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3P古甜)》 黑衣人 万物复苏的叁月春里,细雨淅淅沥沥地落下,织成一幅乌云雨布笼罩着京都。干燥的寒冬逐渐被春寒替代,伴随而来的是令人烦闷的湿气,衣裳清洗后整日不得干,连肌肤都黏糊得紧。 今日午后小雨停歇,乌云散去,日头刚露出些许,云娘便把衣裳被褥搬到院子里晒。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又不妙起来,乌云压顶,云娘又连忙将衣物收回内屋。 刚收拾完,就听外头传来一道脆脆的童声:“娘,石头回来了。” 云娘叁两步踏出内屋,石头已经飞奔而至,一把抱住她的大腿。 石头今年四岁了,生得唇红齿白,又得云娘妥帖教养,吃饱穿暖,生活无忧无虑,很是活泼好动。除了身量有些许单薄,个头却比同龄人高出些许,以长至云娘胸腹的高度。 抬手揉揉儿子发端,云娘柔声细语道:“累不累,怎的弄得满头大汗。” 石头埋着脑袋,乖巧地回道:“儿子不累。春里湿气太重,儿子玩了一会儿,便黏糊得紧。” 云娘笑了笑,假装没看见儿子脚底某块未擦干净的淤泥,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往井边走去。 等云娘打了一桶井水上来,石头已经捧着小木盆与面巾跑了回来,乖顺地立在一旁。 云娘见状,会心一笑,以示夸赞。 石头得了娘亲笑脸,心中得意,将手中面巾递上前:“娘,给。” 云娘接过面巾,在已倒入清水的木盆中浸湿些许,拧了拧水,便一手捧着儿子的脸,一手执面巾给儿子擦脸。 石头随着娘亲温柔的动作摇晃脑袋,等娘亲擦了两回,他便迫不及待地抢过面巾,学着娘亲那样拧干水,然后往娘亲脸上抹:“娘,石头也给你擦。” 云娘听了心里暖和,便笑意嫣然地仰头闭着眼,让儿子服侍一回。 因着下午那一阵忙活,云娘发髻有些微松散,几缕碎发沾着水汽贴于额间。石头一脸认真地替娘亲整理仪容,纤细的小手捻起碎发细细梳理,贴于耳后,将额间薄汗仔细抹干。 无依无靠地在京都生活了近四年,云娘早已学会暗藏颜色保护自己,抛弃了从前的绫罗锦缎,换上暗沉显老的宽大粗布麻衣,外出也多是垢面而行。 而今家中无外人,云娘便没有乔装,那因忙活而有些微绯红的面容,轻阖的眼皮盖住了那双秋波涟漪,却遮不住这幅眉黛青颦,莲脸生春。 嘴边泛起的笑,更为这幅动人春色添了一抹柔光,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我娘真美。 人小鬼大的石头忍不住惊叹:“娘,你真好看。” 云娘“噗呲”一乐,不甘示弱地捏着儿子的脸回敬:“我家石头哥儿真俊。” 俊石头哥儿得了娘亲夸奖,有些羞涩地搂着娘亲撒娇,不肯撒手。 “好了,把这身脏衣服换下来。娘给你打热水洗澡。”云娘拍了拍石头的身子,哄道。 又是一阵忙碌过后,天色已晚。云娘煮了两碗面,煎了两个荷包蛋,与石头一人一个便把晚饭解决了。 在外面疯玩了一整日,吃饱洗干净后的石头终于抵不住困倦,很自觉地回房上床睡觉了。 看着儿子入睡后,云娘才放心离开。 石头独自一人睡小屋已有大半年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听了什么,回来非要闹着独睡。云娘也不争论,但每回皆是等石头入睡后才离去。 孩子还小,虽懂事从不让云娘闹心,终归还是担心他夜里醒了会害怕。 在京都,儿子是她唯一的牵挂,她亦是石头唯一的亲人。 母子二人在这小小的院落里相依为命。 将简陋有些破旧的小厨屋打扫干净,云娘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抹从额间滑落的细汗。一边圈起小拳头锤了锤腰,一边掀起木锅盖,试了试水温,便把灶坑里的火苗打灭,回内屋取干净的换洗衣裳,准备沐浴净身。 须臾,云娘便捧着衣裳缓步而出。 戌时叁刻的西城子柳大街,地处偏僻,临近郊外,有别于闹市的繁华。这里一片安宁,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唯零丁几户人家屋里亮着灯火。 就在此时,子柳街东二巷内似乎响起一道女子的惊呼声,却如轻羽落湖,波澜不惊。连在大街上晃荡的几只夜猫也毫无所觉地游走着,时不时地“喵”一声。 子柳街东二巷,只有一户人家,那便是云娘家院落。 此时,只见云娘跌坐地上,一脸惊恐地望着前方脚下。 前方似乎躺了个人。 她不过是回屋拿换洗的衣裳,转瞬间自家院落就躺了个人,吓得云娘心惊胆颤。 那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胆小的云娘,被那陌生人惊得两脚发木,动弹不得。良久才渐渐回神,伸出一只穿着布鞋的小脚,向前轻轻碰了一下。 似乎真是个人。 云娘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往前走了一小步,弯腰探头看过去。 -- dǎnмèì.ⅠnfΘ 蝴蝶血印 那人侧着脸,看不清面容,躺在地上似乎睡着了。 云娘用力攥着手里的衣裳,抬脚轻轻踢了踢,还是没反应。 借着小厨屋微弱的烛火,云娘看到这人身侧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缓慢流淌,一股铁锈般的腥味在院落里蔓延开来。这使得云娘有些焦虑,一个受伤流血的陌生人闯入了她家,躺在她家院子里,她该怎么办? 忐忑不定之际,那股血腥味更浓郁了。 咬了咬牙,云娘转身回屋放下衣裳,快步回到院子,蹲下身拧起那人的左手环于颈后,一手托住那人的颈脖往自己身上靠。 这人好沉! 只这么一靠,云娘差点跌坐地上。 等云娘使出浑身力气把人拖上床,已是满头大汗。 随后顾不得满身污泥,便匆匆往小厨屋打了热水,替那人清洗污血。 那人不知如何受的伤,黑红的血沿着伤口冒泡,流了一地。来来回回擦了四五遍,云娘才反应过来,要给这人止血。 好在云娘时常做针线活儿,时有不慎容易刺伤指头,家里备了些许止血药。 云娘手忙脚乱地掀开那人的衣服,把刚用清水泡了泡的草药,一股脑往那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上按。 那人似乎被按疼了,身体轻轻颤了颤,还未醒过来,又了没反应。 血倒是止住了些,不再往外冒泡。 云娘松了口气,有些脱力地坐在椅子上歇息。 叁月天的冷风在夜晚无情扫过,伴随而来的是浓厚的血腥味儿,冷汗沾湿了后背,冷风吹得云娘背脊发寒,忐忑又无助。 想起院落里的血迹,担心明天石头醒来会被吓着,又一路沿着血迹打扫了一番。яΘǔsんǔωǔ➋.cΘм(roushuwu2.com) 最后实在累得不行了,才回小厨屋洗澡。关上内屋的门,去了石头的小房间,和儿子挤一铺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天色微晓,云娘便醒了。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进了内屋,见那人还未醒来,便前往小厨屋洗漱烧水做早饭。 辰时二刻,石头也起来了,先是跑进小厨屋,抱着娘亲撒了会儿娇,就自觉地跑去井边洗漱,吃完早饭便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 小石头对自己家里,在他娘屋内多了个人毫无所觉。 云娘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她一个对外宣称的寡妇,带着儿子勉强度日,已受了不少流言蜚语。她害怕儿子知道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对外人道他们家里躺了个受伤的男人。 她纵使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也容易招人非议。 石头能每日早晨前往西城的小书斋里偷偷听课,得之不易。书斋先生是怜秀阁女掌柜的亲家,见她孤儿寡母甚是可怜,才让书斋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每天让石头坐在门外偷听。 