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作者:林不欢 文案: 柳临溪意外惨死,穿到了一本古耽生子小说里,成了杀伐果决的少年将军,但此人看似是天之骄子,实则是个短命炮灰。 若想改变原本的命运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柳临溪只能远离战场。 可在原小说设定里,男人只有两种情况才可以不上战场:一是残疾,二是怀孕。 柳临溪拿着锤子对着自己的腿比划了几下,毅然扔掉锤子宣布:我怀孕了。 没想到此事一传开,全京城的单身才俊纷纷涌上门来提亲,都坚称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并为争夺这个名额闹的不可开交。 直到一顶轿子停在门前,一身贵气的少年朗声宣布:朕才是这孩子的父亲。 众人纷纷逃离现场,表示:打扰了,这爹的名额咱争不起。 柳临溪:多谢陛下愿意为我瞒这个谎。 李堰:你以为只是瞒谎?你不知道十个月后兵部会核查所有称孕的男子近况吗?到时候你生不出来孩子,你猜会是什么后果? 柳临溪思前想后,把心一横:求陛下送佛送到西,帮帮我吧。 李堰:那朕就勉强一试吧,不过一次未必能怀上。 柳临溪: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嘤嘤~ 伪病娇将军受腹黑年下皇帝攻 提示:1v1,生子,年下,HE,有甜,有宠,有私设,逻辑死,不喜点x各自安好~么么哒~ 内容标签: 生子 年下 宫廷侯爵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临溪,李堰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陛下非要做孩子他爹 立意:积极生活,努力做人 第1章 不好了,老爷气得晕倒了! 一声破了音的尖叫,开启了柳府数十年来最为慌乱地一天。 柳老爷躺在榻上,一边翻白眼一边倒气儿,眼看就要厥过去了。风韵犹存地柳夫人却在一旁只顾着抹眼泪,连伸手替柳老爷顺顺气的自觉都没有,可见平日里就是个没经过风浪的主儿。 愣着干什么,快请大夫去啊。 老管家还算有点定力,指挥着家丁去医馆请了大夫,又让丫鬟弄了点温水给柳老爷擦了擦脸,甭管有没有用吧,这当口总得做点什么,不然显得柳府一大家子没一个能依仗的。 院子中央,一个一袭白衫地青年歪歪斜斜地跪在地上,散了一半的黑发凌乱地垂着,遮住了小半张脸,但没能掩住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若是单看他这十分不得体地跪姿,多半会以为他是哪个府上不成器地纨绔浪子,可他偏偏成器得很,还是这大宴朝最年轻的疾风将军柳临溪。 柳临溪十四岁便从军,在西北战场上仅仅用一年的时间便成了最受倚重的先锋,十七岁那年他随主帅出征被敌军包围,他一人单骑闯入敌阵取了主将首级,又九死一生地闯了出来。事情传到京城,君心大悦,亲封柳临溪为疾风将军,那一年京城的话本有九成的主角都是柳临溪,更有不知道多少怀/春男女的梦里亦都是柳临溪。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天之骄子会一路大杀四方,最终成为大宴国威名赫赫地西北军统帅。可就在今天早晨,柳临溪突然宣布,此次回京述职后,他不会再返回战场! 原因是:他怀孕了! 依照大宴国的律例,男子残疾或有孕者,不可服役。 这也就意味着,柳临溪的前途就此断送了。 他可是疾风将军啊,是咱们柳家没落了几十年之后,第一个能光耀门楣的人!我还指望那个孽子能出将入相,为咱们柳家挣个爵位,也好庇荫子孙,他竟然柳父说到伤心处又要翻白眼,柳夫人忙握着他的手想要安慰,自己却先哭了起来。 溪儿不懂事,毁了自己的前程,也毁了柳家子孙的前程。可他年纪轻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一时风流也是难免的。柳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老爷你再生气,怎么罚他都行,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这么让他跪在外头,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柳父一听孩子的事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外头怒骂道:他肚子里的孽种死了正好!我柳家好歹是将门,就算是没落了,也不能让子孙出去入赘,更别说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了! 院子里跪着地柳临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他倒是不担心这孩子的问题,他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去哪儿替这个孩子找个父亲。 三日前,柳临溪在另一个世界病死了。没想到他死后穿到了偶然看过的一本古耽生子小说里,小说里他的名字也叫柳临溪,而且此人连长相都和他如出一辙。 一开始柳临溪还挺庆幸自己的出身,毕竟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算是高光人设了。可他很快想起来,这个疾风将军在原著中二十岁的时候,便在回京述职后的返程途中被人暗杀了。 一个将军,死于暗杀,而不是战场,这个结局可以说是很窝囊了。 柳临溪当然不想死,好不容易穿到书里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他只想活下去。 庆幸的是,他穿到了原主被暗杀之前,这样一来,他只要不再离京返回战场,就可以避开暗杀。但柳临溪是一个将军,拒绝返回战场那可是死罪,除非,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依照大宴国的律例,男子残疾或有孕者,不可服役。 残疾,他是下不了这个手的,那就只能是怀孕了。 溪儿,你爹已经被你气得丢了半条命,你能不能趁着孩子还小,打掉算了。反正事情也没有传开,你称病告个假修养一阵子再去西北,这样也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你依旧做你的疾风将军,待仗打完了,满京城多少姑娘和少年还不是任你挑选?柳夫人语重心长地拉着柳临溪的手劝道。 柳临溪抬起头,一张棱角分明地俊脸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在西北征战多年,除了略有些瘦削之外,倒是丝毫没有被风沙磋磨过的痕迹,皮肤白皙光滑,只眉骨左侧留着一道寸许长的伤疤,就连那双眼睛都干净明亮,几乎没有染上什么戾气。 若是单看他这张脸,很难想象他就是那个杀伐果决地疾风将军。 我可怜的溪儿柳夫人一看儿子这张脸,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抱着柳临溪又哭了一场,劝道:你要实在想生下来,为娘就再去求求你爹,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啊,你舍不得,为娘也舍不得啊。 柳夫人一边哭着还一边去摸了摸柳临溪的小腹,神情竟然带着几分慈祥。 柳临溪强忍着怪异地感觉,心道你这个外婆怎么比我入戏还快呢? 柳夫人立场摇摆不定,本来是来劝柳临溪打掉孩子的,心一软又倒过头去劝柳老爷去了。柳老爷一听夫人倒戈,气得从榻上一跃而起,在院子里抄了根棍子,就要打死柳临溪。 爹,我可是先帝亲封的将军,您打死了我,朝廷可是要问罪的。柳临溪朝柳父道。 孽障!老子今天就是要教训儿子,我看谁敢拦着!柳老爷伸手就要打,却发现整个府里谁都敢拦着,都不用柳夫人动手,家丁丫鬟一拥而上,将柳老爷抱得死死地,他一根棍子悬了半晌愣是没敲得下去。 这孩子长大后,得叫您一声外公呢,您就忍心亲手打死自己的外孙?柳临溪又道。 老子只当爷爷,不要什么外孙。柳父一脸倔强地道,说完才想起来翻白眼,眼看又要晕了。 众人七手八脚去扶他,乌央乌央闹成一团。这时有一个家丁匆匆跑过来,一脸惊魂未定地道:老爷,外头外头有人来提亲。 提亲?提什么亲?老管家率先问道。 说是家丁看了跪在地上的柳临溪,又看了一眼柳老爷,小声道:来人说是大公子肚子里那孩子的父亲。 好哇,这不知廉耻的狗男人找上门了! 柳父也顾不上晕了,甩开众人,拎着棍子就朝门外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狗男人勾引他家柳临溪,还把他儿子的肚子给搞大了! 柳父走到门口拉开大门朝外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门口人山人海,京城的青年才俊来了得有大半,远处的街上还有马车和娇子陆陆续续靠近,但因为交通太紧张被堵住了,这会儿正互相扯皮呢。 你们谁是来提亲的?柳父咬牙切齿地问道。 老爷,他们都是。家丁在柳父耳边小声道。 柳父闻言如五雷轰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众才俊见状慌忙上前献殷勤: 快去我府上拿那株千年老参给岳父大人服用! 拿着我的玉佩去太医院请掌院过来,万不可耽误了岳父大人的病情。 我府上有陛下赏赐的还魂丹,快去取来救岳父大人。 这一声声岳父大人落入耳中,柳父剩下的半条命又给气没了不少。老管家当机立断,忙差人趁着柳父被彻底气死前,把人抬进了屋。 众才俊一看柳父晕倒,纷纷要求进去探望,老管家看着这帮人,各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道这大公子果然是血气方刚,凭一己之力竟能将京城的青年才俊招惹了个遍,只不知到底哪一位才是那孩子的亲爹。 作者有话要说:  防杠提示:设定男子可孕,且大宴思想开放,未婚先孕不丢人,将军生孩子也不丢人,文中除了受爹比较迂腐没人会因为受怀孕看不起他~(全文私设超多,勿考据,祝大家生活愉快~么么哒) 接档古耽生子文,已经开坑,欢迎试吃~么么哒 文案:楚沉穿越成了某朝最不受待见的六皇子,这位六皇子文不成武不就,除了长得还行一无是处。 老皇帝为了折辱敌国,竟直接将敌国质子赐给了自己这个最不成器的儿子做男/宠。 楚沉看着被五花大绑送到府上的敌国质子,见他长相英俊,身材挺拔,腰肌轮廓分明,当即红着脸便把人收下了 质子存了视死如归的心思,本打算和六皇子同归于尽,没想到这一身纨绔相的六皇子面对他的时候害羞的话都说不利索,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自己是个零。 质子闻言一脸懵逼:说好的折辱我呢? 此后,质子便踏踏实实在六皇子府上做起了男/宠,直到有一天战局逆转,楚沉得知质子将被赢回国做太子,他生怕质子回想起这段屈辱地岁月会报复自己,于是连夜将质子送出府,从此做起了缩头乌龟。直到质子回国那天他也坚决没再见对方一面。 可敌国质子走后不久,楚沉便发现,自己怀孕了 一个月后,两国和谈,敌国提出了和亲的要求,楚沉作为最不受待见的皇子,被送到了敌国 人设:六皇子受X敌国太子攻 提示:1v1,HE,甜,宠,生子,穿越 第2章 老管家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心情只能用不知所措来形容。 偏偏这柳府没一个顶用的,一帮子家丁丫鬟,谁也帮不上忙,除了瞎跑就是瞎嚷嚷。 老伯,依我看不如让将军出来认一个吧。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好事之徒尖着嗓子喊了一句,老管家一听这话顿时醒悟,招呼着家丁给门口这帮惹不起的才俊们看了茶又摆了果子,这才跑去找柳临溪。 柳临溪这会儿还跪在院子里呢,老管家一看忙哭天抢地的道:祖宗哎,怎么还跪着呢,您就算是不在意自个儿身子,也得顾着点肚子里这块肉啊。 我爹就剩那一口气了,我这一起来别真给他气没了,不吉利啊。柳临溪道。 您肚子里这块肉要是有个好歹,万一孩子他爹闹起来,咱们柳家能撑得住吗?老管家就差跪在地上给柳临溪垫脚了。 柳临溪见老管家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问道:这外头来得是谁啊? 后头那些个我是认不全,站在前头的有太傅幼子程远,宁安候家的小侯爷林景泽,还有禁军副统领陆俞铮老管家掰着手指头道。 柳临溪:!!! 他随口扯个谎只是为了保命,竟然真有人来认领孩子,而且还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柳临溪暗道:原主难道是个情场浪子,竟然招惹了这么多风流债? 他记得原主在原小说中是没有感情线的,虽然作者曾写过一笔,说他是京城许多怀/春男女的心仪对象,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并未当真,没想到这话竟然是实打实的陈述句! 柳临溪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道原主不会真的怀孕了吧?这大宴国的男子本来怀孕生子就是常事,虽说原主是个将军,但也没说将军就不会怀孕啊。可这孩子是谁的呢? 大公子,您倒是给个章程啊。老管家道:孩子他爹到底是哪位贵人? 这个嘛柳临溪挠了挠自己一头乱发的脑袋,有点犯难了。 他穿过来之后倒是一直在陆陆续续记起原主的记忆,但这些记忆片段很零碎,而且不是以时间排序。这就导致柳临溪根本不知道原主回京述职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和什么人有来往或者有私情。 可这孩子的爹也不能随便认吧? 万一认错了,回头孩子生出来不像爹,那不就尴尬了? 我回京述职这段日子,夜夜流连于花街柳巷,实在是有些记不起来了。柳临溪开口道。 老管家一脸茫然:大公子这些日子除了去宫里述职,都没怎么出过柳府,哪来的流连花街柳巷一说? 柳临溪这话原本就是试探老管家,听对方这么一说顿觉有些疑惑。既然原主这段时间没怎么出门,哪儿来的工夫跟别人生孩子?难道是有人夜里翻/墙来和他私会?还是他自己翻/墙出去找的别人? 一点线索都没有,这可就麻烦了! 他谎称怀孕原本是为了避开小说里柳临溪被暗杀的结局,却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乱子。刚才老管家提到的人,都是跺个脚就能让半个京城晃一晃的主儿,柳临溪心再大也知道不能轻易得罪,看来孩子他爹这事儿,还真的慎重对待。 他们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各个都说是孩子的父亲,总得有点凭据吧。柳临溪道:谁主张谁举证啊,让他们自己拿出凭据来,否则我谁也不认。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老管家没太听懂他这主张举证的意思,但大概听懂了后半句,那意思就是外头这些人先争出个高低呗。这样也好,反正大公子如今选了谁都会得罪旁人,倒不如先让他们自己互相得罪一番,也免得柳府承担不必要的责任。 才俊们这会儿已经消停了不少,坐在柳府门前品着茶吃着果子,还有人当众为柳临溪吟诗作赋,倒是挺有雅趣。满京城的话本先生和天桥艺人也都搬好了马扎纷纷聚集,都想瞧瞧这京城百年难遇的盛况。 我先来吧。人群中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起身,朝众人拱了拱手,开口道:那夜京城放花灯,我与柳将军是在河边放灯的时候认识的。我记得他当时穿着一袭白衫站在灯火通明的河畔,我回首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位谪仙落到了凡间 说话之人正是当朝太傅的幼子程远,今年才十七岁。程远肖父,自幼便满腹诗书,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只是他一张稚气未退的脸扎在一堆才俊中,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说重点啊。人群中有人笑道:孩子怎么来的? 程远脸一红,正要说话呢,被人打断了。 柳将军出身行伍,自幼便跟随西北军征战,哪有这份赏灯的雅趣啊?一听就是编的。另一个青年起身,拍了拍程远的肩膀道:程贤弟,今日之事关系到为兄的终身大事,你可别怪哥哥横刀夺爱。 敢跟太傅之子如此称兄道弟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差。 此人便是宁安候的独子,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林景泽。 我跟柳将军是逛花楼的时候认识的,我俩一起喝完花酒,眉来眼去了一番,干柴烈火,这样那样,然后就有了孩子。林景泽道。 柳将军清白之人,岂会流连那种地方,他明明就是跟我打马球的时候认识的。 不对,是和我去天桥底下听书认识的 我们是在明月楼吃饭认识的 众人七嘴八舌,各个都说的情真意切有鼻子有眼,仿佛柳临溪真跟他们有过一腿似的。好在大家都是斯文人,虽说是互相竞争的关系,却也没真的失了体统,至少现在为止还没打起来。 御书房。 大太监苏恒垂首立着,不远处的书案边,一人正翻看书案上的一摞记录。 那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得出手的主人定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这柳将军也是有趣,让人在家门口摆开了案几,任由那些公子哥们信口胡说,恐怕这话本先生要忙不过来了。苏恒开口道。 这些人都去柳府提亲了?那人声音冷厉地问道。 是,您看到的这只是一部分,柳府门前这会儿还热闹着呢,好些人还没轮上号说话。苏恒道。 那人又随手翻了几页,冷哼一声道:连陆俞铮都去了,今日禁军不用他当值? 陆副统领许是和旁人换了值吧。苏恒回道。 朕倒是不知道,我朝还有这么多擅于写风月话本的才俊,改日是不是可以办一个场子,把他们都请来较个高下?那人声音不辨喜怒,苏恒在一旁听着也不敢答话,只陪着笑脸干笑了一声。 苏恒此刻心里才是战战兢兢呢,打从早晨柳府传出疾风将军怀孕的消息后,这位主子就一直沉着脸,后来京城才俊齐聚柳府的消息传进宫,这位的脸色就更差了。也不知是恼疾风将军不再去战场西北军就此失了猛将,还是恼这帮纨绔们跑去柳府提亲失了朝廷体统。 柳将军可有表示?那人又问道。 柳将军一直没露面,大概是没有合心意的吧。苏恒斟酌着道。 那位闻言沉默片刻,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眼底的冷意倒是淡了些许。 这又是什么?那人目光看向案上的画轴问道。 苏恒忙道:去提亲的才俊,当场便有吟诗的,也有作画的,这副是柳将军的小像,但是奴才不知是出于哪位公子之手 那人打开画轴,目光落在画中人身上,只见画中人一袭战袍手持长戟,只左侧眉骨处和唇上点了两笔朱砂,红的有些刺目,却也令人一见之下不由心悸。也难怪全京城未婚的才俊都赶去凑热闹,这样几度浴血却丝毫不失精细的人,恐怕整个大宴国也寻不到第二个。 苏恒,备轿。那人突然开口道。 这眼瞅着就要傍晚了,您这是要 少年目光依旧落在画中人身上,开口道:去柳府。 是。苏恒忙应了声,心中却忍不住嘀咕。 几日前柳将军来宫里述职,在御书房确实待得久了些。他没记错的话,那日柳将军走了之后,这位主子沉着脸大半天都没说话,但他一个奴才不该问的也不敢多问。 但今日这位突然说要去柳府,这又是凑得哪门子热闹? 第3章 黄昏将至,柳府门前的热闹丝毫不减。 众人的故事该讲的差不多都讲完了,如今都等着老管家给答复呢。 柳将军可有答复?到底谁才是孩子的父亲? 不如我等当面去朝柳将军诉诉衷情。 对啊,让柳将军出来见个面吧。 众人闹腾了这一天,吃光了柳府小半个月的伙食,但热情丝毫不减,大有住在柳府门口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势。老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脸为难的道:大公子大公子他呃 柳将军如何了?可是身体有恙?坐在前头的林景泽关切地问道。 不会是孩子有恙吧?禁军副统领陆俞铮急道。 众人一听柳临溪和孩子或许有恙,不待老管家分辨,纷纷起身要进柳府探看。老管家带着家丁拦住门口好劝歹劝,眼看就要劝不住了,此时外围一阵骚动,看场子的巡防营的官兵纷纷让道,便见一顶小轿被人抬着稳稳落在了柳府门前。 在场的人大都一脸疑惑,心道此事闹了一天,甭管来提亲还是来看热闹的,早都来了,怎么还有人赶着快散场了才出现呢?但坐在前头的林景泽和陆俞铮等人,面色却不由一变,纷纷起身规规矩矩地立在了一旁。 小轿的帘子被人掀开,从里头走出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 那少年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穿了一袭看起来十分简约的靛蓝衣袍,腰间连配饰都没戴,发冠也是最简单的样式。可他人往那儿一站,却自有一种掩不住的贵气,即便在一堆打扮地极尽奢华的公子哥中,也依旧出类拔萃。 老管家一看林景泽等人的反应,知道来者应该不是个无名之辈,忙恭敬地迎上去道:不知这位公子前来,有何要事? 少年闻言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同他们一样。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至少十数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站得离他最近的禁军副统领陆俞铮,脸都白了,额头不住冒冷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其他人虽不识得他,却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都一脸好奇地看着少年。 这老管家一脸为难,心道怎么又来一个,还是没见过的! 而且此人一看就难缠的很,想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老人家你不必为难,不就是说故事吗?少年向前几步,林景泽等人纷纷后退给他腾地儿,随后便闻他朗声道:几日前疾风将军进宫述职,谈及西北战场趣事,朕闻之心悦不已,又见他姿容甚美,心难自持,便 周遭落针可闻,少年思忖片刻,总算找到了合适的说辞,继续道:便与他有了这个孩子。 !!! 这下在场的人得有八成都想厥过去了,眼前这人竟是当朝皇帝李堰,谁能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有机会跟皇帝争着当同一个孩子的爹呢! 一旁的苏恒也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这位来柳府竟然是为了凑这个热闹。他不禁暗道,那日柳将军在宫里待了那么久,难道是与这位年轻人到底是血气方刚啊,不过一个皇帝一个将军倒也般配。 柳将军肚子里是朕的孩子,诸位可有异议?李堰目光扫过众人,问道。 没有没有。 不敢不敢。 恭喜陛下。 众才俊原本那股子踊跃和真挚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头冷汗和心虚。尤其领头闹得最欢的那几位,好些个在朝廷里还有差事。往后和李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脑袋上天天顶着个想和皇帝争着当爹的名头,任谁也没法不害怕呀。 李堰面上不动声色,转身便要进柳府,此时人群中一个少年却叫住了他。 陛下且慢。众人纷纷看去,见说话之人是太傅幼子程远。 程远一身文气,站在只比他年长了一岁的李堰面前,几乎毫无气势可言。但这少年内里却自有一股倔强,明知眼前之人是谁,也毫不退缩。 程远?李堰口中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凌厉地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陛下前来既与我等一同求亲,便该在此静候柳将军的答复。程远道。 程远你闭嘴!林景泽在一旁想要小声提醒,被李堰一瞥,忙缩了缩脖子。 李堰目光审视着少年,声音冷了几分问道:你倒是个情种。 程远既为柳将军而来,今日不得他亲自回复,绝不甘心。程远道。 嚯! 周围的才俊们纷纷惊呼,显然没想到这稚气未脱的少年竟有如此胆量,敢同当今圣上抢人。 李堰目光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而后轻笑一声道:朕可没有你这样的耐心在此苦等,不过念着你父亲的面,朕可允你一同进去。你不是想听柳将军亲自回复吗?朕成全你。 李堰说罢阔步进了柳府,老管家和家丁们自然是无人敢拦。程远见状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林景泽有心想拉住他,却晚了一步,不由暗自焦急,生怕这少年触了那位的逆鳞。 什么陛下?天王老子也休想让我松口!柳父被柳临溪气走的大半条命,如今算是缓过来了少许,至少声音洪亮了不少,让外头那些孟浪之徒都走,我就算打死那个孽障和他肚子里的孽种,也不会让他踏出柳家的门出去丢人! 老爷,慎言!老管家道:陛下他 我在自己家慎什么言,别说是那个孽种了,老子恨不得把那个狗男人一起打死! 柳父半倚在塌边,气得吹胡子瞪眼,来传话的老管家被他这席话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恨不得把自家老爷的舌头直接扯了。可此时李堰已经到了门口,这番话自然是被他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囫囵。 可门口的李堰却面色如常,丝毫不显愠怒,倒是他身后的程远气得红了脸。 李堰转头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程远,开口道:教化迂腐之人朕不擅长,你进去同柳老爷子说道说道,告诉他咱们大宴国男人生子实属平常,不应大惊小怪。柳将军为国征战自是光耀门楣,为朕诞育子嗣亦是为国尽忠。 程远方才听柳老爷贬低柳临溪的时候,已心生怒气想要辩驳,经李堰这么一提点,毫不犹豫地便推门而入。李堰看着程远进屋,剑眉微挑,转而朝身边的家丁问道:柳将军人呢? 柳临溪今天可是累惨了,在院子里跪了一天不说,家丁们忙的招呼外头那帮人,连个饭都忘了给他吃。傍晚这会儿他又累又饿,听外头动静小了不少,以为都消停了,便跪在地上沉沉睡了过去。 他昏昏沉沉做了个梦,梦到自己骑在马上赶路,却在穿过城外的湍河时遭到了伏击。他随行的几个亲兵一息之间便尽数毙命,而他也中了暗器从马背上骤然摔落。 眼看他就要跌进湍河之中,忽觉身体一轻,似是被人接住了 柳临溪骤然清醒,这才发觉自己正被人半揽在怀里。他抬头看去,见揽着自己的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少年,对方眉目清朗,气质卓然,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不过柳临溪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李堰见怀中人只是睡着并未昏迷,当即放手后退了半步。 柳将军可还好?李堰开口问道。 好柳临溪一边点头一边看向李堰背后的老管家,老管家朝他使了个眼色,柳临溪愣怔片刻,却没反应过来老管家是什么意思。 老管家在一旁看得着急,心道大公子就算怀了陛下的孩子恃宠而骄,可是连行礼都免了,这未免也太娇纵了。他心理着急,怕李堰生气,却不知柳临溪压根没想起来眼前这位是谁,只能一脸愣怔。 呵呵,好久不见。柳临溪尴尬地笑了笑。 他觉得李堰面熟,断定肯定见过对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对方是谁。 李堰闻言剑眉微挑,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但很快便无迹可寻。 柳将军收拾一下吧,一会儿便随朕回宫。李堰淡淡的道。 柳临溪: 随朕回宫???这人是皇帝??? 柳临溪的房间内,老管家手忙脚乱地给他收拾东西,柳临溪却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里。 陛下方才当着所有才俊的面当面认了这个孩子。老管家感叹道。 真没想到他家大公子还有这个本事,竟然能怀上龙种。 柳临溪可高兴不起来。 今日闹得满城风雨,柳临溪已经有些后悔了,没想到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他竟然惹到了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九点有二更~ 第4章 原书中这李堰可不是个善茬,柳临溪下意识觉得惹到他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可如今人都来了,孩子也认了,他能怎么办? 其实我这孩子怀没怀上我也不知道,我都没找大夫瞧过,说不定是柳临溪话说到一半,突然被老管家捂住了嘴。 老管家压低了声音道:大公子,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为什么?柳临溪道:我只是说有可能是个误会,要不然跟陛下解释一下 您话已经放出去了,若证实没有怀孕,那便是欺君之罪。您一个疾风将军,为了不想回去西北,谎称怀孕,若这事传出去,别说是您,咱们全家人的脑袋都要不牢靠了呀。老管家一脸郑重的大。 柳临溪: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都给忽略掉了! 看来在现代社会生活太久养成的坏习惯,到了这边还是要改一改。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讲,搞不好就要掉脑袋。 看来如今他没有别的退路了,只能跟着李堰进宫。 柳临溪从柳家出来,什么也没拿。 用不用得上都还不一定呢,没必要费那个工夫。 柳将军,请。苏恒为柳临溪挑开车帘。 柳临溪上了马车,坐在李堰旁边。 护卫催动马车离开,李堰隔着车帘朝柳府的家丁道:去告诉程公子,今日柳将军身体抱恙就不见外客了,朕直接带人回宫。他要听的答复,改日自会让他亲耳听到。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护卫闻言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有点心疼程远。 可怜程远一腔热血,被人支棱着去做了柳老爷的说客,却全然不知自己心心念念要见的人,早已被人截了胡。 哪个程公子?是太傅家的小公子程远吗?柳临溪问道。 怎么,柳将军和程远很相熟?李堰声音微沉,带着些许冷意。 不熟不熟。柳临溪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他这嘴快的毛病和好奇心重的毛病,必须得改一改,不然早晚死于话多。 程远今天还跟那帮人来认过孩子,李堰如今昭告天下自己是孩子的爹,四舍五入,今天来提亲的才俊们,都算是给李堰带了半顶绿帽子吧? 念及此,柳临溪忙又找补了一句:我跟外头那些来提亲的人都不熟,大部分都没见过。 李堰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一路上,柳临溪也不敢再说话,自然也不敢看李堰。但他眼角的余光能看到,李堰一直在看着他,而且目光一直带着温度一般,让人觉得怪怪的。 柳临溪琢磨了一下今天这事儿,从原主的记忆中,他判断不出原主和李堰的关系,也判断不出原主和来提亲的所有人的关系,因为他尚未完全接收到原主的记忆,只有零星的片段。 这就意味着,他暂时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怀孕。 即便真怀了,他也无法确定孩子是不是李堰的。 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这个李堰八成对他有意思。 如果他怀了李堰的孩子,李堰上门认亲,起码证明勇于负责。 如果他和李堰什么都没有,李堰上门认亲,不是更证明李堰对他有意思? 这个逻辑好像无法反驳 但不管猜得对不对,眼下柳临溪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大太监苏恒早已着人备了步辇候在那里。 李堰先下了马车,柳临溪随后跃下,没想到脚下一软直接栽到了李堰怀里。 李堰面色一滞,皱了皱眉似乎想推开怀里的人,但低头一看柳临溪面色苍白,薄唇都没什么血色,便忍住了。也不知柳临溪这自少年起便在西北历练着长大的身子骨,何以会看起来如此不经磋磨,倒是比文人看着还弱不禁风。 苏恒没想到李堰会带人回来,所以步撵只备了一个。 奴才再着人去备一个。苏恒忙朝李堰告罪道。 李堰看了一眼柳临溪,开口道:柳将军腿软,给他坐吧。 柳临溪: 开什么玩笑,皇帝走着,他敢坐? 柳临溪闻言忙道:不必了,我走路就行。 他也拿不准李堰让他进宫要干嘛,陪着皇帝走路,说不定能刺探一下情报。 那便依柳将军。李堰道。 李堰说罢上了步撵,柳临溪一脸懵逼看着对方毫不客气的被人抬走了,别说是散步套近乎,甚至连多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原本还觉得李堰对他有点意思,现在又感觉似乎很没意思。 柳将军,咱们这便走吧。苏恒朝柳临溪道。 呃柳临溪试探着问道:去哪儿? 苏恒道:陛下吩咐了,让老奴安排柳将军先去霁月居暂住。 霁月居?柳临溪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只要不是大牢,应该就没身大事,起码证明他暂时是安全的。 苏恒见柳临溪发出了疑问,忙解释道:这霁月居虽然离前朝和陛下的寝宫都远了点,但三面环水,景色别致,倒是个安养的好地方。 好,多谢。柳临溪朝苏恒道。 苏恒见他没有继续追问,这才松了口气。 陛下今日临时去了柳府接人,提前都没知会一声,方才在马车上等着的时候,才临时吩咐苏恒将人安置在霁月居。那霁月居确实三面环水,景色别致,但因为离李堰的寝宫太远了,在后宫中的位置比冷宫还不如。 苏恒原本听李堰说要带人进宫的时候,还以为李堰这是动了凡心。 可一听是安置在霁月居,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李堰为什么来这么一出,他还真是没弄清楚。 皇帝的心思,做奴才的也不能猜得太明白,依着吩咐办事儿准儿没错。 这霁月居确实远,从宫门口走过去,柳临溪走得腿都快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穿过来,灵魂和身体尚未适应,柳临溪觉得这几日他的身体总是过分虚弱,动不动头昏也就罢了,走几步就觉得累,面色也惨白兮兮的,看着病恹恹的感觉。 柳将军现在此处歇息吧,有什么需要,吩咐宫人去办便是。苏恒道。 苏恒虽觉得李堰多半是没太把人当回事,进宫头一天都没理会,但他为人厚道,却也没怎么瞧不起柳临溪。毕竟他先前是在先帝面前伺候的大太监,对柳临溪这个疾风将军的威名颇为景仰,所以不愿怠慢了他。 多谢苏公公。柳临溪朝苏恒拱手道。 将军客气了。苏恒说罢便走了。 霁月居有两个洒扫的宫人,没有柳临溪的吩咐也没进殿伺候。柳临溪在屋里转了一圈,发觉这里环境还真不错。既然他如今莫名其妙进了宫,再为此事忧虑便有些多余,如今他该考虑的事情是,如何弄清楚李堰的意图,并确保自己能在这里活下去。 宫人弄了热水,柳临溪洗了个澡。 他正要休息的时候,宫人突然来报,说太后驾到。 柳临溪吓得一个激灵,匆匆收拾了一下,找了个身外袍穿好,却来不及再梳头了。 哟,哀家听说皇上把柳将军接进宫了,便忍不住过来看一眼。太后大摇大摆的进门,打量了柳临溪一眼,眉梢一挑开口道:哀家还以为先帝一直称赞的疾风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弱不禁风面若桃花的人儿。 太后这明显是话里有话,估计是听到李堰把人接进了宫,觉得此事不妥,这才找上门来找找不痛快。原本或许是冲着李堰来的,没想到李堰接了人进宫,竟然自己没来,这才冲着柳临溪来了。 柳临溪: 完了,进宫第一天便惹太后不高兴了! 陛下连商量都不打,就把人接进来了,哀家还以为他多上心呢,没想到安排在了最偏僻的霁月居。太后如今看着也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只不过言语间略刻薄了些。 不过柳临溪不在乎这个,只要对方不找茬,奚落几句不算什么。 臣无能,不敢打扰陛下。柳临溪道。 太后闻言再次看向柳临溪,见他虽然披散着头发,随意穿了件外袍,但依旧掩不住俊逸出尘的气质,于是面色更难看了几分,开口道:算起来你回京也不过一两个月的光景,没想到竟然怀了身孕。 柳临溪: 我其实也是编的,怀没怀我自己也不敢打包票 但如果证实没怀,可能命就没了。 所以他是万万不敢否认的。 但哀家听闻,你进宫述职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所以这孩子果真是怀上了吗?太后一脸狐疑的道:又或者,这孩子到底是不是陛下的也未可知。毕竟哀家听闻,今日去柳府提亲的人似乎不少啊。 柳临溪: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来人,去太医院传个太医过来,给柳将军诊诊脉。太后道。 第5章 李堰正在御书房批折子,苏恒便匆匆进来了。 李堰抬头看了一眼,面带不豫。 今日因为柳临溪的事情,已经耽误了他不少时间,这导致他不得不熬夜批改奏折。 陛下,太后娘娘去了霁月居。苏恒道。 什么?李堰一脸暴躁,皱了皱眉。 忙了一圈,怎么就把太后给忘了呢。他这么兴师动众的把人接进宫,又因为是临时决定没和太后报备一声,必然会引起太后的关注,只是他没想到太后动作这么快。 太后说了什么?李堰问道。 要叫太医去给柳将军诊脉。苏恒道:太后怀疑孩子不是陛下的,因为柳将军进宫述职是前几日的事情,不该这么短短几日就有孕了。 李堰闻言挑了挑眉,面上显出几分好奇,问道:那柳将军可有辩驳? 柳将军说那孩子就是陛下的,他并未沾染过旁人。苏恒道。 李堰闻言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开口道: 他说孩子是朕的? 是,柳将军的的确确是这么说的。苏恒道。 这就有意思了 既然他这么说,李堰倒是不介意帮他一把。 李堰沉吟片刻道:你去太医院找一趟向太医,让他去霁月居给柳将军诊脉。 苏恒闻言一怔,开口道:是。 等一下。李堰思索片刻又道:让他去霁月居之前,先来找一趟朕,朕有话叮嘱他。 是。苏恒忙道。 如今李堰这态度,苏恒是越发看不明白了,这位主子看着对那人不关心,可好像又不是完全不关心。幸好他留了心找人看着了,不然霁月居真出了岔子,也不好交代。 霁月居内,柳临溪确实一口咬死自己就是怀了李堰的孩子。 他没别的路啊,咬死了说不定太后看在李堰面子上放他一马,不然查出他没怀孕,那可真就直接按欺君论处了。 不过太后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最后还是叫来了太医。 太医姓向,看起来颇为面善。 但柳临溪看他只觉得此人便像是个来宣布他生死的判官一般,一会儿若是此人当着太后的面宣称自己没有身孕,太后会不会直接以欺君之罪,将他处决了? 向太医,柳将军身子不舒服,你替他诊诊脉,看看可有异样。太后道。 是。向太医走上前朝柳临溪道:劳烦柳将军将衣袖略挽起来一些。 柳临溪一双手藏着衣袖下已然被冷汗浸透了,闻言只得将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伸出手腕递到了向太医面前。向太医伸手将两指搭在柳临溪脉门上,眉头微微拧着,表情十分认真。 屋内一时之间极为安静,柳临溪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片刻后向太医换了一只手,又诊了片刻,这才罢休。 太后一脸紧张地盯着向太医,倒也不比柳临溪轻松多少。 柳临溪一见太后这副样子,心道对方这是巴不得自己赶紧露馅吧 柳将军近日可有乏力怠懒之感?向太医问道。 有。柳临溪道。 可有偶尔恶心,食欲匮乏?向太医又问。 柳临溪道:有。 这话柳临溪倒也没有撒谎,他穿过来之后,一直都没彻底适应这副身体,经常昏昏沉沉,总觉得自己很虚弱,体格完全不像个打了许多年仗的将军。 向太医点了点头道:恭喜柳将军,您确实是有喜了。 太后: 柳临溪: 竟然真的怀了? 既然是有喜了,那这孩子怀了多久了?太后我问道。 柳将军这孩子约莫得有快两个月了。向太医道。 太后闻言看了柳临溪一眼道:柳将军进宫述职,是前几日的事情,这孩子定然不是陛下的。 太后或许是未曾知晓,柳将军此前确实进过宫,这太医院的记档上有记录。向太医道。 太后一怔,问道:什么记录? 大概是两月前,陛下传过一次太医为柳将军诊治向太医道。 为柳将军诊治,为何要传太医?太后问道。 因为人在陛下寝宫受了些伤伤的是向太医有些为难的道:伤得是要紧地方,原是陛下与柳将军都没有房/事经验,这才让柳将军受了伤。 柳临溪: 这是什么尴尬的对话,他作为当事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后闻言顿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柳临溪,但面色依旧不大好看,她问道:柳将军两月前回京,但因为身子不适一直未曾述职,怎么竟还偷偷进过宫? 臣柳临溪开口道:是陛下召臣进的宫。 哦?太后问道:你在西北常年不回京城,陛下与你又不相熟,怎么会无端召你进宫。再说了,就算你进了宫,陛下也非孟浪之徒,怎么会与你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被太后质问的汗都下来了,他也觉得蹊跷,可偏偏原主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压根不记得这一段,若非方才太医诊断,他自己根本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当年先帝亲封了你做疾风将军,还曾说过,将来堰儿继承大位之后,柳将军可堪大用。如今好了,你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进的宫。太后笑道:若先帝知道他亲封的疾风将军,竟然是媚主邀宠之辈,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柳临溪: 此事究竟是谁勾引的谁还不一定呢,怎么太后就把自己儿子先摘出去了? 哀家倒要看看,陛下能被你蛊惑到什么时候。太后道:如今太医既然说你这孩子是陛下的,哀家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为难你。不过哀家丑话说在前头,今日因为你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往后你既然在宫里,最好本分一些,若哀家再听到什么有辱皇家颜面的风言风语,必然不会再容你。 太后说罢拂袖而去,柳临溪长出了一口气,感觉算是捡回了半条命。 太后人是走了,但为了监视柳临溪,派了两个自己宫里的小太监来了霁月居。 送走了太后,柳临溪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太医诊脉的结果竟然是他真的有孕了。 难道原主竟然真的和李堰私定终身了? 既然太医院的脉案都记着呢,多半是错不了。 如此看来,原主和李堰有染? 那他岂不是要和李堰谈恋爱? 仔细想想,李堰年轻又英俊,还是皇帝,真要跟他谈恋爱倒也不亏。 但李堰看起来对他并不上心,难道只是看中了这个孩子? 传说中的母凭子贵? 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性命暂时是安全了。 柳临溪盘算一番,竟然觉得这个结果还不错。 给李堰生个孩子,自己有了个可以抱的大腿,还不用再去西北打仗,命也保住了。 尽管不久前他还在担心惹上皇帝会吃不了兜着走,但如今确认自己怀了李堰的孩子,他反到想开了。只是,太后这边不大好办原书中,李堰是非常孝顺的一个皇帝,所以柳临溪若想在这宫中待下去,当务之急得想办法过了太后这一关才行。 太后生了气,李堰不得不理会。 所以当晚又去了一趟太后的住处,好生哄了太后一番。 太后当着李堰的面倒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李堰自然也看得出,太后对这件事的态度显然十分不满。毕竟柳临溪家门口那一堆提亲的人闹得动静太大,太后怀疑这孩子的来处,倒也是情理之中。 从太后那里出来,有一个岔路口通着霁月居。 李堰心中颇有些好奇柳临溪现在在干嘛,便忍不住去了一趟霁月居。 没想到他到了那里的时候,柳临溪已经睡下了。 李堰闻言有些惊讶,心道这人心也是够大的,睡得倒是利索。 他犹豫了片刻,提步走向了内室。 柳临溪四仰八叉的躺在大床上,被子踢掉了一半,没系好的寝衣半敞着,露出了小半个肚子,上头有两条很明显的伤疤。李堰一怔,忍不住凑近了些,伸手轻轻挑起柳临溪的寝衣,见那两条伤疤一长一短,短的约莫一掌的长度,长的那条一直延伸到了锁骨处,可想而至,受伤之时应是九死一生。 苏恒从外头进来,原本是想看看李堰有没有别的吩咐,却正好看到了李堰挑起柳临溪寝衣这一幕,不由一愣,原本就糊涂的心思,这会越发糊涂了 床上的柳临溪毫无防备的翻了个身,这下倒是把肚子盖住了,露出了后腰。他常年征战,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肌肉的线条结实又漂亮,只可惜受过的伤太多了。 李堰见到他后腰露出的一截伤疤,又忍不住伸手挑了挑他的寝衣。柳临溪迷迷糊糊感觉到了什么,伸手一捉,将李堰的手腕捉了个结实。不过他并没有醒,李堰等了一会儿,见他再次睡熟,这才悄悄抽回了手。 李堰从霁月居出来之后,夜已经深了。 苏恒,你觉没觉得柳将军与此前进宫之时不大一样了?李堰开口问道。 陛下可是有什么疑问?苏恒问道。 李堰道:朕问你,今日太后问他的时候,他当真说了那孩子是朕的? 是。苏恒道:不仅如此,太后问他为何两月前会进宫时,他还说是陛下召他进的宫。 李堰闻言挑了挑眉,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霁月居,开口道:此事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说罢快步离开了,苏恒跟着后头问道:陛下,可是回寝宫休息? 回御书房。李堰头也不回的道:被他耽搁了一个白天不够,晚上也要折腾这么一遭,折子再不批都堆成山了! 苏恒闻言缩了缩脖子,暗道霁月居中那位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第6章 耽误了这大半夜的工夫,李堰批完折子回去没怎么睡就到了上朝的时辰。 今日的早朝那可叫一个热闹,柳临溪突然有了李堰的龙胎,这可是震惊朝野的大事。 百官站在殿外候着上朝的时候,已然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家中有晚辈昨日去柳府提过亲的,另一派是家中并无适龄的晚辈,躲过了一劫的,还有一派就是本人昨日去柳府提过亲的。 还是小侯爷有气度,听说昨儿个陛下一到,他是最先松口要退出的。 换成你儿子,难道敢跟陛下抢着当爹? 我儿子是不敢,但不是没人敢啊,程太傅的小儿子,那不就敢跟陛下当面叫板吗? 那又如何,如今柳将军还不是在宫里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有唉声叹气扬言要教训儿子的,有幸灾乐祸出言嘲讽的,当然立场最尴尬的就是第三派的人,其中就包括今日当值的禁军副统领陆俞铮,还有前不久刚得了资格上朝听政的小侯爷林景泽,只有程远年纪小,躲过了一劫。 当然,群臣在殿外议论归议论,到了殿内便不敢再玩笑了。 毕竟李堰的态度已经有了,旁人再置喙,那只有得罪李堰的份儿。 不过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程远他爹,程太傅。 程太傅作为李堰的老师,一向以辩驳之术见长,他在朝堂若是要辩个什么理,就没见过有输的时候。 但遇到李堰,他总难免会碰个钉子。 他这个学生对尊师重道一事可没那么讲究。 陛下,臣听闻昨日去柳府提亲的人甚多,众人都坚称柳将军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程太傅道。 先生是听程远说的吧?李堰一脸笑意的道:昨日朕去柳府,岳丈大人似乎对我这个儿婿不大满意,倒要多亏了程小公子一力劝说,改日朕倒要亲自谢他。 程太傅道:陛下,龙子关乎皇家血脉。 所以朕连夜就将柳将军接进了宫,还安排了太医为他保胎。李堰道。 可这孩子 先生是想说柳将军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朕的? 太傅拱手道:请陛下明察。 好,朕当朝替先生解除一下心中的疑虑。李堰说罢,指了指林景泽和陆俞铮道:你们两个昨日也去柳府提亲了吧? 这俩人一早晨都缩着脖子呢,就是怕被李堰注意到,没想到这会儿直接被点了名。 陛下明察,臣与柳将军素未谋面,孩子不是臣的。林景泽道。 臣也未曾见过柳将军,之前所说的打马球相遇,都是臣编造的,并非实情。陆俞铮道。 李堰目光中带着笑意意扫过两人,而后看向程太傅道:先生,可听清了。 孩子不是林贤侄和陆副统领的,这也不能说明什么。程太傅道:远儿还坚称那孩子是他的呢。 李堰闻言面上的笑意一敛,冷声道:太傅若是一心想证明,朕来设个赌约如何?待十月之后柳将军将孩子生下来,若那孩子长得像程远,朕就让那孩子姓程。若那孩子长得像朕,程远便是欺君之罪,依律论处,太傅敢不敢赌? 程太傅擅辩是不假,但前提得是对方按常理出牌。这李堰一通抢白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绪不说,还直接拿捏住了他的命门,程太傅哪敢真拿程远的性命打赌? 况且他是李堰的先生,甚至李堰的脾性。 若他真赌输了,李堰不给他留情面真砍了程远,也不是做不出来。 先生可还有话说?李堰问道。 太傅气得脸色铁青,拱手道:老臣无话可说。 至此,早朝上再也没人敢提柳临溪肚子里那孩子的来历了。 只是没想到,下了朝之后,李堰便在御书房门口见到了程远。 据当值的侍卫所说,程远一大早进宫,在御书房门口等了一早晨了。 李堰冷笑一声,将人召了进去。 御书房内,程远双膝跪在地上,朝李堰扣了个头。 不是说候了一早晨了么,怎么这会儿又不说话了?李堰语气冰冷的问道。 程远朝李堰拱了拱手道:陛下昨日着人传话,说我想要的答复,一定能让我听到,今日我是特意来宫里要这个答复的。 若你今日得不到答复呢?李堰道。 那程远便跪在此处候着。程远不卑不亢的道。 李堰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开口道:程远,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程远冒昧,只是想听柳将军亲口答复才能甘心,望陛下成全。程远双膝跪地朝李堰磕了个头。 苏恒在门口听着,生怕这位主子控制不住情绪真把人给打了。就程远这小身子骨,李堰若是真动手,保不齐这能把人给打出个好歹来。 那你便在此跪着吧。李堰说罢便不再理会他,径直去了内殿开始看折子。 苏恒在外头候着,心里急的不行,偏偏那程远也是个倔脾气,当真跪在外殿一声也不吭,看这架势是想跪到李堰妥协。可苏恒素来知道李堰的脾气,今日这气算是置上了,李堰不责罚程远已经是仁至义尽,让他妥协那是万万不能的。 过了午时,眼看到了用膳的时候,这一里一外的俩人都没个要低头的意思。苏恒先去劝了劝程远,被程远那副伶牙俐齿怼的哑口无言,又跑去劝李堰,结果自然是毫无作用,倒是白白让李堰摔坏了一个新茶盏和一方上好的端砚。 程远跪在御书房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太后的永寿宫。太后一早听说李堰和太傅起了口角,已然心中不快,听到程远跪在御书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便去了霁月居。 柳临溪今天一大早起来无事,闲着反倒容易胡思乱想,便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后来看到霁月居外头的水塘,灵机一动,便让小太监备了鱼食、饵料,坐在霁月居可供垂钓的台子上钓了一个晌午的鱼。他技艺不精,在这儿坐了一上午收获也不大,午膳后闲着无事,便又摆开了架势。 太后来的时候,他正要收竿,可惜被太后一扰,快上钩的鱼又跑了。 参见太后娘娘。柳临溪一看她来者不善,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行礼。 柳将军真是好本事。太后开口道:一大早陛下为了你不惜和太傅大人翻脸,下了朝,太傅家的小公子又为了你在御书房跪了大半日。 柳临溪: 我何德何能啊,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太傅与陛下向来不睦,今日又起了口角,如今若陛下若是再责罚了程远,太傅的脸往哪儿搁?到时候满朝文武都会指责陛下不尊师长。太后道。 柳临溪算是听出来了,太后这是让他去灭火呢? 念及此,柳临溪忙道:臣这便去朝陛下请罪,定让程小公子安然无恙的离开。 太后道:口气倒是不小,今日哀家倒要看看柳将军到底有多少本事。 太后说罢拂袖而去,当真是来去匆匆。 柳临溪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在这宫里过活当真是不容易。 眼下他若是真去给程远求情,必定会惹得李堰不高兴,毕竟程远的行为四舍五入等于是给李堰戴了半顶绿帽子,作为当事人的柳临溪,再去给程远求情,李堰能忍得了? 但这个情还必须得求,否则程远受罚,太后便会把责任都怪到柳临溪的头上。 这可怎么办呢?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的太监通报:柳将军求见陛下。 李堰闻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程远,面上不由浮起一丝冷意,柳临溪这个时候过来,除了给程远求情还能有别的事情?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柳临溪胆子这么大,不仅不避嫌,还主动往上凑! 谁让他来的?李堰面带不悦的道。 苏恒道:许是柳将军思念陛下吧? 李堰挑眉道:叫他进来。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柳临溪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随后殿门打开,柳临溪拎着个食盒进来了。 李堰:!!! 程远:!!! 只见柳临溪今天特意穿了一袭大红色的广袖长袍,他皮肤本就白皙,被那袍子的颜色一衬,显得越发不食人间烟火。他平日里不修边幅惯了,头发经常半散着,倒是把精致的五官遮了大半,如今头发精心梳理过之后,与此前慵懒随意的气质完全不同,倒是将那张令人惊艳的脸毫不吝啬的露了出来。 很浮夸的造型,但确实好看。 看得李堰和程远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我今日用了半日的功夫只钓了一条鱼上来,怕陛下晚上回去就凉了,特意拿过来给陛下尝尝。柳临溪看都没看地上的程远,径直上前走到李堰的书案边上,将食盒放下。 李堰怔怔地看着柳临溪,便见他打开食盒,取出了一碗鱼汤。 苏恒在一旁忙道:陛下午膳都没吃,正饿着呢,柳将军来的可真是时候。 怎么没吃午饭呢?柳临溪一脸关切地问道。 不饿。李堰有些不自然地答道。 柳临溪闻言皱了皱眉,拉住李堰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开口道:孩儿若是知道他爹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要不高兴了。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李堰:!!! 程远:??? 柳柳将军程远开口叫到。 柳临溪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程远,问道:这位公子是谁? 第7章 柳临溪竟然问程远是谁。 这话问的也太伤人了! 程远的面色当即就变了。 这是程公子。李堰这会儿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调整了一下表情淡淡地道:程公子听说你怀了龙胎,很是关切,今日特意来宫里看你的,想知道你在宫里是否自在。 柳临溪忙道:多谢程公子关心,柳某幸得陛下垂爱,如今又有幸能为陛下孕育孩儿,心中不知有多高兴。初来宫中虽多有不便,但能日日与陛下相对,心中自然是不胜欢喜。 程远听柳临溪说出这番话,惊讶道:柳将军,你乃军中男儿,刀枪剑戟都不怕,如今何苦为了偷生如此委屈自己? 程公子,俗话说的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说本将军是在委屈自己,你如今跪在这里苦苦勉强,又何尝不是在委屈自己?柳临溪道。 程远闻言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他到底是少年心性,又爱逞强,怕让柳临溪看到,于是扣了个头便起身告退了。 待程远走了之后,柳临溪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李堰正盯着自己,那表情十分复杂。 柳临溪忙道:陛下,鱼汤该凉了。 李堰端起鱼汤喝了一口,问道:真是你钓的? 自然不是。柳临溪道:臣一上午只钓了两条鱼,都吃光了。 李堰: 柳临溪如今恭恭敬敬地垂首立在一旁,倒是全然没有了方才那副谄媚。李堰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心道看着倒是挺冷淡自持的一个人,怎么方才那一出便演的那么自然?别说是程远了,连李堰差点都信了。 今日被程远这么一耽搁,李堰的折子压了好大一摞,一直到入夜之后才堪堪批完。苏恒打着灯笼陪李堰在宫里绕了一大圈,美其名曰散步,但最后七拐八拐还是去了离李堰的寝宫最远的霁月居。 李堰一踏进霁月居,远远便看到水岸边摆着两个灯笼,柳临溪歪歪斜斜地坐在水边,身上已经换了白色的衣衫,头发也松松垮垮地散了大半,倒是全然不见了白天的影子。 喜欢吃鱼,可以让御厨房多备一些。李堰走过去站在柳临溪身后道:这湖里没刻意养什么鱼,别白费功夫了。 柳临溪扭过脑袋抬头看向李堰,眼底带着几分笑意。实际上他原本是打算起身行礼的,但转念一想他与李堰既然连孩子都有了,他总不能表现的太疏离,不然李堰大概也会怀疑。所以他心里虽然还有些怕李堰,但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很自然。 李堰一见他眼底的笑意,不由想起了对方白日里那一袭明艳的红袍,略有些愣怔。若是从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柳临溪竟然还有会这样的一面。 但仔细想想,自从他去柳府见到这人,这人就没有一刻不让他瞠目结舌的,做的事情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出格的。偏偏这人又极会把握分寸,出格也出的恰到好处,李堰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呢,便又被他把注意力扯到别处去了。 柳临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李堰坐。 李堰显然没有席地而坐的习惯,依旧站在他身后没有动。 今日陛下不是没吃到臣钓的鱼吗?柳临溪朝他笑道:明日便能吃到了。 李堰一怔,这人大半夜在湖边钓鱼,竟然是为了白日里他随口那一问? 要不要坐下?柳临溪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这次李堰没有犹豫,席地坐到了他旁边。 你今日为什么会去御书房?李堰问道。 给陛下送鱼汤。柳临溪道。 你是怕朕责罚程远吧?李堰道。 程远是太傅幼子,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子。陛下今日在朝堂上已经与太傅大人起了冲突,转头若再责罚了程远,不免让太傅大人面上难堪,就怕满朝文武也会因此议论陛下。柳临溪道。 所以柳将军确实是为了程远才去的。李堰问道。 柳临溪一听这话,心道完蛋,这是不高兴了,难道吃醋了? 是不是应该撒个娇哄一下? 柳临溪犹豫了一下,略带试探地凑过去将脑袋靠在李堰肩上,觉察李堰没有抗拒,这才开口道:我是担心你气坏了身子才去的。 李堰被柳临溪半散的头发蹭的下巴有些发痒,心思便也有些乱了,已然记不起自己要问什么话。柳临溪沐浴后身上带着淡淡的熏香味道,李堰一时恍神想闻闻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可那香味若有似无的,每当他仔细分辨的时候又闻不到了。 你从前也是这样吗?李堰问道。 从前没有你,我自然不是这样。柳临溪看着漆黑的湖面道:从前在战场上朝不保夕,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哪有这样的安逸自在。 李堰片刻没有做声,看着湖面所有所思。 所以柳临溪这一出,是为着不想继续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你方才可是有别的话要问我?柳临溪侧头看他,两人相距不过寸许,彼此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李堰避开视线,开口道:改日再说吧,别扰了你的鱼。 柳临溪闻言笑了笑,伸手略带试探地握住了李堰的手,李堰下意识想抽回去,但感觉到对方手指冰凉,便犹豫了。他这么错失了抽回手的良机,很快柳临溪便将他的手当成了暖炉,攥在手里换着面暖,愣是把李堰干燥温暖的手掌都快冰透了。 俩人离得太近,李堰甚至感觉依偎在他怀里的这个人都是冷的。明明看着那么鲜活的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连眼睛里装着不加掩饰地热情,怎么身体却这么冷呢? 柳临溪当晚并没有钓到鱼,他身子确实有些过于虚弱,倚在李堰身上本是见对方生气想撒个娇哄一下,后来竟然就那么睡着了。李堰叫了叫人也没醒,索性把人打横抱着送回屋里,临走前又吩咐苏恒点了个暖炉又给柳临溪加了一床被子。 苏恒这几日一直在霁月居伺候,柳临溪对宫里不熟悉,便时常朝他打听事情。苏恒在宫里待得久了,说话知道分寸,便揣测着李堰对柳临溪的态度,适当地朝柳临溪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秘密。 比如这几日,太后得知宫外的茶楼戏院,有许多关于程公子和柳将军的风/月话本,所以颇为不悦。柳临溪一听此事,当即抓到了一线良机,说不定这是个扭转自己在太后心中形象的关键。 次日,柳临溪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回一趟柳府。 李堰得知后并未阻拦,只是派了苏恒跟着他。 柳临溪时隔几天再回家,柳府已经和先前不太一样了。 柳父之前一直嘴里念叨的光耀门楣如今是被落到了实处,他们家从府门到地砖都换了新的,倒是有那么点奢靡的意思了。后来柳临溪从苏恒口中得知,那是李堰来过之后,觉得将军府不该太寒酸,所以从自己私库里拿了钱找人修缮的。 这帮人做事倒也利索,三日的工夫就弄得像模像样了。 你还有脸回来!柳父一张嘴,依旧是没好话,但听得出来怨气已经没那么大了,至少不再孽种孽种的叫了,也不知道是怕得罪李堰,还是那天被程远批评教育后思想觉悟有了提高。 柳夫人心情可就大不一样了,拉着儿子一脸慈爱,时不时还总想伸手摸摸柳临溪的肚子。柳父在旁边实在看不过去,嘟囔道:他从西北回来加起来也就两个月,这孩子若是能给你摸到,那可就来路不明了。 你这张嘴就没个把门儿的,姑爷那是什么人,若溪儿给他戴了绿帽子,咱们全家的脑袋还能摆在脖子上头?柳夫人责备道。 柳老爷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噤声不再说话。 柳临溪却是从他话里话外听出了不少门道。 娘,这两日你和我爹可是听到了什么议论?柳临溪问道。 嗨,就戏楼里那些个说话本的,非说你这孩子是程公子的,还说程公子为了你,不惜跟陛下反目,为了见你一面在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柳夫人道。 柳临溪: 三天三夜都编出来了,怪不得太后不高兴呢。 第8章 当晚,柳临溪边和苏恒乔装了一番,扮成听戏的百姓去了戏楼。 柳临溪倒要亲眼看一看,把太后气得够呛的话本,到底演成了什么样子! 他们选的是京城如今最火的水月楼,据说这家戏楼因为在演柳临溪和程远的故事,近两日场场爆满。柳临溪倒是知道这大宴国民风开化,百姓言论也较为自由,戏楼里的话本演什么人的都有,就连涉及当今圣上的故事,该说的也不避讳。 但他当真看了一场之后,还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故事的主角当然是程远,说他个多情勇敢的少年才子,自幼便仰慕名声在外的疾风将军。去岁柳临溪回京述职之时,他曾偶然见过一面,自此便害了相思病。不久前柳临溪再次回京述职,与程远街头偶遇,俩人一见倾心,坠入爱河。后头便是一些俗套的如何相爱,如何私会,如何生孩子的琐事 这话本演到这里,柳临溪还以为就要落幕了,没想到后面突然来了个高/潮! 就在柳临溪和程远难舍难分之际,李堰突然闯入,强行将柳临溪带进了宫。程远在宫门口苦苦跪了三日三夜,才得了一个和柳临溪见面的机会,两人抱头痛哭,又被李堰强行拆散。 柳临溪: 这是真敢编呐,作为当事人的他都差点信了。 而且这些人为了强调程远的深情人设,愣是把李堰写成了棒打鸳鸯的暴君。虽然柳临溪记得原小说中,李堰后期确实挺黑的,但他如今才十八岁啊,这么搞下去,不是逼着他不做人吗? 苏公公,带银子了吗?柳临溪问道。 带了一些,不知将军要做什么?苏公公问道。 你去找他们戏楼的老板。柳临溪道:就说我有生意要同他们做,让他带着这楼里最厉害的话本先生来见我。 这戏楼演话本柳临溪是拦不住,但他可以想办法改变话本的内容。老百姓不是爱看他的故事吗,那他干脆找人写他和李堰的故事,这样只要他的故事占据了京城戏楼的主要市场,程远那边自然就被人遗忘了。 如此太后总能消气了吧? 不过让柳临溪没想到的是,这话本先生竟然不买他的帐! 柳将军自三年前在我的故事里就是个谪仙般的人物,整个大宴国谁能不对柳将军有点非分之想呢?话本先生一脸愤愤的道:你若是说陛下死乞白赖追求柳将军,我还能考虑一下,你让我写柳将军倒贴追求陛下,这恕在下不能接受。 柳临溪:??? 这是什么逻辑? 而且柳将军明明和程公子是一对,陛下跟他并不般配!话本先生说着说着已经要拍桌子了,戏楼老板眼看情形不对,推着张话本先生把人带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朝柳临溪赔了个不是。 柳临溪一脸茫然,气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柳临溪可没打算就此放弃,既然你水月楼不买账,这京城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戏楼,会写话本的先生也不是只有你一个! 第二天一大早,柳临溪便叫来了老管家,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老管家面露难色,柳临溪又朝苏恒要了些银子给他,老管家这才满口答应。 昨夜还甩脸子的柳老爷,这会儿面色倒是好看了些,看着柳临溪明显是有话要说,但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来。 爹,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柳临溪问道。 咳你如今也进宫了,孩子也有了柳老爷支支吾吾的道。 是,孩子是龙胎,打死了咱们柳家得诛九族,这回不生也不行了。柳临溪道。 柳老爷一句话被柳临溪噎了回去,涨红了脸更说不出来话了。 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柳夫人看了苏恒一眼,苏恒自觉地避了出去,柳夫人这才开口道:你爹就是想问你,这人也进宫了,门也回了,房子也修了,陛下什么时候同你大婚? 大婚?柳临溪一怔。 这个问题他可没敢想过。 反正从一开始柳临溪也没朝大婚的事情上去想,以他的判断,李堰既然不声不响把人接进了宫,也没提别的事情,八成就是让他生个孩子的情分吧,名分不名分的似乎没太考虑。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还真对这些事情没什么执着。 况且,他如今待在李堰身边也就是为了苟活,将来有机会了难道真在宫里困一辈子? 说不定回头李堰有了新人,柳临溪还能有机会出宫,到时候找个世外桃源拿点分手费了此残生,也挺香的。 咱们柳家的男人给人生孩子已经是天大的委屈了,不能连个名分都没有。柳老爷一脸委屈的道:你毕竟是先帝亲封的疾风将军,陛下不能不顾先帝的情面吧? 柳临溪失笑道:先帝亲封有什么用,陛下还是先帝的亲儿子呢,咱们跟他比有什么可炫耀的身份? 你这意思,他不打算负责了?柳老爷道。 这不好吃好喝养着我呢吗?柳临溪道:我在宫里吃吃喝喝,不知道多快活呢,总比从前在战场上风吹日晒浴血奋战来得舒服吧? 柳临溪近日陆陆续续记起了一些原主的记忆,不得不说,在战场上拼杀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的。至少给柳临溪选的话,他恐怕没那么无畏。 这一点,柳临溪还是挺佩服原主的。 可惜命太短。 柳老爷闻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你若是不好意思朝陛下提,我亲自去和太后谈,儿女的亲事都是父母做主 柳临溪: 这老爷子烦人是烦人,倒也挺可爱。 但柳临溪是万万不能让他去找太后的,因为太后比柳老爷更反对这门亲事。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行,我朝陛下提,爹你就放心吧,早晚让你当上国丈大人。柳临溪道。 柳老爷闻言没好气的瞪了柳临溪一眼,起身走了。 柳临溪面上虽然答应了柳老爷,心里可没打算真去问李堰。他如今这么无名无分的跟着李堰也挺好,真要提了,李堰答应了还好,若是拒绝,那不是很尴尬吗? 可李堰若是答应的话,柳临溪可就是未来的皇后啊! 这份自信柳临溪还真没有,他也不想自讨没趣。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李堰对他好像总隔着点什么。 但这也难怪,毕竟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冒牌货,不能苛求对方真对他多么坦诚。 柳临溪回宫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还惦记着戏楼的事儿呢 不管怎么说,他现阶段的人生目标就是哄好太后,抱紧李堰的大腿,等将来摸清了形势,他再慢慢计划未来的人生也不迟。 他此前找戏楼合作的计划泡汤了,柳临溪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干脆自己包一个戏楼得了,至于话本吗,人家不愿意写,他自己写。 柳临溪为了搞创作,把自己关到了房间一整日没出来,期间除了找人帮忙磨了几次墨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几个伺候他的小太监都被撵到了外头候着,也猜不透他在干什么,都好奇不已,却也不敢打扰。 他这一古怪行径很快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如今卯着劲儿要寻柳临溪的错处,自然不肯错过机会,当即便匆匆来了霁月居,想打柳临溪一个措手不及。 太后到了门口也不让人通报,径直便进了殿。 柳临溪正奋笔疾书呢,一见太后进门,当即吓了一跳。 这会儿他连鞋子都没穿,一双白袜踏在地上,身上的白衫上沾了不少墨点,半散的头发这会儿全散开了,整个人就像个发了癫的文豪 柳将军这是在写什么大作?太后进来后开口问道。 柳临溪一看太后进来,下意识想把自己写的稿子藏起来,但太后哪里会给他机会,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一沓稿子。 柳临溪: 完蛋,太后向来看他不顺眼,如今抓到他在写自己和李堰的小X文,肯定要被他气死! 第9章 御书房内,李堰低头批着折子。 苏恒立在一旁朝他汇报柳临溪在宫外的这一天一夜的行程。 去戏楼里看话本李堰一边批着折子一边问道。 是。苏恒道:柳将军看了之后挺不高兴的,奴才还劝他别往心里去。 看得什么话本?李堰问道。 就是程公子和柳将军的事儿苏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 李堰批折子的笔一顿,一滴朱砂落在了折子上晕开了一片。 他索性放下笔,又问:柳将军还说了什么不曾? 苏恒遂将柳临溪带着他去戏楼谈合作失败的经历也朝李堰说了一遍。李堰面带疑惑,目光让人捉摸不透,苏恒见状继续道:柳将军似乎很生气,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回柳府之后朝管家说了几句小话,还给了一锭银子,奴才不曾听到他说了什么。 柳老爷对柳将军态度如何?李堰又问。 不冷不热吧,但柳夫人很亲热。苏恒道:临走的时候,他们私下跟将军说了些什么,老奴在外后候着,也未曾听到。 没了吗?李堰问道。 就这些,柳将军旁的什么都没做,也未曾见过什么人。苏恒道。 李堰皱了皱眉,似乎心中有什么疑惑。 眼看天色晚了,苏恒问道:陛下,该传膳了。 李堰想了想,开口道:去霁月居。 霁月居中,太后拿着柳临溪写得稿子,已经看了一盏茶的工夫。 柳临溪心中忐忑,站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太后时而皱着眉头,片刻后眉头又舒展开了,没一会叹了口气,没一会儿又眼底带笑她的表情实在是过于丰富,柳临溪一时之间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意思,心中便愈发忐忑难安。 片刻后,太后看完了最后一页,看向柳临溪问道:还有吗? 柳临溪一脸愣怔,忙道:没没了。 太后叹了口气,看向柳临溪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与刚进门时的气势汹汹截然不同。霁月居的宫人给她上了茶,她接过来抿了两口,这才朝柳临溪道:没想到柳将军竟然还会写话本。 臣也是头一回写,让太后见笑了。柳临溪道。 剩下的,什么时候能写完?太后问道。 柳临溪: 怎么这语气有点像是在催稿? 柳临溪忙道:臣明日便可写完。 太后点了点头道:明日写完了,送到永寿宫去给哀家过目。 柳临溪一脸茫然,赶忙点头应是。太后见他一脸忐忑的神情,语气放缓了一些,开口道:哀家从前对柳将军多有误解,实在也是因为外头的传言太多,再加上你与陛下并不相熟,哀家实在是费解你们如何便在这么短是时间内私定终身。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文稿递给柳临溪,继续道:但哀家看你字里行间对陛下情真意切,这里头与陛下相处的点滴也颇为有情,常言道文如其人,如今想来或许哀家是有些错怪了你。 柳临溪:??? 太后这是看话本看得上头了? 好了,天色也晚了,哀家要回去了。太后起身,又看了柳临溪一眼,开口道:柳将军倒是文采斐然,可这字写得也太潦草了些,抽空该让陛下多教教你怎么写字。 太后说罢便带着人走了,柳临溪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本想写了话本偷偷拿去戏楼让人演,没想到如今被抓了个正着。 而太后非但没有责怪,竟然还破天荒头一次给了他好脸色。 看来女人的心思是真的不好猜 李堰到霁月居的时候,柳临溪已经收起了文稿,正在练字。 书案上铺满了柳临溪张牙舞爪的杰作,李堰一见之下十分头大。 朕竟不知道,柳将军的字如此特别。李堰开口道。 柳临溪看向李堰,将笔递给他,那意思要不然您纡尊降贵的教教我? 李堰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接那支笔,而是走到柳临溪身后,伸手扣在了柳临溪的右手上,这样一来他便将柳临溪半抱在了怀里。柳临溪心脏猛跳了一下,只觉得李堰手掌温热干燥,片刻工夫便将他冰凉的手背焐热了。 陛下怎么不写?柳临溪问道。 李堰对着空白的宣纸,略有些恍神。 柳临溪今天也不知道熏得什么香,俩人离得近了,那淡淡地香味儿老在李堰鼻尖飘来飘去,搞的他有点心烦意乱。上回他就没闻出来这香的来处,此刻也依旧没闻出来。 要不写柳临溪转头看他,因为离得太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李堰的脸颊了。 转过去。李堰伏在他耳边低声命令道。 柳临溪闻言忙老老实实地转过头。 李堰也不看他,定了定神握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了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李堰字如其人,笔法刚劲有力,柳临溪莫名想起了西北的风沙和血腥味。这几日也不知为何,柳临溪感觉自己和原主的记忆似乎融合的越来越多,经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梦到原主在战场厮杀的情形。 有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刀剑切割皮肤时留下的痛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旧伤的缘故。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柳临溪问道:陛下喜欢这首诗? 三年前,朕还是太子李堰缓缓的道:当时西北大捷,先帝龙心大悦,在家宴上挥毫泼墨,画了一幅西北戍边图。当时他点了朕为这幅画题词,朕提的便是这句诗。 三年前西北大捷,那应该就是柳临溪被封疾风将军的那一次。柳临溪从原主的记忆中依稀记得,那年跟着主将回京述职,曾见过一次先帝,不过对太子却没什么印象。 李堰提及往事神色有些黯然,他叹了口气放开柳临溪的手。 手背上的温热骤然离开,柳临溪怅然若失地摸了摸手背,很想找个暖炉来抱着。 李堰沉吟片刻,看着桌上柳临溪那张牙舞爪的字迹问道: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练字了? 我 自幼便羡慕那些会写字的文人,可惜资质愚笨,一直写不好。今日左右无事,便想着练一练字。柳临溪道。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写小X文,被太后无意撞见了,太后看过之后嫌弃他字迹潦草,所以他才练字吧 李堰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问,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若喜欢,改日给你找个先生便是。李堰道。 柳临溪笑道:我小时候倒是和弟弟去上过学堂,但是我太没耐性,老惹先生不高兴,后来就不让我去了。倒是我弟弟勤学好问,将来说不定能中个状元呢。 柳临溪说的这些往事,都是原主记忆中的,他也是近日才想起来。 你还有个弟弟?李堰问道。 对,今年十六了,在京郊学堂读书。柳临溪道。 李堰问道:学识如何? 柳临溪惭愧地看了一眼自己写的字儿,开口道:多年未曾见过,并不知他的近况。 过几日太学会以赏菊的由头办个诗会,到时候给京郊学堂去个帖子,他若是能脱颖而出,说不定能得到去太学读书的机会。李堰道。 柳临溪:!!! 太学啊,那可是皇亲国戚读书的地方,难道李堰真打算跟自己大婚? 不然干嘛主动要求安排未来小舅子去那种地方读书? 第10章 很快,老管家就把戏楼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说是水月楼斜对角就有一家戏院刚倒闭,因为生意都被水月楼抢了,做不下去了。柳临溪直接让他把铺子盘下来,再把那里原来的伙计和话本先生也留下,这样就可以直接开张了。 不过问题来了,那家铺子也不便宜,老管家盘下来铺子需要银子。 去哪儿弄银子呢? 找李堰? 柳临溪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一个比李堰更合适的人。 于是,柳临溪换了身齐整的衣服,特意梳了梳头,带着他自己写好的话本全稿去了永寿宫。 太后自那日之后,对柳临溪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虽然见面的时候依旧会显得有些冷淡,但柳临溪明显感觉对方的敌意已经减少了许多。 尤其这日看完柳临溪的话本之后,太后再看他的时候,眼底已经忍不住带着几分慈祥的笑意了。 那日你来宫里述职,当真只朝陛下说了西北战场的趣事,他就被你打动了?太后看完话本,一脸认真的问道。 柳临溪笑了笑,心想我这都是编的,不过想来原主除了朝李堰说西北的趣事,还能说什么呢? 毕竟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他什么都不懂,也就打仗那些事儿还能说出来唬唬人。 太后对他写的话本内容似乎深信不疑,完全就把他编造的情节当成了真的,追着柳临溪问了好几个问题。柳临溪这回是理解了那些瞎磕他和程远的百姓了,如今轮到太后竟然也是一样的,简直太真情实感了。 你这话本会在水月楼演吗?太后问道:我听说水月楼是京城最火的戏楼,连陛下曾经都去看过话本呢。 柳临溪闻言摆出一副伤心的面孔,叹了口气。 太后见状忙问道:怎么了? 柳临溪终于等到太后问及此事,忙添油加醋把自己如何被水月楼的话本先生指责,如何被水月楼拒绝的事儿,朝太后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加了一句:臣实在是没什么天赋,这故事和人家话本先生比确实差的远了,臣万万不敢再去水月楼丢人现眼。 为何柳将军爱慕陛下就不可?哀家看着就觉得很好。太后一脸愤愤的道。 柳临溪一见太后带入了情绪,说的越发夸张,一脸委屈的道:我那管家倒是去街上看了看,水月楼旁边是有几家不错的戏楼,可人家一听说不是程公子的故事,都不愿意接受。看来臣辛辛苦苦写的这话本,也就只能给太后您老人家看看了。 太后性子简单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一见柳临溪要自暴自弃,当即一拍桌子道:水月楼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还看不上呢。你放心,哀家给你做主,咱们去把水月楼盘下来! 柳临溪:!!! 大气还是太后大气!看来今天是找对人了! 柳临溪倒是没那么大的胃口,水月楼就不盘了,人家做的好好的,没必要去抢饭碗。但盘下另一家戏楼的钱,柳临溪是顺利从太后这里搞到了。 柳临溪带着银子满载而归。 但没想到刚出门,就撞到了来请安的李堰。 你这是李堰瞥了一眼柳临溪身后的宫人,见他们抱着两大包银子。 这是母后赏给我的银子。柳临溪道。 李堰:??? 母后?谁的母后? 不是是太后娘娘赏给我的。柳临溪忙改口道。 李堰闻言面色一沉,朝苏恒道:你去多备些银子送到霁月居,柳将军什么时候想花了 ,想怎么花,一律由他做主,不需要朝朕说,用完了再从朕的私库里取。 苏恒忙应是。 李堰盯着柳临溪看了一眼,似乎有话想说,但他人已经到了永寿宫不进去请个安也不大合适。 朕来陪母后说说话,柳将军陪朕一起吧。李堰道。 柳临溪自然不会拒绝,毕竟现在太后那么喜欢他,不过他还是在进门前朝自己带来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把银子先送回霁月居。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俩人并肩进了永寿宫,太后一见之下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年轻人在一块就得多亲近亲近。太后嗔怪地看了一眼李堰道:溪儿如今可是怀着龙胎呢,尤其这还是头三个月,按理说走路都得有人搀着才行。 李堰:??? 太后不是很讨厌柳临溪的吗? 怎么如今态度大变,赏了银子不说,如今连称呼都变得这么亲热了? 母后,朕的私库还算宽裕,柳将军和他肚子里孩子的花销朕都会安排,柳府一应的吃穿用度,朕也会顾着点,往后您就不用操心了。李堰道。 李堰意味不明地看了柳临溪一眼,面色微沉。 堰儿这孩子就是性子冷,自小就不爱与人亲近。太后又瞪了李堰一眼,李堰只得上前扶着柳临溪坐下,一只手搭在柳临溪肩上就那么站在他旁边护着,柳临溪倒是坦然,甚至忍不住装腔作势地摸了摸肚子。 太后一脸慈爱的道:我记得堰儿五六岁以后就不让他父皇抱了,有一次去京郊爬山,别的半大的孩子都还得有人背着,他却逞能得很,一个人硬着头皮往上爬,却从山道滚了下来,险些摔出个好歹,后来他就再也没去爬过山了,还得了个惧高的毛病。 柳临溪算是看出来了,太后这人一开始看着可怕,实际上性子很纯粹,一旦接受了他,当即便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柳临溪听太后说李堰小时候的事情,总是很难把那个小小人和眼前这个成日里板着脸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但他很喜欢听李堰儿时的故事,总感觉把那些片段融到对李堰的印象里,才能让眼前这李堰鲜活起来。 我记得前年先帝还在的时候,想拉着堰儿去城外的寺里烧个香,那山其实并不高,但堰儿到了山脚下说什么也不上去。太后笑道:后来你猜怎么着? 母后李堰打断她,表情有些别扭。 太后忙揶揄地笑了笑,道:好好,不说就不说。 柳临溪只觉得李堰这会儿倒是挺有烟火气,甚至有点可怜巴巴,于是他伸手覆在李堰手上,安慰道:没事,下次去京郊,我牵着你的手爬山,保准不会让陛下再摔下去了。 李堰看了他一眼没接茬,但目光中明显带着半分疏离。 柳临溪一怔,觉察到了李堰的情绪,心中不由一沉。 第11章 从永寿宫出来之后,柳临溪就有些忐忑。 他能感觉到李堰今天不太高兴,可他一时之间却猜不出缘由。 柳将军,朕一直不曾问过你,那日述职离宫之后,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李堰突然开口。 !!!柳临溪没想到李堰会突然问这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心虚地道:陛下,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 李堰停住脚步看着他,带着琢磨不透的表情,开口道:朕只是发觉,进宫之后的柳将军与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柳临溪:!!! 完蛋了,李堰难道发现他不是原主了? 是哪里出了破绽? 柳将军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李堰问道。 我不知陛下想听什么?柳临溪道。 李堰目光凌厉地看着柳临溪,见他略垂着头,并没有主动说些什么的打算,便道:无妨,柳将军不想说,朕有的是耐心等。明日你陪朕去一趟京郊吧。 去京郊干嘛?柳临溪下意识问道,问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大合适,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我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不必。李堰道:皇伯父在京郊的园子里休养,朕每个月都会过去住一两日。你进宫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定然也是知道的。他一直盼着我能有子嗣,见到你定然高兴。 李堰这话半真半假的,但柳临溪这会儿心虚,自然不敢追问,只得应是。 李堰走后,柳临溪仔细推敲了一遍,实在找不到哪里出了破绽。 他进宫后,李堰从来没有对他的身份表示过怀疑,今天为什么突然提起来? 又或者李堰是不是早就发现了破绽,只是一直没说? 这个推测让柳临溪有些不寒而栗,怪不得原著里李堰是个腹黑君王呢? 如果真是这样柳临溪这段时间的表现,可就太傻白甜了! 但也有可能李堰就是随口一问呢?说不定是柳临溪想多了。 柳临溪左右想不明白,索性先出宫把银子送给了老管家。 好在老管家做事很靠谱,已经和戏楼的老板谈过了。 柳临溪到了之后,老管家直接带他去了戏楼。 这家戏楼位置还不错,装潢和门面都不比水月楼差,但不知为何经营不善,最后竟然开不下去了。柳临溪进去看了一圈,觉得各方面都挺满意,而且戏楼还没正式倒闭,只要话本没问题,明晚估计就能开演。 看得出戏楼的老板原本心里还有些舍不得,是确实没办法经营下去了。但柳临溪无心真的下海去经营个戏楼,所以提出依旧让戏楼原来的人各司其职,各样花销由他来出银子,亏了算他的,挣了他抽五成。 谈好了细节之后,柳临溪当即付了戏楼半个月的开支。 明晚就能开演吧?柳临溪问道。 能。老板信誓旦旦的道:到时候我给贵人留个最好的雅间,您什么时候想过来都行。 这大宴国的话本说是演,其实更接近于说书人在台上讲,所以不需要排练的过程,只要说书人准备好了,随时上台就可以演。这也是为什么,程远的戏能一夜之间就火遍京城的原因。 从戏楼出来之后,柳临溪总算松了口气,但想到明天李堰要他一起去京郊的事情,他不由又有些忐忑,总觉得李堰今日的态度很微妙。 苏公公,你可知陛下为何会带我去京郊?柳临溪问苏恒。 苏恒道:陛下不是说要带你见老王爷吗? 只是去见老王爷?柳临溪问道。 兴许也是怕将军在京城待得寂寞,所以想带将军顺路去京郊的园子里练练骑射吧。苏恒道:陛下自幼也习武,每个月去京郊探望老王爷的时候,都会顺路去练武场练练骑射功夫。 柳临溪: 完了,一去练武场,他不就全暴露了吗? 原主可是疾风将军,在西北厮杀了那么多年,弓马骑射肯定都异于常人,可柳临溪连武术班都没报过,唯一参与过的武术项目就是太极拳,他哪里会骑射? 怪不得李堰昨日突然问了那样的问题,明日若是到了练武场,李堰让他耍个把式或者射个箭 届时柳临溪只有两条路,一是抗旨拒绝,二是硬上暴露自己。 左右都是死路啊 第二天一早,柳临溪和苏恒早早的回了宫。柳临溪趁着李堰下朝之前,还梳洗打扮了一番,特意选了一身宽松的衣袍穿上,看起来丝毫不像个武将,倒像个弱不禁风的文人。 李堰去京郊没带太多人,只挑了两个得力的护卫,又带上了禁军的副统领陆俞铮。据说这陆俞铮武艺高强,整个禁军跟他过招都没人能接到十招。柳临溪在原主的记忆中,依稀对陆俞铮有些印象,今日一见果然挺英武的。 陆俞铮之前也朝柳临溪提过亲,今日一见柳临溪十分心虚,拱手行了个礼就悄悄退到了另一边,生怕被李堰瞧见什么不合适的动作或眼神。 柳将军今日穿成这样,骑马怕是不方便吧?李堰上下打量了柳临溪一眼,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原本挺拔的人如今拢在宽大的衣袍里,倒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似的。 我呕柳临溪拉着马缰刚要上去,突然感觉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李堰见他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拧眉问道:没事吧? 没事。柳临溪勉强朝他笑了笑,开口道:臣这几天害喜得厉害,有些反胃。 李堰闻言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柳临溪本想着,说不定李堰能心软,直接开口让他不必跟着了,可李堰迟迟不开口,显然没这个打算,他只得硬着头皮上马。 一旁的陆俞铮见状犹豫了一下,开口朝李堰道:陛下,马上颠簸,柳将军还怀着龙胎,是否让臣去帮柳将军备辆马车? 李堰看了柳临溪一眼,开口道:柳将军既然身体不适 柳临溪闻言面上一喜,心道李堰是想起了心疼他了么,老天有眼! 却闻李堰话锋一转,道:便与朕同骑吧。 柳临溪: 李堰今天真的好凶啊,凶得让人害怕! 第12章 看来今日,李堰是铁了心要柳临溪跟着了。 既然如此,柳临溪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能不情不愿地爬上了李堰的马背。 抓紧了。李堰开口道。 柳临溪闻言毫不犹豫伸臂搂住了李堰的腰。 李堰虽然刚满十八岁,可已经是成年男子的身量了,柳临溪上手一搂便知,对方肯定是练过的,腰腹的肌肉紧致结实,丝毫不比柳临溪这个当了几年兵的人差。 这可就麻烦了。 一会儿上了练武场,柳临溪是骡子是马,李堰定然一看便知。 众人策马疾驰,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京郊的一处园子。 柳临溪下马后四处一看,见园子四周看起来平常,但其实修建的很讲究,且园子后头有一条河,旁边一侧不远处还傍着山,这种地方易守难攻,一看就是精心选择的地方。 公子。此时院子里迎出来一个青年男人,上前朝李堰行了个礼,伸手接过了两人的马缰,看向柳临溪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显然十分好奇。 柳临溪跟着李堰进了园子,起初没看到什么人,直到一路七拐八抹到了后院,才看到了一个练武场。这会儿场子上好多人正在切磋,只是这些人都穿着便服,打扮地像农民一样,若非招式凌厉,倒真看不出这些人都是当过兵的。 柳临溪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人是李堰的私兵? 一个皇帝,在京郊养私兵做什么? 不过这会儿柳临溪满脑子都在担心自己今日的命运,倒也没有余暇想这些事儿。反正整个大宴都是李堰的,他要养私兵便养,也碍不着别人什么。 公子今日没有提前知会便来了,可是有吩咐?一个留着胡子的大汉过来,朝李堰毕恭毕敬的问道。 带柳将军过来同你们切磋一下。李堰道。 这位便是柳将军?大汉看向柳临溪,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疾风将军大名鼎鼎,怎么今日一见竟然是个有些弱不禁风的俊美书生? 柳将军面色有些苍白,可是身子不适?大汉问道。 无妨,柳将军在西北待了这么多年,身子骨不比你差。李堰道。 大汉闻言不敢再说什么,垂首立在一旁。 柳临溪偷偷看了一眼李堰,心道你就算怀疑我,难道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 众人得知李堰带了柳临溪过来,都一脸好奇纷纷打量,但大部分人一看他这副样子,面上都带着怀疑。毕竟,他们想象中的疾风将军,就算称不上魁梧健硕,也不可能如此弱不禁风吧! 李堰带着柳临溪在练武场转了一圈,开口道:柳将军在西北素有第一急先锋的美誉,今日在场的儿郎们想必都想和疾风将军切磋一番吧? 李堰话音一落,众人纷纷起哄,好几个人已经率先上前拱了拱手,显然都想一试。毕竟柳临溪常年在西北,众兵士即便有许多仰慕他的,也得不到切磋的机会。今日人都送上门了,自然各个都想抓住。 反正比试输给疾风将军也不丢人,若是赢了说不定还能一战成名! 柳将军,你挑个人吧,比什么你自己选。李堰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柳临溪,柳临溪面色苍白,额角都渗出了冷汗,他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老忍不住犯恶心。 我柳临溪心念急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应对之策。 李堰开口道:你若身体当真不适,朕可以找人来给你瞧瞧,不过你要想清楚,若大夫说你无恙,你今日便是欺君怯战。 柳临溪心下一凛,暗自后悔,昨日李堰问他有没有话要说的时候,便是在给他机会自辩,若他当时没有躲避,或许就不会闹到今天这一步。 可他若直接坦白,告诉李堰自己其实并非从前的柳临溪,而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来的另一个柳临溪,李堰难道就会相信吗? 就算信了,能接受吗? 不出意外的话,说不定昨晚柳临溪就被连夜烧掉祭天了! 李堰见他面色苍白一直不开口,开口道:让柳将军慢慢选,陆副统领,你来给朕喂喂招。 李堰说罢一伸手,立马有人递了一杆长/枪给他。 陆俞铮也取了一把长/枪,朝李堰拱了拱手。 片刻后,李堰挽了个枪花,迅速将长/枪邪刺向陆俞铮肩头。李堰速度极快,枪身带着劲风袭来,陆俞铮不敢大意,忙闪身避过。两人片刻间几个来回,竟然不相上下。 一旁的军士连连喝彩,柳临溪虽然不大懂这些招式,但也大致看得出来,陆俞铮并非刻意让着李堰。这让他非常意外,他从未听说过李堰竟然习武,且武功如此高强。若以陆俞铮的武力值来衡量,李堰的水平在整个禁军中恐怕也找不出什么对手。 一套枪法练完,李堰意犹未尽地收势,将长/枪一掷,立在柳临溪脚边。 柳将军,可想好了?李堰问道。 柳临溪抬眼看他,知道这一关是避不过了,只能咬牙硬上。 舞刀弄枪,他肯定是没有任何优势的。当然,这练武场任何一个人,哪怕不跟他比招式,只是互相挥拳乱战,柳临溪觉得自己也肯定是死的最惨的那一个。 但他没得选择,必须得上。 柳临溪看了一圈,指了指靶场,开口道:我选射箭。 柳将军,选我。 选我选我。 柳将军,看看我吧。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众人纷纷踊跃自荐,都想得到这难得一遇的良机。 柳临溪看了一圈,指了指远处站着的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健硕的男人,开口道:我选他。 众人一怔,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随后都因为落选而一脸失望。 李堰神色复杂地看了柳临溪一眼,问道:你确定? 确定。柳临溪道。 李堰挥了挥手,被选中那人上前朝李堰和柳临溪分别拱手行了个礼。 王二喜是整个园子里箭术最好的人,柳将军果然眼光独到,一眼就挑中了最硬的骨头。不过你在西北多年,箭术应该也不会太差。李堰看了柳临溪一眼,开口道。 柳临溪: 苍天啊,他挑了个看起来最不像高手的,竟然是第一射手! 这难道是天要亡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捉虫的宝宝们,已经改了~ 第13章 王二喜可以十箭连发射中同一个地方。 柳将军可以在千军万马中射中敌人主帅。 王二喜跟人比箭没败过。 柳将军在西北战场也没败过啊。 可柳将军不一定擅长射箭,他在战场上用的是长戟。 说不定柳将军天赋异禀,箭术也了得呢。 围观的众人,各执己见,互不相让,若不是李堰在场,估计可以直接摆开场子押注了。 依着场子上比箭的规矩,柳将军选的在下,那么规矩便该由在下来定。那个叫王二喜的人道:将军与我互执箭靶,每人三支箭,射中红心最多的人获胜,如何? 众人闻言都不由一怔,没想到这王二喜会提出这么个规矩。练武场比试,最忌讳的便是互执箭靶,这种比试方式本身就带着十足的挑衅和冒险,王二喜此举太过狂妄了。 柳临溪道:互执箭靶?你就不怕我射偏了? 王二喜道:将军都不怕,在下自然不怕。 柳临溪心道我怕的很,但你箭术既然是这里最好的,应该不至于把我怎么样。但是换成我射你的时候,那可就未必了。不过想来若是他输了,李堰也不会绕过他,四舍五入他也算给这王二喜陪葬了,不亏。 你先来吧。柳临溪说罢径直走过去拿起一个箭靶。 此时李堰却突然开口道:慢着。 众人看向李堰,李堰目光少有的露出几分犹疑,王二喜见状开口道:陛下请放心,柳将军乃是先帝亲封的疾风将军,身份贵重,卑职心中有数,万不会伤到他一根汗毛。 李堰闻言看了一眼柳临溪,柳临溪忙道: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到人。 你若是伤到了人,朕便恕你无罪。李堰道。 柳临溪此刻心中百感交集,倒也没来得及细细体会李堰这话里的意思。 王二喜持弓上前。 柳临溪双手举过头顶,目光中带着几分决然,真到了这一刻他反倒没那么怕了。能苟活这些时日,已然是赚来的了,今日若注定躲不过这一劫,那也是命中注定。 咻 第一支箭破空而出,却并非奔着箭靶而去,而是射向了持着箭靶的柳临溪。柳临溪目光一滞,看着那支离弦而来的箭,脑海中飞速闪过许多画面 西北战场的刀光剑戟、横飞的断臂残肢、四溅的鲜血一瞬间许多原主的记忆像是万箭齐发一样朝着柳临溪涌来。仅仅是一刹那的功夫,柳临溪耳边便如千军万马涌过,鼻息间也被浓烈的血腥味呛得有些难受 在场的众人同时大惊,却见那箭锋擦着柳临溪鬓角而过,若差个半分,便要射中柳临溪了。而柳临溪则岿然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对柳临溪临危不乱的表现赞叹不绝。只有柳临溪自己知道,方才那一刻,他压根顾不上理会那支箭,因为他需要接收的信息太多了。 王二喜这一箭本也没打算要柳临溪的命,他分寸把握地极好,为的就是想让柳临溪当众惊慌失措出丑,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场边的李堰眉头拧着,看向王二喜的目光带着几分冷意,显然已看透了他的心思。 紧接着王二喜第二支箭破空而出,他不敢再耍心思,老老实实一箭正中靶心。 第三支箭出,再次正中红心,与第二支箭紧紧挨在一起。 漂亮!众人不由异口同声的喝彩。 王二喜颇为得意,走上前去接过柳临溪手中的箭靶。 柳临溪走到王二喜方才站的位置,不紧不慢地抽了一支箭,稍稍试了试弓的力度。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气氛一时非常紧张。 柳临溪上箭拉弓,此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李堰方才那句话。 李堰说:你若是伤到了人,朕便恕你无罪。 柳临溪一琢磨这句话,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李堰,便见李堰也在看着他。 柳临溪心道,李堰这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只要他的箭能伤到王二喜,今日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不管是不是,柳临溪都打算赌一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见柳临溪同时拿起三支箭,拉弓射出,整个过程仅仅在一瞬间完成,甚至都没有瞄准这个动作。众人几乎来不及反应,便见三支箭直奔王二喜胸口而去,一字排开插在了王二喜胸前。 众人齐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李堰表情都有些惊讶。 柳临溪则皱眉看着那人,表情带着几分紧张。 只见那人身上中了三支箭却并未倒下,反倒是有些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随后那三支箭在众目睽睽之下,齐齐落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由齐声喝彩。 柳临溪三箭齐发,皆中那人胸口,可见他箭射出去的力道掌握的极好,箭头没入对方身体寸许,只伤了皮肉而已。将箭掌握到如此力度,要比射入箭靶中心难上百倍,所以柳临溪虽然没依着规矩来,但在众人看来箭法却显然比王二喜不知高出了多少。 柳临溪: 他竟然做到了! 方才柳临溪三箭齐发,原想着是瞎蒙一通,只要能射中王二喜便可。可他在箭出手的瞬间,却突然萌生了一种微妙地直觉,那种感觉他很熟悉,是来自原主的思维记忆和肌肉记忆。 就像善于厮杀的猛兽,攻击力和反应能力都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即便灵魂已经易主,只要思维和肌肉的记忆还在,就依然能保持一定的战斗力,只是这份战斗力到了柳临溪手里,打了些折扣,否则王二喜今天身上就能被穿三串窟窿! 柳临溪放下弓,感觉天旋地转,周遭地一切都显得极为不真实。他摇摇晃晃走向李堰,问道:我伤到了人,你说话可算话? 柳临溪看向李堰,便见对方眉头微微拧着,张了张嘴也不知在说什么。柳临溪努力想要去分辨李堰的声音,以便听清他的回答,却觉得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变得安静异常 随后,柳临溪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可他预想中的痛摔却并没有到来,而是被人一把捞在了怀里 第14章 柳临溪做了个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了自己死前的许多往事,也梦到了原主的很多记忆,甚至还梦到了不久前原主去宫里朝李堰述职的场景只是很多画面断断续续,他一时也分辨不清 他梦到自己躺在黑暗中,胸口痛的像是被人用锤猛击过一般,而他拼尽全力也无法呼吸,最终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 柳将军醒醒。直到苏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临溪才悠悠转醒,整个人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般,出了一身冷汗。 我在哪儿?柳临溪一开口,嗓子有些嘶哑。 这是王爷所居的别苑。苏恒道:您在练武场晕倒了,那边的大夫不大精细,陛下便命人备了马车带着您来了此处。王府里有原先宫里的太医,医术还是可靠的,方才您睡着的时候已经来看过了。 柳临溪点了点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苏恒端了一碗药给他,开口道:您先把药喝了吧,刚煎好的,趁热。 陛下呢?柳临溪问道。 在和王爷下棋,将军您先把药喝了吧。苏恒道。 柳临溪端过药碗一口气把药喝了,起身登上靴子便出了门。苏恒跟在后头,忙道:大夫说了这会儿不能吹风,您这是去哪儿? 去见陛下,我有话跟他说。柳临溪道。 什么话也不急着这一时啊。苏恒忙道。 柳临溪穿堂过院的走了一会儿,被冷风吹得清醒了许多,理智也渐渐回笼了。 李堰既然把他带来了王府,还请了大夫为他诊治,总不至于一翻脸又要打杀了他吧。 柳将军,您要去见陛下这走的方向也不对啊。苏恒道:再说,您这好歹是第一场拜见王爷,是不是先把寝衣换了? 柳临溪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寝衣就出来了。 我睡了多久?柳临溪问道。 一天一夜。苏恒道。 柳临溪: 一天一夜李堰都没杀他,应该是不太着急要他的小命。 不对他那箭射的还行啊,说不定瞒过去了? 柳临溪不知是受了刺激,又或者是他一次接收的原主记忆太多给身体造成了负担,总之觉得特别虚弱。 大夫怎么说?柳临溪问苏恒。 奴才也不知,大夫是直接跟陛下说的,陛下只吩咐了老奴给柳将军喂药,旁的一概没说。苏恒道。 柳临溪闻言又松了口气,李堰还吩咐人给他喂药,看来自己应该还能再苟活些时日。 书房内,李堰和王爷对坐在桌前,正在对弈。 老王爷看着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慈眉善目的,倒是与李堰这个侄子的气质截然不同。 我以为湍河营的事,你暂且已经放下了。王爷道。 湍河营距京城只有三十余里,朕但凡一日坐在那把龙椅上,就不会放下它。李堰道。 这湍河营是驻扎在京城外三十里处的大营,历来在本朝都有护卫京城之责。不过这大营的帅印并不在李堰这里,所以真要严格说起来,这也是京城的一个巨大威胁,何况这湍河营在先帝驾崩后一直不大安分。 王爷轻咳了一声,问道:那你怎么打算?如今京城的武将,堪当大任的也没几个,陆俞铮已经安排在了禁军之中,总不能舍了禁军让他去湍河营吧? 李堰执了一枚棋子犹豫半晌,却迟迟不肯落下。 王爷道:那个柳临溪,我记得你父皇在世时颇为赏识他。 李堰道:先帝曾说过,此人战功赫赫,却难得没有野心,可堪大用。 王爷看向李堰,问道:你觉得呢? 李堰沉吟片刻,开口道:朕,看不透他。 李堰落下一枚棋子,王爷跟着落下一枚,瞬间摘了李堰的一小片子。 身在大位之人,最忌的便是看不透这三个字。王爷开口道:寻常百姓看不透顶多是吃点亏受点苦,你若是看不透,跟着动荡的可是整个大宴江山。 李堰道:先帝说的是对的,他并非有野心之人。 哦?你不是说看不透么?王爷问道。 李堰举着棋子半晌也没落下。 王爷见状不由失笑道:这盘棋放着明日再下吧,你心不静。 王爷说罢起身走了,李堰坐在棋盘前沉默了半晌,心中一片混乱。 柳临溪沐了浴更了衣,本想来拜见老王爷,却听侍从说王爷歇下了,李堰去了后院。他犹豫了片刻,循着侍从指的路去了后院。 别苑后院,氤氲地水汽中,李堰正闭目靠在温泉的石壁上。 柳临溪远远地看见他,走过去单膝跪下,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进来吧,你跪在朕后边,朕后背发凉。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一怔,却也没推辞,脱下外袍便走进去坐在了李堰对面。 这普天之下,能和皇帝一个池子里泡温泉的人估计不多,柳临溪也不知此事该不该感到荣幸。但一想若不出意外,他连孩子都要替李堰生了,一起泡个澡倒也没什么稀奇了。 远处的夕阳落在池水里,荡起一池波光。两人于池中赤/裸相对,李堰目光落在柳临溪身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柳将军还记得你肚子里这孩子是如何怀上的吗? 柳临溪: 李堰从前不是一直挺矜持的吗?怎么今日问这么露骨的话? 今日你我二人赤/裸相对,柳将军不妨再演示一遍,朕有些记不起来了。李堰道。 柳临溪暗道不妙,却还是老老实实凑到李堰身边。李堰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动作,显然是在等着他动手。柳临溪心道,不就是男人和男人那点事儿吗,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 他一咬牙,伸手便朝李堰某处握去,却被李堰伸手拿住了手腕。李堰目光下移,落在柳临溪身上,见他大伤小伤都数不过来,不禁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你第一次受伤的时候,多大? 十四那年,去西北的第一场仗。柳临溪道:当时还挺怕的,哆哆嗦嗦也不敢往上冲,后来被人一箭扎在了肩膀上,疼得狠了突然就不怕了,以后就再也没怕过了。柳临溪记得在原主的记忆中,那场仗原主被吓得尿了裤子,当然这个细节他可不打算跟李堰说。 应该就是这里。柳临溪说着指了指左肩的一处伤口,那处的疤痕已经很淡了,在氤氲的水汽中,几乎看不太清楚。 李堰盯着他的伤口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所以,你不想再回西北,是不愿厮杀了? 我柳临溪一怔,心顿时凉了半截。 李堰怎么知道他最初谎称怀孕是不想去西北? 难道在众人眼中,他不是因为怀孕才回不去战场的吗?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那日述职的时候,你拒绝朕,朕倒是并不意外。李堰一脸审视地看着柳临溪道:可你为何改了主意要留在京城,朕却不得而知了。接你进宫的时候,本以为你会主动坦白,没想到你一路装傻装到了现在,倒是沉得住气。 柳临溪映着水光看向李堰,一刹那间,突然记起了原主那日述职时与李堰见面的场景 那日恰逢李堰收了个折子,弹劾湍河营军士不敬圣上,防务松懈等弊病,共列了十八条罪状。这十八条罪状当然大部分都是拿来凑数的罪名,追究起来也无伤大雅,但唯独不敬圣上这一条犯了李堰的忌讳。 李堰放下折子抬头一看柳临溪,随口问道:柳将军每次回京述职都是来去匆匆,想必也不是个恋家之人。既然如此,大可找个手底下的人代你前来述职,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 臣为陛下守边,述职乃分内之事,着人代替,未免对陛下不敬。柳临溪道。 李堰眉头一挑,开口道:哦?这湍河营距京城只有三十余里,来回不过半日路程,主帅却连续数月派属下之人代为述职,依柳将军之见,这湍河营主帅是否算是对朕不敬呢? 柳临溪沉吟片刻,开口道:臣不知其中究竟,不敢断言。 朕素闻柳将军在西北杀伐果决,今日一见倒是个谨慎地性子。李堰道。 臣愚钝,请陛下恕罪。柳临溪道。 李堰叹了口气,觉得眼前这人未免有些无趣了。 但先帝曾说过,此人勇武却没有野心,可堪大用。既是如此,李堰纵然不如何喜欢他,却也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若朕想替湍河营换个主帅,柳将军可能胜任? 柳临溪面露惊讶,忙拱手道:臣愚钝,湍河营乃京畿要防,该寻个擅长防卫的武将。臣无能,不堪担此大任,请陛下恕罪。 原主倒是直接,不加思考就拒绝了李堰 温泉的水倒映着夕阳微微摇曳不停,柳临溪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感觉自己这个祸闯的有点大了。记忆中,原主压根没和李堰有过任何私情,拒绝了李堰之后就出宫了。 柳临溪: 他肚子里根本就没有李堰的孩子! 第15章 他肚子里没有李堰的孩子,那孩子是谁的? 柳临溪茫然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孩子不是他瞎编出来的吗? 柳临溪: 原来入戏最深的人是他自己? 柳临溪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在李堰面前的反应,想死的心都有了。投怀送抱、自作多情就不说了,他竟然还一本正经的养胎呢。 你当日离宫之后,朕虽惋惜却也并不遗憾。李堰道:先帝固然看重你,但朕却觉得你略有些古板,缺少魄力,又或许你只是喜欢西北广阔天地,不屑于在京城谋职。 李堰看了柳临溪一眼继续道:所以那日你突然谎称怀孕的时候,朕也很讶然。更让朕惊讶的是,京城那么多文臣子弟,竟然纷纷上门提亲。 那日李堰看了上门提亲之人的名单,当即就黑了脸。 程远和林景泽一个年少不经事、一个风流无度跟着胡闹也就罢了,就连禁军副统领陆俞铮都跑了去,若是柳临溪当真从中挑了一个人认下亲事,这京城的朝局立马就会变得越发复杂。 他柳临溪一个光杆将军身家清白毫无背景,可若是做了太傅或侯爷的儿婿、亦或是和禁军副统领成了亲,就等于把西北军的关系带到了朝局之中。毕竟,没有人知道柳临溪此举是为何,也没有人知道柳临溪此后会不会再次返回旧部。 这层关系,想必太傅和老侯爷应是能参透,可李堰不敢赌。 他登基不久,经不起任何大的变故,更何况这柳临溪前脚刚拒绝了他,后脚就来了这么一出! 于是,李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上门把这孩子认了。 所以,陛下才认了那孩子?柳临溪问道。 朕若没猜错的话,那日去提亲的人,你恐怕见过的都没几个,哪儿来的孩子?李堰道:既然根本就没有孩子,认不认的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来日大不了昭告天下,说你不慎小产,也就不必交代这孩子的去处了。 柳临溪: 原来李堰早已盘算好了后路,把人接进宫后就一直等柳临溪坦白,却不想柳临溪没想起这段记忆,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反倒真情实感地演了这么久的戏。 柳临溪念及此突然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此事似乎错也不在李堰。他真情实感的演戏,李堰估计全程也挺懵的,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朕原本是想着就这么耗下去,看看柳将军十个月之后要怎么圆下去。李堰目光一凛,又道:但朕看到你那日与太后颇为投契,便意识到此事不该继续拖下去,需得尽快有个了断 柳临溪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遗憾,若他没有和太后过从甚密,李堰难道真的会陪他演十个月的戏? 臣有罪。柳临溪道:臣该死。 柳临溪双膝朝李堰一跪,不知道该如何狡辩了。 李堰目光一滞,觉察到柳临溪的称呼变了。 此前,柳临溪在他面前一只是你我相称,此时变成了君臣。 我给你一个机会解释,若你能说服我,便恕你无罪。李堰道。 柳临溪抬头看向李堰,目光一亮,凉透了的那颗心突然又有了点生机。 我臣那日拒绝了陛下之后,心中懊悔不已,思前想后便想着能留在京城,说不定还有报效陛下的机会。柳临溪忙道。 李堰挑眉问道:若你早已下定决心,直接进宫找朕说明便可,为何要谎称怀孕闹得满城风雨?况且,既然你我都知道怀孕一事本就是子虚乌有,你与朕也并无私情,你为何进宫后还要百般与朕亲近? 我柳临溪心念急转,脱口而出道:臣都是为了同陛下多亲近亲近臣对陛下倾心已久,被冲昏了头脑,这才对陛下如此不敬 李堰盯着柳临溪,半晌也没找出合适的话斥责。 倒是柳临溪,面上带着潮红,一脸羞惭的道:臣色胆包天,请陛下恕罪。 李堰审视柳临溪半晌,目光无意中透过近乎透明的池水,瞥见了柳临溪某处的不得体反应,当即面色一沉,冷声道:朕竟然有点信了,你确实色胆包天。 柳临溪: 陛下听我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只是这温泉水太热了而已 柳临溪原以为李堰会直接命人把他拿下,没想到李堰只是披了衣服起身走了。柳临溪惴惴不安地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来拿他,倒是有侍从过来通知他,说王爷摆了晚宴,请他过去。 柳临溪十分茫然,我都这么色胆包天了,还有脑袋能去吃晚宴呢? 怕不是最后的晚餐吧? 柳临溪跟着侍从过去,朝老王爷和李堰行了礼。 老王爷招呼他坐到李堰旁边,柳临溪紧张的要死,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下了。 李堰一直避着他的目光,看都没看他一眼。 柳将军身子可好些了?老王爷开口关切地问道。 多谢王爷,一切都好。柳临溪道。 陛下年幼便登基,身边没个可以依靠的人,柳将军既然决定留在京城,往后便多担待些,为陛下分分忧。老王爷道。 是。柳临溪道:臣若蒙陛下不弃定赴汤蹈火。 李堰闻言喝了一口酒,依旧没看柳临溪。 老王爷席间一直忍不住打量柳临溪,因为他长得慈眉善目,柳临溪被他盯着看倒不会觉得不自在。况且有李堰冷着一张脸坐在旁边,没人会比他更让人不自在。 先帝二十岁的时候做的父亲,有了堰儿。此前我一直在想,堰儿不知何时会成家有自己的孩子。老王爷一脸笑意地看着柳临溪,道:堰儿虽比你小,但还是靠得住的,你们可要努努力。 柳临溪没大听明白老王爷这话的意思,但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原以为这顿饭家长里短的也就结束了,没想到临了老王爷突然话锋一转。 柳将军对湍河营有何看法?老王爷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敏感了,尤其原主不久前还和李堰讨论过这个问题。柳临溪在心中斟酌再三,才谨慎地开口。 臣常年在西北,并不了解湍河营。柳临溪看了李堰一眼又道:但臣听闻湍河营主帅一直不敬陛下,既有守卫京畿要地之责,却不敬天子,臣以为这是大忌。 老王爷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柳临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却也想到了一件事情。原书中,原主被暗杀的地方就是在湍河边,也不知暗杀原主的人是否和湍河营有关。若李堰真的朝原主提过掌管湍河营一事,那原主成为湍河营的眼中钉,倒也顺理成章。 难道,原书中暗杀原主的人就是湍河营的人? 当晚李堰始终不发一言,柳临溪想问又不敢问,忐忑的一夜无眠。 众人在园子里留宿了一晚,第二日便返回了京城。 路上柳临溪和李堰依旧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柳临溪初时还有些忐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到了京城自己就被抓走砍头了。可他昨晚一夜没睡,再加上他身体本来就莫名虚弱,所以路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以后柳临溪发现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不仅如此,他脑袋还枕在李堰的肩膀上呢。 柳临溪: 真是罪多了不怕脑袋少。 将军,陛下,戏园子到了。苏恒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柳临溪一怔,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此前似乎说过戏园子开了要请李堰来看戏。经过这两天的事儿,他原本已经将此事忘了,没想到苏恒却都安排上了,而且李堰竟然同意了。 于是柳临溪回京后没去刑场,竟然去了戏园子。 苏恒提前派人来知会过戏楼老板,说是贵人今日带了朋友来捧场,老板直接让伙计带着众人去了整个戏楼最好的雅间。柳临溪大概是一路坐车有些累了,面色略显苍白,李堰看了他几次,眉头略微拧着,却没说什么。 这会儿戏正要开演,戏楼里已经爆满,很多人没有位子,都站在角落里等着。 没过片刻,话本正式开演。 话本先生张口一句话没说完,柳临溪刚喝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只听话本先生念道:话说这疾风将军柳临溪英俊貌美,京城才俊人人仰慕,就连咱们这冷面帝王也难以免俗。据说陛下为了得到柳将军的青睐,曾用尽手段今日,在下就朝大伙儿说一说,陛下是如何穷追不舍最终抱得将军归的 柳临溪听着这剧情,感觉整个人快尴尬死了。这出戏简直就是他自作多情的真实写照,尤其是李堰看戏时候的表情,仿佛全程都在说:朕还干过这样的事儿?朕自己怎么不知道! 柳临溪: 陛下你听臣解释! 这不是我写的话本!! 谁他么改了老子的话本!!! 第16章 柳临溪写这话本的本意是想朝李堰示好来着。 外头不都传言他柳临溪和程远是真爱,李堰棒打鸳鸯吗?他偏就要写一个自己仰慕李堰主动追求的故事,一来撇清和程远的关系,二来替李堰挽回人设。毕竟原书里头李堰和程远后期会交恶,柳临溪希望自己将来不会夹在中间成了炮灰。 但这话本先生竟然把他的故事改了。 现在演出来的情节就是,李堰死乞白赖的追求柳临溪,柳临溪勉强答应。 最要命的是,这话本演了之后,反响特别好。 如今李堰在百姓心中,已经从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变成了柳临溪的舔狗。 这话本若是此前来看柳临溪或许还不会这么尴尬,这会儿再看,柳临溪觉得简直就是个笑话。 柳将军特意带朕来看这话本,是何用意?李堰问道。 臣柳临溪一脸尴尬,心道我也很惶恐,我太难了。 这时戏楼的老板带人端着酒菜进来,一脸热情地朝柳临溪祝贺道:贵人,您真是在下的大恩人呐,您这个话本在京城一开演,咱们这戏楼立马就成了整条街最火的戏楼。 柳临溪本来已经够尴尬了,原想着只要不承认是自己的写的,多少还能有点面子。没想到老板一出场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柳临溪想要捂他的嘴都来不及。 这话本是你写的?李堰问柳临溪。 不等柳临溪回答,那老板忙道:这位公子是贵人的朋友吧?咱们这位贵人当真是才华横溢,当初他拿话本来给在下看得时候,在下还心道这满京城的人都在看程公子的戏,谁会看陛下的戏呢。还是贵人说服了在下,又掏了银子给咱们伙计维持开销,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戏楼老板说着就要给柳临溪鞠躬,柳临溪一脸尴尬,百口莫辩。李堰瞥见柳临溪一脸尴尬的模样,倒也没那么气闷了,只是心中略感疑惑,柳临溪为什么要写这么一出戏呢?还特意拉着自己来看。 陛下,臣没别的意思。待戏楼老板走后,柳临溪朝李堰道:此前臣见陛下被程远气得够呛,又偶然得知民间话本一直在杜撰臣和程远的故事,臣怕陛下误会,这才 你是怕朕不高兴,才这么做的?李堰问道。 是。柳临溪道:臣与程远当真毫无瓜葛 柳临溪心道,左右我得撇清和程远的关系,将来你若真与他水火不容动起手来,求您高抬贵手不要迁怒于我就行! 李堰见柳临溪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动,有些恍然。 柳临溪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面色稍霁,忙一脸殷勤地冲李堰笑了笑。 片刻后老板又进来,说几个看了戏的公子听说写话本的贵人也来了戏楼,都争抢着想来敬酒。柳临溪顾忌着李堰再次,本想拒绝,却见几个公子哥儿蜂拥着便进来了。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众人一见柳临溪面色一亮,再看李堰的时候却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堰那日去过柳府,凡去提过亲的大概都能认出他来。为首的那人和李堰更是相熟,一看他坐在这里,抬脚就想溜,却被后头的人堵了个结实,只得一脸冷汗的站在原地。 偏偏后头许多凑热闹的公子哥,既不认识李堰也不认识柳临溪,一见俩个相貌不凡的人坐在这里,都高兴不已,想着趁机多喝几杯尽尽兴呢。 陆俞铮想要上前阻止,被李堰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倒是想看看这些人要同这话本先生说什么。 景泽,你不是要同先生喝酒吧,赶紧的吧。后头的人催到。 林景泽看看李堰又看看柳临溪,暗自把后头这帮不识好歹的家伙骂到了祖宗十八代。 李堰面上淡淡地看不出情绪,柳临溪则一脸紧张,生怕这些人再冒犯了李堰,把事情闹大,那可就不好收场了。毕竟今晚是他提议出来看戏的,可千万不要出事。 你不来我来。一个已经带了几分醉意的青年凑上前去,看了一眼李堰,又看了一眼柳临溪,举着酒杯道:不知哪位是话本先生?在下看了今日这话本,喜欢的不得了,特来想与先生对酌一壶。 柳临溪刚想开口,李堰却抢先问道:你为何喜欢这话本? 嘿嘿,不瞒兄弟你说,咱们这帮公子哥儿,但凡好男色的,谁没肖想过柳将军啊?就咱们这在站的好几位,当日还去柳府提过亲呢。不过嘿嘿,谁也没能抢过陛下就是了。那人明显带着醉意,后头已经有人扯他衣服提醒了,他却丝毫没感觉到,继续醉醺醺的道:不过咱们虽无福消受,可看看话本,臆想一番总是可以的吧? 柳临溪暗暗挑眉,心想哥们你这意思是把自己代入了李堰的角色吗? 兄弟,这话本是你写的?那人举着酒杯问李堰。 柳临溪忙抢过酒杯道:是我,是我。 他到底还是心虚,生怕此人唐突了李堰,忙抢先一步把酒喝了。没想到其他人见状,纷纷上前要给他敬酒,柳临溪顾忌着戏楼的生意,也不好闹得太不愉快,眼看来者不拒,连着喝了好几杯。 柳临溪原本倒也不是量浅之人,但此刻明显面色不大好,几杯酒下肚就有些皱眉了。李堰见他来者不拒,伸手握住他端着酒杯的手腕,就势帮他将那杯酒喝了,开口道:林景泽,到此为止,可以不追究你今日的冲撞。 是是是!诸位酒也喝过了,咱们就不打扰先生和这位公子的雅兴了。林景泽见李堰面色不大好看,早就恨不得把这帮没眼力见的人都扔到楼下了去了,见李堰一开口,忙连同其他有眼里见的人拉着醉醺醺的众人出去。 雅间终于安静了许多,柳临溪松了口气,看向李堰,却见他皱着眉头,双目微红,似乎不大高兴。柳临溪生怕这当口触了他的霉头,忙起身拿过方才其他人带过来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想自罚一杯给他赔罪。 李堰却伸手按住酒杯,哑声道:这酒里下了东西。 柳临溪:!!! 李堰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陆俞铮和苏恒魂儿都下掉了半条。柳临溪脑袋嗡嗡直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喝那杯有毒的酒,还是该懊恼为什么喝了那杯酒的人不是自己。 不要声张,朕死不了。李堰一手扶住桌边,气息有些紊乱,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柳临溪努力让自己镇定开口道:快送医馆苏恒你去宫里找太医 陆俞铮上前就要搀扶李堰,却被李堰一把推开,沉声道:不要碰朕。 众人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苏恒脑袋灵光,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这酒可是下了苏恒话说到一半,看李堰的脸色便猜到了大概。 柳临溪一脸茫然,心急如焚的道:下了什么? 苏恒凑过去在柳临溪耳边低语了一句,柳临溪恍然大悟,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先出去,让朕自己待一会儿。李堰哑声道。 他这会儿气息极为紊乱,面色也透着红意,显然这药力不小。 柳临溪当机立断,开口道:不能呆在这儿,苏公公你快去备好马车,然后派人先去宫里通知太医,让太医去陛下寝宫候着。陆副统领,你与我一同扶陛下出去。 苏恒这会儿也有些慌了,闻言忙应声而去。 陆俞铮看向李堰,显然有些犯怵,不敢轻举妄动。柳临溪动作迅速,已经上前一把揽住李堰,将人箍在了自己怀里。李堰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柳临溪也不看他,直接将李堰半抱了起来。 陆俞铮见状忙在后护着两人,一起出了戏楼。 苏恒已经备好了马车,柳临溪将李堰放到马车里,自己也上跟着上去,然后掀开车帘朝陆俞铮道:陆副统领,以防万一,今夜拿了那酒进去的人,你应该知道如何处置吧? 陆俞铮道:柳将军放心,陆某会好生处置。 柳临溪闻言放下车帘,马车一路疾驰驶向宫里。 李堰定力极好,一路上除了呼吸越来越急促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反应。但马车内空间极小,柳临溪能感觉到李堰呼出的气息越来越滚烫,显然是药力发作的越来越狠了。 你还好吧?柳临溪轻声问道。 你出去。李堰极力控制着自己,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柳临溪上前握住李堰的手臂,开口道:臣有一事,一直想问陛下。 朕让你出去。李堰开口道,他如今心智已然不坚定,手臂上被柳临溪握住地方,像是被火烫了一般,麻痒难耐,这让他极力想要做些什么。 可偏偏最后一丝理智还尚在,所以他恨不得在自己失控之前,将眼前这不识好歹的人扔出去。柳临溪却像故意其他似的,不紧不慢的开口道:陛下是何时觉出来,臣与从前不大一样的? 此前李堰曾问过柳临溪,那日进宫述职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柳临溪能感觉到,当时的李堰已经觉察了他和原主是不同的。但此后在别苑的温泉里,李堰却只问了他为何留在京城、谎称怀孕一事,并未再追究这个问题。 柳临溪一直挺好奇,但平日里是万万不敢问的。 这不等于追着李堰拆穿他的身份么 但现在不一样,李堰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很容易说出实情,更重要的是,即便说了大概事后也不会记得。 从前的柳临溪,绝不敢在这样的时候问朕这样的问题。李堰沉声道。 柳临溪闻言轻笑一声,那笑声并不如何清晰,却像长了脚一般,轻轻巧巧爬进了李堰的耳朵里,带着些麻麻痒痒的痕迹,挠得李堰呼吸都乱了几分。 柳临溪,朕让你出去!李堰道。 臣若是不肯呢?柳临溪道。 如今李堰中了药,他尚不知这药到底有没有别的凶险,自然不可能放任李堰独自待着。况且这种药他虽然没有中过,却大致能猜到李堰此刻有多煎熬,他在李堰面前惹他不高兴几分,还能替李堰分散一下注意力。 说来说去,这酒李堰是替他喝的,若真是有个好歹,柳临溪拿八条命也赔不起啊! 柳临溪!李堰反手拿住他的手腕,将人往后一顶,另一只手掐住柳临溪的脖颈,将人按在身下,声音带着极度危险的气息道:你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隔着衣衫,柳临溪都能感觉到李堰身上滚烫的体温,他深吸了口气,带着几分笑意道:陛下,你如此蛮横,仔细伤了我腹中的龙胎 李堰: 真想掐死这个人! 李堰勉强控制住身体里肆虐的欲/望,放开了柳临溪。柳临溪转动了一下手腕,感觉方才骨头差点给李堰捏碎了。好在戏楼离皇宫不远,再加上马车奔的快,这会儿总算是到了。 这会儿向太医已经提前在李堰寝宫候着了,柳临溪搀着李堰下来,半拖半抱着把人弄进寝宫,遣散了伺候的宫人,只留了苏恒在殿内守着。 向太医看了李堰一眼,告了个罪伸手搭住李堰的脉,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向太医,如何?柳临溪问道。 向太医快步走到书案前,抽了张宣纸,苏恒忙上前磨墨。但见向太医一边写了几味药材的名字,一边朝柳临溪道:这药药力刚猛,臣不敢太过下太猛的药克制,只能先试一试。 他说罢将药方递给苏恒道:着人即刻去太医院抓药,速速煎了给陛下服下。 苏恒拿着药方一溜小跑去了,柳临溪看向殿内,见李堰蜷缩着身体,忍不住发出了几声闷哼。 向太医,陛下这可能撑得住?柳临溪问道。 陛下能撑到现在已然是意志力惊人了,如今烦请柳将军着人来看着陛下,莫要让他自行纾解。向太医道。 为何?柳临溪道。 若是不让李堰纾解,那不是更难受吗? 柳临溪曾听说过,这种药极为凶猛,对身体的害处也很大,尤其是流传的民间的那些种类,若是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向太医道:这药力太猛,陛下若手上没个轻重,恐怕会伤了身子。 柳临溪: 若是李堰伤了身子,这大宴国可就后继无人了。 为今之计只能先服了药看看效果,若是不行向太医一脸为难的道。 不行该如何?柳临溪问道。 向太医道:陛下身子要紧,旁的也顾不上了,若是不行,只能找个人帮陛下纾解一下了。待药力发作出来,陛下便无大碍了。 这一时之间去哪里找人?柳临溪道。 他记得苏恒无意间说过,李堰虽然已经登基为帝,但一直洁身自好,身边连个暖房的人都没有。如今事到临头要去找个人纾解,总不能随便拉一个过来吧? 尤其是李堰这种性子,就怕若真随便给他找了一个,事后他若追究起来,也是个麻烦。万一留下了心理阴影,大宴国照样是后继无人的结局。 向太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柳临溪,没有言语。 柳临溪: 你那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第17章 不一会儿功夫,苏恒端着药进来,将药喂给了李堰。 依着向太医说的,得着人在里头看着李堰,怕他伤着自己。念着此事不宜张扬,苏恒只得亲自去看着,可不一会儿功夫他便让李堰赶了出来。苏恒虽忠心耿耿,但到底还是畏惧李堰的,尤其这会儿李堰红着眼睛像个发怒的野兽,苏恒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忤逆李堰啊。 向太医,你这药到底行不行?柳临溪问道。 老夫已经尽力了,这药力若再猛一些,恐怕会伤了陛下的身子。向太医道。 柳临溪在外殿隔着屏风都能听到李堰压抑的喘息声。 再这么下去,李堰就算不伤害自己,估计也得憋出个好歹来。 能不能找些冷水,给陛下降降火?柳临溪问向太医。 那药效是自内里发出,如此强行施为,非但不会缓解药力,反倒会伤了身体,万万不可。向太医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这么耗着早晚得出事! 柳临溪心念急转,想到了向太医此前那句话,必须得找个人帮李堰纾解一下。 苏公公,劳烦你去找个可靠又干净的人来,让他候在殿外。柳临溪道:提前跟他说明情况,需得自愿的才行,莫要坏了陛下的兴致。事后会有重赏。 苏恒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向太医,向太医道:恐怕一个不够,苏公公不妨多找几个吧。苏恒闻言这才匆匆去了。 柳将军,现下陛下身边不能没人照料,可否劳烦柳将军去守着?若是有异样,可随时叫老夫过去。向太医开口道。 眼下这情况,柳临溪自然无法推辞,只能绕过屏风走向塌边。这会儿李堰蜷缩着身体躺在榻上,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寝衣,只见他双目紧闭,意识似乎已经有一些游离了。 陛下柳临溪伸手过去,尚未触到李堰身体,便被李堰一把握住了手腕。 李堰睁开眼睛,双目红得像是要着起火来,他盯着柳临溪看了片刻,将目光中极度危险的意味勉强压下,松开了柳临溪的手腕。 臣已经让苏公公去找了人,陛下若是憋得难受,一会儿 柳临溪李堰勉强控制着气息,哑声道:你若是敢硬塞人给朕朕就杀了你! 柳临溪开口道:臣知道您一直洁身自好,但事急从权 闭嘴!李堰翻身背对着柳临溪,弓起的身体僵硬地像是要崩断了一般,出去,谁也不许进来。 李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柳临溪闻言一怔,上前强行掰过李堰的身体,便见李堰嘴角渗着血迹。柳临溪吓了一跳,伸手掰开李堰的下巴,这才发觉这血迹是李堰生生咬出来的。 还好,柳临溪略微松了口气。 他生怕李堰那酒里还有别的毒药,那可就麻烦了。 将军,奴才把人找来了,都是身家清白的少年,是否现在就让人进去?苏恒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不待柳临溪回答,李堰低吼道:柳临溪!不许让他们进来!朕 李堰双目猩红,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抬眼看到柳临溪近在咫尺的脸,鼻腔中充斥着柳临溪身上淡淡的皂荚味道,就连柳临溪的呼吸此刻都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样,轻轻巧巧的撩拨着李堰身上的每一处神经。 若一定要选一个人朕更希望 这一刹那间,柳临溪敏锐地觉察到了李堰目光中几欲爆发的危险意味。他不等李堰将话说完,一记擒拿手将李堰的双臂扯住反剪到了背后,然后膝盖一顶李堰后腰,将李堰面朝下按在了榻上。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陛下既然不许人进来,那便让臣来吧。柳临溪说罢伸出右手绕到李堰身前 李堰被他制住,又急又恼,偏偏被药力作用身体全无力气,压根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柳临溪施为。 柳临溪你放肆!!! 臣该死,今夜便为陛下略尽举手之劳吧 殿外,苏恒问了话一直等不到人回答,正自犹豫要不要再问,却听到屏风后传来一声闷哼,那声音带着几分愠怒,却又掩不住地夹杂着些许渴望。 苏恒和向太医对看一眼,两人自觉地退到了外殿。 约莫过了近半个时辰之后,柳临溪才从屏风后出来。他满头是汗,衣衫凌乱,显然也是累极了。苏恒见他面色有些苍白,手臂和肩头还沾着血迹,不由一脸担心。 放心吧,这不是陛下的血,是我的。柳临溪朝向太医道:泄了两回,药力应该差不多过去了我实在是没力气了,得回去歇歇 苏恒忙问道:柳将军,您这伤可有大碍? 无妨,陛下气急了咬的,我回去自己处理一下便可,你们快去照料陛下吧。柳临溪说罢一脸疲惫的出了李堰的寝殿。 殿外,陆俞铮正带人候着呢,一见柳临溪一身狼狈的出来,不由一怔。 柳将军陆俞铮双目一红,别开眼不忍再看他。 柳临溪知道他定然是想岔了,也懒得解释,只道:人呢? 陆俞铮吸了吸鼻子,忙道:人都已经扣下了,林小侯爷知道闯了祸,也在外头跪着呢。 林小侯爷?柳临溪并不认识林景泽,但这会儿他心烦意乱,也懒得过问,便道:明日陛下醒了,你去朝他说吧,由他发落,有劳陆副统领了。 陆某分内之事。陆俞铮一脸沉痛的道:倒是叫柳将军受苦了。 柳临溪无心跟他继续纠缠,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便回了霁月居。 柳临溪帮李堰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李堰的药力倒是过去了,柳临溪却也累的够呛。也不知道中了药力的人,哪来那么大力气,柳临溪一边帮李堰举手之劳,还要防着李堰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事情来,简直是身心俱疲,中间还被李堰在肩膀和手臂上咬了两口。 柳临溪方才手忙脚乱地没顾上疼,回去沐浴的时候才察看了一下手腕和肩膀上被李堰咬出来的伤口,血肉模糊,看来李堰牙口不错。 但不知为何,柳临溪身上的伤口虽然很疼,却丝毫没有消弭心里那股燥热。他在李堰寝宫里时,身体里便攒着一股无名火,匆匆回来在沐浴的木桶里泡到水都凉了,这火也没怎么消退。 也不知是被李堰身上的药力传染了,还是怎么回事。 柳临溪回霁月居之后十分烦躁不安,他一直不由自主地想到李堰被他举手之劳时的样子。少年平日里冷峻惯了的一张脸,在他手里被拿捏地双目失焦呼吸凌乱,那副场面对柳临溪来说实在是冲击太大了 于是整个后半夜,柳临溪梦里都萦绕着少年低沉的喘/息声以及身体上滚烫的温度。 第18章 柳临溪做了一夜对李堰大不敬的梦,早晨起来才觉出来后怕。 昨夜李堰被他如此这般举手之劳的时候,曾不止一次警告过他,要杀了他。当时柳临溪哪里顾得上杀不杀的,如今清醒了却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 他到底是捉摸不透李堰的性子,所以无法判断昨晚那种情形,李堰会如何定他的罪。他昨晚的行径,往小了说是不敬君王,往大了说那可就是亵/渎了,就算杀头也不为过。 不行,他必须得主动去找李堰请罪。 说不定李堰看在他态度诚恳,能责罚的轻一些。 柳临溪不及多想,洗漱一番换了衣裳便去了李堰的寝宫。 这会儿苏恒正守在寝宫外头,他一看到柳临溪忙上前行礼道:奴才该死,昨晚尽顾着照顾陛下,倒是把柳将军受伤一事给忘了,将军可让太医看过了? 无妨,我已经自己包扎过了,没有大碍。柳临溪朝苏恒道。 您这脸都没有血色了,还说没事儿呢?苏恒忙道:我这就着人去太医院 不必了。柳临溪忙阻止道,他昨晚没睡好,再加上梦里操劳过度,这才导致面色有些苍白,若是真找了太医来搭脉,号出他体虚阳亏,那可就麻烦了。 陛下没事儿了吧?柳临溪问苏恒。 身子已经无恙了,这会儿正传了陆副统领问话呢。苏恒道:这不林小侯爷已经在门口等了半宿了,陛下一直说不见,就让他这么杵着呢。 柳临溪这才注意到寝殿门外不远处立着一个青年,正是小侯爷林景泽。 林小侯爷?柳临溪这会儿有点想起了,陆俞铮昨晚就提过他。苏恒一说柳临溪才知道,昨晚在戏楼进去起哄的人当中就有这个林小侯爷,似乎当日去柳府提亲的人也有他? 这小侯爷从前和陛下一起读过几年书,和陛下交情颇深。苏恒朝柳临溪道:但他爱玩儿,性子活泛没个正形常惹陛下不高兴。这不因为提亲的事怕陛下责罚,自打将军您进宫后,他就不怎么敢来了。 柳临溪一怔,这林景泽和李堰竟然还有这种交情? 不过眼下他可没工夫打探林景泽和李堰的事儿,他得去请罪。 苏公公,这路副统领进去多久了?柳临溪问道。 刚进去没一会儿。苏恒道:柳将军若是要见陛下,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柳临溪忙道:还是等路副统领出来我再进去吧。 苏恒闻言点了点头,这时有内侍端着早膳过来,苏恒忙跟着送膳的人进了寝殿。 李堰这会儿已经恢复如初,全然不复昨夜的狼狈。 只是他脖颈间略有些红痕,应该是昨晚柳临溪制住他的时候不慎勒伤了。 那厮全都交代了,他下药之时并不知那屋子里的人是谁,只知道是写了个那个话本的先生。陆俞铮道:这帮纨绔平日里玩儿的就挺花,这种捉弄人的把戏并非第一次,早前水月楼的话本先生和隔街戏楼里的戏子,都遭遇过这种捉弄。 李堰面带冷意,问道:他当真不认识柳将军? 是,那厮说,他原本进去只是想凑个热闹,但一看柳将军生的俊朗,便忍不住想戏弄一番,这才悄悄在酒里下了药。陆俞铮道。 这时苏恒进来,走到李堰面前附耳想说什么。 李堰不待他开口便不耐烦的道:让他在外头候着,再敢来催就跪到宫门口去。 苏恒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李堰面色不善,他也不敢多言,忙交代送膳的人将早膳摆好,这才候在一旁。 交给大理寺依律处置吧。李堰道:不必提柳将军和朕。 是。陆俞铮领命而去。 李堰看起来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草草吃了几口东西。今日休沐也不需要上朝,他心情烦躁的很,自然也没心思批折子,索性找了几本杂书倚在榻上胡乱翻着。 昨晚柳将军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李堰问道。 柳将军昨晚走的时候吩咐了老奴好生照看陛下。苏恒道。 别的什么都没说?李堰又问。 是。苏恒道。 李堰沉吟片刻,面上看不出喜怒。苏恒试探地问道:柳将军昨夜还受了伤,今日早膳都没用便来寝宫外头候着了 他来了?李堰将书一扔,翻身坐起来。 是苏恒一见李堰这架势才反应过来,方才他进来通报的时候,李堰多半误以为他要替林小侯爷求情,这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倒是害得柳临溪在外头候了这么久。 好在李堰并未责问,只开口道:让他进来。 苏恒松了口气,忙领命而出。 柳临溪在寝宫外头等了好一会儿,越等心里越忐忑,苏恒把他叫进去的时候,他手心里都出冷汗了。 殿内,李堰立在窗边,背对着门口。 柳临溪进去后,走到李堰身后撩起袍角单膝跪地道:臣该死。 李堰并未回头看他,声音淡淡地问道:柳将军倒是说说,你为何该死? 臣不该唐突了陛下。柳临溪开口道。 李堰沉吟片刻,又问:那依柳将军之见,朕该如何处置你才好呢? 柳临溪闻言一怔,开口道:臣臣虽唐突,对陛下却从未有亵/渎之心,只是事急从权这才这才擅作主张 柳临溪话说到一半,便感觉身体一轻,随即被李堰拎着衣襟提起来,反身压到了窗沿上。那窗子半开着,柳临溪一半身体几乎要探出窗外,堪堪被李堰攥住衣襟维持着平衡。 两人离得极近,柳临溪双/腿/间顶着李堰的膝盖,一动也不敢动。 柳将军昨夜力气不是挺大的么,怎么今日不跟朕动手了?李堰身体略向前倾,说话时的气息尽数喷到了柳临溪的颈间。柳临溪稍向后靠便要跌下窗沿,只能侧过头避开李堰的目光。 陛下恕罪。柳临溪道。 恕罪?李堰伏在他耳边放低了声音道:那就要看柳将军的诚意了。 诚意?柳临溪这会儿心烦意乱,整个人几乎无法思考。 李堰找他要诚意,他能给什么诚意? 请陛下明示柳临溪道。 李堰闻言膝盖朝前轻轻一顶,便见柳临溪脸刷得一下红了。 柳临溪:!!! 完蛋了,李堰这是气不过昨晚被自己唐突,今日要还回来? 不过柳临溪转念一想,不就是举手之劳嘛,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既然李堰气不过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若是还回来能让他消消气不再追究,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念及此,柳临溪将心一横,主动往李堰膝盖上蹭了蹭,开口道:陛下若是想唐突臣,臣也不介意。 李堰: 怎么跟朕想的不一样?? 李堰手上的力道一松,柳临溪失去平衡险些摔下去,挣扎之际衣襟松动露出了肩上的咬痕,两排齿印已经结了血痂,但看上去仍有些触目。 李堰略一皱眉问道:还疼吗? 柳临溪好不容易稳住平衡,随口答了句:疼。 这话若是从征战多年的疾风将军嘴里说出来多半会显得不合时宜,但柳临溪此刻低眉顺目,面带潮红,脱口而出的这句疼非但不突兀反倒自有一股风情。 知道疼下次就长点记性。李堰视线从那伤口上挪开,转身走到案前的抽屉里拿了一只盒子打开,里头却是治疗外伤的药膏:一日三次,自己涂。 李堰将药膏扔给柳临溪,柳临溪伸手接住,面上带着几分茫然问道:陛下这是不追究臣了? 怎么?柳将军莫不是真打算让朕为你尽举手之劳吧?李堰问道。 柳临溪心道,只要你不翻旧账不记仇,我反正是怎么配合都行。 第19章 此事柳临溪原以为还会有后话,但李堰自那日给了他药膏之后,便再也没主动提过。这几日李堰倒是时常去霁月居用膳,偶尔看一会儿柳临溪钓鱼,但其间也只是闲谈几句,并未有旁的暗示和明示。 几日后太学举办诗会,李堰循例要去给表现优异的学子赏些彩头。 柳临溪没想到,李堰会拉着自己去凑热闹,当即便想拒绝。 臣一介武人,字都写不好,也不懂诗柳临溪道。 咱们晚宴的时候再过去,不必听他们背诗。李堰道。 柳临溪心道背不背诗我也不想去啊! 这诗会聚集的可不是一般人,和李堰素来不对付的程远就不说了,前几日在李堰寝宫门前站了一整日的林小侯爷也在其中,听苏恒那意思,当日去柳府门前提过亲的才俊们,十之八九都会去诗会。 柳临溪可不想出这个风头,免得节外生枝。 城郊学堂的学子们也会参加,你那个弟弟叫什么来着?李堰随口问道。 柳向晚。柳临溪忙道。 他应该也会去,你们兄弟二人也得有些时日没见了吧?李堰问道。 是,上次见面还是去年述职的时候。柳临溪道。 经李堰一提醒,柳临溪才想起来柳向晚的事儿,李堰曾经主动朝他提过,若是柳向晚在诗会表现的好,便可以直接去太学读书。 既然柳向晚也参加诗会,柳临溪去看看也无妨。 毕竟他一直还没见过原主这个弟弟,还挺好奇的。 傍晚的时候,柳临溪跟着李堰去了太学。他原本以为这里既然搞诗会,应该还挺热闹的,但到了太学才发现,门口连灯笼都没挂几个,院子里也没做什么多余的装饰,整个气氛看着十分简约古朴,丝毫看不出在搞大型活动。 这里的先生年纪都大,古板的很。李堰朝柳临溪低声道:跟他们比起来,太傅倒是没那么讨厌了。 柳临溪侧头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在这种地方抱怨自己的先生,竟然这么自然? 李堰径直走到宴席主位坐下,柳临溪坐在他左边首位。大宴朝重武,武人在朝中的地位向来受尊崇,柳临溪身份又十分特殊,所以坐在首位倒也没人觉得不合适。 原本安静的宴席,自柳临溪入席之后,便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将军真的来了啊? 这真的是他吗?看着不太像个将军啊。 你们没看那副画吗?画的一模一样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把柳临溪当成了宴席上的景点一般。柳临溪四处观察了一番,一眼就看了坐在不远处的程远,程远目光殷切地看着他,柳临溪假装没看见转开视线,心道我做的这么绝,这程远难道还不死心? 柳临溪将目光落在坐在末席那几个年纪尚轻的学子身上,见其中一人眉目清秀,五官轮廓十分精致,倒是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他暗道这应该就是柳向晚了,看起来应该不是个草包。 他路上听苏恒说过,太学诗会上选出来的头三名会得到朝李堰求一个赏赐的机会。依着往年的旧例,众人有求字画的,有求孤本的,有求名砚的,这里头若有京郊学堂的,多半会求来太学读书的机会。 也就是说如果柳向晚得了头三名,他进入太学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席间,李堰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了。 看得出他对舞文弄墨这些事情没有太多兴趣,问都懒得问细节。 陛下,今日诗会的主题是秋,咱们的学子们根据题目自行发挥,可作诗作赋,亦可挥毫泼墨,只要不离题便可。太学的周夫子朝李堰道:今日的头三名学子,是由臣和太学的诸位先生一起选出来的,各位学子亦可参与举荐论证 周夫子说了老半天,李堰耐着性子听完,问道:是哪三名学子? 回陛下,是太学学子程远、霍廷和京郊学堂的柳向晚。周夫子道。 柳临溪闻言眼睛一亮,心道这个弟弟可以啊! 竟然能在头三名里获得一席之地,看来今天入太学一事妥了。 周夫子说完后,三人出席上前给李堰行礼,并有学子拿着他们的诗文画稿上前呈给李堰。李堰看着两幅诗文倒还没什么异样,待看清那画稿之后,面色当即冷了下来。柳临溪虽然离李堰很近,但坐在座位上看不到那画稿,当即十分好奇,心想这是画的什么东西,竟然能惹李堰不高兴? 这两幅诗文是霍廷和柳向晚所作,画稿是程远所作。周夫子朝李堰道。 李堰闻言挥了挥手,让人将诗文和画稿拿走,面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说说吧,你们都想要什么彩头?李堰问道。 回陛下,程远别无所求,想请画中之人在这画上题个字。程远第一个开口道。 他话音刚落,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柳临溪,柳临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程远这小子画的是他?柳临溪暗道不妙,心想果然是没好事,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该来这个是非之地。 这彩头你若不是朝朕要,那给不给的可就与朕无关了。李堰朝苏恒使了个眼色,苏恒将那画稿拿给了柳临溪,柳临溪打眼一瞅,果然画的是自己。 确切的说,画的应该是原主。 大漠沙场,夕阳如血,画中的柳临溪如浴血的凤凰,十分惊艳。 柳将军,还请赐字。程远朝柳临溪拱了拱手,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地炙热。 柳临溪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李堰,见李堰正面带不豫地看向自己。 这众所周知,本将军不识字。柳临溪起身朝程远欠了欠身,一脸抱歉的表情。 程远开口道:柳将军何必如此玩笑,程远所求不过是几个字而已。 程远双手托着笔躬身站在柳临溪面前,倒颇有几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不知道的觉得他对柳临溪情深义重,但仔细一想便能明白,程远这个行为更像是故意找李堰的不痛快,毕竟名义上柳临溪可是李堰的人。 柳临溪一脸无奈,他几次三番使了那么多手段,不过就是想让程远趁早死心,免得火烧到他身上。可这程远就像是铁了心要跟他作对似的,柳临溪不得不怀疑,这难道是原书设定被自己改了之后的后遗症? 原书中程远和李堰最后成了死对头,但原因肯定和早早就被暗杀了的柳临溪无关。可因为现在的柳临溪强行活下来破坏了剧情,所以上帝之手将程远和李堰之间的矛盾强行变成了他? 