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反派王爷后[美食]》 第1页 [穿越重生] 《嫁给反派王爷后(美食)》作者:花惜言【完结+番外】 文案: 超级美食红人虞晚晚穿越成了骄蛮无脑的侯府大小姐,又遭人设计,被赐婚做了平北王江泠的准王妃。 江泠是凶名远播,杀人如麻、执掌兵权的军中“活阎王”。 婚事轰动京城,一干人幸灾乐祸,一干人吃瓜看戏,都等着瞧这鼎鼎有名的草包美人落入阎王殿,会被怎样“活剥生吃”了…… 洞房夜,江泠正欲拿出写好的和离书,寒毒发作,狂吐不止,形容狼狈。 本以为会嫌恶、厌怕的新嫁娘,竟自行掀开了红盖头,霞帔胜火靠了过来,温热的手扶住了他,眸光晏晏:“不舒服?我煮南瓜山药粥给你暖暖胃吧!” 江泠命批“天煞孤星”,又因中毒失去味觉,食如嚼蜡。 直到身边冒出来个精珍馐通百味、不怕他的小王妃,才让他的王府有了烟火气,让他尝到了美食,美酒,还有家的味道…… * 刚穿来时,虞晚晚为自己的古代生活定了一个小目标:开一间网红小饭馆,再找两个英俊的小郎君当伙计~~ 一年后,虞晚晚按照和离书的约定准备离开王府,却被红了眼睛的江泠堵在了屋里。 再后来,京城生意最火爆的连锁大酒楼,老板娘虞晚晚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自家夫君江王爷,裹了白围裙,放下杀人剑,拿起了做菜刀… 食用指南:双c、1对1,追妻美食 本书还可称为《穿越后我凭美食躺赢了》《我拯救了美强惨的大反派》《珍馐小王妃》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穿越时空美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晚晚、江泠┃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喂养我家美强惨 立意:用爱与美食治愈心灵 第1章 穿越了 直接便嫁人了 八月,金风送爽,桂花溢香。 中秋节刚刚过去五天,京里就出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情——平北王要成婚了! 说起平北王江泠,可不是一般人。 这位王爷是嘉敏长公主的儿子,先帝的外甥,当今皇上的亲表弟。 但他八岁时,靖安之战,北胡人打到京城,他成了俘虏,被带回北地。 而他能在胡人手中长大,据传是他与北胡人信奉的雪狼有了交情,雪狼保了他平安。 可也因为他总是与狼在一起,人就变得兽性了。听说他九岁,每晚都得要女人伺候,寻常一个女子根本应付不了,一次得五个,伺候完了,这些女人都得大病一场。 而且每逢十五月圆夜就要吃人,还专吃童子,一口两个。 当然平北王像狼、吃人这些事是没人看见,但他有两件事确是实打实真的,史官都记录在书里了。 一件是他十二岁被赎回大魏,同回来的还有他怀中抱着的小婴孩。 另一件是他十八岁带兵复仇,攻打北胡,一路打到北胡的国都,把北胡可汗王的脑袋用手从脖子上掰下来,又砍了北胡两万俘虏的脑袋。 两万人啊,砍下来的脑袋都堆成了小山,那血哟,流成了小溪,把地面染得三年后还都是红的。 当时,大魏很多人都反对他这样做,说杀戮太重,有违天和。 还有一点就是人家北胡人俘虏了他时,可没杀他,不但给他吃喝养着他,后来还放他回了大魏,而他转过头就这么杀北胡俘虏,这样一对比,就显得大魏失了仁德为本的天、朝大国风范,太过睚眦必报、鼠肚鸡肠了。 而且更没道理的是,他不光杀北胡人,还杀自己人,当时守北地玉陵关的李将军一家人和手下的一些军士也都被他杀了。 自那以后,大魏的老百姓都拿平北王的名字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 但江泠深得皇帝器重,十九岁封王,如今又掌管着大魏八十万大军的兵权,是朝堂重臣。 只是他今年二十二岁了,从未与哪家贵女议过亲,现在突然爆出婚讯,自然是引得京城人议论纷纷。 某宅家宴,一桌子妇人聊得正欢。 “真没想到,平北王贵为皇亲国戚,竟娶个三等侯爵家的二房女儿做王妃,这地位、身份也差得太多了!” “能被皇后娘娘懿旨赐婚,这位忠平候府的千金大小姐,必是品貌俱佳吧。” “才不是呢!这个虞三小姐,在未婚贵女中是有名的骄纵蛮横大草包,这次是因为八月十五,宫里的中秋宴,她故意掉进御花园的湖里,平北王救她,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不得不成婚!” 有人插话:“你也只说对了一半,这位虞三姑娘就是再傻,再想攀龙附凤,也没胆量去招惹平北王啊,她落水,是奔着卫六郎去的。” 哟,八卦中又冒出了八卦,听的人更是来了兴致。 “你说得是景国公家的、有美玉之称的卫六公子?这位爷家世、样貌、学识在京城众多公子中可是首屈一指的,听说喜欢他的贵女无数,连宫中最受宠的昭阳公主也对他另眼相待呢。” “没错!要不说这虞家小姐是没成算的草包呢。她为了嫁卫六郎,之前都闹出过好几回笑话! 还听说,现在正在五台山礼佛的嘉敏长公主早就替平北王选好了一门亲事,得了这信,是气得摔了茶杯,放言说绝不参加成婚礼。” -- 第2页 便有挠头不解的:“照这么个话,平北王直接一顶小轿把虞三小姐抬进府里做个侍妾就得了,何苦让她当王妃?” 说话的这些个齐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一个月后,九月二十一就是大婚日,等着瞧吧……” 忠平侯府内,中秋夜挂的灯笼、彩带都没拿下来,府里出了一位准王妃,自然得继续庆祝了。 虞晚晚站在窗前,看着廊下的大红灯笼,嗤了一声。 两天前,这院子里可还是一片鸡飞狗跳呢! 虞家祖母觉得虞晚晚招惹了位高权重的平北王,是怕得不得了,大骂她丢了祖宗的脸,为了撇清关系,还要把她送到庙里去。 而虞晚晚大伯在兵部,正是江泠的下属,生怕被波及,是疾言厉色痛骂了虞晚晚父亲一顿,第二天就跑到平北王府赔礼认罪,说什么任凭江泠处置虞晚晚,让虞晚晚来王府当个婢女都行。 而大伯母和虞晚晚的两个堂姐,更是堵着二房门口骂虞晚晚不要脸,是惹祸精。 不过,等接了懿旨,虞家祖母是乐开了花,手舞足蹈,马上开了祠堂,带着全家人上香跪拜,说这都是祖宗保佑。 还难得大方的给府里下人,每人发了一百大钱的红包,比过年时都给得多。 而大伯一家变脸更快,之前的事就像从来没发生过,是亲亲热热在虞晚晚面前围前围后,嘘寒问暖。 好在,虞晚晚还有对真心疼爱她的父母,为了这桩婚事,吃不下,睡不着,是绞尽脑汁的替女儿打算。 虞晚晚侧头看榻上叠放的玄色男子长袍,不禁又想起八月十五晚上的事情。 她在自己的“年度最具影响力超级美食红人”游艇庆功宴上,不小心掉进海里,再睁眼,却发现她正在一片陌生的湖水里挣扎。 正当她力气用尽,就要被淹死时,一条坚实的手臂把她抱出了水面,然后这件袍子就盖住了她的头和身体。 虞晚晚伸手摸了摸袍角精美的暗色花纹,这个救了她,娶了她当王妃,还用他的袍子遮掩她狼狈的人,真的会是别人口中那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吗?…… 平北王府,外书房内,谋士陈邳之看着江泠清冷如水的脸,自家王爷随着年龄的增长,城府愈深,已经很难从他面相上看出他的情绪来。 王爷成婚,外面关于准王妃的传言沸沸扬扬,王爷一点表示都没有,他们这些做下属都不知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准王妃与忠平候府。 陈邳之当然明白若没有江泠的首肯,皇后娘娘是不可能下赐婚懿旨的。 王爷如今权势过盛,选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做王妃避嫌倒是对的。 但京城这么多未婚女子,王爷为什么找了这么个名声不好的。 而且王爷这人从不怜香惜玉,更不会多管闲事。可中秋夜,他怎么会突然下水救了准王妃呢? 陈邳之踌躇的试探道:“臣今日看了王妃的陪嫁单,真没想到,忠平侯府竟为王妃准备了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 五十万两,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 ……不是为人,那就是为财。 王爷现在正好是用钱之时,这也是陈邳之唯一想到的娶这位王妃的原因。 可他就见江泠微微扯了下嘴角:“虞家二房林氏,是当年漠北首富林万里的独女,她能拿出这些钱给女儿陪嫁,倒是正常。” 哟,陈邳之有些惊,王爷连准王妃母亲的家世都调查过,看来的确是上心了。 “邳之!”江泠声音淡淡。 陈邳之忙坐直身子,王爷这是要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你这两天拟一份和离书,成婚那日我要用!” 什么? 和离? 好家伙,敢情他前面都想错了! 和离不是休妻,是必须退回女方嫁妆的,王爷是根本没想要虞家的钱。 那王爷折腾这一遭,到底是要干什么? 虞晚晚从最初的不愿相信到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时间便到了九月二十一。 这期间,婚事的诸多事宜,纳吉、请期等等,都是由礼部操办,平北王府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大婚日,也是礼部派了喜娘,为虞晚晚梳头打扮。 虞晚晚看喜娘拿起白、粉往她脸上招呼,是忙叫停。 原主本是长得明艳照人,皮肤白皙,细腰长腿,五官精致,尤其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波光潋滟,秾丽醉魂。 但大魏朝以女子,清瘦柔娇为美,尚捧心西子之态。 原主便想不开了,平日里吃饭只吃两分饱,只穿颜色暗淡的衣服,还用一条布带裹了形状优美胸部,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身材看上去显得更平板、瘦弱些。 上妆时,也总是在脸上扑了厚厚的白、粉掩了她粉嫩红润的肌肤,眉毛描成细八字的顰眉,嘴则涂成樱桃小口,整个一个岛国艺伎的妆容。 今日虞晚晚可不想喜娘这么弄她,便自己动手上妆,只往脸上涂了些润肤膏,眉毛画成英气的双燕眉,眼角应景的点了一点胭脂,抹了淡红色的口脂,面庞便更显明媚灵动,漂亮得像自带了光。 等虞晚晚梳完头,换好嫁衣,带上十几斤重的凤冠,王府迎亲的队伍便到了。 喜娘听到窗外传来的鼓乐声,忙给虞晚晚盖上红盖头。 -- 第3页 但平北王根本没来接亲,来得是他手下的四名将军,花轿也没有按规矩绕城一周,是直接沿原路回了王府…… 第2章 洞房夜 南瓜山药粥 花轿进了平北王府大门,虞晚晚下了轿。 等了片刻,迎亲的鼓乐声忽然就停了,喧闹、嘈杂的人声也须臾间安静下来。 在鸦静雀默中,蒙着红盖头的虞晚晚听到了一道脚步声向她走了过来。 这脚步声不重也不清,不慢也不快,只是一步一步,就像踏在了人的心口上,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肃然生畏。 虞晚晚感觉到喜娘扶着她胳膊的手都紧张的在微微颤抖。 喜娘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看着脸上冷清清,不带一点喜色笑容的新郎官—平北王,哪里还敢说什么吉祥话,是连忙低头行了个福礼,把手中的喜绸捧了上去,又把喜绸的另一边塞进了新娘子手里。 虞晚晚被喜娘扶着,刚要迈步,就觉得手里的喜绸倏地一紧,她没防备,就被带着向前踉跄了一步。 还没等她站稳呢,喜绸一抻,她又趔趄着被拖了半步。 干嘛~~ 遛吉娃娃呢! 虞晚晚也不能放开喜绸,便忙向后扽了扽。 没管用,喜绸是直直的拽着她往前蹭。 喜娘都慌了,她就没见过走的这么快的新郎官,只能用手尽量托住虞晚晚的胳膊。 虞晚晚借着喜娘扶她的力道,身子后仰,脚呈丁字步,使全力站稳,把喜绸又向怀里使劲扽了扽。 江泠从喜娘手里接过喜绸,转身便往院里走。 他人高腿长步大,可刚走了两步,就感觉后面的人拽了下喜绸。 江泠没有理睬,又往前走。 但这次明显感觉到后面的新娘子没动,而且像和他较劲似的,又往后拽了下喜绸。 江泠按下心中的不耐,脚步顿了顿,微微侧头。 喜娘看着抻得直直的,像拔河绳似的喜绸,和竟停下来不动弹的新郎官和新娘子,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两个祖宗想干什么? 虞晚晚感觉手里的喜绸的拉力略略小了些,应该是前面的人停下了,忙微声道:“请王爷稍稍走慢些。” 她这话其实是对喜娘说的,让喜娘与江泠偷偷示意下。 但江泠是习武之人,耳目清明,一下子就听到了。 江泠的头不由得便又侧了侧,扫了一眼虞晚晚。 虞晚晚头顶莫名的就感到了一股子冷压,似在回应她刚才的句话。 好吧~ 既然山不就我,那便我来就山。 虞晚晚动了动胳膊,示意喜娘加快步伐。 她则一手微提了裙角,干脆的拽着喜绸,向前跨了一大步。 喜娘反应不及,被错后了半步。 好在头上的红盖头是软罗纱织成的透着亮,王府地面铺得又是大块青石板,还打扫得十分干净,平整得根本不用担心会被绊到。 可大魏贵女行动处,讲究弱柳扶风,袅袅多姿,要做到如此,首要一个字就是:慢。 故此谁都没想到,今日最瞩目的新娘子,竟撇开喜娘,动似脱兔,如一股红色的小旋风直接刮到了王爷身边,几乎与王爷并肩了。 满院子的人下巴都要惊掉了。 平北王会不会一脚踢开这个声名不佳、胆大无状的王妃啊? 那这场大婚可就热闹了。 可是,可但是,可可但是,今天的日头是打西边出来的,平北王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瞧了新娘子一眼,就在所有人惊诧不已的目光中,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平北王妃则随在平北王侧旁,一个欣长挺拔,一个高挑娉娉,喜绸相联,大红吉服的衣袂微微飘动,两个人步履竟出奇的协调一致,有股子的说不出的意蕴美感。 江泠行军打仗雷厉风行,最不喜手下人行事拖沓迟缓。 大婚的流程繁琐冗长,不断在挑战他的耐心。 尤其穿了这么一身大红色,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染了红漆的滑稽玩偶,怎么都不舒服。 若眼前这个,真要像那些个贵女扭扭捏捏,一步三摇的晃,江泠觉得自己都能忍不住捏了她的脖子,直接像训兵一样把她揪进喜堂。 不过到现在,这人还算识情知趣。 所以在跨火盆时,一向用兵奖罚分明的江泠看了虞晚晚的长裙,便难得回手托了下她的胳膊。 虞晚晚是没想到江泠会来扶她,她看不到江泠的表情,即使看到了,江泠也是没表情的,但既然堂堂冷王爷释放了善意,她是不能浪费的,便忙借了他的力,抬脚跃过火盆。 呦~呦呦~~哟哟哟~~~ 阎王爷竟也有主动体贴人的时候了?! 这可真是三更半夜见太阳了! 这一幕是秀闪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也冲淡了些拜堂时,平北王的母亲嘉敏长公主和父亲江子泽都没有到场的尴尬。 拜过天地,虞晚晚被送进喜房。 但江泠的洞房,是没人敢闹的。 屋里只有四、五个皇室宗族的公主、郡主在,权作是来添喜气的。 喜娘扶着虞晚晚在喜床上坐好,捧了皇帝赐的玉如意,回头去找新郎官来挑盖头。 诶?!人呢? 平北王怎么没进来啊! 喜娘第一次遇到成亲成了一半,新郎官不见了,顿时头上急出了汗。 -- 第4页 屋里其他人自然也是诧异,互相看了看,有位年长的宗妇强笑着打圆场:“许是人有三急,等一下吧。” 旁边的人忙附和,也是给自己找安心:“对,对,一会儿人就来了。” 但这一等,半盏茶的时间,江泠还是没有出现。 房间里气氛可就不是味了。 大魏皇族,在靖安之战中,死的死、亡的亡,现在活着的辈分最高的,就是嘉敏长公主一人。 而嘉敏长公主作为江泠的母亲,没有出席今日的大婚礼,态度算是非常鲜明了。 但这桩婚事却是宫中地位最高的皇后娘娘下懿旨赐的。 皇室女眷们夹在这两尊大佛之间便是有些左右为难。 今日与嘉敏长公主关系好的人多是选择礼到人不到。 喜房里的这些个,其实都是与皇后亲近些,被礼部央告着才来的。 原就是来的不情不愿,谁知道还碰到这样的场面。 几个人互相对了对眼,心里都隐约估摸出来,到现在都没有人来知会一声,这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城门失火,必会殃及池鱼。 这些人便坐不住了,一个个找了由头,麻溜的出了喜房,走人为上。 屋里便只剩下喜娘和虞晚晚的两个陪嫁大丫鬟春桃、夏荷。 喜娘心中叫苦,两眼直冒金星,她也是赶鸭子上架,被礼部安排着不得不来的。 今天她提溜着心,战战兢兢的做事,生怕出一点纰漏。 没想到都入洞房了,却来了这么大的岔子。 真是要人命了! 虞晚晚此刻也有些紧张了! 之前一个月的婚事筹办,早就让她明白她在平北王眼里是无足轻重的。 但她并没有因此失落和不开心,因为她站在平北王角度,共情来看这桩婚事,平北王救她后又能娶她当王妃,在大魏朝的男子中已经是很负责任了。 他们两个又不是在演什么狗血的“霸道王爷爱上我”的戏码,江泠也没昏头,凭什么非得对她好,宠着她啊。 虞晚晚倒觉得她若是北平王,也得这样晾着些忠平侯府,好让候府这帮人明白点事儿,安稳些。 虽然今天她心里是有准备面对江泠的冷淡,但这种新郎官干脆消失的情况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虞晚晚从喜床上站起了身,她不想再傻等下去了:“春桃、夏荷,你们两个去外面看一下,若是有人就叫进来一个。” 春桃、夏荷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早就是惊惶不安了。 但没想到往日脾气暴躁的自家小姐竟还挺平静,没吵、没闹的吩咐她们做事,便忙应了声是。 可这时,就见房门啪的一下被推开了。 “你们都出去!”江泠冷冷的声音似寒泉过冰。 但听在喜娘耳朵里可是如临大赦,她是连滚带爬的就跑出去了。 春桃和夏荷战战栗栗的没动弹,这平北王瞅着就像要吃人一般,她们怎么也得保护小姐啊。 “春桃、夏荷按王爷的吩咐,先出去吧。”这时候虞晚晚冷静的开口了。 春桃与夏荷互相看了看,到底听了自家小姐的话,向江泠行了礼,出了屋。 关上了房门,她们想着站门边听动静,一旦屋里有事,就算冒死也得冲进去救小姐。 但门外早就站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撩着眼皮,手中拂尘一挥:“二位姑娘,那边等着吧。” 就上来两个小太监,直接捂了她们两个的嘴,架到另一个房间。 喜房内,江泠大步走到虞晚晚面前。 虞晚晚站在脚踏上,看着盖头下出现的一双黑色蟒纹靴。 竟不是红色靴子,平北王是换装不穿喜服了? “虞氏!” 没叫“王妃”! 虞晚晚瞬间便明白,婚事看来是结束了。 那,现在是要走离婚流程了?! “小女子见过王爷!”虞晚晚忙端庄敛袖给江泠行了福礼。 这时候她可不能惹了江泠,一定得争取好离好散。 “你!”江泠疾言之语还未出口,就被虞晚晚尊敬温婉的一声王爷,噎在了舌尖,转了两圈,降了两个音调才吐了出来。 “你可知道刚刚出了什么事情?” 好嘛~ 这话问得,她上哪知道去啊。 虞晚晚只能从令如流,自觉当起捧哏,关切的接了话茬:“王爷,到底怎么了?” “兵部爆出克扣贪污军饷大案,犯案人等就有你的大伯虞绍良!”江泠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愤怒。 哦,原来江泠刚才是处理这个突发事件去了。 贪污军饷,相当于是从他掌管的军队里往外偷钱,这等大事,他当然得生气了。 但虞晚晚倒是放下了一些心。 她大伯,还是朝堂上的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吧。 “大理寺与刑部联合办案,已经去忠平侯府捉拿人了。” 呀!这是要抄家吗?那她父母会不会受牵连? 虞晚晚有些着急,不过还得先表明态度:“王爷,我大伯犯了重罪,自该受国法处置。 您在兵部,若是因小女与您的关系而受牵连,小女自请下堂。” 也别等平北王撵她了,先把漂亮话说出来,博个好感,说不定平北王看在她如此识趣的份上,能帮她父母一下。 -- 第5页 江泠手指捏了捏袖口中的和离书,他还没说,这个虞晚晚倒是先说了。 非但没替她大伯求情,还自愿离开,这脑袋倒不像是外传的草包脑袋。 江泠刚要拿出和离书,胃突然如刀绞一般,痛得他眼前一黑。一股寒气直冲心肺,喉咙发甜,鲜血便喷了出来。 江泠站立不稳,单膝跪倒在地。 蒙着盖头的虞晚晚就听一声闷哼,视线中,江泠竟低头跪在了她的脚边。 ……这是干嘛?! 虞晚晚惊得忙往旁边挪了一步,然后就听见江泠像被人掐住了喉咙,痛苦的呃呃两声。 虞晚晚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她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掀开盖头,蹲下身去,扶住了江泠。 喜房的桌子上燃着两根婴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墙角处还点了鸳鸯戏水的夜灯。 虞晚晚借着明亮烛光,看向身旁的青年男子。 她一下子便能感觉出,眼前的这个人此刻正在承受着某种剧烈的疼痛。 他紧闭着眼睛,两手捂着胃部,唇边带血,浓黑双眉紧蹙,额头汗滴涔涔,身体颤抖得都有些痉挛了。 “你怎么了?”虞晚晚嘴里急急问着,手则快速的放在江冷的鼻下,呼吸正常,再放到颈部,血管有明显的跳动。 虞晚晚正待去翻江泠的眼皮,却被他突然紧紧的扣住了手腕。 他的手力道极大,疼得虞晚晚一哼。 不过,她倒松了一口气,真正急重症的病人是不可能有这么大手劲的。 “我去叫郎中来吧!” 虞晚晚站起身想去叫人,奈何江泠箍着她的手腕根本不松手。 她试着去掰他的手指,他反而握得更用力,就跟要饭的饿了十几天见到了肉包子。 虞晚晚无奈的又蹲了下来,天大、地大,这时候病人最大。 她看江泠另外一只手还在紧紧的捂着他的胃,便拿手轻轻抹去他嘴角的血,柔声哄他:“你是不是胃不舒服?那我去煮碗南瓜山药粥给你暖暖胃吧!” 虞晚晚话一出口,就见江泠倏地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看向了她…… 第3章 元帕血 这是圆房了吗? 此时的江泠,在虞晚晚眼中是一个俨然正在忍受某种疼痛侵袭的病人。 这种疼痛让这个赫赫有名的江阎王看上去十分虚弱,甚至可以用狼狈来形容。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目光中蕴含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深邃狠冷,让人瞬间便忽略掉了他现在的羸弱无力。 明明他的脸还是苍白的汗出如浆,虞晚晚却从他黑濯双眸中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气息迎面扑来,席卷住了她。 就仿佛她是一只弱小的绵羊误入了狼王不可侵犯的领地,等待她的将是力量悬殊的凶猛吞噬。 虞晚晚毛不由得毛发皆竖。 她就说要给他熬个粥喝,他怎么这个反应? 难道是她提了个南瓜,让他想起什么杀人如砍瓜切菜这样的词,认为她撞破了他有病的事情,要杀她? 怎么办? 好像旅行指南介绍过,在野外遇到狼的正确逃生方法是,千万不要慌,不要背对着狼,不要跑,要正视狼的眼睛。 虞晚晚立刻瞪大了眼睛回视平北候,想用眼神传递出她的善意,她是想帮助他的。 虞晚晚就见江泠仍直直的盯着她,可他的视线变得有些失焦了,像是在看她,又像透过她,再看另外一个人。 他眼中的杀意隐去,浮现的是讶异、疑问,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久别重逢的惊喜,总之复杂的很。 虞晚晚根本看不懂! 但她感觉到江泠握住她手腕的力量减弱了,他的手缓缓的松开了。 虞晚晚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抽回自己的手腕,顿了顿,才轻声道:“王爷,我扶您起来,再去唤人,您看行吗?” “嗯!”江泠竟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低沉颤抖,一个字就仿佛耗尽了他全身力气,睫毛动了动,便又闭上了眼睛。 虞晚晚长吁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抱住江泠的腰,用力扶起他,把他挪到喜床上。 然后拿了一个枕头,低住他的后背,让他靠在床头上。 诶唷,这人看着瘦,怎么这么沉。 虞晚晚累得气喘吁吁,掐腰站了会儿,平静了下情绪,才快步走到门边。 待到开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静静半卧在床边的江泠。 这样的枭雄一定不会想外人看到这幅模样。 虞晚晚抿了抿唇,双手整理下衣服和头发,吸了一口,才半打开门,冲着门外颐气指使:“你们这帮狗奴才,竟让王爷喝了这么多酒,还不赶快滚进来伺候王爷更衣洗漱。” 一句话说得完全符合她名声在外的骄横草包形象。 虞晚晚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白胖太监唰的撞开她,挤进了屋。 虞婉婉被他撞了退后一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白胖太监进来后,反手关严门。 然后两步并做一步,一下子就窜到了床边,半跪在床头前,焦急道:“王爷,您怎么了?” 江泠像睡过去一般没有做声,白胖太监便仿佛一只乍了毛的松狮狗忽地侧过头来,恶狠狠的对虞晚晚喝道:“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虞晚晚看着这要上来咬她的护主大忠犬,忙摆手解释:“王爷突然就这样子了。他是病了,你快找郎中吧。” -- 第6页 白胖太监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又怒瞪了虞晚晚一眼,才转过脸去,就看到江泠微微抬起眼皮。 虞晚晚就眼瞅着白胖太监仿佛演戏一般,大胖脸由怒到喜,而后又是心疼不已,掉着泪拉了哭腔道:“王爷,老奴扶您回冰雪居吧!” 江泠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白胖太监没有再出去叫人,而是一个人把江泠从床上架了起来。 江泠的头无力的靠在白胖太监的肩膀上,目光从虞晚晚脸上扫过,落在地面他吐出的血迹上。 虞婉婉立刻明白,他是不想让人看见这个,便忙道:“我这就把它擦掉。” 虞晚晚四处寻摸了寻摸,拿什么来擦呢? 突然就看见床头,她刚才掀起的枕头下露出了一块白布。 虞晚晚忙上前拿了白布,蹲下身把地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 再抬头就见白胖太监眼睛瞪得提溜圆,惊讶的看着她。 怎么了? 虞晚晚又低头瞧了瞧,地擦得挺干净啊。 她又拿脚蹭了蹭,随手把白布叠吧叠吧,塞回枕头下。 白胖太监嘴角抽了抽,到底没说话。 虞晚晚又看了江泠苍白的面庞,这样出去也不像喝多了。 便拿起自己的红盖头搭在白胖太监的肩上,半遮住了江泠的脸。 白胖太监的瞳孔就是一震。 不过他看自家王爷也没出声或摇头反对,便目光复杂的上下打量了虞晚晚一眼,扶着江泠出了门。 过了片刻。春桃和夏荷跑了进来。 两个人就见虞晚晚一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看着房门,忙过来扶住她:“小姐,你怎么了?” 虞晚晚瘫在春桃身上,劫后余生般道:“你们俩快扶我坐下,把我脑袋上这玩应拿下来,我脖子都快被压断了,再给我倒杯水来。” 虞晚晚是目送江泠出了门,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全身就一点力气都没了,根本动弹不得。 春桃两个忙扶虞晚晚在床边坐下,给她摘了几斤重的凤冠,正七手八脚忙活着,门外又进来个小太监,十分恭敬的向虞晚晚行礼:“拜见王妃娘娘,王爷吩咐让您早些休息!” 虞晚晚眨了眨眼睛,这意思是她今晚没事了,暂时不用土豆搬家—滚球了。 虞晚晚冲夏荷挑了下眉。 夏荷笑着上前应了声:“知道了。”又从袖口里掏出个事先准备好的装了银子的小荷包,塞到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也没客气,直接便收下,笑道:“奴才叫小邓子,今晚就在外面值夜,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 打点或送礼这种事,怕得是对方不收,虞晚晚看这个小邓子态度极好的痛快收了,才放下心。 等小邓子出去后,虞晚晚身子就似被抽了筋,软软的一头栽倒在床上。 诶,怎么这么硌得慌? 虞晚晚伸手在身下的被子里一划拉,摸出两大红枣和带壳花生。 再掀开一看,撒了半床,都是为闹洞房预备的。 虞晚晚直接拿了个大枣扔嘴里,倒是脆脆甜甜。 这一吃上东西,她可感觉到饿了。 虞晚晚忙对春桃道:“我的南瓜山药粥呢?” 今晚她可不是对江泠随便说说的,她真的是熬了粥的。 春桃无奈的看虞晚晚,刚才她们在屋外担心的不得了,大小姐也不和她们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想着吃。 大小姐自从落水后,行事就变了许多,这一个月来除了和宫里派的嬷嬷学规矩,其余的时间就是琢磨厨房里的事情。 一个大小姐到厨房弄刀弄火的,没这桩婚事前,夫人是肯定不能同意的。 但现在夫人想着大小姐女红、琴棋书画等都是一窍不通,学些做饭也是好的。 到了王府给王爷洗手做羹,也算是夫妻间的情趣,就没有管。 没想到大小姐弄出个新奇的铜制镂空小炭炉来。 炉子很精致,模样就像两个大海碗倒扣着碗底粘在一起,下面装炭,上面正好可以坐一个小砂锅。 今日这熬了南瓜山药粥的小炭炉是被装在一个铁皮箱里,由一个丫鬟专门负责看着,从侯府拎到王府的,不知道的都会以为箱子里放了什么值钱的物件呢。 但其实是虞晚晚担心今晚王府没人给她准备夜宵而特意带上的,没想到真用上了。 春桃也是心疼大小姐到现在没吃东西,就颠儿颠儿的出去把砂锅端了进来。 虞晚晚闻到香气,一下就从床上跳下来,坐到桌旁拿衣袖垫了手,揭开了盖。 甜甜的、芳香的味道随着热气扑面而来。 虞晚晚闭着眼睛,用力的吸了一口,就觉得全身的细胞都活了。 再垂头看,紫色的砂锅内,白白的米和山药,橙色的南瓜、红色的枸杞,熬得稠稠的,色泽清新诱人,瞧了就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粥的配料都是她亲手弄的,味道当然不会错了。 她喝了一口,便忙招呼两个忠心耿耿的也一天没吃饭的大丫鬟:“你们就用桌上的茶杯分一些,和我一块喝。” 春桃和夏荷看了看,到底没抵过诱惑。 等粥一入口,两个人都不由得都满足的叹谓了一声。 南瓜的清甜加上山药的沙糯,还有大米的清香,熬得软软的热乎乎的,就是四个字香、甜、软、糯。 -- 第7页 吃下去,胃立刻就觉得暖暖的,熨帖又舒服。 虞晚晚喝了美味的粥,躺在收拾好的喜床上,本以为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怎么也得失眠一下。 可没想到头沾到枕头,便睡过去了,而且睡得极沉极香。 “叮铃铃,叮铃铃”,虞晚晚是被一阵招魂似的铃铛声吵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就见床帐已经打开,屋里站了一列丫鬟,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手里拿着个金铃铛。 “王妃,该起床更衣了。”谭嬷嬷敛首而立。 这就到早上了?虞晚晚忙坐起身。 春桃捧来衣服,虞晚晚轻声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春桃小声回答。 什么,还没到四点? 这么早,这帮人是来让她收拾东西回忠平侯府的吗? 虞晚晚忙看谭嬷嬷,谭嬷嬷神情自若的给她行了个福礼,姿势标准的仿佛拿尺子量过似的。 “奴婢是奉长公主之命来取元帕的,另外王妃今日还得进宫,是该早起的。” 元帕?进宫? 虞晚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婚前一晚,林氏倒是想给她讲讲新婚的一些事,但还没说呢,就又抱着她哭开了,最后啥也没讲上。 谭嬷嬷见虞晚晚一脸迷茫的看她,干脆直接就上手掀开喜被。 没有! 谭嬷嬷又仔细看了看,枕头下露出一块白布,忙拽出来,展开一看,布上一大块血迹。 谭嬷嬷惊了,她后面站着的王府内院的两个大丫鬟蒹葭、白露也惊了。 她们都知道王爷昨晚并没有在喜房留宿,只和这位王妃单独待了短短的一段时间。 难道就那么一会儿,王爷和王妃就圆房了? 谭嬷嬷想得更多,看元帕上的血量,这王妃下面必定是受伤了,否则就另有蹊跷。 “蒹葭伺候王妃更衣。” 蒹葭看了一眼谭嬷嬷,大概明白些这个嘉敏长公主心腹大嬷嬷的意思。 不过她侍奉虞晚晚穿衣时,就看这位王妃的肌肤白嫩得就像刚剥了皮的鸡蛋,细腻得都不见毛孔,更别提有什么伤口了,唯一的就是右手腕上有一圈青紫。 而谭嬷嬷也看到虞晚晚做各种动作,根本不像私、处受伤的样。 那这血哪来的? 这位王妃不会傻得弄什么鸡血来糊弄吧,可是要糊弄也得做像一些,哪能一眼就让人看穿了。 难道是这位王妃身体天赋异禀,王爷和她战况十分激烈才弄出这些? 谭嬷嬷猜不透,也不想了,拿着元帕走了。 蒹葭这几个王府丫鬟也潮水似的退出了屋。 屋里又只剩下虞晚晚主仆三个人。 虞晚晚洗漱完,天还没亮呢,她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哼哼:“困死了~困死了~” 可就听春桃和夏荷两个在她身后猛地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 虞晚晚回头,就觉得房间蓦地一暗,一道黯黑身影如惊涛拍岸,穿空而来…… 第4章 和离书 一碗大肉面 虞晚晚惊讶的看着站在房门口的江泠,他一身玄袍,乌发黑冠,负手而立,整个人就仿佛是一把墨玉制成的利剑。 他暗黑身影折射入屋,暖暖的烛光也无法敛住他冷厉孤傲的气息,整个房间的空间都似乎变得狭小局促了。 说实话,昨天那种情况下,虞晚晚根本没注意江泠长得好看不好看,他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睁开眼时野狼一般的眼神。 只是眼前的他,高瘦颀长,皮肤冷白,眉目深邃,带着上位者杀伐决断的威势,再无昨夜的狼狈。 可以说是又酷、又仙、又冷。 虞晚晚在看江泠,江泠也在五味陈杂的看着她。 昨晚江泠被大太监吉福扶回了他的冰雪居,就有府里的御医给他救治,只说他是寒毒突然复发。 他中毒两年多,刚开始是每个月十五月圆日都会发作一次,后经治疗,渐渐好转,这半年多来,一直没有再犯。 这次按御医的说法是他上个月下水救王妃,被湖水的寒气侵到,今天又因为贪污军饷的事动了肝火,一下子就诱发了寒毒。 不过经过一夜的疗毒,他的大痛已经过去了。 谋士陈邳之是今早寅时得到的消息,便急匆匆的来了冰雪居。 见到自家王爷,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神情已是正常,没什么事了,他才放了心。 “王爷,贪污军饷一案涉及甚广,今日您还得去兵部处理此事,王妃这里您还有什么打算?” 之前他按王爷的交代拟好了和离书,但现在王妃的大伯涉案,情况有了变化,就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别的想法。 江泠不知怎的并不想把昨晚喜房发生的事讲与陈邳之说。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邳之,你说一个女子会有两张脸吗?就是前一段时间会与现在长得完全不同。” 江泠自觉他是看不出来女子长相上的美丑。 就如宫中皇帝身边那些所谓的美人在他眼里与他府里干活的大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是昨晚喜房里眉眼生动、明艳照人的新嫁娘与他十五晚上从湖水里救起来的那个白森森的脸,血乎乎的嘴,仿佛女鬼一样的女子真的完全不同,根本就是两个人。 -- 第8页 陈邳之一愣,王爷竟会对女人家的事情感了兴趣,太稀奇了。 不过他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女子完全能够有多张脸孔的。” 哦? 江泠挑了挑眉,示意陈邳之继续说。 “臣以为,这应该归结到女子的化妆术上。” “化妆术?是一种邪术吗?”江泠根本没听说过。 “不是!”陈邳之笑了。 王爷整日在军营与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身边也没有侍妾、通房侍奉,哪些会晓得这些。 就即便像他这样成了亲的,对这类事情也是知之甚少。 因为女子在闺房里行事坐卧也都是有规矩的,例如更衣、上妆、癸水、如厕等等都是要避着丈夫的。 要不怎么会有“张敞画眉”一说。 画个眉毛就能表示夫妻恩爱了,就说明这事其实是并不常见的。 “化妆术就是女子用胭脂、水粉等化妆之物,通过各种手法,改变她们的容颜,以期达到更美。”陈邳之解释道:“就和戏台子上唱戏的人画脸一样,只不过唱戏的用的是油彩。” 陈邳之见江泠难得的微皱了下眉,这是没听懂。 也难怪,王爷是极少听歌看戏的,觉得浪费时间,还不如练功呢。 若是在宫里逢年过节实在躲不开,他都是垂着眼皮懒得看,嫌咿咿呀呀的闹得慌。 陈邳之便又举例:“就拿臣来说吧,臣当年成婚时,揭开盖头,看到臣的妻子,脸上敷了厚重的白、粉,只两腮和嘴各有三处红,就像个僵尸脸一般,当时就吓了臣一跳。 可等她洗过脸再看,就还是原本的模样。后来臣的妻子说,她新婚夜画的是当时流行的仙蛾妆。 对了,女子这些妆容都是有名字的,像梅花妆、玉兰妆、娇容妆,这段时间,臣看臣的妻子又在眼睛上瞄了一片粉色,眼尾上挑,说是桃花妆,依臣看就像个狐狸似的。” 说完,陈邳之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江泠知道陈邳之与他夫人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他又无书不读,涉猎极广,看来是说得不差了。 不过狐狸眼是什么样子,江泠眼前忽地闪现出一双飞扬、灵动的大眼睛。 陈邳之离开后,江泠直接来了内院。 当他第一眼看见虞晚晚时,竟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变脸! 眼前的小姑娘,看来是刚洗漱完。 乌鸦黑发没有绾起,如丝绸般的垂在身后。白嫩嫩的脸庞清新得就像树梢上的晨露。 不过她这般愣愣的,眼睛里冒着光,一点也不矜持的看着他,干什么!? 只是昨晚在虞晚晚面前狼狈过的江泠现在面对着她,竟有些端不起王爷威厉的架势了。 不过,江泠行军打仗,大大小小受过无数次伤,也不差这一次了。 他微调整了下心态,便沉下脸咳了一声。 虞晚晚光顾舔美颜了,直到看江泠本是清冷的脸又像挂了霜,才反应过来,忙低头行礼。 而且她想到江泠这么早过来,一定是有事要说的。 便都没用江泠吩咐,就直接对春桃、夏荷道:“你们两个出去吧。” 江泠又有些异外的看了虞晚晚一眼,这位王妃从昨天起就给了他不少的“惊喜”,与外面的传言是完全不一样。 江泠今日是特意从各种大事中拨冗就简拿出功夫来处理有关虞婉婉的事,既然她这么有眼色,他便也开门见山。 江泠从袖口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虞晚晚。 虞晚晚忙接过来,瞧了江泠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展开。 ……和离书!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虞晚晚看到这三个字,眼角还是不禁跳了一下。 她忙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纸上写的内容。 诶?!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年之后正式和离,她离开王府后,江泠会安排她父亲虞文礼带着她们一家去江南做官,三年后她可以另行嫁人。 ……这么好!? 虞晚晚惊讶的抬头看江泠。 江泠着急去兵部,其实本想交代几句就走。 不过,他低头看着虞晚晚仰着白如玉藕的小脸,眼圈红红的,双眸水润润的,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这是要哭了? 她是没想到他会与她和离? 江泠不禁就想起昨晚他睁开眼第一次看到她的脸时,她无疑是恐慌的,双唇微微颤抖。 但她显然在努力的克制她的害怕,她用她清如秋水的目光向他表达着她的善意。 还有,那句体贴之言:“我煮南瓜山药粥给你暖暖胃啊!” 也难怪,虽然和离强于休妻,但他和她之间是懿旨赐婚,一般是不能和离的。 外人一想,便会明白,这肯定是他的意思,这与休妻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而被休,对女子来说可是塌了天的大事。 她想做这个王妃,没想过和离倒是正常。 虞晚晚没想到她揉了一下眼睛,竟弄出了这么“美丽”的一个误会。 但她的确有些不敢相信。 是因为她昨晚救驾有功,江泠才这样处理和离之事吗? 虞晚晚觉得她还是再确认一下,别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给她画的大饼。 虞晚晚抿了抿唇:“王爷,这份和离书,您真的这般决定了。” -- 第9页 江泠看着她犹豫着,还是满怀期冀的问出了这样的话。 她这是希望他改变主意不和离? 但江泠做事是习惯于直接发号施令,根本不会多说什么。 今天,他能站在虞晚晚角度想了那么多,实属是十分难得了。 此刻,他是压着性子半是解释的说了一句:“和离是已经是决下来的事了,不可能再改,这也是我对你祖上的一个交代!” 祖上? 虞晚晚听得一愣。 什么意思?江泠认识她家什么人? 不能够啊! 若是忠平候府和江泠有什么交情,那虞老夫人和她大伯早就得满世界嚷嚷了,哪能一字不提。 是她母亲林氏这边的人吗? 但她外祖及林家所有的亲属,在靖安之战的战乱中都去世了。 若真有,林氏至于大婚前天天抱着她哭,还拿出五十万两银子。 那江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话听音,许是江泠用这个来当借口,防着她用昨晚的事来挟恩图报。 江泠的话意思应该很清楚,他这样做是与她祖上有关系,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在一年之内还得老老实实的,否则这个和离书就不作数了。 但为什么是一年之期? 难道是江泠想着忠平侯府出事,马上就和离,对他名声不好? 不对,江泠根本就不是在乎名声的人。 他这样的枭雄做事,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说不定这一年之内就要用她来挡什么刀。 不管了,她就把江泠当上司吧,上司既然给她开了这么好的优渥条件,就即便让她挡刀她不做也得做。 虞晚晚觉得她想明白了,忙点头道:“王爷,我这就签了和离书。” 不过话说完了,屋里没有笔。 虞晚晚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让春桃去拿笔研磨。”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春桃的声音:“王爷、王妃小厨房送了早饭,是否现在就用饭?” 小厨房昨天接到指令,王爷、王妃今日卯时三刻要进宫谢恩,需早点备早饭。 厨娘也不知昨晚发生的事,就按事先的安排把早饭送到了喜房。 虞晚晚一听吃早饭,精神就是一振。 她昨晚可就喝了一口粥,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有些饿。 而且在堂堂王府,还是与平北王一起用早饭,这顿饭必定会十分丰富。 不过虞晚晚还是记得自已待下岗的身份,忙去看江泠。 江泠犹豫了一下,他昨天没有在喜房留宿,今天若又拒觉与她一同用饭,恐怕被某些人知道就会多生事端,便点了点头:“和离书晚上再说。” 虞晚晚忙对屋外道:“春桃,把早饭端进来吧。” 拎着食盒进来的不是春桃,而是昨晚的白胖太监。 虞晚晚立刻就明白,这是食不过他人手,想来王府对江泠的吃食看得很紧。 那到底能有些什么好吃的。 虞晚晚是不错眼看着大太监吉福打开食盒第一层,端出四碟子小菜来。 土豆丝、黄瓜丝、胡萝卜丝、腐竹丝。 这切丝凉菜弄得稍微有点多啊,而且丝切得也不算太齐整。 吉福又打开了第二层,端出两碗大肉面。 这面也做得太“嚎气”了吧! 面上放着的鸡胸脯片切得有半个碗口大,这能入味吗? 诶,等等,这就没了! 虞晚晚眼睁睁的看着吉福拎着食盒退了下去。 一个大王爷的早餐就是一碗面,四碟小咸菜? 这连她们侯府的一半都没赶上。 虞晚晚惊讶的看了江泠,就见他神色如常,看来他平时就是这么吃的。 得! 也许这面和小菜卖相看着一般,但吃起来味道会很好呢。 虞晚晚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呕!她连吐都吐不及了! 这是什么啊,咸死人不要命。 但她明明看江泠都吃了两口。 她还是吃面压压惊吧。 虞晚晚喝了一口面汤实在忍不住了,忙吩咐春桃:“给我倒杯茶来!” 她得漱漱口了。 这面已经不是咸的问题了,是咸的发苦了,而且带了浓浓的生姜的辛辣味。 正常人是不可能喜欢这样腥咸、海水般的口感。 虞晚晚看着已经吃了半碗的江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5章 小厨房 炸酱面 江泠吃饭一向快,这是他在军中养成的习惯。 一碗面他一呲溜就下去了,等他再抬头就见虞晚晚拿着筷子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王爷,您不觉得有些咸吗?” 虞晚晚自己对待食物的态度是精益求精的,她是实在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江泠静默了一下,站起身,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虞晚晚看江泠转身就往门外走,不禁咬了一下唇,明明刚才气氛还算好,看来她这话是让江泠不舒服了。 江王爷现在可是她在王府的顶头上司,她怎么得想办法回转一下。 虞晚晚向前追了一步,叫了声:“王爷!” 江泠微顿足,回头看虞晚晚。 虞晚晚本想说要不她去给做点吃的给他吧,但话到嘴边,看着江泠清冷的脸,突然想起昨晚她说煮南瓜山药粥时江泠吓人的目光,忙改口道:“王爷,我能在府里转转吗?” -- 第10页 这是什么问题? 她一个王妃,也是王府的主子,在府里溜达还问他干什么。 江泠点了点头,不过他也想起一件事来:“今日,就不进宫了。” 他还得去兵部处理贪污军饷一事,没工夫进宫与皇帝、皇后多啰嗦。 虞晚晚微微一怔,她都忘了还有进宫这茬了。 不过按规矩大婚第二天是该进宫谢恩,今早长公主手下的那个嬷嬷不就是以此来催她起床的。 江泠身份高,还是皇帝的表弟,平时经常进宫,今天不去可以,但她呢? 虞晚晚想问一句,她若不进宫皇后会不会怪罪? 可江泠已经转身大步出了门。 算了,她大伯刚刚贪钱犯案,不进宫就不进宫吧,想来皇帝、皇后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就别去触霉头了。 江泠出了内院,随口吩咐了吉福一句:“派个人,陪着王妃在府里转转。” 吉福忙应了一声是,哟,王爷对王妃还挺细心啊。 屋里,虞晚晚马上吩咐人撤了那碗大肉面。 又让春桃、夏荷给她梳好妆,换了衣服。 这时,小邓子来请安:“见过王妃娘娘,王爷吩咐奴才陪娘娘在府里转一转。” 哦,来得正好。 既然可以在府里转转,那她第一件就得去觅食。 小厨房里,田嫂子做完王爷、王妃早饭,正准备弄自己的饭呢,就听“喵呜”,卧在门槛边的大狸猫虎头狠叫了一声。 田嫂子忙回头看,就见房门口俏生生的站着一名极年轻的女子。 诶,这是哪里来的仙女!? 明目皓齿、光彩照人,整个房间似乎都被她的一身红裳照亮了。 这也太美了吧。 “见了王妃娘娘怎么还不见礼!”红衣女子身后冒出个白净小太监,冲田嫂子喝了一声。 田嫂子正看呆了,被这一嗓子,唬得全身一激灵。 哟,这就是新王妃。 田嫂子忙行礼,虞晚晚微笑道:“免礼吧!” 她又低头去看那只拦路猫,猫儿肚大腿长,瞪着圆眼睛,竖着毛茸茸的尾巴,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虞晚晚弯下腰,笑道:“你好啊!”伸手去挠它的下巴。 虎头很是警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嗅了嗅虞晚晚的手,又与她对视了片刻,才上前在虞晚晚脚边蹭了蹭,然后打了个哈欠,胖滚滚的身体又重新卧了下去,眯上了眼睛。 田嫂子不禁感叹,到底是王妃魅力大,虎头平时拽得很,一般人它是不理的,今日一见王妃倒是热乎上了。 不过王妃娘娘倒是真没什么架子。 虞晚晚看这这王府小厨房,虽然挂了个小字,但其实是有三间房的独立大院,面积都快赶上忠平侯府的大厨房了。 但虽大,收拾得却是十分整洁。 虞晚晚便打量下田嫂子,干净利落,看上去就是个勤快人。 “你就是厨娘?如何称呼?” “回王妃娘娘,属下正是厨娘,属下姓田,府里人都叫我田嫂子。” 没自称奴婢,而是用了个奇怪的“属下”一词。 “田嫂子,今天的早饭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有些咸了?” 虞晚晚说得还算委婉客气,其实哪里是有些咸,简直是打死卖盐的了。 饭是田嫂亲手做的,放了三、四勺盐,她当然知道是咸的,但这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认错道:“是属下做的,让娘娘吃得不合口了。” 虞晚晚见田嫂子明显不想多说,便没有逼问,转了话题:“这小厨房一共几个人啊?” “禀娘娘,小厨房除属下外,还有个打杂烧火的丫头,叫杨串儿,她现在去二门取食材了。” 人这么少? 就是在侯府,她们二房院子的小厨房也有四五个人呢。 田嫂子看虞晚晚有些惊讶,便忙解释:“小厨房只做王爷一个人的饭菜。王爷平时很少在府里,所以不用那么多人。” 正说话间,杨串儿拎着两个大筐进了院。 哟,这丫头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倒不小。 虞晚晚看一个篮子里装着各种果蔬,像草莓、黄瓜等并不是应季的,这里又没有塑料大棚,这些是哪来的? 田嫂子略带得意的说明:“将军在京城外有个温泉庄子,是皇上赏下来的,满京城独一份,里面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都可以种菜。小厨房里用的这些个,都是庄子派人每天早上送过来,都是最新鲜的。” 噢,原来是特供啊! 田嫂子让杨串儿把另外一个篮子里的肉、蛋、奶等放到冰鉴里。 冰鉴? 虞晚晚在古书上见过,但忠平候府里没有。 虞晚晚忙过去,示意杨串儿打开铜冰鉴的盖子,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仔细一看,原来夹层里放了一大块冰。 这不就是古代的冰箱嘛! 古代的冰可不是寻常之物,是需要在前一年的冬天,将湖水里结的冰切割后,放到特制的冰窖里储存起来,平常人家是根本用不起。 忠平候府虽也有冰窖,但里面的冰也只是留着夏季降温用。 就是满京城也没有几家能有条件像平北王府这样随便用。 虞晚晚看杨串儿先把冰鉴里剩的一小块肉、一葫芦牛奶、四个鸡蛋拿出来。然后把今天新到的放进去。 -- 第11页 冰鉴旁边白墙上,用炭条画了些虞晚晚看不懂的线条。 田嫂子又解释,小厨房的食材必须新鲜,都是有时效的。 墙上的圆圈代表鸡蛋,最多在冰鉴里放五天。 三根草是牛奶,最多放两天,方块是肉,最多三天。 每次来新货,就用竖杠记录天数。 虞晚晚点点头,还有食材保质期的概念,挺好! 小厨房的三个屋子是打通的,虞晚晚看了看,一间是操作间,有四眼大灶台,另两间则搭了三层的木柜子,柜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米、面、油、盐、酱、醋等瓶瓶罐罐。 院子里则还种了棵桂花,枝头桂花朵朵,粉黄似锦,清风吹过,花瓣如雨,正是“何须浅碧深红色,自为花中第一流!” 树下放了圆石桌和石凳。 这环境,虞晚晚觉得很满意。 她看面案上放着田嫂子擀好的面条,旁边筐里装了一块五花猪肉。 得,正好,她就做个炸酱面吧。 田嫂子没想到这位王妃挽起袖子就要自己做饭,而且要拿猪肉来切。 便忙道:“娘娘,这猪肉是我们做下人吃的,冰鉴里有上好的羊肉、鸡肉,我就给您拿,还有这动刀动火的,别伤着您了,还是我来吧。” 虞晚晚知道在古代,牛主要用做农耕,除了祭祀是禁止宰杀吃肉,古代贵族吃的肉主要是羊肉、兔肉、鸡肉,猪肉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普通老百姓的专属。 大名鼎鼎的吃货苏轼,被贬黄州时,没有钱,吃不起羊肉,便在猪肉上下了功夫,“东坡肉”、“红烧肉”,都是他弄出来的,他还曾写过一首《猪肉颂》: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富贵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田嫂子的确是好意的。 虞晚晚便笑道:“没事,就用这猪肉,你和杨串儿在一旁打下手吧。” 田嫂子看了跟着王妃的两个大丫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按虞晚晚的吩咐去洗菜、烧火。 要做炸酱面,关键在于酱。 油盐酱醋茶,酱在古代很早就有了,《齐夷易近要术》中就记载了豆酱、肉酱、鱼酱、虾酱等多种做法。 这小厨房里也存了七、八个酱罐。 虞晚晚拿了黄豆酱加水化开备用,然后黄瓜、胡萝卜、香菇切丝,葱姜蒜切末。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田嫂子就见虞晚晚当当当几下便切好菜,菜丝齐整得就像拿尺子量过似的。 哟,王妃娘娘厉害啊。 虞晚晚把五花肉剁成肉沫,烧油滑锅后,再用凉油炒,这样肉沫不容易粘锅发糊。 待肉沫炒至出油,倒入葱、姜、蒜末翻炒爆香,然后放入调好的黄豆酱充分炒匀,再加清水、料酒、食盐、白糖,中火煮浓后起锅。 小邓子和田嫂子看着白瓷盘中的金黄油亮的肉酱,浓郁的酱香中带着肉香,让人闻了就食指大动。 连虎头闻着香味,都从外面进来卧在了虞晚晚脚边。 等煮面时,田嫂子看虞晚晚往水里加了些盐和油,说是煮出来的面口感更好,还不容易粘连。 面条煮好控水,装到青花大瓷碗里,依次铺上黄瓜丝、胡萝卜丝,香菇丝,浇上浓稠喷香的肉酱。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炸酱面便做好了。 虞晚晚数着人头,一共弄了六碗,招呼田嫂子、小邓子和春桃她们都来吃。 田嫂子和小邓子、杨串儿没想到王妃还带了他们的份,正犹豫该不该吃呢,就看春桃两个已经拿了筷子,捧着碗吃上了。 他们三个之前光闻了酱香,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此时到底没忍住,给虞晚晚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谢娘娘赐饭。” 等他们端起碗,就见碗中红、绿、褐三丝搭配着白白的面条和深棕色的肉酱,看着又清爽又可口。 等用筷子拌了,吃在嘴里,劲道的面,爽滑的三丝,裹着碎碎肉粒的酱,咸香的滋味霎时席卷整个口腔。 简直是太好吃了。 小邓子本就机灵,此时更是歌功颂德:“娘娘,这面怎么会这么好吃,奴才想龙肝凤髓也就这滋味了吧。奴才今日定是被灶王爷保佑了,才有这般口福,这碗面实该供起来。” 虞晚晚忍俊不住,一碗炸酱面而已,还龙肝凤髓,真会拍马屁。 田嫂子则脸上现出羞愧之色,她做的面和王妃娘娘做的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差。 一位王妃娘娘那么尊贵的身份,凭什么亲自动手做,还让下人跟着吃。 人家娘娘是在给她留面子,没有直接说她饭做的不好,而是用这碗炸酱面来告诉她。 虞晚晚美美的吃了一顿自己做的早饭,但问题还是摆在她面前,若是与江泠再在一起吃饭,她该怎么办呢? 第6章 心慌慌 鱼香肉丝饭 虞晚晚是个性格乐观的人,有什么问题,暂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就不再想了。 吃完饭,血气上涌,今天又起来的太早,她不禁就有些困了。 这时候,就看出平北王府的一点好处来,没有公婆需要侍奉,表面上平北王老大,她就是老二,江泠不在,也就没有谁能管着她。 虞晚晚慢慢溜达着回了自己的院儿。 现在也才七点多钟,正是睡回笼觉的时候,她消化消化了食儿,收拾收拾便躺回了床上。 -- 第12页 一觉悠长,等她再醒时已经是下午了。 虞晚晚坐在床上惬意的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夏荷,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小厨房送的四菜一汤,挺好吃的。” 嗯,看来田嫂子也是能好好做饭的。 “大小姐,”春桃两个在没人的时候还是不习惯叫虞晚晚王妃:“您饿不饿,让小厨房给您备饭?” “不用。”虞晚晚忙摇头,她是吃饱了睡的,哪能饿。 春桃两个怕虞晚晚这样,晚上该睡不着吃不进去饭,便忙伺候她起床。 虞晚晚起来也是无所事事,得,这一回在府里好好逛逛消磨时间吧。 还是由小邓子带路。小邓子吃了王妃做的一顿早饭,态度更是殷勤,拍马屁的话是不要钱的往外说。 夏荷觉得他说话有趣,便回嘴:“你怎么叫小邓子,不知道的以为是板凳呢。” 小邓子嘿嘿一笑:“我姓邓,大家就叫我小邓子,跟福公公的,还有个姓卓的,叫小卓子,我们俩就是有名的“桌凳”,哪有事,往哪搬,所以二位姐姐要有什么事,千万和我客气。” 说说笑笑的走着,虞晚晚就发现,这王府内庭建的,就像随便找的一处庭院,白砖黑瓦没个布置,不见一处清雅秀致,连她的侯府都赶不上。 虞晚晚想着江泠清冷的脸,也难怪,他那人一看,就不是会享受生活的。 小邓子见虞晚晚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娘娘,奴才带您去可以去后花园看看吧,那有王府的念北湖。” 到了后花园,虞晚晚才感叹一句,到底是王府,面积是真大,忠平侯府后花园也有一处湖水,但要与眼前的念北湖相比,就是一处小水潭了。 念北湖的确很大气,午后的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但湖堤周围也不多种些树,瞅着光秃秃的。只有一座小木桥直通湖水中央,建了个亭子。 虞晚晚心中默默吐槽,弄得跟渡口的栈桥似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上了桥,虞晚晚远远的就看见亭子牌匾上三个大字:望北亭。 字迹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哟,平北王、念北湖、望北湖,这是和“北”干上了。 只是春桃和夏荷想着大小姐上个月掉进御花园湖水的事,就不想让虞晚晚在湖边多坐。 小邓子便建议道:“娘娘,东边还有个花圃,是由府里的花匠专门打理的。” 到了小花园,虞晚晚看四、五个花池,五颜六色的花朵倒是真不错。 尤其是红墙边,一弯白玉石堆砌的曲栏中的一丛娇花,花色如玉,碧叶莹润,竞显素雅、端庄之态。 这般美的花,她竟从未见过。 花匠忙道:“回王妃娘娘,这叫玉簪花。是因为它的花形像簪子而得名的。 本是长在漠北高山上的,京城只有王府里有,是王爷亲自撒的种子。” 哦,这花从寒冷之地而来,能在这里成活也是不容易。 这个江泠倒真奇怪,他当年被当做俘虏抓到漠北胡地去,一般人对这样的经历都是讳莫如深,可他倒好,又是念北又是望北,还种着北方的花。 可他不是已经带兵打到北胡,砍了北胡王的脑袋,报过仇了,为何还这样念念不忘。 虞晚晚又往前走,忽然惊叫一声,音量之高,吓得春桃等一哆嗦。 他们几个就见虞晚晚指了墙角蹦着,兴奋的高叫:“辣椒,你们看,那就是辣椒啊!” 墙角放了一个大花盆里栽了绿枝,上面结了一串红色的小尖椒。 “这花送来时,说是从海外运过来,小的想它可能喜阴,就放在墙角了。”花匠慌忙回答道。 这个王妃嘴里所谓的辣椒,他觉得不好看,根本就没打理过,没想到被王妃看上了,自然心里有些惴惴。 虞晚晚根本没听花匠说什么,她两步蹦到花盆前,打了个响指。 太好了! 在候府时,她问遍所有人,都不知辣椒为何物, 她就想着辣椒是“舶来品”,许是还没有传进来,可没想到今日竟在王府里找到了。 辣椒是很多美食的灵魂,有了它,嘿嘿,她就可以拉菜谱了。 “小邓子,把它搬到厨房去。” 小厨房的田嫂子就见王妃娘娘兴冲冲的进了院,后面跟着的小邓子怀里抱着个大花盆。 花盆里一共结了五个辣椒,虞晚晚摘下来,让田嫂子取了竹帘子,把其中两个放在上面,拿到院子里阳光充足的房檐下晒。 晒干的辣椒里面的籽,她就可以留着当种子了。 剩下的三个,她让田嫂子洗干净,泡在水盆里。 田嫂子看虞晚晚浑身抑制不住的欢喜,这是准备把这个辣椒做晚饭吃吗? 虽然今早见识了王妃做饭的水平,可她身为小厨房掌事,也得提醒:“这个从来没人吃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娘娘您看……” 虞晚晚明白田嫂子的谨慎,毕竟这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便笑道:“没事的,我知道。” 可惜只有三个尖辣椒,因为养的不好,又细又小,量不够,不能大炒,只能做配菜。 怎么办? 那,就干脆做个鱼香肉丝盖浇饭吧。 虞晚晚吩咐田嫂子去淘米。 她就见田嫂子,到了杂粮柜前,把第三层端端正正放着的大双耳白玉坛,小心捧下来,放到桌子上,拔掉塞子。 -- 第13页 嗯?虞晚晚好奇的凑过去,捏起一小把坛中的大米。 ……颗形如梭,米色似玉。 哇,虞晚晚大眼睛蹭蹭冒光,这是号称岁岁纳贡、飘香华夏的米中珍品:万年贡米! 怪不得要放在玉坛里保存。 而且万年贡米是由四季清泉滋养,产量极低,就是有钱都买不到。 但显然平北王很有面子,这一坛能有四、五斤呢。 虞晚晚捏着贡米不想撒手,她早闻大名,但没吃过。 田嫂子是准备用它做米饭吗? “这个可以吃吗?”虞晚晚不由得问出来。 她其实是在问,这贡米一看就是是宫里赏赐下来,专门给江泠预备的,她若吃了这米,江泠不就少吃了,这样能行吗? 田嫂子奇怪,王妃怎么问出这话,这米当然能吃了。 田嫂子根本没多想,王爷经常不在府里,再好的米放着不吃,也是浪费,再说王爷和王妃是夫妻一体,谁吃不一样。 虞晚晚看田嫂子点头,但明显没明白她的意思。 虞晚晚觉得自己的左右肩膀上,有两个小人在争吵,一个叫吃货,一个叫理智。 吃货留着口水,挥着拳头,跳脚:“吃吧、吃吧,这么好的米诶!” 理智苦着脸,:“田嫂子不知到内情,把你当王妃尊敬,拿出这米,你应该懂事的拒绝了才好!” 虞晚晚皱着鼻头,抓心挠肝,到底吃货叫得响,占了上风。 她双手合十,向空中拜了拜,灶王爷在上,她今天就吃这么一次,就拿一小丢丢,以后绝对不碰。 虞晚晚亲自捏了一小捧贡米放到碗里,再让田嫂子把玉坛放回柜子里,仔仔细细的摆好。 洗贡米的时候,虞晚晚也没让田嫂子上手,她自己一粒一粒的搓,生怕洗坏浪费了。 往锅里放水时,是量了又量,决不能干了或稀了,蒸饭时,也一直看着火。 春桃和夏荷就没见过自家小姐这么仔细过。 不过,等饭熟时,田嫂子揭开锅盖,这些人一看,锅中的米是粒粒饱满,玉白晶莹,香气扑鼻,看着就让人就觉得光吃这白米饭都是有食欲的。 田嫂子真服了,王妃做的米饭比她刚刚做的米饭,瞅着就好看、好吃,这真是做个饭也能有这么大的差距。 虞晚晚不居功,这主要是米好,但的确蒸饭的火候,用水多少,也是有讲究的。 饭做好了,至于鱼香肉丝,那是是家常菜,虞晚晚信手拈来。 众人就见王妃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菜。 但虞晚晚觉得还不够,今天她找到辣椒,还在古代第一次用辣椒做了菜,而且还有贡米饭。 所以一定得要有个仪式感。 虞晚晚特意让田嫂子找出一个鲤鱼形的长盘子,莹白米饭用小碗敦实,一团倒扣在盘子里,上面点上些黑芝麻,配上三根绿色香菜,再浇上棕红色的鱼香肉丝。 这下真是色香味俱全,卖相极佳。 虞晚晚闭着眼睛,俯身用力的吸了一口香气。 ……完美! 虞晚晚双手托起盘子,嘴里几不可闻的哼着歌:“我是一张豆腐皮儿,又逗又腐又很皮,我是一块巧克力,乖巧可爱又美丽……” 她已经等不及回自己的院子了,就拿到厨房外面的圆桌吃吧。 “喵呜!” 门口卧着的虎头突然惊叫一声。 院门被一下子推开了,一身黑袍的江泠大步走了进来。 江泠在兵部忙了一天贪污案,临到傍晚,便有为涉案人员讲情的一些人陆续来兵部,想和他来个偶遇,求个方便。 江泠哪能给这帮人脸,他嫌烦得慌,便直接打道回府。 他刚进府门,便有暗卫把今日府里发生的大事,都和他说了一遍。 江泠并不是细致入微的人,他对王府,就和对他的军营一样,完全按照管理军队的方式来管的,军营讲军纪,王府有府规。 府里的事情一切都按府规来办,他作为王爷大致了解一些就可以。 其实,平日里府里人都算规矩,暗卫一般没有什么事能与江泠说。 但今天暗卫想了再想,小厨房给王爷单独做饭,一直是府里重中之重的地方,轻易是不予许其他人进的。 可新婚的王妃娘娘今日带人进去两次,这事怎么也是得与王爷说一声。 江泠听到虞晚晚去了小厨房自己做饭,的确是惊诧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府中是不是有人狗胆包天,以下犯上,刁难虞晚晚,才让一个王妃娘娘不得不亲自下厨。 江泠微微看了吉福一眼,吉福立刻就明白,严肃道:“老奴今日派了小邓子陪着王妃娘娘,老奴这就叫他来问个究竟。” 暗卫听了忙又回禀:“王爷,是小邓子带着王妃去的小厨房,王妃娘娘还把她做的饭分给了小邓子一干人吃。” 吉福是小邓子的师傅,听了这话就是胖躯一震,惊道:“那小邓子吃了吗?” 暗卫点了点头,他没好意思说小邓子吃得可开心了。 “王妃娘娘现在还在小厨房,刚做了饭,属下看娘娘很高兴。” 什么? 还挺高兴,那她是自愿去的厨房? 江泠微微沉了脸,本是清冷的面庞就更冷得像刮了北风。 贵族女子贤惠的洗手做羹给丈夫做饭倒是听说过,但那其实也是指挥着下人做。 -- 第14页 哪有真的亲自挽袖子动手的,尤其还给自家下人做饭,简直闻所未闻。 一个王妃如此行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平北王府在虐待她呢。 难道是他看错了,她只是在他面前装乖巧,装聪明,实际上还是那个名声在外的大草包。 又难道是他今天早上表现的太过随和了,让她觉得在王府可以像她在候府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便乱来。 他们两个虽然都认定了和离书,但她还要在王府里住一年,她这样不行王妃的规矩,他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江泠想着便直接来了小厨房。 吉福紧跟着江泠,他在江泠身边多年,从自家主子的各种细微表现上,就能看出主子现在是生气了。 江泠进了院,他内功精湛,虞晚晚哼歌的声音虽极轻,但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豆腐皮儿、美丽又可爱?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曲,还端着个盘子,哪有个王妃的体统。 江泠看向正在给他行礼的小邓子,小邓子忽地就觉得头皮一凉,就像有一把锋利的钢刀正在磨他的脑门。 他腿一软,想都没想,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 吉福上来抡圆胳膊,就给了他一嘴巴。 小邓子便知道自己惹事儿了,他也不用吉福再打他,两手甩开了啪啪啪的就扇起了自己的耳光,嘴也没闲着,不住声的说:“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 这一下,院子里的气氛陡然就降到了冰点。 田嫂子、春桃等人吓得忙跪下身去。 只剩下虞晚晚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看着江泠。 她在他的目光中又看到昨晚那野狼一般的眼神。 她看着他向前一步,盯着她手中的盘子,微微扬起手臂。 江泠本想一下打开虞晚晚手中碍眼的盘子,可没想到虞晚晚也猛地向前一步,一只手竟来拽他扬起的袖子。 他们两个人离得近,虞晚晚动作又很突然。 根本没有防备的江泠虽迅速一侧身,但还是被虞晚晚的手指勾住了一点袍袖。 江泠:…… 一个当王妃这般行事,她到底想干什么?! 虞晚晚自觉她今天早晨就惹了江泠不高兴,刚才又私用了贡米,正是见到上司心虚的时候。 她凭着本能,拉住江泠的袖子,想和他解释一下。 只是她拉住了,便感觉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袖口直传过来。 江泠好像更生气了。 诶呀呀! 情急之下,虞晚晚仰起脸,从嗓子里挤出声音:“王爷,你肚子饿不饿?我煮了饭给你吃!” 说着,举起另一只手,把手中鲤鱼盘举到与她眼眉同高…… 第7章 重规矩 包饺子 江泠看着虞晚晚高高托起在眉间的鲤鱼盘。 她这是干什么,“举案齐眉”吗!? 她知不知道这个词是形容夫妻恩爱的,而他们两个则是要签和离书的。 真是荒唐! 江泠盯向虞晚晚,就见她水润润大眼中满是无声恳求。 他蓦地便想起“举案齐眉”后面常跟着的一个词就是“相敬如宾。” 相敬? 她这是在求他在众人面前给她留些颜面! 但这里是王府,她对外还是他的王妃。 她未成亲前就一直有骄横草包之称,现在还这般随心所欲的行事,连给下人做饭的事情都干出来了,根本没个王妃的样子。 今日如果不重重说她,她以后说不定还会闹出事来。 而他身处朝堂高位,她糊里糊涂做出的事,若是被他的政敌所利用,就是大事。 江泠冷冷的看着虞晚晚,就要开口训斥。 可看见虞晚晚又往他面前举了举手中的盘子,她这一动,袖口便垂落下来,露出了半截欺霜傲雪的白莹莹的手臂来,只是玉润的皓腕上赫然有一圈带着手指印的青紫。 肌肤的白嫩与沉沉的青紫在视觉上形成强烈的对比。 江泠一下子便意识到,这青紫是他昨晚握住她手腕时抓出来的。 当时他寒毒侵体,全身冰冷,而她靠过来时,她的身体和肌肤似温泉般暖暖的,让他不自觉的就想靠得更近,来汲取她的温暖。 可是没想到他竟会抓伤了她。 而今天早上,他与她提和离时,她竟只字未提。 江泠忽然就觉得那青紫有些剌目,他连忙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了装着鱼香肉丝饭的鲤鱼盘上。 “你饿不饿?我煮了饭给你吃!” 这句话源自虞晚晚在原来世界里最喜欢的一句经典搞笑的电影台词,也是她哄朋友、粉丝的一个口头梗。 她一个超级美食红人,别人巴不得能吃上她做的饭,所以她一说这句,每一次出来的效果都很好! 可是在今天这样的环境里说出来,明显让江泠更生气了。 她说完后,是全场安静。 只剩下小邓子自扇耳光的声音。 虞晚晚就觉得啪啪啪声像打在她的脸上。 可是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她有些懊丧的想松开江泠的衣袖,可又不甘心。 但顶头上司无故发了脾气,她一个小虾米能怎么办? 院子里的人都看出来王爷和王妃之间闹不痛快了,其他人全吓坏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 第15页 唯有吉福还好,他更多是惊讶。 今日王妃私进小厨房给下人做饭,王爷那一向没有表情的脸,都带出不高兴了。 自家主子位高权重,冷下脸时,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看了害怕。 要是一般有眼色,早就跪下,求王爷息怒。 可这个新王妃,不但没求饶,竟还去扯主子的袖子。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王妃竟然还扯住了主子的袖子。 这是怎么了? 以主子的武功,完全可以躲开啊! 就算不躲开,主子那么重规矩,按理王妃娘娘在大庭广众之下拽他的袖子,他非得呵斥王妃不可。 可是王爷竟没有放声,只是一味盯着王妃手里的盘子。 吉福脑中忽然便想起,大婚日,王爷在火盆前扶了王妃的那一下。 还有洞房里,王妃拿盖头盖住王爷脸,王爷也没有什么不悦的反应。 要是这么一品,主子对这个王妃还真有些不同! 诶?王爷一直盯着那盘子饭,是不是真的想吃啊。 吉福觉得他想明白了,忙上前一步,用袖口擦了擦石凳子,然后接了虞晚晚手中的盘子,放在石桌上,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拿银针试了毒,便举起筷子陪笑道:“王爷,这是王妃娘娘的一片心意,您要不坐下来尝尝吧。” 其实江泠并不是好口腹之欲,讲究吃喝的人。 当年在北胡他连草根树皮都吃过,更不用提行军打仗,追击敌人,有时连饭都吃不上,是经常要在体面和狼狈之间打滚的。 而且自他两年前中毒,就品不大出食物的味道了。 就是再好的珍馐美味,对他也是味如嚼蜡。 但现在他看着盘子里的饭,似乎就闻到了一股咸咸辣辣的香气。 最主要的是,粉红的鲤鱼盘中,棕红的芡汁浸在晶白饱满的米粒上,冒出腾腾热气,还点缀了黑色的芝麻,绿色的香菜,看着就是一种享受,竟让他有了久违的饿感。 江泠不由得便坐了下来,接过了吉福递过来的筷子。 果然,饭一入口,一点都不寡淡,有一种带着咸香的辣,刺激着他的味觉,让他胃口大开。 江泠不知不觉中大口大口吃完了盘中饭。 虞晚晚就奇怪的看见站在江泠身旁的吉福是一脸的激动,江泠每吃一口饭,他就兴奋念一声阿弥陀佛。 至于吗? 江泠就是吃口饭,弄得跟吃仙丹似的。 她哪里知道,在吉福心中,这顿饭能让自家主子吃得如此有滋味,就是仙丹也比不上。 吉福看江泠一盘子饭就要吃完了,忙去看虞晚晚,还有没有了? 有,就快点再给王爷盛啊。 春桃还是反应很快的,王爷生气而来,现在好不容易吃上自家大小姐做的饭了,那一定得管饱啊,让王爷把这点气儿顺下去。 春桃忙站起身,拉了田嫂子进了屋,田嫂子也刚刚做了她们吃的米饭,春桃拿了盘子一下子直接盛了半锅,然后把剩下的鱼香肉丝清锅全部浇到米饭上,端了出来。 江泠是风卷残云般把第二盘子鱼香肉丝饭也全吃了。 虞晚晚站在旁边看江泠吃饭,他虽吃得快,但一点不显粗鲁。 执箸用筷间,看得出那种从小培养出来的礼仪风范,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了。 江泠放下筷子才察觉到他竟吃了两盘子。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吃过饭?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饭菜的香味了。 能够有滋有味的大快朵颐,这样的感觉是幸福的。 “这叫什么饭?” 江泠不由自主的问道。 “鱼香肉丝饭!”虞晚晚脆生生回答。 做美食的人当然都希望她所做的美食被人喜欢。 江泠这样吃光了她做的饭,让她觉得很开心。 江泠抬头就看见虞晚晚笑意盈盈的脸。 “王爷你吃饱了吗?还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虞晚晚主动道,现在可是她表忠心、拍马屁的好时候。 ……她去给他做! 江泠蓦地想起来他来小厨房的目的,是来训诫她的。 可是现在他竟吃光了她做的饭。 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老话诚不欺人。 江泠一时间,竟张不开口了。 不过江泠到底是从战场和朝堂上千锤百炼出来的,心理素质和脸皮都是极好的。 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眼神有点飘忽,没有瞅虞晚晚,先咳了一声。 “你是王妃,厨房自有下人打理。王府是有规矩的,你以后不可随性再来。”说完,转身就走。 虞晚晚眼睁睁的看着身高腿长的江泠快步出了院,她想追都追不上。 诶呀呀!这是什么人啊? 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翻脸嘛! 还不允许她以后再来小厨房了,有能耐就别吃那么多,把她的鱼香肉丝饭给吐出来! 可是江泠发了话,一边还有一个正在扇自己嘴巴的小邓子。 虞晚晚知道如果她再在小厨房待着,肯定会连累田嫂子等更多人。 虞晚晚连晚饭都不吃了,气哼哼的回了自已的院。 翻出和离书,就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哼,还规矩! 等一年后她离开这里去了江南,首先就开一家网红小饭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 第16页 江泠出了小厨房,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懊恼。 他一向自律,今日怎么会一下就吃了两盘子虞晚晚做的饭,胃都觉得撑得慌了。 另外,他还因为这两盘子饭,竟然对虞晚晚只说了那么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根本没给她立规矩。 江泠觉得他得找个地方纾解下情绪了,就去城外的军营吧,找手下人过过招,正好也消化消化食。 大婚夜,王爷没有在王妃的屋子留宿,新婚第一天,王爷竟一夜没回府。 春桃等自然替虞晚晚担心着急,而虞晚晚则巴不得江泠别回来,她可不想见他呢。 第二天早上,虞晚晚吃了田嫂子送来的早饭,坐在屋里生闷气。 这时,吉福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老奴拜见王妃娘娘。” 这家伙是江泠的心腹太监,他来干什么? 虞晚晚忙笑道:“吉公公不必多礼!” 吉福没话找话:“今日天气这么好,娘娘准备做些什么呀?” 虞晚晚撩眼皮看吉福,这人能在江泠身边伺候多年,必也是个心眼多的老狐狸,他问这话干什么?是来试探她吗? 虞晚晚一本正经:“本王妃正准备练练字,弹弹琴!” 吉福嘴角一抽,还练字、弹琴,这屋里连个笔墨纸砚和琴的影子都没有。 “娘娘,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想做吗?” 虞晚晚打量吉福,懒得再和他兜圈子:“吉公公是有什么事吗?有话就直说吧。” 吉福来当然是有事了,自家王爷这两年来头一次吃饭吃得这般香。 他也问了田嫂子,这王妃娘娘的厨艺的确是非同一般。 虽然王爷不让王妃下厨,但他作为王爷的心腹手下,做事呢不能拘泥,是要以最重要的事为先。 而王府中最重要的事当然就是有关王爷的事了。 王爷两年前因中毒失去味觉、嗅觉,每天只吃那么一口饭,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人是眼瞅着一圈一圈往下瘦。 如今好不容易有王妃做的饭对了王爷的胃口,王爷一下子吃了那么多,那他怎么也得让王妃继续给王爷做饭啊! 吉福一抖手中浮尘,陪笑道:“昨日,老奴听说,小邓子那崽子都吃上娘娘赏下来的饭,可把老奴都眼馋坏了,老奴就想,老奴什么时候也有福气能得娘娘的赐饭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这是故意的吧。 虞晚晚盯着吉福不说话。 吉福依旧笑着道:“王爷呢,不让娘娘去小厨房,是怕小厨房里动刀动火伤到娘娘。王爷这是心疼娘娘!” 心疼?! 呵呵,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 虞晚晚脸上也挂起笑,她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哟,这王妃娘娘倒挺能沉得住气。 吉福也不绕圈子了:“王爷对娘娘一片心,娘娘自然也是关心王爷的。 王爷这么喜欢吃娘娘做的饭,奴才便想,娘娘不去小厨房,但咱们可以把小厨房搬到娘娘这里来,娘娘您仔细想想,有什么吃的,能不用那么动刀动火,在您这院子就能做。” 诶,虞晚晚来了精神。 对呀!江泠禁她足,不让她去小厨房。 但她作为王妃娘娘,可以吩咐田嫂子带着家伙、食材来她的院子啊。 至少凉菜就不需要动火。 另外,她还可以包饺子、包包子、做馒头、馄饨等等,让田嫂子拿回小厨房蒸煮不就成了嘛。 这么让人高兴的事,说干就得干啊。 今天她就包川蜀有名的“钟水饺”。 然后把这饺子送到江泠嘴边,看他吃、不、吃…… 第8章 不够吃 好吃不如饺子 饺子是传统美食,各地名品甚多,如岭南的虾饺、申城的锅贴饺、扬州的蟹黄蒸饺、山东的高汤小饺、东北的老边饺子等等。 虞晚晚从鱼香肉丝饭上琢磨了江泠的口味,他应该是喜欢咸辣的。 所以她才从这么多种饺子中选择包钟水饺。 一是钟水饺分红油和清汤两种。 红油水饺以微辣,咸中带鲜著称。 二是钟水饺的馅只用肉,不用菜。 虞晚晚是想着她也不知道江泠喜欢吃什么菜,别有什么忌口的连田嫂子也不知道,再踩了雷。 吉福听虞晚晚说要包猪肉“角子儿”①,便忙出了了屋去安排。 只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吉福也真是厉害,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扇收拾好的猪肉。 田嫂子和杨串儿也从小厨房里拿来了应用之物。 就在院子的侧厅,两个大八仙桌对在一起,开始包饺子。 虞晚晚先安排田嫂子将切段的大葱和拍过的老姜一起放在料酒中泡上,做葱姜水。 又选了猪肉中没有筋膜、口感最细腻的里脊肉,让力气大的杨串儿细细剁成肉末,放盐、姜葱末、胡椒粉搅拌均匀,然后将葱姜水少量多次的倒入肉末中,同时拿筷子按顺时针方向用力搅打。 等虞晚晚让杨串儿停下来时,众人再看,调好的肉馅细嫩的不见一点肉渣,摸上去爽滑又带着弹性。 这边田嫂子又按虞晚晚的吩咐将酱油加水、香料和少许红糖煮开,做成红酱油。 又用最好的面粉反复和面,揉成细条,揪成一个个小面剂子。 -- 第17页 备好了料,就该虞晚晚上手了。 虞晚晚将剂子擀成了薄薄的酒盅口大小的圆皮。 然后用筷子挑了馅,将皮对折封口,拇指捏紧,在向中间一挤,一个木鱼形的饺子就包好了。 让众人觉得开眼和震惊的是,虞晚晚包饺子速度的太快了。 擀皮,左手按剂子拧了个圆,右手擀面杖来回一滚,一下就能擀出四张饺子皮,再随手往面案一飞,就像天女散花一般。 而从挑馅到包好饺子那就更迅捷了,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她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手指舞得跟朵花似的,若是此时有人奏乐,就会看到,这已经不是包饺子了,就是一双玉手在表演一场惊艳绝伦的舞蹈啊。 吉福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能把做饭做到这种极致,这位王妃牛啊! 不到一刻钟,虞晚晚就包完了二百个饺子。 田嫂子、杨串儿、春桃、夏荷四个人才包了不到一百个。 虞晚晚算了算,三百个饺子,三斤多呢,江泠一个怎么也吃不了这些。 她准备让田嫂子带走一百个,剩下的留着她们吃。 却被吉福拦住了,经过昨天小邓子的事,府里谁还敢吃王妃娘娘做的饭。 ……不怕再被打肿脸啊。 这些饺子都给正在军营的王爷送去。 吉福带了田嫂子、春桃,还有用食盒装好的三百个饺子和一应用具,坐了马车,去了北城外的军大营。 大营内,江泠昨晚上吃撑了,和手下的军士比了两场刀剑,才算消了食。 但晚上他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间总是在做梦,梦中总是有一双白嫩如玉的纤细手腕在他眼前晃,耳边则是莺啼婉转的呢喃声在轻轻抱怨:“你轻点,轻点、疼~”。 一夜没休息好,早晨江泠难得的起来晚了,而且头也觉得有些晕。 只好又与手下人过了两趟拳才精神些。 正当中午,伙头夫给他送来饭。 江泠带兵从来不讲特殊,军士们吃什么,他也就吃什么。 只是今天他看着吃了无数回的大锅饭,眼前不禁就浮现出昨晚的那盘子鱼香肉丝饭。 就算江泠再属狗舌头,再不挑剔,眼前的饭他也难以下咽了。 正在这时,就有卫兵禀告:吉福在军营大门口,求见将军。 吉福怎么来了?难道王府发生事儿了? 江泠忙坐直身子:“放他进来!” 吉福进了大帐笑着施礼:“ 奴才们来给主子送午饭。” 从王府往大营里给他送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江泠一看跟着进来的春桃,便明白这饭必定又是虞晚晚做的。 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他不让她去小厨房了,她竟然敢和他对着干?! 吉福看江泠的表情便明白,忙道:“王爷,王妃娘娘可没有去小厨房,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给您包了些角子儿。” 说着,打开了手中的食盒。 江泠看着食盒里一个个白胖胖、小巧精致的饺子。 这是生的啊! 她倒是聪明,生饺子不能入口,自然就不能算做饭了,他也就不能说她不讲规矩,不听话了。 江泠都忍不住都想瞪吉福,这是来气他的吧! 吉福不慌不忙的笑着解释:“王妃娘娘想着让王爷能够吃上新鲜的热乎饺子,特意派了春桃姑娘来,给王爷现煮。” 江泠撇了一眼,低着头明显害怕得身子都抖了的春桃,到底没说话。 便有人安排火头兵在大帐门口架了锅。 春桃来之前,虞晚晚特意交代了,钟饺子皮儿薄,要用开水大火煮,煮时在水里放些盐和葱白,这样就不粘锅了。 另外捞勺要沿着锅的边缘顺一个方向轻轻推动饺子,防止饺子坐锅底。 一锅煮了二十个饺子,装好盘,春桃又拿出一个小罐,里面装得是虞晚晚调好的蘸料汁,是在红酱油中加了蒜泥,没有辣椒油,放了两大勺清亮亮的花椒油调成的。 江泠看着一盘子煮好的饺子,晶莹剔透,皮儿薄的,连里边的馅儿都清晰可见。 让他这个大男人脑中一下反应出来的词竟是“可爱”。 “可爱”! 这两个字对江泠来说,太陌生了,他从未拿它形容过任何事物。 今天用在了饺子上。 果然,这饺子也没让他失望。 当他用筷子夹起一个,蘸了料汁,放到口中,就感觉那皮一咬便破,里面的肉丸含着一包汁,嚼起来是又嫩又弹,带着鲜美的滋味,口感极好。 更让他的惊讶的是,他舌尖还立刻感觉到一种令他舒服不已的麻、辣,让他身上的毛孔都贲张开来。 真是又香又辣又开胃,简直太好吃了。 江泠大口吃了一个饺子,忽然抬头看了吉福一眼。 吉福被这狠厉的一眼,看得一哆嗦,怎么了? 他忽然福灵心至的想到了一个念头,忙道:“这角子儿,是王妃娘娘给王爷特意做的,三百个全带来了,连王妃娘娘自己都没吃呢,都是王爷您的!” ……王爷竟还护上食了! 江泠这才又发动筷子。 当兵的人都是无肉不欢,这全肉馅的麻辣饺子真的是太对江泠的胃口了。 他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吃完了一盘子饺子。 -- 第18页 春桃看田嫂是端出来的空盘。哟,她这第二锅煮饺子刚下锅呢,王爷也吃得也太快了吧。 只是这第二锅饺子刚煮出来。江泠手下五、六个将领,闻着味儿便过来了。 他们在大帐门口见到春桃,眼睛就一亮,是哪里来的美貌的丫头。 找人一问,竟是王妃娘娘的贴身大丫鬟。 再一进大帐,看见江泠正在吃饺子,一个个就含酸带醋的撇了嘴。 这成了亲的人到底不一样了,不比他们这些老光棍没人疼了。 他们这些人与江泠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生死之交,算是江泠最实实在在的心腹。 江泠待他们就像亲兄弟一样,自然与朝堂上的那些官员是不一样的,没有那么多规矩,说话也随便得多。 他看这些人一个个馋得直流口水,自然也不好再吃独食了。 便吩咐田嫂子给他们也拿了双筷子,分了一盘子饺子,让他们尝尝。 这帮人一吃上,他娘的,这饺子是谁包的,真太香,太好吃了吧。 就是个头有点小,得一口吃两个才过瘾。 这样,二十个饺子,哪够他们吃的,一筷子下去,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他们就盯上江泠盘子里的饺子了,江泠一看,忙拿手护住盘子,他还不够吃呢,便皱了眉头:“今天没什么事儿,你们回自已的营房吧。” 当这过年呢,还吃个没完了。 可正所谓好吃不如饺子,尤其还是一个亮闪闪的小美人煮出来的,他们能走吗? 他们走了不就是傻子了吗? 这几个人也不理江泠了,是端着盘子蹲在大帐门口,眼巴巴的瞅着春桃。 春桃被看得脸都红了,这哪是什么军营里带兵打仗的将军,一个个就像几天没吃饭,饿得嗷嗷叫的野狼啊。 吉福一看这情形,三百个饺子,肯定不够吃,忙吩咐田嫂子回府,让王妃娘娘再包些送过来。 田嫂子回去的时候可没坐马车,是带了两名军士骑着马进城的。 城中的百姓就看三匹快马一阵风的冲进了平北王府,都有些紧张了,这么着急,是不是来了什么重要的军情?是不是要打仗了? 府里的虞晚晚包了三百个饺子就没在着急,与夏荷、杨串儿说了会儿话,喝了点水,上院子里活动活动身子,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是歇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和面、调馅准备再包。 但没想到田嫂子这就回来了,说三百个饺子没够吃。 给虞晚晚听得一愣,三斤饺子呢,这些人都是什么肚皮啊,这么能装。 得,包吧。 这一次为了赶时间,田嫂子吩咐大厨房里的的四个婆子和面剁肉,然后把和好的面,剁好的肉馅儿送进来,虞晚晚再调。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包好了六百个饺子。 也没时间往食盒里放了,拿了大面板子摆上,马车直接到了二门口,两名士兵抬着面板上了车。 他们两个又怕马车摇晃,把饺子摇下去,还使了千斤坠的功夫,定定的扶住面板子。 等田嫂子半个时辰后回到大营,之前的三百个饺子早就吃没了。 一干人蹲在大帐门口,端着碗,就和街边蹲着的要饭的,一看到饺子来了,是欢呼一声,跳了起来。 动静把帐内的江泠都引出来了,挨个往屁股上踢了一脚:“每人只能再吃二十个,就赶紧给我滚蛋。” 嗬,今天就是把屁股踢肿了,这些人也是不能走。 饺子是好吃,可江泠竟吃出点气闷来,九百个饺子,他才吃了一百多个,根本才吃个半饱。 吉福觑着江泠的脸色,在一旁开始念秧:“府里有了王妃娘娘真不一样了,这些饺子都是她弄得,娘娘真是厉!” 江泠瞥了吉福一眼,他焉不知这事肯定有这家伙在里面撺掇。 吉福脸上陪着笑:“王妃娘娘一心在照顾主子的起居用度,也是想着让您吃得好些才去的小厨房。老奴看王妃娘娘,绝对不是那种不守规矩的,与外面的传言真的是完全不同。 老奴就想起一句老话,人前训子,人后教妻,王妃娘娘的年龄还小些,有些道理王爷您是不是慢慢的与娘娘说啊。” 这老狐狸是难得夸赞一个人,而且竟还说了两句掏心窝的话。 不过江泠的眼睛微瞪,真是胆肥了,敢来教他做事。 吉福扑通一下就跪下去,啪啪啪抡起手就扇起自己嘴巴子来。 这时又有士兵上来禀告,皇上招了王爷进宫议事。 “行了,今晚我可能就住在宫里回不了府了 !” 江泠随口说了句,便离开军营。 等吉福一行回了王府,小邓子出来迎接自己师傅,就见吉福的脸有些红肿,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着一块掌印子。 哟,师傅这也是被王爷罚了?! 吉福看着小邓子同样红肿的脸,抬腿就给了他一脚:“看什么看,你师傅我能和你这没头脑的一样嘛。” 吉福心里美,王爷这哪里是在罚他啊! 他作为奴才越了界,说了不该说的话,这要是旁的事,早就是一顿板子了。 可主子这一次只是让他自扇嘴巴,就说明主子根本没生他的气,他的话是对了主子的心。 主子临走前,还说了句进宫不回府了,主子从来没交代过自己的行踪,这话是给他听的吗? -- 第19页 这话是特意让他传给王妃娘娘的! 今日他是立功了! 吉福是哼着小曲去的内院,虞晚晚看吉福白胖的大圆脸都扇成了红苹果,有种说不出的可怜喜感。 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王爷吃饺子吃得挺开心吗? 吉福笑道:“没事的,就是有两只蚊子落在老奴脸上,老奴打蚊子时用力了!” 呵呵,又来胡咧咧了,快十月天了,哪里有蚊子。 不过,虞晚晚看吉福眼中得意高兴的小眼神,应该是真没事。 那她就不问了,许是王府就流行自扇耳光呢。 吉福又道:“今日王爷对娘娘的饺子是十分的满意,全吃了,王爷还说娘娘王辛苦了,就是王爷今晚被皇上招进宫,不能回来了。” 江泠回不回来,虞晚晚倒不介意。 只是明天是新婚第三天的回门日,那她就得自己回家了。 虞晚晚让吉福给他安排好马车、随扈等。 吉福听了这个话,心里就骂了自己一句:娘娘回门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就忘了提醒王爷一句。 这还是他自已从心底把王妃娘娘当成小门小户出来的,有些事没放在心上,也幸亏王妃娘娘大度,不计较这些。 但是现在忠平候府的大爷涉了贪污案,而王爷正在负责审理此案。 按理说,忠平候府的人早就该来人找王妃娘娘向王爷求情,但一直没人上门,想来就是憋着回门日与王妃娘娘说这件事。 那王妃娘娘一个人回去能行吗…… 第9章 回门宴 这是什么亲人啊 虞晚晚也是惦记着父母,第二天便早早的起了床,吃过早饭,就准备出门。 不过一到王府大门口,看吉福给她准备的,并不是昨天她要的低调一些的普通马车,而是正经八百的王妃出行的八抬大轿。 后面还跟了四辆马车,一辆是给丫鬟坐的。剩下三辆马车装的全都是回门的礼品。 还有五十名侍卫随行,所有的都是按王妃出门省亲的标准来的。 虞晚晚不知该说什么了,就是回个门,这也太张扬了吧。 吉福不以为意,这算张扬个什么,王爷有事没和王妃娘娘回门,那他怎么也得在别的事上给娘娘找点补,不能让别人随便的看轻了娘娘。 经过昨天的饺子,虞晚晚在吉福心中的地位的确是不一般了,他还特意安排了小邓子跟着随行,并叮嘱千万不能让王妃在娘家受委屈。 虞晚晚看了小邓子还有些肿的脸:“你不用再歇歇了?” 小邓子忙笑道:“让娘娘费心了,奴才脸皮厚没事,今日奴才还要跟着娘娘好好办事的。” 等虞晚晚的车队一出现在大街上,她在轿子里就听见外面的老百姓是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女眷出行啊,那轿厢上是拿金线绣的牡丹花吧,你看还亮闪闪呢。” “这是平北王府的车队,轿子里面平北王妃。” “哟,真有气派呀,不是说平北王不喜欢这位王妃吗? “呸,小声点,瞎说什么,看这阵势能不喜欢吗?” 轿子到了忠平候府,虞晚晚下了车,一看原来大门上的红匾已经摘下去了,现在挂得一块黑匾,上写“虞府”两个大字。 ……看来是撤了侯爵的封号了。 虞晚晚进了大门,按理说她现在是王妃,府里的人都得来门口接她,不过她只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和下人。 虞晚晚见林氏和虞文礼要给她跪下来行礼,忙扶住他们:“娘、爹,你们这是干什么?” 林氏这两天想女儿想得是抓心挠肝,晚上都睡不着觉,这一见到女儿眼圈就红了。 虞文礼心中也是不是滋味,女儿出嫁那天,家里还是侯府呢,女儿三天后回来,他们已经成了戴罪的平民百姓。 林氏拉了拉虞晚晚的袖口,小声道:“你祖母、大伯母,都在正房里等你呢。” 虞晚晚一听,哟,这些人还跟她拿着范呢,有能耐等会儿别来求她。 虞晚晚看林氏担心的模样,忙拍了拍她的手:“娘,没事的。” 可林氏怎么能不担心。当年虞文礼外派江南做官,八岁的虞晚晚被留在京中,放在祖母虞老夫人膝下养着,自此变得骄纵蛮横,贪慕虚荣,与他们的感情也日见稀松。 直到出嫁前的一个月,女儿经历了事情,瞅着懂事了很多,也知道父母的好了。 可女儿到底与虞老夫人一起生活了四年,就怕还是顶住虞老夫人等人的忽悠。 而丈夫虞文礼还是最讲孝道的,他这辈就兄弟两个,虞绍良出了事后,虞文礼作为弟弟自然是十分着急。 而虞老夫人更是要死要活的,非得让虞文礼马上去王府找虞晚晚,让虞晚晚在江泠面前求情。 虞文礼也真的打算找虞晚晚,但被林氏死活给拦下来了。 林氏是哭着说,女儿刚嫁到王府,都没站稳脚跟呢,娘家就出了这种事,女儿肯定会被王爷嫌弃的,这时候还让女儿去求王爷,王爷若是一生气把女儿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女儿这一辈不就完了嘛! 虞文礼也是疼女儿,觉得林氏的话也对,只能劝着虞老夫人,说不差这两天了,等虞晚晚回门后,定要虞晚晚想办法救虞绍良。 本来虞晚晚的车队快到门口时,虞老夫人和大房一家也是在大门里准备迎接的。 -- 第20页 可当虞老夫人听说,平北王没有和虞晚晚一起回门时,气得转身就回了正房。 大房儿媳张氏马上就急了,丈夫还关在大牢里呢,好不容易等回虞晚晚了,婆婆怎么是这种态度呢。 虞老夫人是恨恨道:“真是白养了这死丫头! 好不容易嫁给平北王了,谁知道家里出事,她竟就不带着王爷回来。也不知道为家里多出点力。 是不是以为嫁了人,我管不了她,我倒看看,等会儿她见了我的面怎么说,她要敢给我耍王妃的派头,看我怎么收拾她!” 张氏一听,婆婆养了虞晚晚四年,对虞晚晚性格是摸得门清,一向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而虞晚晚呢,被婆婆驯服得是言听计从,见了婆婆就像老鼠见了猫。 今日虞晚晚一个人回来,平北王连影都不见,也不知道是虞晚晚真的笼络不住王爷,还是她没有为家里的事真使劲。 大魏立国以孝为先,虞晚晚如今就算地位再高,对亲祖母也得孝顺着。 这么看,还真需要婆婆好好“提点提点”她。 那大房所有人就跟着婆婆,看婆婆的眼色行事吧。 虞晚晚进了正房,哟,如今这里装饰得可够素雅的,原来的屋里的字画、花瓶,古董等都不见了,弄得像个庵堂似的。 她刚才听林氏说了,官兵来抓虞绍良时,只是摘了侯府牌匾,并没有抄家。 但虞老夫人害怕,就把她院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了,送到乡下的庄子里藏起来。 虞晚晚瞧着坐在百子千孙的花梨木软榻上的虞老夫人,她这位祖母如今也不过五旬年纪,可看上去能老了个十几岁。 人干瘦,枯瘪的脸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人一眼便觉得刻薄,不想亲近。 佛语说相由心生倒是真对,这位虞老夫人没眼界、心眼窄,还贪财,老忠平候去世的早,家里她地位最高,一味的作威作福,典型的窝里横。 就像这次,大儿子出事,虞老夫人看着是又着急又上火的,但就是不肯拿出钱来替儿子还账,只一心想着怎么压榨虞晚晚。 就现在虞老夫人听见她进来,仍盘坐在床上,垂着眼皮,数着手里的佛珠,连眼皮都没抬,连带着大房的母女四个也没上来给她见礼。 嗬,虞晚晚不由得笑了,这是下马威啊,也不知道她这位祖母和大伯母是哪来的勇气?! 看来今日,她得让她们明白些事理了…… 第10章 面子大 冰糖湘莲羹 虞老夫人不喜林氏。 她始终认为自家乃公候之家娶了林氏这样的商户之女,是林氏八辈子积下福气。 林氏就应该感恩戴德,把她的所有都奉献出来。 但林氏却是个有主意不听话的,让她拿点钱给公中用,那个费劲。 虞老夫人当年在虞文礼外派时,以林氏应该全心伺候丈夫,早点生出个儿子为由,把虞晚晚留在京中,并不是心疼孙女,而是拿来当“人质”。 这样,林氏即便去了江南,为了女儿,也得大把大把的往府里掏钱。 而虞晚晚当时年纪小,乍离了父母,是全心全意的倚靠着虞老夫人,虞家大房的一干人也不是善良之辈,一样嫉妒林氏有钱,便与老夫人一起忽悠着虞晚晚从林氏手里抠钱。 虞老夫人对虞晚晚一直有手拿把掐的自信,今日也是如此。 只是从虞晚晚进屋,她等了半天,也不见虞晚晚给她见礼。 便偷偷撩眼皮一看,就见虞晚晚笑盈盈的站在房中,拿目光盯着她和大房三口不说话。 而大房三口自是没有虞老夫人的底气,虞晚晚现在是王妃,与她们这种罪臣家眷自然不一样。 她们被虞晚晚盯得到底低下头,行了礼:“王妃万福!” 虞晚晚也没客气,照“礼”全收,而且顿了片刻,才叫了起。 诶,虞老夫人心中来了气,杀鸡给猴看,真是反了她。 虞老夫人便也拿眼睛往虞晚晚身上一横,目光带刀,这要是原来虞晚晚早该害怕得跪下了。 可今日,虞晚晚却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也没给她见礼,便坐下了。 哟,虞老夫人气得也不拿乔了,直接瞪着眼睛对虞晚晚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是不是跟王爷耍性子了,王爷生气了才没来。 我早就和你说过,女子要守妇德,你既嫁到王府,就该以王爷为天,好好的伺候王爷,若是下一次再敢惹王爷生气,看我不拿家法替王爷教训你。” 虞晚晚身后跟着的小邓子就是一撇嘴,这哪来的老妖婆,还要替王爷教训王妃,谁给她的脸啊? 小邓子正要呵斥,就见虞晚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今日王爷是想和我一起来的,但是皇上有急事召王爷进宫了,若是祖母觉得回门的事这么重要,那我就往宫里递个信儿,让王爷赶快出宫来见您。” 虞老夫被狠狠的噎了一下,这天大地大,当然是皇上的事最大的,她哪能与皇上比。 只好忍气道:“家里的事,你与王爷说了吗?” 虞晚晚一脸不以为意:“我家王爷公事繁忙,这三天都没在怎么在府里呆着,我作为王妃要有妇德,要心疼王爷,怎能用一些小事去打扰王爷。” 竟然用她刚说的话来堵她,虞老夫人气的实在忍不住高声叫道:“你大伯被抓,家里被削了爵位。这还不是大事,你心里倒底有没有娘家人了!” -- 第21页 虞晚晚不慌不忙:“哦,祖母原来说得是这件事啊,王爷倒提起过,说大伯贪了五万两军饷,皇上很生气,王爷也没什么办法。” 旁边站着的张氏急了,忙插言道:“王妃啊,您从小在家里长大,你大伯是什么人你哪能不知道。他怎么会是贪污,他那是叫人害了。你和王爷好好说说,让王爷跟皇上求个情。” “被别人害了?不是吧,王爷明明说了,那五万两银子的确是进了大伯腰包,要不大伯哪有钱置了三处外宅,还生了两个儿子。这事祖母不是也知道吗?还说过两天就准备开祠堂给我这两个弟弟上族谱呢。” 虞家大房二房都没有嫡子,张氏自觉只生了三个女儿,在丈夫、婆母面前一直抬不起头。 今日才知道丈夫竟瞒着她在外面养了三个外室,还生了儿子,这不是活生生的在打她这个做妻子的脸嘛! 而且丈夫贪污的这些钱,全花在三个小妖精身上,她是一点没捞到,反而被株连成了罪臣家眷,这怎么能行?! 张氏什么不顾了,嗷的一声,往地上一坐就嚎上了:“可怜我一心为了这个家操劳,你们虞家却这般待我,我不活了,我要和离!” 虞老夫人没想到这事被虞晚晚就这么就捅出来了,一时脸上也挂不住了,指着张氏骂道:“你这样子成何体统,你还不赶快起来。” 张氏这时候哪能听她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她不趁这个由头赶快和离了,还等什么! 张氏更是大哭大闹,三个女儿也是抱着她一起哭。 一时间上房便热闹了,虞晚晚端着茶杯看戏,林氏作为弟媳,不得不站出来拉了张氏出了屋。 虞老夫人气得指着虞晚晚骂:“就算你大伯拿了五万军饷,咱家还回去不就行了,算什么大事?你做王妃的,不知道笼络住王爷,替娘家出头,要你何用!” 虞晚晚咣当一声,把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正色道:“祖母慎言,五万两军饷还不是大事吗?! 边关的将士们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才换来了你们这样的富贵温柔乡。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敢贪他们的钱,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还有虞家祖上也是当兵的,跟着高祖打天下,有了从龙之功,才得了这侯爵之位。你这样说,不怕列祖列宗半夜里来找你吗?” 虞晚晚字字诛心,怼得与虞老夫人无以应对,只拿手摸了胸口口,有气无力道:“你这个孽障,竟敢和祖母这般说话,我的心口都被你气疼了。”说着闭上眼,就往榻上一倒。 虞晚晚看虞老夫人拿孝道来压她了,自己亲爹虞文礼也用眼瞪她,便站起身:“祖母既然身体不舒服,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瞧一瞧。我今天早起,脑子现在也有点晕,先回我的院子休息了。” 虞晚晚直接拿出王妃派头,也没人敢拦她,她便回了自己原来的闺房。 一会儿,林氏就进了屋,惊喜的抱住虞晚晚:“你大伯那么多事,真的是王爷告诉你的吗?” “嗯!”虞晚晚是为了让林氏安心。 其实这些事都是吉福早上和她说的。 林氏喜道:“那王爷对你真的挺好的。” 虞晚晚含糊点头:“是的。” 林氏待要细问,就有丫鬟进来:“夫人,老夫人请您和王妃到正房。” 虞晚晚就知道虞老夫人还得闹她,根本不理:“告诉老夫人,说我休息呢,” 她不去,可林氏不得不去,虞晚晚一个人在屋想了想,便起身去了小厨房。 一会儿,夏荷惊喜的跑了进来,叫道:“大小姐、大小姐,王爷来了,说是接您回王府。” 江泠竟会给她这么大面子? 虞晚晚赶快到了前厅,就见虞老夫人正跪在江泠身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江泠饶了虞绍良。 但江泠冷着脸负手站着,连看都没看虞老夫人,更别提扶虞老夫人起来了。 虞文礼和林氏则是尴尬的立在旁边,什么也不敢说。 江泠看见虞晚晚进来,才冷冷的开了口:“虞绍良贪污军饷,证据确凿,昨晚我已上奏皇上,皇上下旨十日后问斩。但皇上念及虞家祖上功劳,”说到这,江泠撇了一眼虞晚晚:“及平北王妃的体面,虞家其他人不受此事株连,侯爵之位,传于二房虞文礼。” 虞文礼真没想到皇上会恢复了虞家的侯爵封号,忙拉了林氏跪下向皇城方向磕头:“多谢皇上恩典。” 虞老夫人听了大儿子要被砍头,但侯爵之位恢复了,也不知该是喜是悲,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虞文礼站起身又向江泠深深施了大礼:“多谢王爷在圣上面前为虞家美言。” 虞文礼当然知道,虞家出了这么大事,能有这样的结果,肯定是江泠出面回转了。 江泠这才微微伸手,略略的扶了虞文礼一下:“此事与我无关,虞大人为官一直兢兢业业,颇有清名,是皇上惜才,才会如此。” 说完,江泠一拱手,便转身往大门而去。 虞晚晚也忙与父母告辞。 林氏一听江泠没有管虞文礼叫岳父,只称呼一声虞大人,便有些心惊,这平北王真像女儿说的那样对女儿好吗?她忙拉了女儿的袖子。 虞晚晚哪能不明白她的担心,忙哄她:“娘,你不要想东想西了,女儿给你和爹留了好吃的,你们去尝尝吧。” -- 第22页 林氏与虞文礼强作欢颜的送虞晚晚上了江泠的马车,便急急的回了房。 大丫鬟捧来羹盏,一字一板的交代:“老爷、夫人,这是小姐特意给您们做的“冰糖湘莲”羹①。 食材用料都是小姐刚才配好的,奴婢只按吩咐负责熬煮。 小姐说了,羹中的洞庭湖白莲,有安神、清心的功效。” 林氏忙揭开羹盏,就见汤清似水,莲白透红,白莲浮于清汤之上,宛若珍珠浮于水中。 甫一入口,莲子粉糯圆润,清香怡人,带着沁人心脾的甜甜滋味。 ……果真是“心清犹带小荷香”。 第11章 男人心 他这是怎么了 江泠今日来忠平侯府是坐的马车。 既然说是来接她的,虞晚晚便只好上了他的车。 马车外表看上去是普通的黑油壁马车,但内里却是十分宽敞,坐五、六个人都没问题。 只是这车厢和江泠人一样都是冷冷清清的,所有的装饰都是玄色的,就像进了暗室。 虞晚晚见江铃垂眸坐在正对车门的软榻上,榻前有一矮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和一本打开的书。 虞晚晚便自觉的远远坐到靠近车门的侧面榻上。 但今日江泠能来接她,算是给了她面子,还有虞家能重新恢复爵位,也肯定有江泠的手笔。 虞晚晚自然是感谢的,便行了个福礼:“今日多谢王爷了!” “不必!”江泠回了一句。 真是惜字如金啊! 虞晚晚听了这两个硬邦邦的字,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马车驶动,静默了一阵子,虞婉婉偷眼看去,就见江泠拿着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得,这态度,明显在表示他不想被打扰。 虞晚晚便轻了呼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又坐了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无聊,便悄悄的伸出一根手指,挑了身旁的车窗帘,微侧头向外看去。 车外,秋高气爽,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的阁楼,熙熙攘攘的行人。 “糖炒栗子喽~” “桂花糕~” “香梨子~” “瓜子、花生喽~” 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虞晚晚自认是个俗人,最爱这种人间烟火气。 她闻着糖炒栗子的香气,诶,真想下车买一包。 咦,前面那家店怎么排了那么多人,长长的队伍还拐了弯。 虞晚晚睁大眼看去:“明月饮子店。” “饮子”,虞晚晚当然知道,就是时下的饮料。 《京东梦华录》《事林广记》《养老奉亲书》等诸多书籍上都有记载。 只是这一家生意这么火爆,便让虞晚晚想起《玉堂闲话》中提到的一家“网红”饮子店,他家的饮子号称能治“千种疾病”,喝了就好,是深受民众追捧,价格贵得“百文售一服”。 诶,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一家呢,如果能去尝一尝就好了! 江泠是喜静的人,不过今日,他倒觉得车里有点静的过分了。 旁边的那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只闻她轻微的呼吸声。 江泠忍不住从书上抬起眼,便看见虞晚晚侧着的脸。 阳光透过窗扇,照在她如玉的脸颊上,有细细的绒毛,却不见一丝毛孔。 她嘴角带了笑,微微翘起,双眸中也显露着欢喜,波光潋滟。 他来接她,竟会让她如此高兴? 其实江泠哪里会记得“回门”这种事。 但今日他从宫里回到王府。刚进府门,吉福就哭丧着脸,在他的面前,挥手扇了自己两记耳光:“王爷,都是老奴错。” 江泠都忍不住微皱了眉,这又是怎么了? 吉福臊眉耷眼:“老奴昨日竟忘了提醒王爷,今天是您和王妃的回门日,今早您在宫里,王妃娘娘便自己回了娘家。 这就是老奴失责了。娘娘昨天包了那么多饺子,累的不行,还得赶大早回娘家,可如今忠平侯府那个样子,就不知王妃娘娘回去后,会不会被家里人埋怨。” 说着,还长长、重重的叹了口气。 江泠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个老家伙竟然这么替虞晚晚说话。 不过吃人嘴短,江泠想着昨天小巧可爱的饺子。 他用兵治府,讲究奖罚分明。 这两天的两顿饭他吃得如此舒心,都应该算是她的功劳。 既然是一年之后才和离,明面上她还是他的王妃,新婚回门,这种脸面,他是应该给她的。 江泠想着,便冷声对吉福道:“备车。” 吉福脸上立刻笑开了花:“马车早就备好了,就等在侧门呢。” 但此刻的江泠自然不会与虞晚晚说这些。 马车又走了一段,忽然一停,车外传来嘈杂声。 “草民们有冤情,求王爷为吾等做主啊!” ……有人拦车喊冤? 虞晚晚瞪大眼睛看去,就见马车前跪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为首的举着一块白布,白布上好像有血迹,应该是血书。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你看那女子怀里抱个婴儿,太可怜了。” “是啊,你瞅这些人瘦得都剩一把骨头了。” “这也是被逼的没法才喊冤吧,就不知道车里坐得是哪位大人,能不能接他们的血书。” -- 第23页 “求平北王为草民们申冤!” 那一群人是哐哐哐的磕头哭叫道,额头都见了血,真叫一个惨! “是平北王啊,他们可是找错了人!” “完了,甭想伸冤了,这是找打呢。” 果然就见跟车的王府侍卫大声道:“让开,如再拦路,杀无赦。” 好大的官威! 百姓们纷纷撇嘴,愤愤的看侍卫拿着刀把那些人赶开。 车内,江泠看着虞晚晚依然带笑的脸,她竟一点觉得惊讶,不觉得他冷血吗? 虞晚晚侧过脸,见江泠直盯盯的看她,喉结还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这是要干嘛? 虞晚晚试探道:“王爷,您口渴吗,我给您倒杯茶吧。” 江泠收回探究的目光:“不用!”。 说完手指敲了下车壁,示意马车继续走。 忽然就听虞晚晚急道:“等一下!” 虞晚晚看着车外,侍卫驱赶人群时,有个卖梨的小男娃被旁边的人撞倒了。 小男娃瘦瘦小小,穿得破破烂烂,趴在地上,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个竹篮,篮子里的梨都撒了出来,好多都被人踩烂了。 小男娃大哭着,拿手划拉:“别踩我的梨,别踩我的梨!” 侍卫正待上前去扶小男娃,就听车里传来一道幽谷黄鹂般悦耳的声音:“不要伤他!” 然后车窗里伸出一只如玉纤手,手心里放着两个亮闪闪的金瓜子:“把这个给他,就说这些梨我都买了。还有,派个人把他送回家。” 哟,小男娃卖的梨,就是普通的梨,王妃这两个金瓜子够买十几筐了。 更何况梨都滚在地上,弄得不成样子了,根本不能吃。 王妃娘娘这是不想让人觉得她把小男娃当乞丐,照顾着男娃的自尊心,才说要买梨。而且怕别人抢小男孩的金瓜子,还特意派人护送。 侍卫忙捧着双手接了金瓜子,给了小男娃。 小男娃没有想到会得了这么大的惊喜,呆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直到马车走远,才想起来冲着马车连连鞠躬:“谢谢王妃娘娘,谢谢王妃娘娘。” 车内,虞晚晚觉得帮了人,心里正喜滋滋的高兴呢。 忽地觉得脖子一凉,她惊讶的看向江泠,便又看到了他眼中野狼般的目光。 江泠冷冷的开了口:“你不可怜那些告状的人,单单给卖梨的小娃钱,是为了做给我看吗?那你大可不必!” 说完,江泠看也没看虞晚晚,推开车厢门,便下了车。 虞晚晚眼睁睁的看着一身玄袍的江泠,高瘦暗黑的背影消失在午后街头,侍卫们也都快步紧随而去。 这人又怎么了? 虞晚晚觉得自己脑顶现在一定闪着个大大的,亮晶晶的问号。 她悻悻的眨了眨眼睛,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不,更确切的说,老男人的心! 第12章 小郡主 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虞晚晚比江泠小六岁,自觉心里叫他一声老男也不算过份。 是她与他代沟太深? 虞晚晚觉得她就是再琢磨,也琢磨不出江泠在想什么。 对了,他刚才下车前说她不可怜那些告状的人,只同情一个卖梨的小娃。 可是她为什么要可怜那些告状的,她就不信,他这样的人看会不出那些告状的都是假的。 这年头拦轿告状可不是戏台上演的那样轻松容易的,官府是严禁这种行为。 原因很简单,如果人人都拦轿子上告,还要衙门干什么。 所以一般人是没胆量做这种弄不好会被抓进天牢责打的事。 更何况今日,江泠的马车上并没有挂王府标徽,他来接她也不是事先定好的。 这帮人能这么精准的堵在他们回府的路上,还大声叫出平北王的名号,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坐的是平北王。 这明显就是有人指使的,来坏江泠的名头。 她再傻也不会去可怜他们啊。 至于那个卖梨的小男娃,因为这事被撞倒在地,受了无妄之灾,是真可怜。 当然她也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想在江泠面前刷好感,可她主要还是想帮那个孩子啊。 可现在,她是被他当成心机舔狗了? 虞晚晚觉得冤枉死了,得,不想了。 马车到了平北王府,虞晚晚下了车,吉福伸着脖子瞧了半天,也没看见自家王爷现身。 诶,王爷哪去了? 吉福也不好去问虞晚晚,便扯了小邓子仔细的问了一番。 虞晚晚回了自已的院子,春桃和夏荷为她卸妆更衣,觑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 本来王爷来接大小姐,还在众人面前说因着大小姐的一部分脸面,皇上才给虞家恢复了爵位,她们心里都十分高兴。 但没想到,半路上王爷忽然下了车,把大小姐孤零零的扔在道上就走了。 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不过,看大小姐的脸色还算平静,不像有事的样子。 只是自大小姐上次落水后,性格就与之前就有很大变化。 她们有时也猜不透大小姐的心思了。 虞晚晚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气闷。便信步走到了屋外。 看着清蓝如水的天空,忽然就想起路上的那间“明月饮子店”来。 -- 第24页 诶,时人在喝的方面都这般不含糊,而今日又如此秋色无边,她是不是也该做款饮品应应景啊。 那,就做她的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吧。 说干就干。 虞晚晚去不得小厨房,但做奶茶也不需动刀,动大灶,其实制作非常简单的。 她就让春桃去小厨房拿了一应食材。 要弄珍珠奶茶,得先做珍珠,没有木薯粉,就用糯米粉代替。 先将糯米粉又细细的磨了,然后给她的精制小铜火炉里点了炭火。 坐上砂锅,倒入开水,加上红糖。 待红糖完全融化成红糖水后,离火起锅,放入三大勺糯米粉,充分搅拌成团。 然后倒出面团,揉成长条,切成丁,再把一个个小丁搓成珍珠,放入水中煮熟后,晾凉。 至于奶茶,那更容易了,先把茶叶用纱布包了,做成茶包,中小火煮两三分钟,再捞出茶包,倒入牛奶,在小火煮开就可以了。 最后把珍珠加到奶茶里,香甜的珍珠奶茶就算做成了。 虞晚晚特意找了个高筒玉杯来装她的珍珠奶茶,又在杯里放了细长的小银勺。 然后把杯子拿到铺了花格绸布的小圆桌上,旁边再放上两碟点心及插了新鲜桂花的小花瓶。 虞晚晚略有可惜,没有烤炉,否则做两样西点,就是真正的下午茶了。 虞晚晚端起杯子,正准备做文艺少女,哼上一曲。 春桃来报:“娘娘,小郡主现在门外等着给您请安。” 小郡主? 虞晚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春桃忙提醒:“就是王爷的女儿,康宁郡主。” 虞晚晚这才想起,这是传闻中,江泠十二岁时从北胡带回来的婴孩,他的女儿。 只是这位小郡主在京中一直名声不显,极少露面,就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虞晚晚嫁进王府三天,她也一直没出现。 而且连吉福这些人算在内,谁也在虞晚晚面前提起过她。 虞晚晚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今日这人既然来了,那就快请吧。 等人一进来,虞晚晚眼睛就是一亮。 好漂亮的小姑娘! 瘦瘦的,皮肤白皙,高鼻梁、大眼睛,就像个洋娃娃。 就是与江泠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这要是两个人站在一起,没人会相信她是江泠的女儿。 “佑安见过母妃。”小郡主规规矩矩、乖乖巧巧的上前给虞晚晚见了礼。 姿势标准得,无论从身体角度还是手脚之位,都像从《女戒》本上拓下来的,是分毫不差。 虞晚晚便忙道:“不用多礼,快坐下吧。” 这小郡主倒是听话坐下了,但只坐了一点边,而且挺直着后背,微扬着下巴,虽然这坐姿与形体看着非常好看,可实际上很累人。 虞晚晚出嫁前,宫中也派了教养嬷嬷来教她各种皇家规矩和礼仪。 那一个月虞晚晚被折腾得掉了两层皮, 她深知,这位康宁小郡主行立坐卧能到这份上,肯定是下了苦功的,也是太重规矩了。 而且虞晚晚还是个标准的颜控,她的两大爱就是:美食、美颜。 小郡主的颜,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想来成婚那日,江泠的父母都没有到场,这位小郡主三天之后才来见她,肯定是顾忌着嘉敏长公主的态度吧。 现在看小姑娘行为举止倒是乖巧,就不知道性情怎么样? 那就聊聊天吧。 虞晚晚刚张嘴,叫一声:“佑安”。 小郡主就腾的一下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执手而立,等着虞晚晚继续往下说。 虞晚晚哪还能说得下去,就是家常聊个天,小郡主弄得也太正式了吧,就像大臣见了皇帝一般,这还咋聊啊? 虞晚晚又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穿了一件深绿色暗竹纹的窄袖襦裙,裙上不见丝毫装饰,头发简单的梳成垂鬟髻,带了朵珠花。 这裙子的颜色和样式,穿在一个本应朝气鲜妍的十岁的小姑娘身上,也忒老气了! 还有就算不喜珠光宝气,但只带一朵珠花,也太过素净了。 这一身装扮与站在旁边的春桃相比,倒仿佛更像个丫鬟。 这样的拘谨刻板,真不是一个郡主身上应该有的气质。 虞晚晚今年十六,也就比江佑安大六岁,相差的就是一个姐妹的年龄。 被一个其实就是妹妹的小姑娘叫娘,还这般恭敬有礼,虞晚晚也的确觉得有些尴尬。 但华夏礼节中,有一句话是特好用的。 就是相逢见面、言谈交际间,若真的不知说什么好时,便可问一声:你吃了吗? 民以食为天,讲一讲吃喝上的话题,是最保险也最不会冷场的。 今日也是这般吧。 虞晚晚便指了桌上:“这是我做的珍珠奶茶,你要不要尝一尝。” 珍珠奶茶? 小郡江佑安第一次听这个名字,这是饮子吗? 不过她早就注意到虞晚晚身前那个桌子了,因为布置的真的是十分简洁典雅:方格花布、玉杯、珐琅小花瓶、桂花枝、茯苓饼、玫瑰糕,沐浴在阳光中,看着就仿佛是一幅镶嵌在金框中的画。 更何况这是母妃让她喝的,长者赐,不能拒。 江佑安便点了点头:“谢母妃。” -- 第25页 春桃忙给她倒了一杯奶茶。 江佑安接了杯子,扑鼻的便是浓郁的奶香和厚重的茶香混合而成的悠长醇香。 真的好香又好闻,让人立刻就来了精神。 江佑安不由得便端起杯轻轻的喝了一口,奶茶丝般顺滑,如暖流一般淌过舌尖,让她不禁就想闭上眼睛,感觉这份柔软滋润带来的愉悦。 她又连喝了两口,只觉得这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饮子。 诶,江佑安咬到了一颗“珍珠”,软软糯糯又很有嚼劲,还带着香香甜甜的味道,好好吃啊! 她拿银勺搅了搅,一颗颗深紫色的珠子浮了上来。 “这是什么?”江佑安实在忍不住好奇了。 “这就是珍珠奶茶中珍珠。”虞晚晚解释了一句:“和酒酿汤圆中的小汤圆一样,是拿糯米做的。” 虞晚晚看着小郡主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便忍不住显摆了一下:“好喝吧?这是我做的。” 什么? 江佑安不由得啊了一声。 母妃长得光彩照人,尤其一双眼睛,让她一下子就想到八个字“双瞳剪水,顾盼生辉”。 如此美丽,还心灵手巧,能会做这样好喝的饮子,真的好厉害! 虞晚晚看着江佑安满眼的孺慕,心头一动。 现在她在府中,只有打着给江泠做饭的名号才能做些吃的。 而江泠又经常不在府里,她就没多少机会能做上,可如今来了小郡主,她作为母妃给自己的孩儿做点儿吃喝,江泠总能不阻拦吧…… 第13章 舌尖味 一顿美妙的营养早餐 虞晚晚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 而且她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分享美食的人,更何况眼前的小姑娘,她也很喜欢,便发出邀请:“佑安,你明天你还过来吧。” 江佑安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佑安会每天来给母妃请安的。” 虞晚晚忙挥挥手:“坐下说,坐下说,那这样,明天早上你来陪我一起吃饭吧。” 只是她话一说完,就发现江佑安明显愣了一下。 江佑安今日是带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过来的。 