若是让那位严肃古板的老先生知道她因家里多了个不明不白的男人惹人口舌,老先生怕是要赶石头出书斋的! 想到这里,云娘又入内瞧了瞧,见人还未有清醒的迹象,把心一横,垢面后,便转身锁门,出了子柳街东二巷。 云娘离开没多久,那内室躺着的男人却幽幽转醒,一脸病容,唇色苍白,一双猩红的眼珠子却锋芒毕露,可惜没撑多久,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半个时辰后,云娘拧着几贴药包回来,也懒得再去瞧那人醒了没有,手脚麻利地洗药煎药。只求这几贴药剂能让那人赶快醒来,早日离开,她便能安心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云娘端着小碗进了内屋,将熬好的汤药置于木桌上,接着回到院子把杵好的止血草药摆在床前的矮凳上,准备给那人换药。 云娘侧着身子坐在床边,先是低头瞧了瞧那一道长而狰狞的伤口。 家里的草药似乎失去了作用,血水孜孜不倦地往草药渣上冒着泡,经过一夜,那敷在伤口上的草药已被血水浸得发黑。 想来也是,她那些敷小蛰小针伤口的草药,对这等严重的伤口定是不太管用的。 双手轻轻捻起草药渣,一点一点地撕开。云娘不敢用力,草药不多,却要控制力道撕开跟血肉黏在一起的药渣,极为困难。 谨慎而认真的云娘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发现男人轻蹙的眉头逐渐拧紧,有转醒的迹象。 当云娘将药渣一点点从男人右肋往上撕,在接近左侧心脏部位的时候,她却顿住了。 男人肤色有些偏黑,体态结实却不显粗壮,肌肉紧致,腹部也是一小块一小块地凸起,尽显雄性本色。 云娘本是救人心切,脱下男人衣服的时候并没多想,未曾也不敢多看几眼,眼神都是往伤口上瞅。 而现在,男人那左胸乳头往下半寸左右的胸肌之下,却有一块肉色偏红,蝴蝶形态的四叶胎记! 纤柔骨细的素手,有些哆嗦地缓缓移向那处胎记,食指在那形状上画了个圈,却又不敢触碰确认。 是他吗…… 云娘红着眼眶不敢动作分毫,深怕碰一下,眼前这只蝴蝶就会飞走,再也寻不着。 -- ⅾǎnмèì.ⅠnfΘ 不识好人心 过往如烟,在云娘脑海里时而飞快,时而缓慢地划过,氤氲得眼眶里的泪珠“啪嗒”一下滴落,在那蜜色胸肌上散开一圈。 那滴温热的泪珠,彻底唤醒了昏睡的男人。 他睁眼的刹那,便感觉身边有人,双眸倏地被血色蔓延,红了眼眶。 犹如沉睡的恶魔被唤醒的刹那,便失去了理智。 他紧绷身体,猛地张开右手手掌用力箍住眼前女人的颈脖。那细腻的皮肤在宽大的手掌下逐渐收缩,仿佛再微微用力,就会崩裂开来。 男人似乎将云娘当做威胁,那张冷峻刚毅的苍白面容此时有些狰狞,猩红的双目仿佛盯着仇敌般残酷无情。 眼前这个弱小的女人,陌生又可怜,似乎被他吓坏了,不住地流泪,脸上黑黄物被泪水打湿,黏成一片,甚是丑陋。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因伤势而低沉沙哑,却掩盖不住那与生俱来的冰冷。 女人的脖子被他掐得死死的,说不了话,喉咙发出“呃呃”的声音。 很难听,还有那滑落下来,淋湿手掌的温热泪水,也令人厌烦。 恨不得一掌掐死她。 但是,她眼神很奇怪。 错愣,诧异,接着是不可置信,甚至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看些什么,唯独没有害怕。яΘǔsんǔωǔ➋.cΘм(roushuwu2.com) 男人因那一丝丝疑惑而慢慢松了力道。 云娘用力推开被男人禁锢的手掌,跳下床趔趄地惊退几步,双手捂着火辣疼痛的颈脖,不停地咳,大口地喘气。 那因蝴蝶而悸动不已的心跳,也因男人的残酷杀意而骤停,又因被掐住喉咙的窒息感猛烈跳动。 在这几瞬间,起伏不定。 她的心乱糟糟的,仓皇又无措,不停跳动,似要穿破胸口而逃,疼痛从颈脖四处蔓延,头皮发麻,两脚发木打颤。 男人盯着这个奇怪的丑女人,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浑身发抖,还哭个不停。他不耐烦地再次问道:“你是何人?” 如果在余毒爆发之前得不到答案,他会一掌了解了这个女人。 他的耐心永远是吝啬的。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脆生生的童声:“娘,石头回来啦!” 男人猩红的双眼微微一眯,动作缓慢地直起身。 云娘浑身一抖,将快要冲进内屋的石头拦在身后,警惕地盯着男人的动作。 兴匆匆闯入内屋的石头一头扑在云娘腰间,却被云娘反手紧紧搂住不让他上前。 石头有些疑惑:“娘?” 没有回应。 石头忍不住抬头,扭动着小身板往里一探,白净精致的小脸蛋霎时露出诧异的神情,转头盯着娘看了看,又盯着双目猩红面容冷酷地坐在床上的高大男人,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弱弱地问:“娘,这是谁呀?” 云娘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她也苦闷得很。这个莫名其妙跑到自家院子里的男人,她好心给他敷药煎药,对方却想杀了自己。 这人不认得自己,一醒来就想掐死她…… 云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身蹲了下来,哑着嗓子安慰道:“这个叔叔受了伤,掉到咱们家院子里来了。石头别怕,乖乖回房休息,不要声张,一会儿娘给你做饭,好不好?” 一边说,云娘一边暗暗观察男人,见男人没有动作,便快快将石头往外推。 石头虽好奇不已,但也听话地离开了内屋。 这一番话,同时也是说给这个男人听的,免得他再次不分青红皂白地掐自己。 云娘非常害怕,尤其是石头回来后。 在未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之前,贸然就把人抬了进来,还差点死在对方手里,她有多少后怕也抵不过对方手段残酷,同时也有些心灰意冷。 她和石头孤儿寡母的,何其弱小无辜。 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小步,云娘哆嗦道:“这位……公子,你昨夜受伤落入我家里头,是我救了你,你不该、不该……” 好不容易抖着胆子看了男人一眼,又被男人瘆人的猩红双目吓退了两步。云娘顿时有些泄气,只想赶紧打发了这个男人:“家里头只得我儿与我,孤儿寡母二人,公子虽重伤未愈,却也多有不便。伤药在桌椅上,公子自便吧。” 语毕,不等男人说些什么,云娘已经快步走去内屋,逃之夭夭了。 云娘一番解释合情合理,只是到底心肠软弱,经事少心思不深,甚至有些天真愚蠢,只想着以礼数让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想过如果她救下的是穷凶极恶之徒,是绝不会将世俗礼法放在眼里的,云娘此举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孤儿寡母,家中更没有男眷,恶人想做些什么,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而男人也并未领情,只当云娘是个奇怪又脏的丑女人,临死不怯,如今却怕他怕得要死,莫名其妙。 男人嗤笑一声,看也不看桌椅上的汤药,确认四周没有威胁之后,倒床就睡。 -- 千阴山 柴火“噼里啪啦”地响,云娘蹲在小厨屋灶前,愣愣地盯着那团火红发呆,连石头进来都毫无所觉。 “娘?”石头走到小灶前,看着发呆不理自己的娘亲,有些慌张地伸手推了推娘亲。 云娘回过神来,扯了扯嘴皮,勉强回笑道:“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看着心不在焉的娘亲,石头很是机灵地扯着小谎:“嗯,石头饿了。” 他帮着书斋老先生给怜秀阁的李掌柜送了一趟书,李掌柜心疼他,赏了自己两块绿豆糕,他吃了一块还留了一块回来给娘吃,还未来得及拿出来而已,其实他一点都不饿。 “那去院子里玩会儿,很快就好了。”云娘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柴火。 “娘……”石头没有离开,又喊了一声。 “嗯?”云娘回头看了一眼儿子,愣了一下,又飞快地回头拨弄柴火。 她有些不敢看儿子那欲言又止,却止不住眼底的好奇与期盼的模样。 好奇那个男人是谁。 期盼那从未谋面的爹,又是谁。 云娘心底一酸,她都知道,只是无法回答儿子的期盼。 “去玩吧,一会儿娘喊你吃饭。”云娘起身掀开锅盖,掏了掏已有些黏糊的米粥。 她心中一团糟,脑海里全是五年前初夏那个日夜。 五年前,云娘不过及笄之年,十五岁的年纪往往天真又不失烂漫。出生江南书香世家的云娘向往诗经山海,在及笄这一年刚生出些许离经叛道的念头,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丫鬟乔装打扮偷偷跑到离家百里的千阴山,只为一睹那世人口中的神秘仙境千雪湖。 万万没想到这一跑,是命运伸出的恶魔之手,将她推入深渊。 一个黑色附有盘龙刺绣的奇怪面具,盖在一张陌生无法看清面容的脸上,还有那惊鸿一瞥的蝴蝶血印,成为她五年来噩梦的印记。 那个全身赤裸,身形高大的男人将她拖入温池,手段粗暴甚至残忍得仿佛要将她撕碎。 她无法呐喊无法呼救,男人宽大的手掌用力捂着她的嘴,被迫承受身后屈辱的鞭挞驰骋。 那样羞辱难堪地被男人压在身下亵弄,除了悔恨流泪,别无他法。 曾经向往的清幽仙境千雪湖,却成为了她噩梦的起点。 那时的云娘多么可笑无知。 她回到家中,每日以泪洗面,内心的苦楚无法与人诉说。她才十五岁,她才刚刚及笄定下亲事,她才刚刚来得及伸出洁白无瑕的玉手触摸外面的花花世界,就被花花世界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两个月后她被诊出喜脉,更是将她推入深渊。父亲怒不可遏,要将她和肚子里的野种打死,母亲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才将将拦下父亲怒火。 亲事被迫取消,只能与外人道云娘重病缠身,将不久离世。父亲颜面尽失,而云娘又无法道出野外苟合的男人是谁,让一生正直又古板的父亲一气之下断绝父女关系,将她赶出家门,最终在母亲的遮掩与照料下生下石头。 怀揣母亲偷摸给予的二百两银子,和丫鬟紫竹离家上京,途中遭遇不测,山匪猖狂,紫竹为了救云娘母子二人,被那群山匪侮辱致死,身死异乡。 而云娘则被一家从西宁赴京投靠亲戚的好人家救下,才浑浑噩噩地来到京都落脚。 她毅然离家,只为找到那个折辱了她却又消失不见的男人,她要当面质问那个人,为何这般对她,为何这般对待一个素未谋面无辜清白女子。 所以说云娘还是个天真又愚蠢的女子,她不知道这世间有众多曲折是非,纵使寻得对错,也是没有答案的。 年少时的一意孤行,间接害死了陪伴她多年的紫竹姐姐,令她更无法面对父亲母亲。她已经连累了家人,尽管对外宣称她已重病离世,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待在江南,就会有要被人发现的一日,她认为离开程家,便能顾全父亲母亲,顾全程家的百年声誉,不给已步入中年的父亲母亲添堵。 凭着黑色面具上的盘龙刺绣,云娘多方打听,来到京都,却又无从下手。那人胸口的蝴蝶血印,云娘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去打听的,只能借着印象中的盘龙绣法,暗地里询问。 只可惜除了四年前在一位老嬷嬷口中传出的那句“有可能是京都大户人家的玩意儿”外,再无音讯。 在京都生活近四年,云娘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音世事的小姑娘了。她懂得了些许人情世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玉手也因操劳而不再细腻无暇,更因紫竹姐姐的惨死学会了保护自己。 而当年的愤恨,非要寻得一个是非曲折的天真心思,也被这几年的辛劳日子消磨殆尽。 自从有了儿子石头,她的心逐渐被这个唇红齿白的奶娃娃占据,一日一日地看着他长大,渐渐懂得了为人父母的苦心,也为父亲母亲难过,觉得对不起他们,更不敢回家看望。 她胆小懦弱又天真,只晓得守住眼前的一亩叁分地,养大石头,等他娶妻生子,也许她这一生就过完了。 从前的诗经山海,她再也不敢奢望。 -- 怪叔叔 午饭后,母子二人一个坐在院子的石墩上绣花,一个蹲在地上拿着树枝练字,都很有默契地不提内屋那个陌生人。 云娘是有口难言,而石头是好奇又不敢多问。 今日是难得的好日头,湿滑的泥土地面逐渐被晒干了些许。 墙角冒出几缕翠绿,靠近大门左侧的一小块土地被翻刨成田,规整地摘种了常见的青葱与白菜,右侧则种有花草若干,还有一株越过墙头的桂花树。 云娘从小便喜爱摆弄花草,向往诗仙般的世外桃源,对栽种花草颇有心得,而院落里这株原本最早也要六月初夏才开花的桂花树,竟被云娘养得在这叁月寒春里花蕾待放。 隐隐的花香渗出苞蕾,弥漫这间田园气息浓郁的小院落。 石头时而写写画画,时而看一眼低头刺绣的娘亲,又时而悄摸摸地往内屋瞧上一眼,心底的想法毫无所觉地暴露在脸上,甚至恨不得娘亲离开片刻,让他有机会跑进去看一眼那个令他好奇不已的怪叔叔。 对于石头的举动,云娘也只能装作没看见,专心致致地完成李掌柜交给她的活计。 别看云娘动作不停,其实手下根本没动几针,心不在焉,根本绣不出什么。 也就石头人小,而且同样心不在焉,才未看出娘亲的异样。 心思各异的母子二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待了近半个时辰,往日饭后便要午睡歇上两刻的石头竟也精神饱满地陪在云娘左右。 直到对面巷子口的海哥儿前来拍门,找石头玩耍,母子二人才回过神来。 打开门,石头作恹恹状,对着海哥儿说自个儿生病了不能陪他玩儿了,将海哥儿忽悠走后,就跑回小院里继续盯着内屋。 看着儿子将人海哥儿忽悠走,转身就笑嘻嘻地对着自己说:“娘,石头今天在家里陪您。” 云娘欲言又止,却说不出一句责备。 没一会儿,好动的石头终是忍不住,悄声问道:“娘,那个叔叔不要吃饭吗?” “唔……他睡着了,不吃的。”云娘支支吾吾地回了一句。 “哦。”石头有些失落地低头摆弄树枝。 云娘哪里知道那人睡没睡,醒没醒,反正药给了,连房间也让人霸占了,她除了守在院子里干活什么也做不了,更不愿去触碰那人的霉头。 更害怕去面对那只让她心烦的蝴蝶血印。 约莫申时叁刻,天色就暗沉下来,乌云密布,云娘没法子,只得把针线活儿搬回内室。石头也趁机跟着进来,一手扶着桌角,伸长脖子一个劲儿地往床榻上睡着的男人瞧。 云娘不让石头上前,担心这人醒来又发疯掐人,石头那么小一个,哪经得起这人掐一下。 当看到她准备的汤药和止血药原封未动,云娘又是一阵沉默,担心这人会死在自家屋里,终是拿起那止血药一点点地敷在男人的伤口上。 石头想上前帮忙,也被她呵斥不许上前。 这是石头第一次被娘亲呵斥,从小到大云娘一直都是百般呵护,未曾说过一句重话。早熟懂事的石头此时也懵懂地察觉出娘亲的不对劲,碍于娘亲的怒火,委屈地伫在桌边,不敢上前一步。 目不斜视地将伤药敷完,云娘才吩咐石头去打一盆热水进来。石头很听话地去了,没多久,瘦弱的身子颤颤巍巍地捧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在云娘脚下。 此时云娘将在柜子里翻出的白布裁剪成条,有些吃力地在男人的胸口处裹来裹去。止血草药被捣碎,不包扎的话就会沿着身体滑落床榻上,云娘这才将家里仅有的白布拿出来给男人包扎伤口。 她从未做过这些事情,此时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男人睡得很沉,脑门不停冒汗,应该是伤口未及时处理,导致身体发热了。云娘只能让石头打盆热水来给人擦汗,不然那刚敷上去的草药就被滑落的汗水带着掉下来了。 母子二人合力,才将这个睡得死沉死沉的男人推了起来。石头扶住男人的身子打侧,方便云娘沿着伤口将白布往男人的左肩上裹,从左肩再往后背裹回右肋,如此转了四五圈,才算包扎好。 