行,拿笔来吧。柳临溪接过笔,在那画稿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行字,然后将画稿递给了程远。程远接过来一看,面色几经变换,最后将画稿收起来,朝柳临溪行了个礼。 写的什么啊? 怎么程公子看起来并不高兴? 大概是嫌柳将军字丑? 众人显然都很好奇柳临溪写了什么,但程远将画稿收了起来没打算给别人看,再加上柳临溪字儿实在丑的惊人,坐在他旁人的学子打眼一看都没认出来,所以他写了什么倒成了个谜。 程远的赏赐要了柳临溪的题字,霍廷则只规规矩矩要了一方砚,这种赏赐既不会显得突兀,又比较符合诗会的氛围,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的要求了。 柳柳将军的弟弟。李堰看着柳向晚,看来没记住他的名字,问道:你想要什么。 柳向晚朝李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开口道:向晚并无所求,今日能在诗会见到兄长已然十分开心,若能得陛下厚爱,向晚今夜想同兄长一起品酒赏月,共叙别情。 柳临溪闻言一怔,心道你自己不求来太学读书的机会,求跟我赏月喝酒? 不过他转念一想,柳向晚这么个要求,倒是化解了程远此前那个要求的尴尬。果然,他话音一落,宴席的氛围顿时缓和不少,众人纷纷开始讨论柳向晚和柳临溪的关系,就连李堰面色都和缓了不少。 柳临溪不禁暗道,看来这个弟弟情商可以啊。 朕替柳将军允了,这个月十五你可以进宫留宿,霁月居临水而建,月色甚好。李堰笑道:到时候朕再赏你们一壶好酒,就当庆祝你们兄弟团聚。 柳向晚闻言朝李堰谢了赏,又朝柳临溪行了个礼。 柳临溪此前对这个弟弟并没有什么期待,因为他印象中原主和弟弟的关系似乎挺一般的。但今日一见,柳向晚不仅满腹诗书,情商还高,对自己也颇为敬重,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今晚柳临溪和弟弟见面颇为高兴,便多喝了几杯,告别的时候他一身醉意拉着柳向晚依依不舍。李堰见状便让苏恒赏了柳向晚一枚玉牌,让他方便随时进宫和柳临溪见面。 你这个弟弟倒是有意思,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不给自己求功名,倒是要同你赏月。回去的路上,李堰朝柳临溪道。 谁叫我这个做哥哥的讨弟弟喜欢呢。柳临溪笑道。 他醉眼朦胧,面颊带着红意,全然没留意到李堰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李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在那副画上题了什么字? 柳临溪艰难的用他不太清醒的脑袋回忆了一下,开口道:三个字。 什么字?李堰又问。 你猜柳临溪面带笑意的看着李堰道,身体摇摇晃晃眼看就要醉倒。 李堰伸手扶住他,柳临溪就势一歪,倚在了他肩上,就这么睡着了。 片刻后马车突然停住,苏恒在外头低声道:陛下,程公子拦在了车前头,说有事求见。 李堰目光一凛,低头看了一眼睡得迷迷糊糊的柳临溪,低声道:不见。 过了一会儿,苏恒又低声道:程公子将柳将军题的字带来了,问陛下是否要看。 苏恒说着将那副画递进马车里,李堰展开一看,看到了柳临溪题的那三个字: 【没必要】 李堰: 这事也就柳临溪干的出来! 说罢,朕看在柳将军的面子上,再给你三句话的时间。李堰立在马车不远处,朝单膝跪地的程远说道。 这会儿夜色已深,街头没什么人,程远跪在夜色中,看不出表情。 程远一早便知不是陛下的对手,对柳将军也早已不敢奢求。今日一见,方知柳将军此前所言对陛下倾心一说并非为了敷衍我程远别无所求,但求陛下看在柳将军曾为陛下征战沙场的份儿上,能保他无虞。程远道。 朕如何对柳将军,需要你来教吗?李堰冷声道。 程远不敢。他开口道:柳将军既然认定只有陛下能依靠,程远只盼他所托是良人。他半生戎马,如今既然倾心陛下,定然是盼着能举案齐眉 李堰冷声打断他道:程远,你若真为了他好,倒不如少来惹朕不痛快。 该惹的也都惹了,只求陛下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更不要迁怒于他。程远双膝跪地朝李堰扣了个头,而后转身走入了夜色中。 若是换做从前,李堰多半不会将程远这番话听进去,但今日程远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不仅没了那股少年的执拗,反倒带着几分妥协和恳求。 但他那股子得不到便要成全的意味,反倒让李堰更加气闷。 谁啊?刚才跪着那个人柳临溪醉醺醺地趴在马车的窗边,将程远朝李堰磕头的那一幕看了个全乎。 李堰抬眼看他,见他目光有些失焦,显然是还没醒酒呢,便开口道:一个没必要的人。 是程远吧我一瞅背影就看出来了柳临溪大着舌头道。 柳将军对程远倒也上心。李堰开口道。 不上心柳临溪没轻没重地伸手拍了拍李堰的胸口,又道:他做什么跟我可没关系,将来你跟他不对付可千万别迁怒于我 柳临溪醉的有些迷糊,倒是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 所以你几次三番的拒绝他,让他难堪,只是为了讨好朕,让朕不要迁怒于你?李堰问道。 不然呢柳临溪脑袋一歪,闭着眼睛道:不讨好你,你能放过我么 李堰闻言目光一滞,伸手捏住柳临溪的下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柳临溪努力睁开眼睛,一脸酒气地冲李堰一笑,目光中毫无防备。 俩人离得极近,李堰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突然想起了那晚的举手之劳。当时柳临溪也喝了不少酒,但是被吓得清醒了大半,但身上依旧带着酒气。这导致李堰事后偶尔想起来过程的时候,鼻腔里总会涌起淡淡的酒香。 柳临溪,你对朕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李堰沉声道。 句句都是真的柳临溪醉眼朦胧的道。 李堰捏着他下巴的手略一施力,目光中带着危险的意味问道:想跟朕多亲近那句也是吗? 柳临溪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点了点头道:嗯,是真的 朕再问你一次,不要骗朕。李堰开口道。 没骗你柳临溪伸手扒拉开李堰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脑袋往前一耷拉,趴在李堰肩膀上又睡了过去。 李堰伸手想推开他,但觉柳临溪脑袋在他肩头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昏天暗地,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的处境。李堰心里的气莫名消了大半,心道怎么会有人这么处心积虑却又同时这么毫无防备? 若他真要做点什么,就柳临溪这警惕性,恐怕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20章 柳临溪醉的一睡解千愁,都不知道当晚自己怎么回的霁月居。待他一觉睡醒已经是次日晌午了,他起来后见屋里摆了好些东西,又是笔墨纸砚又是玉器,看起来成色都不错。 这是哪里来的?柳临溪摆弄着一块上好的端砚问道。 回柳将军,这是太后娘娘着人赐的,知道您还没醒,没让奴才们叫您。小甄子一边伺候着柳临溪洗漱更衣,一边道:太后说了,柳家二公子进了太学,这是大事,得赏。 柳临溪一怔,问道:柳家二公子?我弟弟? 是。小甄子道:柳二公子昨日诗会表现的好,太学的先生点了名,让他进太学读书。 这事柳临溪还以为得再朝李堰提一嘴才能办呢,没想到这么不声不响的就办成了。柳临溪倒是打心眼里希望这个弟弟能有出息,毕竟原主已经不在了,他活在这个世界里也没什么大的追求,只想吃饱喝足长命百岁,所以光耀门楣、传宗接代的事情多半得落到柳向晚身上。 既然如此,柳临溪出于道义也得帮着柳向晚出人头地。 吃过早膳之后,柳临溪特意去了一趟永寿宫谢恩。太后一见柳临溪,当即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柳临溪坐下,就开始问长问短。 前些日子听太医说你害喜挺厉害?如今可好些了?太后问道。 呃都好了,多谢太后挂念。柳临溪忙道。 这孩子的事儿折腾久了柳临溪都快忘了,经太后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这个窟窿如今还没补上呢。李堰此前对他颇有些不信任,如今相处着倒是自然了许多,可对于柳临溪这怀孕一事该如何圆过去,却一直没表态。 太后见柳临溪面带忧色,忙道:溪儿你放心,你和这孩子的名分,就算堰儿不提,哀家也会给你争来的。皇帝大婚礼仪章程较为繁杂,就算礼部这个月开始张罗,恐怕也得等些时日,你且不要心急。 柳临溪: 太后不仅惦记孩子的事儿,连婚事都惦记上了! 臣不心急。柳临溪忙道:这婚事且不急臣跟着陛下乃是出于对陛下的仰慕,能为陛下孕育龙胎,臣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婚事臣不想逼迫陛下,不如等十月之后孩子生下来再说。 太后忙道:那怎么可以?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陛下还年幼,将来有的是机会柳临溪道:再说了,臣常年在西北,身子落了不少毛病,太医也说臣的身子不大好,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柳临溪还惦记着回头怎么借着落胎一事脱身呢,今日便想着先给太后打个预防针,别到时候太后万一受了刺激,那他也于心不忍。 没想到太后闻言忙嗔怪道:哎呀,你怎可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柳临溪忙告罪,心里倒真觉得有些对不住太后,自打进宫以来,太后对他没少关照,甚至比李堰带他都更亲厚。这么拿子嗣的事情哄骗老人家,他心里还真挺惭愧的。 不过你这个身子倒真是得找太医好好瞧瞧了,哀家瞅着,你进宫之后面色一日不如一日。太后有些心疼的道:明日开始,我让平时在永寿宫给我做药膳的宫人过去,日日给你调理,再让太医上心些,总要把你的身子骨调理好才是。 柳临溪不忍再拒绝,只得答应着。实际上,柳临溪近日也发觉,身体似乎大不如前,经常嗜睡,且有些虚弱。按理说,原主常年征战,虽然有旧伤在身,但此时年纪轻轻不该底子这么差才是,可柳临溪每日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面色苍白的厉害,倒像是个大病初愈的人。 不过向太医倒是替他看过,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太后本来想留他用午膳,但小贾子跑过来说,柳二公子进宫了,正在霁月居候着呢。太后不想耽误他们俩兄弟团聚,便让柳临溪走了,临走前还朝他保证,一定会尽快催着李堰提亲。 柳临溪连连谢恩,心里却叫苦不迭。 这一个孩子的事情都还没个着落呢,又来一桩婚事! 柳临溪回到霁月居的时候,柳向晚正坐在水榭边烹茶。柳向晚年方十六,看着还是个少年模样,不过他生的俊美,身姿也还算挺拔,再加上气质恬淡,看起来很讨人喜欢。而且不同于柳临溪的懒散随性,柳向晚看起来更齐整规矩,不像柳临溪这么不着调。 这套东西还是太后此前赏赐的,除了陛下来的时候偶尔用一次,平日里一直放在屋子里蒙尘。柳临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柳向晚对面坐下,柳向晚要起身行礼,柳临溪忙制止道:咱们两兄弟还客气什么?况且我虽然在宫里,也没什么别的名分。 柳向晚不知怎么的,从他这话里砸吧出了点别的味道,拧眉关切的道:兄长向来洒脱不羁,如今被困在这红墙之中,想必心中颇为寂寞吧? 啊?柳临溪心道我寂寞什么啊,有皇帝整天陪我吃饭,还有一屋子太监宫女,我还嫌太热闹了呢,不过一见柳向晚那认真的神色,他只得改口道:你无需为我担心。 柳向晚斟了茶递给柳临溪,又道:往后我在太学里读书,可随时来宫里与兄长团聚。陛下赐了我玉牌,往来也方便。 无妨,你好好读书便是,不用担心我。柳临溪一脸笑意地看着柳向晚,感觉这个弟弟怎么看怎么顺眼,又道:太后还赏了你好些东西,回去的时候我让人一并带着送回柳府,也让爹娘高兴高兴。 柳向晚忙点头应了。 俩人喝了会儿茶,柳临溪带着他在霁月居转了转。 兄长平日里都住在这里吗?柳向晚问道:我听内侍说,这霁月居和陛下的寝宫离得很远,陛下往来岂不是很不方便? 不方便就少来几趟呗。柳临溪脱口而出,觉得有些不合适,忙找补道:陛下日理万机,再说我这还怀着龙胎呢,也不好来得太频繁。 柳向晚闻言没再追问,但从柳临溪的神情上,却看出了那么点不如意。 他这个兄长是军中长大的,与李堰这种深宫里长大的人,自然会有隔阂。 你如今进了太学,可要好好读书,将来柳家的门楣就指望你来光耀了。柳临溪半开玩笑的道。 柳向晚闻言伸手拉住哥哥的手,开口道:兄长可甘愿就这么寂寂无名的在这深宫里了此残生? 柳临溪: 怎么聊着聊着感觉自己这个弟弟一直把自己当成深宫怨夫似的? 怪不得此前程远他们也老是一副同情不忿的态度,原来即便自己的弟弟,也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待在这宫里头算是废了?怎么一个将军就非得打仗呢?给皇帝生孩子也不是丢人事儿啊! 我失言了,兄长莫要见怪。柳向晚见柳临溪拧眉,忙道。 无妨。柳临溪道:朝我说说太学里的事儿吧,和京城里最有名气的才俊们一起读书,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柳向晚闻言道:上午我只是去太学报了个到,还未曾认识什么人。不过我听他们说,太学里的第一才子,今日已经离开了太学,说是打算投笔从戎了。 第一才子?柳临溪忙道:程远? 正是。柳向晚道:昨日的诗会,程公子画的那副画拿了头彩,没想到 柳向晚大概是同为文人的缘故吧,说到程远投笔从戎,言语间颇为惋惜。 柳临溪则大为惊讶,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程远在原著中的人生轨迹也是从了军,但那发生在几年以后,而且他虽从了军,却也只是个军师,并不算武将。可这一次,程远竟然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做了这样的选择。 重点是,原著中程远从军以后一直是和后来的反贼们混在一起,险些就颠覆了大宴国的政/权,李堰豁出半条命去才勉强稳住了局面,可一番争斗却也搞的大宴国民不聊生。 不行,程远不可以从军。柳临溪开口道。 兄长可是对程公子柳向晚欲言又止。 柳临溪顾不上跟他解释,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程远从军的事情。若是细细推敲起来,他活下来改变了剧情,应该就是导致程远这个决定的关键。此前他数次当面拒绝程远,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跟那少年勾结,怕将来真的牵连到自己。 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举动会推动程远早了好几年做这个决定。 这么一来,后续所有的重点剧情会不会都跟着提前? 原著中李堰能稳住局面,全靠他的成熟睿智以及这些年的步步为营,可如今李堰登基才一年,大宴国政局本就动荡,根本经不起任何大的变故。 柳临溪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莫名奇妙成了会导致大宴国将来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 不行,我得去找陛下。柳临溪朝柳向晚到。 他话音刚落,便见门口进来一人,正是李堰。 柳将军要找朕?李堰进门后看到柳向晚怔了一下,笑道:柳柳将军的弟弟也在啊。 向晚见过陛下。柳向晚朝李堰行了个礼,开口道:昨夜陛下赐了向晚玉牌,今日无事,想念兄长,便进宫来看看他。 李堰点了点头,走到一边的矮踏上坐下,目光却一直落在柳临溪身上。 怎么了?脸色不大好?李堰略拧着眉问道。 陛下,臣听说程远要去从军,陛下可知道?柳临溪心急之下,也来不及斟酌,开口便问了出来。 李堰闻言面色一沉,似笑非笑的看着柳临溪道:怎么,柳将军对程远从军的事有异议? 程远程远乃太傅之子,又是京城第一才子,他若好好读书,将来是可以出将入相的。 柳临溪道:大宴国虽然人才济济,但 但少了一个程远便不行,对吗?李堰问道。 柳临溪一怔,觉察到了李堰语气中的冷意,知道自己又惹对方不高兴了。可眼下阻止程远迫在眉睫,他若犹豫不决错过了时机,恐怕后果难料。 陛下,臣请臣想出宫一趟。柳临溪道。 程远已经出了京城,若是快马加鞭李堰盯着柳临溪,目光微凛。 柳临溪全然顾不上他高兴不高兴,忙问道:可来得及见一面? 柳临溪李堰沉声叫着他的名字道:你昨晚的话果然还是在骗朕? 柳临溪: 昨晚我说了什么? 李堰见柳临溪一脸茫然,当即拂袖而去。 柳临溪还想去追,却被柳向晚一把拉住了。 陛下显然是不高兴了,兄长就这么追过去,只会更让他不高兴。柳向晚道:程公子此去心意已决,兄长觉得自己就算追上去了,能劝得住吗? 劝不住我也得试试,不然柳临溪叹了口气,满心烦闷。 不过既然程远已经离京,他倒也没那么着急了,左右这造/反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干成的,他只要尽快获得机会和程远见一面,说服程远让他放弃从军,事情就还有转机。 只是眼下李堰这边反倒变得棘手了。 李堰这明显就是跟程远杠上了,恐怕柳临溪今天确实是摸了老虎尾巴了。 柳向晚没在宫里待太久,用过了午膳便出宫了。 柳临溪纠结了一个下午,瞅着快到晚膳的时候,去了御书房,没想到李堰不在,他犹豫了一下又去了李堰的寝宫,依旧没找着人。寝宫的小太监告诉柳临溪,陛下午膳都没用,从霁月居出来之后,就走了,一个下午也没见到人影。 柳临溪: 怎么堂堂一国之君,这么脆弱的吗?虽然李堰讨厌程远,但也不能因为自己提了一嘴,就气得连饭都不吃了吧? 眼下柳临溪想解决问题,所以必须得先说服李堰,否则耽误的越久,对形势越不利。好在柳临溪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苏恒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苏公公,陛下人呢?柳临溪一见苏恒,忙上前问道。 苏恒苦着脸道:柳将军,您这是跟陛下说了什么?这位主子可是真动了气了,躲了半个下午,老奴好不容易才找着人,哎 人呢?柳临溪问道。 您不用管了,这时候谁去都只有挨骂的份儿,还是让老奴去吧。苏恒道:等陛下气消了您在过来吧,到时候老奴差人去通知您一声便是。 柳临溪: 苏恒既然这么说,看来李堰这回脾气是真够大的。 不过俗话说富贵险中求。 人在发脾气的时候虽然危险,但也比平日里更容易降低心理防线。柳临溪与其等他气消了再去惹一回,倒不如趁热打铁,一回把问题解决了。反正程远这事儿不办是不可能的,拖着也比较危险,眼下只能赌一把了。 苏公公,你带我去见陛下。柳临溪道。 苏恒一怔,忙道:柳将军,您就别 今夜你若是不让我见他,我就跪在这寝宫门口等着。柳临溪说罢撩起衣袍,就地便要跪。苏恒忙一把将他拉起来,恨不得当场就给他跪了,但苏恒到底是拗不过柳临溪,又怕这种时候再节外生枝,只得答应了柳临溪。 柳临溪跟着苏恒穿过宫苑,最后去了一处已经无人居住的宫殿。这处宫殿名叫凤临宫,虽然无人居住,但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想来曾经住过的人颇有身份。 这里是陛下幼时居住的地方,他十一岁做了太子之后,就搬走了。苏恒朝柳临溪道:陛下从前每次不高兴了,都会躲到凤临宫来,后来长大了来的便少了,今日老奴也没想到他会跑来这里,真是一通好找。 柳临溪跟着苏恒穿过主殿,在后殿的矮榻上看到了李堰。李堰这会儿应该是喝醉了,歪着身子倒在塌边,身旁的案几上摆着好几个酒罐。 陛下苏恒将特意拿过来的薄毯盖在李堰身上,李堰睁了睁眼,一脚将薄毯踢走,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陛下,仔细着了凉就麻烦了。 连个下酒的菜都没有,怪不得喝成这样呢。柳临溪叹了口气。 苏恒闻言忙道:柳将军在此照顾着陛下,老奴这就去让御厨房弄些吃食来。 苏恒说着一溜小跑走了,反正李堰这会儿喝多了,估计也不可能和柳临溪产生什么冲突。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柳临溪走到矮榻边坐下,伸手拿过薄毯帮李堰盖上。李堰眼睛都没挣,却伸手一把扯住了柳临溪的手腕,嘶疼 柳临溪被他攥得手腕骨头都快碎了。李堰听到他的痛呼,睁开眼睛一看,半晌之后才认出眼前这人是谁,攥着人手腕上的力道却没减轻。 柳临溪李堰盯着眼前的人,沉声道。 是我。柳临溪心中暗笑,这人一喝醉了就喜欢叫他的名字,平日里却是一口一个柳将军。 你骗朕。李堰目光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虽然喝醉了,却依旧不失清明,看来酒量比柳临溪这个喝了酒就人事不省的人要好些。 柳临溪用另一只扒开李堰攥着自己的手腕,开口试探道:我骗了你哪一句话? 所有的话。李堰道。 柳临溪: 这就尴尬了,他说的话可太多了,哪一句是骗人的,他自己都记不清。 我没有。柳临溪无奈,只能耍赖,反正李堰喝多了,先哄好再说。 李堰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去,喃喃的道:你去吧。 李堰这话一出口,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失落,柳临溪心里头一软,非但没觉得松口气,反倒有些难受,问道:你答应了? 明日朕找人给你一匹快马,你去追他吧。李堰黯然道,不过前提是,你要让我相信你没有骗我。 柳临溪忙道:那陛下要如何才能相信? 李堰盯着柳临溪看了一会儿,失焦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他再次反手扣住柳临溪的手腕,低声附在柳临溪耳边。两人距离骤然缩短,柳临溪几乎能听到李堰的喘息声,他心中一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那日你不是说,朕若要唐突你,你也是愿意的吗?这句话,你有没有骗朕?李堰一字一句地问道。他声音虽然极小,但落在柳临溪耳中却字字清晰。 柳临溪: 完了,李堰不会是要当面验证这句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这章是不是很粗长~? 第21章 李堰附在柳临溪耳边,说话时气息带着微烫的酒气,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柳临溪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不久前的某个晚上。不同之处在与,李堰今晚并没有中毒,所以力气很大,扣着柳临溪手腕的力度大的简直惊人。 柳临溪心脏砰砰直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你骗了朕,那便是欺君。李堰又道。 没有臣没有骗陛下。柳临溪忙道。 李堰轻笑一声,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柳临溪却从中听到了些许危险的感觉。他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但李堰根本不容许他逃走,欺身上前便将柳临溪禁锢在了自己身/下。 陛下 柳临溪有些惶恐地看着李堰,脑袋一片空白。 李堰俯身在他耳边嗅了嗅,开口道:我一直想知道,他们是用什么香给你熏得衣服,为什么每次离你特别近的时候,朕总忍不住想凑近你闻一闻那个味道 那你问了吗?柳临溪道。 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不是熏香,就是你的味道。李堰说着又伏在柳临溪脖颈处嗅了嗅,柳临溪感觉面上有些发烫,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柳临溪李堰用鼻尖抵着他的鬓角,喃喃的道:那天晚上你那么对朕的时候,可想过有今天? 臣不敢想柳临溪道:臣该死 李堰退开些许,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确实该死,不过朕不舍得杀你。 柳临溪深吸了口气,看到李堰眼睛里地控制欲和疯狂,知道李堰今晚大概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平心而论他自己倒也不怎么排斥李堰把那晚的举手之劳还回来,可李堰打定了主意不给他痛快,这么擎着人,搞的柳临溪心态很焦灼。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柳临溪开口道。 李堰凑近柳临溪,鼻尖轻轻擦过柳临溪的嘴唇,柳临溪呼吸一乱,立马有了反应。李堰离他很近,若有所觉地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揶揄居高临下地看着柳临溪。 朕又没给你下药,这么不经撩拨啊?李堰问道。 柳临溪: 李堰这摆明了是在报复! 不如这样吧李堰开口道:你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朕,朕若是高兴了,就帮你,不然就让你这么一直擎着。 臣身子弱,不及陛下万一,陛下就算帮臣也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可,求陛下大人大量,大发慈悲,让臣速战速决。柳临溪气息有些凌乱的道:不然臣身子骨弱,就怕要昏过去了。 柳临溪说这话的时候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他面色本就苍白,如今脸颊带着红意,称得整个人越发没有血色。李堰俯身看着他,见他眼中满是哀求,心中一软,目光中的凌厉掩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柳临溪看不太懂的情绪。 朕不想强迫你,你若 请吧陛下,臣是自愿的。 柳临溪心知李堰这个坎儿今晚不过将来早晚都得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真就这么结束他反倒觉得有点莫名的失落。成年人嘛,到了一定的年纪也确实需要点刺激,况且李堰帮他,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亏。 柳临溪 李堰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用左手将柳临溪扣子怀中,右手 半柱香之后,柳临溪靠在李堰怀里失神地低吼了一声。 柳临溪: 不可能!说好的一炷香呢,我怎么可能只有半柱香这么短? 柳临溪懊恼的要死,这半柱香对他来说简直比让李堰拿捏还要让他困扰。他甚至已经坦然接受了李堰的举手之劳,可他无法接受只有半柱香就结束了。 或许你在西北打仗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李堰醉眼朦胧地安慰道。 怎么可能!!!柳临溪把脑袋扎在李堰肩膀上,简直不想见人了。 李堰胡闹了这么一阵子,该撒的酒疯也撒了,这会儿醉意渐消,面对着柳临溪倒有点不知所措了。柳临溪一脸生无可恋地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待苏恒带了宵夜来之后,便溜了。 柳将军这是苏恒一脸茫然,暗自纳闷,怎么一会儿工夫,这位借酒消愁的似乎是明朗了,那位来劝人的倒是愁容满面的走了。 明日你吩咐一下膳房,做些大补的东西给柳将军送过去。李堰道。 他这会儿倒是有胃口了,净了净手,吃了整整一碗面。 苏恒总算是松了口气,想着明日得亲自盯着膳房做点好东西给柳临溪送过去。 李堰今夜宿醉,第二日没有上朝,一直睡到晌午才起。 苏恒早在一旁候着,待他一醒便递了个湿帕子过来让他擦脸。 什么时辰了?李堰问道。 巳时一刻了。苏恒道。 李堰揉了揉眉心,感觉脑袋有些沉。昨晚他喝了不少酒,不过他做了什么事情倒是都还记得挺清楚。尤其柳临溪某些时候细微的表情、喘/息、反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当然,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柳临溪临走前那个懊恼的眼神。 苏恒在一旁见他兀自发呆,嘴角还带着莫名的笑意,开口道:陛下今日心情可好了? 好着呢。李堰随口答了一句,起身开始洗漱。 柳将军在外头候了一早晨了,要不要让他进来?苏恒问道。 李堰一怔,开口道:为什么不让他进来等着? 柳将军怕扰了陛下休息。苏恒道。 下次若再让他站在外头等,你就不用再进来伺候了。李堰道。 苏恒忙应是,出去将柳临溪请了进来。 李堰坐在塌边,一见柳临溪进来,眼睛不由一亮。今日柳临溪穿了一袭淡青色窄袖武袍,头发也难得齐齐整整地束了起来,眉间那处红色的伤痕清晰地露出来,让他那张俊美的面上添了几分英气。 昨晚睡得好吗?李堰开口问道。 柳临溪避开李堰的目光,面上一红,开口道:还行。 李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摆了摆手示意苏恒出去候着。柳临溪见状看向他,面上带着几分忐忑神情。李堰离得近了才发觉柳临溪眼睛略有些发青,多半是昨晚没怎么睡好。 等了多久?李堰问道。 一个时辰。柳临溪道。 李堰皱了皱眉,起身走到柳临溪身边,开口道:怎么如今朕以为同你离得更近了,反倒觉得你越是疏远呢? 按理说,他与柳临溪已经彼此都有过举手之劳的交情了,也算是比较亲密的关系了。可李堰却觉得,最近柳临溪在面对他的时候,反倒比从前更拘谨了。这种变化,让李堰隐隐觉得有些失落。 臣猜不透陛下的想法,心中惶恐,不敢僭越。柳临溪道。 哦。李堰道:那朕恕你无罪,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 柳临溪抬眼看向他,小心翼翼的道:陛下昨晚允了臣一匹快马 李堰闻言面色一冷,开口道:你一定要去找他吗? 柳临溪叹了口气,心道果然一提这事就不高兴了。 可事情迫在眉睫,他也不能不提啊。 臣不得不去。柳临溪道。 为什么?李堰问道。 李堰这问题问的直接,柳临溪却没法正面回答,总不能说我看过剧情,知道程远要造反吧。如果他真这么说的话,结果程远有没有事不好说,他柳临溪第一个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忧。好端端的一个武将一口一个造/反倾/覆的,这可是皇家的大忌。 柳临溪想了想,开口道:程远太聪明了,他若是去了军中必大有作为。臣好歹是武将,此前又那般折辱他臣怕他来日飞黄腾达了,挟私报复。所以想着趁他还懵懂的时候,要么劝他放弃,要么就朝他赔礼道歉,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堰: 这个理由倒是很清奇,竟然有些信了。 你去吧,找苏恒要马。李堰淡淡的道。 谢陛下。柳临溪朝李堰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李堰看着他的背影道: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不是徐州营吗?柳临溪道。 徐州营主帅是程太傅的学生,原书中程远就是投奔了他,最后图谋不轨,意图倾覆大宴。 李堰皱眉道:谁告诉你是徐州营的?他去的是湍河营。 柳临溪: 怎么会是湍河营? 原书中原主就是路过湍河返回西北时在那里遭到伏击被暗杀的。 而从京城出发去湍河营必经湍河。 这一刻,柳临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今天去找程远,会不会悲剧重演?原主本来就是要在湍河被杀,他今日一去,只不过是在时隔不久后再次让故事回到了正轨。 不然程远突然弃文从军如何解释? 这仿佛就是给柳临溪设了个套,柳临溪一旦想要去改变,就很有可能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而他柳临溪的结局,左右只有一个字:死。 第22章 柳将军? 李堰觉察到了柳临溪的异样,快步上前,便见对方面色苍白抬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极大的恐惧,白皙额头一瞬间冷汗都沁出来了。 无妨 柳临溪嘴里有气无力的蹦出俩字儿,往后一仰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李堰一把将人接住,朝殿外喊道:苏恒,叫太医。 苏恒候在外头一脸茫然,赶忙着人去宣了太医。 柳临溪昏昏沉沉,又梦到了原主被伏击惨死的那日。 当日原主从京城出发,还带了几个亲随,他们一路奔马到了城外湍河的时候,被埋伏在桥上的数十位蒙面人突然袭击。几个亲随来不及反抗,瞬间毙命,原主虽身法矫捷躲过了几次攻击却也中了暗器。且对方人多势众,各个出手都是杀招,原主频出破绽,被乱刀砍伤,最后跌入湍河之中 湍河水流甚急,原主跌进去的时候还是有意识的,但他身受重伤根本无力挣扎,最后是在岸上众人的目光中慢慢淹死的。 但在失去意识之前,原主看到岸上的蒙面人首领摘下了面巾。对方笃定了原主已没有活命的机会,但是万万料不到,柳临溪代替原主活了下来,且在原主最后的记忆中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那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四方脸,双目充满戾气,脸上一道伤疤自右侧鬓角斜至下巴左侧,看上去触目惊心。 柳临溪眼前忽明忽灭,几乎感受到了那日原主在湍河中溺死时的恐惧和无助。一个驰骋沙场多年的英雄,在湍急冰冷的河水中被慢慢呛溺而死,与此同时站在岸上的刺客们,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水中的人不再挣扎 柳临溪一口气险些上不了,仿佛要跟原主一起溺死了。随后感觉指尖传来刺痛,将他的意识唤回了些许。可他胸口依旧憋闷难当,无论如何努力都睁不开眼睛,他甚至能隐约听到李堰斥责太医的声音,以及苏恒在一旁指挥宫人们煎药时的慌乱。 陛下,柳将军气儿是顺过来了但恐怕还得昏迷些时候,过半个时辰,臣再给他施一次针。向太医拱手朝李堰道。 李堰紧拧着眉头,目光落在榻上那人毫无血色的面上,沉声问道:可找到缘由了?柳将军最近为何面色越来越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昏倒了。 臣反复替柳将军诊了脉,确实没发现什么急症,他也没有心疾向太医也一脸困惑,显然并未找到柳临溪昏迷的症结所在。 你若诊不出来,便让太医院其他的太医来诊,堂堂大宴国的太医院,难道找不出个会诊脉的大夫?李堰握拳在案上一锤,一屋子人都吓得噤如寒蝉,还是苏恒斗着胆子上前劝道:陛下息怒,向太医是太医院里资历最老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他为柳将军诊脉定然没有不尽心的道理。 那你倒是让他说说,柳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堰冷声道。 向太医双膝跪地朝李堰一拜道:陛下,老臣不敢断言,但柳将军似有急火攻心之兆,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李堰沉吟片刻,想起柳临溪是因为得知程远在湍河营,才昏倒的。 急火攻心 是因为见不到程远才急火攻心,还是因为程远在湍河营? 没一会儿工夫,宫人端了药过来,但柳临溪一直没醒药也喂不下去。 李堰见几个宫人扒着柳临溪的嘴想朝里头灌,怒喝道:你们是想呛死他吗? 宫人们瞬间跪了一地,都不敢做声。 李堰一把夺过药碗,单手将柳临溪扶起来倚在自己肩上,然后含了一口药捏着柳临溪的下巴渡给了他。好在柳临溪昏迷之时尚有吞咽的本能,倒是将药咽下去了大半。 随后太医院又来了三位太医,依次给柳临溪诊了脉,但除了急火攻心之外确实没得出别的结论。 过了午时,向太医又给柳临溪施了针。 柳临溪虽未转醒,睡得却踏实了不少,身上不再冒冷汗,眉头也舒展开了。 李堰又依样给柳临溪喂了一次药,嘴里被那药苦的发麻,心想也不知道昏迷的人能不能觉出苦味来,便让苏恒弄了些糖水,照样给柳临溪喂了些。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陛下,您今日起的晚,早膳都没用呢,这眼瞅着午膳的时候也过了苏恒在一旁提醒道。 李堰将目光从榻上的人身上移开,沉吟半晌,朝苏恒道:你着人去将林景泽找来,让他去御书房等朕。 是。苏恒一边应着一边满脸疑惑,心道这位可是有日子没待见林小侯爷了,上回戏楼的事儿之后,林小侯爷在外头候了一天,也只得了一顿训斥,还不是李堰亲口骂的,是叫苏恒传的话。 今日也不知是吹的哪门子的风,饭都顾不上吃了,竟然要见林景泽。 林景泽最近频繁惹事儿,被李堰训斥之后老实了不少,所以苏恒差人去找的时候没费什么周折。他进宫见到李堰之后,还战战兢兢的,以为这位是想起来此前的事儿,要秋后算账呢。 你和太学那帮学子挺熟的吧?李堰问他。 熟。林景泽不知道李堰问这话的意思,忙找补道:但臣最近一直在家待着,没敢出去招蜂引蝶。 李堰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和程远如何?朕记得你们关系不错。 程远他年少无知,盲目自信,请陛下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林景泽道:改日臣见了他一定好好规劝,让他不要再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呃人 李堰闻言略一皱眉,问道:改日? 对,臣这两天没见到他。林景泽忙道。 程远去了湍河营的事情,你不知道?李堰问道。 啊?林景泽惊讶道:他去湍河营做什么? 李堰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程远去湍河营的消息,他是在兵部呈上来的折子里看到的。依着大宴的律例,官宦子弟尤其太学学子是可以不服兵/役的,但若有人想从军,可只需在兵部报备一下便可去接受入营考核,若是通过直接就会被编入大营的编制中。兵部通常不需要每日呈报这些信息给李堰,但程远毕竟是太傅之子,他们这才当日就给李堰上了折子。 但李堰没想到,程远从军一事原来并未声张,就连林景泽都不知道。 林景泽在京城子弟中玩儿的开,京城子弟中但凡有人知道此事,必定逃不过他的耳朵。 这就说明程远从军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 可柳临溪却第一时间就从他那个弟弟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柳将军那个弟弟叫什么来着? 柳李堰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索性先按下不提。 朕今日找你来,是让你替朕办一件事情。李堰朝林景泽道。 林景泽一听李堰要找他办事,神情当即舒展了不少,忙道:陛下但请吩咐。 李堰道:你去打听一下,程远为什么突然决定从军,自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不选程太傅的门生主掌的徐州营,而是选了湍河营。 是。林景泽道。 此事牵涉太傅,朕的人不宜出面,你打听的时候不要露了马脚。李堰道。 林景泽闻言忙应是,他这人看着虽是不靠谱,但这些年来李堰没少吩咐他办事,他还就真没把事情办砸过。这大概也是他经常小错不断,李堰却从未重责过的原因。 李堰从御书房回到寝宫的时候,柳临溪就醒了。 他这人大概是身体底子好,病的急好的也快,这会儿吃了点东西,面色已然恢复了大半。 柳临溪生怕李堰又提去找程远的事儿,他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呢。 他反正是不敢去湍河营的,尤其在梦里反复淹死了好几次只后 太医说这段时间你得好生休养,不易奔波。李堰道:不过你想见程远倒也不难,下个月初一京郊秋猎,朕会点名让湍河营派一队人去守猎场,到时候程远一定会想办法参加的。 为什么程远一定会参加?柳临溪问道。 因为他知道你会去。他从军一事不就第一时间找人告诉你了吗?李堰意味深长的道:即便到了今日,他同窗好友许多都还不知道此事呢。 柳临溪闻言一怔,开口道:那日向晚只是无意间向我提起 有意无意的,你又知道?李堰反问道。 柳临溪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想不通。 李堰伸手覆在他的手上,开口道:不要胡思乱想,许是你弟弟与程远互相赏识,所以才一见面就成了莫逆之交。这已经不重要了,你们兄弟难得团聚,今夜朕让苏恒在水榭备一桌好酒好菜。 柳临溪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十五,李堰曾许了柳向晚今夜进宫同他一起赏月。 谢陛下。柳临溪道。 跟朕客气什么。李堰道:今晚,朕同你们一起去赏月。 李堰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他早就想好好认识认识柳临溪这个弟弟了。 第23章 当晚,柳向晚如时进了宫。 苏恒依着李堰的吩咐在水榭摆了酒菜。 柳向晚今日穿了一袭淡青长袍,腰间坠了玉佩,头发也仔细打理过了,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又得体。与之相比,柳临溪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难免有些太随意了。但两人盘膝对坐在这水榭之中,不时有微风略过撩动衣摆,反倒是柳临溪的恣意与这秋月湖水更为相配。 兄长今日面色不大好,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柳向晚问道。 秋日天凉,着了些风寒。柳临溪道。 柳向晚闻言按住他的酒杯道:既是着了风寒,便不要饮酒了。 你年纪轻轻倒是管起我来了。柳临溪嘴上佯装嗔怪,却还是依言放下了酒杯。 柳向晚一手扶着广袖,一手为柳临溪布菜,那样子道颇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意思。柳临溪看着眼前温润谦恭的弟弟,不由自主想起了此前李堰的话,笑容便淡了几分。 你在太学中,交到朋友了吗?柳临溪问道。 没有太熟识的。柳向晚道:此前倒是和程公子颇为投缘,可惜他走了 柳临溪闻言又道:程远满腹诗书,我也觉得投军可惜了。原本想着能去阻止他的不过下个月陛下秋猎,说是会找湍河营的人来守卫猎场,到时候若是见到程远,我会劝劝他的。 陛下没有为此事不高兴吧?柳向晚问道。 柳临溪一怔,尚未回答,便闻身后传来了李堰的声音道:朕为何要不高兴? 李堰大踏步走近水榭,目光在柳向晚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坐到了两兄弟中间的位置。一旁的宫人正要上前给他斟酒,他却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候着吧,这里不必伺候了。 宫人们闻言忙一一退下,柳向晚见状拿起酒壶帮李堰斟了一杯酒。 陛下,向晚敬您一杯。柳向晚执起自己的酒杯朝李堰道。 李堰淡淡笑了笑,将酒喝了,道:柳将军不爱饮酒,今晚你陪朕多喝几杯吧。 柳向晚闻言忙应是,又将李堰和自己的酒杯都斟满。 柳临溪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一来二去的,觉得有些无趣,便倚在水榭的栏杆上看月亮。今晚虽是十五,但月亮却好似却了点似的,并不是很圆满。倒是水榭中秋风乍起,颇有些凉意,吹得柳临溪不禁打了个寒战。 兄长是不是冷了?柳向晚关切的问道。 柳临溪尚未回答,李堰却道:外头风凉,柳将军不如先回去歇着,朕陪柳二公子多喝几杯。 柳临溪闻言看了李堰一眼,见李堰目光一直落在柳向晚身上,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别扭。但他也无心在此看两人对饮,于是起身便走了。 柳向晚看着柳临溪背影,开口道:兄长是不是有些不高兴了? 柳将军大度的很,怎么会因为少喝了几杯酒便闹脾气呢?李堰道。 陛下说的是。柳向晚笑道。 他五官生的本就俊美,如今带着几分醉态,便显得越发夺目。 李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柳向晚觉察到李堰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这一笑越发显得明媚动人。 今晚月色这么好,向晚可否斗胆请陛下赋诗一首?柳向晚开口道。 若论诗文,柳二公子应该比朕更擅长吧?李堰道:不像柳将军,不通文墨。 柳向晚道:兄长自少年时便在军营长大,性子行事确实糙了些。不过向晚记得,他幼时也不大爱读书,经常把先生气得捶胸顿足 李堰听到柳临溪少年时的往事,眼底溢出几分柔和,但随即悄悄掩去,开口道:柳将军确实不大解风情,在这方面,他恐怕不及你万一 陛下谬赞了。柳向晚垂眸朝李堰略施了个礼道。 李堰面上含着笑意,眼底却浮现几分不耐烦,目光也不时朝水榭入口的地方瞥了几眼。 柳临溪回去之后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的寒气总算是驱散了些许。 但他倚在榻上半晌,却迟迟无法睡去。 柳临溪记得李堰平时也不大爱饮酒,唯独喝醉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在凤临宫那次,而且李堰喝多了酒之后惯爱胡闹柳临溪想到凤临宫那晚的事情,面上不由一红。 但一想到李堰这会儿在水榭正和柳向晚对饮呢,便又有些烦躁 也不知道李堰喝多了是只对他如此,还是对谁都如此。万一李堰喝多了欺负柳向晚怎么办?柳临溪眉头微皱有些担心,但转念一想,李堰要做什么要对谁做,他也没有立场左右。 可无论如何柳向晚是他的弟弟,作为兄长,对弟弟有些护佑是应该的吧? 念及此,柳临溪起身披了件外袍又去了水榭。 水榭中,李堰正强打精神听柳向晚谈论诗词呢,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有人影靠近,便突然开口道:你冷吗? 柳向晚闻言伸手抱了抱胳膊,显然是冷的。但他还是笑道:向晚不怕冷,想陪陛下多喝几杯。 李堰闻言淡淡一笑,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柳向晚身上。 柳向晚一怔,目光落在李堰俊朗的面上,脸刷的一下红了。 水榭入口处,柳临溪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冷笑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深了,李堰带着几分酒意被柳向晚搀扶着从水榭出来。苏恒见状忙上前扶着李堰,李堰朝柳向晚笑了笑,随即被苏恒搀着走了。柳向晚看着他的背影愣怔片刻,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玄色披风,面上不由浮起了几分红意。 陛下,柳将军来过一趟,似乎不大高兴地又走了。苏恒一边搀着李堰一边道。 他真的生气了?李堰这会儿面上的醉意全无,到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笑意。 苏恒不解道:您若是不想让柳将军不高兴,何苦又去招惹他弟弟呢? 苏恒,你觉得柳将军这个弟弟如何?李堰问道。 老奴也说不上来,看着倒是赏心悦目的,但老奴还是喜欢柳将军,恣意洒脱与陛下更和衬些。苏恒如实道。 李堰闻言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道:柳将军少年时便从军,一直在军营里生活,与家人聚少离多。那日朕去柳府,看他那个爹似乎也不是很待见柳将军的样子,想来他心里对亲情还是很渴望的吧。 既然如此,柳将军和弟弟兄友弟恭岂不是更好,陛下何苦 人有时候越是渴望什么东西,便越容易失了算计,轻易被人拿捏。李堰道:柳二公子有一副七窍玲珑心,柳将军想的是兄友弟恭,他却未必。 那日柳向晚进宫的时候,李堰便觉出些异样了。按理说李堰虽看着柳临溪的面子上给了他玉牌,方便他随时进宫,但柳向晚那么知分寸的人,应该不会真仗着李堰一句话就随意进宫。毕竟李堰许了他十五进宫赏月,眼看着离十五也没两天了。 所以那日柳向晚进宫的举动在李堰看来十分唐突,似乎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柳临溪程远从军一事。但那日在诗会,程远和李堰之间的龃龉,在座的学子们都看着眼里,柳向晚那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把这个消息告诉柳临溪会带来什么后果。 可他还是来了。 李堰也确实因为此事,和柳临溪产生了些许摩擦。 若是换做旁人,李堰还可当做对方就是蠢,可柳向晚不蠢。 既然不蠢的人做了蠢事,那必然就是有意为之了。 苏恒恍然道:所以陛下这是故意离间他们兄弟二人,好叫柳将军别太信任柳向晚? 别说的那么难听。李堰瞥了苏恒一眼道:你今晚不必跟着我伺候了,去霁月居吧。 是,老奴一定好好安慰柳将军。苏恒道。 柳将军回头朕自己去安抚,不用你操心。李堰道:你去加把火,着膳房弄一碗醒酒的甜羹,就说朕怕柳二公子酒后身子不畅,特意着你送过去的。 苏恒: 第24章 李堰一早下了朝便想去霁月居和柳临溪一起用早膳,但转念一想也不知柳临溪那个弟弟走了没,万一没走他还得再应付,着实令人头疼。所以李堰便挨到了中午才过去,却被宫人告知柳临溪一早就去了一念堂。 这一念堂是太后平日里念佛的地方,也不知柳临溪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雅兴,竟然跑过去跟太后念佛去了。李堰有心去找他,又怕太后捉着自己也去佛堂打坐念经,只得打消了念头。 午后,林景泽入了宫。 这林小侯爷虽看着不靠谱,办事却利索,李堰上回吩咐的事早早便有了眉目。 臣不仅找人去太学问了一圈,就连太傅家伺候程远起居的家仆也一并问了。林景泽道:程远这次去湍河营,谁也没商量,就连程太傅都是他临走的时候才知道的。据说老爷子着实生了气,连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话都说了。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程家数代文臣,程太傅又是当朝文臣中的翘楚,自然期望后辈能继承衣钵。程远作为程家后辈中最出类拔萃的才子,一夜之间去从了军,这对程太傅的打击可想而知。 那程远在此前可有什么异常?李堰问道。 别的倒是没听说,但程家伺候程远的家仆说,他们家小公子和太傅大人前些时间不知因为什么起了龃龉,闹得挺凶的。林景泽道:臣约莫着算了算日子,他们父子闹矛盾的时间,应该是在柳将军进宫的头一日。 李堰闻言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 程远和程太傅的矛盾,和柳临溪有关? 陛下,臣在湍河营也有相熟的人,要不要继续打听一下程远的近况?林景泽问道。 李堰瞥了他一眼道:禁军里有你相熟的人吗? 禁军里林景泽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忙告罪道:臣并非有意与武将结交,那湍河营中的旧识,原是少年时一起逛花楼认识的纨绔,后来他家里没落了,就去从了军。臣与他只谈风月,并未有别的勾结,禁军中更是毫无相熟之人。 李堰本也没打算与他计较,只是随口一问,林景泽这人的底细李堰还是清楚的,否则不会屡次指使他去帮自己办事。其实这些事严格来说,李堰找禁军的人或者暗卫去办都可以,但他的人毕竟不像林景泽这般深入市井,真办起事情来,反倒是林景泽更容易给他惊喜。 程远那边朕会找别的人盯着,你不用操心了。李堰道。 是,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林景泽问道。 李堰沉吟片刻,开口道:柳将军有个弟弟,你见过吧? 柳向晚,生的挺俊的,臣见过两次。林景泽道:他刚到太学便得了不少人的好感,程远离京前似乎和他关系也不错。 李堰闻言冷笑一声,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柳将军这个弟弟。 陛下,臣要盯着他吗?林景泽问道。 盯紧点,他很聪明。李堰道。 如果李堰没猜错的话,这个柳向晚八成和程远还会有来往。 若想知道程远究竟是何打算,时说不定这个柳二公子就是个突破口。 打发走了林景泽之后,李堰又批了会儿折子。他今日一整天都没见到柳临溪,这会儿眼瞅着快到饭点了,终究是没忍住,又巴巴跑去了霁月居。 让他意外的是,柳临溪竟然依旧没回来。 这会儿是用膳的时候,柳临溪没回霁月居,难道晚饭是在太后的永寿宫吃的? 念及此,李堰又去了永寿宫,却还是扑了个空。 柳将军心中难过,哀家见他愁容满面,实在是心疼的很,便带着他去一念堂念了一日的佛经。太后叹气道:这孩子心诚,说要连着念个三日三夜再出来。 李堰: 他料到柳临溪会不高兴,可没想到柳临溪会这么伤心。 李堰不禁暗自惊讶,难道自己在柳将军心中已经如此重要了吗? 早知道不开这么过分的玩笑了,为了个柳向晚伤了柳将军的心,可太亏了。 你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哀家一声。太后一脸悲伤的道。 这算什么大事?李堰道:不过是柳将军心眼小朕 你怎可说这样的话?太后惊讶道:堰儿,你可是那孩子的父亲啊! 孩子?李堰一怔,心中茫然道,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太后摇了摇头,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去了,好好的龙胎说没就没了,柳将军眼看着人都憔悴了不少,哀家真是心疼。你倒好,半点关心都没有 李堰: 柳临溪这是,谎称自己小产了? 这么大的事情,柳临溪竟然没跟自己商量一声就做了决定。 合着这孩子怀上和落胎,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李堰心道自己这是陪了个跑吗? 李堰在永寿宫被太后训斥了一通,出来便直奔了一念堂。 堂里点了不少油灯,灯火通明的,柳临溪一袭白衣跪在佛前,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李堰原本憋了半肚子火,一见柳临溪单薄地跪在那里的背影,心瞬间软了下来。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走到柳临溪身旁跪在另一个蒲团上,朝着佛像拜了拜。 怎么不跟朕商量一下?李堰开口道。 臣算了算日子,再往后拖,小产就得坐小月子了,麻烦。柳临溪道。 李堰: 柳临溪总是能找到让他无法反驳的借口。 坐月子就坐月子嘛闲着也是闲着。李堰道。 若臣在小月子的时候出宫,未免让旁人说陛下凉薄。柳临溪道。 李堰一怔,转头看着他问道:你要出宫? 柳临溪依旧闭着双目,淡淡的道:臣进宫一事,本就起于妄念,妄念不断,终究是害人害己。 李堰: 完了,这话听着有点出家人那意思了,柳将军不会一夜之间看破红尘了吧? 朕朕有话同你说。李堰开口道。 他说罢转头看向柳临溪,对方依旧闭目不言。 李堰无奈只得凑到他身边,伸手捏住柳临溪的下巴将他的脑袋转向自己。柳临溪双目微睁地看向李堰,目光中带着几分疲惫的困意,反倒显得他整个人慵懒又生动。 李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呼吸不由一乱,目光下意识停留在了柳临溪微张的双唇上。 他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一般,慢慢凑了过去 然而就在双唇即将碰触的那一刻,柳临溪脑袋一歪,磕在李堰肩上便睡着了。 李堰: 岂有此理! 第25章 柳临溪说要在一念堂念三日三夜的佛经,便当真在那里待满了三日。 不过柳临溪在佛堂这几日却没闲着。 他说来念佛只是顺嘴,实际上他跪在佛前一直在思考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当初他进宫的时候,是稀里糊涂被李堰带进来的,那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至于在哪儿活着他无法挑剔。后来去了一趟京郊,他和李堰算是彼此坦白了一些,但柳临溪住在宫里的由头依旧显得不清不楚。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一直没怎么去深思他和李堰的关系,大概也是因为习惯了,不愿意骤然去改变些什么。直到那晚柳向晚进宫,李堰当着他的面对柳向晚百般殷勤,柳临溪突然觉察到了自己心里那点师出无名的小别扭 他和李堰到底只是君臣关系,李堰对谁殷勤,他哪来的立场去计较呢? 这个发现让柳临溪觉得有点狼狈。 他很怕这么蹉跎下去,真等到李堰觉得烦了,意识到这宫里头还有这么一号无名无分的人呢,若是到了那时候被扫地出门,那可就真是里子面子都没了。柳临溪倒也不好面子,但他不想在李堰面前失了体面,所以他那天才去找太后谎称落了胎。 他撒的谎,终究还得他来圆。 如今他和李堰之间关于孩子的那点微弱的关联已经不存在了,想必李堰这几日也冷静了吧。毕竟,从前李堰恨不得每天都要来霁月居好几趟,但那晚在佛堂见面之后,却连续数日再也没来过。 只是不知李堰冷静了以后,会怎么对待柳临溪呢? 柳临溪只希望李堰能念点旧情,别一挥手再给他发配回了西北,那这一遭可算是白折腾了。 御书房内,李堰沉着脸看着桌上的一封信。 这信是林景泽一早送过来的,原是柳向晚托人寄给程远的,被林景泽截住誊写了一份。 信上只有两个字:可行。 没有任何署名和赘述。 什么可行呢?李堰喃喃道。 大概是他和程远在密谋什么事情?林景泽道。 李堰沉吟片刻,开口道:不管是什么事,朕再给他行个方便。往年秋猎参与的都是习武的官宦子弟,今年破个例,太学子弟亦可同往。 这柳向晚万一不去呢?林景泽问道。 那就打个赌呗。李堰笑道。 林景泽庆幸他没和李堰打这个赌,因为消息放出去的第二日,柳向晚便进了宫。不过他没有去霁月居,而是直接来的御书房。 李堰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柳向晚,眸底隐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意。 是朕疏忽了,只给了太学学子五个同往的名额,却忽略了你资历尚浅,可能争不过他们。李堰笑道:你若真的想去朕让人安排便是,到时候你不用跟着太学的人一起,跟着朕。 柳向晚得体地笑了笑,朝李堰一拜道:向晚多谢陛下。 无妨,你既然已经进宫了,去看看柳将军吧。李堰道:他这几日心绪不佳,朕忙的也没空陪他,已经许多日未曾见过他了。 一旁的苏恒闻言挑了挑眉,心道柳将军多日未见你倒是真的,但你明明每日等人睡熟了都要去霁月居溜达一趟,哪来的多日未见? 但李堰既然开了口,柳向晚自是无法拒绝。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他便由宫人引着去了霁月居。 柳临溪从一念堂念了三日的佛之后,整个人便有些颓然,每天在霁月居深居简出,像是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一般。 兄长面色怎么不大好?柳向晚一见柳临溪,关切地问道。 落了胎有些气虚吧。柳临溪随口道。 他谎称怀孕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李堰之外也就是诊过脉的太医了,就连柳父柳母都对他怀孕一事深信不疑,更别说柳向晚了。 柳向晚闻言一怔,目光中闪过一丝凄然,而后开口道:兄长许是与这孩子无缘吧,既然已经没了,也不必太过介怀。 嗯。柳临溪淡淡地应了声,问道: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进宫了。 去朝陛下求了个恩典。柳向晚随即将秋猎的事情朝柳临溪说了。 出去看看也好,你往常便在京郊读书,来了太学后想必也挺寂寞吧?柳临溪问道。 太学虽有约束,却也不觉得寂寞。柳向晚道:而且这次秋猎,陛下将地点改在了湍河营驻地,很多学子们都跃跃欲试,很想去看看呢。 柳临溪:!!! 秋猎改在了湍河营驻地? 怎么突然改了去湍河营,那边有猎场吗?柳临溪问道。 我听闻那边从前确实有个围场,但已经荒废了多年,如今骤然启用,想必事情也有些麻烦。柳向晚道:所以陛下这几日才比较忙,忙得都没顾上来看兄长。 柳临溪: 怎么李堰多日不来霁月居的事情,连柳向晚都知道了? 但他如今却也顾不上不高兴。 原书中最终威胁到李堰的是徐州营,书里的剧情是在程远的助力下,徐州营在几年后起势,险些倾覆了大宴国的根基。如今因为变数太多,程远改去了湍河营,那将来代替徐州营行大逆之事的会不会变成湍河营? 若是如此,这湍河营对李堰来说便十分凶险。 李堰不也一直视湍河营为心头大患吗,为何要将猎场改在那里? 兄长,你没事吧?柳向晚问道。 我去一趟御书房。柳临溪说罢便快步往外奔,柳向晚看着他背影叹了口气,表情带着几分凝重。 柳临溪匆匆出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穿了一件素色长袍,头发也一如既往地半散着垂在肩头。不过他这副随意的样子却丝毫不显邋遢,反倒越发凸显他骨子里那份恣意。 御书房内,李堰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后,头也不抬的道:朕不饿,再劝就出去领罚。 陛下,柳将军来了。苏恒道。 李堰闻言笔尖一顿,眼睛很明显的亮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李堰放下笔快步绕过书案走到柳临溪面前,伸手似乎想握一下柳柳临溪的胳膊,被柳临溪抬眼一瞥,却又讪讪地收回去了。 李堰打量着柳临溪,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柔和,问道:你是特意来看朕的? 臣听闻陛下将秋猎的地点改在了湍河营?柳临溪问道。 是。李堰道。 陛下为何要这么做?柳临溪问道。 朕不是说了要让你接管湍河营吗?总得快些处理好,免得你等急了。李堰半真半假,带着几分笑意道。 柳临溪闻言略一皱眉,开口道:陛下如此大费周折,就是为了这个名正言顺遣臣出宫的由头? 出宫?李堰一怔,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大可不必,陛下若让臣出宫,只需一句话,臣连夜搬回柳府便是。柳临溪道: 不必如此冒险,将自己置于险地。 出什么宫?李堰眉头一拧,开口道:你已经是朕朕早已做了打算何时说过要你出宫? 陛下自是不需要自己开口柳临溪叹了口气,将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朝李堰道:湍河营的情况实在过于复杂,秋猎的地点请陛下三思。 李堰开口问道:如何复杂,你倒是跟朕说说。 湍河营柳临溪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无凭无据地总不能说他们可能要造/反吧? 李堰见他吞吞吐吐,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开口道:况且你不是一直想见程远吗?这次去湍河营,便不怕见不着他了。 这么说,臣倒要多谢陛下成全?柳临溪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李堰见状忙一把拉住他,放低了声音道:别跟朕生气,这几日朕吃不好睡不好,忙得焦头烂额的,好不容易见到醒着的你了朕有许多话想同你说。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一怔,总觉得李堰这话里似乎有哪儿不太对劲。 一时之间却又没想明白。 柳临溪看着李堰,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种笃定。 他心下一凉,知道这次湍河营之行恐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第26章 李堰说自己有满肚子话要朝柳临溪说, 这话倒也不假。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头,就被匆匆赶来的陆俞铮打断了。 臣去殿外等着吧。陆俞铮一看柳临溪在,转身就要出去。 柳临溪见他神色匆忙, 猜到他大概是有要事禀报, 便开口道:陆副统领留步, 我与陛下的话已经说完了。 他说罢起身朝李堰行了个礼便要告退,李堰从他起身的时候目光就粘着他的身上,直到看着他转身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外头天凉了, 风大。苏恒,去将朕的披风取来给柳将军披上。 陛下披风可真多,臣不冷,不必麻烦了。柳临溪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御书房。 李堰怅然若失地看着他的背影, 半晌才反应过来,暗道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俞铮垂首站在一旁, 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但事情紧急,李堰为此已经连续数日废寝忘食,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耽搁呀。 李堰陈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安排的如何了? 陆俞铮忙道:臣带人依着陛下的法子试过那个计划,但其中变数太多,恐怕不大可行。 变数在哪儿,不行就再推演几遍,想办法把变数降到最低。李堰道。 陛下臣斗胆, 那法子实在是太危险了陆俞铮道:请陛下三思。 李堰目光中带着几分戾气,开口道:耗费了这么久的工夫, 变数再大朕也不会轻易放弃。况且他如今已经意识到, 很多东西不能等得太久,不然只会出现更多的变数。 陆俞铮看着李堰,见他眉目间毫无动摇, 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劝。 柳临溪从御书房出来,远远地看到柳向晚立在他回去必经的小道上。 两人相距数丈之时,柳向晚便迎了上来,手里拿了一件披风给柳临溪披上。 兄长身子本就虚弱,秋日寒凉万不可再着了风寒。柳向晚道。 柳临溪低头看了一眼那披风,简直哭笑不得,心道今天这是跟披风杠上了? 都说了秋日寒凉,你倒跑来这里等着?柳临溪道。 本来该出宫了,但想着还有句话没来得及朝兄长嘱咐。柳向晚看向柳临溪,目光中尽是关怀之意:京郊不比宫里,秋猎之时兄长切记多带些御寒的衣裳。 放心吧。你也记着点。柳临溪说着抬手拍了拍柳向晚的手臂。 对方朝他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日子一晃,眼看就快到了秋猎之期。 临出发的头一天傍晚,柳临溪去了一趟永寿宫,朝太后拜了个别。 倒不是他矫情,实在是这几日他噩梦连连,几乎夜夜都会梦到原主在湍河中惨死的画面。所以他总觉得此次秋猎之行,一定会发生不好事情。 甚至,他能不能再回来都未可知。 而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太后一直对他照顾有加。 柳临溪心中感激,却也无以回报,不免有些愧疚。 孩子的事情你千万莫要放在心上。太后见柳临溪面色不大好,以为他还在为落胎一事难过,便心疼地安慰道:有些孩子大概是缘分未到吧,硬要勉强也勉强不来。左右你和堰儿都还年轻,将来若是想要孩子,有的是机会。 嗯,臣想得开,太后放心。柳临溪道。 太后略有些出神,似乎是想起了旧事。 其实哀家在怀堰儿之前,和先帝也曾有过一个孩儿。太后喃喃的道:太医说,那是个女胎,若是她好好来到这世上,该比堰儿大上一岁,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柳临溪一怔,他此前倒是未听说过还有这回事。 大宴朝的皇帝多半没有妻妾成群的习惯,一般除了正妻之外也就纳一两个侧室。不过先帝与太后感情甚笃,似乎没听说过还有别的妃子,所以子嗣很单薄。 哀家记得孩儿没了的那些时候,也是同你一样,茶饭不思。太后道:先帝当时看起来倒是没怎么难过,哀家一直以为他不在意那个孩儿的夭折,直到有一日他喝多了酒说起来,哀家才知道他竟已经偷偷替那孩儿取了名字 柳临溪闻言叹了口气,他并未诞育过子嗣,对为人父母的感受并不太能理解,但见太后时隔近二十年,说起来旧事的时候依旧面带悲怆,想来那种痛苦应该是极深刻的。 哀家听闻陛下这几天整日关在御书房,甚少去霁月居走动。太后伸手按在柳临溪胳膊上,安慰道:你别怨他,他到底也是孩子的父亲,定然也是伤心的。 柳临溪这才明白过来,太后说了这么多,竟然是在替李堰说情。 看来太后为了他和李堰的感情,可算是操碎了心。 从永寿宫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深秋夜里的确是有些寒凉,柳临溪被冷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后悔没带个披风出来。 然而他没走几步,便见前路的拐角处有人执着个灯笼正等在那里。那日身姿挺拔,面容虽隐在暗处,柳临溪还是认出了他。 陛下也是来看太后的?柳临溪上前行了个礼。 朕在等你。李堰伸手在柳临溪手上一扶,触到了他指尖的凉意,随即直接脱下了外袍披在了柳临溪身上。柳临溪尚未及反应过来,便闻李堰又开口道:你不是嫌弃朕的披风吗?这外袍朕可是只有一件。 柳临溪: 这会儿冷了,给什么他都不会嫌弃的。 陛下特意跑了这一趟,可是有事吩咐?柳临溪问道。 朕从御书房出来,见月色不错,所以想约着柳将军一起赏个月。李堰道。 柳临溪抬头看了看天,漆黑一片。 今日是三十,哪儿来的月亮? 嗯,月色确实不错。柳临溪道。 月色好不好,还是得看一起赏月的人是谁。李堰伸手捉住柳临溪垂在身侧的手,然后用两只手包住,柳临溪下意识想抽回,却发觉李堰在给自己暖手。 李堰的手比柳临溪的手还要大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会儿他握着柳临溪,干燥的手掌源源不断地将温度一点一点传过去,直到将柳临溪手上的凉意驱散地差不多了,才换到另一边,开始暖另一只手。 待柳临溪两只手都暖烘烘的时候,俩人已经到了霁月居门口。 陛下今晚柳临溪试探这开口。 李堰抢先道:朕今晚也宿在这里。 也?柳临溪转头看向他,有些不解。 李堰笑了笑,没解释,径直先一步进了屋子。 后头的苏恒小声朝柳临溪道:陛下这些时日忙得很,但每天深夜都会来霁月居看看将军,见将军睡得熟便从来没叫醒过。这几日,陛下来的时候发现将军似乎有些梦魇,便会留下来同将军一起睡 我怎么没发觉?柳临溪问道。 陛下每次都会点安神香,而且怕吵醒将军,大都是和衣而眠。苏恒道:早朝前,又提前就起了,所以将军才未曾发觉。 柳临溪闻言心中一动,这才觉出来身上这件李堰的外袍,确实沾着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仔细想来,他这几日被噩梦所扰,也确实后半夜会睡得更踏实一些 没想到竟然是李堰的缘故。 当夜有李堰同塌而眠,柳临溪难得没有再做噩梦。起初他还有些别扭,不知道李堰打的什么主意,生怕他在床上又闹什么幺蛾子。没想到李堰真的只是陪他睡觉,沐浴完了之后躺在床的一侧,老老实实闭着眼睛。 等柳临溪沐浴完出来,李堰已经睡着了。他这几日太累了,每日都是来霁月居躺在柳临溪身边的时候,才能短暂的睡一会儿,其他时候几乎连膳都顾不上用。 柳临溪凑近了些,侧头看着李堰熟睡的脸,见他下巴上已经冒出了青茬,想来这几天忙得连胡子都没好好打理。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李堰身上的少年气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成熟男人的气质。 屋子里淡淡的安神香弥漫开来,柳临溪心里莫名变得踏实了许多,就那么侧头盯着李堰看了一会儿,呼吸也渐渐变得均匀 次日一早,秋猎的队伍从皇宫出发,直奔湍河营驻地。 随行的人,除了负责护卫的禁军之外,还有一些获得了秋猎资格的官宦子弟,其中就有柳向晚。因为此前得了李堰的应承,柳向晚可与李堰同乘,所以柳向晚便坐到了柳临溪所在的马车上。 柳临溪看了李堰一眼,心中有些不解。他今日在随行的队伍中并未见到陆俞铮,禁军中领队的是统领肖英。此人无论资历还是职位都比陆俞铮要高一些,但他毕竟是先帝的禁军统领,无论年纪还是理念都与李堰不大一致,所以陆俞铮来了禁军以后,肖英一定程度上便算是半退休的状态了。 好在肖英对李堰还算忠心,也并不恋权,所以和陆俞铮没什么冲突。 按理说陆俞铮既然是李堰最信任的人,去秋猎这么大的事情,应该会被安排随行才是?可偏偏今日来的是肖英!柳临溪本就担心此行出岔子,见陆俞铮不在,心里越发没底了。 但这会儿柳向晚就坐在旁边,柳临溪也不好直接问李堰。 随行的子弟对柳向晚与李堰同乘一事颇为好奇,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你们说,陛下是更喜欢武人还是文人? 你怎么不问,是喜欢新人还是旧人呢? 原以为陛下得了柳将军青睐,能好好待他,没想到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连个封号也不给,更别提大婚了 总不能等孩子生下来再给名分吧? 柳将军七尺男儿,岂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众人七嘴八舌,显然各个都对李堰和柳临溪的家务事很感兴趣。 旁边一位学子有些看不过去了,开口道:柳二公子多半是去陪着他的兄长,和陛下有什么关系。朝中谁不知道,陛下对柳将军极为宠溺,据说没有柳将军陪着,连饭都不吃。 真的假的?陛下看着不像那么腻歪的人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英雄难过美人英雄关。那人一脸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今日咱们在宫门口多候了近两刻钟,你们可知道是为何? 为何?众人齐声问道。 因为柳将军没睡醒,陛下不许人去叫,一直候到柳将军醒过来,这才出发的。那人怕众人不信,又补充道:我有兄弟在禁军当值,还亲眼看到过陛下帮柳将军剃须呢。 众人闻言纷纷称奇,没想到李堰看起来这么冷清的一个人,对柳将军竟然这般溺爱。 果然是英雄难过英雄关呐 马车里的李堰揉了揉鼻子,丝毫没想到自己被人编排成了这样。 咱们这一路,大概什么时辰会经过湍河?柳临溪突然问道。 午时二刻。李堰道。 柳临溪暗自盘算了一下,心里不由又有些紧张起来。 他在梦中无数次地跌进过那条河里,现实中却未曾见过。 尽管知道今日有禁军护卫,即便路过湍河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柳临溪还是忍不住有些忐忑。那条河于他而言,就像是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能让他出一身冷汗,更别说今日要从那里过。 兄长,你不舒服吗?柳向晚关切地问道。 没有柳临溪摇了摇头道:大概是马车有些颠簸吧。 兄长身子一直未曾大好,按理说不该来凑热闹,该好生休养才是。柳向晚说着看了李堰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意味难明的情绪。 李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拉过柳临溪的手覆在掌中,一边轻轻摩挲着替柳临溪驱散手上的寒意,一边开口道:怪朕,一日不见柳将军便心慌睡不着觉,这才硬拉着他来的。 柳临溪: 怎么今日柳向晚和李堰的态度都怪怪的? 马车内的氛围不知不觉间变得十分微妙,柳临溪先前还以为李堰又会像上次一样与柳向晚你来我往一番,没想到今日他们二人都沉默寡言,偶尔目光交汇也带着意味深长的交锋。 柳临溪双手被李堰暖地恢复了些许温度,整个人也暂时放松了不少,再加上马车内十分安静,他没一会儿竟倚在李堰肩膀上睡着了。 等柳临溪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围场。 外头的喧哗声传到马车内,柳临溪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湍河竟然被他睡过去了 他以为的惊心动魄并没有来,柳临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茫然。 围场外头,此时已经搭好了营帐。 湍河营的士兵们列队立在营前的场子上,看那架势来了足足得有上千人。 李堰循例去检阅了一番,直到黄昏的时候才回到营帐。 柳临溪见他面色不大好,一问之下才得知,今日迎接李堰的人中,竟没有湍河营的主帅。 若说进宫述职主帅不亲自前往还可以寻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如今李堰亲自来了,主帅还不出来接驾,这就十分猖狂了。 陛下柳临溪伸手覆在李堰的手背上,指尖带着去而复返的凉意。 李堰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道:你放心,朕有分寸。 李堰到底年少,柳临溪还真怕他会沉不住气。 毕竟这是在湍河营的地盘上,真要起了冲突,恐怕后果难以预料。 一会儿朕会去同他们宴饮,你不必跟着了,朕让苏恒弄些吃的来给你。李堰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为何不让臣同往?柳临溪开口道:怕臣丢了陛下的面子吗? 李堰一怔,苦笑道: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臣知道,陛下怕湍河营的人在宴席上耍花样。臣堂堂一个疾风将军,难道会怕了湍河营不成?柳临溪道:他们若要为难,让他们来便是,臣若躲在营帐里做缩头乌龟,别说是陛下的脸面,就是西北军的脸面也要丢尽了。 柳临溪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匪气,那气质放在他苍白的面上不仅不显突兀,竟有几分莫名地契合,仿佛是从他骨子里生出的气韵。 李堰心中顿时敞亮了几分,反手在柳临溪手上握了握,道:好,那将军便与朕同往。 京郊的傍晚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柳临溪与李堰并肩从营帐里出来,身上披了件厚厚的风衣。 营前的空地上燃起了数堆篝火,篝火旁摆了几桌宴席。同往秋猎的官宦子弟们及禁军、湍河营的部分军官都列席其中,主位空出了一个位子,是给李堰的,旁边已经坐着的人便是一整个下午都未曾露过面的湍河营主帅梁峰。 这梁峰看着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人高马大,面相也颇为彪悍,倒是一副天生的武人面孔。与梁峰相比,柳临溪实在是显得单薄了许多。 臣,恭迎陛下。梁峰在李堰走近之后才起身行礼。 李堰面上不动声色,伸手虚扶了一下让他平身。 谢陛下。梁峰待李堰入座后,目光看向柳临溪,见柳临溪立在李堰身边不由一怔,开口道:柳将军请入席。 柳临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本将军习惯站着伺候。 梁峰闻言一愣,但见柳临溪面色沉稳,虽看起来略有些文弱,却隐隐透出几分煞气,一时也不敢勉强他,只得作罢。 席间很多人都没见过柳临溪,初时还以为李堰身旁这个白白净净的男子是个文臣,待得知他是疾风将军之后,都惊讶不已。一旦他们接受了柳临溪的身份之后,再看向他,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忌惮。 行伍之人大都知道一个道理,战场之上切忌以貌取人。 一个在西北战场没有过败绩的人,越是看起来没有威胁,反倒越有震慑力。 不知是不是出于对柳临溪的忌惮,梁锋当晚在宴席上的态度十分得体,对李堰倒是丝毫没有怠慢。酒过三巡,兵士们抬上来一头活鹿,那鹿被缚住手脚倒挂在木架上。 陛下,这是今日将士们在猎场巡视的时候随手捉到的,今夜臣便将这猎场的第一只猎物献给陛下,还请陛下笑纳。梁峰说着端起酒碗上前,接过兵士递过来的短刀,在那鹿角处一划,顿时便有鲜血溢出。 宴席上的众人,见状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这鹿血酒不是助兴的吗? 梁帅这是何意? 行伍之人大概就是放的开吧,不拘小节 那陛下若是喝了这酒,柳将军今晚岂不是 宴席中传来一阵哄笑,想来大家都是想到了一处。 梁峰将那鹿血接在酒碗之中,扔了刀走到李堰面前,单膝跪地将那碗鹿血酒献给了李堰。 李堰眉头一拧,放在案几下头的手不禁暗暗握住了拳头。 在场众人皆是男子,大都知道这鹿血酒有何功效。 梁峰当众呈了鹿血酒给李堰,看似是奉承,实际却是冲着柳临溪而去的。众人皆知柳临溪是因何被接进宫中,自然也都默认柳临溪与李堰的关系。如今梁峰给李堰献这碗酒,便等于暗示着柳临溪今晚的处境 你疾风将军纵然人前耀武扬威,待回了营帐还不是得屈居人下? 你不是说你喜欢站着伺候么?今晚恐怕你就得躺着伺候了 第27章 在场的人中, 不及多想的这会儿都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态度。可心思但凡深沉些的都感受到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氛围,深知李堰与梁峰之间的交锋,成败在此一举。 好在梁峰还有些分寸, 这恶意是冲着柳临溪而非李堰。只要李堰坦然地喝了这杯酒, 再就势调侃几句, 就算损了柳临溪的威望,好歹能保住自己与梁峰之间的表面和平。 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但李堰面带冷意地坐在那里, 显然没打算接这杯酒。 梁峰单膝跪在李堰面前,手里的酒一直举着也没打算收回。 若是这么僵持下去,后果恐怕要不妙。 禁军统领肖英四处看了看,心里已经在盘算场面恶化之后该如何应对了。 陛下, 臣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来,不知陛下可愿意听?站在李堰身后的柳临溪突然开口, 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李堰看向他,表情中带着几分疑惑,但还是开口应和道:柳将军不妨说来听听。 柳临溪轻笑一声,俊美的面上带着几分坦然自若神情道:臣那年在西北与一支蛮族精锐打过一场仗,六日六夜没分出个胜负。不过当时我西北军只折损了不到一成的人,那蛮族精锐却折损了七八,已经是强弩之末。 众人听他说起西北战事, 都听得入神,一时倒是忘了那鹿血酒的事。 后来到了第七日, 蛮族精锐的首领突然举了白旗说要和谈。臣当时还与儿郎们调侃, 这蛮族精锐没钱没粮武器也不如咱们精良,恐怕只有体格略健壮些,头脑却又愚笨地很。他能拿什么来跟臣和谈呢?柳临溪顿了顿, 笑道:结果没想到,当晚那蛮族首领直接拉了一头鹿过来,当场放了血献给臣,让臣尽情享用。臣那时可没见过这样的阵势,还以为他要歃血为盟呢 众人听到此处不禁失笑,便闻柳临溪继续道:那首领见臣不喝那鹿血酒,当即磕头跪伏在臣的脚下。后来经人提醒臣才反应过来,这蛮族首领与臣打了六天六夜,竟然对臣动了心,拿了这酒来不是献酒乃是献身。 臣虽好男色,但也不是荤腥不忌,于是那酒虽喝了,人却是不愿沾染的。柳临溪说罢上前接过了梁峰手里的鹿血酒,笑道:梁帅今日朝陛下献酒,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但依臣所见,陛下也非荤腥不忌之人,多半也只能喝了这酒,人却是不愿沾染的。 他此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梁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折辱柳临溪不成,反被柳临溪内涵要借酒献身。偏偏柳临溪话里话外都带着玩笑之意,他又不能发怒,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柳将军果然伶牙俐齿,倒叫本帅开眼了。梁峰咬着后槽牙道。 梁帅谬赞。柳临溪朝他略躬了躬身,继而将那碗鹿血酒呈给李堰,李堰深深地看了柳临溪一眼,将那碗酒接过来一饮而尽。 至此,这鹿血酒的风波算是暂时平息了。 可整个湍河营也被柳临溪得罪得透透的了。 宴席散场的时候,许多人都还在议论柳临溪。 都闻疾风将军能征善战,今日一见才知其人远比传闻中更加令人赞叹,无论长相还是气度,都远非常人能比。 回到营帐之后,柳临溪压着声音大笑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到李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哈哈哈哈柳临溪又忍不住笑了几声,问道:陛下不觉得好笑吗? 李堰盯着他,目光中仿佛带着温度似的,落在人脸上有些灼热。 你知不知,你这么一闹,湍河营的人被你得罪光了。李堰沉声道。 臣得罪光了有什么关系,总比陛下得罪来得划算。柳临溪笑道。 李堰上前几步,柳临溪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终于敛起笑容,这才感觉到李堰目光中那抹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 以前倒是没发觉,你这么喜欢逞口舌之快。李堰开口道。 那陛下觉得臣今夜该不该逞这口舌之快呢?柳临溪问道。 李堰闻言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下移,落到了柳临溪微红的薄唇上,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开口道:你若是没逞够,朕倒是可以再给你些机会,让你继续逞一逞。 柳临溪: 完了,这鹿血酒发挥作用了! 臣有些饿了,想出去寻些吃的柳临溪说罢想遛。 李堰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将人扯到身前,低声在他耳边道:朕这里倒是有些别的东西,你想不想尝一尝? 柳临溪呼吸一滞,被李堰身上的酒气扑了个正着,同时也因为两人离得太近,觉察到了李堰身体某处的变化。他看向李堰,见对方英俊的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双目颇为情动地看着自己,显然是想做些什么 臣柳临溪避开李堰的目光,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一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 李堰目光一黯,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去吧,苏恒应该给你备好了,多吃点。 李堰说罢松开了手,柳临溪点了点头退出营帐。 苏恒果然在账外候着,已经给柳临溪备好了食物,方才多半是怕俩人在里头有别的事儿,所以没敢进去。柳临溪实在饿得狠了,便心不在焉地吃了些,却总忍不住去想账内的李堰。那鹿血酒柳临溪是没喝过,但听闻药力还是有一些的,虽不至让人迷失心智,但对于血气方刚的男子而言,恐怕多半是需要发泄一番。 柳临溪回想了一下李堰中毒那次,他花了近半个时辰才让李堰的火泄了大半。如今李堰并未中毒,若只是这酒的效力,应该不至于像上次一样吧 将军,外头冷,要不然您去别的营帐里待一会儿?苏恒道。 算了吧。柳临溪心道,这会儿他若去别的营帐晃悠,不免让人对他和李堰的关系多做遐想,反倒节外生枝。 柳临溪在外头又等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才进去,他想着李堰再怎么年轻,这会儿也该完事了吧。柳临溪走到帐内,见李堰半蜷着身体侧躺在榻上,也没个声息,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陛下?柳临溪轻唤了一声,见李堰没有反应,便蹑手蹑脚走到塌边,想要看看李堰是否睡着了。谁知他刚一探手尚未触到李堰的身体,便觉察到李堰的身体有些发烫,他手触到李堰手臂,便觉对方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陛下?柳临溪伸手摇了摇李堰。 李堰一把握住他的手,哑声道:别碰朕。 怎么回事?为何这么烫?柳临溪急道。 李堰哑声道:朕自己泄不出来憋得难受。 柳临溪一怔,问道:那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柳临溪,你是想让太医来帮朕不成?李堰低吼道。 臣不是这个意思那这柳临溪有些慌了。 李堰翻身坐起来,一把拽住柳临溪道:你帮帮朕吧,朕太难受了 柳临溪: 李堰:那碗鹿血酒,可是你亲手端给朕的。 李堰眼巴巴看着柳临溪,俊朗的面上带着几分无助,双目憋得发红还蕴着水汽,呼出地气息更是近乎灼人。柳临溪舔了舔略有些发干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好吧。柳临溪点了点头。 左右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是个举手之劳嘛 李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地笑意,迫不及待地引着柳临溪的手握住了自己 次日一早,柳临溪醒来的时候李堰已经不知去向。 他摸了摸自己某处略有些潮湿的裤子,心道幸亏李堰已经出去了,不然可真是糗大了。 昨晚他帮李堰的时候,李堰兴奋之际曾试图也想帮他一次,但柳临溪脑海中理智尚存,便拒绝了。没想到后面柳临溪血气上涌,浑身也燥的难受,倒是有些后悔不该那么干脆地拒绝了李堰,偏偏李堰再也没提,导致柳临溪窝着火睡了一宿,做了绮/梦。 柳临溪长叹一声,暗道果然男人和男人一起待久了,就容易发生这样的事。只希望他昨晚做梦的时候没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不然被李堰听了去,可就真的尴尬了。 今日是秋猎的第一日,所有参与秋猎的人都早早等在了猎场外的广场上,等着宣读今年秋猎的规则以及彩头。 这头一场是双人狩猎,因为今年随行的人也有文臣和学子,所以李堰特意改了规矩,要求一文一武两人组队完成狩猎,最后午时结束之前,狩到猎物最多的队伍,将会获得今日的彩头一套御用文房四宝以及一把上好的特制马刀。 当然大部分参与的人也不是冲着彩头,多半就是图个热闹。 柳临溪原本没打算去凑热闹,但念及自己最近火气大,也该发泄发泄,便报了名。柳向晚见兄长要上场,自请和柳临溪组队,柳临溪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便答应了。 这让在场的很多人大感失望: 早知道柳将军也上,昨天便该提前找他组队了。 找柳将军组队,你不怕陛下? 那我找柳二公子总可以吧? 你是文臣,只能找武人组队。 另一边打算找柳向晚组队的几个武人也一脸惋惜,只能另觅搭档。 今天进场的一共十五支队伍,众人组好队领了马和弓箭,都蓄势待发。 李堰起身走到柳临溪旁边,亲手替他背好箭筒,似笑非笑的道:柳将军,今日可要射的准一些,朕可是给你预备了别的彩头。 柳临溪: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一声锣响,众人策马进入围场。 一个骑着黑马的汉子奔到柳临溪身边,面带猥琐地笑问道:柳将军今日还能上马呢?看来陛下那鹿血酒喝得不够尽兴啊?他说罢还十分刻意得朝柳临溪屁/股上看了一眼。 柳临溪闻言也不恼,笑道:你是梁帅的副将吧?看来你对这鹿血酒的药力知道的不少啊,从前是不是没少耽误骑马?柳临溪说罢也刻意朝对方屁/股上看了一眼。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这副将大概没想到柳临溪这么不好惹,碰了一鼻子灰却又无言反驳,气得脸通红地骑马跑了。 兄长从前可不像如今这么善言辞。柳向晚开口道。 人是会变的嘛,慢慢的你就习惯了。柳临溪说罢一夹马腹,朝着围场深处奔去。 猎场外头,李堰一直看着远处,眉头略拧着。 一旁的禁军统领肖英见状开口问道:陛下可是担心柳将军?要不要臣派人去暗中保护? 他不是爱逞能的人,既然想去,必然有把握保护好自己。李堰开口道。 那陛下为何一直忧心忡忡地?肖英问道。 李堰环顾四周,淡淡的道:你没发觉这里少了一个人吗? 肖英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四周,并未发觉什么异样。 倒是一旁陪着李堰喝茶的林景泽开口道:程远不是在湍河营吗?怎么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见过他?这种热闹,还有这么多老朋友,他不该躲着不见啊。 肖英闻言略一沉吟,问道:要不要臣去问问? 不必了,想必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李堰道。 围场内,众人这会儿早已四散开,纷纷开始追捕看中的猎物。 有好些骁勇人的,这会儿已经收获颇丰,柳临溪一路上都能看的身上插着箭羽的猎物,有些甚至还没死透,兀自在挣扎。 兄长没有挑中的猎物吗?柳向晚见柳临溪弓都没摘,便开口问道。 柳临溪笑了笑道:许久没跑马了,进来跑跑马而已,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帮你夺那个彩头吧? 彩头不彩头的既然兄长不在意,我自然也不会在意。柳向晚道,不过既然来了一回,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柳向晚说着摘下弓取了一支箭,瞄准了一只半隐在树后的鹿。 嗖的一声,他手里的箭离弦而去,却离那鹿差了好几丈远,倒是把那只鹿惊了,一溜烟跑进了树林里。 别跑。柳向晚一夹马腹,又取出一支箭追了上去。 柳临溪一看他这架势,分明连箭都不会射,但也不能任由他这么胡闯,免得不慎受了伤就麻烦了。于是柳临溪策马跟了上去,也进了树林。 那只鹿七拐八拐没一会儿便跑没了影儿。 柳向晚却不罢休,卯足了劲儿往树林里扎,直到在几颗相连的大树前勒住了马。 不过是一只鹿,你若想要我帮你射来便是,何苦这么追?柳临溪有些责备地看了一眼柳向晚,又道:往后跟着我,不许再乱跑。 柳向晚气喘吁吁地点了点头,对着树后打个个呼哨。 片刻后,自树后走出一个少年,立在几步远地地方看着柳临溪。 柳临溪一怔,开口道:程远? 柳将军,多日不见了。程远朝他拱了拱手。 柳临溪心念急转,回头看了柳向晚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此前李堰倒是提醒过他柳向晚心思比他以为的要深沉,但他没料到对方胆子这么大,竟然会带着他来和程远私会! 倒也不是私会,柳临溪莫名有些心虚。 但也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和程远的见面。 你若想见我,光明正大去找我便是,何苦搞这么一出?柳临溪有些不高兴的道。 将军恕罪,程远唐突了。程远从军后晒黑了些,身上的文气却没怎么减少,即便穿着湍河营的军服,看着也依旧不像个武人。 柳临溪原本有些不大高兴,但想到自己原本也有话要找程远说,便也没再计较。 你特意把我引来,可是有什么事?柳临溪故意坐在马上没下来,因为他不知道程远的意图,所以不想离得太近,免得被人看见惹来非议。若是传到李堰的耳朵里,估计李堰又要不高兴了。 明日狩猎,陛下也会进场,将军与陛下会分开几个时辰。程远道:我在围场外备了快马,柳二公子亦提前替将军备好了干粮和盘缠,将军若一早出发,待陛下从围场出来之后,便无从追赶了。 柳临溪: 程远这是要跟我私奔??? 待将军走远后,程远会去朝陛下请罪,届时柳二公子不会牵扯其中。程远道。 柳临溪一怔,合着不是私奔?只是让他自己跑路? 我为什么要走?柳临溪问道。 因为将军要活着。程远道。 柳临溪怔怔地看着程远,一时之间竟觉得眼前这少年有些可怕。 程远是觉察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会有性命之忧? 程远对将军已别无他求,只求将军能平安。程远道:柳二公子亦是如此。 柳临溪看向柳向晚,目光中带着审视,合着他这个弟弟做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是为了保他性命? 可程远为什么会认定他只有跑路才能保命? 又或者程远认定威胁他性命的人在京城甚至在宫里? 此前诗会之时,程远见将军对陛下颇为依恋,想着或许陛下与将军互相倾心,将军性命该当无虞。程远道:但依柳二公子所见,陛下并非可托付之人,对将军也并不专情。既是如此,将军唯有离开,才能保全性命。 柳临溪一脸惊讶,问柳向晚:你那日在宫里,是故意撩拨陛下的? 柳向晚道:不然呢?天下好男儿多得是,我倒不至于跟兄长抢人吧。 怪不得柳向晚昨天面对李堰时态度已经变了,毫无此前的暧昧之意。 柳临溪当时就觉得奇怪,如今方才恍然大悟。 陛下他柳临溪深吸了口气,却不知该如何朝两人解释,毕竟他和李堰确实也没有确定什么关系,要说李堰值得托付,也不合适。 将军,马和盘缠都已经备好,明日走或留就在将军一念之间。程远道。 柳临溪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略俯身看着程远道: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太明白,陛下是不是值得托付之人,与我性命又有何干?难道他厌弃了,便会杀我不成? 程远双目一凛,沉声道:他原本,便是要杀你的。 柳临溪闻言一惊,沉声道:程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远抬头看向柳临溪,开口道:将军可知,若你那日未曾进宫,而是依着计划返回旧部,在途经湍河之时便会遭遇埋伏毙命而死! 柳临溪:!!! 程远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如何知道柳临溪呼吸一滞,感觉胸口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面色苍白地抓着马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知道这件事 我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部署。程远道:而且我十分确定,为首的那个人是陛下豢养的暗卫,平日里他们根本不会出动,只有紧急的大事,陛下才会动用他们。 紧急的大事,便是暗杀柳临溪? 柳临溪苦笑一声,不知该不该感到荣幸。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的话?柳临溪问道。 因为程远面带犹豫,正要开口,却见柳临溪面色一惊,从马上飞扑而下,一把将程远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支箭破空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这段剧情会尽量更快点快速解开~不怕哈~ 第28章 这会儿工夫, 已经有人射空了箭筒从猎场出来了。 李堰坐在猎场不远处的高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彼此炫耀战绩。 叫我说打猎这种事着实没意思,那么可爱的小东西, 一箭射死了多可惜, 应该抓起来养着, 等养肥了宰了吃。林景泽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打猎没意思,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李堰问他。 抱着美人喝酒听曲最有意思。林景泽由衷的道。 李堰侧头瞥了他一眼道:朕一直挺好奇的,你这个人若论才华不及程远, 若论武艺不及陆俞铮,若论长相不及柳将军,你是凭着什么到处拈花惹草的?不会都是靠着银子吧? 陛下怎可如此折辱臣?林景泽一脸悲愤的道:臣有时候还会靠着点权势。 一旁的禁军统领肖英闻言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 趁着无聊, 捡几件你的风流韵事说来听听,若是说不好, 明日就罚你进场打猎,打不着猎物不许出来。李堰道。 林景泽闻言忙道:臣其实招惹过的人也不是特别多,只是臣记性不好,能记住名字的着实没有几个。大概也是因为臣无趣吧,每个交往的美人或公子,大都是过个几日就厌倦了,臣只好去找下一个。 肖英: 呵呵, 此人当真无耻,把风流无度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这里头, 一个让你动心的都没有?李堰问道。 动了心的自然是有的。林景泽路有些出神的道:只有一个。 李堰闻言挑眉看向他, 林景泽忙摆手道:并不是柳将军,臣当日去柳府提亲,纯粹是觉得柳将军英武非凡, 若是能结了亲我林家面上有光,臣对柳将军毫无觊觎之心。 李堰收回视线,没说什么。 那个人是去岁上元节,在看花灯的时候认识的。林景泽道:那是臣第一次见到一个可心的公子时,并无任何想要轻薄的心思。 不想轻薄?李堰问道。 陛下难道没有过那样的时候么?林景泽问道:在某一个时刻,看着某个人,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偷偷地亲他一下。那种感觉不同于单纯的情/欲,会让你暂时忘记所有的身外之物,眼里只剩这么一个人。臣记得那晚上元节的花灯照的半个京城都灯火辉煌,臣却只记得烛火映照之时的那张脸。 李堰闻言怔怔地看着远处,突然想起了那晚在一念堂,柳临溪跪在佛前闭着双眼,面目被油灯的火苗映得十分柔和,那是李堰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感觉 只想偷偷亲一下那个人 后来呢?肖英听的入神,见林景泽不说话,便问道。 后来林景泽苦笑一声道:后来他跟旁人成了亲,连孩子都有了。 肖英闻言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林景泽。 李堰轻笑一声,开口道:现在朕算是明白了,林小侯爷骗美人和公子的芳心,靠的不仅是银子和权势,恐怕还有这张嘴吧?? 肖英:这个故事是你编的? 林景泽勉强一笑,一脸尴尬。 这时,远处的禁军突然有人跑过来朝李堰单膝一跪,开口道:陛下,柳将军受伤了。 李堰闻言呼吸一滞,勉强稳住心神问道:伤在何处? 伤在手臂,并无性命之忧。那日忙道。 李堰神色一缓,但眉头依旧皱着。 肖英也面色凝重,连忙着人去叫了太医。 没一会儿工夫,柳临溪骑着马从猎场出来,身上白色的武袍沾了不少血迹,李堰虽然已经知道他只是伤了手臂,但一见之下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无妨,皮外伤。柳临溪跃下马,朝李堰笑了笑道:射箭的人手劲儿差了点。 李堰看了他的伤口一眼,见已经止过血了,这才面色稍霁。 肖统领。李堰朝柳临溪身后看了一眼,见程远站在柳向晚身边,面色不由一凛,开口道:这里交给你。 肖英忙应是,李堰则扶着柳临溪去了营帐。 太医早已匆忙赶来,检查了一下柳临溪的伤势之后,便即刻上药包扎。 好在那一箭是擦着胳膊过去的,箭头并未射进去,但饶是如此,锋利的箭头依旧在柳临溪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深约寸许的伤口。因为伤口又深又长,所以流了不少血,这让柳临溪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显得越发没有血色了。 李堰在一旁盯着太医包扎,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柳临溪好几次想跟他说话,一见他面色阴沉,便又不敢开口了。 太医包扎完之后,又替柳临溪诊脉。 只见太医眉头紧锁,在柳临溪两只手上互换诊了多次,面色越来越疑惑。 李堰见状问道:如何? 这太医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道:柳将军的脉象似乎有些虚浮,但又像是因为失血导致的,臣一时之间 你若拿不定主意,便请旁人一起来诊。李堰道。 如此更为稳妥。太医忙道。 苏恒闻言便着人又去将另一位随行的太医请了来,这位太医和先前那位短暂的交流了几句,上前为柳临溪搭脉。他似乎也有些犹豫,在柳临溪两只手腕上来回诊了几次,表情十分复杂。 究竟怎么回事,说话。李堰沉声道。 臣没诊出来后来的这位太医求救似的看向先来的那位,对方朝李堰拱手道:陛下,柳将军这脉象确实是有些虚浮,像是大病初愈之人的脉象,可臣等上次替柳将军诊脉的时候,却并未发觉这个症兆,是以有些迷惑,不敢轻易下结论。 柳临溪开口道:我并未生过大病。 是。太医道:正因为将军未曾大病过,所以这脉象就越发奇怪。 李堰看了一眼柳临溪,又问:你们俩,有何推测,不妨说出来。 这两位太医互看了一眼,其中后来的那位开口道:陛下,以臣之见,或许是柳将军今日受伤引发了什么旧疾,所以引得脉象紊乱。但此脉象虽怪异,却也并无大碍,不妨晚些时候,臣等再为柳将军诊一次脉,看看脉象是否有变化。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李堰闻言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就在这儿伺候着吧。 两位太医闻言忙应是。 柳临溪看向李堰,几次欲言又止。 实在是李堰目光中过于复杂地情绪有些吓到他了。 眼看李堰转身要出去,柳临溪终于开口叫住他道:陛下 你好好休息,该问的话,朕自会去问,你不必解释。李堰说罢又看了他一眼,而后大踏步出了营帐。 营帐外,肖英已经候在那里了。 见李堰出来,他忙迎了上去行了个礼道:陛下,已然问清楚了,射箭之人是湍河营主帅梁峰的副将,名叫贾兴祖。 贾兴祖?李堰皱眉道,此人他倒是认识,湍河营曾派他去宫中述过职。 据柳二公子说,此人在他与柳将军进入猎场的时候,曾对柳将军出言不逊。肖英道。 他说了什么?李堰问道。 他说肖英顿了顿,吞吞吐吐的道:柳将军今日还能上马,看来昨晚陛下那鹿血酒劲儿不太够 李堰闻言轻笑一声,目光不由一凛。 不过,柳将军当面便奚落了回去。肖英道。 李堰一挑眉,顿时有些好奇。 柳将军说,看来他对这鹿血酒的功效挺熟悉,想必有过很多不能上马的经验。肖英道。 噗李堰不由失笑,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营帐,可惜隔着门什么也看不到。 他这算是说不过柳将军,所以挟私报复?李堰问道。 似乎并不是肖英迟疑道:因为当时那支箭,并非冲着柳将军去的,而是冲着一只过路的猎物,可是贾兴祖并未留意,在猎物后头,也就是柳将军的马下站着一个人,所以那支箭恰好冲着那马下的人去了 李堰面色一沉,开口道:程远。 是。肖英道:据贾兴祖所说,他当时射那支箭,确实想着吓一吓柳将军,所以箭是贴着柳将军的马腹过去的。但是柳将军为了救马下的程远,跃下了马,这才被射伤了。 李堰闭上双目,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目光中依旧隐约带着几分戾气。 肖英又道:贾兴祖的说辞,臣分别问过柳二公子和程公子,都对的上,基本可以排除他是挟私报复。 李堰点了点头,开口道:箭贴着柳将军的马腹而过,已然够恶劣了。 可要臣去惩治?肖英问道。 不必。李堰冷笑一声道:再等一日。 肖英闻言一怔,点了点头。 柳临溪受伤只是秋猎的一个小意外,在里头打猎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此事,所以这次的狩猎并没有停止。时间到了之后,禁军和湍河营的人一起进去打扫了猎场,将带着不同标记的箭羽一一分开,点数了每一组进场的人所获的猎物。 柳临溪全程未发一箭,所以他和柳向晚一只猎物都没有。 贾兴祖因为中途退出,成绩也很差。 获头名的队伍,其中一人是湍河营的参将,另一人是太学的学子。 那参将得了马刀的彩头,学子则得了御用文房四宝。 傍晚时分,士兵们燃起了篝火,烤了新猎来的猎物,摆了酒庆祝第一日秋猎的收货。 今日大概是因为副将闯了祸,湍河营的主帅梁峰老实了不少,敬完酒之后也没再整什么幺蛾子。李堰特意吩咐肖英,将程远带来站在自己旁边侍酒,程远倒也沉得住气,李堰不问话,他便一直沉默不言。 直到宴席快结束的时候,李堰才看了程远一眼。 程远俯身垂着头,等着他问话。 想说的话,可说完了?李堰问道。 尚未曾说完。程远道。 李堰道:那便憋着吧,从今往后你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了。朕一再容忍你至今,无非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自今日起,太傅的面子用光了。 程远张了张口,但见李堰面上带着寒意,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应该庆幸,他伤到的只是手臂。李堰冷冷的道。 程远无比庆幸。程远道:若柳将军今日有性命之忧,程远必会以死谢罪,还将军一命。 你还的起吗?李堰怒道。 程远低头沉默,显然对今日柳临溪受伤一日颇为后怕。 李堰冷声道:太傅半生英明,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自作聪明的儿子来?你说你只盼他平安,朕是相信的。可你如此反复地触碰朕的底线,你就没有想过,但凡朕的耐心再少那么一点点,你或者他还能如此安然无恙吗? 程远闻言一惊,从李堰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清晰的杀意。 但那杀意转瞬即逝,转而被一丝无奈所代替,只听李堰道:朕可以反复纵容的人很有限,但其中并不包括你。这是最后一次,记住了吗? 陛下程远语气中带着恳求道:求陛下让程远再同将军说几句话。 李堰冷冷一笑,并不看他。 程远双膝跪地道:陛下,求陛下成全。 朕给过你机会,你食言了。李堰道。 程远闻言一脸退颓然,心知李堰对他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 柳临溪入夜后便开始有些发烧。 两位太医斟酌良久给他开了个方子,他喝了药之后烧倒是退了些,整个人却有些迷糊。 他昏昏沉沉又做了那个噩梦 他梦到自己掉入了湍河之中,好不容易挣扎着浮出水面,却被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人又摁回了水里。冰凉的河水呛进肺里,柳临溪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憋死了,这时按住他脑袋的手劲力一松,他又得以浮上水面喘了口气。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柳临溪拽住那人的衣服,问道。 要取你性命的人是陛下程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不信!柳临溪想开口反驳,却被人再次按入了水中。 河水不断呛进柳临溪的鼻腔和肺里,他整个人几乎要失去意识。这时他的手却突然被人牵住了,柳临溪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反手抓住那只手,感觉到熟悉的温度和暖意传来,他心中的恐惧也随之被慢慢驱散,整个人像是慢慢从河里浮上来了一般,胸中的憋闷渐渐消失。 柳临溪大口喘着气睁开眼睛,便见李堰正拧着眉头坐在塌边盯着自己。他冷静了一会儿慢慢让呼吸变得平稳,这才发觉自己正死命抓着李堰的手,正想放开的时候,反倒被李堰握紧了。 又做噩梦了?李堰问道。 臣梦到柳临溪望着李堰,心中不由一动,开口道:臣梦到,陛下想要杀臣。 李堰一怔,目光中依次闪过惊讶、不解甚至还有些难过,他沉声道:是朕做了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感觉吗? 不是臣烧糊涂了。柳临溪道。 他方才也是脑子一热才会脱口而出,想借机试探一下李堰,但看到李堰刚才的眼神,他又忍不住有些内疚。无论如何,李堰自他进宫到现在,从未做过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对他算得上是及其包容了。 他单凭程远几句话就这么怀疑李堰,实在是不应该。 柳临溪,你记住,朕从前、现在、往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杀你,想也不会想。李堰看着柳临溪,目光清澈笃定,即便此前怀疑你进宫另有目的,带你去京郊那次,朕也没对你动过杀念,记住了吗? 柳临溪甚少见到李堰这么郑重其事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李堰见他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凑近了些许又认真的问道:相信朕的话吗? 柳临溪一怔,两人离得太近了,李堰的鼻尖几乎快和他碰到一起了。 臣相信。柳临溪道。 李堰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柳临溪近在咫尺的唇上,因为受伤失血的缘故,柳临溪这会儿唇上几乎没什么血色。李堰轻咳了一声压抑住心里的某种冲动,伸出拇指在柳临溪嘴角轻轻抚了一下,开口道:如果不是看在你受了伤的份儿上,真想好好让你长长记性。 柳临溪: 受了伤和长记性有什么关系吗? 进去点。李堰朝柳临溪道,柳临溪闻言往榻里挪了挪,给李堰让出了一块地方。 李堰脱了外袍躺下,伸手捉住柳临溪没受伤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口的地方。 柳临溪隔着寝衣感受到李堰有力的心跳,侧头看向他,目光中闪过一丝犹疑。今晚的李堰倒是一直和颜悦色的,看起来心情并不差,可柳临溪知道自己的话一问出来,李堰肯定就要不高兴了。 可他又不能不问。 毕竟此行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见程远,搞清楚程远从军的原因 ,并且试图劝他放弃。可今日的见面太仓促了,柳临溪被程远搞的很被动,想说的话跟本一句也没来得及说。 而此时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李堰是否已经责罚过程远了? 如果程远为此怀恨在心,他又见不到对方,那将来的祸端可就彻底种下了。 陛下柳临溪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李堰叹了口气道:放心吧,朕没有罚他。 柳临溪: 李堰早就猜到他会问此事。 臣明日可否再见他一面?柳临溪问道。 李堰面色一沉,语气略有些冷意,开口道:你明知道这句话问出口,朕一定会不高兴,为什么还是要问? 因为臣知道陛下应该会答应。柳临溪小声道。 柳临溪李堰将他的手一甩,柳临溪猝不及防啊哟一声,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一脸痛苦的表情,李堰见状眼中的戾气骤然消了大半,起身就要叫太医。 柳临溪一把拉住他,小声道:臣并非有意气陛下,实在是陛下也知道,臣此前便有话要同程远说,原想着找到合适的时机谁知道他今日突然在猎场出现,臣也是措手不及,都没顾上说话 李堰闻言一愣,问道:今日在猎场,你是偶然碰到的程远? 当然了。柳临溪道:臣若要见程远,怎么可能不跟陛下提前打招呼?更不可能在树林里头 李堰闻言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柳临溪一见他表情,知道此事有谱,忙问道:那明日 程远既是处心积虑见得你,定然是早有话想对你说。李堰道:你今日做的噩梦,是否跟他对你说的话有关? 柳临溪闻言沉默了片刻,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李堰的问题。若说不是,万一李堰后来得知真相,他就算是欺君。若说是,李堰能放过程远吗? 李堰见柳临溪不答,开口道:他跟你说了什么,朕可以不问。你信与不信,全在你,只是他转头看向柳临溪,又道:只是今晚朕要你记住的话,你别忘了便是。 柳临溪点了点头,开口道:臣都记住了。 李堰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若是再犯,等你伤好了朕会一并同你算账。 柳临溪一脸茫然,一时之间没太明白这个账要怎么算。 只感觉李堰说这话的时候,盯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第29章 次日一早, 太医又来给柳临溪诊了脉。 李堰原本还有些紧张,太医诊完之后却说已无大碍。 至于昨日柳临溪脉象的异常,他们推测多半是由于外伤所致, 服了两副药之后便恢复的差的不多了。李堰虽然依旧不大放心, 但见柳临溪面色已然恢复不少, 人也精神了,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狩猎的方式与昨日不同,依着规则是将做了标记的几只猎物混入猎场的其他猎物之中, 进场的人最终射中标记猎物最多的人可获得今日的彩头。 更重要的是,今日李堰也会进围场参与。 陛下今日进围场狩猎,肖统领不跟着吗?柳临溪用过早膳之后,在营帐门口见到了肖英, 不由疑惑道。 肖英朝他行了个礼道:今日围猎有湍河营的人守卫,陛下吩咐我待柳将军用完早膳后, 带着将军去见程公子。 哦,那一会儿我同程公子说话,你是不是也会在旁边守着?柳临溪问道。 是。肖英道:不过将军放心,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会装作没听到。 柳临溪: 装作没听到,本质还是听到了嘛。 李堰昨日确实没有责罚程远,但他事后还是被湍河营以私入围场的由头罚了二十军棍。肖英带着柳临溪去营帐里见到他的时候, 他正光/着上身趴在榻上闭目养神,背上被军棍打的一片青紫, 好些地方还见了血。 我还以为你毅然投奔湍河营, 这里会有人罩着你呢。柳临溪道。 程远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柳临溪,苦笑道:陛下果然对你还算纵容。 昨日李堰亲口朝程远说过, 不可能再让他见到柳临溪。今日柳临溪却还是来了,而且身后跟着肖英,这显然是得到过李堰允许的。 我一直都挺好奇的,当初你决定来从军的时候,是如何说服太傅大人的?柳临溪问道。 说服?呵呵。程远苦笑道:柳将军怕是没和家父打过交道,这世上没人能说服他,从小到大,程家都是他一个人做主。 柳临溪一怔,问道:所以,你来湍河营,并没有得到太傅大人的允许? 我只有回程家才需要他的允许。程远道:不过,我没打算再回去,所以他怎么想我不在意。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这才知道,程远毅然从军,或许是和程太傅有关。父子俩不知是起了什么冲突,俩人都是执拗的性子,谁也不服软。若是年幼之时,程远或许还会屈服于父亲,可如今他长大了,已经不是区区家法能恫吓得住的了。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回到京城,依旧读你的书,做你的程小公子。柳临溪道:这里不适合你,你也不属于这里。 程远冷笑一声,挣扎着坐起来,背上的伤口被牵动,痛的他眼睛都红了。他不得不喘息了片刻,才让气息稳定下来,朝柳临溪道:谁稀罕做程小公子?京城才子如何,太傅的儿子又如何还不是一事无成,想做的事情做不了,想护着人也护不住,倒不如在这军营里头,至少我心里快活。 柳临溪道:你想做什么事情? 已经不重要了,柳将军今日来见我,可是想把昨日剩下的话听完?程远问道。 柳临溪看了一眼肖英,对方立在营帐门内,目不斜视地看着外头,背对着他。程远也看了一眼肖英,压低了声音朝柳临溪道:我见过那个人他这里有一条疤。程远说着在鬓角和下巴之间比划了一下。 柳临溪:!!! 程远见到的这个人,正是他原主的记忆中见过的那个人。 我想你总有机会见到他的,只希望他的任务已经不需要执行了。程远道。 柳临溪心中惊讶不已,暗道此人若真是李堰的暗卫,那他接到的命令是谁发出的呢? 李堰的暗卫会替旁人做事吗? 若是不会那发出这个命令的人只能是李堰。 可柳临溪不想这么快下结论,至少要等他亲眼确定那人的身份之后,才好判断。如今他并未见过对方,单凭自己的猜测和程远的一面之词,并无法证明那人是李堰的人。 柳临溪心知再与程远多说无益,既然程远从军并非是因为他的缘故,他想劝恐怕也不会有效果。况且,程远这脾气他也算是见识到了,简直又臭又硬。 柳将军程远叫住欲走的柳临溪,提醒道:时辰还早,昨日我说的话还做数。 趁着李堰在猎场里收拾包袱跑路吗? 柳临溪看了肖英一眼,心道我就算是想走,恐怕也走不了吧。 围猎这会儿正如火如荼,猎场外的高台上,林景泽悠哉地喝着茶,正朝一旁的柳向晚说着什么。柳向晚远远地看到柳临溪,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肖英这次倒是没打算跟着,自觉地走到了一旁看向远处的围场。 兄长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柳向晚问道。 柳临溪打量自己这个弟弟,失笑道:你是什么时候,跟程远走得那么近的? 程公子此前主动找的我,说陛下对你动了杀意,那时我并不相信,所以第二日便去了宫中。柳向晚道:我故意朝你说了程远的事情,想看看你对此事的反应,也想看看陛下对你究竟如何。 柳临溪挑了挑眉,不由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润端方的弟弟多了几分陌生感。不过他从始至终对柳向晚都不怎么讨厌,即便发生了这些事情,他依旧没怎么改变对柳向晚的看法。 兄长,如今时辰尚早,你若不走,便再也没机会了。柳向晚道。 我能走到哪儿?若陛下要动我,整个大宴哪里能容得下我?若不是陛下而是旁人,他在暗我在明,这要躲到什么时候?柳临溪道。 柳向晚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兄长如何打算? 把那个人找出来。柳临溪道:永除后患。 他这么说,便意味着他已经默认要杀人的人并非李堰,而是另有其人。 兄长就这么笃信陛下对你的心意?柳向晚问道。 不是笃信,是赌一把,信他一回。柳临溪道。 柳临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赌赢,但他必须试一试 。 只有那个人不是李堰,他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两人正说话间,高台上的林景泽突然惊呼一声。 柳临溪循声看去,便见林景泽指着猎场的方向道:着火了。 柳临溪闻言忙看向围场的方向,果然见围场里有几处地方冒着浓烟,隐隐透出了火光。与此同时,护卫猎场的禁军和湍河营士兵都发现了火势,一时有些慌乱,显然都有些措手不及。 肖统领,陛下还在猎场里呢。柳临溪快步走上高台朝肖英道。 我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陛下的安全自有禁军和湍河营的人守着。肖英道。 柳临溪指着手忙脚乱的护卫们道:你指望他们保护陛下? 柳将军,陛下今日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肖英道。 柳临溪闻言被肖英气的够呛,眼看围场里的浓烟越来越多,火光也渐渐开始蔓延,这会儿湍河营的士兵才稍稍有了点秩序,有人开始去找水车灭火,有人则开始组织人进去救人。 但柳临溪并不信任他们,他一直担心湍河营的人对李堰不利,这种关头怎么可能对他们放心?为今之计,只有禁军的人才是最可靠的,可偏偏肖英跟个木头一样,压根不着急。 肖统领,若陛下有个闪失,你可知你今日所为会是什么后果吗?柳临溪问道。 我知道,但若你有个闪失,我亦无法向陛下交代。肖英道。 柳临溪气得够呛,却又拿他没办法,他看向猎场的出口,便见陆续有人骑马从中奔出来,但出来的人中却迟迟没有李堰的影子。 湍河营的人没一会儿便拉来了水车,可对于偌大的围场来说,这点水根本就无济于事。况且这会儿是深秋,围场里满地落叶,亦有许多枯树,所以火只会越着越大。 不好,风向变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景泽,突然开口道。 原本一脸淡定的肖英,见状眉头不由一皱,面上终于现出了惊慌的神色。 柳向晚看了肖英一眼,开口道:肖统领,风向变了,有什么问题吗? 风向变了肖英看着围场的方向,面色惨白的道:来人把禁军的弟兄都叫过来。 柳临溪经柳向晚一提醒,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把抓住肖英,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今日的火着的本就蹊跷,再结合肖英的反应,不难推测出原因。肖英必然一早就知道要着火,不然一开始反应不会那么平淡,可风向一变他就慌了,因为风向一变火势便会失控,李堰也会有危险。 柳临溪来不及去猜测这背后李堰究竟有什么安排,眼下救出李堰才十点当务之急。 肖英看着他,又看看火场,开口道:林景泽,你带几个人照顾好柳将军 肖英!柳临溪见他面色,便知自己猜对了,问道:告诉我,陛下在什么方位! 肖英面带犹豫,这时禁军的人已经迅速集结,只等他的号令了。 柳临溪目光中现出戾气,一字一句的问道:说啊!他在什么方位? 柳向晚在一旁开口道:肖统领,我兄长在西北之时,曾打过非常惊险的一仗。当时他们中了埋伏,敌人在林子里放了火西北风向瞬息万变,他们险些全军覆没,最后便是兄长带人突围而出。 这一仗当时传到朝中的时候,话本先生在戏楼里演了近一个月。 在场的人自然多少都是听过这段故事的。 柳向晚这么一提醒,众人目光中都燃起了希望,看向柳临溪的目光都变得激动起来。肖英显然也心动了,但他为人向来不懂变通,大概还在惦记着李堰让他保护柳临溪的这个命令,一时之间竟还有些犹豫。 告诉他啊,如今说不定只有柳将军能救出陛下。林景泽焦急的道。 毕竟,在大火中求生的经历,并非人人都有,况且柳临溪本就是个战神一样的人物。 肖英!你若再耽搁,就没有机会了!柳临溪扯住他的衣襟,只恨不得要动手了,奈何另一只手刚受了伤,打人不大方便。 肖英犹豫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带将军一起去,你手臂有伤,应付不来。 你在外头没有别的事要做吗?柳临溪怒道,你不必亲自去,找两个得力的人跟着我便是。 肖英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这么一着急竟然全都忘了。 他若走了,这外头的禁军便群龙无首,李堰此前许多的布置便无法完成。 幸亏柳临溪临危不乱,还记得提醒他 。 肖英一时十分惭愧。 肖英转身从禁军中挑了四个人,吩咐了他们几句。 与此同时柳临溪朝旁边的禁军道:弄几条湿被子来,快。 几个禁军闻言而去,很快便去营帐就近拿了几条被子出来浸了水。 柳临溪让人扯了件衣服,将布条也浸了水,让几人绑在了各自的口鼻处。 一切准备就绪,柳临溪翻身上马便朝着围场的方向快速奔去。 肖英挑出来的那四个人,也紧跟着柳临溪策马进了火光冲天的围场。 第30章 根据禁军的人指的方位, 李堰所在的位置处于猎场的右后方,那里离最初的着火点很远,如果风向不变的话, 他应该很容易脱身。但风向的改变, 让火场的火势失控了。 短短半盏茶的工夫, 围场内的几处着火点便迅速蔓延,涌起的浓烟几乎笼罩了半个猎场,四散的火星和未燃尽的灰烬, 又引燃了新的火点,眼看整个围场不久后便会被大火吞没。 柳临溪策马和随行的禁军奔进猎场,但众人没走多远,便到了火势的边缘。 火势将前路堵的结结实实, 根本无法通行。 柳将军,咱们可否往尚未烧到的地方跑, 只要赶在火的前面便可以绕过去了。一个禁军开口道。 有道理。柳临溪看了一眼风向,调转马头道:只不过不是往没烧过的地方跑,而是往上风口跑。 众人大惊,心道往上风口不就烧死了吗? 趴低,遮住马的眼睛。柳临溪说罢一夹马腹,用被子盖住自己和马,飞奔着冲向了火场。众人一看都大惊失色, 但见柳临溪已经消失在火海中,也不敢迟疑, 一咬牙依着柳临溪的做法冲向了火海。 不过想象中的炙烤并没有到来, 众人只经过了短暂的路程便冲了出去。原来这处地方远看着是连成一片的火海,实际上因为风向的缘故,火势尚未蔓延开, 逆着风很容易便能冲过着火的地带。 柳将军,您怎么知道从这里可以穿过来?一个禁军带着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问道。 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会让陛下安排一堂课,由我来亲自教教你们。柳临溪一边说着一边辨别了一下方向,而后策马沿着火线向猎场深处冲去。 实际上柳临溪能有一些基本的判断力,不止是因为原主曾经在西北的那场仗,还得益于他曾经难得上心积累过的消防知识。他倒是没想到,竟能在今日用得上。 只希望李堰这次能安然脱险,要不然柳临溪真不敢想象后果 众人策马奔到了李堰所处的地点,却发觉那里的火势已经蔓延多时,附近的草木早已被烧得差不多了。几个禁军见状顿时心凉了半截,眼看打算要就地哭丧。 你们确定是这里吗?柳临溪问道。 是,如果风向不变的话,这里看起来虽然离火点不远,但在原定的时间内,火是烧不到这里的。一个禁军道。 柳临溪忍不住心道,秋天的树林里放火,还能有烧不到的地方? 你们大概是没有经过大火的洗礼,对火这种东西简直是一无所知。 但眼下此地显然不宜久留,不远处的火正在往这边蔓延,柳临溪几乎能感觉到裸/露在外的皮肤温度都升高了。 他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在此地等着被火烧,定然是往某个方向跑了。柳临溪四处看了看,指了两个方向道:你们分别顺着这两个方向去找,马骑得快些,若是找不到,便原路返回,不必恋战。 柳临溪判断李堰应该不会走得太远,只希望他的直觉是对的。另外三人闻言兵分两路而去,剩下的一人则依旧跟着柳临溪,朝另外一条岔路奔去。 两人在林中疾驰了约一盏茶的工夫,眼看火势愈来愈大,隔着火场老远都能感觉到温度在逐渐变得炙热。柳临溪心烦意乱,脑海中不断出现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假如他真的找不到李堰呢,又或者他找到的是李堰的尸体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被柳临溪打断了。 他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柳临溪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之间,李堰在他的人生中,原来已经成了那么举足轻重的人。 将军,火越来越近了,卑职继续往前找,您不能再往前了。随行的那个禁军开口道。 你就算找到他,也未必能把他带出去。柳临溪说罢一夹马腹,朝中不远处的一个土丘奔去。 他原想着土丘地势高,或许能在上头观察一下附近的情况。没想到他打马刚上去还没站稳,马突然打了个趔趄,身子一矮,带着柳临溪连人带马滚到了土丘的另一侧。 将军!!随行的禁军见状不由大惊。 别上去,有陷阱。柳临溪朝对方喊道。 这么一摔,柳临溪手臂的伤口又扯破了,疼得他险些晕厥。他强撑着意识打算起身看看马有没有受伤,转头却见土丘下头的沟壑里坐着一个人,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脸没回过神来的震惊表情。 两人对视片刻,柳临溪一时间胸中淤塞,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会儿确认对方还活着之后,心里那股子担心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愤怒。 你柳临溪爬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一把拽过对方衣襟,怒道:你是不是疯了?在林子里头放火,你知不知道多危险?你是想把自己烧死吗!! 李堰一脸愣怔地被柳临溪抓着,半晌后突然笑了笑道:往火场里冲,柳将军不疯吗?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你柳临溪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心情乍惊乍喜,这会儿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但这会儿让他真跟李堰生气,他倒也生不起来。 伤口裂了。李堰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柳临溪又开始渗血的手臂上。 柳临溪没好气的道:先出去再说,再不走都得变成烧烤。 他拉着李堰要起身,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李堰的腿,不由一怔,却见李堰小腿上沾着血迹,只是被衣摆盖住了,所以不知伤势如何。 踩到了兽夹。李堰无奈的道:马惊了,自己跑了。 柳临溪闻言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躲在这儿等死呢,原来是走不了了。 得罪了。柳临溪说罢单手将李堰往肩上一抗,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腿一软没站起来。柳临溪一脸尴尬想换个姿势,这时那个禁军终于绕过了土丘,上前告了个罪搀扶起李堰。 好在柳临溪的马没有受伤,两人尚可共乘一骑。 柳临溪原想带着李堰原路返回,但火势太猛,已经将他们的去路堵死了。柳临溪策马沿着火线奔了小半圈,也没找到合适的路,眼看大火已经快要包过来,猎场入口的方向是万万回不去了。 要是出不去,柳将军可就要与朕死在一起了。李堰伏在柳临溪耳边低声道。 陛下是盼着与臣同死?柳临溪没好气的道。 李堰道:一起活着当然更好,咱们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呢。 李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还有意无意的贴在柳临溪耳边 柳临溪顾不上去理他,一夹马腹想要找个火势弱一些的地方冲过去,无奈马不愿往前,长嘶了一声,险些将他们摔下马去。 猎场外头,众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 高台上,林景泽急得来回踱步,长吁短叹。 倒是一旁的柳向晚,一直目不斜视地盯着火场,一言不发。 完了,眼看都快烧没了林景泽喃喃的道:早知道就是死谏也该拦住陛下。柳向晚,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就算你不关心陛下,柳将军可是你亲哥啊。 柳向晚道:兄长定然能把陛下安然无恙的带出来。 你怎么知道?林景泽问道。 因为他没有输过。柳向晚道。 林景泽: 虽然毫无说服力,却也没毛病 火场内,柳临溪依旧没放弃,一直在火线附近来回逡巡,试图找到火势薄弱的地方突围出去。李堰坐在他背后,双手揽在他的腰间,下巴抵在他的后颈窝处,倒是丝毫不见慌乱。 你这么大的计划,难道没有后手吗?柳临溪焦急的问道。 有啊。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一脸期待,问道:什么? 后手就是你会进来救我。李堰道。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柳临溪道。 朕并未说笑,你能来,朕很高兴。李堰道。 有人陪你一起被烧死,黄泉路上倒是不寂寞了。柳临溪道。 都说了同你还有好多事儿没做,不能轻易死。李堰说罢伸手拉住马缰,让马转了个身,而后朝着不远处的树林一指。 柳临溪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见火光中突然冲出一个怪物。那怪物朝他们狂奔二来,走进了才看出来是一只猎狗,身上绑着沾湿了衣服。那衣物被火一撩染上了一层炭黑,所以远远看过去十分怪异。 跟着他。李堰开口道。 他话音一落,猎狗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柳临溪遮住马的眼睛,以便不让马因为惧怕火光而踟蹰不前。李堰在身后用浸湿的被子包裹住自己和柳临溪,两人策马跟在猎狗深处冲向了林中。 身后的禁军见状也紧随其后,却忘了安抚马,那马一冲进去便失了理智,长嘶一声将背上的人摔进了火里。那禁军来不及挣扎,便被大火吞没了。 柳临溪闻声想去救,却根本来不及。 大火之中,若他耽搁分毫,自己和李堰的性命也将不保。 猎狗带着两人冲过火场,很快进入了密林之中,骑着马已经难以通行。柳临溪正发愁自己背不动的李堰的时候,密林中突然出来一个人,却是许久不见的陆俞铮。 臣来迟了,请陛下恕罪。陆俞铮道。 都安排妥当了吗?李堰问道。 是。陆俞铮道。 他说罢上前告了个罪,将李堰背在背上,朝着密林中行去。 没过多久,众人到了一处容量极小的水潭旁边,陆俞铮将李堰放下,将水潭边的水草扒开,露出了一个丈许宽的潭口。 火势太大,风向变了之后,咱们原来出去的路都被堵死了。陆俞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火线道:不出意外,咱们站的这块地方,很快也会被烧光。 咱们是要躲在这汪水里?柳临溪问道。 这小水潭看着,三个人趴在里头都够呛能装得下,而且火真的烧过来之后,这潭水的温度肯定会升高,到时候躲在里头估计能煮个半熟。 这潭水里头连着一个岩洞,潜水便可以过去。陆俞铮道:臣已经试过多次,憋一口气很容易就过去了。 柳临溪看着那并不算太深的潭水,脑海中骤然浮现了梦中在湍河中溺水的画面。那种窒息感和濒死的恐惧感,一起朝着他袭来,他还没下去,面色就白了。 李堰看了柳临溪一眼道:朕在前头,你跟着朕,让陆俞铮跟在你后头。 我柳临溪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道:我不行 什么不行?男人不能轻易说不行。李堰道:朕跟着呢,你怕什么? 我不会游水,会淹死的。柳临溪道:你们先走 李堰看了他一眼,扯住他的手道:那你跟朕一起下去,这潭洞并不窄,应该能容得下两个人同时穿过去。 柳临溪被拉着下了水,李堰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时间,从身后抱住他往水里一沉,低声在他耳边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什么都不要想。 随后,柳临溪便觉身体一沉,整个人被李堰带着沉入了水底。 强烈的恐惧和窒息感扑面而来,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呼救,却险些呛住。 李堰带着他快速地通过潭洞,眼看快到出口时候,洞身却突然变得狭窄起来,仅能容一人通过。李堰不得不放开柳临溪,柳临溪感觉身后一空,唯一的一丝安全感骤然消失,整个人瞬间被潭水包围。 他双手乱抓,呛了口气进去,第一次感受到了梦中的那种绝望感。 与此同时,柳临溪感觉被人抱住了脖颈,紧接着有人贴紧他的双唇,渡了一口气给他。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柳临溪短暂地恢复了理智。 他在水中张开眼睛,便见李堰拉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腿,柳临溪会意伸手握住李堰未受伤的那只小腿,整个人也不敢再挣扎。 李堰快速游向出口,浮出水面后,伸手捞住柳临溪的胳膊将人拉了上来。 片刻后,陆俞铮紧随其后自行浮出水面。 没想到你这么怕水?李堰坐在案边气喘吁吁地朝柳临溪道。 柳临溪狼狈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西北没有水所以 李堰轻笑一声,伸手将柳临溪额前的湿发顺到耳后,又道:回头朕教你游水,左右朕水性好,不仅能教你游水,关键的时候还能给你渡气。 柳临溪: 这水中渡气根本无济于事,不过是把他吓了一跳,暂时恢复了理智而已。 不过柳临溪不由自主地看向李堰的双唇,想起方才的触感,心还是忍不住猛跳了一拍。 这会儿工夫,陆俞铮起身离开片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他将包袱放在两人面前打开,里头不仅有干粮还有伤药。 此前想着备着点或许有用,没想到真用上了。陆俞铮道。 李堰从中拿了块干粮递给柳临溪,然后轻轻翻开柳临溪的衣袖,将已经被水浸湿的布巾取下,重新上了药包好。陆俞铮则替李堰检查了一下腿上的伤势,好在兽夹已经老化,力道不算太大,没伤到筋骨。 猎场里为什么会有兽夹?柳临溪问道:而且还有陷阱。 这恐怕就得问湍河营的人了。李堰道。 但这兽夹看着并不是新放的,陷阱也已经没太大作用了,所以应该不是新制的。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湍河营办事不利,未曾好好检查过猎场。 此事倒也无法过于苛责。毕竟秋猎一事比较仓促,湍河营又未曾主持过秋猎,经验不足出了纰漏也在情理之中。李堰道:朕若为此追究太过,难免让人觉得朕严苛。 柳临溪闻言所有所思的道:所以虽然有很多方法可以给湍河营一个错处,但你还是选择最狠的一种。 猎场大火,险些将朕烧死,就算朕不追究,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的。李堰道。 万一湍河营狗急跳墙呢?柳临溪问道。 那就把狗提前关进笼子里。李堰道。 李堰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的,但柳临溪能想象得到,他这一句话背后定然包含着许多惊心动魄的部署。如何稳住近在咫尺的湍河营大军,如何控制湍河营的主帅,又要如何在事情了解之前稳定朝中的局势 这其中的桩桩件件,一旦有一环出现问题,后果都不堪设想。 反倒李堰被困之事,成了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你有把握吗?柳临溪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笼子不结实狗跑了出去,或者狗的力气太大,把笼子咬坏了 柳将军,咱们在这地方要困个一天一夜,你这么操心外头的事情,倒不如想想火势若是太大,会不会透过这岩洞把咱们烤成了叫花鸡。 柳临溪: 合着你们留的这个后手也不是完全稳妥? 不过朕想过了,就算是烤成叫花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李堰看着柳临溪,目光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咱们可以在这之前,把许多没办的事儿办了,这样就算是被活活烤死,朕也没有遗憾了。 柳临溪一脸疑惑的看向李堰,心道都这种时候了,你是认真的吗?而后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陆俞铮,莫名竟有些尴尬起来。 陆俞铮觉察到他的视线,非常自觉地开口道:臣可以去另一边待着,不会影响陛下和柳将军办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虚构情节,请勿模仿~遇到大火,请报消防~水中渡气也救不了人的命,要潜水得戴氧气瓶~ 第31章 此时正值秋季, 岩洞里本就阴暗潮湿。 三人浸了水的衣服一时间难以风干,裹在身上又潮又凉。 好在陆俞铮提前在岩洞里备了火种和炭,点上之后总算是暖和了些。柳临溪将外袍脱下来架在炭盆旁边烤着, 总算是感受到了什么叫火烤胸前暖, 风吹背后寒。 天应该黑了吧?也不知道外头如何了。柳临溪凑在炭盆前, 恨不得整个人都架到盆上烤一烤,进来的太匆忙,都忘了嘱咐肖统领一声, 这猎场火太大,应该在周围做一些隔离带,防止山火蔓延出猎场。 陆俞铮闻言忙道:柳将军果然思虑周全,陛下想到的事情, 您都想到了。 柳临溪闻言惊讶地看向李堰,对方挑眉一笑, 面上带着些许得意之色。 陛下此前是打算在东郊的猎场行事,到时候调一部分湍河营的人过去守卫。陆俞铮道:但我等依着陛下的法子推演了几次,发觉东郊猎场附近山林太密,若是大火着起来,恐怕不易控制,会波及甚广,所以才改在了这里。而且这里在湍河营附近, 猎场的清扫和安排一律由湍河营负责,若是出了岔子, 湍河营反倒更难逃脱干系。 柳临溪想了想, 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这里不会被发现呢?万一湍河营的人打扫猎场的时候发现了,那你们如何应对? 陛下说, 湍河营素来不畏君,应当不会太尽心。陆俞铮道:况且,时间紧迫,这里又比较隐秘,很难发觉。即便是按照原定的计划,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来此。 柳临溪想到湍河营主帅头一天在宴席上的无礼行为,暗道此人目中无人,张狂自大,早晚会有这么个亏要吃的。那人心性但凡谨慎一点,不那么自满,也该意识到李堰此番把猎场放在这里有些蹊跷。 可惜,湍河营主帅不明白盛极必衰的道理 那柳临溪还想再问,觉察到李堰一直盯着自己看,意识到自己问得有点多了。李堰此前只字未提这次的计划,应该是不信任他的,柳临溪此番闯进猎场救人,事后想来也有些莽撞了,如今再揪着陆俞铮问起来没完,确实不妥当。 念及此,柳临溪便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尽管他依旧有很多细节想不通,但眼下还是忍住好奇心比较稳妥。 想问什么?李堰开口道。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吧?柳临溪道。 李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柳临溪感觉对方那眼神分明已经将自己看穿了。好在李堰并未继续追问,只朝陆俞铮道:陆俞铮,你查看一下外头的情形。 陆俞铮领命而去,柳临溪好奇地看着他走向岩洞的另一边,问道:这里也能出去? 能不能出去,咱们也得在这里等到明日午后再出去。李堰说罢起身,三两下脱了自己的里衣扔到火盆旁边,又朝柳临溪道:柳将军,脱/衣服吧。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一怔,下意识往后一躲,问道:为什么要脱衣服? 李堰朝前一凑,挑眉道:你若不好意思,朕帮你脱。 柳临溪闻言只得一脸警惕地脱了里衣,李堰接过他的里衣,也放在火盆旁边。两人倒也不是第一次赤膊相见了,李堰看起来十分坦然,柳临溪见状便也装作若无其事地,目光还很肆无忌惮地在李堰身上逡巡了一圈。 夜里冷,怕你受不住。李堰走到柳临溪身后,张开手臂将对方圈在了怀里,双手绕过柳临溪的身体两侧,握住了柳临溪的手,还熟练地搓了搓,想要把自己手上的热度传过去。 柳临溪的后背紧贴着李堰,瞬间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李堰这姿势牢牢将他禁锢在怀里,他便是想躲也无处躲。尤其在克服了最初的别扭之后,身后李堰的身体不断传来的热度,让他几乎快冷透了的身体,终于慢慢恢复了暖意,柳临溪不觉间甚至开始有些依赖这份温度。 朕之前总是忍不住在想,你这么怕冷,这些年在西北的时候,你一个人是怎么挨过来的?李堰将脑袋搁在柳临溪肩上,喃喃地问道。 柳临溪仔细想了想原主的回忆,倒也不记得原主有多怕冷,便道:战场上厮杀,大概是顾不上冷不冷的吧?平日里整日跟他们混在一处,人多热闹,倒也不会太冷。 哦?柳将军在军中可有相好的人?李堰问道。 相好的?柳临溪一怔,忙道:臣在军中倒是有几个朋友。 听说你们行伍之人,兴之所起,偶尔也会同塌而眠?李堰问道。 臣倒是没有过这种经历。柳临溪道:臣年少有为,早早的便有自己单独的营帐,不需要跟其他儿郎混在一处。 李堰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那柳将军在军中最要好的朋友是哪位? 自然是臣的副将。柳临溪道:他姓于,比臣大上几岁,为人极为沉稳,在军中之时对臣时有照顾。 于副将,长相如何?李堰又问。 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柳临溪道。 柳临溪感觉圈住自己的手臂紧了些许,他疑惑地转头看向李堰,没想到两人离得太近,他的嘴巴几乎与李堰的鼻尖贴到了一起。李堰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下巴稍稍一抬,嘴唇与柳临溪贴到了一起。 柳临溪脑袋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转头。只这片刻的工夫,他从脸颊到脖颈便红成了一片,就连耳朵尖都透着红意。 挺软地李堰评价道。 柳临溪: 经过了方才的尴尬,两人各自陷入了漫长地沉默,没一会儿工夫柳临溪便倚在李堰肩上睡着了。李堰轻轻扶着柳临溪的脑袋,帮他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地姿势,而后也抱着柳临溪开始闭目养神。 今夜京城尚有最后一丝宁静,从明天开始,一切将变得不再一样。 一场大火,让水满则溢的湍河营彻底陷入了被动。 主帅梁峰和副将以及随行有官职的人,皆被肖英带人扣走不知去向。余下的上千人忙着救火灭火,折腾到入夜才意识到不对劲,但主帅不在他们也不敢有所行动,只能乖乖地静观其变。 至于近在几里地之外的湍河营大营,因为没有主帅群龙无首,这会儿只肖一道兵符便可以让他们难辨真假。若是再加上营中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内应,外加上老王爷的一道手谕,整个大营便几乎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 毕竟此事发生的突然,梁峰过于自满,没有任何提防和准备。再加上他固然一直不敬李堰,却也尚未有反心,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更不可能有大逆的念头。如今许多人即便知道出了事,却也万万不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出来做什么不该做的举动。 而一直被外界误以为并不得君心的肖英,这次算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柳临溪事后复盘此事的时候都忍不住后背发凉,李堰年纪轻轻,心思着实深沉。就连他在宫中与之相处了这么久,他也没想到,这种事情李堰竟然是派肖英出面,而非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陆俞铮。 大概这个安排,也是让梁峰麻痹大意的原因之一吧。 第二日午时,肖英带着禁军在猎场的废墟中,找到了李堰。 此时的李堰狼狈又憔悴,腿上还受了伤,俨然捡回了一条命的感觉。 于是,湍河营办事不利,导致猎场起火险些让李堰丧命的罪名彻底坐实。 消息被加工过之后传回朝中,满朝文武哗然一片 陛下,现在是否启程回京?陆俞铮问道。 午时过后再出发吧,柳将军还没睡醒。李堰站在猎场外的高台上,望着余烟未尽的废墟,问道:相关的人都如何处置的? 梁峰等人连夜押到了天牢,臣都派了稳妥的人日夜盯着。另外因为昨日风向突变,柳将军担心陛下的安危,与肖统领起了些争执,当时柳二公子也在场。臣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便拜托了林小侯爷一直盯着呢。陆俞铮道。 柳二公子李堰沉吟片刻问道:他已经知道咱们的部署了? 臣不敢确定,但柳二公子聪慧异常,据说当时便是他开口,肖统领才松了口让柳将军进猎场的。陆俞铮道。 李堰一怔,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柳将军在西北经历过火攻,是唯一能救陛下出来的人。陆俞铮道。 暂时让林景泽看着他吧。李堰揉了揉眉心道:朕累了,不想应付他。你传朕的口谕给林景泽,此事尘埃落定之前,让他日夜不停地盯着柳二公子,若有差池他们二人一同论罪。 是。陆俞铮忙道。 好在柳向晚是个聪明人,自知此事关系重大,李堰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不过是念在柳临溪的面子上,没有囚禁他。让林景泽跟着,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软禁而已。 对了,程远呢?李堰问道。 他并不知情,所以出事后一直和湍河营其他的士兵待在一处。陆俞铮道。 李堰闻言点了头,又盯着废墟看了一会儿,便让人扶着进了营帐。 柳临溪在岩洞的时候到底还是受了凉,加上伤口浸了水有些发炎,所以出来的时候便开始发烧。太医开了药煎了一次,柳临溪喝过便睡了过去,一直睡到现在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李堰盯着他安静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也有些觉出疲惫来了,索性合衣躺在他身边睡了一会儿。直到午时过后,柳临溪醒来,俩人一起吃了点东西,李堰这才吩咐人拔营回京。 朝中大臣都已听闻李堰遇险的事情,许多人等不到第二日早朝,连夜便四处打听消息。不过禁军知道内情的人嘴都很严,愣是没透出半点风声,至于李堰伤势如何,湍河营如今怎样,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第二日早朝,李堰并未出现,只让苏恒出去传了个口谕,说龙体欠安,辍朝三日。 这下满朝文武彻底沸腾了,太傅甚至直接去了李堰寝宫求见 可惜李堰这会儿压根不在寝宫,在霁月居陪着柳临溪用早膳呢。 程远在湍河营,而且不久前刚去的,如今湍河营出了事,他自然坐不住了。李堰冷笑道。 那,陛下要不要见太傅大人?苏恒问道。 说朕刚吃了药睡下,而且有伤在身,不宜见客,让他回去吧。李堰道。 苏恒领命而去,刚走了几步,又被李堰叫住。 李堰叹了口气道:告诉他,程远与此事无关,尘埃落定之后便可见到他。 苏恒忙应声,心道这位主子表面对太傅嫌弃的很,但到底还是念着旧时情分。 等一下。柳临溪叫住苏恒,朝李堰道:陛下,可否允臣去见一见太傅大人? 你见他做什么?李堰皱眉道:他可惯会挖苦人,不会给你好脸色的。 柳临溪想了想开口道:臣有几句话想要问太傅大人,也不是什么紧要的话,只是臣一直好奇,实在是想知道缘由。陛下可让苏恒跟着臣,臣保证不会说半句不该说的。 