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鬼的瞎眼娇夫[重生]》 第1页 [穿越重生] 《猛鬼的瞎眼娇夫[重生]》作者:镇茗【完结】 文案: 上辈子,碧岑的人生充满了悲剧。 她是天煞孤星,没有人爱她——除了那个被她救下的盲眼少年。 然而,就在新婚之日,少年惨死在魔族的铁骑之下,她的族人也被魔族全部杀害,碧岑死后化为恶鬼,守着少年的残魂了却那荒唐的一生。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她重生了,带着满心的怨憎与不甘,回到最不信命的时候。 恶鬼重临,人间将乱。 ——娄景确实感觉最近世道有点乱。 有个女人天天跑来搭讪他,还拉拉扯扯,欺负他看不见,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娄景被那个女人纠缠了许久,运气极好地被定天府府主救了。 府主人猛心善,把他照顾得滴水不漏,后来更是为他治好了眼睛。 鬼中唐僧肉.天生招鬼体质的瞎眼小天使X凶残猛鬼.可凶可甜.戏精鬼王 1.重生文,架空,不参考任何时代,强者为尊世界观,不算女尊 2.女主前世不信天煞孤星的命,往府里收集很多美男,遇到男主后把美男通通赶了出去。(美男没多少戏份,工具人用处) 3.双洁。 一句话简介:重生猛鬼,在线宠夫 立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内容标签: 重生 女强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碧岑,娄景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一次搞事 猛鬼重生 “那块顶级灵石你凭什么不给我!” “我凭什么给你?云清逐,你以为你是谁?” “你!” “嘎——”受惊的乌鸦怪叫一声,振翅飞向高空。 天空中的弯月被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遮盖,黑暗一点点逼近夜色中的定天府,仿佛要将它蚕食殆尽。 此时的定天府内,一座石桥上,有两人正在争执,尚没有注意到今夜的异象。 漆红色八角灯笼落在地上,沿着石桥上的阶梯滚落,面容昳丽的男人半张脸掩在阴影下,眼中的厌恶从积蓄到爆发,只在一瞬之间。 “碧岑!你去死吧!” 男人俊美的面容扭曲不堪,伸手往面前的人身上狠狠一推,女子后背撞在石栏杆上,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整个人便因巨大的惯性翻下了栏杆。 “扑通——”落水声随之响起。 女子不会水,在水中扑腾着沉沉浮浮,浮上来时,她大喊着:“来人——救……”她又沉了下去,喝了几口水。 推了人后,云清逐眼底的猩红散去几分,理智重回,他抖着双手,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听到女子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他浑身一颤,恐惧在心里蔓延。 碧岑这女人是定天府的新任府主,要是被别人知道,是他把她推下去的…… 不!不能让碧岑活着! “轰隆——”一道紫色的雷光划破天际,震耳欲聋的雷声毫无预兆地响起,云清逐做了亏心事,被这雷声吓得腿一颤,差点跌坐到地上。 云清逐惨白的脸被雷光照亮,好不容易撑着栏杆站起,他忐忑不安地朝下看去,借着越发密集的雷光看到水面上挣扎个不停的女人,她一头黑发全散开了,被水沾湿黏在脸上,像个水鬼。 快沉下去……快点死…… 云清逐紧紧抓着栏杆,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在心里急迫地默念。 “轰隆——” 又是一道雷声过后,云清逐欣喜地看到,落水的女人似乎终于脱了力,缓缓地沉下了黑漆漆的水面…… 他又等了一会儿,笃定这人肯定死透了,抬手把衣服和头发一并揉乱,换上惊恐万分的神情,慌慌张张跑出去喊人:“不好了!府主落水了——” 很快,在阴沉的夜色下,一群带着火把的家丁匆匆赶了过来,石桥周围的那片区域被火光照得明亮。 五个水性极好的下水捞他们府主的时候,云清逐站在河边拭泪:“都怪我,要是我劝府主别靠近河边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不会不小心滑下去了……” 他生的俊美,穿着一袭白衣,单薄的身影微微颤抖,神情写满了哀伤与愧疚,站在那垂泪的样子像极了一幅画,叫人不忍心去苛责。 管事没空去管这个府主一时兴起带进府里的修士,她急声问水里的家丁:“还没找到吗?” 家丁们脸色也很不好看。 要是真如云清逐所说,府主在这里落水,这么久没有浮上来,人估计真的已经凉了。 谁都知道,定天府新任府主碧岑继承了上一任府主的衣钵,擅奇门遁甲,精于玄术,能通鬼神,改命数,避祸事,预未来……唯独不会水。 堂堂一代玄术大师,竟然溺死在了河里,要是传出去,不知世人是会唏嘘叹惋,还是无情嘲笑,把这件事当成饭后谈资。 这河通往府外,水流虽然不算湍急,却足以把人冲走,刚刚他们这么多人下去捞都没捞到人,有家丁猜测他们府主大概已被水流卷走,一通搜寻未果,家丁们便纷纷上了岸。 云清逐却不顾下人的阻拦,一个前扑跪倒在地,悲恸地对着平静如死水的河面哽咽嚎哭,声音都变得沙哑:“别管我,让我下去!让我去救她!府主!你死得好惨啊!” 两个家丁费力地按住他的肩膀,管事被云清逐哭得烦躁,正要出言呵斥,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变了神情,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我的个娘!那是什么!快,快、快退后!” -- 第2页 众人茫然之际,不知哪里吹来一股阴风,冷得要命,地上的枯枝败叶被狂风卷着满地乱跑,一时间飞沙走石,燃烧的火把“噗”的一声,全部熄灭了,河边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怎么回事?!” “顾管事,你看到什么了?” “不、不会是、是鬼吧?” “!!!” 不知是谁惊恐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都疯了。 人死后可能化鬼,若是化为了厉鬼恶鬼,就可能吃人作恶,而这偌大的幽州地处阴邪之地,盛产恶鬼厉鬼,之所以能安稳到现在,全靠定天府镇魂降鬼,现在定天府府主死了,这代表什么?代表定天府之前镇压的鬼都要冲破封印——以后的幽州怕是会变成一个鬼城。 “轰隆——” 巨大的雷声吓了众人一大跳,惨白的雷光一闪而过的瞬间,跪坐在岸边的云清逐忽然惨叫了一声,双手双脚并用着疯狂后退:“不!别过来!” 众人心下一颤,视线一并汇聚了过去。 “既然对不起我——那就下来陪我吧。”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阴冷而黏腻,带着无尽的恶意:“地狱不缺你一个渣滓。” 一只苍白的手破开水面,五指成爪,猛然抓住了岸沿。 在闪个不停的雷光下,他们看到了那只手上鲜红的尖长指甲。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一轮血红的弯月在空中散发出怪异的光。 在那光芒的映照下,这条河仿佛流淌着汩汩的鲜血,成为了一条血河。 平地起狂风。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地底钻出,被阴风裹挟着飘向天空,血月在黑雾的遮挡下若隐若现,猛烈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凄厉的鬼哭声。 “呜呜……” “呜呜呜呜……” 几百缕黑雾几乎凝成实质,擦着云清逐的脸呼啸而过,留下一道道新鲜的血痕。 “啊啊啊,鬼!不!别过来!”云清逐捂着脸,狼狈地惨叫。 那些哭声逐渐转变成窃窃的私语。 “桀桀,他找死!” “竟敢招惹……王……” “杀了……杀、他……喂狗!” “鬼!鬼啊!”云清逐恐惧地按住脸上的伤口,想后退,双腿却没出息地软了,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胡乱地驱赶着围绕在他周围的黑雾,吓得快尿了:“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们!府、府主,我不是故意推你下河的,我错了,我错了!别找我,你你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他被吓疯了,什么求饶的话都往外蹦,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怎么会有如此心死歹毒的男人?!明明是他把府主给推下去的,刚刚却演得如此滴水不漏.......简直太可怕了! 黑雾们仿佛被激怒了。 “呸!” “恶心的爪巴男!” 从外面看,云清逐整个人都快被黑雾吞噬。 就在此时,血河里的鬼,披头散发,缓缓爬上了岸。 她抬起头,漆黑的长发下,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这里面流淌着某种黏腻的东西,邪恶得仿佛承载了整个人间的恶意,不可名状的黑影在她身后凝聚成扭曲的怪异形状,使得她危险得如同刚从深渊地狱爬出的恶魔。 “地狱欢迎你。”她诡谲无比地朝云清逐伸出滴落着鲜血的手。 黑雾仿佛畏惧她的气息似的,纷纷退散,得以从黑雾中解脱出来的云清逐与这双眼对视了一瞬,人就疯了,状若癫狂地一气跳进了水里,“扑通”一声后,没了声响。 一袭红衣的女鬼缓慢地勾起苍白的唇,暗红的瞳仁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她很快朝不断后退的其他人看去,缓缓舔/了舔/唇,,露出两道森白的獠牙,身后的黑影越发扭曲。 众人一时间都看呆了,还是常年跟着上任府主镇鬼的管事见多识广,一语惊醒梦中人:“都愣着做什么?快跑!” 然而,还没等他们转身,那女鬼身影晃了晃,脱力般倒在了地上,四周的黑雾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云散风停,再看天上,哪有什么血月,只有一轮皎洁的弯月静静悬在天边。 有家丁觑了一眼倒地的女鬼,小声地说:“这鬼怎么看着……有点像府主?” 众人望了过去,嚯—— 还真挺像…… 女鬼身上的衣服也变回碧罗烟纱裙了,是他们府主惯常的装扮。 管事的胆子最大,挪过去碰了碰她的手,颤着嗓子说:“是温的,府主还活着!” 可距离府主落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按常理来说,不通水性的府主不该还活着。 所以,这爬上来的,究竟是人是鬼? “……”众人面面相觑。 管事不愧是管事,她冷静下来,猜测新府主刚刚怕是被鬼上了身,她深吸一口气,招呼侍女把府主送回房间,又派人下河捞云清逐。 云清逐被捞上来时还剩半口气,醒过来后不断说着求饶的疯话。 家丁知道府主落水是被他推下去之后,既是鄙夷又是厌恶,把他关进了柴房。 长夜漫漫,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东皋皇宫,国师深夜求见东皋帝王。 “臣夜观天象,幽州方位鬼气汇聚,天现异象,恐有鬼王出世。”国师紧紧皱眉,在沉默不言的帝王面前行了一礼:“陛下,鬼王出世,必将为害一方。” -- 第3页 摇曳的烛光下,帝王神色明暗不定:“国师可知道鬼王出世的原因?” “臣惭愧,暂未算出其中缘由,观星命盘,应当是天机不可泄露。”国师一揖到底:“陛下可有合适人选派去幽州察看?” 帝王摩挲着佩剑,剑身折射而出的一道森寒剑光落在他沉肃的脸上。 “召,三皇子。” 国师低垂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道异色,袖中的手紧握,国师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是”。 国师离开后,帝王收剑入鞘,来到窗外,看着重新隐没在云后的血月,低叹一声:“天下将乱。” 第2章 第二次搞事 猛鬼:我重生了 因鬼王出世,帝都暗潮翻涌,而远在幽州的定天府在今夜的意外之后,已经重新陷入平静。 然而,在万籁俱寂的的深夜,无人看见,有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地下冒出,悄然拂过熟睡人们的脸庞,冲向定天府的上空。 它们盘旋、汇聚,只要任何懂得一些玄术的人在这里,就会发现整个定天府都被笼罩在黑雾之中。 夜半时分,府主卧室。 侍女从珠守了一夜,已经在榻上睡着了,没有注意到雕花大床上女子的异样。 她仿佛陷入了某种梦魇当中,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如纸,苍白无血色的指甲上,渐渐爬上殷红的血色。 残烛上微弱的火光摇曳了几下,彻底熄灭,落下最后一滴蜡油,仿佛垂泪。 碧岑的梦中,是一片喜庆的红。 “一拜天地——” 那少年红衣如火,垂着失去光泽的眼睛,唇边的笑意有些羞赧。 “二拜高堂——” 她牵着他温热的手,面向师父万元道人的牌位。 “夫妻对拜——” 她与他相对而立,笑吟吟正要弯身,外面却忽而传来一声惊叫。 “不好了——魔族打进来了!!” 这如同某种可怕的魔咒,一时间众人四散奔逃,她牵着少年踏过凌乱的正堂,把略显慌张的少年送到新房,安抚他说:“等我回来,娄景,不要怕。” 可等她回去,见到的只有满府的尸体。 魔族闯进了府中,杀光了府里的所有人。 她找不到娄景,一直找不到,所有人的脸好像都变成了娄景的脸,可她一个个翻过他们的尸体,都不是……都不是…… 最后她还是找到了他,在离新房不远的小路上,他穿着一身大红喜袍,了无生气地倒在路边,红灯笼摔在地上,已经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她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他死在了来找她的路上。 不……不! “娄景!!!” 她抱着他的尸体,眼泪一滴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沿着他被刀锋划开的脖颈滑落时,逐渐变成一道鲜明的血痕。 她绝望中自戮,因怨成为恶鬼,在满城的亡魂中终日穿梭,穷极一生,只找到了他的几缕残魂。 最后,连那缕残魂也在她怀里消散…… 了却这一生时,无尽的不甘和怨恨涌上心头。 如果那时她没有离开就好了……如果没有让娄景一个人等她就好了…… 她是个天煞孤星,不仅害死了全城的人,还害死了娄景。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哪怕赌上一切,她也不会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娄景的残魂完成生前的执念,消散于天地间的场景。 他抚着她的头发,轻声说:“碧岑,不要伤心,我终于能看见你的样子了。” “不要走!” 碧岑猝然惊醒,苍白面容上的黑色脉络快速退散,她喘着粗气,目光空洞地盯着黛青色的纱幔看了一会儿,喉咙里无意识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娄景……” 塌上的从珠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撩开纱幔,打量表情扭曲恐怖的碧岑:“府主,你、你还好吗?” 她们府主不会是脑子进水——傻了吧? 从珠唤了好几声,碧岑才有了反应,她一点点转过头,淡碧色的瞳孔遍布血丝:“现在是什么时候?” “啊?什么……哎呦!” 从珠被突然掀被子下床的碧岑推到一边,那力道可不轻,她撞到旁边柜子,忍不住痛呼一声,扶着腰,慢一拍地转头。 碧岑抓着镜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她死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用力掐自己一把,痛意由浅入深,她神情似咬牙切齿又似狂喜,眼中遍布血丝,诡异无比:“我重生了?哈哈……哈哈哈?” 那她的娄景…… “府主,你去哪呀!” 从珠提着裙摆追出去,然而,门口早没她们府主的身影了。 这一天,晨起的人们惊异地看到,一匹骏马疯了一般掠过街头,卷起一阵风浪,转眼就没了影。 众人对那人的背影指指点点,都在叹世风日下,竟有人在街头如此猖狂地纵马,简直放肆。 而此时,他们嘴中说的放肆之人已经风驰电掣地从城东到了城西,在一处香火还算旺盛的玄清观外勒马。 碧岑披头散发地坐在马上,近乎贪婪地看着观前一个小摊的摊主。 摊主是个俊秀少年,他一头乌发用青色发带规整地束在身后,穿着一袭陈旧的单薄衣裳,身影微微消瘦。 秋意已经有些浓了,单薄的衣服抵御不了寒意,他坐在摊后蘸朱砂画驱鬼符,大概是感到冷了,他时不时搓搓手,往手心哈一口热气。 -- 第4页 如此鲜活。 碧岑没了魂似的,下了马,整个人几乎是飘过去的。 ……她也确实是飘过去的。 双脚离地,平行前进的那种飘。 正在少年摊前买驱鬼符的男男女女,从玄清观走出的信徒,以及周边街上的百姓见到如此诡异的场面,尖叫的尖叫,晕倒的晕倒,逃跑的逃跑,一时间,以碧岑为中心,方圆几百米,都已经空了。 只留少年一人茫然地坐在原地,睁着一双失去光泽的淡茶色眼眸四处张望:“发生什么事了?王婶,你去哪了?” 碧岑飘到他摊前,贪婪地看着他的脸。 少年眼盲,尚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到了跟前,淡红色的唇微抿,有些无措地看着前方,无神的目光落在虚空。 碧岑张了张嘴,眼眶发热,却落不下泪来,她鼻尖发酸,小心翼翼地唤他:“娄景……” 像是怕打碎一场难得的美梦。 “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娄景疑惑地捏着驱鬼符的边边,发现它正在发烫。 他没有在意,歪了歪头,礼貌询问:“姑娘,你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了吗?怎么好像没人了?” 碧岑好久没有说话,她沉醉在这个梦里,手指悬在他额头前方描摹他的轮廓,不舍得去碰。 “姑娘?” 娄景很懵,非常懵。 他怀疑那个姑娘也离开了,忍不住伸手出去,在黑暗中无措地摸索:“有人吗?” 一只冰冷的手忽地握住他的,娄景一惊,往回抽了抽,没抽回来。 娄景:“???”他遇到女流氓了? “娄景,你不记得了?我是碧岑啊!”碧岑紧紧握住他的手,手背上、脸上都渐渐浮现出独属于恶鬼的黑色纹路,她期待地问着,双目可怖地充血。 “不,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娄景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慌,另一只手按住这人过于冰冷的手,想要把手抽回来。 碧岑一握上,肯定就不想撒手了,他自然没能抽回手,不由也急了:“别这样,碧姑娘,我不认识你,你怕是找错人了……” 碧岑不听,她哽咽着一声声问他:“我是碧岑,你不认识我了?” 她浑身开始有黑气缠绕,隐隐有完全变成恶鬼的趋势。 刚刚娄景绘的驱鬼符感应到浓重的鬼气,纷纷开始自燃,木头搭的简易摊位也被那股强盛的鬼气震成粉末,她又问了一遍:“你不记得我了?” 娄景感到被握住的那只手上一阵刺骨的寒意,惊得后退了一步,但下一秒,他被那个叫碧岑的女流氓强行拉到了怀里,鼻尖萦绕的全是浓重的血腥味。 “放开!”娄景气得脸颊泛红,看上去更为鲜活动人。 碧岑紧紧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脖颈里,恨恨道:“不放!” 娄景眼眶都红了,今天出门应该让人给他念一下黄历,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这种不讲道理的女流氓! 娄景家住玄清观后院,靠卖驱鬼符为生,因为长得好看,偶尔会被一些好色之女骚扰。 他以往能躲就躲,今天偏偏遇上一个奇奇怪怪的硬茬,气恼的同时,也有点慌。 大街上都是人,怎么没有人过来制止她? 难道这个女子是什么大人物? 他在记忆里搜刮了一圈,没有找到关于“碧岑”的记忆。 搂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把他活生生融入血肉,娄景皱着眉,头脑飞速运转,稍稍示弱:“你弄疼我了!” 碧岑瞬间清醒过来,飞快地松开了他,低头想去察看他的手腕:“对不起娄景,我不是……” 娄景却飞快退后了几步,对着道观里大喊了一声:“霹雳!快来!” 伴随着一阵狂吠,一只黑色的长毛藏獒凶狠地皱着鼻子,龇着尖牙飞快地从道观里奔了出来。 碧岑完全没想到心上人会放狗咬自己,一时愣神,被霹雳扑倒在地。 娄景熟悉回家的路,摸索着跑了,还不忘叫上自己的爱犬:“霹雳,快跑!” 霹雳对着碧岑“呜呜”地威胁了一阵,然后转头追上娄景。 碧岑看着霹雳的背影,整只鬼委屈到变形:“霹雳,是我啊!连你也不认识我了?” 霹雳和娄景头也不回地跑了。 碧岑:“……” 她撑着地坐起来,看到地上残余的几张驱鬼符,悲从中来。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因为太过激动,她把娄景吓跑了。 碧岑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收回了体内四溢的鬼力,小心翼翼地捏起剩下几张符,揣在怀里,犹豫片刻,朝娄景的家去了。 她知道娄景的家在哪,上辈子,她救了娄景后,帮他把家搬到自己府里的时候,知道他家在玄清观的后院。 他逃不掉的。 第3章 第三次搞事 猛鬼:那个人类只有我能吃…… “呼——呼——”娄景喘着气,慌里慌张地沿着小巷跑回玄清观后院,把门拉开一道缝,急切地对外面招呼道:“霹雳,快!” “嗷——”霹雳身影矫健地挤进了门内,娄景感受到它的长毛快速擦过手背,知道它已经进了门,赶紧合上门扉,背靠着门,死死抵住。 碧岑几乎跟霹雳是前后脚步,他这么一关门,她整只鬼差点撞扁在门上。 -- 第5页 她委屈地拍门:“娄景……放我进去。” 鬼才会放你进去! 娄景隔着门板,有点生气地对她道:“碧姑娘,你冷静一点,我真的不认识你。” “可……”碧岑顿了顿,耐着性子哄他:“现在不认识,聊着聊着就认识了嘛,乖,把门开了,我们聊一聊。” 娄景:“……” 这话说的,真的很像话本里诱骗无知少女的衣冠禽兽,或是那种会劫财劫色的阴险变态。 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人! 娄景倔强地抵住门,十分冷静地恐吓这个女流氓:“你要是再不走,别怪我翻脸!” “翻脸?”碧岑趴在门上诱哄着他:“只要你开个门,命都给你。” 娄景沉下脸,深感棘手。 看来,他这次是遇到资深的老流氓了。 不让她达到目的,她恐怕不会收手。 ——不过那又如何?后院的门他特地加固过,围墙也很高,任谁都进不来。 就算有谁进来了,还有霹雳帮他。 娄景横插上门栓,紧绷的心弦稍松。 这时,趴在门外的碧岑闻到一阵异常甜美的香味,光是闻一口,她就满足到差点没维持住鬼样。 上辈子,她从没在娄景身上闻到过这种诱鬼的味道。 难道是因为她重生后变得半人半鬼的原因? 碧岑被那股香味勾引得没闲心深思,她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满心的蠢蠢欲动,喟叹道:“什么味道这么香?是你吗,娄景?” 这人的流氓话总是能轻易地调戏到娄景的神经,娄景一个没忍住,低声骂她:“变态!” 碧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鼓励他:“多骂几句,好久没听你的声音了。” “……” 娄景真想放霹雳出去,把这个流氓咬清醒! 他捏着的拳头硬了又松,好歹忍住了把那个女流氓揍一顿的欲/望,转身摸索着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碧岑透过门缝看到,又心疼了:“别气啊,我没有恶意,真的是有事想跟你谈。” 娄景:……她到底什么时候走?她不会以后都堵在他门口不走了吧? 霹雳察觉到主人气愤的情绪,不安地炸了毛,对着门外的碧岑狂吠,雄浑的狗吠声把碧岑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 碧岑:“你再叫,我今晚就炖了你!” “汪汪汪嗷嗷嗷嗷!” “……”可恶啊! 恼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娄景按了按眉心,眉心浮上些许疲惫之色。 他身体本就不好,刚刚经历了一番剧烈的运动(跑步),这会儿渐渐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他捂着胸口低头咳了咳,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颗黑色药丸,忍着苦涩干吞了下去,然后无力地垂下手,靠在椅背上,跟往常一样努力做着深呼吸,打算硬熬过去。 霹雳停下狂吠,担忧地用头顶了顶他瓷白如玉的手,被他摸了摸狗头。 正要破门而入的碧岑透过门缝看到这个场面,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她趴在门上,尖长的红色指甲在门板上留下了三道深深的痕迹。 这一刻,散乱的理智重回,碧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生出一丝无法抑制的慌乱。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这么冒冒失失地来追娄景。 她把他吓到了。 娄景眼睛看不见,对别人的信任度很低,性子孤僻,喜欢躲在自己认定的安全区里,就算是上辈子,她也费了些功夫才让他打开心扉。 她该跟上辈子一样,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现在好了,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现就害得他这么难受。 碧岑尖长的指甲在门板上划着,发出令人焦躁的刺耳声音,她自己却浑然不觉,巴巴地盯着院子里的娄景看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收敛鬼力,变回了人样,软着声音对里面的娄景说:“我走,我这就走,别气了。” 娄景才不相信她,抱着霹雳的脑袋没有吭声。 之后,门口确实安静了下来。 因为眼睛看不见,娄景的听觉格外明敏锐,虽然门外没了声音,但他也没听到那人离开的脚步声。 那个人,还在他门口守着。 娄景有点毛骨悚然,他站起来,摸索着回了房间,谨慎地在里面插好了门,这才感觉那无处不在的危险感消减了一些。 真恐怖……娄景靠着门心有余悸,心想,这女流氓比以往那些小鬼还难缠。 娄景从小就是招鬼体质,他的血肉对鬼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总是会引来各种各样的鬼。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被父母遗弃在玄清观观外,幸而后来被玄清观当时的观主玄清道人收养,他这才得以活下去,不至于被鬼物分食。 但当玄清道人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娄景总是会被小鬼缠住,他眼睛又看不见,好几次差点被鬼物骗走吃掉。 玄清道人告诉他,他八字轻,又是难得一见的极阴灵体,对鬼来说就是个行走的大补之物。 为了保护自己,他在玄清道人那里苦学各种驱鬼符咒的绘制方法。 驱鬼符他从四岁绘到现在,从刚开始的磕磕绊绊到现在的一气呵成,自他手下驱鬼符的威力也渐渐变强,刚开始连一般的小鬼都挡不住,现在已经能吓退大部分的怨鬼,至于恶鬼……恶鬼诞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因此天底下的恶鬼很少,他到现在都没遇见过。 -- 第6页 总的来说,他的驱鬼符几乎能逼退大部分的鬼,驱鬼效果可谓十分不错,很多人都来买他的符,让他能借此勉强维持生计。 而三年前,玄清道人飞升成仙,这玄清观里就只剩他一个人,玄清观受玄清道人仙泽庇佑,十分灵验,因此观里香火还算旺盛,只要他住在道观里,外面的小鬼就不敢轻易进来,但若是他出了门,身上又没带多少驱鬼符,很容易被鬼缠上。 娄景原本很讨厌那些馋他血肉的鬼物,但现在把它们跟那个女流氓一对比,顿觉鬼比人强。 至少鬼不会说骚话调戏他,还可以被驱鬼符赶走。 娄景轻叹一口气,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霹雳把脑袋搁在他手上,耷拉着眼皮,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两个小可怜。 碧岑蹲在娄景的床底,着迷地听着他的呼吸声,这次学乖了许多,没有选择马上从床底下爬出去。 她要是现在出去,一定会把娄景吓坏。 现在她重生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来。 床上的娄景翻了一个身,有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是刚刚服下药丸的副作用,吃了以后会让人犯困。 反正外面有人堵着,娄景索性拉过被子,准备蒙头再睡一觉。 霹雳被他胡乱地摸了一把狗头,也乖乖在房间里的狗窝里趴下了。 碧岑隐没在床底的阴影中,吸了一口那不知名的香气,稍稍清醒了一些。 这个味道,好像真的是从娄景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味道对她尚且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更不用说对其他小鬼了。 上辈子,她确信没有从娄景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难道是她重生带来的改变? 碧岑蹲在床底,一边吸着娄景身上散发出的香气,一边皱着眉沉思。 等娄景和霹雳都睡着了,碧岑从床底爬出来,飘在娄景的上方,伸手轻轻撩开挡住少年半张脸的乌发,定定地看着他俊秀的脸庞。 她指尖有点冰冷,娄景在梦里不适地嘀咕一声,碧岑手一抖,赶紧缩回来,瞄他一眼,心虚地为他掖了掖单薄的被子。 这破被子怎么那么薄! 碧岑沉着脸盯了一会儿那洗得发旧的被子,心想,得想个办法给娄景送点温暖 。 上辈子她遇见娄景时已经很迟了,让他多吃了很多苦,这辈子她先找到了他,就不会再让他过以前的日子了。 碧岑这么想着,飞快地摸了摸少年热乎乎的脸,然后飞速地穿墙离开了这个房间。 送温暖的事,现在就安排上! 等娄景开始信任她了,再把他拐回家! 床上的娄景惊醒一瞬,迷迷糊糊地摸摸自己的脸,感觉有点冷,裹紧被子,继续睡觉。 …… 碧岑风风火火离开后,龟缩在角落里的小鬼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聚在一起谈论起她: 吊死鬼舌头拖地,大着舌头道:“那只鬼的气息好可怕!” 溺死鬼目露恐惧:“她一定是只传说级的恶鬼!” 罗刹鬼拍拍胸脯:“还好不是冲咱们来的!” 饿死鬼却哭了:“我馋了好久的大补人类,肯定被她给吃了!” 饿死鬼一嚎起来,哭声尖利刺耳,众鬼都头疼得很,罗刹鬼脾气最为暴躁,吊起眼骂它:“就你馋,我们也很馋好吗?哭哭哭,再哭老娘打死你!” 饿死鬼哭得更大声。 罗刹鬼忍不了了,站起身往道观里飘。 “干什么去?”其他鬼疑惑道:“你不怕道观里的仙人福泽?” 罗刹鬼冷冷道:“进去找找,说不定还剩点肉渣或者骨头渣。” 众鬼听了,觉得有理,想起那个人类的香味,嘴角流下不存在的口水,诚实地跟在罗刹鬼身后,纷纷往道观里飘。 如果进去就可以吃到那个人类的碎渣,那么仙人福泽对它们的伤害可以说不值一提。 它们越想越兴奋,摩拳擦掌地往道观里冲,却全部撞在一道透明屏障上,连道观的墙都没能穿过去,鬼体也被那道屏障上的力量腐蚀得差点溃散。 小鬼们痛苦嚎叫着,惊恐地发现,刚刚离开的恶鬼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她脸色可怖地挡在门口,阴森森地问:“想吃我的人,问过我同不同意了吗?” 从她身上溢出的磅礴鬼力压得众鬼痛苦不堪,差点灰飞烟灭。 罗刹鬼在最前面,受到的伤害最大,它几乎把头埋进地面:“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那个人类是您的人哇!饶过小人吧!” 碧岑目光森冷地看着脚边的罗刹鬼,眼瞳泛红:“那个叫娄景的人类,只有我能吃他,懂?” “懂了懂了!我们以后肯定不会再觊觎大人您的人类!”众鬼忙不迭保证。 “要是再让我发现,有谁敢凑到他面前扰他清净,我就把它的灵魂撕成碎片。”碧岑压下心中的杀意,不想娄景的门前见血,让它们滚。 它们侥幸捡回一条命,麻溜地滚了。 很快,千年难得一遇的恶鬼在玄清观出现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幽州城的鬼圈。 有厉害一些的几个大鬼不信小道消息,当天特意去了趟玄清观,结果再也没回来。 众鬼这才怕了,全都去告诫同伴,玄清观的那个大补人类千万不能再肖想。 -- 第7页 那个人类现在被一只恶鬼霸占了! 谁碰谁死! 第4章 第四次搞事 猛鬼送温暖 鬼族里,等级最低的是小鬼,它们的力量往往最低微,是人死后暂留在人间的魂魄,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其次是怨鬼,它们因死前的怨气化鬼,有一定的力量,但大多意识不清,只记得去完成生前的执念,攻击性不大。 而恶鬼则是鬼族最危险的存在,它们又称厉鬼,诞生需天时地利人和,生前一般都是怀着极度的怨恨惨死,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这种恶鬼保留了生前的大部分记忆,会有意识的吞噬小鬼和怨鬼,以此增强自身实力,可以说站在了鬼族食物链的顶端。 小鬼怕,怨鬼避,只要有一方恶鬼出世,大多成鬼王。 是以整座幽州城的鬼都震惊了,恐惧了。 这只女恶鬼来头不明,也没有统领它们的意思,不知道她想不想当鬼王,来幽州城的原因是不是看这里鬼多,想过来吃鬼。 但是照那只恶鬼被惹怒后却没有杀鬼来看,她应该没有在幽州城大开杀戒的意思。 想到这里,众鬼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 恶鬼千年难得一遇,力量强横无比,一旦出世,天下必乱……若是去投靠她,成为她的小弟,往后跟着她横扫天下,想吃什么人就能吃什么人,岂不是美滋滋? 于是一些鬼私下收拾了行囊,往恶鬼曾出现过的玄清观而去,而其他蠢蠢欲动的鬼则处于观望状态,打算先看看恶鬼对于收小弟的态度,再决定要不要过去。 * 在恶鬼出现的消息通过幽州城的鬼圈传播到各个地方的鬼圈之时,碧岑匆匆回到了定天府中。 从珠找了她一个早上,见她回来,差点哭出来:“府主,你可算回来了,昨晚刚出了那种事,你早上怎么能乱跑?” 碧岑任她在旁边念念叨叨,翻箱倒柜的,头也不抬:“那年宣安候送到我们府上的白狐裘披风呢?” “不是被您送给叶公子了吗?”从珠抹了把脸,疑惑地问:“府主,你找那个做什么?” “叶公子?”碧岑想不起来是哪个叶公子了。 上辈子的她在这个时候还处于不信命的自我意识过剩状态,怼天怼地,偏不信自己的天煞孤星命格,到处找年轻修士往府里塞,上一任府主——她的师父万元道人去世后,她介怀于自己的命格,更是变本加厉,想从那些修士身上试出天煞孤星命格的真假。 要留那些修士,就得给他们甜头,因此,她时常送他们一些小玩意。 因此,外面的人都以为她空有一身玄术本事,本质上是个好色之徒。府里的修士也自作多情,比如云清逐,自以为她喜欢他的脸,借此提出许多要求,她没同意,就恼羞成怒地把她推下河。 现在想想,她那时怎么那么蠢呢? 命就是命,不可扭转,师父明明告诉过她的。 念及往事,碧岑眼瞳泛红,的指甲上悄然溢出黑气。 从珠浑然不觉,听到碧岑提起叶公子,忍不住抱怨:“府主啊,您能不能不要再往府里塞人了,看看我们定天府的账,全是赤字,眼看连日常开销都快支撑不下去了,您都不着急的吗?” 碧岑压下体内泛滥的鬼气,转头问从珠:“开销很大?” “是啊,这些公子要修行,灵石一大把一大把地花……” “那就把他们都赶出去好了。”碧岑冷酷道。 她的钱从此刻开始,只能给娄景花。 从珠:“???” 从珠:“府主,您不喜欢他们了?” “我就没有喜欢过。” 从珠懵了,好半天才说:“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碧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我说了,对他们,没有爱,也没有喜欢。” 被碧岑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从珠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脊背快速爬上一股寒意。 不知为何,她觉得府主变了好多,府主以前没有这么……凶的。 现在府主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想起昨夜关于府主“鬼上身”的传闻,从珠打了个哆嗦,越看越觉得面前站着的,不是人。 “你你你……你是府主吗?”从珠哆哆嗦嗦地问。 碧岑面无表情地说:“你觉得呢?” 从珠吸了吸鼻子,要哭不哭的:“府主,你别吓我……” 碧岑深吸一口气:“行了,你见过还有影子的鬼?我会这样,不过是被他们伤了心。” 峰回路转,从珠愣愣的:“啊?” 碧岑:“我之前对他们那么好,昨晚却被云清逐推下了河,心累了,养只狗都比这些狼心狗肺的好。” 从珠听到熟悉的语气,松了一口气:“府主,您能想开就好了,脸是不能当饭吃的,没钱才是灾难。” “嗯。”碧岑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手里把玩着一把镶嵌着绿色玛瑙的银白匕首:“从珠,你去,把他们都打发了。” “好嘞,府主。”从珠叫了一群家丁,兴冲冲去撵人了。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碧岑的院子外就热闹了起来。 是那些不服的修士来讨说法了。 他们在定天府待的时间虽说不久,却已经拿了很多好处,这时叫他们走,他们怎么可能肯? -- 第8页 况且他们满心以为定天府府主是个风流人物,对他们每个人肯定或多或少有点感情,听到碧岑驱逐他们的原因,总觉得他们有挽回的余地,便纷纷找上了门。 家丁拦在碧岑的院子门口,不让他们进来,外面吵吵嚷嚷的,十分聒噪。 地上,一只鬼冒出头,狠狠说:“真吵!王,要不要我们去杀了他们?” 那只鬼面容破碎,死相很难看,碧岑看过去时,她把脸重新拼好,正是从珠的模样。 碧岑说:“回地里去,从珠过来了。” 鬼从珠不甘不愿地钻回地底。 碧岑眸光深了深。 她重生的时候,上辈子所有在魔族屠杀中惨死化鬼的人们也跟着她回到了这个时间点。 是以,这个世界才会出现一个活从珠,一个鬼从珠。 ——更具体来说,现在,整座幽州城的活人几乎都有对应的鬼。 那些惨死的百姓变成鬼,都回来了。 或许,他们此刻都在暗地里注视活着的自己,回味过往的人生。 幽州城自昨夜开始,悄悄变成了一座真正的鬼城。 值得庆幸的是,上辈子碧岑用了手段把自己变成恶鬼,这些鬼奉她为王,她能现在管住他们,不让他们杀了现在的自己,夺舍后取而代之。 碧岑看了眼鬼从珠消失的那块地面,抬眸看向活从珠:“怎么,他们不肯走?” 从珠要被这些不要脸的修士气死,愤愤说:“他们就是看中了府主您的钱!” “我去看看。”碧岑起身,迈步出门。 一群年轻修士见她出来,顿时越发激动。 “府主,为什么赶我走!”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闭嘴!府主最喜欢的,明明是我!” …… 碧岑站在离这群人三步远的地方,一袭白衣,眸光比秋意更冷:“没喜欢过你们,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众人:“……???” “哗”的一下,众人都炸了,有难以置信质问的,有觉得她只是闹了别扭的,有甜言蜜语开始哄她的。 碧岑霍然拔出匕首,往前一指。 无形的风浪化作泛着杀意的飓风,裹挟着沙砾卷向众人,飓风如刀,转瞬间就在众人的衣袖上刮开口子。 每人的脸上,都多出一道血痕。 一撮撮断裂的发丝轻飘飘地落地。 “……”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碧岑带着寒意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走之前,把我之前给你们的东西还回来。” 她走下台阶,忽视众人惊恐的眼神:“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走,但我们玄道之人,最讲究因果,你们在我这里拿了多少,就要还回来多少。” 碧岑忽而冷冷一笑:“就怕你们还不起,最后给我偿命。” 之前赖着不走的修士全被吓呆了。 都这样了,谁敢留! 走之前想把从碧岑这拿的东西吞掉的人也按捺住了小心思,赶紧收拾出来,物归原主。 至于那些在他们身上消耗掉的灵石,他们还不起,只得求着管事,让他们在府里做点杂工,以抵掉一些因果。 周转困难的定天府很快宽裕了许多。 从珠跟碧岑汇报的时候崇拜地不行:“府主您今天真是帅气!唰唰一下,拔个匕首就把他们吓跑了,好厉害!” 碧岑翻着账,闻言撩起眼皮:“我以前不帅?” 从珠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也挺帅……帅得没那么明显。” 碧岑警告地看了一眼从珠身后趴着的鬼从珠,关上账本:“我们府上的亏空还是挺严重。” “是啊,最近没有抓鬼的委托。”从珠说着,揉了揉肩膀,总感觉那里变得酸痛了许多……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那里。 鬼从珠笑嘻嘻地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鬼气。 “嘶,府主,这个秋天又变冷了好多。”从珠哆哆嗦嗦地说。 “……”碧岑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肩膀:“回去休息一下,很快我们就有事做了。” “哦。”从珠按着肩膀,疑惑地活动了一下,忽然觉得肩膀没那么酸了。 从珠离开后,鬼从珠飘到碧岑身边:“王,要我们闹出点动静,给您创造抓鬼的机会吗?” 碧岑颔首:“从珠,你懂我。” “那我们选哪家好?”鬼从珠说:“您等等,我去问问大家,选一户穷凶极恶的人家。” 她说着就要离开,碧岑喊住她:“从珠。” “嗯?” “告诉大家,我会给他们报仇的。”碧岑说:“这一次,那些杀死过他们的魔族还会再攻打幽州城。” “嗯!府主,我们都相信你!”鬼从珠用力点头,露出笑意,随即钻进了地面。 碧岑独自坐了一会儿,然后召来了一只怨鬼。 怨鬼缩着头,战战兢兢的:“王……您、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碧岑指了指案上的大包裹:“你去玄清观里,把这些东西给娄景,他若是问,你就跟他说这些话……” …… …… 娄景是被霹雳的狂吠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感受到一股寒意接近,急忙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开光匕首。 那只鬼的声音听上去比他还慌:“娄公子手下留情,我没有恶意!” -- 第9页 “你来做什么!”娄景浑身都绷紧了,失去光泽的双眼微微垂着,抿起的唇角昭示了他的紧张。 “是这样的,有个鬼生前被你救过,她想报恩,让我送来了一些保暖的衣服。” “胡说八道!”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玄清观里,从没有救过什么人! 娄景一刀砍过去,怨鬼半条手臂都差点被砍下来。 霍,他们王看上的小美人性子真辣! 怨鬼赶紧说:“她说,你要是不答应,她就杀光全城的人!” “……”这是什么逻辑。 怨鬼:“娄公子,你就收下吧,只是普通的衣服,她生前想买来送你的,没送到,她就死了,老可怜了。” 娄景不想收。 莫名其妙的衣服,莫名其妙的鬼,听着就感觉是假的。 可那只鬼已经把大包裹塞到他手上了。 抱着大包裹的娄景:“?我不要!给我拿走!” 怨鬼多说了几句:“一定要穿,她说要是没看见你穿,明天就要在城墙上挂满人头!” “……”这什么鬼,好凶残! 娄景又喊了几声,那鬼没回应,大概已经走了。 娄景抱着大包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小心地拆开了包裹,手指触到一片毛绒绒的柔软。 他小心地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松了一口气。 霹雳两条前腿扒着他的腿,担忧地冲他叫了两声。 “我没事。”娄景摸索着把那件狐裘披风拿出来,发现底下还有一条棉被和几套厚棉衣。 再往下,还有一大叠一大叠的银票。 娄景:“???” 第5章 第五次搞事 猛鬼英雄救美 如果这些东西是人送来的,说是要报答他,就算娄景真的救过人,肯定也不会收。 但这些东西是鬼送来的,还威胁他如果不收,那只送东西的鬼就杀人…… 鬼话不知真假,娄景不敢拿别人的命做赌注,只能默不作声地用了那只鬼送来的东西。 就算用这些东西后会死,他也认了。 如果不是为了霹雳和救了自己的玄清道人,他不会努力地活到现在。 碧岑在床底听到娄景重新铺床铺的声音,激动得挠床。 听到奇怪声音的娄景:“?” 娄景招手:“霹雳。”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它去床底看看。 霹雳会意,哼哧哼哧地过来,脑袋往床底下挤。 碧岑:“!!!” 她赶紧穿过床板,坐到了床上,与娄景几乎面对面。 霹雳在底下看了一圈,“嗷”了一声。 这是娄景教它的,叫一声,就是没有,两声,就是有。 床下没鬼。 娄景放开握在手里的匕首,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可能是床有点破,才发出了声音。 娄景低头继续铺床。 他是跪伏在床上的姿势,碧岑随着他的动作猛一仰倒,直勾勾地看着撑在上方的少年,有点着迷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香,真香,怎么那么香? 香得她差点忍不住把他吃掉。 娄景不知道身下有只鬼在鬼视眈眈地觊觎自己,毫无所觉地铺着窗,垂落的乌黑长发扫过碧岑惨白的脖颈,碧岑一抬眼,就可以看到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想亲上去,咬一咬,看看他的反应…… 碧岑几次凑了过去,又克制地忍耐住了。 再忍忍,她要是真咬上去,娄景会被吓坏的。 她把大半个身子沉在床底,就露出一颗脑袋,一双眼睛贪婪地盯着他。 她的头被娄景的身子挡着,没叫霹雳瞧见,因此,房间里的气氛还算不错。 娄景铺完床,躺上去,把狐裘披风拽过来,揉了揉上面的毛毛,凑到鼻尖又闻了闻。 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如果真要形容,像刚晒过的衣服上,阳光的味道。 怎么会有鬼给他送这些东西呢? 娄景忍不住想,他以前明明没有救过哪个有钱人。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娄公子,娄公子在吗?” 娄景顿时把那些念头抛在了后面,坐起身来,侧耳听了片刻,认出这是柳府一个下人的声音。 因为失明,他听力特别好,这个下人时常来他这里买符,他记住了他的声音。 犹豫了片刻,娄景披上披风,开了房门,走了出去,霹雳跟在他身边,浑身紧绷,警惕地看着大门。 娄景隔着门问:“什么事?” “娄公子你在啊,我是柳家的阿贵,府上出了点事,想请你过去画驱鬼符,你看有空吗?”阿贵急切地在门外说道。 “以前的没用了吗?”娄景抿唇问。 阿贵苦着脸:“那只鬼太厉害了,全都烧了,老爷已经去请定天府府主了,在此之前,想请你过去画些符给府里的姨娘和少爷小姐。” 娄景卖的驱鬼符是普通的驱鬼符,一般的小鬼都能对付,但现在竟然都被烧了……看来,柳府的鬼极可能是怨鬼。 娄景开了门:“我收拾一下东西,这就走吧。” 阿贵感激无比:“谢谢娄公子,柳府必有重谢!” 娄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说不出客气的话,只沉默地点了点头,回屋取绘符用的朱砂和黄符,降真香,兔毫笔,临走前,他顿了一下,穿上了那件狐裘披风。 -- 第10页 略微寒冷的秋意顿时消散,他拢了拢领口,给霹雳戴上狗绳,牵着它出了门。 阿贵知道娄景眼盲,特地找来马车,扶着娄景上车后,他跳上车,赶着马车迅速往柳府去了。 等他们离开,碧岑才偷偷摸摸从娄景的房间里穿墙出来,打算回定天府。 然而,刚出玄清观,便有几只鬼唤住了她:“大人留步!” 她停住脚步,那几只鬼就追了上来,扭扭捏捏地飘到她面前,满脸谄媚的笑:“您就是那位恶鬼大人?久仰久仰。” 碧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四只死相各异的大鬼,要笑不笑的:“有事?” 四只大鬼见她好说话,心里有了底,赶紧说明了来意:“是这样的,大人,我们想为您做事……” “为我做事?”碧岑手指凌空点了点地面:“那要看它们愿不愿意。” “???” 大鬼们下意识跟着她的手指往下看。 然后看到一个个从地面上冒出来的鬼头。 它们正用凶狠的目光看着他们:“就是你们想跟我们王做事?” 大鬼们:“……!”原来这只恶鬼早就有小弟了! 瑟瑟发抖! 碧岑目光扫过这四只大鬼,然后对地下的鬼道:“好好教他们规矩。还有,后天之前,我要看到幽州城大部分的鬼都向我效忠。” “好的,王。” 碧岑转身离开,四只大鬼战战兢兢地看着她的背影,发现……她竟然有影子!?? 这、这究竟是人是鬼?! 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被众鬼包围了。 “知道我们的规矩吗?”那些鬼阴恻恻地问。 “……”不知道,不想知道。 * 碧岑回到定天府时,柳府的家主已经来到了府上。 从珠在大门口东张西望好一会儿,可算见她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府主,您最近怎么老是喜欢往外跑,叫我总是找不到你。” 碧岑看她一眼:“那你可能以后都要找不到我了。” 从珠:“???” 碧岑已经越过她,进了大门,明知故问道:“有人来了?” 从珠跟在她身边:“对,是柳家家主,他的夫人忽然发了癔症,要去投井,他怀疑有鬼上了柳夫人的身,找了普通的道士没驱走,就来找您了。” 碧岑颔首,进入大厅,便看到一个发福的中年男子神色难看地坐在椅子上,抖着手捧着一杯茶,目光无神地落在虚空。 碧岑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印堂发黑,面部浮肿,脸犯凶光,周身鬼气萦绕,最晚明夜便会暴毙而亡。 碧岑不动声色地上前寒暄:“柳家主。” 柳家主吓了一跳,手里捧着的杯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见到碧岑,他眼中露出极大的希翼,起身扑过去,险些失态:“府主救我!有只女鬼说要来取我性命——” “柳家主,冷静一些。”碧岑躲开他的手,微微蹙眉,眼底略过阴冷之色:“从珠,给柳家主再上一杯茶。” 从珠应是,收拾了碎瓷后下去了,很快又端上两盏好茶。 碧岑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抿了一口茶水:“柳家主,慢慢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家主被她气定神闲的态度感染,也冷静了一些,道出柳府发生的事。 事情跟从珠说的差不多,但还要严重一些,不止柳夫人被鬼上身,府里还出了其他诡异的事情。 “府主,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柳家主愁眉苦脸。 柳府的事就是碧岑手底下的鬼搞出来的,碧岑自然不急,清楚应该是这个柳老爷做了什么缺德事……或是他家里人做了什么缺德事,才会惹来那只鬼的报复。 但娄景也被请去了柳府……碧岑微微勾起唇:“那我们现在就走。” 柳家主连连感谢,心事重重地与碧岑一同离开定天府。 等他们到了柳府,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暮色四合,天边残阳如血,逐渐被属于暗夜的黑色替代。 碧岑一踏进柳府的大门,就闻到娄景身上的香气。 “府主?”柳家主疑惑地看向她,露出如临大敌的慌张神色:“你怎么不走了?难道这里有……” “没有。”碧岑终于露出带了点真情实感的笑意:“只是闻到很香的味道,有点满足。” “很香?”柳家主迷惑了,但看看天色,已到了平日的饭点,他反应过来:“也是在下思虑不周,府主若是不嫌弃,在府上用过膳食再抓鬼吧。” 碧岑唇角含着笑意,微微颔首:“我看这府上鬼气很浓,安全起见,把人都叫来一起吃吧,我先去看看柳夫人。” 柳家主确实感到这府上森冷了许多,裹紧衣服,叫来了小厮,让他们去通知各姨娘少年小姐这件事,然后引着碧岑超柳夫人的房间去。 柳夫人被鬼上身,神志不清,之前闹腾着要去跳井,还抓挠咬伤了拉她的家丁,不得已,柳家主只得把她捆了,关在了房间里。 来到柳夫人的房间外,不同于柳家主的忌惮,碧岑从容地推门进去,绕过屏风,进入了里间。 柳家主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里间,碧岑打量着床上被捆着四肢的柳夫人。 柳夫人双目充血,脸部、脖颈、手臂爬满紫色的脉络,嘴里长出了可怖的獠牙,面目狰狞地抬头要来咬碧岑。 -- 第11页 碧岑伸手在她眉间一点:“安静些。” 攻仲呺:糖*糖*爱*推*文 柳夫人顿时昏死过去。 柳家主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黑气从柳夫人眉心溢出,快速超窗外逃逸,腿差点就软了:“府、府主,这就可以了吗?” “它不是普通的鬼,还会再来。”碧岑画了张符,贴在柳夫人的额头上:“它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抓它很麻烦,不知柳家主能否让我在柳家多留几日。” 柳家主吓都要被吓死了,自然求之不得,连声答应了下来。 处理完柳夫人的事,柳家主松了一口气,邀碧岑先前往晚宴用膳。 碧岑想着娄景应该也在那里,按捺着喜悦,冷静地给自己画了一张变声符。 娄景听力极好,一定记住了她的声音,她要是跟他说话,会被认出来是当日追着他的那个人……娄景肯定会被吓跑的。 她变个声再去跟他说话。 碧岑让柳府主先行一步,自己烧了变声符,把灰烬一口气吃了,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压低时,一股撩人的媚。 用来勾搭娄景正好! 碧岑反复试了试声音,想好见面要跟娄景说的话,才迫不及待地超柳家主说的方向去了。 然而,她一过去,就看到灯火通明的房间门口围了一群人,娄景紧紧攥着霹雳的狗绳,被为首的胖子鄙夷地骂了一句“死瞎子”。 有人拿了打狗棍,要去打霹雳,霹雳护在娄景身前,龇着牙,紧绷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胖子骂了一声什么,不讲道理地推了娄景一把。 碧岑瞳孔微缩,几乎化作虚影,上前接住了差点被推倒的娄景。 第6章 第六次搞事 猛鬼:我缺的是画符人吗?…… 娄景只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略显冰冷的怀抱里。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接住,睁着失去光泽的眼,脸上有一种出乎意料的茫然。 黑暗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鼻尖萦绕着一股很好闻的冷香,像冬日里凌霜傲雪的那支梅花,悠远而缥缈的暗香中,夹杂着冬雪的冷,是他从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在霹雳紧跟着响起的狂吠声中,他被那个人扶着站稳,这才有点回过神来,抿唇道:“谢谢……” “不用谢。”那人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点沉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在霹雳的叫声中,娄景听不真切。 “霹雳,别叫了,安静。”娄景不得不先去安抚突然变得很暴躁的霹雳。 霹雳能不暴躁吗!娄景看不见,没认出碧岑,但它一眼就把早上欺负娄景的坏女人给认了出来,没当场咬上去已经算很克制自己了。 被娄景制止后,它龇着牙,勉强放弃了攻击碧岑的打算。 碧岑没有在意那么多。 她心有余悸,搂着娄景的手还没松开,只要一想到若是她没有及时赶到,娄景就可能被这群该死的人推得摔倒在地,她眼底就涌上了暴虐的戾气。 那位少爷和他的随从被碧岑恐怖的神情吓了一跳,浑身都爬上了不可名状的寒意。 “你……你敢瞪我?知道我是谁吗!”为首的胖子少爷压下潜意识的恐惧,大着嗓门虚张声势地吼。 碧岑眼中有凶光闪过:“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话语落下时,忽然有一股极强的阴风刮了过来,府内贴在各处的黄符被吹得漫天乱飞,夜色中,它们简直就像夜游的孤魂。 那胖子听到风声中夹杂的诡异哭声,想到府中发生的恐怖的事,终于有点怕了,想要回到灯光明亮的室内。 可就在此时,那漫天乱飞的黄符在空中停顿一瞬,下一刻,全朝他冲了过来。 胖子瞪着那些如刀子般扎过来的符咒,发出一声惊叫,下意识抓了两个看呆的随从挡在身前。 黄符如箭雨般落下,无差别攻击,门口的一群人被黄符割得满身血痕,抱头鼠窜,连连惨叫。 娄景看不到门口发生的事,他听到刚刚那些人的惨叫声,就猜到是身边的女子动了手。 他有些无措地抓住碧岑的袖子,怕她招惹祸端引来报复:“他是柳家的大少爷,你不要……” “我还是他爷爷呢。”碧岑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乱象,目光没有波澜:“一群仗势欺人的狗东西,爷爷今天一定要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噗——”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戳到了娄景的点,他忍俊不禁。 好狂的人啊。 他唇角露出笑意,碧岑就把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挪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稍纵即逝的笑容。 娄景笑完,发觉自己还赖在人家怀里,不动声色地挣脱出来,轻声说:“真的不会给你惹麻烦吗?” 碧岑摩挲了一下手指,放在鼻尖闻了闻,勉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杀意:“不会,你放心,我比柳府有权有势。” 娄景这才放下心来,模样有点乖地点头。 他们正说着话,柳家主匆匆赶到,看到满身狼狈的大儿子和痛苦呻.吟的随从,瞬间变了脸色:“怎么回事?谁伤的我儿!” 柳大少像找到了救星,捂着满是血痕的脸指向碧岑,恶声恶气地告状:“爹!是她,是那个贱人!” “什么?”柳家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碧岑,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府主,这是怎么回事?” -- 第12页 碧岑仍是淡淡的模样,语气笃定:“这些人刚刚全被鬼气入体,变得神志不清,想要释放出他们身上的鬼气,便需如此。” 柳大少气急败坏,差点跳脚:“爹,你别听他瞎说,我刚刚好得很!哪有什么鬼气入体,她就是想害我!” 柳家主有些动摇,看着碧岑的眼中露出怀疑:“可是——” 碧岑目光没有波动,从容自若:“柳家主若是不信,大可看看他们脖颈后,看看有没有浮现出黑色痕迹。” 柳家主面色微变,掀开柳大少的头发一看,果然有! 其他人也有! 碧岑不嫌乱地补充了一句:“别怪我没有提醒柳家主,贵府鬼气冲天,极可能有怨鬼出现,怨鬼能上人身,而刚刚,我只是释放出他们身上的鬼气,并没有驱鬼……” 柳家主看柳大少的表情顿时变了。 柳大少脸上肥肉乱颤:“爹,你信我,我没有被鬼上身,她在瞎说!” 柳家主脸色很不好看,不动声色地拉远了与他们的距离,转而恭敬地请碧岑入宴。 碧岑要笑不笑的,指了指娄景:“这位是你们府上请来画驱鬼符的师傅吧,柳大少看上去对他有很大的成见,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玄道中人呢?” “当然没有,柳某教子无方,让府主见笑了。”柳家主赔着笑,转头把柳大少骂了一通,让他给娄景道歉。 柳大少刚有愠色,就对上了碧岑森冷的目光,想到对方的手段,他打了个哆嗦,又不甘心给一个卖符的卑贱之人道歉,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柳家主对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声“逆子”,给娄景赔了罪,然后亲自引着碧岑和娄景进了门。 娄景被碧岑安排着坐下的时候,仍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遇到了那位定天府府主,府主还帮他出了气? ——可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人物,府主为什么会帮他? 近二十年的独居生活让娄景下意识去揣摩别人给予他的任何一点善意和温暖。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无论什么东西,都需要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因此,娄景把自己封闭起来,总是拒绝别人无端的馈赠,也习惯了不那么好的生活。 娄景怎么回想,他与府主都是萍水相逢,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能让府主出手帮他。 只有一个解释——府主是个嫉恶如仇的好人! 娄景抱着霹雳的狗头,听着身边碗筷相撞的声音,有点紧张地揉着霹雳的狗耳朵:“府主……你要坐在这里?” “不可以吗?”碧岑把碗筷用开水烫过三遍,帮他摆好,看到他脸上有点迷茫的神情,顶了顶后齿槽,压低声音跟他解释:“柳府的人都不是好人,不想跟他们坐在一起。” 她现在的声音一压低,就透出一种勾人的意味,有点不正经,娄景知道她没那意思,还是有点坐立难安:“府主,您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好,筷子在这里。” 毕竟是用定天府府主的身份跟他“第一次”见面,碧岑没有太过殷切,把筷子递给他之后,便开始一道道吃菜。 她现在其实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就算吃了,也尝不出滋味,但怕娄景起疑,她才按捺着帮他布菜的冲动,手指紧攥地看他一下下笨拙地夹菜。 娄景倒是松了一口气,自在了很多,把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了下去。 她是定天府府主,不像见色起意的人……倒是他,总能从饭菜的香味中辨别出那股微不可察的冷香,有点不正常…… 娄景因为自己的那点不正常而感到些许无措,碧岑在旁边观察他良久,心痒痒的,终于没忍住,给他盛了碗鸡汤,吹冷了一些,递到他手边:“喝汤。” 娄景下意识去接:“谢谢府——”他忽然顿住了。 因为,他的手无意中握住了碧岑的手。 毫无感情经历的娄景顿时红了耳廓,小声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当然不是故意的,是碧岑故意碰他的瓷。 “没事,多大点事。”碧岑心中暗喜,嘴上毫不在意地安抚受惊的少年,一本正经:“喝吧。” 娄景说不出话来,心里暗怪自己的莽撞,默默地喝汤。 他没看见,把脑袋搁在他膝上的霹雳正龇着牙皱着鼻子恶狠狠地看着碧岑,碧岑没有说话,挑衅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宴上其他人自然也将刚刚发生的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禁想起新任定天府府主风流多情的传言,再看看长相俊俏的娄景,眼中浮现出了然。 这是又钓上了。 怪不得会在外面这么护着。 啧啧啧……众人摇头叹息,看在人家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宴席将散,碧岑问娄景:“会不会画道一驱鬼符?” 