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见甜心》 第1页 [现代情感] 《日久见甜心》作者:猫尾茶【完结】 文案: 初回沂城,段晏参加酒会,席间有合作伙伴向他示好。 他淡淡回应:我不喜欢太漂亮的女人。 后来却有人看见,向来淡漠矜持的段晏将以美艳闻名的盛家千金拥入怀中,低头亲吻她的嘴唇,再开口时嗓音低哑,暗藏不甘: 当年敢偷亲我,现在反而躲着我了? 在一起后的某天,盛恬去公司找段晏,不巧遇见他冷着脸训人,瑟瑟发抖的下属向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盛恬靠在门边,娇声娇气地抱怨:今天走了好多路,腿酸死了。 话音未落,段晏眼中的冰雪便已化开:乖,给你揉揉。 很久以前,盛恬以为她与段晏之间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 却没想到,原来他爱她更甚。 阅读指南: ① 甜美小公主vs闷骚霸总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恬,段晏 ┃ 配角:下本娱乐圈《别蹭我热度》求收藏 ┃ 其它: ================== 第1章 沂城正值春季,气温适宜,空气里透出微甜的花香。 榕港荟三楼的包间,服务生推着餐车缓缓而入,有条不紊地将前菜摆放在客人面前。 而后低头离开,轻轻将门合上。 包间内有几道或柔或嗲的女声响起,互相聊着彼此的近况。 坐在主位的小网红长得挺美,或者说,整得挺美。 她切下一小块鳌虾,蘸了点盘边的黑松露放进嘴里,咽下去后似是遗憾般叹气,红唇轻启: 榕港荟的食材越来越差了,好歹也是主打高级西餐的老店,却连我上回去巴黎试高定时随便找家小店吃的黑松露都比不过。 周围小姐妹听她一席话,胜解十套题。 表面看似抱怨食材不佳,内里却是大有乾坤。 先是用熟客的语气,评价来往顾客非富即贵的餐厅大不如前,紧接着轻描淡写间透露出自己才去巴黎做了高定,炫富炫得明明白白。 小姐妹们很有眼力劲,立刻纷纷接话。 是在朋友圈发过试穿视频那条?腰带叠了那么多层蕾丝,也就你这样的仙女身材才能驾驭得了。 配你新买的链条包也特别搭。 还说呢,那个鳄鱼皮的链条包我长草好久了,过两天借我背背,好不好呀? 小网红掩唇笑了笑,又放大招: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要是实在喜欢,下个月我出国顺便帮你带一个吧,国外算下来十五万不到,比国内划算多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浮夸的吹捧跟上。 小网红心情极好,但仍觉得欠缺点什么。 她把目光落在长桌另一端,提醒从进门起就很少发言的小姑娘加入话题:盛恬,这里的菜合口味吗?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被点名的盛恬微抬起头,眉眼弯弯:还不错。 声音软绵绵的,特别乖巧的感觉。 小网红看她几秒,心情有些复杂。 盛恬坐在最边角的位置,靠窗,阳光刚好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小姑娘的皮肤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 唇红齿白的明艳长相,脸部线条流畅,一看便知是天生的美貌。 不过穿得一般,普普通通的白T牛仔裤,首饰看不出牌子,全身也就Marni的水桶包能值点钱。 这种女孩她见得多了。 家境一般但颜值出众,想混进她们圈子赚快钱,就先买几个入门级别的包包撑底气。 想到这里,小网红的眼风又顺便扫过盛恬身边的邹珊珊,觉得邹珊珊带来的人太不上道。 她和邹珊珊相识已久,跟盛恬却是第一次见面。 上午她和小姐妹逛完街来榕港荟吃饭,凑巧在门外遇见这两人,想着炫富的时候观众不嫌多,就主动邀请她们一起。 结果盛恬倒好,该奉承的时候一言不发,就坐那儿安安静静地吃饭,也不知是假扮清高还是真没眼力。 小网红擦了下嘴角,语气随意地说:说起来,上周我不是参加了个活动么?本来买了颗红宝石想做吊坠,可发现家里吊坠太多了,你们说改成什么好?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盛恬一眼。 盛恬与她对上视线,一时没接收到隐晦的信息,还以为她是真心求问,便也认真地思索起来。 旁边的邹珊珊却看不下去了。 一顿饭光听这人小嘴吧啦吧啦,这会儿就差没把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还不赶紧识趣点写在脸上。 就一家珠宝商举办的晚宴,当谁没去过似的。 于是她放下刀叉,忽然想起般开口:上周的珠宝晚宴?真巧,我们也去了,不过没看见你。话音稍停,再看向盛恬,后来那几颗祖母绿你订了没? 盛恬愣了愣,随后点头:订了。 话里还夹杂着一点小雀跃,再过几个月大伯母过生日,我让他们做一枚胸针送给大伯母当礼物,她肯定会喜欢的。 众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 第2页 在座各位咬咬牙还是能买宝石的,叫人郁闷的是她的语气。 特别自然,一点我真有钱我要炫耀的意思都没有,轻飘飘的就说了出来。 就是晚辈给疼爱自己的长辈送了份漂亮的生日礼物而已。 小网红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她当然知道晚宴前的珠宝新品展上有几颗哥伦比亚产的祖母绿成套展出,也站在展柜前流连忘返了许久。 可惜算来算去发现消费不起,只好挑了颗小的红宝石回去。 后来那几颗祖母绿被谁买去她没关心,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买家。 当晚参加晚宴的人不少,她被小姐妹们环绕着,更是没留意到盛恬也在。结果刚才在人家面前装逼装了好半天,猝不及防就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剩下的时间,小网红消停许多。 盛恬填饱了肚子,留下一句帐单我来付,下午还有事就不陪各位啦,便拎上她的水桶包开开心心走了。 等到包间房门关上,小网红才纳闷地问:她是谁啊? 邹珊珊这顿饭吃得也很郁闷。 她好不容易把盛恬单独约了出来,就是想借机跟人家套套近乎,谁知偏偏遇到个眼界窄的,拿件高定加颗红宝石就在人家面前吹嘘上了。 盛恬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指不定怎么鄙视她的社交圈呢。 不过也难怪小网红有眼不识大小姐,毕竟盛恬这几年都在国外读书,上个月才刚回国,许多沂城新冒出头的人都没见过她。 邹珊珊把郁闷转为讽刺:你都知道她姓盛了,还猜不出她是谁? 姓盛的?难不成她还能是 小网红一顿,明白过来了。 还能是谁,当然是传说中的盛家千金。 盛恬出了榕港荟,径直坐进提前等在路边的白色奔驰。 上车后没多久,邹珊珊的信息就发了过来,语气斟酌地向她表示歉意,怪自己不该答应和小网红及其小姐妹共进午餐。 盛恬看着手机,怀疑邹珊珊把她脑补成了童话故事里的恶毒女巫。 就这么点隔天睡醒就能忘了的小事,她难道还能为此跟人计较上? 何况她今天确实穿得不起眼,毕竟下午要去医院探望爷爷,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合适。 盛恬打字回复:【没关系呀,她们挺可爱的。】 邹珊珊松了口气,还好盛恬没有为此生气,那么今后应该还愿意和她继续接触。 邹珊珊自己也是个网红,名气不大,野心不小。 她最近和盛家一位公子哥走得近,想借此机会一举嫁入豪门。可惜男方的态度有点不咸不淡的意思,她正愁着没有人帮她说话,就听说盛恬从国外回来了。 盛氏家大业大,这代却只有盛恬一个女孩,并且排行最小。 她自出生以来就是家里唯一的小公主,从掌权的盛老爷子往下数,全家没人不把她捧在手心里宠。 吃了定心丸后,邹珊珊语气也轻快许多: 【那我们下次再约?这几年沂城新开了不少好玩的店,以后可以一起去:)】 盛恬发去一个卖萌的表情,结束了这段对话。 二十分钟后,奔驰驶入住院部的地下停车场。 你先回去吧,晚上爷爷会派人送我回家。 关上车门前,盛恬对司机嘱咐了一句。 她抱着路上买来的鲜花,还没等到电梯,就先接到一个电话。 项南伊语速很快,不喘气似的开始播报:我的天啊恬恬,跟你说个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你先找个东西扶好听了千万别吓到,我真怕你一时太过震惊不小心摔到地上伤了你千金不换的盛世美颜。 盛恬不知该佩服她的肺活量,还是该佩服她百忙之中还能吹段彩虹屁。 她走进电梯,按下楼层,轻笑道:我扶好了,你说吧。 段晏回国了。项南伊说。 盛恬猛的一怔,默默将手按在了电梯墙上。 闺蜜诚不我欺,确实该扶好。 她抿了抿嘴角,轻声问:是吗? 项南伊嫌她不够配合,煽动道:你怎么都不惊讶! 手机那头的声音小了些,像女孩之间的悄悄话环节,段晏出国那么多年,现在悄无声息杀回来,会不会是段家的江山要易主了? 盛恬眨眨眼睛,心想这叫她怎么猜,她和段晏不过是点头之交。 好吧,比点头之交再熟点,可能算寒暄之交。 或许比寒暄之交更熟悉一点点? 项南伊没察觉到她已经走神,还在尽情畅想豪门恩怨的狗血戏码。 盛恬没想好怎么回应。 虽然心情有点复杂,可他们的渊源说来并不复杂。 小时候盛家和段家住得近,两家关系也很好。 时间一长,她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悄悄喜欢上了段叔叔家的小哥哥。 只不过这段暗恋发展得稀里糊涂,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经历也有些微妙,才会导致如今听见他的名字只感到五味杂陈。 电梯再次打开时,盛恬收拾好心情,往尽头的vip病房走去。 刚要抬手叩门,里面就传来清冽且熟悉的男声 -- 第3页 嗯,盛恬的确有些娇气。 盛恬: 作者有话要说:  恬恬:???不想当男主就直说 - 当你们看到更新的时候,作者已经出去旅游了,存稿君会每晚9点来与小可爱们约会,它想提醒3点: 1.这是个轻松的小甜文 2.以后如果有意外需要请假会在文案说明 3.专栏有接档文《别蹭我热度》在攒预收,娱乐圈题材,大家可以摸过去先收藏一下 第2章 抛开家世不谈,盛恬和时下许多小姑娘一样。 不仅是颜控,还是声控。 她从小就觉得段晏说话特别好听,音色稍稍偏冷又有磁性,哪怕念一道数学题都比别的男生说情话动人。 几分钟前得知段晏回来了,她原本还有些感慨。 结果这人前脚才刚回国,后脚就跑到爷爷面前说她娇气? 这是人干的事吗? 狗都干不出来吧! 满腔感慨瞬间消失不见,盛恬没有停顿,直接将门推开。 就是要让你知道,刚才的话我全听见了。 站在门边的助理最先察觉,侧过身恭敬道:盛小姐。 宽敞病房内,几道视线齐刷刷往这边扫来。 盛老爷子前几天做了个小手术,恢复得不错,今天已经能够下床活动。 他坐在沙发一侧,笑着招手:恬恬来了? 盛恬把花交给助理,故意没看沙发另一侧的男人,直奔盛老爷子而去:爷爷,今天伤口还疼不疼呀? 见到你就不疼了,盛老爷子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指给她看对面的男人,你看,谁来了。 盛恬朝对面一瞥,连人影都没看仔细,就敷衍地收回目光:是你啊。 语气很淡,好像根本不在意。 段晏没有计较她的态度,也没有表现出说坏话被听见的尴尬,只是平静道:好久不见。 盛恬懒懒嗯了声,去卫生间洗完手回来,就坐在盛老爷子身边给他剥葡萄。 爷爷病情不重,她来探病也只是给老人解闷,随便说几句活泼话,就逗得盛老爷子喜笑颜开。 气氛已经进入其乐融融的家庭环节,段晏仍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盛恬终于转过头,想看他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谁知神色淡漠的男人在此时抬眸,朝这边望了过来。 视线仿佛带着冬夜的温度,淡而冷冽。 四目相对,周遭似乎静了一秒。 一秒后,盛恬低头去拿葡萄,刚才的画面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白衣黑发的男人,身影浸在阳光里,双腿交叠,身体自然往后靠着。 最简单不过的姿态,像极了杂志大片里矜持禁欲的男模,又比他们多出一分上位者惯有的尊贵。 盛恬暗自腹诽,这狗都不如的男人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眼看段晏没有要走的打算,盛恬猜爷爷和他或许有正事要谈。 她坐了小半个钟头,便与盛老爷子道别。 不料段晏紧随其后,起身微微颔首:那我也不打扰了,您好好休息。 盛恬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电梯刚好停在这层,段晏先一步进去,站在电梯内侧,垂手摁住开门键。 少许停顿后,他目光微抬:不走? 盛恬扬起下巴撇撇嘴,还是进了电梯。 段晏轻哂,修长手指往旁移动一格,关门时袖口下的白金腕表闪过耀眼光泽。 狭窄梯厢内,有淡淡的松柏味。 是段晏惯用的香水,让熟悉的品牌专门调制,从很久以前就没变过。 冬雪里干燥的木香。 盛恬站在他身后,看他身材同记忆中一样,宽肩窄腰,还有一双逆天的大长腿。 男人穿一件白色衬衣,不用绕到他身前,也知道纽扣必定一颗不漏地扣得整整齐齐。 段晏像是察觉到她的打量,轻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春节前。 以后还出去么?还是留在沂城? 不出去了。 简短的寒暄很快结束,幸好电梯也在此时到达地下停车场,免去了相对无言的窘迫。 段晏按下车钥匙,不远处一辆宾利亮起车灯。 他脚步稍停:送你一程? 盛恬刚要拒绝,步子就忽然地停住。 她本来打算晚上再离开医院,上楼前已经叫司机开着车回去了。 而且盛老爷子大概觉得反正有段晏在,临走时也没吩咐人和她一起下来。 没等她想好是打电话叫司机再过来还是上楼跟爷爷借个人,段晏已经打开副驾的车门,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她上车。 盛恬犹豫几秒,默默钻进车里,报了地址。 宾利驶出停车场,通道由昏暗变得明亮,两边墙上垂下的迎春花跃入了视野。 盛恬眯了下眼,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段晏,也是在这样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那时盛恬上小学,还和父母住在老宅。 -- 第4页 她小时候长得像洋娃娃,学校好多男生偷偷喜欢她。某天放学时,隔壁班一个男生不由分说塞了封情书到她手里。 那会儿她还不懂事,第一次收到情书居然慌得吓哭了,到家后眼泪都还挂在脸蛋上。 保姆无计可施,只好拿出一盒曲奇饼干来安抚她。 盛恬抱着饼干盒去了主屋外的花园,坐在长椅上吃饼干边伤神。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慢吞吞转过头,发现是刚上初中的堂哥来了。 堂哥身后还跟了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同样穿着初中部的深色校服,像她在动画片里看过的王子。 盛恬颜控的本质在那一刻暴露无遗,她下意识站起来,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少年越走越近,连抱紧饼干盒的双手已经松开都不知道。 然后就是哗啦一声,曲奇饼干落了满地。 她就站在遍地饼干散发的奶香气里,等到男生走到面前了,才期待又害羞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段晏。 男生垂下眼眸,看了看小姑娘哭得红扑扑的脸蛋,你怎么了? 被他一问,盛恬想起那封烫手的情书,嘴角不自觉地就往下撇。 堂哥见惯了她娇滴滴的样子,双手抱怀站在一旁等着看戏。 初次见面的段晏也有些疑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盛恬声音小小的,还带着小朋友特有的稚气,可怜兮兮地说:我我今天呜呜呜怎么办呀,呜呜呜 好不容易抓到可以倾诉的人,她反而急得说不清楚。 哭到后来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一下下地打着哭嗝,两只拿过饼干的小手紧抓着段晏的袖口不放。 最后段晏只好拖着她,艰难地从花坛摘来一朵小黄花,弯下腰别在她的耳边:乖啊,别哭了。 有点无奈,又很温柔,盛恬听完当真就不哭了。 盛恬无声叹气,视线扫过段晏的侧脸,没想通他成长过程中哪一步走歪了,最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过明显,等红灯时段晏看向她:你有话想说? 没有。盛恬转过脸去。 有点气,意思是没话说就不能看你了? 当谁特别喜欢盯着你看似的,她干脆把半边身子也扭了过去。 她今天穿的是短款白T,不小心露出一小段细腻光滑的腰肢,白晃晃地映入段晏的眼中。 男人克制地错开视线,手指轻叩着方向盘。 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冷硬:把衣服理好。 车内气温骤降。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仓促地猛扯了下衣摆,动作弧度太大,一下子把放在腿边的包包碰到了地上。 水桶包只有一颗纽扣,手机和杂物全掉了出来。 盛恬哎呀一声,刚想去捡,就被段晏单手拦住。 她茫然地抬起头,男人收回手,一句解释也没有,等前面那辆车开走后便踩下了油门。 绿灯亮了。 盛恬分不清他刚才那一下的意图。 往好了想,是怕万一有什么碰撞,她那个姿势肯定会受伤。 往坏了想,就是嫌她捡东西妨碍他开车。 回想起他刚才那冷冰冰的态度,她猜测应该是后者。 盛恬不是习惯委屈的人,她挑衅地勾起唇角: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当面说出来吧。 段晏一怔,看了眼后视镜。 她闹别扭的方式,也就下巴稍往上抬,柔软的嘴唇抿得很紧,再加眼神里没有平时那种甜甜的笑意。 杀伤力不大,与其说盛气凌人,倒不如说是在等谁快点来哄好。 段晏思忖片刻,缓缓开口:没记错的话,今天一见面是你在给我脸色看。 盛恬眨了下眼,心想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碍于教养一直没有揭穿。 不过既然话都递到嘴边了,她也没必要再藏着。 你是不是在病房说我坏话了?她眉头轻拧,嗓音里半是愤懑半是委屈。 那是我爷爷,他才做完手术,你嫌我娇气也挑个其他人告状吧。话又说回来,你有本事把话讲清楚,我究竟哪里娇气了? 一个多小时前那小网红在她面前张扬跋扈,她都没有计较呢。 盛恬越想越不服气,连耳垂都因为气恼而微微泛着红。 这段车流缓慢,段晏得空能看清她憋屈的小模样,也总算明白她到底为何闹别扭。 短暂静谧过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一声。 他不笑还好,一笑盛恬更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嫣红的嘴唇一张就想再辩。 段晏语气淡淡的,及时打断:今天是盛董先提起你被家里宠坏了,我不过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而已。 小姑娘一愣,虚张声势的气焰全不见了,纤细的身体缩成一团蜷在座位里,指甲轻轻戳着安全带,脸上写满了好尴尬我要不要道歉的纠结。 见状,段晏意味深长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哪里娇气。你既然想问 他挑了挑眉峰,那么送你回医院,去跟爷爷兴师问罪? -- 第5页 第3章 盛恬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偏偏段晏还抬起手腕看了下表,眉头轻蹙,一副虽然我赶时间,但既然你求知欲这么旺盛,那我就成全你一回的样子。 动作行云流水,表情惟妙惟肖,仿佛戏剧学院优秀毕业生。 这套表演下来,盛恬还真有点慌。 说不上原因,但她就是觉得段晏真敢在前面调转车头回医院。 于是她脑子一下没转得过弯,甜着嗓子求饶道:别呀,哥哥。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 从前段晏跟盛家几个男孩玩得好,盛恬就是他们共同的小妹妹。她人小嘴也甜,见了谁都哥哥哥哥的一通喊,喊一声能有好几个人回应。 后来大家纠结了几回,才总算让她改了口,按照年龄排行来叫。 男生里唯独段晏不是盛家的人,盛恬又特别喜欢粘他,索性省掉了多余的称谓,简简单单喊一声哥哥。 直到盛恬上了初中,她那点初初萌芽的少女心才让她意识到,这个称呼其实既亲近又遥远。 从此以后她就不再管他叫哥哥。 久违的称呼再次响起,段晏还算镇定,片刻后错开视线,当作无事发生。 反倒是盛恬脸皮子薄,想起刚才那声哥哥喊得嗲兮兮的,就特别鄙视自己,末了只能垂着脑袋抿着唇,从耳根到脖子染红了一大片。 之后的车程两人专注修炼闭口禅,时间一长,车里的气氛更加沉默。 盛恬把窗户开了条缝,春风连带着温暖的阳光一起翻涌进来,她才找到点平时的状态。 状态一旦恢复,脑袋里就开始浮想联翩。 她趁段晏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量了他几眼,心里想着重逢之后虽然没有非常亲近,但段晏好像也没有要刻意疏远的意思。 最多就是几年不见,两人之间缺乏共同话题而已。 得出结论后,盛恬定了定心神,猜测几年前的某天晚上,段晏应该没有察觉她干了什么。 盛恬现在没跟父母同住。 她家在云湖公馆给她准备了一套房,房龄快十年,旧是旧了点,但小区环境高档,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还能拥有一大片人工湖,十几幢错落有致的洋房分散在湖泊四周,附近配套也齐全,方便她没事就出门跟朋友聚一聚。 小区人车分流,盛恬没让段晏开进地下车库,直接在大门外停车。 她把地上的零零碎碎胡乱收进包里,下车后说:家里有点乱,就不邀请你上去啦,改天叫上叔叔阿姨一起来吧。 盛恬自觉这番话说得没什么毛病,礼貌之余还带了点小羞涩,充分展现了一个独居女孩真实的一面。 结果段晏看她一眼,挺较真地问:哪天? 盛恬: 她怀疑这人不懂什么叫做礼节性邀请。 还好此时段晏有电话进来,她才借机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溜远了,唯恐对方讲完电话又要抓着她问究竟是哪天。 小姑娘背影纤细,拎在手里的包包一甩一甩的,说不出的轻快。 段晏看着她刷卡进小区大门,还站在那儿挺乖巧地跟保安讲了几句话才走远。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歪着头笑得特别甜。 他目光稍沉,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机上。 跟盛董见过面了? 那头传来段谨明的声音,老爷子身体还康健? 段晏没着急开车,靠着椅背说:气色不错,医生说他下周就能出院。保税港的事我跟他简单提了下,物流那边他可以提供支持,具体合作细节他明天会派人来公司谈。 段谨明对儿子向来放心:好,到时候你直接拿主意。 接着话锋一转,提起了今晚将在沂城举办的一场酒会,你刚回国,应该多出去走走,今晚就代替我去一趟。 段晏嗯了一声,清楚这是他爸渐渐放权的信号。 这边差不多谈妥,他切断通话,刚要重新上路,余光却瞟到座位下一个发光的小物件。 是面折叠的化妆镜,外层的皮革角落印着一朵花和盛恬的英文名,应该是品牌公关送她的礼物。 挺小一面,又轻又薄,多半是刚才落在车上没看见。 小姑娘用东西很随意,皮革表面那朵花磨损得厉害,可见不是特别珍惜的宝贝。 段晏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只能随手把化妆镜放进了储物盒。 傍晚六点,段晏乘车抵达码头。 主办方别出心裁,将场地定在了游轮上。等七点酒会开始,游轮便会沿着航线环绕沂城半岛,两小时后酒会结束,再将宾客送回码头。 还未下车,段晏已经能看见人头攒动处不断亮起的闪光灯。 签到板前一位梳油头的中年男人,正牵着一位身着晚礼服的女人向镜头挥手致意。 助理方晋过来开门,同时低声介绍:那位是协耀的李总,他最近放出风声表示想参与滨海开发区的工程,今晚他应该会先来找您接触。 段晏理了理袖口:资料都审过? 审过,协耀做工程起家,近几年也没有资金问题。 -- 第6页 好。 段晏回国之后,这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 提前收到消息的记者没有吝啬他们的镜头,手中快门不断,把男人风度翩翩的一面全程记录了下来。 段晏从始至终神色很淡,也没在签到板前多做停留,很快便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进入了游轮。 宴会厅的角落里有乐队现场演奏音乐,早到的人已经默契的开始了应酬。 觥筹交错之间,人人都是八面玲珑的社交好手。 方晋从前是段谨明的助理,对沂城的名贵早就了若指掌,他跟在段晏身边,不动声色地为其介绍前来寒暄的人姓甚名谁。 有些人虽没见过段晏,但看到恒扬集团最受重用的方助与他同行,再看年轻男人眉目间颇有段谨明当年的风采,就自然猜到了他的身份。 一时之间,攀谈者络绎不绝。 段晏与人喝了几杯酒,正准备把刚收到的名片交给方晋保管,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转过头,淡漠多时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盛淮? 盛淮是盛恬的堂哥之一,当年就是他带段晏去盛老爷子家玩,却意外撞见了小姑娘抱着曲奇饼干哭哭啼啼的一幕。 相比段晏的矜贵,他的气质更加温柔,常年戴一副没有度数的金丝眼镜,常被误认为是大学里的年轻学者。 盛淮给了他一个拥抱:我就知道段叔叔今晚会派你过来。怎么样,现在过得还习惯? 段晏揉揉眉心:凑合。 盛淮笑了起来,两人相识多年,他早就知道段晏这人平时看起来彬彬有礼,其实私底下对许多累赘的社交都极没耐心。 前半小时他一直远远地看着段晏被各种人物环绕着,还挺佩服他能忍到现在,至今没把那层疏离冷漠的意思表现出来。 恒扬在海外市场发展得顺风顺水,盛淮举杯,笑道,但凡消息稍微灵通点的,都知道是你在帮段叔叔打理国外的生意。 他顿了顿,压低嗓音,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 段晏无声轻哂,他决定回国的那一刻,就知道此行必定是万众瞩目。 毕竟他是段谨明的独子,该做的心理准备多年前就已经做好。 两人避开人多的地方,走到甲板上吹风叙旧。 这几年两家的生意都保持着蒸蒸日上的趋势,小时候的玩伴随着年龄增长,也慢慢开始了新的人生。 你弟弟演的那部新剧好像还挺火的,我女朋友天天晚上追更新。 闲聊几句后,盛淮提起了段晏继父的儿子。 段晏从大学起就久居国外,对国内的情况了解不多,自然也不清楚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最近在忙些什么。 不过刚才那番话里,倒是让他捕捉到了一个新信息。 你交女朋友了?他下意识回头观望。 盛淮解释道:别看了,没带过来。我爷爷这人你也知道,没有领进门的都不算什么,这种场合我敢带她来,回头又要挨骂。 提起盛老爷子的脾气,他就无奈地耸了耸肩。 段晏扬眉,笑得很淡:还怕你爷爷? 盛淮斯文败类的一面险些没崩住:岂止是我,他老人家一发火,连我爸都要抖三抖,我们全家也就盛恬那丫头不怕他。 他抽了下嘴角,继续吐槽,盛恬也挺没良心,回国两个月才跟我见了一面,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在学校里罩着她。 提起盛恬,段晏神色微怔。 几小时前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伴随着一声又甜又软的哥哥在耳侧响起,让他握着酒杯的手指有刹那的酥麻。 他端起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香槟的味道让他想起某个灯光迷离的时刻,也是同样柔软的嗓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些许颤抖,试探般在他耳边轻轻喊着同样的称呼。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段晏没有兄弟姐妹,他就拿盛家的小女孩当妹妹看。 只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不肯再管他叫哥哥,甚至到了有人提起就闹脾气的地步。 十来岁的小女孩,心思比六月的天还要善变。 他琢磨不透,也就由着她像别人那样叫他段晏。 所以当盛恬再次借着酒意喊他哥哥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也忘了睁开眼,看看她接下来是用怎样的表情,说出一句既羞涩又大胆的你睡着了吗?我可以亲你吗?。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盛淮疑惑道:怎么,不好意思接话?没事,我们几个从小到大笑过她多少回了。 恐怕不行。毕竟 段晏把酒杯交给路过的侍者,再开口时唇角微勾。 她今天刚跟我生过气。 作者有话要说:  堂哥:你还挺骄傲? - 大家七夕快乐鸭 第4章 盛淮一怔,他没想到这两人今天居然见过面,而且段晏已经迅速把盛恬给惹生气了一回。 如此惊人的行动力令他自叹不如。 不过今晚两人各自都有应酬需要打点。 稍稍聊了会儿后,他留下一句改天出来喝酒便离开。 -- 第7页 盛淮刚退场,在附近久候多时的人就凑了过来。 协耀的李总快步上前,同时示意身边的女伴跟紧。 他早就想从恒扬在滨海开发区的项目里分一杯羹,但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今天得知段谨明的独子会来参加酒会,自然不能放过机会。 段晏才回沂城,许多人对他的喜好捉摸不定。 李总同样如此。他用了一杯酒的功夫,完成了从自我介绍到前景展望的叙述,期间多次暗示协耀愿与恒扬共谋发展的决心。 可段晏听得多,说得却少,更别提当场给他承诺。 年轻男人握住酒杯的手指修长,指骨微微突起,稍作思考时指腹会无意识地摩挲过杯脚,显然是听进去了,却对协耀能给的利润不甚满意。 李总怀疑是这单生意里段晏个人得到的好处不够多。 他今天有备而来,见状正想找个理由让身边的女伴刷刷存在感,却恰好看到段晏的目光从女伴脸上扫过。 约莫停留了一秒,便不着痕迹地错开。 眼神很淡,可不知为何又平添了几分在意。 李总心中一喜,以为带对了人选,顺水推舟道:林娜是我的商务助理,如果段总对合作还感兴趣的话,之后可以让她进一步讲解具体的合作细节。 段晏稍稍抬眸,笑了笑,可惜笑意未达眼底。 他愿意听李总介绍那么多,只不过是想试探对方还有多少利益底线可以退让,却不想自己一个眼神,竟让他们产生了误解。 而他之所以会多看那一眼,也全是因为林娜的眉眼凑巧有几分明艳,在不够明亮的灯光下,会让他想起盛恬。 谁知李总会错了意,仍在趁热打铁:我在船上订了包间,段总不介意的话,让她陪你去楼上玩几把牌?林娜不光漂亮,人也聪明,保证能让段总玩得尽兴。 话说到这份上,在场的人都懂。 林娜轻声笑着,眼波流转之余,泄露出一丝窃喜。 她今天陪老板过来就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本来她还觉得这种事说出去不光彩,可后来见了段晏的模样,忍不住就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段晏的名字她听人提过。 恒扬未来的接班人,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只用三年时间就为恒扬拿下了海外的市场份额。含着金钥匙出身的青年才俊已属难得,更难得的是他那张矜贵又干净的相貌。 之前远远看着,她就已经心动,此刻近在咫尺,更是令她心痒。 不知道段总喜欢玩哪种牌? 她笑盈盈地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挽段晏,却在靠近的刹那,看到男人皱了皱眉。 段晏冷冷地避开,低缓道:李总恐怕误会了,我不喜欢太漂亮的女人。 他话音稍顿,语气加重几分,也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合作人。 盛恬对船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回到云湖公馆后,先悠闲地泡了个澡,然后就进了书房准备简历,打算开始她的求职之路。 原本按照盛老爷子的意思,是想叫她进公司做份闲差打发时间。可盛恬在这方面还挺有主见,她知道自己不是继承祖业的料,与其在家里人的庇护下当个无聊的米虫,还不如趁着年轻干点喜欢的事。 她爷爷共有三个儿子,大伯和二伯走了经商的老路,唯独她爸盛家鸿另辟蹊径,不仅自己专注油画创作不说,还大学刚毕业就娶了隔壁雕塑系的系花,也就是盛恬的妈妈沈婷。 数年以来,夫妻俩在艺术领域颇有造诣,沂城但凡搞艺术的,基本都听说过他们二人的名字。 盛恬从小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也走上了相同的路。 她本科在国内念艺术史,研究生则是从SVA的策展专业毕业,上学期间被老师带着参与过不少艺术展的策划设计,哪怕抛开父母的光环不谈,她自身的履历也足够光鲜。 简历做到一半,项南伊打来电话,约她明天出去喝下午茶。 盛恬刚要答应,就突然察觉出不对劲。 项南伊是个独立摄影师,年前刚跟新锐杂志《LUTION》签了长期合约,每个月都要给杂志社供稿,这几天理应是她窝在工作室里修片修到天昏地暗的时候。 你是想跟我八卦段晏吧? 盛恬看穿了她的计划,把手机开了免提,一边在键盘上敲字一边回绝道,我可求求你了,哪天如果见到他,千万别把小时候的事拿出来讲。 项南伊对八卦报有极大的热情,直接问:恬恬,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说句实话吧,打算什么时候跟段晏摊牌? 盛恬咬着嘴唇静了几秒,才回道:摊什么牌呀? 说你喜欢他啊! 项南伊比当事人还要心急,以前天各一方也就算了,现在刚好你们都在国内,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盛恬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喜欢段晏这事,身边也就只有项南伊这个闺蜜知道。 小时候两个姑娘成天聚在一起,项南伊没少为她出谋划策,从站上高中部的教学楼天台大胆示爱到情人节买一车的玫瑰送到他家门外,各种各样的馊主意出了个遍,盛恬也没敢付诸于行动。 -- 第8页 说到底,也怪段晏这人太冷。 他们就读的私立学校涵盖从小学到高中三个学部,自打盛恬认识段晏开始,她就源源不断地听说哪个学姐又跟段晏告白失败了。 升入初中部以后,两个学部离得更近,她亲眼见证的失败事迹也就越多。 盛恬都记不清她究竟看到过多少位学姐,因为段晏的拒绝而坐在学校小花园里哭得梨花带雨,她看了都觉得可怜。 见得多了,人自然也就怂了。 不告白还能留个朋友的妹妹这层关系,一旦豁出去了,说不定连这层关系都保不住。 盛恬从小过得顺风顺水,没怎么被人拒绝过,也不敢去尝试那种滋味。 唯一一次鼓足勇气,就是本科毕业典礼那天。 她看见已经出国的段晏竟然意外出现,一时按捺不住,在当晚的派对上借着酒劲亲了他。 那会儿她整个人其实都是懵的,亲完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就愣愣地坐在那里。 直到段晏睁开眼,垂眸淡漠地看着她。 当晚两人都喝了酒,她看不出段晏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个吻,但猜想他应该会注意到,当他睁眼之时,她红着脸迅速躲开的样子。 她甚至从段晏眼中,看见了自己羞怯又期待的神色。 然而段晏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他移开目光,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直到今天为止,这两年半的空白,也足够让盛恬的冲动全部冷静下来。 她把刚才打错的内容删掉,软声软气地说: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我现在也不喜欢他了。 项南伊一愣:真的假的? 真的。哎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在爷爷那儿看到他了。 提起下午的经历,盛恬那点憋屈劲就涌了上来,他现在说话很气人的,我当初可能眼瞎了才会喜欢他。 说着唯恐项南伊不信,把几小时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仔细讲了一遍。 项南伊默默听完,一句你记得倒挺清楚,连人家每个眼神都没放过哽在喉咙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末了,她也只好艰难转移话题:行吧。简历回头记得发我一份,我帮你推荐推荐。 项南伊虽然不是位合格的恋爱军师,但在别的方面倒是相当靠谱。 没过几天,她呼啦啦甩来几家画廊和艺术工作室的联系方式,表示已经提前打点过了,让盛恬自己接触一下,看看跟哪家合作。 盛恬依次跟几家的负责人联系上,分别约定了见面时间。 虽然不是多么正式的求职流程,但她对接下来的面试还挺重视,时间敲定之后,就立刻开始准备面试着装。 做艺术策展这行,不用穿得多正式,但最好能穿得有品位又精致。 盛恬从来不缺衣服,也不愁如何搭配,她进衣帽间选了半小时,名牌和小众单品稍微搭一搭,就配好了几套面试的服装。 她这两天没怎么出门,等到往明天要背的包里放东西时,才发现那面用了好久的化妆镜找不到了。 在家里翻了一圈后,盛恬终于确定,东西肯定是落在段晏的车上了。 盛恬纠结了几分钟,从通讯录里翻出段晏出国前用的号码,试探着发消息:【段晏?这个手机号你还在用吗?】 十几分钟后,收到一条回复:【哪位?】 光看这连标点符号都透着距离感的短信,盛恬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她斟酌了一下语气,打字说:【我是盛恬,想问问那天你送我回家之后,有没有在车上看到一面化妆镜呀?】 短信才发出去,手机就震了起来。 盛恬吓得一抖,差点手滑按成挂断。 她慌慌张张接了电话,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她,还是拨了拨刘海,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喂? 段晏那边很安静,衬得他的声音也愈发清冷:镜子我捡到了,是你过来拿,还是我送过去? 盛恬眨眨眼,意思是说,想要拿回化妆镜,他们还得见一面? 一想到这儿,她就有点犹豫了。 也不是不想见他,可又怕见了他还不如不见。 就像几年前那天晚上一样,好久不见的浓烈思念,都被他离开的背影冻结成了冬天树枝上挂着的霜。 唔,要不还是算了 手机里传来咔哒一声。 像是化妆镜打开又合拢的动静。 段晏慢悠悠地问:这上面印的花,是叫月见草?你爷爷家种的那种? 盛恬手一松,手机掉到了地毯上。 她怎么就忘了这茬!不对,段晏怎么还认得这花! 当初品牌公关要送她生日礼物时,特意问过她喜欢什么花,说可以和她的名字一起印在上面,留个特殊的意义。 盛恬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段晏,他摘了朵小黄花别在她耳边,为此特意问了爷爷家的园丁,才知道那花原来是月见草。 花语还挺浪漫,意思是默默的爱。 本来就是点小姑娘的少女心,不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知道。可这会儿段晏问起了,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第9页 盛恬弯腰去捡手机,忽然之间灵光一闪,猜测段晏可能也只是随口一问。 至于怎么回答,还不是全都靠她自己瞎掰。 比如可以说,她只是单纯觉得这花漂亮,根本不知道原来爷爷家也有。 盛恬心想这个理由很好,打算直接就按照腹稿讲。 于是她清了下嗓子,慢吞吞地说:我单纯吧 谎话刚开头,就被段晏的低笑打断。 嗯?他像是有点困惑,但也没细想,直接道,你是挺单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您别急着夸,听人把话说完呢? 第5章 盛恬握着手机,愣了足足半分钟。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男人的声音淡淡传进她的耳中,哪怕隔着手机的距离,也能听出他话里无奈的笑意。 等她花了些时间理清头绪,思路也从茫然转为恍然后,这点因为语气而产生的误会,在盛恬心里就有了另一番解释。 估计段晏根本没留神听她狡辩,所以才会听到一半,就像哄小孩一样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盛恬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接了。 否认吧,她怕段晏又心血来潮跟她提那朵花。 承认吧 她还没那么不要脸。 两人就这么莫名陷入了僵持,直到盛恬听见手机那端,有人恭敬地喊了声段总,她才找到理由匆忙结束通话。 结果也没说清化妆镜到底怎么还。 挂掉电话后,她颓丧地扑进沙发,扯过扶手上搭着的一张薄毯盖过脑袋,鸵鸟似的藏起来哼唧了几声。 心里有点羞耻,又有点怀念。 羞耻的是差点被暗恋对象发现苗头,怀念的是段晏那种稍显温柔的语气,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她藏在薄毯里咬着嘴唇,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小时候段晏这么哄她,她还能顺着竿子就往上爬,借机跟他撒撒娇。结果转眼长大了,她居然连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等到狭窄空间里的空气变得稀薄了,盛恬才猛的掀开薄毯,从耳根到脖子的皮肤红了一大片。 她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决定忽略刚才近在耳侧的低笑声。 与此同时,恒扬总部大楼内。 开阔的办公室亮着灯,灯光偏冷白,照得室内的摆设都染了层清淡的颜色,配合着中央空调吹出的风,让整间办公室的气温都有些偏低。 方晋把背挺得笔直,等待段晏看完刚刚送到的文件。 段家与盛家在保税港的合作,正在针对细节进行拉锯式商议。两家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公司,眼前的利益与长远的规划都各自算得清楚,不该让的地方,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哪怕两家私交再好,在利益二字面前,条条款款同样不得马虎。 段晏看得很仔细,清瘦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似是对其中一条细则不太满意,指尖稍顿的同时,眉头也微微拧紧。 方晋辅佐段晏不到半个月,已经摸清了他的习惯。 这位年轻的小段总,喜欢把所有问题全部想透后才跟身边的人嘱咐,所以这会儿距离他开口说话还有一段时间。 谁知今天段晏却一反常态,忽然开口:问你件事。 方晋打起精神,略弯下腰,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所有的合作关键,随时准备应对顶头上司的考验。 段晏抬头,语带疑惑:一个人说她自己单纯,代表什么意思? 方晋脸上的商务笑容僵了一秒。 还好段晏并未计较,只是将摆在文件旁边的手机放远了些,就又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文件。 方晋抽了抽嘴角,目光落在那部黑色的手机上。 这部手机段晏不经常用。 手机号码方晋也有,但他知道这是段晏的私人号,存下来后也从来没有拨过。平时有事需要联络段晏,恒扬的人都知道应该拨给另一个工作号。 刚才他敲门进来时,罕见地看见段晏握着这部手机。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平日里总是神色冷淡的年轻男人,表情居然在那个瞬间温柔了下来,连带着声音都放轻了,好像唯恐音量稍高,都会吓着跟他通话的人。 而且就连语气里,都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耐心。 方晋以前也和段晏接触过。 前两年段晏人在国外,时常会通过视频的形式出现在公司高层的会议上。 屏幕里的年轻男人面容俊朗,不说话时薄唇紧抿,说话时口吻则带着惯有的冷清与疏离。 他和父亲段谨明眉眼很像,神态却完全不同。 做事手段亦不相同。 段谨明是没有架子的老板,跟谁说话都很随意,哪怕身在刀不见血的商场,也会因为散漫不羁的性格,而多出一分平易近人的态度。 但段晏不是这样。 他更年轻,也更直接果断。 恒扬成立多年,集团里少不了有些浑水摸鱼的人。 以前段谨明念在他们是有功之臣,睁只眼闭只眼由他们去。可段晏回来之后,短短半月,就处理了占着位置不干事的人。 要么调离岗位,要么一纸解聘通知送到面前。 -- 第10页 一时间恒扬风声鹤唳,人人都说新来的小段总冷冰冰的,可人人也都知道,段谨明没有出面反对,就是默许他代为处理的意思。 这段日子的总部大楼里,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 大家猜段谨明想退居二线,把恒扬全部交给段晏管理,现在还没出正式通知,不过是担心他才刚回来根基未稳。 然而按照目前的速度看来,离段晏坐上恒扬最高的位置,应该也等不了太久了。 过了一会儿,段晏合上文件:按照现在的条件算下来,今后是我们受制于他们。 他把文件扔到一边,签不了,继续谈。 方晋颔首,但又有点犹豫:如果盛氏执意不肯让利? 那就换一家。 段晏揉了下眉骨,腕表光泽落在他的眼角,投射出一抹冷淡的颜色。 他声音尤为平静,不用顾虑私交。 之后几天,盛恬始终没有鼓足勇气再去要化妆镜。 所幸段晏很忙,也没有再打电话来问。 日子就这么晃过了一周。 这一周里盛恬也没闲着,她跟几位画廊的负责人见了面。 她不是爱在外面张扬的人,也没跟人提父母的背景,只说是项南伊的朋友。 面谈的过程都挺顺利,盛恬本来就长得漂亮,精心装扮之下更是明媚动人。小姑娘见了人未语先笑,光看模样就讨人喜欢,更别提她从小在父母影响下养出来的品位,聊起策展这行,也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最终几家画廊都抛来了橄榄枝,盛恬想了想,决定等过完周末再给他们答复。 转眼到了周末,盛恬和父母一起去爷爷家。 永南街这一带,在沂城人眼中可谓藏龙卧虎。 家家户户都是高门大院,哪怕是以几十年前的物价来看,每套宅子的售价也只能令人望而生叹。 盛家老宅就在永南街最好的地段。 今天盛老爷子出院,家中晚辈都到齐了。 他老人家是爱说教的性格,身体刚好就把儿子们叫去楼上书房,挨个盘问这段时间的近况。 等把三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依次念叨了一通,他才让佣人搀扶着下楼,到客厅与孙辈们闲聊。 盛老爷子身边的位置,自然只有盛恬才敢坐。 其他几个堂哥都规矩地坐在对面,看他们的小妹妹笑眯眯地给爷爷端茶递水,那茶估计还有点烫,老人家喝了一口皱皱眉,但一句嫌弃的话也没有,转头就夸全家就属盛恬最为乖巧。 言下之意,就是嫌他这几个孙子不够乖巧。 盛恬还挺仗义,弯了弯眼说:他们平时可挂念您了呢,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三哥昨天晚上还专门提醒我,今天一定要记得过来看您。 被点名的三哥盛淮扬扬眉,心想以前没有白在学校里罩着盛恬。 不料盛老爷子哼了一声,挑刺道:光挂念我有什么用?一个个的,不成气! 说着就痛心疾首地摇着头,看向对面几人的目光里,透露出十足的痛惜。 盛淮哽了一下,刚想张口声辩,就被盛老爷子一道凌厉的视线给压了回去。 你今年二十八了吧? 盛老爷子语气威严,段晏和你一样大,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猝不及防听到段晏的名字,盛恬抿了下唇,忍不住又悄悄竖起耳朵,想听他们要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分钟,她终于明白爷爷今天为什么不痛快了。 原来是因为盛氏最近准备和恒扬合作的一个项目。 虽然合同签是签下来了,但从结果来看,盛家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 盛老爷子倒不会为这点事动怒,他气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自己家这几个却不能。 直到把几个孙子真训成孙子后,盛老爷子才长长叹了声气,再开口时满是欣赏:段晏这孩子确实不错,你们今后啊,多跟他学学。 静了几秒,他又转头看向盛恬:你呢?小时候那么喜欢粘着段晏,最近有没有跟他出去玩? 他这话问得很慈祥,就好像盛恬还是从前那个天真懵懂的小朋友,喜欢谁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跟在人家身边,一点也不怕被人拒绝。 盛恬摇了摇头:他好像很忙。 况且她也不知道见了面要如何相处,毕竟他们早已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 一想到这里,盛恬就有点蔫哒哒的沮丧,这直接导致吃午饭的时候,她也有点提不起精神,只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午饭过后,盛恬陪老爷子去花园里散步。 回来时,盛淮指着她挂在玄关的手提包:手机刚才响了。 盛恬道了声谢,拿出手机发现段晏的名字出现在最近通话里。未接来电被醒目的红色标注出来,看得她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她手指动了动,正打算回拨过去,段晏就发来短信。 【回永南街了?刚好我也在,要出来么?】 第6章 盛恬默默做了番心理建设。 她想段晏应该是周末回来看他妈妈,然后偶然得知自己也在永南街,于是就想干脆把她约出去,好把化妆镜还给她。 -- 第11页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成天拿着面小姑娘的化妆镜也有点微妙。 还化妆镜用不了太长时间。 但即使如此,盛恬出门前还是往嘴唇上涂了层口红,才理理头发出了门。 从盛家出门往右,走上四五分钟会有一座教堂。这是永南街的标志性建筑,以前大家出来玩,都会约在这里碰头。 路程很近,盛恬没有开车。 她沿着人行道一路往前,不时低头数数脚下的方砖格子。她今天穿了条南瓜色的长裙,走动起来裙摆会在小腿边晃来晃去,像极了春天里绽放的花。 离教堂不到百米远时,盛恬缓缓放慢了脚步。 段晏已经到了。 今天不用去公司,他常穿的西装换成了长款的卡其色风衣,双排扣松开两颗,露出里面浅色的T恤,风衣腰带系得整齐,勾勒出劲瘦的腰线。 男人的身形颀长挺拔,穿长至膝盖的风衣也不显累赘,反倒比平时西装革履的模样多出点温和的感觉。 永南街沿途种满梧桐树,挡住了云层之上的阳光。 有风轻轻吹动树叶,在午后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一阵柔软的声响。 几片树叶旋转着落到地面,段晏就在此时抬起眼,静静地望了过来。 没有出声,也没有抬手招呼。 只是站在那儿勾起唇角,就无端生出了容易令人误会的柔情。 盛恬的心脏跳得很快,她竭力控制住表情,走到他面前笑了一下。 来了。 段晏低下头,声音很轻,要不是嘴唇动了动,盛恬几乎会以为这两个字是她的幻觉。 她不自觉地拽紧包柄,软声说:等很久啦? 没事,刚到。 段晏看她一眼,视线扫过她裙摆下笔直的小腿时,忍不住停留了片刻。 她出门前大概没看过天气预报,也忘了现在还是乍暖还寒的春天。 白得晃眼的小腿光着,往下是双黑色的高跟鞋,鞋扣环过纤细的脚踝,在视野里留下对比鲜明的对比。 段晏目光稍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盛恬根本没敢与他的视线接触,她脑子里还在回忆两人刚才的对话。 怎么说呢? 听起来特别像她在电影里看的那种那种男女朋友约会见面时才会有的对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盛恬就有点懵,她赶紧晃晃脑袋想把它给压回去。 段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没看懂小姑娘怎么突然很紧张的样子,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浓密的睫毛也不安地颤了颤。 盛恬察觉到上方传来的视线,猜测段晏可能在等她说话。 于是她清清嗓子,小声说:呃,那个你把东西给我吧。 嗯。 段晏应了一声,从风衣口袋里拿出化妆镜递了过来。 盛恬见他修长的手指按在那朵花上,感觉像是她不为人知的心事被人拿捏在手里一样,脑子里也没细想,连忙从他手中抽走了化妆镜。 动作过于敏捷,导致段晏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半秒,才缓缓收了回去。 盛恬把化妆镜放回包里,觉得她未免也太没出息了,从见面到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拿个镜子跟抢钱似的,一分钟不到就把这事给圆满结束了。 照理说还完东西,两人就该各回各家。 可她站在那儿想了想,又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显得很没礼貌。 毕竟人家之前专程送她回家,现在还帮她把化妆镜还回来,于情于理她也不该就这么走掉。 盛恬咬了下嘴唇,想着请他喝杯咖啡,应该不算太突兀。 可转念又一想,喝咖啡就代表两个人得面对面地坐着,她怀疑自己现在这副怂样,可能没办法承担如此大的压力。 况且段晏难得回来一趟,也不一定想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脑海中正在百转千回地纠结着,盛恬忽然听见面前的男人问:现在还经常回永南街? 盛恬以为他想闲聊几句,便乖乖回答道:是啊,爷爷还住在这里嘛。 段晏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再开口时,眼里藏着笑意:那正好,我太久没回来,你带我逛逛吧。 盛恬这下彻底懵了。 其实她现在不住这边,每次回来都是直奔盛家老宅而去,永南街这两年有哪些新变化她也不太清楚。 可是段晏高二那年搬离永南街,高中毕业又出国读书、工作,直到现在才回来。 要说两人里谁适合当永南街的导游,当真只能是盛恬。 故地重游,多半都是要从熟悉的地方开始。 盛恬稍微想了想,就决定带他从教堂走到学校那片。 走过去差不多需要半小时,时间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 住在永南街的人,出入都喜欢开车。 这会儿离午饭时间才过去不久,路上行人不多,两人之间稍稍隔开点距离,像散步似的慢悠悠地往前走。 这家书店好像是去年开的,盛恬认真履行着导游的职责,抬手指着马路对面一家挺小资的店说,之前我陪项南伊来这儿拍过照。唔,项南伊你还记得吧? 段晏说:记得,你初中同桌,喜欢拍照的那个。 -- 第12页 能在他们那所学校读书的,都不是工薪家庭的孩子。 两个小女生刚认识时还有点不对付,确切说来是项南伊单方面不喜欢盛恬,嫌她成天娇滴滴的,遇到点事就跟高中部的几个哥哥哭。 不过后来两人好像因为喜欢同一部漫画,又莫名其妙成了闺蜜。 盛恬很惊讶:原来你还记得她呀。她现在在做摄影师呢,拍的照片可好看了。 是么? 段晏淡淡地回了句,没太在意。 他其实对项南伊也没仔细去记,只不过以前盛恬老在他耳边念叨,他就不由自主地被迫记住了。 盛恬本来就不是胆怯的性格,话题一旦打开了,她就自在了不少,顺便把读书时带去给段晏见过的几个朋友的近况,都顺便交待了一下。 段晏对那些人根本没什么印象,但看着盛恬在不知不觉之间,又恢复了从前那种自然地跟他讲话的态度,便一直没有出声打断。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很甜,而且语调也软软的,说话时大眼睛里闪耀着让他无法忽略的光芒。 像满天的星光都落进了她的眼里。 等到盛恬的老朋友近况通报暂时告一段落时,段晏低声问:那你呢? 我什么? 你现在在做什么? 盛恬反应过来,直接说:我还没工作呢,不过也快啦,过完周末就选一家画廊去上班,以后应该会往职业策展的方向走。 段晏顿了下:不打算去盛叔叔那儿? 才不要去我爸那里。 盛恬提起她爸就头疼,他好烦的,这边怕我累坏了,那边怕我处理不了,恨不得我就乖乖站在旁边看着,像什么话嘛。 抱怨是真抱怨,不自觉拖长的音调愈发显得软绵绵的,像只生气的小猫在人心尖上磨爪子。 段晏呼吸一滞,缓慢地垂下眼:盛叔叔确实疼你。 只他一个也就算了,偏偏我妈也这样。盛恬认真地控诉起来,你不知道,我还没搬出去以前,我们一家三口简直 话音戛然而止。 盛恬抬起头,仿佛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慌张地望着他。 段晏反而很平静。 他父母好几年前就分开了,也没什么狗血剧情,就是感情不合而已。离婚后变成朋友,两人相处得反而比以前更好,他妈有时甚至会带上现任丈夫去跟段谨明吃饭。 盛淮偶尔还开拿这开玩笑,说他父母简直堪称离异夫妻的完美样本。 不仅身边的朋友不介意,段晏自己也不介意。 就唯独盛恬对此百般小心,也不知是不是奇怪的小说看多了,总担心他会为此失落。 记忆里,父母去办手续那天,盛恬还抱着一堆零食跑到他家里来,一个劲地将各种好吃的塞到他手里,把她自己馋得眼睛都睁大了,也坚决不肯吃上一口。 那天的最后,夜幕降临,盛家的人找了过来。 她昏昏欲睡地揉了揉眼睛,走出去几步又跑回来,踮起脚尖抱住他,小小的身体传递出暖暖的温度:哥哥,你如果难过了,记得要告诉我哦。 段晏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她身上有种牛奶的香味,像加了许多许多的糖,才能调出的、甜得让人心头一软的味道。 不过他也没料到,这么多年过去,盛恬还惦记着这事。 盛恬这会儿也很郁闷,她刚才纯粹就是吐槽起自己爸妈没收住,差点就想给段晏形容他们一家三口看似麻烦实则温馨的相处场景。 她心里觉得挺尴尬的,刚想找个话题把这篇给翻过去,肚子就传来咕噜一声响。 盛恬恨不得把头低进地里,她今天中午心事重重没吃几口饭,出来走了一段还真有点饿得慌。 段晏眼睁睁看着她的耳垂变得粉红,不由得轻哂一声。 也没嘲笑小姑娘的羞耻心,只是转身望了望身后,看见一家还在营业的餐厅,从店名看不出是卖什么的,不过看起来还算干净。 他侧过脸,笑了笑:走吧,哥哥带你去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段总:居然让恬恬挨饿,盛家是要破产了吗?那我是不是要早点把她娶过来? 第7章 时间将近三点,餐厅里没有客人。 盛恬拿到菜单,才发现这儿是家粤菜馆。 菜单上的图片看起来都还挺诱人的,可这顿饭就她一个人吃,她也没好意思多点,随便选了两道推荐茶和一壶茶,就把菜单交给了服务生。 茶水先送了上来。 白瓷杯里飘着清绿的茶叶,喝进嘴里只能润润喉咙,解不了饿。 餐厅里的服务生大半都去休息了,周围没人说话,安静得跟包场没两样。 盛恬很怕肚子再叫一声,低着头轻轻把手按在上面,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一下空虚的胃,免得她再在段晏面前丢人。 段晏却以为她胃不舒服,问:又没吃饭? 没吃多少。 盛恬答得委屈巴巴的,一时也没去想他那个又字从何说起,只觉得早知道今天下午会跟段晏出来,她中午也不至于郁闷得食不知味。 -- 第13页 段晏脸色一沉,视线逐渐扫过她露出来的脖颈与手臂。 在他印象里,盛恬从小就没胖过,如今身形也仍然显得单薄。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皮肤又薄又嫩,配上她纤细的骨架,整个人就像件名贵的瓷器,有种一不小心就会碰碎的错觉。 段晏抬手,把服务生叫过来,问清什么菜能上得最快后,多给盛恬点了道萝卜糕。 炸得金黄酥香的萝卜糕很快被端上了桌。 盛恬用筷子夹起一块尝了一小口,咽下去后才感觉终于回到了人间。 她不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笑得甜甜的把餐盘往段晏那边推了一下,邀请说:他们家的茶点做得还不错呢,你尝尝。 不料段晏也不知是怎么了,之前还和颜悦色的表情,这会儿忽然就冷了下来。 眼梢带着寒风似的刮了她一眼。 他表情一冷,盛恬心里也一颤。 她迷茫地思考了一下,才总算体会到段晏之前那句话里的深意。 又没吃饭? 意思是说她以前也干过不吃饭的事。 而且仔细一想,她好像确实干过。 应该是高中时候的事了,她跟许多青春期的女生一样,都经历过虽然并不胖但坚定认为自己需要减肥的时期。 那会儿段晏已经出国念大学,她一颗无处安放的少女心只好投入到了伟大的追星事业之中。 当时国内出了个挺帅的男歌手,站在台上唱情歌的模样能迷倒万千少女。 盛恬也就很随意地顺应潮流,跟项南伊一块儿迷了他一阵。 后来那个歌手来沂城参加个什么颁奖典礼,凑巧盛家跟他的老板有点生意往来,家里知道她喜欢人家,就准备了两张邀请函,叫她带上项南伊去参加典礼结束后的晚宴。 一想到能跟偶像面对面说话,两个小姑娘激动了好半天。 冷静下来后,项南伊翻开日历算了时间,果断表示:从今天开始我不吃饭了!三天之后,我要用美翻全场的姿态出现在哥哥的面前! 盛恬闻言,也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蛋糕,不过她相对而言要理智一些:三天不吃饭会晕倒呢,我们可以少吃点,免得到时候水肿就不好看了。 计划一定,两人马上开始了突击减肥计划。 盛恬前两天都只吃了点蔬菜,瘦没瘦她不知道,只知道每天晚上都能梦到红烧鸡翅。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认为事到如今更不能功亏一篑,索性连当天的午饭都省掉了。 颁奖典礼是在周五晚上举行,放学后司机把她接回家,等她换好晚宴要穿的裙子再出门。 盛恬换好那条黑色荷叶边的抹胸裙后,又找出一条珍珠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完事了觉得自己美极了,既纯真又乖巧,还有点盛装打扮出的优雅。 于是她喜滋滋地发了张自拍到朋友圈,配上文字说:【要做哥哥身边最耀眼的那颗星!】 她不知道那两天段晏放假回国,当时正跟盛淮他们待在一起。 盛淮刷到朋友圈后,打电话来笑话她:还哥哥呢,人家认你这个妹妹吗?小丫头还学会臭美了,你等会儿,我现在就开车过来,看看你究竟是颗什么星。 盛恬追星的热情没被这点嘲讽给打击到,她听说盛淮要过来,就想着干脆等下直接让他送她去晚宴的现场。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 盛恬听见阿姨去开门,然后又听见盛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段晏我跟你说,等下不管怎样,我们见到她就一起笑,好吧? 段晏的名字传进耳里的刹那,盛恬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起得太急,眼前顿时黑了几秒。 缓过来后她也没去想刚才的不适代表什么,急急忙忙就出了房间。当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见楼下客厅里站着的身影时,噗通不停的心跳和急速升温的脸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此时,仿佛心灵感应一般,段晏也抬起头望了过来。 盛恬下意识往后一躲,一不小心后脑勺磕到了墙上。 咚的一声,动静还挺大,不仅把楼下两个男生吓得同时站了起来,还把她自己撞得头晕眼花,一阵恶心的劲就涌了上来。 就那么几秒的工夫,她就感到手软,腿也软。 等盛淮和段晏在阿姨的惊呼声中赶上来时,人已经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按照盛淮后来的说法,她当时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冷汗不断地从额头往下淌,被扶起来时站也站不稳,喊她的名字好像也听不见。 而盛恬那会儿满脑子却只有一个念头。 不是看这情形今晚是见不到偶像了,而是完了怎么能在段晏面前丢脸。 而且一想到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是被饿成这样 盛恬眼冒金星之余,还强撑着先狡辩道:没事,我没事,我一点也不饿。 说完之后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话一出来,两个男生差不多也猜到了原因。 不是磕成这样,而是饿出低血糖了。 阿姨冲了杯糖水让她喝下,几分钟后她才感觉好了点。 见她情况没那么严重了,盛淮这人就很没良心的开始放声大笑,他那会儿直男得过了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小妹妹已经快把头埋进地毯里。 -- 第14页 而段晏从始至终都没有笑。 他像跟谁生气似的,沉默地坐在沙发一端,等到盛恬羞得差点哭出来,才低声吩咐阿姨去厨房做点吃的。 盛恬本来很感动,不料一声谢谢还未出口,就听见段晏轻哼一声。 嗓音透着浸骨的寒意:你是傻子么? 盛恬无声地叹了口气。 回想往事,她也觉得自己特别傻,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她的明星,差点饿出毛病来。 她歪了下头,尾音软糯地解释:我不是在减肥,就是中午心里有点事,所以才吃少了点。 段晏抬起眼皮,淡淡地睨她一眼。 看不出信没信,但脸色比之前缓和了少许。 为了证明自己当真没有减肥,后面两道菜送上来后,盛恬认认真真地吃掉大半,直到胃里实在装不下,才放下筷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段晏:吃不完了。 段晏一怔,听出她话里撒娇的意味。 盛恬撒起娇来可谓得心应手。 卷翘的睫毛颤几下,眼尾稍稍低垂,就摆出一副再让我多吃一口就是欺负我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哄她吃什么特别苦的药。 关键她还配合地低下脑袋,乌黑而柔软的发梢也垂下来,软软地落在锁骨边,衬得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愈发可怜。 大概是灯光照过来的角度作祟,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仿佛也蒙了层水雾,看得他喉间不自觉的一紧。 段晏错开视线:那走吧。 他起身去付账,盛恬也没为这点饭钱跟他客气,拿上手提包走到柜台边,等他刷完卡后,就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厚重的玻璃门才刚推开,一阵风就沿着门缝灌了进来。 盛恬下意识一抖,这才发现外边不知何时变了天。 乌云厚重地盖过阳光,进店前还只是徐徐拂过的轻风,在几十分钟内就变成了卷起落叶的大风。 快下雨了。 学校眼看是去不成了,两人只好就此折返回去。 可才走出去没多远,冰凉的雨滴就落到了石砖上,把浅白的地面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墨色。 段晏示意盛恬躲到路边屋檐下,自己则站在能帮她挡风的地方,打电话叫家里司机来接。 男人的身材高大,盛恬抱着手臂躲在他身后,感觉也没刚才那么冷了。 躲雨的商店今天休业,里面没有开灯,玻璃橱窗在稍显昏暗的环境里,倒映出户外的景象。 有风,有雨,也有段晏。 盛恬悄悄踮了踮脚。 段晏发尾和衣领间露出一段瘦削的后颈,飘过来的雨滴落在上面,就好像给那片皮肤上了层温润的釉,让她想要伸手摸一摸,试试那会是怎样的温度。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刚要碰到的瞬间,段晏忽然侧过身来。 四目相对。 他眼窝很深,漆黑的瞳孔里藏着暧昧难明的光,安静地看着她。 盛恬做贼心虚,吞吞吐吐地说:你嗯,他们,什么时候来?我我要不要,也叫家里来接? 不用,反正顺路。 段晏收好手机,还想再说什么,就看见天边一道闪电划过。 一个呼吸之后,春雷滚滚而来。 盛恬吓得尖叫一声,她平生最怕打雷,这下所有心猿意马的心思全没了,只顾得上飞快地捂住耳朵,一张小脸吓得没了颜色。 要不是这里实在没地方可躲,她恨不得能当场缩成一团。 雨雾缠绕过脚踝,雷鸣一声接一声。明知道距离很远,却还是害怕它会在近处炸开。 盛恬有点受不了,心想与其在户外听雷,还不如冒险往前跑一段,找家开着门的店进去躲雨。 她战战兢兢地咬紧嘴唇,正想向段晏提议,就听见耳边响起布料摩擦的声响。 下一秒,沾染了清冽木香的风衣就盖了下来,将她整个人都严实地护在了里面。 视野被风衣挡住,盛恬愣了愣神。 然后有谁的手揽过她的肩,安稳地把她护在了怀中。 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段总看到那条朋友圈气得要死:哥哥?你还敢在外面有哥哥? 第8章 之后的十几分钟,好像加了层电影的滤镜,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段晏的风衣对她来说太长,解开的腰带被雨淋湿,垂在她的脚边被风吹拂晃动。镶钻的缎面高跟鞋踩在水里,随着她不安的情绪而略微挪动几步。 地上渐渐积了水,被她踩出几圈水花又静止,倒映出段晏模糊的身影。 段晏抱得不紧,只是让她的脑袋抵在肩上,时不时用手掌拍拍她的后背。 她能感觉到他平静的呼吸,透过单薄衣衫传来的温度,鼻尖还能闻到干燥且清淡的木香。 世界风雨飘摇,她却在这方寸之间寻得了久违的亲昵。 可惜就在盛恬以为这一瞬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车灯的光扫开了雨幕,一辆保时捷缓缓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段晏家的佣人撑伞下来,看到眼前的情形稍微一怔,有点拿不准第一把伞该给谁。 段晏直接拿过伞,替盛恬遮住大雨。 -- 第15页 走到车上也就几步的距离,他肩头湿了大片。 上车后,两人的距离不得不拉开,分别坐在了后座的两端。 保时捷稳稳启动,坐在副驾的佣人递上毛巾,让他们稍微收拾一下。 盛恬用毛巾擦了下脸,转过头小声说:谢谢。 段晏扬了下眉当作回应。 他正用毛巾擦掉手上的雨水,那是双养尊处优的人才会有的手,宽大而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水珠被细细抹去后,只留下瓷器般温润的光泽。 车厢内有潮湿的水气。 披在盛恬身上的风衣到底还是沾了雨,水珠从衣摆的边缘滴到她的腿上,轻微的凉意让她下意识收了收脚。 段晏把用过的毛巾放到一旁,视线往左扫去。 车窗外是连绵不断的大雨,街道与房屋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只有盛恬的侧脸被衬托得分外清晰。 她有一张骨相极好的脸,鼻梁很挺,鼻尖却稍稍有点翘,弱化了她五官中的美艳感,多加了一笔别有风情的清纯。 这会儿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长睫低垂,人坐得很规矩,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被裙摆的褶皱挡住了少许。 赏心悦目的画面,让段晏目光一滞。 刚才躲雨的时候,她的双手也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害怕而拽紧了他的风衣,突起的指骨白得近乎透明。 在他眼前晃了很久,闭上眼也抹不掉。 司机知道该先送盛恬回家,车在盛家老宅的大门外停下时,已早早有人撑伞等在那里。 盛恬把风衣还给段晏,刚要开门又扭过身来:你回去记得保暖,不要感冒了。 好。 段晏勾唇点了下头,周身疏离的气质似乎褪去了刹那。 但在盛恬下车后,那些距离感就立刻重返回来。 车里开着空调,可他还是觉得比刚才冷。 到家后洗完澡,厨房已经备好了热汤。 段晏换了身衣服下楼,苏幼琴笑盈盈地招手叫他过去:来,把汤喝了,去去寒。 入口的鸡汤熬得鲜美。 段晏刚尝一口,就知道不是仓促准备的,喝完后他放下碗,问:刑叔叔等下要回来? 提起刑致远,苏幼琴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明显。 他听说今天你回永南街,能推的应酬全推了,可惜还是有点事,路上耽搁了。 她把碗递给保姆,你和老刑也很久没见了,晚上留下来吃饭? 段晏淡淡地嗯了一声。 刑致远是他的继父,一个脾气温柔又细腻的男人,能包容并满足他妈所有的要求。 不像他爸段谨明,活得大大咧咧,总是忘记苏幼琴嫁人前也是苏家的大小姐,难免会有一些矫揉造作的小缺点。 苏幼琴喜欢插花,这会儿手里拿着一枝长长的红毛草,绕着镜面的花器左右看了看,就轻轻地将其插在了几株蜡花旁边。 外面雨下得大吧?你也真是的,刚回来就又出去,什么事非得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她说话声音向来很轻,话里那点责备的意思也不重,就纯粹是心疼儿子白白出去淋了场雨。 段晏简短道:去见朋友。 他才洗过澡,头发吹得半干,搭下来稍稍盖过了眉。 刚换的上衣颜色浅,衬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是他在外面难得一见的温柔模样。 苏幼琴看他一眼,没有追问什么。 她清楚段晏的风格,没有主动提起去见了谁,要么就是觉得不值一提,要么就是不想说。 能在刚回家一杯茶还没变温的时候,就急匆匆出门去见的,只能是后者。 段晏下午没别的事,坐在桌边陪他母亲聊了几句,手里不自觉地把玩着那部黑色的手机。 他本来不知道今天盛家的人都回来了。 是盛淮吃完午饭后在群里吐槽,说他如今表现得太出色,害得他们被盛老爷子瞪着训了一顿。 吐槽完了也没忘记夸夸人:【不过盛恬这次倒乖,知道帮哥哥们说几句好话。】 看到那条消息时,潜水多时的段晏才打字问:【盛恬也来了?】 【重点在这里吗?】 【你能不能稍微给我们留点成长的余地,当谁都跟你一样工作狂呢?】 【你大学暑假去UBS实习的时候,我就早该知道,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将来也不会放过我们。】 盛淮后来还在群里说了些什么,段晏没有分心去看。 他拿着手机想了一阵,最终还是给盛恬打去了那个电话。 沂城这场春雨,陆陆续续下了半个多月。 雨停后,天气逐渐转热。 早上盛恬从睡梦中睁开眼,本来还迷迷糊糊地不想起床,结果突然想起今天画廊的前辈要带她去见一个艺术家,顿时就精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最终选择了一家叫此间的画廊入职。 前两周都在熟悉画廊的各种基本内容,今天总算能干点策展人该干的事,小姑娘出门的时候都是哼着歌下楼的。 搭电梯到了车库,盛恬按下车钥匙,坐进了她的新车里。 新车是辆白色的宝马,这款不是豪车的配置,属于大街上挺多人开的那种。 -- 第16页 这是她主动要求的,因为第一天去画廊报道的时候,她发现带她的前辈开的车不算特别贵。 她家里人都没在别人那儿上过班,为此她还上网研究了一番,看到有网友说新人入职如果不想被同事们另眼相待,最好各方面都低调点。 于是隔天她就让司机别再送她,毕竟她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去炫富的。 二十多分钟后,盛恬把车停在艺术园区的停车场。 离上班时间还早,她进店里点了杯咖啡,等待的时间就坐在窗边,远远望向几十米远的一幢水泥灰的建筑。 建筑分为三个主体,由办公区域和大小两个展馆组成,主体之间以玻璃长桥连接,建得不太规矩,但也自有它独道的美感。 那里就是盛恬工作的画廊,由国内某位著名建筑师亲自设计而成。 欣赏了一会儿建筑之美,盛恬从服务生那里拿过刚做好的咖啡,慢悠悠地朝画廊走去。 走到半路,带她的前辈打来电话:你说这叫什么破事,车开到半路发动机坏了。我估计赶不及了,反正你也参与过方案讨论,干脆由你过去跟人家谈吧。 盛恬眨眨眼:我一个人去?孟姐,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们不够重视啊? 孟姐是快人快语的性格,在电话里直接把这个项目的内幕跟盛恬讲了一下。 今天要见的艺术家叫井槐,是做版画的。 混了几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不过她新交的男朋友手里有点钱,就托关系找到此间画廊的老板,说想砸钱让女朋友开心一回。 正好画廊有十来天的空档期,老板就顺水推舟,卖了中间人一个面子。 而且按照老板的意思,现在也就先接触接触,如果回头发现不好做,索性推掉也没关系。 所以你别有压力,能谈成自然是好,谈不成也没人会怪你。前辈给盛恬喂下一颗定心丸,就急忙挂掉电话联系4S店去了。 盛恬进了画廊,找了张沙发坐下,打开笔记本把之前拟定的初步策展思路重新看了一遍。 虽说是可有可无的项目,但她还是想尽力做到最好。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开车前往约定见面的会馆。 一路上交通还算顺畅,盛恬赶在十点之前到达目的地,想要停车的时候,却发现距离出口最近的空车位有点窄,主要是旁边那辆兰博基尼停得太嚣张,霸占了两个车位之间的空隙不说,轮胎还压到了这边的白线。 盛恬看了看,觉得问题不大。 别看她平时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其实她成年礼物就是一辆跑车,读大学和出国那两年开得也多,这些技术早就练出来了。 大概看了下地形,盛恬便打转方向盘,缓缓调转车头,正准备把车倒进去,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朝这边走来。 来的人很不客气,径直走近敲了敲她的车窗。 盛恬打开车窗:您有什么事吗? 别停这儿,对方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巴,看见旁边那辆车没?蹭坏了你赔得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恬恬:我开车的技术很好的! 段总:突然兴奋.jpg 第9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结尾有小修改,新剧情是恬恬一个人来见井槐了。 介意的小朋友可以返回去看看~ 蹭坏了你赔得起吗? 非常振聋发聩的一句质问,让盛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如果此时有画廊的其他同事在场,他们恐怕都想帮她回答一句赔得起。 哪怕盛恬如今开辆很大众的车来上班,但画廊里其他人都记得清楚,盛恬去画廊报道的那天是由司机接送的。 能从SVA毕业的人,家境肯定不差,有司机并不稀罕。 稀罕的是她坐的那辆兰博基尼,车身喷成了特殊的粉色,还挺好看,一眼便知肯定是小姑娘的专属座驾。 可惜眼前这人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 盛恬正准备说我能停进去,忽然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不久前才在哪里见过。 