随你吧。李堰摆了摆手,朝宫人道:帮柳将军披件衣服,外头风大。 柳临溪闻言朝他行了个礼,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外袍披上,这才出门。 这次秋猎回来之后,秋风似乎更凉了一层。柳临溪由苏恒引着,远远地便看到太傅立在李堰寝宫外的广场上。偌大的广场上除了几个当值的侍卫,便只有太傅一个略显佝偻的身体。 柳临溪问过苏恒,程太傅已经年逾六十,确实老了。 见过太傅大人。柳临溪走过去朝程太傅行了个礼。 程太傅抬眼看他,目光中尽是不满:陛下派了你来敷衍老夫吗? 陛下龙体欠安,不宜见客。柳临溪道:本将军今日来是为了程远。 犬子犬子跳脱无度,但他毕竟年幼,还望陛下能网开一面。程太傅一听到程远的名字,顿时像泄了气一般,面上的敌意消了大半。 柳临溪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同情程太傅。 程远年少反叛,多半已经与他决裂了,但他为人父却依旧割舍不开这份父子之情。 敢问程太傅,程远当日究竟为何离开程府?柳临溪道。 与老夫起了些冲突。程太傅道。 因何起的冲突?柳临溪又问。 因为程太傅抬头看向柳临溪,神色复杂,良久后开口道:因为柳将军。 柳临溪: 完蛋,绕来绕去怎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本来还以为程远一气之下从军多半是太傅的责任,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头上。这让柳临溪有些郁闷,早知道就懒得跑这一趟,他看了一眼苏恒,到底没继续问下去。 陛下让本将军转告太傅大人,程远虽在湍河营,但与此事关系不大。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便可脱身,请太傅大人不必心急。柳临溪道。 程太傅闻言面上的神色不由一松,长出了一口气道:老臣多谢陛下。也请将军代老臣朝陛下带句话。 请说。柳临溪道。 陛下既已改变主意,老臣自当领会。过往之事,老臣绝不会再提起,也请陛下放心。程太傅道。 柳临溪看着程太傅,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但很快又被自己压了下去。 程太傅说罢便转身走了,柳临溪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回了霁月居。 三日后,早朝。 柳临溪也难得立于武臣之列。 关于湍河营的处置,李堰此前一直未曾提起过。 柳临溪原是想问一句的,但那日无意间听到了李堰和陆俞铮的对话: 湍河营此次失了主帅,朝中上下都在议论,其中也有不少人猜测,陛下是打算将这主帅之位给柳将军的。陆俞铮道。 李堰道:朕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 他话未说完,柳临溪却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湍河营李堰不打算给他了。 陛下如今依旧不信任柳将军?陆俞铮问道。 李堰看来陆俞铮一眼,笑了笑没有做声。 那日后柳临溪心想,李堰既然不打算给他湍河营了,总该另有个差事给他。 果然,昨夜临睡前,李堰便让苏恒给柳临溪带了话,第二天一早让他同武臣一起上早朝。 早朝前,众人见到柳临溪在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但只有林景泽凑过来跟他闲聊了几句。 这几日林景泽奉旨盯着柳向晚,可算是百无聊赖。 好在今日事情要有个结果了,不然他还要日日在柳府看柳老爷的脸色。 朕身子尚未大好,太医说依旧需要静养,所以今日早朝当堂不议政事,只有几道旨意要宣读一下,诸位爱卿有本直接上折子便是。李堰腿上带着伤,众人都看在眼里,听到这话倒也不意外。 随后李堰着苏恒宣布了第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革去了湍河营主帅、副将等数位武将的职务,但并未追究湍河营士兵的责任。 众人对此早有预料,几乎毫不意外。此前许多人便已猜到李堰迟早会对湍河营动手,但他这么悄无声息且不费一兵一卒便把事情办了,还是令在场的许多人都不得不佩服的。尤其李堰此番不惜以身涉险,无论是胆识还是魄力都令人胆寒。 他登基一年,尚未及弱冠,能有这样的手段实属难得。 朝中原先对他阳奉阴违的那些人,经这么一出之后,想必都得老实不少。 第二道圣旨,着禁军统领肖英暂代湍河营主帅之职。 众人闻言皆惊讶不已,一来肖英多少年来一直在禁军,禁军与湍河营职分不同,调肖英去湍河营并不算太稳妥。但既然说了是暂代,想必此后另有打算。二来便是这人选问题,众人此前均猜测李堰此番会让柳临溪去湍河营,没想到临了并没有柳临溪什么事儿,偏偏他还在朝上立着,这就让人纳闷了。 第三道圣旨,着禁军副统领陆俞铮任禁军统领一职,着柳临溪任禁军副统领。 众臣当场哗然,连柳临溪自己都颇感意外,没想到李堰会直接将半个禁军给了他。 当日散朝之后,许多人朝柳临溪道贺,但他们私下的议论,柳临溪也听到了一些。众人都觉得,李堰倚重陆俞铮,给柳临溪一个副统领之职看着风光,实际上也没什么实权,且在眼皮子底下,好控制。 说来说去,自打柳将军肚子里这孩子落了胎之后,柳将军在宫中的处境便愈发尴尬了。陛下想把人撵走又显得太凉薄,留着人吧又不想纳入后宫,最后只能勉强给了个副统领的职务了。 柳临溪哭笑不得,又觉得人家说的仿佛也没错。 下朝之后,他便去了御书房,想知道李堰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个决定,究竟是为何。 没想到在御书房门口遇到了肖英。 肖统领,恭喜。柳临溪朝肖英拱了拱手,笑道:往后要称呼肖帅了。 柳将军就不要折煞肖某了。肖英道:那日在猎场,若非柳将军英明果断,后果恐怕肖某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更别说还有今日了。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肖英此人行事向来稳妥,但不知变通却也是真的。 那日若非柳临溪逼问,他是断然不会想到法子去救李堰的 。 虽说陆俞铮留了后手,但若没有柳临溪即时出现,李堰多半会有性命之忧。 肖英为人坦荡,所以那日并非将柳临溪的冒犯放在心上,反倒一直对他颇为欣赏。 我有一句话想对肖统领说,这话有些逾距,还望肖统领海涵。柳临溪道:太傅之子程远身在湍河营,此人年少鲁莽,却也满腹才华还望肖统领多加管束,莫要让他行了岔路,连累了程太傅的一世英名。 肖英闻言点了点头,他对程远的事情倒也略有耳闻,听柳临溪特意嘱咐,便记在了心里。 柳临溪今日尚不知自己这简单的一句话,将会给程远和肖英的人生带来怎样的转机 柳副统领,陛下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苏恒见柳临溪和肖英说完了话,便上前道。 柳临溪对这个称呼还不大适应,朝肖英告了辞之后,便跟着苏恒去了御书房。 依着朕的习惯,往后下朝之后,柳副统领直接跟着朕回来便是。李堰正在书案前批折子,见柳临溪进来,头也不抬的道:从前陆俞铮做副统领的时候,也是这么伺候的。 柳临溪闻言忙道:是。 还有,霁月居那边你不必回去住了,离朕的寝宫和书房都太远。李堰又道。 臣稍后便去禁军那边看看,那里应该安排臣的住处。柳临溪忙道。 侍卫房有什么好住的。李堰道:朕的寝宫宽敞着呢。 柳临溪闻言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堰这话里的意思。 李堰抬头看他,目光在柳临溪身上打量了一圈,开口道:你穿朝服倒是好看,就怕日日要这般穿着倒是拘着了你的性子。我看陆俞铮原来日日穿的那身衣服,看起来冷冰冰的,走路都不大方便的样子,你不要学他。 那陛下要臣如何穿?柳临溪问道。 反正你也不必去禁军那边点卯,就在朕的身边伺候,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李堰说罢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又道:你就是不穿,朕也不介意。 第32章 李堰说让柳临溪搬到自己的寝宫, 并非随口一提。 当日,苏恒便带人将霁月居中柳临溪的东西搬了过来。 将军的东西太少了,陛下说让老奴这些日子多为将军置办些衣服鞋袜。苏恒朝柳临溪道。 一个大男人, 有什么可置办的。柳临溪道:再说往后在禁军中当值, 也没什么机会穿自己的衣服了。 苏恒笑道:陛下不是说了吗, 将军还是可以依着自己的喜好穿着打扮。 陛下随口一说,我若当真恣意妄为,岂不让人诟病?柳临溪道。 苏恒笑了笑, 又道:霁月居老奴派了人一直洒扫归置着,陛下说将军喜欢钓鱼,说不得无聊的时候想来一杆,到时候随时都可以回去。 当值以后休沐的时候就少了, 倒也不必费工夫。柳临溪道。 将军这么客气,老奴倒是不知该如何朝陛下交代了。苏恒道。 柳临溪在李堰寝宫转了一圈, 这里虽宽敞,却也只有一张床。李堰让他搬过来,往后俩人就一直睡在一张床上? 柳临溪伸手摸了摸李堰的床,心道这算是稀里糊涂爬上了龙床吧。 寝殿后头是浴房,陛下每日睡前都会沐浴。苏恒又带着柳临溪在后殿转了一圈,指着后殿宽敞的浴池道:陛下平日里沐浴不喜人伺候,不过最近腿伤着了, 太医不让沾水,说是怕落下病根, 所以不得不找人伺候。但如今将军既然来了, 想必 苏恒感觉后头的话不大适合说出口,便及时止住了话头。 柳临溪看了一眼那浴池,脑海中忍不住便浮现了一些不该想的画面 柳临溪没想到, 他脑海中那些不该想的画面,当夜险些就变成了真的。 李堰从御书房回来,陪着柳临溪一起用了晚膳,俩人下了一会儿棋,李堰突然邀他共浴。柳临溪想了想,那池子那么宽敞,两个人共浴倒也没什么,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没想到柳临溪脱/光了衣服进去,李堰却依旧穿着寝衣没有要进去的打算。柳临溪这下反倒有些不自在了,尤其被李堰盯着那么看了一会儿,他感觉浑身都有些发烫,脸也跟着红了。 陛下,不进来?柳临溪下意识的问道。 李堰盯着他笑了笑道:过些日子,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柳临溪:??? 好像李堰说的跟他问的并不是同一个问题 李堰没让人进来伺候,自己盘腿坐着柳临溪身后的池边,拿了块布巾帮柳临溪擦身体。半晌后,他伸手在柳临溪背脊的伤疤上慢慢摩挲着,低声问道:许久前在皇伯的园子里,你也是这般赤/裸着身体坐在朕的旁边。你朝朕说,你仰慕朕,想与朕多亲近亲近。 柳临溪: 我那是随口胡诌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朕想了许久,觉得该给你一个答复了。李堰开口道。 柳临溪转头看着他,心中不由怦怦乱跳。 李堰伸手抬起柳临溪的下巴,俯身凑上去在柳临溪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不同于以往的冰凉苍白,柳临溪此刻唇上带着近乎灼目的红意,李堰轻啄了一下觉得不太满足,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 他的吻笨拙又小心,却轻轻巧巧的在柳临溪心里挠了一下。 朕亦想与你亲近。李堰开口道:你可不许反悔。 柳临溪抬头看着李堰,见他面上少有的带着几分忐忑,心中一热,伸手勾住李堰的脖颈主动凑过去吻住了李堰。短暂的愣怔之后,李堰终于回过神来,扣住柳临溪的后脑,舌尖略一用力探入了柳临溪口中。 李堰在这方面毫无经验,舌尖在柳临溪口中横冲直撞,牙齿也毫无章法地在柳临溪唇上磕出了伤痕。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弥漫开来,反倒激得李堰气血上涌,他身体下意识往前一探想要把人搂个结实,却忘了此刻正在池边。 只听噗通一声,李堰抱着柳临溪跌进了池中。 守在屏风外头的苏恒闻声吓了一跳,告了罪后匆忙过来查看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太医来替李堰重新包扎了腿上的伤口,并嘱咐五日之内万不可再沾水。苏恒在一旁忙点头应着,李堰却总忍不住抬眼去看一旁的柳临溪。 柳临溪刚沐浴完,头发还湿着,面上的红意尚未退去,下唇有一个明显的伤口,是方才被李堰忘情之时咬的。他觉察到李堰的目光后,朝李堰轻轻一笑,那笑意明明很单纯,落在李堰眼里却不免多了些别的意味。 太医收拾好药箱,被苏恒送出内殿。在外殿门口,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两个小瓷罐放到苏恒手里低声道:老臣瞅着陛下与柳将军多半好事将近了,这药苏公公可替陛下备着些,白色是事前扩/张润/滑之用,蓝色是事后若不慎伤着了用的。 太医自柳临溪入宫之后便一直替柳临溪诊脉,他到底年纪大见过的人事多,一眼便知道李堰同柳临溪两人此前并未圆房。但近日这架势,想必少年人血气方刚,终究快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了,他自然要尽些心意。 苏恒接着药进了内殿,将药给了李堰,又朝李堰说了这药的用法。 李堰闻言面色一红,忍不住抬眼看向柳临溪,却见对方面色也泛着红意。 待苏恒走后,李堰拿着那白色药瓶把玩了片刻,问柳临溪:这药朕也不曾见过,柳将军可知要如何用? 臣也不曾用过,陛下若是不会使,可让太医来详细讲解一二。柳临溪忍着笑意道。 李堰闻言失笑,伸手拉着柳临溪过来坐下,又道:朕虽不曾用过,却也知道该如何给别人用。柳将军是否愿意以身试药,让朕用用看? 臣柳临溪呼吸一乱,心里既紧张又有些许期待。 他也是个男人,也有七情六欲,更何况眼前这人是李堰。 不过,朕心疼你,所以想等你伤好了再说。李堰挠了挠柳临溪的手心,眼底带着一丝揶揄又道:但你若迫不及待今日便想试试,朕倒也可以答应行事的时候小心些便是。 柳临溪道:陛下的腿刚上了药,太医说了,伤口有些开裂,这几日要静养。 李堰将药放下,抱着柳临溪翻了个身,伏在对方身上道:你若再撩拨朕,今日定不饶你。 李堰说罢俯身在柳临溪唇上轻轻吻了片刻,虽心中一直痒痒地想要做点什么,却始终什么也没做。他一直自诩并非有耐心之人,但在柳临溪身上,他的耐心多得用不完。 今夜他第一次朝柳临溪表白了心事,反倒不想让情/欲支配自己,就这么抱着柳临溪温存片刻,他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第二日一早,李堰起来早朝没叫柳临溪。 柳临溪醒了之后,便换了身武服收拾了一番去了禁军营房。 李堰虽说他可以不必去点卯,柳临溪却不想让人说他恃宠而骄,也觉得一直待在寝殿里未免太像只被豢养的金丝雀了,着实有些无聊,所以便想着主动过去照个面。 柳将军,你怎么在这儿?陆俞铮见到柳临溪后一脸惊讶的问道。 我是禁军副统领,来营房看看有什么奇怪?柳临溪道。 陆俞铮道:不是,我是说你今日怎么没随侍陛下早朝? 陛下起床后未曾叫醒我。柳临溪下意识开口道。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禁军的儿郎面色瞬间十分精彩,但当着他和陆俞铮的面又不好表现出什么,只好各自憋着。虽说大伙多少也知道他和李堰的关系,但被柳临溪当面锤死这事儿,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从前陛下上朝都是我跟着,昨日陛下特意嘱咐了,说往后让柳将军带人随侍便可,今日我便没去。陆俞铮道。没想到柳临溪也没去,那今日李堰身边连个随侍的人都没有? 禁军自李堰临朝后也没出现过这样的纰漏,没想到陆俞铮刚升了职第二天就出了这种岔子,他真恨不得直接跑去朝堂外跪着领罚了。 此事怪我,往后我定睡得轻一些。柳临溪忙道。 柳将军如今深得陛下倚重,陛下自然不会责怪柳将军,是陆某失言了。陆俞铮忙道。 陆俞铮带着柳临溪在禁军的营房里转了一圈,按理说柳临溪如今尚未正式上任,总要等到伤好之后才会正式就职。但今日他既然来了,陆俞铮自然要好生介绍一番。 禁军的人昨日便知道柳临溪成了他们的副统领,但又想着此人颇得恩宠,怕是不会真来当这个副统领,不过是挂着虚职罢了。没想到他今日还真来了,而且一袭武服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英武不凡,倒是看不出有男宠的样子。 男宠这便是禁军的人私下偷偷给柳临溪下的定义。 当然,众人心里这么想,当面确是绝对不敢说的。 训练场上,有禁军的人正在射箭,柳临溪想起那日在京郊的事情,顿时颇为手痒。大概男人对这些武/器类的东西会有一种天生的热爱吧,柳临溪从前或许还对这些事情不会太在意,自从有了原主的记忆之后,时常在梦里梦到西北的战/事,往往醒来之后都会有一种仿佛置身沙/场的错觉。 先前在猎场之时,若非心中一直惦记着旁的事情,他多半也是要好好表现一番的。 这弓不错,我可以试试吗?柳临溪上前朝正在练习射箭的士兵道。 那人看了一眼柳临溪,随口道:副统领身娇肉贵,还有伤在身,这弓太重,若是伤着自己恐怕我等不好朝陛下交代。 柳临溪闻言一挑眉,咂摸出了这话中带着的隐隐嘲讽之意。不过他毫不在意,上前接过弓掂了掂开口道:本将身娇肉贵倒是真的,你便身糙肉贱不成? 那人到底年轻,被柳临溪一激开口道:比不得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放肆!陆俞铮出言呵斥道:柳将军乃是你的上官,怎可出言不逊。 卑职冒犯将军了,将军若是不高兴,自可随意责罚。那人道。 冒犯上官,依着西北军的规矩该罚二十军棍,陆统领,咱们禁军是什么规矩?柳临溪问道。 陆俞铮一怔,开口道:禁军乃守卫皇城之司,最忌冒犯之举,依律当责军棍四十。 那人当时只图嘴快,没想到柳临溪会来真的,当即有些怂了,却依旧强撑着没有认错。 四十军棍怕是要把人都打残了吧?柳临溪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旁边的陆俞铮有心替部下求情,却又怕柳临溪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回头闹到李堰耳朵里,只怕更不好收场。 不远处的禁军儿郎们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完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柳副统领这下是要杀鸡儆猴啊。 谁让他多嘴,当面冒犯上官本就该责罚。 他说的也没错啊,话不好听,理却是真的。 柳将军在西北可是杀过敌的,今日做咱们的副统领本就是屈就,有什么好挖苦的。 嗨,曾经英雄风光,如今也不过是个男宠罢了。 李堰下了早朝之后,听说柳临溪去了禁军,心中好奇便想着过来看看。 没想到意外将禁军的人背后嘀咕柳临溪的话听了个全乎。 男宠? 这话落在李堰耳中,不免有些过于刺耳了。 在他心理,对柳临溪一直看中爱护,虽确实存了亲近的心思,可也从未想过让对方做自己的男宠。柳临溪堂堂男儿,肯许他心意已然令他万分满足,可这男宠 的名头,着实太委屈他了。 旁人若都觉得柳临溪不过是个男宠,柳临溪自己会怎么想呢? 李堰几乎不敢想下去,这一刻才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疏忽了太多事情和细节 他最初将人接进宫中之后,一直态度不明冷冷淡淡,倒是柳临溪百般主动,他却没有任何回应。京郊那次,李堰存了心要逼着柳临溪坦白,最后对方终于敞开心扉,说了那句想与你亲近,李堰却也毫无回应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回宫之后,李堰被人下药,柳临溪冒着大不敬之罪,替他解了围。 而他呢,回应柳临溪的却是凤临宫那晚借着酒意公然唐突了对方 李堰不曾对谁动过心思,一直以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朝另一个人表达亲近。他甚至一度分不清自己对柳临溪的依赖和欲/望到底意味着什么。就在他试图弄清自己心意的时候,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荒唐事。 柳临溪心里大概也是那么想的吧? 李堰暗自懊恼,心道哪有那个男子追求旁人的时候,会像自己这般荒唐胡闹。 想到此处,李堰只觉得胸中憋闷不已,又自责又惶恐。 只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伤了柳临溪的心。 却见不远处,柳临溪神情坦然,拿过一支箭朝着箭靶比划了一下,而后箭身离弦,直冲着箭靶而去,不偏不倚射在了上头已经插着的箭尾上,将那支箭一分为二劈开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四周顿时响起了一片喝彩之声。 柳临溪淡定地笑了笑,将弓还给方才那人,开口道:你以为这禁军副统领本将是怎么得来的?本将在西北杀敌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呢。别用你那龌龊地想法,玷污了本将同陛下的情意。 他这话说的坦然无比,举重若轻,倒让在场的许多心存轻蔑的人都有些惭愧了。 谁说疾风将军同陛下在一块就见不得人了?明明很般配嘛! 再说了,柳临溪做个副统领确实是屈就。 哪有做男宠捞不到好处还得屈就的说法? 将军和陛下这分明就是真爱! 不远处,李堰安静地看着柳临溪。 心中却早已被柳临溪方才那句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今想来,柳临溪从头至尾都是这般坦荡无惧,捧出了一颗心明明白白的放在那里,也不管有没有人接着,更不管旁人会如何说三道四。李堰只恨自己竟然到了今日方才醒悟,倒是白白浪费了许多大好时光。 一盏茶之后,寝宫。 太医帮柳临溪拆开手臂上的布巾,却见伤口已经扯破,渗出了不少血。 将军这伤眼看再过两三日便要好了,怎么这般不小心?太医问道。 一时手痒,拉了个弓。柳临溪笑道:没想到这么身娇肉贵,竟然就扯破了。 一旁的李堰皱了皱眉,目光一直落在柳临溪脸上,也不说话。 柳临溪并不知他去过训练场,忙笑了笑又道:那张弓太重了,往后绝对不再试了。 柳临溪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好勇斗狠自不量力。他虽拥有了原主大部分的记忆和武力值,但体质到底是比从前弱了,所以射箭的时候准头肯定没问题,力道却未必。所以为了让那支箭不落空,他算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不然也不会将伤口都弄破了。 李堰心里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也不戳破,只点了点头。经过了今天的事情,李堰心里也有了别的打算,若要维护他和柳临溪之间的关系,不再让人误以为他只是将柳临溪当个男宠,他就必须拿出点实际的行动来。 其实原本他也有做一些打算,只是为着秋猎的事情耽搁了,如今正好提上日程。 早膳的时候,李堰趁着柳临溪埋头吃东西,突然装作随意的开口道:过几日朕陪你去一趟柳家。 去我家做什么?柳临溪问道:不会是我弟弟又干了什么错事吧? 李堰也不看他,只淡淡的道:提亲。 柳临溪: 提亲?提什么亲? 此前虽去过一次,却也没备礼。况且那个时候朕也并没有真要同你有什么的心思,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心意,总要把该补的礼补上才是。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倒是有些不自在了,问道:依礼,需要陛下亲自登门吗? 那倒没有,但朕在意你,便想把礼做足了。李堰道。 柳临溪一怔,万没想到李堰竟会有这样的举动。 李堰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压根没打算和他讨论,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 然而柳府却因为李堰这个想法,着实忙活了一阵子。待几日后李堰亲自登门那日,柳临溪发觉家里又变了副样子,就连家丁和丫鬟的衣裳都华贵了不少,颇有几分富贵之家的意思了。 柳临溪心中觉得甚为满足,同时又觉得这一切太过不真实。尤其坐在李堰旁边的时候,那种踏实和满足感,让柳临溪忍不住心里发慌,总怕一觉醒来发现是个梦。 席间柳老爷今日面上总算没那么别扭了,大概这些时日也被迫接受了现实。柳夫人则一脸喜气洋洋,看着柳临溪的时候一脸的欣慰和骄傲。 因为今日李堰要在柳家用膳,苏恒原本打算带着宫中人来伺候,但李堰觉得太过麻烦,便否决了。柳临溪念着李堰用膳的规矩,于是开席后在给李堰布菜之前,开口道:臣先替陛下试试菜。 柳老爷和柳夫人知道宫里规矩多,见状也不敢说什么。 柳临溪便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这才放下筷子。 李堰一脸笑意地看着他问道:如何? 味道不错。柳临溪说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大概是被呛到了。 李堰递了杯水给他让他顺顺气,柳临溪就着瓷杯的杯沿抿了一口小水,而后猛然一呛,呛出了半口血,鲜红的血落在雪白的瓷杯中看上去触目惊心。 李堰大惊失色,伸手去扶住柳临溪。 在场的人无不色变,柳老爷险些当场厥过去。 片刻后陆俞铮便带人将柳家老老小小都围住了。 第33章 回宫。李堰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 打横抱起柳临溪便走。 苏恒带人匆忙跟上,外头的马车已经备好,待李堰抱着柳临溪上去后便急急奔向了皇宫。 陆俞铮带人策马护在一旁, 临走前留下了一队人看管柳家的老老小小。 柳临溪试菜之后咳血, 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是饭菜中有毒。 若真是如此, 柳家人今日无论如何是逃不开一个弑君的罪名了。 柳夫人起初还哭哭啼啼担心柳临溪的身体,待被禁军看管之后,又开始担心全家人的性命。倒是柳老爷, 一直颇为沉稳,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陛下,臣要不要着人去太学将柳二公子也扣住?陆俞铮骑在马上隔着车帘问李堰。 李堰看了一眼怀中面色苍白的柳临溪,冷声道:柳将军若是有个好歹, 他们柳家老小一个也别想脱罪。 是。陆俞铮领命道。 柳临溪倚在李堰怀里,见对方双目通红地看着自己, 身上隐隐透着戾气,像个被人触了逆鳞的凶兽。柳临溪的手被他攥在手里,力道大的快把骨头捏碎了,柳临溪挣了挣没有挣开,只能任由他这么握着。 别怕,朕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李堰开口道。 臣不怕就是有些疼柳临溪倚在李堰身上昏昏欲睡, 全身的力气和感觉仿佛都被抽空了,只有手被李堰捏的生疼, 一直疼得他没法彻底昏睡过去。 马车到了宫里直奔李堰寝殿, 陆俞铮已经派人快马传召了太医,几乎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候在了这里。 柳临溪感觉被人从马车里抱出来放到了榻上,他眼皮沉地直打架, 也看不清是谁在诊脉,只觉得手腕上的手换了一次又一次,估计整个太医院的人轮流都为他诊了一次脉。 昏昏沉沉之中,他听到了瓷器碎落的声音。 随后是李堰的嘶吼:废物! 陛下息怒。太医院院判拱手朝李堰道:柳将军身上这毒虽不知来路,但可以判断的是一时要不了人的性命,柳将军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时要不了性命,那将来呢?李堰怒道:自打柳将军进宫到现在,你们太医院一半的太医都替他诊过脉,如今你告诉朕,柳将军这毒由来已久,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诊出来过? 另一个太医跪地磕头道:陛下,这毒实在是蹊跷的很,药性像是某种蛊类一般,初时发作的不够明显,脉象上确实很难诊出来。若是精通用毒的大夫或有希望提早发觉,可咱们太医院并没有精通毒理之人 眼看李堰浑身戾气,恨不得当场就要杀人了,此时太后闻讯而来。 众太医一见太后,都偷偷松了口气,毕竟太后仁善,李堰多少要顾及一些太后的面子。 柳将军如何了?太后一进门便问道。 母后不必担心,他李堰触到太后的目光后,声音不由哽住。 太后拉过他手道:别怕,柳将军吉人天相,先帝在天有灵会保佑他的。 太后说罢走到塌边看了一眼柳临溪,见他虽面色苍白,但神色安然,昏睡中倒是没显出什么痛苦之色。 可否能诊出来柳将军是何时中的毒?太后问太医。 推着日子算,应该便是柳将军进宫前后那段日子。太医院的院判开口道。 进宫前,还是进宫后?太后问道。 臣等不敢断言。太医道。 太后叹了口气道:几个月的工夫你们竟无一人诊出来柳将军中毒一事,也难怪陛下会发怒。哀家若是没记错的话,柳将军自进宫后,面色便一直不大好,初时都以为是他有了身子害喜,当时向太医为他诊的脉,一直说是旧伤太多,身子虚弱,哀家没记错吧? 向太医闻言忙跪倒磕头:臣有罪,误了柳将军的病情,请太后和陛下责罚。 哀家说这些不是要责罚你,而是让你们知道,柳将军今日毒发,你们任何一个都有脱不了的干系,唯一将功折罪的法子,就是齐心协力保住柳将军的性命。太后道。 众太医闻言忙应是。 太后遣了众太医去偏殿议诊,这才看向李堰道:皇儿,柳将军如今只有你能依仗,你处处都要拿主意,若先乱了分寸,又如何保他无虞? 母后教训的是,朕知错了。李堰道。 这毒若是如此蹊跷,想来柳家的人没本事弄到,他们也没有理由要害死柳将军。太后道:况且你今日/本是去提亲,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你岳丈大人受了不少惊吓。 李堰闻言略一沉吟,开口道:谢母后提醒,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后又待了一会儿,见柳临溪一直昏昏沉沉没有要转醒的迹象,便回了永寿宫。 太后一走,李堰便叫了陆俞铮来,令他将明着守在柳府的人撤走,但同时也要暗中查一下柳府中所有人的往来关系及底细。若柳临溪是进宫前后中的毒,那下毒之人便无法排除是柳府中人。 太医们议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资历最长的院判拿出了个方子。但此方虽能暂缓柳临溪的病势,却无法解毒,也就是说威胁柳临溪性命的毒药一直都在他体内,随时都有再次恶化的可能。 这方子能保多久?李堰问道。 多则两个月,少则半个月。院判道:此间可控制毒性暂时停止恶化,但过后如何,臣等尚不能确定 也就是说,少则半个月多则两个月之内,柳临溪的身体状况可以控制在现阶段不再严重,可时效一过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堰暗暗握紧拳头,深吸了口气,终究是没再发怒。 纵然他一气之下把这些太医都杀了,又能如何呢,终究也续不了柳临溪的命。 柳临溪这一觉睡了大半日,快入夜的时候才醒。 他从榻上坐起来愣怔了片刻,依稀是想起来自己似乎咳了血。他深吸了口气,摸了摸胸口,没觉出来哪里不舒服,胸腹间既没有憋闷感,也没有痛意,完全不像是病入膏肓或者中了毒的感觉。 醒了?李堰原本正在书案前提笔画着什么,见柳临溪醒了,忙搁笔走过去。他今日让人将书案搬到了屏风后头,离床榻很近,以便自己能随时看到柳临溪。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堰坐在塌边拉着他的手问道。 没有,觉得浑身都很松快,就是有点饿了。柳临溪笑道。 李堰轻笑一声,伸手帮他将额边的碎发理顺,开口道:估摸着你也快醒了,朕已经让人去弄晚膳了,一会儿陪你吃。 我这是怎么了?柳临溪扶着李堰的手起身,有些莫名的问道。 太医说是深秋天气寒凉,寒气入了肺腑,所以才会咳血。李堰道:不过服了药之后慢慢就会好些,需要好好调理。 柳临溪点了点头笑道: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中毒了呢。 李堰目光一滞,亲手帮他披上了外袍: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你下毒? 我爹和我娘今日大概是吓坏了,若我真死在了饭桌上,柳家这 不许胡说。李堰沉声打断他道:朕已经让人去安抚他们了,改日会安排他们进宫来看你。 柳临溪走到书案旁边,见上头似乎是一副未曾画完的画,便好奇的问道:陛下画的这是什么? 等朕画好了再给你看。李堰上前抽了一张纸将画盖住不让柳临溪看到,颇有些神秘的道:这是朕送你的大婚之礼。 大婚? 柳临溪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今日回柳府本是为了提亲一事。 既然亲已经提了,那接下来必然就是大婚了。想到要跟李堰成亲,柳临溪面上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随后便想到了那日李堰朝他表明心迹之时,两人想做而未曾做的事情。 李堰将柳临溪的神情看在眼里,双目不由一红,忙深吸了口气,忍住鼻酸。 现下臣手臂的伤也好了,陛下腿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柳临溪一脸揶揄的问道,上回太医送到那两瓶药,陛下收在了哪里? 你刚一睡醒就这么撩拨朕,不怕朕让你吃不成饭饿肚子?李堰道。 柳临溪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有些脸红,倒是显得面色没那么苍白了。 李堰心中酸楚,伸手环住柳临溪的腰俯身蹭了蹭他的额头道:不闹,待你身子好些了,朕有的是时间收拾你,到时候只怕你讨饶都来不及。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抬眼看他,听李堰话里满是挑逗揶揄,可目光中却是掩不住的凄怆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并不短小,对吧? 第34章 柳临溪自毒发后, 身体越发虚弱。 他本就慵懒,如今每日睡着的时间更久了,即便是白天也只有那么几个时辰是醒着的。太医开的方子倒是一日三顿地按时用着, 可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好转。 睡了多久了?李堰坐在榻边问道。 柳将军陪陛下用完早膳后, 说有些累, 便睡下了,一直没醒。苏恒道。 李堰皱眉道:太医怎么说?难道这药一点用处也没有吗?连喝了好几日,人反倒越发虚弱了。 陛下。苏恒道:太医说了, 这药只是不让毒性加重,并不能祛除。 李堰盯着熟睡地柳临溪看了一会儿,对方面色安然,嘴角还微微带着笑意,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他俯身在柳临溪额头亲了亲,起身走到书案边坐下, 拿过一本医书开始翻看。 这些医书的内容大都涉及用毒或巫蛊之事,是李堰在先帝的书房找来的。先帝生前博览群书,尤其对这些杂书颇为喜爱,收藏了不少。李堰从前觉得这些书毫无用处,如今病急乱投医,便让人都搬了过来,想着万一能从中找到什么头绪, 说不定柳临溪的毒就能解了。 陛下,您既然已经着人往各州府都发了文书, 想来咱们大宴各种擅长解毒之术的先生闻讯赶来, 柳将军的毒一定能解开的。苏恒道:倒是您,这没日没夜的,别把身子熬坏了才是。 最短半月之期如今已经过了四日了。李堰叹了口气道:你明日安排一下, 让柳家的人进宫一趟,就说柳将军寂寞,想同家人团圆。不,就说朕专程赐宴,让他们全家来赴宴。 苏恒忙应是,第二天一早便着人去安排了。 李堰下了朝之后,柳父柳母和柳向晚都已经进了宫。柳临溪今日气色看着还凑活,李堰回来的时候他正立在书案前看柳向晚写字呢。 写的什么啊?柳将军看的这么入神。李堰一进门便朝柳临溪道。 向晚在写臣的名字。柳临溪道。 众人见到李堰忙行礼,李堰对他们颇为客气,还特意将那日的误会又解释了一遍。柳母那日过后一直担心柳临溪的身体,今日见了面又听李堰说没有大碍,这才安心了些。 柳向晚如今倒是本分,见了李堰多余的眼神一个也没有,倒是一直偷偷观察柳临溪。席间柳临溪掩着嘴咳嗽了几次,柳向晚紧张地盯着,见对方并未再咳血这才放心。 朕今日叫二老过来,一是同柳将军团聚,上次朕去柳府提亲闹了误会,连饭都没能好好吃一顿,朕也很过意不去。二是,礼部的人算过了大婚的吉日,说三日后便是吉日,若是错过了恐怕还得等上大半年。 三日后?这如何来得及?柳夫人问道。 是,朕也觉得太过仓促了。李堰道:朕与柳将军大婚,乃是大宴的国事,理应风风光光的。可吉日等不得,所以朕思前想后,觉得不如先请礼部的人做个简礼,让朕同柳将军先拜堂。至于大婚之礼,便慢慢筹备,等之后再到了吉日补上便是。 柳夫人闻言看了看柳老爷,柳老爷沉着脸也不说话。柳临溪此前也不知道李堰的打算,此刻也有些茫然地看着李堰,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二老若是没有异议,此事便这么定了。李堰道:既是简礼,朕也不打算惊动旁人,当日二老与柳二公子来宫里吃个家宴,朕同柳将军当着三位和太后的面拜个堂,这事儿也就算是成了。 柳老爷和柳夫人席间自是不敢反驳,可柳老爷始终黑着个脸,任谁也能看出来他是不乐意的。柳老爷为人迂腐古板,对柳临溪这个儿子多少也是有些在意的,在他看来柳临溪跟了一个男人不能娶妻生子,本就是委屈了,如今连个婚礼都藏着掖着,简直欺负人。 可他能怎么办呢? 跟皇帝硬来,他到底是没那个胆识。 老爷,你说句话啊。柳夫人从宫里出来之后,朝柳老爷道:溪儿成婚可是大事,你这个当爹的一句话都不说,陛下面色都不大好看了,一直皱着眉头。 我能说什么?柳老爷道:口口声声说将来补上,如今都这般敷衍,哪儿还有将来。 柳夫人原本也有些心疼柳临溪,如今听柳老爷这么一说,眼圈也有些红了。 他们这个儿子,跟了李堰,可真是委屈惯了。 将来万一李堰喜新厌旧,别说是补上婚礼,说不定连个位份都不会给他。 老两口顾着委屈愤懑,只有柳向晚一只低着头不做声。 事到如今,他对李堰和柳临溪的关系多少也有了点自己的判断。 此前他确实质疑过李堰的用心,甚至觉得他不值得柳临溪托付,可此前李堰让柳临溪任禁军副统领的时候,他着实惊讶了一番。要知道禁军可是掌握着皇城命脉的,李堰让柳临溪做副统领,便等于把自己一半的身家性命交到了柳临溪的手上。 李堰做到这个份上,对柳临溪的心意可见一斑。 柳向晚心道,若此前当真是自己误会了李堰,那今日这又是哪一出呢? 提亲都提了,难道差一个风光的婚礼吗?若李堰真是想拖延,即便是等个一两年再谈大婚之事,柳家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可今日李堰却提出来,要在三日后举行一个简礼,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除非 李堰确实想要这个婚礼,却又等不了 送走了柳家二老和柳向晚之后,柳临溪便倚在榻上休息。李堰走到书岸边看了一眼柳向晚的字,见上面写着柳临溪的名字,便问道:为什么要写你的名字? 本来想让他写你的,他不敢,就写了臣的。柳临溪笑道。 柳二公子满腹才华,当场做几首诗也不是难事,怎么写一幅字还能难住了?李堰道。 柳临溪轻笑一声,起身走到李堰身边,开口道:你是真没明白吗? 朕不是很明白,柳将军同朕说说吧。李堰拉着柳临溪坐下道。 柳临溪道:向晚这孩子是聪明,可他并非爱慕虚荣之辈。此前他有意接近你,不过是想试探你对我的心意。如今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自然不会在你面前卖弄自己。 如此说来,倒是朕错怪了他?李堰挑眉道。 你们两个性情倒是像,都爱出卖色相互相试探。柳临溪揶揄道。 李堰失笑道:这么说来,柳二公子对你这般上心,朕都忍不住有些吃味了。 他可是臣的亲弟弟,再怎么上心又不能和我成亲。柳临溪道:倒是陛下,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要拜堂,难不成有些事情不拜堂做不了? 李堰挑起他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亲,笑道:你最近是越来越爱撩拨朕了,是不是以为朕当真会因为心疼你,不敢把你怎么着? 臣不敢。柳临溪就势勾住李堰的脖颈,和他接了个吻。 此时苏恒在殿外禀告,说陆俞铮求见。 让他去御书房等着,朕陪柳将军说会儿话便过去。李堰道。 苏恒在殿外应了一声。 柳临溪这会儿也有些犯困了,没说几句话便昏昏欲睡。李堰一直看着他睡着,吩咐了苏恒好生照看着,这才去了御书房。 陆俞铮这几日派人将柳府的人摸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柳临溪自打从西北回来之后,吃的喝的都是与柳家人一起,做饭的厨子甚至采办的家仆,都是在柳府干过三年以上的,接触过的人中也没有什么疑点。 柳家的人没有疑点,宫中的人也没有疑点。李堰道:那这毒会是谁下的? 臣不敢妄自猜测。陆俞铮道。 若是找到下毒之人,说不定便能找到解药。 可惜,找到此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根本毫无头绪。 李堰沉吟片刻又问道:文书发出去已经三日了,可有民间术士郎中之类的出现? 未曾。陆俞铮道:陛下赏银巨额,相信不久一定会有人找上门来的。民间能人异士甚多,定然能有人救得了柳将军。 李堰从前一直很厌恶怪力乱神之说,对那些游方术士更是深恶痛绝。如今他却恨不得把大宴国这样的人都找过来,只要能有一线希望救柳临溪的命,他都在所不惜。 三日之期很快便到了。 今日休沐,李堰不需要上朝,早晨一直守着柳临溪睡醒,也没叫他。 俩人一起用了早膳,柳临溪又喝了药。 随后苏恒捧了两套大红的喜服过来,让他们更衣。 柳临溪摸了摸那喜服,甚是喜欢,问李堰能不能先沐浴再更衣。李堰自然不会拒绝,便陪着他一起去了浴房。 浴房中水汽氤氲,又燃了暖炉,丝毫觉不出冷来。两人坐在池中,李堰拿了把木梳一边替柳临溪梳头,一边开口道:原本想等入夜后再行礼,但礼部的人说既是简礼不需要讲究那么多规矩,所以便将时辰定在了巳时二刻。 我爹娘和向晚都会来吗?柳临溪问道。 嗯,母后也会过来。李堰道:朕前两日派人去京郊,本想将皇叔也请来,但他身子不大好,如今京城天寒了,怕他受不住,便作罢了。 柳临溪笑了笑道:既然是简礼,不必在意那么多,即便只有你我二人也是好的。 嗯。李堰帮他把头发梳顺之后,挪到他对面坐着,又道:从前朕还一直想着,要让你去湍河营呢,幸亏改了主意。 柳临溪闻言也想起了这茬,便问道:陛下似乎未曾说过,为何最后要让臣留在禁军呢? 朕这点心思你竟猜不出?李堰道:湍河营离京城虽近,却也有三十多里的路程,朕每日要上朝,你要处理军务,咱们二人若是想见面少不了奔波。 留在禁军,朕才能日日见到你啊。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不由失笑,伸手捏了捏李堰的手指。 朕知道,你戎马半生,不会甘心一直窝在这宫里头。李堰道:朕向你保证,将来若你在这宫里待得烦了,什么时候想出去,无论是湍河营、西北军还是别的什么徐州营,任你挑选。不过有一样,不能让自己受伤,不能离开太久,至少得时常回来陪陪朕。 柳临溪笑道:说不定到那个时候,陛下看臣也看得烦了。 不会的。李堰开口道:母后常说朕跟先帝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先帝对母后一生忠贞,即便子嗣单薄也未曾再娶,连侧室都没有。我们李家的男人皆是如此,看上了谁,认准了便不改了。 柳临溪一怔,心里某个地方突然疼了一下。 李堰这话若是为了哄他高兴,他倒是能释然地听了去,可李堰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毫无杂念,反倒带着一股子决绝的劲头,柳临溪突然就有些怕了。 这几日,柳临溪大概也猜到了自己的状况。 日日喝药,偶尔咳血,身体越来越虚弱 这不像染了风寒,倒像是时日无多。 若非如此,李堰为何非要选在今日拜这个堂呢? 今日这堂一拜,他柳临溪算是有了着落,真要一命呜呼到了下头也不再是孤家寡人。可李堰呢,还未满十九岁,便成了个丧偶的皇帝。 柳临溪看着李堰英俊的脸,心道,我怎会舍得这么对你? 第35章 柳临溪在京城待了这几个月, 既不上战场,也不去训练场,身上的肌肉线条已经淡了许多, 如今倒是显出了几分纤弱, 不似先前那般结实了。 李堰拿布巾帮他把身上的水渍擦干净, 手不小心碰到了某处敏感部位,柳临溪微微有了点反应,却也并不尴尬, 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堰。 柳将军这么看着朕做什么?李堰表情只微微一怔,便拿过里衣帮柳临溪穿上,丝毫没有别的动作和举动。 待帮柳临溪穿好了里衣,李堰才顾上自己。柳临溪趁他转身的时候, 伸手环住他的腰,帮他系好里衣的衣带, 顺势抱着李堰的腰没有松手。 李堰侧头看着他问道:该换喜服了,外头还有人等着呢。 柳临溪在他额上蹭了蹭,开口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啊?李堰一时没反应过来。 柳临溪又问道:是得了什么病,还是中毒? 李堰目光不由一闪,顿时僵住了。 柳临溪搂着他的力道紧了紧,又道:臣又不是三岁小孩,亦不是耄耋老人, 自己的身体如何,总不会半点都没有觉察。陛下若真是在意臣, 便告诉臣实话吧, 总得让臣知道还有多少时日 李堰眼圈一红,回身抱着柳临溪,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柳临溪见状心里便猜出了大概, 倒不是他多聪明,实在是李堰从头到尾都没能掩饰住眼里的那份凄怆。李堰少年人初次动情,恨不得将心都剜了送人,怎么可能在恋人生命垂危之际尚可谈笑自如? 莫说是他,就算换了柳临溪也照样做不到。 不是病,是毒吧?柳临溪问道。 李堰点了点头,开口道:很慢的毒,以至于过了几个月太医都没能发觉。都怪朕,起初你身子不大好的时候,朕便该想得到,你堂堂一个疾风将军,在战场上杀敌之时何等英武,怎可能到了京城之后身子便这么弱 还有多久?柳临溪问道。 太医说两个月。李堰到底没敢将那半月之期说出来,眼看着半月过去了好几日,连十日都不到了。但他心想自己是真龙天子,有他在旁庇佑,柳临溪运气再差也不可能只有最短的半月之期吧。 柳临溪放开李堰,走到一旁的榻边坐下,拧眉陷入了沉思。也不知为何,得知自己中毒已深时日无多的时候,他竟觉得很坦然,仿佛这一切并不突兀,冥冥之中早有了定数一般。 他此前便想过一个问题,原书中原主是在回程途中在湍河被人伏击杀死的。那在这之前应该都活的好好的才对,可他自己是如何穿到原主的身体里的呢?总得有一个契机,他才能取代原主活下去吧?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如今想来,或许就是中毒这个契机了。 原主服下了无解的毒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死了。 大概上天想给他一个机会,所以柳临溪在原主彻底死去之前,穿到了他的身体中,这也是为什么柳临溪开始那段日子,记忆一直断断续续,大概就是那毒在作祟。可惜柳临溪虽然代替原主躲过了湍河刺杀,身体中早已中下的毒,却留了下来。 如果自己注定必死无疑,那重活这一世的意义何在呢? 难道就是为了遇到李堰,和李堰谈个恋爱? 柳临溪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既然重新获得了生的机会,那么他的生路便不应该是被堵死的。 一定有一线生机在某个地方 他必须找到这一线生机。 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让李堰年纪轻轻就做一个丧偶的皇帝! 陛下,将军。苏恒隔着屏风道:该更衣了,吉时快到了。 李堰伸手握住柳临溪的手道:朕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解毒的法子。 臣知道。柳临溪反手握住李堰的手道:臣相信自己不会死,相信陛下一定会找到解毒的办法,所以今日臣不想穿这喜服,也不想同陛下成亲。 柳将军李堰急道。 既然臣不会死,待这毒解了,陛下可愿意再与臣行大婚之礼?柳临溪问道。 柳临溪看向李堰的目光坦然无惧,丝毫没有心灰意冷,李堰怔怔地看着他,却迟迟没有点头。 柳临溪知道,李堰心里很怕,即便他嘴上说着会找到解药,可他还是忍不住害怕,怕万一他倾尽了全力也挽回不了,怕留不住柳临溪的命,怕错失了今日的机会,便永远无法与柳临溪拜堂。 陛下,难道你不想赌一把吗?柳临溪道。 在所谓的两个月和一生之间,赌一把,这个诱惑对于李堰来说太大了。尤其对李堰来说,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两个月,有的只是所剩无几的日子,没有相守,没有陪伴,没有大婚,没有肌肤相亲,没有儿女成群有的只是柳临溪离开后他看不到尽头的灰暗和孤独。 他想赌,赌他们之间没有的东西,赌他连奢望都不敢的东西。 陛下,柳将军?苏恒又在屏风之外催促道。 李堰看着柳临溪,目光中的犹疑和恐惧终于渐渐散去,他开口道:朕赌,咱们若是赢了,明年今日,朕与你行大婚之礼,若是输了,朕便终身 不会输的。柳临溪打断他道。 李堰朝柳临溪一笑,开口道:对,咱们不会输。 苏恒在外头等了半晌,却见两人出来的时候并未穿喜服。 李堰朝苏恒道:苏恒,将这两件喜服收起来,下次再穿。 呃是。苏恒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让人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喜服。 柳父柳母与柳向晚已经被接进了宫中,太后也已经过来候着了,没想到几人空等一场,这拜堂是没拜成,最后众人一道吃了一顿家宴。 李堰虽寻了个由头朝几位老人解释了一遍,但众人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到底是不乐意。尤其是柳父,本来就觉得这简礼是胡闹,如今取消了,他反倒更不乐意了,还没到宫门口就朝柳母抱怨,说李堰这儿婿实在是不靠谱,没成亲也好,将来若是散了,说不定柳临溪还能再娶个人进门踏踏实实过日子呢。 柳母一边安慰柳父,一边还在担心柳临溪的身体。这孩子自从上次咳了血,她这个当娘的便总心慌,但李堰说了没事,她也不敢过多追问,只能暗自祈祷,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能治好柳临溪。 一路上只有柳向晚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在想事情。 柳父柳母这边不高兴,太后自然也不大高兴,责备李堰不该胡闹,折腾了这么半天,倒是让本来就虚弱的柳临溪越发没精神了。李堰好话歹话都听着,也不敢反驳,只能送走了太后再去找柳临溪安慰自己。 柳临溪趁着李堰挨骂的时候已经睡了一觉,这会儿倚在床头,面色恢复了不少。 李堰粘着他腻歪了一阵子,想起解药的事情心情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前几日,朕怕你疑心,一直不曾问过你。李堰朝柳临溪道:太医说,你这毒是入宫前后中下的,你那段时日可曾吃喝过什么可疑之人给的东西?若是能找到下毒之人,咱们便可找到解药。 柳临溪想了想,毫无头绪。 但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下毒之人他或许不知道是谁,可他却知道有人要杀他。此前他在原主记忆中见到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据程远所说是李堰的暗卫,若此人不是李堰指使,那他背后之人便是真正要杀死自己的凶手。 事到如今,柳临溪既然已经决心信任李堰,便也没有继续隐瞒此事的必要了。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人?李堰一脸期待地问道。 臣确实想到了一个人柳临溪道:此人是否朝臣下毒,臣倒是不知道,但臣曾多次梦见,此人要杀臣。 梦见?李堰闻言一怔。 是。柳临溪道:臣曾多次梦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要杀臣。 刀疤?李堰一惊,忙问道:这刀疤在何处? 从这里一直到这里。柳临溪在自己脸上斜着比划了一道。 李堰闻言面色骤变,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喃喃的道:怎么会是他? 陛下可是认得此人?柳临溪问道。 他是李堰道:他是朕的暗卫。 柳临溪点了点头,程远说的果然没错。 严格来说,他是先帝留给朕的暗卫,一共一十八人,各个武功高强,尤其暗器工夫了得。只是朕不喜这帮人天天潜在暗处围着,所以一直很少动用他们。李堰说:你说的这个人,是暗卫的首领,叫刘一。 柳临溪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李堰忙道:朕从来不曾授意过他们杀你。 臣知道,再说这不过是个梦而已,陛下无需解释。柳临溪道。 你从前若未曾见过他,又怎么可能梦见他。除非他在你周围出现过,你当时未曾留意,却记住了他的样子,所以梦里才会见到他。李堰道。 李堰这个解释倒是合理,柳临溪便无需解释为什么会梦到一个没见过的人了。 那这京城之中,除了陛下之外,还有什么人能驱使他们呢?柳临溪问道。 除了朕李堰眉头深锁,似陷入了极大的纠结之中。 此时苏恒在殿外朗声道:陛下,柳二公子求见。 向晚?柳临溪一怔,问道:他不是刚出宫吗? 李堰朝殿外道:让他进来。 陛下,柳二公子说有话要同陛下单独说。苏恒道。 李堰看了柳临溪一眼,柳临溪朝他笑了道:去吧,向晚知道分寸,陛下不必如此怕他。 朕倒不是怕他,是怕你多心。李堰说罢起身出了内殿。 柳向晚朝李堰施了个礼,李堰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审视。 兄长身子可还好?柳向晚问道。 不大好。李堰也不费心瞒他。 柳向晚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兄长身子原是挺硬朗的,这些时日渐渐衰弱,我便猜到怕是不大好。柳向晚朝李堰拱手告了个罪道:原以为是陛下所为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但今日见陛下面色凄然,想来对兄长应是关爱的。 你想说什么?李堰冷声道。 请问陛下,兄长是急病,还是中毒?柳向晚问道。 李堰略有些惊讶,没想到柳向晚竟然直接问了出来。 中毒。李堰道。 下毒之人可找到了?柳向晚问道。 不曾。李堰道。 柳向晚又朝李堰拱了拱手,告罪道:向晚斗胆,此前曾听程公子提起过,言及陛下身边有人欲对兄长不利。为此程公子多次设法,想让兄长离开此地,奈何一直不曾如愿。如今想来,若那日不是陛下安排,想必背后便是另有其人了,至于是谁,向晚无从猜测,但请陛下念在兄长忠君为国,设法救他性命。 柳向晚所提供的线索,竟然和李堰方才与柳临溪推测的不谋而合。 若柳向晚所言属实,便也印证了程远此前为何三番五次地对柳临溪夹缠不清。 可程远怎么会知道李堰身边的人对柳临溪不利呢?他平日压根不进宫,更别说接触到李堰身边的人了。若是换成林景泽,尚有可能是在烟花之地无意听到了什么消息,但程远为人正派,不会去那种地方,也不会结交乱七八糟的人。 那程远得知此事的唯一可能就是在太傅府中。 若非此事牵扯太傅,程远或许早就和盘托出了 想通了此节,李堰心中的许多矛盾顿时理清了。 你放心,你兄长的性命,朕看中的很。李堰朝柳向晚道。 如此便多谢陛下了。柳向晚说罢起身告退。 待柳向晚走后,李堰便找来了陆俞铮。 吩咐他将暗卫首领刘一带来,同时去太傅府将太傅请进宫。 半个时辰后,程太傅被陆俞铮带着进了御书房,他一见跪在地上的刘一,瞬间便明白了今日被请来此处的目的。或许在柳临溪被李堰接近宫中的那一日,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李堰面色铁青地立在窗边,见程太傅进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刘一已经都交代了,他向来除了朕的命令,只看玉牌行事。太傅大人两次拿了玉牌命朕的暗卫刺杀柳将军,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程太傅道。 太傅大人,你好大的胆子。李堰目光一凛,身上透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程太傅平日里素来不怕李堰,但今日面对这个学生,却也不由有些冒冷汗。李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从那个初登大位时茫然无措的少年,成长为了一个颇具威严的天子。 说吧,两次刺杀你是如何安排的。李堰道。 臣让刘一在柳将军述职离宫那日,以暗器将剧毒刺入了柳将军体内。程太傅道:依着那药的毒性,柳将军当夜便会毙命,但不知为何他并未死去。 李堰眉头深锁,心道怪不得一直查不出下毒之人,原来这毒是以暗器刺入了柳临溪体内,恐怕连柳临溪自己都未曾察觉。 臣第二日便让刘一准备了新的刺杀计划,打算在柳将军回西北时,在湍河之畔将他截杀。程太傅道:因为陛下曾要他任职湍河营,他若死在湍河,这笔账便可以趁机算在湍河营头上,陛下也可以此为借口,敲打一下湍河营。 李堰心道,难怪柳临溪此前每次提到湍河都会紧张,大概是觉察到了某种危险吧。 如今想来,程远撞见的恐怕就是这次密谋。程远不知其中缘由,只知道刘一是李堰的暗卫,自然便以为是李堰要杀柳临溪,所以才千方百计想救柳临溪的性命,只可惜他顾忌着太傅,不敢名言,所以并未取得柳临溪的信任,反倒将柳临溪越推越远。 好手段,太傅大人连朕的后手都猜到了。李堰气极反笑。 人算不如天算,万想不到那毒药对柳将军竟然没用,而他竟也放弃了回西北,直接被陛下接入了宫中。程太傅苦笑道:臣这两次布置倒是多此一举了。 若早知道柳临溪会进宫成为李堰的人,他又何苦处心积虑地要杀了柳临溪呢。 偏偏造化弄人,程太傅该做的都做了,柳临溪却突然留在了京城,还直接跟了李堰。 李堰走到程太傅身边,目光凌厉地看着对方,冷声道:解药呢。 臣并不知此毒有解药。程太傅道。 你撒谎!李堰一把扯住程太傅的衣襟,目光中带着杀意,厉声道:解药到底在哪儿? 陛下,事到如今老臣再无必要隐瞒,老臣确实不知解药之事。程太傅道。 李堰看着程太傅,突然意识到了被自己忽略了的一个问题。 程太傅要驱使刘一,必须有玉牌为信,李堰驱使暗卫所用玉牌,并未给过任何人,怎么会到了程太傅的手里?除非,这玉牌是旁人给的! 暗卫是先帝留下的暗卫,玉牌也是先帝留下的玉牌。 除了李堰之外,先帝还会将那玉牌给谁呢? 只有一个可能 陆俞铮,着人将他们二人暂时关起来。你带几个人随朕去一趟京郊。李堰冷声道:朕许久不见皇伯了,有些想念,去拜会他老人家一趟。 第36章 李堰到京郊园子的时候,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老王爷独自坐在茶室中的矮榻上,面前放着的棋盘上摆着残局。 过来,陪我把这局棋下完吧。老王爷头也不回的道。 李堰走过去, 坐到他对面, 看了一眼棋局却并未抬手拿棋子。 胜败已定,还有继续的必要吗?李堰道。 不到最后的时候, 胜败永远都定不了。老王爷笑了笑,见李堰没有要和自己对弈的意思,便起身走到茶桌前,开始煮茶。 李堰远远地看着他, 目光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疏离和冷意。 你前几日差人来找我去京城, 我没能去,心里还有些惦记呢,今日你便来了。老王爷一边煮茶一边道:怎么,你要办的事情,办完了? 李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皇伯,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老王爷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李堰, 随后恍然道:哦,你今日来, 是为着柳将军的事。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为什么要动他?李堰问道。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老王爷道:当日他拒绝了你,往后你便再也不可用他,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父皇在世的时候没有教给你吗? 就算他不愿留在京城,他回到西北依旧是戍边有功的猛将,于大宴于朕都是有功之臣。李堰道:皇伯为何执意要取他性命? 你父皇说的话, 你忘了吗?老王爷道。 先帝说过,柳临溪此人可堪大用。 既然是可堪大用之人,若是不能收为己用,留着便是隐患。老王爷道:西北军戍边有功,如今眼看战事即将平息,待他日班师回朝,你待如何面对他们? 狡兔死走狗烹,功高盖主注定是所有大功之臣都无法摆脱的罪名。李堰不是没学过制衡之术,也知道此事向来都是所有帝王要做的取舍,可他想不到,让自己第一次面临这个问题的人,竟然会是柳临溪。 要怪就怪他不该那日沉不住气问了柳临溪那句话。 若他不问,柳临溪便可安然返回西北,待到西北战事彻底平息,或许就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再让他做取舍,这刀自有柳临溪上头的人顶着,不至于第一个便落到柳临溪头上。 又或者那个时候他对柳临溪毫无私情,对方会如何,与他也没有太大的干系。 可偏偏,那日听柳临溪述职,李堰鬼使神差的便问了那句话,柳临溪竟还拒绝了。 可是老王爷怎么会第一时间便知道柳临溪拒绝李堰的事情? 按理说,那次的谈话在御书房之中,不该有第二个人听到。 皇伯派了人在朕的身边吗?李堰问道。 那日你收到了弹劾湍河营不敬君上的折子,那折子是我着人送上去的。老王爷道。 所以,李堰看到那折子并非巧合,而是被安排的。如此说来,他试探柳临溪的举动,都被老王爷计算在内。那日若柳临溪在御书房待的够久,他出门后便会安然无恙,否则便意味着他拒绝了李堰,结果便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李堰看着面前的老王爷,只觉得脊背生寒。 一个远在京郊的老人,竟能这么轻易便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老王爷递了一杯茶给李堰,开口道:柳临溪是大宴的将军,梁峰难道不是吗?既然你能毫不犹豫的将梁峰置于死地,对柳临溪又为何不可? 就因为他得了你的青眼,愿意讨你欢心?老王爷道:你不要忘了,你是大宴的天下之主,是天子。你要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一生就要不断的舍弃,舍弃你在意的,舍弃你珍惜的,舍弃你最舍不得的只有把这些东西都舍了,你在这个位子上才能坐稳。优柔寡断,儿女情长,只会害了你自己。 李堰手里捏着那杯茶,只觉得指尖被烫的生疼。 他一口将茶饮尽,放下茶杯,目光中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冷意。 皇伯,你坐过皇位吗?李堰开口道。 老王爷一怔,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解。 李堰又道:你没有坐过,因为此前皇位上是我父皇,如今是朕。 那又如何?老王爷问道。 既然是朕坐在那里,那么什么该舍,什么不该舍,便是朕自己说了算。李堰看向老王爷,伸手道:解药。 老王爷但然一笑,朝李堰道:没有解药。 怎么可能没有解药。李堰道:皇伯运筹帷幄,总不会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一条吧? 老王爷招了招手,叫了一个随侍过来,在对方耳边说了句什么。随侍离开片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的瓷盒。老王爷当着李堰的面,扭动机关,将那巴掌大的瓷盒打开,便见瓷盒被一分为二,两部分都空空如也。 西域枯骨庄配的毒,一副毒药,一副解药。这盒子一旦打开,便没有退路,毒药中了三个时辰后便会毙命,解药也只有三个时辰之内用了才会有效。时辰一过无论是毒药还是解药,只要未用便都会化作青烟,散了老王爷道。 解药散了是什么意思没有解药了? 西域枯骨庄?朕可以派人去 来不及的,从京城到西域,脚程最快的马,来回也要一个多月。老王爷道:可即便你的人到了,他们也没有解药能配给你,因为枯骨庄一副毒药只有一副解药,这幅药是二十年前得来的,再要集齐药材配第二副解药,少则三五个月,多则需要一两年,柳临溪能等得了吗? 柳临溪当然等不了。 李堰接过那瓷盒,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憋得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初冬季节,入夜之后寒气逼人。此时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雪,冰凉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像是要把这天地都冻僵一般。 冰凉的瓷盒上隐约附着着一丝香气,那味道李堰再熟悉不过了,他曾在柳临溪身上闻到过不止一次,他一直以为那是某种熏香,却没想到竟是毒药的味道。 李堰手里握着那瓷盒,突然就开始想念柳临溪。 离开那人不过半日,他却觉得已经浪费了半生似的,恨不得立即赶回去。 我若知道他会回头,当日定不会多此一举。若是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先前见他一直安然无恙,我还在想或许刘一失手了,那毒并未下中,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一劫。老王爷见李堰面色苍白,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又道:堰儿,你还年轻,咱们大宴什么样的俊才没有?不差这一个。 呵。李堰苦笑一声,扶着茶桌起身,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一般,不得不勉强稳住心神才能站立得住。 我有个故交的儿子也在西北军中当差,他战功虽不及柳临溪,却也比许多同龄的武将都要出类拔萃。老王爷道:再过两个月战事暂缓,西北军会派他回京述职,柳临溪空出来的禁军副统领一职,可让他暂代。 李堰仿若未闻,一步步走向门口。 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寒意透过鼻腔直逼肺腑。 陆俞铮,派人封了这院子。李堰冷声道:皇伯年纪大了,朕的事就不劳他再操心了。 陆俞铮闻声忙应是,不敢置喙。 当夜,李堰带人连夜赶回了宫。 柳临溪已经睡下了,李堰怕带着一身寒气扰了他,只立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李堰未曾就寝,看过柳临溪后便径直去了一念堂。 一念堂里的烛火因为夜里没人照看,熄灭了大半。李堰取了一支蜡烛,将那些熄掉的烛火一一点燃,整个殿内顿时明亮了不少,仿佛也稍稍有了些暖意。 李堰想起许久前,柳临溪跪在佛前的样子,心顿时软成一片,便走过去跪在了柳临溪曾跪过的地方。他向来不信神佛,也从不曾向这些虚无缥缈之物乞求过任何东西,但是今天,他突然无比期望,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种力量,可以满足他所求之事。 朕不知道,母后跪在这里的时候向你求的是什么,她似乎很喜欢朝你说话。李堰跪在佛前,开口道:你若真能听得见,朕想向你求一个人的平安。朕愿意用余下半生的性命,换他与朕同死。 殿内烛火摇曳,寂静无声。 眼前的佛像没有回应,依旧一脸慈悲。 李堰又道:朕今年十九岁,若依着父皇的年纪活到四十,朕还能活二十年。匀给柳临溪十年,这样朕与他还能一起活十年,想来也足够了。 李堰说罢朝佛像拜了拜,这才想起来自己未曾燃香,于是又取了香点上,将方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若是你觉得十年太久了,五年也行。李堰又道。只要柳临溪能活下来,日子多五年少五年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他们把一天掰成两天来过。 你倒是大方,哀家生养了你十八年有余,你一张嘴就全送了人。太后的声音突然从李堰背后响起。李堰回头看到太后,眼圈不由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母后李堰心灰意冷的道:朕是不是真的要失去他了。 人生在世,总是在不断失去。太后道:哀家不也失去了你的父皇吗? 李堰怔怔看着太后,想到自己要失去那个人,只觉得一颗心像是快被人剜出来了似的,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太后走到他的旁边跪下,朝着佛像拜了拜。 你长大了,总要学会接受一个道理,即便你是皇帝,也不是所有事情都会依着你的性子来。太后道:但上天对你还算是厚待,我想他未必会将柳将军从你身边带走。 李堰闻言目光中瞬间有了一丝光彩,他问道:母后,你这话什么意思? 西域枯骨庄的毒,也并非无解。炼药之人虽对毒药的药性有着近乎狂热的迷恋,可毒药制多了以后,取人性命反倒成了不值一提的事。在极致的毒性中留一线生机,看中毒之人能否挣扎着活下来,倒成了有趣的事。太后说着取出一个瓷盒递给李堰,李堰一见之下不由一惊,那瓷盒竟与老王爷给他的一模一样。只是他打开那瓷盒后,发觉瓷盒也是空的。 皇伯说这药是二十年前得来的李堰道。 他没有骗你。太后道:这药的来龙去脉,已经过去了,你大可不必知晓。但柳将军体内的毒,哀家却可以告诉你该如何解 李堰怔怔看着太后,万没想到峰回路转,太后竟会知道这毒药的解法。 此法虽可行,却极损阴德,否则哀家也不会瞒你到现在。太后叹了口气,又跪在佛像前磕了个头,开口道:你要答应哀家,尽人事,听天命。若最后柳将军命大活了下来,那便是他命不该绝,若他还是死了,你也要接受这个命数。 李堰沉默片刻,声音颤抖着点了点头道:朕答应母后。 天光渐亮,照亮了皇宫,也照亮了一念堂。 可李堰从一念堂走出来的时候,身上却笼着一层阴霾。 这法子有损阴德,他李堰自是不怕这些。 若是能救柳临溪的命,什么代价他都不在意。 柳临溪已经许久未曾回过霁月居了。 今日他起来,见外头落了雪,想着霁月居雪景应该不错,便披了件大氅去了霁月居。冬日寒凉,湖水已经结了冰,如今冰面落了雪,看上去白茫茫一片,令人一见之下心生旷然。柳临溪围着炉火在水榭坐了半晌,感觉郁结已久的心情都因着眼前的景致明亮了不少。 昨日李堰将程太傅关了,此后一夜未归。 柳临溪大概能猜得到结果,恐怕李堰这解药找的不太顺利。 若说先前柳临溪盼着找到解药还只是想活下去,如今他却不得不担心,倘若自己真的死了,李堰可别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将军,老奴这才一会儿不在,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苏恒生怕柳临溪着了凉,虽见着旁边放了暖炉,却也依旧不放心道:要不咱们还是去屋里歇着吧,这水榭四面漏风,实在是太冷了些。 柳临溪笑道:雪还没化,这会儿倒是不怎么冷。 要不然,老奴着人去烧些热水,待将军赏完了雪去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意?苏恒提议道。 柳临溪知道拗不过他,便点头答应了。 苏恒赶紧着人去浴房烧了热水,又拿了件毯子给柳临溪盖着。 柳临溪让他这副小心翼翼的姿态搞的着实哭笑不得,怕他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又坐了一会儿便进去了。 浴房里烧好了热水,柳临溪在外头倒是没觉得冷,进去之后被热气一熏才觉出来四肢百骸都有些冻透了。他脱了衣服坐进去泡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暖和了些。 没一会儿背后有脚步声传来,柳临溪以为是苏恒,开口道:不必伺候,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他出声之后,背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停,反倒径直走到了他背后。 柳临溪回头一看,见来人是李堰。 冷不冷?柳临溪见李堰面色不大好,开口问道。 冷。李堰说罢踢了靴子将外袍一脱,穿着里衣便踏进了池中。 柳临溪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躲。李堰却欺身上前,将柳临溪压在池边便吻了上去。柳临溪伸手推了他一把,李堰捉住他的手,力气大的惊人,直到柳临溪被他吻得有些喘不上气,李堰才稍稍退开些许。 怎么了?柳临溪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朕就是太想你了。李堰笑了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柳临溪伸手摸了摸李堰的脸,微微嗔怪道:衣服都没脱就进来了,像个大孩子似的。 你帮朕脱。李堰两手摊开,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柳临溪面上。 柳临溪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帮他将湿透的里衣脱下。李堰趁势抱住柳临溪,将他按在怀里,过了好半晌才松开。 朕今日想要了你。李堰开口道。 柳临溪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李堰望着自己的双目带着炙热的欲/望,心中不由一动,脸刷的一下便红了。李堰见状凑到他唇边亲了亲,声音带着一丝恳切道:答应朕吧,好不好? 第37章 柳临溪这些时日其实没少撩拨李堰。 他的心思倒是挺直接, 想着自己若是真的命不久矣,好不容易活了这一场,同李堰也算是谈了个恋爱, 怎么也得圆个房再死啊, 不然也太亏了,往后李堰回忆起他来也没多少可供凭吊的细节。 再说了, 大家都是男人,彼此两情相悦,待在一起想做点什么也正常。 柳临溪在这方面并不是很别扭,甚至比李堰都要期待。 可这些时日, 李堰大概是担心他身体的状况, 每次面对柳临溪的撩拨都坐怀不乱,称得上十分克制有加了。原本俩人要拜堂那日,柳临溪估摸着差不多可以把事儿办了,没想到临了他自己心软,不舍得让李堰年纪轻轻因为自己成了丧偶的皇帝,最后堂也没拜成 事情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今日李堰这是终于想通了?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心中暗笑, 但事到临头却也还是有点不大好意思, 毕竟在这种事情上他也没什么经验。 你不愿意吗?李堰见柳临溪半晌不答话,便蹭了蹭他的额头, 用一副委屈巴巴的目光看着柳临溪问道:你不想同朕亲热? 柳临溪本就没打算抗拒,一见李堰这副模样越发心软,当即四处看了看, 问道:就在这里吗?他这话一出口,便等于是答应了。李堰当即抱着人从池子里踏出来,将人放到了一旁的矮榻上。 从温暖的池水中骤然出来,柳临溪冷得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李堰俯身将人圈在身下,用自己的体温为柳临溪取暖。 要不然去床上?柳临溪问道。 李堰凑在柳临溪耳边道:放心吧,很快就不冷了。 柳临溪事到临头,兴奋之余还有点害怕,按住李堰的手问道:你就这么硬来吗?太医此前给的那个药 放心吧,朕都带着呢李堰说吧低头吻住了柳临溪。 柳临溪: 好吧,原来不是心血来潮,是早有预谋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力气去计较李堰的心思了。 李堰虽是第一次,但并不如何莽撞,柳临溪几乎没怎么受伤,事后仅仅是有些不大舒服,连疼都没怎么疼,也不知道是因为李堰太有耐心,还是此前太医给的药好,总之他对这一次的体验极为满意。 不过李堰与他行事的时候虽极为克制,可对这件事情的热衷程度却极为放肆,单是当日天黑之前,就缠着柳临溪来了两回。第二日一早去上早朝前,又拉着昏昏沉沉的柳临溪来了一次。 柳临溪被他折腾得浑身骨架都快散了,却又每每都舍不得拒绝。 早晨李堰折腾完之后哄着柳临溪睡下才去上朝,柳临溪虽然累极了,可没睡一会儿又醒了,这才发觉肚中空空如也,饿的发慌。 苏恒着人弄了些清粥小菜,柳临溪一口气吃了两碗粥,这才放下碗筷。这几日他精神不济吃的都不怎么多,李堰一直惦记着让遇上变着花样给他弄吃的,今日他终于胃口好了些,连苏恒在一旁看着都高兴。 柳将军今日倒是吃的多,陛下若是知道了定然高兴。苏恒一边端了药给柳临溪,一边道。 柳临溪日日喝药已然习惯了,端过药碗一口气喝干,这才砸吧了一下嘴道:怎么今日这药没那么苦了? 太医说天凉了,将军体寒,便换了几味药给将军调理身子。苏恒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心道自己这命不久矣的身体,倒是让太医们费了不少心。 柳临溪披上衣服出来,见外头阳光正好,地上落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还没化,被阳光一照白的耀眼。昨日他们在霁月居那么一闹,李堰怕他出去受了凉,俩人便宿在了霁月居,今日正好看看雪景。 陛下什么时候下朝?柳临溪问苏恒。 约摸着还得半个时辰吧。苏恒道。 柳临溪想了想,开口道:咱们去给太后请个安吧,趁着我这会儿还有精神。 是,奴才这就让人备轿撵。苏恒忙道。 柳临溪本想说自己走过去便是,但一想自己被李堰折腾了那么几回,腰、腿哪哪儿都酸,着实也没什么力气,便依了苏恒。 太后大概没想到柳临溪会来请安,见了人之后颇为惊讶。 溪儿今日看着精神倒是不错,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太后道。 日日喝着药,进补的东西也吃了不少,臣这待遇都快赶上坐月子了。柳临溪自嘲地笑道。 太后闻言面色一滞,忙掩饰住情绪问道:今日雪多路滑的,溪儿怎么想着来看哀家了? 臣这身体也不知还能撑到几时,想着太后对臣一直颇为照顾,便总想趁着还能走动的时候来看看。柳临溪早已知道太后在他毒发后来看过,所以病情也不瞒着太后。 堰儿昨日不曾同你说什么吗?太后略带试探的问道。 陛下柳临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陛下待臣的心意,臣是知道的,倒也不必多说什么。昨日他从京郊回来,神色颇为黯然,臣猜想解药的事情八成是没有着落了,又怕他心里难受,也不曾追问什么。柳临溪道。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堰儿不说,也是怕你难过。 臣如今已经看开了,若是天意如此,也只能欣然接受。只盼着哪一日臣走了之后,陛下能看开些。柳临溪道:太后娘娘最了解陛下,臣也没有旁人可托付了 太后闻言神色也颇为黯然,开口道:陛下虽年幼,但性子像极了先帝,认准了谁便是谁。哀家记得先帝当年只是在中秋诗会见了哀家一面,连夜便写了一封长信着人送给了哀家。他信里说,本想直接去求赐婚,又怕哀家对他没有这份心思,反倒唐突了我,这才提前知会一声。 柳临溪闻言忙问:后来呢? 后来哀家并未给他回信,他便三日一封地写,写了足足三个月。太后回忆往事,一脸温柔的道:哀家对他也并非没有好感,只是闺中女儿面皮薄这才未曾回应。后来他写信的事情渐渐藏不住了,父亲便来问我心意,我这才点了头。 李堰先前倒是朝柳临溪提过先帝与太后之事,柳临溪当时没太放在心上,今日听太后说起,才觉得颇为凄然。想想太后年纪轻轻,先帝便去了,有情人或能终成眷属,却未必都能白头到老。 其实哀家有一件事情,一直对先帝耿耿于怀。太后开口道:此事,哀家一直不曾提起,就连堰儿都不知道。 柳临溪一怔,心道连李堰的都不知道的事,想必也是个秘密了,太后这是打算告诉自己? 哀家同先帝原本还有一个孩儿太后道:当时哀家身子不大好,太医说大小只能保一个,先帝想也没想便舍了那个孩子。 柳临溪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保大还是保小这种问题,竟然会发生在太后和先帝身上。 先帝既然对太后情谊深厚,自然是更在意太后胜过那未曾谋面的孩子。柳临溪道。 哀家自然也是知道他的苦心。太后道:但哀家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他自始至终都知道那孩儿不会安然来到这世上,却从不对哀家提起。哀家初为人母,日日欣喜盼着这孩子到来,最后等来的却是个死婴。 太后说着已然红了眼眶,柳临溪皱了皱眉,也有些鼻酸。他虽然不曾为人父母,却也知道母亲对孩子总是天然带着某种爱护和责任感,很多人甚至将孩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先帝大概是怕太后太过在意那个孩子,所以才隐瞒吧。柳临溪道。 哀家又何尝不知道他的苦心。太后道:可在先帝生前,哀家一直对此事不曾释怀,直到他走了之后,哀家才在他的遗物中,找到了一封书信,是写给那个孩子的。 太后掩面轻泣,哽咽道:哀家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瞒着哀家不止是怕哀家舍不得那孩子,更怕哀家若是舍得了,心里却难免为此愧疚自责。所以他想一个人承担杀子的罪名哀家这些年一直在想,若先帝未曾瞒着哀家,我同他一起承担了这有损阴德的罪名,或许先帝便不会走的那么早。 太后。柳临溪道:逝者已矣,太后节哀。 太后点了点头,却依旧忍不住轻轻抽泣,想来她无论想起这孩子还是先帝都难免带着深深的遗憾和痛楚。 哀家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同你说了这么些不开心的事。太后半晌后情绪终于恢复了些,有些歉然的道。 太后说出来,兴许心里还能宽慰些,总比一直梗在心里要好。柳临溪道。 太后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面上的哀伤神色总算是缓了些。 想来这些年过去,她这番心里话也未朝旁人提起过,今日说出来,倒算是一种解脱。 从永寿宫出来之后,柳临溪胸口一直有些难受,仿佛被某种情绪哽住了一般。他原先总觉得,两个人相爱到深处,便该坦诚相待,风雨同担。但爱这种东西,或者说命运这种东西,总是喜欢给人出难题,时时处处都逼着人去做取舍。 而但凡深陷其中的人,便难免做出盲目又自以为是的决定。柳临溪心想,自己既然时日无多,可一定不能重蹈覆辙,定要好好同李堰过完剩下的时日,莫要留下什么遗憾才好。 第38章 柳临溪约莫着快到了李堰下朝的时辰, 便直接去了御书房,没再回霁月居。毕竟霁月居离御书房和李堰的寝宫都远,柳临溪若继续住在这里, 李堰免不了早晚都得奔波辛苦。 到了御书房门口, 苏恒刚一通报,李堰便迎了出来。 柳临溪一路走过来, 虽然披着大氅,但依旧满身寒气。 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李堰拉着柳临溪的手搓了搓,皱眉问道。 臣算着陛下该下朝了, 就想着过来看看。柳临溪道:走了一路, 倒也不觉得多冷。 还说不冷,手这么凉。李堰一边揽着他进屋,一边朝苏恒道:去加两个炭盆,再帮柳将军换一个热一点的手炉。 柳临溪跟着李堰进了御书房,这才看到殿内立着一个一袭青衣的少年。那少年看着约莫十七八岁,身材倒不如何挺拔, 比柳临溪得矮上半个头, 可长相十分出众,眉清目秀的。 对方自柳临溪进门目光便一直落在柳临溪身上, 柳临溪看了他一眼,不知他的身份,便没朝他打招呼。但那少年目光十分犀利, 柳临溪总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甚至有些敌意。 苏恒,你先带褚先生下去休息吧,朕同柳将军说说话。李堰朝苏恒道。 那少年闻言朝李堰行了个礼, 跟着苏恒退下了。 柳临溪盯着少年背影看了半晌,直到少年出了门这才笑道:这是谁家的公子,长得可真周正。 柳将军,朕还在这儿呢,你倒还有心思去看旁人周不周正?李堰挑眉道。 臣只不过看了一眼,陛下便把人遣走了,倒像是故意不让臣看。柳临溪道。 李堰伸手半搂着柳临溪,一脸笑意的问道:朕怎么听着这话酸溜溜的,柳将军莫不是看到个英俊少年,便要吃朕的醋吧? 臣可没那么小心眼。柳临溪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这大宴的男子女子若是陛下喜欢,尽可找了来,只要人家愿意臣是不会置喙的。 李堰闻言皱了皱眉道:柳将军这是要朕三妻四妾? 别说是三妻四妾了,就是三宫六院,臣也不会说半个不字。柳临溪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笑意,显然是在揶揄李堰,李堰一听却敛了笑意,郑重的道:咱们大宴自太/祖时起便没有三宫六院的规矩,朕并非浪荡之人,又怎会三妻四妾? 柳临溪本意就是随口玩笑一句,再者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存了心思想宽慰李堰,生怕对方真的守着什么虚无缥缈的承诺,等自己死了之后傻乎乎的守身如玉,那他可舍不得。 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对情爱一事本也不是特别执着。 此时与李堰在一块高兴便好,他死后李堰要如何他是真的不太在意。 臣并非这个意思,陛下怎么还认真起来了?柳临溪笑道:臣自然知道陛下的心意,说这话只是想让陛下知道,臣在乎的只有眼前和陛下高兴快活便好,若是有一日臣先走了,心里舍不得陛下一个人孤独终老,到时候 你是想说你不在意朕心里会不会装着旁人是吗?李堰开口道:柳临溪,朕不许你不在意。 臣柳临溪见李堰越说越认真,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李堰将柳临溪抵在书案前,将人抱起放在书案上,沉声道:柳临溪,朕不要旁人只要你,所以你必须踏踏实实给朕活着,明白吗? 臣唔柳临溪尚未开口,便被李堰吻住了。 李堰一边吻他,手还不老实。柳临溪被李堰吓了一跳,伸手推开对方道:不能再来了,就算你仗着自己年轻,这也太频繁了些 朕会轻一些,不会弄疼你的李堰低声哄道。 柳临溪理智上虽然知道要拒绝,可心里被李堰一撩拨又忍不住有些痒。 就在他犹豫该不该拒绝之际,苏恒在殿外开口道:陛下,褚先生托老奴给陛下带个话,说柳将军身子虚弱,不可纵欲,否则于身子有损。 柳临溪: 李堰: 李堰强行压住眼底欲/望,将柳临溪放开,开口道:管的倒是多 柳临溪一见李堰这副表情,活像个想偷吃甜点被人强行喝住的小孩一般,一脸委屈懊恼却又不得不忍耐。柳临溪心中不觉好笑,开口问道:褚先生是谁?怎么还能管得着咱们的事情? 褚云枫,前任太医院院判褚中原的独子。李堰道:他继承了褚中原的医术,年纪轻轻倒是颇有本事,朕让他来宫中,往后负责照料你的饮食汤药。 柳临溪一怔,心道这英俊少年竟然是自己的专属大夫? 哈哈,那感情好,褚大夫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由他给臣诊脉,可比向太医他们有趣多了。柳临溪笑道。 李堰闻言抬眼看向柳临溪,一脸的警告之意。 偏偏这人是自己找的,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柳临溪后来才知道,这个褚云枫虽然因为年纪尚轻名不见经传,但其父褚中原当年却是太医院鼎鼎大名的人物。当年先帝的平安脉一直都由褚中原负责,就连太后有孕之后的一应汤药也都是褚中原负责。 据说太后怀李堰的时候,身子一直不大好,有好几次都险些滑胎。若非褚中原医术高明,李堰能不能顺利来到这个世上都是未知。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因着这层关系,柳临溪再看那褚云枫的时候便总莫名带着几分亲切。即便褚云枫一直冷着个脸,像是个来讨债的债主,柳临溪却也不觉得厌烦,依旧对他十分客气,还总忍不住想逗一逗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年。 我看你总是一脸不高兴,是不是不想进宫,被陛下找人威逼着来的?柳临溪笑着问道。 我并未不高兴,只是天生面皮冷,不大爱笑。褚云枫冷淡的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道:那便好,我还怕你半推半就的,受了委屈。 柳将军精神看着倒是不错。褚云枫示意柳临溪换了一只手,然后按在对方手腕上一边号脉一边问道:柳将军与陛下房/事如何? 柳临溪一怔,问道:你小小年纪,对这种事这么好奇? 我是柳将军的大夫,这些事当然要问清楚些,并非是因为好奇。褚云枫面色一红,争辩道。 哦,这要从何说起呢?柳临溪问。 多久一次?褚云枫问。 嘿嘿柳临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陛下年轻,身体底子好,一次小半个时辰吧。 褚云枫深吸了口气道:我问的是,多久同房一次,不是问每次多久。 哦。柳临溪闻言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一日大约三次?上一次是早朝前。 !!!褚云枫皱了皱眉,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柳临溪道:柳将军好歹也是国之栋梁,该知道陛下日理万机,应该保重身体,克制欲/望。你们如此频繁无论对将军自己还是陛下,都非益事 柳临溪见褚云枫这副表情,心中觉得十分有趣,又道:是,褚大夫说的甚是,往后我一定好好劝劝陛下,莫要沉迷男色,损了精/气,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褚云枫虽是大夫,但毕竟年幼,被柳临溪这么一闹,原本的云淡风轻荡然无存,顶着一张大红脸替柳临溪诊完了脉。 从前的药不必再吃了,自今日起,我每日会为将军诊脉三次,也会依着将军身体的状况斟酌用药。褚云枫说罢起身写了个方子递给苏恒道:着人去御药房抓药,抓过来之后给我过目再去煎药。将军午膳前就煎上,半个时辰后将军用完午膳便可服食。 是。苏恒忙将药方交给一名行事稳妥的宫人去御药房抓药。 褚云枫收起了药箱,朝柳临溪道:我此后会住在偏殿里,方便随时照看将军。除了汤药之外,每日睡前我会为将军针灸。再有就是将军与陛下往后该尽量克制,每日最多只可同房一次。 这话我会同陛下说的。柳临溪忍着笑意佯装苦恼道:就是不知陛下肯不肯听我的话,每次我都说不要,陛下 柳将军放心,我会亲自去同陛下说的。褚云枫说罢拎着自己的药箱出了内殿。 柳临溪看着少年背影,不由失笑。这褚云枫年纪轻轻,心思并不深沉,喜怒都写在脸上。今日俩人一见面,柳临溪就觉出来了,褚云枫很不喜欢他,也不知是看不惯他蛊惑了李堰的君心,还是觉得他油嘴滑舌烦人。 好在柳临溪并不觉得被冒犯,只觉得少年这股不高兴的劲儿实在有趣。 左右他在宫里闲着也无事,倒是可以趁着这些时日,多逗逗这孩子 午膳的时候,李堰过来陪着柳临溪一起吃的。 到了喝药的时候,褚云枫亲自带人端了过来,那意思要亲眼看着柳临溪喝药。 那药一入口,柳临溪才明白为什么褚云枫要盯着他喝了。 这是用了半斤黄连煎的药吗?也太苦了吧。柳临溪半口药下肚,感觉从嘴巴到喉咙一路都被那药苦的发麻。柳临溪暗道,这眼看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为什么还要受这份苦? 良药苦口,柳将军请务必一滴不剩。褚云枫道。 柳临溪苦着脸看向李堰,李堰开口道:褚先生说的没错,喝吧,别剩。 柳临溪心知躲不过这一劫,闭着眼将那药一饮而尽,苦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苏恒端了蜜饯过来给他,褚云枫见状忙道:这蜜饯性寒,与药效相冲,往后不可再给柳将军吃了。 苏恒闻言看向李堰,李堰点了点头道:一切都听褚先生的。 苏恒闻言同情地看了一眼柳临溪,忙让人将蜜饯端了下去。 往后柳将军入口的所有东西,包括膳食和一应吃食,都要褚先生先点头。李堰朝苏恒道:包括柳将军的衣食住行,只要是褚先生提出来的,都要依着他的规矩办。 苏恒忙道:是。 柳临溪一听事情不妙啊,忙道:那若是臣想做什么事情 先问过褚先生,若是褚先生觉得不妥,那你就忍忍不要做了。李堰道。 柳临溪: 完蛋,感觉自己先前把人逗得太狠了,这小子肯定去李堰面前使坏了! 李堰说罢离开寝殿去了御书房,褚云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柳临溪喝了药之后,满嘴苦得厉害,只想吃点东西冲一冲嘴里的苦味,奈何李堰发了话,褚云枫不走他什么也吃不着。 你是不是故意的?柳临溪问道。 草民是有医德的,柳将军莫要小人之心。褚云枫开口道。 柳临溪原本还不大确定,一见他这副姿态,瞬间明白了。 可惜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让这毛头小子算计着了。 不过他也不是特别担心,李堰虽然看重这小子,可自己眼看命不久矣,到了李堰面前说说软话,李堰总不至于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吧。 事实证明,这褚云枫的手段确实了得。 李堰这次,还真是连他的面子都不给了 他开的那药太苦了,臣喝下去苦的胃都抽筋。柳临溪睡前坐在榻上委屈巴巴的道:而且他施针的时候扎的太深了,臣到现在腰都还疼。臣当年在战场上被刀砍的时候,都没这么疼过 李堰闻言一脸心疼,伸手捏了捏柳临溪的手指安抚道:朕知道,但你如今身子不好,只有他才能救你,咱们便先委屈委屈。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喝得了苦药,你体内的毒才能解呀。 你为什么那么信任他?柳临溪问道。 因为只有他才能救你。李堰道。 那他若救不了我,你忍心让我临死之前日日受这种苦吗?柳临溪道。 柳临溪!李堰闻言厉声道:朕说了不会让你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依着褚先生的安排吃药扎针,你不会有事的,明白吗? 柳临溪心中叹气,暗道这李堰肯定是被褚云枫洗脑了,现在坚信褚云枫能救他的命。但李堰越是如此,柳临溪便越发觉得这褚云枫有问题,尤其这褚云枫每次看自己的眼神,着实不太像是要救自己性命的样子,倒像是要了结了他 第39章 褚云枫开的药苦是真的苦, 但效果却并不如何明显。 柳临溪最初那几日还有精力朝李堰抱怨几句,喝了几日后连抱怨的力气也没有了。 李堰一连两日下朝后回到寝殿,柳临溪都还在睡着。 问过苏恒之后得知, 柳临溪一早起来倒是将药喝了, 早膳却没吃几口。 这么下去,柳将军怕是有些撑不住了。苏恒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道。 李堰若是从前听到这话多半要发怒, 今日听了情绪却没什么波动,只是在榻前坐着,拧眉看着熟睡的柳临溪。柳临溪睡着的时候倒是看不出疲态,只是面上终究缺了些血色, 看上去有些苍白。 要不要让太医院其他的太医来替柳将军看看?苏恒试探着问道。 李堰沉吟片刻, 开口道:让褚云枫过来一趟。 苏恒应声去偏殿将褚云枫叫了过来。褚云枫这几日每日都要替柳临溪诊数次脉,一日三顿的药方也会不断调整和变更,早晚还会替柳临溪施针,所以折腾了这些时日,他也憔悴了不少。 你进宫替柳将军诊脉得有十几日了吧?李堰问道。 回陛下,今日是第十三日了。褚云枫道。 朕记得你刚进宫之时, 柳将军尚能行动自如, 这十几日他日日喝你配的药,非但没有好转, 反倒越来越虚弱。李堰沉声道:这两日,他连陪朕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褚云枫道:陛下,柳将军自毒发到今日已经过了近一个月, 毒气侵入体内越深,他的状况就会越差,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不用重复朕已经知道的事情,只要告诉朕, 现在该怎么办?李堰道。 褚云枫深吸了口气,递给苏恒一张方子,苏恒接过方子呈给李堰。 李堰接过方子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褚云枫道:这药与柳将军的身体无益,但可使柳将军短暂的恢复清醒。 然后呢?李堰问道。 然后陛下便可与柳将军同房 褚云枫话尚未说完,李堰伸手在案几上重重一拍,吓得苏恒直接跪倒在地。 李堰目光中现出怒色,一字一句的道:他连陪朕说话都不行了,你竟然还让朕 陛下。褚云枫拱了拱手道:若柳将军不能有孕,此前所有的工夫便都是白费。 李堰闻言一怔,面上不禁现出颓然之色。 褚云枫又道:柳将军的体质确实不易受孕,我这些时日也一直在调整药方,就是希望能让他的体质做一些改变。算着日子的话,只要陛下尽力一试,这几日或许会有好消息。 褚云枫若想为柳临溪祛毒,前提是柳临溪必须有孕。所以他此前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让柳临溪能尽快有孕,若此事不成,那祛毒一事便是无稽之谈。 柳将军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李堰问道。 少则七八日,多则半个月。褚云枫道。 李堰暗暗握紧了拳头,将满腔的负面情绪克制住,朝苏恒道:拿着褚先生的药方去御药房抓药。 苏恒闻言忙起身上前拿起药方,吩咐人去了御药房。 半个时辰后,苏恒着人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 陛下。褚云枫突然开口道:我进宫第一日便同陛下说过,路并非只有这一条。若是陛下想改主意,如今是唯一的机会了,再往后拖恐怕就来不及了。陛下难道真的要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这一条路上吗? 李堰看了他一眼,问道:另一条路,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褚云枫道。 一成?李堰气极反笑,道:你让朕拿柳将军的命去赌你那一成的生机? 一成的生机虽小了些,总好过没有吧?褚云枫道:陛下可曾想过那个孩子?你连一成的生机都不打算给他! 李堰闻言目光一凛,冷声道:朕叫你入宫,是保住柳将军的命,不是让你来教朕做事的。 陛下褚云枫还想坚持,却被李堰打断了。 李堰道:褚先生,朕要同柳将军亲/热了,你是打算在这里看着吗? 陛下,柳将军将来若是知道此事褚云枫道。 他不会知道。李堰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朕的主意,若要找杀人凶手,也只有朕一个。 褚云枫还想再说什么,苏恒上前将他请了出去。 空荡荡的殿内,只剩李堰一个人。 他伸手撑着桌子沉默了片刻,将脑子里的混乱情绪通通赶走,这才端着药进了内殿。 李堰走到塌边坐下,扶起柳临溪让对方靠在自己肩上。因为柳临溪这会儿昏睡不醒,他只能将药以口渡给对方。 褚云枫这药果然有效,喂完药之后不过片刻,柳临溪便悠悠醒了过来。 李堰伸臂将他揽在怀里,满肚子话想要同他说,却哽在喉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柳临溪问道:感觉做了好多梦。 也不算太久。李堰温声道:朕问过褚先生,这药的药力大,喝过了之后便会犯困。 柳临溪点了点头道:你下朝很久了吗?今日不用批折子? 朕太想你了,没心思看折子。李堰凑到柳临溪唇边亲了亲,开口道:本想多陪你说说话,又怕你一会儿没精神了,所以先做点正事,再陪你聊天好不好? 李堰口中倒是做出了询问的姿态,行动上却压根没打算等柳临溪的答复。柳临溪方才喝的那药中大概是被褚云枫加了东西,被李堰一撩拨便有些情动,自然也不会抗拒 李堰顾忌着柳临溪的身体,整个过程都极尽克制,温柔又体贴。柳临溪因着药力的缘故,倒不如何疲惫,直到结束后精神都还不错。 李堰见他难得这么清醒,便在书案边的画筒里翻出了一张画轴拿给他看。柳临溪隐约记得之前看到过李堰在画一幅什么画,但李堰一直不给他看,搞得颇为神秘,今日倒是大大方方拿了出来。 用不用先闭上眼睛?柳临溪问道。 那倒不必,朕画功并不好,还怕你会笑话呢。李堰说着打开那画轴。 柳临溪目光落在画上不由失笑,见李堰画的果然是自己。画中的柳临溪一袭白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头发半散着,整个人显得慵懒无比。李堰画功虽不精细,但神韵颇好,寥寥几笔便将柳临溪那副散漫的气质表现出来了。 这里怎么空了一块?柳临溪指了指一旁的留白问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留着你给朕题字呢。李堰道。 柳临溪失笑道:臣的字迹陛下是看过的,别糟蹋了这么好的一副画。 你的字迹虽然不工整,却也别有一番风骨,旁人的字朕还瞧不上呢。李堰道。 柳临溪想了想,觉得李堰这要求倒也合理,他不想李堰遗憾,便点头道:既然陛下不嫌弃,臣便献丑了。 李堰闻言忙亲手给他磨了墨,柳临溪提笔沾墨,却不知该写什么。应景的词总难免伤感,不伤感的又不应景,若想写一句得体又不煞风景的,还真是不容易。 不如写陛下最喜欢的那句如何?柳临溪问李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李堰一脸宠溺的道:你写什么朕都觉得好。 柳临溪当即提笔,待笔尖正要落下之时,突然觉得胸口一滞,毫无预兆地吐了一口血出来。尽管他竭力想要避开那副画,但还是有些许血迹落到了画上。画中柳临溪那一袭白衣,落了点点血红,像是冬日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一般灼目。 可惜了这副画柳临溪面带歉意朝李堰笑了笑,而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临溪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睡得都要久。 褚云枫换了几次药方,又施了几次针,都没能让他醒过来。 这次李堰彻底沉不住气了,将太医院的太医一并请了来。众太医战战兢兢研究了一日一夜,也没得出个章程来,最后老院判实在是撑不住了,主动找李堰告了罪。 柳将军所中之毒已经深入肺腑,而且那毒药的势头甚是迅猛,恐怕柳将军是撑不到明日了。院判朝李堰磕了个头道:臣等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息怒。 李堰立在柳临溪榻前,目光一直怔怔地落在柳临溪苍白的面上,对院判的话仿若未闻。老院判额头冷汗直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恒求助,苏恒硬着头皮上前朝李堰道:陛下,您务必要保重身子啊,若是柳将军看到您这般自苦,定然心中难过。 李堰闻言依旧没有应声,只怔怔地看着柳临溪,仿佛目光稍一错开,眼前这人就会跑了似的。苏恒实在是没法子,着人去请了太后过来。太后来了之后,将一屋子太医打发走了,只留了向太医和褚云枫在偏殿候着。 若是你这么守着柳将军就能醒过来,那哀家陪你一起守着。太后立在李堰身边道。 李堰陈默片刻,哑声道:母后,是不是朕的决定当真损了阴德,朕才留不住他。 生死有命,你已经尽力了。太后道:柳将军不会怪你的。 朕倒是希望他能怪朕,最好是日日都缠着朕,哪怕李堰声音哽住片刻,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苏恒见状忙叫了褚云枫过来。 褚云枫取了一枚护心的药丸递给李堰让他服下,李堰却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开口问道:你一直不用药,不过是因为无法判定柳将军是否已经有孕在身,对不对? 是。褚云枫道。 寻常有孕之人,若想通过脉象诊出,少说也要一到两个月的时间,而李堰与柳临溪第一次同房距今还不足一月。褚云枫即便医术超群,却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诊出。他原来一直寄希望于柳临溪能多撑几日,这样或许还有机会,可柳临溪的病势恶化的太快了,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你现在便用药。李堰道。 什么?褚云枫道:那药及其凶险,若柳将军并未有孕,药力会直接反噬,他即刻便会毙命。 若非如此,褚云枫也不会等到现在都不敢用药。 朕知道李堰看向柳临溪,沉声道:给他用药。 皇儿。太后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道:你可想好了,现下没人能断定溪儿是否有孕。你若是让褚先生用药,很可能会直接 会直接害死他,朕知道。李堰道。 陛下,请三思。苏恒跪地朝李堰磕了个头道。 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柳临溪即便不用药,大概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可一旦用了药导致他现在立刻死亡的话,李堰心里这个坎儿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过去了。 在场的人都顾忌着李堰,唯独李堰满心都是柳临溪。李堰太害怕失去这个人了,怕到为了留住他,不惜冒着可能会杀死他的风险。他管不了以后,也管不了后果,他只知道,如果此刻什么都不做,柳临溪唯一的结局只有死。 褚云枫,朕命你即刻给柳将军用药祛毒。李堰道。 是。褚云枫闻言当即从药箱里取出了早已配好的第一幅药。 这药他进宫的第三天便依着柳临溪的身体状况配好了,此后便一直等着确认柳临溪有孕,没想到今日会以这样的方式派上用场。 褚云枫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见李堰如此决心,心中反倒平静了许多。 第40章 褚云枫着人备了药炉, 在偏殿亲自煎的那副药。 待药煎好之后,榻上的柳临溪已经奄奄一息了。 朕来吧。李堰接过药碗,打算亲自喂柳临溪喝药。 褚云枫开口道:陛下, 这药虽无毒性, 但毕竟是祛毒之效,于身体多少有些损伤, 陛下不宜亲自 来不及了。李堰扶起柳临溪,毫不犹豫的含了一口药在口中,慢慢地对着口渡给了柳临溪。 这些时日柳临溪时常昏迷,李堰给他渡药已经渡习惯了。此前苏恒也试着用别的方法喂过, 但因为柳临溪没有意识, 经常会被汤药呛到,李堰看了心疼,自然便不让他们动手了。 只不过半柱香的工夫,药便喂完了。 随后褚云枫跪在榻边执起银针,在柳临溪几处要穴都施了针。 柳将军气息已经十分微弱,我用银针刺穴的法子会让他喝进去的药更快发挥效力。褚云枫道:若他体内的毒有去处, 这副药下去应该会缓解他毒发的症状。否则只消一炷香的工夫, 他体内的毒便会迅速反噬,届时任谁也无力回天。 众人闻言都不作声, 李堰略抬了抬手。 苏恒会意,忙去燃了一炷香。 殿内顿时变得安静异常,几乎能听到李堰克制后扔无法平静的呼吸声。床榻上的柳临溪安静地躺着, 胸前几乎看不出起伏,李堰好几次都有些失神,很想上前探一探对方想鼻息,却又不敢。 一炷香很快燃尽, 除了李堰之外的众人都看向褚云枫。 褚云枫抬手搭上柳临溪脉门,因为过于紧张手指都有些微微发颤。 片刻后,褚云枫眉头一松,朝李堰道:恭喜陛下。 什么意思李堰略有些愣怔的问道。 褚云枫朝李堰拱了拱手,又道:恭喜陛下,柳将军用了药之后性命无碍,这说明柳将军腹中已有龙胎。草民目前虽尚不能明确诊出,但几乎可以断定,柳将军是喜脉。 朕同柳将军有孩子了?李堰喃喃的道。 是。褚云枫道。 一旁的苏恒险些便要跪下恭喜李堰,但转念一想忙忍住了这个念头。只见李堰伸手覆在柳临溪手上,有些无措的低声道:咱们有孩子了柳临溪,你听到了吗? 柳临溪安静的躺着,依旧毫无反应。 柳将军何时能醒?李堰问褚云枫。 柳将军体内的毒发作的太狠,如今胎儿还小,不敢用药太猛,只能慢慢地祛毒。褚云枫道:待胎儿大一些之后,药力可以加重一些,到时候柳将军应该就可以醒了。 褚云枫此话一出,李堰顿时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面上的无措和不由自主涌出的欣喜,迅速被悲伤和愧疚所取代。这个孩子已经被他判了死刑,他没有任何资格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庆幸或激动。 唯一可以让他安慰的大概就是,柳临溪的生命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得以保全。 柳将军的性命,无碍了吧?李堰问道。 只要今晚能撑过去,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了。褚云枫道。 如此,甚好。李堰哑声道。 他说罢低着头伏在柳临溪榻边,半晌后突然起身出了寝殿。 外头又开始下起了雪,李堰走在雪里,略弓着背,背影颓然地像是被人抽去了半个灵魂。苏恒取了大氅跟在他后头,却不敢上去给他披上,只能举着把伞尽力帮他遮着雪。 当晚,李堰在佛堂跪了一整夜。 直到早朝前,褚云枫传了话过来,说柳临溪气息已经恢复了,虽尚未醒来,但已经撑过了最危险的阶段。李堰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强撑了一夜的精神这会儿终于分崩离析,被苏恒扶着起来的时候,几乎有些站立不住。 自那日起,李堰让苏恒吩咐了膳房,此后一年内,他要茹素,为柳临溪祈福。 除此之外,每日晚膳后,他都会去佛堂抄一个时辰的佛经,为他和柳临溪那个无法来到世上的孩子超度。 柳临溪整整昏迷了三日,第三日早晨才短暂地醒了一次。 不过只说了几句话便又睡了过去,李堰早朝后回来听说柳临溪醒了,满心欢喜,但守着人等了大半日也没见他再醒过。 又过了两日,褚云枫为柳临溪施针后诊脉的时候,第一次诊出了喜脉。 去外殿说吧。李堰看了柳临溪一眼,示意褚云枫噤声。 俩人去了外殿之后,李堰才开口道:往后在柳将军面前不可提半句喜脉之事,更不能让他知道他自己已经有孕。 如今柳临溪虽尚未转醒,但李堰生怕他有了意识,睡梦中会听到褚云枫的话。 褚云枫知道李堰从头至尾也没打算将此事告诉柳临溪,只得依着李堰的吩咐行事。 推算着日子的话,陛下与柳将军同房后不久,便已经有了这孩子。褚云枫道。 那后头他喝了那么多药,对孩子可会有影响?李堰下意识问道。 褚云枫一怔,开口道:这孩子左右也不会生出来,陛下不需要担心这些。 李堰闻言面色一黯,点了点头,略有些失神。 如今知道了孩子怀上的时间,便可以斟酌着加重药量了。褚云枫道:如果顺利的话,最好在孩子四五个月的时候就将毒祛干净,这样孩子月份小,对柳将军的身子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四五个月也不小了,他不会发觉吗?李堰问道。 到时候多用些药,让柳将军睡个几日。褚云枫道:再说,到时候事情已成定局 李堰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了太后曾经说过的话。 他面色一黯开口道:若是可以,朕不希望他觉察到朕怕他将来放不下,会记挂这件事一辈子。 陛下可还记得,草民曾说过柳将军的身体本不宜受孕,所以将来孩子无法正常娩出,需要剖腹取出来无论如何,他都会知道的。褚云枫道。 剖腹?李堰问道:会有危险吗? 草民来做的话,大约有八成的把握。褚云枫道: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法子。 李堰长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一颗心尚未落地,便又被拎了起来。 好在褚云枫的医术还算信得过,这些时日让柳临溪养好身子,将来或许把握会更大一些。 当日入夜的时候,柳临溪便醒了过来。 李堰当时正坐在案边批折子,不经意转头看到柳临溪正侧卧在榻边看着自己。 李堰愣了好一会儿,待柳临溪冲着他一笑,他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醒了。苏恒见状一阵忙碌,倒是显得比李堰更激动,又是去叫褚云枫,又是着人去膳房要了稀粥,甚至将新制的棉衣都拿了出来,就等柳临溪能下床的时候好穿上试试尺寸 饿不饿,一会儿他们端了粥过来,先喝几口垫垫肚子。李堰扶着柳临溪坐起来,轻声道:褚先生说了,刚醒过来不能吃太多,只能喝小半碗稀粥。不过明日便可以少吃一些清淡的东西了。 这几日柳临溪昏昏沉沉地一直在做梦,有时候半梦半醒间会觉得自己已经醒了,只是身体没力气,不能说话也不能行动。不过很多时候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李堰就睡在他的旁边,他甚至时常能听到李堰低声的耳语,或者指尖温柔的摩挲。 我这是好了?柳临溪问道。 尚未好全。李堰道:褚先生医术高明,用针灸之术辅以药物祛毒,将你体内的毒化去了一些。但将毒尽数祛除还需要些时日,所以这段时间你得好好养着,该吃药的吃药该扎针的扎针。 柳临溪闻言顿时一脸生无可恋,他此前梦里便经常被褚云枫扎的生疼,嘴里整日尽是苦药的味道,没想到醒了也还是逃不过。 但此番能捡回一条命,他已然十分知足了。 尤其看到李堰眼睛里渐渐恢复的神采,柳临溪便安慰自己药苦点便苦吧,扎针疼点便疼点吧。 褚云枫的医术果然不是吹的,经过他的调理,柳临溪的身体恢复的非常迅速,不出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可以行动如常了,白日里时不时还会出去外头散散步。 但随着柳临溪身体的恢复,他也渐渐觉察到了李堰的变化。 比如,李堰每日都不陪他用膳了,再比如李堰每晚都会入夜后许久才回寝宫。 一开始柳临溪还以为李堰是前朝的事情太忙了,所以顾不上。直到那日到了午膳的时候,柳临溪去了御书房,见李堰正一个人躲在御书房用午膳。李堰一见柳临溪,面色十分慌张,柳临溪几乎下意识以为御书房里藏了个什么人。 但桌上的碗筷确实只有一副,倒不像是有人陪着用膳的样子。 臣是不是扰了陛下用膳?柳临溪问道。 怎么会。李堰忙拉着他坐下,朝苏恒道:将这些菜撤了,依着褚先生的菜谱给柳将军传膳。 不等柳临溪反应过来,苏恒已经带人将李堰用了一半的食物撤走,换了柳临溪常吃的菜品。柳临溪略有些疑惑,随即意识到,或许是褚云枫要求他常吃的那些食物李堰不大喜欢,这才不愿同他一起用膳,只能每日偷偷跑到御书房里来用膳。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念及此,柳临溪只觉得既心疼又好笑。 李堰堂堂一国之君,如此也太委屈了些 不过很快,柳临溪便发觉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在几日后的某个夜里,柳临溪沐浴后刻意没睡,一直等着李堰回来。当时寝殿里的烛火熄了大半,屋内十分昏暗,李堰换了寝衣上榻的时候还以为柳临溪已经睡了,所以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没想到他人刚一躺下,柳临溪即刻翻了个身,从背后抱住了他。 背后传来熟悉的体温和触感,李堰身体一僵,顿时有些无措。 陛下,臣这些日子好想你。柳临溪伏在李堰耳边低声道。 李堰被柳临溪的气息一撩拨,顿时有些心痒,开口道:朕也想你。 柳临溪闻言翻了个身,跨坐到李堰身上,俯身吻住了李堰。李堰已经许久没有同柳临溪这般亲近,当即有些血气上涌,积极地回应了柳临溪的吻。 两个人亲了一会儿,柳临溪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伸手便要去解李堰的寝衣。 李堰理智瞬间回笼,按住柳临溪的手沉声道:别闹,朕今日累了。 ???柳临溪动作一僵,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累了?这个发展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李堰将柳临溪抱起来放回榻上,低声哄道:改日吧,今天先好好睡觉。 柳临溪尴尬地吸了吸鼻子,顿时觉得十分茫然。 他记得自己病重的那几日,有时候虚弱的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但李堰还是会借着一切机会缠着他亲近。如今他身体恢复得比从前还要好一些了,李堰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像对他全无兴趣了 都说少年人心性不定, 难道李堰这么快就厌倦了? 柳临溪侧头偷偷看了李堰一眼,见对方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也不知道睡了没有。柳临溪一腔热情被李堰浇了冷水,只觉得十分受挫,便也赌气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李堰。 李堰虽背对着柳临溪,此刻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却都像长了触角一般,稍一不慎便会兴师动众地搞出各种反应来。好在方才喊停及时,不然今晚可真要控制不住了 李堰翻了个身压住自己某个蠢蠢欲动的部位,只觉得心中和身体都十分憋闷 第41章 第二日早朝后, 褚云枫循例去御书房朝李堰汇报柳临溪今日的状况。 苏恒匆匆来报,说柳临溪一早起来就去了霁月居,说要搬回去住。 为什么?李堰一听着急问道。 柳将军似乎不大高兴, 老奴也问不出缘由。苏恒苦着脸道。 李堰拧眉一想, 心中便有了猜测。 自己昨晚拒绝了柳临溪,多半是让对方不高兴, 闹脾气呢。 陛下,柳将军有孕在身,情绪会比往常更容易波动些,陛下不必太紧张。褚云枫道。 原来如此。李堰道:倒是朕疏忽了。 褚云枫道:但凡有孕之人, 都会经历这些, 只是有的人轻一些,有的人重一些。 那轻的人会如何,重的又会如何?李堰问道。 轻的大概会偶尔发发脾气,哭和笑的次数都会比往常多一些,容易触景生情。褚云枫道:重的会胡思乱想,经常吵闹, 暴饮暴食。也有个别会做出伤害自己或旁人的举动, 但草民日日给柳将军诊脉,会留意他的状况, 陛下可以放心。 李堰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有些不太踏实。 他昨晚只是遵守褚云枫的医嘱,没有同柳临溪亲热, 柳临溪便一气之下搬回了霁月居,那往后若这么继续下去,柳临溪一气之下搬出宫也不是不可能。 念及此,李堰问褚云枫道:你之前叮嘱朕, 近日不可与柳将军亲热。那朕要等多久之后,才能同柳将军 有孕之人头三个月都不宜与人亲热。褚云枫道:柳将军身子本就虚弱,可能要更久一些。 这么久啊李堰道:那若是朕轻一些,是否 陛下。褚云枫一脸无奈道:此事与轻重与否并无多大干系,请陛下务必克制自己。 是是是。李堰忙道:朕晓得轻重,不会莽撞的。 褚云枫方才也听到苏恒说柳临溪搬回霁月居一事了,又见李堰问这个问题,当即猜到两人多半是在这件事情上有了点小矛盾。李堰打定了主意不告诉柳临溪真相,柳临溪并不知自己有孕,想与李堰亲热也是人之常情。 偏偏李堰要顾忌他的身体,所以只能拒绝。 这么一来,俩人产生误会是早晚的事。 褚云枫倒是不在意他们误会不误会,他作为柳临溪的大夫,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怕俩人把持不住真干了点什么,危及到孩子,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陛下,草民多嘴一句。褚云枫道:为了柳将军的身体着想,陛下最好考虑与柳将军暂时分开住,免得哪日情不自禁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堰闻言点了点头,觉得褚云枫的建议十分可行。 尤其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若夜夜都被柳临溪那么撩拨,他估计扛不住几回就会就范。 可此事要如何跟柳临溪解释呢? 万一柳临溪胡思乱想再伤了心,那可就难办了 实际上,柳临溪倒没有太过在意此事。昨夜他虽有一些受挫,但不至于因此就真恼了李堰,男人嘛,有时候累了不想做那些事情也是常有的事。 他搬到霁月居也并非赌气,而是觉得自己如今在养病期间,也该多修身养性,不能一直赖着李堰。何况前些日子因为自己的病情,李堰没少耽误工夫陪他,前朝的事情也有所耽搁。如今正好在搬过来养病,李堰也能专心朝政,可谓一举两得。 搬到霁月居当日,柳临溪便着人在水榭旁凿开了冰,亲自钓了几尾鱼。 反正褚云枫没说不能吃鱼,柳临溪便让膳房做了鱼汤,午膳时亲自带着去了御书房。 李堰正想着批完折子要过去哄人呢,见柳临溪竟主动来了,十分意外。 这是臣亲自钓的鱼,特意送来给陛下尝尝。柳临溪盛了一碗汤给李堰,这鱼汤膳房做的很用心,闻着又鲜又香,李堰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接过去却没喝。 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去外头冻着呢?李堰拉过柳临溪的手捂在手里,又道:朕这些日子也没什么胃口,真想吃什么了膳房自然会做,你不必操心。 柳临溪看了一眼那鱼汤道:陛下一口也不尝尝吗? 李堰这些时日吃素也习惯了,但见到荤腥却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尤其是柳临溪亲自钓的鱼,他倒真是想尝一尝。可他自己发了愿要为柳临溪吃素,自然不肯轻易破戒。 念及此,李堰只得口是心非的道:朕刚吃过午膳还有些撑呢。 他话音刚落,苏恒在殿外进来,问道:陛下,到了该传膳的时候了,要不要现在传膳? 李堰谎话被当场拆穿,一脸尴尬,恨不得一脚将苏恒踹出去。 那臣还是先回去吧。柳临溪也拿不准李堰到底什么意思,心想大概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李堰这么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让他有些茫然。 陪朕待一会儿。李堰拉着柳临溪坐下,朝苏恒道:让膳房弄一些柳将军爱吃的东西,别忘了提前让褚先生过目。 是。苏恒答道。 李堰自己不打算吃那鱼,但念着是柳临溪亲自钓的,总不忍就此浪费了,便拿了碗筷亲自挑了鱼刺让柳临溪吃。柳临溪这些日子胃口极好,一条鱼吃了大半,待午膳上来之后,又吃了不少东西。 李堰这些时日吃素吃得没滋没味的,但看着柳临溪吃的这么香,心里只觉得十分满足。他简单吃了点清粥小菜,便一直坐在一旁看着柳临溪用膳,还打发了苏恒出去,自己给柳临溪夹菜。 往后朕还是陪你一起用膳吧,这些日子朕自己吃饭,着实没什么味道。李堰道。 陛下胃口似乎不大好?柳临溪问道:好像没怎么吃东西。 李堰拿过布巾帮柳临溪擦掉嘴上的饭渍,笑道:朕看你吃得香就够了。 柳临溪面上没说什么,却留意到李堰面前摆着的几样菜都是清一色的素菜。他记得李堰从前并不钟爱素菜,用膳的口味还挺刁钻的,但近日却不知为何改了口味。 前些日子你身子并未大好,许多事朕一直没来得及同你说。李堰着人收了膳桌,拉着柳临溪到书案旁坐下,开口道:此前朝你下毒之人,朕早已查明。 柳临溪一怔有些意外,此事牵扯较为复杂,他一直以为李堰不会再给他交代了。毕竟他的命已经保住了,怎么处理相关的人,由李堰来决定也没什么不妥。 此事的主谋是皇伯。李堰道:你述职那日,朕收到了弹劾湍河营不敬君上的折子,这才问了你那个问题。后来朕才知道,那折子是皇伯派人呈上来的,为的就是让朕心中不悦,好试探你的意愿。 后面的事情就不难想象了,柳临溪拒绝了李堰的提议,老王爷断定他非可用之人,便下了手。此事关乎的倒也不是柳临溪一个人的生死,更多的是一种警告,让后来的人知道轻易拒绝帝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只可惜,后面事情的发展完全失控了 皇伯未经朕的允许,私自谋害先帝亲封的疾风将军,若依着律例追究,皇伯的罪名可大可小。李堰道:但朕思前想后,他毕竟是先帝的兄长,又年事已高,朕到底不忍太过苛责。所以便着人封禁了他所住的园子,此后不许他再同外臣来往。 李堰说着不忍苛责,但封禁园子之举其实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了。古往今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只是一个笑话,老王爷别说是谋害一个将军了,只要不是谋害李堰,恐怕能得到的最大惩罚也就是圈禁至死了。 牵涉此事的还有太傅和朕的暗卫刘一。李堰道:但他们二人都是听命行事,并非主动谋划,所以朕并未过多追究太傅的责任,你醒来那日朕已经让他回府了。 李堰这话明里是不追究太傅,却加了一个微妙的前提,那就是柳临溪醒了之后,言外之意若柳临溪此番有个三长两短,事情会如何处置那就不一定了。 柳临溪听到此处都忍不住暗暗捏了把汗,幸亏他没死,不然还真不好收场。太傅毕竟是前朝重臣,李堰若真的处置了他,必将引来前朝动荡。 至于刘一朕一直没想好怎么处置。他听命于持玉牌之人,这是先帝定的规矩,严格说来此番朝你下毒一事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偏偏他毒的人是你!李堰目光闪过一丝冷意,又道:今日朕想把处置他的权利交给你,你想怎么处置他都随你。 柳临溪一听还有这好事儿,忙道:臣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告诉他,将来不管是谁要他害臣,他都不能答应。这辈子,他都不可以再对臣动手。 柳临溪一直以来的死劫都是那刀疤脸所为,只要他不再动手,柳临溪应该就彻底安全了。 你便是不说,他此后也不可能再动你。李堰道:朕已经重新给暗卫立了规矩,此前先帝所授的玉牌朕也已经收回。从今往后,除了朕能亲口差遣他们以外,他们只可听命于此。 李堰说着拿出一枚铜符,那铜符样式看着很像兵符,但个头要小一些,符身被雕成了龙形,还绑了一条细绳。李堰将那铜符挂在柳临溪脖颈上,开口道:只要不涉军国大事,不危及朕的性命,你往后可随意差遣他们。 柳临溪: 李堰这是把自己的暗卫送他了? 不过比起暗卫来,柳临溪更喜欢的反倒是这个铜符。 他自入宫以来,李堰都没送过他什么东西,这龙形铜符算是他收到的第一个信物。虽然铜符的意义有些复杂,但柳临溪还是挺新鲜的,拿着那铜符没事儿便会把玩一会儿。 午膳后,柳临溪便回了霁月居。 褚云枫依着惯例又要来给他施针。 柳临溪一直很抗拒针灸,从前每每都要虚张声势喊几句疼,如今喊得疲了再仔细一体会,发觉其实也不怎么疼。尤其这次多亏褚云枫救了他的命,即便他对褚云枫有过不满,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当然,他对褚云枫改观最直接的原因还是,最近喝的药没那么苦了! 褚先生,有件事情挺难为情的,想请教你一下。柳临溪光着上半身趴在矮榻上,转头问褚云枫道:我最近总觉得火气比较大,无处排遣,是不是因为你给我喝的药里加了什么大补的东西? 褚云枫道:柳将军身子虚弱是真,但病去如抽丝,大补虽能补一时之气,却无法补足根本,所以我不会用这等笨法子。 那为什么我最近那么大的火气?柳临溪问道。 柳将军说的不是火气吧?褚云枫瞥了他一眼问道:是淫/欲之心吧? 柳临溪: 有必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从前褚云枫谈到这些事儿不是面皮挺薄的吗?这些时日长进这么快,已经可以面不改色了,看来自己昏迷这些时日,发生了不少事情啊。 既然你说的这么直白,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柳临溪道:陛下最近日理万机,我也不想老让他操劳,要不然你给我药里加点让人清心寡欲的东西,我也好趁养病的时候修身养性一番。 褚云枫皱眉道:是药三分毒,柳将军还嫌自己体内的毒不够多吗? 既然已经中毒颇深,多一点也无伤大雅。柳临溪笑道。 褚云枫闻言一脸无语,拈着银针在柳临溪腰窝处猛扎了一针。 啊嗷柳临溪惨叫一声,怒道:你想扎死我? 褚云枫淡淡的道:这一针可保柳将军三日内心如止水。 柳临溪闻言扭头看了看自己腰窝上的银针,问道:你们做大夫的人太可怕了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心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一脸审视地看向褚云枫问道:你是不是给陛下也扎过针? 柳将军何出此言?褚云枫道:陛下清心寡欲那是清心自持的结果,与我无关。 柳临溪闻言将信将疑的问道:那他吃素也是为了清心自持? 柳将军既然已经发觉了,何不亲自去问陛下?褚云枫道:我听闻陛下不仅茹素、禁欲,还日日去佛堂打坐念经呢。 柳临溪: 完蛋,又是吃素又是念经的,李堰这是突然参破红尘,要出家了吗??? 第42章 柳临溪听说李堰每晚都要去佛堂, 心中又好奇又新鲜。 于是当晚他睡觉之前,借口吃多了积食想出去转转,顺道去了趟一念堂。 苏恒起先还想拦着, 但显然也拦不住柳临溪, 最后只得默默跟着。 一念堂内灯火通明,柳临溪躲在门外看了一眼, 见李堰盘腿坐在殿中,正伏在矮几上抄写经书。没过一会儿到了时辰,李堰收起经书放好,将自己抄写的纸页也放好, 然后燃了香磕了头, 这才离开。 柳临溪从未见过李堰这副虔诚的模样,心中十分讶异。 他拉着苏恒躲在暗处,待李堰走远之后才进了一念堂。 陛下抄经抄了多久了?柳临溪问苏恒。 呃是从将军昏迷不醒那日开始的。苏恒老老实实答道。 从他昏迷那日开始? 柳临溪不用问也知道此事多半和自己有些关系。 李堰是在佛前许了什么诺吗? 柳临溪拿起李堰刚抄的纸页翻看了片刻,见李堰已经抄了厚厚一摞,而且那经文抄的字字工整,毫无错漏, 显然十分用心。 将军?苏恒见柳临溪半晌不语, 开口唤了他一声。 柳临溪拿了那本经书走到方才李堰坐过的地方坐下,开口朝苏恒道:苏公公, 劳烦你为我磨墨。 啊?苏恒疑惑道:将军这是要? 我帮陛下抄写几页。柳临溪道。 苏恒闻言一怔,顿时有些心虚,生怕柳临溪知道了什么。李堰抄经乃是为了那个孩子, 此事可万万不能让柳临溪知道,否则李堰定然要大发雷霆。好在看柳临溪面色如常,似乎不太像是知道了真相。 将军怎么突然有了这个雅兴。苏恒一边帮他磨墨,一边开口问道。 虽然不知道陛下所求为何, 但我与他同心,他所求便是我所求。柳临溪铺开一张新纸,提笔沾了墨,接着李堰抄到的地方开始继续抄写经文。 苏恒闻言顿时有些鼻酸。 暗道将来若柳临溪知道了这经书的缘由,想必也会有些许安慰吧。 柳临溪当晚回去的时候便吩咐了苏恒,说想和李堰一起茹素。苏恒一听吓了一跳,心道柳将军这身子骨正是紧要的时候,若不好好吃东西,恐怕会出岔子吧? 此事他可不敢做主,只能找李堰拿主意。 你是不是在柳将军面前多嘴了?李堰冷声问道。 老奴哪儿敢多嘴啊。苏恒道:柳将军何等聪明之人,日日与陛下相处,陛下有什么事情还能瞒得过他?他知道了您茹素抄经的事情,昨夜去了一念堂,还替陛下抄了几页经书呢。 李堰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扔下批了一半的折子便去了一念堂。 柳临溪抄写的数页经文,整整齐齐的摆在李堰抄的经文旁边,字迹虽不大好看,但写的很认真。李堰拿起那沓经文,一页一页的看完,心中顿时涌起百般滋味。 他可曾说过什么?李堰问道。 柳将军说,虽不知陛下所求,但与陛下同心。苏恒道。 李堰闻言心中骤然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下似的。 柳临溪虽不知他这经文是为那个孩子而抄,却选择了同他一起完成这件事。 陛下,可要阻止柳将军?苏恒问道。 他若想抄,便由着他吧。李堰道:他要陪朕茹素,也可依着他,只是要同褚云枫打好招呼,在吃食上要慎重一些,不可亏了柳将军的身体。 苏恒道:是,老奴亲自去和褚先生说。 柳临溪要吃素这事,着实有些难为褚云枫了。有孕之人在吃食上本就要格外均衡,更别说柳临溪体内余毒未清,身子本就虚弱。但他有这个心,李堰又同意了,褚云枫职责所在,只能尽力善后。 好在他医术高明,指导好膳房的饮食搭配,再辅以药膳,倒还应付的来。 柳临溪并不如何贪嘴,吃荤吃素对他来说倒没什么所谓。 不过他渐渐发现,随着入冬越深,他的胃口和食量都越来越大,每日里三餐几乎已经不大够了,常常在睡前都还得吃些点心才行。 这夜柳临溪睡的早,没想到半夜就饿的肚子咕咕叫,只得起来找些吃的。好在苏恒提前备了些点心,柳临溪下床的时候连鞋子都没穿,站在地上觉得有些冷,便踩着椅子蹲在上头,拈了两块点心吃了起来。 没想到他刚塞了满嘴点心的时候,外殿的门突然开了个缝,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踏了进来。对方大概是以为柳临溪已经睡了,全然没想到殿内会有个大活人偷吃东西,抬头和柳临溪看了对眼之后,吓了一跳。 柳临溪此刻正以一个十分不雅观的姿势踩在椅子上,双手各捏着一块点心,嘴里还塞着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点心那样子看上去又无辜又可爱。 陛下?柳临溪放下点心,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总算是勉强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咽了下去,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柳临溪说着跳下椅子,李堰一见他脚上连鞋袜都没穿,皱了皱眉,直接上去将人抱起来送回了内殿的榻上。不等柳临溪开口,他又出去将柳临溪没吃完的那碟点心端了进来,放到柳临溪手里。 你从前不怎么爱吃这些东西。李堰道。 现在也不大爱吃,但是太饿了。柳临溪道。 不爱吃便不吃了,这东西又冷又硬的想来也不好吃。李堰闻言拿走了他手里的东西,开口朝殿外的苏恒道:苏恒,你着人去膳房弄一碗热汤面给柳将军。 是。苏恒闻言忙差人去弄面。 柳临溪本想说不用麻烦了,但肚子却很应景的叫了一声。 你这么晚了怎么会来霁月居?柳临溪道:大冷天的,外头多冷啊。再说你现在这个时辰来了,我若是睡着,咱们连个话都说不上。 李堰闻言挑了挑眉,开口道:夜里有点想你,睡不着,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撞见你偷吃东西。柳临溪不知道的是,李堰这些日子明面上跟他分居,实际上每晚他睡着了之后,李堰几乎都会过来同他一起睡,早朝前再离开。只不过柳临溪如今喝的汤药里有安神的东西,睡得比较沉,从未被吵醒过。 大概是褚先生开的药比较灵吧,最近感觉恢复的不错,吃得多睡得多,感觉身上的肉都多了。柳临溪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李堰目光一滞,表情掠过一丝不自然。 好在此时宫人端着面来了,李堰看了一眼那碗面,不由皱了皱眉。 只见那碗汤面一眼望去上头漂着一层红红的辣油,看着就很辣的样子。 怎么放了这么多辣子?李堰问道。 回陛下,柳将军近日胃口好喜欢吃辣的。宫人忙道:问过褚先生了,说是可以吃。 李堰闻言没再说什么,但他记得柳临溪从前口味并不重,难道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念及此,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句俗语,酸儿辣女,柳临溪怀的是个女孩儿? 李堰看着柳临溪埋头吃面的样子,不由自主想了想,若柳临溪生个女孩,样子肯定极美。柳临溪眉眼十分灵动,五官也好看,就算是放在女孩脸上也不会很突兀。但既然是他俩的孩子,说不定长相也会有点像李堰,只是李堰五官棱角太分明,若是长得女孩脸上大概不够柔美。 但想到一个小孩子长了一张糅合了两人模样的脸,李堰便觉得十分奇妙。 心中甚至不由自主有些期待 陛下,你想什么呢?柳临溪吃完了面,满足地吸了吸鼻子,开口问道。 李堰一怔,骤然从自己的幻想中抽离出来,内心一阵落寞 吃饱了吗?李堰问道。 还行,味道有些淡了。柳临溪意犹未尽的道。 李堰皱了皱眉,心道放了这么多辣子还觉得味道淡,看来柳临溪将来的饮食,还得让褚云枫多费费心才行。 柳临溪吃饱了便犯困,漱了漱口便躺下了。 李堰抱着他没一会儿工夫,柳临溪便安稳的睡了。 柳临溪睡相并不好,李堰与他同床的时候,为了不被他踹下床经常得把人困在怀里才行。不过他刚睡着的时候是老实的,一张脸安静恬然,总让人有些看不够。李堰经常盯着看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凑过去亲一亲。 李堰偷偷亲完了之后,目光落在柳临溪平坦的小腹上。 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凑过去轻轻趴在那里听了听。 柳临溪的腹中适时传来了一声咕噜声 早朝的时候,李堰忍不住朝苏恒道:朕昨晚听到那孩子的声音了。 啊?苏恒一脸惊讶的道:柳将军有孕还不足两月,孩子还不会动吧。 怎么不会动?李堰道:朕的孩子,同旁人的孩子能一样么? 奴才听说,胎儿要到三四个月才会动。苏恒道:兴许,陛下同柳将军的孩子与旁人不同吧,毕竟是龙胎。 李堰挑了挑眉,不知怎么竟还有点得意之色。 他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憧憬,说不定褚云枫医术高明,最后这孩子福大命大活了下来也未可知他日日抄经为这孩子祈福,虽知多半是徒劳,但心里总忍不住有那么一丝幻想。 万一上天垂怜他们呢? 今日早朝,有一件大事发生。 此事本身倒也算不上多惊天动地,不过是西北军大捷之后,派了个将军回来述职。但此人身份和来意十分不一般,其一他是疾风将军柳临溪的同僚,两人在西北之时据说是生死之交,其二此人从前曾得了老王爷的推荐,此番回京本是要留在京城任职的。 此人便是于行之西北军除了柳临溪之外的另一员大将,同样的年少有为,同样的名声在外,同样的相貌堂堂。只不过于行之相对而言比柳临溪更稳重,在战场上没那么锋芒毕露,更为低调,名声自然比柳临溪要小一些。 今日,于行之的出现,着实让朝臣们议论了一番。 有人觉得于行之这次来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听说于将军的父亲是老王爷故交,俩人渊源颇深啊。 老王爷触了陛下逆鳞,都被圈禁了,他推荐的人陛下定然不会重用。 西北军已经有了柳将军入京为官,哪还用得着他? 一山不容二虎,他来了柳将军去哪儿? 但也有一些人很看好于行之: 柳将军此前是因为有孕进宫,后来不是说孩子没了吗? 陛下到底年轻,心性不定,当时是给了柳将军禁军副统领的职位,可后来禁军不还是陆俞铮一直把持吗? 对啊,陛下若真看中柳将军,怎么柳将军一直连朝都不上?我看于将军很有希望。 柳将军虽然也是西北军的,但安于躲在后宫做个金丝雀,倒是这于将军看着沉稳多了 还有一些人借此机会八卦了一下李堰和柳临溪的现状: 听说陛下和柳将军如今分居两殿,柳将军似乎不再得宠了。 此前陛下不是悬赏民间擅用毒蛊之人吗?听说柳将军中毒了,不能侍奉 不是说太医院新来一个姓褚的少年吗?据说他日日在御书房伺候 哎,可惜了柳将军大好前程 柳将军他日若是出宫,照样会有不少才俊上门提亲,多少人等着他失宠呢 于行之倒是颇为淡然,立在大殿中不卑不亢。 他述职之后,便垂首等着李堰的询问。 于将军一路辛苦了,朕常听柳将军提起你,说你们在西北之时是莫逆之交,此番于将军回京,想必也一直盼着能与柳将军叙叙旧吧?李堰一脸笑意的问道。 他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一点弯子也不绕。 但李堰说这话时看似随意,但有心之人都知道这话里分明带着几分试探。 回陛下。于行之拱手回道:臣在西北军之时与柳将军分属两部,作战时他多为中军前锋主力,在西北军中英勇无双,臣多为右军承策应之责,说起来臣还算是他半个属下。 于行之这话说的极有分寸,对李堰那句试探,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同时他一句半个下属,便算是当众撇开了他与柳临溪的关系。 话已至此,李堰也不好再多问,当即夸赞了几句西北军的英勇,又着礼部拟了封赏西北军的日子,便退朝了。 陛下,看来于将军和柳将军并不如传言中那般亲近啊。下了朝之后,苏恒见李堰一直沉着脸,便斟酌着开口道。 呵。李堰冷笑一声道:他若直接认了,当堂求见柳将军,朕反倒不会多想。故交旧部,京城重逢,哪怕关系不亲近也该见面叙叙旧吧?可你看他话里话外都在和柳将军撇清关系,生怕有任何牵连。 这于将军莫非是和柳将军不睦?苏恒问道。 他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拿不准朕对柳将军的态度,所以怕朕忌讳他反倒牵连了柳将军。李堰道:越是看着疏离冷淡,反倒越是说明他处处都在为柳将军着想。 苏恒闻言恍然大悟,顿时为于行之捏了把冷汗。 你找人跟着他,看他出宫之后第一件事是不是去柳府拜会。李堰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若李堰猜的没错,于行之下朝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柳府打听柳临溪的近况。 第43章 李堰猜的方向没错, 但于行之出宫后去的并非柳家,而是直接去了太学。 要打听柳临溪的情况,找柳向晚显然比找柳家二老要靠谱的多。 柳向晚听说有人来找自己的时候有些讶异, 直到看到于行之才反应过来。 于行之刚从宫里传来, 穿着一身武服,站在满是文人少年的太学之中十分惹眼。众人大多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见他相貌英俊,气质出众,便都忍不住纷纷猜测。 于大哥?柳向晚见到于行之后颇为惊讶,但目光中也隐隐有些惊喜之色。 几年的工夫没见, 都长这么大了。于行之伸手想揉柳向晚的脑袋, 但一想对方已经不是个孩童,此举在众目睽睽之下略有些不妥,便在柳向晚肩上拍了拍。 于行之几年前见过柳向晚,当时柳向晚还是个小少年的模样,如今却已长大成人,褪去了满身稚气, 到颇有几分文人的出尘之资。 你刚回京吗?柳向晚问道。 嗯, 今日刚进宫述职出来,听闻你进了太学, 便来看看你。于行之道。 柳向晚闻言笑了笑,同他并肩出来,开口问道:可曾见过我兄长了? 尚未有机会见他。于行之道:陪我去前面的茶楼坐坐吧, 正好有许多事情想问问你。 柳向晚闻言点了点头,托人给太学的夫子带了个话,陪着于行之去了茶楼。 你兄长进宫一时颇为突然,消息传到西北的时候, 我一直都觉得难以相信。他那样的性子,习惯了在西北驰骋,怎会突然决心留在宫里?于行之问道。 柳向晚道:兄长的想法,于大哥见了他自可以亲自去问,向晚并不知晓。 我倒是疏忽了,你与他自幼便不太合得来,一文一武,一静一动,想来他也很少同你谈心。于行之失笑道:无妨,改日我自去问他便是。 柳向晚自幼性子沉稳,与跳脱不羁的兄长一直玩不到一块,再加上两人年纪相差好几岁,更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幼时柳向晚整日都是之乎者也,他兄长则喜欢斗蛐蛐掏鸟窝,再大些的时候柳向晚进了学堂,兄长去了西北,俩人便更没有什么相处的机会了。 倒是于行之,虽然同柳向晚只见过几次,但他的谈吐和气质,倒是更能和柳向晚聊到一处。柳向晚曾经十分纳闷,于行之这种温润儒雅的性子,怎么会和兄长成了莫逆之交呢? 你兄长近来在宫中过的可好?于行之问道。 陛下待兄长极为爱重,兄长对陛下也颇为恋慕。柳向晚道。 于行之闻言有些惊讶:陛下年纪尚轻,听闻他性情颇有棱角,你兄长素来不羁,倒是难为他能和陛下相处得融洽。 兄长性子变了许多,如今与我都能相处融洽,更别说是陛下了。柳向晚道:于大哥若是放心不下,进宫去看他便是,陛下对兄长约束并不严格,出入宫都随意的很。 于行之此前摸不透李堰的心思,生怕自己提及柳临溪惹他猜忌,所以一直回避。如今听柳向晚一说,才发觉自己似乎想得有点多,但他性子素来谨慎,自然处处都会想的周全些。 你在太学如何?还习惯吗?于行之问道。 都是读书,倒是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太学中夫子讲的更深一些,同窗之间交流的也更多。柳向晚道。 于行之点头道:一会儿你陪我去趟驿站,我带了些书过来,送给你的。 从西北带过来的吗?柳向晚惊讶道。 嗯,都是平时在那边搜罗来的杂书,我看过一两遍之后也没别人要看,搁着蒙尘有些可惜,便想着送给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于行之笑道。 柳向晚闻言十分高兴,朝于行之道:这世上,唯有于大哥是最懂向晚的。 于行之闻言一怔,垂首笑了笑,并未答话。 柳向晚看着他,嘴角挂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笑意。 入夜后,跟着于行之的暗卫去朝李堰汇报了结果,李堰闻言颇为惊讶。 于行之出宫后一直和柳向晚待到现在?李堰问道。 是,他们去茶楼喝过了茶,便去驿站取了许多书。于将军亲自将书帮柳二公子送到太学,然后两人又去珍味楼吃了午饭午饭后两人在京城逛了许久,傍晚在街边吃了馄饨,入夜后又去戏楼看了话本暗卫一一汇报道。 看的什么话本?李堰问道。 许久前的老话本了,是柳将军和陛下的故事。暗卫道。 李堰一怔,没想到那个话本时至今日还在演呢。 于将军看话本的时候什么反应?李堰问道。 于将军和柳二公子有说有笑,看得挺高兴的。暗卫道。 李堰: 这就尴尬了。 原来于行之对柳临溪果然没有别的私情,倒是他又是试探又是找人跟踪的,显得有些小气了。还好柳临溪不知道这些,不然总归是有些丢人。 明日在霁月居设宴,请于将军和柳二公子一同进宫赴宴。李堰朝苏恒吩咐道。 既然于行之坦坦荡荡,李堰多少也得大度一回。 柳临溪得知于行之进京的事情,还是挺高兴的。于行之虽然是原主的朋友,但柳临溪拥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对于行之颇为亲切。 朕见于将军行事沉稳,倒是颇为欣赏。如今西北大捷,驻守之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所以朕有心让他留在京城,你觉得如何?当夜,李堰问柳临溪道。 柳临溪围着薄毯抱着手炉坐在榻上,思索片刻道:西北军年轻的将领中,除了臣之外,便属于将军最为得力,甚至在谋略一事上,他比臣都要更胜一筹。如今战事虽然减缓,但西北终究还不算太平静,臣以为不应该急着将于将军留在京城。 只要战事不再复起,倒也无妨。李堰道。 若战事真的再有反复,臣也可再回西北柳临溪道。 李堰闻言皱了皱眉道:你如今身子这样,怎么回西北? 褚先生医术高明,不出三个月臣便可恢复如初。柳临溪道:陛下不会以为,臣进宫养了这些日子,就不知道怎么打仗了吧? 李堰闻言失笑道:别说不吉利的了,西北战事刚停,你我便在这儿盘算着何时再开战。 是,臣失言了。柳临溪忙笑道:明日于将军和向晚几时进宫? 李堰抬眼看他,开口道:怎么,柳将军已经迫不及待了? 臣与于将军数月不见,自然有些想念,陛下不会吃味吧?柳临溪笑道。 柳临溪抱着手炉浑身暖烘烘的,面颊带着些许红意,显得他英俊的脸越发动人。李堰听他揶揄自己,本就有些心虚,索性上前把人扑倒压/在身/下,笑道:朕便是吃味又如何,柳将军不是素来知道朕的脾性吗? 那明日于将军进宫,臣躲在帘子后头可好?柳临溪打趣道。 你身子好了便越发伶牙俐齿,当真以为朕不敢教训你吗?李堰说罢俯身狠狠地亲了柳临溪一口。片刻后他目光落在柳临溪白皙的脖颈上,突然心念一动,索性在那处狠狠一嘬,留下了一小片十分明显的红痕。 第二日午膳前,于行之和柳向晚结伴进宫。 柳临溪今日特意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袭天青色的长袍,整个人显得很精神,若不仔细分辨,倒真看不出他身上还有未清的余毒。 回京这几个月,倒是略长了些肉,没那么单薄了。于行之打量了柳临溪片刻道。 于兄这是笑话我不思进取,缺乏锻炼吧?柳临溪笑道。 于行之道:我倒是颇为羡慕,进京这些时日也想学学你如何不思进取呢。 除了原主的记忆中,柳临溪这是第一次见于行之,但他并未觉出什么陌生感。大概是于行之这个人的气质太过平和,相处起来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所以很容易拉近距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柳向晚和原主疏离,却能和原主的同僚这般亲近。 宴席上,李堰朝于行之寒暄了几句,赞赏了他在西北的功绩。 于行之一直不卑不亢,表现的十分得体。 期间柳临溪给于行之盛汤的时候,衣襟略一扯动,露出了脖颈处的红痕。于行之目光落在那处不由一滞,随即淡淡一笑,李堰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由挑了挑眉。 我看你胃口不错,但血气似乎有些不太足,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于行之问柳临溪。 前些日子生了场病,不过调理至今,已经没有大碍了。柳临溪道。 中毒一事牵扯到老王爷和太傅,柳临溪自然不会对于行之提起,免得节外生枝。 于行之闻言眉头一拧,开口道:我搭个脉看看。 柳临溪闻言失笑道:倒是忘了你还有这个本事。 于行之在军中之时很喜欢看杂书,懂得颇多,于医术也有些研究。此前他嫌军中的大夫技艺不精,经常出言指导,有时候也会亲自为军中的儿郎们看病治伤,医术或许比不得太医院的太医,但却一点也不比军中的大夫差。 柳临溪抬手就要让于行之搭脉,李堰见状大惊失色,忙道:于将军还会医术呢? 臣并不精湛,但在军中之时经常为柳将军诊脉治伤。于行之道。 柳临溪并不知李堰的顾忌,心想自己中毒一事连太医都未必能诊明白,想必于行之也没那个本事。而且他也挺好奇的,想看看于行之的医术究竟如何,万一真诊出来了,他搪塞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行之伸手搭上柳临溪的脉。 李堰神色紧张,心虚地看向柳临溪。 只见于行之面色几经变换,时而疑惑,时而讶异,似乎颇为纠结。 怎么,你这是诊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脉象?柳临溪笑道。 柳将军的脉象于行之似乎颇有些犹豫。 柳向晚见状,开口道:于大哥可是带兵打仗之人,替兄长诊脉不过是心血来潮,难道还真能抢了太医们的风头不成?依向晚看来,他这是不敢轻易开口,怕折损了自己西北第一名医的声望。 哈哈哈哈。柳临溪闻言大笑。 于行之面色一缓,放开柳临溪的手腕道:我这点小心思,倒是被你弟弟看得透透的了。 于行之玩笑几句并未对柳临溪的脉象做何评价,李堰见状不由松了口气,朝柳向晚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柳向晚淡淡一笑,转头看了一眼柳临溪,若有所思。 午膳后,李堰特意叫了褚云枫去御书房,将今日的事情朝他说了。 陛下不必太过紧张,柳将军有孕不足两月,于将军虽然会些医术,却未必能诊出来。再说了,他既然未当面戳破,大概心中多少有些分寸。褚云枫道。 李堰闻言若有所思的道:于行之在西北多年,说不定对西域的毒有些见解,将来若是有机会,你可以找他探讨一下。 陛下是对草民的医术不信任?褚云枫道。 朕只是算了,没事,你先下去吧。李堰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打发褚云枫走了。 从宫里出来之后,于行之便一直深锁眉头。 柳向晚心知他一定是诊出了什么,便问道:兄长的身体,可有异样? 向晚,你方才为何阻止我?于行之问道。 我见陛下神色紧张,似乎是怕你诊出什么来,万一你当场戳穿,恐会惹来麻烦。柳向晚道。 他一直是知道柳临溪中毒一事的,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于行之诊出了柳临溪体内的毒。此事颇为隐秘,李堰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于行之当面说破自然会不妥,所以他才会阻拦。 况且,虽然事后李堰一直没有朝柳向晚提过柳临溪中毒一事的细节,但柳向晚见柳临溪身体日渐恢复,便猜到那毒多半是解了,自然不会莽撞地去追问。 我也觉察了陛下的紧张,所以很是迷惑。于行之道:你兄长是喜脉。 喜脉?柳向晚惊讶道:兄长有孕了? 是。于行之道:我不大明白,这是喜事,陛下为何怕我诊出来? 此事会不会兄长也不知道?柳向晚道。 于行之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那就更奇怪了,陛下为什么要瞒着你兄长? 柳向晚思忖片刻,一时也有些疑惑,但此事显然不太正常。 不久后,入了腊月。 腊月初八这日,李堰着人在京城多处摆了粥棚,施腊八粥。 柳临溪在宫里早就闷得够呛了,今日自请出宫去施粥。李堰不大放心,但又不忍让柳临溪失望,便差了刘一带着一半的暗卫跟随保护,又让遣了一队禁军的人跟着,这才放心。 柳临溪想着去看看柳向晚,便径直去了太学外头的粥棚,没想到于行之也在那里。 兄长竟然也来了,这么冷的天,仔细别着了凉。柳向晚拿了个手炉给柳临溪,怕他吹了风,特意让他到避风处待着。 柳临溪无奈道:我又不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你这么仔细做什么? 怕兄长累着了。柳向晚道。 我好歹是个武将,施个粥能有什么累的。柳临溪笑道。 柳向晚闻言笑了笑,随后和一旁的于行之交换了一个眼神。 显然,柳临溪并不知道自己有孕一事。 近日天凉了,兄长可不要大意,太学之中已经有好几个同窗都染了风寒。柳向晚拿了件披风给柳临溪披上,仔细地系好衣带,叮嘱道:兄长若是有恙,陛下也要跟着担心了。 柳临溪老老实实让柳向晚给自己系好披风,这时有一个太学生路过两人面前,突然一个踉跄倒向了两人。柳临溪眼疾手快地扶住对方,却见对方面色苍白,额头渗着冷汗,似乎是病了。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吴文举?柳向晚扶住对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难受那个叫吴文举的学子咳嗽了几声,似乎有些喘不过气。 柳临溪见状,立刻差人将他送到了医馆。 今年的风寒似乎比较严重。柳向晚站在柳临溪旁边,一边帮忙施粥,一边看向排队领粥的人。只见人群中,不时便有人咳嗽几声,有的面色也不大好,状况看着与方才病倒的吴文举颇有相似之处。 柳临溪皱了皱眉,问道:你说你们太学之中已经有许多人染了风寒? 是柳向晚被他一问,不由一愣,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什么。 一旁的于行之听到两人的对话,抬眼看了一眼面前排队的人群,顿时也想到了什么,面色跟着不由一变。 于将军柳临溪道。 我立刻带人去医馆看看。不等柳临溪开口于行之便道:向晚照顾好你兄长,我很快回来。 于行之借了一匹禁军的马,上马快速奔向离太学最近的医馆。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他便匆匆回来,拉着柳向晚道:你们猜的没错,先带你兄长回家,你们两个人都换身干净的衣服洗个澡,暂时不要出门。 你呢?柳向晚问道。 我很快就去找你们。于行之看向柳临溪道:你给禁军的人递个话,得有人帮我。 柳临溪看了一眼面前的百姓,开口道:咱们这个时候回去不回去的也没什么分别了,方才那个吴文举倒在了我和向晚的怀里,向晚又在太学待了那么久 兄长,你的身子柳向晚拉着柳临溪低声道。 你哥哥我和阎王爷命里犯冲,命硬的很。