将男人扶回床上躺好,云娘把已染满血的热水倒掉,回小厨屋从新打热水去了。如今男人身体发热高烧,量他也醒不过来,这才安心让石头一个人在内屋里头。 而石头终于得偿所愿,趴在床沿瞧着这个陌生的,躺在他娘亲床上的怪叔叔。 怪叔叔如娘亲所言般受了重伤,睡着了。 怪叔叔有一张好看的脸,石头说不出哪里好看,有些像那奇峻的山峰,又有些像那雨后的远山墨画。 嗯,那浓浓的眉毛像远山墨画,而那高挺的鼻子到嘴唇再到下巴,就像那奇峻的山峰。 石头痴痴地想道,一双瘦弱的小手不时地给这个怪叔叔盖被子。 娘说怪叔叔发高烧了,会怕冷。 云娘端着热水进来,便看见石头捏着被角往上掀,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石头。” 石头转头应了一声,将手中的被角轻轻放下。 “帮娘亲去烧些热水做饭,一会儿你也该洗澡了。”云娘暗暗松了口气,将儿子支走。 -- dǎnмèì.ⅠnfΘ 小金库干瘪瘪 把床沿和滴落地上的血迹擦干净,即使如此,在这乍暖还寒的梅雨天里,屋内的血腥味依然挥之不去。 云娘细眉轻拧,看着床上沉睡之人,右手微微抬起些许,又胆怯地放下,瑟瑟缩缩了几回,才下定决定,撑开手掌,轻轻盖在男人面容上方。 纤细骨柔的小手堪堪遮住眉眼鼻子,只露出那有些微干涩的薄唇。 云娘怔怔地看着手掌之下的面容,男人因发热而呼吸厚重,一股热息向上喷出,蔓在面庞上方的素手上。 “噌”一下就立即把手缩了回来,紧紧握成拳,像小孩儿窥探了大人隐藏的秘密被发现了般,顿足无措,又趔趄地逃跑了。 内屋外得长廊下,被噼里啪啦的大雨淋湿,狂风吹得雨水乱飞,云娘的衣裙也被打湿了,同时将她狂跳不已的心吹灭,逐渐冷静下来。 呼吸平稳后,又不由苦笑,她终究无法通过面容确认,那人是不是五年前毁了自己清白的男人。 毕竟她未曾有机会认真瞧过那张脸。 但是,那蝴蝶血印却无法忘怀。 她也害怕被石头瞧见,这个陌生的男人身上,长有跟石头一模一样的蝴蝶血印。 可这个男人却不认得自己,五年前那人曾在丢下她之前说过会补偿她的,难道是忘记了吗? 忘记了她这个曾被他压在身下亵玩的女人,忘记了他曾脱口而出的戏言?яΘǔsんǔωǔ➋.⒞Θм(roushuwu2.com) 她不要什么补偿,她只想知道答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千里艰辛的奔寻,只想为她的委屈寻得一个答案。 在这一年,万物复苏的季节,在这大雨纷飞的傍晚,云娘沉寂多年的天真,又被这躁动不已的春天撩得蠢蠢欲动。 夜已深,云娘搂着儿子,愣愣地看着漆黑的窗外,听着滂沱的雨势,失神发呆。 内心盼望明日那个男人尽快退烧早日醒来。可醒来后,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寻问,又不愿他醒来。 原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竟是如此磨人。 她终究是个懦弱胆小之人,竟然害怕触碰那身在眼前的答案。 想着想着,又觉着那个男人在家里待得过久,终归不妥,还是让他赶紧走吧。 她不要那答案了,她只想守着石头过一辈子。 云娘便是如此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伴着渐小的淅沥雨声,后半夜才将将睡着。 翌日。 吃过早饭后,云娘千叮呤万嘱咐儿子,不可将家里有重伤的男人这件事说出去,谁都不可以说。 石头郑重其事地应下了,保证谁也不说,云娘才放心让他出门,然后入内查看男人的伤势。 男人高热未退,依旧沉睡。 撕开包扎的伤口一瞧,竟被高烧捂得灌了脓,甚至发出恶臭。 云娘有些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请大夫。如今家里余钱不多了,当年母亲给的二百两银子,花了六十两买了这处小院子安家,这几年前前后后花销不少,凭她那点儿针线活根本赚不了几个钱,只够勉强维持吃喝。 这两天买药花了近五两银子,可把方知柴米油盐贵的云娘心疼死了,请大夫再开药什么的不得花上近十两银子。 她的小金库已干瘪瘪的,剩余五十两不到。 刚来京都,什么都不懂的云娘花钱还有些大手大脚,过了大半年才知节省。 婴儿最是容易生病,请一次大夫就要近一两银子。加上孩子最不经饿了,再省也不能饿着她的宝贝儿子,她也是去年才学会种些蔬菜瓜果维持日常。 思前想后,云娘终归狠不下心不管,在院子里摘了些白菜和几个瓜果,又往脸上涂抹了些猪油遮面,打着油伞出门去了。 穿过一条大街来到一户二进大门前,一手提着装有蔬菜瓜果的竹篮,打着伞,伸出空闲的手敲门。 前来开门的胡婶满脸慈和地把云娘领进了门,热情地端出茶水招呼着。云娘与胡婶闲扯了几句,才讪讪地说明来意:“最近雨水不停,石头又是爱闹的性子,我担心路面湿滑容易摔倒,石头常在外疯玩,容易摔出一身伤,便想着问问胡婶家有没治伤口的药,借用一二。” 胡家便是当初云娘险遇山匪时救下她的那一户好人家。胡婶大儿子凭借亲戚关系,在衙门谋得捕头这份差事,时常外出办事,干的都是拳脚功夫之事,容易受伤。因此胡婶家里常有治疗外伤的良药,云娘便打着担心石头受伤的由头前来借药。 胡婶二话不说就把儿子常用的金疮药给云娘拿了两瓶,还不忘嘱咐这潮湿天气经不得拖延,让云娘不要省着用,若是不够再来取。 回到家中,云娘连忙拆开白布,将半瓶金疮药撒在那已灌脓得血肉翻飞的伤口上。 看着那狰狞作呕的伤口,云娘两只小手颤抖不已,差些整瓶倒了下去。 洒了伤药,又将自己买回来的草药敷上去,总之都一股脑地往伤口上洒,一番折腾后堪堪将伤口包扎好。 如此又过了半日,石头回家吃午饭,然后又去了内屋看怪叔叔,给怪叔叔盖被子擦脸,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般照顾着高烧不退的怪叔叔。 午后雨势毫无停歇之意,石头也没再出去,就和娘亲待在屋子里玩耍。 如此这一日又过去了,夜间,云娘临睡前又去内屋看了看,男人依旧高烧沉睡,云娘忧心忡忡地拥着儿子入睡。 第二日清晨醒来,下意识地前往内屋查看,竟发现男人退了烧,连化脓的伤口也似乎好了七八分,云娘这才安心去洗漱做早饭。 这一转机,云娘自是以为胡婶家那金疮药起了作用。 却不知在昨个深夜,大雨倾盆之际,她家院子闯入了两个身形壮硕的黑衣人,给床上半死不活的男人喂了不知多少名贵丹药,将那被云娘折腾得不堪入目的伤口重新包扎,才保住自家主子的命。 -- dǎnмèì.ⅠnfΘ 芙蓉花开 昨个夜里,商炔在名贵丹药之下幽幽转醒,透过黑衣人手中的夜明珠看到了前来搭救的手下,躺在床上重重地喘气,高烧和伤痛并不是最磨人的。 其中身量较高的黑衣人看出端倪,面露担忧地上前询问:“主子,可是蛊毒发作了?” 商炔闭眼点头,声音沙哑道:“阳丹带来了吗?” 身量较矮的黑衣人也上前一步,回道:“带了,只是……” 商炔有些艰难地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顾虑:“不必说了,我现在不便入宫。告诉他,别轻举妄动,也不必寻我,伤好了我自会回千阴山。” 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应了声是,高个子又问道:“主子打算在这歇几日?那对母子瞧见主子真容,是否先灭口?” 高个子话音刚落,矮个子便打岔讥讽道:“褚锋你是不是傻的,现在灭口不等于告诉外面那些贼子,主子在这里,等着他们上门吗?” 被嘲笑的褚锋面色一赫,一本正经狡辩:“上门又怎样,有你这千阴山第一搅屎棍贺书在,还怕他们不成?何况天子脚下,由不得他们放肆!” 矮个子贺书还想再怼这褚傻子几句,被床上躺着的商炔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瞬间闭嘴了。 褚锋更是一本正经地等着主子吩咐,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想到那个奇怪的丑女人将他的伤口越弄越糟糕,商炔就气不打一处来,嘴上却说着:“先别动手,我刚服了阴丹,能坚持一日,明晚你们再带阳丹过来……” 商炔的语速极慢,到最后已失了声,陷入沉睡。 