她稍作回忆,立刻就想了起来。 好巧不巧,这就是她今天要见的版画艺术家井槐。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盛恬也没再多说什么,等那人退开之后便关上车窗,把车开到了稍远点的车位停好。 出来时井槐已经先行进了电梯。 盛恬乘了另外一部电梯上楼,本来以为让人家先到不太好,可谁知等她进了预定的包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 盛恬打开笔记本,对照过上面的资料,确定她刚才见到的就是井槐本人没错。 等了十几分钟,井槐还是没到。 眼看已经过了约定时间,盛恬只好拨打了资料上的联系号码,挺客气地说:井老师您好。我是此间画廊的策展人,请问您现在到哪儿了呢? 那头懒洋洋地回了句:哦,我在楼上的美容馆呢,你先等着吧。 盛恬挂断电话,意识到对方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 半个多小时后,井槐才姗姗来迟。 她进门一看见盛恬,脸上流露出几分诧异,一句道歉也没有,就先数落起盛恬来:原来是你啊,刚才在楼下怎么不说,早知道我就不上去了。 -- 第17页 坐下来后又不满地皱起眉头,怎么就你一个人? 盛恬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然后抱歉道:事情就是这样,实在不好意思。 井槐啧了一声,敲敲桌子:行了,方案拿来看看。 她看方案看得也很敷衍,估计心思都没放在这儿,时不时抬头打量盛恬几眼,过了会儿又问:你看起来不大,做这行多久了? 盛恬把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怕对方不放心,还补充了几句自己在国外读书时的实习经历。 其实她从前参与过的项目,随便选一位艺术家出来,名气都比井槐大得多。 谁知井槐听完,脸色反而一沉,声音也拔高了些:你这不是新人吗?你们就派这么一个人来打发我? 盛恬脸上的笑容险些没挂住。 她从小是被周围人宠着长大的,别说当面给她脸色看,哪怕背地里也没几个人敢说她的不是。 不过她转念一想,今天的确怪画廊这边临时出了状况。 而且归根结底,也是画廊对这个项目不够重视才会派她来。 可这话她不能直说,只好弯了弯眼,笑着说:我今天过来只是做一个初步的沟通,而且方案是由我们的资深策展人亲自制定,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井槐翻了个白眼,也没接她这句话,当着她的面就打电话给男朋友抱怨。 盛恬无奈地抿紧唇角,猜想她男朋友或许没告诉她中间那些复杂的关系,才会导致她以为这个机会可以拿来使劲作。 眼看井槐那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盛恬也只好默默地浏览着方案,思考还有没有哪里可以改进。 就在此时,右下角的对话图标闪烁了几下。 盛恬顺手点开,发现是项南伊发来了一个视频,催她赶紧去看。 【我在外面谈事呢,晚点再看。】盛恬打字回复道。 很快,项南伊回复消息:【好,记得一定要看!跟段晏有关的!】 盛恬怔了怔,默念几句工作重要,眼不见心不烦地把聊天窗口关掉了。 井槐的男朋友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几分钟后,她总算放下手机,摆出了愿意再勉强沟通沟通的意思。 这一回她看得认真了些,可惜稳定的状态没能持续太久。 我这个人呢,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 井槐翘起涂过指甲油的手指,指向笔记本屏幕上的展馆平面图,我对此间的构造还算比较清楚的,毕竟给你们设计画廊的建筑师呢,跟我关系非常好。 盛恬笑着说:没事,您有哪里不满意,都可以告诉我。 井槐拨了下齐腰的长发:这是此间最小的一幢展馆吧?你们难道认为,以我的名气不能吸引来更多的观众? 盛恬无声叹息,觉得她对自己的名气可能真的心里没数。 不过她还是稍作思考,就语气欢快地说:其实展馆大小也和作品风格有关的。您的作品以小幅版画为主,放在太空旷的环境里容易显得 她话还没说完,井槐就不耐烦地打断了:这事你说了算? 盛恬彻底无语了,她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够委婉了。 但井槐也不知对自己产生了多大的误解,一门心思想找个更大的场地来开个展,而且对她的态度别说多尊重,连最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本来盛恬过来之前,还想着不太出名的艺术家能办一次个展也不容易,如果能帮对方办好这事,她还是应该尽力而为。 可现在看来,其实也没那个必要。 井槐见她不说话,以为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被她唬住了,反而得意地笑了一下。 我也不是为难你。只不过我一直听说,此间在策展这行做了蛮久,才会对你们画廊比较信任。 可今天你就拿这么粗糙的方案来应付我,是不是欠了点诚意呢? 盛恬也笑了笑,平静地点头: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井老师,要不今天先这样吧,关于您想换大展馆的要求,我也回去跟老板提一下,您看可以吗? 井槐总算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盛恬怜悯地看她一眼,清楚按照画廊那边的态度,这个展览多半是办不成了。 顺水推舟卖人情不是不行,可对方要是想得寸进尺,他们的老板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开门离去时,盛恬心里不太痛快。 她在父母的影响下接触艺术行业多年,也听说过许多故事。 才华横溢却没有门路的人,为了得到一个机会而苦苦寻觅。 像井槐这样有了机会却不懂得珍惜的人,实在叫人同情不起来。 盛恬没有急着下楼,她心里惦记着项南伊刚才发来的视频。 进会所的卫生间洗了个手,盛恬就站在洗手池边,用手机点开了视频。 画面有些暗,还有点晃。 明显是谁偷拍的。 盛恬愣了愣,险些以为是项南伊恶作剧发的什么恐怖视频,可等她看清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后,才发现还当真和段晏有关。 他当时应该是在哪艘游轮上,仔细听能听见游轮航行的动静。 -- 第18页 站在他面前的女人,穿一条低胸露背的晚礼服,哪怕是在清晰度不高的视频里,也能看出女人眼中含情脉脉的目光。 盛恬心里慌了一下,按下暂停缓了缓,才继续播放。 她听不清视频里在说什么,还好偷拍的人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悄悄往前靠近了几步。 离得近了,画面更加清晰。 段晏右手握着杯脚,轻晃着酒杯,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穿晚礼服的女人也在笑。 盛恬突然明白了什么。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逢场作戏的故事不仅听过,也见过。 种种浮华的社交场合,或为名、或为利,总有人愿意以色相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与此相对,自然也有人愿意答应他们的要求。 盛恬下意识咬紧嘴唇,不知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以为段晏不是这种人。 他应该是世间最光风霁月的那一抹颜色。 盛恬不想再看下去。 然而就在她准备关掉视频时,手机里却传来了拒绝的声音:我不喜欢太漂亮的女人。 盛恬心中一颤,还想继续往下看,却发现视频到此结束。 心里空落落的。 发现段晏没有和那个女人更近一步自然是好,可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又让盛恬不得不多想一些。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出生以来头一次,产生了不该有的疑问她算长得漂亮吗? 如果算的话,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段晏肯定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 盛恬这下彻底迷茫了,还没理清头绪,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井槐从外面进来,见她没走,就高扬着下巴从她面前经过,然后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弯腰洗手。 盛恬这会儿没心思跟她多啰嗦,简单点了下头就想走人。 谁知井槐却在身后叫住她:下次方案记得要准备周全。你刚入行可能不知道,我在沂城和许多出名的艺术家的关系都特别好,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盛恬皱了下眉,心想有完没完了。 井槐想了想,决定搬出个人物来撑腰:比如沈婷沈老师,你听说过吧?沂城最好的女雕塑家。 盛恬: 何止听说过,这不是她妈妈吗? 井槐见她神色微变,以为吹牛吹到位了,终于能让这个对她不够殷勤的小姑娘震撼一番。 于是她直起腰,假惺惺地清清嗓子,扯过一张纸巾擦干双手,然后才从镜子里高傲地看了盛恬一眼。 昨晚我和沈老师一起吃饭,她说愿意帮我找家更好的画廊,但我想已经和你们在谈了,才没有马上答应。 言下之意,就是在敲打盛恬,看见没?姐这边资源可多着呢。 从见面到现在,盛恬受够了这人无休止的表演,也不想关心这人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她缓缓转过身,漂亮的眼睛里加了点轻蔑。 许多时候,盛恬都是个特别平和的人。 她的人生向来顺风顺水,从小什么都不缺,也不用跟人争来斗去,所以面对许多小事,也懒得放在心上。 但她毕竟是盛家娇养出来的大小姐,并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是吗? 盛恬平静地问道,昨晚我和妈妈吃饭的时候,原来您也来了?我怎么没看到您? 井槐猛的一愣,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盛恬也不急着走了,把手提包往洗手池一放,慢条斯理地拿出口红补妆,视线余光扫到井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过了半晌,她才收好口红,冲着对方笑了笑。 再开口时,语气柔软而真诚:您是一个人在桌子下面吃的吗? 第10章 盛恬没管这句话在对方心中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临走前递过去一个优雅得体的微笑,就拎上包包离开了。 到了楼下经过那辆兰博基尼时,她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径直走向自己的小宝马。 盛恬坐进车里,弯腰把脚上的高跟鞋换成平底鞋。 可惜井槐还在楼上卫生间里发愣,否则她倒可以过来看看,人家小姑娘扔在这里开车时才穿的平底鞋,都能抵她手上那个包的价格。 盛恬给前辈打了声招呼,告诉对方这项目凉了。 她没有添油加醋,就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经过说清楚了,只是省略掉了卫生间里发生的意外。 前辈听完,高贵冷艳地嗤笑一声:真是给脸不要脸。你别担心,老板那边由我去说。 盛恬感动于前辈的仗义,嘴也特别甜:谢谢孟姐。我看这附近有家蛋糕店还不错,您喜欢什么口味的,回去给您带一份。 孟欣妍哽了一下:没事,别客气。 挂掉电话后,孟欣妍心情有点复杂。 她和画廊里其他同事一样,都有幸远距离围观到了盛恬第一天来上班时的盛况。不过做他们这行的人,家里多少都有几个钱,所以她起初也没太在意。 这半个月接触下来,孟欣妍对盛恬的专业素养还挺满意,可惜这小姑娘不知是胆怯还是怎么的,总是表现得不如其他新人高调。 孟欣妍很愁。 -- 第19页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还是一个又乖又甜的美人,她每回看到盛恬,就像看见自家的小妹妹一样,老想着应该多提点她,免得被别人抢了风头。 所以今天她有事来不了,第一时间就想到叫盛恬出面。 一来是盛恬对版画展的策划出力不少。 二来则是想给盛恬一个锻炼的机会。 结果这事没谈好。 虽然换了孟欣妍自己,她可能会在更早的时候就直接让井槐滚一边去,但从最终结果而言,合作是在盛恬这里进行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小姑娘会不会为此受到打击。 孟欣妍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想好了万一老板发难,她怎么也得把盛恬给护住。 结果此间的老板听完汇报,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井槐身上。 你让盛恬去跟这个项目? 老板是个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二世祖,这会儿人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只听见那边不断传来莺莺燕燕的欢笑声。 孟欣妍说:我本来想着她刚来,做简单点的比较好上手。谁知道井槐太刁难了,这事真不怪盛恬。 老板问:你能不能给她安排点有意义又不累的活呢? 孟欣妍:? 老板嫌她不开窍,语重心长道:别看这姑娘低调,其实她高兴起来买几个画廊自己玩都没问题。那些阿猫阿狗的就别浪费人家的时间了,找点上档次的活给她做吧。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些话你别出去传,她估计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的情况,所以回头哪怕她起疑了你也要装作不知道,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我们都知道了。 孟欣妍: 您说绕口令呢? 盛恬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她依旧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家境殷实但仍需要努力工作的职场新人角色,太贵的衣服首饰一律不敢穿去画廊,偶尔听见同事吹嘘我家别墅价值一个亿的时候,还能配合地表示一下赞赏。 其余时间她一心扑在孟欣妍给她安排的新任务上。 一个名为《群鸦》的装置艺术展,是此间下半年的重点项目。 合作对象是旅美多年的华裔艺术家,经常担任各种比赛评委的那种,三十五岁的男性,姓周,单名一个青字。 周青对这次国内的展览非常重视,他把整个团队全部带到沂城,租下某家五星级酒店的整层楼当作他们的临时工作室。 盛恬和他们合作得愉快,周青是有阅历又不油腻的成熟男人,手下团队也全是认真干实事的,再也没有发生像井槐那样糟心的情况。 然而工作那边顺心了,感情这边却不太顺心。 自从她向项南伊宣布不再喜欢段晏后,许多心事就只能自己藏着,有时候想要伸出小脚在暧昧的边缘试探,就又会想起当年段晏远去的背影。 某天傍晚,盛恬出门和项南伊见面。 见面地点就定在她大伯母名下的一家SPA馆,进门后不用盛恬开口,就有领班带她们去了楼上的VIP室。 宽敞房间装修成中式风格,门后用一扇金丝楠的古典屏风隔开视线,屏风前用描金铜炉烧着块克数不小的沉香,推开门就有袅袅香味扑鼻而来。 理疗师拿来两瓶精油,盛恬心里装着事,也没仔细听她们介绍精油里蕴含了多么高端的低温萃取技术,含糊地应了几声,就进去换衣服了。 换好浴袍出来,项南伊又给她展示自己新换的发型。 发尾烫卷,里面那层染成绚丽的紫色,头发一披散开,就只有几缕紫色在锁骨那儿垂着。 用她的话来说,这叫低调的骚气。 盛恬欣赏完闺蜜的新发型,弯弯绕绕好半天,总算把话题兜到了上回的视频上。 开场白还很正义:主办方怎么回事,连客人的隐私都照顾不好。 项南伊趴到床上,侧过脸说:好像是个酒保偷拍的,查出来后该删的删,该处理的处理,最后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要不是拍的是段晏,我也懒得拿来给你看。 盛恬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更近一步,和闺蜜探讨他说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毕竟之前是她自己说不喜欢段晏的,现在又来纠缠这种问题,好像哪里怪怪的。 幸好项南伊这人天生爱八卦,立刻又接道:不过我听说,段晏之所以会讲那句话,是因为他以前受过情伤,好像被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孩子给骗了。 盛恬一惊:还有这种事? 项南伊认真分析给她听:段晏今年二十八了吧,一直没听说他跟谁谈恋爱。可他在国外那几年,跟我们走得也不近,说不定真的被骗了,又不好意思拿出来讲。 盛恬皱了下眉,心想好像真是这样。 二十八的男人有过几段情史,奇怪吗? 一点也不奇怪,盛淮换过的女朋友都能组成一支足球队了。 你如果真在意呢,项南伊分析结束,意味深长地敲打道,不如翻翻他的朋友圈啊,说不定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盛恬摇头:我没加他微信呀,前几次都是短信联系的。 -- 第20页 项南伊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都什么年代了,还短信联系?你俩平时怎么不钻木取火呢? 盛恬被钻木取火四个字给刺激到了。 做完SPA出来,她就点开微信,当场输入段晏的手机号,按下搜索键后,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反馈。 头像黑漆漆的,看不清是什么,名字也取得很不显眼,就一个省略号。 项南伊评价道:怎么看着跟个小号似的? 盛恬发送了好友申请,那边短时间内没有回应,她也没特别在意,毕竟段晏是日赚斗金的人,肯定不能天天都守着手机玩。 她和项南伊在路口分别,回家后洗完澡卸完妆,又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杂事,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段晏通过申请了。 盛恬从冰箱里拿出阿姨提前准备好的水果,盘腿坐到沙发上,花了几分钟来思考如何打招呼。 她这好友申请得心血来潮,这两天也没有值得一聊的大事发生,一时还真想不出应该说点什么。 就在她犹豫踌躇的时候,段晏倒是先发来消息:【盛恬?】 他先开了口,盛恬反而轻松不少。 她一手拿叉子挑了块西瓜,一手迅速打字:【嗯嗯是我!就是突然想起还没加过微信,就顺手加了一下。】 消息刚发出去,盛恬就很想撤回。 什么叫顺手加了一下,这显得多没诚意啊! 不过撤回显然来不及了,因为段晏很快就回道:【嗯。】 嗯。 看看,多么高冷的一条回复,充分展现了不计较她言语不当的宽容,又精准传递出百忙之中没空尬聊的意味。 盛恬感觉这天是聊不下去了,她想起项南伊之前说过的话,便点进他的朋友圈,想看他平时都在说些什么。 原以为按照段晏这种性格,朋友圈里记录私人生活的内容可能不多,应该基本上全被行业新闻刷屏。 谁知结果却出乎意料。 什么也没有,连那种只显示三天朋友圈的提示信息都没有。 就是明明白白白的,没有内容。 望着白晃晃的屏幕,盛恬咬了下嘴唇,脑袋飞速运转起来。 什么意思? 朋友圈不对她展示吗? 盛恬一下子不服气了,好歹也是认识多年的旧识,前几回见面相处得也还算融洽,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 她迅速点了几下屏幕,直接设置成不允许段晏查看她的朋友圈。 既然这么避讳,以后也别互相点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偷看恬恬朋友圈偷看到一半的段总:??? 第11章 盛恬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手机闹钟适时响起,提醒她该把脸上的面膜洗掉了。 她想了想,还是拿着手机进了浴室。 洗手池边堆满了瓶瓶罐罐,等到盛恬细致地进行完当晚的护肤步骤,段晏那边终于发来新的消息。 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盛恬边擦护手霜,边琢磨他这个问号里的信息量。 是表示为什么不继续聊了呢? 还是他总算发现看不了她的朋友圈? 可惜不管是哪种,都无法抵消她被拒之圈外的郁闷。 把手机放在那儿晾了几分钟,盛恬才回复道:【我准备睡觉啦,晚安哦!】 然后还发了个特别粉嫩的卡通兔子睡觉的表情过去,潜台词就是小仙女没空搭理你了,跪安吧。 其实现在才十点半,根本没到盛恬的休息时间。 但她宁愿钻进被窝数羊,也不愿再和段晏继续尬聊下去了。 连朋友圈都不给看的小气男人,和他夜聊都是浪费她面霜里的鱼子精华。 屏幕上的小兔子躺在软绵绵的云朵里,看起来怪萌的。 段晏盯着那只兔子看了几秒,重新确认了一次左上方的时间。 房间里始终保持着恒温,新风系统将清新的空气送入室内,本该是极度舒适的环境,段晏却像是感到一阵躁动般,扯了下领口。 他垂下眼眸,手指点进盛恬的朋友圈,之前还内容丰富的界面,如今已经变得空无一物。 显然是刚刚才屏蔽他的。 段晏无声轻哂,不知道她又在闹什么别扭。 但也没想再去追问,毕竟被宠坏了的小姑娘经常想一出是一出。 他不信盛恬会这么早睡觉。 她从小被家里人照顾得太好,所以一旦有了自由,就容易变得放纵。 高中时为了追星,瞒着家里不吃饭。 更早的时候,还敢不睡觉偷偷跟同学参加试胆大会。 当时段晏在高中部,时常能听到别人议论刚升入初中部的盛恬。 那年元旦晚会,小姑娘身穿带亮片的裸粉色礼服,在舞台上表演了一段钢琴独奏。 琴声动听,人也养眼。 特别是当她谢幕时望向台下那甜甜的一笑,更是让男生们如坠梦中。 不过他们只敢做做梦,毕竟盛家好几个男生护她护得紧,但凡谁敢对他们的小妹妹有非分之想,都得先跨过他们那一关。 可关于盛恬的消息,依旧会不时传入段晏耳中。 有天放学后,他无意中听见有几个学生聊到盛恬,说邀请了她今晚一起去学校附近的鬼楼探险。 -- 第21页 段晏当时没有多想,回家后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他知道别人口中的鬼楼,是离学校几十米远的一幢荒废的红砖楼。 据传闻描述,民国时期曾经有位大官的姨太太住在那里,也死在那里。 每天半夜,楼中就会传来女人的哭声,传得还特别生动,说她哭的时候还会有婴儿的笑声响起。 段晏没料到盛恬会对此感兴趣。 明明是个连打雷都会吓得不敢一个人睡觉的人,居然敢深夜去鬼楼探险。 那天晚上,段晏走到红砖楼外时,心情很平静。 他想盛恬没来最好,如果来了,他通知盛家的人来接。 凌晨刚过,几个人影就从街对面晃了过来。 段晏定睛一看,发现盛恬果然也在。 她正兴致勃勃地跟人说话:我爸爸妈妈都出国啦,我等保姆睡着之后,偷偷从花园侧门跑出来的,他们谁也没有发现。 声音脆生生的,夹杂着瞒着大人干坏事的兴奋。 段晏没出声,等到他们靠近了,才从路灯后走出来。 还没开口说话,盛恬就一眼看见了他。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往一个女生后面躲。 其他几人见到段晏,也立刻傻站在原地没动,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冰山学长是来抓人的还是来帮他们降温的。 四下一片寂静,倒真像见了鬼一样。 段晏淡声道:盛恬,过来。 我不。 小姑娘的声音从别人身后传来,拒绝得十分坚定。 过来,我送你回家。 段晏见她不动,只好上前几步,想冒险的话,周末我和盛淮带你去游乐场的鬼屋玩。 盛恬从同学身后露出张小脸,半信半疑:真的带我去? 段晏点了点头。 别骗我哦?不然我要跟段叔叔告状的。 她那时候特别好哄,嘴里还在试探着,人就已经不自觉地挪到了他面前。 小姑娘扬起头,大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光芒。 离得近了,能闻到她身上驱蚊水的味道,让段晏感到一阵好笑,出来做坏事竟然还担心被蚊子咬,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得到了周末去游乐场的保证,盛恬顿时不惦记近在咫尺的鬼楼了。 她欢快地跟同学们挥手告别,回家的路上叽叽喳喳地描述她从犹豫到决定溜出来的心路历程。 才讲到一半,人就困了。 她揉了揉眼:哥哥,我想睡觉。 到家了再睡,行不行? 段晏弯下腰,替她擦掉眼中因为困意而泛起的泪花。 盛恬摇了摇脑袋,自己先委屈上了:回去还要走好远啊,我走不动了。 段晏无奈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小姑娘红着脸不好意思了几秒,最终选择乖乖趴到他背上。 走出去没多远,她就哈欠不断,入睡前用了最后的力气,将脑袋贴在少年肩头,咬字含糊地说: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段晏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晚的夜很静,风也很轻。 城市的夜空像深蓝色的丝绒,遮住了星星的光芒,却有皎洁的月光一路相送。 盛恬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的段晏特别过分,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然后嫌脏般擦了下手,看她一眼说:就你,也配加我微信? 盛恬简直太生气了,直接从梦里气得清醒过来。 起床后还怕噩梦成真,点开微信重新确认了一遍,发现段晏那个黑不溜秋的头像正躺在她的好友列表里,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昨晚睡得太早,今天醒得也早。 下楼时阿姨正在准备早餐,见她迷迷糊糊地晃进厨房,很惊讶地问道:盛小姐,你今天要提前出门吗? 唔,没有没有。 盛恬摆了下手,为了避免给阿姨造成太大的心理负担,只好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早餐还没做好,她也没事可干,只能打开笔记本确认了一下昨天制定的布展流程。 这个项目不是她一个人负责,周青的团队会随时与她配合。 按照计划,今天他们要去画廊实地确定参观路线。 确定路线不是光走一遍就完事,从参观者进入画廊开始,每一处的灯光和装潢该如何布置,也需要同时拟定下来。 盛恬看了眼文件里的备注,发现周青本人今天也会到场。 吃过早饭,她和往常一样出门。 到画廊后她先把画廊的3d图打印出来,打算等客户到场了,可以先让他们提前对画廊的建筑结构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没等多久,周青带着他的手下到了。 盛恬迎上去前去,先寒暄了几句天气和交通的话题,然后就带他们继续往下参观。 此间最大的展馆共有三层楼高,中间是一个天井式的庭院,周青对庭院的面积和高度都很满意,不时低声向盛恬询问她的想法。 盛恬提前做过功课,知道以周青的咖位而言,成本根本不是需要考虑的事,他只需要策展方尽最大的努力,把他的展览办成一场艺术盛宴就好。 -- 第22页 于是她也没帮人节省预算,直接按照她了解的规模,该怎么高大上就怎么来。 她说话的时候,周青听得也很认真。 结束完一个讨论后,他微微颔首,眼角细纹都透露出满意的意思:盛小姐果然见解独道,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盛恬把刚才的讨论要点记录下来,随口答道:SVA。 哦?周青嘴角扬起微笑,原来我们还是校友。 校友见校友,关系难免就拉近了些。 当天傍晚,已经离开画廊的周青发来邀请,希望盛恬能赏脸和他共进晚餐,顺便针对布展安排再讨论一番。 时间卡得刚好,盛恬还没回家。 晚餐定在沂城商业中心附近的一家法式餐厅。 盛恬以为要聊工作方面的事,就没回家换衣服,直接把外套留在车里再稍微补了下妆,就穿着她里面那条款式简洁的黑色连衣裙赴约了。 不料到了餐厅门口,她往里望了一眼,却发现事情有点不妙。 周青不仅换了衣服,还换了一身特别正式的西装。 而且他订的是餐厅靠窗的位置,坐在那儿能俯瞰沂城繁华的夜景,旁边还站着几名小提琴手,尽职地烘托气氛。 这可不像讨论工作的架势。 盛恬心里起疑,无奈周青已经看见她了,只好莞尔一笑,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周青这人挺绅士,主动起身帮她拉开座椅,等她坐下来后,轻声说道:希望能陪你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盛恬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很快就知道了周青今晚叫她出来干嘛。 并非想仗着名家的身份泡初入职场的小姑娘,就是对她有些好感,想先从约会开始进行点私下的接触。 周青也不是傻乎乎的小年轻,他一切行为举止都恰到好处,有点小暧昧,但又不会明显得招人厌烦。 况且他本身资质也不差,儒雅且富有,还有久居国外培养出的浪漫情调。 可惜盛恬对他不来电。 趁周青没有留意的时候,盛恬偷偷瞅了眼腕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可以找个借口走人。 听说这家店有瓶他们老板珍藏的红酒,周青尚未察觉她的想法,还在建议道,不知道盛小姐有没有兴趣品尝? 盛恬抬起头,刚要开口,就看见段晏从餐厅大门那边走了过来。 就他一个人。 而且也不像是赴约的样子,进来后没有四处找人,直接跟在服务生身后往里走。 盛恬想起恒扬总部大楼就在附近,猜想他估计是刚结束工作,过来解决晚饭。 于是她灵机一动,在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时,出声喊了他的名字。 段晏循声望来,看清是她后,眉头微拧。 盛恬唯恐他会计较朋友圈的事,抢在他说话前先掐着嗓子,甜腻地撒娇: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我等你等了好久了。 段晏: 作者有话要说:  段总:戏这么多? 第12章 段晏神色平淡地看向那边。 盛恬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为了表现出那种你迟到了宝宝不开心,但如果你哄哄我,宝宝就不生气了的细微小情绪,还配合地歪了歪脑袋。 一颗小巧的钻石耳钉,在餐厅精心设计过的灯光衬托下,闪烁着明亮的光泽。 她今天穿得很低调,妆容也很淡。 黑色的半袖针织裙,要不是领口下小香家标志性的山花茶出卖了它的价格,看起来还真像个刚毕业的普通姑娘。 盛恬被段晏看得心里发憷。 这人到底听没听懂她的暗示,能不能配合她打出一波精彩的操作,直接断掉周青跃跃欲试的心? 她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跟周青合作呢,她可不想把简单的关系搞复杂。 眼看空气就要陷入一片死寂。 段晏总算舒展开皱紧的眉头,缓缓走到了盛恬身边。 等很久了? 段晏稍低下头,抬手把她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动作温柔,声音更是温和,抱歉,公司里事太多,别生气了,好不好? 完了还特别宠溺地轻笑一声。 盛恬: 这演技,是她输了。 正所谓输人不输阵,自己写的剧本,硬着头皮也要继续演下去。 盛恬也含笑摇了摇头,适当表现出今天就饶你一回的意思,然后侧过身,给他介绍从刚才起就处于懵逼状态的人。 这位是周青周老师,是一位特别有名的旅美艺术家,也是我们画廊最重要的客户。不过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和周老师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校友,你说是不是好有缘? 段晏看向周青,主动伸手:周先生好,平时麻烦你们照顾恬恬。 盛恬差点被他那声恬恬给肉麻得晕过去。 周青也是见过市面的人,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握手时留意到段晏西装袖口上的那枚白金袖扣。 男人之间也是有物质衡量的,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绝对身价不凡。 本来之前盛恬刚开始演的时候,周青还以为她是临时看到熟人,急中生智想借机摆脱他。 -- 第23页 可如今看着段晏自然而然的表现,他又有点拿不准了。 看起来,好像还真是一对的样子? 那他今晚的行为,就显得有些唐突了。 周青遗憾地叹了声气,他确实对盛恬很有好感。 小姑娘长得漂亮不说,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不像有些人知道他的来历就竭力奉承,她的态度始终保持在平等交流的层面上。 这一点尤其让周青欣赏。 然而可惜,人家身边已经有了一位青年才俊。 周青收起短暂的失落,给自己找台阶下:段先生既然到了,那我也不打扰了。盛小姐今晚喝了酒,就拜托段先生送她一程。 段晏微微颔首,表示他心里有数。 周青叫来服务生买单,等待的时间里和盛恬交待了几句展会的事。 盛恬逐一应了,完事后还娇俏地瞪了段晏一眼:都怪你,我那么早就给你打过电话了,本来还想介绍你和周老师多认识认识呢。 段晏侧过脸,从周青看不见的角度,淡淡地看她一眼。 估计是嫌她戏太过了。 OK,杀青。 段晏是一个尽职的演员。 入戏快,出戏也快。 三人到达楼下,周青叫了辆车来接他,那车的尾气还没消散在空气中,段晏就已经往旁边站开几步,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疏远的样子。 浑身上下写满了戏外不约,请这位女演员独立行走。 盛恬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暧昧泡沫碎掉,心里无端地惆怅起来。 想来也是,她不应该因为段晏刚才的表现,就以为他当真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从小到大,他对自己的那些好,都只是建立在把她当妹妹看的份上。 可段晏才刚帮了她,盛恬也不好表现出太明显的情绪,只能悄悄抿了下唇角,就和他并肩往前走。 商业中心一带车位紧张,她把车停在了两条街外的地方。 沂城的春夜微凉。 没有了白天的太阳,就不会产生夏天马上就要来临的错觉。 盛恬搓了搓胳膊,心不在焉地看着路过的商场。 想买东西?段晏忽然问。 不买,我就随便看看。盛恬声音小了下去,后悔之前还是该把外套带过来,喝过酒之后晚风一吹,她真有点承受不住。 段晏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只是在经过恒扬总部大楼时,用眼神示意盛恬跟他进去。 盛恬一愣:我要回家了。 你喝过酒,叫代驾我不放心。 段晏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两小时后我送你回去。 他这句话说得有理有据,盛恬一时也没细想,懵懵懂懂地就跟着往里走。 下班后,公司大楼的自动门就调成了刷卡模式。 大楼保安看见段晏回来,赶在他抵达之前就帮忙刷了卡,一声段总喊得恭敬。 段晏道了声谢,脚步不停,径直走向最里的专用电梯。 哪怕是配置再高的电梯,抵达高楼上面也需要一段时间。 盛恬就在这段时间里,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 她哪怕喝了酒,也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叫代驾,她可以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嘛。 段晏是瞧不起他们盛家的人员配备还是怎么的? 结果她刚想张口,段晏就接到电话。 电梯里响起接连不断的商业术语,加上段晏冷冰冰的表情和语气,让盛恬把心里的小问号默默删掉了。 段总谈起工作气场太强。 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弱小无助的盛恬只能数着屏幕显示的楼层,看见电梯在五十六层停下。 恒扬总部共有五十八层,看情形最上面两层,应该是属于他父亲段谨明。 不过五十六层的气势也不差。 刚出电梯,盛恬就被沿途不断问好的人数给震慑到了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要陪段晏加班,好可怜哦。 路过了一群可怜的助理和秘书,段晏停在总助办公室外推开门,跟方晋交待了几句工作后,才带盛恬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空调打得很低,盛恬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 段晏顺手把温度调高了些,走到办公桌前打内线电话,叫人送杯热饮进来,然后指了下墙边的沙发:自己玩,别拘束。 盛恬一听,笑了。 该什么玩笑,她可是三岁就敢在她爷爷办公室里撒欢的人,还会怕在小小段总的地盘束手束脚? 几分钟后,盛恬一手捧着美貌秘书送来的热饮,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真有点拘束。 也不是恒扬总部的装修有多奢华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就是段晏进来后把西装一脱,就穿件深色的衬衫坐在那里,清俊冷淡的模样就让她产生了一种不得高声喧哗的感觉。 盛恬还小,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 于是她轻轻地放下水杯,想溜出这个广寒宫一样的破地方,她宁愿出去找刚才送水的小姐姐聊天。 杯底碰到桌面,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段晏抬眸望了过来。 盛恬几乎崩溃了。 至于吗?她就放下杯子而已,而且按照盛家从小的要求,她刚才那下动作特别轻,就差没把名媛范给当场端出来了。 -- 第24页 盛恬深吸一口气,决定如果段晏敢嫌她太吵,下一秒她就敢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头也不回地甩上大门扬长而去。 幸好段晏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看着屏幕轻声问:觉得无聊了? 也不是无聊,盛恬松了口气,我就是看你好像很忙,怕打扰到你。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怕你嫌我太吵了。 不会。 然后就没了。 盛恬不知道他这句不会,究竟是你不会打扰我,还是我不会嫌你吵。 她一时想不透彻,眼见已经错过了溜出去的最佳时机,只好拿出当代青年该有的样子,认真地玩起了手机。 手机真好玩。 盛恬一不小心玩得投入了,没留意到办公桌那边传来的视线。 除去必不可少的联络用途,段晏很少碰手机。 行业资讯每天有专人整理好发到他邮箱,他可以省下收集信息的时间,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所以在这方面,他向来活得和没有压力的同龄人有点代沟没有微博,不用淘宝,微信不管大号小号,朋友圈从来都不冒泡。 可这会儿盛恬当着他的面,玩手机玩得兴起。白皙的脸颊因为酒精的关系,有点淡淡的红,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内容,小姑娘笑得挺开心。 她今晚喝了酒,段晏在餐厅里看得清楚,是一瓶勃艮第的葡萄酒。 那个酒标他见过,价值不菲。 那个叫周青的男人,他不认识,但就像周青打量他一样,他也一眼看出对方是过惯了富足日子的人。 好酒配法餐,还有穿燕尾服的小提琴手站立在侧。 段晏清楚这代表什么。 他出国多年,知道在国外久居的人,通常也会学习国外的约会文化。 不算多么正式的追求,但能做到这一步,就代表那人对盛恬肯定颇有好感。 想来也是,她从前在学校里就拥有数不尽的暗恋者。 那时候还有盛家几个男生护着,没有惊人的胆量,其他人也不敢向盛恬表露心意。 可小姑娘总有长大的一天。 她像花园里最娇贵也最美艳的花,不用刻意招摇,来往的人就会忍不住为她驻足。 段晏皱了皱眉,手指叩响桌面:盛恬。 闻声,盛恬抬起头来,因为手机而流露的笑意还未收起,明晃晃地闯进了他的视野,还有她甜而软糯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怎么啦? 段晏微怔,过了两秒才说:你有没有忘记什么事? 嗯? 盛恬茫然地眨眨眼。 所以是真忘了。 她的生活里有太多绚烂的色彩需要关注,哪怕隔着方寸屏幕,也能让她笑得眉眼弯弯。 段晏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还没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瞧把段总给委屈的,啧啧啧 第13章 段晏的声音不高,也符合他惯有的沉静气质。 但盛恬就是从中听出了责备的意思,于是她羞愧地低下了头,并且在心中展开了自我批评。 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呢? 利用完人家把人从餐厅里拽出来,然后就忘了他为何去餐厅? 那我给你点个外卖? 她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打算借机安抚一下段晏受伤的心灵和胃。 段晏扬眉,像是听到了特别新鲜的词汇。 盛恬边翻手机边说:我朋友的私房菜馆就开在附近,稍等会儿啊,我打电话叫他们送过来。 她心怀愧疚,行动力也顺势展现出来,立刻拨了号码过去。 段晏用鼠标点开新的报表,听到她小声跟那边通话。 哎呀行了,别强调你们家不提供外卖服务了。我知道,我不会出去说的,你就帮我这个忙嘛。 尾音轻软,跟撒娇似的。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是男是女。 段晏手指按上座机,想叫方晋出去给他买晚饭。 盛恬却在此时走到他办公桌前:你喜欢吃鱼吧? 眼看就要按下号码的动作陡然停止,段晏缓慢地抬起头,平静反问:是么? 他对食物应该没有特殊的喜好才对。 盛恬纳闷地咬了下唇,也没再计较细节,转而对手机说:再加份白汁鳕鱼。 点完餐后,她也没急着回沙发那边,手撑着桌面歪头想了想,最后确定道:我没记错呀,你就是爱吃鱼。 段晏轻笑,不想与她争辩。 就像盛恬坚定认为他会为父母离异而难过一样,她总会有一些,自己单方面认定的结论。 记得初中某年的圣诞,段晏一家去盛家拜访。 那天去的小孩多,盛老爷子看着高兴,提议晚上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草坪玩BBQ。 一群半大孩子,在家谁也没下过厨。后来还是叫了佣人过来帮忙,才避免了他们继续糟蹋食物。 盛恬那会儿饿极了,眼巴巴地守在烧烤架边,脸蛋被热得红通通的。 他们都笑话她是只馋猫,叫她去旁边等,她却非要抢佣人手里的第一条烤鱼。 -- 第25页 她还在上小学,人不比烧烤架高出多少。 等鱼烤好后,就连忙把准备已久的盘子递上去,刚烤好的鱼冒着滚烫的热气,她一路呼呼呼地吹着,小跑着把盘子放到了段晏面前。 鼻尖蹭了灰也不知道,踮起脚尖娇滴滴地说:哥哥,我帮你抢到鱼啦。 段晏哑然失笑,拍拍她的脑袋说:恬恬先吃,我不饿。 那恬恬也不饿,恬恬下午吃了好多饼干的。 她吞了吞口水,终于无法抵抗烤鱼的香气,一咬牙跑开了。 那时候也就她这个小学生,才会拿圣诞节当回事。 当天还特地穿上新买的圣诞红斗篷,在细雪初停的夜晚踩过草坪,背影鲜艳而夺目,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 四十多分钟后,晚餐送到。 这家私房菜馆还挺有逼格,确实不提供外卖,送来时餐点都放在精致的餐盘里。被派来的服务生送到之后也没走,和他俩一起进了办公室的会客间,就站在那儿现场提供服务。 段晏吃饭的速度不算特别快,服务生为他布菜时,他会稍稍点头致意。 背挺得很直,坐姿端正。 吃东西也没什么声音,一看便知是那种家教很好的男人。 盛恬坐在旁边欣赏了一会儿,佩服他居然能把一顿外卖吃出身在高级餐厅的感觉。 吃完饭,段晏履行承诺,送盛恬回家。 他叫方晋把盛恬的车开回去,自己则单独开车再送盛恬。 将近晚上十点,沂城的商业中心仍然人流如织。 街边五彩的灯光交错映衬在车窗上,为车厢内也增添了流动的光影。 快到云湖公馆时,盛恬接到了邹珊珊的电话。 自从上回在榕港荟分别后,邹珊珊发来过几次邀约,可惜盛恬都没空出去。 邹珊珊左思右想,猜她估计还是介意之前那个小网红的事,就挺识趣地安静了一段时间。 不过下周沂城会有一场品牌晚宴,她猜盛恬应该也会参加。 嗯我是要去的,盛恬回忆几秒才想起这事,你也收到邀请函了? 邹珊珊表现得很谦虚:他们也是看在盛淮的面子才会邀请我。我就是想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刚好最近我接了个广告,人家送了点小礼物给我,挺漂亮的一对耳环,但我戴不出那种感觉,你如果喜欢的话 盛恬听出她的小心,笑了笑说:好呀,那就麻烦你带过来啦。 挂断电话后她想了想,邹珊珊毕竟是盛淮现在的女朋友,人家要送她一份礼物,不管喜不喜欢她也不能白拿,回头得找找家里有没有新的小玩意当回礼。 想起她那个塞得满满的衣帽间,盛恬就有点头疼。 当她想到储物室里还有好多买来就没拆过的东西,就不得不默默反省了一下。 段晏见她愁眉不展,以为她遇到了难事,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三哥的女朋友,叫邹珊珊。 盛恬一边回答,一边琢磨有条丝巾的颜色很适合邹珊珊。 段晏嗯了一声,他知道盛淮最近新交了女朋友,听说还是个网红。 不过他向来对这些事不太在意,也没像其他人那样起哄叫盛淮带出来见见。 反正过了多久就又会分手。 盛恬却想跟他聊会天:其实我对她印象还不错,长得蛮清纯的,可三哥好像不是特别喜欢她。 她越想越奇怪,你说他究竟什么喜欢类型呢? 不知道。 猜猜看嘛,你和他不是很熟吗? 段晏皱眉:熟悉就代表一定知道? 何况盛淮这人从中学早恋开始,身边换的女朋友除了漂亮以外就没有任何共同点,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答案。 盛恬被他这副不谈风月的样子给噎到了。 她本来想得很好,如果段晏愿意接话,她可以循序渐进地把话题往他身上引,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他当年到底怎么被女孩子给骗了。 然而人家根本不愿意聊。 盛恬嫌他不够配合,也不想一个人唱独角戏,干脆扭过头看外面的夜景。 结果没看多久,视线就不自觉地集中在车窗的倒影上。 段晏侧脸的轮廓清隽,浸在夜色中也显得赏心悦目。 特别是他的嘴唇 盛恬想起几年前那晚的触感,抿了抿嘴角。不料就在此时,段晏也朝这边望了一眼。 四目相对,光影沉沉。 盛恬颤了颤睫毛,偷看被发现的心虚让她脸颊发烫。她清了下嗓子,假装看烦了风景,心不在焉地点开手机,对着朋友圈第一条信息就随手点了个赞。 段晏收回目光:盛恬。 嗯?被点名的小姑娘一怔,脑子不拐弯地脱口而出,你又饿了? 不是。 段晏视线余光扫到她亮起的屏幕,忽然就起了算账的心思:朋友圈屏蔽我了? 你不也屏蔽我了吗? 一提起这事,盛恬嗓音里就沾上了浓浓的郁闷。 -- 第26页 闻言,段晏低声笑了一下。 原来就为这个。 小姑娘报复心还挺重。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耐心,把自己不用朋友圈的习惯解释了一遍。 盛恬听完愣了愣。 本来刚才还耿耿于怀的,结果现在知道他并没有屏蔽自己,释然之余又有了点小欢喜。 这样啊,那我把你放出来吧。 她手里动作飞快,嘴上还忍不住傲娇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看你发了些什么,但就是那种那种互相尊重,不能单方面屏蔽,你懂吧? 段晏看她一眼,平静地点了点头。 盛恬下车的时候,方晋刚好把她的车开进了车库。 段晏在路边停了会儿,等方晋出来后,便换到了后排的座位。 方晋关上车门:去悦铂会? 嗯。 悦铂会是沂城一家高档的私人会所,据说当年光是设计费就花了近八位数,段晏今晚约了人在那里谈滨海开发区的合作。 从云湖公馆到悦铂会有半小时车程,段晏调低座椅,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只可惜眼睛阖上了,脑海中却停不住思考。 段谨明已经有了退休的打算,或者说,段谨明已经等不及想退休了。 他爸这人活得很矛盾,前半辈子循规蹈矩,像别人那样结婚生子、经营公司,几十年的日子也就这么过来了。 如今人到老年,却愈发没耐心,恨不得一夜之间能将集团全部交给段晏,好方便自己出去游山玩水。 恒扬成立多年,种种派系早已扎根。 段晏不过二十八岁,在集团元老眼中还太年轻。 想要服众,滨海开发区的项目他必须做好。 段晏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到达目的地后,睁眼时仍有些许困意。 方晋过来替他打开车门,段晏揉揉眉骨,缓了几秒,再放下手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强势。 下到车外,他将西装纽扣扣好,淡声开口:走吧。 还未进门,就有等候在外的服务生过来引路。 悦铂会采用了西式的设计风格,走进一扇旋转门,便能看见一座室内喷泉,两米高的雕像眉眼间全是风情,涓涓水流从她手中的水壶间倾泻而下。 一盏水晶吊灯照亮中央,四周则有射灯辅助打光。 路过喷泉之时,一道女声响起:珊珊,这可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千万别犹豫了。 你等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谢总在上面等着呢,就陪个酒的事,也不知道你怕什么。先开口的人语气很急,你难道真指望那个盛恬,能帮你在她哥哥面前说话? 段晏脚步一顿,转头望向那边。 服务生心想不好,那两个女孩是其他客人请来的,只是进来后也没急着上去,好像还在犹豫要不要陪酒。 站在那里就开始说这些,到底还是不懂规矩。 可她们口中的谢总,正好就是段晏今晚要见的人,服务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邹珊珊为难地掐着指甲:我约了盛恬下周见面,万一她愿意 对方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真以为盛恬在盛家有多受宠呢?她父母连盛家核心的边都摸不到,她又是一小姑娘,也就养来好看而已。 说完还嫌不够,半是嫉妒半是不屑地补充道,也就你们没见识,才会拿这种大小姐当回事。 见邹珊珊还在犹豫,她也等不耐烦了,细腰一扭,就想转身上楼。 谁知转身之后,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位英俊矜贵的男人。 灯影流动,水声缱绻。 大概是周遭的环境太过奢华,才会让她一时间,竟然想起了许多电视剧里才会有的浪漫邂逅。 这姑娘在圈子里混得久,自然见识得多。 眼看段晏静静地望着自己,她勾唇一笑,心想今天出门前打理的造型,果然没有辜负她花出去的钞票。 于是她也大方地抬起头,眼神热辣地与他对视。 下一秒,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们现在,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他眼尾如同染了冬夜的寒风,刺骨而冰凉。 服务生连声道歉,还向他解释这是谢总叫来的人。 段晏听完,缓声道:让她们滚。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闻笙的新文《他不温柔》,喜欢的可以戳过去瞧一瞧,坑品有保障~ 【作天作地娇气包小公举X见招拆招高冷心机霸总】 五年前,陈家父母把陈洛如的姐姐陈漾包装成名媛推销给正在美国读书的孟家太子爷孟见琛。 婚礼前夕,陈漾查出有孕,孩子却不是他的。 为避免惊天丑闻,陈洛如被父母夺命连环call回国内为姐姐顶包。 陈洛如:我还在读高中,结什么婚? 陈家父母:孟见琛已经同意这门婚事了。 陈洛如:他是魔鬼吗? *小剧场* 陈洛如第N次向孟见琛提出离婚,奈何这狗男人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 她气得跑到奢侈品店疯狂shopping用他的卡。 -- 第27页 难能可贵地,孟见琛居然追了过来:别闹,回家。 陈洛如:你就不会哄哄我? 孟见琛搂上她的腰:乖,不气了。跟我回家,嗯? 陈洛如大声说道:姐夫,别摸我,姐姐知道会生气的! 全店目光瞬间集中到孟见琛身上。 当晚陈洛如被孟见琛身体力行地狠狠教育。 她一边哭一边哀求道:老公我错了,你轻点儿。 ******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茨威格《断头王后》 第14章 离开悦铂会时,夜已深。 宾利沿着路灯静谧的光往前行驶,逐渐将富丽堂皇的悦铂会甩在了身后。 段晏在车上看完几份报告,签好字后合拢笔盖,想起一个多小时前撞见的一幕。 他并未见过那两个女人,但从她们的只字片语之中,多少也能猜到一些端倪。 而他也清楚,直接叫人滚出去,最丢面子的不是她们,而是楼上等候的那位谢总。 虽然后来事情谈得还算顺利,但谈判还未开始就先拂人脸面,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段晏扯了下领带,回想之前听到的话,内心仍有怒意。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方晋踩下刹车,从后视镜里偷看着段晏的神色,同样也在回忆之前的情景。 老实说,他非常惊讶。 对于恒扬的下一位掌权人,方晋不仅认可,也相当佩服。 年纪轻轻就能为恒扬拿下海外市场份额,回国之后的表现也有目共睹,段谨明更是对他赞赏有加,逢人便夸他儿子冷静自持,将来可成大器。 可方晋却亲眼目睹到段晏沉不住气的样子。 而且他的那份怒意,与其说是因为盛淮的女朋友在外面胡来,倒不如说 有大半都是为了那位盛小姐。 红灯闪烁几下,车子再次启动。 段晏仍然眉头轻蹙,静不下心似的。 犹豫一阵,他还是从微信里找到盛淮,只问了一个问题。 【盛恬平时过得开心?】 盛淮回了三段文字,接连不断,字字都透露出他的悲愤。 【你说的是人话吗?家里宠成什么样了,这都不开心的话,难道她想要天上的月亮?】 【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问我想和谁交换人生,那我肯定选盛恬。】 【谁不想体会一把小公主的生活呢?】 段晏听完,眉宇间的沟壑总算稍稍舒展。 盛淮又问:【不是,大半夜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段晏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注意你女朋友。】 转眼一周过去,品牌晚宴如约而至。 盛恬在画廊低调久了,总算等到能让她尽情发挥的场合。 晚宴当天,她换上了前不久才定的新裙子。 星空蓝的蕾丝纱裙,裙摆用金色的丝线缝制了无数颗小碎钻点缀,根据她的身材量身定制,穿上之后稍走几步,就有熠熠星光烘托出她的明艳美貌。 今晚整套造型都有专业团队为她精心打造,小姑娘皮肤好,上层轻薄的底妆就看不出任何瑕疵,完成全套妆容也用不了多久。 时间尚还充裕,造型师将她乌黑的长发梳成发髻,又替她挑选了一顶镶嵌蓝宝石的小皇冠作搭配。 盛恬对完成后的效果挺满意,她让造型师帮忙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说:【这次定的小裙子也好好看呀!喜喜欢欢!】 发出去不到十分钟,下面的评论就已经把她夸出了花。 盛恬盯着那些头像辨认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我这样好不好看? 今天来的造型师与她合作过多次,听她这么一问,忍不住笑道:宝贝儿,到底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就你现在走出,谁看了不夸一句小仙女下凡辛苦了? 所以是特别好看。 盛恬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发现段晏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也不知是段总太忙,还是吝啬得不想为她送上一颗点赞的小心心。 造型师见她仍然愁眉不展,只好放出大招:听姐姐一句劝,今晚谁要敢不臣服于宝贝儿的美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他眼瞎。 盛恬: 她本来下意识想替段晏反驳几句,但转念一想,这可是能说出不喜欢漂亮女人的段晏。 完了,说不定是真的瞎。 她就在这种微妙的痛惜心态里,坐上了前往晚宴的车。 车到半路,同样正在路上的项南伊发来消息:【恬恬,快!快去朋友圈看看,朕为你谱写了一篇精彩绝伦的赞美诗章!】 盛恬点进朋友圈,果然就看见那张照片下面有项南伊新鲜出炉的大作。 她边看边笑,手指划了下屏幕,却在最尾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头像。 段晏:【玩得开心。】 虽然是很直男的平淡语气,但盛恬的眼睛还是弯成了月牙。 临近晚上七点,盛恬到达晚宴的举办地。 -- 第28页 这是她熟悉的场合,进去之后找到项南伊和其他几个朋友,就趁着餐前酒会的时间聊了聊彼此的近况。 期间不时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盛恬也没摆架子,甜笑着逐一回应了。 盛恬游刃有余地进行社交之时,角落里也有人在忙碌。 邹珊珊同样也有自己的社交圈。 虽然彼此之间不够真心,但表面上的功夫,多少也是要做做的。 这会儿就有人正在问:珊珊,你前一阵说接到了它家的网络推广,差不多也该开始推进了吧? 还在走流程呢,不过品牌方那边倒是蛮有诚意,邹珊珊故意皱眉,一副忙不过来的样子,手里的合作太多了,想休息几天都不行。 其余几人在心里呸了一声,脸上却不敢发作。 她们不知道邹珊珊前几天已经被盛淮甩了,还以为她现在的身份仍是盛家三少爷的女朋友。 明明大家都在为了品牌爸爸的垂青争得你死我活,她倒飞上枝头变凤凰,转身跟她们炫耀起来了。 虽然没人相信邹珊珊能凭此嫁入盛家,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盛家三少爷对女朋友向来出手阔绰,哪怕他随便打声招呼,就能换来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好资源。 邹珊珊装腔作势完了,自己也是一阵心虚。 她其实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那天她被朋友叫去悦铂会,确实存了些不光彩的想法。 本来这事在她眼里,就跟其他行业的人骑驴找马一样,既然盛淮这边希望渺茫,那她不如先寻寻别的门路。 谁知还没真正踏出那一步,她就直接被人赶了出去。 平白被人羞辱了一次倒是其次,关键是等她和盛淮分手的消息传出去后,这群人肯定又会在背地里奚落她。 当务之急,是继续和盛恬打好关系。 今后说出去,别人也会以为她和盛家的关系没断。 也就狐假虎威的小事,她猜盛恬应该不会介意。 邹珊珊早就看见了盛恬的位置,这会儿跟小姐妹们聊得差不多了,便端着酒杯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靠近时她还故作亲密地拍了拍盛恬的肩,语气轻快地说:原来你在这里呀,我找你好久了。 盛恬一愣,没想到邹珊珊竟然还会来找她,但她很快就收起了惊讶,点头道:晚上好呀。 晚上好。 邹珊珊见她态度自然,绷紧的心弦便松了松,上回说的耳环我带了,等下找机会给你? 不料盛恬却说:不用了,我那天回家发现家里耳环还挺多的,你送给我也是浪费,不如自己留着吧。 邹珊珊还不放弃:我带都带来了,你先看看喜不喜欢嘛。她指了下盛恬的小皇冠,颜色和这个挺搭的呢,以后配成一套戴出来也好看啊。 盛恬尴尬地笑了笑。 旁边的项南伊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嗤笑一声,问:什么耳环也敢拿来配chaumet?你不嫌掉价么? 邹珊珊脸上笑容一僵。 她知道盛恬的这个朋友,脾气不像盛恬那么温和,惹急了更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还好此时有人过来通知晚宴正式开始,请大家移步宴会厅。 主办方提前安排好了座位,盛恬身为品牌的VVIP,座位自然与邹珊珊相距甚远。 晚宴结束后,品牌公关过来与盛恬确认她今天买下的新品。 邹珊珊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为盛恬保驾护航,便找准机会快步走了过去。 恬恬,今晚都没机会好好跟你说话。 她刻意向品牌公关点了下头,不好意思,我能和盛小姐聊会儿天吗? 品牌公关以为她和盛恬关系亲密,便答应道:那我等下再过来。 人却只走到了十几米外,只等这边一结束,她就能继续为盛恬服务。 邹珊珊想了想,开口时语气凄婉:你不会在跟我生气吧?盛淮这人你是知道的,有事没事就出去玩,我看他这样,就以为我跟朋友出去玩玩,应该也不要紧的。 盛恬扬了下眉,她太了解盛淮了,交往期间他绝对不是乱来的人。 你想说他的坏话?盛恬眨了眨眼。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我们的关系变得生疏。 邹珊珊一边打感情牌,一边观察她的神色。 盛恬表情挺平静,看起来和平时并无区别,撑着下巴望向她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没什么脾气的小姑娘。 邹珊珊想起朋友说过的话,盛恬也就是养来好看而已。 就像别人家里用来装点门面的奢华物件,好看就足够,也不需要太聪明。 更何况像她这样娇养长大的女孩,心思肯定单纯。 片刻后,盛恬笑了一下。 她从小过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许多人会因各种原因对她好,而她也习惯于接受别人的好意。在待人接物方面,她的想法确实比同龄人更简单。 邹珊珊的想法倒是复杂,复杂得简直愚蠢。 你觉得我特别好骗吗?盛恬抬眼,笑得眉眼弯弯。 邹珊珊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恳切地拉住她的手,夸张道:当然没有! -- 第29页 你有。 恬恬,我 盛恬今晚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也逐渐失去了耐心,直接道,不懂得见好就收,还想拉我为你撑场面,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呢。 她抽回手,慢条斯理地用桌上的刺绣手帕,擦拭被邹珊珊碰过的指尖,眼中的笑意也一寸寸消失不见。 邹小姐,你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邹珊珊喜提男女双打(? 第15章 最后这句话音量不高,但也正好能让离得近的人都听见。 犹如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了邹珊珊脸上,让她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把话接下去。 她没有反应,品牌公关那边却是听见了动静。 不多时,就有人靠近,嘴里的话说得客气,说是要请她到另一边谈谈之前那个网络推广的事,可脸上的态度却是摆在那里,希望她能识相点,别把场面弄得难看。 这个圈子里的人最会捧高踩低。 如今盛恬毫不掩饰地表达出对她的轻蔑,品牌方哪怕不看在盛家的面子上,也会看在盛恬每年为他们贡献的营业额上。 邹珊珊红着眼,恨得无力。 她知道,那份推广合同,她签不了了。 离开前她最后看了盛恬一眼。 平日总是爱笑的小姑娘,此刻神色已经淡了下去,甚至连多余的眼神也没再赠予她半分。 和在悦铂会将她赶出去的男人一样,都是如出一辙的高傲。 盛恬没有记仇的习惯,当场发作完了,邹珊珊这事在她这儿就算翻篇了。 倒是项南伊跟时尚圈走得近,之后一段时间,三天两头把邹珊珊的笑话转述给她听。一会儿是在网上炫富被群嘲了,一会儿又是几年前的黑历史被扒了出来。 有天两人出来逛街,盛恬终于不想再听到邹珊珊的名字了。 你每天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关心她?如果特别闲的话,等周老师的展览开幕,你来帮我拍点照吧。 项南伊故作高冷:那你得跟我的助理预约才行。 不开玩笑,我说真的呢。盛恬拿起两顶帽子,分别戴在头上试了试,策展要操心的事好多的,至少开幕那天我想要熟悉的人在。 行,回头你把行程表发给我。 项南伊很有义气地一口答应下来,想起件事,你说的那个周老师,后来没再来纠缠你吧? 盛恬摇了摇头。 周青这人特别通透,自从那天看见她和段晏出双入对后,对她的态度就变得更为公事化。需要见面时,字字句句都围绕着展览进行,工作结束的私人时间,也没有再出来刷存在感。 这顶也好看,你试试。项南伊又拿来一顶帽子,递过去后问,那段晏呢?你们加完微信就没下文了吗? 盛恬还是只能摇头。 项南伊无语了:那加来干嘛?纯粹点赞吗? 我还没办法给他点赞呢。 毕竟人家根本不发任何消息,每天就躲在朋友圈里,时不时给她发的照片点颗小红心。 这是活生生把朋友圈用成了微博的架势。 盛恬试完几顶帽子,感觉都差不多,便交给店员全部拿去包起来。 店员喜笑颜开地为她开单,只可惜痛快刷卡也没能让她的心情变得雀跃多少。 段晏这人怎么回事。 她不给他发消息,他就不知道逢年过节发句问候吗? 虽说最近也就五一刚过,但她每天在画廊里兢兢业业地劳动,难道还担不上一句劳动节快乐了? 想到这里,盛恬忍不住扭头说:其实我还是喜欢跟你一起玩,段晏脑子里只有工作,就算和他聊天,肯定也没什么好聊的。 项南伊敷衍地嗯了几声。 她想不明白,如此美好的夜晚,她为什么要在这里看闺蜜为一个不在场的男人脸颊泛红,而且还要口是心非地不断诋毁对方。 她心好累。 其实在项南伊看来,盛恬是个特别可爱的姑娘。 有一点娇气的小毛病,但又不会招人厌烦。 自己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家世相貌更是一流。 如果盛恬在感情这方面能够更坦率一点,相信凭她自己的条件和小时候青梅竹马的经历,段晏只要脑血管没被恒扬的资产数据堵住,就肯定会对她动心。 反正现在这个年代,女追男也很正常。 奈何小姑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因为从前偷亲段晏那事,从此就变得胆小又傲娇,明明提起段晏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了,还要死鸭子嘴硬不敢承认。 虽说两人之间还有段晏主动的这个可能性 项南伊想了想,先不提段晏对盛恬是什么看法,光是想像一下段总深情告白的样子,她都能惊得头皮发麻。 太不符合人设了。 很快到了五月底,盛恬的大伯母、盛淮他妈要过生日了。 大伯母今年满五十五岁,不算整生,但又有点特殊。加上大伯母天性喜欢排面,大伯早早就叫盛淮提前准备,想让妻子度过一个完美的生日。 -- 第30页 盛淮发挥他们家的败家传统,买下了一座私人岛屿,既可以送给他妈妈当礼物,也可以作为生日的庆祝场地。 为了让大家玩得尽兴,他还在国内包了两架飞机,可以在生日前一天,分两批把外面请来的宾客送过去。 至于盛家那三架私人飞机,自然就留给了他们自己人。 出发当天不是周末,盛恬想了想便告诉盛淮,说自己搭晚上那班包机就好。 谁知快到傍晚的时候,事情却出了变故。 起因是周青有一个用许多塑料袋组成的艺术作品,运送到仓库的时候,被管理仓库的人误认为是垃圾给扔掉了。 噩耗传来时,盛恬正在跟周青讨论布展细节。 得知消息之后,全场寂静了长达三分钟。 那是我的心血!用收集的废弃塑料袋展现海洋现状!要借此唤醒大家的环保意识! 温文儒雅的周青也儒雅不下去了,他在会客室里暴跳如雷,吼完三句话后又气得直喘气,撑着墙壁半天骂不出一个字。 盛恬同样是懵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种环节出如此匪夷所思的纰漏。 国内策展行业起步得晚,从业人员的素质也参差不齐,像此间这种主打高端格调的画廊已是行业内的佼佼者,可他们到底还是忽略了仓库那边的人员培养。 缓了半天,周青的脸色还是很难看:盛小姐,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语气已经愤怒到极致,没有当场骂娘已经是看在他曾经对盛恬有过好感的份上。 盛恬的父母都是艺术家,她自然也懂得作品对一个艺术家而言是多么珍贵的事物。 这里面投注的感情与心血,都不能用简单的数字来衡量。 盛恬要来仓库管理的联系方式,让那边赶紧给回收站打电话,务必赶在垃圾处理之前把他们拦下。 你也去看看,他们都不懂,周青急得嘴唇都白了,你必须亲自去找! 周老师您放心,我现在就去。 盛恬嘱咐周青的团队照顾好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垃圾回收公司。 半路上机组人员还给她打电话,通知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盛恬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只好叫他们先走。 所幸事情发现得早,盛恬赶到之后,总算找到了还没被处理的作品。 从回收站把作品运回去,又花费了一些时间。 等到一切处理完毕,盛恬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她坐在仓库外边,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水,却一点都不想喝。 感觉浑身上下都臭臭的。 自己闻了都嫌弃。 用那瓶水把手洗了七八遍,盛恬才迟钝地意识到,她没办法去参加大伯母的生日宴会了。 别说飞机仍在国外没有返航,哪怕盛家还有多余的私人飞机,想要上天也得提前跟管理部门申请航线。 不管怎么看,现在都来不及了。 盛恬眼睛红了红。 生日宴会不是非去不可,之前专程为大伯母订的祖母绿胸针也可以回头再送,但她回想着这一个多小时的兵荒马乱,心里就无端地涌上了一阵难受。 长这么大,她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天色已暗,一盏盏路灯渐渐亮起,在初夏的夜色中投下昏黄的光圈。 盛恬抽了下鼻子,把不小心弄脏的手机外壳扔进垃圾桶,蔫哒哒地低下头,想发消息告诉盛淮她不去了。 这条消息她打了很长一段字,每字每句都写满了她的可怜。 越写,她就越觉得自己是真的可怜。 堂堂盛家大小姐,居然因为别人的过失而去翻垃圾。 消息发完,盛恬擦了下眼泪,顺便跺了下脚,赶跑几只想要吸血的蚊子。 连蚊子都欺负她,太可恶了。 手机就在此时震动起来,她以为是盛淮打来的电话,看也没看就接了:喂? 声音委屈巴巴的,还带着一点哭过的鼻音。 你哭了? 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段晏干净的嗓音。 本来垂在眼睫的泪水,蓦地掉落下来。 盛恬撇撇嘴,小声地开始哭。 她真伤心的时候,哭起来反而很安静,只有细微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响起,连带着抱怨的声音软得不成调。 段晏,我我呜呜呜,我翻垃圾了。 段晏: 臭、臭死了,周老师还凶我。他好凶的,我就没、没被人,这么凶过 大伯母过生日,我也去不成。 他们都去岛上玩了,就我一个人,一个人翻垃圾。 盛恬特别委屈地诉完苦,又软声软气地哀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哄哄我?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 段晏低声说:乖啊,别哭了。 十几年前,相遇的第一天,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盛恬哭得更起劲了,她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可能就是憋了好半天的劲,终于找到了一个人释放。 段晏叹了声气,嗓音又放轻几分:垃圾翻完没?要不要我过去陪你翻? 翻完了。她哽咽着回道。 -- 第31页 那现在要来机场么?段晏声音愈发温柔,我还在等你。 盛恬怔了怔。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段晏在机场等她? 她愣愣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点开微信看了眼,才发现原来之前盛淮就给她发过消息,说段晏今天晚些时候才飞过去,可以顺带捎她一程。 刚才估计是情绪太激动,她也没看见。 所以她哭这么久白哭了? 盛恬顿时有些尴尬,眼泪也不自觉地止住了,她抿抿嘴角,小声说:那我要洗个澡再过去。 段晏:飞机上有沐浴间。 盛恬不听,她当然知道私人飞机上有沐浴间,可问题的关键在这里吗? 她可是刚从垃圾回收站出来,她才不要臭烘烘地去见段晏。 我不管,反正你又不是现在就走。 盛恬一边搜索离这里最近的酒店,一边诚恳地说,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好脏好脏的。 话刚出口,尴尬更深一层。 什么叫好脏好脏的? 完了,美美的小仙女形象怕是保不住了。 段晏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盛恬的行李早就随上一班包机奔赴了东南亚的小岛。 赶到酒店后,她见酒店旁边正好有一家她熟悉的牌子,便戴上口罩走了进去。 她怕身上还有垃圾站的味道,也没敢慢慢挑选,直接从内到外买了一整套,就在店员热情的笑脸中快步走了出去。 一个半小时过去,盛恬走出酒店,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坐过盛垃圾站的落魄小公主恬的车,自然备受嫌弃地扔在了仓库那边,盛恬难得在街边打了辆车,闻着自己身上宛如新生的沐浴露的味道,开开心心地去了机场。 一想到接下来,她即将与段晏享受几小时的浪漫空中之旅,开心之余还有了一点小期待,连下车后走向VIP候机室的步伐,都变得欢快了许多。 然而盛恬的欢快,在踏入候机室的那一秒,戛然而止。 段晏依旧一身西装革履,正在低头签文件。 而他的身后,仿佛左右两大护法般,站着方晋和另一位助理。 来了?段晏听见动静,抬了抬眸,时间刚好,走吧。 等一下。盛恬指了下他的两大护法,他们也去吗? 段晏点头,像是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我有工作需要处理,何况带助理前去的也不止我一个。 盛恬的睫毛颤了几下,没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接下来的几小时旅程,就是她近距离围观恒扬是如何运转,两大护法一边提防有她这个外人在场,一边勤勤恳恳地协助办公。 而段晏,就坐在那里看文件、签文件、指着文件讨论文件。 想想那幅画面,真是美极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恬恬:这和我想的不一样!骗子!渣男! - 明天入V,到时会有大长章掉落,V后前三章在发出后的24小时内评论可以领小红包 这几天的订阅对作者非常重要,希望小可爱们可以支持正版鸭(比心 - 下本开《别蹭我热度》,拜托大家点进专栏收藏,如果能顺便收藏作者的话就更好啦 文案: 刑野人如其名,为人肆意张狂,入行三年获奖无数,却也毁誉参半。 某日他被拍到与新晋小花裴初知私下约会,恋情就此曝光。 消息爬上热搜时,经纪人郑重告诫:记住你们是合约情侣互相蹭热度,千万不要假戏真做。 刑野看他一眼:谁动真心真是狗。 时隔数月,好事者传出消息,说两人早已分手。 电影庆功宴结束后,裴初知被臭名昭著的投资人百般纠缠。 她轻挑着眉,勾唇不语。 投资人见她不识相,讥讽道:还惦记着刑野?人家有钱有势进圈就是随便玩玩,劝你别做梦了。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一声冷笑。 刑野半张脸浸在阴影里,下颌绷紧,眼神中满是戾气。 她是我的人,你碰她一下试试? -小剧场- 裴初知和刑野假扮情侣的第二年,刑野再次登上#全网最性感男星排行榜#首位。 片场有同行笑着打听:和刑野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裴初知撩了撩头发,笑得妖艳:凑合吧,脾气虽然躁了点,但腰还不错。 当天夜戏拍完,裴初知刚回酒店,房里的男人就把她按在了门后。 我腰确实不错,你想试试么? 他低下头,嘴唇密密吻过她的侧颈,呼吸炙热,再说了,也不是谁都能让我躁起来。 第16章 深夜, 沂城机场。 一架湾流在轰鸣声中飞上夜空。 盛恬看向窗外的浮华夜色, 仿佛看见了她无拘无束的快乐时光正在逐渐远去, 而接下来的一整夜, 她将与段晏、段晏的助理、段晏的文件相伴。 说相伴也不确切。 毕竟机舱被分割成几个区域, 段晏在有写字台的那头, 而她则在装着影音系统的这头。 -- 第32页 段晏也不知是怕她偷听商业机密还是怎么着,进去后还把门给关上了。 当谁想听似的。 盛恬哼了一声, 纤细的指尖抚摸过桌上摆放的鲜花, 觉得自己就跟这束花一样, 被禁锢在了狭小的花瓶里。 算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盛恬安慰完自己,解开安全带,想在机舱内走动走动。 谁知刚走了几步, 机组服务人员便过来询问:盛小姐,餐食已经准备好了, 需要现在送上来吗? 盛恬在垃圾堆里翻了好久, 一点胃口也没有。 可她看着对方清秀的笑脸,那点颜控的本质就发作了, 于是笑眯眯地点了下头。 没过多久, 服务人员就送上了宵夜。 一份烤龙虾、几枚鹅肝寿司、一盘当季水果, 餐后甜点则是鱼子慕斯。 或许是考虑到深夜不宜过度进食,每一样的分量不多,但每一样又恰好是盛恬喜欢的食物。 盛恬看了看, 问:没有酒吗? 服务人员摆好刀叉,体贴道:段先生说您今天太累了,睡前喝点牛奶就好。 盛恬: 拿她当小学生吗?还睡前喝牛奶。 算了,她又一次安慰自己,飞机是段晏家的,机组人员的工资也是他发的,就连她也是个蹭飞机坐的。 客随主便,牛奶就牛奶吧。 结果没想到牛奶还挺合她的口味,应该是她喜欢的那家牧场出品。 奶足饭饱后,盛恬终于也有了些困意。 她随便选了部电影看完,等消化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去睡觉。 飞机上准备了睡衣和护肤品,盛恬洗完澡,拉开抽屉拿出成套的护肤品,慢吞吞地折腾了一会儿,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她打开沐浴间的门,走到段晏办公的地方,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 飞行途中难免会有噪音,房门隔音效果也好,她听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无论如何,段晏这次帮了她的大忙。 