柳临溪朝他笑了笑,转头看向一个禁军随侍,开口道:挑二十个得力的人跟我进来,我有事吩咐你们去办,记住不要声张。 他说罢又朝柳向晚道:你去太学找一间没人的屋子,先借来用一用。 刘一!柳临溪喊了一声,刘一从房顶上飞身而下,吓了众人一跳,柳临溪低声吩咐道:你去找人给陆俞铮带话,让他着人封了宫门,今日所有出宫的人不许再回去。你见他的时候蒙上面巾,不要离得太近,带完了话你便回来,不要入宫。 是。刘一道,若陆统领追问,属下该如何回答? 就说柳临溪压低了声音道:京城有疫症,让他保护好陛下。 第44章 这场疫症看似来的突然, 实际上却早有预兆。 柳临溪朝柳向晚一问才知道,太学学子早在数日之前便有人感染风寒病倒了,这几日更是接连有人染病。 我方才去医馆也问过了, 大夫说最早发现染风寒的人大概得有七八日了, 这几日人数越来越多,到昨日开始, 医馆的药已经不够用了。于行之道。 可有上报?柳临溪问道。 太着急,没来得及问那么细。于行之道。 当务之急是要快速采取措施遏制疫情,否则疫情一旦扩散,京城恐怕就会陷入危机。柳临溪不敢耽搁, 朝禁军的一名随侍道:你去巡防营, 让他们带人去同京城各街市巷道管事的人知会一声,从现在开始让百姓尽量都回家呆着,不得外出走街串巷,若有感染风寒者,都集中到各处祠堂或客栈中,回头医馆的人会去给他们送药。 将军, 这恐怕不妥吧?那随侍道:这么一闹, 百姓定然会恐慌,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那就抓几个闹事儿的杀一儆百。柳临溪道:陛下的禁军和巡防营有那么多人, 除去护卫宫城和有职责走不开的,少说也得有上万人吧?京城这么大的地儿,各个巷道街市派人守着巡逻, 不是难事。 随侍闻言面带犹疑,柳临溪虽然是禁军的副统领,但一直以来没怎么露过面,大家都只认陆俞铮 。况且调配巡防营这种事情, 别说是他一个副统领了,就算是陆俞铮恐怕也不敢轻易开口。 就算开了口,巡防营也未必会领命。 怎么?本将军说话不做数?柳临溪问道。 将军赎罪。那随侍单膝跪地道:属下不敢对将军不敬,但巡防营例来和禁军归属不同,咱们并无调配之责。 柳临溪虽有些火起,却也知道他所言不假。 于行之见状开口道:我去吧,我毕竟是刚受过嘉奖的人,他们多少会给几分面子。 私调巡防营本就是大忌,是我疏忽了。柳临溪想了想,朝那个随侍开口道:我写一封信,你亲自去交给陛下算了,太耽误工夫,你找个记性好的,传口讯过去吧。 他话音刚落,随侍便点了一个儿郎出来。 柳临溪想了想,开口道:你就说京城突发疫症,原因未明,为防疫情扩散,需调配巡防营协助,求陛下恩准。另外,请陛下着令宫中太医做好应对之策,疫情初步断定像是风寒,后续若有定论,我会着人送入宫中。 柳临溪原本还想叮嘱一下李堰让他在宫中做好防护,但转念一想,宫中太医应对疫情应该挺有经验,倒也不必他瞎操心。 还有,各处医馆的药材恐怕都要短缺,届时可能需要户部的人调配,让他早做打算。柳临溪道:就这些,你去吧。记得戴上面巾,宫中传讯之人也要提醒他们,万不可将疫病过给了陛下。 那人领命而去。 柳临溪朝柳向晚道:风寒多半都是通过口鼻传染,想要阻断疫病,必须做好隔离和防护,你带人去清点一下,将染病的人和未曾染病的人隔离开。还有和染病之人接触比较多的,也要单独隔离开。柳临溪又派了几个禁军协助柳向晚,并叮嘱他们都带了面巾。 从现在开始面巾最好人人都戴上,尤其是医馆的人,还有照顾病患的人。柳临溪道:不仅要戴,还要时常换洗,戴过的面巾最好是沸水煮一煮才好。 于行之点头道:只怕一时之间弄不来这么多面巾,光是巡防营和禁军的人加起来,也要几万条之多,更别说百姓了。 找人清点京城的布匹绸缎庄,征用所有可以用来做面巾的布匹以及裁缝。至于百姓,让他们自己动手吧,谁家还没有几块布?柳临溪道,虽然这面巾比不上现代人用的口罩,估计防护效果很有限,但有总比没有要好吧? 柳临溪随即安排了一些禁军去统筹面巾的事情,又吩咐了人去各处粮油店,集中搞了许多醋,在医馆和染病之人较多的地方烧醋。也不知道这玩意管用不管用,但柳临溪本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原则,能想到的措施几乎都用上了。 等陛下的答复过来,城中百姓都回家之后,咱们便去医馆。柳临溪朝于行之道:你懂医术,所以你负责和大夫沟通,最好是弄清楚这次风寒的症状和后果,咱们好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那你呢?于行之问道。 我带人去各处医馆整理一下最早发病的病人名单,最好是能找到他们发病的缘由,找到这次疫病的起因。柳临溪道。 现代社会人类应对疫情已经有了很成熟的模式,柳临溪虽然没有参与过相关的工作,但耳濡目染地也知道一些常识。所以他知道,疫情的起因对找到解决方法是一个关键,但找到传播途径和发源地,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李堰正和几个朝臣在御书房议事。 陆俞铮进殿之后,附耳朝李堰说了几句话,李堰面色大变。 朝臣都不知究竟,不敢多言。 便见李堰面色十分难看 ,片刻后问了一句:柳将军呢? 柳将军说让臣封了宫门,里头的人不要出去,外头的人不能进来,免得陆俞铮看了一眼朝臣,李堰示意无妨,他便继续道:免得过了疫病到宫里。 几位朝臣闻言都不由大惊。 京城有了疫病?一位大臣问道。 是。陆俞铮道:柳将军今日在外施粥,是他先发现的。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柳将军又不是大夫,他怎能确认是不是疫症?再说了,若是真有疫症,医馆都会上报,这京城各个衙门的人也没有上折子的啊。是不是要先确认一下,免得大动干戈,惹得百姓人心慌慌。另一位大臣道。 众臣议论纷纷,显然各有见解。 李堰沉吟片刻,开口道:陆俞铮,你去一趟,将柳将军带回来。 陛下,柳将军说他不会回宫陆俞铮道。 你听柳将军的,还是听朕的?李堰厉声道。 陆俞铮闻言单膝跪地朝李堰拱手道:陛下,柳将军还有别的话。他想请陛下恩准,允他调配巡防营的人,并请陛下着太医做好应对,着户部筹措医馆用药,着宫里宫外人人佩戴面巾,防止染疾。 陆俞铮此话一出,在场的众臣都有些瞠目结舌。调配巡防营这个请求未免太僭越了,柳临溪本就是禁军副统领,再手握巡防营,将京城一封,那可就为所欲为了。 李堰想的却不是这些,他惊讶于柳临溪短短的时间内,竟然能考虑的这么周全。 甚至连接下来京城会面临的困局都想到了 陛下,柳将军苦心全系于京城安危和陛下安危。陆俞铮道。 言下之意,此刻李堰该以大局为重,不该辜负了柳临溪的安排。 李堰深吸了口气,开口道:着太医院院判、向太医、刘太医一同来御书房。陆俞铮你派人将户部几个管事都召来,说有要事相商,然后传朕的口谕,巡防营及京城各部司,配合柳将军调配,有违令者或不遵者或拖延怠懒者一律重责。 是。陆俞铮道。 朝臣闻言都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忤逆李堰。 慢着。李堰朝陆俞铮道:你再着人去一趟湍河营,将京城的状况告诉他,让他提前有个准备,以防万一。 一个朝臣闻言总算是憋不住了,开口道:陛下将巡防营和京城各部司的调配权都给了柳将军,若他真有异心,只怕湍河营来援也会不及,请陛下三思啊。 李堰冷冷地看了那朝臣一眼,继续朝陆俞铮道:若疫症不止在京城之内,只怕周边各县也会危及,让肖英早做打算,届时京城周边各县,恐怕要让他去奔波了。 是。陆俞铮忙道。 朝臣一脸难以置信,心道感情这位主子半点防着那位的心思也没有? 巡防营得了李堰口谕,办事儿倒是利索。 京城街巷上原本因为腊八节热闹非凡的景象,没过多久便冷清了下来。 只有各处医馆挤满了前来诊病的人。 柳临溪和于行之到了医馆之后,几乎在门口挤不进去。就连医馆门口,也围满了人,其中有一部分是患病的,还有一些是听闻有了疫症,自觉身体不适,怕贸然回家把病过给家人,所以便跑来了医馆。 好在这病不算致命,要不然这么多人当真棘手。柳临溪道。 是否致命尚难以定论,这病看着是风寒,实际究竟如何,还要和医馆的大夫聊过之后才能知道。于行之道。 柳临溪看了一眼医馆的状况,皱眉道:不能让人都这么挤在这儿,左右街上现在也没人了,让工部的人在医馆外头搭一些临时落脚的窝棚,先把人分散开再说。 冬日太冷,本就容易得风寒,窝棚恐怕不行。于行之道。 附近不是有学堂吗?除了太学之外,其他学堂若感染风寒的人不多,便都遣他们回家,把学堂作为临时的医馆如何?柳临溪道。太学此前染病的人太多,太学生们只能暂时隔离在太学中不能回家,所以太学暂时无法征用。 于行之当即赞同,一边让人去各处学堂疏散学子,一边带人疏散人满为患的医馆。 学子那边还好说,医馆的病患们一听说要让他们去学堂,顿时开始嚷嚷起来。众人本就因为疫病情绪颇为激动,一听要让他们离开医馆,纷纷涌起不好的猜测,场面顿时陷入了混乱。 凭什么不让我们看病? 将咱们都赶到学堂里,是想杀人灭口吗? 朝廷不会把咱们都烧死吧? 我只是染了风寒,我不想死啊 人群中一旦有人开始崩溃,其余理智的人也开始慢慢被那种情绪裹挟,纷纷开始嚷嚷起来。 柳临溪没料到事情会产生这种变故,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时在医馆外头的一个病人,原本倚在墙边已经奄奄一息了,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冲过来抱住柳临溪就要拼命。 于行之也吓了一跳,大惊失色,忙上前阻止。 拉扯间那个人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然后呛出了一大口血,猝不及防地喷了柳临溪一身。 第45章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众人几乎来不及反应。 就连吐血那人都愣住了,被于行之一把拎起来的时候,连挣扎都忘了。 顷刻间, 数名暗卫迅速聚拢过来, 将柳临溪围在中间。 其中两人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眼看此前那人就要血溅当场。 不要拔刀!柳临溪忙道:让我跟他们说清楚 然而一旁的百姓本就已经乱了分寸, 见暗卫拔了刀,越发群情激愤。 柳临溪有心想稳住场面,奈何自己被几个暗卫牢牢护在中间,而他声音根本盖不过百姓, 所以徒劳的喊了几声便也放弃了。 禁军和巡防营的人纷纷赶来, 想要维持住场面,但他们未得命令不敢对百姓动手,百姓见状有恃无恐,反倒要对他们动起手来了。 就在此时,被于行之制住的那人突然开始剧烈的喘息,随后他的身子开始痉挛, 力道大的惊人。于行之抓他不住只得松手之后, 那人跌倒在地手捂着胸口在地上挣扎了片刻,又一口血吐出来, 眼睛一翻,没了声息。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骚乱的人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 是不是死了? 吐了那么多血 肯定是死了! 人群中有人小声的猜测道, 由于太过安静,他们声音中的恐惧和不安暴露无遗,让现场的氛围显得越发毛骨悚然。 于行之离那人最近,他看了柳临溪一眼, 俯身在那人脖颈探了一下。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于行之,便见于行之眉头深锁,面露疑惑。 如何?柳临溪问道。 还活着。于行之道。 他话音一落,在场人群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将他抬到医馆。柳临溪道。 他话音一落,立刻便有巡防营的人将那人抬走了。 我们也要去医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方才这一幕给百姓带来的恐惧却尚未散去,他们一听到去医馆,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顿时朝着医馆涌去。巡防营和禁军的人站成一排试图挡住他们,但百姓非常激动,眼看便有要动手的架势。 你们冷静一点,这样涌进去不仅看不了病,只会让医馆乱的一塌糊涂。柳临溪喊道。 不去医馆我们早晚也会像他一样! 我不想死,我要看大夫。 别拦着我们!快让开。 百姓纷纷涌向医馆,巡防营的官兵被逼得步步后退,眼看防线就要被冲破。如果任由他们这么闹下去,不仅医馆的秩序会全面失控,还会让很多并未染病的人,都因此而陷入被感染的风险。 于行之和柳临溪交换了一个眼神,柳临溪突然从旁边的禁军腰间抽出了长刀,架在为首百姓的脖颈上。他手上略一施力,刀刃在那个百姓的颈间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要干什么?那人吓得尖声叫道。 杀一儆百。柳临溪冷声道。 柳临溪平日里懒散惯了,总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但他如今身上沾满了此前那人的血迹,手里握着刀往人脖子上一横,目光凌厉,倒是颇找回了几分杀伐果决的气势。 百姓见状总算安静了许多,看着柳临溪手里的刀,不敢再贸然行动。 柳将军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可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于行之在一旁开口道:但你们是百姓,不是敌军,否则这会儿你的脑袋还能老老实实呆在脖子上吗?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显然是被震慑住了。 于行之又道:让你们去学堂等着,并非弃你们于不顾,只是让你们暂时安顿在那里,之后自然会有大夫过去替你们诊病。医馆的状况你们也亲眼看到了,你们一窝蜂的涌进去,只会让状况变得更糟。 那边是柳临溪架着刀一脸冷厉,这边是于行之好言相劝,场面总算是暂时和缓了不少。 可是我们去学堂真的不会把我们烧死吗?有百姓大着胆子问道。 方才那人都病成那样了,有人要烧死他吗?于行之道:况且你们一个个都还生龙活虎的,许多可能根本就没染病。让你们暂时不要聚在这里,也是怕你们好端端的人,反倒在这医馆被人传染了疫症,那多冤枉啊? 他此话一出,人群的众人互相看了看,有人忍不住抬手掩住了口鼻。 大家如果觉得去学堂委屈了,我们太学之中还有些空屋子。柳向晚突然从人群中出走出来,身后跟着数十名文人打扮的学子,不过我们太学中有几个病情较重的学子,只怕待在那里被染病的机会更大一些。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去旁边的学堂吧。有人开口道。 是啊,这个学堂离医馆还更近一些。又有人附和道。 柳向晚目光在柳临溪身上停留了一瞬,见到他身上的血迹时不由皱了皱眉。柳临溪将手里的刀扔给禁军,看向柳向晚和他身后的学子们,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太学已经停课了,大家都怕回家将疫病过给家人,所以不打算回去。柳向晚道:我猜想兄长这边或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所以就过来看看,他们是自愿来帮忙的。 柳临溪皱了皱眉,原想把他们都撵回去,毕竟如今医馆是最危险的地方,这帮学子又是整个大宴国最拔尖的人才,将来可都是要出将入相的。若是因为疫病的缘故,折损了几个,那可就可惜了。 但他转念一想,若是疫病无法遏制,他们终究也难逃一劫。 念及此,他开口道:面巾都戴好,不要直接与染病的人接触,保护好自己。 众人忙应是。 与此同时,于行之指挥着巡防营的人,将医馆外以及医馆内病情较轻的人转移到了附近的学堂。柳临溪则安排太学学子负责登记这些百姓的状况,将已经有症状的人和看起来很健康的人都分开,病情重得则直接送到医馆的后院。 京城大大小小的医馆加起来得有几十家,一会儿你在巡防营和禁军的人中挑一些识字的人,最好是细心一点的,把登记的方法都教给他们,让他们依着同样的法子去其他医馆和学堂登记。柳临溪朝柳向晚道。 柳向晚忙点头答应。 于行之张罗完之后,看了一眼柳临溪道:你得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这一身血污走到哪儿便将疫症带到哪儿,太危险了。 兄长身上这血是怎么回事?柳向晚问道。 旁人吐的。柳临溪随手脱了外袍将带血的一面裹在里头,又道:无妨,血只沾到了衣服上,没什么大事。 于行之朝柳临溪道:这么冷的天,你若是冻病了也麻烦,先回去换个衣服洗个澡,这边有向晚帮我,你暂时不用操心。 我倒不是不放心。柳临溪失笑。 他如今是不知道去哪儿 回宫是不可能的,回柳家也不大好,万一他已经染了病,那就麻烦了。于行之一见他面带犹豫,顿时了然,开口道:去我家老宅吧,回来的时候找人打理过,勉强住人还是可以。 柳临溪闻言也没推辞,左右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送走了柳临溪之后,医馆这边的人很快也安顿的差不多了。于行之带着柳向晚从医馆的医案入手,开始整理最早发病的人,以及每个人病情的进展和特征。 没想到你同我兄长这么有默契。柳向晚一边执笔记录着,一边随口道。 于行之笑了笑道: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我俩的老戏码了。可惜你没见过我们在战场上的样子,那才叫默契呢。 柳向晚侧头瞥了他一眼道:那你觉得再见面的时候,他变了吗? 有些。于行之道:若是换了从前,以他那个不计后果的性子,今日那个人的脑袋一刀就落地了,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柳向晚笔锋一顿,问道:我兄长在西北之时,喜欢杀人? 说不上喜欢杀人吧。于行之道:在那种地方待久了,难免的。每次上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换了你的话,你是杀人还是被人杀呢? 那你呢?柳向晚问。 我没那么血性,在这件事情上你兄长比我略胜一筹。于行之道。 柳向晚挑了挑眉,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而是指着医案上的一页朝于行之道:最早的三个病人,都是同一天来的医馆,症状一模一样,你看这里。 都是风寒的症状,和我想的差不多。于行之道。 但是今天那个人吐血了,这是风寒的症状吗?柳向晚问道。 疫症显然已经入了肺,不然不会咳血。于行之道:从明日开始,面巾要多戴一层,每隔两个时辰便要换一次新的。和染病之人说话时,不要离得太近,还有你摸过医案的手,不要摸脸,回去以后要多洗几次手,衣裳也好用热水烫一烫。 好。柳向晚道:我把你说的这些都整理一下,回头让大家在各个医馆、学堂还有巷道都贴上告示。 于行之点了点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人正在翻看整理医案的时候,一个医馆的伙计匆匆跑进来,朝于行之说了几句什么。于行之看了柳向晚一眼,两人起身和伙计去了后院。医馆的二掌柜一直等着门口,见于行之进来,带着他进了一间偏房。 两人进门后不由一惊,便见偏房里摆着几张竹床,其中几个竹床上头盖着白布,白布底下是尸体。于行之快速地数了一下,共有七具尸体。 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怎么没说?于行之问道。 就在将军在外头和百姓僵持的时候。二掌柜道。 于行之走上前,用手指夹着白布捻起了一个角,便见里头躺着的便是此前袭击柳临溪的那个人。 那会儿我探他脉搏的时候,他还没死,这么快?于行之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午都还只是风寒的症状,一两个时辰之内,突然都加重了,用了药也没有起色。二掌柜道:七个人都是情绪突然变得暴躁,然后咳血昏迷,没过多久就没气了。 柳向晚问道:这七个人,可是最早患病的那些? 是。二掌柜道:其中六个都是同一天来的,还有一个大概比较能挨,比其他人晚来了一天,但是症状与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柳向晚皱了皱眉,上前一一掀开另外六具尸体身上的白布,然后面色一黯,朝于行之道:其中两个人,是太学的学子,我见过。 同一时间患病,同一时间死。于行之道:柳将军说的没错,这疫病的源头必须得查清楚。向晚,我拨几个人给你调用,你安排他们去所有医馆把医案都依着你的法子整理出来,咱们需要找到所有第一批染病的人。 好。柳向晚点头道。 我去排查所有接触过他们的人,这样很快就能找到第二批染病之人。于行之道。 如果这个疫症从染病到死亡的时间是固定的,那么接下来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第二批人死去。而依着所有疫症感染的规律,第二批感染的人,通常都会成倍增长,越往后感染的人群便会越多 柳临溪到了于行之的老宅才发现,于行之说这里勉强可以住人一点也没夸张。整栋宅子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老杂役在管着,既没有家仆也没有丫鬟。 柳临溪想洗个澡都没热水,也不忍支使老杂役去烧,便只让他找了于行之的旧衣服来换上,又叮嘱他这几日不要出门,在家也尽量不用来招呼他,免得自己若已经染病再过给他。 换完衣服之后,老杂役给柳临溪煮了碗面。柳临溪最近食量本来就大,动不动就饿的难受,这会儿突然有一碗面,对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没想到他面还没吃完呢,老杂役便来报说府上来了客人。 不等柳临溪说话,那客人便自行进来了,却是褚云枫。 你怎么出宫了?柳临溪惊讶道。 我若不出宫,那位自己就要出来捉你回去了。褚云枫道。 柳临溪一愣,问道:陛下可还好? 宫门都被你封了,能有什么不好?褚云枫道:只不过丢了半条魂。 事出突然,我也没别的法子,匆忙之下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柳临溪道。 你做的已经够周全了。褚云枫道:我去医馆见过于行之了,也看过脉案 如何?柳临溪问道。 时辰到了,你该扎针了。褚云枫将自己的药箱打开,走到榻前摆好银针,柳临溪见状只得老老实实脱/了上衣过去。 这屋子里连个炭盆都没点,柳临溪光着上本身冷得直打颤,猝不及防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柳临溪捂着鼻子看向褚云枫,表情有些紧张,褚云枫却云淡风轻的,并未当回事。 我若是染上了疫症,你这么给我行针会不会有危险?柳临溪道。 说不好。褚云枫道:但我如果不给你施针,你肯定会有危险。 我身体里这个毒,得扎针到什么时候才能好?柳临溪问道。 说不好,两三个月吧。褚云枫道。 柳临溪低头看了一眼,见褚云枫在自己小腹上扎了一针,开口道:你这针扎的我特别开胃,最近越吃越多了,感觉人都吃胖了。 天寒地冻的,吃胖了才能有力气活着。褚云枫道。 褚云枫小小年纪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柳临溪如今也习惯了。但今日褚云枫看着似乎有些不大一样,虽然言语间依旧不大友善,但话比从前多了很多,多得有点不太正常。 你刚才说你去看了医馆的脉案,后来呢?柳临溪问道。 褚云枫手上的力道一滞,没有答话,直到将针都扎完,才开口道:京城这次大概会死不少人。 死人?柳临溪一惊,问道:这么严重吗? 你不是亲眼见过咳血的那个人吗?褚云枫道。 他柳临溪迟疑道。 你走了之后他就死了。褚云枫道。 柳临溪茫然地坐在榻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想过这次疫症来势汹汹,可能会比较棘手,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死人了。 你能推测出大概会有柳临溪斟酌着开口问道。 这不难。褚云枫道:你去过的那家医馆,第一批染病者有七人。他们是八日前发病,在他们发病后的第二天,这家医馆多了近二十个病患,第三天大概七十个到今日,所有记录在案的人已经有近六百多了,没有记录在案的你也见过一些,今晚于将军那边应该能整理出来。 全京城有二十多家医馆,如果都是这个数字的话,柳临溪几乎不敢往下想了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从染病到病死一共八日。褚云枫道: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七日后,因疫病死亡的人数加起来会超过一万人。 一万人,这对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宴来说,将会意味着什么? 对李堰这个皇帝,以及全城的百姓又意味着什么? 如果今日你没有做这些事,再迟上个两三日,这个数字会大到你无法想象。褚云枫道:即便如此,我们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最后的数字也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没有办法了吗?柳临溪问道。 当然有。褚云枫道:找到能治好疫症的药。 第46章 要找到治好疫症的药, 首先得充分的了解疫症。 而要了解疫症,最需要的便是时间和耐心。 可染了疫症的人恰恰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每一天过去,都会有人死 你需要多少时间?柳临溪问道。 不好说, 如果顺利的话, 今晚说不定就可以。褚云枫道:不顺利的话,可能永远也找不到。 柳临溪待要追问, 褚云枫又道:今日有那么多尸体,拿过来几具剖开看看说不定能有法子。但依着朝廷的规矩,我若想剖尸体,得尸体的亲属同意。 我去找他们谈。柳临溪起身道。 你刚针灸过, 出门容易受寒。褚云枫道:今日能安排的事情你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于将军已经帮你打理了,如今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便可。天黑之前,如果有哪具尸体的亲属答应剖尸,于将军会派人来通知我的。 柳临溪闻言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但他无法预料这件事是否能顺利。那个时代的人讲究的入土为安,哪家的亲属会愿意把死去的亲人尸体送出来让人剖尸呢?别说是那个时代了, 即便是到了现代社会, 遗体捐献的比例也并不多。 人已经死了,让死人死的体面一些, 是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事情 至少大部分人是很难克服这种思维模式的。 柳临溪闲着无事,干等着又焦虑,索性去后院厨房, 打算烧点热水。今日大家在外头奔波了一日,都该好好洗个热水澡,除此之外,身上的衣服也都要放热水里煮一煮才行。 褚云枫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看他, 见柳临溪拎着空了的水桶到处转悠,找了半天才找到水缸的所在,打开盖子一看里头却是空的。 还得去挑水吗?柳临溪茫然的问道。 看来是。褚云枫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干体力活,这水你最好找个人帮你挑。 褚云枫话音一落,房顶落下来两个暗卫。 柳临溪吓了一跳,随口道:你们就不能打个招呼再下来? 卑职该死。两个暗卫忙单膝跪地道。 无妨。柳临溪也没法指责他们,将手里的水桶一放,两人立刻拎着桶去提水了。 柳临溪支上锅却不会生火,拿着火石打了半天也没弄着,最后还是老杂役出面,点上了火。柳临溪在旁边站了半天,发现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索性揣着手在旁边烤起了火。 没一会儿工夫,热水刚烧好,于行之便和柳向晚结伴回来了。 于行之推着柳向晚先去洗澡换衣服,自己则朝柳临溪和褚云枫说了一下如今的状况。 其他医馆的病患已经登记过了,好在人数都比第一家要少,有几家医馆前几日甚至没有病患。于行之道:今日所有死亡的病患加起来一共有62人。 倒是比咱们预计的要少。柳临溪道。 往后推一天记录的病患人数加起来是两百一十人。于行之道:再往后每天几乎都是成倍增长,一直到今天,所有记录在案的染病人数是八千九百多人。 不到一万,但也没差太多。 剖尸的事情如何?褚云枫问道。 如你所料,没人愿意。于行之道:不行的话,咱们只能来硬的,反正所有染病之人的尸体都是统一焚烧的,亲属也见不到面。 柳临溪沉吟片刻,有些犹豫。 褚云枫道:没有经过亲属的同意,我是不会剖尸的。 可是找不到病的起因,就会死更多人。于行之道。 更多人是对我们而言,对死者亲属而言,只有一个人而已。褚云枫道:你不让他们想清楚,就把人剖了,他们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于行之面色一冷,问道:褚大夫对病人亲属倒是负责,对病人自己呢? 你什么意思?褚云枫问道。 于行之看了柳临溪一眼,最终忍住了没有做声,褚云枫却心中了然。柳临溪不明所以,开口道:此事我再去同他们谈,死了62个人,总不至于一点希望都没有。就算不行,明日说不定会有人同意 柳临溪正说着话,面色骤然苍白,而后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朝着身后倒去。于行之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接住,褚云枫当即伸手搭上柳临溪手腕,片刻后面色一缓。 如何?于行之问道。 气血不足,正常反应。褚云枫道。 于行之将柳临溪放到屋里的榻上,面色十分难看。 褚云枫立在门口,随口道:想说什么就说吧,趁着人还没醒。 你一直在替他诊脉?于行之问道。 是。褚云枫道:准确的说,近两个月我才开始替他诊脉。 他自己并不知道是吗?于行之问道。 你指的是哪一件事?褚云枫道:中毒一事,还是有孕一事? 哪一件事你都不该瞒着他。于行之道:那些死了的陌生人人,你尚且对他们的亲属有恻隐之心,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要瞒着他?你们你和李堰,打算对那个孩子做什么? 褚云枫看了一眼柳临溪,走到门外站着,于行之见状跟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大的小的只能保一个。褚云枫道:换成你,柳将军最好的同袍和知己,你打算怎么做?告诉他,要么你死孩子生不出来,要么孩子死,你的命尚能保住你会这么说吗? 我于行之显然对其中的细节始料未及,气势弱了几分,开口道:可那是他自己的孩子,你总得让他知道,不然将来有朝一日 是该告诉他,让他最好也日日活在自责和愧疚之中,将来每一天想起这个孩子,都记得自己的命是拿亲骨肉的命换来的。褚云枫开口道:可惜孩子的父亲不舍得呀,非要自己日日吃斋抄佛经,想把杀子的罪名一力承担下来,好让你们的柳将军不用承担那么多的自责和愧疚。 于行之闻言一怔,有些说不出话了。 褚云枫又道:要不你去说吧,你是他最好的兄弟,告诉他这个秘密你就能问心无愧了,反正将来午夜梦回的时候,日日忘不掉自己亲手害死亲子的人是他又不是你。 褚云枫一番话说得于行之垭口无言。 此事倒也怪不得于行之,他只知道柳临溪有孕被隐瞒,哪里会知道背后有这么多缘由。 没有别的法子吗?于行之问道。 没有。褚云枫道:至少现在没有。 于行之心中颇为烦乱,转头看到走廊尽头立着一个人,是柳向晚。 柳向晚面色凄然,显然已经将方才的话都听到了。 向晚。于行之道。 兄长什么时候醒?柳向晚问道:他还得给陛下写折子吧? 于行之一怔,骤然反应了过来。眼下他们根本没有余暇去想将来的事情,能不能安全地度过眼下的难关,才是他们首先要面对的问题。 褚云枫本想让柳临溪多睡一会儿,但想着宫里那边估计有人等得抓心挠肝呢,所以便施针将他叫醒了。柳临溪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是染了病才晕倒,褚云枫再三否认,他才勉强信了。 叫个记性好的禁军过来吧柳临溪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柳将军就体谅一下陛下,写封信吧。褚云枫道。 柳临溪想了想,今天要跟李堰说的事儿还真挺多,估计以他的速度一封信写完得到半夜,所以便拉着于行之代笔,将重要之事一一列上。 李堰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信是陆俞铮亲自拿给他的,一路上包了好多层,拿到李堰这里的时候只剩最里头那一层了。 李堰拿着信竟有些激动,还没舍得拆呢,便随口问了一句:柳将军今日歇在何处? 住在于将军府上。陆俞铮道。 李堰: 行吧,于府应该不会太寒酸,不至于委屈了人。 陆俞铮又道:听说是于将军家的老宅,府上连个烧热水的都没有,柳将军今日险些自己去挑水。不过臣已经安排了人过去,送了些换洗的冬衣和银炭,应该不至于太冷清 李堰: 这么冷的天,连个烧热水的人都没有,还要自己挑水? 陛下,送信的人等在宫外呢,说拿了您的回信再走。陆俞铮道。 李堰闻言心中一暖,心道总算柳临溪还有点心,大概也是记挂他的,不然不会这么着急等着他回信。 没想到陆俞铮随后又补了一句:说是旁的事情倒不打紧,褚先生提的事情务必要陛下在今晚给个章程。 李堰:!!!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李堰这一日便如在煎锅上一般,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他既要兼顾各方,还要想着后头的部署,心里又记挂着京城百姓还有柳临溪。好不容易这会儿拿到了柳临溪的信,想着总算能稍稍得点安慰了,没想到乍惊乍喜最后搞得心情一团乱。 他打开信一看,不是柳临溪的字迹,又是满心失望。 但一想柳临溪今日定然很累,估计累的没力气写信了,心里又不由开始心疼。 信里,柳临溪朝李堰说了疫病的大致情况,也将接下来面临的危机和困局坦诚告诉了李堰,以便他提前做打算。同时,柳临溪还提了一句疫病上报不及时的事情,医馆在第二日便朝衙门里上报过,但李堰一直没有收到折子,这其中定然是有人私自隐瞒所致。 除此之外,信里还附带了如今医馆的方子,以及褚云枫写的对疫病的分析,以供太医们参详讨论。最后,信里写了褚云枫要剖尸的打算,让李堰派两个有尸体解刨经验的太医去协助。 全篇三页纸,只有最后一句话是写给李堰的,那是柳临溪自己的笔迹,写了一句:安好,勿念。 李堰苦笑一声,伸手在那四个字上摩挲了片刻。从前柳临溪在身边的时候,到觉不出什么来,今日只不过半日不见,李堰心里便空了一大块,整个人都有些没着没落的。 太医院今日自请出宫协助治疗疫症的太医有多少?李堰问道。 回陛下,有十一人。陆俞铮道。 李堰想了想,开口道:十一人中,年过五十的除外,其他人明天一早都允了,另外让太医院院判指派两个擅长解刨的人,出宫协助褚先生。 是。陆俞铮道。 这个一并送过去,就说是褚先生整理的药方和医案。李堰将信中褚云枫写的那页递给陆俞铮,又道:明日一早,派一队禁军跟着太医,到了各个医馆有任何情况也好随机应变。药材方面缺什么找户部的人解决,京城没有的,就派人去周边采买,不可缺了供应。但是切记,京城的人出城后就要由湍河营的替换掉,该办的事情让肖英派人去办,免得把京城的疫病过给了别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唯一只得庆幸的事情就是别处并无疫病的消息传来。 否则,李堰可真要焦头烂额了 第二日一早,太医院的人便出了宫。 医馆那边的事情暂时有人接手,褚云枫和于行之便不需要在去医馆奔波。 因为病死的人至今没有亲属同意剖尸查验,所以柳临溪一早便带着褚云枫他们去了最早染病那批人的住处,想从那边入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说不定对了解疫病的起因有帮助。 他们很快发现,昨日第一批病死的62个人中,有超过四十个人都住在相邻的几条街上。有几户相邻的人家,几乎每一家都有人染病过世。 看来这里极有可能是最早爆发疫病的地方。柳临溪道。 可是这里既没有店铺,也没有市场,人来人往几乎全靠走街串门,难道他们邻里关系那么好,好到一日之间全都染了病?于行之开口道。 褚云枫看向一家门口,开口道:进去看看。 众人闻言走向门口,柳向晚伸手敲了敲门开口道:有人在家吗? 半晌后门内没有动静,众人互看了一眼,于行之伸手一推,那门便开了。 柳临溪伸头看了看,没见到人影,他开口问了几句,也没人应。他抬脚踏进门去,只感觉这户人家冷冷清清,安静的十分异常,倒像是根本没有人居住一般。 众人朝着堂屋的方向走去,此时偏房的门突然开了个缝。 一阵风过,柳临溪眉头一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第47章 太医院的太医连夜拟了两副方子, 一副是为缓解疫病,一副说是为预防染病。 一大早,医馆的人便依着方子熬了汤药, 替换了此前的旧方, 让病患都服了药。巡防营的人则负责熬制了预防的药,给所有禁军、巡防营的人都分发了。此外他们还和户部的人联合, 做了大量的药包,挨家挨户分发给百姓,让他们自行熬药服用。 向太医,下官多问一句, 这药喝了当真能预防染疫?户部负责配合太医院发药的官员忍不住朝向太医问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向太医苦笑一声, 开口道:都是些驱寒固本的药罢了,别说一时之间无法找到防病的法子,就算是真有了法子,全京城所有的药材都用上,也不够挨家挨户去发。 向太医说着拆开一个药包给他看,里头除了些许草药之外, 竟还有红枣等物。 纵然这官员不懂药理, 也知道这药包不可能有什么效力。 大人在六部为官,该知道为陛下分忧的本分, 如今整个京城人心惶惶,这药包虽防不了疫症,却能安民心。向太医道:只是这段时间户部的大人们恐怕得多辛苦辛苦, 往后少不得要劳动各位调配药材、补品甚至五谷杂粮。 是,都是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办事,太医莫要客气。那官员道。 两人说话间, 有医馆的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向太医,院判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怎么了?向太医一边随着他往医馆里走一边问道。 今天早晨服过药的人,有许多突然开始吐血,院判大人担心是方子的问题,要找诸位太医商议。那人道。 向太医一惊,问道:吐血?不是咳血? 不是咳血,是吐血您过去一看便知。那人道。 向太医闻言眉头深锁,跟着那人进了医馆。 与此同时,柳临溪循着血腥味走到偏房门口,他伸手在门上一推,便见房内倒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身边的地上有许多血迹,看起来还很新鲜,想来是刚吐过不久。那对男女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应该是一对夫妻,如今两人都倒在血污中昏迷不醒。 还活着。褚云枫上前试了试两人脉搏,开口道。 他说罢众人合力将两人抬到另一间干净的屋子里,褚云枫开始给两人号脉。于行之四处看了看,翻出自己随身誊写的名单,开口道:这户人家姓刘,他们的儿子刘启文就是昨天那62人中的一个。依着脉案上的记录,他们染病比刘启文晚了四天,也就是说今日才是染病的第五日。 昨日咳血的人当天就都死了,从染病到死亡大概有八日的工夫。 可刘启文的父母,却在染病第五日便开始咳血准确的说是吐血。 我先前一直以为这病是入了肺,如今看来却又觉得未必。于行之道。 刘启文是太学的学生。柳向晚面色黯然的道:他的父母昨日还去过医馆,当时他们看起来病的尚不重,是我亲自问的他们愿不愿意让咱们刨开刘启文的尸体,以便查探疫症的原因他们当时坚决不允,还险些跟我动手。 若昨晚俩人还有争吵的力气,说明俩人当时病的确实不重,但一夜之间就恶化成了这样,说明疫症的发展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尤其吐血一事,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患病之人不是都集中起来了吗?怎么他们会在自己家里?柳临溪问道。 他们说要回家收拾刘启文的遗物。柳向晚道。 此前他们昏倒的偏房,便是刘启文生前居住的地方。 众人都不禁唏嘘。 先派人在这里守着他们吧,我们得再去其他人家看看,弄清楚这二人只是特殊情况,还是说旁人也都成了这样。褚云枫道。 众人闻言都觉得有道理,柳临溪便派了两个禁军守着,带人又去了名单里的下一户人家。他们分头行动,将附近的几十户人家都探访了一遍,发觉情况比他们预计的要遭的多。 第一批病死的人家中,几乎都有其他人染病,状况都和刘启文发父母差不多。柳向晚道:而且我问的几户人家都说,今日一早医馆依着太医院的方子换了药,他们大部分人都喝过那药,只是喝了药之后非但没有好转,反倒加重了。 褚云枫道:我看过那药,没什么问题,确实是治疗风寒入肺之症的。他们病情突然加重,若是与服了那药有关,那只有一种可能 疫症并不是入肺之症,咱们都想错了。于行之道。 褚云枫点头道:脉象上来看,确实是风寒侵体,病在肺腑,但情况远比这要复杂的多,为今之计若想弄清楚病症所在,最快的法子还是 剖尸。柳临溪道。 褚云枫点了点头。 众人说话之际,外头突然传来骚乱,有一个禁军匆匆赶来,朝众人道:方才有人投井了。众人闻言一惊,纷纷跟着那禁军出去,便见巷口不远处的水井边围着几个人。投井之人已经被捞了出来,因为救得及时,尚有一口气在。 徐玉?柳向晚惊讶道:他是我的同窗。 柳向晚说罢上前蹲在地上,扶着徐玉的肩膀,一脸担忧。 好端端的,为何要寻死?柳向晚道。 那叫徐玉的少年抬头看着柳向晚,目光有些浑浊,似乎神智不太清醒。他愣怔了一会儿,低头看向柳向晚落在自己肩上的手,突然一把将其抱住,然后张口狠狠地咬住了柳向晚的手腕。 这一变故来的太快,众人都吓了一跳,柳临溪和于行之同时上前,柳临溪在徐玉后颈一捏,徐玉骤然脱力,被于行之拎着衣衫扯到了一旁。柳向晚捂住自己手腕,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徐玉这会儿已然晕厥,褚云枫上前搭了一下他的脉,拧眉道:他也染了疫症。 于行之闻言拉过柳向晚的手腕撩开衣袖一看,上头两排血红的牙印,已经被咬破了。 向晚柳临溪看向褚云枫,问道:他会不会 褚云枫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十分了然了。 柳向晚经过短暂的惊恐之后,反倒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口道:太学中好几位学子都染了疫症,我原本说不定便已经染上了这次若是躲不过的话,回头我的尸体你们拿去剖吧。 闭嘴,不许胡说。柳临溪一把搂住柳向晚道:咱们会找到法子的。 兄长应该与我保持距离。柳向晚推开柳临溪后退了几步,面色黯然。 柳临溪闻言眼圈不由一红,心里十分难过。自从昨日起他们每个人都预设过自己可能会染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柳向晚骤然遭遇这样的事情,众人心里总免不了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于行之开口道:我送向晚先回去,你们要留意些,莫要再被弄伤,我记得昨天死的那几个人在死前便有过短暂的暴躁和狂怒之症。 柳临溪闻言忙吩咐了随行的禁军,让他们留意患病之人的状态,防止被袭击,同时派了人去通知各个医馆和太医,让他们也要做好防备。 柳向晚受伤之后只有过短暂的慌乱,随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于行之将他送回住处的时候,柳向晚神色甚至有些轻松。 此前一直提心吊胆的,如今倒是松了口气的感觉。柳向晚道。 我们还有许多时间,你放心于行之道。 我不担心,于大哥你不用管我,我现在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想来头几日应该不会发病。柳向晚道:不过我觉得我应该去医馆,不该待在这里,免得将疫症过给你们。 你暂且留在这里,若你去了别处,我反倒不能安心。于行之道。 就算是去了医馆,我也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柳向晚道。 于行之沉默了片刻,上前突然抱了柳向晚一下,开口道:老实待着,哪儿也不许去,我不会让你死的。于行之说罢转身匆匆走了。 柳向晚看着他的背影,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 井边,于行之带着柳向晚走后,柳临溪情绪一直很烦乱。 褚云枫试图安慰他,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说,毕竟如今他也没有把握能把人治好。 昨日于行之他们已经挨个询问过染病之人的亲属,方才咱们也亲口问了,他们无论是饮食还是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没有太多重合之处,那么让他们染病的会不会是柳临溪目光落在那口井上,问褚云枫:会不会是喝了同一口井中的水? 若水是被疫症污染过的,确有可能。褚云枫转头观察了片刻道:这几十户人家喝的都是同一口井中的水。 柳临溪当即找人封了这口井,褚云枫打了些水上来,但单从如今的水里并不能找到什么线索。随后两人去了医馆,太医们此刻正焦头烂额,因为病患突然袭击人的事情,不止那一起,就在方才,便有一个太医和两个医馆的伙计被咬伤了。 如今他们不仅要照看病患,还要防止病患袭击人。为了防止这类的事情再发生,柳临溪责令各处医馆,不得让患病之人再随意走动,必须集中在一处。至于每日问诊和服药等事宜,需得巡防营的人在旁看护,免得再有太医或大夫受伤。 褚云枫和太医们依着今日的脉案探讨了许久,始终没有新的突破。 午后,突然有两名禁军出现的医馆,说于行之有新的发现,让褚云枫和几位太医去一趟义庄。 义庄是停放尸体的地方,昨日死的62个人的尸体,全部都停在义庄。 众人匆忙赶过去,便见于行之面色凝重的立在院内。 我未经允许私自解刨了尸体。于行之道:今日的状况你们也看到了,若再找不到病因,往后的每一天都会死很多人。 眼下众人当然无暇去追究他私自解剖一事,实际上纵然朝廷有规矩,解剖需得征得死者亲属同意。但疫症当下,凡事都有例外,总要有人站出来做些取舍。 如何?褚云枫问道。 你们进去看看便知道了。于行之道。 众人闻言进了于行之身后的屋子,屋内摆着几张案台,上头有两具被剖开的尸体。尸体的脏腑被取出放在了一旁的案台之上,褚云枫凑近一看,便见那肺叶上有几条白色的虫子除了肺叶之外,尸体的胃部甚至心脏都能看到这种虫子。 这是蛊虫?柳临溪惊讶道。 第48章 褚云枫找了个夹子, 从肺叶上夹了一条白色的虫子出来,只见那虫子约有一指长短,看起来极细, 被夹起来之后还在挣扎蠕动, 并没有立刻死去。 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先染上的,但死者多处脏腑都有虫子, 或许这虫子会来回乱窜。褚云枫拿夹子挑了挑死者的心脏,开口道:这里还有钻到一半的,你们看。 柳临溪拧着眉头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吐出来, 忙后退了几步。倒是几位太医都极为认真, 一一凑上去研究了片刻。 褚先生可认得这虫子?一个太医问道。 不熟。褚云枫道:但是我记得医书上看到过一种类似的虫子,叫银丝蛊。银丝蛊一旦染上,症状和这次的疫症倒是很像。 太医们各自交流了一番,似乎都没什么见地 褚云枫道:来人,去找两碗水来,一碗要凉的, 一碗要半烫的温水。 他话音一落, 立刻有人前去准备。在场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 片刻后有人拿了水来, 褚云枫挑了一条虫子放入冷水中,那虫子在水里来回游荡,看起来颇为自在的样子。他随即又挑了一条虫子放入半热的水中, 虫子立马开始激烈挣扎,到处乱窜,没一会儿工夫便不动了。 这是什么原因?柳临溪问道。 医书上记载,银丝蛊乃是在极为寒冷的地方中炼制出来的, 成虫以后便带着寒气,且极为畏热,一旦遇到过热的情况,便会疯狂挣扎,而后死去。褚云枫道。 于行之闻言恍然道:因为它生来极寒,所以一旦有人染上了蛊虫之后会出现类似风寒的症状。但风寒延续几日后,便会开始发烧 ,等烧到一定的地步,蛊虫受不了了,便会在患者体内乱窜。 怪不得那些人死之前,都会突然开始发狂,而后出现呕血的症状。柳临溪道。 蛊虫发狂之时,会在患者的脏腑之间乱窜,导致患者内脏出血。褚云枫挑了挑案台上的心脏道:直到蛊虫钻进心脏,人便也跟着死了。 而人死了之后体温迅速下降,反倒又让其他蛊虫活了下来。 所以要想稳住这些蛊虫,病人不可以在太热的环境中,也不能发烧,否则一旦蛊虫开始挣扎,病人很快就会死去。褚云枫道。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不由有些胆寒。这银线蛊无论是从形态还是从危害上来说,都远比疫症更让人觉得可怕。因为这些太医没有人懂巫蛊之术,面对疫症的时候尚有出手的可能,可面对这银线蛊当真是两眼一抹黑。 柳临溪等人离开义庄后,一边朝各个医馆传达银线蛊一事,一边去探讨应对之策。于行之朝柳临溪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回了老宅。 柳向晚被咬伤之后,尚未有发病的症状,只是有些畏寒,在屋里裹了被子又烧了炭炉。于行之一进门便去探他额头,生怕他发烧。柳向晚不明所以,但怕将疫症过给他,便往后躲了躲。 查到了,是一种叫银线蛊的白虫子。于行之道:这虫子性寒,怕热,所以染上之后会觉得冷。你觉得冷吗? 冷。柳向晚伸手在于行之手背上轻轻一贴,于行之只觉得触感冰凉,心中不由一沉。他原本还有些期待,心想柳向晚虽然被咬了,但说不定能躲过一劫。但如今柳向晚突然开始觉得冷,那多半是染上了。 怕热的话,我去洗个热水澡把它们烫死?柳向晚道。 他们遇热便会挣扎,会穿过你的五脏六腑于行之道。 柳向晚闻言不由打了个寒战,想起了此前在刘启文家中看到的情形。刘启文的父母多半是被这蛊虫钻破了肠胃,所以才会吐了那么多血。 炭炉不要点了,冷的话你且忍忍,尽量不要让自己发烧。于行之道:治病的法子很快就会想出来,你不会有事的。 柳向晚笑了笑道:我没怎么害怕,倒是你,比我还紧张的样子。 于行之目光一闪,挠了挠耳朵,没接茬。 柳向晚眼底蕴着几分笑意,看着于行之欲盖弥彰地跑去搬那个炭盆,在路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炭盆摔在地上,洒了一地。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太医们依着褚云枫的话,探讨了一番,得出了几个结论。 这银线蛊虫卵极小,会通过饮食、血液、口沫等多种方式传播,所以比疫情的传播方式只多不少。但因为银线蛊畏热,所以只要将生水煮沸,再将染病之人所用的物品一一烫过,便可以起到杀死蛊虫及虫卵的目的。 为今之计,对于太医们来说最难的,还是如何祛除这些蛊虫。 可他们对于驱虫一事,当真毫无头绪 褚先生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见多识广,不知此事褚先生有何高见?向太医问道。 高见没有,低见倒是有一个。褚云枫道:我记得各位连夜拟出来的那个方子,今日不少人喝过之后病情都加重了,吐血的人颇多。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太医面色都很难看。今天一早的药方,其实太医们拟的很温和,大部分都是治疗风寒的常规用药,但是没想到那么多喝药的人都反应激烈,吐血的就不说了,喝了药没多久就死了的也大有人在。 这方子褚先生是看过的。一个年轻太医道。 是,我不大记得了,哪位拿过来一观?褚云枫道。 那年轻太医闻言十分尴尬,但顾忌着褚云枫的能力,到底没敢说什么,乖乖拿了方子出来。褚云枫看了一眼那个方子开口道:怪不得呢,那么多人直接喝死了。 你年轻太医顿时涨红了脸,被一旁的向太医按住了。 褚先生有何高见?向太医道。 褚云枫道:这药方对于治疗疫症来说确实温和,但其中有几味药的药性温热,组合起来之后颇有驱寒之效。 所以喝了药的人体温骤然升高,让体内的银线蛊开始狂躁挣扎,从而引起了吐血甚至死亡,对吗。柳临溪道。 褚云枫点头道:从这个方向入手,或许能找到些法子。 褚先生这个思路倒是没错,可眼下有几个难题。这银线蛊遇热才会死去,可死之前会狂躁挣扎,这就意味着,咱们若要杀死蛊虫,很可能会将染了蛊虫的人一起杀死。向太医道。 也不是没办法解决。褚云枫道:对待非常之疾病,便要用非常之手段。 褚云枫说着,在桌上摆了几个茶碗,将茶碗凑成一堆,他伸手指着茶碗道:病人体温升高,蛊虫会在各个脏器之间乱窜,钻破的伤口越多,病人内脏出血的情况就会越严重。如果我们有法子让蛊虫陷入狂躁,但是短时间之内将他困在一个地方,这样就会减少他来回乱窜对内脏产生的伤害 褚云枫说着将其中一个茶碗单独拿出来,然后提着茶壶往里头倒了一杯水,又道:在蛊虫被困在一处的时候,直接用毒药,将它们全部毒死。 毒药?那染蛊的人还能有命在吗?有人问道。 把蛊虫困在胃里,让病人服下毒药,然后尽快将毒药和死掉的蛊虫一起吐出来便可以了。褚云枫道:当然毒肯定会被吸收掉一部分,那只能往后慢慢再想法子了。 会不会拿捏不好药量,把人毒死?柳临溪问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褚云枫道。 众人: 同样是死,也不知道是被蛊虫咬死了好,还是被毒药毒死了好 那要如何将蛊虫困在胃里呢?向太医问道。 先用药让蛊虫狂躁,然后让病人饮下加了毒的冰水,胃里的寒凉之气会迅速吸引所有蛊虫,等他们全都到了那里之后,也就是中毒死绝之时。褚云枫道。 向太医闻言点了点头道:是个极好的法子,可惜这银线蛊就算治好了,这胃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了。 大量的穿孔出血和中毒,任何一样都会轻易要了人的命。 更何况是两样一起 可是眼下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别说更好的了,就是更坏的法子,也不会有第二个。 太医们面面相觑,半晌都没人敢说话。 毕竟,这个干系太大了,说是救人,但更大概率可能会让人死的更快。 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众人转头看去,便见于行之立在门口。 第49章 于将军, 你可知这法子若是稍有不慎,有多凶险?一个太医开口道。 我知道。于行之道:若是不慎便会肠穿肚烂,还会身中剧毒。 既然如此, 我等怎敢让人轻易尝试?太医道。 就算他们答应了, 染蛊之人也未必同意。 于行之进门之后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碗,开口问褚云枫道:这银线蛊初染之时应该还是虫卵吧? 是, 在水里的时候他们细小到几乎看不见,进入人体之后才会迅速长大。褚云枫道:若是我没估错的话,两到三日的工夫,他们便会长成成虫, 也就是先前咱们在义庄见过的大小。 于行之指了指桌上的茶碗道:一旦用药, 蛊虫会在脏腑之间随意乱窜,也就是说,用药越早,蛊虫的身体越细小,用药之人脏腑所受的创伤便越小,生还的几率便越大。我说的对吗?褚先生? 对。褚云枫道:换句话说, 染病两日内的人, 生还的几率最大,超过三日的, 只能看个人命数了。当然,诸位太医只要再犹豫个两日,谁也别想活了。 太医们闻言面面相觑, 一时又尴尬又着急。 于行之见状开口道:法子管不管用,一试便知。各位太医若是拿不定主意,便等上一等,待我们试过之后, 若是有效各位再决定也不迟。 你想让向晚试药?柳临溪问道。 是。于行之道:你要阻止我吗? 柳临溪拧着眉头沉吟片刻,朝褚云枫问道:你有几成把握能让人活着? 四成。褚云枫道。 四成的把握,柳临溪看了看于行之,又看了看褚云枫,点头道:试吧。 于行之闻言松了口气,但一颗心却依旧提在半空中落不了地,他何尝不知道四成的几率太小了些。可他更知道,若是这么拖延下去,这四成也会越来越少,最后变得毫无希望。 于家老宅,向太医带了两个年轻的太医帮着褚云枫配药熬药。当然他更大的目的并非帮忙,而是要看到祛毒的整个过程,一旦柳向晚得救,也就意味着这个法子可行。 书房里,柳临溪正在给李堰写信。 他需要尽快将如今的状况告知李堰,包括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事情即便褚云枫的法子可行,京城所有染病之人,能救过来的也十分有限。而剩下那些保全了性命的人,或许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和休养。 这对整个京城来说,是十分棘手的事情。 这意味着朝廷需要准备足够的钱粮,来支撑疫症之后百姓的基本生活。 写完了信之后,柳临溪即刻着暗卫将信送到了宫中。 一会儿就要服药了,你不去同柳二公子说几句话?褚云枫问道。 四成的把握我得让向晚觉得有十成才行。柳临溪道:这会儿跑过去哭哭啼啼的,多晦气啊。况且,真要诉衷情,于将军不是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过吗? 褚云枫挑了挑眉,没有接茬。 柳临溪看了褚云枫一眼,开口问道:你对解毒这件事,倒是研究的挺透彻,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估计也就你敢提出来。 解毒一事本就是搏命,这世上许多绝好的毒药都是没有解药的,蛊术亦是如此。褚云枫道:若是辛辛苦苦制了害人的毒药,却给人轻易就化解了,制毒之人该多难过啊。 柳临溪道:我身上所中之毒应该也挺棘手的吧? 极为棘手。褚云枫道:枯骨庄的毒,是为数不多会让我觉得紧张的毒药。 柳临溪点了点头,又问:所以我这毒虽然暂时要不了命,是不是将来也会有什么隐患?就像这银线蛊一般,虽然能救了命,但肠胃恐怕极难恢复。若是从我这毒的棘手程度来看,我身上的隐患,不会比这个轻吧? 褚云枫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柳将军套我的话呢? 没有否认,看来我是猜对了。柳临溪苦笑道。 损伤自然是有的,来日你自然会知道。褚云枫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知道有李堰的话在前,褚云枫估计不会对他说实话的。 只是,他也不免有些好奇,自己这毒解了之后,究竟会有什么隐患呢? 药很快便熬好了,一份刺激银线蛊的汤药,一份是褚云枫调制的能杀死银线蛊的毒药。前者温热适中,后者里头加了冰块。 这第一碗药下的剂量很重,你喝下去之后,银线蛊很快就会变得狂躁,会在你脏腑之中乱窜。一炷香之后你要喝下第二碗药,里头的冰块会将你脏腑之中的银线蛊都吸引到你的胃里,与此同时它们也会被毒药杀死。于行之道:这时你再将毒药吐出来,一切就结束了。 柳向晚看了一眼那两碗药,开口道:疼吗? 不疼。于行之道:不会有什么感觉。 柳向晚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端过第一碗药仰头便喝干了。 于行之随即点了一炷香立在旁边。 屋里的众人目光都落在柳向晚身上,他拧着眉头,眉目间有些烦躁,开口道:能不能让他们都出去?这么看着我,我难受。 好,我们便在门口候着吧。柳临溪招呼着太医们都到了门外。 于行之却留在屋里没走,他坐在榻边,一直深呼吸,倒像那喝了药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我有点不舒服。柳向晚伸手摸了摸/胸口道。 很快就会好了。于行之道:还剩半柱香。 柳向晚原本只是有些不安的坐在榻边,突然他面色一变,额头迅速沁出了冷汗。于行之伸手要去按住他的手,被柳向晚骤然一推,整个人险些摔倒。 向晚于行之再次打算上前拉住他。 柳向晚伸手在身前一拦,气喘吁吁的道:你离我远点,别治好了我,你又染上了。 柳向晚说这话的时候极力忍耐着体内的烦躁感,但他胸腹间那种麻痒感越来越强烈,随后那种感觉骤然一变,成了某种细碎的疼痛,像是被许多尖细的针扎满了胸口一般。那种疼痛虽然尚可忍受,但细细碎碎的太过磨人,让人不觉便会生出几分戾气,很想攻击人。 难怪那些人死前,都会变得很有攻击性。这一刻,柳向晚突然理解了将他咬伤那人的举动,若非他意志力好,尚算清醒,这会儿非得抱着于行之咬一口不可。 时间到了吗我快被咬死了!柳向晚捂着胸口在榻上缩成一团,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于行之拧眉看着那柱香,待最后那截香灰一落,他立马端了那碗毒药上前,扶着柳向晚将药喂给了对方。 冰凉的汤药入口又苦又涩,柳向晚被这股凉意短暂的唤回了些许理智。他正想同于行之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觉双手一紧,被人制住掰到了身后。柳向晚一脸茫然,便觉手腕一紧,被于行之快速地捆上了。 你干什么?柳向晚怒道。 对不起向晚,你忍忍很快就过去了。于行之一脸内疚地看着他道。 于行之话音刚落,柳向晚便觉一股钻心地疼痛自胸腹间蔓延开来,直铺向他的四肢百骸,顷刻间便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在巨大的疼痛刺激下,柳向晚目光中戾气陡生,看向于行之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将对方咬死一般。 于行之!你快放开我!柳向晚怒道。 我不放,你又能如何?于行之迎着柳向晚的目光看去,面带挑衅之色。 柳向晚内心怒气上升,反倒转移了对那股巨大疼痛的感知,他翻了个身滚到地上,朝着于行之冲去,却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十分狼狈。 于行之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他,但生生忍住了。 体内的痛意越来越重,柳向晚感觉自己的脏腑都快要被蛊虫钻透了。 他跪在地上,目光骤然失神,眼看就要被巨大的痛意折磨得失去意识。 于行之见状忙上前抱住他,开口道:向晚醒醒,不能睡快醒醒。 柳向晚的目光极力地聚焦了片刻,昏昏沉沉地朝于行之道:我不行了 闭嘴,有我在你不会不行的,向晚。于行之捏着柳向晚的下巴,开口道:给我睁开眼睛! 门外,褚云枫幽幽地开口道:你不是说你能办得到吗? 闭嘴!于行之恶狠狠的道。 褚云枫又道:他如果失去意识,很可能会被毒药呛死。 于行之低头看着怀中的柳向晚,对方一直极力地试图保持清醒,但巨大的疼痛已经让他近乎昏迷。于行之伸手抹去柳向晚额前的冷汗,低声在柳向晚耳边道:你若是敢睡过去,我可要欺负你了 于行之说罢捏着柳向晚下巴的手骤然施力,柳向晚短暂地睁了睁眼,便见于行之低头凑过来,竟然要亲他。柳向晚气血上涌,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往于行之额头上一撞,险些把他撞倒。 你想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柳向晚怒道。 于行之若是那一口亲了下去,必然会染上蛊虫! 柳向晚被他这么一吓,又一气,倒是忘了昏过去。 紧接着,他跪在地上弓着背,骤然吐出了一大口血。 褚云枫闻声推门而入,拉起地上的于行之一把推出去道: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可不想再给你祛一次毒了。 柳向晚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吐了好多血。 于行之立在门口一直等他吐完,见他并未昏过去,这才离开。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吐了这么多血褚云枫挑了挑眉,上前搭着柳向晚的脉门诊了诊脉,片刻后开口道:柳将军,劳烦你带着你弟弟去洗个热水澡吧,浑身都是血腥味。 柳临溪上前解了柳向晚手上的绳子,半抱着人去了浴房。 别让于将军插手哈,让他离远点。褚云枫冲着两人背影喊道。 这次,柳向晚的毒祛的颇为彻底。 为了让太医们信服,褚云枫特意又让人熬了一次前一种汤药,当面让柳向晚又服了两口。过了半盏茶以后,柳向晚毫无反应,这说明他体内的银线蛊已经祛干净了。 这便说明,他祛毒的法子是可行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由太医们去取舍了。 柳向晚的事终于暂时解决,柳临溪和于行之心里的石头暂时都落了地。虽然柳向晚的身体受了不少损伤,吐了那么多血,估计且得好好休养些时日,但毕竟命是保住了。 不过柳向晚肠胃损伤比较严重,短时间之内吃喝都要及其留意。于行之对此前的所作所为于心有愧,便自请在接下来的时日内照顾柳向晚的饮食起居,算是将功折罪吧。 傍晚之后,朝宫里送信的人回来了,却没把李堰的回信带回来。柳临溪颇为意外,以往每次给李堰送信,除了公事的回复之外,李堰都会单独再写一封信给他,今天却连公事也没有回复。 有口谕吗?柳临溪问道。 说一切依着柳将军的意思办,柳将军拿着龙符,可便宜行事。传话的暗卫道。 柳临溪闻言十分意外,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什么蹊跷。 直到暗卫又开口道:还有一道口谕传褚先生回宫一趟。 传褚先生回宫?柳临溪惊讶道。 是。暗卫道:传褚先生回宫。 李堰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传褚云枫回宫? 柳临溪心中一沉,不由有些担心。 第50章 陛下可有别的交代?柳临溪问道。 没有。暗卫道。 柳临溪又问:这口谕可是陛下亲口告诉你的? 暗卫忙道:是陆统领代为转达, 属下未曾进宫,所以见不到陛下。 也对,自从疫症爆发以来, 柳临溪便让人封了皇宫, 外头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也出不来, 这暗卫自然是不可能亲眼见到李堰的。如此一来,柳临溪便觉得更不踏实了。 陛下知道我需得日日为你施针祛毒,怎会贸然召我回宫?褚云枫也觉察出了异样,开口道:这道口谕可不像是出自陛下之口。 可冒充陛下传旨, 那可是大罪。柳临溪道:陆俞铮不会有这个胆子的。 陆俞铮不会, 难保旁人也不会。褚云枫道。 整个皇宫里,除了李堰之外,唯一敢假传口谕的人恐怕只有太后了。可太后为什么要传褚云枫进宫?而且是跳过了李堰。柳临溪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似乎就是,李堰无法传这道口谕。 宫里不是一直没有人进去吗?疫情应当不会传到宫里吧?柳临溪问道。 据我所知,陛下在御书房, 召见过户部的几位大人。褚云枫道。 经褚云枫一提, 柳临溪也想起来了。户部的人进过宫,那就意味着, 宫外的疫症,并非没有机会传到宫里,哪怕进宫的人没有染上银线蛊, 却难保不会将蛊虫带进宫 柳将军是担心陛下褚云枫道。 应该是我想多了。柳临溪嘴里虽然这么说,却一直心神不宁的。今日李堰这道口谕太过反常,如今又是非常时期,他没法不胡思乱想。 褚云枫开口道:柳将军随我一起回宫吧。若宫里有事绊住我出不来, 为你施针的事情便会耽误,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你同我一起回宫。 可是柳临溪尚有些犹豫。 褚云枫道:如今治疗银线蛊的法子已经有了,外头的疫症从今天开始便会渐渐平息,后头的事情不必再亲力亲为。况且我一直未曾告诉你,因为你体内毒性未解,所以那银线蛊会躲着你的。 这一点柳临溪倒是猜到了些许,因为褚云枫似乎从不担心他与染疫之人接触。 既然柳临溪不会染上银线蛊,那么他回宫便不会对宫里的人产生威胁。 好,我随你回宫。柳临溪道。 做了决定之后,柳临溪又去看了柳向晚一眼,并且朝于行之交代了一些事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才同褚云枫一起回了宫。 宫里如今看上去颇为冷清,当值的禁军人数也减少了不少,整个宫墙内显得空空荡荡的。柳临溪与褚云枫进宫后先去浴房沐浴换了干净衣裳,这才匆匆去了李堰的寝宫。 苏公公早在门口候着了,见到两人回来似乎毫不惊讶,一脸笑意地迎着两人进殿。外殿内灯火通明,李堰正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与柳临溪四目相对,眼底不由浮起一丝惊喜。 总算是回来了。李堰开口道。 柳临溪见李堰全须全尾的坐在那里,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依旧有些疑惑。 李堰见他那副神情,也没解释,转而朝褚云枫道:这次的疫症能如此迅速地找到解决的法子,褚先生功不可没,朕也不知该赏你什么才好,不如你自己想一想,有没有什么想求的? 草民不敢居功,陛下言重了。褚云枫道。 你若是一时之间想不好,便回去慢慢想,朕可以等你想好了再赏。李堰道。 褚云枫拱手道:谢陛下,我已经想好了。 哦?是什么?李堰问道。 求陛下赏臣一纸免死圣旨。褚云枫道。 怎么,褚先生是打算做什么欺君之事?李堰失笑道。 褚云枫也不回答,只躬身候着。 李堰想了想开口道:好,朕赏你便是,不过可说好了,若你将来所犯之事与国有损,与民不宜,这道圣旨便不作数。 是。褚云枫道。 李堰当即便提笔写了一道圣旨,而后在后头盖了印。 多谢陛下。褚云枫双手接过那道圣旨,退了出去。 柳临溪疑惑地看着褚云枫,便见对方路过自己出去之前,朝他看了一眼 ,那眼神带着几分捉摸不定的意味。 殿内如今只剩柳临溪和李堰两人。 李堰从书案前起身,隔着书案看向柳临溪,眼神十分露骨,将柳临溪看得呼吸都有些乱了。 说不回来就自作主张不回来了,若今日不是朕耍了个小聪明吓唬你一下,是不是要等到一切都结束才回宫?李堰问道。 柳临溪皱眉道:你故意让人传来这道口谕,就为了骗我回来? 我若直接下旨,你会回来吗?李堰问道。 我柳临溪想了想,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柳临溪,你是真不将朕放在眼里啊。李堰目光微沉地看着柳临溪,语气中带着几分冷硬道:一句话将宫门封了,朕若驳斥了你,在旁人眼中你此举便算是大不敬。你料定了朕会顾着你,所以就这么胆大妄为的拿捏朕。 臣柳临溪看向李堰,一时被他问住了,分不清李堰是朕生气还是怎么着,所以忙单膝跪地道:臣该死,请陛下恕罪。 李堰没想到柳临溪突然下跪,快步绕过书案上前,一把拽着柳临溪的衣襟将人拎起来,开口道:你是想气死朕吗?知不知道这几日朕在宫里怎么过的?如今说你几句,都说不得了? 陛下自然说得,是臣的错。柳临溪道。 你错在何处?李堰问道。 柳临溪被李堰拽着衣襟往前一扯,两个人身体离得极近,近到柳临溪都能感受到李堰呼出的气息。他心猿意马地吞了吞一下口水,开口道:臣不该不该惹陛下不快。 还有呢?李堰不依不饶地道。 不该自作主张,胆大妄为柳临溪道:不该调用巡防营,还将数百名禁军困在宫外,臣 李堰本就一肚子邪火,一听柳临溪这么一番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一手勾住柳临溪后颈,便十分粗暴的吻了上去。柳临溪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推开他,李堰却变本加厉,索性托住柳临溪的双腿将人往上一抬,几步走到书案前,将人放到了书案上。 柳临溪下意识将手地往书案上一扶,不小心沾了一手墨,墨迹溅到了一旁的纸上。 李堰见状按住他的手,另一手将人圈在怀中,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柳临溪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李堰才稍稍放开他,但依然将他抵在书案上,把人牢牢困在自己怀里。 知道错在哪儿了吗?李堰问他。 错在柳临溪呼吸凌乱,脑子比呼吸更乱,臣不知 李堰喘着粗气,抵着他的额头道:朕有一晚睡不着觉,便去佛堂里抄经,一直抄到天快亮了,不知不觉伏在矮几上睡了过去朕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染了疫症 臣体内的毒尚未祛除干净,不会染上的。柳临溪安慰道。 可是朕还是害怕那天朕真的特别害怕,又害怕又生气。李堰开口道:朕心想,柳临溪怎么就这么狠心呢,将朕丢在宫里头,若你我二人有一人染了疫症,难道至死都不能见一面吗 李堰说着俯身将脑袋埋在柳临溪肩窝里,柳临溪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李堰闷声道:你难道就不怕吗? 臣怕呀。柳临溪道: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染上疫症,在粥棚那里施粥的时候,我见到那些染病的人,心里怕的不得了。我怕自己会染病,也怕你会染上 李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柳临溪目光清澈地看着李堰,开口道:但是我也怕疫症一旦失去控制,整个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呢?这里是大宴的国都,而你是大宴的皇帝我很怕疫症,但是我更想替你守住这一切。 柳临溪这话说的云淡风轻,落在李堰耳中却仿佛有千斤重。 从前李堰不曾见过柳临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样子,但这一刻,李堰却觉得柳临溪像是提着沾血的长刀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一般他原只是想逼着这人说几句好听软话,没想到柳临溪直接将一颗心掏出来摆在了他面前,那颗心又红又烫,李堰接在手里又欢喜又无措。 还在怪我吗?柳临溪试探地问道。 我怎么会怪你。李堰柔声道:只是太害怕了,答应我,往后不许再这样了。朕的江山,朕自会去守,可你若是不能好好的,朕该怎么办呢? 李堰方才还气鼓鼓的像是要发疯似的,如今便委屈巴巴像个大孩子。柳临溪抱着他,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主动凑过去亲了亲李堰的嘴角,开口道:往后,不这样了。 两人温存了片刻,李堰并未对柳临溪做什么事情,眼下他们要处理的事情还多着呢,并没到可以放肆的时候。李堰将人从书案上抱下来的时候,还有些后怕,心道自己方才有点粗暴,幸亏没伤到柳临溪。 这几日在外头饿肚子了吧?李堰拉着柳临溪看了一圈道:饿瘦了。 那倒不至于,但吃的不踏实倒是真的,就盼着回宫吃点好的。柳临溪道。 李堰早就吩咐好了膳房,没一会儿工夫膳房便送了晚膳过来,都是柳临溪爱吃的那几样。李堰亲自给他布了菜,坐在一旁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吃东西,心里满足又踏实。 你这几日在宫里,也吃得不踏实吧?柳临溪一边吃东西一边问道。 还凑活。李堰道:比你们在外奔波要好些。 柳临溪知道,李堰这几日在宫中要处理的事情必然也少不了。除了疫症相关的事情,如何善后是一个大问题,再有就是各部在这次疫症中出现的问题,该如何追究,他也要反复考量。 此前疫症刚出现的时候,医馆便朝衙门里上报过,他们一直压着不上奏,才会拖到了后来。柳临溪道:虽说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好太过苛责,但若想日后避免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李堰给他夹了一只鸽子蛋,开口道:嗯,朕已经着刑部在律例中添加了此项,往后若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无论是直接关联的衙门,还是其他各部,一旦收到消息,无论是以何种理由隐瞒,都要受罚。 嗯,这样最好,免得他们觉得不是自己的事情,就可以避免惹麻烦了。柳临溪道。 李堰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柳二公子如何了? 蛊虫已经祛尽了,但身子受了些损伤,得好好休养些时日了。柳临溪道。 朕遣几个人过去照看吧。李堰道。 因为疫症的缘故,柳向晚一直没有回柳府,期间只找人过去打过招呼,好在柳家人都安然无恙,倒也不需要太操心。 柳临溪道:不必了,于将军现在照顾向晚,凡事都亲力亲为,旁人也插不上手。 李堰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柳临溪用过晚膳之后,李堰召了褚云枫和陆俞铮来。 如今疫症暂缓,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就是善后的问题,以及找到源头的问题了。 这银丝蛊既然并非中原会有的蛊虫,突然出现在京城,恐怕并非偶然吧?李堰问褚云枫。 这类蛊虫很珍贵,养它的人应该不会大意到让虫子偷偷跑到了某口井中。褚云枫道。 柳临溪此前便有过才猜想,闻言忙道:是人为的?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嗯。褚云枫道:入了腊月才放出来,可见对蛊虫的习性很是了解,若是天气热一些的时候,蛊虫的成活率会非常低,这会儿冰天雪地投入水井中,它们便如鱼得水一般,所以才会扩散的那么快。 在京城之中放了这银丝蛊,还在在水井之中。 做这件事的人用心当真险恶至极,令人不寒而栗。 既然是深知蛊虫习性的,也就意味着放蛊之人,完全可以料到事情的后果。柳临溪道。 恐怕,这便是他最初的目的。陆俞铮道。 可这个人会是谁呢? 此人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想来不会是个平头老百姓。 这么罕见的蛊虫一般人是弄不来的,也就是说放蛊之人要有能弄到蛊虫的手段,还要有过人的胆识,以及极其残忍的心性。 我觉得可以查一下当初压着疫症不报的人,说不定会有收获。褚云枫道。 有这个可能,但是身为大宴的官员,搞这么大的阵仗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柳临溪道:依着谁获利最大谁嫌疑最大的惯例,京城疫症,最该怀疑的是与咱们交战的敌国。所以即便我朝官员有参与,恐怕也只是从犯。 李堰点头道:陆俞铮,明日你派人去京城所有的驿站和客栈都查问一遍,从半月之前到现在,有没有可疑之人。 对,外貌衣着可疑的都算,尤其是口音。柳临溪道。 好在出事后京城已经封了,只要此人尚在城中,找到他便是早晚的事情。 只要查到可疑之人,他们就离真相不远了。但若是查不到此人,那么无论是京城还是大宴,一时之间都很难算是逃过一劫。毕竟那人心狠手辣,且躲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手。 他既然能搞到银线蛊这种东西,也难保他下次不会有更可怕的手段。 其实我还想到了另一个法子。柳临溪开口道。 什么?李堰转头看着他问道。 柳临溪道:这蛊虫既然罕有,那么普天之下能弄到它的地方应该也不多吧?咱们若是找些江湖人士帮忙,打听一下哪里能弄到银线蛊,顺藤摸瓜说不定会有线索。 这件事情交给我吧。褚云枫道:我应该能托人查到养这银线蛊的地方,不过可能要耗费些时日。 无妨,反正这是最后一条路。柳临溪道。 说不定陆俞铮那边很快就能查到线索呢。 这边探查银线蛊来源的事情暂时安排好了,但疫症善后的事情却也颇为棘手。 第二日一早,太医院便传了讯进宫,说祛蛊的药材有几味已经用完了,户部也没了库存。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找到了祛蛊的法子,可因为没有药材,许多人依旧没有法子得到治疗。 有没有办法找几味药来代替呢?柳临溪问褚云枫。 褚云枫想了想,开口道:找是找得到,但药力必然会亏损。 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救命要紧。柳临溪道。 如今左右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于是褚云枫重新写了一张方子让人送出宫,让太医依着新的药方继续帮其他染蛊的人祛蛊。 最终,京城所有染蛊之人,除了染上太久没救过来的,剩下的人有近半数都保住了命。但其中大部分人都内伤很重,依着太医诊断,恐怕未来两到三个月中,这些人都无法恢复如常,需要一直有人照料。 方子改了之后,毒性差了些,所以杀死蛊虫的时间变长了,这些人伤的便比预料之中要重。褚云枫道。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们需要大量止血和治伤的药。柳临溪道。 京城的药肯定是不够的,只能从其他地方调用一些过来。李堰道。 好在只有京城出事,其他地方都安然无恙,这样周边各地的药材都供应过来,应该勉强能撑一些时日。 伤药虽是急茬,但再过些日子,恐怕新的问题就会出现了。柳临溪道:满京城几千人病倒,每个病人都要有人照料,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中,京城有近万人都要赋闲在家养伤或照料人。 这么一来,很多贫苦的人家,可能吃喝都成问题。 李堰想了想,朝苏恒道:传户部尚书进宫一趟。 到了这种时候,恐怕就不得不动用朝廷库存的家底了。 总不能看着老百姓活活饿死吧。 柳临溪此前给李堰算过一笔账,京城染蛊的人家算起来大约有近四千户,每户人家一个月若给三斗米,那么四千户人家一个月就需要给一千两百石,两个月就是两千四百石。这应该是最基本的保证了,至于不够的部分,暂时由百姓自己补上,应该差不了太多。 这几千石粮食,朝廷还是负担得起的。 午后,户部尚书及其他几个官员一同进了宫。 李堰在御书房召见了他们,将自己的打算朝他们说了。 户部几位官员自然不敢有异议,忙应是。 只有粮食恐怕还不够,许多贫苦人家一年到头都没有盈余,如今这么一蒸腾恐怕更是雪上加霜,不如每户人家再给五两银子吧。李堰道:四千多户,加起来也就两万两银,不算多。 陛下体恤百姓,臣等定竭力办好。户部尚书忙道。 李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尽快办好,莫要耽误了百姓生计。 回了寝宫之后,李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柳临溪见他眉头深锁,问道:是不是户部的人哭穷了? 若他们哭穷朕倒是不意外,可这次几千石粮食,两万两银子拿出去,他们竟然一句废话都没说。李堰道:朕记得,此前礼部筹划明年朕大婚一事,不过提了些普通的排场,也没花几个银子,户部便有人以太过奢靡为由,反驳了一通。 柳临溪闻言抬眼看向李堰,心道明年大婚?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大婚 陛下是觉得他们太过大方了?柳临溪道。 就是觉得反常。李堰道。 柳临溪笑道:这个好办,借机查一查户部的帐,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穷。 有道理。李堰道:那这差事便交给你吧,旁人朕也不放心,待疫症之事彻底平息,你就去办。 柳临溪闻言颇为惊讶,心道李堰这是要把家底亮给他么? 不过查户部的帐,这差事交给别人还真是不好办。 六部之中,哪个人恐怕都不好出来得罪这个人,弄好了没什么奖励,弄不好还会惹来一身麻烦。 满朝文武放眼望去,也就他柳临溪一人之下,谁也不怕。 第51章 柳临溪这辈子还没去过六部的衙门。 为了初次登门时能有些底气, 他花了近十日的时间将户部衙门里当值的大小官员都了解了一遍,发觉这里头的水还真的是挺深的。光是这里头各级官员背景,都够柳临溪研究上一阵子了。 这日一早, 柳临溪特意找了身武服穿上, 还戴了发冠。 李堰早朝回来之后,一看他这副模样不由眼前一亮。 柳临溪平日里懒散惯了, 一副好皮囊从来想不到收拾,俊美的脸总是被头发遮了小半,李堰每次想要看清他的模样,还得给他撩头发。今日他束了冠, 总算是将这张脸慷慨地露了出来, 李堰恨不得盯着一直看,不舍得挪开视线。 柳将军今日穿的这么周正,是要出宫?李堰一脸笑意的问道。 好看吗?柳临溪伸着胳膊转了个圈,开口道:这是好久之前太后赏的武服,臣还一直未曾穿过呢。 李堰凑过去将他半搂在怀里,问道: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这是要去见谁? 去见户部的各位大人, 给他们请安去。柳临溪道。 今日要去户部衙门?李堰问道。 嗯,如今疫症也差不多结束了, 外头也太平了,正好是秋后算账的好时机。柳临溪道。 前些日子李堰给了他查账的差事,算起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日。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李堰原本以为他会拖到年后,没想到他倒是勤快的很,非要赶在过年之前跟人家秋后算账。 李堰失笑道:你去之前便给他们定了罪,还能好好办差吗? 我心里这么想, 却也不能平白无故给人家安罪名啊。柳临溪道:若他们问心无愧,我就算再怎么猜忌也没用啊,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堰搂着柳临溪,被他今日难得一见的打扮撩得心里直痒,落在柳临溪身上的一只手忍不住便有些不老实,柳临溪转了个身后退了几步,口气略带揶揄的道:陛下如今潜心修佛,不近男色,天黑了同臣躺在一张床上都不动凡心,怎么这大白天的反倒有些蠢蠢欲动了? 这些时日,李堰一直顾忌着褚云枫的话,不敢同柳临溪亲近。 即便疫症期间两人分别数日再重逢,柳临溪心想这回总该做点什么啦吧,没想到最后李堰也就是抱着人亲了亲摸了摸,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也没做,倒是让柳临溪颇为失望。柳临溪哪里知道,李堰这心里头早就憋得叫苦不迭了,若真是要论这方面的委屈,李堰可不比他少受。 要去便快去吧,户部的帐可不是那么好查的。李堰笑道。 柳临溪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仪容,披了件大氅便出了宫。 他原想带着几个侍卫通行便可,但李堰怕他在户部那帮人精那里吃亏,便遣了苏恒随他一道过去。苏恒是李堰面前的红人,户部的人日日上朝没有不认识他的,在他面前不敢轻易放肆。 户部衙门离皇宫很近,出了宫门过个街一拐便是,所以柳临溪并未乘轿子。 到了衙门之后,他先是报了身份,立刻便被人引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户部尚书以及几个管事的官员,竟无一在场,只留下了一帮年轻的底层官员在衙门里。户部许多官员都未曾见过柳临溪真人,从前只在传言和话本里知道他,如今一见其人都暗自赞叹,果然仪表堂堂,英武不凡,怪不得深得陛下看中。 为首一个年级轻轻的文官,对柳临溪十分热情,亲自迎了人进去坐下,还给柳临溪斟了茶。 好茶。柳临溪端着茶闻了闻。 将军若是喜欢,下官包两盒让苏公公带着。那人道。 那可太好了。柳临溪笑了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名叫胡常胜。那年轻人恭恭敬敬的道。 名字不错啊,没去打仗可惜了。柳临溪道。 下官自由体弱,家父取了这个名字是盼下官能像柳将军一样,征战沙场,做个常胜将军。胡长胜道:可惜下官不争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没能去从军。不过能在衙门里为朝廷尽忠,为陛下分忧,下官也算是没辱没了门楣。 柳临溪尝了一口茶,起身在衙门里四处看了看,众人都垂首等着他吩咐,看起来颇为紧张,只有这个年轻人一脸笑意,看得出没少见过这种场面。 尤尚书和张侍郎呢?柳临溪问道。 两位大人下了朝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去仓储司例行巡查去了。胡常胜道:咱们不知柳将军今日大驾,所以两位大人这才没迎候柳将军。 户部的尚书和侍郎亲自去例行巡查?柳临溪问道。 两位大人向来都尽忠职守,从不因位高权重便怠懒,是我等学习的榜样。胡常胜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心道这话我听着都牙酸,你说的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此前就在户部官员的名单中注意到了这个人叫胡长胜的人。此人资历在户部是最少的,但职位却比许多长他几岁的人都要高,今日一见果然是个长袖善舞的。 你们都去忙吧,不用杵在这儿,本将军今日来只是随便看看,并没有别的打算。柳临溪道。众人闻言纷纷各归各位,只有这胡常胜一直陪在旁边,看着倒颇有几分主人待客的架势。 柳临溪又坐了一会儿,随口问了几句,而后起身道:行,今日便到这儿吧,本将军还赶着回宫呢,小胡大人,你方才不是说要包两盒茶给本将军吗? 呃胡常胜显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客气,柳临溪还当了真,更没想到柳临溪什么要求也没提,要了两盒茶叶就要走,忙道:将军稍候,下官这就去亲自帮将军取。 胡常胜一溜小跑去了后衙。 柳临溪朝旁边的人问道:户部的司库文书是哪个 回将军,是杨勤杨大人。有人答道。 带本将军去见他。柳临溪道。 对方闻言有些讶异,但还是带着柳临溪去了放置户部文书的库房。那个叫杨勤的文书正在库房外的书案上处理公文,见到柳临溪之后起身行了个礼。 你就是杨勤?柳临溪道。 下官是杨勤。那人答道。 柳临溪道:我听说你此前有数次升迁的机会,但都拒绝了,一心只想干个小司库文书,为什么? 户部掌管的乃是大宴国所有的钱粮,一出一入都关乎国之命脉。管理户部所有出入的文书,并非是个小差事,在下官眼里,这个差事举足轻重。杨勤不卑不亢的道。 柳临溪挑眉道:很好。苏恒,将陛下的手谕拿给他看。 苏恒闻言拿出了李堰的手谕。 陛下命我查阅核对户部近两年来的钱粮出入库记录,烦请杨大人行个方便。柳临溪道。 杨勤看了李堰的手谕,丝毫没有怠慢,朝柳临溪道:将军请随下官来。 看得出杨勤对文书库房里的东西颇为熟悉,他指着库架上的两排文册,朝柳临溪道:去岁和今年所有钱粮出入库的记录都在这里。 没被人动过吧?柳临溪随口问道。 下官做司库文书逾六载,别的不敢说,这出入库的文册记录,除了下官没人能动得了。杨勤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面带笑意,示意随行的侍卫,将所有文册装进了一口木箱中。 将军,这文册将军可是要带走?杨勤问道。 我知道,你不放心。柳临溪道:这几日库房你暂且锁了吧,随我走,这箱子出、入、开、关依旧由你看着,免得有人担心我动了什么手脚。 柳临溪此前便知道这户部中有一个极其难缠的钉子户叫杨勤。此人在先帝在位时便是户部的司库文书,负责看管和整理户部的出入库记录和各类账册。要知道户部这种处处流油的地方,肥差多的是,偏偏这个杨勤死脑筋,盯住了这个差事死活不挪窝。 他数年没有升迁倒是心甘情愿,但估计堵了不少人的路。 毕竟,这出入库的账务记录不能轻易做手脚,必定在很大程度上会限制旁人想要捞点油水的行为。即便不可能全然杜绝,但总归会让那些人多少有些顾忌。 杨勤一听柳临溪让他跟着,这才放了心,仔仔细细地锁了库房的门,又朝同僚交代了几句,这才跟着柳临溪他们出去。 另一边,胡常胜取了茶叶来,柳临溪笑吟吟的接过递给了苏恒。 胡常胜一看杨勤,再一看侍卫们抬着的木箱子,顿时明白了什么。 柳将军,您这是胡常胜有些为难的道。 查账啊,看不出来吗?柳临溪道。 胡常胜道:是是是,看得出来,只是这眼瞅着快腊月底了,离过年没几天了,柳将军何不等着年后再劳累呢? 我怎么把过年这事儿忘了?柳临溪喃喃道。 是啊,年关将至,柳将军想必也有不少事情要忙胡常胜陪着笑道。 过年正好,大活儿都不用上朝,正好闲着没事儿查查账。柳临溪道。 胡常胜还想说什么,柳临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胡大人若是依旧有疑问,可以等尤尚书和张侍郎回来之后,让他们去宫里朝陛下追问,本将军只是个办差的,没工夫喝第二杯茶,失陪了。柳临溪说罢带着人大摇大摆的从户部衙门出来了。 这六部的衙门连在一处,柳临溪这么一闹,整个六部的人都知道他要查户部的帐了。 古往今来,所有与钱粮相关的部司,在查账一事上翻车的例子比比皆是,这回大伙儿都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巴不得户部出点事儿。反正他们六部之间从来也没有亲如一家过,一家出了事儿,反倒能显出别家的优秀来。 将军,咱们这账簿拿回宫?苏恒问道。 那不妥吧。柳临溪道:拿回宫的话查不出什么来倒还好,若是查出来了,旁人没有见证,还以为是本将军做了手脚呢。 苏恒笑了笑,也不敢接话。 眼下查账这事儿,太招人眼了,偏偏柳临溪一点也不低调。 咱们去刑部衙门吧,这账本我也不会看,还得找人帮忙才行。柳临溪道。 啊?苏恒一脸惊讶:找刑部的人帮忙看文册? 柳临溪笑道:那恐怕不妥吧,大家同为六部的人,让刑部查户部的帐,多尴尬啊。咱们只是先把这箱子送过去,让刑部的人代为看管。 苏恒闻言一脸懵逼,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柳临溪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刑部的人也惊呆了,一时之间都没敢拒绝。 于是,柳临溪刚从户部抬出来的一箱子文册,走了几步道便送到了刑部衙门里去。 从刑部衙门出来以后,柳临溪便去了于家老宅。 于行之得知他的操作之后,一脸茫然,倒是柳向晚看出了点端倪。 兄长是怕那账册万一有问题,会有人赶着来动手脚,所以才放到了刑部衙门吧?柳向晚道:刑部和户部自先帝之时便颇为不睦,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是同年中榜,但两人素来不对付。 于行之点头道:我倒是把这一层忘了。 把账册放在刑部衙门里,任谁想去动恐怕都不容易得手。 刑部巴不得户部查不出点问题,自然也会加紧防备,着人好生看管。再加上杨勤日夜不离的守着,那箱子账簿如今可算是最安全不过的了。 兄长既然拿到了账簿,还等什么呢?柳向晚问道。 哈哈。柳临溪尴尬的笑了笑,开口道:不怕你们笑话,我之前翻了翻那些账册,密密麻麻全是些数字和往来记录,看得人头大,我是弄不了这个。 于行之闻言一脸戒备的道:你不会是要找向晚帮你查账吧? 柳向晚闻言忙道:那感情好,这半个多月我日日在家待着,可闷坏了。 柳向晚在家将养了十多天,于行之日日看着他,不许这个不许那个,连看书多看一会儿,都要被教训,这可算是把他憋坏了。尤其前几日听闻太学又复课了,可于行之说什么都不让他回去,非要让他再将养半个月不可。 不行。于行之道:内脏损伤非同小可,若是此番不将身体养好,将来必将留下祸患。 是是是,向晚可是我亲弟弟,我哪儿忍心让他带着病去给我查账?柳临溪道:我只是想着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太学的学子们帮帮忙。 于行之: 找学子们帮忙查户部的帐,这未免有些儿戏了吧? 我想着,这些学子将来也都是要入六部当差的,此事算是对他们的一个历练。一来,可以警醒他们,等将来入仕之后一定要洁身自好,不可贪赃枉法,二来提前让他们感受一下官场的氛围。柳临溪道。 于行之和柳向晚对视了一眼,竟然无法反驳。 此事听着有些荒谬,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此事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向晚陪我去一趟太学。柳临溪道。 我也去。于行之道。 柳临溪摆了摆手道:我们兄弟二人多日未见,好多话要说,于将军你就别跟着了。 于行之一脸不放心地看了看柳向晚,最终还是妥协了。 两人从于家老宅出来,柳向晚站在门口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柳临溪让苏恒他们远远跟着,与柳向晚在京城的大街上溜达了一会儿。 比腊八节之前冷清了许多。柳向晚叹气道。 但是比我回宫那日要热闹些。柳临溪道:总会恢复的,老百姓都会想方设法把日子过好,在这一点上,不用怀疑他们。 柳向晚点了点头,看向街尾摆着的馄饨摊,一脸向往。 柳临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馋了? 这些日子天天吃于将军弄的饭菜,这不许吃那不许吃,当真乏味。柳向晚道:你这个同僚倒更像是我的兄长,事事处处都管着我,从前可没觉出来他这么婆婆妈妈的。 柳临溪惊讶的看了柳向晚一眼,开口道:原来你也会在背后偷偷说人小话啊,新鲜。哈哈哈,不过你这话若是被于将军听到,他该难过了。 兄长不告诉他的话,他不会知道的。柳向晚道。 走,我带你吃馄饨去。柳临溪道。 柳临溪拉着他走到馄饨摊旁坐下,开口要了两碗馄饨。柳向晚吞了吞口水,有些犹豫的道:于将军说我不能乱吃东西,这馄饨 放心吧,我出来的时候问过褚云枫,他说可以。柳临溪笑道:你方才还嫌他婆婆妈妈呢,如今却又把他的话当成了金科玉律一般。 柳向晚失笑道:习惯了。 没一会儿工夫,馄饨摊的老板将两碗馄饨端过来,柳临溪拿过桌上的辣子舀了两勺。柳向晚看着他的动作,十分惊讶,柳临溪抬头笑道:最近特别爱吃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柳向晚目光一敛,避开了他的视线。 爱吃辣,多半是因为有孕的缘故吧。 你等会儿再吃,凉一凉。柳临溪朝柳向晚道:嚼的碎一点,别吃的太着急,吃一半过过瘾就行了,别吃太多,免得肠胃不舒服。 柳向晚忙点了点头,柳临溪见他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以为他没听进去,便拿过他的勺子,舀了一半馄饨加到了自己碗里。这样一来,柳向晚只剩半碗,柳临溪则有一碗半。 兄长如今饭量大了不少。柳向晚开口道。 是啊,吃得多,长得也快。柳临溪摸了摸肚子道:我这才二十出头,就要发福了。 柳向晚闻言没敢接茬,但心里却颇为担心。 算着日子,自柳临溪毒发至今,也得两三个月了吧? 他不知道柳临溪何时有的身孕,但粗略算起来应该是在两个月到三个月之间。有孕之人,一般三个月之后就会渐渐显出肚子了,此事显然瞒不了多久了。 不光柳向晚知道事情瞒不了多久,李堰也早早意识到了。 他待柳临溪一出宫,便召见了褚云枫。 昨夜柳将军熟睡后,朕偷偷看了看他的肚子,感觉似乎已经有些显出来了。李堰朝褚云枫道:他昨日用膳的时候自己也提了一句,说自己近来吃得多,有些丰腴了。 褚云枫道:算起来也快到了该显出来的时候了,柳将军原本就瘦削,身上稍微长些肉便藏不住。前几日柳将军似乎还有些害喜,吐了几次,我虽找了借口搪塞了过去,但若继续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他恐怕就会往那处想。 若是他发觉了,你便顺水推舟,告诉他他确实有孕了,这样也许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怀疑别的。李堰道。 褚云枫失笑道:可陛下近两个多月来都未曾与柳将军亲热,有孕也只能是他毒发之时。这三个月来,我日日为他诊脉,怎么可能一直未曾发觉他有孕。柳将军何等聪明之人,难道会猜不出这里头有问题吗? 李堰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犯傻了。 他体内的毒,祛了多少了?李堰问道。 不到六成。褚云枫道。 你当初不是说三四个月便可祛的差不多吗?李堰道。 臣不敢操之过急,怕损伤了柳将军的身子。褚云枫道。 李堰深吸了口气,又问:那你估计还要多久? 最后这四成,恐怕还得更久些,若是不出意外,明年三月或许可以祛除干净。褚云枫道。 明年三月?李堰道:那个时候,孩子都快六个月了! 是。褚云枫道:所以臣斗胆,请陛下朝柳将军坦白吧。 坦白? 李堰闻言沉默了片刻,显然不太能接受这个提议。 从现在到明年三月份,这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加起来会有一百个日夜。柳临溪要怎么面对日日施针喝药,一天一天亲手将自己体内的毒转到自己亲骨肉的身上? 李堰如今每天都在经历这样的煎熬,他知道柳临溪若是知道了此事,必定会比他更煎熬无数倍,因为那个孩子是柳临溪孕育的。两人血肉相连,柳临溪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一旦他知道了真相,后果李堰根本就不敢想 可眼下事情很快就要瞒不住了,即便他们都守口如瓶,再过不了多久,柳临溪渐渐鼓起来的肚子,也会将真相揭破,到时候柳临溪自然会知道真相。 如果李堰问道:我是说如果,你不再继续施针为柳将军祛毒,他会如何? 不会立刻毙命,大概有几个月的时间,毒会慢慢回流到他体内,等不到孩子生出来,父子俱损。若是强行将那个孩子取出来,柳将军体内还剩四成毒药,结局也差不多,但是时间会久一些,大概能撑个一年半载。褚云枫道。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李堰一脸绝望的道。 陛下当初做决定的时候,便该想到今日的困局。褚云枫道:如今唯一的可能就是,陛下朝柳将军坦白,说服他。 说服他? 这谈何容易 即便他同意了,李堰又怎么能忍心让柳临溪日日活在这样的折磨中? 这种折磨又何止三个月之久,只怕往后余生,他都会没办法释怀 第52章 柳临溪带着柳向晚偷吃街边摊, 吃到一半被于行之抓了个正着。 你们不是要去太学吗?怎么躲在这里吃馄饨?于行之一脸无语。 我太饿了,没忍住。柳临溪尴尬的笑了笑,怕于行之责怪, 忙开口道:向晚只吃了一只, 尝了一口而已。 是吗?于行之问柳向晚。 嗯。柳向晚点了点头。 于行之看了一眼桌上的两个空碗,叹了口气, 没说什么。柳向晚做了亏心事,也有些不好意思,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走到于行之身边道:你要不要陪我们一起去太学? 我也饿了。于行之说罢坐到桌前,朝馄饨摊的老板道:老板, 再来一碗馄饨。 柳临溪和柳向晚对视一眼, 各自坐到于行之旁边。 没一会儿工夫,馄饨端了上来,于行之拿勺子舀了一只放到柳向晚的碗里,道:再吃一只吧,馋了一回。 柳向晚: 这馄饨吃了也是烫嘴,不吃又不行。 眼看就要过年了, 年后过了上元节, 你的身体估计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于行之朝柳向晚道:我这次来京城原本是要留在京中任职,但陛下一直犹豫, 看上去似乎不打算委派给我职务。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出了正月我就会自请回西北。 啊?柳临溪一怔,问道:你要回去? 嗯。于行之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柳向晚。 柳向晚低着头不说话,看不出什么表情。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西北战事暂缓,一时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柳临溪道:你若能留在京城任职倒是好,无论是湍河营那边还是禁军这边, 左右不会没有你的位置,改日我问一问陛下的意思。 于行之道:若是给我选的话,我倒是不怎么想留在京城。 京城乃是官场,不比西北军中自由畅快,于行之在军中待惯了,定然不会喜欢京城的氛围,这一点柳临溪倒是不意外。那今日于行之突然提起此事柳临溪脑子里转了个弯,后知后觉明白了过来,心道于行之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是说给柳向晚听的吧? 但柳向晚一只低头不语,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柳临溪觉得自己也不便掺和这事儿,交代了让于行之和柳向晚去太学帮自己把事儿办了,他直接回了宫。 李堰这会儿正在御书房办公呢,柳临溪直接去了御书房。 他从苏恒那里接过那两盒从户部带走的茶叶,一脸笑意的放到了李堰的书案上。 柳将军出宫办差还给朕带了礼物?李堰看了一眼那茶叶,打开盖子闻了闻,开口道:这茶叶品相极好,是贡品吧?朕没记错的话,御书房应该还有半盒。 他说着看了一眼苏恒,目光带着询问。 苏恒忙道:回陛下,御书房确实还有半盒。 你从哪里弄来的?李堰问柳临溪 。 柳临溪挑眉道:户部的一个小喽啰,出手及其大方,给我沏了一碗茶,我随口赞了一句好茶,他便送了我两盒。 确实大方。李堰道:宫里今年才收到四盒,朕送了太后一盒,送了皇伯一盒,又给了太傅一盒,自己只留了一盒。你这一下子就从他那里得了两盒,倒是比朕的面子还大。 柳临溪道:还是户部的人阔气,拿陛下都不舍得喝的茶叶,随意招待客人。 只怕没把你当成普通的客人吧。李堰将那茶叶放下,目光中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神色。 他虽然一直都知道户部那种地方,多多少少会有些猫腻,但今日被柳临溪这么一揭破,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他总归是有些意外。明面上都出这么大的纰漏,背地里恐怕就不知道有多少猫腻了。 账查的如何?李堰问道。 今日尤尚书和张侍郎都不在,我直接让人把账册都抬到了刑部衙门。柳临溪道。 李堰闻言不由失笑道:你怎么想的?让刑部的人查他们的账? 那倒不是,我怕账册放到外头不安全,所以让刑部的各位官老爷帮忙看着。柳临溪道:至于查账的人嘛,我也找好了,是太学的学子。 李堰: 别说,这个安排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这账册若是没有问题还好,若是有纰漏,那户部这帮人的脸可就丢到太学里头去了。李堰道:这个法子恐怕也就你能想的出来。 柳临溪道:而且这账在刑部衙门里查,出了事儿刑部直接就能去拿人,也方便。 李堰闻言哈哈大笑,心道户部那帮人这回估计得被柳临溪气个半死,即便是查不出纰漏,这么一遭也够招人烦的了。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查出点什么?李堰问道。 那倒不是。柳临溪道:没事当然是最好了,臣这么闹腾的目的,只是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心里有个忌讳,将来若是有人想中饱私囊,也好掂量掂量再说。 李堰闻言连连点头,深觉这法子确实不错。 查不出也能警告一番,作用还是有的。 太学这帮学子办事的能力还是不错的,除夕前一天,他们就把账册都对好了。柳临溪亲自去了趟刑部衙门,却得知户部的账册没有什么问题,出库和入库都对的上,既没有可疑之处,也没有纰漏。 柳临溪虽然觉得意外,但自己找的人还是信得过的,既然查账的人没问题,便说明这账确实没问题。他以防万一,还特意看了那账册的纸张,笔墨的痕迹和字迹轻重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做了假。 既然没查出问题,柳临溪自然还得亲自将账册送回去。 柳将军受累白忙活了这么一场,倒是替咱们户部的人省去了不少功夫,今年不必再对账了。张侍郎今日在场,见柳临溪带人过来还账册,一脸笑意的揶揄道:明年户部到了该对账的时候,柳将军若是闲着无事,可再来户部帮帮忙。 柳临溪被他讽刺,心中颇有不快,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好说,张侍郎若是觉得户部的差事吃力干不了,不如去找陛下说,让他想个辄替张侍郎减轻一下工作负担。 不敢惊扰陛下。张侍郎开口道。 户部的人给柳临溪上了茶,柳临溪看了一眼,这回换了很普通的茶叶。 上次那个胡常胜胡大人呢?柳临溪问道。 胡大人身子不适,回家休养了。张侍郎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道:哦,那真是可惜了,上回他送本将军的茶叶,本将军没舍得喝转手送给了陛下,陛下高兴的不得了,连说今年江南贡过来的茶才只有四盒,没想到户部一个小小的官员,都能随手便拿了两盒送人,真是阔绰。 张侍郎面色有些难看,开口道:胡常胜许是家里有人跑商路,在江南购置的茶叶吧。 嗯,我想也是,今日我特意看过账册,今年进贡的茶叶中,那种茶确实只有四盒,并没有多出来的。柳临溪道:我进宫后定然朝陛下解释清楚,免得陛下误会。 柳临溪倒是想过此事的问题,账目上没有问题,那茶叶入库的时候确实是四盒,也就是说胡常胜的茶不是从账面上拿的,而是进贡的人直接在贡品的数量之外,打出了余量孝敬户部的人。 这个猜测比户部直接中饱私囊还让人意外。 也不知这小小的茶叶,背后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孝敬。 张侍郎道:多谢柳将军。 不客气。柳临溪起身道:账册查过了,我想去仓储司看看,张侍郎可否带个路? 张侍郎闻言面色一变,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 柳将军,明日便是除夕了,仓储司的人已经放假回家团聚了。张侍郎道:将军这是在为难下官吗? 柳临溪闻言一脸失望的道:那不如等到初七以后本将军再去? 你张侍郎闻言找不到借口反驳,只能开口道:若将军执意要去,初七之后下官可为将军安排。 柳临溪闻言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意味深长的朝张侍郎道:对了,冬日里天干物燥,大人可找人看好仓储司,若是不小心走了水,那本将军可就查不了了。 张侍郎长出了口气,匆匆去了内厅。 一个手下端了杯茶给他,赔笑道:大人消消气,这姓柳的不过仗着陛下宠信这才作威作福,待陛下哪日厌了,看他还怎么嚣张! 蠢货!张侍郎道:柳临溪要是有你一半的蠢,本官也不用大过年的还给你们擦屁/股。 是是是,属下是蠢,大人别气坏了身子。那人忙道。 张侍郎端过那茶喝了一口,烫的当即吐了出来,一把将茶碗摔在地上。那人忙要跪下去捡,张侍郎一脚踹过去,骂道:离初七还有几日?你还在这儿收拾茶碗!仓储司的窟窿赶紧想办法补上啊!到时候柳临溪查出来问题,你有几个脑袋给他砍? 是。那人忙跪下磕了个头,起身要出去。 张侍郎又道:回来。 那人又回来跪下,张侍郎道:你打算怎么办? 这那人试探道:要不咱们一把火把仓储司烧了?这样就看不出来窟窿了。 张侍郎闻言气得够呛,忙道:你把他当傻子吗?他临走前提醒的那么明显,你的耳朵是用来吃饭的吗,没听明白?你去烧仓储司,你以为他不会找人盯着?再说了,就算他能饶了你,到时候尤尚书不会扒了你的皮? 那人闻言吓得不敢说话。 此事你暂时先别管了,我去办。张侍郎道:这件事情千万要瞒着尚书大人,若是给他知道了,咱们都别想过好这个年。 那人缩着脖子连连点头,心道就算是现在,这个年恐怕也过不好了、 好在还有七日的工夫,不至于一点转机都没有 除夕这日,京城天朗气清。 李堰在宫里摆了家宴,将太后请了过来。 太后一见柳临溪便十分亲热,席间一直拉着柳临溪说话,倒是把李堰给冷落了。用过膳之后,柳临溪神秘兮兮的带着太后去了妙音阁,这妙音阁原是个场戏的地方,以往逢年过节的时候,宫里经常会请戏班子来宫里唱戏。 不过今日柳临溪请的并不是戏班子,而是个话本先生。 这是?太后颇为意外的问柳临溪。 太后娘娘不是喜欢看话本吗?今日臣特意将戏楼的先生请了过来,专门给您说一出。柳临溪道。 这话本先生说的这出戏,自然是柳临溪和李堰那一出。 民间百姓对这话本已然十分熟悉,但宫里的人听过的却不多。 今日除夕,柳临溪索性让那些个宫人们也一道去了妙音阁,陪太后看戏。人多了热闹些,看戏的氛围也会更轻松。 柳临溪陪着太后看话本,一边看还一边给太后讲解,哄得太后特别开心。 直到两个话本演完,太后还意犹未尽,柳临溪便亲自送了她回永寿宫。 李堰跟在两人身边,一直不说话,只听着柳临溪和太后聊天。 不知怎么的,太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先帝。 先帝从前也是不爱看话本,但因为哀家喜欢看,他便经常陪着。哀家记得有一次上元节,他陪哀家出宫,我们扮成百姓的样子在戏楼里看话本,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直到戏散场才醒。太后道:哀家嫌他睡着了不能同我一起说那话本的故事,他后来过意不去,将那话本先生叫到了御书房又给他说了一遍 太后说着不由失笑,柳临溪便跟着她一起笑。 两人笑过之后看着宫里到处挂着庆贺新年的灯笼,喜庆热闹的同时,又难免让人觉得有些难过。尤其谈及先帝,更是触景伤情。 就到这吧,你们两个去逛一逛,今夜是除夕,好好说说话,哀家也想自己走一走。太后朝李堰和柳临溪道。 柳临溪初时有些不放心,但李堰冲他点了点头示意无妨。 两人辞别了太后,牵着手打了个灯笼,也没让人跟着。 太后和先帝从前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柳临溪问道。 嗯。李堰点头道:父皇从前很宠着母后,事事都以她为先,我记得我十几岁的时候,母后曾为父皇物色了一个美人,想纳入宫中,再为父皇生个孩子。父皇为此大发雷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同母后生气。 后来呢?柳临溪问道。 后来母后便再也没提过。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有些意外,他倒是知道大宴国在传宗接代一事上较为佛系,即便是皇家人也没有太多子孙满堂这样的期待,就像李堰贵为一国之君,也没有兄弟姐妹,大家似乎对此也习以为常。 不过,他忍不住有点好奇,若是将来李堰跟他成了亲,他又生不出孩子,李堰会怎么办呢?好歹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总不能膝下无子吧? 若是换成你,你会怎么办?柳临溪问道。 什么换成我?李堰问道。 柳临溪笑了笑道:我是个男子,也不知将来能不能给你生出儿子,若是咱们一直没有孩子的话,你怎么办? 朕又不喜欢孩子,没有才好呢。李堰开口道。 柳临溪一怔,问道:你不喜欢孩子? 讨厌的很。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有些意外,但李堰显然不怎么喜欢这个话题,脚步也加快了许多,柳临溪只得收住话头,快步跟上对方。 俩人不觉间走到了霁月居附近,柳临溪见里头亮着烛火,便拉着李堰进去看了看。 霁月居的宫人一见柳临溪和李堰,以为他们要在此处歇息,便问要不要沐浴。 柳临溪一听来了兴致,当即让人去备了热水,拉着李堰共浴。 李堰拗不过他,又担心柳临溪在外头待久了一身寒气,便应了。 俩人除了衣袍泡进浴池里,柳临溪被热水一激,又看到李堰一/丝/不/挂的样子,颇有些心痒,凑过去窝在李堰怀里,低声问道:陛下可还记得数月前,你我在这浴房里做过什么? 李堰挑了挑眉,自然知道柳临溪说的是什么。当时他第一次得知柳临溪体内的毒需要一个孩子才能解,于是不顾柳临溪身体孱弱,匆匆来了霁月居,便于柳临溪行了云/雨之事 我从前听过一个笑话,陛下要不要听?柳临溪问李堰。 李堰被柳临溪抱着,有些心猿意马,不得不强制镇定的道:你说。 柳临溪轻咳了一声道:除夕之夜跨年之时,如果两个人在中夜之前开始欢好,待中夜过后才结束,那就等于他们二人从去岁一直欢好到了次年。 李堰: 暗示的还可以再明显一点吗? 什么意思呢?李堰看着他问道。 柳临溪见李堰面不改色的样子,顿时有些泄气,索性退到了浴池的另一边坐着。 李堰见状主动凑过去,将他圈子怀里,低声道:你就那么看得起朕?如今还没到子时呢,若是咱们从现在开始,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就算朕能做的到,你确定你受得了? 柳临溪: 好吧,李堰你赢了! 李堰虽然憋得难受,但终究还是不敢放纵自己,生怕伤着柳临溪肚子里的孩子。好在柳临溪倒也没有特别执着,他虽然有这个心思,但念着李堰如今在潜心修佛,要克制持身,便也没继续肆无忌惮的撩拨,只点到为止。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其实柳临溪对这方面的事情倒也不是特别在意,反正知道李堰待自己的心意是独一无二的,这便足够了。而如今两人这种状态,偶尔撩拨一下,亲近一番,也不做什么实质的举动,柳临溪有时候反倒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当晚,两人宿在了霁月居。 柳临溪睡了一觉半夜醒过来,一伸手没摸到李堰,起身到了外殿,见李堰正在书案边立着,桌上放着一张空白的宣纸。 你怎么起来了?李堰一见他出来,忙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柳临溪身上。 陛下怎么不睡?柳临溪看了一眼那张纸,问道:这是要写诗还是要作画? 李堰笑了笑道:睡到中途醒来,见你姿容甚美,便想画下来。 那怎么不画呢?柳临溪问道。 李堰没敢提,他想要落笔之际,突然想到了此前画的那副画。 他原本是想让柳临溪在画上题字的,结果柳临溪那夜吐了血,将画都染了大半。 李堰道:再怎么落笔,感觉都比你差了许多,朕画功比不得程远,画不出你的神韵。 柳临溪苦笑道,怎么又提程公子了?不然宣他进宫,给臣画一幅? 李堰瞥了他一眼,一脸警告的道:你若是再这么有恃无恐,朕可真要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柳临溪笑问:也不知这会儿午夜过了不曾,哈哈哈。 李堰投鼠忌器,确实不敢真对柳临溪做什么,柳临溪似乎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没少撩拨折腾李堰,给李堰折腾的上了一夜的火。 这几日休沐也不用上朝,李堰总算有了时间,日日与柳临溪腻在一块。 初三这日,天气晴好,柳临溪突然奇想,说想去京郊寺庙里上个香。 他说的那家寺庙在半山腰上,李堰一听就拒绝了。但柳临溪颇为坚持,他记得李堰有些畏高,若是平时定然不会想着去爬山,如今难得有空,有他陪着,说不定李堰反倒能爬一次。 李堰拗不过他,便去问了褚云枫。 褚云枫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李堰颇有惊讶,问道:爬山不会过于劳累吗?柳将军的身子能撑得住? 柳将军身子恢复的不错,爬个山这种小事不在话下。褚云枫道。 李堰想了想,开口问道:那朕若与他亲热,可会对胎儿不利? 这个褚云枫犹豫了一会儿,目光中闪过一丝恻隐,开口道:我替柳将军诊脉的时候,发觉胎儿脉象很稳,只要陛下留意分寸,自可与柳将军亲热。 李堰闻言松了口气,暗自后悔没早一点问褚云枫。 不然柳临溪说的那个从去岁到次年的事情,说不定还真能试一试 待从御书房出来之后,褚云枫抬头看了看天象,不由叹了口气。 云聚云散本也不是他一介布衣做得了主的,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些微末之举罢了。 至于往后的事情,也只能看个人的造化了 第53章 李堰总算答应了去京郊爬山的事情。 柳临溪高兴的像个要去春游的大孩子, 头天晚上就在准备第二天要带的东西。 咱们会在山上住一宿吧?柳临溪问李堰。 大老远去一趟,住一宿也行。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在寝宫里转了一圈,问苏恒:寺庙里头有多余的寝具吧?咱们用不用带着被子上去? 柳将军不需担心, 灵山上这家寺庙, 从前奴才陪着先帝和太后娘娘去过几回,那里吃的用的都备着呢, 不用带上去。苏恒道。 吃的够不够?我听说僧人都是天一黑早早就睡了,我若是夜里睡不着肚子饿,总不能再去找他们要斋饭吧。柳临溪嘀咕道:要不,咱们带一些点心上去? 李堰无奈道:明日除了你我二人, 咱们只带苏恒和陆俞铮两人, 你若是带个食盒,旁的便都不能带了,不然朕还得找人给你送上去。 我可以自己背着啊。柳临溪道。 你不是要陪着朕吗?李堰面色有些尴尬的道。 柳临溪这才想起来,李堰惧高,明日爬山的时候他得拉着李堰的手,这样一来拿着东西便多有不便了。念及此, 他只得将想带着的东西都放弃了, 只包了些点心让苏恒带着。 第二天一早,柳临溪早早的便起来收拾好了。除了苏恒和陆俞铮之外, 李堰还带上了褚云枫,因为要在寺庙中留宿,褚云枫得帮柳临溪施针。 这日是大年初四, 天气非常晴朗。 虽说有些冷,但晒着太阳便觉不太出来了。 柳临溪不愿坐马车,把褚云枫和苏恒赶进了马车里,自己则跟着李堰还有陆俞铮一起骑马。他许久未曾骑过马了, 待出了京郊之后便一夹马腹,朝着前路奔驰而去。 柳临溪今日穿了窄袖的武服,整个人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十分赏心悦目。 但李堰可没太多心思去欣赏,他一路尽是担心柳临溪会摔着,全然忘了对方骑马的工夫一点也不比他差。 俩人没一会儿工夫便率先到了山脚下。 陆俞铮接过两人的马绳,去将马送到了附近的人家寄养,柳临溪则拉着李堰直接上了山。京郊这座山名叫灵山,山势并不陡峭,也不算太高。那寺庙建在半山腰上,从山底爬上去,估摸着小半个时辰便能到。 你从前便是从这座山摔下来过?柳临溪问李堰。 应该是。李堰道:父皇从前每年都要来此处小住数日,小时后我常跟他一起来。后来出了那次的事情之后,我便哭着闹着不肯再来。 柳临溪伸手拉着李堰的右手,让他走在自己里侧,问道:那倒是要多谢你,今日肯陪我来。 该我多谢你才是。李堰抬头看了一眼山顶的方向,开口道:父皇生前的那一年,其实朕陪他和母后来过一次,到了山脚下我突然有些心慌,便说什么也不肯陪他上去。 柳临溪依稀记得太后曾说过这段往事,今天在听李堰提起,能感觉到他有些失落。 父皇走后我经常想起那一天,若那日我不曾恐惧,陪着他一起上去了,他应该会挺高兴的吧。李堰苦笑道: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十七岁,在他面前却依旧那么懦弱。 柳临溪捏了捏他的手道:人这一辈子,不管到了多少岁,总会怕的东西。你是怕爬山,我是怕渡水,也有人怕打仗,有人怕喝药我记得在西北军营的时候,有个特别壮实的士兵,打仗受伤都不怕,偏偏就怕黑。天黑了以后他一个人连茅房都不敢去,每次都要找人陪他一起才行。 李堰闻言不由失笑,便闻柳临溪又道:你虽然是皇帝,但也可以有害怕的东西,先帝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失望的。况且咱们今天这不是来了吗?先帝在天有灵,应该也能看到的。 你相信在天有灵这回事吗?李堰问他。 信啊,为什么不信?柳临溪道。 柳临溪自己便经历过很奇妙的事情,他原本是已经死了的人,冥冥之中能有机会在这个世界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这与他而言已经是最玄妙的经历了。连这个他都信,更何况在天有灵这样的说辞呢。 你日日在佛堂抄经,还茹素,难道不是因为相信吗?柳临溪问他。 朕也说不好,只是每每想到人死之后的去处,总害怕什么都没有了。李堰道:如果人死了便是虚空,那活着的人应该很难坚持下去吧。 柳临溪猜想李堰应该是想到先帝,有些难过。 便安慰道:我从前听很多人说过,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到了夜里你抬头一看,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你最想念的那个人。 李堰闻言抬头看了看,如今天还亮着,正是晌午,并没有星星。 柳临溪拉着他,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寺庙门口。 李堰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心中颇为惊讶。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你不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害怕,真的上来了就会发现,不过如此。柳临溪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山下,见陆俞铮已经跟了上来。 李堰摊开被冷汗浸湿的掌心,心道自己也并不是不怕。只是一路上他的注意力全在柳临溪身上,既怕他摔着,又怕他累着,反倒有些顾不上害怕了。但饶是如此,他依旧还是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这清音寺的名字,还是父皇题的。李堰指了指寺庙门口的牌匾道。 你的字同先帝的字很像。柳临溪道。 那清音寺三个大字,一眼看去苍劲有力,若是从字如其人的角度来说,柳临溪猜想先帝应该是个不逊色于李堰的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从李堰的身上不难猜出先帝的影子。柳临溪忍不住又想了想,将来若是李堰有了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像李堰这般英俊潇洒。 李堰道:我幼时习字的时候,都是先帝亲自教导的。 柳临溪道:怪不得呢,将来咱们若是能有个孩子,你也亲手教他写字。 柳临溪这话并没走心,只是随口那么一提,但李堰听在耳中,却像是被人拿刀尖儿在心口扎了一下似的,疼得他有些短暂的窒息。 你没事吧?柳临溪见他面色不大好,以为他是因为惧高的缘故。 大概是太累了,进去歇一会儿便好。李堰勉强笑了笑,扶着柳临溪的手进来寺庙。 这清音寺并不大,除了供奉的大殿和几间禅房之外,便只有几间供来往的香客暂居的房舍。寺里的僧人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好在寺庙小,人少却也不觉得太冷清。 清音寺因为庙小,香火并不算太旺。 大概也正因如此,这里才被先帝看中。 这也应了清音二字的意象,即便是刚过完年,也不喧闹,几乎没什么来上香的人。 李施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寺里的老住持见了李堰之后,双手合十朝李堰道。 大师别来无恙。李堰也双手合十朝住持躬了躬身。 老住持看着六七十岁的年纪,慈眉善目地,看到柳临溪之后,淡淡地笑了笑问道: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在下柳临溪。柳临溪忙自报家门道。 柳施主慧根不浅,今日能来敝寺,倒是与我佛有缘。住持道。 柳临溪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他心想与佛有缘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住持是想让他出家?念及此柳临溪看了李堰一眼,李堰也正看着他,俩人四目相对,看来想的都是同一回事。 柳将军是朕选定的皇后,来日朕与他大婚之时,必定会来寺里还愿,到时候还要请大师费心祝祷祈福。李堰朝老住持道。 老住持看了看两人,双手合十道:李施主与柳施主倒是缘分匪浅。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柳临溪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李堰目光一黯,便忍不住又有些胡思乱想。 老住持见李堰有些心神不宁,开口道:李施主心怀恐惧,这几日在寺中盼你能静心修习。 柳临溪闻言怔了怔,心想李堰畏高这么严重吗?连老住持都看出来他害怕了? 没一会儿工夫,苏恒和褚云枫也上来了。 寺里的小师父帮众人安排好了住处。 到了午膳的时间,众人便随着各位僧人一起用了斋饭。 他们过午之后是不吃东西的,所以你要多吃点,免得晚上挨饿。李堰小声朝柳临溪道。 柳临溪一边多加了一碗饭,一边暗自庆幸,幸亏带了点心上来,不然可要饿肚子了。 午膳后,李堰去大殿上了香,然后取了笔墨开始抄经。 住持大师说的没错,他心怀恐惧,哪怕在佛前抄经的时候,他心里的恐惧都藏不住。这次来清音寺,冥冥之中便像是被安排好了一般,要让李堰将这一生中的恐惧都摊开来公之于众,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被恐惧扰得心神不宁的感觉。 自出了宫到现在,一路上他似乎都没停止过害怕。 施主心思太重,又如何能安心抄经?一位年轻的小和尚见李堰连着抄错了好几处经文,便跪在一旁开口道:师父常教导我们,若要修习佛法,便要净心,若是带着太多尘世的烦扰,哪怕在这大殿中日日抄经礼佛,也是徒劳。 李堰搁下笔,朝小和尚道:小师父没有烦恼吗? 有的。小和尚开口道:世人皆有烦恼,出家人也不例外。 李堰点头道:那小师父有害怕的事情吗? 有的。小和尚开口道:怖畏心世人常有,小僧岂会例外。 既有烦恼,又有怖畏,小师父又如何净心呢?李堰问道。 师父教导了许多佛法,小僧也不是都能参的透,但于这烦恼怖畏,小僧却是知道的。小和尚道:所谓烦恼怖畏,无非便是舍与得,舍情舍义舍生,得空得失得死若施主能看透,万般皆是身外之物,舍与得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李堰闻言不由苦笑。 怕失去,怕得不到。 世人确实都在为此烦恼恐惧。 他贵为一国之君,又何尝不是如此。 山上的黄昏来得极快。 柳临溪感觉用了午膳没多久,天就快黑了。 他方才在后院,看了一会儿寺里的僧人挖地窖,看得倒是颇为得趣。 出家人做事不急不躁,有条无紊,举手投足都仿佛带着一股子出世的恬淡。 柳临溪从前就是个懒散的人,不思进取,不求上进,但求眼前快活恣意。就像如今他住在这寺庙里有,虽然斋饭的味道比宫里差了些,他都没觉得寡淡,反倒乐在其中。 这会儿他再去想老住持那句话,反倒觉得还挺贴切。 若是没有遇到李堰的话,真让他来这寺里做和尚,柳临溪觉得应该也不是不能接受。 天色渐渐黑了,柳临溪起身朝前院走。 在连通前后院的角门旁边看到了一个藏在门口偷偷看他的小脑袋。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这么小的小和尚? 柳临溪心中觉得有趣,便慢慢地蹲下身凑过去,隔着几步远朝那颗小脑袋笑了笑。 小脑袋光秃秃的,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小脑袋的主人躲在门后头也不出来,只盯着柳临溪观察。 小师父,你叫什么名字呀?柳临溪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小和尚反问道。 我叫叔叔。柳临溪道。 你骗人,叔叔不是人的名字,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道。 可叔叔不是出家人。柳临溪道。 小和尚眼珠子一转,似乎觉得柳临溪这话有道理,便没反驳。 柳临溪问道:你还没有回答叔叔的问题呢。 我叫十方。小和尚开口道。 十方,你几岁了?柳临溪又问他。 你几岁了?小十方瞪着大眼睛问柳临溪。 柳临溪挑了挑眉道:叔叔七岁了。 小十方皱眉道:你胡说,我都五岁了,你这么高,怎么可能才比我大两岁? 你忘了?叔叔不是出家人,可以打诳语。柳临溪道。 不和你玩了。小十方显然有点搞不懂这位叔叔为什么这么奇怪,一直和他打诳语,索性扭头跑了。 柳临溪本想去追他,转念一想便回了趟房间,从苏恒带来的食盒里取了几块点心,用油纸包好,悄咪咪地又去了后院。 清音寺本来就不大,要找个人还是不难的。 尤其是一个刚满五岁且对陌生人充满了好奇心的小孩。 柳临溪觉察到角落里熟悉的视线之后,也不戳破,自顾自坐到廊前的石阶上,取出了一块点心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小十方藏在廊住后头,自以为很隐秘,其实偷偷吞口水的动作都被柳临溪瞧了个清楚。 只有一块点心,如果有人愿意管我叫叔叔,我就送给他。柳临溪道。 小十方闻言颇为由于,皱着个眉头不做声。 柳临溪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张嘴便要去咬那块点心。 没想到小十方突然跑过来,开口道:叔叔。 柳临溪闻言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面上却忍着笑,转头朝小十方道:哎呀,真是巧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十方皱着眉不说话,目光一直盯着柳临溪手里的点心。 你想吃?柳临溪问道。 小十方刚想说什么,但念及眼前这个怪怪的叔叔经常打诳语,便觉得自己可能又被骗了,当即一脸委屈,眼眶都红了。 柳临溪见状不敢再逗他,忙将手里的点心塞给了小十方。 小十方珍而重之的拿着那块点心,小心翼翼地转到廊柱后头,这才小口的吃了起来。 柳临溪便是个爱吃的人,但他还是第一次看人吃东西这么一本正经,仿佛那双小手里捧着的不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点心,而是一个了不得的灵丹妙药。 没一会儿工夫,小十方吃完了那块点心,他不仅将手里的残渣都一一吃干净,还意犹未尽地嘬了嘬手指头。柳临溪心里软成一片,心道怎么会有这么招人喜欢的小和尚呢!真想偷回去养着。 你再叫一声叔叔,我再给你一块。柳临溪道。 你不是说只有一块吗?小十方问道。 柳临溪无耻地笑了笑,又取了一块点心出来。 小十方一脸你又打诳语的表情,但显然又很想吃。 柳临溪也不着急,就那么一脸笑意地看着小十方。小十方内心纠结了一会儿,大概还是抵不住那点心的诱惑,深吸了口气,像是做了个什么了不得的决定一般。 叔叔。小十方忍辱负重的道。 哎呀,我反悔了,这次叫叔叔不管用了。柳临溪道。 小十方一脸懊恼,瞪了柳临溪一眼,开口道:爹爹。 柳临溪: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怎么猝不及防管我叫爹??? 你给不给?小十方问道。 柳临溪沉浸在莫名其妙当爹的震惊中,忙将手里的点心递给了小十方。 小十方这次只吃了半块,留了半块拿在手里没舍得吃。 柳临溪问道:吃饱了? 拿回去给师父吃。小十方道。 柳临溪: 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小和尚啊,再次好想偷回去养着。 吃了吧,我这里还有。柳临溪说罢将油纸包递给他,里头还有三块点心。 小十方震惊地看着柳临溪,小心翼翼地接过点心,朝柳临溪鞠了个躬,这才扭头跑了。 大殿之中,长明灯里的火光微微摇曳。 跪在佛像前头的李堰慢慢起身,这才发觉跪的太久,膝盖有些麻了。 他勉力撑着身体才没让自己摔倒,这时佛像后头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和尚,上前一把搀住了李堰。小和尚个头才到李堰的腰,实在是扶不住人,但他那架势却极其卖力,像是打算把李堰的身体都扛在自己身上似的。 李堰失笑道:有劳了,小师父。 小和尚抬头看他道:我叫十方,不叫师父。 李堰见他一脸认真,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想伸手揉揉他的小光头。但又觉得不妥,便伸手扶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为什么跪了那么久?小十方仰头看着李堰问道。 因为有许多事情想求。李堰道。 小十方道:师父说,身外之物求不来,能求来的唯有心安。 那我就算是为了求个心安吧。李堰开口道。 小十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才五岁,自然不会懂得大人的心里到底能装下多少让人不心安的烦恼和忧虑。李堰这会儿腿脚恢复过来了,小十方见他无碍,便放开了手。 多谢小师父伸出援手。李堰朝他双手合十躬了躬身 。 施主不必客气。小十方还礼道。 李堰提步走出大殿,没走几步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正是小十方。小十方从温暖的大殿里出来,被冷风一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走到李堰身边,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东西,伸手递给了李堰。 李堰茫然地问道:这是什么? 小十方开口道:这是我叫爹爹,换来的,还有最后一个,给你。 李堰接过一个小纸包,有些不解。 心道这是小和尚的爹给他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你打开看看。小十方道。 李堰闻言打开那个纸包,发现是一块点心。 给我吃?李堰问道。 嗯,甜的。小十方道:吃了,你就不苦了。 李堰闻言心里忍不住一暖。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 小和尚在这寺庙里头生活,弄来一块点心想必不容易,竟然轻易便给了他。 李堰不忍拂了小十方的心意,便捻起那块点心咬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熟悉。 这是谁给你的?李堰问他。 小十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不太情愿的道:爹爹。 李堰: 小和尚还真有爹爹? 就是他。小十方指着李堰身后开口道。 李堰下意识回头一看,便见不远处的廊下,灯笼传出的微光里笼着一个人,那身影他在熟悉不过,正是柳临溪。 你刚才叫他李堰转头一看,小十方已经一溜小跑跑走了。 他看着小十方的背影,耳边响起那句爹爹,只觉得喉头一哽,忍不住有些恍惚 仿佛在某个他并不能到达的时空里,他和柳临溪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会在某个寒冬的夜里,递给他一块甜的点心,朝柳临溪喊着爹爹 第54章 夜里回房之后, 柳临溪一直沉浸在对小和尚的喜爱之中。 言语之间尽是老父亲一般的慈爱和絮叨。 李堰则心事重重地看着他,一直沉默不语。 好在柳临溪心有旁骛,并未发觉他的异样。 因为吃得早睡得早, 这天半夜柳临溪就被饿醒了, 他迷迷糊糊中肚子一直咕噜咕噜的叫,翻来覆去也是不踏实。李堰见状起床给他拿了点心, 让他吃几块垫垫肚子。没想到柳临溪拿着点心犹豫了半晌,没吃又放下了。 是不是冷了不太可口?李堰问道。 没剩几块了,不舍得吃。柳临溪翻了个身趴下,饿的无精打采。 李堰问道:明日我们便回宫了, 你不舍得吃还留着拿回去? 明天想送给小和尚。柳临溪道:这孩子天天在寺里跟这帮僧人们一起吃斋饭, 太可怜了。你不知道昨天我给他点心的时候,他珍而重之的那副样子,我想着都心疼。 李堰伸手放在柳临溪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问道:你喜欢这孩子? 你不喜欢吗?柳临溪翻身看着李堰问道:我看他给你点心的时候,你那副表情分明就是感动的不行,别不承认了。 李堰无奈道:好, 朕不否认行了吧。 柳临溪拉着李堰躺下, 一把抱住他道:饿得心慌,你喂喂我吧。 喂你什么?李堰问道。 你有什么能喂我的?柳临溪意味深长的问道。 别闹, 这里可是佛门圣地。李堰捉住他作乱的手道。 不闹不闹,就抱一会儿。柳临溪懒懒地翻了个身,趴在李堰身上就那么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待柳临溪睡熟之后, 李堰忍不住偷偷摸了摸柳临溪的小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柳临溪的小腹比从前略有些凸起,也不知道是吃的多了长得肉,还是那孩子已经开始长个了。 第二天一早, 天还没亮,李堰便起来和僧人们一起去了大殿。 僧人们每日都要上早课,在佛前念经。 李堰不大会念经,便同他们一起打坐。 他闭着眼睛冥想了一会儿,感觉身边有些动静,似乎是什么人坐到了他旁边。李堰略一走神,睁开眼一看,便见小十方双手合十盘膝坐在自己身边,口中念念有词,倒是有模有样。 小十方年纪虽小,但一本正经的样子颇为认真。 李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次闭上眼开始冥想。 不知过了多久,李堰便觉身上一沉,他睁开眼睛一看,身边的小家伙昏昏欲睡靠在了他身上。李堰伸手想扶他,对方立马惊醒,再次调整好坐姿开始双手合十地念经。 李堰: 困成这样,孩子看来是缺觉。 一早晨,小十方来回倒了好多次,打瞌睡时候的口水都蹭了李堰一身,后来李堰被他扰得无奈,只能趁他打瞌睡的时候,将人抱起来送回了屋里。 柳临溪睡得迷迷糊糊,身边突然多了个小人儿,一摸头发觉还是个小和尚。 他当即让出一半被子,将小和尚裹了进去。 一大一小俩人睡到日晒三竿才起。 幸亏李堰给他们取了斋饭,否则他们便要饿肚子了。 柳临溪经过这大半日的工夫,和小十方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俩人吃过饭之后,小十方连自己的家底都搬了过来,要和柳临溪分享。 一个破了的弹弓,几块粗糙的时候,一本缺了页的小人书 柳临溪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十分感慨,顿觉眼前这小人儿肯定过的挺寂寞。 五六岁的年纪正是男孩子最淘气的时候,偏偏他生这寺院里头,周围都是一帮无欲无求的出家人,别说是陪他玩儿了,估计连个给他说睡前故事的人都没有。 你玩儿过泥巴吗?柳临溪问他。 泥巴不是种菜的吗?怎么玩儿?小十方问道。 柳临溪道:泥巴的玩儿法很多,可以摔着玩儿,和着玩儿,还可以捏泥人。 我没有玩儿过,师父说出家人,不可以被外物所扰。小十方道。 那你想不想试试?柳临溪小声问道。 小十方皱着眉思索了片刻,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柳临溪随即带着他去了后院。后院里有昨日僧人们挖地窖挖出来的新土,不过因为天气太冷了,土有些冷硬,柳临溪便挑了几块拿回了房中。 房里开着暖炉,冷硬的土块被热气一哄,很快便软了下来。柳临溪在地上铺了块油纸,挽了挽衣袖,开始教小十方和泥。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最爱玩儿泥巴。柳临溪道。 那你师父不管你吗?小十方问道。 柳临溪失笑:我又不是和尚,没有师父管我。 那会有别人管你吗?十方问道。 我爹会打我。柳临溪道。 真好。小十方由衷的道:我也想让我爹打我。 挨打可不好玩。柳临溪道。 小十方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哀伤。 柳临溪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见过你爹爹吗? 师父说,我是他在寺门口捡到的,不知道是谁把我送过来的。小十方道:我爹爹和娘亲可能是出远门了,没法子照顾我,就把我送到了寺里。这里有师父,又可以吃斋饭,不会饿死。 柳临溪闻言有些心疼,心道原来小十方是被人遗弃在此的。 李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地上挽着袖子,正在捏泥巴。柳临溪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李堰,忙把手里的泥巴放下,去洗了洗手。 俩人走到廊下坐着,看着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开始飘起的雪,都有些心事重重。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没想到你还喜欢捏泥巴,改日朕让人找些泥巴送到寝宫里,让苏恒陪你捏个够。李堰道。 我是看着小家伙寂寞,想着要走了,陪他玩一会儿。柳临溪道。 李堰道:不舍得走啊? 没什么舍不得的,人生聚散,不可强求,咱们又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柳临溪道。 李堰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听寺里的僧人说,十方是在几个月前被人送过来的,来了这里之后大病了一场,有些记不起事情,也不记得自己父母是谁,从哪儿来。 才来了几个月啊?柳临溪道:养到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舍得送到寺里来? 大概是有苦衷吧。李堰道:为人父母的,不到万不得已,哪个也不舍得舍弃自己的孩子。 柳临溪点头道:是,多少父母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孩子的命呢,轻易不会舍得的。 李堰闻言看了柳临溪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便闻柳临溪又道:将来若是咱们有了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受这种苦。定要双亲都在他的身边陪着他长大,我陪他捏泥巴,你陪他读书写字,偶尔咱们还可以带着他来爬爬山 你最近怎么老是想孩子的事情?李堰问道。 不知道,大概是看到小十方有感而发吧。柳临溪失笑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李堰愣了一下,开口道:女孩。 柳临溪挑了挑眉道:你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不想要儿子吗? 朕不喜欢孩子。李堰语气有些冷硬的道。 柳临溪这才想起来,两人此前讨论过这个话题,倒是他不小心忘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能不能生出来都不一定。 若是李堰天天盼着当爹,柳临溪反倒要觉得焦虑了。 俩人说话间,房门打开,小十方探了个小脑袋出来。 怎么了?柳临溪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小光头问道。 我捏好了,想让你看看。小十方道。 柳临溪随着他进门,便见地上摆着三个捏好的小泥人。那泥人看着十分丑陋,缺胳膊少腿的,但多少还能看出点样子来,而且三个泥人是两大一小,一看就是一家三口的感觉。 你捏的这是谁呀?柳临溪蹲下问道。 这是是我,这个是师父,这个是你。小十方指着三个泥人道。 柳临溪: 这怎么还把自己和他的师父凑成了一对呢! 哪个是你师父?李堰走过来问道。 这个。小十方指着最丑的那个泥人道。 李堰伸手将那个泥人拿走放在远处,撸起袖子捏了个比小十方手艺好不到哪儿去的泥人,然后放在代表柳临溪的那个泥人旁边道:这个是我。 小十方: 这个叔叔真是莫名其妙 柳临溪将泥人放在火炉边烤着,弄了些水帮小十方和李堰洗了洗手。 小十方很乖,似乎很依恋柳临溪,洗完手之后一直拉着柳临溪的衣袖不放。 柳临溪心念一动,问道:你想不想离开寺里,去叔叔家里住一段时间啊? 远吗?小十方问道。 不是很远,坐马车不到半日就到了。柳临溪道。 不去了吧,师父会想我。小十方犹豫了一会儿道。 柳临溪又道:去叔叔家里,可以吃很多点心,你如果觉得不好玩了,我可以再送你回来。 不去的话,以后你还会来吗?小十方问道。 柳临溪看了李堰一眼,点头道:会。 那你多来几次就行了。小十方一双眼睛无邪又明亮,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回答意味着什么。 柳临溪原本还想再劝,但转念一想,这孩子既然在这寺院中,必有自己的因缘。佛家不常说因果吗?或许小十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某个他猜不透的果吧。若他执意要将人带走,反倒是强人所难了。 李堰原本定了午后要下山。 柳临溪在走之前,将自己带来的吃的全都留给了小十方。 小十方则把自己捏的泥人送给了柳临溪。 众人原打算用过了午膳就启程,没想到一顿饭的工夫,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将下山的路都盖住了。陆俞铮去看了一眼,说路上有些滑,再加上雪太大了,有些看不清路。 李堰斟酌再三,怕有危险,便决定等雪停了再说。 左右今日才初五,他要等初七之后才开始上朝,倒也不急着回去。 这一变故,可把小十方乐坏了。 午后趁着李堰去抄经的时候,柳临溪决定带着十方去堆雪人。 小十方在这寺庙里头,估计他那些师父们,是不会有心思跟他堆雪人的。柳临溪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担心今日不趁着雪堆一个的话,小十方恐怕整个童年都没有机会堆雪人了。 可俩人戴了斗笠出来,却发觉这寺里的雪,一边下着便被僧人们随手扫了。 怎么雪还没停就扫了呢?柳临溪有些崩溃的道。 扫了就不能堆了吗?小十方问道。 柳临溪道:扫了就脏了,不好看。 柳临溪拉着他转悠了一圈,发觉连后院都有人扫。 最后无奈之下,柳临溪只得拉着小十方去了寺院门口。 寺院门口有一块很大的空地,那里的雪还没有人动过,看起来十分平整干净。 你在这儿等着先不动,我去找个桶来。柳临溪朝小十方道。 小十方点头答应了一句,蹲在地上开始团雪团子。 他团着团着见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双脚,那双脚穿着黑靴子,但靴子上没有花纹,和柳临溪、李堰的脚都不一样。小十方茫然的抬头,便见一个看起来很凶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不等小十方反应过来,那人伸手将小十方提起扛着肩上,转身便走。 柳临溪取了个桶回来,发现小十方不见了。 他四处一瞥,没看到小孩的脚印,倒是有一串大人的脚印延伸到了旁边的大石之后。 柳临溪警惕地走过去一看,便见一个人影,肩上扛着小十方,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柳临溪犹豫了一瞬,提步跟了上去。 他知道陆俞铮会在寺庙附近转悠巡视,应该很快就能发现自己和小十方不见了,到时候对方自然会跟着脚印追上来,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倒是更担心小十方的安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掳掠一个孩童,想来也不是什么善类,柳临溪唯恐稍作耽搁之后,小十方会遭遇什么不测。 那人脚程并不算太快,柳临溪跟着一会儿,便见那人扛着小十方进了个山洞。 柳临溪四处看了看,悄悄溜到了山洞门口,耳朵贴在洞口的石壁上,想听听里头的动静。没想到他一扭头,便觉后勃颈子一酸,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山洞里,小十方被放在火堆前,正伸着两只小手烤火取暖。 那人扯着柳临溪的腿把人拽进山洞,小十方一看大惊失色。 爹爹?小十方惊声道。 那人面色一变,问道:你叫我什么? 小十方不理会他,跑到柳临溪身边伸手推了推柳临溪,开口道:他生病了吗? 那人冷冷的瞥了一眼柳临溪道:昏倒了而已,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小十方伸出小手握住柳临溪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想替柳临溪暖暖手。那人见状有些粗暴地拎起小十方的衣服,一把将人提起来放到了火堆前。 你今日好凶啊。小十方小声道。 怎么,怕我了?那人道。 小十方摇了摇头,忍不住转头看向柳临溪道:他不会死吧? 死不了。那人道:他是谁,为什么会跟你在一块儿? 小十方道:寺里新来的香客,他是个好人。 你的意思,我是个坏人?那人道。 你每次见我,都要偷偷把我抱走,从来不去烧香,也没有去拜过佛。小十方道。 不烧香不拜佛我就是坏人?那人道:佛能渡众生,却渡不了我,我拜他又有何用? 小十方努了努嘴,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反驳这个人,只得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也想把我带走? 也?那人一怔,看向昏迷的柳临溪道:这个人要把你带走? 小十方觉察到了这人眼中的敌意,忙道:没有。 那人眼中戾气稍敛,开口道:往后,大概不能经常来看你了。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只见里头包着一些肉干和果脯。 小十方没动那肉干,只拈了一只果脯放到嘴里。 你虽然剃了头,又不是真和尚,可以吃肉。那人道。 佛门圣地,俗家人也不能吃肉。小十方道。 那人冷笑一声,但看向十分的目光却带着些许眷恋。 此时背后突然传来动静,柳临溪醒了。那人警觉,随手抓了一把土往后一扬,糊了柳临溪满眼。他趁着柳临溪反应不及,也不知从哪儿取了条绳子将柳临溪捆了个结实,末了还拿一块黑布蒙上了柳临溪的眼睛。 柳临溪: 这是什么猛如虎的操作!!! 小十方初见他出手,还有些担心,但见他并未打算伤及柳临溪性命,这才松了口气。 放心吧,你的佛门圣地,我不杀生。那人朝小十方道。 小十方手里拈着一块果脯递给那人,那人怔了一下,接过吃了。 把肉吃了,吃完我就送你回去。那人道。 小十方拿了一块肉,却不往嘴里塞,开口问道: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或许吧。那人道:该是回不来了。 小十方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把手里的肉干放下了。 不喜欢吃?那人问道。 留着你路上吃吧。小十方道。 那人闻言一怔,眼圈略有些泛红,伸手粗鲁地摸了摸小十方的脑袋。 柳临溪被缚住手脚,眼睛也蒙了布,一时不敢挣扎只得侧耳倾听,想辨别眼下的形势。但他很快从两人的对话中意识到,此人与十方应该是认识的。 十方对这个人丝毫没有害怕和陌生的感觉,反倒听说他要走之后,颇有些舍不得。寺里的僧人说,十方是几个月前被送来的,生了一场病有些失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十方从前认识的,还是刚认识不久。 若此人是十方被送来后认识的,那说明这几个月此人来的次数不少。 否则一个五岁的小孩,不可能对他毫无陌生感,甚至有些依恋。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他柳临溪一样招小孩喜欢。单从这个人说话的语气来判断,小十方一开始肯定会怕他,只有认识久了,才能习惯这种粗暴和凶狠。 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那人问十方道。 不知道。十方道。 那人打量十方片刻,显然不太相信的样子,索性走到柳临溪面前,伸手在柳临溪身上摸了摸。柳临溪也不敢反抗,任由他施为,片刻后柳临溪便觉脖颈一疼,那人竟将他颈间的龙符生生拽了去。 喂,那个东西你不能拿走。柳临溪道。 这龙符可是李堰送他的第一件信物,柳临溪平时很宝贝的。 为什么?那人拿过龙符,在火前看了一眼,目光一变,开口道:这上面有龙,你是狗皇帝? 柳临溪: 完蛋,一般开口闭口狗皇帝的人,多半是反贼。 柳临溪听他这么叫李堰有些来气,但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也不敢轻易说什么,不想听也得暂时先听着。 不对,我几年前见过狗皇帝,他不长你这样。那人当即否定了自己。 柳临溪暗暗松了口气,却闻那人又道:但这雕着龙纹的东西,普通百姓肯定不敢随便带,你要么是狗皇帝身边的走狗,要么是他的姘头。 