虞晚晚眼看着她的脑袋不自觉的向后看了一眼随行的嬷嬷,顿了顿,才低头嗫嚅道:“孩儿自当来侍奉母妃。” 咦,她这是不愿意吗? “你若是有事,不过来也可以。”虞晚晚忙找补。 她虽然想借着小郡主名号做饭,但终究不能强人所难。 “没有,孩儿没有旁的事。”江佑安立刻摇头。 这时,就听那个嬷嬷轻轻咳了一声。 本来已坐下的江佑安又像弹簧似的一下子弹了起来,瞄了嬷嬷一眼,便向虞晚晚施礼道:“母妃,孩儿下午还有功课,这就告辞了,孩儿明天一早便来给母妃请安。” 虞晚晚便有些奇怪,怎么这小郡主倒像是有些怕她这个嬷嬷。 小郡主刚走,夏荷便一脸八卦的钻进了屋。 虞晚晚睨了她一眼:“说吧,你这包打听,又打听出什么事了?” 夏荷嘿嘿一笑,作为贴心的大丫鬟,当然要急主子所急,想主子所想。 她还真的问出些有关康宁小郡主的事情。 原来小郡主江佑安并没有住在王府,而是一直住在祖母嘉敏长公主的公主府中。 长公主府与平北王府原是连在一起的宅院,后来不知道怎的,拆掉了一些房屋,两府之间生生的隔出了一条五米宽的胡同来。 京城人都称这条窄窄的胡同为:“江家胡同。” 还有,当年江泠是只身带了两个月大的江佑安回的大魏,江佑安的母亲并没有随行,江泠也从未向人提及过她。 后来便都传,小郡主的生母是北胡人。 而北胡与大魏打了百年的仗,尤其是靖安之战,不计其数的大魏人死在了北胡人的刀下,两国之间是结下了死仇。 故此疑是有着一半北胡人血脉的江佑安在京中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大小姐,都说这位小郡主不得王爷和长公主喜欢,也被其他皇室中人厌恶,虽然得了郡主的封号,但是到现在名字都没上皇家玉牒。” 夏荷是想着,自家大小姐成婚日,嘉敏长公主没有到场,大小姐不得婆母喜欢,如果这位小郡主仗着这点对自家小姐不尊敬,便不好办了。 但现在看,倒是不怕了,这位小郡主根本没威胁。 自家小姐是王爷明媒正娶的正正经经的王妃,而小郡主的母亲连王爷的姘头都算不上,都查无此人了。 而且小郡主还不在王府住,平日里也不用经常接触,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等以后小郡主大了,选一门亲事,王府出一份嫁妆直接嫁了就行。 “小姐,那您明天还让她过来吃饭吗?” 自家小姐按理是应该疏远着这位小郡主的,何苦为她劳心劳力。 虞晚晚听了夏荷的话,却是有些皱眉。 她现在想小郡主的模样,的确能看出她身上的异族特征。 虞晚晚能理解大魏人与北胡的深仇大恨,但这种国仇家恨是应该记在发动战争的人身上,而不是让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来承担。 而她已因这从小就没了母亲的照顾。 另外说江泠不喜欢这个女儿。 -- 第26页 可康宁郡主江佑安,佑安、康宁,四个字很清楚明了。 ……上天保佑,平安健康。 如果做父亲的不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给她起这样寄托了希冀和祝福的名字与封号呢。 而且到现在,虞晚晚都还觉得有一点点不可思议:江泠十二岁就生子,年纪也太小了吧,就算古人成婚早,这也有些违反生理结构。 那江泠是在什么情况下有了这个孩子的? 若在旁人的看来,小郡主明明是他作为北胡俘虏一个无法洗去的标签,他完全可以把她留在北胡,留在她母亲身边,可他却千里迢迢的把她带了回来。 这应该就是爱吧! 得,这些都是江泠的家事,她就不想了,她要给小郡主做饭,是她想做,是她喜欢小郡主这个人,与旁的没关。 “去把吉福叫来吧。” 夏荷眨眨眼睛,看这样大小姐还是想给那位小郡主做饭。 欸,反正大小姐现在有主意,她们做丫鬟的就好好有听令吧。 吉福进屋后,听虞晚晚说要给小郡主做饭吃,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些,踌躇了片刻才道:“这是娘娘的决定还是小郡主求您的。” 虞晚晚一挑眉,这有区别吗? 她干干脆脆道:“是我的主意,是我想给佑安做点好吃的。” 吉福看着虞晚晚明亮无暇的双眸,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王妃娘娘关心小郡主,老奴看了十分开心,就是~” 吉福顿了顿,才继续道:“王爷不喜奢糜,娘娘在给小郡主做吃的时候不要太浪费了。” 吉福说得这话,虞晚晚倒是相信,她和江泠一起吃的那顿早饭,只有一碗面和四碟小菜,由此可见,江泠的确不是奢侈之人。 虞晚晚点头:“嗯,可以!” “那老奴这就让小厨房为娘娘安排。” 吉福离了主院,便拐了个弯去了小厨房。 田嫂子见他来了,忙施礼道:“吉公公有何吩咐?” “哦,明日王妃娘娘要给小郡主做些吃的。你一切听娘娘的吩咐!” 田嫂子便有些担心:“娘娘要给小郡主做吃的,若是长公主回来知道了……” 吉福摆了摆手:“娘娘是一片赤诚之心,她能对小郡主好是好事。你就不要在娘娘面前多说什么了!” 虞晚晚特意拉了食谱清单。 既然江泠的早饭是一碗面四个小菜,五样吃食。 那她就做三样,另外食材也就用普通的,这样谁也不能说她奢糜了。 第二天,田嫂子和杨串儿早早的就带了虞晚晚要的一应之物来了主院。 “娘娘,属下们给您打下手吧。” 田嫂子和杨串儿都不想走,都想看看王妃娘娘送过来的单子上的:奶香小馒头、山水鸡蛋羹、清汤鸡肉丸,倒底是什么吃食。 她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因为要做面食,田嫂子两个便把小厨房里用来熬粥的泥火炉也带了,生了柴火。 虞晚晚吩咐杨串儿先把牛奶温热后加白糖。 然后把牛奶慢慢的倒入提前醒好的面中,再把面揉成光滑的大面团。 至此,田嫂子看出虞晚晚与她做馒头的不同来,是又多了一个步骤:将面团拍扁,撒上干粉,用擀面杖擀开,三折后,再撒干粉,反复六次,面团明显变得更细腻。 然后再把面团擀成长方形,卷起来,用刀切成二十七份小面团。 到这,虞晚晚上手了,她拿了筷子,把三个小面团叠在一起,往中心一捏,便夹出六个花瓣来。 哇,田嫂子和杨串儿都惊讶一声,面团竟变成了一朵漂亮的白色梅花, 田嫂子忙道:“娘娘,您昨天要的樱桃是不是想做这梅花的花心?” 虞晚晚点头。 田嫂子垮了脸:“但庄子里没有樱桃了,今早只送了一些山葡萄,有些酸,您看看能用吗?” 虞晚晚拿了一颗山葡萄,个头与大樱桃倒是差不多,尝了的确有些酸,不能用。 “这山葡萄,山庄送来多少? “送了两筐。” “让他们再送一些,今天下午我们做葡萄酒。” “葡萄酒?娘娘您还会酿酒?”田嫂子更是惊讶了。 虞晚晚笑:“葡萄酒挺好弄的,田嫂子你让府里的工匠赶出两个新的大木桶,下午我教你们做。” 田嫂子忙应了一声是。 虞晚晚边说,边捏好了九个梅花奶香馒头,放到蒸锅里,开火蒸一刻钟,再焖一小会儿,就好了。 这期间,虞晚晚便开始做山水鸡蛋羹。 前几个步骤,田嫂子见就是平常的鸡蛋羹的做法,没什么稀奇,唯一特殊点是,虞晚晚没用碗,而用了青竹花纹的长方盘来装蛋液。 等鸡蛋羹蒸好,田嫂子、春桃等就见虞晚晚拿了把小水果刀出来,在长形蛋羹表面连抠带划的,轻轻弄了几刀。 这是干什么? 好好的鸡蛋羹弄碎了,也不好吃了啊! 可这时,又见虞晚晚拿起了装着酱油的玉碗,纤腕一抖,碗中的酱油便如细雨般泼洒在蛋羹上。 屋里的人都不禁惊呼一声,这是法术吗? 蛋羹上竟然浮出一幅极具韵味的墨色山水画来。 杨串儿忍不住蹲下身,拿手捧了盘子,连连赞叹:“这是怎么弄的,太好看了,这哪里还是蛋羹,这就是画啊。 -- 第27页 田嫂子你说,这要拿外面去卖,不得卖个一两银子啊!” 众人听了都忍俊不住。 田嫂子也感叹,平常的蛋羹,外面卖三十纹一碗,可王妃做的这蛋羹,卖一两银子都嫌少啊。 蛋羹做完,便是做清汤鸡肉丸。 先将香菇、鲜菜心、玉米粒用热水焯了,再与切丁的鸡胸肉混在一起,细细剁成泥。 然后用勺把肉泥搓成小丸子,放到烧开的水中煮几分钟,连汤盛出,加香油,便好了。 一顿早饭不到半个时辰,就上桌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卯时六刻,小郡主江佑安按昨日所说,不差一分一秒的进了屋。 等她给虞晚晚见过礼,再看桌上的早饭,眼睛蓦地便睁大了…… 第14章 葡萄酒 一家三口要整整齐齐 江佑安不知该怎么形容桌上的早饭了。 她不禁脱口而出:“母妃,这些都是您做的?” 虞晚晚看着小郡主一脸的震惊,笑了:“是啊!” 这可是她精心准备的。 昨天,她看江佑安与她见过的其他十岁女孩子相比,有些瘦、也有些矮,便想着这顿饭要多些营养。 虽只有三道饭菜,但奶香馒头、鸡蛋羹,鸡肉丸汤,有奶、有蛋、有肉,营养齐全、干稀搭配,还不油腻,最适合小姑娘的口味。 “来,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虞晚晚示意江佑安坐下吃饭,江佑安却没有坐,而是站在她身侧,拿了勺子,一脸恭敬:“母妃,孩儿先给你舀个丸子好吗?” 虞晚晚诧异看她:“你干嘛?坐下一起啊!” 江佑安一板一眼:“孩儿自当侍奉母妃用饭。” 诶呦! 虞晚晚有些哭笑不得:“佑安,我又不是没长手,也不是七老八十了,用你伺候干什么,你快坐下来吃饭吧。” 说着,伸手拉了江佑安的手,让她坐下。 这时,就听有人轻咳了一下。 虞晚晚就感觉江佑安的身子明显一抖。 虞晚晚微一皱眉,看向江佑安带来的嬷嬷。 昨天她并没有仔细看,现在瞧这人,三十多岁,吊梢眉,三角眼,板着一张大长脸,瞅着就很严苛 不过,当着一个王妃的面,这样管小郡主,这人是不是心里有点没数啊。 “你们出去吧!”虞晚晚直接撵人。 可就见这位嬷嬷竟然没动身子,还是直直的站在那里。 江佑安侧头看了一眼嬷嬷,又马上看向虞晚晚,难堪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虞晚晚向她安抚的笑了笑。 而春桃和夏荷则瞪起了眼睛,哪来的老妖怪,竟敢在王妃面前装大蒜。 春桃疾言厉色:“大胆,娘娘吩咐了,还不赶快下去!” 就这样,那嬷嬷还抬头看了默不作声的小郡主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行了礼,退了出去。 这下清净了。 虞晚晚拿了筷子塞到江佑安手里:“不用我给你夹吧!” “不用的!” 江佑安红着脸坐下,不过还是没有动筷,而是眼睛紧盯着桌上的鸡蛋羹,喃喃道:“母妃,这个叫什么?” “山水鸡蛋羹。” 山水?果真贴切! 青竹纹的长白瓷盘似展开的玉轴,金黄色的蛋羹如上好的画绢,而酱汁仿佛泼墨,勾勒出: 重峦远山,巍巍古塔,秀丽水波,翩翩小舟。还有高悬的圆月,振翅的飞鸟。 正是一幅秀丽大气的墨色山水画,哪里是她常吃的鸡蛋羹。 江佑安忍不住看虞晚晚,能把平淡无奇的蛋羹做成这般精品,这位母妃绝不会是京中贵女口中的大草包。 “来,加点香油、葱花,味道能更好!”虞晚晚拿了葱花就要往蛋羹上撒。 ……这不是暴殄天物了。 江佑安连仪态都顾不得了,伸手护住了盘子。 虞晚晚忍不住笑,昨日她听小郡主说每天要做功课,便想着这位应该是爱读书的。 今天这三样吃食的卖相,她便做得高雅、清新些。果然小郡主喜欢得都舍不得吃了。 “它们品相再好,也是吃食,最大的作用就是填饱我们的肚子,不吃才是浪费。” 江佑安听了这话,细细一品,竟是有些禅意,忙站起身向虞晚晚敛袖一礼:“多谢母妃教诲,是孩儿本末倒置了。” ……这孩子! 虞晚晚实在忍不住了:“佑安啊,你这样多礼客气,让我觉得我是个古板的老夫子,你是我听话的学生。 一家人,是不用如此,咱们就安安稳稳的吃口饭,好不好?” 江佑安小脸一红,刚要应声是,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虞晚晚直接舀了一勺鸡蛋羹递给了江佑安。 江佑安接过,甫一入口,便觉得这蛋羹带着浓浓的咸鲜蛋香,是又嫩又滑,细腻得舌尖稍稍一碰便化掉了。 这滋味甚至比它的山水图案更令人惊艳! 江佑安忍不住赞叹:“今日始知,什么是真正的秀色可餐。” 她又看了那一个个梅花奶香小馒头,装在淡绿色椭圆盘中,就真的仿佛是枝头朵朵暗香疏影的白梅花。 夹了一个放在口中,带着醇醇的奶香味,又松又软,香香甜甜。 虞晚晚看着小郡主瞪大的眼睛,就知道小姑娘都喜欢甜的,没等她问,便道:“这个叫奶香小馒头。” -- 第28页 江佑安真的惊讶了,这梅花奶香小馒头可比长公主府特意从江南请来的师傅做的糕点还要好看、好吃。 就算皇宫里的馒头糕点,也赶不上这个。 还有清汤鸡肉丸,她也是第一次吃,那一个个鸡肉丸,色白光滑,就像白玉做成的,浮在汤面上,精致可爱。 入口,丸子细嫩滑弹,汤则清爽味鲜。 深秋凉凉的早晨,来一碗这样暖暖的汤食,让人吃得身上发了汗,很舒服。 母妃简直太厉害了! 不过江佑安是个重规矩的人,食不言寝不语,已经印在骨子里。虽然觉得这顿饭好吃的不得了,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而对虞晚晚来说,吃饭哪有不说话的? 和江佑安这样静静的吃上五分钟,早就憋着她了,便主动的找了话题。 “佑安,你昨个说你现在正在学功课,都学些什么?读了哪些本书啊?” “回母妃,孩儿有学下棋、弹琴、书法、绘画、女红等。书呢,《四书》已经读过了,现在正在学《诗经》。” 琴棋书画,这小郡主也是个全能的才女。 不过这功课排得够满的了。 “女红会些就可以了,绣花什么的太费眼睛,人也不能老坐着,需要活动些身体。”虞晚晚关心的嘱咐了一句。 “嗯,孩儿知晓,孩儿现在也不只是读书,也在练功呢。” 练功? 虞晚晚有些没听明白。 “就是学武功。父王是领兵的大将军,我若不会些功夫,怎么能配得上是父王的孩儿。” 江佑安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只是与虞晚晚说了几句话,她真心觉得母妃平易得很,胆子也大了些,便鼓足勇气问: “母妃,父王吃过您做的饭吗?” 虞晚晚看着小郡主黑葡萄似的纯真大眼,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和她聊天呢。 “王爷吃过的。” 虞晚晚便讲了江泠吃鱼香肉丝饭和饺子的事。 “什么?父王竟吃了两大盘子饭,一百多个饺子。” 小郡主拿袖子捂住了嘴,两只大眼睛弯成了月牙,想笑还不好意思笑。 虞晚晚倒不客气的笑了,是啊,像个饭桶似的。 “母妃,父王今天早晨怎么没过来吃饭?” 她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父王了。 “王爷昨晚没有回府。他一般不会和我一起用饭。” 江佑安脸上的笑容淡了。 本以为父王这么喜欢母妃做的饭,那她以后早上过来请安,就有可能与父王一起用早饭了。 可现在看这念头还是镜中月水中花,根本不可能的。 咦,本来吃的挺高兴的,怎么又不动筷了。 虞晚晚关切道:“佑安,有句话叫做能吃是福,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呢,千万不要学那些个贵女所谓的以瘦为美。” 江佑安当然知道虞晚晚的好意,便振作精神:“母妃,孩儿省得。” 不过等不知不觉吃完了,江佑安才发觉桌上的盘、碗都精光了,她竟然吃了六个梅花奶香馒头、两大碗鸡肉丸汤,还有多半盘子鸡蛋羹,都感觉有吃撑了。 她现在真的明白父王为什么会吃那么多了,是因为母妃做的饭太好吃了。虽然吃撑了,她也停不住嘴。 还好,明天还可以来请安! 而虞晚晚也喜欢江佑安这种吃饭不作假,实实在在的模样。 “对了,下午,我要做葡萄酒,你有时间过来吗?” 母妃竟还会做酒。 江佑安忙道:“今日夫子有事,下午的琴课停了,有时间的。” 只是到了下午,约定的时间过了两刻钟了,小郡主也没有现身。 虞晚晚有些奇怪,以小郡主板正的性格,绝不是失约的人。就算不来了,也应该会派人知会一声。 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时,院门被推开,小郡主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母妃,孩儿让您久等了。” 江佑安给虞晚晚深施一礼。 虞晚晚见她气喘吁吁,鬓角的头发都有点散了,明显是跑过来的。 另外都没有带丫鬟。 虞晚晚忙吩咐春桃:“快给郡主倒杯茶来。” 又拉了她的手:“你急什么?晚到就晚到呗。” 江佑安垂着眼帘,生硬的转移话题:“母妃,现在可以做葡萄酒了吗?” “可以啊。”虞晚晚指了地上两个新做的大木桶,还有三大筐熟透的山葡萄:“这些都已经洗干净,晒过了。” 夏荷端来水盆伺候江佑安洗了手,扎上袖口,带上长围裙。 田嫂子按虞晚晚的吩咐把用盐水泡过,晒干、表面没有水份的葡萄倒进木桶里。 虞晚晚和小郡主守了一个木桶。 “就这样拿手捏碎就行了。”虞晚晚抓了一把葡萄粒示范给小郡主看。 “母妃,这个用木杵捣不是更方便些?” 用手既慢还累,瞅着也不是很雅观。 “若用木杵,捣得太碎,就不利于酒的口感和澄清度了,来,你试一试,挺有意思的。” 江佑安照着虞晚晚的样子,试着抓起几粒葡萄,用力一捏,噗的一声,葡萄皮碎开,饱满的汁水迸溅出来。 她忽然就觉得,自已的心情也仿佛随着这声噗变得轻快起来。 -- 第29页 江佑安脸上不由得浮出笑脸:“母妃,这个真的很有意思。” 虞晚晚也笑了,捏葡萄可是极减压的。 “来!我们比一比谁捏的快。”虞晚晚发出挑战。 “好!”小郡主也来了兴致。 正玩得高兴,江佑安的两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了院,直奔到江佑安面前着急道:“郡主,您……” 虞晚晚第一次见小郡主沉了脸,扬声打断丫鬟的话:“你们两个大胆,还不快给母妃见礼。” 两名丫鬟瞄了江佑安的神色,才慌乱的给虞晚晚施了礼,然后又面向江佑安一脸哀求的伸手要去扶她。 江佑安向后微退了一步,躲开她们两个的手:“我和母妃有事情,你们两个先退下。” 两名丫鬟见小郡主如此坚持,又觑了眼虞晚晚,才咬着唇,低下头,退到一旁。 江佑安向着虞婉婉脸上努力的露出一丝笑来:“母妃,我们继续吧。” 虞晚晚看着她眼中无声的恳求,点了点头。 不过接下来,江佑安的动作是越来越来快,伴随着连续的噗噗声,她仿佛不是在捏葡萄了,而是在狠狠的碾郁结在她身体里的浊闷。 随着葡萄皮的破碎,浊闷轧成了浊气,释放出来。 江佑安的脸上又慢慢露出真正的笑容来。 这时,院门又一响,虞晚晚就看江佑安明显瑟缩了一下身子。 她今日是怎么了? 还没等虞晚晚问,江佑安的眼中又忽地迸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惊喜。 虞晚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一身玄衣的江泠大步走了进来…… 第15章 讲条件 在王妃院子里建小厨房 虞晚晚没有想到江泠会来。 昨日,一向冷清面瘫的他明显带着怒气而去,她还以为她必定会被他冷处理一段时间呢。 只是现在也不到傍晚,她也不可能做晚饭,他这个时候现身做什么? 虞晚晚放下手中的葡萄,带着小郡主,上前给江泠见礼。 “见过父王!” 江佑安声音微微带着颤音,脸上是难掩的开心。 江泠昨日半道从车上下来,便去了城外的军营。 他十二岁从军,军营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每当他听到连天的号角声,火热的练兵声,他总会觉得很心安。 可今天,在见到那个可怜的卖梨小男娃后,即便他与手下军士斗了两场刀剑,心中却总是有一股难以散去的郁气。 他以为他已经忘却的那些记忆,在静夜里,又浮现在他的梦中。 冰冷的草原,醉熏熏的北胡士兵。 “去,学两声狗叫,爬着把梨核叼起来。” “不叼?你以为你还是什么皇族,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装不装有骨气。” 他听见自己骨头的破裂声,他摔倒在地,他的脖子被套上了狗项圈。 他的嘴里被塞了一只烂梨,耳边是北胡人大声的嘲笑:“你就是一只没家的野狗,给你口东西吃,是老子们可怜你。” 早晨起来,江泠便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他看着伙头夫送来的馒头清粥,一点食欲都没有,不禁脱口而出:“没有饺子吗?” 早饭吃饺子? 伙头夫不明所以,想起前天将军吃王妃娘娘饺子的劲头,便直言:“将军想吃饺子,还是回王府吃吧,属下做的,肯定没有娘娘做的好。”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泠忍不住瞪了伙头夫。 伙头夫可没有看人脸色的眼力劲儿,自顾自的说,“将军,现在军营里所有人都夸赞,王妃娘娘是灶王爷身边的仙女下凡,才会如此巧手,做出那般好吃的饺子,将军真是太有艳福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艳福?那是口福!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了。 江泠觉得这军营他也待不下去了,正好进宫去找皇帝要军需。 等到了御书房,正碰到户部尚书,他一提军需,户部尚书就呼天抢地的开始哭穷。 江泠恨不得拿剑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户部尚书顶着江泠眼中的凶光,咬着牙,就是两个字:没钱。 中午,魏景帝留了江泠在宫中吃饭。 对着一桌子的珍馐美味,江泠就觉得都没有虞晚晚做的鱼香肉丝饭和饺子好吃。 尤其在听了皇帝的一句,如今江北遭灾,国库空虚,军需的确要压后一些,他就更没了胃口。 等出了皇宫,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江泠竟有一种不知身往何处之感。 思忖片刻,才决定先回王府,关于军费他还需要与手下的幕僚们再做商议。 但一进府门。吉福就颠颠的跑了过来,在他耳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顿。 “王妃在做葡萄酒?” “对的。”吉福陪着笑:“娘娘说外面的葡萄酒不好喝,想给主子和您手下的将军们弄更好喝的,主子要不要去看一看?” 江泠知道吉福是在替虞晚晚说好话。 只他虽不近女色,也不怜香惜玉,但这并不代表他瞧不起女子,实际上他对人的冷淡是不分男女和身份地位的。 但即便他是这样冷清的一个人,在府中奴仆眼里也是绝对的好家主,他从不打骂下人,滥用私刑,他对王府的所有人,就如对他的军营士兵一样,讲究个赏罚分明。 -- 第30页 昨天的事情,他其实是有些迁怒虞晚晚的。 她只想帮那个可怜的卖梨娃,她哪里会想到,她无意间的举动会触碰到他心中深埋的那根刺。 他把她扔在半路上,的确有违他平日的行事准则。 而酒,朝廷是不许私酿的,私制酒曲五斤以上就会被刑罚。 虽然没人会敢找他平北王府的麻烦,但这些事,还得由他来告诉她才好。 江泠想着便大步来了虞晚晚的院子。 吉福脸上带着笑,小步快跑的跟在他后面。 刚到院门口,江泠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笑声。 ……酿个酒,这么高兴? 吉福推开院门,一眼便看到小郡主,心中暗叫不好,他只知道王妃娘娘做葡萄酒,但没想到竟邀请了小郡主。 江泠看着给他见礼的江佑安。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个孩子了,一年或者更久。 她竟然长这么大了。 只是,她的眉眼竟会越来越肖似她的北胡父亲。唯有嘴边的小黑痣才能看出她娘亲的一点点影子。 昨天没有消散下去的那股郁气仿佛一下子又冲顶上来。 但他不能对一个孩子冷脸发火,江泠转身就走。 虞晚晚没想到江泠刚进院,一句话不说就要离开。 而没有得到江泠任何回应的小郡主,脸色发白,眼圈也红了。 江泠这是什么毛病,见到到女儿都不说话,难道传言说他不喜欢小郡主是真的? 不过看到小郡主由刚刚的兴奋,变成现在的可怜。 虞晚晚真的有些于心不忍了。 “王爷!”她追上一步。 江泠顿了顿脚步,微侧了头。 虞晚晚叫住了江泠,才意识到,她不知这对父女内情,是不便多说什么的。 但是留江泠待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吧。 “王爷,我在做葡萄酒,您要不要试一试?” ……让他做葡萄酒? 她脑子里想什么呢。 江泠目光清冷的扫过虞晚晚的脸,她的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江泠忽然便想起刚才吉福告诉他,她在回门时面对她的祖母说出的一番话:边关的战士们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才换来这样的富贵温柔乡,让战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是对不起良心的。 这次她大伯入狱,她非但没有来找他求情,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属心中是有大义的。 昨天他己为了个卖梨的小娃迁怒了她,今天又这么走的话,的确是没有做到赏罚分明。 江泠压了压心中的不舒服,走到木桶前:“怎么弄?” 虽然江泠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但听着虞晚晚耳中却好似夏日解凉的冰饮。 她忙抓起一把葡萄示范给江泠看。 她们刚才是捏葡萄捏的那么高兴? 太无聊了! 江泠觉得捏两个给了虞晚晚面子就走。 但他一捏上了才发现,听着砰砰的声音,看着稀碎的葡萄,竟有些回到战场上杀敌的畅快感。 心中的那股子郁气也仿佛随着四溅的汁水消散了,变得舒坦起来。 江泠竟有些欲罢不能,他人高手大,还有内力,只一会儿半桶葡萄都被他捏碎了 虞晚晚和小郡主都有些看呆了,她们捏葡萄是噗噗噗,江泠是砰砰砰,手劲儿极大,一个人顶她们俩五个。 虞晚晚拉了小郡主走到江泠身旁,拿起一串葡萄塞到小郡主手里,两个人也捏了起来。 小郡主没想到今日能和父王一起捏葡萄。手开心的都有些抖了。 捏完一桶葡萄,江泠把朝廷关于酒的规定告诉了虞晚晚。 虞晚晚恭敬道:“王爷,我知道了,我只酿这两桶,主要是京城只有两家店铺卖葡萄酒,不仅贵,而且从西域那么远运过来,味道都变了,不会有我酿的好喝。” 少?贵? 江泠心中一动:“酿葡萄酒复杂吗?需要花费很多银两和时间吗?” “不复杂,也不费钱,主要有葡萄和糖就行,十几天就会酿好。” 边关的后山上遍地野葡萄,若是士兵们采摘来酿葡萄酒,再卖到各地去,那不就是一大笔钱,能解决一部分军需了! “你等会儿把酿酒的方子写给我。”江泠要回书房立刻筹划此事。 虞晚晚眨了眨眼睛,他什么意思? 要用她的酒方,还这么硬气。 那她这时候是不是该讨价还价些? 虞晚晚故意惶恐道:“王爷,我没有听您的教诲,私下做饭酿酒,以后再也敢了,还请王爷恕罪,不要收走我的方子。” 诶,不给! 她倒会趁火打劫,这是在与他算不让她去小厨房账来了。 江泠停住脚步,慢慢的转过身来。 虞晚晚忙低下头,手有丝不安的玩了玩衣角,但仍坚持着不改口。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江泠的声音,再抬头人已经出了院。 吉福跟在江泠身后,刚想替虞晚晚说两句好话,缓颊一下 就听江泠吩咐:“把小厨房的人都派到王妃院子。” 吉福反应了一下,才一拍巴掌,喜出望外:王爷让田嫂子和杨串儿去伺候王妃,那意思不就是把小厨房搬到了王妃的院子里了。 ……王爷这是同意娘娘做饭了! -- 第31页 “老奴这就去办!” 第16章 闺房乐 白斩鸡、莜面栲栳栳,酸辣浓汤…… 虞晚晚听了好消息,是顾不得众人的目光,跳起来欢呼一声。 ……总算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这四天,在王府,她可以说是无所事事,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 她都怕,等一年后离开王府时,她对这个朝代、对王府以外的生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了。 小郡主自然也是替虞晚晚高兴的。 “母妃,父王对你真好!” 母妃想做什么,父王就让她做什么,这就是书上说得“恩爱”吧。 ……好什么! 江泠这人一看就是大男子主义,今日算是在她的要挟下才做了一个小小的让步。 但她也不能破坏江泠在女儿心中的光辉形象,便含糊的点了点头。 又聊了两句,江佑安带着脸色灰白的两个丫鬟离开了。 而虞晚晚则是忙个不停。 既然江泠同意建小厨房,她自然就能不客气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想做好饭,必须有趁手的家伙和食材。 虞晚晚连写带画,直接拉了个清单给吉福。 什么烤箱、刀具、炉架,模具、锅碗瓢盆,大大小小的写了满满四张纸。 最重要的是拿来之前晒好辣椒干:“吉公公,这个叫辣椒,做菜味道特别好,王爷吃的鱼香肉丝饭里就放了它,现在种,年底前能收上。但最好是建蔬菜大棚,这样一年四季都能吃上。” 蔬菜大棚? 吉福上哪知道这个,虞晚晚便为他详细的讲解了一番。 吉福囫囵吞枣的听了个大概,他最关心的是:“娘娘,王爷的晚饭,您准备做些什么?” 江泠这么上道,今日给他做点好吃的也是可以的。 听田嫂说江泠喜欢吃面,可要做好吃的面,必须有好汤头。 现在熬汤,也得两个多时辰。 做晚饭来不及了,就留着明天给他做早饭吧。 另外江泠喜欢辣咸口味,可现在没有辣椒了。 那做点什么好呢? 虞晚晚瞧了今日庄子送来的收拾好的新鲜杏花鸡。 诶,有了! 外书房内,江泠与陈邳之说了酿葡萄酒一事。 “王爷,现今京城卖的葡萄酒一斗十两银子。若边关真能用不值钱的山葡萄制出好的葡萄酒来,就是一本万利,军需便可迎刃而解。” “邳之,那这事就交给你来督办,你给边关去信,让他们马上采摘葡萄。” 陈邳之踌躇了一下:“王爷,让将士们摘葡萄倒是没问题,但王妃娘娘的葡萄酒还没有酿出来,不知味道如何,若一旦不好……” 江泠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点,你不必担心,王妃外祖林家当年在漠北最有名的生意便是酒楼。她酿的酒绝对会是佳酿。” 哦? 陈邳之不由得扬了扬眉,王妃的外祖开酒楼,王妃就会酿酒? 听着怎么不靠谱啊!这应该是两码事,没什么因果吧。 只是,王爷现在竟会如此信任王妃了?! “王爷,老奴给您送饭了!”吉福拎了个大食盒走了进来。 诶,怎么赶上王爷的饭点了。 陈邳之当然知道江泠中毒失去味觉的事情,也曾与江泠一起吃过饭,对其饭菜如打死卖盐的苦咸是“深有体会。” 虽做下属的应该对主上志虑忠纯,但也不必用吃喝拉撒这些事来考量。 今日王爷可千万别邀请他一起吃饭了,他还是赶快回家吧。 陈邳之刚想告辞,就听吉福道:“王爷,这些都是王妃娘娘亲手做的。” 王妃娘娘给王爷做饭? 陈邳之不知前情,是惊讶万分。 这些年来一直都有人想暗杀自家王爷。故此,王爷在吃食上是十分注意的。 在王府,小厨房是重地,旁人是轻易进不去的。 但今日王爷竟会允许准备一年后和离的王妃进去,而且做出的饭食,吉福都没用银针试毒,王爷就准备拿筷子吃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 不过,等陈邳之看向桌子上的饭菜,更是诧异得脱口而出:“这些是什么?” 吉福早就习惯于外人看到王妃娘娘做的饭食的震惊态度了,是慢条斯理的淡然介绍:“莜面栲栳栳,白切鸡,还有酸辣汤。” 陈邳之不禁上前一步,看着小竹屉中,长寸许、薄如叶、色淡黄,卷成筒状,并排站立如蜂窝的面片,惊叹:“这就是人称,三晋一绝的莜面栲栳栳?” 早就想开吃的江泠,忽就觉得一向很有眼色的陈邳之有些啰嗦了,但还不得不举了筷子问了一句:“邳之,吃过?” “哦,臣未曾吃过,但看过相关的书籍,它原叫“莜面窝窝”,后因其有振奋食欲之效,军队打仗时拿它来犒赏三军将士,便取犒劳的谐音改称为“莜面栲栳栳”。” “犒劳”? 江泠忍不住夹起一块,他同意她弄小厨房,她便做了这么个名字的饭来表示感激,倒也算聪明的应了景。 陈邳之看着江泠夹起的栲栳栳,薄得似乎都透了亮,带着扑鼻的香气,看上去便非常好吃。 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王爷,这个不会太咸吧。” -- 第32页 吉福撇了一眼一向清风雅致的陈邳之,他原见过有那心眼多的小孩子,馋别人手中的吃食时,不会主动要,而是在旁边念秧,绕着弯问好不好吃之类的,来让对方能主动给。 现在看,这陈大夫子不就是在念秧嘛! 陈邳之是江泠的心腹谋士。 他如此目光灼灼的看着莜面栲栳栳,江泠怎么不好再装作不懂他的意思了。 只好轻咳一声,对吉福淡淡道:“拿筷子给陈先生夹一个尝尝吧。” 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气了? 他都明示得就差直接要了,才给一个。 不过聊胜于无。 陈邳之笑着对吉福道:“ 不麻烦吉公公,我自己来。” 说着拿起备用筷碟夹了一个栲栳栳,蘸了青花碗中的酱汁。 酱汁是虞晚晚特意为江泠调的。 鸡汤中加了香菜末、香葱末、蒜泥、茴香粉,胡椒粉等,还撒了一层熟白芝麻,最重要的虽没有辣椒油,但放了两大勺的花椒油。 按说这酱汁是有些过于麻辣的,但陈邳之是蜀地人,最喜食辣,这味道正对了他的口味。 他忍不住赞叹:“面片软劲适口,浓香不绝,酱汁辣鲜咸酸,当真好吃。” 说着又夹了一个。 江泠的忍不住微微瞪了瞪眼。 还吃个没完了,总共一屉才二十个,根本不够分。 没想到平日里多智稳重的陈邳之竟是个馋嘴巴。 难得江泠的冰块脸有了些人气,陈邳之自然能看出他不高兴了。 不过美食在前,做属下自要与主上同甘共苦,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吉福看江泠也夹了一块栳栳,忙道:“主子,娘娘说了,要先浇上些酸辣汤,再蘸酱汁才好吃。” 原来酸辣汤不是喝的,而是“浇头”。 陈邳之看了吉福一眼:你这老家伙,刚才我吃时,你怎么不说。 吉福回了陈邳之一眼:蹭饭的就别要求那么多,这不得先紧着王爷嘛。 陈邳之也不介意,拿了勺舀了一勺酸辣汤浇到栲栳栳上。 果然,酸辣汤是用鸡肉粒、香菇、木耳、清笋等熬出的浓汁,配了吃更觉鲜香酥麻,让人胃口顿开,回味无穷。 “我再尝尝白斩鸡。”陈邳之吃出滋味,又厚起脸皮,从猛虎口中夺食,夹了一块鸡肉。 就见鸡皮色泽金黄油亮,非常的诱人。 吉福在旁边介绍:“娘娘说,此为闽地名吃,有太羹元酒之味①,需配着用沙姜制成的料汁食用。” 陈邳之尝了一块,冲着江泠惊喜道:“王爷,此肉香气浓郁,皮爽内滑、熟而不烂,柔嫩多汁,委实味美。” 江泠根本没搭茬,他正忙着吃呢。 陈邳之看江泠吃得痛快劲:“王爷,您的毒解了?能尝出饭菜的味道了?” 江泠微摇了摇头:“没有,旁的还不行,唯王妃做的这些能感觉出些滋味来。” 哦~,重点来了,得王妃做的才吃得下! 但有一说一,这顿饭陈邳之也是觉得吃得通体舒坦,太过瘾了。 吉福在旁边敲边鼓,替虞晚晚表功:“老奴如今看娘娘做饭,堪称是美食大家,从选材到制作每一步都是有独特的心得,而且博学,就比如,” 他从怀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干辣椒:“陈先生可认识此物?” 陈邳之仔细端详了,摇了摇头。 “这个叫辣椒,是从海外传进来的,之前都是把它当花养的。只有娘娘认出来,这是一种蔬菜。而且是菜中的佳品,娘娘说最好用大棚多种些。” “大棚?” 陈邳之觉得他往日读的书都白读了,今天成了孤陋寡闻之人。 不过当他听了蔬菜大棚的用处时,立刻来了精神:“王爷,若是真的,这可是关系到百姓生计的好东西啊。” 江泠当然也明白,交代吉福:“此事先压下来,以后再议,不许外传。” 内院的虞晚晚刚吃了两口饭,就见小邓子笑嘻嘻的进屋了:“娘娘,外书房传话,王爷的晚饭没够吃,问您能不能再做一些。” ……不够吃? “四十里莜面,三十里糕”,莜面特别耐饿,吃半饱,再喝些汤就是正好的量。 虞晚晚没多做,是怕江泠吃多会胃不舒服。 另外她也知道江泠能吃肉,今天做的白斩鸡看着是一盘子,实际是用两只鸡弄的。 而且还有一大碗酸辣汤呢。 虞晚晚便让小邓子传话,晚上吃太多不消食,明早再说吧。 虞晚晚有理有据的拒绝给江泠再做晚饭,但有件事她觉得可能避不开了。 江泠今晚留在府里,他们两个刚成婚四天,一直没有同房,虽然他俩自己知道以后是要和离的,可是外人不知道。 王爷新婚若总不住在王妃房里,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江泠也是同样想的,今晚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必须留宿在虞晚晚房里。 两个人也算心有灵犀。 所以当虞晚晚看到江泠时,并不惊讶。 而且江泠还在前院沐浴过了,还不用她伺候洗漱。 就剩下如何睡觉的事儿。 虞晚晚让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拿出了签好字的和离书。 江泠看了一眼签名,卫体的簪花小楷,字写的倒不错。 -- 第33页 他随手接了放在衣袋,冷淡的加了一句:“按和离书所写,这一年我们可能会同床,但本王不会与你有夫妻之实。” 虞晚晚没意见。 睡一张床就睡一张床吧。反正都穿着内衣,两床被,各睡各的。 而且这梨花木的大婚床,大得睡四个人都不会觉得挤,两个人睡更是空出一片地方。 不过按照皇室男内女外的就寝规矩,江泠要睡在床里,虞晚晚睡在外面的。 江泠第一次与女子同床,人躺在床上,身子崩得紧紧的。 虞晚晚也好不了哪去,在这个朝代,贵女睡觉也是要讲究仪态的,要仰面睡,两手还要交叉放到腹部,不能乱蹬被等。 她挺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累。 好在江泠身上没什么汗味,只有一股子冷香,挺好闻的。 而且前两天,她自己睡这么个大床,晚上夜冷,虽提前灌了汤婆子暖床,也得多盖一条被,才觉暖和。 今日床里多了个江泠,他火气大,竟不觉得冷了。 再加上十六岁的年龄,正是能睡的时候。 还捏了一下午的葡萄,又兴奋的忙东忙西,身子也的确乏了。 不知不觉中,她便先睡了过去。 江泠听着虞晚晚还打了两声小呼噜,睡得挺快挺沉,倒是个心大的。 不过这倒让他也放松下来。 江泠闻着空气中似有安眠之效的淡淡奶香味,慢慢的也睡着了。 可他长年遭受暗杀,向来睡眠比旁人浅。 只是等他察觉脸上落上一物时,才惊觉今晚他睡得有些沉了。 江泠睁开眼睛,刚想坐起身,放在他脸上的东西竟动了动,他感觉到那物的细腻柔滑,定睛看去,竟是虞晚晚的脚丫子。 本来床大,他们俩一个紧靠床里,一个挂在床边,中间能有两个枕头的距离,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没想到虞晚晚睡觉不老实,如今竟横着身子睡了。 而且可能是热了,被也蹬开了,脚上本来穿的秀袜也蹭掉了。 脚就正正好好的放到了他的脸上。 这是给他来了个“蹬鼻子上脸”,而且那脚趾头还不老实,蹭了蹭,正戳在他的鼻孔里。 江泠气得刚要拿手指摔开虞晚晚的脚,可是当他的目光真正的落在那脚上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第17章 女儿飒 车巠口勿美食小侠女 江泠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家的脚。 ……怎么会这么小! 好像比他的手还要小一点,脚底也连一丁点茧子都没有,带着一股子淡淡香气。 比他的大脚板完全不同。对比着一个就是熊掌,一个是精致的玉器。 江泠有些犹豫了,面对着这么一只脚,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拿手去挪开,碰哪个地方好啊。 正在这时,就听虞晚晚嘤咛一声,又翻了个,小脚丫从他的脸上挪开了。 江泠刚松一口气,就发现那脚丫子没有物归其主,而是依然搭在他身上,一路蹭着向下,直到某处才停了下来。 而且仍不老实,停下来时,还踩了踩。 因为没什么力道,更确切的说像是揉了揉。 江泠的眼晴蓦地睁大。 不由得又仔细的看了看虞晚晚的脸,她的确是在熟睡,这个动作是无意识的。 江泠有些咬牙。 他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两步,高瞻远瞩。 但今晚这种情况,他是根本没有预料倒。 他原来想,不就是在一个空间里和衣而睡嘛,而他行军打仗时,会经常与士兵们同吃同睡,都不算事。 唯一的一点差别,就是虞晚晚是个女子,更确切的说是个小女孩。 可就算是女子又能怎么样, 当年在北胡,那些人为了看他笑话,给他下春、药,还有这些年,他不断的遭遇各种各样的美人局。 对他来说不都是没有用嘛。 那些个所谓美人,在他看来还不如虞晚晚包的饺子好看、好吃呢。 但现在他竟被这个像元宝饺子一般的小脚丫给戏弄了。 而且对方还睡得像个小猪似的,什么也不知道,他连发火都没法发。 江泠狠狠的一翻身,拱开了扰人清梦的“猪脚”。 虞晚晚跟着他的动作也翻了一个身。 可是这一次身子翻的有点大,直接头冲床尾,脚冲床头了。 身上的被也完全踢开,一张小脸正好抵在了江泠的小腿上。 江泠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透过布料吹在他腿上。 他腿上的肌肤立刻便觉得痒痒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其实虞晚晚睡觉不老实,对江泠倒不是事。 他和士兵们同住时,大老爷们睡觉,磨牙、打呼、放屁、翻筋斗,花样比虞晚晚多多了。 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他该睡还是睡。 但今晚他却虞晚晚搅得有些睡不着了。 江泠挺了片刻,到底受不了,坐起了身,伸手一把捞了虞晚晚的胳膊把她扯进了她的被里面,然后把棉被一滚,被角一紧。 虞晚晚就像个大蚕蛹似的被包在了棉被里面。 江泠把她拎到床边,又在他们两个中间摆了个大枕头,这下虞晚晚就是想滚也滚不过来了。 虞晚晚这一觉睡得香甜,但一大早,又被讨人厌的铃声吵醒了。 -- 第34页 她微睁开眼睛,床帐已经打开,床边站着的是王府内院的大丫鬟蒹葭和白露。 白露手里拿着金铃铛,瞅着还在迷糊的虞晚晚微微撇了撇嘴。 皇家规矩,让王妃睡在外面,是为了王爷半夜口渴等,王妃方便下床端茶伺候。 可眼前这位,睡得死死的,别说伺候了,王爷醒了她还没醒。 虞晚晚半梦半醒的坐起了身。 江泠冷眼看去,她不让别人好睡,自己倒睡得真好,脸颊睡得红扑扑的,就像上好的粉玉。 长长翘翘的睫毛微微颤着,红艳艳的小嘴无意识的嘟起来,披散着一头秀发,脑门上还立着一撮呆毛。 与她白日里故作稳重的模样是大不相同,仿佛是一个未出嫁的娇憨小姑娘。 只是小姑娘睡觉不老实,衣襟有些散开,露出胸、口一片凝脂似的肌肤和一小爿光泽玉润的雪白隆起。 江泠的目光就像被烫了一下,立刻移开。 他觉得他必须下床了,于是重重的咳了一声。 这声咳让虞婉婉的眼睛睁开了,她看江泠要下地,便往床头一缩身子,给他腾出地方。 白露忍不住又是撇嘴,当王妃的,这时候还不赶快起来伺候王爷更衣,竟还赖在床上。 但王爷明显没计较,而是挨着床尾下来,就往净房去了。 白露、蒹葭忙跟上去,拿手巾、热水等伺候江泠洗漱。 江泠洗漱一向快,等他再出来,就见虞晚晚正坐在床边,丫鬟刚帮她穿好衣服。 “王爷,您等会儿还回来吗?” 因着刚醒,虞晚晚的声音还有些暗哑,软糯糯的。 但听在江泠耳中,他微一皱眉。 她这是在打听起他的行踪? 好在虞晚晚接着道:“您要回来在内院吃早饭,我这就给您去做。” 江泠这才有些明白,她是不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以为他这就要离开内院呢。 而他其实并没想走,就是按每天的习惯,早晨起床练半个时辰的功罢了。 只是今天江泠练功就有些分神,只匆匆的练了三刻钟的拳脚,便回了内院。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笑闹声。 一大早这么乱,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她这个王妃是怎么当的。 江泠没用吉福开门,一掌便推开了门。 等他再看院里的情形,便是一愣。 虞晚晚站在院中间,穿了一袭水湖色的拢袖襦裙,头发像男子一样高高绾起,用一枚碧玉簪别住。除此,身上再无其他饰物。 在清晨清新的阳光下,她整个人看上去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但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此刻右手却拿着一把雪亮的开了刃的弧形削刀,刀一看就是新制的,带着凛凛的寒气。 在配上她今天的这身打扮,根本不像个王妃,更似个飒爽英姿的江湖小侠女。 “侠女”正在练功,但练功的对象不是人,而是她左手托着的一块大面团。 虞晚晚身前一米处放了一个泥火炉,炉上坐了一个大汤锅。 她微扬手臂,刀锋寒光一闪,面团上便削落出一叶柳叶形的小巧面鱼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弧线,然后稳稳的落在了汤锅中。 嚓、嚓、嚓,她是轻刀飞舞,一刀快是一刀,面团眼瞧着变小。 真可谓是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戏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①。 她就真的仿佛在使一套独家的刀法,动作是行云流水,一环接一环,旁边站着的田嫂子等人不住的拍手叫好。 连跟在江泠身后的吉福都在惊呼:“娘娘,真的太厉害了!” 江泠微微眯了眯眼睛,没听说她会武功,刀怎么会耍得如此漂亮。 虞晚晚正玩得高兴,等周遭忽然安静了,她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就看见了冷面阎王。 江泠一皱眉,这丫头回头看他,手里的刀还不停,也不怕伤到手。 好在虞晚晚挺有数,是安安全全的摆出了早饭。 两大碗刀削面,一盘子猪皮冻,两小碟蘸料。 江泠吃这刀削面,就觉得像带了功法一般。 面外滑内筋,软而不粘,而且越嚼越香,后劲十足。 而今日的浇头,是虞晚晚昨晚熬的大骨头汤,再配上精选的上好猪肉弄成的。 就连江泠中了毒的狗舌头都尝出些其中肥而不腻、浓郁鲜美的滋味。 还有爽滑清口的猪皮冻,蘸了调了胡椒油和花椒油的酱汁,麻辣舒爽,连连冲击着他的味觉。 简直让他停不住口。 但今天是他第二次与虞晚晚一起吃饭,第一次时,他只想快点吃完饭,根本没注意过她。 只今晨,许是她削面时的样子太让人惊艳,还有这顿饭太有滋味了。 江泠不自觉的吃面的间隙中看了她两眼。 虞晚晚吃面,大眼睛欢喜的弯成月牙,就仿佛在吃龙肝凤髓,神态专注又享受。 嚼面时,嘴边的两团软肉上下鼓动,就像只可爱的小白兔。 看着就让人觉得特别有食欲。 虞晚晚抬眼注意到江泠的目光忙停筷道:“王爷,您觉得这面怎么样!” 江泠垂下眼帘,惜字如金:“尚可!” 虽说着尚可,可实际上一直吃了三大海碗才放下筷子。 -- 第35页 江泠又毫无疑问的吃撑了,去外书房打了一趟拳,才消了食。 接下来的五天,江泠带兵去外省剿匪。 虞晚晚忙着弄她的小厨房,而小郡主则派人说,她感了风寒,不能来请安了。 直到第六天,江佑安才又现身。 虞晚晚看她这次来,精神不振,面色蜡黄,像是病没有完全好。 便伸手去拉她的手,想好好问问。 哪料,她的手刚碰上江佑安的手心,江佑安的身子就一抖。 虞晚晚仔细一看,就见江佑安的手心一片红肿,都见了青紫。 她不由得瞪起了眼睛,这是怎么了!? 第18章 遇囹圄 杏仁露、焦糖奶油布丁 江佑安有些不安的把手背到身后。 但她这个举动明显是“欲盖弥彰”。 虞晚晚皱了眉头:“佑安,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母妃,就是不小心磕到的,没什么事。”江佑安嗫嚅道。 不小心磕到? 且不论江江佑安是小郡主,就是普通富户家的小姐身边都是丫鬟环绕,怎么可能磕到。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没有了。”小郡主忙摇头。 虞晚晚根本不信,她直接上手摸了摸小郡主的胳膊和腿。 她手一碰到江佑安的膝盖,江佑安就嘶了一声。 “你的膝盖也肿了?佑安,到底怎么回事?” 江佑安本不是撒谎的人,她见母妃已经沉下脸,便不敢再掩饰了,只垂着头不说话。 小郡主不说实情,虞晚晚的目光便落在她带来的丫鬟和嬷嬷身上。 但今日这两个丫鬟都是脸生的,唯那个嬷嬷没换人。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王妃发了火问话,两个丫鬟马上跪了下去,但嬷嬷只是躬身行了一礼。 虞晚晚还记得这个嬷嬷上一次与她摆架势的模样。 这到底是根什么葱? 虞晚晚看向小郡主。江佑安的脸有些发白:“母妃,韩嬷嬷是祖母从宫中为我请来的教习嬷嬷。” 按皇家规定,教习嬷嬷负责管理江佑安身边所有的丫鬟,另对郡主的行为也有约束职责。 怪不得小郡主看上去有些怕她。 不过虞晚晚可没把这根葱当菜,她的王妃身份与教习嬷嬷还是天地之差的。 “韩嬷嬷,你来说说吧。” 郡主受了伤,作为教嬷嬷肯定是难逃其责的。 但显然韩嬷嬷没有觉得这是事,很有底气的回答道:“回王妃娘娘,郡主因行为失检,按照规矩,以跪祠堂、打手板来惩戒。” 什么? 小郡主身上的伤是被罚出来的! “郡主如何行为失检?” 手被打肿成这样,看膝盖也肯定不止跪了一天。 韩嬷嬷理直气壮:“七日前,郡主本应在下午继续习字,但却没带一名丫鬟私自离开长公主府,如此行为,理应受罚。” 七日前,不正是做葡萄酒的那一天嘛。 虞晚晚想起小郡主一个人过来时的模样,原来她是私下里跑出来的。 “那你就这般罚她?” 虞晚晚简直不敢相信,就算江佑安做错了,如此狠厉的惩罚,是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郡主。 更何况江佑安才十岁,在她原来的世界里,这种行为都算得上是虐童了。 “你身为下人,竟敢如此行事?” 韩嬷嬷依然梗梗着脖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老奴奉长公主之命教管郡主,理当如此。” “胡说八道。”虞晚晚真的压不住火了:“郡主乃皇家玉叶,你伤了她的身子,还敢如此狡辩。春桃,掌嘴!” 虞晚晚自穿过来,从来没有罚过下人,甚至连发火都没有过,她还是原来世界众生平等的思想。 但今日面对恶仆,她觉得不用讲什么“武德”了。 春桃早就看韩嬷嬷来气了,是一步跨上前,挥开手臂狠狠的扇了韩嬷嬷一记耳光。 这一下打得韩嬷嬷脸上立刻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韩嬷嬷哪受过这个,捂住腮帮子叫:“你、你……” “你什么你!”春桃伶牙俐齿:“在王妃面前不跪,还敢自称你,你做为教习嬷嬷竟这般没规矩。” 说着又是一个大嘴巴。 韩嬷嬷的脸可就肿了,她本想,她是宫里出来的,背后还靠着长公主,就算虞晚晚是王妃,也得顾忌着长公主的面子,但没想到这个号称“草包”的王妃还真敢罚她。 世上从来不少欺软怕硬的人。 小郡主软乎,韩嬷嬷敢捏,遇到虞晚晚这样的硬茬,两巴掌下来,她就不敢再嚣张了。 韩嬷嬷腿一软,半跪下去,她脑子也算挺快,忙看向江佑安,拉着哭腔:“郡主……” 诶呀,还有脸向小郡主求情。 但虞晚晚没想到,小郡主还真的上前,跪在她面前:“母妃息怒,韩嬷嬷一直照顾孩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母妃原谅她这次。” 虞晚晚看着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的江佑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孩子原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不过小郡主的面子她还得给。 “看在郡主替你求情的份上,我饶过你这一回,郡主这两日就留在我这里,不用你们再伺候了。” -- 第36页 虞晚晚是想着小郡主若回长公主府,恐怕这个韩嬷嬷私底下还得研磨她。 江泠还有两日才能回京,先让小郡主留在她身边养伤,等江泠回来后,把这事告诉他,再做定夺。 虞晚晚让府中的医女给江佑安的手和膝盖重新上了药,她看了那大片的红肿青紫,实在忍不住道:“佑安,你这五日没来,不是得了风寒,而是一直在跪祠堂?你是郡主,为什么要听韩嬷嬷的?” 江佑安无言以对,她是郡主又能怎样? 从小她身边的人都在与她说,她身上流着一半北胡人的血,是肮脏的,是带着原罪的。 父王和祖母都不喜欢她,那些贵女都瞧不起她。 她只能听话,用功学习各种琴棋书画,让自己变得有能耐些,才有机会让父王和祖母看到她的好。 如今母妃来了,母妃是这些年来除二叔、三叔之外,唯一一个没有看不起她的人。 母妃给她做饭,她能感觉出来,那些饭都是母妃精心为她准备的,是真的关心她。 但韩嬷嬷她们都说母妃不好,都不愿她与母妃多接触。 可她自己有眼睛,她看得出,母妃是好人。 韩嬷嬷她们就觉得她不听话了。那天明明没有什么课,她们把她困住,不让她来母妃这里,也不让她派人来给母妃告假。 她们想用这种方法让母妃觉得她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让母妃厌弃了她。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偷偷的跑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没按规矩的做事,她被打了手板,被罚跪祠堂,但她不后悔。 因为那天,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王。 还与父王一起捏葡萄,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虞晚晚看小郡主不想说,那她就不问了。 但这件事弄得大家心情都很不好。 心情不好该怎么办,就用美食来安抚吧。 吃甜食能让人感觉愉悦可是有科学依据的。 现在她的小厨房都建好了,吉福到底厉害,她要的东西基本上都给弄来了。 虞晚晚带着小郡主参观了她的新厨房。 小郡主看了烤箱、烤炉、还有各种刀具、模具,个个都觉得新鲜。 还有母妃说给她做焦糖奶油布丁和杏仁露,来抚慰她幼小的心灵。 小孩子就没有不馋嘴的,小郡主也不例外,焦糖奶油布丁这名字一听就让人觉得好吃,她立刻就来了精神头。 对虞晚晚来说,这两样甜品都非常好做的。 奶油布丁,先取三个鸡蛋的蛋黄,加一勺白糖搅拌均匀,再加牛奶、少量面粉,搅拌至无颗粒,撇去浮沫,倒到厚白瓷的烤碗中,放到用果木制炭的烤炉内。 两刻钟后,小郡主眼巴巴的看着虞晚晚从烤炉中拿出烤好的布丁,用牙签沿碗边划了一圈,倒扣在莲花绿叶盘中,上面又放了两颗红樱桃,釉亮金黄略带枣红色的焦糖奶香布丁就做成了。 小郡主忙不迭的拿了银勺,挖了一块。 哇,香甜嫩滑,入口即化,满满的奶香,爽爽嫩嫩的口感,她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点心。 仿佛吃上一口,心情都明快起来。 小郡主吃得很开心,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一盘布丁吃得就剩一小块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母妃,您也吃啊!” 虞晚晚笑,到底还是孩子:“你吃你的,我做杏仁露。” 虞晚晚又拿出个巴掌大小的小磨。 “母妃!”这精致的小磨盘一下子就吸引了小郡主的目光:“这个是做什么?” “用它磨杏仁。” 带孩子玩,就得玩得尽兴。 虞晚晚把小磨放在小郡主的手上:“你来试试。” 她往磨眼中加泡好的杏仁,小郡主推磨,一会儿杏仁汁就流了出来。 “太好玩了。”小郡主高兴的叫。 两个人合作,一会儿就磨出了一大碗杏仁汁。 虞晚晚把杏仁汁又过滤一下,放到锅里加牛奶煮开,就做好了。 小郡主看青瓷碗中的杏仁露,洁白如奶,细腻如玉。 尝上一口又浓又细滑,带着一种独特的香味。 小郡主吧嗒吧嗒嘴,实话实说:“没有母妃上次做的珍珠奶茶好喝。” 虞晚晚就明白了,小郡主可能是不太喜欢杏仁的味道:“那你尝尝就行了。” 晚上,虞晚晚把小郡主安置在自己的隔壁房间,怕她害怕,又特意让夏荷陪她。 只是睡到半夜,夏荷慌慌张张的推醒了她:“娘娘,小郡主生病了。” 虞晚晚大吃一惊,忙穿了衣服去看。 屋里小郡主刚刚吐完,额头发烫,脸上起了一块块的红疹子。 府中的御医已经赶过来正在号脉。 虞晚晚大急:“温御医,郡主得了什么病?” 温御医沉吟了一下才道:“回娘娘,依臣看,郡主的症状不像风寒之类,倒像是中毒了。 只这毒很是奇怪,两个时辰之内,虽来势凶猛,但郡主脉象并不虚滑,说明毒并没有进入心肺,只是流于表面和肠胃,所以郡主才会起红疹和呕吐。” 两个时辰之内? 虞晚晚一愣,小郡主这一整天和她就像连体婴儿似的,一直在一起,她什么事都没有,小郡主又怎么会中毒。 -- 第37页 虞晚晚忙凑到小郡主身边,仔细的看了她脸上的红疹。 小郡主瞧着虞晚晚焦急万分的脸,虚弱道:“母妃,我没事,你不要着急。” ……虽发烧,但意识还很清楚。 虞晚晚脑子飞快的转,忽然想起一件事:“佑安,你以前吃过带杏仁的食物吗?” “杏仁?我只喝过母妃的杏仁露。” 虞晚晚一跺脚,真的是她的错了,这可能是杏仁过敏了。 “温御医,我怀疑郡主不是中毒,而是喝了杏仁露,起了杏花藓①。” 温御医是大魏名医,最擅解毒,江泠二年前在战场上中了毒箭后,一直是他来替江泠医治的。 他听了虞晚晚的话,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直接上手翻了小郡主的眼皮,又凑到脸边仔细看了,到真的是起藓了。 好在,江佑安只喝了一口杏仁露,过敏并不算严重,不会致命。 “娘娘,杏花藓不常见,为了稳妥,臣得去翻医书,找相应方子再给郡主开药。” 但小郡主发着烧呢,得去热,现在又不敢随便给她用别的药。 虞晚晚便守在江佑安床边,用温水兑了酒精一遍一遍的给她擦身子,物理降温。 虞晚晚的院子是燃了一夜灯火,忙活到第二天早上。 温御医翻遍医书,终于开出了方子,但有两味药材,王府没有,得到太医院拿,虞晚晚便派了田嫂子和小邓子去。 大家正焦急万分的等田嫂子们回来呢,院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一队人,为首的,虞晚晚认识,是大婚第二天来收元帕的,长公主的心腹谭嬷嬷,跟在谭嬷嬷后面的是脸肿得像包子的韩嬷嬷和王府内院的大丫鬟蒹葭和白露。 另外还有十来个太监和膀大腰圆的婆子。 他们怎么来了? 虞晚晚刚迎上去,就见谭嬷嬷冷脸道:“平北王妃虞氏,康宁郡主在你这里竟然会中毒,你难逃其责,这几位公公是宗正寺派来的,即刻押你送审。” “宗正寺”是负责审理、处罚犯了错的皇室宗族的地方。 但小郡主不是中毒,只是过敏,在平北王不在的情况下,他们有什么资格,还有凭什么抓她去宗正寺。 但谭嬷嬷一行明显是有备而来,根本不听虞晚晚解释,四五个婆子直接扑上来就要堵了虞晚晚的嘴、拽她走…… 第19章 凤初鸣 家事、国事、天下事 虞晚晚是绝对不会让这些人抓她去宗正寺的。 宗正寺实际上就是皇家监狱。 她进去,名声就会尽毁。 还有重要的是,她真进去了,谁会来救她? 虞家和她父母,因为大伯的事勉强自保,根本没有能力了。 而江泠,她实际上是他要和离的假王妃,他那人又一向冷清,她怎么敢把全部希望押在他身上。 另外最最重要的是,她若被抓走,这里只留下生病的小郡主,江佑安要是有个三长二短,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但现在院子里,她的人只有春桃、夏荷、杨串儿三个,都被婆子们看上了。 而王府里,她最熟悉的有权势的吉福与江泠一起剿匪去了。 其他人,她基本上都不认识。 谭嬷嬷一行如此气势汹汹,就怕府中人会和他们是一伙的。 她没人可以指望了,只能自救。 她只要在府里再挨上一天,等明日江泠和吉福回来,到时再据理力争,还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虞晚晚眼看着四个婆子扑过来,便拿出了她草包名头的骄横模样:“你们都给我站住,谭嬷嬷,我是王妃,你们竟敢如此以下犯上。” 谭嬷嬷冷着脸:“王妃娘娘,现在可是宗正寺的人来请您,老奴劝您还是醒得些,大家都有脸面。” 虞晚晚一脸无所谓:“哼,我和你们走又有无妨,王爷回来后,一定会还我清白的,但你们这些人谁若敢动我,我以后就让王爷砍了谁的胳膊。” ……还想等着平北王救她,还真是个草包脑袋。 不过她现在还是平北王妃,如果真抓出去,丢得是平北王的面子,只怕平北王会不高兴。 谭嬷嬷冲韩嬷嬷点了点头。 韩嬷嬷如今脸有多疼,就有多恨虞晚晚。 这次来抓虞晚晚,她可是当仁不让的急先锋。 “那我来扶娘娘走吧。” 韩嬷嬷咬着牙上来,狠狠的抓了虞晚晚的手臂。 虞晚晚忍着疼,故意仰头,作出高傲状:“你们都在我后面走。” 还端着王妃的架子呢,端就端吧,还能跑了她。 虞晚晚走在一列人的前面。 走到院门口时,她猛地抬手一把拔下了头上金包玉的发簪,就往韩嬷嬷抓着她胳膊的手背上用力一扎。 韩嬷嬷疼得嗷的一声,松开了手。 虞晚晚再一个反刺,簪子直向韩嬷嬷的眼睛。 虞晚晚为了做好美食,苦练过各种刀功,其中便有雕花、刺花等。 虽然金簪比不了杀人刀,但对付韩嬷嬷足够了。 韩嬷嬷吓得一闭眼,虞晚晚趁机抬脚猛地一踹,韩嬷嬷被她踹倒在地。 虞晚晚撒腿就往门外跑。 谭嬷嬷一行人谁都没料到已成“瓮中之鳖”的虞晚晚会跑,而且提着裙角身子灵活,跑得比兔子还快。 -- 第38页 赶快追吧。 但春桃三个此时扑到了院门前,是连抓带咬,破裤子缠腿,死活堵住门。 等这帮人好不容易制住了这三人,再出院,虞晚晚早跑没影了。 虞晚晚到现在也才嫁进王府不足半月,对王府的环境并不是太熟悉。 她跑着竟跑到王府原来小厨房的院子里。 田嫂子和杨串儿搬到她那后,这院子便空了。 大狸猫虎头正卧在门槛上晒太阳。 虞晚晚正寻摸着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忽然腰间一紧,身子一轻。 她被一条长黑带缠住腰,拽到了院中的桂花树上。 十月份桂花正是季节,枝繁叶茂,上面藏一个人,如果不特意抬头仔细看,是不会被发现的。 是谁在帮她? 虞晚晚惊讶的窝在一根粗枝上,忙四处看,就见一道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屋脊上。 虎头许是觉得有趣,也蹦到树上,虞晚晚向它嘘了一声,让它别出声。 她则双手紧紧抱住树干,尽量缩紧身子。 一人一猫在树上躲了多半个时辰。 就听砰的一声,院门被推开,谭嬷嬷气急败坏的带了四个太监走了进来:“给我好好搜。” 虞晚晚忙屏住呼吸, 太监们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其中一个尿急,跑到桂花树树后准备解手。 一抬头,便看到虞晚晚垂下来的一块裙角。 “人在这呢!” 那人就往树上爬,想把虞晚晚拽下来。 虞晚晚大急。 虎头忽然喵呜一声,蹿下树,爪子一挥,狠狠挠了那人一把。 那人被挠得惨叫一声,跌下树去。 还有人想爬,虎头拧腰一窜,又是一爪子,挠一个满脸开花。 但这一闹,谭嬷嬷带的二十多人听见声就都往这边来了。 虞晚晚看不好,就想跳树再跑。 这时,田嫂子飞快的跑进了院,站到树下,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谭嬷嬷看到田嫂子,就是一皱眉:“田翠花,这里面没你的事,你赶快让开。” 田嫂子双手从腰后掏出两把明晃晃的菜刀来,举了举:“谭嬷嬷,将军既把我派到王妃的院子,王妃便是我的主上,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走王妃,我绝对不许。 我田银花当年在军营,两把菜刀砍了二十个敌军的脑袋,今天谁要敢动王妃一下,就别怪我手中的菜刀不讲情面。” 正说着,小邓子带着十几名王府家丁也跑了进来,在树下一字排开。 谭嬷嬷脸色就不好看了:“小邓子,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奉长公主和宗正寺之命来的。” 小邓子态度倒挺好:“谭嬷嬷,我是奉师父吉公公之命保护王妃的,您奉谁的命我不管着,我只知道这是平北王府,任谁都得按王府规矩行事。” 双方正对峙着,忽听一声大喊:“王爷到!” 所有人皆是一惊。 江泠一身风尘,黑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江泠一到,整个院子的温度仿佛立刻由秋天变成了寒冬。 迎头的冷意,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全部跪了下去。 江泠的身后紧跟着进来一队全副武装的亲兵,二话不说直接上来扭了谭嬷嬷一行人的胳膊,就往院外去。 “王爷,吾等是奉宗正寺尹之命前来的,您……” 宗正寺的一位大太监妄图解释,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对上了江泠冷如冰刀的视线。 江泠根本没说话,只撩眼皮看了一眼押着这个太监的士兵。 士兵掏出腰刀,众人就听噗的一声,鲜血迸出,人头落地。 这一下,把谭嬷嬷这些人吓得,有的眼皮一番,直接晕了过去,有的抖如筛糠,瘫坐在地,有的裤、裆下就冒出了热腾腾的水汽。 没人再敢说话了,一个个像烂泥似的,被士兵们拖走了。 江泠又扫了一眼田嫂子和小邓子等人,他身后的吉福大声道:“都起来,到前堂去。” 这些人才站起身,向江泠行了个军礼,排着队,整齐无声的退出了院子。 院子里就剩下树上的虞晚晚了,江泠瞅都没往树上瞅一下。 虞晚晚觉得有些尴尬了。 她蹲在树枝上,既不好与江泠见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吉福仰头解了她的困:“娘娘,您稍等下,奴才去找个梯、子来。” 虞晚晚忙感激的笑笑:“麻烦吉公公了。” 可是她一说话,分神间,脚底一滑,便摔下了树。 桂花树没有矮的,这棵更是有了年头,虞晚晚蹲的枝桠就能有两层楼高。 虞晚晚不由得一闭眼睛,完了,这一下肯定摔惨了。 但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落到了一个坚实怀抱里。 虞晚晚蓦地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江泠。 他刚才不是往院门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而且离得一丈远呢,他怎么接到她的? 江泠抱住虞晚晚,第一个念头竟是,她不是很会做饭、很会吃吗?如何还会这么轻,抱在怀里软软的一小团。 吉福看到虞晚晚摔下树时,忙冲过来,想趴在地上当个肉垫。可是身旁衣袂一闪,王爷竟回身一个健步跨过来,抢在他前面抬手接住了王妃。 桂花树落英缤纷,黄色的花瓣纷纷飘起,似蝴蝶般缠绵飞绕着树下四目相对的两个人。 -- 第39页 细碎的金光透过绿叶流连在他们身上,男子高大俊美,女子清柔明丽,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吉福忙屏住呼吸,不敢惊扰这静谧馨香的一幕。 但想起,王爷接到府内暗卫传来的信鸽,就带了亲兵离开大部队,一路快马,半日行程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回府时,嘴角不禁就翘了翘。 吉福虽知情知趣,但还是有那没眼色的,江泠和虞晚晚就听头顶喵呜一声,两个人齐齐看去,就见虎头站在树枝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那样子好像在疑惑,这两个人类抱着不动,在干什么? 江泠才惊觉他好像抱虞晚晚,抱得时间有点长了。 不、不是他抱,是她赖在他怀里不肯下去。 一个王妃让人欺负得像只小马猴似的藏在树上,现在他回来了,她还不想着赶快找回场子,还在这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江泠手臂一松,想把虞晚晚扔下去,但看她小脸黄黄,头发散乱的可怜模样,到底卸了力。 虞晚晚双脚轻轻落地,刚想给江泠施礼,就见他已转身大步出了院门。 “娘娘,老奴送您回房。”吉福留下来恭敬道。 虞晚晚回到自己的院子,春桃两个流着泪立刻扑了上来,:“大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都别哭了,郡主怎么样?” “郡主喝了药,睡着了。” 虞晚晚进屋,摸了摸江佑安的头,不发烧了,才放下心。 “娘娘,您回房歇着吧,这里有我呢。”夏荷对今早的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而大小姐昨晚照顾了小郡主一夜,又差点被抓走,还是赶快休息休息、压压惊吧。 “不,你们两个给我梳妆!” 梳妆?夏荷有些没明白,春桃却一下子激动的拽了拽她的袖子。 傻啊,王爷回来了,大小姐受了这么大委屈,当然得找王爷替她做主了。 是得好好的打扮一番啊。 春桃一边梳头,一边愤愤的道:“娘娘,这事儿肯定与蒹葭和白露脱不开关系。 您就是太善良了,这两个仗着是王府老人,每日只给您请安一次,什么活都不干,只有王爷来了,她们才颠颠的跑过来献殷勤。今日还弄出告密的事情来,娘娘你千万不能饶了她们。” “对呀!她们俩身份不高,架子倒挺大,眼睛都长在脑瓜顶上了,还和奴婢们说什么,王爷喜洁,让奴婢等一天屋子里收拾三次灰,院子里水洗一次。否则王爷就会嫌弃。”夏荷接口道。 虞晚晚知道春桃、夏荷心里早就对蒹葭两个不满了,这是撺掇自己借此事给她们出气。 不过春桃倒说对一件事,小郡主晚上生病,谭嬷嬷她们第二天一早就过来。这要是没人给她们通风报信,她们哪能来得这么快。 哼哼,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啊。她是善良的过了头。 不、更确切的说是她糊涂了。 她忘记了她原是从哪里来的,她把自己活成了攀附着江泠这棵大树的菟丝花。 今日江泠是及时赶回来救了她,但以后呢,再出类似的事情,她会有今天的运气吗? 又或者江泠犯了糊涂,或者厌弃了她呢,那她该如何自处。 今日的事,便是一记重重的警钟,她决不能把自已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等虞晚晚光华璀璨的出了院子,所有看见她的人都是大吃一惊。 这位王妃自嫁进王府,基本不出门,也不接管府内庶务,只在自己院子弄吃的,活得就像透明人。 可如今看她光艳无双的通身气派,也只有这等人物,才配得上自家王爷。 平北王府是按照皇室规制,中轴对称而建,向东西两侧展开的。 布局上分为正殿、中庭、后寝院。 正殿是江泠公务所用,东西两侧配有审理所、奉祠所、良医所、长史司等办公区域。 中庭十二间,是江泠自己的院子及家庙。 后寝院是女眷居住的地方。 外书房内,后寝院的暗卫将今早发生的事情详细禀过江泠:“属下见王妃娘娘孤身跑出院子,恐生意外,便把娘娘安置在树上,然后王爷发了信鸽。” 江泠淡淡吩咐:“以后可酌情,直接现身。” 暗卫心中一惊,暗卫的职责就是暗中保护,不能露脸。但没想到王爷如此看重王妃,竟撇了规矩。今日的事,也算他处理得当,否则王爷必会罚他。 吉福进了屋:“王爷,一切查清楚了,王妃娘娘已经去了正殿。” 虞晚晚是第一次从后寝院来正殿。 皇家规矩,后宅女子不许干预政务,不允许来正殿的。 但她传话要见江泠,江泠让她来,那她就不客气的来。 江泠坐在正殿蛟龙椅上,望向开着的大殿门口。 殿外,虞晚晚头戴丹凤八宝金丝冠,身穿大红凤纹宫袍。 正午,烈阳灼灼,她从一片灿灿的光影中走来,一步一步,步步生莲。 江泠第一次意识到他这个小王妃长得很美,怪不得外面的人都称她为草包美人。 但经这些日子,在他看,她绝不是草包,但脑子也少了根弦,要不怎么能让人算计了。 好在,还有几分胆色和聪明劲,没有被谭嬷嬷这些人吓倒。 她这次若真的乖乖的一点都不反抗就被人带走,那她也真的不配做他江泠的平北王妃。 -- 第40页 虞晚晚进了大殿,吉福把她引到江泠旁边的银凤椅上。 待虞晚晚坐好,吉福冲着殿外高声道:“把人带上来……” 第20章 心头刺 拔出了那根刺 随着吉福的声音,一列亲兵押着一群人跪在了大殿的门口。又拎了两个进了大殿。 “下官(奴婢),叩见王爷、王妃娘娘。” 虞晚晚看其中一个正是谭嬷嬷,不过现在的她可没有了今早趾高气扬的模样了,是面色灰败的缩着身子。 另外一个是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虞晚晚觉得江泠能带兵打仗,并且总打胜仗,在某些方面其实是深谙人心的。 就像现在,他凶名在外,又冷着脸一言不发,跪着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会越来越害怕,以致心理完全崩溃。 隔了片刻,江泠仍未说话。 吉福开了口,但却是对虞晚晚道:“娘娘,这位是宗正寺尹李大人,娘娘不是想知道,李大人为什么要派人抓您吗?咱们王府便把他请来了。” 虞晚晚心里给吉福点了个赞,到底是内务总管,说话水平就是高。 虞晚晚当然得接下句:“对呀,本宫倒要问问李大人,为什么啊?” 李大人以头抢地:“回娘娘,是谭嬷嬷拿了长公主令牌说是王府有人对小郡主不利,下官才派的人,下官若是知道他们惊扰的是娘娘,就是打死下官,下官也不敢。”说完连连磕头。 大殿内铺得是坚硬的汉白玉地面,砰砰几声后,李大人的额头就青肿起来。 但直磕到五十个时,吉福才喊了停:“李大人,不必再磕了,您说的也是一面之词,杂家也得再查问查问。” 又有士兵把宗正寺来的五个太监押上来。 。 这五个想着刚才身旁人被砍头的惨样,哪敢说假话,不用问,就一五一十会交代了。 宗正寺尹的确没有下令抓王妃,是他们在来的路上,谭嬷嬷说王爷不喜王妃,想用这个法子让王妃下堂,又许以他们重金。 他们也听说过有关王妃传言,又想着谭嬷嬷是长公主府的,长公主又是王爷的亲娘,应该不能作假。 但最主要还是被财帛迷了心窍,才铤而走险。 谭嬷嬷跪在旁边,身子抖得就像秋风里的落叶,脸青红交加,心下一片冰凉,满是后悔、绝望。 长公主因不喜江泠的这门亲事,大婚时没有从五台山回来,而是传给她一块令牌,让她可以先做后奏,便宜行事。 她本没想用这块牌子,但没想到虞晚晚竟忽然与康宁郡主交好了,还撺掇小郡主不听她们的话,又替小郡主出头,打了韩嬷嬷。 任谁都知道长公主不喜小郡主,虞晚晚这么做不就是在打长公主的脸吗? 她一个名声极差的三等侯爵家的女儿若不是被皇后赐婚,怎么能高攀上平北王。 她敢这样与长公主作对,说不定就是皇后的意思。 涉及到皇后与长公主的之间的事情,那就不是家事了。 而她作为长公主的心腹嬷嬷,就一定得按长公主的想法,给虞晚晚些厉害瞧。 再则她还听说虞晚晚不顾王妃体面,竟甘当厨娘,给下人做饭,惹恼了王爷。 成婚这么长时间,王爷基本上没在府里待着,一共才与她同房一次,自此看王爷也是极不满意她的。 另外还有韩嬷嬷在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此刻又传来小郡主在虞晚晚院子里中毒的事,江泠也正好不在府里,如此送上门来的天时地利人和,她便设了这个局。 谭嬷嬷此刻看殿上的两个人,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她真是猪油蒙了心。 以江泠的性格,今日能赶回来救虞晚晚,允许她坐在他的身侧。 这哪里是不喜欢,这分明喜欢得紧呢。 她今日办砸了事情,惹恼了江泠,长公主也不会轻饶她。 看来,今天就是她的死期了。 谭嬷嬷一个头磕在了地上:“王爷,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胡乱揣测长公主的心意,做下这等以下犯上的罪责,奴婢愿以死谢罪!” 虞晚晚就听身边的江泠呲了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直白的表示他的态度。 但江泠没有理睬谭嬷嬷,而是对宗正寺尹道:“李大人,不管有什么理由,本王看此事,你仍难逃御下不严、昏聩失察之责。” 李大人五体投地:“王爷说得极是,下官认罪,就此致仕解官,以明心志。”说着就摘下了头上的乌纱帽。 虞晚晚心中感慨:江泠真是实权王爷,宗正寺尹好歹也是五品官,见到他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辞官了。 江泠淡淡道:“李大人辞不辞官,本王管不着,这事你得去找皇上。 但本王这里有一件事,谭嬷嬷本为长公主府中之人,却带人来平北王府抓人抄家,此等胆大妄为、目无国法之人本王必要交于官府严惩,现在正好你在,你就把人带回去吧。” 江泠此话一出,宗正寺尹心中大喜,平北王这是放过他了,他的官算保住了。 他忙道:“王爷放心,下官必当秉公处置。” 谭嬷嬷和几个太监却是魂飞魄散,宗正寺那种腌渍地方,折磨人的手段不知有多少,进去后就是生不如死,更何况他们还因此事彻底得罪了寺尹。 -- 第41页 虞晚晚则有些奇怪,按道理江泠其实应该把谭嬷嬷先交给长公主处置的,他这么做不怕长公主生气吗? 宗正寺尹押着谭嬷嬷一干人走了,但事情还没有完。 江泠冲着殿外跪着的人:“今早,是谁碰的王妃?按王妃所说,砍了胳膊。” 虞晚晚不禁看了江泠一眼,这么短时间,他连她当时说过的话都知道了。 就有军士直接抓了韩嬷嬷到了殿外的广场。如今广场上王府的下人全到了,都规规矩矩的站着,人虽多,却没有一丝嘈杂声音。 军士手起刀落,就听韩嬷嬷一声惨叫,断臂飞起。 “是谁向长公主府通风报信的,又是谁开了王府侧门和后寝院的角门?” 虞晚晚这才知道原来谭嬷嬷一行是收买王府的人,偷着进来的。 殿下一片死寂,等了一瞬,军士上前揪人。 虞晚晚一看,里面便有内院的大丫鬟白露和几名小丫鬟与婆子。 白露直到被拖出去的时候,心中还是不敢相信。 她和蒹葭,还有后寝院的丫鬟都是长公主派来伺候王爷的。 长公主的意思她们都明白,各个都想着能做上王爷的通房,便是她们的福气了。 奈何王爷不近女色,身边就是吉福带着几个小太监伺候,根本不让她们近身。 她们想了各种的办法,都没有用。 好在王爷对所有的年轻女子都这样,无论多么绝色的,还是地位多高的,都是不假以颜色的。 可没成想王爷竟被赐婚娶了个声名不佳的草包王妃,她作为大丫鬟都觉得是委屈了王爷。 就想着用小郡主中毒一事,借长公主的势,惩戒下这个无足轻重的王妃。 可她怎么就落到这样境地了。 吉福大声道:“白露等背主行事,心思歹毒,按府规每人五十杖罚。” 虞晚晚就见这些人,被人堵了口,分别按到了长条凳上,凳旁的壮汉们举起了手中的仗棍。 广场鸦雀无声,这种瘆人的安静,更加放大了仗棍打在人身上的砰砰闷响声。 开始白露还呜咽求饶,但只两棍下去,就没了声音,昏死过去。 “王爷、娘娘,奴婢作为王府内院的统管大丫鬟,今日失职,请王爷与娘娘处罚。” 虞晚晚没想到今天第一个自己站出来领罚的竟是蒹葭,这倒是个聪明的。 吉福看了一眼江泠,才道:“蒹葭,按府规,降为三等丫鬟,罚薪半年,另今日在广场罚跪半日了,以示效尤。” 蒹葭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处罚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自王爷十二岁从北胡回来,开了王府,她就被长公主殿下派来伺候王爷,到现在已经了九年。 九年间,后院的丫鬟来来去去的换了一茬又一茬。 王爷是个嫌麻烦的人,所以丫鬟们是换人不换名的。 她,蒹葭,一直都在,而白露这个名字已经换了四个人了。 现在这个白露是两年前来的,人长得比前三个俏丽,心气也前三个更高,那点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可惜,王爷从没正眼瞧过她。没想到她竟胆大包天的做出这种事来。 而她自己幸亏在几年前,有刺客行刺王爷时,知道了院子里是有暗卫守着的。 白露干得这点事,人家暗卫都会看到。 她才没跟着这些人胡闹,还规劝了谭嬷嬷和白露两句。 王爷也肯定是因为她的规劝的话,才饶了她这一次。 然后又有王府的侍卫长,管事等等出来领失察、失职的处罪。 虞晚晚跟着江泠站起身,来到了正殿的长廊下。 白玉台阶下,正在行刑。 虞晚晚看着眼前场景,虽与她接受的教育和三观是背驰的,但她并没有圣母心,也不同情,作为被陷害的一方,若不是今日她得了侥幸,现在可能就在宗正寺受着这些了。 而且她也明白江泠为何这样做。 因为这一切不仅仅是惩罚,更是一种震慑! 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忘义背主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虞晚晚忍不住看了一眼江泠,他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座有着巨大气场和威严的神祇,让人肃然生畏。 而王府众人,即使过了很多年,依然记得今天的一幕。 王爷第一次携着王妃站在了他们的面前,龙章凤姿,并肩而立。 王爷一身白袍,王妃红衣胜火,红与白互相映照,而红色更是把本是冷清的白色染上了一抹温热的彤霞…… 虞晚晚与江泠是一同回了后寝院,进了房,她遣了屋里伺候的人。 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敛袖向江泠施了一礼:“今日之事,臣妾多谢王爷。” 臣妾?如此正式。 江泠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虞晚晚伸手拿下了凤冠,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般倾泻而下。 正是脱簪请罪。 “王爷,臣妾虽然与王爷有和离约定,但明面上仍是平北王妃,今天之事,臣妾也是有错的,臣妾没有做到王妃的职责,差一点丢了王府的脸面,还请王爷责罚。” 江泠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跟这样没反应的人聊天真累。虞晚晚只好继续单簧:“臣妾以为,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即便和离,在外人眼里臣妾一家都已是王爷的人了,若王爷信任,臣妾愿为王爷分担内院事物……” -- 第42页 “好了,明日让吉福将内院的账目与钥匙交给你!”江泠拦了虞晚晚的话,直接道。 虞晚晚是想着,今天她若是王府有实权的王妃,谁都不会敢打她的主意。 她之前觉得一年之后就和离离开了,就把王府就当成了一个临时停歇的驿站,以一种打工人的心态对待江泠和所遇到的事情。 现在看绝对不行了。 但她满肚子想着怎么说服江泠的话还没讲完,江泠竟一口应承了。 虞晚晚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了眨巴,有点不敢相信。 她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这样眨便带出几分稚气和逗笑来。 江泠的心里不知怎么竟生出一丝愉悦来。 不过就听虞晚晚又道:“王爷,我还有一事,您看郡主住在哪个院子好些?” 虞晚晚想把小郡主留在王府,但这事得江泠首肯。 “稍晚,把郡主送回长公主府。” 提到小郡主,江泠的声音明显冷淡下来,站起身就要走,温馨的气氛一下子不见了。 虞晚晚这下真的觉得她耳朵是出了问题。 小郡主病了,江泠作为父亲不但不去看望,这时候还要把她送回长公主府? “王爷,郡主现在正卧床病着呢,还有她在长公主府里被韩嬷嬷等……” 虞晚晚觉得可能是江泠不了解小郡主现在的情况,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她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可江泠根本不听,迈步就往房门去。 虞晚晚想着小郡主身上的伤,而且还因为自己的疏忽病倒了。 她若不管小郡主,小郡主就太可怜了。 虞晚晚紧跑两步,堵在了门口:“王爷,小郡主……” “住口!”江泠喝了一声。 虞晚晚被吓了一跳,江泠这段时间从未与她这样黑过脸。 她有些惊讶的看江泠,这样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婚夜,他因她大伯贪污军饷,迁怒与她时的模样。 只是那时,虞晚晚是有些害怕的。 可现在,虞晚晚只觉得胸口有一团怒火,这怒火盖过了其他的一切情绪。 今日她受的无妄之灾,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是他的王妃而起的。 他虽然处置了那些人,但现在看,更多是为了王府的规矩,为了平北王妃这个名号的体面,而不是为了她。 她之前一直在他面前装乖巧、装懂事、装稳重,给他做饭,想讨好他。 可又能这样。 在他眼里,她还是可以随便呵斥的小玩意。 嗬,既然装不装都一样,她就不装了。 江泠就见虞晚晚本就明亮的大眼,忽地又亮了几分,就像燃了火。 “王爷!”虞晚晚努力的抬起头,对视着江泠的目光:“外界传言,您不喜小郡主,可是我从不相信,作为父母哪有爱自己的孩子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小郡主如今在长公主府受下人欺凌,您……” “你说什么?”江泠打断她的话:“世上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都会心疼自己的孩子?” 江泠就仿佛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忽然笑了起来。 虞晚晚不明所以,虽然他笑起来极好看。 可这两句话有什么好笑的,让他笑得肩膀都抖了。 “让开!” 虞晚晚觉得江泠可以当演员了,突然一下子就收了笑容,又成了冷冰冰的模样。 “我不让,王爷,你不能这么对小郡主。”虞晚晚大声道。 “你!”江泠没想到虞晚晚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敢这样大胆、不讲规矩。 江泠气得也不想与虞晚晚再多说,就想直接绕过去出门。 可他刚往左一迈步,虞晚晚就往左一挡。 他往右一走,她也跟着往右一堵。 那架势,竟是不让他出去,非得要和他掰扯掰扯。 ……难道是今天,他替她处置那些人,竟让她恃宠而骄了。 这可不行,江泠刚要训诫。房门开了,小郡主满脸是泪的走了进来,跪在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 “父王、母妃,你们若为孩儿的事情争执,就是孩儿的不孝了,孩儿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孩儿这就回祖母那里。” 说完,江佑安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头。 可是她还是在病中,这一下,眼前一黑,身子就是一歪。虞晚晚忙半跪下,扶住了她。 虞晚晚看着小郡主虚弱可怜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头,对着江泠怒道:“江泠!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你给她起了康宁、佑安的名字,可是你作为父亲,保了她的健康和平安了吗? 就因为她身上有北胡的血吗?可她无法选择她的父母,她的出身,这不是她的错,是你的错!你即为她的父亲,养而不教,教而不善,你枉为男儿!” 别说江泠和小郡主,就是虞晚晚自己都没想到她一气之下说出了这番话。 此话一说,屋里顿时肃静无声。 江佑安张了张嘴,想替虞晚晚求情,可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虞晚晚看着哭得惨兮兮的小郡主,心中的怒火,不知怎么的,也化成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眼泪唰的一下,也流了下来。 江泠看着抱在一起的虞晚晚和江佑安,看着她们泫然流涕的双眸。 -- 第43页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另一双同样流泪的眼睛:“泠弟,我回不去了,你把这孩子带回大魏吧,她以后就是你的女儿了,就叫她江佑安吧,你来保护她再也不受我这样的苦难,护着她一辈子平平安安!” 江泠忍不住闭了闭了眼睛,虞晚晚说得对,他真的枉为男儿。 这些来,他一直在刻意遗忘他在北地所受的欺辱。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往事已变成了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了他的心里,这十年来一直都会时不时的扎得他难以自抑。 故此,他虽然从北地带回了江佑安,可每当看到她,他就会想起她可恶该死的北胡父亲和她永远无法归家的母亲,他便不想也不敢再面对她。 他是个懦夫! 他辜负了他曾经做出的承诺。江佑安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女儿,但也是他的亲人,他理应保护她的。 他三年前已经率军打败了北胡,报仇雪恨了,也是时候,拔掉那根刺了。 虞晚晚就见江泠微闭了眼睛,他的样子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野狼王,正在独自舔舐着他血淋漓的伤口。 可是当他再睁开眼时,伤痛不见了,或者说被他深深藏了起来,他还是那个不可撼动的王者。 他要干什么? 虞晚晚看着江泠眸中熟悉的狼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下意识的紧搂住江佑安。 江泠看到虞晚晚的动作,一股怒气凭生心头。 她这是干什么?她是以为他要打她们? 他江泠除了敌人,什么时候打过女人,更何况她们俩还是他的妻儿。 江泠狠狠的瞪了虞晚晚一眼:“哭什么哭,哪里像个王妃和郡主的样子,一点小事情,随便你们怎么弄,有什么可哭的。”说完,一甩袖子,大步出了屋。 虞晚晚和江佑安面面相觑的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江泠这是同意小郡主留在王府了! 第21章 论赏赐 花样米饭 虞晚晚高兴得抱着江佑安就亲了一口。 这可是江泠自允许她建小厨房后,第二次做出的让步。 小郡主还有些呆呆的:“母妃,你掐我一下。” 父王竟然同意她留在王府了,她不是在做梦吧。 虞晚晚又笑着亲了江佑安一口,真是个傻傻的小可爱。 这时,春桃和夏荷冲了进来。 本来她们俩看王爷替大小姐出气,心里挺高兴。 但没想到王爷、王妃回来后,竟吵起架来,她们在屋外都快急晕了。 “娘娘,您刚才做了什么啊,都吓死奴婢们了。” 虞晚晚知道春桃她们都怕江泠,一个个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 “没什么事,你们快把郡主扶起来,送她回房休息。” 江佑安有些担心了:“母妃,您刚才那样说,是不是……” 是不是说父王说得有点太狠了! 虞晚晚现在心平气和了,回想起刚才自己说得的话,的确是没给江泠面子。 其实她一直都不太相信,江泠会十一岁生子。 她猜想,江泠一直没有给小郡主上皇家玉牒,还对小郡主这么冷淡,说不定小郡主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但这种猜测,在这个朝代,除非当事人亲口承认,是没法证实的。 可就算不是亲生的,江泠既顶了小郡主父亲的名头养了她,就应该好好待她,做父亲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 还有她刚才是与江泠在吵架,吵架时,总得说些气人的话吧,要不怎么能叫吵架。 但吵完架,不用想,都得是她哄江泠的。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也不觉得江泠多可怕吓人,其实这人很好哄的。 “你就别瞎操心了,快去喝药休息,我等会儿去陪你!” 虞晚晚看小郡主脸上的红疹子已经消了不少,就知道御医的药对症了,她的心也总算放下来了。 送走小郡主,虞晚晚问夏荷:“田嫂子做午饭了吗?” “刚才所有人都去正殿,田嫂子只来得及做了米饭,没有做菜,奴婢问了吉公公,说王爷等会儿要进宫面圣,不在府中吃饭,娘娘既饿了,奴婢就让田嫂子您您单独做,很快的。” 江泠等会儿要进宫? 现在都过了正午,他进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岂不是要饿一下午肚子了。 可是时间这么紧,又只有一锅米饭,她做点什么好呢? 江泠的确是又赶着进宫,只是今天他上了马车,心里总觉得有些气闷。 他行军打仗,运筹帷幄,对敌军和手下军士的心思都揣摩得明明白白,可是今天面对自己府中这个,他真想掀开虞晚晚脑瓜壳,看看她在胡想什么呢。 怪不得老祖宗说,唯女子和小儿难养也。 “等等!”外面传来小邓子的叫声。 然后吉福掀开车帘,笑咪咪的递上一个食盒和一个竹杯。 江泠看这两样,倒是有趣。 食盒并不是一般的黑漆圆盒,而是扁扁的竹编方盒, 而盒盖上的图案,不是什么美人、山水等,竟是一个包子和一个粽子。包子用的是竹肉的本色,粽子则是竹皮的碧色,一白一绿,看上去惟妙惟肖,生动可爱。 江泠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倒是虞晚晚的风格。 而那竹杯也是与众不同的,带了嵌入的圆盖,盖子中央开了圆洞,放了一个芦苇管。 -- 第44页 江泠先打开了食盒,里面粉色的柳叶盘上整整齐齐的码了两排切好的圆片。 江泠用筷子夹起一个,诶,这圆片表面是紫菜,里面包着的竟然是米饭。 他放入口中,紫菜皮脆脆薄薄,入口极化,而米饭中又夹了腊肠、黄瓜、鸡蛋、胡萝卜和花椒油等,口感丰富,带着麻辣,竟是十分的好吃。 最重要的是这包饭,菜饭都有了,食用、携带都非常方便。 江泠是一口一个,外面出来吉福的声音:“王爷,娘娘说了,杯子里装的是甩袖汤,您用芦苇管直接喝就行了。” 杯子里里面竟是汤? 江泠忙拿起杯子用芦苇管吸了一口,芦苇管粗,汤中的肉丝、菠菜,玉兰片,胡萝卜,木耳、蛋花都能吸上来。 而且用杯子装汤,在摇晃的马车用着是太舒心了,根本不担心会洒出来。 这一套饭食就是四个字:精细、便宜。 虞晚晚给江泠做完紫菜包饭,也没歇着,又用剩下的米饭和食材,接着做了二十几个米饭团和一盘子蛋包饭,和一小碟子小鱼干拌鸡心。 虎头闻着味,竖着毛茸茸的尾巴,晃着胖胖的身子,走到虞晚晚脚边。 虞晚晚伸手把它抱到自己怀里,挠了挠它的下巴:“今天,你护驾有功,这鱼干鸡心饭就是特意给你做的。” “春桃,再打一块小金牌给虎头挂在脖子,上面在刻上“猫先锋”三个字,让所有人都领略下我们虎头的威风。” 好嘛,王爷是朝中的大将军,虎头便是猫中的急先锋,真是一家子“将门虎子”。 春桃笑着应了声是。 “夏荷,你去把田嫂子叫来。” 田嫂子进了屋,春桃殷勤的端来了春凳让田嫂子,然后恭恭敬敬的向她施了一礼。 田嫂子唬了一跳,忙站起身回礼:“春桃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虞晚晚笑:“春桃这一礼是代我谢谢你的。” 田嫂子马上明白了,忙向虞晚晚屈身一礼:“娘娘,今早的事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属下只恨取药回来晚了,让娘娘受惊了。” 虞晚晚笑道:“田嫂子,你快坐下吧。这么长时间,我才知道,你原是咱们大魏军中第一位女校尉,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啊。” 田嫂子脸都红了,忙不好意思的摆手:“娘娘您可别夸我了,属下是什么英雄,我们将军才是大英雄呢。” 江泠是大英雄,虞晚晚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夸赞他呢。 田嫂子便讲了讲自己的事情。 她本是胶东农妇,丈夫新婚充军边关,她舍不得,便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她有一把子力气,人还勤快,便留在军营厨房里干杂活。 后来打仗,一股敌军偷袭营地,准备放火烧粮仓,当时大部队都在前线,营中只剩下老弱病残的士兵,她便拿了两把菜刀与敌人搏斗,砍杀了三十多个敌军,护住了粮食。 就此得了将军的封赏。 再后来,丈夫战死,她也受伤,不得不离开军队,可她又没有孩子,老家也没亲人了,无处而去,江泠就又收留了她,让她来京城王府做厨娘。 “不止我一个,将军的温泉庄子,还养了许多像属下这样的军属。将军还特意向皇上请了圣旨,支持军属再嫁,姐妹们都是极感谢王爷的大恩大德的。” 没想到江泠竟然不迂腐的要求女子守节,还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娘娘!”田嫂子的声音哽咽起来:“您看,属下原就是一个种地的农妇,虽在军营里和大厨学了些,但也只能做些简单的饭菜。”田嫂子实话实说:“其实我给将军做的第一顿饭是给我自己吃的。当时我有点风寒,菜里加姜片是为了驱寒,还迷糊得还多放了两次盐。没想到被将军错吃了后,将军竟让我给他专门做饭了。 我也知道饭菜里放了那么多姜、盐,哪能好吃,可是别人做的饭将军更吃不下。 我们将军比一年前瘦太多了,每天就吃那么一口饭,打仗还总受伤……” 哦,怪不得田嫂子做菜是这个味道! 虞晚晚心有戚戚,人是铁,饭是钢,总吃不好饭,当然不行了! “如今,娘娘做的饭,王爷愿意吃,属下看了,从心眼里高兴,娘娘您放心,谁要敢对您不利,属下第一个不答应。” 虞晚晚知道,田嫂子这是对江泠是极忠心,爱屋及乌,才对她这般尊重。 不过没关系啊,路遥知马力,她还有一年时间,这等忠心耿耿的人,她一定会凭着自己的实力让她们真正服气她的。 “田嫂子,今天我做了饭团,小厨房里给你和杨串儿留了四个,算是奖励你们今日的功劳。” 田嫂子大喜,娘娘若是赏赐她金银,她倒不觉有什么高兴,但是娘娘的饭,上一次她吃了的炸酱面,到现在还想着滋味呢。 田嫂子一溜烟的回了小厨房,可是白高兴了,四个饭团只剩下半个。 杨串儿嘴里塞得满满的,不好意思的嘿嘿一声:“太好吃了,我一下没忍住,把你那份也吃了。” 小邓子看了春桃、夏荷送来的食盒,也是惊喜万分,娘娘给今日护驾的护卫们每人赏了一个饭团,而他是两个。 小邓子得意,娘娘做的吃食,就是龙肝凤髓都不换呢。 吉福觉得自己受了冷落,怎么没有他的份。 -- 第45页 春桃笑着拿出另一个食盒:“吉公公,这是娘娘特意做的蛋包饭。” 蛋包饭? 吉福跟着江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是从来没听说蛋包饭这个名字。 他忙看去,就见粉莲叶的盘子里,黄黄薄薄的蛋皮,包裹着米饭,弄成了胖乎乎的柳叶形,看着就勾人食欲。 等用筷子挑开柔软的蛋皮,金黄的蛋液就似缓滩上的流水慢慢散开,滋润到颗颗晶莹的米粒上,香气肉眼可见的浮了上来。 吉福迫不及待的拿了勺子舀了一口,真是太香了,蛋香中夹着米饭的清香,还有蔬菜的清新,真是香醇美味。吃得让人停不住嘴。 小邓子在旁边看着,不由得直流口水,馋死了,好在他还有饭团。 饭团一看也是娘娘精心弄的,个头有拳头大小,包在莲叶中,是清新不油腻。 小邓子刚拿起一个想吃,就见吉福虎视眈眈的瞪他。 好吧!谁让吉福是他师父呢,当徒弟的就得孝顺,小邓子忍痛割爱,贡献了一个饭团。 一时间,王府竟有了几分过年滋味了。 那些个没吃上赏赐的,心里都有些懊悔,早知道,他们早冲上去啊。 而虞晚晚此时正忙着给小郡主收拾院子呢。 她特意挑了朝南的,与她的院子离的最近的一处院落。 但院子上没挂牌匾,得新起个名字,然后题字。 虞晚晚想着小郡主自己就是才女,这事就由她自己弄吧。 江佑安听了笑:“还是母妃替孩儿题字吧。” 虞晚晚有自知之明,她的字只算工整,根本没法题匾额。 江佑安看虞晚晚真心推辞,想了想:“那就等二叔回来,让他题吧,二叔可是今科会试的第一名,是大魏年纪最小的会元,人称书画双绝的。” “二叔?” 虞晚晚想起母亲讲过,江泠还有两个同父同母的弟弟。 大弟江聪,比江泠小七岁,今年十五,二弟江帅,比江泠小九岁,今年十三。 按小郡主说,这两个人现都在太学读书,只在月底有三天假回家。 虞晚晚品了品,有意思了,江泠、江聪、江帅,三兄弟的名字连在一起的谐音不正是“葱姜蒜”嘛。 又过了两天,虞晚晚便见到了江家的这头“蒜”! 第22章 夜话情 这天下的美食我全吃过 小郡主脸上的疹子第二天就完全退了,只皮肤还略有点红。 小孩子得病不会装假,病时发蔫,好了便又精神头十足了,像个跟屁虫似的围着虞晚晚转。 虞晚晚正布置她的院子,便问她的喜好。每次一问,小郡主都是一句话:“母妃布置得都好,孩儿都喜欢。” 只是小郡主的一切应用之物现都还在长公主府里,而她又都不想要了。 别的还好,就是伺候的丫鬟现派,一时半会儿,虞晚晚身边没有放心的人给她用。 正好下午,吉福来送内院的账簿和钥匙。 按说一般人没了这么的大权力,总会有些不得劲的,但吉福却是高兴的不得了,如释重负道:“娘娘,老奴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虞晚晚知道吉福说得是真话,他要是不想交这些,以他的能力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虞晚晚便与他说了小郡主的事。 吉福思忖了下:“娘娘,以老奴看,就让蒹葭伺候吧,她是长公主府出来的,在王府也有九年了,平日里做事也算仔细、得当。” 哟,没想到吉福对蒹葭评价还很高。 “娘娘!”吉福踌躇了下又道:“郡主住在王府的事,还是奴才去长公主府知会吧。王府和长公主府平时联络不多,若是别人去,怕那边会不答应。” 听话听音,再加上发生的这些个事,虞晚晚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江泠与他母亲嘉敏长公主的关系并不算好,吉福这也是在提醒她。 虞晚晚拿了管家钥匙,第一件事,就是开私库,看一看江泠的家底。 虞晚晚虽想到里面肯定会有不少好东西,但亲眼看到,还是吃了一惊。 好家伙,不是不少,是太多了。 各种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奇珍异宝,把十个大开间的库房塞得满满登登。 只是这些个东西都是胡乱放置的,而且上面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虞晚晚有些皱眉,明明库门擦得锃光瓦亮,里面怎么是这个样。 守库太监忙道:“娘娘,这里八年没人进来过了。” 虞晚晚咂舌,也不知道该夸江泠视金钱为粪土呢,还是说他奢侈浪费。 只得吩咐:“这两天清点,你们先把灰擦了。另请郡主过来。” 虞晚晚让江佑安挑些她喜欢的物件。 旁的小郡主倒没要,是指了一幅字画激动道:“母妃,这个《听雨图》,可是前朝大师李伯远的最得意之作,都说在战乱中毁了,原来竟在这里。” 春桃则拉了拉虞婉婉:“娘娘,您看这个双面绣屏,一面富贵满堂,一面龙凤吉祥,颜色艳丽,针法细腻,是罕见的佳品,正好可以放到您的卧房里。” “还有这个!”夏荷拿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套极难得的血玉首饰:“娘娘您皮肤白,戴着正好。” 诶,库房里好东西太多了,要这样挑,可有得选了。 虞晚晚便让春桃、夏荷先把字画、绫罗之类的整理出来,否则这些东西再这么放下去,都得发霉烂掉,剩下的只能慢慢盘点。 -- 第46页 虞晚晚想与江泠说说私库的事,但江泠自回来那日进宫后,就没在回过府,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第三天小郡主搬进了她的新院子。 晚上,江泠仍没有回来,虞晚晚便到小郡主的房里陪她。 两人并头躺在香红木的大床上,黄色的烛光隐隐透过粉色帐帘,江佑安看着虞晚晚明丽的眉眼,忍不住道:“母妃,您长得真好看。” 虞晚晚笑:“我可没你长得美,你长大必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 江佑安一直以她带着北胡特征的容颜为耻的,虞晚晚是第一个真心夸赞,说她美的人,不由得鼻子就有些发酸,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母妃,您为什么对孩儿这么好?” 为什么? “类同相召!”虞晚晚实话实说。 小郡主是孤单中长大,而她从原来的世界来到这里,离开她熟悉的亲人、朋友,她何尝不是孤单的。 小郡主的出现,对她来说其实更像是找到了一个贴心知意的新“闺蜜”。 让自己的闺蜜变得更好、更快乐,不是她应该做的嘛。 江佑安立刻便明白了,“类同相召,气则同合,声比则应”。 她想起韩嬷嬷她们说得有关母妃的那些传言,母妃也曾面对了无数的恶语流言。 可母妃却不似她活得这般谨小自卑,母妃更像是一轮朝阳,充满了温暖和朝气。 “佑安,在这世上有一个人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弃你,这个人就是你自己。与其迎合别人,不如多多取悦自己。学会爱自己,宠自己。”虞晚晚搜肠刮肚的想了几句“心灵鸡汤”出来①。 而小郡主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细细咀嚼,竟像是说进了她的心里。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如此贴心的教导她。 书上说得娘亲就应该是母妃这样子的吧。 ……那她从此就是有娘亲的人了。 “孩儿能、能叫您娘亲吗?”而不在是母妃这般寻常的称呼。 江佑安终于提出了她十岁人生,第一个想真正拥有的礼物。 “当然可以!”虞晚晚爽快答应,谁让她的辈分就是她的娘:“我以后就叫你安安。” “娘亲!”江佑安一头扑进虞晚晚怀里,抑制不住的痛哭起来。 “安安!”虞晚晚了然的摸着她的头发。 哭吧,把所有的委屈、不平都哭出来吧。。 房门外,蒹葭看着良久不动的江泠。 江泠从宫中回府,要连夜收拾行囊,离京几日。 可他听吉福说,小郡主已经搬进了新院子时,便想起虞晚晚前两日说得那几句诛心之言。 这十年来他的确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让这孩子受了太多委屈。 他本想过来偷偷看看小郡主,没成想竟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 “娘亲!” 并不是所有有儿女的女子都能担得起这个称呼的。 但愿这孩子的一片拳拳“赤子之心”永远不会被辜负。 “不要和王妃、郡主说我来过。” 蒹葭看着一身玄袍的江泠,在跨出院门时,又回头望了望了睡房,才大步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虞晚晚与小郡主一夜长谈,第二天都起晚了,被人差点堵了被窝。 “郡主,长公主府的三爷来看您了。” “呀!三叔回来了!” 等虞晚晚和小郡主洗漱出来,就见等在侧厅的少年正瘫在椅子上,翘着腿,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三叔!”江佑安高兴的叫了一声。 少年拿手敲了敲茶杯,皱了眉头:“我都喝了三碗茶了,你怎么才出来,真是麻烦。” 小郡主脸一红,转移话题,给他介绍身后的虞晚晚:“三叔、这是我娘亲!” 娘亲?叫得这么亲昵? 少年翻了个白眼,撩了眼皮,看了虞晚晚一眼,才慢吞吞的站起身,随意的行了个礼,:“江帅见过娘娘!” 虞晚晚看了江帅倒想笑,他与江泠长得太肖似了,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江泠。 但气质完全不一样。江帅身上没有江泠的冷清,而是带着少年特有的阳光活力。 就算他现在看上去吊了郎当,也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轻浮和讨厌。 虞晚晚笑着应了声:“三弟!” 江帅看着虞晚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愣,脸竟忽然觉得有些热,他忙扭过头,对江佑安大声道:“我听说最近王府里出了一个自称很会做饭的人,靠着这个噱头来拉拢人,这我就不信了,能有多好吃? 我看你们都是没见过世面才会被唬。而要像我这样,吃遍直隶三省,尝过天下美食的人,是定不会受骗的!” 说完,江帅双手抱在胸前,斜了眼睛、嘴角带了讥笑看虞晚晚。 江佑安一听这话急了,上来拉江帅:“三叔,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谣言。” 虞晚晚倒乐了,嗬,在她面前说天下的美食都尝过,可是有些“不讲武德”吧。 那,她得让这年轻人感受下什么叫做“耗汁尾汁”了! 江帅就见虞晚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三弟,今天中午,我就做两样吃食,你来尝一尝吧!” 第23章 下马威 肯爷爷出马 小郡主送虞晚晚出了院子,回身便对江帅气道:“三叔,你为何与娘亲这般说话。” -- 第47页 江帅见江佑安真急了,恨铁不成钢:“还娘亲,你瞅着你的脸,疹子刚消,红得和猴屁股似的,这不都是被这个姓虞的害的,你还替她说话,真是被人卖了都帮人数钱。” 江佑安跺脚:“我的脸不是被娘亲害的,我又不傻,娘亲对我是真心好的。” 江帅看江佑安急得眼圈都红了:“好了,就知道和我厉害,在外人面前就成了软柿子。 你怎么回大哥这里住了,是不是府里又有人欺负你了,你才搬出来的,我不是和你说了,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三叔,三叔收拾他们。” 江佑安默了一下,两个叔叔一直对她非常好,但一则他们是男子,不能天天在后宅守着她,二则长公主府里的一切都是祖母做主,有些事他们也是说得不算的。 “三叔,是我自己想回来与父王、娘亲一起住的。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这次真的冤枉娘亲了。” “好了。”江帅打断江佑安的话,指了桌上放着一个包袱:“嗯,庆贺你乔迁之喜。” 江佑安脸上这才露出笑来,立刻扑了过去。 包袱里是三个匣子,江佑安打开一个,里面是一本书。 “老残游记。”江佑安惊喜道。 她其实最喜这种山水游记的,但原来韩嬷嬷她们都不准她看,只有江帅会偷偷塞给她一本。 另一个匣子里装的是六个竹编女娃娃,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江佑安高兴的拿出来摆在桌上玩了会儿。 而第三匣子里面是银票,她数了数,有三千两呢:“三叔,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江帅得意:“我上回不是与你借钱做笔生意嘛,如今生意做成了,这是本金还有红利。” “我只借了你五百两,三叔你还得太多了。”说着,江佑安把匣子推回给江帅。 江帅故作不耐:“你现今住回大哥府里,手里得有些钱,别让外人觉得你抠抠搜搜的。” 江佑安想着三叔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这些钱放在她这也好:“那三叔,你要用时,再问我拿。” 江帅伸了个懒腰:“以后的事再说,你先带我看看你的院子。” 只是江帅带着挑刺的眼睛看了一圈,院子竟布置得雅气不俗,完全是按照江佑安的喜好来的,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 快到中午,春桃来请他们两个。 江佑安又叮嘱一句:“三叔,等会儿见了娘亲,你千万不要再乱说话。” 江帅不以为然,江佑安不明白,可他门清呢,做嫡母的就没有喜欢庶子女的,尤其虞晚晚还有骄纵蛮横之名。 他今天来,就是要弄个下马威,让虞晚晚知道,小郡主是有人撑腰的,不能随便欺负。 江帅昂首挺胸,一马当先的进了主院的饭厅。 虞晚晚已坐在八仙桌的主座前,一脸慈祥的笑眯眯的看他。 江帅被瞧得心里竟有些毛,到底给虞晚晚行了一礼才坐下。 田嫂子端了两个木托盘上来,放在他和江佑安面前。 江帅一看,盘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油纸包,一个加了盖的银盏。 江帅嗤笑,这样还说会做饭?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小郡主也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娘亲会做一桌子美食呢,没想到这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点没有色香的美感。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虞晚晚,又看了看江帅。 虞晚晚开了口:“三弟、安安,你们尝尝吧。” 春桃和夏荷打开了油纸包。 江帅就是一愣,这是什么? 两片立着的金黄色的像饼、又不是饼的圆面片中间夹了一块煎肉和生菜片,形状有一点像他吃过的肉夹馍,但明显比肉夹馍香,有股他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端。 “这个直接拿手吃。”虞晚晚示范了一下。 不用筷子,这在以前的小郡主想都不会想,可现在,她看了一脸不屑的江帅,总不能让三叔瞧不起娘亲,便一咬牙,拿起了汉堡包,咬了一口。 江帅就见江佑安眼睛蓦地睁大了,冲着他惊喜点头,嘴里呜呜道:“好好吃。” 好吃? 江帅半信半疑的也拿起了汉堡包。 圆面片松松软软,带着浓浓的麦香,鸡胸肉则外酥里嫩,搭配着蔬菜口感绝妙,但更重要的是,这样拿着手吃它,有一种说不出的爽感,的确是太好吃了。 “里面放的是什么酱?”酸酸甜甜的味道太独特了。 倒是个嘴尖的。 “沙拉酱!” 江帅啧了一声,没听说过。 “娘亲,它叫什么?”小郡主问道。 虞晚晚似笑非笑的看了江帅:“三弟吃遍天下美味,一定知道这个叫什么吧。” 江帅被口中的汉堡包狠狠的噎了一下,脸不由得就有些红了,缩了缩脖不搭茬。 春桃又打开银盏,江帅看里面的一个个鸡腿,既不是蒸、煮、也不是红烧和炭烤,而是表面金黄,像裹了一层面。 “三爷,这个也是拿手吃的。”春桃看江帅要筷子。 江帅脸更热,虽觉得应该有骨气的不吃,但眼前可爱的小鸡腿实在太勾人了,他不由得就伸手拿了一个。 嗯,外皮松松脆脆,里肉鲜嫩多汁,可以说是又脆又软又多汁。 江帅忍不住又拿起一个。 -- 第48页 “娘亲,这两个吃食到底叫什么啊?” 小郡主又问,虞晚晚便再不拿乔:“叫汉堡包和吮指原味鸡。” “好奇怪的名字。” “汉堡包是因为它最早是由一个叫汉堡的地方的人做出来的,而吮指原味鸡是说它太好吃,吃完了都要唆两下手指头再感受一下它的味道。 江帅默默的、讪讪的、放下刚刚舔过的手指。 “还有,安安,这两样都是油炸的,你病刚好,怕不克化,少吃一点。” 江佑安听话的放下鸡腿,夏荷送上一个水晶杯来①。 哇,小郡主惊呼一声,晶莹的杯子里,浓白的牛奶中浮着各种颜色的水果,红的樱桃、绿的羊桃②,黄的凤梨、紫的葡萄,整个杯子就仿佛是一道缤纷的彩霞。尝上一口甜香清爽,真可谓是色味俱佳。 “它叫水果杯,今天不知道三弟来,时间有点赶,除了这三样,只还做了土豆泥、炸薯条和玉米汁,就不知三弟还想吃吗?” 虞晚晚当然是明知故说,江帅也才十三,像他这个年纪的都喜欢吃汉堡这些的。 再加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他连小郡主的那份都全吃了。 江帅看着笑殷殷的虞晚晚,脸皮热得都有点臊了…… 第24章 温泉行 好一个如玉少年 小郡主看了江帅的囧样,捂着嘴偷偷乐。 江帅少年心性,既然错了,便站起身,向虞晚晚恭敬一礼:“娘娘,是我孤陋寡闻了。” 嗯,态度还不错! 不过今天她也算取巧,别说江帅,这里的人谁也不可能认识千年以后的食物。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虞晚晚见好就收。 江帅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有些担心虞晚晚会挤兑呢,毕竟他之前的态度很不好。 “对,都是一家人,大嫂大人有大量。”江帅笑道。 大嫂? 虞晚晚有些哭笑不得,这竟是个自来熟的。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虞晚晚点了点头。 江帅笑得就更灿烂了,竖起大拇指:“大嫂能用简单的食材能做出这等美味的吃食,实在厉害。” 嘴也挺甜,不是刚才倔毛驴的模样了。 “对了,大嫂,这个汉堡包和鸡腿还有吗?若有,能给我装上些吗?”江帅深谙顺杆往上爬的道理。 嗨,吃了那么多没够,还要带走,真干饭人也! 小郡主忙偷偷拉了他衣袖:“三叔,你干嘛?” “我和人有约,这就得走了,但这些都是大嫂特意给我做的,我若不吃不就辜负了大嫂的心意吗?我就带上留着晚上再吃。”江帅理直气壮。 好吧,说得还有点道理。 虞晚晚命春桃把剩下的汉堡包和鸡腿给他装了食盒:“不过,三弟,这个凉了,口味就会差一些,你要趁早吃,是不能沾水汽上锅热的。” 江帅嘿嘿一笑,站起身,向虞晚晚行了一礼:“多谢大嫂了,我知道了,另外您刚才说的土豆泥、炸薯条呢①,我今天也真是来不及吃了,您给我留着,明天我再来吃。” 好嘛,还吃上瘾了,约起下顿来了。 江帅心满意足的出了虞晚晚的院子,吉福早等在院门外。 “吉公公今日得闲啊。” 吉福给江帅行了礼,这一次王爷公干没让他跟着,他心里明白,王爷这是让他在府中坐镇,防止再出什么针对娘娘的幺蛾子事。 “三爷!”吉福看门见山:“小郡主在王府中,有娘娘照顾着,您大可放心。” 江帅此刻心有戚戚,完全赞同:“有大嫂在,那是自然。” 这半日的相处,他也看得明白,虞晚晚对江佑安是真好的。 哟,吉福笑了,娘娘威武啊,一顿饭的功夫便搞定三公子了。 吉福送走江帅,去见虞晚晚。 “吉公公,你说王爷说让我带着小郡主去温泉庄子住几天?” 这可是太让人高兴的消息了。 吉福笑着点头:“王爷刚刚飞鸽传书,说娘娘最近辛苦了,这个季节到庄子里泡泡温泉、休息、休息是最好的。” 虞晚晚当然明白,江泠的原话肯定不会是这样的,这都是吉福在其中给美化了。 不过,江泠他能想到这事,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让她很开心了。 “什么时候走?” “明日早晨出发!娘娘下午可以收拾些随身的物件。” 第二日一早,王府的车架离出京城的南城门,直奔城郊的秀水山庄。 虞晚晚与小郡主坐了一辆马车,两个人就像从未见过世面一般,趴在车窗边看外面的风情。 官道两侧田野阡陌纵横,此时已过了秋收,稻田地里满是割下来的稻谷。 路上,不时有赶着驴车的农夫和挎着篮子的农妇的经过,远处一座座的农舍,有鸡犬声相闻。 正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虞晚晚和小郡主都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马蹄声响,虞晚晚就听小郡主惊喜大叫:“二叔!” 虞晚晚听了忙向车后看去,就见一匹白马上,端坐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公子。 他白衣玉冠,眉目如画,听到小郡主的叫声,脸上露出微微笑容,那笑容便如高山流水,夺人双目。 这就是江泠的二弟江聪? -- 第49页 好一个静雅如玉的少年郎! 虞晚晚忙让停车,江聪从马上下来,走到车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江聪拜见王妃娘娘。” 虞晚晚隔着车窗帘道:“二弟,不必多礼。” 小郡主也笑道:“佑安给二叔见礼了。二叔这是要去哪里?” “太学这两天休学,江聪不知能否与娘娘、郡主一起前往山庄。” 哟,江泠这两个弟弟倒是对江佑安真好。 都担心她会欺负小郡主,都赶着来给撑腰。 江佑安当然明白二叔的意思,怕虞晚晚多想会生气,忙拉了拉虞晚晚的袖口,轻声唤了声:“娘亲~” 虞晚晚哪能生这个气,便笑着道:“人多热闹,二弟能起一去,当然好了。” 江聪又深施一礼:“江聪多谢娘娘。” ……这个倒是个端方有礼的。 虞晚晚觉得有意思了,江家这葱姜蒜亲哥仨性情竟是大不一样…… 第25章 合家欢(入v通知) 他长得怎么这般好…… 江聪骑马跟在虞晚晚车旁,虞晚晚看了看,他只带了二个随行的人员。 比起自己六辆马车的队伍,人家这才叫简装出行。 另外虞晚晚发现江聪正如小郡主所说,是大魏最年轻的会元,果然博学强识。 一路走来,看到某处风景,他总能说出些典故来。 马车走了快两个时辰,虞晚晚终于看见路边立了一块古朴的大青石,上刻:“灵泉天成”四个大字。 吉福早就派人到山庄报了信,此刻庄子里的管事大太监安瑞已等在路边。 见了虞晚晚的车架,便上来见礼。 可安瑞没想到江聪竟然跟着来了,心中自是十分惊讶。 虞晚晚在车里道:“劳烦安公公带路,这就往庄子里去吧。” 安瑞忙道:“娘娘面前不敢说劳烦,庄子上俱已安排好了。” 车又行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秀水山的大门口。门楣上的牌匾是当今皇上御笔亲书的。 等进去,虞晚晚就看秀水山庄面积真不小,里面又分了两个庄子,另一处是果蔬园。 而虞晚晚一行进到泉庄里,就见四周热雾淼淼,颇有几分仙境之意。 到了前厅,庄子里的管事媳妇、婆子都候着呢,见了虞晚晚三人忙请安问好。虞晚晚也一一的给了赏赐。 因着虞晚晚和小郡主都是第一次来,管事嬷嬷便与两个人介绍。 秀水山庄,依灵云山而建,由上而下,共分了七个温泉池子,按“暖水馨清润满怀”七字命名。 最高的一处是日怀阁,再下来是日满阁和日润阁。 虞晚晚想了这日怀阁肯定是江泠住的,而日满阁与日润阁两处在庄子中央,离得还近。她和小郡主住正好。江聪则住在了日清阁。 安排好住处,第一件事就是泡一泡温泉解解乏。 江聪特意叮嘱:“快到午膳了,不宜泡太久,否则饿了容易头晕,三刻钟为宜。” 虞晚晚换了家居的粉色绣牡丹薄袍进到阁中的“玉满汤”。 一进去,热气迎面,中间是汉白玉铸成的汤池,池壁上有龙头和龙尾的出、泄水口,温泉水潺潺流动。 虞晚晚下了水,躺在池中央翠玉雕琢的莲花台上,头枕着玉枕,身子没在水中,享受着温泉的滋润。 池边,又有春桃端了绯色葵花盘,用小银叉把盘中切好的西瓜片喂给她,当真是舒服赛神仙。 泡了两刻中,夏荷笑着进来:“娘娘,外面有婆子候着,说是按摩手法最好,让她给您按按,解解乏。” 等虞晚晚再出来,江聪与小郡主已经等在侧厅,桌上摆了午饭。有鸡丝粥,金丝饼,清炒三鲜、莲蓬豆腐和凉拌粉皮等。 这是怕贵人们一路坐车肠胃不适,弄得都是些清淡的。吃了虽味道一般,但胜在食材新鲜。 正吃着呢,就听哒哒脚步声,有人进来。 小郡主惊喜:“三叔,你怎么来了?” 江帅黑着脸,不高兴:“我怎么不能来,我今天去府里,才知道你们一早就来了山庄,可是没人告诉我。”说着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春桃忙给他拿了一套碟碗。 虞晚晚也忙笑着安慰他:“这是王爷临时吩咐的,走得急,忘记会知三弟了,三弟不要生气了。” 江帅见虞晚晚哄他,脸上才放了晴。 但江聪发了话:“三弟,见了娘娘也不见礼,也不应声,可有礼数?!” 江帅心情好了,自然听话,忙站起身冲虞晚晚一礼:“江帅拜见大嫂。”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千五百两银票:“大嫂,这个给您。” 还没等虞晚晚开口,江聪便沉下脸:“你哪里来的钱,这是又干什么了?” 江帅忙解释:“这钱是我赢来的,我昨天离了王府,就去了玉石坊,过两天不就是母亲的生辰嘛,我看好了一块羊脂玉,想雕座观音像送给母亲,可在那碰到了静亭候家朱飞。” 江聪便是一皱眉,而静亭侯府是当今朱皇后的娘家,朱飞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皇帝的正经小舅子,也是京城纨绔圈中最有名有号的一位。 母亲与皇后娘娘一直关系不睦,带着长公主府人与静亭侯府的人互相也看不上眼。 江帅每次见到朱飞总要斗斗气的。 -- 第50页 “朱飞也想要那玉,我们话赶话,他竟像个长舌妇似的说我尝遍天下美食这事是吹牛,我哪里吹牛,我,” 说到这,忽然想起他不认汉堡包一事,不敢再虞晚晚面前托大,忙冲虞晚晚比了一下小手指:“我就是夸张了一点点,但一般人的确没有我过的美食多。” 江聪知道弟弟到没说假话,他从小就好吃,嘴还刁。 虞晚晚听得来了兴致:“然后呢。” “我们就打赌了,互相拿一样吃食,看对方能不能认出来,认不出来的人输,必须让出玉。” 昨天他们一行人就直接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喜丰楼”。 在包间里,朱飞的小厮从带着的食盒里拿出一个玉碗,碗里有四个洁白的小汤圆。 “你就说说这是哪里的汤圆?” 