娄景愣了愣,道一驱鬼符是一种高级驱鬼符,咒文复杂,绘制的难度很大,能够绘制的人大多是一些道行高深的道人,一般人都不会来问他会不会画。 但他练了这么多年驱鬼符,把它们作为保护自己的必要手段,自然是会画的。 娄景很实诚地点头。 碧岑夸他:“真厉害!” 娄景揪着霹雳的长毛,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府主怎么看出来我会画的?” -- 第13页 自然是上辈子看他画过……碧岑解释道:“你身上有很……浓的灵气,只有绘符高手才能拥有。” 娄景听到“绘符高手”,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从小开始画符而已……” 霹雳被他揪着毛,委屈地咕噜咕噜,看得碧岑也想伸手揪它的毛,结果差点被暴起的霹雳咬手。 “霹雳!”娄景拉住霹雳,有点不高兴:“不可以对府主无礼!” 霹雳:“……” 霹雳委屈。 “没事,它很可爱。”碧岑看了一眼娄景养的巨型恶犬,口不对心地假笑:“我很喜欢它,带出去很威风,这么长的毛,冬天还可以暖脚。” 霹雳:“嗷——汪!” 娄景露出笑意:“嗯,霹雳的长毛冬天暖脚确实很舒服。” 霹雳:“……” 碧岑又开始不动声色地搭讪娄景:“原来它叫霹雳,好名字。” 娄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府主夸他一句,他就很高兴,夸他养的恶犬的效果也一样,他交握的手指都微微收紧了,原本寡言少语的他不知不觉多说了几句:“是我取的,它小时候的声音像打雷一样,特别唬人,当然,现在也一样。” “……”社会性死亡的霹雳瘫在他膝盖上,生无可恋。 碧岑再次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练了多久的道一驱鬼符才能把它完全绘出来?” 娄景回忆了一下,有点羞赧道:“一年左右吧……” 碧岑又夸他:“之前我花了一年五个月,我师父还骂我废物,原来真正的天才在这里!” 娄景:“其实也没那么……” 那时候天天有鬼来蹲他,想吃他的肉,他就是想尽快画出来保命…… 碧岑成功拉进两人距离,抛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我还缺一个人帮我画符,能邀请你来吗?跟你一比,我之前找的人简直都是花拳绣腿的水平。” “啊?我?”娄景懵了。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不配。 按照碧岑的语境,她在邀请他当她的画符人。 也就是在她捉鬼的时候帮她打下手,及时补给消耗掉的符咒,防止因符咒消耗完造成不好的局面,必要时,帮她捕捉和消灭一些鬼……是驱鬼师身边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而那些任务,是一个瞎子是绝对无法胜任的。 娄景的眼眸越发黯淡:“府主,我可能不能……” “只用帮我画符。”碧岑诱哄他:“我一个人就能对付任何鬼,不需要什么辅助。” 碧岑看他神色有所松动,继续抛出诱饵:“我可以按次结算,你也知道,请我出来驱鬼的费用很高,报酬不菲,而你,只用每次给我画点符,别人都挤破了头想过来……” 有钱不赚王八蛋,娄景一直很现实,傻乎乎地上钩了:“真的吗?府主,您没骗我?” “骗你做什么?”碧岑闻着他身上的香气,着迷地叹息道:“我真的缺一个像你这样的画符人。” ……关键不是缺画符人,而是缺你。 第7章 第七次搞事 猛鬼:抱紧我,我们要上路…… 娄景最后还是没忍住钱的诱惑,答应了下来。 碧岑目的达成,有点迫不及待:“就从这次开始算。” 娄景愣愣的:“这次吗?” “对,让你提前感受一下任务的强度。”碧岑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其实是想找机会跟他腻在一起。 娄景就从随身带着的小箱子里取出工具,开始绘制时,笔尖顿了顿:“府主,要什么符?” 碧岑不想他太过费神,报了一个比道一驱鬼符好画一些的符咒。 娄景就认认真真开始画了。 碧岑趁他换黄符的时候明知故问:“对了,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娄景毫无防备,抿唇笑了笑:“我叫娄景。” “嗯,娄景。”碧岑眼里漾出笑意。 此生还能再遇见你,真好。 * 宴席散后,碧岑给柳家每个人都送了一张自己画的驱鬼符,让柳家人各自待在房间里不要外出,至于娄景刚刚画的,都被她小心地收了起来。 娄景看不到她的小动作,牵着霹雳出门时,偏头问碧岑:“府主,我们现在就去捉鬼吗?” 捉什么鬼,柳府里的鬼都是她的手下……碧岑看看夜色正好,引着他往小花园里走:“不急,我们先坐一坐,我找个鬼问问柳家发生了什么事。” 娄景:“哦……”府主还能直接找鬼问,好厉害! 娄景裹着狐裘披风在石凳上坐下,闻到空气里浮动的桂花香,揉了一把霹雳的狗头。 霹雳从刚刚蔫到现在,情绪一直不好,娄景跟它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很少见过他如此受打击的样子,一时间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霹雳:“呜呜呜……汪!”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娄景有些担忧:“霹雳,你哪里不舒服吗?” 霹雳趴在地上,神情凶狠地对着碧岑的方向龇牙哈气。 碧岑回身对它一笑,身旁鬼影幢幢,黑乎乎的怪影扭曲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她唇角上扬,慢慢道:“娄景,不用担心,等明天我给它找个兽医,会没事的。” 娄景也确实有点担心,霹雳生过几次病,每次都好不容易才挺过来……他没有拒绝,感激道:“谢谢府主。” -- 第14页 “不用谢。”碧岑挥了挥手,打散身旁萦绕的黑雾,召来府里作乱的怨鬼。 怨鬼是个舌头垂地的冤死鬼,来见碧岑时,她把舌头塞回了嘴里,变回生前的模样。 是一个长相清纯的美丽女子。 碧岑打量着她,脑海里涌现出许多后宅恩怨:“柳府以前做了什么恶事?” 怨鬼淌着血泪,缓缓说出生前的故事。 怨鬼叫容裳,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容濛,她们本是朔州一个商人的女儿,被柳家主看中,她们的父亲就把她们卖给了柳家主。 之后,她们被柳家主养成了禁/脔,受尽了□□与折磨。 别以为这便是最惨的境遇,直到妹妹容濛被柳家主的大儿子柳戈要走…… 容裳眼中露出极度的怨恨:“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他们把容濛当做玩坏了就可以丢弃的一件物品,就那么把她丢在了乱葬岗……” “我那时不知道容濛已经死了,一心想要通过讨好柳家主来救妹妹,被柳家主的一个妾室设计吊死,死前才知道……才知道……” 容裳顿了好久,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好久才继续说:“跟我们一起闹的还有柳家主的原配夫人,她被那个小妾杀死,投进了井里……还有其他在柳家死去的人……” 不管在什么时候,这种渣滓都存在着……碧岑颔首,隐晦地看了一眼满脸气愤的娄景,走远了一些,才道:“动作尽量小一些,不要留下话柄,还有,无辜之人不可动,天地有因果,切记。” 容裳点点头:“我们只动那些害死我们的人!不会砸您招牌的——您放心跟娄公子相处吧!” 容裳离开后,娄景生气地骂柳家主:“府主,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人面兽心!” 碧岑意味深长地叹息:“娄景,看谁都不能看表面。” 娄景张了张嘴,咽下想说的话。 他本想叫碧岑不要帮柳家主了,转念一想,他不过是她雇佣的一个画符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她那么做? 娄景越想越气,跟霹雳一样,也蔫了。 碧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此时没法开口跟他说自己的打算,她有点懊恼,早知如此,刚刚就不该让他听到那些话。 碧岑转移开话题:“娄景,天一驱鬼符你会画吗?” 娄景点头:“府主,你要几张?” 碧岑:“二十五张。” 天一驱鬼符的绘制方法挺简单,娄景全神贯注的画着符咒,画好了,就把它们放在一边。 碧岑趴在石桌的一角,歪着头打量他片刻,捏起他画的一张符闻了闻。 嗯,有他身上的香气。 想吃…… 碧岑不知道娄景身上那股味道到底是什么,吃不到娄景,她闻着香气直咽口水,馋得眼前发昏。 最后,碧岑只能偷拿他画的符咒解馋。 “咔嚓——”咬在嘴里,意外的脆——还意外的好吃! 碧岑:“!!!” 这种普通的驱鬼符对碧岑这只恶鬼来说,根本毫无用处,是以碧岑把它们当小零食吃能够毫无压力。 娄景画一张,她偷吃一张,片刻的满足让她舒适地眯起眼睛,几乎飘飘/欲/仙。 娄景不知道自己画的符全被碧岑偷吃了,画完以后一摸,一张都没摸到,他人懵了:“我符呢?” 碧岑心虚的觊他一眼:“风有点大,我怕它们被风吹走,先替你收起来了。” 今夜确实有风,娄景也想不到碧岑是只会吃驱鬼符的猛鬼,因此没有怀疑,点了点头。 唯一看到这一切的,只有霹雳。 霹雳振作起来,对着碧岑狂吠:“嗷——汪!” 娄景没有领会到它的意思,只感到惊喜:“霹雳你没事?你刚刚吓死我了!” 霹雳被他揉了把狗头,对上碧岑有恃无恐的眼神,又抑郁了。 碧岑压下弯起的唇角:“我们先去后院看看。” 娄景毫无防备地同意了。 碧岑特意选了一条最不好走的路,等娄景走得歪歪扭扭,眼看要摔倒,她顺理成章地扶住了他,借口冠冕堂皇:“这路太不好走了,旁边就是湖,等会儿滑下去就不好了——还是我扶着你吧。” 娄景半个人几乎都被她环在了怀里,脸有些发烫,闷闷地应了一声:“好……给府主添麻烦了。” 霹雳炸开脖颈的毛,要被气死了:“汪汪汪!” 它强行挤进了一人一鬼中间。 碧岑停住脚步,幽幽叹息:“娄景,霹雳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娄景连忙为自家的恶犬解释:“它对陌生人都这样,相处久了,它很会亲人的。” 碧岑:“哦,它这么可爱,我相信它是一只好狗。” 霹雳:“……” 碧岑说着说着,扶着娄景往前走,把霹雳甩在了后面。 碧岑很会带话题,她知道娄景最在意什么,也知道他对什么比较敏感,怎么夸他能撩动他的心弦,因此说的话像抹了蜜一般,特别甜。 娄景跟她分享着霹雳小时候的一些事,气氛一时间很不错。 娄景很久没有在跟人交谈时如此放松过了,他有点单纯,一时间对碧岑的好感飞速飙升,唇角的角度就没有掉下去过。 这段路仿佛都变短了许多,好像只走了一小段路,他们就走到了路的尽头。 -- 第15页 碧岑放开他的时候,娄景还有点失落。 这代表着令人愉悦的聊天要终止了。 他原本还想跟她讲霹雳换毛时候的事…… 好在碧岑说:“等我出来,我们再聊换毛的事。” “嗯,”娄景心底不说开心是不可能的:“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碧岑就是过来监督那些鬼的,哪里需要他帮忙,她想了想,看到他期待的神情,便道:“那你在这里画结界符,帮我布结界。” “好。”娄景听话地开始画了。 他在画他的符,碧岑在画她自己的,她怕她进去后,这府里的鬼跑来招惹她的娄景,索性布下了一个更大的结界,把娄景整个罩住。 娄景毫无所觉,凌空画符,霹雳守在他身边,眼看着那个坏女人终于离开,它炸起的毛缓缓恢复正常。 “嗷呜——”它骄傲地发出一声威武的狗叫。 * 碧岑大步走进了屋里,地面上已经溅满了血迹,她沿着血迹一路走,走到了里间,看到容裳正和另一个水鬼争抢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 容裳:“她把我吊死!应该让我吊死她!” 水鬼:“她把我推入井里溺死!应该让我淹死她!” 这时,更多的鬼从窗外飘了进来:“不行!她杀了我们,该让我们杀了她!” 一时间,众鬼打成一团,那个女人被丢在一旁,反倒没鬼管了。 女人身上都是血污,还没死,见到碧岑像看见了救星,眼里迸发出希翼,朝碧岑伸出手:“救……我!” 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吊死容裳的小妾,心狠手辣,除了容裳,不知还害死过多少无辜的姑娘。 柳家主的原配夫人也是她害死的,现在,她已经被提成了夫人。 碧岑上前,在她愕然而惊惧的目光下,踩住她的手指,用力碾了几下,皱眉:“都别吵了。” 打得滚成一团的鬼们顿时停下了动作。 “一人剐五刀。”碧岑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一把开过光的刀,丢给众鬼。 女鬼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第一个握住了刀柄,狠狠地看向地上惊惧的女人,慢慢地朝她逼近…… “不!你们不能杀我!该死的,你为什么要帮一群鬼!你不是人吗!”女人恐惧地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鬼魂,抖着声音尖叫道。 “我还真不是。”碧岑露出没有温度的笑容,看着颇为诡异。 没过多久,女人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 碧岑嫌她吵,给她下了一道结界,隔绝了她的声音。 …… 地上很快淌了满地的血,慢慢流到了碧岑的脚边。 刚刚还在惨叫中痛骂诅咒的女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块鲜红的块状物体。 众鬼快意地看着这一切,大仇得报,她们怨念已了,身影渐渐消散。 但是,事情还没完,碧岑凌空往尸块上一抓,拘出来一缕魂魄。 正是刚刚死去女子的魂魄。 它刚被碧岑抓出,就往外面冲去,碧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不出所料地看到它撞在了娄景布下的结界上。 娄景感应到结界的颤动,问道:“府主,它出来了?” “嗯,”碧岑一步步走下台阶,夜色下,她身后逐渐凝聚出一道扭曲的黑影,那道黑影分成一缕缕的黑雾,朝女鬼涌了过去。 碧岑脸上的笑意变得温柔:“一会儿就好。” 几十道黑雾如蛛网般缠住了女鬼的四肢和头颅,女鬼一声尖啸都没发出,便迅速地干瘪下去,直至在天地间完全消失。 碧岑吸食了这只鬼的鬼气,闭了闭眼,再睁开双眼时,瞳孔变得更为幽暗。 “娄景,好了。”碧岑来到娄景面前,忽视了霹雳戒备的低吼,笑吟吟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娄景松了一口气,收回了结界符:“府主没有受伤吧?” “担心我啊。”碧岑闻着他身上的香味,又靠近了娄景一步,被突然暴起的霹雳一口咬住了腿。 “……”碧岑抿唇,有些阴沉地看向它。 “府主这么厉害,应该没有问题。”娄景被问得低下头:“府上还有其他鬼要抓吗?” 碧岑语气一如往常:“没有了,我们可以收工了。” 她后退一步,从霹雳的嘴里拔出自己的腿,叹了一口气。 这时,柳夫人的房间里一摇一晃地走出来一个身影。 “柳夫人”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对碧岑道:“府主留步,今日实在太感谢您了,小小敬意,不足挂齿……” 碧岑神色冷淡:“不必,这些钱夫人还是拿去做点善事比较好。” 娄景猜测,柳夫人是想给府主一些额外的小费……但府主为人正直,视金钱如粪土,才拒绝了。 只是,这“柳夫人”的声音听着有点怪怪的…… 娄景眼盲,没看到浑身布满血色裂痕的“柳夫人”,幸运地没有产生什么心理阴影,碧岑拉着他的袖口要离开,他便牵着霹雳,很信任地跟着她走了。 其实,碧岑也仅仅是比“柳夫人”好那么一点。 她的腿被霹雳咬伤了,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毕竟是很大的伤口,为了尽快用鬼力将伤口治愈,碧岑是飘着走的。 ……反正,娄景也看不到。 他们离开后,“柳夫人”嘻嘻地笑了起来,用怪异的姿势一摇一晃地往柳家主的房间走去,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身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留下了一路的痕迹。 -- 第16页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啊……” 柳家主在书房里踱步徘徊,老远就听到了诡异的歌声,他在心里烦躁地暗骂一句。 这个时候了!是哪个疯女人还在唱歌! “轰隆——”雷霆炸响。 柳家主被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苍白面孔被紫色雷光照亮一瞬。 然后,他看见……被雷光照得雪亮的窗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女人的笑脸。 她笑着笑着,七窍流血:“老爷,我死得好惨啊。” …… 娄景正打算拒绝碧岑送他回家的好意,却忽然响雷了。 碧岑心中暗喜,适时道:“看上去很快就要下雨了,你走回去要多久?” 娄景有点不好意思:“要一会儿功夫……” “那就上马吧,我送你。”碧岑十分顺应天意。 娄景:“我可以让柳府的人……” “柳府发生了那么多事,都自顾不暇了。” “霹雳没人送。”娄景十分歉然地道:“我要跟他在一起的。” 碧岑好不容易盼来了如此好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反正她是送定了。 “那这样。”碧岑说:“我带着你骑马,让霹雳跟在旁边?” 她叹气,在他拒绝前放出杀手锏:“晚上的夜路实在不安全,你要是出了事,我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她都这么说了,娄景只能答应下来,被碧岑扶着坐上了马背。 坐在他后面不方便看路,是以碧岑把自己挤进了娄景的怀里:“别蹭那么远,抱紧我。” 娄景:“……”抱……抱紧? 他感到哪里都不自在了,一点点搂住碧岑纤细的腰肢时,浑身都有点发热,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刚刚答应她共乘一匹马的决定。 “那我们走了?”碧岑露出一丝笑意,有点不怀好意:“准备好了吗?” 第8章 第八次搞事 猛鬼的过往回忆 娄景尚未反应过来“准备好了”是什么意思,身下的马忽然疾速蹿了出去,娄景之前没骑过马,没想到速度有那么快,下意识紧紧搂住了碧岑的腰。 等他适应了速度,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懵了:“府主,你慢点,霹雳要追不上了!” “哦,差点忘了它。”碧岑从被娄景紧紧拥抱的狂喜中回过神来,阴阳怪气地:“那边还有一家糕点店没关门,我去买点夜宵,顺便等等霹雳。” 他们一同下了马,碧岑进了糕点铺,把剩下的全部糕点都打包了回来。 提着袋子出去,碧岑笑吟吟地问他:“娄景,要……” 她话还没说完,娄景的脸色就变了。 碧岑迅速地反应过来——变声符失效了! 该死!偏偏挑这个时候! 碧岑颇有被打回原型的狼狈,不知该恨不靠谱的变声符,还是恨之前发疯吓到娄景的自己。 娄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碧岑的女流氓会突然出现,惊惧之后,他下意识想叫霹雳,却反应过来,霹雳还没跟上来。 对了——府主!府主还在买糕点! 碧岑一见他要张口叫人,顿时慌了,扔下糕点,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推进了一个小巷里,脑中飞速想着收场的办法。 娄景的力气自然比不过她一只恶鬼,发现推不开她后,他张口咬碧岑的手,特别用力,很快就见了血。 碧岑被咬得好委屈! “我没有恶意,我就是刚好路过……”碧岑企图在他这里挽回一些负面形象。 娄景:“呜呜!”放开! 碧岑哪敢放,一放开,娄景说不定就要叫人。 而他现在最可能叫的,肯定是“府主”。 就是现在正按住他的她自己…… 这是什么悲伤的故事! “我走!我这就走!你别叫!” “呜呜呜呜呜!”娄景气急败坏地在骂她。 “……” 碧岑忍着心塞,放开他后快速离开。 被放开后,娄景果然喊道:“府主!府主!” 碧岑快速画了变声符,烧了以后生吞下去,然后心虚地赶到他身边,焦急道:“怎么了?娄景,你怎么到这里了?” 娄景刚刚被吓到了,现在还在喘气:“我遇到一个女流氓……她……”他说着说着,气得红了眼眶。 碧岑心疼得要命,恨不得往自己胸口扎几刀给他报仇,也顾不上别的了,伸手抱住他,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没事了,那个女的已经走了……对不起,娄景,我刚刚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外面……” 娄景摇头:“跟府主没关系,是我太没用了……” 如果他能看得见……如果他能再厉害一点,就不会被人如此欺辱了。 “怎么能那么说……”碧岑想说什么,最后只能狠狠地骂自己:“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渣!都怪她心术不正,因果有轮回,娄景,她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娄景听了,终于好受了一些,带着点鼻音点头:“嗯。” 碧岑心虚得不得了,等霹雳跟上来,她把他扶回马上,再也不敢策马狂奔了,中规中矩地把他送回了玄清观。 这个时候还没有下雨,碧岑原本想用定天府距离玄清观很远的借口赖在娄景的家里,发生了刚刚的事,她没脸再提,跟他告了别。 -- 第17页 碧岑却没有真的离开,她把马放在一家客栈里,孤身回到了玄清观。 娄景已经平复下来,摸索着给风尘仆仆的霹雳洗了个澡,将湿哒哒的霹雳擦干后,他自己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上了床。 新换的柔软床铺让娄景微微一愣,他翻了个身,有点不适应。 大概是真的累了,他回忆着白天发生的事,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碧岑蹲在他床底,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情很低落。 她犹豫了一会儿,画了一对如梦符,悄然把其中一张贴在了娄景的身上。 …… 碧岑就这么进入了娄景的梦里。 他看不见光明,连梦都是漆黑的,只剩下声音。 黑暗中,她听见了娄景茫然无措的呼唤声:“霹雳,你在哪?” 顺着声音找过去,碧岑看到了浑身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娄景,他坐在地上抱着膝,把自己缩成一团,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碧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就抬起头,有点慌张地问:“是谁?” 梦里的他,仍然看不见。 碧岑也蹲下了身:“是我,府主。” “府主?”娄景紧绷的脊背这才放松了一些,语气雀跃许多:“对了,我之前还没跟你说霹雳掉毛的事……” 碧岑耐心地听他说完,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指:“娄景。” 娄景一愣,那根手指蜷起:“府主?” 碧岑倾身过去,整个抱住了他。 娄景窝在她怀里,呆住了。 “娄景,我想亲你。”碧岑在他耳边这么说道。 “……什么?” 娄景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唇上覆上来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 他一惊,迅速后仰,却被她笼住了后脑勺。 “唔!”挣扎了片刻,他跟碧岑一起倒在了地上。 碧岑按住他的手,不紧不慢地在他唇上流连,很是温柔,娄景起先很抗拒,后来不知怎的,傻住了,让她撬开了齿关。 唇舌交缠。 娄景感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他后来……不仅放弃了抵抗,还主动勾住了府主的脖子,甚至觉得被府主亲得很舒服,还想得到更多…… 所以,后来府主沿着他的脖子往下亲的时候,他魔怔似的没有拒绝。 他知道他在贪恋着什么,又在渴望着什么。 他孤身这么多年,最想要的,就是这种被别人爱着的感觉。 所以他没有拒绝,哪怕感到愧对府主,背弃了道德,他也想得到这样的感觉。 他低低地哼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身上的人消失了。 “府主——” 娄景从梦境中惊醒,发现一切都是梦后,空落落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 娄景感到自己身上的变化,有些羞耻,喃喃道:“我真是……”太不要脸了。 居然做了那种梦,对象还是初识的府主…… 他觉得他以后都没法面对府主了…… 娄景把被子蒙过脸,给泛着热度的脸降温。 还好,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他做了这种梦! 娄景如此自我安慰着,终于感觉尴尬离自己远去了一些。 他下意识摸了摸唇,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怪不自在地收回手,抿了抿唇。 霹雳还没来叫他,天还没有亮……娄景闭上眼,准备再睡一觉。 …… 碧岑到娄景的梦里耍了一波流氓,出来时,终于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她正经的时候,娄景果然是喜欢的! 碧岑飘到屋顶上坐着,看着笼罩在夜色里的幽州。 刚刚外面已经下过了一场雨,天还未亮,空气中充斥着湿润的水汽。 喜欢的人就在身下的屋子里睡觉,碧岑心绪接近平静,想到梦里予取予求的少年,回忆起了上辈子很多事情。 …… 上辈子,她遇到娄景根本没有那么早。 她被云清逐推入水中的事,上辈子也发生过一次,只不过那次她被管事救了起来。 遇到娄景,是在那件事发生的两年后。 朔州城的鬼突然变多,有传言称,朔州来了个传说中的鬼王。 为了一探究竟,碧岑去了朔州一趟,结果一无所获。 回来时,她路过洛州,遇上了一个车队。 车队里的人是国师的二女儿,司明灵,她刚从幽州出来,在哪里看上了娄景,顺带把他强抓走了。 碧岑路过的时候,娄景拼尽全力从马车里逃出来,眼看就要被气急败坏的司明灵抓回去,碧岑出手救下了他。 那个时候,他之所以拼尽全力逃出来,就是为了回去找霹雳。 那只几乎与他一起长大的黑毛藏獒为了救他,拖着断腿一直追到了幽州城外……然后便没了音讯。 若不是抱着回去找它的想法,娄景可能在半路便自裁了。 碧岑一路陪他找回去,最后在离幽州城不远的路边找到了霹雳的尸体。 娄景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牵挂也离开了,他险些跟着它一起离开,被碧岑拦了下来。 她当时骗他:“我找到了它的几缕魂魄,若是能找齐,就能送它进入轮回,你要是走了,它的魂魄可能再也聚不齐了。” 就这样,娄景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 -- 第18页 但其实,她那时并没有找到霹雳的魂魄,这只狗的魂魄十分诡异地在天地间消失了。 娄景却信了,他开始努力地吃东西,每天按时吃药睡觉,可就算这样,他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碧岑没法想象如果自己不管他,这个无人依靠的少年以后会怎么样。 她没怎么犹豫就带虚弱的娄景回了定天府,用珍贵的药材养着他的身体,不计任何代价。 没人能给他带来光,只有碧岑,在霹雳离开后,给予了他这苍凉世间的最后一点温暖。 碧岑怕他想不开,每天给他讲这些年抓鬼时候听到的奇闻怪谈,普通人听到都该害怕了,娄景却一点都不怕。 那时,碧岑还有点奇怪。 直到这辈子,她才知道娄景原来是个招鬼体质。 他上辈子直到新婚之夜,都没跟她提起过。 或许,他是想在新婚之夜跟她坦白吧。 现在回想起来,碧岑觉得,那时候自己之所以能进入娄景封闭的内心,多少有点趁虚而入的意思,若不是霹雳离开,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坍塌了,她也没有机会成为他新的支柱。 还好,这一世,一切遗憾的事都还没发生。 所以今天霹雳那个狗东西咬了她一口,她也没有跟它计较。 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 碧岑望着天空,看到天际破晓的白光,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露出笑来。 * 娄景这次总算没有再做什么羞耻的梦,他被霹雳扒拉着醒过来时,还有点没回过神。 “今天做什么?出门摆摊卖符?”娄景揉着狗头,还没想出所以然,就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谁啊?”娄景摸到墙角的斧头,小心地开了房门,朝外走去。 “娄景,是我。”房门外传来碧岑含笑的声音:“昨天帮我画符的酬劳,我还没给你。” “我这就来。”娄景顿时放松了下来,放下斧头,打开了门栓。 “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了早饭。”碧岑第一次光明正大从门口进来,那感觉颇为稀奇。 她看了眼霹雳,又道:“给霹雳也买了一份,它可以吃小笼包或者肉包吗?” “可以的,它什么都吃。”娄景把早饭接过来:“府主,你下次不用帮我买——” “顺路而已,”碧岑说话从来都能绕过娄景最在意的点:“而且,餐费是从你的报酬里扣的,不是我的钱。” 娄景这才安下了心,邀碧岑进屋:“府主,你吃过了吗?” 碧岑正从全新的角度打量着这个屋子,闻言,她暗戳戳凑过去闻他身上的味道,然后眯起眼说:“我刚刚吃过了。” 第9章 第九次搞事 猛鬼见族长 娄景不知道自己被碧岑闻了好几下,只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他没有在意,摸索着拉开一把椅子,邀请碧岑坐下。 碧岑灵活闪躲着霹雳的撕咬,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抬手就捏住了它的张大的狗嘴,用了点巧劲合上。 娄景听到霹雳喉咙里发出的威胁低吼,不由皱了皱眉:“霹雳,你是不是又凶府主了?” 被碧岑捏着嘴的霹雳:“???” 究竟是谁凶谁? 霹雳委屈! 娄景虎着脸,摸到霹雳毛绒绒的狗尾巴,拽着就把它往外拉。 霹雳狗哭狼嚎,扒拉着不肯走,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而碧岑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嘴上在劝:“娄景,要不算了吧,霹雳也没真的咬到我。” 娄景一听,更气了,训霹雳:“霹雳,你刚刚去咬府主了?” 察觉到主人生气,霹雳赖在在地上,伸爪子扒拉着他的裤脚。 可是没有用,娄景怕它真的咬到碧岑,把它带出了门,然后将碧岑带来的小笼包放在霹雳的饭碗里,让它独自在外面吃。 霹雳趴在地上,闻到小笼包上碧岑的味道,看也不看递到眼前的小笼包。 娄景养的狗真精。 碧岑也不勉强,之前给霹雳留下了坏印象,一时半会没法扭转,只能慢慢来了。 碧岑这么想着,跟娄景一起进了门,反手就把门合上了。 霹雳咬着饭碗,狗脸扭曲:“......” 门内,碧岑略显贪婪地看娄景吃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看,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移到娄景滚动的喉结上。 因为平常吃得不多,娄景的身量虽然颀长,身上却没多少肉,碧岑昨晚入梦后摸过他的身上,瘦的让人心疼。 碧岑心想,要是真要对他做梦里对他做过的那种事,还是得先把他养胖一点。 娄景略显乖巧地吃着碧岑买的葱油饼,不知为何,感觉脸热热的。 听到府主的声音,他忍不住就想起了昨晚梦里,府主对他说的那句话...... “娄景,我想亲你。” “......”娄景光是想起来,就羞耻得脸都要红了,更何况被他遐想的正主现在就在他对面...... 他究竟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要不是碧岑就在对面,娄景恐怕都要用头撞桌子了。 碧岑敏锐地察觉到娄景的不对劲,询问道:“是不是豆浆太烫了?怎么脸那么红?” 娄景一愣,结结巴巴地说:“不是豆浆......是我——” “嗯?” 娄景改口:“对,就是豆浆太烫了。” -- 第19页 然而,他很快就听到碧岑的轻笑声,那笑声很快离他近了些——碧岑正在朝他靠近。 “是吗?我试试?” 耳边响起碧岑低哑的笑声,几乎在瞬间,就让娄景想起昨晚梦里,她在他耳边说的撩拨话语。 这回,娄景不仅脸红,连耳根都红了。 碧岑看得心痒痒,本来想碰碰他的耳垂,想到娄景对这个地方很敏感,手指蜷了蜷,遗憾地放弃了。 不能太操之过急,她怕把娄景吓走。 碧岑只能借着试温度的名义,趁机“不经意”地蹭过他的手背,假惺惺说:“确实有点烫呢。” 娄景......不敢说话。 因为他知道,豆浆其实并不烫。 府主为什么没有拆穿他?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暧昧,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娄景捧着碗豆浆小口小口地喝,碧岑在旁边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门外,秋风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全都扬在了霹雳的身上。 霹雳头上顶着一片落叶,仰天长啸:“嗷呜——” 为它那个被坏女人蒙蔽的傻主人愤怒,为它那个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无情主人悲哀!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个坏女人和那个傻主人终于出来了! 霹雳精神一振!立起身来,抖了抖浑身的毛,发出一声威武雄浑的大喝:“汪!” 那两个人说说笑笑地从它身边经过,完全无视了它。 霹雳:“......” 碧岑说:“不用送我,我牵了马,等会儿它跑起来,扬你一身灰。” 娄景不听,就是要送,碧岑嘴上说着不要,美滋滋地被他送到外面:“那我走了?有事再来找你。” 娄景听着她的声音,找到她所在的位置,笑着说了一声好。 ——他模样勾人,笑得碧岑想按着他亲一遍。 娄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府主,没事也可以来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相当于主动邀请碧岑来他家里了。 他提出这样的要求,难免有点羞赧。 但他还是想说。 因为碧岑给他的感觉很舒服,自救下他的玄清道人飞升离开后,他很久没遇到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了。 他潜意识想留下她。 说完了那句话,娄景有些忐忑,因为他迟迟没听到碧岑的回答。 难道刚刚他的声音太低了,她没听到? 要不要再说一遍? 娄景说不出口,他有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了。 他不知道,碧岑听了他的话,差点就想赖在他家不走了。 这谁能撑住? 不过,装还是要装一下的,碧岑轻咳一声,尽量淡定地对他说:“这可是你说的,下次来你家做客,不许嫌我烦。” 娄景忍不住莞尔:“不会的。” 他们相对而笑。 霹雳趴在娄景脚边,咬着娄景的裤脚委屈地嗷了一声,打破了此时的气氛。 娄景摸摸它的狗头,听到碧岑说:“霹雳胃口好像不怎么好,刚刚没有吃早饭,不然......我下午带兽医过来吧。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医术很不错。” 娄景闻言也有点担心,点点头:“麻烦府主了。” 托霹雳的福,下午见面又有了充分的理由! 碧岑按捺住喜悦,矜持地跟娄景告别,把马牵远了一些,防止马蹄扬起的灰尘落在娄景身上。 她哪有什么兽医朋友,为了圆谎,她策马狂奔而去,满幽州地找兽医去了。 娄景听到马蹄远去的声音,满心的雀跃好像也跟着远去了。 霹雳生无可恋地瘫在他脚边,已经麻爪,动都不想动一下。 它的傻主人还担忧地摸了摸它的头,询问道:“霹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它没病! 霹雳突然蹿起来,把饭碗里的小笼包嚼吧嚼吧,全吞下了肚,凶得像是把小笼包里的肉当成了碧岑的肉。 气死了气死了! 娄景揉揉狗头,摸索着往小厨房走:“府主下午还要来,做点小糕点送给她吧......” 他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贵重东西,只能送点有心意的。 娄景在揉面团的时候,霹雳把脑袋搁在桌上,喷出的鼻息把桌上的面粉吹得到处乱飞。 娄景:“......” 他蹭了一下脸,把瞎捣乱的霹雳赶了出去。 * 另一边,碧岑找了大半个幽州,硬是没找到一个兽医。 这可如何是好? 碧岑依稀记得幽州是有兽医的,但她上辈子当了那么久的恶鬼,生前的事早就有点模糊了,根本想不起来。 她正犯着愁,从珠进来送了一个消息:“府主,族长有事找你。” “族长?”碧岑目光暗了暗,也对,这辈子,族长也还没有死:“有说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从珠顾忌地左右看了看,凑到碧岑耳边说:“好像是帝都来了人......” “是谁?” “不清楚。” 碧岑回忆了半晌,没有从记忆里搜刮出帝都来人的情节。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帝都还没有派人前来幽州。 难道是她的重生改变了这辈子发生的一些事情? 碧岑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对从珠说:“我这就过去。” -- 第20页 碧岑所在的西灵族是幽州最古老的种族。 西灵族族人不多,因为传承下来的特殊能力,西灵族几乎每人都擅长玄术,能通鬼神。 但根据老祖宗留下的祖训,西灵族长久避世不出,原本隐居深山古村数百年,后因鬼物开始在人间肆虐,才重出深山,开始在幽州除鬼捉鬼。 凡是西灵人,在幽州的地位都不会太差,定天府有好几任府主都是西灵人。 碧岑就来自于西灵族。 上辈子魔族攻破幽州,族人被魔族全数杀害,死后几乎全部转变成了鬼,碧岑这才知道,西灵族不仅能通鬼,死后也有更大的可能变为鬼。 不过,这辈子,她不会再让这件事发生了。 其他的小事变就变了,但魔族攻打幽州这件关键节点的大事一定还会再次发生,幽州的人其实还处于危险之中,她得想个办法,把全幽州的人都转移到别的地方...... 西灵族也不能再待在幽州。 然而,如何劝族长迁族,也是一个问题,毕竟,老祖宗的根基就在这里...... 碧岑想着这些事,很快赶到了西灵族的祠堂,族长正在那里等她。 拥有一双碧色双目的黑猫懒洋洋地趴在族长的怀里,见她前来,优雅地地晃了一下尾巴,喵了一声。 碧岑看到它,就想起来了。 族长这里,有兽医!! 第10章 第十次搞事 猛鬼:我有个朋友………… 族长回过身来,一头乌发顺势滑落,他侧脸冷峻,神色看上去有点冷。 碧岑不怕他,上前打了个招呼:“族长。” 她说着,伸手想去摸黑猫,没想到黑猫突然炸毛,伸手给她挠了一下。 碧岑收回手,苍白手背上,一道醒目的血痕。 族长目光微变:“小六,你身上怎么有那么重的鬼气?” 那鬼气的浓郁程度,简直就像—— 碧岑对他笑了笑,开门见山:“因为,我变成了一只恶鬼。” “......”这句话信息量巨大,族长都给她整懵了。 碧岑看了眼炸毛的黑猫,继续说:“族长,你相信世界上有重生一说吗?” “重生?”族长喃喃地念了一遍,稍稍回过神,让碧岑进门。 好歹是一族之长,他见过世面,一时间不是惊异于重生这件事,而是关注到其他的地方:“小六,你是怎么成为恶鬼的?” 死后化为恶鬼的条件十分苛刻,千年才能出一只恶鬼,族长没法想象,为什么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会变成一只恶鬼。 “此事说来话长。”碧岑叹了一口气,对着族祠上的牌位叹了一口气,索性长话短说:“上辈子,魔族进攻幽州,幽州城破,整个幽州的人几乎都被魔族杀死了,至于我,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也死了,变成了恶鬼,度过了几百年......直到几天前,我发现自己重生了。” 碧岑看族长一脸如在梦中的神情,怕他不信,张开手,放了一团鬼气给他看。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从身体里放出鬼气,也就是说,碧岑真的变成了鬼。 当下的情况由不得族长不信,他皱了皱眉,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要是真如小六所说,魔族未来会进攻幽州,如果没有应对之策,整座城的人都会死。 “小六,我们详细谈谈。” 碧岑颔首。 她就知道族长会相信她。 他们都是精通玄术之人,对这种事的接受度自然很高,不像寻常人那样,会觉得重生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天方夜谭之事。 把大部分事情的始末与经过告诉族长后,碧岑道:“族长,我的想法是,把整座城的人都转移到别的地方,魔族上辈子派出五百万的军队直取幽州,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没道理这辈子就能避过去。” 族长沉吟了一会儿:“可是,寻常人不会相信这一说法,再说,短时间内转移这么多人,也是一件大工程。” “这个我自有办法。”碧岑说:“只是,我们西灵族也不能待在幽州了。” 族长顺着黑猫的毛,神色沉肃:“好,我今晚便会召集众长老谈论迁族的事,你今日便住在这里......” 他们本来谈着好好的,听到这句话,碧岑却突然拒绝了:“不行,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族长:“???” 大致的事情也谈好了,碧岑站起来往外走:“赵叔在吗?能不能让他下午跟我去一个地方?” 碧岑也是看到黑猫才想起来,黑猫的身体并不好,赵叔上次入世的时候,就学了一身专门救治动物的医术,好几次把黑猫从鬼门关救回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叔被叫来时还有点没回过神:“什么?小六来了?她养猫狗了?叫我去哪里?” 见到碧岑,赵叔惊得倒吸一口气:“小六,你怎么回事?满身的鬼气,被鬼上身了?” 这件事碧岑打算晚上再跟族人说清楚,当下她胡乱找了几个借口,把话题带了过去,提起了想请赵叔帮忙做的事。 碧岑:“我有个朋友养了一条狗,想请赵叔帮忙看看。” 赵叔抬了抬眉头,调侃道:“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碧岑:“……未来要成婚的那种朋友。” 这下,族长和赵叔都稀了奇。 -- 第21页 族里谁不知道小六当年因为天煞孤星的命离开了西灵族,当了定天府府主的徒弟,继任后,在府上养了一群修士。 可现在,她竟然说要收心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叔来了兴趣,背上了药箱,笑眯眯的:“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小郎君勾走了我们小六。” * 西灵族族祠离定天府的距离挺远,离玄清观更远,碧岑一来一去,就过去了大半天,等到他们抵达玄清观,时间已经接近黄昏。 娄景做的糕点都凉了。 他还以为她不会来了,失落了很久,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愣了愣,听到碧岑的声音,心情突然雀跃。 不顾霹雳的捣乱阻挠,他开了门,脸上露出点笑意:“府主,你来了?” “抱歉,我来迟了。”碧岑进了门,有些心虚道:“等了很久吧?” “没有,也就一会儿。”娄景手指蜷了蜷,轻声道。 想起什么,他问:“府主,你的那位朋友也来了?” “哦,这个……”碧岑与赵叔面面相觑片刻,转头对娄景道:“我那个朋友不在,我就找了赵叔……他的医术也很高明,保管药到命除——” “什么?”娄景懵了。 碧岑一时嘴瓢,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不对,是药到病除,我赵叔是专业的,娄景,你不用担心。” “……”娄景懵懂地点头,乖巧地对赵叔说:“麻烦赵叔了。” 他一双眼睛生得格外好看,就是没有光泽,赵叔打量他一会儿,发现小六喜欢上的小郎君长得好看是好看,但似乎看不见。 这世道,生存本就不易,更遑论一个眼盲的少年。 真是个命苦的可怜孩子。 赵叔:“没事没事,也就一点小事而已,哟,这就是小六提到的霹雳吧,真是威风!我这就给它看看。” 赵叔身上蹭到了碧岑的鬼气,霹雳闻到,对赵叔也很不喜。 但赵叔当初学医的时候,对如何获得动物的好感很有一番心得。 霹雳好歹没龇牙咧嘴地凶他了。 娄景有点不好意思:“霹雳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对陌生人格外暴躁,它以前不这样的。” 赵叔看一眼碧岑,发现她眼睛都快黏在这个小郎君身上了。 得亏人家小郎君看不见,不然保准被她吓走。 赵叔叹了口气,用一颗牛皮缝制的小球把霹雳哄远了一些,给他们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娄景想起什么,回屋把蒸好的糕点提出来:“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也没什么好报答府主和赵叔的,一点心意……” 碧岑把这些糕点珍惜地抱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都没闻见。 她已经成为一只鬼了,既不能尝出味道,也不能闻到香味。 碧岑失落了一会儿。 娄景说:“就是有点冷了……” 碧岑笃定道:“没关系,我就喜欢吃冷的!” 好吧。 娄景安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高兴。 他看不到碧岑现在在做什么,只能听声音来分辨。 很快,他就发现,府主好像还没吃他做的糕点…… 是不喜欢吗? 娄景在心里乱猜,他想事总往不好的方向想,一时间有点灰心。 恰好碧岑在这个时候叹道:“太香了,我都不舍得吃,就算每顿吃三个,两天就吃完了……” 这话说得……娄景自然而然地接:“只要府主想要,我可以每天都做一点。” 碧岑笑眯眯地:“那就说定了。” 第11章 第十一次搞事 猛鬼自曝身份 秋风料峭,碧岑注意到娄景拢了一下衣袖,便出言提议:“不如我们进屋说?” 娄景点点头,脑袋四下转了转,被冷风吹得头脑发懵,一时间失去了方向感。 碧岑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明明伸过去了,又克制地缩回来,吞咽了一下不存在的唾液。 好想摸...... 娄景掩着唇咳了一声,不明白府主为何又不说话了,忍了忍,还是不好意思地说:“府主,我找不到回屋的方向了,能......牵一下我吗?” 这不是睡觉有人递枕头——真及时吗!有这种好事送上门,碧岑都快狂喜到爆炸了! 娄景刚伸出手,她一把就握住了! 感受到碧岑过度热情的娄景:“???”不知为何,感觉气氛有点怪。 碧岑把体温恢复成人类的温度,给娄景暖手,牵着他往屋里走的窃喜模样简直像引着新娘进洞房的新郎官。 娄景只感觉一股温暖从碧岑那里传递过来,好像一路暖到了他的心里,让他生出了贪恋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不想松开这只手...... 短短的一条路,仿佛走了很长的时间,等到他们要松手的时候,娄景不自觉露出失落的神情。 “怎么了?”碧岑了解娄景,知道他现在其实还想要牵手,唇角微微上扬,她明知故问:“是不是冷到了?” “没事......”娄景摸索着坐下,右手捏了捏左手,然后羞赧地蜷缩了手指。 碧岑看得,简直想把他的手指放到嘴里啃一啃。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碧岑盯娄景盯得久了,就会忍不住馋他的身子,她只得强行转移注意力,在娄景的房间里转悠了一会儿,察看了几扇漏风的窗子后,碧岑对娄景说:“我帮你补补窗吧?风都漏进来了。” -- 第22页 娄景没法拒绝。 碧岑就叫了几个小鬼来修窗户。 窗户那边叮叮当当的,娄景一个人安静惯了,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也不讨厌。 他说:“府主,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碧岑盯着两只小鬼做工,嘴上毫不犹豫地揽下了功劳:“对,我什么都学过一点。” 娄景正想夸她,忽然敏感地察觉到几缕鬼气。他疑心是不是自己的感觉错了,毕竟府主就在这里,要是有鬼,早就被她收了。 想到这里,他放下心来,摸索到茶壶和杯子,倒了杯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围在窗边的鬼被吓得纷纷退散! “嗯?”娄景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好像真的有鬼:“府主,你有感觉到鬼气吗?” 碧岑拿手当扇子,扇了扇身上几乎成实质的黑雾极力控制自己散发的鬼气:“没有啊,这里有仙人福泽,大部分鬼都不能进来的,娄景,你怎么傻傻的。” 是吗?娄景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对碧岑道:“府主,前些日子有只怨鬼带来了一些东西,非要送给我——它说我以前救过一个人,这是那个人成鬼后给我的报答……” 碧岑目光乱飘:“哦?是吗?那只怨鬼送来了什么东西?” 娄景就一件件细数,碧岑飘过去,盯着他有些苍白的唇,想亲。 “府主,你知不知道那只鬼的来路?”娄景最后问。 “我又不是万事通,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碧岑放低声音,说完,她的唇离娄景的唇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娄景毫无知觉,睁着无神的眼睛呆呆道:“哦……” 碧岑脑海中闪过各种把他按在桌上狠亲的画面,也差点就亲上去了,最后关头,她硬是克制住,用晚上入梦亲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她轻咳一声:“你屋子里没有什么鬼气,送来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 娄景闻言也放了点心。 不一会儿,赵叔牵着霹雳回来了。 霹雳一改之前对赵叔戒备无比的态度,咬着球跟赵叔玩得很欢,娄景听着它的叫声,感慨道:“很久没见霹雳那么开心过了。” 碧岑就说:“霹雳喜欢那个球,我让赵叔把球留下吧。” 娄景:“这怎么好意思——” “反正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赵叔那有一堆。”碧岑忽视赵叔调侃的目光,闭着眼扯淡。 娄景被哄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就点了头:““哦……”” 赵叔轻咳一声,带着霹雳上前,对小六看上的这个少年道:“霹雳没什么大碍,它的身体很健康,就是……” “赵叔,就是怎样?”娄景刚松了一口气,整颗心又吊起来了,紧张地追问道。 碧岑皱了皱眉,给了赵叔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告诉娄景什么不好的消息。 赵叔目光复杂地摇摇头,这件事,那个少年还是有点心理准备比较好,所以,他叹了口气,还是说了:“霹雳的岁数……有点大了。” 万物活于世,生老病死在所难免。 藏獒的生命力最为顽强,但霹雳已经陪了娄景这么多年,再顽强的生命也早已在流逝的时间里不可避免地走向衰弱。 在赵叔说出这件事前,娄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霹雳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陪着他了,所以他下意识地以为,它会陪着他走到永远。 但他们的缘分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就快要走到尽头…… 娄景无法想象失去霹雳后的日子,他一颗心瞬间沉到冰窖里,眼眶不受控制地就红了。 这辈子霹雳跟着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可他连它的样子都不知道…… 碧岑心疼得要命,用力瞪了赵叔一眼。 赵叔也不好过,揉揉霹雳的头,让它去到自己的主人身边。 霹雳衔着球,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会在主人身上感受到悲伤的情绪? 难道是因为它自己去玩球了吗? 它就挤到娄景身边,顶了顶娄景的手,想把嘴里的球给他,冷不防被娄景紧紧搂住。 被拥抱了,它很高兴,但……主人身上的悲伤情绪似乎越来越浓了。 碧岑看着这一切,都有些后悔把赵叔请来了。 报忧不报喜!惹哭了她的娄景! 碧岑把赵叔拽远了点:“赵叔,你大可不用多说这一句。” 赵叔目光落在远处:“与其瞒着他,不如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碧岑:“长痛不如短痛,你现在告诉了他,他以后天天都会想着霹雳会不会下一秒就……” 碧岑顿了顿,问:“霹雳大概还有多长的时间?” “一年到两年之间。”赵叔说:“对藏獒来说,霹雳的寿命已经算很长了。” 他们回到房门口,娄景已经收拾好心情,但眼尾的红还是没有褪去。 碧岑碰了碰他手指:“赵叔刚刚也说了霹雳现在很健康,你先别担心那么久远的事,我看霹雳它现在活蹦乱跳的,没有别的问题。” 娄景点点头,带着鼻音应了一声。 碧岑真想抱抱他。 伸出去的手蜷了一下,克制地缩了回来,碧岑盯着娄景发呆了好一会儿,直到赵叔看时间迟了,提醒她:“小六,族里还在等你商量事情。” -- 第23页 碧岑这才怅然地收回目光,跟娄景道了别后,骑上了快马,心不在焉地往族里赶。 路上,赵叔感慨道:“那孩子是个可怜人,小六啊,你这次真不是要玩弄他的感情吧?他那般无依无靠又心思敏感的人,就像一块漂亮的琉璃,是经不起欺骗和玩弄的。” 碧岑:“赵叔,你就是想太多了,我上辈子都跟他成婚了,你还觉得这辈子我会跟他玩什么虐身虐心的戏码?” 赵叔惊得差点勒马:“上辈子?什么上辈子?” 夜风撩起碧岑的长发,夜色中,碧岑的神色晦涩不明:“回去再跟你们说。” 他们回到族里时,族人聚集在议事堂里,差不多都来齐了。 他们只知道有大事要宣布,看着族长沉肃的神色,就知道那件大事牵扯到的问题恐怕很严重。 等来等去,等来了族里刚刚继任定天府府主的小六。 “这是怎么了?”有犯蒙的族人看看碧岑,看看族长,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好浓的鬼气!哪来的,你们谁把鬼带进来了?” “五叔。”碧岑默默盯着他,幽幽道:“我就是鬼。” “???” 众人懵逼。 碧岑话不多说,直接放出鬼气,证明了自己鬼族身份。 鬼族食物链顶端的恶鬼气息把整个西灵族都震撼了。 传说级别的恶鬼,活生生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还是他们族里的小六! 这冲击谁能接受? 五叔恍恍惚惚地说:“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小六变成恶鬼了?” “我感觉我也做梦了。” “我也……” 最后还是族长按着眉心发了声:“小六,你跟他们解释一下。” 碧岑于是也不管族人们接不接受,略一沉吟,道出上辈子发生的惨剧。 众人的神情从刚开始的如在梦中,茫然懵逼,到后来的渐渐严肃。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回到现在,但既然重来了一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碧岑说:“或许,这是上天给幽州的一次机会。” 议事堂内,西灵族的族人们小声议论了片刻,碧岑等待着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 相信还是不相信,碧岑其实并不在意。 不管结果如何,她要做的事还是一样会做,区别只是能不能得到族人的支持,让她实行未来的计划更为方便。 然而,西灵族所有的族人都表示相信她的说法。 一个族人叹气道:“早年外出历练,听说魔族对幽州里的一件东西势在必得,原以为是谣传,没想到,那时就有了征兆。” “是啊,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的,魔族这两年越发蠢蠢欲动,第一个偷袭幽州,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对了,小六,魔族攻城大概在多久以后?” 碧岑:“三个月零五天。” “那问题就来了,幽州里的百姓要怎么办?” 魔族兵力已经到了五百万,就算让帝都提前调兵过来,恐怕也不够魔军塞牙缝,现在看来,将全部百姓转移才是最为安全的。 问题就是,那么多百姓,怎么转移,往哪转移,用什么理由让他们拖家带口转移? 族长道:“小六,你说说你的办法。” 碧岑微微一笑:“如果幽州整座城都在闹鬼,大家应该就不敢呆在这里了。” “就算如此,其他洲也不会贸然接收幽州的百姓。” “我会去帝都面见陛下。”碧岑抚平衣袖上的一道褶皱,抬起眼来:“让陛下下令开放十六洲。” 第12章 第十二次搞事 猛鬼的同居计划 这天晚上,众人都在极度懵逼下离开议事堂。 碧岑本来也要离开,却被族长叫住了:“对了,小六,有件事还没跟你说,本来把你叫来就是为了那件事。” 结果碧岑一阵自曝,让他直接忘了要说的事。 碧岑回过身:“族长,你说。” 族长:“帝都那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派来了五皇子来幽州巡视,五皇子一来,最先去的地方肯定是定天府,我本想叫你好生准备一番,没想到......”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碧岑一眼。 碧岑了然:“按照时间来看,陛下应当是知道了幽州有鬼王出世的消息,才会派人来查探。” 不过,为什么派来的人不是国师,而是没什么威望的五皇子,这点却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然而,帝王自有帝王的考量,在如今这个不太平的世道里,一个没有头脑的昏君是绝对不会稳坐皇位如此之久的。 碧岑道:“来得倒是正好,族长,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族长颔首,目光落在碧岑的身上。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已经有了让他完全看不透的城府。 上辈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 碧岑心里惦念着娄景,顶着漫天的星斗回到了玄清观,娄景作息规律,此时果然已经睡下了。 碧岑透过白天新补的窗户偷看娄景,然后悄无声息地穿墙而过。 令碧岑感到不爽的是,霹雳今晚竟然睡在了娄景的床上! 还枕着娄景的腿睡觉! 狗爪子还搭在娄景身上! 她都没枕着娄景睡过! 碧岑阴恻恻地盯着霹雳看了片刻,知道娄景定是怕霹雳离开,才会放霹雳上床,归根究底,还是赵叔的锅。 -- 第24页 冷哼一声,碧岑钻到了床底下,入了娄景的梦。 碧岑就知道,白天赵叔那么一提,娄景必然会多想,她一进去,就在黑暗中听到了娄景的压抑的呜咽声。 他梦到霹雳离开了。 碧岑摸黑过去,在黑暗中抚上他的脸,摸到了满手的冰凉泪水。 娄景愣了愣,哑声问:“是谁?” 他还想问些别的,那个人就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亲得他整个人都傻了。 “别哭。” 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娄景却有点想不起来了。 跟昨天的梦一样,那人的亲吻他无法抗拒,细密的吻里夹杂着让人心悸的占有欲,缠绵得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被推到在地上后,场面便越来越不可控。 “你是谁......是谁?”娄景声音有些颤抖,伸手去阻止身上人的动作,脆弱的脖子就被对方咬了一口,他指尖一麻,松开了那人的手腕。 冰凉的吻缓慢地游移,最后映上他的唇,给他带来了一阵阵的战栗。 娄景下意识偏了一下头,却被那人伸手拢住后脑勺,更深入地亲吻。 事情都这样了,娄景哪还有空想起梦里霹雳离开的事情,一心只想着应付身上的人去了。 这次,娄景的意识比上次清醒了一些,衣衫被扯开的时候,他摸到对方的肌肤,入手的是一片刺骨的冷。 他终于知道那股不适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是她身上的寒气渗入了他的身体里。 “娄景……娄景……”身上的人在着迷地喊他的名字,娄景微微喘着气,咬唇听了片刻,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他真的好想看清楚这个人的模样…… 但他自然没能看到。 他自幼失明,早已忘记了光明的样子。 那人察觉到他睁眼,有些冰凉的吻珍惜地落在他的眼皮上——然后兴致极好地开始噬咬他的脖颈。 “……” 娄景闭上眼,陌生的欢愉如浪潮般涌来,某个时刻,他闷哼了一声,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 下一秒,他徒然睁开眼,往旁边一模,摸到毛绒绒的狗头。 娄景这才完全从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里脱离出来,微微喘着气,手背抵住了额头。 感受到下面的湿腻,他耳根烧的慌,翻了个身,意图借此把身体里的火压下去一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娄景暂时没怀疑有鬼入梦,只当是自己身体成熟的正常反应。 只是……每次都把府主当做臆想的对象,自己未免也太过无耻了。 娄景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在床上辗转反侧了片刻,这才重新睡着。 碧岑蹲在床底,悄悄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有亿点点满足。 就像现在这样,白天送温暖,晚上把自己送到娄景的梦里,总有一天,娄景会接受她。 碧岑这么一想,整只鬼就幸福到膨胀。 她趴在娄景的枕边,亲了一下他微微潮湿的眼睛,少年低低呓语一声,卷着被子翻过了身。 被子上的霹雳被带着动了动,狗爪一伸,搭在娄景的腰上。 这碧岑能忍?她浑身冒着酸气,直接它弄到地上去了。 然后心安理得地躺在刚刚霹雳躺过的位置,霸道地搂住娄景的腰。 娄景睡梦中感到不适,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碧岑脑袋抵着他的胸膛,眼珠转了转,满足地闭上。 真好,他们还能再来一次。 * 同样的夜晚,魔域。 各魔君在魔殿聚首,商讨攻打人族的计划。 “魔域与人间之间的封印越来越弱,这些年人族各大门派也越发不中用,此时进攻,定能把人族打个猝不及防。” “当年神族封印在幽州的封魔印,魔族一定要提前拿到手。” 千年前的神魔之战中,神族付出了极大代价杀死了几位作乱的上古魔族,并将他们的戾气和大部分魔力封存在封魔印中。 正因为那几个上古魔族的陨落,魔族才被神族逼回了魔域,千百年来再不得出。 封魔印中有着磅礴力量,得到封魔印,魔族必能重振昔日辉煌。 “既然如此,第一步就是攻破人界的幽州,按照上古记载,封魔印就在那处。” “听闻幽州有鬼王出世,与她联手,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重黎君,罗刹君,你们去探探这鬼王的态度,如果能为我们所用,就将她招揽过来。” …… 碧岑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前世的仇敌招揽,天亮之前,她悄然离开了娄景的怀抱,出门去完成她的计划。 