柳临溪: 好端端的,怎么还骂起人了。 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你先把我解开。柳临溪道。 把你解开?那人笑道:好不容易到嘴的肉,谁会轻易放掉? 柳临溪: 什么叫到嘴的肉?柳临溪心下一沉,瞬间感觉情势似乎不太好。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原以为此事没有转机了,没想到转眼狗皇帝身边的人送上门了。那人拿着龙符哈哈大笑,声音带着几分喜悦。 柳临溪心念急转,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一时却不敢肯定。 不过他至少可以确定,此人与李堰似乎有过节。 念及此柳临溪不由有些担心,他消失了之后,陆俞铮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李堰自然也会很快知道。如果李堰和陆俞铮顺着脚印找到这里,此人会不会对李堰不利? 虽然李堰和陆俞铮功夫都不错,但他们在明,此人在暗。 更何况这人手里还有自己这么一个人质呢 十方,你自己回去吧,这个人我要带走。那人对十方道。 柳临溪: 带走??带去哪儿?? 第55章 正如柳临溪所料, 他走后不久,陆俞铮便发现了异样,并告知了李堰。 柳将军和十方不见了?李堰有些惊讶道:寺院都找过了吗? 还没来得及, 但是陆俞铮不敢耽搁时间, 直接带着李堰去了寺庙门口。 陆俞铮是例行巡视的时候在庙门口看到了柳临溪放的桶,所以第一直觉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将军找桶的时候臣遇到过他, 他说要带着十方堆雪人。陆俞铮道:当时臣在后院巡视了一圈,走到庙门口的时候,想看看用不用帮忙,但只看到了这个桶放在这儿, 并未看到柳将军和十方, 地上还有两排脚印 李堰目光落在地上的两排脚印,问道:你没顺着脚印追过去看看? 臣不敢轻易离开,怕这是调虎离山。陆俞铮道。 他身为禁军统领,还是很有危机意识的,感觉到事情蹊跷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去追着脚印,而是要先确认李堰的安危。 这是柳将军和另一个人的脚印, 没有十方的。陆俞铮道:臣猜想, 十方可能被人抱着或背着呢。 也可能是被掳走了。李堰道。 一旁的苏恒闻言大惊,忙道:好端端怎么会被掳走?都怪老奴, 早知道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将军才是。 若来着不善,你守着也没用。李堰道:我和陆统领顺着脚印,一起去看看, 苏恒你去找朝寺里的住持打个招呼,让他警惕一些。 是。苏恒闻言忙一溜小跑进了寺院。 陆俞铮知道事关柳临溪,李堰不可能顾虑太多,当即也没阻拦, 和李堰一起顺着脚印跟了过去。一路上陆俞铮都十分紧张,后悔这次来没多带些人。此前李堰吩咐了不要张扬,他又知道这清音寺向来不受人瞩目,倒也不会有太大的隐患,便没坚持,万万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就出了事。 只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若柳将军有个好歹,真不知道李堰该如何面对。 山洞中,柳临溪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此前还担心李堰若贸然来此,会遇到危险,但此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反倒有了几分把握。此人方才一顿操作猛如虎,显得好像挺厉害似的,但仔细一想,他不过是打了个触手不及,这才制住了柳临溪。 若此人武功高强的话,在这山洞里头根本不用把柳临溪捆得这么结实,毕竟此人不知道柳临溪的身份,此前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香客。对待一个普通香客都这么慎重,可见此人的武艺应该一般。 李堰和陆俞铮俩人若是谨慎一些别被暗算了,制住此人应该不难。 念及此,柳临溪心便放宽了些,当务之急他该考虑的是如何拖住这个人。至少不能让他顺利把自己带走,否则听他的口气,似乎是要拿自己来威胁李堰,到时候自己真成了人质,李堰可就被动了。 若只是换些钱财倒还好,但听这人语气,对李堰一口一个狗皇帝,显然是有过节的。恐怕他绑了柳临溪,不会提什么轻松的条件,李堰必定是要吃亏的。 柳临溪可不能让这人如了愿。 他也不想冒险去当这个人质,变数太多,还有被撕票的风险。 走。那人拽着柳临溪的衣襟一提,拉着他就想走,却忘了柳临溪手脚被缚,根本迈不开腿。柳临溪毫无反抗的余地,被他一拉一拽整个人跌到了地上,摔得颇为狼狈。 兄弟,咱们万事好商量 ,你别这么粗鲁行不行?柳临溪开口道。 你少废话,再叨叨我把你舌头割了。那人恶狠狠的道。 他此话一出,小十方跑过来捂住柳临溪的嘴,朝那人道:你要带他去哪儿? 跟你没关系,你回寺庙里去,小心天黑了找不到路冻死在这儿。那人朝小十方说话的时候,虽然语气生硬,但明显缓和了许多。 实际上柳临溪此前便留意到了,此人对十方的态度算的上是很关心的了。 虽然他不大会说什么软化,但听得出来,仅有的耐心和温柔几乎都给了眼前这个小家伙。 难道此人是十方的 柳临溪脑子一转,问道:十方是你儿子吧。 虽然蒙着眼睛,但柳临溪还是感觉到了那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僵了一下。 柳临溪: 随便一蒙,竟然猜中了?? 你们家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送到了庙里当和尚,整天连肉都吃不到,太可怜了。柳临溪摇头叹气的道。 那人闻言看了一眼十方,小十方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毫无杂念地看着他。 跟你没关系,让你闭嘴你就老实闭嘴。那人说罢伸手解开了柳临溪脚上的绳子。 柳临溪开口道:有什么过不去的,跟我说说,我可以帮你啊。 你是可以帮我,乖乖跟我走就是在帮我。那人道。 你想用我做人质跟陛下交换什么?柳临溪道:你说说看,说不定不用费周折,我直接就可以帮你办了。 那人冷笑一声,开口道:口气不小,看来我抓你是抓对了。 你要的不是钱吧?柳临溪道:让我猜一猜 柳临溪心念急转,暗道此人若真是十方的父亲,那么他会在什么情况下明明舍不得,却还是不得不狠心把孩子送到寺庙里呢? 孩子的母亲在哪儿? 一个母亲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的。 十方的娘亲呢?你把孩子丢在这儿,她能答应吗?柳临溪问道。 不许你提他!那人突然甩手给了柳临溪一个耳刮子,柳临溪被猝不及防被打得头晕目眩,耳朵嗡嗡直响,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十方被此人骤然恼羞成怒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胆怯的看着他,但小手还是死死地抓着柳临溪的衣服,似乎那便是他保护对方的唯一方式。 她死了吗?柳临溪不知死活的继续问道。 你才死了呢!你和狗皇帝都死了,他都不会死!如今有了你,我们很快就可以团聚了。那人恶狠狠的拎起柳临溪,朝着山洞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柳临溪被他拖着毫无反抗之力,脑海中却因为他方才那句话,有了大致的猜测。 你是想用我赎人对吗?柳临溪问道。 你好像很喜欢说话是吧?那我就让你一次说个痛快!那人将柳临溪往后一推,按在山壁上,一手捏住柳临溪的下巴,一手拿出一把短刀,朝着柳临溪嘴里便刺了下去,打算割了柳临溪的舌头。 小十方见他拿出短刀,尖声叫道:爹爹! 那人整个人一僵,手上的力道不由便松了几分。 小十方这声爹爹叫的很及时,那人显然被他这声爹爹叫的有些恍神。 可惜他一时也没反映过来,小十方这声爹爹到底叫的是谁 柳临溪紧张过了头,被小十方一叫顿时恢复冷静,难得耳力极佳了一回,听到了洞外传来了细微的响动。他猜想李堰和陆俞铮应该是顺着脚印找过来了,但是不知道洞内的情形,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眼下此人正在短暂的恍神之际,若再拖延下去,此人定然也会听到洞外的响动,这样一来无论是对于柳临溪而已,还是对洞外的李堰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柳临溪沉吟片刻,心知若想逆转局面,只能抓住此刻转瞬即逝的机会,否则他一旦被带走,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念及此柳临溪将心一横,提膝在那人腿/间重重的一顶,那人吃痛放手,柳临溪撒腿朝着洞口的方向奔去。他通过声音判断,知道洞口和自己所处的位置应该离得不远,他猛冲过去,用不了几步路。 但柳临溪忽略了自己被蒙着眼睛,不能见物,快跑到洞口的时候脚下一拌,猝不及防倒了下去,眼看就要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大跟头。 这时整个人一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搂在了怀里。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但柳临溪被这人一接一挡,并未摔实。 片刻的工夫那人已经反应过来,提起袖箭朝着地上的柳临溪便射了过去。 随后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动,柳临溪蒙着眼睛,却轻易分辨出来那是箭头刺进血肉中的声音 柳临溪身上并没有痛感,那箭没射到他的身上。 他当即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几乎是那人发出袖箭的同时,陆俞铮便掏出匕首狠狠朝着对方掷了过去。陆俞铮这一下用尽了全力,对方毫无闪避的可能,被那匕首扎中了小腹,而后慌忙逃进了身后的山洞里。不过眼下在场的人顾不上去追他,左右他小腹中了那么一下,能活下去的机会十分渺茫。 你没事吧?柳临溪声音颤抖地问道。 李堰一把扯下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柳临溪视线骤然恢复还有些模糊,便看到面前小十方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慢慢倒在了陆俞铮的怀里。 柳临溪顾不上双手还被缚着,挣扎着凑过去,便见小十方胸口扎着一支袖箭,箭尖整个没入了十方的身体,只剩半截箭身还露在外头。 方才那人射出袖箭的时候,小十方站在两人中间,下意识伸手想挡住那人的袖箭,却忘了他的血肉之躯,哪里能挡得住破空而来的箭? 十方?柳临溪声音颤抖着问道。 小十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只胸口微微有些起伏。 褚云枫褚云枫柳临溪心慌意乱的道:快回寺里褚云枫能救他! 陆俞铮闻言抱起小十方,三人一起回了清音寺。 在回清音寺的路上,柳临溪全程都不敢看陆俞铮,也不敢问陆俞铮他怀里那个小家伙的状况。他好怕陆俞铮突然停下来,跟他说人已经不行了。 到了清音寺之后,陆俞铮把人放在屋里的榻上,褚云枫剪开小十方伤口旁的衣服看了一眼,面色十分凝重。柳临溪想问又不敢问,只得偷偷退到了门口,面色十分苍白。 苏恒给柳临溪取了件披风披上,见他面上印着一个掌印,也不敢询问,只得默默去取了伤药来。柳临溪不敢询问,却又忍不住担心,立在门口一直远远看着李堰。 便见李堰伸手按在小十方的手上,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 如何?李堰问褚云枫。 凶险。褚云枫道:箭在胸口,虽然只是袖箭,可力道并不小。 几成的把握?李堰又问。 他太小了,这箭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一旦拔/出/来,必然会失血。褚云枫道:只怕到时候血若是止不住 李堰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门外。 柳临溪与他四目相对,目光中尽是忐忑。 箭必须要拔,总不能一直这么插着吧?李堰道。 一直插着尚能活个两三日,若是拔了可能活不过今晚。褚云枫道。 李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起身出了屋子。 柳临溪看着他沉默不语,方才他和褚云枫的对话,柳临溪在门外都听到了。 你的脸李堰这才留意到柳临溪面上清晰可见的掌印,不由皱了皱眉。 柳临溪开口道: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来寺里上香,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为什么要带他去外头堆雪人? 这不是你的错。李堰道。 我没法不这么想柳临溪黯然道:如果我早听你的不来这一趟,他定然能好好的长大。 李堰道:世间万物本就如此,谁也料不定每天会有多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佛家讲缘法,十方与你有缘,所以才会遇上你。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只是不想你受伤,若是换了你,也会想方设法保护他的。 柳临溪叹了口气,走进屋,榻上的十方双目紧闭,小眉头微微拧着。 他会觉得疼吗?柳临溪问褚云枫。 褚云枫道:会有点感觉,但比醒着要好些,醒了会更疼。 柳临溪问道:他还能醒过来吗? 褚云枫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不好说。 拔箭的话,只有失血是最要命的问题对吗?柳临溪问道。 严格来说,不止是失血,但其他的问题我可以控制。褚云枫道:唯独失血这件事情,是不可控的,因为伤口太深了,很难保证出血的多少。 柳临溪沉吟片刻,心道在现代社会,失血是可以通过输血来解决的,但如今恐怕很难实现。但褚云枫这个人这么神,连他的毒都能解,说不定也能找到什么法子呢? 若是若是能找到和他体内的血能相容的人,将那个人的血取出来一些,输送到十方的体内,是不是就能救他?柳临溪问道。 褚云枫闻言一怔,开口道:我在医书上倒是看到过类似的法子。 你能办到吗?柳临溪问道。 我不知道。褚云枫道:但可以试一试。 柳临溪闻言一喜,顿时又看到了希望。 在现代社会,输血需要验血型,不知道褚云枫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至于输血的工具,这里也没有针筒和血包,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东西代替。 但褚云枫既然答应试一试,柳临溪便觉得多少有些希望。 此前李堰他们回到清音寺之后,便吩咐寺里的僧人打着火把去了那个山洞,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人。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山洞后头竟然还有出口,众人只在洞口找到了些许血迹,并未找到那人的尸体。 对此,陆俞铮倒是颇为意外。 他当时那一刀扎的应该很深,没想到对方竟然能活着跑了。 无妨,这个人早晚还会出现的。柳临溪道。 若他猜得没错,那个人的妻子很可能在某个大牢里关着,只要回去把京城牢房里的女犯人挨个排查一遍,找到线索并不难。再说,十方若真是那个人的孩子,他在走之前得知十方受了伤,总不会无动于衷吧? 但眼下这些事情都不重要,柳临溪只想先救活十方的命。 把寺里的僧人都叫过来,再加上在场的人,每个人都刺些血出来,单独放着。褚云枫朝陆俞铮和苏恒道。 要不要我再去禁军找些人过来?陆俞铮问道。 不必了,来不及。褚云枫道:若是决定取箭的话,越快越好,耽搁的越久,十方便会越虚弱。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陆俞铮闻言和苏恒一起吩咐下去,寺里的僧人都很配合,大家都希望十方能安然无恙。 柳临溪拿了银针在指尖一戳,滴了几滴血出来。 李堰依样照做,开口问褚云枫:柳将军的血 柳将军体内有余毒未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他的血。褚云枫道。 李堰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褚云枫收集了所有人的血,有用银针沾了小十方的血,一一试了,试到最后,眉头越皱越紧。柳临溪也看不懂他的操作,只觉得从他神情上判断,形势似乎并不乐观。 果然到了最后,褚云枫将目光落在柳临溪身上,开口道:柳将军与这孩子还真的有缘。 什么意思?李堰问道。 褚云枫开口道:寺里所有僧人,加上陛下、陆统领、苏公公和我,所有人的血都不行。唯独柳将军的血,可以一试。 柳临溪: 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自己的血里有毒啊! 第56章 千挑万选, 最后竟然只有柳临溪的血可以。 李堰等人不知这其中究竟,柳临溪却是知道的。 多半这小十方的血型比较特殊,而柳临溪要么是同血型, 要么碰巧是o型血。他虽然不知道褚云枫是用什么法子和原理得出的结论, 但想来这个世界男人都可以生孩子,一个年轻的中医会测血型输血也不是多离奇的事情。 只是这毒怎么办呢? 若是我的血渡给十方, 那他会不会也中毒?柳临溪问道。 会。褚云枫道:不过你体内的毒只剩四成,毒性已经大大削减了。 柳临溪稍稍放心了些,问道:所以十方虽然会中毒,但是不会危及性命对不对? 会。褚云枫道:但是不会死的那么快。 柳临溪: 那就是续命? 四成的毒性, 若是我每日施针为他控制, 活个一年半载还是有希望的。褚云枫道:但如果不渡血,或者再继续耽误下去,他胸口这么插着箭,大概能活个两日? 柳临溪闻言也不再纠结,眼下他们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只能先想办法保住十方的性命,此后再想法子为他祛毒。 褚云枫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包东西, 从中取了两根极细的近乎透明的琉璃管, 随后又取出了一根略粗一些的。柳临溪见状有些惊讶,没想到褚云枫这药箱里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会用银针刺破你的血管, 然后将这个细的琉璃管插进去,再用相同的方法将另一根插到十方的血管中。褚云枫朝柳临溪道:然后用这一根,将两端的琉璃管连接, 让血通过这个渡过去。 柳临溪: 听着竟然挺像那么回事的。 柳临溪忍不住猜想,以褚云枫的能力,说不定连给人做手术都可以办到。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褚云枫其实不算是纯中医, 他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中很超前的那种大夫。 但因为褚云枫并不是从西方学到的能力,所以也不能叫西医。 总之就是很超前 可是,你确定我的血能流到十方体内吗?柳临溪问道。 我会用银针刺激血管,帮助渡血顺利。褚云枫道。 柳临溪: 听起来确实挺厉害的样子。 褚云枫将银针和琉璃管都处理好,然后撸起柳临溪的衣袖道:准备好了吗? 来吧。柳临溪握紧拳头让血管绷起来以便褚云枫更容易操作。 这时李堰突然伸手按住柳临溪的手腕,问道:柳将军渡血给十方,于他的身子会有损伤吗? 褚云枫看向李堰,知道李堰这话里问的不止是柳临溪一个人,还包括他肚子里的孩子。 褚云枫甚至忍不住怀疑,若十方不是为了救柳临溪才受的伤,李堰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允许柳临溪冒险。如今他虽然一直未曾阻止过,但褚云枫能感觉到,李堰从头到尾都处在极大的矛盾中。 在李堰的眼里,柳临溪的安危大过一切。 损伤不大。褚云枫道:十方身量小,原本也不需要太多的血。 李堰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立在柳临溪身后,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褚云枫拿着银针在柳临溪手臂上的血管处猛然一刺,然后取过细细的琉璃管,找到方才刺破的伤口,慢慢将琉璃管插了进去。因为那琉璃管比较细,所以血流并不快,过了片刻才慢慢渗出了一滴。 褚云枫依着同样的法子刺破了十方的手臂,待确认两端都畅通无阻之后,他将琉璃管连在一起。然后取过银针在两人手臂上刺了几针,以便改变两人手臂上的血流速度。 陛下,劳烦您帮忙按住十方的身体,防止拔箭的时候他因为突然的疼痛而挣扎。褚云枫道。 李堰闻言走到塌边坐下,伸手固定住了十方的身体。 褚云枫早已备好了止血的伤药和布巾。只见他一手拿着布巾按在伤口旁边,另一只手握住袖箭,然后突然施力将袖箭拔了出来。十方只闷哼了一声,又昏了过去。 褚云枫用布巾紧紧按在十方的伤口上,那白色的布巾很快被血浸透了。柳临溪见状暗自捏了个把汗,生怕血越流越多,尽管有他在旁渡血,但速度终究是比不上失血的速度啊。 褚云枫又取了一块布巾按在上面,很快又被血浸透了。 他再次拿了两块布巾递给李堰,开口道:劳烦陛下帮忙按住伤口。 李堰闻言伸手接过两块新的布巾,按在十方胸前原本被血浸透的布巾上,褚云枫则取了几支银针,在十方的伤口周围扎了几针。众人等了片刻,见血虽然依旧再慢慢渗出,但速度却已经减缓了不少。 止住了。褚云枫道。 柳临溪和李堰闻言同时松了口气。 确认没有新的血渗出,褚云枫这才小心翼翼地帮着十方包扎好伤口。经过这么一折腾,十方原本便苍白的小脸,这会儿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了。但看着他的胸口还在慢慢起伏,柳临溪便觉得心里十分安慰。 好在这袖箭的箭头做的并不如何毒辣,若是带着倒钩的那种,恐怕十方这条小命今日就交代了。褚云枫拿起那个袖箭看了看,开口道。 李堰接过也看了一眼,递给了身后的陆俞铮。 陆俞铮摇了摇头,道:样式太过普通,很难查到来源。 看来那个人倒是很警惕,用了最普通的袖箭。 不过这也阴差阳错让十方捡回了一条命 最终,柳临溪给十方渡了小半个时辰的血。 褚云枫怕他身体底子差,伤了胎儿,不敢再继续,便作罢了。 但那会儿十方的面上看着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色。 而且也没有出现什么不良的反应,柳临溪心道,这血型看来是没弄错。 他如今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吧?柳临溪伸手摸了摸十方的额头,低声问道。 三日之内若是能醒过来,应该暂时便无碍了。褚云枫道:否则,我也没办法了。 柳临溪闻言凑到十方耳边轻声道:听到了吗?你可得快点醒过来,不然跟我可没法交代。 十方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眼皮跳了一下。 柳临溪渡了那么多血给十方,这会儿只觉得疲惫不堪。 李堰交代了苏恒守着十方,带柳临溪去隔壁的客房休息了。 柳临溪倒头就睡,李堰坐在榻前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当时根本顾不上害怕,如今尘埃落定,他再回想起种种细节,这才觉出惊慌来。 他不敢想象,若今日受伤的是柳临溪,他该如何面对。 那个被陆俞铮刺中逃脱的人,下手狠毒,想来也不是善类,他愤怒之下扇的柳临溪那个耳光,到现在还留着掌印呢。李堰入夜后又帮柳临溪抹了一次伤药,那掌印都未褪尽,可见下手十分狠辣。 李堰还在柳临溪身上发现了不少擦伤,想来是柳临溪和那人发生冲撞的时候留下的。柳临溪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被那人打晕后,是被扯着腿拖进去的,否则若是告诉了李堰,李堰估计得气得呕血。 平日里他连亲/热都舍不得下手的人,被那个混蛋这般对待 尽管如此,李堰都觉得若柳临溪当真落入那人之手 他只设想一下,都觉得心惊肉跳。 后半夜陆俞铮来报,京城的暗卫都已经调来清音寺,此外他又带着禁军的人在山下和附近搜寻了大半夜,丝毫没有找到失踪那人的踪迹。 除了另一边洞口外的零星血迹,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发现。 可见那人应该经常在附近徘徊,所以极其熟悉这里的地形和藏身处。 你当时那把匕首几乎整个没入了他的小腹,不出意外的话,他未必能活下去。李堰道。 都怪臣当时没有及时追上去,这才让他跑了。陆俞铮道。 李堰道:无妨,他既然有所求,早晚都会再出现的。 下一次再见面,他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天快亮的时候柳临溪终于睡醒了,李堰让人去寺院的厨房弄了些吃的来。柳临溪草草吃了几口,有些惦记十方,便去了隔壁的房间。 这些日子柳临溪一向吃饭大过天,李堰还是第一次见他连饭都顾不上吃 ,一时间十分感慨。一个小小的十方,如今在柳临溪心里的地位恐怕已经快超过他了 心酸 隔壁房间,苏恒正守在旁边打瞌睡呢,一见柳临溪进来,忙起身行礼。 柳临溪道:苏公公,你去睡吧,今日我来守着他。 苏恒闻言看向李堰,李堰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退下。 榻上的十方睡得很踏实,眉头也舒展开了,不像先前那般一直皱着。 柳临溪坐在塌边,伸手握着十方的小手,动作十分小心。 你能想象吗?这个小家伙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柳临溪朝李堰道。 这回,你更舍不得他了吧?李堰问道。 柳临溪点头道:这里对他来说已经不安全了,那个人就算是他的父亲,想来也不是个负责任的人,否则当初便不会将他遗弃在这里。如今他又做了这样的事情,已经是通缉犯了,更不能让他再见十方。 嗯,至少在抓到那个人,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不能继续将十方留在这里了。李堰道。 若说此前接走十方一事李堰还有些犹豫,如今便已经打定了主意。 好在十方争气,第二日傍晚便醒了。 褚云枫让人给他弄了些稀粥,柳临溪亲自喂他吃了小半碗。 我怎么了?十方躺着床上可怜巴巴地问柳临溪。 柳临溪轻声细语的道:你为了救我,受了伤。 十方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问道:那我会死吗? 不会。柳临溪道:褚先生已经把你救活了。 十方闻言面上现出了一丝光彩,总算放了心。 柳临溪拉着他的手道:褚先生是咱们大宴最好的大夫,他说你过个四五天便可以下来走动了,再过个三四天就可以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你会陪着我吗?十方问道。 你想让我陪着你吗?柳临溪问道。 小十方点了点头,目光十分坚定。 好,那我就一直陪着你。柳临溪道。 李堰立在门外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觉得又柔软,又伤感。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这孩子或许是上天看他们可怜,补偿给他们的。要不然为什么这孩子会和柳临溪一见如故呢?如今俩人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也算是过过命了。 日子很快到了初七。 十方已经能坐起来了,但褚云枫还是没让他下床。 今日年节的休沐便要结束了,明日初八李堰便要去上朝。柳临溪不放心十方,也舍不得,便让李堰先回京,自己则等着过个几日之后,十方稍稍恢复一些,再带他下山。 如今在你心里,十方可是越来越重要了。李堰带着几分揶揄道。 陛下不会连小孩子的醋也吃吧?柳临溪失笑道。 李堰舍不得柳临溪,将人搂着怀里开口道:柳将军明明说好了,要拉着朕的手上山,再拉着朕的手下山,如今却食言了。 哎呀,还真是忘了。柳临溪道:不然下回给你补上。 李堰笑道:还想再骗朕爬一次山? 陛下经过此番,应该不会再畏高了吧?柳临溪道:那日臣见你去山洞的时候,似乎十分镇定,一丁点也看不出畏高。 朕那日差点被你吓死,哪里还顾得上畏高?李堰道。 柳临溪自然知道李堰那日吓得够呛,也不愿再提起这事儿,忙转移话题道:回去后让苏恒差人把离你寝宫最近的宫殿收拾出来,给十方住。 你倒是都打算好了?李堰问道。 这种小事,臣惦记着便好,免得还要陛下操心。柳临溪道。 李堰闻言点了点头道:都依你。 当日过午,李堰便离开了清音寺下山了。 前几日大雪。山路并不太好走,但李堰倒是不太在意,他此前推迟下山也只是怕柳临溪不小心跌伤。如今他畏高的毛病确实好了许多,没有柳临溪陪着,倒也没怎么惧怕。 李堰走的时候,留下了一队禁军在寺里,并且把所有的暗卫都留下了。 这样即便他不在身边,至少也不用为柳临溪的安全担心。 柳临溪送走了李堰之后,回到房间。 十方正坐在床上,看起来挺精神的。 他走了吗?十方问道。 嗯,他有差事要办,不能一直住在寺院里。柳临溪道。 柳临溪坐在榻边,十方凑过来倚在他身上,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会跟他一起走呢。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我怎么会骗你呢。柳临溪道:过几日你身子好些了,咱们一起下山。 十方闻言犹疑了片刻,但这次却没拒绝,而是点了点头。 柳临溪闻言十分高兴,他虽然想过,这次即便十方不情愿,他也要使些手段把人带走。但能让十方亲口答应,他还是高兴的。 那个人他死了吗?十方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临溪闻言一怔,没想到十方会问这个问题。 这几日,他倒是预设过,以十方的性子,多半还会记挂着那个人。即便那个人失手伤了十方,但在十方心里,却依旧记着那个人对自己的好,自然也会记挂对方的生死。 不知道。柳临溪道:他受了伤,逃走了。 哦十方闻言皱着眉头,也看不出是担心还是失落。 柳临溪问道:十方,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好不好? 嗯。十方点头道。 那个人,你从前认识他吗?柳临溪问道。 十方摇了摇头道:他很凶,每次见到我都把我抱走,在山洞里跟我说很多话,大部分我都听不懂他还会给我吃好吃的。 柳临溪又问: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是你什么人? 没有。十方道:他每次只说我瘦了,没长高,说寺里的师父不给我吃肉我跟他说佛门圣地,不能吃肉,他有时候会骂脏话,但每次还是会给我带肉干。 那你那天在山洞里叫爹爹柳临溪犹豫道。 你不是让我管你叫爹爹吗?十方问道。 柳临溪: 果然叫的是自己的,那个人若是知道,恐怕心都要碎了。 十方道:那天你说的话我都听懂了,你说他是我爹爹,可是我看他好凶,不像我爹爹。 你记得你爹爹的样子?柳临溪问道。 十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爹爹长得很白,比他好看。 他长什么样?柳临溪问道,那日他一直被蒙着眼睛,根本没看到对方的长相,只依稀能判断出,声音比较凶,像是个虬髯大汉的感觉。 十方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他头发很乱,胡子很长,黑黑的,凶巴巴的。 柳临溪一挑眉,心道果然是个虬髯大汉啊。 如果你抓到了他,会杀了他吗?十方问道。 我也不知道。柳临溪道:他意图绑架我,还差点杀了你,这是犯了刑律的。如果抓到了他,我就把他交给官府,杀不杀他是官府的人说了算。 十方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失落。 他虽然不是很喜欢那个大胡子,但想到他会被抓进大牢,还有可能被砍头,总归是有些难过。但转念一想,那个人差点害死了柳临溪,十方顿时又觉得不怎么在意对方进不进大牢了 李堰回宫之后,便传了刑部的人来,让他们将京城所有大牢中的女子囚犯都查了一遍。依着柳临溪此前的分析,若山洞里那个人可能是十方父亲的话,那么他要找李堰交换的,很可能就是十方的母亲。 只要把大牢中所有符合情况的女囚犯都审问一遍,说不定能找出那人的来路。 不过刑部的人忙活了整整两天,经没找出一个符合情况的女子来。 京城的女囚犯中,除掉年过四十的,剩下的人中已经成婚的,家室都能查得出,没有任何一个能对的上。剩下未婚的女子并不多,一一审问了,没有任何可疑。刑部的人朝李堰道。 李堰看了他一眼,问道:谁审问的? 是下官,陆统领也派了人一直在旁监审。刑部那人道。 既然是陆俞铮派了人在侧,应该不会有纰漏。 但是为什么找不出这个女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医学相关纯私设,请勿考据和模仿~ 第57章 十方的身体恢复的比预想中还要快。 大概是他年纪小的缘故, 这些日子又被照料的很好,所以李堰走后没几日他就能下地走路,甚至渐渐可以在院子里玩儿一会儿了。 虽然他面色还是稍显苍白了些, 但褚云枫说这得慢慢不足, 也不可太操之过急。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更何况十方这是受了很重的外伤,也算是伤到了元气。 今天正月十四了吧?柳临溪问一个随侍道。 回将军,今天是正月十四,明天就是上元节了。随侍道。 我倒是许久没在京中过过上元节了, 咱们这儿会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吗?柳临溪问道。 上元节就是赏花灯和看戏, 许多年轻人喜欢凑热闹,也有在上元节趁着赏灯偷偷互赠心意的,不过最高兴的还是小孩儿。随侍道:京城到了上元节的晚上,满街都是吃的喝的,小孩儿买几个灯笼提着,一路上吃吃喝喝, 可比过年还要高兴呢。 柳临溪对上元节倒是没什么概念, 以前只记得要吃元宵,至于赏花灯之类的项目, 在现代人的眼中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但在这个时代中,人们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的灯红酒绿,上元节这一晚的花灯, 便是他们一年到头能看到的最耀眼夺目的东西。 小十方凑在柳临溪脚边,听到随侍的话之后,眼睛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憧憬。 柳临溪心念一转,朝随侍道:你去问问褚先生, 十方现在的身体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咱们若是今日回去,他能不能受得住? 柳将军放心,十方现在别说是回京城了,就是长途跋涉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褚云枫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倒也省的苏恒去问。 柳临溪蹲下身,扶着十方的肩膀问道:那咱们今天启程回京,好不好? 好。十方重重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去跟师父道个别。 去吧。柳临溪道。 十方闻言一溜小跑的走了。 别跑,慢点走。柳临溪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十方闻言放慢了脚步,但步伐依旧十分轻快。 柳临溪也带着苏恒去朝寺里的住持告了别。 这些日子柳临溪在寺中居住,颇得众人照拂,心中一直很感激。 而且相处久了之后,柳临溪渐渐发现这里的僧人们虽然看着每日打坐念经的没什么乐趣,可他们一心向佛,心中澄明,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一种安逸满足的感觉。 柳临溪住到如今,都觉得自己心静了不少。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小十方虽然被父母抛弃在此,但他心中却毫无苦毒之念,单纯又干净。 我们在寺中打扰了这么久,实在是过意不去。柳临溪双手合十朝主持躬了躬身。 柳施主客气了。住持道:敝寺香火不旺,这些年来全靠李施主家中布施。况且佛渡有缘人,柳施主与佛法有缘,这一遭皆是因果注定。 第一天来的时候,这老住持说柳临溪与佛有缘,他还将信将疑。但经过这些事情,尤其是在这里认识了十方之后,他便觉得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众人收拾好行装,晌午便出发回京城。 柳临溪怕十方在路上颠簸,特意让人在马车里铺了厚被子。 十方一路上都颇为新奇,不时便趴在窗口,掀起车帘的一个角朝外看。 十方,你还记得你以前住在哪儿吗?柳临溪问道。 不记得了。十方道:我只记得清音寺。 关于十方的记忆,柳临溪曾特意问过褚云枫、依着褚云枫的判断,十方应该是在被送到寺庙之后,由于伤心和害怕导致情绪波动过大,再加上后来生了一场病,所以产生了某种应激反应,从而导致了失忆。 当然褚云枫说的更复杂,但柳临溪理解的是这个意思 柳临溪问过褚云枫,十方能不能恢复记忆,褚云枫没有给他确切的回答。 但毫无疑问,对于现在的十方而言,从前的记忆并不是那么重要 那一对亲手将他抛弃的父母的记忆,没有了倒也不可惜。 马车一路奔驰,一直到了宫门口。 随侍将十方从车上抱下来,十方仰头看着宫门,十分茫然。 这是你的家吗?十方问柳临溪。 柳临溪一怔,点头道:算是我家吧,我还有另外一个家,改日带你去看。 柳临溪拉着十方的手跨进宫门,十方显然没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建筑,惊讶地张着小嘴,一直四处看,对什么都觉得新奇。 这里也是寺庙吗?十方问柳临溪。 这里不是寺庙,是皇宫。柳临溪道。 皇宫是什么?十方问。 皇宫就是一个比较大的房子,也是往后我们要住的地方。柳临溪道。 十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起来依旧有些茫然。 皇宫里有很多点心,你什么时候想吃了都可以让苏公公给你拿。柳临溪朝十方道:皇宫里也可以吃肉,早晨也不用那么早起了念经打坐。 可是师父说,出家人日日都要念经打坐。十方道。 这样啊那你每日可以让陛下陪你打坐,他每晚都要在一念堂抄经。柳临溪道。 陛下是谁?十方又问。 陛下就是柳临溪想了想,心道应该怎么朝十方介绍李堰的身份呢? 十方却福至心灵,抢先开口道:我知道了,陛下是你的夫君,对不对?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柳临溪失笑道,这个解释倒是很合理。 柳临溪原本想带着十方先去看看李堰,得知李堰正与朝臣在御书房议事,便作罢了。苏恒此前已经将李堰寝宫旁的承悦宫收拾好了,柳临溪带着十方去看了一圈颇为满意,便暂时安排十方住在这里。 喜欢这里吗?柳临溪问十方。 你也会住这儿吗?十方问柳临溪。 柳临溪指了指不远处的宫殿朝十方道:我和陛下住在那里,离你很近。 那我能每天都见到你吗?十方问道。 可以啊,在这宫里头我是最大的闲人,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柳临溪道。 十方闻言笑了笑,对这个安排颇为满意。 十方毕竟重伤初愈,这一路奔波也有些累了,柳临溪便让人弄了些吃的来,陪十方简单地吃了个午膳。午膳后,十方没过一会儿工夫便去睡了,柳临溪待他睡熟才离开。 从承悦宫出来,柳临溪才想起来这几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 过年之前,他曾与户部的张侍郎约定过,初七之后要去仓储司看看。 他费劲吧啦找人查了帐,发现账面没有异样,可户部的作风以及张侍郎的态度,分明处处都写着猫腻,柳临溪不得不怀疑这里头的问题,所以打定了主意要确认一下仓储司的情况。 没想到因为十方的事情,他在山上耽误了这么多日,转眼都到了正月十四了。 明日上元节京城的官员又要休沐,柳临溪便打算今日去一趟仓储司。 户部的张侍郎见到柳临溪之后态度恭谨了不少。 柳临溪难得心情好,也没摆什么脸子。 年前张侍郎同本将军说,这仓储司的人都休沐了,不便查看,如今可方便了?柳临溪问道。 自然,下官早已安排好,自正月初七便一直恭候将军大驾。张侍郎道。 柳临溪也懒得跟他寒暄,直接让人引着进了仓储司。 他对于仓储一事并不太了解,所以这次特意带了曾经统管过仓储的人过来,这些人如今虽然不在户部任职,但曾经都是户部的老油条,尤其对于仓储一事,其中的猫腻和手段他们非常了解。 从前户部的仓储司,也不是没查处过以次充好的事情,甚至拿沙子装好冒充粮食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柳临溪今日带人来便是要将仓储司查个彻底,看看这账面上的粮草和物资,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少的在这粮库中。 一干人等查了一个下午。 柳临溪满以为能查出不少问题,令他意外的是,结果与他预料的相反。 仓储司内储备的粮草及其他物资,没有丝毫短缺和不足。 就连以好充次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们确认没有错漏?柳临溪问道。 将军放心,以咱们的修为,这里头但凡有问题,不可能逃过咱们的眼睛。柳临溪带过来的人开口道:这仓储司的的确确是没有问题的。 柳临溪: 一丁点纰漏都没有,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纰漏吗? 六部之中哪怕是最不容易出纰漏的部司,只要找人盘查往来政绩,也一定能找出点错漏。而户部恰恰是六部之后最容易存在问题的部司,往年即便是刚正清廉的人统领户部的时候,也无法保证账目盘查和仓储的盘查中一点纰漏都没有。 这就好比考试的时候有人的语文卷子得了满分。 语文得满分逻辑上说得过去,但人人都知道这绝对不合理 柳将军,您还有什么疑问吗?张侍郎问道。 很好。柳临溪道:张侍郎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错,不错。 张侍郎目光中带着得意神色,面上却依旧控制着情绪,看来并不想惹柳临溪。 自今日起,本将军会着人日日盯着仓储司,这里来去的东西,张侍郎可要留点心。柳临溪道。 张侍郎面色一滞,勉强笑了笑道:有劳柳将军了。 柳临溪走后,张侍郎面色十分难看。 一个属下凑过来,皱眉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这东西若是 等。张侍郎沉声道:我就不信他柳临溪能一直盯着户部不松口。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可这那人颇为为难的道:只怕耽搁久了,会出乱子 本官要你来教?张侍郎一脸戾气,瞪了那下属一眼。 从仓储司出来之后,柳临溪便去了于家老宅。 于行之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准备上元节之后便启程回西北了。 盘查仓储司这件事情,你耽搁的太久了。于行之道:你若是想查出纰漏,需得来个措手不及。可你这中间隔了大半个月,有多少窟窿他们也能给你补上了。 柳临溪挑了挑眉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他们补上了窟窿,对朝廷而言还会有损失吗? 这个于行之想了想,开口道:依着道理来说,只要账面上的粮草都对的上,朝廷确实没有损失。 柳临溪点了点头,道:没查出他们的问题我确实有点挫败,但不管他们动了多少手脚,此时为了保住脑袋都得再吐出来,想办法填窟窿。既然朝廷没有损失,那就当他们自己也白忙活了一场呗。 反正往后,柳临溪已经安排了人盯着了。 户部的人补进去的东西,别想再拿出来 你回西北的事情,陛下同意了?柳临溪问道。 折子递上去几日了,陛下尚未答复。于行之道:但我最近几日老是梦到西北的风沙,我估摸着可能真的快要回去了。 柳临溪挑了挑眉道:向晚呢?搬走了? 几日前已经搬回柳府了,太学的课耽误了太多,他整日惦记着。于行之道。 他知道你要回去的事情吗?柳临溪问。 提过几次,他没什么表示。于行之道。 柳临溪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此前一直觉得于行之和柳向晚之间有点微妙的苗头,但这俩人似乎都不怎么主动,他也拿不准俩人到底是什么想法,有心帮忙吧,又怕自己贸然出手反倒扰乱了两人原本的心思。 左右柳向晚如今还小,忙着读书的事情,倒也不着急。 柳临溪回宫后李堰已经在寝宫等了多时。 柳临溪一进门,李堰便屏退了众人,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炙热。 这么些天没见,你一回来先是跑去户部,又去见于行之,倒是把朕排在了最后头?李堰酸溜溜的道。 柳临溪笑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在议事,我总不能闯进去将那帮朝臣都赶走吧? 说起来倒是朕的不是了?李堰伸出一只手,柳临溪忙上前握住。 李堰就势一扯,将人拉进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外头冷不冷?李堰问道。 冷。柳临溪道。 李堰低声道:朕让人烧好了热水,要不要一起沐浴? 天还没黑呢。柳临溪惊讶道:陛下不是一直潜心修佛,不近男色吗?怎么今日 只是一起沐浴而已,柳将军想到哪里去了?李堰笑道。 好吧,柳临溪一脸无奈,心道竟然是我想太多? 事实证明,柳临溪想的一点都不多。 他甚至想的还有点太少了 李堰自柳临溪有孕之后,一直约束着自己,此前好不容易从褚云枫那里得知可以稍稍放纵一些了,偏偏俩人又去了清音寺。佛家圣地也不好太过放纵,李堰便一直攒着劲儿呢,如今眼看到上元节了,他终于逮到了人,必然要将新仇旧怨一起算 当日,李堰拉着人从黄昏一直折腾到日落,又从日落折腾到入夜 直到柳临溪告饶到嗓子都有些沙哑了,李堰这才罢手。 怎么了?跟朕生气了?事后李堰把人抱到榻上,柳临溪翻了个身也不理他,李堰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问道。柳临溪抬眼看他,累的精疲力竭,一句话都不想说。 李堰却还精神奕奕,笑道:从前不是你隔三差五的便撩拨朕吗?怎么今日朕如你所愿了,你倒不乐意了? 哪有你这样的?柳临溪委屈道:也太久了 李堰闻言不由失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道:太想你了,这才放纵了些,下次不这么折腾你了,我保证。 柳临溪: 这次刚过去呢,已经开始想下次了? 陛下这是修佛修的魔怔了? 放弃清心寡欲之后,反倒进入了另一个极端? 柳临溪暗自叹气,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第二日一早,柳临溪和李堰陪着十方一起用的早膳。 柳临溪心血来潮,朝李堰问道:你说十方往后在宫里,该如何称呼咱们呢? 他不是管你叫爹爹吗?李堰开口道。 这个称呼我倒是乐意。柳临溪笑道:那他该如何称呼陛下呢? 十方正在吃东西,闻言开口道:爹爹的夫君,要叫娘亲。 柳临溪闻言不由失笑道:这个称呼好,陛下恐怕还没给人做过娘亲呢。 李堰笑了笑,对娘亲这个称呼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对十方口中爹爹的夫君这句话感到十分满意。他同柳临溪如今尚未成婚,平日里俩人倒也不曾提及过这类话题,但骤然间被人当做柳临溪的夫君来看待,他心理只觉得又新鲜又受用。 柳临溪笑过之后突然一怔,问道:你此前是不是说,牢中的女囚犯都询问过,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是。李堰道。 男囚犯呢?柳临溪问道。 李堰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此前他和柳临溪都下意识的以为十方的娘亲是个女子,因为李堰和柳临溪的母亲都是女人,虽然大宴朝男人生子之事十分平常,可他二人并非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所以一时之间两人都未想到这一层。 倒是今天十方的话提醒了他们 十方的娘亲,未必是女子,也有可能是像李堰一样的男人 第58章 用过早膳之后, 十方便让苏恒带走了。 柳临溪和李堰都不想当着十方的面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虽然十方年纪小,很多事情未必听得懂,但柳临溪终归有些不忍心。 毕竟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是十方的至亲 我让陆俞铮带人亲自去查, 应该很快能有结果。李堰道。 我倒是有些好奇, 他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事情被抓起来的。柳临溪道。 山洞里那个人,和十方是什么关系?李堰问道。 十方说不是他的爹爹柳临溪道:但十方把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忘了, 那日在山洞里,我曾经试探过他,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很可能是十方的父亲。 柳临溪还记得自己提起十方的母亲是, 那人的态度十分激动, 甚至带着几分怒意,可见与对方的关系并不一般。而且那种情绪和状态,多半只有在提及自己十分在意的人时,才有可能出现。 况且绑架自己朝李堰要人这种行为,依着律法可是要处以极刑的。 此人竟然能做得出来,可见想要救的人, 对他来说比性命更重要。 李堰点了点头道:所以他那天想要绑架你去同朕交换他的妻子? 是。柳临溪道:但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那天遇到我纯粹是偶然,他的本意其实只是去看十方而已。而且听十方自己说, 他在寺庙的这几个月里,那个人来看过他不止一次。既然这个人那么关心十方,又舍不得十方, 为什么还要把十方送到清音寺呢? 李堰:你不要忘了,十方是在几个月前被送到的清音寺。 也就是说,几个月前发生了一件事情,导致他们不得不把十方送走? 李堰点头道:这件事会不会就是把十方的母亲送到大牢里的原因? 不排除这个可能柳临溪道: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抓, 所以提前把十方送走。这样若是躲过一劫,还可以把孩子接回去,若是遭遇不测,至少十方在清音寺可以好好活下去。 不过如今看来,他们显然并不顺利。 至少,有一个人被抓了起来 放心吧,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李堰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确实有些担心,因为发生的太突然,又太巧合,所以这几日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尤其山洞里那人还抢走了李堰送他的龙符,虽然那龙符被抢走以后已经不具备任何别的作用了,但柳临溪依旧对此事有些耿耿于怀。 只希望一切顺利,能尽快找到那个人 晌午的时候,李堰去了御书房批折子,柳临溪则去了承悦宫。 十方正和苏恒下棋呢,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看起来十分认真。 柳临溪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觉十方和苏恒都不是很会的样子,两个不会下棋的人,倒是下的十分投入。 这么小小年纪,怎么喜欢这么沉闷的事情?柳临溪伸手摸了摸十方的脑袋问道。 苏公公说,我受伤刚好,不能太闹。十方乖巧的道。 柳临溪点头道:也是,你若白天闹得太累了,等夜里看花灯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我们要去看花灯吗?十方仰着红扑扑的脸颊问柳临溪。 嗯。柳临溪道:今年京城遭遇了不少事情,上元节宫里也不办宴席了,陛下让工部的人在京城搭了台子,请了最好的先生去说话本,到时候全京城的百姓都会去看。 十方问道:咱们也去吗? 你一个小孩子看不懂话本。柳临溪道:我带你去赏灯。 十方闻言十分高兴,搓着手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前几日苏恒着人给十方赶制了新衣裳,今日正好送了过来,柳临溪便让十方都试了试。十方虽然只是个五岁孩童,但穿起衣裳来倒是颇为有模样,什么颜色都衬得起来。 他本就白白净净的,小小的五官颇为精致,像个瓷娃娃一般。 我看这身红的不错,今晚就穿这个吧。柳临溪挑了一身大红的棉袍给十方换上,又搭配了一件连帽的斗篷,生怕夜里风凉吹着他。 十方穿了新衣服有些拘束,柳临溪怕他不自在便让苏恒先给他换了,到了傍晚才又给他穿上。十方等了大半天,一直记着柳临溪的话,说不可以太闹了,否则累到就不带他出去看灯了,所以一整个下午十方都老老实实没怎么动过,甚至还睡了一觉。 柳临溪被小家伙萌得不得了,趁他睡觉的时候守在一旁都没舍得走。 临近傍晚的时候,李堰一直没有回来。 柳临溪让苏恒去问了一句,说是有些事情走不开,让柳临溪带着十方先出宫去。 不过李堰将暗卫都留给了柳临溪,大概是怕出宫人多遇到麻烦。 柳临溪也没多想,带着十方和苏恒便出宫了。 这会儿夜幕初降,整个京城已然有了些节日的氛围。 街上的商铺都张灯结彩,路上的行人也都穿的很隆重。 十方,一会儿路上你无论看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如果觉得想要就告诉我。柳临溪道:咱们今儿晚上,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咱们都可以买,知道吗? 苏恒在一旁苦笑不得,暗道陛下还特意交代了,平日不可太娇纵了十方,孩子年纪还小,惯坏了将来成了纨绔就麻烦了。偏偏柳临溪一出场就是一副溺爱的架势,整个就是慈母多败儿的典范 可苏恒哪儿敢吱声啊,就算换了李堰在旁边,都未必敢拦着。 可是,咱们吃不了那么多东西啊。十方指了指看不到尽头的长街,这长街三四步便是一个摊位,若是都尝一遍,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东西买的太多,咱们也拿不了。十方道:你只有两只手,我也只有两只手,苏公公也只有两只手。 十方又看了一眼伸手穿着便服充当护卫的禁军,没敢把他们算在内。 柳临溪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心道咱们还有不少暗卫呢,能拿不少东西 事实证明,柳临溪这大方话并不是说给十方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的。 他们一路走了不到半条街,柳临溪就把自己和十方喂得满满当当,就连苏恒都被迫撑得有些翻白眼,几人手里提着的灯笼和小物件,也大有拿不了的架势了。 将军,前头有休息的地方,咱们要不要歇会儿?苏恒朝柳临溪问道。 歇。柳临溪拉着十方走到河边的廊桥边坐下,见旁边又有卖面具的,便让苏恒掏银子,又买了三个面具,自己和十方各戴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则留给李堰。 十方你猜我现在是在哭还是在笑?柳临溪带着面具问十方。 十方也戴着面具道:我猜,你和十方一样 柳临溪闻言哈哈大笑,心道十方看来还挺聪明。 众人坐在河畔,便见河中有河灯顺着河水流走。 柳临溪问苏恒:我记得中元节的时候放河灯,怎么今日上元节也有人放? 今年上元节河里没有结冰,再加上此前疫症的时候,许多人都糟了难,所以今晚许多人放灯,算是祈福吧?苏恒道。 仔细算起来,疫症过去也没多久。 京城有上千户人,在不久前才失去了至亲。 如今恰逢佳节,不知道多少人都在默默思念着自己故去的亲人。虽然这小小的河灯,能承载的东西实在是有限,但人们依旧愿意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冒着寒风去放一盏河灯,既是怀念逝去的亲人,也是慰藉活着的人。 柳临溪坐在河边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朝十方问道:十方,你想不想去放灯?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十方点了点头,柳临溪便让苏恒等在此处看着他们买的那堆东西,拉着十方去了渡口。 渡口那里有伸到河中的一段路,所以站在那上头放灯特别方便。 柳临溪观察了一会儿,找到卖灯的地方,付了钱买了两盏河灯。 我要说什么吗?十方拿着河灯有些茫然。 柳临溪蹲在他身边道: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不说也行。 我要跟谁说呢?十方问道。 你可以跟任何人说,跟佛说也行。柳临溪本想说可以给他想念的人说,但转念一想十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话未免有些凄凉。 十方闻言想了想,开口道:佛祖保佑,希望放灯的人,心愿都能实现。 柳临溪一怔,瞬间有些鼻酸。 他转头看向十方,便见十方小心翼翼的将河灯放入水中,然后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念了几句经文。柳临溪虽然不知道他在念什么,但想来定是十方对这些人最纯粹的祝福。 你也放吧,我跟佛祖求了,让你和他们的愿望都能成真。十方朝柳临溪道。 柳临溪拿着河灯,原本是想求他和李堰能白头到老,但那一瞬间又觉得有些惭愧。十方一个五岁孩童,都能想着普度众生,他还是李堰将来的皇后呢,只求自己的幸福好像太小家子气了。 于是柳临溪想了一会儿,郑重其事的开口道:希望大宴国泰民安。 柳临溪说罢,珍而重之地将那个河灯放到了水中。 流水带着两人的河灯缓缓流去,很快便淹没在众多的光点里了。 柳临溪那一刻突然有点伤感,为了那些放河灯的人,以及放灯之人所思念的人。 愿大宴国泰民安。一个声音在柳临溪身旁响起,柳临溪一怔,转头看去,便闻那人又道:愿柳临溪平安顺遂 那人说着将河灯放入水中,转头定定地看着柳临溪。他戴着和柳临溪同样的面具,虽然看不见脸,但他一开口的时候柳临溪便听出了他的声音。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柳临溪问道。 你戴着个面具,我难道便认不出你了?李堰失笑道。 李堰说着朝十方伸出一只手,十方忙抬手牵住。 于是,柳临溪便一左一右牵着十方上了岸。 三人正欲走回廊桥的时候,柳临溪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忙伸手拉住了李堰。李堰会意朝他视线的方向看去,便见柳向晚和于行之并肩朝他们走了过来。 不过因为他们二人带着面具的缘故,于行之和柳向晚都没认出他们。 柳临溪和李堰迅速地对视了一眼,柳临溪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要跟上去。 李堰压低了声音道:这样不好吧? 咱们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有什么不好的?柳临溪道。 李堰单手将十方抱起来,另一只手牵着柳临溪,俩人跟在了于行之和柳向晚的身后。 陛下批复你的折子了吗?柳向晚问道。 陛下于行之有些支吾的道:你希望陛下如何批复? 柳向晚道:你那么急着回去,我自然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于行之道:所以你也希望我能尽快回西北? 柳向晚顿足,立在一个摊子前头,不经意地拿起桌上的一支木簪看了看。柳临溪拉着李堰也过去看,还随手挑了一个放在李堰的发冠上比划了一下。 爹爹,你买一支送给娘亲吧。小十方突然开口道。 他此话一出,柳临溪和李堰都愣了一下,就连柳向晚和于行之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嗯。柳临溪怕被认出来,压低了嗓音朝老板道:多少银子? 公子好眼光,这款木簪可就剩最后两支了,今晚不知道多少人买了送情郎呢。老板道:您二位买了这发簪,定能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柳临溪和李堰对视一眼,李堰拿出一锭银子给他。 柳临溪接过银子扔给老板,拿着发簪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板一晚上卖出去的发簪,挣得还没这一锭银子多呢,见他柳临溪连找零都不要了,当即乐的眉开眼笑,冲他们的背影喊道:祝两位公子儿孙满堂,福寿绵延。 老板咬了咬那锭银子,将它踹到怀里,朝柳向晚道:这位公子也想买这木簪?今儿在下高兴,看两位公子也是珠联璧合般配的很,这木簪在下送给二位了,也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于行之: 柳向晚: 于行之伸手朝怀里想掏银子,柳向晚却朝那老板道:承老板吉言,多谢。 他说罢拉着于行之便走了。 于行之有些惊讶,转头看他,柳向晚却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那木簪他便一直拿在手里把玩,也看不出要送人的意思,于行之不禁有些失望。 路边,方才那一家三口正驻足不前,便见其中拿着木簪的那位公子,抬手将木簪插到了抱孩子那个公子的发髻上,还凑上前去用额头蹭了蹭对方的脑袋。若是没有戴面具的话,两人多半要当街亲热一番了。 怎么一直看咱们,不会认出来了吧?柳临溪问道。 这可是你给朕的第一个信物,能不能不要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李堰有些不满的道。 柳临溪伸手在李堰手指上捏了捏,拉着他继续跟在两人身后。 便闻柳向晚开口道:我听兄长说,西北的战事暂时缓和了不少,若是不出意外,很可能就止戈了。若是如此,你可愿在京城任个闲差? 我不太明白于行之道。 不明白便好好想想。柳向晚说着将手里的木簪一抛,于行之下意识接住,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柳向晚便大步走开了,于行之只得快步跟上。 柳临溪在后头看得津津有味儿,忍不住摇了摇头。 暗道这于行之真是个榆木疙瘩,不解风情。 俩人正欲跟上,人群中突然闪出一个人,正是陆俞铮。 李堰四处看了看,将十方交给柳临溪,叮嘱了让他不要太劳累,便跟着陆俞铮走了。 柳临溪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但见李堰不欲多说,便也没多问。 他拉着十方回到廊桥上,苏恒正看着一堆灯笼和小玩意打瞌睡呢。 柳临溪让十方坐在一旁休息,吩咐了随行的禁军照顾他,自己则走到不远处的摊位上买了两个糖人。李堰匆匆被叫了回去,他也实在是没别的心思继续逛了,又怕十方太累,所以决定再给十方买个糖人便打道回府了。 做糖人的师傅手很利索,三下五除二便弄了个金鸡出来,再一抖手,又弄了一头牛,样子都活灵活现,倒是很有神韵。柳临溪接过糖人才发现自己身上没银子,他朝师傅解释了一下,说要过去取个银子。 师傅见他穿的挺周正,不像是赖钱的人,便摆了摆手让他去拿便是。 柳临溪道了谢转身朝回走,却险些撞到一个小孩儿,还好他反应及时,收住了脚。 柳临溪见那小孩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心想这孩子大概是馋了。 小朋友,你也想吃糖人吗?柳临溪递给他一个糖人问道。 叔叔,有一个叔叔让我给你一样东西。小孩开口道:他说,在对面的茶摊等你,只找你说几句话。小孩说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茶摊,隔得太远柳临溪看不清那里坐着什么人。 他长什么样啊?柳临溪问道。 大胡子,黑黑的。小孩说罢伸手接过柳临溪递过来的糖人,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递给柳临溪。 柳临溪伸手一接,发现那个小孩递给他的竟然此前在山洞中被那人取走的那枚龙符。 第59章 茶摊在卖糖人的摊子斜对面, 隔着一条街面。 若是白日里,柳临溪兴许还能看到对面的情形,但这会儿纵使街上挂满了灯笼, 光线也依旧过于昏暗,所以柳临溪只依稀能看清对面坐着的人大概的身形。 但对方既然有这枚龙符, 八成便是山洞里那人。 公子,您怎么了?卖糖人的那个老板见柳临溪站在那里不动, 开口问道。 柳临溪笑了笑, 开口道:再帮我做两一个新的, 我去取银子给你。 老板连忙应是,柳临溪拿着剩下的糖人走回廊桥边,将糖人递给了十方。 苏恒,给我几文钱。柳临溪道。 老奴去帮将军付吧。苏恒忙道。 不必了, 我自己去。柳临溪接了苏恒手里的铜板, 又抬头朝一旁的随侍道:你们几个看好十方,仔细着点。 众人忙应是。 柳临溪伸手捏了捏十方的脸颊, 然后拿着铜板返回卖糖人的摊子,将铜板递给摊位老板,开口道:我去对街一趟,回来再取剩下的糖人,先帮我放好。 好嘞公子, 您且去便是。摊位老板道。 柳临溪朝他笑了笑, 起身快步走到了对面的茶摊。 过了街之后离得近了, 柳临溪便大致看清了茶摊的样子。 摊位不大,除了一对小年轻逛累了正在休息之外,只有一个客人。 那人坐在茶摊的阴影里,背对着大街, 看不见脸。柳临溪一打眼便知道是他,于是找老板要了一壶茶,径直走到了那人的桌边坐下。柳临溪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他的长相,不得不说,此人虽然蓄了胡须,长得也有些黝黑,但五官还是很俊朗的。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敢来。那人开口柳临溪便认出来,他正是山洞里那人。 你都敢找我,我有什么不敢来的?柳临溪道。 那人转头,见柳临溪脸上带着那个面具,看不见表情。不过柳临溪语气十分轻松,毫无戒备和紧张之感,倒仿佛他来见的并非是那日差点将他绑架的恶徒,而是个普通的老朋友一般。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那人将自己的手放在桌上。 柳临溪瞥了一眼,见他衣袖处隐着袖箭的轮廓,不由皱了皱眉。 让我来猜一猜吧,你今日应该从我一出宫就在暗处跟着了吧?你或许想过中途出手暗算我,也有可能忌讳我身边跟着的人不敢轻易出手,但到了这会儿,你应该改变主意了。柳临溪道。 为什么?那人问道。 因为十方。柳临溪道。 那人神情一滞,柳临溪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方才在拿回那枚龙符的时候,柳临溪经过短暂的犹豫,他当然很想会一会这个人,却也不是不顾忌此人的用意。但在将糖人给了十方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应该不会对自己动手。 如今十方在自己手里,虽然柳临溪从头到尾也没有过利用十方的心思,但那人却阴差阳错的知道了这个讯息,但凡他心里对十方有一定点在意,都不会选择在此时对柳临溪出手。 更重要的是,柳临溪觉得即便和对方动起手来,自己也未必会吃亏。那人此前伤的很重,此刻应该还没有好全,战斗力很定会比上次差。更何况柳临溪已经有了防备,只要他抵挡住一招半式,暗卫便会出现,那人根本没有逃脱的余地。 想明白这一层之后,柳临溪才决定来见他。 他那日胸口中箭,你尚能将他救活,可见待他不错。那人道。 那倒也未必。柳临溪否认道,他不想让此人拿十方作为筹码和自己谈判。 你至少不会杀了他,对吧?那人问道。 再过半柱香我若不回去,我的护卫便会过来询问,所以你想说什么话,最好快一些。柳临溪道:若你只是想聊十方的事情,那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柳临溪说罢作势要起身,那人突然开口道:我想跟你交换一样东西。 你有什么筹码跟我交换?柳临溪问道。 半个月的时间。那人道。 什么半个月的时间?柳临溪问道。 你得先答应我,我才能告诉你。那人道:我以十方起誓,你不会后悔跟我做的交易。 以十方起誓?你配吗?柳临溪道。 那人闻言也不恼,开口道:半柱香快过去了,柳将军得做个决定,否则你的护卫过来拿人的话,我立刻便会服毒自尽,带着这个筹码死在你的面前。但是我保证,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想换什么?柳临溪问。 换一个人不死。那人道。 闹了这么一出惊人是为了还一个人不死,那这个人是谁可想而知。不过柳临溪并没打算痛快地答应,一来他尚不知那人是谁,所犯是何事,二来他并不信任这个人,不可能轻易答应此人的条件。 柳临溪开口道:那个人做了什么事情,犯了什么罪过,自有大宴的律法会去惩治,我并非刑部的人,左右不了别人的生死。你太高看我了,朝我求他的生,我保不了。 若是将功折罪呢,他犯的罪固然可以死一百次,可我朝你换的东西,值得你饶他一命。那人道。 只是饶他一命,没有别的?柳临溪问道。 折磨囚禁永世不见天日,难道都无妨? 那人点头道:是,哪怕将他囚禁,只要让他活着 他此言一出,柳临溪倒是颇为意外,心中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 左右这个买卖自己不吃亏,柳临溪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倒也不一定说到办到,所以他略一犹豫便答应了。 你说吧。柳临溪道:我可以试一试,不过前提是你的筹码让我觉得值得。 那人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开口道:二月初二,西北战事会再起。 什么?柳临溪面色一变,厉声道:西北战事已平,怎么可能再打? 信不信,你等到二月二便知道了。那人道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西北的事?柳临溪问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呵呵那人苦笑一声,开口道:半个月的时间,你们大概也很难扭转什么了,但总比毫无防备要好一些。这个筹码换他活着你觉得值得吗? 京城到西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近十日之久。 若真想做什么部署,倒也不是毫无机会 柳临溪心乱如麻,伸手一扯那人衣襟,沉声道:说话,你这个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暗卫们觉察到异样,瞬间围了上来,小小的茶摊一下子便站满了人。但柳临溪不开口,他们便只持刀守着,防止那人伤了柳临溪。 十方出生的那天是冬至下了很大的雪他把十方生下来自己快丢了半条命,所以我自十方出生起便不喜欢这孩子。那人也不理会柳临溪,自顾自的道:他给十方取的名字叫默儿,我从来都不愿叫 柳临溪开口道:说啊,你到底是谁? 周回那人说罢吐了一口黑血出来,当场便死了。 柳临溪一怔,手上力道一松,那人便倒在了地上。暗卫上前查看了一番,朝柳临溪道:将军,服毒死了。 尸体带回去。柳临溪惊魂未定的摆了摆手道:仔细着点,莫要惊动了百姓。 众人闻言忙应是,有两人扛着周回的尸体抄近路走了,剩下的暗卫则警惕的查看了四周的环境,确保周回没有同伙。 柳临溪勉强敛了心神,朝廊桥走去。 路过糖人摊子的时候,老板将另一根糖人递给他。 柳临溪拿着糖人站在那里,远远看着十方,心中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十方见周回最后一面。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十方如今已经没有了原来的记忆,双亲又都这般身世复杂,让十方知道这些没有任何益处。 况且他一个五岁的孩童,根本也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变故。 只希望十方将来长大后,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苏恒已经看到了方才的变故,面色十分紧张,见柳临溪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十方一根糖人已经吃完了,此刻也一脸紧张的看着柳临溪。 将军,可是出了什么岔子?苏恒问道。 无妨,咱们即刻回宫。柳临溪道。 柳临溪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十方,将另一根糖人塞在他手里,抱着十方朝宫里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周回的话,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那句二月初二,西北战事会再起。 待到了宫门口,柳临溪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下来。 夜里的凉风吹来,十方缩着脖子窝在柳临溪肩头,一双小胳膊牢牢抱着柳临溪的脖子。 柳临溪顿住脚步,朝随侍道:你去一趟于将军家的老宅,在那里等着他回府,然后告诉他我找他有事情,让他连夜进宫见我。 随侍闻言便匆匆去了。 苏恒,你跟守宫门的人打个招呼,若是于将军来了,放他进来,让他去御书房。柳临溪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苏恒道。 等等。柳临溪道:十方,爹爹有些事情要去办,你先同苏公公回去睡觉好不好? 嗯,好。十方闻言放开柳临溪,苏恒忙接过来将他抱在怀里,这才匆匆去了。 柳临溪进宫后直奔御书房,却没找到李堰。 李堰此前是被陆俞铮叫走的,定然是有事要议,不在御书房会在哪儿? 陆统领呢?李堰问守夜的禁军道。 陆统领今日一直在大理寺。那人道。 禁军的人不敢随意打听李堰的去处,却多半知道陆俞铮的所在。 柳临溪闻言恍然大悟,陆俞铮今日一直在查十方母亲的身份,此前突然叫走李堰,必然是有了眉目,所以他们自然是在大理寺,而不是回宫。 依着律例今日上元节,大理寺也该休沐才是,但李堰着急查出那人的底细,所以着了陆俞铮加紧办案,甚至自己花灯都没来得及赏便走了。 大理寺中的人自然不敢怠懒,能留下的都留下来协助陆俞铮,所以晚膳过后便查出了那人的底细。此人名叫董归,二十七岁,西北人,十年前因科考来的京城,后来有过功名,一直在京城衙门里做闲差,直到不久前出事被拿。 还是不肯说?李堰问道。 是,用过刑了,一句话都不吐。陆俞铮道。 李堰面上带着冷意,开口道:无妨,休息一会儿。 陆俞铮给亲随使了个眼色,对方领命而去。 说来也奇怪,既然他有一个十方这么大的孩子,又在京城衙门之中谋职,怎么会没人知道他家里还有谁呢?李堰冷笑道:难道他从不与人来往? 董归为人低调谦虚,在京城衙门非常不起眼,也没有往来过密的同僚。陆俞铮道:平日里他与衙门里的人也不过点头之交,确实没人在意过他家中的情况。 说起来也巧,正是因为他什么背景都查不到,这才在众多犯人中显出了突兀。 若他也同别人一样,家中妻小都备案在册,陆俞铮还真没那么快怀疑到他。 此时有人来报,说柳将军求见。 李堰闻言一怔,忙亲自迎出门去。 怎么面色这么差?李堰问道。 长话短说,人找到了是吗?柳临溪问道。 是。李堰道:就是前不久因为疫症一事压了折子不上报被陆俞铮扣起来的人,叫董归。 疫症?柳临溪闻言皱了皱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却不太清晰。 他只得先将那个念头放下,开口道:那日山洞里那个人死了,他临死前来找我做了一笔一交易,我虽然不信任他,但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耽搁。 那个人死了?李堰问道。 他亲自找的我,求我保全十方母亲的性命,话说完就服毒死了。柳临溪道。 李堰这一惊非同小可,万万想不到董归一直不肯透露的人,竟然自己找上门来,还服毒死了。好在柳临溪安然无恙,若那人欲对柳临溪不测此事想想都让李堰害怕。 他叫周回,应该是十方的父亲。柳临溪道。 他跟你做了什么交易?李堰问道。 柳临溪深吸了口气道:他说二月二,西北战事会再起。 什么?李堰道:西北董归便是西北人。 柳临溪闻言皱了皱眉,感觉很多事情似乎已经渐渐露出了眉目。 我今日见到周回,见他蓄着胡须,皮肤黝黑,身材高大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他并不是大宴人?柳临溪道:西北与我们交战的是大周,周回大周难道他是大周人? 大周倒是没听说有周姓,但他的名字很可能是假的。李堰道:此前我还有些想不通,心道董归是大宴人,为何要压着上报疫症的折子,做这种有损我大宴的事情?但若如你所说,周回是大周人,那此事便说的通了。 你是说,周回策反了董归,为大周做事?柳临溪问道。 若非被人蛊惑,董归一个大宴的子民,万万没有做此事的道理。李堰道。 柳临溪想了想,觉得这个逻辑似乎是说得通的。古往今来,无论是话本故事里,还是小说电影里,国/外/间/谍利用感情相互策反为国牟利的事情并不少见。若真如李堰猜测,是周回蛊惑了董归,私自扣押了关于疫症的折子,那么这件事情背后的主使便是大周。 可是大周与咱们在西北交战,京城与西北相隔千里,即便是要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这也太迂回了些吧?柳临溪道:京城的疫症就算死的人再多,也很难波及到西北。 李堰皱了皱眉,一时也有些没太想明白。 董归呢?你们什么都没审出来?柳临溪问道。 嘴很硬,怕用刑太过把人搞死了。李堰道。 柳临溪吸了口气道:让我试试吧。 刑房里血气太重李堰开口道:我让陆俞铮把人带出来吧。 无妨,不耽误时间了,来不及。柳临溪道。 李堰闻言也没坚持,陪着柳临溪一起去了刑房。 柳临溪脚一踏进去便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大理寺的刑房和他在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不过这些刑具和受刑之人身上的血迹都是真实的,所以看上去的氛围便有些瘆得慌。 董归。柳临溪走到董归面前,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只见董归一张白净俊朗的脸,此刻沾了不少血,盖去了他原本的气质,让他多了几分冷硬的气质。他身上的白色囚衣此刻差不多被血浸透了,只剩零星的地方还能看出原来的颜色。 十方原来的名字是叫董默?柳临溪开口道。 董归原本视死如归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慌乱。 你是谁?董归一脸戒备地看着柳临溪问道。 董默,还是周默?柳临溪道。 董归闻言面色一变,原本的冷静克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疯狂的绝望。他往前挣了挣,但身体被锁链拴住了,所以只扯得锁链叮当作响,身体却依旧在原地动不了。 你把他怎么了?董归双目通红地看着柳临溪问道。 想知道啊?柳临溪道:那得看你的诚意,告诉我你和周回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分工谋事的,想好了再说,若你所言与周回的话有半句对不上 后面的话柳临溪没说,但董归显然被拿捏住了软肋,坚守的一切瞬间被那个名字摧毁了。 柳临溪见他的反应后才知道,周回临死前那番话,原来并非随口一说,而是为了给董归一条活路 想来周回的名字和十方的名字这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不到绝境,周回是不会吐露给旁人的。所以董归一听到柳临溪的话,瞬间便知道周回落入了柳临溪的手里。 他此前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一个字都不肯说,无非是为了保全周回。 如今周回落网,他便没有了坚持的理由 毕竟,他不是大周人,他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大周,而是为了周回。 十二年前在西北认识的。董归道:当时他二十岁,从大周过来做生意我那个时候还在读书,后来家中遭遇变故书读不下去了,是他给了我银子 柳临溪挑了挑眉,没想到董归和周回竟然是这么开始的。 当时大宴和大周还是很和平的,两边会有商人来往做生意,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又过了两年,我来京城赶考,后来得了个功名,便留在了京城衙门当差。董归道:过了两三年以后,在京城突然又遇到,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找我 后来的事情不难想象了,两个远离故土的旧交,在京城相依为命,日子久了便产生了感情。没过几年,董归怀孕,有了十方。 默儿出生那年,大宴和大周起了冲突,周回怕被人知道他是大周的人,便不怎么抛头露面了,在京郊置了一处宅子。董归道:直到去岁,西北接连大捷,大周溃不成军 那个时候董归是第一次知道周回来京城的目的。 天知道董归在得知周回的目的之后,经过了多少内心的交战。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周回,而背叛了大宴。 水里的蛊虫是我下的。董归道:折子也是我想法子压得。 目的呢?柳临溪道:不会只是为了让京城多死几个人吧? 董归苦笑一声道:原本计划并不是这样的,你们的反应太快了,疫症很快就遏制住了。但没想到老天要亡了大宴陛下派了柳将军查户部的账,户部那几个老蛀虫心虚,为了填补仓储司的亏空截扣了本该在上个月便运往西北的粮草。 柳临溪:!!! 仓储司的窟窿,竟然是用运往西北的军粮补的?? 西北的军粮以往都是就近运送,但自两年前西北闹了一场干旱,先帝便减了西北的赋税,改了规矩,由京城仓储式调拨军粮运往西北。 过去的两年,京城每隔三个月便会有一批粮草运到西北,柳临溪在西北军待着这么久,深知粮草有多么的重要。如今他粗略一算,这批粮草被扣押已经超过半个月之久,若此前他们便已经拖延了些时日,如今再一耽搁后果不堪设想。 半月之后西北若真的开战,他们没有粮草,该如何打仗? 第60章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为周回做事的?李堰问道。 半年前。董归道:周回来大宴的时候是立了生死状的, 若他不做这件事,大周便会派别的人来做,周回会死。 董归不愿意让周回丧命, 唯一的法子只有帮助周回。 你做这件事的时候,知道后果吗?李堰问道。 周回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瞒我, 我什么都知道。董归道:我是自愿帮他的, 他没有逼我。 李堰垂眸片刻,没有做声。 你或许觉得我毫无底线, 但我没得选, 我不能让他死。董归道:只要能保全他的性命,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哪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董归说的大义凛然,仿佛他做的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他全然没想过, 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多少无辜的人受到了牵累。 呵呵。柳临溪气极反笑。 你笑什么?董归道:若是换成你, 难道你便什么都不做,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吗?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董归这话问的干脆, 柳临溪压根没打算回答他, 但李堰却忍不住想了想这个问题。 身为大宴的皇帝, 他此刻恨不得将董归碎尸万段。但若是换成自己, 要保柳临溪的命,代价确实是要牺牲很多无辜的人, 他会如何选呢? 他看了柳临溪一眼, 柳临溪也正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李堰突然就知道了答案。 柳临溪不会允许他做这样的事情,若他这么做了, 说不定柳临溪会是第一个提刀砍他的人。当初疫症爆发的时候,柳临溪便给出了答案,他不会接受牺牲旁人来保全自己。 若是从前,李堰要做什么决定,多半不会考虑柳临溪怎么想。就像当初,他要保柳临溪的命,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那个孩子。但如今,随着他对柳临溪了解的越来越多,他越意识到自己这个选择有多么的难以收场。 因为柳临溪并不是一个会任人掌控的人。 尽管李堰并不后悔那个决定,但他知道柳临溪得知真相后,两人必将面临巨大的问题。 你是在那个时候,把你们的孩子送去了清音寺?李堰问道。 没错。董归道:若是事发,我和周回百死莫辞,可默儿是无辜的。 把十方送入清音寺,至少能保住十分的性命。 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柳临溪问道:若疫症没有控制住,蛊虫扩散了,结局会如何? 董归道:若你们再晚个三五日发觉,京城便会有半数以上的人染上蛊虫。不出半月,京城将彻底失控,不过周回良心未泯,他并不打算让京城的人死光,所以那蛊虫传染过几次之后,便不再致命,也无法继续蔓延。我计算过,不出意外,京城最后会死六成的人,有两成活着但有后遗症,剩下的两成则不会染病。 如此一来,大宴国的都城将与废城无意。 而整个大宴也会因为这场瘟疫,元气大伤。 届时西北战场再次开战,大宴此前所有的优势早已不复存在,大周吞并大宴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柳临溪听着董归语气平静的说这些话,他心里想的不是大宴如何衰败,而是疫症之时死去的那些百姓。若是两国交战,军人战死沙场,无论战况如何惨烈,柳临溪都会接受,虽然也会难过,但那是他们举起兵刃的时候便可以预料到的结果。 因为战争的本质便是如此,两国较量,得失都要接受。 任何走上战场的士兵,都会预料到死亡和惨烈 可他无法接受手无寸铁的百姓遭受这些 这超出了正常战争该有的底线。 董归,你死一百次也不够。柳临溪冷声道。 是,我知道。董归开口道。 柳临溪道:你能如实坦白,也算是可以将功折罪,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董归道: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就一面。 很好,不过你不配。柳临溪道。 董归闻言一怔,怒目瞪着柳临溪。 便闻柳临溪道:于公,周回虽是大周子民,但为了自己的家国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我虽与他立场不同,但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尊重他。于私,他虽对你不起,将你拖入了深渊,但他最后为了保你性命,自我了结了,我很佩服他。可你不一样,你是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家国,双手沾满自己同胞鲜血的罪人。 你说什么?董归道:什么叫自我了结? 半个时辰前,周回在我面前服毒自尽了。临死前朝我求了一件事情,要我保你不死。柳临溪道:至少有一点你还可以觉得安慰,他虽然利用了你,陷你于不仁不义,可对你的情意也是真的。 董归摇头道:不可能,他不会死的。 他死了,而且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柳临溪道:你不是说为了他可以下十八层地狱吗?我不会让你下十八层地狱,但是我可以让你至死都见不到你最想见的人,连尸体都不行。 柳临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狠戾和决绝。李堰从未见过柳临溪这样的一面,只觉眼前的柳临溪身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锋利又蛮横,让人捉摸不定,却又带着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你为何要如此狠毒?为什么?董归近乎疯狂地挣扎,扯得铁链哐哐作响,他怒目瞪着柳临溪,恨不得将对方咬死一般,让我见他一面让我见他为什么为什么 为了那些被你害死的大宴子民,以及他们永远也无法再团聚的亲人。看在今日上元节的份儿上,我可以告诉你他临死之前说的话。他告诉我,他一直不愿叫你们孩子的名字,不过以后你们的孩子也不会再叫这个名字了。清音寺的师父给他取的名字叫十方,周回似乎很喜欢,我也觉得很好,至于你怎么看,没人在意了。从今往后,世上不会有人再记得你,你却要一直这么活下去。柳临溪说罢转身朝一旁的狱卒道:我答应了周回,留着他的命,你们给我看好了,别让他断了气。 柳临溪说罢便转身出了刑房。 狱卒看向李堰,李堰冷声道:依着柳将军说的办。 从刑房出来之后,柳临溪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甚至来不及再去想董归和已经死去的周回,他如今满脑子都是西北战事。 虽然他穿到这里之后,一直未曾去过西北,但他如今带着原主所有的记忆,西北的一切就像已经不知不觉刻到了他的骨子里一般。原主曾经守护了将近半生的地方,于他而言,突然就鲜活了起来。 柳临溪甚至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原主的记忆所致,还是他如今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宴的子民,他知道西北一旦惨败,大宴将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到时候不仅是李堰,便是他的家人也会遭遇无妄之灾。 柳临溪在这里生活的太久,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如今他骤然被提醒,才意识到原书中大宴几年后才会出现的危局,因为他的到来提前了。 虽然原来徐州营的内乱变成了如今西北的外侵,但境遇却十分相似。 若是不能解了这个困局,柳临溪不敢想象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柳将军。李堰快步跟上柳临溪,拉住他问道:你真打算留着董归的性命? 是。柳临溪道:我既然答应了周回,不想食言。 李堰点了点头,柳临溪原本以为他会反对,但李堰并没有。 朕只是有些担心,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若是打算留着十方在身边,将来他总会好奇自己的过去和身世,万一他知道了有个董归,咱们如何向他解释?李堰道:董归毕竟是他的父亲,是生了他的人。 柳临溪道:我相信十方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李堰道:好,你若坚持,朕依着你。今日之事,朕会找人处理,不会传出去。 柳临溪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去了御书房,于行之已经等在了那里。 于行之半夜被叫过来,便知道八成了是出了事情,面色也很凝重。 柳二公子呢?李堰问道。 他于行之显然没想到李堰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有些茫然,还有些不好意思。 柳临溪道:你怎么打算的,是想回西北,还是想留在京城做个闲差? 此前我的确是想着再回西北,但如今于行之有些不好意思,但柳临溪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尤其见他发间插着的那根木簪,便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留在京城。 朕此前已经回复好了你的折子,只是一直没给你,允你回西北,并擢升一级。李堰道。 于行之一怔有些意外,但还是拱手谢了恩。 柳临溪不想打哑谜,直接将今夜的事情大略地朝于行之说了。 于行之闻言震惊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臣这便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启程回西北。于行之道。 我同你一起回去。柳临溪道。 柳临溪此言一出,于行之和李堰都怔了一下,不约而同的开口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柳临溪道:我在西北的战绩可是比于将军还要好看一些,若只回去一个人,那也该我回而不是他。 你不能去。李堰沉声道。 陛下说的没错,我也不赞同你回去。于行之道。 柳临溪一脸不解,开口道:我现在虽然是禁军副统领,可我连去禁军点卯都没点过,我和禁军压根没有关系。如今事急从权,大不了陛下明日一早免了我职便是。 李堰和于行之对视了一眼,俩人都知道现下彼此的心思,却都在犹豫要如何遮掩过去。他们不让柳临溪去西北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柳临溪如今有孕在身。 别说是到了西北战场刀剑无眼,哪怕这一路颠簸,恐怕也危险重重。 不行,此事没得商量。李堰道。 为什么?柳临溪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李堰看向柳临溪,支吾了片刻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张口闭口便只有一句不行。柳临溪平日里一直都恪守君臣之礼,尤其在外人面前,处处给足了李堰面子,眼下却有些顾不上了,看着就要翻脸。 好在于行之突然开口道:我们都走了,粮草一事谁来盯着? 粮草是慢了些,但仓储司不是没有粮食,只要找户部的人安排了即刻送往西北便是。柳临溪道:此事京中文臣各个都能办,哪里需要我来操心? 于行之道:粮草乃是西北军的半条命,如今迟了那么久,已然危及到了半月后的战事,若再出纰漏,后果不堪设想。户部那帮人,你还信得过吗?让他们办事,你不怕到时候西北军收到的是一车车的沙子? 柳临溪: 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听起来竟然很有道理。 打仗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既然已经回去了,西北还有大帅坐镇,一时半会儿大周奈何不了我们。于行之道:你把粮草的事情办妥再去也不迟。 柳临溪点了点头道:是我太心急了,你说的对,粮草的事情还是要处理好才行。 不光是将仓储司的粮食运到西北,还得想办法先从西北较近的州府调拨一些粮食,解了西北军的燃眉之急,否则定然会危及到战局。如此一想,粮草的事情果然十分棘手,尤其是调拨其他州府的粮饷,若是派个寻常的文臣,估计还真是难办。 见柳临溪松口,李堰和于行之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松了口气。 但两人心里都明白,此事终究是瞒不了多久了。 只是李堰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节骨眼面对这个问题,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点说呢。 今晚纠结的人不止李堰一个,还有于行之。 他刚在一个时辰之前,跟柳向晚说了,自己会留在京城,这会儿却又要告别了。 柳向晚今日并未回府,他本来打算和于行之一起去于家老宅,没想到一进门就遇到宫里来的人,说急招他进宫。柳向晚十分担心,却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便去了宫门外候着。 于行之一出来,便见柳向晚披着个斗篷,正在等他。 出什么事了?柳向晚迎上去问道。 回去再说吧。于行之道。 柳向晚十分聪明,见他这幅模样便早已猜到了大概,于是问道:西北出事了吗? 你怎么知道?于行之惊讶道。 兄长这么急着找你,除了西北的事,还能为了什么?柳向晚道。 于行之深吸了口气道:我没法拒绝,西北军一旦开战,主帅失了我和你兄长,便如猛虎失了利爪 我知道,你不必解释。柳向晚道。 对不起,向晚。于行之道。 干嘛说对不起?是不打算回来了吗?还是觉得我不会等你?柳向晚道。 于行之闻言一怔,眼眶顿时有些发热。 柳向晚道:兄长也会去的,不过我猜陛下如今应该正犯难,该如何将有孕一事告诉他。 我拿粮草的事情暂时算是稳住他了,不过估计稳不住太久。于行之道:若论在战场上的勇猛,我不及临溪,论在敌军面前的威慑力,我就更比不上他了。此番大周处心积虑谋划了这场战事,我们失了他这个猛将,只怕也很难打。 柳临溪在西北战场上俨然一块活招牌,两军叫阵,柳临溪骑着马往哪儿一戳,敌军气势自然便先弱了三分。相反,如今大周都知道柳临溪早已不在西北,难免便多了几分有恃无恐。 倒不是说柳临溪多么无敌,论领导力和战术,他比主帅终归是差了许多。 但两队对垒,大部分时候拼的就是个气势,柳临溪胜就胜在这些年打出来的气势。 尤其冷兵器时代,输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怂的。 而如今,西北军多半会比大周军要怂上一截了 柳临溪和李堰回到寝宫之后,见十方正窝在矮榻上打盹。 苏恒守在一旁,见两人进来忙起身行礼。 说今儿是十五上元节,得跟你们二位说了晚安才能去睡,等着等着就把自己等睡了。苏恒小声道。他说罢打算将十方叫醒,柳临溪却拜了拜手示意不必了。 李堰将人抱起来放到内殿的榻上,十方睁了睁眼,看到是他,不由咧嘴一笑。 困了便睡吧,不用起来了。李堰道。 把衣服脱了,仔细着凉。柳临溪上前帮十方把棉衣脱了。 十方钻进被子里,冲柳临溪笑了笑道:娘亲不高兴了? 啊?柳临溪一愣才反应过来十方说的是李堰,忙道:他太累了,没有不高兴。 十方又问:我刚做梦了。 你梦到了什么?柳临溪问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梦到娘亲生了个小宝宝。十方捂着嘴偷笑道。 柳临溪闻言不由失笑,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十方道:跟爹爹一样的小宝宝。 柳临溪捏了捏十方的笑脸,原本的焦虑和不安瞬间减轻了不少。他脱了衣服,十方便掀开被子给他让了地方,待柳临溪进去之后,他还捉着柳临溪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暖了暖。 我手凉,仔细冰着你。柳临溪道。 那一会儿你放在娘亲的肚子上暖一暖。十方道。 李堰换了寝衣过来躺下,柳临溪果然伸手放在他肚子上,李堰被他手上 凉意冰了一下,随即握住柳临溪的双手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十方,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柳临溪道。 嘿嘿十方笑了笑,躲在柳临溪身后的被窝里,有些不大好意思。 柳临溪便替他说道:十方说梦到你生了个小宝宝,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李堰闻言面色一变,眉头不由皱了一下,柳临溪立刻觉察到了,问道:你不高兴了? 没有。李堰道。 还在担心西北的事情?柳临溪道。 李堰凑上前将柳临溪搂在怀里,伸手遮住小十方的眼睛,然后低头亲了亲柳临溪。柳临溪能感觉到,李堰今天的状态非常不好,但他一想,李堰到底是一国之君,骤然面对这么大的变故,情绪低落一些焦虑一些,应该也是情理之中吧。 朕今日有些慌了。李堰道。 有那么一刻我也慌了。柳临溪道:不怕,有我在呢。 小十方抱着李堰的手腕道:娘亲不怕,我也在呢。 李堰伸手揉了揉十方的小脑袋,将人揽过来一并搂住。 今日他确实有些慌了。 尤其在柳临溪提出要去西北的时候 他从前总理所当然的觉得,柳临溪既然在自己身边,便是属于自己的了。可上次疫症爆发的时候,隔着一道宫门,他第一次体会到,柳临溪有时候离他竟然那么的遥远。 这个人看似柔软妥帖,处处不争不抢,好像想见到他的时候,随时转头就能看到。想亲亲想抱抱想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也从不拒绝,甚至每每都热情配合。 但越是如此,李堰便觉得惶恐。 今日在柳临溪毫不犹豫说出要去西北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人离他好远。 哪怕此刻柳临溪就在他怀里,李堰也觉得自己抓不住他。 仿佛只要他手略微一松开,就会随时失去这个人一般。 今日董归问他们,若是在自己的家国和爱人面前选一个,该如何选? 李堰当时是真的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意识到自己至少不能选让柳临溪嗤之以鼻的那个答案。可他能感觉到,柳临溪压根都没有犹豫,因为对方心里从来都没有第二个答案。 这让李堰觉得十分沮丧。 作为君王,他有一个如此忠君为国的柳将军。 可他私心里想要的却是对他满怀眷恋的柳临溪。 朕是不是太自私了?李堰低声道。 为什么这么说?柳临溪问道。 今日你说要去西北,朕好害怕。李堰道。 我知道。柳临溪道:但我也知道,西北于大宴而言有多重要,守住了那里,便等于守住了大宴,也就是守住了你。 李堰这会儿全然不想将自己当成一个君王。 可柳临溪却一直恪守着自己是疾风将军的信条 明日陪朕去一趟佛堂,朕有些事情想告诉你。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一怔,隐约有些不安,一时之间却又猜不出李堰的心思。 第61章 一天之内出了这么多事情, 柳临溪原以为今晚会失眠。 没想到他脑袋一沾枕头,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虽然入睡很快,但柳临溪却睡得并不踏实 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 便梦到了许久前困扰了他很久的那个噩梦。梦里头依旧是那条熟悉的湍河,依旧是伏击, 依旧是寡不敌众, 依旧是以一人的惨死而告终。可梦里那个人却不再是柳临溪,而变成了于行之! 柳临溪夜半惊醒, 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李堰不知道是觉察到他的不安也醒了, 还是一直没睡。 柳临溪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只觉得一颗心脏砰砰乱跳, 梦里的画面直到他醒了都还清晰无比。 我梦到于行之在回去的途中被人袭击了。柳临溪道。 于将军明日一早才会出发,你是太担心他了,所以才会做噩梦。李堰安慰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 重新躺下。 李堰将他揽在怀里,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明日让褚云枫开一些安神的药, 朝中的事情朕自会操心,还有那么多朝臣, 你不必太过费心。李堰道:上次在清音寺失了那么多的血, 朕一直都担心你身子养不好, 往后得好好补补才是。 柳临溪失笑道:臣没那么经不起磋磨, 你看十方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也活蹦乱跳的么?我再不济, 也不能比一个小孩子还弱不禁风吧? 再嘴硬, 朕回头亲自喂你。李堰揽着他的手臂一紧,半带警告的道。 好好好,都依你。柳临溪道。 李堰这才满意, 伸手在柳临溪后背轻轻拍着,想把他再哄睡。 柳临溪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但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对柳临溪道。 什么不对?李堰问道。 柳临溪道:此前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清楚。如果周回对董归的情义果真那么深,为什么不独自承担这一切,他明明可以不拉着董归一起执行这个计划。以他在大宴生活了十几年的经历来说,他的能力和心思缜密程度,绝对比我们想象中都要更深。 这放在谍战剧中,就是一个成功潜伏了多年的老特务啊,老特务的业务能力下个蛊还能做不到?哪里需要什么帮手可他却偏偏要拉着董归共沉沦。 乍一听,似乎俩人多么情深义重。 过后一推敲,便总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或许是董归觉察到了,他瞒不住呢?李堰道。 有这个可能,但如果真是这样,也说不通。柳临溪道:换成是你的话,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很可能会让我陷入死地,你会和我一起死吗? 李堰目光一敛,开口道:若我是周回,我会带着你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若是我我会选择一个最安全,最稳妥,对我们的未来最有保障的法子。柳临溪道:我既不想伤害那些无辜的敌国百姓,也不想让我的爱人一辈子跟着我东躲西藏,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毕竟一天是特务,终身是特务,想要逃走,那得天天惦记着母国的追杀。 李堰看着他,问道:你会怎么做? 既然董归可以为了周回背叛自己的家国和同胞,若他当真爱董归也那么深,为什么不背叛大周,以投诚的方式效力大宴呢?柳临溪道:这样一来,周回虽然也背叛了自己的家国,可并没有实质性的行动,至少不会连累无辜百姓。 此前,大宴与大周已经接近休战的状态了,所以周回无论怎么做,对大周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顶多是没帮着自己的母国害死敌国的百姓罢了。可若是依着原来的计划,董归不仅会落得这个下场,还害死了那么多人,阴德都损没了。 这笔账,无论怎么算,朝大宴投诚都是最划算的。 可他还是那么做了,不仅自己死了,也让董归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因为他不爱董归?李堰问道。 我觉得不是不爱只是不够爱。柳临溪道:相比董归来说,周回对大周的忠诚在他的信念里才是最重要的。 李堰问道:所以周回最后服毒死在你面前,并非为了挽救董归,而是另有目的。 没错,至少在周回的心里,董归并不值得他丧命。柳临溪道:他的目的,是为了告诉我这一切,因为一旦我知道西北的战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于行之回西北。 事实证明,那日董归死后,柳临溪第一件想到的事情确实是让人叫于行之进宫。 若周回不打着保董归一命的旗号,而是直接告诉柳临溪这个讯息,柳临溪定然会怀疑他的目的。但他扮作深情,柳临溪下意识便会认为周回是想救董归的命,所以根本不会往别处想,也不会质疑周回透露这件事情的动机。 李堰闻言起身下榻,朝外殿当值的内侍吩咐道:立刻让禁军派人连夜去于家老宅,传朕的口谕,命于将军暂时不回西北。明日一早,让他进宫见朕。 柳临溪怕吵醒十方睡觉,披了衣服下榻,又取了李堰的披风,也去了外殿。 李堰接过披风披上,开口道:想不到大周的人,竟然谋划到了这个地步。 事情倒也未必那么糟糕。柳临溪道:军粮一事是因为我要查仓储司,所以才耽搁下来,加起来耽搁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要将消息传递给大周,勉勉强强可以做到,但要待大周做了要开战的决定,再传回来京城,时间却是万万不够的。 也就是说,二月二开战一事,与粮草被扣押一事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换句话说,开战一事到底是不是周回制造的烟/雾/弹,柳临溪他们如今都无法断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于行之更像是他们的目标。 如果从时间上来算,消息从京城到大周,再从大周传回京城,只够带回来京城疫症得控之后大周的反应。柳临溪道:我猜想,大周给他的反馈很有可能恰恰相反,不是急于再次开战,而是休战。 毕竟原本大周的计划,是京城因疫症沦陷,大宴举国慌乱之际,趁机在西北发起攻击。既然他们的计划失败了,急于再次出手便显得极为冒险。 想通了这一层,柳临溪和李堰心里的石头都落了一半。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以防大周还会有别的后手。 这么一折腾,眼看也快到了早朝的时间,李堰自然是不打算再睡了。 俩人便收拾了一番,直接传了早膳。 柳临溪一边吃着东西,又想起了周回,开口道:你说周回心里,董归究竟有多少分量?若说他不在意董归,但因为十方出生时董归险些丧命,他便一直不喜欢这个孩子。后来在山上的时候,我听他提起董归,也并非是不在意的,他甚至想过要绑架我去换回董归。 但他最后还是利用了董归和自己的感情,全了他对大周的忠心。李堰道。 都说忠义难两全。柳临溪苦笑道:我想若是换了别的事情,让周回为了董归去死,他也未必做不到。但为了大周,他却可以忍受让董归去死。 李堰闻言看向柳临溪,目光不由一黯,他很想问问柳临溪,若是换个位置,柳临溪可会为了他去负了天下人?可他不会自讨这个没趣,就像他是大宴的皇帝,哪怕自己性命不顾,也不能不顾大宴的安危。 柳临溪亦是疾风将军,是守卫疆土的勇士。 这样的问题,实在太过辱没了他满身的伤疤和曾经的九死一生 但这样的柳临溪,哪怕未曾将李堰放在心尖上抵过众生的分量,他也没什么好不情愿的。能在柳临溪心里有一席之地,他还有什么可不甘心的? 朕一会儿该去上早朝了,你回去睡一会儿。李堰道。 我陪你一起吧。柳临溪道。 柳临溪心想,今日李堰必定要在朝堂上提及粮草一事,此事原本便是他负责核查,如今出事了,他应该在场,而不是躲起来。 今日朕不会提粮草的事情,无凭无据提出来,不仅会让朝臣猜忌,还有可能生出别的事端。李堰道:回头朕先找户部尚书探一探底,若是他为曾参与这件事,或许还好收场一些。 柳临溪闻言觉得有道理,如今是个乱局,李堰反倒越要镇定。 在这些事情上,李堰思虑一直都比较周全,柳临溪相信李堰的做法定然是最稳妥的。 李堰去早朝之后,柳临溪原本也想休息一会儿,但有禁军来报,说于行之已经进宫了,如今在御书房等着。柳临溪当即便去了御书房,没想到在那里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程远?柳临溪打量着程远,算起来俩人也有数月未曾见过了。 当时程远还是个毛头少年,如今已经颇有几分行伍之人的气势了。 柳将军。程远朝他拱了拱手道。 看来肖帅把你调/教的不错,看着很像那么回事了。柳临溪半开玩笑的笑道。 此前围猎之时,程远可是把李堰得罪的不轻,李堰当时放了话,不会再让程远见到柳临溪。今日倒是猝不及防便违逆了圣旨也不知道一会儿李堰下了朝,会作何感想。 但肖英既然知道程远和李堰之间微妙的关系,此次还派了程远进宫,可见是有意为之,多半是想借着什么事情,化解一下矛盾,免得程远将来在军中不好升迁。 于行之显然并不知道为什么李堰又改变了计划,让他进宫。不过眼下当着程远他也不便开口问,只给了柳临溪一个眼色,那意思程远这次来是带着事儿的。 柳临溪意会到了于行之的意思,便主动开口朝程远问道:湍河营还没到述职的日子吧,怎么肖帅派了你来述职? 大帅派我进宫,是因为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他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正式上折子,于是才派了我过来。程远说着递了一个写好的折子给柳临溪,又道:此事说小,是因为并未产生任何后果,说大,肖帅只怕发生这种情况的并非只有湍河营,所以觉得要知会陛下一声,免得出事了以后措手不及。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拿着那折子,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看。 若是私下在李堰面前也就罢了,如今当着程远的面看李堰的折子,不妥。 程远见柳临溪并不看那折子,便继续道:户部拨给湍河营的军粮,比从前少了三成。 什么?柳临溪一怔,惊讶道:湍河营的军粮也被克扣了? 也?程远一怔,开口道:肖帅猜得果然没错,克扣的并非只有湍河营一家。 柳临溪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索性直接翻开了折子,见上头记着此番湍河营收到了的粮饷数额以及与原定数额之间的差距,果然差了三成之多。 柳将军在西北之时并不如何了解粮饷的事情。于行之开口道:军中粮饷被克扣其实是常有的事情,但一般来说只要不超过一成,军需多半不会揪着不放。毕竟运送粮饷的也是户部的人,若是跟他们过不去,回头运送的途中他们稍微做点手脚,吃亏的都是咱们自己。 因为粮饷运过去的路程很遥远,即便较真起来,户部的人硬说是路上不慎折损了,谁也挑不出太大的问题。可这同样是粮食,陈的和新的、好的和坏的之间差别就大了,大家彼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吃不了太大的亏。 而军需这边也不可能因为这点问题真去烦扰主帅,基本也就都压下去了。 有时候大家也都对此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说破。 这次若非少了三成之多,想来肖英也不会如此重视。 特意派了程远过来递折子,估计也是怕折子中途被人扣了。 怪不得派了程远过来呢? 此事既要上奏,又要保密,肖英自然得派信得过的人来。 湍河营可是守卫京畿的重兵,主帅又曾经是陛下的禁军统领,户部连湍河营的粮饷都敢克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柳临溪怒道:他们眼里,当真一点王法都没有了? 于行之和程远都眉头紧皱,想来心中也是又气又怒。 若户部的人当真如此有恃无恐,只怕被克扣粮饷的,并非只有湍河营。于行之道:再远些的军营,尤其东部和南部,大都不需要从京城调拨。需要京城调拨粮饷的,除了西北军之外,离得最近的就是湍河营和徐州营了。 徐州营 柳临溪暗自沉吟片刻。 程远,我记得你和徐州营的人是不是有点交情?柳临溪开口问道。 程远茫然地看向柳临溪,开口道:家父的门生在徐州营任职,属下幼时见过,但并不相熟。 柳临溪心道,你大概不知道原本你是要忽悠人家谋反的吧?不过如今程远在肖英麾下,显然颇受信任,柳临溪自然不会以原书中的故事发展再来怀疑程远的忠心。 有件事情,我想托你去办一下,旁人去恐怕会漏了风声,也不好交涉。柳临溪道。 将军是想让属下,去探一探徐州营的粮饷?程远问道。 对。柳临溪心道,跟聪明人说话真轻松。 属下愿意前往。程远道:但此番要以什么名义去问呢? 以李堰的名义自然是不妥的,万一露出风声,便等于是明牌了。 好在有程远的身份在,私自去问,倒也不突兀。 柳临溪道:以你在湍河营中的身份去问,你便说你与湍河营的军需交好,出了粮饷被克扣的事情之后,军需打不定主意要不要上报,所以想去探一探徐州营的情况。 好,属下这就去办。程远领命而去。 柳临溪又着人给他备了快马。 柳临溪又看了一眼那折子,朝于行之道:于兄,再拜托你一件事情,去找户部一个叫杨勤的司库文书,找他要户部这次朝湍河营、徐州营以及西北军调拨的军粮出库记录。此事做的隐秘一些,不要声张。 这倒是不难。于行之道:那回西北的事情呢? 你暂且不要回去了,而且自今日起,我会差四名暗卫跟着保护你。柳临溪道。 于行之闻言一怔,大概也猜到了这句话背后隐藏的信息。 有人要害我?于行之道。 你劝我不要回西北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柳临溪道:西北军有大帅守着,一时半刻不差谁。打仗本就是很耗费时日的事情,所以即便你我耽搁些时日过去也无妨,可若是我们过不去了呢? 釜底抽薪。于行之道:好险,幸亏昨晚没有连夜走。 柳临溪闻言叹了口气,将他和李堰昨晚的分析说了一遍,于行之深以为然。 我想过了,待程远带回徐州营的消息之后,便可以直接揭破户部的烂疮,到时候重新调拨了军粮运到西北。柳临溪道:军粮走得慢,加上此前耽搁的时日,少说也得晚到小一个月。不过到时候若是让陛下写一道文书,咱们去西北的时候一并带着,到西北附近的州县先借一些粮食,应该不至于让西北军断了粮。此后军粮到了,再沿途还给他们便是。 于行之点头道:如此颇为周全,只是 柳临溪这是打定了主意,自己也要回去? 看来李堰还没坦白,这事儿还能拖到什么时候 早说晚说都是个坑! 李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原本打算今天就说的。 可昨晚柳临溪一番分析,减缓了西北战事带来的压力,李堰便又有些犹豫了。 他的想法自然还是能多瞒一日便多瞒一日。 拖得时间越久,柳临溪就越安全 几日后,程远回到了京城。 他办事倒是利索,誊抄了一份徐州营入库粮饷的记录。 令人意外的是,那份粮饷记录不止是这一次的,而是近一年多的所有记录,从李堰登基之后到现在,徐州营收到的粮饷一直都少,从最初少一成,到后来少两成,如今少了近四成。 柳临溪: 李堰: 这徐州营的人,这么沉得住气? 怪不得柳临溪拿着那份粮饷记录,瞬间想通了一件事。 他此前一直搞不懂,徐州营既不是边军,又不靠着敌国,也没有什么藩王驻扎,怎么在原书中好端端就起兵造反了呢?虽然原书里写了,是在程远的煽动下,但动机实在是薄弱。 如今他算是知道内情了,以这份粮饷的削减速度,两三年后,估计徐州营只能收到两三成了。就算不打仗,那也是要日日训练吃饭的,肚子一年到头填不饱,还能不起二心? 幸亏户部这个窟窿查出的早,不然这徐州营早晚也得再出事。 粮饷少成这样?为什么不上奏?柳临溪问道。 因为程远面色有些尴尬的道:此前家父被陛下责罚软禁一事传到了师兄的耳朵里,他心想家父如今在朝中岌岌可危,不想再节外生枝,怕给家父添麻烦,便一直隐忍。 柳临溪: 合着徐州营这位主帅的心眼,真是直的不打弯。 不过柳临溪仔细一想,还挺动容的。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程远这个师兄对程太傅,倒是比程远还有孝心。 好像原书中,徐州营也是在太傅过世后才起的兵 明日一早,程远带着折子当朝陈情。李堰沉声道。 是,臣遵旨。程远拱手道。 当日,李堰依次召见了户部的尤尚书,以及刑部的几个主事人,一直忙到入夜。 柳临溪明日也要随着李堰一同上朝,他还专门让苏恒给他找出了禁军的制服。他在禁军是副统领之职,那制服十分华丽好看,穿上以后显得他十分英气。 柳临溪试好了衣服,李堰还没回来。 他索性不等了,去洗了个澡。 如今天气寒凉,浴房里热气蒸腾,倒是很暖和。 柳临溪脱了衣服进了水池,被热水一烫,浑身发热。 此时他觉得腹部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柳临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伸手在小腹上一按,便觉隔着肚皮,有一股小而明显的力道动了动。 柳临溪: 这是什么玩意儿 第62章 柳临溪坐在略有些发烫的池水中, 一手按在小腹上。 大概是因为池水太热的缘故,他腹中的异动不时便会传来,这让他有些茫然。 难道是吃多了, 肠胃出问题了?不应该啊,最近他的膳食非常均衡, 吃的喝的都是经过精心搭配的, 不可能出什么问题。而且柳临溪腹部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这种微动和肠胃的蠕动似乎也并不一样 柳临溪起身, 低头观察着自己的小腹, 这才发觉不知不觉中,他的小腹已经不复之前的平坦, 反倒微微有些不太明显的凸起。柳临溪吸了吸肚子,心道这是吃多了发胖,提前有了啤酒肚吗? 可是他身体其他部位并没有明显发胖的痕迹, 甚至连腰都没有多余的赘肉,只能说比之前最虚弱的那段时间稍稍结实了一些, 但因为底子好,所以远远没到发胖的地步。 既然不是发胖, 那这肚子 柳临溪愣怔了一会儿, 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会吧? 柳临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不会是怀孕了吧? 柳临溪仔细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 食欲越来越好,睡得觉也越来越多, 倒是都符合怀孕的症状。尤其是他和李堰这样那样的时候, 没有采取任何的避孕措施,那他能怀孕,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刚想到此处, 腹中又传来了异动。 他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想来他穿到这里也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当时他谎称怀孕原是一时之计,谁能想到最后竟然应验了!柳临溪手足无措地在浴池里泡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水都快凉了才出来。 克服了最初的惶恐和不安之后,柳临溪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尤其想到这个孩子是他和李堰共同的孩子之后,柳临溪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新鲜感和幸福感。 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李堰知道了此事,肯定特别高兴。 柳临溪兴奋难安,翻来覆去地想着该怎么告诉李堰,给对方一个惊喜。 不过李堰当晚回来的实在太晚,柳临溪没等到他回来便睡着了。而且因为兴奋过度耗费了太多的体力,他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直到第二日一早才醒。 而他醒来的时辰,已经快到了早朝的时辰。 你不是说要陪朕一起早朝吗?今日朕会在朝堂上将户部的事情公之于众,我想若是你错过了,大概会有些遗憾。李堰道。 柳临溪一骨碌爬起来,然后想起自己已经怀孕了,动作要轻柔一些,所以忙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的起床穿衣服。李堰过去帮他系好腰带,然后亲自接过内侍端来的水,让他洗漱。 这会儿眼看该上朝了,柳临溪怕告诉李堰之后,对方激动地在朝堂上出岔子,所以便暂时按捺住,想着等处理完户部的事情,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告诉李堰也不迟。 想什么呢,一直偷笑?去早朝的路上,李堰忍不住开口问道。 想着今日户部的那个张侍郎,终于可以跪在地上求饶了。柳临溪笑道。 李堰道:不仅要跪在地上求饶,朕还会让人脱了他的官服,摘了他的官帽。 摘官帽这事儿让我来吧。柳临溪道。 李堰不由失笑,却也没驳了他的请求。这事儿原也是由禁军的人来办,柳临溪既然是禁军副统领,亲自上手倒也合规矩,只是便宜了张侍郎,竟然让副统领亲自给他除冠。 早朝之上,柳临溪腰中配着长刀立在李堰身侧。那个位置原是陆俞铮每日站的地方,今日陆俞铮另有要是去办,倒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柳临溪。 朝臣们一眼看到柳临溪都颇为惊讶,实在是因为柳临溪太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了。他们私下其实也流传着许多对柳临溪的议论,但无疑都认定,他如今在李堰心中的地位是极其重要的。 此前某些朝臣对柳临溪也颇有微词,尤其李堰竟然让柳临溪指挥巡防营那次,很多人暗自猜测柳临溪说不定图谋不轨。但后来疫症被控制的那么好,京城得以稳住,一大半的功劳都得益于柳临溪的果敢,以及李堰的信任。 此后,对柳临溪心存不满的朝臣便也少了。 谁不喜欢有本事的人呢。 朝臣们依着惯例朝李堰行礼,柳临溪心有旁骛,竟然戳在那儿没动,朝臣们见状都面露惊讶。李堰忍不住瞥了柳临溪一眼,见他今日穿着一身禁军的制服,利索地束了发,腰中挂着长刀,站在那里简直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众人见李堰看着柳临溪面露笑意,都不禁暗自摇头。 看来陛下宠信柳将军这事,当真是天下无两 开始吧。李堰收敛了心神,开口道。 有朝臣刚要上前启奏,苏恒突然开口道:陛下,湍河营士兵程远求见。 众人闻言一惊,便见李堰开口道:让他进殿。 苏恒闻言朝殿外朗声道:宣湍河营程远进殿。 片刻后,穿着一身湍河营军服的程远踏进殿中。只见程远上前朝李堰行了个礼,然后双手捧着一份折子道:卑职湍河营士兵程远,奉湍河营主帅肖英之命,奏户部本季予湍河营粮饷不足一事。 程远此话一出,朝臣们顿时议论纷纷。户部的几个官员面色都很难看,尤其张侍郎,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搞的十分慌张。 程远,你说户部本季予湍河营的粮饷不足?李堰随手翻了一下那本折子,开口问道。 是。程远道。 李堰开口道:尤尚书,你怎么说? 回陛下,湍河营的粮饷数额臣是亲自过目了的,出库之时也是臣盖了印的。尤尚书道:但粮饷数额不小,若是运送往来之时略有些出入,也不是没有可能。 多少出入是合理的?李堰问道:这折子上说,缺了三成。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他此言一出,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尤尚书道:回陛下,少了三成这样的疏漏,是不可能发生的 。 你的意思是,肖英诬陷户部?李堰道。 粮饷送到的时候,运送方和接收方都该有接收凭据,且是一式两份盖了印的,户部应该留了底。尤尚书道:是不是诬陷,一查便知。 肖英把他们接收的凭据带过来了,你看这上头户部的印是不是真的?李堰说罢抬手一扔,将其扔在了地上,尤尚书上前打开一看,面色大变。 他身为户部尚书,自然能分得清户部印信的真假。 这印信肯定是真的无疑。 按照常理来说,若是湍河营伪造文书,也只可能伪造内容,不可能有户部的印信。户部的人自然也不会傻到,给一份不属实的文书盖印。既然这印信是真这上头的内容又是怎么回事?和户部存档的出库数据完全不符合。 张侍郎,运送粮饷是你亲自负责的,这接收凭据是怎么回事?尤尚书问道。 臣臣这便找人去库里查看张侍郎有些慌张的开口道。 李堰道:不必了,苏恒,传户部司库文书杨勤进殿。 传户部司库文书杨勤进殿。苏恒朝殿外朗声道。 片刻后,便见杨勤抱着几本账册进来了。 杨勤朝李堰行了个礼,将账册递给了苏恒。 陛下,这几本账册分别是仓储司出库运往湍河营、徐州营以及各其他军营的粮饷记录。另外还有接收时对方的确认公函。杨勤道。 李堰伸手翻了翻那几本账册,以及后面的一张张公函。 张侍郎立在殿中,额头不住冒冷汗。 出库粮饷和确认公函都对的上啊。李堰道。 尤尚书闻言松了口气。 便闻李堰又道:可这湍河营公函上的印信与程远这份公函的印信为何不同呢? 李堰说罢将两份公函递给苏恒,道:让程远看看,哪个是真的? 苏恒递给程远,程远看了一眼,开口道:回陛下,户部所存公函的印信并非湍河营印信,乃是伪造的。 户部文书上的湍河营印信是伪造的,那自然不会是湍河营所为,只有可能是户部所为。 尤尚书闻言大惊,想起此前李堰曾召见过他,旁敲侧击的问过一些话,如今想来此前的问话多半都是试探了。好在自己问心无愧,否则今日之祸,自己定难逃一劫。 即便他从不知情,眼下这局势,他也很难全身而退,毕竟户部是他在执掌。 克扣粮饷,伪造印信?李堰气极反笑道:尤尚书?户部的本事可真够大的,是不是连朕的印玺你们也有私刻的? 求陛下明察。尤尚书跪地磕头道:私刻印信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臣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万万不敢。 你是不敢,不代表你手里的人不敢。李堰道。 他此言一出,张侍郎瞬间腿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臣微臣岂敢陛下,这肯定是弄错了,运送粮饷之人,许是中间出了岔子。 李堰道:苏恒,将徐州营送过来的账册拿给尤尚书看一看。 苏恒闻言拿了徐州营的账册递给尤尚书,尤尚书翻开一看,面色大变。 这尤尚书越往后翻面色越难看,而后突然呕了一口血出来。 众人大惊,忙上前搀扶,尤尚书却还挣扎着站在那里,愤怒难当地看着张侍郎。 他万万想不到,一个户部侍郎竟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情,可他却一无所知。若非今日事发,再过些时日,恐怕户部也要被他掏空了! 若是只有湍河营一事,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再加上徐州营的账册,铁证如山。 朝臣们一时都陷在震惊中,有些没缓过来。 就连张侍郎都傻了,万万想不到事情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随后,陆俞铮匆匆进殿,带来了新的证据。他趁着早朝之时,带人去将户部张侍郎以及户部与他有牵连之人的家中都查抄了一遍,果然找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臣在户部属官胡常胜家中的密室中,搜到了这些私刻的印信,其中不仅有湍河营、徐州营还有西北军的印信。陆俞铮道。 朝臣们闻言都吓傻了,连西北军的印信都敢私刻,户部的属官这胆子可是够大的,这回恐怕杀一百回头也不冤枉了。 户部在场的官员,如今不管是与此事有关还是无关,都面色苍白。要知道衙门里有人做了这么大的手脚,竟然无人察觉,哪怕是未曾参与也躲不过失职之罪,所以户部如今人人自危。 除此之外,在张侍郎及户部多位属官家中,查抄出金银财宝无数,臣留了一队人正在点数,估计一时之间尚数不清。陆俞铮道:尤尚书家中并未发现超出其俸禄范围的财物。 李堰点了点头,面色十分难看。 臣治下出了这样的事,是臣失职,臣无颜面君,求陛下降罪。尤尚书跪地磕头道。 户部众人跪了一地,张侍郎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连辩解都不会了。 岂止是你失职,在场的每一位朝臣,包括朕在内,与此事都脱不了干系。李堰道:军中儿郎护卫国土,抛头颅洒热血,我等竟连他们的粮饷都看顾不周,生生让人拿去做了私产,诸位谁还敢说自己有颜面? 众臣闻言纷纷跪地请罪。 李堰看着他们,也不叫他们起身,倒是自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来人。李堰道:除了张侍郎的官服,即刻拖出宫门斩首。 柳临溪闻言上前摘了张侍郎的帽子,张侍郎想抱住他的腿求饶,被柳临溪一脚踹在地上,随后几个禁军当朝脱了他的官服,把人拖了出去。柳临溪原本想去亲手砍了他的脑袋,但念着自己如今怀孕了,想给孩子积德,所以便忍住了。 户部其他人等,与张侍郎有牵连的暂时收押待刑部审理。李堰道:尤尚书治下不严,本该重则,但朕予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把户部的烂摊子,尽快收拾好,三日内各营被克扣的粮饷,一粒不落的补齐。 罪臣领旨。尤尚书颤颤巍巍的道。 李堰看着跪了一地的朝臣,开口道:为了防止以后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六部这几日合拟一个章程出来,内容便是六部各司该如何相互监察制约。半月之期,若是拟不好,各司一起领罚。 众人闻言忙磕头领命。 早朝后众臣唉声叹气,一方面惊讶户部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方面对于六部合拟章程一事颇为棘手。毕竟此前六部各司其职,很少互相干涉,这也是导致户部出事的根源所在。 如今李堰让他们拟出个相互监察的办法,可见是想打破原来的状态。 这样一来,六部相互顾忌着彼此的监督,做事的时候总会更谨慎一些。 下了朝,李堰又留了一帮朝臣议政。 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续要做的事情非常繁杂。 户部如何一批人落马,定然有许多事情缺人手,所以李堰还要安排其他部司抽调人手协助尤尚书。最重要的是,要尽快将西北军的粮饷安排好,否则若西北真的有异变,后续只会出更多乱子。 还有就是西北究竟会不会再次开战的事情,李堰也要提前给他信任的朝臣先打个招呼,免得真到了那一日大家猝不及防。 过几日于将军会启程去西北,朕会派人带着公文跟他一起启程,沿途借调军粮,延后再补还。李堰道:程远,你回去以后知会肖英一声,让他挑一队可靠的人,沿途护送于将军到西北。 程远闻言忙应是。 李堰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回家看看太傅。 程远闻言拱了拱手,却离开,似乎有话要说。 李堰还等着跟朝臣议事呢,不打算留他,便问道:你还有事情? 臣请同于将军一起前往西北。程远道。 你是肖英麾下,此事直接问他便是。李堰道。 程远道:肖帅 程远吞吞吐吐,显然还有话要说。 怎么?李堰问道。 肖帅对臣太过照顾,此事定然不会同意,求陛下成全。程远道。 李堰闻言大概也猜到了,程远这小子心高气傲,去从军也是为了赌气。但他毕竟是太傅的儿子,肖英在军中肯定对他颇为照拂,程远心有不甘,定然是想有机会建功立业,证明自己。 这样吧,你回去问你爹,若太傅答应你西北,你便和于行之一起走。李堰道。 程远深吸了口气,知道李堰不会松口,只得闷闷地行礼告退。 柳临溪在御书房待了一会儿,被朝臣们争论的头昏脑涨。他本想等李堰议完事,好同他分享自己有孕的事情,奈何李堰这事迟迟议不完,他实在等得无趣,便先回了寝殿。 十方在寝殿等了他一早晨,见他回来颇为高兴的迎上去。 柳临溪一把捞起他抱在怀里,十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武服,觉得十分新鲜。 我穿这身好看吗?柳临溪问道。 好看。十方道:像个大将军一样。 柳临溪道:我本来就是个大将军。 那你打过仗吗?十方问。 柳临溪道:我当然打过仗,你看我眉毛上这个伤疤,便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 还疼吗?十方摸了摸他眉头的伤疤,问道。 早就不疼了,就像你胸口的伤一样,如今还疼吗?柳临溪问。 十方皱了皱眉道:有时候,也还是会疼。 还疼吗?柳临溪怔了怔,问道。 十方向来不矫情,所以他说疼那应该是真的疼。 柳临溪闻言不大放心,便解开十方的衣服看了一眼,便见他胸口的箭伤虽然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但伤口处却隐约有些发黑。 怎么会这样?柳临溪皱眉道。 褚先生说,忍一忍就不疼了。十方道。 柳临溪捏了你十方的小脸,有些心疼。 原来褚云枫一直知道此事吗?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来人,将褚先生请过来。柳临溪道。 内侍闻言而去。 没一会儿工夫褚云枫便来了。 正好今日的药熬好了,我便给你带过来了。褚云枫端了药进来,朝柳临溪道。 十方胸前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柳临溪端过药碗放在一边,开口问道。 褚云枫看了一眼十方,开口道:十方先出去玩儿一会儿,我同你爹爹说几句悄悄话。 好。十方朝柳临溪笑了笑,跟着内侍出了寝宫。 你此前给他渡的血有余毒,我想了个法子,试着将毒血引到了他的伤口处,想试试能不能抑制住。褚云枫道:若是抑制不住,他不久后肯定会有性命之忧。 柳临溪问:若是抑制住了呢? 不好说。褚云枫道:抑制住的话,他的伤口会不定时的剧痛,但性命无忧。 剧痛?? 柳临溪一想十方那副小身板,一时有些想象不出他是将剧痛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的。而且若今天他不问的话,十方多半都不会主动提起此事。 药凉了,该喝了。褚云枫道。 柳临溪拧着眉端起药碗,正要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若是怀孕了,这药是不是不能乱喝? 以他有限的医学常识判断,怀孕的人好像连感冒药都要斟酌着吃,更别说这种复杂的药了 不对啊,若他真的怀孕了,褚云枫怎么一直没提? 从怀孕到胎动甚至小腹都有些隆起的地步,至少得怀孕三到四个月吧? 褚云枫可是神医,三四个月难道都没有诊出他有孕? 柳临溪反应过来之后,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 他端着那碗药犹豫了片刻,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怎么了?褚云枫问道。 这药,我不想喝了。柳临溪道。 褚云枫一怔,问道:为什么? 怕你下毒。柳临溪道。 褚云枫与柳临溪对视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此事柳将军需得找陛下谈。褚云枫苦笑道。 你已经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事情了吧?柳临溪问道。 柳临溪说着一只手无意识的放在了小腹上,褚云枫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他早就料到算着日子柳临溪该胎动了,也提醒过李堰应该尽快坦白,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让柳临溪先发现了。 于他而言这倒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这就是天意呢? 第63章 柳临溪此前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中, 什么都没顾得上想。 现下总算是冷静下来了,意识到了此事中的诸多疑点。 多久了?柳临溪问道。 三个半月了。褚云枫道。 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柳临溪问道。 柳将军,此事你该找陛下去聊, 不该为难我。褚云枫道。 褚云枫胆子再大,也多少要顾及一下李堰的旨意。对方既然说了要瞒着柳临溪, 他就算是做做姿态, 也总得坚持一下,不能那么快就妥协了。 柳临溪起身去关了殿门, 朝褚云枫道:不如公平一点, 你替他瞒着我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补偿我一下? 柳将军这是何意?褚云枫问道。 你把真相告诉我, 此事你知我知,陛下不会知道。柳临溪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他追究你。 柳临溪方才已经想过了,怀孕一事本是该高兴的事情, 李堰却要费尽心机的瞒着他,唯一的解释就是, 这件事有什么后果,是不值得高兴的。不管这个后果是什么, 他必须得知道, 这样才能为自己和这个孩子做决定。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褚云枫原本也不是很坚决,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所以见柳临溪铁了心追问,便也没再坚持。 陛下在你有孕之前便知道。褚云枫道。 什么意思?柳临溪不解道。 这个孩子, 是为了能让你活下去, 才有的。褚云枫道。 柳临溪一怔,骤然想起在他毒发后的某一段时日里,李堰与他亲热的非常频繁。当时他只当李堰是舍不得他, 情难自已,才会那么失控。如今想来,竟然是为了让他有孕? 我的毒之所以能解,是因为这个孩子?柳临溪问道。 确切的说,你的毒并没有解。褚云枫道:只是,转移到了胎儿的体内。 柳临溪闻言大惊,难以置信的道:你是说这孩子 你当时的毒解不了,这是唯一的法子。褚云枫道:陛下要你活着,所以瞒着你做了个这个决定。 柳临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个小生命在自己身体里的变化。此前他曾为了这个孩子,高兴不已,甚至已经设想过这个承袭着他和李堰血脉的孩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可褚云枫却告诉他,这孩子存在的唯一价值,只不过是为了救他的命。 那这孩子会如何?柳临溪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在一两个月之后,我会将这孩子剖出。褚云枫道:那个时候你身上的毒已经转移的差不多了。 即便是两个月之后,这孩子也不过五个多月,是万万成活不了的。 原来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压根就没给过这个孩子活下去的机会。 陛下太爱重你,此事褚云枫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柳临溪喃喃的道:他便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去佛堂抄经的? 是。褚云枫道。 原来如此。柳临溪道。 日日抄经茹素,可见在李堰心里,此事做的极为内疚。 毕竟是亲自决定自己孩子的生子,李堰此举与杀子无疑。 柳临溪只觉得胸口发闷,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大步走向外殿,一手推开殿门,外头的冷风裹着冰凉的雪花吹来,瞬间便冷到了人骨头缝里。他看着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来的雪,只觉得一颗心冰凉,冷得他浑身打颤。 你要去找陛下质问吗?褚云枫问道。 我找他质问什么?柳临溪关上门回到殿内,朝褚云枫苦笑道:质问他,为何不择手段要救我性命吗?还是质问他,明知道这么做会害死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还是狠着心肠做了这个决定?又或许质问他,日日吃斋念佛,是不是心有不安? 他能质问李堰什么? 他什么也问不出口! 李堰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啊,他亲手做这个决定,且要一天天守着看着,等着那个孩子一点点走向深渊,他心里的煎熬和难过一点都不会少。柳临溪怎么忍心在他那么难过的时候,再去往他心里捅刀子? 柳临溪一口气憋在胸膛里,只觉得又苦又疼,偏偏却无从吐露。 为什么这种事偏偏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和李堰好好生一个孩子呢!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柳临溪回头看向褚云枫。 褚云枫目光稍敛,开口道:若是从前,还真是没有法子。但或许是天意吧,上次在清音寺,柳将军阴差阳错为了救十方性命,帮他渡了血。当时我一直担心这毒会要了十方的命,便试了许多想要控制毒性的法子或许是时间太久,这毒的毒性已然发生了变化,与最初时不大一样了。 柳临溪想到十方胸前伤口处的淤毒,问道:你做到了,对不对? 只能说是暂时做到了,方才我说过对于此事没有把握,并非是搪塞柳将军。褚云枫道:十方这毒能不能控制住,将来会不会反噬,我确实一点把握也没有。 但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对不对?柳临溪问道。 机会一成吧。褚云枫道:或者勉强两成。 柳临溪闻言心中一喜,开口问道:两成足够了,你要怎么做,我信你。 柳将军可是太看得起我了。褚云枫道:这法子我都还没说,你就信了? 柳临溪原本以为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如今一听褚云枫说尚有机会,心中自然期待。别说是两成的把握,哪怕是一丁点的希望,他也想把握住。 其实在清音寺回来之后,我发现你体内的毒性减弱了,便私自改了你的药方。褚云枫道:此事是我擅作主张,并未告诉陛下,一来是怕他过于在意你,不同意我冒险,二来是怕万一最后行不通,他再徒增失望。 柳临溪恍然道:怪不得最近喝的药味道变了许多。 实际上不仅是入口的汤药变了,柳临溪略一回想,才发现褚云枫给他施针的穴位都变了。 我不敢太过冒进,怕功亏一篑,所以方子只改了一点。褚云枫道:但孩子眼看越来越大了,如今已经有了胎动,若想勉力一试的话,这药便需停下。 停药意味着柳临溪体内的毒,不会继续转移到胎儿体内。 但此后会发生什么后果,褚云枫并不敢保证。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柳临溪问道。 胎儿体内的毒回流,导致你被毒药反噬,父子俱损。褚云枫道。 那最好的结果呢?柳临溪问道。 我能暂时控制住你和胎儿体内的毒,待数月后剖出胎儿,再想法子。褚云枫道:若能等到那日,你体内的毒已经所剩无几,我有五成的把握可以保住你的性命。至于这孩子的命数如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希望很渺茫,但不是没有机会。 柳临溪回想这数月光景,自己每每遇到变故,似乎都能逢凶化吉。 也许他吉人天相呢? 也许,他就赌赢了呢? 好,我赌。柳临溪道。 机会很小,变数很多,陛下不会同意的。褚云枫道:他在意你的命,远远多过那孩子的命。 柳临溪道:那便不让他知道。 他是一国之君,也是孩子的父亲。褚云枫道。 可如今这孩子在我肚子里,所以我说了算。柳临溪道。 褚云枫闻言释然一笑,道:那我便舍命陪君子。 此事一旦玩儿脱了,褚云枫也难辞其咎。但他素来行事都爱冒险,尤其是在治病救人一事上,他对另辟蹊径有着天生的狂热。答应和柳临溪合作,他甚至都未必是为了救人,更多的是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 毕竟,这世上遇到这种奇毒的机会并不多。 褚云枫可不舍得就此错过。 两人达成了共识,褚云枫又替柳临溪诊了一次脉。 柳临溪如今的心情十分微妙,既忐忑又好奇。 这孩子挺坚强,自幼便身中剧毒,如今脉搏竟还如此有力。褚云枫道。 能诊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吗?柳临溪问道。 褚云枫道:不太能,因为中毒的缘故,这孩子的脉象不太稳,所以很难捉摸。 希望是个男孩。柳临溪道:若是女孩,吃这么多苦,我该心疼坏了。 柳临溪说着摸了摸小腹,一时间心中软成一片。 褚云枫诊完脉,说要重新去拟方子,便告退了。 不一会儿外殿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片刻后十方一溜小跑的进来站在门口。 我能进来了吗?十方问道。 过来。柳临溪朝他招了招手。 十方跑过来钻进柳临溪怀里,柳临溪伸手揉了揉他冰凉的耳朵,开口道:褚先生都跟我说了,你胸口的伤会经常疼得厉害,是吗? 嗯。十方点头道:不过我可以忍。 柳临溪道:什么时候疼了告诉我,我让褚先生帮你弄一些止痛的汤药。 喝药太苦了,我宁愿疼一些。十方道,师父说众生皆苦,人来了世上就是不停的受苦,既然已经那么苦了,还要再喝那么苦的药,也太可伶了。 柳临溪失笑道:你想你师父了吗? 想的,每天打坐的时候都想。十方道:我哪天回去啊? 柳临溪一怔,问道:你不喜欢住在宫里? 喜欢的。十方道:宫里有人陪我玩,还可以抱着你睡觉,也不怕冷了,但是师父们会想我。 那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柳临溪问道。 再住几天吧。十方道:然后等到了明年过年的时候,我再回来看你们,好不好? 柳临溪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十方自始至终也没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他虽然跟着柳临溪和李堰回来了,还偶尔心血来潮的叫柳临溪爹爹,叫李堰娘亲,但在他的心里,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甚至,就连清音寺也不是他心里的家。只是在他幼小且破碎的记忆中,隐约知道自己是被人抛弃到那里的,所以总下意识盼着回去,是想着抛弃他的人早晚有一天会来接他回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已经不会有人再去接他了。周回在上元节那晚便死在了离他只有一街之隔的地方,而董归被囚于天牢,此生都不可能再出来。 十方,你之前中箭的时候,流了很多血。褚先生要帮你把箭取出来,又怕你流血太多会没命,所以必须有人给你渡血。柳临溪道:整个清音寺,只有我的适合你,但是我之前中了毒,所以渡给你血中也有毒。 十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是让我伤口疼的东西吗? 是。柳临溪道:褚先生要保住你的性命,所以将毒困在了你伤口那里。今后他还需要为你施针,你也要继续喝药,所以你暂时不能回清音寺。 十方点了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中了毒,胸口也会疼吗? 会。柳临溪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道:心会有些疼。 十方闻言伸手握着他的手攥了攥,他自己毒性发作的时候经历过那种剧痛,以为柳临溪跟他一样,所以颇有种感同身受的心疼。柳临溪猝不及防被他暖到了,心底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十方。柳临溪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晚你做了个梦,娘亲生了个宝宝。 记得。十方笑道:和爹爹长得一样的小宝宝。 柳临溪道:将来若娘亲真的生了宝宝,我做主将他许配给你可好? 什么是许配?十方疑惑道。 柳临溪想了想,开口道:就是,你很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将来你们便可以生活在一起,就像 你和娘亲一样。十方道。 嗯。柳临溪点头道。 那我要好好打坐、念经,好让他喜欢我。十方一本正经的道。 柳临溪被他这副模样逗得不禁失笑,这时李堰从门外进来,身上沾了不少雪。苏恒忙帮他将雪扫干净,李堰迫不及待将外袍扔给他,直接进了内殿。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李堰搓了搓手,想碰柳临溪,又怕手太凉冰着他,于是走到暖炉旁烤了烤。 十方笑道:爹爹说 十方,这是咱们的小秘密,不告诉他。柳临溪道。 十方闻言点了点头,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 李堰见状越发好奇,走过来揽住柳临溪,问道:不告诉我,我可要吃醋了。 柳临溪看着李堰,心中诸多思绪略过,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身上这么凉,刚从御书房回来?柳临溪问道。 去了趟一念堂,把今日的佛经抄完了。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心口一疼,顿时有些鼻酸。 他今日只不过骤然知道此事,心中已经如此纠结痛楚,而李堰从三个多月前就要日日受这种煎熬。柳临溪无法想象,李堰是以何种心情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却又不得不每天告诉自己,这孩子终究来不得世上 今天朕给你们带了个好玩意。李堰说着从自己的袖袋中取出一对玉马,那玉马个头很小,比柳临溪的拇指还要小了些,但雕琢地栩栩如生,且用的是上好的白玉,成色十分难得。 柳临溪接过看了看,开口道:这东西倒是难得一见。 别说是你了,朕都没见过雕的这么精致的玉马。李堰将那玉马给了十方一只,又给了柳临溪一只,开口道:这是陆俞铮带人朝张侍郎的家宅时搜出来的,朕一看觉得可爱,便顺手牵羊揣走了。 柳临溪: 堂堂一国之君偷东西可还行? 十方拿着那玉马小心翼翼的,生怕摔坏了。柳临溪便让苏恒找了结实的丝线,编成了一股,将那玉马拴起来挂在了十方的脖子里。好在玉马个头小,雕琢地又光滑,倒也不会硌到人。 户部的烂账弄得如何了?柳临溪问道。 已经安排了人在善后,不过今日朕跟他们一起先将西北军的粮饷划拨好了,明日便先启程运送,这次出库后以及沿途押运,朕都安排了不同部司的人跟着,想来不会再出岔子。李堰道。 那便好。柳临溪道。 你今日真该一起去看看,陆俞铮他们在户部那几个贪官家里抄出来的东西,朕看了都觉得惊讶。李堰道:古玩物器便不说了,这对玉马在里头都只算是寻常的东西。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们家中搜出来的银子,禁军派了一队人去清点运送,都没够。后来陆俞铮又叫了一队人去,才堪堪将那些银子清点完。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问道:一共多少银子?柳临溪问道。 十六万两。李堰道:朝廷一年的税赋进项也不过才三十万两,他们一帮蛀虫在这几年的时间里,竟然贪了这么多。 寻常百姓家一个月的花销也不过才一两银子,十六万两,够多少百姓几辈子的花销了。柳临溪道:他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柳临溪不禁想到现代社会那些贪官,动不动查抄的时候,也会搜出几千万上亿的现金。看来从古到今,不管后果有多么的严重,都阻止不了人心中的贪念。 一旦坐在那个位置上,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贪念,起初或许还有些畏惧,时间久了便会越贪越多,一发不可收拾。好在无论有多少蛀虫,朝廷中永远都不会缺少忠君为民的好官,这大概也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吧。 