贺书看了看这简陋不堪的小破屋,想到那肉丸大小的红丹确实不太好藏,没得让那丑妇人当零嘴给吃了,他就有苦也说不出,哑巴闷吃黄莲了。яΘǔsんǔωǔ➋.⒞Θм(roushuwu2.com) 褚锋也收起了灭口的心思,和贺书双双飞出这家毫不起眼的院落。 而那忧心男人伤势的云娘,也并没有发现那从新被包扎的伤口与她包扎的有什么不同,此时正忙碌地做早饭,想到那人近两日未曾吃下东西,又添锅熬了些米粥。 云娘在这一方忙碌着,却不知外头那方浪潮,正缓慢地滚滚而来。 西城子柳街二巷,似乎不再享有宁静。 此时细雨蒙蒙,大街上行人寥寥,各个街头却聚满了身着铠甲的禁军与衙门捕头衙役,正大肆搜索敌国奸细刺客。 母子二人吃罢早饭,云娘打着伞准备送石头出门,大门刚推开些许,外头却突然伸来一只手掌,用力拍向云娘的面门。 云娘毫无防备,只觉有异物突袭,下意识便向后退,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一声惊叫落入细雨之中,油伞被抛向半空,坠落在地。 而石头也被突然闯入的一群官兵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娘!”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对着自家大门拍来的身着铠甲的男子反应迅速地向前迈了一大步,大脚踩着厚底皂靴“碰”的一下踏飞脚下那滩水迹,一手提溜住险些滑倒的石头,一手随着弯腰的动作,快速接住即将跌落地面的云娘。 于是缓过神来的石头便瞧见,那个穿着铠甲的男子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单手抱着他娘亲,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家娘亲看。 云娘被那一掌惊得趔趄向后倒去,却又被那击向她的男子险险地抱住,整个人腾飞似的,离地面只余半尺。 而这个抱着她的男子,竟维持着弯腰低头,抱着她的身子一动不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云娘心下一咯噔,想起今日还未来得及用猪油蒙面,暗叫糟糕。 而藏身在不远处瓦顶的褚锋贺书二人,在禁军闯入之际正想动手,却也被这一幕戏剧性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观望片刻。 云娘被男子肆无忌惮的目光盯得恼火,伸手推了推男子,神色羞愤道:“请你放开我。” 男子目光炙热,面容清秀俊朗,瞧着云娘羞愤的目光,白净的脸庞也随之红了几分。攥紧云娘那纤细柔软的腰身,猛地一拉,直起身子,将云娘扶稳落地。 脚一落地,云娘便将身旁的石头抱紧,转过身子,背对身后那一群官兵。 心下却方寸大乱,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常再元看了看身后那群闹腾的官兵,一个个对着他挤眉弄眼,甚至起哄。 他狠狠地瞪了身后那些人一眼,有些狼狈地回身,向背对他的云娘躬身抱拳:“这位……姑娘,是在下鲁莽,唐突了姑娘,请姑娘原谅。” 说完,捡起地上那把油伞,打在云娘头顶,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油伞递了过去。 常再元立在云娘身侧,半尺的距离,能清晰地瞧见那一抹令他心悸不已的春色。 细雨沾湿了云娘的脸庞,些微碎发黏在眉间,绯红染在那张如玉般的白皙面容上,如那池塘边上的落水芙蓉,娇嫩鲜艳。 沉鱼落雁。 常再元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 云娘冷着脸,再次侧了侧身子,躲避身侧之人令人恼怒的炙热目光。 生性坦荡的常再元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如此盯着姑娘家瞧,过于孟浪,轻咳了一声,举着手中的油伞不敢再动作。 云娘避过男子的手,接过油伞,又往后退了几步,将石头护在身下,手中油伞也向下低了几分,遮住面容,让人只瞧得见一身暗沉宽大的棉衣。 常再元看着那丙油伞越来越低,遮住了令他缱绻的春色,不由得有些失落,却也知道此时气氛不对,正想说明来意,外头却响起一阵脚步声。 ———————— 惊喜放送:周六双更! ———————— 提前发放后续预告: 到这里,大家大致都能猜到石头他爹是谁了。(#^.^#) 由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狗男人商炔的初h会特别长,因此不分章,单独为一章,借此慰藉干旱已久的小寡妇哈哈哈哈。 2000字 20po币,初h肉章共计9000字以上,收费预计100po币 在此声明,初H在开文前已完成,请不要问我为什么先写肉章←_← 老处男商炔初H后,剧情也缓步开展了,五年前云娘与大哥的相遇,还有消失等等都会娓娓道来,这本预估是中短篇,十五万字左右,如果不水的话。 前期的铺垫有点长(爱写日常的我忍不住就水日常了),虽然但是,渣渣绿尽量加快节奏。 如有bug不妥之处欢迎指出,渣渣绿诚恳修改。 鞠躬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收藏与评论支持。 -- 主子,采花吗 常再元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捕头官服的粗壮男人,一手紧握腰间大刀,面色紧张地跑了进来。 来人瞧见一众禁军和与云娘站在一处的常再元,连忙跑上前,喊了声:“常统领。” 常再元皱眉:“你是?” “在下胡天一,就职京兆尹班头。” 胡婶得知禁军正四处搜捕刺客,又瞧见这班禁军在云娘的院落里半天没出来,担心云娘出了什么事,才将在隔壁街头参与搜捕的儿子叫了过来。 进来后,胡天一瞧着常再元与云娘相对而立,一个低头遮脸,一个目光炯炯,不由忐忑地问道:“不知常统领在此有何发现?” 其实胡天一这话问得甚为越矩。 他一个小小的班头,哪有询问禁军统领的资格,他不过是得了老娘的吩咐,硬着头皮上前多嘴问了一句。 而且听说这位常统领为人爽朗坦荡,他才敢开口的。 好在常再元也并未深究,只是顺着胡天一的话问出心中所想:“你认识这家人?” “是。”胡天一侧头看了一眼云娘的方向,解释道,“云娘是小的家母的远方亲戚,如云娘有冒犯之处,还请常统领海涵。” “哦。”常再元细细回味“云娘”二字,只觉悦耳动人,人如其名,身姿轻盈,连面容也如那云般轻柔白净,叫人心醉。 胡天一不知常再元心中所想,见常再元默不作声,不由又忐忑道:“小的让云娘给常统领赔罪,望常统领……” 见胡天一误会了,常再元忙摆手道:“不必。是再下唐突了云姑娘,还忘云姑娘海涵,见谅。” 说完,又再次向撑伞遮脸的云娘抱拳鞠躬。 云娘打着油伞,对着常再元的方面欠了欠身子,却不吭声。 常再元未得到云娘的回音,虽有些失落,却也知道正事要紧,正了正身子,对着种满花草却也一目了然的院落转了一圈,便对身后那群官兵道:“无事,走吧。” 踏出大门之际,常再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旧撑伞遮面的云娘,只当云娘被他的孟浪吓着了,心下有些懊恼,又默默转身离去。 胡天一暗暗松了口气,见云娘仍旧打伞遮面,回想刚才常再元的表现,心下细细一琢磨,便知常再元定是瞧见云娘真面容了,才有这一出。 胡家带着云娘孤儿寡母上京,自是知晓云娘那张出水芙蓉般的面容有多勾人,后来也是胡天一向云娘劝说以猪油敷面,躲避这红颜祸事。 胡天一为人也算正直,虽对云娘那沉鱼落雁的身姿容貌多有赞叹,却也未曾逾越。他一个四十好几的粗鲁大老爷们,儿子都十四岁了,要是再早两年,他都能当云娘的爹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心思。 和自家母亲一样,同是心疼云娘的遭遇,便一直将云娘当做自家妹子般照顾,对外也如是宣称。 “云娘,没事吧,有没吓着?”胡天一关切道。 见那群煞人的官兵都走了,云娘才松了口气,对胡天一说:“我没事,多谢胡大哥。” “近几日朝廷在追捕敌国细作,你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免得遭遇无妄之灾。”说着,胡天一揉了揉石头的脑袋,嘱咐道,“石头念完书就尽早回家,这几日也别在外头玩了。” 禁军的突然闯入,使得人小鬼大的石头也有些惊魂未定,平常红扑扑的小脸蛋此时却有些苍白,声音弱弱地回道:“石头晓得了,多谢胡叔叔。” 胡天一咧嘴笑了笑,大胡子在嘴边一抖一抖的:“真乖!石头随我出去吧,我送他到小书斋。” 云娘还未乔装,不便出门,想了想便答应了,又嘱咐石头几句,将二人送出大门。 关上门后,云娘才方知后怕,有些腿软地在大门前蹲下。半晌,云娘起身回了内室,往脸上抹了一层猪油,才安心下来,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沉睡的身影发呆。 脑海里回荡着胡天一说的敌国细作,甚至不敢深思,眼前这个人,是也不是…… 胡思乱想良久,云娘才顶着一脸暗黄走出内屋,打理院子里那片小菜地。 不远处的瓦顶之上,贺书啧啧称奇:“没想到这深巷里头,竟然暗藏一朵芙蓉春色,还懂得藏拙,啧啧。” 褚锋撇了撇嘴:“那猪油真恶心,看得我想吐,她怎么敷得上去。” 贺书越说越兴奋:“你说主子什么时候能发现?” 褚锋切了一声:“发现了又怎样,你以为主子像你这般肤浅?那可是个寡妇!” 贺书不满道:“寡妇怎么了,这是一朵芙蓉春花,寡妇也能遍地开花!” 褚锋:“怎么?你想采?” 贺书:“怎么?我不能采?” 褚锋:“那你采个试试?” 贺书:“你叫我试就试啊?” 千阴山山主的左膀右臂、两大影卫之首就躲在这深巷的瓦顶之上斗嘴,若是让千阴山众卫瞧见,怕是要捂脸转身离去。 丢人! 没多久,云娘除完草,又进小厨屋倒腾买回来的那些草药,弄了半天才端进内屋。 瓦顶上的二人顿时住了嘴,安静片刻,褚锋弱弱地开口:“要不要稍微阻止一下?” 贺书也有些心疼主子:“没法子阻止啊。” 唔…… 那还是当做没看见吧。 反正那些草药也敷不死人。 -- 狗男人 云娘端着被两大影卫嫌弃的垃圾草药进了内屋,关了房门,先将药碗放在矮凳上,随后轻轻掀开被褥,查看男人的伤势。 敌国细作引来的禁军让云娘内心不安,一番细想,觉着还是让这人早日离开为妙。 为了自身与石头的安危着想,云娘便不再犹豫不决,也不再纠结这人是谁,决定日日给这人换叁次药,希望他尽快醒来,早日离开。 刚准备用剪子剪开缠裹在男人身下的白布,一抬头就瞧见男人剑眉下那双褐色的眼眸好似那玻珠般闪烁着幽光,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娘还愣了一下,这人眼珠子不是红色的吗? 男人沙哑的音色忽然在云娘耳边响起:“你的脸很臭,离我远点。” 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露出些许困惑,浓而弯的睫毛轻轻向下扫了扫,又飞快地向上翘了回去。 宛如扑在春江花丛之上的黑蝶,颤动的羽翼牵动一圈圈迷蒙的涟漪。 清澈见底的黑蝶,掩映着男人的五官。当视线聚焦的一刹那,云娘才反应过来这人醒了,猛地直起身,动作却没收住,差点掉了下去。 商炔用双肘支起上半身,冷眼旁观眼前这个摇晃摇晃即将掉到床底下去的女人,丝毫没有要伸出援手之意,甚至还“嗤”了一声,嘲笑女人的浮夸与愚蠢。 心中忍不住暗讽,刚刚弄出那勾人眼波的丑陋模样是作给谁看? “咚”的一下,失去平衡的身子终是摔下了床。双臀着地,一阵闷痛。 云娘咬牙趔趄地站了起来,举着手里的剪子,嗫嚅道:“你……你醒了?” 商炔目光幽幽地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女人,又移向她手中的剪子,挑了挑眉:“你想干什么?” 云娘睫毛微颤,虚张声势地将手中剪子举向商炔胸口处,硬气地蹦出了两个字:“换药。” 忧心男人再次发疯,因此才将剪子伸向前,做出防御的下意识举动,却不知这一动作会招来商炔的不满。 只见商炔迅速伸出那宽厚的魔爪,抓住云娘的手向右一扭,云娘的手顿时钝痛无力,手中剪子失去支撑脱落下去,“锵”一声掉在地上。 “痛!”云娘惊呼,想抽回被商炔握得生疼的手,却无论无何也甩不开,手指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了。 眼眶里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掉落,云娘疼得嘶嘶地叫。 暗黄的猪油再次被泪水冲刷,一块块掉落下来,毫无所觉的云娘还在奋力地想挣开那只魔爪。 商炔察觉云娘脸上的异状,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难怪那么臭,原来是抹了猪油。 有些嫌弃并觉得恶心地甩开云娘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恶狠狠地警告道:“别拿这些东西对着我,下次可要小心你的小命。” 云娘被商炔甩开的力道逼得倒退几步,扶着桌子才堪堪站稳,捂着快被他捏碎的左手默默流泪。 这人太可恶了,他怎么这样,他怎能这样。 可面对着这个可恶又可恨的商炔,是天生胆小懦弱的云娘,除了哭,她别无他法。她甚至没有办法将人赶出去,可能她刚对商炔大喊一声滚,她就会被他一巴掌拍死。 她怕死。 她不敢反抗。 委屈溢满云娘心间,她做错了什么,为何她的好心,却换来对方如此对待。 除了流泪,她什么也做不了。 呜咽的啜泣声吵得商炔心烦,又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句:“闭嘴。” 云娘吓得噤了声,良久才哽咽地抽气,细声道:“这是我家。” 言下之意,请你放尊重一点! 商炔似乎终于有了身为客人的意识,瞅了一眼床边矮凳的草药,剑眉轻蹙,沉着声跩跩地说:“即是你家,也请把你那张臭脸洗干净再进来。” 云娘愣了愣,伸手往脸上一抹,想起她脸上的猪油,看了一眼床上的商炔,猛地转过身去,终于反应过来——露馅了。 商炔嗤笑一声,那跩得气死人的低沉声音又催促道:“赶紧的。” 云娘一个激灵,诺诺地出去洗脸,回来低着头进了屋,又暗骂自己没出息,为何还要进来? 看着这个唯唯诺诺的女人,商炔就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由恶劣起来:“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换药。” 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云娘安慰自己说:只要他伤好了赶紧离开就好,小命要紧! 云娘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走到床前,端起矮凳上的小碗,静静地站着。 瞧见这女人又站着不动了,商炔不耐烦到了极点。 “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云娘愣了下,食指颤巍巍指着他胸口处未拆开的白布,昂首娇憨道:“布还没拆。” 被清水洗去了猪油的面庞,脸上还带着些许水汽,雪肤白里透红,甚至能看清脸上那些细细的毛绒。 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还有些红肿,朦胧中透着光泽,而那小巧的鼻翼下,是沾了水的粉嫩红唇。 一抹勾人的春色如被掀开了面纱,宛若那刚出水的芙蓉花,突然在商炔眼前亮了开来。 ———————— 小剧场 渣渣绿兴奋大叫:狗男人商炔! 商炔吹胡子瞪眼:有胆子再说一遍? 云娘颤巍巍地举着剪子,小声逼逼:狗男人! 商炔阴恻恻:呵,蠢女人你嫌命长? 云娘大呼:大哥救我~ 面具大哥抱住云娘:小炔也就色厉内荏,云娘别怕。 抱住大哥蹭蹭,云娘得意的瞧~ 虚有其表的商炔:就很气! -- dǎnмèì.ⅠnfΘ 狗男人:卒! 