就直奔殡仪馆,想赶在大家之前见上沈欣悦一面。两人都是眼圈青黑,眼白泛红,满脸都是疲惫。 刁书真迈进灵堂,直接走向沈欣悦的母亲,开口道,阿姨,我有话要说 宋玉诚蓦地伸手揽住了她,接话道:她曾经是欣悦的室友,两人感情很好。她想安慰您,劝您节哀。 欣悦的母亲眼睛一红,眼看又要落下泪来。刁书真诧异地看了宋玉诚一眼,不知道她何故如此。宋玉诚给她递了个眼色,刁书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地一惊: 供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漆木盒子,上面贴着沈欣悦两寸大小的照片。 那是个骨灰盒子啊! 刁书真心中大骇,她和宋玉诚昨晚深夜两点多左右离开,而现在也不过才刚过六点。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难道这般高效勤勉,天还没亮就先将沈欣悦的尸体给火化了? 她竭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可是声音里难掩颤抖,她抢上一步,问道:阿姨,我们还想再见欣悦最后一面,不知道她在哪里?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5) 沈欣悦的母亲嘴唇一颤,眼里的泪水滚来滚去,就要落下来,她的声音里是破碎的哭腔:就在那里了。 怎么这么急啊。刁书真的语气里满是遗憾,我还真见她一面呢。 你们都是欣悦的好友,我也就不瞒你们。沈欣悦的父亲走了过来,他的身体佝偻了几分,显出几分老者的体态来,昨天学校的人来过了,说是欣悦的事情不宜太过张扬。为了保全欣悦的名声,也是为了学校的名声,学校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早点将欣悦火化了,免得大家见到她的时候流言纷纷。 一来,我们确实需要钱去和误诊欣悦的那个小诊所打官司。欣悦父亲悠悠叹了口气,二来,欣悦已死,我们做父母的,至少希望她能得到死后的平静和安宁,算是全了我们做父母的最后一片心意吧。 没让你们再见到她,真是对不住啊。欣悦父亲说完,就捂着脸痛哭起来。这个失去痛失爱女苍老父亲的哭声,闻之令人痛断肝肠,刁宋两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两人陪着沈欣悦的父母忙前忙后,直到沈欣悦永远地沉睡在那片苍翠的松柏之下,才告辞离去。 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就难办了。刁书真抬头望着阴沉的天色,愁眉不展。 这里面的水太深,竟然会有人抢着将沈欣悦的尸体给火化了。这样一来,可就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没有了。宋玉诚声音低沉。 年少中人往往意气轻狂,不惧死生,甚至不怕死无对证。可惜初入尘世方知,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无可奈何。 你还记得当初卫子萌的事情吗?刁书真忽然提到,你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检验过了卫子萌的尸体,不是发现了奇怪的伤口么? 卫子萌是借了校园贷还不起,迫于压力自杀的。宋玉诚扬了扬眉。 仅仅只是如此?刁书真很深地看了宋玉诚一眼,蓦地顿住了。 宋玉诚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两人就这么慢慢地在雨中走着,没有撑伞,灰蒙蒙的天空笼罩在她们头顶,在铁灰色的背景中仿佛是一曲哀婉送葬歌中两段阴沉的旋律,给这一终曲更添上几分凄恻之情。 算了。刁书真仰头看着天空,细密的雨丝斜斜地飘落下来,将她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湿漉漉的光泽,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学生能查得出来的,到此为止吧。 刁书真似乎听到后面宋玉诚的脚步声一顿,那声若有若无的嗯声逸散在风里,飘飘渺渺很不真切。 似乎一切都已经回到了正轨,沈欣悦的事情热闹了一段时间,终究是被各种各样的校园花边新闻,八卦趣事所取代。人总是近喜远忧的,在五十多个人的班级里,多那么少那么一个,好像也无足轻重地很。只是偶尔会有人提起沈欣悦的事情,不过总是为更新鲜更抢眼的新闻所取代了。 只是刁书真一日赛一日的沉默,她还是那般惫懒散漫,风流不羁,那双倦懒的琥珀色眸子里,却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偶尔扫视一番来往的人群。可再定睛看过去,那双眼睛还是那般眯起,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懒懒模样。只是她深夜时分,往往宋玉诚查完寝室之后,仍然还见到她在电脑面前不知疲惫地敲着键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那日,宋玉诚上、床一个钟头后,刁书真侧耳倾听着她的动静,那边悄无声息,呼吸浅而匀净。刁书真无声地弯了弯嘴角,面色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她轻手轻脚地从桌子底下拎出一个小袋子,在黑暗的隐藏下,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移动。 她触到了冰凉的门把手,悄无声息地拧开了,门外的风扑面而来,她正要大步出去,房间内的灯刷地一下子亮了 她本能地抬手遮挡,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眼前是白花花的一团,什么都看不真切。 宋玉诚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子,一手卡在她的脖子根部,朝着她的袋子里望着一眼,冰冷道: 你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这瓶实验室里拿出来的□□,还有这把刀是怎么回事?你要去见谁? 作者有话要说:  *是来源于人卫第七版妇产科学的,但我懒得翻书了 *现在非法交易人体器官已经入刑了感谢在20200829 18:31:23~20200830 00:4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L 10瓶;南海鹓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没想去见谁啊,楼道宿舍里有只绿眼睛黑猫老是晃来晃去,上次我给它喂小鱼干还给我挠了一爪子,这回看我不把它给逮到。刁书真搓了搓手,讪笑道。 不对吧。宋玉诚逼视着刁书真的眼睛,抿紧了双唇,面色一沉,逮只猫而已,用得着避着我偷偷摸摸的么?谁不知道你刁书真胆子大过天,我看你不是想摸只猫,你是想去见什么人吧? 没有!刁书真避开她的目光,激烈地否认道,高亢的语调之下却潜藏着难掩的心虚。 你擅长识别谎言,就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你,一旦你说谎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擦自己的中指关节么。宋玉诚语气平静沉稳,仿佛胜券在握,幽深的目光依旧投在刁书真的身上。她冰凉的手轻轻地搭在刁书真的锁骨之上,修长如玉的指节慢慢向上移动,停留在对方搏动的颈动脉上。 我、哎,我刁书真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珠子,显然是脑子里飞速闪过了无数的借口,却无一能搪塞过去。她急得额角沁出了一层的汗,耷在脖子上的马尾湿透,呼吸急促了几分。宋玉诚感到指尖底下的搏动加快了几分,显示出其主人紧绷的心绪。 哎,好吧好吧。刁书真举起双手过肩,做出了个投降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垮了下来,我是打算出去一趟,有点小事需要解决,马上就回来。 小事?宋玉诚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她皮笑肉不笑道,这把刀子、这块白布还有这瓶子乙、醚,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我知道你胆大妄为至极,别说校规,如果能达到目的,你甚至连法律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所以我的责任是看着你。 你!刁书真瞪大了眼睛,她瞬间涨红了脸,踮起脚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狠狠道,姓宋的,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您这种正人君子还是别来掺和这摊浑水,免得脏了您的手! 她眼睛发红,喘着粗气怒视着对方,仿佛是一只发狂的母狮,正在恶狠狠地冲着闯入自己领地的人咆哮。 你看看你。宋玉诚墨色的眼瞳波澜不惊,刁书真的怒火像是一颗陨石落到了浩瀚的深海里,虽然掀起了一时的风浪,却又很快为幽深广袤的大海所吞噬,当初找我验尸和我一起合作怎么就不提了?现在事情有点眉目了你就打算抛下我自己去干了吧。你把自己也说得太无辜了吧,明明撇下朋友的是你,查出了线索独吞的也是你,偏偏还要口口声声说着是在为我考虑。 她放开了搭在刁书真颈动脉上的手指,戳了戳她的心口,淡淡道,你这里,真的能过的去吗? 你听我说,这件事情真的很危险,你刚刚才勉强能学习法医学,守护住了你的理想,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你的手上沾上任何污点,影响你的前途。刁书真放软了口气,轻轻叹了口气道,至于我,那没有什么要紧的。 你这么说,是不把我当朋友了?宋玉诚抿紧了唇,仔细捕捉着刁书真面上任何一点细微的神色变化,你都不怕脏了自己的手,难道我就可以装作清正无辜,漠然旁观?你搞清楚,这是我们俩的事情,你别想一个人全部都揽住身上!朋友,不就是荣辱与共么! 她白玉似的面上染上了一层罕见的薄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示出她心绪震荡,愤怒不已。她重重地戳在刁书真的心口,每一下都仿佛是直接撞在对方心上。那双墨色的眼瞳里写满了为朋友背叛的愤怒,欺瞒的恼羞和心甘情愿相信对方的赤诚。 刁书真终于在那双眼瞳里拜下阵来,她无可奈何道:是的,我今晚是去打算见一个人,想从她口中问出点东西出来。这个人与卫子萌和沈欣悦的死存在关联。 宋玉诚松开了她的手,幽幽地看着她,皱眉问道:这个人是介绍卫子萌和沈欣悦给人体器官买卖组织的掮客? 刁书真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于宋玉诚的对于案子的敏锐。她决定不再隐瞒,沉吟道:可能是的,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除了她给沈欣悦的转账的那笔不明巨款,以及我查到那个账号所绑定的手机号还在卫子萌死前前一周联系过对方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很明显的证据。 时间不多了,我等会儿在路上再和你慢慢解释。刁书真看了一眼表,神色间有些焦虑。宋玉诚点了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过了长长的走廊,外面的漆黑蜂拥而至,瞬间吞没了她们的身影。 你知道我是如何查到这蛛丝马迹的吗?刁书真诡秘一笑,指着电梯间里被涂抹而去的那团黑色印迹说,我将卫子萌和沈欣悦的账号信息翻来覆去地查找过无数遍,除了沈欣悦的那笔不明汇款之外,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两人的生活交往圈子都十分简单,社会关系相当简单,除了家人就是老师同学恋人,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宋玉诚点了点头,目光仍旧是落在那团漆黑的印迹之上,她缓缓道:我记得这里曾经写着各种租房信息和四六级的小广告。 是的,而我无意间发现,卫子萌曾经接到过一个广告推销的电话。而那个电话前面写的卖卵请拨***。我沿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竟然惊讶地发现这个号码注册的微信就是给过沈欣悦不明汇款的那个!刁书真微微笑了笑,露出那对尖尖的虎牙,显现出几分诡谲之气,于是我装作想进行交易的无知少女与其取得了联系,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她的IP地址,还摸清楚了她的活动轨迹。 宋玉诚很深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回来起来,种种征象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刁书真带着一身混浊之气晚归回来,像是在火车站里睡了一宿;或者是神色诡秘地盯着电脑,露出了猎手一般的胸有成竹的笑意。 而自己差一点就没能盯住她,任由她默不作声地去完成一些危险的事情。宋玉诚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不动声色,一脸不染俗尘,暗地里却恨恨地磨了磨牙齿,恨不得在刁书真的脖子上拴根绳子才好。 你打算问些什么,这买卖见不得光,又牵涉到自己的财路饭碗,你想问出点什么,怕是与恶犬口抢肉一般困难啊。宋玉诚看了正在风驰电掣开着车的刁书真一眼,开口道。 我已经有布置的,剩下的,就成事在天了。她瞥了宋玉诚一眼,仗着自己年长几分,老气横秋道,你真要和我一起去么,我劝你老老实实地回寝室歇着,当做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好当你风纪委管一管那群小孩子。案子的事情么,你过个十年八年再说吧唔! 宋玉诚飞快地凑近,在她的锁骨上轻轻啃了一口。刁书真手一抖,差点没把住方向盘。 我开车呢!捣什么乱!刁书真恼羞成怒道,她的脸迅速涨红起来,和熟透的小龙虾差不多,小孩子跟来做什么,你要恭恭敬敬地叫姐姐 宋玉诚点了点头,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车里格外清晰,语调谦恭:姐姐,我想你。 虽然中间那个音节是含糊过去了,刁书真焉能不知那是什么意思?她的脸是彻底熟透了,在往外腾腾冒烟。宋玉诚安静笔直地坐在那里,连头发丝儿都分毫未乱,就像刚刚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只是那双黑瞳里一闪而逝的笑意全然是出卖了她。 那辆小而破的奇瑞QQ驶离了大学校区那人烟荒僻的地方,到了省城市中心老城区里。刁书真把车给停在了个偏窄的胡同里,提着那个袋子,两人都穿着一声黑色的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行动迅速地下了车。 宋玉诚跟着刁书真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眼前硕大的霓虹灯是愈发闪亮,空气中酒气混杂着刺鼻香水味的味道是越来越来浓,阁楼上隐隐传来的男女缠绵的黏腻语调近在耳边。黑夜里,女人一闪而逝的花白肉、体像是漆黑河面上翻起白肚皮的鱼,某种糜烂的味道令人恶心。 宋玉诚隐隐变了脸色,皱起了眉头。刁书真拍了拍她的肩膀,戏谑道:小朋友就该好好学习,跟来做什么。 宋玉诚拍开了她的手。 刁书真小声嘘了一声,拿出包里的望远镜递给宋玉诚,耳语道,那个二楼房间里正在换衣服准备下班的女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等会儿,等她出来经过这条小巷子的时候,我去伏击她。刁书真布置道。 宋玉诚点了点头。两人蹲在巷口的垃圾桶后面,将身形藏得严严实实的。 二点一刻,不远处小楼二楼的灯光终于咔哒一下熄灭了。女人蹬着高跟鞋走在楼道里的声音哒哒作响,接着门口出来一个纤瘦窈窕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0 00:44:31~20200830 22:4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不加糖 38瓶;路的尽头是什么 22瓶;YL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那女人拖沓着一双高跟鞋, 步履疲惫而沉重地朝着巷子口走来。明月姗姗来迟,一轮血色的弯月高悬在苍穹之上。借着菲薄的月色,刁宋两人看见女人面上松垮的肌肤与眼角细密的鱼尾纹, 卸去了招摇的浓妆之后,更显得这张脸老态而疲惫。 刁宋两人埋伏在巷子口的垃圾箱后面,顾不得垃圾酸腐的气味扑鼻而来。她们隐藏在阴影里,宋玉诚瞥了刁书真一眼, 恰逢风吹开了云雾, 古铜色的晦暗月色照在这张熟悉的面上,却显出几分她不曾了解的诡谲阴暗之色,仿佛潜藏在清秀可人画皮之下的恶鬼,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露出了致命的獠牙。宋玉诚轻轻摇了摇头, 将这些奇诡的念头逐出脑海,却依旧是打了个寒噤她此时此刻方才觉知, 两人看似一同出生入死,同榻而眠, 共享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自己, 对刁书真所知甚少。 刁书真猫腰潜藏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两人是过于谨慎了,这么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巷子, 就算是有人直愣愣地站在巷口,都未必会被人察觉得到,更别提两人是将身形隐藏在那高大的垃圾桶后面了。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6) 嗒、嗒、嗒、哒哒哒哒哒,女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了,刁书真屏住了呼吸,拿起包中瓶子里的乙、醚浸透了白布, 悄无声息地尾随在那女人后面。惨淡的月色投照在墙面之上,勾勒两条不断晃动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女人的呼救声和挣扎声微弱得像是奄奄一息的濒死病人,纵然声嘶力竭,却很快消弭于无形。 刁书真扶着陷入昏迷的女人,粗重的喘气声回荡在寂静的小巷里,粗野如同一只狩猎的猛兽。宋玉诚望着刁书真,迟疑了一瞬,依旧是伸出手接过了女人,将她背在自己的背上。刁书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奇怪她为何不多问,随即自顾自沉默地向外走去,拐进了另一条巷子里。宋玉诚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宛如她的另一条瘦瘦高高的影子。 巷子越来越深,越来越崎岖,脚下的路面越发不平,在这样黑暗完全包裹了一切的情况下,想要不摔倒,只得加倍小心。宋玉诚好几次都怀疑刁书真是不是完全走进了死胡同,对方却又拐进了更为狭长漆黑的巷子里。 这一路不知时间长短,宋玉诚只觉得似乎跋涉了很久很久。看到巷子拐角处的小楼灰蒙蒙的窗子里亮起的晦暗的灯时,她的心情是更加紧绷了。 刁书真推开门走了进去,一楼没开顶灯,柜台后面为一盏昏黄的灯光所照亮,一个妖艳的半老徐娘翘着二郎腿坐着,朝两人抛来一个媚眼。 给我们开个大床房。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从刁书真黑色的兜帽衫里传出来。 你背上的这个女人是?老板娘的目光斜斜地瞥向宋玉诚背上昏迷的女人,目光闪烁而怀疑。宋玉诚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不知从何作答。 我们一起的,她喝醉了。那低沉而油腻的声音洋洋自得道。 哟,你们这3*,会玩啊。老板娘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震得脸上厚实的粉扑朔朔而下,她暧昧道,不行,那你们可得加钱,我这清洁做起来就更费事了,弄不好我这床还得换新的呢。 宋玉诚不欲多言,从口袋里摸出五张百元大钞,径直放在柜台之上。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赶紧从柜台下面拎出一串钥匙,递给了她。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后面,老板娘的面上才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那个说是喝醉的女人,身上并无半点酒气。而那两个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色兜帽衫里的男人,个子矮的那个身形单薄得简直像是个女子。而个子高的那个在掏钱的那一刹那老板娘看清楚了她的手,这样指甲剪得很短且干净,骨节纤细有力的手,怎么都不像那种吸烟成瘾,手指为烟熏得蜡黄的老嫖、客啊。 不过,管他呢老板娘掏出根烟开始吞云吐雾,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只要客人付了钱,管他是做什么呢。 李柔儿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的眼前一片黑,唯有隐隐的光线传来。她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只是模糊地想起自己在下夜班时,被人从身后袭击,嗅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后,天旋地转,人事不知。现在身上传来的触感告诉她,她是被人转移到了室内,且被捆在一张椅子上,四肢动弹不得。 李柔儿反而松了口气,对方竟然没有一上来就动手,而是将自己绑了起来,说明对方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东西。既然是有所求,那么总有回旋的余地。 说实话,李柔儿年纪虽然轻,可干她这行的,见过的大风大浪还真不少。人么,一旦剥下了那层衣冠楚楚的外壳,就是一摊满是肮脏恶心欲望的肉堆。这些年国家严打之下,她们的处境是愈发艰难,可是小偷和妓、女,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只要人心的欲望不死,是怎么都不可能断绝的,无非就是愈加隐蔽罢了。 李柔儿见对方迟迟不说话,心中暗中揣度,这是否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客人。若是那些急色的小混混,或者是报复自己勾引她们丈夫男友的怨妇,早就迫不及待地上来动手了。 官人哟,您让人家怎么做,人家就怎么做啊,人家要钱是没有她的声音本就娇媚,刻意为之的情况下,更是甜腻得仿佛是灌了三斤的蜜糖,可是陪您一夜,人家还是愿意的嘛,这新鲜花样我可喜欢得紧呢,放开人家人家才会陪您玩呢。 