粮饷的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于行之也定了回西北的日子。 他出发前,柳临溪去了一趟于府,算是给于行之践行。 这日,柳向晚还特意朝太学告了假。 于家老宅,柳临溪和于行之、柳向晚三人围坐在一桌上,各自都怀着心事,席间氛围十分微妙。柳向晚给于行之和自己倒了酒,却没给柳临溪道,还不忘解释道:兄长身上余毒未清,该好好将养,酒就不要喝了。 嗯。柳临溪笑了笑,开口道:喝多了,对孩子也不好。 柳向晚和于行之酒喝到一半,不约而同的顿住,于行之被呛了一口,咳嗽了好半晌。 你都知道了?于行之缓过来之后问道。 看来你俩确实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是和李堰一起瞒着我。柳临溪苦笑道。 柳向晚看了于行之一眼,开口要解释,柳临溪抬手摆了摆道:不必解释了,理由我都能替你们编出来一大堆,也没什么新鲜的。 那你今日来是要兴师问罪?于行之问道。 怕你不能安心,来解开你的心结。柳临溪道:褚先生已经有了解毒的法子,我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真的吗?于行之问道。 褚先生的医术,你是见过的。柳临溪道。 起死回生的事儿,褚云枫的确没少干。 于行之闻言倒是信了几分。 虽然西北如今情况未明,但大周既然对大宴虎视眈眈,再次开战是迟早的事情。于行之既然回了西北,便要司守土之职,少不得要上阵杀敌。柳临溪今日来,不仅是想把自己这件事情说清楚,也想旁敲侧击的问一下他和柳向晚的事情,免得俩人都不开口,最后留下什么遗憾分了于行之的心。 不过今日一见他倒是觉得自己多虑了。 这俩人举手投足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到了那边警惕一些,大周的人行事很不讲道义,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不能掉以轻心。柳临溪道。 于行之点头道:放心吧,咱们跟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不会轻敌的。 代我向大帅问好。柳临溪道:待我这孩子生下来,若战事再起,我定去西北与大周一战。 好,一言为定。于行之道。 于行之走后,柳临溪日日都盼着西北的军报。 直到过了二月二,也一直没有传来消息。 又过了几日,天气渐渐转暖了些,柳临溪带着十方回柳府吃了个饭。 饭吃到一半,便被人叫回了宫里,说西北的军报来了。 这么快?这才刚过二月二没几日。柳临溪惊讶道。 李堰将军报递给他,开口道:大周提前动手了,短短三日三场大战,西北军伤亡不小 第64章 柳临溪快速地扫了一眼军报, 惊讶道:西北军要朝廷增兵? 是。李堰道:大周这次攻势很猛。 柳临溪继续看那军报,越看越心惊,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大周此前与大宴胶着了那么些年, 实际上也打的精疲力尽了。但去岁大周国内主张停战的一派突然分崩离析,主站的一派占了上风, 所以他们才会选在这个时机卷土重来。 因为这些年的消耗, 已经让大周的财力和人力都很紧张了,这一战不能拖得太久, 只能速战速决, 否则大周自己也会将自己拖垮。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竟然游说了边境的另外一个叫青夷的小国, 加入了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再次开战以后,西北军会颇为吃力的原因。 青夷国在大周的东边,是一个版图十分狭长的小国家, 柳临溪看了一眼地图,发现青夷国西边靠着大周, 东边一直延伸到了海岸线。 青夷国为什么要跟大周联合呢?柳临溪问道。 定然是大周许了好处给他们。李堰道:青夷国因为的地势并不平坦,国内没什么能产粮食的地方, 所以每年都要从大宴买许多粮食。 可青夷国出产最多的鱼类, 在大宴并没有什么市场。 因为大宴也有一半的版图是临海的, 所以并不缺鱼类。 这就导致青夷国在和大宴交易的过程中, 压力一直会比较大。但大周不缺粮食,如果大周许诺供给青夷国粮食, 青夷国会与他们联合, 就不奇怪了。 咱们吃亏就吃亏在,和大周打了太久的仗,他们对咱们的习惯已经摸透了。柳临溪道:如今他们这种打法, 是想快速压垮西北军,待西北军气势崩溃,他们便可以一句进攻,打的我们没有还手之力。 李堰道:西北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想压垮西北军,并不容易。卢志邦要求朝廷增兵,应该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这封军报是卢帅亲笔写的,可见战事应该还是有把握的,不然他肯定无暇亲自执笔。柳临溪看着那封战报说道。柳临溪依着原主在西北军的记忆,知道战时军中战报多是由文书执笔,主帅很少有亲自执笔的时候。 不过两人心里都清楚,战报发出来到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将近十日的工夫,而对于战场上而言,十天的时间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卢帅要求增兵七万,这七万人要从哪里抽调呢?柳临溪问道。 李堰摊开了地图,指了指大宴东边和南边,开口道:东境和南境的兵是不能动的,西北的这第二道防线要留着作为后手,也不能轻易抽调。目前来看,最适合的反倒是徐州营和湍河营。 湍河营不能动。柳临溪道:这可是守着京畿的最后一道大门,一旦动了,京城的大门就等于开了。 如今看来,似乎只有徐州营了。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六部的几个要员都到了御书房。 众人听闻西北战事又起,都不由面色大变。 李堰将目前的形势,同他们说了一番,又提出了要抽调徐州营去增援西北的想法。 徐州营抽调七万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兵部尚书道:一来徐州营虽然离京城近,但京城已经有湍河营守卫,应该还是稳妥的。二来,整个大宴,动了其他任何地方都会有隐患,唯独徐州营是最合适的。 李堰道:当初先帝设立徐州营的时候,也是考虑到徐州营位置居于大宴中心,战时调遣增援较为灵活。 但调徐州营,也有一个问题。刑部一个较为年长的侍郎开口道:这些年来,徐州营一直是独立管辖,主帅卫鞅自先帝时便统领徐州营,臣听闻这个卫鞅行事为人颇为特立独行。如今既然是抽调增援,到了西北他便需要听从西北军主帅卢志邦的调遣。 李堰道:你是担心,这卫鞅不配合卢志邦的调遣? 臣只是有些担心,若没有这回事自然最好,否则那人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不难想象。 柳临溪凭着原主的记忆,大概知道军中的人行事是什么作风。不得不承认,此人提出的问题非常值得考虑,否则若徐州营到了西北却不服从卢志邦的调遣,那这调兵一事便是虚有其表。 自古以来,两军配合作战,最重要的便是信任和默契。 那些因为相互不信任导致的悲剧,不胜枚举。 若徐州营去了西北果真不听调遣,不仅于战事不利,反倒有可能雪上加霜。 不如派人去一趟徐州营,找卫鞅说清楚。兵部侍郎道。 臣愿意亲自前往。户部尚书开口道:此事事关大宴国运,臣愿前往徐州营,若是卫鞅不愿配合,臣大不了陪着徐州营一道去西北监督。 户部尚书在朝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他亲自前往也算是给足了徐州营面子。 柳临溪深吸了口气道:这样一来,只怕会让卫鞅更反感。 军中之人,吃软不吃硬,谁管你是不是兵部尚书啊。 真到了西北,人家就算不明着忤逆你的意思,出兵的时候若想放水避战,多得是法子和借口。这也是为什么,此前李堰坚持要换掉湍河营主帅的原因。只有自己的亲信,才是最有把握掌控,也是最值得信任的。 要不然,臣去吧。柳临溪开口道。 胡闹。李堰道:你同卫鞅又不熟,他会卖你面子? 柳临溪挑眉道:你给我一把尚方宝剑,我可以压着他。到时候卫鞅若是不从,我便拿了他的兵符,逼着他打。众人闻言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你这法子比兵部尚书的法子还不如呢。 众人正自一筹莫展之际,御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臣愿前往。 随后,那声音的主人进门,却是程太傅。 程太傅朝李堰行了个礼,开口道:卫鞅曾是老臣的学生,老臣愿前往徐州营,亲自同卫鞅说明厉害。若他不卖老臣的面子,老臣大不了陪着他去西北。 程太傅此前因为和老王爷害的柳临溪中毒一事,颇得李堰忌讳,后来还被软禁了一段时间。此后李堰圈禁了老王爷,不让他在插手朝中的事情,虽未对程太傅明着给予什么处罚,但君臣之间到底是起了龃龉,信任已经不在了。 先生李堰开口道。 陛下此前让犬子询问可否随着于将军前往西北,老臣已经同意了。程太傅道:犬子既然已经身在西北,陛下对老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临溪闻言一怔,没想到程远竟然去了西北? 程远可是太傅最小的儿子,也算是程家后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了,程太傅竟然允许他去西北? 李堰开口道:先生,朕并非不放心,只是您年事已高,徐州营一行路途颠簸 大宴如今战事吃紧,老臣这身子骨,就算是死在徐州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太傅掷地有声的道。 柳临溪看着程太傅,见他头发已经花白,整个人老了许多。他对程太傅了解不多,但知此人向来直言不讳,虽不得李堰喜爱,但忠君为国之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先帝也不会让他来做李堰的先生。 求陛下成全。程太傅见李堰不语,撩了衣袍便跪下了。 李堰上前扶他,程太傅却颇为坚决看看着他道:臣愿前往徐州营,求陛下成全。 李堰知道自己这个老师的脾气,事已至此,他若是不答应,这程太傅估计能当场撞死。李堰无奈只得点了点头道:朕允了先生便是。 谢陛下成全。程太傅这才就着李堰的搀扶起身。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朕派一队禁军护送先生前往徐州。李堰道。 谢陛下信任,老臣定不辱命。程太傅颤颤巍巍地又朝李堰行了个礼。 此事敲定,徐州营增援西北一事便算是成了一半。 众臣离开之后,李堰心中百感交集。 柳临溪看出他有心事,伸手在他手上轻轻握了握。 朕自幼便不喜欢他。李堰道:整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做派,朕做什么他都不满意,还经常给父皇打小报告。朕登基以后,他那副做派也没见改了,依旧把朕当成一个三岁小孩一般,在朝堂上经常给朕难堪,动不动就反驳朕,从不考虑朕作为皇帝的颜面。 起先李堰还颇为尊重他,念着师徒的情谊,很少顶撞。 时间久了,李堰也不耐烦了,便很少再给他面子。 久而久之,师徒两人便越来越疏远了。 尤其柳临溪中毒之后,俩人几乎形同陌路。 柳临溪失笑道:看不出,陛下这么记仇? 方才他跪在朕的面前,朕才发觉他真的老了。李堰道:好像突然就头发花白,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朕心里竟有些难过。 李堰幼时,程太傅还算正值壮年。 自先帝走后,似乎这帮老臣也都跟着一起老了许多。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太傅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把陛下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柳临溪道:依我看,太傅对陛下尚要客气许多,至少比对自己家的儿子要宽容。 柳临溪还记得程远和程太傅就是水火不相容,否则后来程远也不会从了军。 如今程远又跟着于行之去了西北,也不知程太傅心里作何滋味。 说到父子,柳临溪心中骤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又陪李堰在御书房待了一会儿,便离开去了承悦宫。 十方正在练字,一看到柳临溪忙放下毛笔跑过来迎他。 爹爹,今天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我看苏公公他们都很紧张,好像愁眉苦脸的。十方问道。 嗯,出了很不好的事情。柳临溪道:有一个叫大周的国家,在西北和咱们打起来了。 在柳临溪眼里,十方年纪虽然小,但悟性很高,所以他对十方从来不用哄小孩的那一套。 许多真相,他也不会避讳朝十方说实话。 十方皱了皱眉道:打架,那会有人受伤吗? 两个国家打架,不仅有人会受伤,还会死很多人。柳临溪道:我从前便在西北打过很多年的仗,看到过很多人死,也杀过很多敌人。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十方皱了皱眉头,一时有些难以想象战争这件事情。 柳临溪解了自己衣衫,脱了上衣,露出满身伤疤。十方一见顿时有些惊讶,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问道:这些伤口,也会和我的伤口一样,很疼吗 刚受伤的时候会比较疼,现在已经不疼了。柳临溪道。 那你还会去打仗吗?十方问道。 柳临溪摇了摇头道:如果西北的战事一直不停,我就要去。 十方瘪了瘪嘴,上前一把抱住了柳临溪道:我不想然你去。 柳临溪道:我也不想去,没有人想打仗,但如果我们不打,大周就会侵占我们大宴,到时候大宴的子民,就会成为大周的奴隶,会有更多人去死。 那怎么办?十方一脸忧愁的问道。 柳临溪道:所以,我想阻止这一切,你愿意帮我吗? 十方重重的点了个头。 柳临溪抱着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快要入夜的时候,柳临溪去了一趟御书房,朝李堰要了一道圣旨。 你确定这么做有用吗?李堰问道。 总得试试。柳临溪道。 李堰拟好圣旨,盖了玉玺,将圣旨递给他道:朕陪你一起。 不用,我自己去反倒更好说话一些,他也不会那么防备我。柳临溪道。 李堰想了想,只得同意,但还是安排了暗卫跟着柳临溪。 柳临溪带着十方,去了天牢。 十方,你和苏公公现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你再进去。柳临溪道。 十方点了点头,看着黑乎乎的天牢,有些害怕。 柳临溪道:放心,会有人保护你的,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嗯,十方不害怕。十方道。 柳临溪蹲下来,摸了摸十方的脑袋,开口道:一会儿进去见到那个人,不要怕他,不然他可能会非常难过。 他是谁?十方问道。 他是一个做了错事的人。柳临溪道:但也是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所以,你要让他伤心,好不好? 嗯,记住了。十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 柳临溪叹了口气,提步进了天牢。 天牢里潮湿又阴冷,而且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柳临溪却顾不上这些,他此刻心里又矛盾,又痛苦。 他曾想过,一辈子都不会让十方来见董归,但今天那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便忍不出想来试一试。尽管他非常不赞同自己的做法,十方还那么小,不该经历这些。可如果能为大宴的局面,争取到多一点的胜算,他不介意自己做一回恶人。 董归被用锁链锁住,关在了一间单独的牢房。 牢房里只有一扇小窗户,平利日几乎晒不到太阳。 短短几日的工夫,董归已经面如枯槁,目光中一丝生气都没有了,像是一个无欲无求只等着死亡到来的人。 你来干什么?董归见到柳临溪后,哑声问道。 来看看你。李堰开口道。 董归苦笑一声,开口道:你就不怕我死后,做恶鬼跟着你? 我这一生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跟着我的恶鬼不差你一个。柳临溪道。 董归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挪开视线,不再看他。 柳临溪拿出圣旨,开口道: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我觉得你或许会感兴趣。 柳临溪说罢示意狱卒将圣旨拿到董归面前,董归敷衍地瞥了一眼,随即面色一变。 董归目光在圣旨上快速扫过,面色越来越复杂, 什么意思?董归看完之后,恶狠狠地看向柳临溪,问道。 陛下已经收了十方做义子,并赐封河清王,还赐了他国姓,取名舟字。柳临溪道:河清王,取海晏河清之意,希望他能为大宴带来好运。舟则取了渡人之意,你当初将他送到清音寺,也算他与佛法有缘。 董归道:你们想对默儿做什么? 从今后,我会对李舟视如己出。柳临溪道。 李舟,这是十方的新名字。 柳临溪的意思很明显了,董归和周回虽然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但十方如今是李堰的义子,是大宴的河清王,与董归没有任何关系。 董归一脸戒备的道:我不明白,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原以为,十方作为他和周回的孩子,定然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却没想到李堰竟然将他收为了义子,还赐名姓封了王。 我也要做父亲了,所以我想,即便你对大宴毫无留恋和顾忌,对你的同胞毫无同情和怜悯,甚至对你的君王都毫无敬畏,但我想你对你的孩子,总还是心怀愧疚的吧?柳临溪道。 董归闻言双目一红,整个人开始抽泣起来。 柳临溪开口道:大周已经开战了,西北战事吃紧。我今日来找你,只有一句话想问你,周回曾经,可曾对你透露过任何你认为可以告诉我的信息? 让我见他一面。董归哑声道:河清王李舟你让我见他一面,哪怕是偷偷的,远远地看他一眼,求求你了。 柳临溪示意了一眼狱卒。 片刻后,苏恒牵着十方走了进来。 第65章 董归四肢被锁链锁着, 披头散发,形容狼狈。 在五岁的十方看来,的确是有些骇人。 十方几乎下意识就像往后躲, 但想起柳临溪的话来,便强忍着畏惧, 往前走了几步, 走到了柳临溪身边。柳临溪低头看他,十方便伸手牵着柳临溪的手, 这样可以让他壮壮胆子。 董归自十方进门起, 目光便一直落在十方身上。 他那双原本已经毫无生气的眼睛里,在看到十方的那一瞬间, 终于恢复了些许神采。 他几个月前狠心将十方送到清音寺之后,便再也没去看过他 。他知道自己要和周回做的事情,是九死一生的, 所以不想连累十方。作为十方的父亲,只要心里知道十方还活着, 旁的他也不在意了。 但今天见到十方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蠢的决定。 他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撇下这个孩子, 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在清音寺生了一场大病, 什么都不记得了。柳临溪道。 董归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周回此前偷偷去看十方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但周回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十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看到自己的孩子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的目光却那么陌生,董归心中便如被利刃划过一般, 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能不能走近点,让我看看你?董归声音颤抖地问道。 十方看来一眼柳临溪,柳临溪朝他点了点头,十方便大着胆子朝前走了几步。 董归目光落在十方身上,目光热切又激动,却还是努力克制着,尽量不要吓到十方。他忍不住伸了伸被铁链锁着的手,似乎想摸摸十方,却够不着。 十方发觉了他的动作,伸手在他手上轻轻握了握。 董归克制的情绪瞬间崩溃,看着十方嚎啕大哭了起来。 十方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苏恒走过去,抱起十方,将十方带了出去。 柳临溪站在董归面前,一直等他渐渐平静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董归哭了好久,才渐渐恢复平静,声音变得比方才更加沙哑。 他好像很喜欢你。董归开口道。 周回上次朝我放冷箭,是十方救了我。柳临溪道。 柳临溪的言外之意,十方救过自己的命,哪怕只为了这一个理由,他也不会为难十方。 董归点了点头道:我信你,看得出他对你颇为依赖,想来你待他不错。 那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柳临溪问道。 董归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周回平时不怎么会朝我说太多大周的事情,一来我不关心,二来他或许也不是全然信任我吧。 柳临溪一怔,顿时有些同情董归。 他自己竟然也知道,自己对周回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我们朝夕相处,日子久了,他总有不小心说漏嘴的时候。董归道:我记得他提过,大周这次会联合莒国,一起对付大宴。 莒国?柳临溪问道。 是,莒国在大周西边,地处西域,因为偏僻所以物产有些匮乏。董归道:如果莒国和大周联合的话,大周承诺会将大宴西北和莒国接壤的城池,划出来一部分给莒国。 柳临溪十分震惊,暗道大周明明是和青夷国联盟的,为什么董归说的是莒国? 这两个国家虽然都和大周接壤,但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董归还能记错了? 大周为什么要联合莒国?柳临溪道:莒国地方小,人也少,能给大周多少支援?他们为什么不去找青夷国联盟? 董归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青夷国大多数国民以打渔维生,既不放牧也不跑马,打起仗来恐怕也没多少利用价值。若论骁勇,莒国肯定是首选。 柳临溪暗道,难道大周从前选的是莒国联盟,后来出了变故,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青夷国? 但这个答案,显然董归并不能给他,因为后面的事情,周回并未告诉他。 你说你也要做父亲了?董归问道。 是。柳临溪道。 董归开口道:希望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不要苛待默不要苛待河清王,他自幼也不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我也不求他能富贵,只要他能平安长大,衣食无忧,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将来如何,早已经与你无关了。柳临溪道。 是,你说的没错,他将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董归喃喃的道。 柳临溪叹了口气,提步出了天牢。 苏恒抱着十方等在外头,见柳临溪出来,忙迎了上去。 爹爹十方伸手过去,柳临溪将他抱在怀里。 你方才害怕了吗?柳临溪问道。 十方摇了摇头道:有你在,我不怕。 好孩子。柳临溪凑上去蹭了蹭他的额头,心中略有些愧疚。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举对十方究竟是好是怀,但终归也算是让十方和董归见了一面。大概是因为怀孕了也要做父亲的缘故,柳临溪总忍不住有些同情董归。 但董归害死了那么多人,能保全他性命,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将十方送回去之后,天已经有些擦黑了。 柳临溪去了御书房,见李堰还在忙碌。 怎么样,见到董归了?李堰问道。 见了。柳临溪道。 李堰问道:可有问出什么? 他说,大周此前是打算和莒国联盟的。柳临溪道。 不可能。李堰道:莒国曾经和大宴订立过契约,父皇做太子的时候,还和他们的一个王爷拜过把子呢,他们怎么可能跟咱们动手。 柳临溪一怔,开口道:若是这样,反倒说的通了。莒国与大宴交好,那是多年前的事情,大周未必知道。所以他们打算和莒国联盟,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后来被拒绝了,所以他们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和青夷国联盟。 有道理。李堰道。 柳临溪想了想,问道:你出生之前,莒国的王爷来过大宴? 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先帝和母后都很少提此事,我也不感兴趣,所以并没有问过。不过母后应该记得。李堰道。 我去一趟永寿宫。柳临溪道。 这么晚了,不陪朕一起用晚膳?李堰拉着他的手问道。 柳临溪甩开他,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我去陪太后她老人家用膳,你让苏恒陪你吧。 李堰叹了口气,看着柳临溪的背影忍不住苦笑一声。 柳临溪到了永寿宫的时候,太后刚要用膳,见他来了,忙着人又加了一副碗筷。 堰儿怎么没陪着你?太后问道。 柳临溪一怔,这才想起来,西北的战事太后还不知道呢。 李堰怕她担心,所以没告诉她。 陛下正批折子呢,顾不上陪臣吃饭,臣只能来找太后了。柳临溪道。 堰儿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太后问道:他若是敢惹你,哀家给你做主。 柳临溪忙摇头道:其实今日来找太后,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 什么事儿?太后一边给柳临溪夹菜,一边问道。 柳临溪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今日同陛下闲聊的时候,听他提起了一些事情,颇为好奇,所以忍不住想来问问太后。 你倒是小孩儿心性,好奇心这么重。太后一脸笑意的道。 臣实在是好奇,陛下说,先帝做太子时有个莒国的王爷,曾来过京城,和先帝还拜过把子。柳临溪道:臣听闻此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太后闻言一怔,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问道:你怎么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听陛下提起,可他知道的也不够详尽,臣实在是好奇,所以只能来问太后了。柳临溪道。 太后叹了口气,略微失神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很多往事。 柳临溪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也不出生催促。 当时先帝还不到二十岁,玩儿心重。那个时候莒国派了使团来京城,随行的有一个是他们的七王爷。那个少年当时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像个大孩子一样,很喜欢先帝。先帝见他孩童心性,天真烂漫,便也与他十分亲近。太后淡淡的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两人说是拜把子,其实也就是喝了杯酒而已。但那七王爷却很是在意这位结义兄长,在京城逗留了许久,莒国派人催了好几次,他都不舍得走。 那莒国和咱们交好的契机是什么呢?柳临溪道。 毕竟莒国在西北,说起来算是地处西域,和大宴的京城离得很远。 咱们大宴自从太/祖建国以来,便一直很鼓励行商,当时咱们大宴的丝绸和茶叶被商队传过去之后,他们非常喜欢,还派人送过不少西域的东西过来。太后道。 柳临溪问道:哦,宫里还有西域的玩意儿? 你等一下。太后说罢吩咐了宫人,没一会儿便有宫人取了一个木盒过来,太后打开那个木盒,便见里头有一块成色极好的血玉,太后道:这血玉中原是没有的,成色这么好的,西域也不多见。 柳临溪拿着木盒看了看里头的血玉,心道这玩意可值不少钱,莒国人倒是挺舍得。 没一会儿宫人又拿了个木盒过来,打开以后里头是一把金镶玉的短刀。 这是莒国的七王爷和先帝结拜之时,送给先帝的信物。太后道。 柳临溪拿出那刀看了看,问道:后来呢?后来那七王爷和陛下,可有来往? 太后面色一黯,开口道:后来,那七王爷一直逗留在京城不愿回去,日子久了先帝便觉出了异样,这才知道,那七王爷原来对他一直都不是兄弟的情分。 柳临溪一怔,想起那血玉和金镶玉的短刀,顿时明白了过来。 西域许多地方,赠刀乃是定情的意思 当时先帝已经与我私定终身,所以拒绝了那个少年。少年情窦初开,对先帝满心恋慕,受不了打击所以太后闻言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伤心事。 柳临溪有些后悔今日的莽撞,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但想来,那个七王爷年纪小,又是情窦初开,少不得得闹上一闹。 西域有个地方叫枯骨庄,擅制毒,制出的毒药天下无双。莒国的人行事恣意,只觉得这毒药难得,将其视为珍宝,便进贡了两副枯骨庄的毒。当时作为太子的先帝,和他的皇兄一人得了一副太后说罢看向柳临溪。 莒国的人行事确实恣意,若是依着中原的规矩,赠人毒药这可是大忌。但大宴民风倒也不迂腐,知道莒国人没有恶意,乃是存着赠送珍宝的心思赠的毒药,所以也没计较。当时的皇帝甚至还将两副毒药赏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可见也是个恣意的人。 枯骨庄?柳临溪问道。 是。太后道:当时哀家觉得这名字特别,这才记住了。 柳临溪心头不禁一滞,骤然想起了什么。 他身上所中之毒便是老王爷下的,据褚云枫所说,也是极其难解。 难道他中的便是这枯骨庄的毒? 后来呢?柳临溪问道。 七王爷被先帝拒绝后,心中苦闷不已。他心知先帝所爱之人是哀家,一怒之下,偷了先帝那副毒药,给哀家下了毒,并亲手毁了解药。太后道。 柳临溪: 这七王爷,竟然是个疯批? 枯骨庄的毒每一副都有专门的解药,而且都不一样。服了毒之后几个时辰之内服下解药才能解毒,解药一毁,中毒之人便只有几个时辰可活。先帝得知哀家中毒,又得知那解药已经被七王爷毁了,悲愤交加,当即就要殉情。太后道:七王爷舍不得先帝死,便告知了先帝除了解药之外,其实还有一种解毒的法子。 这解毒的法子,柳临溪已经猜到了。 他也依稀记得,太后说过在李堰之前还有过一个孩子 想来,那个孩子最后没能留住。 柳临溪万万想不到,这件事情竟然能扯到自己的身上。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若当年太后没有被七王爷下了毒,若先帝没有要殉情,七王爷也不会告诉先帝解毒的法子。 那当日柳临溪毒发之时,大概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起来,太后曾经失掉的那个孩子,也算是救了柳临溪一命。 当时为太后解毒的太医,可是姓褚?柳临溪问道。 你怎么知道?太后问道。 柳临溪苦笑道:陛下去岁接了褚云枫进宫,难道不是得了太后的指点吗? 太后闻言眼圈一红,便知道柳临溪已经知道了中毒一事。 哀家当真想不到,过了二十年,另外一副毒药竟然被王爷用在了你的身上。太后说着便落下泪来,哽咽道:溪儿,你不要怪堰儿,他是太爱重你了 柳临溪道:太后莫要难过,臣并不怪陛下。 太后掩面抽泣了片刻,想到自己曾经对先帝的怨,直觉心如刀割。 你当真不会怪他?太后问道。 臣对陛下只有心疼。柳临溪道:这也是他的孩儿啊若是换了臣,臣定然也舍不得他死。一个未曾谋面的孩子,怎及得上眼前人臣虽疼惜肚子里这孩子,却也决计不会责怪陛下。 柳临溪伸手摸了摸小腹,眼圈也有些发红。 太后伸手按在柳临溪手臂上,开口道:你今日来问我此事,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柳临溪点了点头道:太后,此事事关大宴的安危,臣不愿隐瞒,但陛下的苦心,您也该知道。太后点了点头,又忍不出落下泪来。 今日之事,臣全当没有问过,请太后在陛下面前也不要提起。柳临溪道。 为何?太后开口道:你想要做什么? 柳临溪看了一眼盒子里的金刀,目光中带着几分决然开口道:这柄金刀,请太后借给臣一用。 溪儿。太后抓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太后看着柳临溪,便见他神色坚定,似乎已经打定了什么主意。 柳临溪深吸了口气道:若臣没猜错,此后莒国与大宴一直未曾来往,便是因为此事吧? 是。太后道:莒国的国君后来得知了此事,十分愧疚,差了使者来过几回,先帝登基时,他们也送了厚礼,但都被先帝退回去了。 他们心存愧疚,倒也一直信守承诺,没有与大宴为敌。柳临溪道。 你告诉母后,你到底要做什么?太后问道。 柳临溪拿过那柄金刀,起身朝太后行了个礼,开口道:这柄金刀臣先借走若是还不回来,请太后定要告诉陛下,可莫要学着先帝去殉情,若是那样,臣做了鬼便再也不见他。 溪儿太后拉着柳临溪,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目光中满是痛惜:不行,你若有个好歹,陛下也会死的。 臣并非是为了求死,臣是要求活。柳临溪道:求自己活,求这腹中的孩儿活,求陛下和大宴的子民都能活。 可你不该自己去涉险。太后道。 此事旁人做不了,只有臣能做。柳临溪道:请恕臣今日唐突了,太后保重。 柳临溪说罢朝着太后郑重地拜了一拜,而后拿着那柄金刀转身离开了永寿宫。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抑制不住,扶着桌沿痛哭失声。 第66章 柳临溪回到寝宫的时候, 李堰已经回来了。 不过他只是将办公地点挪到了寝宫而已,柳临溪进门的时候,便见他依旧拧着眉头在写公文, 听到柳临溪进门也只是抬头冲他笑了笑,连话都没说。 这都什么时辰了, 你怎么还在忙?柳临溪凑过去, 在背后抱住李堰问道。 西北一开战,里里外外且有的忙呢, 这几日都别想消停了。李堰道。 柳临溪将下巴搁在他颈窝, 低声道:要忙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啊。 别闹,小心我收拾你。李堰笑看了他一眼问道:母后怎么说的? 嗨, 左右不过是两国正常往来,没什么新鲜的。柳临溪道:提到先帝太后还有些伤感,我也不好继续问了, 就先回来了。 李堰道:无妨,咱们本来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别的路。明日先生便启程了, 几日后若是不出意外,徐州营便会出发增兵西北, 到时候有卢志邦和卫鞅联手, 区区大周和青夷国, 能奈大宴何? 柳临溪点了点头, 抱着李堰的手开始有些不老实,李堰一把捉住他问道:怎么, 柳将军今日这是对朕有什么想法? 臣对陛下日日都有想法, 只可惜陛下吃斋念佛久了,似乎对臣不怎么有想法了。柳临溪道。 这是在抱怨朕的不是?李堰轻笑,转过头目光十方露骨的在柳临溪身上打量。 柳临溪也不矜持, 凑上去低声问道:那陛下打不打算补偿臣? 这可是你说。李堰起身将人抱住放到书案上,目光带着灼/人的温度道:咱们可提前说好了,一会儿你若讨饶,朕可不会停下。 臣绝不讨饶。柳临溪勾住李堰的脖颈吻了上去。 李堰倾身上前,毫不犹豫地回应了他的吻。 柳临溪说了绝不讨饶,最后还是被李堰折腾的食了言。 倒不是他经不住,而是李堰实在手段太多,花样也一次比一次多。柳临溪都忍不住好奇,他看着整日一本正经,清心寡欲的,怎么就每次都能玩儿出花来呢? 当夜,俩人在书案上折腾了一回儿,洗完澡又在浴房里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后来柳临溪腿软的有些站不起来,李堰才把人抱回内殿放到榻上。 睡吧,朕去把公文写好再来陪你。李堰亲了亲他的额头,起身要走。 柳临溪却一把拉住他,开口道:不要走,我想让你陪我,不想让你去写公文。 刚才不是哭着说不要了吗李堰一脸笑意的揶揄道。 陪我说说话吧,不折腾了。柳临溪道。 李堰闻言只得妥协,钻到被子里搂着柳临溪,低声道:那朕哄你睡觉,等你睡着了,朕再去。 可是我不困,我也不想睡觉。柳临溪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丝毫看不出睡意。 怪不得他们都说从此君王不早朝,若你日日早晨这么磨着我,我估计也狠不下心撇下你。李堰道:从前倒是没发现你这么磨人。 柳临溪道:就这一回,多了我也觉得肉麻。 李堰抱着他,见他英俊的脸上微微带着红意,没一会儿工夫又有些心痒。 柳临溪觉察到了什么,伸手勾住他的下巴,主动又凑了上去。 李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柳临溪看着他,开口道: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什么?李堰心有旁骛,并未发觉他话里的异样。 明日程太傅去徐州,我去护送他如何?柳临溪道。 李堰闻言一怔,目光中的欲/火瞬间凝滞,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警惕。 不行。李堰语气冷硬的道:徐州营路途也不近,一路颠簸,你去做什么? 程太傅年纪都那么大了,他都不怕颠簸,我更不怕。柳临溪:再说了,我护送他,又不是快马加鞭,这路上肯定走得又稳又慢。 不行。李堰起身披上外袍,朝柳临溪道:此事没得商量。 李堰说罢帮他盖好被子,自己又去了书案边坐下,拿起笔开始写公文,看样子是打算直接不理人了。 柳临溪自然不肯罢休,裹着被子跳下床,赤着脚一溜小跑跑到了书案旁的矮榻上。李堰一脸无奈,皱眉道:你磨我也不行,我不会让你去徐州营的。 李堰说着大步走到矮榻边,把柳临溪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打算送回榻上。柳临溪一把按住他的手,问道:你是不是怕我跑了? 李堰一怔,开口道:你想去西北,是不是? 不是。柳临溪道:我只是想去徐州营看看。 柳临溪,你觉得朕会信你吗?李堰道:自从得知西北要有异动,你就没消停过,你以为你不说朕就看不出来吗?你晚上做梦说梦话,都喊打喊杀的。 柳临溪: 说梦话,这是孕期缺钙啊。 是,我是想去。柳临溪道。 此事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不承认反倒显得心虚了。 李堰: 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我本来就是个将军,我的职责就是带兵打仗,西北有变我自然想去。柳临溪道:但是我现在能去带兵吗? 柳临溪看着李堰,伸手拉着李堰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他的小腹适时地传来了胎动,李堰面色一变,忙收回手,有些无措地看着柳临溪。 李堰万万没想到,柳临溪竟然已经知道了此事。都怪最近事情太多,他忙得焦头烂额,将此事一拖再拖,拖到了今日。眼下又是在这个节骨眼,对方突然戳破,搞的李堰非常措手不及。 这孩子都四个月了,你就算没生过孩子,也该知道孩子大了会胎动吧?柳临溪道。 你听我说李堰上前拉着柳临溪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的道:这件事情你听我跟你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柳临溪浮夸地甩开他的手。 李堰一脸紧张的道:我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可你还是瞒了我。柳临溪瞪着李堰,开口道: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我现在早就偷偷跑到西北了,大周和青夷国能翻出这么大的浪吗?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李堰伸手去拉柳临溪,柳临溪将手往后一背,摆出了一副无理取闹的架势。李堰没见过柳临溪这样,再加上对方有孕一事骤然被戳破,整个人都傻了,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且柳临溪这副样子,半真半假的,李堰也分辨不出来,对方到底是在兴师问罪,还是在秋后算账,还是别的什么他最怕的便是柳临溪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或者孩子的举动。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李堰问道。 让我去徐州营。柳临溪道。 李堰: 怎么又绕回来了? 你为何一定要去徐州营?李堰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柳临溪道:我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又不能去西北,徐州营要去增援,我去送一送,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柳临溪说着眼圈一红,那副样子别提多委屈了。 李堰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抱住他,开口道:我是怕你 怕我跑嘛可是现在我也打不了仗,能跑到哪儿去。柳临溪道:若是给大周的人看到我挺着个大肚子带兵,人家不得笑话你这个做皇帝的吗?我可不许。 李堰闻言不由失笑。 柳临溪放缓了语气又道:孩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如果不是你想了这个法子,我早就死了,我一点也不怪你。放心吧,我的命金贵着呢,为了你我也不会胡闹的。这次我真的只是想去看一眼,疾风将军戎马半生,如今也只能去给徐州营壮壮行了。 柳临溪软硬兼施,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李堰震惊又愧疚之下,被柳临溪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勉强点了点头道:朕会把剩下的暗卫都安排给你,再多派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去徐州。 褚先生还要给我施针,所以他也得同行,正好把十方也带上,让他看看我大宴国的威武之师,将来说不定也是块从军的料子。柳临溪笑道。 李堰原本还有些不放心,一听柳临溪想的这么周全,顿时安心了不少。 连褚云枫和十方都带上了,想来也不会有别的心思。 好了,抱我上床吧。柳临溪一手揪着被子,一手伸向李堰。 李堰一脸无奈,上前把人一把抱起来,放回了榻上。 柳临溪这回可算是老实了,裹着被子倒头就睡,李堰在旁边守了一会儿,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末了,他偷偷将手按在柳临溪小腹上等了一会儿,直到再一次摸到胎动,这才小心翼翼的抽回手。 此事他原设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形,怕柳临溪恨他,怕柳临溪接受不了,怕柳临溪不原谅他。却没想到最后,是以这种方式收场,他从头至尾甚至都没能解释一句,但他想说的,柳临溪全都知道,而且一概不追究。 李堰冷静下来之后,只觉得对柳临溪心疼得不得了。 怎么这么好的一个人,偏偏要受这么多的苦 第二日一早,柳临溪早早便起来了。 苏恒得了李堰的吩咐,给柳临溪置办了不少东西。若非马车有限拉不下,他恨不得将半个寝宫都给柳临溪带上路。也不知这是苏恒自己的意思,还是李堰的意思。 十方听说要去徐州营,也有些兴奋,他小小年纪尚未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这徐州在哪儿,但听说要走好几天,便觉得应该是个很遥远的地方。人在年幼的时候,对远方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李堰早早便下了朝,亲自将人送到了宫门口,东拉西扯的叮嘱了一圈。 柳临溪见他那副模样,上前抱了抱他,拉着他的手在自己小腹上逗留了一会儿。 放心吧,大的小的,都会好好的回来。柳临溪道。 一路上不许骑马,只能坐马车。李堰道:如果你骑马,回来之后朕就罚他们。 柳临溪道:知道,有太傅一道,我骑马也走不快,这么冷的天何必呢。 李堰点了点头,这才不情不愿的把人扶上马车。 柳临溪上了马车之后,笑着朝李堰挥了挥手,然后关上车帘,便敛起了笑意。十方和他同乘一辆马车,见他面色有些沉郁,便凑过去坐在在身边,伸手搂着柳临溪的胳膊。 是不是舍不得娘亲?十方问道。 怕他舍不得我。柳临溪道。 十方闻言捂着嘴偷笑了一下,然后撩开车帘朝李堰道:我会照顾好爹爹的。 李堰闻言不由失笑,冲十方和柳临溪挥了挥手。 马车驶离宫门,由两队禁军护送,一路朝着徐州进发。 好在这一路天气晴好,他们虽然行的缓慢,没几日便也到了徐州城外的驿站。 众人在驿站内歇息,有人快马加鞭去了徐州营通传。 柳临溪安顿好十方,特意去了一趟程太傅的房中。 这一路上,程太傅对柳临溪都不如何理睬,大概是因着此前种种印象所致,他对柳临溪明显是不太待见。但柳临溪并不以为意,他也不在乎程太傅如何看他。 太傅大人,下官有一事想叨扰片刻。柳临溪立在门口到。 嗯。程太傅淡淡的应了一声,柳临溪便跨进门,还回手将门掩上了。 什么话便光明正大的说,柳将军何必偷偷摸摸?程太傅不满的道。 此事,还真不能光明正大。柳临溪笑道。 程太傅闻言皱了皱眉头,坐在桌前也不看他,等着柳临溪开口。 一会儿徐州营便要来人接太傅了,下官长话短说。柳临溪道:前几日我从董归那里知道了些事情,原来大周此前并非找的青夷国联盟,而是找的莒国。 太傅没想到他说的是正事,面色缓了几分,开口道:莒国与大宴曾经颇为交好,不会和大周联盟的。 是,我也是后来从太后那里,得知了先帝登基之前与莒国那位七王爷的事情。柳临溪这话其实带着几分试探,他不知道程太傅是否知道那段往事,但他此言一出,一见太傅那表情,便确定这件事情,程太傅是知道内情的。 也是,当时事情闹得那么大,还关系到两国的邦交,程太傅作为朝廷重臣,知道此事也不稀奇。 此事过去也有二十年了吧,朝中的老臣都缄口不提,知道的人还真不多了。程太傅道。 这位七王爷如今在莒国也算是一位手握重权的皇亲。柳临溪道:我打算去会会他。 程太傅闻言一怔,问道:什么? 我打算去会会这位七王爷。柳临溪道。 程太傅大惊失色,问道: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一来这是两国的事情,并非儿戏,二来七王爷纵然对先帝有意,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况且先帝已经驾崩了,你去找他能做什么? 大周当初找莒国联盟的时候,提过不少好处,这些好处,除了割地之外,咱们也能给他们。柳临溪道:大周能和青夷国联盟,咱们为什么不能和莒国联盟? 程太傅: 虽然不认同他,但是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不妥。程太傅道。 不妥,不是不行,对吧?柳临溪道。 程太傅面色几经变换,显然也在思量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把握不大,没必要冒这个险,说不定那七王爷想起旧事,恼羞成怒,迁怒于你。程太傅说罢看了一眼柳临溪的小腹,开口道: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顾着你肚子里的龙胎吧。 柳临溪穿着长袍,虽然肚子还显不太出来,但程太傅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他并不知柳临溪怀孕的前因后果,所以对柳临溪此行的把握,便也拿不准。 太傅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徐州营去了西北,联合西北军和大周、青夷国鏖战,一两个月下来,成败先不论,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柳临溪道:咱们同大周已经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该打够了。况且,程远还在西北呢,大宴国不知道多少像他这样的孩子,原本不该去抛头颅洒热血的。 程太傅面有动容,开口道:好儿郎为国效力,说什么该不该的? 我打过的仗太多了,我不想让他们无休止的打下去。柳临溪道:况且,输赢都未定,即便是这一仗咱们拼尽全力,也可能到头来只是两败俱伤。 你以为仅凭你一己之力,能阻止的了吗?程太傅道。 总得试一试。柳临溪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你瞒着陛下的,对不对?程太傅问道。 是。柳临溪道:如今前头的路,我已经趟好了,后头的路请太傅帮我。 程太傅叹了口气道:你这是要让老夫,把和陛下这一丁点情分,也耗了。 我同陛下的情分,我都能放下,太傅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柳临溪道。 程太傅闻言不由笑了笑,看向柳临溪,目光中少有的带了几分欣赏,他开口道:当初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远儿这孩子心高气傲,为何就偏偏对你情有独钟。如今看来,我这个逆子旁的不行,看人的眼光倒是比他爹强一些。 柳临溪: 说这些干嘛,大可不必。 第67章 柳临溪原以为卫鞅会派属下来迎接程太傅, 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了。 卫鞅到了门口之时便大声自报家门,嘴里喊着要迎接先生。 待程太傅从屋内出来,卫鞅已经等在院中, 一见到程太傅伏地便拜,给程太傅行的竟是大礼。卫鞅看着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 身材健硕, 仪表堂堂,且浑身带着一股子军中男儿特有的干练。 学生未及远迎, 让先生受累了。卫鞅说着又磕了个头下去。 程太傅扶他起来, 开口道:黑了,也瘦了。 卫鞅道:学生不孝, 自担了这徐州营统帅一职,建功立业的事情倒是没做出来,反倒不能随时进京去探望先生。学生日日挂念, 只盼先生在京城一切都好。 柳临溪此前并未见过他,但听朝臣所言, 都说这卫鞅性子颇为跋扈,若非如此也不需要劳烦程太傅专程跑这么一趟。如今一见, 柳临溪虽看不出他性情, 却知道找程太傅来这一趟应该是稳了。 这卫鞅对程太傅十分敬重, 但对柳临溪却不大放在眼里。与程太傅简单说了会儿话之后, 他搀着程太傅便朝外走,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过柳临溪一眼。 柳临溪不以为意, 卫鞅不理他, 倒是省了他寒暄的力气。 众人乘着马车到了徐州营的帅府,卫鞅已经着人摆了接风的宴席,要款待程太傅。 卫鞅亲自搀着程太傅去了前厅, 将他安排在主位上。 柳临溪领着十方跟着后头进去,却被卫鞅的副将拦住了。 敢问这位是?副将问道。 在下柳临溪。柳临溪朝他拱了拱手道。 那副将表情并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他身份,闻言也不让路,开口道:哦,原来是禁军的兄弟啊,大帅已经让人在偏厅摆好了席面,咱们随行的禁军兄弟们,都安排在那边。 柳临溪闻言一怔,意识到此人压根就是在刻意羞辱自己。 毕竟柳临溪的名字,整个大宴不知道的恐怕没几个,更别说是行伍之人了。 既然知道他的名字,自然也该知道他的身份。且不说他是禁军副统领,即便一个疾风将军的名头,坐在卫鞅的主宾席都不过分。如今卫鞅不仅不让他进前厅,还刻意将他和禁军随行的人安排在一起,摆明了就是有意的。 若是换了往常,柳临溪大概会有几分不高兴,多少要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但此时他不想节外生枝,也实在不如何在意人家将不将他放在眼里。 有劳了这位兄弟。柳临溪朝他点了点头,拉着十方便去了偏厅。 禁军的人刚落座,一见柳临溪进来,顿时都站了起来。 柳副统领。众人齐声道。 客气什么,都坐下。柳临溪挑了个位置,带着十方一起坐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迷茫。 片刻后,终于有个机灵点的人,反应了过来。 卫鞅太过分了,竟然如此怠慢副统领,属下去找他理论。那人说罢便要走。 回来。柳临溪开口道:太傅大人坐在前厅呢,不要去惹他老人家不痛快,咱们此行又不是来要面子的,不要节外生枝。 那人闻言只得坐下,但面色依旧不大好看。柳临溪虽然在禁军中待得时间不长,但众人都知道他在西北的战绩如何,再加上柳临溪此前在禁军的人面前也露过一手,众人多少都还是很服他的。 最重要的是,在京城之中或许还显不出来,但出了京城他们禁军就是荣辱与共了。卫鞅瞧不起柳临溪,那就等于是瞧不起禁军,四舍五入就是瞧不起陛下至少在座的很多禁军儿郎是这么想的。 柳临溪见他们都闷闷不乐,开口道:十方,你劝劝他们。 十方不会劝人 ,但我饿了,我们可以吃饭了吗?十方开口道。 众人闻言不禁失笑,场面顿时轻松了不少。 柳临溪难得和他们一起吃饭,觉得还挺新鲜的。 只是没想到他刚坐下没一会儿,众人顿时止住了笑声,纷纷看向柳临溪身后。柳临溪回身望去,便见卫鞅带着自己的副官走了进来。 柳临溪正在给十方夹菜呢,瞥了一眼卫鞅也没打招呼。 对方都不怕得罪他,他自然也不怕得罪对方,看谁混不吝呗。 柳将军,请恕本帅安排不周,委屈了柳将军。请将军移步随本帅去前厅用膳。卫鞅开口朝柳临溪道。 柳临溪伸手抹去十方嘴角的油渍,开口道:我等来徐州营叨扰,卫帅赏一顿热饭,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怎么敢客气?再说了本将军坐在这里,哪里委屈了?这里都是陛下跟前的一等侍卫,本将军旁边还坐着陛下前几日刚册封的河清王。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请柳将军和小王爷恕罪。卫鞅又道。 是末将唐突了,柳将军若是心里不高兴,大可冲着末将来便是,我们大帅已经亲自来请了,也希望柳将军能给个面子,高抬贵脚移步前厅。站在卫鞅身后的副将开口道。 卫鞅闻言瞪了他一眼,但那个副将一脸不忿,显然依旧不服气。 咱们柳副统领和小王爷不在意这些虚礼,在宫里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和咱们同席吃过饭,便是陛下来了,也没有饭吃到一半就把人叫走的规矩。禁军中有人开口道。 是。卫鞅朝柳临溪拱了拱手道:卫某安排不周,还望柳将军海涵。 不敢。柳临溪起身朝卫鞅拱了拱手道:卫帅请回吧,小王爷喜欢和他们一起坐,在下自然得陪着。 他话音刚落,程太傅走了进来。 柳临溪一见程太傅,不由有些惊讶。 先生。卫鞅垂首朝程太傅作了个揖。 劳烦卫帅给老夫加个凳子。程太傅道。 先生,您这是卫鞅一脸为难,但见程太傅态度坚决,只得亲自去取了个凳子过来,放在了柳临溪身边。柳临溪起身扶着程太傅坐下,忍不住吸了口气,没想到场面会变得这么尴尬。 老夫枉为人师,让柳将军见笑了。程太傅朝柳临溪拱了拱手。 柳临溪忙还礼道:太傅大人客气了,晚辈惶恐。 程太傅叹了口气道:柳将军在西北之时,战绩卓然,杀敌无数,流过不少血,受过不少伤。老夫不曾去过西北,但看过军报,知道那寥寥几笔背后,是多少腥风血雨,多少枯骨热血。 程太傅到底曾经是皇帝的老师,气势和氛围拿捏得死死的,众人一听他说话,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不敢作声,就连十方都听得一本正经。 京城疫症,柳将军不顾安危和满朝文武的猜忌,封了城门,这才让疫症免于流出京城。后来又带着巡防营和禁军,在城中百般奔走,仅仅几日的工夫便控住了疫症的蔓延。程太傅道:老夫在朝堂上听太医馆的院判说过,若没有柳将军的果敢,京城至少会多死上万人。 晚辈不敢居功,只是疫症能控制住,是众人齐心协力的结果,若有任何一环不曾尽心,结果都会不一样。柳临溪道:太傅大人如此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柳将军说的好,任何千难万险之事,都敌不过一个齐心协力。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老夫却没有教会自己的学生。程太傅道:大宴虽国力强盛,但如今战事逼紧,到了这个节骨眼,老夫最得意的门生,竟然还想着如何给人下马威。 程太傅说罢看向卫鞅,开口道:怎么,你在此羞辱了柳将军,到了西北军卢志邦便会高看你一眼吗?你若是想分出个高下,今日直言挑战柳将军,他在西北征战数年,会怕了你不成?你当着老夫的面使这种小儿手段,你让老夫如何相信到了西北你能守住国土? 学生知错了,请先生不要动怒。卫鞅闻言直接跪下,朝程太傅磕了个头。 卫鞅小人之心,让柳将军见笑了。卫鞅又朝柳临溪拱了拱手道:还望柳将军海涵。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副将扑通一声跪下,开口道:太傅大人息怒,今日对柳将军不敬之事,纯粹是末将一时兴起,并非大帅吩咐的。末将末将素来知道大帅对太傅大人敬重,又得知柳将军此前曾辜负过程小公子,末将这才猪油蒙了心,想着替大帅教训一下柳将军,末将知错,请太傅大人和大帅责罚。 柳临溪: 你们可真棒,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能扯到程远呢? 这副将的话倒也不假,卫鞅虽然不待见柳临溪,但不让他上桌吃饭这种矬事儿还真干不出来,到底是太傅教出来的学生,这点气度不至于没有。 今日之事他不仅是被属下牵连,而且在程太傅不满之后,他还亲自跑了这一趟请人,只是没料到柳临溪不买账,这才闹到了现在的局面。 柳临溪本意也并非是想闹大,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程太傅今天为了他发这么大的火。程太傅明明此前也不是很待见他的呀,现在倒是为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卫鞅数落的狗血淋头。 眼看程太傅堵着气,一句话也不说。 卫鞅一个堂堂徐州营主帅还跪在地上呢。 柳临溪十分无奈,看了一眼十方,开口道:小王爷,依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呢? 十方也被这局面吓得够呛,被柳临溪这么一问,他小声道:要不,先吃饭吧,我好饿。 他此言一出,程太傅程太傅倒是有些忍俊不禁了。 柳临溪就坡下驴,开口道:太傅大人,您看要不然咱们先吃饭? 老夫就在这边陪柳将军和小王爷,你们该去哪儿去哪儿。程太傅道。 卫鞅见状告了个罪起身,带着一帮子手下撤了出去。当然这饭他是吃不下了,带着副将等人在偏厅的门口罚了半个时辰的站,一直等到程太傅他们吃完饭出来。 饭后,程太傅将卫鞅和柳临溪叫到了自己屋里。 俩人本来也没多大仇怨,方才多半也是误会,闹了这么一出,反倒少了几分嫌隙。 尤其在面对程太傅的时候,柳临溪也不由生出了几分畏惧,和卫鞅站在一起对视了一眼,彼此十分默契,都不敢吱声。柳临溪忍不住感叹道,这普天下敢和程太傅叫板的人也只有李堰了吧?毕竟李堰是天子,底气比寻常人要足一些。 卫鞅,你可知老夫为何要当着你底下人的面,那般驳你的面子?程太傅问道。 学生知道,先生是怕学生心中傲气太甚,到了西北约束不好部下,不能配合卢帅和他的西北军。卫鞅道:今日一事,先生有意闹得这么大,想让学生和徐州营的人都知道,若不能放下成见彼此接纳,两军相加非但无法事半功倍,反倒有可能雪上加霜。 程太傅点了点头道:希望你手底下那帮刺头儿,也可以明白老夫的苦心。 先生放心,此番到了西北,若有徐州营儿郎不服西北军管教,学生便投入西北军中,永不再回徐州。卫鞅道。 柳临溪: 这也大可不必! 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师,便有什么样的学生。 经过今日之事,柳临溪对这个程太傅还是多了几分佩服的,连带着对这个卫鞅都有些刮目相看。原本对徐州营增援一事,他还不如何放心,如今却觉得心安了大半。 柳将军,你同老夫说的事情,需要帮什么忙的,尽管告诉卫鞅便是,让他去给你办。程太傅道。 好。柳临溪忙道:说起来事情还挺多的,可能也得花费些银两。 柳将军但说无妨。卫鞅道:卫某但凡能办到的,定竭尽全力。 柳临溪道:一会儿你让你的手下准备些好酒,找几个酒量好的,陪我带来的这帮禁军的弟兄好好喝一杯,争取让他们睡到明日午后。 这卫鞅看了程太傅一眼,对方点了点头,卫鞅忙道:没问题。 再有就是,需要帮我找一个来往西域的商队,明日一早便要出发,茶叶丝绸等货物,也要都备好。柳临溪道。 卫鞅道:这个不难,徐州城每隔不久都会有商队往西域行商,我一会儿便着人去办。 还有劳烦卫帅借几个人给我,要求看起来像商人的那种,身手最好不要太差,将他们编入商队之后,明日同我一起出发。柳临溪道。 卫鞅一怔,问道:柳将军要去西域? 柳临溪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最后一件事就是,此事你知我知,程太傅知,没有别人知。尤其是禁军的那帮弟兄,他们醒了之后一定会找我,到时候还要请将军代为圆谎,就说我陪太傅去营房里巡视了,两日后才会回来。 两日一过,禁军的人再想回宫报信,也来不及了。 当晚柳临溪待十方睡着之后,去找了一趟褚云枫。 他既然要走,褚云枫是不能瞒着的,不然褚云枫见不到他,当天就会露馅。 莒国的七王爷?褚云枫道:我听家父提起过他,当年便是他亲手下毒差点害了太后的命。家父亲自为太后祛的毒,最后孩子没有保住,家父耿耿于怀,也怕先帝会过不去这个坎儿,所以不久就离开了太医院。 柳临溪道:我算过日子,我这趟去莒国,来回至少要一个月的工夫。 你确定你去了还回得来?褚云枫道:这个七王爷也不是一般人,疯得很。 柳临溪道:心意已决,这趟我非去不可。 我也没打算拦你,知道拦不住。褚云枫道:但是有一条,我必须跟你一起走。这一路太远了,万一你有个好歹,连个救你的人都没有。况且你这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就算不顾及你,也要为他着想一下。 不行,十方怎么办?他身上还有毒呢,你得替他压制毒药。柳临溪道。 这还不简单吗?带着十方一起走,让他见见世面。褚云枫道。 柳临溪: 总算有个比他更疯的人了。 我带着十方出来,是为了不让陛下疑心,不是为了带他去莒国冒险。柳临溪道。 既然是为了安陛下的心,你何苦不安到底呢?褚云枫道:你若是带了十方不带我,你猜陛下会不会疯? 柳临溪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停药的事情,并没有告诉过李堰。也就是在李堰的意识里,柳临溪现在依旧需要褚云枫每天为他施针和用汤药调理。若是他失踪了,而褚云枫回了宫,李堰势必会崩溃。 我千算万算,怎么将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柳临溪有些懊恼的道。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失踪后再让褚云枫回去解释,李堰也只会觉得这是在骗他,万万不会信的。 若是带着十方,你总要顾忌一些,行事或许会更谨慎。褚云枫道:这样陛下定然会稍稍安心一些,不至于真的疯了。 柳临溪沉吟片刻,开口道:好,到时候你们跟着商队,在进入莒国境内之前,你们就找客栈歇着,等我回来的时候再与你们会和。 可以。褚云枫点头道:你那些暗卫怎么办?他们可没喝酒。 这便是要拜托你的最后一件事情,给他们下点药,最好能睡两天两夜那种。柳临溪道。 褚云枫闻言一挑眉,开口道:其实一直没告诉你,治病只是我的副业,下毒才是我的老本行。 柳临溪: 第68章 徐州营将在三日后出发前往西北。 而卫鞅作为主帅, 次日一早便要去大营点兵。柳临溪和程太傅名义上是随他一同前往,而实际上天刚蒙蒙亮,柳临溪便带着褚云枫和十方, 直接去了城外的驿站。卫鞅给他安排的商队以及混入商队的护卫都已经提前等在了那里。 柳临溪昨晚连夜写了两封信,一封是让卫鞅带给西北军主帅卢志邦的, 另外一封则是让程太傅回京之后带给李堰的。至此,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要看莒国一行到底能不能顺利。 柳将军这招挺狠, 程太傅三日后启程回京, 加上路上耽搁的时日,到京城起码也要六七日之后了。褚云枫道:到时候陛下若是猜出来你的去处,派人日夜兼程的追赶, 等到了莒国之时, 你该办的事情也都办完了。 褚云枫顿了顿, 又补充道:当然,若是有什么不测,多半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柳临溪瞥了他一眼, 开口道:头一天出门, 不能说点吉利的吗? 吉利的话你找他们说去吧, 都准备的一套一套的, 就等你呢褚云枫指了指商队的大当家朝柳临溪道。大当家姓朱, 商队的人都称呼他老朱。老朱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 长得很朴实,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踏实,容易产生信任感。 柳老板,方才我们已经烧过香磕过头,咱们这会儿可以出发了。老朱道。 柳临溪第一回 听说行商的人出发前还得烧香磕头, 不过好在人家事儿都办完了,也没让柳临溪跟着凑热闹,不然还得耽误些工夫。 朱老板,咱们从徐州到莒国的都城,你预计得走多久?柳临溪问道。 不用预计,我们一年跑好多趟,都有数的。老朱道:咱们选的都是好马。马车也是改装过的,比寻常的马车都要跑得快,半个月便可以到莒国,再有两日就可以到莒国的都城了。 柳临溪点了点头,心道十七天,倒是和他算的差不多。 赶得上吗?褚云枫问道。 差不多。柳临溪道:三日后徐州营开拔,大军行进速度不会太快,到西北估计也得半个月的时间。到了之后,卢帅不至于连修整的时间都不给他们,总要多耽搁几日。 而柳临溪他们到了莒国之后,若是事情办成了,前往西北离得并不远,算起来时间上应该是充裕的。 如此一切都打点好,众人便出发了。 商队一行共有十二辆马车,其中十车拉的是货物,只有两辆坐的是人。柳临溪、十方和褚云枫单独在一辆马车里,倒是比较宽敞,路上睡一会儿休息片刻都很方便。 十方早晨没睡醒,折腾了一会儿原本有些困了,但坐在马车上看着外头的景色,渐渐又精神了很多。 爹爹,咱们不回京城的话娘亲会担心吗?十方问道。 柳临溪摸了摸十方的头,开口道:娘亲会担心。 十方又问:那他担心我们,会不会偷偷难过? 柳临溪开口道:娘亲已经是大人了,而且是个男人,难过一些就难过一些吧。咱们反正已经走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柳临溪这话说的十分没良心,十方瘪了瘪嘴,在脑海中脑补了一下李堰难过时候的样子,顿时有些同情起来。但他也只能同情一下李堰了,毕竟就像柳临溪说的,他们走都走了,也没别的办法。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几日后,程太傅返回京城。 而与他一同出京的柳临溪并没有回来,就连褚云枫和十方也下落不明。 李堰尚未来得及发火,程太傅便将柳临溪写的信给了他。李堰当着程太傅的面打开那封信一看,面上的神情顿时一转,先前的担心、愤怒和焦虑变成了难以抑制的悲伤。 那封信只写了两行字: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李堰拿着那封信,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被柳临溪不告而别所激起的一腔愤怒和懊恼,被那两行字瞬间击的粉碎。 是老臣令陛下失望了,请陛下责罚。程太傅道。 先生一路辛苦,早些回去歇息吧。李堰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着人将太傅送回了程府。 他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将柳临溪出走带给他的懊恼发泄给年事已高的程太傅吧?毕竟这个老人,刚刚拖着花甲之躯,奔波了十数日来往徐州营和京城之间。大概柳临溪也料到李堰不会难为程太傅,所以才会请程太傅帮忙。 送走了程太傅之后,李堰将信收好,直接去了永寿宫。 李堰得知柳临溪没有回来,第一反应是柳临溪去了西北。 但他转念一想,骤然就想起了那天夜里柳临溪的表现: 如今细细想来,那晚柳临溪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透着问题,只可惜李堰当时太累了,又惦记着战事,根本无心多想。柳临溪太了解他了,几乎把李堰吃的死死的,就连李堰对他每一句话的反应,都提前猜到了。所以那晚柳临溪步步为营,一点点拆开了李堰的防备,最后骗的李堰不得不妥协。 若柳临溪是在那晚做的决定,那么此事就不得不问问太后了。 毕竟一切都发生在柳临溪离开永寿宫之后 太后见到李堰之后,重重叹了口气。 李堰一见她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母后,你那天究竟跟他说了什么?李堰问道。 太后问李堰:溪儿已经走了吗? 李堰道:你早就知道他会走是不是? 太后点了点头,一脸黯然开口道:我拦不住他,你也拦不住他。 他去了哪儿?李堰问道。 莒国。太后道。 李堰闻言一怔,心道果然不是西北。 他答应了李堰不会去西北,倒是没有食言 太后随即将那日对柳临溪说的话,都朝李堰说了一遍。 李堰闻言十分懊恼,后悔自己没有早些觉察到异样。 你即便知道了,你又能拦得住他吗?太后道。 李堰开口道:我若知道他是要去冒险,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的。 太后开口道:难道他去徐州营的时候?你是全然放心的吗? 李堰闻言一怔,瞬间明白过来,即便他知道柳临溪此时待在皇宫里才是最安全的,但当柳临溪软硬兼施提出要求的时候,李堰依旧无法全然不顾对方的请求。 因为柳临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自己的想法。李堰即便是身为皇帝,哪怕又是他的夫君,也不可能将他全然禁锢在自己的身边。 而且柳临溪这个人手段太多了,性子又跳脱,他但凡想做什么事情,只要铁了心去做,李堰纵然有百般的花样,也不可能完全阻止得了。 此去太冒险了,即便七王爷对父皇有愧,过了这么多年,还能顾忌旧情吗?李堰道:他为什么就不能跟朕商量一下?若是真要找莒国联盟,大不了朕派人去找他们谈便是,何必要他去冒这个险? 太后道:因为此事成败只有一次机会,溪儿想的通透,自然要选最有可能成功的那条路。 因为那个孩子吗?李堰问道。 那毒药是当年莒国相赠,二十年前害死了先帝和哀家的孩子,如今又害了你和溪儿的孩子。太后道:莒国此番若是拒绝溪儿,便意味着彻底和大宴断了重归于好的可能。 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利益考虑,莒国都不可能不考虑柳临溪的提议。 由他亲自去谈,确实是最稳妥,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个选择。 但同时,柳临溪面临的风险也是最大的。 莒国一旦不愿合作,反手把他交给大周,他便会成为威胁李堰的最大筹码。 所以柳临溪此行也是在赌,赌莒国会选大宴,而不是大周。毕竟此前大周到底有没有邀请过莒国联盟,他们都只是通过董归的一面之词判断的,根本毫无其他依据。若是这个信息判断错了,柳临溪此行将十分危险。 是朕无能,既保不住自己的孩儿,也保不住柳临溪。李堰神色凄然的道。 你做的很好,否则溪儿怎会甘心为了你去冒险?太后道。 李堰苦笑道:他为的是大宴的百姓,朕 太后见李堰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口安慰道:溪儿想的很周到,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他此去是为了求活,必会爱惜自己的身体,不会轻举妄动。而且他带着十方一同前去,便是为了让你安心,你该体谅他的苦心。 李堰深吸了口气,将胸中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 柳临溪想得是周到,以至于李堰连发脾气的机会都没有 太后又道:如今,大宴正值危亡关头,你既是大宴的皇帝,应该想着如何不辜负溪儿的心意。他为大宴冒险。也是在为你冒险。 李堰点头道:儿臣知道他的心意,母后放心便是。 太后闻言心下稍安,却还是不免心疼这俩孩子。 柳临溪一走,李堰便像是被人抽去了大半魂魄一般。 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就连喜怒都看不大出来,一张脸整日冷冰冰的。 那天永寿宫出来之后,李堰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一整夜没有合眼。 第二日早朝上,他让苏恒宣读了他连夜拟好的新的调兵方案。 满朝文武顿时如炸了锅一般,纷纷当堂力谏,请李堰收回成命。 李堰却铁了心,当日着人快马加鞭,将盖了玉玺的文书送出了京。 柳临溪既能破釜沉舟,不顾一切,他纵容无法阻止,却也决计不会让对方孤立无援 柳临溪和商队的人用了近半个月的工夫,穿过大半大宴的国土,一直到了大宴的最西边。 大宴临近莒国的城池名叫临西城。 柳临溪抬头看着城门上的字,不禁失笑道:这个地方看着与我倒是有缘。 褚云枫道:这里既然是你与你有缘,那就保佑咱们此行顺顺利利。 柳临溪失笑道:没想到你也有会说吉利话的时候。 褚云枫道:咱们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吉利便是我吉利。 十方在一旁刚睡醒,揉了揉眼睛,扒着车帘往外看。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临西城的街市上并不热闹,也没有什么人来往,看起来非常冷清。 老朱告诉他们,因为西北的战事不仅影响到了西北,连带着临西城这边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边关在打仗,离得近的百姓自然也会跟着紧张,往来的货商也变少了,就连街上的客栈都关了大半,仅剩的几家,也都冷冷清清。 老朱着人去问了几家客栈,发现但凡大一些的基本都关停了,只有几家小客栈还开着,但也住不下他们这么多人。 褚先生和十方就留在这里吧,我和老朱他们继续往前走。柳临溪朝褚云枫道:这里到莒国的国都只有两三日的路程,来回也不会超过七日,想来我们很快便能回来。 十方闻言开口道:爹爹不要走,我想跟你一起。 褚云枫道:既然七日就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带着我们又有什么打紧? 柳临溪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此行说到底冒险的成分太大,他自然不希望十方和褚云枫跟着自己冒险。见他十分犹豫,老朱突然开口道:咱们商队经常出入莒国,柳老板放心便是,一城之隔,民风都和临西城差不了多少。 对啊,咱们不往西走的,到了莒国的国都便回来了。随行的伙计也开口道:真正危险的地方在沙漠里头,还得继续往西走好几天呢,咱们到不了那么远。 听闻众人这么说,柳临溪倒是稍稍放心了些。 左右到了莒国的国都,他也不会带着众人一起去,届时再将两人托付给商队的人便是。 若是结果不乐观,再让商队的人带着他们离开也不迟。 既然打定了主意,柳临溪便也没再纠结。 他见天色还早,便提议不如继续赶路,到了莒国之内再找住的地方。莒国毕竟没有打仗,相比临西城这边想来应该要热闹一些吧。 老朱开口道:上回来的时候,西北战事已经平息了。这次又开战以后,会不会有新的影响就不知道了。不过天色反正还早,再赶赶路也无妨,总不至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老朱拿了通关的文牒给守城的士兵看,很快就被放行了。莒国虽然和大宴这几年没有太多的来往,但两国并未真正交恶。此前七王爷在京城所做的事情,除了当局者,知道的人其实很少,百姓只知道大宴和莒国近年来往来变少了,并不知其中内情。 所以两国这些年民间的商贸往来一直没有断过。 爹爹,这里便是莒国了吗?十方看着外头已经截然不同的景色问道。 对,刚才过了那道城门,咱们便离开大宴了。柳临溪道。 十方一脸好奇,又问:那咱们还能回去吗? 当然能回去,只要办完了事情,咱们还会原路返回。柳临溪道。 十方开口道:嗯,回去的时候咱们可以快一些,娘亲肯定要等着急了。如果咱们不快点回去,他会以为爹爹不要他了。 柳临溪闻言一怔,没想到十方竟然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他转念一想,十方虽然失忆了,但多少也知道自己其实是被抛弃的,所以他在柳临溪不告而别这件事情上,自始至终都比较同情李堰,生怕柳临溪真不要对方了。 爹爹可舍不得不要娘亲。柳临溪偷偷在他耳边道。 十方闻言终于松了口气,难得露出了笑容。 莒国和大宴的风土人情相差倒也不是特别明显,因为大宴的国土比较大,东西本就有很多差异。就比如临西城和京城想比,无论是饮食还是穿着上,都有所区别。尤其他们一路走来,越是靠近西域的地方,这种区别越大。 所以相比较而言,进了莒国之后和在临西城的时候,感觉不到太多的变化。 除非和京城比,才能感觉到差异。 众人进了莒国境内,又行了小半日的功夫,天快擦黑的时候到了一处郊外的客栈。那客栈在镇子外头,离百姓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但是看着还算宽敞,也挺干净的。 老朱着人进去一问,店内如今并没有别的住客,住下他们所有人都绰绰有余,而且店内的陈设和环境都还挺像那么回事。大伙儿赶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柳临溪和老朱便决定在此处落脚。 众人将马车赶到客栈的后院停好,派了人在那里守着,其余的人则到了大堂,点了些吃食,等着开饭。 没一会儿功夫,店小二端了热的茶水上来,又摆了水果点心。 十方看着桌上的点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传来了一声咕噜咕噜的响声。 但十方并没有伸手拿点心,而是乖巧的坐在那里眼巴巴看着褚云枫。 只见褚云枫端起茶水,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又放回了桌上。 在座的众人看似聊得热火朝天,实际上都在有意无意的偷偷看着褚云枫,见他并没有喝茶,便也没人去碰那茶水。 褚云枫又拿起桌上的点心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接着又放了回去。众人见状便一直都没有动,全都眼巴巴看着,一边忍者肚子里的饥饿,一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大堂这么空旷的空间里,一旦没有人说话,场面便有些不自在了。 但众人谁也没有去打破这份沉默,反倒面色都越来越凝重,目光交流的时候也显得十分意味深长。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妇人走过来朝众人道:哟,大伙儿怎么都不喝水呀?要不妾身亲自给各位爷满上? 美妇人说罢就要拎着茶壶给众人倒茶,老朱拦住她道:我们中原人的习惯,得先吃了饭才能喝茶。 哈哈哈。美妇人闻言忙笑道:好嘞,妾身这就去催一催伙计,让他们赶紧上饭菜,免得饿着诸位。 那美妇人一脸笑意,长得又俊俏,走路的时候不经意透出几分妩媚姿态,惹得随行几个护卫纷纷避开目光,不好意思看。老朱看了一眼柳临溪,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那意思这女的看着似乎有点来头。 柳临溪笑了笑,低声道:今日这饭,恐怕是吃不安生了。 没一会儿功夫,伙计端着饭菜上来了。 热腾腾的饭菜摆在众人面前,不断飘来香气,让本就饥饿疲累的众人,顿时忍不住都咽了咽口水。尤其是十方,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盯着满桌的饭菜,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只见褚云枫闻着饭菜的香气皱了皱眉,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众人见状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便也没人去伸筷子。 柳林西看了一眼褚云枫,暗道好悬!幸亏进城之前,褚云枫叮嘱过大伙儿,说他们一行人在外,尤其到了莒国,不比在大宴境内那般放松,尤其吃饭喝水都要多加小心才好。 他提醒过众人,到了任何地方,不管吃的还是喝的,都要先看他的眼色行事。若他不吃不喝,便说明这饭里有问题。 好在众人都记着他的话,虽然都又饿又渴又累,却始终没有人去动那饭菜,连水也没人敢喝一口。毕竟西域出各类奇毒,这事儿他们一路上没少听,如今自然不敢大意。 片刻之后,那美妇人又过来招呼众人。她一看众人碗筷都没动过,面色微变,开口道: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各位为何一下都没动过? 褚云枫开口道:吃不惯这西域的味道,朱老板,结账吧,咱们换一家。 老朱闻言忙招呼随行的伙计掏银两结账,这时美妇人面色一沉,哈哈大笑了起来。 柳临溪一见她表情暗道不好,这是暗的不行要来明的?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与此同时,便见褚云枫皱了皱眉,一手扶在桌上,开口道:太阴险了,饭菜中下毒不算,竟然还偷偷燃了香: 他说罢,柳临溪才意识到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香气自他们进门时便已经出现了,只是众人都未曾留意,一直将心思放在饭菜之上,没想到这美妇人竟然留了一手。 可惜他们发觉的太晚了,众人只觉头昏脑胀,纷纷倒地不起。 柳临溪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十方抱在怀里护着,这才失去意识摔在桌下。 第69章 美妇人看着倒地不起的众人冷笑一声, 拍了拍手,便见几个伙计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绳索, 十分利索的将柳临溪等人绑了起来。 美妇人道:后院儿那几个收拾了吗? 伙计开口道:已经都撂倒了,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美妇人这才放心, 她走到褚云枫面前, 伸手挑起褚云枫的下巴开口道: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毛都没长齐呢, 没想到还有这个本事。这饭菜他连尝都没尝, 只闻了一下,便知道里面有问题。 另一个伙计开口道:不行先把他给剁了? 美妇人瞪了他一眼,开口道:长得这么俊, 剁了多可惜, 抬到我屋里去。其他人都绑起来, 待我先收拾完了这小子再处置。 美妇人话音一落,便有两个伙计扛着褚云枫上了楼。 这时另外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大汉凑过来,朝美妇人道:大当家的, 我也好久没开荤了, 能不能也挑一个? 美妇人瞪了他一眼, 开口道:出息。 大汉见她没有否认, 忙在地上被绑着的人脸上转悠了一圈, 目光一亮, 落在了柳临溪身上,开口道:不用挑了,我看这小子眉清目秀的着实不错。 美妇人瞥了柳临溪一眼,开口道:我又不瞎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吗?你没看他肚子,此人已经怀孕了, 且少说也得四月有余。 大胡子开口道:无妨,属下没那么讲究。 美妇人看了柳临溪一眼,皱眉道:别闹出人命来,小心损了你的阴德。 这美妇人一下子撂倒这么多人,都没觉得自己损了阴德,没想到竟还惦记着不能伤了无辜的孩子。那大汉闻言连连点头,喜滋滋地一把将昏迷的柳临溪扛起来,去了楼上的客房。 京城,御书房。 李堰已经连续半个月没好好休息过了,每日都将自己埋在一堆公文和折子里,恨不得把自己累死一般。苏恒眼瞅着这位主子人都瘦了一大圈,却也不敢开口劝,只能日日吩咐膳房的人准备些滋补的药膳,免得李堰真把自己累出个好歹。 这夜李堰忙得头昏脑涨,一不留神伏在书案上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梦,梦到柳临溪掉进了一条河里。 李堰拼了命的伸手想去拉他一把,但柳临溪却越陷越深,整个人没入水中,片刻便没了踪影。李堰屏着呼吸扎进水中想将他救出来,被那冷水一呛,瞬间清醒,这才发觉是个梦。 陛下,可是又做了噩梦了?苏恒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忙上前问道。 朕梦到梦到柳临溪了。李堰喃喃的道。 苏恒道:算着日子,柳将军也该到莒国了。 这几日朕一直睡不安稳,你说李堰正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念头不大吉利,忙改口道:柳临溪吉人天相,在战场上拼杀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的伤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是,柳将军定然会安然无恙。苏恒安慰道。 话虽这么说,但李堰终究是心中不安,于是披了件外袍去了一念堂。 他上了香,在佛堂里跪了一会儿,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请保佑柳临溪逢凶化吉。李堰说罢朝着佛像重重一拜。 太后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佛堂,她也燃了一炷香点上拜了拜。 李堰看向太后,目光中满是凄然,太后伸手落在李堰肩上开口道:放心吧堰儿,你父皇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溪儿和他肚子里的孩子。 从一念堂出来之后,李堰抬头看向夜空,见偏西的方向有一颗星星十分明亮。李堰骤然想起来,此前柳临溪同他说过,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李堰看着那颗星星,喃喃的开口道:父皇,你若能听见儿臣的话,请一定要保佑他。 那颗星星安静地挂在那里,隐隐有些闪动,李堰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一点着落也没有。 柳临溪杳无音讯的这半个多月,于他而言,便如同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但他知道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若是再不做些什么,他感觉自己一定会疯掉。 与此同时,莒国客栈。 柳临溪迷迷糊糊的感觉被人扛到了楼上,然后扔到了一张大床上。大概是因为他体内有毒的缘故,他睡的并不瓷实,被人一摆弄便睁开了眼睛。 那满脸胡子的大汉一看他醒了吓了一跳,不过柳临溪这会儿虽然醒了,却很明显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大汉便放下心来。大汉伸手摸了摸柳临溪的脸,开口道:小美人,今天哥哥来伺候伺候你,别怕,哥哥会慢一点。 柳临溪一看他满脸大胡子,顿时皱了皱眉开口道:大哥,你这是要劫色吗? 大胡子开口道:人都到了我的床上了,这还用问吗? 柳临溪心中一凉,心道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难道今天要在这里清白不保? 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柳临溪问道。 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伶牙俐齿的很,你若是再说话,我就把你的嘴堵上。大汉开口道。 柳临溪心念急转,思忖着如何才能破了眼前的危局。 可他如今手脚没力气,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那大汉倒是懂得怜香惜玉,一点儿都不粗暴,慢条斯理的解开柳临溪的衣服。 柳临溪一咬牙,紧张得整个人都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这时却见那大汉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中炽热的欲/火顿时消散了。 柳临溪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暗道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大汉皱着眉开口道:可惜了,可惜了,长得这么标致的一张脸,偏偏这一身的啧啧,太倒胃口了。大汉说着将柳临溪的衣服又盖上,直接头也不回地起身走了。 柳临溪: 竟然还有这种发展??? 真是要谢谢他祖宗十八辈儿!!! 柳临溪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被人嫌弃的一天。他身上虽然有些伤疤,但他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困扰,再说了男人嘛,身上有点儿伤,应该是很性/感的事情。反正李堰是挺喜欢的,每次跟他亲/热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故意去亲他的伤疤,没想到这个大汉竟然这么嫌弃。 柳临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攒了点力气,稍稍起身掀开自己衣襟一看,不由也怔住了。他这才发觉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紫黑色的痕迹,那痕迹隐在皮肤里头,像是从身体里慢慢透出来的一般。 昨日洗澡的时候这些痕迹尚未出现,今天为何变成了这样? 柳临溪伸手摸了摸,发觉并不疼,若不是亲眼看到,他自己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怪不得呢! 原来那人不是被他的伤疤吓到了,是被这些紫黑色的痕迹吓到了。 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逃走,柳临溪系好衣裳,想从床上下来,却发觉四肢如同摆设一般,只有手臂稍稍有些力气,双腿根本连动也动不了。 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褚云枫如何了。 他若也被迷倒了,那可就麻烦了 褚云枫此刻就躺在柳临溪斜对面那间房的床上。 美妇人看着倒也挺正经,没想到竟喜欢褚云枫这样的美少年。 褚云枫这个人虽然平时嘴损,不招人待见,但长得着实出众。再加上他此前嗅出饭菜中有毒,估计美妇人对他也有些令眼相看。如今她把人制住以后,倒是也不着急的样子,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在褚云枫鼻尖处晃了晃。 便见褚云枫皱了皱眉,随即醒了过来。 美妇人看着楚云风道:小兄弟,我不是个粗人,不喜欢来硬的,所以得先问问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主动讨好你呢,还是你主动一点儿伺候伺候我? 褚云枫一看眼下的情形,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慌不忙的开口道:可是我现在没力气。 你只要不反抗好好配合,我可以让你有力气。美妇人道。 褚云枫道:那你先给我解药。 你倒是聪明,不过我就喜欢聪明的人。美妇人笑道:但是我不太高兴,因为你似乎觉得我看起来像是缺心眼的样子。 褚云枫还想说什么,那美妇人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将人拽起来,很粗暴的便要去吻褚云枫。褚云枫眼底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挑了挑眉,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那美妇人凑过来的同时,褚云枫猝不及防在美妇人唇上狠狠一咬,他口中备好的毒药,顺着美妇人唇上的伤口迅速进入血液。只一瞬间的功夫,那美妇人便身体一软,失去了知觉。 褚云枫有些嫌弃的吐了一口口水,抬手擦了擦嘴。 他拿起解药用力一嗅,身上的力气便恢复了大半。 这会儿客栈的伙计们都在后院清点货物呢,老朱一行人这次带了不少茶叶丝绸等物,这些伙计们满以为东西已经弄到手了,已经开始一边清点一边嘻嘻哈哈畅想着怎么分赃了。 后院热热闹闹,楼上却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大概也是不想打扰美妇人享受春宵一刻吧。 这可方便了褚云枫,他几乎没费什么工夫便找到了柳临溪。 柳临溪一见他顿时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废话。褚云枫道:我估摸着你长成这样,他们应该不想浪费。 褚云枫一边给他闻解药,一边在他身上看了一圈,问道:我没来晚吧? 你来晚了。柳临溪说罢将衣襟一把扯开,开口道:但是他好像被吓到了。 褚云枫一见柳临溪身上的紫黑色痕迹,皱眉问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疼吗? 刚发现的,不疼,没感觉。柳临溪道。 褚云枫扯开自己的衣服也看了一眼,并未出现这种痕迹,这说明这种痕迹的出现,很可能是和柳临溪体内的毒有关系。说不定是今日中的毒里掺的某一味药材,和柳临溪所中之毒有些像。 可能是他们下的药里有问题,说不定这也是枯骨庄的毒。褚云枫道。 眼下管不了这么多了。柳临溪从床上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低声道:先救人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俩人悄悄下楼,见众人都被绑着手脚,如今依旧昏迷不醒。 好在他们万万想不到褚云枫有这个本事,所以连个看守的人都没留下。 于是柳临溪和褚云枫两人联手,很快便将所有人都救醒了。 十方大概和柳临溪的情况差不多,因为身上有毒,所以对那药有些免疫,没昏一会儿就醒了。柳临溪救他的时候,便见他正瞪着眼睛也不敢吱声,看起来是吓坏了。 柳临溪朝他伸出一只手指示意,让他安静。 十方忙点了点头,乖乖拽着他的衣袖也不撒手。 褚云枫朝几个护卫打了个手势,给了他们几包药粉,护卫们分散开,悄悄摸向后院。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便将后院儿的人都撂倒了。这些护卫都是卫鞅挑选的高手,方才若不是被下毒,客栈里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方才这几个人吃了闷亏,如今下毒和绑人的时候,便都格外卖力。 褚云枫还不忘让人把楼上的美妇人也绑了下来。 今儿可真是太险了,咱们差点清白不保。柳临溪道。 是你差点。褚云枫道:我身上藏着不少毒,她没得逞算她走运,否则 褚云枫眼里出现一抹寒光,柳临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问道:你不会在那个都藏了毒吧? 劝你不要这么好奇,怕你心里有阴影。褚云枫道。 柳临溪挑了挑眉,暗道自己从前已经没得罪过褚云枫吧? 若是有,得感觉跟他赔礼道歉才行。 你解开十方的衣服看一看,他身上是否也有那种痕迹?褚云枫朝柳临溪道。 柳临溪闻言解开十方的衣服一看,果然十方身上也出现了那种紫黑色的痕迹。 难道真的和我们身上的毒有关系?柳临溪问道。 问问她就知道了。褚云枫道。 褚云枫说罢去后厨打了一碗水过来,将水泼到了美妇人的脸上。 美妇人被冷水一泼,顿时醒了。 小兄弟,这么粗鲁啊?美妇人虽然被绑了,但看上去却并没有多恼怒,也并不惊慌,看向褚云枫的目光,反倒更多了几分欣赏。 柳临溪忍不住挑眉低声朝褚云枫道:完了,你这么把人一绑,她好像更喜欢你了。 褚云枫看了那美妇人一眼开口道:你给我们下的毒是哪里得来的? 我自己配的,你若是想要学,我可以教你。美妇人带着一脸笑意道。 你和枯骨庄有什么关系?褚云枫问道。 美妇人一怔,面上的笑意敛了几分,开口道:你还知道枯骨庄呢? 你不说也没关系,提醒你一下,你身上的毒只有三日期限,你若是解不了,便准备后事吧。褚云枫道。 美妇人闻言开口道:不如你放开我,咱们交个朋友,握手言和吧。 褚云枫摇了摇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交朋友,也从来不交朋友。 美妇人开口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将来可别后悔。 褚云枫开口道:我现在一刀把你们全杀了,谁后悔还说不定呢。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这里可是莒国的地方,你们若是杀了人,还能活着逃出去吗?美妇人道。 褚云枫看着她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柳临溪从账房那里找了纸笔写了张纸,写完之后拿过来,抓着美妇人的手在上面画了押,开口道:这里写的清清楚楚,是你们绑架我们在先,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什么正当防卫?莒国的刑律跟你们大宴的可不一样。美妇人道。 褚云枫开口道:我给你解药,你告诉我你此前用的毒到底是哪里来的? 没骗你,确实是我自己配的毒。美妇人道。 那你确实是枯骨庄的人?褚云枫问道。 美妇人轻笑一声,开口道:小兄弟,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明明说了我告诉你毒是哪里来的,你就给我解药。 解药给过你了。褚云枫道:方才那碗水便是。 美妇人闻言目光闪过一丝凌厉,开口道:你的确是有意思的很,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褚云枫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随后看向柳临溪,那意思此人太狡猾,恐怕问不出什么来。 柳临溪也懒得跟她啰嗦,开口道:把他们都拖到门外去。 护卫们闻言便上前,将人都拖到了门外。 柳老板,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老朱问道。 收拾好货物,咱们即刻启程。柳临溪道:这地方太邪乎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他这话不假,众人一听都是松了口气。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无论是商队的人还是护卫,定然都不想继续留在此地了,哪怕是赶夜路,也比待在这鬼地方要强。 若是在大宴境内,这客栈的人定然是要送到衙门里的。 但此处毕竟是莒国,柳临溪不想节外生枝,把人捆了扔到门口,又留了个字条,便带人走了。第二天只要有路过的莒国人,必然会看到字条,至于他们报官与否,柳临溪就管不着了。 你刚才问她枯骨庄的事情,可是有什么猜测?柳临溪问道。 我怀疑这个人就是枯骨庄的人。褚云枫道。 柳临溪道:枯骨庄本来就在莒国境内,此人又那么擅长用毒,你这个推测很合理。 可惜咱们要赶路,没时间跟她扯皮,不然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褚云枫道。 柳临溪和十方今日身上突然出现的紫黑色痕迹,也不知究竟是何缘故,褚云枫眼下也来不及细细查看,但心里总归是有些紧张,生怕两人的情况有变。 不过就算问出来了,她若是不跟咱们合作,恐怕也未必会帮咱们。柳临溪道。 你说的没错,眼下已经这样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褚云枫叹气道。 好在后头他们继续朝前走了没多久,便进了镇子。 镇子虽然不大,但有客栈能供他们落脚。 这次众人都长了心眼,多加了小心,好在镇子里的客栈比较正常,并不是一家黑店。 老朱道:咱们从前来莒国,从来也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没想到这次这么凶险。 褚云枫道:你们从前不赶路,住的都是镇上正规的客栈,自然会比较安全一些。那种荒郊野外的地方,遇上这样的事儿也不稀奇。哪怕是在大宴境内,有时候也难免遇到有歹心的人。 柳临溪道:是啊,开在那种地方,一看就是黑店。 柳将军,那客栈可是你挑的地方,一看就是黑店你还带我们进去?褚云枫道。 柳临溪被他拆台,只得尴尬的笑了笑,抱着十方打算上楼。 这时他才发觉十方面色有些不大对劲。 十方,你怎么了?柳临溪问道。 爹爹,我有些喘不上气。十方倚在柳临溪身上,突然开口道。 褚云枫闻言伸手摸了摸十方的额头,感觉有些烫手,忙接过十方快步上楼,并朝柳临溪道:让伙计弄一盆凉水过来,再取几块干净的布巾。 柳临溪忙找人备好了东西,上楼的时候便见褚云枫将十方放到客房的床上,解开了十方的衣服。只见十方身上的痕迹越来越重,似乎比先前更多了一些,竟有蔓延之势。 怎么会这样?柳临溪道。 不知道。褚云枫回头看向柳临溪,开口道:你也解开衣服,快! 柳临溪一怔,忙依言解开衣服一看,自己身上的痕迹竟然和十方的如初一辄,也越来越重了。 褚云枫伸手在柳临溪额头一碰,皱眉道:你自己烧得这么厉害,自己感觉不到吗? 我柳临溪此前太紧张了,确实没留意到,如今被他一说,顿时有些头晕憋闷之感 褚云枫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叫老朱他们又抬了一张床过来放在房间的另一边。 怎么回事是不是毒性突然反噬了?柳临溪问道。 不好说。褚云枫一手搭着柳临溪的脉,一手搭着十方的脉,开口道:我会先帮你们施针,看能不能控制住,否则 他一句话没说完,再看向柳临溪的时候,便见柳临溪已经失去意识了。 第70章 褚云枫不敢耽搁, 先帮柳临溪和十方都施了针。 但不知是何缘故,两人的情形非但没有好转,反倒加重了。 不一会儿的工夫, 十方的身体便开始痉挛,口鼻也流出了黑红色的血。柳临溪倒是躺在床上没什么动静, 但褚云枫伸手一试, 却发现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情形甚至比十方还要严重。 这可如何是好?老朱吓得手足无措, 问道:要不我赶紧让人去医馆找大夫过来? 褚云枫道:不用费这个功夫了。 老朱一听脸都白了, 看看十方又看看柳临溪,十分无措。 褚云枫坐在旁边看着柳临溪和十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自诩医术了得, 虽然自开始便知道柳临溪这毒并不好解, 但他却从未产生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长久以来, 他从未放弃用任何可能有效的法子,去救柳临溪,以及对方腹中的胎儿。 但今日, 他不得不承认, 哪怕他医术高明, 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依着如今的情形, 无论是十方还是柳临溪, 眼看都有些无力回天了。 褚先生, 你想想办法吧?老朱道:咱们不能这么干等着啊。 褚云枫深吸了口气,心道还有什么办法呢? 突然,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柳临溪和十方这毒既然是在客栈时,被那美妇人下的毒激发出来以致加重的,那边说明对方下的毒里有和两人身上的毒相克的东西。而他也早在此前便已经怀疑对方和枯骨庄有关了, 如今再一想,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了,或许这条路还能有一线生机 念及此,褚云枫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把人带出了京城,他不希望送不回去。 褚云枫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在此处守着,若是他们咳血出来,便把人扶起来,别让人被血呛死了。 好。老朱忙道:你要去哪儿? 你不必知道。褚云枫说罢匆匆去找了匹马,策马奔向了城外的方向。 先前他们被暗算的那家客栈,如今又掌了灯,从外头看上去毫无异样。他们走的时候明明已经人都绑起来放到了门口,如今门口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褚云枫匆匆栓了马大步走进客栈,便见整个客栈里,只有先前那个美妇人坐在里头。她一个人端着酒杯正在喝酒,桌上摆着几个下酒的小菜,看上去十分悠闲。 这美妇人若论长相,当真是无可挑剔。 只是目光中总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捉摸不清,却又透着危险。 你倒是真有胆子,一个人就敢回来。美妇人一脸笑意的朝褚云枫道。 你早就猜到了我会回来,是不是?褚云枫问道。 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不知道你会不会为了那两个人的性命,将自己置于险地。美妇人道:毕竟你可是把我得罪的不轻,再次送上门来,应该能想到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吧? 你果真是枯骨庄的人?褚云枫问道。 是。那人道:你那一大一小两个朋友,如今已经快不行了吧?我猜你应该也是束手无策了。 褚云枫走到她身边,开口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救我的朋友。 美妇人抬眼看他,端起一杯酒给他。 褚云枫接过酒,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这酒里下的什么毒,你若是猜出来了,我便考虑去救你的朋友。美妇人道。 媚/药。褚云枫开口道。 美妇人闻言眉头一挑,神情带着几分嗔怪道:这么容易就猜出了,真是无趣。 你究竟想怎么样?褚云枫道:我们和你无冤无仇,只不过是路过这里而已。 原本是无冤无仇的,可是你生的这么英俊潇洒,人家本来想和你温存一番,偏偏你那么不识相,不懂得心疼人也就罢了,还把人家的嘴巴都咬破了。美妇人说着舔了舔唇上的伤口,又道:我这个人呢,心眼小,生平都是我给人下毒,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下毒,所以咽不下这口气啊。 褚云枫方才喝了那酒之后,药力十分迅猛,片刻的工夫他便已经开始浑身燥热。美妇人自然知道这药力的厉害,起身走向褚云枫,伸手在他身上一点,褚云枫便如被刀尖戳到了一般,整个人险些站立不住。 这药我还是第一次给人用呢。美妇人道:从前,我给家里的公马用过,那畜生不懂得控制自己,搞得马棚都塌了,最后活活被砸死在里头。 你要怎么样才能出气?褚云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颤抖。 美妇人凑到他身前,故意伏在他耳边道:半个时辰之内,你若能解了这毒,我便去救人。 褚云枫看了美妇人一眼,盘膝坐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了银针。 只见他取了针在自己后腰两侧分别扎了两针,而后又在小腹上刺了一针。 美妇人看到他的动作,眉头不由皱了皱。 随后见褚云枫又取了一针,看样子是要往自己要紧的地方刺。 你倒是真够狠的。美妇人抬脚往褚云枫手上轻轻一踩,开口道: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为了救他,对自己下得了这样的手? 褚云枫抬头看着美妇人,一手挡开她的脚,另一手捏着银针,毫不犹豫刺了下去。尖锐的痛意瞬间从被针刺到的地方弥漫开来,褚云枫弓着身子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嘶吼。 美妇人方才的举动已经在试图阻止他下针了,没想到褚云枫竟然这么狠,一句软话也不肯说,宁愿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美妇人又是惊讶又是懊恼,俯身揪着褚云枫的衣襟,沉声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本事! 毒我已经解了。褚云枫忍者剧痛,开口道。 美妇人承诺过,解了毒便帮他救人。 来人,把他给我带走。美妇人说着手一松,褚云枫立马瘫在了地上。 美妇人话音一落,立刻有伙计跑过来,要将褚云枫扛走了。 美妇人一看褚云枫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低声骂了句脏话,伸手在那伙计面前一拦,开口道:这个人我来处理吧,你们去把客栈里那俩人带到枯骨庄。 褚云枫原本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听到枯骨庄的名字后,顿时心下一松,昏了过去。 柳临溪这次身上的毒发作的极为迅猛,他自己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什么痛苦,便昏迷不醒了。这一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只不停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到自己被针扎,浑身疼得窒息。一会儿又梦到自己被人放在火上烤,整个人热得快要熟了一般。 这针扎火烤的酷刑,也不知受了多久,柳临溪终于在某个清晨,恢复了意识。 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坐在一口大锅里,脑袋和肩膀被用布条裹了起来吊着,免得他昏迷之时溺水。那锅中盛满了水,还放了许多不知名的草药,锅下头似乎还架着火,他整个人就如同被放在锅里煮了一般。 柳临溪第一反应是,难道自己已经死了,这是在阴曹地府正受什么酷刑呢?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啊,哪有受刑还这么周到,帮他吊着脑袋和肩膀怕他淹死。 渐渐地柳临溪也觉出蹊跷了,他虽坐在这水里被煮,但那水的温度却十分稳定,一直没有升高。否则他早就熟了一百零八回了。 你醒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透过缭绕的雾气,柳临溪看清了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柳临溪问道:这是哪儿?你是谁? 妇人笑道:这是枯骨庄,我是这里的大夫,徐妈妈。 您好。柳临溪朝徐妈妈点了点头,这才发觉自己脑袋被绑着,十分不舒服。 徐妈妈上前帮他解开布条,一边解释道:你一直昏迷着,怕你不小心溺了水,才想起了这个法子。 我昏迷了多久?柳临溪问道。 得有快三个月了吧。徐妈妈道。 柳临溪闻言脑袋哄的一声,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又伸手摸了摸,这才意识到徐妈妈并未说谎,他肚子原本只是微微隆起,这会儿却已经鼓得老高了。 完了,柳临溪暗道。 三个月的时间,什么事儿都耽误透了。 李堰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估计要急疯了。 也不知道西北的战事如何了 但眼下,他还顾不上这些。 跟我同行的人呢?柳临溪问道:有没有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你不用着急,昏迷了这么久,情绪太激动容易出问题。徐妈妈道:那孩子好的很,他中毒不深,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倒是你因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不敢用药太猛,所以只能慢慢祛毒。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点了点头,这才知道自己在这大锅里被煮,原来竟是在祛毒。 褚云枫呢?他在哪儿?柳临溪问道。 褚先生啊他徐妈妈欲言又止的道:你且稍待半个时辰,待今日的药浴做完了,我带你去找少庄主,褚先生的事情你问他便是,我也不好多嘴。 这徐妈妈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不知她口中的少庄主是谁。 但看她的神情,总觉得对方不大好对付的样子。 枯骨庄,某间客房里。 褚云枫趴在地上,半晌没有反应。 旁边的两个侍从见状有些犹豫,正打算上前查看的时候,褚云枫突然长出了一口气,呕了一口血出来。两个侍从见状总算松了口气,面上现出几分不忍之色。 褚公子,您这次只用了四日的工夫,便将少庄主的这味毒给解了。侍从开口道。 还有吗?褚云枫抬头看向侍从,问道:一并拿过来便是。 侍从忙道:少庄主担心褚公子的身子受不了,特意吩咐了,往后您每次解了一味毒之后,可以歇几日再试新的。 呵呵。褚云枫冷笑一声,开口道:那倒要多谢少庄主体恤了。 侍从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口。 他们这个少庄主自幼便邪气的很,最喜欢制毒,制了毒之后便会在各种人身上试。不过这少庄主倒是没有害人性命的习惯,找来试毒的人大都有所求,所以这试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算是诊金。 他制得毒虽要不了人的性命,但折磨人的路数却十分花样百出。 褚云枫自三个月前来了枯骨庄,每隔三五日便要替这少庄主试一次毒,算起来已经试了几十次。不过因为褚云枫要救的是两个人的性命,且这两位中的都是枯骨庄二十年前炼制出的奇毒,解起来自然麻烦的很,所以褚云枫要付的诊金自然比旁人多些他除了试毒之外,还要想法子解出每一味毒药。 当然,枯骨庄少庄主制得毒,并非那么容易破解。 褚云枫这人又不按常理出牌,经常用一些自/残的法子解毒,那少庄主大概是怕他轻易死了,后来便每次都会给他一些提示,免得他毒没解自己先把自己折腾死了。 你要救的那个人醒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褚云枫抬头看去,便见门外进来一个一袭红衣的男人。此人看着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虽是男人但相貌生的极为精致,一双桃花眼自带几分风流,薄唇泛红且嘴角带着笑意,映衬地一张脸越发白皙动人。 他走到褚云枫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开口道:他体内的毒解的差不多了,所以你只需要再帮我试最后一副药便可。 少庄主,说话可算话?褚云枫看着那少庄主的眼睛问道。 算话。少庄主开口道:不过这味药凶险的很,以我对你的判断,你能解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褚云枫轻笑一声,伸出手道:来吧? 你确定吗?少庄主拈着一粒药丸,朝褚云枫道:你若肯服个软,这药 他话音一落,褚云枫伸手拉着他手腕身体朝前一倾,竟就着他的手直接将那粒药丸吞了下去。少庄主面色一滞,指尖还沾着褚云枫唇上的热度,但那粒药丸却已经不知去向。 少庄主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挫败之感。他自幼便深谙制毒之术,还从未遇到过一个人,能如此轻易的解了他的毒。更让他挫败的是,这个人丝毫不将他看在眼里,对他制出的毒药,从未流露出任何的恐惧感,每次吃毒药都跟吃糖豆似的。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褚云枫看着他开口道:味道不错,多谢少庄主赏药。 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少庄主说罢起身离去,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了褚云枫压抑的痛呼声。这最后一味药乃是他为褚云枫特制的,这药不会取人性命,却会让人在短短的七日之内,尝尽世间最难熬的滋味。 疼痛、灼热、寒冷、惊恐甚至难以克制的欲/望 这其中任何一种痛苦,都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柳临溪泡完了药浴之后,整个人觉得身上十分松快。 他此前昏迷了三个月之久,骤然醒来竟然没有什么异常,手脚也颇为灵便。 这三个月虽然你一直昏迷,但我每日都会为你施针,再加上这药浴辅佐祛毒,所以你身上的毒已经祛的差不多了。徐妈妈朝柳临溪道:不过你如今身子重了,又是刚醒过来,还是要仔细着些,莫要大意,免得伤了孩子。 柳临溪低头看向隆起的小腹,伸手摸了摸,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 这肚子是三个月里慢慢长起来的,但与他而言却像是一夜之间就长起来了一般。 算起来得有七个月了,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柳临溪开口道。 毕竟是双生儿,你这已经不算是大的了。徐妈妈道。 柳临溪一怔,开口问道:什么意思?双生儿? 你一直不知道,你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吧?徐妈妈道。 柳临溪: 这是什么运气,竟然是双胞胎? 徐妈妈道:孩子幼时便中了毒,脉搏与常人不同,再加上你自己也中了毒,所以脉象十分紊乱,若是不到这个月份,恐怕就连我都未必能诊出来。 男孩还是女孩?柳临溪问道。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徐妈妈带着笑意问道。 柳临溪被她一问,倒是有些茫然了,开口道:若是一男一女倒是不错。 过不了多久便要生了,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徐妈妈道。 柳临溪开口问道:这这两个孩子,可还好? 不好说。徐妈妈道:孩子自幼便中了毒,如今虽然也祛得差不多了,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七个月里,这毒对他们的影响会有多大。 最坏的结果呢?柳临溪问道。 最坏的结果,可能等不到出生就没了。徐妈妈道。 柳临溪闻言呼吸一滞,顿时有些难过。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孩子将来能好好来到世上的几率并不大,但还是不免会心中难过。尤其今日他第一次得知,腹中竟然是双生子,尚未来得及高兴,便要做好准备失去他们。 最好的结果呢?柳临溪又问。 两个都能平安出生。徐妈妈道:不过,他们身子骨到底是受了些损伤,若想好好长大,恐怕得费些功夫抚养才行。 两人说话间,到了庄子后头的一个小院。 柳临溪远远地便见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院子里帮着药童挑拣草药。 十方。柳临溪朝那小小的人影叫了一声。 对方听到声音看向柳临溪,骤然从椅子上弹起来,飞奔着朝柳临溪跑了过来。 爹爹十方伸手抱住柳临溪,柳临溪本想抱起他,但如今肚子已经大了,再加上刚醒过来,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所以只能伸手搂着十方,一边拍着他的后背安慰。 徐妈妈说你这几日就会醒,我以为她是哄我的。十方仰头看着柳临溪道。 三个月没见,十方似乎略微长高了些,原本光秃秃的脑袋也长出了头发,一头毛茸茸的短发看上去十分可爱,显得他一张小脸更精致可爱了不少。 十方,你这些日子见过楚褚先生吗?柳临溪问道。 十方闻言面色一变,开口道:嗯,见过。 他怎么了?柳临溪见十方面色不大正常,开口问道。 十方瘪了瘪嘴道:他快被毒死了。 柳临溪: 怎么他和十方的毒解了,褚云枫却快被毒死了呢? 徐妈妈,可否劳烦您现在带我去见你们的少庄主?柳临溪开口道。 徐妈妈闻言有些犹豫,但见柳临溪神色坚定,只得开口道:好吧,你随我来。 柳临溪不知道这少庄主是什么来头,但见徐妈妈神色,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便没让十方跟着,只让他在此处候着。左右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多月,十方应该和这里的药童已经混熟了,也不至于一时半刻会有什么危险。 徐妈妈带着柳临溪去了少庄主是住处。 那里是庄子里的一个单独小院,院子里培植了许多草药,大都是柳临溪没见过的。 柳临溪此前只知道这枯骨庄的名头,却没想到这里看起来完全不像名字那般可怖,至少外表与一般的庄子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庄子比较大一些,种植的各类奇花异草比较多。 少庄主,柳公子来了。徐妈妈立在门口开口道。 他话音一落,房门打开,一些红衣的少庄主站在门口,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打量着柳临溪。 三个月不见,这肚子长得够快的,要生了吧?少庄主开口道。 是双生儿,估计还得等一等才能生。徐妈妈道。 柳临溪: 俩人这对话倒显得他这个当事人像是多余的。 不对啊,为什么这个少庄主说三个月未见? 难道这三个月对方一直没有见过自己,那三个月之前 柳临溪目光落在少庄主面上,只觉此人眉目颇为眼熟。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当日在那家客栈里的那个美妇人吗? 那美妇人竟然就是少庄主? 他竟然是个男人??? 第71章 这枯骨庄的少庄主, 名叫颜絮。 自老庄主沉迷于外出云游之后,整个枯骨庄便一直由他来打理。 不过颜絮虽然也到了弱冠之年,但玩儿心依旧太重, 隔三差五便要出庄到处瞎混一圈。这次也是赶巧, 柳临溪和褚云枫他们撞到了他手里 是你?柳临溪惊讶道。 是我。颜絮道。 柳临溪想起那日被此人下毒一事, 便觉得这个颜絮不大好惹,尤其他们人生地不熟的, 到了人家地界,真要硬碰硬实在是没有资本。所以他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快,朝颜絮道:此番承蒙少庄主相救, 感激不尽。不知可否让在下见一见褚先生? 他为了给你们祛毒,把他自己付给了我做诊金,如今我尚未用完呢, 还不到你能见他的时候。颜絮道:而且我猜想以他的性子,这会儿大概也不想见到你。 柳临溪道:他怎么了? 中了毒。颜絮道:不过你放心, 他自己能解的开。就算解不了,也不会死,我这人虽然喜欢折腾人, 但是不喜欢杀人, 所以你不必担心他的性命。 他在哪儿?柳临溪问道。 这么紧张他?颜絮打量柳临溪片刻,开口道:进来坐吧,我枯骨庄的好茶可以让你尝一尝。 颜絮说罢转身进了屋, 柳临溪无奈只得跟了进去。 柳临溪一进门便闻到了满屋的药香,随即便觉眼前红影一闪,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条浑身赤色的蛇,那蛇的尾巴掉在房梁上,脑袋伸到了柳临溪眼前, 正朝他吐着蛇信。柳临溪胆子虽不算小,可骤然见到这玩意在眼前晃悠,还是吓了一跳。 过来坐啊,柳公子。颜絮走到窗边的桌前坐下,开始煮茶。 柳临溪见状知道他是在故意为难自己,想来这蛇轻易不会攻击人。念及此柳临溪大着胆子绕过那条蛇,坐到了颜絮旁边,那蛇果然没跟着。不过柳临溪很快发现,颜絮的手背上趴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 柳临溪: 这家伙怎么跟五/毒教的似的,屋里到处是毒虫。 你命很大,中了我枯骨庄的奇毒竟然能活下来。颜絮道:褚云枫很有两下子,不仅想法子保住你的命,就连孩子的命都一只顾忌着。若是换了旁人,施针差个分毫,亦或者用药的时候有个零星的偏差,恐怕你肚子里这孩子,早就没命了。 柳临溪道:褚先生的确医术高明。 可惜啊,医术高明又有什么用?颜絮道:嘴硬的像块石头。 柳临溪道:少庄主肯救我和十方的性命,在下自是感激不尽,若需要诊金在下想办法筹来便是,还想少庄主不要为难褚先生。 他心甘情愿为你们父子吃苦,怎么,你舍不得了?颜絮道。 褚先生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不忍、也不能让他为我们父子继续受苦。柳临溪道。 颜絮目光落在柳临溪身上,递了一杯茶给柳临溪,开口道:你知不知你昏迷的这三个月,我和褚云枫都做过什么? 少庄主,你们做过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情,不需要特意告诉我。柳临溪道:今日我来找你,只是想见他一面。 颜絮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问道:你当真不好奇? 我为何要好奇?柳临溪道:我只想知道他的安危,至于他和少庄主之间的事情,除非他主动想告诉我,否则我一点也不好奇。 柳公子,茶凉了。颜絮道。 柳临溪看了一眼那杯茶,内心有点抗拒。 颜絮这人从内到外都透着邪气,柳临溪猜想这茶里八成下了什么毒。虽然颜絮说了自己不喜欢杀人,但话里话外估计没少折磨褚云枫,柳临溪觉得此人对自己也不怎么怀好意。 少庄主,不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柳临溪道。 怎么个亮法?颜絮问道。 柳临溪道:我把我的诉求坦白的告诉你,你也将你的想法直接告诉我。无论是要杀要剐还是有旁的要求,咱们彼此也都不绕弯子了 ,免得打机锋浪费时间。 好哇,听起来很有意思。颜絮笑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开口道:不瞒少庄主说,在下此番来莒国并非是为了来解毒,误打误撞到了枯骨庄,其实都是意外。在下要做的事情本是十万火急之事,且关系重大,如今耽误了三个月,在下十分着急,所以要见到褚先生,一来确认他是否安好,二来要商量我们原本要做的事情。 所以呢?颜絮问道。 所以请少庄主让我见他一面,而后允我离开枯骨庄。柳临溪道。 颜絮道:允你离开,你不带着他一起走? 在下是去办事,此去凶吉未卜,不仅是褚先生,恐怕十方也要暂时留下庄子里。柳临溪道:左右我们已经打扰了三个月,若我能把事情办好,到时候该付的诊金一并再补上便是。 颜絮轻笑一声道:好说,你要求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多谢少庄主。柳临溪道:不知少庄主有何要求? 颜絮道:我想让你离开你孩子的父亲。 为什么?柳临溪一惊问道:你想做什么? 颜絮道:他惹到了本公子,本公子心中有气,所以想多折磨他些时日。但若你不主动放手,只怕他誓死不从,到头来我也觉得无趣。 柳临溪闻言有些愣怔,他一开始以为颜絮说的是李堰,心想李堰难道还认识这少庄主?但听他说到后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颜絮说的似乎是褚云枫? 少庄主,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啊?柳临溪问道。 还能是谁,自然是褚云枫。颜絮道。 柳临溪闻言哭笑不得道:少庄主误会了,我与褚云枫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怎么可能?颜絮道:若非如此,难道难道他是偷偷爱慕你?纵容你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依旧肯为了你如此不惜代价? 柳临溪: 这个少庄主果然是脑子不大好,这都脑补了什么玩意儿? 少庄主,我想你可能真的是误会了。柳临溪道。 颜絮起先还有些不信,但见柳临溪神色不似作伪,瞬间便有些恍然。 当晚褚云枫不顾危险回到客栈的时候,颜絮的确问过褚云枫,问他柳临溪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褚云枫当晚态度坚决,视死如归,铁了心要救柳临溪和十方的性命,所以颜絮自然而然地便认为褚云枫就是柳临溪孩子的父亲。 但近日听柳临溪这么一说,颜絮才反应过来,褚云枫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这件事。 察觉了这一点之后,颜絮瞬间便有些恼火 他起身直接去了褚云枫的房间,推门而入的时候便见褚云枫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颜絮上前一把将人拉起来,褚云枫拧着眉头,满身是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闭上了。 颜絮伸手捏着他的下巴,问道:你竟然耍我? 褚云枫大概是太累了,攒了好一会儿力气才再次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颜絮。 他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颜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褚云枫哑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颜絮一怔,怒从心起,将褚云枫重重一推。 褚云枫身体失去支撑,骤然跌倒在地,好半天没有动静。 颜絮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上前再次将人一把拽起来,问道:褚云枫,你就这么喜欢跟我作对吗?就算是被折磨死,你也决计不会朝我服软是吗? 哈哈哈褚云枫无力地笑了笑,开口道:明明是你要同我作对。 放屁!颜絮道:哪一次我也没逼着你吃过药,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可以选择 褚云枫道:你想让我吃,所以我选择了吃,怎么你反倒又不满意了? 你颜絮被褚云枫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气得愈发恼火,直恨不得把人就地毒死算了。 偏偏褚云枫一见他这么怒火中烧,越发起了撩拨他的心思,问道:少庄主我一直都没大弄明白,你为何从一开始就那么在意那孩子是不是我的?怎么难道少庄主心中对我 褚云枫!颜絮打断他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吗?褚云枫抬手按在颜絮手臂上,目光恢复了短暂地清明,而后突然呛咳起来,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颜絮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被褚云枫的血呛了一身。 然而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因为褚云枫呛出的血越来越多,面色骤然变得苍白如纸。 褚云枫!颜絮一把将他扶住,伸手在他胸口按了几下。 褚云枫一把攥住他的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渐渐没了力气,最后双目微睁看向颜絮,目光中渐渐失去了光彩。颜絮抱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片刻后伸手在他鼻间一探,发觉他竟然已经没有呼吸了。 不会的不可能颜絮将褚云枫抱起来放到床上,伸手搭住对方脉搏,然后取了银针在褚云枫各处要穴刺了几下,但褚云枫丝毫没有反应。 颜絮整个人近乎崩溃,身体也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他无法相信,褚云枫竟然就这么死了 明明他给对方的毒药,并没有致命的,怎么可能会要了对方性命? 再说了,褚云枫不是能解了他所有的毒吗?怎么会任由自己被毒死? 不可能 他不相信! 颜絮骤然想起了什么,他双手按在褚云枫胸口,开始按压褚云枫的心脏。按了片刻,又捏住褚云枫的鼻子,强迫对方张开口,然后给褚云枫渡气。 如此反复了几次,在他给褚云枫渡气的时候,突然唇上一疼,被人咬了一口。 颜絮尚未反应过来,便觉身体一轻,被人扯住手腕一拧、一摔,竟然被人压在了身/下。而方才明明已经没了呼吸的褚云枫,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反剪着颜絮的双手,正牢牢的将人压在身/下。 褚云枫,你个混蛋!颜絮骂道。 是你死乞白赖把我救活的,如今又骂我混蛋?褚云枫道。 颜絮怒道:我方才便该让你死了痛快。 我死了是痛快了,只怕你会不痛快。褚云枫道。 你放开我。颜絮道。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咬你那一口,给你喂了什么东西?褚云枫问道。 颜絮: 混蛋,竟然又被他用同一招给算计了! 你说的没错,这些日子以来,你给我的药的确不是你强迫我吃的,其实我知道,即便我不吃,你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褚云枫道: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想尝尝因为我想知道,天下一地毒庄枯骨庄的少当家,到底有多少本事。 颜絮怒道:褚云枫,你先放开我,不然我要你不得好死。 你老说我嘴硬,我看你才是这天底下嘴最硬的人。褚云枫道:不过没关系,再硬也硬不过我的牙齿。 颜絮这会儿才觉出疼来,方才褚云枫给他咬破的伤口,不知又浸了什么毒。 三个月,我尝了几十种毒,不得不承认,你制毒的本事确实有两下子。褚云枫道:有那么几次,我还真有些束手无策,不过我也意识到了,你给我的毒里并没有致命的东西 你方才是装的?颜絮问道。 装的像吗?褚云枫道:应该还可以吧?不然你也不会急成那样,连渡气的法子都使上了。 颜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尝了你那么多毒,今日让你尝尝我的。褚云枫道。 褚云枫说罢松开了手,颜絮终于挣脱了束缚,起身想要还击,却发现自己浑身没力气。随后他便觉得一股燥热涌起,浑身顿时被一种异样的感觉笼罩。 你你颜絮是用毒之人,自然立马便识出了这药的用处。 褚云枫抱着胳膊立在旁边看着他,开口道:这药我花了不少功夫,以你的本事,一时三刻应该解不出来,你现在可以去喊你庄子里的大夫和药童,说不定他们合力想能帮你解了,不过也得用个两三日的工夫。 颜絮浑身发热,目光中漾着水汽,身体上的欲/望毫不掩饰的展露无疑,偏偏他神智却十分清醒,甚至心底的怒意都还没有完全消去。 我这药妙就妙在,不会让人迷失神智,所以你若想找人纾解,也只能找你想找的人,不是随随便便找人发泄一下就能解得了药力的。褚云枫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制得毒,要有意思的多? 颜絮伸手一把扣住褚云枫手腕,哑声问道:给我解药。 褚云枫笑了笑,开口道:没有解药,要么你学学我,自己把毒解了,要么 颜絮神色一滞,便见褚云枫凑近他,伏在他耳边低声道:要么我亲自帮你解 门外,庄子里的侍从正打算给褚云枫送饭呢。 走到门口听到里头有动静,正要开口询问,便闻里头传来颜絮的一声痛呼。 少庄主?侍从推门就想进去。 却闻颜絮怒喝一声:滚谁都不许进来。 侍从闻言不敢忤逆,只得老老实实退到了一边。 直到近一个时辰过去,里头的动静才渐渐平息了。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房间的门打开,褚云枫从里头走了出来。 侍从一看出来的人是褚云枫,却不见颜絮的影子,不由有些茫然。 褚云枫道:带我去找柳公子。 那少庄主他侍从有些犹豫。 褚云枫开口道:少庄主现在不想见人,你们若是有胆子便进去伺候,他新制得毒还有几味没来得及找人试呢,你们谁想试试? 两个侍从闻言都一脸惶恐,自然是不敢进去的。 褚云枫道:带我去见柳公子,耽误了事情,你们少庄主可是要责怪的。 两个侍从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这三个月来,一直伺候褚云枫,大概也看出来了,少庄主看起来凶巴巴,但对此人却也是极为在意的,当下也不敢忤逆了褚云枫,只得带他去了。 柳临溪被颜絮拒绝后,正想法子打听褚云枫的状况,没想褚云枫便来了。 褚云枫换了身衣裳,身上倒是没有血迹了,但脖颈处却露着几处新鲜的伤口,唇上也有几处伤痕。柳临溪一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吓了一跳。 褚云枫却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事。长话短说,我这些日子一直没能离开过枯骨庄,但是进来之前我给老朱他们留了口信,所以后来收到过他托人带过来的信,不过只有两封。 褚云枫说着取出两封信递给柳临溪,柳临溪拆开一看,面色大变。 果然三个月,耽误的太久了。柳临溪道:这是什么时候寄过来的? 这是两个月前。褚云枫道:两封信是前后脚到的,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两个月前,西北已经全面开战,战况十分激烈。 而且除了徐州营之外,李堰竟然将湍河营也调到了西北。 他是疯了吗?柳临溪道:湍河营乃是守卫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怎么能轻易征用!。 这是两个月前的消息,如今外头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褚云枫道。 柳临溪收起信,开口道:你同少庄主的交情究竟如何?他会允许咱们出庄吗? 你就算了,暂时还是呆在这里更安全,我去。褚云枫道:若是他找过来,你只需要告诉他,我一定会回来,他必不会动你。 柳临溪道:还是我去吧,外头情况不明,需得随机应变。我先出去找老朱他们,若是能找的到,先了解一下如今的情况,后面的事情可以缓一缓。 褚云枫闻言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拿不准颜絮醒了之后会不会发疯。 到时候他若是不在,颜絮若真拿柳临溪撒气,那可就麻烦了。 也好,这个拿着。褚云枫说罢给了柳临溪一个药包,开口道:遇到危险屏住呼吸撒出去,可以毒倒一片。 柳临溪点了点头接过药包,开口道:照顾好十方,也保护好你自己。 我给你找一匹马,出了庄子一直朝东走,过了河不久就能路过咱们上次投宿的那家客栈,到了那里你就认识路了。褚云枫道。 褚云枫找庄子里的人要了一匹马,柳临溪朝他告别后跨上马背便策马出了庄子。 好在这枯骨庄的人都比较好说话,平日里也没那么多规矩,这些时日虽然颜絮没少折腾褚云枫,但旁人并不知道内情,只道褚云枫柳临溪他们都是来祛毒的客人,对他们甚至颇为客气。 柳临溪策马一路狂奔,先是到了他们此前被下药的客栈,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他随后去了三个月前落脚的镇子,到了客栈一问,果然有收获。 您可算是来了,这位客官在咱们这里已经等了好几个月了。掌柜的带着柳临溪上了楼,去了一间上房,敲开门后,里头竟是此前随他们一同前来的一个护卫。 柳将军,您果然还活着。那护卫一见柳临溪,险些哭出来。 怎么回事?柳临溪道: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 护卫平复了片刻心情,听柳临溪简略地将昏迷一事说了,这才点头道:当时褚先生将您和小王爷带走,咱们也不敢询问,只盼着能将你们治好,谁知这一去便没了讯息。 当时柳临溪离开后,众人在客栈里等了近一个月,迟迟没有消息。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后来大家觉得没盼头了,便回了大宴,但还是留了一个人在此等着,算是有个交代。 先前褚先生说了,若是有消息可朝那家黑店投信,他们会把消息带给你们。护卫道:但卑职等了那么久,大宴那边也只传来了那两个消息,此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了。 柳临溪问道:可有陛下的消息? 没有。护卫道:卑职从前每隔几日都会跑到临西城打探一番,但自从西北战事吃紧之后,大宴和莒国的边界被封了,卑职怕去了再也回不来,只能继续在此等候。 柳临溪想了想,问道:我要去一趟莒国的都城。 现在吗?护卫问道。 是。柳临溪道:咱们没有西北的消息,但莒国的王都里一定会有。 虽然莒国并未加入战争,但毕竟与两个交战国都是邻国,自然对战况颇为关注。 可是您如今这身子,长途奔波怕是不妥。护卫开口道。 咱们离得应该不远了,路上慢些便是。柳临溪道。 他想知道的不止是西北如今的战况,还有李堰的消息。 三个月的时间,柳临溪未曾返回京城,按理说李堰不可能毫无反应。况且老朱他们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启程回徐州了,加上路上耽误的工夫,怎么着一个半月前也该到了。 若是一切正常,程太傅应该会告诉李堰此前的安排,即便李堰此前没有动作,在老朱回徐州之后,得知了自己的下落,也该有所行动才是。 但是李堰没有 这意味什么呢?李堰不管他的死活了吗? 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那柳临溪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李堰或许出事了 第72章 柳临溪原本打算直接出发去莒国王城, 但想了想还是先回了一趟枯骨庄。 左右三个月已经耽搁了,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他必须得先朝褚云枫知会一声, 免得自己真出了事情, 又是杳无音讯。他此前倒是不知道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竟然这么折磨人。 柳临溪让护卫先去备好了赶路的车马和盘缠,先前老朱从徐州带过来的东西都寄存在客栈没有动, 此去正好一并带到莒国的王城,作为见面礼送给他们。 柳临溪回到枯骨庄的时候,褚云枫正在教十方辨识草药, 褚云枫见他安然无恙的回来,总算松了口气,迎上去问道:如何? 老朱他们以为咱们出事了, 已经回了徐州。不过他留了人一直等在客栈呢,只是最近他也没有收到消息, 所以几乎等于是和大宴断了联系。柳临溪道。 褚云枫道:你怎么打算的? 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大宴和莒国的边境暂时封锁了,我想战事并未减缓, 很有可能是更紧迫了。柳临溪道:我在西北和大周交战数年, 他们并不好对付。 褚云枫不懂打仗的事情,闻言皱了皱眉,有些担心。 柳临溪朝他解释道:不过这也未必是坏消息, 此前我推断的是,大周联合了青夷国, 是想跟咋们速战速决。如今三个月战事都未平息,起码说明他们最初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大宴国力较之大周要略胜一筹,所以长期作战是占有优势的。再加上过去的几年, 大周和大宴一直在打,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如今拖下去,对他们来说没有一丁点好处。 这么说来,只要这么拖下去,就能把大周拖垮?褚云枫道。 狗急了会跳墙,我是担心若不尽快结束这一战,大周很可能会使出别的法子。柳临溪道:京城的那场瘟疫,你还记得吧? 褚云枫闻言也有些不寒而栗,大周做事情太绝,的确不得不防。 若他们正面打不过,背后又使什么阴招,到时候大宴又要出于内忧外患之中。 如果我推断的没错,为今之计找莒国联合,依旧是最快的法子,也是最好的法子。柳临溪道。 褚云枫问道:可是,咱们对西北的事情一无所知,万一推断有误呢? 所以我想还是先去一趟莒国的王城,他们这几个月里必定很关心西北的战事,知道的肯定比咱们多。柳临溪道:而且此去莒国王城来回也不过四五日的工夫。 好,我陪你去。褚云枫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总不能独自去王城,只能答应了褚云枫,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你若同我前去,少庄主那边柳临溪问道。 放心,我去向他辞行,他不会为难我们的。褚云枫道。 柳临溪也不知褚云枫和颜絮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听褚云枫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颜絮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翻了个身想下床,这才发觉自己的四肢百骸便如散了架一般,没有一处舒坦的不说,还有几处被牵动以后隐隐有些疼。 他如今药力散了,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此前发生的那一幕开始慢慢再脑子里回放。褚云枫那个王八蛋说的没错,那药果真不会让人失了神智,甚至比平常都还要清醒一些。 颜絮不仅清楚地记得褚云枫每一个动作,甚至连褚云枫贴在他耳边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人被他带来庄上之后,足足三个月的工夫,日日隐忍不发,看着楚楚可怜,没想到今日露出了真面目! 王八蛋,颜絮心想。 待老子恢复了力气,定要扒了他的皮做药引。 少庄主,您起来了吗?侍从隔着门问道。 颜絮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挣扎着起来,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已经被清理过,也换了干净衣裳。他草草检查了一遍,发现受伤的地方也被人上了药, 进来吧。颜絮勉强起身,黑着脸表情十分阴郁。 少庄主,褚先生走之前,着人熬了粥,说您醒过来以后让您喝一碗垫垫肚子。侍从端着粥进来,开口道。 谁帮我换的衣服?颜絮问道。 褚先生。侍从道:他吩咐了,您没醒之前,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那个王八蛋给他换的衣服,药自然也是出自对方之手。 颜絮面上闪过意思不自然的神色,问道:让他进来吧。 这褚先生不在外头。侍从道。 不是让你们看着他,哪儿也不许去吗?颜絮怒道:人呢? 侍从闻言忙道:小的以为你们褚先生说要出去,小的们也不敢拦着,他说若是耽误了事情,少庄主回头定然要怪罪下来。 蠢货!到底谁才是你们的少庄主?我让你们看着人,睡个觉的工夫人就被你们看丢了?颜絮气得够呛,一把将那碗粥打翻在地,怒道:褚云枫这个王八蛋,还想跑,老子追上你非亲手阉了你不可! 侍从闻言吓得瑟瑟发抖,立在一旁不敢吱声。 颜絮大步跨出门去,却冷不丁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他药力刚过,本就有些虚,再加上腿软的厉害,这么一撞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但迎面过来的人却早有预料一般,伸手在颜絮腰间一揽,将人稳稳当当接住。 褚云枫!颜絮一见他,面上一红,顿时恼羞成怒。 褚云枫知他如今心里有气,放软了态度道:少庄主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老子不仅生气,老子还要杀人呢!颜絮揪着褚云枫的衣襟,就想动手。 可他并没练过工夫,气势是足了,力气却是决计不够的,被褚云枫一伸手便捉牢了手腕。 再去弄一碗粥来。褚云枫朝侍从道。 侍从闻言忙一溜小跑的去了。 你又要阉了我,又要杀了我,不知道还以为跟我有多大仇呢。褚云枫略一弯腰将人往肩上一抗,大步进了房门,然后顺势一脚踹上房门,将颜絮放到了床上。 颜絮气势顿时弱了一半,虚涨声势的道:褚云枫,你再敢胡来我今日便跟你拼命。 少庄主,我今日牺牲了自己的清白,可是为了替你解毒。褚云枫道:再说了,你如今已经伤着了,我就算真有心,总不会不顾忌你的身子吧? 颜絮目光凶狠地瞪着褚云枫,像个随时要伸出利爪的小兽。 褚云枫一脸的云淡风轻,看向颜絮的目光倒是少了几分先前的疏淡。 咱们俩的恩怨说起来也差不多抵了。褚云枫道:客栈那日,你唐突我不成,是怪你自己技不如人,这三个月来我日日为你试药也算是尽心尽力吧?今日之事,你我心里都清楚,你虽中了我的毒,但你若对我无心,不会求我替你解毒的 闭嘴!颜絮道:不许再说 怎么,你倒是难为情起来了?褚云枫问道。 颜絮道:今日之事,总有一日我会讨回来的!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褚云枫道。 两人四目相对,褚云枫面色一缓,叹了口气。 颜絮有些摸不透的他的心思,一时之间又是气恼又是忐忑。 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我欠你多些,你们枯骨庄毕竟救了我朋友的性命。褚云枫道。 你还知道枯骨庄救了他们的性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颜絮道。 褚云枫神色一敛,问道:那你想让我如何报答? 颜絮被他一问,倒是有些语塞,半晌才开口道:我要你抽筋剥皮给我做制毒的药引子。 好说。褚云枫道:来日带我一命归西,定亲自嘱咐子孙后代,将我的尸骨拿来这枯骨庄,俸给少庄主做药引子。 颜絮一听他这话,面色一冷,开口道:待我有了力气,便亲自将你阉了,也省得你还惦记着子孙后代。 少庄主是真的想让我断子绝孙呢?还是只不想我与旁人有子孙后代?褚云枫问道。 颜絮面色一滞,不知从哪儿拈了一根银针,出手就要朝褚云枫腰间戳去。褚云枫眼疾手快捉住他的手腕,开口道:那晚你亲眼见我刺过这几处穴位,应该知道这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作用,今日你不也亲身试过我的 褚云枫!你再胡言乱语,就滚出去。颜絮道。 好好好,我不说便是。褚云枫终于闭了嘴。 这时侍从端了粥过来,褚云枫接过拿汤匙舀起来自己先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然后才拿到颜絮嘴边道:要杀要剐的,总也得先攒足了力气不是? 颜絮这会儿早就饿了,又见褚云枫如此低眉顺目地伺候自己,心情稍微好了点,就着褚云枫喂过来的勺子喝了小半碗。褚云枫一直等他喝完粥,伸手帮他拭去嘴边的饭渍,神情温柔又耐心。 两人离得近了,颜絮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心中一滞,不由又想起了先前的画面。 褚云枫见他耳朵尖骤然泛红,目光也有些不自然,不由挑了挑眉,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其实你没必要一直同我置气。咱们刚认识那晚,你先下毒害得我,我纯粹是为了自保才给你下毒。实在是因为当时误以为你是女子,可我自幼便喜欢男子,自然不能从了你。若我知道你是男子,还生的这般好看,那晚我也懒得再挣扎,直接从了你也没什么不好。褚云枫道。 颜絮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三个月来,我看似是将你的毒都解得差不多了,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褚云枫道:我只是将有些化解不了的毒,暂时压制住了而已。 颜絮闻言看向他,开口问道:你若是想死倒也不必用这种法子,我多得是机会成全你。 担心我就说担心我,说出来又不丢人。褚云枫开口道。 颜絮没接茬,却也没反驳。 其实他也知道褚云枫的做法,此前也不是没在褚云枫的饭里偷偷加过解药。 我先前说你下毒的本事不如我,其实是为了气你。褚云枫道:无论是制毒还是解毒,我都不及你,若非你手下留情,我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别的不说,我朋友身上的毒,我费了这么久的工夫,也只是保住了他的性命而已,最后还是你们枯骨庄帮他祛的毒。仔细算起来,我唯一赢了你的,也只有今日这一次 褚云枫这人从来不服软,至少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一直嘴硬的很,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说了这么多软话,倒是让一直嘴上不饶人的少庄主有些不知所措了,愣在那里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你颜絮张了张嘴,面色突然一变,有些惶然地看向褚云枫。 他原本是坐在床上的,这会儿突然脱力,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 颜絮瞥了一眼那个粥碗,顿时反应了过来。 方才褚云枫帮他试粥的时候,毒便已经下了,所以他才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王八蛋褚云枫,颜絮这会儿又恨不得想杀人了! 褚云枫伸手拖住他的背,将他慢慢放到床上,目光中带着一丝歉然。