他就不信了,天下的汤圆都一个模样,江帅能一下就能尝出来历? 江帅拿了勺,舀了一个汤圆,细细咀嚼片刻,笑了:“这是明州猪油汤圆。” “你、你!”江帅看朱飞惊讶的模样,得意的一挑眉,“我说对了你输了一局了,来,让你开开眼吧。” 江帅命小厮打开虞晚晚给他的食盒,里面有两个汉堡包和六块吮指原味鸡腿。 这是什么? 朱飞傻眼了,他还真不认识这两样吃食。 江帅心里那个爽啊,真切体会到“我知、人不知”的王者心情。 “江帅,这个能吃吗?你不会随便从哪找个吃食糊弄我吧。”朱飞嘴硬。 江帅嗤了一声,懒得和他斗嘴,拿了一柄小刀,小心翼翼的切下一小块鸡腿肉:“尝一尝吧。” 朱飞嚼了一口,眼睛蓦地瞪大了。 ……太好吃了吧。 “这叫什么?” “你先认输,我才告诉你。” 朱飞立马掏出一千两银票,交了赌资。江帅让小厮接了,才慢悠悠道:“它叫吮指原味鸡。” 朱飞咽了咽口水,脸上陪了笑:“江帅,能不能让我再尝尝。” 可就见江帅拿身子护住盘子,似笑非笑的冲他伸出五指。 啊,一个小鸡腿竟要他五百两银子。 朱飞本不想就这么给钱,奈何那鸡腿的味道实在太好吃了,他看江帅已示意小厮收拾盘子。 忙掏了银票,伸手抢了一个鸡腿。 不过,等他吃完,直接拿拍出两千五百两银票来:“剩下的五个我全要了。” 屋里其他人,都是朱飞的狐朋狗友,京城纨绔圈的有名号的,一看,朱飞也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小鸡腿这般较劲。 这鸡腿到底有多好吃? 都是不差钱的,一个一个便都往外掏银票:“我三千”,“我五千。” 但江帅已经大获全胜,哪能再理这帮人,便“深藏功与名,事了拂衣去。” 江帅绘声绘色的讲完,小郡主便大声不乐意的叫道:“三叔,你怎么能把娘亲给你做的鸡腿卖了。” 江聪也喝了一声:“你简直胡闹!” 江帅忙向虞晚晚双手合十作揖道:“大嫂,我真没想卖,我说五百两银子是想吓退朱飞,没想到这呆子还真拿钱,我现今都心疼呢。” 虞晚晚可没生气,她现在满心就一个念头:一个鸡腿卖五百两银子?!这和抢钱没什么区别了。 这以后她离开王府,若是开个汉堡店就能挣个盆满钵盈啊! “三弟做得好,对了,你是怎么尝出那汤圆的滋味的。” 江帅得了虞晚晚的夸赞,是眉飞色舞:“这个极好猜的。朱飞说他从宫里出来,还带着食盒,那这汤圆必是他姐姐皇后娘娘赏给他的。 我虽现今极少进宫了,可小时候,在宫里住过好一段时间呢,皇宫里的吃食,我早吃腻了。 这明州汤圆中有猪板油,比旁的汤圆要甜滑得多,一尝就能尝出来。” 明州汤圆就是后世的宁波汤圆,的确是用黑芝麻和猪板油做馅,有香、甜、鲜、滑、糯的特点。 没想到江帅倒是个实打实的很有见识的吃货,而且还聪明,有生意头脑。 能找到同类,虞晚晚当然很高兴:“今晚我做一顿好吃的,奖励三弟。” 好吃的?小郡主和江帅互相看了,欢呼一声。 吃过午饭,江聪与江帅离开日满阁,江聪侧过脸看弟弟,江帅虽性格跳脱,但也不会轻易就与人推诚布信的。可怎么就半日功夫,他便于虞晚晚相处的如此之好。 江聪虽没说话,但江帅一下便明白他目光中的意思:“二哥,大嫂是好的,我觉得她与大哥很相配。” 江聪没有说话,望着清蓝的天空,大哥半生孤寂,他当然希望能有个知情知意的女子陪在大哥身边。 虞晚晚正琢磨着晚上做点什么好呢,就见安瑞带着人抬了两个大花盆进来。 虞晚晚看着盆中红艳艳的辣椒欢喜道:“你们用大棚种出辣椒了?这么快。” 大棚? 安瑞忙道:“娘娘,奴才不知大棚是何物。您送来的种子在地里种着呢,已经架秧了。 这两盆辣椒,是奴才知道娘娘喜欢这个,便从入港的商船上搞来的,想着您过来的时可以用上。” 虞晚晚点头,夸赞道:“安公公有心了。” 有了辣椒,晚饭就好办多了。 虽然还没到晚上,小郡主与江帅便心急的在虞晚晚身边围前围后:“娘亲(大嫂),您到底做什么?” -- 第51页 虞晚晚笑:“给你们做个新鲜的,韩国烤肉、冷面、石锅拌饭。” 因为牛在这个朝代是不能轻易宰杀的。 这次烤肉,虞晚晚便选了上好的梅花猪肉,切成薄片,用葱、姜蒜等腌制上。 朝鲜冷面的面条则用荞麦面和绿豆粉混合发面,搓成八厘米左右的粗长条,用压面机压成面条。 虞晚晚带了六辆车,因想着不知要在庄子里住多少天,便把她小厨房能带的的都带上了。 她的压面机当然不会是电动的,而是手摇的,需要一人放面,一人摇柄,但好歹是可以压出筋道的面条来。 剩下最主要的就是用辣椒做辣酱,还有冷面汤等。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虞晚晚的日满阁院中摆了一个大八仙桌,八仙桌上放了一个特制的炭火盆,火盆上又放了铁网篦子。 春桃、夏荷用托盘将肉、菜、调料等送上来,摆了满满的一桌。 江聪三个当然从未吃过如此烧烤,他们见虞晚晚用小刷往篦子上刷了层油,然后用夹子把肉片展开铺在篦子上,两面煎烤。 一会儿,就听烤肉发出滋滋的声响,眼见着热油从肉的饱满纹路上慢慢浮起来,是肉香四溢。 江帅迫不及待的夹起了一块烤好的肉,蘸了辣椒酱。 肉被果炭煎烤,本就香气满满,又经辣酱增味,那种鲜嫩焦咸,麻辣等滋味一瞬间在口中翻腾起来。 简直是太好吃了。 “这辣椒酱的辣味与花椒等还是不同的,味道更好。” “就你嘴刁!”虞晚晚夸了江帅一句。 “花椒、姜、茱萸等属调味的,它们更偏辛、麻,是舌尖的触觉。 而辣椒是蔬菜,它的辣是痛感,你是不是觉得舌头被它辣得像着了火,但却十分痛快!” 江聪不由得看了虞晚晚,能把美食做的极致入微,又如此博识多通,必是兰心蕙质,素心巧手的。 虞晚晚又教他们用生菜叶卷了烤肉,肉中便更带了绿菜的清爽。 另外,小郡主还喜欢吃烤番薯片,江帅的碟子里放了鸡脆骨,江聪则多吃了几块风干肠。 虞晚晚又带了一样特别的,就是酿好的葡萄酒。 小郡主高兴的叫:“二叔、三叔,这可是我和父王、娘亲一起捏的葡萄呢,我给你们倒上。” 为了衬这葡萄酒,虞晚晚特意拿了江泠私库中的水晶杯。紫色的葡萄酒在水晶杯中映照着火光闪着红宝石般的光芒。 江聪不由感叹:“霞染清樽倒映红,香流浅淡渐朦胧。” 虞晚晚笑:“二弟博才,来我们干杯。” 小郡主一口干了杯中酒,虞晚晚笑:“你这样喝会喝醉的。” “娘亲,这酒酸酸甜甜的就饮子一样,怎么会喝醉呢。” “葡萄酒的后劲大,你少喝一些。” 虞晚晚虽这样说小郡主,可她自己也没少喝,这样美好的夜晚总是让人不由得就心情放松。 江泠走进院子的时,便看到这样和乐融融的一幕,他的妻子、女儿、兄弟围炉煮酒,一片欢声笑语。 江聪是第一个看见江泠,忙站起身:“大哥。”江帅和小郡主忙也站起来:“父王(大哥)” 院子忽然静了下来,有水雾轻轻飘动,仿佛吹动了每个人的心。 江聪三人都不由的有些紧张,大哥回留下来吗? 江泠感受这突然冷下来的气氛,心里不由得涌出一种难言的滋味,或许他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他想走,可他的小娇妻,这时向他走了过来。 江泠看虞晚晚,她的头发简简单单的挽了个堕马髻,穿了一袭湖水绿的长裙,不施粉黛,整个人带着少女的清新。 但这位少女明显没少喝酒,脚步虚浮。 虞晚晚本想走到江泠面前给他行礼,可是脚下一绊,向前跌去。 好在,和上次一样,她没有跌在地上,而是跌入同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虞晚晚觉得她的心跳得有些快,酒气上浮,她抬起脸,眼前所有的事物都虚化了。 唯有江泠的脸。 她看着月光下他俊美的轮廓,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呢。 怎么会就恰恰好好的长在了别人的审美上呢?! 虞晚晚手指不由得就抬了起来,摸上了他秀挺的鼻峰和薄薄的双唇…… 第26章 人自醉 他竟被她“调、戏”了…… 江泠暖玉温香在怀。 因着温泉的缘故, 山庄里四季如春。 虞晚晚贪凉,身上的长裙便是薄薄的春衫。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她与他的迥然不同。 江泠忽然就觉得山庄里的确有些热了, 亦或是他穿得有些多了。 他的喉咙有些发干,而身体中一种陌生的感觉仿佛被这温暖的春天唤醒了,就像狼王捕捉到了它心仪的猎物。 江泠心中一惊,忙想运功压制。 但怀里这个却是调皮的。 她的素白的小手竟抚上了他的鼻子。 她的手暖暖的,肌肤细腻光洁。 贴在他的脸颊上,温润柔滑,让他忽然想起一个词:玉手。 只是今晚这玉手很不老实, 纤细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拂过他的鼻梁,又寸寸下移,抵在了他的唇上,还摩挲了一下。 江泠就觉得头嗡的一声,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奔腾上来。 -- 第52页 他听她在小声的抱怨:“都说唇薄的人薄情挑剔, 怪不得总是对我冷着脸。” 江泠就觉得涌到头顶的血又一股脑的冲向了太阳穴, 一蹦一蹦的鼓的头都疼了。 他面对着成千上万的敌军都没这样头疼过。 这若是其他人他早就不客气了, 可怀里这个,是带着醉意的瓷娃娃, 打不得、碰不得,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也训不得。 他们两个这样抱着,院里的人都有些惊。 他们何尝见过江泠会与人如此亲密。 尤其看到虞晚晚拿手指抚摸江泠的嘴唇时, 这动作明显就是夫妻间独有的亲昵。 而且从某个角度看, 更像是江泠主动含住了虞晚晚的指尖, 这可就带上不可描述之意了。 江聪忙去看江佑安,则见江佑安眨着大眼睛,喜不自胜的看着江泠和虞晚晚。 江佑安觉得她的脸烫烫的, 眼前的景物有些晃。 不过她开心的看到,娘亲瞧见父王回来了,就兴奋的扑到了父王怀里,而父王也高兴的抱着娘亲不撒手,还亲了娘亲的手呢。 父王、娘亲如此恩爱,娘亲又这样疼爱她,他们不正是幸福的一家嘛! 哦哦,一家人,太开心了! 小郡主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开心。 欸,三叔怎么不笑? 她不乐意的猛地拍了江帅一掌:“三叔,你笑啊,笑啊。” 江帅没防备,被她这用力一掌打得身子一歪。 但看了小郡主红彤彤的小脸,也不能和小醉鬼一般见识,便忙拿手去捂她的嘴,嘘道::“别说话!” 没看大哥和大嫂正情意绵绵呢。 不过,院子里此刻肃静无声,小郡主这一叫,便显得极是突兀,听在虞晚晚耳朵里就像打了个小雷。 她被雷得清醒了些。 她扭头便看见满院子的人都直愣愣的在看着她,而她再一抬头,就见自己的手指正抵在了江泠的唇上。 啊!她做了什么?撸猫撸到狼王头上了。 不过酒喝多的人,脑子即便还是明白的,但行为却是不受脑子控制了。 虞晚晚想着要赶快撤回手指,可指尖碰触着江泠的双唇,他的唇温温润润,不像他的人那样冷冷冰冰。 手感竟然出奇的好。她忍不住捏了一下,又捏了一下。 之前她虽当众摸江泠的脸,但院子里的都是自家人,也不算逾矩,只能说胆大。 但现在这个捏唇的举动,在这个朝代,可就真的有点超出礼数了。更何况她施与的对象是一向重规矩的冷面江泠。 江泠也没想到虞晚晚来了这么两下,之前她的手指摩挲他的唇,可算做妻子的见归家的丈夫,表达下绵绵的情意。 可现在这一捏,怎么看,怎么都有些“调戏”的味道了。 不过江泠林行军打仗见过的阵势多了,此刻还是能兜得住的。 但满院子的人都被虞晚晚这大胆的两下和江泠的面不改色给震到了。 尤其是江聪和江帅,原来大哥、大嫂,两个私下里竟是这样相处的。 没想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哥,在大嫂面前竟会如此柔肠。 而春桃和夏荷两个则是心里着急,娘娘啊,您这是在干什么,您快住手吧。 江泠耳目清明,余光便看到,院里人都在鼓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江泠心中便有些不悦,一个个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圣人早就有云“非礼勿视”,还不赶快低了头。 但江泠本身哪是遵从礼教的人,人家圣人的“非礼勿视”是说不合符礼教的东西不能看,是劝导、规诫。 而他的“非礼勿视”却是指这是他们夫妻的事,你们看什么看。 他根本就没考虑,虞晚晚这样有什么妥不妥的。 这就叫做双标! 但对上位者来说,双标是极正常的事。 江泠撩了眼皮,目光冷冷一扫,众人就觉得头皮凉嗖嗖的,忙一缩脖,都低下了头。 不过倒不觉得有多害怕,更多的是想笑。 江泠等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才伸手拿开虞晚晚的手,轻声训了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虞晚晚现在的状态就叫“酒壮怂人胆”,立刻回嘴:“今天高兴嘛,才喝的酒。 对了,你回来的正好,今晚我做的是韩国烤肉,一定合你的口味。” 说着从江泠怀里站直身,拉了他的袖子往桌边来。 可是一拉,没拉动。 她回头就见江泠微垂了眼皮,淡淡道:“你们吃吧,我还有事情。” 江聪、江帅听了这话,心中是说不出的失望与难受。 可虞晚晚听了,便是不愿意,娇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大家在一起吃饭,不正热闹嘛,你快点!” 说着靠近一步,双手直接抱住他的手臂,就往桌边拖。 江泠想抽开手臂,可是他的胳膊被她抱在怀里,手肘就抵在她了身前。 触感是那样的清晰,他就觉得的自已的胳膊像被点了穴,根本无法动弹。 带着整个身体也仿佛没了气力,而脚却自带了意识,不听话的跟着她的脚步走了。 就像他这次出去办事,本是四天的行程,他只用了二天便赶回来了。 江泠就这样半推半就的被虞晚晚拖到了桌边。 虞晚晚还没完,一把把他拉坐到椅子上,双手又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下了命令:“你就做下来和我们一起好好吃。” -- 第53页 江聪、江帅没想到本来欲走的大哥,竟然被大嫂拉着坐下来了,心中都是激动不已。 这可是十年来,他们第一次与大哥如此近的坐在一起吃饭呢。 小郡主更是高兴,忙给江泠的酒杯中倒了满满的一杯葡萄酒:“父王,这是上次我们一起捏的葡萄,酿成的葡萄酒,十分好喝,您尝一尝。” 小郡主这是醉了,平时她根本不会有这种勇气的。 江泠看了她喝得通红的小脸,有些不高兴的看了江聪和江帅一眼,怎么当的叔叔,竟让江佑安喝了这么多。 江聪、江帅看到江泠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心中一凛。 他们两个以为江泠还是不喜小郡主呢。 若是大哥不接江佑安的酒,又或当众训斥她,这该怎么办? 江聪便想伸手去拿江佑安手里的酒杯,然后说两句缓颊的话。 可这时,他就见大哥抬了手,不仅接过了江佑安手中的酒杯,还温言的说了句:“你不要再喝了!” 而且又解释了一下:“喝多了,头会疼的。” 江聪和江帅都没想到从大哥口中,竟能对江佑安说出这样的关心之语,他们对视了一眼,都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江佑安也没想到,她觉得今晚的一切美好得都像在做梦,她忙乖巧点头:“父王,孩儿省得。” 虞晚晚看江泠如此对江佑安也很高兴。 不过见他拿了酒杯就要干了,忙伸手压住了他的手:“你这样牛饮,是尝不出酒的滋味的,应该这样喝。” 说着拿起她的酒杯:“你看,一摇,二闻,三品尝。要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喝的。” 还小口抿着喝? 旁边伺候的田嫂子都替自家将军牙疼。 像江泠这种带兵打仗,从战场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人,就算没酒量,都是大碗大碗的喝酒的,就是宁可喝倒,也不能输了气势的。 更何况江泠的酒量极大,小口喝对他来说哪能尽兴。 江泠也有些无奈,算了,不与一个小醉鬼多计较了。 江泠按着虞晚晚示意的三个步骤,摇了,闻了,才喝了一口。 虞晚晚满意了,动手给江泠烤了一片肉:“你来尝尝这辣椒酱的滋味,你一定会喜欢的。” 江泠依言尝了一口,舌尖立刻感到一种火辣辣的灼热感,但这种灼热并不是疼痛,而是会让人毛孔都会喷张的舒畅感。 太合他的胃口了。 虞晚晚就觉得江家的四个人都是干饭人。 江帅不用说了,标准吃货一枚。 而江聪作为读书人,虽看着文气,但吃起饭来的速度也不慢,其实不比江帅吃得少。 而小郡主呢,虞晚晚的胃口在女孩子中算好的,但小郡主今晚比她吃得还多,那也是吃得不少了。 江泠就更不要说了,这人不光吃的多,还吃的快,吃什么都仿佛秋风扫落叶似。 他总给虞晚晚一种,吃了下顿就没了下顿,逮了一顿非得要吃撑了的感觉。 不过,作为主厨,看到自己做的美食,这么受欢迎,虞晚晚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她已经吃饱了,便一闷心思坐着烤肉,投喂江泠。 因为做的是自己喜欢、高兴的事,嘴里不由的就哼出歌来。 虞晚晚的声音是悦耳的,有种摩挲人耳朵的空谷黄鹂的清幽婉转。 但江泠细听歌词:“我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我是一张豆腐皮儿,又逗又腐又很皮,我是一块巧克力,乖巧可爱又美丽……” 酸菜鱼? 这是唱的什么? 奈何虞晚晚现在有一个小迷妹江佑安,在她心中虞晚晚无一不好,做什么都是最棒的。 江佑安双手托着脸,像朵向阳光似的,咧着嘴嘻嘻笑:“娘亲唱得好好听。” “好听吧。”虞晚晚自己也很不谦虚。 “可是娘亲为什么是酸菜鱼呢?”江佑安眨巴了下大眼睛。 江帅忍不住伸手揉了她头发一下,真是喝多了,大嫂随口唱一句,她还认真的思考上了。 江佑安想了片刻,忽然高兴的叫起来:“我知道了,娘亲母姓虞,可不是就是酸菜鱼。” 江帅差点没咬了舌头,她今天可是什么都敢说,以后可不能让她再喝酒了。 江佑安还在兴高采烈的道:“这么看,父王和娘亲真是天生一对呢。” 江帅松了口气,这话说得是将功补过了,很受听。 江聪反应更快,忙接了一句:“为什呢?” “二叔,你好笨,连这个都没想到。”江佑安得意的摇头晃脑:“你看,娘亲是鱼,父王是江,鱼儿离不开水,可不是天注定的。” 江帅一拍掌:“对呀!这么说来,大嫂真的是与大哥天生的缘份。” 江泠的心不由得就是一动。 可虞晚晚不愿意了,凭什么是她离不开江泠啊,他们以后可是要和离的。 虞晚晚伸出一指摆了摆:“no、no。” No?什么意思? “安安,若按你的谐音,也可这般说,泠通鲮,也是鱼。都是水里的。” “哦,凤凰双栖鱼比目,那也是一对。”小郡主可是才女,出口便来典故。 江聪,江会元,也马上接了一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干什么,干什么,显你们读书多啊。 -- 第54页 虞晚晚不服气的坐直身子,架势嚣张:“要我说,你,” 她指了江聪:“是葱”,接着指江帅:“你是蒜,” 又指了江泠:“取你的“姜”字,你们三个连起来,就是葱姜蒜,都是给我炒菜用的。” “怎么没有我呢?”江佑安急了,一家人应该齐齐整整啊。 “有你,有你,你不就是酱油吗?炒菜必须用的。”虞晚晚忙安抚江佑安。 “江佑?酱油!”还真是呢。 江佑安高兴的拍手道:“那娘亲,你还是“碗”,葱、姜、蒜,酱油,炒好菜,都得装在您这个碗里,我们就是天生的一家人。” 得,绕不开“天生注定”四个字了。 江帅看虞晚晚没话了,嘿嘿笑道:“对,就是天生一家人。” 江泠垂眸看着自己面前装着葱姜蒜和酱油的白玉碗,还真是都掉进了她这个“晚”里。 他不禁侧头去看她,今夜院子里点着明亮的宫灯。 淡黄色的灯光和皎洁的月光在如水般流转在她身上。 她粉腮酡颜,双眸剪水,华如桃李,明艳绝丽。 正是月下观花,灯下看美。 江泠就觉得今晚刚进院时,被虞晚晚挑起的那种欲、望仿佛更强烈了。 而且他的酒也喝多了,此刻是神魂俱醉! 虞晚晚侧头,就见江泠正,目不转睛的看她。 干嘛这么直勾勾的? 虞晚晚看了一眼江泠的盘子,里边的肉没了,原来是等着她给烤肉呢。 今晚他可算是大爷,一点手都没动,全等着她伺候呢。 虞晚晚眼睛转了转,十分殷勤的夹了一片肉,侧过身,蘸了些放在桌角一盘酱,然后用生菜卷好,送到了江泠嘴边。 这是要亲手喂食! 江聪和江帅看了此景,大哥、大嫂,小别胜新婚,他们已经在这里碍眼了这么长时间,也该走了, 江帅拖起小郡主,手捂了她的嘴,把她拉出院。 江聪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人便都轻手轻退了下去。 虞晚晚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正挑着眉一门心思的看江泠。 江泠虽察觉到到这些人的离开,但他根本没有分神去看,他的眼中只有一双玉手,和那玉手上托着的绿茵茵的生菜包。 江泠不由的就张开了嘴。 虞晚晚把生菜包塞进他嘴里,还十分体贴的拿了帕子,轻轻的捂住了他的嘴:“这里粘上了点酱,我给你擦掉。” 江泠看着虞晚晚笑盈盈的脸,他如今有些明白“红颜祸水”四个字,有时你明明知道她给你的是“毒药”,你却甘之如饴。 “你不觉得冲鼻子吗?” 虞晚晚见江泠就那么吃生菜包,脸色却一点都没有变。 她这次加的不是辣椒酱,而是芥末酱啊。 那么刺激的辣呛他都受住了?! 生菜包一入口,江泠就感觉到一种刺鼻子的辛辣冲劲儿了,刺得他眼泪都要下来了,他是运功才勉强压制住。 她故意如此,但他却不能让她“得逞”,失了“夫纲”。 虞晚晚“肃然起敬”,不好意思再恶作剧了,忙又殷勤给他煎肉。 江泠趁她转身的时候,忙揉了揉鼻子,张开嘴哈了两口气,又喝了一大口葡萄酒,才彻底压了冲劲儿。 虞晚晚“奸计”不成,便老老实实的做服务员,给江泠弄各种煎烤。 江泠吃得是心满意足,只觉今夕何夕,天上人间…… 虞晚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已近中午,是头痛欲裂。 她昨晚喝了多少酒啊? 虞晚晚拥着被坐在床上,手揉着头发,想啊想,也想不起她是怎么回的房了。 夏荷送来醒酒汤,春桃道:“娘娘,等会儿奴婢给你按按头吧。” 虞晚晚点头,不过她看着这两人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你们笑什么呢?” 夏荷憋不住话:“娘娘,昨晚后来的事儿,您还记得吗?” 虞晚晚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怎么,我闹什么笑话了吗?” 夏荷扑哧笑出了声:“娘娘,昨晚二爷他们走了后,你和王爷又喝了小半坛子的葡萄酒,您就醉了。 非得逼着王爷听你唱歌,还让王爷夸怎唱歌好听,又说天上的月亮特别漂亮,要去山顶捉月,王爷拦不住您,到底背着您在庄子里的小山上转了一圈。 还有王爷本来是想要去住日怀阁的,但送您回房时,您抱着王爷不撒手,最后王爷是等您睡着了才走。” 什么?她竟然耍酒疯了? 怎么穿越后,她的酒品还变了。 虞晚晚懊恼的捂了捂脸,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夏荷想了想:“您昨晚说了好多话呢,奴婢也不知道哪个是不该说的。 对了,您说王爷在在大婚的时候不等您,拽红绸就像遛狗似的,一点也不知道尊重您。 还有你说王爷说回府就回府,不回府时,也不知会您一声,有时候您傻乎乎的做了饭菜,都白做了,您说完这些,还给了王爷两拳、三脚。” “王爷躲开了吧,我没打到他吧。”虞晚晚忙问。 “王爷没躲,您是结结实实的打到王爷身上,打完了,您还说王爷身上硬,把您的手脚都弄疼了,还让王爷给您揉。王爷就真的揉了。” -- 第55页 诶呦!虞晚晚身子往后一躺,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 把夏荷和春桃唬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 虞晚晚把头埋在枕头里:“你家娘娘已死,有事烧纸。” “呸,呸,娘娘您说什么呢?”春桃忙道:“娘娘您别担心,王爷昨天态度可好了,一直哄着您呢,奴婢从来没见过王爷那个样子呢。” 江泠哄她,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 不过,他都做了那么多不靠谱的事儿,现在该怎么办? “郡主和二爷,三爷刚才都来给您请安,听您还在睡便都回去了,三爷还念叨,昨个光吃烤肉了,石锅拌饭和冷面都没有尝上。” “那今天中午就做冷面吧。”反正食材都备好了,而且庄子里热,吃冷面正合适,最重要的是,她得吃点凉的,压压心火。 “你去问问王爷在哪里?” 夏荷忙应了声:是。 日怀阁在泉庄的最高处。 虞晚晚带着春桃、夏荷沿着甬路从她的日满阁慢慢走上去。 秀水山庄依山傍水,此刻,从高处去,满目的田园风光,让人顿觉舒胸朗怀。 虞晚晚深呼了一口气,感觉因昨晚的丢脸而郁结的羞愧也消散了许多。 还没到日怀阁,远远的就见吉福迎过来:“娘娘,您来了。” 虞晚晚莫名的就觉得吉福对她的态度仿佛更尊敬了一些。 “王爷在吗?” “王爷正在休息,娘娘快请。” 虞晚晚进了日怀阁,觉得这里比她的日满阁更为宽阔,尤其院内西墙边架子上满满摆放的雪白的玉簪花,远远看去就仿佛云做的墙,走近更有馨香萦鼻。 “王爷在后堂呢。” 后堂紧连温泉池子,泡完温泉一般都是那歇息会儿。 到了后堂门口,吉福挡了春桃、夏荷,亲自拎了她们拿的食盒,引了虞晚晚进了屋。 进了屋,虞晚晚就见江泠已经泡完温泉,正披着衣服趴在池边软榻上。 还没等虞晚晚开口给江泠见礼,就听江泠吩咐:“给我的肩膀按一按。” 按摩?是和她说吗? 虞晚晚回头看吉福,却见吉福放了食盒,已经退出了屋。 屋里只剩下她和江泠了。看来是让她给他按。 虞晚晚想着昨晚她闹的那些事,有些心虚,只能不甘不愿地走上前,在江泠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才不情愿道:“王爷,我按了。” 江泠只嗯了一声。 既然服务上了,当然要服务到位。 虞晚晚用手掌一边细细按揉江泠的肩膀,一边问:“王爷,这个力道可以吗?您觉得怎么样?” 江泠不做声。 虞晚晚按了两下,就觉得江泠的肩头一点没放松,好像绷得更紧了。 是她按的不对吗? 虞晚晚刚想开口问,江泠却一下子坐了起来,捉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便动弹不得了。 诶,他这是怎么了?不按了? 江泠昨晚被虞晚晚闹了半宿,听她唱歌,背她上山。 这些到没什么,虽她唱的歌,曲调不是他知道的词牌,歌词他也听不大明白。 但静静的夜里,有她在耳边轻轻浅吟轻唱,自有一番动人之处。 背她上山,就她那点份量,对他来说,简直轻的就根羽毛。 更何况她与他的弟弟,他的女儿相处如此融洽,他背她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感谢。 但,他还是有些懊恼,,懊恼的对象不是虞晚晚,而是他自己。 从昨天晚上起,他的感觉就一直没有消散,他从她的日满阁回到日怀阁,直在温泉水里泡了一刻钟也没有管用,只好用了其他法子纾解了。 但他把这归结于他昨晚喝了太多的酒。 一切都与虞晚晚无关,尽管昨晚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于他。 果真,今早起床后,再泡温泉,一切便风平浪静了。 他就更确信,昨晚的那些陌生的情绪只是意外,如今应该已经从他身体里抽离了。 他还有闲心想了虞晚晚会给他做什么午饭,想来她醒了以后一定会后悔她昨晚的举动,会来找他赔礼的。 果然,她带着食盒来了。 他让她给她按摩,其实也是在变相的罚她。 她昨晚有些举止的确不符王妃的身份,跳脱些。 虽然她喝醉了,有情可原,但罚也要罚的,然后还得再训训她。 江冷心里想的很好,但虞晚晚一上手按了两下,他便觉得不对劲了。 其实虞晚晚按摩得还是不错的,很用心,也很仔细。 她的手劲虽不及男子的力道,少了点痛快,但一下一下却有着绵柔的舒服。 只是她的手按在他的肩上,她掌心的温热虽隔了衣服,仍清晰的印在了他的肌肤上,一下一下,就如蝴蝶的翅膀撩拨得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已经被他抑住的情绪竟再次涌起,而且来势汹汹,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不得不马上坐起身,制止住她的手,否则他就要出丑了。 江泠突然坐起,他的衣襟便散开,露出了古铜色的坚实胸膛。 虞晚晚瞄了一眼,忍不住又瞄了一眼。 哇哦,好身材啊。 江泠看到了虞晚晚惊艳的目光,忙一把掩了衣襟。 -- 第56页 诶,还挺有自我保护意思。 不过,虞晚晚看了江泠沉下来的脸。 好吧,不能再惹这位了。 虞晚晚忙狗腿道:“王爷,我给您做了冷面,您现在吃吗?” 提到吃的,江泠的脸色缓了缓。 虞晚晚打开食盒,拿出青花大瓷碗,里面装了满满的一碗冷面。 江泠下了床,走到桌边,看碗中的冷面。 就见汤色金黄澄清,面上加了鸡蛋,黄瓜丝,白芝麻,还有一大勺的辣椒肉酱。 他不由得拿起了银筷。 虞晚晚忙道:“王爷,您可以先喝一口汤。” 江泠端起碗,尝了一口,酸酸咸咸,冰爽适口,不见半点油腻,正适合大吃大喝后极需清淡的肠胃。 等面一入口,弹牙爽口,冰爽入心,在暖热的温泉边,吃上一口这样的冷面,凉凉的滋味,让人觉得太舒服了。 更何况加了辣椒肉酱,越吃越香辣,越吃越停不住口,让人胃口大开。 虞晚晚看江泠大口大口的吃着冷面,心下总算安稳了。 在吃货面前,美食在手,真是天下我有。 昨晚的事,算能翻篇了。 不过整个吃饭的过程,连带虞晚晚要走了,江泠都是没发一言。 可当虞晚晚就要出了屋时,就听身后咣当一声。 虞晚晚忙回头,就见江泠半跪在地上,手捂了胃,脸色惨白,狂呕不止。 “你怎么了?”虞晚晚忙奔过去扶住他。 江泠勉强抬起头,一字一顿:“你这面里加了什么?” 虞晚晚听了大吃一惊,他这是怀疑她的面里有毒吗?! 第27章 心有欲 他成了奶娃娃 虞晚晚的脸立刻就白了。 她虽知她的冷面没有问题, 但江泠毕竟是吃了她的面,才发生了这种类似中毒的情况, 她怎么也不好撇干系的。 难道江泠也是像小郡主那样,对某种食物过敏了? 虞晚晚跪下身,用力扶起江泠的身体,把他抱在怀中。 就看他他牙关紧锁,额头汗滴涔涔,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了。 他可吃了整整一碗大面呢,连汤都喝了, 若是过敏肯定要比小郡主厉害得多。 虞晚晚想把他抱起来,但他实在太沉了,地面还滑,她根本抱不动他。 虞晚晚忙向屋外大声喊:“吉公公,吉公公!” 吉福此时正靠着屋外的廊柱子, 眺望着远处的风景美着呢。 昨晚郡主、二爷、三爷离开日满阁就回自己的住处了。 但他作为贴身的总管太监, 是不能走的, 就守在院门边。 自家和王爷和王妃在院里怎么个情况,他从门缝中瞧得一清二楚。 诶, 自家王爷终于开了点窍, 知道怜香惜玉了。 王妃那么闹王爷, 又是咬,又是打, 又是踢的, 王爷都没生气, 还哄着王妃。 他还看见王爷把王妃像抱孩子似的抱在怀里,直勾勾的瞧着着王妃的嘴唇。 他当时那个急呀,光瞅有什么用, 直接亲啊。 还有伺候王爷时间久了,王爷的分毫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去,王爷背着王妃从山上下来时,袍子都盖不住那显出的形状来。 后来王爷在温泉池泡了那么半天,最后弄出的动静,他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唉,他是深刻的理解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呀。 那可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多么好的气氛,王爷怎么就不下手呢? 要知道,男人若是老憋着火,不疏导,可是不好的。 另外他还盼着快点有个小世子让他伺候呢。 吉福正想着呢,就听屋里咣当一声。 王爷终于忍不住,这就开始了?! 哟!吉福忙双手合十向天拜了拜:“菩萨保佑,再激烈些,最好今天就能结出个世子来。” 诶,怎么没声了?不能吧,这么快? 王爷的身体,他可是知道,那是杠杠的,曾双手举过千斤大鼎,一定不会这么短小的。 吉福把头紧贴在门上又仔细听。 忽就听见里面传来虞晚晚拉着哭腔的声音:“吉公公。” 吉福身子忽地一抖,怎么这个时候叫上他了,王爷干什么呢? 可再听,就觉出不对劲了。 他忙推门冲了进去,就见王妃跪在地上,抱着半昏迷的王爷。 “吉公公,王爷吃了我的冷面就这样了。”虞晚晚声音颤抖,但实话实说。 吉福也顾不上说话了,扑跪下来,手按在江泠的人中,用力的掐了两下:“王爷!” 等了一息,江泠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王爷,奴才扶您回房。”江泠微微眨了眨眼睛。 “娘娘请您到外面清一下人。” 虞晚晚明白,江泠这个样子是不能让外人看到的。 她忙想把江泠交给吉福,好站身,可是江泠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感觉着他冰凉的手心,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忙低头轻唤一声:“王爷!” 江泠嘴唇动了动,但气息太轻,她和吉福都没听清他说什么。 虞晚晚忙低下头,凑到江泠嘴边。 “衣服!”江泠气声微弱。 衣服? 江泠沐浴后只穿了一件外袍,此时躺在地上已完全湿透了,衣襟也散乱开来。 -- 第57页 诶,可这时候还想这个干什么? 虞晚晚胡乱的给他掩了衣襟,又想站起来。 但江泠还是拉着她的手不放,那架势就像小野狗咬住了狗骨头。 吉福顺着自家王爷的目光看去,立刻就明白了,忙低下头:“娘娘,主子是说您的衣服呢,奴才这就出去。” 她的衣服? 虞晚晚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穿的碧水绿轻烟罗裙,是薄薄的春衫,现在已被屋中的雾气,还有江泠身上的水弄湿了。 润湿的衣裳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将她窈窕有致的身体线头淋漓尽致地描绘了出来。 虞晚晚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低头看江泠,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可手依旧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腕。 吉福很快回来了,拿来两件江泠的外袍。 吉福这时候还哪敢再看虞晚晚,是低着头把袍子呈上来。 虞晚晚在江泠的耳边轻轻道:“王爷,您松手,我给您披衣服。” 奈何江泠就是不撒手。 虞晚晚无奈,只能用一只手勉强给他和自己裹上衣服。 出了后堂,院里的人都被吉福赶出去了,一路静悄悄的。 到了江泠的卧房,把人放到床上躺下。 吉福面色焦急的对虞晚晚道:“娘娘,我得安排人去府里接温御医,王爷换衣服的事情就有劳娘娘了。” 她给江泠换衣服? 虞晚晚刚想问一下江泠的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呢,可吉福溜得比兔子都快,就出了屋。 虞晚晚追了一步,可江泠还握着她的手腕呢。 虞晚晚低头看了脸色苍白,强忍病痛的江泠。 病人是不能穿冷湿衣服的,而且他可能是因她的冷面过敏的,她还担着责任呢。 虞晚晚一咬牙,换就换。 她先去净房,拿了手巾,又去柜子里给他取了内衣来。 不过动手前,虞晚晚还是先咳了一声:“王爷,您得换掉身上的湿衣服。” 江泠眼皮动了下,那样子是同意了。 虞晚晚这才加了一句:“是我给您换。” 虞晚晚还记得她偷瞄他胸膛时,他那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或许他还不能同意他碰她呢。 但江泠什么发应都没有,连眼皮都不动了。 虞晚晚又试探了一句:“那我脱了。” 江泠还是没反应。 好吧,那她就开始吧。 虞晚晚以为江泠闭着眼睛,整个人还昏昏沉沉的,给他脱衣服必会费劲。 可是脱上了,她竟有种感觉,他仿佛在配合她似,她很快就褪掉他的衣袖,露出了上半身。 刚才她看他的胸膛,觉得很是惊艳,但现在拿手巾擦拭时,就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下十处。 怪不得田嫂子说过他打仗总是受伤呢。 尤其是胃部左边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紫红伤疤,瞅着就触目惊心。 只是上半身还好,脱到下半截,虞晚晚还是有些别扭。 她在原来世界,虽然追她的人很多,但她并不算谈过恋爱。她相处最长所谓男友,只有一周,连拉手都没拉过。 主要原因就是她是美食大过天,男生都无法接受他们在她眼里都没猪蹄子重要呢。 但今日特殊,得,她也是看过“动作片“的人,就江泠当成“动作片”的男主角吧。 虽心里做着这样的建设,可真看到还是忍不住小脸通红的惊了一下。 动作片男主角也赶不上他啊。 真不愧是大魏百姓传言中夜驭十女的风流人物! 虞晚晚不敢再继续看了,闭着眼睛给江泠快速的擦了擦,也不给他穿衣服了,又直接了拿一床干净的被盖上。 她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便又拿了件江泠的外袍到净房换了,只是江泠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就仿佛孩子穿了大人衣服的。 她只好把袖口、袍角都打了结。 只是等她出来,吉福就进屋了,准的就像踩着点。 “娘娘,您给王爷换好衣服了?” 虞晚晚忽然就觉得吉福关心的重点有些不对。 按说江泠病成这样,他第一句话,不应该关心江泠怎样了,怎么关心换不换衣服呢? 而且她瞧着吉福的态度也好像有问题,吉福的确着急,但却不是像她这样的心里没底的焦急。 就仿佛吉福知道江泠的病并不致命,肯定会治好。 可还没等她细想,吉福掀开被子,看光溜溜的自家王爷,便一皱眉。 虞晚晚忙道:“吉公公还是你给王爷穿上吧。”说完转过身去。 背后传来细细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片刻,吉福惊叫:“王爷,您说您冷?” 冷?那是发高烧了。 古代的医疗条件,发高烧可是会要人命的。 虞晚晚急了,吉福看上更着急,挠着头道:“娘娘,王爷冷成这样,不如您抱着他取暖吧。” 她抱他管什么用? 还是赶快拿炭火盆和酒精物理降温啊。 吉福明白虞晚晚的意思,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知道吗,主子每年都遇暗杀的,若是拿这些东西进来,恐就会让人知道王爷病了,那可就不好了。” 哦,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可为什么非得她抱,吉福自己也可以抱啊。 吉福心下,他若抱王爷,等王爷病好了,非得一剑砍了他不成。 -- 第58页 吉福便红了眼眶看虞晚晚:“娘娘,您来摸摸。王爷都成冰块了,老奴还得去接温御医呢。” 虞晚晚看吉福目光满含恳求,好像在说您做妻子的抱抱丈夫又如何。 仿佛她不抱,就是薄情了一般。 不过等虞晚晚上了床,也真的发现江泠的确冰冷,他一直都在打寒颤。 虞晚晚此刻也没有别的想法了,忙抱住了他。 许是感觉到虞晚晚身上的温度,江泠迷迷糊糊间也本能的靠过来取暖。 又或许是虞晚晚身体的确温暖了他,江泠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轻轻呓语了一句:“娘亲!” 虞晚晚的心蓦地有些软、有些酸。 即便强悍如江泠,生病的时候他也像个孩子一样,需要母亲的疼爱。 温御医来得很快。 虞晚晚第一句话问:“御医,你看王爷是不是吃了什么应该忌口的食物,像小郡主那样起藓了。” 若是中毒,那事就大了。 温御医看了虞晚晚不作假的着急模样,又看了一眼吉福,怎么吉福没告诉娘娘,王爷这是体内寒毒发作了,根本不是起藓了。 不过吉福垂着眼皮不说话,温御医不明所以,只好含糊的应了声:“娘娘,臣先给王爷救治。” 对,治病要紧。 温御医打开随身的药箱,取了一套银针和艾草。 在江泠的肚脐周围的神阙穴、气海穴、中脘穴等穴位施针,过了一刻钟后,拔了针,又将艾草点燃堆灰其上,渐渐的,穴道周围的皮肤渗出一片紫黑。 如此又一刻钟,江泠蜷曲的身体放松了些,终于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屋里的三人也都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温御医还是有些皱眉,王爷虽寒毒发作,但脐下三寸之地两腿之间却是热得很、难道是又中了什么媚、毒。便问吉福:“王爷这两天可是什么不该吃的食物?” 不该吃的食物? 吉福拿眼觑虞晚晚,虞晚晚忙道:“王爷昨晚吃了烤肉、喝了葡萄酒,刚才又吃了一碗冷面。” “冷面?那面会有多冷?” 因山庄的水都是温热的,做冷面时,虞晚晚便用了庄子里窖藏的冰块,冰镇了汤和面。 温御医诶呀一声,埋怨吉福道:“王爷最近不能喝酒、吃凉的,你为何不拦住呢。” 王爷新婚夜寒毒发作,他就特意叮嘱过,这段时间是不能再让王爷碰凉的了。 可才不到一个月,这些人就把他的医嘱丢到脑后,这样贪酒又食凉,如何不刺激毒素,胃又如何能受得了。 吉福不吱声,昨晚,他怎么能拦了王爷喝酒,而且他也不知道虞晚晚中午会做这么凉的冷面。 虞晚晚听了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怎么没人告诉她,江泠不能喝酒食凉。 这么看,江泠生病还是与她有关。 这时,床上的江泠轻轻的咳了一声。 吉福看了自家王爷、又看了神色不安的虞晚晚,便明白了。 “ 娘娘,这边请。” 虞晚晚跟了吉福到了外间,吉福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给虞晚晚磕了个头:“娘娘,这都是老奴的错。” 什么意思? “吉公公,您起来说话。” 吉福没有起来,而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起来:“娘娘,王爷两年前,与南诏国作战,胃部中了毒箭,十分凶险,后经温御医医治,算保住了命,但是那毒箭上的毒很是霸道,一直无法完全根治,这两年还经常发作,发作时,就刚才那般模样。 而且这毒缺德,王爷从中毒后,就尝不大出来食物的味道了,一盘菜放十几块姜、一两盐,别人吃苦涩难当,王爷却还是没有滋味,这样吃饭,哪里能香故此,王爷每天就吃那么一口饭,人是越来越瘦……,呜呜……” 吉福可能无法对别人说这事,憋得太久了,如今能倾泻出来,哭得那个惨。 把虞晚晚的眼圈也给哭红了:“那就治不了吗?” “王爷一直在吃药,针灸,毒发作的时间是间隔长了,但吃饭还是不行。 直到娘娘您来了,王爷吃您做的饭,才有了滋味,这两年奴才第一次看王爷能吃这么多,奴才心里高兴啊。”吉福说得是真情实意。 虞晚晚忽然想起:“那王爷新婚夜病了,也是因为毒发?” 吉福点了点头:“王爷因为十五晚上,下湖救您,凉到了,诱发了毒素。” 这还是与她有关。 虞晚晚明白江泠中毒一事,需要极保密,只是他们之前不告诉她,现在却和她说了? 吉福心里却是明白,刚才王爷必是看到王妃在自责不安,才示意他把这般重要的事告诉了王妃。 王爷这是把娘娘当成了自己人! 虞晚晚不是纠结的人。 她既然知道江泠中毒了,那以后的饮食,她就必须注意了。 不过,美食中有一块就是药膳,那她是不是可以用食疗的方法帮江泠解毒呢。 虞晚晚找了温御医,温御医当然赞同,是药三分毒,能用食疗当然是好的。 虞晚晚又提了,吃了这么长的汤药,拔毒的效果不好,可不可以用蒸疗,加快体内血液循环,然毒素从毛孔散出来。 在她原来的世界,汗蒸排毒很普遍。 温御医可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治疗方法,立刻来了兴趣。 -- 第59页 拉着虞晚晚是问了又问,点头道:“娘娘,这法子极好,臣现在就试。” 温御医按虞晚晚的建议,熬了浓浓的白芷、陈皮、干姜、甘草的药液。这些中药都有解表发汗,疏风散寒的功效,正是针对寒毒。 然后倒入浴桶中,让江泠坐在桶里,桶下加热,以此排毒。 虞晚晚则出来找春桃两个,春桃和夏荷一看虞晚晚穿了江泠的外袍,两个人不由的就是惊喜一对眼:难道娘娘与王爷刚才圆房了,所以才一直没出来。 春桃忙扶了虞晚晚:“娘娘,您觉得怎么样?” 什么她觉得怎么样? 虞晚晚没反应过来,只吩咐她们两个让田嫂子带了小厨房的一些东西来日怀阁,另外再给她拿一套衣服来。 春桃和夏荷便明白,她们白高兴了。 等田嫂子来了,就奇怪的问道:“娘娘,您要黑豆做什么?” 黑豆在府里都是给马等牲口吃的。 虞晚晚一笑:黑豆是性平的药食,有散五脏结积,解毒的作用。 她今天就给江泠做黑豆粥。 但她黑豆粥可不是只有黑豆,是另加了糯米、枸杞、红枣。 田嫂子就看自家娘娘,用银剪将红枣去核,剪成圈,这样琐碎的事情,她做起来却是十分的专注,认真的样子似在闪闪发光。 另外虞晚晚想了,喝水也是可以排毒的,但江泠一忙,就会忘记喝水。 还有白水没有味道,而一般的茶水,他也喝不出滋味,故此也不愿意喝。 虞晚晚便画了一款茶杯,让吉福找工匠做了。 另外,她给江泠量身定制了一款炒茶。 就是在茶叶炒制的过程中,又另加了生姜片和辣椒籽,这样炒出来的茶,有了茶香,又有了辣味,江泠能更喜欢喝一些。 田嫂子真没想到自家王妃还会炒茶。炒茶是不能用工具的,是只凭一双手在铁锅中,用抖、带、挤、抓、压、磨等手法炒制。 日怀阁院中架起了生锅、二青锅、熟锅。三锅相连,虞晚晚如穿花蝴蝶,根据鲜叶大小、老嫩程度,不断变化手形法,一会儿满院子就是茶香四溢。 江泠泡了药桶,觉得十分舒服,不仅解毒,还解乏,整个人身体从内到外都像被清水洗了一遍,干干净净。 只这一遭,他的寒毒症状便消了,人也恢复了常态。 可是寒毒解了,那脐下三寸之下的“热毒”却是更厉害了。 江泠靠在床头,看着端着黑豆粥进来的虞晚晚,立刻便想到她之前在床上抱着他的样子。 她穿他的衣服,因为大,领口便有些敞开,里面的风光就半露了出来。 他的头靠在她身前,有那么一阵子,觉得自己就像个奶娃娃,差点就破功张了嘴。 虞晚晚抬眼,就看到了江泠红红的耳尖。 她以为江泠又发烧了,忙问:“王爷,你哪里还不舒服。” 可江泠却垂了眼皮,看都不看她,只淡淡道:“没有!” 虞晚晚放下心,也不计较他冷清的态度,把手里的黑米粥递给他:“王爷,尝尝这药膳粥吧,以后隔一天,我就给您做一样黑豆菜肴。” 虞晚晚还拿了食单来。江泠看,有黑豆乌鸡汤、黑豆莲藕排骨汤,黑豆馒头、黑豆炖猪手,黑凉粉等等。 这是怕他总吃一种会腻,是变了花样做。 “王爷,其实您这毒,多吃辣椒好,可您为什么不让庄子里架大棚呢。” 吉福说他忘了通知庄子里弄大棚,虞晚晚根本不信,吉福怎么会忘事,这必是江泠的意思。 江泠看着她清若仙泉的双眸,不由得就柔了语气:“大棚若是像你说的那般好用,必是福及百姓的好物,在皇帝那里也是泼天的大功,一定会让人眼红的,我必须安排好。” 虞晚晚立刻明白了,江泠这是在保护她。 她忙道:“王爷,我晓得了。” “过两天,我让陈邳之来和你仔细商量此事,让他配合你。” 虞晚晚不禁有些愣,心中是说不出的惊喜,江泠这是让她直接负责这件事了? 她以后可以不仅仅拘泥于后宅了! 等江泠喝完粥,虞晚晚拿着碗,就要出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就听身后江泠沉沉的声音:“今日,我问你冷面里加了什么,就是感觉吃到了一块梨,以后不要再放半梨了。” ……梨通“离”,半梨即分离。 虞晚晚惊讶回头,他这是在解释,他根本没有怀疑过她会给他下毒?! 可江泠已经躺下,头埋在了被里。 江泠事忙,第二天就离开了庄子,只是他这一次他回军营,军士们看到王爷身边多了两样物件。 一个是玉制的茶筒,装茶叶最是保味,防潮。一个是竹制的茶杯。 这茶杯可与一般的茶盏大不相同,就是一个高高的大水瓶,带了可以拧开的竹盖,竹盖上还有钉扣和羊皮做的腕绳,可以拎着,也可以挂到腰间。 这个茶杯里装了泡好的茶水,一瓶顶二十多盏茶水的分量,可以喝上多半天。 而且为了防止水凉,茶杯还用锦套套了。 只是那锦套上绣得的图案很独特,不是松竹、花草,而是两条活灵活现的比目鱼,在水中畅快的嬉游。 自此江泠再未用过其他的茶杯,比目鱼杯跟着他走遍了边关大漠,后来敌军都传,江泠有一件法宝,他喝了里面的神水,才会总打胜仗…… -- 第60页 在虞晚晚这里,比目鱼锦套可是小郡主逼着她绣的。 如今这个谐音梗可是过不去了。 连田嫂子都来问,你看春桃、夏荷,一个桃、一个荷叶,杨串儿更是羊肉串,都可以吃,就差她了。 虞晚晚只好安抚:“田嫂子,你叫田银花,而金银花可是有名的中药,可以入药膳,一样可以食用。” 连过来与商量大棚之事的陈邳之也来凑趣:“娘娘,您看我的名字呢。” 虞晚晚无奈:“邳通皮,陈皮也是有名的食用药材!” 只是虞晚晚与陈邳之刚研究了两天大棚之事,王府便传来消息。 江泠的母亲,本朝唯一的长公主,嘉敏长公主从五台山礼佛回京了,招虞晚晚进长公主府请安…… 第28章 真麻烦 冰激凌、、小奶方、小饼干…… 江泠在离开秀水山庄时, 招了安瑞。 安瑞进了屋便扑通一声跪下,以头低地, 痛哭流涕:“奴才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王爷了,奴才知错了。” 五年了,他由王府有权有势的总管太监,成了山庄的管事,这样的落差,日子实在难熬。 江泠当然不会被什么忏悔的眼泪打动,可他现在急需用人, 而安瑞是王府老人,对王府的办事流程也熟悉,本身也有手段,才会复用。 “本王把你派到王妃娘娘身边做事,以后娘娘就是你的主子, 若你再敢犯错, 下场你自己清楚。”江泠从不废话。 安瑞心中是悲喜交加:“王爷放心, 奴才必为娘娘尽心办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不过安瑞给虞晚晚请安的第一件事是:“娘娘, 您能给我改个名叫牛瑞吗?” 他可听说王妃娘娘身边人都是以食材取名的。 吉福那老货就是因吉与鸡同音, 便耀武扬威的说他是做菜的主料。 那他就改名叫牛瑞。牛肯干老实, 娘娘还每天都喝牛奶,也是离不开的。 虞晚晚哭笑不得, 他愿意改就改吧。 江泠已经和她说了把牛瑞派来, 是为了蔬菜大棚之事, 她身边能有个能干、得力的人使唤。 陈邳之是第二天下午来的山庄,他见到虞晚晚第一眼,便是心中感慨, 如此国色天香,与自家王爷倒真是一对璧人。 “娘娘,臣上次借王爷的光有幸尝了娘娘做的筱面栲栳栳,滋味堪称绕梁三日,没齿难忘啊!臣到现在还想着呢。” 哟,不谈正事,先谈吃的。 虞晚晚一下便懂了,这位陈先生是馋了。 好吧,正好昨天她一直忙乎江泠的事情,也没有时间投喂小郡主三个。 而江聪、江帅明天一早就要回太学了。 这三个也是眼巴巴的等着她呢。 小郡主还偷偷和她说,别看二叔江聪看上去少年老成,但实际上是喜欢甜食的,只不过他从来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甜食? 那她就弄点他们没吃过的新鲜玩意来。 泡温泉,清清甜甜的冰激凌可是老少皆宜的标配。 也幸亏是在王候之家,牛奶、奶油①、冰块随便用,她才能凑足料。 虞晚晚拿九个鸡蛋,只取蛋黄,加糖、加牛奶,小火煮成浓稠的蛋黄糊晾晾,再加入奶油搅拌成浆,倒到三个瓷碗中,表面晃平,震出大气泡。 碗则用两层油纸,包得密不透气,放到冰鉴中冷冻,两个时辰后便好了。 等小郡主四个见到玉碗中雪白如云的冰激凌球时,都迫不及待的拿起了银勺。 入口奶香浓郁,冰冰凉凉,却不见一丝冰碴,柔软得含上一瞬便化掉了。 真是冰甜爽口,沁人心脾。 虞晚晚一共做了原味、樱桃、羊桃三种口味。 陈邳之虽吃得心满足,但他自诩纵览天下奇书,但冰激凌,他连名字都未听过,更别提吃了,自此更觉是天外有天,物外有物。 江帅则有些可惜:“大嫂,这个带不走吗?”他还准备拿到太学上显摆显摆呢。 “融化了就不好吃了,不过,我给你们做了奶方,味道差不多,还有小饼干,你们可以当零食吃。” 奶方就是牛奶小方,制法与冰激凌差不多,只是将鸡蛋换成玉米淀粉,冷冻后切成块。 而鸡蛋小饼干则属糕点,是需要裱花烤制。 没有塑料袋,虞晚晚是用厚油纸卷成椎状细筒,作为裱花袋。 将鸡蛋与面粉搅好的蛋液倒入裱花袋里,头上剪了小口子,在放了油纸的烤盘上点成一个个小馒头状,再在烤箱内烘烤而成。 虞晚晚将做好奶方与小饼干分成两份,用食盒装好,给了江聪、江帅。 第二天一早,虞晚晚特意早起,准备去送他们俩,没想到江聪已在院中等她了。 少年郎一袭白袍,站在蔼蔼的晨雾中,躬身大礼。 “二弟,你这是为何?” “大嫂!”江聪抬起脸,眸光明亮:“这两日我与二弟都很开心,还有多谢您对佑安的照顾。” “二弟,不必客气。”虞晚晚忙不好意思的摆手。 “不是客气,是真心的,大嫂,大哥他受了太多的苦,我很高兴有您你陪在他身边。” 江泠受了太多的苦?是指他做北地俘虏的事吗? 江聪并没有深说,而又是一礼:“大嫂,母亲礼佛就快回来,这次在五台山一直陪在母亲身边的是景国公府嫡女卫姑娘,过两天您可能就会见到她了。” -- 第61页 卫姑娘? 江聪特意来辞行,可不会与她随便说一个人名的。 这个二弟倒是有心了。 虞晚晚把江聪、江帅送出庄子,他们两个策马走了很远,还不舍的回头向她挥手。 虞晚晚回了日满阁,便叫来了牛瑞。 “娘娘,您问卫姑娘的事情?” “卫姑娘在京城贵女中才貌都是顶尖,又因她母亲与长公主是手帕交,长公主一直非常喜欢她,”牛瑞顿了顿,实话实说:“据称,长公主曾想让王爷娶卫姑娘为妻。” 哦,原来是江泠的一朵桃花。 虞晚晚心里有数了,不过她一年以后就离开王府,他有多少桃花都与她无关。 虞晚晚接下来,就专心与陈邳之弄蔬菜大棚。 两个人商量,先在庄子里建一个大棚作为实验,达到效果后,再在江泠的封地里推行,然后在上报朝廷。 因古代没有塑料薄膜和温度计,虞晚晚在设计大棚时,就需考虑通过保温及通风降温等方法让棚温能保持在适合的温度内,就得反复试验材料。 另外还得选择向阳、避风、高燥、排水良好的地方搭棚。 虞晚晚做起事来,让陈邳之是惊讶不已。 这位号称草包的娘娘,竟然如此条理分明,细而不乱。 设计出来的表格,清清楚楚的记录了各种工序和数据,陈邳之都觉得开了眼界。 但只弄了两天,长公主归来,虞晚晚只好回京。 快到京城时,虞晚晚想着这一回王府,出来就不方便了,便决定先回忠平侯府看望父母。 因不想见祖母,虞晚晚的马车是停在了侯府的后门。 但她到了二房院子,到母亲林氏,便是一惊。 从上次回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氏就憔悴了许多。 “娘,您这是病了吗?为什么不派人到王府告诉女儿。”虞晚晚急道。 “没有,娘身体好着呢。”林氏看到女儿,十分高兴。 虞晚晚不信:“爹呢?”,她想去问问父亲虞文礼。 林氏目光闪躲了一下,方强笑道:“你爹有事出门了。” “娘,您这样我不放心,我让王府的御医给您来瞧瞧吧。” 林氏见虞晚晚逼问得紧,再加上女儿已嫁人了,她才说了,她就是小日子一直不走,血气失调了。 虽吃了汤药,也没有太见效。 虞晚晚忽然想起,她给江泠食疗的黑豆,便有治疗月经不调的功效。 “等我回府给您配一个药膳单子,您照着吃,一定能养好身体的。” 虞晚晚又陪母亲聊了些闲话,但一直没等回来父亲,坐了一个时辰,只能恋恋不舍的回了王府。 虞晚晚刚回王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长公主府就派人传了信,让她卯时初刻,去府里给长公主请安。 早上五点? 这长公主醒得也太早了吧。 不过嘉敏长公主是她婆母,大魏以孝治国,多早她也得去。 但虞晚晚想着大婚时,长公主没露面,后来又出了谭嬷嬷的事情,现在她又知道长公主身边还有个王妃的预备人选。 这位长公主对她肯定不会太友好的。 虞晚晚虽然有心里准备,但也没想到,她卯时到了公主府,连主院都没进去,就在门口“罚站”了。 因为长公主还没睡醒,不可打扰,只能在院外等候。 春桃和夏荷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红了,这不是故意研磨人吗? 十月天早晚都冷,这得站到什么时侯去。 虞晚晚还没生气,不就是一个下马威嘛。 但只说让她等,又没说非得让她站着等。 全当早起锻炼。 守门太监便惊讶的看见,平北平妃带着她的两个大丫鬟在门前甬道上跑起步来。 而且边跑还边念念有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 竟是念的报菜名。 但天光还未大亮,四周还是很安静的,虞晚晚的声音便显得很响亮和很有穿透力。 守门的太监连听了三遍,都不自觉的学会了两句。 正在这时,院门一开,走出一位大太监来,一摆手中拂尘,尖着声音:“怎么这么吵,扰了长公主,担得起责任吗?” 今日,牛瑞也跟了虞晚晚一起前来的。 见状上前笑着拱手施礼:“高总管。” “呦,安公公,你这是从庄子里回来了?” “高总管,现在我叫牛瑞,在王妃娘娘身边伺侯。对了,长公主殿下醒了吗。” 说着上前,往高达山袖子里塞了一块银子。 高达山和吉福,牛瑞当年都是一个师傅手下出来的,这点情面还是有的。 便点了点头:“等着吧。” 又等了两盏茶的时间,高达山才又出来,请虞晚晚进了院。 虞晚晚一路走来,就觉得这长公主府比平北平府还要大出很多,也更气派。 尤其这个主院雕梁画柱,假山奇石,可以说是富丽堂皇。 到了正门口,便有人提前掀了门帘迎接。 虞晚晚一看掀门帘的人,她还认识,正是谭嬷嬷。 哟,看来是长公主把她从宗正寺捞出来了。 但捞出来就捞出来吧,还非得让她在自己面前亮个相,看来长公主今天肯定是要搞事情了。 -- 第62页 虞晚晚真没想错,她脚刚迈进屋,就见一个茶杯啪的一下,摔倒了她的脚下,然后是一道严厉的声音:“跪下!” 第29章 闹得欢 黄桥烧饼、方便面 嘉敏长公主摔下茶杯, 并指明让虞晚晚跪下。 可茶杯里装着茶水呢,摔在地上, 水和茶杯的碎片飞起来,人若跪着,必会被溅一脸的。 屋里所有人觉得这位平北王妃今日是要狼狈了。 春桃、夏荷与牛瑞跟在虞晚晚身后,还没进屋,听到声音,心中着急,但来不及上前替虞晚晚遮挡。 但就在茶杯落地的瞬间, 屋里所有人就惊讶的看到,平北王妃根本没有跪下。 非但没有跪,还向旁快速一躲,躲到了正在掀门帘的谭嬷嬷身后。 谭嬷嬷可要比虞晚晚胖很多,虞晚晚躲在她身后, 茶水和碎片是一点没沾到。 倒是谭嬷嬷裙子被水打湿了一大片, 挂上了些茶叶末, 脸也被溅起的碎片划了一道口子。瞅着就惨兮兮的。 这还没完,虞晚晚还在她身后大喝一声:“长公主殿下, 让你跪, 你这刁奴为何不跪。” 实在是虞晚晚说得是言辞凿凿, 大气势足。 把屋里其他人都有点说懵了,是她们理解错了, 殿下真是是让谭嬷嬷跪, 而不是让王妃娘娘跪? 嘉敏长公主哑然, 这个虞晚晚是真傻,还是装傻? 自己明明说得是让她跪,她竟然敢偷换概念让谭嬷嬷跪, 简直是不知所谓。 但她自持身份,话不能再说二遍,便瞥了身边的女官一眼。 女官立刻明白,大声道:“王妃娘娘,为何不跪?” 虞晚晚从已是呆若木鸡的谭嬷嬷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没理女官,冲着长公主灿烂笑道:“母亲,孩儿这就替您教训了这不懂理的刁奴,牛瑞,把谭嬷嬷拉倒院子里跪下!” 屋里所有人听到了这话,都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她们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长公主殿下这意思还是让平北王妃跪啊,但平北王妃怎么还让谭嬷嬷跪? 谭嬷嬷那可是长公主殿下身边信任的老人,长公主从五台山一回来就把她从宗正寺里救回来了,让她在身边继续伺候呢。 嘉敏长公主也觉得她是听错了,眼前这个不但不跪,竟还要当着她的面处置她的人? 不过,等她看牛瑞真的上来拉谭嬷嬷时,才算知道这竟是个胆大包天的。 她心头怒起,便又瞪了女官一眼。 女官也是头一次遇到虞晚晚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又看了长公主严厉的目光。 其实她心里清楚,就算长公主不喜平北王王妃,可人家仍是王妃,也不是她一个女官可以随便呵斥的。 这就叫神仙打架,小鬼难为。 只得硬着头皮道:“请王妃娘娘,上前与长公主殿下见礼。” 这一次不但用了请,语气也比上一句客气了许多。 虞晚晚这才笑盈盈的走了上前,给嘉敏长公主行了一礼,动作姿态极美,优雅利落,声音真挚亲昵:“孩儿,给母亲请安。” 不过,还是没跪。 哟,屋里人便由惊讶便惊奇了。这位平北王妃行事真乃特立独行啊! 嘉敏长公主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她还头一次见到如此头硬的。 不过虞晚晚给她见礼,她就不能在让女官来回话了。 “平北王妃,抬起头来。”嘉敏长公主一开口,屋子里立刻肃然无声,似乎所有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虞晚晚此刻倒是十分听话的抬起了头。 嘉敏长公主坐在主座的金凤椅上,穿着紫色的凤纹袍,头戴双凤东珠钗。 只那双凤口中的两颗东珠就有龙眼大小,闪着润泽的光芒。虽是居家服饰,也是一派雍华。 虞晚晚见长公主,四十多岁,仍美貌夺目,保养极佳,可想年轻时必是绝代风华。 虞晚晚觉得江泠作为儿子眉眼与长公主长得极其相似,都是清冷冷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时,便带出皇家人高贵、睥睨的气势来。 而眉毛都是黑长,在眉骨处划出一道眉峰。只是长在江泠脸上的,如此浓眉斜插入鬓,让他整张脸更显英挺不凡, 而对长公主而言,如此飞扬的双眉,让她在本是金枝玉叶的高高在上的傲气中更多了一份男子般的凌厉强势。一眼看去便是不好相与。 虞晚晚在偷偷的看打长公主,长公主长公主也在看于晚晚。 还真不愧草包绣花枕头的名头,长得是不错。 尤其今日穿了一袭粉色的宫袍,头戴精致华美的缠枝莲叶的金丝冠,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饰物,人显得既美艳又灵动。 长公主心里啧了一声,怪不得皇后把她赐婚给儿子江泠。如此烟行妖娆,必是狐媚祸主之流。长公主心中更是不喜。 “你好大的胆,本宫的话,你竟敢不听。”长公主语气严厉。 虞晚晚今天也是有备而来。但她没想到,长公主上来直接短平快、毫不遮掩就给她扣了一顶不听话的大帽子,根本没装样子,玩什么敲山震虎、杀鸡敬猴的戏码。 虞晚晚这是不了解嘉敏长公主,这其实是长公主最正常不过的行为,与生俱来的皇家权力和说一不二的霸道个性,让她在面对不合她心意的人或事时,她的第一选择都是直接碾压,让对方屈服。 -- 第63页 不过虞晚晚到挺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总比在背后下刀子强。 虞晚晚便嘟了嘟嘴,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母亲,您为何这样说,孩儿明明听您的话让牛瑞拉谭嬷嬷去院子里跪了!” 她这就是任你怎么说,我就一口咬定,你是让谭嬷嬷跪的。反正她草包的名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嘉敏长公主就觉得嗓子眼有口气,出不来咽不下的,一下就把她噎在那了。 这是赤、裸、裸的在耍无赖,装听不懂呢! 长公主无声的直直盯向虞晚晚,对上位者来说,目光也是杀人利器。要是一般人对上这种凌砾视线,早就得吓毛了。 可虞晚晚天天面对江泠,心理素质早练出来了。 在她看来,长公主的眼神可比不了江泠的狼光,只是瞧着仿佛是风雨欲满楼,但实际上是没有杀气的。 虞晚晚就是觉得,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上来就刁难,我要真听话,不死得更快嘛,那该怎么就怎么吧。 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她也直愣愣看长公主,还嘀咕了一句:“母亲,您这么看孩儿做什么,孩儿有点害怕呢。” 这话说得仿佛在抱怨长公主作为长辈欺负小辈。 嘉敏长公主一听就彻底压不住火了,待要发作,就听旁边有人扑哧一笑。 轻轻细细的笑声,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虞晚晚抬头一瞧,笑的人是坐在长公主下首的一位年轻女子。 十六七岁的模样,端得是清丽无双,极为貌美。 女郎见于晚晚瞧过来便上前一步施礼道:“民女卫婧见过王妃娘娘。” 卫婧? 这不就是牛瑞说得江泠那朵桃花嘛! 不过这名字,卫婧?味精! 又来一份调料,倒是与江泠的葱姜蒜真是一家人。 虞晚晚看这位未来的平北王妃的“接班人”从容貌气质上看倒是与江泠很相配。 怪不得长公主会想让江泠娶她呢。 虞晚晚也客气的微笑点头:”卫姑娘。” 这时,长公主开口:“婧儿,你笑什么呢?” 婧儿?叫得好亲热啊! 卫婧脸上挂着笑:“回殿下,民女若说了,怕王妃娘娘会生气。” 看来不是什么好话了,而且带着一股子浓浓的绿茶味呢。 长公主撇了虞晚晚一眼:“她有什么可生气的,你就说吧!” 直接把虞晚晚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忽略掉了。 “民女就是觉得刚才王妃娘娘嘟嘟嘴,瞪眼睛的模样,有着浑然天成的灵动可爱,就仿佛云英未嫁的少女一般,实在让人喜欢。民女就忽然想起在五台山,住持说民女就是少了王妃娘娘这种女孩气,虽模样清丽妍动,但举止言行过于稳重成熟了,像民女这样,就是典型的当家主母劳碌人,比不得王妃这般好命。” 哟,这哪是绿茶,这分明是“老凡尔赛”了。 前面像是在夸虞晚晚长得好,后面转呈起合,都是再夸自己,有貌有才、稳重、劳碌,劳碌不就是能干吗? 这样对比下来,虞晚晚就是个典型的只会以色侍人的小米虫罢了。 长公主自然没听出这“凡尔赛”的味道来,直接安抚卫婧道:“婧儿,论才,你是京城第一才女,论貌你有芙蓉之称,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卫婧以袖捂嘴笑道:“殿下当年才是京城才貌第一的打美人,民女若及娘娘的万分之一就满足了。” 哟,这个“味精”倒是真有滋味,两句话,便让长公主脸色缓和了些。 不过经这一打岔,长公主也缓过神来了,才发觉刚才说话,自己其实是被虞晚晚牵着走呢,一直在跪不跪的事上打转呢,正经的什么也没说。 这哪里成? 长公主这一次是直截了当:“平北王妃,你私下里挑唆康宁郡主与本宫之间的祖孙之情,未经本宫应允,便让康宁郡主离开长公主府,而且康宁郡主住在王府第一天就生了病,你身为母妃照顾不周,理应受罚。 本宫看在平北王面子上,只对你跪罚,但您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扭曲本宫的意思,顶撞长辈,如此不孝,必要重罚。来人,带王妃去家庙行家法处置!” 嘿,这也太不讲武德了,直接就用刑啊! 这可绝对不行! 谁也没想到,本应该害怕的平北王妃哇的嚎了一嗓:“母亲,你不能这么对孩儿。” 说着,就一下扑到了长公主怀来,死死的抱住了长公主的腰,差点没把长公主从凳子上掀翻。 虞晚晚是连哭带喊:“母亲,你若是把孩儿送到家庙,孩儿就不活了。” 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屋里立刻就乱成一团了。 长公主哪里见过这样泼皮的人,一时气得手脚发麻:“你们快把她拉开。” 伺候的人倒想拉,可是虞晚晚抱得太紧了,要硬拉非得伤到不可。 真伤到了,他们可兜不起责任。 在加上卫婧在旁边咋咋呼呼:“慢点,慢点、别伤到长公主了。” 但这样拉人,怎么可能不碰到长公主,卫婧这一说,更没人敢上手了。 正闹着呢,门口脚步声响,一道沉沉声音:“儿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虞晚晚松了一口气,江泠终于来了。 虞晚晚当然不傻,长公主这样催她来公主府,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这事告诉江泠。 -- 第64页 从古到今婆媳之间相处,自来都是问题多多,都需要做儿子的在里面协调润滑。 她自然得找江泠。 江泠一进屋就看到,一贯高高在上、华贵逼人的母亲,被虞晚晚抱着,头发散了,衣襟乱了,脑袋上的东珠也摇掉了。 哪里还像个长公主,分明就是市井街边与儿媳吵架的恶婆婆。 虞晚晚看到江泠当然见好就收,忙松开长公主府退到一边,乖乖巧巧的站好。 长公主没有想到江泠会来,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的形象了,忙道:“泠儿,你来了,不必施礼,快坐!” 又忙对伺候的人道:“还不赶快给给王爷上茶。 虞晚晚看着长公主略显激动的模样和江泠面无表情的脸,怎么看都是长公主这当妈的像在讨好儿子。 江泠既没有做坐,也没有接长公主的话,只对虞晚晚的道:“你和长公主殿下请完安了吗?” 虞晚晚微微翻了个小白眼,请没请完,你看不出来啊? 不过嘴上仍乖巧道:“臣妾已经给母、”她刚想说母亲,但江泠称长公主不是母亲而是极其疏远公主殿下,她也得跟着江泠的,便改口:“与长公主殿下请过安了。”。 “那就回府吧。” 江泠向长公主施礼:“长公主殿下,儿臣还有重要的事情,这就告辞。” 长公主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是没发一言。 江泠转身间,就看见春桃和夏荷两个人手里各捧了一个匣子。 “这是你带的仪礼。” 虞晚晚点头。她是是新媳妇儿,新媳妇儿第一天见公婆,是要送上自己绣的手工,以表对长辈的心意。 江泠随手拿过礼盒,递到旁边宫女手中,便带着虞晚晚扬长而去。 等出门时,虞晚晚忍不住回头,就见嘉敏长公主手里拿着她的礼盒,眼巴巴的望着江泠的背影,哪里还有什么长公主的气势…… 等虞晚晚回了府,才知道江泠并没有说假话,他的确找她有要事。 原来边关按照虞晚晚给的葡萄酒方子做出了葡萄酒,但的味道却是苦酸涩难当,不能入口。 江泠前几日可是喝过虞晚晚亲手酿的葡萄酒,酒香醇厚,酸甜适口,绝对是佳酿。 “你能不能教一下田嫂子,然后让田嫂子去边关再教边关的军士。”这是江泠能想到的最好法子。 但酿酒都是属于独家的手艺,一般人不会轻易外传的,虞晚晚上次给葡萄酒方子已属难得。 现在他还要详细的酿酒工艺,其实与偷窥虞晚晚嫁妆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但为了边关战士的军需,他还不得不如此。 虞晚晚当然答应,一是为边关将士出力,那是应该的,也是为她大伯赎罪。 二是,她知道,这一次江泠是欠了她的情,以江泠的为人,一定会还回来的。 其实她更想自己去边关,离开王府这一片小小天地,自由自在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但暂时只能是做梦。 田嫂子知道要回边关,高兴得不得了:“ 娘娘,您不知道属下有多想边关,虽然那里遍地风沙,吃住都很艰难,可属下就是觉得边关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虞晚晚酸溜溜:“那你以后就别回来了,就留在边关吧。” 田嫂子嘿嘿笑:“那可不成,边关是天下最好的地方,但有王妃娘娘的地方是仙境,属下还是要回来的。” 虞晚晚详细的教了田嫂子葡萄酒如何加糖、过滤等要点,又怕她记不住,还用纸写了下来,把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和解决办法都列了出来。 除此之外,她听说,这次是由王府四名护卫护送田嫂子去边关,为了赶时间,田嫂子一行不走官道,只走更近的小路,要日夜兼行,根本没法住店正经吃饭休息。 但这种情况,对田嫂子这样当兵的人都习以为常了,他们都是带些饼子等干粮,就口热水,就算顶饿了。 但虞晚晚在,哪能让田嫂子这些人如此艰苦。 做点什么,让他们在路上能吃得更好一点呢? 虞晚晚做了三样可以保存久一点的吃食。 一是香辣肉酱,放在陶罐中,冷天一个月都不会坏,吃饭时,加上些,既调味,又开胃。 第二个就是黄桥烧饼。黄桥烧饼属江淮菜系,是一等一的江南名点,烧饼中的极品。 做黄桥烧饼一个要点就是要在面粉中加熟猪油和油酥,擀成面皮后,再压成饼状火烤。 田嫂子就见做出来的烧饼,色泽金黄如蟹壳,入口酥松,不焦不糊,不油不腻。 而且保存时间长,带上半个月都不会变味。 第三个吃食,虞晚晚可做了一样好东西,便是自制的方便面。 其实做方便面很简单,主料就是面粉、盐、鸡蛋液、辅料是玉米油。 先将主料都放一起搅成面团,用油纸包了醒一刻钟,再把醒好的面拍上面粉,擀成面片,用手工面条机压成面条,刷点油团成一团。 再把所有的面条堆成堆儿,做成面饼的样子。然后在烤锅内两面刷上油,烤上两刻钟,拿到通风处晾干变硬就成了。 这样虽不是油炸的,但油也不算少,口感差了点劲道,但聊胜于无。 在野外,烧水煮上一块方便面,就着黄桥烧饼和辣酱,总比那干硬的杂面饼强。 -- 第65页 虞晚晚觉得还是有些简陋,但对于田嫂子等人来说,这已经是太好的干粮了。他们原来哪有这等待遇。 送走了田嫂子,第二天,长公主府又派人来了让虞晚晚去公主府。 虞晚晚根本不想去,奈何,这一回是公主府总管大太监高云达亲自来请。 虞晚晚问了江泠,江泠只说一句:但去无妨。 虞晚晚只好不情不愿的去了…… 第30章 求不求 牛奶面膜 嘉敏长公主看着走进来的虞晚晚, 心情是颇有些复杂。 要按她的本性,虞晚晚前几日如此闹她, 早就够送宗正寺了,或者找个法子让她暴毙。 但没想到,这个泼皮无赖大草包,竟然得了儿子的青睐。 嘉敏长公主想着昨晚江泠过来时的情形。 都说知子莫若母,但对江泠和长公主而言却是相反。 江泠很明白他这个母亲的。 嘉敏长公主前半辈子活得是顺风顺水,她和先帝是龙凤胎,都是中宫皇后所生。 据称她出生时, 宫中百鸟齐鸣,是以为祥瑞,故此深得父皇宠爱。 刚出生时就得了长公主的封号,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长大后,又美貌惊人、才情出众, 到哪里都是人上之人。 又因她与先帝是龙凤胎, 感情深厚。 先帝称帝后, 对他这个姐姐比他们的父皇还要宠信,简直是言听计从。 嘉敏长公主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 她性格强势, 不愿只做后宅女子, 先帝就拿出一部分政务让她处理。 当时有很多奏章,先帝根本不看, 都是由她批阅的。 时间久了, 就有民谣传唱, 嘉敏长公主是要做女帝的。 以江泠看,若是没有靖安之变,他这个母亲说不定就能与先帝一起垂帘听政。 以嘉敏长公主的铁腕, 若是她想对付谁,那是一定要把这人弄死为止。 所以他便来找母亲说说虞晚晚的事,否则他能护住虞晚晚一次,不见得以后,次次都能保她毫发无伤。 而对嘉敏长公主来说,儿子不管以什么原因,能来看她,便是极难得的。 “泠儿,你说,让我善待那个虞氏?” “是的!”江泠态度明确:“虞氏不仅仅是儿臣的妻子,她还是儿臣政务上得用之人。” “政务上?虞氏能帮你什么?” 嘉敏长公主根本不信,这怕是虞晚晚魅惑了儿子,儿子为了护住她,才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那她更得想办法除掉虞晚晚。 “虞氏的确对儿臣极为有用。” 江泠知道想要说服母亲,只有谈利益。母亲也只相信利益,其他的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殿下,必是听说,虞氏会做饭之事吧。” 江泠十二岁建王府,当时王府所有人,都是由长公主府派来的。 直到现在,很多老人还都在。 故此王府有点风吹草动,嘉敏长公主都会知道。 长公主不禁撇了一下嘴。 一个贵女,不喜琴棋书画,像个下人似的往厨房里钻,动刀动火,真是上不得台面。 “虞氏做饭技能高超。儿臣现在边关所酿葡萄酒用的配方及技术都是虞氏所传。” 果然,长公主听到此话,微微惊讶:“泠儿,你竟然酿酒,皇上知道此事吗?” 酒一直由朝堂把控,禁止私下酿制。 “皇上不知,朝廷如今国库空虚,边关军需所用银两,一律不予发放,儿臣只能另辟蹊径。” “哼!”嘉敏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户部尚书的大女儿与皇后的朱家已经交换庚帖了,两家成了姻亲,在朝堂上也便同声同气,想来也是故意拿军需来为难你。 不过泠儿你放心,本宫既然回来了,必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江泠不置可否,他领兵作战,运用兵法计谋,都属阳谋,讲得是热血奋战,一往无前。 而朝堂之上更多的是沟壑博弈的阴谋,他实在不喜。 母亲与朱家的在朝堂上的争斗已久,他也不想掺合进去。 “既然虞氏对你酿酒一事多有帮助,那么我就且饶过她这一次。” 至于酿酒是不是违反朝廷规定,在长公主眼里都根本不是事。 “饶过一次?”江泠心中忽地涌起一阵不耐。 他今日特意前来,还好声好气的说了这么多,竟得了只饶一次的说法。 江泠站起了身。长公主看了江泠的眼睛,便明白儿子生气了。 这是怎么了? 明明聊得好好的,她说了什么话让他生气了? 嘉敏长公主的心不由得就是一提。 “长公主殿下!”江泠一字一顿:“平北王妃是我明媒正娶的,上了皇家皇家玉牒的妻子,正所谓夫妻同体,长公主如此对待虞氏,是对儿臣不满吗?” 长公主忙解释:“泠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虞氏配不上你,娘怎么会对你不满。” “那就好!不过虞氏既已成平北王妃,她的脸面便是我的脸面。 请殿下切记,若是长公主府再有人像谭嬷嬷那般到王府作乱,或者像昨日那样对平北王妃喊打喊杀,就是不给儿臣脸面,那就不别怪儿臣不客气了。” 不客气了? 长公主看着江泠冷冷的目光,就仿佛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他的敌人。 -- 第66页 长公主心中一痛,这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江泠在迈出房门时,忽然回头:“殿下既然把谭嬷嬷从宗正寺提回来,是不是想在公主府所有下人面前给平北王妃一个交代?” 长公主喉头微涩,儿子这是逼她必须表明态度来,顿了顿,终点了点头:“正是!” 虞晚晚这次再来长公主,跟随之人除春桃、夏荷和牛瑞外,又多了两名女丫鬟。 牛瑞偷偷的与虞晚晚说了,这两名丫鬟都是王府护卫,武功高强。 看来顶头上司对她的工作挺认可的,还派人保护她了。 虞晚晚心里美滋滋的。 “娘娘您知道吗?王府刚开府时,府里的下人都是长公主派过来的。” 虞晚晚斜了牛瑞一眼,牛瑞和吉福都是心思沉密之人,嘴里根本不会有废话。 牛瑞赔了笑脸,自顾自的又说了下去:“”可当时那个管家心术不正,自以为是长公主府的老人,看王爷纪小,又经常不在府里,便心生不敬。竟以王爷的名义去放高利贷,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王爷从军营回来,他还站着不跪,在王爷面前摆架子。 王爷二话不说,直接拿刀砍了他的脑子。” 牛瑞怕吓到虞晚晚,没细形容,其实江泠那刀快的,管家脑袋落在地上,身子还直挺挺的站着。 不过虞晚晚倒能想象出那个血腥场面。 够狠,但也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心思歹毒的刁奴。 不过牛瑞跟她讲这些干什么,是告诉她不用怕长公主府的人吗? 前两日她闹了长公主,回到王府时,江泠只说了她一句胡闹,就没有别的话了。 当时她以为,江泠是因为着急让她教田嫂子做葡萄酒,所以没有狠说她,以后一定还会训她的。 但今天看,他又派人跟着她,又让要牛瑞告诉她这话,他还真没把她闹长公主府的事当事。 由此可见,江泠和他母亲的关系已经不是说不好了,应该算是很差了。 怎么会是这样呢? 但这种皇家密事,她即使问,也没人会敢和她说的。 今日虞晚晚是长公主府太监总管请过来的,自然不会在外面罚站了。 等她进屋,就有宫女上来请她坐,上了茶。 与上一次的态度是天地之差。 长公主依旧是不喜虞晚晚的,但她知道江泠的性格是说到做到的。 若是因为虞晚晚,让她与儿子间关系再起龌蹉,那就得不偿失,也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臣媳拜见长公主殿下!” 虞晚晚这次也不说什么母亲孩儿了,而是一本正经的按着江泠的称呼来。 这人啊,有时就是矛盾。 前两日虞晚晚叫她母亲,自称孩儿,长公主觉得虞晚晚是脸皮厚,想攀龙附凤。 但虞晚晚不叫了,长公主心里竟有些不喜欢。 听着这客气、疏离的称呼,就仿佛江泠站在她面前一遍一遍重复的叫她:长公主殿下。 “坐吧!”长公主语气不佳的来了一句。 虞晚晚便听话的乖乖巧巧的坐了下去。 这时就有女官捧来一个匣子。 “拿着吧!”长公主又扔下一句。 虞晚晚知道,这是按规矩做婆婆的给新媳妇的见面礼,忙站起来行礼致谢。 长公主不禁微微撇了嘴,今天倒是礼数齐全,与上一次的泼皮模样倒是完全不一样了。 诶,是不是儿子回府训斥她了,她才变成这样了? 想到这,长公主的心熨帖了些。 虞晚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翡翠的饰品,绿油油的水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这位长公主出手倒是大方。 这时卫婧上来给虞晚晚见礼:“民女昨日见王妃娘娘绣的香囊,上面的文竹绣得很是好看,娘娘的女红真的是厉害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哪能是虞晚晚这个当王妃绣的,都是由绣娘代劳的。 可卫婧偏偏就是说虞晚晚绣的。 虞晚晚笑着看卫婧,这熟悉的绿茶味儿,是否还会带着熟悉的“凡尔赛语”呢。 果然,就听卫婧叹了一口气:“唉,我就不成了,我的师父文秀大师就说我。绣花草总差些写意。绣山水倒是能有些精髓。” 文秀大师是大魏朝有名的刺绣大师,她的刺绣除针法外,更多是构图精巧,她在国画上面也是深具功力。 很多世家贵女都想做她门下弟子,但她只收过五个徒弟。 卫婧能做她的徒弟,绣出来的物件,哪是虞晚晚能比得了的。 虞晚晚笑了笑,懒得理她。 恐是卫婧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虞晚晚竟然什么表示都没有,她也敛笑容,看了虞晚晚一眼,默默的坐到了一边。 长公主没注意她们俩之间的机锋,只吩咐女官:“把人带上来。” 一会儿,白露、韩嬷嬷等被带到院子里跪下。 从江泠上次处置过这些人,虞晚晚就没有关心她们的去处,原来是被送回了长公主府。 白露们跪在地上冲着屋内磕头:“奴婢们知道错了,求长公主殿下饶命。” 虞晚晚看她们身上都是破破烂烂的,满是伤痕,看来回到长公主府,也是一样受了刑。 “你们作为奴才,不守规矩,以下犯上,罪不可赦,全部绑了发卖掉。”女官大声道。 -- 第67页 “将她们的家人一起分开卖掉!”长公主冷冷的加了一句。 白露等都是家生子,这就是株连家人了,这种处置比杖罚还要狠厉的。 不过等到了谭嬷嬷,她没有向长公主求饶,而是求虞晚晚处置。 谭嬷嬷是长公主的心腹嬷嬷,她做事肯定是长公主的授意,长公主若连她都处置了,就太没人情味了。 但长公主答应了儿子会给虞婉婉一个交代,所以便把这个球踢给了虞晚晚。 虞晚晚心里也明白,长公主今日给了她面子,她也得给长公主面子。 便道:“殿下,您看把谭嬷嬷送往家庙可好?” 送家庙与发卖比,当然要好得多。 本来今日长公主被儿子硬逼着给儿媳妇长脸,她心里不埋怨儿子,但看虞晚晚就是不顺眼。 这是做婆婆的通病。 但虞晚晚还挺上道,长公主心里才舒服些。 故此吃早饭时,没有让虞晚晚站着侍奉,而是让她坐了。 虞晚晚看了桌上十几个碗碟。 这早饭可是够丰盛的。 长公主桌前放了一个羹盏,侍女打开,长公主尝了一口,忽然黑了脸。 “这不是岭南的血燕,为何换了?” 哟,好刁的嘴,一下子就尝出不同了! 府中的司膳女官听了脸立刻就白了,忙去叫厨娘。 厨娘满头是汗的跑了进来,进来就跪下:“回禀殿下,这两日下雨,岭南的新鲜血燕没有送过来,奴婢就用了胶东的血燕。” “胶东的血燕,如何与岭南的比,你作为厨娘不知提前备好,你……” 虞晚晚听长公主的话就是要处罚了,其实能送到长公主府里的燕窝都是御供的上品,质量根本没什么差别。 虞晚晚看司膳女官和厨娘都吓得身子全都抖了,瞅着就有些可怜。 “殿下!”虞晚晚说话了:“臣媳倒觉得,燕窝虽好,吃多了也不吸收,倒是殿下这早饭里,为何没有牛奶和鸡蛋,这就有些欠缺了。” 牛奶补钙、鸡蛋补蛋白质,倒是应该顿顿吃的,至于燕窝一般应该是空腹或晚上吃,连吃三个月就得停一段时间才好。 长公主横了虞晚晚一眼,无知小辈插什么言。 但卫婧接口了:“长公主与民女都不喜牛奶的味道。” 虞晚晚知道,这个朝代的人还没有完全认识牛奶的好处,有的人因不习惯牛奶的膻味,便不喝了。 “其实牛奶对人是极好的,比如,卫姑娘,你不是晚上睡眠不大好?” 虞晚晚看卫婧皮肤虽白嫩,但眼底略显青色,想来就是没睡好觉。 真叫虞晚晚说对了,卫婧看了长公主,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昨晚看书,睡得有些晚了。” 虞晚晚接着道:“卫姑娘,你可以晚上喝杯牛奶,有助睡眠,也可以用牛奶做面膜,敷在脸上,脸就会变得更加白皙。” 面膜? 卫婧从来没听说过,但是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听了便心动:“这个面膜真有这么大功效,为何没人说起过?” 虞晚晚笑:“卫姑娘,我可以给你做个面膜,你试过就知道了。” 长公主听了,心下也是有些痒痒,便道:“那婧儿,你就试一试。” 虞晚晚这一打岔,长公主也就忘了处罚厨娘了,厨娘临走时,感激的看了虞晚晚一眼。 用食材美肤养颜,也是食材的一大功效。 就比如薏仁粉就极具美白效果,虞晚晚今日便取了适量的薏仁粉加了牛奶拌成糊状,涂在了卫婧脸上。 等过了一刻钟后,卫婧洗了脸,她本来皮肤就是白嫩,如今经了面膜的滋润,便更加光滑润泽。 整张脸都是放着光的,眼底的青色也不见了。 效果是立竿见影。 卫婧自己捧了脸,也是有些不可思议,一白遮百丑,这一下人都漂亮了几分。 嘉敏长公主看了也是称奇,她本是美人迟暮,更是注重保养的。 如今看了卫婧做了面膜的效果,当然就是心动。 尤其虞晚晚还加了一句:“就如长公主殿下,皮肤有些偏黄,也可以用面膜来改善的。” 嘉敏长公主的心便是痒痒的没法了,可是让她开口叫虞晚晚给她弄面膜,她却是有些开不了口的。 这就好比,你本来不喜某个人,却是非得求到某个人头上,总觉得是丢了分的。 要是虞晚晚能主动提出来便好了。 但虞晚晚就是没这个眼色,就是不说这话。 嘉敏长公主心就仿佛烙饼似的,翻了又翻,她到底要不要开这个口呢。 第31章 人缘盛 胡萝卜糖、牛奶苹果 以嘉敏长公主的地位身份, 这辈子她除了自己的婚姻,是强求过来的外, 其余的任何事物,她若想要,哪里用得着她张口,她只要流露出些许兴趣,自然就会有人奉上。 故此,今日也是,她是不可能自降身份张这个嘴的, 更何况她面对的对象,是她不喜的虞晚晚。 虞晚晚当然能看出嘉敏长公主是动心了。 但她是打工人心态,她和长公主关系已然如此,这要是在原来世界里,遇到这种上司, 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了。 现在虽然一年后她才能走, 可她也不想违心的再去讨好长公主, 不愿意跟长公主多接触。 -- 第68页 而且说到底,就算她现在讨好长公主, 以长公主的性格也未必能讨好下来。 更何况, 书上都写了伴君如伴虎, 就像现在弄面膜,她若真给长公主弄了, 一旦效果不好, 或者长公主也像小郡主那般过敏了, 那她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呢。 虞晚晚便又是装出没有眼色的草包模样。 长公主便眼睁睁的看着虞晚晚吃过早饭,就那么自自然然的走了。 卫婧觑了长公主黑了的脸色,觉得与她做完面膜后滑润润的脸成了鲜明的对照组。 她还是别再这添堵了, 便赶快找了借口回了房。 长公主自己坐在屋中越想越气。 哼!她就不信了,只有那个大草包会做什么面膜吗? 长公主身边自有负责巾栉、膏沐、器玩之事的司饰女官。 她便吩咐司饰为她做面膜。 可司饰哪里知道面膜是什么? 长公主便回忆下,虞晚晚是拿薏仁粉与牛奶做的糊糊抹在卫婧脸上的。 很简单的! 司饰听了,好吧,做吧! 可是许多事情就是看花容易绣花难,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司饰做出的第一个面膜,水加多了,抹在长公脸上根本粘不住,顺着脸直淌溜儿。 第二次,水又少了,抹在脸上,就像刷了一层粉腻子,别说滋润,根本就是拔干呢。 长公主多宝贝她这脸呀,哪能再试,只得吩咐司饰找两个侍女先试验着。 长公主觉得这还是虞晚晚的错,弄了这么面膜来炫耀,还不给她用。 她现在不高兴了,便也不能让虞晚晚高兴了。 长公主便吩咐卫婧做一道汤水给王府的江泠送去。 任谁都知道长公主一直心仪卫婧做平北王妃的,这样让卫婧给江泠送汤水,就是在给虞晚晚难堪呢。 等卫婧拿着食盒,来了王府江泠的外书房时,好巧虞晚晚也在。 虞晚晚和陈邳之是来与江泠汇报有关蔬菜大棚的事情。 她虽然回了王府,但把小邓子留在了山庄,关于大棚的一些情况,小邓子每天都按她的吩咐记录表格,然后派人快马给她送来。 这样她每天都能掌握最新的数据,再给出相应的意见。 今日正说着呢,吉福进来禀报:“王爷,长公主殿下派卫姑娘给您送汤水来了。” 诶唷,“味精”和“生姜”碰上了,会成什么味道呢? 虞晚晚来了八卦劲头。 其实吉福是根本不愿意进来禀报的,明明王爷和王妃现在相处得这么好,长公主怎么就非得插一杠子呢。 吉福也怕虞晚晚会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家娘娘肯定没有什么替丈夫纳妾之类的贤惠劲。 可他眼角一扫,就见自家王妃非但没黑脸,而且眼睛还亮亮的,像是再期待什么。 陈邳之也是同样的想法,也是有点看不懂虞晚晚的反应。 难道王妃娘娘真是熟读了女戒,一点也不再乎自家王爷身边有别的女子? 江泠当然也看到虞晚晚混不在意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卫婧一进来,看到虞晚晚,耳朵有些红了。 虽她是打着长公主的名号过来的,但毕竟心思不纯,被人家正妻堵在这里,她一个未嫁人的小姑娘,怎么也觉得臊得慌。 “民女拜见王爷、王妃娘娘。”卫婧手里拿着食盒,便屈膝行了个礼。 江泠坐在主座上,连眼皮都没抬,也没说话。 卫婧这下不光耳朵红了,脸也一下通红了。 虞晚晚虽觉卫婧有些绿茶味和“凡尔赛”,但她并不讨厌卫婧。 不是她圣母,就是虞晚晚觉得卫婧是她除小郡主之外,接触的第二个同龄女孩子,虽“茶”但“茶艺”并不高,卫婧那点手段对她一点伤害都没有。 她看着卫婧这样说话行事,反而觉得很可乐,也很有趣,她现在是把卫婧当成了她的开心果了。 而且她总有一种感觉,卫婧也并不想与她作对,就像那日她大闹长公主时,卫婧在旁边喊:“别伤了长公主!” 实际上是拦住了那些想拉她的人,是帮了她的。 更何况女人何苦难为女人,在这纳妾合法的朝代,她要吃卫婧这样的醋可吃不过来的。 更最主要是她一年以后就离开王府,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再说卫婧还长得挺美的,她看着也挺养眼的。 故此虞晚晚见卫婧因江冷的态度有些难堪了,便笑道:“卫姑娘,不必多礼了。你带了什么吃食,给王爷送上去吧。” 卫婧略带感激的看了虞晚晚一眼,上前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江泠的书桌上。 然后揭开盖子,小心地捧出一个粉地白梅团花羹盏来,又端出来两碟子嫩绿浅黄的点心,两样搭配着就让人觉得很舒爽。 以虞晚晚的眼光看,这两盘吃食的配色与摆盘是很不错,有些功底,便下意识的便问了句:“卫姑娘,这是谁做的?” “是民女做的!” 卫婧琴棋书画全能,竟还会做饭,也是厉害了。 但虞晚晚没有注意到,她这样与卫婧一来一回的说话,倒像是给卫婧抬轿,让卫婧在江泠面前能显出些面子来。 吉福和陈邳之就更奇怪了,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还主动把别的女子往王爷面前推,这也贤惠得过头了吧。 -- 第69页 虽美人洗手做羹,但坐在主座上的江泠,却依旧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仿佛入定的高僧一般,没有一点反应。 但对虞晚晚来说,天大地大,美食最大,美食在前,不尝尝总是不对的。 她便抻着脖子看那两碟点心:“卫姑娘巧手,就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卫婧看了江泠的样子,此时已经尴尬的不行了,强笑道:“自是比不过王妃娘娘的,民女也就是与家中江南的师父学些皮毛罢了。不过师父倒是说过若我愿意开个点心铺子,必可以做成百年老店的。” 又开始”凡尔赛”了,这姑娘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这时江泠抬起了眼皮,扫了虞晚晚一眼,又看了桌上的点心,冷冷道:“既然知道自己的手艺赶不上王妃娘娘,那还拿来献丑做什么?” 本来在虞晚晚心中,觉得像江泠这种直男,必是听不懂卫婧这种带着茶味的“凡尔赛”语的。 可没想到江泠就这么直接的怼了卫婧。 江泠是“鉴茶”达人?还是不懂风情? 可不管哪种,他的话说得算是毫不客气了。 虞晚晚就见卫婧的身子抖得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还有王妃娘娘,是最近王府缺吃少穿了吗?这两盘点心就这么吸引你!?” 江泠这是发哪门子邪火呢,怎么连她都怪上了。 虞晚晚微撇了下嘴,不过这话也耳熟,好像在原来世界里,她的前男友们都这样说过,只有美食才是她的真爱,才能吸引住她含情脉脉的目光。 “退下,回去告诉长公主殿下,以后不必再往王府送任何东西。” 江泠发了话,卫婧连食盒都忘了拿了,是脚步有些踉跄的逃一般的走了。 虞晚晚心中不禁啧啧两声,也就是在这个朝代盲婚哑嫁,要是自由恋爱,江泠这副模样哪能娶上媳妇! 卫婧走后,虞晚晚明显感觉到江泠身上的低气压,顶头上司心情莫名不好怎么办? 她还是赶快溜吧,否则再像刚才那样在她身上撒火,她可受不了。 卫婧失魂落魄的回了长公主府。 她没有去长公主的正房,而是拐进了中庭的一个小花园中,想静静的想一下,等一会儿见了长公主该如何说这件事。 花园的桂花树下站了一位少年公子。 “二公子!”卫婧惊讶的看了本应该在太学的江聪,但念头一转便明白了,长公主从五台山回来,作为儿子的江聪必是与太学请了假,回来看母亲的。 但她现在心情极不好,也不想与江聪多说话,行了一礼便想走。 “卫姑娘,请留步。” 卫婧听到江聪唤她,转过身,就对上了江聪严肃的脸。 “卫姑娘,我听说你刚刚去了王府,只是你可能不知,我大哥和大嫂两人现今是鸾凤和鸣,恩爱有加,作为弟弟,我看了很开心,不希望他们之间因为什么人,再起什么波折。” “卫姑娘,”江聪顿了顿方道:“有一句话,你一定听过,就是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即便如王爷的侧妃,那也是妾。” 卫婧就觉得头嗡的一声,如遭雷劈,江聪的话她如何不明白。 江聪就看卫婧的脸砰的一下红了,就像是熟透了的樱桃,都要破皮流出水了。 他也知道他的话说得有些重,刚想再解释。 可卫婧忽然就像疯了一般,捡起地上一截树枝,劈头盖脸打了过来:“江老二,你住嘴! 你怎么敢跟我说这样的话,你以为是我愿意去的吗? 你为什么不跟你娘说这些?还有我云英未嫁,你和我说什么妻啊、妾啊。 你这个登徒子,你白读了孔孟之书!你就知道欺负我这样的弱质女子!” 卫婧狠打了两下,扔了树枝,捂着脸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跟着她的贴身丫鬟,看着自家小姐一头扎到床上,痛哭失声的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解。 自家小姐也是可怜人,母亲早逝,继夫人又生了三个儿女,把她这个嫡长女当成眼中钉一般看。 自家小姐常年住在长公主府,虽长公主待小姐不错,但也是寄人篱下。 本来小姐与江二公子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也算是两小无猜,今日二公子如此说小姐,小姐怎能不伤心? 虞晚晚没想到第二天,长公主又让人请她去长公主府。 虞晚晚这个愁啊,明明长公主不喜欢的她,为什么还要天天见面呢? 就初一、十五请个安,不香吗?非得要自找不痛快! 但今天她是与小郡主江佑安一起来的长公主府。 从温泉庄子回到王府,虞晚晚就想着小郡主不应该只在家里守着,应该到外面多见一见人和事。 大魏朝这一点很好,鼓励女孩子读书识字,还办了女学。 虞晚晚就让江泠安排江佑安去女学上学了。 而江佑安今天是特意请假陪虞晚晚的,一是她了解祖母的脾气,怕祖母不会善待娘亲,另外她作为孙女,祖母从五台山回来,她也理应来给请安的。 只是今天虞晚晚一见卫婧,就看她脸儿黄黄,眼皮都肿了,一看就是没休息好,想来是昨天深受江泠的打击,弄成这样子的。 其实在虞晚晚心里,她是真觉得江泠这样的性格,一般女子是不好与他相处的,做他的妻子会很累的。 -- 第70页 也不知道以卫婧这样的容貌、家境非得想嫁给江泠,是图的什么? 长公主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江佑安了,此时再见就觉得她变化极大。 个头长了,眼睛亮亮的,更主要是有了精神气儿。 眼角眉梢,带着十一岁女孩应该有的那种朝气。 穿衣打扮也明显变了。就如今天穿了一件嫩粉色的长裙,梳了俏皮的垂鬟分髾髻,头上带了两朵同粉色的珠花,既简单又大方,再也不是原来死气沉沉的样子。 而且明显看出她与虞晚晚相处得极好,一句“娘亲!”那股子亲密劲,就实实在在地表现出来。 长公主问了问小郡主的功课,见小郡主答得很好,便点头夸了一句:“不错!” 这是长公主作为祖母第一次夸赞江佑安,江佑安的脸高兴得都成了红苹果。 这时江聪走了进来,给长公主见了礼后,便对虞晚晚行了礼,笑着唤了一声:“大嫂。” 长公主一听便是一愣,她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江聪少年老成,性格方端板正,很少直接表露自己的情绪,怎么会一下子就对虞晚晚这般亲密的叫上大嫂了。 看来儿子这次从太学回来,可不是光探望她这当娘的了,还是冲着虞晚晚来的呢。 果然,虞晚晚见了江聪也挺高兴,还笑着关心道:“二弟,上回给你做的奶方,你吃的怎样?” 江聪也笑道:“大嫂,我还要说呢,这小奶方形美如雪,吃起来香糯软甜,的确是糕点中的佳品。 我太学的同窗看到,一个个都向我来讨要。都来问我是从哪里买的呢。” 小郡主插言:“我在女学的同窗看了,也是这般,尤其听说这是娘亲给我做的,她们个个都羡慕的不得了呢!” 长公主看着这三人聊的热火朝天,不由的就问了一句,“奶方是什么?” 江聪笑道:“母亲,奶方是大嫂用鸡蛋和牛奶做的甜点,味道极佳的,没有一点牛奶的膻味,等大嫂再做,母亲您尝尝,必定会喜欢的。” “都说君子远庖厨。不贪口腹之欲,只今日二公子谈起这些,竟如此兴致勃勃。就不知往日学的那些孔孟之道都哪里去了?” 虞晚晚没想到卫婧这时候冷了一张脸来了这么一句冷言讥语。 她怎么改性了?也不凡尔赛了? 当着长公主的面这样直接针对江聪,也不怕江聪和长公主生气? 长公主也颇为奇怪的看了一眼卫婧,虽卫婧与江聪之间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但现在已是男女大防的年纪,他们两个已经很长没见面了,怎么一见面就如此说话。 可江聪表现的就更不寻常了,忽然站起身,冲着卫婧深深一礼:“卫姑娘提点的对,江聪赔礼了!” 江聪这话听着也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呢。 但门口,这时又传来一道欢脱声音:“娘亲、大嫂我回来了!” 江帅跳了进来。 长公主见了江帅,脸上不由得就露出笑来:“干嘛跑的这么急,看满头是汗的,来人,快给三公子上茶,拿帕子。” 江帅喝了一大口茶,第一句话就是:“大嫂你知道吗?你上回给我做的鸡蛋小饼香香脆脆,把我那些同窗馋得都直流口水。哈哈,一个个天天奉承我,就想要块小饼干吃。” 这两日江帅在太学是风光满满,人缘好的到哪都是众星捧月。 虞晚晚看他开心的模样,笑道:“噢,这么受欢迎,既然这样,我就再给你们做,而且这次我还给你们多做两道新吃食。” 哦! 小郡主、江聪、江帅都瞪大了眼睛,兴奋道:“大嫂(娘亲),您要给我做什么新吃食?” “我给你们做胡萝糖和牛奶苹果,你们读书写字费眼睛,多吃胡萝卜会养眼的,而牛奶苹果里既有奶又有水果,吃一补二,对身体也好!” 江帅是个急性子,听了便站起身,拉了虞晚晚的袖子:“大嫂,那我们快回王府,做吧。” 长公主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虞晚晚潇潇洒洒的走了,而且不是一个人走的,还把她的两个儿子也带走了。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她和卫婧。 只是卫婧昨日从王府回来,人就变得呆呆愣愣的,问她什么也不说。 今天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还是对江聪发火。 长公主就想问问卫婧到底怎么了。 可卫婧却一下子也站起身:“殿下,我也去王府了!” 说着,也不等长公主发话,便转身走了。 诶呀,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不由愤愤,一个个的都围着虞晚晚转了,她竟成了孤家寡人了。 虞晚晚一行回了王府内院。 小郡主挽着虞晚晚的胳膊走在前面,江聪错了半步,走在虞晚晚身侧,边走边与虞晚晚说话。 江帅在三人后面,忽然大叫一声:“血!” 冲上来,便一把抱起了江佑安…… 第32章 美为上 黄瓜面膜 江帅突然来了这么个举动, 唬了虞晚晚和江聪一大跳。 “怎么了?” “佑安受伤了!”江帅焦急道。 “受伤了?”虞晚晚也是吃了一惊。 走得好好的,怎么会受伤了? 不过这时, 他们已经进了虞晚晚的院子。 江帅就忙把江佑安抱进正房,放到榻上。 -- 第71页 虞晚晚俯下身,也是着急道:“安安,你哪里受伤了?” 江佑安到现在都是懵的,三叔突然冲上来,抱起她就说她受伤了,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哪受伤了。 如今娘亲问, 她觉得自己要说没受伤,就显得三叔一惊一乍的,太没深沉了。 便嗫嚅道:“就是肚子隐隐有些痛。” 江佑安不会撒谎,她这两日的的的确确是觉得小腹总是坠坠的。 尤其刚才在祖母房里坐着时,小腹里就像有根筋被拉扯着疼了好一阵, 但她看屋里气氛很好, 祖母也高兴, 就一直忍着没说。 后来祖母夸奖她,她一兴奋肚子就不疼了, 注意力就全集中在听娘亲他们聊天了。 江帅听了江估安话, 在旁边急吼吼的道:“肚子疼, 流血了,那一定是受内伤了!” 他最近迷上了描写江湖侠客的话本子, 现在怀里还揣了一本。 话本子都写了, 那些大侠们, 经常会受内伤的,什么吐血了,什么走火入魔的。 虞晚晚看小郡主的精神头, 再听她说肚子疼,心中隐约就猜出点,忙对江聪、江帅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们出去吧”。 江帅还自顾自讲呢:“”大嫂,这种内伤,恐怕御医也治不的,得找府中护卫中内力武功高强之人用气功疗伤。” 还气功疗伤! 这个二愣子,虞晚晚回手给了江帅一掌:“你快出去吧!” 江聪看虞晚晚哭笑不得的模样,忙拉了江帅:“走吧,大嫂心里有数。” 等江聪、江帅出了屋,虞晚晚叫丫鬟守住门口,然后掀开小郡主穿的裙子。 就见裙子上渗出一块铜钱大小的血迹。 小郡主自己也看到裙子上的血迹了,脸立刻白了:“娘亲,我真的像三叔说得受内伤了?那可怎么办,我、我不会死吧。” 虞晚晚根本没想到,江佑安才来癸水,她以为她已经来过了呢。 便笑道:“安安,恭喜你了!” 恭喜她? 江佑安八字个眉头:“”娘亲,我都受了重伤,有什么可恭喜的?” 这孩子,都没人跟她说过这个。 “安安,你不是受内伤了,你这是来癸水了,你成大姑娘了。” 癸水?江佑安还真不知道。 这是因为癸水在过去的朝代里一直被认为是不洁的,污秽之物,基本上没人会提及。 除医书外,其他书籍上也都不会描述的。 女孩子都是家中主母口口相传,才会知道这些事的。 江佑安生母不在,原来身边伺候的那些人根本不用心,没人告诉她这个的,她当然不会知道了。 虞晚晚心中微涩,摸了摸江佑安的头,尽量用古代的语言把月经是怎么回事,给她讲了讲。 又让春桃去府中医女那里,拿两本有关妇科的书籍给小郡主。 像王府这样勋贵之家,除御医外,还都养着医女,就是为了方便给后宅女子看妇科内疾的。 虞晚晚又让夏荷吩咐江佑安现在的贴身大丫鬟蒹葭取了她的换洗衣物,伺候她换洗。 江佑安被蒹葭扶着去了虞晚晚卧房的净房,早有两个婆子送来两桶热水。 蒹葭伺候江佑安把衣裳脱了,只剩下肚兜,站到热水桶前,然后她用巾帕擦拭去江佑安腿上的血迹。 等收拾干净,再系上月事带。 因为小郡主之前没来过癸水,这次用的月事带便是虞晚晚用的。 蒹葭一看,这月事带竟是用松江布里面填了棉花做的。 松江布洁白柔软,一尺要五两银子呢,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用起,而且都是拿它做内衣,穿着最是舒服。 没想到看着并不奢侈、靡费的王妃娘娘,竟然拿它做了月事带。 蒹葭哪知虞晚晚是最重视这种贴身的清护用品的,这个朝代本来就缺医少药,不用最好的,若真得病再治就麻烦了。 虞晚晚安排江佑安在她的卧房里歇了。 床铺都由春桃重新整理了,床单上铺了一块薄薄的隔水的油纸,在油纸上面又铺了厚厚的褥子,还放了三个汤婆子。 江佑安躺在暖暖的的被窝里,蒹葭把一个汤婆子放在她腹部上,她就觉得涨涨的小腹舒服多了。 蒹葭跪了下去:““郡主,是奴婢疏忽了,没为您准备这些,还请郡主处罚。” 小郡主刚要说没事,让她起来。 忽然想起娘亲说得,对下人的管理,要像父王一样,有御下之道,要讲究赏罚分明的。 若是一味的宽厚,反而就是故意放纵了。 今日她因癸水而失了仪表,这的确是蒹葭做大丫鬟的失职。 江佑安便淡淡道:”就罚你三个月的奉银吧!” “谢谢郡主。” “对了,娘亲呢?” 虞晚晚正头疼的安抚担心不已的江帅呢。 “大嫂,你说佑安没事?可她出了这么多血呢。” 江帅抬了胳膊,他今日白袍的衣袖上还蹭上了一条血痕呢。 虞晚晚看江聪、江帅这表现,就明白这两个都是没开荤的毛头小子呢,根本不明白癸水之事。 只能含糊的解释了一句:“这是女儿家自己的事情,你们就真的就不用担心了。江帅,你快把衣服换掉,省得出去让人看了,还有今天之事,不许和任何人说。” -- 第72页 江帅还想问,但江聪比他大两多,还是明白点,便拦住了他。 虞晚晚院子里有江泠的衣服,便拿了一件给江帅换了。 不过这两位爷还等她做吃的呢。 虞晚晚就到小厨房,先拿了四根新鲜的胡萝卜让杨串儿洗净去皮,切成薄片,加了冰糖,放到平底锅里大火翻炒。 待冰糖融化、胡萝卜出水后,在改小火继续翻炒,直至萝卜收汁挂出糖霜,就算大功告成了。 胡萝卜可补肝明目,健脾消滞,素有“小人参”之称。 这款胡萝卜糖,算是好吃还有营养。 江帅这人是挑食的,他还真不太爱吃胡萝卜。 但胡萝卜糖一片片的,焦焦黄黄,吃起来甜甜的,有股子果脯地瓜干的味道,竟让他停不住嘴了。 杨串儿翻炒胡萝卜糖时,虞晚晚就接着做了双皮奶,给江聪两个当甜点。 双皮奶是粤地经典甜品,但制法与很简单。 先取蛋清中放入砂糖备用。然后用锅将牛奶小火加热至微微冒泡后倒入奶碗内晾晾,等奶的表面结出一层奶皮后,奶皮留在奶碗里,奶倒入蛋清碗中,搅拌均匀。过筛后倒回奶碗。 这样就得了一碗表面浮着奶皮的奶液,再加盖油纸,放到蒸锅上蒸一刻钟,放凉后即可食用。 江聪看这双奶皮,细腻如玉,拿勺子轻轻一舀,便挑起一整块醇厚的奶皮,吃起来甜而不腻。 而下面的奶羹,奶香味浓郁,甜蜜滑嫩,入口即化,当真好吃爽口。 蒸双皮奶期间,虞晚晚也没有闲着,她给小郡主做了生姜红糖水。 生姜全身都是宝,民间有“冬吃萝卜夏吃姜”、“清晨吃姜赛人参”、“三片生姜一根葱,不怕感冒和伤风”等说法。 它与红糖一起煮了,可以调经止痛,让月经行得更顺畅。 做生姜红糖水就更简单了,生姜去皮切成细细的丝,和红糖一起放到水中,搅拌煮沸就可以了。 等虞晚晚端着一碗生姜红糖水回到卧房时,就见卫婧正坐在床边的海棠凳上陪着江佑安说话呢。 卫婧和江佑安都住在长公主府,两个人相识五、六年了。 但她们两个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一个是寄人篱下,但深得长公主喜爱,一个是长公主的孙女,但却被厌弃得不闻不问。 故此,她们两个并无多少来往,但两个人心里又都对方的处境心有戚戚,有那么一股子同病相怜之感。 卫婧并没像旁人那样去踩小郡主,又因着江聪的缘故,在暗中,都是照顾着小郡主的,但她能力有限,的确帮不了许多。 而小郡主对卫婧还是一直有着感激之心的。 只是现在情况变了,小郡主离开了长公主府,活得有滋有味,两个人也没什么利害冲突,倒能大大方方的像朋友般平和地说上两句了。 卫婧今日心中就像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冲动的来了平北王府,想找虞婉婉说上两句话。 可等来了正房,就听说小郡主病了,她过来探望才知道江佑安是来了月事。 卫婧已经是大姑娘了,便和小郡主讲了讲月事上应该注意的事情。 正说话间,虞晚晚进来。 江佑安见了虞晚晚,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脸,嘴里拉长了音,撒娇的叫了声:“娘亲!” 虞晚晚冲给她见礼的卫婧点了点头,便伸手拉开江佑安捂脸的手,笑道:“怎么还害羞上了。” 小郡主嘟了嘟嘴:“娘亲,二叔、三叔,还有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好丢脸啊!” 谁像她这样,来个癸水就差昭告天下了。 虞晚晚忙安抚:“都是自家叔叔,丢什么脸,再说你两个叔叔也不懂,他们不会出去乱说的,你就放心吧。至于院子里的人谁敢瞎说,我一定重罚的。” 小郡主也知道两个叔叔不会乱说的,但就是觉得来个癸水,闹了这么个大笑话,太丢面子了。 还有她刚瞧了一本医书,又听虞晚晚讲了,已经知道癸水是怎么回事了。 “娘亲,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吧。别再弄脏你的床!” 既然知道癸水有这么多忌讳,江佑安觉得她还是不好住在娘亲这里。 虞晚晚一看就知道小郡主这是怕她会忌讳嫌弃,便道:“别胡思乱想,今晚,你就在我这里住吧!” 虞晚晚知道女孩家第一次来月事,成了大姑娘,心里总是要有点小怅惘的,这时有人陪着说说话会好一些的。 “来,喝了这碗红糖姜水。”虞晚晚拿勺喂了小郡主一口。 “娘亲,有点辛辣!”小郡主不想喝。 “生姜红糖暖宫,喝了对身体好。”虞晚晚劝了。 卫婧看着虞晚晚一勺一勺的喂小郡主喝生姜红糖水,不知怎么的,心头莫名的一酸,眼眶就红了。 她的娘亲在她八岁的时候离开了她。 她十岁第一次来月事时,看到身、下流出的血,是害怕的不得了,以为自己要死了。 当时长公主没有在府里,是司药女官告诉她如何处理的。 那天她肚子痛,只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没有人哄她说话,更没有人给她熬生姜红糖水…… 虞晚晚刚喂完小郡主,就听卫婧忽然道:“王妃娘娘,你一定觉得民女说话很可笑吧!” -- 第73页 这是什么个话? 虞晚晚惊讶的看卫婧,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卫婧自嘲的一笑,肯定道:“因为每次民女说完话,都能看见娘娘的嘴角翘起来,就像听了笑话一般。”。 哦,原来是她露了相,让卫婧发现了。 虞晚晚便点了点头,实话实说:“我是觉得卫姑娘说话,先抑后扬的自夸方式挺有趣的,并没有耻笑的意思。” 可虞晚晚刚说完,就见一颗晶莹泪珠,从卫婧眸中砸落下来。 呦,怎么还哭了? “娘娘,民女的母亲去世得早。如今的秦国公夫人,我在她眼里,无一处是好的。 无论我做什么。她总要挑出些错出来,而父亲又一味的听从她的话。”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倒是说得很对。 “所以,我便学会了如此说话之道。 先抑,让她以为我服软了,以为我会顺从她说话。后扬,则是我一定要说出我才是最好的,她生出的三个孩子就是无法和我比的。” 卫婧吃吃笑:“娘娘,您知道嘛,我每一次这样说完话,她都会气得火冒三丈,却拿我没有办法。 娘娘,我是不是很聪明?” 虞晚晚看着一滴滴泪从卫婧弯笑着的眼中滴落下来。 不过卫婧能敢与继母如此对抗,能陪在长公主身边这么长时间,且得长公主这般喜欢,必是心智坚定之人。 这样一个女孩子今天突然和她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昨天受江冷打击太大了? 果然,虞晚晚就见卫婧定定的看着她道:“娘娘,昨日之事,并非我心,我从来没有想过,您能帮帮我吗?” 小郡主听这话,没头没尾的,卫婧想让娘亲帮她什么? 虞晚晚却是明白,卫婧这是与她说,她根本没想嫁给江泠,一切都是长公主的意思。 可是卫婧求她帮她,可她能帮什么? 她去劝长公主改主意,长公主哪能听她的。 这件事她还真的帮不上忙。 但看了卫婧楚楚可怜的模样,虞晚晚还是叹了口气:“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都不好看了。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有些事得从长计议,一时半会儿就是着急也没有用。” 至少,她和江泠也是刚成婚,江泠不可能马上就纳侧妃。 而且瞅长公主的意思,是想让卫婧取代她的,那就怎么也得在她和江泠和离后,就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但一年的时间,谁知道中间又能发生什么呢。 可现在卫婧在她这,哭得两眼肿肿的,出去也不好看啊,说不定就会有人误会她欺负卫婧了。 虞晚晚便让春桃拿了菊花,用沸水泡开,然后用纱布滤渣,只取菊花水茶,用两片白棉浸透,敷在眼睛周围。 这就是自制的菊花眼膜,对消除眼睛浮肿最是有效。 虞晚晚又命杨串儿找了鲜嫩的、水分十足的黄瓜,切成大圆片,直接敷在脸上。 黄瓜有清热的、消肿之功效,美容效果是十分好的。 江泠回到内宅,一进虞晚晚正房就见自己的两个弟弟,一个坐在桌边,斯斯文文的在喝双皮奶,一个卧在榻上,翘着二郎腿,一手翻着书,一手往嘴里塞着胡萝卜糖,就像在自己屋子里一样,真是惬意的很。 江聪和江帅都没想到,大哥会忽然回来,江帅吓得一下坐起身,江聪也放下手中的羹勺,忙站起身叫了声:大哥。” “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太学上课吗?” “我们两个回来探望母亲,大嫂说给我们做了好吃的,我们就跟着过来了。”江聪忙解释。 江泠盯着桌上的双皮奶,瞅着是挺好吃的。 不过因口吃食,就费了功课,这哪里行? 江泠眼厉,一眼便看见江帅往身后藏的书,便一伸手。 江帅心中叫了声惨,也不敢不给,磨磨唧唧递了出来。 江泠接过一看,《大魏游儿传》,翻了一页,竟是个江湖游侠的话本子。 这是看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泠刚要训斥,忽然就见江帅身上穿得竟是他的外袍。 江帅与他长得极像,又穿了他的衣服。 恍惚间,江泠就仿佛看到了十三岁的他。 可十三岁时,他在干什么,他在军营里摸打滚爬呢。哪里会像江帅这般无忧无虑。 他们两个倒底是比他有福气的。 江帅看江泠看他的衣服,忙道:“大哥,佑安生病了,我的衣服蹭了她的血,所以大嫂就让我……” 江泠打断江帅:“佑安生病了?王妃呢?” “大嫂在卧房陪佑安呢。” “那你们两个作为叔叔,侄儿生病,不知帮忙,还在这又吃又喝的,成何体统。 还不赶快回太学念书去,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两个不用功,必要重罚的。” 江泠黑着脸训斥了两人。 江聪、江帅低着头听训,有些害怕,但更多的竟是难言的开心。 这是江泠第一次训他们。 也是江泠第一次在他们的面前摆出了兄长的架势。 他们的大哥,终于接纳了他们! 训完弟弟们,江泠大步进了卧房,就是一愣。 眼前的景象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小郡主躺在床上,而江帅说得正在照顾人的虞晚晚,悠悠哉的和一名女子卧在旁边的榻上。 -- 第74页 她们三个人都是面朝天,眼睛上放了两块白棉花,脸颊上则贴了一圈又一圈绿乎乎的东西。 不是说江佑安病了吗?这是在治病吗?! 虞晚晚正闭着眼睛,放松心情,享受面膜的滋润呢,就听耳边传来一道熟悉而又威严的声音:“你这是在干什呢?!” 第33章 信花香 蒸春饼、腊汁肉 因还顾忌着所谓的病人, 江泠特意压低些声音。 但听在屋内三个人的耳朵里,不啻于打个响雷。 江泠(父王、平北王)怎么来了? 现在不应该是他公务最繁忙的时候吗? 还有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啊? 是飘进来的吗? 春桃两个干什么呢, 也太不济了,居然不通报一声。 虞晚晚忙从榻上站起身。 小郡主和卫婧也跟着站了起来。 江佑安心中忐忑不安,这可是父王和娘亲的睡床,她来着癸水躺了,父王会不会觉得晦气呢? 卫婧则是又惊又羞,她昨日相当于被江泠冷脸从外书房赶走的,今日又被江泠堵在了人家的卧房里, 就不知道江泠会怎么想她呢,会不会觉得她就是个攀龙附凤的厚脸皮。 其实卫婧有些想多了,她刚才脸上糊着棉花和黄瓜片,江泠根本没认出她是谁。 江佑安和卫婧是紧低着头,一点不敢抬头。 这时候, 就只能是虞晚晚回话了, 更何况江泠也只是问了她。 虞晚晚一下子站来, 她脸上的棉花和黄瓜片随着她的动作掉落下来。 虽大部分都掉在了地上,但有一个棉花团和黄瓜片落在她隆起的胸、前。 还有两个黄瓜片仍然牢牢的粘在她脸上。 小嫩脸, 顶两个绿圈圈, 看着就有点滑稽。 江泠就见虞晚晚先被他的一嗓子, 吓得身子一抖,紧接着手忙脚乱的站起身, 木呆呆的看着他, 好似不敢相信他怎么会一下子冒出来。 她这样的表情就很逗乐子了, 再加上她现在的模样。 江泠不知怎么的,心底竟涌起一股子笑意来。 春桃站在江泠身后,一脸惭愧的向虞晚晚挤眉弄眼。 她想禀报, 但江泠担心小郡主的病情,不等她禀告就进来了。 虞晚晚被江泠堵个正着,只能尴尬着给江泠行礼:“王爷,您回来了。” 江泠看屋里这三个人的样子就知小郡主的病情肯定是没什么事,不然这三人怎么能有心思把她们的脸弄得跟蛇精牛怪似的。 不过,这脸上到底是玩意? 但他不能当着小郡主和一个不知名的外人面前说虞晚晚。只微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出屋。 虞晚晚明白,江泠看来是要单独训她了。 虞晚晚便老老实实的跟着江泠出了卧房,到了侧厅。 江泠大刀金马的坐在软榻上。虞晚晚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乖乖巧巧的垂着眼帘站在他面前。 虞晚晚等了片刻,没听到江泠的声音,便撩起眼皮瞄了一眼。 江泠坐在那,黑灼的双眸正直直的盯着她呢。 江泠迎上虞晚晚的视线,嗤了一声:“你脸上这是什么东西。” 虞婉婉伸手一摸,摸到两个黄瓜片呢,忙拿下来。不好意思的一笑:“王爷,这是黄瓜片。” “黄瓜?” 虞晚晚看江泠诧异的模样,以为他不信。 便把黄瓜片放在嘴里嘎嘣咬了一口:“王爷,你看,真是黄瓜,可以吃的。” 江泠便一皱眉,都在脸上放过了,还吃,也不怕闹肚子。 “你把黄瓜弄脸上干什么。” “哦,王爷这个叫面膜。就是把黄瓜片敷在脸上,可以让脸更滋润美白。” 黄瓜就能让脸白了? 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虞晚晚还凑过头看江泠的脸:“王爷,我看您的脸有点干,不如也拿黄瓜敷一敷吧!” 他一个大老爷们弄什么脸? 江泠明白虞晚晚这是怕他训她,在这插科打诨呢。 江冷轻哼了一声:“你坐下吧。” 咦,他今天竟然不说她,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虞晚晚瞟了江泠一眼,看他的确没有黑脸,才坐下。 春桃和夏荷在侧厅外正战战兢兢的听着动静呢。 自家娘娘一天到晚鼓弄些稀奇玩意,今天在王爷面前失了礼仪,她们都怕王爷会生气呢。 不过听了一会儿,王爷没说什么,这才赶快上了茶。 江泠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田嫂子已经到了边关,这是她给你写的信。” 田嫂子居然给她来信了,虞晚晚惊喜的接过信,展开一看,满满的三页。 字迹很工整,想来应该是田嫂子找人代笔的。 前半页,田嫂子写了她按了虞晚晚教的方法,已经酿出了味道醇美的葡萄酒,一切都挺顺利。 后面的两页半,田嫂子便给虞晚晚描述了边关的景色和特色食物,什么好玩好吃的写得很详尽。 而且不光写了信,还在信封中还夹了一朵边关特有的紫藤花。 虽花已经摘下十几天,但花瓣依然颜色鲜艳。虞晚晚拿起来,凑到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它沁人的花香。 田嫂子的信是夹在江泠的公文中从边关过来的。 -- 第75页 信没有封口,因为田嫂子知道,按照规矩,信到王府是必须经人验过后,才能到王妃手里的。 又因信皮上也没有署名,江泠就翻看过一眼。 他觉得这信写得啰里啰嗦的,就像记流水账一样,一点重点都没有。 但虞晚晚收了信,却看着十分的高兴,眼睛都笑弯了。 还有明明那紫藤花就是边关最寻常的花,她竟爱不释手的闻了又闻。 难道女孩家都是这么喜欢收别人的来信? 虞晚晚的确很高兴,田嫂子如此想着给她介绍边关的风土人情,正合她的心意,她也算真没白给田嫂子做吃食。 “我今晚要离京。” 虞晚晚正翻来覆去的看信呢,就听到江泠的这句话。 他离京? 江泠这是在和她交代他的行程? 虞晚晚不由得抬头看江泠,他怎么会想起和她讲这个? 江泠自觉的把虞晚晚眼中的惊讶理解为惊喜。 上次在温泉庄子,她喝醉,吐槽他不回府时,不知道知会她一声,现在他告诉她了,她果然很高兴。 只是田嫂子离府去边关的时,她又给弄这个吃的,又弄那个吃的。 但现在轮到他要出门了,她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是高兴傻了? 虞晚晚与江泠对视了片刻,忽然想起,顶头上司要出差,那她作为留守人员是不是应该表表态啊! 便忙道:“王爷就您放心出门吧,我一定会好好的安排府中事宜的。对了,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江冷哪有什么事可交待。 他长年不在府中,府里的人都习惯了,该干嘛就干嘛。 而且这次他已经安排好暗卫和护卫保护虞晚晚,她在府里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会出什么事。 只是,她怎么还不说给他做吃食的事呢。 虞晚晚就看江泠还是盯盯的看着她,目光仿佛要给她的脑门子凿出个洞来。 这顶头上司的心思也太难猜了吧,他什么意思啊? 虞晚晚只好没话找话:“王爷,您这次要走几天啊?” 嗯,她终于问了,这是要按天数给他备吃食了? 江泠垂下眼帘:“得半个多月吧。” 这么长时间呢,虞晚晚忽然福灵心至:“王爷,这半个多月,您怎么吃饭啊?” 江泠不由得微微翘了翘嘴角:“不住店,只带干粮。” 虞晚晚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她做面膜,他没有训她,原来是准备让她给他做出行的吃食啊。 做吃的,对她来说不就是小事一桩嘛! 虞晚晚想了想:“王爷,您这次出去的时间短一些,除了方便面,黄桥烧饼和香辣酱外,我再给您带些腊汁肉和蒸春饼在路上吃。” 虞晚晚知道江泠爱吃肉,她本想做肉夹馍的,可肉夹馍的饼厚,凉了就发硬,不如春饼薄软,包着肉吃,口感更好。 江泠听了很满意! 但他还记着小郡主生病的事:“佑安身体到底怎么了?” 虞晚晚很欣慰,江泠如今是有了父亲的样子,知道关心小郡主了,便忙道:“安安没事,就是变大姑娘,有小日子了。” 小日子?江泠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虞晚晚看出江泠没听懂,但她和他是假夫妻,若是真夫妻谈起这事,就是夫妻间的闲话,怎么说都行。 假夫妻,说起这个总是有点不好意思。 虞晚晚只解释了一句:“就是来癸水了。” 癸水?江泠也不知道。 但他也没细问,知道江佑安没事就行。 