商炔丹那浓密的黑色睫毛轻轻扇了扇,除此之外,脸上并无甚变化,依旧冷漠无情,那张薄情的唇瓣也随之掀开:“需要我请你吗?” 放下手中的小碗,云娘认命地再次向前一步,看着仰躺在床上的男人,却无从下手。 只因男人双肘撑着床,身体微微向后昂,双腿交叉盘于床边。 可她该怎么动手拆? 这人简直跟个皇帝似的,光着上半身昂躺着等人伺候,神色傲慢又目中无人。那手肘支撑的力道让云娘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伤势痊愈了,不然刚退烧又身受重伤的人,哪有这般力气支撑这么久? 男人又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云娘,那眼神冷得云娘如芒在背,一个哆嗦,不得不弯下腰身,垂头丧气地替人拆布换药。 云娘低着头,小手在白布上摸索,指尖每每触及男人炽热的胸肌,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使得她那垂落的发梢也随之在男人的胸前晃荡,如瘙痒般划过肌肤。 商炔的睫毛不自觉地一颤,皱了皱眉,竟有耐心地容忍下来。 摸索了一阵子,云娘终于找到那打了小结的布头。 此时云娘并没有发现这个包扎的小结换了个位置,拿起小剪子剪断,一层层撕开那包裹严实的白布,手上力道也没轻重。 疼死他这个恶人! 只敢在心底腹诽的云娘打着小九九暗暗报复。 每回要扯男人身后的白布时,云娘不得不弯下腰,小脑袋置于男人肩膀上面,使得两人距离极近,甚至云娘只要再低一低头,双唇就能触碰到男人的耳肉。яΘǔsんǔωǔ➋.⒞Θм(roushuwu2.com) 嫩白的小脸蛋霎时染上些许绯红,连呼吸都紧绷起来,深怕发出细微的呼吸声,又会惹来这人的不满。 攥紧手中白布,用力从肩上扯下来,再转回胸前,云娘立即后退些许,便见男人脸上渗出些许薄汗,云娘愣了愣,飞快地看了男人一眼。 他紧抿的嘴唇有些泛白,身体也轻微地颤抖,似乎是支撑得旧了的缘故,而眼皮也盖住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似无力般阖着。 倒是能忍,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云娘抿了抿唇,手上动作不自觉轻柔下来,掀开最后一层白布,见白布没有带起血肉模糊的伤口,这才手一甩地将那白布从伤口上掀开。 男人的身体因掀开的动作浑身一抖,云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弄痛了他,可男人脸上却无甚变化,依旧冷漠。 见云娘看过来,还掀起眼皮瞪了云娘一眼,依旧傲慢得令人发指。 云娘有些怄气地转过身去,为自己居然担心他而感到羞愤。 走到窗前的盆架上,打湿手帕,拧干,回身走到床前,刻意用力地擦拭伤口边上溢出的血水。 不知怎的,男人身上竟细细密密地流了许多汗。云娘不敢耽搁,将止血的药汁涂抹于伤口上,又敷了一层草药在上面,扯过裁剪好的白布条,将一头放在男人的左肩背后,右手轻轻压着,左手沿着伤口一路向右肋摁压往商炔后背转去。 当云娘拎着白布从商炔后背圈至左肩时,她仿佛将商炔整个人抱住了似的,她那宽大的棉衣几乎贴着商炔的胸口,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滑落。 商炔似因疼痛而蹙眉,呼吸沉重,喷薄而出的炽热气息打在云娘的颈脖与后耳处。 那股炽热的气息不禁让云娘回想起噩梦般的过往,腿脚发软,双手直直颤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转向右边,即商炔的左边。 只是发软的腿脚不听使唤,甫一直起身子,那人炙热的鼻息又喷在了她的左耳上,她半边身子都麻了,直直地往男人身上撞去。 “碰——” 一记重创。 一阵闷哼。 一声惊叫。 商炔隐隐有些脱力的手肘,被云娘砸得顿时失了力道,双双跌倒在床上。 这个蠢女人在干什么?! 莫非想勾引自己? 疼得全身冒汗的商炔顿时火冒叁丈,一把推开不知检点地压在自己身上娇小身躯,咬牙切齿地骂道:“蠢女人,想勾引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一个寡妇,谁看得上你?” 脑袋蒙圈的云娘,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心中掩藏的委屈瞬间爆发开来。 谁谁谁勾引你了! 分明是你勾引我! 臭男人,疼死你! 只恨自己身姿太轻,没能砸死你! 委屈与愤怒溢满云娘心头,面色涨红,浑身哆嗦,却是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反驳。 她扔下手中的白布,跑出屋外,坐在院子的石墩上抿唇生闷气,紧握成拳的小手用力捶打了两下大腿,以示发泄。 气死人了! 瓦顶上的两大影卫再次对视。 这小寡妇对自家主子做了什么? 耳力极佳的两人可都听见了方才屋内响起了令人遐想的奇怪声音。 褚风:心疼主子! 贺书:心疼! -- dǎnмèì.ⅠnfΘ 小寡妇的反击 大清早的就被禁军闯入搜查,已经够惊心动魄的了,如今又被这个自以为是傲慢无礼恩将仇报的臭男人气了个半死,简直倒霉透了。 云娘真想把那臭男人扔进油锅里炸,再扔进土里埋,给她的花儿草儿做化肥! 呼了一口气,怒意逐渐平复下来,想到这儿是她的家,真金白银买下来在官府过了明面儿的家。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这般羞辱! 云娘板着小脸儿,回到内屋,看了也不看那人一眼,拿出笔墨“刷刷”地写了起来。 只片刻,便将手中写好的纸张拎到靠坐在床榻上的男人面前,递过去。 却是一句话都不想与这人说。 商炔瞧了瞧那张纸,又瞥了一眼板着脸看向房门的暗沉身影,挑了挑眉,并没有动作。 举了半晌,对方竟然没有反应,云娘不由拧眉回头看——男人勾着嘴角要笑不笑地望着她,那苍白的面容正非常非常令人讨厌地嘲笑着自己。 云娘冷眼竖眉,鼓着腮帮子伸手再次往前推了推纸张。 见女人那两坨腮帮子越鼓越涨,商炔终于有了身为客人的觉悟,单手捏住纸张的一角,扫了两眼。 四行字,并不多,却简明扼要。 大意是:作为你的救命恩人,对你仁至义尽,请你遵纪守法,好好做人。疗伤花钱,我家穷得很,盛惠十两银子,早日还清。 浓缩成一个字:滚!яΘǔsんǔωǔ➋.⒞Θм(roushuwu2.com) 商炔并未将纸张中的内容放在眼里,反而有些讶异地打量起这个容颜不俗还识字的寡妇,方才见她落笔行云流水,一看便知是习字多年之人,那娟秀工整的字体中还掩藏些许狂放。 这个小寡妇从小读过书习过字,习惯在家里备笔墨纸砚,定是出身富贵人家,性子娇气胆小,却孤身一人带着孩子藏在京都这深巷中,还懂得易容藏拙—— 口音也与京都人无异,商炔皱眉,思绪急转,却是一时看不出,这小寡妇何许人也。 若是云娘知晓他心中所想,定会骄傲地说上一句,她父亲打小就找了个曾在京教书多年后回江南养老的大先生教她们几个兄弟姐妹读书,她从小就说得一口流利京都话。 可惜云娘并不知晓,见他接过纸张看了起来,便不担心他不识字了,回身往外走去。 谁知商炔却在这时懒懒地开口道:“写这破玩意儿有何用?怎么,被我拆穿,羞愧得话都不会说了?” 云娘转身瞪了他一眼,脑海忽地灵光一闪,小智慧蹭蹭往上涨。 “外头朝廷正大肆追捕细作,若是公子嫌弃云娘家中落魄不堪,不妨去那京兆尹逛一逛。” 说完,小手甚是紧张地攥着衣摆。 商炔不由眯了眯眼,这女人竟然敢威胁他? 云娘被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眸盯得心惊胆战,却仍旧佯作镇定地任对方打量。 可惜,云娘自以为镇定,殊不知微微发颤的双腿早就露馅了。 看着她慌张发抖的模样,商炔心下了然,这女人怕是担心自己救了个细作回来,才敢威胁试探他。 这小寡妇还不算太蠢。 傲慢成性的商炔难得不唱反调给人添堵,将纸张置于床榻之上,清冷的嗓音淡淡地说了句:“可。” 哈? 他真想去京兆尹喝茶做客? 莫非他真是细作? 云娘霎时有些目瞪口呆。 一看小寡妇蠢憨的神情就知她想歪了。 