颜絮怔怔地看着他,努力想保持最后一丝意识,目光中带着不安和愤怒,但他最终还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说赢了你的这一次,并非是为你解毒那次,而是这次 。褚云枫苦笑道:那药其实你自己也能解的,却还是让我帮了你,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 若我能安然无恙地从莒国回来,到时候要杀要剐任凭你处置便是。褚云枫伸手想摸摸颜絮的脸,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褚云枫和柳临溪,趁夜离开了枯骨庄。 临走之前,柳临溪将十方托付给了徐妈妈。 原本柳临溪还有些不放心,怕颜絮会对十方不利,是褚云枫朝他保证十方绝对不会有事,柳临溪这才放心。 少庄主可是不大高兴了?也没出来送送你。柳临溪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他若是来送,咱们恐怕走得可没这么容易。褚云枫无奈道。 柳临溪原本不想打听他俩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惦记着十方,便问道:这少庄主性子看着挺难捉摸的,我还以为他没少折磨你呢。 是挺折磨的。褚云枫苦笑道:不过他不会为难十方的,你放心吧。 柳临溪听他这么说便没再继续追问,两人纵马直接去了客栈。 此前那护卫已经整理好了马车和货物,也雇了当地商队的人来压货。 褚云枫不想耽搁太久,怕出什么变故,一行人当夜便出发了。 三日后一行人到了莒国的王城。 没想到城门口盘查的特别严,守卫一看柳临溪等人带的通过文牒,当即面色一变,直接将人和货物都扣下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柳临溪等人被带到了王城的大牢,几个雇来的莒国人倒是都被放了,唯独他们三个人因为是大宴来的,直接被关了起来。 怎么回事?柳临溪道。 难道大宴和莒国交恶了?褚云枫道。 柳临溪想了想,开口道:不应该啊,若是两国交恶,此前咱们雇人一起来王城的时候,那些伙计便不可能答应。咱们一早便是亮明了身份的,他们都知道咱们是大宴来的。 那为何要把咱们都抓了?褚云枫问道。 这就很难猜了。柳临溪道:但看他们态度并不十分恶劣,想来一时半会儿咱们的处境应该不会太危险。 但眼下他们人在大牢里,总要想想该如何出去才是。 柳临溪他们在牢里被关了两天,来牢里送饭的狱卒见柳临溪长得好看又挺着个大肚子,心生恻隐,便总忍不住多关照他一些。毕竟柳临溪这副样子一看也不是坏人,倒也不至于让人提防。 柳临溪趁机和他套了套近乎,一二而去的便也熟络了起来。 如今多事之秋,你挺着个大肚子,实在不该到处跑。狱卒一边把饭给他,一边道。 没办法呀,孩子就要出生了,这不是想打听一下他爹的下落嘛。柳临溪愁眉苦脸的道。 狱卒道:你若是早些天来倒还好,这几日王城里出了刺客,所以进出都管的严。 刺客柳临溪问道:那为何要抓我们呢? 因为刺客是大宴派来的,所以现在凡是大宴的人,进城都要抓起来。狱卒道。 怪不得呢。柳临溪叹了口气,趁机和褚云枫交换了一个眼神。 莒国王城怎么会有大宴派来的刺客? 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狱卒大哥,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会被关多久?柳临溪问道。 可能得抓到刺客为止吧。狱卒道:我看你这肚子也快生了,到时候若是出不去,也挺麻烦。 柳临溪摸了摸肚子,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若是等他们抓到刺客,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柳临溪待狱卒走了之后,开口道:如今战事吃紧,估计他们一时之间也不会松懈。 可惜我们在这里也没有故交,找人疏通都做不到。褚云枫道。 倒也不是完全找不到。柳临溪道。 褚云枫闻言有些疑惑,便见柳临溪从怀中取出了那柄金刀。好在他们只是被守城的抓了,并非真正犯了刑律,只是暂押在此,并非真正发服刑,所以狱卒并未搜他们的身。 你想做什么?褚云枫问道。 咱们找七王爷捞人。柳临溪道。 褚云枫道:这太冒险了,万一 这个险早晚都得冒,现在冒起码少受点牢狱之灾。柳临溪道。 褚云枫闻言想了想,觉得这话倒也在理。他们现下被关在这大牢里,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也不知道得关多久,倒不如试试这个法子。 次日一早,狱卒过来送饭的时候,柳临溪便叫住了他。 怎么,你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狱卒问道。 狱卒大哥,我这眼瞅着就要生了,实在不想孩子出生的时候见不到他的父亲,所以想请狱卒大哥帮个忙。柳临溪道。 柳临溪怀的是双生,七个多月看着与旁人八九个月的时候差不多,所以他说要生了,狱卒一点也没怀疑,甚至还有些替他担心。 你说,只要是不触犯刑律的,我一定帮你。狱卒道。 这孩子的父亲给我留了一个信物,想劳烦你帮我送给他,再带句话。柳临溪道:只要他见到这信物,应该会来见我的。 柳临溪说罢取出了那柄金刀。 狱卒一看吓了一跳,忙道:这可是金镶玉的宝刀,你的夫君是什么大人物? 柳临溪闻言摆出一副伤心难过的表情道:这孩子的父亲并不是我的夫君,我们并未成婚,是先前两人私定终身,不小心怀上的。对方并不知道我有孕一事,这次我找到王城,原本便是想将此事告知,没想到却遭遇了这种变故。 狱卒一听十分惋惜,问道:那这位贵人是谁? 是七王爷。柳临溪道。 狱卒: 狱卒一脸震惊,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整个莒国的人都知道,七王爷年近不惑,一直未曾成家,这么多年来,府上连个侍妾都没有。没想到在外头招惹了这么年轻的少年,连孩子都有了 狱卒原本还有些不大相信,但看着宝刀的确不是凡品,寻常百姓定然是没有的。再加上柳临溪气质卓然,一看也不是寻常人家,如此一来他不由便信了。 七王爷若是见了这匕首,便知道我是谁,定然会来见我的。柳临溪道:狱卒大哥,若我们一家能团聚,将来我必定重重谢你。 贵人这是哪里话,小人若是帮你把事情办成了,便当是积德了。那狱卒道。 柳临溪闻言又朝他诉了诉苦,并感激了一番,狱卒这才小心的揣好这把匕首出了大牢。 你就不怕他拿着匕首跑了?褚云枫问道。 能在这大牢里踏踏实实管犯人伙食的狱卒,定非贪婪之人。柳临溪道:倒是不必担心他私吞了这匕首,就怕这七王爷见到匕首之后,不知会如何反应。 褚云枫闻言挑了挑眉,心道七王爷如何反应不好说,但李堰若是知道你在外头给孩子随便认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73章 柳临溪将那金刀递出去之后,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这个七王爷二十年前,会因为恼羞成怒而下毒要害死太后, 可见性情很乖戾。如今也不知他性情是有所好转, 还是越发变本加厉。 柳临溪正忐忑的时候,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队莒国的侍卫骤然涌进了大牢, 分列在道路两侧。其中一人押着此前的狱卒大哥进来,狱卒大哥一脸恐惧,似乎吓得不轻。 说, 金刀是谁给你的?侍卫厉声道。 狱卒大哥一脸纠结,目光看向柳临溪又转开,似乎有些犹豫。 柳临溪一看这架势, 知道早晚躲不过,也不愿狱卒大哥为了他的事情受苦, 忙招了招手道:那金刀是我给他的。 侍卫闻言将狱卒推到一边,朝柳临溪和褚云枫所在的牢房走来。 你们两个是大宴人?侍卫问道。 是。柳临溪不卑不亢的道。 侍卫瞥了一眼柳临溪的肚子,朝身后的狱卒开口道:打开牢门, 将这两个人提出来。 狱卒闻言连忙照办, 柳临溪和褚云枫自觉地从牢里出来,当即便有侍卫上前押着两人。先前那领头的侍卫瞪了一眼押着柳临溪的人道:当心点。 那人闻言只得放开了柳临溪,只寸步不离的在后头跟着。 柳临溪跟着众人出了牢房, 便见外头立着一个一身华服的男人。 男人看着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保养的十分得宜, 俊朗的面上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看上去风华正茂。他自柳临溪出来,目光便一直死死盯着对方。柳临溪略一打量, 便知道此人大概就是莒国的七王爷了。 大宴国禁军副统领柳临溪,见过七王爷。柳临溪主动报上家门。 七王爷听到他的名字后眼睛一亮,开口道:柳临溪你是疾风将军柳临溪? 柳临溪一怔,没想到七王爷竟然知道他的名号,忙道:在下正是。 本王记得那年西北大捷,他龙心大悦,封赏了好几个将军,其中最年轻的就是疾风将军。七王爷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悠远,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中。 没想到七王爷对我大宴之事,倒是颇为了解。柳临溪道。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七王爷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沮丧。 这些年来,大宴国京城关于那个人的所有事情,他都了如指掌。那个人新立了什么规矩,制定了什么刑律,封了哪个官,爬了哪座山,甚至新晋最爱吃糕点他都知道。 直到有一天,大宴传来消息,那个人因病驾崩了 这把金刀怎么会在你的手里?七王爷问道。 金刀的主人,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祖父。柳临溪道。 七王爷看了一眼柳临溪的肚子,问道:你是如今大宴的皇后? 我与陛下尚未成亲,算不得是皇后。柳临溪道。 七王爷点了点头道:来者是客,请柳将军移步王府再叙。 七王爷说罢朝柳临溪做了个请的手势,柳临溪看了一眼褚云枫,两人便随着七王爷去了王府。 柳临溪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七王爷非但没有为难他们,甚至对他们颇为礼遇。到了王府之后,七王爷便着人收拾了客房,并给他们备了换洗的衣裳,让他们先沐浴更衣。两人这几日在牢里住着,都颇为狼狈,心道这七王爷简直是太贴心周到了。 两人沐浴完换上衣服,便有王府的侍女过来引路,开口道:王爷在花厅里等着了,请两位过去一叙。两人闻言跟着侍女去了花厅,便见七王爷已经等在了那里。 柳将军,快请进来。七王爷亲自迎上去,还在柳临溪进门的时候伸手扶了他一把。柳临溪总觉得这七王爷有些过于友好,反倒不太踏实,但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顺其自然。 柳临溪进去花厅一看,便见里头摆着许多奇珍古玩,既有各类玉石又有别的小物件。跟这里头的东西一比,此前他见过的那块血玉反倒显得平常了。 这是本王好多年前淘换来的玉珏,成色很漂亮,柳将军若是喜欢,拿走便是。七王爷见柳临溪目光落在一对玉珏上,当场便要拿来送他。 柳临溪忙推辞道:王爷太客气了,在下是个粗人,不懂欣赏这些好东西。 柳将军客气了。七王爷道:你既是他的孩子看中的人,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柳临溪: 七王爷三句话不离先帝,这让人很难接话啊。 这颗夜明珠当时寻来的时候,本王听闻他有了个儿子,当时想着送过去给孩子做满月礼。七王爷开口道:不过礼都被退回来了,跟他成亲时一样,看都没看就送了回来。 七王爷伸手慢慢地抚/摸着那些东西,语气缓慢的道:当年他最喜欢搜罗这些东西,我当时新得了一块血玉,他想要,我没给他。后来骗得他陪我喝了好几次酒,才勉强送了他,他宝贝的不得了。 对方哪里知道,那血玉从一开始就是为他备好的。 那几顿酒,不过是满腹心事的少年拿来亲近他的借口罢了。 柳临溪环顾四周,见花厅里摆满了各类小玩意,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竟然都是七王爷到处搜罗了来,想要送给先帝的礼物。 只可惜当年他下毒伤了太后,最后害死了先帝与太后的第一个孩子,先帝自此与他反目。而七王爷所有的心思从此也只能寄托在这些东西上了,连送都无处可送。 柳将军,你同他的儿子如今是夫妻,你的夫君也喜欢这些东西吗?七王爷问道。 他并不喜欢。柳临溪道:他无趣的很。 七王爷失笑道:怎么会呢,你相貌出众,又屡立战功,若他这般无趣,你怎会倾心于他? 我也说不上来,许多人就是如此,也不见得多有趣,但总会有人倾心。柳临溪道。 要让他说李堰的好处,柳临溪自然也说得出,但这七王爷如今在他面前如此伤怀,他总不能在人家面前秀恩爱吧?况且,他此次本就是有求于人,自然处处要谨言慎行。 七王爷闻言又有些恍神,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往事。 柳临溪心中着急,也不知道这七王爷得回忆道什么时候,心想自己或许该主动一些才是。 念及此,柳临溪开口道:七王爷,此次在下特意来拜见,其实是有事情想拜托王爷。 哦?七王爷转头看他,问道:何事? 柳临溪道:大宴与大周交战之事,七王爷想必有所耳闻吧? 大周联合了青夷国,此事本王略知一二。七王爷道。 此番在下前来,是想和贵国商讨联盟一事。柳临溪道。 联盟?七王爷道:一起打大周吗? 柳临溪点头道:是。 不可能的。七王爷道:这是你们和大周之间的战争,莒国不可能插手。若是我们想打仗,此前大周来商讨的时候,我们便答应了。 七王爷收起一脸的伤春悲秋,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朝柳临溪道:本王同你们的先帝是有些交情,不过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咱们两国各不相欠,莒国不可能去帮你们解这个围。 王爷误会了,我来并非请求莒国帮忙,而是要与莒国联盟。柳临溪道:莒国不想卷入战团,无非是考虑利益得失,若此次联盟给莒国带来的好处多过坏处,王爷何不考虑一番?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七王爷失笑道:柳将军,且不说莒国的军国大事并非由本王做主,即便本王在陛下面前能说得上话,你觉得本王会为了二十多年的旧情,去替你担这个风险吗? 柳临溪道:王爷不必为我担风险,只要将我荐引给陛下,后面的事情我自会亲自同陛下谈。 本王为什么要帮你七王爷道:给本王一个理由。 柳临溪面色微沉,开口道:七王爷可还记得,二十年前赠予过大宴两幅枯骨庄制出来的奇毒。 七王爷闻言面色一变,开口道:那与此事有什么干系? 说没有干系确实也没有,但若是说有,也并不牵强。柳临溪道:二十年前那两幅毒药,其中一副,王爷应该知道去处。另外一副,王爷可知用到了何处? 本王自然不会知道。七王爷道。 另外一副,被人用来想取我性命柳临溪道:不过我命大,当时中了毒之后并没有死,数月后才毒发。陛下为了救了性命,才与我有了这个孩子。 七王爷闻言看向柳临溪隆起的腹部,面色有些苍白。这二十年来,当年下毒一事一直都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事情,天知道他有多么后悔当年的举动,可事情已然发生了,纵然他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此番西北战事再起,若没有这个孩子的话,我本该披甲上阵柳临溪开口道:我斗胆猜想,七王爷对当年之事想必一直耿耿于怀。那日我去找太后的时候,是她亲自将那金镶玉的短刀给了我。 七王爷闻言一怔,问道:是她给了你那把刀? 是。柳临溪道:七王爷欠了先帝和太后一条人命,今日若肯帮我引荐,便当是还大宴一个人情吧。 七王爷闻言深吸了口气,面上现出几分凄怆的神色。 半晌后,他开口道:好,本王带你去见皇兄。 他话音刚落,一个侍从匆匆跑来。 七王爷一见之下,厉声喝道:慌什么?没看到本王有客人在吗? 侍从忙道:王爷,宫里派人来了,说是听闻王爷在牢里提了两个大宴人,担心两人与刺客有关,要带走询问。 胡闹,本王提两个人出来,难道连是不是刺客都分不清?七王爷道。 他们带了画像,牢里的狱卒确认过了,画像中的人确实侍从看了一眼柳临溪,欲言又止。 柳临溪暗道不妙,心想怎么突然又和刺客牵连上了? 他虽不知这刺客是什么来历,但如今一旦有了牵连,便难免节外生枝。 柳将军在此稍后,本王去去就来。七王爷说罢便匆匆走了,没一会儿工夫再回来时 ,手里拿了一张画像,那画像看起来确实和柳临溪很像。 柳临溪忙道:王爷,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柳将军不必惊慌,本王已经朝他们解释过了。七王爷道:本王也着人去宫里知会了陛下,一会儿便会带柳将军进宫面圣。 柳临溪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总觉得那画像有些蹊跷。 好端端的,为什么莒国的侍卫会拿着他的画像追捕刺客呢? 难道是刺客碰巧和他长得像? 午后,七王爷便带着柳临溪和褚云枫进了宫。莒国的皇宫和大宴略有不同,无论是外观还是细节都更高调,到处可见色彩斑斓的琉璃,相比之下大宴的皇宫则更为严肃庄重一些。 柳临溪跟着七王爷一路到了皇宫内的某处宫殿,那里看着装饰地颇为华丽,应该是皇帝平时设宴的地方。莒国这皇帝倒是讲究,在七王爷传了话之后,便特意设了宴来接待柳临溪 。 无论如何,柳临溪现在怀着李堰的孩子,也等于是大宴的准皇后了。 莒国皇帝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自然都不会怠慢了他。 毕竟,撇开两国从前交好不说,将来等大宴战事平息,若是胜了大周,国力只会比从前更强盛。莒国作为大宴的邻国,自然是希望能继续与大宴交好,就算不交好,也不能交恶。 宴席上,众人先是寒暄了一番。 柳临溪见莒国皇帝态度还不错,便稍稍安心了些。 大宴已经许多年没有派使者出使过莒国了。皇帝颇有些遗憾道。 两国在先帝在世时曾有些龃龉,疏于往来也是情理之中。柳临溪道:不过大宴的国门从未拒绝过莒国人,这些年两国的商贸往来也一直没有停止过。 皇帝闻言一怔,没想到柳临溪说话这么直接,当着七王爷的面就把两国后来断了往来的原因说透了。不过柳临溪后面的话说得也很巧妙,那意思两国从前有过不愉快,但也不算是解不开的深仇大恨,而且大宴一直留了余地给他们。 柳将军倒是直爽,不愧是行伍之人。皇帝道。 柳临溪道:大宴如今战事吃紧,大周联合了青夷国在西北再次挑起战事,想必陛下对此应该有所耳闻吧? 柳将军既然这么直接,朕便也不遮遮掩掩了。皇帝开口道:大周在联合青夷国之前,派使者来过莒国,朕并不想与大宴交恶,所以拒绝了他们联盟的请求。 柳临溪道:对此,大宴铭感于心。 皇帝又道:柳将军此来的目的,朕多半也能猜得到。但莒国不比大宴国力强盛,一旦卷入战争,必将带来一连串的问题,不到万不得已,朕不希望莒国参与其中。柳将军想必也能明白这其中的苦衷。 柳临溪一听这皇帝倒是挺实在,便开口道:两国联盟,无非利益驱使。大周给到莒国的利益,陛下如此英明,该知道并不划算。虽然在下并不知大周与陛下谈判的细节,但想来他们定是许诺,将来攻占大宴之后,会将大宴与莒国相邻的城池割让给莒国,在下猜得没错吧? 柳将军料事如神。莒国皇帝道。 陛下谬赞了,两国交战,若论输赢之后,能得到的除了地和人,便是金银钱粮。柳临溪道:大周倒是不傻,他们该知道,大宴哪怕是战败,但若想将大宴的土地据为己有,让大宴的子民对他们称臣,那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所以他们才会大大方方将这块烫手山芋让给陛下。 柳临溪自进门起,句句都直言不讳,既不打机锋,也不藏着掖着,倒是让莒国皇帝觉得颇为痛快。他闻言开口道:柳将军的意思,大宴与莒国联盟,能给出比这更好的条件? 不瞒陛下,大周的国土在大宴西北,气候较之大宴来说太过恶劣。大宴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并不缺少土地和百姓,所以我们与大周交战,从来都没有起过吞并的心思。柳临溪道:我们只会想办法限制大周的兵力和国力,让他们再未来的日子里,不会再有挑起战事的实力。 莒国皇帝闻言颇为惊讶,倒是没想到柳临溪会跟他说这些。 柳临溪又道:大周战败后,我们可以要求他们纳贡,纳贡的贡品与金银,莒国可与大宴均分。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想陛下更想要的,是两国长久的合作互惠。至于具体是什么,陛下应该比我更清楚。 柳临溪此前做过一些功课,知道莒国这地儿矿产比较丰富,玉石金银都不缺,但因为气候和交通的缘故,其他的资源非常匮乏。这些年他们虽然和大宴有贸易往来,但其中缺少朝廷的推动,效果并不理想。只有朝廷出手鼓励,再制定一些促进商贸的政策,这样才能真正带动两国的贸易。 而且放眼望去,莒国在这方面能合作的国家,只有东邻的大宴是最为合适的。 他们若真是和大周联盟,也没啥可供交换的资源。 说白了,大宴什么都不缺,不和他们往来也能自给自足。 所以贸易这事儿,是莒国有着迫切的需求,大宴只是卖个人情给他们罢了。 此前两国因为七王爷的事情,一直没有继续往来,这些年莒国的皇帝估计都快死心了。如今柳临溪亲自送上门来谈判,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柳将军能如此直言不讳,朕实在佩服。莒国皇帝道。 在下如今也是破釜沉舟,此举也并非只是为了和莒国交好,更重要的是想早日结束西北的战事。柳临溪道。 柳将军今日所说,可有凭据吗?莒国皇帝道。 柳临溪道:在下和大宴未来的皇子,便是凭据。 一旁的褚云枫闻言一怔,吓了一跳,柳临溪这意思,自己要留在莒国为质? 七王爷和皇帝也有些惊讶,万万想不到柳临溪这么干脆。 陛下该知道我们大宴行事的作风,二十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先帝也并未与莒国交恶。若我们是背信弃义之人,不顾忌曾经交好的旧情,这二十年来,两国怎么可能如此相安无事?柳临溪道。 皇帝开口道:柳将军不愧是大宴未来的皇后,朕今日信你。 柳临溪闻言不由松了口气,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挺顺利。今日之事若是换了旁的使者,必然会多生枝节,但柳临溪挺着个肚子,再加上他说话直言不讳直指要害,自然力度和可信度都要高上几分。 柳临溪诚意很足,不仅主动提出要留下为质,当场还写了凭据。他手里有李堰亲赐的龙符,再加上此前那把金刀为据,倒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当日柳临溪便被安排住进了王城的驿馆之中,莒国皇帝还派了一队亲卫保护他的安全。 柳临溪走后,七王爷对皇帝的决定不以为然。 要知道发兵出战一事非同小可,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莒国的国运。 你以为朕想打仗吗?皇帝朝七王爷道:此番若是咱们不接受大宴的示好,将来他们赢了大周,想起今日之事,第一时间便会禁止莒国的所有商贸往来,而且将来咱们再也不会有这个跟他们交好的机会。 七王爷皱眉问道:若是他们输了呢? 此前西北军主帅战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你便说过大宴会输。现在过去一个多月了,西北的战事停了吗?皇帝道:一军主帅战死,大周都没能趁势翻盘,西北军失了主帅都能那般骁勇。如今李堰已经御驾亲征,西北军只会越挫越勇,他们不会输。 七王爷闻言失笑道:你笃定了他们一定会赢? 咱们只要出兵,他们就一定会赢。皇帝道:顺利的话,西北大捷,咱们也算是大宴的联盟国。若是不顺利,最坏也不过是李堰战死沙场,到时候柳临溪肚子里这个孩子,便是大宴的新皇。 届时,莒国便是辅佐大宴新皇登基的大功臣。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第74章 柳临溪和褚云枫到了驿馆之后, 待一切安排妥当,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柳临溪心里的石头始终无法落地,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忐忑。 今日我还以为你会询问一些西北的情况。褚云枫道。 我倒是想问, 只怕问多了让他们起疑。柳临溪道:我在枯骨庄昏迷了那么久, 此事总不好直接朝他们摊牌, 免得他们起疑,到时候不肯发兵, 那便麻烦了。 不过眼下李堰那便一点消息也没有,这说明战事定然不会轻松。 否则李堰不可能不想办法找他,三个月的时间, 怎么也该找到莒国了。 没想到他们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褚云枫道。 莒国这皇帝是个聪明人,眼下他若是得罪了咱们,将来再想交好肯定会难上加难。柳临溪道:你看他们皇宫里倒是装饰的很华丽, 可这王城之中的繁华若是和大宴的京城相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褚云枫点头道:王城尚且如此, 寻常百姓家便可想而知了。 柳临溪道:所以此番他们出兵同咱们联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旦仗打赢了,咱们念着他们的好, 总会在旁的事情上有所妥协和让步。 明日他们定然会商量发兵的细节, 到时候还会让咱们进宫。褚云枫道:届时人多口杂,倒是可以找机会,打探一下西北的情况。 柳临溪道:嗯, 只要别露出马脚便好。 两人猜得不错,第二日莒国皇帝便在朝堂上同众人商定好了发兵一事。当时柳临溪和褚云枫不在场, 但想来皇帝是说服了众臣,因为事后柳临溪进宫旁听的时候,当场几乎没有朝臣对发兵一事提出异议。 咱们如今能派出去的只有七万军。一个大臣朝皇帝道:便是这七万人, 粮草也要再筹措些时日。 皇帝道:东境的兵可以一并撤了派到大宴,左右莒国东邻是大宴国,也不必担心东境的安危。至于粮草,先把国库里能用的都拿出来,后面筹措好了再补上亏空便是。 若是东境的也加上,应该能凑够十万军。大臣道。 皇帝这回点了点头,看向柳临溪道:柳将军,莒国倾全国之力,可以凑出十万军派往大宴西北,柳将军可还满意? 回陛下,莒国军队骁勇之名在下先前便有所耳闻,十万军想来也够了。柳临溪道。 他早就看出来了,莒国皇帝和方才那大臣不过是一唱一和,在他面前表现出很尽力的样子。如果柳临溪没猜错的话,他若是再据理力争一下,估计还能多出两万人。 但他没给对方这个表演的机会,因为此番莒国出兵,最大的意义并非人数的多少,而是在于对大周和青夷国的威慑。两国一旦联盟,便等于是绑在一起了,到时候若真是需要再次发兵,莒国也没有什么退路。 所以柳临溪当下并不急着让他们多出人。 皇帝见他直接同意了当即有些意外,却也没多说什么。 朕此番打算派莒国最勇猛的武将带兵,柳将军大概也听说过他的名号,威龙将军,邢虎。皇帝说罢,便有一个人高马大的武将出来,柳临溪一看此人,倒觉得颇有些气势。不过他对莒国的事情并不如何了解,所以根本不认识什么威龙猛虎的。 但想来莒国自己十万军都派出去了,定然会派靠谱的武将带着,否则出了问题最后损失的还是他们自己。这一点上,柳临溪根本就不担心。 有威龙将军坐镇,想必此次出征,定会凯旋而归。柳临溪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众人闻言也都跟着说吉祥话,说的皇帝都莫名有些慷慨激昂了起来 此番有大宴国的国君亲任主帅,再加上咱们的威龙将军,想必很快便可以将大周和青夷国一举拿下。一个朝臣开口道。 众人又是一阵慷慨激昂。 柳临溪却呼吸一滞,险些当场失态 方才那人说,大宴国的国君亲任主帅? 这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李堰怎么会去了西北御驾亲征!怪不得京城一直没有消息,柳临溪此前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总算是知道了缘由。 京城没有消息,是因为李堰根本就不在京城。 柳临溪心中百般担心和纠结,却不得不隐忍,生怕自己失态惹得众人猜疑。褚云枫也颇为担心,一直留意着柳临溪的动向,见他很快便恢复了神态,这才稍稍放心。 众人又一起敲定了诸多发兵的细节,临近黄昏的时候才散场。 临走前,柳临溪突然想起了一事,便朝皇帝问道:那日在下在王府的时候,宫中有侍卫去过王府,还带着同我极为相似的人的画像,说是和刺客有关。不知现在那刺客可有眉目了? 那画像朕也看过,的确是和柳将军长得有点像,不过那并非刺客的画像,而是侍卫们在抓捕刺客之时,刺客不慎遗落的。皇帝道。 意思是说,那画像是刺客身上落下的? 刺客怎么会带着我的画像?难道是要刺杀我?柳临溪惊讶道。 柳将军放心,朕已经派了护卫随时保护你,驿馆中也安插了许多护卫,一定不会让你有闪失的。皇帝道:再说,那刺客早在柳将军来莒国之前,便已经在王城活动许久,想来也未必是冲着柳将军来的,兴许只是有人和柳将军长得相似罢了。 柳临溪闻言点了点头,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但他心里却隐约生出了一个念头 回到驿站之后,柳临溪越想越觉得蹊跷。 你说西北得打成什么样了?为什么陛下会亲征?柳临溪问道。 我不懂打仗的事情,但想来战事应该颇为棘手。褚云枫道。 柳临溪拧着眉头道:你还记不记得此前在徐州营的时候,程太傅所做的一切? 记得。褚云枫道:程太傅当众教训了卫鞅,为的是让他去了西北,可以和卢帅好好配合。 柳临溪道:程太傅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一军之中最忌讳的便是有两个主帅。卫鞅此前是徐州营的主帅,若程太傅不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到了西北之后两军联合却又两个主帅,那仗是没办法打的。 你的意思是说,陛下即便去了西北,因为有卢帅在,他也不会亲自上阵?褚云枫问道。 若是卢帅好好的,他不该去西北的。柳临溪道:他既然去了,便说明原来西北军的主帅 柳临溪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方才他忍住了没有当场询问莒国的朝臣,但也猜到卢志邦恐怕已经殉国了 卢帅在西北打了那么多年的仗都没事,如今柳临溪开口道:西北的战事定然十分惨烈,陛下此番亲征定然十分凶险。 褚云枫道:所以这次咱们来对了,只要莒国的援兵一到,战局必定会逆转。 柳临溪点头道:但愿吧,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 当晚柳临溪辗转反侧,迟迟未能入眠。 他很担心李堰,也担心这场战事的结果 他此前一直记得,原书里李堰也曾经历过一次十分凶险的战事,但那次是程远煽动徐州营造反而导致的。这次内忧倒是被他误打误撞解决掉了,却没想到换来了形势更加紧迫的外患。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李堰能否和原书中一样,打赢这一场战争。 柳临溪正焦虑难安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顶传来了声响,他仔细一听便知道是有人在上头行走。柳临溪屏息凝神,做好了防御的姿态,便闻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个黑影骤然落下,落在了他窗子的外头。 黑影在窗外犹豫片刻,伸手在上头轻轻点了几下,并未破窗而入。 柳临溪一脸疑惑,一时有些分辨不清这黑影是要干嘛。 黑影见里头没动静,正试图开窗的时候,突然院中传来一声喝问,随后火光闪动,有侍卫聚了过来。黑影眼看不妙,翻身越上屋顶便溜了。 外头的侍卫吆喝着找了一圈一无所获,最后来确认了柳临溪的安全之后,这才离开。不过经过此事后,他们便加派了人手守在了柳临溪的房门外,甚至屋顶也安排了人看守。 没想到他们对你的安危这么重视?褚云枫也被闹醒了,从隔壁跑了过来。 柳临溪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我之前就一直觉得刺客这事颇为怪异,今日这么一闹,越发觉得有蹊跷。 什么蹊跷?褚云枫问道:是因为他们带着你的画像? 对,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带着我的画像,可能并非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找我。柳临溪道。 褚云枫想了想道:若是陛下派人找你,定然会派认识的人来,为何要带着画像? 假设是你要找什么人,一直也找不到,你会怎么办?柳临溪问道。 我会找人询问。褚云枫道:所以他们一直在暗中找你,但是没有消息,所以才拿了你的画像,朝旁人询问? 柳临溪道:此前我还有些想不通,若陛下要找我,去徐州找老朱一问便很容易找到客栈,可客栈里那个护卫一直没等到京城的消息。如今想来,若是陛下在老朱他们返回徐州之前便已经出发去了西北,那他就不会找到老朱。 所以,这刺客要么是陛下离开京城前便派来了,要么就是到了西北之后派的。褚云枫道。 柳临溪吸了口气道:这驿馆的护卫太严密了,明日咱们找个机会出去,若对方已经知道了我的下落,定然会在驿馆附近盯着的。 你要同刺客见面?褚云枫问道。 是。柳临溪道:我必须知道西北目前的状况,还有陛下的状况。 褚云枫犹豫道:万一,他真的只是想杀你呢? 那你就保护好我。柳临溪道:你不是擅长下毒吗?看你的毒快还是对方的刀快。 褚云枫闻言虽觉得有些不妥,但眼下柳临溪情绪十分焦虑,若是不让他去探个究竟,说不定要憋出病来,无奈褚云枫只得妥协。 第二日一早,柳临溪和褚云枫借口出了驿馆。 没多久,俩人便使计甩掉了随行的护卫。 随后两人特意去了人多的街上,从街头走到街尾走了两遍。柳临溪一开始还信心满满,笃定了对方一定会跟过来,但走了两遍也没看到可疑的人,顿时有些气馁。 褚云枫顺手买了两根糖人,自己一手一个,开口道:会不会这种人只有晚上行动,白天不出门? 那咱们晚上再出来?柳临溪问道。 说不定你一早就猜错了褚云枫话说到一半,看着街角的某个方向,突然一怔,问道:那个人一直在看着咱们 柳临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街角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衫,但脸上的一道刀疤十方明显。 那是刘一?柳临溪道。 此人正是李堰的暗卫首领,刘一。 刘一见柳临溪注意到了自己,转身进了巷子。柳临溪和褚云枫四处看了看没人留意,便跟着刘一也进了巷子。三人拐过街角,到了一处无人的荒宅,刘一才停下脚步,朝柳临溪行了个礼。 果然是你。柳临溪道。 卑职带人在王城已经找了将军近三个月了。刘一道:陛下不知将军的打算,怕破坏了将军的计策,所以让我们暗自行事不得声张。卑职只能暗中打听,随时留意出入王府和皇宫的人,总算是等到了将军。 柳临溪闻言一脸震惊,难以想象这帮人这三个月在王城是怎么过的。 你们三个月没离开过这里?柳临溪问道。 是,陛下命我们找不到将军不得回京。刘一道。 柳临溪闻言有些失望,问道:所以西北的战事你们毫无所知? 每隔三日会有来往的密信。刘一说罢取出随身带着的信筒递给柳临溪道:这是昨日西北刚寄过来的,战事没什么变化,不过陛下落马了 柳临溪闻言一惊,打开那密信看过之后,面色顿时有些苍白。 信上只写了李堰落马,并未提及细节和伤势,但这几个字也足以让柳临溪提心吊胆了。 战场之上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 李堰纵容功夫了得,到底没有过作战的经验,此番对他而言定是极为凶险。 第75章 柳临溪拿着那封信反复看了好几遍,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信里没有多余的话,他只能往好处想,李堰应该并未受伤, 或者伤得不重, 不然信里应该会提及才对。 你们往来西北送信的是谁?柳临溪收好那封信问道。 是卑职的属下。刘一忙道。 是暗卫在来往送信, 那信应该比较安全。 柳临溪想了想,开口道:我写一封信给陛下, 你今日便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到西北。 是。刘一说罢引着柳临溪去了那巷子深处的一户人家。此处看着颇为寻常,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往来,想必便是暗卫们在莒国王城的住所。 你们所有人都住这里吗?柳临溪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 没有, 分了许多不同的地方,防止被人发现。刘一道。 柳临溪闻言点了点头,心道李堰这些暗卫做事倒是稳妥, 也怪不得李堰会派他们来王城寻找自己的下落。刘一找出了笔墨纸砚给柳临溪,又亲手帮他磨了墨。 柳临溪提笔将莒国的情形写到了信里, 写完之后,又加了一句话,告诉李堰自己一切安好, 让他不要挂念。柳临溪收了笔, 又忍不住提笔写了几句叮嘱,无外乎是让李堰一定要保重自己,不可涉险 行了, 你再写下去这信封里都装不下了。褚云枫提醒道。 柳临溪这才收了笔,将信吹干折好递给刘一。 几日能到?柳临溪问道。 最多四五日便可送到陛下手里。刘一道。 柳临溪想了想, 开口道:你亲自去送,告诉陛下一定要牵制住大周,不可冒进, 莒国的大军很快就会到西北。 陛下吩咐了,若是找到将军,卑职不可再离开,所以这信卑职只能找人去送。刘一道。 可以,但是莒国的暗卫不必留下了,你让他们都去西北,保护陛下。柳临溪道。 刘一闻言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们虽然是李堰的暗卫,但柳临溪拿了那龙符,便可以随意差遣他们,所以刘一对柳临溪的话,也不敢轻易反驳。 从刘一的住处出来之后,柳临溪还有些恍惚。回想这几日的事情,感觉像是做了场梦似的,但如今好在有了李堰的消息,他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半。只希望在莒国的大军到西北之前,战事不要再起什么变故才好。 大概是日有所思的缘故,当晚柳临溪便做了噩梦。 梦里他回到了西北战场,看到了和大周军队厮杀的李堰。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李堰穿战甲,只见李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里握着一把沾满了血的长/枪,李堰的脸上和身上也溅上了淋漓的鲜血。 敌人将李堰围在包围圈中,数十把长刀冲着李堰挥去。李堰矮身避过,但他的坐骑却避无可避,被长刀砍中,当下便失去了控制。李堰猝不及防被摔下马背,滚入了战圈之中。 众人一见他落马,纷纷提刀砍去,李堰奋力避过长刀,然而身体已经有些脱力。此时大周的一个首领策马奔来,马蹄高高抬起,重重踏向了李堰胸口。 李堰被马蹄踏中,骤然喷了一口血出来。 柳临溪飞身而上,想要护住李堰。哪知李堰一见到他,面上现出欣喜神色,随即目光一凛,将柳临溪翻身护在身下,而后柳临溪便见一把长刀贯穿李堰的身体,银白的刀尖沾满了鲜血,正滴滴答答的落下 !!!柳临溪骤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坐在床上缓了半天,才意识到方才只是个梦 待他渐渐冷静下来之后,便觉出有些异样,他腹中的胎动似乎变得十分剧烈,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柳临溪弓着身子,险些痛昏过去,待疼痛稍减才恢复了些许理智。 完蛋,柳临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这是要生了吗? 褚云枫!柳临溪大喊一声,惊得整个驿馆的人都醒了一半。 褚云枫听到声音鞋子都没顾上穿便匆匆过来了,一见柳临溪面色吓了一跳。 我可能是要生了柳临溪面色惶然的道。 褚云枫上前搭住他的脉,安抚道:不应该啊,有点太早了。 柳临溪道:方才疼得厉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褚云枫眉头越拧越紧,沉声道:你是不是情绪太激动,惊着胎了? 我做了个噩梦,梦到陛下柳临溪想起方才的噩梦,只觉得惊魂未定。 褚云枫按住他的肩膀道:不要想梦的事情了,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胎像很不稳,可能真的是要生了 那怎么办?柳临溪问道:这算起来才七个多月,连八个月都不足。 还能怎么办,他们自己要出来,我也拦不住啊。褚云枫放开柳临溪手腕,匆匆起身去招呼了几个侍卫,吩咐了几句。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柳临溪正手足无措呢,便觉腹中再次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弓着身体半卧在床上,痛的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小腹像是被数把长刀一齐捅穿了一般。 褚云枫柳临溪待这一阵疼痛过去,才有气无力的开口道:赶紧想办法呀,我快要疼死了。 褚云枫匆匆进来,开口道:没别的法子,今晚必须得生了。 不足月,他们会不会有事?柳临溪抓着褚云枫的手腕问道。 你现在该操心的是你自己会不会有事!褚云枫道。 答应我,一定要想办法保住他们性命。柳临溪大口喘着粗气朝褚云枫道。 褚云枫打开自己的药箱,取出里头的银针和各类大大小小的刀具,看向柳临溪道:他们能不能活要取决于你能不能活,若你自己撑不住,大罗神仙也没办法救他们。 你要干嘛?柳临溪一脸惊慌地看着褚云枫摆弄那些刀具。 褚云枫一脸淡定,开口道:你有孕之时我便知会过陛下,以你的体质,这孩子恐怕无法正常娩出,需要剖腹取出来。 就这么剖吗?柳临溪惊恐地看着褚云枫手里的刀,问道:麻药也不打?直接来? 我可以下毒让你昏死过去,不过你到时候身子肯定极为虚弱,能不能醒过来我可就没把握了。褚云枫道。 柳临溪闻言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他感觉依照眼下的架势,自己今晚估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不过他腹部很快再次传来了剧痛,痛的柳临溪脑袋一片空白,根本连害怕也没有心思了。 没一会儿工夫,褚云枫要的东西都送过来了。 他只留了两个手脚利索的人帮忙,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另一边,听闻柳临溪要生产,七王爷都被惊动了,带着宫里的太医便赶了过来。太医听闻褚云枫要剖腹,都极力反对,褚云枫懒得跟他们掰扯,直接将门一关,把人隔在了门外。 如何?七王爷问太医道。 褚先生说柳将军体质特殊,并不适合孕育,孩子恐怕无法正常娩出。太医道。 七王爷这辈子也没成婚,自然也没有做过父亲,不大懂这些,便又问道:既然不适合孕育,为何会怀孕? 大概是吃过坐胎的药吧?太医猜测道:按理说柳将军这种体质,强行有孕的话,是极为凶险的。咱们莒国历来也有不少这种体质的男子有孕,但最后基本上都是一尸两命。 太医言语间颇为疑惑,不明白柳临溪为什么要冒险有孕,但柳临溪怀的毕竟是大宴皇帝的孩子,所以他也不敢直言揣测。但七王爷却是知道的,想来当初李堰让柳临溪怀孕,定然是为了解毒 如今柳临溪在莒国王城内突然要生产,若真如太医所说,柳临溪有个什么意外,到时候莒国只怕也不好朝李堰交代。 褚先生说要剖腹?七王爷问道。 是。太医忙道:但剖腹一事听起来太过凶险,咱们莒国无论是妇人还是男子有孕,历来也没有剖腹取子的说法啊。 七王爷道:既然无法正常娩出,除了剖腹还有别的法子吗? 太医一怔,摇头道:确实没有别的法子。 若是换了旁人,基本上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七王爷思忖片刻,心情十分复杂。 二十年前,他已经亲手害死了先帝的一个孩子,如今若是柳临溪的孩子又死在了大宴,两国恐怕便再也不会有重归于好的那一天了。 莒国可有擅长此道的大夫?七王爷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只怕来不及去请。太医忙道。 七王爷开口道:来不及也要去,如果最后柳将军和那孩子不能平安,陛下怪罪下来,你们整个太医院都脱不了干系。 太医闻言忙磕头应是。 当夜,整个驿馆,乃至半个莒国王城都变得人心惶惶。柳临溪和他未出世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牵动了许多人的心。 褚云枫弄了一碗汤药,递给柳临溪道:不确定会昏睡多久,你先喝了再说吧。 柳临溪看了一眼那碗药问道:这药对孩子会有什么影响吗? 药力比寻常的蒙汗药重了近百倍,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褚云枫道:如果药力太低,我一下刀你就会醒过来。 柳临溪皱了皱眉道:不喝的话我会怎么样? 你会因为疼痛整个人都变得特别紧张,我下刀也会受到阻碍。褚云枫道:别逞英雄,快喝药。 柳临溪心里害怕极了,但这个时候他更害怕自己真的会就此醒不过来。他想,若自己真的在今晚就要交代了,怎么着临死之前也得看看自己的孩子啊。虽然李堰不在身边,有他们共同的孩子,也不算是太大的遗憾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柳临溪问道。 我可以用银针帮你止痛,但剖腹之痛恐怕无法完全止的住。褚云枫道。 柳临溪咬牙道:那这药我还是不喝了,你扎针吧。 褚云枫知道柳临溪的心思,实际上他也没有把握到底结果会如何,所以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依着柳临溪的意思办。 褚云枫着人缚住了柳临溪的四肢和身体,防止他因为疼痛而乱动。然后他取了银针,在上头沾了些药粉,刺入了柳临溪几处要穴。 想一些能让你高兴的事情,身体不要绷得太近,不然不好割开。褚云枫一边说着,一边取了银刀,十分利索的在柳临溪隆起的小腹上拉了一道口子。 大概是因为刀快,刚拉下去的时候,柳临溪都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他才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意自小腹蔓延开来。 %¥#*柳临溪骂了一句脏话,痛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这才刚开始,你确定不喝药吗?褚云枫问道。 不喝!柳临溪咬牙道。 他话音一落,便觉得自己口中被塞了一块布巾,随后腹部的伤口骤然被一股力道扒开,褚云枫紧接着下了第二刀 柳临溪下意识一咬牙,心道辛亏褚云枫给他塞了布巾,不然这一下估计牙都要咯碎了。 身体疼痛到了一定的界限之后,反倒变成了一种麻木。 柳临溪仰着脖子,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砸在枕头上 在痛到极致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不知不觉像是做梦一般记起了许多往事。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李堰时的样子,那个少年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揣度和猜忌 后来少年的目光越来越复杂,揣度和猜忌渐渐褪去,变成了依恋和宠溺 柳临溪在恍惚中,看到李堰立在西北的沙场之上,浑身是血。 李堰回头与柳临溪四目相对,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柳临溪快步朝李堰奔去,眼看就要触到那只手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伴随着啼哭而至的,是柳临溪的痛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便感觉五脏六腑都给人活生生掏出来了一般,而凶手似乎还没有掏干净,手还在里头扒拉个不停。柳临溪下意识想伸手去抵抗,却发觉手腕早已牢牢被缚住了。 他痛得低吼一声,几乎要再次晕过去。 此时耳边传来了另一个啼哭的声音 如你所愿,都活着呢。褚云枫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过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柳临溪长出了一口气,却连看一眼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耳边的啼哭声此起彼伏,想来孩子应该挺健康的 七王爷此前已经吩咐人找了乳母过来,他虽不知柳临溪怀的是双生,但怕一个乳母不够,所以寻了两个,没想到竟意外都派上了用场。 褚云枫帮柳临溪缝合了肚子上的伤口,待一切处理完之后,依旧紧锁着眉头。一旁帮手的人也十分忐忑,看了柳临溪一眼,提醒道:柳将军面色有些差。 我知道。褚云枫开口道。 柳临溪方才一直处于清醒的状态,所以身体会比较紧张,这种状况会导致他失血过多。虽然褚云枫已经尽力施针帮他止了血,但柳临溪依旧有些过于虚弱了。 生孩子这件事原本便是要命的事情,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遇到这件事都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但这一遭有的人能回来,有的人却未必。 把我之前吩咐煎好的汤药取来,喂他喝一些。褚云枫道。 侍从闻言忙取了药,勉强喂了一些,但柳临溪昏迷不醒,大部分药都没喂进去。 褚云枫正焦头烂额之际,一个乳母突然开口道:先生,这孩子似乎不大好,哭着哭着,突然有些气喘。 抱过来我看看。褚云枫接过其中一个婴儿一看,见是双生儿中的男孩,怎么会这样?快把另一个孩子也抱过来我看看。 乳母闻言忙将那个女孩也抱了过来,褚云枫检查了一番,见那孩子没有异样,总算稍稍松了口气。此前他最怕的结果便是之前中毒的事情,在孩子出生后会逐渐显出影响,如今看来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两个孩子在柳临溪腹中的时候虽然都中了毒,但因为男孩更为强壮一些,所以吸收的毒更多。后来虽然在枯骨庄已经将毒祛得差不多了,但此前中毒造成的影响,却留下了。 怎么样?七王爷问道。 褚云枫皱眉道:有些麻烦。 眼下柳临溪昏迷不醒,刚喝了药便吐了,这孩子如今又气喘的厉害,眼看就有窒息的征兆。褚云枫两头都要顾,两头都顾不过来,当真是焦头烂额。 要不然让太医过来试试?七王爷开口道。 太医帮不上,除非你们将褚云枫话说到一半摇了摇头,道:来回几日的工夫,恐怕来不及。他也未必肯来 褚云枫话说到一半,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女子开口道:谁呀这么难请?难道比本姑娘的架子还要大? 褚云枫抬头看去,便见一个妙龄女子抬脚踏进了门,那女子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俏皮可爱,五官十分精致,与先前在客栈里给褚云枫他们下药的那个美妇人极为相似。 不过这少女在年纪上看着却比那美妇人小了得有十岁的样子。 少女目光落在褚云枫身上,带着几分嫌弃和敌意。 褚云枫看着那女子一怔,当即又惊又喜。 第76章 那少女进门之后径直走向昏迷的柳临溪看了一眼, 片刻后又转身去看那个气喘的男婴。 这位是枯骨庄的三小姐。七王爷朝褚云枫介绍到:说来也巧,本王先前本打算着人去枯骨庄请人,没想到三小姐正好在王城, 本王便将她请到了驿馆, 看能不能帮上褚先生的忙。 褚云枫问道:三小姐? 是。七王爷并不知道褚云枫他们去过枯骨庄的事情, 忙解释道:枯骨庄是我们莒国医术最了得的庄子,老庄主一身医术扬名天下, 他归隐之后,将一身医术传给了膝下的三个子女。 褚云枫挑了挑眉道:这枯骨庄是不是还有个大小姐和二少爷? 正是。七王爷道:枯骨庄这大小姐擅长使毒,二少爷呢深居简出从不露面, 这三小姐擅长医术,曾经还为陛下诊过病呢。 褚云枫闻言一脸恍然,看向那少女的时候, 表情十分不自然。那少女似有所觉,转头看了褚云枫, 开口道:你盯着我看什么?没见过漂亮女孩子吗? 在下失礼了,三小姐莫怪。褚云枫忙收敛起满腹的心思,朝那少女道:柳将军失血有些多 我看得出来, 不用你多嘴。少女没好气的看了褚云枫一眼, 取出一枚药丸递给他道:喂他吃下去。 褚云枫面对眼前这个三小姐有些手足无措,尤其被对方这么一通喝问之后,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得茫然地接过那药丸,下意识问道:喂谁?大的还是小的? 少女闻言白了他一眼道:你这种脑子怎么做的大夫?这么大的药丸喂小的他能吃的下吗?当然是喂大的! 好。褚云枫被少女一通数落, 老老实实拿药丸给柳临溪吞下。 好在柳临溪虽然昏迷了,但尚可吞咽。 这么小的孩子,自幼中了那么厉害的毒, 能活下来也是命大。少女一边检查那男婴的状况,一边指桑骂槐的道: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庸医,想出这种不入流的法子来。 褚云枫挑了挑眉,也不敢还嘴。倒是一旁不明所以的七王爷有些尴尬的道:实不相瞒,这法子还是本王当年告诉他们的,让三小姐见笑了。 王爷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解毒的法子。少女面对七王爷,语气骤然和缓不少,甚至还带着几分娇俏的笑意道:若非七王爷告诉他们,恐怕大宴的庸医连这种法子都想不出来。 褚云枫: 还能怎么办?只能任打任骂呗。 喂,你是个呆子吗?不会过来帮忙?少女又朝褚云枫道。 褚云枫忙凑过去,一脸唯命是从的表情。 少女见他那副模样,面色稍缓了些,开口道:学着点,本姑娘可只教一次,某些人若是笨的学不会,耽误了这孩子性命可与我无关。 三小姐不在王城多待些日子吗?褚云枫小心翼翼的问道。 明日便走。那少女道:本姑娘忙得很呢。 少女嘴上不饶人,手底下却十分谨慎,只见少女在男婴的胸口缓缓刺了两根细针,男婴原本有些涨红的脸终于慢慢恢复如常,努了努嘴,又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褚云枫道。 天生爱哭呗。少女收了针,朝褚云枫道:这孩子先天不足,以后且得慢慢养着呢,而且他体内有未祛干净的毒,但如今太小了,不宜操之过急。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褚云枫问道:那如何是好? 最好的法子是送到枯骨庄去,待他长到三四岁以后,身子骨好些了再慢慢祛毒。少女开口道:不过我们枯骨庄可不是什么人都会收留的。 褚云枫闻言开口道:在下与贵庄的二少爷有些交情,不知 别提我二哥,他前些日子被狗咬了,如今还没好利索呢。少女说罢又没好气的瞪了褚云枫一眼,将自己用过的银针包好,递给褚云枫道:日夜守着,若是这孩子再气喘,便用方才的法子刺上两针。 褚云枫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银针,开口想再说些什么,少女却不给他机会,径直出门而去。褚云枫抬脚想追,回头看着一眼这一大两小,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姑娘,可否替在下给二公子带句话?褚云枫朝少女的背影喊道。 有什么话你自己说去,又不是没长嘴!少女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褚云枫看着少女的背影苦笑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裹着银针的布包,他将布包拿到鼻间嗅了嗅,果然闻到了熟悉的药香。 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尤其那日他制住颜絮后,两人离得极近,对方身上常年浸透的药香味儿,一直断断续续飘进他的鼻腔里,那味道他至死也不会忘。 褚先生是不是认识三小姐啊?七王爷开口问道。 在下褚云枫苦笑一声道:有幸此前见过大小姐和二公子,这位三小姐倒是第一次见。 七王爷有些惊讶的道:没想到褚先生和枯骨庄还有这样的渊源,倒是难得。 褚云枫笑了笑,心道自己与枯骨庄的渊源,又何止是难得而已。 柳临溪在莒国诞下了大宴国皇帝的皇嗣,此事在莒国王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两国原本就是邻国,许多年前又曾交好过,这些年百姓虽然不知其中究竟,但总能感觉到两国之间有些隔阂。如今柳临溪在莒国生了孩子,这对于莒国百姓而言,便等于是两国再次交好的象征。 莒国皇帝也没想到柳临溪这孩子生的这么利索,还一下子生了俩。 若非觉得不妥,他当日便打算给两个孩子封个爵位,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 但人家毕竟是李堰的孩子,李堰作为大宴皇帝都还没来得及表态呢,他若是随意有什么表示,实在是有些唐突,再加上柳临溪一直昏迷不醒,便只能暂时作罢。 柳临溪生子的消息,莒国皇帝当日便人快马加鞭分别送往了大宴京城以及西北战场。只不过这消息送出去,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倒是柳临溪送往西北的信先到了西北军大营。 这日李堰因为落马受伤的缘故,有些发烧,整个人烧得稀里糊涂、噩梦连连。军医给他用了药,但收效甚微,最后还是于行之帮他施了针,这才好转了一些。 陛下这几日似乎精神一直颇为紧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于行之问道。 习惯了。李堰开口道。 李堰原本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虽然一直习武,但到底也还是在京城内苑,没有风吹日晒。如今到了西北,对这里的气候并不适应,再加上心绪一直难以平复,所以隔三差五便会生病。 尤其那日不慎落马摔伤了腿,歇了数日都未曾缓过来。 柳将军在西北待了那么多年,回京后丝毫看不出被风沙磋磨的痕迹,朕只不过待了这几个月,便觉得老了十岁都不止。李堰自嘲道。 于行之道:陛下心绪不宁,待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心绪不宁李堰起身拖着伤腿走到案边,伸手抚了抚上头的一副字,那字是柳临溪临走前写给他的那句诗,他离开京城至今算起来快四个月了吧,什么音讯都没有,朕的心绪如何能宁? 李堰这几个月来一直如此,除了上战场的时候能打起精神,其他时候总是一副三魂七魄被抽走了大半的样子,于行之都看习惯了,也不知该如何劝。作为大夫,他只担心若是柳临溪依旧没有消息,长此以往只怕李堰郁结于心,早晚也要出事。 上次那一场仗打的颇为惨烈,大周损失惨重,估计接下来十天半月之内不会再有动作了。于行之道:陛下这伤虽然未及筋骨,但伤在腿上,还是得多静养,否则恐怕会落下病根。 李堰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于将军不必担心。 大周这几场硬仗下来,实力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青夷国看着也有些怠战。于行之道:说不定再过两三个月,战事便能彻底平息了。 李堰道:大周这次是破釜沉舟的架势,只怕不拼到最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么打下去,依朕看一年半载也未必能有个结果。 那陛下可有想过,一鼓作气,主动出击?于行之道。 李堰闻言摇了摇头道:西北之地易守难攻,若是咱们放弃优势去主动出击的话,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左右耗下去最着急的是大周,又不是朕。 于行之闻言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担心李堰的状况。若西北战事迟迟没有个结果,李堰就这么耗在西北,早晚得出事儿。但他心里也知道,李堰此番亲征,固然是因为卢志邦殉国之后西北军失了主帅,但还有另外一个未喧之于口的原因,那就是自柳临溪杳无音讯之后,李堰内心已经隐隐有了自毁的倾向。 但他到底是一国之君,肩上的责任和血脉里承受的一切,不允许他做什么自我了结的事情,所以他便将自己扔到西北的战场上。于行之有时候甚至觉得,若非依旧对找到柳临溪怀有一丝希望,李堰或许已经战死在沙场上了。 你退下吧,朕想自己待一会儿。李堰朝于行之道。 于行之闻言退出了大帐,片刻后又匆忙回来,一脸兴奋,甚至连行礼都忘了。 陛下,有柳将军的消息了。于行之朝李堰道。 李堰闻言一怔,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于行之又道:刘一派人来了,在账外。 李堰终于回过神来,大步朝账外走去,却忘了自己腿上有伤,险些跌倒。于行之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便觉李堰浑身都紧张得在发抖。 让他进来,快!李堰道。 片刻后,一个暗卫进来将信呈给了李堰。 李堰接过信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抖得几乎拿不出信,拆的时候还因为太着急,将信封都扯烂了。李堰一番周折终于成功打开了那封信,他一看字迹便眼眶一红,喃喃的道:是他的笔迹他他还活着 柳将军吉人天相,如今一切安好,请陛下多保重。那暗卫朝李堰道。 李堰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封信,然后又放慢速度仔仔细细地读了不知道几遍,于行之在一旁扶着他,手都有些麻了,李堰才珍而重之的将信收好。于行之扶着李堰走到案边坐下,便觉李堰自看完了那封信之后,三魂七魄总算是归了位,此前数月一直毫无光彩的双目,如今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神采。 你见到他了吗?李堰问暗卫。 属下并未见到,是刘头儿亲自去见的柳将军。暗卫道:柳将军说自己一切安好,孩子也好,只是有些挂念陛下,要陛下多保重。 李堰闻言眼眶又忍不住有些发红,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柳将军说要陛下不可冒进,莒国的大军不日便会前来支援。暗卫又道。 李堰点了点头,这话信里柳临溪已经写了,不过他听暗卫转述的时候,还是颇为认真,仿佛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似的。若非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他恨不得让暗卫多说几遍听听。 柳将军还说,让刘头带着卑职等人都来西北,说保护陛下才是最紧要的。不过刘头念着陛下的吩咐,只派了一半的人回来,剩下的依旧留在莒国王城,保护柳将军。暗卫道。 李堰点头道:刘一做的很好,你们也做得很好,回京之后,统统有赏。 谢陛下,为陛下和柳将军分忧,是卑职分内之事,不敢居功。暗卫忙道。 李堰起身深吸了口气,朝于行之道:召卫鞅过来,朕要同他议事。 莒国大军不日便要来西北,他得做些部署才是。 从前柳临溪下落不明,他愿与大周耗下去。如今得知柳临溪安然无恙,他恨不得当日就去同大周速战速决,早日同柳临溪团聚,自然不肯再坐以待毙。 说不定早些结束战事,还能赶得及柳临溪腹中的孩子出生。 李堰并不知那孩子已经出生,也不知孩子是否已然脱险,但听闻孩子尚好,便忍不住心存期待。此前褚云枫告诉他,孩子五六个月的时候便要剖出,他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如今却难免又有些期待。 只是想到柳临溪将来生产定要受苦,李堰心里又开始有些难受了。 他无法代替柳临溪受苦,却总希望到时候至少能陪在对方身边 却不曾想,如今两个孩子都已经呱呱坠地了。 李堰当日便写了一封回信,着暗卫送回了莒国王城。他那封信写的比柳临溪那封还要长,当日卫鞅被招过来之后一直立在大帐内等着李堰写信,结果没想到李堰越写越来劲,足足写了大半个时辰才搁下笔。 李堰的信还没送到莒国,莒国大军便已经出发了。 柳临溪几日前也已经醒过来了,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精神很好。 孩子有乳娘带着,倒是不用柳临溪操心,再加上褚云枫日夜不敢懈怠地守着,一切都井井有条。这日七王爷又跑过来探望,带了许多玉石古玩,说是要送给大宴的小王爷和小公主。 柳临溪一看那些奇珍异宝,认出来那是七王爷从前准备送给先帝的,当即有些哭笑不得。但七王爷一番心意,他倒也没拒绝,毕竟这些日子他们父子三人在莒国没少受到七王爷的庇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七王爷也希望能通过这件事,弥补些许当年的过错。虽说覆水难收,犯过的错终究难以挽回,但七王爷如今年岁渐长,少不得被旧事所扰。如今柳临溪阴差阳错到了莒国诞下两个孩子,倒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的一般。 柳将军还未给孩子取名吧?七王爷一边逗着两个孩子一边开口问道。 柳临溪一听这话,心道这七王爷不会是心血来潮要给孩子取名吧?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取名字这种事情,肯定是他和李堰来做主,就算不是他和李堰,那也得是太后或者太傅大人,哪儿轮得到莒国的七王爷来给他的儿子取名! 其实小名已经取好了。柳临溪开口道。 七王爷闻言有些失望,柳临溪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七王爷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好意思给孩子取大名,所以一听小名取好了,只得打消了取名字的念头。 柳将军给孩子取的什么名字?七王爷问道。 柳临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口道:我们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孩子自幼体弱的话,要取朴素一些的名字,叫做贱名好养活。 哈哈哈。七王爷笑了笑道:那柳将军给小王爷和小公主取了什么名呢? 柳临溪开口道:男孩儿叫狗蛋儿,女孩儿叫丫头。 褚云枫正喝茶呢,闻言险些把自己呛死。 两位乳母正哄孩子呢,听到这俩朴素的名字之后,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心道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当爹的取了两个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名字? 将来这小王爷若是不当太子还好,万一继承了大统,百姓议论起来,一国之君的小名叫狗蛋儿?那可真是笑掉大牙了 第77章 柳临溪在床上躺了没几天, 褚云枫便催着他下地活动。 伤口一动还有些疼,再加上实在没劲儿,柳临溪对此十分抗拒。 你知道吗, 孕期的时候, 你的五脏六腑都被孩子挤得移了位置, 如今孩子生出来了,你若是不多加活动, 对身体的恢复非常不利。褚云枫好言相劝道。 柳临溪扶着桌子小心地挪着步子道:拉开的不是你的肚子,你倒是不觉得疼,我这一动就跟再生了一次似得, 太疼了。 那孩子将来也不管我叫爹啊,我疼得着吗我?褚云枫反驳道。 孩子管你叫爹你也不敢答应啊。柳临溪道。 是是是。褚云枫道:你这身子恢复的倒是快,连吵架的力气都有了。 柳临溪肚子上的伤口走动时还有些疼, 但褚云枫检查过,说伤口愈合的非常快。若是换了常人, 少不了还得多等几日,但柳临溪大概是从前伤的太多了,愈合能力异于常人。 依你说, 照这个速度恢复的话, 我是不是再养个三五日就能出门?柳临溪问道。 你现在挪个步子都嫌疼呢,真要想出门,少说也得再养个十天半个月。褚云枫道:若是要彻底养好, 怎么那得等到出了月子才行。 柳临溪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坐月子,当即有些哭笑不得。 对了, 我听说生产那日,多亏了枯骨庄的三小姐帮忙。柳临溪朝褚云枫问道:咱们在枯骨庄待了那么久,不是说枯骨庄的老庄主只有一个儿子吗? 褚云枫挑了挑眉问道:你还记得之前在那家黑店里那个女人吗? 那个女子不是少庄主假扮的吗?柳临溪问道。 褚云枫道:当日那个女子, 约莫三十岁上下,那是枯骨庄的大小姐,擅长用毒之术。你在庄子里见到的那个是少庄主,二十来岁年纪,是枯骨庄的二少爷,平日里深居简出,没什么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那日来帮忙的少女,看着只有十五六岁,是枯骨庄的三小姐,擅长医术。 柳临溪闻言想起此前见过的那个美妇人和少庄主分明是同一个人,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这不会都是少庄主一个人吧?柳临溪惊讶道。 可惜你没有眼福,那日昏迷了,没看到他扮做少女的样子。褚云枫说着唇角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道:娇俏刁蛮,若非我跟他相熟,只怕真要认不出来。 柳临溪笑道:真想不到这少庄主还有这种本事,改日我倒是想跟他学一学。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怎么,你也要扮作少女去吓唬陛下?褚云枫问道。 柳临溪闻言不由失笑,心道自己若当真扮做个女子,只怕没法子那么惟妙惟肖,到时候非但没有娇俏可爱的身姿,反倒不伦不类,只怕会吓坏了李堰。 但偶尔扮一次试试好像也挺有意思,尤其想到李堰可能有的反应,柳临溪更忍不住跃跃欲试。 少庄主此番特意到了王城,恐怕并非是为我而来。柳临溪道:我那日突然生产,那是心绪不宁所致,算着日子提早了不少,所以他肯定不是为了我来的。想来他特意到王城,是为了别的人吧? 柳临溪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揶揄看向褚云枫,褚云枫挠了挠头道:那日你是没见着,他对我说话夹枪带棒的,压根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偏偏他扮成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我一见他那副样子,重话也不敢说半句,只能任由他冷嘲热讽。 哈哈,那我可真是亏了,没见着这种场面。柳临溪啧啧道。 褚云枫道:那日他倒是提了一句,说狗蛋儿的身子骨弱,需得好生调养,将来长到四五岁的时候,需得将体内的余毒祛除干净。过些时日待你恢复一些,我陪你再去一趟枯骨庄。 柳临溪道:别狗蛋儿狗蛋儿的叫,当心孩子听见不高兴。 你取的名字,如今倒是知道不好听了?褚云枫道。 柳临溪一脸尴尬道:那日若非我急中生智,那七王爷若真要给孩子取名字,我也不好拒绝了。此事若是给陛下知道了,定然要生气,回宫后我朝太后也没法交代呀。 那急中生智取个什么名字不好,哪怕你叫桌子椅子,也比那狗蛋儿丫头要强一些吧?褚云枫吐槽道:丫头倒也罢了,勉强还能将就,狗蛋儿这名字,扔大街上都没人捡。 柳临溪忙道:我们老家那里,小孩儿出生没名字都叫狗蛋儿。 你老家不是京城吗?别以为我没去过京城。褚云枫道。 柳临溪闻言也没法解释,总不能说着老规矩是自己穿书前农村老家的习俗吧?可怜了自己那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莫名其妙叫了一个这么被人嫌弃的名字。 好在李堰不知道此事,他按下不提的话估计也传不到李堰的耳朵里,不然李堰堂堂一国之君发现自己儿子叫这么个名字,也不知作何感想。 两人说话间,乳母喂完了孩子抱回来放到两个婴儿床上。 褚云枫扶着柳临溪过去看了一会儿。 两个小家伙刚出生时身上没什么肉,这几日因为乳母奶水足,养得不错,小脸红扑扑的看着格外讨人喜欢。柳临溪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道:双胞胎,长得也不像啊。 废话,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若是长得像那才奇怪了。褚云枫道。 你看这孩子白白胖胖多可爱。柳临溪指着女婴一脸慈父的道,随后又看向那男婴摇了摇头,这个怎么看着就这么苦大仇深的?眉头一直拧着,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褚云枫心想这小家伙难道不是跟陛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 你如今这么嫌弃,改日到了陛下面前怎么办? 狗蛋儿,你父亲嫌你苦大仇深的,你给他笑一个。褚云枫逗那个孩子道。 他话音一落,那孩子看着柳临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柳临溪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些日子他虽然日日与两个孩子相处,但自己上手抱的次数寥寥无几,一来他身上有伤,二来他见孩子那么小,总怕力气使大了把孩子给抱怀了。 好在乳母见状忙上前抱起孩子哄了哄,过了好一会儿那孩子才止住了哭声。 这么爱哭,这几日每天就没别的动静。柳临溪道:他会不会是不舒服? 我一日为他检查十数次,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褚云枫道。 那他怎么一直哭?柳临溪问道。 有的孩子就是爱哭,一般情况下,这是随了自己的父母。褚云枫道。 柳临溪忙撇清道:我小时候可乖着呢,不哭不闹的。 那就是随了他另一个爹呗。褚云枫道。 柳临溪脑补了一下李堰小时候的样子,想来应该和这孩子长得挺像,看这孩子时感觉顿时顺眼了不少。但孩子一见他张嘴就哭,搞得他颇为头大,到后来便只陪那女孩儿玩耍,不敢再去招惹那男孩了。 这日李堰的信到了。 柳临溪接过那信的时候,只觉得捏着厚厚一沓颇为瓷实。 李堰在信的一开始便说自己一切都好,他知道柳临溪已经得知了自己坠马一事,所以特意告知柳临溪自己并没有受伤,怕柳临溪担心。 后头便是絮絮叨叨的琐碎言语,除了叮嘱柳临溪要好生照顾好自己,便是言及自己如何思念对方等等。柳临溪拿着信看了好半天,发现除此之外别的一句没提,不禁有些好笑。 怎么,西北打了胜仗吗?你如此高兴。褚云枫问道。 我是笑陛下,这么长的信,西北战事一句都没提。柳临溪道:早知道如此,我该在信里问他几句。 不过转念一想,柳临溪写给李堰的信里,也只匆匆交代了几句莒国王城的情况,其余多半也都是些废话。两人太久没见了,又失去音信那么久,柳临溪倒还好,李堰每日不知担惊受怕成什么样子,如今得知人安然无恙,自然要啰嗦一番。 柳临溪本想给李堰回信,但念及莒国皇帝前几日已经送了消息去西北,想必李堰早已知道孩子出生的事情了,便没急着回信。因为如今他这幅身体,真要让他提笔给李堰写信,他还真有些发愁。 柳临溪又在驿馆休养了小半个月,身体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两个婴儿长得很快,模样都比出生时丰满了许多,柳临溪算是体会到为什么老话经常说孩子一天一个样了。他每次看到两个孩子的时候,都忍不住遗憾李堰未能亲眼看看孩子出生后的样子,等过些时日战事平息,孩子多半又要变样子了。 为人父母的就是这样,一旦错过了孩子成长的某段岁月,便永远野补不过来了。 看到这俩孩子,突然有些想念十方了。柳临溪朝褚云枫道:咱们什么时候去枯骨庄? 本来想等你出了月子再走。褚云枫道:但我看你恢复的还不错,去枯骨庄路上也不算远,早些过去的话,还能早些为小皇子调养身体,倒也没有坏处。 柳临溪在这驿馆早就呆够了,七王爷日日来看两个孩子,好东西送了一堆,柳临溪实在是不想继续应付他了。万一回头两个孩子和七王爷有了感情,回头和太后真没法交代。 念及此,柳临溪便朝莒国皇帝提了去枯骨庄调养一事。皇帝自然不会阻拦,而且枯骨庄在莒国也算是颇有名望的地方,柳临溪和孩子能去那里调养,倒也不会失了身份。 决定了启程日期之后,柳临溪让褚云枫写了封信给少庄主,让暗卫送了过去。不过少庄主收了信并未回复,但也没拒绝。 启程那日,七王爷亲自将柳临溪他们送出了王城。 皇帝还派了一队人马,沿途护送,并送了不少东西给他们。 到了枯骨庄之后,十方颇为惊讶,柳临溪走得时候还大着肚子呢,回来的时候肚子没了,倒是多了两个小娃娃。柳临溪也不知该如何朝十方解释,倒是褚云枫,言简意赅的将这孩子的来处朝十方说了。 十方听了之后十分惊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褚云枫:那将来我也会生娃娃吗? 那可不一定。褚云枫道: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生娃娃,这要取决于你将来会和什么人成婚,若你成婚的人是个女子,多半是由你娘子来生娃娃。若是个男子,那就说不准了。 十方看着两个小娃娃,心想当初爹爹已经给自己许了亲,说生出来的娃娃要许配给他。可如今爹爹生了两个娃娃,哪一个才会许给自己呢? 这事十方觉得十分疑惑,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询问柳临溪,只能盯着两个婴儿苦思冥想。十方心想,大不了等两个娃娃长大些,哪个喜欢自己,就和哪个结亲,这样似乎更合理一些。 褚云枫安顿好了柳临溪父子之后,一直没见到颜絮,心中颇为忐忑。 待徐妈妈安顿好婴儿得空的时候,褚云枫偷偷拉着她问道:怎么没见到少庄主? 少庄主知道你们今日回来,一早便吩咐了我们收拾好地方迎接,不过他大概是有事情要忙,吩咐完就走了。徐妈妈道。 褚云枫闻言有些惊讶,心道颜絮原来知道他们今日回来。 此前他在信上倒是提过,没想到对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褚云枫虽然还是有些忐忑,但依旧鼓足了勇气,去了一趟颜絮的住处。不过他朝那处的侍从询问之后,侍从却告诉他,二少爷不在庄子里。 二少爷?褚云枫一听这个称呼,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前在庄子里的时候,侍从都是称呼颜絮为少庄主的,今日这称呼一改,定然是被颜絮安排的。 那褚云枫想了想,问道:三小姐可在庄子里? 三小姐在后院的荷塘里喂蛇呢。侍从开口道。 褚云枫: 喂蛇?听着就觉得不简单 褚云枫依着侍从指的路去了后院,果然见到喝汤边的水榭里坐着一个少女,那少女正是那晚那个三小姐。虽然褚云枫心里知道此人就是颜絮,但面对对方这副样子,很难把这少女当成颜絮,所以一见面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你是谁啊?少女一见到褚云枫,不客气的问道。 在下是褚云枫。褚云枫忙拱手道。 哦,想起来了,是大宴那个医术平平的庸医啊。少女出言讽刺道。 正是在下。褚云枫道:又来贵庄打扰了。 少女手里拿着饵料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水里扔,看也不看褚云枫,随口问道: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不要在此处碍眼了。 那日听闻二少爷被狗咬了,在下特意前来探望,却找不到他,还请三小姐指点。褚云枫道。 原来是找我二哥啊。少女冷笑一声,开口道:我凭什么指点你呢? 褚云枫道:在下实在是求问无门,还望三小姐明示。 少女闻言眼珠一转,开口道:你跳进这水里帮我抓一只水蛇上来,我就告诉你我二哥在哪儿。 褚云枫看了一眼那荷塘,塘中的水倒是颇为清澈,所以能看到水里来往游动的水蛇。那水蛇花纹艳丽,一看就知道有毒,想来是颜絮养了用来制毒的。 在下不会游水。褚云枫道。 那就算了,左右我二哥也不是很想见到你。少女道。 褚云枫被他磨得实在是没脾气了,若是换了颜絮,他早就直接上手了,也不会跟他费这么多唇舌。偏偏颜絮扮的这少女十分惟妙惟肖,一双眼睛灵动清澈,薄唇在不高兴的时候微微撅着,那副样子当真是娇俏又任性。 褚云枫总觉得自己若是太过唐突的话,便有些说不过去,只能任由他为难。 好吧,在下为三小姐抓一只水蛇便是。褚云枫说着大步走到水塘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少女大概没想到他这么利索的就进去了,颇有些惊讶,抱着胳膊在一旁看好戏。 褚云枫进水后胡乱扑腾了几下,倒真给他抓了两条水蛇在手里。不过他因为是胡乱抓来的,并未拿捏住水蛇的七寸,所以水蛇挣扎之际在他手上咬了两口。 伤口顿时溢出黑红色的血,血晕在水中很快没了痕迹,但血腥味却吸引了蛇群,褚云枫瞬间便被一群水蛇包围了。少女本来还一脸看戏的表情,却见褚云枫扑腾了几下,渐渐沉入了水里。 在水中的褚云枫似乎确实不识水性,扑腾的十分不得法,再加上被水蛇缠住,越发手忙脚乱,扑腾了几下动作便渐渐慢了下来。片刻后,褚云枫便沉入了水中,水蛇一拥而上,很快遮住了他的身体。 少女起先以为还以为褚云枫是装出来的,如今见他整个人都没入了水中,几乎要寻不见踪迹,骤然便急了,想也不想便跃入了水塘。 他一头扎到水底,循着褚云枫入水的地方,却并未找到人。他在水里摸索了片刻,因为被水蛇和荷叶挡住了视线所以看不清水底的状况,但显然褚云枫并不在他跳下去的地方。在水底摸索了几次未找到人影之后,他开始有些着急了。 这么一番折腾,少女一脸的水粉胭脂都被洗干净,精致的头发被水浸湿后也散了,身上衣衫更是不复先前的整齐,如此反倒是显出了颜絮本来的面目。 只见颜絮拧着眉头正打算再次入水的时候,他身后突然从水面浮上来一个人,一把将他揽在了怀里。颜絮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便觉唇上一热,褚云枫几乎不给他反应的余地,骤然便吻在了他唇上。 大概是方才被吓坏了,颜絮连反抗都忘了,被褚云枫结结实实地吻了个够,这才依依不舍的放手。 颜絮被他这么一亲,有些恼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倒像是喜悦。所以他心里一乱,倒是连生气都忘了,一时有些无措起来。 何苦非要这般为难我,你若是心里还有气,大不了再给我使几次毒。褚云枫温声哄道。 我枯骨庄的毒又毒不死你,给你吃了平白浪费。颜絮没好气的道,但他语气虽然冷硬,面上却已经没什么气恼的神色了。 褚云枫道:那你这气要生到什么时候? 颜絮道:那日你对我做过的事情,让我对你也做一次。 褚云枫闻言不由失笑,开口道:我那可是凭本事得来的,你总不能仗着我在意你,便拿这个要挟我吧? 谁爱要挟你?颜絮道:明明是你死乞白赖来找的我。 我可没来找你。褚云枫揶揄道:我来找的是你二哥。 颜絮如今早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貌,说话声音也已经恢复如常,被褚云枫这么一揶揄,当即沉着脸道:你若是喜欢我们家三小姐,往后在这枯骨庄,我便让你再也见不到二公子。 别。褚云枫忙服软道:我心里只有你们的少庄主。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颜絮闻言面色总算和缓了一些,褚云枫见状抬起手看了一眼,便见被水蛇咬过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变黑了。 褚云枫道:来了枯骨庄这么久,少庄主还未曾亲自为我祛过毒呢。 先前褚云枫倒是试过不少毒,但大部分都是解得,即便有些棘手的,也都是颜絮暗中帮忙,明面上颜絮确实不曾为他解过毒。 颜絮闻言挑了挑眉,拉过他的腕,低头便含住了他的伤口。 褚云枫一滞,便觉伤口传来一阵疼痛,与此同时还有颜絮唇舌传来的温热触感。这一幕来的太猝不及防,褚云枫顿时有些血气上涌,但颜絮却没给他有点反应的机会,片刻后吐出一口黑血,便一跃而起落到了水榭之上。 褚云枫看了一眼手上的伤口,毒血已经被吸出来了,伤口周围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他抬头正想说些什么,此时颜絮已经大步走开了,褚云枫只得狼狈的从荷塘里爬出来。 他看着颜絮的背影,想到方才颜絮从荷塘里跃出来的姿势,眼底不由浮起了一丝笑意。这少庄主分明就是个练家子,却一直装作不会功夫。上次褚云枫轻易将他制住,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大占了上风,如今看来分明就是颜絮有意让着他 第78章 李堰前些日子接到莒国王城传来的喜讯时, 整个人都有些懵。 来使告诉李堰,柳临溪生了一对双生儿,一个小皇子, 一个小公主。 除了孩子安然无恙之外, 更重要的是柳临溪也没有大碍。 李堰欣喜之余, 一直有些不太敢相信,总觉得这事儿过于不真实。一来这孩子出生的日子有些早, 二来他没想到此前中毒一事竟然能化解。但忐忑归忐忑,这毕竟是莒国皇帝着人传来的讯息,总不至于是假的吧? 那日之后, 李堰一直等着柳临溪的信,只有柳临溪亲自告诉他,他才能彻底安心。不过李堰没想到他等了近半个月之后, 才终于等到了柳临溪的消息。 柳临溪在信中将孩子的近况和自己的近况都朝他说了,却没有说自己给孩子取名的事情。李堰反复了看了好几遍那封信, 至此才彻底放下心来。 恭喜陛下,喜得皇子和公主。于行之朝李堰道。 天佑大宴,陛下此番定然能旗开得胜。一旁的卫鞅也开口道。 李堰心中喜悦, 面上却佯装镇定, 不久后大军便要主动出击,他不想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得意忘形。但即便如此,他心理总也忍不住会想念柳临溪, 也很想看看他和柳临溪的孩子是什么模样。 陛下为两个孩子取个名字吧,如今虽然暂时不能相见, 但有了陛下亲赐的名字,对小皇子和小公主也是一种安慰。于行之提议道。 李堰笑了笑开口道:不知道柳将军有没有帮孩子取名,若他已经取了, 朕便不必再多此一举了。 若柳将军取好了名字,怎会不告诉陛下?于行之道。 李堰闻言一想,觉得似乎有道理。 但他慎重起见,还是想确认一下,免得柳临溪已经取好了名字他再取一次,到时候反倒让人为难。毕竟孩子是柳临溪千辛万苦生下来的,李堰自然希望在其他事情上能处处以柳临溪为先。 你不是一直在柳将军身边吗?可知道孩子是否有名字?李堰问暗卫。 暗卫闻言面色一变,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卑职不敢说。 李堰皱眉道:为何不敢说? 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名字暗卫看了看众人,支支吾吾得十分为难。 李堰道:朕问你话你便答,有什么不敢说的? 柳将军说过,这名字他也不满意,说回头还是让陛下来取。暗卫道。 这么说来,孩子便是已经有名字了。 既然他已经取好了,便依着他的意思叫,不必经过朕的同意。李堰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暗卫一脸尴尬,只能硬着头皮道:小公主叫丫头 丫头?李堰挑了挑眉,开口道:这名字倒也可爱。 小皇子名叫暗卫咬了咬牙道:叫狗蛋儿。 李堰: 众人:!!! 暗卫话音一落,在场的卫鞅和于行之都险些笑出来,但顾忌着李堰的面子,又不能笑,只能生生憋了回去。李堰表情十分复杂,沉默了好半天,开口道:柳将军取的这名字倒是别致。 孩子还小,不认名呢,陛下若是想改还来得及。于行之忙道。 无妨,真觉得挺好。李堰道:左右不过是乳名,他想这么叫便依着他吧。 众人闻言都不敢吱声,只得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一番小皇子。 李堰当日便给柳临溪回了信,他不知柳临溪给两个孩子取名的缘由,只当柳临溪审美特别,所以才取了这么两个名字,所以在信中对孩子的名字大加赞赏,且大笔一挥决定不会给孩子改名字,就让他们叫这个。 柳临溪接到回信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完全料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狗蛋儿大概是知道自己将来漫长的人生,会和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名字相伴,所以那天哭的非常凶,乳母哄了老半天都不见好。 褚云枫起先还有些担心,以为是狗蛋儿身体不舒服,反复检查过才断定,他就是单纯的哭闹而已,并没有不舒服,也没有生病。 柳临溪压根也没学会哄孩子,被那哭声吵得头昏脑涨。十方在外头帮药童晒完了药材,一进院子就听到了狗蛋儿嘹亮的哭声,于是急急忙忙凑了过去。 爹爹,宝宝怎么了?十方问道。 他听说自己以后要叫狗蛋儿,生气了,正闹呢。柳临溪道。 十方凑过去伸手轻轻拍了拍狗蛋儿,开口道:不要难过了,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以后都叫你宝宝好不好? 十方话音一落,小狗蛋儿似乎是听懂了,盯着十方看了一会儿,竟然止住了哭声。柳临溪在一旁看着觉得颇为纳闷,便贱嗖嗖的开口道:可是别人还是会叫他狗蛋儿啊。 狗蛋儿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又哭了。 十方顿时有些着急,开口道:宝宝不听爹爹的,咱们就叫宝宝,不哭了好不好? 十方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在狗蛋儿身上拍了拍,狗蛋儿一张小脸上挂着眼泪,看起来委屈的不行,但还是很听话的止住了哭声。 奇怪了,他怎么这么听你的话?柳临溪好奇道。 十方看了柳临溪一眼,开口道:爹爹不许再惹他哭了,男孩子不能一直哭,不然长不高的。 柳临溪闻言不由失笑,心想狗蛋儿这男孩子自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哪一天不哭个十回八回的。倒是小丫头听话的很,每天吃饱了就睡觉,醒了也不哭不闹,就算旁边的狗蛋儿哭得撕心裂肺,她也决计不为所动。 自从那日众人发现十方会哄孩子之后,十方就成了狗蛋儿的专属,只要他一哭,十方听着声就会跑来哄他。说来也奇怪,他每次不管哭得多凶,只要十方一哄,必定立马就好。 反倒是柳临溪这个当爹的,每次看到孩子都惹得人家不高兴,最后索性只跑去跟小丫头玩儿,不敢再去招惹狗蛋儿了。 西北战事今日没有什么变动,大周自莒国派了军队过去之后,便一直没有动静。李堰在给柳临溪的信里说,自己和莒国的威龙将军邢虎商议过,他们打算摸清大周的动向和部署,在不久后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出击,将大周一举击垮。 柳临溪看完信颇为高兴,若是这次进攻顺利,西北之战将彻底平息。 大周受此重创,在将来的几十年里,恐怕都不会再有勇气对大宴开战。 看着这么高兴,是不是仗要打完了?褚云枫问道。 柳临溪收起信道:快了。 褚云枫道:这次一切平息之后,我就不跟你回京城了。 柳临溪闻言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褚云枫差不多该分开了。 当初褚云枫进宫是为了替他解毒,如今他身上的毒已经祛除干净,两个孩子也已经生下来了,褚云枫自然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你有没有想过去宫里做太医?柳临溪问道。 我这性子待不住,况且褚云枫笑了笑,欲言又止。 柳临溪问道:你不止是不回京城了,是不是连大宴也不打算回去了? 小皇子接下来要留在枯骨庄调养,我留在这里照顾他,也算是替你和陛下办事。褚云枫道。 哦?柳临溪挑了挑眉道:看来你和这少庄主将来少不得继续打交道啊。 褚云枫道:说到他,我倒有一事想要请柳将军帮忙。 什么?柳临溪问道。 柳将军之前在西北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应该武艺高强的很吧?褚云枫道:我自幼便学习医术,未曾习过武,想请将军教我几招防身之术。 柳临溪不解道:你使毒使得那么好,比什么武艺都管用,不需要练什么防身之术。 柳将军有所不知,我这毒虽然使得好,但总有人比我使得更好。褚云枫道。 你这难不成是为了防着少庄主?柳临溪问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褚云枫道:这少庄主使毒本就比我略胜一筹,还是个练家子,我若不学点防身的手艺,就怕到时候他欺负我。 柳临溪闻言有些怀疑地看着褚云枫道:你们俩到底是谁欺负谁? 自然我是挨欺负的那一个。褚云枫道:他凶巴巴那副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 柳临溪闻言不由失笑,但既然褚云枫提了让自己教他,柳临溪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反正他如今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在庄子里闲着也无事,除了逗逗孩子也确实无聊的很。 自那日起,褚云枫没事儿便跟着柳临溪舞刀弄枪的。柳临溪自打到了这里之后,很少有与人动手的机会,他也怕自己从原主身上承袭来的一身好功夫都退化了,便也想着借此机会再练一练,全当技多不压身。 褚云枫跟着柳临溪学工夫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少庄主颜絮的耳朵里。 颜絮得空的时候,在远处看过几次,十分不以为然。 倒是柳临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那日在褚云枫完整的打完了一套拳之后,他大加赞赏,开口怂恿道:你这招式已经非常纯属了,该找人练一练才行,不然学了都没法融会贯通。 这庄子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和我喂招?褚云枫道。 少庄主啊,你不是说他是练家子吗?柳临溪道。 褚云枫闻言缩了缩脖子,已经脑补出了自己偷袭不成反被擒的画面。有时候他也不太能搞得懂颜絮的心思,明明对方对他是有意的,可每次见了面又都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褚云枫倒也不计较颜絮的态度,哪怕被对方冷嘲热讽,其实他也不如何放在心上。但自从那日知道颜絮会功夫以后,再想起颜絮那日说的话,他总忍不住有些犯怵,生怕颜絮对他用强。 尤其他摸不准颜絮的脾性,只怕颜絮心血来潮会把他给折腾死。 这话可千万别传到他的耳朵里,不然他若是来挑衅,我必死无疑。褚云枫道。 我看他功夫并不好,你练了这么多天,说不定已经超越他了。柳临溪忽悠道。 你能看出他功夫好不好?褚云枫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柳临溪道:等你再练些日子,你肯定也能看出来。 你怎么断定?褚云枫问道。 你看一个人走路时的姿势就能分辨出来。柳临溪道:还有,武功高强之人,肉都结实,你看少庄主那副身板,个字比你矮了半个头吧?细胳膊细腿,扮起女子都惟妙惟肖,一看就是工夫没如何练到家。 褚云枫医术虽然精湛,但对于武功一道却全然不懂,不然此前也不会误以为颜絮不会功夫。如今他听柳临溪这么一说,顿时有些豁然开朗。 颜絮的胳膊腿甚至是身上的肉,他可都是实打实的摸/过,确实很柔软,一点也不结实。柳临溪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让褚云枫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你这胳膊也不如何硬。褚云枫道。 我那是太久没练了,再加上有孕的时候,身子虚。柳临溪道。 褚云枫听了这话觉得十分在理,竟真的鼓足了勇气,要去找颜絮练一练。 柳临溪昧着良心干完这件事儿,便等着看热闹。他此前一直觉得褚云枫是个很聪明的人,又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万万想不到自己胡编乱造的言语,竟能说动了褚云枫。 如今想来,人家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倒也挺贴切。至少褚云枫自从来了这枯骨庄之后,整个人都变傻了好多,而且待得时间越久就傻得越厉害。 褚云枫找了个由头,拿着此前颜絮扮做三小姐时,在莒国给他的银针,想要借着还回去的机会,探探颜絮的实力。没想到他到了颜絮的院子之后,还没走几步呢,脚下一紧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随后他便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竟被暗索缚住双脚直接吊在了树上。 褚云枫大吃一惊,想要挣扎,却发觉越是挣扎那暗索便越紧,勒得他脚腕都有些发麻。 想也不用想,这机关肯定是颜絮专门为他设的。 褚云枫开口想喊救命,转念一想以颜絮的性子,不会轻易放他下来的,索性也不挣扎了。 于是,褚云枫便安安稳稳地在空中吊了大半个时辰。屋内,颜絮隔着窗缝一直看着被倒吊在树上的褚云枫,见他气定神闲的毫不慌张,在那里荡荡悠悠地甚至还挺惬意。 大半个时辰,褚云枫一直都知道他就在屋里看着,但死活不开口求饶。 最后还是颜絮沉不住气,主动开门出去了。 少庄主,原来你在啊?褚云枫头朝下还不忘朝颜絮拱了拱手。 颜絮走过去伸手拉开绳子,褚云枫一头栽到地上,险些扭了脖子。 我听说这你日你勤学苦练,如今想必是大有成效了,可是想找我切磋?颜絮问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褚云枫被他吊了这么一顿,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忙从怀里取出银针道:少庄主误会了,我同柳将军习武,是想着将来行走江湖能有个防身之术。今日前来是特意想将这银针还给少庄主。 颜絮一看那针包,当即面色一沉,问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来,褚先生若是无处安放,丢了便是。 褚云枫一怔,一时没太明白好端端地怎么又惹人不高兴了。颜絮压根也不打算和他废话,转身便回了房,还顺手摔上了房门。褚云枫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捧着那银针又回去。 走到半路,褚云枫才有些回过神来。他打开那针包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便见那上头用丝线绣了两朵并蒂的莲花。看着那绣工并不如何精致,但丝线的痕迹很新,像是刚绣上去不久的样子。 这银针对于大夫来说,乃是贴身必带的东西,而且通常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褚云枫还记得他第一副银针便是父亲赠予的,此后许多年里,他都视若珍宝。 颜絮那日看似随手给了他那副银针,当时褚云枫并未多想,如今回过神来却觉得自己着实过于木讷了。他本就有银针,大小粗细都备的足足的,颜絮怎么会不知道呢? 既然颜絮知道,那日为何要将自己的银针留给他?褚云枫伸手摸了摸那绣工极差的并蒂莲花,心里觉得十分熨帖,心道难怪自己方才说要还回去的时候,颜絮会那般恼怒。 那日褚云枫回去的时候,神情颇为复杂。柳临溪还以为他是吃了亏,但见他一会儿似笑非笑,一会儿唉声叹气,倒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 直到入夜后,褚云枫有些忍不住了,主动朝柳临溪问道:柳将军,你同陛下在一起之后,可有互送过什么信物? 柳临溪一听这话,一点笑意地从怀中取出那枚龙符,开口道:这是陛下送我的信物。 褚云枫拿过来看了看,又问:那你送了陛下什么? 柳临溪道:今年上元节,我在路边买了一支木簪送给了陛下。 褚云枫皱眉道:陛下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只送了他一支木簪? 陛下可是大宴之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便是送他一根树枝,他也不会嫌弃。柳临溪道。 褚云枫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当晚他在自己的药箱里翻了好几遍,到底也没找出什么趁手的东西来,只觉得十分苦恼。 褚云枫这个苦恼一直持续了好几日。 因为一直想不到如何回应颜絮的心意,所以他一连几日都没敢去见对方的面。 这日李堰的信又到了,柳临溪拆开一看,李堰在信中说,三日后便会带着主力朝大周出击。他打算一举将大周击溃,再乘胜追击,言语间已经将这次的行动当成了最后的决战。 柳临溪看了信之后既高兴,又莫名有些忐忑。 总觉得李堰此举有些过于着急,既抛弃了大宴原有的优势,又冒了极大的风险。 而且大周从前一直不肯轻易服输,在西北打了这么多年,没讨到半点好处,都还坚持不退。如今却在莒国到了西北之后,便迟迟没有动静,有些过于反常了。若他们真的碍于莒国的加入,想彻底放弃,该当主动投降才是,而不是按兵不动。 但李堰的行动,并非他一人决定,卫鞅、于行之和邢虎都在西北,李堰不可能不和他们商量,若真有什么问题,他们这么多人不至于都没有察觉。念及此,柳临溪又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多了。 最后再三斟酌,柳临溪还是给李堰回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将自己的担心都朝李堰说了,要他务必谨慎行事,不可冒进。 但他没想到的是,西北军提前一天开始了行动。 在柳临溪的信到达西北军大营的时候,李堰和邢虎已经带人出发了。 倒是于行之因为染了风寒,留守在了大营。 当晚,夜深之后,空荡荡的西北军大营突然烟雾四起。 留守的士兵很快便被烟雾迷晕了,而其他伤兵毫无反抗之力,很多人在熟睡中甚至都没有发觉异样。于行之较为敏锐,觉察到动静之后取了短刀和袖箭躲在暗处,最后却还是被潜行的黑衣人捉了去。 李堰临走之前倒也留了心,他派了两队人守着粮草,防止出现变故。但他万万想不到,大周会派人去袭击空荡荡的大营,更想不到于行之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于行之意识到被俘虏之后,下意识便想自尽,但对方早料到了他有此举,拿布巾塞住了他的嘴巴防止他咬舌自尽,然后直接挑断了他的脚筋,杜绝了他逃跑的可能。 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巾,一脸狞笑地看着于行之。 于行之一眼便认出,此人是大周的先锋将军,曾经无数次和自己交过手。 但打败他次数最多的人,是柳临溪。 正月开战的时候,我便一直等着柳临溪能来跟我打一场,没想到一直等到大周都要投降了,他也没出现过。对方蹲在地上,看着面带戾气的于行之道:这仗我们终究是打不赢了,战事过后我自会以死谢罪,但临死之前,我必须与他再打一场。 于行之嘴里被塞着东西,只能怒目瞪着他。 那人又道:你们的皇帝我是绑不到了,只能绑你了,但愿传闻中你们的交情是真的,若七日后柳临溪不来见我,我便将你的尸体割成碎块,一块一块的让人送到他面前。 第79章 先锋将军着人找来了西北军的一个士兵。 那士兵已经被毒烟迷晕了, 先锋将军拿匕/首在他脸上扎了一刀,那人骤然被疼醒了。 于将军!士兵看到于行之被人制住,上前想救, 被先锋将军一脚踢翻, 踩在了地上。 留你一命, 是让你给本将军去传个话。先锋将军道:想办法告诉柳临溪,七日之后我会带着他的好兄弟在他第一次打败我的那个山谷等着他。若他有胆敢同我单挑, 无论输赢我都会放了这个人。若七日之后我见不到他,他就会见到这个人的尸体,而且不是全尸。 先锋将军说罢抬手又将那士兵切昏, 防止他出声惊动了其他人,随后带着一队黑衣人和于行之,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周此前休战许久, 一来是因为军队长期作战已经疲乏。他们的军队数量远远不及大宴,做不到轮番上阵, 所以持续作战带来的压力非常直接。几个月下来,全军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疲劳的状态。 除此之外,莒国的突然加入, 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慑。虽然莒国的兵力远远不及大宴, 但他们素来骁勇,且新军出战气势无人能挡,自然会让大周心生忌惮。可以说莒国军的加入, 对西北军来说,等于是如虎添翼。 更让大周雪上加霜的是, 青夷国抵不住压力,迟迟不愿再出兵。 和青夷国联盟的瓦解,成了压死大周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不敢再轻易出兵, 却又不愿接受数年来的鏖战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所以便造成了此前不进也不退的局面。但李堰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结束这一切,所以没有给大周更多犹豫的时间,带着西北军主力,与邢虎所率领的莒国军侧翼,一同朝大周的主力营发起了进攻。 大周的军队虽不愿投降,但全军已经没有战意,被李堰带人一举攻下只是迟早的事情。于是,压抑了许久的西北军,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再加上主帅是一国之君,更极大的鼓舞了全军的士气。 李堰仅仅用了两日的工夫,便将大周击得溃不成军。大周的主帅在激战中被西北军乱刀砍死,其余各路将军死的死,伤的伤,最后活着的都成了西北军的俘虏。邢虎则带人直接接管了大周军的粮草,给他们来了个釜底抽薪。 青夷军走得倒是及时。一个被俘虏的大周将领苦笑道:当日我等便苦劝大帅早些停战和谈,若他不固执己见,大周也不会走到今天。 李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一个被俘之人,在俘虏你的敌军主帅面前,如此诋毁自己刚刚殉国的旧主,看来是很在意自己的这条小命啊。 自古战场之上不畏死的豪杰有,贪生怕死的懦夫亦有。那人道:我自认出战之时从无怯战之举,如今既然已经战败,求一条生路也没什么丢人的。家有妻小,不愿就此与他们天人永隔。 李堰目光落在他身上,挑了挑眉道:你倒是坦诚。既然如此,便说来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救你性命的筹码,可以让朕饶你一命。 青夷军此番临场怯战,出卖了两国的联盟,我大周将士有许多人咽不下这口气。那人道:若大宴允许,他们可代为讨伐青夷军。 青夷国的军队在此战之前背弃了联盟,虽然并不是导致大周失败的唯一原因,但大周确实有很多将士对其恨之入骨,那种怨念甚至超出了对大宴的恨意。 这就好比被结盟的兄弟背叛,那种仇恨往往比对敌人的仇恨来的更深。 青夷国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被你们蛊惑加入了这一团乱战,你们恨他们怯战,他们又何尝不恨你们拉他们下水?李堰道:你们的私仇将来自有定论,不过青夷国这几个月也没少卖力气和我们对战,所以卫鞅已经带着他的人马,在青夷国返程的必经之路上,做了埋伏。 那人一怔,没想到李堰竟然连青夷国也不打算放过。 若大宴就此罢休,不知道还以为,什么人都能对我们打完就跑呢。李堰道:既然当初他们选择和你们联盟,就要预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青夷军在返程途中被卫鞅带着的几万人马伏击,将领悉数被擒获或被砍杀,伤亡惨重。只有一小部分人丢盔弃甲地逃了回去,但路途遥远,能活着回到青夷国的恐怕极为有限,哪怕他们千辛万苦地回到青夷也只能算是逃兵。 这一仗,大宴和莒国联合,赢得彻底又漂亮。 还有一事,或许对你有些价值。那人又朝李堰道。 你不妨说来听听。李堰道。 那人道:我军之所以溃败成这样,还有一个原因,在你们突袭的前一天,我们的先锋将军,带着他的亲兵叛逃了。 叛逃?李堰问道。 是。那人道:他每次出战都打先锋,有他在,大周便如有战鼓,他叛逃,军心已然散了一半。 李堰问道:他为何会叛逃,叛逃去了何处? 没有人知道。那人道:但他不是畏死之人,与我不同,想来不是为了求生。 李堰闻言一怔,既然不是求生,那很可能就是想在临死之前,搞点大动静。 李堰当即传令下去,要全军提高警惕,提防此人作乱。 当日午后,便有大营来的士兵,朝李堰通报了这个先锋将军的踪迹。 来人正是那晚被先锋将军刺破了脸颊的那个士兵,他当夜昏迷不醒,次日一早便快马加鞭的赶来求见,李堰见到他是时候,他脸上的血污都没来得及清洗,如今早已干涸,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那人挑断了于将军的脚筋,将人带走了。士兵朝李堰道:他着卑职给陛下传信,说七日后要在和柳将军第一次对战的山谷想见,只要柳将军与他对战,无论输赢他都会放了于将军,否则 否则如何?李堰问道。 否则,他就会将于将军分尸,将尸体送给柳将军。士兵道。 众人闻言都愤慨不已,纷纷表示要前去擒拿此人。 李堰想了想,却并未下令。 他既是大周的先锋将军,为了趁大军出兵之时偷擒于行之,连叛逃的罪名都担了,可见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李堰道:纵然你们找到他,也不可能将他生擒,顶多是带回来一具尸体,可届时于行之比如也会被杀。 有将领道:那如何是好,总不能真让柳将军去和他单挑吧? 对啊,他不配。又有人道:这么多年一直是柳将军的手下败将,哪来的自信要找柳将军单挑? 李堰自然也知道,此人的要求十分可笑。 但于行之在他手里,此事若不知会柳临溪,将来柳临溪该如何面对? 他说的七日之约,如今只剩五日了。李堰想了想,开口道:找暗卫过来,传信给枯骨庄。 众人闻言一惊,没想到李堰真的会叫柳临溪回来。 但既然他已经发了话,众人自然没有再置喙的余地。 西北军这次出战大捷,原本是值得庆贺数日的事情,但因为于行之被俘一事,众人都有些气结,倒是连庆祝的心思都没有了。 暗卫快马加鞭,两日后到了枯骨庄。 柳临溪接到信的时候心不由一沉,当即便让人备了马。 于行之性命不保,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李堰自然也是了解他的心思,所以才会传讯给他。 你要去西北?褚云枫得知此事后问道。 于行之于我交情匪浅,我不可能不管他。柳临溪道:况且对方抓了他,目的本来就是在我身上,于将军不过是被我连累罢了。 褚云枫问道:你认识对方? 常年是我的手下败将。柳临溪道。 他虽然没跟那个人交过手,但在原主的记忆中,知道那个人在战场上被原主收拾的挺狠的,估计是一直怀恨在心,就想有生之年能翻盘一次。没想到这次开战,柳临溪迟迟不上战场,他等了大半年,等到战事都要结束了,心里想要和柳临溪决一死战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最后甚至有些扭曲了。 不然,他也不可能背着反叛的罪名,就为了能威胁柳临溪一次。 此人若能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想来这次打定了主意要至你于死地。褚云枫道:他约你去的地方,说不定已经做好了埋伏,你此去凶险万分。 柳临溪道:如今所剩时间不多了,我先去西北,路上再想法子。陛下既然传信给我,定然也有所防备,他总不会看着我去送死的。 这倒也是。褚云枫道。 好在柳临溪产后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这些时日他陪着褚云枫练功,甚至还颇有进益。只是能不打得过那个人,柳临溪心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毕竟他穿过来之后,真正和人交手的次数少之又少。 柳临溪着人备好了马,准备当日便出发。 临行前他去看了看十方和两个孩子。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十方听说他要去西北,十分紧张,似乎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情。 柳临溪怕他心事重,不想让他担心,便没告诉他实情。 这次西北军大胜,你娘亲打了胜仗,爹爹是去接他回来。柳临溪道:等我们从西北班师回朝之后,我便来枯骨庄接你们,咱们一起回京城和娘亲团聚。 十方问道:你的伤已经全好了吗? 早就好了。柳临溪掀开肚子给他看了看,剖腹的伤疤早就恢复了。 十方抱着他道:那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丫头和宝宝,不让他们哭。 柳临溪道:好,那爹爹就将他们都交给你了。 柳临溪抱了抱十方,又将两个孩子都接过来抱了抱。小皇子这次倒是十分给面子,难得被柳临溪抱着却没有哭,甚至还朝他咧嘴笑了笑。小公主倒是一如既往的很乖顺,伸手扯着柳临溪的一做头发,玩儿的不亦乐乎。 平时日日在一处,倒没觉得多亲昵,如今骤然要离开,柳临溪反倒有些舍不得了。但当着十方的面,柳临溪不想让他看出来自己的情绪,所以匆匆把孩子放下,便去收拾行囊了。 另一边,褚云枫去了一趟颜絮的住处。 颜絮几日没见他,一见了面依旧爱答不理的。 若是换了平时,褚云枫多半又要拿他没辙。但今日颜絮顺手摔门想将他关到门外的时候,褚云枫却伸手一挡,将门牢牢的挡住了,好在颜絮原本也没使太大的力气。 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东西给你。褚云枫说罢拿出了一个针包。 颜絮瞥了一眼,开口道:不是说了,你若不要便拿去丢了吗?怎么又巴巴的还了回来,有完没完? 褚云枫开口道:这副银针是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为人行针的时候,我父亲送给我的。 褚云枫说着将手里的针包递给了颜絮,颜絮低头一看,发觉那个针包并不是自己的,看上去有些旧了。 你什么意思?颜絮并没有接,而是开口问道。 我这几日想了很久,实在不知该送你什么东西,才能既不唐突,又不失体面。褚云枫道:但我在外许久,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便想着将我自幼带在身边的这副银针送你。 颜絮闻言这才勉强接过,开口道:说得好像谁缺你这玩意似的。 你若是不缺,自然也可以拿去丢了。褚云枫有些揶揄的道。 颜絮倒是没丢,将针包攥在手里,表情有些不大自在。 褚云枫看着他片刻,伸手想去拉他的手,颜絮将手往身后一藏避开了。 你这性子老是这般口是心非的,这么些日子,好多该说的话我都没顾上同你说。褚云枫道:到了今日你还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明日此时,我恐怕就已经在你摸不着的地方了。 颜絮一怔,问道:你要走? 于将军在西北被人挑断了脚筋,我与他是旧识,想着若是我去,说不定能救他一救。褚云枫道。 你倒是好心。颜絮道。 你怎么就不能好心一次?褚云枫说罢朝颜絮伸出了一只手。 颜絮拿着针包的手依旧背在身后,褚云枫见状当真是没脾气了,上前将人一揽,抵在门上便亲了上去。颜絮伸手想推他,但手终究是抬起又放了下去,任由他与自己唇/舌/交/缠。 片刻后,褚云枫放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等我从西北回来 褚云枫说罢转身便走了,颜絮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浮起了一丝笑意。 柳临溪收拾好了行囊要走,这才发觉褚云枫也要跟着。 你跟着做什么?柳临溪惊讶道。 于将军的脚筋被人挑断了,若是不及时治疗,即便你将他救出来了,将来他恐怕也会行走不便。褚云枫道。 柳临溪道:你想的倒是周到,可同少庄主说了? 说了。褚云枫道:他连句话都没给我,没良心的。 柳临溪失笑道:你们两个倒是一个比一个骄傲,这就是老话说得一物降一物吧? 这话倒也在理。褚云枫道:平日里被他折磨惯了,他若有一天对我千依百顺,我恐怕倒是不习惯了。 暗卫牵了马过来,柳临溪和褚云枫翻身上马。 众人出了庄子,褚云枫才发觉暗卫中多了个人。 褚云枫策马行到那人身前,想看清那人的样貌,对方却一夹马腹,只留了个一个背影给他。褚云枫紧跟上去,对方却始终快他一步,根本不给他机会看清自己。 直到行了大半日的工夫,众人在驿馆中歇息的时候。 褚云枫终于逮到机会,将那人拉到角落扯开面巾一看,顿时怔住了。 胡闹,你跟过来干什么?褚云枫朝那人道。 那人拉起面巾遮上半张脸,开口道:我跟着柳将军来的,又不是跟着你。 颜絮再次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仿佛料定了褚云枫拿他没辙。 褚云枫又气又急,一时便有些压不住火。 颜絮,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一样?西北虽然战事已平,但总归是边关,你硬要跟着,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褚云枫这话说完,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他拿这话阻止颜絮跟着,对方何尝不是怕他有危险,才跟过来? 这么一想,褚云枫自己倒觉得没理了。 罢了。褚云枫妥协道:你从来也没听过我的话。 颜絮从前恼他不肯服软,但颜絮在他面前又何尝服过软? 若论拿捏人,颜絮可算一点也不输他。 从前在莒国王城的时候,不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就那么出现了么。 颜絮见他不高兴,伸手在他指尖捏了一下。 褚云枫一怔,心中不由一软,颜絮这还是头一回在他面前主动示好。他当即捉住颜絮的手指,然后与他十指相扣,片刻后褚云枫开口道:是我的不是,不该突然说要离开,你若是想跟着,便跟着吧。 颜絮与他相扣的手指略紧了紧,褚云枫心中十分喜悦,很想对他做点别的,但众人还要忙着赶路,连歇息的时间都非常有限,只得作罢。 众人日夜兼程,用了不到两日的工夫便到了西北大营。 李堰早已着人等着了,柳临溪等人一到,他便迎了出来。 两人一别数月,如今骤然相见不由都红了眼眶。 柳临溪此前想过很多次自己与李堰重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以为自己会如何激动、情难自抑,又或者会抱着对方痛哭一场。但今日远远看到李堰的身影朝他大步走来的时候,柳临溪却觉得心里十分平静。 那种平静并非是毫无波澜的缘故,而是奔波分离许久,终于见到那个人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的那种踏实。仿佛只要见到这个人,一切的惶恐和忐忑瞬间便土崩瓦解了。只剩那份久违的踏实,让他觉得妥帖又心安。 李堰身上穿着大氅,上前重重地抱了柳临溪一下,随即放开些许将人打量了一圈。柳临溪如今小腹已然变得十分平坦,丝毫看不出异样,整个人在枯骨庄休养得当,面色也恢复了许多,倒是比从前看着更健康了。 李堰盯着他看了半晌,满肚子话想说,最后也只哑声说了四个字:我好想你。 柳临溪闻言一怔,伸手揽住李堰,将脑袋埋在李堰颈窝,开口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李堰伸臂将他搂住,只觉得心里空了数月的那一块,只这一瞬间的工夫便被填得满满当当,仿佛从前的分别都只是一场不真切的梦,只有将人揽在怀里的时候,一切才显得真实可信。 他曾经在无数个夜里梦到这个人,梦到对方的拥抱亲吻,抑或是梦到让他不安和焦虑的处境。在柳临溪杳无音讯的日子里,李堰甚至想过,若此生都无法再相见,那么他眼前与对方无关的一切,与虚幻又有什么分别? 只有见到这个人了,这一切才有了意义。 从今天开始,再也不许你离开半步,你去哪儿我都必须跟着。李堰说着在柳临溪额头亲了一下,他近日在西北忙于战事,下巴已经冒出了青茬也没来得及剃,扎的柳临溪额头发痒。但柳临溪非但不想躲开他,甚至还亲昵地凑上去蹭了蹭。 经过这几个月的分别,李堰才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抓心挠肝。 他如今总算见到了柳临溪,再也不愿去回忆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可惜如今事态紧急,他们见面之后甚至都来不及温存,距离对方约定的七日,如今只剩最后一日了。他们必须在剩下的时间里,商讨出可行的法子,将于行之救出来。 李堰拉着柳临溪进了大帐,虽然有旁人在场,他也毫无顾忌,自见面那刻起拉着柳临溪的手就没松开过。柳临溪手指被他捏的生疼,但心知他此刻的感受,所以便任由他握着。 对方约定的地方是柳将军与他第一次交手的山谷,叫积雪谷。一个西北军的副将拿了地图展开铺在案上,然后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地方,开口道:这积雪谷因为地势的缘故,非常寒冷,一年当中有大半的时间都被大雪覆盖,所以并不利于对战。 第80章 当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交上手?李堰问柳临溪。 柳临溪回忆了一下原主当年与对方对战的情形, 开口道:当年那一战打得实属巧合,我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军功,手底下只带了三四十号人, 负责的是战后收尾的事情。当时大周军战败, 那个先锋将军带人回撤的时候, 不小心在积雪谷撞上了我。 当时柳临溪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是带着不到四十号人和对方回撤的近百人对上了一仗。好在他们先到一步, 占据了有利的视野和地形,这才勉强占了上风。 柳将军在那一战中,削掉了先锋将军的半只耳朵。一个西北军的将士道:后来那人虽然在属下拼死掩护之下逃走了, 但一直对柳将军怀恨在心,每次只要是他打头阵,必会朝柳将军叫阵。 可惜, 那个时候的柳临溪在战场上犹如神助一般,虽然也受过几次伤, 却从未在对方手里吃过大亏,连一次败绩都没有。 我眉骨上这块伤疤就是他拿长刀劈过来的时候,闪避不及蹭上的。柳临溪朝李堰指了指自己左侧眉骨的伤痕, 那伤经过这么多年早就淡了, 没想到与他交手的人还念念不忘这些年的恩怨。 他既然技不如人,便该臣服于你,想不到竟然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李堰言语间透着冷意, 只恨不得将那人抓来碎尸万段。偏偏于行之在他们手上,所以只能投鼠忌器。 邢虎道:对方是带着部下叛逃的, 手里左右不过三四十人,不足为患。 是,他本就是我的手下败将, 就算是单挑,必然也胜不过我。柳临溪道。 李堰拧眉道:他既然约了你去比试,只怕不会守君子之道,况且大周人做事向来不讲道义,此番他定然在积雪谷做了别的部署,不会轻易让你将人带走的。 我可以找人提前先去探查一下。柳临溪道。 那处地形太特殊,他们藏在里头咱们什么都看不见,但只要咱们的人一靠近,哪怕是夜里,走在周围的雪白的积雪上,也会很快现出身形。一个西北军的将士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一点。 可眼下时间不等人,距离对方约定的期限只有不到一日的工夫了。 法子倒也不是没有。柳临溪开口道。 众人闻言都朝他看去。 柳临溪看了颜絮一眼,开口道:这位是是枯骨庄的少庄主,他素来擅易容之术,若是咱们请少庄主帮个忙,说不定有法子破了他们的部署。 众人闻言都看向颜絮,颜絮挑了挑眉,点头道:举手之劳,可以啊。 那就好办了。柳临溪朝西北军的兵士道:去大营里找个相貌出众的人来,最好不要太粗犷,长得秀气一些的。 那兵士闻言便出去了,没一会儿带着一个人进来,竟是程远。 程远如今在西北待得太久,身上已然看不出太多文气,但不可否认,他的长相在一众儿郎中的确是比较出众的。程远见到柳临溪之后,颇为惊讶,片刻后忙朝李堰和柳临溪行了个礼。 不妥,此行还是比较危险的,找个资历老一些的人来。柳临溪道。 柳将军,卑职既然已经来了西北,这些日子出生入死从未拖累过谁,为何不让卑职去?程远道。 柳临溪被他一问倒有些答不上话了,转念一想程远想来也是吉人天相,在西北这么久都没出岔子,可见也不是个绣花枕头。柳临溪看了一眼李堰,像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李堰朝他点了点头。 好吧,程远一会儿留下,让少庄主为你易容。柳临溪道。 是。程远道:请问柳将军,是易容成大周人吗? 柳临溪道:易容成女子。 程远闻言一怔,一脸的视死如归顿时化成了尴尬。 但事已至此,他再想反悔却是不能了。 当夜,柳临溪亲自挑选了几个暗卫,又吩咐人找来了一辆货郎卖货用的那种推车,朝众人说了他的计划。 进入积雪谷的路不算太常,而且很崎岖,若是咱们潜入定然会被发现。柳临溪道:到时候程远扮做的女子和暗卫假扮的货郎,假装是夫妻一起推着车子路过积雪谷。大周的人这个时候不敢轻举妄动,定然会让哨/兵上前查看。届时程远他们趁机将人制服,躲在推车里的人再换上他们的衣服,押着程远和暗卫一起上去。 到时候大周的人注意力都在程远假扮的女子和货商身上,定然不会留意士兵已经换了人,所以他们便可趁机摸清楚大周人的部署。 他们人数本来就不多,哨兵自然也是相熟的人,很快就会露馅。颜絮道:除非我躲在货车里,届时趁机易容成哨兵的样子,我还可以模仿他说话的声音,这样可信度或许会高一些。 不行。褚云枫闻言忙道:太危险了。 柳临溪道:谷中情形我们都不知道,此举确实很凶险,少庄主不宜冒险。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颜絮闻言轻笑一声,一旁的两个暗卫应声倒地不起。 众人大惊,柳临溪忙摆手示意无妨。 原来颜絮竟然趁人不备,给其中两人下了毒。 他下毒的工夫十分了得,在场无一人察觉,就连褚云枫都有些意外。 不是说他们只有几十人吗?到时候只要是能近身的,我都可以给他们下毒,恐怕他们一拥而上,也难伤我分毫。颜絮道:况且,我易容的功夫你们是见过的,扮做一个哨兵,被识破的可能应该很小。 褚云枫闻言开口道:那我来扮做女子,我同你一起上去。 你比我还要告半个头,太显眼。颜絮道。 褚云枫道:那我也躲在推车里,说不定他们会派两个哨兵过来查看呢。 颜絮道:可以啊,但若是他们只派了一个,你就只能在车里待着,待一切尘埃落定才能出来。 褚云枫当即点头同意,柳临溪原本还觉得有些过于冒险了,但念及两人使毒的本事都极高,便松了口。而且他方才被颜絮那么一启发,心里又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当晚,众人做好了盘算,颜絮便给程远和暗卫都易了容。 俩人乔装后扮成了一对货商夫妻,看上去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尤其程远被颜絮这么一捯饬,全然看不出是个男子,像极了婚后不久的美/少/妇。 另一边,柳临溪换上盔甲点了四十个士兵。 他原来的副将亲自取了长/枪来送到了他手中。 黎明前咱们便出发,待我去朝陛下告个别。柳临溪朝众人道。 众人齐声应是,都立在外头候着。 柳临溪进了营帐一看,却见李堰也换好了轻甲。 你这是做什么?柳临溪问道。 朕说了,不会再让你离开视线。李堰道:积雪谷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柳临溪道:我不是一个人去,外头有四十个儿郎呢,数年前我带着不足四十人便可杀的他狼狈逃命,今日我定然也可以让他跪地求饶。 朕信你会凯旋而归,但今日你说什么,我都必须跟着你。李堰道。 此前柳临溪一走数月杳无音讯的日子,实在是将李堰折磨的够呛,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他自然不可能再让对方离开视线。若是同样的事情再来一遍,他定然会疯掉的。 你是大宴的一国之君,不该去冒这样的险。柳临溪道。 你不是说了,此行会万无一失吗?那朕跟你一起去,何来冒险一说?李堰道。 柳临溪: 一别数月,已经说不过他了 好吧。柳临溪妥协道。 你不是找褚云枫要了什么迷药,想假意答应朕,然后趁朕不备的时候把朕迷晕?李堰有些提防的开口道。 柳临溪捏着药粉的手一滞,药粉不慎顺着指缝洒了出来。 李堰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冷声道:你若是敢给朕下药,朕绝不会放过给你药的人。 柳临溪一脸尴尬,只能老老实实将药粉交了出去。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是经济学交给我们的道理。柳临溪道:陛下,你若与我同去,只会让我分心。 什么经济学?李堰道:你若是再跟朕废话,朕就让颜少庄主将朕易容成你的样子,然后命令褚云枫将你迷晕,朕替你去和那个大周人决战。 柳临溪: 狠还是你狠,认输了。 李堰既然非跟着不可,柳临溪只得临时调整了部署,将所有暗卫都编入了他带着的亲军之中。毕竟,西北军真到了战场上,第一要务肯定是战斗,只有暗卫才会所有心思都放在护驾上。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众人从西北军大营出发,前往积雪谷。此前李堰已经派人探过路,好在大周的先锋将军这次带走叛逃的人有限,所以没有能力在路上再动什么手脚。 接近午时两刻的时候,在进入积雪谷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了一对推着手推车的夫妇。那手推车上摆着许多小零件,还丁零当啷地响着,一路上十分惹人注目。 小推车行至山谷中的时候,一支箭射了过来,落在了两人脚下。 那女子见状尖叫一声,捂着脸便蹲到了地上,那男人一边吓得四处乱看,一边护着女子。 柳临溪早就盘算过,如今路上都是积雪,大周的人不会在此处射杀两人,以免血迹弄脏了地面,让柳临溪等人来的时候看到起疑。所以他们最终要么让两人通过,要么只能派人来把人赶走或捉到别处去灭口。 果然,见两人战战兢兢趴在地上半晌也没有要走的打算,山道上便下来了两个大周人。 你们两个哪里来的?大周士兵问道。 回军爷,我们是大周的百姓,要通过山谷回去。男人开口道。 且不说他看着不像是大周人,便说他编的这个理由也极为蹩脚。大周和大宴交战数年,大周的货郎怎么会跑到大宴去行商? 哨兵也懒得同二人废话,开口道:你们把车子推走,不要挡在路上。 军爷,让我们过去吧。男人还想求情,便见哨兵抽出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两人吓得够呛,只能推着车子朝旁边的岔道行去。两个哨兵互相打了个眼色,只待两人将车子推到远离道路的地方,便打算挥刀砍去,将两人灭口。 没想到刀还没举起来了呢,腿一软便跌倒在地。 货郎夫妇见状忙打开了推车的货箱,便见颜絮和褚云枫从里头钻了出来。 学会了吗?褚云枫一边换了那哨兵的衣服一边问颜絮。 少废话。颜絮利索地换上另一个人的衣服,开口却已经变成了大周哨兵的声音。 随后颜絮拿出自己易容的道具,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和褚云枫扮成了两个哨兵的样子。 程远和那个暗卫都没见过他这个本事,不由啧啧称奇。四人联手将两个昏迷的哨兵塞入货箱,这时便闻不远处传来了另外两个士兵的声音。想来他们是见两人迟迟不出来,所以前来查探情况。 还没处理干净?后来的一人见到颜絮和褚云枫扮成的哨兵拿刀押着货郎夫妇,不由皱眉道:留着他们做什么? 颜絮道:本来是要杀的,但是问出了点东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对方一看夫妇俩已经被缚住了双手,如今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不疑有他,当即带着人一起回了山道之上。 几人转过路口到了主道之后不久,便远远看到于行之被缚住双手吊在了一颗树上。褚云枫眼里极好,瞥了几眼之后朝颜絮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于行之还活着。 俩人压着货郎夫妇随着另外两人上了一处高台,便见此处居高临下,将山谷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那先锋将军果然只带了三十几号人,不过他们身后放了一只大铁笼,铁笼里关着十数匹成年野狼。 那些狼显然是饿狠了,如今都龇着牙,看向众人的目光中带着贪婪和嗜血的狠戾。 颜絮和褚云枫对看了一眼,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把他们带上来做什么?先锋将军冷声问道。 此人说有西北军的消息。颜絮道。 先锋将军看向货郎夫妇,问道:哦?那你们倒是说来听听,若是说的不好,本将军就让你们去喂狼。 军爷,我们在大宴行商的时候听说,那个疾风将军有了身孕,不久前刚诞下子嗣。货郎道。 生孩子?先锋将军道:怪不得本将军迟迟等不到他,竟然是因为有了子嗣。 颜絮见状开口道:将军,这么一来只怕这个疾风将军人未必在西北,七日之期他恐怕是赶不上了。 若他当真不在西北,那只能怪这姓于的命该绝与此。先锋将军咬牙切齿的道。 他此前接到过大宴京城传来的消息,说柳临溪并不在京城,所以他一直以为柳临溪在西北。可他左等右等,迟迟等不到柳临溪出战,即便卢志邦殉国之时,柳临溪都没露面。 原本他早该死心,知道自己和柳临溪一战万万是没有可能了。 但决战之前,他却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此战大周必输,若他不能逼出柳临溪,便意味着今生他都不可能在战场上在见到那个人了。他不甘心,所以不惜担了叛逃的罪名,绑架了于行之。 可他没想到,却还是没有机会。 把他们带下去,等到天黑,若柳临溪不出现,将他们两个和于行之一起喂狼。先锋将军道。 颜絮闻言忙应是,和褚云枫一起将货郎夫妇押到一旁的树后,拿绳索绑到了树上。 褚云枫将人绑好之后,将活的绳扣悄悄塞到了程远被缚在背后的手里。 大概是众人都太过紧张,再加上这先锋将军情绪起伏过大,所以竟无一人看出颜絮和褚云枫的异样。众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山谷的方向,死死盯着山谷的入口处。 众人原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只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山谷的入口处突然进来了一支队伍。那支队伍约莫有四十余人,为首的那人一身盔甲骑着一头深棕色的高头大马,手里握着一柄□□,正是柳临溪。 是他!先锋将军远远地认出柳临溪,顿时有些激动,开口道:是柳临溪。 先锋将军手里握着长刀,开口道:留下两人看着狼,再留两人看着于行之,剩下的人随本将去会会柳临溪。 褚云枫原本以为这先锋将军要直接开笼子放狼,没想到他竟真是打算实打实的去和柳临溪打一架,不禁有些意外。 便见先锋将军带着不足三十人纵马进了山谷,正好与柳临溪的人马在山谷处汇合。 柳临溪骑在马上,一身戎装,看上去颇为俊逸。 先锋将军一见他便朗声道:本将便知道,柳将军素来重情义,必不会弃自己的同袍与不顾。 柳临溪闻言笑道:我倒是没想到先锋将军为了见我一面,再吃一次败仗,竟然连下毒绑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手使出来了。 你从前可不爱在嘴上占人便宜。先锋将军道。 你从前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叛逃吧?柳临溪道:看来咱们对彼此,都还不够了解。 先锋将军笑了笑道:你只带了四十人,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数年前一战我以不到四十人的兵力,胜了你百余人的队伍,今日原以为还可以旧事重演柳临溪语带嘲讽的道:没想到先锋将军人缘不行,叛逃竟然也只带出了不足三十人,倒是让我小题大做了。早知如此,我只带五个人来便是了。 柳临溪话里话外丝毫不给对方留面子,那人道:听闻你刚给男人生完孩子。 我就算是挺着肚子打你也绰绰有余。柳临溪拎着长/枪挽了个枪花,一夹马腹便冲着先锋将军而来。 对方见状策马上前,手里提着长刀便冲了上去。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柳临溪手里的长/枪虚晃一下,对方却不上当,提着长刀便削向柳临溪。柳临溪一手扯住马缰,身体朝后一仰,避过了他削来的刀刃,与此同时袖中的袖箭骤然射出,三支齐发,无一落空地钉在了对方的身上。 大周的人大惊,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将柳临溪勒马掉了个头,再次冲向先锋将军。对方中了袖箭,反应略有些迟缓,这次被柳临溪长/枪一挑,刺中了下巴,血骤然便冒了出来,洒到了盔甲之上。 没想到下巴被刺中,竟然毫不退缩,长刀一转却不是对着柳临溪,而是刺向了柳临溪的马。 几丈外的李堰觉察到他的动作,不等他刺中便一声令下带着众人一拥而上。大周的人见状也策马冲上,单挑顿时变成了群殴。 柳临溪的马被刺中,他猝不及防摔下马背,手腕顿时脱臼了。 先锋将军见状纵下马去,提刀便朝他砍来。 柳临溪就势一滚避开他那一刀,对方还想再砍的时候,李堰已经纵马赶到,伸手一把拉住柳临溪将人拽上了自己的马背。此时两方的人已经交上了手,暗卫们分成两拨,一波护在李堰和柳临溪周围,一波与剩下的西北军一拥而上,很快便与大周的士兵战作一团。 不过刘一三下五除二便擒住了先锋将军,这让大周的士兵顿时没了士气。 柳临溪,你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先锋将军下巴还冒着血,破口大骂道:若你真刀真枪的与我单打独斗,你未必能赢得过我。 柳临溪坐在李堰的马背上,开口道:我一向如此,不守规矩,是你自己巴巴带人叛逃了跑来找我约架的。但是没道理你找上门,我就得依着你的规矩来啊。 是我高看你了。先锋将军道:要杀要剐你痛快点。 柳临溪朝上头的高台处喊道:少庄主,劳烦你先将于将军救下来。 他话音刚落,便见程远和那暗卫假扮的货郎将于行之救了下来。 又闻颜絮朗声道:请问将军,这些狼该如何处置? 柳临溪一听还有狼,当即有些意外,看向先锋将军道:你倒是守规矩。 大周的人没想到留的最后一手竟然已经被柳临溪破了,当即都面带惊慌。 柳临溪笑道:君子该还以君子之道,小人便该还以小人之道。方才那袖箭,是你们大周派来的细作曾经对我使过的,三倍还在了你的身上,倒也不亏。至于这狼呢 他目光看向大周的士兵,众人面露恐惧纷纷忍不住后退。 这样吧,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先跑,之后能不能被饿狼追上,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柳临溪道。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忍不住看了先锋将军一眼,随后有人率先拔腿向后跑去,其他人见状不约而同的转身狂奔而去。先锋将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兵都弃自己而去,只得怒目瞪向柳临溪。 刘一,派人盯着他们,要确保他们进了大周。柳临溪道。 他话音一落,刘一应声带着十数个暗卫跟了上去。 柳临溪朝先锋将军道:京城去岁腊月之时突发的银线蛊疫症,不知道将军你可有耳闻。我原本觉得下蛊虫残害无辜百姓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有失人道。不过你们大周做事情向来没有底线,若不让你们知道,会下毒的不止有你们,只怕将来你们会故技重施。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你什么意思?先锋将军问道。 这些人身上都中了银线蛊,不过蛊虫既然是你们养出来的,应该知道怎么祛除。柳临溪道。 对方闻言怒气上涌,朝着柳临溪便要冲上去,却被人牢牢按住。 柳临溪多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开口道吩咐道:别让他死了,改日大周来使臣割地赔款的时候,将他作为回礼送给大周。 大先锋将军闻言气得骤然吐了一口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柳临溪摊了摊手,摇头道:一点也不好玩。 李堰捏着他的手腕,骤然使力将他手腕脱臼的地方合上。 柳临溪痛呼一声,拧着眉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把他的手也卸了,不给他装,让他一直残着。柳临溪朝属下吩咐道。 他话音一落,立即有人上前卸了先锋将军的手腕。 柳临溪这才心理平衡了些。 你当真给他们下蛊了?李堰问道。 恶心他一下而已。柳临溪道:兔子急了会咬人,他们已经是丧家之犬了,没必要再搞这么一出。况且,要让大周一蹶不振的法子多得是,迫害无辜百姓这种事情,咱们可不能学,有损阴德。 况且,大周和大宴只隔着一个边境,这种事情做不好很容易反噬,柳临溪可不想玩儿火自焚。今日暗算对方,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低的底线了,再下三滥的手段,他还真使不出来。 此事程远他们已经将于行之抬了下来,柳临溪当即下马去看他,问道:怎么样了? 褚云枫道:命还在,不过伤得很重,有些棘手,双脚能不能保住,暂时也不好说,弄不好以后就瘸了。 柳临溪看了一眼昏迷的于行之,开口道:于行之啊于行之,你可得撑住,不然回了京城,我怎么跟向晚交待啊 第81章 于行之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这积雪谷气温极低, 于行之数日水米未进,又被这么吊了几日,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褚云枫为他施了针, 又喂了点水给他。 但于行之此刻已经没有意识了, 连吞咽都已经十分困难。 先找点东西给他保暖, 我们得尽快回大营。褚云枫道。 把推车里那两个人弄出来一并押走,用推车把于将军推回去。柳临溪道。 推车相比人抬着还要稳一些, 速度也会更快。柳临溪吩咐下去之后,当即有西北军的士兵将两名俘虏捆好拉走, 然后弄了些棉衣铺好, 将于行之放在了推车上。 到了大营之后, 褚云枫和颜絮花了近一日一夜的工夫, 又是施针又是喂药,到了第二日早晨, 于行之才短暂地恢复了些许意识, 不过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如何?柳临溪有些担心的问道。 醒过来,说明性命没有大碍了。褚云枫道:但他脚筋被挑了, 又耽搁了这么些时日, 伤口比我预想中要严重一些。 柳临溪道:命保住了是最紧要的。 褚云枫道:就怕他自己不这么想。 柳临溪看了一眼于行之,叹气道:他这几日可有受别的伤? 不止一点。褚云枫稍稍拉开于行之的被褥给柳临溪看, 虽然只露出了肩膀的地方, 但上头也能看到许多新鲜的伤痕,有些像是用石子一类的东西打的, 还有一些利器划伤的伤口, 虽然都不致命,但数量太多,看上去也触目惊心。 这帮王八蛋!柳临溪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道。 这些伤都不是大事, 不过是皮肉之苦,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个差不多。褚云枫道:但脚上的伤要做好心理准备,若是他自己过不去这个坎儿,你要想好如何安抚他。 柳临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往后这几日也要辛苦你了。 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柳将军能帮个忙。褚云枫有些不大自然的道。 什么?柳临溪问道。 那些狼,能不能送给我?褚云枫问道。 笼子里那些狼被一并带了回来,柳临溪倒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直接杀了有些可惜,放回去又怕会伤了人。被褚云枫这么一问,他倒是有些意外,问道:送你倒是可以,不过你要狼做什么? 少庄主昨日看到那些狼提了一句说挺喜欢,我是讨了来想借花献佛。褚云枫道。 原来如此。柳临溪道:这次能不折损一人便救回于将军,你和少庄主功不可没,狼我便做主送你们了,另外再找人亲自送到枯骨庄。 褚云枫闻言连忙道谢,心道这回可算是找到能送得出手的东西了。 战事结束,李堰不能在西北继续逗留太久,徐州营和莒国的大军也要早日回程。所以三日后西北军大营便摆了酒,李堰亲自举杯,犒赏三军。柳临溪则带着西北军儿郎,朝殉国的卢志邦和其他儿郎敬了酒。 虽然战事平息,但儿郎们也不敢大醉,喝酒也只是浅尝辄止,倒是好菜好肉的管了个够。大周的先锋将军和两个俘虏被关在铁笼里,和旁边的狼近在咫尺。 柳临溪此前见到于行之的伤之后,曾经有过要折磨一下这几个俘虏的心思,但大宴素来没有折辱俘虏的习惯,他也自知此行过于残忍,便忍住了。但他刀子可以不动,嘴上却是绝不肯饶人的,当着三军的面将大周的这位先锋将军辱骂了个够。 李堰见他骂的尽兴,只在一旁眼中带笑的看着。 直到他骂的累了,才递了一杯水给他润嗓子。 你既然这么大的火气,怎么不把那些都捉了来一并折辱一番?李堰问道。 那些人都是叛逃之人,逃回大周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柳临溪道:况且,此人身为将者叛逃乃是大罪,可跟着他的那些人,却是他的亲随,跟着他出生入死也算忠心,我倒是有几分佩服,便绕了他们一命。 可惜,再忠心的人在柳临溪说要放狼的时候,也还是都跑了个干净。 又或许这先锋将军在敌人面前失了体面,跟着他的人心态也早已崩了,自然没了血性。 李堰看着大营远处的天际,心中十分感慨。 这数月的光景如今想来不过弹指一挥,但那些厮杀和生死却又都那么真实。 他拉着柳临溪的手,感觉对方从前一直冰凉的手指,如今总算是有了些温度。大概是因为毒已经祛除干净了,再加上他在枯骨庄调养得当,所以身体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 算起来,你去岁便是这个季节的回的京城吧?李堰问道。 差不多,似乎还要更早一些。柳临溪道。 李堰转头看着他,念及往事,心中突然有些好奇,开口问道:我一直想问你,去岁你回京城的时候,当真是厌倦了西北的生活,才想留在京城的吗? 这个问题柳临溪曾经敷衍过他几次,虽然理由并不可信,但李堰从未计较过。今日他再次问起,自然毫无追究的意思,只是想听他说说心里话而已。 柳临溪想了想,看着远处道:坦白讲,离开西北回京城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自己会留下。甚至直到进宫述职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会回来。但是有一天我做了个梦 柳临溪想起了自己葬身湍河畔的梦境,转头看着李堰道:我梦到自己在返回西北的途中被人杀死了,所以突然就害怕了。这才临时想了个蹩脚的理由,留在了京城。 你出宫当日皇伯便着人给你下了毒,若你当时离开京城,这梦便会成真。李堰有些后怕的道。 大概就是因为中了毒的缘故吧,我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活过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柳临溪坦然的道。 李堰闻言将他揽进怀里,开口道:朕如今都不敢想,若你当时未曾留在京城,朕或许这一生都没有办法认识你。那这往后的大半辈子,朕该多孤单。 陛下说不定能找到一个更 找不到,除了你朕谁也不想要。 李堰说罢低头亲了亲柳临溪,这个吻浅尝辄止,却郑重其事。一年的时间,柳临溪便如同历劫一般九死一生,李堰虽不能替他承受,却也从未置身事外过。好在到了今日,老天没有负了他们。 趁着这几日的工夫,李堰和柳临溪卫鞅一起,重新商讨了西北的布防。虽然战事平息了,但他们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战后边境很容易出现散兵流寇,如何做好边境的安防,是当下十分紧急的事情。 好在西北军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此外战后殉国将士家属的抚恤,伤残将士的安置等,都是不小的工作量。卢志邦殉国后的这段时间,李堰在西北军中也提拔了一些新的将领,倒是避免了西北军将领青黄不接的状况。 明日莒国大军就要开拔了,三日后徐州营也会开拔。李堰道:到时候朕同你一起去枯骨庄,接着十方和两个小家伙一起回京城。 柳临溪这几天一直想着这件事呢,见李堰主动提起,便开口道:枯骨庄在莒国境内,你打完了仗不回京城,先去莒国是不是不大合适? 李堰一怔,问道:我若是不去,他们三个怎么办? 柳临溪道:我可以去接着他们回京城。 不行,朕说过,从今以后都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李堰道。 柳临溪失笑道:这回又不一样,你可以派人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全。 李堰道:我不放心,除了亲自看着你,谁保护我都不放心。 李堰这话说的不像是赌气,柳临溪见状倒是有些没辙了。 李堰盯着柳临溪片刻,目光中闪过一丝怀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没有啊。柳临溪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能瞒着你的? 你不让朕去枯骨庄,是不是李堰顿了顿问道:孩子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了。柳临溪道:你想什么呢? 李堰见柳临溪有些急了,忙道:是朕太紧张了,朕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觉得我带他们回去可行吗?柳临溪问道。 李堰笑了笑道:好,都依你。 柳临溪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还挺意外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李堰口头上答应了,待他睡了之后便去找了褚云枫。 褚云枫正和外头看着颜絮喂狼呢,一见李堰出来颇有些意外道:这么晚了陛下还没休息? 朕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李堰将褚云枫叫到一边道。 褚云枫一头雾水,问道:陛下想问何事? 朕想问你,那两个孩子,究竟如何了?李堰问道。 小皇子和小公主都很好,如今在枯骨庄呢,有乳母带着,渴不着也饿不着。褚云枫道。 他们两个,身子都无碍?李堰问道。 呃褚云枫被李堰问的一头雾水,开口道:小皇子身子有些弱,因为之前中毒略深一些,再加上早产的缘故 褚云枫话说到一半,便见李堰面色越来越难看,不禁有些担心,忙道:但并无性命之忧,而且在枯骨庄好好调养,待长大一些后,便可以恢复如常。 李堰拧着眉头道:你当真没有骗朕? 我怎么敢欺君?褚云枫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李堰见褚云枫信誓旦旦,就差诅咒发誓了,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心事重重的回了大帐。 褚云枫一头雾水,走到铁笼边上,见颜絮正拿木棍挑了一块肉送到狼嘴边。见他过来,颜絮转头问道:怎么了? 陛下今晚有些莫名其妙。褚云枫当即将李堰的话朝他说了一遍。 颜絮道:他这是此前长期情绪太过紧张导致的,人如果运气一直很差,老是遇到不好的事情,后来一旦转了运,便会忍不住怀疑,觉得好事儿来的太容易,不敢相信。 那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发作了?褚云枫道。 此前忙着打仗,不敢多想,就算怀疑也会自己骗自己相信。颜絮道:一旦尘埃落定,到了该面对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紧张害怕。 褚云枫道:也对,柳将军自有孕时陛下便已经认定了孩子不会活着,后来柳将军失踪数月杳无音讯,他尽管不愿承认,估计心里也以为此生相见无望了。没想到后来,柳将军安然无恙,孩子也好得很,还生了俩。这事儿要搁我,我也会怀疑的。 褚云枫带入了一下李堰的经历,顿时十分同情李堰。 除非让他见到两个孩子。颜絮道:不然他是不会踏实的。 李堰的情绪眼看越来越严重,柳临溪第二天也觉察到了。他起先还以为李堰只是在闹脾气,后来听颜絮一说才意识到,李堰这个情况有些创伤应激的感觉,所以自己那晚说的话,不知道触动了李堰的哪根弦,让他突然开始质疑起了孩子的事情。 这属于现代心理学的范畴,柳临溪不敢大意。 可惜这个时代也没有心理医生,唯一的办法就是颜絮说的,让他见见孩子。 不然就算回了京城,他肯定也会继续用这件事情来折磨自己,脑补这俩孩子是柳临溪编出来安抚他的这个牛角尖李堰一旦钻了进去,再想出来就难了。若是落下了心理阴影,说不定将来柳临溪带着孩子回去,他会继续脑补这俩孩子是柳临溪找的托。 那可就麻烦了 既然如此,柳临溪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莒国大军开拔之时,便带着暗卫先回一趟枯骨庄,让李堰见见孩子。然后他们再快马加鞭和徐州营汇合,届时徐州营刚出发没多久,倒也赶得上。 只要事情不声张,也没人知道李堰去过莒国。 这事儿倒也能压的下去 你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李堰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我怕你想孩子嘛柳临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道:我还不是怕你心理落下心病! 李堰一听说柳临溪同意去枯骨庄了,顿时又有些犹豫起来。柳临溪知道这种情绪有点类似于近乡情怯,越是想看到,越是害怕看到,可以说是非常矛盾了。 但越是如此,柳临溪反倒越不敢耽搁。 于是莒国大军开拔之后,柳临溪便带着李堰去了枯骨庄,颜絮和褚云枫还顺便将于行之也带上了。他如今腿伤还没有恢复,到枯骨庄也方便调养。 到了枯骨庄之后,柳临溪跟着颜絮去安顿于行之,让褚云枫带着李堰去了后院看孩子。柳临溪怕李堰到时候太激动,自己在旁边反倒影响他的情绪,便刻意避开给他留了个空间。 李堰到了后院的时候,远远便看到十方在院子里和药童一起晾晒草药。十方抬头看到李堰愣了一下,片刻后拔腿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李堰的腿。 