她的声音甜腻婉转,似娇嗔又似叹息,听得宋玉诚是面红耳赤,她是从未见过这等人物,忍不住是脸颊潮热。再看一眼刁书真,对方露骨的目光就要顺着那女人露在外面的丘壑向下滑去了,直勾勾的半点不眨。宋玉诚心头火起,狠狠地掐了一把刁书真的腰,直疼得对方眼泪花子都冒出了才罢休。 我不需要你陪我。刁书真开启了别在胸前的变声器,这次是纯粹的听不出具体性别年龄的机械音,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您想问是谁来找过我吗?李柔儿娇笑起来,那些负心汉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啊,不知道您是想问哪一位呢?只是人家有言在先,会来找我的男人,不是定力不佳,就是本性浪荡,总之非蠢即坏,均不是良人啊。你若是想泄愤打我几巴掌,那我也认了,可罪魁祸首不还是男人么? 倒不是问你这些。那个机械声嘎嘎地笑了起来,你知道阴渠吗? 李柔儿明显地僵住了,她的下颌肌肉线条骤然紧绷,嘴唇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紧紧地抿在一起。 没听说。她的声音紧张干涩,生生从喉咙里挤出那么几个字。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慢慢想。那个机械声似乎轻轻地笑了,笑中满是阴恻恻的鬼意,别急,我有的是耐心。 李柔儿的手腕上一阵刺痛,她仿佛听见了割破锦帛的声音,手腕上黏腻一片,似乎有温热的血点溅到了她的面上。她忍不住高声尖叫起来那尖叫还未传出这房间,就被一颗麻核生生堵在了咽喉里。 那个声音从不远处的地上传来,悠然自得,似乎那人已经找了个椅子坐下。她听到了对方悠闲磕着瓜子的声音,不疾不徐道:我不急,但是你在最好快点想起点什么来 你听这滴答滴答的声音呐。那人咂咂嘴,甚是惋惜道,这么千娇百媚的人儿,要是血一滴一滴地流干了,成了干尸怕是也不好看咯。 李柔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喉间赫赫作响,表情狰狞,想要求助却不能发出声音。她激烈地挣扎起来,可惜无法撼动和地面连在一起的椅子分毫。她激烈地挣扎了那么几十秒,浑身脱力一般歪在椅子上,黑色的布晕开了一片,是她绝望之下的泪水。 虽然那人不曾发出声音,但李柔儿依然是感到那人不曾离去,因为那道冰冷淡漠的目光,像是神灵俯瞰众生一般注视着她。她的眼泪越来越多,冲开了黛青色的眼影,在削减的下巴上汇成一连串的珠子。 滴答、滴答、滴答,连绵不绝的滴水声仿佛是催命的丧钟,一声一声逼着她的生命走向尽头。 她的身体越来越冷,身上的温度随着血液的流逝一点一点消失着,她躁动不安,呼吸急促,长长的双腿纠结得拧来拧去,仿佛是蒸锅里尤在挣扎的牛蛙,纵然是拼尽了全力蹦跳,将铁锅撞得是噌蹭作响,可是依然逃不过被煮成熟肉的下场。 仿佛是为了故意折磨她似的,真正的元凶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悠悠磕着瓜子的声音不绝于耳。她哭得更惨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浸透了泪水,成了一块湿哒哒的毛巾给裹在她的面上。汹涌的眼泪水倒灌进了咽喉里,充血的鼻粘膜堵塞了气道,她呛得咳嗽起来,无奈却被麻核给封住了口,一时之间白嫩的面色因着缺氧憋得紫红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章有点暗黑,但相信我,主角绝对是好人 今天写了大概半章,还是9.2号一起发出来吧,小可爱们晚安感谢在20200830 22:47:52~20200901 00:1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小花是我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澈 40瓶;斯塔克 20瓶;木鱼仔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你看看你, 好好的一个美人儿,怎么那么不珍惜自己呢?那个机械的电子音里传来了几分怜香惜玉的意思,那人却并不走进, 又道,哎呀可惜了,我看你的血还没流干,就得被自己的鼻涕眼泪给呛死。 她大幅度地摇了摇头, 喉咙里传来了仿佛被掐住脖子的猫那种可怜至极的呜咽声。 你要是愿意说呢, 就点点头示意我一下,我帮你把口中的东西给取下来。那个声音调笑道,你看这良辰美景,谁要做一些逼供这种大煞风景的事情啊, 早点完事,一同做点有趣的事情不好吗? 李柔儿浑身一僵, 又瘫软在那里不动了。刁书真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既然是不急, 看样子是还能坚持了,那就看看谁能耗得过谁了。 滴答、滴答、滴答, 细微而有节律的滴水声敲击在李柔儿的耳膜上,一下一下像是敲打在她的心脏之上。其实,割腕之所以常常被人选为自杀的方式, 除了简单方便之外,大概也不是一种特别痛苦的死法。对于那些死志坚决的人来说,选择在灼热的浴池的自杀,或许还有种奇特的浪漫感。* 然而,等待着死亡渐渐降临的过程,比之死亡本身还要更加恐怖。李柔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愈发冰冷无力, 她脸白如纸,唇上没有一丝的血色,浑身颤抖个不停,身子在最大程度上蜷缩起来,似乎是想竭力保存最后一点的热度。 哎呀我说你啊,钱还能赚,可是命没了再多的钱能有什么用呢?不管你是为了自己的财路,还是惧怕组织的报复,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今天这一关你要是过不去的话,再多的钱只能给你买块好的棺材板了。 李柔儿的喉间嗬嗬作响,身体略微放松下来,似有意动。那个机械的电子音又加了一把火:你放心,我不是想挖走你们手头上资源的对家,也不是想严查此事的警察,我只是为了一点自己的私事而已。等会儿我放你开口,你也可以选择不答。 那人凑近过来,厚实的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机械音模糊听见那人在低笑。随即,一根橡胶味道的管道贴近了她的鼻端,似乎是想让她辨认一番。 喏,明人不说暗话,这是一条止血带。那个声音哄诱道,你说了我给你扎上放了你,附近一公里内就有家医院。或者 那个声音里满是遗憾,那我就只好磕着瓜子坐在这里看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血渐渐流干,变成一具干瘪瘪的尸体咯。 那个声音看似听上去是遗憾,但李柔儿真切得感受到那人的决绝冷血,那种戏谑的口吻,并非是真正的怜惜自己,而的的确确是凉薄的不在乎,好比一个小孩子将一窝蚂蚁洞搅得稀烂,道义和法律在那双空洞洞的眸子里残存不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李柔儿浑身发冷,意识渐渐模糊不清了,五感均是变得迟钝。外面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帘子一般,传到她耳朵里时分外缥缈。 唉。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了房间里的另一张椅子上,发出了嘎吱的一声巨响,上次那个人彻底不动弹的时候,我可是磕完了整整三大袋的瓜子。不过那人是个大胖子,流的血把地毯都给浸透了,差点没给从天花板里给漏下去,总觉得血里面一层黏腻的油脂,把我给恶心坏了。 你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血也是漂亮的。瓜子壳清脆的爆裂之声回荡在整个室内,那个声音悠悠地说,不过可能只够我磕完这包瓜子了,嘻嘻。 李柔儿惨白的面色渐渐发青,这句仿佛孩子玩笑一般残酷冷血的话彻底摧垮了她的心理防线,她疯了一般快速点头,喉咙里发出了模糊不清的求救声。 刁书真走上前去,取下她口中的麻核,胸口的变声器传出了悠然的声音:你说吧。 乡道304,从朱亭收费站开始算起,第十一个拐弯的地方。 时间? 七月半,中元节。 还有呢? 其余的就算是血流干了我都不能说了。 刁宋两人对望了一眼,目光中均有喜色。宋玉诚朝着刁书真点了点头刁书真了然她的意思:是示意两人适可而止。于是她掏出手里的刀,挑断了绑缚李柔儿手脚的绝大部分绳索,独独留下了孱弱的一根,还用刀背略微磨松了些许。她蹲下身子用些力度试探一番,估计李柔儿挣脱这些绳索的时间,方才开口道:既然你说了,我们也不为难你了。 李柔儿刚要开口,刁书真眼疾手快地将麻核迅速地塞进她口中,免得她呼叫出声惊动旁人。她将止血带缠在李柔儿的上臂处,对方死命的挣扎才减缓了些许。她朝宋玉诚使了个眼色,两人蹑手蹑脚地向门外移出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楼道里。 直到两人换下来那身兜帽衫,一齐坐在车里时,刁书真长吁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才略略放松下来。宋玉诚面色不变,看不出喜忧,却也是汗水湿透了背脊。打湿的白色衬衫贴在她的优美的身体曲线上,如同一棵沾染了春露的花树,优美挺拔。 宋玉诚瞥了刁书真一眼,欲言又止。刁书真心情松快,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打燃了汽车,不禁笑道:怎么了,以为我会用什么残忍的手段刑讯逼供啊? 她一笑的时候就会露出那双虎牙,此时看去,又显得稚嫩可爱,天真无邪了,似乎方才暗想里那人鬼魅般的人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宋玉诚呆了片刻,刁书真笑得更加得意了:哎你说李柔儿挣脱自己的束缚之后,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根本就没有伤,不知道她会不会因着上当受骗而气急败坏啊! 宋玉诚冰山一般的面上隐有了笑意闪过,她轻快道:这法子虽然无耻了点,但是并未伤人,总也过得去。 刁书真更加得意了,小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她一路疾驰过几个路口,得意洋洋道:在蒙眼以及行动受限的情况下,人的感知主要是靠听觉。我不过是用刀柄在她的手腕上用力划了一下,她先入为主,加上我的暗示诱导,自然会认为那滴水之声是她的血砸在地面上。 人的心理是无比强大的。有一例心理学实验是告诉被试者,擦中他们手臂的是有毒的藤草,人类接触到这类毒物之后会出现红疹等过敏反应。这些被试者无一例外地出现了或轻或重的过敏反应,在皮肤相应处真的出现了水泡和斑疹。 然而,实验的藤草根本就是无毒的。刁书真眉飞色舞道,同理,在极度的恐惧之下,人同样会出现心理烦躁、呼吸急促、脉搏细数等等的类似于失血性休克的症状。在视觉剥夺的状态下,她会将这纯粹的心理状态真的误认为是失血的表现,从而更加加重了恐慌的濒死感,使得以上症状更加严重。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7) 宋玉诚赞许了看了她一眼,刁书真朝她飞了个媚眼,笑道:就好比如果你蒙上我的眼睛,小皮鞭还没抽到我的身上,听到风声我就开始疼了。 宋玉诚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她,墨色的眼瞳里酝酿起一场无声的风暴。她闭了闭眼睛,暗中深呼吸了几口气,将心头难耐的燥火勉强压下去几分,却不知怎的灼烧得更旺了。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埋藏在灰烬之下若隐若现的火星子,像是不肯再潜藏于幽暗之中一般,要带着焚尽一切的欲念烧彻燎原,直将天边的云彩都染上鲜妍的赤色。 她忍不住想将那具清秀可人的身体据为己有,在白皙的肌肤上烙印上属于自己的种种印迹,看她露出痛苦而又迷醉的神情。她想命令对方埋在自己膝上,轻扯着她小动物一般毛茸茸的头发,逼她卷舌啜饮那山谷幽涧里源源不绝的溪流,露出林间小鹿边无辜迷人的眼神。 刁书真见车里一片安静,以为自己说惯了的风言风语忍得正直的风纪委不太高兴,于是讪笑道:哎呀开个玩笑,说回到案子的事情七月半,也就是下周三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探探。 就是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交易物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刁书真皱了皱眉,神色茫然,难不成真的像是什么美国大片一样,两边人一边提着冰盒里装着的肾,一边拎着一整箱的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自杀这件事情,我一向认为人自由选择的权力是大于必须活着的道德的。所以,如果真的有人非常非常非常痛苦,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方,我是不会谴责他们的离开的。 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是想说,我们绝对多数人都不可能是人上人的,都是那种为了生计苦苦奔波的凡人。或许你现在觉得很痛苦,你觉得一无所有、前路无望、自己毫无用处等等等等。我也是如此。但是很多很多时候,还是觉得苟活着非常好,怎么说呢,活着就会有希望啊,就会觉得总有一天我会活得没那么难,我也可以做一份我喜欢的工作,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或许也会遇到自己所爱的人,还会养个小宠物什么的。 就像一本小说,我们总会安排主角先受一些苦,比如被渣攻虐了,被父母忽略了,被上司老板刁难了种种。可是如果没有前文的抑,后面的扬也是食之无味。所以,如果你最近过的很苦的话,把你想象成正在经历苦难的主角吧。每一只狗都有它的一天,我想我们也会有属于我们的那一天的。 感谢在20200901 00:19:36~20200902 23: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德帅鸭! 3个;小狐狸崽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你怎么不问她是否认识沈欣悦和卫子萌?宋玉诚没有同她玩笑, 转过话题道。 她不过是个线人,手底下不知道过了多少人,再说网络上的都不是真名, 哪里会记得这么多了?而且我猜想她虽然和卫子萌有过交流,但是小萌却没有答应这桩交易。过于有指向性的问题会暴露我们的身份,所以还是不问为妙。刁书真悠悠道,话说回来, 你对人体器官非法交易组织了解多少? 宋玉诚迟疑了片刻, 答道:不多,我只同买卖非法买卖人体骨骼的人打过交道,至于活体的器官,我没接触过。 这种组织有点类似于传销组织。分为一线的供体、二线的打手和线人以及最后藏在幕后的BOSS黑手。刁书真眯起了眼睛, 夜色之中迷离的灯光在那双狭长的眸子里依次闪过,人体器官之所以能被非法的买卖和交易, 真正的源头在于受于传统观念的影响,自愿捐献自己尸体器官的人少之又少。而在资本当道的情况下, 穷困潦倒的无产者又不得不靠着牺牲自己的健康来换取一点经过了层层剥削之后,可怜的金钱。就像一个健康的□□, 卖给买家的是数十万元,而那个可怜的供体仅仅得到的是三点五万元。 难道医院不会在手术前进行审核吗?宋玉诚皱了皱眉,诧异道。 医院也不过就是形式审查而已。再说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人早就想好了对策,将供体的身份信息改成受体的侄子侄女亲戚一类的,医院只要这边只要是手续齐全了,谁还会真的细究供者到底是不是自愿捐献的,供着和受者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有亲戚关系?刁书真颇有些愤愤不平道, 说实话,捐献一个肾脏一个肝脏都如此容易,那更别提取卵这种可以再生又创伤性极小的手术了。要不是欣悦太过倒霉,大概这桩交易就会悄然无声地潜藏在水面之下,不为人知了。 两人均没有说话,深秋的夜色里弥漫着浓厚的水汽,越发显得那黑夜更深了。窒息的沉默压在两人的胸口,闷得她们喘不过气来。很多事情,从新闻媒体或者书本上听说是一回事,而为自己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好比你再听邻居家怎么抱怨家里蟑螂成堆,只要你自己不曾在家中看见,便可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万事太平。 可是,但半夜你感到有什么毛梭梭的东西从腿上爬过,从梦中惊醒开灯发现一只油亮的蟑螂从你的枕头上爬过时,在高亢的尖叫声中,那些粉饰太平的妄想都统统碎成了齑粉。 一排排的路灯装点在崭新宽敞的柏油大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衣着鲜亮的男女,车流里各类名牌车辆络绎不绝。变换的彩灯在城市最高的大厦上变换个不停,色彩缤纷,引人注目,仿佛一个细腰的靓女正可劲地卖弄风情。太平盛世,岁月静好,而似乎能期待万世永昌,就是不知这里面,多少是真正的太平 还有多少是在肮脏的罪恶上刷上一层鲜亮的油漆,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似乎就能真真正正永远太平下去。 第二天是个明媚的晴天,刁书真走在校园里的香樟树下,仰头透过树荫看见一碧如洗的晴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狭窄的暗巷,妖艳的女人,违背本心的搏杀与争斗,精心设计方便套话的计谋,这一切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唯留下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触感。 今天上午的课是无聊的《马克思原理》,尽管已经快临近上课铃响,她却半点不急,依旧是不疾不徐地走着,还时不时啃一口手头上的糖浆包子,再配上一口豆浆好下饭。 就这么晃悠晃悠地走着,吃完了手里滚烫的包子,叼着方块面包就那距离教室还有十米的时候,上课铃声好巧不巧地打响了。 她远远地瞥见宋玉诚抱胸站在门口,恍如一尊威风凛凛的门神,将一个个的迟到的同学拦在门外,于是机智地闪身躲避在走廊里的门柱后面,偷偷瞥一眼那边的动静。那些被抓包的同学一个个没精打采,垂头丧气的,老生就那么灰溜溜地自报家门走进了教室。有几个新生没听说过风纪委宋玉诚的脾气,哀求着放自己一马,却是无一例外地吃了挂落。偷鸡不成,反而被风纪委义正言辞地给教育了一通。 刁书真躲在走廊后面偷笑,正巧,远远地看见学妹阮白甜从走廊尽头急匆匆地跑过来,她连忙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学妹会意,连忙闪身同她一道躲在门廊的后面。 你赶着送死呢你。刁书真捏了捏学妹的小脸,软软糯糯的手感极好,悄声道,没看见宋大风纪委正在那边堵人呢!你赶着去送人头吗? 学妹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惊魂未定道:真是多亏了学姐了不过,我俩总不能一直不进去吧,里面的老师也会点到啊。 刁书真诡异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得意道:风纪委是铁面无私,半点人情都不讲。可是你也不看看你刁学姐和她是什么交情,这种小事,她是不可能为难我的!现在我只不过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看见,免得让她为难了。等会儿,你跟着我进去就行了。 受到了学妹无比崇敬的眼神,刁书真飘飘然了,等到最后一个人进去,才迈着轻快的步子朝那边走了过去。走到门边时,她冲着宋玉诚一笑,便要推门而入,蓦地被一股大力提溜着领子给拽了回去。 刁书真眨巴眨巴眼睛,赔笑道:玉诚,你就放我进去嘛。我们俩可是亲亲好室友啊,你忍心再扣我的分吗? 宋玉诚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道:你迟到了,还外带食品进教室,扣三分。 刁书真的脸垮了下来,拉住宋玉诚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气恼道:玉诚 另外,食品没收了。宋玉诚白了她一眼,将她按在走廊的瓷砖墙壁之上。在刁书真陡然放大的瞳孔里,宋玉诚微微低头弯腰,咬住了她嘴边正叼着一小条方块面包,轻轻撕了去。对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脸颊,带起了一片痒意,而那略带凉意的唇也轻轻地从她唇边擦过,落下暧昧不清的酥麻。 刁书真傻傻地看着宋玉诚捏起了从自己这边抢走的面包,姿势优雅地小口嚼着。在小学妹面前被宋玉诚这样拒绝是很没面子,但她也并不算奇怪,毕竟这是风纪委一贯的风格。 可是扣分就算了,为什么连早饭都要抢啊!被抢走了嘴边食物的刁书真愤愤不平,心中暗想:我单方面宣布我们的塑料室友情今天到头了! 宋玉诚双手抱胸,若无其事地吃完了那小半片面包之后,转头看向愣在一边的小学妹,凉凉道:你呢?你也打算和我求情? 不不不小学妹本能地退了一步,蹦出去老远,结结巴巴道:宋风纪委好!不不不 姐夫好!小学妹大声的话回荡在走廊里,简直是掷地有声,姐夫说的对,我们是不应该违反校规,我们错了! 刁书真: 我才是你学姐,你怎么分分钟倒戈到宋玉诚那边去了,哼! 宋玉诚嘴角边漾开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侧身让过,语气柔和了不少:你进去吧。 刁书真也要跟着进去,宋玉诚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要是再违反校规的话,晚上找你算账。 刁书真磨了磨她的小虎牙,瞪了宋玉诚一眼,尤是余怒未消,恼羞的薄红残存在那张面颊上,耳垂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她潦草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将本子塞回宋玉诚手中,气鼓鼓地走进了教室。 整节课刁书真都没什么上课的心思,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离不开早晨那一幕。可能她这样本性浪荡随意是不羁的人,是无法理解有的人哪怕你们是过命的交情,她还是会抓包你上课迟到这种小事的严谨刻板的性子。而且,重点真的不是这个重点是她被小学妹看到自己被制得毫无还手的能力,连嘴边的食物都被人给抢走了,这让她还怎么做人啊! 我不活了! 刁书真尴尬地拔了几根脑门上的头发,托着腮,苦恼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心中盘算着中午等会儿吃点什么才好。正在愣神之间,她远远地看见似乎是上解剖课的谢老师正一左一右地抱着两个婴儿,正坐在草坪上晒太阳。而周围围了一大群女生们,看她们的动作和表情,好像是在称赞那孩子玉雪可爱什么的。有几个人的声音比较大,甚至顺着风远远地飘了过来,隐约听见是人生赢家之类的羡慕之语。 