要想让幽州百姓自愿搬离幽州,其实也简单。 ——找鬼吓唬他们就好了。 当床底下有鬼,柜子里有鬼,屋梁上有鬼……碧岑相信没有人还敢待在幽州这个鬼地方。 为了增强鬼的恐怖性,碧岑还特意选了几个大奸大恶之人,找了怨鬼闹得他们家宅不宁,什么午夜惊魂,什么梦中索命,没过两天,直接弄疯了一个宠妾灭妻的员外。 百姓们惶惶不安,又过一天,又听见哪个屠夫被鬼大卸八块,每块肉都被挂在了原本挂猪肉的钩子上。 官府的人去屠夫家中寻找,找到了几具属于人的骸骨,看衣着,都是外乡人。 -- 第25页 更可怖的是,他们身上的肉都被剔干净了,指不定被那屠夫卖给了哪个贪便宜的人…… 买了便宜人肉的人很快也被鬼缠身,不得已,他们去请了定天府的人。 然而,这几日的鬼数量激增,定天府早已忙不过来了。 “府主,怎么最近的鬼好像越来越多了?”跟着碧岑外出降鬼的娄景坐在马车上,想到听闻的惨剧,疑惑地问旁边的碧岑。 碧岑老神在在地捏着他的衣角玩:“最近幽州有鬼王出世,最近的鬼才多了点。” “鬼王?”娄景懵了:“那种很罕见的恶鬼?” “对。”碧岑谦虚道:“其实也没那么罕见。”你面前就坐着一只。 娄景总爱多想,他有些不安地问:“那只恶鬼厉不厉害?会不会来定天府找事?” 碧岑心里好笑,捏着他衣角的手上移,欺负他看不见,在他的脸上比来比去,有点想下手捏一把:“不厉害,我一只手就能打得过她。” 娄景:“府主,你怎么还开玩笑……” 那可是鬼王啊,动不动就能号令万鬼那种鬼王! 鬼这种东西,普通人是无法杀死的,只能站着等着被杀,只有捉鬼师能伤害它们,但现下厉害的捉鬼师没几个,其他的都是半吊子,真正拥有真才实学的很少。 要是鬼王有意搞事,整个幽州城能在一夜之间覆灭。 看娄景一脸如临大敌的严肃,碧岑在旁边笑得肩膀颤抖,忍不住凑近安抚他:“放心好了,鬼王没那么闲,她又不像那种没头脑的怨鬼,对大多数的凡人没兴趣。” “府主怎么知道。”娄景嘀嘀咕咕的:“府主又不是鬼王。” 碧岑笑得更控制不住了。 娄景:“府主,你是不是在笑我?” “我没有。” 娄景无神的目光执拗地看着前方:“你骗我,我听到了!” “好好好,我错了。”碧岑拂开车帘,笑道:“有桂花糕,我给你买一盒赔罪。” “不用——”娄景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感到一阵风从面颊上拂过。 碧岑已经下车了。 娄景脸上不由浮现出无奈之色。 最近总是这样。 因为闹事的鬼越来越多,他跟着碧岑外出帮她画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候迟了,碧岑就会留他吃饭,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碧岑有一百种办法把他留下来吃饭。 还有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在路上走着走着,碧岑总要下车给他买点东西吃,有时候是一串甜滋滋的糖葫芦,有时候是刚出炉香喷喷的饼子……都是一些小玩意,价钱也很便宜,让他没有拒绝碧岑好意的理由。 他总是感觉碧岑对他有点太好了,可仔细一分析,娄景又觉得,人家只是有点太热情了。 府主人好,应该只是可怜他看不见,特意多照顾了他一点。 娄景想着,垂着眼眸揉了揉脸颊,微凉的秋风从车窗吹进来,吹得他有点冷了。 刚这么想,身上就被披上了厚重的外袍。 碧岑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要注意保暖,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好的画符人。” 娄景抓紧领口,呆呆地点头:“哦……” “桂花糕,还烫的,我只买了几块,他家的好吃是好吃,吃多了就腻了,娄景,你尝尝。” 碧岑把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放到他手上。 娄景转过头:“府主,你不吃吗?” 碧岑现在是鬼,闻不到香味尝不出味道,吃了也没用,她想拒绝,转念又答应了,低头叼走娄景手里拿着的桂花糕。 她微凉的唇故意擦过娄景的手指,娄景因为眼盲,唇擦过手指的触觉就越发清晰,他呆了一会儿,耳根忽然红了:“……” 碧岑打量着他的耳根,忽然有种想凑上去舔、一舔的冲动。 她把嘴里的桂花糕咽下去,慢吞吞地说:“好吃。” 也不知是说他的手,还是说他手里的桂花糕。 “……”娄景他忽然不冷了。 心底还燥燥的,说不出原因。 “吃呀,不喜欢吗?”碧岑说。 娄景就机械般把剩余的桂花糕放进嘴里。 嗯,真的很好吃。 “我给霹雳也带了一份,它肯定也喜欢。”碧岑很心机地拿霹雳博娄景的好感度。 娄景也不知道说什么,吃着桂花糕,心绪乱乱的。 碧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把一个计划提前了:“娄景,最近鬼物越来越多,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不然……搬到定天府吧?” 第13章 第十三次搞事 猛鬼:猜猜我是谁?…… “什……什么?”娄景一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碧岑当然知道这个提议过于冒险。 娄景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就像一只习惯了孤身流浪的猫,如果有个人忽然对他很好,还说要带他回家,他的警惕心肯定拔到最高……说不定还会对她起疑,怀疑她的动机和目的。 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碧岑忽然不想管那么多了,就算那只猫炸开毛冲她哈气,她依旧想不顾一切地伸出手,试探地摸一下它的头。 或许呢?或许娄景答应跟她回家了呢? 为此,她的语气越发地委婉,就怕哪句话不对,把娄景吓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近日幽州鬼物越来越多,除了一些大鬼,还有一些喜爱吸食年轻公子精魂的艳鬼出没……”碧岑装模作样地叹气,眼睛瞄着娄景,观察他的反应,嘴上说:“我担心你一个人住,万一有不长眼的来冒犯你......” -- 第26页 她说这些当然是为了吓唬娄景,艳鬼确实有,但整座幽州城的鬼谁不知道娄景是她的人,根本没有鬼敢不要命地去动他。 碧岑又意有所指地感叹了几句现在的世道,透露出来的潜台词是:你住在外面住多危险,定天府才是最安全的。 见娄景垂下了头,神情多了些茫然,碧岑趁热打铁,用最真诚的语气道:“所以我才想叫你来定天府暂住,没有别的意思,等鬼物退去,我再送你回去,如何?” 去定天府……暂住吗? 算了吧,他一个瞎子,去了还不知道给府主添多少麻烦。 而且,他有什么理由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照顾? 娄景抿唇思索片刻,攥住衣角,不出碧岑意料地拒绝了:“府主,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跟你回定天府。”先不说他会不会给她添麻烦,他一个外男入住定天府,难免影响碧岑的清誉,怎么说都是不合理的。 娄景轻声道:“府主放心,玄清观有玄清道人的仙泽庇佑,寻常的鬼物是进不来的。” 碧岑知道娄景的这股子倔劲,一旦认定某种事,再怎么哄都不会松口,所以她虽然无奈,却没再多劝:“好吧,那你平日要更加小心一点,晚上轻易不要出门。” 娄景温顺地点了点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碧岑刚刚给他买的桂花糕,没注意到自己的衣角被碧岑不甘心地捏了几下。 晚上,碧岑送娄景回了玄清观。 临分别前,碧岑仍是不甘心,幽怨地在他耳边叨叨,企图说服他:“娄景,要是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同我说,我定天府别的不多,空房间还是很多的,你若是过意不去,就多帮我画几张符……” “府主,真的不用了。” 天有点凉了,娄景披着狐裘,脖颈被毛绒绒的立领围着,衬得他容貌越发精致,他无神的目光落在虚空,比晚风更柔和:“我会照顾好自己,府主今日忙了这么久,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碧岑只好垂头丧气地说:“好吧,那我走了。” “真走了。”碧岑说着,往门外走了几步,故意发出声音,制造出自己已经离去的假象。 等娄景在风中站了一会儿,摸索着进了门,她三两下穿过墙,飘到了娄景的床上,闷闷不乐地听着外间娄景的声音。 他在给霹雳喂桂花糕。 那只傻狗尾巴摇的可欢了,它一定不知道,这是她这只恶鬼给它买的东西。 “吱呀——”娄景推门进来了。 碧岑仗着他看不见,放肆地在他的床上乱滚。 为什么不跟她回家?为什么为什么! 娄景:“?”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娄景疑惑地摸到床边,发现早上起床后叠好的被子散开了。 “……”是他记错了吗?他早上没有叠被子? 娄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伸出手继续往里面摸,想要检查放在枕头底下的驱鬼符还在不在。 他往前摸一寸,碧岑就往后面退一寸,躲猫猫似的,任娄景一无所知地一路摸到枕头底下。 然后摸到一堆的符咒碎片。 娄景:“……”符咒只能以两种形式存在,要么在吞噬鬼气的时候烧成灰,要么还是完整的,碎成片是怎么回事? 娄景还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捏着一块碎片挠了挠头,迷惑不解。 他很快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 难道他房间里有老鼠! 可是这也不可能啊,老鼠应该知道他家穷,根本没有粮。 在他身旁,碧岑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发呆。 想不通事情的样子好可爱啊。 想摸,想抱。 想对他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娄景继续在床上摸索,无论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看来他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摸出什么了。 碧岑到处乱躲,一不小心压到符咒碎片上,发出了一点声音。 娄景:“!!!”真的有东西进来了! 他心下一紧,赶紧喊:“霹雳!快来!” 霹雳嗷地一声,扒拉开门板,挤了进来。 糟了! 碧岑赶紧躲到床底下。 霹雳进来,例行转了一圈,然后“嗷”了一声,表示没有鬼。 没鬼?那刚刚发出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娄景只感到浑身的血液冷了下来。 霹雳不会骗他,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只鬼很厉害,厉害到能随意隐匿自己的身形……甚至能无视道馆里仙泽的伤害。 她现在走了吗? 是不是还在这个房间里? 她想做什么? “霹雳,上来。”娄景拍拍床板,霹雳马上跳了上来,娄景抱住它,一颗跳得飞快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不行,不能慌,说不定只是他的臆想。 如果真是那么厉害的鬼,不应该到现在还不对他动手。 他强自冷静下来,抖落了床铺上的符咒碎片,僵着身子躺下,盖好了被子。 霹雳知道他要睡了,爪子扒拉住他的手臂,安静了下来。 娄景没有睡,他的精神紧绷着,一直保持着清醒。 他在等,等那只可能存在的鬼动手。 为此,他控制住呼吸频率,装出自己睡着的假象。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身边的气流动了,一阵带着凉意的风拂过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臂。 -- 第27页 还没等娄景反应过来,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一个略带凉意的东西碰了一下。 是一根手指。 真的有鬼! 娄景头皮都要炸开了,只差一点就要弹起来,摸出各种驱鬼符往四周乱贴。 还好,最后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能跟这种强鬼硬碰硬。 先看看她想干什么。 然而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那只鬼只是小心地摸了摸他的手,大概是怕把他弄醒,连动作都很轻。 摸过手后,对方很久没有动静。 娄景以为她摸够了,还没松一口气,又感觉自己的头发动了一下。 她又开始摸他的头发了! 娄景:“……”这只鬼是变态吗? 事实证明,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摸完头发,她又来摸他的脸了,戳一下,又一下,然后挠了挠他的下巴,好像玩上瘾了。 娄景放在被子下的手已经握成拳头了。 可恶,竟然是一只艳鬼! 艳鬼是死前对色/谷欠有强烈渴望的人所化成的鬼,不限男女,它们靠吸食人的精魂增长实力,为此,它们会不择手段地勾引别人。 危险倒不危险,只有被勾引到的人才危险。 只要能在它们的勾引下一直固守本心,就不会被吸走精魂,等它们感到无趣,便会自行离开,也就没事了。 只不过是被摸几下脸,占一些微不足道的便宜而已……娄景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忍下了。 原来府主说的真的没错,有一些艳鬼进了城,竟然还对他下手了! 还没摸够吗?他一个瞎子到底有什么好摸的! 他都困了。 因为那只艳鬼好像只是摸他几下过过手瘾,很久都没没有更放肆的举动,娄景又刚好困了,身体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然后,某个时刻,他忽然紧绷起了脊背。 那只艳鬼的手不知何时滑过了他的喉结,探进了他的衣领。 冷冰冰一团,存在感强烈,娄景直接被凉了个清醒。 这只鬼欺人太甚! 娄景咬牙切齿,直接翻了个身,借势把领口里的咸猪手弄了出去,背对着那只可恶的色鬼生闷气。 那只鬼很久都没有动静。 不知是觉得他无趣,换了个目标,还是在旁边观望,寻找机会再次下手。 娄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再有什么动作,渐渐地睡着了。 梦里,娄景依旧不好过。 他又陷入了旖旎的梦境里。 他躺在地上,微微喘息,眼前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有人在他身上俯下身,带着凉意的长发落在他的脖颈里。 冰凉的吻,一个个落在他的胸膛。 “娄景……娄景……”她软着声音喊他,痴迷的,渴求的,是府主的声音。 娄景的意识忽然回笼,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梦境里。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法醒来。 他被那只艳鬼入梦了! 这只该死的鬼,竟然装成了府主的声音骗他! 不,不对! 娄景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这种内容的梦境,他似乎陷进去不止一次…… 而前几次,他没意识到这是一个梦,跟梦里的那个“府主”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难道那个时候,那只艳鬼就开始入他的梦了!?? 咔嚓—— 娄景裂开了。 第14章 第十四次搞事 猛鬼:怎么了,是你不满…… 压在他身上的艳鬼还在四处撩火,在娄景还处于震惊和不敢置信的时候,她低下头,坏心眼地咬了咬他的耳垂:“喜欢这样吗?” 娄景:“!!!”人傻了。 娄景都反应过来了,肯定不能再让这只艳鬼乱来。但他现在在梦里,也没法摸驱鬼符对付她,只好摸索到她不规矩的手,把她整只鬼往外推了推,气恼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你走开!” 毫无威胁力,娄景自己听着都惭愧。 “我这个什么?”碧岑知道他就算知道这是梦,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不要脸地又黏了上去:“前几天我亲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怎么了?我今晚不够让你满意吗?” “你——无耻!”娄景气得说不出话来,当时他又不知道是这只艳鬼入了他的梦,才会任由事情发展,谁想的到…… 娄景倒不是很看重什么清白,他独自一人久了,就觉得此生应该不会遇到那个会跟他厮守一生的人——大概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有没有清白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能不能多赚一点钱重要。 可问题是,他竟然跟鬼…… 碧岑看真把娄景弄生气了,语气心虚了一点:“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看,我们前几晚不是都挺快乐的吗?” 这只鬼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娄景听得直想撞墙:“是你蛊惑我,我没有想要——” “没有吗?那你抱着我喊府主干什么?”碧岑有些嘚瑟,忍耐住了:“不能什么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吧,你自己说,你难道对那个府主一点想法都没有?” 娄景不说话了,神情有些灰暗。 他没有回答,只说:“我不会再被你蛊惑了,现在,让我出去。” -- 第28页 碧岑去碰他的手:“生气了?” 娄景唰地缩回手,面无表情地加重语气:“让我出去。” “好好好,”碧岑是知道娄景的脾气的,怕真的把他惹毛,战略性放弃:“我等你想通。” …… 娄景醒来后,一言不发地坐了好久。 霹雳迷迷糊糊地把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又睡了过去。 娄景摸摸狗头,心想不就是梦里被鬼缠上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也没对不起谁,就是自己吃了点亏而已……如此开解自己,终于好受了一点。 艳鬼这种鬼,一次勾引失败,以后就不会再出现,这大概是唯一还算好的消息,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娄景吐出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开始了新的一天。 府主一向热心,今天果然又来接他了,还给他带了早餐,可娄景经历了昨晚的打击,面对碧岑的时候就显得有些狼狈,还有一点点心虚。 碧岑假装不知,闲聊般问道:“娄景,你昨晚没睡好吗?” 娄景有些尴尬:“有一点。” 罪魁祸首碧岑也心虚啊,马上说:“我这里有安神香,给你放在桌上了。” 娄景:“不用不用。” 碧岑:“跟我客气什么,来,我帮你插/上。” 娄景:“……”今天的府主还是这么热情。 更让他心怀愧疚了! 娄景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捏紧:“府主,不用每天都来接我,太麻烦你了。” 碧岑:“可我忍不住。” 娄景愣住:“什么?” 碧岑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手背:“忍不住想来接你。” 什么叫忍不住想来接他?手背传来温热而轻柔的触感,娄景触电般缩回手,整个人都震住了,脸上露出迷茫和慌乱交织的神色:“府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开玩笑的,刚好顺路而已,”碧岑说:“手背怎么红了?是冻的吗?” 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娄景摇摇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呆呆地回道:“红了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伸手,再给我看看。” “……哦。”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感受到那抹温热落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抚摸,最后还戳了一下:“痛不痛?” “……不痛。”准备说来,是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碧岑却担忧道:“别是生冻疮了,先抹些药膏防着吧——我去给你拿!” “等……”娄景赶紧伸手要拉住她,却抓了个空。 他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除了接受碧岑的好意,似乎没有别的更好选择。 碧岑现在就如同踩在他的警戒线上,往前试探一步,把他激得炸了毛,又迅速地缩回脚,还他安全圈……借此一点点降低他的警惕心。 娄景虽然有所警觉,但还是一步步踏进了碧岑精心烹煮的一锅温水里。 这一天里,娄景大多数时间跟着碧岑外出抓鬼,碧岑实力很强,抓鬼这件事在娄景听来就是一个步骤:其他人尖叫有鬼的时候,碧岑气定神闲地喊一句“收!”,然后就进入收钱的步骤。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这个画符人出场。 娄景迷迷糊糊地跟着碧岑出门一上午,除了陪她数钱,画了几张比较复杂的符咒,基本上就是裹着狐裘在秋风中发懵。 他是谁,他在哪? 府主这么厉害,还要他这个画符人做什么? 娄景感觉自己隐隐摸到了什么,却总是抓不住那个感觉,只当是自己想太多了。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中午时分,碧岑以外头太阳太大为由留娄景吃饭,娄景说不过她,被碧岑拉着袖口拉进了定天府。 这还是娄景第一次真正走进定天府,他看不见,不知道定天府里是什么环境,只感觉这路特别长,似乎走不完。 因为怕他摔倒,碧岑一路上都牵着他的袖口,后来他有一次差点被一根枯枝绊倒,碧岑就告了一声罪,牵住了他的手。 娄景刚刚差点绊倒的时候就红了脖颈,被碧岑牵住手后,那抹绯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路蔓上他清隽的脸庞。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手被对方紧紧握着,那股炽热仿佛通过他们相连的手一路传递了过来。 “砰、砰、砰……” 娄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碧岑还在跟他说定天府里的景色,话语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我们现在走在一条小路上,两边都是树和草,花都枯萎了,黄色的树叶掉了一地,树枝上也快没有叶子了……娄景,你知道黄色是什么样的颜色吗?” 娄景被她喊了一声,回过神来,偏了偏头,让秋日的冷风稍稍吹散脸上的热意:“我知道……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你说的景色都是什么样的。” “娄景,你想看见这些景色吗?” 那还用说,肯定是想的,娄景点点头。 碧岑问过这一句后,就不说话了,娄景沉默着跟她走了一段路,忍不住问:“府主,怎么了?” 碧岑再开口,话题却变了一个:“晚上有庙会,幽州难得热闹,我想去逛一逛。” 她说:“可是,没人陪我去。” 话里话外,暗示的意味已经很浓了。 -- 第29页 娄景心里重重跳了一下,装作没听懂:“有的,从珠姑娘可以陪府主。” “从珠有事要做,我身边又没多少朋友。”碧岑老老实实牵着他的手,讲话却根本不老实:“所以,娄景,你要是有空,可以陪我去吗?” 娄景呆了呆:“我……我没空。” 他陪她去,恐怕只会破坏她逛庙会的兴致吧,毕竟庙会上的人这么多,她还要照顾他这个瞎子。 想到这里,娄景就更沮丧了:“我也有事。” 碧岑没有强求,只是语气失落了一点:“好吧。” 然而,碧岑也没能去成庙会。 因为下午的时候,从帝都而来的三皇子抵达了幽州,幽州城城主和定天府府主都得去迎接,一套流程下来,大概是要错过晚上的庙会了。 所幸庙会有三天,碧岑把娄景送回家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句:“什么时候有空,记得告诉我啊。” 娄景胡乱点头,心里却想,他大概是没有空了。 * 黄昏时分,三皇子的车架抵达幽州城。 对于三皇子,百姓普遍的印象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不学无术 相较于其他从幼时就开始勤学的皇子,三皇子是最平庸的一个皇子,他贪图享乐,不求上进,据说还贪恋美色,曾为某个青楼女子一掷千金。 难以想象,这种废物皇子皇帝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放弃,这次查探幽州鬼王的事竟然还交给了他去办。 不过,也从侧面反应出帝王对幽州现鬼王一事并不上心。 倒是幽州城城主,在知道来的是三皇子这个祖宗后,头疼得不行,在等待这个小霸王抵达的期间煎熬了许久。 眼下,小霸王终于到了。 还没下马车,三皇子就不耐地啧了一声,探头出来望了一眼黄土地,眉头便是一皱,好家伙,他直接不下来了,连面见幽州城城主走个样子都不愿,嚷嚷着不到干净的地方他就不下去。 幽州城城主脸都黑了。 什么叫“干净的地方”,这意思是他这里不干净? 好气,但谁叫这位是皇子呢? 城主只能把招呼这位客人的重任交给了碧岑。 三皇子的马车轱辘轱辘,停在了定天府的门口。 三皇子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又开始作了:“这就是传闻中的定天府?什么破地方!牌匾竟然都这么寒酸,它配当本殿的临时住所吗?” 随从谄媚地附和:“当然不配!这小破地方怎么能配得上我们高贵的殿下,奴才这就去给殿下找别的住所。” 碧岑在旁边冷冷看着,心情越发不好。 本来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跟娄景在一起,全被这个幺蛾子皇子打乱了计划。 她不高兴,通常不会让别人也高兴。 碧岑越过拦截的护卫,直截了当地踹了那马车一脚,阴恻恻地说:“三皇子殿下,您究竟下不下来?” 马车差点被踹翻,里面的三皇子和一众护卫都惊叫了一声。 “大胆!”三皇子暴怒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你是谁,竟敢这么对待本殿的车架!是不是想被诛九族!” “我是谁?三皇子觉得呢?”碧岑冷笑,一甩手,提刀逼近的护卫脑袋上各自多出一张定身符,一群人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惊惧地喊着,表情滑稽。 那位三皇子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终于露了脸。 是一个身穿华服的骄矜少年,有着张扬的容貌,此时被触怒,眉宇间燃烧着恼意:“谁认得你是谁!你最好不要不识相,不然——” 碧岑一扬手,马车的车顶被劈开了。 三皇子:“……” 碧岑面无表情:“这定天府十里开外就是一个乱葬岗,三殿下没准更喜欢那里。” 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啊,就差直接说要把他抛尸荒野了。 三皇子咽了咽口水,明白这是个硬茬子,当下也不再找碧岑霉头,从善如流地该了口:“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多不好。” 碧岑皮笑肉不笑:“请三殿下下车,好让碧岑尽一尽地主之谊,这天高皇帝远,万一发生什么,喜事说不定就会变成悲剧了。” 明晃晃的威胁,这人真的大胆!她不怕死的吗! “……”三皇子不敢哔哔,乖乖下车。 定身符被碧岑收回,护卫见识到她的厉害,也不敢再妄动。 三皇子脸色不好地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清了清喉咙,负手从定天府的正门进去了。 “这破地方,竟然连迎接本殿的下人都没有几个,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三皇子走在路上,掩了掩口鼻,目光扫过明显冷清的庭院,眼中的嫌弃压都压不住:“早知道这破地方是这个样子,我跟父皇耍赖都不会来。” 第15章 第十五次搞事 猛鬼:想你我就来了…… 碧岑走在旁边,闻言冷嗤一声:“这小破地方确实容不下三殿下这尊大佛,三殿下若是没有要紧事,就赶紧回去吧,省得在这里吃苦受委屈。” 三皇子感到不可置信,脸也黑了:“好你个刁民!这是在赶本殿走?多少人求本殿,本殿都不去,你竟然……” 碧岑幽幽道:“三殿下摸着良心问问自己,真的有人求着殿下去他们的家里吗?” “这……”他什么名声他自己当然知道,说实话,凭他在外面的风评,求着人家人家可能都不愿意请他去他们家。 -- 第30页 但这肯定是不能承认的,皇室威严,不允许任何人看轻。 三皇子绷起脸,冷哼一声,转移了话题:“听说晚上你们这有什么庙会,本殿要去看。” 碧岑面无表情:“不怕鬼的话,殿下就去吧。” “定天府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殿出行,你竟敢不陪同?” 碧岑如今身为鬼王,与凡尘俗世唯一的关联就是娄景,既然都已经不是人了,那她凭什么对这个不学无术的三殿下正眼相看? 碧岑冷漠的仿佛正对她怒目而视的三殿下不是什么王孙贵胄,而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路人甲:“恕难从命,晚上碧岑还有事,夜里百鬼出行,殿下还是不要出府为好。” 话里话外,一个意思,老老实实待在定天府,要是擅自外出出了事,那也不是她的责任。 三皇子:“……” 来之前,三皇子可没想到定天府竟然是这样的定天府! 他气炸了,骂骂咧咧地进了给他准备的房间。 等碧岑安置好三皇子,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碧岑交代府上的人看好三皇子,自己悄然离开了定天府。 庙会已经开始了,大街小巷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彤红的光芒映得天空晕染上一层暗色的红。 街上人来人往,虽然没有往年的热闹,对于当下幽州的情况来说,却已经很难得了。 碧岑已经开始实行计划,派了手底下的鬼出去吓唬幽州的百姓,搞得人心惶惶,不断有人举家迁移,搬迁到其他州城。 这还只是碧岑第一阶段的计划,之后,她会让鬼闹出越来越大的事……直到百姓全数离开幽州。 到最后,幽州会彻底变成一座鬼城。 如果魔族再犯幽州,就相当于捣了鬼窟,到时候新仇旧恨,正好一并清算。 碧岑穿过人群,没有一个人发觉她走过,他们或笑或愁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一切普通而寻常。 碧岑在一个摊子前买了一盏兔子灯,越过繁华,来到了一处寂静角落。 “砰砰砰——”碧岑敲了敲门,估摸着娄景还没睡,喊他:“是我,娄景,开开门。” 娄景刚躺下,就听到门口的声音,他和衣坐起来,虽然疑惑碧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门外,但还是披了狐裘,起来为她开门。 “府主?你怎么来了?”娄景身边跟着霹雳,说话时,娄景捏了捏霹雳的尾巴。 霹雳嗷了一声,不是鬼。 娄景这才放下了心。 这些年总有鬼冒充他认识的人骗他开门,他也是被骗出阴影了,才会越发谨慎小心。 要是霹雳刚刚嗷了两声,他肯定就当场把七元引雷符贴到对方头上了。 碧岑这只真鬼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娄景灭掉,兀自拉过他的手,把兔子灯放到他手上:“刚刚逛庙会的时候多买了一盏灯,送你。” 娄景:“?” 娄景看不见碧岑,又没法当场还回去,只好委婉说:“府主,我看不到这盏灯,你送我也是浪费。” 碧岑:“图个喜庆而已,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你收着就好了。” 她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娄景又找不到话反驳她了,他摸了摸手上的灯,它有着炙热的温度,想必散发出的光芒也十分温暖。 “我走了,娄景,你锁好门。”碧岑进退有度,这就要“离开”了。 娄景抿了抿唇,忽然开口问:“府主,你今晚是一个人逛的庙会吗?” 碧岑悄然瞄他,语气里多了失落和寂寥:“对啊,一个人。” 娄景似乎内心挣扎了一下,捏着兔子灯的柄说:“府主要是下一次还是没人陪,不嫌弃的话,就找我吧。” 毕竟拿了人家的灯,不把人情还回去,好像说不过去。 这正合碧岑心意!她一口答应下来:“娄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准反悔!” 事实上,娄景说了这句话以后就开始后悔了。 他刚刚是脑袋昏了吗?还人情就还人情,怎么就提了这个法子! 孤男寡女的,出门逛庙会像什么样子? 而且碧岑的语气那么喜悦,让娄景莫名产生了一种掉进对方陷阱的错觉。 然而事情已经定下了,懊恼也没有用,娄景送走碧岑,锁了门,提着灯往回走。 霹雳跟在他腿边,好奇地拿爪子扒拉那盏兔子灯,还想张嘴啃,被娄景阻止了。 娄景把灯放在床边霹雳够不到的地方,重新躺下,好一会儿才平息下心情。 真奇怪,他的情绪似乎总是会被碧岑牵动。 就好像有些时候,碧岑在旁边跟他说一些寻常的琐事,明明没说什么,他听久了,总是感到耳根有点热。 莫名其妙,没有任何原因。 娄景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努力抛去那些莫须有的念头。 不久后,他坠入了梦境中。 脸畔被指尖抚过,那一点凉意一路往下,最后挑开了他的衣服。 熟悉的战栗感迅速地传递到四肢百骸。 娄景慢半拍地回过神来,脸上腾地泛起热意,他迅速地拢起衣服,把正摸自己胸膛的手扒开,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又来了!” 说好的一次勾引不成功就会离开的呢! 娄景之前没想到进入他梦里对他动手动脚的不是所谓的艳鬼,而是别的鬼,这次又在梦里遇到这只鬼,娄景心中难免起疑。 -- 第31页 “想你我就来了。”碧岑摸了摸他的脸,被娄景迅速躲开。 他翻身要爬起来,皱起了眉:“别碰我!” 他不愿意,碧岑也不好强迫他,缩在旁边委屈地看他:“摸一摸都不给摸了吗?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你——别说了!”娄景羞恼不已,心下飞快地转动,想要找出破解这个梦境的法子:“你到底怎样才肯离开!” “这个啊,”碧岑凑过去,暧昧地说:“等我睡够你了,自然就离开了。” 娄景:“……” 娄景绷着脸。 不让他离开,那就耗着吧,总会等到天亮的。 碧岑也不着急,时不时摸他一下过过瘾,白天要在他面前装一个好人,可把她忍坏了,晚上能在梦境里摸他一下,她就很满足了。 鬼王的本质,就是痴汉。 娄景被她的痴汉劲给吓到了,一躲就躲出去很远。 碧岑:“……” 现在就是心累,很累。 * 深夜,定天府最好的房间里。 金尊玉贵的三殿下狠狠地踹了一脚椅子撒气:“这破地方!连出门都做不到,本殿究竟来这做什么的!” “殿下消消气,吃点瓜果吧。” “不吃!本殿不吃!”三殿下黑着脸开门,对门口两个定天府的下人说:“叫你们定天府府主过来!把本殿这样尊贵的客人丢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本殿!” 两个下人目不斜视,装作没听到。 现在山高皇帝远,定天府里还轮不到一个废物皇子做主。 府主说只要看好这位皇子,让他不要出门搞事就行了。 至于他提出的要求,能满足就满足,不能满足就让他发发脾气,他现在只能无能狂怒,能奈他们何呢? “殿下,夜深天冷,早点回去歇息吧。”一个下人这么说道。 “你是看不起谁?竟敢这么对本殿下说话,是不是想——”三殿下脸色忽然一变:“什么声音?” 定天府的下人们神色淡定:“哦,现在应该是子时了,最近幽州小鬼的数量变多,每到子时,阴气最重,就会出现百鬼夜行。” “百鬼什么?” “夜行。” 三皇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在帝都的时候,鬼都是传闻中的生物,危险而诡谲,还带着一种恐怖色彩。 帝都从没有鬼出现过,他自然不怕。 但他到了幽州,突然听见百鬼夜行,既是害怕,又是好奇。 鬼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缺胳膊断腿,没舌头没眼珠? 好奇心一上来,三皇子理所应当地说:“你们,带本殿去看看。” “府主说过,三殿下晚上不能外出。” 三皇子怒了:“这定天府是她做主还是我做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碧岑是反了不成?” 下人们无动于衷,还是那句:“请殿下回房。” “砰——”三皇子摔上了门,往床上一坐,生气!! “殿下——”侍从想来哄他,被三皇子一脚踹开了:“滚开,让本殿冷静冷静!” 攻仲呺:糖*糖*爱*推*文 侍从灰溜溜地滚了。 三皇子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冷笑:“你们说不让我看我就不看?我还就是要去看!” * 天亮了,娄景终于从梦境里脱离出来。 他按了按眉心,觉得这样不行,他总不能为了防止这只鬼入梦,天天不睡觉。 娄景对艳鬼的了解仅限于“一次勾引不成就放弃”,但入他梦的艳鬼明显没有遵守这个规则。 这下,娄景也没有办法了。 ……或者,他可以去找府主试试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行。娄景摇摇头,那太羞于启齿了。 万一碧岑问这只艳鬼有没有得手,他怎么回答?说自己傻得不行,在梦里被那只艳鬼睡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 光是想想碧岑会怎么看待他,他就尴尬地想脚趾抠地。 那他该怎么办? 要么忍下这件事,独自应付那只纠缠不休的艳鬼……要么向碧岑求助,然后社会性死亡。 哪种选择,他都不想选…… 第16章 第十六次搞事 就这样死去吧,也好…… 碧岑今天来接娄景时,发现他垂头丧气。 “娄景,你怎么了?”碧岑明知故问。 娄景很苦恼,很无奈,纠结了很久,还是说了:“府主,如果有一只艳——” “府主,不好了!”外面忽然有人在焦急地喊碧岑,打断了他的话。 “没事,娄景,你继续说,一只什么?”碧岑注意力十分集中,完全没被影响,认真发问。 她这样,娄景更不好意思咨询她那种破事了,轻咳一声,耳根微红:“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府主,你先去解决你的事吧。” “好,你等一会儿。” 碧岑走到门口时,脸色已经冷淡下来:“怎么?” 下人一脸惊慌:“三皇子不见了。” “不见了就不见了。”碧岑皱起眉头,嘴里吐出无情话语:“到了饭点他就会回来了,年轻人嘛,吃点苦头就知道外面的厉害了。” 下人:“???”失踪的可是一国皇子!这么随便真的好吗! 万一被刺客抓走了呢?万一被鬼吃了呢? -- 第32页 碧岑直接拍板:“行了,你回去吧,不必慌张。” 下人:“哦……” 碧岑打发走下人,关上门,回到娄景身边,语气恢复柔和:“娄景,你刚刚想说什么?继续说吧。” 娄景听力好,自然听到刚刚她们谈论的内容,他都愣住了:“府主,刚刚你们说的是三皇子?” “嗯,是他,昨天来的。”碧岑把他按着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不在意地说:“一个纨绔子弟而已,我已经找鬼……找人在暗地里看着他了,不用担心。” “?”娄景疑心自己刚刚听错了,府主好像说她找了鬼去看着三皇子? 碧岑又问他刚刚想问什么,娄景忽然不想告诉碧岑了,只含含糊糊地说不是什么大事。 “好吧,等你想告诉我了再告诉我吧。” 娄景心虚地点点头。 碧岑转移了话题:“百鬼夜行的规模越来越大了,娄景,以后晚上尽量不要外出。” 娄景问:“怎么会这样?” 碧岑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放肆地看盯着他:“应该是有鬼王混到这幽州城里了,这些鬼大概是想来投奔她。” 娄景忧心忡忡:“那可怎么办?这幽州城以后会不会变成一座鬼城?” 碧岑:“说不准。” 她说着说着,自然而然说:“娄景,我说真的,现在这么乱,不如在定天府里避一避。” 娄景动摇了一下,拒绝了:“谢谢,府主,我还是不想麻烦你。” “好吧。”又是诱拐娄景失败的一天,碧岑声音低落了一点:“那你要是哪天改变了主意,随时跟我说。” 娄景胡乱点头,心里却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府主好像很期待他搬进定天府? 不,不存在的,府主应该只是太善良了,担心他的安全而已。 碧岑剥开一个橘子,放了一瓣到娄景手里,娄景吃了,碧岑又放了一个。 娄景感觉自己像是被府主投喂了。 * 三皇子带着侍卫从定天府的墙上翻出去后,就找了最好的一家客栈住下。 他又不傻,穿着锦衣华服在外面晃难免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还不如老实待在客栈,等夜晚一到,就可以趴在窗户上看百鬼夜行的场景。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碧岑那个女人会突然出现,把他抓回去。 所幸他的担忧并没有发生,碧岑压根没来找他。 三皇子气得冷笑,这样也好,他还不想看见她。 无所事事了一整天,夜晚来临的时候,客栈里的伙计特意来叮嘱三皇子晚上不要开门开窗,最好把被子蒙过头,听到有人叫他,千万不要回应对方的话。 三皇子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就开窗看一眼,能有什么问题。 外面的天迅速地黑了下来。 三皇子留了一盏灯,跟侍卫一起,等得昏昏欲睡。 暗地里盯着他们的鬼在窃窃私语。 “他睡着了。” “王说要试试他来幽州究竟是什么目的,待会儿谁上?” “王说不要了他的命就行,嘻嘻嘻……” …… 午夜时分,三皇子忽然被冷风吹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四处寻找冷意的来源,发现是窗户开了。 三皇子踹了旁边的侍卫一脚:“起来,把窗户关上,你们是想冻死本殿下吗?” 侍卫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三皇子也是心大,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伸手去关窗户。 嘎吱——窗户被关上了。 三皇子刚坐下,嘎吱——窗户又开了。 三皇子:“……”这窗户在玩我? 他站起身来,用力把窗户关上了,然而刚一坐下,窗户又开了。 “啪!”三皇子狠狠一 捶桌子,怒不可遏:“给本殿关上,不要不识抬举!” 窗户仍然大开着,阴风透过窗户一阵阵地往他的脖子里灌。 三皇子怒了,伸手拽住窗,用力拉了一下,这次却没能拉动。 “这破窗户!怎么回事!” 三皇子刚想骂骂咧咧,窗外忽然探进来一颗满是鲜血的头颅,阴恻恻地对他说:“因为是我咬住了窗户啊。” 三皇子:“……” 三皇子:“!!!” “淦!有鬼!”三皇子大骇,连退好几步,踹了椅子上昏睡的两个侍卫好几脚,都没把人叫醒。 “没用的东西!” 三皇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窗口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鬼影,他们朝他诡异地笑着,露出血盆大口。 他一阵恶寒,大骂一声,转身就跑。 鬼影们桀桀怪笑地追了上来。 三皇子慌不择路地往下跑,客栈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光亮都没有,漆黑无声。 他一头扎进黑暗里,无头苍蝇似地乱转,期间被鬼魂们咬了好几口。 “一群刁鬼!知道定田府主吗!你们敢伤我,明天我就叫她灭了你们!” 三皇子本来想威胁这群鬼的,但没想到它们越发无所顾忌,桀桀怪笑中多了一丝同情。 三皇子:“???”你踏马?同情什么呢! 或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三皇子一通乱转,竟让他突破了鬼障,逃出了客栈。 众鬼紧紧追了上去,撵着三皇子满街乱窜。 -- 第33页 “有人吗!快开门!本殿是当朝三皇子!在幽州出了事,你们这些人保管人头落地!” “开门!本殿命令你们开门!” “别咬了别咬了!这件衣服你们知道多少钱吗?” “大哥大姐,饶过我吧,谁派你们来的,出了多少钱?我出三倍!” 夜里的幽州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三皇子发现不会有人给他开门后,只能加速奔跑。 直到他看见一座道观。 看都没看那道观叫什么名字,三皇子就过去拍门,但前面锁了,他只好绕到后门——踏马的后门也锁了! 什么垃圾道观! 三皇子被鬼围住,都绝望了,只能拍门再拍门,祈祷道观里的人有一颗善良美好的心。 娄景就是被这阵杂乱的敲门声吵醒了。 今夜那只艳鬼没有来,他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听到这声音,还以为天亮了——毕竟夜晚是没人敢外出的。 霹雳也被敲门声吵醒了,竖起耳朵警惕地看着外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天亮了吗?谁在敲门?”娄景揉了揉眼角,披上衣服,下了床,摸索着往门口走去。 外面的求救声越来越清晰。 三皇子求救的时候自爆身份,还许诺谁要是救他,就给予黄金万两。 娄景听了半天,眉头皱了起来。 三皇子此时不应该在定天府吗?怎么会跑到他这里来求救? 对,早晨定天府的人说三皇子失踪了。 但他现在怎么会来这里?府主不是说已经安排人看着他了吗? 娄景对这个“三皇子”的真实性保持怀疑态度,小心地往门口靠近。 霹雳忽然开始狂吠。 这是有鬼的意思,门外有很多鬼。 娄景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万一外面的是活人呢?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在他家门口被鬼咬死? 娄景问:“你是人?” 太好了!真的有人! 三皇子拍门拍得更用力了:“我是人!开开门!本殿重重有赏!” 娄景皱了皱眉,从暗袋里掏出一打符纸,贴了一大半到身上,剩下的通过门缝塞给了三皇子:“你先把这些贴在身上,等会儿我开门,你快些进来。” “好好!”三皇子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接过符往身上贴了几张,明显感觉身上的阴冷感迅速褪去,缠着他的鬼也忌惮地退开了。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异变突生,刚刚还缠着他的鬼仿佛突然被什么吸引了,纷纷往门上撞。 门板马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三皇子懵了。 娄景也愣了愣。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些鬼应该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发狂了。 他都快忘了,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他身上的味道会格外浓郁一点,十分招鬼。 娄景一边扯了几张符下来往霹雳身上贴,一边后退:“三殿下,麻烦你去一趟定天府,叫府主过来。” 三皇子快哭了:“这位兄弟,是不是我害了你啊,我也没办法帮你——你、你撑着点!我这就去定天府搬救兵!” 三皇子擦了把脸,往定天府的方向拔足狂奔。 他走后不久,门就被众鬼撞破了。 娄景和霹雳有无数符咒护身,暂且没有大碍,众鬼无法进他的身,只能绕着他们嘶吼着。 娄景往屋里走,打算再画几张符护身。 这么多鬼,他一时半会也没法应付,只能祈祷府主能快点赶到。 不然一旦符咒失效,他今天可能就要被这些鬼分食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发狂的鬼在玄清观乱撞,竟然打翻了前殿的长明灯。 玄清观着火了。 火苗乘着夜风,一发不可收拾,迅速蔓延到了后院,点燃了娄景的小破屋。 等娄景闻到烟味,已经有点迟了,霹雳急得转圈,咬着他的裤脚要他走,可娄景一旦动了,立刻又会成为众鬼的目标,而他的符咒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被众鬼攻破防御后,他迎来的只有被分食的下场。 “霹雳,听话,你先走。”娄景额头上冒出汗,对霹雳道。 霹雳哪里肯走,执着地咬着他的裤腿。 娄景没办法,只能赌一赌。 不然他和霹雳都要被火烧死。 他趁众鬼被火光逼得后退之时,带着霹雳迅速朝门口跑去,然而他运气向来不好,一根燃烧着的横梁掉了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咳咳咳……”娄景被烟呛得咳嗽了几声,他第一时间去查看的就是霹雳的情况,霹雳不知道是不是被烧到了,他听到它呜咽了一声。 可他看不见,无法确认霹雳的情况。 他紧紧地抱住霹雳,越来越觉得自己这辈子过得无比可笑。 就这样死去吧,也好。 反正没有人在意他的离开,他也孑然一身,无人可牵挂。 第17章 第十七次搞事 猛鬼:我喜欢你 三皇子往定天府狂奔,跑着跑着,他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一震! 有一所屋子着火了! 那个方向……不会是刚刚那个道观吧? 完了,全完了! 三皇子跑得更快。 他还没到定天府,就在半路上撞见了脸色极差的碧岑。 -- 第34页 “府主……快去……道观……”三皇子大喜过望,上气不接下气地指了指道观的方向。 “你做了什么!”碧岑的眼中倒映着冲天的火光,越发显得黑沉可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寒声道:“你该死!” 三皇子被这眼神吓到,心神剧颤,竟然说不出话来:“我……我……” 碧岑却不愿再同他浪费时间,闪身往玄清观去了。 她根本不怕火,在火海里四处寻找,回忆起前世在一地死尸里寻找娄景的场景,只感到绝望和不甘。 为什么还是这样……既然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夺走她的娄景? 她不许!哪怕与天夺命,她也不许任何人从她身边夺走他! …… 昏昏沉沉间,娄景想起了很多事。 教他画符的玄清道人总是在叹息,他一心求道,飞升前却无奈道了一句“天道不公”。 后来,他跟霹雳一起长大了,过着寻常而枯燥的生活。 所有的东西都是黑暗的,直到他遇到碧岑……他遇到这么多人,似乎只有她是鲜活的。 可惜,他恐怕不能陪她一起逛庙会了。 他死了,她会不会为他难过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下一刻,娄景感到自己被一片冰凉的东西裹住了。 他好像突然变得很轻,直接飘了起来。 寒风吹到他的脸上,散去了那些炙热的灼烧感,甚至有点冷。 娄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有点期待地问:“府主,是你来救我了吗?” “嗯。”她低声回他。 娄景感到难言的安心,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霹雳呢?” “它没事,我把它也救出来了。” 娄景彻底安下心,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声音越来越低:“那就好……” “娄景,先别睡。”碧岑声音放缓,仿佛在哄着他:“再等等,现在还不行。” “好。”他只能强撑着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大火燃烧时的噼啪声很快离他远去了,娄景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在发烫。 明明玄清观离定天府算不上很近,娄景却感觉这次去定天府的路格外的短,让娄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路上昏迷过几次。 他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已经缓过来了一点,还记得拢紧身上的衣服。 那是碧岑给他披的衣服,他原本的衣服应该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 碧岑取了水来喂给他,他喝得有点急,不小心就呛到了,碧岑沉默着抚了抚他的后背,让他慢点喝。 温热的水流过娄景干涸的喉咙,让他有了一种真实感。 他被府主救出来了。 那么大的火,她是怎么救出他的?是不是也受伤了? 想到这里,娄景拉住碧岑的手,急声问:“府主,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别担心。”碧岑拍了拍他的手当做安抚,犹豫了一下,道:“倒是你,身上有那些地方烫到了,能不能……把衣服掀开,给我看看?” 说完,她补了一句:“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娄景咋一听到这个要求,心跳乱了。 可、可就算如此,她也是要看他的身体啊。 他们又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这样……实在不妥。 娄景低下头:“不用劳烦府主,找一个小厮来看看就可以了……” 碧岑手指已经按住他领口,不容他拒绝:“定天府的人都已经派出去救火,府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看出了他的窘迫,目光柔和了一点:“我看了你的身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对你负责。” 这这这…… 娄景感到自己的脸前所未有的烫,比在火场里还烫。 他心跳更快了,说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不、不用,府主你——”大可不用这样。 碧岑凑过去,低声喊他:“娄景。” 她声音低低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娄景仿佛被蛊惑到一般,呆住了。 “可是,我喜欢你,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想对你负责。”碧岑摸着他呆掉的脸,低声说。 娄景整个人都傻在那里了。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府主说什么……喜欢他? 喜欢谁?他吗? 他有什么好让人喜欢的?明明瞎着眼睛,什么都做不好。 娄景喉咙又开始变得干涩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府主,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碧岑把话挑明了说:“如果不是喜欢你,娄景,你觉得我会天天来找你吗?” 娄景说不出话来。 碧岑看他又开始发呆了,伸手试探着抱住了他:“如果不是今晚出了意外,我想慢慢让让你接受我的。” 娄景被她抱住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她推开,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苍白的脸都憋红了。 太突然了!他虽然之前也在不经意间想过府主有没有可能喜欢他,但怎么想都是不可能。 可碧岑却突然这样……打了他一个粗措手不及。 他的心乱了,脑袋也乱得没法思考什么。 他最后只憋出一句:“让我再想想……” 碧岑也不逼他,只是伤口还是要看的,碧岑半哄半骗的让他松开了拢住衣服的手,拉下了他身上的衣服。 -- 第35页 他原本的衣服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挂在身上,形同虚设。 娄景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感到一阵燥意。 他忽然一哆嗦。 碧岑的手指落在他的脊背上:“这里痛吗?” 娄景摇头,又点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她问的话里:“有一点。” “还好,烧得不严重,很快就能好了。”碧岑又碰了一下他胳膊上的一块皮肤,说话声几乎在他耳边响起。 娄景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对劲了。 他坏掉了。 “你等等,我去打点水给你擦一擦。”碧岑离开了。 娄景这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身上,大半的身体都露在外面,一想到碧岑刚刚把他看了个遍,他就忍不住羞耻。 可是,他能怎么办? 碧岑打来热水给他擦脸的时候,他想接过来自己擦,还是没能成功。 擦完脸,又擦身子。 娄景:“……” 他快坚持不住了。 擦完身子,又擦烫伤膏。 碧岑怕他疼,一边擦,一边给他吹。 娄景闭眼:“府主,不用吹……” “吹一吹就没这么疼了。”碧岑理直气壮。 娄景不吭声了。 他有点难受,还有点不对劲。 也不是那种难受,就是……很不可描述的那种难受。 娄景唾弃这样的自己! 估摸着娄景真的快爆炸了,碧岑只好停下了动作:“那等小厮回来,让他们给你弄?” 娄景忍耐着应了一声。 碧岑终于离开了。 娄景把脸埋在被子里,脑袋里还是乱糟糟的。 他不敢相信碧岑竟然喜欢自己。 娄景摸了摸脸,如果一定要从他身上找出一个好一点的地方,那可能就是他的脸吧。 根据其他人和鬼的反映,他这张脸应该长得很好。 碧岑是因为这张脸喜欢上他的吗? 娄景想不明白,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这些事,渐渐地睡着了。 大概是知道这里有碧岑在,他睡得格外安心。 他入睡后不久,碧岑出现在他身边。 她摸了摸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碧岑目光深了深,往外走去。 她得去算账了。 如果不是今夜她恰好被幽州城主叫去密谈,她不会让娄景遭遇这种危险…… 还有那些鬼,她不会再让它们在这个世界上出现。 至于三皇子…… 怕娄景问起,碧岑暂且没有动他。 要不是这个纨绔皇子把鬼引去了玄清观,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的法子有很多,来日方长。 * 娄景是被手背上的凉意给惊醒的。 他从梦中抽离出来,还有点不知今昔是何夕的茫然。 直到听见碧岑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真实:“娄景,你醒了?” “嗯。” 娄景试着往回抽了抽手,没有成功,碧岑怪他乱动:“还没涂好,别动。” 她又开始吹他手背上的药膏了。 娄景别过脸,只能让她吹。 碧岑吹完,又凑过去问:“娄景,你现在什么感觉,身上还有哪里疼?” 娄景怕她又把他扒开检查一遍,就说:“都不疼了。” “说谎。”碧岑戳破他:“你现在肯定哪里都疼。” 娄景:“……” 娄景只能转移开话题:“霹雳呢?它没什么事吧?” “它没事,只是尾巴上的毛被烧到了,烫伤了尾巴和一只前爪,我已经让赵叔过来给它包扎了,怕吵着你,就没放它进来。”碧岑问:“你想见它?” 娄景点了点头:“可以吗?” 不亲手摸一摸爱犬,他总是不放心。 “当然可以。” 碧岑把门口的霹雳放了进来,它前爪还被包扎着,只能一跳一跳地过来,用一只爪子搭上床。 娄景伸手去摩挲:“霹雳?” 霹雳嗷了一声,把自己的狗头递到他手里,尾巴摇的可欢。 娄景在霹雳身上摸了一遍,发现它的确如同碧岑所说的,是尾巴和爪子烫伤了,才松了一口气。 “没骗你吧?”碧岑戳了戳霹雳的光秃秃的尾巴:“霹雳刚刚还吃了一大盆饭,胃口也挺好的,是吧霹雳?” 霹雳转头看了她一眼,大概是看在她救下自己主人的份上,倒没有像原来那样敌视她了。 碧岑却是毫不留情地嘲笑它:“娄景,霹雳的尾巴秃了,脑袋上也秃了,看着好傻啊。” 霹雳:“……” 娄景摸了摸狗头,唇角忍不住扬起:“是秃了。” 霹雳:“嗷嗷嗷!” 娄景哄它:“没关系,你变秃以后……嗯,肯定更可爱了。” 顶着西瓜头造型的霹雳:“!” 主人说它变得可爱就是变得可爱吧! 玄清观被烧了,娄景只能暂住在定天府。 娄景也想过离开的,被碧岑各种理由留了下来。 以前他不知道碧岑对他是什么心思,傻傻地被她忽悠……可现在他知道了,就隐隐能感觉出碧岑每句话背后的目的。 她不想他离开,所以各种挽留。 -- 第36页 她想看他的身体,故意找给他擦药的借口。 娄景就算知道也没办法,他说不过碧岑,人家乱来都是有正当理由的,每次都把话说得让他无法拒绝。 娄景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他们不能这样下去。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配不上碧岑。 碧岑那样的人,值得更好的人。 他只会成为她的拖累。 所以,在他恢复得差不多以后,向碧岑提出了离开。 碧岑坐在床边,诧异地看着神色坚定的少年,声音低了许多:“娄景,为什么突然要走?” 娄景垂着眼,喉咙发涩,只说:“府主,娄景并非良人。” “你怎么知道你并非我的良人?”碧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除非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不然为什么不试试在一起?” 碧岑带着点期待问:“娄景,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娄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碧岑伸手握住他的手:“留在这里不好吗?你不用再孤单一个人了,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娄景差一点就动摇了。 他满心的苦涩,一点点把手抽回来:“对不起。” 无声地拒绝。 他是真的想走。 碧岑浑身的血都冷却下来。 不,不该是这样的。 上辈子那种情况他们都走到一起了,没道理这辈子不行。 难道是因为这辈子她没有成为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吗? 碧岑心中千回百转,最终,她选择以退为进:“好,我明白了……” 她哽咽了一下,欺负娄景看不到,假哭:“可……可你要去哪?回玄清观吗?我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你和霹雳了?娄景,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娄景感到心狠狠地揪了一下,陌生的涩意从胸膛中生出。 他把府主弄哭了? 他真不是个东西! 娄景有点慌了,伸手摸索:“我不是……” 都这样了,还说不在意她。 碧岑想起梦境里的娄景在以为她是府主时予取予求的样子,又有了信心,故意说:“等玄清观重新建好了再走,好不好?”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娄景最后还是忍着酸涩说:“好。” 夜晚,娄景躺在床上,没法入睡。 他反复回想着碧岑那一声哽咽,只觉得心疼一阵阵的疼,像被剜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他以前明明不会这样。 他喜欢碧岑吗? 肯定是喜欢的。 