娘亲!十方太久没见他,有些生疏了,但还是忍不住亲昵地抱着他,李堰一把将人提起来抱在怀里,亲了亲十方的额头。 爹爹呢?十方问道。 他去照顾于将军了。李堰道。 此时不远处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十方一听,忙从李堰怀里跳下来,跑了几步又回来拉住李堰的手,一边匆匆朝屋里跑一边道:宝宝肯定是睡醒了,他看不到我就会哭,但是我只要一哄他就不会哭了。 李堰有些茫然的问道:宝宝? 啊十方停下脚步,小声道:爹爹给他取了名叫狗蛋儿,但是他不喜欢,你可千万不要当着他的面那么叫他。 李堰点了点头,显得十分无措,直到被十方拉进屋里,看到屋里两个婴儿床上躺着的两个孩子,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个男孩儿此刻正扯着嗓子哭得厉害,十方凑过去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孩子立刻便止住了哭声。另一边的女孩原本正睡得香呢,被男孩吵醒了,也不哭闹,转头好奇地看着李堰。 李堰走到婴儿床前,低头看看那个女孩,伸手想抱,却不敢。 乳母见状打量着李堰,见他与那个男孩长得极像,又见十方对他的态度,便猜到了他是孩子的父亲。于是乳母十分善解人意地将孩子抱起来,递到了他怀里。 李堰机械地接过那个女孩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女孩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力道极轻,却像挠进了李堰心里最软的地方一般。李堰看着那个女孩,见她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像极了柳临溪,只是眉眼更为柔和一些,想来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 娘亲,丫头很喜欢你啊,她还捏你的脸。十方小声道。 李堰闻言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另一个乳母抱起男孩问李堰:要不要也抱抱这个? 李堰小心翼翼的在女孩脸颊上亲了一下,将她交给乳母,然后伸手接过了那个男孩。但男孩显然不打算给他面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哇的一声又开始大哭。李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乳母倒是司空见惯,将孩子接过来放到婴儿床里,十方凑过去一逗,孩子便不哭了。 宝宝脾气很大的,爹爹抱他也不让,一抱就哭。十方道。 李堰见状不敢再惹那孩子,只趴在旁边看着十方陪他玩儿。 柳临溪过了近一个时辰才过来,一进门便见到李堰红着眼眶,守着两个孩子应该是刚哭过。乳母此前已经离开了,十方又趴在狗蛋儿的床边睡了,倒是方便了他哭哭啼啼。 怎么样,长得像不像你?柳临溪走过去伸手按在他肩上,问道。 像朕,也像你。李堰转头搂住柳临溪,将脑袋埋在柳临溪身上,半晌都没舍得放开。 柳临溪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于将军状况不太乐观,这几日他人虽然醒了,但是也不爱说话。褚先生说,他的腿大概是有些棘手,我担心他过不去这个坎儿,想在枯骨庄多留些时日陪陪他。 嗯。李堰点头道:都依你,朕将暗卫留下,待过些时日于将军恢复了,你们再一起回京。 柳临溪没想到见了孩子之后,李堰竟然态度大变,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李堰怕将孩子吵醒,于是起身在两个婴儿和十方的额头上都亲了亲,然后拉着柳临溪的手到了屋子外头。柳临溪见他眼眶还有些泛红,心疼的抱了抱他,道:好啦,我知道你为他们自责了大半年,然后又担惊受怕了大半年,不过好在上天垂怜,他们都安然无恙。 一定很疼吧?李堰抱着柳临溪又忍不住哽咽道:朕当时如果陪着你该多好。 你若是陪着我,说不定又要哭哭啼啼的了柳临溪揶揄道。 李堰一国之君,这辈子没当着别人的面哭过几回,今日连着就让柳临溪见识了两次,当即也有些尴尬。但今日于他而言实在是太特别了,亲眼确认两个孩子安然无恙之后,他欣喜之余又忍不住想起柳临溪怀胎十月所受的那些苦,以及生产时的凶险,顿时又难受得厉害。 柳临溪拍了怕他的后背道:我们父子三人能有惊无险,除了褚先生和少庄主医术了得,也要归功于与你夜夜抄经日日吃斋,佛祖定然是见你心诚,所以才保佑我们安然无恙。 那朕回京城之后,继续抄经祈福,求佛祖保佑咱们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好好的。李堰道。 柳临溪又抱着他亲昵了片刻,开口道:回京城之后,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是于将军的事情吗?李堰问的。 嗯。柳临溪道:他现在的状况很不乐观,我担心他会接受不了自己的腿可能站不起来的事实。离开京城之前,他和向晚应该已经戳破那层窗户纸了,这件事情你找机会提点一下向晚,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于行之到底是个行伍之人,再加上年轻气盛,虽然平日里并不张扬,却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如今骤然得知自己可能站不起来的事情,整个人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极度的颓丧中。 柳临溪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于行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周末就收尾啦~~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点一下,有感觉的话都会尽量安排~么么哒~ 第82章 李堰当日便离开了枯骨庄。 此番他来这一趟本就未曾公开, 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回去与徐州营汇合,然后一同返回京城。柳临溪当面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舍的情绪,只是在枯骨庄的门口站了好久, 一直看着李堰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 直至消失。 十方拉着他的手陪他一起站着,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便问道:爹爹, 你如果不舍得娘亲走,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陪着咱们? 因为他是大宴的皇帝啊, 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柳临溪道。 当皇帝好累啊。十方感慨道。 从前十方并不知道皇帝意味着什么, 经过这些时日之后, 他已经渐渐有些了解, 而且他也隐约从别人口中得知,狗蛋儿多半将来也是要做皇帝的。 爹爹, 宝宝长大以后, 也会像娘亲一样吗?十方问道。 大概是吧。柳临溪道。 十方皱了皱眉,无法想象那个小家伙那么弱的身体, 该如何承受当一个皇帝这么重大又辛苦的差事, 于是由衷地心疼道:那他太可怜了,我得好好疼他, 不让他那么累。 柳临溪闻言看了一眼十方, 心道你还不够疼他呢?我这个当爹的都比不上你对他好。不过这大概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十方曾经救过柳临溪的命, 其实也等于间接救了两个孩子的命。 如今十方又是自己和李堰的义子, 也算是两个孩子的哥哥了。 再加上十方性情敦厚,将来兄妹三人应该可以亲如一家。 李堰回京城之后,着实忙了好一阵子, 虽然他离京之前找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重臣暂为理政,但终究许多重要的事情,还是得他这个一国之君来下决断,所以需要他批的折子积压了厚厚好几摞。 再加上战后有很多收尾的工作要做,李堰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使。 不过忙归忙,他倒也不敢忘了柳临溪的嘱托,在回京后没几天,便抽空叫了柳向晚进宫。柳向晚此前已经接到过柳临溪的信,虽然信中没有明言,柳向晚大概也猜到了些端倪。 于将军此次被掳险些丢了性命,虽然最后被救了回来,但敌人挑断了他的脚筋,又耽搁了太久,所以他后半辈子可能都没法再像从前一样行走如常了。李堰道。 柳向晚道:性命无碍已是万幸。 你兄长猜到你不会在意,不过于将军大概有些过不去这个坎儿。李堰道。 柳向晚道:他征战数载,如今连行走都困难,自然无法坦然接受。 你若是想去枯骨庄看他,朕可以安排人护送你过去,顺便你也可以见见你兄长和两个小家伙。李堰道。 柳向晚闻言怔了一下,犹豫片刻开口道:这么久了,兄长的信几日前便到了,于江将军连句话都没带给我,我想他应该在想明白之前,不会想见到我。 李堰叹了口气,也有些猜不透柳向晚的心思。他将于行之的状况告诉柳向晚的时候,便一直暗暗观察他的神情,见他除了在听到于行之被敌人折磨的时候目光有过波动,其余的时候一直挺淡然的。 柳向晚到底是不想去见于行之,还是担心对方不想面对他? 李堰一时也判断不出来,自然也没法劝。 他只得开口道:左右他早晚得回京城,现在不见将来总也见得到。过几日朕会给你兄长写信,你若是有什么话想不管是想跟谁说的,自可以写了信找人带过来,朕让人一并送到枯骨庄。 他这意思,柳向晚可以给柳临溪写信,也可以给于行之写。 而且为了给对方足够思考的时间,李堰还特意将时间说成了几日,也算是考虑周全了。 多谢陛下。柳向晚道。 李堰原以为柳向晚不会写信,但两日后柳向晚还是着人送了一封信进宫。 那信没封上,李堰倒也没打算偷看,但他摸了摸信挺薄,估计也没写多少。 这一来一回,时间已经过去了月余。 于行之的脚筋早已被褚云枫设法接上了,但由于耽搁的太久,于行之迟迟没能恢复。他倒是可以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甚至也能勉强挪步,但若想行走如常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起先,于行之还存了写希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的希望一点点落空,最后便也放弃了。褚云枫倒是每天依旧帮他施针,直到后来于行之自己提出来放弃,并且把自己关了好几天,连人都不愿意出来见。 柳临溪见状坐不住了,主动去找他谈了一次。 没想到于行之直接提出来,不想回京城了。 你不回京城,难道一直在枯骨庄待着?柳临溪问道。 我的军饷和抚恤应该也有不少,随便找个地方置两间宅子应该还是够的。于行之道。 柳临溪一听急了,道:你这是躲着谁呢?就算你再想不开,总不能在外头躲一辈子吧? 过些日子我会抽空回去拜见二老。于行之道:于家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就算不在,也有人会侍奉双亲。 放屁。于行之道:就算你爹娘有人伺候,难道你在外头漂泊他们不会惦记你?再说了,你说了半天一句我弟弟的话都不提,我没记错的话,上元节那晚,你与他已经许了什么诺言吧?你如今瘸了个腿,不会连记忆也损耗了吧? 柳临溪的用词成功的刺激到了于行之,于行之果然面色一变,一直古井无波的情绪,总算是有了起伏,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我如今已经瘸了,不会再耽误旁人。劳烦柳将军回京的时候,代我将这东西还给令弟。 于行之说着拿出一支木簪,柳临溪一眼便认出了,那木簪和当初他送给李堰的一模一样。那是上元节之时,柳向晚送给于行之的。 什么意思?你把话跟我说清楚。柳临溪看了看那木簪,也不伸手接。 于行之道:令弟才华横溢,在整个太学中都是屈指可数的人物,将来若为官定然是要出将入相的人物,我一个残废也高攀不起他。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柳临溪生了孩子之后脾气一点也没减,一听于行之这番自暴自弃的话就有些恨铁不成钢,我柳家的男儿没有拜高踩低的,却也不是任谁都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再说了,别说是不能走路,你就是成了聋子哑巴瞎子,向晚难道会因为这个嫌弃你不成?他看上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腿!你但凡是个男人,就亲自回京城跟他当面说清楚。 向晚若是知道你说了这样的话,不被你气死也得丢半条命。柳临溪道:早知道你如此不经磋磨,当初就该让你离他远远的,也省得他一片真心喂了狗。 柳临溪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将信拍在于行之腿上。 于行之也没去看那信,信轻飘飘掉在了地上。 柳临溪不愿再多说,推门出去,在门口又朝于行之道:你但凡念着曾经对他的心意,无论如何也该给他一个交待,向晚将来这一生还长着呢,我不想他带着不明不白的遗憾过将来的日子。 柳临溪说罢关上门走了,于行之半晌后将目光落在信上。 他俯身捡起那封信,却见上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听闻兄长与诸君性命无忧,心下甚慰,盼相见】 这封信没有说是写给谁的,也没有署名,只有这句话孤孤单单的落在信纸上,想来是随着给柳临溪的信一起寄来的。于行之目光落在与诸君三个字上,忍不住有些眼酸,这信寄到枯骨庄,除了柳临溪之外哪还有旁人是柳向晚的旧识? 他欲盖弥彰地写了这句与诸君,可于行之知道没有诸君只有他一人而已。 那日之后,于行之又在房间里关了几天。 柳临溪一直担心自己那日的话说重了,犹豫了好几次要不要再去换个态度安慰安慰于行之,但颜絮却比他看得清楚,于行之眼下分明就是钻了牛角尖,不使劲儿刺激刺激,他反倒越陷越深。 可惜,柳临溪刺激的力道也不大够,没有明显的作用。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临近腊月的时候,柳临溪打算带着孩子回京城,这次于行之没有推脱,也没再说什么不回京城的话,老老实实跟着柳临溪回去了。 柳临溪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初五了,京城里颇为热闹,到处都张灯结彩的。 这段时间,战后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大周的国主亲自签了降书,又进贡了大宴不少金银。大宴没有割他们的地,也没有侵占他们的国土,只依着约定将俘虏还了回去,将他们进贡的金银分了一半给莒国。 经过这次的彻底落败,再加上巨额的进贡,大周再也没有能力翻出浪了。 青夷国也好不到哪儿去,跟着大周折腾了一遭,人财两空,什么好处都没落着。 没过几日,李堰昭告天下,册封了小皇子和小公主,大宴举国欢庆。 不过最高兴的人还是太后,她在柳临溪走后没少担惊受怕,万万没想到柳临溪安然回来还带着两个孩子。尤其两个孩子还那么惹人喜欢,一个像极了李堰儿时的样子,另一个则像极了模糊掉棱角后的柳临溪。 多好的孩子啊。太后轮番儿抱着两个小家伙,爱不释手的道:丫头倒是还好,怎么给小子起了这么个名字? 柳临溪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李堰这人兜不住话,竟然把狗蛋儿的名字也说了,当即解释道:孩子一出生身子便不大好,说是起个贱名好养活,这才叫了狗蛋儿。不过等他再大一些,总归是要改的,乳名也没有一直叫下去的说法。 太后闻言担心道:哀家看着他们身子都挺好,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丫头倒是健康的很,另一个不大好。柳临溪道:不过褚先生说了,只要慢慢调理,约莫长到六七岁就可以恢复了。 太后闻言总算放心了些,有些心疼的又抱了抱狗蛋儿,没想到对方丝毫不给面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柳临溪十分无奈,当即将在外头堆雪人的十方叫了进来,十方手里拿了个雪球给狗蛋儿看,狗蛋儿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轻轻摸了摸,顿时不哭了,对这个又白又圆又冷的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这是雪,将来你长大了,我带你去堆雪人。十方耐心地朝狗蛋儿解释道。 狗蛋儿似懂非懂地听着,伸手就想去抱雪球,十方怕他冷,手往后一缩,对方抱了个空,当即瘪了瘪嘴又开始哭起来。十方实在没辙,只能将雪球扔了,手忙脚乱的哄他。 太后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柳临溪则早就习以为常呢,抱着丫头裹好风衣,便和太后一起出去看内侍们在外头继续堆着十方没有完成的那个雪人。 于行之到了京城之后沉寂了数日。 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约了柳向晚。 柳向晚这日选了一身大红的披风,整个人走在银装素裹的街上,风姿卓然。他五官本就精致,气质也十分突出,今日精心这么一打扮,令人一看便有些挪不开目光。 于行之坐在茶楼的窗口,远远看到柳向晚走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愣怔。 对方那么年轻,那么热烈,那么完美无缺,如今看在眼里只让他越发的自惭形秽。 柳向晚推门而入的时候,身上还裹着一层从外头带进来的冷气,但目光中却盛满了灼热的期盼。但他一见到于行之,眼睛里的热烈顿时便熄灭了一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于行之,对方曾经温柔妥帖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如今只有冷淡和疏离。 有那么一瞬间,柳向晚几乎有些怕他。 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但面对这样的于行之,他还是有些无措。 他不在乎对方受没受伤,也不在乎对方能不能像从前一样行走,可他最在乎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如今的于行之面对他的时候,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柳二公子请坐,外头冷吧?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于行之开口帮他添了一杯茶,嘴角倒是带了几分笑意,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柳向晚看着他,开口道:我从你进京的第一日,便等着能见你。 应酬太多,顾不上。于行之道:陛下刚封赏了爵位,虽然只是个伯爵,但府上往来道贺的人也不少,所以一直抽不开身。 那今日倒要谢谢你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见我。柳向晚挑眉道。 不必客气,你是柳将军的亲弟弟,我与他是生死同袍,这点时间还是抽得出来的。于行之笑道。 柳向晚面色一冷,开口问道:既然大家都是忙人,那于将军有话便快说吧。 倒也没有别的事情,此前柳二公子有一支木簪落在了我家老宅,我偶然想起来,觉得该还给二公子。于行之说罢拿出那支木簪,装作若无其事的递给了柳向晚。 柳向晚到底是年轻,尽管极力克制,依旧难掩内心翻涌的情绪。他看了看那木簪没有伸手接,而是眼圈有些泛红的问道:大家都是体面人,也别阴阳怪气的了,今日我只想听真话,你若说得能让我信服,此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若你想搪塞我,今日谁也别想好好出去这里。 于行之没想到柳向晚突然转了态度,他原本组织好的重话,面对着柳向晚那双泛红的眼睛,不由梗在了胸口,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你说啊,怎么不说了?柳向晚问道。 我于行之目光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他克制住了,他扭头看向窗外,硬着头皮道:我是个粗人,不爱和文绉绉的人来往,从前一时觉得新鲜,大概是让你生了不该有的误会。如今我刚封了爵位,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不想因为从前的事情,耽误了成家。 柳向晚闻言深吸了口气,开口道:你胡说,我不信。 从一开始我也从未向你表明过心意,上元节那次,若非你主动赠我木簪,我也不会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你。于行之道:你毕竟是柳将军的亲弟弟,也算是我半个弟弟,我见你情窦初开,不忍拂了你的面子,才勉强与你周旋罢了。 柳向晚端起茶杯扬手一泼,将茶水泼了于行之一脸。 于行之笑了笑,开口道:你的脾气比你兄长可差多了,往后得改改,不然将来无论是娶了妻子还是有了夫君,恐怕对方都 柳向晚不等他话说完,上前骤然举起拳头便朝着于行之抡了上去。于行之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拳,整个人连着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连带着把桌子也撞翻了。 我自你走后日日提心吊胆,盼着你能活着回来你就是这么回答我的!!柳向晚不依不饶,上前揪着于行之的衣襟,又是一拳挥了上去,于行之也不知是忘了躲还是故意不躲,结结实实又让他揍了一拳。 是我主动撩/拨的你,是我不懂矜持,从头到尾都是我倒贴的你?于行之老子就算是瞎了眼!柳向晚还想再打他,见于行之嘴角渗出了血迹,却有些下不去手了。 外头的伙计听到动静推门要进来,柳向晚头也不回的吼道:滚! 伙计一听这架势,吓得忙和上门灰溜溜的跑了。 向晚于行之显然被他揍蒙了,伸手想安抚他。 不许叫我的名字!你不配!柳向晚将于行之一推,自己倒是先失去重心摔在了地上。他伸手一扶按在了碎掉的茶盏上,手顿时破了个大口子,鲜红的血液沾在雪白的瓷片上,看着十分触目。 于行之眉头一皱,心也跟着紧了一下。 便见柳向晚起身,拿起桌上的木簪子抬手扔到了窗外。 他的动作毫不迟疑,于行之几乎来不及看清,便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跟着那支簪子被扔了出去。随后,柳向晚连看也没看于行之,径直推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片刻后,于行之终于回过神来,他扶着倒在地上的椅子挣扎着起身,然后废了好大力气才挪到窗边。透过半开的窗子,便见一袭红衣的柳向晚大步走向来时的路,手上的伤口落下的血迹滴在雪地上,留下了点点殷红。 第83章 柳临溪这几日一直留意着两人的动静, 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所以一直派了暗卫盯着呢。得知俩人一个被揍,一个受了伤之后, 柳临溪匆忙便出了宫。 没想到到了柳府却没见着人, 柳父和柳母都不知道柳向晚和于行之的事情, 柳临溪怕老两口担心,便也没提。柳临溪正担心着呢, 暗卫又来报告,说柳向晚进了宫。 柳临溪只得吩咐了人看着于行之, 然后匆匆又跑了回去。 怎么好端端的就打起来了?柳临溪看着太医帮他包好伤口, 叹气道。 柳向晚一脸气结, 开口道:来找兄长是知会兄长一声, 我今日便会连夜出城,到清音寺剃度出家。 柳临溪: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于行之就是脑子坏掉了, 任谁也看得出来, 他对你还是有情的。你若真是嫌弃他腿瘸了要跟他拉倒,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只能想别的办法去补偿他。但你若是要出家, 说明你对他也有情义,既然如此便该好好解决问题, 何苦闹这一出?柳临溪崩溃道。 柳向晚赌气道: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倔驴一头。 他是受了刺激,好好一个大男人, 突然就成了残废, 搁谁谁也受不了啊。柳临溪宽慰道:你放心,只要你对他还有心思,我就算磨破了嘴, 也会说通他的,出家这种事情,不要乱开玩笑。 柳向晚开口道:兄长说得通他? 柳临溪一怔,有些心虚,他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好说歹说也收效甚微。 今日我去见他,他口口声声要跟我断绝来往,语气中竟连一丝愧疚都没有。柳向晚道:他哪怕有那么一丝愧疚,我也会稍微信一点他是真的对我无意了。 柳临溪一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合着于行之演技太差,柳向晚也没信? 既然没信,怎么好端端又要去出家呢?这不是互相折磨吗? 他那伤好歹也是为了你受的,我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是积德向善,再帮他这一回。柳向晚道:若他能过了这个坎儿,将来他是去是留我也不在意了,反正又不欠他的。 你是想柳临溪闻言总算明白过来了,问道:你想刺激他? 今日打也打了,骂了骂了,没别的法子了。柳向晚道:兄长,你明日一早再去告诉他,就说我午时三刻会剃度。 柳临溪算了算,开口道:午时三刻,那得快马加鞭才能赶得上啊。 若是不着急,就怕他回过神来。柳向晚道。 这万一他要是不去呢?柳临溪问道。 那就只能赌一把了。柳向晚道:若是他不去,就当我瞎了眼吧。 当晚送走了柳向晚之后,柳临溪一直睡不着。李堰以此为借口,缠着柳临溪亲/热了两回。俩人此前分别的太久,这次柳临溪回京之后,李堰便恨不得将此前缺失掉的东西都补回来,整日像个大马猴似的缠着柳临溪。 当夜事后,柳临溪依旧没有睡意。 李堰只得安慰他。 你说于行之若是不去该怎么办啊?柳临溪杞人忧天的道。 他不可能不去。李堰笃定的道:但凡于行之不在乎你弟弟,都不可能会因为受伤就退缩。只有太在乎了,才会处处拿捏,总觉得对方哪里都好,自己稍有不完美就配不上人家了。 柳临溪看了一眼李堰,问道:那你对我有过这种心思吗? 朕疼你爱你都来不及,顾不上这些心思。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堰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表情有些异样,将人往怀里一揽,问道:难道你有过? 没有,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完美。柳临溪道。 李堰当然觉得柳临溪是完美的,但柳临溪这话说的明显就有点心虚。 不打算说实话,是想让朕再来一次吗?李堰挑眉威胁到。 不行了。柳临溪求饶道:我会被你折腾死的。 李堰道:那你就把刚才脑子里想的事情,说出来。 柳临溪吸了口气,支支吾吾道:你方才没发觉我身上又多了一道疤吗? 李堰闻言一怔,伸手摸了摸柳临溪的肚子,在他新添的伤口上亲了亲,开口道:我怎么会没有发觉,你少一根汗毛,我都心疼,别说是多了一道疤。 那你不会觉得这么多伤疤,有碍观瞻吗?柳临溪问道。 你身上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朕都喜欢。李堰说着又亲了亲他,问道: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个? 柳临溪失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一次在莒国的时候,当时在客栈里被人下了药,那个伙计原本想唐突我来着,后来一见我 柳临溪说道一半便见李堰目光逐渐露出了杀意,顿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这事儿怎么能在李堰面前提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后来一见你身上的疤,便没了兴致?李堰问道。 柳临溪见他询问,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起先以为是因为伤疤,后来才发现当时被那毒药一刺激,身上黑一块紫一块的,估计对方是被吓傻了。 李堰冷声道:对方是谁,现在何处? 已经被我杀了。柳临溪忙道。 那可是枯骨庄的人,虽然后来柳临溪没再见过,但想来和颜絮是有些关系的。再说了那次中毒虽然凶险,但也误打误撞救了自己和孩子一命,也算是因祸得福。 柳临溪可不想再因为自己无意中的失言,再惹得李堰做出什么举动。 朕想不到,你在外头竟还被人如此欺辱。李堰抱着柳临溪将人扣在怀里,只觉得心疼得难受,无法想象当时的柳临溪还怀着孕,遇到那种情境该是多么的无助和绝望。 都怪我,好好的突然提着个干嘛柳临溪摸了摸李堰的脑袋安慰道:如今这不是好好的在你眼前了吗?往后哪儿也不去了,就守着你。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每次都这么哄朕。李堰说着在柳临溪耳朵上咬了一小口,像是惩罚似的。 不过他力道很轻,几乎感觉不到疼,倒是有些痒。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从那以后李堰每次和柳临溪亲近的时候,总是对他的伤疤格外关照。尤其是他小腹上那道疤,李堰得空就要在那处找点存在感,那副珍而重之的态度,倒是让柳临溪有些哭笑不得。 于行之当晚离开茶楼之后便回了老宅,他让下人弄了几壶酒,喝了个烂醉。第二日一早柳临溪找上门的时候,于行之还摊在地上没醒,柳临溪吓了一跳以为他想不开服了毒,上前一探鼻息才知道是醉了。 柳临溪当即去院子里抓了一把雪,进门便一股脑塞到了于行之衣服里。 于行之被雪一冰,这才醒了过来,看到柳临溪之后有些愣怔。 我真是错看你了,于行之。柳临溪摆出了一副上门讨债的架势,拎起于行之屋里的瓷瓶哐哐先砸了两个,制造出了一种非常剑拔弩张的氛围,这才继续道:我们柳家就这么俩孩子,我爹还指望向晚将来做大官光耀门楣呢,就因为你这个负心汉,全毁了! 于行之本以为柳临溪就是来打他一顿,一听这话面色一变,问道:什么意思?向晚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都是你干的好事!柳临溪越说越入戏,红着眼睛都快哭了。 于行之见状越发紧张,几次想要站起身都失败了,只能揪着柳临溪的衣摆,质问道:他到底怎么了?我问你话呢! 向晚出家了,当和尚了!柳临溪道。 于行之闻言得知不是自己想的那种结果,先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拧眉问道:他在哪儿? 跟你有关系吗?柳临溪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问? 柳临溪!于行之怒道:告诉我,他在哪儿? 柳临溪狠狠地瞪了于行之一眼,拔腿就要走,但刻意放慢了步子。于行之起不来身,只能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双腿,哑声问道:告诉我,他在哪儿? 柳临溪被于行之这么一抱,心倒是先软了,甚至有点心疼对方。 但他还是拿捏着态度道:今日午时三刻在清音寺剃度,我劝了一夜,他不愿听我的。 于行之闻言朝门外喊道:管家!备马! 于行之如今腿脚不灵便,骑马自然是不太现实了,柳临溪便吩咐管家给他备了马车。此前给于行之备的拐杖,他一直不肯用,如今也吩咐管家带上了。 柳临溪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总算是松了口气。 看这架势,柳向晚这个赌应该赢面很大。 一路上于行之都在胡思乱想,既担心自己赶不上,又担心柳向晚再做出别的事情。方才柳临溪说那番话的时候,于行之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若是柳向晚因为他那番混账话,有个三长两短,他这后半辈子也不用活了。 实际上,昨晚见到柳向晚的那一刻,于行之就有些动摇了。任他此前万般自暴自弃,可终究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还是无法克制心里的情感。 当晚狠心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于行之心里早已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尤其被柳向晚揪着衣襟揍得那几下,俩人离得近了,他看到柳向晚发红的眼眶,险些当场就忍不住把人抱住哄一哄。偏偏他那该死的自尊心,也不知为何就那么强烈,硬是忍到柳向晚拂袖而去。 如今想来,于行之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整这一出莫名其妙的自怨自艾,也不知图个啥! 于行之千辛万苦感到清音寺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他拄着拐杖匆匆去了前殿,一路上因为过于着急,摔倒了三次。拐过回廊,他远远地看到殿内跪着一个一身素衣的背影,那背影瘦削挺拔,已经剃了发。 于行之心下一凉,暗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小心翼翼的想靠近对方,却因为腿脚不便,使这个过程变得极为艰难。 片刻后,他脚底一滑,险些再次摔倒,却被人一把扶住。 于行之转头看去,便见扶着自己的人正是柳向晚。 向晚于行之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殿内跪着的人,顿时松了口气,将手里的拐杖一扔,伸手一把将柳向晚揽进了怀里。 佛门圣地,你柳向晚想推开他,却被揽得更紧了。 对不起,向晚。于行之开口道:是我混蛋,我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我不该因为受伤就自暴自弃,我不该不回你的信,不该回京后第一时间不去见你,不该还你簪子,不该说什么成家立业,不该否认当初明明是我死乞白赖地缠着你 当初我回京城再见到你的时候,第一眼就对你有了旁的心思,只是幼时一直将你当做半个弟弟,总觉得如今有了这心思不大应该。于行之道:便是为着这个,我才迟迟没有朝你开口,绝非是不情愿,也定然没有旁的顾虑。上元节那日,你给了我簪子,我不知有多高兴 说完了吗?柳向晚问道。 没有。于行之道:我想过了,我腿虽然瘸了打不了仗,但估计不瘸的话,往后也没有仗给我打了,西北战事已平,大家都不需要再打仗了。我如今是个伯爵,月俸也不少,我还有一身医术,可以在京城开一家医馆,养活咱们两个都不成问题,甚至能比寻常人家都过得要好。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柳向晚道。 当然有关系,我是个粗人,除了打仗只会看病,你得来帮我做账房先生。于行之道。 我要出将入相,哪有那个闲工夫。柳向晚道。 那等你做了宰相,我就将医馆开在宰相府的门口。于行之道:这样你下了朝,还是可以帮我看看账本。 柳向晚一把推开他,开口道:你缺账房先生,花银子去雇啊,你不是封爵了吗,还缺这点银子? 我不缺银子,我缺你。于行之道。 簪子都还了,说这个晚了。柳向晚道。 于行之闻言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枚木簪。 簪子上的木纹有瑕疵,柳向晚是认识的。 你柳向晚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于行之道:昨日你走了之后,我亲自去窗户外头找了近半个时辰,好在被雪埋了,没被人捡走。 柳向晚闻言顿时心下一软,却依旧板着脸想再教训一下于行之,让他长长记性。 哪知他一甩开于行之,于行之失去依仗,顿时便摔在了地上。 柳向晚一惊,忙回头去扶他,于行之一把将人搂住,说什么也不愿放开了。 褚先生说了,若是我继续治疗,纵然不会完全恢复,但总有一日应该是可以行动自如的。于行之道:就是多少会有些不便 你一个坐堂大夫,便不便的又有什么打紧。柳向晚将他扶起来,这才发觉他手腕和额角都带着新伤,想来是今日刚摔的。 于行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道:你还生气吗? 生。柳向晚嘴上硬撑着,语气却缓和了不少,搀着于行之的手也没有再放开。 于行之心下一宽,数月未曾明朗过的那颗心,总算是又见到了光亮。 大概是心情不再郁结的缘故,于行之又恢复了小半个月,待到过年的时候,腿脚已经灵便了不少,拄着拐杖已经能走很远的路了。 除夕这日,李堰在宫里摆了家宴。 请了柳家二老,以及柳向晚和于行之。 既然是家宴,于行之能在其中,这事儿总该朝柳家二老交代一番。 宴席之前,于行之紧张得直搓手,生怕柳家二老嫌弃他是个残疾。 李堰见他紧张,火上浇油道:其实腿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二老不是那跟高踩低的人,必不会因为这个为难你。 真的吗?于行之心中燃起了一些希望。 李堰点头道:不过有句话,朕得提前问问你。 什么?于行之问道。 你和柳二公子,孰上孰下?李堰问道。 于行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二人尚未成婚,并未尚未那个。 那将来呢?李堰问道。 自然是我在上。于行之道。 李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开口道:柳家老爷最忌讳的事情,就是他们家的儿子,屈居人下。 于行之: 这可咋整? 第84章 李堰被柳老爷嫌弃了这么久, 如今总算有个接班的了,他十分幸灾乐祸,嘴角一直带着笑意。于行之就惨了, 自从听了李堰一席话之后, 一直惴惴不安。 柳向晚看出来他的不安, 以为他在担心腿伤的事情,便伸手握住他的手, 安慰道:我爹看着严肃,实际上人还是很厚道的, 绝不会因为你受了伤的缘故就看轻你。再说了, 你这伤也是在西北落下的, 说起来也是为大宴百姓伤的, 他心里清楚的很。 我不是为了这个于行之犯愁道。 你爹是不嫌弃我腿瘸了,可他 要不然, 将来你在于行之话说到一半, 见柳向晚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泛起了一丝涟漪, 立马就推翻了心里这个念头。倒不是屈居人下的问题, 在他眼里位置本也不分高低,实在是要面对眼前这人, 他若能没有唐突的心思, 那可真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此事是万万不能妥协的 要不然如何?柳向晚问道。 没事。于行之耳朵一红,忍不住嘴角泛起了几分笑意。 到了席上, 李堰先举杯说了几句寒暄的话, 然后为众人布了菜。太后与柳母坐在一处,聊得倒是投机,一直在说孩子的事情。 柳父抬眼看看李堰, 一脑门子官司,别看目光又看到于行之,面色越发难看了。李堰见时机到了,便主动介绍了一下于行之,虽然他与柳临溪自幼相熟,但今日在家宴上的身份却是不同的。 李堰递了话头给于行之,于行之只得端着酒起身,朝柳父和柳母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他两个称呼叫出口,柳临溪刚喝的一口茶便忍不住喷出了大半。 柳向晚也一脸愣怔,没想到于行之上来啥也不说,直接叫岳父岳母。 于行之也愣了,他原本是准备循序渐进的,但是因为太紧张,直接将心里的称呼叫了出来。 于贤侄,你这是何意?柳父厉声道。 晚辈唐突了,应该先秉明二老我与向晚的事情,待婚事定了之后才可改口。于行之道:请二老恕罪,晚辈给二老赔不是了。 于行之说罢连喝了三杯。 柳父柳母看看他,再看看柳向晚,都一脸的茫然。 于行之过于紧张,加上喝了酒有点上头,索性起身又朝柳父柳母道:晚辈与向晚情投意合,望二老成全,将来无论二老有什么要求和吩咐,晚辈都自当遵从。 你你柳父指指于行之,再指指柳向晚,手指头在转向李堰的时候忍住了。 伯父勿要动怒,晚辈与向晚成婚后,可以入赘柳家,若是伯父不嫌弃,便当是娶了个儿婿回家。向晚依旧是柳家的人,晚辈便是向晚的人。于行之道。 他这番话说得过于惊世骇俗,不止柳父,就连柳向晚都惊住了。 李堰最为惊讶,他那番话本就是故意吓唬吓唬于行之没想到他竟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先拿捏住了柳父的命门。你不是不愿意你儿子屈居人下吗?我当个上门儿婿,你总没话说了吧? 你如此如此行事,你家中父母怎会同意?柳父想了半天,总算找到反驳的话了。 家父为人开明,不拘小节,婚姻大事定会尊重晚辈的意见。于行之道:只要伯父同意,我与向晚的婚事便没有人反对。 于行之说罢看了一眼柳向晚,眼中带着笑意,柳向晚也看了他一眼。 两人对视含情脉脉,柳父看了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但于行之话放的太狠了,他想反对都找不出理由,总不能说你姓于的得先确保能给我生个孙子,我才能答应吗?那样一来岂不是太过分了?他想到此事看了一眼李堰,一股子怒气顿时转到了李堰的身上 李堰觉察到了柳父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怎么火烧到我的身上了? 其实今晚朕也有事情要宣布。李堰忙举了杯酒道:朕与临溪的婚事原本去岁便该办了,但因着事情太多,一直拖延到了如今。过了正月之后,朕便打算和临溪大婚。 柳临溪闻言忍不住看了李堰一眼,李堰平时甚少叫他的名字,除了柳将军这个称呼之外,也只有在喝了酒或者不高兴,或者情绪比较激动的时候,才会叫他,但那时候也多半是叫全名。今日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竟然叫他名字 听着还怪别扭的 呵柳老爷听了这话,也并没有很高兴,反倒阴阳怪气的嘟囔道:溪儿一个大好儿郎,还不是因为给你生 他话说到一半,柳夫人在他腿上重重的一掐,他这才回过神来,没继续说下去。 但在场的众人多半也猜到了他话中的意思。 此前柳临溪和李堰的婚事,确实一直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下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柳临溪中毒一事。而此事过于复杂,又过于凶险,大致的内情柳临溪一直没有朝二老和盘托出过,所以柳父不知其中究竟,便一直对李堰和柳临溪未曾大婚一事耿耿于怀。 如今柳临溪生下了孩子,李堰赶在这个档口提婚事,柳父自然而然便将事情想岔了。他以为李堰是因着柳临溪生了孩子,才愿意同柳临溪大婚。 这对于李堰来说可以算是天大的冤枉了,可偏偏又没法解释。而且对方把对于行之的不满也趁机转移到了李堰身上,李堰只觉得十分委屈,却又只能受着。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溪儿自从进了宫,哀家便将他当成亲儿子一般对待。太后忙打圆场,说起来这场婚事,陛下从去岁未入冬时便让礼部着手筹备了,想来花了这么久的工夫,该不会让国丈大人失望才是。 陛下去岁选了几个日子,要么是我不喜欢,要么就是遇上了旁的事情,没想到一直耽搁了这么久。柳临溪也开口替李堰打圆场,末了还道:昨日苏恒拿了喜服给我看过,这套新制的喜服,光是上头的纹绣就花了近七八个月的工夫才做好,精致的我都不大舍得穿。 柳临溪这话倒也不全是假的,那喜服李堰的确是去岁便开始准备,也的确花了不少功夫。而且两套喜服都是新郎的制式,李堰还亲自着人设计了新的纹样,与织造司从前惯例的纹样都不同。 柳父一听这话面色总算缓和了不少。 他脾气再冲,也不至于真在除夕家宴上同一国之君过不去。 说到底,他是好面子,却也并非全然不顾惜两个儿子。做父母的,到了孩子成家之时,难免都会心生不舍,只不过有的人表现出来就显得有点作妖。好在李堰大度,也不计较柳父屡次让他下不来台的举动。 随后乳母抱了两个孩子出来,小家伙一露面,场面顿时缓和了不少。柳父从前明明说过柳临溪生了孩子他宁愿打死也不认,见了孩子反倒比谁都亲近,任凭小家伙又是捏脸又是挠耳朵的,也不以为意。 一场家宴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吃完了。 柳向晚和于行之的婚事算是过了最难的这一关,李堰赐婚圣旨一下,于家自然也毫无反对的余地。柳临溪和李堰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十六这天,眼看着也就还剩两个多月的工夫,大婚还有好多仪程要准备。 过了年之后,十方说想念师父们,要回清音寺住些日子。 柳临溪虽然舍不得,但念着十方对师父们的一番情谊,自然也不能阻止。 十方这一去不要紧,狗蛋儿的日子顿时变得沉闷了起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哭啊哭的闹人,任谁也哄不好。正月十五这一天,十方从寺里回来,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又被剃了个精光,一颗小脑袋亮亮堂堂的走到哪儿都十分惹眼。 十方从外头带了好些小物件,想着带回来给两个娃娃瞧瞧热闹,没想到他抱着一堆东西到了寝殿之后,狗蛋儿远远的看到他怔了好一会儿,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众人都十分稀奇,猜测难道是几日不见,狗蛋儿不认识十方了? 原来看到他就不哭的主儿,今日怎么看到他反倒哭得越发厉害了? 众人琢磨了半晌,最后才得出结论,是因为十方又剃了光头,狗蛋儿不高兴了。小家伙认人还是认识的,但老盯着十方的脑袋看,十方伸过去给他摸了摸,狗蛋儿委屈地直瘪嘴。 小家伙太小了,搞不懂为什么十方好端端的脑袋几日不见便成了秃瓢,他只能在自己有限的好恶中判断出,还是长着头发的十方好看,光溜溜的脑袋看着就觉得冷。 后来没辙了,柳临溪让人给十方弄了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小家伙这才勉勉强强的接受了。自那以后,没回再回清音寺,十方都得防着师父们再心血来潮给他剃头 柳临溪和李堰大婚之前,京城还有一桩大事,那就是春闱。 这次春闱汇集了大宴各地的学子,柳向晚也在春闱名单中。 令人意外的是,此前早已从军的程远,在西北回来之后,去湍河营点了个卯之后又回了太学。这些时日他倒是一直精心准备春闱一事,看来是打算再次回来从文了。 此事程太傅自然是极为高兴,而程远也顺理成章的成了状元的热门人选。 春闱共分了三场,每场为期三天,考生们需得日夜都在贡院里度过,期间不可离开,也不可有人探望。 柳向晚要去考试,于行之比柳夫人都要紧张,不仅提前替对方备好了衣食所需,还主动报了名去贡院做临时大夫。贡院的临时大夫一般都是安排太医当值,为的是防止学子们考试期间身体出现问题,于行之走了后门才得了这个机会。 虽然期间也没法和柳向晚见面,但离得近一些心里会觉得踏实。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于行之亲自去了门口等着,柳向晚从里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于行之拄着拐杖,伸手摸了摸柳向晚的手,问道:里头冷吗? 穿得这么厚倒是冷不着,就是地方太小了,窝得浑身难受。柳向晚一脸疲惫的道。 于行之见状,转过身弯了弯腰道:上来,我背着你回去。 柳向晚一怔,却没有拒绝,小心地拿捏着力道跳到了于行之的背上。 于行之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揽着身后的柳向晚,步子虽然不快,却十分稳当。 我看到柳府的马车了。柳向晚抱着于行之的脖子,指了指不远处坐在马车上的老管家。 于行之笑道:几步路的工夫,你还怕累着我不成? 我怕被人看见传到于府人的耳中,到时候岳父岳母觉得我这个儿婿恃宠而骄,欺负你。柳向晚一边说着,一边朝老管家挥了挥手,示意让对方先回去。 我背上背的可是未来的状元郎,金贵着呢,别人想背都背不到。于行之道。 柳向晚趴在他脖子上小声问道:你要是不累,背着我去你们家老宅吧,我今日不想回家。 于行之失笑道:我让人订了席面送到了你家去了,本想一起庆祝一下,早知道你不回去,我就订两份了。 我在里头吃了几天干粮,如今也没什么胃口,就想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柳向晚道。 洗热水澡,这个好办,于家老宅别的没有,热水还是可以管够的。 于行之一路背着柳向晚到了老宅,将人放下之后,大气都没怎么喘。柳向晚起先还怕累着他,但见他步伐稳健,显然恢复的不错,想来过不了多久,都可以去跑马了。 家仆烧好了热水,过来叫柳向晚去洗澡。 柳向晚拿了换洗的衣裳,走了几步之后,转头问于行之: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于行之怔了一下,问道:什什么一起什么? 洗澡啊。柳向晚道。 噢于行之一脸无措地朝他走去,险些被自己的拐杖绊倒。 柳向晚一把将人扶住,问道:背着我走得那么稳,怎么这会儿平地也能摔? 地不太平于行之摸了摸鼻子,脸上迅速漫起了红意。 当日俩人在浴房里也不知待了多久。 家仆看到他们出来的时候,一脸茫然,心道水都凉透了,人怎么才出来? 礼部为了在李堰大婚之前将春闱的事情结束,所以提前了会试放榜的日子。于行之那日一早便去看了名单,柳向晚排在第三名,榜首是程远。 这个成绩在于行之看来已经非常了不得了,但他摸不准柳向晚的心思,所以也不敢表态,怕给他太大的压力,反而会影响殿试。倒是柳向晚最近的状态十分轻松,偶尔读读书,闲了就拉着于行之一起洗个澡,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殿试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殿试题目是李堰亲自出的。 几日后放榜,这次没等于行之亲自去看,礼部的人直接上门宣读了圣旨:柳向晚这次得了个榜眼。 状元郎是谁?柳向晚接了圣旨只问了一句。 回柳二公子,状元郎是程小公子。礼部的人道。 柳向晚点了点头,依旧没什么情绪。 若是排在程远后头,他倒是不觉得亏。 柳向晚中了榜眼,柳家上下都很高兴,当然于家也与有荣焉。 柳临溪想送点礼给他,和李堰商量了半天,决定干脆送一座宅子算了。 这宅子既是给柳向晚的贺礼,也算是给他和于行之的新家吧。毕竟俩人日后要成婚,若是住在于家,他们家人太多了,人际关系太复杂,若是柳家呢,柳老爷那脾气太招人烦,所以最好俩人还是搬出来住。于家倒是有个老宅,但太陈旧了些。 于行之说要入赘我们柳家,那这宅子便该叫榜眼府,哈哈哈。柳临溪坏笑道:或者叫国舅府? 咱们若是送宅子,就只送宅子,至于宅子的名字,不如让他们自己取。李堰道。那日于行之那番话,纯粹就是酒后一时兴起哄柳老爷开心的,他到底入赘与否,这事儿当然还是人家自己商量,李堰不想让柳临溪掺和。 柳临溪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同李堰一起赠了一座新宅子给他们。 没想到几日后,那宅子果真挂上了柳府的牌匾,这道让柳临溪有些意外。 虽然挂的是柳府的牌匾,但于家也没少出钱出力,宅子里的装潢摆设,几乎都是于家人张罗的。这些事情柳向晚倒是不如何在意,但柳老爷可高兴了,对于行之这个儿婿几乎是讨厌不起来了。 李堰得知后,心里反倒有些酸溜溜的。 自己莫名其妙又成了柳老爷最看不中的儿婿 转眼就到了三月十六。 依着规矩,李堰天不亮就得起来去祭拜祖先。 左右礼成之后李堰还得带着柳临溪再去拜一次,所以一大早他便自己先去了一趟,打算让柳临溪多睡一会儿。礼部给他们制得喜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华丽了些,一身衣服穿在身上又重又繁琐,站一会儿都觉得累。 柳临溪换上衣服让人伺候着梳好了头戴上发冠,起身走了几步便有些难受。 他起初只觉得是衣服太重了穿着累,没过一会儿就有些犯恶心,好几次险些吐了。 苏恒吓得够呛,忙给他倒了水润嗓子。 柳临溪端着水喝了一口,心里骤然涌出一个念头,吓得出了一身汗。 这突然之间开始干呕,不会是 又怀孕了吧? 柳临溪此前从未想过这件事儿,但仔细一琢磨,这古代人也没有避孕的意识,他既然之前能怀孕,就意味着将来也可以怀?那他和李堰这些日子每天不舍昼夜这个那个,想想就很危险啊 这个念头一出现,柳临溪连结婚的心情都没了,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而且他多少有点医学常识,此前他是剖腹产下的孩子,如今算起来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若是再怀孕恐怕也会有危险吧?而且那种痛苦他如今想来都觉得战战兢兢,实在是不想再受一次了。 将军,吉时快到了。苏恒提醒道。 你帮我把褚云枫叫来。柳临溪道。 苏恒见他心神不宁,也不敢不依,忙差了人去找褚云枫。 没一会儿工夫内侍来报,说褚云枫不在宫里,不知道去了哪儿。 柳临溪本想去找太医来看看,又怕太兴师动众了,惹人担心,便只得忍住了。心想不如先把婚礼应付完再说吧,左右若是真有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第85章 柳临溪心里搁着事儿,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 李堰拜祭完了回来接他的时候,察觉了他的异样,但柳临溪不想节外生枝, 便借口说自己有些紧张, 想搪塞过去。 李堰多了解他呀, 没那么容易糊弄。 所以他当即找来了苏恒,一问之下得知柳临溪早晨起来有些犯恶心。 对于这事儿, 李堰倒是比柳临溪还敏感,一听面色就变了。 找褚云枫过来。李堰道。 褚云枫不在宫里, 我找过了。柳临溪道。 去太医院喧太医。李堰道。 等一下。柳临溪叫住苏恒, 朝李堰道:吉时都快到了, 不急于这一时。 李堰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 有些焦虑的道:不应该啊,上次褚云枫说过, 你不是易孕的体质, 当时给你喝了好些药才有了身孕。这次回京之后,朕一直叮嘱他前往要留意你的身子, 就是怕出现这个问题 柳临溪闻言一怔, 他自己倒是从来没想过要避孕的问题,没想到李堰竟一直都留意着呢。 陛下, 礼部的人又来催了, 再不去赶不上吉时了。苏恒苦着脸道。 柳临溪见状忙道:先把礼行了再说吧,别真误了吉时。 李堰闻言只得点了点头, 但看得出心里颇为不安。 俩人穿了喜服一同出现的时候, 文武百官早已迎候多时。礼部的人急的脑门都出汗了,暗道好险,再晚几步可真要赶不上吉时了。 大宴的婚礼十方庄重, 仪程复杂又繁琐,柳临溪和李堰本就心里装了事儿,身上又穿着这身重的要命的婚服,再加上要遵守复杂繁琐的仪程,简直是又急又累。 偏偏李堰为了让自己和柳临溪的婚礼能别具一格,此前还亲自设计参与了几个流程,让本就不轻松的婚礼,变得愈发折腾人。 大半日的工夫下来,柳临溪几乎要累的昏过去。 李堰也累的够呛,还要时时担心柳临溪的身体,简直是身心俱疲。 于是文武百官中那些八卦分子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陛下和柳将军是不是闹矛盾了? 我看柳将军全程都不大高兴的样子。 你没见陛下也黑着脸吗?一副不大想成婚的样子 众人讨论到最后,不由想起了此前的一个传闻: 据说,陛下喜新厌旧,对柳将军早就厌弃了,若不是看在柳将军生了两个孩子的面上,早就抛弃对方了。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似乎是有点道理的样子。 柳将军这么好的人,何苦受这个委屈? 还不是为了孩子,不舍得吧。 陛下看着挺重情重义,怎么如此对待柳将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唉声叹气。 此时大婚的大部分仪程都已经完成了,最后一个仪式就是李堰和柳临溪,牵着红绸一起走过大宴皇宫那条长长的玉阶,寓意着两人携手白头,永不分离。 李堰待礼官话音一落,弯腰将柳临溪打横抱起来,大步跨上了玉阶。 柳临溪吓了一跳,忙伸手揽住李堰的脖颈。 便见李堰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抱着柳临溪走完了那条又长又远的玉阶。 方才还在扼腕叹息俩人感情不和的众八卦党,一见这架势,纷纷瞠目结舌: 方才是谁说 我就说陛下与柳将军感情甚笃。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对啊,陛下黑着脸,那定然是觉得婚服太重了,怕柳将军受累。 这不,连路都不舍得让人多走一步。 都怪礼部,一个仪程搞的这么复杂 旁边礼部的官员早已忍了许久,此时忍不住插嘴道:尔等知道个甚?这婚服乃是陛下亲自设计监工的,仪程也是陛下亲自改得,生怕不够隆重怠慢了柳将军。 众人: 打扰了,打扰了 于是大婚之礼结束后,此前京城那些关于帝后两人感情不和的传言,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陛下对柳将军也就是大宴现在及未来的皇后,是如何如何体贴宠爱,连路都不舍得让对方多走一步。 依着惯例,大婚之礼过后还有宴席。 但皇帝的婚宴不比民间那般热闹,也没人敢闹洞房之类的,李堰便只带着柳临溪去走过场提了杯酒,便扔下众人带着柳临溪回了寝殿。 于是民间的传闻又多了一条,只是这条不那么能说得出口: 陛下酒宴都没吃,就迫不及待拉着皇后入了洞房 听了这个传闻,有家室的人免不了都要会心一笑,而尚未成家的人,则忍不住羞红了脸,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对未来的向往 殊不知,李堰拉着人回去是着急传太医。 不过没等他再次传太医,褚云枫被找着了。 褚云枫今日连婚礼都没参加,也不知在哪儿躲了大半日,而此前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颜絮,也不知去向。 柳将军怎么可能有孕?褚云枫耷拉着眼皮替柳临溪诊了脉,开口道:喜服熏香熏得太多了,再加上柳将军过于兴奋,所以才会恶心。 褚云枫一句话,李堰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柳临溪也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再怀上,他可不想要二胎。 俩人原本心里不踏实,都觉得疲惫不堪,如今心里的石头落地,反倒又没那么累了。李堰确认柳临溪无恙之后,换了身轻便的红袍,问柳临溪:天还没黑,要不要陪朕出去喝几杯? 天黑以后我单独陪陛下喝。柳临溪道。 李堰闻言亲了他一下,起身便去了设宴的大厅。 今日是大喜之日,李堰心里到底是高兴的,这才决定赏脸出来陪众人喝一杯。 众人一见李堰换了衣服出来,又见他如今容光焕发,与此前的面色截然不同,当即都想歪了。心道陛下这是洞房完了,又出来补一顿酒?年轻人到底是身体好,什么都不耽误。 柳临溪看出了褚云枫的异样,倒是陪他喝了两杯。 褚云枫两杯酒下肚,重重叹了口气。 柳将军还不知道吧,陛下自你回宫之后,一直用着我给他调的香。褚云枫道。 什么香?柳临溪不解道。 褚云枫道:他一早便问过我,怕你不小心再怀上孩子,所以有些担心。我提过可以在你们每次亲热之后,让你喝避子汤。不过他担心那东西喝多了对你身子有损,便提出让我给他调一种香,那香随身带着,倒是不会有别的影响,不过可以助你避孕。 柳临溪闻言一怔,不由有些惊讶。 看来李堰是铁了心不打算再要孩子了。 不过你们每日待在一处的时间太久了,那香倒是对你俩都有影响。褚云枫道:若你日后想偷偷在宫外找人给你生孩子,恐怕就不容易了。 柳临溪: 这就大可不必了,两个孩子加上十方,够他忙活了。 往后你们若是改主意了,我再给你们改方子便是。褚云枫道。 生孩子这事儿,想不想的还不是一念之差么,现在不想要,保不准以后又想要了呢? 不说孩子的事情了,少庄主呢?怎么今日没见到他。柳临溪问道。 回枯骨庄了。褚云枫道。 柳临溪一怔,问道:为何?怎么走的这么急? 天不亮就走了,倒是留了贺礼给你们。褚云枫说着取出一个瓷瓶,将瓷瓶递给柳临溪道:枯骨庄制毒一流,制药也是一流的,这药丸只有七枚,非常珍贵,紧要的时候可以续命的。 柳临溪接过药丸道了谢,又问:你们吵架了? 嗨,他那副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褚云枫道:生气起来,我就没哄好过,这次也是,我骑着马都追出城了,硬是没追上。 褚云枫倒是想过直接一路追到枯骨庄,可小皇子的身子不能没人照料,他只得半路折返了回来。 倒是我儿子耽误了你们。柳临溪道:要不过几日我亲自送你们去枯骨庄,到时候见了面,我替你劝劝少庄主。 无妨,如今你和陛下的婚礼也办完了,过几日你派人护送我们一程便可,倒也不必亲自跑。褚云枫道:再说了,我惹的气,旁人也哄不好,到时候大不了他再喂我几幅毒药呗,反正都吃习惯了。 柳临溪: 你们俩可真是不一样的烟火 褚云枫心情不好,柳临溪也不敢让他喝得太多。入夜后他还要去看看小皇子,也不敢真让自己醉了。柳临溪累了一天,心情大起大落,感觉今日过的特别不真实。 大概是因为此前和李堰太亲密了,再加上一整日里都惦记着别的事情,所以大婚于他而言反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不过李堰抱着他走过那段玉阶的时候,柳临溪着实激动了一把。 那可是当着群臣的面啊。 现在想起那时的感受,柳临溪心脏都还砰砰乱跳。 柳临溪喝了点酒有些犯困,便去洗了个澡打算先睡了。李堰今日高兴,估计得喝个痛快,柳临溪并没打算等他。不过他刚躺下没一会儿,李堰便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李堰将外袍一脱,蹬了靴子便钻进了被窝里。 柳临溪被他一身酒气呛得直皱眉,问道:喝了多少? 没多少,抱抱。李堰上前抱住柳临溪,老老实实一动也不动。 柳临溪失笑道:我从前看旁人结婚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这从早到晚这么累的一天,入夜之后大部分人都累的要昏倒了,哪有洞房的力气。你说,话本里那些新婚之夜折腾到天亮的,是不是都是骗人的? 洞房?李堰一听这俩字儿,顿时来了精神。 柳临溪都没反应过来,便见他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瓷瓶。那瓷瓶柳临溪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俩人几乎每天都要用,有时候还不止用一次。 不行,今天我好累。柳临溪按着李堰的手道。 你不用动,苦活儿累活儿都交给朕。李堰说着凑过去吻住了柳临溪。 柳临溪疑惑地捏了捏李堰的耳朵,问道:你确定你还有力气吗? 朕有没有力气,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李堰一脸笑意的道。 柳临溪: 进门的时候明明喝得烂醉,怎么现在这么有精力! 事实证明,李堰不仅不累,甚至称得上是不知疲倦。 柳临溪总算是明白了,那些传说中累了一天入了洞房还能折腾到天亮的,并不是话本里写来骗人的 两人大婚之礼后,依着规矩柳临溪作为皇后,该入住自己的寝宫。不过李堰可不打算讲究这些规矩,礼部的人此前询问皇后寝宫的规格时,他以一句皇后与朕同住便给打发了。 便是皇后的相关仪制,李堰也一概没让柳临溪理会。所以李堰亲自着人设计打造的那顶金冠,柳临溪便只戴了一次,便是那凤袍他也没如何碰过,每日依旧是穿的散散慢慢,毫无皇后的仪态。 柳临溪原本对于正式做皇后多少还有些忐忑,真做了之后才知道,除了旁人的称呼从柳将军变成了皇后,其他一概如旧,无半点让他觉得不自在的地方。 大婚后不久,褚云枫便要带着小皇子去枯骨庄了。在宫里虽然他也可以时时为小皇子调养,但终究比不上枯骨庄中便利,所以为了小皇子的安全,他必须得尽快带着人回去。 柳临溪和李堰在要不要亲自送人过去一事上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亲自护送了。一来小皇子调养需得到五六岁的年纪,每年都要往来,每次都送的话,太兴师动众了。二来小公主还在宫里呢,两人若是去送,来回就得一个多月,放着小公主在宫里也是不放心。 关键还是李堰不放心柳临溪自己去莒国,最后便只能派人护送。 好在小皇子有十方陪着,不然可真就是孤苦伶仃了 送走了小皇子之后,礼部的人又找上了门。 先前昭告天下的时候,小皇子和小公主都没有名字,如今陛下和皇后已然大婚,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名字,依着礼制该记入族谱,请陛下为两位皇嗣赐名。礼部的人这已经是第无数次催着李堰给孩子取名字了。 待朕回去同柳将军同皇后商量一下吧。李堰一脸敷衍的道。 此事倒也不是他拖拉,实在是想了好多,都没有太满意的。 尤其是柳临溪之前取名字太着急有了教训,为了不悲剧重演,李堰自然慎重了许多。 这一慎重,就拖延到了现在。 这种事儿你还敢问我呢?柳临溪一听李堰又朝他提取名字的事情,当即忍不住乐了,他那俩惊世骇俗的名字,连太后都忍不住取笑来着,李堰还敢问他,也是心大。 十方叫李舟,不然狗蛋儿叫李船?柳临溪笑道:丫头就叫李筏,你叫堰,我叫溪,咱们一家子都跟水有关系,多好。 李堰闻言叹了口气,感觉今年风水不好,决定暂时不给孩子取名字了。 反正他们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凡事都可以慢慢来。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经历过太多着急忙慌的事情。 那么多本该郑重其事的时刻,都因为匆忙而错失掉了许多美好的细节。 往后他们再也不用着急了,不用怕随时会来的死亡,不用怕骤然而来的分离,不用怕来不及,也不用怕赶不上。 他们终于可以慢条斯理地对待那些紧要的事情和时刻 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慢慢悠悠地变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v章昨天就满30万字啦,不跳章全订本文的小天使应该都可以得到20瓶营养液(最近做活动营养液翻倍啦~),所以在这里打滚求小天使们灌溉一点营养液,因为这篇文的营养液真的太少了,少得非常可怜~嘤嘤~爱你们~ 另:番外大概会有四章左右吧?暂定的内容分别是【李堰X柳临溪(大概也许是二胎?)】【于行之X柳向晚(大概也许是怀崽?感觉要气死刘老爷了)】【褚云枫X颜絮(已经定了是少庄主反攻失败气急败坏)】【狗蛋儿X十方(两小无猜兄弟情狗头.jpg)】 第86章 番外 柳临溪和李堰大婚后的日子过得非常恣意, 小皇子被送到了枯骨庄,小公主又不爱闹人,他们俩倒是没有丝毫带娃的苦恼。 就是日子久了之后, 柳临溪有些想念小皇子和十方。 但枯骨庄离京城太远了, 往来实在是太耗费精力。 所以到了小皇子和小公主两岁的这一年, 李堰便想出了一个主意。他亲自去找颜絮提了条件,想让颜絮在京城搞一家枯骨庄的分庄, 这样小皇子就可以在京城调理了。 那个时候颜絮和褚云枫已经重归于好,再加上褚云枫渐渐掌握了哄颜絮高兴的办法, 所以凡事都好商量。最后在多方努力之下, 颜絮真的在京城的郊外搞了一家庄子, 不过改了名字, 不叫枯骨庄了,叫枫絮堂。 这枫絮堂并不是普通的医馆, 依旧是以制毒和制药为主, 当然更偏重于制药。而此前在枯骨庄有的那些东西,风絮堂都置办了相同规格的, 所以为小皇子调理和祛毒都不耽误。 自从风絮堂置办好之后, 小皇子每月只要过去住个七八日便可。 其余时间,他既可以待在那里, 也可以随意回宫。 就这么又过了两三年的工夫, 到了小皇子五岁的这一年,他的身体基本已经恢复如常了。 依着惯例, 小皇子和小公主三岁时便该请先生开蒙了, 但一来小皇子此前身子不大好,二来柳临溪不愿让孩子太早就开始读书,所以这几年一直亲自教导两个孩子。 直到两个孩子五岁这一年, 小公主越发淘气,柳临溪经常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所以才动了心思要让孩子准备读书。 此时十方已经快十一岁了,颇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模样。他性子温和沉稳,这些年来一直没怎么变过,对弟弟妹妹都很有耐心。当然小公主太顽皮,嫌十方沉闷,所以大部分时候十方都是小皇子的专属兄长。 这一年十方的功课渐渐多了起来,小皇子经常无人陪伴,所以每每趁人不备之时便会溜过去陪十方读书。柳临溪一见这架势,当即做了决定,给两个孩子又请了个先生 既然要正式读书了,孩子总该有名字吧。李堰这名字取了好几年也一直没有结果,后来俩人也不上心,便搁下了。反正宫里的人都称呼殿下,倒也没有机会叫名字。 但如今既然要读书了,总该有个大名才行。 李堰想了许多,柳临溪都不满意,后来李堰提议要不然让礼部的人来取吧,柳临溪又觉得自己孩子的名字,让外人来取不合适,失去了某种亲子之间的意义。 所以这名字,柳临溪决定干脆还是自己来取。 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最后,柳临溪憋了三天三夜,总算是有了眉目。 他拿着两张写了孩子名字的纸去御书房找李堰的时候,李堰一脸好奇。 只见两页纸,一页写了个【熠】,另一页写了个【慢】。 李熠和李慢?李堰问道。 我是这么想的。柳临溪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狗蛋儿到底还是个男孩子,这都五六岁了整日还总爱哭哭啼啼的,胆子又小,脾气也小,所以给他取个鲜亮一点的名字。 李堰看了看那个熠字,开口道:十方大名叫李舟,他叫李熠,一水一火倒也合适。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李堰放下那张纸,拿起另一张问道:这个慢又是怎么回事?看着实在不像是个女孩儿的名字,你是打算让丫头叫这个? 这孩子性子太急躁了,整日风风火火的,我寻思给她取个慢点的名字,说不定能改改她的性情,省的早晚有一天,她得把皇宫的屋顶都掀翻了。柳临溪道。 李堰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柳临溪见状问道:你要是觉得不喜欢,那你给她取个好的。 朕怎么会不喜欢呢,你看他俩的小名就是你取的,朕何时说过半个不字?李堰道。 你是没说过半个不,你就是从来都不叫罢了。柳临溪道。 他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却没想到自己也从来不叫,尤其狗蛋儿的名字,孩子现在懂事了,若有人敢叫会气得直哭,柳临溪自然不会故意去刺激他。 不如改半个字,慢改成曼吧?李堰提笔写道:这样总归更像是个女孩的名字。 柳临溪本就是胡乱取的,闻言自然没有异议,当即点头同意。 于是,小公主的名字便定了叫李曼。 而小皇子的名字则定了叫李熠。 李曼和李堰开始读书之后,柳临溪的生活变得越发懒散。最近这几年大宴民生恢复的不错,举国上下都没什么糟心事儿,所以李堰也没那么忙活,俩人倒是都挺闲适。 如今眼看到了六月底,京城里闷热难挡。 李堰心血来潮,便决定带着一家老小去城郊避暑。 城郊有一处园子是属于皇家的,不过李堰平日没怎么去过,去年找人重新翻修了一下,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这园子虽然不算太大,但里头有山有水,景色倒是颇为怡人。 三个孩子由宫人带着,李堰和柳临溪也不用操心,倒是可以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 朕记得你喜欢钓鱼,本想在霁月居旁边的水塘里养一些,你又怕鱼多了水会变脏,所以朕便着人在这水塘里养了一些鱼。李堰一早备好了饵料,竟然打算带着柳临溪去钓鱼。 两人到了水塘边一看,塘里的水也挺清澈,但里头养的鱼却是金鱼。 柳临溪失笑道:你吩咐人养鱼的时候,是忘了说着鱼的用途吧? 李堰一脸无奈,此事确实是他疏忽了。本想着俩人钓点鱼今日还可以弄点鱼汤来喝,没想到到了鱼塘才发现里头养的都是金鱼。 要不然朕教你游水吧,这里水不深,又干净。李堰心血来潮道。 算了,我不想学。柳临溪道。 他此前因为原主那个噩梦的缘故,一直有些怕水,到如今也没怎么克服的了。上次在猎场,李堰拉着他下水的时候,他险些在里头窒息,如今虽然情势不同,但柳临溪依旧没有想要下水的冲动。 其实很简单的,朕一教你就会了。李堰道。 臣真的不想学,陛下若是想游水,臣在岸边看着给你鼓劲儿。柳临溪道。 李堰见他不愿意,也没勉强,将外袍脱下来给他,然后一跃便跳入了水中。这水塘的水清澈又干净,李堰的水里游动的时候,柳临溪在岸边看得一清二楚,倒是不怎么觉得担心。 李堰游了两圈,浑身的燥热一扫而空,觉得十分舒爽。 他游到水榭边的木桥旁边,伸手扒在木桥上,一半的身体浸在水中。 柳临溪以为他要上来,伸手去拉他,没想到李堰拉住他的手,将人往前一拽,柳临溪失去平衡,骤然跌入了水中。不过他整个人一入水,李堰便伸手揽住他的腋下,一直托着他的身体,防止他溺水。 柳临溪原本是有些害怕的,但被李堰稳稳托住之后,胆子便大了一些。 尤其这池水也不深,他几乎能踩到池底。 怎么样,不害怕吧?李堰问道。 你别松开。柳临溪紧张的道。 放心吧,朕不会让你有事的。李堰托着他往水里游了一段,一边教着他该如何划水,一边耐心地纠正他的动作,没一会儿工夫,柳临溪竟也渐渐找到了一些游水的感觉。 李堰带着他游了几个来回之后,柳临溪几乎已经可以独自在水里游动了。 不过他依旧有点害怕,所以不许李堰离开半步。 李堰故意逗他,趁他不注意吸了口气沉入水底,柳临溪一见他沉下去,顿时有些慌神,随后李堰却绕到他身前,在水里骤然钻出来,溅了他一身的水。 不许吓唬我!柳临溪有些不高兴的道。 那你陪我玩儿个游戏好不好?李堰搂住他问道。 柳临溪如今整个人都在水里,生怕李堰又使坏,不敢跟他较劲,忙道:你先说是什么? 陪朕李堰说罢凑到柳临溪耳边说了句什么。 柳临溪面色一变,有些慌乱的道:你疯了吗?在水里? 不在水里,在那里。李堰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水榭。 柳临溪四处看了看,面色一红,有些抗拒的道:不行,这里四面开阔,万一有人来怎么办?万一十方他们玩儿累了往这边来,给他们撞见咱们两个 朕不管,你若是不答应朕,朕可就不能保住会不会吓唬你了。李堰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又要钻到水里,柳临溪忙拉住他,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好吧,你快点,速战速决。 俩人从水里上来,身上的衣服因为浸了水的缘故,都紧紧贴在身上。 李堰目光在柳临溪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了一圈,一把将人抱起来,便放到了水榭中的石桌上。 柳临溪被吓得够呛,一直忍不住四处乱看,生怕被人瞧见。 李堰见他不专心,抓着人便亲了上去,直到柳临溪被亲的无暇他顾,他才算满意 大半个时辰之后,李堰才一脸餮足的放开人。 说好的速战速决,然而并没有 不过柳临溪压根也没有力气跟他计较这些。 俩人第一次在四面开阔的户外亲/热,那种刺激和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虽然过程会有点羞/耻,但不得不承认,柳临溪还是挺享受的。 你真不怕被人看见?事后,柳临溪意味深长的问李堰。 李堰帮柳临溪把衣服穿好,笑道:你以为朕是傻子吗?怎么舍得让人看到你这幅样子 柳临溪一看李堰的面色,瞬间反应了过来,问道:你是不是早有预谋的? 这都不重要,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李堰笑着问道。 柳临溪虽然不愿承认,但他整个过程的反应其实都是答案。 李堰看在眼里,又岂会不知道答案? 明日朕让他们换个地方玩儿,园子后边有一片草地也不错,还有一个小山丘,咱们可以都试试。李堰一脸认真,将柳临溪安排的明明白白。 柳临溪嘴上说着有伤风化,但第二天还是乖乖和李堰去了 感觉非常美妙,就是草长得太旺了,有些刺人。 李堰吸取了教训,隔日去小山丘的时候,带了一块毯子 这趟李堰可算是满足了,但李曼和李熠十分不高兴。 他们来了三五天,每天都被困在一小块地方,这也不许去,那也不许去,简直无聊死了! 而且父皇和父后两个人也不知道偷偷在干什么,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哼! 李熠还好,有十方陪着。 李曼就只能折腾同来的宫人和侍卫了。 几日后众人从园子里离开,几个小孩子都无精打采。 李堰却春风满面的,柳临溪也容光焕发。 他们路过风絮堂的时候,进去逗留了一日。 李堰去找了一趟褚云枫。 褚云枫一见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干了什么事儿,于是揶揄道:陛下可是年岁渐长力不从心,要找草民开点药? 年岁渐长是真的,力不从心却是不可能的。李堰大言不惭的笑道:朕龙马精神,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皇后。 褚云枫挑眉道:那陛下特意来这一趟,不会只是为了朝草民炫耀吧? 嗨,你又不是光棍儿,肯定整天也不闲着,朕有什么好炫耀的?李堰说着取出一个香囊给他,道:就是这香囊里的药前几日朕一时大意泡了水,想问问你是不是得换一换? 褚云枫拿过香囊皱了皱眉,问道:几日前泡的水? 呃三四日之前吧。李堰道。 褚云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堰,开口道:这药泡了水就失去效力了,陛下这几日与皇后应该没闲着吧? 没闲着。李堰道:不会不会这么巧吧? 那可就不好说了。褚云枫道:皇后并非易孕体质,按理说陛下这几年一直带着香囊,偶尔这么一两回应该不至于中招。但是若你们过于尽兴,再加上应该也不止一两回吧? 李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开口道:四五日的工夫每日也就那么一两回,两三回吧 褚云枫闻言不由扶额,李堰一见他这副神情,当即有些紧张起来。 可有法子补救?李堰问道。 倒是有事后喝的药,可也只能管十二个时辰之内的。褚云枫道:而且万一已经中了,若是再喝这药非但没用,反倒对皇后身子有损。 李堰忙道:那还是不要喝了。 若是中了,便再生一个呗。褚云枫道。 李堰叹了口气道:那岂不是又要皇后受十个月的苦? 也未必是十个月,上一次不是未满八个月就生了吗?褚云枫道。 李堰: 他的皇后,一天的苦他都不舍得让对方受 此事先不要告诉他,免得他心里不安。李堰道。 是。褚云枫道:不过陛下也要留心一些,既然不知有没有中,保险起见,皇后的饮食要多加留意,免得伤了身子。还有就是,陛下也要克制一些,最好两在确认之前,不要再和皇后亲/热。 李堰点了点头,出来的时候一脸的生无可恋。 从风絮堂回去之后,李堰便吩咐了苏恒,让他务必仔细着柳临溪的日常起居和饮食。苏恒忙应下了,心道过去这几年,皇后的起居和饮食,什么时候也没敢怠慢过啊 柳临溪与李堰婚后过了这么些年,俩人虽然依旧如胶似漆,但总归不像最开始那么新鲜了。这几日去了趟城郊的园子,俩人玩儿了点新花样,柳临溪面上不说,心里倒是挺享受的。 他原以为回宫之后,李堰这种热情会持续些时日。没想到李堰自回宫之后,一次也没再碰过他,虽然每晚都要亲亲抱抱,但也就仅止于此。 柳临溪一开始还有些期待,连着过了七八日之后,就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李堰是把所有的热情都在那几日就耗光了? 不可能啊,过去的这几年,李堰就算是再累再忙,也不会超过三日不和他亲热。这一连七八日没有动静,柳临溪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而他稍一回忆便能想到李堰在许多年之前,也有这么一段时间,非常禁/欲。 当时柳临溪几乎以为他要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 那个时期,便是柳临溪怀孕初期 破案了,柳临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要怀孕了。 他仔仔细细将之前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突然发现此前的京郊之行很像是李堰预谋好的,他原以为李堰预谋的目的只是为了跟他这样那样,现在看来,更像是为了让他怀孕。 李堰是嫌两个孩子太少了? 想再生几个? 为什么不直接跟他商量呢,柳临溪纳闷道。 他又仔仔细细想了想,意识到自己此前可能多次在李堰面前透露过不想再生了,所以李堰是怕他不同意,只能用这种方法? 柳临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非常缜密。 若非如此,李堰没必要这么处心积虑还偷偷摸摸的。 一定是自己想的这样。 柳临溪暗道。 这事儿柳临溪倒也不至于太过生气,但总归有些不大乐意,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李堰怎么能不跟他商量就偷偷决定呢?起先不告诉他,是想等着孩子月份大了再说? 反正月份一大,柳临溪也不舍得不生下来。 念及此,柳临溪对李堰便有些疏离,没事儿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李堰大概是做贼心虚吧,柳临溪对他横眉冷对的时候,他竟然毫不意外,脾气都不带有的,几乎是极近耐心和宠溺。 于是柳临溪越发肯定自己猜的没错,不然李堰若是不亏心,怎么可能这么忍气吞声。 而李堰则愈发地愁眉苦脸,柳临溪自从在京郊回来之后,脾气非常大,动不动就不高兴,显然是有些反常。而在李堰看来,柳临溪反常的根源肯定是怀上了。 李堰着人去京郊请了一次褚云枫。 褚云枫借口走不开,一直没有进宫。 直到大半个月之后,他才露头。 而此时距离上次李堰和柳临溪的京郊之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朕让你进宫,你为何推脱了这么久?李堰有些不高兴的道。 因为时间太近了,草民判断不出结果,来了也是枉然。褚云枫道。 李堰又道:朕看八成是有了,皇后这些日子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很像是有孕的症状。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褚云枫问道。 处置?李堰道:那可是朕和皇后的孩子,怎么能处置? 那就是让皇后生下来喽?褚云枫问道。 朕是不想让他生的,怕他受苦,但终究是我俩的孩子,总得看看皇后的意思。李堰道:朕今日找你来,一是要断定一下皇后是否真的有了身孕,二来就是提前问问你,若皇后真的有孕了,这孩子生或者不生,对皇后的身子分别有什么损伤?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褚云枫道:不生的话就是落胎,损伤自然是有的,休养个一两个月大概也能恢复。不过皇后此前已经剖腹生过一次孩子,所以若是再落胎,将来想生的话,可能会变得比较困难。毕竟皇后的体质本就不易怀孕。 李堰点了点头道:先帝和太后只有朕一个儿子,朕和皇后不仅有两个,还有一个十方,倒也不少了。 那对皇后损伤最小的选择必然是落胎了。褚云枫道:因为生下来的话,损伤肯定远远比落胎大的多,更别说怀胎之苦了。 朕知道了,你去给皇后诊脉吧。李堰道。 既然如此,李堰心中自是不打算让柳临溪将孩子生下来。 柳临溪上次生孩子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但两年前柳向晚生产之时,他倒是在京城。当时那孩子险些便要了柳向晚的命,李堰作为旁观者都吓得够呛,他可不愿再让柳临溪经历这种凶险。 第87章 番外 褚云枫去给柳临溪诊脉, 还依着李堰的吩咐,特意找了个理由,说是给小皇子请平安脉, 顺便过来看柳临溪一趟。若他诊出来柳临溪并未有孕, 此事便也不需要再对柳临溪提了。 实际上, 他一进门柳临溪就知道他的来意了,只是故意不戳破, 想看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 便见褚云枫搭着柳临溪的脉搏,眉毛微微一挑。 柳临溪看在眼中, 便知道这次估计是没跑了。 怎么样, 没事吧?柳临溪明知故问。 这个褚云枫为难的道:皇后这脉象, 怎么有点像是喜脉? 柳临溪闻言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忙道:你确定吗? 我的医术皇后是知道的。褚云枫开口道:皇后确实是喜脉。 怎么可能呢?陛下不是一直随身带着你给的香包吗?柳临溪问道。 许是香包浸了水或者因为别的缘故失效了。褚云枫道。 柳临溪闻言暗自嘀咕,果然上次下水弄湿了香包是故意的! 呵, 李堰啊李堰,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件事情,褚先生能不能帮我保密?柳临溪问道。 皇后是想给陛下一个惊喜?褚云枫问道。 什么惊喜, 柳临溪用脚想也知道, 李堰根本就是和褚云枫串通好的,他要求保密, 褚云枫也不可能替他保密。 柳临溪低声道:这孩子我不想生, 你能不能想法子帮我处置一下? 褚云枫闻言一怔,心道你们两口子的心思十分一致啊, 既然如此干嘛还遮遮掩掩的, 直接通个气,把孩子拿掉就是了。但他想归想,此事总要给李堰打个招呼。 念及此, 褚云枫道:皇后想好了,不想要这孩子? 不要。柳临溪毅然道:生孩子太麻烦了,我不想再生一次了。 柳临溪态度坚决,看起来不容商量。 褚云枫道:好,此事我需得斟酌一下,不能损伤了皇后的身子。今日我先出宫,待三日后我配好了药再进宫。 劳烦褚先生了。柳临溪开口道。 送走了褚云枫之后,柳临溪颇为得意。李堰既然想算计他生孩子,他必须得反击一下,让李堰长长教训。当然了,这孩子他倒是舍不得真的不要,只是想吓唬吓唬李堰。 没想到李堰听了褚云枫的转述之后,不但没有被吓到反倒松了一口气。他自己是不舍得让柳临溪再受苦,最担心的就是柳临溪舍不得非要生,如今柳临溪自己不想要,倒是正中他的下怀。 既然如此,也不必三日后了,拖得越久对柳临溪身子损害越大。 当日午后,李堰便带着褚云枫去了寝宫,而褚云枫则已经备好了落胎的药。 柳临溪一看李堰出现,原本还打算摆摆谱,看对方怎么哄他。 没想到李堰不仅没打算哄他,简直高兴的不得了。 你什么意思?柳临溪听说那是落胎药当即火了,质问道:你是想害死我们的孩子吗? 不是李堰被他一问顿时有些无措,怒目想看褚云枫问道:你竟然骗朕?皇后并没有这个意思 褚云枫吓得大惊失色,忙道:冤枉啊。 他骗你什么了?你们到底商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柳临溪问道。 李堰没想到柳临溪会是这个态度,有些慌了,忙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解释了一遍。柳临溪听完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把李堰想岔了,当即也有点过意不去。 李堰那么在意他,怎么会不打商量就骗他生孩子呢? 倒是他自己小人之心了 都怪朕,那日色/令/智/昏,倒是要让你平白再受这个苦。李堰颇为内疚的道。 我又不是被强迫的,此事我也有份啊。柳临溪道:那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李堰道:朕不想让你再受孕育之苦。 可这孩子来都来了,若是不要,我心里舍不得。柳临溪开口道。 李堰自然也是舍不得的,那毕竟是他们俩共同的孩子。 只是要让他选的话,他自然会万事以柳临溪为先。 左右我也不是头一次了,再说如今褚先生和少庄主都在京城,有他们照料,陛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柳临溪安慰道:大不了这次生完了,让褚先生弄一些彻底绝育的药,以绝后患。 李堰原本还十分犹豫,但柳临溪态度十分坚决。 再加上褚云枫在旁打了包票,会亲自帮柳临溪保胎,李堰只得勉强同意。 上一次柳临溪怀胎前后没少受苦,再加上后来的许多变故,李堰几乎没有尽到什么照看柳临溪的责任。这次柳临溪有孕,李堰决心要把上次没来得及尽的责任,都补回来,所以事事都极为尽心。 自确认柳临溪有孕之后,无论是饮食还是起居上,李堰都尽量亲力亲为。 倒是几个孩子都被李堰责令不能缠着柳临溪,日子久了颇为抱怨。 你这样会让他们焦虑,而且会对这个小的有敌意。柳临溪不大认同李堰的做法。 十方还好,那两个小的这个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万一没轻没重撞到你怎么办?李堰道:你放心,我会让太傅给他们讲讲道理,绝对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情。 后来柳临溪才知道,李堰不仅让太傅朝几个孩子讲了讲道理,自己还亲力亲为,在孩子们的功课之外,又加了一堂课,亲自教导他们该如何同将来的弟弟或者妹妹相亲相爱。 有没有用不知道,但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眼看着柳临溪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李堰恨不得时时都跟在他身边,每日除了上朝之外,几乎是寸步不离。柳临溪有时候被他粘的都有些不耐烦了,李堰便去殿外溜达一圈,但绝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工夫。 你说这回是男孩还是女孩?柳临溪问李堰。 女孩吧。李堰道:女孩个头小,在你肚子里能少折腾一些。 也对,万一是男孩,将来要是跟熠儿争皇位那可就麻烦了。柳临溪道。 李堰哭笑不得道:当皇帝有什么好,你看熠儿那副样子,我看他巴不得将来能有人替他做太子。 被李堰这么一说,柳临溪顿时安心了不少。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因为皇位的事情打起来 不过孩子的性别并没有太大的悬念,因为褚云枫很快告诉他们,这次柳临溪怀的又是一对双生儿。而且看脉象,应该依旧是一男一女,这下两人真是又惊又喜。 倒也不枉柳临溪再受一次苦,一下又能添一双儿女。 日子飞快,柳临溪的肚子约莫到了七个月的时候便有些动静了。 褚云枫斟酌了许久,决定不等了,提前为柳临溪剖腹。 李堰颇为紧张,看到褚云枫准备的那些刀具,险些紧张的晕过去,他这辈子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西北战场上砍杀的人也不少,受过的伤也有几处,但让他亲眼看到有人在柳临溪肚子上动刀子,这冲击可太大了。 但他坚持要守在一旁,柳临溪赶都赶不走。 好在这次褚云枫选的日子提前了,并未等到柳临溪开始阵痛,所以相比上一次而言,柳临溪只要承受剖腹的痛苦。而此次有颜絮在旁施针镇痛,剖腹之痛也减轻了不少,整个过程比柳临溪想象中要好很多。 柳临溪中间甚至还分出几分心思安抚李堰,怕他当真晕过去。 两个孩子都非常健康,虽然个头不大,但精神头非常好。 乳母帮孩子清理完之小心翼翼的包好,但因为李堰挡在床前,她们也不敢过去打扰。 你过去看看孩子柳临溪捏了捏李堰的手道。 李堰跪在榻边握着柳临溪的手,闻言伸头看了一眼乳母抱着的两个小婴儿,那样子别提多敷衍了。柳临溪都被他气笑了,一笑不由扯动了伤口,李堰见状如临大敌一般,忙伸手安抚他。 你去替我看一眼,看孩子长得像不像我?柳临溪又道。 把他们抱过来给皇后看看。李堰忙吩咐道,但依旧不肯放开柳临溪的手。 乳母闻言抱着孩子过来,柳临溪转头看了看不禁乐了。上回是小皇子长得像李堰,公主长得更像他,这次完全反过来了。不仅如此,就连孩子的性子都与上次反了过来,这次的小皇子十分惬意,反倒是小公主一直扯着嗓子哭个不停。 这回宫里可要热闹了,柳临溪不禁暗道。 回头小公主若是与李熠一起哭,场面肯定很精彩。 不过柳临溪预想中的场面倒也没如何出现,小公主和小皇子出生的时候,李熠和李曼已经六岁了,已经不是张嘴就哭的年纪了。而且十方将李熠哄得很好,尤其李熠读书之后,哭得就更少了。 柳临溪此前一直担心小家伙的出生会给另外几个孩子带去压力,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最顽皮的李曼,非常喜欢自己刚出生的弟弟,明明平日里和李熠总是水火不容的,如今却对这个弟弟宠爱有加,就连顽皮的性子都渐渐收敛了不少。 而李熠则不同,更喜欢妹妹。 连带着十方也只能陪着他喜欢妹妹 柳临溪得闲最喜欢看的就是一帮孩子聚在一起。 小家伙们相亲相爱的画面,简直是太有爱了。 李堰默默地凑过去,将柳临溪揽在怀中,低声在他耳边道:皇后,给三皇子和四公主取个名字吧?孩子都快半岁了,连个名字都没有 柳临溪: 不如,等读书了再说? 第88章 番外 柳向晚在放榜后不久便入了翰林院。 他素来勤恳, 如今越发不肯懈怠,日日都早出晚归。 柳老爷自打知道他和于行之的事情之后,倒是没有加以阻拦,毕竟于行之已经许诺了要入赘柳家, 他没有拒绝的道理。但同意归同意, 不代表他会不过问, 所以柳向晚入了翰林院之后, 柳老爷便给柳向晚安排了车马,日日接送,不许柳向晚借宿在外。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防着柳向晚和于行之过分亲密。 于行之没辙了, 只能午时过去找柳向晚吃个饭说说话,至于旁的事情,一概没机会做。 我寻思着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先成亲?于行之提议道。 我刚入了翰林院, 什么都不懂,如今要学的事情太多了。柳向晚道:而且程远跟我在一个老师门下, 我俩日日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我若是抽空去准备成亲的事情, 回来就得拉下一截。 于行之道:从前没觉得你这么好斗,怎么跟程远对上了? 倒也不是跟他斗, 我毕竟顶着个国舅的名头, 再加上程远和我兄长曾经还有那么一出, 我若是不好好表现,只怕别人要议论我这个榜眼来的不明不白。柳向晚道。 于行之闻言握住他的手道:好,那便依你。正好我医馆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正好趁着这些日子张罗起来, 等明年你这边得心应手了,咱们再成亲。 柳向晚见他如此顺着自己,反倒有些过意不去,开口道:其实我爹虽然找人看着我,但我如今又不是小孩子了,倒也不必事事依着他。翰林院后头也有门,不如今日晚些时候你在那里等我,我去你家老宅过夜。 这样只怕岳父大人又要不高兴。于行之道。 那你是不愿意喽?柳向晚问道。 于行之忙道:我怎会不愿意,只是不想让你为难。再过三天你不是休沐吗?我提前将医馆那边收拾好,你就朝岳父大人说要去医馆监工,他总不会拦着你吧? 他倒不会拦着,只怕天一黑又要找人来接我。柳向晚道。 咱们白天不是无事吗,倒也不必等到晚上。于行之带着几分笑意道。 柳向晚闻言脸一红,心虚地看了一眼饭馆里来往的人,点了点头。 于是,三日后一大早,于行之便去了柳府。 柳老爷一见他上门原本不大高兴,但于行之会做人,上门的时候亲自拎了几包柳老爷最爱的茶点,礼物虽不贵重,但投其所好,倒是送到了柳老爷的心坎里。 向晚日日辛劳,好不容易今日休沐,莫要带着他出去奔波。柳老爷道。 是。于行之道:没别的事情,就是医馆收拾好了,下个月就正式开张了,向晚毕竟是我的当家人,总得让他过去掌掌眼不是。 于行之这话说的漂亮,柳老爷闻言十分受用。 柳向晚既然是他们家将来要当家的人,这大事肯定得拿主意。 所以柳老爷大手一挥,当即亲自让管家备马把二人送到了医馆。 这医馆的位置离翰林院很近,于行之想着将来柳向晚往来也方便。 我爹这人就是个纸老虎,你越是顺着他,他越是来劲。柳向晚道。 老人家嘛,该顺着还是得顺着。于行之笑道。 而且他虽然表面功夫做得很足,可毕竟关起来门来还是让柳向晚屈居人下了,到底心里也觉得有些糊弄老爷子,难免心虚。再加上他性情本就敦厚,原也不愿让柳向晚和家里的关系因为自己而出现任何隔阂,所以处处都很妥帖。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你不是说都收拾好了吗?怎么看着还是挺乱的?柳向晚一进门,看着尚未完工的医馆大堂,皱眉道:你下个月确定能完工?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不会耽误事儿的。于行之说着拉着人直接去了后院,然后退开了卧房的门,柳向晚往里一看,果然收拾的十分像样。 柳向晚: 合着于行之只收拾了卧房??? 我爹要是知道你带我来看这个柳向晚忍不住失笑道。 更让他生气的还在后头呢于行之说着一把抱住柳向晚,小心翼翼地吻住了对方。 两人许久未曾近亲,都十分想念对方。 今日难得有了机会,一整天没怎么闲着,丝毫不愿浪费一丁点的时间 直到快入夜后柳府派人来接,于行之才亲自将人送回去。 医馆如何?柳老爷问柳向晚。 甚好。柳向晚挑眉道。 柳老爷看了一眼于行之,见他一脸笑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偏偏又说不出什么来。 自那以后,每到了柳向晚休沐的日子,医馆总有事情需要他这个当家人去拿主意,医馆开业前是这样,开业后更是这样。可惜柳老爷一直不知道,自打医馆开业之后,每每到了柳向晚休沐的日子,医馆其实都会歇业一天,因为柳当家人和于坐堂大夫,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就这样过了近一年的工夫,柳向晚依旧没闲下来。 不仅如此,于行之医馆的生意也越来越忙。 俩人合计了几回结婚的日子,都因为柳向晚太忙而推翻了,最后耽搁着就耽搁了近两年的工夫。柳向晚官都生了一级半了,婚还是没有结成。 他俩倒是不如何计较这成亲的日子,左右住的宅子挂的是柳府的匾额,医馆里人人也都称呼柳向晚做大当家,成不成亲也就是差那么一哆嗦。不过柳老爷可急坏了,隔三差五就要叨叨几句。 直到有一天,于行之正在医馆坐堂呢,突然有翰林院的人跑过来,说柳向晚突然昏倒了。于行之一听整个人吓得脸都白了,拎着药箱就往翰林院里跑,来人跟他他后头跑得气儿都快接不上了,愣是没追上。 都说这于先生以前在西北腿受了重伤,怎么如今完全看不出异样? 而且跑的比他这个没受过伤的都快 于行之到了翰林院便被人带进了偏厅,因为医馆离得近,所以于行之比太医到的都早。柳向晚这会儿正躺在矮榻上,人已经醒了,但面色有些发白。 他们怎么把你叫来了?柳向晚苦笑道。 不叫我,你还想叫谁?于行之上前一边摸了摸柳向晚的额头,一边伸手搭住他的手腕。 柳向晚见他神色过于紧张了,安慰道:这几日太忙了,早晨没顾上吃饭,估计是饿的。 你这几日觉睡得够吗?于行之问道。 睡得倒是足,不过白日里还是会犯困。柳向晚道。 饿的厉害吗?于行之又问。 柳向晚点了点头道:吃得比平常都多。 于行之闻言神色有些复杂,先是一喜,然后又露出几分忧虑,最后朝身后柳向晚的同僚开口道:这里交给我就行了,让诸位费心了,没什么大事,也不用叫太医院的人来了。 众人一听这才松了口气,安慰了几句纷纷走了。 怎么了?柳向晚问道。 我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高兴。于行之握着柳向晚的手道:向晚,你这是喜脉。 什么意思?柳向晚有些茫然的道。 就是这个意思。于行之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道:你怀了我的孩子。 柳向晚: 这么突然? 实际上也不算突然,他们这两年多以来虽说没有日日住在一起,但每个月在柳向晚休沐的日子,总会腻在一块,若非柳向晚不易有孕,恐怕早就怀上了。 你不是说我不会怀孕嘛?柳向晚问道。 我说的是不容易有,不是不会。于行之道:再说了,我对这方面本来也不是很擅长。 那怎么办?柳向晚初次有孕,只觉得十分无措。 于行之宽慰道:放心,有我呢。 眼下柳向晚有了身孕,身子骤然不大适应,不能再像从前那么操劳,所以他只得被迫休息几日,这回倒是阴差阳错有了工夫。俩人一合计,干脆趁着这几日把亲给成了。 不然柳老爷定然要气得半死。 柳临溪当年有了孩子才成婚,这事一直是柳老爷的心病。 俩人并不想再气他一回,所以决定一定要趁着肚子大之前,赶紧把婚事办了。 好在于行之此前为婚事做了不少准备,俩人这亲说成就成,倒也不会措手不及。 婚宴办的十分风光,毕竟是现任国舅爷兼榜眼以及现任于将军的婚礼,排场自然是不能少。不过于行之十分紧张柳向晚的身体,生怕他累着,所以一整日都表现的不大自然,连柳向晚走路都恨不得在后头寸步不离的护着。 他这事儿做的原本也正常,可惜提前没跟别人打招呼。 所以婚宴之上,柳临溪首先看出了端倪当即便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于行之没法抵赖,只能默认。 柳老爷当场就黑了脸! 你不是说你入赘我们柳家吗?怎么如今怀孕的人是向晚?柳老爷质问道。 这这于行之支吾了片刻,忙道:向晚是怕我腿脚不好,万一怀了孩子容易磕着碰着,这才打算替我 胡说!柳老爷没好气的瞥了一眼于行之的腿。 明明这家伙这几年已经恢复的比正常人还正常了,还敢在他面前装瘸? 但事已至此,柳老爷总不能再闹大了。 婚都结了一半,孩子也已经揣上了,除了生下来还能怎么办? 当日,柳老爷喝了不少酒,成了全场最委屈的人 怀着孕成亲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过意不去。柳临溪事后安慰于行之道:我和陛下,那可是孩子都快一岁了才成亲呢,我爹也是见过世面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于行之叹气道:这回可好,岳父大人原本最看不中的儿婿是陛下,如今我也够呛了。 你也算是替陛下分忧了,陛下会记着你这个人情的。柳临溪笑道。 他话音刚落,便见李堰一脸高兴的端着酒杯过来。 于行之一见他的表情,看向柳临溪问道:你今日不会是故意引火烧我的吧? 柳临溪: 这是喝了多少,竟然如此小人之心! 柳老爷这个气,持续了挺久。 直到数月后,柳向晚不慎跌了一跤,早产。 那夜柳老爷是不知道有多凶险,但柳临溪和李堰都在外头守着,知道柳向晚在鬼门关徘徊了大半夜。而那晚的于行之,冷静地近乎可怕,依着褚云枫所说,大概对方是做好了同生共死的打算吧,所以那一刻对生死反倒坦然了 次日一早,柳向晚的命保住了,孩子也堪堪活了下来,是个瘦弱地小女孩。 柳老爷看到孩子之后,本想教训于行之几句,转脸看到于行之出了房门便一头栽倒在地。 后来褚云枫告诉他,于行之这是紧绷地太久,见柳向晚脱离了危险,骤然松了口气,这口气松的太过了,所以撑不住倒下了。 不久后,于行之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姓柳,叫平安。柳老爷听到以后有些嫌弃,怎么女孩叫平安呢,不好听,但他看向于行之的目光,却十分满意。 还生吗?柳老爷问于行之。 不生了。于行之道。 他的命那夜已经跟着柳向晚丢了大半条,再来一次已经不够丢的了。 于行之原以为柳老爷还想要个孙子,没想到柳老爷一听说他们不生了,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算你有点良心,知道心疼向晚,不像有的人让溪儿生了四个孩子。 李堰: 我咋又躺着中箭??? 第89章 番外 颜絮在柳临溪和李堰大婚之前便离开了京城, 回了枯骨庄。褚云枫因为要照看小皇子,只能等到京城的事情落定之后,才带着小皇子和十方在暗卫的护送之下匆匆去了莒国。 褚云枫一路奔波,到了枯骨庄之后安顿好了小皇子和十方便去了颜絮的住处, 毫不意外吃了闭门羹。不仅如此, 颜絮还吩咐了枯骨庄的人不许给褚云枫安排住处, 那架势倒像是要把人赶走。 少庄主怎么说的?褚云枫拉着徐妈妈问道。 少庄主说了, 孩子和护卫可以留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逗留。徐妈妈道。 褚云枫苦笑道:他这个闲杂人等,可有点明说是谁? 少庄主倒是没有点明,不过随行的除了两个孩子和护卫, 也就只有褚先生了,自然不会是旁人。徐妈妈道。 褚云枫向来是了解颜絮的,知道若是这么耗下去,估计又得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此前在京城逗留了那么久, 路上又耗费了好些时日,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枯骨庄, 他只想尽快见到那人。 可偏偏颜絮还在赌气,不给他机会。 既然少庄主不愿见我, 我也不想惹他不痛快。褚云枫朝徐妈妈道:徐妈妈,你去跟少庄主说一声, 替我告个别, 就说我即刻便启程回京城了。 徐妈妈闻言一怔, 但见褚云枫面色坚定,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对褚云枫和少庄主的事情,多少也是有所察觉的,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她也不好过于干涉。只能感慨这少庄子性子也太执拗了些,遇上个没耐心的,还真难保对方会一直顺着他。 徐妈妈将褚云枫的话转达给了颜絮,颜絮一听便蒙了。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顶多抻着褚云枫到天黑也就罢了,这么些日子没见,他就算再恼对方,总也还是忍不住思念。 没想到褚云枫竟然转头就走了! 他还说了什么?颜絮问道。 只说不愿惹少庄主不快。徐妈妈道。 颜絮原本只是拉不下脸来,气早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如今听说褚云枫一走了之,顿时又有些着恼。他气呼呼出了院子,找了马便想去追,追上了必须打一顿泄泄愤才行。 哪想到他还没出庄子呢,便被等在门口的褚云枫截住了。对方一脸笑意地看着他,那副表情虽然带着几分得逞后的满足,更多的却是久别重逢后的欣喜。 你耍我?颜絮怒道。 不是耍你,是走了几步腿便不听使唤了,心也不听使唤。褚云枫道:浑身上下都不听使唤了,非说不见了你不能走。 颜絮没想到这人突然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一腔怒气被憋了回去,面上有些发红。褚云枫见他气势没那么凌厉了,上前伸手去拉他的手,被颜絮拿着手里的马鞭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还在生气吗?褚云枫问道。 你说呢?颜絮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褚云枫道:是我不对,可这也怨不得我,我答应你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答应的,可你太磨蹭了,我忍不住也等不了,最后只能先下手为强。 你倒有理了?颜絮怒道。 不是我有理,要怪就怪我管不住自己,一见你那副样子,便按捺不住。褚云枫道。 这件事情还得从柳临溪大婚前说起。那日颜絮旧事重提,说起此前褚云枫第一次对他做的那件事,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想着总要找机会也对褚云枫做一次同样的事。 褚云枫倒是从来没有明确拒绝过,但也没答应。那天晚上,褚云枫大概是色/迷/心/窍,一见颜絮那副委屈不甘的样子,心下一软便答应了颜絮。 颜絮对这个机会十分在意,所以当晚做足了准备,打算好好发挥一下。没想到他临阵怯战,磨磨蹭蹭一直不干脆,最后惹得褚云枫忍无可忍,反身就掌握了主动权 最后颜絮到底是没做成那件事,还又让褚云枫得逞了一回 他越想越恼,索性连夜便离开了京城 这不,罪魁祸首褚云枫今天找上了门。 而且看样子还振振有词的 既然管不住自己,那你还来见我做什么?颜絮冷声道。 我是管不住自己,但我想过了,既然你一心想我也想遂了你的心意,所以我想了个法子。褚云枫取出一包药给颜絮道:这药我吃了不会失去意识,会很清醒,但是我手脚都会没有力气,你把这个药喂给我,然后你想对我做什么都随意! 褚云枫心想,这样总算够有诚意了吧? 想没想颜絮一听便黑了脸。 褚云枫,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老子有多稀罕你?颜絮怒道:我若是稀罕一块木头,随处找个什么人不好,多余跟你纠缠! 颜絮说罢转身便走,褚云枫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是无形之中又把人给得罪了一次。想想也是,颜絮如此好面子的人,偏偏三番五次将面子折在了褚云枫这里,褚云枫如今又要搞这种小动作,无疑是在宣称颜絮得不到他,只能用下药这样的手段! 颜絮要的是他这个人吗? 颜絮要的是一口气! 自那日后,褚云枫总算是吸取了教训,在颜絮面前尽量管住自己的嘴,少说话多做事。当然他这个多做事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帮着庄子里打理一下药材,或者是帮着制制毒什么的,至于其他那些他想做的事情,一概是没有机会的。 颜絮摆脸子是摆脸子,但态度并不如何强硬,虽然爱搭理对方,但也默认了对方每天跟个花蝴蝶似的跟着自己。唯一让褚云枫觉得遗憾的就是,晚上颜絮不让他跟自己一屋睡觉,这就意味着褚云枫只能睡客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小半个月,褚云枫每天看得着人,就是摸不着,心里也有些着急。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褚先生,少庄主为什么不同你说话,也不理你,可是每次你不看他的时候,他又会偷偷盯着你看呢?十方有一日,很不解的问他。 褚云枫闻言面上带着笑意问道:你看到少庄主偷偷盯着我看了? 不止是我看到了,宝宝也看到了啊。十方道:除了你自己,大家都看到了。 一旁的小皇子咿咿呀呀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附和十方。 因为少庄主还没长大,就跟着大孩子似的,得慢慢哄着。褚云枫道:他心理想我想的不得了,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跟自己较劲呢。 十方似懂非懂的问道:那你可以教他,让他不要跟自己较劲。 我会教他,但是的慢慢来。褚云枫道:不是每个人天生都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好恶,所以这种人就得多花些时间接受自己和别人。 那你要等多久?十方问道。 不知道。褚云枫道:不过只要我心里乐意,等多久都没关系。将来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如果对方是你心里在意的人,你就会有足够的耐心,等着他一天天的长大。 十方闻言看了看小皇子,不由有些犯愁。 宝宝这么小,等他长大了,自己是不是就变老了? 褚云枫觉察到他的视线,问道:怎么,你喜欢这个小家伙? 十方点头道:嗯,喜欢。 褚云枫失笑道:你太小了,还不懂我说的那种喜欢,等你长到我这么高的时候,你就懂了。 十方皱了皱眉,心道长那么大了,万一宝宝也跟少庄主这样,天天闹脾气不跟自己说话,那多没意思。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只要宝宝会说话了,可以跟他聊天,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这几日颜絮神出鬼没,褚云枫找了他几次都没见到人。 后来在旁人口中得知,颜絮去后山驯狼去了。 褚云枫这才想起来,此前他们在西北带回了几匹狼,他倒是险些给忘了。驯狼这事儿他倒是没有经验,不过想来应该很有意思,念及此褚云枫便问了去后山的路,直奔后山而去。 这日入夜后颜絮才回来,他今日其实并未去后山,而是喂完了狼便出了趟门。传话的人并不知道他出门的事情,这才告诉褚云枫他去了后山。 颜絮今日一整日没在庄子里,那家伙没在他面前唠叨,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所以难得主动去了一趟客房。没想到他去了以后才得知褚云枫已经一整日没有回来了。 颜絮颇为纳闷,后来问了自己院子里的人,才知道褚云枫去了后山。 颜絮当即心下一凉,飞奔到了后山,却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褚云枫?颜絮喊了一句。 后山空空荡荡,没人应声。 颜絮手心忍不住冷汗直冒,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去了关狼的笼子旁一看,有一只笼子的门被打开了,里头的狼不知去向。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竹哨吹了一下,在一颗大树后头听到了狼的呜咽声。颜絮快速地奔过去,便见一匹狼躺在树后的草地上,看上去像是中了毒的样子,半死不活的。而那匹狼的嘴边沾满了血迹。 颜絮凑近一看,见狼爪上海挂着半块布条,他认得那是褚云枫衣服上的。 褚云枫颜絮双膝一软,跪在那匹狼的旁边,顿时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只觉得胸口憋得难受,待他终于缓过那口气之后,便觉得心口涌起一阵剧烈的绞痛,那痛意自心口蔓延而去,几乎笼罩了他的全身。 颜絮手里攥着那半块布条,整个人弓着身子跪在地上。 过了半晌之后,他才从喉咙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那声音沙哑又绝望,回荡在空旷的山野间久久都没有平复。 片刻后,颜絮看着手里那布条,骤然吐了一口血出来,然后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颜絮昏昏沉沉做了好些梦,梦到他最初见到了褚云枫的那日。当日对方不动声色便识破了他下在茶水和饭菜里的毒,这让颜絮十分受挫,于是他恼怒之下,直接绑了对方,想着吓唬吓唬这个人,起码让他涨涨教训。 没想到颜絮非但没有教训得了对方,还中了招,让对方把他毒倒了。 那日颜絮在客栈醒来之后十分懊恼,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一雪前耻。 谁料当晚褚云枫便主动送上了门,颜絮见他对柳临溪那般顾惜,只当他与柳临溪是那种关系,心底越发不快,却不知自己为何不快。他拿救治柳临溪和十方的条件,要求褚云枫为他试毒,褚云枫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颜絮长这么大,没见过有人能如此轻易的屡次解了他的毒,而且此人不止解毒的功夫了得,在那数月间经历那么多苦楚,竟丝毫不畏惧,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怯懦,更别说求饶了。 褚云枫的表现,极大地激起了颜絮的斗志。 而颜絮也不知不觉间,对对方也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所以那一日褚云枫主动出击给他下了药,颜絮不是没有反抗的余地和机会,可他愣是放弃了,竟直接默认了褚云枫的所作所为 事后颜絮只觉得无措,他尚无法全然接受自己对褚云枫的态度,所以他只能一股脑将那种情绪化成了懊恼。他这一恼就恼了好久,且反反复复跨不过这个坎儿。 今晚在看到那个空了的笼子的时候,颜絮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若是褚云枫安然无恙,他今后便再也不和对方耍小性子了。左右都是他看中的人,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呢,倒是平白浪费了那么些大好的时光。 褚云枫 褚云枫 颜絮迷迷糊糊烧得不省人事,梦里口中都还在叫着褚云枫的名字。 我在这儿呢,别怕。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颜絮眼皮一跳,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却睁不开。 颜絮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双大手包在掌心,对方手上带着些许细碎的伤痕,那是行医之人采药时留下的印记,颜絮自己手上也有许多。 别走 颜絮喃喃地开口,眼角滑下一滴豆大的泪珠。 有人抬手拭去了他的泪痕,俯身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不走,但你不能再睡了,再睡我也要生气了 颜絮拧着眉头,额头再次渗出了细汗。 但随即便有人小心翼翼地帮他抹去了细汗,然后颜絮感觉身体一紧,被人搂在了怀里。对方身上带着熟悉的药香和温度,即便隔着衣衫,颜絮也认得出来。 他那颗没着没落的心,总算是找到了些凭据,就那么依偎在对方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颜絮这一觉又睡了好几日,直到某天,他感觉有人小心翼翼地在他额头亲了亲。那温度和触感稍纵即逝,颜絮生怕错过了便再也抓不住,于是心下一急,骤然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对方双目有些青黑,面色也不大好,眼睛里的血丝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醒了?那人冲颜絮咧嘴一笑,随即被人勾住脖颈抱在了怀里。 褚云枫被颜絮这么一勒险些窒息,好半晌才哄着人松了松手,但一见对方那副神情,他倒是心疼得不行,又主动将人搂在了怀里。 都怪我手贱,那日想去逗一逗你的狼,没想到那笼子的锁扣松了,它跑了出来。褚云枫朝颜絮低声解释道:他是咬了我,不过只咬伤了肩膀,还没来得及咬我脖子,便让我毒倒了。 颜絮闻言扒/开褚云枫肩上的衣服看了看,果见那里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虽然如今已经恢复了些许,但依旧能看出当日那一口咬的不轻,若是再偏一些,恐怕褚云枫的脖子便给咬断了。 我回去的时候和你走岔了路,所以没遇上。褚云枫道。 后来他听说颜絮去了后山,当即带人去找,便看到了昏迷不醒的颜絮。 没想到一场虚惊,要了颜絮大半条命 褚云枫想想都觉得后怕。 后怕的同时他也颇为意外,他知道颜絮对自己的心思,可从未想过对方待自己的情意竟然这么深。颜絮这人太过端着,十分的情意恨不得含着九分,只露出那么一星半点,就连褚云枫都险些被他骗了过去。 但转念一想,若非颜絮对他用情极深,又怎会三番五次不跟他计较。 换了旁人,恐怕早就毒的对方肠穿肚烂了 往后我不跟你置气了,其实那日的事情我并非那么在意,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颜絮哑声道:你那么待我的时候我嘴上不乐意,心里其实是高兴的。我逼着你还我一次,不过是为了想看你那副样子,也想看你到底能不能为了我受点委屈 那算得了什么委屈?褚云枫眼圈一红,开口道:傻瓜你在我这里,从来也不曾丢过面子呀。 从前我总不这么想,如今知道了。我往后不闹你了,承认在意你,承认喜欢被你那么对待,也不是丢人的事情。颜絮开口道。 褚云枫还是第一次见颜絮说软话,一颗心又疼又软,搂着对方半晌都不舍得松开。他心想,便是颜絮要了他的命,他也没什么不肯的,只恨自己能给对方的太少,除了这颗心也就只有他这个人了。 往后你想怎么待我,都依着你。褚云枫道:不用吃药,我不会再耍赖了。 颜絮闻言耳朵尖一红,低声道:都说了,你那样待我,我很喜欢 褚云枫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心道天底下怎么会有少庄主这么招人疼的人呢?竟还让他有幸给遇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还剩十方和狗蛋儿的番外,大概会写两章吧~ 第90章 番外 【三岁毛毛虫】 小皇子三岁这一年, 十方八岁。 三岁的小皇子,并不依恋柳临溪,也不依恋李堰,甚至连自幼带着他的嬷嬷也不亲近, 唯独亲近十方。他自幼便和十方在一处, 无论是在枯骨庄调养的时候, 还是后来回到了京城, 日夜都要十方陪在身边。 好在十方有耐心,又温柔。 在小皇子面前他全然不像个八岁的孩子,倒像个大人一般。 小皇子自幼爱哭,到了三岁也依旧动不动就哭鼻子。 而且他哭的时候谁哄也不好使, 只有十方哄才管用。 十方这几年渐渐学着开始读书,柳临溪不想让他幼时便有那么大的压力,所以给他安排的课业并不繁重,这倒是遂了小皇子的心, 依旧可以粘着十方。 但这几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十方发觉小皇子似乎有了心事, 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很像是要哭的样子, 却又一直忍着不肯哭。 十方一问他,他就瘪着嘴跑了, 像是不愿对方询问。 这么持续了几日的工夫, 十方那天趁着先生休沐, 便偷偷躲在暗处观察,这才发觉事情出在小公主的身上。 十方远远看着,便见小公主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放在小皇子手里。小皇子擎着手掌,身体忍不住有些发抖, 眼眶红红的,很想哭,却又一直忍着。十方见状快步跑过去一看,发觉小皇子手里放着一条毛毛虫。 你拿毛毛虫做什么?十方打掉他手里的虫子,伸手想要安慰他。 小皇子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抽抽噎噎朝十方道:你还我虫子,还我虫子! 十方一脸茫然看向旁边的小公主,小公主也有些无措,开口道:不是我欺负他,是他自己求我帮他捉毛毛虫的! 我知道。十方伸手摸了摸小公主的脑袋,温声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哥哥,宝宝为什么让你帮他捉毛毛虫? 小公主摇头道:不知道,他每日的糖糕分我一半,我才答应他的。 十方闻言越发迷惑,他看向小皇子,只见对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巴巴看着地上的毛毛虫,却不敢伸手去捡。 别哭了,我在帮你捡起来便是,不多收你的糖糕了。小公主被他哭得头大,伸手又去捡那毛毛虫,打算还给小皇子。她虽然是女孩,但自幼胆子便比小皇子大,抓鱼逗鸟挖虫子什么都会,反观小皇子则又娇贵又胆小,连个虫子都不敢拿。 今日就算了,宝宝若是喜欢毛毛虫,改天哥哥帮你抓个大的好不好?十方闻声哄道。 小皇子一听对方要抓个大的,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 这么小的虫子都把他吓得半死,再来个大的可要了命了。 十方不明所以,只得将人抱着哄了好一会儿。 到了晚上十方将事情告诉了柳临溪,这才知道这事情的起因。 原是因为前几日,柳临溪带着小皇子出了一趟宫,小皇子在与别的小孩儿玩闹的时候哭了鼻子,被人挖苦了,说他一个男孩不该哭啼啼的,这样长大了没人喜欢他。 那日回来之后,小皇子痛定思痛,决定要做个不爱哭的男孩子。 于是想尽了办法,最后小公主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让他每日拿着毛毛虫练胆子。 那晚睡觉的时候,十方搂着小皇子,对方大概还委屈着呢,小嘴儿瘪着,眼泪珠子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倒是没哭出来。 想哭就哭,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十方小声安慰道。 男子汉不能哭,不然哥哥也不喜欢宝宝了。小皇子哽咽道。 哥哥永远都喜欢宝宝。十方坚定的道。 骗人,他们说没人喜欢爱哭的人。小皇子道。 十方摸了摸他的脸,认真的道:哥哥骗过宝宝吗? 小皇子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那宝宝不相信哥哥会永远喜欢你吗?十方问道。 小皇子认真的又想了想,小声问道:我爱哭鼻子,哥哥也喜欢吗? 嗯。十方道:宝宝怎么样,哥哥都喜欢。 小皇子盯着十方看了片刻,见对方目光清澈坚定,这回可算是放心了,一头将小脑袋扎进十方并不宽阔的胸膛里,委委屈屈的哭了一场。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五岁宝宝】 小皇子五岁这一年,十方十岁。 这一年十方的课业渐渐多了起来,能陪着小皇子玩儿的机会越来越少。小皇子这两年见长了些,但依旧挺爱哭的,一日见不到十方,等到对方下了课都要委屈巴巴的掉几滴眼泪。 十方看着心疼,便经常带着他去上课。先生看不过眼,隔三差五就去找柳临溪说道,最后柳临溪决定让小皇子和小公主也去读书。 因为要读书的缘故,小皇子总算有了名字,叫李熠。 十方很喜欢这个名字,便改了口不叫宝宝了,开始叫熠儿。 小皇子为此不高兴了好久,他不喜欢十方叫他的名字。 为什么父皇和父后要给他取名字呢?叫宝宝不好吗? 熠儿的名字很好听,为什么不喜欢呢?十方将他的名字写在纸上,拿给李熠看。十方这几年读书很用功,字也练得不错,尤其是李熠的名字,他是用功练过的,所以写得比自己的名字还要好看。 哪里好听,不好听。小家伙瞥了一眼那字,看着是十方写得份儿上,开口问道:哥哥的名字是小船的意思,父后说哥哥心怀大善,可渡众生,曾经还救了父皇和我的命,所以叫李舟。那我为什么叫李熠呢? 十方开口道:熠,盛光也。意思就是很耀眼的光,我想父后是希望你将来成为太子之后,可以做大宴的光。 可以照着你吗?李熠问道。 我也是大宴的子民,殿下自然也会照着我。十方笑道。 李熠闻言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名字。 可惜,以后再也没有人叫他宝宝了。 不久后,李熠贪玩儿淋了场雨,病了。 他身子骨本就金贵,生了病迟迟不见好,小脸都瘦了一圈。 膳房没日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他也没什么胃口,怎么哄都不吃。 十方下了课去看他,见他一张小脸越发苍白了些,心疼又着急。 没去请褚先生吗?十方问苏恒道。 回殿下,褚先生和于先生都来看过,太医院的院判也亲自来过,说是没什么大碍,只要将养几日便好。苏恒道:只是小殿下不爱吃东西,这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十方端了药粥过去,亲自舀了一勺喂给他。 李熠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不想吃。 听话。十方道:宝宝听话,哥哥给你说故事。 李熠闻言眼睛一亮,就这十方的手吃了大半碗药粥。 苏恒高兴的不得了,当即报告给了柳临溪。 柳临溪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是喜欢听故事啊。 次日十方去上课之后,柳临溪亲自去喂李熠吃饭,李熠却不愿吃了,只赏脸吃了几勺。柳临溪哄着说了两个故事,李熠也不赏脸,只说没有胃口。 直到十方下了课之后亲自去喂,他才肯吃。 到了后来,不仅是吃饭,便是喝药李熠也十分痛快。 柳临溪后来问了李熠许多次,李熠最后被他问得烦了才勉强开口道:因为哥哥喂我吃饭会叫我宝宝。 柳临溪: 怪不得说故事不管用,原来得叫宝宝啊? 后来李熠的病渐渐好了,不用人哄着吃饭了,十方也不再叫他宝宝了。 李熠为此又失落了好久,还偷偷去淋了一次雨,想着若是再病一场,哥哥就又可以喂宝宝吃饭了吧? 【七岁弟弟】 李熠七岁这一年,十方十二岁。 去年,柳临溪又生了一对双胞胎,李熠有了一个弟弟和妹妹。 他这个弟弟性情与他十分不同,不爱哭也不爱闹,非常讨人喜欢。 据李熠观察,十方对这个新弟弟很是上心,下了课经常去逗着弟弟玩儿。这让李熠感觉到了某种危机感,毕竟他是一个到了七岁还偶尔哭鼻子的男孩,脾气又差,也不可爱,跟一个肉乎乎的小团子比,李熠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 若是十方喜欢和弟弟一起玩儿了,是不是就再也不理他了? 从前十方可能不知道世界上有那么乖的男孩子,可如今他知道了 李熠觉得自己要失去这个哥哥了。 为此,他闷闷不乐了许久。 十方每天忙着读书,闲下来的日子越来越少,李熠如今也不像从前那么爱粘着他了,经常话也不和他说,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却依旧爱抱着他。李熠身量小,并不健壮,但力气却出奇的大,睡觉时抱着十方,经常勒得十方喘不过气来。 有一天夜里,十方愣是睡到中途被他勒醒了。 十方伸手去扒李熠的手,却不知为何,对方睡得迷迷糊糊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熠这两年渐渐长大了些,哭得次数已经明显减少了,今日这梦里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然哭了,而且哭得十方伤心,十方手忙脚乱抱着人哄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渐渐平静。 这么一哭,李熠也醒了,坐在床上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 十方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李熠偷偷看了一眼十方,神情委屈地很。 做了什么噩梦?告诉我就不害怕了。十方安慰道。 李熠吸了吸鼻子开口道:我梦到你抱着弟弟睡觉,把我撵走了。 啊?十方闻言一脸惊讶道:只是梦到了这个? 李熠闻言一怔,委屈道:梦到这个还不够吗?自从有了弟弟,你就不喜欢我了,他不哭鼻子不闹人,不像我这么惹人讨厌,等他长大些不用乳母照顾之后,你就会把他接过来住,是不是? 你是这么想的?十方惊讶道。 难道不是吗?李熠问道。 十方苦笑一声,总算是找到了这些日子李熠一直心事重重的原因。实际上去年那两个小家伙出生之前,柳临溪便担心过李熠和李曼的问题,他为了防止两个孩子心理上的失落,这一年没少抽空陪着李熠和李曼,反倒对那两个小的疏远了些,一直交给乳母照顾。 十方心细,想多留些时间给柳临溪和李堰,让他们多和李堰还有李曼相处,自己无事的时候便朝两个小家伙那边多跑了几次,却没想到李熠看在眼里,私下里竟生出了这么多委屈。 熠儿,我去看弟弟和妹妹只是因为我也是他们的哥哥,就像你一样,等你长大些的时候,作为兄长你也要去照顾弟弟和妹妹的,对吗?十方闻声道:难道你去照顾弟弟和妹妹,就会不喜欢哥哥了吗? 不会。李熠忙道:我永远都喜欢哥哥。 既然你不会不喜欢哥哥,哥哥又怎么会不喜欢你了呢?十方道。 李熠闻言眼睛一亮,问道:是不是只要我一直喜欢你,你就会喜欢我? 十方一怔,觉得他这个逻辑有点奇怪,却也没什么毛病,便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李熠总算松了口气。当晚他睡得特别香,梦里他梦到自己和十方已经变成了胡子花白的老人家,但依旧最喜欢对方,这个梦让他高兴了好几天。 七岁的小家伙满以为自己和哥哥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却不知哥哥即将长成少年,而少年人总会生出许许多多的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屁孩组番外上~ PS:隔壁有一篇免费的完结短篇《硬撩影帝后我怂了》,需要一些收藏~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试吃收藏一下吗?双手合十.jpg~感恩感恩~明天给大家发红包~~ 第91章 番外 【十一岁分居】 李熠十一岁这一年, 十方十六岁。 十六岁的十方已经长成了少年人的身量,精致的五官渐渐变得轮廓分明,不知不觉间已经褪去了稚气, 眉目间也多了许多思量和惆怅。 这一年李熠个字也拔高了不少, 前几年还病病殃殃的身体, 这几年调养的好了, 几乎完全寻不见当初那个小哭包的影子。当然, 李熠这几年也不怎么哭了, 只是性子依旧很难相处,整日冷冰冰的, 全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生人勿近, 熟人却怎么都行。 只要那个人是十方,李熠便像个换了羊皮的狼崽子, 浑身的戾气和暴躁都无迹可寻。 但小狼崽子今年却因为一件事和十方闹得非常不愉快。 起因是十方有一天突然朝柳临溪提了一句, 说自己想单独住, 要从李熠的寝宫搬出来。 柳临溪想了想, 这俩孩子自幼便亲近, 一起住了十多年,如今十方长大了, 已经是个少年人。少年人在生理和心理上都会有许多的变化,这些变化对于当事人来说, 是极为私密而无措的, 他需要有一个空间来处理和熟悉自己的变化。 而李熠也十一岁了, 是个半大少年,可偏偏又没到可以和十方分享少年人成长心得的年纪,这就导致十方的处境十分尴尬。 思量再三,柳临溪便让李熠搬了出来。 毕竟那寝宫原本也是十方进宫后住的, 要搬走也该是李熠搬走。 得知自己要搬走的那天,李熠和柳临溪大闹了一通,跑去找十方。 他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十方自己提出来的,所以满心以为十方会跟他站在一边,却不曾想十方已经帮着宫人把李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父后要让我搬出去,不许我和你一起住了。李熠怒气冲冲的道。 你的寝宫离我也不远,往后咱们还是一起用膳和读书。十方道。 我不要搬走,我自己住害怕。李熠道。 宫里都有伺候的宫人,你若是害怕让他们在内殿陪着也未尝不可。十方道:你若是不习惯,我让苏公公将原本伺候你的人都调过去,我这边左右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李熠一听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父后的决定,你怎么不阻止他? 你如今也长大了,总不该一直和我同吃同住吧?十方道:若是传出去,别人又该笑话你了。 我才不怕人笑话呢。李熠道:我不管,我就要住在这里,谁劝我也没用。 李熠自幼跋扈惯了,这宫里就没人能制得住他,柳临溪倒也不是不管教他,只是他每次执拗使性子多半也都是为了些小事,在大事上李熠向来都是听话的,所以柳临溪便也一直纵着他。 十方就更不用说了,对这个弟弟宠起来简直没有原则。 所以这次搬家的风波,被李熠一闹便也暂时搁置了。 直到数日后,李熠半夜醒来发觉床上空了一半,他赤着脚下床想去看看十方在不在外殿,这才发觉十方裹着个小被子正躺在外殿的矮榻上。那矮榻到底不比床上宽敞,十方躺在上头只能蜷缩着身体,看上去睡得十分不踏实。 李熠原想将人叫醒,但想了想却忍住了。 后半夜他回到床上一直没睡,直到天快亮起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宫人的低语。 殿下,天快亮了。宫人小声朝十方道。 把被子收好,仔细着些,别吵醒了熠儿。十方低声道。 宫人一边应了声一边将矮榻收拾好,十方蹑手蹑脚地回到榻上小心翼翼在李熠身边躺好。李熠背对着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吭声 第二日一早,李熠什么也没说,但他留了心,偷偷去听了宫人们的议论。 大殿下如今已经十六了,许多王公子弟到了这个年纪都该议亲了,若是传出去他还和二殿下同塌而眠,未免惹人非议。一个宫人开口道。 二殿下性子执拗,大殿下这不也是怕他闹起来每完,这才一直依着他吗?另一个宫人道。 可惜啊,这几日大殿下日日睡不踏实,听说今日打盹,被先生责备了一番。有人又道。 李熠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却一点一点变得黯然。 他的哥哥已经十六岁了,该议亲了啊? 哥哥要议亲了,便不能继续和他一起住。 等将来哥哥娶了什么人,是不是也要出宫建府? 那个时候别说是同塌而眠,恐怕便是要同桌而食也将成为奢望。 十一岁的李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哥哥注定无法陪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总不能拦着哥哥议亲吧? 当晚,李熠着宫人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出了十方的寝宫。 十方并不知李熠心中所想,只当他闹完了脾气总算是想开了,心中颇为欣慰。 自那之后,李熠数日未曾和十方说过话。 十一岁的小小少年,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好几岁。 可他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自己终究比对方小了五岁。所以他没法赶在哥哥的前头议亲,至少那样的话,他可以让自己觉得自己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十三岁分别】 李熠十三岁这一年,十方十八岁。 过去的这两年,李熠与十方没有从前那么亲近了。 十方年过十八,长得越发英俊挺拔,而李熠也颇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模样,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越发成熟。说好听点他是稳重懂事了,说直白一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从前有什么不乐意的事情,他都是会不加掩饰的表现出自己的反叛,而如今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很少再正面表达自己的情绪和不满。 就像几日前,柳临溪和李堰闲聊的时候,突然提到了给十方议亲的事情。十方愣怔了一下,只说自己还小,不想过早谈婚论嫁。而柳临溪随口问李熠的时候,李熠则淡淡一笑,只说兄长出类拔萃,定要找个配得上他的人才行。 没有知道,过去的两年这件事情困扰了李熠多久。 他从得知十方要议亲开始,便经常想象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是男人还是女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哥哥带他一定会很温柔吧,那个人也会像自己这么喜欢哥哥吗? 李熠想了许久,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是害怕那个人出现,还是盼着那个人出现。 可过去的两年里,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也没有人正面的提过一句。 李熠暗暗地想,或者当初那几个宫人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在他几乎以为此事不会再被提及的时候,这件事情第一次被当着他的面提了出来。 十方的表现并不热衷,但见他面色微红,想来也是愿意的,可能只是面皮子薄不愿承认。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那晚李熠心中十分不畅快,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当夜,他便病了,高烧不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李熠幼时体弱,后来调理的好了,已经数年不曾病过,如今这一病众人都颇为紧张。十方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大半宿,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李熠才恢复了些许神智。 看着眼前眉头紧锁的哥哥,李熠不由便想到,将来哥哥也要去照顾旁人,甚至会比照顾他的时候更为贴心谨慎。这让李熠十分怅然,仿佛自幼便属于他的东西,突然被人夺走了一般。 可哥哥是个人,不是一件物事。 李熠再有本事,也没法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据为己有啊。 尤其不久前,李熠从旁人口中得知,十方并不是他的亲哥哥。 河清王李舟是五岁那年被陛下和皇后收养在膝下的,此事并不是秘密。 只不过李熠从前无从知晓,如今年岁渐长,知道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去拼凑信息了,所以慢慢地便知道了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既然哥哥不是他的亲哥哥,那离开他就更水到渠成了。 有谁会陪着一个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弟弟一辈子呢? 那晚,李熠烧得糊涂了。 十方照顾他的时候,他红着眼睛拉着对方,用许多年没有用过的委屈巴巴的语气说,宝宝不想让哥哥和旁人成亲,哥哥如果一直不同旁人成亲该多好啊 十方闻言一怔,有那么一刻竟有些想答应他。 他这个弟弟被他娇纵惯了,倒是好些年没朝他撒娇了 李熠的病断断续续过了十数日才好。 十方日日贴身照顾着,倒是难得见到小少年重新有了些儿时的影子。 只是病一好,小狼崽子顿时变脱去了羊皮,又成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十方如今已经知道少年的疏远并非当真不愿亲近,而是心思复杂了,难免口是心非,所以便主动了些,每日用膳读书都会拉着对方一起。李熠面上不情不愿,倒是从来也没推托过。 二人难得有有了几分兄友弟恭的样子。 这年冬天,天气格外冷。 有一日天牢里的人来报,说董归不大好,怕是要断气了。 柳临溪这些年早已忘了还有董归这么个人,如今骤然有人提起,这才想起那段往事。他犹豫了许久,和李堰商量了一番,最终也没拿定主意要不要让十方去见一面。 说来说去,那毕竟是生了十方的人。同为人父,柳临溪由此及彼,总难免对董归生出了几分怜悯,虽然他做过的事情不可饶恕,可他与十方而言却是血浓于水。可他又怕骤然提及此事,会让十方心里落下阴影。 这些年来,十方对外一直都是大殿下的身份。 若他骤然知道自己有这个一个父亲,不知心中会不会难以接受。 念及此,柳临溪便想着稍稍试探一下十方的态度。 哪知柳临溪刚一开口问了一句,十方便苦笑一声,说出了心中埋藏多年的心事: 柳临溪问他,是否记得许多年前自己带他去天牢见过的一个人。 哪知十方开口便说出了董归的名字 谁告诉你的?柳临溪惊讶道。 这些年陆陆续续想起了五岁之前的一些事情,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但记得他叫董归。十方开口道:我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后来偷偷去看过刑部的档案,也知道这些年父后一直留着他的性命。 柳临溪十分惊讶,万没想到十方早就恢复了记忆。 我想过朝父后坦白,但又不敢面对,总归我是罪人之子十方苦笑道。 他是他,你是你。柳临溪道:他做过的事情和你无关。 十方点头道:我知道,若父后和父皇介意我的出身,又怎会如此待我。 你要你不胡思乱想,我便放心了。柳临溪道:今日朝你提起董归,是因为天牢里的人来报,说他性命垂危,我想你或许想去见他一面。 十方闻言怔了怔,开口道:我到底是他生的,他虽罪大恶极,可我却也未曾尽过奉养之责,我理应去见他。多谢父后成全。 柳临溪见十方神情坦然,心下稍安,亲自带人陪着十方去了天牢。 董归强撑着在天牢苟活了这么多年,须发已经全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苍老。 他看到十方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少年是谁。 十八岁的十方,眉眼与他年轻时很像,高挺的鼻梁倒是有些像周回,但比周回看起来更秀气。而他这些年长在柳临溪身边久了,身上那副淡然的气质倒是更像柳临溪。 他们把你抚养的很好董归颤颤巍巍的道。 十方与他隔着几步的距离,开口问道:你后悔过吗? 后悔?董归闻言神情有些恍惚,而后有些癫狂地笑了笑,开口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又有何用 你安心的去吧,我会为你诵经五年,忏悔你曾经的罪过。十方淡淡的开口道。 董归闻言面色一变,开口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好好去做你的小王爷,忘了我,我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是自找的不必你为我吃斋念佛 十方一脸悲悯地看着他,双手合十,却不再说话。 董归看着他,眼中终于露出了悲伤和悔恨,可他如今已经如同朽木,便是想要忏悔也再求告无门看着眼前干净俊逸的少年,那一刻他终于肯承认了他的懊悔 若他从来没有做过那一切,该多好 董归当日便咽了气。 十方从天牢出来,面色十分坦然。 柳临溪起先还怕他过于伤心,如今见他神色没有异样,这才安心了些。 没想到十方却开口朝柳临溪说,自己要回清音寺修行。 你这是何苦?柳临溪道。 心中畏惧太多,才会裹足不前。十方道:数年前我便因为畏惧,一直不肯说出我早已想起了往事我怕面对他,也怕失去你们,怕失去熠儿 你不会失去我们。柳临溪道:没有人会在意是谁生了你。 我在意。十方道:若我无法面对他,他就会成为我的心魔。我想去修行,并非只是为了替他恕罪,也是为了让我自己能坦然接受自己。 柳临溪又道:你在宫里也可以修行,何苦非要跑到寺里? 在宫里,我心不净,心不净如何修行?十方朝柳临溪躬了躬身,开口道:请父后不要将此事告诉熠儿,我不想让他知道生我的人是个背叛了大宴的罪人。 十方到底当过和尚,在这方面柳临溪说不过他,但他自然不肯放十方离开。他心想少年多半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过些时日便也该想开了,却没想到十方心意已决,在一念堂跪了三日三夜,水米未进。 最后是李熠先急了,跪着去求柳临溪,让他放十方回清音寺。 几日后,十方离开皇宫,李熠没去送他。 临走前十方托柳临溪给他带了一句话。 十方说:那日熠儿病中求我的事情,我答应了 李熠闻言愣怔了许久,他记得自己那日提的那个可笑的要求: 他求十方不要同旁人成亲 十方倒是真答应了他,人都去了寺庙清修,自然成不了亲了。 【十六岁重逢】 李熠十六岁这一年,十方二十一岁。 十六岁的李熠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年人模样,他的长相随了李熠,长大后的性子也随了李熠,平日里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活脱脱就是李堰二十年前的样子。 算起来十方去清音寺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里,十方没有下过山。 柳临溪每年的腊月和七月都会带着孩子们去清音寺参拜,但不知为何,李熠一直不愿去。所以三年来,他成了整个家里唯一没见过十方的人。 他也从来不问十方的事情,别人若是说起,他就不动声色的听着,听完了也不做评价。柳临溪不知这少年究竟存了怎样的心事,倒也问过十方,十方只是轻笑一声,说几句禅语,柳临溪听不懂,便也不问了。 但每年从清音寺回来,柳临溪都会刻意安排苏恒去李熠面前说一说在清音寺的见闻,诸如第一年他们去的时候,看到十方剃了光头,光头的十方看上去也十分英俊,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心如止水的,倒真像个出家人一般。 有一年他们腊月里上山,十方染了风寒,柳临溪见他被子薄,便想给寺里所有僧人赠新的棉被,却被拒绝了。清音寺的出家人例来艰苦惯了,衣食住行都是靠着自己,便是这棉被也是自己种的棉花。 这一年腊月,众人从寺里回来之后,苏恒又去找李熠,这回不止说了在寺里的见闻,临走前还给了李熠一个护身符。 小小的纸片被苏恒塞到李熠手里的时候,李熠有些愣怔。 他摊开掌心看着那护身符,问道:哪儿来的? 苏恒笑了笑,开口道:三殿下和两位公主,都是自己求的。大殿下念着太子殿下没有去,便亲自求了一个,托我带给太子殿下。 他李熠突然有些失声,过了片刻才继续问道:他原话怎么说的? 大殿下说这枚是我亲自求的,劳烦苏公公带给熠儿。苏恒模仿着十方的语气道。 熠儿 十方叫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太子殿下。 李熠低头看着那小小的护身符,眼眶骤然一红。苏恒仿佛看到对方身上那裹了三年的冰霜,骤然便碎得不成样子,而那冰霜下头裹着的那颗心,仿佛被那枚小小的护身符点燃了一般,燃起了红红的火苗。 三年了,这位主子从未开口问过清音寺里那位。 清音寺里那位,也从未问过这位 俩人像是有一种天然的默契一般,今日这一枚小小的护身符,轻而易举地便打破了这份默契。 殿下苏恒轻声问道。 备马,孤要出城。李熠将那枚护身符仔仔细细装进自己贴身带着的衣袋中,拿过一件大氅披在身上,大步跨出了寝殿。 出城的这条路李熠很熟悉,他无数次策马奔向过那里,却每次都在山脚下便停住了。山上那个人,当年那么决绝的要离开他,宁愿去寺里修行都不愿待在宫里,为此不惜绝食险些病倒。 当年李熠亲自去求的柳临溪放十方出宫。 那个人既然要走,谁又能拦得住呢? 李熠从来也没有问过十方,为什么要抛下自己,他不敢问,也不好意思问。他怕对方发现自己依旧是那个十年前动不动就撒娇哭鼻子的小哭包,怕对方笑话他,这么大一个大男人了,竟然还那么软弱 他更怕对方告诉他一个,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为此,李熠三年来从未上过山。 他每次都期待能从柳临溪他们的口中,听到十方询问关于他的事情,可每次都失望。苏恒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每次回来恨不得将十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朝他说一遍,连斋饭吃了几碗都不带漏掉的。 若十方问了他,苏恒决计不会不告诉他的。 三年的时间,李熠一次次的憧憬,又一次次的失望。 直到今天,这是十方第一次主动提起他。 李熠几乎要忍不住奢望,或许三年来,对方也并没有全然将他忘了。至少在每年团聚之时却见不到他的时候,心里能稍微想起他那么一下。 仅仅这一下,就足够了。 李熠连夜出城,待上到山顶的时候寺里的僧人已经起来念经了。 他脑袋上顶了一头霜花,立在寺院门口踟躇片刻突然又有些退缩。 他这么巴巴跑来像怎么回事? 哥哥多半不会惊喜,只会被吓到吧? 说不定觉得他疯了! 李熠盯着庙门看了半晌,突然便有些泄气。 他有多想对方,就有多怕见到对方。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什么叫近乡情怯。 罢了,趁着没被看到,还是回去吧。 李熠转头尚未提步,便闻门口传来吱嘎一声,寺门应声而开。 李熠下意识转头看去,便见门口立着一个年轻僧人,对方身上穿着一袭打了补丁的灰色僧袍,剃了光头,但依旧掩不住俊秀的五官和淡然出尘的气质。那僧人看到李熠的时候怔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认出了李熠。 熠儿?那僧人低声唤道。 是我。李熠表情有些无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只怔怔地看着对方。 一别三年,他的哥哥已经过了弱冠之年。 而他也已经成了一国太子,连上去抱着对方大哭一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十方上前两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三年前他离开宫里的时候,少年才十三岁,如今不过短短三年,对方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半个头。 冷吗?十方看到他头上的霜花,开口问道。 不冷。李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有些冷。 十方闻言伸手紧了紧李熠身上的大氅,开口道:寺里有斋饭,我帮你热一热,吃一口暖和暖和。 李熠闻言点了点头,跟着十方进了寺院。 十方亲自帮李熠热了粥,又看着李熠大口喝完,面上这才有了些笑意。 一会儿我要出去扫地,你在屋子里暖和暖和。十方开口道。 我帮你一起扫。李熠道。 十方本想拒绝,但一见少年双目装满了期待,便点了点头。 可怜李熠在宫里自幼也没干过什么粗活,如今一夜没睡,又扫了一早晨的地。好在他一直有跟着李堰习武,身子倒也不单薄,这点活动量倒也不至于累到他。 手冷不冷?十方问道。 李熠本想摇头,想了想伸手朝十方面前一递开口道:冷,哥哥帮我暖一暖。 十方一怔,但还是伸手握住了李熠的手。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比十方的手还要大上些许。 恋耽美 谎称怀孕后全朝堂都来认领(穿越)——林不 你每日都要扫地吗?李熠问道。 众人轮着扫,我是每七日轮一次。十方道。 李熠冰凉的手上不断传来暖意,那暖意透过他的手背一点点流到他心里某个最软的所在,李熠黯淡了许久的世界,仿佛都因为那点暖意重新有了光彩。 七日后,我再来帮你扫地。李熠开口道。 十方闻言一怔,尚不及回答,对方便转身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朝阳下,李熠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便如他来时一般,又突兀又理直气壮。 十方看着对方的背影,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的少年,如今真的长大了。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和陪伴,谢谢你们~ 全订的小天使们,求一个五星好评呀,谢谢大家,感恩.jpg~明天继续给大家发红包~么么哒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