也是了,想来谢老师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Z大医学院的一名老师。虽然说大学老师这种职位说不上又多么富贵有钱,不过还勉强算得上是衣食无忧,社会地位也还过得去。身体健康,有家有业,身材脸蛋都不错,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落在未来还没得着落的学生们眼里,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声人生赢家了。 而我呢? 难道真的一直要揪着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悲剧不放,苦苦折磨着自己,挖掘一些沉重黑暗的真相?我就不能装作听不见也看不见,专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就好了吗? 念及此处,刁书真收回了目光,眼中的羡慕和向往如同风吹散的蒲公英,偌大的绒球碎成了星星点点而四处零落。她垂下眸子,低头不语,像是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地面上的纹路,又像是一片空洞,里面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宋:我不光要抢你的吃的,你也是我的吃的 老刁:???我可以洗白白给你吃,食物不可以!腰可断,食物不可乱! 小刁:竟然当着小学妹的面下我面子,哼,生气了。 小宋:正是因为小学妹在才下你面子,不然你要翻(反)天(攻)了。 今天还会有一更嗒感谢在20200902 23:59:36~20200905 12:5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东是大海 10瓶;穆木、一重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等到刁书真下课出来的时候, 那群人依旧是围着谢老师和他那两个孩子,热情半点都没消退。刁书真也是个好事之徒,忍不住凑过去了看看。 那两个婴儿差不多大小, 裹在襁褓里,长得虎头虎脑的,肌肤嫩得像是能掐出一把水来,分外可爱。望着孩子们, 谢老师英俊阳光的面容罕见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周身隐隐散发着圣父的光辉。 难怪周围的女生们都会流连不去了谢老师这样临近三十的年纪,较同龄青涩莽撞的男生多了成熟男人的风度和魅力,却还没为世故侵染上谢顶的秃头和油腻的大肚腩,可以说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纪。而平时刚强的人偶尔露出慈父温柔的一面, 更是惹得少女们心动不已。 这不,似乎有人在周围人的撺掇下, 上前询问:谢老师,您这么年轻就有了两个孩子了, 真让人羡慕啊。这两个孩子这么可爱,想来师母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啊。 谢老师笑道:哪有啊, 你老师我就是母胎solo,还比不上你们呢。这两个孩子是我领养的。 闻言,周围安静了一瞬, 似乎听者对这样的说辞有些难以置信,大多露出了诧异至极的表情。这年头,除非是男方天生有隐疾不能生育,才会考虑领养别人的孩子。不然,怎么会有那些千方百计坑蒙拐骗也要找一个老婆的单身汉,还有多年不孕不育的夫妇斥巨资一次次做试管婴儿, 不就是为着能有一个流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像谢老师这样年轻有为、身体健康的大学老师,在婚恋市场上应该是颇为吃香,结婚生子并不困难,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领养别人的孩子? 怎么,不相信啊。谢老师擦去孩子嘴边的泡沫,挑了挑眉道,你老师我是铁打的不生不婚党,觉得结婚生子实在是太过麻烦。这不,死后遗体捐赠书我都签了,对于生死一事实在是瞧得淡了,也懒得苦巴巴地非要带自己的血脉来这世上。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8) 本来一个人潇洒自在,只是前不久在孤儿院里看到过这两个孩子,一时心软,就领回家带着了呗。他补充道,带孩子累是累了点,但是胜在开心呐。 学生们一时无言,这样的话一时之间让她们感到意外之余,也是深受感动。毕竟,活得如此清醒,看淡生死而不存私念的人,如何不受人敬佩?旁观者甚至觉得谢老师那张脸上发着佛光,可以说是大仁大义,大慈大悲了。于是大家只感慨孩子可爱,也无人再议论那些闲话了。 刁书真在外围看了一阵,这温馨的一幕将她心中的积郁之气冲淡了些许,她咧开嘴角笑了笑,打算离去。忽然见到宋玉诚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她哼了一声,怒气未消,拔腿便走,结果被宋玉诚一把拎住了衣服后领,又生生地给拽了回去。 刁书真一巴掌拍了过去,没好气道:干什么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别动手动脚的,呵。 宋玉诚面色如常,很是耿直道:你是单纯生气我不讲情面呢?还是生气我在学妹面前不给你留面子? 心中那点小九九被宋玉诚这么明晃晃地摆了出来,刁书真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气鼓鼓道:你管我啊,我们这么铁的交情,你都不帮我,小气刻板的女人,以后谁嫁给你谁倒霉一辈子了。 要是某人哭着求着要嫁给我呢?宋玉诚墨色的眸子一沉,促狭道。 谁嫁给你谁是狗,呸,不对。刁书真朝着地面上啜了一口,谁嫁给你谁就是呆萌傻甜欠调、教的笨狐狸。 宋玉诚幽幽的目光落在刁书真面上,看得她脸颊发热,却依旧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她们的僵持,哈哈,你们两个好像是宋玉诚和心理系二年级的吧?你们两个吵架都这么幼稚,加起来有三岁吗?谢老师注意到了人群外围的动静,出声招呼她俩,哎呀别吵了别吵了,有什么仇你们回寝室里打一架就好了。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你们不来看一看? 于是这场战斗已宋玉诚剜了刁书真一眼,刁书真回呸了她一口结束了。两人一左一右分开两边凑了上去,各自为政,显然是一点都不想接触到对方。 不过还真别说,或许是铭刻在人类基因里偏怜幼崽的本能,看见在襁褓里睡得香香软软的婴儿,哪怕正在吵架的刁宋的两人脸色都和缓了几分。刁书真忍不住抱起了那个小孩子,将他举得高高的,就差没玩那扔起来再接住的把戏了。而宋玉诚虽然矜持很多,只是站在一旁观看,可是那双黑眸里的冰山化开的温柔之意是藏不住的。 真好呀,谢老师,这两个孩子都长得很像您呢。旁边有学生笑着说,长大以后一定会和您一样英俊帅气的。 听到这话,刁书真忍不住看了一眼手中的婴儿,又看了一眼谢老师,却没找到什么共同的地方。谢老师的长相偏于阳刚英武,笑的时候英俊阳光,不笑的时候很有几分威严的气度。而那个婴儿可能是太小,虽是个男孩,可眉宇间秀气得很,光看长相倒是个女孩子。 似乎与她心念想通,宋玉诚的目光也不着痕迹地在谢老师和孩子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而后依旧安静地落在婴儿身上。 两人挥别了谢老师,刁书真先走,宋玉诚追了上来,正要开口说话。 刁书真没好气道:别吵我,烦着呢。 于是宋玉诚安静地走在她身侧,两人并肩走了很长一段路,长到炫目的阳光不再直直地射在笔直的大路上,而是从香樟树的枝叶罅隙里稀疏而下。夏蝉在树上聒噪,似乎是想赶在秋天之前最后鸣唱一曲。 刁书真停下脚步,愤愤不平道:你怎么和块木头似的什么话都不说啊,真没趣。 宋玉诚: 宋玉斟酌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柔声道:你那小学妹柳轻烟 她就是我们心理系的嫡系学妹嘛,你不让我摆谱就算了,为什么要当着小学妹嘛,我以后还怎么当学姐等等。刁书真回过神来,眯起了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宋玉诚,不是吧,那个学妹明明就是阮白甜哎。 宋玉诚波澜不惊道:哦,那就是我记错了。 刁书真挡在她身前,面上是终于抓住了宋玉诚小把柄的志得意满的笑意,不会吧,难道我们的风纪委大人,竟然是个脸盲么? 不是,只是记错了。宋玉诚抿了抿唇,墨色的眸子里划过晦暗不明的光芒。有时候,不知死活又喜欢给她找麻烦的小狐狸,会更让她升起一种征服对方,蹂、躏对方的冲动。毕竟,推倒那些木偶雕塑有什么乐趣,压倒生机勃勃的人才别有一番意趣。 看看,不是如此吧。刁书真就差点没乐得蹿上天了,她围着宋玉诚转了好几圈,得意洋洋道,人如其名,阮学妹经常穿白色的兜帽衫,而柳学妹喜欢穿碧色的长裙。但是,凡是总有例外,经常阮学妹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裙,两人的身量又差不多,所以我们的宋大风纪委认错了? 是啊。宋玉诚重重地叹了口气,上前拽住了刁书真的腕子,认输道,是是是,书真最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刁书真有幸得到她的服软,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还真是这样啊。这样我可就知道你的小秘密了。 这件事别人都不知道。宋玉诚略略弯腰低头,将两人的额头相抵,亲昵道,这就是我们俩的秘密了。 刁书真挑了挑眉,沉浸在难言的喜悦和兴奋之中。一直以来,她总是为宋玉诚所制,还老是在违反校规的时候为对方抓包。她心里可矛盾了,一方面被宋玉诚管着很让她很有安全感和刺激感,另一方面她那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久居人下。 这不,如果她知道了宋玉诚的小秘密,两人可就扯平了,对方也别想事事都约束她了。 别人觉得我高冷不好亲近,实在是因为很多时候我并没有认出他们是谁。宋玉诚悠悠道,我识别人脸的本事很差,仅仅只见过几面的人,我是没有办法把他们的脸和名字对上号的。所以我只能靠记住别人的衣服来认人。 可是比如有时候一群人一起出去聚会就尴尬了第一天大家自我介绍,我总还能记得别人的衣着。可是第二天的时候,很多人往往都换了衣服,而我已经不认识他们了。 为了避免尴尬,我只好一直维持高冷的样子,和他们点头打招呼,却不深入交流。宋玉诚继续说着,而对于熟悉的人,我熟识她们的表情神态,体型步态,甚至体香什么,是不会有认错的风险的。 刁书真兴奋地搓了搓手,心理油然而生一种得知了对方独有的秘密,离对方更进一步的亲近感。 不知道这不是人脸识别的模式与常人不同。虽然不能认人,但是我对于一个人的血统或者两个人之间的亲缘关系却特别敏感。班上曾经有个人有十六分之一的日耳曼民族的血统,愣是被我给识别出来了。 刁书真心念一动,正要张口,就听见宋玉诚开口说道: 那两个孩子,应该有一个人是谢老师亲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来迟了,我不依我不依,只要我还没睡就属于今天(撒娇打滚中) 小刁:别说话,烦死了。 小刁:哎你怎么不说话,没劲! 小宋:自己选的老婆,含泪也要宠完。有什么不满的床上再说。感谢在20200905 12:54:49~20200906 01: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穆木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刁书真笑了笑, 那浅浅的笑意浮于表面,未深达眼底。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谢老师的那两个孩子可都是男孩啊, 省城这边经济条件还算富裕,人们不会轻易遗弃自己的孩子,更别提是两个健康可爱的男孩了。如果宋玉诚的感觉没错的话,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孩子是谢老师亲生的, 那么这其中的事情, 就很有深意了。 嗐,人本来就会亲近那些长得像自己的人嘛,未必就真正是谢老师亲生了。刁书真打了个马虎眼儿,好奇道, 那另一个呢? 似乎也有些眼熟。宋玉诚沉吟了一会儿,凝神细思。 算了, 自己还处在一团迷雾当中呢,别人的事情, 与我何干了。 宋玉诚闷闷地嗯了一声,刁书真蓦地记起了自己刚刚还在同对方生气, 可对方掏心掏肺地同自己说那些小秘密,这会儿却又怎么都气不起来了。虽然心里不再气恼,她却不愿意输了阵势, 撇下宋玉诚,自顾自先走了。 是夜,刁书真一个人躺在床上,本想着睡成一个大字形把床都占满,自己睡得烂熟了,难道宋玉诚还能厚着脸皮来鸠占鹊巢么?可是她翻来覆去的, 怎么都睡不着。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学校寝室的床可不宽,不会像外面酒店的大床或者双人床一样,一个人睡总是空荡荡的毫无着落,寝室的单人床本来就只是给一个人住的。 可若是以往,因为宋玉诚要进行学生会的工作,还要查寝,所以总是回来得很晚,而刁书真一定要等到给她开了门才去洗漱入睡的。大概是把生物钟给搅乱了,才不是因为要等该死的宋玉诚回来呢,再说这家伙明明自己就有钥匙,根本用不着担心。刁书真坐起起来,挠了挠脑袋,颇为烦躁,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下定决心不管宋玉诚的死活。 等到宋玉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刁书真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毫不留情地占据了整张床,松垮的睡衣在她不安分的睡姿下早就卷了起来,露出了白花花的小肚皮,让人很想去摸一把。她装得睡得很熟的样子,可是小腹不甚规则的呼吸起伏程度,还有方才自己进来的那一瞬间她那呼吸声略略停顿的那一瞬间,暴露了她根本就是在竖着耳朵等自己回来的事实。 宋玉诚轻手轻脚地进来,像是只黑暗里潜行的猫,又悄然无声地洗漱完成。等到她从浴室里出来再看时,床上的刁书真蜷缩成了一小团儿,呼吸匀净,在她回来之后的短短十分钟里是真的睡着了。 宋玉诚嘴角边漾开一丝笑意,那笑意仿佛春日里冰雪消融,潺潺的溪流汇聚成奔涌的河流,越来越波澜壮阔。她爬楼梯上去,床上的原住民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刚出生的奶猫似的,又娇又软,撩得宋玉诚心上像是烙好的蓬松蛋糕一般,酥软一片。 那家伙略略翻了个身,挪了挪位置,本能地给她让了半边。宋玉诚躺上去,刁书真似乎梦里还记得自己是在同对方赌气,于是侧身背对着宋玉诚,小屁股还拱了拱她,十分激烈地表达了自己不满的小情绪。 宋玉诚好笑,伸手将对方捞进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触感极好。刁书真身上一阵苹果沐浴露清新的香气,中间似乎还有兰花幽幽的香气。想来是两人久居在一起,洗漱用品都在一起混用,久而久之身上的味道就越发相似了。两人散落而下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仿佛两只疲倦至极的小动物,玩闹疲累之后,靠在一起休息。 总算不用再怀抱着冰凉的枯骨,反复渴望着亲人间的那点温暖却因为阴阳相隔而徒增悲伤,终于可以听着鲜活的生命的心跳和呼吸,沉醉进不被梦魇反复纠缠的香甜梦境了。 深夜时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缓缓睁开,覆在身侧的是宋玉诚温热的身体,另一个人的温度的温度完全透过轻薄的睡衣毫无保留地传来,驱逐了夜晚的寂静寒凉。她耳边是宋玉诚低沉的呼吸声,像是温柔的海潮冲刷在岸边的礁石之上,海岸线之上的天空里悬挂着一轮银亮的满月。 她轻轻将宋玉诚环抱在她腰侧的手扒拉开来,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银亮的瑞士军、刀攥进手中。 人总是要独自承担自己的命运,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感情,不如攥紧自己手中的刀。刁书真疲倦地阖上沉重的眼皮,浓厚的困意如同沼泽一般吞没了她。 宋玉诚已经陪她到了此处,剩下的,就交给她自己吧。 第二天早上刁书真还没睁开眼睛,就下意识地朝身边摸去,枕边是空落落的一片。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那柄锋利的军、刀安安稳稳地躺在她斜对面的桌子上,而自己右手手心里攥着的是一块温润透亮的玉石。 是宋玉诚衔在口中出生的那块玉。 是要交给终生伴侣的那块玉。 被她攥得很紧,已经为汗水润泽湿透了,在清晨的日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她眼眶一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偷偷将那块玉揣进右边的上衣口袋里,那里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刁学姐,你还不打算起来吗?已经七点四十了。宋玉诚站在床头,凉凉的声音直透刁书真的耳膜。 床上的那家伙是八风不动,略略动了动眼皮子,翻了一个身又睡过去了。宋玉诚观察了她一会儿,小肚皮是匀称地一起一伏的,半点没有醒来的迹象。 宋玉诚怒极反笑了,还真没人敢风纪委面前违纪还违得这么彻底。她伸手戳了戳刁书真的小肚皮,对方仅是哼哼唧唧了几声,半点没得睁眼的迹象。 宋玉诚心头的那点小火苗刹那间为她给燃起了滔天大火,她一巴掌拍在刁书真圆润的小屁股,声音冷得像是能掉下冰碴子:你起不起? 刁书真浑身一僵,倒抽了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带着掌印的半边小屁股,眼神委屈,终于是慢腾腾地坐了起来。那泪眼朦胧的小眼神,显然是在控诉宋玉诚的残暴罪行。 宋玉诚一时为之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冷道:早餐我帮你买好了,是孜然烤肉味的肉夹馍和凉皮,还有一碗红豆粥。你要是不想迟到,最好拿到教室等下课了到外面再吃。 先走了。她生硬地撂下一句,猛地关上门就走了。 嘶,疼。刁书真摸了摸那个地方,尤有点火辣辣的,嘟囔道,手劲还真大,不过,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个左拥右抱的课间,刁书真左边是阮白甜,右边是柳轻烟,时不时左边喝一口鲜榨蔓越莓汁,右边戳一口牛油果汁,带着两个小学妹一起看带点颜色的百合甜剧,好不快活。 阮白甜警觉地朝她后面看了一眼,小声道:刁学姐,我们这样,万一等下宋学姐来了可不好收拾。 刁书真白了她一眼,说:嗐,怕她做什么啊,我可是从来都不怕她的。她又能把我怎么样啊。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69) 柳轻烟捂嘴偷笑道:就是啊,我们刁学姐才是医学院的一姐,风纪委什么只能靠边站。 被小学妹这么一捧,刁书真又有点飘飘然了,她得意洋洋道:那可不,宋玉诚就是个只知道校规校纪,无趣刻板的小师太,她懂什么呀 刁书真越说越大声,全然没看见旁边的阮白甜正在疯狂地给她使眼色,连眼皮子都要抽搐了。 她天天就知道管着我们,叫我们这也不许那也不让,可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懂点颜色又怎么了?我看她就是小屁孩,连接吻都不懂,就来管别人的闲事了刁书真是公仇夹杂着私怨,一股脑全都吐出来了,她说得眉飞色舞,越说越来劲。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阮白甜和柳轻烟的低下头,脸色发白了,刁书真才恍然似乎有哪里不对,她蓦地转身一看 风纪委宋玉诚正抱胸站在她身后,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幽幽的目光直直射到她面上。阮白甜和柳轻烟抱着脑袋迅速逃遁了,刁书真也想溜,被宋玉诚一把摁回了椅子上。 我听某人说,我连接吻都不会。宋玉诚抿了抿唇,墨色的眼瞳酝酿起了一场狂风骤雨,那你亲身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谦:小刁,你是不是感动得太早了,你有没有想小宋只是怕你睡着了不小心拿刀戳死她,然后那块玉是你睡着了从人家脖子上强行扯下来的 刁:就你话多,我让老宋给你验验怎么样啊。 谦:不敢不敢。 作者本人是个170cm+,110+斤的壮汉哈哈哈感谢在20200906 01:15:06~20200906 14:1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arm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rma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宋玉诚拽着刁书真的领子, 拖着她站了起来,一路朝着教室外走去。那威风凛凛的气势,周围人都不由自主地给她俩让开了一条路。刁书真踉踉跄跄地跟着, 小脸煞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还被人家给听到,虽然说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这气势上就无端输了好大一截,胆怯了好几分。 兵法上常言, 两军交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刁书真本来战斗力就不及,平时都是靠着行诡道来堪堪活命,这一次更是可以预见性的被杀得片甲不留, 兵败如山倒。 在走廊的拐角处,宋玉诚停下摁住她的肩膀, 将她抵在墙上。刁书真抬起腿想顶开对方,反而为对方趁虚而入, 将膝盖抵在她的双腿之间,令她动弹不得。 对方身上独有的冷香带着强烈的侵占意味, 充斥着她的每一个嗅觉细胞,令她头晕目眩,战栗而又心醉。要是按照ABO的世界观, 宋玉诚明明高冷禁欲,生人勿近,视工作如生命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如此典型beta,身上却有着如此强烈压迫意味,令人腰酸腿软的信息素味儿, 实在是令人觉得苍天不公。 刁书真没得闲心胡思乱想了,对方撬开了她的唇齿的防线,温软灵活的舌向着更深的地方探去,仿佛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一样。而她又何尝没有反抗光是为了能攫取一点新鲜的氧气,她已经拼死将狡诈的入侵者向外推拒了。双方纠缠在一起,结果无非是让对方更加深入了。 快看快看,是风纪委和刁学姐! 她们竟然!我的天呐我的眼睛好痛啊,为什么要虐我这个单身狗! 快掐一掐我,这是不是我在做梦啊! 宋玉诚冷冷地瞥了旁边激动兴奋的路人一眼,那冷淡的眼神是直接下了封口的禁令。