真的是因为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她才放弃的吗? 不,不是的。 娄景心想,他是个胆小鬼,其实是怕碧岑不够爱他,最后也将他抛弃。 得到过再失去,不如一直没有得到过,不是吗? 娄景辗转反侧,一直没睡着,直到他听到房门响了一声,碧岑走了进来。 娄景侧着朝里,没有动。 碧岑伸出手,试探地碰了碰他的手指。 娄景睫毛微颤,没有动作。 碧岑就握住了他的那只手。 “娄景,不要走了,好不好?”碧岑知道他醒着,坐到他身旁。 娄景没有回答。 碧岑咬了咬唇,低下了头。 娄景感到温热的呼吸落在脸庞,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碧岑吻住了他。 娄景睁大了眼,一时呆住了。 …… 第18章 第十八次搞事 猛鬼:傻兔子踩进陷阱了…… 娄景没有想到碧岑会这么做,太突然了——甚至可以称得上冒犯,冒失得不像定天府府主能做出来的事。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恍惚,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碧岑看他呆住了,也没有别的反应,便试探着......舔了一下他的唇。 娄景睫毛微颤,因为她这一下,被惊到一般,用力抽回手,伸手推她。 碧岑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虽然还想亲亲他,但他一推,她就起身退开了,怕把他惹恼,张口就道了歉:“对不起,娄景,我错了。”下次还敢。 娄景:“......”亲他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错了? 娄景看不到碧岑脸上的神情,但他能察觉到碧岑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灼得他的脸一片炽热。 他索性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避开了那道有如实质的目光,闷在被子里的声音嗡嗡的:“你……你走开!” 碧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自己没被讨厌,心中暗喜,得了便宜就卖乖:“好,我这就走,娄景,别躲里面,当心把自己闷坏了。” 娄景这时候哪还敢出来,万一……万一她又亲他怎么办? 他躲在被窝里,谨慎地没有动。 他听到碧岑无奈的叹息声,以及离开的脚步声。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躲在被子里的娄景心尖颤了颤,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脸上的燥意,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窝太热了,还是刚刚的亲吻太突然了。 怎么会这样呢?府主竟然真的喜欢他? 可他有什么好,既身体不好,眼睛还看不见,她究竟看上自己哪里啊? 娄景手指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唇,想起刚刚落在上面的柔软与温热,触电般蜷缩起手指。 他太热了,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终于撩开了一点被角,稍稍探出头。 -- 第37页 “嘎吱——”门突然又开了。 娄景身体僵住。 碧岑讪讪的:“娄景,我就来看看你出来了没有,这次真的走了。” 娄景哧溜一下,又钻回去了。 碧岑:“……”他好像一只察觉到危险就缩回窝里的傻白兔。 碧岑默默关上门,这次她直接挑明了说,左右娄景已经在她的地盘了,勾引娄景还是得慢慢来。 想明白这点,碧岑整只鬼都沉稳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找鬼算账。 房间里,碧岑坐在上首,看着被鬼气凝成的锁链捆成一团的鬼,眉目间萦绕着阴沉的郁气,使得她的面容添了几缕森森的鬼魅。 她问:“怎么回事?” 被束缚住的鬼都是今晚围攻过娄景的鬼,它们本是被她派去试探三皇子的实力,没想到恰好被落跑的三皇子引到了玄清观。 她吩咐过幽州城所有的鬼,不得伤害娄景,而它们却突然发狂,攻击娄景,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 被束缚住的鬼双目仍透着嗜血的红,理智却回归了些许,战战兢兢地回答鬼王的问题。 “我们是万万不敢违抗您的命令的,但我们一靠近那座道观,就觉得里面有很香很好吃的东西,被那股香味勾着,后来我们就突然没有意识了。” “是啊是啊,那座道观里有仙人福泽,平日里我们根本不敢硬闯,实在是娄景小公子血肉的味道太……”诱鬼。 说话的鬼被碧岑一瞪,不敢再说。 也是事情太巧合了,那么多个方向,三皇子非挑了通往玄清观的方向,还恰好敲了娄景的门。 而娄景那晚又恰好体质特殊,引得众鬼发狂。 冷静下来后,碧岑还是觉得这件事归根结底是自己的错,若不是她派鬼去试探三皇子的实力,也不会发生这档子事,最终伤害到了娄景。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怪谁都没用,只能尽力去弥补过错。 碧岑挥了挥手,让其他的鬼把这些发狂的鬼带下去,并下令任何鬼不得靠近定天府。 等众鬼散去,碧岑放心不下娄景,打算去看看他睡下了没有。 就在此时,她感觉到屋外有人鬼鬼祟祟地转来转去。 碧岑开了门,与门口徘徊不去的三皇子撞个正着。 看到三皇子,碧岑脸色肉眼可见地浮现出阴霾。 连人会迁怒的,更何况一只因执念而生的恶鬼,碧岑一想到眼前的人间接弄出今晚的意外,就控制不住自己杀人的欲望。 好歹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要真要怪谁,她最该怪的还是自己。 碧岑脸色难看,空荡荡的心口泛着尖锐的凉意。 三皇子觑着她的脸色,神情变得更慌:“我兄弟怎么样了?他还好吧!” 碧岑:“闭嘴,让开!” 三皇子:“你凶什么?我就问问,还不准我关心一下救命恩人了?你好没道理!” 三皇子晚上也被吓到了,跟在碧岑身后忍不住就开始絮叨:“说来也是奇怪,到了那道观外面,那些鬼都发了狂,莫不是道观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府主,你要不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碧岑:“……”他才是奇怪的东西! 三皇子说着说着,悲戚地嚎了一声:“是我连累了我兄弟啊!” 碧岑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阴森森地看三皇子。 三皇子原本还想再嚎一嚎,被她的眼神吓得一缩脖子:“干……干啥这么看本殿?” 碧岑冷冷看他:“嘴巴不想要,我可以帮你把它闭上。” 三皇子寒毛直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碧岑贴了一道闭声符。 他张开嘴,惊恐地发现自己真的发不出声音了,伸手扯脑袋上的符纸,那符纸却像黏在他的脑袋上一样,怎么取也取不下来。 三皇子:“……”好她个刁民!竟敢这么对他! “一炷香以后它自然会掉下来。”碧岑眼中闪烁着冰寒的光,在三皇子看来简直不像是属于人类的眼神,诡异无比:“这期间里,殿下最好老实待在定天府,不要生事。” “不然,回到帝都的只会是殿下的尸体。” 三皇子:“……”他人傻了,用惊惧而恼怒的眼神瞪着碧岑。 碧岑却已经丢下他,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 娄景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忽然被一声嚎叫惊醒一瞬。 他缓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困意很快混合着疲惫重新涌来,他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他睡着后,碧岑坐在床边,小心地碰了碰他留下灼烧痕迹的手背,满心愧疚自责。 碧岑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不该去找娄景。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给娄景带来的好像都是伤害。 他真的需要她吗? 碧岑按住空荡荡的胸口,那里已经没有了心跳,可因为想到这个问题,心口的位置似乎又有了刺痛感。 可她死了几百年,一朝重生,回到了从前,怎么可能放下他呢。 碧岑咬了咬唇,低下头,指尖轻轻地抚过他的眉眼。 * 梦里那个几乎夜夜出现的缠人艳鬼消失了,娄景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悠悠转醒时,娄景感觉身上酥软,睡得太舒服了,他一时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 第38页 但很快,手上、身上的痛感传递了过来,娄景皱了皱眉,伸手想去碰,却在半路被一只手挡住了。 “别碰,刚上了药。”碧岑把他僵住的手按回去。 娄景想起她昨晚忽然亲自己,脸又烧了起来,有点无颜面对碧岑,忍不住往里缩了缩:“府主……你来了多久了?” 碧岑低声道:“有一会儿了,你身上的伤要按时上药,不然怕是会发炎。” 娄景还能说什么,碧岑一片好心,他总不能再让她走,那太突兀了,也太不识好歹了。 两人都没提昨晚的事,心照不宣,只是相处时的气氛还是有了微妙的不同。 娄景变得更敏/感了,碧岑只是握着他的手给他上药,他的心跳就快得不行,脑袋也晕乎乎的,只能别开脸假装发呆。 碧岑知道他害羞,这时候没故意说什么撩拨他,只是给他上了药,然后俯身,给他吹了吹。 微凉的气息在皮肤上拂过,抚平了火辣辣的刺痛,却带来了更古怪的感觉,好像哪哪都痒了起来……总之娄景被吹得浑身不自在,干巴巴地开口,想让碧岑不要再这样了:“府主……” 碧岑:“这种药好是好,就是特别刺激,吹一吹会好一点。” 娄景摇头:“不疼。” 碧岑厚颜道:“但我觉得你疼。” 娄景:“……” 不得不说,其实……确实挺疼的。 他刚刚一直忍着,没想到碧岑都知道,给他吹过以后,好像真的不怎么疼了,反而痒痒的,像是要一路顺着他的骨头痒进心里。 娄景感觉到带着凉意的发丝落在他的手臂上,忍不住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想不出来,他失落地垂下眼。 “娄景,”碧岑忽然叫他,诱哄般的语气:“能不能脱一下衣服?” 娄景懵了:“什么?” “你身上还有烧伤,得上药。”碧岑凑过来,怕他抗拒,打了个补丁:“我找小厮给你上。” 娄景原本确实想拒绝,听到是让小厮来,松了一口气:“那麻烦府主了。” 碧岑含糊地嗯了一声,又在他手背上吹了吹,娄景被子底下的脚趾都蜷缩起来,别开脸,试着稍稍缩回手。 碧岑顺着他,他一抽手,她就松开了,看到娄景耳根的绯色,她目光深了深,起身道:“那我找人进来。” 娄景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紧绷的身体再次放松下来。 他也不是抗拒碧岑来找他,只是……现在的碧岑总是让他忍不住紧张。 心乱了。 再次走进来的人真的是一个小厮,他声音恭敬说明是府主让他过来帮公子上药,然后小心地帮娄景脱了外衫。 娄景感受到冰凉的药膏落在他的肩上,带来尖锐的刺痛,但这次,没有人帮他吹散这种疼痛。 小厮帮他上了药,便离开了。 娄景脑袋放空了一会儿,坐在床上发呆,但他很快因为空气里浓郁而苦涩的药味回过神。 还没尝到嘴里,娄景的舌尖仿佛就已经感受到那股苦涩。 娄景:“……” 碧岑端着药进来,把滚烫的瓷碗拿在手里,面不改色地坐在了床边,就看到娄景抿唇,露出了不想喝药的神情。 碧岑看看手里浓黑的药,轻咳一声,安慰他道:“吃完可以用蜜饯压一压苦味。” 娄景从小到大喝了那么多苦药,其实早已经习惯了,可听着碧岑哄他的话,他轻咳一声,他又不是小孩子。 娄景摸索着朝她的方向伸出手:“府主,我自己来吧。” “再等等,先放着凉一凉。”碧岑用手上森冷的鬼气给瓷碗里的汤药降了点温,也不作妖,乖巧地把温度适宜的瓷碗连带着汤勺妥当地放到娄景的手里,让他能自己喝。 娄景还怕碧岑会借着这个由头亲手喂他,慌了好一会儿。 他的身体状况还不至于如此,如果碧岑真的把他当成一个瓷娃娃,活像他衣食不能自理般处处包揽,那娄景当真会更加不自在。 现在碧岑就将距离感把握地刚刚好,既能让娄景感受到她的喜欢,又不过分地亲近,恰到好处。 娄景这只傻兔子被虚假的表象骗到,小心地从窝里探出头,然后一脚踩进了碧岑编织的温柔陷阱。 第19章 第十九次搞事 猛鬼:有小情绪了 娄景一口气喝完这碗气味格外熏人的药,差点皱起脸。 他还是低估这药苦涩的程度了,这碗肯定是他生平喝过最苦的一碗! 胃里甚至已经开始翻涌了起来,娄景紧紧地抿住嘴,想吐。 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手心,碧岑带着笑意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是蜜饯,特别特别甜。” 她离得有点近,轻浅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娄景缩了缩脖子,掩饰般地啃了一口蜜饯。 确实甜,甜齁了,也不知道碧岑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甜的蜜饯。 过分甜的味道冲散了舌尖的苦味,娄景微微眯起眼,听到碧岑开窗户的声音。 清新的空气涌入了房间,带着不知名花朵的浅淡香味,十分好闻。 不像玄清观,前殿浑浊的香火味总会乘风飘散到后院,香火旺盛时,会呛得他格外难受。 碧岑很快又走了回来,拉起被子把他裹成粽子:“现在天气越发的冷,别着凉了。” -- 第39页 娄景含糊地应了一声,被裹得只留出一个脑袋,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他忍不住问碧岑:“府主,这是什么花的味道?” “是木槿吧,”碧岑想了想:“路上开了一大片,什么颜色的都有。” 碧岑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一点:“你若喜欢,我帮你摘一点回来。” 娄景摇头,好好的花,折了做什么? 碧岑就不说话了,郁闷地挠床,傻娄景,她想宠宠他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碧岑弄出声音的时候,娄景总是想她在做什么,现在她不说话了,娄景心里又七上八下,怕她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主意。 他仓鼠一样啃着不大不小的蜜饯,忍不住侧耳听她的动静。 碧岑看他迷茫的模样,心里痒痒的,凑过去了一些:“娄景,我也想吃。” 娄景啃蜜饯的动作一顿,没反应过来:“想吃什么?” 碧岑:“蜜饯。” 娄景:“……”他吓得蜜饯差点从手上掉下去。 他都啃过了!她还想吃他吃过的…… 他看错府主了!真没想到府主竟然是这样……不正经的人! 娄景反应过来后,咬了一下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一口气把剩下的蜜饯扔到嘴里,防止碧岑强抢。 娄景咂吧着嘴里甜丝丝的蜜饯,含含糊糊地强调:“蜜饯,没了。” 碧岑那边好一会儿没有声音,最后,娄景听到她压抑不住的笑声。 他被她笑了! “娄景,你好小气啊。”碧岑语气揶揄,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我又没说要吃你手上的,我这里还有很多啊。” 娄景:“……” 他嚼着嘴里的蜜饯,嚼着嚼着,红着耳根缩到被子里去了。 好尴尬。 原来是他错怪碧岑了,真正思想不干净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碧岑见傻兔子又躲回了窝里,怕再逗下去,他会直接变成□□,便拉了拉被子,转移了话题:“娄景,你想不想见霹雳?” 听到霹雳,娄景果然又钻了出来,期待地点了点头。 碧岑:“先用早饭吧,你用了以后,我就带它来找你。” 碧岑说话算话,等娄景用过早饭,她便把霹雳牵来了。 霹雳兴奋地嗷了一声,绕着娄景坐的椅子转了转,前爪扒拉上他的大腿。 娄景摸到它爪子上包扎的布带,心疼地摸了狗头。 那么大的火,本来霹雳是可以逃走的,可为了救他,霹雳也被困在了火场里。 还好府主来得及时,把他们都救了出来,不然…… 娄景不敢想象后果。 想了想,娄景又对碧岑道了一声谢:“府主,那晚还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和霹雳可能都已经遭遇不测了。” 碧岑却不敢受,娄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她却是知道的,要不是她放出的鬼失控,他和霹雳也不至于落到那种危险的境地,归根结底,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她。 可碧岑不能和盘托出求他原谅,一是怕她的鬼王身份吓到娄景,二是怕她因此被娄景厌恶。 她知娄景心地善良,不会因此怪罪她,可她还是不敢赌,只能选择把这些事压在心里,一边极度的愧疚自责,一边在娄景面前假笑扮从容。 碧岑的话里还是透出一丝歉疚:“对不起,娄景,都怪我……” 娄景抱着霹雳毛绒绒的狗头,有点懵:“怎么能怪府主呢?这件事跟府主又没有关系。” 不,有很大的关系! 碧岑没法说出口,沉默地拿骨头喂霹雳,整只鬼情绪低落。 霹雳被她救了以后,对碧岑的敌意就没之前这么大了,而且它能感觉出来,主人在这里比在之前的地方更开心,而这个地方又是碧岑的地盘……各种因素加持下,霹雳最后还是咬住了碧岑递来的骨头。 碧岑忧郁地看着一心啃骨头的凶狠藏獒,又看着它沉迷撸狗的傻主人,恍惚中有一种这对主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感觉。 娄景浑然不觉自己在碧岑哪里的印象竟成了这样,他从狗头撸到狗尾巴,触到的却不是记忆中的毛绒绒,而是包扎的布带。 娄景:“?” 娄景忍不住又摸了几下:“府主,霹雳的尾巴……” 碧岑:“霹雳那天烧到了尾巴,为了方便上药,赵叔把它尾巴上的毛剃掉了,现在它的尾巴光秃秃的,用白色的布条包起来了。” 娄景想象着浑身毛绒绒的霹雳晃着光秃秃的尾巴的场景,既心疼又好笑,背着霹雳弯起了唇角。 霹雳嘎嘣嘎嘣地啃着骨头,浑然不知。 娄景摸摸它的脑袋,脸上的笑意未散:“麻烦府主替我谢过赵叔,剃了便剃了,总归是为了霹雳好。” 碧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那抹笑意如同初冬的暖阳,让娄景的脸上久违地有了少年之气。 碧岑心又开始痒了,她明明已经尝不出甜味,却感觉舌尖弥漫开一股甜蜜的味道。 碧岑仗着娄景看不见,小心地捏住他的袖口,就已经心满意足。 娄景没有察觉到,他喝了药,吃了早饭后,又有点犯困了,碧岑非要把他按回床上,让他继续睡觉,娄景没有办法,躺在床上假装闭眼,想等碧岑走了以后再起来……但他没一会儿就因为药力再度昏睡了过去。 -- 第40页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娄景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越发像个废物。 木槿花的香味忽然浓郁了起来,娄景听到轻微的挪动声,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他的不远处。 娄景试探着唤了一声:“府主?” “嗯。”碧岑脚边围着霹雳,这傻狗啃了一口她移栽到花盆里的一朵木槿,感觉不好吃,又吐了出来。 碧岑嫌弃那朵沾了霹雳口水的花,用鬼气包裹住它,摘下来,丢出了窗外。 霹雳察觉到鬼气,嗷嗷了两声! 娄景这时候哪还想得起两声狗叫的意思,只顾得上歪头听碧岑那边的动静:“府主,你在做什么?” 碧岑:“我移栽了一丛木槿到花盆里,这种花一天开一次,每天都是新鲜的,刚刚把它搬到了你饿房间里了。” 娄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隐隐能察觉到碧岑饿心思,想说不用那么麻烦,推拒她的好意,但话说出口,却变成了:“这丛木槿是什么颜色的?” “是红色的。”碧岑按下霹雳的狗头,再次用鬼气把沾了霹雳口水的花丢出窗外,训它:“不准再吃花!” 霹雳:“嗷嗷……汪汪!”主人,有鬼!! 娄景依旧忽略了,有些不好意思:“霹雳好像是有吃花的习惯……” 霹雳:“……” 碧岑捏住霹雳的狗嘴,警告地瞪它一眼,猛鬼有小情绪了:“那是我种给你的花,它老是吃也不是办法,娄景,你管管霹雳嘛。” 娄景轻咳一声,招了招手,让霹雳过来。 霹雳咬住一朵木槿,一用力,吧唧一下摘下来,然后颠颠地过去,献宝一样送给娄景手上。 碧岑:“……” 这只傻狗竟然拿她的花去讨娄景欢心? 终究是留它不得了! 碧岑用一根骨头把霹雳引走,让厨房做点桂花糕,省得这傻狗把她府里的花全糟蹋了。 解决掉霹雳,碧岑找了个借口,又窝在娄景的房间里。 娄景靠在床头听着她窸窸窣窣的声音,无奈道:“府主,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碧岑目光黏在他身上:“在你睡着的时候,我早就把事情处理完了。” “……” 娄景算是听出来了,碧岑就是想呆在他这里。 他几次想劝她离开,可他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心里挣扎了一番,默许了。 碧岑怕他无聊,摸出一本奇闻异志念给他听。 娄景幼时便双目失明,因此不能识字,对外界所有的认识都来源于曾教养过他的玄清道人和玄清观周围的人。 正是因此,书中的内容对他来说便显得格外新奇。 娄景这才对这个世界有了大致的认识。 这个世界,有人、仙、妖、神、魔几个种族,人族飞升后便脱胎换骨,成为仙族,他的师父玄清道人便是飞升成为了仙。 至于如今在幽州城肆虐的鬼,它们并不算一个种族,只能算一个异端、一种祸害。 万物有灵者,死后皆可能成鬼。 娄景就有一个疑惑:“既然鬼是一种祸害,为什么仙族不来人间将它们剿灭,还人间一个安宁,而是放任它们闹出这么多事?” 碧岑闻言冷笑:“仙族自诩正义,其实早已烂到了骨子里,他们不是不能出手,而是故意不出手。” “??”娄景迷惑了。 碧岑就细细跟他解释:“人族飞升成仙后,再想增长力量,就得从人族吸取信仰值,只有天下越乱,求他们帮忙的人才会越多,他们才不会出手,也根本不屑出手,在他们眼中,虽然他们曾经是人,可在飞升时,他们已经抛却了□□凡胎,早已不算人族,便感觉自己高人一等,仙界什么不好,他们干什么自讨苦吃,下凡帮人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娄景皱了皱眉:“仙界所有的仙都是这样的?” 碧岑知道他在想玄清道人是不是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想了想,她还是说:“不是的,仙界也分上仙和下仙,人族飞升以后基本上都是下仙,而上仙则是自出生便是仙族的仙,这些上仙里,有一部分是真心为天下考虑的。” 碧岑说着这话,脑海中突然而然地想起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她成恶鬼后,率众鬼在幽州城这座死城里开辟了鬼域。 眼看鬼域越发壮大,仙界的人终于开始重视“鬼”这种异端的存在。 他们试图派仙兵剿灭鬼域的鬼,结果一次次地惨败。 后来,她听说仙界那些孬种请回了一位实力强横上仙,意图借上仙的手摧毁鬼域。 第20章 第二十次搞事 猛鬼:想把他弄哭 碧岑已经记不起那位上仙的尊号了。 她今天之所以会突然想起他,还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太过古怪。 那日他率十万仙兵前来剿灭鬼域众鬼,却在对上她时不战而退,此后仙界再也没有针对过鬼域,任其发展,不久后,鬼域容纳了天下所有鬼物,搅乱了人间秩序,惊动神族。 经神族划界,鬼域变为鬼界,自成一界,为防止鬼物出来伤人,鬼界被神族封印,只能进不能出,与其他界彻底隔绝。 她便再也没有听过那位上仙的消息。 碧岑出了一会儿神,听到娄景轻轻地唤她:“府主,你还在吗?” -- 第41页 他失去光彩的眼茫然地落在虚空,苍白的脸有些瘦削,却依旧难掩眉目间山水写意般的清隽昳丽,只是因为缺乏眼睛的神采,他的面容仿佛美玉蒙尘般黯然,甚至生出瓷器般的脆弱之感。 碧岑按耐住碰一碰他眼角的欲望,假装翻了一页书,弄出点动静:“我在呢。” 娄景听着她那边的翻书声,好奇道:“仙族不管?那神族也不管?” 碧岑目光掠过纸上文字,幽幽道:“神族隐世不出,除非世间遇到重大浩劫,祂们才会出现。” 娄景点点头,那他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神族现世了。 碧岑又跟他讲了几篇杂谈,眼看时间又接近了中午,碧岑收起书,准备跟娄景一起吃饭。 但娄景突然唤住了她。 他似乎很不好意思,咬唇犹豫了好一会儿,神情多了羞赧,苍白的面容也因此覆上了一层薄红。 碧岑看着他这副情态,心中暗喜。 难道小娄景开窍了?突然想通,要跟她在一起了? 见娄景还在说与不说之间摇摆不定,碧岑不由鼓励他:“娄景,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 娄景似乎被她鼓励出了勇气,深吸一口气,露出尴尬的神色,揪着被子呐呐道:“是这样的……” 碧岑双眼刚开始放光,就听娄景气鼓鼓道:“我前几天晚上遇到一只艳鬼,她总是缠着我……” 碧.艳鬼本鬼.老色批.岑:“……” 笑容突然消失。 娄景看不见,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声音越来越低,有点委屈和不解:“我已经识破她的伎俩了,本来这种艳鬼应当会就此离开,可她没有,依旧每晚来纠缠我……” “府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娄景一脸求知欲地问碧岑,满脸都是信任,一看就是很好欺负的那种老实人。 碧岑瞄了他仰起的脸一眼,心虚地搓搓手指。 能为什么,因为那只艳鬼正是不才在下。 突然被娄景问到这个问题,饶是稳如老狗的碧岑也慌了一瞬,怕他猜到什么,故意来试探她。 但其实并不是,娄景之所以会这么问,只是因为突然想起来了,实在有点疑惑,才特意向碧岑求解而已。 他是个小傻瓜,想不到这么深,也不会主动把她往坏的方面想。 这么一想,碧岑对自己欺负小傻瓜的恶劣行为更加心虚和愧疚了,目光乱飘,就是不敢看娄景。 她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灵光一闪,假模假样地说:“竟然有这种事!娄景,今晚我留在你这里,一定要把那只不要脸的艳鬼抓出来!” 娄景一懵,他只是问一问,为什么会演变到碧岑晚上留在他这里的地步? 反应过来后,娄景赶紧拒绝:“不必了府主,自从到了定天府以后,那只艳鬼就没有再来找过我,我觉得……” 碧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借口,哪能给他拒绝的机会,伸手捂住他的嘴,目光深沉:“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那种艳鬼还没走,你晚上很不安全,需要我留下保护你!” 娄景:“唔唔?” 碧岑厚颜道:“娄景,我的能力你放心,我是专业的,今晚便一定能抓到那只艳鬼,保管你后顾无忧!” 娄景脑子乱乱的,伸手扒着碧岑捂住他嘴的手,脸渐渐地红了。 碧岑松开他的嘴,手背贴了贴他的脸,凑近了一点,故意道:“娄景,你的脸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娄景:“……” 他缓慢地、一点点地缩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了一点柔软的发丝在外面。 碧岑感到好笑,不由想到,只是碰碰脸就不行了,要是她以后像梦里一样压着他欺负,他到时候要怎么办? 肯定要羞得蜷缩起来,浑身像蒸熟的虾一样,被她弄哭吧…… 第21章 第二十一次搞事 猛鬼:我抓我自己 碧岑这么一想, 心里就痒痒的,盯着被子鼓起的包看了一眼,有种掀开它, 然后按着躲在被子底下的娄景乱亲的冲动。 但是不行,现在还不行,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好歹是忍住了,脚步微重的出门, 合上门板时,她特意跟娄景强调:“我走了, 等会儿一起用膳吗?” 被子底下的包动了动,娄景含糊的嗓音从底下传了出来,他同意了。 碧岑的眼中抑制不住地露出笑意,合上门后,她把自己凝成一道黑雾, 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娄景毫无所觉,听到门关上,这才从被子底下钻出来,瘦削苍白的脸庞仍带着一片红晕。 娄景心里其实有点懊恼, 他竟然又躲到被子底下去了, 也不知道碧岑会不会笑他太容易羞怯…… 他坐在床头, 没察觉到有一缕黑雾缠在他的身上, 黏黏糊糊地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他的脸上拂过, 碰了碰他淡色的唇。 娄景只感觉浑身突然有点冷,好像有一道冷风从衣领灌了进去……嘴唇也有点冷,他咬了咬唇瓣, 想起碧岑种在房间里的木槿,反正闲来无事,便想去摸一摸。 他身上的烧伤其实还没好利落,被碧岑各种念叨,这里不准碰水,那里不能乱摸,还不准他下床走动。 娄景知道自己的伤早已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下床走两步也没什么。 虽然碧岑动机不纯,他愿意听她的。 -- 第42页 碧岑当他是个小傻子,但她很多小心思,娄景都能看出来。 她故意把他身上的伤说得很严重,然后用这个做借口,天天绕着他打转。 其实本不用如此,随便打发一个小厮过来,就足够照顾他了。 娄景大可戳破她。 可他没有。 他其实是个很贪心的人,突然间得到这样的照顾和温暖,就像严寒的冬日突然得到一个好心人借他暖手的汤婆子,他冷了太久,便不想把这份温暖还回去了。 因此很多事情他心知肚明,却总是默许,他嘴上拒绝着碧岑,行为上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接受,现在想想,连娄景自己都要唾弃自己的卑劣。 娄景撑着床坐起来,探出脚下了地,一缕黑气悄悄把鞋子推过来,娄景正好踩在了鞋子上。 娄景还在暗想怎会如此顺利,站起身,摸摸索索地朝墙角走去。 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不同于他住了那么多年的玄清观,他摸索着往前的时候格外小心。 椅子、桌子、屏风、花瓶……娄景在脑海中勾勒出这间屋子大致的轮廓,暗暗记住。 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娄景摸过房间里大致的东西后,好不容易才摸到墙角种的那盆木槿花。 他捏到了木槿鲜嫩柔软的花瓣,凑过去闻了闻,空气里浮动的浅淡香味瞬间浓郁了许多。 无端的,娄景想起那天晚上忽然亲了他的碧岑,她的唇带着炙热的温度,柔软得好似这花瓣一般。 那时,她身上似乎也有着木槿的香味…… 娄景想着想着,手指摩挲着花瓣,轻咳一声。 他拢了拢衣服,总感觉有点冷…… 一缕黑雾从他领口探出来,在他的指尖缠绕片刻,又钻进了他的衣袖里。 没一会儿,娄景身上凉嗖嗖的,怕因此受凉,只得乖乖回到床上。 他记住了房间的布局,这次走得四平八稳,没再撞上什么东西。 等他躺下,躲在他衣服里的黑气碰了碰他的脸,悄然地飞了出去。 碧岑在娄景身上吸了许多那股不知名的香气,餍足在书房凝出人形,召来一只小鬼,询问三皇子的近况。 三皇子这几天还算安分,除了闹着要去见救了他的“兄弟”,没闹出其他的乱子,一直闭门不出。 但有小鬼发现,这位三皇子曾暗中派人联系帝都的人,消息是拦截下来了,不过这三皇子也不算很蠢,用了特殊符号,没让别人看出他想传达什么消息。 “还能是什么,怕是想找帝都的人救他出去吧。”小鬼撇嘴不屑道。 碧岑看着三皇子派人投出的灵符,上面的符号毫无章法,凌乱多变,应当是皇宫特有的传讯手段,碧岑眸光微暗:“你们继续看着他,暂时不要让他传出消息。” “是。”小鬼低眉顺眼道 * 一天的时间从指缝中漏过,一转眼便入了夜。 娄景正抱着霹雳的狗头发呆,突然听见敲门声,他捏着霹雳耳朵尖的手一紧,就听到碧岑含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娄景,我来了。” 娄景:“……”府主白天说的话竟然不是开玩笑? 她是真的要帮他抓那只艳鬼? 霹雳委屈地嗷了一声,把自己的耳朵从他手里挣出来,跑到门口去扒拉门。 碧岑听到霹雳那条傻狗的动静,直接推门,看到霹雳光秃秃的尾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霹雳:“嗷嗷嗷!!!汪!” 碧岑合上门,微微挑眉,忽视它恼怒的狗叫声,随手撸了一把狗头,便脚步轻盈地朝娄景走去。 娄景听到脚步声,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府主,你大可不必……” 碧岑在他床边坐下,目光乱飘,说出的话却满是正气:“那只鬼欺负你,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再说,不捉到她,她一定还会害更多人!” 娄景欲言又止:“可是……” 碧岑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我这样做也不仅是为了你,捉鬼本就是定天府的责任,那只艳鬼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定是产生某种异变,不早点捉到,后患无穷。” 她都这么说了,娄景还能说什么,呐呐着应了下来。 碧岑靠着自黑的骚操作,顺利地留在了娄景的房间里。 想到晚上可以正大光明地跟他睡在一个房间,碧岑整只恶鬼都要膨胀了,为了掩饰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她拿过一只梨子,给娄景一块块削着吃。 霹雳偏偏在这个时候挤过来,横在了他们之间,娄景正被碧岑投喂得脚趾蜷缩,摸到凑过来的狗头,暗中松了一口气。 碧岑眉头一皱,目光瞥过趴在娄景旁边的霹雳,心道还好她早有准备。 碧岑放下削梨的刀子,慢慢从袖中掏出……一袋桂花糕,掰了一块,嗖地扔了出去,霹雳闻着味,兴奋地晃了一下光秃秃的尾巴,也跟着蹿了出去。 娄景:“……?” 碧岑看着娄景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时间不早了,先睡吧,我守着你,只要那只艳鬼还敢来,我就一定帮你抓到她。” 娄景迷迷糊糊地点头,躺下时,忍不住偏头问:“若是那只艳鬼一直没来,府主要怎么办?” 碧岑:“那就多守几晚。”反正那只色中恶鬼就是她,她又不会自己抓自己,肯定一直抓不到。 -- 第43页 娄景不知道自己被碧岑套路了,还傻乎乎地为碧岑着想:“若是很迟还抓不到,府主便回去吧,不要累坏了。” 碧岑胸腔里暖乎乎的,自是满口答应。 碧岑把剩下的桂花糕都给霹雳吃了,等它也进了的狗窝,便吹熄了房间里的灯火。 室内一时间没有了声音。 娄景翻过了身,出声询问:“府主,你还在吗?” 碧岑的声音在他床边响起:“在呢,睡吧。” 娄景感到一阵安心,把被子拉到脖子,闭上眼,试着入睡。 但今晚那只艳鬼并没有出现,娄景在梦里晒着暖暖的阳光,吹着带着木槿花香的风,脚边霹雳在哼哼唧唧地啃着桂花糕,而碧岑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起躺在大草地上。 很平静美好的梦,醒过来的时候,娄景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因为现实里,也有人牵着他的手。 他动了一下,那人就醒了,嗓音沙哑地喊他:“娄景……” 娄景反应过来后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摸索过去:“府主?你没回去睡觉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清晨了。”碧岑按住他伸过来的手,脸蛋在他手上蹭了蹭:“那只艳鬼昨晚没有来,没关系,今晚我继续来捉她。” 娄景摸到她微凉的脸蛋,心里涌出一股歉疚和心疼的情绪:“不用捉了……她应该不会来了,反倒是府主你……” 碧岑:“我昨晚趴在你床边睡了,一点也不累。” 碧岑:“不捉住那只艳鬼,始终是个隐患,娄景,你不用在意我,我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苦没吃过?” 娄景被碧岑哄了几句,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慢吞吞地要把被碧岑拿着蹭脸的手缩回来。 碧岑笑眯眯地松开他的手,只是在他缩回手的时候,手指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他的手心,像是不经意一般。 娄景失去了视觉,其他的感官便格外敏锐,他浑身一僵,装作自然地合上了手,强装镇定地别过了脸。 娄景也不知道碧岑是不是故意的,他下意识觉得碧岑不是这种不端方的人,就算那天夜里碧岑忽然亲了他,他也相信那只不过是碧岑一时情难自禁。 府主是个那么好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想她? 娄景唾弃了自己一句,羞愧难当。 他却忘了,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碧岑正握着他的手,也不知道握了多久。 或者他摸一摸脖子,就会发现有一块小小的包,泛着淡红色的暧昧颜色。 接下来几夜,碧岑一直用抓艳鬼当借口,留在娄景的房间里过夜。 那只艳鬼太鸡贼了,碧岑一直没抓到,只得夜夜守在娄景的房间里,每次第二天娄景起来,都会发现碧岑都趴在他的床边睡觉,不曾逾越半步。 才几夜过去,娄景心里的愧疚感和心疼感就攀到了最顶峰。 终于,这天夜里,娄景鼓起勇气,对碧岑磕磕绊绊道:“不然……今晚府主你上床睡吧?” 第22章 第二十二次搞事 猛鬼:搞到了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如果那只艳鬼一直不来,府主岂不是要一直这样趴在他的床边睡觉? 娄景自暴自弃想,反正都已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几个晚上了, 在不在一张床上睡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他心里也有更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 只是被他强压了下去。 于是,他对碧岑道:“反正这张床够大,不如……” 碧岑心中狂喜, 嘴上却假意推拒:“哎呀,这怎么行……这多不好……” “……”娄景不再劝了, 他默默卷了被子,往里面蹭了蹭,留出一些位置,像某种无声的邀请。 身后的碧岑却没有别的动静。 娄景屏息等待了许久,没有等到碧岑上来, 渐渐放松了一些警惕,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娄景感到旁边的位置陷下去了一些,鼻尖的木槿花香里似乎多了别的味道……他的意识瞬间从混沌里抽离出来, 揪着被角的手微微捏紧。 碧岑上来了。 娄景抿紧唇, 紧张得脚趾都蜷缩起来, 还以为她会有什么动作, 可碧岑上了他的床以后就安安分分的,没有半分逾矩, 清浅的呼吸渐渐平稳,仿佛是真的单纯来睡觉的。 可娄景睡不着了,他身体紧绷,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仿佛脆弱轻薄的蝶翼。 他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碧岑有别的动作,反倒是不远处狗窝里的霹雳梦里嗷了一声,翻了个身。 万籁俱寂,娄景心绪随着屋外的风声浮动,好半会儿意识到自己这样不行,便强逼着自己入睡。 逼着逼着,娄景感觉到身旁的碧岑动了一下。 她似乎是轻微地翻了个身,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在做什么?娄景正疑惑着,忽然感到被窝里进来一股冷气,从旁边探进来的一只手慢吞吞地乱摸,直到碰到他放在身侧的手背,才悄摸摸用一根温热的手指,试探地勾住了他的小指头。 娄景:“……”原来府主也在装睡。 半夜摸他手,原来府主是这样的府主。 小指被勾住,身旁的人似乎就已经满足了,保持着勾着他小指头的动作,再次不动了……弄得娄景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但碧岑这么一勾,娄景终于放下了隐隐提着的心,因为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今晚碧岑不做点什么,就不像那个会突然亲他的府主了。 -- 第44页 只是勾手而已,已经比娄景预想的要好很多。 毕竟,他原先乱想的比这个还要过火…… 娄景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今晚那只艳鬼依旧没有来,娄景却觉安心,第二天醒来,身旁的碧岑已经不在了,娄景摸了摸空下去的床铺,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碧岑仍然天天来找他,夜夜来捉那只再没有出现过的艳鬼,然后在他睡着后悄然上床。 她说她喜欢他,做的最过火的事却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勾住他的一根手指,克制而温柔。 娄景的身体一天天恢复,却没再提过离开的事情。 等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娄景出了房门,在碧岑的陪同下逛了逛秋天的定天府。 脚下的枯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秋风席卷着寒意呼啸而过,带来浓烈的秋意。 娄景披着的厚重的白狐裘大衣被碧岑不放心地拢了拢,生怕他再冻着。 娄景空茫的目光落在虚空,仍带着少年气的脸被立领上的一圈白狐毛衬得越发显小,苍白而秀气十分让人怜爱。 碧岑微微仰头看他,系着他领口带子的手微微上移,碰了碰他冰凉的侧脸:“冷吗?” 娄景黯淡无光的眸子动了动,露出几分不自然,却没有躲开,他以为碧岑在说问的手指冷不冷,微微抿唇,轻声说:“是热的。” 碧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轻笑道:“娄景,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娄景也不知道自己可爱在哪里,府主觉得他可爱,那他……就是可爱的吧? 娄景很乖地给她捏脸,呆呆的模样像个傻孢子。 碧岑:“那边有一树桂花开得特别香,我们过去瞧瞧。” 娄景点点头,被碧岑牵着往那边走去,只感觉她手上的温度仿佛传递到了自己的手上……热得他的脸也后知后觉地烫了起来。 碧岑带他在府里转了一圈,正为娄景拂去他立领毛毛上的桂花时,遇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见到娄景便是眼前一亮,自来熟地跟娄景他招呼:“兄弟,你好了?” 娄景愣了愣,认出了这个声音,回忆起那夜的事情,点点头:“见过三皇子。” “受不起受不起,”三皇子急忙摆手,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钱:“那晚都怪我,把鬼引到了你家门外,平白连累了兄弟你,来,这些银票你收着,聊表心意……” 娄景还没见过热情到上赶着送钱的人,赶紧缩回手,他不知道如何拒绝,一时间懵了。 还是碧岑一张不剩地替他收了银票,还安慰他:“堂堂三皇子有的是钱,他要给你,你收着就好。” 三皇子忍不住怼碧岑:“我给我兄弟的钱,府主你帮着收了是怎么回事?他跟府主应该还没到这种关系吧?” 碧岑呵了一声,拉着娄景的手给三皇子看:“不巧,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呢。” 三皇子给钱的手一抖,手里的银票差点掉在地上,不敢置信连碧岑这种人都有人喜欢,盯着娄景的眼震惊发问:“兄弟,府主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 娄景也被碧岑突然这么一手弄懵了,他心中微乱,张了张嘴,本来是想要否认的,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 三皇子当他默认了,不敢置信下,把娄景拉到一边,低声问他:“兄弟啊,你怎么就看上了府主?难道是她在你生病的时候逼迫了你?你老实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为你做主。” 娄景能说什么,说他的确对碧岑起了一丝隐秘而不可告人的心思吗? 他磕磕绊绊地解释:“不是,没有……府主她很好!” 三皇子来不及多问什么,就被碧岑拉开:“我们要走了,外面风大,三皇子也请早些回屋吧。” 对上娄景,碧岑又换了一个轻柔语气:“娄景,我们走吧。” 娄景自然听碧岑的。 三皇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追上来,等走远了,娄景忍不住问碧岑:“怎么没再听见三皇子的声音?” 碧岑语气淡然:“哦,给他贴了个消音符,他太吵了。” 娄景:“……” 碧岑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口,带着他停下:“娄景,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娄景迟疑地停下脚步,转向碧岑那边,露出询问的神情。 他还没问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手指头被碧岑勾住了……像之前几个深夜里的那样,娄景身体一僵,很多话说不出口了,只沉默地听着碧岑说话。 碧岑勾着他的手指头,在料峭的秋风中问他:“娄景,我刚刚那么说,你为什么不戳穿我?” 娄景睫毛微颤,抿唇不语。 碧岑知道他总是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底,很多话都羞于说出口,因此她便帮他把那些未曾言明的话说出:“娄景,所以,你是同意我们以那种关系在一起了吗?” 听到“在一起”三个字,娄景手指颤了颤,咬了咬唇,终于开口:“府主,你真的愿意吗?” 碧岑一愣:“什么?” 娄景轻声说:“我是个瞎子,可能需要你一直一直地照顾我,我会是你一辈子的累赘……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吗?” 娄景顿了顿,自我厌弃般道:“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府主你喜欢的。” 他不敢去想跟碧岑在一起的事情,一是怕自己拖累她,二是怕碧岑跟他相处久了以后,会逐渐厌倦他……他怕自己再被抛弃一次,幼时被丢弃的经历让他不敢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他在自己的壳里畏缩不前。 -- 第45页 可他现在被碧岑温暖着,竟然不舍得离开了,他不想再回到孤寂的玄清观,不知何时,他已经越发贪恋定天府的温暖。 他想,如果是碧岑的话,就算以后会受伤,为了她指尖那点温暖,他也愿意从壳里探出头,碰到她的手。 娄景说完那些话,便紧张地等待碧岑的回答,碧岑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久得让娄景感觉自己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时,他感到唇上落了一个轻如鸿毛的吻。 他听到碧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娄景,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 “所以,别怕。” 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苦苦寻找你的灵魂碎片几百年之久的恶鬼啊。 碧岑有些鼻酸,把他抱紧:“你现在就算答应我了!以后你要是想跑,我也不会放你走!” 娄景无措地半搂住她,悬在她后背上的手过了许久才落了下去。 他轻轻摩挲着碧岑的后背,感到自己晕晕乎乎,如同踩在了云端,没有真实感。 就这样……在一起了? 娄景被碧岑紧紧搂着,连自己怎么回屋的都不知道,整颗心好像突然被填满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霹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来拱他俩的手,想看看有没有桂花糕。 碧岑嫌它碍眼,把它带到了厨房,亲自找桂花糕给它吃。 碧岑一走,反倒给娄景留下了冷静的时间。 发热的脑袋缓缓冷却,娄景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忍不住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怎会如此! 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他刚刚的样子肯定很傻! 娄景怀疑人生怀疑了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来帮他捉艳鬼的碧岑依旧自发上了他的床。 不知是不是错觉,娄景总觉得这次碧岑的存在感强了不止一倍。 他想起碧岑今天的那个吻,浑身不自在,悄悄地、悄悄地往里面挪了挪。 “娄景……”碧岑在唤他。 娄景不吭声,装死。 碧岑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手指,没有被躲开,就放心地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娄景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碧岑得寸进尺,包住了他整只手,跟他十指交扣。 娄景:“……” 娄景目光乱飘,动了动那只手,示意碧岑放开。 但确定了关系以后,碧岑终究是不一样了。 知道娄景也喜欢自己后,她却越发的肆无忌惮。 甚至凑过来,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腰。 娄景身体一僵:“府主……” 第23章 第二十三次搞事 猛鬼:对你是一见钟情…… 碧岑轻应了一声, 是那种含糊的气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满足, 她没有了别的动作,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搂着他, 撒娇般对他说:“娄景,给我抱抱……” 娄景说不出拒绝的话,僵着身体让她抱着。 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 突然有人如此亲近他,他总感觉有点不习惯……还有点别扭。 不过, 如果是府主的话,好像也没什么…… 娄景背对着碧岑乱七八糟的想着,轻轻抓着碧岑环在他腰上的手,有些苍白的唇被咬得多了一层血色。 身后的碧岑离他很近,微凉的气息拂过他脖颈上的皮肤, 激起了娄景一层鸡皮疙瘩,他不由松开碧岑的手腕,下意识摸向后脖颈。 这么一摸,他便碰到了碧岑的脸畔, 被碧岑捉住手, 亲了亲指尖。 很轻, 但温热的感觉一直未散, 娄景呆了呆,羞耻得蜷缩起手指, 磕磕巴巴道:“府主……你不要……这样。” 碧岑也不瞒他,总归他现在已经答应跟她在一起了,也不怕他听了她过火的话会被吓跑:“我其实早就想这么亲你了。” 娄景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偏过头:“什么?” “早就想这么亲你了……”碧岑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低笑:“像这样。” 娄景:“!” 他捂住被亲的脸,神色有点慌,被碧岑接二连三亲了几下手背,差点滚下床去。 太过火了,她怎么能这样…… 原来府主是这样的府主! 碧岑闷笑着环住他的腰,防止他真的滚下床,凑在他耳边说:“娄景,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娄景抵住她凑过来的额头,闭了闭眼,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府主,你别……别说了。” “我不说了,亲亲你总可以吧。”碧岑说着就从自己的被窝里出来,厚着脸皮拱他的被窝。 娄景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去拉自己的被角,碧岑又有意让着他,最后的结果是他俩胡闹成一团。 他们的动静惊醒了睡在狗窝里的霹雳,它迷茫地抬起头,看见主人不知道在床上做什么,便迷迷糊糊地跃上床。 娄景正跟碧岑抢被子呢,抢着抢着,手摸到了毛绒绒的狗头。 霹雳清醒了一点,“嗷”了一声,也开始拱他被窝——它似乎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 娄景:“……” 碧岑停下动作,不开心了:“你上来干什么?回去睡觉!”她装都不装了,尽显后妈本色。 霹雳不听,它熟练地拱进娄景的被窝里,从娄景身旁挤出自己的狗头,挑衅地冲碧岑吐舌头。 碧岑:“……” -- 第46页 她拽了拽娄景的被角,委屈:“霹雳都进去了,我也要进去。” 娄景恍惚中生出一种自己养了第二条狗子的错觉…… 最终娄景还是没让碧岑进自己的被窝。 一闹闹到了半夜。 霹雳前爪抱着娄景的胳膊,已经睡熟了,随着它年纪渐大,它每天沉睡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多,远没有之前那么有活力。 娄景摸了摸霹雳的狗头,另一只手被脑袋枕在他胸膛上的碧岑拉过去,放在她的脑袋上:“娄景,你也摸摸我。” 娄景感到无奈,迟疑了一下,轻轻摩挲着她细软的发丝。 碧岑被他摸着头,闻着他身上的香味,满足地眯起眼睛。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留下清浅的呼吸声。 娄景和碧岑都没有睡,这一天对他们而言的意义都太大了。 娄景动了动唇,轻声问出他一直在想的问题:“府主,你究竟喜欢我哪里呢?” 他几乎浑身都是缺点,眼瞎,体弱多病,需要别人照顾,敏感而孤僻。 唯一的优点,就是会画几张保命的符咒,可碧岑自己就会画符,还比他厉害许多,他想不明白,碧岑为什么不找一个跟她同样耀眼的伴侣,而是要找他…… 碧岑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 为什么会喜欢他? 大概是上辈子救他出泥沼时产生的的恻隐之心,就像一道涟漪,谁能想到之后会掀起那样汹涌澎湃的感情? 为什么会喜欢他,碧岑也说不清楚,娄景是个该宠的小可怜,她将他放在心上宠着疼着,经年累月,便不舍得他再受苦了。 碧岑弯起唇:“一定要理由吗?一见钟情行不行?” 娄景推了推她:“府主,你认真点回答。” 碧岑伸手抚过他的眉眼:“我没有不认真,你长得确实特别好看。” 娄景知道自己应该长得还可以,不然以前也不会被各种女鬼和女流氓纠缠,但碧岑这么说,他却有点不高兴了,他抿了抿唇:“只是因为这样吗?” 碧岑故意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娄景被她说得无端紧张:“什么原因?” “当然是……”碧岑在他耳边说:“当然是因为你可爱了。” 娄景:“……” 又是可爱……娄景确实不知道自己可爱在哪里。 他总感觉碧岑在敷衍他,又找不到证据,苦恼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挡住碧岑伸过来摸他脸蛋的手:“不早了,睡觉吧。” 碧岑不让他睡:“你都问我了,轮到我问你了。” 碧岑:“娄景,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黑暗中,娄景脸色渐渐涨红,他不是一个善于把喜欢说出口的人,更不是一个会向他人剖析自己内心情感的人,闻言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犹犹豫豫地不吭声。 碧岑就帮他回答了:“是不是因为……我亲起来特别甜?” “府主!你、你胡说什么?”娄景呆住,对碧岑的厚脸皮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碧岑:“不然我那晚亲了你以后,你怎么突然不说要走了?而且今天我又亲了你以后,你就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这话说得……简直歪曲事实! 娄景摸索着捂住碧岑造次的嘴:“你……不许说了!” 傻兔子凶起来也可爱。 碧岑摸了一下他捂住她嘴的手,娄景就嗖地一下缩手回去,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鸵鸟似的。 碧岑知道娄景的脾气,怕逗得太过把人惹恼,没再说些羞死娄景的话,只隔着被子抱住他,识趣地不吭声了。 娄景过了一会儿缓了过来,自己从被子里钻出了脑袋。 碧岑微微弯起唇,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娄景的手心里,与他十指相扣。 娄景别过头没有理她。 可碧岑却分明感觉他也收紧了五指,回应着她的动作。 他一定也悄悄地笑了。 两人相拥着过了一夜,窗外秋风呼啸,室内却静谧安好,平静温馨。 娄景第二天醒来,发现身旁的碧岑第一次在他醒的时候还没走,而是安分地窝在他怀里,静静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声。 娄景呆了呆,她什么时候跑到他的被窝里了? 不过一早醒来就能这么抱着她,也……挺好的。 娄景一动,碧岑就知道他醒了,反正这会儿娄景不会起床,她也干脆继续咸鱼般赖在他怀里:“娄景,再躺一会儿。” 娄景:“……府主,你没什么事要忙吗?” 碧岑:“这几天恰好没什么事呢。” 娄景才不信,见碧岑懒洋洋地不动,他不由想起之前他还在玄清观的时候,碧岑天天大清早就来找他,每次一定给他带了早餐,他推拒不要的时候,她还骗他是多买了的,不吃就浪费了。 将那时敬业无比的府主跟现在他身边懒洋洋的人一对比,娄景不由怀疑那时碧岑就已经开始打他的主意,所以才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接近他。 娄景:“……”好像真的有可能。 娄景那时其实也感觉有点不对,谁会每次恰好都多买了东西,提来他屋里的时候还是热的? 仔细一想,碧岑找的借口大多撇脚拙劣,几乎一戳就破,可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只怀疑了一瞬,傻乎乎就信了。 -- 第47页 娄景怀疑那时候碧岑给他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变傻符。 碧岑察觉到他的郁闷,抬头看看他最近添了些红润的脸蛋:“怎么了?” 娄景:“府主,你老实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碧岑心想,说见到他就开始喜欢会不会显得她太轻浮,便斟酌道:“找你画符的时候,渐渐喜欢上的……” 娄景神色有点奇异,狐疑道:“可府主昨晚不是说对我一见钟情吗?” 碧岑:“……”她昨晚太激动了,竟然说了这话? 碧岑默默地下床,借着给他拿早饭的理由避开了娄景谴责的神色。 她拉开门,浓烈的寒意便扑面而来。 碧岑这才意识到,已经深秋了。 上辈子的今天,她和娄景还未相识,各自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着。 而现在,娄景就在她身后的房间里,甚至于昨晚,她再次得到了他的感情。 感谢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毛绒绒的触感从她的指边拂过,霹雳回头看她一眼,便朝厨房而去,被碧岑眼疾手快揪着背上的毛时,委屈地嗷了一声。 “急什么,你这贪吃狗,现在倒是对我有好脸色了。”碧岑揉了一把狗头,带着它往厨房走。 上一世,她第一次见到娄景的时候,霹雳已经为救娄景死在了路上,她没有与霹雳接触过。 而这一世,她又因为重生回来时太疯,跑去骚扰娄景,被霹雳敌视,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现在关系缓和,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原因,碧岑忽然觉得,这条藏獒恶犬还……蛮可爱的。 大概是爱屋及乌的原因,碧岑在娄景这里讨到好,连带着看霹雳都顺眼多了,连那根被剃掉毛光秃秃显得格外滑稽的狗尾巴都显得可爱起来。 碧岑于是早饭多给了霹雳一根鸡腿。 但这傻狗似乎并不领情,啃了鸡腿就开始绕着娄景转,碧岑赶都赶不走,郁闷地坐在娄景不远处,嫉妒到扭曲。 娄景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霹雳跟碧岑之间的暗潮汹涌,有点无奈。 但他能感觉到,秋日的寒风迎面拂来,带来的再也不是刺骨的寒冷,而是一种特殊的气息。 像木槿花开时,绽出的那一缕暗香。 那花不知是开在了阳光下,还是开在了他的心中。 * 时间眨眼间流逝,深秋眼看即将过去,在碧岑精心的照顾下,娄景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原本瘦削的脸上甚至还长了点肉。 那天跟碧岑确认关系后,娄景还有一点如坠梦中的恍惚,感觉十分不真实,一连好几天,被碧岑亲近的时候还会别扭。 但人总是会习惯的。 碧岑刚开始只是碰碰娄景的手,做一些亲密的小事,丝毫不带情.色的意味,于是娄景就像被假象迷惑的某种小动物,一步一步掉进了碧岑编织好的温柔陷阱里。 等娄景逐渐适应纯洁的牵手以后,碧岑循序渐进,更加大胆了一点。 手都牵了,做点其他的事好像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娄景从最开始碰个手都要红一下脸,到被碧岑亲一下脸都不再羞赧,进度飞快。 相处久了以后,娄景发现碧岑其实是个粘人的性子,如果不是要出府办事,估计一整天都要跟他待在一起黏糊,他每次都好哄半天才能把碧岑哄出府。 “阿景,有没有想让我给你带的?西街那家糕点铺很快也要搬走了,今天给你带那个?”碧岑抱着娄景的腰,黏黏糊糊不想出门。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要在定天府门口发生一次,娄景无奈的同时,心里流淌过暖意,他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会有个人连出个门都要惦念着他,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原来真的会让人上.瘾。 拒绝是没有用的,就算他不同意,碧岑还是会给他带回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于是他点了点头,催着碧岑出门。 碧岑:“亲一下,就亲一下——” 娄景难为情地推了推她,最后还是给她亲了一下脸。 碧岑:“右边也亲一下,对称!” 娄景:“......”说好的就一下的呢? 府主的嘴,骗人的鬼! 娄景推了推碧岑,低声对她说:“府主,你该走了。”堂堂定天府主,怎么能沉迷男色,太不稳重了。 碧岑:“阿景~” 娄景:“......”她真的好粘人。 娄景无声地跟碧岑对峙片刻,败下阵来。 终于把对他恋恋不舍的碧岑送走了,娄景牵着霹雳往自己住的院子走,感受到秋冬之间的暖阳晒在脸上,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不是惆怅,是对如今安定生活生出的满足喟叹。 如果可以,他想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然而,被霹雳带着往回走的时候,娄景隐隐听到几句低微的议论声。 “府主又找了……这次的公子……” “这次认真的吧……” “刚刚我看到了,门口……亲密……” 娄景皱了皱眉,侧耳想要细听,那些声音忽然就散了,大概是那些人看到他走了过去。 