盛恬知道自己睡觉之前,应该跟人礼貌地说一声,顺便再道声谢。 可她又怕打断段晏的工作,手臂抬起又放下,始终没有叩门。 她就这么在门边站了半分钟,忽然听见有人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呀! 盛恬吓了一跳,回头却发现段晏正站在她身后,应该是在她洗澡的时候出去的。 我我过来看看你睡了没。 盛恬轻声说完,下意识往上拉了拉领口。 段晏的视线从她身上淡淡扫过,带了几分温度。 她换上了他临时叫人去买的睡衣。 不是多么特殊的款式,最普通不过的短袖长裙。 买来之后段晏也没看,直接吩咐放进了淋浴间。 可此时这件豆沙粉的丝绸睡衣穿在小姑娘的身上,她露出来的手臂与小腿都过分白皙,连灯光照过,都会为她变得温柔起来。 她洗完澡头发也没扎,就那么蓬松地披散着,垂在胸前的几缕发尾稍卷,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晃了晃。 明明脸上的妆都已经卸干净了,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依旧明艳不可方物。 盛恬见他沉默,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古怪念头,抬高音量说:我不是来偷听你工作的。 我也没说你偷听。 段晏轻哂,从她身边经过,然后打开房门,大大方方地将里面的一切展现给她看,如果睡不着,你也可以进来坐坐。 盛恬看了眼里面的左右护法,摇头表示不用了。 她还没那么想不开,大半夜不睡觉陪他们这些商界精英奋斗。 段晏也没多加挽留,只是在合上房门前低声对她说:累了就先去睡,不用等我。 ??? 盛恬瞪他一眼,可惜段晏没留意到她的眼神,房门在她面前静静关闭。 她这一眼只瞪到了门板上。 说的什么鬼话! 什么叫不用等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同床共枕呢。 盛恬转身就走,背影极其坚决。 躺到床上后她还气鼓鼓地捶了下枕头,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被人占便宜了。 不过她确实累了,气了不到两分钟,又开始觉得相比苦不堪言的垃圾风波,今天的尾声结束得还是挺美妙的。 有好吃的宵夜,有舒服的热水澡,还有松软的被子与枕头。 盛恬睡前之前,迷迷糊糊地想,她总算明白豌豆公主为什么在别人家睡了一觉就愿意和王子结婚了。 换作是她,她也嫁。 至于段晏那句莫名其妙的鬼话,就当作是床垫下的一颗小豌豆吧,明天醒来再跟他抱怨几句就够了。 结果盛恬当晚,真做了一个豌豆公主的梦。 梦里她就是公主本人,被淋了一场满天塑料袋的垃圾雨,狼狈不堪地来到城堡前,敲开了王子家的大门。 王子长了张段晏的脸,还穿着中世纪的西方服装,有点帅,又有点形象不符的滑稽。 段晏牵着她的手,带她进了一个房间。 这里有二十车垃圾,你从里面把豌豆找出来吧。 -- 第33页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怜的公主看向房间,无数的垃圾倾泻而下,带来地动山摇般的晃动。 盛恬直接被吓醒了。 她一把扯下眼罩,躺在床上发了阵呆,才终于辨清自己正在飞机上,这里没有二十车可怕的垃圾,让她感到晃动的,只不过是飞行途中遇到了气流。 拿过床边的矿泉水喝了几口,盛恬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回头得问问画廊,她这种垃圾PTSD,究竟能不能算是工伤。 洗漱完毕,盛恬用随身携带的化妆包化完妆,走出去看见段晏已经起床了,正坐在窗边享用早餐。 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 可见恒扬未来的接班人也并不好做。 盛恬在心里同情了他一番,决定不再计较那颗小豌豆的事。 毕竟沐浴在阳光下的年轻男人,连发丝都染成层浅浅的金色,看起来还怪顺眼的。 段晏吃完早餐没有着急离开,仍然坐在那里,陪盛恬吃饭。 盛恬咬了口三明治,腮帮鼓了鼓:不去找你的左右护法加班吗? 段晏眉头轻蹙:嗯? 说错了,她连忙纠正,不去找你的助理加班吗? 马上就要到了,先休息一下。 段晏见她杯子空了,就主动为她又倒了杯橙汁,正好也陪你玩会儿。 细致的服务加上体贴的话语,让盛恬弯起眼笑了笑。 飞机上的娱乐设施有限,吃完早饭两人没有其他选择,又挑了一部电影来看。 是部特别正统的科幻片,本来不是盛恬喜欢的类型,可她今天静下心欣赏了一阵,发现其实还挺有意思,比她昨天一个人看的爱情片好看多了。 可惜几小时的飞行转眼就要结束,这部电影也没看完。 飞机降落的时候,盛恬心里还有点念念不舍,想着以后要买张蓝光碟回来,用她家里的投影仪再看一遍。 经过一阵颠簸,飞机降落到跑道上开始滑行。 一早上就没看见人影的左右护法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搞得盛恬不时瞅瞅他们,总怀疑后半程的飞机是这两人在开。 落地之后,有一辆商务车来接他们。 段晏刚上车,就连续接了几个国内打来的电话。 盛恬也没去烦他,她见过家人因为公司的事忙得连轴转的情形,自然知道分辨轻重,就自己打开车窗,任由带着大海味道的风吹进来。 段晏抬眸,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 小姑娘这阵子估计是工作辛苦了,出来度假就开心得像参加春游的小朋友一样,扎得松散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了也不管,任由发丝间那点淡淡的清香拂过他的鼻尖。 轿车在此时拐过一道弯。 阳光变成从段晏这边照进来,他抬手挡了挡,手指不由自主地虚握了一下,就好像握住了被她的快乐感染得甜蜜蜜的风。 这座岛屿在盛淮买下之前,曾经发展过一小段时间的旅游业,岛上设施挺齐全,还有一家套房分散于海岸线的酒店。 估计是宣传得不到位,来过的游客不多,海水也保持着湛蓝的色彩。盛恬看得满心欢喜,一下车就奔去了为她准备的套房,迫不及待想换了衣服去沙滩玩。 段晏被落在后面,用英语对帮忙拿行李的客房管家嘱咐道:她不会游泳,找人看好她。 盛恬根本不知道还有人在惦记自己的安全,进门后先参观了一下颇具东南亚风情的室内装潢,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当作今后的素材参考。 出来度假还不忘工作,盛恬自己都想夸自己一句。 真是一位出色的策展人啊。 敬业环节到此结束,盛恬打开提前送到房间的行李箱,换好一条特别仙的露背长裙后,又翻出了她买来后就没戴过的草编帽。 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她当初看中这顶草编帽,还是在去年下半年的chanel春夏高级成衣展上,转眼过去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它重见天日的一天。 打扮完毕,盛恬刚准备出发去沙滩,她爸妈就找了过来,叫她先去和家里人见面。 沙滩反正在那儿又不会跑,盛恬也没多想,拿上包装好的祖母绿胸针就跟着走了。 见到家人后,盛恬目标明确地奔向了寿星:大伯母生日快乐!对不起呀我来晚了。 大伯母哪里会跟她计较,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怎么不多休息会儿,过来累不累啊? 还好,就是担心错过您生日。她乖巧地拿出礼物盒,我给您选的生日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大伯母打开一看:我就知道,咱们家就属恬恬眼光最好,也属恬恬最清楚我的喜好。 说着就笑眯眯地把胸针戴上了。 盛淮嗤笑一声:妈,话不能这么说吧,我可是为您买了座岛呢。 买岛花的还不是家里的钱? 盛淮无话可说,敢情盛恬的钱是她自己挣的一样。 这属于母子之间说笑的场合,盛恬也没出声,四下看了看,发现大伯二伯两家都在,却唯独少了一个人,便问:爷爷呢? -- 第34页 爷爷早上有点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了。盛家鸿回答了女儿的问题。 盛恬一下子紧张起来,盛老爷子八十多岁的人,哪怕平日里看着精神,到底还是几个月前才做过一场手术的人。 她这下更没了去沙滩玩的心思,坐立不安地和大家聊了几分钟,就赶去看望盛老爷子。 结果老人家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长途飞行稍稍感到疲乏,想在房间里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当然他的安静休息,并没有把盛恬排除在外。 盛恬索性叫来一盘水果,就在那儿陪爷爷聊天。 与此同时,另一间套房内。 段晏听完客房管家的回话,翻文件的动作稍顿:没去海边? 静了几秒,他不知想到什么,低头轻笑一声,玩都玩得三心二意。 后半句话他说的是中文,客房管家听不懂,只觉得这个年轻男人勾起的唇角,都平白生出了无可奈何的宠溺。 中午的时候,生日宴会正式开始。 菜品大多选用当地食材,其中又以鱼为多数。 盛恬陪盛老爷子坐在主桌,吃着吃着就忍不住扭头往远处看了眼,来的人太多,她一眼找不到段晏只好放弃,边听家人聊天,边想着段晏这顿饭大概吃得会很高兴,毕竟有那么多鱼呢。 刚好,二伯母也正跟大伯母提到他:段晏送的是块沉香木吧?他还挺细心,记得大嫂喜欢香。 大伯母应酬完那么多宾客,本来有些累了,可一提到段晏送她的礼物,瞬间就来了精神:听说是前一阵在拍卖会上看见,就替我拍下来了。 说着也不管二伯母有没有兴趣,洋洋洒洒地为她科普起了那块沉香木为何能拍出高价。 盛恬懵懵懂懂地听了会儿,还是没太明白。 不过她唯一能明白的一点,就是比起她送的那枚胸针,大伯母最喜欢的其实还是段晏的这份礼物。 盛老爷子吃饭时向来不爱说话,可听见她们谈论段晏,也罕见地在饭桌上开口肯定了几句。 至于盛恬那几位长期被拉来作比较的堂哥,则严格奉行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恨不得当场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免得万一引起盛老爷子的注意,又要挨一顿训。 可惜今天盛淮运气不好,喝汤的声音稍大了点,就立刻换来盛老爷子的一记眼刀。 这么大的人了,谈恋爱就好好谈,别以为爷爷老了,就不知道你成天在外面结交些什么妖魔鬼怪。 盛淮哽了一下,随即从善如流:我知道错了,这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下回给您找个正经的孙媳妇过来。 邹珊珊那边,盛淮断得干净。 可奈何总有些闲言碎语会传到盛老爷子耳中,今天在这儿提点他,也不光是因为邹珊珊,实在是盛淮这人玩心太大,上回谈个小网红,下回又不知道会从哪里找个小模特。 盛家这辈三个男孩,盛淮排行老三。 上面两个哥哥,最大的是大伯家的大儿子,第二个则是二伯家的独子,两人都已经结婚生子,属于长辈眼中循规蹈矩的人。 大伯母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也温声劝道:差不多该收心了,过段时间我帮你找个知根知底的姑娘,也不用急着结婚,先接触着。 这是要安排相亲的意思。 盛淮自由惯了,觉得外面还有那么多花花草草等待着他的光顾,哪里肯乖乖听从安排。 他想了想,决定拖正在旁边笑眯眯看热闹的盛恬下水:恬恬也不小了,你们不帮她看看? 盛恬: 兄妹情谊今天就一刀两断吧。 她也没跟盛淮废话,直接朝盛老爷子撒娇:爷爷,我才二十四岁呢,还想多陪您几年。 这次倒是沈婷先笑了起来: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和你爸爸结婚了。 盛家鸿和气地笑了笑,没说话,但眼神里已经写满了你一定想不到,当初我和你妈英年早婚是多么幸福的意思。 盛老爷子则没有当场表态,只是缓声说:无论如何,恬恬都不能远嫁,想陪家里人的时候,要随时都能回来。 盛恬因为这些话,心里有点发憷。 她思来想去,都认为这是家里人给她的一个信号珍惜你剩余不多的欢乐时光吧,家族联姻了解一下? 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自然懂得门当户对的道理。 虽然别人家也有因为和家里关系不和睦而反抗的人,但盛恬怎么看都不属于那一类。 她喜欢盛家每一个人,也习惯盛家所能提供的物质条件。 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她第一次参加大哥的婚礼时,她就明白他们家的孩子,今后的结婚对象都是需要家人认可的。 那时她还很轻松,偷偷跟项南伊嘀咕:我以后想嫁给段晏,我爸妈肯定不会反对的。 项南伊同意她的看法,但还是提醒道:万一段晏不娶你呢? 那、那十八岁的小姑娘红了脸,扯着包包上的流苏,他如果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嫁给别人。这可是结婚呢,以后要跟人家生孩子的,我还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 第35页 盛恬心中愈发惆怅。 有人过来约她下午出海钓鱼,她也没有为此欢欣多少。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 毕竟这次请来的宾客中,年长的都各自有自己的人情往来需要打点,至于年轻一辈,已经开始帮家里做事的自然也要过去陪同。 她那三个堂哥,今天下午就没空陪她。 盛恬无奈,只好跟她的两位堂嫂坐上了出海的船。 她本来有点心不在焉,然而附近海域保护得太好,物产资源还挺丰富,鱼竿垂在那里都不用费心观察,很快就能钓上好几条大鱼。 返航时那位高大结实的船长,还十分殷勤地问她是不是第一次钓鱼,夸她特别有天赋,如果还想出海的话,明天可以再来找他,他愿意教她更多的钓鱼技巧。 盛恬嫌他太油腻,理了理头发,轻描淡写地说:不好意思呢,我初中在阿拉斯加就接受过专业指导了。 船长终于安静了。 游轮回到港口,盛恬慢吞吞地走到甲板上,刚准备把救生衣解开,就看见岸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晏一身白衣黑裤,身姿挺拔。 海风不息,海浪喧嚣,而他就像等待远行的人归来那样,静静地望向逐渐靠近的游轮。 盛恬皱了下眉,心想原来他也知道出来放风哦。 她本来是想表现得矜持点的,可随着游轮靠岸,一颗心就噗通噗通地加速跳了起来,只因为段晏站在那里,实在太像专程来接她回去了。 于是盛恬提起她的战斗成果,朝他挥了挥手:看我钓的鱼! 那几条鱼都还活着,猝不及防被提起来,吓得纷纷甩起了尾巴。 咸苦的海水溅到她脸上,她又慌乱地用手臂去擦。 段晏笑了笑。 小姑娘的救生衣还没有脱,阳光下的橘色映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的脸也红通通的,眉眼间都是无忧无虑的快乐模样。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看见她的笑脸,就觉得浑身轻松不少。 小心点。段晏靠近几步,向她伸出了手。 盛恬弯了弯眼,把鱼交给别人,又解开救生衣放到一边,然后一手按住她心爱的草编帽,一手轻轻地搭在了男人的指尖。 从游轮到岸上的几步路,她走得格外小心。 直到双脚踩到地面了,也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在船上待得太久,更或许是湛蓝的天空与海面倒映在段晏的眼中,在他漆黑的眼睛里投下了她鲜明的轮廓。 可惜等到盛恬站稳了,他就松开了手。 转身去接她那两位堂嫂下船。 盛恬的心狠狠地摔落了回去。 是啊,他和盛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不仅能为大伯母精心挑选合她心意的礼物,也能绅士地照顾她家的每一个人。 所以她也没有多特殊。 一路送盛恬她们回到房间休息后,段晏便去找他的朋友。 他去得晚,到达酒店的酒水吧时,那边已经喝过一轮了。 盛淮难得有机会坑他,指着桌上的酒杯说:来来来,自罚三杯吧。 段晏喝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视线也不知望向哪里,淡得仿佛没有焦点。 盛淮跟旁边的人换了位置,凑过来问:港口好看吗? 嗯? 这么大的太阳,非要一个人去港口走走,盛淮拍拍他的肩,我都怕你压力太大。 段晏揉揉眉心:不会。 滨海那边的事你办得挺顺利,恒扬也该出通知了? 盛淮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挺正式地跟他碰了下杯,语气诚恳,恭喜啊,段总。 段晏抬眸,平静道:谢谢。 多年好友,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显。 虽然同样带个总字,但他们都知道,等这次度完假回去之后,段晏在恒扬的身份,就会由市场部总监直接升任为恒扬集团总裁。 从今以后,沂城最受关注的名单里,将多出一个段晏的名字。 相比午宴的正式,当晚的晚宴气氛就轻松许多。 长辈们不喜欢热闹,基本选择了在酒店里吃饭,年轻一辈则把派对开到了沙滩上,在电子音乐和酒精的烘托下,尽情享受夜晚的海风。 盛恬玩得不太尽兴。 今天她玩得最好的闺蜜项南伊没来,堂哥们多少也要照顾妻子,至于盛淮这个花花公子,这会儿也不知浪到哪里去了。 留下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只能和别人家的塑料姐妹花社交。 好在这种场面她见得多,应付起来也不显羞怯,只是谈笑间总觉得没什么意思,不想说话的时候就喝喝酒看看风景,结果一不留神就喝多了点。 她喝多了就爱撒娇。 此时周围没有供她撒娇的对象,她便把魔爪伸向了远在国内修片的项南伊。 沙滩上光线昏暗,盛恬眯着眼打字:【宝贝,好想你呀,远距离亲亲你,你不在我好寂寞哦。】 发出去后她嫌文字的表达能力有限,又选了个小兔子亲亲的表情发过去。 旁边有人过来跟她搭话:恬恬,听说你现在做职业策展人了?等展览开幕可要记得通知大家,我们一定要过去给你捧场。 -- 第36页 第一个项目还没做完呢,盛恬只好放下手机去应酬,到时候我会发朋友圈宣传的。 周围人听见这个话题,纷纷又开始称赞她不仅长得美,还有品位有见识。 同样的话盛恬听过太多遍,左右夸不出什么新意,但仍然笑着和他们聊了几分钟。 过了一阵她感到口渴,便伸手去拿之前放在一边的酒杯,谁知却只摸到了一把空气。 盛恬一愣,转头看了一眼。 段晏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手里端着她的酒杯:喝多了? 没有啦,喝得不多。盛恬怕他不信,还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软绵绵地说,你看,就这么一丢丢。 段晏眸色稍沉。 还说没喝多,一丢丢都说出来了。 先别喝了,醒醒酒。段晏弯下腰,想扶她起来。 盛恬啪一下拍开他的手臂,高贵冷艳地扬起下巴:你的左右护法呢?你不去陪他们加班呀? 音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周围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说话。 刚才那一巴掌拍得还挺响,段晏为了配合今晚的主题,穿的又是件短袖白T,就这几秒钟的工夫,大家就看清他手臂上泛起了五指印。 一边是盛家大小姐,一边是段家接班人。 他们谁也惹不起,干脆选择静若寒蝉,让这两人自己解决内部矛盾。 段晏没看周围人的脸色,他只是垂下眼眸,目光扫过盛恬被酒精滋润得潋滟红润的嘴唇,然后缓缓上移,看向她眼角微红的双眼。 还和从前一样,喝多了就没有分寸。 段晏把手机拿到她面前:还说没喝多? 盛恬晃了晃脑袋,努力集中视线,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整个人打了下寒颤,酒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段晏与她的微信对话框里,正静静躺着她几分钟前发出去的文字。 【宝贝,好想你呀,远距离亲亲你,你不在我好寂寞哦。】 沉默,无休止的沉默。 盛恬老实得像只鹌鹑,跟在段晏后面远离了热闹的派对。 段晏没带她回酒店,而是让她坐在离人群较远的座椅上,然后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盛恬看向眼前的大海,揉了下脸蛋,怀疑他是想让自己在这儿罚坐醒酒。 歌里不都这么唱的吗,吹吹冷风会清醒得多。 还好没过多久,段晏就回来了。 手里还拿着一杯温过的牛奶,插上吸管后递给她:喝吧。 这是真把她当小朋友了。 盛恬默默嘀咕一句,也不敢反抗,乖乖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奶。 段晏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眼被她拍红的手臂,眉间不自觉地拧紧。 他无法形容收到那条消息的时候,心里泛起了怎样的波澜。 但不管怎样,波澜平静之后,他就知道,她肯定喝多了。 就像那年她大学毕业,他好不容易从国外赶回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看着从前娇弱的小女孩长成了大人,穿着学士服拍照的时候,笑容明艳。 那天晚上,盛恬也喝了许多酒。 她亲了他。 段晏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亲吻,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却无法从中找出到底是哪一帧,让他对这个别人家的妹妹,多出了一份不该有的关注。 也许是她趴在自己背上,说喜欢他的时候。 也许是父母离异的那天,她不停地把好吃的塞到他手里,就像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 又也许,是他从盛淮口中,得知她升上大学后,有太多的男生在追求她。 林林种种加在一起,数不清,也认不清。 段晏迫切需要独自清醒一下,于是他没敢看盛恬的表情,逃跑般快步走出了房间。他在花园里站了很久,等到终于认清心意之后,就决定回去找她。 谁知他刚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就听见小姑娘和朋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呀,我刚才就是就是亲了他。 哇你也太大胆了吧!可既然亲都亲了,你们难道不应该继续发展点什么吗? 发展什么啊,烦死了。我今天真是喝多了,才会想不开亲他,亲完就后悔了,感觉也就那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段晏周身的血都在那一刻冷了下来。 他站在门外,自嘲地笑了笑。 这世间最难堪的,莫过于自作多情。 而最难熬的,莫过于明知是自作多情,也依旧无法割舍。 盛恬安静喝完了一杯牛奶,垂下脑袋不说话,看着一只寄居蟹从脚边爬过。 段晏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走,低声问:喝那么多做什么? 没什么,高兴。 盛恬撇撇嘴角,想起傍晚前他松开的手,心里就堵得慌。 她踢了踢沙子,故意扮出笑脸:我们家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我很快也要有男朋友了。 段晏一怔:是么? 是呀,我还没见过那个男孩子呢。不过听说长得超级帅,放到娱乐圈出道都能靠脸吃饭的那种。而且人又聪明又温柔,而且还很有爱心,为了收养流浪动物,还专门建了一座庄园呢。 -- 第37页 盛恬随口胡编了几句,侧过脸问:你说是不是特别优秀? 段晏皱了下眉,没有回答。 盛恬知道自己现在表现得很幼稚,可她还是想刺激一下段晏,看他会不会因此产生些许波动,于是干脆把心一横:虽然还没见到他,但我已经爱上他了! 这句话她说得格外真情实感,说得自己差点都信了。 而段晏却只是顿了顿,淡声道:嗯,挺好。 盛恬心如死灰。 她想向全世界宣布,她今晚,此时此刻此分此秒,正式失恋。 第二天下午,到了该回国的时候。 盛恬回去不用再和段晏同行,拉着行李箱愁眉苦脸地跟在父母身后,上了她家的私人飞机。 一路上她没有食欲,什么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懒得动一下手指。 沈婷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没发烧呀,怎么连饭也不吃了。 我减肥。 盛恬委屈巴巴地回了一句,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高空中的云层总是分外美丽,她还记得小的时候,每次坐飞机都会畅想,在那些遥远的云朵里,一定居住着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与公主。 他们门当户对,他们喜欢彼此,他们在一起过着幸福而快乐的生活。 可惜她已经长大了,关于童话的梦也该醒了。 盛恬把想哭的冲动压下去,看向沈婷:妈妈,如果你们有合适的男孩子,就直接介绍给我吧,我差不多也该嫁人了。 正在看书的盛家鸿猛的抬起头,与沈婷对视一眼。 沈婷惊讶于她前后态度的转变,轻声问:恬恬,你真的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 她点点头,心想既然不是段晏,那她嫁给谁也没有区别。 只要她将来的丈夫对她好,愿意继续给她买买买,能支持她发展自己的事业,允许她养好多小猫小狗,最好能做她最爱吃的小点心,那就足够了。 她要求的也并不多。 沈婷脸上一喜,拉着她的手说:那就好,本来昨天爷爷还想跟你说呢,我怕你不愿意,还劝他再等等。 盛恬闭了闭眼,果然他们家已经为她物色好了对象。 罢了,豪门婚姻,不过如此。 是谁?她沮丧地问。 沈婷说:段叔叔的儿子段晏。 谁?! 要不是有安全带拦住,盛恬险些就跳了起来。 沈婷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她不满意,还温声劝道:先别拒绝啊,毕竟你从小就和他认识,这一辈里他也是最出色的,这可是我们心里最好的人选呢。而且段晏知道之后,也没有反对。 盛恬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回忆了一下昨晚段晏的神色,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他当时好像不是不在意。 他只是有点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恬恬:他又帅,又聪明,又温柔,又有爱心,我好爱他啊! 段总:过奖,过奖。 第17章 沈婷根本不知道女儿提前干了什么傻事, 交待完后就扭过头, 和盛家鸿商量什么时候让两个孩子正式见一面。 虽然这两人之前早就见过无数面了, 但这次的意义可不一样, 必须从长计议才行。 眼看着他俩就快制定出堪比婚礼现场般隆重的见面仪式, 盛恬吞吞吐吐地打断道:我我接下来要忙好久的, 先别、别这么急嘛。 她这话一说,父母的重点就偏掉了。 盛家鸿放下手里的书, 关切道:是不是画廊工作太辛苦了?我早就说过了, 何必出去给人打工, 你来我们这里多好, 爸爸妈妈的展览都可以交给你做,哪天累了就出去买买东西散散心,不比在别人那儿自由 ? 沈婷也用点头表示附和。 盛恬连忙表示不用。 她倒不是想不开非得去外面接受社会的毒打,只是如果去了父母那里, 人人都知道她是盛家鸿和沈婷的女儿,肯定会对她百般迁就, 哪怕有问题也不会吱声。 策展这专业盛恬学得认真, 她不想白白浪费她的天赋和才华。 就跟花出去的钱才算钱一样,施展不出来的才华都不叫才华。 而且她在此间工作得也挺愉快。 虽然有过那么一两次小风波, 但她自我感觉此间还是很重视她的, 派给她的项目有意思, 零散杂事都有专人负责,也不用她操心。 盛恬根本不知道,此间其他策展人比她累多了。 她之所以能这么顺利, 是因为此间的老板觉得她眼熟,后来托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了她的身份。 这事也就老板和带她的前辈孟欣妍知道,盛恬也至今被蒙在鼓里。 盛家鸿却不死心,仍在继续游说,他这人出了名的护短,恨不得能一辈子把女儿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换了平时,盛恬肯定会嫌她爸啰嗦。 可今天她却恨不得盛家鸿能一路唠叨到飞机降落,最好能就这么把相亲的事给忘掉。 毕竟她短时间内,大概没脸去见段晏。 当天晚上,盛恬在父母家吃过饭,就让司机送她回了云湖公馆。 -- 第38页 她在云湖公馆的小洋房共有三层。 楼上两层都是她的私人空间,第一层除了客厅、餐厅、厨房等常规配置外,厨房旁边的阳台过去还有一个带浴室的保姆间。 负责照顾盛恬的阿姨就住在那里,只不过这阿姨不会没事就跑她面前来晃悠,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加上洋房在建造之时,就专门规划了主人和佣人分别使用两个出入口,久而久之,盛恬也经常忘记阿姨也在家。 司机帮忙把行李箱拿进屋后就告辞了。 盛恬终于拥有了私密的空间,能够供她整理一下思绪。 其实不回想还好,一旦仔细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她就有点扛不住了。 啊 盛恬扑到沙发上惨叫了一声,叫声哀婉凄凉,又夹杂着无尽的悔意。 几秒钟后,阿姨从阳台那边奔过来:盛小姐,怎么了? 盛恬这才想起家里不止她一人,她迅速从沙发上爬起来,矜持地微笑道:没什么,时间不早了,阿姨您先去睡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窜上了二楼。 盛恬一口气关上房门,才重振旗鼓:啊啊啊啊啊啊啊 羞耻心终于在此刻爆表。 她现在完全顾不上因为那个人是段晏而窃喜了,只要稍稍想起昨晚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就想穿越回去堵上自己的嘴。 连收养流浪动物的庄园都编出来了。 这么会加戏你怎么不去当编剧呢? 盛恬在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顿,白皙的脸蛋变得通红。 她靠着墙壁缓缓地跌坐到地上,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因为羞耻而蒙上了一层水雾。 太丢人了。 而且这事她还没法跟任何人说,项南伊如果知道她昨晚的操作,肯定今后几十年都会拿这事嘲笑她。 至于段晏 盛恬根本无法想像,段晏以后会怎么看待她。 当天晚上入睡前,盛恬可怜巴巴地抱紧她的兔子抱枕,整个人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 她在心里默念着各路神明的名字,虔诚地为她的心愿而祈祷。 求求大家保佑我,让段晏失忆吧。 接下来的几天,盛恬生活得提心吊胆。 既怕家里通知她去和段晏见面,更怕段晏亲自与她联系。 现在她每天打开微信,看见段晏那个黑漆漆的头像都害怕,偶尔不小心点开了,又会因为自己那晚发出去的文字消息而羞赧。 就因为这事,最近几天她连朋友圈都没敢发,唯恐段晏会因此注意到她的存在。 几天之后,随着时间推移,盛恬才渐渐放松了警惕。 她发现可能自己想多了,段晏才没那份闲心来嘲笑她。 毕竟这人从以前就这样,她不联系,他就不会主动过来攀谈。 段晏对盛恬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 他最近很忙。 度假回来后,段谨明就向恒扬全体员工发送了一封群发邮件,宣布即日起由段晏担任恒扬集团总裁。 以往传的消息再多是一回事,如今正式宣布则是另一回事。 恒扬普通员工的心情还算平静,反正五十八层坐的是哪位,对他们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这事最多也就让他们在茶余饭后,可以八卦一下新上任的段总年轻英俊还多金。 而恒扬的高层却因这封邮件,产生了极大的动荡。 坚决支持段晏的有,见风使舵来表忠心的有,拍桌子骂人的有,表面不语私底下却打小算盘的也有。 段晏眉头都懒得皱一下,只是用他惯例的手段,干净利落地一一处理完事。 剩下的则是与和恒扬有生意往来的公司进一步打好关系。 这其中免不了要参加不少饭局,有时连轴转起来,一晚上竟要赴两个局。 某天深夜,段晏走出会所,坐进车里后就靠着椅背休息了一会儿。 方晋见他不舒服,便没有急着开车,而是让会所的人送来热毛巾让他擦了擦脸,又喝了点热水,可脸色依旧没有好多少。 段晏到底还是个人,难免会有吃不消的时候。 寂静的夜里,月色如水一般照入车内。 他双目紧闭,眉头因为不适而拧紧。 方晋弯下腰,问:段总,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 段晏声音还算平静,只是稍有些哑,先回去吧。 方晋点头,把导航目的地调成段晏家的地址。 车刚开动没多久,后排就传来段晏的声音:明天还有哪些安排? 上午要开董事会,下午去滨海视察工程进度,主要就是这两件事,接下来两天也没有安排其他应酬。 段晏嗯了声,静了静又问:交待你的事,都办好了么? 办好了。方晋顿了半拍,问,需要安排剪彩仪式和媒体采访吗? 段晏不知想到什么,眉间的沟壑竟也舒展开来,他笑了笑,淡声道:不用。 又是一个周五来临。 沂城最近入夏成功,傍晚时分的暑气也不见消退。 -- 第39页 盛恬从展馆回来,停在贩卖机前买了瓶冰矿泉水,顺便发消息给孟欣妍,报告周青的群鸦展的灯光布置已经完工。 孟欣妍照例夸了她几句,盛恬笑眯眯地收好手机,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冰水,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手机又震了一下,她以为孟欣妍还有其他事要交待,就一手拿矿泉水瓶,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来看。 结果这一看,吓得她从头到脚一阵透心凉。 段晏:【在哪儿?】 她用冰冰的矿泉水瓶贴着脸降温,慢吞吞打字回复:【在画廊上班呀。】 消息发出去后,她又原地转了个圈,心想段晏这么问,难道是要过来找她? 不知道现在开车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下一秒,段晏用实际行动让她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我在艺术园区的出口等你,下了班直接过来。】 语气还挺霸道的,也不想万一人家不愿意见他该怎么办。 盛恬花了一分钟来平息心情,洗脑似的不断对自己说:没事没事,段晏是个成熟的人,他不会当面给你难堪。 十几分钟后,陆续有人开始刷卡出离开。 此间的员工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不是每天上班都一定会来画廊,因此这里也没有固定的工位。 盛恬早上来的时候,就把东西放在了靠门的一张桌上。这会儿她忐忑地坐在门边,听着滴滴滴的刷卡声响起,总怀疑那就是自己的生命倒计时。 恬恬,你还不走呀?有个女孩好奇地问道。 盛恬愣愣地抬起头:啊,走的走的。 从画廊走到艺术园区的出口,步行需要五分钟。 但今天,盛恬磨蹭了快十分钟,才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段晏常开的那辆宾利就停在路边,不时有路过的人与同伴指着那辆豪车议论。 盛恬捏紧包包的手柄,把心一横,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 车内的段晏稍稍抬眸,望向严肃得仿佛准备英勇就义的小姑娘:来了? 很平常的一句寒暄,让盛恬悬着的心微微回落。 她乖巧地笑了笑,坐进车后朝前面看了一眼,发现只有左护法方晋一个人在。 方晋转头向她问完好,然后也没问她的意见,就直接踩下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盛恬一愣,扭头问:我们是去吃饭吗? 嗯。段晏轻声回道,本来该早点约你出来,但最近公司太忙走不开,才会拖到今天,没生气吧? 盛恬也不清楚她是否生气。 她就是感觉段晏说的这番话,有种顺理成章的家里安排相亲,我们就应该约出来吃饭的感觉。 这让她很不好意思,又感到十分别扭。 段晏似乎是看穿她的想法:盛叔叔和沈阿姨并不知道我今天会过来。他侧过脸,看向一脸茫然的女孩,你不用太紧张。 我也没有紧张。 盛恬咬了下嘴唇,不想表现得太怂,不就跟你吃顿饭吗,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段晏低下头,视线扫过快要被她捏变形的包柄。 盛恬留意到他的视线,赶紧松开手,把包包放到一边。 车内安静了几分钟。 盛恬有意无意地玩着新做的指甲,觉得段晏今天的态度还算不错,见面之后也没有提起那晚的尴尬。 难道她的心愿实现了?段晏真的失忆了? 然而就在此时,段晏忽然开口:吃完饭再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段晏看向她的眼睛,缓慢且一字一顿地说:去收养了很多流浪动物的庄园。 然后好像怕她想不起来似的,又补充道,你说,这算有爱心吗? 盛恬: 她说个鬼。 作者有话要说:  恬恬听了想跳车。 - 晋江又抽了,我刷不出评论,等恢复后再给大家发红包_(:з」ang;)_ 明天早上会再更一章,小可爱们起床后可以提前来看~ 第18章 盛恬只恨不能凭空变出一卷胶带, 当场把段晏的嘴给封住。 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特别是他刚才说话的那状态, 咬字清晰、语调平缓, 声音里还夹杂一点细微的笑意, 摆明了就是故意在欺负她。 太可恶了。 不过转念一想, 盛恬承认, 是她低估了敌人的凶残。 好像上回她误会段晏嫌她娇气的时候也是这样。明知道她已经尴尬到不行了,他还非要故作正经地多问一句。 有些话不说出来是能憋死你还是怎么的? 真是个人模狗样的臭东西。 亏得她竟然天真地指望段晏能够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现在想来他苦心积虑把自己约出来, 可能就是为了刚才秀一把。 盛恬面无表情地拍拍巴掌, 很不走心地恭维:段总果然好有爱心哦, 好棒棒哦,要不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啊。 段晏淡淡地看她一眼。 盛恬以为他在思考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可能性,气得脱口而出:你想得美! 然后就果断又绝情地扭过身去不看他。 -- 第40页 直到进了餐厅,盛恬也没能好多少。 虽然不至于对段晏不理不睬, 但脸上始终也只带着礼貌的微笑,好像两人只是稍微能聊几句天的拼桌关系。 段晏简直太熟悉她这副闹别扭的小样子了。 从小盛恬情绪的发作方式, 基本可以分为三个层次。 以严重程度依次往下数, 分别是拿出大小姐的范儿怼人、哭着跟家里人告状、气鼓鼓地不理人。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现在是程度最轻的层次, 过一会儿她自己就好了。 果然没过多久, 盛恬就放下刀叉, 扭扭捏捏地问:你等下真的会带我去看小动物? 段晏点头:想看就带你去。 那我想看。 她声音软了下去,听起来特别乖。 段晏轻笑一声,连续几日高强度工作的疲惫倏然散去。 一个多小时后, 段晏站在屋檐下,看盛恬欢喜地与几只小狗闹作一团。 小姑娘玩起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任由那几只小狗围在她四周,蹭了她一身的毛也不在乎。 她好像特别喜欢一只白色的京巴狗,也不管人家本来叫什么,就雪球雪球地喊着,不时伸手点点它的鼻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大概是段晏看得太专注,在旁陪同的贺姐忍不住说:段先生您放心,这里的狗捡回来就看过医生洗过澡,不比别人家的宠物狗差。 段晏笑了笑:您算是长辈,叫我小段就好。 贺姐支吾几声,怎么都不敢把小段喊出口。 眼前这位可是他们这个流浪动物基地的大恩人,不仅为他们重新提供了一片山头当作保护基地,承诺每月支付维持基地运转的经费,还专门从外面请了兽医过来照顾这些没家的小动物。 之前贺姐还想不明白,天上怎么突然掉这么大的馅饼。 而且得知出资的人是恒扬的段总后,她还去网上查过他的资料,照片里的年轻男人看起来眉眼冷漠,怎么也不像有闲心管这种事的人。 结果今晚再看,贺姐多少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那个女孩子喜欢小动物。 盛恬玩累了,笑眯眯地跑过来对贺姐说:姐姐,你们接受捐款吗?我想出笔钱给它们买吃的。 贺姐四十出头的人,被她这声甜甜的姐姐喊得心花怒放,再看小姑娘明眸皓齿,模样也长得招人喜欢,顿时笑得眼底的皱纹都藏不住。 谢谢你,可段先生给的钱已经够用了。贺姐婉拒道。 盛恬愣了愣,等贺姐被别人叫开后,才纳闷地问:这地方真是你的? 段晏点了下头,地方是他出的,钱是他给的,人员培训也是他安排的。 四舍五入就等于是他的了。 盛恬默默低下头,假装拍裙子上沾到的毛。 她有点想问原因,可又不好意思问。 段晏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挺有闲心地主动解释:不是你说的么,家里给你介绍的人,有一座专门收养流浪动物的庄园。 盛恬简直无语了。 她还说那人帅得能进娱乐圈靠脸吃饭呢! 那你怎么不出个道让大家看看? 不过这句话她没说出来。 毕竟段晏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已经去当演员了,况且就以段晏的条件,哪怕作为新人来说年龄大了点,但要是真去了 说不定还真能靠脸吃饭。 段晏见她不说话,也不知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只不时用那双漂亮的杏眼不时往这边扫几眼。 按照盛恬那单纯的思路,说不定以为他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逗她好玩。 段晏缓缓错开视线,藏住了眼中的缱绻目光。 他也是在海边那晚,才意识到盛恬原来仍然喜欢小动物。 她小时候跟别的女孩一样,总想养只毛茸茸的小猫或者小狗。可惜她妈妈对这些动物过敏,家里唯独这一点无法满足她。 盛恬娇气归娇气,但她绝非那种蛮不讲理的小孩。 因此在第一次向父母提出想养小狗被拒绝后,她就乖巧地没有再提过。 那时候学校附近有一家宠物店。 盛恬经常跑去店里看宠物,隔着笼子跟小猫小狗说话。 店主看她长得可爱,有时会问她,想不想把小猫抱出来摸摸。 每回盛恬都摆摆手:不能摸,碰到毛毛的话妈妈会生病的。 她当时还在上小学,对过敏了解得不够仔细,以为她只要碰到了动物的毛发,回去就会害得妈妈生病。 因此她总是要拼命按捺住想摸摸它们的愿望,站得远远的眼巴巴地看。 有一次段晏看不下去了,说:要么我买一只,你想玩的时候就来我家。 不行的,你又不喜欢。 盛恬连连摇头,特别诚恳地教育他,要很喜欢才能带它们回家,不然它们会不开心。 十岁的小丫头,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想法。 前一阵在岛上,盛老爷子单独找到段晏,问如果盛恬不反对的话,他是否愿意将来有一天娶她回家。 我只有恬恬一个孙女,她嫁给别人我不放心。盛老爷子难得严厉地看着他,你可以现在拒绝我,但如果答应了,你必须保证一件事。 -- 第41页 段晏开口时,嗓音有些低哑:我会对她好。 盛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问段晏是否喜欢盛恬,仿佛在他们这种家庭里,喜欢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即使无法心意相通,但只要承诺对她好,那么一切就足够。 而段晏同样也没有提。 他不擅长表达喜欢这种情绪。 直到段晏初中以前,他都没有和父母同住。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爷爷奶奶家,那对老人都是古板的性格,不善言辞,自然也不会把喜欢挂在嘴边。 他们不会拥抱他,却会叫营养师精心调配孩子的一日三餐,以这种委婉而生疏的方式表达他们的善意。 后来两位老人去世,段晏搬回永南街。 那时段谨明与苏幼琴的夫妻感情已经淡薄,自然也无法向儿子言传身教,导致他慢慢就错过了学习表达喜欢的最佳时机。 一直以来,段晏都觉得自己的性格,其实比较像那两位老人。 他平生唯一一次,想要对人说出喜欢两个字,就是在盛恬毕业典礼的那晚。 可那时他没能说出口。 如今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回城的路上下了一场雨,淅沥沥的声响落在车窗上,沿着玻璃滑开密密麻麻的水迹。 盛恬起初还紧张了一阵,后来发现好像不会打雷,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睡着后,唇角也是勾着的,好像做了一场美好的梦。 段晏闲来无事,点开朋友圈,发现十几分钟前盛恬发了几张照片,拍的都是那只被她叫做雪球的京巴狗。 盛淮在下面回复她:【怎么,又想养狗了?】 【做梦都想QvQ】 【那养呗,反正你现在一个人住。】 她委屈兮兮地回道:【还是算了吧,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段晏皱了下眉,本来都想叫方晋回头联系贺姐把那只京巴狗送到他那里,可转而想起盛恬曾经说过的话,又想她如果知道了,恐怕并不会为此高兴。 何况她可能也只是说说而已。 周末总是转瞬即逝。 周一下午,此间的几个员工出去买奶茶,回来的路上讨论起了周五下班时看到的一幕。 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有什么好讨论的,不就辆宾利?你们是不是忘了盛恬第一天来的时候,坐的是什么车? 也不光是那辆车,关键是那车牌号。有懂行的人压低声音八卦道,我那天拍了张照片发给我朋友看,我朋友也算是个小开了,人家一眼就认出来,那车的主人来头可不小。 众人异口同声:是谁的车? 那人慢吞吞地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说:恒扬的新总裁,段晏。 大家惊讶的声音还没收住,他们就看见周青正从旁边经过。 这阵子周青时常会来画廊,他为人和气,见了其他人也都会打招呼。 聊什么呢?周青笑着问,隔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聊有钱人的八卦呀。 有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回答道,周老师知道恒扬集团吗?他们最近刚换了总裁,新来的这位叫段晏,听说还挺年轻的。 周青稍加思索,便想了起来:段先生啊?我见过,他是盛小姐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恬恬今晚就暗鲨周青(。 - 评论系统还没抽好,大家再等等,都别急 下一章会在明晚11点更新,这两天更新时间有点混乱,拜托大家理解一下,么么哒! 第19章 古人有云, 三人成虎。 更何况现场听到周青造谣的还不止三人, 小道消息通过画廊的休息室、茶水间、会客室不断传递, 等连在外出差的孟欣妍都听到风声时, 其间已经经过了无数个版本更迭。 周青无意中种下的瓜田, 如今喜获丰收, 带领盛恬的感情史被动跨入了恢弘的新篇章。 在新篇章中,有民间瓜农倾情整理详略, 方便后来人能够花最短的时间吃最多的瓜: 盛恬家里有钱不假, 但最多也就算个中产。她在纽约读书的时候认识了段晏, 双方在人群中远远对望一眼, 瞬间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段晏彼时尚在国外为恒扬开辟海外市场,人在异乡难免寂寞,一来二去就与盛恬私定终生。可他担心他父亲段谨明反对这桩婚姻,只好忍痛劝盛恬低调做人, 不要对外公布他们的关系。 为了弥补不能立刻给盛恬名分的遗憾,段晏对盛恬宠得没边了。细心的听众朋友肯定还记得, 盛恬入职以来共换过三辆车。兰博基尼、宝马还有她现在开的这辆奔驰, 其实都是段晏送的。 热心听众路人甲提出疑惑:盛恬那辆宝马是不是扔在仓库没管啊?这合情理吗?毕竟是男朋友送的车呢。 哎,年轻小姑娘嘛, 难免矫情。她嫌那车档次太低, 随便找个借口就不想要了呗。 不管这事有没有经过当事人的承认, 但大家私下里想着,都认为相当说得过去。 为什么孟欣妍对盛恬格外照顾呢?因为她男朋友是段晏嘛。 -- 第42页 为什么周青对她一个新人都和颜悦色呢?因为她男朋友是段晏嘛。 为什么同事间聊到感情问题,她要假装单身呢?当然还是因为她男朋友是段晏嘛。 至于那辆宝马会不会引起两人的感情冲突, 同事们静下心想了想,眼前甚至浮现出某知名问答网站的界面: -有个富甲一方的男朋友是什么体验? -刚下飞机,谢邀。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车特别多,开一辆扔一辆。 这可真是太气人了。 盛恬最近发现,同事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并非有多不友好,但总是夹杂着一种旺盛而羞怯的求知欲? 她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想到哪里不对,某天只好叫住一个正在偷看她的女孩,问:周老师的展览,我是不是有什么细节没照顾好?你比我来得早,如果发现了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 她说话的语气向来软绵绵的,加上态度又很有礼貌,听得对方于心不忍。 那我偷偷提醒你一句。 那女孩比盛恬大两岁,也谈过几次恋爱,认为自己有必要作为恋爱前辈指导这只迷途的羔羊,有小情绪是正常的,但是也别闹太过,仓库的车找机会开走吧。 盛恬:!!! 她都忘记自己还有辆车停在那儿了。 难怪大家总是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估计以为她因为上回的事还在生气,故意把车停在那里示威呢。 哎呀我真的忘了,谢谢你呀,下午请你吃冰淇淋。 盛恬笑眯眯地道完谢,转身走到一边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去仓库把车开走,想个办法处理掉。 至于司机拿去卖掉或捐掉都行,反正她是再也不想见到那辆车了。 刚才跟她说话的女孩眼神更凝重了一分,心想果然是有钱人的女朋友,居然真的开一辆扔一辆。 本来按道理来说,亲眼目睹了炫富的一幕,她应该有点嫉妒的。 可不知怎的,一想起盛恬刚才的笑脸,她又实在嫉妒不起来。 或许世界上有些幸运儿就是这样,她的存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与美好有关的词汇,所以哪怕明知她已经得到了许多令人艳羡的好,又仍然希望她能继续好下去。 误会更深一层的女孩释怀地笑了笑,在心中默默祝愿盛恬能早日嫁入豪门。 夜晚的SPA馆,依旧有淡淡的香气萦绕。 盛恬换好衣服出来,正想叫项南伊去外边吃点东西,就突然打了个喷嚏。 项南伊转过身:你今晚怎么老打喷嚏,感冒了? 好像没有啊。 盛恬纳闷地揉揉鼻尖,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呢。 两人并肩走出门外,眼熟的领班立刻微笑着迎了上来,领她们前往旁边的休息室吃点心。 项南伊最近瘦了不少,便也懒得计算热量和卡路里,坐下来后随手拿起了一块司康饼,边抹黄油边说:那我猜是段晏在说你。 他才不会呢。 盛恬没什么胃口,用小银叉挑了块水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怎么不会?你们两个都准备相亲了,项南伊抬起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痛心疾首道,我的心肝宝贝小恬恬,你可长点心吧。 盛恬眨了眨眼,顾不上在外需要保持淑女的姿态,侧过身凑近了些:说到相亲哦,我没什么经验。如果他不反对,我也不反对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结婚了? 项南伊扔来一个不然你还想怎样的眼神,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不屑回答。 盛恬愣了愣,坐回去后两条长腿规矩地交叠着,然后理性地分析了几分钟,意识到按照他们这种家庭的传统,她就算不嫁给段晏,也会嫁给其他和他条件相近的人。 但正如她妈妈所说的那样,放眼沂城,确实找不到比段晏更好的结婚对象。 盛恬心不在焉地吃了点沙拉,在脑海中稍稍构思了一下她和段晏婚后生活的画面。 每天清晨,她从睡梦中醒来,段晏已经出门了。 每天傍晚,她回到家里,段晏要么在公司加班,要么在外面应酬。 每个周末,她和姐妹们逛街喝下午茶,段晏或许正带着他的护法他们登上前往其他城市的飞机。 盛恬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不轻,喃喃道:这和他们说的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她从小听人说得可多了呢,谁谁谁的女儿嫁去别人家,一年到头根本见不到丈夫的面,两个人就像组队做任务一样,生完孩子就各玩各的。 至于夫妻感情不睦,那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两家的事业发展得更稳固就好。 像段晏的父母那样能索性离婚的,都算是其中的异类。 项南伊和盛恬多年的姐妹情谊,自然迅速从这句话里,分析出了盛恬脑补的内容。 她拿湿巾擦干净手,拍拍盛恬的肩,十分诚恳地安慰道:当然有区别,你老公会是那帮人里最帅的。 盛恬摇了摇头,觉得话不能这么说。 光长得帅有什么用,每天连个活人都见不到,难道天天在家看段晏的照片吗? -- 第43页 那还不如砸钱去追星呢,好歹人家是立体的。 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 盛恬想了一下,决定以后必须跟段晏约法三章。 不说每天见面,至少每周也要见上三次吧,总不能低于她和瑜伽老师见面的频率。 下定决心,盛恬还是难免为将来的命运默哀了一番。 未来的段太太,真是太卑微了。 盛恬叹了声气,收起自怨自艾的情绪,转而和项南伊谈起了正事。 周青的展览马上就要开幕了,盛恬之前给他看过项南伊的摄影作品,双方也见面聊过两次,互相都对彼此的创作风格很满意。 她今天约项南伊出来,就是想当面跟她确定开展厅当天的重点拍摄内容。 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把照片发到微博上,也可以替你们宣传一波。 项南伊作为独立摄影师,在微博上的知名度还挺广。 盛恬当然不会反对她的提议,笑着比出OK的手势。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盛恬作为策展人,越到后期越要盯紧的细节就越多。 等到布展正式完成的当晚,她才发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段晏了。 可见女孩子还是要有一份热爱的工作,才会避免成天陷入小情小爱里无法自拔。 盛恬满意地总结出这条心得体会,感觉自己身上职业女性的光芒更加灿烂了几分。 晚上回到家里,沈婷打来电话:恬恬呀,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呢?出来和段叔叔一家吃顿饭?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相亲就要来了! 盛恬打开免提,躺在沙发上把面膜敷平:明天是开展日呢,我晚一点过去不要紧吧? 那就定晚上八点。 沈婷顿了顿,又问,开展紧不紧张?要不要爸爸妈妈过去陪你? 盛恬立刻连声拒绝,当天会有不少媒体来采访,以她爸妈在沂城艺术界的名声,去了不是喧宾夺主吗? 她这点职业道德还是有的,知道凡事都要以参展艺术家为优先。 好不容易说服沈婷和她爸找个人少的时间再来,盛恬挂断电话,决定今晚早点睡觉,要以最佳的状态来迎接明天的挑战。 周六上午,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遮挡了炎炎烈日带来的酷热。 盛恬提前抵达画廊,进行最后的检查。 哪怕她不需要凭借这次展览为自己谋取多好的前程,但毕竟是精心筹备数月的心血,她不希望在即将与观众见面之前出现任何差错。 不管成败与否,这场展览注定会留下她的名字。 而在她的身后,更有施工、宣传、物流、后勤等诸多部门,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为之付出的努力。 盛恬踩着高跟鞋,一路检查得格外仔细,直到将画廊三层空间全部确认完毕,才稍微放松了少许。 上午九点,大型装置艺术展群鸦正式开幕。 从进门那段透着自然光的走廊开始,观众就沿着盛恬设计的线路,踏上了一段浪漫又奇幻的艺术之旅。 无论是否真的懂得周青所要表达的深度,前来参观的人群也屏住了呼吸,在光影流动的场景中,亲眼见证了他富有创造力与想像力的作品。 画廊中庭的天井是此次展览的重点。 数以万计的黑色玻璃碎片从穹顶齐齐垂下,由鎏金细线所牵引,在悄然变幻的灯影照射下,跟随一片巨大而缥缈的薄纱轻轻摆动,远远望去,仿佛一群漫无目的乌鸦,只能追随着虚无的领袖而盲目跟从。 我为它取名群鸦。 玻璃碎片的下方,周青正在接受媒体采访,起初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乌合之众,但后来我认为这个名字过于尖锐也过于主观,会影响到观众看到它的第一直觉。 盛恬坐在稍偏的位置,认真聆听周青阐述他的创作观。 作为这次展览的策展人,她今天换上了一条香槟色的网纱长裙,领口剪裁精良,显出她莹白修长的天鹅颈,裙摆蕾丝以手工缝制的方式修饰出层叠的花朵图案,长而摇曳地盖过细嫩的脚踝。 今天的她并不是主角,但盛恬安静地站在那里,乌黑的长发拨到一边,露出雨滴状的繁复耳坠,便自然而然有了柔美而优雅的风情。 好几个记者控制不住,稍稍把镜头往旁边侧了侧,将她也加进了取景框内。 周青的专访结束后,盛恬拿过话筒,接下来需要由她向观众解释此次的策展理念。 盛恬面向不断闪烁的镜头莞尔一笑,然后便不急不缓地开始阐述她对周青作品的理解。 一个优秀的策展人,并不是光把展览办好就行,她必须对艺术家的作品及其本人,进行深度的思考与评判。 今天来到现场的观众,有不少都是周青的粉丝。 起初看到策展人是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生时,他们心里难免对她抱有成见,怀疑她多半就是觉得策展听起来光鲜有逼格才会入行。 结果这会儿听完盛恬的介绍,他们倒是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这小姑娘别的说,对于装置艺术的发展历史和未来方向,倒是很有一番她自己的见解。 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自信地讲出她的观点,寥寥数语背后,必定经过了长期且大量的理论研究。 -- 第44页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盛恬把话筒交还给主持人,按照流程请周青到一旁稍作休息。 她牵起裙摆,陪同周青往下走了两步,脚步忽然就停住了。 她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眼花了。 段晏怎么会在这里? 可等她抬眼再看,却发现的确是段晏没错。 男人似乎是独自前来,也不知进来偷看了多久,此时正站在人群的外围,远远地朝她点了下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碰触,潋滟灯影徐徐洒落在他们身周,仿佛静静流淌的溪水,泛起温柔而缱绻的波澜。 周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道:男朋友为你捧场来了,去吧,不用陪我了。 盛恬抱歉地点了下头,一头雾水地走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开口的声音愣愣的,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一般。 段晏稍低下头: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盛恬抿紧唇角,觉得他这句话的表面意思,似乎是过来看她? 可她有什么好看的不对,她是很好看,可段晏专程过来一趟,就只是为了看她? 盛恬怀疑地看他一眼:你有话要对我说? 对了,肯定是这样。 今晚他们就要在父母的见证下,进行第一次以相亲对象为前提的会面。 段晏可能跟她一样,对于婚后各种安排也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想提前嘱咐她几句,免得到时候在父母面前闹难堪。 段晏刚要开口,视线余光就看见有人举起了镜头。 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抬手挡住了盛恬的脸,直到看清来的是谁后,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啊! 一声遗憾传来,项南伊郁闷地放下相机,我本来说给你们拍张照呢。 一切发生得太快,盛恬没有反应过来,她转过头,朝项南伊笑了笑:拍我们做什么,别忘了我今天请你来干嘛的。 这不是刚好遇到了吗?项南伊朝段晏点点头,然后又对她说,那你们继续聊,我干活去啦。 说完就返身往反方向走去。 段晏垂在身侧的手虚握了几下。 早知道是项南伊想拍他们,他刚才不应该挡。 盛恬完全没察觉男人的遗憾,她还在等待他的回答: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 不过眨眼的工夫,段晏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能带我参观吗? 就三层楼的画廊能把你逛迷路吗,还要人带着参观,我怀疑你这是在鄙视我策划的参展线路。 盛恬无声地吐槽结束,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半信半疑地带段晏从一楼看起。 一路上她还旁敲侧击,试探着问:今天晚上,你爸妈都会来? 嗯,他们四个人自己商量的,长辈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推辞。 哦,感觉好正式呢,害得我都有点紧张了。 段晏侧过脸,沉默片刻后说:盛恬,你如果不愿意,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略显艰涩,我可以出面替你回绝。 盛恬想了想,摇头说:算了吧,不是你也会是别人的。我只是觉得觉得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最后只能随口胡扯道,觉得我们都这么熟了,突然变成这种关系,有点奇怪。 段晏怔了怔,随即嗯了一声,便结束了这段对话。 盛恬今天为了搭配长裙,穿了一双尖尖的高跟鞋,没过多久就感到吃不消了。她正想着该怎么让段晏别参观了,结果对方倒先提出在附近找地方休息一下。 前面不远处刚好有一张长椅,盛恬按捺住内心的欢喜,表示同意。 结果刚坐下来,她就后悔了。 这张长椅正对着一个展区,而中间最醒目的,就是那个害得她垃圾堆一日游的作品。 盛恬难以置信地扭过头:你故意选这里的? 段晏皱了下眉,随即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视线淡淡地扫过那堆造型夸张的塑料袋,不咸不淡地问:你那天翻垃圾就是为了它? 盛恬: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一猜就中呢。 段晏轻笑一声,气定神闲地坐直了:那确实应该好好看看。 要不是脚疼得厉害,盛恬恨不得站起来当场走人,留下段晏自己在这儿跟塑料袋们培养感情。 说不定看对眼了,还能搞一把行为艺术,今晚就宣布他要和塑料袋结婚。 盛恬弯下腰揉了揉小腿,突然意识到不对,这算什么?岂不是显得她连塑料袋都不如? 不行不行,她可以侮辱段晏的品位,但绝不能贬低自己的价值。 一想到价值,盛恬就想起自己有话要说。 她清了下嗓子,为了达到大家有事好商量的委婉效果,声音也放软了些: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不习惯受委屈的。 嗯? 所以有些话我要先说好 盛恬发表完开场白,接下去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 第45页 我们今后如果结了婚,每周必须见三次面。 这会不会显得她特别惦记他? 而且万一段晏不同意怎么办,那她岂不是很尴尬? 她甚至都能想像出段晏会如何拒绝。 他肯定云淡风轻地理理袖口,顺便向她展示一下价值百万的袖口还有腕表,然后懒懒地抬眼,问:一周三次?需要为你安装打卡机,要求我每次打卡么? 虽然没有任何理论依据,但盛恬通过前车之鉴,相信这狗都不如的男人绝对干得出来。 于是她决定调整方向,语气也顺势变得高傲:我不希望以后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所以你如果在外面还有什么牵挂,最好能尽快处理干净。 段晏抬眸:牵挂? 盛恬矜持地点了下头:比如交往过的前女友,我不关心她是谁,也不关心她和你的过去,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我都不想听见。 说完之后,她在心底为自己拍拍小手,说得太好了,这才是盛家大小姐该有的风范。 谁知段晏却如同听见什么都市异闻似的,怔然半晌,才问:前女友? 是啊。 盛恬故作轻松地回了一句,竭力控制住想要盘根问底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说出那句就是欺骗了你的感情让你从此不近女色的那个小妖精。 段晏沉默地看着她,许久都没再说话。 盛恬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抬高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随时准备跟他battle一场。 两人因为沟通不畅而产生的对视,在其他人眼里,却有了另一番含义。 角落里,此间的两个员工正握紧彼此的手,为她们亲眼目睹的恩爱画面心神激荡。 这也太深情款款了吧我的天!他们对视半分钟了有没有? 有的有的,之前说盛恬的男朋友是段晏我还不信呢,可眼前这是什么,这就是实锤啊!实锤! 作者有话要说:  段总震惊:我有前女友???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 前三章的红包已经发完了哦,但晋江最近太抽了,如果有哪位小朋友没有收到,可以在评论里提醒我,不用不好意思的(比心 第20章 以往盛恬生气, 段晏多少还能猜到点原由。 可今天她眼尾眉梢都沾染了少许怒意, 他竟不知该从何解起。 半晌, 他也只能见招拆招, 淡声道:我没有前女友。 盛恬狐疑地看向他, 试图从男人淡漠的表情里找到丝毫的破绽。 然而她失败了。 所以是真的? 盛恬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万分复杂, 同样是二十八岁,盛淮可比他出息多了。 而且要说段晏没人追, 她也不会信, 光她小时候见过的就不少了呢。 虽然盛恬在这方面也不比段晏有出息, 但她认为自己单身多年是有原因的。 中学时的那些烂桃花, 都被她三个堂哥毫不留情地掐死了。 后来上大学堂哥们管得倒是不严了,可她那会儿见识过段晏,眼光自然也高,学校里的男生根本看不上。 思来想去, 盛恬猜测还是跟他家里的情况有关。 于是眼神也不自觉地加入了几分同情。 段晏看着小姑娘的表情瞬息万变,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从小对感情的渴求就很淡。 以前追过他的女生, 确实个有个的好, 但都无法让他心动。 唯一一个让令他日久生情的,几分钟前还在认真地叫他把前女友都处理干净。 段晏揉揉眉骨, 无奈地轻笑一声。 盛恬还不死心, 追问道:那你和女孩子约会过吗? 一起吃饭, 算么?段晏以为她真要盘问婚前情史,从记忆深处挖出几段少有的经历,就像你和周青那样。 怎么又扯回她这里来了! 盛恬心虚地摇摇头:那种不算的。 那就没了。 哦, 还行。 盛恬装出评估结束的样子,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其实心里有些小欢喜。 之前她以为段晏拥有一位无法忘怀的前女友,还为此介意了许久,总认为能让他从此对女人敬谢不敏的人,一定会拥有她特殊的魅力。 按照小说里描写的套路,或许都能算得上是白月光的档次了。 不过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白月光。 那她婚后的生活,稍微还有点指望了。 傍晚六点,画廊闭馆。 盛恬留下来和同事讨论过今天的展览情况,针对细节做了相应的调整,等她全部处理完后,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 天边的霞光浩浩荡荡地铺开,把云朵调和成色彩厚重的油画。 段晏还在外面等她,考虑到今晚是家宴,他没有叫上方晋,而是自己开来一辆劳斯莱斯。 豪车本身就已足够显眼,加上他神色淡漠地站立在旁,则更让过往行人都不断回望。 盛恬差点就想装作不认识他。 她踩着折磨了她一整天的高跟鞋,快步坐进车里,着急道:你快上来,被人看见就完了。 -- 第46页 段晏关上车门,不解地问:什么完了? 画廊这边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盛恬低头系安全带,一本正经地向他科普,职场新人刚来的时候都要低调点,不然容易被同事孤立。 段晏顿了顿,无声轻哂。 小姑娘说这话的语气特别认真,估计以为自己掩饰得特别好,却不想想她从小金山银山培养出来的气质,恐怕早就将她出卖了。 盛恬见他不信,只好再强调道:是真的,网上都这么说。你看我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敢穿在国外定制的小裙子,这条还是国内小众的设计师品牌。 说完她满意地指着裙摆上的蕾丝花朵,虽然才十万出头,不过还蛮好看的,低调又优雅。 段晏垂眸,他对国内小众品牌了解不多,但光看剪裁与设计,就能知道盛恬没有谎报价格。。 对盛恬来说自然不算多贵的裙子,可恐怕也只有她,才会认为六位数的裙子有多低调。 盛恬欣赏完她的新裙子,抬头又说:对了,我要先回家换衣服。 段晏点了点头,调转车头往云湖公馆开去。 同样的裙子不能连续出现两个不同的场合,托他母亲苏幼琴的福,这点淑女礼仪他还是略有了解。 临近晚上八点,夜幕降临。 城市绚烂的灯光盖过了星辰的光辉,以另一种更为繁华的方式,揭开了沂城的夜色。 今晚两家人定在董府见面。 董府在旧巷子深处,巷口不能进车,盛恬只好踩着另换的一双高跟鞋,慢吞吞地走在古旧的青石板路上。 她回家后不用再顾虑同事的心情,自然穿上了自己习惯的品牌,颜色还算素雅乖巧,只可惜裙摆收得极窄,害她走起路根本迈不开步子。 这店肯定是我爸订的,她谨慎地避开路上的石子,他就喜欢这种幽静的地方,也不知道为女士考虑。 段晏看着她那双鞋跟镂空的高跟鞋,足弓下还有品牌的LOGO吊坠,走起路来哒哒作响。 小姑娘怕扭到脚,每一步都走得足够小心,却免不了还是会踩到光滑的石板。 可即使如此,她背脊依然挺得很直,光看上半身的仪态,绝对猜不到她正在走一条什么破路。 段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脑海中忽然闪过美人鱼的故事。 还有多远呀?盛恬怀疑自己每一步都走在刀架上,委屈巴巴地抱怨道,我下次再也不来这里了。 前面转过去就到。 段晏答完,顿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手,你挽着我。 盛恬犹豫了一下,段晏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也没催促,只是淡淡地望着她。 好吧,确实不太好走。 她给自己找到理由,低下头,乖乖把手伸过去,挽住了段晏的手臂。 巷子里几盏引路的壁灯昏黄,朦胧的光晕照过来,减淡了她脸上的红晕,却又加深了她唇角的笑意。 夏夜的晚风稍热,她缓缓呼吸几次,鼻尖闻到段晏身上冷淡的木香。 以前她总嫌这种香味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可今晚大概是心理原因作祟,竟让她品出了它独特的清雅。 董府的木匾招牌近在眼前,店门外的一段路也平整许多。 盛恬在心中倒数三秒,却发现段晏没有像平时那样抽回手。 转性了? 她奇怪地看他几眼,男人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向餐厅外穿真丝旗袍的服务生说明身份时,声音也仍然平静而动听。 是她熟悉的段晏没错,没有走到半路被掉包。 盛恬还在懵懵懂懂地疑惑,那边服务生已经微笑着带他们往里走去。 董府的大门不显眼,进去之后却是另一番景致。 里面是一处建得精致的园林,沿着淼淼池水穿过弯曲的回廊,才总算看见了他们此行的终点。 四位长辈已经到了,正在喝茶聊天。 苏幼琴先看见他俩,温柔地招招手,向另外三人说:段晏和恬恬到了。 苏阿姨好,段叔叔好。盛恬在外人面前向来懂规矩,没有出声抱怨她爸订的这地方害她受了多少苦,礼貌地打完招呼,才看向自己的父母,爸妈,我来啦。 段晏跟在她身后进来,同样礼数周全地问好。 简短的寒暄过后,两人分别在父母身边坐下,刚好面对面。 苏幼琴为人温婉,轻声细语地关心起盛恬今天的展览,听完后还连声夸了几句,显然对她满意得不行。 沈婷含蓄地笑了笑:她算什么啊,小打小闹而已。还是你们家段晏有本事,这么年纪就已经掌管恒扬了。 恒扬不算什么,他爸给他罢了。恬恬可是自己在外面工作,比家里要难多了。 哪里哪里,她只能顾得上一个展,不像段晏,一个决定能影响多少人。 两位母亲眼看已经进入商业互吹的友好环节,盛家鸿却被墙上一块竹篾装饰吸引了目光,只时不时搭几句可有可无的话。 段谨明对装饰不感兴趣,对商业互吹也懒得参与。 他前两天刚从外地旅游回来,皮肤晒黑了点,笑起来就透着股不羁的爽快感:怎么样恬恬,好久没见了,想不想段叔叔啊? -- 第47页 当然想啦。 盛恬笑眯眯地跟他搭话,您这次是去青海了吧?路上玩得还开心? 段谨明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就说:那简直太开心了,段叔叔这回没开车,直接跟一帮年轻人玩的骑行,比在办公室里吹空调舒服多了。 盛恬配合地表示出赞赏,但也不敢夸得太过,她还挺怕段谨明心血来潮,约她下次也一起去。 她还是更喜欢私人导游加豪华酒店的旅行方式,这种艰苦的旅游她听听就行了。 盛家鸿也在此时结束了艺术熏陶,回过神来说:老段也别跟她讲了。我的女儿我最清楚,细皮嫩肉一点苦不能吃。 那下回你来吗?段谨明放弃得很快,转头就想拉盛家鸿一起。 盛家鸿沉吟一声,果断道:我下半年还有画展,没空。 四个大人认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话题自然容易歪掉,直到主菜一道道送上了桌,才慢慢把话题转到了今天的正事上。 一提到正事,盛恬也不敢乱接话了。 她安安静静地小口吃菜,不时偷看一眼段晏的脸色,想借此判断他的想法。 可惜段晏没有让她如愿。 人多的时候他就显得更加沉默,寡言少语之余,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盛家鸿身为一个艺术家,想法比较细腻,他怕两个孩子有心理负担,便说:我们做父母的,其实也就希望你们将来能好。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有压力,先试试,合得来自然最好,合不来也不要紧。 沈婷也附和道:是啊,恬恬这孩子呢,从小被家里惯坏了,我们也清楚她有些娇气。 她望向斜对面的年轻男人,笑着说,段晏,阿姨就拜托你,以后多担待? 盛恬脑子里叮的一声! 完了,段晏这人肯定会顺着她妈妈的话往下说,就像当初在医院里跟她爷爷说她确实娇气一样。 她抬起头,想朝段晏使个眼色,希望他能在家长面前给她留点面子。 结果段晏根本没看她。 他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朝沈婷和盛家鸿的方向,非常平静地沉声道:不会。 话还没说完,盛恬就想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不会是几个意思?以后不会多担待? 这岂止不给她留面子,这简直是不给整个盛家面子。 大概是她跃跃欲试的小脚,终于引起了段晏的注意。 他稍稍皱眉,视线从她瞪圆的双眼扫过,连片刻都没停留就又错开,然后继续他刚才没说完的话。 在我看来,盛恬并不娇气。 盛恬脸上一红,为自己刚才的猜忌感到羞愧万分。 段晏还在那边向她父母作保证:叔叔阿姨把她照顾得很好,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我也知道你们的顾虑,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他停顿半拍,终于舍得拿正眼看向盛恬,接着笑了一下,温声道,你也可以放心。 一闪而过的笑容在盛恬眼前被无限循环放大播放。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心想怎么回事,这人今天的态度好过头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在演戏呢。 今晚有父母在场,段晏当然要说些场面话。 至于他刚才那个笑容为何显得特别撩人 谁叫人家拥有能够力争奥斯卡的精湛演技呢? 本来这出戏演到这里,就可以完美收工了。 可段晏今晚不知哪来的敬业精神,深色的瞳孔里仿佛翻涌着无数难言的情意,在室内的灯光下静静望过来,连平日深邃的轮廓都显得温柔了太多。 盛恬不敢再与他对视,悄悄拨了下头发,挡住红得能滴血的耳朵。 她低下脑袋,假装专心地吃起碗里的青菜。 她连周围人在说什么也听不见,来来回回就只剩段晏刚才那句你也可以放心在耳边缱绻萦绕。 怎么会这样? 几天不见,这人的演技居然进化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吗? 那以后他要是天天跟她演这种戏,那她怎么抵抗得了啊。 沈婷碰了下她的胳膊:想什么呢,苏阿姨问你话呢。 盛恬抬起头,茫然地眨眨眼。 苏幼琴并不介意她暂时的失礼,笑着又重复一遍:阿姨刚才问,恬恬觉得段晏怎么样啊? 盛恬下意识去看段晏,男人抬起眼,像是很期待似的,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 又来了又来了。 这位影帝请停止飚戏! 盛恬脑子一片空白,懵懵地小声答道:段晏他他也不娇气。 段晏: 苏幼琴: 作者有话要说:  段总:你小脑瓜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第21章 四下一片寂静。 盛恬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 恨不得两眼一闭现场开始交待遗言。 