她解开搭在白色风衣上的酒红色围巾,挡在两人脸颊之前,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但是处在暴风雨中心的刁书真,却是无暇他顾她的眼前开始出现了迷离的光泽,在过分激荡的情绪和轻度的缺氧之下,那张清纯可人的脸上泛起了艳丽的玫瑰红,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周围的惊叫和欢呼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仅仅只是个吻而已,她却觉得全身灼热,浑身上下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软成了一滩春水,恨不得能融化在宋玉诚的身上。尤其是腿,平日里那两条溜得飞快的腿,此时没了气力,粉嫩的脚趾难耐地蜷起,诱人无比。她眼尾泛红,琥珀色的眼睛里漾开了无边的春色,诱使着对方将她剥皮入腹,拆穿入骨。 小学妹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却又从手指头缝里偷偷看着这一幕。看到平时强势而牛皮哄哄的刁学姐露出这样的一面,害羞之余,心底难免有些邪念蠢蠢欲动。更有好事者从宋玉诚亲上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记了时间,此时一看秒表,已经丝毫不间断地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不由地咂舌,感慨风纪委这肺活量惊人。 等到两人分开的时候,刁书真捂着胸口,大声喘着粗气,一副仿佛方才是要溺水身亡的模样。宋玉诚墨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她拿出纸巾,细心地帮刁书真擦了擦被亲得破了皮的娇嫩嘴唇,动作温柔,似乎刚刚那个粗暴啃咬的那个人并非自己。 风纪委带头公然违纪啊。刁书真略略缓过神来,那张嘴就开始不饶人了。她红着一张脸,软糯的声音带了一丝喑哑,像是香喷喷的甜点拉出晶亮的糖丝儿来,更为可口诱人。 宋玉诚暧昧的视线落到她唇上的破口处,她向后缩了缩,嘴上不让道,看什么看,本来就是嘛,你自己还违反校规来着,大庭广总之下做的这么过分。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记得某人可是说我是个小师太,连接吻都不会,这不,我就是证明了一下而已。宋玉诚清冷的声音很是轻快,恍如潺潺的溪水撞击在圆润的鹅卵石上,再说了,哪条校规规定了不允许在走廊里接吻,还是 她凑近刁书真的耳边,悄声道:舌吻呢? 你!即使是刁书真那张厚如城墙的面皮,在宋玉诚面前依旧是败下阵来,一张粉脸是涨得比刚出锅的小龙虾还要红了。 是的,确实不会有校规规定不许在走廊里亲吻。 不得在走廊里燃放烟花爆竹。 不许在走廊里doi。 难道问题不是谁他喵的会在学校里给干这些事情啊!这是现实世界不是百合R18本子啊!摔! 显然围观群众也都听见了风纪委那不要脸至极的话,不由地瞠目绝舌而绝倒。引用罗翔老师的一句话:有的人学法律久了,已经泯灭人性了。这句话套到风纪委身上是完全合适啊: 有的人把校规玩得纯熟,不是为了遵纪守法,而是为了更好地钻校规的空子。 手机,拿过来,删了。宋玉诚解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被亲得神志不清的刁书真的脸上,占地盘不让其他人将她这幅样子看了去的姿态是表露无遗。刚才那些兴致冲冲胆大至极拍下那段视频的人,活像是侍寝之后皇上赏了一碗避孕药的可怜妃嫔,一个个都蔫吧了,但是没有人敢对宋玉诚这种只许你亲不许我们拍的霸道行为表示抗议。 哦,这张不错,留着吧。 宋玉诚修长的手指一顿,在一片杀无赦之中,偏偏留下了这根独苗,令拍照者面色一喜,差点就要谢主隆恩了。 其他人不服,好奇地凑过去一看,不由地绝倒: 这只是一张简单的手机摄影图片,画面上是刁宋两人正在忘情地拥吻,宋玉诚肤色偏相于莹白而冰冷的玉石,未免显得过于冷淡,但这幅作品巧妙地利用她脖子上深红的围巾平衡了色差,在冷感之中传递出一丝致命的暧昧和情愫。感情浓烈而不淫、靡,恰到好处。 最主要的是:这张图上刁书真的脸被遮住了大半,甚至不细细分辨很难看出是她。敏锐的人大概已经是觉察了风纪委的秉性: 我的人,就算是被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惩戒了,她被亲到腿软的样子也只能我看。 是夜,宋玉诚敲了敲寝室的门,里面却一点生息都没有。宋玉诚无声地弯了弯嘴角,从口袋里挟出钥匙,开了锁,轻轻地推开。寝室里没有开灯而显得很暗,但宋玉诚目力极好,借着外面朦胧的光线隐约看见地板上一个拱起的小山包。似乎刁书真侧躺着,手脚蜷起,呈现出一个婴儿一般的睡姿。 宋玉诚皱了皱眉,虽然说地面上铺了泡沫垫子,可是到底是瓷砖地板,现在又是日渐寒凉的秋天,睡在上面难免是着凉感冒。她再一看去,地面上的小粽子动了动,显然是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在装睡。 宋玉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大概是今天下午被自己亲的腿软,觉得是没脸见人,这会儿是在跟自己怄气呢。于是她蹲了下来,点了点刁书真软嘟嘟的脸颊。借着月光,她看见对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皮子动了动,可还是装作熟睡的模样。 她挑了挑眉,略带初秋寒意的手指从刁书真的耳垂缓缓向下滑去,掠过削尖的下颌骨,沿着脖子里青白的血管滑落到无辜的锁骨小凹上。 刁书真,你是不是睡着了呀?宋玉诚忍住语气中的笑意,佯做平常道。 刁书真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却是赌气不答。 宋玉诚再接再厉,修长的手指从她宽松的睡衣领口钻了进去,渐渐向下。指尖下的人浑身一僵,连带着皮肤肌肉都绷紧了几分。 宋玉诚感受着肌肤温软的绝佳触感,指尖停留在心尖搏动最明显的地方。她在黑暗里弯起了嘴角,清冷的声音却是分毫未变,这可太遗憾了,我可是买了你最喜欢的巧克力黑森林蛋糕回来呢。 手底下的心跳声紊乱了几拍,随即像是失了控一般踩着疯狂的鼓点。宋玉诚不紧不慢地在那里划着小圈子,语气无比遗憾:哎,算了,书真都睡着了。我本来还想着让你亲回来算了呢,谁让你在别人面前编排我呀。 地上躺着的人蹭地一下子坐了起来,仿佛和炸了尸一样。 真的吗,真的吗!我一定要亲回来!太没面子了!风纪委又怎么样了,风纪委我就不敢上吗!刁书真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碎发,垂死病中惊坐起。 是吗?宋玉诚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不经意地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子。 不不不!刁书真又仰躺下去,相当从善如流,我睡着了。 那你自己上去呢,还是我抱你上去呢?宋玉诚露出了核善的微笑。 有什么区别吗?刁书真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 裹上了糖衣的小笼包子,和赤条条的,有什么区别吗?宋玉诚凉凉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谦抢答一波:无非就是直接吃和脱了再吃,能有什么区别 第102章 这些天刁书真都没有办法和自己的漂亮姐姐娇嫩妹妹进行友好的交流了, 就算她的脸皮贼厚,完全不在意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可是那些以往和她卿卿我我的学姐学妹们, 此时看到她,不是避而不及,就是捂嘴偷笑绕了开来,闹得刁书真也有几分不自在。 更有胆大妄为者, 平时看软妹那种贪爱怜惜的目光落到刁书真身上, 仿佛自己是什么弱不禁风的蒲柳,弄得刁书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光速遁走。 宋玉诚这招可是够狠的这下子把刁书真的社会属性都给改了,彻底是把过去的桃花断了个干干净净。呵, 别说桃花了,就是连没□□的花骨朵儿, 都给彻底冻死在冰雹里了。 真不知道她一个禁欲的师太,天天就喜欢摆弄死人, 断我的情缘干嘛?她是不是嫉妒我恣肆潇洒又风流快活了? 刁书真扯了一枝合欢树的叶子,衔了一枝在嘴里。闲极无聊, 一片一片扳扯着,口中还念念有词道: 宋玉诚嫉妒我。 宋玉诚没嫉妒我。 宋玉诚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 宋玉诚喜这怎么可能 扯到最后一片的时候,什么惊人之语不自觉地从刁书真嘴边给溜了出来。她微微一惊, 将光秃秃的合欢树枝往下一扔,心中完全是否决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虽然宋玉诚是个极其靠谱的工作搭档,两人之间配合起来默契非凡,早就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可是哪怕她已经是刁书真的室友,两人之间似乎还有过种种暧昧的举动,以刁书真那百无禁忌的性子, 怎么也得把她收入后宫才符合自己的秉性。 但是说来奇怪,自己很少对她动过什么心思,究其根本,除了觉得自己和她并非一路人之外,更要紧的原因是自己内心深处对她很有几分惧怕。可这惧怕呢,倒不是生死牵系于人手身不由己的战栗和恐惧之情,倒像是明知并无危险,却能让人唇舌火辣辣酥麻痛痒的泡椒,痛苦转化成了令人心醉的刺激,引她攀登上极乐的云端。 她竟是如此渴望有人能惩罚她的罪孽,用疼痛来洗刷内心沉甸甸的愧疚,再以唇舌吻过她红痛的伤口。而她在这伤口里撕裂了旧的自我,诞育了纯净无辜的孩子。而那个无罪的孩子可以肆无忌惮地获得神灵的宠爱,享受爱意,毫无愧怍。 她俏脸微红,变了脸色,赌气似的将合欢树枝往下一扔,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明天可就是中元节了,在李柔儿所供述的交易地点,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东西呢?她抬头望天,那苍穹之上方才还飘絮似的云正在凝结成铅灰色的团块,似乎要沉沉落下几点雨。那团阴云映在她清浅的眸子里,仿佛也多了几分阴翳。 她抿了抿唇,暗中下定了决心。 是夜,寝室的大门悠悠敞开,一道纤瘦的影子从里面踱步而出,径直朝着那辆久久停在那里不动,已经落满了灰尘的廉价车辆走去。那个小影子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头飞速钻进了车里。 省道304,曾经是东西方向的一条交通大动脉,然而,在JZ高速修建完成之后,这条老旧不平而绕路颇多的公路车流量少了很多,罕有人至。唯有在节假日高速公路上车流拥堵需要绕路的时候,人流量才会稍微多些,平时也就是当地居民为多。 不知道你有过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里的经历吗?四下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泼墨似的黑暗恍如有形的生命一般,悄无声息地吞噬了所有的光亮。黑压压的群山上不见一点光亮,不时有成群的乌鸦扑棱着翅膀从山涧里升起,发出刺耳的嘎嘎哀鸣。完全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很容易勾起那些人类最原始的关于山野精怪魑魅魍魉的恐怖幻想。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70) 路面上不时可见被来往车辆碾死的野兔、松鼠一类小动物一样的尸体。有时刁书真来不及避开,又一次从上头碾了过去。她竭力忽视那种奇怪而恶心的颠簸。拇指长的飞蛾循着灯扑腾在挡风玻璃之上,刁书真不得已用雨刮器拂开,却又是落下了模糊不清的黏腻印迹。 今天是中元节,这些天在省城的江边行走时遇见许多烧纸放河灯寄托哀思的人,刁书真不讲这些忌讳,虽然说水边寒凉,可照样也不会远远避开来去。不过此时在这一片窒息的黑暗之中,刁书真倒是宁愿走在那阴气森森的河边,至少那边还有些人类活动的痕迹。 而且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刁书真总觉得自己的后背是冷飕飕的,像是有人在一阵儿一阵儿吹着凉风。并且,后尾箱里总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滚来滚去,这种不妙的感觉在车辆颠簸的时候尤甚。可是刁书真明明记得,那里除了一些杂物之外没有其他东西了。 已经到了第九个弯了山路愈发崎岖,好几个弯都是连着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黑暗更加浓重了,在这泼墨一般的黑暗中,更添上了浓厚的水汽,使得车辆探照灯的灯光仅仅能穿透前方几米远的距离。刁书真越发小心,可是还是在临着悬崖的时候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手心里积满了黏腻的汗水,握在方向盘上竟然会滑开来去。她的心砰砰直跳,似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她不由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柄深红色的瑞士军、刀,却前所未有地感到自己脆弱单薄,孤苦无依。 她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将车靠着防护铁栏停了下来,推开车门出去。她扶着车门,脚下虚浮,步履踉跄,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这里地势已经颇高了,山脚下繁盛草木所带来的阴翳潮湿之气散去,一阵寒凉的山风扑面而来,让人战栗的同时却也提神。刁书真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烟,拢了打火机的火给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却又被呛得直咳嗽。她仰头望天,或许是上天眷顾,笼罩在天空之上的铅灰色云层竟然散去了不少,几颗璀璨的星子冒了出来。 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反而会触底反弹刁书真咳嗽了几声,肺叶里充满了新鲜的山风,她扔下烟头,脚下用力,将那点儿火星子撵灭。 她又看了一眼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准备钻回车子,继续向前。 脑海里却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要是宋玉诚在我身边就好了。 刁书真咧嘴笑了起来,笑容苦涩:算了,她其实不过是一个法医学生,又能顶什么用呢? 忽然,在这极静的环境里,刁书真耳边传来一声咔哒的轻响。这仿佛是后备箱开启的声音敲打在她的耳膜之上,惊得她浑身一僵,汗毛倒立。她踉跄着退开了几步,凝视着后备箱的位置。满是灰尘的后备箱缓缓弹开,里面伸出来一只苍白的细长的手 刁书真吓倒退几步,踩到了一根满是青苔的腐朽树枝上,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她瑟瑟发抖,手机电筒的光亮照着慢慢开启的后备箱,声音打颤:什、什么东西! 借着星子的微光,刁书真隐约看清了那东西是一个白衣女人,纤长枯瘦的胳膊慢慢抬起了后尾箱盖子,一头黑发遮盖了面容,蜿蜒泻地。随着尾箱盖子缓缓弹开,那东西半大的身子都露了出来,并且正在朝外挪动着。远远看去,那东西身材极瘦,倒像是那头黑发在飘动似的。 在她陡然放大的瞳孔里,那东西,慢慢朝这边飘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刁书真终于忍耐不住,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惊得枝头上的鸟雀扑棱棱冲上树梢。 不是鬼。那东西好像叹了口气,熟悉的清冷的声音从那头黑发底下传出来,是宋玉诚。 她撩开脸前长发,用一根皮筋仔细束在脑后,那张脸是绝美的容颜,皮肤在微光的映照下发着莹白如玉的颜色,哪里是像鬼片中的一样的满是疤痕或者丑陋可怖? 车技不行。宋玉诚捂住自己的左下腹,朝着旁边干呕了几声,客观评价道,面无表情。 难道事情的重点不是你和贞子一样从车里爬出来么? 刁书真大口喘着粗气,捂住自己的胸口,安抚自己震颤个不停的小心脏,由是惊魂未定。 你怎么来了?她擦了擦眼睛里飙出了的泪花和脸上的汗,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我还没有问你呢。宋玉诚蹲了下来,挑起了她的下巴,古井般幽深的眼瞳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试图抛下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画外音:对于年轻气盛的刁书真来说,被宋玉诚评价车技不行乃是奇耻大辱。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未来宋玉诚屡次评价她车技不行的一个小小的开端而已。感谢在20200908 22:04:46~20200909 23:1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arma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刁书真别开头, 避开了她的视线,嗫嚅道:我觉得你不应该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的,毕竟你只是个学生, 这是为了你的心理状态着想 不应该?宋玉诚玩味着这几个字,嘴角浮现出一丝森然的笑意,应不应该不是由我自己决定么。况且,你难道就不是一个学生了 我只是刁书真涨红了脸, 目光游移, 语调低了下去。 你只是为了我好?宋玉诚少见地疾言厉色,质问道,我以为我们这样的怪胎总是能更加理解彼此一些,结果你与旁人并无分别。嘴上都说这是为了我好, 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山风猎猎,撩起了宋玉诚的风衣下摆, 她精致无暇的面上蒙上了一层薄红,墨色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雾, 柳眉倒立,极为罕见地露出了生气至极的神态。美人喜怒哀乐都自有一番妍态, 可此时爱美人如性命的刁书真是无暇欣赏,满心眼里都是不安和愧疚。 她踮起脚,搂住了宋玉诚的脖子, 像是一个慵懒的树袋熊一样挂在对方的身上。她得意地感受着宋玉诚浑身一僵,像是棵树一般笔挺挺地立在那里。她胳膊上借力,两条腿环绕上对方的腰,还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对方胸前柔软的山峦,声音甜腻,尾音上翘, 恍如一把小勾子般钩在心上,玉诚,我错了嘛,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宋玉诚看着她,目光炯炯。 我保证!刁书真眼见宋玉诚脸色和缓下来,忙不迭发誓道,我要是说谎的话,就罚我这辈子给人压着翻不了身。 宋玉诚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她微微颔首,郑重道,你可要记住才好。 就这么着,闯鬼门关的从一人变成了两人,就算是黄泉路了,两个人一起,倒也不寂寞。刁书真悠然地坐在副驾座上,轻快地哼起了歌。方才那种阴翳沮丧的感觉是荡然无存了,她竟然还有了种冒险刺激的快、感。 哎,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是会来的啊?刁书真忍不住好奇道,这两天我不是都明着和你说了我不想再搅和这件事情吗? 宋玉诚冷哼了一声,甩出一句:知女莫如父。 哎哎哎,宋大风纪委竟然堂而皇之地占我便宜啊。刁书真不服气地叫唤起来,你要当我爸爸,早生个几十年还差不多。 那倒不必。宋玉诚一本正经道,白天刁学姐宋学妹,晚上可不就是爸爸宝贝么。 刁书真奇怪地看了一眼宋玉诚,见对方还是那副没得表情的死人脸,于是又惊诧地看了一眼。 没被夺魂,没换人。宋玉诚无情地打断了刁书真的胡思乱想,就是要到了第十个弯了,讲点你喜欢的笑话替你放松一下。 刁书真略略上扬的心情又陡然沉重起来,她攥紧了拳头,手掌心里满是潮汗。她的心情也感染到了宋玉诚,死寂的沉默又一次回到了狭小的车里。 山路越发陡峭了,廉价的小破车引擎发出了极为吃力的峰鸣音,车身一阵抖动,似乎要向着坡下滑去。宋玉诚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费力地越过了那个陡坡到了一截平路上,真是险而又险。 刁书真抹了把自己额上的汗,幽幽说道:在荒僻的山路上独自行车,前后两三公里都看不到一辆车的时候,如果说前面遇到路障,或者轮胎扎到钉子报警什么,千万不要下车查看。 因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无人之处,万一发生杀人夺车的惨案,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曾经有个一家五口男女老少全部都残忍杀害的案子 刁书真话音还未落,前方的路面上赫然横躺着一根硕大的朽木,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两人的脸色均是一片煞白此时,旁边荒山的草木里似乎窜出来几道壮硕的黑影,刁书真捕捉到他们手中有冰冷的反光一闪而过。 这种情况下,刁宋两人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不过是个银亮的镜子。 快快快!刁书真满头冷汗,她按开副驾座的弹簧纽扣,愣是站了起来,将遥感置换到后退档,一把抢过还在愣神的宋玉诚手中的方向盘,眼里跳动着疯狂的光芒,倒下去! 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宋玉诚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惊愕地看着刁书真跌跌撞撞地摆弄着方向盘无他,在这样陡峭而狭窄的山路上,哪怕是顺着下来,也得减速慢行,小心翼翼。这倒着下去,一个没弄好就是冲下悬崖车毁人亡,搞不好明天勘验现场验尸的时候别人以为她俩开车殉情呢。 没有!刁书真吼道,我他娘的要活着!留着命查案! 宋玉诚张了张口,但她已经无暇说话了车辆像是一架脱了轨还没系安全带的过山车一般,朝着后方高速倒退而去,路边黑黝黝的树影闪电般掠过,不时有车身与路边铁栏杆相剐蹭所发出的尖锐的摩擦声。宋玉诚压在刹车片上的脚就没松开过那东西逐渐变得灼热滚烫,像是要燃烧融化了一般。刁书真侧身把着方向一路倒退着向下疾驰而去,轮胎与地面剧烈地摩擦,鼻端充斥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这一幕在宋玉诚的记忆里留下了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冷静自持的人生的底色中,那些落荒而逃的狼狈而刺激的经历,那些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奔涌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都是拜身边这个人所赐。 