娄景很快听到接二连三的问好声。 娄景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才会在回去以后一直在想这件小事,乃至于耿耿于怀。 又找了……又找了什么? -- 第48页 娄景刚回自己的院子没多久,还没把这件事想明白,就听到院子外有喧闹声传来,他隐隐听到“三皇子”的字眼,心头一跳,又摸索着折返到门口。 “你们在吵什么?”娄景站在门口,对着黑暗询问道。 果然是三皇子被拦在了门口,守着娄景院子的小厮还没来得及回话,三皇子就抢先开口了:“兄弟,我是来找你的!这定天府府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拦着我不来找你,兄弟,你要是被囚禁了,就眨眨眼!” “三皇子慎言。”娄景莫名其妙,听到三皇子诋毁他的府主,脸色紧绷:“府主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比起这个三皇子,娄景自然更相信碧岑。 什么囚禁,府主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兄弟,你这个——”三皇子简直恨铁不成钢,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本殿乃当朝三皇子,谁敢动我!” 小厮们也很为难:“对不住,三皇子殿下,府主吩咐过了,娄公子需要静养,还请三皇子殿下体谅一下。” 嘴上说着对不住,把三皇子叉出去的动作却毫不客气。 三皇子:“……刁民!你们这群刁民!” 刁民们根本不理他,手劲超乎常人的大,几乎把三皇子的胳膊扯断。 三皇子痛得龇牙咧嘴,眼看自己要被拖走,只得对娄景大喊:“兄弟,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很重要很重要!说不定我今晚就要惨死在房中,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他语气急切,仿佛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娄景心下微微犹豫,还没开口,三皇子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三皇子他怎么了! 娄景一惊,没有神采的灰暗眼睛动了动:“三皇子?” 一阵带着木槿花香的风卷了过来,带来了一片死寂。 连小厮的声音都消失了。 院子里似乎突然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娄景站在原地,忽然感觉一股寒意沿着脊背攀升上来。 他被黑暗包围着,这种情况下,有一瞬间,甚至无法确认自己还存在着。 他勉强出声:“霹雳?” “嗷——” 不管怎么样,霹雳还是在的。 娄景僵着身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霹雳带回自己的屋子里的。 路上,他一直在想几件事。 刚刚三皇子究竟出了何事? 他想告诉他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他又会说,他说不定今晚就会死在房间里? 原本平静美好的生活,因三皇子的出现,仿佛一颗石子被投入水面,突然漾出了一圈不平静的涟漪。 娄景坐立难安,等到碧岑回来,询问了三皇子的事。 碧岑语气寻常,隐隐带了一点嫌弃:“这个三皇子很是任意妄为,前夜他不听劝,偷偷翻墙出去,沾了一身鬼气,神智有点不清楚,总以为自己会在晚上被杀死。” 碧岑握住娄景放在桌上的手,轻声道:“阿景,你知道的,鬼气要一点点地消,我画了一点符交给了三皇子的贴身侍卫,让他天天给三皇子贴一张……听说今天他让三皇子跑了出来,没吓着你吧?” 娄景摇了摇头,听到碧岑的解释,他终于放下心来。 黑暗的世界里,看不清模样的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阿景,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娄景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可能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不过……娄景轻轻地嗅了嗅,他怎么好像在府主身上闻到了轻微的血腥味? * 自从发现碧岑身上似乎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后,娄景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比如他半夜醒来,抱着他的碧岑总是没有睡着。 比如三皇子迟迟没有清除完身上的鬼气。 还比如……屋子里的那丛木槿,忽然开始枯萎。 娄景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很坏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夜,碧岑也察觉到娄景的不安,脑袋抵着他额头:“阿景,怎么了?你这几天一直不开心。” 娄景眉头轻蹙,还是问了:“府主,你这几天是不是在做什么事?” 碧岑没否认,轻应了一声,倒没有瞒他:“幽州城的鬼越来越多了,定天府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这么多鬼,很多人都搬出了幽州,去其他的城暂住。” 娄景没想到几天功夫,幽州城里的情况竟然变得如此严重:“府主,离开幽州的人会去哪里?” 碧岑说着话的时候捏着他的手,放到鼻尖吸了一下:“去了隔壁的丰州城,幽州城城主已经与丰州城城主商议过了,他们会在丰州得到安置。” 娄景被她吸得有点痒,弯起唇角时,又有些担忧:“但以后,幽州城岂不是会变成一座空城……不,鬼城?” “不会的。”碧岑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唇,含糊不清道:“他们很快就会完成他们的执念,到时候自然会离开了。” “唔,”娄景被亲得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些天来,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跟碧岑的亲近,但这种亲吻过于亲密,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推了一下碧岑,还想多问点什么,却被碧岑的舌尖突然扫过了唇缝。 娄景身体一僵,呆住了。 碧岑翻过身,微微抬起上身,手臂撑着床铺,低下头越发深入地亲吻着他。 -- 第49页 娄景像个被吓傻的兔子,呆在原地,双唇因惊讶下意识张开,反倒让碧岑轻而易举地便攻城略地。 娄景看不到碧岑的神情,只感觉微凉的发丝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明的香味和微不可闻的血腥味。 娄景如今却没心思去管血腥味了。 他的意识被碧岑搅得一阵迷离,下意识想推拒,却被碧岑缠着,没法逃脱,很快就开始有点呼吸不畅起来。 “唔……府——”娄景终于能喘口气,闭了闭眼,感受到碧岑的动作,身体僵得越发厉害了。 她沿着他的下颚一路轻吻下去,最后,微凉的唇落在他的脖颈。 娄景紧张得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他没有跟别人做过亲密到这个地步的事,今晚……也太突然了。 碧岑却暂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反倒抬头问他:“阿景,如果我长得很丑,你能看见以后,还会喜欢我吗?” 娄景得以喘上一口气,忽然听见这个问题,眨了眨没有光泽的眼眸:“府主都没有嫌弃我是个瞎子,我怎会嫌弃府主?” 娄景顿了顿,手指摸索着抚上碧岑的脸庞,很认真地说:“无论府主是什么样,我都会……” “都会什么?”碧岑凑近一点,期待地低问。 娄景声音越来越低:“都会……喜欢你。” 第24章 第二十四次搞事 猛鬼:求婚了 碧岑没想到真能问出答案, 抱着他一时间愣住了。 她高兴傻了。 “再说一遍,阿景……”碧岑缠着他,忍不住还想再听 娄景被她缠得没法, 不太好意思再说一次,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让她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是不可能的,碧岑只会更过分。 她整个人直接缠上去,把他扑倒在了床铺上, 吻住他的唇,堵住他推拒的言语。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强硬, 娄景猝不及防被她推在床上,还被吓了一跳,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原本想要将她推开,但双手放在上面, 他却迟迟没有用上力气。 见他没有抵触,碧岑眉眼中的笑意更大,坏心眼地用舌尖扫过他的唇缝,惹得他浑身一颤, 而后, 辗转着深入, 气息交织。 她的气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世界。 娄景忽然哼了一声, 碧岑轻轻咬了他一下。 碧岑不知为何,边亲边笑, 含着他的嘴唇,笑得直颤。 她这么一笑,什么旖旎气氛都没了。 娄景原本被她用这么暧昧的姿势亲吻还有点羞涩, 听她笑起来,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有点好笑。 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娄景摸索到碧岑的脸庞,捧住她的脸,摸到光滑细腻的温热肌肤。 下一瞬,碧岑的吻落在他的眼角,而后缓缓游移,落在他的耳畔,亲了一下他的耳根。 这太刺激了,娄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偏了偏头。 碧岑还贴着他的耳根,看到他微微咬唇的样子,心下微动,双手往下,与他十指交扣。 “阿景,等我解决完这次幽州的事情,我们就成婚吧。”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娄景的耳垂,看到他惊讶的神情,轻声说道:“不是哄你,不是骗你,是真的。” “阿景,你愿不愿意跟我成婚?” “从此,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碧岑抛出的诱人许诺就像一颗巨石抛进了本就不平静的池子里,搅得池里一汪春水越发缭乱。 娄景始料未及,一时间呆住了。 他又既震惊又无措,毕竟在他眼里,他才答应跟碧岑交往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太突然了。 也不是觉得太快了,就是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被天降的大饼砸中,不相信这么好的运气会落在自己身上。 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无依无靠,孑然一身的人,忽然有一个人如此真诚而炽热地爱着他......总感觉不是真的,反而像一个骗局,只待他踩进陷阱里,就能把他拖进深渊。 娄景想要理智一点,抵住了碧岑的额头:“府主,怎么......怎么如此突然,婚姻大事,你不多考虑考虑吗?” 碧岑:“我决定好了啊,只能是你,只要你,娄景,你不信我吗?” 娄景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支起上半身,想要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好好谈谈,没想到碧岑把他往被子里一按,两人一块滚进了床铺中。 碧岑已经起了念头,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能拖,早点定下来,也不用再怕他跑了。 “阿景,你不信我,我就证明给你看。”碧岑敛去声音里的笑意,变得严肃些许。 娄景还在疑惑她要怎么证明,就感觉到碧岑拉住他的手,按在她自己的衣带上。 娄景:“......” 他嗖地一下缩回手,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羞赧与震惊。 她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娄景知道碧岑偶尔不正经,但没想到她大胆到这个份上,竟然为了证明她对他的喜欢,直白地做出这种事...... 娄景这才发现他对碧岑的误解似乎有点深,她比他想得还要不正经许多! 娄景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变红了,赶紧缩回手,防止碰到什么不该碰的,羞恼地憋了好久,才声音发颤地喊她:“府主!你怎么这样......” -- 第50页 碧岑竟然也有点无辜:“是你自己不相信,我才想证明的啊。” 碧岑想了想,凑过去小声问:“阿景,你到底为什么不相信我啊?” 他们靠的太近了,娄景努力屏住呼吸,克制着自己:“我没有不相信府主。” 碧岑瞬间关注到了他话里的一个点:“那你就是答应跟我成婚了,不准反悔!” “……”娄景无奈。 她怎么这么霸道啊。 娄景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碧岑说出的话,话里的承诺对他来说,太诱人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么美好的愿景。 这对自记事以来便孑然一身的娄景来说,是一个超乎了他承受能力的诱惑,正因为从没尝过旁人关心他爱护他的滋味,忽然得到时,才显得尤为珍贵。 哪怕知道这是个陷阱,他会跳吗? 会的,他是个傻的,头脑一热,就跳进去了。 就像他现在这般,几秒前还犹豫不定,几秒后便意志力薄弱地说:“能不能让我再考虑考虑。” 他现在虽然这么说,碧岑却知道他跑不了了。 她渴望着他的同时,他也渴望着她。 无论是爱情,陪伴,亦或是其他的东西,只要他想要,她都给得起。 碧岑弯了一下唇,倒没有着急着要他马上下决定,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老实地从他身上下来,安分地拉过被子,躺在了他的身边。 娄景松了一口气,往上拉了拉被子,心绪纷乱,也没心思想别了,闭眼准备睡觉。 可安分了没一会儿的碧岑忽然伸手过来,拉住他的衣领,声音中又带上了笑意,这次是偏向揶揄的笑:“阿景,真的不考虑让我证明一下吗?” 边说,手指开始不安分地滑动,若有若无地勾引。 娄景大窘,挪开她的手。 “府主,别闹了。”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碧岑,用力捏紧手指,克制住自己。 娄景虽然之前身体不好,但现在被碧岑好生调养着,已经恢复了很多,再加上少年人本就处在身体萌动的热血时期,根本经不起像碧岑这种老练色鬼的撩拨。 娄景一方面为自己的变化感到羞耻不已,一方面又怕碧岑发现,忍得很辛苦。 碧岑又心疼又好笑,不想再折腾他,便假装没发现,老实地搂着他,放轻呼吸,装作自己睡着了。 娄景缓了很久,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他还保持着背对着碧岑的睡姿,此时碧岑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从后面将他抱住,亲密地贴着他。 娄景僵住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摸索着握住碧岑的手腕。 碧岑还以为他要把她的手从他的腰上挪开,没想到娄景只是把她的胳膊往上抬了点,然后转了个身,面对着她……然后把她的手臂再次轻轻地放在他自己的腰上。 他其实喜欢被她这么抱着睡吗? 碧岑心中为他突然的亲近暗喜,呼吸却依旧不变分毫。 正当碧岑以为这就结束了的时候,娄景顿了顿,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回抱住她,蹭着她的发顶,呼吸逐渐均匀,也睡了过去。 碧岑嘴角悄悄上扬。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 碧岑亲了亲他的额头,心想来日方长,没有再做别的举动,与他相拥而眠,等待天明。 * 自从这夜之后,娄景除了关注生活中一些不正常的地方,其余的时间都用来思考碧岑的“求婚”。 那夜如梦似幻,刚刚听见时还有些心绪激荡,到现在回想起来,他就开始忍不住怀疑这只是他做的一场美梦。 真的还是假的? 府主真的跟他说过要跟他成婚吗? 别是他睡糊涂记错了? 娄景怀疑了一整天,没有怀疑更久,因为晚归的碧岑晚上抱着他睡觉的时候,迫不及待地问他今天考虑得如何。 娄景这个时候就知道了,哦,原来真的不是梦。 “还没考虑好。”人生大事,怎么可以这么快做决定。 娄景很想坚持住自己的底线,但碧岑每晚都来问,每晚都得到否定答案,虽然碧岑没有流露出难过,但娄景总觉得她每天都委屈巴巴的……他没坚持几天,很快动摇了。 有什么好犹豫的?她喜欢他,已经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幸运的事了。 至于陷阱不陷阱的,他除了他自己和霹雳,孑然一身,有什么好值得她算计的? 秋冬之间的暖阳很好晒,娄景搬了躺椅到院子里,一边躺在椅子上晒太阳,一边放空思绪,想着答应跟碧岑成婚的事情。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嘎吱一声,格外的响。 趴在他脚边的霹雳突然狂吠起来。 第25章 第二十五次搞事 猛鬼:山不就我我就山…… “霹雳, 怎么了?”娄景抓住它脖颈上的项圈,防止它冲出去,听到那嘎吱一声响, 心下也是一跳,指尖悄悄摸到了一张驱鬼符。 阴冷的风迎面吹来, 带着几缕微不可察的腥臭味,娄景汗毛直竖,直觉有什么东西朝他逼近, 指尖微微蜷缩,当机立断, 凭借直觉把驱鬼符甩了出去。 只听得一声尖啸,应是驱鬼符拍中了那只突然闯入的鬼,灼了它一下。 这鬼比他之前遇见过的鬼都要强!短短时间内,娄景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只鬼的强横,当机立断, 迅速甩出不下五张的镇鬼符,而后带着霹雳迅速离开。 -- 第51页 这鬼应该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的了的,娄景只能拖延时间,等碧岑回来。 然而, 他没跑出几步, 那只突然闯入他院中的鬼突然发出一声尖厉而惊恐的惨叫, 刺耳的啸声如同一根根细针扎在耳膜上, 震得娄景耳边嗡鸣。 娄景愕然回头,就在这时,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洒在了他的脸上,恶心而黏稠地从他的下颚滴落。 那只鬼的声息完全消失了,院中平静了一瞬, 陷入了死寂。 娄景看不到眼前场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被不明的液体溅到脸上,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吓懵的小动物,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傻住了。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突然没有声音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满心茫然地想要擦一擦脸侧的粘稠血液,忽然感到一阵风袭来,下一刻,他就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碧岑带着颤音的声音紧张兮兮地响起:“阿景,没事吧?刚刚有没有受伤?” 是她回来了!娄景被碧岑紧紧抱住,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了下来,软在她怀里,他放下要擦脸的手,转而去回抱碧岑:“我没事,府主,你回来的很及时。” “真的吗?我不信!”碧岑拉着袖口小心地给他擦了擦脸,就拉着他往屋里走,语气很急:“快跟我进去,我给你看看!” “?”娄景被她拉着,既有点无奈,又为碧岑对他的关心感到熨帖暖心,脚步只犹疑了一瞬,便乖顺地跟着碧岑进了房间。 霹雳摇着刚长出几根毛的秃尾巴想要跟进去,结果它主人和那个女人进去以后,门突然在它面前被关上了。 它被关在了门外。 霹雳:??? 它幽怨地扒拉了几下门,便郁闷地趴在了门口,喉咙里传出不满的呜咽声。 屋子里,娄景被碧岑按在床边检查身体,检查着检查着……碧岑的手按在了娄景的腰封上。 娄景心中一跳,按住了碧岑的手:“府主,我真的没事。” 碧岑的手却还按在他的腰封上,没有放开,暗示意味很浓厚。 娄景思绪渐渐偏移正轨,脑海里诡异地浮现出各种不入流的画面。 比如碧岑会不会突然抽掉他的腰封,撕扯他的衣服,把他推在床上…… 短短的时间里,他胡思乱想了好多过火的场景,自己都为自己竟然想象出这种东西感到羞耻和愧疚。 愧疚的是他竟然把府主想成这种人,真是不应该! 他怎么能这样想!府主这会儿肯定只是想给他看看伤,是他自己想得太多,把府主想成了那种急色的人……他真是太过分了! 娄景愧疚难言,良心隐隐发痛,正想把那些画面从脑海里驱赶出去,按着他腰封的碧岑却忽然动了。 她默不作声地凑过来,亲在他侧耳上,然后含住他耳垂,颇有勾引意味地轻咬了几下。 娄景刚说服自己是自己想多了,下一秒就被碧岑撩拨的这一下弄得一哆嗦,他年纪轻轻的,一时没忍住,嗓子里就发出细小的哼声。 这声音简直不像他的,娄景猝不及防听到,整个人就羞耻地想要蜷缩起脚趾。 怎会如此?他怎么变成如此放/浪的样子了!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不!现在不是他放/浪不放/浪的问题,而是碧岑,她在不遗余力地撩拨他,想要他动情,好顺理成章地拥有他。 简直辜负了他对她的期待! 娄景又气又慌,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碧岑,却被碧岑恶劣地又咬了一口,顿时没了力气。 耳垂是他的敏.感.点,这件事,碧岑早在入他梦的时候就发现了。 察觉到娄景的僵硬,碧岑轻笑了一声,按在他腰封上的手上移,勾住他的脖子,有点凉的唇轻吻着下移,流连在他的侧脸和脖颈。 娄景可耻地被碧岑亲得有点动情,他傻傻地愣了一会儿,这才手忙脚乱地按住碧岑肩头,脸皮滚烫地避着她的吻,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府主,刚刚……唔……刚刚外面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是一只完全被激发凶性的无头厉鬼,刚刚追捕它的时候一时不察,竟让它闯进了定天府里。”碧岑原本埋在他脖颈处亲吻他的脖子,此时微微抬起头,伸手抚过他有些潮红的侧脸,声音缱绻。 “吓到你了没有?” 娄景摇了摇头,手撑着床,不动声色想要往后挪,声音里有难耐:“府主,你别……” “我别如何?”碧岑见他退了,不由感到好笑,慢吞吞往前挪了一点,看他能躲到哪里去。 常言道,山不就我我就山。 碧岑这么一挪,几乎坐在了他的腿上,而且没坐稳,摇摇欲坠,娄景只得慌乱地扶着她的腰,没顾上自己,整个人就没支撑住,抱着碧岑倒在了床上。 简直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正合她意!碧岑暗自窃喜,趴在娄景的身上,低头就亲了一下他的唇,嘴上却说:“是不是压到你了,别急,我这就起来!” 实则不动声色地动了一下,不知磨到哪了,惹得娄景难受地哼了一声。 娄景没反应过来碧岑故意勾引他的坏心思,慌张地按住碧岑,不让她乱动了。 “怎么?”碧岑起不了身,干脆趴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脸侧,感觉到什么,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阿景,你怎么……” -- 第52页 娄景羞恼地捂住她的唇,又是羞耻,又是恼她乱来:“府主,别……别欺负我了。” “阿景,我就亲一亲,哪里欺负你了?”碧岑拿掉他的手,语气还很无辜和委屈,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手心,娄景就慌里慌张地缩回手,撑着身下床铺,想要爬起来。 碧岑却把他按回去,贪婪地闻他身上的香味,眼尾微微发红,舌尖抵了抵上颚,压低声音道:“这才叫欺负你……” 碧岑低头,不容拒绝地堵住他的嘴,攻城略地,让他的口腔里一寸寸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娄景被堵得呼吸不畅,喉咙滚动,头脑一阵阵发晕。 被她如此冒犯,他这时候应该推开她的,可事实却是,他脑海里这么想,现实里却任凭碧岑扯开他的腰封丢到一旁,只无力地扒拉了一下她作乱了的手,毫无威慑力。 碧岑见他没有太大的排斥情绪,几乎是任她鱼肉的姿态,就懂了,于是竭力按捺住兴奋,放开他的唇,一路往下吻去。 娄景闷哼了一声,似欢愉也似难受。 接触到空气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娄景睁着空茫茫的眼看着眼前的黑暗,突然抬手按住了碧岑造次的手,别过头哑声道:“府主,这种事……还是留到大婚的时候再做吧……” 碧岑动作一顿,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顿时顾不上别的了,凑过去期待地问他:“阿景,你这是答应跟我成婚了?” “嗯。”娄景羞耻地拢了拢散开的里衣,他不排斥碧岑的靠近,甚至很……喜欢,都这样了,答应她是迟早的事。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担忧的,怕碧岑只是一时图他新鲜,怕她得到了自己之后就会厌倦他。 所以不行,所以他拒绝了当下的亲热,想到新婚之夜再把自己给她。 都答应成婚了,这点事碧岑毫不犹豫地就顺着他了,不再搞事,只抱着他,蹭着他的脖子傻乐。 见她真的不再乱来,娄景松了一口气,心里暖暖的,安心了很多。 看来她图的真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体。 娄景刚这么想,就听碧岑低声在他耳边说:“难不难受,我帮你?” 娄景动了动腿,摇头,散乱的长发铺满了床铺:“不要……不用。” 碧岑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凑到他耳边道:“不用客气,我帮你,不然还会难受很久。” 娄景突然闭了闭眼,抓紧了碧岑的手臂,喉咙里发出有点可怜的声音。 …… 过了好一会儿,被碧岑帮过的娄景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耳根通红,卷着被子,背对着碧岑生闷气。 碧岑在旁边哄他,哄了半天,娄景才回过头超凶地说:“以后不准那样了!” 碧岑想说你不是也挺喜欢的,看到他通红的眼尾,识相地闭上嘴,黏黏糊糊的抱住卷成一团的娄景,在他耳边说一些烫耳朵的情话。 动不准她动,说话总行了吧? 娄景被她灌了一耳朵不要脸的情话,咬唇闭上眼,羞恼地不理她。 府主竟然是这样的人!是他看错了她!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都答应跟她成婚了,帮也被她帮过了,他逃不了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次搞事 猛鬼:我裂开了…… 鬼逢喜事精神爽, 碧岑这几日心情极好,纵使娄景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她满心抑制不住的兴奋。 最直观的表现, 就是碧岑每天黏着他的时间大大延长,连他的院门都不想出去了, 堪称乐不思蜀。 娄景:“……” 碧岑这样,总让他觉得自己像那种会惑人心神的精怪,直接把堂堂定天府府主勾引地找不到北。 娄景被碧岑黏着, 心里又是有点甜蜜,又有隐忧, 推了推窝在他怀里的碧岑:“府主,今天你也不出去除鬼?” 这个“也”字就很灵性了,碧岑已经三天没出府了,也无怪乎娄景感觉自己像惑人精怪。 碧岑眯着眼,跟他一起挤在摇椅上晒太阳, 闻言毫无愧色,搂住他的腰吸他身上的勾鬼的香味:“幽州城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用不着我再亲自出面。” 事实上,现在整个幽州城的鬼都是碧岑的属下, 她为什么要自己抓自己属下?而碧岑之前几日之所以频繁外出, 并不是为了除鬼, 而是为了跟前来投奔她的鬼交涉, 防止它们在幽州城闹事,伤及无辜。 现在几个会闹事的大头都已经被她打压得乖乖听话了, 碧岑御鬼有道,利用这几个大头继续往下打压闹事的小鬼……这样一来,就没她这个鬼王的事了。 这才让碧岑得以空出时间, 陪娄景在这里无所事事地晒太阳。 但娄景不知道这一茬事,越发感到罪恶,碧岑解释现在真的没有她的事,娄景这才将信将疑地信了她。 碧岑埋在娄景的脖颈里蹭了蹭,鼻尖蹭过他的喉结,娄景感受到阳光落在脸上的温度,伸手摸了摸碧岑的头发。 嗯,好软。 碧岑忽然说:“阿景,我们下个月就成婚吧?” 娄景抚摸她发丝的手一顿,虽说早已有准备,可咋一听到,还是有点惊讶,他忍不住轻咳一声,脸微热:“这……这么快?” “不快了,真的不快,”碧岑微微抬起头,哄他,“阿景,你不想跟我早点在一起吗?” 本来碧岑是想等解决了魔族攻城的事后,再跟娄景成婚,但现在这幽州城里里外外都是她的鬼,早点成婚又如何?总归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娄景出上一世的意外。 -- 第53页 娄景当然是想的,他还在犯懵,被碧岑抱着手臂摇了摇,哄得晕头转向,然后他像个被妖女蛊惑的傻小子,不知不觉答应了她。 碧岑:“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安心等着,我找人去准备。” 娄景看不到碧岑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情,不知道此时自己该说点什么,只能轻咳一声,羞赧地点了点头。 不明所以的霹雳懒躺在摇椅旁边翻了个身,甩了一下尾巴,毛茸茸的尾巴尖扫过娄景扶在碧岑腰上的手背。 娄景感觉到痒,刚动了一下手,就感觉耳朵被碧岑亲了一下。 酥麻感觉顿时传递开来,他竟然浑身一颤,碧岑自然也感觉到了,在他耳边低低地笑:“阿景,这才哪到哪啊,你就……” 娄景整个人都快红了,顾不上别的,先去捂住她的嘴。 碧岑识趣地闭嘴,看到他微颤的睫毛,在他手心亲了一下。 娄景:“……” 算了,随她吧。 晒了一会儿太阳,娄景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放开捂住碧岑嘴的手,侧过头,有些困惑地询问:“对了,府主,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往他都府主府主地叫,可都快成婚了,他虽然可以继续叫她府主,可她的名字总得知道的。 名字? 碧岑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说自己的名字,可刚一开口,碧岑就想起重生那日,她疯疯癫癫地跑到娄景面前,自报家门,问他是否还记得她…… 碧岑:“……”往事真不堪回首。 当时一时发疯,结果给现在挖下了个大坑,现在娄景问起,她要怎么说? 娄景记忆力一向不错,万一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怎么办?天底下姓碧的人寥寥无几,要是娄景把她和那天的疯子女流氓联想到了一起,说不定这婚就成不了了…… 如果可以,碧岑真想回到重生那日,把那个发疯的自己乱刀砍死! “府主?”娄景开始疑惑了,他摸索到碧岑的手,询问地捏了捏。 碧岑:等等,我得想想我该怎么狡辩。 她想了又想,决定把这茬事先糊弄过去:“我的名字有些拗口,怕你嫌弃……” “怎么会,名字而已,”娄景并不赞同,顿了顿,他又不好意思般轻声道:“我喜欢的是府主这个人,又不是府主的名字。” 娄景难得说喜欢,碧岑却压力倍增,绷着鬼皮道:“不行,真的不好听……小时候族里的人觉得取贱名好养活,所以给我取的名字特别难听,我自己都嫌弃,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 娄景摇头:“不会的,只是名字,我不会嫌弃的。” 碧岑知道娄景的性子其实是有点倔的,今天不给他一个交代,他恐怕不会轻易放下这个问题。 碧岑只好扭扭捏捏地说:“那……我就说了?” 娄景点点头,满脸期待。 碧岑目光躲闪:“我姓……嗯……名岑,你就叫我阿岑吧。” 娄景没听清:“嗯?姓什么?” 碧岑:“……”安静如鸡。 娄景脸上的笑容没了,多了狐疑:“府主,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你的名字?” 碧岑也很无奈,她要是说了,真的怕娄景被吓跑。 怎么办? 怎么办! 碧岑反握住娄景的手,在编一个理由和和盘托出两个选项里,选了后者。 碧岑好久才慢慢开口:“对不起,阿景,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娄景听她沉重语气,心下也是一紧:“怎、怎么了?” 碧岑:“其实……” 娄景:“其实?” 碧岑终于将真假参半的事说出口:“其实我几个月前,曾经被那个鬼王上身过,然后……就疯了一段时间。” 娄景:??? 娄景:“被鬼王上身过?”他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拉住碧岑担忧地问:“那之后怎么样了?” 鬼王本鬼碧岑负罪感瞬间爆棚,不敢看他表情,一咬牙,继续自黑:“我没事,后来将它从我身上赶走了,不过,被它附身期间,我被它带着干了一些不好的事……” 娄景刚松了的那一口气瞬间提起:“什么事?” 碧岑:“我、我就是……有一天早上,疯疯癫癫地跑到了玄清观,当众闹了事……” 她语气里难掩心虚,娄景刚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算什么干坏事? 但碧岑的语气如此心虚,再加上将“早上”“闹事”“玄清观”这三个关键词联系起来,娄景隐隐约约有些熟悉,他皱眉回忆了片刻,忽然间想起之前的某个清晨。 忽然出现的女流氓痴缠着他不放,一路从玄清观追到了他家门口…… 那时候她说什么? 她说—— 娄景,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碧岑啊! 碧岑……阿岑? 娄景:……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碧岑观察他神情,猜他应该想起来了,这才讪讪道:“阿景,我当时那般冒犯了你,怕你因为这件事讨厌我,才不敢告诉你名字的……你、你还怪我吗?” 娄景呆了好一会儿,一桩桩有关那个女流氓的事被串了起来,然后就是跟碧岑的相遇,对他超乎寻常的照顾…… 原来是这样……他就知道,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展现出如此浓烈的善意…… -- 第54页 娄景捏着碧岑的手指僵住了,慢慢地缩了回来。 他喉间有点发涩,轻声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想与我成婚,以此来……补偿我吗?” 碧岑瞬间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赶紧否认:“怎么可能!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刚开始接近你的确是想在钱财方面补偿你,可后来就不是了。” 碧岑重新握住他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阿景,后来我是真的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 娄景指尖一颤:“真的吗?” “阿景,你信我。”碧岑都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他看了。 娄景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只伸出手,抚过她脸畔:“可是,声音不一样……而且,你那时怎么知道我叫娄景?” 娄景虽然看不见,却不代表他内心不通透。 他认真起来,也不是好骗的。 碧岑愁得整只鬼都快裂开了。 有句话说得好,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她该怎么跟娄景解释? 第27章 第二十七次搞事 猛鬼:带他见家长…… 碧岑是真的不想欺骗娄景, 可有句话说得好,一句谎言要用一百句谎言来圆,她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吃下变声符改变了声音, 现在便是骑虎难下。 碧岑吐出一口气,握住他的手, 把锅都往“鬼王”身上推:“我也不知道,那鬼王上了我的身后,就急急去找了你, 应该是之前与你有什么未尽的因果,至于声音……鬼上身后, 被上身人的声音都会有所变化,我有些记不清那时间的场面了,怎么,我那时还有其他的异常吗?” 碧岑淡定地一通反问,让娄景打消了疑虑。 而且, 娄景确实想起来,有一只声称自己救过她的鬼给他送过衣服,还声称如果他不穿,就在城里杀人。 难道, 那只鬼就是鬼王? 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曾与什么人有未尽的因果, 这就很奇怪了。 碧岑观察他蹙眉回忆的神色, 知道他已经开始逻辑自洽了。 这时候多说多错, 碧岑很心机地蹭上去,试探地亲了亲他的下巴, 委屈:“娄景,我真的不是个流氓……那些天的事,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你还生气吗?” 娄景本来当然很生气的, 可现在碧岑告诉他,她就是那个流氓…… 娄景心里就乱糟糟的,下意识就不信,可碧岑都亲口承认了。 要说气她,也不至于,毕竟都是“鬼王”借她的身子干的好事。 娄景努力去回忆那个女流氓干过的事,却被碧岑的亲吻一次次打断了思路。 碧岑刚开始在他下巴上亲了亲,见他没抗拒,就知道娄景没为这件事生气。 她心里暗喜,于是得寸进尺。 娄景很快就没心思想那些事了,他搂住整个人都凑过来亲他的碧岑,被堵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很轻易地就能感觉到她亲吻里暗藏的讨好和欢喜,想起她刚刚心虚的语气,心里又好笑又有点发甜。 是因为太在乎他对她的看法,才这么小心的吗? 娄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碧岑也像他一样,无比珍惜与他之间的感情。 被爱着的感觉如此清晰,娄景一颗心就像被浸泡进了糖罐里,甜到冒泡,那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他手掌往上,轻轻抚摸碧岑柔软的发丝,碧岑仿佛受到鼓舞,亲他的时候更来劲了。 霹雳注意到摇椅上几乎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终于从地上翻身起来,好奇地凑过去看。 干什么呢?让它也看看? 娄景摸到一手狗毛,察觉到霹雳有可能就在旁边看着,顿时羞耻感爆棚,推开了碧岑。 意犹未尽的碧岑委屈地看他。 刚刚不是还被亲得动情,这会儿怎么就推开我了? 虽然霹雳是条不懂事的傻狗,但娄景一想到自己跟碧岑在它纯洁的目光下接吻……就羞耻得恨不得原地融化。 他感觉他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摸索着进了门。 碧岑小尾巴似地跟了进去,顺手把门关上,霹雳又被关在了门外。 霹雳拿爪子刨了刨门,嗷了一声。 有什么东西不能给它看的? 不能给它看的,自然是不可描述的好东西。 房间里,碧岑吻着娄景,勾着他的脖子连连后退。 很快,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就一起跌倒在床上。 碧岑放开娄景的唇,一路往下吻去。 娄景长发散落在床上,脸庞晕染上一层动情的绯红,衬得他清隽眉眼多了一丝迷乱的昳丽之色。 他睫毛轻轻颤抖,明明想推开她,身体却诚实地将她抱紧,任她在自己身上施为。 他虽然不再抗拒她这样过分的亲近,但碧岑始终顾忌着他的身体,没有太过分。 娄景体弱,这段时间碧岑一直在调养他的身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欲不顾他的身体。 饶是如此,娄景也被她弄得红了眼尾,咬着唇才能不发出声音。 碧岑好一会儿才放开他。 娄景嗓子里发出压抑的细小哼声,手指紧攥住碧岑的袖口,无声地挽留。 但碧岑这鬼就不干人事,刚刚给他尝了甜味,此时又正儿八经地替他拢了拢他身上散开的衣襟,哄他说:“下次再来,你现在身子不好……” -- 第55页 好歹还是个年轻火旺的少年,娄景被碧岑这么一说,顿时又羞又气,翻身把碧岑按倒,埋在她的脖颈里闷声道:“我……行的!” 男人不能说不行! 碧岑止不住地笑,娄景恼得张口咬她脖子:“不许笑!” 碧岑忍住笑意,抱住他的脖子:“嗯,不笑了。” 娄景还是很郁闷,咬她的力度轻了一些,最后变成亲吻,好久过后,才不自信地问碧岑:“我要是以后做得不好,你还会喜欢我吗?” 问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多傻的问题,恨不得自咬舌头。 碧岑没憋住,再次笑了出来,这次娄景也不好意思让她别笑了,把脸埋在她肩上,没法说出话来。 碧岑笑完才把他滚烫的脸捧起来,在他唇上亲了亲:“不管你是什么样,只要你还是娄景,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娄景脸热地嗯了一声,找到碧岑的唇,难得的主动,碧岑乐见其成,躺在床上随便他磕磕绊绊地乱亲。 两人只是在房间里亲吻缠绵了一番,时间便悄然流逝而去。 …… 深夜,娄景迷迷糊糊要睡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如果送他衣服的鬼就是鬼王,那么那只入他梦欺负他的艳鬼,不会也是—— 娄景:…… 怪不得识破她的伎俩后也没能赶走她,她就不是他想象中的艳鬼! 怎么办,感觉自己脏了。 虽然只是在梦里……可是…… 娄景怀里还抱着碧岑,想起跟那只艳鬼在梦里做的事,罪恶感瞬间爆棚。 他知道就算跟碧岑说,碧岑多半也不会在意这件事,可他总感觉自己不干净了,对不起碧岑,这真是…… 可恶,他想杀鬼王了! 娄景咬牙切齿,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招惹过那只鬼王,气得睡不着。 在他怀里的碧岑忽然打了个喷嚏,醒了,迷迷糊糊摸他脸:“阿景,怎么了?” “没事,睡吧。”娄景压住声音里的冷意,柔声对碧岑说。 碧岑含糊应了一声,却莫名其妙地感觉身上多了一层寒意。 碧岑于是往娄景怀里钻了钻,两个人挤在一起,果然更暖和! * 碧岑说下个月就要跟娄景成婚,当真第二天就紧锣密鼓地让人开始准备了。 娄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倒也不必这么急……” 碧岑给他试新衣服,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很急:“早点准备,防止出什么意外。” 娄景被她的话逗笑了:“能出什么意外。”她就是太紧张这件事了。 碧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再开口时,换了一个话题:“阿景,今天我带你去见我族人,不用太紧张,我族人都很好说话的,主要是想让他们认识认识你。” 娄景点点头,想到要见她的族人,心底到底还是有点紧张的。 碧岑继续道:“吃完饭我们就一起去祖祠上炷香,到时候就回来。” 娄景绷着脸,还是点头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拉住碧岑的手问:“若是长辈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他现在的心情就类似于丑媳妇见公婆,甚至脑补出大家长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逼迫碧岑放弃他的场面。 碧岑憋住笑:“……阿景,你不要乱想,我的族人不会干涉我的决定,他们知道我有了你,还很高兴呢。” 娄景不确定她有没有骗自己:“真的吗?” 碧岑很真诚的语气:“真的。” 娄景这才安下心,带着霹雳跟碧岑一起上了马车,前往西灵族所在的古村。 他们在清晨出发,却没急着赶路,反而走走停停。 是碧岑一路上怕他饿了,总是要停下给他买点好吃的上来。 两人缠缠绵绵的,霹雳趴在旁边盯着他们看,忽然觉得它或许不该在车里,而该在车底。 就这么一路到了西灵族所在的西灵村,娄景裹着厚厚的披风下车时,听到了孩童的嬉闹声。 有个声音清脆的女孩问:“碧岑姐姐,这个大哥哥是谁啊,好好看!” 娄景很快就听碧岑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是姐姐未来的夫君,怎么样,长得好看吧?” 女孩笑嘻嘻地大声夸他:“好看!软软以后也要找这么好看的夫君!” 娄景竟然被个小孩子夸得不好意思了,拉了拉碧岑的手,碧岑会意,和颜悦色又无比嘚瑟地对那个小女孩说:“那可不行,这么好看的只有一个,现在是姐姐我的了。” 娄景:“……” 恨不得捂住碧岑这造次的嘴! 从孩子们的包围圈里出来了以后,碧岑勾了勾娄景的手心:“阿景,你不想我说,我就不说了。” 娄景:“没事……不过,府主,我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碧岑牵着他走在阡陌小路上,用鬼力悄然扫开前路的小石子:“我又没跟那个小女孩串通好,她第一次见你都夸你好看,当然是真的了。” 娄景忍不住抿唇笑,被碧岑牵着,他的脚步一点迟疑都没有。 他信任碧岑,知道她不会让他摔倒。 霹雳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娄景一松开狗绳,它就去田野里撒欢了,娄景有点担忧:“霹雳不会踩坏地里的东西吧?” 碧岑:“没事,现在早已经过了秋收时期,地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随它去吧。”正好没狗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她求之不得。 -- 第56页 上次娄景因为霹雳推开自己的事,碧岑还记着呢。 就这么沿着田埂一路走下去,碧岑有一搭没一搭跟娄景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没一会儿,他们便抵达了西灵族祖宅。 因为知道碧岑今天要带娄景回来,祖宅里难得的热闹,娄景一脚踏进祖宅大门的时候,里面热闹喜庆的气氛简直像过年。 第28章 第二十八次搞事 猛鬼:守护马甲,鬼鬼…… “小六回来了!” “哟, 总算把人带回来了,这就是小景吧!后生模样可真俊啊。” “来来来,快进来!就等你们了!” 扑面而来的全是热情的话语, 娄景感受到无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仿佛瞬间成了核心人物,全场的话题都围绕在他身上, 他独自一人惯了,还没有得到过这么多的关注,不由有些紧张。 这点紧张很快被碧岑察觉到了, 她面上游刃有余地跟族人打招呼,衣袖下的手却悄然勾了勾娄景的手心, 像是在安抚他。 娄景被她勾得有些痒,面上忍不住多了一些笑意,紧张感消失了很多,也像她那样,对着看不清模样的族人问好。 碧岑照顾着娄景的情绪, 没让他在三姑六婆的包围圈里停留太久。 她今天之所以带娄景来,一是因为娄景总是有些患得患失,她想借此安他的心——都见过她家里人了,总不会是骗他的。 二是想让族长给娄景治疗眼睛, 看看能不能帮他治好。 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 把意外深受西灵族长辈喜爱的霹雳放在了长辈身边, 碧岑先带娄景去找了族长。 族长住在族祠边的阁楼里, 有一段不短的楼梯,两人拾级而上, 碧岑紧紧牵着娄景,嘴上轻松道:“如果族长也没有办法,我就找遍天底下的神医, 总会有办法的。” 可娄景牵着她的手,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是他去治眼睛,碧岑却比他还紧张。 过了一会儿,碧岑也感觉到自己手心黏糊糊的了,她收回手,捏起衣袖擦了擦娄景的手心,又擦了擦自己的,这才重新牵回娄景的手,叹气道:“阿景,你不必紧张,不管结果怎么样,反正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我可以做你的眼睛。” 娄景:……想笑,憋住了。 他心里有暖意淌过,酸酸麻麻的,反手拉了碧岑一下,两人停在一级楼梯上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碧岑仰头看他。 娄景低声道:“如果有你,我看不看得见,其实并不重要。” 碧岑:“那不行,我想让你看到我的样子……看到这个世界的样子。” 碧岑亲了亲他无神的眼眸:“这么好看的眼睛,我想让它以后盛满我一人的身影。” 碧岑说着,游移的吻落在娄景的唇上。 娄景下意识搂住碧岑的腰,正当碧岑还想更进一步时,阁楼里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声。 娄景:…… 碧岑:…… 娄景拉了一下碧岑,脖颈红了些许,碧岑只得老实地牵他上去。 阁楼里,族长面无表情地看着进门的小两口,黑猫趴在他的肩头,在娄景进门的时候,舔着爪子的动作一顿,一双碧色的猫瞳竖起,探究地落在娄景身上。 “怎么了?”族长注意到黑猫异常,低声问。 黑猫盯着娄景看了一会儿,轻巧地落了地,绕着娄景走了几圈。 娄景毫无所觉,几步下去,脚步险之又险地擦过猫尾。 族长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 碧岑也注意到了黑猫的异常,但她急于知道娄景的眼睛是否还能治好,因此没来得及多想,让娄景坐下,然后望向族长:“族长,麻烦你了。” 然后牵住娄景的手,没管手心渗出的汗。 族长没有多言,伸手抵住娄景的眉心,静心为他查探。 西灵族对于天地之灵有特殊的感应,因此,他们在符咒方面的造诣很高,对于鬼气的感应也十分敏锐。 族长的力量在在娄景体内查探了一圈,收手时,族长无声地看了一眼碧岑,示意她跟他一起到外面单独说话。 碧岑犹豫一瞬,正要走,却被已经有所预感的娄景拉住了手:“就在这里说吧,我没事的。” 碧岑就冲族长点了点头:“族长,你就说吧,娄景他的眼睛究竟怎么样了?” 族长回想了一下刚刚感应到的,语气也有些疑惑:“人有五感,他之所以看不见,应当是魂魄视感缺失的原因,但这不像是先天缺失,倒像是被谁抽走了视感……” 碧岑没想到娄景失明还有这一层的原因,当下就沉下了神色。 是谁抽走了娄景的视感? 碧岑:“族长,那该怎么办?” 族长:“两种方法,第一种,找回他被抽走的视感,第二种,重新培养他的视感,现在看来,只能用第二种办法,只是时间可能会比较漫长一些。” 时间对碧岑来说不是问题,得知娄景的眼睛还有办法治,这就已经很幸运了。 从族长那里拿了培养视感的方子,出来时,娄景险些没拉住碧岑。 娄景被碧岑带得脚步加快,感觉到她身上洋溢的喜悦,他没忍住唇角的笑意:“府主,是我的眼睛有的治,你怎么比我还高兴?” -- 第57页 “我就是高兴!你以后就能看见我了!”碧岑停下,拉下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眼睛,险些挂在他身上,姿态很是不雅。 娄景摸索着半抱住她,听到周围孩童起哄的笑声,意识到有人在看,又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有人……” 一些亲密的事在家里做就算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总感觉有点羞耻。 “好吧。”碧岑懂他的意思,十分好说话地从他身上下来。 娄景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碧岑凑到他耳边,用那种浪荡子弟哄骗姑娘干坏事的语气悄摸摸说:“那我们去那边的小树林里……” 娄景:“……”不,他不想! 娄景被碧岑拉到一个地方,再出来的时候,原本有些苍白的唇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变得格外红润,等娄景做到饭桌上,还有长辈关切地问他嘴角的伤是怎么回事。 娄景羞耻难言地找了个理由解释,桌子底下的手暗掐了碧岑不安分的手指一下。 碧岑嘶了一声,殷切地给他夹菜:“吃这个,红烧狮子头!” 长辈们于是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一顿饭吃得很是温馨,话题从碧岑和娄景的婚事上谈到幽州城如今的情况上,碧岑一一答了,在一群长辈中游刃有余。 娄景不善言辞,静静地听他们讲话,时不时吃掉碧岑给他夹来的菜。 吃完饭后,碧岑和娄景一起去祖祠上了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碧岑还要坐镇幽州,防止她手底下的鬼趁她不在暗戳戳搞事,所以纵使族人再怎么挽留,还是执意带着娄景和霹雳离开了。 坐在马车上,娄景被碧岑又裹上了厚厚一层,毛绒绒的衬领几乎挡了他半张脸。 娄景努力把脸露出来,伸手摸到碧岑身上并不厚实的衣服,顿时一急:“你怎么才穿了这么点,冷不冷?” 碧岑现在不人不鬼,自然是不冷的,但看到娄景这么担心自己,她顿了顿,欺负他看不到,坏心渐起,轻嘶了一口气:“好像有点冷。” 娄景顿时顾不上别的了,拉开身上裹的披风,还没来得及取下来,碧岑就顺势钻到他的怀里,把被他拉开的披风拉回来,裹到自己身上,抱住他的腰:“这样就不冷了。” 娄景就这么抱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裹了太多层,脸上多了点潮红的热意。 “……”霹雳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人,趴在旁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忽然,它机警地抬起了头,侧耳细听。 静谧的夜色里,传来了不一样的声响。 “嗷嗷!”它察觉到鬼气,当下立即狂吠起来。 在雄厚的犬吠声中,娄景隐隐约约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道阴冷尖细的声音,他分辨出来“鬼王”两个字,眉头顿时紧锁。 那只鬼王今天也跟来了?! 被娄景下意识紧握住手腕的碧岑也是心下一跳。 荒郊野岭竟然遇上一只蠢鬼! 完了,不马上把她摘出去,等娄景反应过来这只小鬼叫的那声鬼王就是在叫她,她今晚铁定要完! 第29章 第二十九次搞事 猛鬼:我自己杀自己…… “别怕, 我去看看。”电光火石间,碧岑心思一转,反握住娄景的手, 声先夺人。 娄景来不及想这么多,面对未知的“鬼王”, 他更担心碧岑的安危,听她说要走,顿时紧紧抓住她的手, “别去……” 碧岑听出他话中的担忧之意,心里好似被暖意填满, 但想到自己就是那个让他害怕的“鬼王”,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 她为什么这么惨?明明都是她,却要如此辛苦地瞒着自己的爱人。 可恶! 碧岑甚至琢磨着,自己要不要今晚就在娄景面前表演血战鬼王三百回合,然后亲手“杀”掉鬼王那个马甲, 永绝后患! 还别说,碧岑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就拍了拍娄景的手,深沉道:“阿景, 不用怕, 我被鬼王上身过, 知道她是什么实力。” “我与鬼王之间的恩怨, 是时候了结了。” 娄景怀疑:“真的吗?可是——” 碧岑大受打击:“阿景,你……难道你觉得我打不过鬼王?” 娄景听她怀疑人生的语气, 轻咳一声,话锋一转:“……我没有那个意思。” 碧岑:“你就有!你等着,我这就去跟她打一架。” 奇怪的胜负欲忽然起来了! 她今晚必败鬼王! ——虽然那就是她自己的马甲。 碧岑让娄景坐在车里, 自己下了马车,设了一道隔音符,这才冷眼看向这只拦路鬼:“你想死吗?” 小鬼被她身上的鬼气碾得吱哇吱哇乱叫,诚惶诚恐地喊:“大人饶命,小的也是不知情啊!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它就差痛哭流涕了,自述自己也想投靠碧岑,绝没有冒犯的意思,碧岑最后还是收敛了身上鬼气,面无表情看了它一眼:“今日便饶过你,你且过来,给我演一场戏。” 自从碧岑下车后,娄景一直在努力听外面的声音,他不知第几次暗恨自己看不见,遇到这种情况,什么忙都帮不上,连确认她是否安全都做不到。 而现在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碧岑下车后,外面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娄景试着喊了碧岑一声,没有回应。 他忍住下车查看了念头,眉头紧紧皱起。 -- 第58页 霹雳安慰般蹭了蹭他的手掌,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示意它在。 随着时间的流逝,娄景等得愈发心急,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已经坐立难安。 正要起身,外面却突然传来几声尖利的嘶吼。 “没想到短短时间不见,你竟然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 “是我小看你了,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娄景:“?” 他要起身的动作一顿,不由在心里暗暗忖度,难道府主真的厉害到了连鬼王都要忌惮的地步? 高人竟在他身边? 娄景会担心碧岑打不过鬼王是有原因的,鬼王是集万千怨念才能出世的修罗恶鬼,千百年才能出现一只,曾经有记载说,人间集齐所有捉鬼师都没能将一只还未成型的恶鬼降服,最后还是仙界派人出来解决了这件事…… 所以一只成型的恶鬼为什么会被碧岑打得连连败退这件事,娄景听着总感觉像在梦里,十分不真实。 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那只疑似鬼王的鬼撂下狠话跑了,没一会儿,碧岑便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回到了车上。 碧岑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完败“鬼王”,故意装惨,骗得娄景顾不上想那么多,只来得及查看她身上伤势:“你受伤了?伤哪儿了?” 碧岑倔强而不失淡定地吐血:“不,我没事……我就说,那只恶鬼之前在抢我身体的时候元气大伤,我能打得过她,现在你可以信我吧。” 娄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娄景又气又无奈,舍不得骂碧岑胡来,只能顺了碧岑的意夸了她厉害,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上摩挲:“伤哪里了,严重不严重?” 碧岑让他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低头看了一眼:“也没多严重,就是流血了而已,贴个止血符,很快就能自己好了。” 娄景不信,还在摸,碧岑被他摸得心痒痒,抓住他的手,用帕子擦了擦:“别摸了,真的没事,别脏了你的手。” 娄景终于生气了:“什么叫脏了我的手,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碧岑见他似乎真的气得不行,顿时闭嘴,然后悄悄瞄他。 娄景自顾自气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碧岑碰了一下,又碰了一下,见他没有动,就懂了,这是等着看她究竟要做什么的意思。 碧岑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肩上,扭扭捏捏地问:“那……给你摸?” 娄景:“……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碧岑亲了亲他的手指,微微眯起眼:“那是这个意思?” 娄景手指蜷缩了一下:“也不是。” 碧岑瞬间福至心灵,感觉自己懂了他的意思。 她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搂着他的脖子,凑在他唇边低声笑:“那就是要我哄你的意思。” “阿景,我哄好你了吗?” 娄景还没回答,就被她再次吻住,但这次并不是浅尝辄止,他被碧岑按在车壁上,愈发深入地亲吻。 可怜的霹雳,再次觉得自己应该在车底。 良久后,娄景偏开头,微微喘着气:“那鬼王去哪了?” 碧岑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他的下巴,含糊道:“重伤跑了……” 娄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碧岑又亲了上来,他的思绪就乱了。 马车外,小鬼目不斜视地驾着马车朝定天府驶去。 * 回到定天府后,时间仿佛就变得格外得快,眼看一天天地临近成婚的日子,娄景便显得有些焦虑。 但碧岑却十分重视这件事,连挂个红灯笼也要亲自盯着下人挂,一天到晚在府里转来转去,盯这盯那,看上去竟然比他还焦虑。 碧岑都这样,娄景反倒没有这么焦虑了,还能反过来哄她。 碧岑被他哄着,有些新奇。 上辈子她救下的是已经心如死灰的娄景,那时他沉浸在痛苦里,不爱说话,后面才慢慢好了一些,从不说话变成只会跟她说话。 没想到遭遇那些事情的娄景原来之前是这样的,他其实是爱笑的,现在竟然还会哄她了。 不过碧岑也乐于让他哄自己就是了。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很快就临近了成婚的日子,娄景试穿了修改过许多次的喜服,他看不见,侧头问碧岑:“这次的怎么样?” 碧岑绕着他转了一圈,满意了:“好看。” 她说着,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少年原本有点清瘦的腰线摸着结实了不少,碧岑暗戳戳摸了两下,被娄景伸手按住了。 碧岑厚着脸皮试图继续摸:“别闹,我看看衣服合不合身。” 娄景紧紧按着她的手,被她闹得窘迫:“……是你别闹。” 摸得他难受,对她有什么好处。 碧岑被他按住,老实不动了,抵在他背上闻他身上的香味,闷闷地喊他:“阿景……” “嗯?”娄景正在捏她刚刚乱摸的手,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语调很是温柔。 碧岑却不说话了 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不念过往,或许才能更好地重新开始。 碧岑这么想着,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感受到怀里抱着的人,终于有了一种真实感。 接下来的几日无事发生,定天府却逐渐变得热闹起来,因为这次的婚宴一切从简,所以流程并不繁琐。 -- 第59页 西灵族凡是能出山的族人都来参加婚宴了,一时间平日略显冷清的定天府多了许多人气。 碧岑上辈子跟娄景成过一次婚,因此对所有流程驾轻就熟,但饶是如此,她的情绪却还是紧绷着,随着这一天的到来,上辈子发生的惨剧如同噩梦般在她眼前浮现。 这是她所有执念的来源,也是她此生永远难以逃离开的梦魇。 所以哪怕她做了十分精密周全的部署,成婚前夜依旧辗转难眠,心中难平的戾气愈发尖锐,甚至隐隐让她压不住身上的鬼气。 娄景也失眠了,察觉到碧岑没有睡觉,他翻过身搂住碧岑,蹭了蹭她的发顶,低声询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碧岑小心收敛好身上的鬼气,也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胸口,没有说话。 