可刚才卧房里另外一个女子是谁? “哦,那个是卫姑娘,她来探望安安,我就留她坐了一会儿。” 虞晚晚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因为从昨天书房里的事上看,江泠明显不待见卫婧。 探病? 这个理由还算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否则他和她的卧房怎么能让外人随随便便的进呢? 但卫姑娘是谁? 江泠想了想,才想起来是昨晚送汤那个卫婧。 她怎么还会与这个卫婧交好了? 她脑子里想什么呢? 虞晚晚见江泠忽又瞪了她一眼。 得,惹不起,她还是赶快躲了吧。 虞晚晚去了小厨房,方便面和黄桥烧饼,还有香辣酱之前都做过,再做更容易了。 而蒸春饼呢,制法也挺简单的,开始的步骤和做饺子皮差不多,擀出薄片,然后将薄片像叠罗汉一样叠在一起,每层均匀的涂上熟油,然后再来回翻转擀上几次。 但蒸春饼是不用油煎烤,而是要上锅蒸,与蒸馒头一样,蒸好后一层层揭开就可以了。 蒸好的春饼每一张都是又软又薄,放在盘子里,盘子的花纹透过饼都能清晰可见。 而且吃不完密封好,第二天热一下,味道还是完好如初,正适合在外携带。 东北人一般立春吃春饼时,都是要卷了酱、菜等一起吃,一个人吃十来张都是很寻常的。 腊汁肉则是陕西名吃,它是五花肉翻炒后,用砂仁,白蔻,细辛,白芷,肉桂等中草药制汤,卤制出来的。 江泠此次带着亲兵秘密出京,在吃食上,那是鸟枪换炮-今非夕比了。 这一路比下馆子吃得都香。 -- 第76页 方便面,野外生火,用陶瓷罐煮了,加了虞晚晚给的调味粉,就是有汤有水。 两样主食,黄桥烧饼又酥又脆,东北蒸春饼是软薄如纸。 但最好吃的还当属腊汁肉,肉块黑里透红,香味扑鼻,观其色,闻其味,不食也会满口生津。 等入了口有明显的草药味儿,但味中有香,耐嚼爽口,香味醇美。 蘸了辣酱,裹了春饼,那是吃得人胃口大开,两颊生津。 江泠此次一共带了十名亲兵,他也不能吃独食,再加上虞晚晚也特意多做了,便分了一些。 这可把这些亲兵吃得,一个个不住口的夸赞:“王爷太有福气了,王妃能做出这么好的吃食,人间少有,肯定就是仙女下凡了!” 江泠虽然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在他这多蹭些吃食,才这么猛拍马屁的。 但听了,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高兴、得意。 虞晚晚是江泠走后的第二天下午,收到他的来信。 当牛瑞把信拿给她时,虞晚晚还以为江泠有什么急事呢。 只是打开一看,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安好!” 这是什么意思? 牛瑞笑道:“娘娘,王爷这是给您报平安呢,是怕您在家中担心他呢。” 担心? 她连他去干什么都不知道,她担心个什么? 牛瑞又道:“娘娘,老奴这就给您研墨去。” “研墨干什么?” 牛瑞一副理所应该的模样:“娘娘,您不是要给王爷回信吗?” 回信? 不用了吧!她也没什么事要与江泠说。 牛瑞一脸的不赞同:“娘娘,王爷给您来信,你不回信,王爷不就得担心您为什么不回,就得想府里是不是发生事了,王爷在外公干,还得担心家里……” “停!”这是说绕口令呢。 虞晚晚看牛瑞这架势,她要不回信,他能郁叨个没完。 那就回吧!可写什么好呢? 虞晚晚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写什么,最后干脆写了一道“吉利虾”的菜谱,说这道菜的名字吉利,祝一行顺利,等江泠回来,她给他做。 江泠收到回信,一看,有百十来个字。 嗯,他写两字,她就能回百个字,怪不得收到田嫂子三页纸的信会那么高兴,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收信、写信。 过了三日,虞晚晚便又接到了江泠的来信。 打开一看四个阳刚大字:“一切安好!” 比上一封多了两个字。 虞晚晚…… 好吧,虞晚晚的回信,则写了“口味虾”、“雪山谭虾”的两个食谱,二百多字,说等江泠回来,她可以做个全虾宴迎接他。 全虾宴? 她单用虾就能做出十几种不同口味的菜肴。 江泠看了信心中就仿佛爬了两只虾爬子,弄得毛毛痒痒,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办完公事就赶回家, 又过四天,虞晚晚收到了江泠的第三封信,可以看出信是他匆匆忙忙间写下来的:“归家途中,三日后到!” 这么快就要回来了,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呢。 可是虞晚晚没想到,三日后,江泠的确是回来了,但却是满身是血,气息奄奄的被人抬了回来…… 第34章 病中情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虞晚晚再给江泠写第二封信时, 除了列菜谱,还想写些关于嘉敏长公主的事情。 那日, 江聪、江帅被江泠训斥后,就麻溜的离开王府,回了长公主府。 嘉敏长公主正一个人坐在屋里生闷气呢。 真是白养了两个儿子,她是少了他们吃啊,还是少了他们喝,为了口吃食全跟着外人走了。 太不像话了! 这时江聪端着一碗羹盏走了进来:“娘亲!” 长公主斜了一眼,没说话。 江聪当然知道母亲是为什么生气, 便笑着走上来:“娘亲,我给你带来大嫂做的双皮奶,您尝一尝吧!” 这是来给虞晚晚说好话呢! 哼,这个虞晚晚倒是狡诈,自己不敢来, 拐着弯哄骗了儿子替她出头。 “什么乱七八糟都拿来, 你当娘亲是什么东西都吃的吗?” 长公主可是锦衣玉食养大的, 她的吃食都是御厨弄出来的,旁的她根本都是不碰的。 江聪也不跟母亲争执, 笑着便打开羹盏。 长公主养尊处优惯了, 有一点好处, 就是舌头和鼻子都要比旁人灵上几分。 羹盏一打开,她就闻到了一股甜甜的奶香味, 而且香气宜人, 不带半分牛奶的膻味。 长公主不由得一愣, 低头去看,就见羹盏中的奶膏洁白如云,润莹莹的就像似块上好的白玉。 这等卖相就已属佳品了。 长公主不由的就问了一句:“这个是虞晚晚做的?” “的确是大嫂做的。”江聪笑着端起羹盏:“娘亲, 您尝一尝吧。” 儿子小意奉承,把得把吃食都捧到眼前了,长公主觉得她不吃是不好,便拿起了羹匙,舀了一块奶皮放入了口中。 诶,这双皮奶倒果然有些与众不同之处,上层奶皮甘香,下层奶皮香滑润口。 而奶酪质地细腻嫩滑,口味甜香清淡。吃起来,让人唇齿留香。 长公主不知不觉间便吃完了一盏双皮奶。 不过等她放下羹盏,看着儿子笑眯眯的模样,心中就是不由得一阵懊脑。 -- 第77页 诶,怎么全吃光了呢。 “娘亲,大嫂的手艺不错吧?” 吃人嘴短,长公主没吱声,只鼻子微微哼了一声。 江聪撩袍跪在了长公主面前:“娘亲,前几日我和二弟同大哥、大嫂去了温泉山庄,只相处两日,就能感觉到大哥和大嫂感情甚笃,娘亲,儿子有一言,大哥好不容易得到了如今的平静生活,您就不要再让卫婧去打扰他们了。” 就知道儿子被虞晚晚蒙蔽了! 长公主皱眉:“聪儿,你现今也要科考入仕,怎可如此妇人之见。你大哥如今大魏执掌八十大万的军权,可谓是重臣之重,多少人盯着他呢。 他的妻子怎么可以是一个只会做饭的三等子爵家的女儿,你要明白,虞晚晚的家世根本无法在朝堂上给你大哥任何助力,而且这次忠平候府又因军饷一事失了圣恩,你大哥可以说反受了她家的牵连,这样的人怎可做平北王妃。” 长公主觉得她已经把厉害关系掰开揉碎的说给儿子听了。 哪知江聪却摇了摇头:“娘亲,儿子以为,大哥如今权势似烈火烹油,再娶一个娘家势大的王妃,反而过犹不及了。更何况,大哥连您的势都不肯不借,他又怎么可能借什么王妃家的势力。 而大哥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大嫂,我想在大哥心中,那些权势都比不了大嫂对他的情意。” 嗬,长公主重重的嗤笑了一声:“情意,也就是你们这样的少年人,读了些无用的诗啊、书啊,便觉得情爱大过天,其他一切与情爱比都不值一提。 可人心最是易变,正所谓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变了的心,你想抓都抓不住。 但权势不会,你可以用各种方法追逐它,得到它,等你有了无上的权势,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包括什么情情爱爱。” “可娘亲,用权势得来的情爱,又怎能叫情爱,就算您登顶九霄,折得一枝,人间天上,您又能堪寄给谁,就如现在,您拿了泼天权势,却和父亲劳燕分飞,您真的不后悔吗?” “住嘴!”长公主疯了般站起身,挥臂便狠狠的抽了江聪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江聪的头被打得一歪,白净的脸上立刻清清晰晰的印出了五个指印。 江聪泪如泉涌,一个头狠狠的磕在地上:“孩儿惹娘亲生气,是孩儿的罪过,请娘亲息怒,但孩儿为弟,对大哥,只愿他和大嫂能一生幸福,白头偕老。” “你、你……”长公主身子摇摇欲坠,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的指着江聪,说不出话来。 “娘亲,二哥!”江帅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把扶住了长公主。 “娘,您喝茶。”江帅扶着长公主坐下,给她奉上茶水,又给她抚了后背顺气。 “二哥,你怎么能惹娘亲这般生气,还不赶快出去。” 江帅知道二哥看着温润,实际最是书生意气,一身傲骨。他要认准的道理,就是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长公主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靠坐在凤椅上,一点也没了精神气。 江聪到底心疼母亲,磕了一个头出了屋。 等他出了院子,迎面就遇到了卫婧。江聪脸上顶着清清楚楚五个指印,卫婧想装作看不见都不成。 卫婧知道,这府里能动江聪的也就是嘉敏长公主了。只是看了他红肿的隽脸,终忍不住从袖口拿了帕子递过去,让他遮掩,小声埋怨道:“你何苦惹殿下生气呢。” 不料,江聪忽直直向前一步,脸便向她的脸贴了过来。 唬得卫婧忙向后一仰身子,急道:“二公子,你……” “阿宝,你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接受娘亲给你安排的一切吗?你就没有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江聪的声音几不可闻,说完甩袖而去。 卫婧愣愣的看着江聪的背影,阿宝是她的乳名,小时候,江聪都是这样唤她的。不过,从母亲过世后,已经十年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刚才做面膜时,虞晚晚也是如江聪这般问过她,她既然不想嫁给江泠,那她现在想做些什么呢?如果没别的打算,不如与小郡主一样去念女学,多看看外面的人与事,或许能碰到什么新的机缘。 是啊,她这十年一直陪在长公主身边,说来可笑,她作为朝中重臣秦国公家的嫡女,竟然只念过家中的私塾,连女学都没上过。 屋内,江帅跪在长公主面前:“娘亲,您不要生二哥的气了,二哥和您一样都是心疼大哥。都希望大哥过得好,而且孩儿也是觉得大嫂真的非常好。” 长公主睁开眼睛看她最疼的小儿子,有气无力的道:“你今天也想来气死我吗?” 江帅嘿嘿一笑:“娘亲,我可是最孝顺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胡萝卜糖,塞进了长公主嘴里。 长公主咂巴了一下:“嗯,有股子果脯的味道,这是什么?” “是大嫂做的胡萝卜糖,说是最养眼睛的,孩儿吃了觉得味道很好,拿回来一些,您闲着时,可以当零食吃。” 又是虞晚晚做的! 长公主想吐出来,奈何儿子又连接给她塞了两块,又加上胡萝卜糖的味道的确好,她不自觉的就咽了下去。 江帅觑了长公主的脸色,觉得母亲已经恢复强悍的本性了,便道:“娘亲,孩儿说句实话,孩儿觉得您就是想管大哥,大哥也不会听您,您何苦做个恶人呢。” -- 第78页 这又是在长公主心口上补了一刀,是啊!江泠非但从未听过她的话,他恐怕一直还都在恨着她吧。 “娘亲!”江帅把头枕在长公主的膝盖上:“我就怕您跟大哥再因为大嫂争执起来,今天大哥还训了我和二哥了,说我们两个不好好在太学上课,说若是我们不用功,他就会罚我和二哥。 我觉得有了大嫂以后,我们和大哥的关系都好了许多,娘亲,您就接纳大嫂吧吧,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多好啊!” 又是替虞晚晚说话, “行了!我知道了,你大哥让你用功些,你还是快回太学吧!” 江帅嘿嘿一笑,知道娘亲这是听进去他的话了。 江帅刚走,卫婧进来了。 卫婧一直伴在长公主身边,长公主早就待她有了几分女儿的情意。 儿子们大了不由娘,都被虞晚晚带跑了。 说好的女儿是小棉袄,今日这棉袄也跑王府去了。 长公主不禁抱怨:“婧儿,你这两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卫婧听言,端端正正的跪在了长公主的面前。 哎哟,一个个从王府回来都这么跪她,肯定没好事。 果然,卫婧滴着泪道:“殿下,您一直待我如亲生女儿,婧儿曾在佛祖面前发誓,愿以此生回报您的恩情。 只是昨日婧儿去王府送汤水,实际上是被王爷赶出来了。” “什么?泠儿把你赶出来了?”长公主真的震惊了。 卫婧也是个大美人,还是以她的名义给江泠送汤水。江泠竟然好不给面子的赶出来,看来江泠是从心里不愿意她插手他的内宅了。 “殿下,我昨日也想了很多,我这些年虚有才女之名,但这些名头都是别人看在您的面子,我才得来的,婧儿想过两天便去女学读书,真正学点东西。” “你想去女学?” “对,婧儿想拿后年女学结业礼的前三甲。” 大魏女学乃皇家所办,集天下名师,每第三年为一期,结业时,都会举行隆重的结业礼。 在结业礼上,会评出此期的前十甲女学生。这十名女学生,尤其是前三甲,都会自此身价倍增,嫁入皇家或成为世家冢妇。卫婧若真的能拿下前三甲,或许江泠对她就会另眼看待的。 长公主自是应允。 第二天,虞晚晚给长公主请安时,就发现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变了。 长公主想了一夜,既然三个儿子现在都这么看重虞晚晚,而卫婧如今也不是她的对手。 那自己何不顺水推舟,把虞晚晚收入囊中,通过虞晚晚来把控平北王府。 可虽是这样想的,但一见到虞晚晚,就想起她耍泼皮和故意不做面膜的样子,心中自还有些不舒畅。 而虞晚晚就见长公主脸上对她做出慈祥的表现,可眼睛里却还是凶巴巴的,就像一个末流的演员,非得要和她演母慈子孝的戏码,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时卫婧说话了,她是知道长公主从不掩饰的性子,能对虞晚晚这样已经是让步。 “娘娘,昨日殿下看了民女的脸,便夸赞娘娘做的面膜当真有效,的确手巧,不如今日,娘娘也给殿下做一次可好?” 虞晚晚知道这是卫婧在给她递□□呢。既然□□都到脚下了,她只能不情不愿道:“殿下,您的脸如此金贵,我怕做不好。” 而对长公主来说,总算不用她开口求虞晚晚了:“你只管做吧,做好做坏我都不会说你。” 但虞晚晚也很小心,没敢用其他食材,问了长公主对牛奶和鸡蛋都不过敏,便用了这两样给她做了鸡蛋牛奶面膜。 鸡牛奶和蛋清都有美白和紧肤的功效,可以让暗黄的肌肤变得嫩白。 长公主只用一次便觉出了效果,脸是又光又滑,皱纹都淡了。 长公主恨不得一天都涂上它。可虞晚晚又说了,这面膜不能天天做,一周做两次为宜。 有句老话叫,人怕见面,树怕扒皮。 这一接触上,长公主就发现虞晚晚做事大大方方,有条有理,根本不是传言中的大草包,也不是初见时那个小泼皮。 而且脑中的点子是不断,比如今天做出个牛奶加香蕉加奇亚籽,可以解便秘瘦肚子。第二天来一个苹果泥眼膜,去眼袋消黑眼圈。第三天又说“外行吃燕窝,内行吃银耳”,煮了一锅银耳汤出来。 反正天天都有新鲜,一来二去,半个月不到,长公主觉得有些离不虞晚晚了,要是哪天虞晚晚不来长公主府,她倒觉得不得劲了。 虞晚晚便想着把她与长公主这段时间的事说给江泠。但没想到江泠是半夜被人抬回来的。 亲兵冲进院子时,身后淌了一路的血,吓得院子里的伺候的丫鬟们脸都白了,一个个抖成了筛糠。 虞晚晚也是吓了一大跳,但她还能坚持住。 亲兵把江泠放到了卧室的床上,吉福拉了哭音道:“娘娘,王爷在回程时遭遇埋伏,一共受了四处伤,其中有一箭甚是凶险。” 不用吉福说,虞晚晚都看见,江泠身上流出的血将床榻都殷湿了。 而江泠已昏迷过去,整张脸面无血色,眉头紧蹙,穿的铠甲上还扎了一截断箭。 府里温御医赶来给江泠救治,虞晚晚觉得她在屋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江泠流了那么多血,她得去弄些补气补血的吃食。 -- 第79页 虞晚晚刚要出屋,就被吉福给拦下了,吉福哭唧唧道:“娘娘,王爷如此重伤,您得在这坐镇,一旦有什么事,得您来决断,呜呜……” 虞晚晚被他哭得,心都有点慌了,忙道:“吉公公,你别哭了,我不走,我就在这。” 不过,等御医和吉福脱了江泠身上的衣服,虞晚晚一看,江泠身上的四处伤,其他三处都是皮外伤,只有右大腿根中的箭,伤势极重。 虞晚晚看应该是扎中腿上的大动脉了,血一直从腿上的窟窿往外流,而且那箭在往上斜一点,江泠就成太监了。 血水将裤子上的布料和肌肤都黏在一起了,御医用剪子将裤子剪开,包扎了三次才止了血。 “娘娘,王爷的伤口处理好了,没有生命危险,但就怕半夜里发烧,得一直守着人。” 虞晚晚点头,那就守着吧。 可吉福又说了:“娘娘,王爷受伤一事,不能外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虞晚晚明白,上次江泠在温泉庄子发寒毒时,吉福就这么说的。 那怎么办? “还得娘娘来照顾王爷了。” 怎么又是她来照顾? 江泠的贴身小太监呢?吉福一咧嘴:“也受伤了,只剩下老奴,老奴还得联络外面的事宜。” “那就叫牛瑞吧!” 等牛瑞进了屋,就见吉福站在自家娘娘身后又挤眼,又抹脖子的,听了虞晚晚说完,便忙道:“娘娘,老奴手笨,还是给娘娘打下手吧。” 等出了屋,牛瑞拿眼斜了吉福:“你这老货是什么意思。” 吉福哼了一声:“你要是想早点见到小世子,就按我说的办。” 虞晚晚再次担起了照顾江泠的重责。 好在在温泉庄子已经照顾过了,虞晚晚在给江泠擦拭身体的时候,就没那么害羞了。 不过,虞晚晚看江泠的血的确没少流,牛瑞是连换了三盆水,才擦干净,换了干净的衣服,又换了干净的被褥。 只是人是收拾清爽了,但不到半个时辰,江泠就发起高烧来。 幸好早有准备,御医开的药已经煎好了,但喂药是个事了。 江泠昏迷着,张不开嘴,用勺舀了药,放到嘴边,咽不下去,就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吉福急得又是哭唧唧:“娘娘,要不您拿嘴喂吧。” 拿嘴喂?虞晚晚的眼睛立刻瞪大了,这怎么成啊。 “没有吸管吗?” 牛瑞一脸沉重:“娘娘,大半夜的上哪里找吸管,王爷的病情要紧啊!” 这一“鸡”一“牛”,本来就“老奸巨猾”,又如此一唱一和的。 虞晚晚被忽悠的没法了,只得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药,凑到江泠的嘴边,用舌尖挑开他的双唇,把药喂了进去。 这可是她两世为人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而且虞晚晚发现,男子是不是身上天生就带流氓气质啊。 江泠就这么昏迷着,她喂药时,他竟本能的还咂摸、吸吮她的舌尖。 好不容易喂完药了,牛瑞又拿了兑了温水的白酒,说是御医让给王爷擦身子,降温。 物理降温倒是对的,但又成虞晚晚的活了。 按吉福和牛瑞的说法,这活交给谁都不放心,只有烦劳娘娘了。 虞晚晚这半宿,是每半个时辰给江泠擦洗身体一次。 快到凌晨的时候,江泠醒了过来。 他缓缓的睁开眼,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已经回了王府,正躺在虞晚晚的卧房里。 江泠眼珠微微转了转,就看到,紧挨着大床的床边放了一张榻。 虞晚晚身子冲着床,斜躺在榻上,,她一只手上拿了巾帕,一只手伸到床里握着他的手。 她微闭着眼,床头橘黄的烛光在她脸上跳跃着,她秀丽的轮廓便与光融合在一起,有一种朦胧的美。 今日她穿了一件嫩绿色的家常裙子,乌黑的秀发披散着,其中一绺俏皮的挡在她的额头前。 江泠目光落在那绺头发上,然后寸寸下移,掠过她挺直、俏丽的鼻梁,落到她粉红的唇上。 江泠忽然便记起,在温泉庄子,她喝醉倒在他怀里时,她的唇离他的唇近得,他一低头就可以含住…… 虞晚晚打了一个盹,忽然感觉她握着江泠的手好像动了动。 她蓦地睁开眼,看到床上,江泠依然闭着眼躺在那里。 虞晚晚忙伸出手,摸了摸江泠的额头,还是热的。 她便用帕子又蘸了白酒,给他擦身子。 今晚,她已经给他擦过三回了,已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尤其他受伤,哪里都是软哒哒的。 可是这一次,她擦着擦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根弯了的烧火棍,竟然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的立了起来,还越来越大。 这是怎么了?自然发应吗?前三次怎么没有? 虞晚晚看了看江泠的脸,伸手放到他鼻下,呼吸还是依旧微弱。 这可怎么办?老这么立着,是不是不好啊? 虞晚晚忽然想起,在原来世界里,她有个闺蜜在男科医院做护士,在手术前做清理时,常会遇到这种情况。 她说拿块纱布倒些酒精盖上就行了。 虞晚晚便往帕子上又倒了白酒,直接扔了上去。 果然软了,倒了! -- 第80页 可这时,江泠忽地睁开了眼,直直的看向了虞晚晚。 “王爷,您醒了?”虞晚晚惊喜道:“我去叫御医!”,便匆匆出了屋。 江泠的目光不可置信的落在了帕子上,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一向引以为傲的,怎么就这样倒了呢…… 第35章 家与妻 藕粉、阿胶糕、鸡汤 虞晚晚出了屋, 吉福和牛瑞两个其实也都没睡,蹲在门口, 一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呢。 见虞晚晚出来,忙迎上来,一脸的担忧:“娘娘,怎么了?” “王爷醒了!” 御医就在外厅守着呢,听了这话,忙进了屋,吉福两个也跟了进去。 虞晚晚却没有进去。她觉得不好意思了。 别人不知道, 可她自己知道,她和江泠是假夫妻。 上一次在温泉庄子,她给江泠换衣服,和刚才她给江泠擦身子,江泠都是昏迷的状态。醒来也不能有这部分记忆。 她可以说服自己, 事急从权, 她就当自己是医院的护工了。 可现在江泠醒了, 她再凑上去就不妥了。而且他要是知道,是她给他擦得身子, 把他看得光光的, 他不知会怎么想呢。 以他的性格会不会生气呢? 虞晚晚忙了快一夜了, 也是又累又困。脑子也是一团浆糊,也没精神头胡思乱想了。 卧房给了江泠养病, 她便到隔壁房间休息。 春桃两个看了虞晚晚的疲惫的模样, 也是心疼, 忙伺候她洗漱歇下。 虞晚晚累得,只交代春桃一句:“王爷那边要是有事情,记得叫我”, 便一头睡过去了。 卧房内,江泠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要比寻常人大很多。 军营里都是糙老爷们,夏天时,都会跑到野河沟子里冲个凉。难免就会比较一下。 大将军就是大将军,他的小弟在众多小弟们中间也是大将军。 便有参军拍马屁,特意为他做了一首赋来赞美:腾云青龙,觅食白虎,硬时如擎天大柱,静时如菊蕊拥簇。自古英雄必争物,凡间美人销魂处。 可今晚,刚刚它还在展露雄风,怎么突然就软成这样了。 江泠就想伸手去拿开帕子,好好看看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可是他手刚摸上,御医、吉福、牛瑞三个便冲了进来。 “王爷,您感觉怎么样?”御医掀开被子,想看江泠的伤口,便看见了江泠覆着的手。 好家伙,王爷这是什么精神头,刚醒怎么就来了兴致了。 御医是医者父母心,颇不赞同的看了一眼江泠。 江泠咬牙,他倒是想,奈何有心无力。 只是江泠看了这三个,却没有看到虞晚晚。 还是吉福机灵,看自家王爷的目光只往他身后瞧,就知道王爷这是在找娘娘呢,便道:“主子,娘娘伺候您一夜,先去歇会儿了。” 江泠想着虞晚晚刚才累得打盹的模样,才收回视线,微微动了动唇。 吉福的头贴近细听,“如厕、穿上衣服!” 灌了一肚子汤药,又被帕子上的凉白酒刺激了一下,任谁都是忍不的,再忍就得尿炕了。 不过江泠这样,也动弹不了,吉福忙去拿了夜壶。 不过穿衣服,江泠的上半身三处伤,缠了纱布,就已经像穿了背心了。 可下半身,还得换药呢,来回脱裤子,多疼,多麻烦啊! 江泠气,真是笨,把裤腿剪开不就成了。他主要是为了遮掩下那个不争气的家伙。 既然王爷醒了,牛瑞又端来一碗汤药。 只是牛瑞喂药时,当然要夸夸自家王妃:“王爷,您刚才昏迷时,喂不进去药,都是娘娘拿嘴一口一口给您喂的,喂完后,王妃被药苦得差点没吐了。” 哦,原来之前他迷迷糊糊间,感觉到的唇间陌生而奇异的触感,以及口中的一团香软,竟然是她在给他喂药。 江泠早就听过士兵讲荤话,说这世上最好的吃食其实都在女子身上。 女子的舌,便是其中之一。 可没想到,他第一次尝,竟是在这么个情况下。 不过,他因为中毒,失去味觉,吃药感觉不到苦,她那么娇,都被苦吐了,也是难为她了。 江泠到底失血过多,精神不济,吃过药便又睡了过去。 虞晚晚睡醒过来,问了牛瑞,知道江泠还睡着,便到小厨房给他做些吃的。 牛瑞亦步亦趋,在身后感叹:“娘娘,王爷这一病,让您劳累了。” 虞晚晚笑笑:“我是王妃,应该的。” “不过,娘娘,话说回来,这也是咱们王府后宅清净,没有什么狐媚子趁机裹乱。” 嗯?这是怎么个话?虞晚晚挑眉看牛瑞。 牛瑞脸上陪着笑:“娘娘,咱们王爷可是大魏最年轻的王爷,但平北王这个封号,可不是祖荫,是主子靠战功得来的,主子立了大功后,很多人就想巴结,,当然就有送美人的。 再加上长公主给的,还有皇帝赏下来的,当时那些个美人,满满当当的装了一个北跨院。” 咦,现在王府里可没有这些人了。虞晚晚如今管家,当然知道王府后宅就她一个光杆王妃。 “那些女人,就有心眼多,脸皮厚的,便想尽办法爬王爷的床。”牛瑞啐了一口,:“可咱们王爷多英明,一眼便看穿了这些狐媚子的心思,直接狠狠处置了几个,便没人再敢了。” -- 第81页 这和英明有什么关系,至多算江泠不好色:“王爷怎么处置的?” “每人三十军棍!娘娘,您知道王爷最后怎么安置北院的那些女子吗?”牛瑞卖关子。 “怎么安置的。” “当兵的常年在外,不好讨媳妇儿,王爷就对那些女子说了,王府不养闲人,你们要么去庄子里干活,要么就嫁给我手下的军士。 一来,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二来,王爷还不好色,空耗着也没用,那些女子想明白了,就都嫁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给王爷送女人了。”牛瑞得意道。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 不过,以江泠二十二岁的年龄,在这个朝代,妥妥的大龄青年了。别人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 而且以江泠的地位,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可他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给他送美人他也不要,对了,还有新婚夜就和她签和离书,这可就稀奇了。 以虞晚晚有限的经验看,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不举,要么就是不喜欢女子。 不过,看昨晚江泠那根烧火棍的模样,那可是举得很高的。 哇,那就是说,江泠是有断袖之癖! 卧房内,江泠忽地打了喷嚏。 江泠受伤,御医拉出了长长的吃食单子,什么鱼、虾、葱、姜、蒜等辛辣发物,都要忌口不能吃。 虞晚晚昨日便吩咐让庄子里送些新鲜的食材来,今日便从鸡笼中选了一只肥嫩的竹丝鸡,另把黄耆、党参、去核红枣等泡好,与鸡同放到瓦罐中小火煨炖,做个参耆竹丝鸡汤。 这边炖着鸡汤,那边把阿胶在黄酒中泡上、黑芝麻、核桃、枸杞、冰糖等用小磨碾成粉,同放在在锅中,熬成阿胶糕。 又取了鲜藕洗净,除去藕节,在石臼中捣碎成藕泥,加些桂花,用小火慢慢的煮成藕粉。 她做的这三样,都是补血补气的,最适合江泠这种重伤刚醒后的虚弱胃肠。 江泠再睁开眼睛时,就见晚霞入窗棂,夕阳金黄色的光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整个屋子便是暖融融的。 虞晚晚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她以为江泠还在睡着,怕惊扰了他。 江泠就见她把一束桂花轻轻插到桌子上的花瓶中,然后把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屋内浓重的药味便消散去许多,空气中带了淡淡的花香。 江泠看着她的侧影,这么多年来,他受过无数次的伤,但却是第一次在王府里养伤,身边也有了个细心的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的女子。 他一直不解,为什么很多人走过千山万水,看过远方的大漠落日,却仍一直恋恋不忘,落叶归家。 家,对游子来说到底是什么? 虞晚晚转过了身,脸上绽出笑来,大大的眼睛弯起,便如盛开的牡丹,灼灼独艳。 “王爷,你醒了!” 第36章 妻者贤 岁月静好 “王爷, 您肚子饿不饿,我让春桃拿吃的来。” 虞晚晚坐到床边, 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江泠不由得便嗯了一声。 他的确也饿了,两天一夜没吃饭,又灌了一肚子的汤药。 虞晚晚扶着江泠的胳膊,让他微抬起上半身,在他后背垫了个大枕头。 实际上,她的力气哪里能扶动江泠,都是江泠靠自己手臂力量撑起身的。 夏荷端来水盆, 虞晚晚先拿了杯子,让江泠漱了口。又把白色的汗巾沾水绞干,替他擦脸和手。 热毛巾敷在脸上,脸感受着热腾腾的湿气,很提神, 也很舒服。 江泠便想起, 昨晚她也是这样给他擦身子的。 其实在温泉山庄他毒发, 吉福早就和他说过,是她给他换的衣服。但那时他想象不出来, 她给他换衣服是什么样子。他没有它当成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但昨晚, 他知道了! 这一天, 只要他一闭眼,便能看见, 她嫩白小手, 在他肌肤上抚过。 他的身体就被她点燃。欲、望便就再一次不由自主的涌上来, 但与在温泉山庄不同的是,它就像匹野马,他想拦住它, 却已无力控制。 现在,她的手又隔着巾帕,沿着他的脖子,到他的脸,一点一点擦干净。 熟悉的感觉就又如波涛般潮涨而来,但让江泠惊喜的是,昨晚突然泄了气的那个又抬起了头。 他心中不由得长长的松了口气,昨晚,他还以为它突然受了什么伤呢。 只是她心无旁鹫的在照顾他,可他这般想她,江泠的脸便羞惭得有些热,庆幸如今盖着厚被,她看不到他的变化。 虞晚晚给江泠擦完脸,就见他的耳尖红红的,不禁摸了摸盆里的水,没有那么热啊,怎么给他擦红成这样。 这时,春桃端了托盘进来。 虞晚晚端了藕粉碗,拿勺搅拌了搅拌:“王爷,您的肠胃现在比较弱,先吃点藕粉顶一顶吧。” 江泠虽然觉得没有肉,有点失望,但是佳人已把调羹递到他嘴边,他就不由得就仿佛嘤嘤待哺的雏鸟,张开了嘴。 一碗藕粉,江泠两、三口就吃完了。虞晚晚又拿两块阿胶糕,喂给他。 江泠大口嚼了,弹弹软软的,还有芝麻、核桃碎末,口感倒是不错。 看江泠吃得这般香,虞晚晚放心了,知道饿,能吃饭就身体没什么大事儿。 吃完饭,该吃药了。吉福端来药碗,虞晚晚想站起身,给吉福腾地方,让他来喂药。 -- 第82页 可吉福迎了自家王爷微冷的目光,瞬间便明白了。忙对虞晚晚道:“娘娘还是您来吧,老奴那边还有事儿。”说完,便把药碗放到床头柜上,像兔子似的,就窜出了屋。 好吧,饭都喂了,也不差药了。 不过虞晚晚拿了药碗,便也想起昨晚她用嘴喂药的事,脸也觉得有些热。 现在看,当时是急晕了头,怎么就拿嘴喂了呢,好在江泠当时是昏迷的。 不过这一次是用勺了,但刚煎出来的药都有些烫。 虞晚晚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那勺子便碰到了她的唇珠。 江泠一见到汤药,便想起牛瑞说得,虞晚晚用嘴给他喂药,虽然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有这待遇,可看到吉福要上来时,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不过等看到虞晚晚把她嘴碰过的勺子放到他的嘴边时,江泠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狠狠暴击了一下,砰砰的就要跳了出来。 这简直就是酷刑了,再这样下去他非得出丑了不可。 “我直接喝吧。”江泠垂了眼帘道。 虞晚晚觉得也可以,一勺勺的,这一大碗药怎么也得喂两刻钟。 她便把碗端到江泠嘴边,江泠一口气便喝完。。 漱过口,江泠白天睡多了,此时也不困。但不能动弹,只能卧在床上,如此无事可做,便是无聊。 “王爷,我给念书吧。都是我让吉福从你书房里拿来的。” 他的书房里都是兵书。 虞晚晚拿了一本《太公兵法》,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念了起来:“出军行师,将在自专。进退内御,则功难成……” 她的声音清幽舒缓,虽无语调起伏,有时还会断错句,但却仿佛带着天生的让人舒心的韵律。 江泠微闭了眼睛,他曾无数次的受伤卧床,这是第一次感觉,没有压抑与烦躁。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柔,他便也随着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虞晚晚端来的是一碗鸡丝白粥。 粥是用昨天参耆竹丝鸡汤去油熬的,带着浓浓的鸡汤鲜味。 而鸡丝是虞晚晚将竹丝鸡挑了骨头,用小银剪将肉剪成碎丝撒在里面的,可以说是软绵味香。 江泠喝粥时,险些将勺子都了吃了。这样软糯异常,入口即化的肉粥,对饿得腹空的人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一碗粥几勺便见了底,但江泠现在还不宜进食过多。虞晚晚看江泠眼巴巴没吃饱的模样,又笑着喂了他两块阿胶糕。 只这样喂了两天,江泠就由刚回来时半死不活的模样,到能在床上坐起身来了,甚至还能扶着床柱下地站两分钟。 虞晚晚感叹,这人的身体素质太强了,就如她原来世界在地震中活下来的那只“猪坚强”一般,喂点食,睡一觉就又成了一条好汉。 虞晚晚也知道江泠爱吃肉,老是清淡的饮食,他会受不了。 便取了排骨洗净斩块,汆水捞起,再将当归、熟地、川芎、白芍各物洗净。放到瓦煲里,武火煮沸,转文火煲半个时辰,这就是补气血的四物汤。 只是食补最讲究以形补形,既然是猪坚强腿受伤了,虞晚晚便又做了炒猪血和猪肝。 另外取了乳猪的猪蹄,先沸水小淖一下,褪皮褪毛,再大火煮。直煮到猪蹄骨肉分开,将猪蹄肉捞出沥干,放到糯米中,小火煮成软糯的猪蹄糯米饭。 虞晚晚觉得这几天照顾江泠,休息得不好,自己的皮肤也有些差,便在做饭时,给自己做了一个蜂蜜牛奶鸡蛋面膜,直接抹在了脸上。 当她端着四归汤和猪蹄糯米饭小厨房出来时,便在院子里见到了一个她从来没想到过的人--嘉敏长公主。 长公主怎么来了? 虞晚晚忙给长公主见礼,并婉转的问了是否有什么急事? 长公主看着虞晚晚脸上的面膜,心中便有些气,这三天虞晚晚都没来给她请安,只派了人说王府事。现在看竟是自己在家忙着做面膜和和好吃的。 “本宫就是看王府的花开得不错,过来瞧瞧!你这是做什么呢!“长公主还是弄出高傲的模样。。 她是绝对不承认,这三天虞晚晚没来长公主府,她便有些闹心了,是实在忍不住亲自来了王府。 长公主是江泠的亲生母亲。都来到房门口了。虞晚晚便不能和她撒谎,只把人迎进屋里,小声道:“回殿下,王爷受了重伤,臣媳这两日一直都在照顾王爷。” 长公主一听眉毛都立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早点回禀本宫。还有泠儿受伤,你竟还有心情做面膜,真是不知所谓!”说着一甩袖进了卧房。 虞晚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是当婆婆的,儿子有什么事,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是儿媳妇的错。 不过等虞晚晚洗净面膜进了屋,就见长公主坐在床头。看着睡着的江泠默默垂泪。 长公主是一贯强势之人,虞晚晚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表现出一份慈母的柔肠。 虞晚晚叹了口气,上前道:”殿下,王爷已经基本上好了,您就不用太着急伤心了。” 长公主听而不闻,仍直直的注视江泠的脸。 江泠闭着眼睛,许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竟微微翘起。这样的睡梦中的他,没了平日的冷肃有了几分孩童的纯真。 长公主讷讷道,像是在自语,又是像对虞晚晚说:“泠儿从小便是聪明用功的,他三岁启蒙,每日卯时上刻起床,读书习字一个时辰后,再来给我请安。 -- 第83页 他六岁便考入了太学,是年纪最小的学生,他的功课比现在的聪儿还要好上几倍,人都说他是神童,会成为大魏最年轻状元。 泠儿自己也说,他要成为世之大儒,要写出青史传扬的巨著,可现在他却成了在战场上以命相搏的大将军,总是受伤。” 三岁,就早上五点起床读书,这江泠也太用功了吧。 也可能是真的喜欢读书,若不是“靖安之变”,他被抓到北地,也许他真的能考中状元,也不会弃文从武。 虞晚晚不由自主的嘀咕一声:“都是靖安之变啊。” 长公主蓦地直直的看向虞晚晚,厉声道:“你说什么?” 虞晚晚被她狠厉的模样,吓了一跳:“殿下,我说这是靖安之变的错!” 长公主忽地便从床上站起身,一把推开虞晚晚,径直出了门。 这是怎么了? 虞晚晚惊讶的看着长公主略带踉跄的背影,她说错什么了吗? 不过,长公主回去后,百年人参、鹿茸、虫草等珍贵药材,就像流水一般送进了王府。 第五天,江泠就可以扶着虞晚晚下地走了。 他的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上,她是美人肩,肩膀自然不像男子那般结实、宽厚,可他却感觉到有一种很沉静的力量支撑着他。 他比她高出多半头,这样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明艳照人的侧脸和闻到她乌鸦黑发的幽香。 中午阳光足,虞晚晚就在院子中放一个躺椅,让江泠在上面躺了晒太阳补钙。 她就在一旁,用银剪剪小银鱼,留着给脚边卧着的虎头做猫饭。 她认真的剪,他专注的看,阳光明媚,轻风徐徐,一切就宛如一幅画。 小郡主从女学回来,知道父王生病了,急得眼圈都红了。她便请了假,留在家中侍奉江泠。 于是,在晒太阳时,虞晚晚就让小郡主陪江泠说说话、下盘棋、或者弹奏一段曲子。 有时,虞晚晚也会一起跟着哼唱。 江泠就觉得有这样一段闲暇时光也是不错的,竟然他想起一个词:岁月静好! 小郡主的院子一直没有提匾,原是想着让江聪给她提,但江聪一直没来王府。 虞晚晚就想起江泠给她写信,信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看来他真的像长公主说得那样,是苦练过的。 虞晚晚便和江泠说了,让他给江佑安题字。 江泠点头答应了。小郡主非常开心,又是布纸,又是研墨,像个小蜜蜂似的围着江泠转。 江泠拿笔,笔走龙蛇:“自在阁”! “自在”,小郡主的性格是有些闷的,有这两个字提点着,意境倒是好。 不过,有没有什么出处、典故? 江泠又在纸上写了六个字:冰雪居、清溪园。 虞晚晚知道江泠的外院是叫“冰雪居”的,而她自己的院子叫“清溪园。” 江佑安到底是才女,一下子跳了起来:“欲放清溪自在流,忍教冰雪落沙洲。东坡居士的诗,对不对,父王。” 江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小郡主更是开心,父王、娘亲、还有她的院子的名字都是一首诗里出来的,父王用这个名字来表达他们是一家人。 江泠半个月后,除了腿伤还有些瘸外,身上基本上大好了,尤其是肚子都胖了两圈。 江泠又开始忙朝政。虞晚晚还没有歇上两天,忠平侯府来了人求见她。来的竟是林氏身边的钱嬷嬷。 钱嬷嬷见了虞晚晚就掉了眼泪:“娘娘,您回忠平府看看吧,夫人病了!” 母亲病了,虞晚晚大惊,忙让牛瑞备车赶回娘家。 等一进林氏的卧房,就见林氏卧在床上,面色惨白,人瘦得竟是脱了相。 虞晚晚上一次见母亲,是从温泉山庄回来,那时,林氏看着虽有些憔悴,但也没有这样病势沉沉的样子。 只不到两个月,林氏怎么就会病成这样。 “娘,你这是怎么了。”虞晚晚坐在床边握着林氏的手焦急道。 林氏见到勉强抬起了身子,气息喘喘:“晚晚,你怎么回来了,娘,没事,你不用担心。” 都这样了,还不与她说实话! 虞晚晚直接看向钱嬷嬷:“嬷嬷,你说,我娘到底是怎么了?” 钱嬷嬷跪倒在地,便哭开了:“娘娘,夫人、夫人这是被气病了。” 被气病?! 虞晚晚第一个念头便是是祖母和大房欺负了母亲。 “是老爷把夫人气病的!” 什么? 虞晚晚不可思议,林氏与虞文礼一向夫妻恩爱,虞文礼怎么会气林氏呢。 “老爷,在外面有了外室,如今那女人有了身孕,老爷已经把她接回了府……” 第37章 爱无解 清蒸羊肉 虞晚晚真没有想到父亲虞文礼竟然会纳妾。 虞文礼与林氏一直感情甚笃, 他们成婚十七年,虞文礼别说纳妾, 连通房都未曾有过。一直是洁身自好的。 怎么会突然有了外室? 而且林氏这样子明显是反对他纳妾的,都因此生病了,虞文礼竟然一点也不顾忌妻子的感受吗? “父亲现在在哪里。” “老爷如今已经不回内院了,白日里一般在外书房,晚上都是歇在那边。” 虞晚晚便去了外书房,好在虞文礼正在里面作画呢。 -- 第84页 “晚儿,你何时回来的?”虞文礼见到虞晚晚忙从书案后站起身笑道。 虞晚晚今日见虞文礼与往日可是有些不一样了。 虞文礼素来喜欢穿深色的衣服, 但今天竟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袍子,头上戴了同色的玉冠。 虞文礼十八岁成婚,如今也才三十多岁,正是男子三十一朵花的年纪,又做如此打扮, 整个人看着又是年轻了好几岁。 站在虞晚晚面前, 若说是虞晚晚的哥哥也是有人信的。 尤其再加上他带着光的红润面色, 虞晚晚看了只能想到一个词:“春风得意!” 他的样子与病中的林氏简直是天地之差。 虞晚晚给父亲见了礼。 不过还没等她说话,虞文礼便上前道:“晚儿, 与爹还这么多礼干什么?正好, 你今日不来, 爹也要派人去给你送东西呢。” 虞文礼说着,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匣子递给虞晚晚。 虞晚晚迟疑了一下, 接了过来, 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本兵书。 “晚儿, 这本《练兵实纪》可是绝版的,爹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都说王爷喜欢兵书, 你今日想着把它拿回去给王爷,王爷必能欢喜。还有这个。” 虞文礼又从多宝格上拿下一座白玉佛:“长公主从五台山回来,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爹找了这个玉佛,长公主一向礼佛,你把这个送给她做生辰礼,她必然是高兴的。” 虞晚晚看着这块雕刻精美的滴水观音坐莲像,的的确确是上品。 且不说这两样物件价值多少,就是费一番心意寻来已经是很不容易。 “晚儿,今日回来有什么事情?王爷这段时间对你可好?长公主可曾为难与你?”虞文礼又关切的问道。 虞文礼作为父亲是一向疼爱虞晚晚的。 虞晚晚从林氏屋里出来时一腔愤怒的质问之语,面对着这样关心她的虞文竟是发不出火来了。 虞晚晚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五味陈杂:“爹,王爷和长公主对我都很好,您就放心吧。” 虞文礼看着虞晚晚粉□□白的小脸和精神气,就知道女儿没有说假话,她在王府过得必定是不错。 虞文礼舒心笑道:“就知道晚儿是好孩子,到哪里都不会受委屈的。” 虞晚晚笑了笑,便转了话题:“爹,女儿这次回来,是来探望爹娘的,只是爹,娘怎么会这样,我听说您……” 虞文礼摆手打断了虞晚晚的话,语气沉了下来:“晚儿,你不用替你娘遮掩,是不是她让人把你叫回来的。” 虞晚晚本以为会在虞文礼脸上看到心虚与抱惭,可是没有。 虞文礼皱了眉头,撩了袍子坐到书案后,略带怒气道:“你娘也是太不懂事了,你身为王妃,怎么能随便因些小事出王府,让王爷知道了必会不高兴。” 虞晚晚不禁睁大了眼睛:“娘生病,怎么会是小事。” 虞文礼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你娘这几个月那病啊,是说来就来,三、五天就病一场。她哪里是真病,她就是故意在闹。” 虞文礼竟然以为林氏是在装病?! “爹,那你说,娘为什么要闹你!” “还不是因为莲儿的事!”虞文礼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虞晚晚看着虞文礼理直气壮的模样,心中那股被压下去的怒气不由得就抬了起来了,冷了声音:“爹,莲儿是谁?” 就像在回答虞晚晚的话一样,书房门口传来一道娇柔婉转的声音:“侯爷,妾身给您送汤来了。” 虞文礼的眼睛就是一亮,脸上的怒气也消失了,挂起笑容来,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扶住那个年轻女子:“莲儿,你怎么来了,你有了身孕,我不是让你多休息,不要做这些事情吗?” “可是莲儿就想为侯爷做这些事,莲儿就是想见侯爷嘛。”。年轻女子水汪汪的眼睛娇羞的瞟了虞文礼,甜笑着撒起娇来。 虞晚晚看着这位莲儿,十八九岁的模样,长得是娇媚柔弱。与林氏和虞晚晚的明艳照人是大不一样。 虞晚晚就见虞文礼听了莲儿的话,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若不是她在这里,这两个人可能早就抱着啃起来了。 虞文礼还是真想亲莲儿两口,但到底顾忌着女儿还在,伸手接了莲儿手中的食盒,把她扶了进来。 “莲儿,这是咱家的王妃娘娘。”虞文礼亲自介绍。 这位莲儿便惊喜的睁大眼睛,忙上前施礼道:“妾身白玉莲拜见王妃娘娘。” 白玉莲?倒是人如其名。 虞晚晚看都没看她,也没有搭茬。 虞晚晚视而不见,也不说话,虞文礼脸上显出些尴尬来。 但白玉莲倒是一点没有介意,仍笑道:“妾身经常听侯爷提起娘娘,今日得见娘娘,妾身也是三生有福了。” 虞晚晚依然没有说话,也没叫她起身。 停了一瞬,虞文礼有些不愿意的瞧了虞晚晚一眼,扶起了白玉莲:“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白玉莲这才直起身,笑盈盈道:“侯爷,正好妾身煮了汤,您和王妃娘娘一同喝吧。”说着示意虞文礼把食盒放到桌案上。 白玉莲走到书案旁,手放到食盒上,待要打开,忽然不可置信的惊喜道:“侯爷,这是您画的吗?” 虞晚晚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书案上放着虞文礼刚刚画好的画。 -- 第85页 画得是一对男女携手看花,而画中人的脸正是虞文礼和白玉莲。画头上题了一行字:只羡鸳鸯不羡仙。 虞晚晚看着眼前含情脉脉、四目相对的两个人,他们两个是只羡鸳鸯不羡仙,那已嫁进虞家十七年的林氏成了什么?! 许是虞晚晚目光过于冰冷,虞文礼终于察觉出来。 诶,女儿嫁进王府这么短的时日,怎么拉下脸时的模样竟与平北王有几分相似了,倒挺骇人的。 “莲儿,你先去母亲那里,等会儿我过去。”虞文礼对白玉莲柔声道。 白玉莲乖巧的应了,给虞文礼和虞晚晚行了礼,拿了食盒,扶着腰,慢慢的出去了。 虞文礼看了虞晚晚的脸色,心里也明白女儿与林氏之间,母女情深,看到家里多了另外一个女人,心里会不得劲,但只要他把话说明白了,想来女儿是一定会赞同的。 “晚儿。” “爹,你还是叫我晚晚吧,别这个儿,那个儿的再叫错了。”虞晚晚被刚才虞文礼那几声深情款款的莲儿弄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跟爹说话?”虞文礼皱了下眉头,不过到底是从小宠到大的女儿。还是好声好气道:“爹知道,你可能刚刚听你娘讲了,心里不舒服,可你现在也看到莲儿了,她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儿,知书达理…… “好人家的女孩?”虞晚晚嗤笑一声:“好人家的女儿给人做无媒的外室!” 外室即便在这个朝代,也是被人瞧不起的,身份就是比妓、女高出一点点,不但见不得光,连生出的孩子也没有身份。 这个白玉莲的肚子都显形了,已是三个月以上的身孕了。也就是说她刚刚嫁到王府不久。虞文礼就和这个白玉莲搞到了一起。 怪不得她上次从温泉庄子回来看母亲时,母亲会那般憔悴,而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回来父亲。 虞文礼有些急,忙忙解释道:“莲儿是迫不得已的,这是不是怕你娘生气嘛!” 终于还知道怕林氏会生气,虞晚晚扯了下嘴角:“那她为什么会怕我娘生气啊?!” 直说到这里,虞文礼脸上才显出不好意思来:“莲儿是你大伯母家的远房外甥女儿,前段时间投奔的你大伯母。” 呵呵,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白玉莲比虞晚晚整整小了一个辈分,虞文礼居然和她就在母亲眼皮底下搞上了。 虞文礼当然看出虞晚晚生气了,忙道:“爹和莲儿一直都是守礼的。但莲儿是个苦命的,之前的未婚夫婿,还没等她嫁过去便去世,她成了望门寡,但她原来的夫家,竟硬逼着她嫁给小叔子,她便逃了出来,到了咱家。但那些人还不肯放过她,你奶奶才发了话,让爹出面解决了此事。” 嗬,好一出“英雄救美”,这要是写到话本子里,不得是一段风流佳话嘛! “莲儿是个感恩的人,想报恩,又怕你娘心里别扭,便委屈自己,主动提出做了外室。如今她怀了身孕,你就要当姐姐,总不能让这孩子没个身份,所以爹才把她接回府来。” 虞文礼语重心长:“晚儿,你这次回来,也好好劝劝你娘,让她别生气,爹和你娘成婚十七载了,身边一直都是你娘一个人。 可现在爹是侯爷,但你娘已不能再生育了,这偌大的侯府也得有个人来继承啊! 莲儿若能生下一男半女的,也是我们虞家的骨血,你娘是主母,他们作为孩子一样得孝敬你娘。而且手足同心,爹娘不能陪你一辈子,他们也是你的倚靠啊! 而且爹和你娘也早就说了,爹以后也绝不再纳妾了。就你娘和莲儿两个,莲儿是个懂理的,说了一定会好好的侍奉你娘的。爹也不会宠妾灭妻的,就咱们一家这几口人,和和睦睦的多好啊!” 虞晚晚心下一片冰凉。 在这个纳妾合法,以夫为天的朝代,虞文礼的这番话,非但没有什么错处,反而显得情深意重。 是啊,十七年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为了传宗接代才纳了妾。在所有人眼里,他都会是一个好丈夫,好家主。 而与他因此闹别扭的林氏反而是犯了女戒,是心胸狭窄,嫉妒成性的主母。 虞文礼见虞晚晚垂着眼帘不说话,以为说服了女儿,便轻松的笑道:“晚儿,你等会儿和你娘也好好讲一讲,对了,莲儿做饭也很好,中午咱们一家四口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顿饭。” 虞晚晚默默的站起身,出了虞文礼的书房,还没走多远,便有虞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来请她到虞老夫人的院子。 虞晚晚进了正房,房中除了虞老夫人,还有大房的张氏和白玉莲。 因着虞晚晚上一次回门,算是大闹了忠平府,如今虞老夫人再见她,可不敢再耍什么祖母威风了。 这一次是带着张氏给虞晚晚先见了礼。张氏见虞晚晚板着个脸,心中很高兴。 看来虞晚晚是知道她爹娘因为白玉莲起了龌龊。 这多好啊! 大房人没了、爵位也没了,她也没和离成,还得替那个死鬼养他外室留下来的小崽子。 而二房呢,虞文礼承爵位,女儿是王妃,林氏手里还有钱,内宅还清净,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占了。 现在,有了白玉莲,二房终于也闹起来了,也可以让她看看笑话了。 虞老夫人假模假式的关心了虞晚晚两句,便道:“娘娘,咱们虞家就要添人进口了,你有了弟妹,也能有娘家人依靠了。” -- 第86页 虞老夫人觉得她说得很明白,虞晚晚虽贵为王妃,可又能怎样。平北王按照皇家规定,是可以纳四个侧妃的,若干个侍妾的。 等王府后院都是女人的时候,若想争宠,有一半就得看娘家是否给力了。 原来二房连继承爵位的儿子都没有,如今白玉莲怀孕,若是能一举得男,那虞家的香火也算能传下去了。 虞文礼作为儿子还算听她这当娘的话,明白厉害关系,乖乖的就纳了白玉莲。 虞晚晚要是聪明,就得劝着林氏赶快认下白玉莲,喝了主母茶。 不过。等她说完,虞晚晚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这是听进去还没听进去? 虞老夫人冲着白玉莲使了眼色,白玉莲袅袅婷婷的走上前,举起手中的匣子:“娘娘,这是妾身给您做的鞋袜,虽可能比不上王府的绣娘,但也是妾身的一片心意。” 虞晚晚看着匣子,她若是收了这鞋袜,便是替母亲认下了白玉莲。 她们一个个就这样迫不及待的逼迫着母亲。 虞晚晚抬起了眼皮,扫了白玉莲一眼,又看了手上的匣子,冷冷道:“既然知道自己的手艺赶不上王府的绣娘,那还拿来献丑做什么?” 屋里的人都没想到虞晚晚会来了这么一句。 白玉莲的脸羞得仿佛猴屁股一般,不知所措的看了虞晚晚,又看了虞老夫人。 虞老夫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哑口无言。 虞晚晚却是出了一口郁气,她这话是与江泠学的,没想到说出来竟是这般的爽。 虞晚晚回了林氏的房中,林氏看着虞晚晚,语未言,泪先流:“晚儿,你是不是也觉得娘错了,来劝娘认了白玉莲。” 虞晚晚蹲在床边,伸手擦去林氏脸上的泪。 她怎么会认为林氏错了,林氏只是在勇敢捍卫她的情感,虽然那情感已然变质。 “娘,你今日与孩儿一起走,去王府住两日吧。” 虞晚晚刚才想了,现在虞文礼是老房子着火,正与白玉莲好得蜜里调油。 她作为女儿就是劝虞文礼,虞文礼也不可能听。 而林氏若还留在虞府,每日见他们两个亲亲热热,天天受刺激,如今都病成这样,再下去非得没命不可,那就真的是便宜虞家这些人了。 她把林氏先接到王府好好调养,等林氏好了,看林氏的意思,在做下一步打算。 林氏也是明白女儿的心思,可她还有些担心:“晚儿,我是岳母,却住到王府里,这可是没有先例的,王爷能同意吗?不会不高兴吧。” “娘,你不用多想,王爷那边没事的。” 虞晚晚让人把她的安排告诉虞文礼,没想到虞文礼竟然来了。 林氏与虞文礼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上一次虞文礼来林氏的屋子,两个人因为白玉莲的事大吵了一架,是不欢而散。 林氏看了虞文礼身上的绿袍,明显便是白玉莲替他选的。 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难过,原来虞文礼身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是她给置办,如今连人带衣服都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 林氏转过脸不去看虞文礼,虞文礼有些讪讪,不过看了林氏是真病了,到底是多年的夫妻,还是心疼的:“阿若,你这是何苦呢,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我和晚儿都得心疼,你到王府住两日也好,消消气,过三、五天,我就去王府接你。” 林氏听了丈夫的款款软语,眼泪又是止不住的留下来。 虞文礼一直将虞晚晚和林氏送上了马车,还一再的叮嘱林氏要好好吃药。 虞晚晚看着车下,一脸不舍的虞文礼,和车内默默流泪的林氏。 虞文礼现在正当年,人长得也是温润清隽,如今还是侯爷,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而且他原本待林氏是极好的,林氏自是深爱着他的。 可此时越是爱得深,心便越是痛得狠! 虞晚晚决定带林氏回王府,便趁林氏收拾行李的时候,让牛瑞先回去禀告一声江泠。 若是江泠真不高兴,不同意林氏住在王府,那她就带林氏去温泉庄子住上几天,或者另租赁个院子。 可不一会儿,牛瑞便颠颠回来了,小声对虞晚晚道:“娘娘,王爷说了,夫人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现在府里已经在给夫人收拾院子了。” 虞晚晚没想到,她回王府刚安置好母亲,江泠竟然就来了,而且恭恭敬敬的对林氏行了礼:“岳母大人,我这两日要进宫,不在府中,晚晚陪着您,您就安心住下吧。” 林氏听了,心中高兴,她还记得,女儿新婚回门时,江泠见到虞文礼可是没有叫岳父,而是叫的虞大人。 几个月后,江泠见了她这般主动叫了岳母,还如此恭敬,可见女儿与江泠感情是十分好的。 府中的御医给林氏号了脉,只道身体是无大碍,就是心病不好医! 林氏祖籍漠北,虞晚晚想着哄母亲开心,她便做了两道漠北的家乡菜。 先做的是清蒸羊羔肉。 选的是肉质细嫩鲜美,没有膻味的宁夏羊羔肉,连骨剁成剁成小块,用清凉水洗净,摆在碗内,放上生姜、大葱、大蒜;再放上几粒生花椒,上笼蒸两刻钟;然后扣至汤盘内上桌,配以醋、蒜汁、盐等调料佐食。 剩下的边角料,便做了一碗羊杂碎汤。 -- 第87页 羊汤汤色浓白,味道鲜美,羊羔肉肉质软嫩,葱香浓郁。 如此家乡美味,林氏吃着吃着眼泪便滴了下来:“晚儿,你爹年轻时游学,在漠北与娘一见钟情。 本来你外公觉得你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而你祖母又觉得我是商户之女,身份太低,配不上侯爵之家。两家都不同意我和你爹的婚事。 后来你爹在你外祖面前亲手写下绝不纳妾的誓言,你外公才同意了,拿出十万两银子给了你祖母,你祖母方才点了头。 可是只十七年,你爹便忘了当初他说过的话,娘,心不甘呐……” 虞晚晚看着痛苦难抑的林氏,都说女孩家在嫁人时,要擦亮双眼,远离渣男,可即便擦亮了眼睛,找到如意郎君,谁又能保证,深刻的爱恋,会不会败给岁月? 这是一道虞晚晚也不会解答的题。 林氏在王府,前几日的确身体好了许多,可是随着一天天的过去,说好三五天就来接林氏的虞文礼却一直没有露面,林氏的身体便又差了下去。 林氏和虞晚晚心里都清楚,虞文礼必是沉浸在温柔乡里,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直过了快一个月的时候,虞文礼来了,但他这一来,对林氏却是催命一般…… 第38章 难和离(小修) 她还是天真了 虽虞文礼隔了将近一个月才来接林氏。 只丫鬟通报时, 虞晚晚看着脸上显出的喜悦之色的林氏。 难道情爱,真可以让一个人包容另外一个人到如此。 林氏还让丫鬟给梳妆打扮了一番, 才由虞晚晚扶着到了前厅。 一进门,就见虞文礼背着手正来回踱步,看样子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虞文礼见了林氏便大步的走上前,口气略带埋怨:“你怎么才出来?” 虞晚晚和林氏都把虞文礼的这句话理解成了虞文礼因想念林氏才会如此说。 林氏的嘴角微微翘了翘,虞晚晚也笑道:“爹,已经快到中午了,您和娘就在王府吃一顿饭再走吧, 收拾东西也要有一会儿呢。” “那就人先回去,东西让丫鬟收拾就好!”虞文礼又连声催促。 “干嘛那么急呀?”林氏嗔了虞文礼一眼:“怎么也得跟王爷打声招呼吧,你去见王爷吗?” 虞文礼还真忘了去见江泠,忙一抚掌:“夫人提醒得对,的确也应该给王爷报个喜!” 报喜? 虞晚晚和林氏对视了一眼:“爹, 报什么喜啊?” 虞文礼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开怀的笑容:“昨日, 郎中给莲儿号脉, 莲儿此胎怀的是双生男娃,晚儿, 你有弟弟了! 你祖母说了, 赶快接你娘回去, 明日开祠堂,让列祖列宗们也知道这件大喜事。” 虞婉婉看着虞文礼喜不自胜的模样, 心头似被冰水冲过。 林氏的脸唰的全白了, 声音微颤:“你接我回去, 就是为了这件事?” 虞文礼此时只顾着高兴了:“是啊,娘说了,莲儿此次也算为虞家立了功, 就抬为贵妾,明日入家谱,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有了身份。 夫人,这些事情还得你回府来安排,另外,莲儿也得给你敬茶。” 林氏的身子摇摇欲坠,虞晚晚忙去扶她。 林氏却一把推开了虞晚晚的手,转身便出了屋。 虞文礼不明所以的,追了两步,着急叫道:“夫人!你去哪啊。” 虞晚晚拦住了虞文礼:“爹,娘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虞文礼一皱眉:“晚儿,怎能这般胡闹,明日,咱家的亲戚、旁枝都会过来,你娘怎可不回来?” 胡闹? 虞晚晚看着虞文礼,即便她刚穿来时,原主做出跳湖设计人的傻事,虞文礼也未曾说过她胡闹! 那时的虞文礼作为父亲,千方百计的为虞晚晚奔走打算,为她善后,他是一个真正的好父亲。 虞晚晚在原来世界,家庭幸福和睦,穿到这里,她最先接触到就是林氏与虞文礼,他们的存在,是那样安慰了她离开原来世界的难过与不安。 因为他们,她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有了一个家,有爱她的父母,她把对原来世界父母的思念都寄托在他们身上,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真正的亲人。 在原来的世界里,她的好友也有父母离婚的,看到好友、难过伤心,她也曾劝慰。 但现在她感同身受了,当孩子看到父母之间,渐行渐远,终闹到不可收拾时,是怎样的锥心难过。 就仿佛,有一把冰锥,一点点,一点点敲碎了往日的幸福、欢乐,敲碎了孩子对父母来自血脉的、与生自带的信任与依恋,也同样敲碎了孩子对自己未来家庭和婚姻生活的向往。 虞文礼就见虞晚晚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然后转身便去追林氏了。 林氏踉跄的身影走得飞快。只是刚走到她院子门口,便一头栽倒在地。 御医号过脉后,紧锁眉头:“娘娘,夫人的病重了!” 虞晚晚看了双眼紧闭的林氏,又听了御医的话,大急:“那该怎么办?” “夫人原本是月事不净,心思过沉,而身体虚空。好好调养是没有问题的。 但如今急火攻心,肝气郁结,最主要是夫人自己没有想治病的愿望了。” 林氏,这是自己不想活了?! -- 第88页 虞晚晚在原来世界里,看过很多妻子因为丈夫离婚和出轨自杀的新闻,没想到,这一幕真的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她忙扑到床头边,拉住林氏的手:“娘,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还有我呢!” 可任凭虞晚晚是怎么劝解,林氏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丫鬟拿来粥,虞晚晚亲自喂林氏,她也不吃。 硬塞进去,她便哇的一声吐出来。 如此绝食了一夜,林氏明显便没了精神头。 虞晚晚急得,便想去找虞文礼,只能解铃还需系铃人,虞文礼造的孽,必须他来开解。 可这时,林氏却睁开了眼,吊着一口气:“晚儿,不要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我死后,你把我送回漠北去。” 虞晚晚心中难过:“娘,你不要说了,为了爹,不值得!” “晚儿,娘对不起你,娘要回家去见你外祖父了。 娘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孝敬过你外祖,如今只想陪在他身边。” 林氏还没交待完后事,江泠大步走了进来。 “林夫人,你想去陪林老爷子,可林老爷子在九泉之下想见你吗?” 江泠站在床头前,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林氏:“林万里,林老爷子一生义薄云天,英雄盖世。 而你作为他的独生女儿,竟没有他老人家的一点风骨。 为了一个男人,嫁到别人家做牛做马十几年,如今又是要死要活,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 你对得起林老爷子对你的教诲吗?我若是林老先生,即使在地府都羞于见你。” 说着,江泠将一块金牌扔在了林氏的手边。 林氏一把抓住,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会有……” “林老爷子让我把她转交给你,他还希望你有机会重振林家,但依我看,他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你,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女儿!也不配做晚晚的母亲!” 林氏的脸由白到红,由红到紫,两眼发直,浑身颤抖不止。 虞晚晚忙去拉江泠:“王爷,不要在说了!”不能再刺激林氏了。 江泠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林氏想伸手去他,一动便大吐特吐起来。 御医忙上来诊脉,片刻后脸上带出喜色:“恭喜娘娘,夫人这一吐,反而将体内的郁结之气都散了出来,待臣开方子,再吃几副药便会好了!” 第二天一早,虞晚晚端着南瓜山药粥进了屋子,站在窗口的林氏闻声回过头。 虞晚晚看林氏就觉得她与昨天是大不一样。 脸虽然还是病后的苍白,可是一双眼睛却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流光溢彩。 林氏拉了虞晚晚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头:“昨天吓到你了,是娘不好!” 虞晚晚撇了嘴:“娘既然知道,以后就千万不要吓我了。” 林氏叹息的笑了笑:“不会再有以后了!” “娘……”虞晚晚顿了一下。 林氏看虞晚晚欲言又止:“晚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今日,虞家开祠堂,爹可能等会儿还会来接您,娘,你有什么打算?” 林氏摇头嗤笑一声:“傻丫头,你爹必不会再来的。 虞文礼是个大孝子,他昨天来接我,必是虞老夫人的主意,可是没接回去,那不就是折了虞老夫人的面子吗? 想来虞老夫人必会大骂:一个当家主母在女儿那里住了这么多天,连家都不管了,接她回来,她还不回来,那就干脆就回来了!” 林氏学了虞老夫人刻薄言语,学得惟妙惟肖,把虞晚晚逗得也忍不住笑了。 林氏亦笑:“今日虞老夫人也必会与虞家的近亲旁枝说,是因为我嫉妒成性,她禁了我的足,作为惩戒,我才没有去祠堂祭祖。” “晚儿,娘以后也不会再回虞家了。” 此时有一缕晨光从打开的窗棂照了进来,林氏摊开手掌,阳光便落在她的手心里。 “我要与虞文礼和离!” “对,我要与他和离。” 林氏说出来这话后,觉得整个人一下子都轻爽起来。 “娘,和离是大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即便在她原来的世界里,离婚都不是容易的,还有什么冷静期,更何况是在这种以夫为天的朝代。 按照大魏的法典与公序良俗,虞文礼纳妾没有什么错处,林氏因此事与他和离,却是违反了女戒,是有过错的一方,基本上很难和离。 反而是送了把柄给虞家,虞家完全可以因此休妻,直接休了林氏。 而在这个朝代,女子被休,基本上就是身败名裂了! 林氏看了虞晚晚的表情便明白,女儿这是担心她是心血来潮,想拿和离的事闹虞文礼,并不是真心的。 林氏从枕边拿起昨晚江泠给她的那块金牌。 “娘,这是什么呀?” 牌子是纯金打造,一面刻了一只栩栩如生,展翅高飞的大鹏,另一面刻了一个林字。 “这是林家的家主令牌。见牌如见人,原是你外祖为行事方便弄出来的。 你外祖去世后,我也曾费心心思找这块牌子,没想到竟然王爷手里。 这些年,我手中的林家生意一直都非常平顺,我还以为是老天在保佑我,原来是王爷在一直在暗中帮我。晚儿,等会儿你见了王爷,一定待娘要好好的谢谢他。另外,” -- 第89页 林氏闭了闭眼睛,掩下眼底的湿意:“也谢谢王爷昨日点醒!”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的确忘了林家的家训,忘记了我爹对我的期许。 当年林家只有我一个独女,但我爹自我娘去世后,却从未想过再娶或纳妾,他给我起名叫“林若男”,,他说女戒上写些的都是屁话,他真的像男儿一样教养于我,教我读书、珠算、骑马、射箭,他做生意的时候,从来都是带着我,说我是林家少主。 当年在漠北,人都说林大当家的是:鬼见愁,”,与他做生意,想占他便宜,鬼都愁。 而林大姑娘,” “娘,他们怎么说你?”虞晚晚忙问道。 “他们说我是玉罗刹,又美又狠。” 玉罗刹? 美,林氏的确长得很美,而且很大气,端庄明丽。 要虞晚晚看,那个白玉莲长得给母亲提鞋都不配。 但“狠”,虞晚晚却是没见过。 “可我这个玉罗刹在虞家活成了谁都可以咬上一口的肉包子,活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林氏自嘲的笑了一声,她昨晚竟然还会想着绝食殉情,真是傻透了。 不过这也好,她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一切也都想明白了。 “晚儿,娘这一次是必要和离的,娘若不和离,此后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不得以后,连命都没了。” 没命?不至于吧。 娘到底是虞家主母,而且还有她在。 而林氏把虞晚晚态度理解为,她知道女儿与虞文礼的父女感情也很好,是不会愿意往坏处想父亲。 看来一些内宅的龌龊事情,也得让虞晚晚知道些。 “晚儿,这一次,我若回了虞家,认下白玉莲为贵妾,你想想下一步,虞家又会让我做什么?” 虞晚晚在原来的世界,不喜欢看什么宫斗、宅斗的小说或者电视剧,她的性格是当面锣,对面鼓。 就像她与长公主第一次见面那样,直接斗! 林氏冷笑一声:“他们会把白玉莲生的儿子挂在我的名下,这样外室子就变成了嫡子,就有资格继承侯府的爵位。 再忽悠我拿钱养这两个孩子,然后慢慢的以我太累,关心我的名义,把管家权交给白玉莲,再然后,就会以我得了重病需要“静养”的理由,把我送到庵堂里关起来,自此他们一家人母慈子孝,和乐融融。” “晚儿,你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或者不至于,但事实上,京城里,每年都有官宦人家的主母就这样消失了。 对当官的人来说,仕途上地位越高就会越重视名声,家里无论是出了休弃还是和离的事,都会影响到家族的声誉,会给人以连家务事都处置不好的印象,所以送庵堂这种方法是最好的,还能搏一个原配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美誉。 尤其像娘这样,娘家人都不在了,便更好处置。 所以娘这一次必须得和离,虞文礼现在只是承爵,还没复官,若是过一段时间,他再有了官职,有了实权,娘想和离就更难了!” 虞晚晚看着冷静分析,面面俱到的林氏,她终于相信母亲是真的要破釜沉舟的与其父亲和离了,选择了要走最难的一条路。 林氏则想,在对待虞文礼纳妾一事上,虞晚晚肯定站在她这边,但是走到和离,任何一个孩子都不会想自己的父母分开,这件事里面最难过的应该是虞晚晚。 “晚儿,娘与你爹和离,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尤其你现在还是王妃,会影响到你的名声,娘会尽快搬出王府的。” 虞晚晚忙摇头,她怎么能让林氏独自面对这些事情:“娘,你就安心住下吧!或许有些事情未必像您想的那样。” 虞晚晚出了林氏的房间,心下还是有些五味陈杂。 但是自己父母要和离的事情,她怎么也得与江泠说一下。 虞晚晚做了一道“红烧肉。” 选带皮肥瘦相间的三层肉五花肉,切成方形块,葱、姜切成大片。 锅内放油烧热,放入白糖翻炒,待变成糖色时放入肉块,加水适量,用酱油、精盐、白糖、葱片、姜片、八角、香叶等调味,改小火焖小半个时辰即成。 又焖了两碗香米饭,用食盒装了,亲自拎了去到江泠的外院“冰雪居”。 还没到冰雪居门口呢,吉福脸上挂了笑,就小跑了出来:“娘娘,你来了!” “王爷在吗?我给他送些吃食。” “王爷在呢,娘娘快请。” 吉福没有带虞晚晚去江泠的外书房,而是直接到了内房。 吉福把虞晚晚引到内房门口:“娘娘,你先进屋坐,王爷马上就来。” 虞晚晚拎着食盒进去,便是一愣。 屋内的面积很大,但陈设却很简致。 正对门是一座白玉石底座的大屏风,上面绘制的图案很是与众不同,不是什么常见的花鸟风景、美人诗词。 而是一匹雪狼,一身银毛,引颈昂首,向月而立。 令虞晚晚惊叹的是,画者用工笔细致的将雪狼毛发在月光下闪烁的千万微光都线描出来,傲气凛然的神态更是勾绘得极为生动,仿佛都可以听到它长长的啸声回荡在夜空中。 屏风左侧靠窗放了一张罗汉榻,榻上又放了一个黑漆描金茶几,上面摆了茶具和果盘。 -- 第90页 不寻常的是榻上铺的不是什么绸被锦褥,而是一张完整的虎皮。 屏风的右侧面南设了一张黄梨木的长书案,案上依次整洁的摆放着笔墨纸砚等文房之物。 案后放着一把黄梨木的圈椅。 案旁边的墙是一壁齐顶高的书橱,上面整整齐齐的码着线装书。 这更像是一个小书房。 虞晚晚试探的向屏风后头瞧,还有一道门。 推门进去,果然是卧房。 只是这卧房虽大,布置的却根本不像王爷的卧房。 只有一张原色松木大床,床没有装饰任何花纹图案,也没有挂床帐。 床上单铺了一张虎皮,连枕头都没有,只放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素布小夹被,被面还打着补丁。 但屋子里也是有亮点。 对着床的墙,上面挂了一副皮制的地图。 图上山川、河流、城镇用各种颜色标记得清清楚楚。 挨着床的墙上则挂着一把大铁弓,和一把铁枪,枪尖在烛光下闪着光芒,看着就有一股肃杀之气。 虞晚晚走到床边,弯腰轻轻了摸了摸虎皮,倒是油亮水滑。 她试着坐了坐,虎皮下面就是床板子,硬得很,一点也不舒服。 “你来了!” 虞晚晚被身后江泠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站起身回头看。 江泠走了进来,他的头发只用一根玉簪挽住,上面有些水汽,穿了家常衣服,领子白净无垢,显然是新换的。一看就是刚沐浴完。 只是这人走路总是无声,老是吓人。 “王爷,我给你送些吃的。” 虞晚晚打开食盒,端出红烧肉和米饭。 江泠看盘中肉,香味扑鼻,色泽红亮,只一眼就让人口齿生津。 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嫩嫩的,滑滑的,油而不腻,味醇汁浓,咸中带甜,当真好吃。 江泠是一会儿功夫就吃了六,七块。 “昨晚母亲的事情,多谢王爷了!”虞晚晚端端正正的给江泠福身一礼。 江泠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也没什么侠肝义胆,更不会怜老惜弱,他自己的命是经过太多的苦难才延续下来的,哪里还有什么慈悲心肠。 只不过看她昨晚那么难受,他才出声,好在林氏还算明白人。 “王爷,民女也多谢您了!” 江泠正是因为认识林万里,才会在中秋夜救了落水的原主,并且答应娶了原主。 而原主那个样子,江泠也是受不了的,所以才会在新婚第二天提出一年后和离。 这么看,江泠挺不容易的,为朋友也算两肋插刀了。 江泠明白,以虞晚晚的聪明必定会猜到,他之前是因为林万里的缘故才娶她的。 “原来是!” 虞晚晚听了江泠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没懂。 原来是因为林万里娶你,现在只是因为你。 “王爷,还有一件事,”虞晚晚手指捻了捻衣角:“我娘要和我爹和离了!” 别人的家务事,江泠是无所谓的,只是觉得林氏倒是拎得请,当机立断, 但他看了虞晚晚有些黯然的模样,便放下筷子:“怎么了,不想你爹娘和离?” 她若不想,那他就想办法处理下忠平府的烂事。 虞晚晚忙摇头:“不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虞文礼对林氏都这样了,不赶快和离,留着过年吗? 只不过,看到两个曾经深爱的人,一步一步走到劳燕分飞,总是会让人有些唏嘘的。 虞晚晚便把林氏说的话说给了江泠。 “岳母说得很对!” 江泠看着虞晚晚清亮亮的双眸,她这般纯真,定是想像不到人性中的恶,会恶到什么程度。 让了她解一下,也是好的,反正有他护着她,不会让她被伤到。 “王爷,我就怕我爹娘和离的事,会影响到您!” “无妨!” “好在,再过半年,我也就和离离开王府了,就不会再有这么多事麻烦您了!” 虽然江泠说无妨,虞晚晚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江泠一下子就有些愣,顿时觉得口中红烧肉不香了。 在他生病时,她摸了他、亲了他,还玩弄了“小江泠”,她都对他这样了,她怎么还会想着要离开他?! 转过天,虞晚晚将林氏写好的和离书,让牛瑞亲自送到忠平侯府交给虞文礼。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发现原来她想的还是天真了。 这场和离,竟在京城掀起了一段轩然大波…… 第39章 一锅炖 我是不能让王爷纳妾的 牛瑞将和离书送到忠平侯府不久, 虞文礼便来了王府。 “晚儿,你娘呢, 她这是要做什么?”虞文礼黑着脸,怒气冲冲道。 虞晚晚给虞文礼倒了一杯茶,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爹,娘与您想和离,女儿也是这般想法,还请爹签了和离书, 成全了娘亲!” “你说什么?你还是不是我的女儿,你竟然想让你的父母和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爹娘和离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么多年来爹白疼你了吗?” 虞文礼一把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他就知道, 以林氏对他的感情, 怎么舍得会与他和离,可是来了王府一个月, 便起了这样的心思, 定是虞晚晚在其中做了乱。 -- 第91页 “爹!”虞晚晚平静道:“没有孩子是希望自己的爹娘分开的, 女儿也是如此,但比起父母在一起成为怨偶, 女儿更希望您和娘能过得开心!” “怨偶?我和你娘哪里是怨偶, 你娘在虞家过得还够好吗?” “爹, 你可知昨日你走后,娘竟然绝食求死,她这是过得好吗?” “你娘寻死?”虞文礼不可思议:“就为了我纳了莲儿一事?” 嗬, 她这个爹其实心里是明明白白的。 “可你们不看看,满京城哪个侯爷身边妻妾成群,爹这些年只纳了一个,而且也说了以后不会再纳,就为了这个,你就撺掇着你娘与我和离?你可知道和离是什么?我和你娘、还有虞家、还有你都会因此颜面尽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果然娘说得没错,提到和离,虞文礼首先关心的都是自己的脸面,自己的声名。 虞文礼看虞晚晚不言,以为她是自觉理亏:“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我要见你娘!我和她说!” “虞侯爷!你想和我说什么?”林若男走了进来。 虞文礼见了就是一愣。 林若男穿了一件红色窄袖嵌珠串的四襟裙袍,正是漠北的传统装束。 她的头发也没有梳妇人发髻,而是像在漠北时一般梳了一条大辫子,头顶插了一根珠钗。 林若男本就长得年轻貌美,前些日子虽因生病减了颜色。但今日如此打扮,又上了妆便显得艳丽端方。 林若男径直走到左手第一张海棠椅坐下,向虞文礼淡淡一笑,主人一般招呼道:“侯爷也坐吧。” 虞侯爷?! 实际上,接到和离书时,虞文礼的心情是气愤和无奈的,他是深信林氏对他的感情,是不可能离开他的,她就是用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式来吓他罢了。 但现在看到这样的林氏,虞文礼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阿若!”虞文礼没有坐,走到林若男面前,柔了声音:“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你就不要生气了,还有昨天家里虽开了祠堂,莲儿、不、让白氏入了家谱,但她根本就是个妾室,你才是侯府的主母,我的夫人。 娘都说了,以后白氏生的两个儿子,都由你来养,你是嫡母,养恩还大于生恩,他们就是你的孩子了,一定会孝顺你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林若男似笑非笑的看着虞文礼:“你说我多想,你觉得我会多想什么?想你会宠妾灭妻?想你们会慢慢的把我架空,让白玉莲来管家?想我虽拿了钱养了那两个孩子,可等了他们大了承了爵位,就会把他们的生母抬为你的平妻!” “还有!虞文礼!”林若男指了虞晚晚:“我有自己的孩儿,我为什么要养白玉莲这个不知廉耻的白眼狼生下来的孽障!” 虞文礼有些气急:“阿若,你,你怎么能这般说,白氏和孩子,他们、他们……” “我说得不对吗?”林若男微微扬起声:“白玉莲口口声声说是报恩才委身于你,可她报得什么恩? 她是望门寡,人家夫家既没有让她立贞洁牌坊自此不嫁人,又给了她两条路选择,一是白家还了当初卖女儿得的三千两银子聘礼,就此解除婚约,二是让她在夫家近亲的未婚男子中选一个再嫁,如此有礼对她,可她既不想还钱,又想另攀高枝,跑到了虞府。 而你们家哪有钱,最后还是我拿出三千两银子替她还了债,她若报恩,也应该来报我的恩情,可她却暗地里勾引的我的丈夫,她不就是个不知羞耻的白眼狼嘛! 还有你,你是她的长辈,明知她如此心性,却贪色忘义,勾搭成奸,你们两个就是一对狗男女!而狗男女生下来的就是孽障!” 骂得好!太解气了!虞晚晚在旁边给母亲大大的点了赞。 “虞文礼!”林若男忽然笑了:“我说了这些,现在你还希望我再回虞家吗?” 虞文礼被骂得满面涨红,但看了林氏笑靥如花的脸,不由自主的便点了头:“阿若,你是我的妻子,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你当然得与我回家了。” 林若男大笑起来:“虞文礼,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那你就不怕我回去后弄死白玉莲?不怕我把你们虞府搅得天翻地覆! 十八年了!虞文礼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漠北的玉罗刹,忘了我当年杀人的手段,忘了你是怎么遇见的我?” 虞文礼看着一身红衣的林若男,忽然想起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她不就是做如此的打扮。 十八年前他和同门两位师兄,跟着一队商旅前往漠北游学,在路上碰到了劫盗,当时他还是年轻气盛,便想与匪首好好理论,劝他们向善。 可他与匪首还没说上两句,匪首便扬起刀向他砍来。 他吓得一闭眼睛,这时便听到了一道银铃般动听的声音:“住手!”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位红衣少女,坐下红马,仿佛一朵红色祥云,飞奔而来。 他见她是孤身一人,忙大叫:“这些人是盗匪,别过来!” 她便笑了,笑容比那漫天的红霞还要耀眼。 他听见劫盗们惊呼:“玉罗刹!” 匪首恭敬的向她施礼:“林少主,在下从未劫过林家的商队,只是手下兄弟还得吃饭,才偶尔弄些钱财,我还特意打听了了,这个商队和这些人与林家无关才下的手,就不知林少主此来为何?” -- 第92页 红衣少女笑道:“谁说他们与我无关。” 她一指虞文礼:“他是我看上的人,你们不能动他! 另外,我知李头领从不滥杀无辜,也算是侠盗,这样吧,过两日我们林家要往楼兰国走一趟货,李头领若愿意,便带着你的这些兄弟入我林家商队。至少,林家是能让你们吃上饱饭的!” 匪首没想到今日能得机遇,成为整个漠北声名赫赫的林家人,忙大喜道:“多谢少主!” 他愣愣的看着她一人两语,便收服了一群悍匪。 红马哒哒,走到他的面前,她从马背上弯下腰,伸出一只嫩白手指,托起了他的下巴,笑道:“你在这傻愣着干什么?还不与我一起走!” 他看着她明亮双眸中满满的都是他,便像受了蛊惑般,不禁也笑了,用力的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她把他拉上了她的红马。 岁月便如红马飞奔,疾驰而过,他们就这样走过了十八年,走到了今日这般不堪的境地。 虞文礼看着待要张口的林若男,心中立刻升起了巨大的不祥之感,他想去阻止,可是来不及了。 他听见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虞文礼,我辜负了十七年的光阴,去做你的贤妻良母,勤勤恳恳的为你们虞家当牛做马。 如今我厌了,倦了,你今日签了和离书,下午我让人把我东西从虞家搬出来,留五万两银子给你,就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林若男拔下头上的玉珠钗:“这是当年你送我的定情之物,我今日把它还给你!” 虞文礼当然不接,林若男便把珠钗轻轻放到桌上,不料它竟一下断为两截。 断钗即是夫妻离别,此乃天意! 林若男站起身,看都不看虞文礼,转身出了屋。 虞文礼想去追她,可是她的红衣,就像一团燃烧的烈火,刺得他睁不开眼,烧得他不敢靠近。 但他哪肯和离,女儿、妻子不肯理他,他便急急的去找江泠。江泠是个王爷,必不会像内宅女子这般不懂事理。 可等他见到江泠,江泠连眼皮都未抬,只道:“此事我已知晓!” 虞文礼急道:“那还请王爷劝解王妃娘娘,让林氏赶快离开王府回忠平侯府。” 江泠冷冷道:“林夫人是我的岳母,她在王府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本王倒是劝你赶快签了和离书。以后不准再来王府。” 虞文礼惊得呆若木鸡,原来平北王已经如此厌恶了他。 这边虞晚晚搂了林氏的腰:“娘,你今天真帅!就是可惜了那五万两银子。” 帅?这是什么词? 林氏笑:“花点小钱,尽快解决事情最重要!” 她现在就是看那一家人恶心,否则她必要回去大闹一场的。 虞晚晚也知道,母亲这也是为了不想给她找麻烦,影响了她平北王妃的声誉才拿出钱的。 奈何有些人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 虞文礼失魂落魄的回了家。虞老夫人见又是儿子一人回来,林氏竟敢还不回来,便不由得大怒。 但问儿子,儿子只说一句,林氏要和离,就把自己锁到房间里再不出来。 下午,便有王府来人拉林氏的嫁妆。 林氏离不离开,对虞老夫人来说那是她和儿子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但林氏的百万嫁妆,那就与她有关了,这是虞府的钱,林氏想和离,就想拿五万两银子打发他们,那不是做梦吗? 虞老夫人看平王府的人,一箱一箱从林氏的私库往外搬东西,就像在掏她的心一般,“你们这帮人不能这么干,你们快住手。” 但王府来的都是江泠的亲兵,一个个凶神恶煞,谁听她的,侯府的家丁都不敢上前拦。 大房的李氏也是着急啊,他们一家人现在都是靠林氏来养活的,林氏要把钱都拿走了,他们怎么活? 李氏忙道:“娘,我们去平北王府找林氏,她这样子不尊女戒,还想和离,不可能!她要走,也得是我们虞家休了她。” 对呀!休妻不比和离,林氏被休,就不能拿回嫁妆了。 等虞晚晚听了下人的禀告,她真没有想到虞老夫人竟跑到了王府门口来闹。 平北王府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的老百姓。 而虞老夫人由李氏扶着站在门前,是顿足捶胸的大哭道:“林氏,你这个毒妇,我们虞家哪里对不起你,女人三年无所出便能休掉的,我们虞家仍敬你是主母,让你做侯府夫人,而我这做祖母的,现在就想着能有个亲生孙儿承欢膝下!我这念想有错吗?! 各位街坊们,你们评评理,她现在不能生育了!还嫉妒成性不准丈夫纳妾,她这样子就是断了我们忠平候府的香火! 我儿忠平候为了她,十七年身边从未有过其他女子,现在为了传宗接代,才纳了一个妾室,这毒妇便不依不饶,不让妾室进门,还要和离,坏我儿的名声。 这样的毒妇,我们虞家是不能要了,但这一次是我们虞家休你! 你以为你躲在王府里,有个做王妃的女儿在背后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朗朗乾坤,人可是要讲天地良心的,你躲不了,你给我出来,拿休书!” 围观的人是议论纷纷,“诶,你看这老夫人多可怜。” -- 第93页 “男人纳妾,自古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纳妾是为子嗣传宗,忠平候夫人太过分了! ”对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平北王妃竟然黑白不分的包庇她母亲,不应该。” “嘿,说不定平北王妃与她娘一样,都生不出来,所以才这般维护!” 虞老夫人听了周围人的话,心中得意,更是来了劲头。 她正哭闹这呢,王府大门开了,率先走出来的便是林若男。虞老夫人和李氏看了林若男,心里便是翻了个,林氏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了呢。 林若男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迎日而立,鄙睨道:“虞老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尊女戒、不守女德,不许丈夫纳妾,那我倒要问问你,如今虞府中的怀了孕的白姓妾室是从哪来的? 你们堂堂侯府,根本连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纳妾,按理说得有媒有官府的纳妾文书,,可你们有吗?你们阖家,用尽手段来欺瞒我这个做妻子的! 林若男指了李氏:“你,身为大房长嫂,竟指使自己外甥女爬了自己夫弟的床,你还要不要脸皮!” “还有你,虞老夫人,你知道自己儿子与人通奸,不敢与我说,竟然把白氏藏到了府外,而且事发后,还阖族动员起来,开祠堂想让我认了,我倒要问问你,一个上赶着做恩人丈夫的外室,还说是报答恩人的寡妇,如此不知廉耻,住在府外,就说是怀了侯爷的孩子?谁能证明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就是侯爷?涉及血脉的事情,我作为当家主母不得查得清清楚楚,怎么能胡乱就认下!” 哟!围观的人听了林若男的话可来了精神头,乱、伦、通、奸、子嗣这些事自比什么妻妾之争来得有意思多了,更可八卦。 虞老夫人和张氏可就慌了,林氏这话一出,白玉莲可就没法做人了,而且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名声,人人都会笑话质疑他们到底是不是虞家骨血,这孩子就顶着白生了。 林氏果然歹毒,这几句话,是句句如剑,一剑穿心啊! 但还没完! 林若男冷笑道:“虞老夫人,你刚刚说女人三年无所出便能休掉,可你们虞家之前为什么不休我? 要我说,那是因为你们不敢!你们虞家上上下下,都是我拿私房来养的,我最恨的,便是十年前,我和你儿子去江南,你为了让我继续掏钱养你们,竟生生把我的女儿留在京城,让我们母女分开,我那时还得每月给你一千两银子。 你们吃我的、喝我的,如今在纳妾一事上还敢算计我,我给你们五万两银子,与你家和离,你竟然要休我,夺我的嫁妆,你们虞家还要不要脸。” 林氏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书:“还有,虞老夫人,十七年了,你是不是忘了你签的这份文书,当初,你儿子在我父亲面前亲笔写下这份绝不纳妾书,我父亲才允了这桩婚事,然后给了你十万两银子,你便在也在这份文书下亲手签下,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只有我可以提和离休夫,你们虞家不可以任何借口与我和离。 十七年前,你就把你儿子以十万两银子卖了,你今天又什么脸面提休妻。 我本想一场夫妻,给你们虞家留点体面,你竟然还敢来闹,那我现在告诉你,如今是我休了你的儿子,你若再敢多言,我就直接告到官府,让朝廷断一断。” 等虞文礼赶来时,只看到林氏转身进府的背影。 他扶起如一摊泥般坐在地上的虞老夫人,回了家,是气急败坏:“娘,你是什么时候签的那份文书,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怎么能到王府去闹呢!” 虞老夫人此时早就懵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年你大哥为了升职要送礼,府里没有钱,那个林万里派人送来了这份文书,说我签了就给十万两银子,我看上面有你的签名,而且来的那个人也说就是走个过场,签了这个就不算是借条了,娘才签了,后来林万里死在漠北,林家也没了,我就以为这份文书早就没了,没想到林氏不声不响的藏了这么多年。” 真是气死的,本来还想安享晚年!可就遇上林氏这种不讲理的败家货,谁家女人生不出儿子还不允男人纳妾啊!她还有脸说要告到官府去,还敢大闹! “儿啊,那现在该怎么办?官府真会管这么点小事吗?” 虞文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是了解林若男的,她吃软不吃硬,母亲不闹,他私底下在找她细细的磨,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可母亲这一闹,如今这事便闹大了。 的确如此! 林若男放了如此的大杀器,这么大的八卦瞬时便传遍了京城,有说书人马上就编了段子,那话本子也跟风出来,一时间,虞府的事成了京中最火爆的话题。 老百姓说什么都有,但多数都是觉得林若男有理。 但是到了朝堂上,官员们可就不同意了,谁家没几个娇妾通房的,如果当主母都像林氏这样闹和离,那后宅还能安稳了吗?官员们后宅不安,便会影响为朝廷效力,那朝堂基石不就不稳了嘛! 林氏敢这么闹,必然是她的女儿平北王妃在后面给她撑腰!而夫妻一体,平北王妃的态度,便是平北王的态度。平北王作为王爷竟然明晃晃的插手侯府的家宅内事。 家事、国事、天下事,这可就不是小事了! 便有御史上奏本参江泠不修家事,乱用职权。 -- 第94页 “就你们虞家事多!都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嘉敏长公主怒气冲冲的训斥道:“如今都闹到皇帝那里去了,连泠儿都受了牵连,你看怎么办吧!” 虞晚晚她早就料到长公主肯定要招她来长公主府发一顿火的,便躬身一礼:“殿下,臣媳自会与王爷解释此事的。” “还解释,你赶快让你娘撤了和离书,回虞家去,就是纳个妾,你娘是主母,拿出主母的威风来,直接把那个狐狸精发卖了不就成了吗?” 虞晚晚微微一笑,看来她没白给长公主贴面膜,长公主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殿下,主要是我娘不想再与爹过下去了,这婚是必要离的!” “你娘这是什么性子,纳个妾就这么闹!” “殿下,我以为这天下您应该最是理解我娘,最不会说娘的。” “本宫应该理解你娘?” “对,历来公主出嫁,驸马决不可纳妾,尤其殿下在当年曾放言,谁若敢私底下勾引您的驸马,你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臣媳觉得,您是明白我娘现在的心情的,而且臣媳以后也会像殿下学习,若王爷敢随便纳妾,臣媳也要必要闹上一闹。” “你说什么,你不许泠儿纳妾?” 虞晚晚其实是在胡搅蛮缠,就是转移话题,让长公主不要追究母亲的事情。 可这时,江泠进了屋。 长公主看了江泠,便捂了胸口:“泠儿,你来的正好,你这个王妃,本宫说一句,她顶一句,还说什么不许你纳妾,虞晚晚,你敢在泠儿面前再重复刚才你说的话,本宫就不管你娘的事情了!” 长公主不插手母亲的事了,那当然是好。 虞晚晚一咬牙:“王爷,刚才臣妾说了,你要是敢随便纳妾,臣妾也是要大闹的!” 反正,一年后,她就与江泠和离了,江泠纳不纳妃与她没半毛钱关系。 可长公主没想到虞晚晚竟然真的说了,忙去看江泠。 江泠乜了虞晚晚一眼,嘴角微微翘了翘:“知道了!” 泠儿竟然没有生气,还笑了!长公主觉得她的眼睛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就听江泠继续道:“晚晚,你回虞府一趟吧,刚才传来消息,御史去忠平侯府问询和离一事,你父亲虞文礼当着御史的面,说绝不和离,持刀自尽了!” 虞晚晚和长公主皆是一惊,长公主忙问:“泠儿,人死了吗?” “没有,但重伤卧床。” 虞晚晚便匆匆赶去虞府。 屋内长公主冷笑一声:“这个虞文礼还是有些狠劲和心思的,他这招以退为进,倒是搬回一城,外面怎么说。” 江泠端起茶喝了一口方道:“已有御史上本,说林氏以和离为要挟不准丈夫纳妾,把一位侯爷活活逼得自尽,朝廷应该直接抓其下狱。另外又多了些参我的奏本。” “参你的必有皇后朱家人的手笔,如今你也不好出面,不如本宫出头直接弄死虞家这一干人吧。” 虞晚晚倒真摸着长公主的脉了,长公主是最厌恶这种喜新厌旧,妻妾成群的男子。 “不了!晚晚是个重情义的,虞文礼到底是她爹,若我们出手,就怕伤了她的心,还是让她自己处理吧。我的妻子迟早要面对朝堂上的事情的,就让她拿这件事练手吧!” 长公主微愣,泠儿竟会对虞晚晚如此上心。 而虞晚晚刚到虞府不久,便接到皇后的懿旨招她进宫…… 第40章 大神斗 状告亲爹 虞晚晚出了长公主的院子, 便看见陈邳之在府门边等她。 “娘娘!” 虞晚晚因着蔬菜大棚的事,与陈邳之很熟了, 便直言:“陈先生,您有何事?” “王爷让臣特意在此等候娘娘,王爷交代,娘娘不必在乎外界如何,只按本心行事就可!” 虞晚晚咬了咬唇:“陈先生,我娘和离之事给王爷带了太多麻烦了吧?” 陈邳之笑:“娘娘不必忧心,对王爷来说, 这都是小事!” 可朝堂之事,哪里会有小事? “另外!”陈邳之欲言又止。 “陈先生,但说无妨!” “虞侯爷此次自尽,娘娘也不用过于担心的。” 虞晚晚垂眸,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是陈邳之的好意提醒。 虞晚晚坐在车里, 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行人。 此次父母和离, 她坚定的站在了母亲这一边。原因无他,她也是女性, 她明白林氏的心情。 而对虞文礼, 她是深深的失望, 他就和那句有名的渣男语录说的一样:犯了天下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是不是男子们都只爱十八岁的红颜,是不是都想着娥皇女英, 左拥右抱。 车旁走过一家三口, 三岁的男童走在父母中间, 父母伸着手拽了他的手,边走边打着秋千,远远的都能听见他开心的笑着。 孩子对父母的爱是与生俱来的, 那父母对孩子的爱呢?母爱毋庸置疑,孩子是母亲用生命孕育而来的。 可父爱呢?来自什么? 如果仅仅是血脉上的延续和羁绊,那虞文礼今日的选择也就不足为奇。 陈邳之刚才好意的提醒,她当然清楚其中的意思。 之前,她一直认为虞文礼是私德有亏,但现在呢,亲情中的丑恶就这样赤、裸、裸的展现在她眼前。 -- 第95页 虞文礼这一刀刺的很重,胸口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屋中是浓浓的药味。 虞晚晚进去时,坐在桌边正哭的虞老夫人嗷的一声便站了起来:“你这个孽障,你还敢来!”说着,冲上来就要打虞晚晚。 牛瑞哪能让她碰到虞晚晚,上来抓住了虞老夫人的胳膊,阴恻恻道:“老夫人,慎行,否则杂家就不客气了。” 虞文礼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娘,不要这样,一切都是我的错,与晚儿无关的。您先回去休息吧。” 虞老夫人向着虞晚晚恨恨的大哭道:“真是造孽啊,老天怎么不一个雷把你们劈死!” “你也出去吧!”虞文礼对正在给他喂药的白玉莲道。 白玉莲两眼哭得红肿,怯生生的放下手中的药碗,挺着肚子扶着虞老夫人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虞晚晚和虞文礼。 虞晚晚坐在床头的的凳上,拿起药碗,一勺一勺的给虞文礼喂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虞晚晚看着虞文礼,病中的他依然是温润文雅,可是她再也找不到他曾经带给她的父亲的感觉。 虞晚晚放下空药碗,有些话她还是要问的:“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虞文礼看着虞晚晚微红的眼圈,叹息一声:“这一次是爹对不起你娘,爹以死明志,也不会与娘和离的。” 虞晚晚垂下眼帘:“爹,既然以死明志,这一次没有死成,女儿成全你,那就再死一回吧!” 虞文礼就见虞晚晚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带鞘的匕首,拔出直刺过来。 虞文礼吓得忙床里一躲,嘴里大叫道:“你疯了吗?” 可是突然对上虞晚晚的视线,便像被点了穴般,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 一个人真想死,又怎么会在人前自杀,又怎么会躲开刚才这一刀。 虞文礼在虞晚晚了然一切的目光中,就仿佛被扒骨抽筋般的难堪。 “我是你爹。”虞文礼恼羞的大叫起来:“我和你娘成婚十七年,对你娘一直是一心一意,对你也是疼爱有加,可我就做错了一件事,你们就这样待我,就把我往死路上逼,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虞晚晚站起身,盯着虞文礼:“所以,你就宁愿成为别人手中的刀,来杀娘与我,以期达到扳倒江泠的目的。你既然选择把家事变成国事、变成朝堂之争,那我必不会让你和你身后的人如意的!” “爹,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虞府,刚才那碗药,也是我最后一次为您尽孝!” 虞文礼看着决然而去的虞晚晚,他想叫女儿,他想解释,他若不这样做,他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他的名声和仕途就全完了。 可是他叫不出口,他无法解释,因为他选择与朱家合作的那一刻起,他和林若男,和虞晚晚这一世的夫妻缘,父女情便戛然而止。 虞晚晚刚出屋,牛瑞便上前:“娘娘,宫里下了懿旨,皇后娘娘招您入宫!” 虞晚晚忙赶回王府,平北王妃属于正二品,她第一次奉旨进宫,必须要正装打扮。 林若男拿了丹凤冠给虞晚晚戴上,她的和离到底是连累了女儿,尤其是虞文礼这一刀自尽之举,把她和女儿以及江泠都是架上火上烤,她与虞文礼同归于尽到无所谓,可是女儿不成。 但女儿这一次进宫,皇后娘娘必是要对她不利的,这该如何是好!? 虞晚晚看出母亲的担忧,笑道:“娘,你放心吧!一切还有江泠在呢!” 一切还有江泠在呢! 如此脱口而出,女儿竟在不知觉间这样信任江泠了! 林若男给虞晚晚正了正头冠:“没规矩,怎么能直呼王爷的大名呢,下次可不许这样。” 虞晚晚吐了吐舌头:“我就在娘面前这样说一次。” 在江泠面前她哪敢,那可是她老板。 这是虞晚晚穿过来第一次进皇宫,她在宫门口下了车,有接引太监,引着她前往皇后的朝阳宫。 虞晚晚走在玉石铺就的甬路上,看着那连绵起伏的巍峨宫殿,到底是皇家气派。 只不过皇宫是真大,进宫也是个脚力活,她都有点走热了! 朝阳宫内,朱皇后,看着走进来的一身粉色宫装的虞晚晚,嗬,真不愧草包美人的名头,没想到江泠原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朱皇后淡淡:“起来吧!” 虞晚晚站起身,但是朱皇后却没有让她坐。虞晚晚站在大殿中央可就有些罚站的意思了。 果然! “平北王妃,本宫,听闻你的母亲,忠平候夫人因为妾室有孕一事和离,闹得满城风雨,你身为女儿为何不劝阻此事,以至让皇家颜面尽失!” “回皇后娘娘!”虞晚晚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羞愧和手足无措,向朱皇后深施一礼:“臣妾母亲,此次和离,尊崇祖典,有理有据,臣妾以为并未失皇家脸面,反而堪称女子之典范,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诶,自己的娘闹出这等事来,她不觉得丢脸,反而觉得光荣? 还什么女子典范!她哪里来的这般厚脸皮! 朱皇后就觉得有口气憋到了嗓子眼里出不来了。 她哪知,虞晚晚这段时间,天天给嘉敏长公主请安,没事就斗两句嘴,早就练出来了。 另外她观这位皇后娘娘,圆脸庞,杏仁眼,雍容端庄,身上一点不见长公主那种凌厉气势,而且素有贤惠宽淑之名。 -- 第96页 不管是真贤惠还是假贤惠,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当面过于刁难于她的。 虞晚晚也就不太紧张。管你有千条妙计,我自有一定之规,你说我两句,敲打我两下,都没关系。 但母亲和离一事谁都不能阻拦! 朱皇后待要要开口责问,就听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嘉敏长公主到!” 长公主怎么来? 皇后娘娘和虞晚晚心里都微微一惊,但嘉敏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皇后娘娘也得马上站起来,点头笑道:“今日,姑母怎么进宫来了?” 若按皇室规矩,嘉敏长公主是应该给皇后娘娘行半礼的。 但嘉敏长公主是什么人,她不喜欢的人和事,明晃晃的就会挂在脸上,故此也只向朱皇后微微点了点头,便直接坐了下去:“本宫今日没什么事,便进宫瞧一瞧。” 说着瞪了一眼虞晚晚。若不是泠儿不放心这丫头,她才不会来呢。 真是让人操心! “你怎么站在那儿不坐下?” 长公主一眼便看出虞晚晚是站在那罚站呢,心里便有些不够痛快了。 这个儿媳妇虽然事多,但要教训,也得是她这个做婆婆的来教训,什么时候轮到皇后了! “臣媳正在回皇后娘娘的话。” “回话就回话吧,都是一家人站着做什么,皇后娘娘贤惠淑德,最是疼爱晚辈,你这样不让皇后娘娘心疼吗?” 嘿,长公主是来给她当救兵来的。 皇后倒是微微一皱眉,因着平北王的这桩婚事是由她赐婚的,外界皆传长公主不喜虞晚晚,而且她刚刚明明看到长公主还瞪了虞晚晚一眼。但现在说的这话却又是完全在维护虞晚晚。 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过嘉敏长公主都这么说了,皇后娘娘当然不能再让虞晚晚站着了,赐了坐。 “皇后娘娘,你们这是聊什么呢?” “姑母,本宫这问平北王妃忠平候夫人和离一事,只是平北王妃,你刚才说忠平候夫人如此行事,堪称女子典范,这话是从何说起。” 女子典范?! 长公主嘴角微微翘起来了,这丫头,在皇后面前也能胡说八道,还算不错,才是她的儿媳妇应该有的样子。 还没等虞晚晚回答呢,长公主开了口:“平北王妃说得不错,忠平候帷薄不修,瞒妻纳妾,忠平候夫人林氏据此和离,没有不妥,也是给天下那些行为荒唐男子以警示,从这点看的确是妇人之典范。” 嗬,这婆媳两个在这就要把林氏和离一事定性了! 皇后敛了脸上的笑:“姑母,本宫看此事倒是不妥。女子以夫为纲,另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子无子纳妾,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女子若因纳妾这么点小事就和离,三纲五常还何在,若没有了规矩,天下不就乱了吗?” 虞晚晚看了看这两尊“本宫”大神,一下子就把母亲和离之事抬到了天下大治的新高度了。 得,她这个王妃娘娘现在就是个小虾,只能先看着大神斗法了。 长公主冷哼:“皇后娘娘贤良,自认男子纳妾是应该的,可是有些男子不修私德,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坏了根本,做妻子的这时候还不应该劝戒吗? 若劝诫不了,只能以和离抗争,这有错吗?前朝皇后所做的《女则》,便有一条,皇后作为“中宫之表”就有规劝皇帝“养生”“养德”之责,一味只做退让,反而害人害己。” 长公主这话其实已经由林氏之事转到中宫之事了。直接给皇后娘娘扣帽子了! 皇后娘娘负责后宫,讲究雨露均沾,可是哪个女子能真心把自己的丈夫往别人的女人怀里推,贤良也是装贤良。 要按本心,朱皇后恨不得把那些妃子们都赶到冷宫离去。可她都这样,长公主还能挑出错来,说她贤良过头了。 杀人诛心,皇后这是哪疼,长公主往哪扎。 虞晚晚冲长公主眨了眨眼睛,厉害! 皇后脸上端着的母仪天下的微笑也端不下去了。她待要反驳,就听太监又大声通报:“皇上驾到,平北王爷到!” 皇上竟然来了?! 虞晚晚不由睁大眼睛,她这一趟进宫,可没白进。天下最大的一个神也见到了。 不过,虞晚晚一看到走进来的皇帝就是一愣。 怎么会与江泠长得这么像? 江泠走在皇帝身后,两个年岁相当,身高、体型无一不像。如果不看脸,只看身材,说这两个人是双胞胎都有人信。就是脸也像,尤其眼睛,都是一双丹凤眼。 但皇帝虽然威严,却比江泠显得平易近人得多,进来便笑道:“你们在说什么贤良、不贤良的事呢?” 皇后笑道:“皇上,臣妾与姑母和平北王妃说忠平候夫人一事呢,正所谓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忠平候与林氏做了十七年的夫妻,就为着纳妾这么点小事就和离,实在可惜,臣妾与平北王妃说了,让她好好的安抚父母,让他们和好,也借此平息朝堂上关于此事的争议。平北王妃已经答应本宫……”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虞晚晚就站起了身:“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有话要说!” 胆子挺大,竟然敢打断皇后的话,皇帝瞟了江泠一眼,微笑道:“平北王妃有什么话要说!” -- 第97页 虞晚晚深吸一口气,不管了,机不可失,她今日必要在皇帝面前把母亲和离一事给拍下来! 虞晚晚走到大殿中央,恭恭敬敬敛袖一礼:“皇上在上,臣妾今日面圣,要状告一人!” 嘿,这倒稀奇了,进宫第一次见到皇帝就告状。 皇帝又斜了江泠一眼,看江泠嘴角竟挂起了笑,心里也不由得觉得好笑:“平北王妃你状告何人啊?” “臣妾状告忠平候虞文礼!” ……这是告自己的亲爹呢! 第41章 心情爽 火锅宴(二合一) 虞晚晚此话一出, 朱皇后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 她今日把虞晚晚招进宫,是想着压着虞晚晚直接认了其母和离, 逼父自杀的事实,而后让虞晚晚替林氏撤了和离书。 这样虞晚晚和她母亲一反水,就可把虞文礼自尽的责任全部推到江泠身上。 你看,人家母女两个其实根本都不想和离的,可先前为什么还要闹和离,那必是后面有人插手。 那是谁插手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氏现在不就住在平北王府呢。 不是平北王还能是谁? 这就有文章可做了! 可没想到,虞晚晚是来了,但发生的这些事,却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朱皇后印象中的虞晚晚,还是那个骄横无比的大草包。 在皇宫的中秋宴上, 竟然坠湖想设计卫家六郎。若不是最后是江泠救了她, 自己作为皇后, 也一定要治她的罪呢。 她虽然不知江泠为何会同意娶这个草包,但是江泠娶虞晚晚, 她是乐见其成, 总比江泠娶一个更有权势的世家女要好。 她便顺水推舟的赐婚, 而且一石二鸟,长公主不喜这桩婚事, 正好也可以让他们母子起了龌龊。 但今天的虞晚晚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她进宫后没说几句话, 但观其行, 听其言,那绝对是有头脑的。 而且奇怪的是,她竟然与长公主的关系这般好了。 皇后当然能看出, 长公主是为了虞晚晚才进宫的。 而且更令她震惊的是,江泠竟然为了她把皇帝搬来了。要不皇上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朝阳宫。 还有,江泠看她的目光。 朱皇后是过来人,自然能看出那目光中深切的爱意。 江泠之前答应娶虞晚晚为妻,她只当他喜欢这类丰满妖娆的女子。 可如今,江泠这样的人竟然会心悦上一个女人?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尤其现在虞晚晚胆大包天,竟然在皇上面前直接告了虞文礼的状,这就算打碎了朱家的全盘计划。 她今日真是小瞧了这个贱人! 殿中的虞晚晚抬起头,看向魏景帝,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如珍珠落盘,字字清晰。 “臣妾告忠平候,一、私德不修、瞒妻纳妾,二、心术不正,假死害人,三、贪婪成性,谋人私产。” 诶哟!这是亲生女儿吗?这不是仇人一样了,这也太狠了吧! 皇后忙去看魏景帝,就见皇帝也敛去了刚才轻松的笑容,沉下了脸:“平北王妃为何如此说。” ”皇上,忠平候夫人林氏这么多年膝下只有我一女,但本、朝、太、祖曾亲口下谕,男子无子四十之后方可纳妾。更何况忠平候在成亲前亲手写下此生不染二色的承诺,可如今他与人通奸,为了瞒了我娘,把人安排成外室直至有孕。 虞家就是想着这样生米煮成了熟饭,强按牛喝水,让我娘不得已接受既成的事实。 但他们没想到,我娘就是和离也不肯。 他们既然做错了事,打错了算盘,就应该老老实实的放我娘走。 可虞家老夫人到王府门前当众辱骂我娘,虞文礼以自尽来威胁我娘,此种让人鄙夷的蛮不讲理的行径哪里是个侯府、一个侯爷和男人所为。 还有我娘在虞家十七年,虞家上上下下所有的家用都是用的我娘的私产,他们吃我娘的,喝我娘的,直到和离我娘还给了他们五万两银子,可虞家却贪心不足,竟然想以休妻的方式,谋夺我娘的嫁妆,真是其心可诛!” 这嘴皮子倒是叭叭的,朱皇后是听得直咬后槽牙。 但就见,虞晚晚冲她感激一笑:“今日臣妾得皇后娘娘厚爱,奉旨进宫,才有幸得见天颜。” 谁厚爱你了,倒是嘴巧。 朱皇后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眼睁睁的看着虞晚晚接下来对着皇帝是舌灿莲花的拍起了马屁:“皇上,臣妾在家,便听王爷说圣上是大魏一代明君,但依臣妾看,王爷说得还是不够的,如今大魏政通人和、民富国强,都是皇上至圣至明,治国有方而来。 这上下五年千,流芳千古的帝王们,与您相比,尧鼓舜木略输文采;伏羲神农稍逊风骚。您才是真正的一代天骄!” 魏景帝忍不住又斜了江泠一眼,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闲静少言的王妃? 江泠回了皇帝一眼:这不是夸你时,才有这么多话嘛! 皇帝好笑的摇了摇头,他都被捧成这样厉害的明君了。明君就得干点明君的事儿:“平北王妃,依你看,你父母和离一事该如何处置? “皇上,臣妾以为,我母亲与忠平候已再无夫妻之情,还请皇上准许他们二人就此和理。” 朱皇后此时忙插言:“平北王妃。皇上怎好插手臣子家事,而且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十七年的感情也是十分难得,依本宫看,你还是好好的劝父母和好吧。” -- 第98页 “皇后娘娘。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我母亲已经说过,她宁死也不再回虞家。 而和离之制渊于《周礼》即:夫妻之道,有义则合,无义则去。直至我朝《魏律疏义》中所讲:若夫妻不相安谐,谓彼此情不相得,两愿离者,不坐。 故此我娘和离于理于法于情都没有错。 另我娘是忠平候的原配糟糠之妻,竟落到今天之境地。 皇后娘娘,而您是母仪天下的中宫之表,是天下所有原配妻子的最大依靠,臣妾以为您是最应该支持我娘和离,以此来惩戒那些贪色忘义,宠妾灭妻的狗男子。” 长公主听了这话笑了,皇后可是皇帝的正妻,不为天下的正妻说话,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嘛! 长公主也不理哑口无言的皇后了,直接对魏景帝道:“皇上,本宫觉得平北王妃说得不错,忠平候夫人林氏和离一事就这么定了吧!您作为皇帝不好管臣子家事,这事就交于本宫来办,必是让大家都满意的。” 朱皇后心里这个气啊,这事要是嘉敏长公主出面,她的脾气上来,能直接剁了虞文礼的手指头,往和离书上按指印。 皇帝微微一笑:“既然姑母如此说,那就麻烦姑母了。” 皇后本来这件事也就算告一段落了,但还没完。 虞晚晚又继续道:“皇上,臣妾以为忠平候虞文礼之品德,已经难当侯爵之位,请皇帝削去他忠平候的封号。” 这真是太狠了,还要把爵位都给薅了。 削爵当然得皇帝管了,皇帝这一次有些玩味的看了虞晚晚:“平北王妃为什么如此说?” “皇上,忠平候私德有亏,瞒妻纳妾,此为不义。 而他当着御史面自尽假死,蒙骗朝廷,虽以皇上英明的火眼金睛,自能看出他的鬼魅伎俩,但他如此行为对皇上便是不忠。 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怎能堪以大任。 皇上,您做为一代明君,又怎能允许这私德有亏,满腹龌龊之人,站在金銮殿之上!” 不管别人,江泠听了虞晚晚的话,心里只是心疼。 他知道虞晚晚是个重情义的人,对家人,对小郡主、对江聪、江帅都是极好的,今日能说出这番话,可见虞文礼有多伤她的心。 但皇帝心中自有考量,忠平府和离一事如今已非家事,如今朝堂上很多人拿它在做文章。 他已经准了和离,也算是安抚了江泠,但现在要削爵,皇帝看了一眼已经黑了脸的的朱皇后,便对江泠道:“平北王,当初是你力荐,朕才让虞文礼袭了忠平候的爵位,如今你如何看此事!” 江泠站起身,向皇帝深施一礼:“是臣的错,臣失察。现在看虞文礼的品德的确难当侯爵之位。 但虞家先祖跟着高祖皇帝打天下,出生入死,才得了忠平候的爵位。 若直接削去,恐怕会让朝中的老臣们心寒,臣以为可以让虞家保留忠平候的封号,虞文礼德不配位,但可以虞家下一辈子孙来承袭。” 皇帝点头:“便依你之言!” 皇后娘娘这个恨啊!这平北王夫妻也忒缺德了! 虞家不就是因为虞文礼没有儿子纳妾才闹出如今这些事的,而且等虞家后辈长大也得十几二十年。 虞晚晚是怕虞文礼还是侯爵,手里就有权势,会对林氏不利,这就是釜底抽薪! 但皇帝点头了,朱皇后便知道皇帝这是对朱家插手此事不满了,借此来敲打朱家,她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 皇帝虽然如此决定,但之前上过奏本的大臣们便有些不满了,怎么能如此处置?这让他们怎么管理家事?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月,皇帝一直在留宿在皇后的朝阳宫,连宠妃都不去睡了,而且还办了个赏花宴,让宫里的所有的妃子给皇后娘娘唱歌跳舞,表示对中宫尊敬之意。 皇帝还说了,要想家和万事兴,就必须尊崇正妻,皇帝还给皇后娘娘的朱家连封了两个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皇帝都这样连说带做,别人还想说什么。 尤其之前上奏本闹得最欢的几个大臣家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些事情来。 不是家中小妾跟马夫跑了,就是儿媳妇与人通奸了,如此等等反正就是一团糟,也没功夫再管别人家的事了。 虞文礼白刺了自己一刀,候位也没有,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死活就是不签和离书。 他不签和离书,就无法去官府备案,婚还是离不了。 虽他死赖着,但虞府不行了,虞家原就是靠林氏拿钱养活的,现在林氏不在了,没钱了,一下子感到捉襟见肘了,尤其在帝都生活,哪哪都是要用钱的。 其实虞老夫人和大房李氏手里也是有几家铺子的,奈何这一个月来这些铺子旁边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些新铺子。 她们的铺子卖什么,新铺子就卖什么,而且卖的东西比她们的质量好,价格还便宜一半还多。 这生意还怎么做? 对方根本就是不计成本的砸,只一个月就把她们的铺子砸黄了。 虞老夫人和李氏都是一股火就病倒,这一下治病是更需要钱了。 还有李氏本三个女儿,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这一个月,本快定下的婚事,也都没声了。 这一闹,三个姑娘也都病了。满府都是病人,这日子还真怎么过。 -- 第99页 这时,李氏的大哥拿了林若男的和离书来了,只劝妹妹道:“虞家现在都这样了,还想与嘉敏长公主和平北王府斗,那不是以卵击石嘛,虞家再不答应和离,人家有的是手段收拾你们,连带着咱家与虞家的旁枝都得遭殃。 另外你不为自己像想,也得为三个女儿想啊!” 如此困局,李氏也没办法了,是听了自家亲哥的话,便去找了虞老夫人,趁虞老夫人得病头脑也不清楚,哄着她在和离书上代虞文礼签了字,又偷拿虞文礼的印鉴在和离书上盖了章,又在虞晚礼的药里下了助眠的成分,趁他熟睡的时候,拿了他手指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然后把和离书送到了官府。 林若男自此才与虞文礼得以和离。 她拿着那一页薄薄的承载了她十八年的光阴的和离书,不禁潸然泪下。 又过了两日,平北王府内,夏荷一溜小跑的跑进虞晚晚的屋:“娘娘,您知道吗?虞府的那个白玉莲小产了!” 虞晚晚现在一点也不关心虞家的事了,他们过得好与坏都与她无关。 夏荷一脸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娘娘,您知道她是怎么小产的吗?” 虞晚晚微微一笑:“是大房李氏干得吧?” 夏荷睁大了眼睛:“娘娘,你怎么猜到的?” 虞晚晚微微叹息,江泠哪里有什么善心去保留虞家爵位。他这一招才是狠呢。 虞家现在长房有三个庶子,再算上白玉莲肚子里的,一共这么些孩子,江泠让皇帝下旨从这些孩子中选一个,成人后爵位,那些孩子之间便是竞争关系了。 之前虞家大房虞文礼的哥哥出事,爵位被虞文礼拿去了,现在有这机会拿回来,李氏哪能放手。 她定要想办法对付白玉莲肚子的孩子的,自此虞家大房二房就会内斗不休,家宅不宁。 不过李氏能出手这么快,还是有点出乎虞晚晚意料。 这时牛瑞走了进来,轻声道:“娘娘,虞家今日发卖了李氏的一个贴身丫鬟,林夫人让她手下铺子的掌柜正在想法子买下这个丫鬟。” 虞晚晚其实也早就想到了,母亲在虞府十七年,这里面肯定会有母亲的手笔,母亲这是不想虞家给她生出什么弟妹来,和她牵扯不清。 “牛瑞这事还是你来办吧,把那丫鬟救出来后,直接送到王府的温泉庄子去吧。” 只这一次忠平侯府在京城是大出了风头,说什么的都有,好听的,不好听的,一天一个样。 但对虞晚晚来说,不管怎样,林氏能和离便是一件大好事,再加上温泉庄子也传来好消息,大棚建好后的第一批辣椒产出来了,山庄整整送来两大筐。 她爱不释手的摸着她的红红的尖辣椒,总算可以有辣椒吃。 如此幸福之时,自然是要以最喜闹的火锅相庆才好。 其实在古代西周时便有了最早的火锅,那是叫温鼎,是铜铸的方形小鼎,上面煮食物,下面开小门放炭火,到了西汉便有了最古老的鸳鸯锅-分隔鼎。 