那些移动的黑影再快,终究是赶不上车辆的速度。宋玉诚猛地踩了一刹车,在令人牙酸的刹车声中,疯狂移动的车辆仍然重重地磕在防护栏上,给不锈钢的材质落下一个反折的大坑。而车辆的后尾箱也瘪下去了一大块。 车辆像是跑完了体育测验八百米的学生,跌跌撞撞地越过终点线之后,发出了一声像是咽了气的峰鸣声之后,就停在那里再也不动了。刁书真的脸色尤是煞白,骤然遇险又这般惊险刺激地脱离危险,她仿佛脱了力一般地跌坐在副驾座上。她全身上下湿透,汗水顺着额发滴滴落下下来,全身上下如同是水洗过了一般,狼狈至极。 宋玉诚也没好到哪里去,唇上仅存的一点血色也褪了干净,脸色还恐惧的惨白。 她艰涩道:车技不错。话音刚落,就捂着自己的胃部,蹙起眉头干呕了几声。 没事了。刁书真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好几遍,确认那些人确实是跟不上了,尤是惊魂未定道,我以为李柔儿所说多半都是假的拿来搪塞我们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们的重点是要交易货物,大概率不会发生像你前面所说的那种杀人灭口的惨案。宋玉诚抿了抿唇,汗珠顺着她的侧脸滴下来,不过那段路如此荒僻,又没有监控,要是我们当时真的下去了,没准就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被劫财倒是事小,就怕对方残忍,为了不留下证人,愣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这边已经是到了公路的分叉口了,我们从这边拐弯前进上另一条路就好了。刁书真就着手机的微光看了看纸质的地图无他,这荒僻的地方信号实在是微弱,电子导航根本是用不了,好在她留了个备份。 宋玉诚的神经也略略放松下来,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油然而生。她挂了挡,点燃了火,车辆发出一阵峰鸣声之后,终于是缓缓启动了。 这时,敲击车窗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声一声,像是大锤一般敲打在两人的心上。 门外立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刁书真方才刚有点血色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宋玉诚不等她招呼,一脚油门下去,车辆飙出去了老远。 不对啊,老宋。刁书真望着后视镜里的倒影,皱眉道,这玩意好像不是之前那一波的。他好像虚弱得很,刚才被我们的车子蹭到,现在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宋玉诚疑惑道。 我去看看。宋玉诚开不及阻止,刁书真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宋玉诚无奈,只得跟了下去。 是个女人。刁书真正在蹲在地上,查看对方的脉搏和呼吸,检查对方的生命体征。宋玉诚眉头一皱,也蹲下来细细查看。 那是个面黄肌瘦的女人,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蓬头垢面,就像是原始部落里的野人。在这样物质丰富的年代,刁宋两人还从未见到过如此骨瘦如柴的人,那皮包着骨骼的形态,让人忍不住猜测这个人难道是靠着吃山野里的蚯蚓活下来的吗? 在枯瘦如同麻杆的体态里,她那肚子,可是大得有点突兀了。刁书真犹自未觉,宋玉诚嗅到空气里些微的血腥气,低头看了一眼女人的下、身,不详的赫红液体正在缓缓渗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9 23:19:49~20200911 06: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ykayo 50瓶;42090098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情况不妙, 她怕是已经流产过了,现在是在排出腹中残余的胚胎。宋玉诚掀开她的衣摆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又摇了摇头, 出血量同月经量差不多,出血倒不是最危急的。就怕稽留流产造成弥漫性血管内凝血,这可是会要人性命的。 刁书真毫不犹豫,看了宋玉诚一眼, 对方了然她的意思, 极有默契地点了点头。刁书真托起了那女人的脚,宋玉诚用眼神制止她道:不知道她脊柱有没有受伤,不可抱着她,免得受伤破碎的骨骼压迫到神经和血管。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71) 她示意一番, 于是刁书真托着女人的臀部,而宋玉诚平托着她的胸腹部, 两人将她平移到车辆的后驾驶座上。抬起她来的时候,两人均是一惊:刨去体重轻飘飘的不说, 这人骨架子也较成年女性偏小,倒像是个未长开的少女。可是看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和其诡异莫名的来历, 委实与花季少女搭不上什么边。 两人顾不得多想,抢救人性命要紧。这次换了刁书真开车,车辆疾驰在大道上, 而宋玉诚在后座看顾着那女人的情况,车里的空气沉默得仿佛要凝固了一般,那淡淡的血腥味更加增添了不详的意味。 你打算拿她怎么办。宋玉诚拿出车上常备的糖水给她喂了下去,那女人细弱频数的脉搏渐渐稳定下来,眼皮子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却又因为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宋玉诚面有忧色,她在这样的时间地点出现在如此敏感的地方,身上净是伤还怀着孕,不知道清醒过来之后能不能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这样的一个人,大概会是个我们处理不了的大麻烦。 不。刁书真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也许她是上天赐予我们破解本案的关键呢。 宋玉诚安抚着怀里的女人,瞥了一眼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有些疑惑这边似乎不是去往市区的方向。 漫长得如同数年的一个多小时终于过去,车辆停在一个风景秀丽宛如公园的地方,一桩新修的白色尖塔建筑赫然伫立在其间这是本市的最高档的昂贵的一家私人医院,专精妇产科,在产前遗传检查以及基因测序上也很有一套。在这边就医是价格不菲,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即使这样,这边还是一床难求,想在这边生产的人简直是抢破了头。传说中的南院长是个极为低调的人,留学归国之后,也甚少有人见到过她的真面目。 宋玉诚疑惑地看了刁书真一眼,对方不言不语,只是背着那女人上了电梯。她轻车熟路地按下了密码,径直上了顶层,然后直接走进了那间最大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的女人听闻动静,从厚厚的一叠文件中抬起了头。她的面容看上去很年轻,但眼神沧桑,阅历不浅。那锐利的眼神仿佛是探照灯一般,从金丝边眼镜后面透了出来,冷冷地扫在两人身上。 救人要紧。刁书真强调道。 我这边可是私人医院,你要救人,出门左转去挂省人民的急诊科。她眯起了一双狭长的凤眼,神色间满是凉薄,我上次就说过了,收拾烂摊子,别来找我。 我还要看文献了,请你们出去。她挥了挥手,就要赶人。 南学姐!刁书真神色恳切,哀求道,你救救她,这路人是无辜的啊。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被刁书真背在背上的那个女人,扫视到她身上的血迹时,神色似有意动,身子晃了晃,却又坐了回去,你走吧,不是要人命的事情,你现在去旁边的省医完全来的及。你要是叫不到车我喊司机送你们总可以了吧?你们再在这里,我就叫保安了。 宋玉诚已然是听不下去,她接过刁书真背上的女人,幽黑的眸色暗沉,冷冷道:我们走了。您是医学界的前辈,您有您自己的评判标准,是我们打搅了。 只是劝您一句,学医先学德。宋玉诚难得说话如此刻薄,显然见不得刁书真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还被拒绝,是动了真怒了。 好走不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女人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低头看那时兴的文献。 宋玉诚背着人朝外走去,见刁书真还停在原地,神色为难,语气生硬道:走吧,天下的医院又不是只有这家。 刁书真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女人,随着宋玉诚也要朝外走去。等到宋玉诚已经走到走廊里时,刁书真眼珠子转了转,满是遗憾道:南学姐,其实我哪里是来麻烦你帮我收拾烂摊子啊,这个病人不幸罹患有一个很罕见的遗传病。您不是一直在组建基因库吗?我是为了完善您的样本量啊! 南柯挑了挑眉,嘲讽道:谁不知道你来了就没好事,花言巧语,油嘴滑舌,你骗我的难道还不够多么? 可是每次都靠学姐救命嘛。刁书真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道。 行吧。南柯阖上手中的文献,恼火又无可奈何地瞥了刁书真一眼,说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我救她嘛,行吧,我亲自操刀给她手术,你满意了吧? 哎,谢谢学姐!刁书真鞠了个躬,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南柯嘀咕了一声,这么巴巴地求我都不肯去其他公立医院的妇产科就诊,明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人的来历,怕是不简单吧。 刁书真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微笑,并保持沉默。南柯撇了撇嘴,下到诊室去看病人了。 刁宋两人坐在妇产科的诊室外面,里面是忙碌个不停的医生和护士,不时有人推着各种检查设备,拿着抽血试管跑进跑出。这种医院的日常对于她们两人来说都算不得陌生,可是她们以病人家属的身份在等候区坐着,心急如焚,那又别有一番滋味了。 累了一夜,其间惊吓种种,如今终于是能松口气了。刁书真将胳膊枕在脑后,往椅子上一摊,小声嘀咕道:怎么和等自己孩子出生的爸爸一样,真是又尴尬又搞笑啊。 宋玉诚瞅了她一眼,反驳道:才不是呢。要是别人有了我的孩子,我是怎么都不可能让她去做这种人流手术的。怎么也要把孩子养起来。 刁书真摸了摸鼻子,语气古怪:且不说你是怎么让别人怀孕的好吧,这是你宋玉诚的脾气,干什么事情总是要负责到底的。更别说有个小生命身上流着你的血了,你肯定会把它给抚养长大的。 不过你这种禁欲的小师太,连对象都没有,孩子什么的,是不是太遥远了。刁书真一松泛下来,那张嘴又闲不住了。 是吗。宋玉诚幽幽地看了刁书真一眼,眼神中深意暗藏。 诊室的大门打开了,南柯踩着重重的脚步声大步而来,拎着刁书真的领子,疾言厉色道:你和我说实话,这个女孩是从哪里来的? 女孩?她是个女孩?刁书真惊诧道,不是个营养不良的成年女人吗? 你看她膝关节的X线片,连骨垢线都没闭合,女性骨垢线一般是在十八岁左右闭合,而她明明就还未成年呐。见刁书真的惊讶不像是作伪,南柯的语气和缓了几分,凝重道,而且,我检查的时候发现,这个女孩子处、女膜陈旧性破裂,血液检查术前四项发现梅、毒成阳性。B超检查,怀疑是前几周曾经因为意外的伤害而导致流产,但子宫内仍然残存有胚胎组织,这很危险法,必须马上清除。 这个孩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南柯再一次问道。 刁书真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该从哪里说起呢,太多太多的未解之谜了。 我们也不清楚,只是路上偶遇的。宋玉诚拦在刁书真面前,面向南柯,神色真挚,请您尽力医治,拜托您了。 南柯瞥了她一眼,神色狐疑,她又看了一眼把下唇咬出血的刁书真,无奈道:算了,服了你们,我先去手术室了。 她步履匆匆赶去手术室,眼见背影就要消失在拐角了,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刁书真忽然叫住了她:取出来的胚胎组织一定要取材保留,要拿去做个基因检测。 南柯皱了皱眉,点头道:知道了。 第105章 实在是劳心劳力的一夜, 刁宋两人的身体与精神均是疲累到不行。可是一闲下来,各种思绪是纷至沓来,在脑海里翻腾混乱成了一锅浆糊, 吵嚷不休。刁书真满脸疲态, 眼睛都累得要睁不开了,可仿佛又什么东西紧紧地牵拉着脑后神经,令她难以入睡。 睡吧。宋玉诚摸了摸她头顶的发旋,将她摁进自己的怀里,什么事情有我呢,到时候再说。刁书真眼睛一酸,嘴上想要打趣一番, 却见到宋玉诚眼睛底下也是一层浓厚的青灰之色, 于是老老实实地枕在对方的大腿上睡着了。 等到南柯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像是两只离群后无依无靠的小兽那般依偎在一起。黑直长发冷艳的女孩微微低着头, 阖目养神,在睡眠中仍旧保持着一份警觉。而她膝盖上趴着的那个就睡得毫无形象了,小嘴微微张开, 唇边残留着疑似口水的印迹。 南医生辛苦了。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注视的目光,那个端坐的冷艳女孩睁开了眼睛,冲她点了点头, 微微颔首道。她似乎怕惊扰了刁书真的美梦,说话间,还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对方的耳朵。 呵,你不用这么仔细着她。南医生撇了撇嘴, 这家伙睡着了可是雷打都不会醒的,可是个没良心的。 这句话含嗔带怨的,还信息量很大的样子, 宋玉诚蹙了蹙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手术是小手术,生物样本已经取了,那个小女孩也已经醒了,等会儿你们可以去看她,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南医生摆了摆手,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护住刁书真的宋玉诚,别轻易就掏心掏肺,你很难知道,你护住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宋玉诚松开微蹙的眉,嘴角荡漾开一丝温和缱绻的笑意,她揉了揉刁书真的发顶,后者似乎在梦中依旧有所感知,本能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像是个讨巧撒娇的小兔子。 我信她。宋玉诚墨色的眼瞳里泛起了温柔的暖意,她好玩似地戳了戳刁书真的脸颊,南医生该不会是嫉妒吧? 只是好心奉劝后人不要再掉进同一个坑里罢了。南柯鄙薄道,你们年轻人容易上当,真不知道这家伙不知道短短几天就能发展百八十个真爱了,还是个找事的惹祸精,天天让你帮她收拾烂摊子 南柯滔滔不绝地说着,仿佛是要把积攒了多年的苦水都一口气给吐出去。宋玉诚轻轻捂住刁书真的耳朵,一双眼睛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南柯,澄澈明镜的像是能倒映人心。 看到这像是老妇老妻般和谐的两人,南柯终究是无话可说了,无奈道:行了行了,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我懒得掺和你们的破事。记得把医药费结了,把人带走就成,别扔我这里。 宋玉诚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郑重道:谢谢您了。 南柯冷哼了一声,似乎想甩手离去,还是虚虚地握了握宋玉诚的手,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这家伙真的浪子回头了?你又是她第一百零八个真爱了?南柯本要离去,临走之前还忍不住嘲讽了她一番。 宋玉诚不言不语,只是与刁书真十指相扣,低头温柔地注视着她。 南柯读懂了她身为正宫的自信和气场:别管她曾经有过多少莺莺燕燕,多少或茶或白的暧昧对象,陪她一路到底的,只会是我。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秀了,这里是医院,积点德吧你们。南柯翻了个白眼,末了又补充一句,回头基因报告出来了我再通知你们。 这一晚上的事情是峰回路转,高、潮迭起,后续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一大摊子。不过这个黑夜再漫长,她们还是等到了久违的黎明。 对无辜枉死的她们,对苦苦追寻真相而未果的她们,对于深陷炼狱苦海而不得脱离的她们,终于是有一道破晓的光线划破了黑夜,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色的晨曦。 宿舍是不能住了,那个捡来的人身份敏感,刁宋两人总不能把她给安置在学校的寝室里。刁书真本想着在校外租一间房子算了,宋玉诚却说她有地方可去。这不,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刁书真是欣然决定搬去和宋玉诚一块儿住了,免了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说起了,那个捡来的女孩子梳洗一番,又治愈调养了身体一段时间之后,还真是让刁宋两人都吃了一惊。她大约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瘦小,不过那张脸五官端正,眉眼清楚,因为身体调养了一段时间,透出点这个年龄阶段女孩子特有的青春红润来,还真可以勉强可以说是中人之姿了。只是眼神总是怯怯的,怕见生人,也不开口说话,似乎是智力发育不全,心智年龄还停留在八九岁的模样,有点痴痴呆呆的。 这里是一处紧邻着Z大医学院的居民区,是那种七八十平的小户型,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屋内陈设温馨平淡。不过随着近些年来房价日益高涨,这里的房子可能要上万一个平方,所以刁书真对于宋玉诚随手就能掏出一套房子的操作还是很震惊的。 三人围坐在餐桌边,桌上摆着几样小菜,那个女孩埋头大吃,狼吞虎咽。宋玉诚时不时停下来给她擦擦嘴,顺顺气,免得她噎着,俨然是一位温柔的大姐姐。而刁书真不时将桌上的肉菜都夹给了小朋友,直到她那碗堆得像是小山一样高。 这样的气氛平淡而又温馨,三个身份尴尬至极的人一个深陷妄想症的法医学生,一个背负着重重桃花债的浪子,再加上一个来历不明经历坎坷的小朋友,凑在一起,却有了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如同白开水一般的平淡,可对于闯惯了尸山血海的人来说,却是救赎魂魄的清泉。 刁书真想得愣神,托腮看着这一幕,停了筷子。 宋玉诚打趣道:怎么,你是太震惊了,想不到我还有个房子吗? 刁书真一愣,呆道:怎么会,我是对大佬佩服得五体投地啊,想来我不过只是有一辆破车而已,而同龄的大佬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了,惭愧惭愧。 宋玉诚筷子一顿,眼神有几分伤感,淡淡道:这是妈妈留给我的。 啊。刁书真赞叹的话语一顿,想起宋清已逝,自己再提起这个话题,难免又重新勾起了宋玉诚悲伤的回忆。 我没事。宋玉诚垂下眸子,敛去眼神中淡淡的感伤之意,环顾了四周淡雅而温馨的陈设,在爸爸给了我那块玉之后,他找我长谈了一次,告诉我为何会如此避讳我母亲的死因,以至于成为年幼的我罹患妄想之症的心结。 那只是因为,妈妈是因病去世的。如果接受治疗的话,也许她还可以再活上一年半载。宋玉诚缓缓道,可是她学医,自知这种必死的绝症纵然是花光了家中的钱财,依旧是不可能治愈,终究还是会落得个人财两空的结局。 于是她放弃了治疗,用工作以来的那点积蓄在这边买了个小房子,并且署上了我的名字。宋玉诚墨玉般的眸子里流淌过清浅的暖色,那时候这边才刚刚开发,不过是一片蛮荒之地,用不了多少钱。可她说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72) 既然不能陪伴女儿长大,若是有朝一日,她来医学院读书,或许可以来这边住上一住。不管她以后是在哪里落地生根,又或许四处漂泊,倦了累了总是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能陪伴她长大,只好寥尽心意。若是她以后成家立业,若是无处可去,也算勉强有个地方可供她作为婚房,可以安置家庭。我已经身患重病,就不用拿着这些钱苦苦求医了。 在暖橙色的光里,宋玉诚的眼睛里聚集起了浅浅的潮意,迷离的雾气相互汇聚,两滴剔透的泪珠顺着她莹白如玉的脸颊流下。刁书真的心都要随着她的这滴眼泪一同破碎了,就连埋头苦吃的小朋友也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拭干这位神仙姐姐面上的泪水。 父亲说他不愿意见我,一来是因为我长得太像我的母亲,他见了徒增感伤。二来则是因为他心底多多少少有些怨我,如果不是为了我,妈妈也许会继续治疗下去了。不过他现在明白,这一切都只能怪命运残忍,而我是全然无辜的。宋玉诚声音渐低,似有无限的伤感之意。 刁书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给这位挚友一些支持和鼓励。莫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可有些东西,似陈茶似古酒,反而随着的时间的推移越发显得浓厚香醇。 离开的人就像是熄灭的星星,虽然我们无法观测到它的光亮,可是它就像是暗星,其散发的引力波依旧在影响着亮星的轨迹。看上去,宋清早已离世,在宋玉诚的生命中出现甚少。可是,宋玉诚的痴惘、执著、刻板严谨和清正无暇,又有多少是源自于那个早早离世的年轻法医呢? 嘀嘀的信息提示音打断了刁书真的思绪,她低下头一看,南柯的消息弹了出来。 是一段没头没尾的话: 南柯:听说过一个笑话吗?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斗嘴,男同学嘲讽女同学,说我可以确定我的孩子和我姓,你却不知道了。女同学反击道,我可以确定孩子一定是我的,而你可就未必了。 刁书真:什么意思? 南柯:奇了,你们捡来的那个孩子腹中的胚胎,母亲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刁书真:昔日作的死,都变成了chaung上的眼泪。 宋玉诚露出了正宫稳重的微笑,不动如山,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回身暗搓搓在第十个小本子的第五十一页记下了小刁的一千零一条罪状,并写下来讨回来的办法。 