原本新婚夫妇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但娄景不讲究这些俗礼,他不在意,碧岑就更不会在意了,上辈子守礼了又如何,还不是落到那般悲惨的场面,现在她只想把娄景放在眼皮子底下,再也不让他一个人独自行动。 娄景摸了摸碧岑的脸,担忧道:“府主,你最近是不是在为什么事发愁?似乎每天都不怎么开心。” “难道......” 娄景故意低落地问:“难道......府主后悔跟我成婚了?” “这怎么可能?”碧岑咋一听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气恼地翻身捂住他嘴。 “你再说这种傻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娄景被她捂住嘴,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取下她捂住自己嘴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他当然知道碧岑不是因为后悔之类的原因才不高兴,说这话只是想逗逗她。 他现在变了很多,因为知道碧岑在意着他,所以他无师自通学会了很多事情,也会开碧岑的玩笑了。 碧岑被他亲得蜷了蜷手指,一时间没了脾气,无奈地瞪眼看着他,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原本她还能游刃有余地去哄不通情爱的娄景,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角色似乎对调了,现在也不知道谁哄谁更多。 她这个一出世便可能引来血雨腥风的鬼王,似乎在娄景这里,还是个需要被哄的普通姑娘。 碧岑叹了一口气,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趴在他胸口上,只说:“前几天做了个噩梦,一直心神不宁,总怕我们成婚时会出什么意外。” 娄景无奈,捧着碧岑的脸亲了一下:“做梦而已,梦都是假的,府主竟然还会怕这个,简直——” “简直什么?” 娄景清了清嗓子:“简直跟一个小孩子一样。” 百年老鬼碧岑:“……” 她好笑地在娄景的脖颈上乱咬,娄景被她咬得发痒,笑着躲避,两人很快就在床上滚成一团。 闹了半天,娄景气喘吁吁地撑着碧岑的肩膀,眼尾泛红,碧岑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娄景已经习惯于这样的亲密,把落在脸上的碧岑的长发拂开,揽住她的脖子按在怀里,安抚道:“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快睡吧。” 碧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他下巴,像只懒洋洋作乱的猫。 娄景笑着躲了几下,就让她摸了,大概是刚刚闹了一通,他现在终于有了困意。 他迷迷瞪瞪地,忽然听碧岑在耳边问了一句话,他顿时惊醒了:“什么?” 碧岑瞬间改口:“没什么。” 说完,她窸窸窣窣地从他身上下来,卷了一圈被子盖好:“我明晚再问你。” 娄景:“……” 他其实听了个大概,这时回味了一下她话里的内容,忍不住火烧般转过身去,背对着碧岑。 府主她就不是个正经府主! 第30章 第三十次搞事 猛鬼:吃到了 第二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温暖,无风无雨。 定天府府外挂着红灯笼,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出去很远, 府里一片热闹。 没有碧岑担心的意外发生,一切都很顺利。 喜庆的唢呐震天响, 盘旋在这定天府上空,搅动些许诡谲声色。 大堂内,碧岑正与娄景拜过天地, 而后便是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碧岑含笑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热闹场景, 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上辈子跟娄景成婚的当日,一切都像现在这般平静,但谁能想到,当日魔族攻城, 一夜之间,幽州城成为了一个死城。 想到这里,碧岑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瞳孔发红, 所幸娄景看不见她有些可怖的神色, 紧紧牵住了碧岑的手。 婚宴上娄景不免喝了几口酒, 他酒量不好, 喝了没几杯,整个人便晕乎乎的, 碧岑就让客人继续吃酒席,然后先把娄景扶回了婚房。 娄景喝酒上脸,在路上的时候, 他的脸就变得又热又烫,碧岑手背贴了贴他滚烫的脸蛋,有些后悔让他喝了那几杯酒,不然也不至于醉得他整个人都有点傻傻的。 娄景被她扶着走了一段路,忽然惊醒过来一样,猛地停住脚步,任碧岑怎么拖都不走了:“是府主吗?” 他看不见,醉酒了以后更怕被不认识的人拐走,加上碧岑有一段时间不吭声,他就起疑了。 碧岑好笑:“是我,不是别人。” 娄景这才放心地跟她走。 -- 第60页 碧岑只是一会儿没说话,醉酒的娄景又起疑了,碧岑只得时时刻刻地跟他说话,防止他产生自己正在被陌生人拐带的错觉。 娄景这才满意了,乖乖地牵着碧岑的手,跟她回了婚房。 碧岑让娄景坐在床上,转身要给他倒茶醒醒酒,就被娄景勾住了脖子,抱着不撒手。 碧岑配合着低头:“醉傻了?” 娄景摇头,埋在碧岑脖颈里,闷声说道:“我没醉!” 碧岑故意用了怀疑的语气:“真的吗?我不信,醉酒的人好像都会说自己没醉。” 娄景傻了。 他要怎么证明自己“没醉”? 他凝滞的思绪缓慢地转动了半晌,满脸都是严肃的沉思,最后,他抬起头,细碎的吻落在碧岑的侧脸。 碧岑眯了眯眼,任他有些笨拙地乱亲。 他的吻中带着醉人的酒香,捧着她的脸亲吻的时候,几近虔诚。 温馨柔软的画面没有持续太久,碧岑很快打破了这虔诚,她不满于这种蜻蜓点水的触碰,侧头吻住娄景,扣着他的后脑勺,欺身而上,将他按倒在了床上。 娄景挣扎了一下,就沉醉在愈发深入的吻里。 咣当咣当的关门关窗声接二连三响起,是碧岑身上溢出的鬼气席卷而出,带上了门窗。 娄景的身体因这声音紧绷了一瞬,但很快,他的身体又重新放松了下来。 很快,碧岑的手试探般放在了他的腰带上。 娄景没有推拒碧岑,只是伸手抚过她柔软的发丝,默认的态度仿佛变相的邀请。 碧岑自然不会搞什么欲拒还迎的那一套,直接抽了他的腰带扔地上,火红的喜袍一层层散开,碧岑早晨亲手帮他穿上的衣服,现在被她拆礼物一般一点点剥开。 皮肤接触到微冷的空气,娄景感到有些冷,想摸过旁边的被子裹在身上,却被碧岑按住了手。 炙热的吻落了下来。 …… 娄景感觉自己在海中浮浮沉沉,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了满手虚无,别无他法,娄景只能攀紧了身上唯一可以抓紧的人。 他不冷了,浑身变得滚烫,不可言喻的感觉潮水般涌来,让他第一次明白,情爱原来还可以如现在这般深刻入骨。 娄景努力压住喉间细碎的声音,之前些许的醉意早就散了,他被烧得清醒了。 不过,其实他更宁愿醉着……现在他这般不受控制的模样,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羞耻。 碧岑体贴得过分,不知何时去取了原本用来交杯酒,渡给他好几口,他便再次晕乎了。 碧岑轻吻着他的眉眼,没有露出太过沉溺的神色,她仔仔细细地注视着娄景,看着他动情的神情,突然俯身趴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唔……”娄景被她这一下咬得微微仰头,齿间溢出暧昧的声音。 他喉咙微微滚动,脆弱的脖颈毫无防备地露出来,被碧岑捕获。 被揉得皱巴巴的喜服挂在了床边上,慢慢地滑落在地。 …… 深夜。 娄景突然惊醒,下一秒,腰上就缠上来一双手,一道含糊的声音问:“怎么了?” 娄景按住他腰上的手,摸索到她的手指,轻轻握住,声音沙哑地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看不见,有些时候分不清虚幻和真实,生怕混淆。 碧岑带着他的手摸上他脖颈上的咬痕,揶揄道:“阿景,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吗?” 娄景耳根发烫,摇了摇头。 一些感知伴随着他醒来逐渐恢复,他渐渐体会到身上一些不可言说的感觉,忍不住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 但羞耻归羞耻,该生的气还是要生! 娄景从被子里冒出头:“你后来怎么能……给我喂酒!你就是想……” 他还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再次被碧岑弄醉以后,整个人又傻了,被碧岑坏心眼地诱哄着说了很多话,手软脚麻,几乎任她摆弄。 当时他犯懵,没觉得不好,现在他回忆起一点点,就觉得……简直羞耻得过分! 碧岑脸上毫无愧色,语气甚至颇为无辜:“我就想你别那么紧张……” 娄景:“……” 他默默缩回去怀疑人生,不想跟她说话。 被子下,碧岑悄悄伸手去勾他的手指,娄景还羞恼着,哼哼唧唧地不让她碰,碧岑只得无奈地缩回手:“那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说着,下床倒了杯水,却没马上回去,而是立在窗前,掀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隐没在黑夜中的定天府不复白日那般热闹喜庆,阴森的冷风盘旋在空荡的庭院里,发出鬼哭般的呼啸声。 她定定地看着某一处,直到娄景在身后不安地唤了她一声,她这才放下窗户,端着杯子回到床边。 娄景那股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咕噜噜喝完水后,他忍不住问碧岑:“府主,刚刚在干什么?” 碧岑接过水杯放在一边,抱着他躺下:“外面的风好大,我看看是不是下雪了。” “那下雪了吗?” “没有下。” 碧岑道:“估计也快了。” 娄景含糊地应了声,随即微妙地顿了一下,然后挨着碧岑额头低声说:“下次不准给我喂酒了。” 这要求碧岑可不能随便答应,毕竟娄景醉酒后的福利真的很诱鬼,碧岑于是顾左右而言他,技巧性地跳过了这个问题。 -- 第61页 娄景:“……” 第31章 第三十一次搞事 府主是我,鬼王也是我…… 娄景迟迟没得到碧岑的答案, 也就懂了她的意思,羞恼着无言片刻,他侧过身, 背对着碧岑躺下。 她要给他喝就给他喝吧!到时候喝不喝下去还不是他自己的事? 娄景这么想着,渐渐又有困意涌了上来。 混沌中, 他感到有人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抱住。 第二天醒来,娄景发现自己又成了一个面对碧岑的睡姿, 怀里也多出了一个人,他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过去抱了她。 碧岑餍足地趴在他怀里, 对他说:“阿景,你听,真的下雪了。” 的确下雪了,接近正午的时候,娄景推门出去, 伸手便触及到了风雪,碧岑怕他受寒,催他回屋,娄景感到好笑, 拉住她的手, 低头道:“我又不是瓷器做的, 府主, 你不用这么怕。” 碧岑:“真不冷?” 娄景:“不冷。” 他搓了搓围脖上的毛毛,歪头:“我还想玩雪, 可以吗?” 碧岑:“......可以,都可以。” 有被可爱到。 娄景就去庭院里了,这场初雪下得挺大,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积起了不浅的雪堆,娄景凭着感觉抓了几把雪,捏了个还算圆的雪球,还没来得及再往上加雪,他刚捏的雪球就被好奇蹿过来的霹雳一口咬掉了大半。 发觉并不好吃的霹雳很快吐出了雪。 捧着半个雪球的娄景:“......” 碧岑:“哈哈哈哈!” 最后还是碧岑堆了个雪人送给了娄景,娄景摸索了一下,疑惑地问:“这里怎么缺了一块?” 碧岑不满地哼了一声:“刚刚又被霹雳这傻狗啃了。” 娄景摸了摸那个缺口,想到霹雳的年纪,它岁数已经很大了,或许等不到下一年的雪天。 轻盈的雪落在他脸畔,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娄景心里一阵苦涩,垂落在身边的手却被碧岑悄然牵住。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无声地告诉他,她在。 娄景垂下睫毛,反手握紧碧岑的手。 他们在雪中依偎着站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帝都来人。 碧岑闻言,倒是皱了眉,这一世因为她重生,似乎改变了很多东西,本来三皇子也不该出现,但不仅三皇子来到了幽州,现在帝都再次来了人。 碧岑隐隐感觉来者不善,松开了娄景的手,叮嘱他早点回屋,打算出去看看。 娄景没想太多,点了点头,但等了好一会儿,碧岑都没有回来。 娄景正犹豫着要不要摸索着出去看一眼,就听见霹雳凶狠的叫声,似乎有一群人闯进了这个庭院,无数沉重的脚步声凌乱而慌忙,往他这边逼近。 娄景心里一紧,这些人是怎么闯进来的,碧岑呢? 朝他急步而来的人声音急切而坚毅,让娄景感觉到一丝熟悉,竟然是许久没见的三皇子,他一把抓住娄景的手,拉着他就往一个方向走:“快!娄公子,快跟我走!那些鬼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娄景愣了一下,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地被这个三皇子带走,顿住脚步:“鬼?定天府哪来的鬼?还有三皇子,你不是前些日子回帝都了吗?” 成婚前,他也疑惑过三皇子怎么许久没有出现,碧岑那时就告诉他,三皇子临时被陛下召回,连夜回了帝都。 但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皇子也愣了一下,然后火气冲天道:“是那个鬼王这么跟你说的?她说我已经回帝都了?” 娄景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了,他的脑袋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反应过来,怎么三皇子话里这意思,竟然是说碧岑是.....鬼王? “什么鬼王?三皇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的府主怎么可能是鬼王?这太荒谬了,怎么可能是真的。 三皇子险些被他这一脸不信的样子气了个仰倒,咬牙切齿道:“我骗你做什么!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去了哪?上次我就想跟你说那个定天府府主不是真正的府主,而是鬼王伪装出来的,结果被那个鬼王发现,困在了百鬼阵里,要不是我的下属来救我,我差一点给她活活困死!” 三皇子一边说,一边拽着消化不了这件事一脸懵逼的娄景往外走:“你才是被她骗了!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我来之前,身上就带了一个法宝,能感应鬼气的浓度,本来我早就觉得这定天府鬼气森森,法宝下一切更是无所遁形,什么定天府府主?数她身上的鬼气最浓厚,险些炸了我的法器。” 三皇子沉下声音道:“听闻前些日子定天府府主落水,而后鬼王出世,这两者之间必定有联系!” 娄景根本不信他的话,鬼王怎么可能就是碧岑?他们明明刚成亲,若现在的府主真是鬼王,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而且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她的心意,她对他究竟是不是真心,他自己心里有数,怎会被别人一两句危言耸听的话说动,认定过往的一切都是骗局? 娄景挣扎着要回去:“三皇子,你放开我,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三皇子恨铁不成钢:“我看你就是被那女鬼灌了迷魂汤!是不是还以为那鬼王对你是真心?但你想过别的原因没有?” “你是极阴之体,正是对于鬼物来说最滋补的体质,那鬼王之所以哄骗你,就是为了这个。” -- 第62页 三皇子的一番话如同一把重锤敲在娄景头上,把他敲傻了。 他想起幼时纠缠他的鬼物,想起碧岑总是时不时在他身上轻嗅......他怎么都无法把碧岑和鬼王联系在一起。 就在此时,有人惊恐地大喊一声:“遇到鬼打墙了!殿下!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三皇子强作镇定:“慌什么,我这里还有——” “轰——”平地起阴风,众人被刮得遍体生寒,手脚顿时冰凉。 “你们要带他去哪?” 碧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正要闯过的的大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脸上笼罩着一层森森的阴影。 ...... 碧岑这句话后,娄景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三皇子放开了拽着他的手,四周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三皇子?府主?”娄景看不见,黑暗无限放大了他对未知的恐惧,他伸手摸索了一下,试图摸到点什么东西。 他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那只手牵住他的,又有一只手为他理了理披风。 碧岑清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她原来的声音:“没有三皇子了,只有我,阿景,我们回去吧。” 娄景愣愣地跟她走了几步,然后猛地抽回手:“你真的是府主?我不跟别人走!” 碧岑没再试图拉他,看着他颤抖的睫毛,手指缓缓捏紧:“都是我,定天府府主是我,鬼王也是我,对不起,阿景,我骗了你。” 她亲口承认了,由不得他再为她找开脱的借口。 过往的美好好像碎开了一道裂痕,再往上施加一点力量,就会寸寸破碎。 娄景抑制住鼻酸,问了他最在乎问题:“那为什么要跟我成亲?真的跟三皇子说的那样,是为了用我的极阴之体做滋补吗?” 碧岑看着他:“只要我说,你就会信?” 娄景点头,又摇头,一低头,眼眶里的泪水就滚了下来。 他想要听到答案,也怕听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这个世界从未待他温柔过,要是连唯一爱他的人也是假的,那么他的世界无疑也会跟着崩塌。 他无声地呜咽着,等待碧岑的裁决落下。 但他没有等到她的答案,一双冰冷的手捧住了他的脸。 碧岑将他苍白脸庞上的泪珠含.入口中,亲吻了他的眉心:“傻瓜,我本来就是鬼王,何须用你给自己滋补?真要滋补,直接吃了你不是更快?” 她说着,又去亲吻他的唇,娄景尝到了自己泪水的苦涩味道。 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后,他用力地回抱住她,别开头避开她的吻,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骂她:“骗子!”就会骗他,把他骗得团团转! 碧岑任他咬,缓缓地摩挲他的头发,等他咬完了,才道:“阿景,你不怕我吗?” 对娄景来说,只要她还是爱他的那个碧岑,他就不怕,他摇了摇头,这才想起别的事:“怎么回事?府主,你怎么成为鬼王了?” 碧岑目光闪烁,避而不谈:“说来话长,阿景,我们进屋再说吧。” 娄景却拉住她:“三皇子他们呢?” 碧岑:“别怕,只是弄晕了。” 娄景松了一口气:“我听说鬼物造杀孽太多会引来天谴......” 他还没说完,就被碧岑捂住了嘴,碧岑的声音里终于不加掩饰地带上了戾气:“他们自作主张地带走你,还想拿你当做人质威胁我,我就算杀了他们,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见娄景一脸不赞同地拉了拉她的衣角,碧岑松开捂住他嘴的手,缓和了脸色,牵着他往回走去:“既然阿景你不喜欢,我就不杀他们。” 第32章 第三十二次搞事 猛鬼:对,你很香…… 回到屋里, 娄景坐在椅子上,准备好好跟碧岑谈一谈人生。 哦不,现在是鬼生了。 攻仲呺:糖*糖*爱*推*文 现在想起来, 娄景依旧会觉得荒谬和玄幻,碧岑怎么就突然成了鬼王?这简直跟梦一样不切实际。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碧岑亲口承认了的。 娄景:“府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岑不知道该不该瞒着他,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长时间的沉默让娄景急得伸手摸索碧岑的手;“府主,你说话啊!” 碧岑反手握住他的手, 思忖片刻,才慢慢同他说:“阿景,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说,只是这件事实在有些天方夜谭,我......” 而且重生一事并不止是玄乎不玄乎的问题, 还牵扯到了很多不太好解释的东西。 但娄景现在这样,她不解释清楚,他估计又要胡思乱想。 碧岑只好挑挑拣拣了一些重生的事情同娄景说了,娄景听得一脸茫然和惊异:“府主, 你是说......你上辈子就遇到了我, 还跟我成了婚?” 碧岑想起上辈子他们新婚之夜发生的事, 心中就是一痛, 强忍着戾气点了点头,却想起娄景他看不见。 碧岑道:“还记得我们这辈子刚遇见吗, 就是因为我刚刚重生,我太过不敢置信,赶去找你, 才成了那个样子。” 娄景点点头,仍然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很多事情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对他“一见钟情”,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原来是因为上辈子,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 第63页 碧岑看他的神色好像能接受,继续道:“魔族屠城后,我借着数万冤魂的怨气,这才化为鬼王,这次我回来了,或许能救下整个幽州城的人。” 娄景没有说话,握紧了碧岑的手,他听进去了,并且相信了碧岑,哪怕她话里的内容如此惊世骇俗。 他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上辈子遭遇如此巨变的碧岑,只能安抚般轻轻抱住碧岑:“是不是找了我很长时间?” 碧岑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还好,我找到你了。” 跨过了时间和空间,寻找到了他。 娄景忍不住鼻酸,他想象不到碧岑为找到他散落的残魂,是如何度过那几百年的辗转。 碧岑拭去他眼角的泪水,亲了亲他的眼睛:“别哭,现在大家都还在,就当那是大梦一场。” 娄景不说话,用力地抱紧碧岑,声音哑哑的:“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吗?” 碧岑:“没了,这次真的没有了。” 娄景想起她那么多哄他的话,都是为了捂住她的身份,又是好笑又是生气:“骗子,骗了我这么多次。” 碧岑就差指天发誓了:“以后保证不骗你!” 娄景怀疑:“真的吗?我不信。” 说开以后,娄景问起碧岑之后的打算。 碧岑道:“我打算把幽州的人都转移出去,然后瓮中捉鳖。” 娄景也知道魔族的很快要突袭幽州的事,忍不住蹙眉:“那三皇子怎么办?” 想起这个妄想把娄景拐走的人,碧岑的脸色就黑了:“我去跟他谈一谈。” * 定天府某处的废弃院落,三皇子衣衫凌乱,一脸忌惮地看着对面两个人,如临大敌:“你来是想杀我?我告诉你,杀了我,我父皇绝对不会放过你!” 碧岑让娄景坐下,丝毫不在意三皇子的威胁:“你来定天府的目的是什么?” “或者该问,你父皇派你来幽州的目的是什么?” 三皇子一愣,目光闪了一下。 碧岑冷冷一勾唇:“不说的话,我现在就把你宰了。” 三皇子看着敢跟鬼王刚,但其实也怕死,赶紧看向在场唯一一个救命稻草:“娄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娄景轻咳一声,如他所愿,吐出的话却是助纣为虐:“三皇子,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 三皇子:“这才几天,娄公子你就已经被鬼王控制了吗!你清醒点啊!” 碧岑却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拎着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究竟说不说!” 三皇子:“说!我这就说!” 片刻后。 三皇子抹了一把脸上干掉的血和灰,颓丧地坐在地上:“明白了吧?国师勾结了魔族,在朝中的声望也越来越高,父皇不好明里对付他,正好此时幽州有鬼王出世,为了避免国师起疑,父皇才派我这个废物皇子前往幽州,实则是想找到鬼王,寻找合作的可能。” “自从发现你就是鬼王,并且对娄公子很是在意,我们就想......” “就想把他带走,用他威胁我,与你们合作?” 三皇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闭上嘴,不敢说话。 碧岑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这才道:“我可以帮你们除去国师,不过作为交换,我想问陛下讨一个赏赐。” 三皇子先是不敢置信的大喜,听到她下一句话,顿时变得警惕:“什么赏赐。” 碧岑道:“龙血。” 天子是身负国家大气运者,以天子之血入药,能改变娄景极阴的体质。 碧岑现在已成鬼王,早已不顾人间君臣俗礼,取龙血的打算被她从嘴里轻飘飘地吐出来,惊呆了三皇子。 三皇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指着碧岑你你你了半天,被碧岑一个眼神吓乖了:“那你放了我,我现在就回京将此事禀告父皇。” 碧岑:“不急,我跟你们一路,正好防止你们被国师的人暗杀。” 鬼王要跟他一起回帝都?那不是引狼入室? 三皇子:白眼一翻晕过去 但不管三皇子答不答应,这件事都已经定下了。 碧岑遣散了府里本就所剩无几的下人,让他们早点离开幽州,然后开始收拾衣物……主要是娄景的衣物。 娄景帮不上忙,被碧岑安排得坐在椅子上,有点怅然地问:“府主,我们还会回来吗?” 他在定天府住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把定天府当成家了,乍然离开,还有点舍不得。 碧岑推开尽给她捣乱的霹雳狗头:“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我们就什么时候回来。” 霹雳嗷地一声,又把她刚叠好的衣服拱乱了。 碧岑忍无可忍,从袖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取了糕点塞这只傻狗嘴里,霹雳得了糕点,一溜烟跑了。 娄景听到点动静,微微皱起眉:“府主,霹雳是不是又给你捣乱了?” 碧岑将霹雳拱乱的衣服重新叠起来,才不会帮那只傻狗掩饰它恶劣的行径,直接告状:“它吃了我给你留的糕点!还拱乱了我刚叠好的衣服!” 娄景听着她愤愤中带着点哀怨的语气,有点想笑,他朝碧岑的方向伸出手,碧岑自然而然地握住住,顺势将他拉了过来,力道有点大,娄景一时不察,被她拉得扑在碧岑身上。 娄景手忙脚乱起来,按着碧岑的肩头问:“没事吧?” -- 第64页 碧岑按住他要收回去的手,凑过去小声道:“我是鬼,能有什么事?” 说着,她亲了亲娄景的唇角,带着点笑意问:“阿景,你不想补偿补偿我吗?” 娄景耳根有点热,别过头轻咳一声:“亲一下还不够吗?” 碧岑:“不够。” 她说完,把他按倒在了床上。 碧岑刚叠好的衣服,很快又乱了。 …… 再次从房间里出来时,娄景窘迫地拉了拉衣领,生怕没遮住碧岑留下的痕迹,他有些郁闷,忍不住生出了怀疑:“府主,你说实话……” “我是不是真的很香?” 不然她怎么每天都想着对他做这些事? 第33章 第三十三次搞事 天眼 娄景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我不是这种体质, 身上的味道也没有那么诱鬼,府主还会对我……那样吗?” 他是个瞎子,内心深处终究是有些不自信的, 当他整个人快要融化在碧岑缠绵炽热的吻之中,最后一缕清醒意识总会让他从欢愉中短暂地脱离而出, 他会迷茫且惶恐地去想,碧岑究竟爱的是他的皮囊和身体,还是他这个人。 这样去揣测碧岑让娄景十分唾弃自己, 可人心都是贪婪的,娄景也一样, 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喜爱,他便忍不住想去索取更多。 娄景手心有些出汗,自己也有些懊恼会问出这样的话,咬了咬唇,正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自己的动机, 就听碧岑憋不住笑一般道:“阿景,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碧岑捏了捏他的手:“上辈子我们遇见的时候,我还不是鬼,根本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 怎么可能是因为馋你身子才与你成婚?” 碧岑思索了片刻, 故意用了歉意的语气保证:“既然我会让你产生这种错觉, 那我一定也有问题, 阿景,你放心, 以后我一定会克制自己的。” 娄景:“……”他不是那个意思! 碧岑却真的开始克制自己,对他亲亲抱抱的次数直线下降,老实地牵着他的手, 仿佛真的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变得心如止水。 碧岑不乱来,娄景反倒不适应了。 碧岑原本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他身边,可被他那么问过之后,她仿佛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并不是馋他的身子,于是刻意地与他保持了距离。 说话时,她中规中矩地站在离他好几步远的地方,散步时,她循规蹈矩地牵着他的手,睡觉时,她安分躺在他身边。 虽然娄景依旧能感受到碧岑的喜欢,但当那般热烈直白的感情突然变得克制内敛,落差感还是让娄景暗自委屈和懊恼。 如果不是他胡乱揣测碧岑的用心,碧岑也不至于为了不让他误会,待他如此小心。 娄景止不住的懊悔,洗漱过后,他散开长发坐在床上,等着碧岑过来的时候,他犹豫片刻,咬唇对碧岑说:“府主,其实不用这样……” 碧岑抬起头,故意问:“嗯?不用哪样” 娄景一咬牙:“不用像现在这般待我,之前……只是我胡思乱想而已。” 他说的含蓄,但“不用像现在”的意思就是“要像以前”,这句话已经无异于变相的邀请。 听到他竟然能忍着羞赧说出这种话,碧岑唇角压不住的笑意,若不是娄景看不见,一定能透过这缕笑意看清碧岑的坏心思。 可惜,娄景没能看到碧岑坏兮兮的笑,他坐在床边,微微仰着头,一脸单纯地等待碧岑的回答。 但鬼王能有什么好心思呢? 碧岑弯起唇,装出懂事乖巧的样子暗戳戳地套路他:“阿景,我最近反省过自己,之前的确是我太粘人了。我问过别人,一般的恋人都没有像我之前那般粘着人不放的。还有,我之前实在太不尊重你了,根本没问过你同意,就亲你抱你,简直太过分了!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该尊重你!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那样了!” 娄景:“……” 现在倒是想起来要问他意见了? 可恋人之间,亲亲抱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都要一板一眼地经过同意,还谈什么恋爱? 娄景被碧岑噎住,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能说什么?说他其实很喜欢碧岑亲近自己,希望她能继续对他亲亲抱抱? 那简直太羞耻了。 娄景做不到。 他只能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对着碧岑的方向生起了闷气。 主要是自己气自己。 娄景在床上躺下,感觉到身旁微微往下凹陷,碧岑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她还是没蹭过来抱他。 娄景心里乱糟糟的,他被子底下的手指窘迫地搓了搓,过了没一会儿,他装作无意般朝着碧岑那边挪了一下,掩饰似的开口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京城?” 碧岑装作没发现,躺着没动:“再等等,等我安排好幽州的事,我们就和三皇子一起出发。” “哦……原来是这样。”娄景伸手往旁边摸索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碧岑的手。 娄景脸蛋微红,没话找话:“府主,你的手有点冰。” 碧岑笑意加深:“毕竟我是鬼嘛……阿景,你干什么?” 碧岑当然知道娄景想要什么,但她是只坏鬼,存着坏心想要逗弄他,察觉到他的动作,她依旧躺着没动,嘴上疑惑地询问,仿佛真的不懂娄景的意思。 -- 第65页 娄景被碧岑这只坏鬼磨得不行,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他慢慢地、羞赧地凑过去,亲了亲碧岑的脸。 碧岑故意问:“阿景,你还没问我同不同意呢。” 娄景已经隐隐地察觉到碧岑在逗弄他了,一时间羞恼起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破罐子破摔地寻到她的唇吻上去。 他何时这么主动过,双眸紧闭,睫毛微微颤动的模样说不出的羞涩纯情,碧岑看得心潮澎湃,暗中搓了搓手指,而后不紧不慢地将手放在他后颈上,缓慢地摩挲,看似温柔,实则却是掠食者捕捉猎物前的逗弄。 娄景笨拙地用舌尖撬开碧岑的唇,但碧岑不配合,他亲着亲着,反而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微微与她分开。 碧岑好整以暇地躺在他身下:“怎么了?” 娄景咬唇,气鼓鼓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碧岑心中暗爽,嘴上很委屈:“我没有啊。” “那你为何……”娄景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的脸应该已经烧红了,是羞耻的。 “我,我不理你了……” 娄景说着,笨手笨脚地要从碧岑身上起来,碧岑笑过以后,忽然拉住他的衣领,将要走的娄景重新拉了下来,压低声音蛊惑着他:“阿景,再亲亲我,好不好?” 娄景哼了一声,负气般小声说:“我才不要……” 他这么说着,却没有起身。 过了一会儿,他屈服了似的,慢慢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碧岑的发丝,而后伸出手,抚上碧岑的脸,缓缓描摹她的轮廓。 他看不见,只能靠触觉想象她的模样。 摸着摸着,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若我能看见,哪怕只有一刻钟,能见到你的模样也好。” 碧岑握住他抚摸自己脸庞的手,轻声说:“阿景,会有那么一天的。” 娄景没有再说话,他像只被驯服的猫,一点点在碧岑的脸上亲吻起来,温顺又虔诚。 碧岑手指往下,勾住他的衣领,带着点笑意在他耳边问:“那阿景,我能脱你的衣服吗?” 她脱就脱了,还偏偏故意来问他…… 这只色鬼! 娄景又气又羞耻,就是不肯点那个头,碧岑也不急,手指拨弄着他滚动的喉结,舔了一下唇。 娄景没有她这么能忍,与她对峙片刻后,终于败下阵来,埋在她脖颈上咬她,闷声说:“……可以!” 碧岑听出他那点气急败坏,暗暗地笑,大抵被娄景察觉到了,他咬地更加用力。 娄景身上雪白的寝衣被剥了下来。 碧岑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喉结,低声笑了一下。 …… 事后,娄景不住地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鬼迷心窍,把自己送上去给碧岑吃。 碧岑在旁边抱着他胳膊,还有点委屈:“阿景,你气什么,明明是你主动来勾我的。” 她晃了晃他的胳膊,也不再掩饰她险恶用心:“要是你下次也这样主动就好了……” 娄景:“……”不,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被骗惨了! 但经此一遭后,娄景在面对碧岑亲近的时候也没那么羞赧了,因为他渐渐明白,相爱的两人本来就会渴望亲近,不仅碧岑想要同他亲近,其实他自己也何尝不想。 碧岑察觉到娄景变得主动,面上不显,内心十分受用。 就这么腻腻歪歪了好几天,碧岑终于处理完幽州的事,准备朝京城出发。 然而,就在碧岑离开的那一天,族长与赵叔出现在定天府的门外。 “族长,赵叔,你们怎么来了?”碧岑皱眉,以为族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族长看了眼站在碧岑旁边的娄景,对着赵叔点点头,赵叔便拿出一个色泽纯黑的盒子,递给了碧岑。 碧岑接过,感觉到它沉重的重量与黑盒内里蕴含的浩瀚灵力,微微一愣:“族长,这是什么?” 族长道:“它是族里世代守护的宝物,名为“天眼”,据说是从仙界而来,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碧岑之前从未听说过西灵族还守护着什么宝物,她手指摩挲着盒子,一时间竟然也没能判断出这是什么材质。 碧岑问:“既然是族里守护的宝物,又为何将它交给我?” 族长语气中也有着不确定:“先辈传下的祖训中曾说,当遇到有缘人时,便将我族保护的此物转交给那位有缘人……”族长目光落在一脸疑惑的娄景身上:“那日小景过来,‘天眼’百年来第一次有了异常的波动,我们觉得,小景就是先祖说的有缘人。” 娄景这下懵了:“我……是有缘人?” 碧岑看着盒子,想到什么,眸光微暗,喃喃道:“天眼……” 娄景恰好失明,难道天眼当真与娄景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可上辈子,族长并未同她说天眼有波动的事,为什么这辈子突然…… 碧岑问:“这盒子,我能打开吗?” 族长摇头:“不可,据说这盒子到了特定的时间才能打开,贸然开启,则会引发天下大乱。” 碧岑:“……”天下大乱都出来了,她怎么不知道族里还有这么个厉害玩意? 碧岑上上下下看了看这盒子,没找到缝,而后将它递给了娄景这个传说中的“有缘人”:“阿景,你试试?” -- 第66页 娄景连连摆手:“我不是,不可能是我,万一我不是对的人,不小心开了,引发天下大乱怎么办?” 碧岑:“一个破盒子而已,就算是魔族,也不能保证一瞬间毁灭世界,怕什么,就试试嘛,说不定阿景你就是那个天选之子呢。” 娄景无奈,他知道碧岑既然会把盒子递给他,便是已经确认盒子里没有危险。 娄景见碧岑有些期待,最后还是把它接了过来,用修长的手指小心地摩挲着盒子上的纹路。 碧岑问:“怎么样,有什么特殊感觉吗?” 族长和赵叔也期待地看着娄景。 娄景犹豫片刻,渐渐皱起眉:“有……” 第34章 第三十四次搞事 满城死寂 娄景把盒子从左手换到右手, 轻嘶了一口气:“有点烫。” “烫?”碧岑赶紧把盒子接过来,入手却依旧是一片冰凉。 怎么会这样?碧岑心中暗暗有了不妙的预感。 目前看来,这盒子里的东西真的在遇见娄景时发生了异常, 难道娄景真的与这天眼有关……甚至与仙族有别的渊源? 她的阿景,难道不是一个普通凡人? 盒子虽然被拿走了, 但炽热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娄景低下头,摩挲着刺痛的手指, 也感到了不安:“府主,我……” 碧岑握住他的手:“没事, 还疼吗?有没有别的奇怪感受?” 娄景摇了摇头,下意识紧紧握住碧岑的手。 他在害怕,怕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天眼带来什么变数,将他带离碧岑的身边。 族长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看来小景当真与天眼有关系,小六,你也不用紧张,我在九玄山有一位好友, 他或许知道一些有关天眼的事情, 你们沿路经过时, 便将这个交给他。。” 碧岑接过来, 知道族长应该是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事先准备好这封信。 “族长, 您那位好友的名讳是——” 族长道:“他姓段,先前是仙族一位锻造兵器的大师,后来因事被贬下界, 而今久居九玄山,我们已多年没见过面。 ” 说起这个段大师,族长有些唏嘘,没有多言,只说让他们拿着书信去见他,他自然会懂。 “天眼”最后还是被碧岑带着,一同前往京都。 三皇子早就迫不及待地整理好了回京的事宜,但碧岑迟迟不动身,他也不敢催,等了好几日,终于等到碧岑要出发的消息。 “你们先走,我会派鬼众一路跟在后面保护你们。” 三皇子愣住了,心道这鬼王心思真是变幻莫测,想一出是一出:“你的意思是,你又不跟我们一起走了?” 碧岑用一只肉包把霹雳骗上了马车,抛着剩下的一只肉包,不冷不热道:“我有别的事要做,至于你们,最好别耍别的花样,不然我可保证不了,你们最后会死在国师手里,还是死在鬼的手里。” 三皇子:“……” 她又威胁他!又威胁他!!吓死他三殿下对你鬼王有什么好处吗! 三皇子敢怒不敢言,狠狠一拂袖,就要上马车,这时,他眼角余光瞥到碧岑神色一变,冷言冷语对着他的语气也变了。 她笑着同娄景说话,说不出的温柔,嘘寒问暖的样子跟刚刚判若两鬼。 三皇子:“……” 好家伙,鬼王还有两幅面孔?怎么还搞差别待遇的? 碧岑给娄景理了理狐裘披风,看着他轮廓愈发分明的脸被立领上一圈白色狐毛围着,透出烟霞般好看的绯色,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的侧脸。 热乎乎的。 反倒衬得她的手十分冰凉。 碧岑问:“还冷吗?” 娄景偏头蹭了蹭她的手指,摇头,笑道:“不冷,还有点热。” 他说着,伸手捻了捻这件狐裘披风上的毛毛,垂眸思索片刻:“府主,这件披风,是不是我带来的那件?” 碧岑含糊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娄景冷不丁道:“那只威胁我,让我一定要穿上这披风,不然就杀光全城人的鬼,是不是就是你,府主?” 最后的府主二字,若有若无地加重了语气。 碧岑一瞬间头皮发麻:“……” 怎么还想起这茬事了? 碧岑抵赖的想法刚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娄景便跟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先一步开口:“不许骗我。” 碧岑只好轻咳一声,坦言道:“当时天冷,我怕你冷到,实在心疼得很,怕你不穿来路不明的衣服,只好出此下策……” 她连“心疼得很”的话都说出来了,直接给娄景打了一发直球,听得他忍不住微微弯起唇 。 弯到一半,他神色忽然变得古怪:“你怎么知道我……难道你那时——就在我房间里?” 碧岑:“!!!” 要完!偷偷蹲娄景床底的事也要被扒出来了吗?! 碧岑想方设法想为自己辩解,挽回一点在娄景心里的形象,但娄景是谁,哪里不清楚碧岑的色鬼本性? 一想到他擦洗身体、换衣服……甚至睡觉时都被她偷摸摸看着,娄景就一阵羞耻。 他越想越觉得碧岑是个变态,红着脸,摸索着气呼呼地上了马车。 碧岑跟在他后面上马车,嘴上还哄着他:“阿景,你别生气啊,我就偷偷来看过你几次,什么都没看到,真的!你信我!” -- 第67页 娄景:“……”她肯定全看见了! 娄景把披风的兜帽拉起来,整张脸都捂在了兜帽里。 他没脸见鬼了! “阿景,我指天发誓,真的没看到别的……阿景,你别气了~”碧岑去拉他兜帽,没拉下来,有些好笑。 娄景大概是听到她笑声,恼了:“你笑我?你还笑我!”明明是她偷看他,为什么羞耻的人会是他! 碧岑:“不笑了不笑了,热不热,把兜帽放下来吧。” 娄景就是不把兜帽放下来,他今天都要躲在披风里,谁也不见! 碧岑哄了他一会儿,见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再理她,只好讪讪地撩开车帘,让三皇子他们先走。 三皇子就等她这句话,一听碧岑让他们走,马上嘱咐车夫赶车,恨不得下一秒就飞离这个晦气的地方。 碧岑要去九玄山寻找段大师询问天眼来历,便没跟三皇子一路,而是驶上了另一条路。 马车骨碌碌地前行,渐渐地将笼罩在薄雾中的幽州城抛在了后面。 碧岑眼看着幽州越来越远,想到前世种种,叹了一口气。 娄景侧耳听了一会儿,低声问:“我们已经离开幽州了吗?” 碧岑枕在娄景的膝盖上,蔫蔫地应了一声。 披风下伸出一双白皙而修长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脑袋上,娄景缓声说:“就当出去玩了一圈,总会回来的。” 他从未离开过幽州,心下自然也有些惴惴不安,但此刻他身边有碧岑陪着,所谓未知前路,他便不惧了。 他知道,身边的这只鬼不会放开他的手。 碧岑把他抚摸自己脑袋的手拿下来,放在唇边亲了亲:“阿景,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娄景就又想缩手了,但他抽了抽手,没能抽出来。 碧岑没松手。 她一根根地抚摸着娄景的手指,有些恍惚地道:“希望我这一去,再回来时,那些刽子手都已经遭到报应,幽州无辜枉死的亡魂们都能得到安息” 娄景不知道碧岑在算计着什么,他只默默地反手握住她的手,俯身半拥住她,低声道:“会的。” 霹雳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的马车缓缓远去,浓稠的白雾随之涌来,遮挡住了他们的来路。 幽州城敞开的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诡异声音,缓缓地合上,仿佛有人在推动。 当大门合上的一瞬间,整座幽州城开始飞速地发生变化。 它仿佛在瞬间跨过了数百年的光阴,变得残破不堪。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荒草丛生,森森鬼气经久不散。 摇摇欲坠的屋子里走出了一个个死相惨烈的鬼魂,他们重复着生前的行为,在一片狼藉的大街上沉默地穿梭。 满城死寂。 第35章 第三十五次搞事 他实在太好欺负了…… 九玄山在幽州往北的方向, 于琼州与邢州的交界处。 马车一路北行,凛冬将至,天气越来越冷, 前行几日后,天空飘起大雪, 没一会儿就积了厚厚一层,挡住了碧岑他们的去路。 一连颠簸了数日,碧岑怕娄景的身体吃不消, 正好大雪封路,索性在路上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府主, 你说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娄景趴在窗前,伸手去接落下的水,感受到指尖雪花融化后的寒意 ,想象着雪的样子。 “不知道,反正总会停。” 碧岑把一只汤婆子塞进娄景手里:“冷不冷?拿着这个。” 娄景捧着汤婆子, 冰冷的指尖被它捂得热了起来。 碧岑在娄景身旁坐下,将脑袋倚靠在他的肩上,同他一起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纯白大雪:“早知道会下雪,我就早点出发了。” 娄景听出碧岑语气里带着的些许懊恼, 忍不住笑:“原来鬼王大人也不是什么都能预料到啊。” 碧岑哼了一声:“至少我预料到了, 这辈子, 你还是会喜欢我。” 她还挺得意, 娄景想到她那些哄骗他的手段,忍不住偏过头轻咳一声。 若不是他心大, 换成任何一个人,天天被一只鬼蹲床底搞跟踪,别说谈恋爱了, 人先被吓疯。 碧岑得意起来,凑过来要亲他,娄景躲了几下,觉得在客栈里这样不好,挡住她的脸,顾左右而言他:“对了,霹雳呢?” 听到娄景叫,趴在角落狗窝里的霹雳缓缓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将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娄景看不到霹雳的情况,只察觉到霹雳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他伸手抚摸着它的脑袋:“府主,霹雳……它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 碧岑默然看着毛发斑驳,双目变得浑浊的黑色藏獒,不知道该怎么跟娄景说。 对于一条狗来说,霹雳其实已经步入老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舟车劳顿,原本就已经显出一丝老态的霹雳在跟着他们前往九玄山时,衰老的速度仿佛一夜间加快了。 碧岑觉得,霹雳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衰老和死亡是生命必然走向的结局,可面对娄景,碧岑不知道该怎么说,霹雳从小跟着他一块长大,告诉他霹雳快要死去,实在太残忍了。 碧岑还在犹豫要不要瞒着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斟酌着语句。 -- 第68页 娄景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沉默,他轻柔地抚摸霹雳的脑袋,空洞的目光落在虚空,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地笑了:“府主,我很小的时候,就遇见了霹雳。” “玄清道人不准我外出,是霹雳一直陪着我,我能出门后,也是霹雳带着我走过大街小巷,帮我探索未知的前路。” “它不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眼睛。” 娄景深吸一口气,逼回眼中的泪意:“我都知道的,它这辈子跟着我,实在太辛苦了,现在它要离开了……也好。” 霹雳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伙伴,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霹雳最近不怎么爱动了呢?只是他不愿去想,仿佛这样就可以当那些即将到来的离别不存在。 碧岑慢慢抱紧他,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别怕,以后,我可以当你的眼睛,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娄景闭上眼,点了点头,一滴泪终究从他眼角滑落,落在霹雳的脑袋上。 霹雳将下巴搁在娄景的膝盖上 ,浑浊的眼睛看着相拥的两人,不知何时也盈满了泪水。 …… 碧岑与娄景在客栈住了三日,重新整装出发。 碧岑一路上接到手下小鬼的消息。 三皇子在回京的半路上被魔族偷袭,险些被劫走,若不是有碧岑派去的大鬼在,后果不堪设想。 派去京都的大鬼也传回了消息,京都现在暗潮涌动,国师背后有魔族支持,隐隐有对皇族动手的趋势,京中高官人人自危,整个京都风雨欲来。 碧岑料到这是魔族快要动手的预兆,便让派去的那些大鬼保护好三皇子,监视京都的动向,及时向她汇报。 一路往九玄山去时,碧岑偶尔会遇见一些扰乱人间的鬼,便会顺手灭掉,全当为娄景行善积德。 五日后,他们抵达了九玄山地界。 前几日这里应该下了雪,九玄山上一片苍茫,山顶白雪皑皑,远远望去,丝毫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碧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族长口中所说的段大师,见山路不好走,便让娄景在附近的客栈等她,她先去山上找找。 娄景点了点头,抓住碧岑衣袖,拧着眉头,忧心忡忡:“要小心,那位段大师毕竟曾经是仙族的人。” 碧岑指尖抚上他的眉心,抚平皱起的眉头。 她亲了亲他的唇,笑道:“阿景,你对鬼王有什么误解?别说一个仙族,就算对上魔将,我也能不落下风。” 虽然知道碧岑是鬼王,但娄景毕竟之前没见过碧岑打过架,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碧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越看越觉得可爱,抱着他小狗般乱亲,娄景被她扑得差点连椅子一起仰倒在地上,不得不伸手搂住坐在他身上的碧岑的腰,防止他们两个一起摔倒在地。 然而这样一来,他们的姿势就变得十分暧昧。 碧岑坐在他腿上,双臂揽着他的脖子,几乎与他贴在一起,娄景手放在她的腰上,耳根发红,颇有点不知所措:“府主,下来吧......” 碧岑咬着他耳尖,就在他耳边低笑:“我不,我就要跟你贴贴,阿景,你不知道你有多香,多诱人……” 她不是什么好鬼,说出的话更不是什么正经话,娄景听得耳根越发地红,耳垂更是几欲滴血。 如果现在趴在娄景耳边跟他说这种话的是其他人,娄景肯定会直接把这人认做变态,但偏偏,现在正放肆地调戏他的人是碧岑...... 娄景只能做一些聊胜于无的抵抗,并且低声求她别这样……至少不要□□这样…… 他实在太好欺负了。 碧岑仗着他的宠爱为所欲为。 …… 等到碧岑离开客栈,娄景躺在床上平复急促的呼吸,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他手指酸软,没有力气,都是被碧岑…… “……” 娄景缓了好半天,这才羞恼地撑着床起来。 他侧耳听了片刻,确定碧岑真的离开了。 娄景摸了摸发烫的耳垂,那里还残存着一丝奇怪的感觉,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流氓!” 霹雳之前趴在墙角面壁,听到自家主人这一声羞恼的嗔怪,也只是竖了一下耳朵。 小情侣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跟它这只单身狗有什么关系呢? 它闭着眼,眼不见为净! 另一边,碧岑在客栈外布下结界,确认连魔将都不能在一时半会内将它打破后,这才安心离开。 九玄山就在不远处,由于天气变冷,几日前又下了一场大雪,远远看去,九玄山就如同一座雪山。 碧岑身为鬼王,踏雪无痕,一身白衣几乎与漫天遍野的雪色融为一体。 碧岑往九玄山中深入,刚开始没有发觉异常,深入一些以后,才发现这九玄山的玄妙之处。 山上布有玄妙的仙族阵法,不仅能够迷幻人心,混淆视听,还能抵挡普通妖邪进入。 想必就是那位段大师布下的结界。 这样找下去也不是事,碧岑索性摸到了阵法边缘。 碧岑若是强闯这阵法,自然也能破阵,不过布阵的段大师好歹是族长的好友,碧岑思索了片刻,放弃了硬闯的想法,选择站在阵法外出声喊人:“在下幽州西灵族之人,可否与段大师一见?” 她的声音在空茫的雪山上传荡出去很远,一时之间,无人回应。 -- 第69页 碧岑也拿不准山上那位段大师究竟在不在,从袖中拿出族长让她送给段大师的信函,盯了它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碧岑面前的阵法突然生出了一层层的波纹,仿佛往水面丢入了一块石头,白色的波纹迅速扩散开来,形成了一扇门的样子。 碧岑收起信函,也不惧前方有没有阴谋,淡然地一步踏了进去。 一步跨入,碧岑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结界内的雪山冰雪消融,露出盎然春意,气温也刚刚好,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碧岑心下了然,这应该是弥虚小世界。 段大师原本就是仙族的一个炼器大师,能练出弥虚小世界也没有什么好惊奇的。 碧岑跟着引路的红雀来到一座竹楼前,一位白色道袍的男子正负手背对着她,垂落的长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显得有些毛糙邋遢。 碧岑暂时收敛了身上鬼气:“敢问你是……” “我便是段长钦。”男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有些沧桑的中年面孔。 他胡子拉碴,皮肤蜡黄,眼下尽是青黑眼圈,仿佛许多个日夜没有休息过,形象十分糟糕,唯双目见一点精光显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了碧岑一会儿,一时间沉默无言:“幽州西灵族之人?” 碧岑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我是现任定天府府主,名为碧岑,族中排行老六,此处寻访前辈,是想求问一些事情,以及帮族长送一封信。” 段长钦似乎不善交际,神色木然地点点头,碧岑便把信递过去,他抽出信扫了一眼,目光微微一变,掩藏不住的惊异。 他喃喃道:“与“天眼”有缘的那个人,竟然真的出现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次搞事 告诉我,他,是谁…… 碧岑的脸色在某个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她皱了皱眉, 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前辈,此话怎讲?天眼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话语里不易察觉地带上了些许戾气,几乎有些失态。 碧岑知道, 天眼原先便是仙族的东西,若娄景当真与仙族有关, 那她这只恶鬼以后又要以何种身份与他共处? 自古仙鬼殊途,更何况她是鬼中恶鬼,注定要与那些号称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仙族为敌。 如果真的到那个时候, 如果娄景真是仙族之人…… 她该如何待他? 碧岑攥紧手指,暗暗咬牙, 暗骂这是什么狗血戏码。 段长钦没有注意到碧岑的些许无礼,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注意到这点小事,发了一会儿愣,便急急问碧岑:“那位有缘人呢?可有与你一道前来!” 碧岑看着他, 眉目间偷着股阴郁:“自然是来了的,不过我想先听前辈说一说有关天眼的事。” 段长钦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皱眉思索了片刻,沉吟道:“那位有缘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碧岑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他是我夫君。” “……” 段长钦第一反应:“这怎么行!你——你们……” 未出口的话在看到碧岑目光的时候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行?”碧岑一步步逼近他, 纯黑的眼瞳中浮现出令人心惊的凶戾。 “告诉我, 他, 是谁。” …… 娄景等了碧岑几个时辰, 心中隐隐的不安,听到外面簌簌的下雪声, 心烦意乱地摸索到窗边,伸出手去。 温热的指尖触及到雪花,顿时变得冰冷。 娄景却没顾及到这个, 因为碧岑迟迟未归,他的思绪变得纷乱。 碧岑找到段大师了吗? 她为何还没回来? 是遇到危险了吗? 若不是娄景看不清路,此时他必然已经亲自去九玄山寻碧岑了。 娄景按捺住心焦,懊恼地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 就在此时,霹雳忽然嗷了一声,随后,不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娄景急忙转过身,出声询问:“府主?” 碧岑脸色复杂,垂着眼眸低低应了一声,抖落身上的雪,回身关上了门。 娄景听出了她语气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心下不由一紧,摸索到她冰冷的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碧岑沉默了一会儿,把娄景按坐在椅子上,蹲下身,深深看他带着疑惑和不安的苍白面容。 她开口道:“我找到段大师了。” 娄景抿了抿唇:“之后如何?段大师怎么说?那天眼……” 碧岑突然打断他:“阿景,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握紧娄景的手,像是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天眼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不要管它了,我带你去京城,照样有办法让你重见光明。” 娄景顿了一下,没问别的,只点了点头,说:“好,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他摸了摸碧岑的鬓发,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上她的:“别怕,我在呢。” 短短半天里,碧岑似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默不作声抱紧娄景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的脖颈里。 娄景心疼地紧,也不知道碧岑受了什么委屈,情绪竟然低落成了这个样子。 他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没有多问。 能不能看见,对他来说并没有这么重要。 -- 第70页 只要一她一直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 * 碧岑打算明日就离开九玄山,当晚便在客栈稍作休整,天一亮便出发。 静谧的夜晚,窗外便是簌簌的雪声。 碧岑被娄景搂在怀里,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一些上辈子的事。 本该被她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的一小段回忆。 幽州沦陷后,她成了鬼王,在幽州城开辟了鬼域。 仙族自然不会放任她壮大鬼族,便请了一位仙君。 那位仙君…… 碧岑渐渐回想起了一些细节。 那日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雪天,那位仙君一身白衣,踏雪而来时,身上仿佛落满了光。 十万仙兵听他号令,临到关头,他却不战而退,率兵离开。 为什么? 碧岑始终猜不透其中的原因。 他是仙,站在鬼族的对立面,有什么理由会让他放弃剿灭鬼族,仓促撤兵? 上辈子的碧岑不懂,可今日,在段长钦那里得知一些有关仙族的秘事后,碧岑心中隐隐有了有关这件谜团的猜测。 梦中的最后一个画面里,碧岑似乎看到那位仙君回过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遥遥一眼,无言相对。 漫天雪色之下,世界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 黑暗里,碧岑猛地睁开眼。 她伸手按住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分清梦境与现实。 “阿景……阿景……”碧岑在娄景怀里半撑起身,把他给摇醒了。 娄景迷迷糊糊地醒来,把碧岑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肩膀:“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碧岑叹了口气:“做了个很不可思议的梦。” 闻言,娄景揉了揉眼睛,来了兴趣:“不如跟我说说?” 碧岑却没有说,而是问:“阿景,你说,仙族会爱上凡人吗?” 这是什么问题?娄景好笑:“我又不是仙族的人,我怎么知道……或许会吧,毕竟戏文上都是那么写的。” 他说完这话,怀里的碧岑就沉默了一会儿,伸手碰了碰他的眼尾。 娄景:“怎么了?” 碧岑语气郁郁:“我怕你治好眼睛,不再需要我,便会离开我了。” 娄景只当她被梦魇到了,低声哄着她,认真道:“那我不治了,以后劳府主照顾我一辈子。” 碧岑苦笑:“可我又想让你看到我,看到霹雳,看到这世间的景色。” 