当然虞晚晚做的火锅,是现代的火锅,而且有了最调味的辣椒。 为了照顾所有人的口味,她直接做了九宫格的鸳鸯铜火锅。 吃火锅,汤底是重要的。无论是原汁原味的清汤,还是鲜香麻辣的红汤,或者是味道浓厚的高汤,都能让食物的味道变得丰富多彩。 既然是鸳鸯火锅,虞晚晚便弄了老北京涮羊肉的清汤锅底和川渝的麻辣火锅底。 老北京涮羊肉讲究“干盘清汤”,盘里不能出水更不能出血,汤更不能起沫。而且为了突出羊肉的鲜,锅底且不能喧宾夺主。 虞晚晚便只用清水,加入姜片、葱段、枸杞、红枣,点缀少许海米和口蘑汤细细熬煮,如此吊出的清汤,其清若水,却又清亮浓稠。 而麻辣红汤最主要的是将先干辣椒节入沸水锅中氽一水后,捞出沥水后绞茸,与生姜、豆瓣酱还有八角等调味品爆炒后,制成红底,再与由猪骨棒等熬成的奶汤按比例调制而成。 而调料便是火锅的灵魂。 虞晚晚这次一口气做了七八种蘸料,有芝麻酱、油碟、辣椒油、蘑菇酱、米醋、豆腐乳、香油、韭菜花、蒜泥、花椒油等,采取自助形式,谁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 黄昏,落日的余晖给虞晚晚的院子里染上了迤逦的霞光。 虞晚晚在侧厅中间放了两张八仙桌拼成的桌子,桌子上放了九宫格的大火锅,还有各种涮菜。 这些菜品的摆放也是有规矩的:讲究前飞后走,左鱼右虾,四周轻撒菜花,即飞禽类肉放在火锅对炉口的前方,走兽类肉放于火锅后边,左边是鱼类,右边是虾类,各种菜丝稍许放一些,宛若众星捧月。 旁边则又放一桌,上面是各种调料。 虞晚晚今日请了小郡主江佑安、江聪、江帅,卫婧,还有母亲林若男,另外派人通知了正在宫里的江泠,让他早些回来。 但林若男看了,便偷偷问:“不请长公主吗?” 她听虞晚晚说了,长公主在宫里皇后面前是如何帮她的。 但虞晚晚这么长时间,除了做面膜和早饭之外,还没特意和长公主吃过宴席。 她是知道长公主嘴刁,而且不知她能否愿意与她和母亲一起做下来吃饭。 还有长公主与江泠的母子关系也挺微妙的。 -- 第100页 可她没想好呢,江帅听了个音,便叫:“我去请母亲来!” 江帅还真的把长公主请来了。 长公主其实是有点生气,这一次她也算帮了虞晚晚,可虞晚晚请客吃饭却不来叫她。 长公主本想端着架子不来,奈何儿子拽了她的胳膊,说虞晚晚做了火锅。 长公主也算吃过天下美味,但火锅是什么,她竟然不知。便半推半就的被儿子拉来了。 长公主来了,自然是坐主座了。 长公主仍是架子满满,看了桌上的菜品,就是一皱眉:“这是什么呀,怎么都是生的,涮一涮能吃?” 虞晚晚已经适应长公主的毒舌说话方式了:“尝一尝不就知道了吗?” 虞晚晚往她面前的清汤菌锅里下了几片羊肉。 羊肉是虞晚晚特意选的小羊羔肉,卷起来快刀切下来,每一片都是薄如蝉翼。 只放到锅中涮涮,片刻就熟了,长公主夹起一片蘸了虞晚晚给她调的芝麻酱,吃到嘴中,就是四个字鲜香无比。 长公主那是什么舌头,一下子就尝出好吃来了。 长公主开吃了,大家便也不客气了。 这一吃上,当然都觉得好吃了,尤其十一月份了,天气冷了,这样围坐着吃火锅,一会儿便吃出了汗,感觉是极痛快的。 而且虞晚晚还做了玉米汁、鲜桃水等饮子,当然还少不了她酿的葡萄酒。 一时间就是脍炙美味,觥筹交错。 大家正吃着呢,江泠进了屋,一进屋便看见屋中热气腾腾的景象,还有空气中辛辣的香气,让人立刻就口齿生津。 长公主一看到江泠,心便微微提了起来,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与儿子一起吃过家宴了,她不知道儿子再看到她时,能否留下来。 江泠看到长公主,也是没有想到,他微微迟疑了下,但虞晚晚走了过来,拉了他的胳膊,笑道:“王爷,快坐,尝尝我弄的火锅。” 江泠便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坐到了长公主的身旁,长公主忙低下头,借着锅中冒出的热气掩去眼底的湿气。 吃火锅,还有一点,就是要吃氛围,大家围在一起便吃边聊,无比惬意。 今日尤其江聪、江帅三个看到一家人能这般融洽的坐在一起,那更是高兴,几个人便玩起了对对子。 江聪随口就出了应景的上联:“炭黑火红灰似雪。”,这边卫婧马上便对出:“谷黄米白饭如霜”,江佑安也接了一句:“麻椒辣料红油鲜”。 江帅便起哄:“二哥输了,来来,喝酒。” 谈笑间,两坛子葡萄酒可就喝光了。其他人还好,长公主今日高兴,那是喝得两腮酡红,醉眼惺忪,也不端着架子了,是搂了虞晚晚肩膀,大了舌头:“不错,本宫喜欢,你以后就是本宫的人了,以后你出去,就说是本宫的妹妹,就没人敢惹你。” 儿媳变妹妹了,虞晚晚捂着嘴也不敢笑。 这还没完,长公主还唱起了小曲,别说还唱得挺好听。 不过虞晚晚看,长公主明显喝醉了,但江家三兄弟没一个劝的,江帅还跟着一块闹,也不怕长公主酒醒后会后悔懊恼。 还是江聪轻轻的对虞晚晚说了:“母亲这十几年,难得有今天这样的开心,就让她高兴吧。” 这顿饭,一直吃到三更天才完。 不过,虞晚晚还是心细,不管屋里的气氛有多热闹,母亲林若男眉间还是有着淡淡的郁色。 虞晚晚晚上便陪了母亲一起住。 “娘,你想回漠北?” “对,如今看王爷对你很好,娘就放心了,娘不想留在京城了!” 虞晚晚知道林氏即使再洒脱,与虞文礼和离一事,还是伤了她的心。 她如今其实还是在“疗情伤”的阶段。 但她怎放心母亲自己孤身一人回漠北,而且过一段时间,她也要与江泠和离,到时她和母亲一起走才好。 只是林氏现在这样,最好是有事做,转移下心情和注意力。 虞晚晚想了想:“娘,您觉得今晚的火锅好吃吗?” “好吃啊!” “娘,不如你就在京城开家火锅店吧……” 第42章 花美男 吃醋保健康 做生意, 是要本钱的。 但钱对林氏来说,是最不用考虑的一件事。 虞晚晚知道母亲有钱, 但看了母亲的账薄后还是被震惊了。 林氏的资产,主要是两大块,一是不动产、二是现金流。 林氏喜欢置地,但她买地,不买农庄等,只在大的城镇内置业。 就比如京城中,忠平侯府附近的几条胡同, 都被林氏买下了。 还有林氏随着虞文礼去江南做官的这几年,也在江南买了许多房产,就是金陵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有半条街的商铺都是林氏的。 虞晚晚觉得林氏的意识的确超前。 大魏还是以农耕为主,这个朝代的贵族等更喜欢圈地, 圈养农户。 但此时的农业还是靠天吃饭, 若是风调雨顺, 这一年农民能好过些,但遇到灾荒年, 那根本是吃不饱饭的。 但林氏这样, 与相当于现代人买楼的性质是一样的, 买下来了,当包租婆租出去, 靠收租金就是一大笔收益, 是旱涝保收的。 而林氏的现金流更厉害, 她是开了两家钱庄,一处在京城的副城,一处在江南的金陵。 -- 第101页 大魏朝仍是重农轻商的, 但千年下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商业已经是很成熟的模式了。 各行各业,商人们做生意涉及大数目的银钱交易是很常见的,这时候就不能抬着银两来结算了,由此便衍生出了钱庄的银票交易。 拿银票付账,当然是快捷方便的。 当然钱庄也不是人人就能开的,一般的钱庄都是皇商,财力足,信誉保障大。 林氏能分一杯羹,的确是因背靠着忠平候府的缘故。 虞晚晚看了钱庄的流水,当然是日进斗金,而且还能窥得客户的一些商业秘密。 但林氏除了前一阵子买了些商铺砸虞家商铺外,名下确是没有任何实体商户。 虞晚晚问了林氏,林氏微微叹了口气。 林家原在漠北时,几乎所有的生意都有所涉猎,商铺不计其数。 林氏嫁给虞文礼后,也是按照父亲的经商模式,在京城也是各行业都有所涉及,那时她手里的商铺有百十来家。 但后来看不行了,虽然这些店铺的掌柜的都是林万里从漠北派来的,忠诚度还算可以。 但是林氏作为东家。怎么也得去巡店查看,而且还要对账等等。 但她作为侯府夫人,又要管家,又要忙这个,就显得有些分身乏术了。 最重要的是巡店就得抛投露面,以她侯爵夫人的身份的确是有点不方便,而且虞老夫人对此也是极不满意。老是因为这这些事儿吵架,所以林氏便按照林万里的想法慢慢的把一些不太挣钱的店铺关了,开始置地。 再后来靖安之变,林家人大部分死于战火,剩下的也散了。在京城的这些老人,有的觉得林家倒了便起了歪心思。 林氏看了这种情况,干脆就把店铺全关了,只留下最心腹的忠心的一些人负责管理钱庄和收租。 林氏现在手里的生意不需要什么人事管理,而且有了一套成熟的流程,当然就不需要太费神、费力,再加上离开虞家那个烂摊子,她现在的确是闲的。 实际上,林若男对虞晚晚提出开火锅酒楼的建议是可有可无的,她最初的想法是离开京城这个伤心之地。 但女儿一番孝心,尤其林若男也反思了她和虞文礼十七年的夫妻走到现在的一地鸡毛,虞文礼的确是犯了大错,但她自己也是有错的。 她的错在于,十七年的时光,她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在侯门大宅中慢慢的失去了自我。 若她还是那个漠北玉罗刹,借虞文礼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背着她纳妾。 其实开始还好,虽然她离开了自幼生活的漠北,但林万里经常来京城看她,父女两个通信也是频繁的,再加上她还有生意,眼界和见识都一直在。 最大的变故是在林万里去世,她当时怀了三个月身孕得到消息,当场晕倒,便因伤心过度小产了,后又大出血,虽然捡回来命,但自此再也不能生育了。 当时这么大的双重打击,幸有虞文礼在她身边百般安慰,小意照顾,从那以后她就把她的生活重心全部投在了虞文礼身上。 现在林若男再回头看,女子啊,且不能把所有的情感都维系在一个人身上,还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尤其女儿,虽贵为王妃,但平北王以后再纳了侧妃,王府后宅一定不会平静。 到那时女儿若还想着那点情情爱爱,必会伤心的。还真不如有自己的买卖,手里有钱,还有正妃的地位和体面,能活得潇洒些。 林若男这样想了,便同意了虞晚晚开火锅店的想法。 但开火锅店,必要在外面多行走,她再住在王府就不方便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场和离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朝堂上有人指责江泠是幕后黑手,老百姓也有觉得虞文礼可怜的,说虞婉婉这个女儿,这样狠心的对待父亲是个白眼狼。 怪不得的能嫁给江泠,凑成一窝,这都是狼变得。 林若男想若是再以和离的身份在王府住下去,还会给女儿和江泠带来麻烦。 林若男要搬出去。虞晚晚这边最主要就是担心就她的安全问题。 虞家这次虽弄得灰头土脸,但他们毕竟在京城这么多年了,还是有根基的,而且也有三亲六故和宗族朋友,若虞文礼真要找虞氏的麻烦也是能找上的。 但林若男态度坚决,虞晚晚只好找江泠派了王府的护卫保护她。 但林若男在京城,虽有自己的房产,可都在虞家附近,她便不想去住,想另买一处。 只是想买一个可心的房子也是不容易的。 虞晚晚派了王府的人,林若男也让手下的管事去找,只找了半月,才相中了一处宅院。 首先这宅院离王府不太远,都在京城的南城。 南城住得都是官宦、勋贵之家,这个宅子本也是外省进京做官的一个官员的宅子,后官员辞官回乡,便把宅子卖给了一个做买卖的商人。 但那位商人,家也不是京城的,这宅院便空下来,,如今商人手里缺钱,就准备卖了。 虞晚晚和林氏听了牛瑞的回禀,就觉得挺好,因为王妃买房子,牛瑞肯定要调查的清清楚楚。 等去了一看这宅子,两进的院子,挺宽敞的。主院内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并左右厢房。 院内有花有草,还有一处假山小潭,用水车引了活水到潭中,水再顺着假山石壁跌入下面的水池中,池中养了巨大的睡莲和红鲤鱼。 -- 第102页 整个院子的景致柔和清新,在京城最好的寸土寸金的地段,算是难得了。 林氏一看就喜欢上了,只接拍板掏钱了。等过完契约等所有手续,又重新粉装了院子,林氏搬进去后,便依礼给周围的邻居下了帖子,送了水果、糕点等礼品。 最先回礼的便是紧挨着林家,只有一墙之隔的米府。而且是米府的主人家亲自过来的。 林氏作为主人自然得亲自招待。虞晚晚正好也在,便陪着母亲一起去见了。 可一看到来人,林若男就是一惊,竟是一位故人。 “米海宗拜见林夫人!” 林若男忙笑道:“米大当家,好久不见了!” 便忙给虞晚晚介绍,这位米海宗是大魏有名的药商,在大魏各州府都有米家的济世斋药堂和药材行。 当年米海宗在漠北走药材,年轻气盛与当地药材商发生了纠纷,因林万里对米海宗评印象很好,便出面帮着他解决了事情。 两个人就此竟成了忘年交,关系一直极好。连带着米海宗与林若男相处得也很好。 后来林若男离开漠北嫁到虞家,还曾在京城见过他一面,在江南时,米海宗也来了金陵,还曾帮林若男解决过生意上的事。 米海宗比林氏小两岁,虞晚晚看他身量高大,眉目清朗,虽是经商的,但身上却没有商人的油滑,而是英气勃勃,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 虽然林若男与米海宗很多年没见了,但一听米海宗叫她林夫人,便知道米海宗是知道她和离的事情的。 按理说,林氏下帖子,米家应该是米海宗的夫人来还礼的。 林若男便也问了问米海宗的近况,才知道米海宗到现在也没成亲。 林若男便惊讶了,上次在江南,米海宗还说家里给定了亲,怎么了过了四年,亲事竟然黄了。 按说米海宗三十岁了,以他的家世,还没成亲就有些奇怪了。 但米海宗却觉得没觉得怎样,只说缘分不到。 又聊了聊,林氏才知道,原来她现在的这个宅子竟是从米海宗手里买的。 这可就真是太巧了! 林氏忙道:“我听牙子说,你是缺钱了才卖的,如今怎样,需要我借你一些吗?” 米海宗便笑了:“林夫人还是这般侠气爽快,我现在还行,若真缺了了钱,必向夫人借的。” 因米海宗还未成婚,两家又是很好的故交,林若男就对虞晚晚道:“晚儿,那你就叫米大当家的为米大哥吧!” 虞晚晚待要上前见礼。 可米海宗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是连连摆手道:“我与夫人只差两岁,怎么能担得起王妃娘娘的大哥的称呼呢,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虞晚晚看米海宗倒是真心推却,脸都有些急红了。 也是,米海宗比她大着十几岁呢,叫大哥的确勉强。虞晚晚便笑道:“那我就叫您一声米叔吧!” 米海宗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忙笑道:“好的,好的,米叔今天也没带什么见面礼,只带了四棵人参算作薄礼,下次再给补上。” 不过等虞晚晚看了这四棵人参,好家伙,这哪算薄礼啊! 四颗人参是品相极佳的野山参,主根粗壮,有婴儿手臂大小,就这样的人参,你想花钱买,都买不到。再一问,是产自东北高丽国的三百年老参。 这也太贵重了吧。虞晚晚看林若男,到底收不收! 林若男到没觉得怎么惊讶,当年林万里还活着的时候,米海宗时不时的就往漠北林家送珍贵的药材,这都不算什么。 “米叔给你的,你就留着吧!” 虞晚晚便收下了,米海宗便笑得很是开怀! 林若男与米海宗做了邻居,虞晚晚放心多了,米海宗肯定会照拂着母亲的。 接下来,就是找合适的铺面开火锅店了! 林若男是想,若开酒楼,就得找最繁华的街面,人流最多的地方。 可这种繁华地界,都是最适合做生意的,没人往外兑铺子。 但要找人流少的地方,林若男还不甘心。虞晚晚和林氏又是看了好几处地方,都没合适。 这一天,米海宗给介绍了一个铺子,原是书店,离京城的最繁华的玄武大街倒是不远。 林氏当天身上不舒服没去,虞晚晚便由米海宗陪着去了。 刚下了马车,虞晚晚就见书铺门口站了一位年轻的公子。长身玉立,气度轩然,皎皎似玉树临风,朗朗如日月入怀。 见了虞晚晚便是躬身一礼:“卫曾见过王妃娘娘!” 卫曾?这人谁啊! 跟着虞晚晚的春桃、夏荷便紧张了。 米海宗看虞晚晚不说话,忙上前对卫曾施礼:“拜见卫六公子!” 卫六公子? 虞晚晚总算想起来了,这不是原主心中的白月光,景国公家的卫六郎嘛! 原主就是为了他在皇宫的中秋宴上跳了湖的。 嗯,长的模样倒是真不错! 虞晚晚便微微笑了回礼:“卫公子!” 江泠从皇宫出来,正准备到自己熟悉的书铺买两本兵书,远远的便看见自家的小王妃站在书铺门口微笑着,身边围了两个样貌不俗的男子。 其中一个,江泠眯了眯眼睛,不正是虞晚晚当初追着屁股想嫁的卫六郎嘛! 第43章 真酸啊 西湖醋鱼、湘西酸肉、酸黄瓜、…… -- 第103页 江泠内功精湛, 便耳目清明。 但今日江泠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目力有些太好了,让他能清清楚楚的看见虞晚晚面对卫曾时, 脸上的盈盈笑意。 他忽然就觉得她的笑容就像这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了。 江泠有一瞬间就想掉转马头,不想再看了。 可跟着的吉福看了自家王爷忽然紧绷了的下颌,便顺着江泠的视线看去。 他可没有江泠的眼神,看不清楚书铺门口的人是虞晚晚。 但王府的马车他是熟悉的,他便半确定半不确定道:“王爷,那是王妃娘娘吧,您不过去看看吗?” 吉福把梯、子给送过来了。 江泠突然反应过来, 那是他的王妃,他走什么? 还有她出行竟然不带帷帽,就这样素面朝天的,哪里成?哪里像个王妃的样子? 嗯,他必须得过去说说她。 江泠这样想, 便一催坐下马。 他的马可是上过战场的宝马。忽然感觉主人双腿一夹的力量, 竟是有在战场上催它冲锋陷阵的意思。它便一扬蹄, 往前一窜。 大魏民风开放,男女大防的条条框框并不多。 虞晚晚本身是不喜带帷帽的, 一是脑袋上套个纱帽总让她觉得气闷, 二是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戴上帷帽朦朦胧胧的都看不见外面的风景了。 而且今天她下车时本以为是直接进到书铺里面,没想到卫曾竟会在书铺门口等她。 只是她看原主的这位白月光, 长得的确是面目俊秀, 不愧是京城许多贵女的梦中情郎。 但卫曾不是不喜欢原主吗? 怎么现在又用一种极其复杂的, 她看不懂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呢,而且还不说话。 米海宗当然不知道虞晚晚和卫曾的旧事,但他瞧卫曾直勾勾的看虞晚晚, 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卫曾在京城有美玉公子之称,在读书人中声望颇高,这样一个谦谦君子怎么会这样唐突或者说是失礼的看虞晚晚呢。 米海宗心中便有些不悦,刚想上前一步说话。 就听身后传了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黑色高头骏马倏地冲了过来。 虞晚晚、米海宗、卫曾都吓了一跳,主要是马速度太快,三个人下意识的都往后退了一步。 眼见着马向虞晚晚撞来,米海宗大急,忙上前一步,拦在虞晚晚身前。 可这时,马背上的人忽地一勒缰绳,马就像地上的钉子似的吧嗒立住了。 虞晚晚仰头看马上的人,惊喜笑道:“王爷!” 江泠看着她脸上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刚才心中的那点子闷气一下子便消散了。 江泠下了马,虞晚晚上前笑着给他施礼:“王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买两本书。”江泠不由得就轻柔的回了一句。 虞晚晚没等他问,便道:“真巧了,我今日是来这看铺子的。” 江泠知道她这两日在找火锅店的店铺,不过今日怎么这般巧就找到了卫曾的铺子? 卫曾也没想到江泠会来。 他当然想得更多一些,虞晚晚前脚来,江泠后脚便到,虽嘴上说是来买书,但怎么瞧都像是特意跟过来的。 江泠竟然会对虞晚晚这般上心?! 卫曾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而是微笑着上前给江泠见礼。 江泠淡淡点头,没有说话。 卫曾又向虞晚晚一礼:“王妃娘娘,在下今日不知是您来看铺子,但我这铺子现在还没有完全决定是否出让,让王妃娘娘白跑一趟是在下的错!” 米海宗听了便是有些不乐意,明明是卫曾与他的朋友说好了,他才带了虞晚晚来看店铺的。 这都见了面了,现在又把话收回去了。 这位卫公子想干什么?! 虞晚晚到没觉得有什么,她出来一趟,也相当于逛街了,便点头:“那也成,等卫公子想好了,再说吧。” 但听在江泠耳中,便扫了卫曾一眼,明明之前说铺子出让,把虞晚晚叫来。 但人来了,又说没定下来,要择日再谈。 这话听着怎么都有点心虚。 这边虞晚晚就要上车回府了:“王爷,您买完书回家吗?” 今日山庄送来些新鲜鱼,江泠若回府,她就给他做鱼吃。 “我和你一道回去!”江泠书也不买了。 卫曾听了这话,心中更加肯定,江泠今日的确是跟着虞晚晚呢。 虞晚晚要回王府了,米海宗自然不能跟着去,便上来笑着给江泠见了礼,与虞晚晚告了辞。 江泠确是不认识米海宗的。 但虞晚晚没有给他介绍,只轻轻拉了他袖子一下,与他使了个眼色。 江泠便知虞晚晚这是不想在卫曾面前,露出她和米海宗的关系。 江泠便向米海宗微微笑了一下,算打了招呼。 虞晚晚上了马车,江泠目光扫过站在台阶上垂眸不语的卫曾。 想了想,便弃了自己的马,也上了虞晚晚的马车。 虞晚晚没想到江泠也上了车,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呢,春桃和夏荷两个便忙下了车。 但江泠显然没有要紧的事,只是问了问米海宗。 虞晚晚就把米海宗与林家的关系说了。 米叔?! 米海宗也才比虞晚晚大了十几岁,还未成亲,而且人长得年轻,与虞晚晚站在一起,说是家中的小妹与长兄也是有人信的。 -- 第104页 但江泠听虞晚晚叫米叔,叫得顺口又亲近,的确是把米海宗当长辈。 江泠脑中回忆了下,米海宗刚才站在虞晚晚身前拦马,和虞晚晚告辞时的表情。 按理,一般人过了三十岁,都喜欢别人把自己往年轻里叫,这样仿佛自己也能变得年轻。 但米海宗显然不是,在大哥与大叔之间,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和眼中慈爱的光,都在表示他明显是愿意虞晚晚叫他叔的。 尤其他刚才挡马时,那种急切的关心,就是亲爹也不过如此了。 亲爹?! 对呀!这个米海宗一直没成婚,他与林氏认识了十几年,林氏一和离,他便冒了出来,而且还费尽心思的近水楼台与林氏做了邻居,林氏的事,他又这样的忙前忙后。 如此献殷勤,说不得这个米海宗还真的想当虞晚晚的爹呢! 江泠是个男子,还是个谙于计谋和人心的领军打仗的长胜将军。 一般男子的心思,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 江泠没想到自己的岳母行情竟这般好,刚和离就被人惦记上了。 不过他看虞晚晚对米海宗的司马昭之心,却是一点没有察觉,还傻乎乎和人处得很好呢。 这次林氏和离,虞晚晚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虞文礼这个父亲,若是林氏真的改嫁,虞晚晚会不会觉得她连娘也没了,她能愿林氏再改嫁,再有个后爹吗? 若是她不愿意,他必要出手处理了这个米海宗。 “晚晚!” 虞晚晚正在津津有味的看车外的风景,听江泠叫她,是惊讶回头。 晚晚? 江泠还是第一次这样亲昵的叫她呢。 这之前,江泠面对着她都是你啊,或者直接叫王妃的。 江泠今天是怎么了? 江泠本想让他下面的谈话显得温馨些,可是他这一声晚晚,明显是惊到了虞晚晚。 不过,大丈夫既然话已出口,当然就得继续说下去:“晚晚,你想过以后,岳母可能会改嫁的事情吗?” 江泠本想婉转点说,但他也是第一次与人谈这种话题,而且面对的还是虞晚晚,真的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最后还是直接说了出来。 母亲改嫁?! 虞晚晚没有想到江泠竟会问她这个。 江泠怎么会关心起这件事?不过江泠问了,虞晚晚还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下。 首先,她当然不会介意林氏再嫁的。 林若男今年才三十二岁,有钱、有颜,有事业,若是在她原来的世界里,便是妥妥的白富美,别说只离一次婚,就是离个十回、八回的,都会有人抢着要娶的。 但她担心的是,像林若男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白富美们,在其他方面都是人生赢家,她们生活中所受的致命挫折往往就是在感情上,有些人甚至因此而自杀。 林氏已经被虞文礼伤过一次心了,她若是林氏,就不着急再嫁,先搞事业,等心情平复后,在慢慢的寻找人生的第二春。 这期间,若是有生理上的需求,直接找个小倌,包个男宠什么的解决一下便成了! 虞晚晚就把她的大概想法讲给了江泠。 她记得田嫂子说过江泠是支持军嫂再嫁的,果然她说她不介意林若男改嫁时,江泠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 但她话里隐隐流露出想给林氏找小倌时,江泠的脸明显黑了。 但这种事,在大魏及前朝的上流的贵族女子中其实是常见的,就是现在江泠的一位姨母,嘉敏长公主的一个皇室妹妹,丈夫去世后,就没有再嫁,而是圈养了四、五个花美男,每天不亦乐乎。 虞晚晚原以为江泠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才大着胆子说了些,但没想到江泠听了便沉了脸,她就立刻住口不说了。 江泠当然是听懂虞晚晚话里的意思的。 虞晚晚支持林氏再嫁无所谓,但是找小倌,包男宠,这就相当于女子呷、妓,难道她的内心竟是这般开化、风流?! 江泠忽然便想起他们两个之间的那份和离书,如是一年后,他们两个一旦真的按和离书和离了。 照虞晚晚的话,她一定会改嫁,不改嫁也会弄两个美男在身边左拥右抱! 那她今天见卫曾,是不是就是未雨绸缪啊! 虞晚晚哪知道堂堂平北王因她一句八字没一撇的话,竟然钻起了牛角尖。 这一路,江泠便不再说话了,垂着眼坐在那,全身冒冷气。 回了王府,江泠也是率先下了马车,理都没理虞晚晚,便直接回了他的外院。 江泠这样,虞晚晚不明所以,被他弄得心情也有些郁闷了。 只是还没等她回屋呢,皇宫来人了。 皇后娘娘竟然给江泠送来四个美人,还下口谕,让虞晚晚好生待这四个美人,让她们能好好的服侍江泠,早日为王府诞下子嗣。 虞晚晚清楚因为父母和离一事,她是狠狠得罪了朱皇后,朱皇后一定会报复她的。 但虞晚晚没想到朱皇后竟然是用这种方式来恶心她。 你不是赞同你娘,不许你父亲纳妾嘛,你不是成亲半年,都没有怀孕嘛,那我就给你的丈夫送来妾室,希望这些妾室能早生孩子。 只是虞晚晚虽然生气,但是皇后赏下来的美人她还必须得收。 等虞晚晚一见到这四个人,果真是宫里出来的,还是皇后精挑细选的,一个个长得是貌美如花,风情万种。 -- 第105页 但让虞晚晚更来气的是,这四个人的模样竟隐隐的都和她有点相似,都是明艳照人的这一卦。 但身材比她还要好,细腰丰臀,胸口鼓鼓的,用她原来世界的话形容,就是性感的要命。 虞晚晚脑子中便不禁胡思联想起来,对了,江泠今日怎么会忽然到书店来,还在马车上对她甩脸子。 是不是他早就知道皇后娘娘要给他送美人啊! 他是不是在用他这种态度告诉她要安分点、贤惠点,要把四个美人照顾好啊? 啊啊啊!真是狗男人! 虞晚晚气哼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已经从边关回来的田嫂子正好来问中午做些什么吃:“娘娘,你不是说要给王爷做鱼吃吗?鱼,属下已经收拾好了!” 做“鱼”,她便是“虞”,真是自己把自己给做了! 虞晚晚刚想说不弄了,吉福颠颠进来了:“娘娘,王爷说,等会回内院吃饭!” 狗男人,一定是来问她怎么安排那四个美人! 虞晚晚心中腹诽着,可还是不得不去了小厨房。 今日山庄送来的鱼,乃是江南运过来的草鱼,已经在鱼笼中饿了两天,去了肠内杂物,和泥土味。 虞晚晚看着这鱼,江泠喜欢吃辣,那她今天就偏不给他做辣味的。 虞晚晚就是再生气,对待美食仍是认真的。 她就用草鱼做了最负盛名的西湖醋鱼。 西湖醋鱼最正宗的就是用草鱼来做,而且非常讲究工艺及刀工,还有烹制时的火候。 虞晚晚将洗净的草鱼由尾部入刀;劈成二片,带骨的一片叫雄片,不带骨的叫雌片。 放进锅中,加葱、姜、酒,煮滚后,用小火焖一刻钟,捞起盛盘,用姜丝遍滤鱼身。 而决定西湖醋鱼口感的,是它的糖醋芡汁。 虞晚晚又在锅内剩下鱼汤汁里,加入白糖、湿淀粉和醋,用手勺推搅成浓汁,见滚沸起泡,立即起锅,然后徐徐浇在鱼身上。 做好了西湖醋鱼,虞晚晚又取了她提前腌制好的酸猪肉,这其实是她准备冬至时做菜用的,今日提前用了便,做了一道湘西酸肉。 湘西酸肉是湘西苗族和土家族的名肴,独具山乡风味。 一道鱼,一道肉,虞晚晚又做了一道爽口的酸炒土豆丝,还切了一碟子腌好的酸黄瓜当凉菜。 等江泠回到内院,一进到侧厅,便是满室的酸酸…… 第44章 旧牵绊 味噌汤 虞晚晚已经在侧厅等着了, 见了江泠脸上就堆起虚伪的贤惠笑容来。 江泠定定地盯了虞晚晚一眼,心中便又生出一丝郁闷。 今日他下马车回到外书房, 心中就一直是生着气的。 本想批些兵部的文书,可是手里拿着笔,瞅着文书上的字,这些字,他都是认识的,但连在一起,写的什么内容, 他却是看不进去的。 本本文书上浮现的都是她的笑脸。 她怎么能那么对卫曾笑呢,难道她真的还想着卫曾? 可是那个卫曾有什么好的,肩不能挑,臂不能担的,就是脸还长得不错。 难道她喜欢那种长相的? 江泠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还还记得, 在温泉庄子时, 她摸他脸的样子。 她那时可是爱不释手呢! 对了,她说他的唇薄, 说他是冷清的人。 他的唇真薄吗?江泠就想照照镜子看一看。 但他之前从未关心过自己的长相, 他的书房里怎么会有镜子。 当吉福听自家王爷要他拿面镜子时, 还以为江泠是有公干呢。 作为贴心、能干的总管太监,他当然要把事情办得全面、仔细了。 于是, 一会儿外书房内, 就摆了十几面镜子。 有西洋镜、铜镜、琉璃镜, 有一人高的、有手掌大小的、有方的、有圆的等等,这个齐全啊!快赶上卖镜子的了! “主子,你看够不够, 不够,我再去街上买。” 吉福小心的陪着笑脸,只因王爷从回府后一直就黑着脸,连他都有点摸不着自家主子的脉了。 江泠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镜子,这还不够,他有几个脑袋要照啊。 便摆了摆手,让吉福出去了。 屋内只有他一人,他站在这些镜子前,忽然发现,每一面镜子中,他的脸并不是完全一样。 镜子摆放的位置不同,便折射出脸的不同角度。就仿佛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眼中会有不同的认知。 江泠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 不管他长得怎么样,她现在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虽然他在新婚第二天与她签了和离书,可是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看过他最狼狈的样子,看过他的身体,也摸过不止一次了,还趁喂药亲过他,另外还在所有面前摸他的脸,调戏过他。 她都对他这样了,还想和离,她脑子里想什么呢? 江泠到书柜旁,打开一个暗盒,取出放在里面的和离书。 展开又仔细的看了,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蠢了。 他怎么会写,这一年他即便与她同床,他也不会碰她。可是她却把他摸了遍,而他迄今就看过她的脚。 他的眼前便又浮现出那只晶莹玉足,在他与她同床那晚,调皮的落在他脐下三分之地时的情形,欲、望便不由自主的又抬起了头。 -- 第106页 江泠低头看了意气风发的小江泠,忽然又想起它在她面前突然倒了的那一刹的尴尬。 他还记得她当时便红着脸匆匆的出了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现在想来,她是不是就此觉得他是个银枪蜡子头啊!?所以才会生出什么找小倌和包男宠的念头? 一定是这样的! 江泠站起身就想回内院找虞晚晚解释,可刚迈一步,便住了脚。 他们还没有夫妻之实,他见了她该怎么解释呢?还有就这么直棱棱的,他怎么走路,撑得也太难受了! 吉福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粗、重的喘气声,无奈的拿手捂住了脸。 他是贴身伺候,王爷现在每天晚上都得叫水,换亵裤,如今怎么白天也开始了。 原来王爷要镜子是干这个?难道照着镜子撸,能更爽? 放着一个美若天仙的王妃娘娘不用,王爷你这是做哪般啊! 等江泠完事,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了,才知道皇后娘娘给他送美人了! 江泠的心便是一提,他可还记得,她说过他若敢随便纳妾,她必是要闹闹的。 但现在从岳母林氏身上看,她家的家风,闹便是和离,那她会不会母行女效,也来这么一出啊! 江泠便吩咐吉福告诉虞晚晚他要回内院用饭,怎么也得安抚下她。 可现在见了虞晚晚,她却脸上挂着笑。皇后娘娘给他送美人,她竟然一点没生气! 江泠紧绷下颌坐到饭桌前,虞晚晚不禁翻了个小白眼,也坐了下来。 拿了公筷,殷勤的加了一块湘西酸肉,皮笑肉不笑:“王爷、您尝尝,这可是臣妾专门给您做的。” 哼!酸倒你牙! 臣妾?她只在他们刚成婚时这般自称过,怎么现在又开始有礼贤德上了,这样既显得虚头巴脑,又有些见外。 江泠心中郁闷,不过,她给他夹的菜,他当然得吃了! 江泠身上寒毒经过她建议的汗蒸等方法等治疗,好了很多。他的味觉也基本上恢复了十之七八。剩下的二、三,按御医的话说,并不是寒毒的问题。 御医当时看着他的脐下三分之地,颇为严肃道:“王爷,您这是阳盛阴虚、阴阳不调所致!” 真是白长个大家伙,竟是中看不中用,要不怎么会阴阳失调了! 江泠并不知御医心中这样腹诽他,但吃饭能尝出滋味当然是好事,尤其她做的饭还这么好吃。 江泠见虞晚晚给加的肉,菜色金黄,闻之有种独特的酸甜香气,放入口中,虽有酸味,但酸得恰到好处,只让人觉得口齿生津,清爽不腻,还有它的浓汁厚芡,也是别有风味。 江泠吃过湘西酸肉,又夹起一块西湖醋鱼,就见肉色红亮,放入嘴里,肉质鲜嫩,酸甜可口,还略带蟹子的味道,当真好吃。 虞晚晚看着江泠吃得是那个香啊,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这是吃饱了准备睡美人去吧。 不过她作为王妃有的话还得问:“王爷,宫里皇后娘娘送来的美人,您看怎么安置啊?” 一下子睡四个,小心精、尽人亡! 江泠正拿着筷子小心挑了醋鱼眼下细嫩的眼肉,随口来了句:“把她们送到长公主府吧!” 什么? 虞晚晚惊讶的瞪大眼睛:“四个都送吗?”那可是四个大美女啊! 江泠把挑下的眼肉放到虞晚晚碟子里,不以为然道:“当然都送了,皇后娘娘不是让她们来侍奉本王嘛,但本王因公务繁忙,不得时时在长公主面前进孝,就让她们四个替本王去孝敬母亲吧!” 虞晚晚忍不住笑了,这是多么好的一种解决办法啊!大魏以孝治国,朱皇后就是知道了,也挑不出理来,只能是捏着鼻子任了,下回也就不能再送了! 这样她在王府的这一年的时间里,就不用面对争宠、宅斗这些乱糟糟的事了。 嘿,她刚才竟是白怄气了! 江泠看着虞晚晚弯成月牙的大眼睛,他现在能分清楚她是真高兴还是假开心了。 刚才她虽然在笑,可那笑意根本没达到眼底,而现在她眸光就仿佛是星星闪着光! 原来她还是介意的! 江泠的心便是拨云见日般晴朗起来:“以后不管谁在送来人,就让牛瑞他们处理,他们知道怎么办!” 虞晚晚忽然便想起,牛瑞和她说过,之前王府后院的女子都让江泠嫁给了他手下的军士。 她当时还在想,江泠是不是好男色呢! 只不过今天,朱皇后一下子送来四个美人,把她气得忘记这个茬了。 她还在心中说江泠是狗男人,真是冤枉他了! 虞晚晚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忙夹了醋鱼另一只眼睛下的眼肉,放到江泠的碟子里:“王爷,您也吃!” 菜品中酸和辣都是开胃的,江泠这顿饭是把所有的菜都吃光了,还吃三碗米饭。虞晚晚都怕他吃撑了。 江泠也觉得自己稍微吃多了点,便回了他的外书房先去练一趟拳,消消食。 屋里,虞晚晚心情高兴了,正哼着小曲,就看春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说吧!你家娘娘心情好,你说错了,也不怪你!”虞晚晚很大度的拍了拍春桃的肩。 “娘娘,您还准备买卫公子家的书铺吗?”春桃小心翼翼的问。 -- 第107页 卫曾的书铺现在看,的确是虞晚晚看过的地理位置最好的一家店了。 “他如果卖,我就买!” “娘娘,您就不能换一家吗?”春桃急得脸都红了。 这是怎么了? “娘娘,你还记得你给卫公子写的信吗?”春桃觑着虞晚晚的脸色道。 “我给卫曾写过信?”虞晚晚当然不记得原主干得事了。 “嗯,娘娘,你曾给卫公子写过信,还送过手帕,香囊,娘娘,您如今都嫁给王爷了,就、就别再与卫公子打交道了,让王爷知道了就不好了吧!” 春桃这是替虞晚晚着急,人家王爷连皇后赐下的美人都给送走了,自家娘娘还与卫曾牵扯不清的,怎么能行呢。 虞晚晚可没想到,原主竟然这么胆大,与卫曾私下相授:“信什么的,卫曾都收了?” “没有!都退回来了!” 那就好!虞晚晚庆幸的拍了拍胸脯,若是卫曾真收了,她的物件留在外人手里可就麻烦了。 这时,卫婧从长公主府来了,她也听说皇后娘娘赐美人的事,有些担心便过来了。 但听江泠如此处置,也是替虞晚晚高兴。 但虞晚晚看到她,想起来了,卫婧的父亲秦国公与卫曾的父亲景国公是亲兄弟两个,卫婧与卫曾算是堂兄妹。 现在虞晚晚知道她和卫曾之前的牵扯,就觉得卫曾今日一会儿说卖书铺,一会儿又说不卖了,态度的确好像有点不对劲。就不知道卫婧了解不了解她这个堂兄。 “娘娘,您要买六哥的书铺?”卫婧的眼睛都快瞪成铜铃了! “原来有这打算!” “娘娘,您可别再糊涂了!”卫婧急得都口不择言了。 “我、我怎么了!”虞晚晚莫名的就有些心虚了,原主这是又干什么事了吗? 卫婧看虞晚晚真忘了,便替她回忆了一下。 原来,虞晚晚对卫曾一见钟情,死皮赖脸的追卫曾的事,整个京城贵女圈都知道。 其实京城暗中喜欢卫曾的女孩大有人在,但高调、明恋的却只有虞晚晚一个。 虞晚晚有钱,那时居然买通了秦国公府的马夫,知道了卫曾的行程,卫曾去哪,她就去哪。 还干了一件极有名的事,就是当年京城有名有姓的这些公子义卖字画,替闹了水灾的江北筹集善款。 轮到卫曾的画,是心仪卫曾的当今皇帝的堂妹昭阳公主出价最高。 公主看好了,谁敢去争。但虞晚晚就争了,到底比公主多了五千两银子拍下了卫曾的画。 “还有娘娘,您当初为了见我六哥,还曾送过我一个碧玉镯子呢!” 虞晚晚那时是把卫曾家所有亲戚女孩都讨好过一遍的。 “还有,就是六哥这个书店其实生意一直一般,他那里最大的主顾就是娘娘您,您买书一次就是两千两银子。” 卫婧都没好意思说,自虞晚晚嫁人后,不在去书铺,书铺不挣钱,才想转卖的。 虞晚晚忍不住捂脸,这是原主留下的风流债啊! 怪不得人都说她是大草包呢,就这么拿钱砸人,就算卫曾对她有好感,也不敢顶着个贪钱的名声喜欢她啊! 不过,今天江泠从书铺回来,一下子黑脸,不是为了美人的事,是不是因为她见卫曾的事啊? 她到底现在还是平北王妃呢,却和原绯闻男友又见面,江泠不高兴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她是不是应该哄哄江泠呢。可是该怎么哄呢? 卫曾? ……味噌! 诶,她就先做一款味噌汤给江泠送过去,再借“味噌”这个名字,好好的解释(狡辩)一下吧! 于是刚到点灯时分,江泠在外书房,就听吉福禀告王妃娘娘来送汤来了…… 第45章 情人眼 还是鱼汤好喝 江泠没有想到虞晚晚会这个时候来, 她一般没有事是很少来前院的。 江泠忙站起身迎她。 虞晚晚穿了一袭紫地粉的长襦裙,胸口露出一条樱红抹胸的镶边。 衣服是春桃帮她的挑的, 她穿了就是觉得领口有些低,但比起原来世界的衣服,都不算什么。 可虞晚晚不知道,春桃想着她是去给王爷赔礼的,是花了心思特意选了这么一件。 虽看着端庄大气,但因着是大月牙领口,便露出虞晚晚的一截美人骨和优美的天鹅颈来。 腰间则因束了一掌宽的束腰, 将她本就窈窕的腰肢显得更是盈盈一握,而胸便被勾勒得是更加挺翘。 衣服的布料又是柔软贴伏,剪裁的也是十分合身。便将虞晚晚的好身材展露的是妩媚多姿。 虞晚晚一走进来,江泠看着她胸、前的丰满,立刻就觉得口干舌燥了。 虞晚晚见江泠喉结滚动, 还舔了舔唇。这是渴了吧? 太好了, 那她的汤送得的正是及时。 “王爷, 你来尝尝,我熬的汤吧。”虞晚晚把手中的食盒放在茶几上, 从里面捧出一个粉底白梅团花汤盏来, 打开盏盖。 味噌汤是虞晚晚原来世界东瀛日本的传统特色汤, 是家家、人人每天都要食用的。 做味噌汤,最主要就是加入味噌, 而味噌又称面豉酱, 是将黄豆用开水泡涨后剥去皮, 放入锅内煮烂、发酵,并加入辣椒、香料倒入坛中放置而成。 因为时间短,虞晚晚今天做的味噌汤, 只能说是近似版,是少了发酵的阶段,而是加了些黄豆酱。 -- 第108页 江泠坐到茶几旁的玫瑰椅上,接过汤盏,就见盏中汤色奶白中带了莹黄,汤中加了豆腐和海带,尝上一口,带着酱香,味道倒是浓郁鲜美。 “好喝吗?”虞晚晚笑着问。 江泠看着她笑靥如花的的脸,不由得便点头:“好喝。” “好喝,就都喝了吧!” 江泠便听话的一抬手,将碗中汤一饮而尽。 让他喝,也没让他像喝酒似的这样喝啊,也不怕呛到。 虞晚晚忙袖口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江泠。 江泠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鼻端便立刻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那是手帕上染上的她的体香。 江泠手里拿着帕子就舍不得还给虞晚晚了。 虞晚晚手指捏了捏衣角,抿了抿唇:“王爷,汤您都喝光了,你知道它叫什么汤吗?” “叫什么?” “它叫味噌汤。” 什么?卫曾汤?! 江泠就觉得胃里刚刚喝进去的暖暖的鲜汤,变得说不出的恶心。便忍不住呕了一下,他忙运功压制住。 虞晚晚看江泠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这对他这样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情绪变化了。 再看他还想吐的模样,就明白他其实还是非常介意她与卫曾见面的。 原来她还真没猜错,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是没有大度的,都会在心里有想法的。 虞晚晚本来还想“狡辩”,此时一着急,也不兜圈子了,便直接道:“王爷,您知道我喜欢做饭,这个味噌汤我原来是经常做的,因为味噌作为酱好的调料,做汤挺方便,而且味道也挺好,您刚才喝了,不也是觉得好喝嘛!” “但现在!”虞晚晚严肃了表情:“我真的不觉得它方便了,做一次味噌太费劲,还得把黄豆蒸了,煮了,还得发酵,存储也不方便,我就剩这么一点点味噌,今天给您做完汤,以后就绝对不在弄了!” 虞晚晚举起一只手:“我发誓,若是我以后再弄味噌汤,就让我闻不到气味,尝不出滋味,再也做不了饭。” 做不了饭,对虞晚晚来说可就是重誓了。 江泠当然知道,她是借汤喻人。 看她急的都发起誓了,心里那股子恼火就烟消云散了,人也就舒坦起来。 卫曾和她的事情,倒底是她年幼无知时闹出来。她现在既然如此表了态,他自然也得大度些。 便轻咳一声:“发誓一事,怎可随便就挂在嘴边,不过我刚才喝这汤,也感觉有些咸涩了,以后你不再弄,倒是对的。” 虞晚晚看江泠的脸色由阴转晴了,就知道卫曾一事算是掀过了。连忙笑道:“嗯,我现在也觉得这汤不好喝,明天,我给王爷做鲜鱼汤吧。” 鱼汤?“虞”汤! 江泠看着面前的这尾“美人鱼”,脸便有些发热:“鱼汤好喝,你以后多弄些吧。” 虞晚晚笑着应了,收拾了汤盏,行了礼出了屋。 江泠目送虞晚晚离开,他看着她的背影。她今日的衣裳,将她的身姿纤毫毕露。 便可看到,她走路时,纤腰微摆,莲步轻迈。不用特意而为,她的每一步都仿佛带着韵律与节拍,每一步都会在不经意间就点在他的心尖上。 小江泠瞬间便抬起了头。 江泠轻叹一声,看着手中她忘记拿走的丝帕,帕上绣得是莲花鲤鱼,帕角用金线勾了一个小小的“虞”字。 今日小江泠总算有了可以“一亲芳泽”的趁手的家伙了! 吉福看着虞晚晚从书房出来,脸上堆起笑:“娘娘慢走。”心里则感叹,自家娘娘真是蕙心兰质! 他刚才在屋外听得明白,娘娘定是查觉了王爷对她和卫曾今天见面的事情不高兴了。 但这种男女之事是最不好澄清的。 王爷也没说什么,娘娘若是直不愣登的就说:“我和某某之间没关系。我们两个是清白的。” 那不就是是此地无银,自已给自已“安赃”了。 但娘娘是十分聪明的用了一碗同名汤,就轻轻松松的解决了事情! 第二天早上,牛瑞手里拿了一份地契,笑着来见虞晚晚:“娘娘,这是王爷给您的。” 虞晚晚接过一看,竟是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的位置最好的一处铺面。 “王爷说了,这铺面就给娘娘开火锅店的。” 虞晚晚惊讶极了:“这店铺现在在干什么买卖,怎么好直接关了?” 牛瑞笑道:“娘娘放心,这铺子现在是闲着的,啥也没干!” 朱雀大街寸土寸金,百十来平的店铺竟然会这么浪费的空着? 牛瑞便解释了,店铺并不是王爷的,而是嘉敏长公主的。 像江泠和长公主这些的皇室宗族都是有自己的封地的。 每年封地都会把税收交上来,所以江泠根本就看不上店铺上的这点收益,他手里也没什么店铺。 而嘉敏长公主更是如此,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皇家人怎么能沾染上钱银的俗气。 她手里的这个店铺,还是她因为喜欢听书,为了捧她看好的一个说书人,在朱雀大街上就弄了一个茶楼,让说书人在此说书。 后来那个说书人也的确打出了名号,成为当时京城里最有名的,但不久就因病去世,茶楼便歇了业,就这么一直空着。 -- 第109页 “今日,王爷想起有这么个店铺,就去找了长公主要来地契,给娘娘用。王爷对娘娘的事是真的上心啊!”牛瑞当然得在自家娘娘面前好好夸一下自家王爷。 虞晚晚心里甜滋滋的,有了这样合适的店铺,她开火锅店基本上就不可能赔钱了。 “大嫂,你开店铺,我能不能入个股,与林夫人学学怎么做生意!”江帅拿了三千两银票,偷偷来找虞晚晚。 “你想以后不走仕途,做商人?” 虞晚晚惊讶,以江帅的皇族身份,他这个想法绝对是叛经离道的。 “嗯,大嫂,我不像二哥,我真的不喜欢做官、做学问,我就想做生意,以后成为大魏最厉害的皇商、首富!” 好家伙,当首富,可不是小目标! “长公主能同意你这么做吗?”以长公主的性格,她根本就不会答应的! “大嫂,你就帮我和母亲好好说一说呗!”江帅摇了虞晚晚的袖子,可怜兮兮的央告。 她去说?! 虞晚晚摸了摸下巴,她去说倒是可以,可她该怎么才能说动长公主啊…… 第46章 蜀道难 干事业可不是容易的(二合一)…… 在虞晚晚心中, 并没有觉得江帅想经商是叛经离道的事,所以她觉得可以帮他去和长公主求情。 但她也得确定江帅是不是三分钟热情, 拿经商当借口逃避学习。若是这个念头肯定是不行的。 “三弟,不管你以后想做什么,书还是一定要读的,做任何事情,到最后都是拼得文化底蕴。” 虞晚晚努力的回忆原来世界的心灵鸡汤炖给江帅。 但江帅哪能听进去这个,不以为然道:“大嫂,我又不是一点书都不读的大字不识的睁眼瞎, 我就是觉得我没有读书的天分而已,但在做生意上,” 江帅指了指自己的头,略带得意道::“我这脑袋可是聪明着呢,大嫂, 你知道我这三千两银子是怎么弄来的吗?” 虞晚晚听江佑安说过, 嘉敏长公主对江聪、江帅管得还是挺严的, 轻易是不给他们两个太多银两,怕他们手里有钱, 被人带着就学坏了。 这点上, 虞晚晚还是非常赞同长公主的。 “这钱不是你平时攒的吗?” “攒?我娘一个月才给我一百两银子, 我上哪攒!”江帅撇嘴道。 一百两银子,吃吃喝喝, 买点东西就没了! 虞晚晚叹气, 真是富贵公子, 一百两都是一般人家三年的家用。 “我这也是做生意弄来的!而且是一笔,用五百两银子就挣到了三千两。”江帅是摇头晃脑。 虞晚晚听到这,严肃了神情, 什么正经生意能如此暴利。 江帅可算逮着机会,显摆自己挣钱的能力了:“我认识一个朋友,是走马帮的,他们从南方弄盐,卖到北方去,只一回,十担盐,就能挣两万两银子,我……,诶诶,大嫂,你打我干什么!” “我不打你,留着你,你知道吗?你这是贩卖私盐,是掉脑袋的罪!”虞晚晚气得劈头盖脸的给江帅一顿打。 大魏朝是有盐税的,实行“盐铁官营”,官收、官运、官销,规定:敢私铸铁器卖盐,钛左趾,没入其器物”。 但盐的利润也的确巨大,总有不怕死的,冒着被杀头危险私下贩盐。 虞晚晚没想到江帅竟然这么大胆的掺和到这里面了。 “大嫂,你别打了,我就干过这么一次,现在不也是不干了,想和林夫人正正经经学些经商的事情嘛!”江帅抱头喊屈。 虞晚晚也明白江帅如今的年龄正是“中二期”,是叛逆的时候,有时候,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会做什么。 “三弟,有句话,叫做人间正道是沧桑,邪门歪道的事情是一点也不能碰的,就如你说的贩盐的事情,这么危险,必须要十分保密,他们凭什么要拉你进去,大方的分你三千两的银子,这些钱,他们自己留着不好吗?你和他们难道是什么生死之交吗?”虞晚晚苦口婆心。 江帅挠了挠头,有些心虚道:“大家是朋友嘛!” “朋友!”虞晚晚嗤了一声:“我看,他们是看重了你是长公主家三公子的身份了吧,一旦出事,就会咬着你不放,借此脱身!” 江帅低头不说话了,虞晚晚见他还是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的,便拿手指狠狠点了他的额头:“你啊,以后还是多交些读书的朋友,多读书,才能明理,才能分辨是非!” 江帅还是有些不服气:“书里自己都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有咱大魏高祖,当年就是个乞丐,也没有读过多少书,也不是成了开国的皇帝。多读书又能怎样?” 旁边站着的春桃便有些惊,三公子什么话都敢说啊,连高祖都议论上了,自家娘娘可别跟着接茬! 但显然虞晚晚没有这样的觉悟,直接反驳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是让你多行,多读,你现在无法行万里路,那就得多读书,书中写的都是前人的智慧,你读了,自然就会受益,要么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呢。还有高祖虽读书少,但他能当开国皇帝,那是天时地利与人和,是时势造英雄,而且高祖登基后,大力兴学,还办了女学,高祖要是不主张读书,他为什么这么做!” 春桃觉得自己可以晕了,自家娘娘比三公子还敢说! -- 第110页 虞晚晚还没完:“还有不读书,你连账本都不会看,你做生意怎么能挣钱?” “账本自有账房、掌柜的来弄,我什么都管,还要下人干什么?”江帅嘀咕。 “道理是这样的,但是你就敢保证你下面的人都是忠心的?若是你自己有了真本领,谁敢糊弄你!来,我这里有两个账本,你能看出里面有什么错处吗?” 虞晚晚在原来世界里,家中就是做酒楼生意,这些她都是懂的。 而江帅翻开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流水账,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睛疼了! “你以为做生意那么简单?这两本账,一本是总账,一本是细账,会看的帐的人,单看总账,就大概知道店铺的整个经营情况,生意到底好不好。看细账就知道账上有没有作假,有没有人贪钱。 这两本账,你拿回去,什么时候你自己看出错处了,再来找我,还有你在学堂里,这个月的考试,总体必须考个乙等,数术得拿个甲等,我才会在长公主面前替你说话!” 像江帅这样年纪,和他讲大道理,他是不会听的,但是和他刚起来,用激将法,他反而受用。 江帅果然高涨了热情,拿了账本回去研究去了! 虞晚晚虽然对江帅这样说,但她觉得江帅想经商的事还应该提前与长公主打声招呼。 另外她也得感谢下长公主给了她一家店铺。 虞晚晚当然不能空手去,既然开火锅店,长公主的嘴又是刁在,正好可以让她帮着试菜。 虞晚晚便做了一道养颜的小火锅。 取适量的木瓜、苹果、猕猴桃,还有红枣五粒去籽,以六碗牛奶用小火熬煮至剩四碗。去渣当作火锅之汤底用,涮品主要是各种蔬菜,鱼丸、肉丸,调料则用清淡的芝麻酱,端了去到长公主府。 嘉敏长公主自上次火锅宴喝多了后,对虞晚晚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好了很多。 虞晚晚能感觉到,长公主是已经算接受她了。 长公主看虞晚晚带来一个制做精美的小火锅,火锅只有大汤碗大小,坐在铁制的圆形小支架上,支架内放得不是炭,而是一块大蜡油,可以随时点燃熄灭。 长公主点头,一人一口小锅,倒是多了洁净。 再尝火锅,汤底微甜,倒是女孩家喜欢的味道,而且还有美容养颜、养血益气的功效,的确是个特殊的卖点。 长公主吃得很满意。 虞晚晚看长公主心情不错,便试探着把江帅找她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 果然,长公主眉毛一竖,发起了火:“大丈夫不想着光宗耀祖、建功立业,反而琢磨着干些贩夫走卒的钱银生意,哪里成!” 虞晚晚现在根本不怕长公主发火,直接道:“殿下,我倒觉得三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不是学文习武的料,便想另辟蹊径。 士农工商,虽商排在后面,但若没有商人往来货物,普通百姓如何能买到自己所需的生活用品,朝廷也要年年设皇商的。 最重要的是,三弟是有自己想追求的生活,他要当皇商、做首富,总比昏沉度日强上许多,外面那么多纨绔子弟,败家子,靠着祖荫,花钱如流水、赌博、呷、妓,甚至欺压百姓,三弟可要比他们好太多,而且我与三弟也说了,他若想经商,也得先把书读好,三弟也答应我了!” 长公主默了一会儿,瞪了虞晚晚一眼:“本宫说一句,你顶一句,谁家媳妇像你这样,道理一堆一堆的,若是阿帅以后不好好读书,我就唯你是问!” 虞晚晚笑了,长公主这态度,还是听见去她的话了。 “嗯,臣媳知道了,对了,殿下,我还要做些火锅口味,到时还请殿下先品鉴。” 长公主嘴角微微翘了翘,做出一贯高傲的模样:“行啊,本宫就勉为其难吧,不过,我要吃胖了,必要找你是问的。” 虞晚晚笑:“那我就再给殿下做两道瘦身汤。” 虞晚晚离开后,贴身女官觑着长公主的脸色:“殿下,王妃娘娘倒是真有长嫂的模样,对二公子、三公子真好!” 长公主不置可否:“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都是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虞晚晚去林府看母亲,正好米海宗也在。 “娘娘,卫公子托人捎话,说书铺准备转让,您若想买,我就去办!” 虞晚晚忙摇头,且不说她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铺面,就是她好不容易才哄好江泠,哪能还与卫曾打交道。 “晚儿,王爷既然已安排好,就赶快回了卫公子吧!” 林若男也是知道虞晚晚与卫曾的往事的,她若知道那书铺是卫曾的,绝对不会让虞晚晚去的。 “对了,米叔,上次你说的山庄可找好了,西北李家联系上了吗?” 开火锅店,需要大量的优质羊肉和新鲜蔬菜,虞晚晚和林氏商量,干脆买个庄子,从西北直接进活羔羊,在庄子里养了,另外再在庄子里弄大棚种菜,这样也算有了稳定的供给。 “哦,我和你米叔已经看好了,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林若男接口道。 虞晚晚看着有商有量谈着事的母亲和米宗海,忽然便想起江泠问她的,关于林氏改嫁的事情,心不由得就一动。 景国府,卫曾打开米海宗送来的帖子,帖子写得很客气,主要意思就是他们已经找好铺子,让卫公子费心了,等酒楼开业后,定会请卫公子喝一杯薄酒表示歉意。 -- 第111页 这么快就找好店铺了?还是…… 她根本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联系。 卫曾慢慢的走到床头,看着枕边放着的一块红色丝帕,帕角用金线勾了一个小小的“虞”字。 卫曾伸手拿起手帕,帕上绣了一只并蒂莲和一句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卫曾忍不住轻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一天不见你的面,就好像已有三月长啊! 这是当年她对他的告白!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会像她那样毫无保留的向他表达她对他的爱意。 也不会,再有人像她那样追逐着他了! 世人都以为他是厌恶她的纠缠的,可谁又知,他心中虚荣的窃喜。 她真的很美很美! 在一片以瘦为美的干瘦女子中,她就仿佛是一只水汁饱满的蜜桃般可爱可口! 还有她为他的一掷千金,她看他时毫无保留的爱恋与崇拜! 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 可娘说了,她那种品性的女子是根本不能做当家主母的,做妾都是抬举了! 但他是家中庶子,她是侯府的嫡女,她怎么可能给他做妾。 他应该娶的,是与他门当户对的世家女,是端庄、贤惠的女子,能给他以后的仕途于助力。 他是决不能让这等祸水般的女子迷住心性的。 他觉得自己是有着意志和品质去抵御她的,但中秋夜皇宫宴上,他看到她追他而来,他看着她望着他,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她在水中奋力挣扎,等着他去救她。 他当时只觉得她怎么会那么蠢,想出这样不要命的法子。 他听见好友在身旁大声的嘲笑她,他任由着好友把他拉走。 可她仍在满怀希翼唤他:“六郎,救我!救我!” 但她挣扎的没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微弱,他听见她最后唤了一声:救我,便没了声音。 他闭了闭眼,终下定了决心,停下脚步,在好友惊愕的眼神中转过了身。 在转身的一刹那,他心底是悲喜交加的。 喜的是,他确定了他的心意,他要下水去救她,他娶她为妻。 悲的是,他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终也是个好色的普通人罢了。 可是等他刚刚迈出一步,就看见平北王江泠下了水,抱着她上了岸。 接下来,她便被赐婚给江泠,成了那个阎王的妻子。 人都说她在他手下活不过半年。从那以后,他就常常做同样一个梦,梦里她在水中无助的挣扎,她美丽的大眼睛流着泪看着他,向他无声的说着:救我、救我! 他终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想了法子,与她在书铺门口见了面。 可是她完全变了! 她见他就像见一个街边的陌生人,不见往日的任何一点情意。 而当她见到江泠时,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眼中迸发的喜悦,一如当年她见到他时的模样! 所以,爱会随着时间消失,变得面目全非! 卫曾把脸深深的埋在了丝帕上,似乎还能闻到帕上淡淡的香气。 她怎么可以在撩动他心弦后,又把爱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让他独自活在曾经美好的幻觉中。 他不许的!绝对不许的…… 既然店铺定下来,就是装修、招伙计,定店名、菜谱等一系列重要又琐碎的事情。 虞晚晚忍不住吐槽,她好歹也看过一两本穿越小说,书中的女主角开店啊,搞事业呀,轻松的很,就像孙悟空拔根汗毛吹口气,就成了。 而她开酒楼,和娘两个,另有王府的人与米叔帮衬着,还是忙得不行。 主要是这个朝代女子在外抛头露面还是少的,再加上她是王妃出行也麻烦。 但有些事,还得她来拍板的。 就比如招伙计! 火锅店还是涮羊肉为主,就得要求后厨的墩子的刀工必须好,能将羊肉片切得像纸一样薄,才能沾水即熟。 可是有这样手艺的墩子就是拿钱找,也是太难找了! 王府派人张了榜,米海宗也帮着寻,虞晚晚亲自面试十几个,都是不满意。 后来,江泠看她实在太愁了,便提议:“不行,先让田嫂子去店里帮忙。” 可就田嫂子一个人也忙过来啊。 又过两天,江泠给她送过来三个人。 虞晚晚看这三人都是有些残疾,一个独眼,一个腿瘸,一个缺了半掌。 不过田嫂子见了这三人却是十分激动,忙见礼:“属下,见过千户长!” 虞晚晚一问,这三人竟原是江泠手下的军士,因在战场上作战受伤离开了军营。 诶,江泠这是让他们在她火锅店里做事,可他们虽立过战功,但能在她这干什么? 独眼的李六十分恭敬的对虞晚晚道:“娘娘,王爷派属下做您酒楼后厨墩子。” 让这三个人切羊肉? 好吧,那就试试吧。 下人拿来一大块羊肉,放到案板上,李六如持军刀一般,双手握住菜刀刀柄,举过头顶,嘴里大嗨一声,劈向羊肉! 虞晚晚不禁一闭眼,这架势哪里是切羊肉,这是要干翻案板啊! 可就听耳边传来急如敲鼓的当当声,等虞晚晚在睁开眼睛,就见一大块羊肉,仍维持着原状,但被削成了一片一片。 -- 第112页 虞晚晚拎起最上面的一片,果然是薄如蝉翼。 好刀法啊! 田嫂子在虞晚晚耳边轻轻说了,这三人原都是江泠手下的干将,都是会武功的。 虞晚晚忙笑道:“有劳三位了!” 李六三个也忙施军礼道:“属下三个,能得王爷不弃,为王妃娘娘效力,实乃属下之荣幸!” 不过,虞晚晚见这三人的确刀法厉害,但不是刀工,他们是上阵杀敌,砍人的方式,做墩子切羊肉却是不用这么大力的。 虞晚晚便给他们三个演示了真正切羊肉的刀工。 这三人就见看似娇娇弱弱的王妃娘娘,站在案板上,脚踩钉子步,一手轻轻拿了刀,一手按住羊肉。 虞晚晚轻抖手腕,刀微微上下,快得就像小鸡啄米一般,就听嚓嚓嚓,羊肉片便如雪片般落在案板上。 如果说李六三个切羊肉,是举轻若重,虞晚晚切羊肉,便是举重若轻,就像不费任何力气一般,而且姿势优美,就仿佛天女散花。 但李六三个明白,能把菜刀耍成这样,没有十几年的刀工是办不到的。 自此他们心下对这位王妃也是十分的敬重了! 找到了后厨的核心人员,虞晚晚算是松了一口气。 下面就是店铺的装修了。 原来的茶楼一共四层,虞晚晚与林若男商量了,下面两层做散台,上面两层是包间。 但讨论起如何装,林若男就发现女儿想法十分新奇,与京城中的酒楼装饰是大不一样。她听都没听过。 林若男从未问过虞晚晚怎么会突然就能做出这么好的饭菜,会做这个朝代从来没有过的火锅,会认识辣椒等等。 但虞晚晚知道她展露的这些,林若男一定心中存疑的。便主动解释了一句:她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学会的。 林氏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的晚儿,如今真是能干了!” 不管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她都是虞晚晚,都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不过,等虞晚晚让王府的画师画出火锅店的装修图来,连江泠看了都有些称奇了。都盼着要看一看装修好的酒楼。 给酒楼起名字,虞晚晚和林氏都是一致的意见,林家原来在漠北主要的一块生意便是酒楼生意。 当时林家的“三羴居”在漠北有一百多家店。 菜品就是以羊肉为主,什么烤全羊、羊杂汤、清蒸羊肉、爆炒羊肉、羊肉泡馍、羊肉馅饼等等。 但林家开酒楼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林万里好交朋友,朋友来了总得吃上几顿不成。与其在外面吃,不如在自家酒楼里吃。 如今林若男又在京城里开了火锅店,也是与羊有关,便继续用了“三羴居”的名号。 两个月后,“三羴居”正式开业,就像虞晚晚的预料,生意是极其火爆。 但不久,就给虞晚晚招来了杀身之祸! 第47章 遇险情 她便晕了过去(二合一)…… 朱雀大街是京都最繁华的商业街, 是店铺林立。一条街上的大酒楼就有十几家。 其中最有名、生意最好的便是“喜丰楼”。 但喜丰楼的朱掌柜最近一个月右眼皮总是有些跳。跳得他难受的,只好用口水贴了个纸片在眼皮上。 都说“左眼跳财, 右眼跳灾。” 便有人与他开玩笑:“掌柜的,看你这眼皮跳得,恐怕是家中媳妇要跟人跑了吧!” “去,去,你媳妇才跟人跑了呢!” 其实朱掌柜心里清楚,让他闹心的是自家酒楼斜对面的茶馆重新装修了。 那茶馆他可记得是长公主名下的产业,便特意打听了打听, 说也是准备开酒楼。 喜丰楼其实是静亭候府的买卖,静亭侯是当今朱皇后的父亲,酒楼生意能这么好,也是有着皇后的面子在。 但皇后娘娘与长公主的关系是一直不睦,长公主的酒楼开在自家酒楼对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一月初八, 是最近三个月来最好的吉日, 也是三羴居开业的日子。 很多年之后, 京城人在闲话时还会谈起那一天的盛况。 三羴居是朱雀大街上地理位置最好的店,面北朝南, 门前还有个小广场, 可以并排停二十辆马车。 今日广场上摆了八门喜炮, 站了一队鼓乐队。 到了吉时,是鞭炮齐响, 鼓乐齐鸣。这一下就吸引了满街上的人群。 然后就有舞狮队踩着鼓点上场, 两头雄狮搭了云梯纵, 一跃而起,一口叼下酒楼牌匾上的彩球和红布。 随着红布落下,牌匾上“三羴居火锅店”六个金灿灿的大金字便赫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差点没闪瞎了大家的眼。 “各位街坊、乡亲!”三羴居四开的大门内,走出一位穿着紫袍的三十左右精精神神的男子,声音洪亮,向大家拱手笑道:“鄙人是三羴居的林掌柜,今日是酒楼开业的大喜日子,所有菜品全部八折,酒水、饮子免费,还请街坊们多多捧场!” 菜品八折?酒水、饮子免费? 满街的人从未听过这样开业优惠,一般酒楼开业第一天最多是赠一份凉菜,哪有这么大手笔的。 而且这火锅是什么?没人吃过,便有人动了心,想尝个新鲜。 等食客们走进三羴居,就觉得这酒楼的装修是别具一格,让人觉得新鲜得紧。 -- 第113页 进了门,走两步,便是一座小木桥,桥下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溪水。 溪上有奇石,水车,溪水淙淙,水珠溅玉,正是取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而店内的装饰都用了原木原色,自有一番田园古朴。 最让人惊讶的是,酒楼饭桌不是圆桌或八仙桌,而是长几。 凳子也不是玫瑰椅或海棠凳,而是带了靠背的长椅,椅子上铺了软垫,坐上去软软的。 两个长椅相向而放,中间是用餐的长几,就是一桌。 桌与桌之间用了雕花镂空的屏风隔开,虽在大堂,却有了一定的私密空间,可以放心的闲聊说话。 大堂内还放置了三个展台,叫自助台,上面用大瓷碗装了各种的调料。 自助?这是什么意思? 伙计便解释了,客官门可以拿了碗碟自已到自助台,按自己的口味取蘸料,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倒是稀奇。 又因客人们都没有吃过火锅,伙计就按实际情况先拿了菜谱给客人推荐。 但菜谱也是与众不同,不是翻页的大本。而是像画轴一般展开,上面绘了菜品的图案和价格,让人看了一目了然。 而点餐,则是伙计从桌边挂着的梅花筒内,按菜品的编号,拿出筒内对应的梅花签,点好后,把梅花签用托盘传到后厨。 这种方式自是新颖,可让客人们更觉得有意思的,是伙计们的装扮。 所有伙计都是十六七岁年纪,个个长得白净端正,精神头十足。 穿了墨绿色的短衣,长裤,衣领、袖口都绣了青草花纹。 最独特的是,每个人都系了及膝的同色围裙,显出精瘦的腰身来。 而围裙上,绣了三羴居的名头和画了一只羊。 但这羊,既不是绵羊也不是山羊。绘画的笔法也不是写意或工笔。 而是用墨笔白描出一只仿佛孩童般,有着大大眼睛、圆圆鼻头,咧着嘴笑的小羊,这样拟人的小羊看上去可爱极了,而且还有名字叫:喜羊羊。 各个伙计围裙上的小羊模样和名字还又不同,有懒羊羊、沸羊羊.快羊羊、慢羊羊、瘦羊羊等等。 正合了“三羴居”的含义。 不过吃饭,环境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菜品。 等火锅一端上来,食客们就见圆锅是用紫铜所制,与他们之前见过的方形的汤鼎是大不一样。 食客们按伙计的交代,用筷子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锅中滚烫的汤中,一涮即熟。 蘸了调料,入口是不膻不腻,味道鲜美,实在是好吃的无法形容。 好花还得绿叶扶,由此食客们也感觉出自动台上的调料的讲究来,细品是包括辛、辣、卤、糟、鲜、五味。 甘为芝麻酱、花生酱;咸为酱油、酱豆腐;酸为糖蒜;苦是韭菜花、料酒;辛则是辣椒酱、辣椒油,花椒油。 尤其是辣椒酱,所有食客之前都没吃过,如今一尝,是辣得让人感觉太舒坦了。 这一天,用得最快调料就是辣椒酱。 火锅除了涮肉,还可以涮菜。 令人惊讶的是,配得蔬菜除了时令的白菜、油菜、白萝卜外,还有春夏的生菜、黄瓜、竹笋、丝瓜等等。 另外的涮品,除了羊肉、蔬来,还有鱼丸、肉丸、腊肠、粉丝、家常手擀面等,此外每桌都赠送了一小坛桃汁和青梅酒。 第一天营业,虞晚晚和母亲林氏都来了。 两个人坐在四楼的包间内,靠着窗,看着自家楼下喜庆的舞狮表演。 春桃小声嘀咕:“这些人怎么都是看热闹,不进来吃啊!” 虞晚晚笑:“火锅是新鲜的吃食,之前没有过,他们既不知道价格贵不贵,又不知口味好不好,当然就是犹豫,等现在这拨食客吃完,有了口碑,大家伙都知道好了,就会进来了。而且也的确没到饭点呢!” 虞晚晚是知道火锅的魅力的,林氏呢,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两个人一点不着急。 但其他人可没她们两个稳坐钓鱼台的定力。 田嫂子从后厨探出头,看了一楼大堂内零星的四、五桌客人,心里是自然着急。 今天可是备得足足的羊肉呢,按王妃娘娘的说法,这些羊肉要是用不掉,明天肯定是不能再用的,要保证天天是最新鲜羊肉的。 如今还剩这么多肉,可怎么办啊? 兵部,忙了半天的江泠忽然吩咐吉福道:“去三羴居点份锅子来。” 吉福听了立刻笑得眉开眼花,他也没让旁人去,是自己亲自去了。 江泠作为兵部最大的一尊佛,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瞧着呢。 而吉福是他身边的大太监,自然是躲不过旁人的目光。 但今日,一向小心的吉福就像显摆一般,拎着个大食盒大摇大摆的回了兵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诶,平北王怎么专门吃这家酒楼的饭食啊? 便有人开始打听,只是原来要打听江泠的事,是十分不好打听的,他身边人的嘴一个个严的,就像用针缝上了。 但今日,轻松的就套出话来,王爷中午饭是吃得自家岳母开的酒楼的火锅。 王爷岳母开了火锅店?! 江泠这人为人冷清,不贪财、不好色,想给他送礼都不知道送什么,而且他还根本不收礼。 -- 第114页 但如今知道王爷岳母这条路了,当然得去好好捧捧场了。 于是,快到中午时,虞晚晚坐在楼上,便看见一辆辆马车来到了自家火锅店的门前。 勋贵家的马车自然是华美的,但这些马车还都有一大特点,都挂着府标,而且府标十分明显,让人一眼便知这是谁家的马车。 而且这些人都是拖家带口来的,除了男客,还带了女眷,都是十几个人,自然不会坐散台,而是进了包间。 这一下酒楼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虞晚晚从楼上就看见又来了四五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众丰神俊美的太学的学子,为首的便是江聪。 这些学子们白衣飘飘,风度翩翩,在读书人中间就是行走的活广告。 再过了一会儿,又有四、五辆华贵香车停在楼下,虞晚晚一看便乐了,来的正是江佑安、卫婧和她们的女学的同窗们。 一众贵女,虽带着帷帽,但衣香鬓影,如仙女下凡,引得围观的百姓是惊呼连连。一些家境富贵的女孩看了便是羡慕不已。 复又过了一小会儿,就銮铃声响,十几个风华少年,鲜衣怒马而来,正是江帅带着他的好友来捧场了。 这些个贵族子弟,个个长得面目不俗,走到哪里,都是小太阳一般耀眼,让人看了是赞叹不已。 等到正午时分,重量级的人物出场了。 虞晚晚都没想到,嘉敏长公主竟带着四、五个与她关系好的皇室女眷来了。 嘉敏长公主出街,气势自然是不一样。就见雷车接轸,羽盖成荫。跟着的随从、侍卫就站了半条街。 阵势太大,也太轰动了,普通老百姓哪有这样的机会可以看到长公主啊。 这一下,一传十,十传百,围观的老百姓把整个朱雀大街堵得严严实实的。 长公主一来,虞晚晚和林氏都得去见礼。 长公主只随便一摆手:“你们忙你们的,本宫今日就是没什么事,随便走到这里来的,你让伙计给本宫弄些养生小火锅,让大家都吃个新鲜。” 虞晚晚早就习惯长公主的口不对心了,笑着应了声,亲自到后厨给她们弄了小火锅。 自此三羴居在京城一下子就出了名,开业十天,是宾客如云。 一是有长公主这些人给做活招牌,二是火锅也的确好吃,吃过一顿,就想吃第二顿,口碑很快发酵起来。三是用餐环境是太好了,有意境、有情调,带着山水田园般热闹。 不过虞晚晚这里生意好了,斜对面的“喜丰楼”这几日便是冷冷清清了。 朱掌柜看着三羴居外的车马不断,心里便不是滋味了。 又打折,又送酒的,这不是拿钱来砸客人,这不是故意抢客源吗? 不过心里怨恨,也得开门做生意。 只是客人太少,只能想办法,他便也推出了打八折的活动。 只是他家打折基本上是没什么效果的,喜丰楼的菜品虽然不错,但它一直是以贵出名的,在它这里吃一顿饭,没个百八十两银子是吃不着什么的。 它的客源既都是有钱人家,便都不会在乎八折这点银子的。 搞了两天活动,等于白搞,朱掌柜的嘴角就急得起了大火泡了。 正当他无计可施时,静亭侯家的小少爷,朱皇后的亲弟弟朱飞来了。 朱掌柜一看少东家,忙来迎接,朱飞进了酒楼便一皱眉:“人怎么这么少啊?” 大中午的按说应该是满满当当的。 他这几日没在京里,是跟着几个狐朋狗友去京郊庄子里赌钱去了,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朱掌柜便哭丧脸解释:“让人把生意给顶了。” “谁敢顶我们家的生意,不想活了吗?” 朱飞拿出了京城第一纨绔小少爷的劲头。 朱掌柜指了指对面的火锅店:“就是他家。”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朱飞一听就恼了。 朱皇后与大长公主关系是针尖对麦芒。 朱飞与江帅也是互相看不上眼的,前一段时间他和江帅打赌,江帅认出了他拿的汤圆,而他却不识江帅的吮指原味鸡腿,还被骗五百两银子。 这个气他还没咽下去呢,如今江帅家还故意开个火锅店与自家酒楼打对台,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跟着朱飞的狐朋狗友便劝他:“这事还不好办,找个法子把他家生意搅黄了就不成了。” 又过了一天,正当晌午,火锅店生意最忙的时候,来了一桌客人,五大三粗的六、七个男子点了一大堆吃的。吃吃喝喝,声音大得,把旁边的几桌客人扰得都直皱眉。 伙计们上去提醒了两三次都不好用,再说他们反而急了! 一看这些人就不是善类。 伙计们都是经过事先培训过,知道不妥了,便忙去告诉了林掌柜。 林掌柜是林氏手底下最得力的掌柜之一,经验更是丰富,他从侧面看了看,就留心上了。 果然不一会儿,这一桌人就闹上了:“你们这东西,不干净啊!有虫子啊!” 伙计忙上前,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里指着菜盘里的菜叶:“你看,上面不是蟑螂吗?” 又用汤勺从火锅汤底里捞出一只蟑螂来。 另外一个,忙捂肚子,手往嘴里一抠,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 第115页 其他的就喊:“有毒啊,快叫郎中来,吃出人命了!” 他们这一闹,整个酒楼炸开了窝,客人们都不知真假,都不敢再吃下去了。 这时林掌柜上前一拱手:“各位客官,您们这是闹什么呢?” “我们闹什么呢?是你们这菜品不干净,吃坏了我兄弟,你们赶快叫郎中来给我兄弟医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恶汉撸起袖子,猛拍了一下子桌子。桌上子的碟碗都掉在了地上。 可林掌柜一点没被吓到,面不改色:“既然你们觉得是我们家的事情,那我就请官差过来瞧瞧吧!” 朱雀大街上都有五城司的差役巡逻的,伙计马上出去叫来一队。 林掌柜的向屋里客人拱了拱手:“诸位客官,今天的事大家都看着了,我叫了官爷过来,就是在大家面前评判一下。” 客人们此时都安静下来,都想若真是火锅店有蟑螂,吃坏了人,掌柜的怎么一起点都不慌,还会官府的来,看来是心里有底 看热闹都不嫌事大,便一个个伸长脖子瞧。 林掌柜一挥手,几个伙计便直奔大堂的西墙。 西墙前并没有摆放用餐的座椅,而是空了一片地方,放了四盆发财树,墙上则绘了一面墙的三羊开泰图。 伙计们一伸手,食客就见原本的墙竟然像窗一样被打开了。 原来墙并不是石砌的,而是用的木板。 墙打开后,便露出一大块大食国运进来的透明琉璃来。 食客不由惊呼,这么一大块琉璃可是价值不菲。 不过,透过琉璃,便可看见墙后就是酒楼的后厨。 林掌柜一抬手:“我请官爷,还有两位客官同我一起去后厨一探究竟,其他客官可以通过琉璃窗来看。” 等一行人进了后厨,第一个感觉就是太干净了。 屋子墙上贴得都是白色琉璃砖,地面和操作台都是大理石的,擦得干净得都闪了光。 挨着墙是一排排原木货品架,上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厨房用品。 另外最显眼的是放了两个大的铜冰鉴,里面装得是肉、蛋、奶。 厨房中的人都是一身白衣,头戴白帽,头发都收进了帽子里,看着就干净利落。 有专门洗菜的、切肉的、洗碗的,是分工明确,都在各司其责。 进来的人看了感慨,这也太讲究了吧,这环境哪里能有蟑螂。 那几个恶汉从琉璃窗,也看到厨房里面是什么样了。 心就有点慌,就想走,可是早有几个伙计上来把他们拦住了。 林掌柜走到一个身旁,出手如电,掀开他的衣襟,从他腰带上拽下来一个口袋,打开给众人展示,里面放的是五六只死蟑螂。 哟,原来竟是故意栽赃。 王府内,虞晚晚接到了林掌柜的传信,春桃惊讶:“娘娘,您果然神机妙算。” 虞晚晚笑着摇头,这哪里是她神机妙算,她原来世界里,这种吃白食的人和事并不罕见,所以她才设计了这面玻璃墙,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她厨房的整洁程度。 之所以之前没露,就是要得今天这个效果。 这件事,相当于又给火锅店一次广告。 就算京城所有酒楼,加起来都没有三羴居这样干净,绝对可以放心吃了。 只是那几个恶汉被官府抓进去后,一口咬定是他们自己想讹钱,想了这法子,根本没人指使他们。 这边官府还没查出头绪呢,火锅店是又出了事情。 食客被抬着来到酒楼门口,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抬他的人就说了,这人是吃了火锅店里的青菜才这样的。 别人就奇怪了,吃青菜怎么会变成这样。 跟着来的人就说了,现在是冬天,他们这火锅店里竟有夏天的青菜,这是哪里来的? 而且天天客人这么多,这么大量,说不得就是用什么邪门歪道弄出来,才把人吃成这样了。 众人一琢磨,对呀!这菜是到底是从哪里件出来的? 蔬菜大棚的事,之前江泠定的是先不声张。 但开火锅店了,这个迟早是瞒不下去了。 江泠已经写了奏章给皇帝了,虞晚晚这边就请了官府的人还有京城内有名望的长者去往她的山庄。 这些人在山庄内看到了西北进来的羔羊,还有蔬菜大棚。 这些人看了蔬菜大棚便是震惊不已,有了这个,一年四季都可以种菜,对朝廷、百姓的好处是不言而喻。 虞晚晚知道蔬菜大棚必会引起各方势力的瞩目,但是她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原来一直在山庄负责蔬菜大棚的小邓子失踪了。 等江泠过了十几天才找到人时,小邓子全身是血,就剩一口气了。 不过小邓子说了,他是誓死没有说出关于蔬菜大棚的任何事情。 虞晚晚身边也多了侍卫的保护,一连十几天都未出王府。 但没有千年防贼的,这一天,山庄急报,前一天下雪,大棚内的温度急降,蔬菜都快被冻死了。 小邓子还在养伤,只能是虞晚晚自己亲自去看了。 虞晚晚带着一队护卫出了京城西门,赶往山庄。 但在半路上,马车忽然受惊,直接下了官道,往路边小道冲去。 虞晚晚就知道事情不对,她带着春桃、夏荷两个忙从车厢里爬出来,就想跳车。 -- 第116页 可是驾车的车夫,此时一回手,虞晚晚在春桃、夏荷的惊呼声中,就觉得脖颈一疼,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48章 两心劫 她一定得自救(一更)…… 虞晚晚再醒来时, 发现自己是在一间黑屋子里。 她睁大眼睛很长时间,才适应了屋中的黑暗。 屋子很小, 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没有窗,只有一个小土炕,屋角放了一个净桶。 屋子里满是酸臭的味道。而她正卧在土炕上的稻草上。 虞晚晚从炕上坐直身子,活动了活动身子,她的手脚没有被绑起来,都没什么事。 只是脖子有些疼。 是那个马夫以手为刀, 砍在她脖子上,把她砍晕弄得。 虞晚晚站起身,摩挲着走到门边,用力的推了推,纹丝不动。 “有人吗?”虞晚晚拍着门大声的喊道:“救命啊!” “平北王妃!”脑后传来一道声音。 虞晚晚吓得一激灵, 忙回头, 但乌漆墨黑的, 根本没有人。 “你是谁?你在哪?” 虞晚晚自穿越以后,对鬼神之说很是敬畏的。 没看到人, 难道她现在是遇鬼了? “平北王妃, 你老实些, 若再敢大喊大叫,我们对你就不客气了!” 虞晚晚听了这话, 吁了一口气, 抓她的还是人! 虞晚晚又仔细的看了, 在斜对面的顶棚的墙角上,有一个圆洞,隐隐透进光来, 声音就是从圆洞里传过来的。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你们若是要钱,我给你们钱,你们千万不要杀我。” 虞晚晚心中肯定这些人是为了蔬菜大棚的事才抓她,但表面上还装出一幅可怜兮兮的害怕的模样。 但对方显然觉得她即便表现出这样,还是不够的,继续恐吓:“王妃娘娘只要老老实实,按我们说得做就行了,否则即使不杀你,也会刮花你的脸,或脱了你的衣服把你扔到京城门口,或者给你下了药,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虞晚晚忙用手捂住耳朵,哭喊的尖叫到:“不要、不要,我听话、我听话!” 对方看了她崩溃模样,满意了,没了声音。 虞晚晚又连叫了两声,见没人应答,才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 对方简直太下流了,她肯定,她如不按他们说得做,他们真的能干出给她下药的事。 虞晚晚只能做回床上,屋里黑洞洞的,这样的黑会放大一个人心中的恐惧和焦虑的。 虞晚晚把头埋在膝盖上,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江泠一定会来救她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虞晚晚就听门口传来脚步声。 虞晚晚立刻绷直身子,她摸了摸,头上还剩一只金簪。 她忙拔下来,抵在了咽喉处,若是对方为了蔬菜大棚,必不会让她死的,她只能拿自尽与对方讨价还价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没人进来,而是门上开了一扇小窗口,有人递进来一个托盘,瓮声瓮气道:“给你!” 虞晚晚定睛看去,托盘上燃了一块极小的蜡头,能看到盘子上放了一碟一碗。 饭? 虞晚晚忙上前接了托盘,待要往外看,窗口啪的关上了。 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虞晚晚才觉得自己饿得不行了。 借着蜡头的微光,虞晚晚看了,是一张馅饼和一小碗羊杂汤。 虞晚晚拿起筷子,夹了馅饼,仔细的闻了闻,咬了一小口。 她即便饿,也不敢多吃对方给的食物,因为怕里面真的会放什么药。 但一点不吃也不行,她还得保持些体力。 只是馅饼入口,她便一愣,忙仔细的看了看,又端起羊杂汤,用筷子搅了搅,喝了一小口。 她现在肯定,这是“蒙古馅饼”和“蒙古羊杂汤”。 蒙古馅饼与中原馅饼是有所不同的,它是以荞麦面制皮,羊和猪肉为馅,采用干烙水烹的方法制成的。成品皮薄金黄、状如小铜锣。 而“蒙古羊杂汤”不是用羊的下水和边角料制汤,而是用的羊心、肝、肚、肠等,材料丰富,在蒙古是招待宾客的主菜。 当然一般人是不可能分辨出来这些细微差别的,但是对虞晚晚来说,一口就能尝出来。 再看手中的筷子,是乌木三镶银筷,这种筷子就是在乌木筷的顶端、中腰和下半截包上银子,故称“三镶”。虽华丽夺目,并不实用。一是分量过重,不如木筷、竹筷轻便;二是过于光滑,遇到光滑的食物就挟不起来,显得无能为力。 一般穷人家用不起,富贵人家平时吃饭也不会用,只是年节时,拿来充门面。 虞晚晚脑子飞快的转,小邓子失踪时,虞晚晚和江泠及陈邳之一起分析过情况。 抓小邓子,证明对方是查出来小邓子是山庄大棚的负责人。是山庄出了奸细或是对方安插了人泄的密。 但对方后来把小邓子放了,一是江泠这边追得紧,对方怕暴露了身份。二是最主要是小邓子只是按照她的指示做事,大棚真正的原理和建造方法,小邓子并不知道。 他们在小邓子身上实在弄不出来东西,才把小邓子扔在京城外的野地里。 这样也降低了江泠的警惕性,以为这事基本上就过去了。 但她是大棚的实际的建造人,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连这次江泠给皇帝上奏章说大棚的事情时,也只说是陈邳之从古书中发现此法的。 -- 第117页 那对方是怎么认定她的,还敢冒了这么大风险来抓她? 还有现在对方给她的饭食怎么会是蒙古馅饼,还会用这种筷子呢? 之前,江泠给她列过有能力争抢大棚的各方势力,最主要的有三方。 当今魏景帝是先帝的皇长子,靖安之变,先帝的其他六个儿子都死于战火,只有先帝的两个弟弟既魏景帝的叔叔被封为王,有封地,而且与魏景帝的关系不睦。 除这二方,还有朱皇后的朱家,他们定不能甘心长公主一系抢了这样的泼天大功的。 但是现在看,不是这些人了。 蒙古馅饼,对方不可能特意给她做饭,她的饭食必是对方吃剩下的。 蒙古现在还未建国,而是称鞑靼,由十几个部落组成。 其中最大的两个部落叫涅古斯和乞颜,都是臣服于大魏,年年进贡。 这个月,月初他们都派使节来了京都,赶在年前,送今年的“岁币”。 大魏京都有两个副城,一个名“金堂”,一个叫“银城”,距离京都百里,与京城牛角之势。 这两家使臣便安排住在“金堂”和“银城”官驿中。 如果是他们其中一个抓了她,就说得通了,因为鞑靼一入秋冬,寒冷之地便是缺衣少食,有了蔬菜大棚,至少他们就不用每年花大把的银两向大魏买这些生活用资了。 所以才会冒这么大险抓她。 虞晚晚看了手中的乌木三镶银筷,必是官驿拿它们撑脸面,显示大魏的国力给这些鞑靼人用的。 只是到底是哪个部落的人抓了她,她现在是在“金堂”还是在“银城”呢? ……就不知道江泠能不能尽快找到她呢? 江泠带着自己的亲兵匆匆赶到京城西面雁子山官道,沿着山路到了雁子山的一处山崖边,沿路都是倒地的王府护卫和他们的马匹。 王府副侍卫长跪在地上,虎目含泪:“王爷,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王妃娘娘!” 江泠冷着脸,心中却是如火烧一般:“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护送王妃娘娘走到这里,王妃的马车忽然发疯,直往这边冲来,属下带人便追,但没想到,属下们的马匹们全都口吐白沫,栽倒在地,有些兄弟来不及跳马,便都被压在马下。属下弃马,追着马车,一直追到这里,就看见马车坠下山崖。属下已经派人下到山崖下查看了。” 江泠站到山崖边,向下看去,心中又是一紧,山崖并不太高,便能清楚看到崖下马车的残骸。 “九节鞭!”江泠伸手。 亲卫忙拿出长长的九节鞭放到江泠手中。 “王爷!”亲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泠用九节鞭缠住崖边的一棵大树,然后抓着鞭子跳下了山崖。 亲卫们忙拿绳索,绑在身上,也下了山崖。 江泠落在马车边,伸手用丹田力,一把拽开马车的顶盖,车里是空的,只有明晃晃的摔出的两个大洞。 江泠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手拧住了,又疼又涩,但又半点也喊不出来。 这时,之前下崖的侍卫们匆匆跑过来:“王爷,找到娘娘两名侍女了!一个挂在崖上的树枝上,一个落在那边的草里,都还活着。 还有王爷,属下发现一个耳坠,应该是王妃娘娘的,另有新鲜的男人的足迹往东而去。” 江泠一把抓过侍卫手中的一只白玉耳坠,正是她经常带的,似还带着她身上的悠悠馨香。 “去宫里,把皇上养的五只猎犬都拿来,另去军营调两队精兵,搜山!” 虽虞晚晚出事消息被压下来,但王府内,却是一片紧张压抑。 吉福和牛瑞两个亲自追查车夫和马匹中毒一事。 能进王府当差,除家生子外,都是要有保人担保的,而且进来时,都要查家中两代。 这一查,驾车的马夫并不是虞晚晚常用的马夫,原来的马夫坏了肚子,当日无法出行,就换了一个人,而这个新人,刚刚进了王府三个月,是长公主府送进来的。 等吉福和牛瑞到了长公主府找到长公主,长公主知道事情是勃然大怒,竟然算计到了她的头上,竟然就这么弄丢了虞晚晚。 不说王府和长公主府是怎样的血雨腥风,江泠带着人和猎犬搜山,只猎犬到了一处小溪边是狂叫不止,却不动弹了。 江泠又把虞晚晚的耳坠给猎犬闻了,猎犬却依然不动。 跟着的人道:“王爷,应该是匪徒下了溪水,水掩盖了娘娘身上的气味,猎犬闻不到了!” 江泠看着溪水,它的上游是雁子山的山瀑,下游是与京城副都“金堂”的护城河相连。 金堂的百姓忽然发现城中出现了大批的军队,而且城门全部关闭,不许人员出入,军兵挨家挨户搜查。 不光金堂,京城通往各地的关卡,都是严阵以待,加强排查。 就这样连只苍蝇都飞不出的查了两天,仍没有虞晚晚的半分消息。 午夜,吉福看着自家王爷本就冷清的俊脸,如今又似挂了千年的冰霜,王爷已经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没睡觉了,可是没人敢劝,他也不敢。 江泠两只凤眼冒着幽光,仿佛野狼般盯着面前的京都防卫图,根据各种线报,可以肯定虞晚晚还在京城附近,但那些人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江泠这些年经过朝堂上的磨砺,早就能够控制心中的情绪。 -- 第118页 尤其是他在坑埋了两万俘虏后,皇帝特意下旨,让他到道观里吃斋学法,修行了半年,下山时,经过香火的熏陶洗涤,他身上倒生出了些仙风,盖住了骨子里的野戾凶狠。 现在,除了在战场上,他已经极少亲手杀人了! 但这两天,他一直没有睡意,只要他一闭眼,眼前就是她流泪的脸,耳边就传来她哀哀的呼救:“江泠,救我!” 江泠知道,他快忍不住了,他要忍不住杀人了! 虞晚晚在黑屋子里,从对方给她送饭的频次上看,应该是过了两天了。 而且这两天,对方除了说了那番让她老实的话外,就再也没来找她。 她现在可以肯定他们抓她,并不是要让她写出有关大棚的一些东西,而是要把她带回鞑靼。 按照惯例,这些使臣会在月末的最后一天离开京城,如今只有两天,他们就要走了,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江泠能不能查到这里。 那她不能就这样干等着江泠来救她,她一定得自救…… 第49章 难为情 他这是要抱她如厕(二更)…… 怎么自救? 以蒙古馅饼和乌木三镶银筷, 虞晚晚认定她是在官驿中。 可是在大魏官驿里,鞑靼人能把她藏在哪里? 官驿顾名, 就是官府传递文书、官员来往及运输等中途暂息、住宿的地方。 其中官差押解犯人在路途上也都是住官驿的,官差们住客房,而犯人就被关在官驿特意建的小牢房里。 如今看她这个小黑屋,应该就是鞑靼找了由头把她关进了驿站的小牢房。 这样做看似莽撞,可实际上却是最保险的,任谁都想不到平北王妃会在这里。 江泠就是派多少人收查民宅,也不会找到她的。 这就是灯下黑! 但这样相对来说对她倒是有一点好处, 就是对方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做什么。 所以她这两天才能保得平安。 可若离开京城,那她就是鱼肉,对方就是刀俎,她不光是命,连清白都不一定能保住。 虞晚晚抬头看墙顶的小圆洞, 如今好像被烂布堵住了, 不透缝隙。 虞晚晚从炕上站起身, 用手够了够,离她还有一臂多的距离。 怎么办? 虞晚晚看了地上的净桶, 给犯人用的, 都脏得不行了, 这两人她实际上也算不吃不喝,连带上火, 一直都没用过。 如今也顾不得上脏了, 她下地用力把净桶抬到炕上, 推到墙角。 再踩了净桶盖上去,手勉强可以够到圆洞,她拿手捅了捅, 果然是用破布堵住的。 虞晚晚努力压住心中的激动,从净桶下来,坐在炕上,把自己的外裙脱下来。 如今已是寒冬,她的外衣都是夹棉的。 她用金簪挑开衣缝,拽出棉花,揪成易燃的棉桃,然后从裙角上又扯下来两块长条布。 稍晚,又有人给她送吃的来了。 盘子依旧是一个小蜡头,小蜡头的光,只有豆大,最多能燃两分钟。 这是让虞晚晚能趁这点亮度吃口饭,不给多,是怕她用火再起什么幺蛾子。 这也是虞晚晚表现的比较听话,要是一般的犯人连这点蜡烛都不会有的。 虞晚晚忙拿搓好的棉条,屏住呼吸,放到火苗上面。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虞晚晚强压急迫,心底念着佛,好悬,在蜡烛熄灭前,棉桃总算点着了。 虞晚晚马上用这个棉桃,点燃一小堆棉花,然后再点燃一条长布条。在把剩下的外衣点燃,扔在木门边。 她踩着净桶,也顾不得烧到了手,忍住痛,把点燃的布条从圆洞塞了出去,然后大声向外喊:“着火了,着火了!救命啊,救命啊!” 木门底边被燃着的衣裳烧得发出噼啪声,冒出烟来,屋里很快就烟雾弥漫。 虞晚晚忙用另一个布条系在脸上,蒙住口鼻。 可这样也是不行的,她很快就被熏得喘不过气来。 但好在,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快点,小牢房失火了!” “里面有人吗?” “好像有人喊呢!” 然后,就听人再在说什么不用什么了。 虞晚晚用尽力气大声喊:“救人啊,我是平北王府的人。” 而且她也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她就得熏死。 虞晚晚看着了火的木门底边的门框稍微烧得有些变形了。这个朝代的木门自然比不过原来世界结实。 虞晚晚一咬牙,不管了,她从净桶上跳下来,下了炕,往后退了两步,侧了身,猛地向前冲过去,拿臂膀撞向门去。 预想的疼痛与反弹没有出现,门被人从外面忽然打开了。 虞晚晚这一下就和开门的人撞倒了一起,她是用全力的,外面的人没防备被她一下撞坐在地上。 虞晚晚自己身子也扑到地上,可她什么也顾不得,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就往前跑。 此时她也不知道该往哪跑,反正跑就对了。 忽然有人拉住她胳膊,生硬的汉语:“你这个贱婢往哪里走?” 虞晚晚回头,外族打扮的黑塔般的凶悍男子,一手拽住她的胳膊,一手拿了弯刀就向她面门劈来。 虞晚晚大惊,她想挣脱,可是对方力气太大了。她忙一矮身子,另外一只手里的金簪就往男子的裤、裆扎去。 -- 第119页 可还没扎上呢,就听见呃的一声,男子身子向后倒去。 虞晚晚抬头,男子两眼怒睁,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而他的眉心正中一箭,那箭力气之大,直接穿透了他的头。 虞晚晚惊讶站直身,向后看去。 天地间,仿佛万籁俱寂,只有风起雪舞,就在漫天飘飞的的雪白中,江泠一身玄衣,大步向她奔来。 奔到她眼前时,他扔掉手中的弓箭,一脚踹开还抓着她胳膊的异族男子的尸体。 然后弯下身子就往脚面打去,虞晚晚被他打得叫了一声,好疼啊! 等她低头才看到,她刚才撞门时,她裙角着了火,而江泠用他的袍袖打灭了火,扯开她脸上的布条,一把把她抱在怀中。 虞晚晚被江泠搂在怀里,头靠在他胸前。他搂得有些太紧了,她的腰被他的胳膊箍得都有些疼了,也让她有些喘不过起来。 虞晚晚向外动了动,想挣扎出些缝隙,能好好喘两口气。 但她一动,江泠就搂得更紧,仿佛叫花子捡到了金元宝,死不放手。 虞晚晚挣扎不果,也不动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冷。她的外裳都用来点火了。现在只穿了夹衣,北风一吹全透了。 而江泠穿了鹤氅,她靠在他怀里,他用鹤氅包住了她,便挡去了风雪。 而他的身上又暖暖的,就像个小火炉,她靠上去,觉得舒服极了。她不由自主的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脸在胸口蹭了蹭,真是太暖和了。 这两天,其实小黑屋里没有点炭,也是很冷的。虞晚晚又没怎么吃东西,也不敢睡觉。 可是说是又冷又饿又困,当然更多的是害怕的。 此时靠在江泠温暖的怀抱里,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就觉得眼皮一下子沉得,怎么也睁不开了。 江泠抱着虞晚晚,感受到了她对他的依恋,这让他这两天同样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他就觉得心头有些发酸,不禁低头用唇碰了碰她的秀发,柔声唤她:“晚晚!” 但她静静的没有说话。 江泠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晚晚!” 这一回,她有反应了,发出了小猪一般的一声呼噜。 江泠忙看,她竟抱着他闭着眼睛站着睡着了。 虞晚晚其实睡得并不是实,但就是困得睁不开眼。她感觉自己被江泠打横抱起来,他抱着她上了马车,回了王府。 有丫鬟上来给她换衣服,给她擦脸擦手,还端了水让她漱了口,又有府里的御医给她号了脉,医女给她受伤的脚脖子上了药。 然后耳边传来江泠轻轻的声音:“好好睡吧,我在这守着呢,没事的!” 她才熟睡过去。 等虞晚晚再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了灯。 她还有些迷糊,眨了眨眼睛,才确认她现在是在王府她自己的床上。 可当她侧过头去,就是一惊。 床前,玫瑰椅上,江泠端端正正的坐着,眼睛都不眨的直盯盯看着她。 那眼神就仿佛饿了几天的狼王看到了他最想要的猎物。 虞晚晚忽然想起临睡前,他说他在这守着呢。 她颤悠悠的坐起身,有点不敢相信的问:“王爷,您一直在这坐着?” 江泠没有回答,而是起身扶住她,往她身后放了一个枕头,让她靠在床头。对门外喊了一声:“田嫂!” 田嫂应声而进,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熬得香香的鸡丝粥。 虞晚晚两天没怎么吃饭了,此时闻到了粥的香气,肚子就是一咕噜。 她想伸手拿碗,而田嫂子本来想她来喂自家王妃。但是碗被江泠端了过去。 江泠用勺舀了一勺粥,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虞晚晚的嘴边。 虞晚晚看到递到嘴边的粥,有点懵,让江泠,一个王爷给她喂粥,不好吧。 她只是脚腕被火燎起大泡,但两只手都没事:“王爷,还是我自己来吧!” 虞晚晚伸手想去接江泠手中的勺子,可江泠就像听而不闻一般,不放手。 虞晚晚也不好和他抢,还有放到她嘴边的勺子里的粥实在是闻着太香了,让她不由得伸出舌尖舔了舔,便食髓知味,不知不觉的便把江泠喂得这勺粥咽了下去。 吃了第一勺,也就无所谓不好意思了,虞晚晚就这样被江泠喂着吃了大半碗。 “吃饱了吗?”江泠看了剩下的小半碗粥。 “八分饱了,饿了两天不敢多吃。”虞晚晚很有养生意识的。 江泠嗯了一声,抬手拿了勺,就把她吃剩下的这点粥,划拉划拉,全吃了。 那勺子是她用过的,还沾着她的口水呢,得换一个吧。虞晚晚想提醒一下,可江泠两口便吃完了,也不用说了。 江泠把饭碗放到一边,虞晚晚就见他又是直盯盯的看着她。 看得虞晚晚心里都有些毛了,难道是她脸上沾了什么吗? 虞晚晚忍不住拿手摸了摸脸。这时江泠开了口:“你要去净房吗?” 虞晚晚两天没上厕所了,此时吃饱了,倒真的想去一趟,更主要的是,她和江泠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坐着,也有些尴尬。 她便点了点头。江泠便站起身,虞晚晚以为他要出去叫丫鬟。 可他却探身到床里,伸出双臂。 虞晚晚不由得睁大眼睛,他这是要抱她去如厕吗?…… -- 第120页 第50章 男色惑 她的小心脏不由得跳了跳………… 虞晚晚怎么可能让江泠抱她如厕, 忙推却:“王爷,我自己来就好!” 江泠根本不听她的, 直接抱起她。 虞晚晚真急了,忙挣扎:“王爷,我不去了!” 以江泠的力气,虞晚晚的那点挣扎在他面前,就和蚂蚁撼树一般,根本不起作用。 江泠也根本不听她的。他人高步大,两步就把她抱到净房, 放到净桶边。然后低头看着她。 虞晚晚有点傻,就算她脚不方便,他把她抱过来了,可这时候,他再怎么也应该出去了吧。 他、他不是要在这等着她上完厕所吧! 他这什么爱好啊? 许是虞晚晚不敢置信的小眼神有些滑稽。江泠扯了扯嘴角, 拿手摸了摸她头:“我去给你叫丫鬟。” 虞晚晚看着江泠出了净房, 才拿手拍了拍胸口, 真是吓死她了。 等她如厕出来,江泠不在屋了。 虞晚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从江泠把她救出来, 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奇怪, 让她感觉都有些不得劲了。 虞晚晚觉得她还适应江泠在她面前板着脸的模样。 这时,卧房门开了, 春桃和夏荷两个, 被小丫鬟搀着, 哭着就进来了。 “娘娘!” 虞晚晚被抓,涉及到名声问题,消息一直没有外露, 就是内院的人也只是知道王妃娘娘从山庄回来惊了马车,受了伤。 而春桃和夏荷两个这两天也是在府外疗伤,今天虞晚晚回来,牛瑞才把她们两个接回府。 虞晚晚看她俩,身上、脸上都挂了伤,夏荷的胳膊都骨折,如今吊着木板。不过可算是保住命了。 主仆三个执手相看泪眼,好一阵哭。 春桃、夏荷刚走,小郡主江佑安来了。 进门冲到虞晚晚跟前,眼泪就下来了:“娘亲,您吓死孩儿了,怎么会惊马呢?” 虞晚晚自然不能说实情的,只是说自己没事。 正说着话呢,卫婧来了,还带了长公主赐的百年人参、虫草等。 虞晚晚好不容易送走这两个,林若男便匆匆进了屋:“晚儿,你这是怎么了?” 虞晚晚看林氏的脸都白了,忙又安慰母亲。 林氏看了女儿的确没什么事,但也不放心,当晚就留宿在了王府。 虞晚晚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又说了会儿话,便到了一更天。 这时,牛瑞进来:“娘娘,王爷派人来说,他今晚有事,让您先安歇。” 哟,虞晚晚挠了挠头,江泠这是看她被抓两天,觉得她挺可怜,才这么体贴吗? 江泠离了虞晚晚的卧房,吉福便迎上来:“王爷,那些鞑子都被抓住了,如今都在金堂官驿里。” 江泠没有说话,直接出府上了马。 北风呼啸,乌云闭月,漆黑的夜,江泠觉得似有无数鬼怪围住了他,魔音震耳,把他心中沉睡的猛兽再次唤醒。 金堂官驿的院子里,一排军士持着火把而立,被围在中央的乞颜使臣跳着脚,用生硬的汉语大喊道:“我们是尊贵的客人,你们不能就这么关着我们,我要见皇帝,我要见皇帝。” 正喊间,院门忽地打开,一道巨大暗影铺天而降。 一身黑衣的江泠走了进来。 使臣早闻过江泠的大名,草原人自来是崇尚强者。 江泠当年带着三万军士横扫北胡十万大军,坑埋了北胡两万俘虏,在他们看这是勇士之为。 不过,等使臣在朝堂上见到江泠时,却有些失望,这就是一个高瘦的,面无表情的普通大魏男子,根本没有天上雄鹰的风采。 可此刻,使臣看着逼近的江泠,他的脸依旧是冰冷冷的。但他的眼神里,却像藏着个急急欲试的狼魔。只待有人被他抓住,便会啮噬殆尽。 使臣心中忽然就想起他在草原上曾遇到野狼时的恐怖,那时他侥幸逃脱,可是现在他却是无处躲藏。 使臣吓得不由得就退后一步,磕磕巴巴道:“平北王爷,您听我说,我并不知道那是您的王妃,这一切都是误会。”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掐住了他脖子,他便发不出声音来。 使臣看着眼前的手,冷白细长,骨节格外分明,但却像狼的利齿一般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根本没有力气挣脱,就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使臣呃呃两声,尸体软跪在地上。 院子里其他乞颜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跪了下去。 一片死寂中,江泠看了吉福一眼。 吉福带了两名军士,上前便抓了两名乞颜人,进了屋,屋里便传来用刑的声音和惨叫声。 自古以来,太监作为无根之人,都是有着异于常人的阴狠的。像吉福这样的太监总管,都是善于用各种手段审讯逼供的。 不到一刻钟,吉福便从屋里出来,弓着腰,对江泠道:“王爷,招了。” 江泠垂下眼皮,动了动右指,转身出了院。 吉福则向着军士阴声道:“砍!”军士手起刀落,人头滚地。 江泠策马出了金堂城门,回头时,就见官驿火起,大火照亮了半个天空。 虞晚晚以为江泠今晚不会回来了,便先睡了。三更天,守在门外值夜的牛瑞,看着一身风尘的自家王爷,忙要见礼。 -- 第121页 江泠摆了摆手,轻轻的推开了卧房的门。 卧房内烧着地龙,屋子的一角点着长明灯,橘黄的烛光跳跃着,整个屋子有种让心安的温暖,与屋外冷寂的黑暗相比就是两个天地。 江泠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虞晚晚。 她白玉明媚的脸庞睡得红扑扑的,粉嫩嫩的唇微微张着,吐气如兰。 江泠忍不住低下头向她的脖颈靠了靠,深吸了一口气,她身上令人神怡的幽香霎时传遍了他的全身,便让他心中那只的猛兽刹那安静下来,也像她一样睡了过去。 虞晚晚这一觉睡得极香,等她醒来时,天光大亮,她从床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只是懒腰刚伸了一半,便一下子定住了。 她的床对面是一张软塌,江泠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坐在榻上看呢。 “王爷,您、您昨晚回来了?” 虞晚晚看着榻上放着的一床薄被,难道江泠昨晚就睡在这? 江泠放下书,从榻上起身走过来,沉声道:“醒了,脚还疼吗?” 虞晚晚愣愣的看着江泠,屋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江泠连夹衣都没穿,只穿了件八分新的家常白袍,只领口、袖口的精美的暗色竹纹显出尊贵来。他的头发梳起,没有带冠。用一只白玉簪绾住。 整个人一派清胄贵气,不见一丝武将的气息。 再配上他俊美无俦的脸,这样的江泠无疑有让人一见倾倒的魅力,连虞晚晚的小心脏都不由得跳了一下…… 第51章 百媚生 回头一笑 虞晚晚目不转睛的看江泠, 江泠就站在那垂眸任她看。 冬日的暖阳从窗棂照了进来,屋里亮灿灿的, 带着清晨的明媚。 虞晚晚的目光流连在江泠的脸上,再次感叹,有些人怎么那么会长呢,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呢。 瞅瞅,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耳朵。 等等,诶, 他的耳朵怎么那么红呢?支棱着,就像虎头的猫耳朵。 而且耳根泛起的红随着她的视线就绵延到了脸上。 ……他的脸红了! 虞晚晚眨巴眨巴眼睛,就对上了江泠忽然撩起的凤眼。 他的脸虽然红了,但他的目光一瞬不瞬,仿佛定住了一般, 同样定在了她的脸上。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对视片刻, 虞晚晚就觉得自己的脸轰的一下,也热了起来。 她可没江泠的定力, 忙欲盖弥彰的移开视线, 嘴里打岔的嘀咕道:“什么时候了, 我是不是起来晚了?” 江泠看着虞晚晚红飞双靥的娇俏模样,翘了翘嘴角:“还好!” 屋里有了动静, 便有丫鬟端来洗漱用品。 虞晚晚瞄了江泠一眼, 就见他又坐回了榻上。 他这是准备看她洗漱? 江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其实他们两个成亲已经半年了, 这么长的时间,给虞晚晚的感觉,江泠真的很忙, 忙得让她都有些感慨,好歹也是个王爷,弄得就像她原来世界的社畜,可见想当个好王爷也是不容易。 再加上他们两个是假夫妻,同床而眠只有那么一次,剩下的就是江泠受伤期间,一直在一个屋子里分床而住的。 其余的时间,江泠基本上是不在府里的。 但从她昨天被救回来,江泠就一直在她眼前晃,守着她睡觉,抱着她如厕,如今又看上她洗漱。 他这是怎么了? 只是虞晚晚也没有理由不让江泠看,主要江泠手里拿着一本书呢,人家美其名曰在看书。 可虞晚晚看他手里的书都是倒着拿的。 这是什么看书技巧! 洗漱完,丫鬟给虞晚晚梳头,因是在家里,也不用梳什么高髻,只松松的绾了发髻。 丫鬟打开梳妆匣,让虞晚晚挑一个发簪。 匣子里发簪不少,金的、玉的、翡翠的,各种花式。虞晚晚手指点了点,正想拿一支翠玉簪。 “这支挺好的!” 头顶传来江泠的声音,虞晚晚惊讶歪头,就见江泠站在他背后,手臂越过她的头顶,从匣子里拿了一支丹凤朝阳簪。 是挺好的! 可大哥,这支是纯金的,有半斤重呢,压脖子啊,在家戴这么沉的簪子干什么,这都是逢年过节上大妆时才带的。 “王爷,这支是外出时戴的。”虞晚晚忙拒绝道。 “那这支呢?”江泠又兴致勃勃的拿起一支金蝶钗。金缕丝缠绕的蝶翼,微微颤动,倒是精致华美。 虞晚晚忍不住看了江泠一眼,他自己头上别的是玉簪,怎么给她拿的都是金簪。 实际上江泠就是觉得金簪子亮闪闪的,与虞晚晚挺配的。 江泠见虞晚晚没什么反对意见,就直接拿起发钗别在了虞晚晚头发上。 诶呦,大哥,你轻点啊,你当你拿叉子叉草呢。 虞晚晚看着镜子里金鸡独立般立在她头顶的金蝶,行吧,没扎到她头皮就算不错了。 虞晚晚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护肤膏,打开盖,挑了些,分别点在额头、鼻尖、下巴,然后涂抹起来。 这些都是天天早上抹脸时的步骤,太熟了,虞晚晚都不用过脑子,手比脑子快,直接闭了眼睛做的。 可抹了一半,脑子才反应过来,江泠还站在她身后呢。 虞晚晚蓦地睁开眼,从镜子里看向江泠。 -- 第122页 江泠很是惊奇,虞晚晚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往脸上抹白膏子啊。 对了,这是不是陈邳之说得女子化妆术啊? 虞晚晚看着江泠好奇的目光,手都有点不会动弹了,只能快速的抹了两下。 抹完脸,丫鬟拿来螺子黛。 虞晚晚硬着头皮接过来,扫了扫眉。 江泠恍然,哦,原来“张敞画眉”就是用这个来画眉毛吧。 也不怪江泠觉得新奇,别说他没成婚,就是成了婚的,很多女子也都不会在丈夫面前化妆的,男子是很少能看到这些的。 画完眉,丫鬟又尽职尽责的拿来口脂盒。 虞晚晚也不差这遭了,揭了盖,拿小指点了些,涂在了唇上。 江泠看到她细白手指似含在她粉嫩的唇上,这个动作,让他立刻便想起了军士们开黄腔时说得一个画面。 虞晚晚涂好口脂,一回头,就见江泠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她的唇。 怎么了? 虞晚晚摸了摸唇,有什么不妥吗? 可就见江泠喉结滚动,有点慌乱的移开了目光,而且耳根子又红了。 江泠趁虞晚晚没注意,两腿用力的夹了夹,理了理袍子。 好在这时,田嫂子送来早饭。 吃饭时,江泠忍不住又去看虞晚晚的脸,这就是化妆术吗? 怎么看她又抹又画的,脸也没什么变化啊。 江泠还清楚得记得虞晚晚十五那晚落水时,像女鬼似的大白脸呢! 虞晚晚就看江泠直瞄她的眉毛,平时她一般会画双燕眉,今日图快,就简单的依眉形画了个柳叶眉,难道没画好? 虞晚晚心里泛着嘀咕,可算吃完饭,但江泠还没有走的意思。 两个人也不能干坐着,虞晚晚便让丫鬟都出去了,她正好也想问问江泠些事情。 “王爷,昨天您是怎么找到金堂的官驿的?” 若不是江泠来得那般巧,她就没命了。 江泠心中也是庆幸的,到昨天连寻了她两日,都没有消息。他便亲自到了金堂,就想着,哪怕把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 好在,当天下了雪,虞晚晚从洞口塞出来的燃着的衣服冒出了黑烟十分醒目。 满城都是江泠的军士,稍微有些异动,便有人回禀了江泠。江泠才得以及时赶到。 其实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更多的是事在人为。 虞晚晚便也讲了,她是如何自我逃生的。 真不愧是他的娇妻,真的太聪明、太果敢了! 江泠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虞晚晚的头:“不错!” 能得到江泠的夸赞虞晚晚还是很开心,只是虞晚晚瞄了瞄江泠身后的镜子。 本来是金鸡独立的发钗,被他这么一揉,便像石头上支棱出一根野草,更无美感。 而且他揉她头的动作,怎么和她撸虎头时差不多啊! 不过“小宠物”虞晚晚更关心的是:“王爷,您觉得这事是谁干的?” 光凭乞颜人是无法干成事的,至少劫持她的车夫肯定是有别的来头的。 江泠静默了一下,用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朱”字。 果然是朱家! “晚晚,这一次除了大棚之事外,朱家与长公主一直是不睦的。” 江泠觉得还是应该让虞晚晚知道这一段皇家之事的。 朱家是历经百年的世家,迄今,大魏朝两代皇后都是来自朱家,史称大朱皇后与小朱皇后。 当年,先帝在位,大朱皇后生下的嫡子排行老二。而皇长子就是现在的魏景帝。 若按嫡庶之分,应该是中宫皇后生下的皇子才能做太子,继承大统。 但先帝当时只对自己的孪生姐姐长公主言听计从,朝堂之事都交于了长公主。 但长公主不喜二皇子。这便引起了一些世家重臣的不满,尤其是朱家。 而在后宫中,先帝也更是宠爱景帝的生母。 但景帝的生母出身不显,只是一名宫女,她之所以受宠,后宫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是因她的眉眼酷似长公主。 大朱皇后对此深恶痛绝,也连带着对长公主从心里往外的恨。 但先帝就是宠爱景帝生母,又因景帝生下来和江泠长得十分相像,所以对景帝也是十分疼爱。 竟然打破惯例,一直没有立太子。 直到“靖安之变”,北胡人打入京城,先帝自杀殉国,六个皇子,被北胡人杀了四个。 景帝由长公主护着,二皇子则与大朱皇后一起,分别逃离了京城。 后长公主雷霆手段,拿出一道圣旨,说是先帝本就想立景帝为太子,又召集了一些大臣,直接拥护景帝当了皇帝。 而作为中宫嫡子的二皇子后来说是死于逃难途中,只有大朱皇后一人回了京城。 但即便景帝登基,大朱皇后也是妥妥的皇太后,后来大朱皇后又安排了亲侄女小朱皇后进宫,成为景帝的皇后。 当然这其中的龌龊之事,江泠是不能讲给虞晚晚听得。 但虞晚晚听个大概齐,也是惊讶了:“王爷,按您说现在的皇上若没有长公主的一力扶持是当不了皇帝的!可他当了皇帝后却娶了朱家的女儿当皇后?” 那长公主不得气坏了吗? 江泠扯了扯嘴角,有什么可生气的呢,只不过帝王的权术罢了。 -- 第123页 魏景帝虽借着长公主的势当了皇帝,但他怎么也不可能甘心成为长公主手中的傀儡,娶朱家的女儿,让长公主与朱家互相牵制是最好的局面。 虞晚晚心里感叹,怪不得呢,上次她父母和离时,在宫中,朱皇后和长公主针锋相对,而皇帝却是一副和稀泥的样子。 正说着话,吉福匆匆进来:“王爷,皇上招您进宫。” 皇帝急招,江泠当然得去, 不过,走到门口时,江泠忽然转过身,走回床边,揉了揉虞晚晚的头:“不要多想,好好休息,这次的事,我一定会为讨个说法的。” 虞晚晚摸着被江泠揉成烂草窝的头发,正愣之间,江泠一只脚已经迈出房门,又回头向她一笑。 江泠是冷清惯的,虞晚晚从未看过他弯唇笑。 但这一笑,就如春月里冰雪融化而溪流重生,让虞晚晚只想到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 “娘娘!” 牛瑞自是得为自家主子说好话,主子冲冠一怒为娘娘,怎么也得让娘娘知道:“昨晚,王爷火烧了金堂官驿,那些鞑子一个都没逃脱。” 什么? 江泠竟然私自杀了那些使臣? 虞晚晚大惊,而皇宫内,魏景帝则是大怒…… 第52章 护到底 她是臣的妻 “你竟敢不禀告朕, 就这么杀了乞颜的使臣,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御书房内, 魏景帝暴怒的抓起金镇纸,砸向了站着的江泠。 镇纸打在了江泠的额角,血立刻便冒了出来。 江泠向上拱手:“请皇上息怒,一切都是臣的错!” 魏景帝看着红色的血蜿蜒在江泠冷白的脸上,不由得闭了闭眼睛,有些颓然道:“朕十岁登基,, 勤民听政,旰衣宵食,只想做个好皇帝,这几年也算保境息民,天下平治。 乞颜是鞑靼最大的部落, 如今你杀了他们的使臣, 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挑衅和侮辱, 恐怕过不了两日,就会战火四起, 老百姓也就没有了安生日子, 你做事之前怎么就不想想这个后果呢!” 江泠嘴角不屑的扯了扯, 声音冷然:“陛下,您这话应该去问朱家和乞颜, 他们在抓臣妻时, 为什么没有考虑这个后果!” “你呀!”魏景帝看着直立如松的江泠, 仿佛泄了气一般,坐回了龙椅上,摇了摇头缓和了语气:“阿泠, 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一怒为红颜。” “陛下!”江泠抬眼,目光灼灼的看向魏景帝:“晚晚,不是红颜,她是臣的妻,是要与臣共渡一生的人,臣不许有任何人伤她!” 魏景帝看着江泠的目光中的坚定,愣了愣,感叹:“阿泠,你应该明白,朕是最希望你过得好的。” 江泠垂眸:“臣知道,但臣还请陛下与朱家交待一声,若他们再敢针对臣的妻子,就别怪臣翻脸无情。” 魏景帝长叹一声:“朕知道,必会约束的,你就放心吧。” 待江泠出了御书房,魏景帝猛的抓起桌案上的茶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传朕口谕,皇后不修敬德,禁足七日,以示效尤!” 江泠出了皇宫,回头看了眼偌大的暗黑宫殿,嗤笑一声,翻身上马。 长公主看着走进来,脸上血迹未净的江泠,大怒:“是皇上打的吗?他怎么敢?本宫这就进宫!” 江泠淡淡:“我昨日杀了乞颜的使臣。” 长公主微吸了一口冷气:“泠儿,乞颜好不容易才臣服大魏,这样的大事,你的确鲁莽了,也难怪皇上如此生气,这两天御史和重臣也必要弹劾你的。泠儿……” 她的儿子竟然对虞晚晚用情如此! 江泠来长公主府可不是听长公主与他啰嗦这些的。 “殿下,朱家最近日子过得有些舒坦了,您得给他们提个醒了!” 说到朱家,长公主的怒气可就压不住了,当年她一手扶持十岁的魏景帝成了九五至尊,并且以魏景帝年龄小,就此把控朝纲。 但没想到朱家在她眼皮子底下蛰伏几年,竟然又以联姻的方式翻盘了。让她不得不还政与魏景帝。 若不是后来江泠有了兵权,说不得她早就被打压成什么样子了。 江泠并不关心长公主与朱家的朝堂之争。但是惹到他,那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虞晚晚在家歇了几日,好在这几日江泠没有像第一天那样在她身边围来围去的,又忙得不见了影子。 这让虞晚晚松了口气,权当江泠那日是脑子反常了。 但母亲林若男本是天天都要来看她的,但这两日不仅来得晚,而且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虞晚晚便知道可能又发生,母亲不与她说,她便派牛瑞去查看。 牛瑞回来,也是脸带怒意:“娘娘,现在天天有人到酒楼门前闹,说在酒楼吃饭吃坏了肚子,让酒楼赔钱。” “天天都有人闹?” “是的,天天都有人来!” 怪不得母亲脸色不好呢,这样被人闹,就算她们自己知道这是有人栽赃,但普通食客不会知道,一定会影响生意。 牛瑞还没说,现在外面都传酒楼是自家娘娘和林夫人开的,林夫人和娘娘弃夫背父,尤其娘娘还告了自己父亲,这样蝎毒女子开的酒楼饭菜必也是有毒的。 虞晚晚有些坐不住了,牛瑞忙道:“娘娘,王爷早就有所安排了,还请娘娘稍安勿躁。” -- 第124页 过了两日,江泠派吉福传信,让虞晚晚与林氏一起去酒楼。 虞晚晚坐在酒楼包间里,看着自家酒楼前并没有人来闹,反倒是斜对面的“喜丰楼”前面有一帮乞丐。 这些乞丐一个个看上去脏兮兮的,破衣烂衫,手里拿着破碗和打狗棒,但不闹,嘴里也不唱什么“莲花落”,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喜丰楼左右,晒太阳。 但只要有人要往喜丰楼里走,这些个乞丐就端着碗就围上去,七嘴八舌道:“大爷散点钱吧,酒楼里面都是黑心肠的妖怪,散点钱保平安!” 食客被这些乞丐围了,又听了这话当然是捏着鼻子躲。 躲可以,这些乞丐并不往上跟,但若继续往酒楼里走,这些乞丐必是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这条街又不是只有喜丰楼一家酒楼,一般食客哪能还往里进。 但有知道喜丰楼是皇后朱家产业的人,便看出门道来了。 一般乞丐哪有那么大胆子在喜丰楼前面闹事,而且平日里朱雀大街上巡视的五城司差役,今日竟然一个也不见影子了。 但乞丐这样闹,喜丰楼里也有看场子的。 虞晚晚就见喜丰楼出来四五个大汉,上来驱赶乞丐。 可是这些大汉手还没碰到乞丐呢,乞丐们便纷纷倒地,嘴里大嚷道:“打人了,打人啦!”就在地上滚来滚去。 喜丰楼的人都是跋扈惯了,此时哪能压住火,抬脚就踹。 但就怪了,他们这些人也是会拳脚的,但脚明明看着乞丐踹过去的,可乞丐们不知怎么一滚,就躲开了。连连几脚,都踹不上。 这些人就急了,挥拳便打,这一回拳头倒是打在乞丐身上了,就听咔嚓一声,乞丐们没事,倒是他们的腕骨一下子都折了。 “沾衣十八跌!”这些人没想到看着寻常的乞丐们竟然武功都这么高。 他们可不敢再打了,知道是碰到硬茬了,一个个灰溜溜的钻回酒楼。 酒楼里的朱掌柜急得,忙往东家报信。一会儿,朱飞带着府里的家丁拿着棍棒来了。 “爷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在爷的眼前闹!”朱飞气势汹汹道。 他一来,乞丐就忽地不见了。另一群人围了上来。 “诶唷,世子,您可出来了,可让奴家好找啊!” 一个涂脂抹粉、穿红带绿的半老徐娘扭着腰,上来就往朱飞怀里扑。 “诶诶,你谁呀,干什么!”朱飞的家丁忙上来拦。 “奴家是红春堂的妈妈,世子爷啊,您欠我家花酒钱可是要结了。” 哟,旁边的老百姓一听这热闹可就都围上来。 “胡说什么!”朱飞身边的小厮忙道。 “诸位街坊啊,你们听听,奴家怎么会说假话呢?奴家就是红春堂的。”老鸨从袖子里掏出个花手帕拉了长音就开始哭诉上了:“前几日,世子爷到了我家,叫了我家最好的三个姑娘陪他陪了他两天两夜,等陪完了世子爷就偏说她们伺候的不好,不但不给钱,还打了我们家姑娘。 诸位街坊,我们家姑娘可是千挑万选的,各个都是技能不凡,但凡客人都说好,世子爷啊,您得凭良心啊,您的子孙根就这么大!” 老鸨竖起了自己的小手指:“还这么细,我们家姑娘十八武艺都使上了,是尽心伺候,您怎么能那样对待她们呢,这一回奴家可算找到您了,您可得陪我们姑娘医药费和就酒钱。” 小手指那么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朱飞的裤、裆上。 朱飞气急败坏的大叫道:“胡说八道!” 但老鸨子身上的矫揉做作的风尘味迎风都能传二里地去,一看身份就不是假的。 那这时谁还会辨别她说话的真伪啊!全都冲着朱飞指指点点。 朱飞恼羞成怒,就要让人去打。 可这时又涌过来一帮人:“世子爷,可算找到您了,您前我们家赌资什么时候还啊!” 有赌场的、有马场的、有斗鸡场的,都来了。 朱飞虽然是纨绔,但是也不傻,以他的身份,这些赌场都是求着他去的,都是可以挂账的,而且他也不差那点钱。 但今天这些人竟然都这般胆大的过来寻他,这里面一定有事。朱飞忙就钻进酒楼里不敢出来了! 