这两天在看如懿传: 额,难道是我的视角不对吗,我丝毫没觉得帝后情深,我就觉得海兰姊妹情深啊。要是我我随便皇帝怎么作死,他早死我早早登上太后的位置,和后宫们在一起,岂不美哉。 第106章 刁书真手一抖, 眉心别的一跳,差点就没把手机给摔在地上。宋玉诚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抬起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刁书真微微笑了笑, 示意无事。 刁书真:我大概能猜得到一点儿, 科普的事情还要向学姐请教。 南柯:你自己去搜代孕的文献看吧,高中生物这么简单的问题就别来问我了。 刁书真正在喝口紫菜蛋汤,看到这么句呛人的回复差点没给呛住,憋得一张脸通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顶着宋玉诚狐疑的目光,轻轻摆了摆手,再次表明自己无事。 手机又一次不老实地震动起来。 南柯:对了, 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不是个法医吗?这么基础的问题你问人家就好了, 毕竟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是吧(微笑)。 刁书真刚刚平缓下去的咳嗽又一次发作起来, 脸颊隐隐有了点红的意思。 胡说八道。她娇嫩的指腹划过手机电子屏幕, 嘴角夸张地咧到了耳根后面。 宋玉诚眼中的好奇简直要倾酿成灾了,刁书真将南柯的信息转告给她。宋玉诚微微低头沉思,黑色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脖颈上, 在暖橙色的灯光下呈现出暖玉般的色泽。一时之间房间里寂静一片,只听得到丫丫大口吞咽食物所发出的呜啊呜啊的声音。 她们曾在当地的户籍处查遍了资料,又搜索了报失踪人口的记录, 都没有找到这个捡来的女孩子的记录。所以,很大的程度她从出生开始便是个彻头彻尾的黑户。两人询问她的姓名也是未果,只因她只会问答一个简单的呀字,刁书真就自作主张叫她丫丫了。 如果是代孕的话, 确实存在胎儿的遗传学母亲不是孕母的情况。宋玉诚微微沉吟道,主要的代孕方式有两种,分为妊娠型代孕和基因型代孕。前者是使用人工生殖技术, 将丈夫的精、子与妻子的卵子相结合,在体外形成胚胎之后,再移植到孕母的体内。而基因型代孕,则是由孕母提供卵子,和男方的精、子融合成胚胎之后,再移植到孕母的体内。 当然了。宋玉诚挑了挑眉,面上出现了几分鄙薄的神色,后一种的买主也许不会选择人工体外胚胎培养再移植这么费钱且麻烦的手段,包养个小情儿给自己生孩子的多了去了,还可以享享艳福。 原来如此。刁书真是个很合格的学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宋玉诚,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都给听进去了,简单来说,第一种的代孕方式,孕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相当于科幻片里的那种人造子宫,就是孕育孩子的工具,和孩子没得什么血缘关系。而第二种么,孕母大概相当于古代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下那种没得什么地位的侍妾,虽然是孩子的生物学母亲,但是都记在正妻的名下。 这帮人是真狠呐,连丫丫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刁书真磨了磨牙齿,面色阴沉,锐利的犬齿在她自己娇嫩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小坑,怕不是因为丫丫智力发育缺陷,怕有什么基因的遗传病,就只单纯利用了她的子宫吧。 宋玉没有说话,只是那双修长的手紧紧地握住了筷子,皮肤上暴露的青筋显露了她的内心便如同刁书真一般的愤慨。 对方的能量之大,她们已经有所领教:卫子萌去世,学校方面却只字不提尸体身上的不明伤痕,只是抓着校园贷的事情不痛不痒地警告了学生一番;沈欣悦骤然离开,尸检仅仅是提示为异位妊娠破裂出血,家长本要找学校的麻烦,却将视线转移到了未能正确诊断的小诊所身上;如果不是宋玉诚的妄想症发作,解剖课上真正出现了宋清的尸体又不翼而飞;她们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消息,结果不但那场冒险不但没能得到任何情报,甚至还差点落个意外身亡的下场。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是属于意外的巧合,又有多少是人为的运作,如同一场漫无止境的大雪,试图将所有的罪恶都掩藏在看似洁白的雪里,至此杳然无踪,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从来都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无非就是给浸透了血泪的灵魂派发一支支高浓度的麻醉剂,好让旁人心安理得地享用她们的血肉,再用廉价的怜悯和同情装点自己的金身,好换得一副慈悲怜悯的佛像。 刁书真心绪低落,那双时而活泼时而狡黠的眸子失去了流转的光泽,呈现出一片灰败的阴翳。或者是出现了幻觉,她似乎听见了宋玉诚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像是从灵魂深处摇曳而上的悲伤,在出口的一瞬间便如何肥皂泡般悄然破裂。埋头大吃的丫丫似乎也为她俩低落的心绪感染,瞪着幼圆的眼睛看着她们,口中嚼东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茫然不解。 算了,别吓着孩子。刁书真揉了揉丫丫的脑袋,声音低沉道,我带丫丫去洗澡,你也早点睡吧,别弄太晚。 宋玉诚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是夜,刁书真在柔软的床上翻来翻去,却怎么都睡不着。身边的丫丫无忧无虑,倒是睡得很香。她睡相很好,安静地占据了小半边床铺,呼吸声都轻轻浅浅的,像是风拂过小小的香樟树的声音,并不会打扰到刁书真。 刁书真坐了起来,主卧的窗子很空旷,皎洁的月光落了进来,给这里笼罩上了一层极其冷感的白色,像是落了一层的细雪。她搓了搓手,似乎是血液停滞了一般,冰凉异常。纷乱而阴翳的思绪压在她心头,仿佛一层一层的大雪冰封而上,看不清来路与前方。她恍如站在大雾弥漫的十字路口,四周寂静无声,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怎么查?手中的线索是全断了,阴渠这种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不是她们区区两个蝼蚁所能撼动的。这些大事都不提了,捡来的丫丫怎么办,她没有户籍,没有亲人就算是有亲人,会让她沦落成为代孕工具的人,刁书真可不相信。她又该怎么安置,送去孤儿院,似乎又太年长了。 以刁书真表面潇洒不羁实则倔强执著的性子,即使会愤怒痛苦,那也是奋起反抗命运时所落下的灼痛伤痕,但很少会陷入患得患失,犹豫不决的阴沉低落之中。 门悄悄地开了,一缕轻盈的风溢散而来,映入刁书真脑海的是一双雪白的袜子。可宋玉诚的脚踝比那袜子更白,在月色下像是缓缓流淌而过的牛乳,莹莹发着白玉似的微光。她的身量很高,身上套着的睡裙下摆堪堪到膝盖上方,露出了可爱而又诱人的膝窝。至于那张刁书真早就熟悉的惊艳脸庞,在月色的照耀下似乎换了一张,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柔软神秘的气息。一络黑发垂下,搭在形状较好的锁骨上方。 刁书真睁大了眼睛,她屏住了呼吸,在这种近乎于神灵的女性之美的震撼下油然而生强烈的敬畏之情,似乎连凡人的呼吸都是亵渎,又似乎怕那点鄙薄的气息惊碎了迷离缥缈的梦境。 而软垫微微一陷,她的神明跪了上来,那双墨色的眼瞳看着她,温热的气息撩过她的面颊,放轻了的嗓音恍如一把小勾子,你也睡不着吗? 是啊。刁书真呆呆地回来一句,她侧过头,看着窗帘的下摆在微风的吹动下翻卷出波浪似的弧度,温柔缱绻,我在担心 她那未尽的话说不下来去一双冰凉的唇封在她的唇上,让她未出口的叹息全都化成了愉悦的喘息,刁书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却只看见对方墨色的眸子愈加深沉,恍如最后一颗星星死掉的夜空,再无光亮。 我们宋玉诚反复摩挲着刁书真娇艳的唇,像是过于热爱一株初开的花,力度过大将指尖都浸染上了红色的花汁。那双没有生息的眼瞳里聚集起一点雾气,那点盈盈的微光破碎开来,在她眼角挂下一颗珍珠似的泪滴。 刁书真懂了她的未尽之语是的,在这样穷途末路的时候,没有什么能比两个人的水乳交融更能慰藉凄冷孤苦的魂魄,而她们更像是两只初生即遇大雪的幼崽,饥寒交迫而瑟瑟发抖,只能靠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来取暖。 刁书真低下头,埋在宋玉诚的膝盖之间。银亮的月色破碎在潺潺的溪流里,林间的小鹿耐心地用唇拨弄开平冈上幽深的杂草,卷起舌头啜饮着起在月色下闪着晶莹光泽的泉流。小鹿的眼神清亮无邪,它似乎发现了那溪流全是从那块柔软的扇贝下流出的,越发舔弄,试图获得更多流淌着月色的海潮。 别太过孩子还在呢。宋玉诚骤然急促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诱人,那沙哑魅惑的语调引人沉沦。她修长的指节本只是虚虚搭在刁书真的发顶,现在却越发嵌入那人黑亮的发丝,如同对方也正在融入她的身体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2 20:15:38~20200919 00: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57614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紫耀45 70瓶;咸鱼姬 20瓶;Expecto.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数不清有多少次海潮浪涌, 宋玉诚的足尖蜷起复又松开,全身下上出了一层薄汗,带着粉色的肌肤散发出雨后娇花般的艳色。那双墨色的眸子不复往日清明, 流转着醉人的水光。刁书真抬起头, 舔了舔自己晶莹剔透的唇瓣,露出个清亮无邪的笑容,又纯洁又魅惑。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小心翼翼地咳嗽几声,声音倦懒道:差点没呛死我呀,床单都湿透了。 淡蓝色的床单上晕开了一大片暗色,仿佛是绽开了一朵淫、糜艳丽的花, 在皎洁的月色下无所遁形。宋玉诚在她晶亮的目光下似乎有些尴尬, 扯了被子横在自己素白的小腹之上。她歪了歪脑袋, 谢谢地瞥了宋玉诚一眼, 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狡黠的笑意,低声笑了起来。 还嘲笑我呢,你不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吗?刁书真趴在床上, 腰下垫了个枕头,斜斜地瞥了宋玉诚一眼,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宋玉诚眸色一沉, 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只不过那双墨瞳里荡漾的水光还未散去,这一眼少了肃杀的意味,多了几分撒娇的媚态。 忽然之间, 刁书真的身边一空,是宋玉诚起身披好睡裙,下了床去。 哎哎哎。刁书真小声叫唤起来, 嘟起嘴道,和你开玩笑嘛,别生气,第一次总是这样的啦,多来来就好了。 在刁书真惊异的目光中,宋玉诚抱起了睡得纯熟的丫丫,走出了房间。就几十秒后,宋玉诚怀中空空地回来了,全身的气场为之一变,浑然没有了刚才那种迷离之态,一双眸子如同往日般盯着刁书真,一派看见美食琢磨着从哪里下口的模样。 刁书真骤然之间觉得暴露在外的背脊发凉,却有种酥麻的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攀升到了大脑欣快中枢,不要钱般地分泌出了大量兴奋快乐的激素。她趴在床上,胳膊拖着腮,为了让自己更舒服腰下还垫了块枕头,简直就是一道摆在精致餐碟子里的甜点。 她不怕死地冲宋玉诚抛了个媚眼,纤柔的发丝在在耳边荡来荡去,奴家伺候得官人还舒服吗? 舒服。宋玉诚眼中的那点风暴终于失控般倾酿成灾,她欺身压了上来,你也来试试吧。 宋玉诚一手卡住她的纤腰,一手捉住了她乱晃的脚腕子。 哎,床单还没换呢。刁书真的声音从枕头里传来,闷闷的却满是期待之情。 这一大片还是干的呢。宋玉诚清冷的语气里有着难掩的燥意如同冰块里幽幽燃烧的冷火,反正,等会儿会更湿,不是么? 刁书真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回过头挑衅般地看着宋玉诚。她就不相信对方真能把她怎么样,毕竟那家伙只碰过死人骨头,和活人打交道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更别提这种羞羞的事情了。 所以当宋玉诚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医用的指套和一瓶看上去很高端的润、滑剂的时候,刁书真没能做好自己面部表情的管理,出现了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的崩坏表情。 等等,我纯洁正直、高冷禁欲、不为美色所动的风纪委,床头柜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看生产日期还是最新的呢!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73) 刁书真愣了愣神,却再无暇他顾了,她如同湍急汹涌的江水里的一枝水芦苇,只能顺着暴风骤雨而起落着。她的额头一下一下地磕在枕头上,索性枕头轻薄柔软,不然她要不是在洁白的肌肤上落下些淤青,就是兴奋过度而背过气去。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刁书真脑子里都开始昏沉,记不清楚这究竟是第几次,久到夜幕中璀璨的星子开始隐没,天空中出现鱼肚白的霞光,久到寂静无声的街道开始渐渐有了赶早的脚步声。 你手不酸吗?刁书真眼中含泪,半是撒娇半是控诉地看了宋玉成一眼。 不酸。宋玉诚不紧不慢地动作着。 可是我腰酸。刁书真悲愤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宋玉诚抱了刁书真去洗澡,又换了个干净的床单。两人躺在一起,刁书真只觉得浑身酸疼,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了。尤其是腰酸软得厉害,仿佛都没了知觉似的。反观旁边的宋玉诚,忙活了一夜,那张清冷无暇的脸上连个黑眼圈都没有,不见半点疲惫之态。不仅如此,还越发显得神采奕奕,像是只餍足的猫。 宋玉诚想要搂住刁书真,反而被对方用膝盖轻轻地顶了顶小腹,推据开来。 刁书真咬着被子,琥珀色的眼睛里晕开细碎的泪光,委委屈屈道:折腾死我了,不让你抱,哼。 她话语上说得委屈,语气里却无多少生气抗拒之意,只是小情儿之间的委屈撒娇罢了。 宋玉诚小心看着她的脸色,眼尾泛红,唇色亮泽嫣红,清纯可爱之中别有一番妍态。宋玉诚心里痒痒的,却别开了脸,凉凉道:都是第一次,我还让了你先来呢,怎么翻脸就怨我了呢?不是技不如人,就是体力不止啊,学姐? 刁书真脸上一红,越发的恼羞成怒,拎起枕头想要抡宋玉诚一把。却见对方清亮的眼神盯着自己,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又怎么也抡不下去了,只得轻轻地放在宋玉诚腰侧。她余怒未消,在对方右手中指节娇嫩的指腹上狠狠咬了一口,犬齿落下个青白的小坑。 狡兔死,走狗烹。宋玉诚悠悠地感慨道,昨天咬得紧紧的,吵着还要。今天就翻脸不认了。中指啊中指,你也算是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了。 看着刁书真几乎要扑上来咬死自己的表情,宋玉诚终于正色敛容,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模样。 外面的秋风簌簌吹过,不时有枯黄的叶子飘然而落,恍如一只只蹁跹的蝴蝶。室外的温度有些低了,窗子上都糊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这样的周末的早晨,能蜷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身边心爱之人清浅的呼吸和有节奏的心跳声,真是人生中的一件美事啊。 似乎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用担忧,什么都可以不用畏惧,那些艰难和困苦都不过是幻象,手心里紧握的温暖才是真实的。 我们不查下去了吧。宋玉诚望着刁书真,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错过刁书真琥珀色眼睛里的惊诧之意,那双眼睛像是猫儿一般眯起,瞳孔缩小,闪过一道不明的神色。 丫丫或许不是真的智力障碍和哑巴,等到这件事情稍稍平息了之后,我带她去外地治疗,后面能找个工作、生活自理应该是没问题的。 宋玉诚轻抚过刁书真手背的肌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至于我自己被妄想症困扰了这么久,我也拼命与它搏斗着,却还是什么都没寻到。我一直非常在意这样事情,竭尽全力想证明自己的无辜,咬着牙走到了今天。 可是我又为什么要拼命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呢?我又证明给谁看,谁又真正会在意这些陈年往事呢?不过是我作茧自缚,将自己束缚在无法逃脱的过去中了。宋玉诚含笑的眼睛看向了刁书真,握紧了她的手,再说,就算我是妄想症患者,你不还是一样喜欢我吗? 美的你。刁书真哼了一声,想要甩开她的手,无奈宋玉诚握得死紧,没能甩开。 清晨的阳光沉落在宋玉诚的眼睛里,如同一尾金色的羽毛,亮得刁书真移不开眼睛,那些傲娇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红着脸道,那当然啦,不管你有没有妄想症,不都是那个臭屁又管的宽,神出鬼没死人脸的风纪委吗? 那个苦苦追查真相,锲而不舍,百折不挠的人,是我喜欢的人呐。 悠悠的气息从刁书真的唇边溢出,她凝望着天花板,眼神哀伤,是想起了故人。 我一直想查清卫子萌和沈欣悦的死因,但真的疲惫不已,不堪重负了。或许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们两个学生微薄的力量所弄明白的,我们能找到一些线索,可是谁会相信我们的话,谁又会真正在意两个学生所提供的看上去荒谬滑稽的真相,更何况 那些想要孩子的不孕不育的夫妇,真的会在意他们的孩子是通过怎么样肮脏手段得来的吗?他们只知道他们付了钱,就应该得到货。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算是冒着被枪、毙的危险,照样有人做这种罪恶的买卖。更何况,丫丫的事情只是特例,只要给钱,多的是人愿意卖自己的卵子,愿意出租自己的子宫。 这样,那些年轻貌美高学历的研究生大学生,负责出售自己的卵子;多生多养的妇女提供自己的子宫,而那些渴望更多的孩子,渴望繁衍子嗣的权贵富商给钱就可以得到有自己血缘,又聪颖健康的孩子了,还可以选择孩子的性别。当然了,那些不健康不聪颖的性别不对的胚胎,长了几个月甚至几周就可以流掉了,这种不合格的商品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真是繁华的世界啊。刁书真悠悠叹息道。 真是恶心又凄冷的世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刁宋两人完成了生命的大和谐之后,心灰意冷,决定不再查案,本文HE,完(认真脸) 怎么可能啦,你们真的信了? 虽然是快完结了,但后面还有一波呢,放心感谢在20200919 00:03:47~20200919 17: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8章 刁书真与宋玉诚双手交握, 十指紧扣,分享着彼此身上的温度。此时两人都是万念俱灰,决定不再追查这起疑案, 虽然是心灰意冷, 可是一直以来精神紧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在万缘放下,反而有了种难得的安宁。 两人什么都不做,没有起身,不再商讨案子的事情,也不舍得再睡过去, 就那么静静地握着彼此的手, 额头相抵, 像是两个连体的婴孩一般, 痴痴地凝望着彼此的眼睛。窗上开始弥漫着层层的水汽,外头天寒,可分毫影响不了室内温存的热度。 与所爱之人欢好, 竟然如此美妙。世人对性、爱尤为诸多偏见,种种桎梏,认为除了夫妻可行此事之外, 其他任何人之间的性都是禽兽的行径。可是,无可否认的是,由性所产生的能量不仅仅只会停留在两腿之间那种较低的层次,它会一路向上攀升, 产生某种叫□□的东西。 孤寡之人的所思所想,与成双成对之人的想法,是大不相同的。 这种无所事事的时光看上去似乎是在浪费生命, 可她们都希望,人生中的这一刻更长一点,更久一点。 手机的震动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平静温馨的氛围。刁书真一惊,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没够到。宋玉诚帮她拿了过来。刁书真也不避着宋玉诚,划开屏幕打开来看 南柯:胚胎的基因报告出来了,速来。 刁书真皱起了眉头,娇嫩的指腹停在回复的界面,迟迟不决。若是往日,她肯定眼巴巴地赶去了,可是今天,家有娇妻暖被窝,腰酸腿也软,床似乎变成了一块黏糊糊的糖浆,粘住她,令她动弹不得。 宋玉诚看出了她的犹豫,紧了紧她的手说: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刁书真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吻了吻她的唇角,起身离去。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没摔倒,腰际也传来一阵酸疼。她勉强扶着椅子背,才堪堪站住,于是幽怨地瞥了在床上的宋玉诚一眼。对方神色倦懒,墨色的眼瞳还残留着温存过后的缱绻,那么眨也不眨地看着刁书真的背影,很是情深。 刁书真好不容易走到了停车场,爬到车上,腰酸腿软之下,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艰辛,在肚子里暗暗里笑骂了宋玉诚千百遍。她摩挲着双手,驱散快要入冬的寒意。她盯着笔直的柏油马路,心中的思绪纷至沓来:本已经放弃追查此案,却又出现了难得的线索,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指引着她们追寻真相吗? 到了医院,刁书真撇开纷至沓来的情绪,停了车,就要奔着南柯的办公室而去。