商炔却不疾不徐道:“药,你尽管抓。银子,待我离开之时会付清。” 听到这话,云娘暗暗舒了一口气。想来也是,若身为细作刺客,定不会像他这般高高在上还极其气人,刺客不都是隐藏身份,越低调越好才是? 这人如此目中无人,如何做得那细作? 只是……云娘不由朱唇微启:“你……” 却只蹦出一个字又闭上了嘴巴。 看着欲言又止的蠢寡妇,商炔眉头轻蹙:“怎么?” 云娘有些支吾道:“近日朝廷四处捉拿细作,若是官差再上门……” “我姓燕,燕燕于飞的燕。单名朝,朝阳的朝。”商炔性子虽嚣张恶劣,却是心思缜密之人,对方只说了两句便知晓她想问什么,扬起一个没有温度笑容道,“小寡妇,可别记错了。” 云娘抿了抿嘴,又问:“那你的伤……” “啧,问题真多。”商炔撇嘴不耐烦道,“与仇家死斗,那人被我割了鼻子、舌头、耳朵,还挖了双眼。只因他——” 说着,转头对着云娘眯眼一笑:“话太多。” “小寡妇还想问什么?”商炔下了床,慢慢走向云娘,笑容阴森且不怀好意,“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地?还是……” 云娘顿时大惊失色,趔趔趄趄地后退,直到退至门槛,才头也不回地跑了。 真不经逗,无趣。 收起不达眼底的笑容,商炔回身躺回床榻,双腿交迭,闭目养神。 捂着被“燕朝”那阴恻恻的笑容吓得猛跳的心口半晌,才后知后觉这个恶人恐怕是在吓唬她,才如此说的。 内心对商炔的讨厌又蹭蹭地往上涨了一根竹竿那么高。 暗暗决定不给他吃午饭! 晚饭也不给他吃! 反正他也只给药钱,她才不要浪费家里的粮食喂饱这个恶人。 云娘一面小肚鸡肠地想着,一面迈着小步伐进了小厨房,掀开米缸的木盖,只见大米快见底了,明日就得去采买些米回来了。 想到又得花钱,云娘就不大开心,她的债还没讨回来呢。 呀! 竟忘了问那恶人什么时候走了。 他再不走,在他还清银两之前,她怕是养不起他了。 云娘满脸愁云。 ———————— 靠小剧场卖甜: 吃我的睡我的还敢嫌弃我,云娘大笔一挥,写了一个大字。 滚! 商炔嗤笑一声:不滚又如何? 云娘气呼呼地又写了一张,与先前那张摆在一起: 滚!滚! 商炔翘着二郎腿:我就不! 滚!滚!滚! 商炔掏了掏耳朵:我就不! 滚!滚!滚!滚! 石头噘嘴委屈:娘,笔墨贵得很,您给石头练字吧,别浪费了 商炔向前滚了两圈,一把抱住云娘,低声笑道:嗯,不闹了,我滚过来了。 -- 石头的石头 云娘闷闷不乐地做着午饭,煎了两张红薯饼,熬了半锅红薯粥,足够他们母子两人俩吃的了。想到那“燕朝”有两叁天没吃过东西,云娘心下稍作犹豫,咬咬牙又默默多弄了一张红薯饼。 今日石头到家特别早,隅中便回来了。 平常一到家就缠着娘亲撒娇打滚的石头哥儿,此时却是一反常态地趴在娘亲的房门边上,看怪叔叔醒来没有。 俨然一副有了新鲜的怪叔叔便忘了娘的不孝小儿。 只见怪叔叔此时穿着娘亲洗干净的黑色衣裳,曲起一条腿,靠坐在床榻上,听见声响,便往门口看了过来。 冷不丁被怪叔叔发现,小石头怪不好意思的,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埋在门框上,不一会儿就印出几道小红痕。 商炔不由扬眉,伸出食指往前勾了勾:“小不点,过来。” 石头却是有些欣喜又纠结,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又看看怪叔叔,两只脚丫子不听使唤地往前迈了几步。 嗯,是他的小脚脚不听话才向前走的,并非他不听娘亲的话靠近怪叔叔。而且怪叔叔看起来也不是很可怕,还对他露出非常好看的笑容。 见小不点小手抠着木桌不走了,商炔不满道:“离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石头抿了抿小嘴唇,解释道:“娘亲不让石头打搅叔叔歇息,石头不敢上前。” 商炔一手搭在膝盖上,侧头看小不点:“你叫石头?” “嗯!”小石头扬起小脸蛋,认真说道,“就是那花丛里的石头,河边的石头,还有大山里的石头,都是石头的石头。” 商炔嗤的一声笑了:“你没有名字?” 这小寡妇打小念过书,却只给儿子起乳名? 小石头不解道:“石头就是我的名字,叔叔你不认得石头吗?” 藏不住心事的小脸蛋儿还一脸不忍责怪他,居然不认得石头长什么样儿。 居然被这小不点嫌弃了。 商炔嘴角微抽,他得把场子找回来,正打算给这小不点看看什么叫手捏石头、手爆石头、手锤石头时,却听见小寡妇的脚步声出现在房门外几步远。 “你娘找你来了。”商炔躺了回去,结束了一段非常没有意义的谈话。 石头连忙往门外跑去,非常精准且快速地一把抱住娘亲的大腿撒娇:“娘,石头回来啦!” 在小厨房做午饭的云娘听见儿子说话的声音,这才寻了过来。 只是儿子今日没有第一时间来寻自己,却寻了屋里那恶人,这让向来在儿子心里排第一位的云娘有了危机感。 摸了摸儿子还算干爽的身子,云娘嗔道:“回来也不同娘说一声。” 石头昂着小脑袋瓜说道:“石头看叔叔醒来了,同他聊天解闷呢。” 云娘颇为紧张地将儿子拉回到小厨房,才细细问道:“不是不让你同那人说话的么。他可有为难你?” “叔叔问我有没有名字,石头便同他说话了。叔叔也没有为难石头,还对石头笑了。” 石头头一次撒谎,白净的小脸蛋有些绯红。 云娘见儿子身上并无异常,便没有深究,转身将午饭端到小厨房的矮桌上。 “娘,今天做了叁个红薯饼呀。”石头有些奇怪道。 盛着红薯粥的手顿了顿,云娘一本正经地说道:“嗯,石头要长高高,多吃点。” 石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腩,嘟囔了一句:“可是石头吃不完。” “那给你留到晚上吃。”云娘还计较着被“燕朝”吓破胆的窘事,绝口不提另一张红薯饼是为他做的。 石头立马想到了房内因一病不起而没吃过饭的怪叔叔,深怕怪叔叔饿坏了,那张脸就不好看了,连忙奶声奶气地讨好娘亲:“娘亲,叔叔好几天没吃饭了,石头想把多出的一个饼给叔叔吃,可以吗?” 云娘故作沉思片刻,才勉为其难道:“那你去吧。” 不一会儿,石头拿着红薯饼回来了,云娘愣了愣:“他不吃吗?” 石头将饼放回木碟里,端起他那碗红薯粥,说:“叔叔觉得饼不好看,不想吃,还说他是病人,不该吃这些玩意儿。” 云娘:“……” 石头又说:“我给叔叔端粥去,他想喝粥呢。” 云娘:“……” 一脸殷勤的小石头哥儿,忙着伺候怪叔叔,并没有发现他家娘亲脸色有什么不对。 不吃便不吃,她还不乐意给他做呢! 晚饭也别想吃了! 云娘愤愤然地咬着手中的红薯饼。 待石头端着那碗见底的红薯粥回来说叔叔晚上还要喝红薯粥时,才方明白什么叫儿大不由娘。 她自石头懂事起便教他为人处世要诚信守诺,此时只觉脸有些麻,还有些疼——被儿子打的。 吃完午饭,石头又说:“今天老先生教了新字,儿子想练练。” 笔墨虽对普通人家来说甚是金贵,但出身书香世家的云娘并没有因此省笔墨钱。 一来她打算自小培养儿子念书习字,二来她也有写字的习惯。 因此,云娘家中最大的花销,笔墨是其中之一。 只是石头平常大多以树枝木条为笔,在地上熟练学过的字,唯有学新字时才会用上笔墨练习两页。 其实云娘自己便能教石头读书,但她一个人精力有限,时常还要做针线活,打理花草,种些蔬菜瓜果,打扫房间,哪里忙得过来。 加上石头是个好动的性子,虽说才四岁就到书斋念书为时过早,但早日启蒙便能比他人起步快些。且石头也聪明,记性好,对念书一事颇为感兴趣,云娘不好整日将他关在家里,又担心他在外头玩失了心志,这才让去他书斋,多接触文墨培养陶冶。 云娘笑着问道:“今日学了什么字?” 石头乖巧地回道:“是承诺的承,还有承担,承继,其他便不明白了。” 小石头一下子能记住叁个承的释义,已是极其聪明伶俐了。 云娘很少给石头施加他当前难以学习接受的事物,他能学多少都是本事,毕竟他才四岁,如此,她已经很满足了。 “石头真棒,那一会儿娘亲教你写字。” 石头却摇了摇头:“叔叔说他也会,一会儿他来教我写字呢,娘亲你去忙吧。” “……” 云娘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 么得存稿,好慌o(╥﹏╥)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