她怎么舍得让他一辈子只能见到黑暗? 碧岑心道这辈子算是栽在他身上了,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看着窗外的天光,最后改变了主意:“还是去九玄山吧,段长钦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我陪你一起去。” 无论前路是什么,只要娄景还是娄景,她就能牵着他一直走下去。 第37章 第三十七次搞事 他竟然不是人 “所以, 段大师究竟跟府主你说了什么?” 第二天,白雪皑皑的山路上,娄景被碧岑牵着, 转头疑惑询问。 他语气里还有不安。 碧岑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瞒着他:“他说天眼来自仙界, 算是仙族的圣物,曾经属于仙界......某位仙君。” 娄景:“那天眼为何会出现在凡间?” 碧岑捏紧他的手:“段大师也不怎么清楚,只道那位仙君早些年触犯了仙族天规, 被贬下界,天眼也跟着不知所踪。” “没想到天眼会落到凡间, 被西灵族守护了这么久。” 天眼是落到了凡间,那么......那位仙君呢?他又去了哪? 娄景听着心下莫名微紧,他停下脚步,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攥住,拖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他声音微颤:“既然如此, 为什么天眼的有缘人会是我?” 碧岑的语气比他还迷茫:“我也不知道。” 鬼王也开始怀疑人生了。 娄景仿佛在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攥紧披风,不再往前,而是后退。 娄景脸色苍白, 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府主, 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忽然不想去了。” 碧岑的手被他反握住, 也不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他。 他们都是聪明人, 目前是什么情况,他们心照不宣。 天眼原本属于谁,那么天眼的有缘人也极大可能与那个人有关。 或者, 所谓的有缘人就是那位仙君本人。 也就是说,娄景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那位仙君。 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件事,娄景才不肯接受,不肯向前。 他已经看到这条路的尽头会是什么了。 仙鬼殊途,哪怕未来有一丝可能走上这一条路,他都不会选这条路。 他绝不想站在碧岑的对立面上。 “这个天眼怎么可能与我有关?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们不要浪费时间,还是回去吧。”娄景拉着碧岑就往回走。 事到如今,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昨日碧岑回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哄他离开。 她也无法接受这件事,所以做出了跟他一样的选择,带着他离开,逃避这一切。 碧岑被他拉着走了几步,停住了脚步,无奈唤他:“阿景。” 娄景拉不动她,只能跟着停下脚步,他背对着碧岑,垂着头,原本有些苍白的唇被咬的多了几丝血色。 -- 第71页 他看不到碧岑的神色,无法得知她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他蜷着手指,像一只害怕被抛弃的流浪小动物,满脸都是落寞与委屈。 命运为什么要给他开这么大的玩笑。 明明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家,明明终于有人爱他。 碧岑走上前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阿景,现在事情还没有定数,你不一定就是……我们还是得去看一看,至少确认一下……” 娄景身子僵住,他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我不去。” 他只想当娄景,而不是那什么幺蛾子的仙君。 去了,说不定就没办法跟她在一起了。 碧岑收紧抱住他的胳膊,闭上眼,语气听不出别的情绪:“段长钦说了,那位仙君被贬下界,若是无法顺利渡劫,便再不入轮回。” “阿景,你想我再也找不到你吗。” 昨晚她便想清楚了。 逃避,有什么用? 若他当真是那位仙君,她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不入轮回? 娄景垂下眸子,微颤的睫毛上沾了雪花:“府主,如果我真的是……你会不要我吗?” 碧岑叹气,把他转过来:“若你真是那位仙君,等你想起一切,我在你眼里,应该就不会那么重要了。” 天下苍生才是仙族最为看重的事,与她这只恶鬼的这点私人情爱,又算得上什么呢? “不会的。”娄景握住碧岑抚摸他脸庞的手,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真有那种情况,我哪怕剔了一身仙骨,也会回到你的身边。” 碧岑想起上辈子,那道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走了,再也没回头。 她没有再说什么,无言地牵着娄景的手,慢慢地朝着九玄山走去。 两人一路沉默。 * 段长钦将装着天眼的盒子拿在手里,闭眼感慨:“确实是天眼。” 他抬眸,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娄景和碧岑,目光落在娄景身上时,明显变得局促紧张:“您就是……” 娄景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不是!” 碧岑叹了一口气,安抚地捏住他的手,转头看向段长钦:“有看出点什么吗?” 段长钦犹豫道:“我可以看一看……娄公子的眼睛吗?” 碧岑没有反对,娄景还憋着气,别过头不说话。 段长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还是上前,给娄景看了眼睛。 碧岑在旁边问:“这天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段长钦给娄景看过眼睛后,好像确认了什么,浑身放松了一些,解释道:“天眼是仙族的圣物,也是‘器’的一种,拥有天眼之人,可以勘破虚妄,聆听万物心语……” 碧岑:“是一双眼睛?” 段长钦:“这我倒是不清楚……之前在仙界的时候,我倒是有听说过另一个真实性比较高的传闻。” “说来听听?” 段长钦瞄了一眼皱眉听着的娄景:“据说天眼不是一个普通的‘器’,它能幻化出人形……有人说,君玄上仙的本体就是天眼,上仙被贬下界时,天眼也被一分为二……如果真是如此,盒子里的天眼便是半个天眼,另一半……” 娄景听懂了。 娄景更自闭了。 一天之内,他以为他可能从人变成了仙,结果他错了。 还有更惨的,他直接成为了天眼。 还是一半的天眼。 娄景:“……” 天眼竟是我自己? 碧岑也感到一阵无语:“那盒子里的天眼为什么没变成人?” 段长钦还是那句:“不清楚。” 碧岑摩挲着娄景修长的手指,换了别的问题问:“怎么样能证明娄景和天眼之间的联系?” “滴血便可,上仙与天眼之间会有特殊的联系。” 段长钦贴心地取出一把小刀。 碧岑接过来,小刀在手里转了转,转头看向娄景:“阿景?” 娄景“嗖”地一下,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第38章 第三十八次搞事 她还会回来吗 娄景默默地用自己的袖子包住自己的手, 抗拒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不想验。 碧岑看看手里的刀,又看看紧抿着唇的娄景,语气里带上了无奈:“阿景, 你想好了,真的不验?” 娄景犹豫了一下, 摇了摇头。 他还没做好准备。 碧岑低下头,手指摸索着匕首上的纹路,点了点头:“好, 我知道了。” 既然他暂时不想,那么她就尊重他的选择。 碧岑明白娄景的想法, 段长钦却不明白,他诧异地看着这两人:“真的不验?可是......” 碧岑打断了他的话:“渡劫是怎么回事?什么劫,怎么渡?” 段长钦被她一通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一脸懵,表情空白了片刻,才缓过神, 按了按眉心:“这劫数本就是君玄上仙的劫数,我怎么会知晓。” 碧岑:“挑你知道的说。” 段长钦满脸苦恼,揉了一把枯燥毛糙的头发:“据我所知,仙族的劫数, 不是情劫, 便是死劫, 要么就是要收集什么特定的东西。就像我, 被贬下界后,若是侥幸能度过死劫, 便可以重新回到仙界,至于君玄上仙,我猜......他的劫数应该与天眼有关, 或者......与你有关。” 段长钦露出古怪的神色:“君玄上仙无心无情,下界渡情劫是很有可能的,而天眼也与他有极大的关联,这着实不好说。” -- 第72页 碧岑喃喃:“无心无情?” 若是如此,倒也可以解释前世他的行为。 撤兵,是看在与她之间最后的情面上,不来寻她,便是要跟她一刀两断,斩断前缘。 毕竟,她是鬼。 而他却是仙界最为尊贵的上仙。 他们之间,怎么能有半点牵扯呢? 碧岑压住心中浮现出的戾气,不动声色地藏起了自己变得尖锐的指甲。 娄景也听得皱起眉。 什么无心无情的上仙,怎么可能是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什么是那什么上仙,可他至少知道,此时此刻,他的确爱着碧岑。 不管她是人是鬼。 天眼的事情因为娄景不肯滴血,就这么僵持住了。 因为渡劫的事情没有这么紧迫,所以碧岑也随了娄景去,带着他坐在段长钦的小屋门口,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一切好像成为了死局。 如果娄景是那位上仙,那么无论他能否顺利渡劫,他们都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最好的可能,就是娄景跟那位上仙没有半点关系,他就是一个眼盲的普通凡人。 但这可能吗? 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碧岑忍不住叹气,这都什么事啊。 娄景在旁边握住她的手,紧张兮兮:“府主,你别叹气,你一叹气我就......”害怕。 他说着,垂下头,有些委屈。 碧岑手肘撑着膝盖,不知怎么的,竟然笑出了声。 她觉得娄景跟霹雳有点像。 在外面受了委屈,都会耷拉着尾巴回来撒娇。 碧岑捏了捏他的脸:“阿景啊阿景,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前世她都没能发掘出娄景这层身份,还在他死后执着于四处收集他的残魂。 怪不得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其他魂魄,怎么拼都拼不全他。 她只能找回他的几缕残魂,拼凑出的也只是一个毫无神志的娄景。 原来他的本体已经回了仙界。 那他究竟为什么要把那几缕残魂留给她呢?可怜她吗? 碧岑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有些东西不能细想,越想越承受不住。 碧岑强自收回手,压住心头的苦涩,深吸一口气,对娄景若无其事道:“阿景,我们先不管这件事好不好,当前最要紧的,是应对魔族的进攻,等我解决了这件事,我们再谈天眼的这件事好不好?” 娄景脊背绷紧,忽然开口:“府主,你在害怕?” “你怕我有一日当真回到仙界,便会与你一刀两断?” 娄景一向温和,还从未如此锐利的一针见血,把事情剖开摆到明面上。 因为他意识到,如果他现在不说点什么,有些事可能永远说不清了。 碧岑手指微微蜷缩,否认:“我没有......” 娄景咬唇道:“你就是有。” “碧岑,你不信我。” 碧岑沉默了,神情木然。 娄景好像预料到了她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不知道我遇到你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可谓知道,现在的我只想一直留在你身边。” “如果真有我们对立的那一天,先退的必定是我。” 娄景垂下眼:“相信我,好不好。” 碧岑浑身僵硬地站起身:“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事情吗,上辈子,我曾经遇到过那位仙君。” 娄景愣住了。 碧岑笑得苦涩,咬牙道:“可是他再也没回头!” 娄景猛地站起身,伸手往前一抓,抓了个空,他整个人顿时慌了:“碧岑!” 没有人回答他,碧岑离开了。 娄景慌乱地四处摸索,终于摸到一个人。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对着眼中浮现希翼的娄景道:“她刚刚已经离开了。” “走了?”娄景放开抓着段长钦的手,后退了几步,恍惚道:“她说过,以后会一直陪着我的......” 段长钦见他差点撞倒一个花瓶,急忙过去扶住他:“别急,她刚刚跟我说了,她只是先去处理魔族的事情,九玄山外不安全,让我在这里照顾你,她会在五日之内回来。” 娄景闭了闭眼:“五日之内回来......真的吗?” 真的。段长钦扶着他坐下:“你让她静静吧,刚刚她的脸色很不好。” 娄景听着,也沉默了。 “对了,碧岑说九玄山下的客栈里还有一条叫霹雳的藏獒犬,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把它接过来?” 娄景好像回过了神,抿唇撕下了一片衣袖给他:“霹雳不跟陌生人走,带着这个去找它,麻烦你了。” 段长钦诚惶诚恐:“不麻烦不麻烦。” 娄景摇了摇头,有些出神地听着外面的雪声。 五天之内,她真的会回来找他吗? 第39章 第三十九次搞事 天眼被触发了…… 九玄山依旧静谧, 而京都却已经大乱。 魔族突袭,国师逼宫,京都沦陷, 一切仿佛都发生在一夜之间。 若不是京都不知从哪突然出现一批鬼众护住了整个皇城,京都怕是早已经血流成河。 看着不远处触手可及的皇城, 魔将瓦拿内啐了一口,用脚尖碾碎地上的碎肢:“早跟你们说过,我们应该先解决那个鬼王!” 紫衣的魔族抚了一下额发, 眉眼妩媚:“我们早先派过去的人全部被杀了,瓦拿内, 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 第73页 瓦拿内粗声粗气地咒骂了几声:“那现在怎么办?皇城进不去,都被那群该死的鬼围住了!所有死掉的人还都会变成鬼,变成鬼王的助力——包括我们的魔兵,现在老子打也不是杀也不是!” “好一个鬼王,什么邪门玩意!” 紫魅上扬的眼角眉梢微挑:“急什么, 此次魔主的主要目的并非人类皇城,而是幽州的那件宝物,只要幽州那边的魔族拿到宝物,我们便可功成身退。” “是吗?那在下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不知从哪传来一阵悠悠长笑, 说不出的诡异阴冷。 众魔眼前一道红影闪过, 再一晃眼, 便有一个红衣女子破风而来, 脚尖一点,轻盈地落在了城墙地最高处。 不知从哪里卷来的狂风将她散下的黑色长发扬起, 露出她藏着杀意的眉眼。 紫魅神色微变:“你是……鬼王?!” “在下恭候多时。”碧岑手中鬼气幻化为长剑,高高在上地睥睨所有人,她眼中骇人血光一闪而逝, 红唇微弯:“各位的魂魄,在下笑纳了。” …… 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恶鬼有多强? 在最深的执念、最浓的怨气中诞生的恶鬼,连天地都不容,自它诞生之始,万鬼自发臣服。 连仙族的上仙都忌惮的鬼王,区区几个魔将,怎会有一敌之力? 城墙外,碧岑血红的裙踞逶迤在地,拂过满地的尸体。 几缕黑色的魂魄脱离尸体想逃,碧岑微微抬手,将它们捏在了手心里,染血的白皙手指猛一收紧—— 那些黑色的魂魄化作了灰烬。 碧岑在混乱的战场上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身后城门大开,三皇子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目光四处转了一圈,没看到娄景,心下就是咯噔一声:“府、府主,娄公子他——” 碧岑停下脚步,半侧过脸:“陛下可好?” 三皇子咽了一下口水,强自镇定下来:“陛下已经平定叛军,多亏府主派来的鬼士,国师也已伏诛。” 碧岑点点头,她垂着眼,抬手将京都中的鬼众召出,转而朝幽州的方向而去。 三皇子:“府主,你这是去哪?” “幽州。”碧岑淡声道:“你回去禀报陛下,我之后会在幽州辟出鬼域,活人不得进,死魂不得出,自此以后,鬼族不会再祸乱人间。” * 幽州。 领兵的四个魔将皱眉看着紧闭的城门。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不会是鬼王的阴谋吧?” “先别进去,再看看……” “管它什么阴谋!百万魔兵,难道还踏不平区区一个幽州?” “废物!有什么好怕的!就这么个小破地方,她鬼王难道还能设下天罗地网?” 领头的魔族满脸煞气,骑着身下魔兽,毫不犹豫地轰平了幽州城门,一马当先地领兵打进幽州。 其他魔将面面相觑,领兵谨慎地踏入幽州地域。 偌大的幽州城,街道上却空无一人,安静得诡异。 随后,在众魔的眼皮子底下,这座死寂的空城仿佛一瞬间沧桑了几百年,房屋坍塌,到处都是废墟,灰暗的天空也浮现出不详的红光。 魔将阿诺德一进来就察觉到了不对,急忙喝令:“快——都撤出去!” 然而,已经迟了。 第一张惨白的纸钱打着旋落下,一阵狂风携卷着万鬼不甘怨毒的哀嚎,只须臾,漫天的纸钱便被吹得飘飘扬扬地落下。 不知从哪走出的血人们朝他们包围而来,尖啸的黑雾在惨白的纸钱中穿梭,吞噬了一个个魔兵。 阿诺德哪想到还有这一出,这幽州竟然完全成为了一座死城,任他怎么想,都没想到那鬼王竟然做到这一步。 她究竟干了什么!? 难道那只恶鬼当真杀了满城的人,就为了给他们做局?! 不,不对!鬼王究竟是怎么知道魔族会突袭幽州的…… 与鬼众血战的阿诺德猛地回头,就看到城门口竟然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魔兵。 他们仿佛完全没看到城中的厮杀场面,毫无所觉地进门,然后被尖啸的鬼魂撕碎。 更让阿诺德崩溃恐惧的是,那些魔兵被鬼魂杀死后竟然也变成了死魂,阿诺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色死魂从他刚倒下的无头属下的身体里钻出来,毫无缘由地转入了敌方阵营,转而疯狂攻击魔族士兵。 阿诺德要疯了。 他有一种可怕的预感。 他带来的百万魔兵,最终很可能都会折在这见鬼的幽州城里…… …… 九玄山,雪已经连着下了三天。 娄景靠坐在椅子上,缓缓抚摸着霹雳搁在他膝盖上的脑袋,眉头紧锁。 霹雳似乎察觉到主人低落的情绪,费力地抬起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手。 “霹雳,三天了,她为何还没回来?”娄景目光落在虚空:“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是不是……不要我了? 可霹雳无法回答他。 连段长钦也不能。 这三天里,娄景一个人想了很多。 天眼是他与碧岑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不论他如何逃避,永远也绕不过。 娄景声音苦涩:“霹雳,若我只是个普通人,那该多好。” 霹雳用浑浊的眼睛仰头看了他一会儿,挣扎着站起身,喘着粗气迈步离开,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 第74页 娄景心下一慌,顿时伸出手摸索:“霹雳?” 霹雳不久之后便回来了,它艰难地低下头,把什么东西放进了娄景的手心,低低地嗷了一声。 娄景摩挲着这几天已经摸过无数遍的熟悉纹路,有些出神。 装着天眼的盒子就在他手心,只要他想,随时都可验血。 只是,他不敢。 不敢冒任何的风险变为她的敌人……变为那个“不会为她回头”的人。 霹雳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咕噜声,拿脑袋蹭了蹭娄景的手背。 娄景闭了闭眼:“霹雳,你希望我验血吗?” 霹雳“呜”了一声,疲惫地趴在他的膝上,等他自己做决定。 娄景久久地握着装着天眼的盒子:“让我再想想……我——” 一道焦急的人声忽然响起:“娄公子!不好了!” 娄景听出这是段长钦的声音,他顿时站起身来,声音干涩地问:“怎么了?” 段长钦气还没喘匀,拉着娄景就往外走,边走边沉声道:“魔族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找到天眼所在,如今追到了九玄山,虽然有碧岑留下的结界,但对方来势汹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换个安全点的地方。” 娄景听着,沉默了一会儿:“她留下的结界,大概能抵挡多久?” 段长钦一愣:“最多半日。” 娄景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段长钦急得不行,想不清楚为什么娄景不肯离开。 娄景垂眸:“外面气温很低,霹雳身体恐怕撑不住,再者,天眼总归在我手上,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他低声道:“段大师,你先出去吧。” 段长钦说不出话来:“你……不行啊!魔族若是杀进来,你们——” 娄景:“麻烦你把刀给我。” 段长钦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嘴唇动了动:“你想好了?不等碧岑回来……” 娄景摇了摇头:“她不信我,等她回来又能如何?不如我先做了,然后证明给她看。”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辜负她。 段长钦犹豫片刻,想到进山的魔兵,一咬牙,左右没有其他办法,便将匕首给了娄景。 九玄山的雪凛冽寒冷。 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像众鬼在哭嚎。 娄景怀里搂着霹雳,手指缓缓地梳理着它的毛发。 霹雳用尽所有力气顶了顶他的手,喉咙里传出越发粗重的喘气声,如同一个破风箱在竭力运转。 它眼里的光弱了下去,却倔强地不肯就此熄灭。 娄景缓缓地抚摸它的脖颈:“霹雳,这辈子跟着我,苦了你了。” 霹雳努力睁开的眼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 娄景手指缓缓推开匕首的刀鞘,雪白的刀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而他紧抿着唇,毫无所觉。 “如果有机会……”娄景垂下眼,将刀锋移到自己的手心:“真想亲眼看看,我的霹雳是什么模样……” 刀锋缓缓下压,鲜红的血沿着他苍白的手腕流了下来。 装着天眼的盒子开始震颤,发出清越的嗡鸣声,一圈圈白光自盒中荡出,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娄景看不见,这一切都被霹雳看在了眼里。 它终于能心满意足地阖上眼。 娄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淌血的手伸出,毫无犹豫地握住了盒子。 整个盒子都开始剧烈震颤,掀起的气浪卷起娄景的长发,一阵白色光芒自盒中爆出。 正往九玄山上进发的魔族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天空中突然出现的祥瑞异象。 有一个魔族脸色剧变:“不好!天眼被人触发了!!” 屋中,娄景灰蒙蒙的眼中映着盒子散发出的绚烂流光,第一次显得流光溢彩。 而他手中的盒子不知何时打开了,一团白色光晕缓缓地从盒中漂浮而出,柔和地将他笼罩其中。 娄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伸出手,在突然暴涨的光芒中抓住了那团白光。 …… 此时,幽州,坐在城墙上的碧岑也看到了九玄山方向的异象。 她扶着身侧残垣站起身,眯起眼看着远处从天而降的白色光束、漫天的祥瑞云霞,目光沉了沉。 第40章 第四十次搞事 君玄上仙 “王, 入城的魔族现只剩最后几千人,还要继续杀吗?” 一个黑影在碧岑身后浮现,他杀得猩红的眼里仍带着未散的恨意。 碧岑站在城墙上, 对着九玄山的方向,慢慢地阖上眼, 再睁开时,眸中满是戾气。 “杀!” 前世,整个幽州的百姓都在群魔族的铁骑下尽数化作死魂, 于沦为死城的幽州痛苦不甘地徘徊了几百年。 既然老天要他们跟着她回来,自然是要让他们报了这仇。 她要以这些魔族的鲜血平息那些亡魂前世惨死时的怨气! 黑影得令, 身影一闪,出现在了下方被包围的残余魔族中。 厮杀,鲜血飞溅,落在幽州的断壁残垣上。 被众鬼面目狰狞地撕咬攻击的魔族惊恐绝望,徒劳地举起武器抵御鬼众的进攻, 然而,胜负已定。 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时,进城的魔族全数被剿灭。 暮色四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碧岑还是坐在老位置, 手边却多了一壶酒, 她眯起眼, 看向暗沉的夜空。 -- 第75页 大仇得报的众鬼执念散去, 化作一道道白光飞往天空,黑漆漆的夜空中便仿佛多出了许多亮闪闪的繁星。 碧岑想起来, 好像在很久以前,她还不是府主的时候,也爱像这样, 坐在城墙上,数着天上的星星,猜测这些星星是不是那些死去的人变成的。 原来真的是啊…… 碧岑屈起一条腿,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随意地晃了晃酒壶,喃喃道:“你们都完成了执念,得到解脱了,那我呢?” “我的执念,什么时候能消?” 说来可笑,她半生执念,竟然皆是为了一个虚无的人。 怪不得她遍寻他的魂魄不得,原来一切都只是他重回仙族的一场劫数。 渡劫之后,他不需要她了,便把她丢下,再不看她一眼。 碧岑想着想着,忍不住发笑,也不知道是笑前世苦寻他几百年的自己,还是笑这戏剧般的命运。 壶中酒被一饮而尽,碧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沉默地看着刚经历过惨烈厮杀的幽州,黑暗掩盖了血腥的痕迹,此时,满城死寂。 幽州百姓的血海深仇得报,终于得以安息,但这幽州城却多出了魔族的鬼魂。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万物皆可成鬼,不像之前,只有零星几只鬼魂出现。 碧岑很熟悉这种变化,上辈子便是如此,自从幽州被魔族屠城以后,各个种族死后变成的鬼魂便越来越多。 当鬼魂累积得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成了一个种群,称为鬼族——与人族、仙族、魔族并立的存在。 有些鬼良善,有些鬼会作恶,祸乱人间,因此需要加以管制。 鬼界,因此而生。 就像碧岑对三皇子说的那样,她将开辟鬼域,活人不得进,死魂不得出,收容世间出现的所有鬼,防止众鬼作恶。 就像她前世做的那样。 碧岑一直觉得,之所以有鬼王和鬼族的出现,与天道逃不开关系。 天地万物,自有定数,鬼族的出现是不是天道计划中的一环,碧岑尚未可知,但她身为鬼王,对鬼族自然也有责任。 总不能放任鬼族乱跑,害了无辜凡人,索性辟出一块地方,把它们安置好。 碧岑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娄景的事,双手结印,在整个幽州外拉起一层结界。 她阖上眼,将自己的力量延伸到幽州的每一个角落,可无论她如何凝聚心神,思绪总是会不知不觉飘到其他的地方。 她想起前世第一次见娄景的画面,想起第一次亲吻他时,他茫然而羞赧的神情,想起这生生死死间,长夜中炽热的纠缠…… 一片冰凉落在碧岑的脸颊上,她睁开眼,才发现天色将明,又有一场雪悄然而至。 但很快,碧岑便注意到,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踏雪而来,周身光华内敛,一袭白衣仿佛涤尽了世间所有污浊。 有那么一瞬间,碧岑感到自己死寂了许久的心脏似乎又开始剧烈的跳动。 但转瞬,她微缩的眸光便重归死寂,恢复到了漠然。 那踏雪而来的仙君看似走得极慢,然而他似乎见到了碧岑身后正在逐渐变得虚无的幽州,身影一顿,仅在转瞬之间,便闪现到了碧岑的不远处。 碧岑扶着城墙,由于鬼域即将落成,她的身影同身后的幽州一般,看上去即将消散。 她沉默地看着站在她不远处的白衣仙君,脸上没什么表情。 时隔几百年,跨越了两世,没想到再相见,竟然是这种情况下。 她亦没有想到,几日前与娄景分别,他竟没有等她,直接取出了天眼。 碧岑有些措手不及,更多的却是茫然。 她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不远处的君玄上仙,想找出他跟娄景哪怕一丝的相似之处。 然而,并没有。 不远处的君玄上仙俊美不似凡人,轮廓与娄景不甚相似,神色亦冰冷如冰,一双眼眸更是如琉璃般清透,此时正平静地倒影着她的影子。 他没有开口,就这么无言地看着她,仿佛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就这么冷着脸对峙了许久。 最终还是碧岑先开的口,她厌倦了一般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竟不知上仙尊驾,有失远迎,不知上仙来此,有何贵干?” 碧岑说着,看向他身后。 这次他竟然没带仙兵。 孤身一人杀到鬼域门口的君玄上仙依旧冷得像一块冰雕,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朝着碧岑伸出手,手心里握着的,正是碧岑之前送给娄景的一支白玉簪。 碧岑满心的怒意顿时被激出来了,她冷冷看着他手心那根玉簪:“仙君何意?是要把它还给我吗?” 君玄上仙摇了摇头,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紧紧看着她,他仿佛许久没有开过口,声音生涩:“我……没忘。” 碧岑一愣,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不是让她将信物取回,从此恩断义绝,而是告诉她,他还记得那些事,他没有忘。 忘了如何,没有忘又如何? 他跟她的阿景,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了。 碧岑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的君玄上仙,沉默着从他手心里拿回玉簪。 碧岑指尖缓缓地摩挲着玉簪上的纹路,出神地喃喃:“这本就是我送给阿景的,与你有何干系?” -- 第76页 碧岑抬起眼,双眸发红:“有他的记忆又如何?你是我的阿景吗?你是吗?他会爱我,你爱吗?你愿意跟我这个邪物为伍吗?!” 君玄上仙一愣,神色僵住。 碧岑说着,垂下眸子:“既然他已经不在了……” 质地上乘的白玉簪,顷刻在碧岑手里化作湮粉。 “我送他的东西,就算毁掉,也不能出现在别人的手上。” 君玄上仙的神色终于变了,他瞳孔微缩,猛地攥住了碧岑的手:“你——碧岑!” 相触一瞬,碧岑便甩开了他的手,身上鬼气化作长鞭,戾气十足的一鞭便朝他抽去。 君玄侧身一避,两人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开,他出手极快,一伸手,攥住了碧岑长鞭的鞭尾。 碧岑为开辟鬼界,消耗了太多力量,此时竟然收不回鞭子。 君玄一手攥着碧岑的鞭子,语气不容置喙:“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碧岑心乱如麻,闭了闭眼:“放开!” 君玄紧攥住她的鞭子,抿唇不言。 碧岑便左手成刃,直接以鬼气斩断了长鞭。 天光越来越亮,雪也停了。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若隐若现的幽州也消失了。 碧岑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她转身朝幽州消失的方向走去,身影消散前的那一刻,她疲惫不堪地说:“别再来找我。” 君玄攥着她的半条长鞭,茫然地站在了原地。 许久,他才上前追她,可整个幽州都消失了。 名为碧岑的恶鬼,也就此消失。 第41章 第四十一次搞事 相见 京城, 一个小茶馆里,几个人喝着茶,兴致勃勃地说起近来的奇谈: “哎, 你们发现没有,最近京城里的鬼真的少了, 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那鬼王当真自辟鬼界,要把所有的鬼都引渡进去?” “我看是真的——就隔壁那条金坊街,前几天还有人看见鬼界派出的勾魂使, 据说勾魂使披着个黑袍,戴兜帽, 神秘得很!一出手就把张大人家闹的鬼勾走了。” “那感情好!鬼族的鬼就该他们自己管!不过话说回来,这勾魂使会不会勾走活人的魂?” 被问的那人一瞪眼,连连摆手:“这哪能!现在勾你们的魂做什么——反正死后都归他们管,而且要是勾魂使敢乱勾魂,那仙族的上仙们能不管吗?” 听者一阵咋舌:“也就是说, 仙族已经承认鬼族的存在了?” 说话的人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鬼域都自成一界了,哪还需要别人承认?要我看,若是天底下所有的鬼都进了鬼界, 估计连魔族都要忌惮三分呢。” “哈哈哈哈, 魔族能不怕吗!就上次他们突袭我们京都, 全被鬼族挡下了, 嘿!谁想到魔族死后全变成了鬼,转过头就打自己人, 把魔族都打傻了,丧家之犬一样跑了,多毒啊。” “要我说, 那鬼王也是个传奇人物,硬是把这么多个大鬼小鬼管得井井有条,派出来的勾魂使也……” 说话的人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磕巴了。 “怎么不说了?” 其他人磕着瓜子,听得正尽兴,忽然见他停下,顿时沿着他的目光转过头。 这一看之下不得了,不知何时,离他们不远处的窗边位置竟然坐了一个裹得十分严实的怪人。 黑袍兜帽,脸隐没在阴影里,完全看不清长什么样,神秘到极点。 众人傻了:“……” 艹,他们撞上真的勾魂使了! 不是,说好的勾了魂就走呢?怎么你们鬼王还会让你们在茶馆喝茶? 太明目张胆了吧!! 更惊爆的场面出来了,那“活生生”的勾魂使兜帽底下发出沉闷的嘶哑声音:“小二,结账。” 众人:“!!!”勾魂使还知道付钱! 瞳孔地震! 小二闻声而来,这种事见多了,倒没有他们这般大惊小怪,殷切地报出价钱,收了勾魂使的铜板后,甚至还搭了一句话:“大人,你这又是去勾哪里的魂啊?” “东边,乱葬岗里,全是。” 小二顿时露出敬畏的神情:“有劳您了,您慢走~” 勾魂使走后,刚刚对鬼族大谈特谈的那桌人急忙把小二喊过去:“那位勾魂使大人经常来?” 小二点头:“是啊,那位大人经常来这里喝茶,据说是专门负责勾京城鬼魂的勾魂使……害,谁知道他为什么会喝茶?可能生前就爱喝吧。” 问话的人还没来得及问更多,就见这茶馆门口进来了一位白衣男子。 他戴着一顶白纱帷帽,看不清面容,身量十分颀长,身上衣袍不知是何面料,走动间有金色暗纹一闪而逝,更衬得此人周身气度不凡。 他一进来,原本喧闹的茶馆瞬间为之一静。 不知为何,众人在同一瞬间,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蓬荜生辉”这个词。 小二眼见得此人朝自己走来,舌头都打结了:“客客……” 娘啊,这气质,绝对得是神仙吧! 神仙开了口,声如仙乐:“勾魂使,去了哪个方向?” 小二下意识抬手,为他指了个方向,他便微微一颔首,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小二愣了片刻,猛一拍额头:“我刚刚这是做了个梦,竟然梦到了神仙!” -- 第77页 * 京城,东郊乱葬岗,正在收魂的勾魂使仿佛察觉到什么,浑身一僵,顾不上收剩下的魂魄,当即收了牵魂绳就要跑。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一道灵光打过来,直接将他罩在了里面,定得他动弹不得。 勾魂使看着不远处朝他走来的白衣男子,简直头皮发麻,甚至后悔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白衣男子走到他面前,语气没有波动地问:“鬼界,要怎么进去?” “不说,杀了你。” 他语气里杀意太盛,勾魂使听得彻骨生寒,代入感太强,甚至感觉自己的魂魄已经被这人劈开了。 勾魂使心里叫苦不迭,早听说仙族有个君玄上仙到处抓勾魂使询问鬼界入口,前辈们千叮咛万嘱咐,外出办事务必要低调行事,千万别被君玄上仙抓到—— 可谁能想到,他只是偷偷去喝个茶,竟然就暴露了行踪!? 太可怕了,这位上仙太可怕了! 他究竟为什么非要进他们鬼界啊! 勾魂使稳住发颤的声音,为难道:“这……上仙,不是小人不愿意告诉您,是我们鬼王不让我们告诉您啊……王上的命令,我们也不敢违抗,您看……” 白衣男子顿了顿:“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就是……你说不说?” 勾魂使感到了痛苦:“就算小人告诉您具体位置,没有王上许可,您也没法进去啊……这样吧,小人可以为上仙您通报一声,我们王上要是同意了——” 白衣男子闻言,倏地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她若是准我进去,我会出现在你面前?” 勾魂使:“……”那你冲着我们鬼王撒气啊,冲着我干什么,好委屈。 勾魂使胆战心惊,生怕这尊大佛一出手把自己灭了:“上仙,您消消气,总会有办法的……” 上仙冷冷看着他:“告诉我鬼界的入口,就现在。” 勾魂使:“……” 算了,反正没有他们鬼王许可,他也进不去。 勾魂使最后还是妥协了,背叛了他们鬼王,向别人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 一路上,勾魂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因为跟在他身旁的君玄上仙一直在问他问题。 “你们鬼王最近在做什么?” 他老实回答:“王上近来一直忙着管理鬼界……前些天去了南海,收了一条孽龙的魂魄,之后就一直在鬼界编生死簿。” 君玄上仙若有所思片刻,幽幽问:“除了不让你们告诉我鬼界的入口,她有没有提起过我?” 勾魂使脊背发凉:“这……我经常在外面勾魂,见着我们王上的时间很少,不怎么清楚呢。” 上仙又冷笑一声:“她现在身边有其他人吗?” 这个勾魂使答得来:“没有,一个都没有。” 上仙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勾魂使见到他的反应,却是心乱如麻。 要鬼命了,他们王上到底跟仙族的上仙是什么关系啊! 说寻仇也不像,在他看来,倒像是因爱生恨…… 王上啊,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仙族的仙君非要上门找你讨债啊! 勾魂使脑补了各种恩怨情仇,一路带着君玄上仙到了鬼界入口处。 到了家门口,勾魂使心里松了一口气,微微一欠身:“劳烦上仙在此等候片刻,小人这就进去为您通传。” 君玄上仙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白纱下,一双琉璃般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鬼界入口处的结界。 他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忍下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勾魂使畅通无阻地进入鬼界。 * “王上,不好了!”勾魂使飘进鬼殿,惊慌失措。 碧岑看过去,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放下了手上的朱砂笔,好整以暇:“君玄上仙来了?” 勾魂使心虚地点了点头:“王上赎罪,是上仙抓住属下,非要属下告之鬼界入口,否则就要杀了属下,属下没有办法……” “否则就要杀了你?”碧岑若有所思:“竟然变得这么凶?” 勾魂使心里疯狂点头,太凶了,简直遭不住! 碧岑思忖片刻,转了转手里的朱砂笔,在砚台上不轻不重一敲,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去将上仙带进来吧。” 勾魂使不疑有他,赶紧去了。 鬼界入口处,君玄好几次想直接破开结界,每次都忍了下去。 万幸,在他差点忍不住手动破结界之前,勾魂使出来了。 “上仙,我们王上有请。” 君玄一愣,原本还有些恼怒的心绪顿时像被掺进了五味杂陈,复杂得很。 他跟在勾魂使后面进了鬼界,思绪完全乱了。 是他非要去找她的,可真要见面了,他又有些不敢往前了。 他怕再见到碧岑排斥的眼神。 第42章 第四十二次搞事 她在惩罚他 穿过鬼界结界后, 君玄终于见到鬼域的真实样貌。 虽然那日碧岑将整个幽州并入鬼界,但鬼界却并不只有一个幽州这么大。 相反,整个鬼界如同一方小世界, 天际处无限延伸,勾勒出一方广阔天地。 街道上鬼众来来往往, 已经适应了做鬼后的生活,魔族的鬼魂和人族的鬼魂相安无事,街道间偶尔有妖族鬼魂出没, 秩序十分井然。 -- 第78页 这里与凡间唯一的不同应该就是天空昏暗,没有太阳——这使得整个鬼界都被笼罩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君玄隐隐感觉这里有一种熟悉感, 打量了片刻,再回过神时,鬼殿竟然已经近在眼前。 勾魂使道:“王上就在里面,上仙,请——” 君玄脚步顿住, 一时间竟有一些犹豫。 他低下头,伸手摘下了帷帽,看着地上的青砖,抿唇不说话。 直到勾魂使久久没见他动, 疑惑地看过来, 君玄才深吸一口气, 迈步朝殿内走去。 他太紧张了, 不自觉地咬唇,将那形状漂亮的唇咬出一丝惹人遐思的殷红血色。 来到屏风后时,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屏风后传开很轻微的沙沙声,有人正提笔写着字。 君玄听了片刻,硬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让自己暴露在那人的眼皮底下。 不知过了多久,碧岑终于放下笔,对着若隐若现的雪色衣角道:“上仙执着于找我,就是想听我写字?” 君玄:“……” 再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终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窘迫,瞳孔便微微缩紧。 立在案前的碧岑,一头青丝竟然已经全白了。 她懒散地披着黑袍,垂落在她腰间的白发被她用一根血红色的发带束起,衬着她带着艳色的眉眼,血染的妖冶。 君玄愣住了,下意识上前,想去触碰她的鬓发,喉间干涩:“怎么回事?” 碧岑往后避开他的手,笑意不达眼底:“仙君,自重。” 君玄沉默了,脸色沉郁:“你让我自重?” 碧岑正要说什么,就见这俊美出尘的冷面仙君神色变了,像是神像上那张慈悲为怀的面具突然裂开,露出了面具底下的真实情绪。 他几乎是发狠地瞪着她:“你之前哄骗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碧岑:“……” 她堂堂一个鬼王,被他凶得竟然小小后退了一步。 他还会生气? 碧岑心里想,她都没生气,他竟然先生气了? 有一就有二,顺利生了第一个气后,君玄继续生气,质问她:“为什么那天不听我说完!为什么不让我进鬼界!” 越说越生气,越想越委屈! 他冷冷看着她:“你是不是不想负责?所以找了个由头故意不见我?” 碧岑:“……” 碧岑:“?” 碧岑冷冷看回去:“虽然你现在是仙君,但不代表你可以乱说话。” “我要负责的人是娄景,跟你君玄上仙有什么关系?” 君玄:“??” 这是什么鬼话? 他抿唇看着她:“我就是娄景,你为什么不信?” 碧岑避开他的目光,从案几的另一边绕了出去:“你不是。” 君玄堵住她的去路,直视她的眼睛:“你说我会丢下你离开,我没有,碧岑,现在是你一直在推开我。” 碧岑一时间没说话,她垂着眼眸,有些出神:“可你看上去,跟我的阿景不像。” “我之所以成为恶鬼,其中一个执念就是为了我的阿景——是那个凡人‘娄景’,那个看不见的‘娄景’,而不是上仙君玄。” “从他成为你的那一刻,我便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理性上,她的确知道他的确就是她的娄景。 可感性上,她却不由自主地排斥他,不相信他就是娄景。 君玄听得一愣,他不知道在渡劫的时候,凡间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原来长得跟他现在不一样吗? 他的眸中流露出迷茫,以及些许慌乱。 他知道有一些鬼死后依旧会执迷于追逐自己的执念,但他们对于执念的印象全定格于死前的那一刻。 也就是说,人死后,他们的执念若是不复他们死前记忆里的样子,他们便可能无法再将它辨认出来。 就比如有个人死前想找到自己的花衣服,但若是那件花衣服破了一个洞,或者褪了色,虽然是同一件东西,可鬼却无法再将它分辨出来了。 他没有想到,碧岑对于他,可能也存在这样一种认知障碍。 所以她认不出来他了。 他试图说服碧岑:“可我就是娄景,你不能因为我变了个样子,就把我丢下。” “你说过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丢下我。” 或许碧岑在许下那个诺言之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会产生这种认知障碍。 可他当真了,他没法把自己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如果他无法证明自己是娄景,她可能真的要把他丢下。 碧岑转身往外走,按着眉心:“你走吧,我还要再想想。” 君玄拦住她去路:“你好好看看我,再仔细看看!” 碧岑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换了个方向。 君玄终于停在了原地,睫毛微颤:“你等我,我会找到办法的。” 消失在屏风后之前,碧岑身影一顿。 “我等着。” 君玄转过头,看到案上宣纸的赤色字迹—— 念寒蛩残梦,归鸿心事,那听江村夜笛。 看雪飞、苹底芦梢,未如鬓白。 君玄想起碧岑那满头白发,心中一痛,没忍住,还是追了上去。 -- 第79页 他还记得碧岑身上的气息,轻易便找到了她的踪迹。 君玄停在一处有些破旧的小院前,彻底愣住了。 良久,他伸手抚上陈旧的木门,感受到了熟悉的触感。 是玄清观的后院,他曾经住的地方。 碧岑竟然将它完整保留下来了。 君玄站在门口停顿了好一会儿,有些出神,良久,他跨过门槛,看清了整个院落的模样。 院子里的摆设很陈旧,但胜在整洁,仿佛有人特意打扫过,就等这里的主人回来入住。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熟悉而陌生的摆设,落在墙角盛开的桂花树上,在色调昏暗的鬼界,绽开的桂花成了一抹鲜艳的色彩,走近后,君玄便看到树干上有一块发白的突兀斑块,他伸手抚上去,想起霹雳小时候最爱在这棵桂花树的树干上蹭痒痒。 原来这树已经被它蹭成这个样子了。 君玄垂下眼,忽然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就见碧岑从屋子里出来,随意地在门口的躺椅上躺下,胳膊垫在脑后,一条白皙的腿从裙摆下露出来,慵懒地晃来晃去。 她像是没有看见君玄似的,眯着眼看着门口,仿佛在等什么人回来。 君玄来到她身边,蹲下身看她的侧脸,轻声唤她:“碧岑。” 碧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别吵,我要等我的阿景回来。” 她等了他几百年,最后还是把他弄丢了。 不过没有关系,如果她这恶鬼的宿命就是在无尽的岁月里等待某个人,那就等吧。 终有一日,他们会再相逢。 君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门口,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腕:“我就是娄景,我回来了。” 碧岑看也不看他一眼,把手往回抽:“你不是。” 君玄偏要用力攥紧:“你说我不是,为何不敢看我?因为我跟他长得还是有相似之处,你不敢看我,是怕将我跟他混淆?” 碧岑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君玄看着她,眼眶终于红了:“若我剔了这身仙骨,变回凡人,你是不是就肯看我一眼了?” 碧岑闭上眼,不去看他泛红的眼尾。 君玄低下头,咬唇,用力攥紧碧岑的手,终于道:“还是说,你还在气我在那时丢下你?” 碧岑听到他前几句话还没反应,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睁开眼,眼里终于出现一丝波动。 她猛地出手,直逼君玄命门,君玄反手挡住,却没想到碧岑根本没下死手,只是虚晃一枪,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袖间光华一闪,一条缚仙索迅速飞出,紧紧地缠住了他。 君玄一时间还没想起这是什么东西,一愣神,就让这缚仙索缠住了。 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后,君玄:“......” 她竟然捆他! 一时间,他抬起眼,迷茫地看向碧岑。 他好像忽然隐隐有些明白碧岑不理他的真实原因了。 “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就跟你算算这账!”碧岑按着眉心从躺椅上起身,对上君玄视线,把缚仙索一扯,冷着脸把他往屋里拉:“你给我进来!” 屋子里家具很少,没地方用来谈话,君玄最后被碧岑推坐在床上。 碧岑阴沉沉盯着他:“解释解释?” 君玄:“......” 她果然是因为这件事生气不理人! 缚仙索看来也是早准备好的,就是为了抓他——只不过是他自己千辛万苦地先送上门了。 君玄被碧岑捆着,不知为何,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仰头,不设防地露出脖颈,眼睛很亮:“所以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在骗我?” 什么认不出他,什么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其实都是她心里生闷气,故意骗他的话。 碧岑完全不承认,目不斜视:“你说不说?” 看来是铁了心的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了。 君玄努力回忆自己渡劫前的事,推演自己上辈子的心路历程。 重归仙位后,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倒是对前世自己为何那样做有了一个大致猜测。 可真相究竟是不是他猜测的那样,他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上辈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 这次轮到君玄躲避碧岑的目光:“我……不怎么确定。” 碧岑听了以后若有所思,手指在他喉结附近打转:“没事,不妨直说,我受得了。” 君玄却有些受不了了。 因为碧岑的手指往下,慢条斯理地拨开他层层叠叠的衣衫,探进了他肃穆齐整的仙族白袍。 虽然行为愈发放肆,碧岑神色依旧未变,看着他脖颈飞速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碧岑微微弯唇,凑近他低语:“上仙可以慢慢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君玄终于从碧岑看似平静的表面下,窥到她暗藏的恼意。 四处寻找他残魂几百年的挣扎与痛苦,岂能那么容易被一笔带过。 所以,她在惩罚他。 第43章 第四十三次搞事 你不喜欢吗? 碧岑从前还未这样同他生过气, 君玄没有丝毫经验,也不知道当下要怎么做才能哄好碧岑,只能微微扬起脖颈, 用那双染上水光的潋滟眼眸无措地看着她。 碧岑眯起眼看着他当下的模样。 传闻中不近人情的上仙明显动了情,清冷出尘的脸庞带上了一丝堕落红尘般的谷欠色, 白玉般的肌肤变得滚烫,随着她动作越发放肆,他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点喘。 -- 第80页 他轻易地因她溃不成军。 他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 被他咬了又咬的唇瓣微颤,溢出一声克制的低唤:“碧岑……” 碧岑表情都没变一下, 把手抽出来,随意拨弄他垂落的墨色长发,拢了一缕在手心,细细地摩挲:“我这些日子时常在想,我找了你这么久, 等了你这么久,若是你重归仙位后当真看不上我这只恶鬼,不如当时就来与我一刀两断,哪怕直接杀了我, 也好过我守着无望的期待痴痴地找你这么多年。” 君玄张了张嘴,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他沉默了。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 他所猜测的, 那个有关前世真相的原因,它无论是源于什么样的出发点, 最终都伤害到了碧岑。 就算他现在告诉她,又能挽回什么呢? 君玄喉咙动了动,仰头看她, 最终还是没解释什么,只轻声道:“对不起......” 碧岑摸着他头发的手一顿:“你想对我说的,只有这个?” 她慢慢地收回手,定定看了他半晌,末了,自嘲般一笑,招手收回缚在他身上的缚仙索:“算了,你走吧。”“ 君玄听得心下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碧岑声音平静:“原本想问一个因果,既然上仙不肯说,便算了。” 她顿了一下,避开君玄惊颤的目光:“是我执着于虚妄,迷障了,上仙既然已经顺利渡劫,我们的缘分也该尽了。” 君玄好像被天雷劈了一下,整个人都傻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眼眶有点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落下。 他抬起眼看碧岑,声音完全哑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碧岑手指动了动,忍住了碰他眼角的欲.望,转过身:“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吧。” 然而,她还没迈开脚步,身后忽然撞上来一股力道,直撞得她差点稳不住身形,跟他一起滚在地上。 太胡来了。 碧岑挣了一下,她被君玄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她一时间根本没法挣开,便让他这么抱着,冷声道:“松手。” 君玄根本没听她的,他死死搂住碧岑,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几乎有些发狠地说:“不许走!” 他成为上仙后,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碧岑听得一愣,正想说什么,身后的人忽然狠狠地咬上她的脖颈。 碧岑“嘶”了一声,完全没想到君玄会这么做,下意识扬起脖颈,想动手推他,双臂却恰好被君玄的一条胳膊死死锁在怀里。 她动了几下,终于不动了,声音沉下来:“咬够了没有?” 身后的君玄顿了顿,这才慢慢地松开齿关。 碧岑刚放松下来,浑身忽然又绷紧了。 刚刚还有些疼的脖颈覆上了一片温热,刚刚还发狠地咬她的君玄仿佛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下意识又凑过来,为她轻轻舔.舐那道牙印。 碧岑浑身都僵硬了,却依旧强作镇定地问他:“干什么?” 君玄搂着她,声音里带上了哽咽,如同一只即将无家可归的小狗在祈求垂怜:“府主,别丢下我,好不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别说那样的话了,我真的......好难受。” 听到他叫自己什么,碧岑刚要碰到他手腕的指尖一颤,一时间没有说话。 身后的君玄还在说话,大概是碧岑之前真的把他吓到了,他孤注一掷,几乎要把他自己的底子全抖给了她。 他说:“我并非有意丢下你,前世回归仙位时我魂魄不全,算作渡劫失败,不日便会在雷劫下身死道消,我那时大概是不忍告诉你,不想平白害你再伤心一次,我才......对不起,对不起......” 到了后来,他只会说对不起了。 碧岑沉默了许久,明明亲耳听闻她寻找已久的答案,但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别的反应,垂下的睫毛掩盖她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良久,她转过身去,终于抬手碰了碰他潮湿的眼尾:“这么说,上辈子,就算你变成了君玄上仙,你也依旧爱着我?” 君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上辈子的我如何,但我可以保证,这一世的君玄爱着碧岑。” 碧岑手指下移,描摹着他的轮廓:“都这个时候了,你也不顺着说一些好听的哄哄我。” 君玄被她冰冷的手指一碰,混乱的思绪好像突然全数停滞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看到碧岑眼中隐隐浮现的笑意,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消气了吗?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在他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里,她是不是也曾这样柔软地看着他。 他心神微微荡了一下,就这么傻愣愣地跟她对视着。 碧岑觉得这看似不近人情的仙君还是跟以前一样傻,想了想,她哼了一声,冰冷的手指按在他脖颈上,微微眯起眼:“你说是喜欢就是喜欢?除非……你现在就证明给我看。” 证明给她看?这要怎么证明…… 君玄咬唇苦恼地思索。 碧岑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光隐晦地从他微红的眼尾和被咬得殷红的唇扫过,微暗了些许。 对面的仙君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把碧岑按在他脖颈上的手拉下来,按在自己的心口,颇为认真地垂下眼:“你若不信,就抽了我的仙骨……反正这仙界没有你,我也不想留在那里了。” -- 第81页 “……” 他还是不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碧岑扯了扯唇角,把手抽回来,神色不虞:“谁要你的仙骨了。” “那你想要什么?”君玄眼中露出迷茫,他眼尾还泛着红,看上去有些可怜,像被人狠狠欺负过。 再次被拒绝后,他愣了足有两三秒,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脆弱而美丽。 就在这几秒之间,他想到碧岑琢磨不清的态度,想到她刚刚在他脖颈上划过的指尖,骤然间明白了什么。 就在碧岑耐心即将告罄之时,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是这个吗?” 他舌尖试探地扫了一下,发现碧岑没有拒绝,便大胆了起来,愈发深入其中。 这一刻,他完全没了那副不染纤尘的仙君模样,变回了纯粹的他。 碧岑从他的吻中,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 是她的阿景。 是她找了许久,找到疯魔的阿景。 碧岑愣了一下神,直到被君玄小小咬了一口,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君玄紧紧搂在了怀里。 碧岑抿了抿刚刚被他咬过的唇,伸手按住君玄解她腰封的手,目光变得有些奇异:“做什么?” 君玄喉咙动了一下,幽怨地看她一眼,带着点赌气般吐出几个字:“证明给你看。” 碧岑正要说些什么,君玄却似乎打定了主意,拽着碧岑的手,将她往床上一带。 他现在回归仙位,力气比作为凡人时大了不止一点半点,碧岑被他按坐在床上的下一秒,就被倾身而上的仙君拢住后脑勺,缠绵热烈地亲吻上来。 雪白的长发与墨色的发丝纠缠在了一起。 他前所未有的热情,又或者说,这热情里包含了更复杂的东西,像是要将面前的人吞吃入腹,再也不分离。 他用了很大的力道,碧岑也没有抵抗,顺势被他按倒在床上,想开口,却被他炽热的吻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冰冷与炽热交融,房间里的温度渐渐攀升。 他们离得如此近,碧岑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他那原本黯淡失焦的灰暗眼睛。 那双眼睛像被一盏明灯点亮,如琉璃一般剔透明亮,瞳孔周围泛着一圈幽蓝,在他仔细看人时,漂亮的不可思议。 此时,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满地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 碧岑手指微动,正想抬手触碰他的眼睛,忽然听见一阵门窗的关合声,君玄先她一步抬手,却是关了门窗。 房间里顿时变得格外昏暗。 在这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滋生。 碧岑感到身上的君玄微微坐起,她抬起眼,却见他伸出修长的手,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腰封,而后当着她的面脱下了雪白的外袍,丢在了地上。 他的里衣之前被碧岑扯乱了,若隐若现地露出雪白的皮肤和胸膛,在碧岑的注视下,一层绯色迅速地覆上他的皮肤。 因为她的注视,他整个都变红了。 君玄避开碧岑直白的目光,咬了咬唇,伸手拔下墨色长发中的白玉簪。 柔顺的长发泼墨般倾泻而下,美得不可方物。 他很快又俯下身,紧紧缠住了她。 碧岑眼中浮现一丝红,指尖绕着他的墨发转了转,而后抵住他的胸膛,并没有直接沉沦,而是眯起眼,若有所思:“你这勾引人的手段……从哪学的?” 从前的娄景还是她骗到手的,纯情得亲一下都耳根发红,绝没有现在这么……颇有技巧。 “你不喜欢吗?”他清冷出尘的脸庞染上欲/望的绯色,如同一朵洁白圣洁的雪莲染上万丈红尘,开到了荼靡。 他一边问着碧岑,一边低下头,咬住了碧岑的衣带一角,缓缓拉开。 碧岑的理智好像也被他这一下拉断了。 …… 第44章 第四十四次搞事 想试试其他的内容………… 这一天清晨, 所有的鬼都发现,鬼界一直灰蒙蒙的天空,竟然下起了雪。 多稀奇, 原来鬼界也会下雪! 鬼众们围绕着为什么会下雪猜测了半天,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揣着疑惑散了。 雪落无声,轻巧地飘落,没一会儿, 就在鬼界的一间小院里铺上了一层积雪。 桂花树间点缀着白色的雪花,树上的桂花竟然还开得热烈。 空气中隐有暗香浮动。 屋外雪意微寒, 屋内的温度却仍然炽热。 简陋的木床上,一层薄被将两人卷在其中。 碧岑趴在君玄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他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君玄哑声问:“消气了吗?” 碧岑也凑到他耳边,笑着说:“如果我说还没有的话, 上仙还会来勾引我吗?” “……”君玄抿唇,不想跟她说话。 他都那样勾引她了,明明她很喜欢,不信她没有消气。 碧岑把玩着他散落在枕上的墨色长发, 把他尤带潮红的脸转过来, 话锋一转, 危险地压低了声音:“还没回答我呢, 究竟是什么时候学的那些手段……” 闻言,君玄目光顿时闪烁起来, 躲开碧岑的眼神,露出些许窘迫神色,伸手遮住她眼睛, 掩饰般道:“我没学——我就不能无师自通?” 碧岑:“……你看我像是会相信的样子吗?” 