没想到,下来之时就有一个窈窕的背影映入眼帘。 哪怕是这样寒冷的天气,她仍然着一袭露肩的酒红色连衣裙,金色的头发垂落到素白的肩上,耳边还有一小络随着她的动作俏皮地晃动着。那金色,比阳光还要灿烂。蹬着一双艳红的高跟鞋,身体的曲线优美,摇晃的裙摆下露出一截精致细白的小腿。 莉斯?刁书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像是难以相信自己会在此时此地看见她。 书真宝宝。莉斯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扑过来搂住了她,声音竟然有几分颤抖。 怎么了?刁书真敏锐地察觉到有几分异样,她抬起莉斯的脸一看,细心地发现在深色的眼影之下,眼皮浮肿,眼睛里也有几分哭过之后留下的血丝,神色也有几分不振的萎靡。 刁书真心中奇怪,虽然莉斯在自己面前一直是个乖乖听话的模样,可是刁书真实在是知道,她是个心思鬼精的丫头,不然怎么连她父母这两大总裁都搞不定她?再加上她的容貌家世,周围的人都把她给宠上了天啊,她这辈子就没受过什么气,怎么这么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 没事。莉斯笑了起来,面上那点颓唐之意不见了踪影,挽着刁书真的胳膊,神色亲昵。 刁书真知道问不出什么,又挂念着南柯那边查出来的线索,只得任由她挽着,加快了脚步朝着南柯的办公室走去。 南柯在一堆厚厚的文献后面抬起头来,锐利的眼神在金丝边眼镜后一闪,面色淡淡,连眉都没给来人抬一下,面无表情道:来了。 她也不招呼两人坐下,只是对着刁书真说:基因报告在那一叠最上面,自己看。 刁书真知道南柯是这种性子,加上对方又帮了大忙,自然不会去计较她的态度,自顾自地取来查看。至于莉斯小公主,说起了她家还是南柯的投资人之一,可也不计较南柯声音冷淡的态度,反而自顾自地倒了杯碧螺春,一边坐下,一边悠闲地玩着手机。 那是一叠厚厚的报告,十来页的样子,第一页是****中心基因检测实验报告单和被检测者的一些基本信息,检测项目和检测结果的总览,以及检测的结论和检测结果。 检测结果:未发现可疑致病基因。 从第二页开始就是一些某某基因变异,基因频率,预测致病等等的天书,刁书真这个门外汉看得头大,也就略去不看。 直到最后一页,她的目光扫到几行字,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父系基因表型:(推测) 眼睛颜色:蓝色 发色:浅棕色 这个发色和眼睛颜色,在国人当中可不常见呐,而且,好巧不巧,她还真的知道一个 刁书真将基因报告放进包里,琥珀色的眼睛在莉斯和南柯之间游移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落到莉斯那张有些萎靡颓败的面上,心中模模糊糊地萌生了一个猜测。 行了,你们走吧。南柯挥了挥手,像是驱逐苍蝇一样催促两人离开。莉斯先转身离开,刁书真冲南柯点了点头,以示感激之情,随后轻轻关上门离去了。 有场好戏,跟我一起去看看吧。莉斯的胳膊搭在刁书真的肩上,眼中划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泽。 刁书真嘴角弯了弯,眼底却并无笑意,悠悠答道:好啊。 你不问我是请你去干什么?又为什么来到这里?莉斯将脸埋在刁书真的肩膀上,罕见地呈现出几分疲惫之态。 跟着你就好了。刁书真揉了揉她的发顶,像是年长的姐姐安慰一位伤心失意的妹妹。 姐姐真是冰雪聪明,要是我当初选择的是你莉斯的尾音飘散在风里,刁书真只听到几个含糊的音节。 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莉斯轻轻嗅了嗅,蹙起了眉头。一缕幽兰的香气萦绕在她的呼吸之间,虽不强烈,却鲜明地依附在刁书真的身上,仿佛将她与周遭的一切悄然分割开来,打上了自己的烙印。联想起她时不时揉腰的动作,还有面上那一抹倦怠的春意,都昭示着她已得人疼爱的事实。 没什么。刁书真不经意地退后一步,避开莉斯锐利如刀的目光。 这是一家看上去就很贵的西式餐厅,里面座位寥寥,回荡着清婉的钢琴曲。顶灯上悬着银质的吊灯,燃着一节节跳动的烛火。来往的情侣大多衣着精致,神色甜蜜,时不时亲密地交谈拥吻,到处都充斥着恋人间荷尔蒙的甜腻气息。刁书真神色游移,纵然是在这样奇诡的环境遇之中,嘴角仍然浮起一丝温柔的微笑,似乎是想起了昨天的缱绻。 莉斯独自占据了一桌,摆了两套杯碟,是在等待什么人。而刁书真不愿意惹眼,找了个视线没有遮挡,却又远远隔了几桌的隐蔽角落呆着,百无聊赖,一勺一勺地吃着草莓牛奶冰淇淋,时不时揉着腰,满心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虽然在这里消费的人都非富即贵,可是那种优雅独特,仿佛是闪闪发光星辰一般的气质,吸引了在座每一个人的目光。 等到他走到莉斯那一桌的时候,摘下了自己的面上的遮挡,露出了俊美的脸庞和冰蓝色的深邃双眼。他似乎是个混血儿,柔软的棕色头发之下的脸颊,有种东方人贵公子的温润如玉,但眼神又有着西方人的浪漫深情。在场已经有人认出他是当红的小鲜肉,只是碍于身份颜面,做不来像追星小女生那般直接要签名拍照的事情。 刁书真痴痴地望着那一桌不,她不是为小鲜肉的美貌所诱惑,而是笼罩在线索之上的雾气散去,露出了下面丑陋而又令人震惊的事实: 莉斯的丈夫,小鲜肉,就是丫丫腹中孩子的生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可能还有一更,养肥的朋友们可以宰了,啊这酸爽的放置play嘤嘤嘤 第109章 刁书真留神着那桌, 只不过光线昏暗,而两人又在低声细语,她只能凭借面部的表情来判断。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74) 莉斯单刀直入, 大概是直接提及了胚胎生父的事情, 小鲜肉的表情管理失去了控制,空白了一瞬间。愤怒、失意、惊慌、哀求依依在那张帅气的面孔上闪过,竟然狰狞如同厉鬼。 莉斯从包里掏出一纸离婚协议书,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只是冷淡道:签字吧。 小鲜肉的面色青白,竟然噗通一声,朝着莉斯跪下了, 抱着莉斯的小腿哀求道:原谅我吧, 我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下过错啊。 他看着莉斯冷冷的脸色, 涕泪俱下, 惹得人无限怜悯道:我只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我绝对没有背叛您,我只是花了些钱找人代孕啊。孩子的母亲我都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个Z大的学生, 我真的没有背叛您啊。 你要孩子。莉斯一脚蹬开小鲜肉,甚至毫不顾惜地踹在那张英俊的面庞上,留下了一个青灰的印子, 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不想要孩子。你自己说对我一往情深,不在意这些。 你是看中了跟在我身边的前途富贵。莉斯脚上加力,咬牙切齿道, 若不是我发现,你就明面上享受我捧着的星光前途,暗地里还养着有着自己血缘关系的孩子。食在东家宿在西家, 你真的是好心思呐。 莉斯弯下腰来,将那一纸协议拍在小鲜肉那张俊美却已经扭曲的面庞上,给你的投资我撤了,你的债你自己还去吧。还有,记住,我们不是离婚。 是我休了你。 说完,她像是倒尽了胃口一般,再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小鲜肉涕泗横流的小鲜肉一眼,蹬着跟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刁书真见她情绪起伏,心绪不佳,不由地担忧,连忙跟了上去。 她没有开车,就那么穿着单薄的裙子走在街上。天心里落下来细细的雨,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哀婉的歌声,弥散在呼啸的风里。刁书真恐她着凉,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们一同走过转过街角,镂花的路灯里疏落下淡淡的雨丝,飘扬旋转而下。莉斯站在那里,妩媚动人的五官耷拉下来,难言的愁绪浮在那张脸上。 你说,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吗?莉斯神色忧郁,嘴上一个个都说着情深,实则不是算计着你能不能怀他的孩子,就是计较着攀着你的钱财登天。这世界上,男女之间,就没有一丝半点的真心吗? 怎么会呢,只是你不幸遇到了人渣罢了。刁书真踮起脚,费力揽住了莉斯的肩膀,你会遇到待你一生一世的真心之人的。 莉斯本来神色淡淡,听了刁书真的温柔之语,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悲伤,转身搂住了刁书真,像是个被抛弃了的孩子的一般大声嚎哭起来。 刁书真轻抚着她哭得颤抖的背脊,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适时地给她递上纸巾,任由她宣泄自己的悲痛之情。 莉斯渐渐安静下来,修长的睫毛下犹自挂在晶莹的泪滴,只是战栗的身子还沉浸在悲伤的余韵之波,一阵一阵地战栗着。 你在原地等等我。莉斯蓦地松开了手,随手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几步路消失在了街角。刁书真追赶不及,只是在原地等着焦急而又忧心忡忡。莉斯骄傲而任性,骤逢这样的变故,很是让亲近的人忧虑她的状况。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对面是宋玉诚熟悉的声音,仿佛一道冰泉流过心田,刁书真心头的烦躁之意瞬间被抚平了不少。她听着对方轻缓的呼吸声,没有开口说话。她伸出手,雨丝坠落到她娇嫩温暖的掌心里,冰凉得如同一个绵长的吻,令她回想起了宋玉诚的唇封上来的触感。 我和丫丫等你回来吃饭。似是察觉到她心绪不佳,宋玉诚没有多问,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好。刁书真笑了起来,这阴冷潮湿的天气因着这一句话而陡然之间明媚起来。 街角转过来一簇红色的火焰,成了阴沉灰暗天色里唯一的一抹亮色,鲜妍得宛如心口的朱砂痣,又像是漆黑森林里骤然亮起的一束火。刁书真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莉斯,她去换了一套更亮眼的崭新的风衣,怀中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娇艳盛放的花瓣上缀着晶莹的水滴。莉斯的五官鲜明美艳,这种张扬的美带着凌厉的气势,入刀如剑。这样堪比明星的美人出现在街头,还捧了一大束玫瑰给另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子,这样难得的事情惹得路人纷纷驻足。 在刁书真微微放大的瞳孔里,莉斯单膝跪地,献上那一大束玫瑰,深情道:嫁给我吧,书真。 刁书真的脸在路人好奇的目光里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直到红成快要熟透的虾子: 小朋友,你搞这一出我自然是很感动了,如果是以前那个浪荡不羁的家伙肯定毫不犹豫就接下了,就算她根本没想到要嫁你,将至少可以哄你开心嘛。但现在我已经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啊,有人还在等着我回家吃饭。 莉斯热切的目光望着刁书真,金色的头发湿透,黏在她白皙的皮肤之上,很有几分狼狈。但是这点微凉的雨是无法浇灭她眼中熊熊的爱意的。 我知道这时候向你求婚真的很不合时宜,很像是被渣男伤害了随便找一个人来安慰受创的心灵。莉斯垂下眸子,晶莹的雨水挂在她修长的睫毛之下,宛如泪滴,可是你说的一心一意也只有你待我是这样的啊。父母总是围着他们心爱的工作打转,身边跟着我的男男女女,不是觊觎我的外貌,就是垂涎我的财富,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裸的野心和欲望。 陪我度过漫长而孤独,一无所有的时光的人,只有你啊。 莉斯。刁书真摸了摸她的头发,却不接过她手中的玫瑰,年轻的时候很容易把玻璃视作钻石,珍爱备至。等你再长大一点之后,就会发现这样的玻璃到处都是啦。我对你就像对邻居家的小妹妹一样啦,总不能看着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一直一个人郁郁寡欢吧。 是因为她吗?莉斯的目光灼灼,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就算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可在这样的场合下,总是会哄哄我的,绝不会这么直截了当。 唉,是啊。刁书真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面上的神情似欢愉又似埋怨,我这么个浪荡的家伙,终于还是被别人给驯服了。 莉斯眨了眨眼睛,刁书真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再一次哭出来,那时候她就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早就知道了。莉斯竟然施施然站了起来,神色似笑非笑的,刚才抱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恶,还是被人给抢先了一步啊。 刁书真挑了挑眉,面上涌起一丝羞燥之意,却还是没脸没皮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啊? 莉斯颇为嫌弃地戳了戳刁书真的领口,嗔道:你自己闻闻就知道了。 刁书真闻了闻自己的袖口,满脸疑惑。她忍不住想起了上次和莉斯混在一起之后,宋玉诚拖着自己去浴室洗干净的事情,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暗暗称奇,这又不是ABO世界,难道还真的存在什么AA之间互斥的信息素味么?女孩子不都是香香软软的么? 莉斯一手挽着一大簇盛放的玫瑰,一手挽着刁书真,心安理得地沐浴着路人惊艳而好奇的眼神。两人之间全无刚刚拒绝与被拒绝的尴尬之情,像是一对姐妹花一般悠然地走在街头。 到了快分别的时候,莉斯凑近刁书真的耳朵,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烙印下一个鲜艳的吻痕,不给刁书真回神的机会,就关上豪车的车门,冲她挥了挥手。 你好像我的老姐啊,书真宝宝。莉斯的话溢散在风里,听上去是那么斗志昂扬,我是不会放弃的! 刁书真看着莉斯离去,弯了弯嘴角,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老父亲似的慈爱之情,年轻真是好啊,可以肆无忌惮地爱,也可以毅然决然地恨,绝不犹犹豫豫拖泥带水,如刀如剑般的畅快淋漓。年少时总能很容易喜欢一个人,或许是因为生死一线的激情,或许是因为孤独无依时的陪伴,不论是否能走到终局,那一瞬间的绽放,就像是带着刺的玫瑰,美丽而又骄傲。 所以这就是你的解释吗?宋玉诚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递过来一张照片。那是莉斯捧着玫瑰朝刁书真跪地求婚的画面,被拍得十分浪漫唯美,简直是每个少女梦中求婚的那种场景。 刁书真手一抖,掌中的筷子就那么直直地滑落在地,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口里含着的那口鲜炖的茶树菇鸡汤是索然无味了。 这是什么鸿门宴她讪笑着解释道:我已经明确拒绝她了。 她心虚地躲避着宋玉诚的目光,弯下腰来拾捡落在地上的筷子。突然之间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之声,刁书真捂紧了自己火烧火燎的小屁股,惊疑不定地看着宋玉诚,满脸控诉。 宋玉诚从后面搂住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尖上,低声说了一句。 刁书真的脸刷地一下子红透了,否认道: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9 22:07:34~20200920 11:3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xpect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磕的cp是真的 30瓶;Crazy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书真呐, 别看你表面上是一副总攻的样子,总是调戏人家漂亮姐姐妹妹的,可是她们都不知道你的秉性啊。她们满足得了你吗? 这几日有意无意的, 刁书真脑海里总是反复回荡着宋玉诚的这句话, 想起那人说话时那副仿佛摸透了她的软肋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 然而,无可否认的是,宋玉诚说的是事实。 刁书真习惯了以一种强者的姿态出现,她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和对于男性种种的厌恶,绝对不允许她向男性乞尾求怜,以色侍人。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呢, 她又不由自主地去保护去爱护那些娇花一般的女孩子, 可怜香惜玉了。 然而, 或许人类铭刻在基因里倾慕强者的本性作祟, 又或者是谁都渴望被庇护被保护被爱着,虽然拉不下脸面,可是她也未尝不希望床笫之间被蹂、躏和征服, 以锋利的冰刃破开厚厚的屏障,将懦弱而又胆怯的魂魄拥入怀中。 是枯木逢春的良药,是销魂蚀骨的毒酒。 于是最直接的结果是, 这两天刁书真都尽可能地躲着宋玉诚,刻意错开对方的时间,半夜一溜烟进了次卧,然后麻溜地反锁上门。 直勾勾盯着门的宋玉诚: 丫丫在主卧的床上睡得正香, 宋玉诚不习惯和外人分享一张床。在她的概念里,卧榻之侧能酣睡的,只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只得从柜子里拿出条羊绒毯子, 蜷缩在沙发上睡了。回想起几天之前的待遇,幽暗的冷光从她的眸子里划过。 虽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可是学校像是一个时间停止的地方,永远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学生们蛋白胶原饱满的面上大多都是无忧无虑的单纯笑颜。走在学校里,像是沉浸在象牙塔的氛围之中,宁静而美好,像是叫人把心里压着的沉甸甸的包袱都给解下。 时间能够抹平一切的伤痕,这半个学期以来,Z大医学院校园里发生了好几起的意外死亡,可是笼罩在校园里的阴郁和恐惧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渐渐消退,甚少被人们所提及了。 历史重演,沈欣悦死后,新宿舍的室友照样害怕住在死过人的凶宅,早早搬了出去。而1551,刁宋这两个住客也在那惊魂一夜之后搬到了校外居住。那两起意外留下的唯一留下的痕迹,可能也就是两间无人问津的空荡荡的寝室了,现在早就蛛网遍结,落满了灰尘。 现在临近圣诞节和跨年晚会,整个学校都沉浸在一片浪漫欢乐的气氛之中。枯败光溜溜的树枝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带,拉起的电线炫彩的小灯闪动着耀眼的光芒,一束束红色的小灯笼招摇着,添上了热闹喜庆的亮色。各大社团都在忙着准备跨年的晚会,是忙得不可开交。又临近期末,那些学霸们开启了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模式,是另一道极其忙碌的战线。学生会风纪委虽然不参与其中,可是管理各种晚归回寝的学生们,也是有得宋玉诚忙了。 那是个平常的夜晚,刁书真坐在教室里,手脚冰凉又哈欠连天,实在是没了继续看书的心情,于是早早地收拾东西,准备去找宋玉诚一起回家。想着现在冬夜太冷,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总是比孤零零的一个人要好了许多。更何况 刁书真眯起眼睛,勾了勾唇,像是只偷了腥的小狐狸,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上次和宋玉诚在一起,虽然说两人都是第一次,但自己实在没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被宋玉诚抓住了自己的小九九。这一回嘛,要是大家一起安安静静地互相取暖挺好,要是不行嘛,难道我还会搞不定区区一个一年级的学妹吗? 刁书真得意地笑了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将宋玉诚制得服服帖帖,冰雪消融、眼含春水而深情脉脉的样子,于是不由地笑出了声。这怂人一想入非非,胆气立马跟着壮了起来,一改往日退避三舍缩头乌龟的态度,竟然想着今晚怎么死皮赖脸地与宋玉诚同床共枕了。 她想得心头燥热,面色发红,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半点没有在教室里看书那种又冷又倦的疲态。步行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刁书真本打算去一楼的学生会办公室直接去寻宋玉诚,却意外地发现1551的窗口竟然亮着灯! 她一惊,生怕自己是看错,又挨个挨个再数了一遍没错,确实是那个她曾经呆过一年的寝室,连窗口传出来的那种比其他寝室稍稍黯淡一点的白炽灯灯光都一模一样。刁书真背脊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毛汗,夜风一吹,不由的冷飕飕的,令她打了个寒噤。卫子萌的事情无人不知,这里可是学生的不愿踏足的禁地啊。 会是谁? 心中的疑惑与好奇压倒了恐惧,她上了电梯,直逼15层。1551的木质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昏暗的光线透过门缝斜斜地投在地上。刁书真手心出汗,她轻轻地推开了门 是个纤瘦的妇女,披着一件褐色的单衣,起了毛边,看上去很久都没洗过了。瘦得有些过分了,于是越发凸显出了她那肚子大得惊人,与麻杆般的身材呈现出惊人的对比,远远看去就剩了个肚子。她行动不太方便,却背了个麻布袋子,将寝室里大家匆匆搬走后落下的杂物都一个不落地收进了自己的袋子里。 刁书真狂跳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松了口气: 原来是个捡破烂的阿姨,她大概是不知道这里的恐怖传言,于是来这里捡拾杂物。 刁书真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之间,那个人抬起头来,看向这边。刁书真吃了一惊,心脏骤停了几秒,不由地退后了一步: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75) 那个人竟然是自己曾经的室友,冯连弟! 