她怀疑段晏这人偷偷给她下过蛊, 才会导致她每回在他面前, 都跟中了降智buff似的总是发表一些智障言论。 而且段晏除了起初的稍稍愣怔以外, 并没对她这句话有多大反应, 只是很淡地笑了笑, 好像无意中听到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 第48页 所幸段谨明适时大笑几声,反而把冷掉的场面救了回来。 他抬手示意苏幼琴别问了:这么多人在场, 恬恬会害羞的。 盛恬适时低下脑袋, 装出一副我们未婚人士脸皮就是这么薄的大家闺秀样。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份上, 她也不必再装。 大家看着小姑娘连袖口下的小臂都泛起了粉红色, 便以为她当真是不好意思回答苏幼琴提出的问题,才会不过脑地说了句傻话。 四位家长默契地转移了话题,只不过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欣喜。 当晚回到家里, 苏幼琴在花园里坐了很久。 她现在的丈夫刑致远从书房找过来,很体贴地为她披上披肩, 轻声问:怎么一回来就坐这儿?又和老段吵架了? 没有, 五六十岁的人有什么好吵。 苏幼琴拍拍刑致远的手背,静了片刻又握住, 我就是有点高兴。 为段晏? 苏幼琴说:是啊, 段晏这孩子你知道, 他一直很懂事,从小就比别人叫我们放心。 刑致远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自己也有个儿子,不知是叛逆期太长还是怎么的, 反正到现在都还不能让他省心。 刚和苏幼琴重组家庭时,他还特别羡慕她,同样是男孩,段晏比他家刑野规矩多了。 直到后来,他才渐渐像苏幼琴那样,发现段晏过于让人放心。 冷静自持固然是优点,可连回到家里都能做到滴水不漏,说到底其实还是和家人有着很强的距离感。 苏幼琴比刑致远更了解段晏。 他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两位老人都是不擅于表达感情的人,等他初中再回到永南街,一来性格早已养成,二来和父母骤然团聚,彼此都不知该如何拉近距离。 加上当时苏幼琴和段谨明时常因为一些生活琐事争吵,哪怕已经尽量避开段晏,但他难免会察觉到父母不合。 那几年她对段晏,喜爱和心疼都有,却唯独不知该如何疼爱他。 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性格也一年比一年更清冷,苏幼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方式。 盛恬这小姑娘活泼,讨人喜欢,也没什么心眼。 苏幼琴想起盛恬,眉间就多了一丝笑意,将来他俩如果真的能结婚,段晏自己有了家庭,说不定情况能改善些。 刑家和盛家走得不近,但刑致远对盛家那个唯一的女孩也有印象,他皱了皱眉,奇怪道:活泼么?我怎么记得她小时候,我见过一两回,都是在哭鼻子呢? 苏幼琴笑了笑:都过去的事了,人家现在也没有老哭。要说的话,小时候段晏还挺喜欢她呢,他那会儿跟我提得最多的就是盛恬,谁敢碰她一根头发,他都要跟人急。 夜里湿气重,苏幼琴揉揉膝盖,起身回房。 进门时她不解地念叨了一句:奇怪,长大了反而不提了。 盛恬有合理的理由怀疑,段晏被人魂穿了。 她细思了一下经过,认为就是从小巷里主动伸手让她扶着的那一秒起,段晏就不再是她所认识的段晏。 上回在董府的家宴才过去没两天,他俩在微信上的聊天记录就超过了以往几个月的总和。 而且聊的内容覆盖面还极其广泛。 既有吃饭没、今天下雨记得带伞这种日常关心,又有巴黎某博物馆近期举办《新潮与前卫》双年主题展这类贴近盛恬工作的主题。 最恐怖的是有天晚上,他们还友好地探讨了一下某女装奢侈品牌最近的风格改变是否跟它家新晋主设计师的成长经历有关。 聊的时候盛恬本来还挺开心,放下手机后小臂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段晏好端端的关心这些干嘛? 还能干嘛,你这不是跟他交往了吗? 被叫出来当参谋的项南伊直指关键核心,他多少也要表现出男朋友的样子吧。 盛恬一愣:他算我男朋友吗? 项南伊拿起相机拍了张远景,她最近新买了几个镜头,这两天正忙着新鲜:不然算什么?你们现在正在进行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这一点还需要我提醒吗? 盛恬揉了下太阳穴。 项南伊说的没错,自从上回在董府吃过饭以后,他们两家应该就默认他俩要开始下一步接触了。 虽然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从那一天起,段晏就很快进入了状态,饭局上那种暧昧的温柔,恐怕也多半是因为这个。 换句话说,她和段晏正在恋爱期? 得出这个结论后,盛恬有点迷茫。 项南伊删掉刚才的试拍,重新调整过参数,转头问:是不是觉得,这和你想像中的恋爱不一样? 盛恬闷闷不乐地点了下头。 这真不是她矫情,实在是段晏开始得一点征兆都没有,按部就班地就走起了流程。 虽然尽到了周到体贴的职责,但总还是少了些让人小心脏噗通噗通的浪漫。 项南伊想了想,建议道:虽然正在恋爱但感觉不到是在恋爱,宝贝儿,你这个问题太哲学了,我帮不了你。 -- 第49页 盛恬咬紧嘴唇,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别看她成天拉着项南伊讨论这种话题,其实项南伊自己也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项家早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给她指定了一位未婚夫。 未婚夫长得文质彬彬,也很博学多才,可惜就是从订婚直到现在,人都还在国外钻研学术。 项南伊都担心等她那个便宜未婚夫回国的时候,不知道还剩多少根头发。 思来想去,盛恬想到了一个最佳人选。 喂,三哥呀?她给盛淮打去电话,很不好意思地问,你以前和女朋友,每天都做什么呢? 盛淮停顿许久,才挣扎着说出四个字:儿童不宜。 盛恬直接把电话挂了。 家宴过后的第三天,盛恬照常去画廊。 群鸦开展正好也是三天,今天是工作日,人流量比不过周末,但参观人数仍然超出了画廊的预期。 要说原因,除了展览本身质量过硬以外,更要归功于宣传这边做得足够到位。 光是项南伊在微博吆喝一嗓子,她那几百万粉丝里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盛恬早就托人给她买了部绝版的相机送去,今天到画廊之后,又从一家网红店订了下午茶送到此间的宣传部门。 宣传那边有个小姑娘跟盛恬关系不错,一见到她来,就把她拉到小角落里,神神秘秘地拿出手机:给你看个宝贝。 盛恬笑了起来:什么呀,你别吓我。 不吓你不吓你,小姑娘熟练地点开微博,戳了几下屏幕后递过来,你看,那天开展的时候有人拍到你了,照片还挺好看的。 盛恬接过手机,发现当真拍到她了。 博主应该是周青的粉丝,九宫格照片以周青本人及其作品为主,但中间那张正好镜头带到了她。 盛恬把照片放大,发现屏幕上她笑容自然,仪态大方,妆容首饰也没出任何问题。 她很少在媒体面前曝光,但这回作为策展人难免会面对媒体,所以提前也跟家里打过招呼。 家里表示了理解,毕竟他们家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在公众面前露脸的时候,只不过盛家向来行事低调,也不会因此炒作,所以在社交平台上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盛恬又看了下评论,就十来条而已,重点还没放在她身上,便放心地把手机还给对方:是拍得不错,你存下来发给我吧。 好嘞!小姑娘轻松地应道。 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盛恬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下午去展馆那边看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接到段晏的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吃饭。 盛恬算了下时间,觉得按照段晏这种频率,他们说不定今后还真能每周见三次面。 晚上想吃什么? 段晏应该是在办公室里,周围一点杂音也没有。 盛恬一时想不出来,就说:要不然你定? 好,我让方晋过去接你。 不用了,你把定位发给我就好。 盛恬惦记着自己在画廊的人设,不想方晋再开辆豪车过来引人注意。 挂断电话后,盛恬抿了抿嘴角,总感觉自己好像太贪心了。 她既想段晏对她好,又不想他只因为将来她或许会是段太太而对她好。 被这样的心情所影响,她对今晚的约会也丧失了那么点期待。 反正左右不过是一家高级餐厅,没有其他人在场段晏也不用发挥演技,他们或许会相敬如宾地吃完饭,等主厨过来询问时再礼貌地表达一下感谢。 然后就各回各家,准备等待下一次约会。 下班后,盛恬心不在焉地坐进车里。 段晏仿佛计算着时间,准时发来一条定位。 定位地址在CBD附近。 盛恬本来以为看这情形,段晏吃完饭还要回恒扬工作,结果她盯着那个地址多看了几秒,依稀想起这是CBD附近一个高档楼盘。 她心中一怔,发语音问:这是哪儿啊? 段晏同样回了语音,声音清冽且平静: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正式约会就带别人回家,凑流氓! 第22章 傍晚时分, 盛恬到达了州湾壹号。 沂城从来不缺豪宅, 但州湾壹号凭借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与高档的酒店式服务, 在建成之初便一跃成为CBD的标杆式建筑。 朝南坐拥州湾两岸的无敌江景, 从北望出去, 又可将使馆区与商业区的繁华景象收入眼底。 而公寓内部更是涵盖了业主生活所需的各种设施, 带游泳池的健身房和高级餐厅已经不算什么,公寓四到五楼还专门设计了一处不对外开放的图书馆。 盛恬刚回国时, 盛家鸿问过她要不要搬来这里, 当时她嫌住不惯公寓楼便拒绝了, 却没想到原来就此错失了与段晏当邻居的机会。 在大堂做过登记后, 盛恬搭乘电梯来到顶层。 从电梯出来,走过以黑色花岗岩为墙面装饰的走廊,便来到了这层唯一一家住户门前。 入户门喷成哑光黑漆的质地,盛恬按下门铃前还合理怀疑了一下, 猜测段晏的微信头像就是拍的这扇门。 -- 第50页 连家门口都搞得这么黑漆漆的,也不知是想吓唬谁。 门铃响过三声, 门从里面打开。 盛恬本来做好准备看见一个居家风的段晏, 可惜门打开后,她匆匆扫过他那身衬衫西裤, 就知道自己真是高估了段总的接地气程度。 我带了一瓶酒过来。 心里吐槽归吐槽, 表面上盛恬还是笑眯眯地递上手中的纸袋。 段晏道了声谢, 接过去拿进厨房。 盛恬在门口换好拖鞋,直起腰时又低头看了几眼,拖鞋很合女生的大小。 她暗搓搓地抬起脚, 看了眼鞋底,确认这是双新鞋,连鞋底的品牌LOGO都没有丝毫磨损过的迹象,才满意地恢复了站姿。 段晏家的装修设计以黑白灰三色为主,很硬朗的男性风格。 但即使如此,盛恬还是装作参观的模样,把客厅和餐厅都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软绵绵香呼呼的女性用品。 至于更私密的卧室和卫生间,她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去看。 盛恬摸出手机,给远程指挥的项南伊发消息:【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项南伊发过来一个OK的表情,然后又从网上给她找来一段攻略:【小仙女们千万不要因为不好意思,就放过卧室和卫生间哦!往往许多惨案,都是由地板上的一根头发引起的!如果你男朋友家有衣帽间的话,小编建议你可以打开抽屉瞧一瞧,说不定会就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密密麻麻的一段文字,看得盛恬脑门疼。 她打字回道:【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他都说没有交往过的女人了,我还这样查岗,多尴尬呀。】 项南伊最近可能小说看多了,语重心长地劝她:【你不知道外面的小妖精有多坏,说不定趁他不注意偷偷溜进来,正躲在沙发下面,等你走了就爬出来勾引他呢。】 盛恬想像了一下那个惊悚的画面,感觉这可能不是小妖精,是索命的女鬼。 但鬼使神差的,她还是半蹲下身,悄悄朝沙发下面看了一眼。 地板下面别说索命女鬼,连一粒灰尘都看不见,光洁得能映出沙发的倒影。 段晏家的阿姨业务能力相当优秀啊。 盛恬由衷地钦佩完毕,抬起头刚想站好,就发现段晏正站在餐桌旁看着她,手里还拿着她带来的红酒和醒酒器,大概是想吃饭前先把酒醒上。 盛恬: 她以后再听项南伊叨叨叨她就一辈子不买包! 段晏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慢条斯理地将红酒倒进醒酒器。 然后折了折袖口,似乎挺通情达理地问:系鞋带? 盛恬恨不得把脚上的拖鞋踹到他脸上。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拍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家沙发不错,我看看是什么牌子。 设计师那里应该还留着清单,回头发你一份。 段晏轻笑一声,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盛恬按捺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觉得之前她对段晏产生了太大的误会。 她怎么会认为这个狗都不如的男人,会因为两家准备联姻就改变对她的态度。 结果今天见面一看,不还是老样子吗? 成天就知道欺负她。 盛恬不想理他了,坐到害她颜面尽失的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忽然闻到厨房里传来了切菜的声音。 她站起身靠近厨房,悄咪咪地伸出脑袋,往里面张望。 段晏家的厨房挺大,估计是不喜欢油烟的味道,所以没有赶潮流做成开放式。 隔着一扇玻璃门,距离又有点远,盛恬看不清他在切什么菜。 但他站在流理台前,把白衬衫的袖口挽到一半,露出修长且线条流畅的小臂,利落地处理食材的样子,就无端地自带一层偶像剧的滤镜。 盛恬眨了眨眼,她原以为段晏叫她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把她纳入自己的生活领域,表现出一个男朋友该有的坦率。 至于晚上吃什么,反正公寓里就有不输外面的西餐厅,打电话叫人送上来就是。 结果段晏是要自己做饭? 盛恬忍不住把半边身体都探了出去,一方面是怀疑段晏做的饭会不会害她食物中毒,另一方面也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稍弯下腰,漂亮的宽肩线条和背部轮廓就微微突显出来,衬衫的衣摆束进了皮带,更加衬出腰窄腿长的好身材。 段晏放下刀,把切好的火腿摆入盘中时抬了下眼,镜面烤箱照出小姑娘在后面探头探脑的样子,就直直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他转过身:饿 一句饿了没还没问出,盛恬就迅速闪到了墙后,速度快得刚才看到的一幕似乎是幻觉。 段晏皱了下眉,有点搞不清她这种古怪行为的意图。 刚才莫名其妙蹲下去看沙发也是,要不是盛恬没有跳起来尖叫,他差点以为是公寓的卫生管理出了问题,家里跑进来什么不该有的虫子。 一次调侃也就算了,他现在倘若再拿她取笑,盛恬肯定会夺门而出。 段晏打消了跟出去追问的念头,手里做菜的速度加快了些。 半小时后,几道菜端上了桌。 段晏拿来两只红酒杯,和他之前拿出的醒酒器一样,都是出自奥地利的品牌。红酒沿着纤薄细长的瓶口倒入杯中,在餐厅主灯与辅灯的互相辉映下,竟也烘托出几分浪漫的格调。 -- 第51页 盛恬乖乖地坐在餐椅上,等到段晏向她举杯了,才轻轻拿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 小饮一口后放下酒杯时,她品味着嘴里的回甘,觉得今天这酒的味道格外不错。 她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段晏。 男人的轮廓在灯影的照射下,似乎显得比平时显得更加深邃,而他安静地望向她的样子,又让她想起那天在董府害得她小鹿乱撞的温柔与缱绻。 盛恬抿抿嘴角,心想应该是错觉。 让她此刻心跳加速的绝对不是段晏,而是她带来的特级勃艮第和他拿出的riedel酒杯。 对,就是这样。 她之所以觉得这场景很浪漫,一定是因为金钱而堆砌出来的效果! 默默反省结束,盛恬才重新打量起桌上的几道菜。 段晏口味清淡,做出来的菜也同样清淡,唯一一道浓油赤酱的,还是她小时候爱吃的红烧鸡翅。 这么一看,也算是有心了。 盛恬满意且礼节性地称赞了他几句,然后才慢慢地夹了块鸡翅放进嘴里。 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味道蛮好呢。 她把剩下的骨头放进碟子,这一次夸得更真诚了些。 段晏回答道:上大学的时候,我妈在波士顿买了一家餐厅交给我打理,有时候闲着没事,就去跟厨师学了几天。 盛恬点点头,觉得他还挺厉害。 段晏说他闲着没事,肯定不是真的闲,毕竟这人连大学假期都会去投资公司或银行实习,更何况他念的还是数学和经济学两个专业,每年光是论文加起来的数量,都足够吓退一批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了。 就这种情况下,他还有闲情逸致去学做菜。 留学期间专门请了厨师来家里做饭的盛恬自叹不如,下意识感慨道:那以后你太太有口福了呢。 段晏筷子一停,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哦,鸡翅太好吃,不小心忘了。 段晏将来的太太大概率会是她本人。 盛恬连忙往回找补:我是说,我今后也太幸福了。 话音刚落,她自己也愣了愣,愣完后居然感觉脸上有点热,便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拨了拨耳边的碎发。 同时还在心里唾弃自己:身为淑女的矜持呢?怎么直接就把这种话说出来了。 段晏顿了顿,开口时声音有些低沉:这里没有其他人,放松点,好好吃饭。 盛恬脸上的笑容一僵,仿佛听见自己的少女心碎了满地。 再抬起头时,唇边的笑容也减淡了几分。 也是,比不过你演技好。 她气鼓鼓地还过去一句,说完还嫌不尽兴,又补充道,下次别做鸡翅了,我现在也不怎么爱吃,做你最喜欢的鱼吧。 段晏很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沉了沉。 小姑娘生气了。 而且还是被他惹生气的。 段晏反思了自己的过错,清清嗓子,主动替她夹了一块鸡翅过去。 盛恬啪一下用筷子挡开,然后调转方向直奔另一盘青菜而去,吃完一口又接一口,仿佛她是一个常年吃素的佛教徒。 太气人了。 狗男人说的是什么鬼话! 要不是因为他,谁高兴下班后还跑这么远来吃饭。 就拿几道家常菜来打发她,还有脸嫌弃她。 也不看看他配吗? 他配个!呜,小仙女不能说脏话。 盛恬越想越气,索性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 段晏蹙眉劝道:少喝点。 盛恬又喝了一口,酒是她带来的,花的又不是他的钱。 她偏喝! 眼看劝阻无效,段晏揉揉眉骨,耐心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 你哪儿有不对,你哪儿都对。 盛恬对他的道歉很不满。 她真正生气的模样也不吓人,就是背挺得很直,嘴唇抿得很紧,眉头轻皱,明艳的面容里也掺杂了一丝怒意。 哪怕再生气,也不能失了仪态。 盛恬在这一瞬间后悔出生在盛家,否则她就可以像别的女孩那样指着他的鼻子怒骂几句,一定要骂得他抬不起头。 段晏看着她的样子,既心疼又后悔。 他今天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原本是想和她好好地单独相处,所以刚才看到她又像在董府那样扮害羞,才会忍不住出声提醒一句。 盛恬不喜欢他没关系,他并不想她为此委曲求全。 她是永远鲜活快乐的小太阳,他倾其所有想要给的,不过就是让她不需要为谁改变。 前段时间在悦铂会,听到那两个女人的讨论后,段晏想了很多。 哪怕盛淮再三强调盛恬在家里没有受到一丝委屈,他也依旧放心不下。 她二十四岁了,周围像她这么大的人,有不少已经定下婚约甚至嫁人生子。 段晏不关心那些太太们的故事,但偶尔苏幼琴难免会在他耳边提到,说哪家的女儿嫁人后被丈夫欺负。 在家时谁不是金枝玉叶呢? 苏幼琴的惋惜仍犹在耳,可嫁到别人家里,父母总归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有些男人婚前也看不出是那种人,等结婚之后两家的利益牵扯在一起,想离也不容易。 -- 第52页 所以盛老爷子来找段晏的时候,他没有回绝。 至少他能保证,他会对盛恬好。 可眼下看来,他却让盛恬生气了。 恬恬,段晏艰涩地喊出很久没有喊过的亲昵称呼,别生气了,好吗? 盛恬恍惚了一下。 段晏太久没叫过她的小名了,上一回听见他喊恬恬还是为了对付周青的时候,然后再上一回 是在她本科毕业那天。 他送了一束花给她,笑着说:恬恬,毕业快乐。 她一点都不快乐。 盛恬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要落不落地垂在那里。 那天晚上段晏走得那么坚决,害得她往后每次回想起他离开的背影,人就像被扔进了漂浮着薄冰的海里。 浸骨的冷。 盛恬抬手擦了下眼泪,不明白自己图什么。 她干嘛不好偏偏喜欢上这么座冰山,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还做好了将来嫁给他的准备。 不气了。 盛恬心灰意冷地拿起筷子,吃饭吧。 段晏仍在看着她,眉头紧锁倒真有几分心疼的样子。 盛恬一看,火气又上来了:这里又没有别人,你也别演了。 她把红酒杯推到一边,反正 话未说完,红酒杯掉到了地上。 玻璃杯碎开的声音清脆干净。 盛恬一怔,低头看着地上的玻璃渣,脑子里也不知怎么想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哎呀我发发脾气就摔掉了三千块呢。 段晏的反应比她快很多,几乎是在杯子落地的刹那就起身走了过来。 伤到没有? 他蹲下身,把她被红酒溅到的右脚放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擦拭过她细嫩的皮肤,想看她脚踝上的那点红色是酒还是血。 手指的温度沿着脚踝一路向上攀爬。 带着点酥麻的痒,让盛恬一时忘了呼吸。 没、没事。 她不自觉地放软了声调,推了推段晏的肩,你放开我。 段晏抬眸,仿佛想从她的表情来判断她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盛恬被他看得背脊紧绷,干脆又加了点力度:真的没事,你再摸我就告你耍流氓了啊。 段晏这才松开了手。 盛恬推开椅子站到一边,看了看满地狼藉,又看了看段晏,静了几秒后小声问:你家有、有那个,扫地的吗? 段晏说:我来吧。 别别别,你告诉我东西在哪儿。 盛恬这会儿特别尴尬,想不也不想就说,别看我这样,我扫地扫得很好的! 段晏估计被她这句话给雷到了,好半天都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一下储藏间的方向。 盛恬低下脑袋,小跑着去了储藏间。 最外面一格就是存放清洁工具的地方,她取下扫把走出两步,又想起好像应该还要拿装垃圾的工具,就返身回去再拿。 段晏家的清洁工具都是统一的白色,为了整洁美观,还特意挂在洞洞板上。 她弯下腰,伸手刚要去取,就在挂毛巾的挂钩上,发现了一根头发。 而且还很长,卷卷的,带着染过又褪色的一点黄。 项南伊诚不我欺! 盛恬在心中怒吼一句,也不想管扫地的事了,直接捡起那根头发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 她高冷地抬起手,一句话问出了正宫娘娘的气势。 段晏一愣,走近仔细看了一眼,才看出她指尖捏着的东西。 他不太确定地问:头发? 我当然知道这是头发。 盛恬怀疑他在装傻,气得喘了几次,才把那根头发递到他眼前,段晏,你看清楚些。 左右不过一根头发,看得再清楚也看不出花来。 段晏没接,淡声说:我会提醒她下次注意。他低下头,视线停留在她的脚边,脚真的没事? 盛恬:??? 还有下次?! 她不想碰这脏东西了,松开手指任它落到地上,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礼貌,指了指段晏的鼻子:我告诉你,有事。还没结婚你就敢往家里带女人,这事可大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爷爷。 说着她就去客厅拿手机,步子迈得特别飒。 段晏这才明白她在想什么。 他把那根头发捡起来,跟在她身后说:你再看一眼。 不看! 有什么好看的,她没有头发吗? 那头发保养得远不如她的好呢。 段晏无奈,只好拉住她:你看它上面是不是有点白色? 什么? 盛恬愣愣地回过头,在段晏的贴心指示下,看清了发根那段大概一厘米左右的白。 跟大半截染过的黄色混在一起,晃眼间还真分不清。 眼看小姑娘的表情由怒转懵,段晏这才轻哂一声,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登录公寓的业主后台:给我做保洁的阿姨,五十七岁,老公去世得早,家里两个孩子上大学,生活不易才一把年纪出来工作。 -- 第53页 屏幕明晃晃地亮在那里。 登记照上的保洁大姐拍照的时候可能还没染发,头发花白却笑得亲切,一脸慈祥地看着镜头。 可见是一位经历苦难却仍然选择笑对人生的阿姨。 盛恬羞愧地红了脸:哦。 作者有话要说:  阿姨:刚才还夸我业务能力优秀呢? 第23章 你说, 我给阿姨送件礼物赔礼道歉好吗? 盛恬在理清前因后果后, 陷入了真实的愧疚之中。 人家阿姨勤勤恳恳养活一家人, 却莫名其妙被她误会成狐狸精。虽说没有当面发生冲突, 但背地里说人坏话, 才显得更不光彩。 段晏处理完玻璃渣, 重新拿出一个水杯,往里面倒了半杯温水, 然后扬扬下巴, 示意她坐过去继续吃饭。 盛恬慢吞吞坐了回去, 心里那点火气也早就烟消云散, 她拿起筷子想了想:我给妈妈买过一条羊绒披肩,她还挺喜欢的,干脆给阿姨也买一条吧? 你妈妈喜欢的披肩,阿姨未必需要。何况突然送礼道歉, 到时问起原因大家都难堪。 段晏看着她一脸懊恼的表情,缓声道, 中秋节我会多给她发一笔奖金。 盛恬心想这个方法也行:那这笔钱我来出吧? 不用分得这么清楚。 段晏回绝了她的提议, 重新夹了一块鸡翅放到她碗里。 盛恬这回没再拒绝,小口小口地把鸡翅吃掉了。 其实这份红烧鸡翅味道真的相当好, 上面还均匀地撒了点煎过的芝麻, 用一句色香味俱全来形容也不为过。 本来晚上应该控制热量, 可鸡翅就摆在她眼前,像个小妖精似的诱惑着她。 盛恬抿抿唇角,犹豫地想再吃一个, 但是又不好意思下筷。 她眼巴巴的样子落入段晏眼中,换来他一声轻哂。 盛恬被他笑得脸红,低头看了眼处理干净的地板,转移话题道:你扫地扫得也蛮好呢,大学的时候在少林寺跟扫地僧学过几天吗? 段晏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竟配合她开了句玩笑:有可能。 盛恬弯眼笑了笑,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之前争吵的原因。 晚上回去的时候,盛恬叫司机过来送她。 段晏陪她到了楼下,等她坐进车里,又抬手轻叩车窗,待车窗打开后,他弯下腰轻声交待:到家后告诉我一声。 好。 明天我要出国,回来后要谈桩并购,接下来可能没时间陪你。 段晏看着她在月色下也明亮动人的眼睛,顿了顿,把心中那点不舍克制下去,有事可以打电话。 本来很平常的几句话,却因为他缓慢的语调而衍生出恋人告别前才会有的暧昧。 看似风轻云淡,细听之下居然也有几分细碎的情意。 盛恬捂了捂脸,又挥挥手说:那我回去啦。 嗯。段晏退开几步。 车辆启动后,盛恬朝后望去,发现他还站在路边,清隽身影跟天上的月亮借了光,竟莫名也渡上了一层孤寂而冷淡的色调。 盛恬转过头坐好,不知怎的,刚才那幅画面就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段晏舍不得让她走一样。 即使认为这是他的演技加成,可盛恬想了一下,如果他能演一辈子,将来恐怕也能成为沂城名流中人人称赞的模范好丈夫。 盛恬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排的司机忽然问:刚才那是段晏? 今天来接盛恬的司机,跟盛家是远房亲戚,也在这儿工作了二十多年,一路看着盛恬长大,多少算个长辈,因此两人相处起来的氛围,比其他佣人要融洽许多。 盛恬说:是呀,易叔叔还记得他? 当然记得。老易的语气颇为怀念,他和盛淮同学吧,今年该二十八岁了? 盛恬点点头,猜测老易恐怕还不知道她和段晏相亲的事,便也没有主动声张。 毕竟这事如果最后没成,两家都希望当作无事发生,不要被太多人拿来当饭后的谈资。 老易说:长这么大了,我都没敢认。 和小时候区别也不大吧? 盛恬稍加回忆,记忆里少年时期的段晏就和才分开不久的成年段晏渐渐重叠,还跟从前一样呢,冷冷淡淡的。 老易和气地笑着:他确实比较沉静,也不爱说笑。 静了几秒,老易又补充道,好像也就见到你,才会笑得多点。 盛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接下来几天,盛恬回想起老易这番话,心里都有点异样的感觉。 要说段晏见了老易不怎么笑,那倒完全有可能,两人本来就没什么交集。 可换作是其他人呢?比如盛淮他们?又比如项南伊? 盛恬想了想,感觉这也不好开口打听,她总不能直接跑去问段晏经常跟你笑吗,这未免太傻了一点。 就这么犹豫了几天后,盛恬接到通知,画廊要为周青办一场庆功兼欢送宴。 -- 第54页 群鸦的展出效果很好,而接下来的工作也不需要周青在场,他准备带上团队回美国去。 当天晚上由孟欣妍亲自出面,包下一家日料店邀请大家过去吃饭。 有资深的前辈在场,盛恬不用独撑大局,开饭前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这次合作很愉快,希望下次周老师的展览还能交给我负责之类的场面话,就坐到一边跟小姑娘们扎堆去了。 几个女孩年龄相近,聊着聊着就难免说到了恋爱的话题。 盛恬听了一会儿,装作随意地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她 话刚开头,几人就露出了秒懂的神情。 这年头,我有一个朋友基本就等同于发言人自己了。 盛恬哽了哽,决定换个角度:你们别误会,我那个朋友性别为男,比我大几岁,一直没交过女朋友,而且也没听说过他喜欢哪个女孩。 那他喜欢过男孩吗? 有人成功被她误导。 想什么呢,当然没有呀。 盛恬连忙摇头,继续道,而且他性格是特别冷漠的那种,平时好像也不怎么跟人说笑,但是吧 又有人踊跃参与:但是他经常对某一个女孩笑? 盛恬震惊:你怎么知道? 小说里都这么写的,然后大家就会发现原来他喜欢那个女孩。那女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可放到现实里来说,我认为还有一个可能。 盛恬凑近了些:什么可能? 那女孩特别搞笑,大家身边都会有这种人吧,开心果的类型? 盛恬默默坐回去,开始反省自己在段晏心里难道是个谐星? 或许是谐星这个形象与盛恬相差太远,大家当真没把这事往她身上想,刚好服务生又送来新点的一盘天妇罗,被这么一打岔后,话题又自然而然偏去了别的方向。 好在有人良心尚存,见盛恬依旧冥思苦想,便建议道:你也别太为朋友操心了,说不定真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他喜欢那个女孩子呢? 真的有可能?不会吧?盛恬顿时来了精神,恨不得马上拉过对方给她进一步分析分析。 谁知对方却被她突然振奋的状态给吓了一跳,欲言又止好半天后,隐晦地提醒说:可是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不好再这么关心别的异性朋友吧? 盛恬一愣,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哦不对,他们怎么知道她和段晏的最新进展? 两人互相茫然地对视了几秒,那女生忽然想起盛恬的男朋友家里不接受她的传闻,微笑着拍拍她的肩,就没再接着往下说。 留下盛恬一人继续愣在那里,不知该思考同事为何忽然语焉不详,还是该思考段晏有没有喜欢她的可能性。 还没等她排出优先顺序,画廊宣传部那边的女孩就找了过来。 盛恬,我给你看个东西。 似曾相识的对话,让盛恬以为她又要拿微博上的照片给她看。 谁知女孩的表情却挺紧张,递过手机的动作也有点抖:你、你被人骂了。 身为合格的现代青年,盛恬当然注册过微博,不过她没认真经营,想起来才上去转发几条微博,活得仿佛是个僵尸号。 因此她花了好几分钟,才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起因跟她前一阵被发到微博的照片有关。 那位博主粉丝不多,互关好友里大多是对装置艺术感兴趣的人,这个群体不算特别主流,自然也很难引发多大热度。 可好巧不巧,那位博主的好友里有一个大学生,在群鸦开展那天也到了现场。 估计是觉得盛恬长得很漂亮,那天看到那张照片后,他就把照片保存了下来,顺便还去报道过这次展览的媒体平台晃了一圈,七七八八凑了好几张盛恬的照片出来。 本来他自己私下存着欣赏,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偏偏昨晚微博有个热搜是#艺术气质小仙女#,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题一看就是有人买来炒作的,但网友们哪管这些,一时之间话题下面遍布各种搔首弄姿的自拍照。 那大学生一看,就把盛恬的照片也发了上去。 你别说他审美还挺到位的,挑的几张颜值太能打了,过来给盛恬爆料的女孩指着手机给她看,你看就这些,下面评论全在问你是谁,热度特别高。 盛恬才不想要这种热度,她皱着眉问:我能联系他删掉吗? 女孩摇头:他早就删了,这都是营销号发的。而且这些人很会来事,还发了投票,问是这个民间小仙女好看,还是蒋以蕊好看。 盛恬越听越糊涂:蒋以蕊是谁? 就是买这热搜的女演员,以前女团出来的,糊归糊但粉丝特别鸡血。他们怀疑你是哪家公司要推的新人,跟这儿来蹭热度,于是就在下面骂开了。 盛恬被动认识了一个十八线,听完后感觉一切都非常玄幻,她尝试着点开评论,刚看了几眼就忍不住把手机扔了回去。 -- 第55页 居然骂她是野鸡?! 这辈子还没人敢用这个词来形容她。 盛恬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她倒不是怕对方那点粉丝能拿她怎样,就是没被人这么骂过,一时之间世界观和人生观都开始摇摇欲坠。 女孩赶紧给她拍背顺气:别气了别气了,这热搜排在二十多位,也没太多人注意,可能过了今天就掉下去了。 我出去打个电话。 盛恬说完就起身,开什么玩笑,还过了今天,她一分钟都不能忍。 与此同时,距离沂城三百多公里外的宁城酒店套房内,方晋垂手站在办公桌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段晏正在打电话,手机那头是他继父的儿子刑野。 这套也就骗骗圈外人,圈里的谁不是门清? 刑野连续熬夜拍了两天戏,刚睡着就被他哥一个电话吵醒,说话的声音有点哑。 蒋以蕊最近人气不行,新戏又要上了,就先拉个素人过来虐粉,他们管这套叫团建,骂完之后如果效果不错,就再去挑比她出名的艺人碰瓷。 一连窜的新鲜词汇听得盛段眉峰紧锁,他总结道:所以他们故意选了盛恬? 也不是故意针对她,她运气不好,刚好被人看见了。那几个营销号多半也是蒋以蕊那边安排的,不然她一个素人,就这么两天的时间,哪儿来那么大热度。 刑野把该介绍的都介绍完毕,才问:怎么,想给小姑娘出气? 段晏没有出声,用唇型吩咐方晋,去查查蒋以蕊的资料。 方晋合上门出去了,段晏才淡声说:嗯。 刑野懒洋洋地笑了声:难得。 通话就此结束,段晏放下手机揉了揉眉骨,他知道刑野最后那句难得是指什么。 段晏不关心娱乐圈,微博上每天的热搜话题也不值得他留意。 只不过刚才盛淮在群里提起盛恬被人骂了,他点进链接看了一眼,才打了一个电话给刑野。 他们两兄弟没有血缘关系,关系一直不咸不淡。 能让他们进行五分钟以上的连续通话已是难得,而能让段晏直接承认想为她出气,则更是难得。 几分钟后,方晋敲门进来:蒋以蕊的经纪公司和恒扬没有利益往来,但她刚接到一个综艺节目是合颂赞助的。 考虑到合颂是恒扬旗下的子公司,方晋斟酌片刻,主动问:需要通知他们换人吗? 要么换人,要么撤资。 段晏嗓音里透出十足的冷淡与厌恶。 方晋答应下来,想着还是该跟他提一句:盛家已经出面通知他们撤掉热搜,相关的照片也在安排删除。 段晏点头,视线扫过私人用的那部手机,不经意地皱了下眉。 他分明说过有事可以打电话来。 网上那些污言秽语他看了都嫌脏眼,更别提盛恬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 哪怕家里出面解决了,她肯定还是会感到特别委屈。 说不定现在正躲在房间里偷偷哭鼻子。 想到这里,段晏稍怔,随后吩咐道:叫人去取之前准备的礼物,明天给她送过去。 第24章 事实上, 盛恬真没躲起来哭鼻子。 她一晚上光忙着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慰问了。 除了盛老爷子睡得早还不知情以外, 家里同辈长辈都打来了电话, 平时社交圈子里认识的人纷纷嘘寒问暖, 就连正在国外拍片的项南伊, 一觉醒来也立刻在微信上把蒋以蕊怒骂了一顿。 盛恬一边忙着接电话, 一边还得应付在身边的同事们。 最后周青都坐过来和她聊了几句,大意就是人生的旅途难免会遇到诋毁, 突破它们才能实现自身的升华。 他这一升华, 把今晚的主题整个都升华了不少, 害得盛恬险些以为过了今晚她就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盛恬线上线下两边social, 忙得不可开交,到家后还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怒斥蒋以蕊。 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了。 盛恬洗完脸敷好面膜,直到坐进浴缸里享受泡泡浴了,才终于有空回顾这手忙脚乱的一晚。 她拿着手机反复检查微信聊天记录, 确认自己没有冲动之下骂出什么脏话,总算稍稍放心了点。 今晚来打听情况的许多人都是塑料姐妹花, 万一回头把她失礼的一面发到社交平台上, 那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确认没有问题后,盛恬动动手指点开与段晏的聊天窗口, 对着那个黑漆漆的头像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打字开始诉苦。 好歹算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 总该有点表现才对。 盛恬不知道他早已知情,从头到尾把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刚发出去就赶紧撤了回来。 失策了! 她又不是跟人打官司, 段晏也不是法官,把事件经过交待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于是她想了想,只发了一个宝宝委屈的表情过去。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盛恬看了几次,段晏都没有回复。 她抬起指尖戳破水面上的几个泡泡,心想难道是光发表情太含蓄了,段晏这个直男参透不出其中的奥妙? -- 第56页 盛恬擦了下手,重新开始翻找表情,想看看有没有效果更加直接的。 结果还没等到她找到满意的,手机就忽然震了几下。 盛恬一惊,差点连人带手机滑进浴缸,呛了几口水咳了半天,才总算接起电话:喂? 刚一出声她就发现不对,声音怪怪的,听起来跟哭了似的。 段晏果然误会了:在哭? 没有,我刚才呛到了。盛恬拿过旁边的温水抿了几口,才感觉喉咙舒服不少。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之前有点想哭的,可是大家都安慰过我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哭。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她本来想好了不进行事件阐述,可这会儿接到段晏的电话听见他的声音,心里那点翻篇了的情绪就又翻了回来。 这事她纯属无妄之灾,所以不用多加渲染,也不用刻意装可怜,只需要把经过一字一句讲清楚,就能明明白白地表达出她的委屈。 段晏没有打断她,也没像别人那样帮她骂几句,只是时不时嗯几声表示他在听。 说完之后盛恬心里也没底,害怕段晏觉得她矫情,试探着问:你说他们是不是好过分? 段晏轻声道:是很过分。 是吧,他们骂人好脏的,我都不好意思讲给你听。盛恬仿佛得到了巨大的支持,很不解地嘀咕着,他们怎么能这样呢?如果今天被骂的不是我,是其他普通的女孩子,那她一个人能怎么办,不是白白被他们骂了? 段晏把并购合同翻到下一页,听见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估计是盛恬发现她其实很幸运了,至少她的背后还有盛家撑腰。 换作是别人,段晏或许会认为对方小题大做。 商场上明争暗斗都是常事,抹黑诋毁亦不少见,盛恬今天遇到的这点小打小闹,严重程度连段晏见过的一成都不到。 既然已经还手,便不需要再为此介怀。 然而段晏顿了顿,开口却是另一番说辞:现在还很生气么? 没有了。 小姑娘的气焰全消了下去,语气也变得软绵绵的,你还在工作吗?都好晚了,要注意休息哦。 段晏笑了笑,看了眼时间:睡前记得喝杯牛奶,如果还是睡不着,记得给我打电话。 又是喝牛奶。 盛恬强烈怀疑自己在段晏眼里恐怕还是个未成年的小不点。 可互相道过晚安后,她取下面膜揉了揉脸,却还是拿起手机,给正在房间里看电视剧的阿姨发消息。 【阿姨,我等下想喝点牛奶再睡。】 大概睡前的牛奶真起了作用,盛恬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不过她沉浸在美梦中的时候,有的人却睡不着了。 蒋以蕊那边突然被撤了热搜,几个营销号关于盛恬的内容也被删干净了,最可气的是经纪人接到通知,原本谈好的综艺节目临时决定换人。 他们就算再傻,也明白这次是惹到了硬柿子,经过好一番多方打听,才从一个圈内人那里知道了盛恬的身份。 你们惹谁不好去惹她?盛家本来就低调,不喜欢孩子在外面抛头露脸,否则就凭盛恬的外形条件,想红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再说你们拉人踩了半天,都没人敢出来说她是谁,摆明了盛家早就放过话,不许别人在外面拿盛恬显摆。 经纪人急得团团转:那您帮忙做个中间人,我亲自登门给盛小姐道歉,行吗? 别别别,我可不敢接这活。 对方考虑片刻,劝他道,这次就当得个教训,以后小心做人吧。蒋以蕊这一年半载的资源算是凉了,以后还能不能红,看她自己的命。 那盛小姐,不会再追究了吧? 我跟她不熟,但听说她不是仗势欺人的性格,放心吧。 当天下午,这群人的心还没彻底放回去,噩耗又转眼而至。 恒扬派了人过来,主动提出想收购他们公司,各方面给的条件都很优渥,唯一一个条件,则是要求收购后,必须与蒋以蕊以及其团队解约。 别看蒋以蕊的粉丝成天在微博上骂公司不作为,但其实她本人比谁都清楚,自己就那点能耐,就算能找到下家,也不可能比现在的公司更好。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赶在合约即将到期的时候狠心炒作一把,就只是为了让公司看到她的影响力。 如今影响力是展现出了,可惜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收到风声后,经纪人跌坐到椅子上,死活都没想明白,怎么连恒扬都会插手进来。 热搜事件的后续盛恬没有关注,她今天还有正事要干。 周青的展览还剩一周就要结束,她手头上的活也差不多能告一段落,于是孟欣妍又选了另一个项目给她。 这次是由沂城一家慈善机构主办的公益展。 既然是做公益,预算自然有限。 盛恬习惯了做高大上的那一套,初次面对经费捉襟见肘的项目,一时还真有点为难。 孟欣妍有心想培养她,私下劝她说:虽然老板叫我给你轻松点的项目,但我看你是个好苗子,将来大有可为,就不想把你的才华局限在一种类型里面。 -- 第57页 盛恬听见前半句时还有点愣,等听完之后顿时就把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苗子、大有可为、才华,孟欣妍说话怎么那么好听呢。 她笑眯眯地保证道:孟姐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军令状既然立下了,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盛恬当天上午就到了慈善机构的办公楼,和他们探讨这次公益展的主题。 机构这边已经有了雏形的想法,就是希望收集小朋友们的画作办展,结束后再举行一场慈善拍会,所得善款全部捐给山区儿童。 当然小朋友们的画作,全部加起来也拍不了多少钱。 所以我们在想呢,肯定需要沂城本地的企业支持,我们会去联系有意愿参与的企业。当然如果盛小姐也有人脉的话,那自然就更好了。 盛恬眨眨眼,心想那她的人脉可太多了。 初步沟通花掉了挺长时间,等盛恬有空拿出手机时,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此间前台的未接来电。 盛恬回拨过去,听见前台说有个年轻男人过来找她,在那儿等好半天了。 他说有东西要交给你,我说帮他转交他也不肯。 前台警惕地低声说,会不会有问题呀,要帮你报警吗? 你让他接电话呢? 嗯嗯。 电话转到另一人手里:盛小姐你好。 挺标准的普通话,就是听起来有点莫名的紧张。 但盛恬一听就知道肯定不是段晏。 刚才她还存了那么一丝幻想,以为段晏来画廊找她了。 你好,请问是哪位? 我是段总的助理,叫我小陈就好。你方便告诉我现在的位置吗?段总叫我给你送样东西。 盛恬想了想,说:要不你再稍等一下?我大概一小时后就回去了。 小陈果断拒绝:不行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盛恬听他语气坚决,只好把慈善机构的地址告诉了他。 她根本不知道,小陈在这短短几小时内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磨炼。 小陈今年刚读完研究生,毕业后进入恒扬总裁办。 这回段晏去宁城谈并购,总裁办的精英跟去了一大半,只留下少数几人在沂城。 结果昨天晚上小陈接到方晋的消息,叫他今天早上去某个地方取样东西,送到此间画廊交给盛恬。 小陈原本以为最多也就送份文件,谁知到了地方一看,却发现那儿守卫森严,到处都是监控和保安。 听他说明来意后,保安又请来主管,主管又和方晋视频联系确认,经过好半天的流程,才示意小陈稍等。 小陈就坐在沙发上,看见主管和经理经过密码、指纹和虹膜三道验证,进入了一扇门。 十几分钟后,主管捧着一个小盒子出来交给他。 小陈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主管就严肃提醒:务必亲手交给盛小姐,万一不小心遗失了,谁都担待不起。 小陈深吸一口凉气,忽然明白为什么方晋会派司机和保镖跟他一起过来。 刹那之间,他感觉手里拿的不是小盒子。 而是他的未来。 下午四点半,盛恬谈完工作,坐在大楼下面的咖啡店等小陈。 天渐渐暗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热气,看起来快要下雨了。 盛恬后悔刚才不应该听小陈的话。 夏天的雨往往伴随着电闪雷鸣,她不想到时候在陌生的咖啡店里瑟瑟发抖。 盛恬心不在焉地打量着窗外的云层,再转头时就看见一个模样端正的年轻男人正推门而入。 年轻男人环视一周,最后锁定盛恬。 他谨慎地走过来,用一种地下党接头的语气问:盛小姐? 盛恬点了点头:小陈?段晏让你来的? 对,是我。 小陈总算松了口气,连忙把折磨他几小时的烫手山芋交了出去。 相比小陈,盛恬对这种包装的小方盒就了解得多。 她稍微扫上一眼,便猜到里面多半是件首饰。 盛恬从小收过太多首饰,此时心里也没多激动,但一想到是段晏送的,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她打开盒盖,看清黑色丝绒里静静地躺着一条红宝石项链。 颜色鲜艳而清透,一丝杂质也没有。昏暗的室外光与明亮的室内光交织错杂,细看之下,更是映射出流动般的夺目光彩。 可惜今天来的小陈对珠宝一窍不通。 倘若站在这里的人是方晋,他必定会认出这就是缅甸产的鸽血红,红宝石中最稀有也最昂贵的一种。 盛恬呼吸一滞,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是她最喜欢的锁骨链! 段晏的眼光真好啊,怎么随便一送就能送到她心尖上! 今晚为什么没有派对,否则她绝对要戴上它成为全场最闪耀的小公举! 虽然内心汹涌澎湃,但盛恬表面还是淡定地合上盖子。 她想了想,问:你知道段晏哪天回来吗? 听说是今晚的飞机。 小陈稍顿了一下,又想起来的路上方晋给他打过电话,得知盛恬没在画廊后,还多问了一句她在哪里。 -- 第58页 听语气好像已经提前返回沂城了。 盛恬道了声谢,也不想在外面久留,便起身把盒子放进包包里。 小陈跟在她的身后往外走,看见前面就是咖啡店厚重的木门时,还特别敬业地加快脚步,准备替她开门。 谁知还没来得及握住门把,木门就从外面打开。 小陈一愣,盛恬同时也怔在了原地。 段晏站在门外,目光淡淡地望向盛恬。 小陈虽然刚工作不久,但也知道这种场合他不必久留,喊了声段总好,就贴着门边溜了出去。 盛恬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地问:不是说今晚的飞机吗? 段晏垂眸:改了航班,听说你在这里,就先过来了。 盛恬点点头,又问:那你不回家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她指了下头顶云层厚重的天空,外面要下雨了呢,说不定还会打雷。 话音未停,就有细细雨丝从天空垂落而下。 潮湿的雨气顷刻间裹满身周。 段晏撑开一把长柄伞,语气平静:嗯,所以才来接你。 第25章 这场雨来得急。 从咖啡店到马路对面的停车场, 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地面已经开始积水。 盛恬提防着随时可能来临的电闪雷鸣, 不自觉地贴紧了段晏的手臂。 她悄悄抬起头, 看着男人下颌骨清晰的线条, 分不清此刻加快的心跳, 究竟是害怕随时可能来临的电闪雷鸣,还是因为听见他那句所以才来接你而产生的余韵。 她应该是最讨厌这种雨季的, 可今天她好像没有往常那般害怕。 段晏送她礼物, 段晏来接她下班, 段晏把伞往她这边倾斜, 种种细枝末节加在一起,每一样都让她开心。 结果乐极生悲,盛恬一不小心踩到块凸起的地砖。 她哎呀一声,眼睁睁看着溅起的脏水弄脏了她的脚背。 这一带是沂城的老城区, 人行道年久失修,雨水混着地砖下不知存了多久的泥沙。 偏偏她今天穿的还是奶白色的连体裤, 转眼间裤腿上就晕染开几团显眼的污渍。 盛恬爱干净, 顿时感觉难受得要死。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否则老天就算不放雷劈你, 也会派出小陷阱来爱你。 段晏看了一眼:这里离永南街近, 回去换衣服。 盛恬忙不迭地答应了, 走到自己的车前按了下车钥匙,又疑惑地四下望了望:你的车呢? 方晋有事回公司了。段晏自然而然地拉开副驾驶的门,把伞撑在她头顶, 我坐你的车走。 雨势凶猛,盛恬没来得及细想,赶紧坐进了车里。 段晏收伞坐进驾驶座,抽出几张纸巾递给盛恬。 为了在画廊维持人设,盛恬换的这辆车也是普通配置。 她一边用纸巾擦掉肩头的雨水,一边扭过头,看着段晏慢条斯理地调整座椅高度,不知怎的竟然看出了一种纡尊降贵的感觉。 等车子开出停车场,盛恬才想起重要的事:谢谢你送我的项链。 段晏:喜欢么? 当然喜欢,是锁骨链呢,我最喜欢锁骨链了。盛恬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带了点好奇的意思,不过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呀? 段晏犹豫了几秒,因为上回吃饭的时候惹你生气了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天晚上送盛恬回家后,他回到家里想了很久该如何道歉。 虽然后来由于玻璃杯的插曲,盛恬的怒火烧到一半就偃旗息鼓了,但他思来想去,总认为自己应该表现出更多的诚意。 刚好前一阵家里收到了拍卖行的资料,他翻开后发现有条红宝石项链参加拍卖,就吩咐方晋去帮他拍下。 特别鲜艳的红色,应该很适合盛恬。 段晏本来准备下次见面时再亲手交给她,可昨晚临时出了热搜的事,他便提前叫人送了过来。 结果今天上午签完并购合同,情绪始终无法平静,索性提前一班飞机返回沂城。 并非是刻意想制造礼物和人同时到达的惊喜,只是他潜意识地认为,在盛恬受了委屈的时候,他理应陪伴在她的身边。 整个过程有太多说来话长的原由,段晏不愿一一赘述,开口时只淡声回道:觉得适合你。 盛恬半信半疑地哦了声,本来还想问问为什么觉得适合她,结果车外就传来了滚滚雷声。 她猛的坐直身体,双手死死拽紧了安全带,摆出一副要把自己当场活活勒死的紧张状态。 马上就快到了。 段晏打转方向盘踩下油门,连续超过前面几辆车。 盛恬屏住呼吸,艰难地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车子刚开进车库停稳,段晏就解开安全带,俯过身去摸了摸她的手。 有点冰,多半是被吓的。 没、没事,盛恬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到了象征安全的室内,她就没那么紧张了,先下车吧。 她搭乘电梯到了楼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这好像是段晏他妈妈家? -- 第59页 两人突然造访,没有提前打过招呼。 刑致远和苏幼琴都出去了,家里只有佣人在。 盛恬懵懵地被请进客房浴室,洗完一个热水澡后,裹上佣人提前准备的浴袍吹干了头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震惊。 段晏对此的解释是雨太大,他家又离得比较近,于是就先开到了这里。 非常合情合理的解释。 可盛恬还是感到了一丝羞涩。 她按下床头铃,很快就有佣人在外面敲门:盛小姐? 我、我的衣服洗好了吗?她贴在门边小声问,唯恐音量大点就会被段晏听见。 还有几分钟就烘干了,我等下会给您送上来。 盛恬道了声谢,默默把浴袍的腰带系紧了些。 她回到沙发边,拿出手机给孟欣妍汇报了一下今天的沟通情况,顺便解释了一下天气恶劣她今天不能回画廊了。 【没事,好几个人在外面回不来呢,注意安全。】 孟欣妍宽宏大量地没有计较。 盛恬鼓鼓腮帮,心想她现在虽然安是安全了,可在别人家里只穿了件薄薄的浴袍,又让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正在此时,外面终于响起了她期待已久的敲门声。 盛恬从未如此怀念她那件连体裤,赶紧欢快地跑过去开门,然后也没看清外面站的是谁,就先礼貌地表示:谢怎么是你! 段晏敲门的手顿在半空,一时也有些怔。 他常年不做家务,根本不知道把一件衣服洗完再烘干需要多久。 敲门前他一直以为盛恬已经换好衣服了。 段晏张开嘴唇,刚想解释,门板就挟着风甩了过来。 砰的一声。 差点拍到了他鼻子上,连带着刚才看到的画面,也极其震撼地在他脑海中闪了几下。 家里为客人准备的浴袍都是均码,穿在盛恬身上稍显松垮,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纤细。 小姑娘开门的时候没注意,动作幅度大了点,虽然不至于走光,但也 段晏喉结滚了滚,努力想把刚才的画面忘掉。 而门的另一面,盛恬已经满脸通红。 她低头看着浴袍领口露出来的大片皮肤,气得无力地跺了下脚。 段晏这个狗东西! 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呜呜呜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不在沉默中放纵,就在沉默中变态! 段晏坐在客厅里,回复完几封邮件后,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房间。 房门依旧紧闭,除了刚才佣人上去送衣服时以外,剩余时间都摆出了闭门谢客的气势。 他无奈地叹了声气,上楼再敲门:盛恬。 干嘛。 我妈和刑叔叔快回来了。段晏清清嗓子,为她分析利弊,你再不出来,他们可能会误会。 门慢慢地打开一道缝。 盛恬只露了张脸,顺便还用脚卡在门边,随时防备他会冲进去一样。 她洗完澡没有化妆,素颜的皮肤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眼睛由下往上望过来,因为害羞与警惕而瞪大的样子,又莫名多了几分娇憨。 段晏稍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她声音闷闷的,其实冷静下来之后,稍微想想就知道段晏不是那种人,你没看见什么吧? 段晏一怔:什么? 停顿片刻,他很快摇头,没有。 我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是什么。 谁知这个答案也没让盛恬满意。 段晏静了静,这次索性弯下了腰,给你认错,原谅我,好么? 盛恬抿抿嘴角,心想这人怎么回事,突然凑得这么近,说话的声音又那么低。 听起来好像在跟她说情话似的。 不过段晏说情话的语气会是这样吗? 盛恬恍神了一下,脸也不自觉地一烫。 她稍稍把门缝开大了点,转移话题道:苏阿姨既然要回来,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吃晚饭? 嗯。段晏点头,又反问道,你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出去吃。 盛恬一愣:不用啊,她是你妈妈啊,你们肯定有好多话要说的。 而且哪有儿子回了趟家,又在晚饭时间离开的道理。 段晏沉默了一瞬。 盛恬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她想了想,把门完全打开,往旁边退开半步:对了,那条项链我自己戴不好,你帮我戴一下。 事实上她根本还没试戴过,之前光顾着在房里感受衣衫不整被人看见的尴尬了。 可刚才她注意到段晏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下意识想找点什么事让他做。 盛恬坐到梳妆台前,打开盒子把项链递给段晏,然后特别自觉地把头发拨到一边,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段晏接过项链,替她拂开几缕散落的碎发时,动作放轻了许多。 仿佛在他眼里,女孩子那几根头发,比他手中的红宝石还要珍贵千倍。 盛恬缩了缩脖子。 弄疼了?段晏问。 -- 第60页 没有。 盛恬不敢看镜中的他们,她只是觉得有点痒。 项链的搭扣设计得很复杂,段晏又不习惯做这种细致的事,本该很快就能结束的一幕,却因此而变得漫长。 盛恬低下头,捂住胸口,假装是想仔细欣赏红宝石的光彩,实则为了掩饰噗通不停的心跳。 他们离得太近了,男人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响起,仿佛有看不见的羽毛在轻轻拨弄她的耳垂。 段晏亦是同样的紧张。 他眼前全是女孩子白瓷般的皮肤,薄得好像他稍一用力,指腹就会在那儿留下一个暧昧的红印。 项链总算戴好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盛恬就理好头发挡住耳朵。 她终于敢抬眼看向镜子,奶白色的休闲裤装本该衬出飒爽利落的的气质,可经过锁骨中间那颗耀眼的红色点缀,忽然间就有了动人心魄的美。 段晏垂眼,视线在她锁骨间停留几秒,又不留痕迹地错开。 决定拍下这条项链时,他只觉得它看起来不错。 直到此刻它戴在了盛恬的脖子上,他才从中看出了几分灵动且鲜活的意境。 傍晚时分,苏幼琴和刑致远回到家中。 见到段晏带盛恬过来,两人脸上皆流露出了惊喜。 等待开饭的时候,盛恬陪他们聊天。 她本来就是讨人喜欢的性格,坐下来没过多久,就哄得两位长辈笑声不断。就连和她原本不熟悉的刑致远,看向她的目光都亲切了许多。 佣人过来通知他们过去吃饭。 今天只有四个人用餐,菜都放在了偏小的那间餐厅,一张不大的圆桌,倒更显出家庭和睦的氛围。 饭吃到一半,段晏出去接了个电话。 回来时听见里面又响起了笑声。 他脚步稍顿,想不起上回听见苏幼琴和刑致远笑得如此开怀是在什么时候。 恬恬以后多来家里玩。 苏幼琴亲自给她盛了碗汤,拉着她的手说,要不是阿姨年纪大了,还真想生个像你这么乖的女儿。 盛恬笑眯眯地答应下来,见段晏回来了,就把话题往他身上引:可是阿姨也有段晏啊,爷爷经常在家夸他呢,说他比堂哥们有出息多了。 苏幼琴神色一滞,才笑了笑说:是啊,段晏是阿姨的骄傲。 她又多盛了一碗汤,放到儿子面前,每天工作那么累,补补身子。 谢谢。段晏客气地点了下头。 盛恬愣了愣,心里涌上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小时候她虽然也来过这里几次,但那会儿她还太小,许多细微的情绪都意识不到。 如今长大了,人情世故自然懂得多了些。 从两位长辈回来的时候开始,段晏的话就特别少。 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段晏和刑致远之间不太交流,可仔细回想起来,他对苏幼琴的话也同样不多。 包括上回在董府吃饭,当天到场的段谨明是他的亲生父亲,可他依旧没有表现出多么亲密的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 礼貌有余,生疏也有余。 盛恬安静地喝了口汤,有点不安地看了眼段晏。 他吃饭的时候格外安静,细嚼慢咽的样子也很赏心悦目,但清冷寡淡的神情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和家人在吃饭。 一顿晚饭结束,四人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苏幼琴把盛恬拉到一边,细声询问:和段晏相处得还好吧? 蛮好的。她羞涩地笑了笑。 苏幼琴脸上流露出欣慰的表情:那就好。段晏爱把心事都藏起来,可能不像别的男孩子那么会说话,你千万别介意啊。 盛恬哪怕介意,也不能当着人家妈妈的面说出来。 何况她也没觉得段晏有多不会说话。 平时欺负她的时候可会说了呢,她现在还没被气死都是她命好。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段晏开车。 雨停后的夜晚分外宁静,盛恬有点困,闭上眼却又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想的,全是与段晏有关的事。 她记得很清楚,段谨明和苏幼琴是在段晏高二那年分开的。 也是在那一年,段晏跟随父亲搬离了永南街。 虽然没有就此转学,但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回这边。 如果往前再数几年,是段晏还没回沂城居住、他们互不相识的时光。 如果往后再数几年,则是段晏出国求学、工作的岁月。 他二十八年的人生,好像总是因为外力,在不断地被分割成一小块又一小块。 刚对一个地方熟悉点,就换到了新的环境,等他适应之后,便又要去往下一个地方。 盛恬是个挺恋家的人,除了出国读研以外,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沂城。 所以她不太能理解,这种像候鸟一样不停迁徙的人生,究竟是种什么感受。但此刻她静下心想了想,恍惚间明白了段晏为什么总给人一种淡漠的感觉。 或许他早已知道,许多人和事无论投入再多的感情,最终也注定留不住。 所以他渐渐学会了沉默。 -- 第61页 盛恬心里酸酸的,她慢吞吞地转过头,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段晏。 嗯? 你你,唔,我是说偶尔,盛恬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唯恐哪个字没说对,就把段晏戳得当场崩溃,很偶尔的情况下,会认为自己得到的不够多? 段晏皱了下眉,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就比如许多东西别人都有,你却没有。盛恬硬着头皮问。 段晏认真地想了一下,问:你知道恒扬市值多少么? 盛恬稍怔:多少? 最新统计数据三百九十亿,段晏勾勾唇角,淡定补充,美元。 盛恬:??? 几个意思?跟她炫富吗? 段晏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所以你认为,我想要什么会得不到? 听听这充满金钱芳香的资本家语气! 盛恬不想跟他讨论下去了,她真是吃饱了撑的来关心他的情感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告诉自己,才收了人家几千万的礼物,要心平气和,不要跟他斗嘴。 这种无聊的小学生炫富,她从幼儿园起就不稀罕做了。 可是还是好气啊! 盛恬绷住蠢蠢欲动的小火苗,一字一句地反击:苏阿姨还说你爱把心事都藏起来,我看你才藏不住呢,恨不得新闻天天报道你今天又赚了多少钱吧。 车内安静半晌。 就在盛恬以为段晏被她怼得无地自容的时候,他低声笑了笑:新闻确实天天在报道。 那您可真是太棒了。 盛恬差点就想为他鼓掌喝彩,眼看爪子都抬起来了,却倏地注意到他刚才的嗓音有些低哑。 她在脑海中重播了一遍自己的话,迟钝地提取到关键信息苏阿姨还说你爱把心事都藏起来。 所以他又藏起来了? 盛恬把手放回去,局促地绞紧手指。 过了几分钟,她说:停车。 段晏看她一眼。 盛恬重复道:停车。 段晏不知她又想做什么,但还是选择靠边把车停下,接着就看着小姑娘二话不说解开了安全带,然后抬起头来,专注地看着他。 少年时的某个记忆瞬间开始闪回。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小女孩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看了很久。 下一秒,她毫无预兆地跑过来,抱住他说:哥哥,你如果难过了,记得要告诉我哦。 多年后的今夜,月明星稀。 盛恬咬了咬嘴唇,羞答答地朝他张开双臂,软声软气地问:你想不想要一个抱抱? 段晏: 作者有话要说:  段总:还有这等好事? 第26章 段晏静默许久。 久到他淡然的目光仿佛都传递出一眼万年的永恒感。 盛恬的胳膊隐隐酸麻, 她就那么僵硬地举着手, 放也不是, 不放也不是。 想不想抱倒是给句话啊! 她在心里愤怒咆哮, 很想抬脚把段晏踹下车去。 狗男人不值得, 滚到路边抱电线杆去吧。 盛恬。 一声轻喊阻止了她跃跃欲试的双脚。 盛恬歪歪头, 示意他有话快讲。 段晏修长的指骨微屈,轻叩着方向盘:我妈年纪大了, 比较多愁善感。 他眼中毫无闪烁掩藏之意, 言语也极为坦然, 我每天要考虑的事很多, 心脏也没那么脆弱。 盛恬默默放下了手。 今天听到苏幼琴说那番话,盛恬其实感动得不行。 一个母亲想关心孩子却无能为力,那种复杂的情感深深地触动了她身为艺术工作者细腻的天性。 结果段晏倒好,由始至终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他心脏确实不脆弱, 恐怕只有纳米比亚冲积矿床开采的钻石,才能练就他这颗钻石心。 难怪段谨明敢把恒扬那么大的产业悉数交给段晏打理, 恐怕早就看中他是一位合格的、冷酷无情的资产阶级剥削分子。 段晏不知道盛恬正在猜测他的心脏产地, 他想起了一件记忆深处无足轻重的小事。 那时他或许才五岁不到,正在上幼儿园。 某天放学后回到家里, 跟爷爷奶奶提起中午有道蒸鱼的味道很喜欢, 问晚上能不能让厨师也照着做一份。 然而他被拒绝了。 任何事物, 无论你再喜欢也不能沉迷进去,否则将来容易养成坏习惯。 段老爷子也不管小孩子正是需要释放天性的时候,只是用竹板打了下他的掌心, 留下一句重重的教诲,要懂得自律。 段家的教育方式向来如此。 类似的话段谨明从小听到大,可他是森林里长歪的一棵树苗,越是打压就越是放纵。 而段晏却似乎被教育得很好,自幼循规蹈矩,从不出半分差错。 直至两位老人去世,十三岁的段晏回到沂城。 他长成了欲望淡薄的清冷少年,再也不是那个因为想吃鱼就坦白提出要求的小孩子。 -- 第62页 久而久之,他似乎也忘了自己在饮食上还有点偏好。 是盛恬不经意发现了这一点。 明明是个成天哭唧唧的娇气包,观察能力却总比别人要出色。 许多淡得一闪而过的痕迹,似乎都能被她快速而直接地捕捉到。 她的直觉像某种天赋异禀的超能力,让她总是能比所有人都更快一步向他展现出善意。像个耀眼的太阳,哪怕只跟她借一点光,就能晒得身体暖洋洋的。 从前是,现在也是。 段晏察觉到他此刻的失控,或许从决定和盛家联姻那一天起,他就注定会做出诸多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 为她投资一家根本没有收益的流浪动物基地,为她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动怒,为她改变行程不曾停歇地赶回沂城。 他正在失控,而他无法阻止。 段晏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握住了盛恬的手腕,语气仍然很淡:让我抱一下。 盛恬头顶几乎就要窜出三个硕大的问号,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段晏面无表情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怀疑可能听错了,他说的其实是今年多项经济指标波动强烈,建议关注宏观因素再做具体分析。 然而段晏缓缓欺身,稍一用力,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 盛恬用了吃奶的力气拼命推开他:这都过去多久了,我刚才的话已经不算数了,过时不候知不知道! 段晏没有说话,只是垂眸安静地看着她。 盛恬不自觉地吞咽一下。 她还小,她承受不了这样近距离的颜值攻击。 实话实说,段晏的确是她见过的男人里,长相气质都最好的一个。 他皮肤偏白,也很干净,哪怕薄唇紧抿的时候会有种疏离的禁欲感,但仍架不住五官轮廓都太过出色,反而为他增添了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就好像大家都知道严寒之地的冰川容易伤人,却仍然想要去探寻去了解。 盛恬没出息地软了尾音:行、行吧,就抱一下哦。 话音未落,她就跌进了男人结实的胸膛。 段晏身上仿佛染了冬雪的松柏味,与雨后初晴的清新味道混在一起,通过她深深浅浅的呼吸,一寸寸地进入了她的心脏里。 盛恬满脸通红,夏天的衣衫单薄,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衬衫下面的皮肤与肌肉。 你和我在一起,是委屈你了。 段晏把脸埋在她的肩窝,低声如同呢喃,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把她的肩膀融化,但我答应过爷爷,会对你很好。 盛恬懵得像个高烧不退的病人,她愣愣地问:如果没有爷爷,你就不对我好啦? 只要是你,段晏抱得更紧,所有我能给的,都会给你。 盛恬眨了眨眼,进入段晏惯有的思维领域想了想,认为他指的应该是类似今天送的项链这样的所有。 能让一个冷酷无情的资本家做出如此大度的承诺,她今晚这个抱抱也算值了,毕竟哪位少女不曾为一句我养你而心动不已呢。 虽然没了段晏,她也照样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这其中多少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意义。 盛恬此时又万分后悔,早知道她应该先拿手机录音,免得段晏转眼理性回归,把今天所说的话全盘驳回。 即使距离她最想要的待遇,还少了份爱情的调料。 但豪门联姻嘛,知足才能常乐。 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星期六的商场,人潮如织。 而冷气过足的爱马仕专卖店里,却只有两位顾客。 项南伊随手拿起蓝色的小卡包,继续教育自己的小姐妹:段晏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没发现他说不定想表达更深一层的含义? 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声气,恬恬,你是不是用十世智商换了一世颜值? 盛恬噎了一下,没明白她怎么就变成低智商人群了:你把话说明白点呢?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喝酒了吗? 没有呀。 发烧了吗? 也没有。 意识够清醒吧?不是弥留之际说胡话吧? 项南伊放下小卡包,扭过头:你难道就不认为,段晏说不定喜欢你? 点明这个可能性后,项南伊下意识感到万分惊恐。 这么多年居然谁也没有看出来,这人心思藏得有多深啊。 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答案了。 不会的不会的。 盛恬吓得连连摇头,她贴近女伴的耳朵,咬字软糯地问,你难道忘记我偷亲他那回的事了? 项南伊听出她的委屈,嘶了一声,替她分析道:所以他那时候并不喜欢你,但现在喜欢你了。 盛恬怔了怔。 项南伊趁热打铁:宝贝儿,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姑娘,对自己多点信心。当初段晏不喜欢你是他眼瞎,但他如今顽疾痊愈,终于发现原来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就在自己身边。你看,相当说得过去嘛。 -- 第63页 盛恬仍然不敢相信。 虽然那晚段晏确实说得她小心脏噗通噗通的,到今天想起来都还觉得少女心又复苏了几分,但是段晏那种眼里只有金钱与利益的人,真的会喜欢上她? 难道她花钱的样子特别美吗? 盛恬沉浸在界于惊喜与惊吓之间的巨大落差里,心不在焉地选了一大一小两只kelly,告诉导购替她包起来。 导购从她们进来的那一刻起,就等待着这一声如同天籁的吩咐。 本来今天看盛恬逛得不仔细,她还以为大小姐只是进来随便看看,没想到盛恬还是保持着她的优良传统,出门之时绝不会空手而去。 店里新来的导购凑过来问:她们不用配货吗? 当然不用,为盛恬服务的导购压低声音,你记住她们的脸,下次万一我没在,千万不要跟人家说没货,选中什么就卖什么。 新人导购屏住呼吸,听出这两位都是大主顾。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借着整理货物的机会,走到盛恬旁边悄悄看了一眼。 挺漂亮的女孩子,光看气质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奇怪的是明明才刚买了包,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呢? 算了,有钱人的烦恼,她不懂的。 盛恬辗转反侧几天,终于忍不住了。 她需要马上找一个靠谱的参谋,但这事非同小可,绝不能是项南伊那种从小就给她出馊主意的人。 答案显而易见,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找盛淮。 做好决定的当天,她就给盛淮发了消息,说晚上下班后约他吃饭。 盛淮正在开会,收到消息后回了个好,就抬起头听新来的企宣部总监助理汇报这个月的工作报告。 小助理叫简星月,名字挺诗情画意,人却长得没那么温婉。 精致的眉眼间都透着抹艳色,能勾魂似的。 盛淮扶了下金边眼镜,认为是时候展开一段新的恋情了。 会议结束后,盛淮把简星月留下问了些有的没的,最终把话题拐到了他想听的方向:企宣部这阵经常加班,你男朋友没有意见吧? 简星月笑得坦然:我没有男朋友。 盛淮勾了勾唇,斯文败类的一面在瞬间展露无遗:那你周围的男人,太没有眼光了。 有眼光也不行呢,毕竟我老公不允许。 简星月拿上笔记本,眼带嘲意地朝他挥了挥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盛总拜拜。 盛淮就这么被晾在会议室里,等他想起简星月的简历上写明未婚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人家小姑娘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这是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盛淮猛的吃瘪,一下午气都没顺过来。 以至于他总觉得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忘了,却半天都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事。 盛恬约完堂哥,放下手机又想起今天是星期二。 这是一周七天除了周末以外,段晏稍稍比较空闲的日子。 按理来说,这本该是她难得能和段晏约会的机会,但自从项南伊叨叨叨了一通后,她就既期待又担忧,现在还不知该如何面对段晏。 盛恬想了想,给他发消息:【今天画廊来了新同事,晚上要聚餐,你没有安排过来找我吧?】 恒扬总部五十八楼,段晏看了眼手机,示意坐在对面的一位中层继续。 关于合颂资本近期接触的三笔投资,我认为短期内仍然存在着较大的风险 中层用了他平生最快的语速,毕竟进来前方晋提醒过他们,今晚老板有事不加班。 几分钟后,段晏开口:投资预估的回报比? 呃 中层突然一个卡壳,数据都到嘴边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就是这么评估风险的?段晏神色稍冷。 冷汗顺着对方的背脊往下流淌,半分钟不到就洇湿了衬衫。 段晏没再看他:出去。 等人哭丧着脸关上门出去了,段晏才抽空回消息:【今晚要加班,玩得开心点。】 盛恬发来一个笑脸:【嗯嗯,你也别忙太晚啦。】 段晏看着屏幕上的笑脸,过了半晌才把手机放到一边,他拿过手边一份文件,翻开后看了几行又揉揉眉骨。 心静不下来。 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如此贪婪的人。 那晚的拥抱宛如一剂药引,竟把他心底的贪念全部勾了出来。 明明起初想要的,就是能陪在盛恬的身边,给她一辈子的无忧无虑。 可事到如今,他却想要得到更多。 段晏侧过脸,在夕阳的余晖之中闭了闭眼。 或许是少年时期压抑得太久,所以他才会在成为恒扬的掌权人后,变得愈发贪婪无度。 他希望盛恬能真正的属于他。 晚上六点半,盛恬到了餐厅。 服务生领她进了包间,进去时盛淮已经到了,正在低头玩手机。 盛恬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找人做情感咨询,哪怕对面坐着的人是她三哥,她也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坐下来后,她喝了口茶,慢吞吞地说:三哥,我们先把菜点上吧。 -- 第64页 边吃边聊的气氛应该比较轻松。 谁知盛淮哦了一声,放下手机说:再等等,人没到齐。 盛恬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瞪着盛淮,这种场合怎么还能有别人在! 