站在街拐角的魏景帝看到这一幕,又看了身边面无表情的江泠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朱家这也是自找的,惹谁不好,偏偏要惹江泠。 这两日朝堂上,虽有大臣弹劾江泠私杀乞颜使臣,但更多是长公主一系弹劾朱家一派,闹得是不可开交。 今天,他也是特意微服出来,看看该如何平息此事。 魏景帝虽然是带的得别的想法来得三羴居,但是一进酒楼便是有些惊讶。 酒楼的布置是闹中有静,雅俗共见。 现在已近中午,生意正好,宾客满堂,一桌桌涮锅冒出腾腾热气,正是一派红尘烟火气。 伙计当然不认识魏景帝和江泠,但见这二位面貌不俗,气宇非凡,就知道必不是普通人。忙要请到包间去。 魏景帝摇了摇手,如此微服私访的机会对他来说也是不多的,他便直接坐在了大堂。 不过魏景帝看了伙计身上画得卡通羊,也是觉得很有趣,还有菜谱等,也让他觉得新颖。 魏景帝也未曾吃过火锅,江泠便点了羊肉清汤锅,各种菜和丸子都点了些。 -- 第125页 调料,江泠是能吃辣的,魏景帝则更爱芝麻酱。 皇帝本不太饿,坐在这里吃,本想取个与民同乐的意思。 不过等一吃上,立刻就觉出这火锅的好吃来,竟然停不住嘴了! 羊肉是鲜嫩味美,肥瘦相宜,鲜鱼打的鱼丸,嫩的下锅就熟,还有大棚出来的青菜,青青绿绿,在冬季能吃到夏季的蔬菜还是别有风味的。 魏景帝越吃越香,胃口大开,这时江泠又递给他一小碟的糖蒜:“大哥,你尝一尝。” 魏景帝比江泠大两岁,又是皇长子,江泠小时候都是叫他大哥的,今日乔装出来,便也这么叫了。 魏景帝便吃了一口蒜,,酸甜适口,口感清脆,正好解了羊肉的腻。 便点头称赞:“如此搭配当真不错,这蒜怎么会腌得如此脆?” 江泠叫了伙计来,伙计笑着答道:“客官,我们家的糖蒜与别家可是不同。选的是桂花糖蒜,个头、瓣数、起蒜时间都有严格要求的,经过去皮、盐卤水泡、装坛倒坛、放气,前后要三个月才得的。” 魏景帝感慨:“如持看食物本身都是一样,最关键的是怎么来做。做的人才是画龙点睛!” 这时,就听旁边一桌读书人边吃边谈:“金兄,前两科科举,您都没参加,为何今科您要下场了。” “这几年,朝堂清明、政通人和,我等寒窗十几载,有机会能货卖帝王家,展平生之抱负,也是好的!” 魏景帝看了江泠一眼,这是不是你特意找的托来夸朕的? 江泠嗤了一声:我哪有这闲工夫。 魏景帝看着大堂满满的食客,心下不禁感慨:到底天下还是富庶了,百姓才能有闲钱来吃火锅,才会夸赞朝廷,愿为朝廷效力。 如此太平盛世,作为皇帝最高兴看到的。吃着可意的火锅,听着子民的赞美之词,魏景帝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快要吃完的时候,江泠才让吉福把虞晚晚叫了下来。 虞晚晚看到皇帝和江泠当然是惊讶,尤其这两个人一个白衣,一个黑袍,站在一起,简直长得太像了。 江泠直接对虞晚晚道:“拿笔墨来,让黄大哥在墙上给你题个字!” 虞晚晚立刻就明白,她这个店,有了皇帝的题字,谁还敢乱说什么。 魏景帝也不由得笑,江泠还真是挺宝贝这个虞晚晚! 皇帝御笔亲书四个大字:“珍馐美味!” 自此三羴居的生意是更加火爆,成了京城乃至大魏最有名的酒楼。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除夕夜。而且大年初二就是嘉敏长公主的生辰。 这是虞晚晚穿过来过得第一个年,也是让她永生难忘的一个年…… 第53章 贺新春 她是大吃一惊 年底, 林氏拢了下帐,开业不到两个月的三羴居居然赚了一万两银子。 虞晚晚虽不是财迷, 但能挣这些银子也是高兴的。 林氏直接要把一万两都给虞晚晚,虞晚晚哪肯,酒楼开业所有的本钱都是林氏拿的,她相当于出的“技术股”。 亲父子还明算账呢,她和她娘怎么也得一家一半吧。 以林氏手里的钱,她是真没看上这一万两银子,遂拍了虞晚晚的手:“晚儿, 这酒楼生意这么好,主要是你弄出来的火锅受欢迎,否则不会挣这么多的,另外皇上能给咱家酒楼题字,也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 王爷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 所以这些钱都是你应该拿的。 还有你今年初嫁进王府, 第一个年必要给府中的下人都发红包的,你手里得有些钱, 别把自己弄得抠抠索索的。” 其实虞晚晚也是不缺钱的的, 她成亲时, 林氏给她陪嫁了五十万两银子,后来江泠又让她管家, 王府私库钥匙都在她手里, 她想用钱时很方便的。 但有一种冷, 是你娘认为你冷,你就得多穿衣服。有一种缺钱,是你娘认为你缺钱, 虞晚晚推辞不过,只好拿着了。 不过,林氏有一点说对了,大魏朝的年味,可是要比虞晚晚原来世界浓得多,事情也要多了很多。 就如民谣所唱: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白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去拜年!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府中,虞晚晚初七晚上就指挥着田嫂子和杨串儿,熬了四大锅腊八粥。 腊八粥,因在初八日,顾名是以八样东西混合煮食。其中米、胡萝卜、青菜,为不可少的三宝。此外,还有花生(或黄豆)、莲子、白果、豆腐或油豆腐、芋头等。 而虞晚晚的腊八粥则是按《燕京岁时记》记载的方法做的,取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去皮枣泥,与上述食材和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 煮好了,黄亮的花生、白色的莲子、红色的胡萝卜、黑色的木耳、青色的青江菜,色彩鲜明。而且浓稠喷香。 两锅粥分给府中的下人们吃,另两锅粥拿到三羴居,每名食客都会送上一碗。 除此之外,京城内的一般富户和勋贵之家都会在腊八之日在城外或寺庙前搭棚施粥的。 虞晚晚便也想了,这也算功德之事,自然也得做。她便在京城西城的银德门外搭了粥棚,施粥八日。 -- 第126页 因为江泠临近年关,公事太多,这点小事,虞晚晚觉得就不用烦他了,就派牛瑞带了小邓子来安排。 初八早晨,在银德门外施粥的能有个十多家,但平北王府的粥铺一亮相,便震惊了一众人。 别人家的粥棚是四个长条桌子,两口锅。平北王府的粥棚是八个长条桌子,四口锅。 别人家只按八样食材来煮粥,而虞晚晚则是王府什么食材,施粥就用什么食材。大锅咕嘟咕嘟,食材的香气一会儿就传出去了。而且别人家施粥是三天,虞晚晚这里是八天。 但最主要的是,平北王府,江泠建府十年,从来都没施过粥。 今年,江阎罗居然施粥了! 这简直是太奇怪了,他的粥能吃吗?别是江阎罗弄什么吃人的新花样吧! 等虞晚晚到了银德门,就见别人家的粥棚前都排了队,唯有自家的粥棚前没有人。但前后左右都有围观的,冲着粥棚指指点点。 虞晚晚就有些奇怪了,她的腊八粥是特意用的好料,熬得香香的,怎么会没人喝呢。 小邓子看了自己娘娘来了,脸上露出了窘迫的神色,他是端了碗求人家喝,也没人敢喝。 虞晚晚也没责备小邓子,她看了不远处有一个五六岁的衣衫褴褛的小姑娘,裹着手指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家的大锅。 虞晚晚便盛了一碗粥,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身,先舀了一勺粥自己吃了。 然后对小姑娘笑道:“小妹妹,这粥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吃?” 小姑娘看着面前像仙女一般美的姐姐,她其实早就馋了,不由得就点了点头:“要吃!” 虞晚晚笑着喂了她一勺,小姑娘吃了,立刻像小鸡啄米般点头:“太好吃了!” 又忙回头,对远处站着的一个抱孩子的女子道:“娘,神仙姐姐的粥可好喝了,你快来!” 神仙姐姐!虞晚晚听了美滋滋,等她给小姑娘喂完一碗粥,自家粥棚前已经排起了队伍。 江泠今日在兵部,就总觉得一再有人在偷偷用奇怪的眼神瞄他,等他看过去,那些人又都躲闪开目光。 江泠是不再乎其他人眼光的人,虽发现,但视若无睹。 只是兵部尚书巴巴的来拍马屁了:“王爷高义!” 高义? 江泠撩起眼皮,这是说得什么人话? 兵部尚书尴尬了,原来江泠竟然不知道?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王爷在银德门施粥八日,老百姓都感激您呢!” 施粥? 等江泠骑马立在银德门下,就见自家粥棚内,虞晚晚拿着勺子亲自舀粥施粥,她白皙的脸因为忙碌而红扑扑的,俏丽的鼻头微微沁着汗。 他旁边不断有捧着粥碗的人走过,嘴里念叨得都是:“平北王爷真是心善!” “原来都是冤枉平北王爷了,人家其实是大好人,不是阎罗王!” “对!平北王爷是大好人!” 饶是江泠从不在乎什么声名,此时也是有些动容的。 眨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官府的衙门都封了印,不办公。 三羴居也过年歇业了!除了月银,每个伙计还都发了十两银子的大红包,还有肉、蛋、蔬菜、水果等,每人两大箱子捧着回家,真是欢欢喜喜过大年! 虽衙门封印,但江泠在军营里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三,小年时,才回了府。 祭灶,是小年这一天重要的活动。 家家户户把旧的灶神画像揭下,请回来一帧新的灶王像。同时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其中,后三样是为灶王升天的坐骑备料。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因此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 但江泠今年是头一次在府中过年,往年他不是在军营就是在边关,哪里干过这些事。 还有灶王爷是王爷,但他是平北王,也是王爷,凭什么他要拜灶王? 但看虞晚晚高高兴兴的弄了糖瓜,还往他嘴里塞了三块,说是今日必须要甜甜嘴的。 他就吃了,苦甜苦甜的,倒是挺好吃。这么好吃的灶糖,的确得让灶王爷拿天上显摆显摆。 江泠勉为其难的拜了灶王爷。 到了二十四,扫房子,家家户户都要清理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闾庭院,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 王府其实平时都打扫得很干净了,但今日也要应景的擦拭一番。 江泠回府候,晚上就歇在虞晚晚房里了,但他现在对自己的定力可没信心,不敢与虞晚晚同床,便睡到旁边的榻上。 不过他发现,只要睡在虞晚晚身旁,他就会睡得很香。 就如今日早上,等他醒来时,就察觉他可能是全府起的最晚的一个了。 他的小王妃早就起来了,头发梳成了一个大辫子,头上系了个非常漂亮的花头巾,手里拿个浮尘,美其名曰扫尘。 等江泠吃过早饭,出了房,负手站在廊下,冬日的的阳光照在身上,有种暖暖的慵懒。 廊下还挂了个鸟笼,里面的鹦鹉正站在横杆上梳理着羽毛,见了江泠也没理他。 江泠忍不住拿了小竹棍捅了它一下,鹦鹉才振了翅膀叫道:“过年好!过年好!” 虎头摇着尾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卧在江泠的脚边。 江泠忽然意识到,除了他受伤那段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这样悠闲的时光,感觉竟然很不错。 -- 第127页 一会儿小郡主来了,见了虞晚晚头上的花头巾,便嚷了好看,缠着虞晚晚也要弄一个。 江泠就见虞晚晚拿了一块方巾,叠了几下,就成了一块俏丽三角头巾。 江泠感慨,原来女孩家爱美真是天生的。 只是满院子的人都在欢欢喜喜搞卫生,便显出江泠有些无所事事了。 虞晚晚便让江泠和小郡主回房写福字和对联,留着年三十贴和赏给下人时用。 江泠手中的笔第一次干起了这样的闲活,王府挺大,门也很多,下人也多,算下来他得写三百多个福字,和二百多道对联。 江佑安有些担心父王会不耐烦,但江泠根本没有,而且颇有耐心的指导了她的字。 自此江佑安觉得这是她十一年来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二十五,糊窗户,王府要新窗纱。 虞晚晚让人从库里拿了各色的窗纱,但她看哪个都不错,而且她觉得江泠书房的窗纱都是灰白色的不好看,也想给他换一换,便拉了江泠与她一块选。 但江泠上来就给虞晚晚屋子选了个樱粉色,虞晚晚撇了撇嘴,怪不得说粉色是直男斩。 不过江泠对自己书房的窗纱倒是选了又选,最后才定了软烟罗的。 只是经过这些事,江泠感触,他和虞晚晚两个这般说着、做着夫妻间有关家里琐碎的事情,竟然一点也不会腻歪,仿佛这样做个天荒地老都是可以的。 到了二十九,虞晚晚要给府中所有的下人发红包,问江泠,他们两个是分开给,还是一起发。 江泠端了茶杯,喝了一口茶,瞄了她一眼,一锤定音:“一起发!” 府中的下人之前过年都是月银多些钱罢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收红包,一个个乐得真是过年了! 尤其王妃说,还让他们把家中的小孩子都带来,也是有赏钱的。 二十九一早,主院内,江泠与虞晚晚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虞晚晚身旁的桌子上放着红包,旁边地上有两个大筐,里面都是崭新的大铜钱,穿着红绳,光闪闪的。 大人领红包和江泠亲手书写的福字和对联,小孩子们每人一串铜钱。 这一天,在所有王府下人的心中,记忆最深刻的,不是十两银票的红包。 而是他们的王爷和王妃娘娘。 所有的红包都是王妃娘娘笑殷殷赏下来,而王爷就坐在王妃旁边,两个人椅子紧挨着,发了多半天的时间,王爷都没有一点的不耐,就那么不错眼的看着王妃,王妃笑,他的嘴角便也跟着微微翘了起来…… 三十晚上,是要吃年夜饭的。 但江泠并没有去长公主府里吃团圆饭的意思,而是让虞晚晚请了林氏来王府一起过年。 得了信的江帅和江聪两个,是一脸的失望。 虞晚晚看了他们的可怜样,提了建议:“不然,你们和长公主都来王府守岁吧,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江聪、江帅来了精神头:“但大哥能答应吗?” 这个虞晚晚拍了胸脯:“没问题!” 果然问了江泠,江泠不置可否,虞晚晚便当他是同意了。 她又怕长公主心里会不得劲,还特意给长公主下了帖子。 只是这一回,长公主根本没有端往日高傲范,是很快回了帖子,就仿佛生怕虞晚晚改主意一般。 而且长公主府还派了府中的大厨过来,帮着做年夜饭。 长公主府的大厨都是名厨,自然不需要虞晚晚动手。 但虞晚晚既然答应了江聪两个要做些好吃的,便还是做了四道寓意极好的应景年夜饭。 一道叫做腰缠万贯(金丝鹌鹑蛋)):取煮好的鹌鹑蛋剥皮,用湿的细面条一圈圈缠在上面,然后下锅炸至金黄。 此菜一上桌便是讨个好彩头,金包白,白包黄,吃起来是外酥里嫩,满口酥脆,越吃越香。 第二道是红椒爆竹,金针菇切成小朵,红辣椒切段去籽,金针菇串入辣椒中摆成鞭炮形状,上锅小蒸,淋酱油,泼热油。 端上桌,热油滋滋响,就似爆竹声声辞旧岁。 第三道叫做百宝箱,油炸豆腐后,从中间切开,将豆腐挖出来,放入肉馅,蒸好后浇汁,取百宝金财之意。 第四道名为花开富贵,是压轴菜,此菜一端上来,众人是惊叹不已,盘中白色牡丹花层层绽放,花瓣晶莹剔透,华丽如画,可以说色、香、味、意、形俱全。 一问,牡丹花竟是用白菜根修剪而成,里面的花蕊是胡萝卜丁,而花瓣则是白菜叶包肉。 白菜叶焯水又经过蒸,变得细薄,才会剔透得里面的肉馅隐约可见,看起来非常的漂亮。 吃起来,白菜鲜嫩多汁,又吸收了肉馅中的肥油,使得肉馅肥而不腻,是清淡爽口,比吃大鱼大肉香多了。 今年也是王府第一次做团圆饭,也是人最多的一次,虞晚晚、江泠、江佑安一家三口,长公主三人,还有林氏、米海宗,米海宗据称是被一桩生意耽误了,再回大同府过年有些来不及了,便留在了京城。林氏看他一个人可怜,便把他带到王府来了。 还有卫婧也在,卫婧这么多年一直是在长公主府过年,只初一回秦国公府给母亲上香。 人多便是热闹,经过上一次大家在一起吃火锅后,就没什么食不言之说了,喝酒、对诗、投壶、是边吃边玩。 -- 第128页 开始,虞晚晚还担心米海宗会觉得拘束,可这一吃起来,她就发现,米海宗情商极高,只片刻就与大家融成一团,尤其江帅,非常喜欢听米海宗讲他经商时遇到的各种有趣事情。 吃过团圆饭,便是包饺子,虞晚晚一人包出了十三种花样,名为花式团圆饺。 等到子时,放爆竹驱年兽,这时候一般的贵女都是敬而远之的。因时常有爆竹炸伤人的传闻出现,若是被伤到留了疤痕可就不好了。 但虞晚晚却是不怕的,今晚的鞭炮几乎都是她和江帅放的。 她是一马当先,弯着腰,一手捂耳朵,一手拿了礼佛的细线香去点爆竹。 别人看得惊叫连连,她却是笑个不停。 江泠开始也担心她会鞭炮崩到,但看她动如脱兔的模样,就任她去玩了,他就在旁边仔细的守着。 “娘亲,你太厉害了。”江佑安是一脸的崇拜看虞晚晚。她之前可是一点也不敢的。 “来,我带你!”虞晚晚把细香交给江佑安,拉了她的手去够那爆竹,眼尖地看见点燃了引线,便赶紧拽着她往后跳。 爆竹升空震天响,虞晚晚和江佑安两个互相击掌庆祝,江佑安乐得蹦高跳,虞晚晚叉着腰哈哈大笑。 火树银花中,江泠就静静的微笑着,看着她们闹! 因第二天初一一早,要去皇家宗庙祭祖,江泠便不许虞晚晚守岁,让她早些休息。 虞晚晚还有些不乐意,不过第二天祭祖时才明白,那各种仪式,简直太累人了。直到下午才回到了家。 不过初二就是长公主的寿辰,虞晚晚还是打起精神,做了一个西式蛋糕和两样西点。 因为这个生辰是长公主的四十整寿,所以长公主府是大办寿宴。 初二一早,长公主府门前的车马便排成了长龙,都是来给长公主贺寿。 就连魏景帝都亲自来了。可谓是极尽荣耀。 等到吉时,虞晚晚等小辈正准备献礼贺寿时,大殿外传来带着颤音的守门太监尖细的喊声:“元浔道长到~” 长公主听到传报,脸上带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惊喜之色,有些手忙脚乱的从凤椅上站起了身。 虞晚晚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公主如此失态。便有些奇怪看向大殿门口。 不过等她看到走进来的人时,便是大吃一惊。 第54章 往事因 护国菜 冬日斜阳照在大殿外, 织就了一道金色的光门。 一位宽袍广袖的道长就从团团浓郁的光芒中走了进来。 其实,虞晚晚身边的男子长得都不错, 江家三兄弟都是容貌极其出众的。 但可以说一句,都不及眼前的这位道长的七分。 他虽然只穿了很寻常的灰色道服,但气质清和出尘,举手投足间风采,便让人感觉似见到了天上的神仙。 大殿内的人仿佛约好了一般,霎时安静下来。 这是谁啊!如此神颜? 江帅是第一个冲了过去,他奔到道长面前, 双膝跪地,眼泪便流下来:“孩儿拜见爹爹!” 江聪紧随其后,同样跪了下去,眼圈通红的唤了一声:“父亲!” 这个是江泠父亲? 虞晚晚不由得倒吸口气,怪不得江家三兄弟都长得这般俊美, 原来是遗传好啊, 不过这三个儿子的容貌还只是能有当爹的七成。 江聪、江帅是激动万分, 但元浔却明显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依旧一派仙风道骨, 是面含微笑的扶起了两个儿子。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大殿中的人, 一下子便落在了江泠身上。 江泠却没有像两个弟弟一般迎向前去, 他直直站着没有动,神色淡漠。但虞晚晚从他紧绷的的下颌, 还是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江泠见到父亲竟然毫无表示? 殿内人的视线便都落在他身上。 江泠依旧面无表情, 对比着他的两个弟弟, 他就仿佛根本不认识眼前的父亲。 但站在他旁边的虞晚晚被人这么瞧着,就有点锋芒在背了。 虞晚晚是知道江泠与长公主母子关系不睦,他与父亲也是这般, 倒不太让她感到特别意外。 可现在也算公共场合,就算陌生人,打个招呼,也是个基本礼貌。何苦让外人看笑话。 另外最主要的虞晚晚是颜控,元浔的仙人之姿会令人一眼便对他生出好感的。 她不由得拉了拉江泠袖子。 江泠侧头微微看了虞晚晚一眼,虞晚晚向他眨巴了眨巴眼睛。 江泠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虞晚晚的心腾的一跳,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是干什么? 虞晚晚挣了一下,他握得很紧,她没有睁开,又感觉到他手心的冰凉,便任由他拉住了。 好在两个人袍袖交叠,遮掩了交握的手。 江泠拉着虞晚晚向前一步,向着元浔微微点头:“道长!” 他叫自己爹道长,那她该叫什么? 虞晚晚犹豫了一下,看着红了眼圈的江帅和江聪,还是称呼道:“儿媳见过父亲大人。” 元浔的视线定在江泠垂着眸的脸上片刻,微微叹息的唤了一声:“阿泠!” 又看向着虞晚晚点头笑了笑。 因皇帝在,元浔先给皇帝见礼,但没有行君臣大礼,只是起手道:“无量天尊,贫道元浔见过陛下。” -- 第129页 魏景帝脸上挂出笑来:“姑父回来便好!” 见过皇帝后,元浔这才走到殿中央,面对着长公主,稽首道:“无量天尊,贫道恭祝长公主福寿安康!” 贫道?长公主? 怎么会如此疏离的称呼。 别说虞晚晚惊讶,殿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惊诧不已。 长公主的面色由泛着红的难以自抑的惊喜变得阴沉下来,十指用力的紧扣住凤椅的扶手,直盯盯看着元浔不说话。 元浔微低了头,维持着见礼的姿势。 这样僵持了片刻,长公主忽地站起,紫色的宽大袍袖在空中翻飞如云,急急转身便进了后殿。 寿星走了! 整个大殿鸦默雀静。 这时候所有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还是魏景帝笑着发话了:“既然姑父回来了,那朕就不打扰姑母一家团聚了!” 只是魏景帝在迈出大殿时,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垂着眸的江泠。 皇帝带头走了,其他人哪能还留下,一个个都告辞离开。 虞晚晚看着不一会儿便空了的大殿,如今只剩下江家的一家人。 江聪走到卫婧身边,低声道:“阿宝,你去看下母亲吧!” 卫婧点了点头,转去后殿。 大殿内,江帅围着元浔问东问西,元浔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阿帅竟然长这么高了!” 江帅得意的抬了抬胸脯:“爹,我可不光长个头呢!” “哦!那你如今读书怎么样了?” “读书啊~”江帅脸有些垮,父亲干嘛要提这么不愉快的话题呢。 “再学、再学!”江帅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不过爹,如今我和大嫂学着生意,两个月就得了三千两呢。” 因江帅之前投资三仙居三千两银子,这次拢账后,虞晚晚连本带利给了他六千两。 江帅这一阵子意气风发的很。 “不错!”元浔夸赞了一句。 但他更敏感小儿子口中的那句大嫂。 便看向虞晚晚,这一次便注意到了江泠与虞晚晚握着的手。 元浔有些微愣。 这时,卫婧扶了眼圈微红的长公主从后殿走了出来。 长公主看都未看元浔,只对虞晚晚道:“晚晚,你不是说准备了生辰蛋糕,还不拿出来。” 古人过生辰,吃的不外乎就是长寿面、红鸡蛋和寿桃。 寿桃由白面而作,尖端一抹红,如桃子般圆胖可爱。又称寿包,需要有一百零四只,意为“出头出脑”。 长公主府这一次也给长公主准备了寿桃,但虞晚晚想着出些新意,便做了一个蛋糕。 虞晚晚早就安排夏荷带了两个小丫鬟守着蛋糕,此时忙唤了人。 夏荷小心翼翼捧了蛋糕出来,放在了桌案上。 众人看去,蛋糕并不大,如一朵雪云,雪云上有个大大的寿字。 只是这寿字不是像寿桃那般用红纸贴上去的,而是用红樱桃一个个摆出来。 红樱桃嵌在雪云中,红得更显晶莹剔透。看惯了寿桃,这蛋糕的确是很有新意的。虞晚晚还做了竹制的小刀叉。 等众人在吃上蛋糕,上面的雪云甜而不腻,下面的糕点蓬松酥软,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元浔食素,但虞晚晚说了,蛋糕中不带荤腥,他便也尝了尝。 “这奶油如此做倒是别有风味!” 虞晚晚没想到元浔一口便尝出了奶油的味道,这嘴可比江帅还刁。 大魏朝已有奶油,只不过奶油的制法还是最古老的方法。 就是将牛奶静放一段时间,产出的奶皮装入皮口袋,挂起来反复拍打、搓揉而成,产量很低,非权贵之家是用不起的。 吃过蛋糕,江泠便又拉起虞晚晚的手,对元浔和长公主道:“道长、殿下,我们先回去了!” 说着也不能等长公主两个人有什么表示,拉着虞晚晚便走了 。 他走的速度之快,虞晚晚小跑才能跟上。 出了长公主府,江泠并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上马,对虞晚晚道了声:“我晚一点回来。”便催马而去。 小郡主有些担心的拉了拉虞晚晚的袖子:“娘亲,父王……” 虞晚晚当然看出江泠心情不好。 有的人心情不好时,会找朋友、家人倾诉。有的人则更愿意独自静一静。 “你父王心里有数,你就不用担心了!” 虞晚晚虽然如此宽慰小郡主,但她自己看了江家人这样相处的情形也是心中奇怪。 到了晚上,月上枝头,江泠都未回来。 虞晚晚站在廊下,听着府外传来鞭炮声,如此家人团圆之日,他能去哪里呢? “娘娘,道长在主院等您!”牛瑞来请虞晚晚。 江泠的父亲要见她? 虞晚晚虽心中诧异,但也连忙换了衣服到了主院。 一进院子,一身白色道袍的元浔正负手站在院中,仰望着夜空。 见了虞晚晚进来,微微一笑,那笑容便皎如明月,朗似清风。 虞晚晚心下感叹,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也难怪眼高于顶的长公主会选他为驸马。 “道长!”虞晚晚见礼。但这一次她随了江泠的称呼。 元浔并未介意:“我听阿帅说,你闺名带个晚字,那我也依长公主,叫你一声晚晚吧。” -- 第130页 晚晚? 如此称呼当然是代表了一种认可。虞晚晚忙点头应了。 “晚晚,阿聪和阿帅都在我面前夸赞与你。” 虞晚晚忙道:“二弟、三弟都是好相处的,心底也好!” 元浔微微一笑:“他们说你做饭很好吃,今日尝了你做的蛋糕,也的确味美有新意,我未出家之前也曾是饕餮之人,也会做些菜!” 元浔会做菜?都说君子远庖厨, 虞晚晚真的想象不出来,气质出尘的元浔做菜是什么样。 元浔看了虞晚晚的惊讶,又笑了:“当年冷儿最爱吃我做火神殿臭豆腐!” 江泠吃臭豆腐?虞晚晚想了想那画面忍不住笑了。元浔也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火神殿臭豆腐是湘地最有名臭豆腐,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豆腐胚是用卤水泡过,滋味厚实,而且是用清油茶烹制,外焦里嫩。 元浔能说出这个,的确是会做饭的。 虞晚晚不知元浔来找她是何事,此时便试探道:“道长,那我做两道菜您尝尝。” 许是想和她交流交流厨艺。 “哦,你想做什么菜?” 虞晚晚想了想:“太极芋泥、泰山三美豆腐汤、护国菜!” 她说得都是后世有名的素菜。 “护国菜!护国!” 元浔轻轻的长叹了一声。“晚晚,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了泠儿!” 元浔眼中似有水光闪烁:“今日看到你和泠儿之间很好,我很开心。以你的聪明必然会看出泠儿与我和长公主并不亲密,但这不是泠儿的错,一切都是我和长公主的错!” 冬日的夜晚很冷很冷,但比冬夜更冷的是元浔说得每一个字。 “泠儿是我与嘉敏的第一个孩子,当年我和嘉敏都是十分盼望着他的到来,只是泠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那日出生的。” “中元节?鬼节?”虞晚晚怎么记得成婚前交换庚帖时,江泠并不是这个生日啊! “是鬼节,嘉敏找了很多名僧和道士,算了泠儿的八字,说他是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只有从出生那一刻送到庙里,才能化去煞气!” “那你们送了吗?”虞晚晚不敢想象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就被抛弃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我坚决不同意,自此我便修习道法,希望能转了泠儿的运道。后来我们在公主府中建了个家庙,泠儿小时候就住在家庙中。” 家庙?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不与父母同住,每日伴着他的竟是木胎神像! “是长公主一直介意所谓的克父克母的说法吧!” 以长公主的强势,只有她才能这样安排自己的亲生儿子。 元浔闭了闭眼睛:“是,那时嘉敏一直不喜泠儿!” 虞晚晚听不下去了:“那你做为父亲,又做了什么?” “我不是个好父亲!”元浔痛苦的摇了摇头:“但泠儿是个好孩子,我们虽然这样对他,他却一直对我们很孝顺,很依恋,他用功读书上进,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以他为荣!” 但噩运并没有远离他的泠儿,苦难竟是来得如此的凶猛…… 第55章 今日果 她要找到他 夜空中传一缕极清幽的笛声, 笛音绮叠流转,宛如溪水玎玲, 穿过悠悠岁月,将所有的前尘往事,悲欢离合,一幕幕凝固在眼前。 朦胧中,元浔仿佛又看到了,新科宴上,傲似骄阳的少女指着他:“父皇, 我要这个状元郎当我的驸马。” 看到了成亲那日,他掀开了嘉敏头上的红盖头,她娇美如花的羞涩面庞。 看到了“靖安之变”逃亡时,八岁的江泠站在古道上的寂寂身影。 尽管嘉敏长公主不喜江泠,可他到底是她的长子, 而且她当时全部心力都在朝堂上, 不愿儿子是天煞孤星的事情被外人知道, 多生事端。 正好元浔修习道法,便给江泠另算了了七月十六的吉时作为生辰, 又给江泠认了道家和佛家的师父用以压制和化解他的煞气。 而江泠就这般长大, 除了性格内向, 少言些,一切都好, 并且聪明好学, 三岁开蒙, 便有神童之称。 那时,元浔一心想把自己的平生所学都教给江泠,实际上, 江泠也一直与他比对母亲更亲近。 江泠很小的时候就说,他要像父亲一样做状元,著书立传,成为青史留名的一代大儒。 日子就这般一天天过去,江泠六岁时,嘉敏长公主又生了江聪。 江聪的命格是非常好,尤其她出生那年,先帝下旨许长公主垂帘听政,长公主自觉这个孩子是旺她的,遂对江聪多为溺爱。与她对江泠的态度简直是天地之差。 尽管元浔多次因此事劝过妻子,甚至争吵,但收效甚微。 六岁的江泠清楚的感知了母亲对他和对弟弟的不同。 但江泠没有嫉妒和哭闹,只是从那以后,变得更加寡言。 但不管怎么样,那时,他们还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休戚相关,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可是、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靖安之变”的那一日天翻地覆,面目全非了。 北胡人策反了当时边关的守关大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到了京城。 那也是一生懒于朝政,只爱书画的先帝最高光的时刻,他没有按大臣的建议弃城而逃,而是掷地有声:“天子守国门,君王守社稷”,战死在了城破之日。 -- 第131页 当日,与他一起殉城的有他四个儿子和无数忠心卫国的大魏人。 先皇后带着中宫的二皇子在朱家的护卫下逃出京城。 而长公主则护着皇长子如今的魏景帝,一家人乘坐一辆马车也趁乱出了京城。 但是很快他们的行踪便被北胡人发现了,一对北胡人一路追来。 马车的行进速度自然比不上骑兵的。 身后的马蹄声如催命的鼓点渐渐近了,箭如飞蝗,不断有护卫惨叫着中箭落马。 而这时,马车的车辕又因在颠簸的山道上疾行而断开。 车中一共五人,穿着杏黄色四爪金龙皇子衮服的魏景帝已经吓得面色惨白,紧紧的抓着江泠的胳膊。 而江泠虽紧紧的皱着眉头,但还牢牢的抱着弟弟江聪,护着他的头,免得他因马车的不稳碰到车壁。 可如今马车坏了,必须弃车,但即便弃车,他们也很快就会被北胡人追上。 若被抓住,所有人便没了生路……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长公主做出了她的选择! “你们两个把衣服换了!”长公主命令江泠和魏景帝。 江泠与魏景帝两个人只差二岁,魏景帝一直得长公主的喜欢,很小的时候就常来,甚至住在长公主府。 而江泠六岁时做了魏景帝的伴读,两个人整日在一起,再加上他们两个长得极像,两个人常常玩换装的把戏,很多人都会弄错。 此刻他们两个虽不明白长公主是什么意思,但也乖乖的换了。 元浔与长公主多年的夫妻,惊讶间隐隐的猜出了妻子的想法。 长公主把持朝政,树敌颇多,与朱家的争斗已是不死不休,她这次逃亡之所有要带上魏景帝,也是带上个护身符,先帝已薨,她手里必须有一个可以当上皇帝的皇子,否则就算他们侥幸从北胡人手下逃脱,也会死在朝堂朱家等政敌的手里。 但,泠儿是他们的儿子啊! 元浔想去阻拦,长公主随手把大哭的江聪扔进他的怀里,用力把他拉下了马车。 长公主下车后,从侍卫手里拿了剑便斩断拉车的骏马身上绳索,翻身上了马。 指挥侍卫与元浔共乘一匹马,然后回马走到已经换过衣服的江泠和魏景帝面前。 长公主两眼血红,从马背上弯下腰,一把抓了魏景帝的腰带,把他拽上了马。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元浔反应过来时,不可置信大叫:“嘉敏!” 可侍卫已经催马如离弦之箭冲出去了,元浔想挣扎,但背后有侍卫,怀里有因害怕大哭的两岁的江聪。 他努力回头,此刻日暮时分,夕阳如血,染红了满山落叶。 八岁的江泠孤零零的站在的山道中央。 “泠儿!” 听见了父亲的呼唤,他往前追了两步,但也只追了两步,他便停了下来。 他身后狼烟四起,北胡人追了上来。 风吹起他的袍角,他就静静的站在那,在元浔的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虞晚晚抬手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脸上是一片泪:“所以,你们就那样抛弃了他,他是你们的儿子!他才八岁啊!” “是!”元浔的泪已经在无数个悔恨的夜里流干了。 “我俗家名字叫江知漓,知漓,自此知离别。” 亲手斩断的血脉亲情,那种疼痛就是一把利刃,刺入身体,深入血肉,刮骨去髓。 虞晚晚不可思议:“元浔,寻,他从北胡回来后,你们又想找回亲情?!” 她想起了江泠私库中落满灰尘的金银珠宝,那一定是长公主给江泠的。 在江泠的心中,曾经如珍如宝的亲情,已是低到尘埃里了吧! 只是现在,他在哪里呢? 他已经消失了一天了,她要去找他! 虞晚晚直接向院外走,院门口的阴影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虞晚晚看了泪流满面的嘉敏长公主,没有见礼,一言不发的从她身边走过。 “晚晚!”长公主一把抓住了虞晚晚的胳膊,满眼恳求。 恳求什么? 恳求她在江泠面前为他们说些话! 说他们的万般无奈和悔恨?劝江泠原谅他们? “殿下,有一句话,叫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还有一句,不明白任何事就劝别人大度点的人,会被雷劈的!” 虞晚晚轻轻的挣开了长公主的手,越走越快,跑了起来。 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现在只想找到他! “你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长公主面对着江知漓陡然痛哭失声:“你既然要当道士,就当你的道士!为什么要下山,为什么还要回来!” 有些缘分是这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事,即便他已舍了他与她的姻缘,他也不希望她和一样活在悔恨中。 有些刺,拔出时,虽然血淋淋,但就此长出新肌,此后岁月就会慢慢的抹平疤痕。 “嘉敏,既然晚晚是泠儿想要的人,我们就应该让她知道,泠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让她知道这不是泠儿的错,一切都是我们的罪孽!” “嘉敏。我明天就会回峨眉了,看到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 嘉敏长公主的身子微微颤抖,忽地抓住了江知漓的袖子:“你还要走?你、你到现在都不肯原谅我?不,你不许走!我不许你走!” -- 第132页 她说话还是平素长公主的口气,可她的姿态却是乞求的卑微。 江知漓自以为斩断红尘的心肠,也忍不住眼睛微涩:“嘉敏,我已入道门,如今是元浔,这一世,我们的夫妻缘已尽了!” “不!”嘉敏长公主蓦地歇斯底里:“什么夫妻缘,你一直都是恨我的是不是?恨我当年把你从你心悦的女子身边抢来,恨我抛下了泠儿、恨我给你下药,生下帅儿,什么江帅,你想说他叫江算,这一切都是我算计来的,是不是!” “三弟!”院门外传来江聪焦急的声音。 长公主和江知漓慌忙看去,江帅冲了进来,红了眼睛,大声质问:“我真的叫江算?你们当初根本就没想生我?” “不是的,帅儿,你听爹说!”江知漓忙去拉江帅的手。 江帅一把甩开,大喊道:“怪不得大哥会这样,你们、你们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说着推开想安抚他的江聪,又冲出了院子。 “三弟”“帅儿!”江知漓和江聪忙追了出去。 院子便忽地安静下来,长公主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了地上,掩面痛哭。 夜空中的笛声渐渐低落,如三月的清雨,又似冬日的飘雪,带着难以言喻的惆怅。 虞晚晚站在冰雪居的门外,看着一身黑衣的江泠立在院中,手执长笛,横在唇角。 月光如洗,他和他手中的笛子似乎都染上一层淡淡月华之光。 他的笛子竟吹的如此之好!想来孩童时,也曾苦练过。 江泠放下笛子,转过身,静静的看着虞晚晚。 虞晚晚也静静的看着他,她想象不出来,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八岁孩子,是如何面对穷凶极恶的北胡士兵们,是怎样在死亡面前活了下来的。 良久,虞晚晚抹了抹脸上的泪,举起手中的酒坛,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喉咙却是一哽:“能陪我喝些吗?” 第56章 酒为煤 图穷匕见 喝酒? 江泠忽地想起虞晚晚在温泉庄子时喝醉的模样, 就她这点酒量还想与他喝酒。 这真叫关二爷面前耍大刀,圣人门前卖文章。 但虞晚晚的鼻头和眼圈都是红红的, 衬着她雪白的小脸,就仿佛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江泠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走上前接过虞晚晚手中的酒坛。 当他的手碰到虞晚晚手时,感觉到她的手一片冰凉。 虞晚晚穿了棉袍,外面罩了锦裘,但她与江知漓在外面站了太长时间,如此深冬的夜晚, 全身就都是冷的。 江泠伸手便拉了她的手进了屋,一直拉到了他的内房。 “你坐着!”江泠让虞晚晚在罗汉榻上坐了,便又出去了。 虞晚晚摸着榻上的虎皮,江泠外院的内房她上次因母亲和离的事来过一次。这房间给她的印象很深。 但今晚她凭着愤怒不平的心和一腔热血拉找江泠,怎么找到卧室里来了。 虞晚晚觉得有些不合适, 她站起身, 但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屏风上。 她便不由得走到屏风前, 手指轻轻的抚上屏风描绘的引颈昂首,向月而立的雪狼。 第一次看见这幅雪狼图时, 她还感叹画者的功力。将雪狼的毛发和傲气凛然的神态勾绘得如此栩栩生动。 但此刻, 她心中涌起的是一种难言的酸涩, 传言中,他在北地与狼结交怕也是真的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 虞晚晚眨了眨眼, 压住了眼中泛起的泪花回过头。 “娘娘!”吉福满脸带笑的领了两个小太监进来。小太监手里拿了两个点火盆, 还有放了梅花香丸的熏炉。 “奴才已经让人烧了地龙,一会儿屋里就暖和了。” 江泠素来不惧冷,所以他的外院从不烧地龙不架火盆。但虞晚晚来了, 屋里的温度对她来说就太低了。 虞晚晚看火盆里燃的是没什么炭气味的上好的银丝炭本,但吉福还是想着用了梅花香来遮掩,倒是细心。便夸了一句:“劳烦吉公公了!” 吉福笑,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屋里暖和了,衣服可以穿少些,小世子不也是能早点来嘛。 江泠端了个大碗走了进来,递到虞晚晚眼前:“喝了吧!” 虞晚晚一看,竟是姜汤,但做得很不精致。汤里面还残留着姜片,而且姜片切得是又大又厚。 虞晚晚尝了一口,根本没放红糖,一股子辛辣味。 虞晚晚忍不住道:“这是大厨房做的?”如此手艺,即便给府里的下人做饭也是不成的。 江泠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是我弄得!” 他在北地做俘虏时,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根本没人会给他药治病的,他基本上就是弄两碗姜汤喝,然后披了被,捂出汗来养的。到了军营,他也是这个习惯的。 虞晚晚没想到是江泠会给她做姜汤,堂堂王爷能弄就不错了,还挑啥味道和卖相。 虞晚晚也怕自己会受冻感冒,是捏着鼻子喝了这碗辛辣的姜汤。 不过喝了姜汤,再加上屋里点了火炭。 虞晚晚的确觉得有些热了,便脱了锦裘和厚袍,因是过年,她里面穿得是新做的鹅黄锦裙,裙子的领子是宽口的,便显出她的一段雪白的天鹅颈来。 江泠则干脆脱了夹衣,穿了一件簇新的蓝袍,这件袍子也是虞晚晚让绣娘给他做的新衣。 -- 第133页 衣服的颜色,虞晚晚是觉得江泠一年到头穿玄黑色,便特意给他选了深蓝色,穿上去人便显得年轻许多。 穿衣服的这类小事,只要不是弄什么大红、大粉的,江泠根本没意见。 尤其江泠还认为,这些家事,都应该是自家夫人来管才对的。 一会儿,小太监又送来汤桶和烫酒壶和酒杯来。 虞晚晚盘腿坐在榻上,看着炕几上的这一套酒具和对面也是盘膝而坐的江泠。 这样子怎么和她想得有些不一样啊! 她想得是拿了酒坛,找个背风的地方,与江泠来个狂野的,哥们似的对酒当歌,一解心怀。 或者就像她在书上看到的,古人的花式饮酒,什么“鹤饮”,喝一杯,爬一次树,爬下来再喝第二杯。什么“鳖饮”,全身裹了棉被,只露出头喝酒,喝完又缩回去。这些她都是没问题。 只是现在怎么变成了两个人相对小酌了。 江泠喝酒还这么文雅吗?还烫酒? 江泠是想着虞晚晚喝凉酒不好,要按他的性子,怎么也得是大碗来喝的。 他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虞晚晚是这样想的! 不过,小酌就小酌吧,虞晚晚回头从自己锦裘的口袋里掏出两个油纸包来,放到炕几上展开。 江泠没想到她还带了下酒菜来,不过也难怪,她这人精于吃,自然不会干喝酒的。 江泠看了纸包,两样东西,他认识一样,是花生,另一样是金黄的脆片,不知什么? 江泠想下榻,让人送筷子来。 虞晚晚拦住他:“这两样下酒菜,用手拿了吃,才是正道,若用筷子,就失了味道。” 江泠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用筷子、用手,他都是无所谓的。可她一个贵女,也用手? 虞晚晚还就用手了,拿起一片锅巴递给江泠:“这个你肯定没吃过,尝一尝。” 她想的是江泠会拿手接,但江泠直接低头头,就着她的手便吃了。 这样倒像是她在特意喂他似的。 虞晚晚一愣,但江泠却是很自然,仿佛就应该如此。 不过在女子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有母性的柔肠,今晚虞晚晚听到江泠的遭遇,正是戳中了她这一点的。 现在也如此,他这样吃就吃吧。 江泠吃了一片锅巴,味道竟是很不错,酥脆喷香,带着淡淡的辣味,正合他的口味。 “这叫什么?” “锅巴!” 江泠是第一次听过这个,虞晚晚便与他细细的讲了。 锅巴是用隔夜饭,加鸡蛋和切碎的胡萝卜,搅拌后锅中摊成饼状。用文火加油慢煎,煎出两边金黄就成了。 哦,竟然是用隔夜的米饭弄得? 江泠拿起一片仔细的看了,又放到嘴里细细的嚼了嚼:“这个行军打仗,当成干粮也是可以的吧?。” 虞晚晚想了想:“可以是可以的,油炸食品一般保存的时间都能长一些,但老吃,容易上火。” 吃过锅巴,江泠捻了一颗花生,放到嘴里,便有些惊讶的看虞晚晚。 这花生可比普通的炒花生好吃得多,是有些油,有些咸,但带着辣味,进嘴咯嘣脆香,回味无穷。 江泠不由得又拿了一颗,真是越吃越香,越吃越好吃,让人停不住嘴。 虞晚晚笑:“好吃吧?” 江泠点头:“好吃!” “这个叫酒鬼花生!比起普通油炸花生米,它是多加了辣椒粉、花椒粉、白糖、盐和白酒炒出来的。” 锅巴和酒鬼花生,虞晚晚本来是白天没事时,当零食做的,现在正好下酒了。 虞晚晚拿起酒壶,给江泠和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酒,然后举起杯,豪迈道:“来,干一杯。” 江泠暗暗的摇了摇头,虞晚晚来得这么突然,还找他喝酒。他当然得了解缘由。 刚才他出去做姜汤时,便调了暗卫,虞晚晚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与他已经知道了。 这个善良的傻丫头! 江泠端起杯,轻轻的虞晚晚碰了下杯,便一口干了杯中酒。 酒颜色微红,入口甘甜,继而微辣,再而香暖,与他平时喝得酒竟然大有不同。 今晚,她弄得这三样吃食,倒是别有新意。 “这酒叫玫瑰露,里面加了玫瑰花和糖的。” 玫瑰花? 真是服了她了,她就仿佛会“点石成金”一般,任何极普通的食材在她手里都变得不一样了。 “来,再来一杯。”虞晚晚又给两人满上了。 今日喝酒,必要喝得痛快。 可是虞晚晚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两杯下去,她的眼周便泛了红,白嫩的脸颊也仿佛染了红霞,嫩嫩的双唇也像涂了樱粉,整张脸看起来妍丽动人,自有一番娇媚风情。 经过温泉山庄一回,江泠是大约知道虞晚晚的酒量。 她现在已经有了三分醉了,其实他不应该在让她喝了,应该让她回去睡了。 但眼前的她是这般的惑人,他怎么能放她走。 江泠的手便不由自主的又给她倒了一杯。 虞晚晚是典型的酒壮怂人胆的。再一杯酒下肚,她便指了屏风。 “那个是你画得吗?” 真有那匹雪狼吗? 江泠顺着她的指尖,看向雪狼图,微微笑了:“是我画的,但还是没有画出狼兄的三成的风采。等以后,有机会我带着你去看它。” -- 第134页 虞晚晚的眼圈更红了,他到底在北胡经历了什么,才会宁愿舍了人而与狼结交。 虞晚晚再忍不住,伸手一下子抓住了江泠的手。 “难过吗?” 被亲生的父母抛弃在古道时,难过吗? 她问得没头没脑,可江泠却一下子便明白了。 难过吗? 当他一个人孤寂的站在山道上,看着爹、娘、弟弟骑着马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个“难过”是无法形容的。 但,那一切早就过去了! 那个八岁的江泠永远留在了那处山道上,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不是那个他了。 虞晚晚看了江泠竟然摇了摇头,她不信,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你骗人!”虞晚晚大声哽咽道,她只要想那情形,就会难过得心都疼。 江泠没想到虞晚晚说哭就哭上了,便忙坐到她身边,低声道:“怎么还哭上了!” “瞎说,谁哭了!”喝醉的人是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 只她泪水盈盈,更胜牡丹滴露,美得动人心魄。 江泠再也忍不住了,把她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亲了亲的她的眼角,吮去泪珠,哄她:“你没哭,是我看错了!” “就是你看错!”虞晚晚扭着身子气哼哼道。 不过这一扭身,便觉得身下硌得慌。 嗯?她这才发觉她现在竟坐在江泠怀里呢。 “你怎么还带匕首了?”这么硌人。 虞晚晚说着便用手想去掏江泠身上的匕首,只是她的手刚碰到江泠的衣服,便被他握住了手腕。 不让她看?! 虞晚晚不乐意了:“你藏了什么宝贝,快给我看,我要看!” 她要看?! 江泠低头看着自己鼓起的袍子,这“匕首”今日真能出鞘给她看吗…… 第57章 采红菱 土家腊肠 她现在是喝醉的! 他如果真的这样放出来, 是不是有些“趁人之危”。 她醒过来会不会生气呢? 江泠喉结滚动,一只手握着虞晚晚的手腕, 一只手撩开袍子,犹豫道:“晚晚,你真的要看?” 若是此刻虞晚晚坚定的来一句要看,他必会好好听她的话的,或者不用她再多说,他自然就会自荐枕席的。 但他这番“矫揉做作”的“半推半就”,看在虞晚晚的醉眼中便是他是不愿意。 好吧, 他现在可能心情还是不好吧! 她今日来与他喝酒是想让他开心的,等他开心了她再看。 虞晚晚大度得摆了摆手:“不看了!” 不看了?! 他都要解开了,她居然不看了! 江泠既失望又懊悔,他干嘛要问一个小醉鬼的意见,如此殆尽了战机, 他做为一个长年打仗的主帅, 怎能犯下如此错误。 虞晚晚看江泠垮了的脸, 以为他还在为家事伤心,忙拿双手用力的揉了揉他脸颊, 嘴里哄道:“小兔子乖乖, 别难受, 我给表演个吃花生吧。” 小兔子?还乖乖? 难道自己在她眼里竟是如此无害乖巧? 江泠咬牙,是不是现在自己变个身, 让她知道什么是虎狼之威。 但虞晚晚兴致勃勃的拿起粒花生米, 往空中高高一抛, 然后晃着脑袋,张口去接。 只是她喝得迷迷糊糊,哪能接得住, 花生米打在她挺翘的鼻头上,滚落到榻上。 哼,虞晚晚八字个眉头,来劲了,她就不信她吃不到。 她便又拿了一粒抛到空中,可是还没等张嘴呢,花生米便落下来,正好在她的眉心,打得她一疼。 啊~ 虞晚晚嘟着嘴拿手揉着额头,气哼哼的发狠道:“臭花生,等会儿就都把你们全吃掉!” 就这水平还给他表演! 江泠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炕几上。 油纸包内的七粒花生米,瞬间变宛如七星连珠,高高的冲到了空中。 江泠微微仰头,张开口,花生米次第的似雨珠般落在了他的嘴里。 啊啊! 虞晚晚看呆了,忽地伸出手臂环住江泠的脖子,摇了摇:“江泠,你好厉害!” 江泠! 竟然直呼他的名字,连王爷都不叫了! “江泠,你再来一个。” 好嘛,把他当成天桥打把势卖艺的了! 不叫王爷就不叫吧,再来一个也就来吧,不和小酒鬼计较。 江泠手指在炕几上再一点,他有心卖弄,这一次,花生米是如波峰波谷一般,一粒落,一粒再起,在空中画出一道道曲线。 看得虞晚晚兴奋得拍手叫好。 两个人玩了一会儿,虞晚晚觉得热了,又连喝了两杯“玫瑰露”。 她这时候,已经有了八分醉意了,觉得有些晕,便把头枕在江泠的肩窝上,笑道:“江泠,我给你唱首歌吧。” 江泠忍不住笑了,上一次在温泉庄子,她也是如此,喝醉了就要唱歌的。 他还记得她唱得:“我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我是一张豆腐皮儿,又逗又腐又很皮,我是一盘小炒肉,又小又吵又多肉!” 那首歌的曲风明快得仿佛有魔力一般,真的让人很上头,让他常常想起。 江泠都不好意思说,他都能哼哼两句了。 再则他觉得歌词的确写得很形象,她不就是又小又吵又多肉嘛。 -- 第135页 江泠忍不住抖了抖腿,真的是肉肉的。 “唱吧!我听着!”江泠柔了声音,声音里带着他不知的绻缱缠绵。 但虞晚晚却没有唱,而是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江泠,你笑起来好好看啊!我就没见过比你笑起来还帅的人!” 帅? 江泠虽不知是什么意思,但虞晚晚迷迷的神情,已让他的心底开出了花。 他原来从未注意过自己的仪表,有时还觉得自己长得白和文雅了,上阵杀敌时,气势还不够摄人。 但此刻,他倒庆幸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 “当真清绝如莲!”虞晚晚伸手轻轻的摸着江泠的脸,长长的感叹赞美。 “莲?对了,有首“采红莲”正适合你,但我怎么记不住歌词了呢!”虞晚晚蹙着眉头想了又想,没想起莲花,倒记起另外一首小曲《采红菱》来。 便轻轻的唱了:“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湖水清呀照双影你我就好像两角菱,同根生呀,一条心。” 她甜柔的声音,在他耳畔低吟,他听着歌词竟有些痴了! 虞晚晚根本不知道她唱了些什么。 她见江泠傻傻的看着他,忽地展颜一笑,趁他不注意,手往下一探,一把握住了一直硌着的匕首,得意道:“哈,让你刚才不给我看,这次让我抓住了吧!” 说着往上一拽。就听江泠忽的嘶了一声了。 虞晚晚仔细摸了一下,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土家腊肠啊!” 不由埋怨:“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切了正好下酒。” 江泠被刚才她那一下疼得额角都见汗了,她还要切了下酒? 只是房里烛光摇曳,梅花丸香暖气袭人,让人神思轻晃。 她笑靥如花的娇憨与她的妍丽交织成浑然的妩媚风流,魅惑无形。 江泠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抱起了她。 虞晚晚奇怪:“干嘛?我还要唱歌呢!” 江泠暗、哑声音:“晚晚,榻有些小,我们到床上去,那里大,任你随便采!” 哦,对呀!床更大,她可以更好的划船! 虞晚晚捣蒜似的点头:“好啊!好啊!” 浑然不觉自己如今的模样就仿佛是一只被大灰狼叼回窝的小白兔。 江泠抱着虞晚晚绕过屏风,进了卧房到了床上,手指一抬,两粒花生米飞出,打灭了蜡烛。 屋里蓦然黑了下来。 “干嘛要熄了蜡烛!” “太亮了,别人也会看到红菱的,就也会去采的。” “对呀,江泠,你好聪明!” ……………… “我不采了,没有红菱,只剩腊肠了!”黑暗中传来虞晚晚哭唧唧的声音。 “那就采腊肠!” “不要!”虞晚晚嗔怒道。 可大灰狼叼着小白兔的耳朵继续哄,让小白兔不由得不听话。 ………… 虞晚晚醒来时,还有些迷糊,她眨巴了眨巴眼睛,片刻后才意识到她是在江泠的卧房内。 她怎么睡在这了? 虞晚晚立马坐起身,就觉得头嗡的一声,她忙拿手揉了揉额头。 她昨天是喝了多少酒? 虞晚晚已经记不清了,就觉得她怎么如今还有些认床了,昨晚在江泠床上睡得一点也不踏实。 一直在做梦,梦中她在采红菱,那梦真实得,她就仿佛真的在船上,水波荡漾,她的身子随着船晃来晃去,一只手要划桨,一只手还要采红菱。 真累啊! 虞晚晚不由得动了动胳膊,两只胳膊一点力气都没有。 嗯?什么味? 虞晚晚抬起手,闻了闻指尖,她这梦做得有画面,怎么还有气息了! 指尖还真的带了一股菱角的味道。 不过手腕上,怎么还有一圈红呢,像是被什么捏的。 她这是怎么了? 这时,传来脚步声,江泠手拿宝剑精神奕奕的走了进来。 “醒了!” 虞晚晚坐在床上,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乱的披散,眼皮有些肿,脖子上两块红痕。 如此形容不整,却自带着一股牡丹承露后的慵懒惺忪,真真是:“花嫩不经揉!” 江泠忙运功,他如今刚刚知道了些滋味,根本受不了。 若不是,他今早哪能起来去练功。 虞晚晚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本来昨晚是想陪江泠喝喝酒,说说话,安抚他一些的,没想到竟然喝醉了。 “王爷,我,我没乱说什么吧!” 虞晚晚可还记得,上次在温泉山庄,夏荷说她喝醉了,吐槽了江泠一堆事。 “没有!”江泠马上道。 这一次是他有些心虚的:“就是,你喝醉了,不小心摔下床,把手腕和脖子都撞红了!我给你上了些药。” 幸亏他这有皇宫疗伤圣药“玉肌膏”,给虞晚晚的手腕和脖子上的青紫上了药,如今只留红痕。 哦!虞晚晚摸了摸脖子,怪不得她手腕红了呢,胳膊还疼,原来是摔的啊!而指尖的气味是药。 下回,她可不能这样了! 虞晚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麻烦王爷了!” 小傻瓜! 江泠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虞晚晚的头。 虞晚晚侧了侧头,惊讶的看江泠。 江泠则笑了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的! -- 第136页 虞晚晚立刻就明白他的话意思了,原来他昨晚便知道她找他喝酒的缘由了。 “他们那般对你,外面的人还一直都在误会你,你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应该史书留名的。”虞晚晚愤愤的替江泠抱不平! 她果然是第一个没有劝他要去原谅的人。 江泠扯了扯嘴角:“都过去了,家族利益,护国大业,总要有人牺牲的。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封王,这么快执掌兵权的。” 魏景帝和长公主都欠了他一条命的! 他们又哪敢把这件事写入史书! 虞晚晚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你觉得他们这样对你是对的?” 她可没想到江泠竟然会这样“精忠报国”! “那你以后,若有了孩子,碰到这样的事情,你也会像长公主这般做?!” 太让人失望了! 早知道,她真不应该陪他喝这顿酒。 虞晚晚站起身就想走。 但江泠倏地也站起了身,两手猛地捧住她的脸。 他的掌心火热,她的脸被他握着抬起来,她的目光便对上了他灼灼的目光。 “晚晚!”他一字一顿:“你和我们的孩子,绝对不会的,我不会让你们陷入任何险境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粉身碎骨也会护住你们的安全,若我今天有半句谎言,就让我战场上万箭穿身而死!” 对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而言,万箭穿身,那是重誓了! 虞晚晚呆住了! 他捧着她的脸,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便拂在她的脸上,让她心尖都随之一颤。 她就看着他的薄唇离她越来越近…… 第58章 回春梦 采啊采 虞晚晚觉得江泠的唇离她有些近了。 近得仿佛他一低头就要吻上她的唇了。 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就跳了起来, 她想侧过头躲开,但他的手捧着她的脸, 让她动弹不得。 她只能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黑曜逼人的眸光,好似天上的寒星,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于其中。 他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王爷、娘娘!”门外传来春桃的声音。 声音虽小,却一下子震醒了虞晚晚的神智。 她忙往后一退,挣开了江泠的手。 江泠的手一空, 再看虞晚晚明显是羞涩难当了,也知道不能再说或再做什么了,只好长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道:“我让她们来给你梳妆!” 虞晚晚看了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摸了摸没有洗过的干巴巴的脸, 的确不适合出去。 江泠还是很细心的。 不过等春桃和夏荷进来, 虞晚晚就有些奇怪, 明明是江泠让她们来的,可江泠看她们的目光却似寒冬冷冰。 春桃和夏荷被江泠看了一眼, 就感觉腿肚子发凉, 都不敢动弹了。 虞晚晚知道自己院中的丫鬟都是怕江泠的, 尤其江泠还冷脸。不由得就嗔瞪了江泠一眼。 江泠被她水光潋滟的大眼瞧得,身上却是着了火, 觉得不能在这里屋里待着了, 便来了句:“我先出去了”, 快步出了屋。 他一出去,春桃荷夏荷忙拍了拍胸脯,总算能好好呼吸了。 不过等她们两个再一看虞晚晚, 就又吃了一惊。 自家娘娘这是怎么了?弄得像个疯婆子,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肿肿的眼皮,还有脖子上怎么还有两大块红印子。 “娘娘,您~” 难道娘娘和王爷圆房了? 春桃和夏荷心中一喜,但又仔细的看了虞晚晚的衣服,又是一凉。 虞晚晚明显是没脱外衣的,圆房怎么会不脱衣服。 两个人心中一阵失望,她们作为心腹丫鬟,比别人自是知道多一些的。 明明看着王爷和自家娘娘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好,王爷对娘娘也是与旁人不同的。 但为什么就不圆房呢? 王爷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自家娘娘呢? 虞晚晚没有注意春桃和夏荷的神情,她犹自有些发愣。 “娘娘,奴婢们伺候您洗漱。”春桃小心翼翼道。 虞晚晚方才回过神,点了点头。 不过等她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么弄成了这样? 尤其是脖子上的两块红,按江泠说得,这是她摔下床摔的。 她当时摔成出什么高难度的动作,才把脖子摔成这样? 不过不容她多想,江泠又进来了。 “你等会儿去看看江帅吧。” “阿帅怎么了?”虞晚晚忙问。别是大过年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江泠到是面色平静:“哦,他昨晚也听到了些有关他的事情,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进!” 诶!真服了长公主夫妻两个,一共养了三个儿子,两个都有事。 虞晚晚忙点头,便要起身。 江泠走到了她面前,低头柔声道:“不要胡思乱想,我既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的。” 虞晚晚边往自己院子走,边思忖。 江泠说的话,她怎么越来越不懂了。 她分明没有什么胡思乱啊!对了,江泠刚才在她面前发了毒誓。 可他为什么要发毒誓啊? 还有他说的:“你和我们的孩子”,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这个“你”若是指她自己,那“我们的孩子”指什么? -- 第137页 ……是她和他的孩子?! 可她和他怎么会有孩子?他们两个一年后就要和离的。 而且,刚刚他捧着她脸靠近时,那样子怎么仿佛是要吻她呢。 虞晚晚猛地摇了摇头,似要把这个想法摇出脑袋。 他怎么会想吻她,且不说他俩和离的事,她之前不是已经确认他好像不喜欢女子的。 但说回来,他这段时间,晚上是一直睡在她房里的,没看见他身边有什么男宠或关系比较密切的男子的,难道是她想错了? 还有她脖子的两块印记,怎么越看越像所谓的“草莓印”啊。 虞晚晚摸了摸脖子,还挺疼的。 还有他刚捧着她脸时,珍视的模样,就仿佛捧着一个价值连城的易碎的瓷器。 她这张脸有那么值钱吗? 虞晚晚越想越乱,宿醉的脑袋乱遭遭的都有些疼了。 回了自己房间,虞晚晚本想马上去看江帅,可觉得身子和脑子的确是太乏了。 “夏荷,我要沐浴,水里加些醒脑的薄荷香露。” 春桃和夏荷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了自家娘娘这是怎么了。 虞晚晚捂脸来了句:喝多了! 春桃和夏荷互相看看,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过等夏荷伺候虞晚晚脱衣时,拿了粉红的亵裤,有些奇怪的看了又看。 “怎么了?” 夏荷不敢隐瞒,举了给虞晚晚看:“娘娘,您、您这是蹭了什么?” 虞晚晚一看,裤子上有一块像牛奶般的白块。 她摸了摸,硬硬的,干在裤子上,便又闻了闻。 虞晚晚做美食,鼻子是很灵的,原来世界朋友说她是类似警犬。 她一闻就闻出来了,这和她刚才指尖上的味道是一样的,都是那股子菱角味。 江泠说给她上药,怎么上到亵裤上了。 这边春桃又惊叫一声,吓了虞晚晚一跳。 又怎么了? “娘娘,您、您……?” 虞晚晚一身雪肤,光滑的一点瑕疵都没有,而且嫩得就像白豆腐,稍稍碰了,就会留下一道红印子。 可此刻,大腿根及翘臀,一大片青紫。 “我从床上摔下来了。”虞晚晚自己看不见,还没多少感触。 虞晚晚根本没有怀疑过江泠的话,江泠那人一看就是不屑撒谎的,而且他也没有骗她的理由。 但春桃和夏荷互相看了看,臀部可以说是摔得,但是大腿根,怎么会摔倒那里? 况且怎么看,腿根的红紫都像是被什么磨出来的。 “春桃,给我揉揉胳膊。”虞晚晚两只胳膊乏得都举不起来了。 虞晚晚泡在热水中,不禁又想起昨晚的梦,怎么会那么真实? 她还记得她本是在采红菱,可是红菱没有了,变成了一大根腊肠,腊肠大得她一只手都握不住。 而且怎么也采不下来,她来回的搓,手和胳膊都弄累了,也没采下来。 后来她气得转过身子,不采了,也不看那腊肠了。 可是她后背又像压了个火炉,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但是热得很,把她热得都出了汗。 而且从她转过身,船就摇晃得更厉害,她只好紧抓住船桨,不,好像是船桨紧握住她的手,扣住她了的腰,来回的摇她的身子,她似乎还唱了两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诶!虞晚晚把身子沉水中,真是做梦,船桨还成精了。 虞晚晚沐浴后,精神头总算回来了。 等她去了长公主府。到了江帅的院子口,江聪便满脸焦急的迎了出来。 “大嫂,你来了!” “三弟怎么样?” “还在屋里闷着呢,都快多半天没吃饭了,敲门他也不开。” “到底为什么?” 江聪有些难堪,但还是说了。 当年长公主把江泠扔在了山道上,他们一行逃脱后,江知漓第一次与长公主大吵了一架,还动手打了长公主一记耳光。 江知漓想回去找江泠,但被长公主的侍卫给看上了,再加上江聪受惊发了高烧,江知漓到底没有走脱。 等他们一行再回到京城,长公主扶持魏景帝当了皇帝,得了一个“护国大义”的好名声,并且还以魏景帝年幼的缘故,直接“垂帘听政”,把持了朝纲。 但她与江知漓的夫妻感情却再也回不去了。 江知漓得知江泠被北胡人抓走后,就一直设法营救,而且直接住到道观里,日夜为儿子念经,乞求神佛保佑。 他一住就是两年,没有回过一次家,后来有一次江聪生了重病,他才回府看望。 但没想到长公主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他在药物的刺激下,又和长公主到了一起。 只这一次,长公主又有了身孕。 在她怀孕的这段时间里,江知漓搬回了公主府的家庙住了。 等江帅出生,江知漓开始的确给他起名叫江算,但在江帅一岁上皇家度牒时,改为江帅。 可到了江帅四岁时,江泠从北胡被赎回来,江知漓见了江泠一面,就离开了长公主府,去了峨嵋山长春观,自此彻底出家,十年没有下过山。 江帅得知这些,便自闭了。 “父亲昨晚在门外与三弟说了一夜,早上我看父亲有些支撑不住了,就让他回去休息了,但我又劝不了三弟,只好与大哥说了,麻烦大嫂走一趟。” -- 第138页 江聪说着向虞晚晚深施一礼。 虞晚晚忙道:“二弟,你客气什么。” 不过虞晚晚去敲江帅的门,也没好使,门里的江帅是一点声也没有,也不开门。 但这早就在虞晚晚的预料中,江帅正在“中二期”,碰到这样的事,不崩溃是不可能的。 虞晚晚是带了王府侍卫来的,直接一挥手,侍卫上前抬起脚,就踹开了江帅卧房的门。 江帅可没想到虞晚晚会破门而入,若是旁人这样,他必要大怒发火的。 可面对着虞晚晚,他哪能发出火来,而且虞晚晚也没给他发火的机会,让两个侍卫直接架着他就回了平北王府。 江帅想挣扎,但是两个侍卫的武功太高了,他根本挣不脱,就仿佛稻草人一般,被举着到了王府侧厅。 等江帅侍卫被按到桌子旁,看了桌子上的东西,便是瞪大了眼…… 第59章 心头恼 土家腊肠,麻辣虾,咕噜肉…… 江帅坐在桌前, 看着桌子上的虾锅,眼睛不由得睁大了。 锅中的虾炸得火红, 色泽油亮诱人,上面撒满了辣椒,咝咝地响,从虾的身体里不断冒出黄黄的辣椒油,空气中是浓郁喷香的鲜香味,刺激着人的味觉,让人不由得满口生津。 江帅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 看着眼前这道色香味俱全的,他从来没有吃过的虾,不禁就咽了咽口水。 可他还是记得他现在正在伤心,正在绝食呢。 怎么能就这样在美食前低头呢! 是以生生的逼着自己转过视线,但却落在旁边的两道菜上, 一道是炒肉, 但却不是寻常的炒肉, 而是色泽金黄,裹汁均匀, 香气四溢, 江帅闻了, 肚子不由得就“咕噜”两声。 另外一盘是土家腊肠。 虞晚晚见江帅一副誓死不吃,饿死事小, 失节为大的模样。 他这是不知麻辣小龙虾的魅力! 无人可以抵挡。 虞晚晚伸手拿了一只虾, 没有塑料手套, 她就做了一个五个指头的防水的薄油布手套,剥开鲜嫩的虾肉,放在江帅前面的盘子里, 嘴里道:“这是我新做的麻辣虾,你尝尝味道。” 又有些可惜的解释:“本来这个用小龙虾做最好吃,但现在没有,只能拿鳌虾来代替。” 小龙虾是后世的舶来品,这个朝代是没有的。 江帅忍不住接话:“怎么没有龙虾,前个宫里刚给府里送来一筐龙虾呢。” 虞晚晚听了忍不住笑了,就知道干饭人是抵不过美食诱惑的。 江帅则脸一红,忙不好意思的侧过去头去,不看虞晚晚。 “你说的龙虾和小龙虾个头、味道都是不一样的。不过,三弟,你不吃饭,这样伤害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嘛!” 虞晚晚劝说道:“你和长公主殿下和元浔道长的父母缘、子女缘已经注定,他们这些年对你的爱不是假的,说句实在话,你今天如此闹腾,也是仗着他们是爱你的。” 虞晚晚把又把剥好的一只虾递到江帅眼前:“三弟,若是你生在一个穷苦之家,连饭都吃不饱,你可能连计较这些的功夫都不会有。” 江帅自是明白虞晚晚话的意思,气哼哼道:“你说我是吃饱了撑的。” 虞晚晚趁他张口时,直接把虾塞进他的嘴里,堵住了他的话。 江帅就感觉整个嘴立刻被一股热辣点燃,辣得他脸都热了。 但虾肉极鲜嫩,这种口感上的柔嫩,味觉上刺激,让人欲罢不能。 江帅忍不住道:“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 虞晚晚给了他一副手套,他便也上了手。 既然吃上了,江帅也就不在客气了,一会儿面前便堆起了一堆虾壳。 “三弟,这样就对了,我们干饭人有一句话,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加一顿,咱们要学会化愤怒为食欲。” 江帅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觉得挺有意思的:“大嫂,按你说的,你学做饭就是为了解决天下事了?” “诶,三弟你还真说对了,老祖宗早就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人一辈一辈的往下传,要想教好下一辈,首先就把他养好,给他吃饱吃好,他在外面才不会馋得被别人一顿饭就给糊弄了。 另外身体是做事的本钱,你吃不饱穿不暖,整个一个病秧子,连起码的体面都没有,谁还能看重你? 食色性也,都是人之本能欲望的。从古到今,让所有普通老百姓都能吃饱饭、吃好饭,说是容易,但能做到的朝代却是没有几个的。” 江帅细品品的了,倒是很有道理:“大嫂,你说得倒是真对。” “这话其实是我的二姨姥姥和我说的。”虞晚晚语气中满是怀念。 虞晚晚在原来的世界,小时候父母开酒楼工作忙,她是由东北老家来的二姨姥姥照顾大的。 二姨姥姥厚身板,大嗓门,自称祖上是皇城御厨,做饭是有家传秘笈的。 对养孩子也有自己的独到经验,口号就是绝不能让孩子饿着,每天是换着花样做吃的。 虞晚晚是打小就被喂得胃口扎实、吃饭香。邻邻居居的都愿意让自家孩子和她一起吃饭,都能多吃两碗。她也因此从小到大的人缘都很好。 “大嫂,你说你这位二姨姥姥,一摸你肚皮就知道你饿不饿,该不该吃饭了,这么厉害!” -- 第139页 “是啊,她可厉害了,她不光做饭好,为人更好,特别有正义感,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找她来决断,三弟,我就没见过比她更乐观向上的。 但她其实是个孤儿,父母早亡,后来嫁人,夫妻感情极好,但是丈夫在公干中受伤去世,她当时怀孕就此小产,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江帅皱眉:“这么惨?”早年失孤、中年丧夫,还没了孩子。 “是啊,但她却没有就此自怨自艾,而是活得风风火火,她把她身边的孩子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顾,她还收养了一些孤儿,供他们念书等,这孩子都叫她为母亲的。” “这位夫人倒是高义,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回老家了!” 江帅看虞晚晚眼底的水光:“大嫂,你若想二姨姥姥,以后我陪你去看她。” 虞晚垂眸摇了摇头,她离开了原来的世界来到这里,就再也见不到她想念的亲人了。 ( ?° ?? ?°)?轻( ?° ?? ?°)?吻(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三弟,因为你和你大哥的情况并不一样,所以我今日会多说一些,就是不想有一天你会后悔:子欲养而亲不待,就像我现在再也见不到我的二姨姥姥一般。” “有什么见不到的,本王派人把她老人家请回来就成了。”江泠大步走了进来。 他竟然听到她说得的话。 “王爷!”“大哥!” 江泠摆手示意虞晚晚和江帅不必站起来见礼,而是坐到虞晚晚旁边,看了她微红的眼圈:“若她老人家不想来京城,我一定陪你去老家探望她。” 诶,虞晚晚知道江泠是言出必践的人,忙道:“是二姨姥姥不喜别人打扰。” 又赶快转移话题,对江帅插科打诨道:“你可知道有个“剥虾论”,就是剥虾很麻烦的,女子吃虾,一定要身边亲近的男子给剥,今日我可是反过来,给你做虾,还给剥虾,所以啊,你就不用胡想,要多吃些。” 江帅刚要谢大嫂,就感觉身旁自己亲大哥的目光冷冷的看了过来,直剜向他手里剥好的虾。 江帅顿时觉得手里的虾不香了,他想解释,大嫂就给剥了两只虾,剩下的都是他自己剥的。 可是,可可是,可可但是,江帅还是习惯性的在江泠面前立刻就怂了,忙把手里的虾放在江泠面前的盘子里:“大哥,你也吃,很好吃的。” 江泠微哼一声,又瞅了江帅手上戴的手套,江帅忙不迭的把手套也摘了下来,递给江泠。 江泠戴上手套,边拿起一只虾剥了起来,边严肃道:“其实很多事,现在看觉得是大事,但过一两年,回头再看,都不算事了。而且男子汉大丈夫,遇到点小事情,就哭哭唧唧,要死要活的,那怎么成?以后还怎么干大事情!” 江帅听了江泠严厉的语气,马上规规矩矩的站起身,低声道:“大哥教训的是!” 江泠把剥好的虾,放到了虞晚晚的碟子里。 虞晚晚就是一愣,江泠居然给她剥虾? 江泠看虞晚晚不动筷,便问道:“怎么不吃?” 她刚才不是说,女子吃虾,一定要身边亲近的男子给剥嘛! 对呀!江泠都给她剥了,她不吃不是在他弟弟面前驳他面子嘛,虞晚晚便乖乖的吃了。 江泠看了,满意了,又拿起一只虾继续剥。 还给她剥?江泠这是怎么了? 虞晚晚猜不出来,不过看了立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罚站的江帅,这个朝代长兄如父,江帅、江聪都是十分尊敬和佩服江泠的。 江泠对江帅说一句话,赶上自己说一百句,想来江帅以后也不会再闹别扭了。 “王爷,三弟既然知错了,就让他坐在来吃吧。” 虞晚晚这个当大嫂的,少不得还得做他们兄弟间的调和油。 “还不谢谢大嫂。”江泠撇了江帅一眼。 他这两个弟弟与虞晚晚,亲近有余,规矩却是不足的。 江帅忙向虞晚晚恭敬施礼:“多谢大嫂美言。” 不过江帅再坐下来,可不敢再吃麻辣虾了,因为一锅虾刚才基本上被他吃得剩不下多少了,现在大哥正给大嫂剥呢,他怎么也得识趣些。 江帅夹了块“咕噜肉”吃,嗯,香脆微辣,略带酸甜,爽口开胃,也是十分好吃。 “对了,大嫂,它为什么叫“咕噜肉”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咕噜肉其实是粤地名菜,虞晚晚便和江帅讲了,是有两个传说的:第一个传说指这道菜以甜酸汁烹调,上菜时香气四溢,令人禁不住“咕噜咕噜”地吞口水,因而得名。第二个传说是指这道菜历史悠久,故称为“古老肉”,后谐音转化而成。 江泠一边剥虾,一边静静的听着虞晚晚细声细气的讲古。 ……这就是家的味道吧! 有最熟悉和爱的人,一起做一件件琐碎却又温暖的家事。 可等江泠看了那盘子腊肠,心情一下子就不美好了,是皱了眉:“这是什么?” “土家腊肠!” 虞晚晚是想着昨晚她做了一晚上关于腊肠的梦,是不是她馋腊肠了,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所以刚才就弄了两根腊肠来,一根切了圆片,一根就那么放着。 -- 第140页 腊肠因必须晾晒,就显得又细又干,颜色是褐里带猪油黄,不像别的灌肠粗大粉亮。 嗯?! 昨晚,她可是一直揪着他的宝物叫腊肠呢。 她怎么能把他的宝物比作这般丑玩意! 若不是他怕她醒来会生气,更主要的是他想着成亲时,他算怠慢了她,他们两个圆房,怎么也得好好的弄个仪式,不能这般草率简陋,故此他才忍了再忍。 但即便她用手,也是娇娇的,总是喊累,后来还生气的不理他,他实在是太难受了,只能自己在外面磨了出来。 他这般心疼她,可在她眼里…… 江泠嫌恶的看了只有两根手指细、一掌长的干瘪腊肠,黑沉下脸,站起身,一言不发的便走了! 这下把虞晚晚和江帅弄得一团雾水。 接下来几天,江泠是一直没有笑模样,直到了正月十五花灯节。 这是虞晚晚在大魏朝过得第一个花灯节,她和江泠没有想到,她过得如此跌宕惊心…… 第60章 花灯节(上) 他得保护她 江帅到底年轻, 事情给他掰开揉碎的说了,他气顺了, 也就正常了。 但自此仿佛就长大了,人沉稳了许多。 江帅好了,但嘉敏长公主却病了。 按理婆母病了,虞晚晚需要侍疾的。但长公主却是谁都不见的,连两个儿子都不让进屋。 大家心里都明白,长公主这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要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但对于江泠来说, 他已经从北地回来十年了,要解早就解了。 而且这半年来,因有了虞晚晚,江泠来长公主府,与长公主说话的次数都大于过去十年的总和。 实际上, 对于母子两个, 这已算最好的局面了。 所以长公主这病并不是因江泠, 而是为了江知漓。 但江知漓这次下山,其实是他知道了江泠被赐婚的事情。 他自己的婚姻失败, 自然不愿命运多舛的儿子也是这般。 但他占卦, 显示儿子姻缘, 竟是“浴火重生”。 重生,其中一人必是短寿早夭才会这样, 但卦却是【渐】卦, 是夫妻恩爱美满的最好的卦象。 怎么会是这样? 江知漓实在担心, 才破誓下了山。 等见了面,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江泠拉着虞晚晚手的模样,儿子何尝与他人这般亲密过。 然后又听江聪、江帅说了虞晚晚, 是极好的一个人。而且可以感觉到长公主对虞晚晚也是极满意,待虞晚晚也是与旁人不同。 他与长公主十几年夫妻,当然是了解长公主性格,长公主能认可了虞晚晚,当成儿媳妇,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虞晚晚必有过人之处。 而他自己看虞晚晚,的确与儿子极为相配,可谓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尤其虞晚晚的眼睛,毓秀脱俗,似占尽天地间到底灵秀之气。 也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能陪伴在儿子身边,安抚儿子所有过往的苦难。 江知漓才放心下来,但他觉得儿子是个冷清的人,可能会不知道与儿媳如何相处。 这才把当年的事情说给了虞晚晚,希望虞晚晚能多理解儿子,能替他们心疼和照顾儿子。 不料大儿子这边一点事都没有,小儿子却闹了起来。 好在有虞晚晚开解了江帅,江帅第二天就来找他,父子谈了近一个时辰,解除了心中的芥蒂。 本来江知漓想初三就回峨嵋,但对长公主的病,他知道他永远不能完全硬下心肠。 从当年的新科宴,她硬生生的闯入了他十年寒窗苦僧般的生活里,她和他的人生就注定纠葛在一起,一直到如今。 虽然十年前,他离家远远去了峨嵋,但他明白这实际上是长公主的暂时放手。 要不以长公主的性格及手段,他去到哪里,她都能把他抓回京城的。她还是想继续他们的夫妻缘,才没有逼他。 十年后,他下山,她的确也变了。 当年她以失去亲生儿子的代价,一手扶持当了皇帝的魏景帝娶了她的政敌朱家,给了她沉重的打击,然后羽翼微丰的魏景帝又收回了她手中的朝政大权。 这些年长公主其实过得并不好,若不是江泠从北胡回来,执掌了兵权,立下赫赫战功,长公主可能已经被魏景帝圈养起来。 被她抛弃的儿子,反而救了她的命,这样的事实无疑是老天对她最大的讽刺和惩罚。 这次他回来,长公主没有以强硬的手段留住他,而是生病示弱。 这到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处理。再加上的确儿子们也希望他多留些时日。 江知漓便一直留到了正月十五,正月十五是新的一年第一次月圆之夜,按道家的“三元说”,此为上元,乃天官赐福之辰。 这可能也是他在红尘中过得最后一个节了。 江聪、江帅当然舍不得父亲离开,但江知漓去意已决,他们当年无法阻拦,如今也是。 长公主得知江知漓还是要走,到底是真病了。 如此的十五团圆宴,便成了送行宴。 虞晚晚知道江家三兄弟心情都不太好,还有江知漓是出家人,吃不得荤腥,这顿饭便是她来做。 虞晚晚做得都是素菜,一共六道:蟹黄豆腐、泰山三美豆腐汤、太极芋泥、拔丝金枣、八宝素菜、炸元宵。另外主食当然是煮汤圆了。 -- 第141页 等菜一上来,江知漓第一眼看到就是太极芋泥,白玉碗中一红一黑,两个“S”图案,组成的太极图,古朴大方。 江知漓是道家,看了当然喜欢,待要拿勺品尝,虞晚晚忙笑道:“道长,小心烫。” 江帅便奇怪道:“大嫂,这不是凉菜吗?” 虞晚晚摇头:“它看似凉菜,实际上却是烫嘴的。” 江知漓尝了,的确如此。 他是热爱美食之人,江帅好吃便是随他的,他品此菜细腻软润、香甜可口,而s形是由芋泥和配料红豆沙做的,另有红枣、山楂、熟莲子、冬瓜糖,红樱桃。 虞晚晚一竖大拇指:“道长好厉害,一尝便尝出来的。” 江知漓笑:“晚晚才是最厉害的,能做出这样神形具备的佳肴,只是为什么看似凉,实际上烫嘴的呢?” 太极芋泥是闽地传统名点,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步要在菜上淋上一层熟油,这样便将热气封存住,冒不出来,才会烫嘴。 美食果然是世上最能引起人共鸣的话题,江家人实际上都属于干饭人。 说起吃来,气氛就热烈起来,消散了离愁。 而江帅最感兴趣的是蟹黄豆腐,虽说前面“蟹黄”两字,里面却是没有的,用的竟是咸蛋黄。 此菜豆腐白嫩,蛋黄清黄,咸中带鲜,尤其咸蛋黄经过了热油的翻炒更加喷香,包裹在软嫩的豆腐表面,入嘴微烫的触觉加上沙沙的颗粒感在嘴里摩擦,最让人欲罢不能。 江佑安当然最喜欢甜的拔丝金枣,拔丝金枣属孔府名菜,以山药、红豆沙、白糖、淀粉为原料精心烹饪,金黄酥脆,果肉细腻扯丝,清甜可口。 江聪也是喜欢甜食的,他对炸元宵最感兴趣:外酥内软,味道甜而不腻,还不粘牙,当真好吃。 而林氏最喜欢的是泰山三美豆腐汤,就觉得豆腐细嫩如玉似脂,白菜颜色光洁,白中透出的淡黄,吃起来,就仿佛四肢百骸都像被它的美味滋润了一遍。 八宝素菜则是米海宗吃得最多。 但是江泠却是没有注意这些菜,他眼前比别人多了一盘肠。 因为虞晚晚知道江泠是无肉不欢的,这两天他还没个笑模样,虞晚晚也不知道他为什么。 但想着今天都是素菜,他再吃的不痛快,就该更不高兴了。 就为他特意弄了一盘肉肠,但没有切片摆盘,而是蒸好切成三段,直接放在盘子里。 江泠看这盘中肠,三段连起来能有婴儿手臂长短,粗细也是婴儿手腕大小。外观呈玉色,切面红、透、光。 他便不由得问虞晚晚:“这也是腊肠?” 其实虞晚晚那天的土家腊肠是她临时想要吃,是在外面买的。 而今天的肉肠才是她自己弄得,用料及分量当然要比外面卖的好得多,是按济南泉城的制法做的。 但江泠问她的声音很低,再加上她特意给江泠加菜,桌上其他人看了,都是笑的。 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也没细听江泠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江泠这几日的心中郁气顿消。 嗯,这个肠才有他身上宝物的风采嘛! 原来在她眼里,他是这般大和粗的。 虞晚晚说完,没想到江泠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抬眼,眼前的脸,阴转晴,不、已经不光是晴了,而是艳阳高照了。 虞晚晚不知道江泠为什么一下子心情变得这么好了,但他心情好,她当然高兴。 因为今天是正月十五,是古代女子可以名正言顺的走出深闺,出去开心、玩耍的日子。 她之所以只做了这几道菜,就是为了留肚子,看灯时再吃的。 这两天江泠不高兴,她还担心他不同意她出去呢。 如今看他这般样子,嗯,她可以拉着他一起看花灯了。 而江泠其实从小到大都没有逛过正月十五花灯的。 小时候,他都是跟着长公主,在皇城里过正月十五的,只在皇城楼上看过外面百姓闹新春的喜庆。 而从北地回来,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复仇,所有的年节都是在军营的过得。 现在想起来,节日在他脑子里的记忆竟然是空白的。 江泠自知自己性格冷清,旁人怕他,但实际上也觉得他这人无趣。 他看着虞晚晚的兴致勃勃,莫名的有些担心他会扫了她的兴。 但虞晚晚根本没想这些,她从江知漓口里知道这些,对江泠只有一种心疼。 他根本就没有感受过平常、普通人的快乐。 所以今晚她一定要拉着他好好的玩一玩。 其他人当然是要跟着虞晚晚一起出去看花灯的。 江泠还在犹豫,但虞晚晚拽了他的袖子轻轻的摇:“王爷,你便去吧,有你在,我就不用带那么多丫鬟、婆子了,就能玩得尽兴些。” 她是在与他撒娇吗? 虞晚晚虽是摇的江泠的袖子,但江泠的都跟着她这两下都荡悠悠了。 江泠倒知道,每年花灯节上都有拍花子和人拐子,专门偷拐小孩和美貌的女子。 还有地痞流氓趁人多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各种占便宜。 另外就是花灯节上,常有怀春男女互相看对了眼,演绎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来。 自家的小娇妻长得这般美,真要是碰到”登徒子”,那可就是大事了。 -- 第142页 江泠想到这,便是点了头。虞晚晚高兴的欢呼一声。 江泠等人骑了马,虞晚晚这些女眷则坐了三辆马车,出了王府,进了正阳门,转过时雍坊,便到了大名鼎鼎的琉璃街…… 第61章 花灯节(下) 羊肉串,烟火气…… 因是十五, 京城今日哪哪都是人,马车走得极慢。 虞晚晚一行到琉璃街时, 天色已经完黑下来了。 繁华的街道上,馆肆鳞次栉比,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 荷花灯、宝塔灯、如意灯、玉簪灯、绣球灯、料丝灯、龙虾灯、走马灯、润饼灯、白兔灯、公鸡灯、年年有余灯……,花灯无数,灯灯争艳。 而连成的莹亮灯火,堪比星辰银河,照亮了整个夜空。真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虞晚晚在街边下了车,其他人都很眼色,各自结伴游玩,只留江泠陪着她。 此时街面上早是人头攒动, 摩肩接踵, 一片宝带香风, 欢声笑语。 虞晚晚是爱极了这般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气,急急的就往前走。可是走了几步, 却不见江泠。 她回头, 江泠站在街头, 潮水般的人群拥挤着他,他的眉头微皱起来。 江泠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的人潮热闹, 这与他在战场打仗时的连天烽火, 流血浮丘, 可是天差地别的。 再则他孤惯了,一时竟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景,竟有些怯步了。 虞晚晚笑了, 快步走回来,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王爷,走啊,今晚,你可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呢。” 最靓的崽? 什么意思? 但她笑靥如花,她握着他袖子的手细长莹润,被灯光的映照得仿佛透明的白玉一般。 她整个人美好得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他不由得就被她拉着往前走。 虞晚晚把江泠拉到一处人稍微少一点的暗影边,笑道:“帅哥,你就站在这别动。” 站在这,忘掉过往所有的酸苦和孤单。好好感受一下喜庆节日中的红尘男女最寻常的七情六欲的快乐吧。 江泠看她一副淘气模样,扯了扯嘴角便真的没动。 虞晚晚跑到他对面,隔着人群看着他。 江泠身形隽修,面容清俊又气势不凡,他站在那里,就是最显眼的一个。 不多时,经过他身边的人便都会被他吸引,都不错眼的,发出啊啊的惊叹。 此时,便显出了江泠的心理素质,虞晚晚让他站着不动,他还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他本就应该在那里,过着红尘烟火中最亮眼的人生。 很快就有大胆的姑娘走上前,往他怀里扔了手帕,羞涩道:“月老桥头见”,转身红着脸跑走了。 然后就不断有年轻女子过来,香囊、荷包、鲜花,如雨打芭蕉般向他抛来。 这些还算好的,还有那簪子,珠花等各种首饰也纷纷袭来。 饶是江泠武功高强,也怕打到脸,身子东躲西躲,便显出些狼狈了。 虞晚晚看得笑跌了脚,不过她也看出他有些不耐烦了,才走上前,举起手中刚买的两个面具,分别是八仙中的吕洞宾与何仙姑。 笑道:“靓仔,要不要带上,遮住你招蜂引蝶的脸?” 江泠看面具倒是很精致,哼,敢说他招蜂引蝶,他还不是为了搏她一笑,才强忍着站在那里的。 江泠瞪了虞晚晚一眼,才伸手接过戴上。 面具大小正合适,正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他的一双凤眼。 灯火阑珊,月的光华和灯的光华流淌在他身上,映照在他眼里,就仿佛繁星坠入寒潭之中。 虞晚晚看着他黑濯濯的双眸,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就真如一汪星潭,把她吸引进去,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沉溺其中。 江泠看虞晚晚木呆呆的模样,笑了,伸手拿了她的何仙姑面具给她戴上,又拉住她的手:“走吧!” 她的手因做菜并没有留长指甲,也没有涂丹蔻,干干净净,还因着苦练过刀工,指腹有些薄茧。 但正是有了这层薄茧,那晚她握着他的宝物时,来回的摩擦便更让人尽兴。 江泠拉着她的手,忍不住又紧了紧, 虞晚晚挣了挣,没挣开,街上人这么多,她也不敢与江泠分得太开,便任由他拉着她。 走了不远,就到了一条横街,便是灯谜街。 虞晚晚看一家店铺屋檐下,挂了数十盏各式精美的宫灯,便摇了摇江泠的手。 江泠便明白了,只是围观的人太多,里三层外三层的,虞晚晚根本挤不进去。 江泠暗自运功,用身子护着虞晚晚钻了进去。 店铺的台子上正在猜灯谜,若猜中灯上的灯谜,灯就送给猜谜者,若是猜错了,猜谜者就要留下十个铜板。 虞晚晚来了兴致,她看中一盏很可爱的胖胖的鲤鱼吐珠灯。 就摇了摇江泠握着她的手,江泠松了手,她便一个人走到台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打三字俗语,虞晚晚看着鲤鱼灯上谜面,皱眉想了想,没想出来。 这时,就听耳边传来江泠的气声:“破落户。” 破落户? “屋漏”扣”破落”,“雨”指下雨,扣“落”,倒是对的。 但这猜灯谜是不允许别人提醒,虞晚晚回头看江泠,想嗔他不该说破。 -- 第143页 等回头,看江泠的嘴唇却并未动,可耳边又听到江泠的细声:“别人听不见的。” 听不见? 虞晚晚惊讶的看了周围,果然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江泠在和她说话。 “我用的是密音传声。” 好家伙,都用上了内功。 实际上这些灯谜都是不好猜的,台子桌子上已放了一堆猜谜人输了的铜钱。 但江泠从小是用功读书,聪明绝顶,有神童之称,这点灯谜还是难不住他的。 虞晚晚有了江泠这个作弊神器,连连猜中了五盏灯,围观的百姓,就开始拍掌起哄。 一时间虞晚晚成了众星捧月的焦点了。 店铺的掌柜的脸色就有些变了,这些宫灯可是他花大价钱从专门给宫里做灯笼的玉灯坊买来的,就为了今日来揽客,多挣点钱。 可全叫虞晚晚猜去了,他这生意还做不做。 掌柜的倒是能屈能伸,走到虞晚晚身边,赔笑:“这位夫人,小的小本买卖,你手下留情啊,不如,夫人再挑一盏灯,算小的白送,好不好!” 虞晚晚已经过瘾了,便笑道:“不用了,我就拿三盏灯就行。” 虞晚晚拿了鲤鱼抱珠灯,给江泠拿了一盏双龙抢珠灯,看身旁有个挺可爱的胖小子眼巴巴的看着挂着的兔子灯,便拿下来送给了他。 还没等胖小子谢她呢,她便闻到空气中传来了一股熟悉的肉香混合着油香的味道。 ……“羊肉串”! 虞晚晚的眼睛往四下里一扫,便看见斜对面支起了一个烤羊肉串的摊子。 虞晚晚什么也不顾了,忙奔了过去,指了炭火上的肉串:“给我来四串。” 支摊子的是西域男子,用不熟练的汉语道:“六个铜钱一串。” 虞晚晚一摸身上,她今天可是特意带了装了散银子的钱袋的。 但人多,她怕不小心被偷,就给了江泠。江泠武功高,没人能从他身上偷东西。 虞晚晚便忙回头,去看江泠。 刚才急得像兔子似的就蹦走了,连他都不管了,这时候,没钱想起他来了。 江泠故意慢悠悠的往前走。 虞晚晚已经着急的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桃羞杏让的脸来。 “给!” 有人递给她一串羊肉串。 虞晚晚惊讶看去,就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名男子。 男子二十多岁,身材干瘦,看着虞晚晚,一脸的惊艳神情。 虞晚晚怎么能无缘无故的收陌生男人给她的吃食,忙摇了摇头。 可那男子却又往虞晚晚身前凑了凑,油腻腻的挑眉道:“夫人不必推辞了,刚才你给舍弟兔子灯,小生便明白你的心意了,夫人你看,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可好?” 舍弟? 虞晚晚看他身旁的胖小子,正是她刚才给兔子灯的那个。 虞晚晚真没想到这个干瘦男子竟然是胖小子的哥哥。 这人竟还误会她给他弟弟灯,是看上他了? 诶! 他明明那么普通,却还能那么自信! 而且她明明梳得是妇人头,他还这样说,明显就是想不负责任的一夜风流,还真是个色胚。 虞晚晚忙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去看那张故作倜傥的脸。 干瘦男人可没觉得虞晚晚不想理他,又挤着笑容:“夫人,小生请你吃的羊肉串!” 说着又把羊肉串往虞晚晚面前递。 但刚往前一下,他的手就动弹不得了。而且忽地如骨折般的一疼。 “诶诶,快点放手!”干瘦男人抬眼,便看见身旁站了一个带着吕洞宾面具的高瘦男子。 面具上的脸是逍遥脱俗的谪仙,但他眼睛里却是狼一般凶狠的眼神。就好像狼王马上要张开利齿,扑上来咬断他的脖颈。 干瘦男人就觉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嘴里忙讨饶:“这位壮士,求你快松手吧,求求你!” 虞晚晚看干瘦男子嘴唇都白了,全身直哆嗦,跟着他的胖弟弟,都吓哭了,便拉了拉江泠的袖子。 江泠手一用力,咔的一声,干瘦男子惨叫一声,他的胳膊被江泠卸了下来。 “滚!” 虽然江泠的声音是寒冬冷冰,但听在干瘦男子的耳朵里,却如天上福音。他是连滚带爬的就走了。 虞晚晚从江泠的声音里,自然是听出他生气了。 忙从摊主手里接过一串羊肉串,递到他面前,轻声哄道:“你闻闻,多香啊!” 江泠没理她,而是转过身,抬头向天。 还说他刚才是招蜂引蝶,他还没离开她两步呢,她就引来登徒子了。 嗯?冷面王爷变成傲娇本娇了! 虞晚晚拿手扶了江泠的胳膊,把羊肉串又往前一递:“老爷,你就尝尝吧,可好吃了!” 虞晚晚是想着在外面不好叫江泠王爷,便称呼他为老爷。 老爷? 江泠被这一声娇呼,叫得心下一动,耳朵都酥了,不禁就揭开面具,张口吃了她喂到嘴边的羊肉串。 但刚才这一闹,还是闹出些动静来。羊肉串摊床后面,是一间茶楼。 此刻,茶楼二楼的包间里,有人推开窗户,看向了虞晚晚和江泠…… 第62章 走百病 情话 卫曾看着窗下的虞晚晚和江泠。 -- 第144页 虞晚晚穿了一件大红牡丹缎面白狐毛的披风, 脸上的肌肤白嫩得似比她身上的白狐毛还要白,在灯光下闪烁着玉样光泽。 而且脖颈的一圈白狐毛, 更衬得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小,让她显得又小了两三岁,就像刚及笄的小姑娘。 但她的五官又是明艳妍丽,身材高挑窈窕,如此模样便是清纯中带着娇媚,是人潮中最耀眼的一个。 而同样耀眼的是她身旁的江泠,他一身蓝袍, 披着黑色大氅,端隽清冷,身材颀长,气势迫人。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让人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词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虞晚晚拿着羊肉串笑着喂给江泠, 她眼中的眸光似比璀璨的灯火还要亮丽。 而江泠就静静的张开口, 乖乖的等着她的投喂。 卫曾就觉得自己的心蓦地的一疼。 这一幕, 让他再一次确认,那个一直追逐着他的女孩, 已经爱上了另一个男人。爱上了世人公认的杀人魔头。 他们似乎还过得很不错, 那个杀人魔头竟然会陪着她逛十五的花灯。 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 “六郎, 在看什么?” “在看灯!”卫曾回过头看着好友。 “六郎,宫中的昭阳公主已经十六岁了, 皇家今年必须给她招驸马, 你想好怎么办吗?” 成了驸马, 按规矩,就不能在朝堂任职。这对十年寒窗苦读的卫曾来说,便是浪费了他一身能耐。 “驸马我肯定是不能做的, 家里已经在给我议亲了。” “但昭阳公主那里……” 当今圣上兄弟都死于靖安之变,如今只剩下两个有封地的亲叔叔,其中一个便是昭阳公主的父亲晋西王,是坐镇西北封地。 西北虽是苦寒,但西邻鞑靼,北通北胡,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如今北方的北胡被江泠打得一蹶不振,西北的鞑靼却趁势扩展势力,虽现在还臣服大魏,但隐忧却日益加深。 还有这些年晋西王兵力渐增,如今建制已达数万之众,已显出异心来。 当年晋西王把自己的嫡长女昭阳公主送进京,也是有人质的意思,所以这位昭阳公主虽顶着公主的名头,但地位实则不高。 不然,当年虞晚晚也不会大胆的与她争抢卫曾义卖的画。 但现在随着晋西王势力的壮大,昭阳公主的处境就更加微妙。 卫曾不去趟这个浑水倒是对的,但昭阳公主对卫曾情有独钟,就怕不会放手。 卫曾对着好友微微一笑:“我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我!” 卫曾看着楼下的江泠:“我们读书人虽拿不得刀剑,但也不是让人可以随便欺负的。” 中士以嘴杀人,下士以石杀人,而文人以笔杀人才是上士,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江泠陪着虞晚晚吃过羊肉串,又陪着她一路吃了丸子汤、炸晃虾、什锦烧饼、豆皮卷圈、山药粉等等。 这个小身板太能吃,江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吃太多,会积食的!” 但虞晚晚觉得她吃的不多,很多吃食,她尝上两口,就给了江泠。其实江泠才是没少吃。 “你小时候吃过糖葫芦、糖人吗?”虞晚晚今天有带着江泠找回童年时光的意思。 江泠哪能不明白虞晚晚心思,他小时候虽然不得长公主喜欢,但江知漓还是尽到了父亲的职责的。这些他还是都吃过的。 他还是带着她干点正经事吧,遂拉了虞晚晚的手:“我们去“走百病”。” 江泠今日可是做过功课的,走百病,又叫走桥,是上元节必要做的事情。 今晚见桥必过,走桥渡危,是以消灾祈福,祛病延年的。 而在京城,必要走的桥,就是月老庙前月女河上的月女桥。 有情人携手在亥时走过月女桥,听月老庙的钟声,还有月老庙的住持会带着和尚们出来撒净水。 若是能被师父们撒到净水,这一年有情人就会心想事成,恩爱缠绵。 虞晚晚今日出来,母亲林若男也叮嘱要她与江泠去月女桥走桥。 但是虞晚晚并没有当回事,她和江泠约定的一年和离之期,如今只剩半年多了。 江泠还可能只喜欢男子,她和江泠不适合凑这个趣的。 但她没想到江泠竟然主动要带她去月女桥。 “老爷,我们真的要上桥啊?” 虞晚晚低头看了江泠拉着她手的大掌,感觉着他紧锁的力道,不会让她痛,但她也是绝对挣脱不开的。 江泠低头,眸光微闪,温声道:“当然!” 难道她还有别的心思? 许是这样的夜晚太美了,又许是江泠的态度过于柔和。 虞晚晚觉得从她知道江泠过往的伤心事,她和他之间至少也是朋友了吧。 作为朋友,她是不是可以问一下,她去月女桥是去打掩护吗? 江泠的那个“他”今晚会现身吗? 眼看着就要走到月女桥边了,江泠至少得让她有个心里准备吧。 “老爷,哪个是您约的人?”虞晚晚看周围的人都是一双一对的。 “你在说什么?”江泠根本没听懂,不由得皱眉。 还不承认? 虞晚晚不由嘟了下嘴:“老爷,我不会和别人乱说的,你约的那个人,上桥前你先让他站我这边,否则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准备走桥太显眼了。等上桥,我往后退一步,你们两个就可以并排走了。” -- 第145页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江泠觉得虞晚晚说得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他怎么不明白意思了。 他怎么会和男人约着走月女桥? 江泠待要问,可此时月老庙钟声响起,庙门大开,走出一队披着红蓝袈裟的和尚来。 和尚手里都拿着净瓶,口称佛号,走过月女桥,用柳枝蘸了净瓶中的净水,撒向守在路两旁的善男信女们。 虞晚晚就见江泠忽然不看她,而是直盯住了那一队和尚。 虞晚晚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难道江泠喜欢的那个人竟是和尚? 因江泠和虞晚晚的容貌、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所以月女桥前虽人多,他们两个身边却稍稍空出点地方来。普通老百姓都不愿这档口冲撞什么贵人。 江泠看着一个走过来的和尚,目光陡然锐利。 这个和尚在这一队和尚中,很普通也很不起眼,此时他低垂眼皮,嘴里念念有词。 但江泠一眼便盯到了他的耳垂。 天、朝和尚,只在头顶点六个戒疤,绝不会在耳垂上点疤的。 而面前这个和尚,两个耳垂上却点了两个大戒疤,他这是在掩盖什么吗? 江泠袍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松开了握着虞晚晚的手。 他果然喜欢的是和尚,所以才放开自己的手? 可是十个和尚呢,哪个是他的心上人啊?虞晚晚瞪大眼睛去看。 恰此时,耳垂带疤的和尚走近了他们,忽然抛下净瓶,手上多了把短剑,朝江泠扑了过来。 江泠今晚是带了侍卫出来,但侍卫们在这样的日子里总不好亦步亦趋的跟着,影响王爷和娘娘约会恩爱。故此侍卫都是隔了五六步远的。 此时,他们虽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周围人这么多,又事出突然,他们惊呼着抢上来,也是赶不及了。 但江泠武功极高,又是有准备,根本不惧。唯一一点,和尚手里拿的短剑带着蓝紫一看就是带剧毒的。他要活捉这名刺客,得稍微注意些。 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刺客本刺向江泠的短剑忽然向旁一翻,直直的奔向了江泠身旁站着的虞晚晚。 因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连江泠的侍卫都没防备,更别提虞晚晚了。 她连躲都没时间躲,就眼睁睁的看着一道快如闪电的寒光直向她胸口而来。 江泠也没想到,他所有的招数都只待刺客自投落网呢。可刺客竟偏了身,冲虞晚晚过去了。 如此速度,短剑都要刺到虞晚晚身上了。 江泠也顾不得在使什么招式了,他从战场而来,战场对敌,讲究你死我活,没有什么花招、费招,都是招招致死的。 他运气于掌心,一拳挥出,带出猎猎风声,正打在刺客的太阳穴上。 咔嚓,就听头骨碎裂的声音,刺客的一边脑袋瘪了下去。整个人身子一软,往前一倒。 江泠忙把虞晚晚往他身后一拉,但没拉动。虞晚晚的身子都僵住了。 刺客就倒在她眼前,脑袋上一个大血窟窿,剩下半边脸的一只眼,如仿佛死鱼般一般鼓鼓着,露翻着一片白,而且还在看着她。 虞晚晚就觉得今晚吃得那些美食,在她胃里就开始翻腾起来。 江泠怕还有刺客会针对虞晚晚,直接一个公主抱,抱起虞晚晚,施展轻功就往平北王府而去。侍卫们忙跟上来护住江泠。 虞晚晚是第一次看江泠施展武功,也是第一次看他杀人。 此时被他抱在怀里,他来回腾跃,她胃更不舒服了。 等进了王府,被江泠放下,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但此刻江泠没有时间陪她,平北王爷在京城、上元节晚上遇刺,这可是大事。 一时间便风声鹤唳,江泠进宫后就一直没有回府。 虞晚晚这三、四天晚上睡得很不好,老是做噩梦,梦中总是出现刺客临死那张脸,她就会被惊醒。 “谁!”虞晚晚再次从恶梦中睁开眼,看到床边的暗影时,吓得心扑通一下。 “晚晚,是我,别害怕!” 江泠忙弯下腰,他想去抱虞晚晚,可是想起十五晚上,她苍白脸呕吐的样子,手指动了动,却没有伸手。 虞晚晚睁大眼,再次确认眼前的是江泠,才捂着心口,长呼了一口气。 “王爷!”虞晚晚坐起身,看江泠还穿着外袍:“我叫人伺候你更衣。” “不用了,我等会儿,还要出去。这个给你。”江泠从怀中取出一物。 十五晚上,她被刺客扫了兴,连花灯都没有玩上。 虞晚晚接过,竟是个拳头大小的小小的白色兔子灯,小兔子支棱着耳朵,红红的眼睛,可可爱爱,做得极精巧。 女孩家对这种精致的小物件总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虞晚晚看了十分喜欢,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儿。抬眼,就见江泠直直的盯着她的脸。 “晚晚,你是觉得我是喜欢男子的?” 江泠的脑子可不是一般人的脑袋,虞晚晚在月女桥前和他说得什么男人一起走桥的话,他琢磨琢磨便琢磨出味来了。今晚便直接问出来了。 虞晚晚不知怎么回答,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江泠似带着警告,让她好好说话的眼神,不敢直接说是,磕巴了一下,才道:“王爷,你是喜欢吧?” -- 第146页 什么!? 江泠亲耳听到虞晚晚这样的回答,只觉得心、肝、脾、肺都疼了,他真想敲开她脑壳看看,她都想什么呢。 他和她都这般亲密了,她怎么会以为他喜欢男子。 江泠气得都想直接解了裤带,给她看看他在她面前都支棱成什么样了。 不过还是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了压欲、望,现在还不是办了她的时候。 虞晚晚看着江泠起伏的胸口,他怎么会气成这样? 是她说错话了吗? 虞晚晚忙举起手中的白兔灯打岔,狗腿道:“王爷,这灯好漂亮,我很喜欢。” 她手捧着白兔灯,正所谓“月下观花,灯下看美”。 白兔灯莹莹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美得不可方物。 江泠再也忍不住,低下头看着她:“晚晚,我没有断袖之癖,我之前身边一直没有女子,是我没有碰到我想娶的那个人。” 江泠顿了顿,他在北胡遭遇的那件事,今晚还是不适合讲出来的。 不过,虞晚晚已经惊讶了,江泠何尝说过这么长的话。而且这话怎么听都带些情话的味道。 还有,他的目光,灼热得让虞晚晚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他看红了,发烫了…… 第63章 新征程 吻上了她的红唇 虞晚晚看着江泠渐进的脸, 心砰砰的跳了起来,不知所措的下意识的往上一举, 手中捧着的小白兔灯。 江泠的唇差一点就亲到灯上了。 她竟不让他亲?! 她的脸上明显有着一丝慌乱和羞涩,低垂着眼帘,长长翘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如清风中蝴蝶扇动的翅膀。 她这是怕他吗? 十五晚上,她亲眼目睹他杀人,都吐了,那她会不会就此也像世人一般怕他、厌恶他? “晚晚, 我听牛瑞说,你这两天晚上睡得不好,可是吓到了?” 江泠竟觉有些忐忑,她若是真的怕了他,厌了他, 他该怎么办? 说到这事, 虞晚晚忙点了点头:“是, 晚上是做噩梦了,那个刺客杀我不成, 还在梦里吓我, 的确该死, 对了,王爷, 你受伤没有?” 她记得江泠是用拳头打在刺客脑袋上, 人的头骨可是很硬的。 说到这, 她又低头去看江泠与她交握的手:“王爷,你的手竟一点没事,你好厉害!” 第一次有人如此赞美他! 她真的不觉得他可怕? “旁人都说我……”江泠犹豫着想吐出“狠厉、残忍“”四字。 虞晚晚接话道:“说您机警吧, 嗯,我也觉得,幸亏王爷你眼观六路,而且武功高,要不我就没命了,王爷你这是练过铁砂掌吗?真是太帅了,我现在都想和你学两手呢。” 她的大眼明亮纯真,她说得是她的心里话。江泠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淌过。 可她刚才为什么要躲开他的吻呢? 嗯,是他有些急了吧! 她之前一直以为他是喜欢男子的,必是那封和离书和他身边从未有过贴身侍妾做的怪。 他该如何与她解释呢? 解释他要她签下和离书时,是不喜欢她的,是为了报林万里的恩。 当时他认为他的安排已经是对她最大恩赐,而且他还十分“君子”的在和离书上写下,绝不会与她有夫妻之实的话来。 她也十分痛快的按照他的意思签下和离书。 和离书不是假的,是他当时认为对的一个决定。 但谁又能想到,仅仅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竟被眼前的小女子给收服了。 他想毁约!他想她留在他身边,做他真正的妻子。 但如今的局面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他领兵作战,决胜千里,可面对她,他脑中纵使有排兵布阵的千条妙计,也是无法施展的。 更何况他马上就要离京了。 江泠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拿了虞晚晚手中的小白兔灯,放到床头。又回手握住了她的手。 虞晚晚虽然在原来世界里所谓的恋爱都没超过一个月,可她毕竟经常被男生示爱,见识过男生追女生的众多招数。 江泠今晚没头没脑的和她说,他没有断袖之癖,他喜欢的是女生。 还这样握着她的手,她若再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她就是傻子了。 虽然明白,但虞晚晚还是觉得有些突兀、惊讶,甚至不真实。 他们之间可是有一封和离书的! 而且他们假成亲这半年,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就是他生病的一个月和过年这十几天。 但过年这十几天,他还一直阴沉着脸。 他怎么会喜欢她? 是因为她在他生病时照顾他,看过他的身子? 不至于吧,听说他经常受伤,看过他身子的人肯定不止她一个,府中的太医和医女都应该看过的。 是因为她知道了他少时的往事? 可她知道了,也没为他做什么特殊的事,好不容易去安慰他时,她还喝醉了。 但这世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的。 难道是因为她的容貌? 虞晚晚对自己的这张脸还是自信的,的确是美的。 可江泠看上去也不是好色的人啊,更何况她见过皇后娘娘给他赏下来的美人,长得都是如花似玉,也不比她差多少,他都没收。 那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啊? -- 第147页 虞晚晚猜不透江泠的心思,江泠同样也是不懂女孩家在情感中的患得患失。 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晚晚,我十日后就要去西北了!” 去西北? 虞晚晚忙坐直了身子,其他心思顿消:“是要打仗去吗?” 江泠看了她紧张的样子,安抚道:“不是去打仗,是皇帝下旨命我为西北大将军,统领西北一切事务。” “西北大将军!西北不是晋西王的封地吗?怎么还会派你去?” “哦,我不是去晋西王封地,是去西北的天门关,天门关所在天庆府地域辽阔,是大魏重要的藩镇之一。” 江泠虽然耐心的解释了,但虞晚晚还是不解:“可你是个王爷,为什么非得你去?” 江泠轻描淡写:“是我要去的,我不愿在京城里再待着了,太没意思了!” “哦,那王爷你去多长时间?我明天好给准备应用之物。”虞晚晚不知怎么情绪就有些低落,觉得有些气闷。 “晚晚!”烛光下江泠的脸忽明忽暗:“我得走大约一年多。” “一年多?”虞晚晚微愣。 他们两个约定和离的日子只有半年,他走了,那她怎么办? 还有他刚对她表示出喜欢的意思来,他就要离开一年? “晚晚,你能等我一年吗?等我回来再说我们两个和离书的事情。”江泠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 等他一年的时间? 他这是要收回和离书? 在这个没有任何可以及时通讯的古代,一年不联络,他到时再有什么变化,她该怎么办? 江泠的心中隐约有些陈杂失落。 她竟没有立刻答应他! 许是这消息对她太突然了吧! “晚晚,你先睡吧,我还有事情。”江泠松开虞晚晚的手站起身。 虞晚晚还在张着嘴,有些迷蒙。 江泠便伸手扶了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 虞晚晚脑子如锈住了,无法思考,只乖乖随着他的手躺下。 她看着江泠修长背影,走到门旁,忽又转回来,坐在床边道:“我等你睡着了再走,我身上煞气重,鬼神都怕我的,我在,你就放心睡,不会做噩梦的。” 虞晚晚看着他柔情的目光,他说他还有事情要忙,却还要在这里陪她。 她忙闭上了眼睛,她要快点睡着,这样他就能快点去办他的事情,也能早点休息。 许是江泠的确可以镇鬼神,虞晚晚竟然就真的睡着了,而且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的,虞晚晚起床后,便招了吉福:“吉公公,王爷去西北,行装需要准备些什么,你给我列个单子,我这就给王爷收拾。” 吉福哭唧唧:“娘娘,您能劝劝王爷,让他与皇上好好说说,换个人去西北吗?” 虞晚晚惊讶:“不是王爷自己求皇帝要去的吗?” 吉福抹开眼泪:“王爷那是怕您担心,娘娘,那个刺客是乞颜人,西北马上就要战事了!” 乞颜? 就是上一次因为大棚之事抓她的鞑靼最大的部落。 江泠因为他们抓她,杀了乞颜的使臣,还放火烧了官驿,被皇帝斥责。 那这一次乞颜要与大魏打仗,是因为这件事吗? “怎么确定刺客就是乞颜人?” “娘娘,刺客耳朵上的戒疤是掩盖他耳垂上的耳洞,咱们中原人男子绝不会在耳朵上打耳眼,带大耳环的,只有边关外族男人才有这样的习惯,一查便可查出来。王爷上次杀了他们的使臣,他们怀恨在心,才派了刺客来杀您和王爷!” 什么? 虞晚晚忙去了前庭,找了更了解细情的陈邳之。 “娘娘,的确如此,王爷此去西北危机四伏。”陈邳之实话实说。 西北乞颜部落因使臣一事已与大魏断交,并声言一定要报仇,陈兵于边关。 而西北的晋西王也早有不臣之心,此次根本不准备与乞颜对阵,只催促朝廷派兵,以期坐收渔翁之利。 朝堂上,大臣们纷纷指责江泠不顾大局,为了自己的王妃斩杀使臣,才酿出这般祸端,所以此次必须由他前往西北,与乞颜好好协商,解决争端。 陈邳之没有讲,现在很多人的奏章都在说虞晚晚是“红颜祸水”。 “王爷此去的天庆府,是个三角地带,被鞑靼、北胡和晋西王封地包围,若是这三方联动,王爷的确危险。” 虞晚晚急了:“王爷不能不去吗?” 陈邳之摇了摇头:“若不去,旁人就有理由借此争夺王爷手中的兵权了,王爷退不得的。” 这竟是前有虎狼,后有鬼怪! 虞晚晚刚回内院,得到消息的林若男急急的来了:“晚晚,王爷要去西北,你跟着一起去吗?” 她跟着去? 按说乞颜一事还真的有关,可她去天门关能做什么?而且昨晚听江泠的意思,是让她留在京城等他一年的。 “晚晚,你若不去,是准备让王爷纳妾吗?” 纳妾? 林氏看着虞晚晚惊讶的神情,诶,她这个女儿啊! 官员外派,家里妻子若是不一同前往,一般都会给丈夫安排一名妾室随行,或者在外派的当地买一名侍妾伺候。 当年,林氏就是不希望虞文礼身边有别的女子,才把虞晚晚留在京城,和他一起去的江南。 -- 第148页 还有这种规矩?! 可江泠明明还与她约定了一年之期。 虞晚晚心乱如麻,可是江泠就要率军出行,事情极多,一直都没有回府,直到临行的前一晚才回来半个时辰见她。 虞晚晚看着眼前平静如常的江泠,他的样子根本就不像要去那危险之地,就仿佛他只是出门去趟温泉庄子,过两日就会回来。 虞晚晚忽然觉得有些话不必再问了。 “王爷,我等你回来!” 江泠沉寂片刻,上前抱住虞晚晚:“好!” 第二日清晨,虞晚晚与江佑安、江聪、江帅还有长公主,到西门外的十里长亭给江泠送行。 长公主看着一身金盔金甲的江泠,这是儿子第一次允许她和江聪、江帅来给他送行。 并不是儿子原谅了她,而是儿子是为了让虞晚晚安心。 长公主想着儿子昨晚竟特意来了长公主府,请她一定要好好照拂虞晚晚 十年来,儿子第一次叫了她一声母亲,是为了他的妻子。 长亭内,江泠与虞晚晚四目相对。 虞晚晚凝视着江泠,离别愁绪,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江泠也静静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完全的印在他的眼中。 片刻,他忽然抬起手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重重的亲了一下。 “我走了!” 说完简短一句,江泠转身上马,回头再次看了她一眼,便带着侍卫上马而去。 他就这么走了? 虞晚晚看着江泠的背影,彻底消失官道上,心里涌起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怅然。 回到王府,虞晚晚在房间里,一个人静静的坐了一个时辰,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像在放空。 “长公主殿下!”门外传来春桃见礼声。 长公主怎么来了? 虞晚晚刚站起身,长公主已经进了屋,看了虞晚晚微红的眼皮,哼了一声:“虞晚晚,你也是读过书的,知道女子成了亲就要以丈夫为先。 泠儿此去边关,把你留下了,说是你们夫妻总得有一个为我尽孝。可我堂堂一个长公主身边伺候人太多了,反而泠儿去到苦寒之地倒没个能贴心、仔细照顾他的,你既不守女德给他安排妾室,那就得你自己就去陪泠儿好了,尽做妻子的义务。” 儿子刚才离开的模样,她看得清楚,那是从心里往外舍不得虞晚晚。 否则以儿子的性格怎么可能当众亲吻虞晚晚。 儿子是担心虞晚晚在边关受苦有危险,才不带着她去。 既然舍不得,那就由她来当这个恶婆婆,把虞晚晚给儿子送过去! 等一个时辰后,虞晚晚被长公主干净利落的安置送到马车上,还有些不可思议。 不用等一年了,她现在就要去追江泠了? 但没想到江泠是带兵急行军,虽她和他出发时间就隔了不到半天,虞晚晚的马车连追了三天,竟没有追上。 天寒地冻,虞晚晚第一次出门,坐在颠簸马车上,骨头都快摇散了,还不小心感染上了风寒,只能在半路的官驿中歇下来,另派侍卫骑马去通知前面的江泠。 这是虞晚晚穿到大魏朝,第一次感冒,她不敢轻视,老老实实的吃了药,盖了两床被,躺在驿站的床上捂汗。 驿站的屋子和床,自然比不过王府,屋里没有地龙,虽烧着炭,但三九天,还是凉得很。 春桃又给虞晚晚灌了两个汤婆子放在被里,虞晚晚还是冷得缩着腿。 睡得迷迷糊糊间,就觉得被里忽然冒出个大火炉,暖洋洋的,她不由得就往火炉里钻,手脚像八爪鱼般缠住火炉,头靠在火炉上。 好暖和,虞晚晚舒服的叹息一声,睡熟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一觉好睡,虞晚晚就觉神清气爽,头也不疼,鼻子也不塞了。 她坐在床上喊了声:“春桃!” 房门开了! 虞晚晚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还拿手揉了揉。 ……江泠! 江泠手里拿着药碗,看着傻呆呆的虞晚晚,嘴角翘了起来:“喝药吧!” “这是梦吗?”虞晚晚讷讷道,是她这两天太想他,才梦得这般真实? 江泠真的开怀的笑了,他抬手大口喝了一口碗里的药,然后放下碗,上前抱住虞晚晚,低下头,吻上了他日思夜想的红唇…… 第64章 亲不够 竟是在与他撒娇一般 虞晚晚瞪大了眼睛! 他的唇用力的压在她的唇上, 温温的、暖暖的,一点也不像他人那般冷清。 但他的确是太用力了, 他几乎是把她紧锁进他怀里,不留一丝缝隙。 他又比她高出半头,这样低头紧贴着吻她,他高高的鼻梁撞在她挺翘的鼻头上,她就觉得鼻子一酸。 只一瞬,她便被弄得喘不过气来了。 虞晚晚本能的嘤咛一声,张开嘴想要呼吸。 可她的唇瓣刚微张开, 就有一物,快如灵蛇般钻了进来。 而且江泠刚才喝的那口汤药,还含嘴里,虞晚晚张嘴,他便一下子都喂进了她的口中。 他这般喂药, 虞晚晚也不得不咽。 ……又苦又涩!苦得虞晚晚都一皱眉。 虽然虞晚晚曾经在江泠重伤昏迷时, 用嘴喂过他药。 但那时是时急从权, 不得已而为的,虞晚晚当时的心境是把自己当成圣洁的白衣天使, 江泠在她眼里就是个病人。 -- 第149页 她喂药就是专心喂药, 没有什么别的念头。 所以她也没把那当成是吻, 她一直认为她的初吻还在。 但现在,眼前这个喂药的, 可不是单纯的喂药了。 “狼子色心”, 昭然若揭。 他一只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 一只手箍着她的后脑不松。 哪里是喂药,分明就是吃到了世间最美味之物,吃得津津有味, 没完没了。 她整个嘴都疼了!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无法呼吸,在这么下去,她非得被他亲晕了。 不,是被他闷死! 虞晚晚努力的挣扎身子,想从他怀里挣出点可以呼吸的空间。 但她越挣,他搂得越紧。她的气力与他相比,就是蚂蚁撼树,根本没有用。 虞晚晚瞪圆了眼,用手捶打,掐捏他的肩背。 但他依旧浑然不觉,她的手劲对他来说,就与蚊子咬一口差不多。 虞晚晚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用在原来世界里学得遇见色狼时,防卫的一招。 