那张营养不良而灰白青白的脸,搭下来遮住眼睛干枯发黄的头发之下,是漠然呆滞而又疯狂的眼神。这样一张脸上,哪里还看得出半分学霸曾经精明聪慧的影子? 刁书真听到自己的声音因过分的震惊而颤抖:冯连弟,你去哪里了,怎么好久都不见你了,你这又是 她惊疑的目光落到对方的肚子上,欲言又止。 没什么。冯连弟的声音冷淡,怏怏的仿佛对刁书真的问题毫不在意,敷衍之情溢于言表,我来收拾点东西。 说起了我几乎没在课堂上见到你了,你是不是转专业了?刁书真心头发沉,诸多的可能性在她心头掠过,却怎么都愿意相信最可能但也是最残忍的那种。 哦。冯连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我退学了。 什么?刁书真瞪大了眼睛,她和宋玉诚不是已经举报了传销组织,警方也已经传销人员遣散回家了吗?! 是的,她是憎恶冯连弟是非不辨,为虎作伥,甚至还想逛骗自己也进入传销组织。可她从来不认为冯连弟是无药可救,她知道这个人曾经多想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她真的只是因为社会经验不足才会上当受骗。 你不上学了?刁书真心头火气,攥住她的手腕,厉声道,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冯连弟猛甩开了刁书真的手,至此她方才施舍给刁书真一个不懈的眼神,我马上就要成为千万富翁了,还苦巴巴地上这学做什么。 你这种人是理解不了我的,别干扰我做事。冯连弟像是被刁书真倒了胃口,草草收了点东西就要转身离去,给对方留下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 刁书真一拳砸在墙上,双目赤红,眼睛里要喷出熊熊的怒火。那口闷气梗在她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又无处发泄,憋得她心中难受。良久,那阵快要炸裂的烦闷之气才稍稍消退了些许,化成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自寻死路,旁人难救啊。 1551的寝室里空荡荡的,一片破败萧条的气象,那种杳无人迹的荒凉与旧时的热闹相比,勾起了刁书真心中的酸楚之意。她眼眶微热,最后看了这个曾经温馨的小家一样,虚掩上门,像是关上了什么纠缠不休的回忆。 之后,转身走进了黑暗的楼梯之中,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拾掇纷乱的心绪。 她走过拐角的时候,一股大力拽住她的肩膀,紧接着一双胳膊搂住了上来,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刁书真本能地想要惊叫,却嗅到了某种熟悉的兰花气息,身子放松下来,甚至因着刚才的紧张更增添了几分新鲜刺激的感觉。 宋玉诚刚要张口,刁书真一口咬在了她的中指指节上,绕着圈儿舔了那道伤口。 别说话。黑暗中刁书真的声音魅惑如同雾气中的海妖,引诱着水手堕向无边的深渊,*我。 作者有话要说:  案子不顺来一次,心灵受伤来一次嗯,作者就是这么庸俗 第111章 十指连心, 温软酥麻的触感中那一点虎牙咬破指尖的疼痛,愈发激起了宋玉诚心中潜藏的某种暴虐感情,她头皮发紧, 将刁书真抵死在墙上。 浓墨般的黑暗将两人紧紧地包裹在了一起, 隐秘而刺激的感觉在随着两颗急促跳动的心脏油然而生。宋玉诚微凉的手划过刁书真脖颈上细腻的肌肤,血流滚烫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的指尖灼烧一般。刁书真柔软的背脊贴死在冰凉的瓷砖上,而前方又受到宋玉诚的夹攻,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要生生将她逼疯,明知是销魂蚀骨的鸩酒,却又忍不住渴望着更多。她纤细的脖颈后仰,喉间溢出点细小的呜咽, 幼崽般的哀鸣更是勾起人骨子里的暴虐之情。 宋玉诚凹陷的颈窝里蓦地落下几点温热的液体, 烫得她心尖一颤, 心中的那点嗜血的激情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捧起了刁书真的脸,温柔的吻落在了她眉间。刁书真呼吸一滞,对方灵活的唇舌拭去了她的泪水, 湿凉的触感上燃起了火辣辣的灼热。 苦的。宋玉诚的声音清清冷冷,她搂紧了刁书真,将她抱进怀里, 悠悠叹息道,怎么了? 想听个故事吗?刁书真的脑袋埋在宋玉诚肩上的深红色毛绒围巾里,闷闷地传来,从前有四个普通的女孩子, 她们是大学室友。虽然不能说她们之间都有着深厚的情谊,但至少算得上是彼此亲近的人。 她们先后坠入了爱河,有一位呢, 活泼大胆,喜欢的是同性。另一位呢,和异性的学长谈了一场大学校园里最常见的风花雪月。她们享受着这个美好年纪所带来的的一切,轻薄恣肆。 刁书真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湿意,没想到,这两场美好的恋爱,却成了诱人上钩的鱼饵,鲜花背后的捕蝇草,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年轻人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如同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却哪知火焰不光是给与温暖的光亮,同样是吞噬魂魄的恶灵。又或许,这点光亮从头到尾也不过是虚无缥缈的鬼火,自始至终的骗局。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如同烛火燃尽,疲倦的判官阖上了卷宗,为了爱情伤怀也算不得什么,充其量也不过淋一场盛夏的大雨,高烧个几天,挂点吊瓶写点青春的伤痕文学,这一页算不得有始有终却也闪亮一时的篇章总可以翻过去的。 然而,她们处在遥遥欲坠的悬崖上时,有人推了她们一把,将她们推入了无尽的深渊。 而这个人,或许是出于想帮她们解除经济负担的好心,或许是想拉着身边的人一起堕落,哄诱她们用自己的身体资源换取钱财。 不,不是那种庸俗的钱色交换,她们毕竟还是单纯正直的大学生,是不可能去当别人的二奶小三的,这可大大超过了她们的底线。 但是,看上去捐献点小小的卵子帮助不孕不育的夫妇,顺便还能缓解自己的经济压力,那便好接受得多了。只不过,那个哄骗她们买卖卵子的人,恐怕是说捐献卵子就像捐献精子一般,只是小小地撸上一发就好,却绝不会说明,这相当于一个很有风险的体内手术,另外,使用激素催熟卵子,照样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而且,那些黑诊所使用的医疗器械的卫生条件大概很是可疑,消毒灭菌包括医疗人员的专业素质,可能都不合格。 撇开这些不说,摧毁卫子萌的最后一根稻草,除了恋人的背弃,借高利贷的日渐沉重的负担之外,恐怕还有亲近之人不遗余力地劝说自己捐献内脏器官来还债吧。刁书真轻轻呵出口气,像是放下了梗在心底里的谜团,心底里轻松了不少。水汽在昏暗的路灯下凝聚成浓厚的雾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弥漫了一层薄雾。宋玉诚握紧了刁书真的手,触感冰凉,于是将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的毛绒上衣的口袋里。 你觉得是冯连弟诱骗了沈欣悦和卫子萌买卖卵子。宋玉诚摩挲着口袋里的手,直到那只手微微温热起来,沉吟道,难道,那个冠新英语不光是个传销组织,还是个人体器官买卖组织么? 很有可能。刁书真的凉透的心也暖和起来,她反手握紧了宋玉诚的手,不说这两个组织之间存在结构的相似之处。传销组织藏污纳垢,同样存在非法拘禁反悔者的现象,简直就是孕育人体器官买卖组织的温床。 一个人体器官交易组织,一般有负责介绍供体的三线,负责监视的打手二线以及被自愿或者被诱骗而来的供体。他们互相之间往往单线联系,所以很难抓到真正关键性的人物。而传销组织,同样如此。刁书真不由地攥紧了宋玉诚的手,半是恐惧半是赞叹道,好精妙的设计。 你是如何得出宋玉诚秀眉微蹙,疑惑道,就凭见了冯连弟一面? 凭我这双眼睛。刁书真仰天望天,眼睛似有哀痛和怜悯一闪而逝,冯连弟身形瘦小,面色枯黄,皮下脂肪的厚度极薄。从医学上来看,这是典型的营养不良。而这种病症的人,除非是患有特殊的疾病,是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肚子的。而我在接触到她手腕的时间内,偷偷按了一下她的脉搏。往来滑利,入盘走珠,绝对是怀孕的征象。从子宫底部的高度来看,至少得有四五个月了。 我猜她自己可能已经沦为了代孕者来吧。刁书真眸子的冷光闪过,至于她与卫子萌和沈欣悦之死关系我查遍了她们俩的手机,除了找到李柔儿这个线人之外,并没有找到其他的东西。而以她们两人的社会关系来看,基本上是不会和李柔儿有什么交集的。 所以,那个组织里的人潜藏在学校里,伺机而动?宋玉诚点了点头,照你这么说,大概率就是冯连弟了。 一丝异样的疑惑在刁书真脑海里一闪而过,她还未看清,便稍纵即逝了。 嗯,我也只是推测。刁书真恍惚了片刻,眉头一皱,只能碰碰运气了。如果说有证据的话 我会向学校的体检室申请调出今天年初冯连弟和沈欣悦体检时采集的血样。仿佛明白刁书真心中的所思所想,宋玉诚极有默契地接口道。 大概不会这么巧吧刁书真面带苦笑,只能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走,先不想那么多了,回去给丫丫做夜宵吃。宋玉诚指了指肩上的挎包,里面晃晃荡荡的似乎是一袋液体的东西,好像还有冰块摩擦的细小咔嚓声。 哇,什么好东西?刁书真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她就要去扒拉宋玉诚肩上的包,被对方擒住了手腕子,哎,我们的刁大侦探闻不出里面是什么吗? 刁书真认真地深吸了口气,小脸垮了下来,耍赖道:肯定是天下第一无敌好吃的东西。 你呀你。宋玉诚伸手刮了刮她被冻得通红的小鼻子,促狭道,你还没丫丫鼻子灵呢,是甜酒哟。这种天气喝点酒暖身子是再好不过的啦。 那家伙对吃的可敏感了,跟小狗似的。刁书真活像是个争宠失败的小孩子,气鼓鼓道,我们家犄角旮旯里的零食都被她给翻出来吃掉了。 嗯,所以我给她找了个特殊的教育学校,除了必备的文化课之外主要是学学厨艺,以后也好有个技术谋生。宋玉诚摸了摸刁书真的脑袋,宠溺道,以后我俩挤那张大床就好了。 刁书真:不对,这不对我是不是单身久了,看一块冰块都眉清目秀的? 天气虽冷,但手中握着相爱之人温暖细腻的手掌,家里还有个小朋友盼着你回家一起吃夜宵,这人间的繁华热闹,万家灯火有了一盏是属于了我了。 刁宋两人开了门,丫丫听到动静就凑了过来,探头探脑,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只刚刚断奶的小狗。刁书真笑了起来,刚要去摸丫丫的脑袋,对方却一偏头避了开来,嘴角下撇,眉头紧皱,忙不迭缩到了宋玉诚的身后一副嫌弃的样子。 丫丫,今天这是怎么了?宋玉诚奇道,也好奇地凑过来嗅了嗅刁书真的脖颈,却只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兰花香气,没什么怪味啊。 等等。有什么东西在刁书真脑海里轰地一下炸开,她连鞋都没换,就急急奔进房间,取出抽屉里的一张宿舍四人合照的相片,指着冯连弟问,丫丫,你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要让大家失望了,这本书,以我现在的水平,可能就只能这样暂时收尾,具体什么时候能补成完整的剧情我也不能确定,也许很快,也许很久。我无意找理由为自己辩解,只能很遗憾地承认,最开始的构思和计划,以我现在的时间、精力以及写文的水准,的的确确是无法完成的。感谢陪伴我到此的小伙伴们。 第112章 近日, 在热心市民的举报下,我市警方破坏特大传销组织案,捣毁三处传销组织, 抓获犯罪嫌疑人二十二人, 遣散传销人员一百三十一人。该新型的传销组织伪装成为英语口语培训机构,骗取大学生加入其中,受害者多达百人。此外,据知情人士的透露,该组织除了涉嫌非法拘禁之外,还可能存在非法买卖人体器官的罪行。现该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此时此刻,两位热心市民正围坐在电视机前不, 准确来说, 只有宋玉诚是端端正正地坐着, 而刁书真头枕在在对方的大腿上, 小短腿架在沙发扶手上,只需要张开嘴等着对方拿着叉子喂自己甜点就行了。 丫丫乖巧地坐另一边的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电视屏幕以她的水平, 估计只能理解一些很简单的文字解说和简单的故事情节,但是这丝毫不能影响她喜欢新奇事物的好奇心。 天知道这起案子竟然破得如此容易。刁书真含住了宋玉诚的叉子,慢慢地舔去了上面的奶油, 朝对方抛了个媚眼,苍天佑我啊。 宋玉诚看着刁书真沾着白色奶油的唇,眸色渐暗,还是靠你的才智。 才智用尽, 强运开启啊。刁书真看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思绪渐渐飘回了那一天 你是不是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刁书真手心出汗,将照片的边缘弄得皱皱巴巴的, 忐忑不安地看着丫丫。 刁宋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丫丫,室内的空气安静得仿佛僵硬起来,在两人灼热的目光之下,丫丫怯怯地点了点头。 在哪里?你是在哪里见过她的?刁书真不自主地拽过了丫丫的领口,丫丫似是被这样面目扭曲的刁书真给吓到了,一个劲地往宋玉诚身后躲。 你吓着她了。宋玉诚微凉的手搭上了刁书真的肩膀,轻声道,别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刁书真慢慢地松开了握紧丫丫领口的手,像是虚脱一般往后退了一步,小腿猛地磕在了坚硬的玻璃桌面上,发出了碰的一声巨响,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发疯似地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翻找,最后找出了车辆的钥匙。她攥紧了丫丫的手腕子,拖着对方就要开门往下走。丫丫挣扎起来,可是怎么也挣脱不了激动之下刁书真的手腕子,只能跄踉地跟着她的步子走着,差点被门槛绊倒。 你是要带她去冠新英语吗?宋玉诚站在门口,拦住了冲动的刁书真。 恋耽美 犯罪心理侧写(GL)——地山谦(76) 没错!刁书真一胳膊拂开了宋玉诚,就要往下冲。 就算在那里呆过,以丫丫的智力水平,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宋玉诚叹了口气道,书真,我知道你急于找到事情的真相急于找出真相,可是我们得慢慢来啊,怎么能逼一个饱受伤害的女孩子,你难道要再一次给她造成创伤吗? 我只是带她去看一眼,就一眼!刁书真没有松开丫丫的手腕,恳切地看着宋玉诚,声音过分激动之下甚至带了点哭腔,现在这条宝贵的线索都在她的身上了,她可是唯一的人证啊。 书真,我们 我去。一个怯怯而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争吵,刁宋两人吃惊地低下头,发现这句话确实是丫丫说出来的。宋玉诚难得地挑了挑眉头,而刁书真瞪大了眼睛,似是难以相信。 抓坏人,救姐姐们。丫丫攥住刁书真的衣袖,那双清亮无邪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仿佛一面纤尘不染的镜子。 她见刁书真震惊地呆住了,又扯了扯刁书真的袖子,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刁书真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连说了三个好字,抓住丫丫的手就要继续走。 一起。宋玉诚抱手挡在门口,我们一起去。 接近冠新英语的时候,丫丫拉着宋玉诚衣服下摆的手一颤,整个人埋进了宋玉诚的衣服里,像是只受到了惊吓急于找到庇护的幼崽。 看来是认识这里了。刁书真面上的肌肉扭曲起来,很有几分狰狞的意味,但她转瞬之间又收敛起来,对上丫丫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可亲大姐姐的模样。 刁书真沉默了一会儿,看了后视镜里在宋玉诚衣袍下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丫丫一眼,一脚油门,拐弯开车离开了。 迷离的车灯洒在宋玉诚的面上,仿佛旋转的风灯里的烛火洒在旁边驻足的美人面上,温柔之中多了几分朦胧的神秘,恍如一副绝美的画卷。 你不带丫丫进去看看?宋玉诚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样就够了。刁书真抿紧了唇,侧脸呈现出如刀的锋利角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腥气,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这时,屏幕灯亮起,刁书真划开屏幕,低头扫了一眼,在她微微放大的瞳孔里,南柯的信息弹了出来: 南柯:检验报告已出。丫丫腹中孩子的遗传学母亲是卫子萌,准确度99%。 刁书真猛地将屏幕朝下扣死,攥紧了拳头,过度用力,指节微微发白。 她和宋玉诚的猜测被证实了卫子萌,真的有出卖过自己的卵子,甚至这个卵子,还差点变成了一条小生命。如果卫子萌还活着,她得知自己有个素未蒙面,在另一个家庭过着完全与己无关的生活的女儿,她又会作何感想? 或许也完全顾不上了吧:毕竟,她卖出的只是些卵子而已,这就是一场完完全全的钱财与资源的交换,又不是自己悉心孕育的小生命,有什么要紧的吗?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优秀的人类婴儿会这样制造而成:基因最优秀的女性负责提供自己的卵子,生育经验丰富的妇女来提供孕育孩子的子宫,而富有的买主来决定接受哪些产品,又来销毁哪些废品。 或许现在的人们还只是沦为了发展的奴隶,成了社会上可有可无的螺丝钉,可割可弃的韭菜,但毕竟还是对未来抱有一丝幻想和希冀;但未来的人们或者已经彻底成了社会发展的工具,从出生到死,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发展得更快更好而已。至于人本身的幸福和欢乐,那又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啊。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宋玉诚清冷的声音唤回了刁书真的思绪,这样的窝点我猜肯定不止一个吧。我们难道要带着丫丫四处乱撞? 交给我了。刁书真面上又恢复了那种懒懒的,漫不经心的神色,站在犯罪者的角度考虑,其实省城可供他们发展出这样组织的地方并不多。首先,他们需要便宜又安全的据点来安顿来自全国各地的供体。出于节约成本的角度考虑,这个地方不可能是地租昂贵的新城区,也不可能会是一个治安管理很严格的地方。否则,万一有人反悔跑出去了,那岂不是给了警方将他们一锅端的机会? 其次,根据犯罪地理模型的算法来看,将他们交易的地点,现在发现的地点以及联系Z大的医学院的位置,将地图划分成为合适的网格,通过GGT算法来计算每个网格犯罪嫌疑人所居住的概率,并基于概率计算犯罪嫌疑人可能所处的地点*。刁书真取出搁在操作台上的电脑,闲闲地打开,里面是省城的抽象的地图,上面布满了错综复杂的线条,她修长的指节敲下了几个键,这个模型是基于犯罪心理侧写的地理模型,用来预测连环杀手可能的所在之处。相比之下,用来预测一个可能有几十个人的组织的所在之处,那实在是有点杀鸡用宰牛刀啦。 原来你早就都想好了?宋玉诚双手抱在胸前,瞥了她一眼。 刁书真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会把这些证据提交警方的,当然,如果丫丫也指认那个地方,那么证据的可信度就更高了。 今天是平安夜,校园里到处弥漫着欢乐的气氛。Z大地处南方,冬天不常见到雪,但是在这个难得的日子里,竟然在纷扬的雨里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学生们可都乐疯了,全然顾不上寒冷,一窝蜂跑到室外来玩耍,更别提那些分享着对方体温和热吻,像是一双双企鹅一样挤挤挨挨在一起的小情侣们了。 刁书真将手踹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细密的雪落到香樟未落尽的枯叶上,晶莹洁白如同轻飘飘的柳絮。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惦记着宋玉诚和在家里等着她们回去的丫丫,一阵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感油然而生。 事情得到了完美的解决,警方依据她们提供的证据,成功地破获了这个人体器官买卖的非法组织,遣返了其中被蛊惑的传销人员和被囚禁的供体们。在当地警方的帮助下,下一个学期丫丫将会在当地的一所特殊学校上课,学得一技之长,以后有望独立谋生。冯连弟也被送到反传销组织进行教育,也许以后还可以再到哪所大学再继续学习,或者过上平凡普通的生活,总好过继续错下去了。宋玉诚,经过了层层波折,终于还是可以学习她执著的法医学了。 唯一缺憾的地方,可能在于她们还是没能得知宋清的真正死因,也没能找到宋清的尸骨,还是没法证明宋玉诚的妄想之谜,不过,或许有一天 在一片欢乐之中,刁书真竟然看到解剖室里亮着一盏小灯,像是有人在的样子。这都平安夜了,就连风纪委都不管学生们是不是还在教室里上晚自习了,这是何方神圣还在解剖室里学习,未免也太学霸了吧! 刁书真玩心大起,于是猫着腰,悄无声息地走过走廊,那扇铁质的大门就出现在她面前。她轻轻推开了门,看见那个穿着白大衣带着手术帽的人,不由地怔住了,一时间呆立在原地。 你来了?那个身影并不转身,似是知道她会来一样,我等你很久了。 你以为案子结了?那个声影桀桀地笑了起来,喑哑如同乱葬岗上的野鸦,我告诉你,这件事情,远远没完。 (犯罪心理侧写 1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文献: Criminal Geographic Target Model Optimal Integrated Distance between Spatial Points of Serial Burglaries 现在犯罪心理侧写1 就到这里完结啦,老实说这样完结我也不是很满意,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啦,因为作者毕竟是个小菜鸡,她没得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完成自己的构思,以及她的笔力确实暂时撑不起这个东西,更别提乱七八糟的感情线了。不过经过这一次,她也是知道了自己的能力的上限的大概在哪里了,以及究竟写什么样的题材比较适合,还有一定要提前写好完整的大纲,免得再一次出现这种虎头蛇尾的状况。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