那她的情感咨询该怎么办? 盛淮也很无奈,他快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段晏也约了他今天出来见面,说是有些私事想跟他商量。 不过反正这两人一个是他妹妹,一个四舍五入已经算他未来的妹夫,所以他也没在意,索性想两人一块儿吃饭得了。 别这么瞪着我,盛淮拍拍她的脑袋,笑着说,来的又不是外人 话才说到一半,包间的门再次打开。 盛恬扭过头,和正走进来的段晏四目相对。 整个过程短短不过三秒,他们却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相似的疑问。 说好的画廊聚餐呢? 说好的公司加班呢? 盛恬僵硬地转了转脖子,假装研究起桌布上精美的刺绣图案。而段晏也在怔然半晌后,才沉默地坐到了餐桌边。 互相连声招呼也没打,安静得仿佛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就很像那种 互道晚安的两个人,却意外相逢在王者峡谷。 作者有话要说:  三哥:我为盛家付出太多了 第27章 盛淮现在就是很后悔。 秘书今天订的餐厅很有格调。 包间进来就有一张矮柜, 上面点着几盏无香蜡烛, 旁边则摆放着几束娇艳欲滴的鲜花, 经过矮柜后是设计成围坐的沙发与茶几, 而后才是灯光设计得极有想像空间的就餐区。 换句话说, 这家餐厅非常适合情侣约会。 在来之前, 盛淮想得非常周到。 他应该在上菜之前就跟他俩把事聊完,然后功成身退, 剩下的时间就交给这对小情侣。 因此他还特意叫服务生多拿了两瓶花过来, 进一步营造浪漫的氛围。 结果 他左右看了看一声不吭的两人。 盛恬欣赏完了桌布的纹路, 开始歪着脑袋研究筷子上的金箔贴片。 段晏看着手机眉头轻蹙, 似乎即将制定投资上亿的项目,实际屏幕上显示着手机自带的计算器界面。 而作为这尴尬场面的始作俑者,盛淮早就意识到他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这两人肯定都是想跟他谈关于对方的事,偏偏被他这么一搅和, 两人谁都不说话了。 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去撩妹。 盛淮痛定思痛地忏悔一番,按下桌上的铃:先点菜吧。 他迫切需要有人进来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服务生很快敲门进来, 她察言观色看过房内三人, 微笑着弯下腰把菜单放到了盛淮面前:先生您好,需要为您推荐今天的主厨菜单吗? 盛淮点了点头。 现在必须有人在旁边说说话, 否则他怀疑这包间不出几分钟就会变成冰窖。 每人六千六百元的餐位费, 在此时终于体现出了它的好处。 这家餐厅的特色是融合菜, 主厨会根据当天收到的食材订制初步计划,问清客人的偏好与忌讳后,再由服务生为客人拟定用餐时的十道菜品。 服务生轻声细语地向他们介绍菜品:三位如果没有忌口的话, 今天新到的帝王蟹和黑鱼子酱都很不错 段晏漫不经心地听着,顷刻后抬起眼,望向对面不知跟谁置气的盛恬。 小姑娘中途似乎想说话,脑袋都抬到一半了又骤然低下去。 段晏看了都替她脖子疼得慌。 我按这十道菜帮您安排,先生您看可以吗? 这边,服务生已经介绍完毕。 盛淮:可以。 稍等一下,段晏缓声开口,主菜里那份板栗烧肋排,麻烦换成蟹粉鸡翅,谢谢。 盛淮心想不好。 大意了,居然没留神备选菜品里有妹妹最爱吃的鸡翅,硬生生错过了将功补过的机会。 等到服务生微笑退场,盛恬才盯着餐盘眨了眨眼。 刚才她听见服务生介绍蟹粉鸡翅的时候就想说话了,可是没好意思提。 不过既然段晏主动示好了 那她也没必要再乖乖罚坐了。 桌上的餐具看来看去也就那样,何必为了盛淮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呢? 盛恬终于抬起头,摸了下僵硬的脖子:你加完班啦? 经过点菜的缓冲,段晏也缓过来了。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会议取消了。 我也是呢,那个同事临时有事,大家只好散了。 盛恬弯起眼,扮了个甜笑,好巧哦,没想到今天还能一起吃饭。 段晏轻笑:嗯,好巧。 被迫成为观众的盛淮在旁边看傻了眼,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两人为他联袂表演。 之后这顿饭,在三人的心照不宣下吃得很和谐。 盛恬聊了聊手头那个公益展:他们打算展览结束后再做一场慈善捐助,不过我看他们找来的企业规模都不大,也不知道最后能筹到多少善款。 -- 第65页 盛淮总算找到机会赔罪:这还不好办?我用我公司的名义去凑一份,帮你多捐点。 他手头有两家盛氏旗下的子公司,这点小事还是能做主的。 谢谢三哥。盛恬笑眯眯地说。 段晏没有急着承诺,反而先问:慈善捐助是什么形式? 目前定的是做拍卖会呢,盛恬回想了下,和小朋友们的画一起参加拍卖,我和项南伊都说好了,到时我们都找点闲置的东西拿过去。 闻言,段晏声音平淡:那算我一个,请柬寄一份到恒扬。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盛恬愣了愣。 恒扬在沂城乃至全国都是知名企业,到时候哪怕慈善机构那边不主动宣传,其他人但凡听到了风声,都会想借机过来套近乎。 段晏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决定,直接把这次公益展的档次提升了好几倍。 盛恬用蟹肉沾了点鱼子酱,犹豫着问:真的可以吗? 可以,时间定下来后告诉我一声,我会亲自过去。 段晏放下筷子,眼梢带风地睨了盛淮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总不能只靠你那两家公司,多给盛恬丢人。 盛恬噗嗤笑出声来,盛淮则差点喷出一口血。 他那两家公司分别帮盛家打理地产和旅游两大产业,虽然和恒扬整个集团无法相提并论,但怎么也不至于被形容得像个皮包公司。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就因为这饭局的事他没办好,段晏就对他进行如此过分的羞辱。 盛淮自知理亏,金边眼镜下折射出憋屈的光芒。 然后趁妹妹没注意的时候,他端起茶杯挡住脸,用无声的唇形威胁:【她还没嫁给你。】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猖狂得太早。 其实他们结婚与否,都轮不到盛淮去管。 盛淮知道这种威胁很没力度,本来想着打个嘴炮过过瘾,没想到段晏顿了一下,居然真的没有反驳。 盛淮到底没有辜负他丰富的经验,他稍微一怔,就想清楚了原由。 难怪盛恬和段晏分别都想找他聊聊,多半是进展不顺利。 晚餐结束后,盛恬出去补妆。 盛淮拿出两张门票,递给段晏:晚上既然没事,带恬恬去看音乐剧。 段晏抬眸:你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能让你们两个都想来找我,还能是为什么。 盛淮耸耸肩,收敛了笑意:你喜欢恬恬? 段晏没有回答。 是因为要结婚所以决定喜欢她?盛淮再问。 段晏看他一眼:不是。 盛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千算万算,他没算到段晏动了真感情。 他们从初中的时候认识,这些年看着段晏身边莺莺燕燕也出现了不少,但没有一个能留在他身边。 或者说,甚至没一个能让他多看一眼。 以前还觉得奇怪,原来是这样。 盛淮皱了下眉,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 他一直知道段晏是寡言少语的人,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任何人敢断言自己知道段晏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既安心也不放心。 盛淮算是心大的人,但此刻也不得不压低声音,斟酌许久后,问:之前跟你提的投资,还算数? 如果盛恬现在推门进来,她一定会发现,此时的盛淮和她印象里吊儿郎当沉迷温柔乡的三哥,陌生得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段晏却很熟悉这样的盛淮:算数,合颂下个月就能批下来,流程我会盯着。 盛淮点头:不要告诉恬恬。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事太难看,她那么单纯,我不想让她看见。 段晏目光沉了沉:我知道。 三人从餐厅出来,微凉的晚风吹散了白日的喧嚣,在华灯初上的夜色之中,为城市增添了一抹繁华的色调。 送盛淮上车离开后,盛恬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还不到八点,现在回去嫌太早,不回的话,她什么问题都没能解决,留下来单独面对段晏,总感觉心里乱糟糟的。 段晏递来两张门票:去看么? 什么呀? 她挽好被风吹乱的长发,低下头看清上面的字样,《长腿叔叔》?咦,就是今天晚上的票呢。 盛淮给的,说本来想约女孩子去看,结果人家没理他。 段晏侧过身,替她挡住路口而来的风。 盛恬在纽约读书的时候是百老汇的常客,《长腿叔叔》这么经典的剧目她自然早就看过好多遍。 非常甜蜜的爱情故事,虽然女主角的身份和盛恬本人相距甚远,但每一次看到舞台上的男主角时,她脑海中浮现的人都是段晏。 虽然那时她已经知道段晏对她不感兴趣,但如果思想能够控制,那许多人也不用成天忧虑了。 唔,去吧,反正晚上也没别的事。 盛恬吞吞吐吐地答应下来。 段晏笑了笑:那我们走过去? -- 第66页 沂城音乐剧院离这里不远,离开场也还有一段时间,两人便不慌不忙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 盛恬不时狐疑地看看段晏,猜测他突然发出这样的邀请,难道是在向她暗示什么? 几分钟后,段晏低下头来,声音很轻:怎么了?脚疼? 他看了眼盛恬脚上的高跟鞋。 没、没什么。 盛恬匆忙转过头,脸上发烫。 怎么回事,他刚才的眼神好像特别温柔? 而且还莫名其妙带着点欲说还休的克制? 不猜测还好,一旦开始乱猜,盛恬更加心神不宁。 走到剧院门口时她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排队入场的观众,心想这里人好多。 经过入口处的人群,走廊上就安静了许多。 他们的位置在二楼包厢,段晏走在前面替她揭开门帘,盛恬看着小小的仅有两个座位的包厢,下意识放慢了步伐。 可总归就那么不到一米的距离,她也磨蹭不了多长时间。 二楼正中的视野很好,可以看清舞台的全景。 入座后没过多久,剧院的灯光便暗了下来。 盛恬紧张地揪紧裙摆,发现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几年前的毕业派对,其他人都去隔壁玩游戏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守着被灌了许多酒的段晏。 他太久没有回来,大家都想跟他喝上几杯。 而且那天他脾气异常的温和,几乎是来者不拒地与众人交杯换盏,喝到最后才摆了摆手,独自坐到角落里闭目休息。 他喝醉之后也很安静,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一样。 若非如此,盛恬也不敢在那里鼓足勇气,干出一件令她懊恼至今的事。 舞台灯光亮起,由数十封信件组成的爱情由此拉开序幕。 盛恬早已对剧情倒背如流,但这个故事除了爱情以外,也有点女性意识觉醒的精神在里面,她不确定段晏对此是否感兴趣。 她轻轻碰了碰段晏的手肘,小声问:你以前看过吗? 看过小说。 段晏侧过脸,望着她的眼睛。 昏暗的环境之中,盛恬的眼睛也依旧明亮,在纤长浓密的睫毛衬托下,干净得像无人踏足过的湖泊。 她慢慢点了下头:小说好看吗? 段晏的视线缓缓往下,停留在她形状优美的嘴唇上。 盛恬的嘴唇长得好看,两边唇角会略微往上挑起,是天生的笑唇,所以哪怕她没有刻意露出笑颜,也会给人一种甜美的印象。 而段晏知道,她的嘴唇吻起来,比它看起来还要甜上几分。 此刻回想起那晚的,不止盛恬一人。 段晏喉结上下滚动几次,意有所指地哑声道:好看。 盛恬笑了笑,重新坐好。 她想不出还能和段晏说什么了,只好假装投入地看起了音乐剧,可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这么近,她连男人呼吸的节拍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盛恬如坐针毡。 好几次她都想直接向段晏问清楚,就一句你喜不喜欢我而已,短短六个字,哪怕用再慢的语速也用不了一分钟。 可大概是剧院的空调开得太低,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晚。 不敢问,怕问了之后连一丝希望也留不住。 盛恬无比唾弃自己的软弱,可长这么大,她也唯有在这件事上,才尝试过失败的滋味。 她的不安或许影响到了段晏。 十几分钟后,段晏往她这边靠了点:你不舒服? 嗯?没有呀。 明知剧院的灯光都集中在舞台那边,盛恬还是捂住脸蛋揉了揉,唯恐被他发现自己的表情不对。 段晏静静地看着她,眉头紧锁。 盛恬却误会了:你不喜欢看吗?那那你先睡一觉?等下结束的时候我叫你? 这么一想好像也很有道理,毕竟从没听说过段晏对音乐剧感兴趣。 段晏静了几秒:好。 直到身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缓,盛恬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发现段晏似乎真的睡着了。 他个子太高,剧院的椅背对他而言并不舒适。 但男人睡着之后,也仍然保持着良好的仪态。他稍扬着头,轮廓在变幻的舞台灯光中镌刻出清俊的阴影。 盛恬捂了捂胸口,小心地靠近了些。 在段晏看不见的时候,她眼中的柔情便再也藏不住了。 她以视线为笔,一寸寸地描绘着男人嘴唇的线条。 这是她暗恋了好多年的男人,他的存在几乎贯穿了她整个青春的时光。 可哪怕近在眼前,哪怕他们将会相伴一生。 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有等到让他心动的一天。 盛恬屏住呼吸,稍稍低下头。 心脏跳动的声音盖过了舞台的音乐声,她就在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骤然清醒过来。 不能再做同样的事。 就在盛恬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段晏却缓缓睁开了眼。 我,我 盛恬颤了一下,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 第67页 其实倘若光线能再明亮些许,盛恬一定会看清他眼中翻滚不息的暗潮。 段晏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长了手臂,按住女孩的后颈,稍稍用力把她往下一带。 然后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段总真是个话少的实干派啊(。 第28章 在段晏吻上来的那一瞬间, 盛恬的身周仿佛有无数朵绚烂烟花齐齐炸开。 炫目而迷离的光彩消失后, 她的眼前出现了咕噜咕噜的粉红泡泡, 就像喜欢恶作剧的女巫打翻了精心熬制的解药, 才让她的舌尖尝到了期待已久的味道。 段晏在吻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 盛恬猛的绷紧了身体。 和当初她那个蜻蜓点水的偷吻不同, 段晏的吻更有侵略性。暗淡的光线将一切都藏匿于阴影之下,唯有他嘴唇的触感在此刻显得分外清晰。 明明他身上全是干燥而清冽的冬雪木香, 可他的呼吸却温热而躁动, 几乎在眨眼间就夺走了盛恬所有的思考能力。 舞台的中央, 男演员正在用他优美的歌声阐述复杂的心意①: 我期待能终止我的单向观察 但你需要了解我不擅长与人深交无论对家人还是伴侣 或许急于坦白并非明智之举 盛恬整个人像踩在了云上, 晕晕乎乎的找不到方向,只觉得好像碰到了段晏的手臂想把他推开,但他的体温滚烫,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度。 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段晏才松开了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少许,但他侧过脸来时, 呼吸稍稍急促, 向来平静的眼中翻滚着尚未平息的情动。 盛恬心中咯噔一响,突如而来的羞耻感让她的理智在这一刻崩塌。 她又羞又气, 想也不想便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呀! 说完也没敢听段晏的回答, 抓起包包急匆匆跑出了包厢。 她那包链子还挺长, 拿起来是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好像打到了什么,可她也来不及留意。 盛恬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 才刚刚清醒似的放缓了脚步。 她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嘴唇依旧残留着被人热吻过的酥麻感,分明是如此真实的感觉,但又像一场太不真实的梦。 盛恬拐进卫生间,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她的口红花了,眼睛也红了,活像一个刚被人欺负过的小可怜。 她被吓坏了。 盛恬拿出手机给好朋友打电话,那边刚接通她就委屈巴巴地告状:段晏刚才亲我了。 你是来跟我秀恩爱的吗? 项南伊打了个哈欠,她刚熬夜修完片子,正是急切需要休息的时候,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怎么样,段总现在亲起来的感觉比以前好吗? 不、不知道。盛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能捡到什么说什么,我跑出来了。 项南伊提高音量:跑出来算几个意思? 就是本能反应。盛恬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茫然,什么都来不及想,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就只能跑掉了。 过了一阵,项南伊才纳闷地问:你不想他亲你么? 这下换成盛恬沉默了。 她刚想咬紧嘴唇,又突然想起这里才被段晏亲过,顿时羞得脸蛋绯红。 从包里翻出纸巾把口红全部擦掉,犹豫了快半分钟,盛恬才声若蚊蝇地回道:想、想的。 项南伊:那不就结了。哎其实我多少能猜到你怕什么,你怕他又是在按交往的流程走,亲你一下也只是气氛到了逢场作戏。可跑出来解决不了问题,反正都这样了,你不如索性跟他问个明白。 她找到了更简单直接的说词,就一句话的事,就算伸头挨了一刀,那你也能死心了。 盛恬恍惚地哦了声,挂断电话后定了定神,抱着包包站在卫生间门口纠结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迈出了双脚。 结果刚一出去,视野里就出现了男人颀长的身影。 段晏靠在墙边,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盛恬跟受惊的兔子一样,咻的窜了回去,动作敏捷得几乎快出了残影。 段晏花了点时间,才确定刚才并非他眼花。 他皱了下眉,出声却很温柔:你先出来。 我不。 里面传来细细小小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段晏按了下眉尾。 那里不小心被包打了一下,有点细微的刺痛感,或许擦破了皮。 他不是盛恬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一点破皮不算大事,但她撂下一句质问就跑的行动,确实让段晏十足的震撼了一番。 也直接让他清醒了过来。 今晚盛恬表现得很不自在,段晏以为是因为有他在旁边,所以在盛恬劝他先睡一觉时选择了闭上眼睛。 然而当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听觉却格外灵敏。 他能听清舞台上演员翻动信件的声音,亦能听清盛恬缓缓凑近的声音。 她的呼吸、她的心跳,还有她手中包链往下滑落的细微声响,都在提醒他记起从前的那一幕。 -- 第68页 那一幕曾让他心动,也曾让他狼狈。 段晏在黑暗的视野中问自己:如果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会如何应对。 当他睁开眼,看到盛恬近在咫尺的红唇时,答案自然而然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于是他就在那仿佛瞬间又仿佛永恒的时间里,凭借无法克制的本能做出了选择。 这会儿音乐剧还未结束,走廊里空荡荡的,可谁也无法保证下一分钟就会有人过来。 段晏叹了声气,提醒道:确定不出来么?这里是男厕。 里面静了片刻,终于传出可怜兮兮的一声回应:我扭到脚了。 丢死人了。 盛恬坐在后排,用手臂挡住脸,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是被段晏抱出剧院的。 出来后接到通知的方晋还没赶到,段晏就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肩,站在路边等车。 而盛恬就翘着扭伤的那只脚,像个小脑失衡的倒霉蛋一样,憋屈而无可奈何地靠在他身上。 脚踝那儿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盛恬跟安全带抗争着别扭地弯下腰,刚想摸摸它,就被身旁的男人拦住了。 别乱碰。段晏垂下眼,睫毛遮住了他的目光,马上就到医院了。 哦。 盛恬不小心看见他唇角还沾了点她的口红,慌忙移开视线,小声说,你擦擦嘴好吗? 想想就可怕,也不知道刚才方晋看见没有。 这支口红太容易脱妆了,以后要把它打入冷宫。 段晏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他抬起手,拇指缓慢地抹过唇角,不知想到什么,竟然看着她轻笑一声。 盛恬抓过抱枕挡住脸,不想去猜他为什么而笑。 此后一路无话,方晋在不违反交规的前提下尽量把车开到了最快。 他们去的是恒扬名下的一家私人医院,车还没有停稳,就已经有收到消息的导医带着轮椅等在外面。 齐刷刷着了四五个人,阵仗大得盛恬以为自己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她不禁也紧张了起来,忽然扯了下段晏的袖口,问:会不会是骨折? 先拍片子。 段晏这人估计天生不懂安慰别人,冷淡地扔下这句话,就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盛恬皱了皱眉,她听说骨折了的话会往身体里打钢钉,而且手术后还会留下非常显眼的疤。 一想到自己细心保养的脚踝上,今后会出现那么一道狰狞的印记,她就感到万分懊恼。 躲什么呢? 看见段晏的时候她如果不往后蹦那么一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右边的车门也应声打开。 她转过头,看见段晏就站在外面,正准备弯腰抱她出去。 被人一路抱出剧院的羞耻感又席卷回来,盛恬摆了摆手,指着导医身后一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女保安说:让那个姐姐来就好。 段晏根本没听她的,俯身进来勾住她的腰往上一带,直接就把人抱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盛恬无力地挣扎了几下。 别乱动。 段晏低下头警告她,再动就抱你去诊室。 盛恬顿时安静了。 她扭过头,视线刚好和一脸懵逼的方晋对上,羞得连忙又扭回来,把脸埋在段晏的肩窝。 短短几步的路程,盛恬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至被轻轻地放到轮椅上了,还像只鹌鹑似的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与任何人对视。 给盛恬看诊的骨科医生是位挺利落的中年人,见到有段晏在也没含糊,直接上手把盛恬的脚抬起来仔细看了看。 盛恬痛得哼唧几声,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应该问题不大,保险起见去拍个片。医生放下她红肿的右脚,完了还嫌不够,教育她说,以后少穿这么高的鞋,鞋跟还这么细,不怕卡进井盖里出不来? 盛恬这种娇气的人,从小就最怕看医生。 长大后在医生面前也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地点了下头。 段晏站在旁边,目光淡淡地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往下扫了几眼。 平时再漂亮的脚踝,扭成这样也好看不起来。 小姑娘估计疼得厉害,莹白圆润的脚趾微微往里缩着,连指甲盖都写满了楚楚可怜的意思。 胸口某个部位抽了一下。 段晏顿了顿,最终还是上前几步,手掌落在她柔软的黑发:乖,等下就不疼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盛恬愈发感觉疼得厉害。 她鼓了鼓腮帮,有气无力地回道:好疼的。 对不起。 段晏弯下腰看她的眼睛。 盛恬转过脑袋不让他看。 见多识广的医生冷眼看着这两人闹别扭的画面,冷不丁扔出一句:段总,您这伤要不要也看看? 没事。 盛恬一愣,慢吞吞地转过脸。 之前光顾着脚疼了,她到现在才看见段晏眉尾有道伤。 肯定是被包包蹭到的,大概有一厘米多长,暗沉的红落在男人的眉尾,看得她心中一颤。 -- 第69页 你、你让医生也看看吧。 盛恬一下子心虚了,声音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眼睛好重要的,是心灵的窗户呢。 一阵冷风吹过。 盛恬尴尬地揪紧裙摆,想穿越回去叫自己闭嘴。 段晏用心灵的窗户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低声笑了笑。 拍片结果很快出来,根本没盛恬想的那么可怕,就是软组织损伤,在医生眼里属于可以打发打发回家静养的类型。 不过他看这小姑娘娇气,又是段晏带来的,多少还是问了句:您是想回家还是想住院呢? 反正医院的VIP病房还空着几间。 回家吧,谢谢您。盛恬看着被包成粽子的脚踝说。 段晏把开好的药都交给方晋,让他先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到大门外等他们。 然后自己推着轮椅,送盛恬下楼。 盛恬这会儿脚疼得没那么厉害了,羞耻心总算回归了身体。 她动了动没有受伤的左脚,想了一会儿,说:那个,你让方晋送你回去吧,我可以叫司机来接。 不用,反正顺路。 段晏淡声道。 盛恬怀疑他的地理常识出了问题,云湖公馆和洲湾壹号虽然都在市中心,但两者完全是反方向。 她支支吾吾地又说道:不用的,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段晏按下电梯,等门打开后把轮椅推进去再调了个头,面对面地看着她,是我做的事,就该我负责。 盛恬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就、就只是亲了亲,以前又不是没亲过,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说得这么奇怪。 段晏沉静地点了点头。 等到电梯快到一楼时,忽然一字一顿、意味深长地问道:以前又不是没亲过? 盛恬: 来人,她想住院。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用的那几句出自音乐剧《长腿叔叔》 第29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细节有小修改,剧情没有大变动,介意的朋友可以重看一次 回家的一路, 盛恬表现得极为安静。 如果观察得再仔细点, 能发现她全程都拽住了裙摆, 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背指骨绷紧, 每当窗外有路灯一闪而过, 她就会下意识侧过头躲光。 直到车子开进地下车库, 她才回魂般嗫喏道:不用送我上去了,我让阿姨来接。 段晏看她一眼, 低声跟方晋嘱咐了几句, 方晋便下了车。 车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身边弥漫着淡雅的木香。 一点一点地侵入肺腑, 提醒她想起今晚突如其来的热吻,还有几年前那个带着酒味的、不甚清醒的偷吻。 段晏转头跟她商量:我送你上去就走,行么? 他知道云湖公馆的大致房型,一楼除了佣人房便没有卧室, 盛恬现在脚又不方便,他不放心把她交给阿姨。 盛恬低头看着脚尖, 过了会儿又机械地摇头。 段晏难得如此有耐心, 他等了一阵发现她没打算说话,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弯下腰, 借着车库的一缕光线, 看清垂在她睫毛上的一滴泪珠。 段晏一怔, 抬手想替她擦掉,却被她轻轻地推开了。 你早就知道了。 盛恬自己把眼泪擦掉,回来的路上她想了一路, 终于从段晏那句意有所指的话里,猜出了他早已发现那晚她大胆的行为。 她撇了撇嘴角,所以你才会走,对不对? 盛恬哭起来没什么声,唯独断断续续的咬字出卖了她的情绪:你那么久都没有回来,连我二哥结婚都只寄了礼物,你在躲着我。 段晏的目光逐渐沉寂,他确实在躲。 躲到段谨明亲自飞去国外,要求他必须回来继承恒扬,才终于踏上回国的旅程。 因为爷爷希望你娶我,所以你不再躲了,你转过身来,那么容易就对我好。 我没你会演戏,我也装不下去。本来今天你亲我,我一开始很高兴的,但一想到你可能并不喜欢我 盛恬用手挡住脸,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是很贪心又胆小,什么都想要,什么也不敢问。 本来注定得不到也就罢了,偏偏联姻的机会降临到了她的面前。 如果那个人不是段晏,那她大可和对方维持流于表面的交往,按部就班地走入婚姻的殿堂。 她可以表现得比现在洒脱千万倍。 就像项南伊那样。 项南伊从不在意她的未婚夫爱不爱她,更不关心对方身在何方,偶尔电话交流也能表面得礼貌周到,只因为她对未婚夫根本毫无兴趣。 然而那个人就是段晏。 是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是她从少女时期起就悄悄萌芽并且异常坚定的初心。 她因此而变得患得患失了。 段晏很久都没说话。 他印象中的盛恬常常都是笑着的,就算为些小事而哭鼻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他仿佛窥探到一缕天光,照亮了她藏在甜美外表下的、微微苦涩的心事。 -- 第70页 段晏喉结滚了滚:所以现在你要报复回来,连送你回家都不许? 他眉峰微拧,拉过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声音低哑下来,当年敢偷亲我,现在反而躲着我了? 盛恬眼尾染了片楚楚可怜的薄红,还徒劳地挣扎着:我那时候喝多了,不然不会亲的。 早知道亲了会难受那么久,她宁肯把秘密带进坟墓里。 段晏看她跟个小猫似的往后躲,心中愈发复杂。 这姑娘平时看着无忧无虑,谁知心思藏得不比他浅。 明明刚才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却还是战战兢兢地不肯承认。 回想起那晚听到的话,段晏苦笑一声。 他若是能早点知道 所以你告诉项南伊,说你后悔了?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 盛恬骤然一怔,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段晏垂眼,对上她的视线,少顷后捏住她的下巴:那你听着,我现在没喝酒。 话音刚落,他再次低头吻了下去。 眼泪的味道有点咸,还带着些许的苦。可小姑娘愣愣的呆在那里,微张的嘴唇失去了阻挡的力气。 呼吸与哽咽都被他吻了回去,他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侧,把人往怀里又带了些。 她的嘴唇柔软而湿润,诱惑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向她索取。 直到感觉盛恬整个人都软绵绵地靠在了他身上,段晏才勉强克制住深吻的欲望,微微拉开些距离,半是叹息半是倾诉般,缓声开口:喜欢你才亲你,懂了么。 怀里的人颤了颤,迟迟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盛恬歪过脑袋,红着眼睛问他:你喜欢我? 嗯。 回答她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叩开了她的心扉。 云湖公馆二楼,盛恬坐在沙发上,看着阿姨给段晏的眉尾上药。 她现在非常矛盾,有种大梦初醒的恍然,又有如坠梦中的恍惚。 段晏亲了她两次。 并且还说喜欢她。 从段晏离开那晚就凝结在她心头的冰霜,也像等到了期待已久的阳光一样,看不见的裂缝从里往外蔓延,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慢慢化开。 她的心脏终于得以欢快的跳动。 阿姨手脚利索,几分钟的工夫就帮段晏处理完伤口,完了还给他贴了块创可贴,粉色的,一看就是按照盛恬的喜好准备的。 盛恬端着水杯抿了几口,等阿姨下楼了,才慢吞吞地问:痛不痛啊? 痛。 段晏面无表情地点头,你给我吹吹? 盛恬眨了眨眼,她现在脚不方便,段晏坐在沙发那边又不肯过来,她只好用手撑着身体往他那儿移了点,然后张开嘴轻轻地吹了几下。 还痛吗? 痛。 盛恬皱紧眉头,乖乖地用手捂了下玻璃杯,等指尖沾到杯壁的凉意后,才将手贴到创可贴边缘,表情特别认真:这样会不会好点? 段晏轻哂。 这是回过神来了,开始心虚卖乖了。 他把盛恬的手腕拉下来,放在膝盖上,用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以后还跑吗? 不跑了。 还口是心非吗? 盛恬头更低了:再也不了。 乖。 段晏松开她,起身理了下袖口,轮椅明天早上会送过来,今晚有事记得找阿姨帮忙。 盛恬差点想跟着站起来,不料右脚刚使劲,一阵疼痛就让她皱巴着脸摔了回去。 段晏叹了声气,无奈地蹲下身,揉了揉她的额头:别急,我还没走。想说什么? 他的手掌宽大,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 盛恬感受着他的体温,无措地颤着睫毛。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段晏动作一顿,淡声道:不知道,意识到的时候 就已经陷进去了。 夜深人静,盛恬躺在床上,回想这跌宕起伏的一晚,睡意全无。 只要一闭上眼,浮现出的便是段晏吻下来的画面。 中央空调的制冷功能好像失效了,她洗过澡只穿了件雾霾蓝的真丝吊带睡裙,却依旧感到很热。 脸是烫的,心也是滚烫的。 而那些积累多年的拧巴的情绪,都被他声调平缓的一句喜欢你才亲你给细细熨平了。 盛恬拉高被子,把脸藏起来。 她长这么大,当然见证过许多男生向女生告白的时刻。 其中有属于她的,也有属于别人的。 或是深情款款,或是沸沸扬扬。 可没有哪一句,抵得过段晏的这句动听。 在被子里躲了一会儿,氧气就逐渐稀薄。盛恬掀开被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总算产生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她喜欢段晏,段晏也喜欢她。 他们兜兜转转,终于发现了彼此的心意。 盛恬摸到床头的手机,在朋友圈发了一颗爱心。 将近十二点,许多人都没睡,看到她这条指向明显的动态后,纷纷在下面留言猜测她恋爱了。 -- 第71页 盛恬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她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截图发给段晏。 没过多久,屏幕上方的时间刚刚跳到零点的瞬间,段晏回了她一颗爱心。 十二点过了,魔法还没有消失。 盛恬受伤这事在第二天就传遍了盛家。 这几天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直到盛恬再三保证自己并无大碍,盛家十几口人的心才落了回去。 不过盛老爷子还是不放心,叮嘱她脚伤痊愈前绝对不能再去上班。 盛恬听话地跟画廊请了假,得知他们暂时能找到人分担她这几天的工作,才继续窝在家里当咸鱼。 最后一次去医院换完药后,她试着走了几步,语气诚恳地跟医生道谢:这几天麻烦您了,您医术真好,我现在走路比以前还轻松呢。 医生平静回道:因为你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盛恬怀疑这家医院招聘人的要求,都是按照段晏那种噎死人不偿命的标准制定的。 不过重获自由的快乐很快就冲刷掉了她淡淡的忧伤。 时间已是下午,盛恬也没那么敬业立刻返回画廊,她坐在医院楼下关注了一下公益展的流程,发现自从把恒扬的名字报上去后,果然很快吸引到了其他几家规模不错的公司。 放下手机,盛恬打开上回新买的包,确认中午带出门的礼物盒还在里面,就发消息试探段晏:【医生说我康复了呢,晚上出来玩?】 说来也是悲惨,盛恬好不容易休息这段时间,段晏那边却忙得分身乏术。 结果预想中的男朋友探病没实现不说,连煲电话粥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几分钟后,段晏回复的消息让盛恬愣了愣。 他下午忙完就要去机场出差,剩余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够他们喝杯咖啡。 盛恬如今正式成为段晏名副其实的女朋友,考虑问题时也会更多地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 段晏不像她,出来工作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顺便提升自我,每个月赚的钱连给自己买包都不够。 他的一举一动,牵涉到的不仅是他的前程,还有恒扬及其下游成千上万的人。 盛恬低头打字:【那就喝咖啡,我过来找你。】 下午五点刚过,CBD附近已经开始堵车。 盛恬平时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毕竟享受一个城市繁华的同时,自然也要承担它所带来的不便。 然而今天她却有点心痒难耐,在离恒扬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忍不住叫司机开门提前下了车。 到达恒扬总部大楼,盛恬径直走到前台,朝妆容精致的前台小姐姐打招呼:你好,我来找你们段总。 前台抬头,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认出这是方晋刚才特意下来交待过的人。 盛小姐好,这边请。 说着就面带微笑地带她往专梯那边走去。 身后有在前台拿快递的员工小声议论。 那是谁啊?长得蛮好看的,明星吗? 明星哪能随便见段总,你听见wendy刚才的语气没?会不会是段总的女朋友呢? 嗯?段总有女朋友吗? 议论声渐行渐远,盛恬不甘心地走进电梯,有种冲出去向他们宣布没错我就是段晏的女朋友的冲动。 电梯门在五十八楼打开,盛恬走出去一看,发现电梯厅里站着位熟人。 是上回帮她送项链的小陈。 小陈这回显得比上回还要紧张,他搓了搓手,低声解释:段总正在会议室,刚才有人临时过来跟汇报工作,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严重吗?盛恬见他满脸愁容,不由得也降低了音量。 我不太清楚,只不过方助也被叫进去了。 小陈叹了声气,他这种级别的助理不用跟着挨骂固然很好,可万一段晏动怒,那么整个五十八层没有人会不胆战心惊。 盛恬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让小陈带她去会客室。 前往会客室的路上,她留神观察着旁边的会议室,终于在经过其中一间时,发现了段晏的身影。 他没看面前战战兢兢站着的一排人,眉眼低垂,薄唇紧抿。 方晋正在向他解释什么,最边上有个中年男人正在偷偷擦汗。 盛恬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她没见过段晏生气的样子,但又无端地认为,他此刻确实在生气。 隔着一扇玻璃门的距离,似乎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 会议室冷白色的灯光照下来,在他周围照出一圈稀薄的影子,矜贵而淡漠的气场就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方晋解释到一半,视线余光看到了站在会议室门外的人影。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该提醒段晏。 段晏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的停顿,转头望向身后,凑巧看见盛恬不安地眨了眨眼。 好像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似的。 先散了,有方案再给我。 段晏声音很淡,却让下属们产生了劫后余生的错觉。 盛恬见段晏准备出来,往后退开两步给他让路。 他这会儿整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非常陌生,但又莫名的叫人无法移开目光。 -- 第72页 没堵车? 段晏出来时,表情已经温和很多,抱歉,我以为你会晚点才过来。 方晋在后面给盛恬打眼色,好像想拜托她安抚一下段晏的情绪。 我在前一个路口下车了。 盛恬本来对方晋的印象就不错,加上她确实不愿看见段晏因为工作伤神的模样,于是灵机一动,刻意掐着嗓子继续说。 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腿酸死了。 她音色本就偏甜,刻意之下更是软得不像话。 说出来后自己忍不住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盛恬暗自唾弃自己故意撒娇的行为,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眨巴眨巴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向段晏。 谁知段晏的视线却缓缓往下,在她脚上停留半秒,忽然勾起唇角:穿平底鞋走一百米,也能酸死了? 第30章 此时此刻, 盛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之所以会喜欢段晏, 恐怕其实和颜控之类的审美现象无关, 纯粹就是她这个人太善良了。 她答应与段家联姻的初衷, 或许正是源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悯心肠, 否则就凭段晏这种以话杀人的天赋技能, 他说不定会孤老终生。 以前那些女生没能坚持追到底,可能就是看穿了他的毒舌本质, 决定早早脱离苦海免得迟早哪天会被他气死。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 段晏该温柔的时候还是挺会的, 他就喜欢挑盛恬每回尴尬的时候故意刺她几句才舒服。 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喜好。 盛恬现在腿确实不酸, 她心很酸。 于是她瞪了段晏一眼,扭头走进了段晏的办公室。 从后面看去,她背影飒爽中透着高冷。 可惜段晏那办公室的门太重,她力气又小了点, 第二下才勉强推开,导致整段的结尾全部垮掉。 段晏哑然失笑。 近距离目睹全程的其他人也很想笑, 眼看他们就快忍不住的时候, 段晏转过身,目光扫视众人:都很闲? 老板一发话, 大家纷纷作鸟兽散状。 段晏回到办公室时, 看见小姑娘坐在沙发上, 腮帮子鼓得像只河豚。 他举步上前,手指戳了下她的脸蛋:生气了? 盛恬咬牙切齿: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一点求生欲都没有, 知不知道当女朋友说 她的吐槽刚开头,声音就戛然而止。 段晏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握住她的右脚,稍稍抬高。 估计是在检查她的恢复情况,可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脚踝上,指腹缓慢碰触的动作,却无端的带了点色气。 盛恬没出息地缩了缩脚。 段晏放开她,抬起眼来:那你这么聪明,不如教教我,有求生欲的回答应该是什么样。 盛恬哪里知道这些,她颤了颤睫毛,下意识道:你、你可以说乖,给你揉揉,唔,不说那个乖字也行,但反正,要很很体贴的那种。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段晏看她成功把自己说害羞了,不由得笑了一下。 笑什么啊!我都教你了,下次记得要这么说。 盛恬虚张声势地提高音量。 嗯。 段晏顿了顿,语气变得温柔,乖,给你揉揉。 盛恬脸上一烫,谁知他说完还不算,当真伸出手,轻轻替她捏起了腿。 盛恬: 有话好说你动手做什么! 呜呜呜又大意了! 盛恬僵硬地坐直身体,仿佛段晏捏住的不是她的小腿肚,而是她命运的后颈皮。 偏偏段晏用的力度适度,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挺舒服。 盛恬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绝不能就此落入敌人的陷阱。 她清清嗓子,自我感觉特别冷艳地说:行吧,就原谅你这一回,你起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这句话说得拿腔捏调,自带一种服务还不错,值得奖励的高高在上感。 结果段晏看她一眼,像是看穿她内心慌得不行,眼中竟然带上了一丝调笑的意味。 好了好了,盛恬崩不住了,轻轻捶了下他的肩,我真的带了礼物来的。 段晏这才起身,在她身边坐下。 盛恬拿出礼物盒递给他:前两天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盒里是一对VCA的白金袖扣。 蓝宝石水晶里有浅色的星辰图案,周围则镶嵌着一圈长形的切割钻石。 整体设计显得沉静,非常符合段晏的气质。 段晏拿出袖扣,看向满脸期待的盛恬,笑了笑:你眼光好,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很好。 盛恬对他这个回答很满意,既夸奖了她的品位,又表现了对她的无原则喜欢。 孺子可教。 十几分钟后,段晏准备出发去机场。 盛恬闲来无事,便也尽到女朋友的职责,顺便送他去机场。 此次出差,段晏带的人不多,一行五人,其余四人至少也带了两个行李箱。 -- 第73页 反倒是段晏轻装出行,行李箱里只装了笔记本和少许必需品。 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段总简朴节约,素不知他过惯了优渥生活,去的目的地又全是发达国家,缺少什么到了当地再买便是。 盛恬在旁边看着,皱了下眉:你们要去多久啊? 一个月。 段晏察觉出她的郁闷,耐心解释,忙完这阵到年底都会比较空闲,到时好好陪你。 盛恬乖乖点了点头。 她其实很能理解这种忙碌的状态,小时候还住在盛家老宅时,她就会经常很久见不到爷爷。 那时的盛老爷子精力远胜过如今,空中飞人般的生活也不觉得累。 若非如此,盛老爷子也不会要求她们一家住在老宅,只为了回家后能第一眼看到他最最疼爱的小孙女。 可现在忙碌的人变成段晏,盛恬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既有点担心他休息不好,又有点舍不得他走那么久。 盛恬一路送到安检口外,本来看着长长的安检队伍还很庆幸,结果下一秒就想起段晏肯定是坐头等舱。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头等舱通道,依依不舍地挥了挥手。 段晏被她这点小不舍害得心头一软。 凑巧这时旁边还有一对男女,正在难分难舍地吻别。 女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刚结婚你就要走,王八蛋! 男孩子也快哭了:我一有假就回来见你,你在家好好的。 场面还挺煽情,就是说着说着又抱一起啃上了,搞得周围的人不忍直视。 段晏屏蔽掉四周的声音,低下头,视线扫过盛恬水润嫣红的嘴唇,最终还是克制地吻了下她的额头:等我回来。 嗯,一路平安。 盛恬弯起眼笑了笑。 等段晏过了安检口,那对小夫妻还在进行呼吸交换运动。 盛恬从他们身边经过,难为情地捂了捂脸,觉得自己刚才眼巴巴地目送段晏离开的样子,也没比人家好得到哪里去。 盛恬病假结束,第二天便回画廊继续工作。 孟欣妍把她叫过去,询问过伤情恢复情况后,说:本来公益展的项目是你一个人负责的,但你请假后事情大多交给关海旭跟进,现在情况就有些微妙,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是和他一起继续做公益展,还是让他换一个项目? 关海旭刚加入此间的一位策展人。 他来的时间巧,手头还没分配到项目,就刚好遇上盛恬受伤,便顺理成章地帮她分担了一些工作。 盛恬听得懂孟欣妍的意思。 如果关海旭是个没有资历的新人,倒可以算作他给盛恬当策展助理,但真要算来,他的从业经历还比盛恬多几年,绝没有为她打下手的道理。 可策展这行前期的沟通最为麻烦,关海旭接手的时候已经到了后期方案修改部分,整个展览的初始创意与设计都并非出自他手。 如果不让关海旭换项目,到时策展人的名字恐怕要加上他的一份。 没关系的,这回是他帮了我大忙,而且后期修改也挺麻烦,盛恬笑着回道,我和关海旭继续合作吧。 孟欣妍神情微动,但最终还是没有明说。 盛恬这小姑娘没什么竞争意识,这等于把自己一半的心血拱手送人,换作是别人哪怕不据理力争,恐怕也会轻微表现出不愿意的意思。 可她倒好,笑得眉眼弯弯,一点也不计较。 这天中午,盛恬叫了几个玩得好的同事,再加上关海旭,几人在画廊附近的日料店吃了顿饭,也算作感谢他这几天的辛苦。 席间,关海旭把盛恬之前制定的展览方案狠夸了一遍。 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下午回到画廊,盛恬展馆那边查看布展进度,发现目前的施工雏形和她当初设计展览方案相差不大,便放心了不少。 回到办公区域时,有个外号叫小黑的策展人叫住盛恬:公益展你真跟关海旭合作啦? 是啊,怎么啦? 小黑哽了一下:哦没怎么,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关海旭以前和我朋友是同事,他这人挺那个的,你稍微留神点。 盛恬茫然地问:那个是哪个? 就是骨子里很假清高,成天看不起人,小黑怕她太天真被人坑,干脆把心一横,爆料道,你刚请假的时候,听说他私下跟主办方那边嫌弃你做的方案烂得要死,想劝人家用他的,可惜人家没鸟他。 盛恬愣了一下,她真不知道背地里还有这出。 不过这种事她没亲眼看见,而且又过去了好多天,事到如今她就算想跟关海旭对质,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就算这事是真的,人家也可以是为画廊的展览质量考虑。 那位策展人见盛恬好像没太在意,心里纠结一番,还是没把更难听的话讲出来。 关海旭新来不久,本来有人抱着闲聊八卦拉近距离的想法,和他提过盛恬的男朋友是恒扬的段晏。 不料他听完后却嗤笑一声,没有当场表态。 起初大家以为他是嫌金钱庸俗,结果小黑有回无意中听见他跟人打电话。 -- 第74页 对,就是做我这个公益展的那妹子。我还没见到人呢,鬼知道长什么样。 估计还不错吧,不然能勾搭上恒扬的老板? 现在这些女的搞策展,还不就是那回事?找个光鲜点的名头,再爬上有钱人的床,包装包装就把自己的价钱提上去了呗。 话太难听,小黑实在没脸跟盛恬讲。 他只好再三提醒道:反正你小心他,别说这事是我说的啊。 盛恬眨眨眼,表示她懂的。 过了两周,公益展开幕。 这次经费有限,整体展览的设计偏向于以明快的色彩划分出不同的主题区域,省掉了许多灯光的氛围烘托,让大家更能把目光集中在小朋友们的画作上。 不过比起周青那次展览的吸睛度,这次前来的媒体自然少了很多,来的也多是冲着公益慈善的名义,进行一些积极正面的报道。 盛恬沮丧了一小会儿,很快就自己想开了。 毕竟一想到半个月后闭展那天,段晏就要回沂城,再多的惆怅也能被满心的期待所覆盖。 这两周段晏人在国外,由于时差的关系,两人之间也很少能视频或电话。 不过段晏每天都会在微信上向她汇报今天的行程,时不时还会发几张照片,报告他又为她买了哪些小礼物。 至于被提醒过需要提防的关海旭,除了几次工作上的分歧以外,也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盛恬猜想小黑的提醒可能有夸张的成分,时间一长便渐渐没再放在心上。 九月初,沂城降温的第一天,画廊迎来了公益展的闭展日。 展馆一楼的部分区域进行了改动,作为晚上拍卖会的举办现场使用。 当晚七点,陆续有参加拍卖会的人进场。 盛恬一边和工作人员进行流程的确认,一边不时回过头看向展馆大门,想第一时间看见段晏的身影。 关海旭从她身边经过,忽然问:你在等人? 嗯,我男朋友今晚也会来。盛恬笑了笑,眉眼间全是含羞期盼的色彩。 关海旭哦了一声,转过身,走向嘉宾席上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 小万总,听她的语气,段晏会亲自过来。 关海旭谄笑着弯下腰,要不今晚还是算了吧,我们总不好当面得罪他。 被叫小万总的人是个纨绔,是慈善机构那边邀请的一家公司老板的儿子。 他本来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只不过刚好认识关海旭,又听他说画廊有个妞长得挺好看,好像还跟段晏有点那方面的关系,就一时兴起过来看热闹。 结果他刚才进来看到盛恬的模样,临时就打起了别的主意。 他想叫关海旭帮个忙,晚上把盛恬约出来喝杯酒。 你脑子进水了?段晏派人过来都是给她面子,还会亲自到场? 小万总其实没见过段晏,他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二世祖,跟段晏那种继承家业的二代交际圈根本不重合。 他用自己的常识分析了几句,继续怂恿道:别废话了,就交个朋友的事,你等会儿帮我把她约出来。 关海旭还想说话,就听见身后有人开口:让一下。 语气还挺生硬,关海旭正想皱眉,却发现身边的小万总骤然愣在了当场。 他下意识一惊,慢慢转过头,看见了一双目光冷漠的眼睛。 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在瞬间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恬恬差不多也该在画廊掉马了(。 第31章 自从回国以来, 段晏逐渐接手恒扬的所有事务, 也频频于公开场合亮相。 他不喜欢浪费时间的社交, 除了工作相关的饭局之外, 私下行程也只和三五好友聚聚, 寻常酒会晚宴都很难见到他的踪影。 小万总曾在某次论坛远远见过他一眼。 至于关海旭这类还在费心混进名利场的人, 更是只从杂志访谈中见过段晏的照片。 这两人家境身份尚有落差,但在认出说话的人就是段晏后, 却都不约而同地往旁边挤了挤。 通往前排的道路瞬时变得宽敞。 许是发现自己表现得太怂, 小万总站起身, 整整领带, 伸出手:段总,你也来了? 他自己虽然不上进,但父辈在沂城也算有几分名望。虽然以段晏的身份肯定不会找他攀谈,可小万总寻思着, 他先开口总该能聊几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段晏神色冷淡地经过这排, 没有给他们半个眼神。 小万总的右手尴尬地顿在半空, 连段晏的衣袖都没能碰到。 如此不给面子的举动,和当众扇人耳光没有区别。 邻近几排有人投来目光, 看笑话似的看向这边。 关海旭暗自庆幸他刚才没有上前示好, 但看小万总表情不佳, 也不敢把内心情绪表现得过于明显,只好小声劝道:算了算了,他可能心情不好。 你他妈眼睛长哪儿去了? 小万总厌烦地一屁股坐回去, 那么大个人就站在那里,你看不见?这下好了,他肯定全听见了。 关海旭有苦说不出。 他后脑勺又没长眼睛,段晏从外面进来,他拿什么去看? -- 第75页 可关海旭一心想借小万总的东风提升自己的档次,因此也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盛恬完全不知道嘉宾席发生的一幕。 段晏进来前的一分钟,她就有事去了后台。 等她再出来时,段晏周围已经有人上前攀谈。 考虑到是公益性质的小型拍卖会,画廊并没有为每位嘉宾安排固定座位。 段晏选择了灯光稍暗的角落,但自他进来那一刻起,就有无数双眼睛在关注他的举动。 他穿一身深色西装,双腿自然交叠,垂眸听人说话时,手指轻扯了下领口的十字结。 熟悉段晏的人都知道,此时他眉目间的冷淡已是对话题不感兴趣的表现。 但今天过来攀谈的人与他不熟,还在浑然不觉地介绍自己的项目。 段晏并未出声打断,谁都有需要求人的时候,哪怕暂时不会合作,也应该给人留住颜面。 但凡事也有例外。 比如像刚才那两个人。 段晏其实并没听全他们的对话,只不过一句段晏派人过来都是给她面子就足以引起他的注意,再一句你等会儿帮我把她约出来,更是让他心生厌恶。 江安政府很想大力开发他们的能源储备,只不过这块蛋糕太大,一般人都啃不下来。 正向段晏介绍项目的男人话音忽断,他诧异地发现坐下来后就一直面无表情的段晏,此时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他愣了愣,顺着段晏的目光往前望去。 拍卖台边站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孩,正偷偷地朝这边挥手,趁周围没人注意,还突然捏起手指比了个心。 特别幼稚的动作,却引得段晏唇边笑意更深。 这人感觉目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正怀疑会不会被当场灭口,却听段晏缓声开口:江安是三线城市,市场规模不在恒扬的考虑范围内,不过最近瑞川在组建能源部门,你可以去找他们。 对方稍怔。 本来今天来找段晏,他就没有报多大的希望,但没想到段晏在拒绝他的同时,竟然会格外开恩地为他指了条明路。 谢谢,谢谢段总,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诚恳地连声道谢,走远后忍不住想了想,才终于领悟段晏的心情多云转晴,只因为那女孩朝他 比了个心? 十几分钟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盛恬坐到第一排,发现旁边的关海旭脸色阴沉,以为他身体不适,还关心地问了一句。 关海旭只说有些着凉,盛恬便没再多问。 前半段都是拍卖小朋友的画作,这些作品中确实有可圈可点的灵气之作,但小朋友的东西买回去总归不会升值,参与者也只是意思意思抬抬价。 盛恬关注了一会儿台上的情况,又回头看向嘉宾席。 她以私人身份邀请了三个人,项南伊就坐在她身后几排,两个小姑娘目光对上,还你来我往地挤眉弄眼了一番。 段晏的位置更远,中间隔着重重人群,一时也分辨不清他在看向哪里。 至于盛淮,他这周临时有事,听说派了公司两位员工代他出席,这会儿也不知坐在哪里。 就在盛恬东张西望的时候,段晏也在看她。 她坐得离拍卖台很近,灯光明亮的地方,盛恬那张明艳的脸上每一帧表情都被照得清楚。 段晏见她转过身坐好,跟身边的人交流着什么。 他皱了皱眉,认出了关海旭穿的那件外套。 拍卖会进入到后半段时,盛恬收到了段晏的消息。 【你左边的人叫什么?】 【关海旭,是和我一起做公益展的策展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盛恬莫名其妙地盯着屏幕,还想继续打字,就听见台上拍卖师高声宣布:【接下来是由本次公益展的策展人盛恬小姐,捐赠的一只短吻鳄皮手环,起拍价三万元。】 盛恬放下手机,望向被推到台上的手环,心里还有点小羞愧。 这次通过多方努力,不少社会人士都参与了捐赠。 来的人多了,档次自然也提了上去,几十万起拍的拍品不在少数。 可她还惦记着低调做人的鸡汤,只敢选了一只买来就没戴过的手环。 起拍价只有三万。 怪丢人的。 盛恬回头朝项南伊打眼色,示意她帮自己抬抬价,免得她可怜的小手环无人问津。 项南伊义气地竖起拇指,表示一切交给她。 盛恬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听见拍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四万元。 项南伊一听,也赶紧举牌。 五万元。 六万元。 七万元。 不过十几秒的工夫,盛恬那只手环就已冲破十万大关。 这速度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期,毕竟这只手环既非限量版也没有镶嵌名贵宝石,实在令人想不出它何德何能可以引起这种竞价。 当价格刷新到二十万元时,项南伊功成身退。 然而竞价仍在继续。 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这种小型拍卖会,自然不会有什么稀世珍宝现世,大家前来参与不过只是博个爱心助人的好名声。 -- 第76页 可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竞拍者在博的恐怕早已不是名声,而是盛恬的面子。 盛恬在左右两边复杂的眼神中,低下头笑了笑。 哪怕不再回头,她也能猜到,这般为她抬价的其中一人,肯定会是段晏。 一想到段晏刚出差回来,恐怕连时差都还未倒好就为她参加拍卖会,盛恬就仿佛回到了初次见他的那天。 四周全是曲奇饼干的甜香味,而她喜欢的那个人,目光沉静无波,却总能在一些出乎意料的地方,满足她小小的心愿。 当年他能为她摘下一朵月见草,用温柔的声音哄她。 如今他能为她一掷千金,只为让她高兴。 至于另一个还在咬着不放的人 盛恬想了想,可能是哪里来的冤大头吧。 小万总错愕地看着前排女人的背影。 他之前在段晏那儿吃瘪,本来对这场拍卖会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可眼看着区区一只手环竟然拍到五十万,他也不禁猜起了又在举牌的女人的身份。 简星月心烦得要死。 她好好一个宣传部总监助理,莫名其妙被安排来参加一场拍卖会,而且临走之前盛淮还特意向她嘱咐:除了我妹妹捐赠的东西以外,你有什么喜欢的也拍下来,我送给你。 想起盛淮那种深情款款的语调,简星月就在心里翻白眼。 她进公司以前就听说过盛淮的名号,沉醉于温柔乡的盛家三少爷,微博上好几个红或不红的网红都曾经是他的女朋友。 简星月原以上次谎称自己已婚后,盛淮就不会再来关注她,结果谁知这人居然还越挫越勇,每天定时一束鲜花送到她的办公室。 因此当盛恬的手环被送到台上后,简星月想都没想,直接举牌。 不就是花钱吗? 她今天就要让盛淮花到心痛。 与简星月一同前来的人叫齐宪,此刻正在旁边猛擦冷汗。 他掂量了一下语气,劝阻道:小简,小简,差不多就行了。另外那个好像是恒扬的段总,你争不过他的。 没事,盛总有的是钱。 简星月再次举牌。 齐宪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在心里腹诽着,埋怨盛淮招惹谁不好,偏偏来招惹简星月这么个特立独行的女人。 这姑娘外形确实出众,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那种,工作能力也极其出色,但偏偏脾气火爆,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 他倒不担心简星月花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担心段晏那边不高兴,回头追究起来,这口锅到时候会落到他头上。 拍卖师还在台上激情喊价:一百万!还有没有! 齐宪将心一横,赶在简星月又要抬手之前按住了竞拍牌。 简星月拧眉看他,齐宪拼了老命似的,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一百万两次,一百万三次!成交! 终于,期待已久的落槌声响起。 拍卖会结束后,人群陆续离场。 简星月最终什么也没拍,拿上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齐宪感觉自己捡回一条命,也理理西装,起身打算去和段晏解释几句。 谁知他刚一转身,就被人叫住:齐总? 齐宪回头一看,发现身后那排坐着一个年轻人,眼底有圈乌青,一看就是夜夜笙歌掏空了身体的类型。 他略一沉思,想起来了。 是华居建材的小万总,名字应该是叫万文昊。 万总好。齐宪沉声道,我只是个副总,以后还是别这么叫了。 万文昊点了点头。 他这阵子在外面闯了祸,被他老爸强行拎回公司上班,虽说这班上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和华居建材有业务往来的几家公司负责人,他还是多少记了个大概。 眼前这位齐宪,就是众诚地产集团的副总裁,专管品质这一块。 万文昊最近在家里总挨骂,骂来骂去不过是嫌他不中用,今天来拍卖会居然意外邂逅到一位地产集团的高层,他下意识就叫住了对方,想借机跟人家打好关系,回去也好跟他爸吹嘘一番。 主意一定,万文昊也难得地放低了姿态:听我爸说众诚这季度起减少了在我们公司的订单,你能不能透露点风声? 齐宪不动声色地迈步:这方面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万文昊亦步亦趋地跟上来:这样啊,那你晚上有时间吗?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齐宪加快步伐,他要忙着去跟段晏解释之前的意外,才没空搭理这个脸上写满巴结的草包。 万文昊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一边说着好话一边紧跟不放,走着走着对方脚步一顿,他差点就撞了上去。 万文昊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嘉宾席的前排角落。 而等他再看清前方站着的人是谁时,立刻有了拔腿就走的冲动。 盛恬挽着段晏的手,娇声娇气地关怀:你也真是的,刚出差回来应该好好休息,其实不来我也不会生气的。 段晏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 盛恬一愣,扭头看见盛淮的下属正站在不远处。 -- 第77页 她跟个早恋被人发现的小学生一样,慌忙松开手,乖巧地笑了一下:齐叔叔好。 齐宪在为盛家工作多年,饶是此刻也因为不小心撞见小姑娘撒娇的一幕而尴尬不已,但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盛小姐好,段先生好。 盛恬不好意思地笑着,而后看向他身后的万文昊:这位是? 万文昊没敢吱声。 他本能地意识到,关海旭之前给他的情报可能出了差错。 华居建材的万总。 既然问都问到了,齐宪只好为双方介绍,这是我们盛总的妹妹,还有恒扬的段总。 万文昊对众诚了解得不够透彻,只知道与他家接洽的人就是眼前的齐宪,根本不知道原来众诚的老板原来也姓盛。 盛、盛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姓氏,等想起沂城最有名的盛家是什么背景时,刹时便吓出一身冷汗。 之前对他不理不睬的段晏,终于在此时开口:怎么?想约我女朋友出去,却不知道她是谁? 万文昊诧异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 段晏理了理袖口,冷声嘲道:你有几分面子,敢打她的主意? 第32章 盛恬很少听见段晏如此直接地嘲讽他人。 哪怕她日常总被段晏的直言不讳气得炸毛, 但那种带着调侃意味的玩笑话, 显然不能与此时的情况相提并论。 以前读书的时候, 大家在学校难免有几个看不惯的人。 私下里谈论起来, 自然不可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但往往这种时候, 段晏都不会参与。 与其说是他心地善良不议是非, 倒不如说他对周遭许多事物都漠不关心,没能进入他社交范围的人, 对他而言就是路人甲乙丙丁, 一句评价都欠奉。 盛恬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从段晏的只字片语中, 多少也能猜出点端倪。 这会儿段晏现在不止言语,连眼神与动作都透露出居高临下的羞辱意味,她当然不能傻乎乎地跳出来号召大家有话好说。 盛恬平时虽然乖巧温和,但真要摆起架子来, 她也是个中好手。 于是她看向万文昊,视线与对方震惊且后悔的复杂眼神对上时, 嘴边适时扬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容。 然后什么也没说, 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了地上的一片垃圾,就不以为然地收回了目光。 齐叔叔, 麻烦您回去告诉三哥一声, 今天拍卖会我不高兴了。 她对齐宪的态度自然礼貌, 但话语中的不悦却明显展现了出来。 齐宪心领神会:我明白。 谢谢齐叔叔。 转眼间,盛恬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她挽过段晏的手, 身体若有似无地靠近了些,嗓音甜蜜道,那我们先走啦。 段晏向齐宪颔首告别,配合盛恬的步伐不急不徐地远去。 眼看两人渐行渐远,万文昊终于反应过来,他先朝前追了几步,随后又倒回来拉住齐宪:你帮我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之前不知道她是盛家的人。 万总与其求我,不如多放点心思在正事上。 齐宪已经四十多岁,看过太多不学无术的年轻人见到漂亮女孩就会动什么歪脑筋,他抽回手,冷冷淡淡地回道:连盛总的家人都不认识,可见你对与众诚的合作,也没有多少诚意。 盛恬趾高气扬地走出展馆,才悄悄扬起脑袋,偷看段晏的脸色。 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在夜晚的室外,也看不出情绪。 我刚才是不是很像小说里仗势欺人的反派呀? 盛恬心里没底,她扯了扯段晏的衣袖,软声软气地说,这种角色以后都会混得好惨的。 段晏:有多惨? 盛恬掰着手指数给他听:就是会家道中落,变得无依无靠,然后有天在街上会再遇到那个万总,被他当众打脸。 段晏皱眉:少看小说。 哦。盛恬乖乖地点了下头,不放心地问,为这么点小事就要跟三哥告状,你不会嫌我娇气吗? 段晏用你又在脑补什么的眼神看她一眼。 可惜光线太暗,盛恬没看清。 她见段晏不说话,还以为他真的有意见,便挺认真地给他分析起来。 但没办法的呀,他肯定说我坏话了对不对?我又不能冲上去打他,再说打也打不过,总不能白白被他欺负啊。 况且我是盛家的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还不反击,那人家会以为盛家也好欺负。 段晏若有似无地叹了声气,他停下脚步,决定好好给她上堂课。 第一,我没说你娇气。 第二,你的家人把你照顾得这么好,肯定不是让你出来被人欺负的。 他稍弯下腰,望向夜色中认真听讲的小姑娘,缓声继续道:第三,我有钱也有能力照顾你。 盛恬眨了眨眼,觉得他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指哪怕将来盛家真的落魄了,她也还有段晏这座坚不可摧的大山。 -- 第78页 她难为情地捂捂耳朵:行了,我知道恒扬市值有几百亿美元,再说就烦了。 何况他们还没结婚呢,狗男人就知道用这套来哄她了。 段晏轻笑一声:那说别的,想我没有? 他声音微哑,带着时差还没倒过来的些许疲惫,也带着四下无人窃窃私语的慵懒,短短的几个字落入盛恬耳中,却满是亲昵而性感的音调。 盛恬忍不住红了脸:想的。 她抬起头,脸上带着自己都未发觉的期待。 这两天沂城降温,夜风微凉,她身上只穿着一条黑白相间的短袖长裙,在外面站了几分钟就感到了冷。 她跃跃欲试地抬了抬手又放下,总觉得自己开口要抱抱,好像不太矜持。 于是她只能扑闪着睫毛,希望段晏能主动点。 段晏却只是替她拢了下长发:我也想你。 虽然声音足够动听,但盛恬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呜呜呜她也想要久别重逢的深情相拥! 那种扑到男朋友怀里转圈圈的浪漫情景,难道她就不配拥有吗? 盛恬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眨出幻影了,段晏依旧无动于衷。 她无奈地想着,也是,毕竟段总的清冷高贵人设不能崩。 谁知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段晏就收回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西装的纽扣。 他手指修长,慢条斯理解纽扣的动作也极具艺术的美感。 盛恬愣愣地看着他,还以为剧情直往R18的方向脱缰而去时,段晏已经脱下西装,替她披到了肩上:外面冷,小心着凉。 西装上还沾着他的体温与香水味,既温热又清洌。 盛恬:!!! 她下意识扯紧衣摆,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一样,身体僵硬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段晏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垂,微凉的唇瓣激得她一颤:回去么? 盛恬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赶紧飞快地摇头:我、我现在还不能走,展览还有收尾工作呢。 段晏: 盛恬不好意思地说:你等等我?很快的,半小时就好。 她想了想,考虑到展馆内比较暖和,只好装模作样地准备把西装还给他。 段晏:不用。 他静了两秒,或许是嫌不用二字太过简短,又低声补充道,男朋友外套,穿进去吧。 男朋友外套 盛恬回味着这五个字的意义,忍不住弯了眉眼。 拍卖会结束后,盛恬差不多耽误了十来分钟,她担心连累关海旭帮她处理了份内的工作,因此回去的时候走得有点急。 谁知走进展馆一看,其他人都还在清点剩下的展品,关海旭却不知所踪。 她拉住一个人问:看见关策了吗? 关策啊?刚才好像有人来找他 对方话未说完,拍卖后台那边便传来砰的一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往那边赶去,还没走近,就有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从里面传来。 你他妈敢坑老子!你知不知道那女的究竟是谁! 盛恬猛的一怔。 关海旭的声音也随即响起,相比对方的怒吼,他的声音紧张中夹着求饶:小万总,有话好好说,盛恬怎么得罪你了?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啊。 猝不及防听到盛恬的名字,身边几个人都望了过来,惊讶于她怎么被牵扯进了这桩事端里。 而反应稍快的几位同事,已经进了后台去劝阻。 在一片先生你先松手的劝架声中,万文昊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和关海旭是高中同学,刚开始两人家境差距不大,成天厮混在一起,不过随着华居建材发展得越来越好,他也习惯了拿关海旭当自己的跟班。 如今被关海旭坑了一把,他一怒之下把什么话都骂了出来。 你不知道?你屁都不知道还有脸跟我说她被人包养! 说什么做策展的女都这样?有钱就能上? 老子信了你的鬼话! 最后几个字,万文昊骂得破了音。 本来挺有搞笑的效果,但周围谁也没有笑出声来,几位同样身为女性的策展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之前叫盛恬提防关海旭的小黑也在劝架的人群里。 他听到这句话立刻有些慌,也顾不上这个所谓的小万总是什么人物了,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同时扭头冲关海旭说:关策你先走!别在这儿闹,外面那么多人呢。 关海旭到现在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拍卖会结束后他本来还在展馆里处理工作,结果万文昊忽然就脸色阴沉地找了过来。 他把万文昊带到清理过的后台,不料刚一进来,万文昊就给了他一拳。 是人都有三分脾气,何况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万文昊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关海旭这会儿也顾不上疼,扯着嗓子回骂道: 是,我是说她被人包养了!我叫你去打她的主意了吗?人家看不上你,你也别跟我这在儿撒气!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 第79页 万文昊一听,更加怒不可遏,被几个人拉住还蹦起来抬脚踹他。 这一脚踹得又快又准,伴随着一句你知不知道她爸是盛家鸿的嘶吼,关海旭应声摔到了地上。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但凡在沂城跟艺术沾边的人,谁会不知道盛家鸿的名字。 几乎就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想起了他油画大师的头衔,以及他背后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家族。 就在这一片寂静声中,盛恬慢慢走了进来。 她拢了拢段晏的西装,笔挺得没有一丝皱褶的西装穿在她身上,并不会显得累赘,反而因为她挺直的肩背与冰冷的眼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艳又飒。 盛恬走到关海旭面前,站定。 之前还咆哮不止的方文昊也不敢出声了,他以为盛恬和段晏已经走了,所以才敢直接跑进来撒野。 一想到刚才那些话全被盛恬听见了,他就有种万事皆休的恐惧感。 有钱就能上?你就是这么看待其他同行的? 盛恬垂下眼,视线仿佛冬日的冰霜,一寸寸地割开关海旭阴暗的内心。 别人在勤勤恳恳工作,你就用这种下三滥的眼光去打量她们。 难怪做了这么多年,也只配趁我不在的时候,才把自己的策展方案拿出来现宝。 偏偏人家还看不上你。 关海旭难堪地动动嘴唇:我 盛恬继续道:当着我的面,你敢说一句不好吗?不敢公开和人比较,只敢背地里搬弄是非,还是个男人吗? 她歪了歪头,忽的一笑,语气变得更为傲慢,关海旭,你什么货色,也配来编我的故事? 站在盛恬身后的几个女孩子都屏住了呼吸。 她们没见过盛恬如此盛气凌人的一面,甚至因为盛恬在画廊里这几个月总是见人就笑,也从不跟谁生气,大家都以为她是一个没有丁点脾气的姑娘。 上回闹上微博热搜的那件事发生后,她们都庆幸还好盛恬有段晏这个男朋友,结果如今看来,即使没有段晏,就凭盛恬此刻战斗力全开的状态,到时吃亏的还会是那个小明星。 