牙齿微用力,咬了一口。 这是江泠的初吻! 美好的触感,直刺他的心脏,让他热血沸腾,魂识飞天。 怪不得,军中的兄弟说天下最美味的吃食都在女子身上。 果然,她做的菜已是好吃得不得了,可仍不及她唇舌香、软的万分之一。 他竟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才吃到。 江泠闭着眼睛,食髓知味,只想吃个不停,吃得更多,更深…… 但突然就觉得舌尖和嘴角蓦地一疼。 她竟然咬他!江泠微微抬起些头。 她的脸红得仿佛着了火,一双大眼,瞪着他也像着了火。嘴里呜呜着,双手捶打着他的肩膀。 她这是怎么了? 江泠微微松了松搂着虞晚晚腰的手。 虞晚晚才得以用力推开一条可以救命的缝隙。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拿手指着江泠:“你、你想憋死我。” 江泠练功,闭气一刻钟都是没有问题。他哪里能想到虞晚晚会受不了。 便退后一步,忙用手抚着虞晚晚的后背给她顺气。 虞晚晚弯着腰,张嘴用力呼吸几口,真的差点就缓不过气来了。 这家伙,这是吻人吗?这样不管不顾的,这不是要命吗? 虞晚晚恨恨的瞪了江泠一眼,不解恨,又抬脚狠踩了他的脚两下! 可是她不知,她被他亲得,杏腮云火,美目秋水,瞪着时,眼波流转,潋滟妩媚。 便是大罗神仙见了她般尤物模样,也是要坏了金刚之身的,更何况是刚刚得了滋味的江泠。 江泠看着她被他啃咬得莹润亮泽的唇,搂着她腰的手又往怀里一带,头就低了下去。 虞晚晚刚缓过气,见他又厚着脸皮缠了过来,忙一偏头,用手捂住嘴,呜呜道:“我还没刷牙呢!” 哪个女孩的初吻像她一般,跟着黄连一般的苦药一起来的,还这么突然,让她连个准备都没有。 而且、而且,他只那晚和他解释了一下他并不喜欢男子,让她等他一年,然后就是临走那天吻了她额头一下,就没有别的话。 这两天她一直在想,他根本就没有明确的说过他喜欢她。 他这样的行为和话语,在她原来世界里就是暧昧,而且是很浅的暧昧。 她现在跟着他去西北了,她还没想好该如何与他相处,他便借着喂药来亲她! 这要是在原来世界,就算是她认证的男朋友,如果突然这般不浪漫的来吻生病的她,她一定会踹他脸两脚的。 虞晚晚又狠瞪了江泠一眼,幸亏他脸长得俊美,让她有点下不去手! 江泠这一下亲到了虞晚晚的手背上,又听她说她没刷牙。 没刷牙有什么,他行军打仗有时候几天都不洗脸,更不会刷牙。 而且就算她不刷牙,她也是馨香无比的。 他只觉得,刚刚的亲吻,唇齿相依,苦甜缠绵,滋味消魂。 虞晚晚看江泠仍然盯着她的唇,目光幽深,一看就是不想放过她。 诶呀,就算她要和他谈恋爱,他知不知道女孩家在这种时候是要美美的,是要有气氛的。 而她刚刚起床,感着冒,披头散发,没洗脸,还没刷牙,吃了一肚子苦药。 这样他都能下去嘴,他们又不是老夫老妻了,还有他就不怕被她再传染了感冒。 最最重要的是,他还没和她告白呢!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虞晚晚猛地推了江泠一把,嘴里大声叫道:“春桃!” 虞晚晚这次从王府出来的急,只带了很少的行李,随行的丫鬟只有春桃和夏荷。 她这一生病,春桃和夏荷都是急死了。 昨晚是春桃值夜,但她没想到,凌晨时,自家王爷突然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外,吓了她一跳。 王爷没有让她叫醒王妃,而是洗漱后,便轻手轻脚的上床搂了自家娘娘睡了。 她当时还提醒了王爷一句,怕自家娘娘的病气在过给王爷。 但王爷只轻轻摆了摆手,让她不要说话,再惊醒娘娘。 春桃看到王爷能这般其实心里是高兴的。但愿自家娘娘和王爷能早日圆房,早点生出小世子来。 那样娘娘才是真正坐稳了平北王妃的位置的。 -- 第150页 今日早晨,春桃也听见虞晚晚唤她,但早起的王爷直接接了她手中的药,就进屋了。 她在门外等了一阵,里头没再传唤她,但这驿站的房间过于简陋,还不隔音,她便隐约听见几声可疑的动静。 春桃心里正疑惑呢,再听到虞晚晚唤她,忙应了一声:“是!” 不过,等春桃见了虞晚晚就是惊讶了。 自家娘娘,面如傅粉,唇似含丹,眉梢眼角自有一番妩媚之态,哪里还有昨日的病容。 “我要梳洗了!” 虞晚晚又瞪了江泠一眼,她可不想再让他两眼闪着狼光,看着她梳洗了。 让她觉得,她就仿佛是一只洗好了小白兔,主动要去送到狼口里去。 江泠不想走,他又不是第一次看虞晚晚洗漱。 但也看出来,他若再不出去,虞晚晚就能和他发火了。便只能慢哟哟的晃了出去。 等虞晚晚洗漱好,特意涂了口脂,穿了件鲜妍的衣服,反复照了镜子,觉得很妥帖了,才让春桃请了江泠进来。 江泠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一碗粥。 “你们都出去吧!”江泠吩咐春桃两个。 春桃和夏荷看了自家娘娘一眼,还没等虞晚晚提出反对意见,便麻溜的出了屋。 江泠端着粥碗,坐到虞晚晚身边。 虞晚晚一看,这家伙不是想又用嘴喂她粥吧。 不行,她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再让他亲她了。 虞晚晚身子就往后蹭,但江泠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江泠的唇又要压了下来,虞晚晚知道自己的力道比不过他,忙扭了身子,垂了眼帘,微嘟着嘴,嗔道:“我头还有些不舒服呢……” 江泠听她的语气,竟是在像与他撒娇一般。她一直是明媚妍丽的,很少有这般小女子的娇娇样。 江泠心尖一软,说不出的喜欢。便顺了她的意。 虽放了她的唇,但却是不能放了她的人的。便把头埋入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幽香。 这种姿态也是极亲密的,让虞晚晚有那么一丝不自在。 她想推开他,可是垂眸间,见他的眼底带着青色,一张俊脸,下巴冒着胡茬,一看就是连夜赶过来的,她便没有动弹。 “你怎么会过来?”虞晚晚和江泠异口同声的问。 当江泠从虞晚晚派过来的侍卫口中知道,她从王府出来一直在追赶他,以致病倒,便心急如焚。 命大部队继续前行,他则带着亲卫,连夜返回来,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驿站。 “是长公主殿下说我不贤良,没有安排什么侍妾、通房来照顾你,只能我自己亲自来了。” 虞晚晚先回答了江泠的问话,但她话里是带着试探的。 虞晚晚听了母亲林氏说得官员外派,若是妻子不随行,就得安排其他女子伺候丈夫,就觉得心里像堵块石头。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法律是明确保障一夫一妻制度的,男子找小三、找情人是违反公序良俗的,是要受到谴责的,上不得台面的。 哪里像这个朝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合法的,做妻子的还要主动给丈夫安排妾室,以表贤淑女德。 之前江泠让她等他一年,她答应了。 但她答应后,自然就想到侍妾的事情,可让她给江泠身边安排其他女子,她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江泠走时,也未和她说过此事,她就不知道他会怎么安排他的“身心活动”。 他虽在王府里没有其他女子,甚至让她误会他是喜欢男子的。可是谁又能保证,他在西北会不会改了性子。 毕竟他是土著,这个朝代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而他又没和她表白,她就不好与他直接讨论这件事。 现在倒是个机会,她要听听他怎么说…… 第65章 行路难 猪肉炖粉条 江泠听了虞晚晚的话, 嘴角翘了翘。 就知道她能来,必是长公主做了推手。 实际上, 他比任何人都想她能陪伴在他身边的。 但此去西北,前途风险莫测,他必须为她的安危着想。 所以才思来想去,与她约定了一年之期。 但现在虞晚晚的到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巨大的惊喜。他是不可能放她回京了。 “西北是苦寒之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之前未带你, 是怕你会有危险,但现在,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住你的。” 虞晚晚发现了,江泠现在与她的确是话比原来多得多了。 就比如他刚才这两句, 解释了缘由, 展望了未来。可不是当初“惜字如金”的冷脸模样。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他又喜欢她什么呢? 虞晚晚心里虽被这两个念头搅得痒痒的。 不过她刚才旁敲侧击, 他却没有回答出她想听的内容。 虞晚晚还没意识到,在情感中, 男女之间的思维方式、侧重点, 或者说“脑回路”很多时候是完全不同的。 是以她这点小心思, 对江泠这种行军打仗的大男人来说便是“雾里看花”,根本就没明白。 虞晚晚嘟了嘟嘴, 她也知道“谈恋爱”, 谈, 就是要多说、多聊,多交流,才能知道彼此的想法。 以江泠冷清的性格, 能做出如此改变已属不易。 要不她明确的问一下吧,可该怎么说才好呢? -- 第151页 虞晚晚心里正措辞呢,有人敲门:“王爷!”是江泠侍卫长的声音。 侍卫长能在这时候找江泠,必是有急事的。 江泠立刻坐直了身子,下了床,对虞晚晚道:“我去去就回来。” 可江泠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回来时,坐在床边,摸了摸虞晚晚的头,带着不舍:“晚晚,鞑靼的涅古斯部落发生内乱,我得尽快赶到天门关去。” 涅古斯与乞颜是鞑靼的两大部落,乞颜与大魏已翻脸,涅古斯现在还是臣服的状态。 但若涅古斯内乱,乞颜趁机一统鞑靼,那就真成了大魏的劲敌了。 虞晚晚也是明白其中的厉害,忙道:“那你快些走吧。” “晚晚,你就现在驿站安心养病,我留了我的副侍卫长来保护你,你病好后,慢慢走,不用着急。” 虞晚晚乖巧点头。江泠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 然后拉起她的手:“我让驿站给你换了院子,我陪你过去!” 换院子? 官驿既是驿馆,里面房间的住宿条件自然就有高低不同的。而住宿人是按官职大小来分配房间的。 普通的是住在官驿三层楼里的房间,而有品级就可住到单独的小院里。 但这单独的院落也是有不同的,也分一等、二等。 最好的一等院落,是给一品以上的大员、王候们预备的,一般人也是够不上去住的。 虞晚晚是大前天傍晚到的,她走的匆忙,只有一辆马车,两个丫鬟,外带牛瑞和十几名侍卫。 官驿的驿丞和驿卒一天迎来送往的,最是势利眼。虽虞晚晚说是王妃,但这般简行寒酸,驿丞便没有太当回事。 牛瑞给了他塞了十两银子,他脸上才带了笑模样,给虞晚晚一行安排了一间比较干净的带着东西两厢的院落。 虞晚晚生病,牛瑞只想安顿好自家娘娘,赶快找郎中看病,治病,也就没多想什么,便住进去了。 但是现在江泠来了,他是半夜过来的,没来得及看虞晚晚的住宿环境。白日里看到了,只让手下侍卫叫了驿丞来。 驿丞听平北王这个大魔头来了,忙不迭的一路小跑的就过来了。 见了江泠忙施大礼:“下官拜见王爷。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江泠根本没理他,而是看了一眼牛瑞。 牛瑞扑通一声跪下,左右开弓就自扇起嘴巴来:“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有安顿好娘娘的住处。” 驿丞脸上便见汗了,他给虞晚晚安排的只是二等院落。 现在平北王来了,明显是生气了! 驿丞忙也扑通跪下,连连告罪:“王爷,一切都是下官的错,请王爷息怒,下官这就给王妃调换院落。” 江泠没有说话,只又扫了驿丞一眼,驿丞便觉得脖子一凉,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驿丞觉得吓得都要尿、裤、裆时,江泠开口对牛瑞道:“等王妃娘娘看了,她喜欢哪间就住哪间。” 虞晚晚与江泠出了她住的院子,驿丞亲自带路,沿着甬路,过了一个大影壁墙,又有两处院落。 虞晚晚看这两处院落明显比她住的院子要大,皆是新粉刷的红漆抛光大门。有区别的就是门上的浮雕有些不同,一个是玉龟镇宅,一个麒麟避煞。 只看大门就能知道必是驿站最好的一等院。、 “王爷、娘娘,这两处院落大小、内里的陈设都是一模一样的。”驿丞弓着腰,恭敬小心道。 虞晚晚在这个朝代是第一次出门,看了倒觉得都可以。 但江泠没有听驿丞说完,就拉了她的手,直接便往白鹤大门里去。 只因这个院子更靠南一些,阳光能更充足一些。 驿丞心里叫苦,但还得硬着头皮,哆哆嗦嗦道:“王爷,麒麟院,昨日镇远侯派人来已定下了,侯爷马上就到了!” 镇远侯? 虞晚晚不知道是谁,但牛瑞可知道,心里更是气啊! 他一时失察,被这狗眼看人低驿丞给糊弄了,没有安排好王妃娘娘住处。 王爷责罚他,是十分应该的。 但现在王爷看好的院子,驿丞还敢磨磨唧唧,真是给他脸了。 江泠自是不能自降身份与一个驿丞争辩什么,牛瑞一瞪眼,怒道:“什么镇远侯昨天通知你,我们娘娘可是前日就到了!” 说着上去直接踹了驿丞一脚:“还不赶快开门去!”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平北王就在眼前。驿丞挨了牛瑞一脚,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上前颤颤巍巍的拿了钥匙,开了大门。 江泠携了虞晚晚的手,就往院子里走。 “本候见过平北王!”身后传来一道很是醇厚的声音。 虞晚晚驻足回头,不远处站着一位穿着黑色戎装的男子,二十出头,身材修长,面容秀隽。 他见江泠回身,便向江泠拱手一笑。 虽是武将打扮,但这位镇远侯的气质与同样带兵的江泠的却是完全不同。 没有江泠的清冷狠厉,而是带了儒将的文人气息。 就是江泠现在要去住他订下的院子,他脸上也是带着淡淡笑容。 但江泠脸上仍是冷清寡淡的神色,只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镇远侯仿佛没有看到江泠脸上的疏离,目光扫过江泠与虞晚晚交握的手,又看了虞晚晚一眼。 -- 第152页 江泠这时开口了:“这是我的夫人!” 镇远侯笑了,向虞晚晚深施一礼:“拜见王妃娘娘!” 虞晚晚回了一个福礼。 镇远侯撇了一眼,垂着头、身子抖成筛糠的驿丞,又微微一笑:“既然王妃娘娘要住此间,那本候就住旁边的院子吧。” 端得是一派好风度。 驿丞如蒙大赦,忙道:“下官这就安排,这就安排。” 江泠没有再理这些人,拉了虞晚晚进了院子。 一进院,就是月亮门,内里宽敞,院中还栽了一丛梅花,隐有花香拂来。 房间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桌椅床榻都是用得上好的梨花木。 屋里烧了地龙,窗户纸也是新贴的,自是比虞晚晚之前住的房间暖得多。 “晚晚,你安心住着,什么时候身体大好了,再走。”江泠又叮咛一句。 “你路上也要多小心。” 他们两个下一次再见面就是在西北边关了,算算路程,怎么也得是两三个月之后了。 再不舍得,也是没有办法。 虞晚晚本想把江泠送出驿站,但只到院门口,江泠便不让她再送了。 虞晚晚目送着江泠走远,再一转头,就见旁边院子大门开了。 镇远侯站在门边,目光烁烁的盯着她。 如此直白的看一位女子,对一个陌生男子来说,无论是在这个朝代还是虞晚晚原来的世界,都是不礼貌的。 虞晚晚不由得一皱眉。 但镇远候被虞晚晚抓了包,脸上却没有什么羞愧表情,反而又冲虞晚晚微微一笑。 虞晚晚这次没有理他,转身进了院,叫了牛瑞:“隔壁的镇远侯是干什么的?” 牛瑞仔细的说了,镇远候朱齐,是当今皇后的亲堂弟,朱家这一辈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他掌管的朱家军在大魏江南、江东也极有威名,立下不少战功。 在朝堂的一干武将中,是仅次于江泠的存在,年纪轻轻便封了候。 虞晚晚看得出,镇远候朱齐是有城府的人,但他刚才为什么那么看她? 这时候,春桃满脸带笑的进了屋:“娘娘,夫人来了!” 母亲怎么来了? 虞晚晚惊喜的迎出去,林氏不是一个人来的,是米海宗陪着他一起来的。 原来长公主把虞晚晚送走,怎么也得通知人家娘一声。 等晚上,林氏接到长公主传来的口信便着急了。 女儿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京城,更何况要去荒漠的西北。 儿行千里母担忧,虞晚晚都没和她见面就走了,林氏待不住了。 她的骑术极好,便想着追上女儿说两句话。米海宗看她焦心成这样,就陪着她一起来了。 虞晚晚看着亲娘了,自是十分高兴,身上的风寒不用吃药就好。 林氏也是连赶了四天路,吃不好,睡不好的。虞晚晚忙吩咐牛瑞,让官驿送些吃食来。 这一回驿丞可不敢再收牛瑞的钱了,不光不敢收钱,还置办了官驿最上好的一席酒菜。 虞晚晚看虽无山珍海味,但也是鱼肉俱全,也算用心了。 不过她这两天吃药吃得也没吃好饭,想着还是弄道自己想吃的。 便让牛瑞去借了官驿中的厨房。她是王妃娘娘,自然不能让外人看见她下厨。 虞晚晚也没大动刀火,就做了一锅东北大乱炖:“猪肉白菜炖粉条”! 东北菜是中华八大菜系之一,也是比较出彩的。 而鲜香滑嫩的猪肉白菜炖粉条,虽简单普通,却是非常适合在寒冷之时食用。 虞晚晚先将锅中热水,加入葱姜蒜、八角、茴香、花椒烧开,放入切块焯水的。 五花肉,烹入绍酒;改中火烧两刻钟,待汤汁变白加入酱油、盐、白糖调味;捞去葱姜蒜,待五花肉入味后,放入粉条和切好的白菜再炖上一小会儿就可以了。 做好的炖菜,鲜香的五花肉层次分明,在酱色的滋润下显得格外红亮,再配上滑爽的粉条,酸脆可口的酸白菜,满满的一大锅,是滋味浓郁。 春桃端了托盘,跟在与虞晚晚身后回院子时,在甬道上再次碰到镇远候朱齐。 朱齐看了托盘上的青花缠莲枝的大瓷锅,皱了皱鼻子道:“好香!” 虞晚晚只礼貌的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便走了。 只是回房刚与林氏、米海宗饭桌前坐下,牛瑞面带异色的进来了:“娘娘,隔壁的镇远候来拜见您!” 镇远候,他一个外男,非要见她干什么? 第66章 旧人意 霸王别姬,白果炖鸡 “镇远候”? 米海宗一愣:忙看虞晚晚:“他是朱家人!” 米海宗作为皇商, 对朝堂上的事自然要有所了解,是知道江家与朱家是不和的。 他这是在特意提醒虞晚晚。 因虞晚晚一直瞒着, 他和林氏还都不知道虞晚晚上次被乞颜抓走的事情,也不知道虞晚晚早就被朱家坑过。 虞晚晚心里是奇怪的。 今日江泠对镇远侯朱齐的冷淡态度是很明显,可这个朱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面前晃悠。 现在又下了拜帖。他这是要干什么! 但朱齐是侯爷,虞晚晚还不能不见。 可还没等虞晚晚站起身要从内间走到外间时,内间的门一开,朱齐竟然走进来了。 -- 第153页 他身后跟着两名黑着脸的虞晚晚的侍卫。 牛瑞见朱齐竟不按礼数直接进屋了,脸色也不好看了, 忙上前来拦道:“朱侯爷!” 镇远候朱齐根本没看牛瑞,而是脸上挂着笑,冲林若男躬身一礼:“林夫人!” 又向米海宗点了点头:“米大掌柜!” 米海宗忙站起身,向朱齐拱手:“草民见过侯爷!” 林若男有些惊讶:“小朱将军!” 嗯!?母亲和米叔竟然都认识朱齐。 既然都认识了,虞晚晚便不好撵人, 只能客气道:“朱侯爷, 请到外间用茶!” 可朱齐竟笑道:“王妃娘娘, 能否让我与你们一起用饭,我也是有些饿了。” 这是侯爷还是要饭的? 不过朱齐都这么说了, 怎么也得让吃了! 林若男看虞晚晚板着脸不说话, 她只能缓颊笑着吩咐春桃:“给侯爷拿一副碗筷来。” 牛瑞看了厚脸皮的朱齐, 不阴不阳道:“还是奴才去拿吧。” 出了内间,牛瑞便沉了脸, 问两名侍卫道:“怎么把人放进来了?” 侍卫忙请罪:“他是慢慢悠悠在屋里晃, 然后突然进去的, 我们上前拦,没想到他的武功很高,没拦住。” 看来这位镇远侯是存心的。 屋里, 朱齐与米海宗和林若男寒暄,虞晚晚听了,原来他们之前在江南便认识了。 虞晚晚便不好说什么了,若是她自己,肯定不能单独与朱齐吃饭的。 但有林氏和米海宗在,属于故人相见,吃就吃吧。 这一吃上饭,虞晚晚再次被朱齐脸皮震撼了,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吃得这个实在。 一大锅猪肉白菜炖粉条,几乎都被他吃了,连汤都没剩下来。 朱齐吃完,在虞晚晚惊讶的目光里,还笑着夸赞道:“瞬间入喉,解馋过瘾。这才是真正的饕餮之餐。” 虞晚晚脸上挂了假笑:“侯爷觉得好。就可了!” 朱齐点头,竖起大拇指:“当然好!” 吃完饭,朱齐又实在的喝了两杯消食茶,才告辞离开。 可不一回儿,牛瑞捧了一个匣子进来:“娘娘,这是镇远候送来,说是谢礼。” 虞晚晚看匣子做工精致,一看就挺贵重的,不管里面装得是什么,她也不能收。 “直接退回去,就是一顿饭,不必客气。” “对了,米叔,你怎么认识镇远侯的?” 虞晚晚听聊天的意思,这个朱齐还曾帮过米海宗。 “当年我们米家运药材的车队,在江南遇山匪,朱侯爷那时还是朱家军的一位游击将军,是他带人扫平山匪,救了我家的那些人。” “在江南、江东,朱家军还是很得民心的!”米海宗沉吟一下:“与京城的朱家,口碑完全不同。” 没想到,米叔对这个朱齐评价还很高。 等到了晚上,林氏与虞晚晚睡在一张床上,才轻声的问了:“晚儿,你对朱齐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虞晚晚挑眉,嗯?她和朱齐也是早就认识? 林氏一看,虞晚晚是根本没记得了:“忘了也没什么,就是你六岁时,你祖母过寿,朱齐当时十二岁,跟着他母亲来给你祖母贺寿,你和他在后花园玩,不知怎的,你就哭着拽着朱齐不撒手,非说他把你身上的荷包弄脏了,就要他赔,后来到底是朱齐把他身上带得一块玉给了你,你才不哭了。” 一个荷包换一块玉? 虞晚晚咂舌,原主小时候“碰瓷”够厉害啊。 林氏有些话是不可能说的。 当年她和虞文礼去江南,虞文礼做知州,朱飞的父亲是安抚使,一文一武。 朱家还与虞文礼提过,想结儿女亲家。 但虞文礼,一来觉得从来文官和武将之间很少有结姻亲的,在朝堂上走德都不是一条路。 二来,武将说不定哪天就上战场了,一旦有什么事,女儿真嫁过去,不就得守活寡了吗? 故此便找了理由推了。 后来虞文礼林氏回京,在虞晚晚十四岁时,朱齐从江南回来,还特意来过虞家,送了些礼来。 其中的意思,林氏和虞文礼心里都明白些。 但当时虞晚晚痴迷卫曾,非卫曾不嫁,他们做父母的管不了虞晚晚,对朱齐也只能是装傻。 后来,就没再见过朱齐。 林氏没想到朱齐如今都成侯爷了。 只是女儿现在都已经嫁人了,朱齐这个年龄也应该成婚了。 而朱齐明知朱家与长公主关系不睦,还非得与他们吃这顿饭,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而虞晚晚想的,若朱齐与母亲是旧相识,吃一顿饭还算无所谓。 但到了第二天,有人明显是要一蹭再蹭的。 江泠走后,虞晚晚的确没有着急赶路了。一是为了养身体,二是等田嫂子她们。 虞晚晚出来时,只带了些贴身之物,田嫂子等在府里收拾好她的衣物还有小厨房的一切应用之物才出来,与她能差了四天的路程。 虞晚晚在官驿歇了两天多,还有一天半田嫂子就能赶来。 但这一天半也得吃饭。 虞晚晚没想到,她没收朱齐的匣子,朱齐转过天来,给她送了五花肉、血肠、白果等。 美其名曰,这些都是当地官员给他送的礼,他也用不上,便“借花献佛”算做昨日吃虞晚晚饭的谢礼。 -- 第154页 还没听说过送谢礼送生食材的,虞晚晚怀疑朱齐是知道她会做饭的。 不过虞晚晚看不得浪费食材,尤其她看送来的五花肉和血肠是新杀的猪,做“白肉血肠”是最好吃的。 “白肉血肠”又叫杀猪菜,是东北的风味名菜。 就是将五花肉切成大块方肉,凉水文火慢煮,待肉皮煮到用筷子轻轻一扎就扎透时,捞出,切成大薄片,即为白肉。血肠也同样用文火煮熟,切成象棋块大小。 然后在煮肉的汤中,放入切好的白肉片、酸菜丝、粉丝,再放调料和血肠用中火煮开即可。 一锅菜,是菜酸、肉香、肠润、丝滑,还解酒,解油腻,爽口胃。 至于白果,虞晚晚做了一道白果炖鸡。 白果炖鸡是巴蜀青城山的“四绝”之一”,青城山是道教名山,此菜就是道家创制的养生秘技,有很强的益气、补虚的滋补作用。 虞晚晚风寒过后,吃它倒是正合适。 是用鸡、猪骨头、猪瘦肉加上白果(银杏)、枸杞、和调料,用砂锅小火煲上多半个时辰就可了。 饭菜一做好,朱齐就像长了狗鼻子一样,又来了。 眼睛还挺尖,瞧见虞晚晚白眼看他,还自己给自己解嘲,指了他唇边的一颗小痣:“老人家说我这叫“食痣”,主食禄,不愁吃,最会赶饭点。” 一锅“白肉血肠”基本上又被朱齐全吃了。 但这一次朱齐是直接带了谢礼,“碧螺春”茶过来的。 碧螺春是贡茶,冬季里还能拿出一罐来送人,是极难得的。虞晚晚这次没客气直接收下了。 第二天田嫂子一行,九辆马车赶了过来。 林若男还是舍不得女儿,这两天想了,要直接送虞晚晚去天门关。 虞晚晚觉得一路坐车,太颠簸遭罪:“娘,你出来,京城的生意怎么办?” 林氏明白女儿是心疼她:“我手底下养了那么掌柜的,是不需要我这当东家事事操心的。 还有当年我和外公做生意,哪里都去,走这么路,对我来说都不是事,你都未必能赶上我!” 林氏倒真没说错,虞晚晚不会骑马,就这一点还真赶不上骑术精湛的母亲。 林若男要去西北,米海宗当然要跟着,便直接说,要往天门关送一批药材。 实际上,虞晚晚当然希望母亲陪着她,那就一起走吧! 但是没想到,朱齐也跟着车队一块走,说是要到灵河边看看。 牛瑞的脸可是黑得不行了,这位镇远候这不是趁王爷不在,缠上自己娘娘了吗?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虞晚晚没说什么,她到想看看,这个朱齐到底要干什么! 虞晚晚不紧着赶路,便是昼行夜宿,越往西北去,感觉天气越冷,沿途的景色与京城也是大不相同,人烟渐少,处处被皑皑白雪覆盖。 虽然行车艰难,但虞晚晚觉得,对比着王府的一方小天地,她更喜欢路途上的天辽地阔。 尤其站在冬季九曲十八弯的灵河岸边,涛涛河水被千里冰封,冰瀑玉柱,如蜿蜒的银蛇与红日和白雪交相辉映,气势壮美,舒心朗阔。 “王妃娘娘好兴致!这里景色就这么好看吗?”朱齐走到虞晚晚身旁。 虞晚晚侧过脸,扯了扯嘴角:“朱侯爷的兴致不也很好吗?本来应该回京城,却特意跑到这里来!” 朱齐笑了:“娘娘还是与小时候一样伶牙俐齿。对了,看到灵河水,让我忽然想起江南的“乌江”来!” 朱齐身子蓦地往虞晚晚一倾,低头轻声道:“娘娘,可知乌江边上有个故事叫做“霸王别姬”吗?” “霸王别姬”?!他什么意思!? 难道是江泠出了什么事? 第67章 喜重逢 糖醋黄河鲤鱼、碧螺虾仁 因为朱齐是朱家人, 虞晚晚听了他口中带着离别之意的“霸王别姬”,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朱家又出手针对江泠了。 她的手忍不住在袍袖中握成了拳头, 真想一拳打在眼前这个蹭吃蹭喝的脸上。 这几十天朱齐跟着她的车队,就十分自然又理所应当的跟着她们一起吃饭。 先几天,只是吃得多一点,总是最后光盘的那个人。 这几日竟然开口说他喜欢吃什么,让她给他做! 他和江泠都是喜欢吃肉的,点的都是肉菜。 可她怎么可能特意给他做! 虞晚晚这几日便弄得都是素菜,她本以为他会生气。 但这个朱齐倒是挺有意思, 非但不生气,而且在看到她忍不住对他翻白眼,怼他时,还笑得很开心。 他这样,总给虞晚晚一种感觉, 他就像在故意惹她生气一般。 他现在说这句话, 是不是也是成心惹怒她呢! 那她必不能让他如意。 虞晚晚稳了稳心神, 身子没动,往后仰了仰头, 躲开朱齐靠过来的脸, 微笑道:“朱侯爷, 我当然知道“霸王别姬”啊! 它又叫“龙凤烩”,是徐州名馔, 其用料是鳖与雉, 引申为龙凤相会。” 朱齐口中的“霸王别姬”是项羽自刎乌江, 与虞姬永别的末路悲剧。 虞晚晚说得“霸王别姬”,则是龙凤宴上的一道主菜,代表着喜庆吉祥。 两个人的解读是天地之差。 朱齐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脸上的笑意敛去。 -- 第155页 他站直身子,又仿佛不死心般仔细的看了看虞晚晚的神情。 这一次他没有笑:“娘娘果然是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般刁蛮可爱,爱哭爱笑了!” 这是什么话? 他的神色、语气怎么还带着些对她小时候的怀念之意。 怀念什么呢?“刁蛮、可爱”? 可这是什么形容词,刁蛮怎么还能可爱? 还有“爱哭、爱笑”,难道他说这话是故意想要把她气哭? 这是什么心理?太幼稚了吧! 虞晚晚忍不住侧过脸,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朱齐顿了下,微笑起来:“娘娘,到了这灵河岸边,你准备弄点什么好吃的?” 又是吃! 虞晚晚不由得嗤了一声:“朱侯爷,我觉得您以后不当不领兵打仗时,做个丐帮帮主挺合适的。”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朱齐开怀的大笑声。 这是什么人啊?挨骂还这么高兴! 虞晚晚虽讽刺了朱齐,不过到了灵河边,还真是要做两道名菜。 一道就是“糖醋黄河鲤鱼”。 黄河鲤鱼长在灵河深水处,头尾金黄,全身鳞亮,肉质肥嫩。 做这道菜,先将鱼身割上刀纹,外裹芡糊,下油炸后,头尾翘起,再用著名的洛口老醋加糖制成糖醋汁,浇在鱼身上。放在白瓷盘中汁明芡亮,色如琥珀,艳丽夺目。 另一道菜是:“碧螺虾仁”,是以灵河虾为主料,碧螺春茶叶为配料做成的。 虞晚晚虽然觉得朱齐蹭饭脸皮厚,但这人的确嘴刁,在吃食的品鉴上,倒有几分真知灼见。 他尝过“糖醋黄河鲤鱼”,便夸赞:“灵河鲤鱼金鳞长须,脊宽肉厚,如此烹调,摆盘如弯月,生动可爱,滋味则香气扑鼻,外焦里嫩、甜中有酸,醇而不腻,的确独特。 而“碧螺虾仁”,虾仁色如白玉,莹白饱满,绿茶叶缀于其中,素雅宜人。 入口既有河虾的鲜味,又有名茶的清香,鲜嫩弹牙,且透着点甘甜。别具风味。” 虞晚晚微笑:“此菜用的碧螺春,还是侯爷上次送得谢礼呢!” 朱齐看了虞晚晚一眼,没说话,目光落在了今日的主食:馄饨上。 莲花碗中,小小的馄饨,小巧玉亮,皮薄得都是半透明了,能看到里面的肉馅。 馄饨汤里面则加了紫菜、香菜、虾皮、蛋皮丝。放在那里是热腾腾、香喷喷。 虞晚晚还是微笑道:“朱侯爷,尝尝这馄饨侯吧!” 馄饨侯? 真是难为她特意包了这个名字的馄饨。 朱齐拿起勺,一口一个,慢慢的吃了起来,一碗馄饨,他是吃出了龙肝凤髓的架势,竟吃了一刻钟。 吃完微微笑了:“此馄饨,皮薄、馅细、汤鲜,当真好吃!” 虞晚晚撇了一下嘴,他说得与她原来世界对“馄饨侯”的评价倒是分毫不差的。 不过,今天这两样吃食的意思,他也应该明白了。 朱齐当然明白,“馄饨候”,她把他这个侯爷都给混沌煮了。 还有“碧螺虾仁”用的是他送给她的碧螺春,她这是在告诉他,他的谢礼,她已经还了。 她用两道菜直接撵了他,告诉他,赶快土豆搬家--滚球! 看来今天他说的“霸王别姬”,真的惹恼了她! 她竟然会这般维护江泠! “侯爷!宫中的皇后娘娘和老侯爷都催您赶快回京呢!”侍卫又呈上两封信来。 现在连他们这些跟着侯爷的心腹侍卫的都有些着急了。 侯爷这是怎么了,本来回京是有重要事情的。 但侯爷竟然半路上改道,陪着平北王妃四处溜达了十几天。 京中催侯爷回返的信,是一封接一封,可侯爷还是不紧不慢。 难道侯爷真的看上了平北王妃? 原侯夫人生病去世后,侯爷一直没有续弦。 可人家平北王爷可好好活着呢,若是被江阎王知道自家侯爷想和平北王妃来个红杏出墙,暗度陈仓,朝堂都得大乱。 朱齐并没有接信,他不用看,就能想象到京中那些人生气的模样。 这帮蠢货,想在虞晚晚去西北路上劫持她。 真当江泠是傻子吗?非得要把江泠激怒才高兴? 现在正是需要江泠为大魏卖命的时候,就是驴拉磨,前面也得吊根胡萝卜,给口吃的呢。 一个个都短视成如此,怪不得朱家这两年渐显颓势。 朱齐脑中不禁又浮现出虞晚晚站在灵水河黄土岸边的模样,她一身红衣,便是天地间最妖娆的一抹亮丽。 “传我的令,从这里到天门关,不许朱家任何人动虞晚晚一根头发丝。” 不过,他也的确该走了,只是下一次见面,他必要拿回原本属于他的那个人! 朱齐走了,虞晚晚、林氏和米海宗都是松了一口气。 但最高兴,还是牛瑞,这些天,他看着朱齐天天舔着个厚脸皮往自家娘娘身边凑,气得他肝都疼。嘴角都上火起了大泡。 这么侍卫也都看着呢,自家王爷迟早都会知道。就不知,到时候王爷该怎么发火呢。 虞晚晚一行虽越往西北走,天气越冷,道路两旁也没有什么景致。 但身边有母亲和米叔做伴,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让虞晚晚感觉到穿越过来后,从未有过的轻松。 -- 第156页 在路上,即便虞晚晚的坐的马车里放了炭火炉,春桃又给她弄了铜脚炉暖脚,还穿了披风,但坐在车上,少了活动,一天下来手脚都是凉的。 虞晚晚很羡慕骑术精湛的母亲,林若男每天都会骑一个多时辰的马,算作舒展筋骨。 虞晚晚就缠了母亲,让母亲教她骑马。 林若男开始没有答应,若是夏天,天气暖和,穿得衣服少,练习骑马,倒是可以。 但现在天寒地冻的,人穿得衣服多,都伸不出手,若有个闪失,掉下马去,那可就是大事了。 但虞晚晚央告的紧,另还做了带五个指头的棉手套,还有耳罩、围脖,另外还专门做了一身骑马的装束,上身是棉袄,下面不是裙子,而是什么“棉裤”,脚上配上厚羊皮靴,再披了斗篷,倒是利落还保暖。 林若男只好先教了虞晚晚最基础的骑术,上马、下马、催马、勒缰等。 虞晚晚这一学上,觉得骑马也是不容易,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不说,还磨手、磨大腿根。 当林氏后来看到虞晚晚腿根都有些磨红肿了,便怎么也不肯再教虞晚晚了。 女儿是她的女儿,也是平北王妃,作为贵女,身上可是不能留任何疤痕的。 虞晚晚看母亲态度坚决,只能作罢。 不过,又走四、五天,便是二月底,路上的人烟又渐渐稠密起来,终于进到天庆府的地界了。 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许是王爷提前派人清道了,这一路住官驿,都是住最好的院子,也没有遇到盗匪什么的,算是十分顺利了。 又走了两天,离天门关不过十几里路了,虞晚晚从车窗看去,便隐隐看到远处巍然屹立、轩昂高大的城关。在旷野中,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的雄浑气势。 正走着,就见关外蜿蜒起伏的古道上,远远来了一队人马,马蹄翻飞,卷起路面上漫天冰雪。 队伍的最前面,一匹黑色高头骏马,马上人玄色劲装。 他黑色的斗篷迎风飞舞,猎猎作响,身后是扬起的白色雪雾,他整个人就仿佛是从九天而来。 ……江泠! 虞晚晚看到江泠第一眼,不知怎的,眼眶就红了。 她才发觉,原来她竟是这般的想念他! 马一直飞奔到虞晚晚的马车旁。江泠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马车前,一把拉开车门。 看到车外江泠张开手臂,虞晚晚什么也不顾了,直接就扑了过去。 江泠手臂拢住,把她紧紧的抱了满怀。 “晚晚!” “江泠!” 他唤,她应! 车里的林若男听女儿竟然也不叫王爷,竟然直呼江泠的名字。而且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他们两个就算小别胜新婚,也得收敛些啊! 林若男只好轻轻的咳了一声。 江泠听见林氏的声音,才抬头道:“岳母大人,辛苦了!”但仍紧搂着虞晚晚。 虞晚晚此时反应过来,车里坐着母亲还有春桃呢,她这样好像有点不太矜持。 她红着脸,刚要挣脱江泠的怀抱。 江泠低头道:“晚晚,我带你骑马进关!” 骑马? 虞晚晚刚想说,她还不太会骑。江泠已把她抱到他的黑马上。 江泠也翻身上马,搂住虞晚晚的腰,又把斗篷拉过来,把她圈在怀里。 这样,虞晚晚整个人靠在江泠身上,藏在斗篷里,便是不冷了。 马蹄疾驰,很快就到了天门关前。 “晚晚!”江泠松了松手臂。 虞晚晚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坐直了身子,便是一愣。 高耸、巍峨的关门前,旌旗昭昭。两千军士,玄衣铁甲,凛凛而立。 见到江泠和虞晚晚,号角呜呜响起,士兵们如浪般向两侧迅速让开,低头恭敬执军礼:“恭迎王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喊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他竟然会用他作为军人的最高礼遇欢迎她的到来。 虞晚晚惊讶抬头看江泠,江泠嘴角微微一翘,一催马进了城关,城内的街道两旁也是整齐的站着一队队的士兵,还有看热闹的城内的老百姓。 “那个就是平北王妃娘娘!” “诶呦,果然是郎才女貌啊。” “哎呀,平北王对王妃也太好吧,亲自去接,还弄了这么大的阵仗!” “是啊!真的太好了!” 面对着众人的羡慕的目光,虞晚晚坐在马背上,尽量挺着身子,她的脸有些红,心更是跳个不停。直到官衙门口,被江泠抱下马,心中涌起的还是有些不真实的虚幻感。 江泠拉了虞晚晚的手进了府衙,他走得速度之快,她的小跑才能跟上。 干嘛这么着急,虞晚晚站住不动了,忍不住嗔了句:“江泠!” 江泠驻足,回头看她嘟嘴的样子,笑了,回来一步,伸出双臂,直接又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回了内房。 进了内房,江泠抬脚勾上房门,把才虞晚晚放了下来。 虞晚晚脚刚一着地,腰便被江泠的手臂圈住。他手臂一紧,便又把她紧搂进怀里。 虞晚晚迎着江泠压下来的唇,怪不得他刚才走得那般快呢。 这还哪有原来的清冷模样,这都急得算是老房子着火了吧! 第68章 勤学习 过桥米线中的食盐 -- 第157页 两个多月未见, 虞晚晚觉得江泠的吻技似乎比第一次吻她时进步了! 第一次时,他简直就是横冲直撞, 大力得她的舌根都被他绞痛了,还被他憋得喘不过气来。 但这次他的唇压下来时,虽来势汹汹,但落在她唇上时,明显柔和了力气,还轻轻的在她的唇瓣上摩挲着。 这样的摩挲比起深吻来,虽少了炙热, 更多些亲昵缠绵之意。 实际上,恋爱中的男女,女孩子若非熟女,其实都是更喜欢这种带着珍惜的浪漫感觉,而非像男子那般总想着滚床单。 虞晚晚忍不住嘤咛一声, 双手搂上了江泠的腰。 而江泠到底是一个男人, 而男子在男女之事上是有着无师自通的本能的。 更何况, 这段时间,他在无数个夜里, 睡不着想虞晚晚时, 他们两个的初吻便一遍一遍的出现在脑子里, 。 他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酥麻销魂”。 但虞晚晚显然是没有他这样的感受的,她还咬了他一口, 说他差点把她憋死。 为什么两个人的反应, 差距这么大呢? 江泠是个好学的人。 小时候学文, 有神童之称。大了习武,又是长胜将军。 他又接受了军营兄弟那么长时间的夜话熏陶。 来西北的路上,尽管公事繁忙, 他还抽空特意找了《辟火图》等闺房之乐的书来细细的读了。 这一读,便是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江泠用兵打仗,都是要提前排兵布阵的。此事他也在脑中不断的演化,什么贴、亲、挑、吮,各种技能都细细琢磨,必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一次他轻啄着她的香唇,一边用心感觉她的反应。她竟然仰起头,回应了他的吻。 江泠心中的喜悦如潮水般涌起。而且他也发现这样一下下的轻啄细吻,的确更有一种别样的销魂滋味。 实践出真知,江泠在看《辟火图》的时候,有些地方做为童子鸡,他并没有完全看懂。 但此刻抱着虞晚晚,软玉温香在怀,那些扁平的文字变成了立体的画面,很多知识就一下子融汇贯通了! 他尽情的亲吻着她的唇舌,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越来越得心应手。 便感觉到她的身子像水一般,越来越柔软。几乎都挂在了他身上。 而她这样仰着脖子,他怕她会不舒服,便抱着她,两个人纠缠着倒在了屋子里铺着被褥的炕上。 他吻着、吻着,渐渐的觉得光是这样亲吻她的嘴唇,仿佛变得也不够满足了。便沿着她优美的下颚,一路向下。 虞晚晚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痒,和他不老实的手。 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而且、而且,虞晚晚想起他病时,她照顾他,看到的那个大家伙。 好像太大了吧。 她这小身板能容下吗?会不会太疼啊! 虞晚晚脑子里想了乱七八糟的。江泠便敏感的察觉到她有点不专心了。 嗯?怎么了? 难道他又把她弄疼了? 便微微抬起头:“晚晚!” 虞晚晚看着江泠眼角的桃花粉,和他眼中的欲求不满。 她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江泠情动的模样。 “食、色、性也”,色可不仅仅是女色,在虞晚晚原来世界里,男色已是风潮。 虞晚晚是最爱美食、美色,而且她的颜控是不分男女的。 她也曾想过她和江泠之间的事情。她不得不承认,若是当初她奉旨嫁的不是江泠,而是其他人,对她那般冷淡无礼,别说对方主动说签和离书,她自己就得想办法赶快离开的。 哪能还老老实实待在平北王府,还给他做饭。 其实她才是绝对看脸,被江泠美色迷惑的那一个。 更何况,能让这样顶级的冰山花美男为自己融化,对女孩子来说,不说别的,就是虚荣心也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虞晚晚不禁伸手捧住江泠的脸,主动问出心中疑问:“江泠,你为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喜欢她? 江泠被问得一愣,她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这还用问吗?她那么好,他当然喜欢她了! 不过江泠自己从未具体剖析他情感的变化,他就是循着自己的心意而为。 而且以江泠的性格和所受的礼教,这时候让他直抒胸臆对虞晚晚来一句:我就心悦你,或者说几句肉麻的情话,对初尝情之味的他还一时真有些说不出口。 虞晚晚等了一瞬,看江泠张了张嘴,没出声。 她都主动提出来了,他竟然不回应,更别说主动告白了。 虞晚晚不由得就有些委屈了。情侣之间自有气场,江泠一下子就感觉到虞晚晚不开心了。 这个答案对她这么重要?! 江泠刚要问虞晚晚,就听门外,他的侍卫长禀告道:“王爷,石将军陪晋西王世子到了!” 来了公事,江泠不得不从炕上坐起来,带着不悦的整理了衣衫。 但看虞晚晚还有些气闷的嘟着被他亲得红艳艳的嘴,便伸手揉了她头发一把,又亲了她一口,柔声道:“我给你的信,写得还不够明白?” ……信! 虞晚晚想起这一路上她接到的江泠的信,瞄了他一眼,心中熨帖下来。 -- 第158页 两月前,江泠与她在官驿分别,第三天,她就收到他的来信。 这不是江泠第一次给她写信,曾经有一次他出府公干,是给她来过信的。 她还记得那三封信,简短的不能再简短了,一共才十四个字,“安好!”“一切安好!”“归家途中,三日后到。”。 说是纸条应该更合适。简直是惜字如金。 而当时,她也和他没什么话说,不知该怎么回信,便直接写了菜谱上去回给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一次江泠的来信,字数虽也不多,可明显带了情意的,竟给她做了一首诗:“驿里逢冬风,独卧灯前影,遥看月霜华,青鸟传思念。” 虞晚晚接了信,一个人躲在了床帐里,把信纸放在枕头上,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的。 一连看了三遍,诗她都能背下来,还不由把信贴在胸前,脑中想着江泠写信时的模样。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已经很少有人会用信纸这种方式沟通了。这其实是她第一次收到真正的纸面的情书的。 虞晚晚觉得她得好好的回一封信给江泠。但是写什么呢,让她做诗,她可不会。也不可能再写菜谱。 可让她直接写个我想你等的情话,第一封,她也不好意思这么直白的写。 虞晚晚咬了笔头子,好一番想,最后决定给他写个夫妻恩爱的故事吧。就是“过桥米线”的由来。 虞晚晚大笔一挥,洒洒洋洋的写了起来:做妻子的心疼在岛上读书的丈夫进食不规律,便想了法子,杀了一只肥母鸡,放了当地人喜欢吃的米线和其他作料,用沙锅熬好,不但味道很鲜美,而且很长时间仍然温热。丈夫很喜欢吃。因妻子送米线到岛上要经过一段曲径小桥,丈夫便叫这米线为:“过桥米线”。 信的末尾,虞晚晚暗搓搓的自我表扬:“真是家有贤妻,如有一宝!” 虞晚晚很快就收到了江泠的回信。 江泠此去西北,虞晚晚自然也给他带了路上用的下饭的吃食,如辣椒酱和泡菜等。 江泠这一次回信,写得更显情意,信头便是:昨夜思念晚晚,辗转难眠,正如晚晚所言,真是家有贤妻,如有一宝! 这一路上,幸亏有你准备的吃食,身边的人吃得都觉得好,尤其军中参事,最喜萝卜条,极为开胃,脆生生的爽口咸辣,便给它起名叫做“辣妹子”!” 虞晚晚捧着信便乐,这参事挺会怕马屁,把她做的萝卜条改名辣妹子,还挺形象上档次的。 自此,收江泠的来信,便是虞晚晚这一路最重要的事情。 但这个朝代,通信怎么也是不方便的。两个多月,他们两个来回才通了八封信。 江泠给她来的四封信,她都装在了一个匣子里,好好的保存着呢。 此刻,虞晚晚想着信上的情话,再看眼前的江泠。 嗯!这家伙,纸上敢说,见面不说只干,倒是个“闷\\骚”! 不过,江泠今日安排士兵迎接她,还有见面的这种火热,是让虞晚晚由衷开心的。 她也不是矫情人,反正都在一块了,以后再说吧。便嗔了江泠一句:“信是信,有些话自是要当面说的!” 当面说? 诶,写信是想她时,笔下情浓自然而然便写出来了。若是当面说,白日里,他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江泠认真的想了想,在虞晚晚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你!”虞晚晚抬手给江泠一拳,告白的话不会说,流氓话倒是说得很顺溜。 江泠笑着挨了虞晚晚一拳,拉了她的手:“走,跟我出去一起见见他们吧!” 两个人携手到了官衙的正厅。等虞晚晚见了侍卫长口中的“石将军”便是一愣。 这位石将军竟然是位女将军! 一身红装,容貌秀丽端方,很是明艳,竟然和她是一卦的。不同的是,虞晚晚长在后宅,皮肤白皙细腻。而这位石将军许是在军中经常风吹日晒,肌肤更显蜜色。 但她身量高挑,眉间带着英气,这样的肤色一点都不损她的美貌,反倒让她更有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的气质。 石将军看了携手进来的江泠与虞晚晚,目光微闪,低头施礼:“石妍见过将军、娘娘!” 石妍? 虞晚晚忽然想起,当初她被赐婚江泠时,有传言说江泠不喜欢她,是因为江泠在军中早有位红颜知己,都已经私下里定了终身,却被她给搅黄了! 难道传说中红颜,便是眼前这位“食盐”吗? 第69章 小心机 粉汤水饺 见到石妍, 虞晚晚下意识便去看江泠的表情。 江泠一贯淡淡神色,但嘴角扬了扬, 点了点头:“石将军免礼,路上辛苦了!” 辛苦了?! 虞晚晚还是第一次见江泠与外人客套说出这样的“关心”之词。 就是今天见到她时,他上来就吻,都没问问她是否辛苦了。 石妍听了江泠的话,眸光中都带了笑,微笑道:“还好,就是路上大雪, 被阻了两天,所以才回来晚了,让将军担心了!” 问一句,回答了三、四句。 若是没听到江泠问话的人,就得以为江泠十分的关心她的。 虞晚晚不由得又上下打量了石妍两眼。 石妍嘴角挂着笑, 就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虞晚晚的视线。转头给江泠介绍:“将军, 这位就是晋西王世子。” -- 第159页 若从长公主那里论, 晋西王其实算是江泠的舅舅。晋西王世子与江泠就是表兄弟。 但江泠明显没有想与这位世子论亲的意思。 面对对方亲热的一句:“表弟!”只拱了拱手,疏离的回了句:“世子”。 晋西王世子大约三十多岁, 白净面孔, 但脸白得都有些发灰, 眼底也带了青色,这样的天, 穿了一件淡绿色的孔雀大氅。 虞晚晚鼻子灵, 一下子就闻到他身上带着的胭脂水粉味。而且从她进来后, 这人的眼睛就一直不住的往她身上瞟。 虽然江泠对他的态度很冷淡,一般人可能都会觉得尴尬。但这位世子却是没有,和江泠见过礼后, 便脸上带了笑,向着虞晚晚甩袖一礼,低醇了声音:“见过表弟妹!” 虞晚晚只觉得他的笑,和甩袖的动作和声音,怎么都带了些故作的风流倜傥。让她莫名的就觉得不舒服。 虞晚晚回了个福礼。声音也是淡淡的:“世子多礼了!” 等坐下了,虞晚晚听他们说话才知道,过五天,是西北边境札答兰部落大王阔列坚的四十寿辰。 札答兰部落在鞑靼众多部落中属于大部落,而且他们的所在地,横跨边塞与天庆府。 这一次大魏与乞颜之间关系紧张,战事一触即发。所以江泠来了,对这些与大魏一直比较亲近的鞑靼部落,都是能争取便争取。这一次便准备亲自参加札答兰大王的寿辰。 为表重视,江泠便也问了晋西王,晋西王便派了世子与江泠一快前往。而石妍是江泠派出去接晋西王世子的。 但虞晚晚就发现,石妍能在江泠的军队中做上女将军,的确是不一般的。 江泠对自己不喜之人,一向话少,此刻便显出石妍的处事大方和知晓人情。她总能适时的说上两句,让气氛能不冷场。而且对边关的一些事情,说得头头是道,连江泠都点头认可。 如此“秀外慧中”,对比下来坐在那里,根本对公事插不上言的虞晚晚,便显得有些透明了。 要么说,石妍做事周到玲珑,说话当口,还不忘照顾着一直默不作声的虞晚晚。 “娘娘,您的茶水凉了吧,我让人给您换一碗!”说着,很自然的吩咐江泠身边的小太监去取新茶。 虞晚晚不禁偏了偏头看她,这说话得语气怎么弄得她像是这里的女主人呢。 虞晚晚又瞟了一眼江泠,江泠正听世子说话,并没有注意石妍与她说得话。 虞晚晚便冲石妍笑了笑,石妍大大方方的冲她也笑了笑。 一时,茶上来了。石妍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茶盏,端了送到虞晚晚手边的茶几上:“娘娘,请用茶!” 嗬,倒像是家里的主母在招待客人一般! 虞晚晚撇了一眼茶盏,没有碰,也没有喝。 可这时,坐在茶几另一端的江泠不耐烦晋西王世子的郁郁叨叨,伸手拿他旁的茶盏,准备端茶送客。 石妍手往前一递:“将军,您喝这杯热的吧!” 江泠也没看茶几,随手就接过石妍手中的茶盏。 若是只看到这最后一幕,就似江泠很听石妍的话,两个人的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石妍垂眸瞟了虞晚晚一眼,脸上显出些娇美的笑来。 虞晚晚看着端在江泠手中的茶,心中忽地升起一种荒诞感觉。 这杯茶仿佛就是石妍给她下的战书。 而她们要争夺的战利品,就是她身边这个“江狗子!” 好在,这时候林若男等人到了。虞晚晚接了母亲,回了内房。 林氏也听说了江泠派士兵列队迎接女儿的事情了,便低声对女儿笑道:“晚晚,王爷能如此做,是真的对你很好,很上心。” 不过她说完了就发现,女儿并没高兴的意思。 这是怎么了? 虞晚晚面对母亲探究的目光,她不想说石妍的事情,等让母亲亲自看了,再做评判吧。 虞晚晚只推说坐车有些累了。林氏不疑有他,毕竟是坐了两个多月的马车呢。 便忙安排人伺候虞晚晚沐浴,让她睡一会儿。 这边关的府衙,自是无法与京城的等繁华之地可比的。整个府衙都是灰墙黑瓦,内院里只种了两、三棵古松,连个花都没有。房子也很简陋,屋里没有床,都是土坑。 好在,江泠想着虞晚晚来,她的正屋翻新了一下,特意重修了净房。 虞晚晚进了净房,就看地面上铺得都是琉璃砖,净桶也是琉璃的,还有新的大浴桶,两个人坐进去洗都很宽敞。 虞晚晚洗了个热水澡,便躺在大坑上睡了。别说,大炕烧得暖暖乎乎,睡上去热热的。 虞晚晚虽想着石妍的事情,但一来,她不是纠结的人的,二来,总算安全到了边关,人精神一放松,便觉出乏来了。她这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春桃上来伺候,小意道:“娘娘,刚才石将军来了,说在府衙后厅设宴为您和晋西王世子接风洗尘。” 可是刚才这位石将军说话的语气和做派弄得她就像府衙的女主人似的。 ……难道她和王爷? 春桃觑了虞晚晚的脸色,自家主子倒是面色平静:“给我梳妆吧。” 因心里有口气,夏荷给虞晚晚梳妆打扮时,便更用了心思,务必让自家娘娘光彩照人。 不过等虞晚晚看了春桃给她挑出来的嫩黄绿的繁纱裙,忍不住笑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 第160页 虽是三月天,但边关不比京城,还是天寒地冻,她又不是去孔雀比美,穿这么少,再冻感冒了。 春桃忙道:“奴婢还给您准备了一件狐裘披风,穿上就不冷了。” 虞晚晚摇摇手:“不用,给我找件夹裙吧!” 等虞晚晚刚收拾好去了后厅,里面的人都到齐了。 江泠、林氏、米海宗、晋西王世子,还有石妍,陈邳之、以及江泠手下两个心腹将领。 虞晚晚一进来,便是让人眼前一亮。 她外穿了红色的披风,脱下后,里面是一袭淡红色绣牡丹花的夹裙。 一般人冬天的衣服总会臃肿些,但虞晚晚的裙子剪裁合体,中间是一掌宽的腰带,便显出她玲珑的腰身来。配上她明艳的眉眼,就真如牡丹般艳华。 虞晚晚一跨进后厅的门,江泠便站起身迎了上来,亲手给她解了披风的带子,问道:“刚才休息好了吗?” 虞晚晚微笑道:“嗯,睡得不错!” 因有晋西王世子这个外人在,虽然人不多,屋里还是设了两桌宴,中间用小屏风隔了。 江泠携了虞晚晚的手,把她送到屏风后女眷的八仙桌主位,才去了另一桌。 虞晚晚看了桌上的菜,满满当当的,倒是西北特色,都是以羊肉为主。 “娘娘,您尝一尝手抓羊肉吧,这是我特意让厨房现弄的新鲜羊肉。”陪坐的石妍一副主人家的模样笑道。 虞晚晚是真饿了,尤其美食在前,她也没空与石妍打机锋,倒真加了一块羊肉蘸了料汁。 “嗯,不错,这个应该用的是西北特有的滩羊肉,肉质细嫩,肥瘦相间,不膻不腻,味道鲜美,还有这蒜泥汁,加了热油和少许糖,调得很好,今日做饭的厨子的手艺不错,当赏!” 哟,这嘴刁得,一下子就尝出滋味来了。 石妍、晋西王世子、还有江泠手下的两名将领都挺惊讶。 石妍便又笑道:“娘娘,说得极是,您再在尝尝这个。”说着指了桌子上的一个粉瓷大碗。 虞晚晚看了碗中,一个个精致的馄饨大小的小饺子,沉浮于热腾腾、香喷喷的晶莹透亮的汤里,还另加了两块带肉的羊骨头,三、四块滑溜溜、亮晶晶切成小方块的凉粉,还有几茎碧绿的香菜,几根摇曳的菠菜和粉条,看着就格外地诱人食欲。 “粉汤饺子!”,虞晚晚惊喜叫道,这可是西北传统名小吃,忙拿了汤勺舀了个小饺子就要往嘴里送。 但林氏沉了脸,倏地拿筷子敲了敲她手背:“这是饺子吗?不许吃!” 然后回头吩咐春桃:“去让厨房给娘娘下碗面来。” 得,亲娘不让吃,虞晚晚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汤勺。 屏风外面的江泠听到了林氏后面的话,以为虞晚晚想吃面,便道:“晚晚,我这里有蒿子面,你要吃吗?” 蒿子面,在虞晚晚原来世界里,都计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了。虞晚晚听了,忙应道:“吃、我吃!” 春桃出去,把江泠吃了一半的面端了过来。 林氏瞟了石妍一眼。 俗语说:“送人的饺子,迎人的面”。是指送行的时候给被送的人吃饺子,接风的时候给被接的人吃面条。 幸亏女儿认识“粉汤水饺”,没有把它当混沌,否则不就应了那句:吃了上车饺子,就该走人了! 还有这个石妍,只给女儿弄了饺子,而江泠那桌根本没上饺子,只上了面条。 林若男是从忠平侯府那个破烂摊子中出来,这种不入流、膈应人的后宅小手段,她一眼便看出来了。 蒿子面是以面好、汤香闻名的,虞晚晚吃得津津有味。 瞧林氏看她,便笑着挑起一筷子细丝面:“娘,你看这面条,面白、细薄、有筋骨、不断线,多长啊!,我记得有句歌谣说它:好长面,擀得薄,切得细,提起来,一根线,下到锅里骨碌碌转,捞到碗里赛丝线。” 林氏微微一笑:“好吃,就多吃些!”诶,女儿只念着吃,幸亏她跟着来西北了! 林氏又凉凉的扫了石妍一眼。 石妍倒是面色平静,有句话叫:“非三代簪缨世家不懂穿衣吃饭”,虞晚晚到底是侯府出来,能这般懂得吃,也是正常。 石妍也不再给虞晚晚介绍菜品了。虞晚晚耳根子清净了,便吃得更欢。 可正吃着呢,就见石妍忽地站起身,皱了眉头,嘴里急道:“将军!” 便向屏风另一面的江泠急急的走了过去…… 第70章 醉翁意 一杯酒 接风洗尘这种事, 江泠是从来不感兴趣的。 他从不参加别人为他设的接风宴,他自己更未设宴招待过别人。 但下午时, 石妍来找了他,说是要设宴为王妃娘娘洗尘。 江泠起初是觉得不必,摆什么宴,他自有他的方式来给虞晚晚“接风洗尘”的。 上午时,他和虞晚晚只亲了那么几下,就被打断了,如今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 小别胜新婚,他还要好生的与她亲昵亲昵,哪有时间干别的。 但石妍却说,王妃娘娘是携母亲一起来的,设接风宴, 能显出将军对娘娘一家人的重视, 也能让娘娘在家人面前更有面子, 娘娘也会更高兴的。 江泠自觉对女子的心理了解不多,就像今天虞晚晚问他为何喜欢她, 都让他觉得奇怪。 -- 第161页 他有多心悦她, 这事还用说吗? 他给她写的信, 他为她做的事情,不都表达得明明白白嘛! 只有那些个风流好色的纨绔之人才会总把情情爱爱的话挂在嘴边。 而男子汉大丈夫对外建功立业、对内封妻荫子, 让自己的妻儿过得富富足足, 平平安安, 才是重要的。 而且是要说到就做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若是整日里甜言蜜语的,许天许地, 还做不到,那不是放屁一般嘛! 但石妍在军中负责对外往来等事宜,在人情世故的打点方面一向做得很好。 尤其她也是女子,自然是了解女子的心思。她既然说设接风宴能让虞晚晚高兴,那就设吧。 可晚上,江泠进了后厅,便是有些不高兴。 他没想到石妍竟然请了晋西王世子,而且设了屏风,弄了两桌酒席。生生的把他和虞晚晚隔开了。 他想的接风宴便是家宴,他的两名心腹将领孙成、李简与陈邳之都是自己人。 而且陈邳之与虞晚晚还熟,大家坐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也算挺好。 如今多了晋西王世子,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表兄,但观其行,尤其看到他的白脸和青眼圈,按陈邳之的话,明显是纵欲过度。 不过此人好不好色,身子是否亏空,江泠自觉与他无关。但甫一见面,他老是偷偷的盯着虞晚晚瞄,这可就有关系了。 上午,江泠态度过于冰冷,弄得晋西王世子有些胆怯,还不敢太过明显。 但在宴席上,喝了两杯酒,他就些管不住自己了,一双酒蒙蒙的色眼透过屏风缝,总往虞晚晚那边看。 江泠的手就有些痒,目光不由得就落在晋西王世子的脖子上。 陈邳之一眼便看出江泠的动了怒气了。不管怎么样,这位世子是要与江泠一起去札答兰部落贺寿的。而且还不到收拾晋西王的时候,现在还不能与对方闹翻。 但自家王爷明显厌了这位世子,其实陈邳之也觉得这人在眼前,说话都不得方便,的确招人厌。 于是便冲了孙成、李简使了个眼色。 孙、李二人便明白意思,举起酒杯开始向晋西王世子敬酒。江泠手下人,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作战勇猛,喝酒更是如此。 他们两个敬酒二话不说,自己先干三杯,然后再劝。陈邳之在旁边还溜着缝,也跟着拱火。 晋西王世子还觉得江泠手下对他很热情,很尊重,一时间就被连灌了五、六杯,酒气上头,便有些醉了。 陈邳之的想法就是一口气把他灌醉、抬走,省得在这里碍眼。但这位世子还挺能喝,喝了这么多也没倒。就是酒品堪忧,话太多,还缠上了江泠。 “表弟,好福气!”晋西王世子醉醺醺道。“娶了个如此绝色夫人!而且刚才听弟妹说起美食,头头是道,看来也是懂吃穿、有情趣之人。真让我这做兄长的羡慕不已。我怎么就没遇到这样知情知趣的如花美眷呢。” 江泠看他喝得如猴屁股的红脸,抬起了手。……把他的下巴卸掉,他就该闭嘴了吧! 晋西王世子还不知他已经惹怒了江泠,忽看到江泠桌前的酒碗,便奇怪道:“诶,表弟,你怎么不喝酒啊?这可不行的!” 说着,头就凑到江泠耳边猥琐笑道:“表弟,当男人的得喝酒,酒可是好东西,那是色之媒,喝了酒行房、事,更有滋味。 我手里可有几本前朝宫里流出来的《春宫图》,画得一等一的好,等我给你拿来,你看了里面的酒后双飞图,就知道妙处了!来,你得喝出兴致来!”便不由分说,给江泠的酒杯中倒满了酒。 想和他喝,真是不自量力,也好,赶快给他喝趴下,扔出去就清净了! “你既要喝,就连喝十杯吧!”江泠淡淡道。他观晋西王世子,还有个三、四杯就喝倒了。 “好,连干十杯!”晋西王世子举起了杯。江泠便也要端酒杯。 可还没等他抬手呢,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石妍着急的声音:“将军!” 男宾这桌人便都看向屏风。石妍匆匆走出来,走到江泠身边,手虚盖住江泠的酒杯,急声道:“将军,你不能喝酒。” 石妍此话一出,米海宗、林氏便是一皱眉。 这是干什么! 正经的王妃在这,都没拦着江泠喝酒。 一个手下的女将军,怎么竟然拦上了! 林氏忙去看女儿,正在吃面的虞晚晚,手里的筷子微微顿了顿,然后仿佛若无其事般,继续吃面。 女儿这是多大心,还吃得进去。 屏风外,江泠也没有想到石妍会来拦他喝酒。 他知道石妍是好心,道了声:“无妨!”身子往旁闪开些。 石妍虚掩酒杯的手僵了一下。 江泠一直不喜女子靠近他,即便她在江泠手下这么多年,江泠同样从未与她有过亲密的距离。 刚才她是特意靠近他一些的,他果然便往旁边靠了。 可是,刚刚,她清楚的看见,那个女人进来时,他亲自去迎接她,还拉了她的手,给她解了披风。 他竟允许她与他那般亲密! 石妍咬了咬唇,让自己沉下心,脸上挂了笑,对晋西王世子道:“世子,将军不能喝酒,您这一杯,我替将军喝!” 她这话一出,米海宗已经不是皱眉了,脸直接便沉下来了! -- 第162页 现在在米海宗心里,虞晚晚就是他的孩子。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如此做事,这是没把虞晚晚放在眼里。 她哪里来的底气这般干。这人和江泠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邳之和孙成、李简也都微微皱了眉头。 江泠上月遇刺,身上受了伤,故此今晚没有喝酒。 刚才,王爷虽嘴上说,要与晋西王世子喝酒,可有他们三个在,必要替王爷喝这杯的。 哪能让王爷真喝,王爷端酒杯也就是意思意思罢了。 石妍这是来了哪一出,怎么也轮不到她来替王爷喝啊! 江泠听了石妍的话,也是出乎意料,便道:“石将军,不必,你回去坐吧!” 石妍没动,语气担心道:“将军,还是我替您喝吧!” 江泠还未说话,晋西王世子晃着身子站了起来,酒言酒语,骚浪道:“石将军既要替喝,那我们俩个可不能干喝,嗯,就来个交杯酒!” “你!”石妍的脸腾的就红了。 晋西王世子的话,明显是在调戏她,把她当花姐了! 旁边坐着的孙成怒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握拳就要去打晋西王世子。 晋西王世子身后也是带着侍卫的,侍卫马上就上前来。李间看了忙抱住了成,不让他动手。 晋西王世子喝得五迷三道的,还伸手去拉石妍:“来啊,陪本世子喝两杯,喝好了,本世子赏你!” 石妍这一下连眼圈都红了。 她本长得明媚大气,但这一红眼圈,带了楚楚之风,就如傲雪红梅染了晨露,很是让人觉得怜惜。 孙成便是受不了,用力挣脱李简拦他的手,还要去打晋西王世子。 江泠绷了脸,对晋西王世子的侍卫道:“带你们世子去休息吧!”又对石妍道:“你也回去吧!” 喝醉的晋西王世子哪里能听话,耍起酒疯,口齿不清道:“不行,我还要喝,你们都得陪我喝!”说着就去搂抱石妍。 孙成怒瞪双眼,什么也不顾了,骂道:“我打死你这个龟孙子!” 正闹间,就听屏风后,传来虞晚晚平静的声音:“我吃好了,你们自便吧!” 就见虞晚晚从屏风后,快步走了出来,带着林氏直接出了屋,连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 米海宗也站起身,一拱手,连王爷都不叫了:“我也吃好了!”转身便也出了门。 一路无言,虞晚晚和林氏回了内房。虞晚晚看等在屋中的夏荷:“说吧,打听出来什么了?” 夏荷还真没少打听有关石妍的事情。 石妍的父亲原是大魏的一位骠骑将军,也是当年十二岁的江泠在军中的骑射师傅,两个人关系甚好。 石妍的母亲早亡,她和哥哥跟着父亲去了边关。并在那里认识了江泠。 石妍的父亲后来在战役中受伤而死,临死前拜托江泠照顾石妍兄妹。 如今石妍的大哥,也是江泠手下的骑尉,但这次没有来西北。而石妍做为典仪参将,跟着江泠一起来了。 ……这个石妍说来也是战死的军烈后代,和江泠还有渊源。 林氏紧皱了眉头,石妍对江泠的心思,别人看不出来,她可是看得明白。 只是女儿是皇后下旨赐婚的平北王王妃,身份是稳稳的,石妍就算想嫁给江泠,也只能是做妾。 既当妾,是要在主母面前规规矩矩的。 可今天石妍做得这些事,都是暗戳戳的仿佛在挑衅女儿一般。 她究竟想干什么? 还有,林氏看了静静的坐在灯下的虞晚晚,女儿是如何看此事,想怎么样处理呢? 第71章 床尾和 羊肉泡馍 “晚儿, 你切不要生气,与王爷因不相干的人起龌龊。” 女儿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与人, 林氏觉得还需好生提醒和劝导。 不用林氏说,虞晚晚也明白。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她又不是没遇过这样的人。 她至今还记得,她的一个闺蜜就碰到过类似石妍的情敌。 闺蜜和她男朋友是父母世交的青梅竹马,念书时又是同窗,从没分开过,感情极好,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相伴一生。 可是当男方认识了一个小师妹后,一切就变了。 小师妹先以请教学业主动接近,后又低姿态的想尽办法插入男方的生活,可嘴上却说只把男方当可以信赖的学长,关系纯洁。 闺蜜看不过眼, 与男友争执, 还和小师妹干过架, 男友便觉得闺蜜小题大做,不信任他。 两个人因此一次又一次的冷战、争吵, 小师妹趁机扮作解语花, 各种安慰男方。 最后, 小师妹刨墙角成功上位,闺蜜黯然与男友分手。 只是十几年的感情, 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虞晚晚那时陪着失恋的闺蜜, 看她伤心、难过,感觉更多的是唏嘘和气愤。 可如今,她倒真的能理解闺蜜了, 是心有戚戚焉。 “晚儿,你放心,有娘在必会不让你受委屈的。” 林氏说这话,还是很有底气的。 她与虞文礼现在虽和离了,但在此前的十几年里,虞文礼身边一直没有过其他女子的,后来的白玉莲也是瞒着她,当外室纳的,怀了孕才敢进府的。 但这可绝不是是当年虞文礼给林万里签下的“绝不纳妾”的作用,纸上的字始终就是墨字,还得是看人。 -- 第163页 当年虞文礼模样长得儒雅俊秀,年纪轻轻就坐到了五品官,前途无量,再加上后宅安宁,只有林氏一人。 打他主意的人一直不少,尤其在江南,给他送女人的,还有自荐做妾的,一拨一拨的。 要说虞文礼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这些人都被林氏以各种方式挡了。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林氏的厉害,不得不歇了心思,可林氏也因此得了个母老虎和醋坛子的称号。 “晚儿,明个你找个理由,把这个石妍叫来,娘必要与她说道说道。” 虞晚晚歪了歪头,笑了:“娘,你想和她说什么?” 林氏嗤了一声:“当然是给她做媒了,她今年都十九岁了,还没定亲,娘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虞晚晚乐,这倒是个釜底抽薪的主意。 “娘,那您手里有未成亲的男子吗?没听您说过呢。” “你米叔有个侄儿还未婚配,人挺好的,还是贡生呢。” 虞晚晚笑着摇摇头:“娘,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石妍对江泠真有意,她必不会同意的,而且若是把她逼急了,直接找江泠要做妾怎么办!” 林氏语重心长:“所以娘不让你出面与石妍说这件事,你就只管着王爷就可,纳不纳妾,是内宅的事情,王爷怎么也得通过你。 你就不允应,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你只管说这样委屈了石妍,然后看王爷的态度,娘再来想办法。 反正这样心性的人,就是搅家精,是绝对不能让她进王府的。” 虞晚晚伸手抱着了林氏的腰,把头靠在母亲的怀里,感叹:“都说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娘,你一定要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 林氏的眼圈有些热,女儿鲜有这般露出小女孩依赖的模样,看来今天石妍的确是气到了女儿。 “晚儿,娘要是真活个千八百岁的,那就成老妖精了。”林氏故意逗虞晚晚说笑道。 虞晚晚果然笑了:“那也行,娘,你做老妖精,我也不做平北王妃了,当小妖精,好不好!” 不做平北王妃了?! 林氏心里一惊,低头去看女儿的脸。 “晚儿,你怎么会想不做平北王妃了,王爷对你这般好,你不要胡思乱想。” 虞晚晚坐直了身子,知道自己的话惊到林氏了:“娘,我没有胡思乱想,您明天不必与石妍谈什么,今晚,我会先与王爷谈的。” 林氏忙拉了虞晚晚的手,有些急:“晚儿,你要和王爷谈什么?平北王妃可不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 虞晚晚拍了怕林氏手,安抚道:“娘,你放心,我会与江泠好好谈的,我是觉得,即便这一次您帮我打发了石妍,可以后呢,以江泠的身份,一定还会有李妍,张妍的,我还要一个个与她们宅斗吗? 我要知道江泠的真正想法。我也要告诉江泠我对石妍的态度,让江泠知道我的底线。” “若王爷真想纳石妍呢?”林氏锁了眉头。 “君若无情,我便休!”虞晚晚坚定道。反正她手里还握着一份和离书呢。 林氏听到女儿铿锵一句,愣住了。 虞晚晚拿手指抹平林氏眉心,柔声道:“娘,您是清楚的,这类事情,不应该是我去斗的,实际上是男人的事,他们若不想管住自己的下半身,总会找到自己的理由,就如同虞文礼一般,娘,您在他身上浪费十几年的时光,最后斩断过往,重新开始。女儿要以您为榜样的!” “你这孩子啊!”林氏看着虞晚晚明亮的眼睛,女儿心里早就有成算了。 江泠回到内房,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子菜香。 而虞晚晚正靠坐在炕上,闭着眼睛。江泠轻手轻脚的走到炕边,弯下腰,想先偷个香。 只是他脸刚凑上去,虞晚晚忽地睁开了眼睛,头一偏,躲开了他的吻。 原来是装睡! 江泠嘴角微翘,伸手去捞虞晚晚的腰,奈何虞晚晚蹦得比兔子还快,直接坐到了桌边。 江泠跟了过去,就看桌子上放了一个砂锅。 “王爷,我看你晚上也没吃多少,就给你做了这个。” 虞晚晚揭开砂锅盖,是一锅汤,汤中加了翠绿的葱花、香菜、红褐色羊肉、黄色的金针菜、映衬着洁白晶莹的粉丝、黝黑的木耳、香味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虞晚晚又拿了一块白馍,递给江泠:“羊肉泡馍,你自己掰了馍饼,放汤里面吧!” 虞晚晚这种吃法,是泡馍中的“单走”:就是馍与汤分端上桌,再泡。 江泠还真饿了,接风宴上,虞晚晚走了,他便也走了。 他也不傻,自是看出虞晚晚生气了,本想回内房,但来了紧急军情,就不得不先处理公务。 便让人告诉虞晚晚先休息,但没想到自己的小娇妻一直等他,还给他做了好吃的。 江泠心中当然是高兴的。 虞晚晚拄着下巴,看着灯下江泠的俊脸,这般模样,又如此身份,自然是招蜂引蝶的。 “王爷,你今晚为什么不喝酒啊?” 江泠的酒量,虞晚晚知道的,用不着别人代他喝。 “我后背受伤了!”今晚因为喝酒的事,闹得虞晚晚生气,江泠直觉的认为他不能隐瞒这事。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伤得重不重。”虞晚晚听了一连串的问道。 -- 第164页 “伤不重。”江泠看了虞晚晚关心的模样,心中就一个字“美”:“已经快好了,你不用担心。” 虞晚晚这才放下心,指了泡馍:“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羊肉泡馍,料重味醇,肉烂汤浓,香气诱人,的确味美。 江泠正吃得欢呢,忽听虞晚晚在他耳边抽冷子的来了一句:“听说你要纳石妍为妾!” “咳咳!”江泠一口馍堵在了喉咙里,呛得他连声咳嗽,脸都憋红了。 他抬头看虞晚晚,她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下,忽明忽暗。 “你是听谁胡说八道的?!”江泠微皱了眉头。 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是谁在挑拨离间吗? “胡说八道?可我怎么听得有鼻子有眼呢,说石妍是你的红颜知己,你本来是想娶她的,却被我劫了胡,但你们俩情比金坚,她自愿做妾,今晚也是因为担心你,才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你挡酒。” 虞晚晚还是深谙说话三分虚,七分实的道理,有真有假。 只是她话音刚落,江泠忽地站起身,黑沉了脸:“到底是谁和你说的这话?” 虞晚晚看着他一身煞气,难道她真的说中他的心思,他恼羞成怒了? 虞晚晚其实是想今晚与江泠好好谈谈,可这时就发现,在感情里,真的要控制住理智是很难很难的一件事。 就如现在,她看了江泠的样子,心中蓦地涌起一股郁气,不由自主的也站起了身,冷了声音:“王爷还是先说,你是要真的纳妾吗?” 江泠第一反应是气得要去杀了造他谣的人,但看虞晚晚一双贼亮贼亮仿佛冒了火的眼睛,心中的气不知怎么就发不出来了。 “我纳什么妾?京城王府里,你可曾看过有别的女子,不就是你一个。 还有,我与石妍认识五、六年了,我若是真想娶她,早就娶了,谁还敢拦住我吗?” 江泠觉得他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他真想掀开她的脑壳看一看:“你怎么就能随便相信别人的话?” 虞晚晚咬了咬唇,既然说到这,那就说到家:“我自然没信,才来问你,不过江泠,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会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的!” 不管这个朝代是怎么样的,她还是坚守她在原来世界所接受的三观与教育。 江泠看着她梗梗着的细白的脖子,他自觉是说不过她了,既说不过,那就不说了, 便气得上去搂着她,便咬了一口。 “疼~,你干嘛!”虞晚晚疼得五官都挪了位,江泠是真咬啊! “我这辈子都不会纳妾的。”江泠发泄一口,觉得他还是老实说了吧。 便垂了眼帘不去看虞晚晚,讲了他在北地的一段往事。 虞晚晚听了一阵心疼,原来他十一岁时,在北地遭受过王母的折、磨,心里有了阴影,从那以后,若有女子靠近他,他的身体就会条件反射般形成防御状态。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放松下来!”江泠耳根子都红了,这么羞耻的事,他都交待了。 “一开始,你见到我就是这样吗?”虞晚晚虚荣心有些爆棚,她竟然有这么大魅力! “没有!那日在宫里从湖水里把你救上来时,我是腰带把你捆上来的!”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同的?” “不是我发现的!”江泠伸手拉了虞晚晚的手,按了上去:“是它见了你,就这样了!” “你!”虞晚晚感觉到铁般硬度,这家伙,怎么就支棱成这样了。 这么美好的时间,竟说了一堆烂事。江泠觉得太不值了,他一把抱起虞晚晚。 虞晚晚忙提醒:“你身上有伤,不许胡来!” 背上有伤,江泠只能侧身睡觉,的确是不得发挥。只好哄了虞晚晚:“晚晚,那咱们今晚还是采红菱吧。” 采红菱?那不是她做得梦吗? 不过等江泠解了腰带,放出那根大红菱,虞晚晚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气得不肯依,奈何江泠的力气比她大,握着她的手硬是要她采。 虞晚晚无法,只能遂了他的心。 第二天,虞晚晚起来时,就觉得胳膊、手腕酸得根本抬不起来了。 正叫了春桃给她揉呢,夏荷鼓着个脸进来了:“娘娘,石将军求见您!” 哦,食盐这又是要来干什么!? 第72章 揭面皮 来个小赌注 “你和石将军说, 我这里有事,让她过一个时辰再来吧!”虞晚晚吩咐夏荷。 夏荷痛快应了声, 她可是从心里讨厌石妍的,那点小心思都写脸上了。 石妍听了夏荷的通报,还有她的小白眼,虞晚晚居然和她摆王妃的架子。 石妍心中虽有气,但脸上仍挂出得体的笑:“是我唐突了,那我就按王妃吩咐,一个时辰后再过来!” 等出了主院, 身边的女卫看了她微带怒气的脸,忍不住道:“将军,你何苦这般委屈自己。” 自家将军有才有貌,出身也不低,对大将军还一往情深, 哪里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的狐媚子可比。 对, 就是狐媚子, 大将军一定是被蒙蔽了,才没看到自家将军的好。 被称为狐媚子的虞晚晚还真不是特意摆架子。 她是还没起床呢。昨晚江泠的大红菱, 真是太难采了! 叶柄及茎均为褐红色, 柄茎皆是又大又粗, 她两只手采了两刻钟,才采出些汁水来。 -- 第165页 可是没歇一会儿, 便又长出新的来。后来给她累得发了脾气, 他还说没有过瘾。 虞晚晚举起自己嫩白的手, 上面似乎还留着菱角味。 这个江泠!真是一匹狼,还是甩着大尾巴,平时最会玩深沉的狼。可在床上倒是没有任何的清冷, 一张嘴还挺会哄人。 上一次她听了江知漓所讲,心疼他,拿了酒去陪他,没想到自投罗网,那时他还骗她说,她身上的青紫是她自己摔下床弄得。 这一次,又亲口说出他在北地的惨事,让她一时心软,遂了他的意。 虞晚晚敲了敲头,有些不对啊! 他说他因为那件事,心里对女子的亲近有了阴影。但不得与女子亲近,江佑安是哪来的? 难道真的像她之前想的,小郡主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他又能把江佑安从北地带回来,证明他和江佑安的父母是有很深的渊源的。 能与江佑安的母亲有渊源,也说明当时他也不是完全与女子接触不了。而且过了十多年了,从昨晚他急切的样子,他也是治愈得挺好。 这么看,他昨晚说得那些,尽管是事实,也逃不了卖惨的嫌疑。 诶,难道真应了那句,夫妻或情侣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 怎么就让他糊弄过去了! 不过,他倒是表态绝对不会纳妾的。可当年她爹虞文礼还说绝不纳妾呢,最后也不弄出了白玉莲。 虞晚晚又挠了挠头,得,别想了,将来的事,现在想也是没用的。 就像她本来好好的,老天爷就突然把她从原来的世界里弄到这里,说不定哪一天又突然把她弄回去呢。 不过,现在可以肯定一点,就是江泠的确对石妍是没有过任何想法的。 一切都是石妍在那自说自话,自己唱戏呢。就不知道,现在她又想作什么妖。 “春桃,给我梳妆吧!” 石妍进了虞晚晚的内房,心便是一动。 这哪里还是原来府衙灰突突的房间了! 整个屋子重新粉刷了,窗户连屋内的墙面上都新帖了淡粉色的窗纸。 窗台上放了两盆正在开放玉簪花。高几上的美人花瓶,插了几枝红梅。 门上挂了粉水晶的门帘、屋里的榻上、椅子上都放了各色软靠垫,让人看了就想软软的靠上去。 另外用了一座玉石底的八开的百鸟朝凤的刺绣大屏风隔开了里外间。 石妍看着这座百鸟朝凤的屏风有些失神,这是王爷在来天门关的路上,特意亲自去买的,让她托运时要倍加小心。 她还想王爷怎么会买女儿家用的屏风,这军队也没有别的女子,当时她心里还一种期待,想着也许是可能给她买的。 但现在,石妍只觉得自己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手捏了一下,又酸又涩。 “石将军,有什么事情吗?” 虞晚晚靠坐在玫瑰椅上,皮肤润白柔光,淡扫娥眉,明眸皓齿,嫩粉双唇娇艳若滴,一头青丝披散着,如黑绸缎一般。 屋里点了地龙,暖暖的,她只穿了一袭样式简单大方的淡紫色襦裙,神情中带着些慵懒,虽未上妆,但美艳清新得就如沐浴了晨露的牡丹。 石妍忽然想起那个色胚晋西王世子纠缠她时说得一句:“好花还得水来浇!” 她这样子的风情,是被江泠昨晚浇灌出来的吗? 石妍就觉得心中的酸涩化成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嫉恨,她恨不得上去一把挠花了眼前的这张狐媚脸。 石妍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成拳头,脸上挤出笑:“王妃娘娘,昨晚接风宴,是我安排不周,让娘娘不快了!” 嗬,她还敢主动提昨晚的事,这是故意又来向她示威呢。 虞晚晚笑了,拉长了声音:“石将军~” 石妍抬头,虞晚晚抿了嘴却不继续往下说。 等了片刻,石妍有些撑不住气了:“娘娘,有什么尽管说。” “尽管说啊~”虞晚晚眨巴眨巴眼睛,石妍看着她鲜妍的唇张了张,又顿了顿。 她到底要说什么?! 石妍脸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了,这时,虞晚晚忽地来了一句:“石将军是不是心悦王爷啊!” 心悦王爷? 石妍惊得一愣,她怎么问出这样大胆的话,她想干什么? “我~”石妍忙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慌乱,尽量装出害羞的模样:“娘娘,怎么会问我这样的话?” “哦,军中就你一位女将军,大家都是姐妹,自然得互相体贴照顾了,我听别人说,你心悦王爷,便问一问。” 她是在使诈吧?石妍脸上故意显出羞怒来:“娘娘,这是谁对您胡说呢!” “石将军也别管是谁说的了,但你觉得是胡说,你是根本不喜欢王爷吗!” 这个狐媚子到底要干什么? 她当然是喜欢将军的,可怎么能像她这般不要脸的把这话挂在嘴边。 静默一瞬,虞晚晚可惜道:“诶,我家王爷如此英明神武,石将军竟然不喜欢,难为王爷昨晚还说起你呢~” 将军昨晚说起她? 石妍虽然心中觉得这可能是虞晚晚给她下的套,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虞晚晚。 虞晚晚看着石妍掩饰不住的想听的模样,叹了口气:“王爷昨晚说,石将军年纪也不小了,父母皆不在,让我留心些,替石将军挑选个夫婿,我就和王爷说了,以石将军这般品貌,嫁给别人都可惜了,不如王爷纳了吧。 -- 第166页 但王爷说,他不想纳妾,我便又说了,若是石将军喜欢王爷呢,王爷没有说话。我便想问问你的意思,可你竟心有别属。 诶,强扭的瓜不甜,我等会就去见王爷,和王爷说一声,再给你另选夫婿。” 什么你说、我说的,石妍恨不得撕烂虞晚晚的嘴。她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我的婚事,我大哥都有安排,就不劳王妃娘娘操心了!”石妍当然不能让虞晚晚掺和她的亲事里。 “原来这样啊!”虞晚晚脸上很是无奈:“诶,我本想我这身子骨也不适合边关这种地方,就合计给王爷纳个妾,就觉得石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不愿意,我还得和王爷再另找,不知石将军有认识的好姑娘吗,我还急着回京呢!” 石妍从虞晚晚房中出来,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虞晚晚的话并不可信。 但是虞晚晚能有那么大胆子敢随便编排将军,拿这种事撒谎,调侃她吗?。 若是她的话中有一分真,将军若有纳妾的意思呢?她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嫁给将军吗? ……她不能在失去任何一个机会了。 虞晚晚说等会儿要来见将军,那她一定得赶在虞晚晚的前面,和将军好生说说。 石妍一咬牙,便急急的往府衙江泠的书房而来。 刚到院门口,就碰到孙成、李简。孙成见了石妍,想着昨天晚上她掉着泪跑出后厅的模样,忙上前关心道:“石将军,你~” 可他话还没说完,石妍只冲他一点头,就匆匆的进了院子。 孙成看着石妍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李简不禁摇了摇头,孙成负责军中情报,多精明一个人,怎么就非得吊在石妍这棵树上了。 石妍喜欢将军,除了将军和孙成,谁都能看出来。 书房内,“邳之,你在军中可曾听说过有关我与石将军的一些传言。” 陈邳之虽有些惊讶江泠的问话,但实话实说:“有传过王爷喜欢石将军的话!” 江泠冷了脸,陈邳之立刻明白:“可是王妃娘娘听到这些了?” 江泠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想了昨晚他和虞晚晚的事,觉得还是问一问已经成婚多年的陈邳之的意见,便简略的说了说。 陈邳之笑了:“王爷,您也不要怪娘娘生气,臣斗胆说一句,王爷您的确话少,就如我夫人所说,大家都是隔着肚皮,有什么话老是憋着不说,别人怎么会知晓你怎么想的,若是胡乱猜,猜错了,反而容易坏事。 还有,王爷,你要明白,这女子拈酸吃醋,是因为她心里有你,但我们男子,就得让她明白,我们心里也是有她的,这样她才能安心踏实,这才叫夫妻一体。当然,再好的夫妻爷都会拌嘴的,就想着,她们为我们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也是不容易,若不是什么大事,就让着一些就行了。” “王爷!”陈邳之轻声传授自己的秘技:“我就把我家夫人当成猫,顺着摩挲就成了!” 原来如此! 江泠点头,陈邳之和夫人是有名的恩爱夫妻,他说得话必是对的。 “王爷,石将军求见!” 江泠立刻皱了眉,石妍竟然真来了。 昨晚他后来还是与虞晚晚解释了一下,他是军中大将军,石妍只是个小参将,是在副使手下做事,平时基本上是见不到面的。 石妍武功不行,根本不能带兵打仗,但因军中男子多火爆脾气,她性格算柔和,便让她做些文职、对外联络的事情。 这一次让她来西北,是想她与鞑靼部落的女子交流时能更方便些。 可虞晚晚似笑非笑,只说襄王无意,不代表神女无心。 还和他打赌,这两日石妍必会找他。她若输了,她就给他采红菱。而他输了,他就要答应她三件事。只要能采上红菱,他当然应了。 可没想到,石妍竟真来了。 陈邳之看了江泠不睦的神色,忙找个理由走了。 石妍进到书房,就见江泠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江泠一贯冷脸,石妍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他从来没有这样盯着她过,石妍的心不禁有些跳。 可她该怎么说呢。 江泠看着石妍站在那里,扭扭捏捏的想说不说,心下更是恼火。 就是因为她,他输了采红菱的机会。江泠不想再理她,便重重咳了一声,他这就是撵人了。 但他这声与平时不一样的重咳,听在石妍耳朵里,就觉得是不是将军在给她暗示。 便计上心头,红着脸上前:“将军,我给您换杯茶吧!” 没等江泠说话,就端起书案上的茶杯,手一抖,茶水就泼向了江泠衣襟。 江泠功夫多高啊,忙站起身向旁一躲。可石妍还没完,竟伸手摸向他的衣襟:“将军,是妍儿不小心,妍儿给您擦擦吧!” 妍儿!在他面前这样自称,江泠听到这,如何不懂,简直是气炸了肺。 江泠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开石妍的手指,冷冷道:“我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今天饶过你,从今往后,不准你再出现我眼前,还有,若军营中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我必军法处置!” 石妍看着江泠冷若冰霜的脸,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只觉得一头冷水泼下,全身抖如筛糠。捂着脸踉跄而去。 她整整喜欢了他五年,他怎么能这样对她!石妍失魂落魄的不知该去哪里。 -- 第167页 “石将军,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江泠那里受委屈了!” 晋王世子流里流气的堵在了石妍面前,啧啧道:“我就见不得大美人伤心,那个江泠冰冰的,有什么好,你若跟了本世子,我定会好好疼你的……” 江泠输了赌注,是在虞晚晚意料之中的,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件事上了。 江泠竟然带着她一起去札答兰部落贺寿。 到了边塞,在宴席上,她和江泠自然是贵宾,部落的人不断向他们敬酒。 江泠能喝,但虞晚晚几杯羊奶酒下肚,就醉了。于是,被安排到旁边的小帐休息。 只是半个时辰之后,部落中的几个帐篷突然起火,其中便有虞晚晚的休息之处…… 第73章 共患难 一起跌落下去 江泠开始必未想过要带虞晚晚去札答兰部落大王的寿辰。 天门关是军事要地, 其实聚集了各路人马的探子,局势复杂, 带着虞晚晚总是有风险的。 但虞晚晚作为平北王妃到了边关,札答兰部落知道后,出于礼节,就又送来一张请柬。 对方既然已经相邀,虞晚晚不去就有些不好了。 二是江泠当时是决定让石妍去的,以便与札答兰部落的女眷多多亲近。 可他现在知道了石妍的心思,心中十分恼怒, 自然是不能带着她了。 实际上,两年前石妍的大哥曾隐晦的提过想把石妍嫁给他做侧妃。 他没有理睬,在他看来石妍就是他的手下,与所有的士兵是一样的,他根本把她当作女子。 当时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没想到石妍竟然在军中放出她和他的传言, 以此来挟裹于他。现在还传到虞晚晚的耳朵里。那就是心性不佳了。 江冷治军严格, 石妍这样的人,他当然是不能留了。 只是石妍的父亲也算是英烈, 与他还有师徒的名分。 他看在这点上暂时绕过石妍, 不过已让参事给石妍大哥去了信, 他从札答兰部落回来后,便让石妍返京退伍, 自此不许与他的军队有任何的瓜葛。 石妍也清楚他的治军手段, 这两日称病再未出屋。 虞晚晚听江泠说要带她去札答兰部落, 很是雀跃。她一直把这一趟西北执行当成公费旅游。 这个朝代的女子几乎都没有机会像她这样走出内宅,领略辽阔的天地、不同的风景。 在原来世界她也年年要出去旅游的,但哪里都没有像这个朝代一般蓝净的天、清新的空气和最自然的景观。 实际上, 她对石妍也抱着几分可惜,明明身子都已走出深闺了,可脑子和思维还是停留在内宅芝麻大点的境界里。 江泠看虞晚晚高兴,他心里也是高兴。只高兴归高兴,这一路上的护卫警戒安排,可是要做得细细的。 他安排两个心腹孙成、李简负责此事。尤其孙成负责军中情报,必要提前了解各种状况。 初八是札答兰大王的寿辰,一早虞晚晚便跟了江泠乘车前往。 札答兰部落离天门关,穿过一段昆山山脉,半日多便到了。 虞晚晚到时,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草原上一座座帐篷,燃起了篝火,远远望去,天高地阔,就如繁星点点。 江泠和虞晚晚是贵客,札答兰大王是亲自迎接。 等进了主帐坐下,虞晚晚才明白,江泠之前为什么会想带石妍过来,是真的为了与部落女眷能说话方便。 因为这里离边关近,两地文化、贸易来往密切,有很多人都相互通婚了。 而札答兰大王的亲生母亲便是汉人。这位王母今年六十有余,在部落族人中德高望重。今日虽为大王的生辰,但还是她做了主座。 见了虞晚晚和江泠笑着用流利的汉语道:“王爷乃天、朝贵客,今日携王妃娘娘特意赶来,老身和大王都不胜感激。” 王母本可以说部族语言,但她用汉语来交流,便是带了对江泠和虞晚晚的尊重和善意。 这时候,就得虞晚晚作为女眷王妃来回话了。 虞晚晚忙站起身,施了个晚辈礼:“王母客气了,札答兰部族自来与大魏交好,今日是大王四十寿辰,我和王爷作为后辈,自当来庆贺的。” 王母笑了,这位王妃娘娘倒是知理知情,端得好姿态。 “大王经常在我面前提起王爷英名,今日得见果然是英雄气概,。王妃娘娘又是风华绝代,当真是神仙眷属。今晚但请王爷与娘娘与大家不醉不归。” 虞晚晚笑:“王母既如此说,我和王爷定当客从主便。” 今日除了江泠和虞晚晚,都是札答兰部落的自家人,都不拘束。听了王母的话,便开始吆喝起来。 一时间酒宴摆上,帐内便是欢声笑语,热热闹闹了。 边关塞外的人本就能喝,今日更是敞开了怀,一个个热情的向江泠和虞晚晚敬酒。 江泠轻声叮嘱虞晚晚:“草原上的酒后劲都大,喝了极容易醉,你千万别碰。别人敬酒,你就说不会喝,一切有我呢。” 虞晚晚知道自己那点酒量,忙点头应了。 江泠这般与虞晚晚说,但别人给他敬酒,他却是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喝。 虞晚晚第一次见到清冷话少的江泠,脸上带着微笑,与人攀谈寒暄。 虞晚晚看着他因酒气慢慢变红的脸,不禁有些心疼,真心体会到了他的不易。 -- 第168页 他也才二十二岁,如此年轻,可身在高位,肩负重任,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很多事情,他都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江泠此来札答兰部落是为了维、稳和巩固彼此的关系。 他给札答兰大王带了贺礼,而虞晚晚从江泠那里知道王母笃信佛教,前两天,便亲自抄写了一套《金刚经》,今日也特意带来了。 王母打开檀木雕花的精美匣子,拿出《金刚经》,展开纸上是金粉所书的鞑靼文字。 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王母不由赞道:“王妃娘娘有心了,特意学了鞑靼语,这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这位王妃娘娘倒真是兰心蕙质! 虞晚晚笑道:“王母谬赞了。我刚到边关,王爷与我说了许多有关大王与王母的大道天、行的事情。正是因大王、王母与大魏的交好,两族百姓才能得享太平,衣食无忧,这才是修行佛法,天下大同的真谛。” 哟!竟能讲出如此佛理。 王母是真的开心了:“王爷和娘娘从千里之外的大魏京城来到我们这里,还有如此的大容之心,老身感念,敬娘娘三杯。” 如此会做事、会说话,长得还美,还释放了这么大的善意,这位平北王妃是让人不由得就喜欢。 王母敬酒,虞晚晚怎么也得喝了。便大大方方的举起杯,连干了三杯。 不过,但江泠说羊奶酒烈,倒是不假。 酒一入口,虞晚晚就感觉一股子辛辣直冲头顶,等喝下去,整个腹部就像钻进去一条火龙般,热得脸蛋都发烫了。 江泠看虞晚晚,一瞬间,双靥便尽染红霞,明眸是润如秋水。 草原上的人没什么男女大防,又都性格直率,看到虞晚晚如此秾丽不可方物,脸上都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江泠忙身子往前,把虞晚晚护在了他的身侧,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 “晚晚,你感觉怎样。”江泠轻轻柔声道。 他明白虞晚晚今天的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虞晚晚撩了撩眼皮,就觉得头晕涨涨的,江泠的脸来回晃,她的确是醉了。 王母也看出虞晚晚是不胜酒力了,忙道:“我们已为王爷和王妃娘娘准备了大帐,就让娘娘去休息吧!” 因为天色已晚,无法半夜赶回天门关,江泠本来就计划在这里住一晚的。 便亲自抱了虞晚晚去了部落为他们特意搭建的新牛皮帐篷。进到里面,就见帐中央摆了胡床,地上铺着大红色的地毯,四周点着酥油灯,壁炉中烧着火,外面虽冷,帐内却是很温暖。 而且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草原的膻味,还带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江泠给虞晚晚抱回来,他还得回去应酬,便安排副侍卫长带了人守住帐篷。 而此时虞晚晚已经醉得如软脚虾一般,闭着眼睛,任由春桃伺候她洗漱,脱了外衣便睡了。 江泠回到主帐,与这些草原汉子继续喝,他本来是有酒量的,但他身上有伤,这样一杯又一杯的喝,也是有些醉了。 孙成,李简今日跟着江泠一起来的,看到自家将军这么拼,当然想替江泠分担些。 但江泠摇头,这些草原人在喝酒上最厌烦小里小气的。他今天既然来了,就要喝到底,把这些人喝服了。 只是酒到半酣,大帐外传来惊呼声:“起火了!” 草原一望无际,夜风凛凛,要起火,就是火借风势,燃得极快。大家听了全都紧张了,忙出了帐,果然就见东南的几个帐篷着起烈火。 孙成失声叫道:“那不是王妃娘娘的帐子!”江泠也看到了,身上一个激灵,酒便醒了。 他忙奔了过去,就见大帐顶冒出了一团火舌,浓烟滚滚。旁边有人抬了水桶,正在扑火呢。 江泠什么也不顾了,抢了一个水桶,往自己身上浇了一桶水,就往大帐里冲进去。 等进了帐里,火光闪闪,却没有虞晚晚的身影。帐里火烧,可江泠却急得冷汗直流。 他强按心性,仔细打量,就看胡床偏了,便忙一脚踹飞胡床,地面露出一个大圆洞。 江泠毫不犹豫的就下去了,里面是新挖的地道,很狭小,只容一个人爬着过去。 江泠手脚并用,等他在再出来,又是一个帐篷。但帐里没人,他冲出大帐,就看已经到了部落边上。 借了月光,江泠就看见前方远处,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身影,肩上似扛了一个人,正往前跑呢。 江泠立刻运功,拔腿急追,边追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哨,放到嘴里。三长一短,他的哨声刚落,就听见身后也传来的同样的哨音。 江泠心微微放了放,知道他的侍卫已经跟上来了。 前面的黑衣人听到哨音跑得更快了,而且他似早有安排,一直往西北方向的山林而去。 江泠紧追不舍,眼看着黑衣人扛着肩上的人,钻进山林中。 江泠紧随其后。蒙面的黑衣人跑得并不快,就像在故意等他,和他保持着几丈远的距离。 一直到了一处山崖,黑衣人才停了下来。看着跟上来的江泠桀桀一笑,放下肩膀的人。 江泠定睛瞧去,正是是虞晚晚,她双目紧闭,昏死过去。 江泠心中大怒,跃上前打出双掌,双掌带着呼呼的风声,直击黑衣人。 可黑衣人往旁一躲,忽地抬起双臂,把虞晚晚拦腰抱起,直接就扔下悬崖。 -- 第169页 “晚晚!”江泠目眦欲裂,什么也不顾了,向前一纵,飞身一把抓住了虞晚晚的脚踝。 可这时,脑后风响,黑衣人的一掌正正好好的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江泠的五脏六腑似被这一掌打得挪了位,疼得闷哼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与虞晚晚一起跌落到悬崖下…… 第74章 女汉子 毒蘑菇 虞晚晚是被冻醒的。 她睁开眼睛, 看到自己是趴在一个人的胸口上。她心中一惊,忙抬起头, 便是更加惊诧。 她明明是喝醉,在帐篷里睡着了,如今怎么却是在大野地里。 可她抬头,这一动脖子,就觉得脖子疼得不行。不过等她看到被她压着的人的脸时,便放了些心。 ……是江泠。 他怎么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虞晚晚动了动身子,想从江泠身上坐起来。可一动, 全身也是疼的,就像被打过一样。 她忍不住呻、吟一声,叫道:“江泠!” 这家伙把她怎么了? 可江泠却没有应答。“江泠!”虞晚晚有些生气的提高声音。江泠依旧没有出声。 虞晚晚醉酒的脑袋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她忙撑坐起来,就看到江泠闭着眼睛仰面躺着。 “江泠!”虞晚晚伸手摸了摸江泠脸。他的脸凉得就像一块冰,对她的碰触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忙把手放在他鼻下, 只有微弱的气息。 虞晚晚的心忽地一下提了起来。他这是怎么了? 此时一阵夜风刮过, 虞晚晚被风打得一哆嗦。 她这才发现, 她身上只穿了夹衣,外面胡乱的裹了一件斗篷, 脚上没有穿鞋, 只着了筒袜。 怪不得她会觉得这么冷。 虞晚晚四处看了看, 她和江泠应该是在一个山沟里,沟里满是枯树枝、落叶和未融化的冰雪。 虞晚晚用冻得僵硬手指搓了搓脸, 她的手和脸也是冰冷冷的。 凉意入头, 虞晚晚脑袋清醒了。 她忽然记起, 她本是在帐篷里睡得好好的,有些口渴,就微睁了眼去唤春桃。 可是她的眼前, 出现的不是村淘的脸,而是一张蒙着黑布的脸,她当时吓得啊了一声,然后就没了意识。 虞晚晚现在可以确认,她和江泠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到了这个地方。 现在该怎么办? 她不能再这么坐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就得被冻死了。 虞晚晚勉强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只穿着袜子的脚,被地上硬硬的石块、树枝扎得生疼。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她看到前面黑乎乎的像有个房子。 虞晚晚不由得又睁大眼,向前两步,仔细看去,的确是一座木屋。 虞晚晚心中大喜,忙蹲回到江泠身边,用手推了他:“江泠!”。 可任她呼唤,江泠都是没有反应。 虞晚晚伸手想去拉他,可是根本拉不动。 虞晚晚咬牙想了想,脱去身上的斗篷铺在地上,然后把手放在江铃身子的侧面,往斗篷上用力一掀。江泠由仰面变成了伏趴在斗篷上。 虞晚晚伸手解了江泠的腰带,一头系在斗篷帽子上,一头围在自己的腰上,用力拽着斗篷上江泠往前走。 虞晚晚的手已被冻得没有了知觉,脚被扎得也没有了痛感。她只想着快一点的走到木屋那里。 看着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 最后实际上是爬到木屋门口的,手抬不起来,她便用头努力的撞开木屋破旧的木门。 木屋里没有人,一片黯黑,虞晚晚借着门口的月光,看到屋里的矮木桌上,放了一盏灯。 虞晚晚半匍匐的蹭到桌子边,摸到了火石,点燃了灯。 就见地上搭了草铺,还挖了灶坑。灶坑里放着柴火,搭着三角木架子。 应该是山上的猎户建的临时休息的地方。 虞晚晚卧在草铺上歇了两口气,才又出去,一股劲的把江泠拽了进来,翻到草铺上。 这时虞晚碗觉得自己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手脚都痉挛了。她抱着江泠趴在草铺上,歇了好一阵子,才爬了起来。用火石点着灶坑中的柴火。 虞晚晚又仔细的看了看,屋子虽然又小又旧,但一角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堆劈好的柴火,还有一个装满水的小水缸。 桌子上放了两个粗瓷碗和两双筷子,一个带了吊绳的瓦罐,还有两个带了木塞子的小罐子。 虞晚晚拔了木塞,一个罐子里面装得是一小半的粗米,另一个罐子里是十几个蘑菇。 另外草铺旁边还要一个小木箱,虞晚晚的打开,里面是两件粗布衣服,还有一个兽皮做的被。 看来最近有人住过,生活用具也算齐备。 虞晚晚忙拿了带吊绳的瓦罐,装了水,挂到灶坑上的三角架上,烧些水喝。 又拿了一套粗布衣裳穿上,衣服是男式的,对她来说,又肥又大,但总能保些暖。 她看江泠身上的衣服也是七零八落的,刚才又在地上蹭到了冰雪,都湿了。 便把江泠的外衣也脱掉,又仔细的看了他的手脚,没有受伤,可是他为什么还是昏迷不醒呢。 瓦罐里的水很快烧开了,虞晚晚倒了一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喂给用嘴喂给江泠。 许是身上暖和了,又有了水的滋润,江泠的眼皮动了动。 -- 第170页 虞晚晚忙唤道:“江泠!”江泠终于睁开了眼睛。 虞晚晚喉头一哽,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 她此时才意识到她之前是有多害怕,怕他就此不醒离开她。 “晚晚,别哭!”江泠气息微弱的艰难道:“我就是受了内伤,等会儿你听到有三长一短的哨音,就是我们的人来了!” 江泠说了两句话,就像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又昏了过去。 可不管怎样,虞晚晚听了他的话,心总算安定了些。 她也不能干坐着,便看了桌上瓦罐里的米,还是煮些粥吃,也算能增加些体力。 不过那些蘑菇是做菜用的吗? 虞晚晚拿了一个,菌盖中央呈凸起,略带红色,放到鼻端闻了闻,有股涩涩的味道。 诶,这是毒蘑菇啊,怎么会与米放在一块。 虞晚晚不知,猎户采毒蘑菇是为了榨汁涂在刀箭上,这样在捕猎中,猛兽们中了毒蘑菇的毒素,就会变得瘫软无力。 虞晚晚还想往粥里放些蘑菇呢,这下可不敢用了。 她正在要瓦罐里倒米呢,就听见木屋外传来脚步声和人的说话声。 虞晚晚在为王母抄鞑靼文字的经书时,也学了几句鞑靼语。 ……来的是鞑靼人。 虞晚晚心中一惊,想着刚刚江泠说的,他手下的人来会吹哨音的。那外面来的鞑靼人,定不是江泠的人,那是敌是友,虞晚晚无法猜测。 她看了躺在草铺上的江泠,忍了热,灶坑里抓了把草灰抹在他脸上,又把他的头发解开打乱。 她自己脸上也抹些灰,然后将江泠换下来的衣服,还有她的斗篷裹在一起,裹成一个球直接塞进她的衣服里,她穿了猎户的衣服本就大,塞进去一个球就突起来,就像怀了孕一样。 刚做完这些,木屋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五个鞑靼人,为首的三十多岁,穿了一件皮袍,皮肤棕黑,深目鹰鼻。 他们手中都拿了弯刀,衣服带着血迹。 虞晚晚可以肯定这五个人。她在札答兰部落的寿宴上是没有见过的。 这些人看见虞晚晚,手里的刀都指向了她,嘴里说了句鞑靼语。 这句鞑靼语是问虞晚晚是做什么的。 虞晚晚装作听不懂,抱住头,嘴里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为首的男子看了虞晚晚的脸和肚子,用生硬的汉语道:“你是干什么的?” “回大老爷,我和我相公是做生意的,半路上被人劫了,被人扔到这里来的。”虞晚晚哆哆嗦嗦道。 男子微微眯了眯眼:“不说实话,杀!” 虞晚晚忙尖叫道:“大老爷,我说,我说!老夫人不许少爷娶我,我和少爷是从家里逃出来,但我们坐的马车的车夫是坏蛋,他把我身上的钱财都抢走了,还打伤了少爷,然后把我和少爷从山坡上推了下来,少爷现在病了,我们俩没办法离开,求你们,不要杀了我们。” 虞晚晚用得是负负得正的法子,用第二次说的假话来掩盖第一次的假话,这样就让人以为,她第二次说得假话可能是真的。 果然男子又上下打量了她,虞晚晚知道她脸上虽然抹了草灰,但依旧挡不住她嫩白的肌肤和妍丽的容颜。她这个形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所以才编了她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的谎话。 男子冲手下人说了一句,就有人上来一脚把江泠从草铺踹到屋角,虞晚晚忙扑过去搂住了江泠。 男子坐在草铺上,手下人从怀里拿出药瓶,给男子上药。这五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等上完药,虞晚晚就见其中一个人,对为首男子说了一句。 为首男子也看了虞晚晚一眼,虞晚晚忙低下头,耳朵却支棱着仔细的听。 “等会儿把那个女人带走,男的杀了!”男子用鞑靼语吩咐手下人道。 要杀江泠?江泠还昏迷着,她一个人又哪能敌过五个大汉? 虞晚晚咬了咬唇,轻声请求道:“各位大老爷,我能给我家少爷做点粥吗? 这些人也看到桌上罐子里的米了,便点了点头:“多做些!” 虞晚晚忙点头,把剩下的所有米都倒到吊绳的瓦罐里,嘴里嘀咕道:“这么多人,恐怕不够吃!”便很自然拿了另一罐里的毒蘑菇,把蘑菇掰碎,放到米中。 她怕毒蘑菇的分量会不够,一直放了七八个。然后把吊罐吊在火上,拿了筷子熬粥。 火旺,很快粥就咕嘟咕嘟的冒了泡,空气中弥漫出食物的香气。 虞晚晚做出的粥,虽是粗米,也熬得又香又稠。 那五个人明显也饿了,直盯盯的瞅着瓦罐。 虞晚晚忙碗中倒出一口粥,:“各位大老爷,我先给家少爷喂些!” 为首男子点了点头。虞晚晚知道这些人是谨慎,怕她在粥里做手脚,让她先喝。 虞晚晚把粥端到江泠跟前,自己先喝了一口粥,然后喂给江泠。 旁边站着的鞑靼人,看她喂进去了,一把夺过碗,直接倒了瓦罐里的粥,大口喝了起来。 虞晚晚看着这五个人狼吞虎咽的喝完了一罐粥。心中祈祷,毒蘑菇中毒快的,一刻钟之内就会发作。 这些人喝完粥,又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有一个人拿刀,就奔虞晚晚和江泠而来。 -- 第171页 虞晚晚看了他有些发紫的嘴唇,突然抬脚踹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虞晚晚会反抗,脸上露出讥笑来,可是身子却是一晃,手竟忽地无力,刀掉落在地,被虞晚晚踹倒。 其他人也是惊讶,忙上前,但都觉得头一晕,身子有些晃。虞晚晚伸手捡起刀,喊道:“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虞晚晚一看就不会杀人,那些人哪能听她的,便围上来,但他们都中了毒,反应自然慢了。 虞晚晚挥刀便砍,砍得极重,神情也异常狠厉。 第一个冲上来的人,便被她一刀砍断了胳膊,晕倒在地。 为首的男子看了,便是大怒,嘴里喝了一声,挥刀向虞晚晚砍来…… 第75章 爱之旅 去采雪莲花 四个壮汉围攻虞晚晚, 即便他们都中了毒,虞晚晚也不可能是对手。 但这个时候, 虞晚晚明白她是不能退的,她若退,她和江泠都得死。 虞晚晚紧咬牙关,挥起手中刀。 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江泠! 虞晚晚感觉江泠紧紧的贴着她的后背,他整个身体仿佛压在了她的身上。 但他的一双手,稳稳的握住了她握刀的手。 虞晚晚的手臂随着他的手, 斜挥出去。 为首的鞑靼男子,没有料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白脸,会忽然快速的站起来,借了娇弱女人的手砍出一刀。 这一刀以一种奇巧的角度挑砍过来, 刀锋极快。 男子和虞晚晚离得不到半步远, 他的刀刚刚举过头顶, 中门大开。 虞晚晚的刀尖直接砍在了他的脖颈上,噗的一声, 一股血泉喷出, 男子的头砰地掉在了地上。 虞晚晚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她的脸上, 模糊了她的视线。 其他三名鞑靼人惊骇的不敢上前。 实际上,在这之前他们都没把虞晚晚当回事。 一个大肚子的孕妇, 怯怯弱弱的, 一看就是不会武功的。还有所谓私奔的少爷, 就剩一口气了,躺在那半死不活的。 这两个人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敌得过他们五个大男人的。 可哪成想, 这个狡诈的女人竟在不知不觉中给他们下了毒,而且还直接杀了二王子,砍断一人的手臂 这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他们现在头晕无力,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给他们下得什么毒,怎么也得把她给抓住好解毒。 但他们也看出来,虞晚晚身后靠着的半死不活的江泠武功太厉害了,一招毙命。 而且眼前这个女人现在也很吓人,满脸是血,就像刚从地府跑出来的吃人女鬼。 这三人正犹豫间,就听木屋外传来三长一短的尖厉哨音。 虞晚晚心中一喜,江泠的人到了。 她也不管外面的人能不能听见,连声尖叫:“我和王爷在这呢。” 三个鞑靼人听了,忙慌乱道:“别叫,再叫我们就杀了你!” 来了救兵,虞晚晚更不可能听他们的。 反而对已是惊弓之鸟的三个人道:“我的人已经到了,你们赶快归降,否则格杀勿论!” 虞晚晚这也是色厉内荏的吓唬人呢,她也不知道江泠的人离这有多远。 但三个鞑靼人现在正是没了主意,打又打不过,身上又中了毒,如今是无路可走了。 他们又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用生硬的汉语道:“我们归降,不杀我们!” 哟,忽悠住了! 虞晚晚忙道:“对,不杀,我们说到做到。你们把手里的刀扔在我脚下,手举过头顶,到墙角面壁蹲下。” 三个傻大个,还真的按了虞晚晚的吩咐,乖乖的蹲着去了! 可虞晚晚也不敢松懈,只牢牢站着盯着三个人。 背后江泠的头抵在她的颈窝,沉沉的,气息微弱。 他压着她,她能感觉到此刻的他一定又是昏迷过去。 虞晚晚努力的站着,用自己的身子挺住他,直到木屋的门被踢开,李简带着人冲了进来。 虞晚晚回身抱住江泠,整个人像被抽了筋,抱着他软软的坐在了地上。 “给王爷找些黑豆熬水喝!他吃了毒蘑菇粥。”虞晚晚吩咐李简一句。 然后伸出手指往自己的嗓子眼里一抠,她刚才用嘴给江泠喂粥,可她哪能真的把那口毒粥给江泠吃。实际上是她自己吞下多半。 现在的她也是头昏脑胀的,只凭着一口气站着。 虞晚晚连连呕吐了两口,人就晕了过去。 虞晚晚做了个梦,她在一片黑漆漆的树林里奔跑着,四周寂静无声,只听见她沉沉的喘息声。 忽然,有一颗头颅从树枝间冒了出来,五官咕咕的喷着血,挡住了她的路,向着她桀桀的叫:“还我命来,还我身子来。” “啊!”虞晚晚惊叫着睁开眼。 “晚晚,别怕!”有人拥住了她。 虞晚晚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江泠的脸,片刻颤抖着手指抚上他的脸颊。 他的脸颊真实而温暖,让虞晚晚怦怦跳的心平静下来。 江泠心疼的伸手擦去虞晚晚脸上的冷汗:“晚晚!我在呢。” 彻底醒过来的虞晚晚把脸在他手掌心里轻轻蹭了蹭,撒娇道:“我做噩梦了。” 江泠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身上煞气重,鬼怪都近不得我的身,你不用怕的。” -- 第172页 虞晚晚想起正月十五遇刺的那一回,她也是被吓得睡不着,江泠就是这般安慰她的。 但这一次还不太一样,这一次她是亲手杀了人。 她还记得那个人的血溅在她脸上时可怖的模样。 虞晚晚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 江泠忙接口道:“晚晚,人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若有鬼也是来找,与你无关。” 虞晚晚看他着急的模样,笑了:“是我们两个杀的,我们两个是打怪二人组。” 打怪二人组? 江泠虽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看了虞晚晚的笑容,总算放些心。 虞晚晚在江泠怀里静静的靠了一会儿,忽然才想起,忙抬头道:“江泠,我们现在在哪里呢?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江泠忙又道:“晚晚,我们现在在府衙,你的屋子呢。” 虞晚晚抬眼仔细看了,真的是在她自己屋里的炕上,她这才放了心。 “晚晚,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江泠捉了虞晚晚被包扎成小粽子一般的手,亲了亲。 虞晚晚醒了,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一天一夜,他都没合眼。 “我的手怎么了?”虞晚晚有些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光手受伤了,脚也被扎伤了,晚晚,你这一次真的太厉害,立了大功了!” 虞晚晚不以为意:“立什么功啊,就是自救罢了!” “晚晚,被我们砍头的那个人是涅古斯的二王子。” 涅古斯是鞑靼的最大部落,先前,虞晚晚听江泠讲过,涅古斯如今正在内乱。 原来涅古斯的大王刚刚去世,将王位传给了大王子,二王子不服,起兵攻打大王子,双方打了几场仗。 后二王子中了大王子的离间之计,一败涂地,仓皇逃出西北草原,想偷偷溜出天门关,投靠晋西王去。不料碰到了虞晚晚和江泠,丢了性命。 这也是归降的三个鞑靼人交代的。 虞晚晚咂舌:这可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太巧了”吧! “对了,那我们两个是怎么会落到山沟沟里的呢?” 江泠便对她讲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虞晚晚听江泠为了救她,与她一起掉下山崖,心中是说不出的甜蜜感动。 ……劫后余生,方知爱之深切。 她伸手抱住了江泠的腰,江泠也伸手抱住了她。 许是江泠的怀抱温暖又厚实,虞晚晚靠着靠着,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没有再做噩梦,早上醒来时,感觉身体和精神头都好了很多。 “娘娘!”春桃跪在虞晚晚床头就开哭,那日她被的黑衣人打晕,幸亏帐篷的火被扑灭了,否则她就被烧死了。 虞晚晚忙安抚了春桃一阵子。 一会儿,林氏听虞晚晚醒了,进来见了女儿就掉了眼泪。 虞晚晚插科打诨,得意笑道:“娘,别哭了,应该高兴,我从那么高的山崖上坠下来,只是受了点外伤,说明我是福气满满之人,老天爷都照顾我!” 可虞晚晚这话说早了! 夏荷给她端来早饭,有一小碟子凉菜是皮蛋香肠拌花生。 虞晚晚看了粉红的香肠,便想起了迸溅在她脸上的血,哇的一声便吐了。 林氏忙叫了御医,御医看了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医治,只开了些安神护胃的汤药。 虞晚晚此后便根本吃不得肉,而且情况一天一天,越来越严重,慢慢得发展到看到红色的食物、衣服和物件都不行,都得呕吐。 如今她的屋子里没有任何红颜色的东西,就怕刺激到她。 而她的手当时是为了拖拽江泠拉伤,等外伤好了以后,手有时就会不自觉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虞晚晚本是最喜欢做菜,可现在她的手根本拿不了菜刀,还看不得肉食和红色,她现在连厨房都进不去了。 御医开了药,虞晚晚吃了也不管用。其实她心里明白,她这个应该是杀人后的应激反应。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连警察第一次开枪杀人后都要进行心理疏导的,更何况普通人。 但这个朝代也没有什么专业的心理医生,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纾解她的情绪。 虞晚晚眼见着消瘦下来。江泠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他这一次也受了严重的内伤,除后心受了黑衣人一掌外,他和虞晚晚从山崖坠下来时,他把虞晚晚护在怀里,落地时,虞晚晚落在他身上没有事情,而他是背部砸在地上的。 幸亏,沟底满是枯枝、落叶和积雪,还是比较软,他又打了一个滚冲了一下,否则他的脊柱都得被砸断。 此后,他又运功勉强站起来,借了虞晚晚的手砍了涅古斯二王子的头。 综合下来,按御医的说法,他这次伤好以后,内功只能恢复到原来的一半。 减了一半的功力对行军打仗的江泠来说,是一件危险大事。 江泠只吩咐御医不可对外人说,尤其要瞒着虞晚晚,他怕虞晚晚会因此自责。 但现在最自责和懊悔的,其实江泠自己。 这一次虞晚晚遇险,查出的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石妍。 负责此次情报的孙成,在石妍美人计面前,把有关的情况都告诉了她。石妍则与外人勾结,得以安排了此事。 -- 第173页 事发后,孙成受了军法处置。而石妍则在江泠和虞晚晚去札答兰部落的当日就离开了天门关,不知所踪。 虞晚晚知道后,没有说什么,反而安慰江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会找到石妍的。 又过了半个月,虞晚晚的呕吐的情况还是没有缓解,江泠身上的伤倒是基本上好了。 这一日,江泠使人给虞晚晚化了妆,带着她上了一辆马车。 虞晚晚看了同样化了妆的江泠,他们两个现在扮成一对中年药商夫妻。 虞晚晚笑:“老爷,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江泠揪了揪下巴上粘着的山羊胡:“带夫人去昆山采两株雪莲。” 虞晚晚开始以为江泠是在开玩笑,可马车真的就往北胡的方向而去。 只这一番新的路途,又让虞晚晚见识到了新的风景…… 第76章 心之爱(一更) 他便坠了下去…… 虞晚晚和江泠此行之所以要易装, 是因为他们两个实在是众之焦点,一举一动都会被各方势力所瞩目。 这一次, 江泠在府衙内另派了两个人的替身,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 虞晚晚也没带任何丫鬟,只两个人坐了马车出了天门关。 一路向北,此时虽未三月,北方仍是春寒料峭,地面上的雪还冻着呢。 马车颠簸的厉害, 江泠干脆把虞晚晚抱在怀里,让她能坐得舒服点,而且两个人挤着,他身上火力壮,她也暖和。 虞晚晚抱着“江泠”牌大火炉, 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只猫, 慵懒得躺在主人怀里。 而主人此刻心情也很好, 手摸着她的头发,给她顺毛。 不过, 虞晚晚是躺不住的人。 江泠身高腿长, 大长腿一伸, 直接就搭在对面的软座上。 虞晚晚就直接坐到他大腿上,像晃秋千一般荡着脚问:“我们真要去采雪莲花啊?” 虞晚晚这半个多月, 瘦了很多, 虽还穿了厚冬衣, 依然是苗条的。 她坐在他腿上,江泠一点也没感到分量。 他拿手握着她的纤腰,防着她晃倒:“是!” 按御医所说, 雪莲是世之圣药,可治百病。 在《穆天子传》曾记载,天子向王母求长生不老药,王母取天山雪莲赠之。 另外,雪莲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虞晚晚的病,若吃了雪莲,一定会好的! 但御医又说,如采雪莲花,不得用手接触,怕污染了雪莲。 采到后,因雪莲属木,金克木,不得用任何金属的器物来盛装它,也不能拿木质的匣子装,因同是木,会气味相合。且雪莲采下后,需在两个时辰之内服下,才能起最大的药效。 所以,江泠才带了虞晚晚一起来昆山。马车日夜兼程,两天后,到了昆山山脚。 虞晚晚远远望去,澄澈湛蓝的天空,连绵起伏的皑皑雪山,白雪与金色的阳光互相映照,就如焕彩霓虹,景色极其壮丽。 靠水吃水,靠山吃山,昆山乃是北地最大的山脉,山下人多是猎户和药农。 不过此地的药农,都是暮春之后,秋分之前的夏季时候才进山采药的。 这大冷天,雪都未化呢,没人会进去。 江泠一连问了四、五个药农,一听江泠想采雪莲,都连连摇头,劝他:“这位老爷,雪莲花可是长在昆山最高峰的,离山脚有四千多米,我们都没去过。 只听老人说过,山顶气候奇寒、空气稀薄,人上去都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雪莲为“百草之王”、只在悬崖陡壁之上、冰渍岩缝之中开花,哪里是可以轻易碰触到的。 这位老爷,若是夏季,可能还会有人接您这趟活,但现在这么冷,若进山,可能雪莲未找到,人就冻死在里面了。” 没人带路,江泠当然进不得山的。 虞晚晚听了如此危险,自然也是劝江泠不要再弄了。 但江泠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人,他把赏银提到了一百两金。很快昆山下就传开了,有位药商大老爷,就要雪莲花,有钱人傻。 不过一百两金呢,到底是财帛动人心。又过了两日,来了一对父子。 父亲四十来岁精瘦,儿子二十来岁,壮壮实实的。 当爹的就说了,当年他曾与他爹在夏季时进山,采过雪莲花,这也一晃十几年了,他这次愿意再进山,挣些钱给儿子娶媳妇。 但就有一点,一旦他在山里出不来了,能不能给他儿子点钱算作安葬费。 虞晚晚一听,这人是以赴死的心进山采雪莲,这哪里成。 虞晚晚不同意,但江泠却是痛快的应了。