碧岑说着,忍不住弯起唇角,她倒不是怀疑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只是真的好奇罢了。 -- 第82页 毕竟上次见他时,他还冷着个脸,没道理这次突然就会了这么多讨人喜欢的手段。 肯定是去哪里学了。 碧岑心里明镜似的,却偏要去逗他,看他窘迫羞耻的模样,心里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她亲了亲他的唇畔,冷不丁问:“是在人间学的?” 见君玄睫毛一颤,碧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娄景的心思一向很好猜,重归仙位后也还是老样子。 她忍不住笑,被君玄气恼地翻身按住:“你再说——” 被碧岑无情戳破,他反倒委屈上了。 碧岑也怕逗得太过,把这脸皮子薄的仙君气走,便顺着他的意换了个话题,手指勾着他垂落的长发转了转:“好吧,我问你点别的。” “天眼是怎么回事?” 听段长钦说,天眼是仙族圣物,偏偏这天眼似乎跟他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让碧岑忍不住好奇。 再者,她也想知道他以前在仙族的事情。 被碧岑拽着发尾拉得近了些,君玄索性侧身,将她抱在怀里,没有隐瞒这些事情,低声道:“如果非要区分的话,我就是天眼本身。” 看到碧岑露出疑惑眼神,他便细细为她解释。 天眼是仙界最精纯的灵气孕育而出的圣物,既称天之眼,便是因为它能够勘破虚妄,回溯过往,窥见未来。 仙族凭借天眼在三界有了一席之地,而天眼也在仙族的供奉下,渐渐生出了灵智,万物有灵,有一天,天眼也生出了它的“灵”,修得了属于它的仙道,化出了仙形。 碧岑靠在君玄怀里,眯起眼:“那你之后为渡劫下凡,又是怎么回事?” 君玄微微抿唇,不好解释,想了想,他凑过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碧岑的额头:“你看……” 额头相触的地方浮现淡淡的白光。 他第一次在碧岑面前动用了属于“天眼”的能力,给碧岑看了自己的过往记忆。 碧岑眼前浮光掠影,极快地掠过了君玄上仙未曾下凡渡劫前的零碎记忆。 天眼虽能知天下事,但刚由天眼之灵化出仙形的君玄上仙却干净像一张白纸,不能分辨是非,只会凭本能出手消灭邪魔外道。 他仙力强横,仙族尊他为上仙,仰仗他的荣光,却不教他人情世故,只将他当成一把震慑其他界的利刃,肆无忌惮地利用他。 那时的君玄不懂爱恨,没有感情,眼中冰冷经年不化。 可随着他于人世中的经历变多,他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也渐渐发生了改变。 仙族意识到了他的变化,感到了惶恐,怕他变得不可控,便动了其他心思。 适逢人间有孽龙作乱,仙族便派君玄前去斩杀孽龙。 君玄去了以后才发现,那孽龙之所以作乱,便是为了给干旱了许久的人间降雨,而人间之所以大旱,追本溯源,竟是因为仙族的下仙为了赚取流民的供奉和香火,恶意扣下甘霖。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善恶在君玄的心中颠覆。 他放走了孽龙,捉了仙官,逼得那仙官为人间降雨。 仙界最强的利刃竟然有了感情,还反过来威胁到了仙族的利益,这还了得? 仙族人心惶惶,既垂涎天眼的能力,又恐惧天眼的力量,他们唯恐这把不可控的利刃扎到自己身上,得知君玄有一场死劫,便以触犯天规为由,将他贬下了界。 若他渡劫失败,身死道消,那么天眼之灵将不复存在,天眼依旧可以为他们所用。 仙族的算盘打得很好,可他们没想到,随着君玄下界渡劫,天眼也发生了异动,跟着坠入了凡尘。 他们也没有想到,已成为凡人的君玄能找到天眼,重归仙位…… 的确,若不是这一世碧岑提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估计会像上一世那样,葬身于乱世之中。 仙族那群伪君子,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到君玄记忆中那些仙族的嘴脸后,碧岑心中怒意翻涌,手指不由紧握。 似是察觉到她压抑着的怒意,君玄顿了顿,伸手与她十指交扣:“都过去了,现在我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也学会了怎么分辨是非,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重归仙位的君玄拥有了娄景的灵魂,不再是那个无情无欲的仙君了。 君玄有意避开了那些会让碧岑生气的事,回忆到了结尾。 碧岑睫毛微动,看到了他从诛仙台坠落时,一条青龙紧随其后,与他一同坠入了凡尘。 碧岑似有所悟:“那是……霹雳?” 她话语中多了一丝古怪。 霹雳这条傻狗,以前原来还是一条龙? 君玄嗯了一声:“我放了他后,他自愿当了我的坐骑。” 后来他入了凡尘,它也跟来了,成了陪伴他长大的霹雳,也算报了当年的不杀之恩。 碧岑:“那它现在在哪?” 君玄目光闪了闪,含糊道:“……来找你时太匆忙,我把它留在仙界了。” 碧岑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正要问下去,忽然眼前诛仙台坠落的场景一变,四周场景换成了一件红纱飘荡的房间。 房间里燃着红烛,一些摆设说不出的暧昧。 碧岑眉梢一挑,微微眯起眼:“嗯?怎么回事?” 君玄脸色顿时一变,从耳根开始发红 ,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碧岑,欲盖弥彰地解释:“许久没有用天眼的力量,失控了而已,没什么重要的……” -- 第83页 碧岑偏要看,抵着他的额头就是不让他推开自己,君玄越慌越乱,一时间竟然撤不回力量,让碧岑看了个明白。 “公子,听您的意思,您是想要哄喜欢的姑娘高兴?” 飘荡的红纱后出来了一个清秀少年,那少年眉眼间带着一股红尘媚气,结合房间里的装饰,不难猜测,那时君玄所在的位置是一家青楼,他点了个小倌,竟然是为了向小倌讨教哄人高兴的办法。 碧岑:“......”破案了,怪不得他的技术突飞猛进,原来是在这里学的,也难怪他遮遮掩掩不想让她知道,堂堂仙君竟然为了这种事自降身段去了那样的风月场合,还学了这么多......不正经的东西,谁能想到? 君玄:“!!!” 他瞳孔微缩,羞耻地连忙要爬起来,却被碧岑牢牢按住,不让他逃开。 画面伴随着主人心绪的激荡加快闪现的速度,碧岑很快看到,那小倌悄悄地瞥了一眼君玄的脸,含蓄道:“说实话,您的容貌如此出众,您冲她笑一笑,相信没有姑娘还会继续生您的气。” 这话说得倒也有道理。 可惜君玄与她第一次见面,冷着脸不好好说话,错失了一个好机会。 画面里的君玄一脸郁郁:“除了对她笑,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小倌于是教了他许多肉麻兮兮的情话,因为君玄给得实在太多了,小倌不仅倾囊相授,最后还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拿了出来。 竟然是一本十分生动详尽的春.宫.图! 画面里的君玄拿着这本封面暧昧下.流的书,指尖微微颤抖,最后还是羞耻地翻开了第一面...... 不小心让碧岑看到这段记忆的君玄上仙已经无颜以对碧岑,羞耻得脖颈都红了,把头埋进枕头里。 碧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顿了顿,她装作惭愧的模样,假惺惺地叹气:“没想到上仙为了我,竟然付出了这么多,是我不好。” 她很快压低声音,笑吟吟地在他耳边说:“不过不得不说,上仙学得很好,书里其他的内容,下次我也想试试......” 第45章 第四十五次搞事 仙族谈判 碧岑本就不是什么好鬼, 一番话说得好不要脸。 虽然君玄之前学了一些很不可描述的东西,但毕竟时间尚短,脸皮厚度仍然比不过碧岑。 被碧岑又撩拨了几句后, 君玄羞耻感攀升到顶点,说又说不过他, 最后满脸通红地闭着眼丢下一句“我改日再来找你”,便伸手慌忙抵住凑过来调戏他的碧岑,起身披上衣服, 身影一闪,匆匆消失在了房间里。 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碧岑半撑着下巴, 雪白的长发垂落而下,她眯眼看君玄身影消失的地方:“还以为学了点东西会有点长进,没想到脸皮子还是这么薄……” 刚哄好她,人就把她丢在床上跑了。 他倒是不怕她又生气,真是恃宠而骄。 这样也不错, 碧岑想,就算他成了仙君,她照样可以把他欺负得眼尾发红。 碧岑估摸着君玄应该有一段时间无法从羞耻里走出来面对她,便没有追上去, 暂且先放过了他。 有句话说得好,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碧岑懒洋洋地起身, 随意披上外袍, 推开屋内紧闭的窗户,任寒风裹挟着飞雪透过敞开的窗户闯进房间, 卷走那股暧昧的甜腻味道。 几片雪花落在她披散的雪白长发上,几乎与之融为一体,碧岑随意地拨了拨鬓边长发, 倦懒地倚在了窗前。 她静静看着小院里的雪景,眸中情绪不明,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雾在不远处凝聚,戴着黑色兜帽的勾魂使低声禀报:“王上,生死簿又有异动。” 碧岑收回目光,按了按眉心,略显烦躁地“嗯”了一声。 眼下世间万物皆有魂魄,于是天道衍生出了轮回法则,生死薄便是应运而生的神物,上面记载着世间所有生灵的生死,包含着所有生灵的阳寿期限与阴寿期限,乃至于从出生乃至死亡的所有生命信息都在其中。 生死薄在鬼界彻底落成的那一刻,于鬼界出世,天道的用意不言而喻。 碧岑之所以一直不见君玄,一方面是理不清思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忙于校对生死簿上的名册,还要派遣勾魂使将各地新生的鬼带回鬼界,防止鬼魂作乱。 碧岑倒想把这些繁杂的事务下派,但这生死簿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只有鬼王能看,其他鬼一接近就要被生死簿灼伤,没有办法,校对生死簿的重担全压在了碧岑一只鬼身上。 碧岑现在最怕生死簿“有异动”,一旦它开始忽闪忽闪地发光,就说明又有一大批鬼魂产生了,生死簿会催命似的提醒她出去抓鬼! 这不,鬼王刚与仙君春风一度,生死薄又闹起来了。 碧岑一刻都不得闲,偏偏拿生死薄没有办法,只能整理好身上衣物,沉着脸去查看生死薄。 果然,又有一批魂魄诞生了。 碧岑召来了所有留在鬼界里的勾魂使,把名单下派,又忙着处理鬼界各种问题,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忙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等碧岑反应过来那天羞耻到逃跑的君玄上仙还没来找她,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而按照碧岑对君玄的了解,之前君玄找了她这么久,就算因为一时羞耻逃跑,最多第二天便会调整好心态,再来找她。 -- 第84页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过了这么久还没动静,碧岑猜测应该是他那边出了什么事,绊住了他的脚步。 放下手中的朱砂笔,碧岑指尖在生死薄上虚虚一点,合上书页,捏了捏眉心,召来下属:“去查查仙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下属闻言,本就惨白的死人脸变得更加惨白。 鬼王身边所有的鬼都知道,他们鬼王跟仙界的某位上仙之间似乎有特殊关系。 正因如此,凡是碧岑的属下,都对仙界那位仙君特别关注……而恰好,他们近来探听到仙界前些日子的确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因为摸不准他们鬼王对那位仙君是什么态度,他们便没有将这件事上报给他们繁忙无比的鬼王。 没想到碧岑竟然主动问起了…… 想到仙界目前的情况,下属忍不住想擦一擦不存在的冷汗。 碧岑敏锐地察觉到手下不同寻常的沉默,抬眼:“怎么?有什么事不方便跟我说?” 下属艰难道:“回王上,仙界近来确实发生了一件事……” 碧岑指尖沿着生死薄上的纹路缓缓摩挲,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继续。” 下属小心觑了一眼碧岑的神色:“据说……仙帝有意将自己的女儿月凌仙子许配给君玄上仙,君玄上仙当众抗命,跟仙帝撕破了脸,被罚在天池思过半月。” 碧岑指尖微顿,停在生死薄的“死”字上,须臾,她屈指敲了敲生死簿,意味不明道:“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不来找她,原来是被仙界那群不要脸的老蛀虫们扣住了。 被逼婚不成,还被关了禁闭。 真可怜。 碧岑倒也清楚仙族是什么心思,眼看天眼有了感情,即将脱离他们的掌控,可不得想个法子,把天眼跟仙族继续绑在一起,好让天眼继续为仙族所用吗? 可惜他们选的是联姻这种老套的法子,不得不说,仙族的老蛀虫们精准地触到了碧岑的雷区。 下属察觉到鬼王身上逐渐沉重的威压,越发战战兢兢:“王上,您看……” “给仙界递文牒。” 碧岑神色莫测地站起身,手指拂过生死簿,眼角眉梢泛起冷冽讽意:“我的人也敢扣着,既然这么不怕死,那我便就去会会他们好了。” 下属不敢说话,赶紧去办事。 就在碧岑打算前往仙界时,仙界天池边,一个白色身影盯着天池里浮现的画面愣了一会儿,而后猛地起身,快步来到结界处,手心聚起灼目光华,继续攻击笼罩着整个天池的结界。 似是被这股巨大的动静惊扰,“哗啦——”原本平静的天池水面漾开巨大的波纹,使得整个水池动荡不安,天池上摇曳的粉白莲花被分开,一颗硕大的龙首探出了水面,不满地从鼻中喷出一道龙息。 铜铃般的紫色龙目无语地看着不断攻击结界的人影,紫龙终于开口:“主子,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君玄瞥它一眼,手上动作未停:“她来仙界了,我得去找她。” 紫龙当然知道自己主子口中的“她”是谁,巨大的龙目里露出疑惑:“那只恶鬼来就来了,你在这里等她来救你就好,这结界你一时半会也打不破,偏要出去找她做什么?” 它已经自然而然地接受自己主子是一朵亟待拯救的娇花的设定了,因此它很不理解自己主子非要自己越狱的迷惑行为。 君玄一脸不放心:“仙族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这里毕竟是仙界,仙族人多势众,她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紫龙:“???” 他的傻主子对那只恶鬼是有什么错误的认识吗? 仙族能欺负到那恶鬼? 仙族不被那恶鬼闹翻就算谢天谢地了! 紫龙无语地看天。 鬼迷心窍,真是鬼迷心窍。 紫龙说的没错,这结界君玄目前的确打不破。 仙族从前毕竟控制了天眼这么久,自然有制约天眼能力的办法。 这个结界就是仙族借用天池中的灵力设下的。 众所周知,天眼自天池中诞生,又依托天池中蕴含的天地灵气化形,因此君玄所用力量与支撑结界的力量皆出自本源,结界无法伤害他,他也无法打破结界出去。 他的力量在触及结界的那一刻,便如同百川汇海,直接被结界吸收了。 要不是被这幺蛾子结界关住,君玄早就离开仙界去找碧岑了。 这会儿再次尝试未果,君玄泄了气,回到天池边,一双琉璃般的漂亮眼眸瞪着清透的水面,满脸不虞。 紫龙默默看他一会儿,感慨道:“主子,渡劫之后,你真的变了很多。” 从仙界的高岭之花变成了受气小媳妇。 如果还要进一步形容的话,从前的君玄上仙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被仙族操纵,纵横天下却不知善恶是非,仿佛缺了最重要的一缕精魂。 而下界渡劫的经历却为君玄带来了七情六欲与喜怒哀乐,填充了他灵魂中的空白——这使得他真正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个体。 那个没有人情味的无情仙君是一去不复返了。 紫龙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一丝隐忧。 主子他是有人情味了,但不好的是,他把感情看得太重,一旦所托非人,一颗真心便很可能被狠狠辜负,到时候伤情的还是他主子。 -- 第85页 而且不妙的是,他主子现在已经完全陷进去了,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那只恶鬼,哪天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紫龙为主子的恋爱脑发愁,然而它主子并不领情。 君玄心情不好,冷冷瞥了它一眼,白皙如玉的手在水面上拂过,霎时水波荡漾,平静下来的水面上浮现出一幕幕场景。 这是天眼的能力,上窥仙界,下知人间,可知天下事。 目前被君玄用来偷看碧岑。 没法出去的这三天,君玄只能用天眼的能力偷偷摸摸地看碧岑在干什么。 围观的紫龙表示对自己主子的行为很是无语。 它想起渡劫时,那只恶鬼欺负它变成一条狗没法说话,欺负它主子看不见,常常躲在暗处偷窥它主子的生活,可谓变态至极。 没想到它主子也会搞偷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紫龙暗暗腹诽,目光却是落在了画面上。 画面里,碧岑的确带着一众属下上了仙界。 也不知道她递交给仙界的文牒里说了什么,竟然让一向对鬼族不屑一顾的仙帝率众上仙亲自迎接,甚至以礼相待。 紫龙不由咋舌:“这鬼王有点东西。” 它还以为这恶鬼是杀到仙界抢人来的,结果看她与仙帝谈笑风生虚与委蛇的模样,竟然像是上仙界谈正事的。 君玄看着画面里的碧岑,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自然厉害。” 紫龙:“……” 没眼看。 鬼界毕竟是新生的一界,仍在起步阶段,威慑力自然不大,是以仙宴上鬼王的席位比仙帝矮上一级,明面上仙帝态度和煦,暗地里却是摆足了轻视的意味。 碧岑神色未变,唇角反而带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她今日来这里不是要跟仙族当场闹翻的,而是来“谈合作”的。 狂他这一小会,之后有的是他叫爹的时候。 第46章 第四十六次搞事 仙族最宝贵的圣物落入…… 君玄作为旁观者, 拳头硬了,起身就要砸结界,被紫龙好说歹说劝住了:“鬼王又不是什么好鬼, 能吃这亏?她肯定憋着坏要使,你贸然出去, 万一搅了她的局怎么办?” 君玄冷静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他们的目光落在画面里的鬼王身上。 被仙宴上的仙族明里暗里针对的碧岑姿态依旧从容,她带来的一众勾魂使岿然不动地立在她身后, 面容隐没在兜帽下的阴影当中,与这仙宴格格不入, 透着一股诡异。 不知为何,原本对这些阴邪鬼物嗤之以鼻的仙族视线触及这些勾魂使,心底竟忽而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胆寒。 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一群不入流的邪物,放在以前,可是要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消灭的…… 可为什么……他们会对这些勾魂使产生畏惧感? 仙帝压下心头不妙的预感, 越过不必要的试探,终于切入主题,沉声问:“不知鬼王文牒中所说,生死薄出现与仙族有关的异动, 究竟为何意?” “这个啊……” 碧岑手指交扣, 微微前倾, 语气遗憾:“相信天君以及诸位仙君应该也知道, 现下万物皆生魂魄,天道也因此完善了轮回法则, 生死薄应运而生,记载了世间所有生灵的阳寿期限。” “不巧的是,前些日子我翻阅了生死薄, 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对诸位来说十分不妙的事。” 闻言,众仙脸色微变,有傲慢的仙君不屑地出声:“别故弄玄虚,有话快说!”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言不讳了。” 碧岑话锋倏而一变,露出其中暗藏着的不可名状的恶意。 她低笑道:“诸位,你们的死期将近了。” 话音落下,全场为止一静。 那位傲慢仙君一愣,继而嘲讽地冷笑:“笑话,众所周知,仙族永生不死,岂会如同低贱的凡人那般经历朝生暮死?” “那么诸位仙君,请看——”碧岑袖中闪出金色流光,交汇于半空中时,黑底金字的生死薄缓缓在金光中浮现。 碧岑不顾众仙各异的神色,从黑袍下伸出苍白手指,凌空一点,生死薄便“哗啦啦”地开始翻页,最后定格在某一页。 碧岑玩味道:“刚才这位……天炽仙君?你于三百一十二年前飞升仙界,借职盗取凡人寿元五百四十年,应尽寿元二百五十岁——” 碧岑还没说完,脸色青白的天炽仙君便气急败坏地怒斥道:“你你……你简直含血喷人!我们仙族一向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盗取凡人寿元的事情!这生死薄绝对是假的!” 天炽仙君的怒斥引来其他仙君的应和,每个仙族都对碧岑怒目而视,像是要以气势掩饰心底那点心虚。 虽然对如今仙族是个什么德行心中有数,但旁观的紫龙还是有被这群仙族的无耻程度震撼到。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什么叫做倒打一耙,说的就是他们! “等我从这出去,非要抽他们每人一个大嘴巴子!”紫龙从鼻中喷出一道鼻息。 君玄也皱眉看着仙宴的情况,目光微沉。 仙宴上,碧岑终于敛去唇角笑意,目光扫过这些跳脚的仙族,顿觉无趣。 看来是以前被人捧得太高了,不见棺材不落泪。 碧岑声音忽而变得冷厉:“曾靖易,仙界天炽仙君,盗取凡人寿元五百四十年用以延长自身寿命,不知悔改,罪无可恕,按律应受五雷轰顶之刑,即刻执行。” -- 第86页 变故突生,生死薄突然爆发出一道金光,在众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轰隆”一声,一道紫雷悍然劈下,直直落在天炽仙君的头顶! 天炽仙君当场惨叫一声,七窍流血,华贵的锦衣华服瞬间被血浸透。 天雷的痛苦非常人能承受,只是第一道天雷,天炽仙君变成了一个血人,嘶吼着滚倒在白玉铺就的地面上痛苦地来回翻滚。 之后,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天雷纷纷落下,待到最后一道天雷散去,地上只剩下了一滩血水与焦黑的残肢。 殷红的鲜血沿着华美的白玉砖流淌,妖异而不详,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这下,刚刚还在叫嚣的仙族全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苍白着脸,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们瞪着那滩碎肉,仿佛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全愣在了原地。 那可是天雷,就算生死薄是假的,但这天雷绝不是假的! 也就是说,他们犯下的罪恶与阳寿期限真的全被记录在了生死薄上,只待鬼王清算,他们真的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直到此时,他们才清楚而直观地意识到,鬼王手里执掌的不仅是生死簿,还有他们的生命,乃至灵魂。 不是不报,时机未到。 众仙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这句话。 死寂,一阵窒息的死寂。 静默中,碧岑平静的声音响起:“仙界天炽仙君曾靖易,今伏诛于仙界玉霄殿。” 话音落下之时,所有人都看到,生死薄上的一行金色文字变得灰暗,随后自动被一道血红色线条划去。 碧岑在仙帝眼皮底下毫无顾忌地杀了仙族的人,在仙帝眼中无异于明晃晃的挑衅。 过了足足有几秒钟,骤然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仙帝脸色变得铁青,呵斥道:“放肆!鬼王,你是要与我们仙界为敌吗!” 面对仙帝碾过来的威压,碧岑眼皮都未抬,甚至挑起唇角,露出一副十足的假笑:“天君此言差矣,鬼界怎会与仙界为敌,方才不过是见天炽仙君并不信服生死薄的真实性,特意给诸位做个示范罢了。” 碧岑顿了顿,目光扫过仙宴上面色发白的众仙族,意有所指道:“若是本王有意发难,试问在座诸位有哪位能独善其身呢?” 做没做过亏心事,仙界的仙族们全都心中有数,他们生怕显应于天炽仙君身上的雷罚也落在自己身上,恐慌下,他们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坐于首位的仙帝,希望仙帝能与鬼王周旋一番。 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面前的鬼王如今执掌他们的灵魂,曾经永不陨落的仙族也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名誉、地位全会伴随着死亡消失,这让他们如何不怕?前所未有的死亡阴影笼罩在他们心头,使得他们颤着唇闭上了嘴。 首座的仙帝沉下脸色,明白这鬼王手里有着生死簿,就相当于握住了一个巨大的筹码,今日怕是来者不善。 不过,对方并未急着清算,让那些犯事的仙族全被劈成焦炭,应该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下座的鬼王笑意吟吟,伸手又是一点,生死薄“哗啦啦”地开始翻页,在座的仙族眼神瞬间变得惊恐,生怕生死薄停在会让自己死亡的那一页。 然而,那生死薄哗啦啦地翻面,却是合上了。 众仙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有不中用的,腿都已经软了。 碧岑抓了个典型杀鸡儆猴,威吓了这群老蛀虫一番,吓得他们浑身颤抖后,终于大发慈悲召回了生死簿。 金色流光落入碧岑袖中,满意地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后,碧岑抛出自己的目的:“诸位放心,本王今日前来,自然不是为了取各位性命,相反,本王是来与仙界谈合作的。” 碧岑笑得无害,可这次,没人再敢对上她的目光,纷纷闪躲她的视线。 碧岑最后看向首座的仙帝:“天君,不知你意下如何?” 仙帝脸色黑得要滴出墨来。 鬼王,果然是来谈判的。 她在威胁他们,现在他们的命在她手上,只有拿出让她满意的筹码,她才可能在生死薄上为仙族徇私。 好一个阴损的鬼王! 仙帝却没办法无视这样的威胁,一不小心,整个仙界的仙族都可能会陨落。 仙帝压下声音中的波澜,微微颔首:“请鬼王移步后殿详谈。” 这一次的交锋,碧岑可谓大获全胜。 紫龙看着事情的发展,简直目瞪口呆:“竟然在这里憋了个大的,当着仙帝的面直接劈了天炽仙君!这恶鬼真是够胆大。” 它随即对生死簿起了好奇心:“主子,生死薄当真有这么大的威力?看鬼王这意思,要是真借职为仙族徇私,不会受到天道惩罚吗?” 君玄摇了摇头:“她是生死簿的拥有者,没人比她更懂生死薄的情况,她心里应该有数。” 紫龙伸出龙爪戳了戳水面:“怎么没画面了?仙帝与鬼王究竟在后殿谈了什么?” 君玄拂袖,让水面恢复了正常的模样,闭了闭眼:“两界首领谈判,事关往后两界气运,自然不容许旁人轻易窥探。” 紫龙还是第一次见到连天眼都看不到都事,不由诧异:“连主子你都看不见?” 君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紫龙摸不清自己主子什么态度:“那接下来怎么办?” -- 第87页 君玄伸手拨了拨天池里的水,看向紧闭的结界,闷闷道:“等她来找我。” 紫龙:“……”看来你已经对自己的娇花人设接受良好了。 一仙一龙在天池相对无言了许久,忽然发觉结界传来波动,他们对视一眼,朝结界入口看去。 * 碧岑跟仙帝谈完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情颇好地让一个仙官领着,朝着天池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不道德地掐了路上的奇花异草,随手编成了一捧漂亮的花束,打算等会儿当成一件小小的见面礼送给君玄。 引路的仙官眼皮跳了又跳,敢怒不敢言,看着鬼王所过之处,那些被修剪得完美的花花草草全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忍不住一阵肉疼。 碧岑余光瞥到,丝毫没有羞愧感。 她想起不久前,仙帝问她究竟想从仙界得到什么,当她说出仙界最珍贵的那个存在时,仙帝脸上瞬间变得精彩纷呈的神色——想发火,却顾忌她手上的筹码,想甩袖走人,又在意这场必要的谈判。 实在是有趣得紧。 是啊,天眼当然是仙族最珍贵的圣物,但比起全部仙族的荣光与性命,却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成了一个可以被咬牙舍弃的存在。 于是仙族最宝贵的圣物,就这样落进了她的手里。 碧岑漫不经心地想着,手上把玩着花束,停在了天池的结界前。 仙官命守界人打开结界,守界人不敢违命,立即照做。 结界上漾开波纹,显出入口,碧岑眯起眼,一脚跨进去。 然而,就当她刚跨过结界,准备在天池附近寻找想见的人时,却先被迎面而来的人用力抱住了。 碧岑慢慢回抱住他,揶揄道:“几日不见,上仙怎么变得越发热情了。” 君玄抱住她不松手,埋头在她冷冰冰的脖颈上蹭了蹭,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碧岑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从我床上逃走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改天来找我,眼看这么多天没见着人,我只好亲自去找他了。” 君玄:“……”什么叫从她床上逃走! 他闭了闭眼,压住耳根的燥热,收紧手臂,让她别乱说。 碧岑最喜欢看他羞耻的模样,顺势搂住君玄的脖子,不怀好意地凑到他的耳边:“那日上仙怎么跑得这么快,我还想找上仙领教一番那本书里的其他内容呢。” 君玄:“……” 鬼王一来,天池里的粉莲花都快变成黄莲花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次搞事 你现在是我的了 “咳咳咳……” 就在君玄被碧岑调戏得说不出话时, 天池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像是在提醒什么。 碧岑与君玄转过头,就见一颗硕大的龙首正对着他们, 满眼幽怨:“你们是不是当我不存在?” 它都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了,这俩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无视它, 旁若无人地调情的! 紫龙的出现成功转移了碧岑的注意力,碧岑把花束递给君玄,来到天池边, 新奇地打量着紫龙,随后试探地唤道:“霹雳?” 紫龙倒不奇怪碧岑能猜出自己的身份, 它心里清楚,它那一头栽进爱河的傻主子肯定什么都跟这恶鬼说了。 它想着,喷出一道鼻息,试图表示自己的不满:“吾名渊临。” 碧岑笑眯眯地扯了一把它的龙须:“知道了,霹雳。” 被扯得龇牙咧嘴的渊临:“……” 这只恶鬼还是一样讨厌! 君玄整理着花束走过来, 见此微微皱眉:“别摸它。” 渊临听得心生狂喜。 它那没有心的主子终于意识到要爱护坐骑了吗! 简直让龙热泪盈眶! 然而没等渊临喜形于色,它那无情的主子一句话打破了它的感动:“天池的水里蕴含着天地灵气,它身上都是天池的水,会伤到你。” 那语气, 怎么听怎么嫌弃。 渊临:“???” 这就是它的好主子吗? 没爱了。 君玄不顾渊临幽怨的眼神, 拉过碧岑的手, 果然看见她手心多出了一道轻微的红痕。 碧岑展开手指, 对着那道逐渐消散的红痕若有所思:“怪不得感觉被什么蛰了一下,我还以为是霹雳跟我玩呢。” 惨遭内涵的渊临越发无语:“非要拽我龙须的鬼难道不是你自己?玩不起就直说。” 碧岑露出一个嘲讽味十足的笑:“我就拽, 来咬我啊。” 他们俩在凡间时就不怎么对头,这下在仙界碰面,自然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 眼看一鬼一龙有打起来的趋势, 君玄轻咳一声,拉住碧岑的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仙族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他当然知道碧岑来仙界后发生了什么,但用能力偷看她这件事毕竟有点变态,他最后还是决定假装不知情。 “担心我啊?”碧岑沿着他的指缝暧昧摩挲,意有所指道:“比起我,你似乎更应该担心仙族的人。” 与虎谋皮,焉有好下场? 碧岑这次可是在那群老蛀虫身上狠狠扒了好几层皮下来,可以说只给他们留了一层遮羞布。 可惜老蛀虫们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呢。 碧岑心情不错,带着君玄在天池边的白玉栏上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腿,微微仰头,雪白的长发垂落腰间,被拂过的微风吹散。 -- 第88页 是与方才仙宴上的锋芒毕露截然不同的放松模样。 君玄将她的发丝拢在手心里:“我为什么要担心他们?” 他巴不得他们越倒霉越好。 他说着,顿了顿,不由对后殿内碧岑究竟与仙帝做了什么交易产生了好奇。 碧岑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怎么了?” 君玄已经决定隐瞒碧岑偷看她的事,此时也不好直接问他,避开她的目光,轻咳一声:“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天池有结界,你是怎么进来的?” 碧岑笑意加深:“我现在好歹是一界之主,想要见你,仙帝自然会卖我几分薄面。” 她站起身,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上仙不说,我还没注意,原来时间已经到了,既然已经看过你了,那我就走了。”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君玄:“???”她难道不带他一起走? 就把他留在仙界,一个人离开了? 他下意识跟着站起身,满脸都是茫然。 碧岑压住唇角笑意,趁他犯懵时,迅速在他脸畔亲了一下,而后含着笑意在他耳边道:“下次再来见你。” 她说着,微微退开,好像真的要离开了。 君玄一把拽住碧岑的手:“真的要走了?真的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碧岑回过头,就看到他紧紧盯着自己,目光不善:“你难道不知道,仙帝前几日还要我与他的女儿成婚,你就一点也不在意?” 碧岑惊讶:“还有这事?” “......” 君玄终于被碧岑气到了。 她根本一点也不在意他!连他被人逼婚了都不知道! 亏他还以为......她是特意来仙界带他走的...... 君玄心里憋了一口气,也不理碧岑了,放开拽住她的手,坐回白玉阶上,气恼地背对她:“你走吧,你走了以后,我就接下仙帝的赐婚。” 这是在跟她赌气吗? 碧岑转过身,看着他留给自己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 君玄说了半天,没听到身后有动静,不由怀疑碧岑已经走了。 越想越气,他独自生了一会儿气,偏偏拿碧岑没有办法,正想回头看看她还在不在,就被一个浑身冰冷的人从后面抱住。 碧岑亲了亲他的后脖颈,低声笑道:“生气了?” 君玄没说话,嘴角却悄悄地上扬。 碧岑在他的后颈上轻轻啄吻,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非但不停下,反而变本加厉,张口咬在他的侧颈上。 君玄目光颤了颤,隐忍地合上眼睑,很快,他听到身后的碧岑微哑的声音响起:“没有什么仙子,也没有什么赐婚,你只能是我的。” 君玄喉喉咙滚了滚,正想说什么,一只冰凉的手却忽然伸过来,捏住他的下巴转过去。 炽热而柔软的唇覆了上来,带着他熟悉的味道,一瞬间就浇灭了他的理智。 他反手搂住亲吻他的碧岑,热烈地回应她。 碧岑不知道为什么,亲着亲着,笑了起来,君玄知道她是在笑自己之前幼稚赌气的事,恼得咬了她一口。 碧岑嘶了一声,按着他的肩膀微微与他分开,指腹揩过自己的嘴唇:“被霹雳同化了吗?” 君玄幽幽地看着她:“你跟仙帝,究竟在后殿谈了什么合作?” 碧岑只顿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拉住他的衣领:“偷看我啊?” 君玄把坐在自己身上的碧岑搂紧,半晌才妥协般坦白:“我想你了。” 碧岑难得愣了愣。 君玄看她一眼:“可有些人一点也不想我,一忙起来就忙了三天,根本想不起来还有我这号人。” “若是我不与仙帝撕破脸,今日,整个仙界的人都会收到我与那位仙子的喜帖。” 他问:“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他形状漂亮的唇上还留着被亲吻后的潋滟之色,碧岑注视着他的眼眸,手指按上他的唇,轻笑:“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当然是要......” 当然是要把他从大典上偷走,像收藏宝物一样,将他关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碧岑笑着说:“当然是要来仙界抢亲了。” 君玄:“骗人。” 他抵住碧岑的额头,闭上双眸:“你心里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碧岑被戳破后也没不好意思,好奇地偏了一下头:“天眼还能窥到他人的内心所想么?” 君玄没有否认。 碧岑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她的语气一听便是不怀好意 君玄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打什么坏主意,因此毫不上当,微微别开脸,抿了一下微微有些红肿的唇,转移了话题:“那个交易,究竟是什么。” 碧岑逗他:“不是能直接看见吗?过来贴一下就知道了。” 什么贴一下就能看到......说的他的能力无端像个随便掀人衣服的流氓能力。 见君玄不贴,碧岑不由有些遗憾,伸手勾住他的手,颇有兴致地开始猜测:“那......牵手能看到吗?” 君玄手指蜷了一下,别过脸:“......不行。”天眼的能力虽然强大,却有诸多限制。 这种关乎两界气运的记忆,便是他不能轻易窥探的情况。 “这样也不行?”碧岑抱着他的脖颈。 君玄目光乱飘,脖颈浮起一层绯色:“不行。” -- 第89页 碧岑脸色古怪:“不会要......才行吧?没事,尽管来,我尽量配合你。” 她满脸都是真诚。 完全变红的君玄:“......” 不愧是鬼王,连这流氓劲都是万中无一! 天池底的渊临终于忍无可忍,用力地咳嗽了两声,暗示这两人适可而止。 光天化日下调情,还有完没完了! 欺负它是一条单身龙呗! 所幸碧岑适时住口,没有再撩火下去。 毕竟他们还在仙界,想做些什么也不方便。 等到君玄身上的热度稍退,碧岑就着坐在他腿上的姿势,随手把玩着落在他肩头的长发,一本正经地说起了跟仙帝之间的交易。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交易,也算是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见君玄充满求知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碧岑微微弯唇:“仙帝自然是想让仙族免于轮回,可是大家都知道,生死薄代表着天道的意志,连我都没办法绕开天道——就算我有意放水,审判也终究会来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仙族终会一个个陨落,进入轮回......那怎么办呢?作为一个靠谱的合作对象,我当然给他们寻了另一条不错的出路。” 君玄一听就知道这只鬼憋了什么坏,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地帮仙族的人。 果然,碧岑笑吟吟道:“虽然我无法阻止生死薄的审判,但等他们死后,我却能用鬼王的身份给仙族行个方便。所以我给仙族开了两条特权,第一条,天罚之下,我可以保全他们的魂魄,使得他们不至于魂飞魄散,第二条,入轮回时,我会保留他们身为仙族时的记忆,让他们从出生起就先人一步开始修炼,有着在仙界时的功法和修炼方式,还怕回不到仙界吗?” 君玄瞄她:“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当然是骗他们的。”碧岑亲了亲他的额头,毫无坑了人之后的羞愧感:“我的确会保留他们身为仙族时的记忆,但也没保证,这些仙族转世后能投胎成人。” 仙族长久以来藏污纳垢,不知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就算入了轮回,也只能投畜生道。 到时候变成猪狗鸡鸭之类的活禽,那就不关她的事了,问就是天道的惩罚,她也阻止不了。 而那时,保留身为仙君时的记忆就不再是好处,而是一种折磨。 只要想一想发现自己变成活禽的仙君们会是如何的惊怒屈辱,碧岑的心情就变得格外的好:“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良心。” 偷听的渊临:“……” 仙族的底裤都快被你坑没了,你究竟哪来的脸说自己良心啊! 她不说,君玄也知道碧岑是在为自己出气。 他摸了摸她雪白的发丝,轻轻嗯了一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你呢,你对仙族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碧岑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微微合上眼眸:“仙界要与鬼界和平共处五百年,不得开战,这一条,签订了天道认可的契约。” 她今天来仙界,不仅仅是为了坑仙族一把,还干了点正事。 五百年,足以让鬼界借此机会壮大起来。 君玄就知道碧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但对于开特权的事,他心中依旧有隐忧:“为仙族开特权,生死薄那边不会有问题吧?” “我既然敢做,自然在生死簿允许的范围内。”碧岑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勾着他的手指道:“我还提了一个条件,你猜猜是什么?” 君玄被她盯着,不自然地抿唇,并且移开了目光,耳根刚消减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 出于某种直觉,他敏锐地猜到了碧岑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碧岑咬了一口他的唇,笑道:“仙族的圣物,现在是我的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次搞事 第二只恶鬼 由于仙帝忍痛割爱, 把天眼送给了鬼王碧岑,在碧岑带着君玄往外走时,守界人没有再阻拦。 看着两人衣袖下亲密交握的手, 守界人的脸变得青白一片。 一个上仙,一个鬼王, 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扯上联系的! 仙帝得到这个消息,脸色自然也不好看。 他最初以为碧岑只是见色起意,看上君玄美色, 才会把君玄要走。 反正君玄现今十分不听话,不再受仙族操控, 实则已经是个废棋,还不如送给鬼王做个顺水人情。 再则,君玄那般性子也不像会委身与鬼王那等邪物的,到时候跟鬼王打起来,指不定会两败俱伤, 仙帝何乐而不为? 但谁能想到…… 君玄竟然十分顺从地就跟着鬼王走了! 仙帝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那个当众拒绝赐婚,闹起来差点砸掉玉霄殿的君玄上仙。 可如今他不能再反悔,只得铁青着脸色, 让上报的仙官退下, 扶额按了按眉心。 罢了, 不过一个无法掌控的天眼而已, 掀不起什么风浪。 * 很快,鬼王从仙界拐下来一个上仙的事就在鬼界传开了。 所有鬼都听说他们鬼王去仙界谈判时, 一时为某位上仙的美色所迷,便向仙帝要了那位仙君。 众鬼对鬼王的风流韵事讨论的热烈,自然对这件事中的另一个主角十分好奇。 君玄进入鬼殿, 瞬间收到不少于十几道目光的注视。 他轻咳一声,从这些鬼侍身边经过,进入内殿。 -- 第90页 他一进去,就引来了无数人炙热的注视。 哪怕有黑兜帽遮掩,君玄也能感受到这十几个勾魂使视线中迫切的求生欲。 “你们怎么办的事!不过几只大鬼而已,十几个勾魂使竟然还不能解决?一群废物!” 主位上的鬼王阴沉着脸,将一本名册砸下去,骂得这群勾魂使狗血淋头。 不怪碧岑如此暴躁,她每天忙得要命,手下的鬼办事还不给力,任哪只鬼遇上这些破事都会爆炸。 发现这些勾魂使都在看进门的君玄,碧岑目光更加阴沉:“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珠!” “……” 勾魂使们胆战心惊地收回目光,给自己祈祷的同时,只能寄希望于君玄上仙的出现能让他们鬼王消气。 君玄俯身捡起地上的名册,送回到碧岑手边:“怎么回事?” 碧岑叹了一口气,挥手让那些勾魂使滚蛋。 后殿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碧岑展开被砸得缺了一角的名册给他看,拧起眉心:“陵庄突然出现了几只大鬼,派出去的勾魂使都没能把它们带回来,甚至还受到了那些大鬼的伏击。” 碧岑手指拂过名册上的几个名字:“寻常的大鬼不会如此有计划地反抗勾魂使,后面应该有人操控这些大鬼,这才是更危险的一件事,万一这个人用那些大鬼作恶,会有更多的人因此无辜丧生。” 君玄瞬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你要亲自去察看?” 碧岑低头望着那些名字,微微颔首。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君玄牵住了。 碧岑抬眼看他,就见君玄稍稍挪开视线:“一起去。” 碧岑这些天忙着处理事务,都没空理理他,君玄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落寞的。 正好碧岑要外出,暂时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当然要趁此机会跟着她。 虽然君玄已经很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了,但碧岑依旧看出了他的愉悦。 “这么想跟我出去?”碧岑凑过去观察他,压低声音问:“最近我是不是冷落了你,让你不开心了?” 君玄一口否认,并且把锅推给了渊临:“没有,只是突然想到,出门的话,乘龙更快更方便。” 绕在君玄手腕上充当装饰品的渊临:“???”把自己的坐骑给别人骑,这合适吗! 渊临下意识就想拒绝。 君玄另一只掩在袖下的手不动声色捏住它的嘴:“就这么决定了。” 渊临:“……” 它的主子真是个重色轻龙的好主子。 碧岑没察觉到君玄的小动作,眯起眼“哦”了一声:“真的没有不开心?” 她有些遗憾的语气:“原本我今晚还想抽出空跟你一起……现在是不是不用了?” 碧岑说着,稍微退开了一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提起朱砂笔,看样子是真的要继续处理事务:“那我继续啦?” 原本还以为她要亲上来的君玄:“……” 撩着他玩? 怎么会有这种恶鬼! 碧岑逗了逗装正经的仙君,正准备假装下笔,面前忽然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随后,她被某个恼羞成怒的仙君圈在椅子之间,气恼地吻住了。 唔,还咬了她一口。 看来是反应过来,她是故意撩拨着他玩了。 碧岑忍不住闷笑,被君玄撬开齿关,更深入地探索。 渊临还在懵逼,就被君玄从手腕上扯下来,精准地丢出了窗外。 “砰——” 窗户和门在渊临面前关上了。 渊临:“……”大白天的,干什么事不让它看? …… 等到君玄和碧岑从内殿出来,已经到了傍晚。 迎着渊临谴责的目光,君玄视线游弋了一下,拍了拍它的脑袋,轻咳一声:“走吧。” 碧岑好整以暇地跟在君玄身边,一只手被君玄牵着,好奇地打量变大的渊临。 因为要出门办事,碧岑自然得低调行事,此时她换下了一身象征鬼王身份的黑袍,着一袭白衣,腰间的碧色丝绦与束着雪白长发的天青色发带相得益彰。 鬼界常年无光,人间却不同,虽然阳光对碧岑这种等级的鬼没有什么伤害,但碧岑还是被君玄磨着戴上了帷帽。 ——还是他之前戴过的那个白纱帷帽。 碧岑一只恶鬼硬是被这身行头衬得仙气飘飘,毫无鬼样。 渊临腾空时卷起的风有点大,碧岑一手扶住帷帽防止它被吹走,一边眯起眼,目光从迅速开阔的下方景色收回,看向远方。 紫龙乘风直上,迅速靠近鬼界的边际处。 白纱飘扬中,碧岑伸出苍白的手凌空一点,在那个刹那,汹涌的气流仿佛停滞了一瞬。 暗红色的纹路在碧岑眼底一闪而过,鬼界入口随即被打开。 旁人可能看不明白碧岑做了什么,可君玄如今拥有了天眼的能力,自然能看出她这看似随意的一点中包含了多强的力量。 通常来说,鬼的能力与死前执念的在意程度挂钩。 为祸一方的大鬼尚且是因过强的怨念而生,那么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恶鬼又是因何而生? 君玄想起来,碧岑一直没说,她究竟是在何种机缘下成的恶鬼…… 还是娄景的时候,君玄也曾问过碧岑,可碧岑对此的说辞十分含糊,像是不愿意多说。 -- 第91页 君玄有些出神,不自觉抿起唇。 身旁的碧岑忽然低声说:“在西边。” 君玄下意识转头,就见碧岑压低了帽檐,稍显嫌弃地说:“一股怨灵的臭味。” 与“怨灵”同音的渊临:“?” 就,怪秃然的。 龙的飞行速度极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便抵达了此次的目的地——漓州。 还没落地,碧岑就瞧见了笼罩在漓州上方的一层厚重黑气,她微微眯起眼,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手下的勾魂使为何次次失败了。 君玄在空气里嗅了嗅:“好重的血腥味。” 不仅是血腥味,还有很多扭曲的黑雾状怨灵在黑气中嚎叫翻滚。 怨灵是死相极惨的人死后变成的,看来这些天中,漓州有许多人惨死。 碧岑看出了更多门道,声音微凝:“这些怨灵都是人为创造的怨灵。” 君玄愣了愣:“这么多……都是?那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碧岑点了点头,让渊临降落在漓州城内,这才抬起头,看向阴沉的天空。 碧岑默了许久,才缓缓道:“背后的人,应该是想造出第二只恶鬼。” 第49章 第四十九次搞事 全文完 君玄瞳孔微缩, 直愣愣地看着碧岑。 碧岑避开他目光,叹了一口气:“万千怨灵献祭,以世间恶念为引, 绘成聚阴阵,天时地利下, 便可能诞生恶鬼。” 她闭目感应了一下,往一个方向走:“法阵在这边,想必幕后之人也在这边——” 碧岑说着, 刚走出一步,就被君玄拉了回来。 君玄直直看进她的眼中, 浅色琉璃般的眸子中满是严肃:“成为恶鬼,真的只需要这些条件吗?” 如果恶鬼诞生的条件是用万千怨灵献祭,那么碧岑.......便是由幽州满城的怨灵催生而出的恶鬼。 既然要变成恶鬼,那必然要先成为鬼,可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君玄握着碧岑手腕的手渐渐收紧, 目光执拗,像是一定要问出个答案。 碧岑抿了抿唇,缩了一下手,目光转向聚阴阵所在处:“这个聚阴阵一旦落成, 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先去抓那个幕后之人, 这些事情, 我们可以以后再谈。” 这是又在找借口拖延。 君玄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但不可否认, 当下最重要的事的确是抓到幕后之人,中断聚阴阵形成,防止那些怨灵被献祭, 再也无法入轮回。 君玄慢慢松开了手:“不准骗我。” 碧岑感到无奈,反手勾住他的小指:“你现在可是天眼,我哪能骗过你。” “那可不一定。” 回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君玄一脸严肃:“就算是天眼,也无法看透自己喜欢的人在想什么。” 竟然会说情话了,碧岑想,看来他的仙君的确在那个小倌那里学到了很多。 饶是碧岑厚脸皮惯了,忽然听到平常逗一逗都要红耳根的伴侣说情话,心弦还是像被拨了一下,痒痒麻麻的。 碧岑别过脸轻咳一声,拉上君玄的手朝聚阴阵的方向去:“走了。” 已成型大半的聚阴阵散发着不详的红光,血色的线条怪诞诡谲,沿着复杂的纹路蜿蜒开来,越压越低的乌云里盘桓着尖啸的黑色怨灵,一张张扭曲的面容尤带着死前的惨状,可怖无比。 此时,聚阴阵的中心,正站着一个裹着破烂长袍的“人”,他的面容隐没在黑气中,浑身都沐浴在聚阴阵散发出的血光中。 饶是如此,碧岑还是认出来了,这竟然还是她的老熟人。 国师大人,别来无恙啊。 碧岑笑吟吟地走上前去,仿佛并没有将现下的场景放在眼中,漫不经心地踩在了聚阴阵的一道血色线条上,用脚尖碾了碾:“聚阴阵?国师大人真是学识渊博呢,连这种阵法都知道。” “又是你!” 国师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黑气下的眼睛如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她,目光阴毒无比。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破坏了他的计划,他得到他最渴望的的权势与地位!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 “对啊,又是我,惊喜吗?”碧岑取下帷帽,状似为难地四下看看:“国师大人,你这不是让我难办吗,聚阴阵要是成了,我怎么向生死薄交代?” “所以——”碧岑把帷帽重新戴上,白纱下的唇微微勾起:“只能请你死得再彻底一点啦。” 国师心下一惊,脸色更难看几分。 他的确败了,但只要他把自己变成最强的恶鬼,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里,国师目光越发阴冷,身上破烂的长袍无风自动,衣袖下卷起一道凌厉阴风,出其不意地朝碧岑袭来。 可惜,半路就被君玄截下了。 作为仙族曾经的最强战力,处理一个还未完全转化为恶鬼的鬼,自然是绰绰有余。 君玄甚至还未出手,他身上的浩瀚灵压便已经让已为半鬼的国师寸寸溃散了。 更令国师感到崩溃的是,在旁边抱着手臂看戏的鬼王随手弹出几道鬼气,就把他辛辛苦苦绘制了好几天的聚阴阵给毁了! 气得国师几欲呕血! 国师完全没想到自己自己的计划会如此轻易地毁在着两人手中,在灵压下发出痛苦而不甘的嘶吼。 -- 第92页 君玄正想让国师彻底魂飞魄散,却被碧岑制止了:“留他一条魂魄,我好向生死薄交差。” 君玄顺从地停下来,得以苟活的国师如同一滩烂泥,倒在聚阴阵中心,几乎不成鬼样。 碧岑踩着乱七八糟的碎肢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他时,轻啧了一声:“毕竟,你害死了这么多人,让你就这么魂飞魄散,未免太便宜你了。” ...... 解决了漓州的事情后,碧岑与君玄乘坐紫龙回了鬼界。 一路上,渊临发现自家主子和那个鬼王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它没憋住,传音给自家主子:“你们吵架了?” 不应该啊,之前不是还好好的,而且它这个恋爱脑的主子舍得跟鬼王吵架? 君玄回它:“不是,没有,别多想。” 否认三连。 让渊临越发迷惑。 它没压住好奇,又偷偷给碧岑传音:“你跟我主子吵架了?” 碧岑正无聊地拽着它一缕鬃毛编辫子,闻言很无辜:“你家主子跟我闹脾气了而已。” “为什么?” “不知道。”从漓州出来就这样了,气鼓鼓的,看她的时候像看一个渣鬼。 “......”渊临也感到无语。 它这主子之前不懂感情,好不容易懂了,整个人却变得更加奇怪了。 他们就这样气氛诡异各怀心思地回到了鬼界。 一回去,碧岑就知道君玄究竟在想什么了。 “你究竟是怎么变成恶鬼的?”君玄拉着碧岑进了房间,一脸肃穆。 秋后算账,来了。 碧岑心下一紧,面上却丝毫不显:“就跟在漓州我说的一样,不相信我?” 君玄盯她:“你没有说实话。” 碧岑感到好笑,凑过去抱住他:“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 君玄拒绝她的亲近,防止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直觉。” “是吗?”碧岑眨了眨眼,把帷帽摘下来,笑着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君玄皱眉避开她的啄吻:“我在跟你说正事。” 碧岑搂住他的腰,含糊地说:“我也在和你干正事。” 又是这一招,君玄清楚地意识到碧岑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他对此完全无法招架,被她追着亲了几下,思绪就有些乱了。 碧岑很熟悉他的身体,轻而易举地挑起了火,把人推在了椅子上。 可君玄这次不怎么肯配合。 察觉到君玄的态度难得坚决,碧岑停下了动作,无奈地趴在他肩头:“这件事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既然都是以前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 君玄眉眼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却听碧岑有些疲倦地说:“每回想一次,我就好难过,就让那些事埋葬在上辈子的往事里,好不好?” 的确,上辈子的碧岑受了那么多苦,再让她回忆一遍往事,难道不是另一种残忍? 君玄顿时开不了口了。 他缓缓地抚摸着碧岑雪白的长发,终是垂眼,没有再问什么。 碧岑静默了一会儿,慢慢地亲吻着他的侧脸。 原本有些冷却的温度缓慢地上升。 碧岑拉了拉他的领口,声线比以往沙哑了一些,听着像是撒娇:“想要你......” 君玄在碧岑这的定力等于零,很快在她的攻势下败下阵来。 ...... 带着黑气的寒风席卷过死城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被血光牵引,流向某一个被烈火灼烧过的庭院。 万千怨灵在这死寂的城中游戈,最后也被这不知名的血光牵引,停在了某一处。 冲天的怨气,不散的恶意。 恍惚中,君玄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 是了,今日他去过的漓州就是这样的场景。 但这里不像漓州,倒更像是......幽州。 他来到了脚下巨大聚阴阵的中心地带。 然后,看到了一道火红色的背影。 是......碧岑。 彼时的碧岑一身火红嫁衣,裙摆上染着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血迹,眼中失去了光亮,满是深渊般的死寂。 她低下头,吻了吻怀里死去的少年,喃喃道:“阿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找回你的。” 她说着,闭上眼,张嘴吞下一块黑色的玉石。 “不要!”君玄瞳孔骤缩,冲上去想要阻止,手心却穿过了碧岑的身体。 此时他才意识到,他处在碧岑的记忆之中。 这是过往已经发生的事,他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碧岑被浓郁如墨的黑气和恶意吞噬。 丝丝缕缕的恶意从她每一个毛孔钻了进去,生生将她的魂魄从内体中剥离出来,将之浸没,吞噬...... 不!不要! 君玄一次次朝碧岑伸出手,然而这只是徒劳。 心口好像被谁捅了一刀,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眼前的场景渐渐地淡去,君玄猛地惊醒,入目的是碧岑雪白的发顶。 碧岑察觉到他的惊醒,在他怀里蹭了蹭,含糊地问:“怎么了?” “没事。”君玄魂不守舍地抱紧了她。 碧岑懒倦地窝在他怀里,之前做得有些狠了她现在很不想动,干脆无视了生死簿的动静,心安理得地在他怀里又睡过去。 只是这天之后,碧岑明显发现君玄的行踪变得诡异起来。 -- 第93页 以往他恨不得每天都粘着自己,最近却总是不见他人影。 碧岑也逮住渊临问过,可惜渊临的嘴巴紧得很,无论碧岑如何威逼利诱,都没能问出什么。 怎么回事?难道......君玄又去找小倌学知识了? 碧岑百思不得其解,碍于事务繁忙,也不好去找君玄,只好揣着疑惑宅在鬼王殿处理生死簿的名单。 正是因为如此,最近勾魂使们明显感觉日子难过起来。 现在所有鬼都知道他们鬼王的情绪跟君玄上仙息息相关了,见此只能祈祷上仙跟鬼王感觉和好,让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皇天不负有心鬼,在众鬼的翘首以盼下,君玄终于出现了。 “去哪了?”碧岑往椅背上一靠,不开心。 君玄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地拉起她:“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碧岑微微睁大眼,被君玄一拉,一同消失在鬼王殿里。 碧岑一头雾水,但想到君玄这几天的消失应该就是跟他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有关系,便没有拒绝,大有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意思。 然而,碧岑没想到的是,君玄竟然带着她去了仙界,到了门口,还要她蒙住眼睛。 碧岑:“?” “什么惊喜,怎么这么神秘......”碧岑虽然搞不清状况,但她对那个惊喜十分好奇,便顺了他的意,蒙上了眼睛,而后被他引着到了一个地方。 “阿岑,你看。”君玄解下绸带,轻声说。 碧岑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三生石,不由一愣。 她的思绪第一次如此缓慢:“这是......” 君玄弯唇笑了一下,拉起碧岑的手,一起按在三生石上。 三生石上顿时浮现两个金色的名字。 君玄,碧岑。 碧岑目光微微一缩。 鬼的名字是不会出现在三生石上的,为什么…… 碧岑感到喉间有些干涩:“这是怎么回事?” “鬼族既已经出现,三生石的规则也该改了。”君玄从身后抱住了她:“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的确,他们现在一个是仙君,一个是鬼王,连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缘定三生的三生石无法界定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么他就亲手将他们的名字镌刻上去,时间可以证明。 碧岑缓缓摸索着三生石上的名字,忽然感觉脖颈一凉,身后的君玄将什么东西挂在了她的脖子上,而后埋在她脖颈里蹭了蹭:“我娶你,好不好?” 碧岑愣了一下:“不是已经在人间成婚了?” 君玄摇了摇头,垂下琉璃般剔透的眼眸:“我还欠你一次大婚。” 碧岑没有细想,对于他的提议,她没什么意见。 而且她倒是想起来了,他们如今的身份都不简单,想要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他们的关系,的确得正式来一场大婚。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碧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链,上面坠着一颗精巧的银色镂空小球,细看,小球中还悬浮着淡金色的温暖光芒:“这是什么?” “天眼。”君玄耳根渐渐泛红:“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了。” “是吗?”碧岑微微翘起唇角,把小球拢在手心里:“既然是我的了,以后就逃不走了。你真愿意?” “我愿意。”君玄眼中漾开笑意。 往后余生,我只属于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