再一想到她的父亲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盛家鸿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既感到意外,又感到了一点难以形容的痛快。 谁叫关海旭那个地图炮,也无差别地扫射了行业里所有女性策展人呢。 盛恬没有关注在场众人复杂的情绪,她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展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天晚上,恬恬突然从梦中惊醒:完了!收尾的工作全忘了! 第33章 推开展馆的玻璃门, 迎面一阵冷风, 也没能吹灭盛恬内心的怒火。 她并非被宠到不懂人心的傻白甜, 哪怕抛开她从小听过见过的故事不谈, 光是成年后参加过的那么多次酒会晚宴, 也能供她欣赏许多勾心斗角的画面。 连童话故事里都会有坏心眼的女巫, 更何况身在纷杂的世间。 但懂是一回事,直面却是另一回事。 盛恬站在门外深呼吸几次, 克制住起伏的情绪, 给其他同事发消息说自己有事先走。对方体谅她刚跟人吵完架, 友好地答应帮她处理后续的工作。 把手机放回包里, 盛恬揉了几下眼睛。 几个月前,周青当面冲她发火,用命令的语气叫她去垃圾回收站的时候,盛恬都没有这么生气, 因为事出有因,而且周青并无恶意。 她想不通, 她和关海旭无冤无仇, 他为什么要在背后用如此恶毒的话诋毁她。 想到段晏还在等她,盛恬努力平复了一下, 才裹紧西装往艺术园区的停车场走去。 谁知刚拐过一个路口, 她就看见段晏仍然站在之前分别的地方。 今晚的月色分外皎洁, 草坪里有细微虫鸣声响,微凉的空气糅杂进沉静的园区,画面像被人加了层精心调和过的滤镜, 让一切喧嚣与恶意都悄然远去。 段晏身周染了层清雅的月色,望过来时目光淡淡,却因认出是她,唇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意。 盛恬下意识止步:你干嘛不去车里等? 想陪你走一段路。 他回答得平静,没有刻意展现卖弄的意思。 盛恬看向前方昏黄的路灯,和夜里空空荡荡的道路,心跳猛的顿了一拍。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扑进了段晏的怀里。 她把脸贴在段晏的胸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身上有很淡的冬夜森林的味道,像极了他这个人,明明看似遥不可及,却在靠近之后,才能看见他藏起来的温柔。 段晏稍怔: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想抱抱你。 盛恬抬起头,用下巴蹭了下他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呼吸温温热热地漫过他的喉结,哥哥,我刚才本来很不开心的,可是看到你之后,就又开心了。 段晏喉结滚了滚,懂事之后她就很少叫他哥哥。 而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叫起来,居然会让人如此难耐。 好像懵懂无知的妖精,轻轻一声,就能勾魂。 -- 第80页 段晏闭了闭眼,将那些翻涌的暗潮压抑下去,伸出手臂搂住她薄瘦的腰肢:谁让你不开心了? 这是要替她出气的意思。 盛恬睫毛低垂,看着他领口那儿露出来的皮肤。 流畅而干净的颈部线条,不自觉绷紧的下颌线,还有他暗藏愠怒的低哑嗓音,都让她不想浪费时间来谈讨厌的人。 算啦,我自己能解决的。 盛恬站直身体,关心起了别的问题,你吃过晚饭没有? 段晏摇了摇头。 他下飞机后家都没回,在酒店休息了两个小时,就过来参加拍卖会了。 盛恬顿时皱眉:方晋都不知道提醒你吗?晚来十几分钟又不要紧的。 说完她便直接拉过段晏的手往前走。 段晏轻笑一声,也没说话,只是动了动手指,转而回握住了她的手。 盛恬脸上发烫。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段晏牵手,早在许多年前的小时候,她就牵着段晏的手走遍了永南街的每个角落。 有时候是段晏怕她走丢,少年清瘦有力的手掌握紧了她的小手。 有时候是靠她撒娇,非要他亲自牵着才肯继续走路。 但无论哪种,都比不过今天十指交扣的圆满。 盛恬惦记着段晏从中午之后就没吃饭,只想就近找家餐厅解决。 谁知却忘了现在是深夜十点,艺术园区外好点的餐厅大多已经关门,还在营业的几家看起来都太普通,她自己平时不会光顾,更舍不得让段晏将就。 最后还是段晏做主,选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馄饨店。 夜里没有客人,老板很快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放下后又问:小姑娘,真的不来一碗?我家的馄饨可是远近闻名的好吃。 不用了叔叔,我吃过饭的。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盛恬到了这个点绝对不会碰任何食物。 她撑着下巴歪着头,当一个尽职的观众,近距离欣赏段晏吃东西。 看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拿出手机骚扰项南伊:【呜呜呜段晏是什么十项全能选手,连吃饭的样子都好好看啊!绝美!】 项南伊回了一串省略号给她。 【我真傻,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他喜欢我!】 【啊!他握住的不是筷子,是宝宝的少女心!】 【这该死的男人竟然如此美味!】 大概是她的碎碎念终于刺激到了项南伊,那边回复道:【当初是谁说不喜欢他了?】 盛恬:【是我的双胞胎姐妹说的。】 项南伊:【睡了,晚安。】 盛恬才不信她会早睡,还想打字继续骚扰,结果一眨眼,手里忽然一空。 她愣了一秒,才扭头看向夺她手机的罪魁祸首。 和谁聊得这么开心。 段晏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到自己手边,视线在不经意瞥见屏幕后,微微一滞。 盛恬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连忙探出身想去抢,却被段晏轻而易举地拦住。 他放下筷子,一手挡住垂死挣扎的小姑娘,一手拿起手机。 偏偏他看得还很慢,仿佛正在接受检查的不是女孩子之间的窃窃私语,而是一份跨国签订的商业合同。 别、别看了我说着玩的。 盛恬小声逼逼。 段晏看她一眼,不知怎么想的,又把消息滑到中间一条:这该死的男人竟然如此美味。 他语速缓慢,没有读出抑扬顿挫的韵律,咬字却十分清楚,配合他本就动听的嗓音,竟然平白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调戏感。 盛恬跟只烧开了的水壶似的,头顶几乎冒烟。 段晏笑了笑,把手机还给她。 盛恬咻的一下把手机扔进包里,试图假装无事发生。 她心虚地抬起眼,唯恐段晏读完那段后,还要进行什么鬼畜小点评。 还好段晏没有说话,只用喝汤的勺子盛了个小馄饨。 她刚要松气,不料他手腕一转,勺子喂到了她的嘴边。 盛恬咬紧嘴唇不肯张口。 什么意思,想大半夜把她喂胖吗?这打击报复的手段也太别致了吧。 段晏垂眸,不咸不淡地说:就吃一个。 盛恬犹豫几秒,还是怂了,只能乖乖张嘴。 段晏喂她的动作很轻,放了一会儿的馄饨也不烫,刚碰到舌尖就有种鲜美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 盛恬默默心想,老板还真没骗她,他家的馄饨确实蛮不错。 好吃吗?段晏问。 盛恬慢吞吞地嚼了几口,咽下去后刚要说话,段晏却像等不及了一般,稍稍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美味吗? 男人的吐息仿若带着电流,一路噼里啪啦带着火花,直接冲进了盛恬的身体深处。 她的思想,她的心跳,都因为这一句话,而僵硬地停止了原处。 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段晏却变本加厉地凑近了些:只点头怎么行,说出来我听听? 最后几个字呢喃得只有气声,性感得不像话。 盛恬扭过脖子,忍无可忍地推开他:段晏你是个变态吧! -- 第81页 电视上都没有这么恐怖的拷问手段! 被骂了变态的男人也不恼,顺着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力度往后倒了倒。 他慵懒地靠着椅背,不再说话,却依旧用视线一寸寸地描绘着她羞耻不已的娇艳面容。 盛恬被他看得受不了,故意凶巴巴地说:我就不该带你来吃饭,吃饱了就知道欺负我。你以前明明不这样的,说吧,是不是在哈佛学坏的?你这么不学无术段叔叔知道吗?苏阿姨知道吗?我要跟他们告状。 段晏听她越说越离谱,攻击他的母校也就罢了,到了最后连不学无术都用上了。 这四个字不管怎么看,都和他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告状?他沉吟片刻,拿出手机放到桌上,告吧。 盛恬瞬间没了声。 她用什么理由去告,男朋友把她调戏得炸毛了? 这个有恃无恐的狗男人! 见她转眼变成乖巧.jpg,段晏无可奈何地揉揉眉骨,自己拿过手机点开了微信的界面。 盛恬:你干嘛,我不告状。 我也没告状。 段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稍等一下,说点工作的事。 盛恬哦了一声,见他不打算再吃了,就去柜台那边结账。 段晏抬眼看了看,又低下头打字,吩咐人去查今晚在展馆内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虽然没说,但肯定在进去后又受委屈了。 她自己可以不在意,然而段晏却做不到视若无睹。 消息发出去后,段晏起身,两人牵着手出了店门。 回家的路程是盛恬开的车。 段晏这几天都是连轴转,一直没有休息好,上车之后没过多久就阖上了眼。 到底还是累了。 几十分钟,盛恬把车停在在洲湾壹号楼下,想了想便没有叫醒他。 她往后靠上椅背,歪过头安静地欣赏他睡着后的模样。 和上回在剧院里装睡不同,这次段晏是真的没能保持清醒。 他睡着之后仍然显得沉静,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换作旁人来看,会认为和他醒来时的表情也没有太大差异。 但这一幕落在盛恬眼里,却变得有些陌生。 她熟悉的段晏,会温柔地对她笑,会喜欢用恶作剧逗她,等她假装生气不理人后,又会耐心地哄好她。 想到这里,盛恬心尖一软。 她以前怎么会没有意识到,原来段晏只对如此特殊地对待她。 就在此时,段晏醒了过来。 两人无声对视着彼此,盛恬睫毛颤了颤,她现在好想亲他。 然而没等她采取行动,段晏忽然问:你以前和项南伊说,不喜欢我了? 许是困意仍在,他这回问得格外轻,语气里还沾染了初秋夜里的寂寥。 盛恬这才知道,他原来真正在意的是这句话。 她摇了摇头,小声说:那不是真心话,我当时以为你拿我当妹妹看,所以才 我不会对妹妹这么好。 段晏皱了下眉。 盛恬一想不对:你又没有妹妹。 不过弟弟倒是有一个。 而且我和刑野不熟,还以为你对我的方式,就像对他那样。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逐渐变得振振有词,你看,我和他都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一样的吗? 段晏像是被她缜密的逻辑给震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轻哂一声,他坐直身体,用手机拨了个号码:那你等下听清楚。 盛恬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电话接通之后,段晏还顺手按下了免提。 喂? 清晰的男声响起,声线比段晏要低,而且尾音莫名带着点躁,光听声音就能想像得到他桀骜不驯的眼神。 段晏开门见山:帮个忙,女朋友想知道我和你怎么相处。 你哪儿来的女朋友。 那边好像是在空旷的室内,回音稍重,静了几秒又接道,哦,盛家的小姑娘? 嗯。 说吧,怎么配合你。 像平时那样就行。 电话那头沉寂了很久,久到盛恬以为信号中断的时候,才传来一点声音:那没好说的了,先挂了。 盛恬:??? 什么玩意? 偏偏段晏还很坦然:好。 两兄弟用六亲不认的手速,同时挂断电话,只留下盛恬还沉浸在世界观崩塌的震惊之中。 段晏转过头,缓声问: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我有告诉过你们,弟弟是下一本的男主吗? 现在知道了的话,专栏的《别蹭我热度》了解一下(。 第34章 这一晚盛恬过得跌宕起伏, 临近尾声的时候还被段晏兄弟俩联手震撼了一番。种种信息量累积起来, 导致她回家后本打算回顾一下今晚的经历, 结果洗完澡刚躺到床上, 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 已是天光大亮。 盛恬躺在床上愣了一阵, 才想起今天是周日,公益展也已闭幕。 -- 第82页 回想起昨晚在展馆内的经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下好了, 全画廊都知道她是谁了。 盛恬犹豫着打开微信。 果然一大早就有不少同事发来消息, 各种各样的都有, 最神奇的是居然还有几个人向她道歉。 她盯着屏幕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他们究竟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可能就是些工作中的小摩擦,又或者哪次会议的时候抢了她的风头,如今时过境迁, 她早就没往心里去,结果如今收到迟来的歉意, 反而不知该如何回复。 盛恬动动手指, 在其中找到了关海旭的消息。 特别长的一串文字,盛恬没耐心细看, 索性把他拉黑了。 周日一整天, 盛恬就在家当咸鱼。 等到周一再去画廊时, 她明显感到了周围人的态度变化。 大家都变得有些谨慎,和她说话时总是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最夸张的是当天有女孩背了款LV的包来,见到她之后笑容一僵, 竟然表现出想把包包藏起来的意思。 盛恬怔了怔,直接对她说:你不用这样的。 是我男朋友送的包,今天要和他约会就背出来了,那女孩家境还算不错,以前经常和盛恬讨论当季新款,此时却笑得很拘谨,我不是想在你面前卖弄。 盛恬坐到她旁边,趴在桌上歪过头:你们干嘛啦,今天都怪怪的,这是什么新的欺负人的方法吗? 哪有欺负你,你这么可爱。 女孩吐了吐舌头,心想更何况如今全画廊加上老板,恐怕都没人敢说盛恬半点不是。 那我要看你的包包。盛恬鼓鼓腮帮,你变了,你不愿意和我分享快乐了。 对方迟疑几秒,还是把那个手提包递了过来。 LV经典的老花图案,肩带有些细微的磨损,包边稍稍泛黄,一看便知是vintage款,年龄绝对比盛恬还要大许多。 时尚界永远流行复古风潮,像这款大概诞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包,进入中古市场后的价格往往远高于当年的售价。 这也是许多女性愿意把钱花在包袋上的原因,不仅满足消费欲望,还能以此当作一笔投资。 蛮好看的呢。盛恬真诚地称赞道,我前阵子也想买个老花款,但挑来挑去没找到称心的。 知道盛恬家有多富贵后,那女孩本来心里还有些犯怵,害怕自己的吃穿用度放到人家眼里都是班门弄斧,可这会儿看着盛恬明艳的笑容,她又觉得之前的担心太过多余。 相处了半年时间,其实大家都知道,盛恬就是个特别简单的人。 于是她也放下隔阂,像往常那样嘀咕道:是吧是吧,我男朋友去日本的时候帮我买的。我跟你说他可傻了,走之前和我吵了架,然后就想着给我一个惊喜赔罪,结果进了店里就选花了眼,最后还是打电话给我才选中这个的。 盛恬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渐渐也有其他人围了过来,互相分享恋爱心得。 作为刚恋爱不久的新手,盛恬自知没有什么高谈阔论的资格,于是便打算做一个安静的听众,趁机向大家偷师。 谁知现在全画廊的人都对她格外好奇,没一会儿就有人按捺不住,把问题抛给了她。 段晏会送你什么礼物? 是不是随便就能买十个包给你? 不会直接送房子吧? 面对众人的好奇,盛恬竟显得有点难为情,她不自觉地摸了下锁骨,想起那天段晏替她戴项链的场景,小声说:没那么夸张啦,他只送过一条项链。 大家默契地哦了一声,眼神中写满了我们懂的,肯定不是普通项链的意思。 广受欢迎的恋爱话题,终于让一上午古怪的气氛得到了缓解。 过了几天,在外地出差的孟欣妍回到画廊,把盛恬叫去了园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盛恬心不在焉地搅拌着咖啡,猜测孟欣妍叫她出来,肯定是要谈闭展日那天发生的事。 他们画廊的老板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许多事宜都交给最为得力的孟欣妍打理,策展人之间发生了冲突,分别找双方谈话也在情理之中。 而孟欣妍的心情则更要复杂几分。 她以前就很欣赏盛恬的能力和品位,但又总觉得这姑娘竞争意识不积极,如今却总算明白了原因。 盛恬的家境太好了,她根本不需要和人争得头破血流,就轻松站在了别人奋斗的终点。 更别提还有周六那晚为她一掷千金的男人,和他所代表的恒扬。 孟欣妍端起咖啡小抿一口,放下杯子后说:关海旭不会再来了。 啊 盛恬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才问,他辞职了? 关海旭虽然针对的是她,但那天在场太多人都知道了他这人有多恶心。 换作是盛恬,她也没胆子再在得罪全画廊的女生后,还厚着脸皮来上班。 他倒是想请一周假再回来,但老板直接否了,叫他今后有多远滚多远。 孟欣妍到底经验丰富,妆容精致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平静地问,这是你的意思吗? -- 第83页 盛恬茫然回视:我没有呀。 毕竟她都没想到,关海旭居然还有脸回来。 孟欣妍点头,猜测道:那就是你男朋友的意思? 盛恬摇头:他还不知道呢。 孟欣妍看她不像在撒谎,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把你叫出来也只是随便问问。我知道今天画廊不少人都在讨论你,回头我会跟他们打声招呼,你也不要有压力。 好的,谢谢孟姐! 盛恬的声音顿时欢快不少,眉眼也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孟欣妍笑着看她一眼,觉得这小姑娘也挺神奇的。 五官分明是明艳不可方物的类型,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她两天前才气焰万丈地耍了一通威风,但只要一看到她眼神中透露出又甜又乖的意思,就实在不忍心对她说什么重话。 天生就讨人喜欢,让人嫉妒不起来。 盛恬手头刚结束一个展览,最近比较清闲。 她在画廊里跟进了一下慈善拍卖的善款捐赠进度,就搞定了一天的工作。 快下班的时候,盛恬想起孟欣妍的话,左思右想还是给段晏发了条消息:【是不是你把关海旭做掉了?】 收到消息时,段晏刚开会一个视频会议。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认为这个做字用得格外凶残,也不知道他这女朋友成天把他想像成什么恐怖大魔王。 段晏回复:【不是我。】 他短暂休息几分钟,索性拨了盛恬的号码,耐心地跟她解释了一番。 其实说来也很简单,段晏知道关海旭的所作所为后,并没有直接对他下手,而是和盛淮打了个招呼。 盛淮一听,心里跟明镜似的,转头就告诉华居建材那边,接下来的订单不必交了。 华居建材最近半年的供货商出了纰漏,盛淮原本就打算逐步减少与他们的合作,这次只不过做得更干脆了些。 华居建材的老总亲自打电话给盛淮,想再争取一次机会,还诚恳表示他们愿意将功补过。盛淮顺水推舟,在电话里就把万文昊干过的好事转述了一遍。 万文昊这人私生活极其混乱,只不过有些事还没传进他爸耳中而已。 听说当天晚上,万文昊就被他爸揍进了医院。 万文昊人躺在医院,心却万分不甘。 他不敢直接怼他爸,也不敢跟盛家呛声,怒火直接便喷到了关海旭头上。 所以让关海旭滚的人是万文昊? 盛恬听完简直无语,这两人之间还狼狈为奸呢,转眼友谊的小船就翻了。 她再仔细一琢磨,顺利抓到了段晏的疏忽:不对呀,我被人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你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还不哄哄我? 她声音黏糊糊的,与其说是抱怨,倒不如说是在跟男朋友撒娇。 段晏抬眼,看向刚敲门进来的方晋,有些话忽然就不方便说出口了。 方晋进来后也没打扰,只是尽职地把文件放到桌上,然后垂手站在桌旁,等待段晏手机一放,就跟他汇报工作。 盛恬半天没等到回应,突然想起之前和同事聊天的内容。 她循循善诱地透露道:我们画廊有个女孩子哦,她不开心了的话,男朋友就知道给她买包包的。 段晏拿过一份文件,翻开后沉思片刻,总觉得她的意思是别的小朋友都有男朋友送包包。 你想要什么包? 他从善如流之余,还异常细心,或者除了包以外,还有喜欢的也一起告诉我,都给你买。 盛恬被他这么一问,反而一时想不起来。 自从成年之后,盛家鸿就给她开了一张不限额的卡,她平时很少问人要礼物,想要的东西要么自己买,要么有人直接送。 唔 盛恬纠结一阵,不想浪费机会,她灵机一动,义正言辞地表示,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你要学会自己去猜,好好思考我最想要的是什么礼物,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记住了吗? 段晏轻笑一声:记住了。 盛恬这才满意地说了拜拜。 放下手机,段晏神色如常,他仔细听完方晋的汇报,又简短提出了几点意见,直到方晋准备出去进行后续安排时,才出声叫住了他。 方晋转过身,联想到刚才电话的内容,默默做好了去奢侈品店扫货的准备。 然而段晏的吩咐,却出乎他的意料。 去问问赵姐,动物基地那只京巴还在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更新晚了,辛苦小可爱们久等啦 作为补偿明天会多写一点哒~ 第35章 盛恬还不知道她即将拥有人生中的第一只宠物。 下班后她没有开车, 而是步行去了艺术园区内一家摄影棚。 项南伊今天在这边有工作, 她要给《LUTION》拍摄新年刊的封面。 作为一家走高逼格路线的杂志, 《LUTION》的封面人物自然也不会选流量明星, 他们这次邀请到了一位建筑设计师, 刚从国外拿了金奖回来。 建筑师本人的专业水平自然无可指摘, 当模特被拍的经历却少得可怜。 -- 第84页 偏巧他本人还长得五官过于端正,一不留神就在镜头前摆出双手抱怀的姿势, 还附赠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什么年度十佳杰出青年宣传照。 项南伊平时虽然嘻嘻哈哈, 工作起来却格外投入, 她也没跟人发脾气, 花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让拍摄对象找到了一点感觉。 盛恬进入摄影棚的时候,项南伊还在忙,只来得及回头跟她打了个招呼, 就转过身继续指导建筑师如何自然地放松面部表情。 新年刊的封面尤为重要,今天《LUTION》的主编梁池也有到场。 他本人出身于艺术世家, 和盛恬在其他场合见过几次面, 对她的来历也很清楚。 能用两年时间就把一本杂志推广成业界标杆的人物,处事风格自然八面玲珑, 他见到盛恬进来, 就主动起身替她拉开身旁的椅子。 上次见到你, 还是盛先生开画展的时候。 梁池算了下时间,那时候《LUTION》才刚起步,没记错的话你还在国外读书, 听项南伊说现在你已经是专业的策展人了?真是了不起。 盛恬非常配合地吹捧回去:你也很不起啊,《LUTION》我一期不落全部看过,每期主题人物的采访稿都写得特别好。 梁池惊讶挑眉,想了想问:既然这样的话,你有兴趣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盛恬一怔:我才做过两个展览,你确定要采访我? 梁池笑着点头。 其实他也是今天看到盛恬,才突然想起还有这层人脉可以用。 《LUTION》现在虽然在业内广受好评,但到底大众关注度不高,在纸媒日渐衰退的今天,再继续小众抱团取暖的方式,将来的路只会越走越窄。 梁池最近都在考虑如何扩大影响范围。 自降身价去追逐大众热点显然不行,本末倒置的方式只会降低杂志的内容质量,但要想吸引普通人也来关注这本相对专业度较高的杂志,首先还是要从最表面的做起。 盛恬形象气质都是上等,放到娱乐圈出道也不成问题。 加上她本身的工作也与艺术这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拿来试探转型策略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梁池介绍道:我们年底要出一个年度展览回顾的主题,到时不光有杂志,还会在《LUTION》的官网和微博放出策展人采访。 盛恬听到微博二字,稍稍有些迟疑。 梁池很懂分寸,知道她这种条件还没在网络上引发常期的大范围讨论,绝对都是家里嘱咐过要低调行事。 你给周青老师做的个展相当不错,我们的采访话题肯定是围绕展览展开,不会做那些挖人隐私的事。 而且接受采访的策展人预计会有十二位,对待每一个人都很公平。 当然今天只是出于我私人的一个提议,如果你愿意考虑的话,之后我们可以做进一步的沟通。 盛恬:那让我晚几天再答复你? 梁池点了点头,聪明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她共同关注起项南伊那边的拍摄进度。 十几分钟后,拍摄终于结束。 梁池要请那位建筑师吃饭,临走前也礼貌地邀请了两个小姑娘,她俩对这种工作场合的饭局都没兴趣,寒暄几句后就各自分开。 项南伊今天累得不行,把相机交给助理带回去工作室后,就抱住盛恬要她请客吃饭,以安抚她被十佳青年深深伤害了的心灵。 盛恬带她去了一家海鲜火锅店。 两人饭量不大,随便点了几道菜,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梁池的邀请。 我知道那个企划,除了视频访谈以外,十二位策展人还会合拍一张照片,梁池都跟我约了,到时照片由我拍。你就答应他呗,我保证把你拍得美美哒。 项南伊一直觉得盛家在这方面管得太严了。 她自己在微博就挺有名气,有时会晒晒自拍或发点旅游照片,只要细心点的人都能看出她家境相当不错,可现在大家生活水平普遍提高,年轻人之间又流行消费主义,有几件奢侈品或去国外旅游都不算大事。 只要不刻意炫富,网友通常也不会多想。 再说了,就算有人借机掐你,还有我在呀。 上回那十八线作妖的事项南伊还记着呢,不过她那阵人在国外太忙,只来得及安慰盛恬,没来得及发挥她微博大V的实力,事情就被盛家干净利落地解决了。 盛恬跟个住在水晶宫殿里的小公主似的,既想作为策展人接受专业采访,又怕像上回那样闹出风波,她涮了几片青菜,半信半疑地问:真的不会出问题? 不会,你别把网络当作洪水猛兽,就一个采访而已,项南伊劝道,你家那么多人接受过媒体采访,也没对你们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 盛恬一想也是,便叫她把梁池的联系方式发过来。 打开微信号,盛恬添加了梁池的好友,那边迟迟没有通过。 不过算算时间,人家那边正在饭局进行时,总不能没事拿着手机玩。 盛恬把手机放到一边,几分钟后,听到有信息提示音,拿过来一看,却是段晏发来的消息。 -- 第85页 【晚上有空没?】 盛恬朝项南伊眨了眨眼,对方一看她这小眼神,就猜到肯定是男朋友有约。 去吧,段总日理万机,我不跟他抢这点时间。 那怎么行,至少也要吃完饭再去。 盛恬笑眯眯地给段晏回了消息。 半小时后,段晏的车准时停在饭店楼下。 盛恬在路边跟项南伊挥手告别,坐进车里后问:今晚临时有空啊? 往常段晏要约她,一般都会提前通知一声。 今天过了饭点才发来消息,怎么看都像忙完后发现才可以早点下班。 段晏点头,从后排拿过一个购物盒:来的路上看见的,就给你买了。 盒面上有明晃晃的品牌LOGO,盛恬拆开一看,是个新款的信封包,样子还蛮好看。 她想起电话里沟通的关于礼物的话题,开心之余又有点淡淡的失望。 说送包还真的就是送包,一点惊喜都没有。 谢谢啦。她把包装回礼物盒,见车辆已经启动,就随意地问了一句,我们去哪儿啊? 段晏却没有回答,反问道:怎么,不喜欢包? 喜欢呀,谁会不喜欢包包呢。 盛恬扯了扯安全带,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小声交待,只不过我以为你会送点别的,我也不是想跟你要很贵的东西,但就是就是 她支支吾吾讲不清楚,一边觉得遗憾,一边又嫌自己矫情。 最后干脆没声音了,委屈巴巴地看向段晏。 什么意思嘛,明明都说过要他好好思考,结果他思考之后的结果就还是常规操作。 段晏笑了笑:别急,惊喜在后面。 盛恬:!!! 这意思明显是还有其他礼物! 一想到接下来还有未知的惊喜等待在前方,盛恬就愈发按捺不住了。 偏偏段晏这人口风还挺紧,不管她怎么卖萌撒娇,他都不肯再透露半个字。 盛恬只好自己大开脑洞,一会儿猜测段晏要带她去看星星,一会儿又认为可能会有一场烟火大会在等她。 可惜几十分钟后,段晏把车停在了闹市区。 星星注定是看不见了,烟火大会也不适合在此燃放。 段晏牵着她,进了一幢大楼的电梯。 我们去哪儿啊? 盛恬愈发迷茫。 段晏转过身,把她圈在他的胸膛与电梯墙之间:想知道? 想。 她乖乖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电梯里还有摄像头呢。 闭上眼睛。 他声音中带有蛊惑的意味,诱使她听话地闭上了眼。 视野陷入昏暗,盛恬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没几下就又睁开,警惕地问:你不会要吓我吧? 段晏没说话,但眼中已经写满我有那么幼稚?的质问。 盛恬这才重新闭眼,顷刻间,男人宽大的手掌覆了上来。 这下就算她想偷看,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电梯门叮一声响,段晏揽着的她肩,带她往前走。 盛恬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她往后伸了伸手,抓住段晏的衣摆,忍不住开始叨叨叨。 真的不要吓我哦,不然我哭给你看。 嗯。 你不会搞恶作剧吧?旁边有没有人在录像? 不会,没有。 段晏我提醒你啊,不要去网上看奇怪的约会教程,那些东西我们女孩子不喜欢的! 好。 他们似乎正在经过走廊,周围有不太明显的回音,空气中还有一点奇怪的消毒水的味道。 盛恬越走越茫然,她一时想不出除了医院以外,还有哪里会用这么多消毒水。 面前响起吱嘎的开门声,段晏松开手,在她耳边说:好了。 盛恬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整面墙的落地隔断玻璃。 而等她看清玻璃那头的景象后,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这是一家宠物医院。 而就在她的对面,动物基地里那只让她特别喜欢的白色小狗,正在扬起脑袋舒服地享受人类提供的梳毛服务。 它在基地里玩得野,身上有点脏,就先送过来洗澡。 段晏看她惊喜得话都说不出来,便问,不进去看看? 盛恬这才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进去。 作为一只即将走上狗生巅峰的前流浪犬,雪球此刻被洗得干干净净,打理过的毛发也格外顺滑,远远看去还真像一团雪。 盛恬沉浸在她终于有狗的喜悦之中,弯下腰去摸着它的脑袋,摸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把它抱在了怀里。 她笑得眉眼弯弯,用鼻尖去碰了碰雪球的脑袋。 段晏站在门边,看见这一幕后,心神微动。 他拿出手机,把镜头对准盛恬和她的狗,按下了快门键。 以前他不懂别人为何爱在社交平台发照片,此时却突然明白了一些原因。 生活中总会有几个瞬间,或许平淡无奇,却让人想要永远地留住。 -- 第86页 小号发完,他仍嫌不够,索性切换到工作用的大号,又发了一遍。 几分钟后,段晏那个几乎从不冒泡的头像,出现在了首页。 【迟到很久的礼物。】 配图是盛恬和雪球对视的侧脸,光线和构图都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意境。 晚上八点多,正是许多人闲来无事玩手机的时间。 在看到这条暧昧又温柔的状态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相信。 段晏被盗号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章,预计会在12点左右,早睡的小朋友可以明天起床后来看~ 第36章 没过多久, 段晏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盛淮在群里疯狂@他, 叫他出来解释清楚, 大晚上秀恩爱究竟让不让人活, 最关键秀出来的人还是他妹妹, 一时之间更叫他心情复杂。 段晏陪盛恬去听医生讲解养狗新手教程, 他坐在沙发上回消息:【以后会有更多。】 盛淮:【猖狂了是吧!以后你得叫我一声哥,我看你不如现在就先适应起来, 叫声三哥听听, 发语音发语音。】 他这话一出, 盛恬另外两位堂哥也冒了出来。 【不用太客气, 打字叫也行。】 【看看这态度,我们对你还是太好了。以前本来怎么说的?说如果恬恬交了男朋友,那必须经过我们三个的考验才行。】 【现在开始考验也不晚。来,你看仔细啊, 我们的铁人三项选拔标准分别是】 段晏懒得理他们,关掉界面抬起眼, 把目光落在盛恬身上。 她听得格外认真, 坐姿也很规矩,看着有点像第一天上课怕被老师骂的小学生。 就是手里按捺不住, 正在不住抚摸雪球的脑袋。 看这爱不释手的样子, 确实是真喜欢。 段晏无声地笑了笑, 想起方晋帮赵姐传话,说这条京巴是杂交犬,虽然性格亲人又温驯, 但难免有些流浪过的小缺点。 为了稳妥起见,方晋还询问是否需要联系其他的专业培育人,给盛恬选择一只血统纯正品相习性都更稳定的小狗。 段晏没有多想,直接否定了这条建议。 他记得盛恬有多喜欢这条小狗,既然要送,当然就要送她的心头好。 十几年前,段晏始终无法满足她那点小小的愿望。 如今十几年过去,终于能够让她如愿以偿,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做到最好。 就连今天带雪球来的这家医院,也是综合了技术水平、服务态度,还有与云湖公馆之间的距离远近等多方面考量之后,才最终选定的一家。 其实原本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也不必把工作都留到深夜再处理,只为了能尽快陪她接到小狗。 但段晏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每当回忆起小姑娘那时眼巴巴的可怜模样,心里就莫名地感受到了愧疚。 值班医生交待完注意事项,又问他们是否需要购买一些宠物用品。 盛恬以前没养过动物,家里自然什么也没有,便直接让医生帮忙配齐全套用品,大不了过几天她再换更好的。 等医生出去后,盛恬转过身,抬起雪球的爪子拍拍段晏的手背,软声软气地说:谢谢啦,我一定会好好养它的。 段晏:这次高兴了? 它这么可爱,我当然高兴呀,你想看它也可以来我家。 盛恬这会儿有了狗,笑容都比之前更甜了几分。 段晏却皱了下眉:意思是说,如果没有它,我还不能去你家? 盛恬:? 段晏的视线淡淡扫过她一脸懵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跟她算账:见到狗之后,你跟我说了超过三句话么? 而且每句话的重点还在狗身上。 盛恬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她四下看了几眼,趁着周围没人,鼓起勇气凑上前,在段晏脸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这样可以吗?她小声问。 段晏仍还不满意,指了下自己的嘴唇。 盛恬顿时睁大眼睛:不行的,雪球还在呢,它还是个宝宝,不能看这些! 它今年已经三岁了,以狗的年龄来说,不能算宝宝。 段晏冷静地评价道。 盛恬顿了顿,很快找到反驳的话:你懂什么呀,小动物永远都是宝宝。 说着为了补充论据,她还顺口举例道,就像我永远都是十八岁的小仙女! 段晏: 盛恬见他一时词穷,更加有了底气,痛心疾首地说:可你不一样,你今年都二十八了,该懂事了,不能想要亲亲,就能随便亲亲,你懂吧? 段晏不想懂。 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沦落到跟一条狗吃醋,可自从进了宠物医院之后,盛恬对着雪球又蹭又摸,连眼神都没给过他几次,他心里就有点微妙的不爽。 于是他一手捂住雪球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手按住盛恬的后颈,稍稍用力往前一按,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那张叨叨不停的小嘴。 分开时还故意咬了下她的唇瓣,才轻声说:我不懂,有本事告状去。 -- 第87页 盛恬没有本事。 她弱小可怜地哼唧几声,刚要对段晏展开新一轮的批判,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这下她连娇嗔也不敢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拿了一堆东西进来的医生。 那医生也不知是眼瞎还是纯洁,放下东西还转身去看了看空调的温度,很亲切地问:是空调开太热了吗? 段晏平静回答:还好,是她太娇气了。 盛恬咬紧嘴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回家的路上,盛恬小小闹了会儿别扭。 这里离云湖公馆很近,十分钟后车就开进了地下车库。 盛恬把雪球放下来让它自己走路,段晏则提着大包小包帮她把东西送上去。 阿姨得知她突然带了一条狗回来,赶紧张罗着收拾一个房间给雪球用,盛恬却觉得不用这么麻烦。 它可以和我住一个房间,还可以和我睡一张床。 盛恬在网上云养狗很长时间了,她特别羡慕那些宠物博主写作抱怨读作炫耀的我家狗子今天又把我挤到床边的经历。 阿姨犹豫道:不干净吧? 段晏也不同意:怎么能和它睡觉,每天掉那么多毛,你想让阿姨每天都给你换一套床单? 阿姨连连点头。 段先生真是好懂得体恤佣人。 盛恬被两人七嘴八舌阻止一番,想和宠物同床共枕的意愿也没那么强烈了,只不过她总觉得段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真实的劝阻原因好像和阿姨并不一样。 最后选了一楼的一间活动室给雪球。 阿姨欢天喜地地把雪球的用具全部搬了进去。 盛恬坐到沙发上,看刚到新家的雪球趴在角落发呆,转而追究起段晏刚才的原则性错误:你是我的男朋友,怎么可以和阿姨站在同一条阵线呢? 难道不应该无条件地附和她才对吗? 段晏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盛恬想起宠物医院里那个吻,忽然不太敢继续逼逼,只好扬起脑袋用眼神表示不满。 段晏原本站在她面前,被她用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答复的眼神看了半天,无奈地叹了声气,觉得有些事可能需要提前给她打个招呼。 他往前倾身,双手撑住沙发的靠背,居高临下地俯视瞬间展开防御状态准备抵抗强吻的小姑娘,低声说:正因为是你男朋友,所以才不准。 盛恬茫然地望向他,随着理智逐渐回笼,终于也理解了他的潜台词。 为什么不准。 因为将来有一天,我要和你睡觉。 盛恬哑口无言。 她徒劳地张了张嘴,想找点别的话题结束这段对话,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以后我要和段晏睡一张床的认知在不断侵蚀她的神经。 过了半晌,她才慢吞吞拿起沙发靠垫挡住脑袋:哎呀你烦死了! 结果这一挡还没挡全,露出来的耳垂绯红一片。 段晏轻声笑一下,捏了捏她的耳垂:好了,我先回去了,今晚别和雪球玩太晚。 我知道的。 靠垫下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 脚步声渐渐远去,等段晏快走到玄关了,盛恬又放下靠垫,转过身趴在沙发上问:那个你要不要,和我拍张照? 拍照?段晏侧过脸来。 我回来的路上就在想,既然有了狗,怎么也得发个朋友圈昭告天下吧。然后又一想,我们都没拍过什么正经合影。 她揪着靠垫上的拉链,想不明白就拍张照而已,她为何说得如此扭捏,这样多不好呀,回头你又要觉得自己狗都不如了。 段晏扬眉:狗都不如? 盛恬绝望地闭上眼,行行好,谁来杀了她,让她当场去世不要再继续丢人。 她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你不想拍就算了。 静了几秒,她没忍住又嘀咕一句,这种行为其实有点幼稚,他不愿配合也很正常。 谁知段晏却折返回来:拍吧,我陪你。 拍照的任务落到了阿姨身上,盛恬的这位阿姨挺时髦,接过手机后还问了一句:要开美颜模式吗? 不用不用。 盛恬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她这张脸的骨相相当优越,美颜模式反而会把她变得奇奇怪怪的。 她转过头,近距离审视了一下段晏完美的侧脸轮廓。 嗯,很好,他也不用。 雪球还处在刚到新家的适应期,他们也没折腾它,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它身边,然后同时往对方的方向斜了下身体,自然地靠近了些。 阿姨连声称赞:哎哟这张好这张好。 盛恬起身拿回手机,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盛恬这套小洋房,在她搬进来前重新装修过,灯光设计也经由设计师专门规划过。 他们拍照的那个角落,有一排暖黄色的小吊灯,灯光缱绻地照出他们的身影,也照出了他们眼中的笑意。 照片不会有声音,仅仅只用画面,就传递出了方才那一刻的甜蜜。 -- 第88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段晏并没有看镜头。 他在快门按下之前,转头看向了盛恬,眼中的柔情如同无声的倾诉,让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作者有话要说:  段总这个心机狗 第37章 盛恬捂住胸口, 感觉她的小心脏跳动得过于频繁。 发起合照邀请的时候, 她本来想着等下可以把照片发出去, 既能让家里知道他们感情进展稳定, 又能顺便秀一手恩爱。 盛恬微信好友加起来有几百号人, 几百人里难免有那么几个, 总喜欢在朋友圈刷屏式的晒男朋友。 每当盛恬刷到那些P得失真的照片,心里都会产生暗搓搓的骄傲:这有什么好晒的, 我男朋友世界第一帅! 不过等她真拿到合照了, 却反而不好意思发出去了。 原因很简单, 段晏在那一瞬间流露出的真情, 光是看着都让她脸红心跳。 而且她的男朋友太好看了,让她有点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盛恬在这边天人交战,那边段晏已经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 他还有工作没有处理完,继续耽搁下去恐怕要熬到很晚。 临走前, 段晏说:照片记得发我。 盛恬点点头, 找到微信的置顶头像,把照片发了过去。 缩略图瞬间出现在屏幕上, 她没敢多看一眼, 慌慌张张地切出了聊天窗口。 将近两小时没看手机, 这会儿微信里新消息不少。 梁池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盛恬给他改好备注名,跟他说了声可以接受采访, 才有空去看其他人的消息。 【恬恬你也真是的,交男朋友了都不说一声,要不是我老公加了段总的好友,你还想瞒我多久呀?】 这是某位珠宝大亨的女儿,和盛恬总共只见过三次面。 【姐妹,你和段晏在一起了?暗中观察.jpg】 这是初中的同班同学,读书时也曾是段晏的迷妹之一。 盛恬: 什么意思? 没等她明白怎么回事,对方就幽幽发来一段语音:啊啊啊他又发了一张!段晏原来是这种人吗! 盛恬满头雾水,发了一串问号过去。 对方迅速扔来两张朋友圈截图。 盛恬猛的一怔。 朋友圈基本处于坟头长草状态的段晏,一夜之间居然连发两张照片,而且每张都与她有关 一张是她抱着雪球的偷拍,另一张则是几分钟前他们两人的合影。 没加滤镜也没有裁剪,就这么直接发了出来。 最真实不过的状态。 盛恬的呼吸乱了一拍。 她没料到段晏在宠物医院就拍了她的照片,更没料到原来他也会做如此幼稚的事。 光是想想今晚有多少人会因为段晏的举动而惊讶不已,盛恬的心间就涌上一股暖烘烘的热流。 不过很快,她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截图里段晏的头像和她熟悉的黑漆漆头像完全不同。 盛恬重新戳开与段晏的聊天窗口:【我怀疑你用小号敷衍我并且有证据。】 也不知段晏是心虚还是怎么的,这条消息石沉大海。 盛恬猜想他还在忙,点进朋友圈看了几眼,发现她加的这个号也有同样的两张照片。 这人怎么回事,大号秀完小号接着秀吗? 直到深夜,段晏才终于有空,耐心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这事说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工作号和私人号分开使用而已。盛恬当初只有他读书时的手机号,加微信好友时自然也只能加到这个号。 情况交待到这份上,盛恬早就不纠结大号小号的事了。 谁知段晏仿佛被高人指点过一般,特别灵性地又用另外那个号申请了好友。 联想他一整晚的操作,盛恬在床上翻了个身,把手机拿到嘴边说:段晏你说实话,是不是上网偷偷学习了?你最近的进步速度让宝宝感到恐慌。 隔了几秒,段晏回过来一段语音:你就当我情难自禁吧。 夜已深,窗外寂静无声。 楼下阿姨和雪球都早已进入梦乡,盛恬蜷缩在被窝里,在安静的室内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 没过多久,她就又点开那段语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不觉,日历又翻过数页,沂城正式入秋。 沂城的秋天是最美的季节。 没有暴雨也没有骄阳,几场淅沥沥的小雨下过之后,天空湛蓝无边,站在街边抬起头,就能看见金黄的树叶在凉爽的秋风中盘旋着落地。 气候舒适,盛恬每天的心情也保持着最佳状态。 她最近接手了一个当代油画展的项目,受她爸的影响,她对油画钻研得比其他科目更深,做起来自然也更得心应手。 工作之余,生活更是无忧无虑。 每天回家后能有心爱的小狗相伴不说,段晏偶尔也会抽空过来陪她一起遛狗。 这人自从上回朋友圈秀恩爱的开关被打开之后,三不五时就会发一发她的照片,害得有些背地里想往他身边塞女人的合作伙伴,都纷纷打消了主意。 恒扬年轻多金的段总已经有了正式交往的女朋友,女朋友还是盛家最最得宠的小孙女。光是这简短一句话传出去,就没谁敢同时得罪两家的人。 -- 第89页 至于盛恬的朋友圈 当然还是以雪球的照片占多数。 而且她像许多有了宠物的人那样,越来越嫌朋友圈里的吹捧不够多,她的宝宝那么可爱,必须要让所有人看见! 于是她那个万年不打理的微博号也顺势用了起来,每隔几天就发发雪球的照片和视频,修图修得比她自己的照片还认真。 刚开始没什么人关注,后来有回项南伊过来玩的时候,顺便拍了一组雪球在草地里嬉戏玩耍的照片,当天晚上就发到了她自己的微博。 不得不说项南伊的专业水平实在过硬。 经过她构图重塑,雪球的颜值直接提升了好几倍,许多粉丝在下面问她是不是养狗了,她没有多想,直接就@了盛恬的微博号。 项南伊那几百万粉丝的流量,哪怕只分一小半过来也足以让盛恬的微博热度倍增,加上她确实把雪球照顾得很好,结果就这么一来二去,盛恬最近隐隐有了成为新晋宠物博主的趋势。 盛恬自己不喜欢抛头露面,却完全不介意大家都来夸她的狗可爱。 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知道吗? 某天傍晚,盛恬认真地教育段晏,大家都好喜欢雪球的,如果你欺负了我,我就上微博告状,他们看在雪球的份上,也能一人一句骂得你抬不起头。 段晏无声轻哂,小姑娘完全没觉得她这种人仗狗势的理论有哪里不对。 他从背后抱住盛恬,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我对你还不够好? 盛恬强词夺理:还、还有进步空间嘛。马上就是我生日了,你要珍惜这次表演的机会,知不知道! 知道。 段晏在她耳边笑了笑,顺手抽走她的手机,把她那几万粉的微博关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别上网了,他们喜欢的是雪球,但我喜欢的是你。 盛恬故作矜持地嗯了一声,内心却有弹幕在狂奔: 啊啊啊!雪球你回头看看我! 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狗! 而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仙女! 十月下旬,盛恬迎来了她的二十五岁生日。 不用她主动提起,家里人就早早为她筹备好了一切。 生日宴会的举办地点定在一幢临海的私人会所,到了宴会当晚,专业造型团队提前来到房间,为她打造今晚必须闪耀全场的精致妆容。 楼下已经有宾客入场,造型师一边给她上妆,一边说:生日快乐啊小公主,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不少人的礼物已经送到了呢。 小公主本人今天心情很好,笑得也很甜。 她今天选了条裸粉色的定制礼服,香肩小露,同色系的细款腰带勾出她盈盈一握的腰线,往下则是层层薄纱隐隐遮住脚踝。 同品牌的钻石首饰blingbling地闪着光,整个人看起来俏皮又不失仙气。 等到晚上七点,装扮完毕的盛恬才走出房间,沿着一段螺旋楼梯缓缓下楼。 作为今天的主角,她刚一露面,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盛恬脸上也不见一丝胆怯,仿佛她生来就该享受万众瞩目的光芒。 她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裙摆如同盛放的花朵般摇曳生姿。 而当她离只剩下几步之遥时,立在楼梯右侧的段晏站出来,向她伸出了手。 周围有年轻一辈在起哄,年长一辈则用欣喜的眼神看着这对天造地设的情侣。 盛恬抿唇轻笑,小姑娘的那点虚荣心在此刻空前膨胀。 她垂下眼睫,轻轻将手放在了段晏的掌心。 这种半公开的场合,段晏向来尤为克制,没有拥抱也没有亲吻,只不过凝视着她的那双漆黑瞳孔之中,却藏着只有她能看见的款款情深。 去年的今天,盛恬尚在国外,生日宴会同样隆重,她回忆起来却认为乏善可陈。 只不过多出一个段晏而已。 盛恬在心里暗自嘀咕,原来心愿达成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生日。 晚宴结束后,大家移步草坪继续跳舞。 盛恬出去社交了一圈,回来时却没看见段晏。 她茫然四顾,好不容易才从大哥那里打听到,原来刚才盛老爷子把段晏叫走了。 盛恬只好等了一会儿,等到段晏再从别墅出来时,她就跟个小尾巴似的黏了上去:我的礼物呢? 旁边有侍者经过,段晏取来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后碰了碰杯沿:没带过来。 盛恬怀疑地看他一眼。 今时不同往日,她今天可是二十五岁了,再也不会被这些小伎俩骗过去。 见她不肯上当,段晏抿了口香槟,低下头在她耳边问:这里人太多,想跟我出去么? 他呼吸间有很淡的酒气,并不让人厌烦,反而让盛恬的心也跟着沉醉其中。 她偷偷看了下周围,小声说:好呀。 段晏放下酒杯,拉着她的手从别墅侧门溜了出去。 这一片区域靠海,附近又有游艇俱乐部,入夜后就没有行人经过。 不远处的海浪声渐次重叠,声声不停。 盛恬胆子小,本该为此感到害怕。 -- 第90页 但此刻她一手拎着裙摆,一手被段晏扣住了手腕,走在一条安静而昏暗的小路上,心里升起的全是满满的悸动。 眼看通往码头的栈道已经近在眼前,盛恬也没猜出段晏要送她什么。 应该不会是狗,同样的礼物短时间内连送两次,未免显得太没诚意。 她悄悄观察段晏的西装口袋,感觉里面好像也没什么东西。 盛恬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到底是什么呀? 段晏停下脚步,在栈道两边明亮的灯光中朝她笑了一下:我刚才说没带礼物,并不是在骗你。 段晏让她转身看向海面:因为带不过来。 话音刚落,路灯同时熄灭。 下一秒,对面的跨海大桥上忽然升腾起无数绚烂的烟花。 漫天流光溢彩自夜空倾泄而下,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处动人心弦的迷离色彩。 段晏伸手环绕在她的腰间,低头吻过她柔软的嘴唇:生日快乐。 盛恬完全呆掉了。 她懵懵地望向海面,又懵懵地扭头看向面前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不要站高点看? 段晏轻声问。 盛恬梦游般点了点头。 段晏往前几步,站上港口边停着的一艘游艇,转身将她拉了上去。 游艇的甲板比栈道更高,站在船头往远处望去,墨色的天空与深蓝的海面共同为她展开了瑰丽如画的美景。 呜呜呜我太喜欢了! 盛恬终于回过神来,抱住段晏不肯撒手。 这才是小公主该有的生日待遇! 烟花整整燃放了十五分钟,盛恬就在这片眼花缭乱的景致之中,吹着海风抱着段晏,感觉自己似乎正在做一场梦。 当一切重新归于沉静后,盛恬才意识到脚都站酸了。 今天的鞋跟太高,她现在想坐一会儿。 可是现在说这种话实在太煞风景,她只好装作没事。 腿酸了? 段晏却心领神会地主动关心,他指了下甲板上的躺椅,去那儿坐着,给你揉揉。 盛恬红了红脸,慢吞吞地坐到躺椅上,背挺得笔直。 段晏刚要蹲下,她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等等,这是别人的游艇呀。 盛恬慌忙拉过段晏的手腕,快点下去,不然被人发现就惨了。 她才不要在生日当天因为私闯民船而被关起来。 段晏没动,他看着兴奋完了又开始紧张不已的小姑娘,觉得她确实在某些方面稍显迟钝,他清清嗓子,解释道:这也是送你的礼物。 盛恬: 她听见了什么? 十天前刚办完手续,包括泊位一起今后都归你使用。二层有四个房间,三层有游泳池和影音室。 段晏按住她的肩,让她坐回躺椅,然后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蹲下身替她揉捏小腿,你不是喜欢钓鱼么?以后有空可以自己出海了。 盛恬万万没有想到,后面居然还有这份大礼在等着她。 她僵硬地张了张嘴,脑子里不知怎么想的,七拐八绕后说出来的话却是: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段晏:有吗? 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刚才爷爷不是把你叫走了吗?说不定就是他发现了你干的坏事,把你叫过去骂了一顿呢。 老爷子找我是有事要问,他没有骂我。 他问你什么啊? 段晏抬起眼眸,眼中流露出几许意味深长。 盛恬下意识一怔,忽然意识到她可能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气氛转眼间变得静谧,四目相对的距离中,有若有似无的情愫在传递。 沉默片刻,段晏淡声开口:他问我打算哪天和你订婚。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国际惯例12点左右,早睡的朋友明天起来看吧 第38章 他问我打算哪天和你订婚。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宛如一阵闷雷在盛恬的耳边炸开, 直接把她彻底炸懵了。 段晏也没催她回应, 有条不紊地给她捏完小腿, 才慢悠悠地把这个已经不能独立行走的小公主扶起来, 又牵着她的手下了游艇。 盛恬回过头, 借着重新亮起的路灯,看清船舷上印刻的她的英文名。 这一眼, 硬生生被她看出了聘礼的味道。 盛恬打了个寒颤, 理智回笼:太快了吧, 而且三哥都没订婚呢, 怎么算也不该轮到我吧。 她知道盛淮最近在追他公司里的一个女孩,然而人家完全不想理睬他。 偏巧她三哥大概是个隐藏的受虐狂,女孩越不理他,他追得越起劲。 大家都说盛淮这回是认真了, 可惜遇上的却是块硬石头。 盛恬越想,越为她三哥操心:盛淮比我大四岁呢, 再过两年他都三十了, 爷爷应该多关心他才对。 段晏看她一眼,怀疑她忘了他和盛淮同岁。 不愿意和我订婚? 他出声打断小姑娘的碎碎念, 语气仍然平静, 但握住她手指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 第91页 盛恬:这倒没有, 我只是 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虽然她也不清楚订婚要做什么准备,但总感觉按照她爷爷这坐上火箭的速度,说不定订完婚的下个月就会要求他们举办婚礼。 然后就像别人家的长辈那样, 开始跟她念叨趁着年轻早点生孩子。 生孩子的念头刚冒出来,盛恬就羞红了脸。 她悄悄抬头,视线刚碰触到段晏线条流畅的下颌就立刻缩了回来。 不行,现在不能看他的脸。 段总颜值太能打,万一这会儿突然跟她说句情话,她恐怕当场就能把孩子的名字想好。 见她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段晏很淡地勾了勾唇角:没事,老爷子只是随便提了一句。 嗯。 盛恬抿抿嘴角,说不上来心里为何感到古怪。 其实圈子里许多家族联姻都是这样,双方衡量的不是感情深浅,而是各自家庭的利益合作。 只要结婚能对家族有利,那么从认识到结婚只用几个月也很常见。 像她这样和段晏正儿八经地谈恋爱的,反而只是少数。 但这超出她预料的速度,还是令她无法静下心来。 两人回到别墅后,很快就有人过来找盛恬聊天。 都是一群女孩子,段晏没兴趣去凑这份热闹,独自走到花园角落,静静地喝了杯酒。 他远距离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盛恬,忽然扯了下领口,感到有些烦闷。 盛淮在此时找过来:你怎么了,和恬恬吵架了? 没有。段晏回头,神色归于平静,要谈正事? 盛淮点了点头。 几十米外的花坛边,盛恬和小姐妹聊着天,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搜寻段晏的身影。 发现他和盛淮站在一起后,盛恬下意识愣了愣。 不知为什么,两人的表情看起来都过于严肃。 某种本能的意识在盛恬身体里复苏,她忽然站起身,朝周围笑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就匆匆远离人群,找到了正在另一边跳舞的项南伊。 项南伊起初还挺不高兴,她跳得正high呢,就被盛恬急匆匆地拉到了别墅小房间里,结果听完盛恬的话后,她也不由得一怔。 订婚?!你和段晏在一起才多久? 项南伊背靠着墙,掰起手指数了数,半年都不到,会不会太草率了? 知我者莫若姐妹也! 盛恬在心中呐喊一句,附和道:是吧,哪怕我们从小就认识,可到底中间有那么久没见面,难道不该再多接触一段时间吗? 项南伊拧紧眉头:虽然我自己早就订婚了,说这些话没什么立场。但我还是要说,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今年以来,你家好像就特别急着把你嫁出去? 有有有。 今年发生过什么大事吗? 盛恬想了想:段晏回来了。 项南伊白她一眼:其他方面呢? 盛恬怔然半晌,脑海中猛的想到一个可能性。 她错愕地后退几步,跌坐到椅子上:我家难道要破产了? 项南伊深深为她的脑补能力折服不已。 哦不会,上个月大伯父才收购了一家酒店呢。 盛恬自己也觉得想法过于夸张,她垂下脑袋玩了玩腰带的搭扣,更加想不到答案。 项南伊拍拍她的肩:好了别烦了,可能就是我们想多了而已。 很久以后,每当盛恬回想起二十五岁生日的那个夜晚,内心便会翻涌起百感交集的情绪。 既有因为段晏而产生的感动,也有因为奇怪预感而无法忽视的不安。 十一月初的某天下午,盛恬正在与同事讨论油画展的宣传方案,噩耗忽然传来盛老爷子在家中晕倒了。 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外已经坐满了人。 盛家所有人都到了,连大哥家还在上幼儿园的小侄子都被接了过来。 集团大大小小的高层也沿墙站着,人人脸上皆是肃穆的神情。 盛老爷子八十多岁的高龄,以前身体难免会有些小毛病,但无论哪次都没有今天到场的人多。 恬恬,过来。 盛家鸿招招手,眼中隐约有泪光。 盛恬慢慢走到父母身边坐下,一句话也不敢问。 她用力绞紧手指,除了冰凉的温度以外,什么也感受不到。 手术进行了几个小时,期间有助理出去买饭回来,可除了尚不懂事的小孩子,谁都没有胃口吃饭。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盛老爷子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直到次日清晨都仍然没有醒过来。 短短一天不到,一切翻天覆地。 外界传言四起,当天股市开盘后盛氏股价猛跌不止,伯父和堂哥们只能陆续离开医院去处理工作,留下相对空闲的盛恬一家在医院里等消息。 事实上除了等待以外,他们也无计可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盛恬几次睡着又醒来,每次间隔时间都只过了十几分钟,她像是踩在云朵上,每一步都无法踏实。 -- 第92页 中午的时候,段晏赶到医院。 他提前结束在欧洲的行程,连夜飞回沂城,然后又片刻不停地来见她。 盛家鸿整晚没合眼,他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低声说:段晏,你先带恬恬回家。 好。 段晏应声。 我不走,我要等爷爷醒过来。 盛恬抽了抽鼻子,眼底一片潮湿,她用了最可怜的语气央求道,不要带我回家。 段晏弯下腰,安静地望着她。 有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想满足她的小小心愿。 可是当他看清女孩子苍白的脸色之后,却猛的咬紧了牙关。 听话,我带你回去。 段晏回应得极其冷静,甚至带了点不容质疑的态度,你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盛恬哀怨地看他一眼,半晌后像是明白自己的挣扎不会管用,才慢慢攀着段晏的肩膀站了起来。 十一月的寒风渐冷,盛恬坐进车里,有气无力地看着窗外萧瑟的景色。 段晏与她同坐在后排,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揉捏。 两人一路无话,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回到云湖公馆,雪球第一时间跑出来迎接他们。 盛恬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让阿姨带雪球下楼去玩,等到家里只剩他们两人后,她才精疲力尽地躺到了床上。 段晏坐在床边陪她,从始至终没有松过手。 静了许久,盛恬忽然开口:我跟你说过,爷爷为什么最疼我吗? 段晏:为什么? 我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家里只有三个男孩,他和奶奶都嫌男孩子太闹腾。有一回他们出去散步,奶奶指着街边一个小女孩说,如果将来家鸿和沈婷能生这么可爱的小丫头该多好。 我出生之后,爷爷看我是个女孩,简直高兴坏了。他说等到以后他他再见到奶奶,就可以告诉她,我爸爸妈妈真的生了一个可爱的小丫头,而且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让小孙女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 盛恬睫毛颤了颤,眼泪滚滚落下:我那时还想,爷爷怎么能保证我一辈子无忧无虑呢? 段晏眼神微动。 他倾下身,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盛恬哽咽着继续说:医生说爷爷上回手术之后回来复查,就查出脑子里长了肿瘤,他早就知道他生病了,对不对? 他告诉你了,对不对? 爷爷怕我会难过,怕他走了我会被人欺负,所以才会急着想我嫁给你,对不对? 段晏喉结反复滚动几次,终于能够艰涩出声:对。 听到答案的刹那,盛恬眼中一酸。 她翻过身,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一般,用脸颊在男人掌心蹭了蹭:你们太过分了,什么事都瞒着我,可这样我不开心的呀,我不开心的,段晏。 干燥的掌心一点点被小姑娘的眼泪浸湿,那些泪水顺着掌纹无声流淌,渐渐又仿佛透过皮肤融入血液,让段晏的眸光也暗淡了几分。 盛恬的声音越来越小,哭泣着睡过去后,也依旧抓着他的手不放。 段晏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帮她把手放进了被子里。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终究皱紧了眉。 无论是盛老爷子还是他,又或是盛家的其他人,他们都想让盛恬开心,可到头来,却还是让她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剧情我会尽量写快点,所以接下来几天可能都会双更 每天第一章 保持晚上9点更新,第二章没有固定时间,不是夜猫子的话,还是推荐第二天早上起来再看~ 第39章 盛老爷子在第三天清晨醒来。 他年岁已高, 无论手术或化疗都存在极大的风险, 医院经过再三探讨, 最终也只能决定采取保守治疗。 然而这次摔倒抢救过来后, 老人家的身体条件就大不如前, 每天只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偶尔才有清明的时候,才会和孩子们说说话。 主治医生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盛恬向画廊请了长假, 谢绝了外界所有的活动邀约, 每天几乎住在医院里陪着爷爷。 其实病房里需要她帮手的机会不多, 专业护工远比她有经验, 但盛老爷子每回清醒过来时,都会第一时间找寻她的身影。 事到如今什么都瞒不住了,盛老爷子只能拉着她的手,向她讲许多从前不会轻易提起的话。 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小娇气包, 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阿晏是个好孩子,答应过的事他就会办到, 你不要怕。 以后爷爷护不了你, 就让他来护着你,他能护你一辈子。 盛恬胸口堵得生疼。 她咬紧舌尖, 不让喉咙里那点哽咽发出声来, 她握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 记起许多小时候的事。 有回她在家里摔了一跤,人没有磕着,就是把新买的玩具摔坏了。 她坐在地上哭了很久, 直到盛老爷子从公司回来,抱着她在花园里跑来跑去捉蝴蝶,最后才总算逗得她破涕为笑。 那时候的爷爷精力充沛,抱她那么久也不会喊累。 -- 第93页 不像现在,老人家短短十来天就瘦脱了相,憔悴得没说几句话,就又沉沉昏睡过去。 盛恬忽然觉得,如今别说订婚,哪怕盛老爷子要她和段晏立刻举行婚礼,她也会一口答应下来。 窗外黄昏将至,夕阳的霞光烧红了半天边,可惜随着霞光消散,冬夜的天空便展现出了它一片灰白的苍凉。 有人敲门进来,请盛恬去外面吃晚饭。 盛恬魂不守舍地走出病房,打开佣人送来的餐盒,勉强吃了几口就不肯再动筷。 她站起身,想下楼走走。 盛老爷子住的是套间,会客室与陪护室等功能一应俱全,盛恬走到最外那间的会客室,发现不知何时进来的二伯母已经坐在沙发上,见到她后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盛恬以为二伯母正在伤心,便没有多想,简短打了声招呼便开门离开。 走到安全楼梯时,虚掩的防火门内传来手机震动的声响。 盛恬原以为是哪位医护人员在里面,经过时随意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止住了脚步。 居然是二伯父家的盛琛。 盛琛背对着防火门,接起电话后,声音里压抑着强烈的愤怒:叫我顾及兄弟感情?他盛淮难道就顾及了吗?我就是太信任他,才以为他把心思都放在女人身上,才会被他摆了一道! 盛恬一愣,悄悄躲到墙边。 他布了半年的局,就等着我们上钩。盛琛突然握拳捶墙,砰的一声让盛恬打了个寒颤,爸,您以为没有大伯父的授意,他敢这么做? 我知道,我不会告诉爷爷。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是?大伯父既然执意要跟您抢,我们也不能任人宰割。 段晏?这事他当然有份,他跟盛淮站一边的。 猝不及防听见段晏的名字,盛恬手脚冰凉了一瞬。 她转过身,慢慢地推开了防火门。 盛琛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之时眼中还满是不耐与急躁,看清外面站的是谁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仓促挂断了电话。 恬恬,你怎么在这儿。盛琛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爷爷醒了吗? 盛恬:二哥,你刚才在说什么? 盛琛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艰难地扯扯嘴唇,最终还是皱眉:你别问。 我为什么不能问?你是我二哥,盛淮是我三哥!爷爷还在生病,你们瞒着他做什么,我连问都不能问吗? 盛琛揉揉眉心,放下手时眼眶泛红。 他们几个都是看着盛恬长大的,读书时在学校里为她遮风挡雨的事没少做,谁敢让盛恬受委屈,他们就敢冒着回家挨揍的风险也要帮她还回去。 那时候多好,十几岁的少年,要关心的只有如何保护好他们的小妹妹。 可惜人总会长大。 盛琛把手揣进口袋,一字一顿地说:恬恬,爷爷这次不止是生病。 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盛家这几十年都是爷爷做主,只要有他在,我们所有人都听他的,但将来谁也不会服谁。 今天的话你就当没听见。不管今后盛家掌权的是谁,我们还会和从前那样对你。这些事你就别管了,记住了吗? 盛琛的话语宛如无数根针,尖锐地刺进了盛恬心里。 她听得懂,却不想承认。 爷爷立过遗嘱的,他早就说过盛氏将来交给大伯父。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像被人撕扯开的棉花。 盛琛眸光稍沉,或许是不愿和她争辩,他只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伸手拉开了防火门。 木门合拢之前,他背对盛恬,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可是我们不服。 盛琛走后,盛恬慢慢坐到台阶上,屈起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她听过许多同室操戈的故事,手足兄弟为了一己私利斗到反目成仇,尔虞我诈间把所有温馨的亲情都化为乌有。 可她一直以为,盛家不会那样。 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天盛家鸿问她:大学想念什么专业? 我还没想好呀,商科或者艺术类都行,反正我对这两样都有兴趣,学商的话以后还能进公司帮爷爷做事呢。 那天盛家鸿沉默了很久,最后才开口:学艺术吧,女孩子简单点好。 盛恬当时还嫌弃她爸这句话说得太有偏见,然而如今回想起来,却终于体会到别样的深意。 盛老爷子三个儿子里,就属盛家鸿的性格最为温和。 他早早与沈婷结婚生子,投身于艺术创作领域,从不过问任何集团相关的业务。 兴许他早就料到盛家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盛恬把脸贴着膝盖,看向一侧的白墙,不由自主地想,她的两位伯父和三个堂哥,是不是也知道呢? 他们早就暗地里较劲,爷爷的病情只是点燃了他们之间的导/火索,才让翻滚多年的岩浆在此时迸发出来。 而段晏他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安全楼梯的声控灯无声熄灭,盛恬在黑暗中抱紧了胳膊,思维越来越混乱,情绪也越来越不安。 -- 第94页 她不敢再想了。 段晏找过来的时候,楼梯间里一片阴冷。 盛恬不知在那儿坐了多久,露出来的双手和脸颊都冰得吓人。 她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稍稍歪了歪脑袋,平静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段晏脱下大衣披到她肩上:站得起来么? 盛恬反问:你和三哥做了什么?二哥今天好生气,你们还能和好吗? 段晏神情沉静,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盛恬叹了口气:以前我还很骄傲呢,跟同学说我有四个哥哥,他们玩得特别好,也特别喜欢我。可现在你帮着大伯父一家,你们三个把二哥孤立了。你为什么要参与进来? 你先冷静一下,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段晏声音低哑,带着连日累积的疲惫感。 多久以后?等到更糟糕的以后?盛恬扬起头,眼睛干净而清澈,没有一点眼泪,她哭不出来了,我家乱成这样,连你也牵扯在里面,可我完全不知情。我不知道你们筹划了多久,也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做到若无其事地继续来往,你们看着彼此的眼睛不心虚吗? 段晏无奈,只好沉声解释:事端是你二伯父先挑起的,他几个月前就开始联络董事会其他成员想把你大伯父拉下马。所以盛淮才会来找我帮忙,我也向老爷子问过他的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盛老爷子其实也知情。 他甚至授意段晏帮盛淮家渡过难关。 然后你就答应他了? 盛恬感觉头痛欲裂,她缓缓抬手捂住脸,好,这次你帮了大伯父一家。那么将来呢?将来大伯父老了,你帮大哥还是三哥? 跟谁合作最有利,我就帮谁。 段晏的回答格外冷静。 他坐到盛恬身边,拉下她的双手,强迫她看向自己: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现在的结果,但你改变不了所有人的想法,我们之所以一直瞒着你,也是不希望你太早看见这一幕。 盛恬:我总会看见的。 按照原本的计划,等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帮他一把。段晏轻声保证道,不论他们愿意继续留在盛氏或是自立门户,我已经在恒扬准备了几个能够与他合作的项目,他现在有的,将来也不会少。 那你也评估过和他合作的利益吗? 盛恬笑了一声,段晏,他们对你而言可能只是交情不错的合作对象,但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颤抖得愈发严重:他们是我的家人,你是我喜欢的人,哪怕他们斗得再凶,你都可以置身事外的。可你没有,到了现在你还在算计利益。 段晏忽然握紧她的手腕,心间漫上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烦躁。 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那里,让他无法回忆起盛淮来找他的那天,他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理原因才会答应。 我是商人,商人算计利益有什么不对? 再开口时,他语气寡淡,隐约有几分不耐烦。 盛恬被他话中的冷漠刺得一怔,她缓缓错开视线,不看他,也不想听他说话。 对不起,是我太天真了。 她脱下大衣,将其塞到段晏怀里,然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我不会问了,我会像你们希望的那样,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她挣脱段晏再次握过来的手,安静地走了出去。 回到套房的时候,只有护工在照顾盛老爷子。 盛小姐,你脸色好难看,护工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怎么冰成这样,我把医生叫来给你看看吧,千万别发烧了。 不用了,阿姨。 盛恬摇了摇头,目光落到盛老爷子衰老的睡颜时,泪珠忽然滚落而下。 她哽咽着清清嗓子:我就是有点难受。 沂城初雪降临的那天,鹅毛大雪覆盖了整座城市,当天上午,盛老爷子再次陷入昏迷。 昏迷前他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是想回永南街。 盛家老宅的主人房从此变了模样,每天都会有两名医生随时守在床边观测屏幕显示的各种数据,房间里有淡淡的药味与日渐衰败的气息交织,象征着他为数不多的生命力正在悄然流逝。 盛家晚辈都搬回了永南街,以备随时能和老人家告别。 盛恬住进她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这么多年过去,里面每一件物什都还保持着她离开前的状态,她看过的童话书、玩过的洋娃娃、随手在墙上留下的涂鸦,甚至还有段晏为她摘下的那朵月见草的标本,也仍然完好地保存在书柜里。 有时一觉醒来,望着熟悉的天花板,盛恬会以为自己回到了童年。 这段时间她很少出门,朋友们来探望过几次,她就留她们在花园里喝喝下午茶,等到吃过晚饭再送她们离开。 段晏也时常造访,但盛恬要么躲进自己的房间,要么借故去看爷爷。 她不想和他说话。 事实上她同样不想和盛家其他人说话,她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窥探到幸福背后血淋淋的真相,心中凌乱不堪。 -- 第95页 索性不知是风雨欲来前的沉默,还是爷爷的病情压在心头,最近几日的盛家老宅变得格外安静,所有人好像都把多余的精力用在了外面,回到家后就很少再出声。 盛老爷子偶尔会醒过来,有时能说几句话,有时意识模糊喊着奶奶的名字。 日子一天天过去,盛恬的心愿从希望爷爷能好起来,慢慢变成希望爷爷能熬过这个冬天,到了最后只剩下希望爷爷能看一眼明年的太阳。 十二月初,项南伊又来家里找她:梁池说他给你发消息你没回。《LUTION》的年度展览回顾马上开始了,今天下午要拍合照,晚上录制采访,你还去吗? 回答她的是盛家鸿:带恬恬出去走走,再这样下去怎么行。 盛恬起身:那我晚上再回来,爷爷如果醒了你们要告诉我。 她上楼换了身黑色的连衣裙,外面搭了件同为黑色的茧形大衣,换好后照了照镜子,发现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居然又瘦了许多。 外面下着小雪,簌簌落下的声音像一场连绵不断的细雨。 盛恬坐进车里,竟觉得永南街的马路变得有些陌生。 一切都是湿漉漉的,透着浸人的寒意。 项南伊关上车门,扭头就说:刚才盛叔叔在我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什么。恬恬你不能继续消沉了,现在大家都在为盛爷爷忧心,倘若你再生一场病,你是要急死大家吗? 我知道的,但我总是提不起精神。不过出来一趟也好,见见其他人,可能回来的时候能好点。 盛恬还是蔫巴巴的,声音又轻又软,听得项南伊也不好再责备她。 她毕竟是和盛老爷子关系最亲密的孙辈,老人家时日不多,却还有一口气吊着,让人想哭都哭不痛快。 就像有把钝刀子在割开她的胸口,又迟迟不肯落下最后那一刀。 车辆启动时,窗外忽然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盛恬下意识转过头,看清他的面容后,呼吸有了片刻的停滞。 然后她慢慢地收回目光,提醒自己不要在意。 段晏站在树下,视线平静地望向渐渐远去的轿车,从盛恬走出盛家老宅的那一秒起,他就一直在看她。 她看起来更单薄了,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回想起上回在医院里盛恬说过的话,段晏的眸色不禁沉了几分。她说不会再问,就真的什么也不问,从此乖乖扮演起一无所知的单纯角色。 段晏不自觉地拧紧了眉。 这的确符合他们所有人的初衷,等事情解决之后,盛恬还是备受宠爱的大小姐。 她与世无争,她乖巧讨喜,她永远都是盛家人会想要保护的小姑娘。 哪怕另外两家因为利益而产生的厮杀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她在这个家里的丝毫待遇。 可究竟为什么,他居然开始后悔了。 《LUTION》的合照拍摄安排在了一家酒店的行政酒廊。 杂志社对这次主题极为看中,高层几乎全员到齐,十几名工作人员穿梭其中,忙碌进行最后的布景工作。 盛恬被请进当作临时化妆间,大概是梁池提前打过招呼,化妆师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友善,全程带着笑容为她服务。 化完妆后,盛恬抬起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休息好,眼周本来有淡淡的乌青,也被化妆师用层层遮瑕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长发被烫成慵懒的大卷,配上整个妆面重点打造的红唇,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她往日的明艳。 化妆师怕她不满意,还笑着说:你底子蛮好的,可能最近空气太干燥,皮肤状态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没关系的啊,化完妆后真的特别漂亮。 盛恬勉强笑了笑:谢谢姐姐。 杂志社的工作人员进来通知大家出去拍照,盛恬起身时又看了眼镜子,有些想不起上一回仔细装扮是什么时候了。 她可能真的消沉了太久,以至于项南伊那么心大的人,都忍不住要提醒她几句。 十二位策展人到达行政酒廊,项南伊开始指挥他们围着吧台散开。 盛恬被安排坐在第一排的吧椅上,身体微侧,稍稍展露出姣好的身材曲线。 项南伊取来一个酒杯放进她手里:好好拍。我知道你不工作也能活,但这次宣传机会蛮难得的,就算你不需要,其他策展人也需要。 盛恬嗯了一声,问:视频采访什么时候放出来? 项南伊:从年底到元旦之后,会连续十二天分别放到网上。 盛恬略有所思地晃晃酒杯,忽然真心地笑了一下:那说不定爷爷还能看见呢。 项南伊稍顿几秒,反应过来后点头:是啊,不要让盛爷爷失望。 拍摄过程比想像中进展得还要顺利。 今天到场的策展人都是沂城这一领域的佼佼者,哪怕是资质最浅的盛恬,也有能拿得出的展览供人赞赏。 在艺术这行浸淫久了,人人便也学会了如何配合灯光与镜头。 拍摄结束后,十二人各分成几组,依次接受杂志编辑的采访。 盛恬排在第三组最后一个,采访完后时间早已接近凌晨。 -- 第96页 下了整天的小雪不知何时变成了漫天大雪,晶莹的雪花在浓黑的夜色中纷扬飘散,落到地面层叠出一层薄薄的新雪。 项南伊还在补拍花絮,暂时不能走,盛恬只好独自来到酒店楼下,等司机开车来接。 酒店大堂提前挂上了圣诞节的装饰,红红绿绿凑在一起,倒也呈现出不少欢乐的氛围。盛恬站在圣诞树下,扬起脑袋看最上面的那个星形的装饰,不知怎的就又想起小时候的某次圣诞节。 那天好像也下着雪,爷爷叫小孩子们去花园里自己玩烧烤。 她仗着自己年纪最小,抢到了佣人烤好的第一条鱼,眼巴巴地端去给段晏。 沈婷为此还取笑她:那么多哥哥在呢,为什么只给段晏呀? 盛家鸿在旁边附和:只怪她是我们的女儿,审美水平太高,肯定是认为段晏长得最好看才给他。 盛恬当时还小,懵懵懂懂的也说不清楚原因。 后来长大了,她慢慢就明白了道理。 跟段晏好不好看无关,她就是觉得那天来的客人里,只有段晏和他的父母最不亲近。 少年脸上总是挂着清冷的神色,远远看去似乎总显得格外孤独。 这段时间以来盛恬心里也清楚,她故意避开段晏,有一半的原因是气他隐瞒,还有一半 只不过是迁怒。 司机在此时打来电话,告诉她车已经到了。 盛恬一边收起心中的惆怅,一边转身通过酒店的旋转门。 外面夜黑风冷,盛恬裹紧外套,刚打算走到路边就突然停下了脚步。 段晏一身黑色大衣隐入暗中,没有打伞,就那么安静地站立在酒店的喷泉池边,目光仿佛染上了冬雪的冷冽,淡淡地望了过来。 盛恬走到他面前,压抑住心中的酸楚,想替他抚去肩头的雪花。 可她还没来得及抬手,段晏便倾身抱住了她。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的内容一起发出来,今天就不二更啦~ 第40章 寒风凛冽, 吹散了盘旋的雪花。 盛恬靠在段晏的肩头, 嘴唇碰到他大衣上沁凉的温度。他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 周身散着寒气。 她鼻尖一酸, 下意识问:冷不冷啊? 还好。 段晏低垂下眼, 冰凉的唇吻上她的额头。 他吻得很浅, 稍稍碰到就分开。 不带半分情/欲,但又掺杂了十足的怜惜。 这阵子段晏见不到她, 关于她的消息却始终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其实哪怕没有人说, 光用想像, 他也能想出盛恬这段时间过得有多难熬。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 没经历过任何大风大浪,二十五岁以前的人生所经历的最大的挫折,不过也就是那点忐忑的小情小爱。 盛家表面和谐了那么多年,人人拿她当掌上明珠, 从她出生那一天起,不论真心还是假意, 都没人想过让她受半点委屈。 糖罐里泡大的小姑娘, 笑起来甜丝丝的,性格也是娇滴滴的。 怕疼怕辛苦, 却唯独不怕没人爱她。 可就在这短短几十天, 爷爷卧病不起, 伯父和堂兄为了家产斗得不可开交,就连他这个男朋友,也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因为利益而下水。 她熟悉的生活, 在转眼之间变得千疮百孔。 想到这里,段晏替她把外套拉紧了些。 她瘦了太多,刚才抱那么一下,他就摸到了她背上清晰的蝴蝶骨,害得他都不敢用力,唯恐稍不留神就把她碰碎了。 盛恬缩了缩脖子,乖乖用手拉住衣襟,露出来的指尖冻得红红的,被风吹得轻颤。 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让段晏的心脏疼到酸涩:上车,我送你回去。 他抬手拂去她发间的雪,揽着她往外走。 盛恬小声说:但是我叫司机来接我了,他应该已经到了。 段晏嗯了一声,仍是把她带到副驾坐好,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盛家的车旁,低头对司机说了几句。 再回来时他拉开车门,在风雪交织的寒冷中坐了进来。 盛恬把手拢在嘴边呵气取暖,而后搓了搓手。 反复几次后,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覆住了段晏的手背。 男人的手掌不如她的那么柔软,薄而修长,突起的指骨有种凌厉而硬朗的线条。 可惜就是太冰,摸上去像一块雕琢过的玉石。 段晏微微一怔,没有动作,直至盛恬好不容易把他的手捂暖了,才勾了勾她的手指。 车轮碾开地面的新雪,缓缓在盛家老宅门外停下。 盛恬坐在副驾没动。 冷战过后的夜晚,她和段晏两人都没有急于交流,除了刚开始那几句话外,回来的一路他们都保持着安静的状态。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约而同地想静下来。 佣人撑着伞过来为她开门,盛恬下了车,站在门边朝他挥了挥手。 段晏无声回视,片刻后轻轻点头,仍然没有说话。 但四目相对的空白之间,有莫名的情绪在酝酿。 好像是久别后的生疏,又好像是争执过后的距离在无声拉近。 回到主屋后,盛恬看过爷爷,又进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楼。 -- 第97页 家里人大多睡了,装潢豪华的客厅内只留几盏夜灯照明,照得家中空旷而寂寥。 佣人问她要不要喝碗热汤驱寒,盛恬不想待在没有人气的客厅,便跟着去了餐厅。 通往餐厅的走廊右侧有一间茶室,以前天气好的时候,老爷子最爱在这里和朋友品茶闲聊。自从他生病以后,除了日常打扫以外,茶室保持着关闭状态。 今晚这个雪夜,茶室的移门却开了一半,屋内没有开灯,只隐隐约约能看清一点人影。 盛恬问佣人:谁在里面? 应该是三少爷。 他经常这样吗? 盛恬不记得盛淮有什么喝茶的爱好。 佣人迟疑一下,还是诚实交待: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一个人进去。 盛恬点点头,进厨房端了碗热汤后,想想又多要了一碗,她没让佣人送,自己端着两个小瓷碗出了厨房。 茶室里有呛人的烟酒味,盛恬刚到门口,就先皱了下眉。 她用脚推开移门,进去后又用脚把移门合上。 盛淮在黑暗中看着她。 爷爷如果知道你把他的茶室糟蹋成这样,肯定会打你一顿的。 盛恬把碗放到矮桌上,盘腿坐下喝了口汤,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打一顿也好。 盛淮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声音里满是烟酒过度的嘶哑。 他静了几秒,明知故问:段晏送你回来的? 盛恬: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说的。 盛恬哑声笑了一下,他懒懒地坐直身,端起瓷碗时闭了闭眼,像是被汤的热气蒸得眼睛刺痛。 片刻后,他放下碗问:还怪我们吗? 有一点。 盛恬撑着下巴,歪过头看他。 明知她看不清,盛淮还是偏过脸躲闪了一下。 三哥,你哭了吗? 盛淮没有回答,晦暗的茶室内有压抑的哽咽声响起。 许久之后,他沉重地深呼吸几次,仿佛自言自语般呢喃道:没人想这样,盛琛难道想吗?他也不想。 谁都不想走到这一步,但谁也无法拒绝权势的诱惑。 人心被放进尘世里裹了一圈,就再也无法保持初生时的干净无暇。 盛恬慢吞吞地喝着汤。 三个堂哥里,盛淮的年龄与她最为接近,他家离永南街就十几分钟路程,没事的时候他就爱回老宅来玩。 听大人说,盛恬刚出生时,小小的盛淮只敢躲得远远的,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他小时候长得过分精致,像个秀气的小姑娘,加上又是家里最小的男孩,有长达四年的时间都独享着被优待的特殊。 盛恬出生之后,或多或少都有影响他的地位。 可自从盛恬有记忆以来,盛淮都没有对她凶过一次。 他像哥哥们那样,认真学习如何照顾好唯一的妹妹。哪怕自己都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朋友,却也能挥着雨伞替她挡住路边经过的醉汉。 盛恬已经记不起,盛淮是从哪年开始变成了一个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他把那些缜密的心思都藏了起来,戴上斯文的金边眼镜,在被人嘲讽浪荡败家的时候,会懒散地勾着唇角摆出油盐不进的模样。 其实不光是他,大哥和二哥同样如此。 他们都在岁月的磨砺中,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盛家四个小辈,能保持住天真与单纯的人,只有她一个。 他们已经保护了她那么多年。 盛恬喝完碗里的汤,抽出纸巾擦拭完嘴角,又把纸巾揉成一团:你们以后不要再瞒着我,怎么说也二十五岁了,我早就是个大人了。 盛淮低着头笑,笑到最后居然咳了几声:小丫头片子一个,懂什么,就说自己是大人。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接下来一句却是调侃,初吻都还在吧? 这不一样。盛恬皱眉,小声嘀咕,而且我早就亲过段晏,我们都亲好几次了。 盛淮神色复杂地一顿,默默捏了下指骨。 还真是长大了,以后不需要他们跟反派一样凶神恶煞地护在身后了。 段晏本来没答应帮忙。 他沉下声,缓缓道来。 我找过他很多次,他都不赞成我爸和二伯父把事情闹大。最后是我把二伯父这些年的烂账甩到他面前,告诉他如果盛氏换成二伯父做主,过不了多久就要完蛋。 他已经不记得是在哪家会所的包间,却记得他是如何殚精竭虑阐述利弊:盛琛和他爸一样优柔寡断,这样的人不适合挑大梁,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年之所以没有出大错,全是因为上面有爷爷还有我爸顶着。 你今后可以不和盛氏合作,也可以隔岸观火看盛氏衰落下去。但我告诉你,公司交到我爸手里,能赚更多钱的不止盛家,还有你们段家。 你以为我和大哥想同盛琛争?有那个必要吗?就算他这次赢了,十年之后我们照样可以东山再起。可恬恬该怎么办,她那么喜欢爷爷,你要她眼睁睁看着爷爷留下的产业一日不如一日? -- 第98页 或许连段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那一刻抬起了眼。 很短暂的一瞬,顷刻间便不留痕迹地垂下眼眸。 而正是在那一瞬,盛淮终于笃定,段晏会为了盛恬出手。 庆幸之余,他也万分惊诧。 盛淮把空掉的酒瓶放到一边:不要因为这事跟段晏生气,他很喜欢你,可能他自己都想不到有多喜欢。 盛恬捏捏耳垂:你别拿我开玩笑。 相信我,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没见过他会为谁蹚浑水。更何况盛家这一次,不到最后说不清鹿死谁手,谁都可能笑到最后。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盛氏以后再不行,他也没必要那么早就为自己找个敌人。 段晏是什么性格,我们都很清楚。他是天生的商人,这种时候最理智的做法是明哲保身,我去找他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 盛淮揉揉太阳穴:他从小对许多事都表现得淡然,能留在他身边的人不多,他也不懂该如何去留住别人。爷爷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你既然愿意和他在一起,就别再把他推开。 我没有盛恬细声细气地反驳。 盛淮被她的弱气逗得扯了下嘴角,他起身打开茶室的窗户,让满屋烟酒味随风而逝,也让胸口的郁结逐渐消融。 他们的小妹妹,以后有别人保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盛爸爸:?当我不存在吗? - 今天有二更,老规矩不用特意熬夜等 第41章 沂城今年的冬天, 比记忆里更加寒冷。 圣诞节那天, 城中贵妇名媛应邀参加一场红酒沙龙, 衣香鬓影间被谈论得最多的, 还是当属盛家入冬以来的风风雨雨。 盛老爷子怕是不行了吧?听说他的儿孙现在争得厉害呢, 也不知道明年盛家掌权的人是谁。 反正轮谁也轮不到盛家鸿, 他只能画画油画,管不了公司大事。 那倒是可怜盛恬了, 好好一个盛家大小姐, 转眼就变成寄人篱下的表小姐。 可不是吗?没见现在她都躲着不出门了? 不怀好意的笑声细碎响起, 几个女人默契地对视几眼, 彼此眼中都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舌根嚼得这么起劲,不如回家路上留个神,看看各位坐的车,能不能买得起盛叔叔一幅画。 身后几米开外, 一声犀利讽刺传来。 众人回头,看清不远处站着的人是项南伊后, 都默默收了声。 项家纵横沂城的海运市场, 同样不是她们敢当面招惹的对象。 项南伊眼梢带刀,一个个刮了过去, 才蹬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坐回姐妹堆里。 最近盛恬缺席的宴会太多, 像刚才那样的话, 项南伊这阵子也没少听。她愤愤难平,摸出手机点开盛恬的头像,踌躇片刻还是没提这些糟心事。 【你那期访谈定在三十一号晚上发布, 到时记得在微博转发哦。】 过了几分钟,盛恬回复:【嗯,谢谢啦。】 【跟我客气什么。】 项南伊发过去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盛家老宅内,盛恬看着手机,淡淡笑了一下。 《LUTION》采访的十二位策展人,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她排在如此靠前的位置,别看光是一个发布顺序的问题,背后如何向《LUTION》提要求,又如何协调其他策展人的意见,其中必定费了项南伊一番心神。 能为她争取到三十一号的位置,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能让盛老爷子早些看见。 临近年末,盛家上上下下谁也没心思迎接新年,人人脸上皆是愁云惨淡。 他们都在一遍又一遍的,为近在眼前的分别做准备。 十二月三十一号,今年的最后一天。 《LUTION》的年度展览回顾进行到第六期,晚上八点整,官网与微博同步更新了盛恬的访谈。 盛恬久违地点开微博,看到消息栏显示着小红点。 杂志社跟每位策展人都要了微博号,盛恬直接给了她为雪球打理的那个账号。 点开评论,留言的有策展同行,有看热闹的路人,也有许多喜欢雪球的网友问她怎么不更新了。 盛恬一条也没回复,直接退出了微博。 外面响起敲门声,佣人在门外说:盛小姐,老爷子醒了,说想见你。 好,我马上过来。 盛恬拿上手机,急匆匆地去了楼上。 盛老爷子这回昏睡了整整三天,醒过来后意识也极为模糊,他缓慢动动手指,盛恬心领神会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轻轻地虚握一下,却没有力气握紧。 盛恬拉过椅子,贴着床边坐下,她弯下腰,眉眼弯弯地笑着:爷爷,上回跟您说的采访出来了,想不想看看呀? 看 盛老爷子凹陷的眼眶内目光黯然。 盛恬悄悄擦了下泪,打开视频把手机举到他眼前。 十几分钟的采访,在此刻显得既漫长又短暂。 漫长得她举到最后手腕酸麻,短暂得她想让爷爷多看一遍,都怕他精力不济。 手机里的编辑问:那么你走上策展一行,受谁的影响最大呢? -- 第99页 盛恬听见自己的回答:首先是我的父母,他们培养了我对艺术的喜爱。另外我还想特别感谢一个人,就是我的爷爷,他给予我的关爱是我一生都无法回报的,也正是因为有他,我才可以自由地追求自己的梦想。 看到这里,盛老爷子嘴角带上了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笑容之后,他原本枯槁的面容竟也增添了几分生机。 傻孩子,不用回报爷爷啊。 盛老爷子这次醒来,精神比前几次都好,不仅多喝了半碗粥,晚上还叫人把电视打开,半躺在床上观看今晚的跨年晚会。 家人们陪伴在身边,同他一起守到了新年来临。 晚会结束后,他稍稍抬手:时候不早了,都去睡吧。 没人愿意走,仿佛有千斤巨石拖住了他们的双腿。 老爷子叹气:管不动了,是不是? 他将目光投向长子,命令道,老大,你带头去休息。 好。 盛恬一步三回头,落在最后一个离开房间。 房门刚关上,盛家鸿就低声嘱咐她:别睡太沉。 盛恬点了点头,回到房间后望着窗外漆黑的深夜,竟是半点睡意也无。 她想起了许多往事,记忆深处泛着黄边的景象,在这一晚清晰得毫发毕现。 直到拂晓初明,盛恬才合衣躺了一会儿。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从梦中惊醒,她猛的从床上跳下来,趿着拖鞋就跑过去开门。 敲门的是沈婷,她亦同样穿着昨晚的衣服,见面后一句话也未说,直接拉过盛恬往楼上走。 二楼几间房门依次打开,盛家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醒来。除了年纪最小的孩子以外,竟是人人都衣衫整齐,盛淮他们几个还穿着昨天出去应酬的正装,全身黑衣肃穆。 盛恬绷紧牙关,没有哭,也没有问。 或者也不需要问。 他们都明白,昨晚种种,不过只是回光返照。 刚到楼上,她便看见段晏垂眸站在走廊里。 四周兵荒马乱,唯独他一人静默肃立。 匆匆擦肩而过时,段晏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怕。 片刻之后,卧室里站满盛家所有人。 盛老爷子静卧在床,双手交叠摆放在腹部,他让医生把枕头垫高,稍稍坐起来些,视线一个一个地从众人脸上扫过,然后才说:把阿晏叫进来,他不是外人。 等段晏进来后,盛老爷子又说:过来点,爷爷看不清你们。 盛恬往前几步:爷爷。 段晏站在她身旁,脸上表情依然很淡,看不出丝毫悲戚之色。 唯有蜷紧的手指出卖了些许情绪。 盛老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笑意,完全不像一位濒死的老人,他看向段晏,缓声问:你呢?该叫我什么? 段晏沉默数秒,终于改口:爷爷。 这一声,便是定了。 盛老爷子颔首,他招手示意盛恬靠近些,和蔼地摸着她的脸:乖,不要哭,爷爷一把年纪了,是喜丧。 盛恬用力点头:我不会哭的。 我走了以后啊,家里少了个人你们别太挂念,婚礼该办就办,风风光光地嫁给阿晏,爷爷才会高兴。 阿晏,要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 段晏沉声:我会对她好。 好,那就好 盛老爷子垂下手,又把其他人叫到跟前挨个嘱咐。 盛恬和段晏退到角落,安静地握紧彼此的手。 确切来说,是段晏拽住了盛恬,让她不要因为悲痛而站立不稳。 然而纵有万般不舍,时光却不会为谁停留。 它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到了该走的时候,一刻也不容推迟。 临到最后,盛老爷子已经辨认不出每一个人的面容,他目光浑浊地望向虚处,似乎在那里看到了早已离他而去的旧人,因而嘴角勾起了他从不在晚辈面前露出的温柔情意。 你也来了 看看吧,这么大一家子人,多热闹 你们都要记住,要记住 老人在晨曦中缓缓合上眼,干裂的嘴唇吐出最末一丝气息:一家人才好 叱咤商界多年的盛老爷子,留下对家人的最后一句教诲,就此告别人世。 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在这一刻弥漫开来。 他的三个儿子跪在床前,齐齐磕了三个响头。 盛恬靠在段晏的肩头,任由眼泪润湿了他的大衣,也咬紧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她答应过爷爷不哭的,他还没有走远,他还能听见。 段晏在满室哀伤之中,转头望向窗外。 雪停了。 转眼一周过去,盛老爷子的葬礼如期而至。 沂城大半权贵齐聚殡仪馆,来送别老人家最后一程。 殡仪馆外满是记者,每开来一辆车,快门声便密集地响起。 外面的世界喧闹不休,盛恬心中却是一片宁静。 -- 第100页 她穿一身黑裙,戴了老爷子生前送她的一套珍珠首饰,礼貌周全地待在家属席,有人进来时起身还礼。 除了老爷子去世当天,她就没再哭过。 她仿佛一夜长大了许多,有时还有余力安慰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脱离的盛家鸿。 葬礼进行到下午才结束,光是各方人士吊唁的环节,就耗去了极长时间。 遗体即将送去火化,大家陆陆续续往外走。 盛恬起身,对旁边的人说:我想再看看爷爷。 被白花环绕的盛老爷子,容貌已与她记忆中相差甚远。 盛恬伏下身,刚想伸手最后触碰他一次,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身后有人靠近,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盛恬轻声问:你现在还会经常想起你的爷爷奶奶吗? 不会。 段晏声音清淡,细听之下才能辨出几分轻颤,但我时常会梦见他们。 这些话,他从不对任何人提起。 别人总说他薄情寡义,却不知午夜梦回,他仍能梦见让他爱过也怨过的长辈。 盛恬转过头:过去十几年,也还是会梦见? 几十年后恐怕也会。时间越久,印象越模糊,但你还是会难受,这种难受会陪伴你一辈子。 醒过来的时候,你会清楚地意识到,他不会再出现在任何地方,不论你有多想念他,都再也见不到他。 盛恬低下头,视野一片曚昽。 段晏的手指顺着她的下巴往上,慢慢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最后停在她的眼尾:所以才更要记住他,记住他对你的好,把他放在心里,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我明白。 盛恬抽噎着点头。 段晏替她抹去眼尾的潮湿,温声道:跟爷爷说再见。 盛恬屏住呼吸,把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都咽了回去,最后看了一眼老人。 然后轻轻地,道了声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最虐的一段过去了 后面都是甜了_(:з」ang;)_ 第42章 新年伊始, 盛家备受瞩目。 盛老爷子去世的消息被各路记者送入千家万户, 但凡是土生土长的沂城人, 哪怕记不清他的名字, 也知道由他一手缔造的盛氏集团。 城中不乏上了年纪的老人向晚辈感慨:当年都是租个铺子做生意的, 哪能想到了这般光景, 人家走都比我们走得轰动。 年轻一辈不爱回顾当年,他们更为关注盛氏接下来的夺权大戏, 哪怕自己还在为升职加薪和学区房发愁, 但闲来无事也爱跟人聊上几句, 显得自己颇懂豪门内幕。 至于更接近核心圈的贵妇名媛们, 则虚情假意地在微信上安慰了盛恬几句,便把这位曾经的盛家大小姐抛之脑后,转而商量起今后该讨好盛家哪位儿媳。 之前的油画展由于她请假太久,自然全盘划到了其他策展人名下。 春节将至, 此间也没有其他好项目能交给她做,加上城中许多聚会不爱再邀请她, 一时间竟彰显出一点门庭罗雀的凄凉。 换作是以往, 盛恬还会为这些琐事纠结几天,但现在她上上班遛遛狗, 每周抽几天晚上和段晏约会, 整个人散发出微妙的岁月静好的闲适感。 你不能再这样佛下去了! 某个周末, 项南伊杀到云湖公馆,把正蹲在地上给雪球拍照的盛恬拉起来,今天Keira的甜品店开业, 我带你过去,现在就把你最漂亮的小裙子穿起来,酸死那帮小贱人! 盛恬歪头:Keira是谁? 就以前总围在你身边打转的那个卖牛奶的。 盛恬想了想,恍然大悟:哦陈玉婷啊,她家牛奶蛮好喝的呢,甜品店的原材料也是用她家牧场的吗?那回头可以去吃吃看。 说完也不管项南伊的脸色,找出牵引绳给雪球套上,准备下楼带它撒欢。 出去遛狗不用打扮得太隆重,盛恬简单换上一双适合走路的运动鞋,再在毛衣外面搭了件蓬松又保暖的羽绒服,就笑眯眯地牵着雪球往外走。 项南伊皱了下眉,快步跟上。 等下帮我给雪球拍拍照,前一阵太久没更新,好多人在下面催呢。 身为曾经云吸狗大军的其中一员,盛恬非常理解他们焦急等待的心情。 项南伊无语地挥挥手里的相机,她今天过来之前就猜到,盛恬恐怕不愿意参加甜品店开业。 陈玉婷这人挺势利眼的,从前盛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她恨不得往脑门上盖个盛恬闺中密友的大红章,如今老人家才去世多久,她就只会在邀请项南伊的时候,随意附赠一句盛恬想来的话就带她来吧。 云湖公馆的景观设计花费了物业大量精力。 哪怕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小区里依旧绿意盎然,能够抵抗严寒的植物总会不经意出现在每个拐角,向业主们尽情宣告他们的高昂物业费没有白交。 盛恬带雪球去了湖边的草坪,跟着小跑一段后,脸蛋就变得红扑扑的,不时回头朝相机镜头比个V字,看起来还挺萌的一个小姑娘。 模特优秀,摄影师也不愁灵感,项南伊咔擦咔擦拍好了混微博更新的素材,忍不住问:你真的打算以后就这样了?在网上当个宠物博主就行? -- 第101页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每个月的零花钱没少,想买的东西照样能买,就是减少交际而已。 盛恬跑累了,抱着雪球坐到草坪上,语气诚恳,平平淡淡才是真。 都学会看心灵鸡汤了,还说没什么不好。 项南伊吐槽完,发现雪球乖乖趴在盛恬腿上的样子也很可爱,就顺手再拍了一张。 盛恬被戳中弱点,只能可怜巴巴地撇了撇嘴。 要问她是不是真的甘于平淡,那答案还真不好说。 她以前过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虽然谈不上有多热衷,但习惯这东西就是这样,以前拥有的时候不觉得算什么,如今忽然之间失去了,多少还是不太能适应。 可盛恬也不想去感受那些意味深长的打量,毕竟她不擅长受委屈。 其实这种时候,如果让大家知道你和段晏的进展,她们肯定又会回头来约你了。 项南伊沉迷网络无法自拔,这些年没有少看打脸爽文,她坐到盛恬身边,碰碰她的肩膀,真的,你要么让段晏出来表个态? 盛恬:别了吧,好做作的。 去年秋天的时候,前有段晏连发两条照片,后有她生日宴会时的万众瞩目,这要换成娱乐圈,基本就等同于明星官宣了。 可如今盛氏风雨飘摇,许多人都在暗地里猜测段家或许会另选他人。 而且你想我该怎么和段晏说? 盛恬软绵绵地换上发嗲的声音,她们好讨厌,都不带我玩了,你要帮人家撑腰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何况段晏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女朋友当着众人的面撒娇说腿酸的时候,能幽幽扔下一句穿平底鞋走一百多米也能酸死了?的毒舌天才。 私下里也就罢了,想让他当众为她出头 盛恬沉思片刻,除非恒扬股票崩盘,否则段晏都不会如此失智。 今年的春节来得早。 转眼之间,路边行道树上就挂满了红灯笼。 盛恬以前嫌这种红红火火的审美特别低俗,不料今年坐在车里看见时,却从中品出了几分吉祥如意的氛围。 可见人还是该经历点挫折,才能学会发掘生活中的美。 往年盛老爷子在世,大年夜必定要去永南街吃团圆饭。 今年家中没了主心骨,大伯父和二伯父家又处在水深火热的状态,团圆饭自然就变成各吃各的。 盛恬要回父母家,离开前专门在云湖公馆旁边的酒店订了几间套房,让阿姨带家人来沂城团聚,顺便帮她照顾不能带回家的雪球。 盛家鸿和沈婷住在雍锦名府,一处主打中式风格的楼盘。 他们两人都只攻艺术创作,不用每天通勤去市区,因此选择的楼盘位于城外,背靠青翠群山,面朝天然湖泊,日子过得非常修身养性。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三口都没兴趣看春晚,吃过晚饭后,盛家鸿就叫人把车库里提前买好的烟花搬到后院,跃跃欲试地要亲自去点火线。 盛恬对这种具备一定危险性的活动敬谢不敏,自己站在屋檐下玩仙女棒。 雍锦名府的主推户型是仿造四合院建成,黑瓦白墙的统一规格,放在平时还能赞句格调清雅,可在春节这种气氛里,就显得过于单调了。 盛家鸿一口气连点几个烟花,跑回屋檐下等了十来秒,姹紫嫣红的光芒就倏地升上了天空。 这才有过年的气氛。 盛家鸿欣赏了一会儿,忽然叹气,市区不能燃放烟花,以前也没想到过年的时候,应该接爸到这边来看看。 话音未落,在场三人都敛了敛神色。 就像段晏所说的那样,有些痛或许会伴随他们的一生。 盛恬分了两支仙女棒给父母:今天多放几个吧,让爷爷也高兴高兴。 盛家鸿点点头,等上一批放完后,又继续去点下一批。 临近十二点,小区里家家户户都变得格外热闹。 夜空刹时如同白昼,数不清的绚烂花朵在空中不断绽放。 盛恬扬起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生日那天晚上段晏为她放的烟花。 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如今想起来却已恍若隔世。 她抿抿唇角,突然有点想段晏。 没等她在这喜气洋洋的景象里酝酿出更多的情绪,佣人就穿过走廊赶至后院:段先生来了。 盛恬手一抖,险些被仙女棒烫到。 他不在家过年,跑这里来干嘛。 嘴上还在嘀嘀咕咕,人就口是心非地转过了身。 客厅里,段晏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他这人大概没有什么讨好彩头的概念,大过年也穿一身黑,羊绒大衣已经交给佣人去挂了,身上一件宽松的黑色毛衣,柔软的额发垂下来,衬得锋利的轮廓都温柔了不少。 叔叔阿姨过年好。 见盛家三人过来了,他放下茶杯,起身微微鞠躬。 来得正好,你盛叔叔在放烟花呢,一起去后院看? 沈婷微笑着发出组队邀请,顺便看了盛恬一眼。 小姑娘刚才急急忙忙冲在最前面,这会儿见到人了,又扭扭捏捏地不说话。 -- 第102页 段晏没来过雍锦名府,夫妻俩便走在前面带路。 盛恬落在后面,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扯了下段晏的袖口,眉毛挑高:你干嘛不跟我说过年好? 你也过年好。 段晏从善如流,把一句吉利话说出了恒生指数需要关注的平静感。 有段晏在场,盛恬也不稀罕玩仙女棒了。 她拿手机在后院拍照,拍完图P好照后,就站在旁边和段晏聊天:你看前面这些都是雪球的照片,它现在好受欢迎呢,微博天天都有人夸它可爱。 炫耀完自家的狗子,盛恬又问:对了,你有微博吗? 段晏:有,但几乎不用。 公司帮他申请的实名认证账号,以防有人在网络上冒充。 唔,那还是算了吧,不加你了。 盛恬想起他当年的朋友圈状况,觉得加了也等于白加。 段晏静了静,忽然问:想不想再要只小猫? 盛恬一时还真有点心动,试问哪个当代青年不想成为猫狗双全的人生赢家呢? 那过完年让方晋帮你选选,有合适的就告诉我。 盛恬:要么晚点再说吧,我现在住的地方也不大,我怕它们活动不开。 这话如果被普通人听去,肯定会喷她不知满足。 加起来四百多平米的三层小洋房,居然还嫌不够大,容不下她的一猫一狗。 段晏听完,却只是轻哂一声。 大概被他流露出的笑意提醒了,盛恬也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对:好像再加一只小猫的话也是够用的。 她这句话说得小声,有种虽然我当场被打脸但我绝不能表现得过分介意的尴尬。 停顿几秒,盛恬不满意刚才的发挥,又提高音量给自己挽尊:你别让方晋帮我选,他不懂的。雪球已经那么可爱了,我的猫也不能差,必须要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咪才行。 盛家鸿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发表直男评价:可爱是主观感受,本就因人而异,哪有全世界最可爱的说法。你说是吧,根本不可能有。 最后那句话,他问的是段晏。 段晏垂眼,看向因为父亲一番话而气鼓了腮帮的小姑娘,片刻后极浅地笑了一下。 我认为有。 作者有话要说:  段总胆儿挺肥啊,敢杠岳父 - 晚上要出去玩,今天木有二更 第43章 零点刚过, 盛恬按照习俗给父母拜年。 盛家鸿夫妇给他俩分别发了个红包, 挺厚一叠拿在手里, 代表着长辈沉甸甸的祝福。 盛恬拿眼睨段晏, 小声逼逼:我怀疑你是来我家蹭压岁钱的, 你都快二十九了, 好意思吗? 没结婚都是小孩子,怎么不能拿?沈婷轻轻拍她一巴掌。 说到结婚二字时, 沈婷还和盛家鸿交换了一次眼神。 空气中弥漫着心照不宣的气息。 盛恬有些羞涩, 找借口进房间把红包收起来。 手机震个不停, 她拿出来一一回复了消息, 发现今年的新春祝福都比往年少许多。 三个堂哥分别给她用微信发红包,几兄弟默契地发满当日红包限额,盛恬全部收了,又给大哥和二哥各还回去一个, 算作给小侄子们的压岁钱。 她有心想问问近况,又不知从何问起。 只好在出房间时拉过段晏:他们还要争多久? 快了。 段晏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 他戳了下她闷闷不乐的脸蛋, 过年别想太多,好好陪叔叔阿姨, 我先回去了。 盛恬下意识问:这么晚, 你要回哪儿? 洲湾壹号。 盛恬犹豫了一瞬。 她知道苏幼琴陪刑致远回老家了, 段谨明退休后整天行踪不定,此时恐怕也不在沂城。 洲湾壹号只有段晏一个人在。 住下来吧,我家客房好多的。 她拽住段晏的毛衣袖口, 流露出不想他走的意思。 段晏眼神微动。 他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也没什么阖家欢聚的追求。 独自在国外那几年,每年除夕夜公司会给中国员工放假,他们往往喜欢叫上一群人去唐人街感受春节文化,而段晏通常都会留在公司工作。 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不认为春节一个人待着是件值得遗憾的事。 但盛恬拉住了他。 像从前那样,她总在一些特殊的时刻,选择陪在他的身边。 好。 末了,段晏听见了自己的回答。 今年的除夕比往年安静。 盛恬躺到床上的时候,隐隐约约意识到,从段晏到达她家的那一刻起,她所熟悉的家的概念,就此发生了转变。 春节假期结束,盛恬刚回此间,就听说老板来了。 此间的老板叫王坤,除了面试以外,盛恬就没和他见过面。 这回估计是觉得新年新气象,王坤也难得来到画廊,与各位策展人增进增进感情。 轮到盛恬的时候,王坤特别关心了一下她的职业规划:今年打算在此间继续做吗?还是回你爸妈那边?或者自己开一间画廊? -- 第103页 换作以往,盛恬肯定毫不犹豫就能回答出来。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当真琢磨了半分钟。 她父母的工作室就是围绕着盛家鸿和沈婷打转,也没兴趣承办其他艺术家的展览,盛恬如果去了那边,会有种年纪轻轻就被框住思维的感觉。 而她资历尚浅,独自运营一间画廊,她有点怕砸盛家的口碑。 与其固定线路或摸索前进,盛恬认为还不如在此间多做两年累积经验,多拿出点漂亮的成绩单,今后和别的艺术家联系时,也有能拿得出手的招牌。 盛恬:我会留在这里,听孟姐说今年的达奈尔双年展会交给此间来做,这个项目希望能由我负责。 话音刚落,盛恬自己先愣了一下。 她居然比以前更有干劲,甚至迅速想好了今年有哪些项目需要去争取。 王坤同样诧异地看她一眼。 别看他成天不来此间,但每位策展人的表现他向来心中有数。 按照孟欣妍的说法,盛恬毕竟是SVA毕业的高材生,艺术造诣和批判意识等策展人必备的技能自然没得说,但这姑娘平时总是有些温吞,总给人一种我就是来体验生活,随时可能会走的感觉。 达奈尔双年展六年前在中国举办过一次。 沉吟片刻,王坤提醒她,那次的成果他们很不满意。要不是看中中国市场的前景,他们也不会再给这次机会,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回是概念先行,如果你的理念无法打动他们,我也帮不了你。 盛恬弯眼笑了笑:我会好好准备的。 盛恬全情投入到了策展方案的准备工作之中。 达奈尔双年展是由国外起源的一个大型艺术展览,每两年经过多家专业机构评选出两年内最优秀的艺术作品展开全球巡回展览,近年来已经逐渐成为艺术界万众期待的盛世,哪怕不需要主办方亲自开口,也会有许多人愿意主动赞助。 预算异常充足的后果,便是主办方已经不满足于办一场高规格的展览,他们试图将达奈尔双年展打造成被时代所铭记的文化符号。 因此不仅对策展人的基本水平要求甚高,同时还需要他们拥有卓越的批判立场与艺术想象力。 为此盛恬把历年把达奈尔历年来所有展览的资料都浏览了一遍,光是参考文献就整理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里,盛氏的夺权大戏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大伯父成为了盛氏新的掌权人,而二伯父拿到了集团的文化旅游与IT两块领域的经营权,作为完全自主的代价,则永远无法再进入盛氏最为核心的管理层。 这种半是分家又半是归属的结局,或许已经是他们所能达成的最和平的结果。 盛老爷子临走前最后一句话,到底还是余威仍存。 可惜兄弟之间出现的裂痕,恐怕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愈合。 初春某个周末,盛恬去段晏家吃饭,聊着聊着就难免提及此事。 盛琛还和他们说话吗? 她趴在沙发上探出头,望向正在厨房里准备食材的段晏。 段晏把鸡翅放进碗中腌制,轻声回道:私下不清楚,群里他没再出现。 盛恬一愣:你们还有群?哦不对,你还会加群? 段晏转过身,慢条斯理地取掉一次性手套,我为什么不能加群? 因为你看起来不像个热衷于网上冲浪的人。 盛恬在心里嘀咕一句,又问:那个群,我能看看吗? 段晏扬扬下巴,示意她自己去拿手机。 盛恬刚开始还没什么特殊的感觉,直到输完密码之后,她才猛的意识到,这种行为特别像人家说的那种查岗。 她慢吞吞地点进微信,先点开通讯录看了一眼,发现除了她也认识的人以外,段晏给人备注的方式相当简单粗暴,全是一水的公司职称加姓名。 再翻回聊天界面,盛恬第一时间看向他的置顶聊天对象。 方晋。 有种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行吧,方晋好歹是段晏的心腹。 盛恬如此安慰自己,并且迅速接受了段晏与方晋的聊天频率比她还要频繁许多的事实。 这个微信号是段晏的工作号,刚点开没几分钟,无数条新消息就在各类公司群里冲了上来,盛恬不高兴一个个去辨认了,直接问:你们的群叫什么呀? 正在洗手的段晏忽然怔了一下。 他罕见地动了动嘴唇,但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 盛恬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段晏才淡声吐出几个字:我们有的是钱。 他清清嗓子,解释道,你大哥取的群名。 盛恬险些没握住手机,她压抑住想要吐槽的欲望,迅速往下翻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那个从去年冬天开始就没有人再说话的群。 点进去后,最末的消息是盛琛发的:【段总一掷千金,比不过比不过。】 上面一段内容都是在说盛恬的生日。 段晏准备的烟花和游艇显然刺激到了这三人,纷纷将炮火对准他一个人猛轰。 -- 第104页 从前兄弟齐心的调侃,在如今看来却是一声叹息。 盛恬一条条翻上去,发现有些端倪其实早在这时候就已经浮出水面。 盛琛很少会接盛淮两兄弟的话。 她撇撇嘴,心中的感伤刚要漫上来,就因为段晏的一句话停住了。 时间是在她生日之前:【最后的机会总该要珍惜,给她留下最好的记忆。】 盛恬心里咯噔一声,她把这句话反复看了好几遍,总觉得短短几个字里透露出一些不祥的气息。 电视里都这么演的,男主角被迫离开女主角之前,经常会处心积虑地带她进行一场无敌浪漫的约会,让女孩子就此对他死心踏地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盛恬把手机递到段晏眼前:你能解释一下这句的意思吗? 嗯? 段晏垂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屏幕,这句怎么了? 盛恬哽了一下:最后的机会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叫留下最好的记忆呢?我们难道难道不应该,还有 还有很多将来来创造更多的记忆吗? 电光火石之间,她顿时脑补了许多。 段晏看起来身体挺健康的,所以肯定不是什么绝症之类的韩剧模式。 所以 她踉跄后退一步,缓缓捂住胸口,决定换个委婉的说法:外面都在说,我以后不是盛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了,段家说不定会悔婚呢。 段晏眉间的沟壑更深,他嗓音沉了几分:谁说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 盛恬迅速理了一遍时间线,莫名有点不安,那时候段晏早已知道爷爷的病情,也知道盛家的内讧终将爆发,如果那时候他真的已经做好准备 不会的。 脑海中有个声音对她说。 可除此以外,他为何好端端的说这些?没别的理由呀! 另一个声音又高喊起来。 段晏靠着流理台,两条长腿懒懒地交叠,沉默地看着陷入天人交战的小姑娘。 所以说年纪轻轻应该多看正经书少看奇怪的电视剧,脑补能力如此出众,勘察能力却弱得不堪一击。 你把往上再翻一段。 眼看盛恬快把自己给吓死,他终于忍不住出声。 盛恬低下头,手指迅速滑动屏幕,略过盛家三兄弟手速惊人的插科打诨后,终于翻到了段晏的之前的话。 【这应该是她单身时期的最后一个生日,我打算明年向她求婚。】 盛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鸭 第44章 盛恬的惊吓程序陡然飙升。 虽说生日那天段晏就和她提过订婚的事, 爷爷去世前段晏也改了口, 这事好像顺理成章就该这么订下来了。但作为一个永远十八岁的少女, 盛恬的脸还是配合的红了起来。 她把手机放到旁边, 不争气地吞吞吐吐:怎么这样啊, 一点惊喜都没、没有了而且求婚我也不会随便答应的, 戒指要、要选好看的 乱七八糟说的什么鬼。 盛恬在心里疯狂鄙视自己。 偏偏段晏看出她的窘迫,还故意气她:我的确想给你惊喜, 但手机是你要看的。 ??? 意思是怪她太好奇咯? 盛恬的情绪跟弹簧似的, 蹭的一下战意高昂:既然有这么关键的内容, 你就应该拦住我, 身为总裁的魄力呢?这样下去恒扬会被你败光的。 她唯恐段晏再提醒她恒扬市值有多少,不带停歇地狂暴输出,中间隔了那么多条,谁知道没头没尾你在说什么, 而且你打字也太慢了,大家都是年轻人你为什么比别人慢那么多? 段晏稍稍一怔, 觉得这小姑娘变脸之后突然变得振振有词的模样, 特别像在给她自己洗脑。 盛恬叹了口气,真情实感为他担忧起来:你这样算手残吗?手残会不会受基因影响啊?那不行的呢, 我就算嫁也要嫁给最好的男人, 像你这种唔! 没等她发挥完毕, 段晏上前一步,低下头,以吻封唇。 盛恬下意识想往后躲, 结果后腰刚撞上流理台的边缘,段晏就得寸进尺地贴过来,按住盛恬的手腕撑在台面上,更进一步将她挟持在狭窄的范围内。 盛恬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喘不上气。 段晏欺负完她的嘴唇,又看向她泛红的眼尾。 亲吻过后,他的呼吸更加温热了几分,但整个人仍然是清雅禁欲的模样,莫名有种被他掌控的错觉。 盛恬小幅度地侧过脸,委屈控诉:说不过就上嘴,你是狗吗? 段晏轻哂一声,抓住她的手腕没放,借着彼此间亲密的姿势,再次吻了下来。 像是为了表现公平公正,这次他没再封住盛恬的嘴,转而侵略起她纤长白皙的脖颈,直吻得她在他怀中颤抖不已,才气息呢喃地问: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嗯? 最末那个音节响起后,他惩罚般咬了口她细滑的皮肤。 盛恬张着嘴也说不清话了。 她娇弱地哼唧了几声,没发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地迎合他的亲吻。 -- 第105页 某种欢喜的情绪比以往更胜。 让她觉得今天的段晏好像有种特别干净的性感,害她从耳朵到脖子的皮肤都红了一片,对他的喜欢也更加深了一层。 一周之后,盛恬把达奈尔双年展的策展稿交了上去,总算有空来展开她的养猫大业。 赵姐那边没有合她眼缘的小猫,她便转而联系上几家专业的猫舍,想到时候挑一只美貌的布偶猫。 然而这一联系,她才知道从正规途径买品种猫有多麻烦。 国内做得好的正规猫舍规矩都很繁琐,需要先交订金再排队,等小猫出生后再根据预定顺序选猫。 【意思是说,我喜欢的猫有可能被人先选走?】 盛恬在微信询问其中某位繁育人。 【是的呢。我家的猫如果你现在交订金,应该明年春天可以选猫吧。】 盛恬她掐指一算,等到明年春天还有三百多天,感觉自己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小时候因为妈妈对动物毛发过敏,二十多年都忍了,现在短短一年却让她感到格外漫长。 盛恬养尊处优惯了,走到哪儿都是VIP客户,还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情况。 于是她想了想,态度挺好地问:【小姐姐,请问如果我加钱的话,可以优先选小猫吗?】 繁育人见多了她这种心急的客户,回了一句不可以后,就无视她的苦苦哀求,把她放在这里先冷静冷静。 盛恬点开繁育人的朋友圈,正好看见对方更新了一条状态。 照片里拍了两只猫崽,看上去有几个月大了,一只巧克力色一只奶油色,长毛蓬松柔软,长相甜美得让她的心都当场融化了。 啊啊啊这才是小仙女该拥有的猫猫! 两只都漂亮到惊为天猫! 那么她该要巧克力色还是奶油色呢?成年人当然选择全部都要! 盛恬不死心,把照片发给繁育人:【它们被选走了吗?】 【】 【这两只我本来打算留着去参加比赛的。你真想要?】 盛恬发过去一个乖巧的表情:【想要的呀。】 【唔,但赛级幼猫价格都特别贵,普通家庭养养宠物级就行。】 【而且它们品相太好了,之前有老顾客开价我都没舍得卖。你别嫌我太事儿啊,这两只的条件摆在这里,吃的用的都必须是最好的才行,不然简直辜负它们天生的美貌。】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太俗,可我就算卖它们,也要挑能负担得起的好人家。】 盛恬盯着这段话看了十来秒,默默起身上楼进衣帽间,依次拍了她满墙的名牌包包和鞋子,又拉开抽屉拍了琳琅满目的首饰,最后又拍了几条定制的小裙子,才一股脑全部发了过去。 她第一次参与买卖猫口的活动,业务非常不熟练,小心翼翼地多问一句:【这样算好人家吗?】 那边沉默很久,几分钟后才回复消息:【瑞思拜。】 两只赛级幼猫的价格,放在寻常人眼里自然不会便宜,但盛恬问清售价后松了口气,还不如她一只包包贵。 她干脆利落地付完订金,约好等小猫绝育后就送过来。 一想到她即将走上猫狗双全的康庄大道,盛恬就有点小激动,她把繁育人拍的照片发到微博上,喜滋滋地宣布了她即将有猫的大好消息。 自从《LUTION》的采访视频后,盛恬的微博人气还不错。 毕竟她的狗已经足够可爱,主人的脸又相当能打,一时之间不少人都跑过来围观颜值爆表的一家。 不过粉丝多了,难免会遇到爱抬杠的人。 很快,评论里就有人质疑:【既然是小有名气的宠物博主,能不能当个正面榜样?小动物都是需要活动空间的,三只宠物挤在一起,会影响它们的心情,懂?】 盛恬猝不及防被教育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考虑不周,特意诚恳地问:【我常住的这套房子有三层楼,差不多四百平米,它们会活动不开吗?需不需要换套更大的?】 对方打出一串省略号:【搞半天是在炫富。】 盛恬根本没这个意思,不过经此提醒她也意识到这句话在有心人眼里,确实是有点炫富的意思,便干脆把回复删掉了。 她转头跟繁育人又仔细咨询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后,就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几天后的某个夜晚,微博名为白富美bot的账号把她这段回复贴了出来。 微博上这类bot账号不少,运营模式也大同小异,基本就是接受网友私信吐槽再发出来的营销号,以往出现在这里的言论,几乎全是些假装白富美的雷言雷语。 一夜之间,盛恬的微博涌进许多围观群众,纷纷打卡表示过来瞻仰有钱人。 盛恬起初还没明白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等她搞清楚缘由后,就被新增的几百条评论气炸了。 【这狗看着也不怎么样啊,血统不纯吧?以前我们小区门卫就养过一条。】 【有话好说不要攻击狗,该骂的是靠狗赚完流量,转头就艹起白富美人设的博主吧?】 【噫,你们都是嫉妒,四百平米警告,狗头.jpg】 盛恬手心发冷。 -- 第106页 她以前被那个十八线小明星的粉丝组团骂过,可那时候她还没有正经打理微博,人家骂也是在自己的地盘骂,不像现在是直接跑到她的微博下面开嘲讽。 更恶心的是她那条策展采访的微博下面,居然还有人万分猥琐地表示:【富不富说不准,白和美倒是占了,凑合能用,多少钱?】 她到底是对这种扭曲的网络生态认识不足,刚开始还准备把这些评论全删掉,可她越删,那些人就越来劲。 盛恬一个人抵抗不过人家那么多键盘,最后只能退出微博,打电话向项南伊求助。 项南伊见多识广,安慰她:宝贝儿别气啊,我联系人去找那个bot账号把截图删掉,你这两天就别上网了,这些喷子都没脑子的,过两天他们就忘了。 盛恬忿忿不平:他们还骂雪球看着不怎么样! 雪球世界第一可爱! 项南伊义气地喊了句口号,转而继续道,要不然你干脆做个澄清,把证据甩他们一脸,别看这群人现在喷得欢,等发现你是真有钱后,他们就会转头跪舔了。 我才不稀罕呢。 盛恬被这群人恶心透了,一点也不想要接受他们的跪舔。 当天晚上,盛恬是气鼓鼓睡着的。 入睡后还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噩梦,一会儿是有人嘲笑她撒谎,一会儿是有人给雪球P丑照,翻来覆去也没能睡个安稳觉。 第二天恰好是周六,她昏昏沉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后没忍得住,还是偷偷摸摸爬上微博看了一眼。 项南伊的动作很快,营销号发的截图已经删掉了,今天上午来她微博观光的人也减少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效果,便是让帮她说话的声音终于能够冒头。 热门评论第一条:【我从她刚养雪球不久就开始关注了,感觉小姐姐有点傻白甜,说话也不会绕弯,但应该是真的有钱。】 这人害怕别人说她乱讲,在回复里贴出证据:【比如雪球趴在她腿上的照片,这条裤子的颜色和花纹蛮特别,刚好我有富二代同学也买过,换算成人民币三万多一条,而且因为是小众品牌,国内应该没有山寨的。】 类似这样的评论还不止一条,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考据之中,把她过往照片和视频里不经意间带到的小细节全部扒了出来。 一时之间,微博的新增评论全在问盛恬还需不需要人型宠物。 盛恬原本看着还觉得有些评论挺好玩,可等她洗漱完毕再看微博时,却发现舆论已经慢慢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她唯一一个露脸的《LUTION》采访视频下,评论更是多到刷不过来。 【讲道理,这气质谈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子,之前喷她的人是多没见识?】 【所以就说嘛,穷人能不能好好搬砖,少在网上当键盘侠。】 【没办法啊,普通人就是没见过世面,以为全天下都跟他们一样穷酸呢。】 盛恬皱了皱眉,如果说之前的评论还是玩笑意味的调侃,现在这些人看起来却不像是在帮她说话,而是借她的名义去攻击另一部分人。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打算出面让双方都停手。 编辑好微博后,盛恬把文字内容发给段晏,让他帮忙参谋这样讲话会不会又惹来麻烦。 段晏这人是真严谨,问清前因后果后,就洋洋洒洒发表起意见: 【能否养好宠物的关键不是钱,而是照顾它们一生的责任心。这句不对,钱和责任心同样重要。】 【】 资本主义的金钱芳香迎面而来。 【希望你们能对我的宠物一视同仁。太不现实,人有各自的偏好,不能要求喜欢狗的人,以相同的标准去喜欢你的猫。】 【】 不是,她发过去的难道是篇论文吗?至于严格到此等地步? 【最后一段的问题更严重,稍等。】 他似乎打算长篇大论,界面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持续显示很久。 盛恬截图给项南伊:【用心感受一下,或许这就是直男吧。】 项南伊发来十几张哈哈哈的表情包,刷完屏后还嫌不够,又发语音吐槽:段总不愧是段总,是个讲究人呢。我强烈怀疑以后你们生了小孩,他也会用这种语气教育小宝宝不准吃手。 盛恬本来正在抽空喝水,听完语音后差点呛到,她用力晃晃脑袋,把与生小孩有关的有害画面赶出脑海,切到段晏的聊天窗口,清清嗓子按下了语音键。 为了掩饰娇羞的情绪,她压着嗓音,高冷且一字一顿地问:求、生、欲、呢? 正在输入的提示忽然消失。 段晏不知是被她教育成功,还是放弃教育她,静了片刻,淡声道:没有问题,发吧。 这还差不多。 盛恬满意地点点头,又静下心来根据段晏的意见改动了几句。 微博发布之后,下面的评论盛恬懒得关注,她把之前那些不好的内容删除掉,就动动手指退出了界面,开始进行自我反省。 盛恬打理账号的初衷只是为了秀雪球,她本人对当一个供大家讨论的公众人物并没有兴趣,反省结束后便决定以后还是少在网上冲浪。 -- 第107页 然而话题的衍生并不会随着主角的淡出而停止。 某个专门八卦网红的私密论坛里,有人已经发帖询问:雪雪雪球这位宠物博主有人听说过吗?真名叫盛恬,今天被扒出是个货真价实的白富美? 私密论坛的内容发酵到外面还需要一段时间,盛恬以为风波早已平息,当天晚上便按照之前的安排,出门去一家餐厅和盛淮吃饭。 爷爷去世以后,兄妹俩都有各自的事要忙,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盛恬刚进包间,就意外发现盛淮的气质似乎有了些微妙的改变。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同,但看着就是没有以前那种特别浪荡的感觉了。 稍等会儿,还有人要来。盛淮边发消息边说。 盛恬心中咯噔一声:又是段晏? 盛淮抬起头,桃花眼从镜框后面递来一道幽幽的目光:不是,我女朋友。 又交女朋友了?这次是模特还是网红?该不会是明星吧?盛恬笑着打趣道。 都不是。 盛淮放下手机,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过么?之前在追公司里一个姑娘,好不容易追到了,让你过来见见。 盛恬:? 没等她反应过来,简星月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盛恬转过头的下一秒,颜控的毛病瞬间发作。 这女孩特别漂亮,而且和她这类明艳甜美的长相不同,对方长了一双眼尾上挑的凤眼,哪怕只是朝她浅浅看了一眼,就自带一种勾人魂魄的妩媚。 盛淮:少看几眼,这是我女朋友。 凭什么不能看?盛恬不想理他,径直朝简星月甜甜地笑了笑,你好,我叫盛恬。 我知道,上回公益展的拍卖会我见过你。 简星月也笑了一下,你那只短吻鳄皮手环,差一点就被我拍下来了。 盛恬稍加思索,很快就想了起来那个和段晏竞拍的冤大头。 事后她也听盛淮提过,说当天派了他喜欢的女孩去拍卖会,这姑娘嫌他太烦,当真卯足了劲想帮他花笔冤枉钱。 那时候原来是你呀。 她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震惊,看看简星月又看看盛淮,怎么也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这两人居然真的走到了一起。 其实简星月自己也没预料到这个结果。 她起初确实看不上盛淮,认为他就是个仗着家里有钱就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一开始根本没给过他好脸看。 但自从盛老爷子病重入院后,盛淮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在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时,果断露出了隐藏多年的獠牙。 直接而凌厉的种种手段,不仅让盛琛措手不及,也让简星月悄然改观。 一顿饭结束之后,盛恬对简星月的印象愈发的好。 简星月和盛淮以前的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样,对待她的态度十分平和,没有因为她是盛淮的妹妹就一个劲地阿谀奉承,反而让她感受到了正常交往的轻松感。 三人分别之前,盛恬加好简星月的微信,坐上车愉快地跟他们挥了挥手。 等她回到云湖公馆的时候,私密论坛的讨论帖终于被人整理成长微博贴了出来,标题取得也很嘲讽《盛小姐,承认自己落魄了,很难吗?》。 盛恬到家后根本就没上网,消息还是塑料姐妹花之陈玉婷转发给她的。 不得不说,这条长微博可比昨晚的观光团有料多了。不仅直接点明盛恬就是盛氏集团的千金,还准确描述了她家前段时间的巨变,从而分析得出她如今在沂城根本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盛恬嘛,圈里的人谁不知道。以前在盛家得宠不假,可如今她爷爷去世了,你看沂城还有多少人愿意带她玩?】 【蒋以蕊就是没赶上好时候,换作是现在发动粉丝去掐她,盛家恐怕看都不会看一眼。】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那套工夫拿去骗骗不知底细的网友还行,你们也别扒太过了,人家说不定想转型当网红,正在炒作赚热度呢。】 盛恬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半是因为这些阴阳怪气的讨论,半是因为陈玉婷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传信。 都多久没联系的人了,选在这种时候冒出来,真以为她看不懂其中隐含的意图吗? 哎呀这条更过分呢,居然说段晏和你取消婚约了。 陈玉婷矫揉造作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他们这算是造谣了吧?你要不要发封律师函过去?或者我帮你在网上解释几句呢?需要的话就说一声哦,千万别跟我客气。 盛恬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压抑许久的烦闷再次涌上心头。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爷爷离开之后就有那么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边正烦着,那边项南伊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 盛恬有气无力地按下接听。 项南伊大概听出她心情不好,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你你你赶紧上网看一眼! 看他们怎么嘲笑我吗? 她声音里满是委屈,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朋友。 -- 第108页 不是! 项南伊打断道,段晏发微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点,看在字数的份上原谅我叭QAQ 第45章 确切来说, 段晏是转发了一条微博。 他那个实名认证的微博号基本都交给总裁办的下属打理, 以往每每转发, 也不过都是与恒扬有关的行业新闻。 正因如此, 半小时前他转发的这一条, 画风显得尤为特殊。 盛恬揉揉眼睛, 反复确认三遍:没错,原PO正是她本人。 转的就是她那条平息掐架双方怒火的声明, 微博配图是雪球睡觉的照片, 毛茸茸的小狗骤然出现在段晏的账号里, 为这个充满霸总气息的页面增添了一丝温情。 然而段总惜字如金, 转发里没有添加任何描述,只有系统自带的转发微博四个字摆在那里,看不出他的态度偏向。 盛恬的手机还保持着与项南伊通话的状态,她游移不定地问: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项南伊:还能什么意思?明摆着帮你撑腰啊。 盛恬默默摸了下自己的腰, 感觉没太撑得起来。 她甚至怀疑段晏的潜台词其实是恒扬的公关部都来看看,这篇声明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见她沉默不语, 项南伊反应过来:哦对了, 你点进评论看看。 段晏身为年轻英俊的恒扬总裁,该有的排面还是不缺, 更何况今天微博实在不符合他的画风, 下面评论也比以往干巴巴的行业新闻要多出不少。 排在首位的网友一头雾水:【上错号了?怎么突然转宠物博主?】 段晏不知哪来的闲心, 竟然破天荒地回复他:【没有,是未婚妻。】 网友:【!!!】 盛恬: 恒扬股价崩盘了? 事实证明,恒扬股价没崩, 私密论坛倒是崩了几回。 这种只能邀请注册的小论坛能承受的在线人数本就有限,随着微博那边的爆料热度越来越高,一窝蜂跑来观光的网友就生生挤瘫了论坛的服务器。 眼看这片瓜田不堪大用,大家便转至其他网站,求科代表总结从昨晚开始由两只猫的照片而引发的豪门八卦。 盛恬以往在公众面前低调已久,雪雪雪球这个账号的粉丝数也不算特别多,原本不该引起如此广泛的讨论,可段晏那条回复就如同忽然浇上去的一杯酒,让这簇散发着瓜香味的小火苗越燃越旺。 而等缺课的同学们理清事件的女主角究竟是谁后,各式各样的讨论也进入了自由发挥环节 【她爸爸是盛家鸿,妈妈是沈婷啊!这种家境就算不靠盛氏集团也能吊打一群人了。】 【沈老师算是当代最杰出的女雕塑家之一了吧?学雕塑的有几个没听说过她?】 【emmm...所以那帮人在吐槽什么?享誉国际的艺术世家比只会赚钱的商人逼格高多了。】 【等等,我发现段晏这条微博用的手机型号和以前不一样哎?代表这条是他亲自转发的?】 【别说了姐妹,我酸惹,嘤嘤嘤这不是我最喜欢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吗?】 【刚去看了盛恬的视频采访,不行了你们告诉我,如此人美声甜的小仙女是真实存在的吗?我建议你们都去康康,分分钟美颜暴击!】 【别当宠物博主了,当个美妆博主吧,我想天天看到小姐姐的脸。】 几分钟后,网站内又有一条新的讨论帖出现:【李涛,私密论坛的爆料人其实是嫉妒盛恬吧?】 一整晚名字被cue了无数次的盛恬本人,此刻被幸福砸得有点懵。 她们这个所谓的圈子,表面上光鲜亮丽,私底下却比任何人都喜欢捧高踩低。盛恬自认以往没有主动给过谁脸色,却想不到自从盛老爷子生病开始,那些看好戏的人就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她。 如果有人问盛恬,这段时间周围人的冷落会不会让她感到强烈的落差,盛恬想答案是肯定的。 她习惯了站在高处看风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跌落下来。 盛恬点进微信,昔日的塑料姐妹花又开始与她联系了,可她一个也没点开,只是直接找到了段晏的头像。 再多的人帮她说话,也抵不过段晏那一句未婚妻来得让她踏实。 盛恬慢吞吞地打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见你哦。】 消息发出去后她看了看,觉得这句话稍显造作,但她也不想再撤回修改,因为这就是她此刻最真实的心情。 哪怕大半夜段晏不想出门也不要紧,反正这句话她就是要任性地说出来。 手机震了一下。 段晏:【我在路上。】 深夜时分的云湖公馆总是显得分外宁静,晚风中有浓烈与清雅交织的花香扑鼻,吹散了盛恬内心的烦闷。 她站在小区大门外,仰头看向夜色中半明半暗的洋房窗户。 从前她看过一句话,说每一个夜里不睡的人,都有着各自辗转难眠的心事,而她把内心那些情绪一缕缕分散拆开,发现它们竟在这一夜变得如此简单。 就是很纯粹的、被男朋友呵护着的甜蜜。 车门合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盛恬转过身,看见段晏站在路边。 -- 第109页 昏黄的路灯下他眸光淡淡,安静地看着她。 盛恬想起某个暴雨将至的傍晚,他为她撑开一把长柄伞,在潮湿的雨气里走到了她的身边。 与那时相比,段晏的身影依旧颀长挺拔。 但盛恬的心却比那次更为沉沦。 永远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刻赶到她身边的、只会对她展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的、会笑着亲吻她的未婚夫。 盛恬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她稍稍抬起双臂:你来抱我。 段晏极浅地笑了笑,他肩上落着月光,慢慢走到她的面前,然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受委屈了。 他语气也是淡的,但盛恬整个人就这么暖了起来。 盛恬的声音像是裹了层蜂蜜,既甜又软:看见你就不委屈了。其实我之前就很想见你,但是怕你在忙,就没好意思说,毕竟我们约会都要提前定时间。 她这句话说得很懂事,还加了点隐约的小委屈。 但她明亮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扬起脑袋一脸娇羞的样子,又让人止不住地想沉溺在她的视线里。 段晏低下头,嗅到她发丝间浅浅的花香,不自觉地柔声哄道:以后想见我就说,这是属于未婚妻的特权。 盛恬:!!! 属于未婚妻的特权! 她内心不禁感到一阵后悔,刚才应该变个喇叭放到段晏嘴边,好让他这句话会被全世界的人听到。 不过只有她听见也好。 她在段晏怀中弯了弯眼,因为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段晏。 两人在夜色中抱了一会儿,盛恬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你要回去了吗?好像很晚了。 她抓过段晏的手腕看他表上的时间,不过还没到十二点,也不算特别晚 段晏垂眸看她一眼,不知是不是看懂了她的暗示,忽然想起般提议道:去看电影吧。 云湖公馆附近刚好就有一家电影院。 坐车前往电影院的路上,盛恬突然又开始担心,万一今天上映的只有灾难片或者恐怖片怎么办?今晚的气氛这么好,她不想在电影院里被吓得吱儿哇乱叫。 一路忐忑地抵达电影院,盛恬的心在看清零点场的上映影片后终于放了下来。 太好了,VIP厅有一部爱情电影。 票价比普通厅要贵出不少,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买票。 段晏刷卡买好两张电影票,签字时又问:爆米花要么? 要的,小份就好,我晚上不太吃东西。 盛恬点了点头,总觉得今晚的段晏似乎莫名的周到。 能大半夜邀请她来看电影已是实属难得,竟然还会主动问她要不要吃爆米花,仿佛在哪里进修过约会攻略一般,非常敬业地扮演起哄心上人开心的未婚夫角色。 刚进影厅坐下,盛恬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她看了眼屏幕,发现是大哥打来的电话,没有多想就按下了接听。 虽然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大哥说话比盛淮要稳重许多:今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别哭,放心交给我们处理。 盛恬愣了愣,她这会儿正跟段晏深夜约会呢,网上那些糟心事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不过盛家愿意出面处理,她当然不会拒绝,甜甜地笑着说:那就谢谢大哥啦。 把手机放回包里,盛恬转头跟段晏嘀咕:大哥反应还挺快呢,这事发生也才几个小时吧,我都没跟他说,他就知道了。 段晏皱了下眉。 盛恬啊了一声,意识到反应最快的人应该是段晏才对,她话锋一转,顺势夸奖起来:但最关心我的人果然还是你。其实小时候也是呢,你记不记得有回我们去鬼屋,我不小心跟你们走散了,是你最先发现,然后一路回来找到我的。 段晏轻声说:记得。 他为此还指责了盛家三兄弟几句,说他们光顾着自己玩,连妹妹落在后面都不知道。 盛恬想起往事,不由得好奇:你别的同学家里有妹妹吗? 段晏:大概有,怎么? 盛恬眨眨眼,笑得像只小狐狸:那为什么你只对我特别好? 影厅的灯光在此时暗了下来,段晏在黑暗中轻笑一声,仿佛看穿她那点小心思,过了许久才慢条斯理地回答:因为喜欢你。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悄然诞生的喜欢。 当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他心中无限滋长。 段晏曾为此迷惑无措,却又害怕像从前那样留不住身边重视的人,就只能倾尽所有的耐心来满足她提出的每一个要求,然后在误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的时候抽身远去。 不联系,不打扰,却无法做到不想。 所幸时光荏苒,她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他无法克制的,希望能离她再近一点。 盛恬看电影的时候表现得很安静,这部电影的男女主角她都不太认识,但剧情刚好是讲一对青梅竹马分开后再相遇的故事,特别适合她代入进去,随着主人公的喜怒哀乐而心潮澎湃。 -- 第110页 当故事进展到男主跪下来向女主求婚的时候,盛恬紧张得像自己被求婚一样,恨不得冲进银幕里按住女主的脑袋让她马上答应下来。 她一紧张就忍不住逼逼:她不会拒绝男主吧?啊不要呀,这男生好喜欢她的,都把她捧在心尖上宠着了,他们如果不结婚明天我就要投诉到制作公司去。 段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肘。 干嘛?她头也不回地问。 段晏:把手伸出来。 盛恬整个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等待电影里女主角的答案,她下意识以为段晏要给她爆米花吃,便没有多想,乖乖伸出了手。 一颗沉甸甸的东西落到了她的掌心。 冰凉而坚硬的触感让盛恬一怔,她慢慢低下头,看清了掌心躺着的那枚钻戒。 盛恬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也光彩夺目的戒指,似乎没看懂这代表什么,愣愣地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抱歉,未婚妻的特权你只能享受几小时。 段晏把两人之间的扶手抬高,稍弯下腰,嘴唇贴在她的耳边,气息温热漫过她粉红的耳垂:但段太太的特权,或许可以从现在开始享受一辈子,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段太太三个字他说得过分温柔,让盛恬的心跳乱了几拍。 而她就在混乱的心跳声中,听见自己小声地回了一句: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婚前篇到此结束啦,下一章请大家来参加段总和恬恬的婚礼XD 第46章 随着那声愿意响起, 段晏很淡地笑了笑。 他的气质向来沉静而清隽, 笑起来也只是稍稍勾一下唇角。但当他替盛恬戴好戒指的时候, 绷紧的下颌与轻颤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往后数年, 沂城诸多高端活动的现场, 都会有人对段晏送出的这枚戒指津津乐道。 花费一千多小时才定制而成的白金钻戒, 依照盛恬的喜好设计成皇冠的样式,不仅中间那颗5.64克拉的心型主石达到了DIF级别, 就连围绕主石镶嵌的不同形状大小的近百颗辅钻, 也全部采用高品质的明亮式切割圆钻。 可盛恬每次回忆起求婚的一幕, 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画面, 还是后来他们快要走出影厅时,段晏在昏暗走廊里低下头,落在她唇间的那个吻。 清冽却缠绵,一如他很少外露的感情, 看似克制而矜持,但只要有人能叩开他的心扉, 便能从中看见滚烫的深情。 盛恬起初还有点懵, 直至走出影厅迎上电影院工作人员意味深长的目光,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家电影院地理环境优越, 就算VIP影厅售价再高, 在周末的零点时分又哪会沦落到无人光顾。 她从答应来看电影的那一刻起, 就走进了段晏煞费苦心的圈套。 今晚他披星戴月地赶到她身边,不仅是为了安慰她那么简单。 他从一开始就是要来求婚的。 盛恬完全忘了她是如何回家的,意识回笼之际已是第二天早上。 戒指昨晚被她放在了床头, 此刻正沐浴在阳光下绽放着夺目的光辉,梦幻而迷离的色泽细细闪耀,像一个不能被人打扰的美梦。 盛恬在床头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戴上戒指微屈指骨,认认真真地拍了张照,然后发到朋友圈:【谢谢段先生请我看电影。】 句末还加了一颗小爱心,秀恩爱秀得不言而喻。 当天上午,躺在盛恬微信列表里的人们陆续醒来,迷迷糊糊边洗漱边玩手机刷到这条状态时,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震惊。 之前冷落盛恬的塑料姐妹花们错愕不已,消息稍不灵通点的更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是都传段家要取消婚约?怎么一转眼钻戒都戴上了?我现在回去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还不到中午,盛恬就被四面八方的电话给淹没了。 她一边敷衍地回应着那些好奇,一边还抽空走神,心想这群姐妹花虽然塑料,但还真是永不凋零。 一一婉拒了大家的聚会邀约,盛恬才终于有空去看微信上嗷嗷待哺的项南伊。 她接几个电话的工夫,项南伊的消息又刷了几页。 【你真的要嫁给他了吗!啊啊啊我好为你开心但是我又好生气!】 【段晏这个狗男人,居然敢抢走我的小仙女!妈妈不想同意这门亲事但我买不起这么漂亮的钻戒,我为什么没有钱.jpg】 【跟你说我都快哭了,太不容易了,多少年了啊,宝贝你真的如愿以偿要嫁给他了!】 盛恬不忍心她继续精分下去,软绵绵地发语音问:你能不能直接点为我高兴呢? 我当然高兴了,可是唉太复杂这心情。 作为盛恬漫漫暗恋路的见证者,项南伊此刻亲妈粉附体,纠结到声音都在抖,天要下雨恬恬要嫁人我拦不住,段晏确实也蛮好的,但如果他敢让你受委屈,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用新买的镜头打爆他的狗头! 盛恬没敢吱声,虽然小姑娘之间互相骂骂彼此的男人都是很正常的事,但她此时居然有点不想附和。 段晏的脸那么好看,她舍不得让人打。 -- 第111页 项南伊逼逼完了,终于关心起正事:不过你们婚礼打算订在几月啊? 还不知道呢,肯定好麻烦的,我想交给段晏去安排,盛恬话里全是甜蜜得冒泡的调子,反正我只要嫁给他就好,如果能快点嫁给他就更好了。 项南伊顿了顿,笑话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好像不能呢。 盛恬在阳光下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她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矜持一些,但内心的欢喜就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她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偷偷对项南伊说过,今后除了段晏谁也不嫁。那时她不知道段晏同样也喜欢她,说出那句话时一点底气也没有,愁得把包包上的流苏都扯乱了。 然而转眼七年过去,她竟然美梦成真。 盛恬浸在蜜糖里打滚的时候,盛氏那边也展开了动作。 盛家没再像上回那样低调地删光讨论,而是采取公开声明的方式,将一纸律师函送到了曾在私密论坛里造谣生事的人手中。 消息传出来后,部分网友的看法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爱在网上混的人多数都喜欢看八卦,这直接把瓜田掀翻的架势怎么有种仗势欺人的感觉? 可另一部分人却认为这很正常,谁高兴自己家的隐私被放到大众面前任人点评呢?只不过一般人没那个财力和精力去应付这些麻烦事而已。 有人好奇私信盛氏集团的官微,问他们会不会把参与过讨论的网友也告上法庭,管理官微的员工态度却很公正:【我们只针对恶意造谣的几个人。】 看起来好像是说你们爱吃瓜我们也不拦着,但以后千万别在瓜里下毒,可有深谙此类话术的人却对此有另一层理解。 【恶意造谣是关键啊朋友们,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其实你们仔细想想,雪雪雪球这个账号到现在也不过十来万粉,里面还有不少是我们这种后来才去关注的。微博百万大V遍地走,她一个小博主一句话就能闹出那么大动静,像不像有人故意在引导大家去掐她?】 下面回复看法不一,点赞数最多的一条评论持反对意见:【想多了吧,现在谁不知道黑红也是红,谁会平白送她热度?】 刚得知盛氏决定走法律途径时,盛恬挺开心地跟大哥说了声谢谢,也单纯地以为这事就是一次意外。 结果等到后来有天孟欣妍找过来,提醒她近段时间最好减少在网上的曝光率时,她才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我真是为你捏了把汗,达奈尔双年展的主办方向来只看中作品和态度,最讨厌炒作出来的名声,这种关键时候你居然还在网上引起那么大的争议,难道就不怕被他们直接除名? 孟欣妍难得板起脸教训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险些就毁在这上面了。 盛恬也不是真的傻白甜,经过孟欣妍一点拨,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孟姐,达奈尔的策展人评比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这种高规格展览的策展人评比,当然不会像明星选秀那样大张旗鼓地播报每个环节,但孟欣妍身为资深策展主管,自然也有她的业内了解渠道。 目前他们已经筛选出三位策展人,你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位都比你资历更深,但达奈尔这两年也到了该突破瓶颈的时候,他们想尝试与新鲜血液展开合作,所以你希望还是比较大的。 策展听上去是特别高端的艺术领域,但说到底到处都是竞争关系。你以前不喜欢跟人竞争,所以不关心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 就拿上次的公益展来说,一个慈善性质的展览而已,关海旭不也想过挤掉你独揽大权? 盛恬耷拉着脑袋听完,静了几秒才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我要注销掉微博账号。 第二天晚上,盛恬当着父母和段晏的面宣布了她的决定。 三人皆是一愣。 他们今天出来吃饭见面,一来是段晏正式以准女婿的身份见岳父岳母,二来也是想商量婚礼的仪式安排,可没想到刚定下婚礼举办时间,盛恬就冷不防地扔出来这么一句话。 盛家鸿端到一半的茶杯晃了晃:怎么了?还在为网上的事生气? 那倒不至于,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盛恬以为他们还不知道,一五一十把孟欣妍的话转述了一遍,说完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搞半天都是有人故意陷害我,这种手段也太恶心了吧。 三人对视几眼,彼此脸上都流露出小公主终于发现世道险恶的微妙情绪。 盛恬仍在继续感慨:我就说大哥为什么要寄律师函给人家呢,他会不会也猜到我是被人刻意针对了?她抬眼扫视一圈,后知后觉地问,还是说你们都猜到了? 父母尴尬地清清嗓子,段晏则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怕她难堪,他还温声补充道:抹黑竞争对手是常见的商业手段,你刚接触社会了解不多,猜不到也很正常。 盛恬感觉像被一把刀捅进了胸口,特别扎心。 另外现在不是注销账号的好时机,关于你的讨论热度正在逐步下降,这种时候你忽然又有大动作,难免会引起新一轮的关注。 -- 第112页 段晏今天的日历上可能写着宜为人师,居然正儿八经地替她分析了起来。 盛恬在桌子底下偷偷踹他一脚,用一种道理我都懂了,请立刻停止逼逼的眼神望着他。 段晏本来还想再说什么,接收到信号后突然就没了声,转而默默拎起茶壶为她倒茶。 他们这点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父母的法眼,沈婷忍不住笑了笑,又温柔地问道:当初叫你来爸爸妈妈的工作室你还不肯,现在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了吗? 盛恬点了点头,她可怜兮兮地转头看向父母:你们别笑了,我才入行一年就遇到这么过分的事,明明好惨的。 盛家鸿一听有戏,又开始卖安利:想回我们这儿来了? 盛恬当真迟疑了片刻。 经此一役,她已经认清自己就是温室里的小花朵,心机不如别人深,手段也不如别人狠,独自跑到外面真是哪儿也玩不过人家。 可要她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她又不甘心。 段晏仿佛看穿她的犹豫,忽然轻声开口:盛恬策划的第一个展览我去看过,她很有想像力也很有才华,其实非常适合多和不同的艺术家交流。 盛恬: 她刚才那一脚是打通了段晏的任督二脉吗?这人居然如此上道地称赞起她的内涵? 沈婷也赞同段晏的说法:我们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怎么也不可能放她出去工作。或者过段时间,家里出资给你开间画廊吧,需要的人手由我们来选,这样也能顺利些。 也不用急在今年,盛恬认真地想了想,我想做完达奈尔双年展再说,这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话音刚落,段晏就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用眼神提醒她好好想想,眼前最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 盛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可又无法忽视身旁那道目光,安静半晌终于自暴自弃地纠正:行了我错了,最重要的事是结婚。 段晏轻笑一声,这才肯放过她,转头去和盛家夫妻商量婚礼的安排。 几天之后,关于某策展人过往展览存在抄袭嫌疑的新闻悄然出现在网上,这则消息没有引起大众过多的关注,但却被有心人以电子文档的方式,发送到了达奈尔双年展主办方的邮箱里。 盛恬最终没有注销账号,但也没再发过微博,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分成两半,一半用来琢磨展览的形式,另一半用来挑选婚纱的样式。 四月的某个周六上午,盛恬正在巴黎某家高奢品牌的店里试穿定制婚纱时,身在国内的孟欣妍发来消息,通知她正式成为达奈尔双年展的策展人。 【展览定于今年十月举办,你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做准备。不过期间还要除去结婚和蜜月的行程,你能规划好时间吗?】 盛恬抬起眼,望向镜中身穿蕾丝婚纱的自己,感觉自信心空前膨胀。 她连十八岁时的心愿都能达成,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没问题的,下周一我就把时间计划表排好给您看。】 按下发送键后,盛恬又把手机交给旁边的设计师,拜托他帮自己拍一张照片。 你会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 设计师以前就帮盛恬设计过小礼裙,赞美她的话张口就来。 盛恬道了声谢,接过手机把照片发送给段晏,想了想又问:【你说,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是不是我?】 少顷过后,段晏发来回复:【是,段太太。】 转眼五月,沂城春光明媚。 盛恬的婚礼定在一座湖心岛举行,通往婚礼主会场将要经过接连湖心岛的长桥,闻风而来想要拍摄第一手资料的记者全被高大的安保人员拦在桥头,摆出拒绝打探的低调意味。 记者们只好拍拍经过的豪车,暗自可惜这轰动全城的豪门婚礼竟然无法得以窥探到丝毫。 而身为今天的主角之一,盛恬正坐在休息间内进行最后的梳妆。 她定制的婚纱是一款抹胸长裙,光感薄纱的面料上绣上了无数片蕾丝花瓣,远远望去既像轻盈的雪花,又像流动的水纹。 身着伴娘礼服的项南伊按捺不住职业本能,拿着相机绕来绕去地给她拍照。 段晏能娶到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是什么从天上来下凡的小仙女啊,今天到场的宾客也是三生有幸,居然能亲眼看见我们宝贝恬恬的盛世美颜。 盛恬被她逗得直笑:你别再说啦。 行,今天你结婚你说了算。项南伊放下相机,坐到她对面,忽然真诚地感慨道,不过说真的,你今天的样子是我见过最美的一面。 也是我见过最爱笑的新娘。 造型师替盛恬戴好头纱,退远几步看了看效果,忍不住地称赞,笑起来太美了,你难道没发现这间房子都在因为你而发光吗? 盛恬有点摒不住,羞怯地弯了弯眼:结婚的时候大家不都是在笑吗? 造型师摇头:那可不一定呢,有些人哭可厉害了。 盛恬一怔,没来由地想起盛老爷子去世那天的情景。 -- 第113页 那会儿她已经知道自己肯定会嫁给段晏,但当时她的想法却是,爷爷不能亲眼看到她出嫁,等她穿上婚纱的那天,一定会为此哭得泣不成声。 然而预料中的眼泪并没有到来。 今天早上从睁开眼的第一秒起,她就情不自禁地开始笑,幸福与甜蜜的味道仿佛空气一般萦绕在她的四周,让她只要想到今天之后她就是段晏的妻子,就会自然地流露出笑意。 婚礼仪式开始的时候,盛恬拿上粉白相间的捧花,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了宴会厅。 有一束耀眼的光芒追随着她的身影,送她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了她的新郎。 段晏站在终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她的婚纱胸前设计成层层缠绕的花瓣褶皱,让她看起来明艳而俏丽,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花。 今天婚礼现场的花特别多,全是凌晨才从机场运来的进口鲜花,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加班加点,将它们装饰在现场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无论哪一朵,都不如盛恬让他流连忘返。 盛恬站到段晏的身边,朝他甜甜地莞尔一笑,她转过身,视线扫过离得最近的那一桌客人,盛家所有人都来了,他们摒弃前嫌,带着最美好的祝福来参加她的婚礼。 婚礼的流程都提前经过段晏的确认,他和盛恬都不喜欢那些庸俗的玩笑环节,司仪自然也不敢乱加戏,在两人交换过戒指后,就彬彬有礼地退到一旁:新郎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段晏揽过盛恬盈盈一握的细腰,垂下眼眸。 盛恬从他漆黑如墨的清澈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也看见了通往另一段人生的道路。 从今往后,她的身份便由盛小姐转变为了段太太。 就在这一瞬间,终于有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爷爷留下的最后的祝福实现了。 她在春暖花开的这一天,风风光光地嫁给了段晏。 作者有话要说:  恬恬:我的人生圆满了! 段总:生孩子了解一下? 第47章 婚礼进行到晚上才结束, 盛恬前后更换四五套造型, 到了最后什么幸福圆满的氛围全感受不到了, 只觉得比从前参加时装周看秀还累。 坐车前往婚房的时候, 她忍不住连打几个哈欠, 揉掉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后, 咬字含糊地抱怨:结婚好累啊,我以后再也不要当新娘了。 段晏伏身替她系好安全带, 捏住她的脸蛋往两边轻扯:你还想当谁的新娘? 小姑娘皮肤细滑, 捏起来的手感好到让他不想松手。 盛恬懵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才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她天生底子好, 底妆上得轻薄,腮红只浅扫几笔提升气色,但这会儿她的脸却悄然变红。 松开松开,哪有你这样的, 刚结婚就欺负我。 她拍着段晏的胸膛,想把脸蛋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开什么玩笑, 万一有人经过怎么办, 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扯变形了。 听到欺负二字,段晏眸色稍沉。 他自知没用几分力气, 但盛恬一副受尽欺负的小可怜模样, 不知为何就让他心神微动, 喉结下意识地滚了几次,手上就卸了力道。 盛恬往后靠到椅背上,玩了几下裙子的腰带, 就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只当哥哥的新娘呀。 段晏呼吸猛的一滞,他侧过脸,看着昏暗车厢内那双明亮的杏眼,还没来得及想到该亲她哪里或是直接上手,车门就从外面打开,他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司机坐了进来,转身问:段总,太太,现在走吗? 走吧走吧,好累了,早点回去睡觉。 盛恬看着欲言又止的段晏,狡黠地翘起了嘴角,一副恶作得逞的模样。 车辆缓缓启动,段晏静默许久,才轻笑了一声。 盛恬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直到车子停稳在婚房的车库,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婚房所在的楼盘名为万合园,名字看起来低调,却是沂城数一数二的奢华楼盘。 盛恬婚前只去过段晏常居的州湾壹号,今天是头一回过来,她不清楚别墅的户型构造但也没兴趣急着参观,就任由段晏牵着她的手上楼进了卧室。 浴室和衣帽间在哪边?她声音里带着点困意,认清方向后就径直走进了衣帽间。 人刚进去,感应灯自动亮起。 盛恬看了一眼,发现这个衣帽间只有三个柜子,面积也不算大,应该只是用来存放睡衣的地方,她打开最大的衣柜,果然看见自己喜欢的睡衣都整齐地挂在里面。 随手取出一条茱萸粉的真丝吊带睡裙,盛恬才脱掉礼裙,拿上浴巾进了隔壁的浴室洗澡。 盛恬这个澡洗得够久,出了浴缸后又慢吞吞地坐在浴室沙发上做保养,一来二去就这么耗费掉一个多小时。 出来时她还没忘记嘀咕:他们好像没准备我最喜欢的身体乳,明天记得叫人再买一支。 回答她的是满室寂静。 盛恬:? 新婚之夜,她被一个人扔在这里了吗?段晏该不会争分夺秒地去加班了吧? 吐槽的欲望刚刚升起,卧室门锁就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 第114页 段晏穿一身深色的睡衣,进来时还在用毛巾擦头发,抬眼望向她时眸色漆黑。 盛恬这条睡裙是V领的设计,露在外面的皮肤沾染了些许水气,光是看着都能让人联想到它柔软而细腻的触感。 她闻声转身的时候,薄瘦白皙的后背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却像带着某种灼人的热度,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烙印。 你去哪儿了? 盛恬问完又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不明摆着是洗澡去了么。。 段晏把毛巾扔进竹筐,很有耐心地回答了她这句废话:我等了一阵发现你还没出来,就先去隔壁房间洗澡了。 与他耐心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稍显低哑的嗓音。 盛恬的重点却没抓对,她茫然地哦完一声,又问:你嫌我洗澡洗太久了吗? 段晏确实也没想到她能洗将近两小时,但理智提醒他此刻绝对不能点头。 他清清嗓子,充满求生欲地回道:不久,是我太心急。 盛恬今天初为人/妻,难得反省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在家的时候习惯了这样,没想到原来你也是到家就着急洗澡的人。 段晏看她一眼,勾唇暧昧地笑了笑。 盛恬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明白他所说的心急究竟是指什么。她背脊猛然绷紧,视线却不受控制地缓缓下移。 段晏到底没有禁欲到连睡衣都扣到领口,半明半暗的暖黄色灯光下,隐约可以窥见到一点胸膛的线条。 别说还挺养眼的,配上他那张性冷淡的脸,居然会有一种异样的性感。 我、我好困啊,先去睡觉了,晚安。 盛恬没出息地怂了一下,她跟中了加速buff似的,坐到床边、钻进被窝、关掉夜灯,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停歇。 段晏在黑暗中低笑了一声。 小姑娘怂得忘了拉上窗帘,今晚月色很好,皎洁的清辉沿着窗框爬进屋内,照亮她一动不动平躺在床上的身影。 看起来很乖,又很诱人。 盛恬根本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看见的画面,心里也止不住地纳闷,段晏平时工作那么忙还有空健身吗?他身材似乎比她想像中还要好呢。 床垫一边忽然沉了沉。 清洌的松柏木香与男人的体温一同袭来,盛恬慢慢睁开眼,在暗淡的阴影中看见段晏已经将双手撑在了她的身侧,而她也被挟持在了他的身下。 他眼中有暗潮翻涌,是情意,也似□□。 盛恬脑子里不知怎么想的,娇声娇气地来了句:我今天擦的不是最好闻的身体乳。 嗯。 段晏喉音嘶哑,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裙边。 我明天要买一支新的,对了它家好像推出了新款,是限量版的呢。 好,给你买。 段晏轻咬着她的耳垂,气息灼热且凌乱:别怕,哥哥不会欺负你。 盛恬红了红脸。 而窗外那弯高悬的冷月,也在夜色中随着床尾轻轻摇晃起来。 第二天上午,风和日丽。 几只小鸟停在枝头,吱吱喳喳地唤醒了盛恬。 她缓缓睁开眼,感觉浑身散了架似的酸疼不已。 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她哼唧几声想要翻身,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还是特别标准的相拥而眠的姿势。 盛恬抬起眼,先看到深邃的下颌轮廓,再往上看到段晏那双写满餍足的眼睛。 早。 他似乎醒了一阵,开口的声音十分平静。 盛恬的火蹭的就窜了上来。 狗男人! 说好的哥哥不会欺负你呢! 她昨天晚上差点以为自己要交待在这张床上了! 滚开。盛恬无力地推他一下,发现自己嗓子都沙了,顿时感到万分委屈,骗子,你就会欺负我,我不想理你了。 她一委屈,声音里染上了哭腔,恍惚间仿佛又让段晏回到了昨晚。 他把记忆里的场景都克制回去,拂开她脸边的一缕碎发,问:还疼么。 疼,可疼了。 盛恬软绵绵地抱怨,可惜听起来却是在撒娇,段晏你不是人,你就是个衣冠禽兽,我才刚嫁过来你就这样对我,早知道我就不嫁了,打死都不要嫁给你。 衣冠禽兽没计较她这些孩子气的话,他松开胳膊坐起身,掀开被单说:让我看看。 盛恬迅速抢回被单,把自己从上到下全部裹住,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警惕地瞪着他。 我不做什么。 段晏无奈地揉揉眉骨,耐心哄她,你不是说疼?我帮你上点药。 盛恬默默把被单拉高了些,挡住自己羞红的脸:不疼了。 段晏没说话,像是想从她的眼睛里判断她是否在撒谎。 别墅里装了新风系统,哪怕不开窗也能保持清新的空气。 可盛恬的鼻子好像出了问题,总觉得房间里还弥漫着某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 -- 第115页 真的不疼了,她在被窝里轻轻踢了段晏一脚,你走开,我想再睡会儿。 段晏静了几秒,才坐到床边套上了一条长裤,然后站起来去浴室。他没有穿上衣,流畅匀称的背肌上几道红色的抓痕清晰可见。 盛恬脑子里嗡的一声,不愿去想那是被谁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姿势抓上去的,两眼一闭就开始假寐。 她一边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一边想起昨晚的某些画面,心底的欢喜终究漫上了上来。 以前她总认为段晏是个衣架子,不论穿什么都好看。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原来他什么都不穿的时候,才是最好看的。 盛恬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婚房就只给她和段晏两个人住,不用像别的新婚妻子那样还要向公婆问好,她也就不慌不忙地洗漱完毕,又换了套衣服才下楼吃饭。 段晏坐在餐桌旁等她,见她下楼了,便放下手机说:你要的身体乳送过来了,不过限量款不在国内出售,回头我让人帮你买回来。 我自己出国去买也行。 盛恬拿起筷子夹了片青菜,对了,我的行李还没全部送到吗?刚才我想找一条裙子,怎么也找不到。 下午会到。 段晏剥好一只虾放到她碗里,觉得在结婚这件事上,其实最出乎他意料的,其实还是盛恬的行李数量。 原本预留的两天时间根本不够用,今天还有一车正从云湖公馆赶往万合园。 盛恬点头:那下午就不出去了吧,等送到之后我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 吃过午饭后不久,剩下的一批行李送到。 佣人指挥着搬家工人把箱子分批抬到楼上的大衣帽间,清点完毕后过来通知盛恬,顺便询问要不要帮她理好。 盛恬想了想,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她和段晏多培养夫妻感情。 这批行李里大多是夏装和鞋子,盛恬把段晏这个免费苦力带到楼上后,就当起了只动嘴不动手的甩手掌柜。 可惜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 段晏一会儿嫌她哪条裙子太短,一会儿又嫌她哪双鞋太高,要不是盛恬反复强调几次我们现代女性拥有自主穿衣的自由,他恐怕会把其中的大半都给扔出去。 刚消停没几分钟,段晏又拿起一双chanel的高跟鞋看向她,眼神中莫名有种一言难尽的意味。 它原来在这里啊,我买来好像就穿过一次,还以为送人了呢,盛恬眼前一亮,不计前嫌地跟段晏科普起来,这双是COCO亲自设计的,你看鞋弓做得好漂亮,而且还是经典的黑白配色,穿起来可优雅了。 结婚之前盛恬就想好了,他们毕竟是夫妻,总归要多了解一些彼此的喜好。 像今天这种收拾衣帽间的事,就是一个特别适合让段晏了解她的穿衣打扮风格的机会。 她一口气说完后,期待地望向丈夫,想让他懂事地附和几句。 谁知段晏却没出声。 我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盛恬催促道,说啊,是不是很好看? 段晏静默半晌,问:说实话? 盛恬点头,她相信这双鞋子的颜值,哪怕是个直男也该被它打动! 其他还不错。 段晏把鞋跟朝向她,语气理智得仿佛在讨论商业案例,可珍珠为什么要嵌在鞋跟中间?是为了踩在脚下,让路过的狗也能看见? 盛恬: 作者有话要说:  新婚夫妻第一次真人快打 恬恬:向我的鞋道歉! 第48章 盛恬心想这句话她没法接。 所幸段晏似乎认定她回答不出如此充满哲学性的问题, 也没有继续追问, 而是把高跟鞋放进鞋柜, 转而从箱子里拿出了另一双。 这一下, 段晏眉间的沟壑更深。 盛恬垂眼, 看清他手里那双豹纹配铆钉的运动款高跟鞋时, 太阳穴不禁跳了几下。 要死,怎么把它也带过来了。 她当初买下这双就是为了参加一个朋克主题的派对, 虽然鞋型设计得古怪, 而且穿上别说运动就连走路都不太方便, 但在夸张的场合凹凹造型拍拍照还是蛮合适的, 记得派对上有好几位设计都过来称赞她的鞋子。 盛恬当时还挺喜欢,可睡醒之后再看,又嫌它太过非主流,便就此打入冷宫不再光顾。 可这复杂的心路历程段晏肯定无法理解, 于是盛恬赶在他开口前抢先说道:对了,雪球是不是也送到了?我想下楼去看看它。 从别墅二楼下去, 要走过一段长长的旋转楼梯。 换作是以往, 盛恬会觉得这设计很奢华浪漫,也很符合她这个小公主喜欢的格调, 可今天她却走得忐忑不安, 顺带着连段晏惯有的安静都变得微妙起来。 下到一楼时, 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正在心里吐槽我?觉得我是个只知道败家买些不实用东西的女人? 段晏看她一眼:没有。 他回答得太干脆,盛恬反而疑心更重。 她悄悄观察着段晏的神色,发现除了之前皱了皱眉以外, 他已经迅速恢复了平时的冷漠禁欲脸,好像刚才那些视觉冲击都早已不复存在。 -- 第116页 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盛恬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又挽住他的手臂试探道:好吧其实我是买过几双穿完就后悔的鞋子,但人活在世上怎么会没有决断失误的时候对不对?恒扬每年有那么多新项目,难道就没遇到过亏损的吗? 这是当然,谁都有投资失误的时候。 段晏用另一只手推开通往后院的门,雪球这会儿正被佣人带着在草坪上撒欢。 盛恬一下子理直气壮了:就是说嘛,所以你哪怕觉得它不好看,也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出来,记住了吗? 段晏停下脚步,从她脸上看出被人发现了黑历史好尴尬但我不能露怯的虚张声势,衬得她眉眼间的神色更加娇俏,还有点小小的心虚。 他想了想,缓声开口:不会,我觉得很有趣。 大概是想让这句话更有说服力,他沉思几秒,又艰涩地补充道,也不介意你穿上它和我约会。 盛恬: 虽然知道这是段晏硬着头皮努力出来的求生欲,但她想想那个画面,突然自己都替他感到委屈。 可她又爱极了这份专属的妥协。 新婚之后几天,两人各回双方家里见过父母,又坐上盛恬生日时收到的那艘游艇出海钓了次鱼,就差不多到了段晏该回去办公的时间。 他对此自然感到万分抱歉,可盛恬却意外地能够接受没有蜜月旅行的事实。 要说心里没有遗憾,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她自幼见惯了家人忙碌的样子,也知道段晏能抽出这完整的几天来陪她,已经实属难得。 当天晚上,她躺在段晏怀里说:反正国内国外都玩过了,也找不出什么有新意的地方,以后有空的时候再说吧。但明天你要早点回来哦,不要总留在公司加班了。 说完她嫌语气不够体贴,放软了嗓音又说:我的婚假还有三天呢,要记得家里有人在等你,知不知道? 段晏稍稍迟疑,从背后圈住她道:可我明天会出差。 什么? 盛恬挣开他的怀抱坐起来,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去多久? 一周。 盛恬撇了撇嘴角,明显不乐意了。 她怀疑自己最近表现得太乖太体贴,才会让段晏这个大猪蹄子狠心新婚不久就抛下她独守空闺。 婚前那些古里古怪的念头又悄然冒了出来,当时她还跟项南伊说嫁给段晏后恐怕会守活寡,想不到一转眼居然就要进入适应状态。 床头两盏暖黄色的吊灯,映照出她眼里浓浓的委屈。 段晏也坐起身,把她往怀里靠了靠。 盛恬别扭了一会儿,还是把脑袋抵在他的肩头,不甘不愿地哼唧起来:怎么这样啊,不能度蜜月我本来就很遗憾了,结果还要一周都不能见面。我之前还想至少每周要见三次面的 段晏缓缓垂眸,他根本不知道盛恬婚前原来都在想这些事,也意识到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事。 他见惯了长久的分别,亦习惯了舟车劳顿的奔波。 虽然离开盛恬同样会令他感到诸多不舍,但出差一周于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工作安排。 可这会儿听见盛恬在怀里可怜兮兮地抱怨,胸口某个位置忽然也感到了些许酸涩。 我想过带你一起去。 段晏低声安抚她,语气里糅杂了他难以察觉的温柔,但这周安排的行程很密集,可能要很晚才能回酒店,而且这次出去是公事,也没时间带你玩。 盛恬抬起头来:你可以带我去啊,三天后我自己回来就好。 段晏一怔:不会觉得无聊? 白天我可以自己打发时间嘛,逛逛街买买东西,或者在酒店里准备下展览的资料。 盛恬说着说着忽然一顿,一巴掌拍到他肩上,音量也提高了少许,你难道不想带我去?我现在可是恒扬的总裁夫人呢,你看过电视没有?国家元首都可以带夫人同行的。 她打人的力气也不大,跟只小猫拍拍没有区别。 但说出总裁夫人四个字时,眼尾眉梢却全是趾高气扬的娇嗔。 而且我们是夫妻呢,你出差我随行有什么不对?你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方晋他们肯定都好怕你的,正好可以借这次机会,让我出面缓和缓和恒扬的紧张气氛。 盛恬越说,越觉得自己势在必行。 一来她还能和段晏恩恩爱爱地腻三天,二来她这个总裁夫人也能出去刷刷存在感,让其他人知道段晏爱□□业都能兼顾,是个十分可靠的合作伙伴。 明明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结果段晏脑子里想的却是怕她无聊。 盛恬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里夹杂了少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段晏,你真是不懂人心。 段晏安静片刻,忽然笑了笑。 见他沉默不语,盛恬总算回过神来,她懊恼地啊了一声,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软绵绵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难过了。 -- 第117页 嗯?段晏抬了抬眼,没懂她为何道歉。 盛恬愣了一下,发现段晏仿佛没有察觉他刚才的神色有一瞬的黯然。 他总爱把情绪隐藏太深,久而久之或许连他自己都会忽视掉。 盛恬心里有一丝后悔蔓延开来,她那句话其实只是调侃而已,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对段晏这么说。 虽然她并不是特别清楚段家的过往,但多少也从闲言碎语中听说过,段晏这种冷漠性格的养成,和他幼年接受的教育方式和少年时期的经历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反正就这么说定啦,盛恬又亲他一下,撒娇道,明天我要和你一起出差,你不同意也不行。 段晏点头:好,我让方晋去安排。 两人关了灯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平稳。 盛恬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莫名觉得整个人都产生了某种责任感。 既然段晏把仅剩的温柔与细致都付诸给了她一个人,那么她就应该对他再好一点点,让他别再习惯分别与孤独。 段晏这回出差,同样带上了他的左右护法。 盛恬身为新晋上任的总裁夫人,自然也得到了护法们彬彬有礼的照顾,从上车到登机全程不用自己动手,就负责站在寡言少语的段晏身边,挽着他的手臂表现出新婚夫妻甜蜜恩爱的画面。 飞机落地后,恒扬在当地的子公司的几位高管来为他们一行人接风洗尘。 有位高管估计是初次见到段晏,言行举止都透着股僵硬感,得知盛恬就是段晏的太太后,脑子可能临时卡壳,莫名其妙来了一句:看不出来段太太原来这么年轻啊。 本就安静的包间里,顿时一阵冷风刮过。 段晏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对方吓得连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想说想不到段太太原来这么年轻。 盛恬觉得这话也没好到哪里去,听起来好像是在嘲讽段晏不年轻了似的。 眼看包间即将变成冰窖,盛恬惦记着自己充当缓和剂的职责,朝那人莞尔一笑,说了几句场面话才把气氛勉强救了回来。 午饭结束后,大家又送他们回酒店稍事休息。 盛恬没来过这座城市,就随便打听了几句。 刚好坐在副驾的王姓市场总监就是本地人,见她对当地的旅游景点似乎有些好奇,就绘声绘色地介绍了起来。 这人不愧是做市场出身,一张嘴皮子溜得不行,言谈风趣的同时又不失人文底蕴,几分钟的工夫就让盛恬真的产生了顺便旅游的兴趣。 盛恬问:你说的地方离酒店远吗? 开车需要两个多小时,您如果感兴趣的话,下午我找导游专门陪您去一趟? 盛恬听到两个多小时,就有点打退堂鼓。 她转而询问段晏的意见:要么我下午自己去玩一玩? 段晏从上车就开始看文件,此时总算有空抬眼,淡声道:景点在山区,里面不通车,需要走上很长一段路,你不会喜欢。 盛恬一愣:你怎么知道? 段晏合上文件,目光沉了沉。 我在这里住过十三年。 第49章 盛恬怔然半晌。 其实不止是她, 包括左右护法和当地高层在内, 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从飞机落地到现在, 段晏全程没有表现出旧地重游的情绪, 淡定得好像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 他带人过来考察市场, 只需要判断是否有利于恒扬的发展前景,除此以外就再无其他。 好在商务车马上抵达了酒店, 此事就此翻篇。 段晏只休息十来分钟就出去了, 正如他来之前所说的那样, 他在这里的行程安排得很满, 应酬多到几乎可以用连轴转来形容,普通人根本吃不消。 出去前他给了盛恬一个号码:司机安排好了,想出去玩的话就打这个电话。下午要开两个会,晚上还有饭局, 恐怕会回来得比较晚。 那你少喝点酒。 盛恬乖乖向他告别,猜想段晏恐怕没意识到, 他已经养成了向她汇报行程的习惯。 等到套房内只剩自己一人, 盛恬才有空来想车上那句话。 细细回想起来,两人小时候刚认识的时候, 段晏的确提过他从前不住沂城, 而且当时在盛恬的好奇询问之下, 他也说过我在宁城念的小学。 但后来他就没再提过关于宁城的话题,久而久之盛恬也渐渐忘了这关键的地名。 盛恬犹豫了一阵,还是拨通了苏幼琴的手机号。 他带你去宁城了? 苏幼琴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 盛恬总算明白苏幼琴为何会那么惊讶。 段家在宁城也算是大户人家,但和盛家之于沂城不同,他们之所以大户纯粹是因为人丁兴旺,祖上或许富足过几代,但传到如今却早已落魄了。 即便如此,也没有改变家规森严的传统。 而随着段谨明白手起家成为沂城新贵后,段家更是把从前撑不起来的面子重新捡了回来。 苏幼琴提起往事,还是满满的后悔:你知道我和段叔叔感情不睦,生下孩子后我身体也一直不太好,正好段家想把阿晏接回老家去养,我以为有老人家在身边照顾总好过交给保姆带,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 第118页 那几年恒扬经历了不少波折,我们两个都太忙,逢年过节也不一定有空去看他,见面之后只觉得孩子和我们生疏,他不向我们抱怨,我们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如果当时能多关心关心他,可能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性格。 段晏的奶奶在他十一岁那年病逝,后来没过多久,爷爷就又生了一场重病,一直卧床不起。 苏幼琴原本想把段晏接回沂城,但他那些伯父叔叔都说老人家最疼段晏,有他在还能多撑几年。 事实上因为段晏在宁城,段谨明每年都会给一笔可观的费用。 叔伯们的挽留里究竟有多少真心,谁也说不清楚。 夫妻二人也当面询问过段晏的意见。 清冷的少年面无表情,语气很淡:我都可以,看你们方不方便。 就是这一句话,让他在宁城又多住了两年。 直到有年暑假,段谨明和苏幼琴路过宁城,心血来潮去老宅探望,才意外撞见段晏居然在院子里罚跪。 光滑的青石板被烈日晒得滚烫,他在蝉鸣声中转过头来,视线陌生而冰冷。 所有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顶撞了长辈一句。 苏幼琴勃然大怒,偏偏段谨明的大哥还不当回事:我们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小孩犯错都要受罚,不信你问谨明,这块青石板他小时候跪过没有。 段谨明沉下脸色:爸如果还有力气下床,也不会让一个小孩子大夏天跪在这里。 段家所有人都住在老宅,几句争论之后就吵吵嚷嚷起来。 最后或许是想到这些年段谨明的接济,才不约而同收敛了气焰,做小伏低地向他们承诺不会再有下次。 苏幼琴坚决不肯听他们废话,带上脸色苍白的段晏就要去医院,可车才开出一公里不到,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葬礼结束当天,段晏就随父母回了沂城。 段谨明对此耿耿于怀,从此没再踏足过宁城,也断了与老家的联系。 反倒是段晏掌权恒扬后,认为宁城的投资前景广阔,去年不仅在此地收购了一家公司,这回还特意带人过来继续谈更多的合作项目。 他似乎并不介意早年那些难捱的日子,只是表现出商人重利的一面,一切都只为赚钱。 但挂断电话后,盛恬却感觉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盛恬跟苏幼琴打听到段家老宅的地址,叫司机送她过去看看。 为她开车的司机是酒店找来的,只知道称呼她为盛小姐,并不知道她另一重身份是段太太,听说她要去的地址后,还热情地向她说起了本地的某桩旧事。 您别看这处宅子现在谁都能进,早几年的时候里面还住着人呢。这户人家姓段,他们祖辈出过状元,状元后来告老还乡就在这里建了大宅子,可惜后辈不争气啊,守着老祖宗留下的财产,过得是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到了上一辈总算有个出息的,在你们沂城开了家大公司,恒扬您肯定知道吧?对,就是他们家开的。 本来我们都以为这段家肯定从此飞黄腾达了啊,谁知道就两年前,要债的就找上门来了。听说是这家的几个人也学着做生意,哪知道亏本亏得债台高筑,最后没办法只好把老宅子卖了。 盛恬心中一动,问:卖给谁了? 司机摇头:不知道,估计是个不缺钱的主,买来之后出钱修缮了一番,捐给政府当作免费景点了。 那住在里面的人呢?他们搬去哪里了? 说到这个啊,就不得不说买宅子的人真是心地善良。他知道段家的钱全部要拿去还债,还特意在附近给他们准备了一套房,听说现在一大家子人都住在里面呢。 司机连连咋舌:不过那片是老城区,附近也没什么大户型,肯定住得不如从前舒坦了。 盛恬静了几秒,忽然轻声笑了笑。 二十分钟后,她在路边下车,顺着前来旅游观光的人流走进了段晏住过十三年的老宅。 身边有导游正在讲解:各位注意脚下,你们现在踩着的青石板就是从清朝时候留下来的,石板上的花纹也有几个说法 盛恬低下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向被岁月洗礼出柔和光泽的青石。 五月的尾端,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恍恍惚惚之间,她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的某个夏天。 那时候距离她初次见到段晏只间隔了一个暑假,所以那时的段晏一定是她记忆中最初的样子,清瘦颀长,额发稍稍盖过眉眼,哪怕不笑不说话,也能凭一张脸就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一定会有许多女孩子,为了多看他一眼,无数次经过他班级的教室。 她们或许会议论他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却不知道他原本就生活在不近人情的环境里。 爷爷奶奶身体还健康时,段家尚能对他一视同仁,随着老人一位离世一位病重,那些偏心与怠慢便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盛恬抬起头,看向围绕着老宅的几幢楼房。 她不知道段家其他人现在住在哪幢,但料想他们应该每一天,都只能通过自家的窗户,不甘而懊悔地凝视他们曾经拥有过的富贵荣华。 -- 第119页 回酒店的路上,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 路过一所学校大门的时候,正好赶上学生们放学,道路变得堵塞起来。 世界变成电闪雷鸣的飘摇。 盛恬抓紧安全带,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包里的手机一震,段晏发来消息:【别怕,我会早点回来。】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眼中便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 不知怎的,她忽然有种格外幸运的感觉。 就像误打误撞走进了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原野,却在最深的峡谷里看见了一簇火焰,恒久且不断地为她燃烧着。 盛恬擦了擦眼泪,转头望向窗外。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正撑着一把透明的长柄伞站在路边,她神色看似平静又暗藏期待,安静地望向马路上来往的车辆,看起来好像在等心爱的男生。 盛恬想起去年的某个傍晚,段晏刚从宁城谈完收购回来,也是同样拿着一把长柄伞,在丝丝雨雾中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低下头打字:【那我在酒店等你,早点回来哦。】 早点回来,然后早点让我抱抱你。 七点半,酒店包间。 今晚请客的人是宁城本地的富商,原本见他早早离席还略有微词,得知他是回酒店陪妻子后,便忍不住笑道:段总这么疼老婆。 她胆小,怕打雷。 段晏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抱歉。 雨夜道路湿滑,司机不敢开快,回到酒店时已是八点过一刻。 段晏推开房门,脱掉沾洒了烟酒味的西装,边松领带边往里面走去。酒店隔音效果很好,隐约只有几声闷雷传来,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看见双人床的被单拱起了一团。 我回来了。他单膝跪在床边,把被单拉下来少许,望着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的盛恬轻声笑了一下,胆小鬼。 明明是在笑话她,声音却格外的温柔。 盛恬慢吞吞地张开双臂,娇糯嗓音里透着可怜:抱抱。 段晏换了坐在床边的姿势,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喝了多少酒?盛恬皱了皱鼻子,嫌弃似的戳着他的胸膛,都叫你少喝一点了,居然敢不听话,小心我跟段叔叔告状。今天打雷是特殊情况就算了,以后喝过酒没洗澡不准抱我。 好。 段晏哑声应着,因为酒精而带来的不适感也倏忽消散。 室外忽然炸开一声响雷,声音大得仿佛近在窗外。 刚才还在叨叨叨的盛恬顿时一颤,吓得双手拽紧段晏不放。 等最初那阵害怕过去后,她才发现段晏一直在笑,胸膛传来的微震低哑沉闷,连带着他的体温仿佛也变得烫了起来。 她愣了愣,难以置信地抬眼,发现他松开一半的领带被她蹭得凌乱不堪,配合他眼中暧昧的情绪,莫名有种山雨欲来的侵略感。 就像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段晏的嘴唇也在此时凑了过来。 做个人吧。 盛恬两只爪子按到他脸上用力推开,我现在好怕的,你居然还想干这种事,禽兽吗? 她那点力气对段晏而言,与其说是拒绝,倒不如说是欲拒还迎的挑逗。 他想今晚可能确实喝得太多,否则盛恬的眼睛为何里会有星光闪烁。 你说的,我是衣冠禽兽。 他把盛恬不安分的小手按了回去,细细品尝了她甜美的味道后,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的话,也不愿意多喝,但如果我不好好赚钱,以后怎么养段太太? 盛恬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险些就准备当场塑造我有工作不需要你赚钱养家的独立人设,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乖乖的一句:那我以后少花点钱,你不要这么辛苦。 段晏大概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乖,沉默片刻后才摸摸她的脑袋:别忘了,我说过要对你好。想买什么就尽管买,我有的是钱。 盛恬被他那句我有的是钱给雷了一下,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这和她预料的不一样,她本来打算等段晏回来后要好好哄哄他的,结果怎么反过来变成他又在哄她了? 不过段晏醉酒的机会难得,盛恬犹豫几秒,还是小声地问道:那你以后除了段太太,能不能叫我的小名?喜欢我的人都叫我恬恬呢,你到现在都还在叫盛恬。 这事她之前就想提了,可是又怕段晏这种性格会不习惯如此亲昵的称呼。 嗯? 段晏反应慢了半拍,他垂下眼眸,静静地打量了她许久。 目光沉静而深情,仿若此刻倒映在他瞳孔中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叫啊。她催促道。 段晏轻哂一声,拉过她的手掌,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 手心里传来一阵酥痒的触感,盛恬感觉两人皮肤碰到的地方好似带着电一般,让她所有的感官都格外清晰起来。 他在她手心写字,写的却不是她熟悉的恬字。 最末那笔合拢之时,段晏低下头,在她耳边吐出了呢喃的气息:甜甜。 -- 第120页 作者有话要说:  给老读者的小彩蛋: 恬恬在路边看到的撑伞的女高中生,是鼓起勇气去找喻辰和好的倪千夏同学 第50章 盛恬被那声甜甜下了蛊, 当晚又被段晏吃干抹净。 一番云雨过后, 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累得连根手指都不想抬, 只想用眼神表示对这位衣冠禽兽的鄙夷。 可她眼底泛红, 气势也凶不起来, 反倒无端增添出媚眼如丝的旖旎气氛。 段晏抱她去浴室清洗,浴缸的水雾裹着热气蒸得她脑袋晕晕的, 整个人仿佛没骨头似的, 软绵绵地坐在他怀里哼唧。 反正左右不过是些你又欺负我之类的弱小抗议, 段晏这会儿正值惬意的时候, 便放纵她嘀咕着,偶尔慵懒地轻笑几声当作回应,反正过会儿她自己就会消停。 几分钟后,浴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只有些许水声荡开圈圈涟漪。 盛恬刚才逼逼那么多,其实全都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 今天她得知了段晏少年时期的过往经历, 有些话就始终盘旋在心口, 但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脑海中的纠结直接导致她在段晏怀里动来动去,只觉得怎么坐都不舒服。 段晏眸色稍沉, 怀里的人皮肤光滑柔软, 不安分的动静仿若某种天真而诱惑的勾引。他捉住盛恬的手腕, 哑声问:还想再来一次? ? 盛恬下意识揉揉酸疼的细腰,茫然地抬眼望向他,明白他话中所指的意思, 耳垂到脖颈都迅速染红了大片。 她矜持地清清嗓子,决定提醒他几句:你八点就要出门呢,都这么晚了还想再来,想让方助早上发现你在赖床吗?那多不好意思呀。 段晏瞥了眼浴缸边的电子闹钟:睡四小时足够了。 盛恬: 现在才两点不到!你打算在浴室大战三百回合还是怎么的? 她刚要张嘴吐槽,新婚那几天的某些画面,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盛恬往浴缸另一边躲了躲,心想段晏这人某些时候也挺矛盾的,平时穿上衣服一副禁欲到性冷淡的样子,谁知道脱了衣服居然这么厉害。 见她怂兮兮地躲到一边,段晏不打算强求,只是在她光滑的腿上拍了拍:不想要就别乱动。 哦,我又不是故意的。 盛恬觉得自己简直怂到没边了。 两人相安无事地洗过澡,盛恬照例进行她繁琐的护肤工作,段晏也没急着去睡,安静地守在旁边看她跟那些瓶瓶罐罐折腾。 盛恬一直从镜子里偷看他。 情/欲退去后,段晏的瞳孔看起来就格外清澈且平静,偶尔抬眸或垂眼的时候,才会有种电影用慢镜头才能捕捉到的温柔风光。 被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会让人毫无防备的就陷进他的深情里。 盛恬觉得她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居然嫁给了如此英俊的一个男人,而且从小到大不仅没有长残,容貌反而越来越出色。 像天上那弯月亮,从不沾染俗世的尘埃。 她往脸上抹完精华,踌躇一会儿后还是主动坦白:我下午去了一趟段家的老宅。 嗯? 就是我跟苏阿姨问了点你小时候的事,盛恬想起那些事就生气,那么好看的男孩子,她第一眼就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他们竟然忍心叫他罚跪,他们太坏了,对你一点都不好。 段晏静了片刻,心中一丝诧异也无。 反正从小就这样,盛恬总能从他的只字片语中挖掘出更多的内容。 盛恬以为他难过,转到他身前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额头,哄小孩似的安慰他:哥哥,全部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会对你很好的。以后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可以说出来,不要再自己藏着了。 段晏看她一眼,淡声道:现在知道叫哥哥了?刚才怎么不肯叫? 盛恬简直佩服起他的心理素质,人家这边在安抚他的童年阴影呢,他却把话题往床上扯,偏偏她还不争气的红了脸。 段晏笑了笑,低头在她肩窝间嗅着浅淡的香味,双手却不自觉地将她越抱越紧,紧到好像要她把揉进身体里,才能让她的温暖驱散那些寒冷而萧瑟的旧时光。 许久之后,他轻声开口:谢谢。 盛恬在宁城待了三天,就依依不舍地与段晏告别回到沂城。 达奈尔双年展是此间今年最重要的项目,孟欣妍为此特地多拨了几个人给她打下手,每天不是忙着与各方沟通,就是坐在电脑前与同事商议展览的安排。 即使如此,每晚盛恬回到家里,仍然觉得有点寂寞。 她像小时候盼新年那样一页页数着日历,觉得这事说来也奇怪,以前他们分开那么久她都能泰然处之,怎么现在短短四天居然就显得格外漫长。 段晏回来的前一天,盛恬出去和项南伊吃饭,顺便把简星月也叫了过来,向她们两人倾诉自己的疑惑。 项南伊起初还能耐心聆听小公主的烦恼,后来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段晏给你灌了迷魂汤吗?就四天而已啊宝贝,至于这么想他? -- 第121页 她自己吐槽完还不算,又拉过初次见面的简星月当同盟,盛淮出差你会魂不守舍吗? 简星月勾起唇角笑道:盛淮不值得。 对,狗男人都不值得。项南伊跟她碰了个杯,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就比如我那个便宜未婚夫,前一阵不是说要回国了么?我一想到将来的人生就觉得暗无天日,男人有什么好的,连姐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简星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犹豫道:你有未婚夫了? 不怪她如此惊讶,毕竟项南伊这人不管在网上还是生活里都摆出一副潇洒单身的模样,她只要自己不说,谁也看不出她居然已经和人订婚。 项南伊:家里订的,总共也才见过几面,戴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私底下说不定怎么斯文败类呢。 简星月对斯文败类四个字简直太熟悉了,她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盛淮么? 眼看身边两人迅速建立起斯文败类讨伐联盟并展开了火热的讨论,盛恬心中不禁产生了巨大的孤独感。 昔日的小姐妹已经无法体会她的悲伤了。 于是她打开微信,翻到段晏的头像,打字道:【呜呜呜想你,还特别想亲亲你,你有没有想我啊?】 段晏那边不知在忙什么,过了十几分钟,才用一种游移不定的语气回道:【又喝多了?】 盛恬看了看她杯中的无酒精饮料,满脑子都被巨大的问号塞满了。 她刚才那句话到底哪里不对? 像是猜到她想不起来,两秒之后,段晏贴心附赠一张截图。 时间是在去年大伯母生日的时候,她原本想发给项南伊的那条撒娇消息。 【宝贝,好想你呀,远距离亲亲你,你不在我好寂寞哦。】 盛恬啪一下把手机盖到桌上。 辣眼睛。 她一口气喝掉半杯饮料,也没能浇灭心中的羞愤交加的怒火。 虽然当初发错消息是她不对吧,但段晏这人会不会太狗了一点?那么久的事他都记得那么清楚? 还不嫌麻烦地翻出来截图给他看,出差在外不用忙着应酬吗?该不会趁她走后就整天躺在床上玩手机呢? 盛恬深吸一口气,内心那点思念的惆怅全没了。 她抬起头,毅然加入小姐妹们的队伍,开口道:你们说得对,狗男人不值得。 盛恬的怒火一般也燃烧不了太久。 当晚回到家带着雪球在草坪上玩了一会儿,她的相思病便又卷土重来。 想到自己承诺过会对段晏好,她蹲下身凝视着雪球的大眼睛,小声问:要么我给他打个电话,说清楚我没有喝酒,就是真的很想他? 雪球汪了一声。 你也认为我该打电话对吧? 盛恬仿佛找到了强有力的支持,笑眯眯地摸出手机,给段晏打了个电话过去。 通讯音响过三声,那边接起来:喂?甜甜? 清洌的音色里掺杂着细微的电流音,听得人心间小鹿乱撞。 盛恬咬咬嘴唇,放软了语气:那什么我就是说一声,今天我没有喝酒,给你的消息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发出去的。你也太过分了,问都不问就说我喝多了,有你这样的吗? 段晏稍顿,不知是不是去翻了聊天记录,随后纠正道:我用的标点符号是问号。 意思就是说他确实是在询问。 盛恬: 问题的重点在这里吗?这人今天非要跟她抬杠? 哪怕问也不能问,我都主动说想你了,你该不该说也想我? 她觉得自己简直太应该理直气壮了,分别三天的委屈劲也涌了上来,都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你难道不会主动表示一下? 段晏静了静,再出声时话里藏着笑意:这么想我? 也不是特别想,随便想想而已。反正你明天就回来了,说不定看见你的脸我就不 她口是心非的表演还没演完,就被段晏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我也很想你。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他却说得分外郑重,仿佛将万千情愫都灌注进一句话里,不留下任何让她胡思乱想的余地。 盛恬颤了颤睫毛,捂住手机对雪球炫耀:他说很想我呢。 雪球迎风动动鼻子,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恋爱的味道。 明天下午去接你? 手机那边,段晏还在继续。 盛恬刚要答应,忽然想起明天她不在画廊,只好遗憾地说:明天我要出去办事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你会回公司吗?我忙完后直接去找你好不好? 好。 段晏应了一声,短暂沉默过后,手机里传来上下嘴唇碰到的声音。 盛恬心花怒放,连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亲我了?再亲一次嘛,我没听清楚,哎你等下啊,我看看通讯录音怎么开。 段晏:方晋找我,先挂了。 手机里迅速传来一阵忙音,盛恬却在夜风中笑弯了眼。 -- 第122页 次日上午,盛恬带上几名同事去了几个国家的领事馆。 达奈尔双年展是国际性的艺术展览,前来参加的艺术家肤色不同国籍也不相同,为了进一步加强各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他们需要登门邀请各个国家的文化官员前来参加展览的开幕式。 领事馆的会见流程繁琐不已,况且他们邀请的人至少也是参赞级别的官员,应付起来自然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饶是盛恬表现得游刃有余,一天下来也还是感觉累得慌。 工作结束后,她开车去往恒扬总部大楼。 她平时不常过来,进门后还想去跟前台打声招呼,靠近大门的保安就率先敬礼:段太太好! 盛恬吓了一跳,勉强绷住矜持的笑脸,向对方轻点一下头。 前往专属电梯的短短十几米,此起彼伏的段太太好响了一路,直到盛恬走进电梯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其实她从前出入盛氏的大楼,也会遇到差不多的情形。 可一想到他们喊的是段太太,她就不禁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电梯即将到达五十八层的时候,盛恬做好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段太太好,谁知随着电梯门在眼前打开,总裁办里不仅鸦雀无声,接待处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盛恬望着满室寂静,心想不应该啊。 虽然她没有告诉段晏自己具体什么时候过来,但刚才楼下那么多人都见到她了,难道没人想起要向总裁办通报一声? 她往里走了几步,总算从某间会议室里听到了一点细微的人声。 盛恬站在墙后往里扫了一眼,才发现原来她刚好赶上了总裁办的全体会议。 段晏坐在背对她的位置,看不见神情。 但从部分人愁眉苦脸又不敢声张的表现来看,多半又是在挨训。 盛恬退回到墙后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觉得可以叫人送点甜品过来,等会议结束后适当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最为关键的,是她还可以借着让段晏吃甜品的机会,哄他高兴高兴。 主意刚一打定,盛恬就听见身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冬雪木香味也随风飘散过来。 她不经意地转过头,视线碰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段晏眼中还带着会议时染上的冰霜,安静地站在门后望着她。 盛恬脑子一抽,喃喃道:我今天走了好多路,腿酸死了。 话音未落她就后悔了。 失策啊朋友,这招对他不管用的,你难道忘记上回的耻辱了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段晏淡淡垂眸,视线缓慢扫过她晶莹白皙的脚背,再抬起眼时,眼中的冰霜竟已化开。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只用寻常而温柔的音调缓声道:乖,给你揉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文完结~ 第51章 正文完 这一幕冰山融化的奇景, 许久后都仍在恒扬内部悄然流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夫妻之间甜蜜而温馨的一刻, 经由总裁办的口口相传增添了诸多引人幻想的色彩。 比如说:段总那天生气, 是因为有人在会议上阐述不清拖延了时间, 他急着想见段太太, 哪有耐心听人颠三倒四? 又比如说:段太太当时脸就红了,低垂下头连眼睛都不敢抬, 乖乖跟在段总身后进了会议室。 而最为旖旎的传闻, 则显得更为夸张:那天他们再出办公室的时候, 段总喉结上有抹红印, 看着很像是吻痕,但被他领口遮掉了一半,反而更加引人遐想。 后来有新进恒扬实习的大学生问:不可能吧,段总看起来还蛮冷漠的, 怎么会在公司里就亲上了?况且听说段太太和他是家族联姻,人前装恩爱也就罢了, 人后何必再演下去? 前辈递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留给她自己揣摩。 往后种种尚不可预料,对于盛恬而言, 那天留给她最深的印象, 其实是她把小腿搁在段晏的膝盖上, 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指替她轻轻揉捏腿肚,同时语气平淡地与她说起分开这四天的点点滴滴。 他说得事无巨细,好像这四天是多么漫长的岁月, 非得把每分每秒的思念都说尽了,才能缓解他独在异乡的相思之苦。 晚霞荡漾在浓墨重彩的云彩里,橘红的光线透过云罅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燃尽之前将最后一缕光送进了窗檐。 盛恬就斜躺在沙发上,看霞光眷恋地亲吻过段晏的眼尾眉梢,为他清冷的神色渡上一层暖意。 别说其他人不敢相信段晏会挽起袖口做这些事说这些话,换作从前的盛恬自己,也不敢肖想有朝一日能见到他如此温和的一面。 她不由得问:哥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段晏沉思片刻,出声时却带着坚定的口吻:想跟你借点光。 借一点温暖的充满蓬勃生机的光。 然后像她那样做个单纯而简单的人,笑是肆意,哭也随性,喜怒哀乐全都放在脸上。 可惜他始终学不会。 所以不如就此将她占为己有,才能将他内心藏得最深的一面缓缓勾出,只为她一个人心动缠绵。 -- 第123页 盛恬似懂非懂,撑着下巴歪过头: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段晏不假思索:因为喜欢我的长相? 唔,说来也挺奇怪呢,盛家的男孩子长得都不差,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更好看。 盛恬眼里有光,望向他时缀满了迷恋。 段晏不置可否,只轻笑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容貌出众,但也仅限于此。 不论是读书时熬夜写论文,还是工作后在谈判桌与人厮杀,皮相都不过是无用之物,不能为他赚得半分好处。 盛恬从小被她父母培养出了审美观,能因为他这张脸而愿意嫁给他,倒是情理之中的荣幸。 可后来就不是了 原来她的话还没说完。 段晏看她一眼,她便红着脸解释:不是说你长残了的意思,你现在也很好看。但更多的是喜欢你这个人。 我有什么可喜欢的? 他说这话时仍然在笑,仿佛知道自己性格表面冷漠实则孤僻,如果没有外表与财力加成,恐怕连知己好友都难得几个。 盛恬不轻不重地踹他一脚,好像被指摘的是她本人一样:不许你这么说。 她踹完人还记得把脚放回去,继续享受他的专属服务,还记得初中有回我跟同学去鬼屋玩吗? 嗯。 他当然记得,回去的路上小姑娘趴在他背上,软糯地说喜欢他。 我那时候挺傻的,以为是无意中被你撞见了。但后来想想你家根本不住那个方向,而且时间又是凌晨,你没事去那里做什么。 你怕我遇到危险对不对?一个人在那里等了好久吧?可是见面之后你什么也没说,只把我送到家就走了。 盛恬的语气愈发认真:爷爷去世的时候也是。他只病了几个月我就那么难过,你的爷爷病了两年,所以你当时肯定比我还要难过。我故意冷落你那么久,其实你只要跟我卖卖可怜,我肯定就心软了,但你看我太伤心就从来不提自己的事。 他的温柔都太淡了,无声亦无息。 容易被人忽略,可他似乎从不在乎,只会认定要对她好,就不再向她索取更多的回报。 段晏滚了滚喉结,没有说话。 他不擅长应付这种交心的环节。 所幸盛恬懂得他很难说出口的情绪,她低头亲吻他的喉结,吻住那些被他封之于口的悸动,吻得虔诚又慈悲,像要弥补他曾经缺失的关爱。 哥哥,你好讨人喜欢的。 沂城今年的春光比往年更长,直到七月下旬,天气才逐渐炎热起来。 盛恬也逐步适应了她与段晏婚后的生活,不时短暂的分别慢慢变得没那么难熬,反而让她能够经常感受到小别胜新婚的浪漫。 不过可惜的是,她曾经的小姐妹项南伊,最近没空聆听她的霸道总裁小娇妻的爱情故事。 项南伊的未婚夫回国了。 盛恬抽空跟他俩见了一面,觉得对方人看起来还不错,而且和盛淮那种戴副眼镜装斯文的类型不同,这人是真的斯文,浑身上下透露出知识就是财富的学术感。 而且长相气质皆属上乘,和项南伊坐在一起也很般配。 可项南伊本人并不这么认为,她像要把盛恬从前骚扰过她的次数都讨回来似的,三天两头在微信上说未婚夫的坏话 【我怀疑任斯年根本不是在美国教过书,他可能是从朝鲜回来的。】 【昨天我不是染了个奶奶灰吗?他居然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我半天,我问他这发色好不好看,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看起来很亲切,让他想起他姥姥。】 盛恬看到消息时正坐在沙发上撸猫,一下没控制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吓得怀里的小猫跐溜从她怀里蹿到了段晏身边。 曾经害她在网上闹出一场风波的两只布偶猫已经接回了家。 段晏依旧不许小猫上床,但在一楼给它们安排了一间房,白天可以在别墅里和雪球一起四处溜达,到了睡觉前就各回各的窝。 至于回窝后肯不肯乖乖睡觉,那就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反正房间里各种玩具一应俱全,连墙面都改造出了适合猫科动物攀爬跳跃的猫墙,三米多高的亚麻柱撑至天花板,方便它们日常磨爪使用。 这天是周末,段晏不用加班,留在家里陪她撸猫。 确切来说,是盛恬一个人撸。 段晏这会儿正抱着另外一只,慢条斯理地给它修剪指甲。 布偶猫本就脾性柔顺,乖乖坐在他腿上伸出爪子,哪怕有感到害怕也就嗲声嗲声地喵几声。 反倒是段晏有如此耐心来对付动物,有点超出盛恬的预料。 她回复了项南伊一句,转头看着垂眼照顾小猫的男人,好奇地问:哥哥,你喜欢猫吗? 不喜欢。 段晏平静地否定道。 盛恬愣了一下。 段晏虽然不太会表达喜好,但他也绝不是那种傲娇的人,他说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虽然不会到厌恶反感的程度,可怎么想都是无感的那类。 -- 第124页 那你为什么对它们这么好? 其实不光对猫,段晏对她的狗也很好,雪球有时用刚在花园里踩过泥的爪子来碰他的西装裤腿,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由着它毁掉一条昂贵的定制西裤。 爱屋及乌,听说过么。段晏剪完一只,又把另一只抱过来。 她故意装作不懂:那意思是说你爱我吗? 段晏很浅地勾了下唇角:嗯。 盛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实际上自从她猫狗双全以后,平时宠物的起居饮食都有专人照顾,这些修剪指甲的小事也不用段晏亲自动手。 但他偏偏就会在有空的时候,一边做些不能赚钱的小事,一边陪她说些没营养的话。 好像也只有这种闲暇时光里,他才会抛开那层精英的面孔,露出更为居家的一面。 两人闲聊几句的工夫,项南伊那边的消息又刷了次屏。 【而且他还不准我出去蹦迪,我跟他吵过几回之后,他总算让步了。】 【他决定陪我蹦迪。】 【OMG恬恬你能想像那画面吗?我穿着吊带小短裙在盘丝洞里蹦跶,他老人家衣冠楚楚站在舞池边上看着。】 【真的,好几次我一回头看到他的脸,都以为是教导主任来酒吧抓人了。】 盛恬笑眯眯地打字说:【那你可以叫他一起跳舞啊。】 项南伊:【???疯了吗?谁敢约教导主任跳舞,这不是虎口拔牙吗?我就让他陪我去了一回,后来再也不敢提这事了。太吓人了,心脏病都能被他给吓出来。】 盛恬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把聊天记录拉到去年春天的时候。 两人的立场好像瞬间调转过来,屏幕里洋洋洒洒的全是她对段晏的抱怨。 明明嘴上嫌弃得要死,但就是忍不住想跟朋友一次又一次地提起。 盛恬笑了笑,用发现新大陆的语气对段晏爆料:项南伊好像很喜欢她未婚夫呢。 嗯。段晏敷衍道。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啊?盛恬鼓起腮帮,教育他不该如此不走心,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玩得最好的闺蜜。 段晏静了片刻,终于费解道:我关心项南伊喜欢谁做什么,她又不是我的未婚妻。 说得也是呢,盛恬无法反驳。 进入夏天以后,达奈尔双年展的主办方时常派人来沂城与盛恬讨论展览的布置。 他们要求严苛过她合作过的所有客户,光是为了某个展厅内该放哪几位艺术家的作品,都能和她拉锯式地争论好几天。 某天会议上,盛恬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流利的英文驳回主办方的建议:Marsh Garcia这组作品的主题是束缚,他想表达的是自甘压抑的情境。而另外两位的作品中都饱含了对文化工业的批判,是最典型不过的法兰克福学派。放在一起当然可以承接故事性,但他们的理念是完全相悖的,我不认为将他们放在同一展厅内展出是个明智的决定。 同时参与会议的孟欣妍诧异地抬起眼。 在她的印象里,盛恬以往哪怕反对别人的意见,语调也会用得更软,不会有如此锋芒毕露的气势。 总算商讨结束后,孟欣妍走到盛恬身边,问:最近怎么回事?改变工作风格了? 盛恬已经脱离了战斗状态,朝她递来一个甜笑: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要认真对待呀,而且这阵子接触下来吧,总感觉他们对中国的策展人不够信任?讲真我还是有点生气的,凭什么因为几年前那次展览不满意,就戴上有色眼镜来看我们。 孟欣妍扬眉笑了笑。 她从前还担心盛恬性格太乖,长期下去可能会被人看轻。 如今看这架势,怕是光芒藏也藏不住了。 孟欣妍觉得这样也很好,她能在工作的场合气场全开,就说明她不仅把策展当作一份爱好,更将其视为一份终生的职业。 我原本以为你结婚后会辞职,孟欣妍靠在桌边,继续说,以前我认识过一位策展人,嫁给某位IT新贵后就安心做贵妇,说反正老公有钱今后靠他养就起。 盛恬撇撇嘴角,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是靠他养啦。 她稍顿几秒,提起这事还有点郁闷,但我老公这人吧,有时候说话很气人的。孟姐您知道吗?他动不动就提醒我恒扬市值又增涨了百分之多少,恨不得把手机闹铃都换成财产播报。 孟欣妍一怔,不太能理解这种有钱人的喜好。 孟姐您评评理,换作是你,你能忍得下这口气吗?所以我每月赚的钱都拿去给他买礼物,这样我就有底气了。 她清清嗓子,换上高冷的音调模仿道,段总,你连条领带都是用我工资买的,有什么资格在那儿炫耀。 孟欣妍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起初她竟然还以为盛恬要说出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之类的话,结果闹了半天,这是人家小夫妻之间的情趣。 打扰了。 十月金秋送爽,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 第125页 盛恬久违地登上微博,发了一条广告宣传达奈尔双年展开幕的消息。 下面评论热热闹闹的,有人问雪球的近况,有人问她最后有没有买那两只布偶猫,有人八卦她与段晏的爱情故事,还有人惊讶于今年达奈尔的策展人居然是她。 盛恬挑出几条礼貌地回复了,就关掉微博没再关注网上的讨论。 几天后,筹备数月的双年展正式开幕。 除了被选中的艺术家以外,各界名流也纷纷前来捧场。 沂城主管文化的官员与领事馆的各国官员打着官腔互相寒暄,明星艺人也借此机会前来接受艺术的熏陶,还有些名媛网红之类更是要趁机彰显自己高雅的品位。 最后统计出来参加开幕活动的嘉宾,竟有三百人之多。 轮到艺术对谈的环节时,盛恬穿一身利落又不失优雅的黑色针织裙出场,她妆化得淡,长发也束成简单的马尾,可她坐在那里从容地与各国艺术家对谈时,却比嘉宾席那些争奇斗艳的美人们更多出一分自信的底蕴。 这场对谈的片段后来被人放到网上,一度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这年头美貌已是稀有资源,可盛恬不仅长得美,也有能够与之匹配的才华,而更令人心酸的莫不过于她居然还拥有一位年轻英俊的总裁老公。 【朋友们快看这张截图!角落里坐的这个男人就是恒扬的段晏吧?】 【我第一次知道她老公的长相,这会不会太好看了一点?这样的颜值当什么霸道总裁啊,万人血书求段总出道拯救我们的眼睛啊!】 【我正式宣布爬墙,再见了前爱豆,今后我就是段总的脑残粉!】 【呜呜呜这是什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今晚的我也是卑微的柠檬精呢。】 柠檬精们排排坐,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盛恬就是天生一朵人间富贵花,叫人万分羡慕,又叫人无从嫉妒。 转眼又是一年辞旧迎新之际。 元旦当天,段晏陪盛恬去给盛老爷子扫墓。 两人在老人家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多数时候都是盛恬在跟爷爷讲这一年来家里的变化,她声音时而欢快时而哽咽,情绪反反复复地起伏着,到底还是伤感更多一些。 段晏静立在她的身侧,把她的手握得很紧。 离开前他向墓碑深深鞠了个躬,既是感谢盛老爷子临走前的安排,又是向他约定来年的承诺。 就像他从前答应过爷爷的那样,他会继续对盛恬好下去。 离开墓园时,盛恬从车窗里看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入停车场。 是二哥他们。 段晏回头看了一眼,少顷便收回了目光。 盛恬:你现在和二哥还有联系吗? 她倒是和盛琛继续来往着,可每回盛琛都会嘱咐她不要带上段晏。 段晏摇头:他和盛淮倒是见过几次,比不上从前,但也好过最糟糕的时候。 他这句话说得淡然,盛恬心里却不好受。 如今她早已明白段晏为何会掺和进盛家的争端里,他所做的一切,说到底全是为了她。 盛琛与盛淮毕竟是亲人,有再多的芥蒂也能被一句血浓于水慢慢化解。 而段晏对于盛琛而言,或许只是一个背叛过他的旧友。 盛琛固然性格优柔寡断,但绵里亦可藏针。 盛恬叹了声气,覆上他的手背握了握:人生还长着呢,以后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一起聊天,那个微信群不是还没解散吗? 段晏笑了笑。 他朋友不多,曾经走得最近的就是盛家这三个,十几年的友情一朝断裂,要说心里没有半分失落,那这个谎言未免也太过拙劣。 可他不对人提起,外面的人便只会赞他一声不念旧情,是做大事的人。 从始至终,也只有盛恬能懂他的心。 他反手握住盛恬的指尖,轻声问:等下想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她歪过头问。 段晏嗯了一声:新年么,今天从早到晚我都只属于你。 那 盛恬眨了眨眼,我想回永南街看看。 永南街的盛家老宅,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便慢慢荒芜了下来。 说是荒芜也不尽然,家里仍然留下几位佣人每天打扫,寒冬时节依旧有梅香扑鼻。但终究还是因为少了些人气,而变得比记忆中迎来送往的高门大户更为陌生。 司机刚把车停稳,就有人打开大门,走近了才惊讶道:盛小姐,您回来了。 新年好呀,盛恬从车窗里探出头,笑着说,我就路过看看,你们不用准备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佣人们还是不敢怠慢。 柜子里存放的上好绿茶被拿出来煮上,冷清的厨房里也开始准备她从小爱吃的点心,寂静许久的主屋由于他俩的到来,久违地散发出了些许生机。 盛恬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时感慨万分:这几位阿姨叔叔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就像那种邻居家的长辈一样,你看他们都还记得我爱喝什么茶爱吃什么零食,说不定平时也很想我呢,就是不知道他们几个人会不会寂寞。 -- 第126页 段晏抬起眼:记住你的喜好是他们的工作之一。 而且现在只有他们几个人住在这里,每天只需要维护房子,相当于省掉豪宅的房租白住之外还有工资可以拿。所以我想他们生活得应该很惬意,恐怕没有时间去寂寞。 行了你别说了。 盛恬简直想堵住他的嘴,这人不破坏她的美好幻想就不舒服吗? 段晏从善如流地转变话锋:不过你从小就那么可爱,他们想你也是人之常情。 盛恬转过头,用一种好了知道你有求生欲了,大过节的不跟你计较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来往楼上卧室走。 段晏莫名其妙,见她推开卧室房门后,还望着房间里充满小女生气息的摆饰愣了一下:不好吧? 盛恬:我进自己的房间有什么不好。 她走到书柜边翻找出一个相框,刚转过身就反应了过来,她难以置信地瞪向段晏,你是人吗你!大白天的想什么呢,何况今天还是爷爷的忌日你 盛恬越说越羞耻,最后走到段晏面前,红着脸把相框拍到他身上。 段晏接过相框,心想她一声不吭突然兴高采烈地拉他进卧室,这还能怪他多想? 不过等他把相框翻到正面后,眼神便静了下来。 多年前的那朵小黄花,被风干后仔细地保存在了相框里。 角落里还有盛恬当初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段晏哥哥送给我的花。】 你还留着? 半晌过后,他低声问道。 盛恬:我本来也没想保存这么久,不过刚好第二天老师要教我们做植物标本,我就把它带去学校了。做的时候可小心了呢,碰都不让别人碰的。 她说起童年的往事,整个人好像都回到了当年那个小心翼翼的女孩,嗓音又轻又软,藏着那份不为人知的小小欢喜,听得段晏心间温热。 他亲了下她的嘴唇,问:那今年也在家里种月见草? 好啊。 盛恬眼睛一亮。 段晏低声笑着:然后我每年摘一朵送给你,你把它们做成新的标本。等到我们老了以后,就拿出来给孩子们看。 盛恬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他所描绘的将来。 那应该是许多许多年之后了,孩子们围绕在身边,想听他们讲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有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那天她收到了一封情书,打翻了一盒曲奇饼干,还遇见了一位清隽的少年。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是那么的稀疏平常。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段晏。 而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原来命运就是从那一刻起,便开始为他们书写最好的结局。 天长地久,永结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