“不是让你一个进山,我再带一人与你一起去!” 什么? 江泠要亲自去采雪莲花! 虞晚晚这可急了,原来江泠一直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行!我们现在就回天门关!” 她只不过就是见不得红色罢了,而且这种应激反应说不得哪天就好了。 哪里需要江泠去赌命! 可江泠是来之前,便定好的,他抱了虞晚晚安抚道:“晚晚,你也知道当年我在北胡以雪狼为兄,狼兄的家就在雪山里,那时我常和狼兄一起在山里玩,爬雪山对我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你就放心吧。” 虞晚晚眼泪都急下来了:“那你也有十年没进雪山了,我不吃雪莲没大事,也死不了,但你进山一旦有事……” -- 第174页 虞晚晚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抓着江泠的衣襟死活不放手,而且要求马上就离开这里。 江泠一口应承:“好好!今天晚了,明天我们就走!” 晚上睡觉时,虞晚晚还紧拉住江泠的手,怕他偷偷溜。 可是早晨一起床,江泠真的没影了。 剩下两名侍卫禀告:王爷带了一名随从和药农,一早进山了。 虞晚晚都快急晕了,就也要进山去拦江泠。 侍卫忙安抚:王爷在来之前,就备好了进山的所有应用之物。 王爷的主意是不会改的,走之前特意叮嘱让娘娘安心等待,他一定会采到雪莲花回来的。 虞晚晚无法,她现在只有等了。 侍卫又拿来一根长长的铁棍:“娘娘,这个是西洋进来的,叫“看远镜”,可以用来看极远的地方,王爷一共带来两根,一根王爷带进山里了,一根说是留给您,让您看着玩。” 虞晚晚惊喜接过来,这不就是最古老的望远镜嘛! 虞晚晚拿了望远镜,每天站在院子,往山上四处寻看。 可是一连看了三天,都不见江泠的一点影子。 这三天,虞晚晚是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她只要一闭眼,就会做梦,就会梦见江泠从万丈悬崖上摔下来,就会被吓醒。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四天,虞晚晚想,再没有江泠的影子,她就带了村子里的人进山去找。 “娘娘!你看!”侍卫忽然指了山顶,惊喜大叫:“那个黑点是不是王爷!” 黑点? 以虞晚晚的目力是根本看不到。她忙拿了望远镜仔细望去。 高耸的雪山顶峰,一片雾白中,出现了一个她熟悉的黑色身影。 虞晚晚忙用手抹去眼角泛起的泪花,这时候她一定得视线清晰的看着江泠。 山峰是一段悬崖峭壁,就像一根硕大的□□立在天地间,直插云霄。 在令人敬畏的大自然面前,即便是江泠也渺小的仿佛是一只蝼蚁。 但显然蝼蚁长了通天的胆子。 虞晚晚看着江泠似用冰锥攀附在山体上,一点一点向山顶中间的一条裂缝移过去。 虞晚晚的心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提到嗓子眼里,就仿佛马上就要蹦出来了。 她看着江泠终于挪到了裂缝前,他伸手摘下了什么。 可这时,一股猛烈的山风刮来,似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吹起层层白雪。 漫天的雪雾中,江泠的身子就像一个破烂的稻草人,被吹得来回晃动。 然后,他就在虞晚晚的惊呼声中,坠了下去…… 第77章 美人恩(二更) 她就似水中雪莲花…… 下面是万丈深渊。 虞晚晚眼看着江泠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手一松,身子一软, 直直摔倒在地。 一名侍卫忙扶住了她,另外一名侍卫捡了望远镜急急的向山顶望去,忽然嘴里大叫:“娘娘,娘娘,王爷没事!” 江泠没事?! 虞晚晚就像打了鸡血,一骨碌爬起来,几乎是从侍卫手中抢了望远镜看去, 就见江泠吊在半空中,他的腰间缠着的绳索坠得直直的。 虞晚晚不由得长吐了口气,她是关心则乱,忘了绳索这码事了。 不过山风还是太猛,江泠在风中就像钟摆似的, 从这边晃到那边。 看着太危险, 也太让人感到揪心。 不过江泠还是艺高人胆大, 再又一次被风打到山体上时,他举起手中的冰锥插入山壁中, 固定住了身子。 等这股山风刮过去后, 他示意跟着的山农和随从把他往上拉。 等江泠再出昆山, 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他刚走到山脚下,就见虞晚晚又哭又笑的向他跑了过来。 江泠张开手臂, 虞晚晚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 像考拉一般双腿盘在他腰上。 “你可算回来了!”虞晚晚什么都不顾了, 双手捧着江泠的脸,重重的吻了他唇一口。 旁边的侍卫和药农,都没想到虞晚晚会这样, 忙都低下头。 江泠也没料到虞晚晚会这么热烈。不过,如此美人恩,他当然得消受一下。 江泠忙要吻回去,可虞晚晚却又狠狠的咬了他胡子拉碴的下巴一口:“呜呜,你简直不要命了!” 虞晚晚这一口是真用了力气的。 江泠下巴一疼,他也知道虞晚晚是在生气他私自进山的事,忙表功:“晚晚,我找到雪莲花了!” 江泠也没让虞晚晚从他身上下来,两手托抱着她回了屋。 两个人挤炕上,江泠从怀里掏出一个绿玉匣子打开递给虞晚晚。 好美的雪莲花! 仿佛玉琢一般,纯净洁白,晶莹剔透。就如古诗中所写:“异香升腾,秀色媚景,亭亭独芳,深山穹谷秀严霜。” “药农说这朵雪莲有八年了,是极珍贵的,你快点把它服下吧!”江泠目光灼灼的催促道。 他恨不得虞晚晚的病赶快好了。 虞晚晚也知道些有关雪莲的食谱,比如雪莲乌鸡煲,雪莲甲鱼汤或者泡酒等。 但御医交代,就是直接生吃了! 如此一大朵,她就这么吃了,太浪费了吧。 虞晚晚知道其实也没什么病,她的应激反应更多是心理上的。 虞晚晚把雪莲花放到瓷碗中,加了温水里清洗后,用玉筷夹了一片花瓣喂给江泠:“你前一段也受伤了,你也吃一片。” -- 第175页 江泠不肯,旁边伺候的随从心里着急,来时御医也交代,王爷身上也有伤,最好也能吃些雪莲。 但王爷心疼娘娘,让娘娘全吃了,随从也不敢说。 虞晚晚吃了两片花瓣,觉得也差不多了,这么珍贵的药材得怎么也得留着些。 她便拿了玉杵将雪莲磨成粉,装到瓷瓶中。 但虞晚晚吃过雪莲后,她和江泠都默契的没有提吃肉或看红色来验证药效的事情。 因为一旦吃了雪莲花还是吃不了肉的话,虞晚晚怕江泠会失望,再进山去找什么药材。而江泠则怕虞晚晚会因此上火,对身体反而不好。 “晚晚,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吧!” 这一次,没有坐马车,江泠带着虞晚晚共乘一匹马,穿过昆山山脉的峡谷,一直向北而去。 “北胡?”虞晚晚看着路边的界碑惊讶道。他们五个人,大大咧咧的跑到北胡来了?! 江泠明白虞晚晚的担心,揉了揉她的头:“放心吧,没事,!” 虞晚晚觉得她现在对江泠的滤镜太大了,江泠说没事,她也就觉得没事。反正听江泠的就行。 又行了一日,穿过一片草甸,来到了一处山脉下。 “你们三个找个地方休息。”江泠吩咐随从侍卫道。 说着又把虞晚晚从马背上抱下来,拉着她的手走进山脉中。 山中古木参天,遍地积雪。今日是十五,皓月当空,在如水的月光下,整个山林有种静谧的美。 江泠直接背了虞晚晚七拐八拐,竟然到了一处水潭边。 咦,江泠怎么会对这地方这么熟? 虞晚晚还没问呢,就听夜空中传来了一道悠长的狼啸声。 狼?虞晚晚一惊,而江泠却是明显激动了。 他向前一步,扬头向着黑蓝夜幕中的圆月长啸起来。 他的啸声与狼的啸声相互应和,汇合的在一处,长长的回荡在天地间。 狼啸声由远到近,一匹雪狼出现在了水潭对面的高高山坡上。 它昂首而立,柔亮的毛发泛着银白的光,随风荡起,仿佛月光下粼粼的漾漾水波。 金黄的圆月挂在它的身后,它就似从浓郁的月光中走出来,带着鄙睨天地的王者气势。 这不就是江泠卧房屏风上画得那匹雪狼嘛! 虞晚晚也不由得激动起来,江泠上前一步,拱手一揖,哽咽一声:“狼兄!” 雪狼抖了抖身子,毛发根根如针飘立起来,它又微扬起脖子,长啸一声。 虞晚晚觉得她从啸声中竟听到愉悦。 这雪狼是成精了吧! “狼兄,这是我的妻子!”江泠拉了虞晚晚的手向雪狼道。 雪狼幽幽绿光凝视了虞晚晚片刻,转身下了高坡。 虞晚晚看了它高傲的身影,这是怎么了?雪狼不喜欢她? 江泠则拉了虞晚晚,绕过水潭,也上了高坡,转过一个大石壁,就见四周白雾缭绕,竟有些置身仙境之感。 原来这里是有一处温泉眼的,涌出的泉水都是温热的,温泉水融化了周围的雪水,汇成小溪,流淌到下面的水潭里。 雪狼就站在温泉旁,冲着江泠和虞晚晚低叫了一声,然后又慢悠悠的消失在树林中。 江泠笑了:“晚晚,狼兄很喜欢你,特意让你来这的。” 嗯,雪狼挺热情,直接招待她三温暖啊。 虞晚晚仔细看了,就见泉眼旁边有一个小的十分简单的石砌的温泉池子。 “这是我以前弄得,那时我常和狼兄来这里,这个温泉水疗伤效果很好,晚晚,你也下去泡一泡吧。” 虞晚晚看着温泉水,当然心动,不过她瞧了一眼江泠。 江泠立刻明白她是害羞了,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脱衣服,便道:“这旁边有野果子,我去摘给你吃。” 虞晚晚脱了衣服,放在池边,下了水。 真舒服啊! 身边是温热的清清泉水,滋润着每一寸肌肤,抬头是黑蓝的夜空,月亮和星星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 身后传来脚步声,虞晚晚回头,就见江泠痴迷的看着她。 她立在水中,水漫过她的纤细的腰,她的黑发在水中如墨般化开,冰肌雪骨的窈窕身子在银亮的月光下看起来神秘而又柔美,就仿佛山中刚刚化身人形的精灵,清艳绝丽。 江泠再也忍不住了。虞晚晚闭上眼睛,任由他从身后抱住她。 他像个孩子般,执着、着迷的探索着她的一切。 意料情迷中,虞晚晚有些惊讶地睁开眼,她都做好心理建设了,他怎么倒停下来了。 “你身体还没大好,暂时不能怀孕。”江泠强忍道。 这个男人啊! 虞晚晚半是感动,半是郁闷的抱住了他。她都被他撩拨得不上不下了,可她又不能主动说。 但江泠轻轻的抱起了她。虞晚晚惊讶的看着他低下了头…… 江泠觉得雪莲花的花蕊中滴出的雪莲蜜,比他喝过的任何一种美酒都要甘甜醇美,还有她控制不住的蜜一般的颤音,一切美好得让他欲罢不能…… 礼尚往来,是天、朝人的礼仪之道。 虞晚晚从难以言喻的舒畅中清醒过来,听江泠在她耳边轻轻的恳求:“好晚晚~” 虞晚晚有些犹疑,嘀咕了一句:”我……没…不会……” -- 第176页 江泠一怔,他本想让她采红菱的,此刻忽然明白了她的话,不禁大喜。 虞晚晚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把头害羞的埋在了水里。 远处是经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天空是月朗星稀,近处有草木的芬芳,温泉池边薄雾蒙蒙,似梦似幻,宛若天上人间。 这样静美的夜晚,这样展示的亲昵,若雪莲花在水中溢满清香绽放,对两个人来说不亚于他们日后的真正云雨,都是刻骨铭心的。 第78章 故人情 叫花鸡 有情人做有情、事, 总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虞晚晚和江泠是被一声低沉的狼叫声唤回了神志。 虞晚晚从江泠的怀里抬起头,就看见雪狼站在不远处, 悠悠的看着他们两个。 如今这匹带着虎狼之威的雪狼在虞晚晚的眼里就如动画中有着生命智慧的狼王一样。 被它这样“意味深长”的看着,虞晚晚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把身子埋进了水中。 江泠看了她害羞的模样,身心愉悦的摸了摸她的头:“狼兄转过头了,我们穿衣服吧。” 江泠先穿好,从水中捞起虞晚晚。 虞晚晚也的确没什么力气了,她如今才知道, 原来吃香肠还有这么多花样。 他伺候她也是应该的。 可江泠是第一次给女孩子家穿衣服,还心猿意马,系个肚兜带,就系了一刻钟。 虞晚晚咬唇打开他不老实的手,还是自己来吧。 等她正在整理衣襟时, 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她的后裙角。 她扭头, 哇, 竟然是一匹小雪狼,很小很小的一只, 看着就是几个月大。 太可爱了吧! 虞晚晚忙蹲下身, 试着用手轻轻的摸了它雪白的毛发。 小雪狼奶奶的呜呜一声, 拿鼻尖碰了碰她的手。 “江泠,你看, 它喜欢我!”虞晚晚开心的叫道。 她抬头, 此刻, 雪狼身边又站了一匹灰狼。 “你们的孩子好漂亮!”虞晚晚冲着雪狼竖起大拇指。 雪狼听了虞晚晚的话,歪了头蹭了蹭灰狼的脖子,灰狼伸出舌, 舔了舔它的脸。 哟,秀恩爱啊! 虞晚晚忍不住嗔了一眼江泠。 这家伙就知道在床笫间如火如荼,平时白日里还是冷清个脸,连雪狼都赶不上。 “狼兄也有了孩子!”江泠的语气中充满了感叹。 ……曾经踽踽独行的孤狼也有了自己的伴侣、孩子,自己的家。 而同样孑然一身的他现在也找到了他爱的和同样爱他的女子。 沧海桑田,星辰变幻,人世间的情爱福分,一切就是这般刚刚好! “呜~”雪狼低唤一声,低头叼起地上的两样东西甩了过来。 虞晚晚定睛一看,竟是两只野山鸡! 哇,雪狼真是不错,三温暖招待后,又送来吃的了! 虞晚晚的确感觉有些饿了,江泠不用说,肯定会更饿。 不过两只野山鸡能做什么? ……叫花鸡啊! 虞晚晚兴奋的拉了拉江泠:“快,找些木头点火,我要做叫花鸡。” 江泠更是欣喜:“晚晚,你能吃肉了!” 虞晚晚斜乜了他一眼,大粉香肠她都吃了半个时辰,现在还有什么吃不了肉的。 江泠先找来枯树枝,又按虞晚晚的吩咐,在地上挖了一个坑,然后把野鸡的内脏处理掉,洗净内腔。 虞晚晚找了黄泥加水调成粘稠的泥浆用泥浆把鸡表面抹均匀 成个椭球状。 做叫花鸡的重要一点,就是所涂的泥浆一定要渗透到鸡的毛根处,一定要涂满。 虞晚晚把鸡埋进坑里,把坑填平 ,在上面升起一小堆篝火。 再等篝火慢慢燃灭后,江泠用刀重新挖开土坑。然后伸手一把把叫花鸡抓了出来。 虞晚晚忙道:“你小心些,烫手的!” 江泠笑:“没事,我练过铁砂掌的。” 虞晚晚嘟囔:“就算练过,那也是肉做的,明明可以拿树枝夹出来,偏要用手干什么,真要烫到,还是自己疼!” 江泠听她嘀嘀咕咕的抱怨,似乎听见自己心底花开的声音。 也只有真正爱你的亲人,才会这般碎碎念的。 虞晚晚拿了个石子一敲,叫花鸡上烧硬的泥便碎开。 然后用手扒下一块泥,鸡毛便被连带着一块拔了下来,露出光溜溜的鸡皮。 “哇,好热!”虞晚晚呼呼的连吹了吹手指,她可没练过铁砂掌。 江泠看她烫红了的指尖,忙心疼道:“还是我来吧!” 好吧,虞晚晚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细皮嫩肉的。 江泠三下五除二的扒下了叫花鸡上的泥土。 一股热气腾腾的浓浓鸡香扑面而来。 虞晚晚笑着问江泠:“香吧,是不是口水都直流三千尺了?” 这可是最原始、最正宗的叫花鸡! 江泠也笑着点了点头:“香!” 虞晚晚指挥着他撕下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嫩而无渣,芳香酥烂,当真味美。 叫花鸡的鸡骨头都是酥软的,虞晚晚拿了一根小骨头喂给在她脚边打转的小雪狼。 又让江泠另外一只叫花鸡给雪狼两个送过去。 这倒真是有些像老友见面设宴言欢的模样了。 “江泠,你是怎么认识雪狼的?”虞晚晚好奇。 -- 第177页 “当年,我从北胡的营地逃进山,狼兄那时也还小,与山里的野熊争斗,受了重伤,我遇见了便给它治了伤!” 一个少年,一匹孤狼,自此相依作伴。 在虞晚晚原来世界,很多人会养宠物陪伴,最多的就是狗。 但雪狼更有灵性,与江泠的关系真的就像兄弟一般。 “后来,狼兄长大,成为山中的狼王,有一年,我又进山,北胡人来抓我,狼兄带着一群狼,护着我,北胡人吓得都不敢动了!” 岂止是不敢动了,上百只狼,站在江泠身后,眼中幽幽的绿光,吓得所有北胡兵都跪了下去。 虞晚晚听笑了,向着雪狼竖着两个大拇指,大声夸赞:“真棒!” 雪狼昂首低啸了一声。 直到山脚下传来银哨声,江泠是知道是随从们在催促了。 纵有万般不舍,终须一别! 江泠向着陪了自己渡过炼狱一般四年俘虏生活的狼兄深深一揖。在雪狼长啸声中恋恋不舍的下了山。 虞晚晚以为江泠就此就回转天门关。可没想到,江泠带着她竟去了北胡的重镇:叶古里城。 叶古里城是北胡的贸易之都,周围的小国,包括大魏人都会来此做生意。 大魏的茶叶、食盐、丝绸在这里最受欢迎。而北胡等国的马匹、皮革、香料等是大魏人最喜欢的。 令虞晚晚惊讶的是,到了这里,江泠连化妆都不化了,他们直接以本来面目示人。 “不会露馅吗?”虞晚晚有些担心,四年前江泠可是在这里坑杀了两万北胡俘虏的。 “没事的!没人会认出我们的。”江泠云淡风轻。 好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不过,等进了城,虞晚晚那点担心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的眼睛都不够使了。 城中处处是异域风情的繁华与热闹,街面上随处可见牵着骆驼或马匹的,带着货物的身材高大,高鼻深目的胡商。 另外这里可没有中原男女大防的清规戒律,民风开放,女子一样出来行走、做事。 而且个个高鼻梁、大眼睛,带着迥然于汉人的美貌,穿着打扮也极其鲜亮大胆。 天气虽冷,她们身上的胡装却都是紧腰的,布料还熨帖,便将身体的线条都勾勒出来。 尤其是那鼓鼓囊囊的胸口,虞晚晚看了都想吹声口哨。 还有她们身上的各种精致的金银饰品,头饰、脖饰,还有手链上面还坠了小铃铛,走起路来,便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如此旺盛的鲜活气息,让虞晚晚立刻就喜欢上了。 “江泠,我也要买胡装。” 江泠见虞晚晚兴致勃勃的模样,当然一口应承。 进了一家成衣铺子,老板娘见他们两个容貌、衣着皆是不凡,便亲自迎了上来。 老板娘四十多岁,风韵犹存,会说简单的汉语。 但江泠一张口,便是流利的北胡话。 虞晚晚垂了垂眼帘,他在这里待了整整四年,自然会说了。 怪不得他不用化妆了,任谁听了他说话,都会以为他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土著汉人。 老板娘听了江泠的话,将两个人带到贵客试衣的小包房里。又亲自拿了店里最好的衣服、首饰等。 江泠亲自帮虞晚晚挑了一件大红金色的长裙。虞晚晚看了又是叹气,江泠怎么就喜欢这种金闪闪呢。 她又看了老板娘不住的瞄江泠,便推他:”你去对面卖刀具的地方逛一逛吧!” 等江泠出去,老板娘笑了:“这位夫人,你这相公对你倒是真体贴!我看他的鼻子挺口阔,床上功夫必也是极好吧!” 从鼻子和嘴上就能看出来男子厉害不厉害? 虞晚晚虽好奇,但却没有与见人见第一面就分享这种私密事情的爱好,只把话题转到衣服上。 老板娘不以为然:“你们汉族女子就是这点过于害羞,这种事啊,就和吃饭一样,有什么不能说的,夫人还长得这般漂亮,我给选几件衣服,必要把你相公迷死的。” 老板娘说到做到! 挑了三件,一件是嵌了金片的纱衣,一件是细串珠的稠衫,还有一件是肉色的抹衣。 这三件衣服都是布料轻薄,十分贴身,将虞晚晚曼妙的曲线展露无疑。 老板娘啧啧称赞:“夫人肌肤白,胸大、腰细,穿了这个,连我看了都动心。” 如此性感,虞晚晚想了想,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呢。 但今天,她让老板娘帮她梳了个大辫子,换上一件樱粉色的长裙,头上戴同色的鲜艳头纱,额头上坠了黄玉的额饰。 江泠进来,眼中不禁露出惊艳之色。 虞晚晚不是端庄安静的性子,胡女的装束更适合她的灵动和明艳。 虞晚晚还挑了一个珍珠串的面纱,遮住脸,眨巴了秋水明眸,得意的问:“美吧?” 江泠忍不住微笑,真是漂亮极了。 他上前拉住虞晚晚的手:“走吧!” “去哪?” “去吃饭!” 江泠带了虞晚晚去了叶古里城最大的酒楼。 一进包间,虞晚晚就惊诧了,里面早就有人在等他们了。 “阿泠!”一位极美貌的女郞,眼含热泪,冲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江泠。 江泠没有躲开,而是轻轻的回抱住了她。 -- 第178页 虞晚晚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个人,江泠不是说他有少年阴影,与别的女子不能离得太近吗?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这个堂堂的平北王妃可还在这站着呢! 第79章 肉中刺 她的脸上是无尽的哀伤 “阿姐, 不要哭了!”江泠轻轻的拍了拍美貌女郎的肩:“你看,这就是晚晚, 我的妻子。” 美貌女郎看了木着脸站在江泠身后的虞晚晚,忙站直身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晚晚,这是清月公主,我的表姐。” 清月公主? 是大魏的公主吗?怎么来了北胡,还穿了类似鞑靼的民族衣服? 不过,既是江泠的表姐, 虞晚晚忙上前就要施礼。 但清月公主却一把拉住她,略带激动的看着她。 虞晚晚就觉得她的目光似像透过她的脸在寻找什么。 “平北王爷!”一个高大男子从包间的屏风后面走出来。 男子穿了一身鞑靼服饰,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英俊,一只耳朵上带了一个金环, 一看就是正宗的鞑靼人。 江泠面无表情的向他微微拱手:“大王子!” 虞晚晚也算了解江泠了, 看他细微的眼神, 就明白江泠是不喜欢这个人的。 不过“大王子”,这个称呼怎么这么熟悉呢。 “晚晚!” 清月公主向虞晚晚微微笑道:“他们有事谈, 我们到这边坐吧!” 这包间是个套间, 里面还有一间小屋子。 清月公主拉了虞晚晚的手, 进了里屋,在圆桌边坐下。 人未言, 泪先流。 “公主, 您~”虞晚晚不知她到底为何哭, 也不好劝解。 清月公主复又站起身,对虞晚晚恭恭敬敬的敛袖一礼:“晚晚,谢谢你~” 虞晚晚不明所以, 忙也站起身:“公主,您客气了~” 她们才第一次见面,谢什么啊? “我是佑安的亲娘,谢谢你对佑安的照顾。” 她是小郡主的母亲? 那江泠决不可能是小郡主的父亲了 虞晚晚磕巴了一下:“那、那~” 那个鞑靼大王子是江佑安的父亲? 清月公主明白虞晚晚的意思,摇了摇头,又垂下了头。 晶莹的泪,如珍珠般从她白玉的脸颊串串滴落。 每一滴泪,都在诉说着一段百痏千疮的痛苦往事。 “晚晚!我和阿泠都是靖安之变时,被北胡人虏到这北地的,那时阿泠八岁,我十一岁。” 清月公主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去世,清月公主打小便也被人私下底说是克母的,自此不得先帝喜爱,也没有别的妃子愿意养她。 她就是在乳娘的照顾下长大的,自幼便是柔弱、寡言。又因她长得极美,宫中的人背地里都叫她:木头美人。 在靖安之变时,先帝和众皇子纷纷战死,宫里一片乱,没有人管她。 她当时吓得藏在内殿的床底下,但还是被北胡士兵找到。 为了羞辱,也是为了以后的赎金,北胡人没有杀他们,而是将他们这些被抓的大魏皇室宗人都带回了北地。 清月与江泠当年在大魏皇宫时,都是不受父母待见的孩子,都是话少,其他同龄的皇子、公主们都和他们两个玩,他们两个因此反而能走得近些。 从大魏京都到叶谷里城这一路,八岁的江泠很少说话,他总是垂着眼,坐在囚车里,有时一天都不动,也不说话。 清月与他关在一个囚车里,刚开始的时候她只知道哭,与江泠说话,江泠也不理她。 她害怕极了,可只有在江泠身边她才能安心些。 直走了五、六天,江泠才对她说了一句话:“别哭了,就算眼睛哭瞎了,也没有用的。” 可不管怎样,有了江泠这句不算安慰的话,清月还真的不哭了,只用手紧紧的拽了江泠的衣襟。 等到了北地后,他们这些人都被囚在了叶谷里城的雪山下,住破烂的帐篷,每天只给一口吃的。 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很多活,放羊、牧马、洗衣、割草等等,更要随时面对着北胡士兵的任意辱骂和欺凌。 原本都是锦衣玉食的皇族,是人上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天地之差的生活。 一些人疯了,一些人直接自杀了,也有人为了能苟活委身了北胡人。 而江泠和清月年龄小,受得欺负更多。 八岁的江泠被北胡兵套上狗的项圈,让他学狗叫。 江泠不应,他们就用皮鞭打他,打得皮开肉绽,满是伤痕。 有一次快要被打死的江泠发了狠,杀了两名北胡士兵,闯出了囚地,跑到了雪山里面。 但北胡人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早就有规定,一人逃跑,和他同住的人都要被连坐杀掉。 等了三天,正当北胡士兵要杀人时,江泠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边跟了一只雪狼。 北胡人信奉雪狼,传说他们的祖先是弃婴和母狼阿史那的后代,故有狼祖之称。 看在雪狼的份上,北胡人放过了江泠,还给了他一定的自由,让他可以随意出入雪山,与狼为伴。 但也是江泠是雪狼之友的身份,给他招来了祸端。 在江泠十一岁的时候,北胡可汗王的六十岁的庶母得了怪病,面色焦黄、肚大如鼓,看了很多医士,都说无法医治。 -- 第179页 后做梦得到先祖的指示,让她来雪山祭拜雪狼,并与雪狼交、合,便可痊愈。 可是人与雪狼如何交、合,她听到江泠是雪狼的兄弟,便把主意打在了江泠身上。 江泠被扒了衣服、赤身,捆了手脚送进了她的大帐。 没人知道,那一晚帐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听到惨叫声,伺候人赶进去后,就见浑身是血,被绑在床柱上的江泠,生生的用嘴咬断了□□的王母的脖子。 虞晚晚曾经听江泠讲过,他在北地,曾受北胡王母的折磨,自此受不得女子靠近。 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竟是这种虐童的“强、暴”,怪不得他十几年身边都未有过女人,可想当年他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他杀了王母,北胡人怎么还会放过他,那他是怎样逃出来的。” 虞晚晚即便现在听了,心头都替江泠一紧。 清月公主没有说话,她的脸上是无尽的哀伤。 虞晚晚忽然想起一种可能,不禁站了起来:“公主,您~” 第80章 一饭恩 一碗南瓜粥 清月公主抬头看向窗外, 乌蒙蒙的天,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 三月飘雪! 这一刻, 像是又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风雪夜。 江泠杀了可汗的庶母,无论他是不是雪狼的兄弟,他都得死。 江泠被人绑在了营中的柱子上,下面堆满了柴火,过一会儿北胡人就会点火烧死他。 营地的大魏人,冷漠的看着这一切,没人在乎江泠的死活, 更没有人去向北胡人求情救这个与他们同根同源的可怜孩子。 生命在这时候是比蝼蚁还要轻贱的。 清月远远的看着柱子上气息奄奄的江泠。 这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亲人,这三年来一直是他在保护她。 她怎么能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江泠若死了,她又怎么能活下去。 她十四岁了,容颜之美似含苞待放的玉簪花。 若不是江泠在,她早就成了那些北胡士兵手中的玩物。 只是如今, 黑暗与寒冷似抽丝剥茧般刺骨而来, 她必要承受新的苦难的折磨。 清月重新洗了脸、梳了头, 换上她最好的,没有补丁的外衣。 在走出自己的帐篷时, 她的手脚都在颤抖。 同帐的人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 微微摇了摇头, 红颜薄命啊! 这一次死了的王母是与北胡可汗王的二儿子一起来的。人人都说这位二殿下好色荒诞。 其实清月在大魏王宫里,耳濡目染也是知道些宫妃们争宠的方式与手段。 清月站在帐外的阴影中, 看着灯火通明的主帐。 她转身去了厨房, 再出来时, 手里端着一个茶盘。她走到主帐前:“我来给殿下送茶水。” 帐前的守卫仔细的打量了她,才放了她进去。 帐内,二殿下正在发火:“快去找个雏来, 这一路上陪着死老太婆,都没好好的玩上。” 清月的手微微抖着,她低着头,走到桌案边,刚把茶盘放上去,便诶呦一声,摔倒在二殿下的脚边。 火冒三丈的二殿下,刚要抬起脚去踹这个不知所谓的女奴,却见她抬起了仙姿玉色的脸,怯怯的唤了一声:“殿下~” 等在江泠身边,准备放火的北胡士兵一直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来二殿下的下令的口谕。 又过了半个时辰,江泠看到了穿着一身肥大男袍的清月,她上来解开了江泠身上的绳索。 “阿姐,你这是怎么弄的?” 江泠看着清月露出的一截玉色手腕上的红肿。 清月微微哽了下:“不小心碰到的。” “快点!二殿下招你去伺候呢!”北胡士兵不耐烦的催促清月道。 清月向江泠笑了笑,笑容却是像哭一般。 “后来,我又被二殿下献给了他的父亲,北胡的可汗王,佑安其实是……” 虞晚晚想着江佑安明显带着北胡血统的脸。她竟是北胡可汗的女儿。 “再后来,大魏以万两黄金赎回我们这些皇室宗族,而我当时刚刚生下佑安,北胡的可汗为了拉拢鞑靼的涅古斯部落,又把我送给涅古斯的大王子。 那时阿泠拼死想要带我走,可那样我们两个都走不脱,我便让阿泠带了佑安回了大魏。我不想任何人知道佑安有我这样的母亲。就让阿泠做了佑安的父亲!”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虞晚晚无言的看着清月,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公主。这一次您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外面和江泠谈事的鞑靼男子,应该就涅古斯的大王子。 他既然把清月带来,必是与江泠有所谈判的。 清月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晚晚,大卫的清月公主已经在十一岁时就死了,现在我叫清娅,大王子对我很好。当年其实是他向北湖可汗王求了我的,如今我是他身边的侧妃,一切都很好,这一次大王子也是特意带我过来看你们的。 前一阵子他还让我和泠通了信,阿泠在信中说了,佑安把你当成母亲一样亲密,而你也像母亲一样照顾着佑安,我很高兴……” 清月的声音再次哽咽:“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佑安。我把她带到这个人世间,却没有尽一天母亲的责任。我~” -- 第180页 清月痛苦的摇了摇头:“我让她受苦了。” 虞晚晚忙拉了清月的手:“安安很好的,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善良的小姑娘,我们都喜欢她。” “是吗?”清越的眼睛中迸发出光芒:“大家都喜欢她?!” “是的,她的二叔、三叔。还有女学的同窗们!” 虞晚晚给清月讲了一些有关江佑安的事情。 “你说,佑安喝杏仁茶起桃花癣,那她是随我,我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都吃不得杏仁的。”清月公主几乎是如饥如渴的听着,仿佛要把虞晚晚说的每一句话都印在心中。 但这样的相聚永远都是让人觉得是短暂的。 江泠站在包间里窗户前。看着清月公主的马车慢慢走远,一如当年清月站在这里,看着他抱着刚刚出生的江佑安坐上马车,离开了她。 虞晚晚当然看出江泠低落的心情,她上前轻轻的握住江泠的手:“以后我们带着佑安去看她。” 江铃无声的点了点头。 “我们要回天门关了吗?” 鞑靼的大王子与江泠在北胡秘密见面,肯定是有目的。 “是,我们明天回去,现在我带你去另外两个地方。” 江泠带着虞晚晚来到叶古里城的城郊,他指着一片松林:“晚晚,这些松树下面埋的就说当年我坑杀的北胡两万俘虏!” “万人坑”!自此江泠有了杀人阎王的恶名。 “晚晚,当时这两万俘虏,如何处置,朝堂上,一直争执不休,养,养不熟;放,就是放虎归山;杀,又过于血腥。 后来是我下令,将他们斩首,埋进这万人坑,不管以后史书如何写我的残暴,或者我死后会因此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但我不后悔! 只是晚晚,你嫁给我这样名声的人,委屈你了!” 这家伙在她面前话不仅一点也不少,而且每一句话都捏在她的心尖上,让她心疼。 虞晚晚忙拉了江铃的手,斩钉截铁道:“这怎么会是你的罪过呢。这世间每个人站的立场不同,便没有绝对的对与错的。 当时如果你不这样做,这些人就有可能再次拿起刀剑来屠杀大魏的百姓。 其实真正杀他们的是北胡的皇帝,而你作为军人,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若是有一天,老天爷真因为这件事,让你下地狱,那我也陪着你一起去,等见了阎王爷,好好的与他们说道说道!” “晚晚!”江泠一把抱住了虞晚晚,就仿佛拥住了一抹温暖的阳光。 江泠又带着虞晚晚穿过昆山山脉往东南而去。 “晚晚,这里便是漠北!” 虞晚晚坐在马背上,顺着江泠手指方向看去。那一片辽阔的土地,便是外祖林万里和母亲林若男的家乡。 林家庄如今只有十来户人家。 “林府!” 虞晚晚跟着江泠来到一处宅院前,看着门楣上硕大的两个字。 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见到江泠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江公子,快请,您怎么来了?” 江泠拉了虞晚晚的手,进了院子:“林伯,我正好老漠北办事,便带我的夫人过来看一看。” 又向虞晚晚介绍:“这位林伯,原是是外祖身边的马童,如今一直守着这林家老宅!” 哟!这是忠仆! 虞晚晚忙对林伯笑道:“林伯,辛苦你了!” 林伯睁大了眼,仔细的打量虞晚晚,脸上忽然露出激动之色:“您、您是……” “我是林若男的女儿!” “老奴拜见小小姐!”林伯老泪纵横,低头下拜。 “林伯,快起来!”虞晚晚忙扶起他。 “老奴,在这里守府十年,可算等到了!” 虞晚晚连声安抚激动不已的林伯。还是江泠发了话:“让晚晚,先给外祖上柱香吧!” “对对!老奴糊涂了!”林伯忙拿袖子擦了眼泪,带着虞晚晚和江泠去了祠堂。 林家老宅的祠堂在靖安之变的战火中毁掉了,如今的是江泠命人重修的。 屋内的案台上点着长明灯,墙上供奉着一块一块的林家祖宗的牌位。灰色布帷幔挽起,横梁上悬挂着“祖德流芳”的牌匾。 虞晚晚跪在青布蒲团上,一眼便看到林万里的牌位,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她从林氏、从米叔那里,都听到了很多有关林外里的传奇故事,她有时都会想,林万里会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他的离开会不会就回到了她原来的世界,是不是因为他,她才穿过来的。 可这一切,现在都无法探究,但他永远是一位值得她敬重的人! 江泠也跪在她身边,同样恭敬磕了三个响头。 虞晚晚头一次见江泠表现出如此郑重与尊敬。 “晚晚,做碗南瓜粥吧!” 这也是江泠第一次向虞晚晚要求吃某样吃食。 她忽然想起她和江泠新婚夜时,江泠寒毒发作,她说,她给他做南瓜山药粥暖暖胃时,他略带惊诧的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今日他又点了南瓜粥。虞晚晚当然要做给他的。 好在,南瓜是分春、秋两季的,如今三月份,正好可以吃到秋季播种的南瓜。 南瓜粥好做,就是在熬的时候,要有耐心,要持续搅拌,以免粘锅糊掉。 -- 第181页 虞晚晚取了糯米和白米,放到砂锅里,加水浸泡一刻多钟,在放到火上煮开后,改小火熬粥。 南瓜削皮、洗净、切丁,因南瓜需要煮稍长的时间,所以米粒一裂开就要放入,与米一起熬至熟软,待米粒开花,南瓜呈羹状就可起锅了。 江泠端了碗,碗中的南瓜粥金黄黄的,颜□□人,尝上一口,软糯微甜,在春寒料峭天气里,喝上一口,暖人心脾。 就如当年林万里捧到他眼前的那碗南瓜粥! 第81章 英雄结(一更) 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晚晚, 当年我被带到北胡,其实心里怀了死念的。” 一个八岁的孩子, 被亲生父母生生抛弃,就算再早熟,也不可能不伤心、难过的。 只是江泠自小性格内敛,还要照拂着清月公主,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如此憋郁,在加上一路囚车的折磨,走到漠北时, 江泠终于扛不住病倒了。 病情来势汹汹,江泠高烧不止,动弹不得。 从大魏京城到北胡,这一路不断的在死人。 北胡人根本就不在乎江泠的死活。 但到了漠北,过了昆山, 便是北胡地界了。 快到家了, 北胡人也放松下来。 这一日, 到了一处村庄,整个漠北的所有庄子, 老百姓死的死, 逃的逃, 如今都成了鬼村,没有一人。 像江泠这样有病的, 其他人还怕会他被传染, 就被随便的仍在一处破败的院子里, 连看管的人都没有。 天完全黑了下来,远处传来北胡士兵的喝酒的喧哗声和俘虏们的哭泣声。 江泠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眼前金星乱冒, 他觉得他快死了。 “孩子,醒醒!”有人轻轻的拍他的脸。 江泠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江泠第一眼,看到是这张脸上的眼睛,带着明亮与温暖的力量。 来人轻轻的抱起他,把他抱进院子里的破屋子中,放到炕上。 他摸了摸江泠的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喂了江泠一个药丸。 江泠抿了嘴,不想吃,他只想死,离开这个让他无比厌恶的世界,离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苦难。 “小兄弟!”中年男子用手指撬开江泠的嘴:“人得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才能有机会报仇,有机会去过你想过得生活。” 他把药丸塞进江泠嘴里,手指按了江泠耳后的一处穴道。 江泠不由得一吞咽,药丸被咽下肚子。 中年男子又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一会儿,端了一个碗走了进来。 “还好,剩了半碗南瓜粥!” 男子扶起江泠,把粥喂到江泠嘴边。 江泠本不想吃,可是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南瓜粥润在他唇边,他不由得就张开了嘴。 南瓜粥已经凉了,但还是甜的、软的,是江泠这辈子吃得最好的一顿饭。 “好小子,这样才是好样的!”中年男子看江泠喝完粥,便笑了起来。 中年男子穿了黑色的劲装,他的脸带着正气的棱角,嘴角微微下垂的,不笑的时候,高山仰止,不怒自威。 可他一笑,唇边竟有一个酒窝,中和了他的威仪,再配上他眼中亲切,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慈悲和安全感,让人的不由得就靠近他,想依赖他。 “家主!”又有两个黑衣人走了进来。看了江泠微微一愣:“兄弟们都已经到了!” “好!”中年人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低头看江泠:“小兄弟,我是漠北的林万里,这是我的家主令牌,先放在你这里,你替我保管着。” 江泠是虽小,但他的身份地位,自幼还是有见识的。他看令牌就非俗物,这位林大叔,怎么会把他交给他保管。 而且他要去杀北胡人,江泠不由得去拉他袖子,动了动唇:“北胡人多,危险!” 林万里低下头,凝神听了江泠的话,拍了拍他的肩:“小兄弟,北胡人杀了我太多亲人,抓了我的朋友,我林万里一定要替他们报仇的。 我在这里藏了三天,今日是要劫囚车救我的朋友! 小兄弟,人总有一死的,活着时,要活得顶天立地,,死也要死得其所,这样才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你今天遇到我,就是缘分,这块令牌等我救了朋友后,一定回来找你来拿的,你要好好活着,替我保管好!” 江泠的眼泪蓦地涌了了出来。 ……好好活着! 这么久了,在他最绝望飘零的时刻,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来告诉他,要他好好的活着。 这个人还把他重要的令牌给了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如此的信任只为了让他有能有一个活着的念想。 江泠的手用力握住令牌:“我在,它在!” “好!小兄弟,就知道我林万里不会看错人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泠!” “江泠!”林万里用力的握了握江泠的手,把他的药瓶放进江泠的怀里。 江泠看着他带着他的手下人转身就要出屋时,忍不住唤道:“林大叔!你多小心!” 林万里回头向他微微一笑,江泠仰望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是沧海横流般的豪气云天。 外面传来了厮杀声,江泠努力从炕上翻下来,爬出了院子。 火光中,他远远的看见林万里手持一把鬼头刀,挡在路口,奋力厮杀,只为掩护他的兄弟和朋友离开。 -- 第182页 ……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江泠第一次明白书中这句话,明白了什么叫英雄气概。 他看看着林万里直战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倒下。反而那些北胡士兵,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拿着刀枪不敢上前。 最后,万箭如雨般射向了林万里。 泪眼朦胧中,江泠紧紧咬住了牙关,他一定要好好活着的。 有一天,他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当年北胡是百金悬赏抓捕外祖,可外祖仍然不顾危险的去救他朋友,就是外祖的尸首找不到了,如今的坟只是他的衣冠冢。”这是江泠觉得最为惋惜的。 虞晚晚搂住了江泠的脖子,把头埋进他怀里。 这就是英雄的惺惺相惜吧。 林万里给与小江泠一份珍贵的信任和活着的信念,长大后的江泠回馈于他报仇雪恨,还有承担起照顾林家的责任。 她和江泠才有了夫妻的缘分。 虞晚晚与江泠回到了天门关后,边关战火重燃。 她和江泠遇险掉入悬崖,阴差阳错的杀了鞑靼涅古斯部落的二王子,自此捏古斯内乱结束,所有权利归于大王子。 而江泠与大王子在北胡协商后,达成同盟,一起发兵征讨与大魏已经翻脸的鞑靼的乞颜部落。 江泠带了天门关一万精兵出征。关中只剩下不到两千的老弱士兵。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队乞颜的强兵,不知如何绕过关口,竟然从天门关大魏方向的南门冒了出来,上来就是强攻,天门关与留守的虞晚晚便都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第82章 送行宴(二更) 花样烹炒 江泠长年带兵打仗, 率军出征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可对虞晚晚来说,两辈为人, 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 作为正正经经的军属,她当然是替江泠担心的。 但她这种担心,只会徒增江泠对她的不放心,她不想表现出来,她能做的是尽她的力量来支持江泠。 她一直想做一些适合军队携带的食品,尤其此次江泠去的是更荒凉的,连绿叶菜都稀少的边塞之地。 之前她做过简易的方便面, 此次她也做了。 不光是给江泠做,给士兵也做。 这样的工作量,是她一个人干不了的。 虞晚晚带了田嫂子,又在城中征集了五十名健妇,一起做方便面。 和面、做面条、煮、炸, 这么多人, 忙了整整五天, 做出了三千块面。 也只够先锋营,一千多士兵临时救急的, 但聊胜于无, 这也是她的一片心。 除了方便面, 虞晚晚又想做些些下饭的咸菜之类的。 因这个季节,边关的应季蔬菜, 就只有白菜了。 虞晚晚便做了辣白菜。 先将白菜洗净, 从底部切一刀, 然后掰开,一颗白菜分成四瓣;然后把每片白菜叶子都抹盐,腌两个小时以上。 再做腌料:胡萝卜切丝, 姜、葱、蒜切成末,韭菜切段,加入辣椒粉、盐、少许糖拌匀。 杀过水的白菜缩了好多,洗净后控干水份;再用腌料抹在每一片白菜叶上,尽量都抹到。 然后将白菜装入容器中,盖上盖,裹上油纸,在寒冷的屋外放上一周,就算做成了。 做辣白菜,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腌手。 大魏朝没有塑料手套,虞晚晚她们这些人只能带厚布手套,但布手套总是透水的。 四、五天下来,虞晚晚的手被腌得皱了皮。 春桃和夏荷看了,都心疼极了。 可是虞晚晚却是顾不上的,她总觉得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呢。 她甚至还想过做压缩饼干,但以大魏朝的科技是没法实现的。 而且时间不等人,十天后江泠的大军就要出关了。 临行前,虞晚晚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宴席,为江泠和他手下高级将领送行。 江泠手底下的那些人,早就知道王妃娘娘做饭好吃,有两个吃过虞晚晚包的钟水饺至今是念念不忘的。 今日一听,王妃娘娘要设送行宴,忙不迭早早的都来了,一个个端端正正的坐在圆桌前。 江泠一看,嗬,这一个个的,研讨行军方案时都没有这般端重。 等虞晚晚进来时,看到这些人老老实实的样子,忙道:“诸位,就是家宴,大家不要太拘束了!” 江泠上前迎了虞晚晚,微笑道道:“没事,让他们好好坐着就成。你也忙半天,也快坐下休息。” 他是了解自己手下人的德行,这帮人平时哪有什么规矩可言,如此拘着点还成,真要放开了,就得闹翻天了。 这些将领互相对了对眼,瞧自己将军心疼王妃的模样,哪里还是什么冷面阎罗王。 诶,有媳妇和没媳妇就是不一样啊! 虞晚晚坐下,春桃吩咐一声:“上菜!”一队侍女端着食盘上来。 第一盘菜放下,侍女高声报菜名:旗开得胜。第二盘:胸有成竹。第三盘:独占鳌头。第四盘:四大抓。 第五盘:八大锤。第六盘:马到成功。最大的主菜:烤全羊。 嘿!好彩头! 众将领都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叫了声好! 王妃娘娘好心思! 出兵打仗,谁不希望赢啊!连江泠都不由得嘴角微翘的看了看虞晚晚。 虞晚晚则笑道:“别看了,大家吃吧!” -- 第183页 江泠拿起了筷子,将领们便也不客气了,一个个如狼似虎。 江泠首先尝了“旗开得胜”,便是生瓜炒肉片。生瓜中的生同胜,又叫胜瓜。这其实是一道家家户户都会做的家常菜。但虞晚晚做来,是选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炒起来的猪油渗到菜里,吃起来味道更香。 而胜瓜挑得是颜色翠绿,粗细均匀,手感柔软的。拿上手轻摇一下,瓜会跟着摆动的,就是鲜嫩的,才好吃。 说着容易,其实胜瓜本是夏季的蔬菜,这几根还是虞晚来边关后用大棚技术特意种出些的。 江泠吃起来是觉得是瓜肉清甜脆口,肉香味浓有嚼头,可以说是瓜翠肉嫩,爽口美味。 而胸有成竹,则是支竹红烧排骨,支竹是腐竹的一种,就是豆腐皮。 这道菜,支竹炸得脆脆,然后吸饱了肉汁,是又香又脆,而红烧排骨排骨色泽红亮诱人,味道咸香,酥烂好吃,因为油被腐竹吸去,吃着一点也不油腻。 独占鳌头是五柳菊花鱼,马到成功是驴肉白菜汆丸子。 而四大抓其实是四道菜:抓炒鱼片,抓炒里脊,抓炒腰花,抓炒虾仁。 抓炒实则是一种烹饪技巧,与糖醋熘大体相似,不同之处是糖醋熘是酸甜口味,而抓炒口味是酸甜咸并举。 就是将经过刀功处理的鲜嫩无骨原料,调味后上微厚水粉浆,抓均匀,逐片下六成热油中炸至金黄色捞出,再在酸甜汁中翻炒均匀,由此做出来的菜,色泽金黄,酸、甜、咸适口。 虞晚晚做四大抓与八大锤都是一样的心思,就是祝江泠打胜仗,把敌人抓住锤死。 在座的都是武将,看了八大锤这道菜,都是乐了,锤是将士用的兵器之一,什么雷鼓瓮金锤、八棱梅花亮银锤、黄铜窝瓜锤等等。 而面前盘子里的“八大锤”,形状似锤,小巧可爱,色泽红黄,炸得外酥里内,是又好看又好吃。 尤其虞晚晚讲了,这八个锤,是用一只鸡的,两只鸡腿,两只翅膀,将鸡肉挤到上端露出骨头,裹了面做出来的,其实是很费劲的。 而烤全羊,在边关是常见的,但虞晚晚的烤全羊选了白色大头羯羊,在屋外架了火,用果木烤出来的。而且加了她特制的调味料,烤好的羊,用匕首一片片切下来,是肉质鲜嫩,油香饱满,却不腻,而且香气扑鼻,盖住了羊肉的膻味,带着微微的辣,让人吃起欲罢不能。 十名将军,算上虞晚晚和江泠,一共十二个人。 虞晚晚今天的菜都做是四倍量,烤全羊也是两只,但也不够这帮人干饭人吃的。 一个个就像几天没吃饭了,都抢着吃,筷子在盘子上直打仗,生怕抢不到,全都光盘了。 佳肴还得配美酒。 虞晚晚这次用的酒,可是极新鲜的,是所有人都没有喝过的。 ……是啤酒! 啤酒并不难做,难的是在大魏是没有啤酒花,无法做出啤酒的口感和泡沫。 但虞晚晚与江泠这次去北胡,竟然在叶谷里城买到了啤酒花。不过此时啤酒花是叫做蛇麻,是被人当成药材,利尿安神的。 虞晚晚见到后,是高兴的不得了,买回来,到边关就做了啤酒。 就是将麦芽碾碎,取麦芽糖发酵。但需要特制发酵用的瓦坛,发酵了七八天就可以了。 连带江泠在内的将领们,看着水晶杯中的啤酒,橙黄透明,上层是雪白的泡沫。 尝上一口,没有白酒的辛辣,而是有些苦涩的味道,但这种苦细品又是带着甜,苦甜苦甜的中还有一股清爽的香气。 另外这酒,冰凉爽口,爽口到有点杀口,但杀得让人觉得痛快,是爽飞了感觉,让人回味无穷,是越喝越想喝。 所有人都是一句话:“好喝!” 虞晚晚三大坛啤酒,那坛其实是像小缸一般大,就是她原来世界的啤酒桶,这么多,但根本就没够喝。 虞晚晚看了这帮人喝酒,举起杯就是干,喝酒和喝水似的。 可喝水也得有肚皮装啊。 虞晚晚看了脸不变色,一点都没醉意的江泠,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的肚子,这都喝哪里去了。 江泠一下子按住虞晚晚做乱的手,眸色一黑。 虞晚晚抬头看了他的目光,立刻就明白了,她这是撩了虎须了。 她想撤手,但被江泠狠狠的握住了。 江泠拉了虞晚晚站起来:“你们先吃吧!”说了完拉了她便走。 在座的一看就明白了,互相挤了挤眼,起哄的嗷了一声,把虞晚晚羞得脸通红,出了厅,抬腿就给了江泠一脚。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江泠笑着抱起虞晚晚,直接回了内室。他们两个从北地回来,江泠一直都在通宵达旦的忙,都没时间亲密。 这一晚,虞晚晚把大红菱连采带吃,捏、咬、吞、啮,花样烹炒。 相爱的人心意都是相同的,江泠当然感觉到了虞晚晚是想让他开心和对她放心才这样做的。 这样的她,这样的夜晚,让他如醉如痴。 第二天早晨,虞晚晚站在城头,目送了江泠的大军开拔。 他黑马白甲,红色的盔缨和战袍在晨风中飞扬起来,带着鄙睨天下的气势。 ……这是她的英雄! 江泠在马上回望虞晚晚,她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风吹起她的红色的斗篷,衣袂翻飞如花开蝶舞,就仿佛一朵盛放的红牡丹,灼灼独艳,将苍茫天地染上最美的霞光。 -- 第184页 江泠走后的第五天,虞晚晚收到了战报,知道他一路已经快打到了乞颜部落的老巢。 虞晚晚当然是高兴了,天门关城内里也是一片轻松的气氛,所有人都是满带笑容。 “娘娘!” 虞晚晚在睡梦中被春桃唤醒。 “怎么了!”她看了春桃慌张的模样。 “乞颜的军队打到关下了!” “怎么会?”虞晚晚惊讶,江泠在前线作战,挡着呢,乞颜人怎么会打过来。 “乞颜人是在南门!”春桃都有些吓得要哭了。 南门,是冲着大魏方向的,乞颜怎么会从她们的后方而来。 难道这些人会飞吗? 不过虞晚晚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快,给我梳妆!” 虞晚晚刚穿带好,出了房,夏荷急急的跑过来:“娘娘,洪将军求见呢!” 洪平是江泠留下来的守关大将。 “娘娘,这支乞颜人是半夜而来,现在正在攻城,他们带了炮,我们的城墙恐怕承受不住,娘娘,臣派人护送您去找将军,您赶快收拾一下!” 走?! 虞晚晚一下便听出来,洪平的意思是关守不住了。 怎么会? “娘娘,城内只有一千多兵,都是老弱病,对方能有五六千人,带得都是攻城的器械,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为了娘娘的安全,还请娘娘尽快离开!” “那洪将军你呢?!” “臣誓死与关同在!” 虞晚晚闭了闭眼睛,她不能走,若是天门关失守,江泠腹背受敌,也是危险了。 “洪将军,我不走,我在这里,让全城人知道王妃在,大家心里还会安稳些,我若走了,城中就会军心不稳了!” 洪平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也希望虞晚晚能在。但是江泠临走前,交代她务必要保护好虞晚晚的安全。 “娘娘,这样太危险了!”洪平刚要劝。 外面传来军士急急的脚步声:“娘娘、将军,我们的城墙被对方的大炮已经打出了一个大坑,如果对方再开炮,城墙就要破了!” 对方竟然这么猛! 洪平的脸都变了色,城墙破了,敌人从可以从破洞中打进来了,天门关再关高、地险也没有用了。 但现在修城墙,根本来不及,如今该怎么办?春桃和夏荷听了,都吓哭了! 虞晚晚紧咬唇,怎么办、怎么办? “有了!”虞晚晚一把拉住了洪平:“我有办法了……” 第83章 择与选 妙用米汤 虞晚晚在原来世界里, 曾听过“杨家将”的评书,其中有一节就叫:“杨六郎凝冰筑城墙, 巧破辽兵二十万”。 虽如今冬末初春,但西北的夜晚,温度还是很低,天寒地冻,水结成冰。 若是往城墙上浇水,总比砖石来得快。 还有,她当年到大同旅游, 大同关口的城墙是米汤加上石灰以及细沙土制成泥浆砌缝的,能更紧密夯实。 “往墙上浇米汤?” 洪平听了心里其实觉得有些不靠谱。 实际上虞晚晚心里也没底,毕竟她听得也不是史实,只是故事。 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洪平传令下去,城内家家户户开始大锅熬米汤, 由里正带了士兵上门来收。 本来十几年未打仗了, 今晚有敌军攻城, 老百姓心里都挺害怕的。 但外面忽有铜锣响,里正门吆喝, 王妃娘娘在城内坐镇, 大家都别担心, 赶快熬米汤,等击退了敌军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王妃娘娘还在? 那就是不会弃城了? 老百姓方安心些, 既然要熬米汤能退敌, 那就熬吧! 一桶桶的米汤送到城楼上, 城楼的士兵们弓箭已经用完,正好热米汤来了,便直接倒了下去, 浇得攻城的乞颜兵一头一脸,烫得哇哇叫。 乞颜领兵的一看,大炮连发了十几颗,如今炮膛都热了,暂时不能再用了,怕炸膛。 而且攻城一个时辰了,也得歇一歇了。 他们是退了一里地,但是看着天门关还往下倒米汤,这是干什么? 等又过了两刻钟,乞颜人发现不对了! 倒下来的米汤结成了冰,挂在城墙上,城墙竟变成了冰墙,而且地面上也结了冰,光滑的反了光。 乞颜人也不休息了,一声令下,又开始攻城。 可这次用炮打,就发现没作用了。 炮弹打碎的,只是城墙的冰层,根本碰不到墙上的砖石。 而且即便把冰层打透了,城里的人仍不断往下倒米汤,夜里的冷气便让米汤很快又结了冰,城墙便又很快罩上了一层新的冰甲。 就这样打坏一层,就又重新浇筑一层,反复不断。 还有地面上也结了冰,乞颜士兵冲过来,一跑一打滑,站都站不稳当, 等一些人好不容易冲到城下,架了梯、子爬到一半,上面的人拿竹竿一捅,地和墙面都滑,梯、子便立不住了,便又摔下去。 城楼上,再扔下滚木雷石,一时间,乞颜士兵是死伤无数。 洪平没想到得了这么好的效果,忙派人告诉了虞晚晚。虞晚晚也十分高兴。 乞颜不敢再攻城了,很快天亮了。 红日一出,万道金光,照在冰墙上,乞颜士兵哪见过这个,都觉得闪瞎眼睛,一个个气得不行。 -- 第185页 但也有一件事,白日温度升高,夜里结的冰,开始融化成水。 乞颜人趁大中午温度高的时候,又开始攻城了。 城内的滚木雷石都用完了,没办法,开始拆房子。两千老弱士兵,也伤亡极快。 如此坚持三天,天门关便是弹尽人绝了。 “娘娘!臣派人护送你赶快出城吧!” 洪平这一次直接带人,也不等虞晚晚同意了,就直接要把虞晚晚送出北城外。 但来不及了,第四天晚上,北门外忽地冒出一队士兵,穿了黑衣,蒙了面。 这一队人虽少,只有百余名,但个个武功极高,趁着城内的人都在南门抗敌,北门疏于防范时,他们用绳索攀上城楼,偷进了关内。 并且趁乱炸开了南城门,将乞颜人放了进来。 天门关作为老城,是分为内城和外城的。 外城失守,虞晚晚和大多数人便退回了内城。 相比外城,内城虽前两年前重新加固了,但城楼的高度与险要,自然无法与外城相比。 而且被乞颜军从四面上包围上,城破就是时间的问题。 如此,对虞晚晚来说,便是如困孤岛。 面临绝境,内城的老百姓不禁有些绝望。 因为百年前,鞑靼的先祖,曾攻破过并血洗了天门关,关内三万老百姓几乎都被杀光了。 如今内城的城楼上,还有一块赑屃驼碑,碑文上就记录百年前的这件事,以此警示后人。 虞晚晚站在城楼上,细长的手指掠过碑文上的刻字,现在对他们来说只能是背水一战了。 唯一一点好消息,就是派出去的传令兵已经把天门关被围的消息传给了江泠,他们只要再坚持两三天,江泠的救兵就会赶回来。 洪平也传令,所有人必须死战,等待救援。 乞颜人攻了半天城,发现内城的人绝地反击的气势还很足,一时竟然攻不下来。 实际上,乞颜已经有些急了,攻打外城,他们也死伤了两千多人,而且时间越长,江泠一旦打回来,他们就是腹背受敌了。 到了黄昏时,内城的人就发现乞颜停止了攻城,在城关下陈兵。 “城中的人听着!”一名乞颜士兵站在队伍前,向城楼上大声喊道:“把平北王妃交出来,我们便退兵,如若不交,破城后,屠城三日!” 洪平大怒,拉弓搭箭直射下去:“放你奶奶的屁!” 乞颜士兵忙躲开:“你们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劝你们赶快交,把人带上来!” 一队没来得及进入内城的老百姓被压到为了阵前。 “平北王妃你听着,这些人的命就在你手上,你出来他们就能活命,你不出来,他们就得死!” 虞晚晚站在城楼上,就看乞颜人手起刀落,一队大魏百姓便倒在了血泊中。 乞颜人拎着的大刀上鲜血直流,示威般的看向城楼,仿佛他们毫无人性的肆意砍杀得不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只是地上的一只只蝼蚁。 一队队百姓被带了上来,有老人、有孩子,地上的鲜血汇成了小溪,空气中是浓重的血腥味。 虞晚晚眼底一片血红,忍不住呕吐起来。 城下炼狱般的情形,好似在备注碑文上的屠城之记。 让虞晚晚一下子便能想象出若是城破,这里会变成怎样的人间地狱。 洪平看了虞晚晚惨白的脸,忙对侍卫道:“快护送王妃娘娘下城楼!” 虞晚晚被侍卫们裹携着下了城楼。 但城外喊声仍然清清楚楚传来:“交出平北王妃,否则杀光城内所有的人。” 还有老百姓们凄厉的哭叫声。 虞晚晚刚下了城楼,就见一个妇人抱了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正坐在地上痛哭:“我孩儿的爹还在城外呢,怎么办啊!” 还有一个男子就往城门口冲:“我听见我孩子的声音了,快放我出去,我要救我的孩子。” 一群人围着在劝阻他们。 可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一声喊:“这都是那个平北王妃惹来的祸,把她交出去我们就没事了!” “对呀!乞颜都说了,交出平北王妃就没事了!” “对呀!快把她交出去!” 百姓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草,城楼下人越聚越多,声音越来越响。 她前些日子,在城中做辣白菜和方便面,征用了不少人,许多人都认识了这位平易近人的王妃。 此时,人群中又传来一句:“那个不就是平北王妃吗?” 人群呼啦啦的涌向了虞晚晚:“王妃娘娘,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王妃娘娘,你不能就这么看着大家死啊!” “王妃娘娘,你发发善心吧!” 虞晚晚看着眼前悲苦的百姓,一瞬间犹如被重锤。 这时,林氏与米海宗从人群中就冲了过来。 林氏一把拉住虞晚晚的手:“晚晚,别害怕,娘,一定护住你的,走!” 人群中忽又传来一句:“她害死了我们这么多亲人,不能让这个灾星走!” “对,就是她给我们带来的祸事,把她交出去,我们就没事了!” “扫把星,为了你,我们一家五口全死了,你赔命啊!” 一块石子打在了虞晚晚的头上,虞晚晚眼前一黑。 林氏拦在了虞晚晚面前:“诸位乡亲,这是乞颜人乱心之计,就是为了动摇军心,大家还是要把心思拧成一股绳,共同抗敌,再坚持两天,王爷救兵就回来了!” -- 第186页 “你是王妃的亲娘,外面死的又不是你的亲人。你自然这么说了!” “对呀!你心疼自己的女儿,我们的孩子呢,都死了了,你们的心就是石头做的!” “对,把平北王妃交出去!” “交出去!” “交出去!” 外面再次传来乞颜人的声音:“还有一刻钟,再不交人,马上攻城。” 同时乞颜人也向内城万箭齐发,射出了燃着桐油的火箭。 火箭落在城内,城中四处起火。 群情更是激奋,烽火狼烟中,虞晚晚的身子在不断的颤抖。 若是她真的出城,乞颜人就会放过这些无辜的人,他们就不用死了? 又或者像娘说得,这只是乞颜人的离间计?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第84章 怯与善(增加了一千多字) 妙用酒精…… 她该怎么办? 虞晚晚理智上是相信母亲说得, 这是乞颜人的乱心之计。 就如现在,百姓们不再想着奋力抗敌, 而是想让她这个王妃扛起所有的责任,更确切说是牺牲了她,来换得所谓的平安。 内乱一起,人心涣散,这便是《孙子兵法》中的“不战而屈人兵”。 乞颜人的确是打得好主意。 但她该如何应对 实际上,她是应该痛快的拒绝的。 因为她不仅仅代表她自己,她是平北王妃, 她代表的是平北王——江泠。 江泠从军十载,从未打过败仗。 她作为她的妻子,若是就这样出去,那她就是投降了! 乞颜人一旦抓了她,就可以她来威胁江泠, 让江泠陷入两难的境地。 而她自己, 一旦成了俘虏, 即便不死,能回到大魏, 她的清白、名声也全没了。 更何况, 在这个朝代, 王族、贵族的性命远高于黎民。 她作为一位皇族女眷,在危急时刻, 没有弃城, 带兵抗敌了整整四天了。 这样的行为也算前无古人了! 即使她现在离开, 世人、朝堂、皇帝都不会认为她有错,相反他们,甚至史书都会来赞美、歌颂她坚持和勇敢的。 也许过了十年、二十年, 在话本子,戏曲里,她还会是一段佳话中的巾帼英雄。 到那时,没人会探究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所死的人,只不过会化作书上的一个数字罢了。 还有眼前的这些老百姓,一个个嚷着要她出去,要她一个面对凶恶的乞颜人,来保住他们的性命。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她的安危,他们这样做,也的确让她觉得心寒的。 她现在完全有理由扔下他们,带着母亲、米叔等藏身内城地下的密室里去。 密室修筑得极为隐秘,乞颜人除非将整个内城掘地三尺,才能找到她。而那时,江泠也带人回来了。 可是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虞晚晚看着眼前的人群,那个抱孩子的马婶,怀了孕的秋红,刚刚嫁人的春杏,还有小玉,玲儿……,前几日,这些人还和她再一起弄方便面,和辣白菜,她们的手都被盐和调料浸的红肿了,可是一个个不停不休息。 她们说,她们多做一点,将士们就能吃好一点,就能多打胜仗。 新婚的春杏,丈夫便是江泠手下的士卒,她边干活有时想了丈夫即将出征,还边掉眼泪。 那些成了亲的大婶子们便笑她,快别和我们掉金豆了,还是留给你男人吧,等他回来,打了胜仗,素憋了那些时日,肯定要把你肏的下不了地的 臊得春杏脸通红,连虞晚晚这等穿越人士听了,都啧了一声,真是虎狼之词。 明明前几日,她们和她们的家人,还笑着赞美她是一位体恤士卒的难得的好王妃。 还有那些男子们,用米汤筑墙时,他们搬了装着米汤的大桶,一趟一趟的来回运输,从未喊过累。 运送伤员的时候,他们也都冲在了前边,也没有畏惧危险。 是什么,让他们在一天之内,变成了现在这样怯懦冷血的模样? 虞晚晚忽然想起,在北胡万人坑前,江泠曾和她说过,当一个人无法抵御外界给他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时,逃离和残杀便是自保。 他们现在一定是害怕到极点了吧! 那她真的要扔下她们不管吗?她真能这样做吗? 她不是圣母,但她也做不到。 她在原来的世界里所受的教育和三观,还有她的本性,让她做不到眼看着城外一个个倒下的无辜生命和眼前哭泣绝望的妇孺儿童冷漠离开。 还有她是江泠的妻子,她的丈夫在保家卫民,在浴血奋战,她就这样离开,江泠知道后会不会埋怨她? 虞晚晚咬了咬唇,但现在,她肯定是不能出城的,她又不是什么身怀绝技的孤胆女英雄,也没有那么多舍身伺鹰的慈悲心肠。 为今要紧的,是要破了乞颜人挑拔离间的诡计。 这时,人群中忽又冒出一句:“大家一起上啊,快把她交出去!” “交出去!” 虞晚晚是站在城楼下的一个台阶上,她本来身材高挑,站在那,就别对面的人群高出一头。 她目光一闪,正好对上了说话的那个人。 虞晚晚心头蓦地念头一起,就拿他开刀了,指着那人大叫一声:“快抓住穿蓝衣的那个奸细!” -- 第187页 她身边的侍卫都江泠留下来的武功高手,便顺着她手指方向直扑过去。 穿蓝衣服的人转身就想跑,但围着老百姓太多了,他跑不快,被两名侍卫追上一把给按住了。 如果刚才虞晚晚只是觉得这个人可疑,他这一跑,虞晚晚就肯定这人绝对不是好人了。 侍卫把抓到虞晚晚面前。 米海宗做生意走南闯北,他的经验比虞晚晚可是要多的。 这时候,上前一步伸手直接就卸了蓝衣人的下巴,蓝衣人就无法讲话。 米海宗挥手,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蓝衣人脸上,指着他大骂道:“你这个奸细,想趁火打劫,祸乱军心,要把王妃娘娘送出去,你们想的美!” 米海宗又冲人群拱手道:“各位父老,大家看到了,这个人其实是乞颜的奸细,他刚才那样喊,就是离间之计,他们就是希望诸位与王妃之间内斗。 大家可以好好想想,乞颜人是我们的敌人,敌人的话又怎么能相信呢。 王妃出城后,他们根本不会停止攻城的,反而会更加肆无忌惮。而且等王爷回来了,他们也能把王妃娘娘当成他们挡箭牌,困住王爷的手脚,我们千万不能上当啊!” 林氏此时流着泪也大声道:“诸位乡亲,我的女儿是个好王妃,她五天前明明可以离开,但她选择了留下来,而且不光是留下来,她还与大家一起抗敌,用米汤筑墙就是王妃娘娘想出来的法子。你们用心想一想,若是没有王妃娘娘,我们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吗?” 跪在在地上的蓝衣人呜呜两声,米海宗又给了他一掌,愤恨道:“还想害我们王妃,你快与大家伙认罪!” 旁边站着的侍卫,忙一揪他的后背,往下一按。 围着的人从表面上看,就像蓝衣服的人在给他们磕头求饶。 内城的老百姓,太害怕了,百年前乞颜人屠城的事情,刻在了碑文上,也一辈一辈的口口相传下来。 如今传说中惨剧已经变成了现实,恐惧、绝望的情绪让他们的脑子都变得麻木了。 现在王妃娘娘若是不出去,他们该怎么办? 人群静默了片刻,忽然又爆发出一阵哭泣声:“老天爷啊,如今怎么办啊?谁来救救我们啊!” “谁来救救我们啊,我们不想死啊!” 谁想死啊,她也不想死啊! 光这么哭有什么用? 虞晚晚忽然想起一句电影台词: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她只能尽她所能唤起大家的士气吧。 虞晚晚向上又站在一层高的台阶上,对着人群大声道:“各位乡邻们,今天我们遭受的一切,都是城外乞颜人犯下的罪孽,他们杀了我们的亲人,要杀光我们,我们不能在这里怨天怨地的求神佛保佑,不能由着这些畜生来践踏,我们要与他们拼到底,替亲人们报仇,哪怕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 虞晚晚一把抓过侍卫手中的剑,剑光一闪,跪着的蓝衣人的头滚落在地:杀我大魏百姓者,格杀勿论!” 米海宗和侍卫们皆举起手中间,齐声高吼:“杀、杀、杀!” 虞晚晚转身,持剑重新登上城楼。 洪平没想到虞晚晚竟然回来了,忙迎上来,急道:“娘娘!” 虞晚晚摇摇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走到城墙的垛口前,向下朗声道:“我是平北王妃!” 平北王妃? 乞颜人没想到,虞晚晚竟然现身了。 带兵的乞颜人催马上前,:“平北王妃,你再不出城,我们就杀光所有的人!” 虞晚晚剑指城下:“你们这帮畜生,想得美,今天我杀不了你们,我的夫君平北王也一定会杀了你们的,让你们血债血还的!” 她要当着乞颜人的面,拍碎他们的阴谋。 烽火狼烟中,虞晚晚的身姿似一株盛放的铿锵玫瑰,把她的坚韧不折生生镌刻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一番怼天怼地,虞晚晚觉得以她的能力,能做的,也都做了。 林氏和米海宗上来拉她:“晚晚,快点走吧。” 洪平也劝道:“您要是有所闪失,王爷回来必要重责我们的。” 此时,乞颜人诡计破灭,气恼不已,便又开始一轮攻城。这一次,他们又先推来了红衣大炮。 在冷兵器时代,大炮的威力是最大的。 这一回,离得近,虞晚晚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大炮黑乎乎的炮口。 这个大炮一上,城关守不了多长时间的,现在是白日,也用不了米汤,该怎么办。 虞晚晚一眼瞥到了大炮旁边放的一箱子炮弹。 这个朝代的炮弹,当然是简易的,就是装着火药的带着长长捻子的铁球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她做饭好,没有好的食材,也做不出佳肴。 那大炮没有炮弹了,也不就没用了吗? 虞晚晚一把拉住洪平:“现在剩下的这些人中,有没有神箭手?” 洪平现在其实挺佩服虞晚晚,这位王妃娘娘,脑子快,想出米汤筑城的方法,还有嘴巴也灵,刚才说得那几句话掷地有声,不管别人,他和他身边的这些人听了,感觉是热血沸腾。 便连忙道:“臣和臣手下这几个箭法都不错。” 虞晚晚忙道:“快,派几个人与我去府衙!” -- 第188页 说着,她双手撩起裙子,往城楼下跑去。 虞晚晚一阵风似的跑到内城中心的府衙,对跟着而来的士兵道:“快,把那一缸酒精拿来。” 这些纯度较高的酒精,是前些日子,她用土法蒸馏出来的,为的是给江泠军队治疗伤员杀菌时用的。 她留了这一缸。 现在正好,可以做酒精弹了…… 第85章 新情趣 狠狠咬了上去 虞晚晚的酒精是用古代的蒸馏办法制造出来。 她本意是觉得古代战争中士卒死伤的比例高, 是与古代医疗水平和条件是有极大的关系的。 但她也不是学医的,也无法改善这些。 她能做的, 就是用她原来世界里人所共知的常识,拿酒精和醋杀菌消毒,减少手术和后期护理时的细菌感染。 虞晚晚便和江泠说了这件事情,江泠通过蔬菜大棚一事,对虞晚晚的意见是重视的,便特意招了军医,与虞晚晚一起讨论了这些。 古代人对消毒一事也是了解的, 实际上也在用。 就比如在生孩子时,最重要的三宝就是沸水、白醋和干茅草。 将白醋淋在烧红的石子,让白醋不断蒸发散布整个产房。 接生婆用热水洗手和把剪断脐带的剪刀在沸水中浸泡。 这些都是消毒的方法,就是还没有形成书面的理论和流程罢了。 故此虞晚晚一提出用酒精效果更好,军医一下子就接受了。 但纯度高的酒精需要蒸馏而来。 实际上, 虞晚晚也很佩服古代人的智慧的, 就比如她做菜, 绝大部分的食谱都是传了千年的,千年前和千年后, 吃的菜式其实是没什么两样的。 而酒的蒸馏, 古代人做的蒸馏器, 与她原来世界用的原理完全一样,一般是用于炼丹术、制烧酒、蒸花露水。 就比如《游宦纪闻》中就记载了民间用蒸馏器蒸取花露的情况: “锡为小甑, 实花一重, 香骨一重, 常使花多于香。窍甑之旁,以泄汗液。以器贮之。毕则彻甑去花,以液渍香。” 虞晚晚用普通白酒通过二次蒸馏弄出三大缸酒精的, 她留了一小缸,剩下都让军医装在酒囊里带走了。 虞晚晚找了准备做香肠的猪肠衣,指挥跟她来的士卒,将小缸里的酒精分别转入一个个肠衣中,两边口系好,形成了一个个小水袋。 虞晚晚拿了这些酒精袋回了城楼。 乞颜人已经架起了大炮,开始开炮了。 天摇地动中,内城的城墙墙皮被炮弹打得四处纷飞,眼看着再轰下去,城就得破了。 但好在古代的大炮没有她原来世界的大炮的先进,一发炮弹打完后,需要停一下,等炮膛温度降一降,在放下一发炮弹,后座力也大,打完一发炮弹,大炮周围都要扬起一阵尘土。 虞晚晚忙交代了洪平和他手下的神箭手。 乞颜人很奇怪的看到,从内城的城楼上射下十几枝箭来。 十几枝箭当然伤不了人,下面的人一躲就躲开了。 只是这些箭的箭尖下都坠了一块半透明的灰乎乎的东西。 还没等乞颜人看清楚灰乎乎的东西是什么呢,城楼上又飞下来十几枝箭,将灰色东西射破,迸溅出液体来。 嗯,这些大魏人在做什么? 洒水? 但大炮是铜做,炮弹的表面是铁的,都不怕水。 难道是想把炮弹捻子用水浇湿了? 但炮弹捻子都是用粗棉绳弄得,外面包了防水、易燃的油纸,根本不怕水! 大魏人这是急糊涂了吧! 乞颜人刚要嘲笑,可是还没等他们笑出来呢。 城楼下又射下来十几枝火箭。 实际上这三波箭的速度都极快,一波接一波,两个呼吸间就射完了。 乞颜人就见“砰”的一下,火箭掠过,那些四溅的液体竟然冒出了蓝幽幽的火苗,落在了炮弹上。 啊! 乞颜人大惊,可是怎么回事? 脑袋顶上,大魏人还在射,连成片的火苗子就像烟花般落了下来。 等乞颜人脱了外衣扑火时,来不及了,一个炮弹的炮捻被点燃,“轰”的一声炸开。 然后“轰轰轰”的,其他的炮弹也炸起来,飞起丈余高。 旁边的乞颜人都被炸飞了,还有一个炮弹落到了大炮身上,大炮也被炸倒了。 高纯度的酒精燃点很低,遇火即燃,虞晚晚用的就是这点原理。 效果会这么好,城楼上的人是欢呼一片! 士兵们的嘴都是没把门的,骂战的时候,什么脏、什么臭骂什么。 这一高兴,就开骂了:“乞颜孙子们,就你们的□□、样,还敢跟你爷爷们咋呼嘛!” “孙子们,屁、眼是不是都着火了!” 洪平也是武将,心里高兴,要不是虞晚晚在,他也跟着一起骂了。 “王妃娘娘,乞颜人的大炮废了,咱们就能多坚持一段时间,此处危险,还请王妃娘娘赶快下楼吧!” 虞晚晚也知道自己现在也帮不上什么了。 她再次走下城楼,对着那些坐在地上还在哭泣的人群,微微叹了叹气,大声道:“乡亲们,刚才你们也听到了,我们炸了乞颜人的大炮,这样至少就可以阻挡他们一天以上的时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而不是坐在这里哭,你们若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没人救得了你们!” -- 第189页 虞晚晚从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她会得只是做菜,她现在能做的就尽量保护自己的亲人。 虞晚晚到底与林氏和米海宗等人去了地下的密室。 密室面积不大,总共也就能藏十几个人,壁上点了一根火把,有事先存的水和吃食。 可是大家都没有食欲,坐在的草垫是哪个,也没人说话,都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样的情况。 密室昏暗暗的,虞晚晚双手抱膝,头枕在膝盖上,想了很多,又像什么也没想,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听见密室外有了动静。 所有人便都是一惊,侍卫忙拿好刀剑,虞晚晚也睁大了眼睛。 “晚晚!”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江泠!”虞晚晚一下子跳了起来。 奔到门边,按了密室门上的机关,石门发出咔咔的响声,缓缓的打开。 但门外的人显然是等不及了,门只开了一条缝隙时,他便挤了进来。 虞晚晚还没看清楚呢,就被人紧紧的搂住了。 虞晚晚的头靠在江泠熟悉而坚实的胸膛上,一直悬着的忽忽悠悠的心总算安稳下来。 江泠抱着她抱得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怀里。 虞晚晚的眼泪便不由得滴了下来,她也用力的挤进他怀里。 在他温暖怀里,她才发觉,她原来也是害怕的,害怕的要命! 只是在别人面前,她无法表露她的恐惧,她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坚强无畏。 虞晚晚伸手紧紧的搂住了江泠的腰,脸蹭了蹭他的胸,哽咽的说了一句:“你怎么这才回来啊?我都怕死了!” 虞晚晚的“抱怨”,实际上是在撒娇,是在宣泄她不安的情绪。 江泠听了虞晚晚的话,是心疼得不得了,拿手抚摸了虞晚晚的后背安抚她。 旁边的林氏看得清楚,江泠的战袍上都是鲜血,这是刚打完战啊! 江泠其实是只带一千骑兵,不休不眠、千里飞奔赶回来的,刚刚完胜了乞颜人。 主要是乞颜人被江泠打怕了,听了他的大名便没有了斗志,三千多人是闻风便逃了。 这人啊,没有倚仗的时候,就得自己坚持着,有苦也得自己吞。 有了倚仗,又被贴心的哄着,虞晚晚眼泪便掉得更欢了。 林氏旁边看了,都想扶额,女儿怎么还埋怨上王爷了。 旁边站着的米海宗看到这一幕是又高兴又羡慕。 高兴的是虞晚晚能这么和江泠说话,证明这两个孩子感情好。 羡慕的是,他看了旁边直直站着的林若男,他倒是想把林若男也抱在怀里。 诶,她什么时候能和他撒了娇呢! 虞晚晚在江泠面前很少有这般乖顺的模样,江泠便是百炼刚,也化为绕指柔了。 虞晚晚忽然感觉双脚离空,江泠拦腰抱起她,便大步出了密室。 密室是在府衙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院下面,江泠直接就把虞晚晚抱回了府衙两个人的房间里。 江泠坐在了大坑上,虞晚晚双臂环着他的脖子,从他怀里抬起头。 这个时候,在虞晚晚心里,按照正常的,一般都得好好亲密一下,最不济也得来个深吻压压惊吧。 江泠的确给她“压惊”了! 江泠伸手拿开虞晚晚抱着他脖子的胳膊,两手一翻,虞晚晚便如咸鱼翻身一般,脸冲下,身子卧在了江泠的腿上。 虞晚晚努力抬头,扭脸向着江泠惊讶道:“你干嘛!” 江泠也不答话,沉了脸,抿了唇,抬起手,啪的一下,就打了虞晚晚屁股一掌。 虞晚晚懵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动手打人了! 虽然打得并不疼,更像是揉打。 但虞晚晚从小家里人都没打过她屁股,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 让人揍屁股呢。 江泠这是干什么? 虞晚晚不干了,蹬了双腿就要坐起来,嘴里大声叫“指控”:“江泠,你竟敢打我!” 可她那点力气,对江泠来说,仿佛蚂蚁撼树。 江泠手臂一紧,她便动弹不得。 虞晚晚“怒气冲冲”,回手便去挠江泠的脸:“你这个臭家伙,你快放开我!” 可突然屁股又是一疼,她努力回头,就见江泠掀开她的裙子,头低下去,直接咬了上去,而且这一次是真咬! 虞晚晚疼得吸了一口气,吱哇乱叫:“疼、疼,江泠,你快松口,你再不松口,我、我放屁了!” 许是放屁这句话管用了,江泠终于松开了口,把虞晚晚又重新抱了起来,在她唇上又重重的咬了一口。 ……这家伙真是雪狼的兄弟,属狗的,就知道咬、咬的。 虞晚晚锤了江泠肩头一下,嘟起了嘴:“你怎么又打屁股、又咬人啊?!” 江泠把她压倒在炕上,吻了上去:“你说,我为什么咬你……” 第86章 萝卜脆 通气萝卜 “你说, 我为什么咬你?” 嘿,咬人还有理了! 江泠不是那种会调情的恋爱高手, 他对她的表达方式,从来都是很直接的。 咬她,是生她的气了? 可他为什么要生她的气? 明明刚才抱着她、安抚她时,还是好好的。 不过现在,哼,咬得她那么疼,她怎么也得反击一下! -- 第190页 虞晚晚翻了翻眼皮, 做出思考的模样:“我觉得你咬我,是~” 她强忍了笑,夸张的用不可思议的语气:“是你喜欢吃屁!对不对?啧啧,你怎么会有这个爱好呢?” 江泠当然看出虞晚晚是在故意“挑衅”了,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咦, 说他吃屁, 他怎么还笑了? 这家伙又用美色来诱惑人了! 可美人就是美人, 虞晚晚在美人笑前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情不自禁的双手搂上江泠的脖了:“你笑什么呀?” 虞晚晚不知道, 她实在是不应该撩虎须的。 她刚谈恋爱, 对男子在某些时候的脸皮是预估得严重不足。 诚然如江泠这样的“高岭之花”也是一样的, 在床笫之间面对自己心爱的人,都不会来正经的。 江泠把头埋了下来, 鼻尖蹭了蹭虞晚晚的鼻尖, 很是认真的解释了:“爱吃屁怎么了?我又不是谁的屁都吃, 我只吃你的屁。说真的,我还没听过你放屁呢,对了, 晚上睡觉时,你在被窝里放个屁,咱们拿被捂着闻一闻。” 说着大手探了下去,揉了揉虞晚晚的屁股。 虞晚晚真没想到她会从江泠嘴里竟然听到了这种带着味道的“屁话”。 她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片刻,才想着江泠这人一向说到做到的,便忙拿膝盖去顶他:“你喜欢闻,你还是自已闻你自已的吧!” 江泠轻笑一声:“你的屁香,当然闻你的。” 虞晚晚乜了江泠一眼,狠狠的掐了他腰一把,还越说越来劲了。 两个人就此闹了好一会儿,这时屋外面传来江泠侍卫的禀报声:“将军,有军情禀报!” 江泠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捏了捏虞晚晚的脸:“我可能要忙上一会儿,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虞晚晚知道他事多,忙点头:“你去忙吧。” 春桃、夏荷两个等江泠走了,才进来:“娘娘,奴婢们看了,真是佛祖保佑,王爷回来的及时,内城没破。 不过府衙里,有好几处房子着火,我们的小厨房都被烧了半面!” 虞晚晚长出一口气:“内城没破便好!小厨房烧了就烧了吧!” 夏荷觑了虞晚晚的脸色,娘娘这些日子殚精竭虑的带兵抗敌,在密室里躲藏的一天一夜,也没吃没睡,如今眼底都挂了青色了,便忙道:“娘娘,奴婢们把炕收拾出来,您休息休息吧!” 虞晚晚这时候精神一放松,也的确感觉到累了:“好,想着一个时辰后叫我。”便歪倒在炕上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天色黄昏,她想着江泠说得要一起吃晚饭的事情,便忙去了小厨房。 府衙内的小厨房一共两间,一间是做饭的,一间是放食材的。 如今放食材的那间,被烧毁了,田嫂子等人收拾了,只剩下少许东西。 虞晚晚看了台子上的萝卜、白菜和些米:“怎么没去再买些?” 田嫂子没吱声,杨串儿嘴快说了话:“如今市面上也没吃的了,全都烧了!” 什么意思?虞晚晚看向田嫂子。 田嫂子不得不解释:“娘娘,那些挨千刀的乞颜人,临逃跑时,放了把火,如今外城都烧没了,外城的粮仓中的粮都烧光了。” 没粮了? 虞晚晚不禁皱起眉头,田嫂子忙道:“娘娘,不必担心,王爷既回来,就一定能想办法的!” 虞晚晚点了点头,也是,在她心中,江泠是无所不能的。 但人是铁、饭是钢,无所不能也得吃饭啊! 尤其刚才,她也看到江泠眼底的青色和脸上的胡茬,他奔波千里,又打仗,也是累的。 虞晚晚看着面前的萝卜、白菜,还有手掌心大小的一块肉,做点什么好呢。 其实田嫂子等人也好奇,因都知道,这点东西要出好吃的,难度可不小。 虞晚晚做的很精细,她没用田嫂子等人帮忙,一切都是自己弄得。 第一道菜,先将白萝卜洗净去皮,切薄片、用盐腌一会儿,调入适量醋,均匀的撒上白糖。然后姜切片、红椒切丝,铺在萝卜上面。 这就是糖醋萝卜。 第二道菜,白萝卜去皮洗净,切成薄片,放入沸水中焯一下,捞出,过凉水,沥干水分。肉切末,调成馅放在萝卜片上卷成卷,码入盘中。 将做好的萝卜卷放入蒸锅中,开锅后蒸一刻钟取出来,撒上葱姜末、红椒末,然后浇上热油炝出香味,萝卜卷便做好了。 白菜呢,虞晚晚切碎,用鸡蛋、面粉等,做了白菜素丸子。 等江泠再回来,屋内灯下,虞晚晚笑靥如花的等着他,桌面上则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江泠心中涌起的是百般滋味,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她想出了了米汤和酒精的退敌方法,庆幸他能及时赶回来,才能有这现在良辰美景。 虞晚晚笑着站起身,亲自拿了帕,给江泠洗手净脸。 江泠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虞晚晚除了做美食给他,平时可没有这般小意贤惠的时候。 虞晚晚拉了江泠的手,坐到桌前,亲自夹了一块糖醋萝卜给他:“饿了吧,快吃吧,这个最开胃了!” 江泠看了碗中的萝卜,又看了看虞晚晚,忽然念头一起,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扬,便拿起筷子夹了萝卜大口的吃了。 -- 第191页 这一吃起来,嗯,虽就是极简单的凉拌萝卜,却被她做出了不同的滋味。 首先就是卖相好,雪白的白萝卜点缀着红红的辣椒丝,就如染了红霞的白云,因撒了糖醋,第一口尝起来,是酸甜,待吃到萝卜,便是水灵灵的萝卜的鲜脆,还带着微微的辣,真是又清爽、又开胃。 江泠是一连吃了三、四块。 而萝卜卷,一卷一卷的,看上去就如白玉做成的手工艺品一般,赏心悦目。 萝卜中裹了肉,肉中带了萝卜的清香,没了油腻,吃起来是又香又鲜。 一盘子,江泠几乎都吃了。 白菜素丸子,是虞晚晚想着肉少,弄些油炸添添味,江泠也没少吃。 但,狼终究还是最喜欢吃肉的。 吃过饭,虞晚晚本想与江泠聊会儿天,没想到江泠直接叫了人洗漱。 洗完了,便就上了炕。 才一更天,刚吃饱就要睡,也不养生啊! “咱们说说话吧!”虞晚晚兀自站在炕边。 “躺着一样说!”江泠一把把虞晚晚拽上了炕。 “诶诶,你干什么?” 霜白的肌肤,就仿佛奶堆酪成,细腻甜滑,是天下最最好吃的美食。 江泠咬得兴起,咂摸得都出了水声。 “诶,你真想吃屁啊!快放口!” 江泠似笑非笑:“你今晚专做了萝卜,不就是让我尝尝吗?” 专做萝卜? 虞晚晚眨巴眨巴眼睛,对啊,萝卜可是通气的利器! 这可冤枉死她了,她哪里想这点了。 她想的是,“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冬天就得多吃萝卜,而且现在家里的菜,也只有萝卜了。 真是枉费了,她用萝卜做出这般美味的佳肴。 虞晚晚当然得大声否认:“我没有,我才不要吃屁呢!” 可是由不得她了,江泠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肚子,虞晚晚就觉得肚子里的气四处乱窜了。 她不想让江泠得逞,硬生生的憋着,可江泠又故意去挠了她腋下的痒痒肉。 虞晚晚被痒的大笑起来,这一下便是忍不住了…… 第87章 风云起 没人能比得了你 江泠掀起大被不露一丝缝隙的盖住了虞晚晚和他。 虞晚晚在被里想挣扎, 被他一条腿压住,便动弹不得。 虞晚晚想屏住呼吸, 江泠手指一挠她的痒痒肉,她便破了功。 虞晚晚真没想到江泠还真来“恶趣味”。便张口咬了他下巴一口,嗔道:“你真不嫌臭啊!” 江泠直接回咬了虞晚晚的嫩嫩的脸蛋:“哪里臭,你全身都是香的。” 真的全身都是香的,不是脂粉熏人的香味,而是淡淡的带着奶香的甜甜的宜人香气。 江泠把头埋在虞晚晚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她的体香, 又忍住狠狠的咬了一口。 “疼~” 听了虞晚晚婉转娇啼,江泠身上的血便更加兴奋的奔腾起来。 少年时,他在北地一直与雪狼为伴,雪狼们表达他们的情感时,便是“咬”和“舔”。 那时, 他和狼兄一起嬉闹, 狼兄常压住他, 拿尖利的牙齿轻轻的啮咬他,或是舔他的脸。 他其实是喜欢这样的, 他心中的本质就是一匹狼。 他现在与虞晚晚在一起, 她总可以轻而易举的激发起他心中最原始的欲望和躁动。 他想把她吞进自己的身体里, 血肉融合,永不分离。 虞晚晚看了小江泠, 已经“扬眉剑出鞘”, 却还是“按兵不动”, 这可不像江泠的行事风格。 他们两个都已经这样了,虞晚晚倒不介意来一场“真枪实干”来压压惊! 她也不想太早怀孕,避子汤是凉性的, 但喝一两回还不会太伤身体,或者她想办法用羊肠衣做古代版的“避、孕、套”。 虞晚晚从被窝里钻出来,伸臂搂了江泠的脖子,啄了啄他的唇,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 江泠叼了她的唇,狠狠的吮了两口。 他当然是想的,想得要命。 但他们的第一次不应该在这样简陋的地方,成亲时,是他亏待了她。等回京城时,他要好好的与她再来一次拜堂成亲的。 那时候,才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 更何况,现在他们两个还没真正行周公之礼,他便有些离开她这温柔乡了。 若真有其实,虞晚晚非得成了他的“英雄冢”不可,他可能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晚晚,我明天就要带兵走的。”江泠微叹了一口气。 “你明天就要走?这么急?”虞晚晚撑起半边身子惊讶道。 江泠抬手把虞晚晚搂回怀里:“别冷着!”屋里现在没有点火龙,只坑上是热乎的。 “嗯,天亮就走!”耽搁这一夜,是让士兵们休息休息。 虞晚晚吐了一口气,心一下子就有些郁闷了,简直没说上两句话,就要分开。 她伸手抱住江泠,脸在他怀里蹭了蹭。 “晚晚,白日里,我咬你,你想明白到底为什么了吗?” 江泠却双手捧起虞晚晚的脸,直看着她,严肃了语气。 虞晚晚抬眼看了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委屈”道:“对呀,你干嘛打我啊,你可是大将军,要赏罚分明的,我想出了米汤筑城河酒精炸炮的主意,算立功了吧,你应该奖励我!” -- 第192页 怎么还能罚她呢? “你还想要奖励?你觉得你做得对?!”江泠沉了脸,声音骤然高了一度。 虞晚晚的身子蓦地一颤,她当然能看出来,江泠是真生气了! 他为什么生气?她做得这些还不够吗? 难道他是觉得,当时乞颜人说让她出城保城中百姓的性命,她没有出去,是不对的? 他是觉得,她应该舍身行大义? “我,我,”虞晚晚想说,她当时是犹豫过的,毕竟看着城下的一个个死去的无辜百姓,她心里也是十分不好受的。 但张了张嘴,忽又觉得有些徒劳,她已经做出了她自己的选择,现在再辩解又有什么意思。 虞晚晚动了动头,但她的脸被紧紧的握了,动弹不得,她便垂下眼帘,让自己不去看江泠的脸。 静了一瞬,江泠重重的哼一声。 虞晚晚又微微抬了抬眼皮,就见江泠“凶恶”的看着她。 那眼神就像一匹狼看到了一只白兔一般,就要吃了她。 “说话啊!说说你脑子里都想得什么?”江泠喝道。 从他们两个定情后,江泠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呢。 虞晚晚咬了唇,只觉得眼眶发热,她不想哭,但眼泪珠子却不听话的往外挤,都快包不住了。 江泠拇指用了用力,掐了她的脸颊,虞晚晚觉得有些疼,但仍咬唇不发一声。 “你为什不听我的安排,洪平让你赶快出城来找我,你竟然敢留下来,还觉得自己立功了,虞晚晚,你的胆子比天都大!”说着江泠低头又狠狠的咬了一口她的脸蛋。 虞晚晚被咬得又倒吸了一口冷气,愣了愣,才迟疑的张口:“你是觉得我应该第一时间就离开?” “当然!”江泠大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留在这里有多危险,这可不是戏台子上演戏,这是刀剑无眼的打仗!”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原因才生气的,他这是心疼她! 虞晚晚眨巴了眨巴眼睛,忙解释:“你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我是你的夫人,我若是弃城走了,一是城破得更快,二是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啊,三是朝堂上,也会有人拿这个来做你的文章吧!” 又不禁嘀咕一句:“看你脸黑得,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我没有按乞颜人的要求出城,这件事做得不对呢!” 江泠忽地坐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虞晚晚。 虞晚晚看他满面冰霜色,这又怎么了? “晚晚!”江泠一字一顿:“我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声,也不需要什么名声。 我领兵打仗,也不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当英雄,原是为了向北胡报仇,现在这是我的职责。 我戎马倥偬,建功立业,就此来封妻荫子,使我的妻儿过得更好。而不是让我的妻子落入危险的境地,替我搏什么好名声! 晚晚,你要记得,没人能比得了你! 乞颜人打你的主意,他们就得付出代价,必定要死在我的马下。 还有城里的这些想让你出城,保了他们的平安的,他们应该庆幸,你没有出去,否则,我会把他们当做叛贼全部杀掉!” 虞晚晚看着江泠眼底的血红,她相信他说得是真心话! 她不禁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江泠看着冷心冷肺,实则年少时的经历,让他心中的爱与恨是泾渭分明又十分强烈。 他对他爱的人是不问黑白与对错的。 虞晚晚心中是感动的,可世间的事,并不是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也不是只有对错两种结果的。 “江泠,城中的百姓这一次也是与我们一起抗敌的,而且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工 仲 呺:nmbooks】与善恶无关的,他们在极端恐惧下希望我能出面,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就不要生气了!” 江泠揉了揉虞晚晚的头,斩钉截铁:“晚晚,你可知什么叫连坐,一个城的城主若是因此而丧命,那城中所有人都得陪葬,无可厚非!” 这就是观念上的差异了。 虞晚晚也明白,这是江泠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以后遇到危险不要强出头。 虞晚晚不想这样的夜晚再谈什么沉重的话题了,便低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难得她如此乖巧,江泠亲了亲虞晚晚的额头:“我会向朝廷给你请封的!” 请封? “嗯,我的夫人是女英雄,救了城中的百姓,当然要请封了!” 虞晚晚笑了,他其实还是以她的举动为自豪的。 江泠临走前,又调了两千精兵来守天门关。 林氏经此一役,觉得天门关不安全,想让虞晚晚回关内的其他城镇,但江泠却是虞晚晚好好的在天门关待着,不许离开半步。 江泠走后,天门关虽有重兵把守,但是却面临着各种问题。 如今天门关的内城是一片狼藉的内城,外城已经不能说是狼藉了,这就是一片战后的废墟。 到处是残垣断壁,空气中是土木烧焦的味道。还有那些死去百姓。 “娘娘,还是赶快回去!” 春桃和夏荷怕虞晚晚看了这样的景象,会像原来一样,就此再不能看红颜色、不能再吃肉。 虞晚晚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这一次还亲手拿刀砍了乞颜人惑众的奸细,也没什么特殊反应了。 -- 第193页 只是现在已经是三月了,天气越来越暖,死去的人得赶快进行掩埋,否则就容易爆发瘟疫。 还有,城中的粮食,都被乞颜人烧光了,如今城中剩下的百姓吃饭都成问题。 可不知为什么,朝廷救济的粮食等却一直没到,连江泠的军粮都不够了。 还有,虞晚晚以为江泠带兵是继续攻打乞颜,但后来才得知,他竟然带着七千人直接杀奔了晋西王的领地。 这一下,便是风云再起…… 第88章 野菜香(一更) 平凡的美食 天门关此役, 是虞晚晚第一次面对战争的场面。 如此血腥又如此惨烈。 在战争的面前,个体的生命变得太过渺小, 又轻贱。 就仿佛落入惊涛骇浪中的小小落叶,即便没有被吞噬,也只能随波逐流。 这一切,让虞晚晚想起她原来世界中的常被提及的一句话:愿世界和平。 原来世界和平,真是上苍最大的恩泽。 但虞晚晚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悲春伤秋。 已经快近清明,天门关的天气也一天天暖和了。 地上的冰雪已经融化殆尽,春草返绿, 嫩枝发芽。 但是对战后的天门关来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受伤或死去的人,从救治到掩埋,都是大事情。 还有关内的粮仓都被烧毁,城中所剩的食物仅能维持七、八天左右的时间。 天门关距离京城遥远, 虽向朝廷发了文书,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周边的二三个小县城, 储备的粮食也仅仅能供上些军粮。 距离天门关最近的大城镇是云水关,若骑马来往需要个十天左右。 但天门关一连派出四个传讯官到云水关求救, 云水关太守答应的是好好的, 但却一直不见有物品送来。 天门关的情况自然是等不得的。 虞晚晚越发的庆幸母亲林氏和米叔与自已一起来了这里。 米海宗是做药材生意的, 且生意遍布天南海北。 在西北也有他家的济世斋买卖,再加上他人脉还广, 只五六天, 便忙天门天调来的四车药材, 同行的还有他家药堂的坐堂医。 有了大夫和药品,天门关受伤的人也算得到了妥当的医治,少死了很多人。 除了救人, 还有卫生消杀等。 因为这种大规模的天灾人祸后,最怕引起瘟疫、霍乱等。 首先便是死者的掩埋。 古代人讲究入土为安,安葬是极大的事情,是有各种礼仪和讲究的。 但如今的天门关,死的人太多,根本那么多的棺椁成殓。 有钱的人家,临时用板子做简单的棺木,一般的人家用棉被盖了,穷人家就是用草席裹了,在关外的山上,挖坑直接埋了。 但很快就出事了,有的人家挖的坑浅些,被山上的野狗给刨了出来,便有上山的小姑娘被地上散落的白骨吓病了。 虞晚晚得了禀告,若是按照她的想法,处理此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像她原来世界一般用火化的方式。 但在这个朝代,只有僧侣圆寂后才会选择火葬,因为火葬后按佛书所云,如能寻得一颗舍利,则就证实修成了正果,而舍利的大小也决定了正果的大小。 寻常人按《孝经》中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都是土葬的。 怎么能样城里的百姓甘心情愿的采用火葬呢? 宣教是来不及的,而且也无法与千年的观念抗衡。 林氏想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给钱和官府强制。 官府贴出公告:按照官府规定火葬的人家,每家给抚恤金五两纹银,骨灰白瓷坛一个,死者名牌一块。 另在山上特意划出一片林地,每棵树下可掩埋一个骨灰瓷坛,挂上名牌,以作祭奠。 虞晚晚手里哪有这么多钱,钱都是林氏和米海宗掏的腰包赞助的。 老百姓心里当然是不愿意,但官府发了官文,不执行是要受到惩罚的,还有官府的做法也很仁义,五两银子,那可是一般人人家一年的家用。而且安排的也很仔细,对死者是很尊重。 绝大多数人是听话的,但总有极个别的人心存侥幸还是偷偷摸摸的土葬。 幸亏虞晚晚在伊始时,便专门安排人每日负责城内卫生巡查。 当死老鼠出现时,很快就被发现。第一批传染上鼠疫的人,马上就被隔离治疗。 病情没有蔓延开来,老百姓这时才明白了官府的良苦用心。 另外民以食为天,大灾过后,缺衣少食,被饿死的事情是时有发生。 就如《孟子.梁惠王上》所写:“民有饥色,野有饿莩。” 另《史记.赵世家》也曾记录,春秋末年,智伯联合韩魏两家攻赵氏,围困晋阳并引晋水灌城,致使晋阳一片汪洋。城中百姓“悬釜而炊,易子而食”,极其悲惨。 如今天门关便没有了粮,朝廷的救济粮草也一直没有到。 怎么办? 虞晚晚从城楼望着关外起伏的群山,靠山吃山,如今是正是春季,漫山遍野的野菜都长起来了。 野菜风味独特、是药食同源的,若做好了,一样好吃的,而且还吃得健康呢。 有记载,食难果腹的灾荒年,曾有人用民间八大碗的方式,发明了一个野菜八大碗:油鸡菌、醋泡蕺菜、素炒芭蕉花、清汤薄荷、蘸水甜荞菜、油炸香椿、蚕豆炒蕨菜和木耳炖猪血。 -- 第194页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野菜早就成为席间佳肴,名副其实的野山珍了。 春天里,蕨菜、香椿、荠菜、马兰头、马齿苋、苦菜、地木耳、蒲公英等都算常见又好吃的。 其实在这个朝代,贫苦人家的老百姓,春季里都要上山挖野菜做吃的。 但现在战事不稳,出城挖野菜说不定就会混进奸细来。 虞晚晚便征集了城中二百人,由军队护卫着,上山挖野菜。 这些人挖野菜是有工钱的,挖回来的野菜由官府统一支配。 光有野菜不行,至少还得有做饭的油盐。 这时候虞晚晚没想到,第一个支援天门关的竟是边境边上的札答兰部落。 上一次,虞晚晚去札答兰部落贺寿出了事情,部落的大王和王母一直觉得非常歉意,与虞晚晚也一直保持了良好的互动。 这一次,天门关被乞颜包围,扎答兰虽同是鞑靼人,但接到江泠的书信后,也出兵协助江泠从左翼攻击了乞颜士兵,算是完全站在了江泠这一边。 这一次也是主动向虞晚晚提供了些米、面、盐等。 虽然不多,但是至少可以缓解下城内的需求。 虞晚晚又派了军士,每天上山上打猎。 春暖花开,上山过冬的野兽都出来了。 军士们每天都有收获,什么野鸡,山兔,獾子,有一天甚至打到了野猪。 虞晚晚又征用了五十名女子,在府衙内做饭。 府衙门口又搭起了粥棚,每天早晚两顿向城内的百姓派饭。 饭呢,主要就是野菜粥和野菜饼子或野菜饭团。 虽都是野菜做的,但和普通人家做得却是滋味大不一样。 虞晚晚的野菜粥,先将野菜洗净,去根,焯水后沥净水份后,切碎,加到慢火熬至米花爆开的粥内。 同时,将打猎得来的肉,切成细丝,加盐,煮熟再加到野菜粥内,稍煮片刻即成。 这样做好的野菜粥,荤素搭配,喝起来有种温暖的清爽。 野菜饼子和野菜饭团也是如此,其实食材差不多,能够更好吃的最主要原因是做饭的人更花心思,也更用心罢了。 别看只是每人每天两碗粥和两个饼子,就是这些吃食,便能保证人不能饿死,能保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了。 但这些事情,虞晚晚都没有告诉江泠,江泠在前线上打仗,更是刀口嗜血,她不想他因她而分心。 江泠也的确没有想到,他主要是带兵打仗,这些个战后的事情是属于文官的内政管理,而且他也没料到朝廷竟延迟了给天门官下发救济物质。 当然这件事,江泠七、八天后很快通过城内留守的将士那里知道了。 江泠这一次在大战过后没有让虞晚晚回京,而是让她继续留在天门关,是因为怕她在回京的路上有危险,这一次天门关的险情,不光是乞颜人在做怪,还有北胡、晋西王甚至朱家的手笔。 江泠想的是他打完仗与虞晚晚一起回京,这样是最安全。但他疏忽了战后重建的这类事情。 但虞晚晚没有让他操心,一力抗下来所有的艰苦。 江泠自此深深明白了老祖宗的经验总结:娶妻当娶贤啊。 江泠写了一道奏章直达京城,不说别的,只说军中缺粮,让朝廷尽快补起军需。 然后另派一队军士抬了一个箱子,快马赶到最近的云水关。 云水关的太守,接了四道天门关求救的文书,都没有发救济的粮食。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背后有指使的人。 江泠此次给他送来一个箱子。 一般人看到这么巴巴的郑重的送个箱子来,肯定都以为是送礼呢。 太守心里想的,这礼他是不能收,收了,就得给天门天发物质了。 但他又好奇,他之前没和江泠打过交道,只听说过江泠阎罗王的名声,不知厉害,才敢给天门关下绊子。 这就叫做“无知者无畏”! 他便真打开江泠送来箱子了,一看,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太守惊讶,这是干什么? 江泠派来的参将,冷嗤一声:“王爷说了,这个箱子是用来装你的人头的。” 说着手起刀落,没等太守的护卫反应过来呢,便一刀砍下了太守的人头。 然后直接颁下江泠的手谕,任命云水关州判暂代太守职位。 新上来的州判这时还哪有胆子敢拖延,是痛快的给天门关发了救济的物质,才解了天门关的危机。 虞晚晚不想让江泠担心她,而江泠同样不想虞晚晚担心他。 虞晚晚是一个月后,才知道江泠这次领兵打得不再是乞颜人,而是晋西王的封地。 江泠这样做便是“同室抄戈”了,而且还没有皇帝的旨意。 私自带兵出征,一打竟在两个月内打下了晋西王的大半封地,杀了晋西王两个领兵的庶子。 这事便闹大了。 最后江泠是被皇帝一连十二道旨令,调回了京城。 虞晚晚也跟着江泠,时隔七个月后,回到了京城…… 第89章 又一秋 都想吃她做的饭 在虞晚晚离开天门关时, 全关的百姓捧着瓜果都出城相送。 推举出来的长者带领百姓们向着虞晚晚深深一揖:“王妃娘娘心胸广阔,宽恕了草民等的恶念, 所施的大恩大德,天门关所有百姓都会牢记在心,草民们唯盼望王妃娘娘长命百岁,天保九如。” -- 第195页 那些曾在乞颜人攻城时,受奸细挑拨想让虞晚晚出城的人,此时都纷纷跪下,以表悔恨 虞晚晚如此不计前嫌的守护了天门关所有人, 的确是侠胆高义。 瓜果等虞晚晚没有收,只命春桃接过一枝杨柳枝,因“柳”与“留”谐音,古人借折柳相送,来表达眷眷难舍之意和依依惜别之情。 “为近都门多送别, 长条折尽减春风, 这支杨柳枝我收下了, 也希望诸位乡亲们此后一切平安。” 虞晚晚是真心的。 西北的边关的确艰苦,物产不丰, 尤其春天风大时, 从塞外会卷来漫天的沙尘, 空气也会变得十分干燥,如虞晚晚娇嫩的皮肤都会因此而觉得缺水。 即使这般, 这里却依然让虞晚晚觉得很美, 让她不想离去。 就如今日, 她即将启程,天气很好,没有一丝风, 风和日丽中,天空蓝得像块纯净的蓝水晶,胡杨树金黄的树叶在阳光中摇曳着,美得像幅画,空气中满是沙枣花的清香。 在这样辽阔壮美的土地面前,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总是让人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虞晚晚心中涌起的还是那一句话:愿天下和平,永无战事。 苦难远比幸福更让人能铭记,患难与共中的守望相助也是更加珍贵。 后来,天门关的百姓们为了永记这段岁月,在天门城楼上又立了一块石碑,是与百年前的石碑并立一处。 只是,两座碑文上雕刻的都是外敌攻打天门关的故事。 而百年前天门关被血洗,如今大部分的人都好好的活了下来。 相似的开局,迥然不同的结尾,这一切总是让人唏嘘不已。 为了感恩,百姓们还为虞晚晚建了庙,尊称为御天娘娘,“御”为守护的意思。 她是这里的守护神,她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被世世代代所颂扬。 虞晚晚本是与江泠一起同路走的的,可走到半路上,江泠忽又接到圣旨,让他带兵到江南剿匪 。 江泠身为平北王爷派去剿匪,是大材小用的,这个圣旨明显是意有所指。 但江泠必须得听旨,只能与虞晚晚匆匆分别。 虞晚晚是一个人回到京城的。 离京时是二月,回来时已是九月。 离京城越近,她心中竟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虞晚晚的车马还未进城,十里长亭前,早有人等侯着了。 “娘亲!”小郡主江佑安远远的便挥手喊道。 听到声音,虞晚晚忙也从马车车窗里探出头向她高兴的挥挥手。 江佑安双手提了裙子便迎着马车跑了过来。 “欸,你慢点,别摔了。”跟在江佑安身边的江帅忙道。 都是大姑娘了,还这般毛手毛脚的。 江佑安此时兴奋得哪能听他的,是直直的冲到马车旁,上了车,便扑进了虞晚晚的怀里。 “娘亲!”江佑安哽了一声,眼圈便红了。 “安安!”虞晚晚一手抱住江佑安,一手亲昵的刮了下她的鼻头:“想我了?” 江佑安重重的点了点头:“想了,再有下次,娘亲一定带着我一起。” “我也想你,下回一定带着你!” 半年多未见,虞晚晚就见江佑安又长高了许多,身材也不在只是原来的纤瘦,隐隐有了窈窕的身形,脸上的婴儿肥也减了许多,已由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本就眉眼漂亮,如今就如枝头含苞的花蕊,虽未展出全貌,但可想象花开时,会是怎样的绝艳无双。 不光是江佑安有了变化。虞晚晚看跟着来的江帅,江聪、还有卫婧也都有了不同的变化。 江帅个头也窜了起来,都赶上江聪了,现在与江泠长得更像了,身上也带了些男子汉的气息。 他本来性格跳脱,但是从父亲嘴里得知当年大哥事情后,就变了沉稳许多。 这半年,虞晚晚离京,因为江帅喜欢经商,她就把三羴居酒楼交给他打理。 虞晚晚没想到,江帅这半年多竟然让酒楼整整盈利了十万两银子。 这就相当于一个月一万多两,是很不容易了。 虞晚晚当初开酒楼的时候,是因为没有别家酒楼做火锅的,只她家独一份,再加上有皇上的加持,所以身生意火爆。 但是后别人家看到了这样挣钱,当然也要跟着风做了,分一杯羹了。 慢慢的就不是独一家了,竞争大了,客源分流了。 在这种情况下,江帅还能做到这般的盈利,挣钱的能力已经是非常强了。 而江聪更是厉害,刚刚过去的秋闱今科大考中,他是中了状元,也是大魏朝最年轻的状元。 他夸街的那天,整个京城是万人空巷,都挤到了朱雀大街上瞧他去了。 江聪现在已经取代了卫曾,成为京城如今最出风头的郎君,也成了许多女儿家心目中的夫君人选,都想榜下捉婿。 但嘉敏长公主地位高,为人还高傲,一般人都不敢到公主府来探听江聪的的婚事。 等虞晚晚一回来,她作为长嫂,长嫂如母,许多人便都向她这边来打听江聪的亲事,另外平北王王妃从天门关回来了,听说还抗敌救人,这也是新鲜事情,得听听当事人亲口讲讲啊! 就此,一时间平北王府门前是车马迎门,不夸张的说,门槛子都要被人踩平了。 -- 第196页 而卫婧,在虞晚晚看来,人也是开朗、漂亮了许多,按江佑安的话说,卫婧如今在女学中,是风云人物,各种学业最厉害的一个,俨然成为许多世家眼中好宗妇的人选。 虞晚晚感叹,这么看江聪、卫婧在婚恋市场上都十分的枪手。 虞晚晚回来后,作为儿媳第二天便去见了嘉敏长公主。 嘉敏长公主一见虞晚晚也发现她的变化也十分的大。 虞晚晚的个头也长高了一些,更显窈窕高挑,也更明丽了,眉梢眼角间还多了分英风飒爽,让她整个人像一块璞玉经过打磨变成了熠熠闪光的宝石,若是原来她娇美的模样如花如云,更让人心生保护之意。 那现在她的气质更似一株青竹,是与松柏般的江泠可以并肩而立的青竹。 虞晚晚来见长公主,可不是只来请安。她把自己在边关的一些事情都与长公主说了,尤其是江泠私自派兵与晋西王作战的事情。 “你可知泠儿为什么去打晋西王?”谈到了正事,长公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板了面孔。 虞晚晚摇了摇头,这等军机大事,江江泠若不与她主动说,她是不会问的。 长公主有些五味陈杂的看着虞晚晚。儿子为虞晚晚做了这么多,竟然没有和她说。 江泠倒是给长公主来了信,说了一下缘由,只因这次天门关,乞颜人会从南门出现,是因为他们与晋西王勾结上了,晋西王私底下让了路,放了乞颜人过来。 乞颜人才得以悄无声息的打到了天门关下,虞晚晚和天门关才就此遇险。 江泠这边调查出来,当然不能把这件事这么过去了,他带兵攻打晋西王就是为了复仇。 但晋西王也是老奸巨猾之辈,他自然不能在这件事上露出破绽和马脚的。 所有不利于他的线索,他都全部抹平了,再加上江泠带兵还没得到皇上的圣旨,是属于私自发兵。 此事在朝堂上已经掀起轩然大波,弹劾江泠的奏章无数,江泠之所以要写信告诉给长公主,就是让嘉敏长公主心里有点数。 儿子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但是眼前这个红颜也不是一般人呢。 长公主也听说过了虞晚晚,米汤筑城、酒精炸炮的事情,这也不是寻常女子能干出来的事。 江泠已经上表朝廷为虞晚晚请功了,现在虞晚晚也成了朝堂中很多人眼里的奇葩。 他们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一个女子会这般胆大的干了男子应该干的事情?一个女人能懂什么,这不是玩笑一般吗? 想来是江泠给自己的媳妇争功呢,想让自家媳妇脸面上好看一些。 另外就算是真的,一个女子抢男人的功,便是牝鸡司晨,这般不合古法礼数,定会招来天灾人祸。 现在这些人都在看魏景帝准备如何处置,若是真要给虞晚晚表功,定会有一堆反对的意见和奏章的。 但这些事儿江泠信中都叮嘱嘉敏长公主,不许她与虞晚晚说。 遂嘉敏长公主只是淡淡道:“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本宫自有定夺,别人若与你说起这些事,你也不必应答,权当没有这回事。” 虞晚晚看长公主不以为然,面色淡然的劲儿,也放了点心,既然长公主都不着急,看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只是,虞晚晚一回来,江聪、江帅就像长在平北王府,干脆都不回公主府了。 “诶呀,好久没有吃大嫂做的菜了,如今嘴巴都淡得没味了,如今大嫂都回来了,简直太好了。”江帅第一个摇头晃脑道。 小郡主江佑安虽然不说话,但是也是眨巴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虞晚晚。 新科状元江聪如今进了翰林院,是有身份的人,当然不会直接说,但也一直念秧,只道翰林院的饭不好吃,他都瘦了好几斤呢。 而卫婧呢,则笑了挽了虞晚晚的胳膊,说要和虞晚晚学做几样菜。 给这些人做饭当然没关系了,虞晚晚便想设宴让大伙聚一聚,热闹一下,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发现自家娘亲林若男与米海宗之间好像发生什么事…… 第90章 羊肉串(一更) 吃得开心 实际上, 江帅这七个月来挣得十万两银子对虞晚晚来说,可是极有用的。 她在天门关安葬、采野菜等, 补贴给百姓的钱都是她自掏腰包的。 而她哪有那么多钱,都是母亲林氏的,还有米叔送到边关的药材,那也都是钱,都得还上。 江泠给她上奏朝廷请功,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要朝廷把虞晚晚花的钱给补上。 但是皇帝一直没有颁下旨意来。 虞晚晚难免心中吐槽,皇帝这种生物, 真的是很狗的,当年若不是长公主用江泠在北胡人那里替了魏景帝,魏景帝哪能当上皇帝,可他现在对江泠与长公主,总有些狡兔尽、走狗烹的意味。 当然这种事, 在史书上是很寻常的, 这样做法的皇帝比比皆是, 魏景帝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就不知道看着现在的魏景帝,长公主会怎样后悔当年自己的选择。 皇帝不给虞晚晚补钱, 但虞晚晚可没有那个脸皮, 她怎么也得把钱还给母亲和米叔的。 虞晚晚从十万两银子中拿了五万两给米海宗, 米海宗当然不收的。 只道他也是皇商,为朝廷出点力是应该的, 朝廷也一定会表彰他的。 -- 第197页 虞晚晚找米海宗自然也不是这一件事。 她是发现此次回京, 这一路母亲和米叔就像闹了别扭一般, 两个人不怎么太说话了,行事间带着客气的疏离。 尤其米叔,也不说笑了, 眉宇间带了郁郁之色。 虞婉婉私下里也问了母亲,米叔这是怎么了? 林氏只说没什么,便转了话头,不肯多讲。 但对虞晚晚来说,米海宗这一路陪着她们母女两个,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又出钱又出力的,更主要是其中的情意,就是家人也不在乎如此了。 实际上虞晚晚已经把米海宗当成家人了。 米海宗对林若男的好,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林若男现在也只有三十多岁,若是能改嫁给米海宗,虞晚晚是举双手赞成的。 在林氏这里问不出来,虞晚晚便找了米海宗,旁敲侧击地问。 米数林也是笑着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路上太累了,大家都不愿意说话。 都不和她说实话,虞晚晚不由“愤愤”,这是把她当小孩子糊弄呢。 但虞晚晚可不是可随便被“搪塞”打发的人,不就是不想说,那她就营造出想说的气氛来。 人吃吃喝喝时,总要聊天的,尤其喝多时,话一多,不就容易说漏嘴嘛! 再加上小郡主、江帅他们也闹着要吃好的。 回来第二天晚上,虞晚晚便设了宴。 这一次设宴,虞晚晚是分了上下两场的。 她从西北回来,这七个月来,对做西北菜是更有心得了。 江聪、江帅等都是年纪小,能吃肉的时候,虞晚晚便给他们准备了特色的西北羊肉。 也没弄太多,只是二样: 一个是碗蒸羊羔肉,另一个是所有人最爱的烧烤羊肉串。 碗蒸羊羔肉是西北的名菜,西北的羊羔肉细嫩鲜美,没有膻味。 虞晚晚选用了羔羊的胸叉、上脊骨,剁成长方形条,用清凉水洗净,摆在碗内,肉上再铺上一层生姜、大葱、大蒜,再放上几粒生花椒,下锅蒸两刻钟左右。 这个蒸的火候是一定要把控好的,蒸好的羊肉是要肉质刚好,有一点点嚼劲又不会太难嚼。 等出锅时,把上面铺的一层葱、蒜、末撇掉,就可以了。 这样做得的羔羊肉,不用油盐和其他配料,最大限度的保留了羊肉本身的鲜嫩,色泽红亮,特别特别嫩,味道也很鲜,还有碗里的汤汁,也是别样的鲜美。 其实在虞晚晚看来,羊肉是一种可以共情肉,它既不像猪肉那般直白,也不似牛肉那样厚重,自成一系,自有它本身的诱人之处。 就比如若有人邀请你“吃猪肉去”,你可能会觉得没有吸引力,但如果有人对你说,走撸羊肉串去,那大多数人就会屁颠屁颠的就去了。 就像现在的小郡主、江聪、江帅、卫婧吃过香喷喷的羔羊肉后,围在烤炉面前,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虞晚晚烤羊肉串。 回到京城王府,各种食材、调料自然是比西北齐备得多的。 今晚虞晚晚又特意多调了些烤肉料,辣椒末中另加了五香粉的五香味,还有多孜然的孜然味的。 肉呢,太瘦容易柴,太肥就腻了,是选了肥瘦相间的,事先用香科淹渍好。 掌灯时分,院子里,明火长烤炉中橘红的炭火,让人看了就一种温暖快活的感觉。 虞晚晚用小刷子给放在烤炉上的羊肉串有涮了薄薄的一层羊油,然后用手翻烤着羊肉串,只一会儿,烤热的羊肉滋滋的冒出油来,滴在炭火上,泛起一股子油香来,闻着便是香极了。 虽都吃了一碗羔羊肉垫了底,但江聪几个闻了焦香的肉味,都忍不住又咽了口水,实在是这种烤肉香太让人难以抗拒了。 等快烤好时,虞晚晚用手捏了调料,均匀的洒在肉串上,嘴里还学着新彊人的语调嘟噜着:“羊肉串儿~,羊肉串儿~,上好的羊肉串。” 引得大家笑得更欢。 而烤好的羊肉串儿,表面的油冒着细泡,焦黄油亮,热热的,吃在嘴里,舌尖上立刻便感觉到肉的又香又嫩,就是一个字:“爽”! 在配上虞晚晚特意从西北带回来的枸杞酒和马奶酒,那真是快活赛神仙了。 因为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虞晚晚只烤了四十串,一串上羊肉也只有五、六块。 江帅等人吃起来,哪里够,都是你一串、我一串的抢着吃。 江帅舔了舔唇,他还没吃够呢,就没了,他看了一眼江佑安手里剩的最后一串,忽地一伸手,便从她手里把铁签子抢了过来。 江佑安正吃得高兴,没想到江帅来了这么一手,忙要往回抢,但江帅比她高了一头,举起铁签子,她连跳了两下,都没够到,气得连三叔都不叫了,不满道:“江帅,你快把羊肉串还给我!” 江帅故意板了脸:“怎么和三叔说话呢,知道什么叫孔融让梨不?我是长者,不想着孝顺啊!” 江佑安不由得便一跺脚,平时没个正形,这时候和她摆三叔的架子,她八字个眉头,冲虞晚晚拉了长声:“娘亲,你看三叔……” 虞晚晚瞪了江帅:“快点给安安,你像个叔叔的样子嘛!” 江聪也瞪江帅:“你还知孔融让梨!”刚才和他抢羊肉串时,可一点没让他这个哥哥。 江帅嘿嘿一笑,羊肉串上五块肉,他一张嘴直接吃了三块,才把铁签子还给江佑安。 -- 第198页 江佑安气哼哼的看了江帅,接过来,不过看他嘴边因为着急吃串,粘了油渍,到底拿了手帕,给他擦了。 江帅意犹未尽:“大嫂,怎么不多弄点呢!” 虞晚晚笑:“还有更好吃的!” 下面这顿,虞晚晚当然最主要是给母亲林若男和米海宗弄得…… 第91章 蟹子宴(补全) 把她搂紧怀里 金秋九月, 要说最时令的吃食,首选自然是蟹子了。 虞晚晚接下来的一顿宴席, 便是蟹子宴。 这一宴,除了自家娘亲,米海宗外,还另请了嘉敏长公主。 自从知道当年嘉敏长公主那样对待江泠,虞晚晚心中难免是有芥蒂的。 但江泠只和她说,要她按原来一样与嘉敏长公主相处,不要想太多。 林若男也规劝虞晚晚, 到底是母子之间,打着骨头连着筋呢,而且朝堂上的事情,也需要江泠与长公主同声同气,虞晚晚作为儿媳, 千万不要多生事端。 虞晚晚现在与长公主相处便是尊礼有余, 亲近不足了。 但设宴这种事情, 虞晚晚从礼数上,也得请嘉敏长公主的。 嘉敏长公主说实话, 也想吃虞晚晚做的菜了。 今晚的蒸羊羔肉, 虞晚晚也是让人给嘉敏长公主送去一小碗的, 小碗主要怕长公主吃太多肉不消化的。 嘉敏长公主吃了,就觉得肉嫩味美。 虞晚晚这一请她吃蟹子, 她是一点架子都没拿, 便巴巴的过来了。 屋中圆桌上, 摆了三大盘子的蒸熟的苏州澄阳湖大闸蟹,盘子中还摆了数朵绿菊,甚是风雅。 而澄阳湖大闸蟹, 素有“蟹中之王”之称,是因澄阳湖水域方圆百里,碧波荡漾,水质清纯如镜,水浅底硬,水草丰富,延伸宽阔,气候得宜,正是螃蟹定居生长最理想的“水晶宫”。 这才养出了螃蟹家族中与众不同的,令食客为之倾倒的澄阳湖大闸蟹。 正如诗中所云:不是阳澄蟹味好,此生何必住苏州! 另外俗语说:“秋风起,蟹脚痒,九月圆脐十月尖”,九月要食雌蟹,这时雌蟹黄满肉肉厚,十月要吃雄蟹,这时的雄蟹蟹脐呈尖形,膏足肉尖。 今日的虞晚晚用的大闸蟹来头不小,是宫里的朱皇后亲自赏下来的。 虞晚晚虽不知朱皇后然对她这般好,是打的什么主意,但这么好的蟹子,当然得吃了,而且还得她亲手料理。 虞晚晚撸胳膊挽袖子,葱洗净,切去尾叶,生姜去皮,取一半切片,余下的切细丝。 姜片、葱条放盘底,盘上冲放入干净处理干净的大闸蟹。 将大闸蟹移至蒸锅中,盖上锅盖,大火蒸半刻钟,熟后取出,挑去姜片,葱,就算做好了。剩下的姜丝则加红醋制成蘸料。 澄阳湖大闸蟹煮熟后,壳是亮橘红色,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吃蟹子也是有讲究的。分为“文吃”和“武吃”,所谓的“武吃”,直接用手,吃得是快意,“文吃”吃的是工具。 这里的工具,便是指的“蟹八件”,包括小方桌、腰圆锤、长柄斧、长柄叉、圆头剪、镊子、钎子、小匙,分别有垫、敲、劈、叉、剪、夹、剔、盛等用处。 众人就见虞晚晚从三足的荷叶盘中,熟练的拿起了银制的精巧玲珑的“蟹八件”。 先用圆头剪刀逐一剪下蟹子的二只大螯和八只蟹脚,将腰圆锤对着蟹壳四周轻轻敲打一圈,再以长柄斧劈开背壳和肚脐,之后拿钎、镊、叉、锤,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取出黄亮的蟹黄、乳白的蟹膏、蟹肉,分别放到旁边豆釉青花口白底的小碗里。 就这般一件件小工具的轮番使用,虞晚晚的两只手就仿佛拿着蟹八件在蟹子身上弹奏一曲食蟹曲。 所有人都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筷子,看向虞晚晚。 江帅不禁道:“大嫂,你这是用蟹八件吃了多少蟹子才练成如此的功夫。” 一只蟹子扒完蟹肉后,放在桌上,空壳又组成了一只完整的蟹子。 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出来的。 虞晚晚笑:“我的确愿意吃水物。”不光蟹子,虾啊、鱼啊,虞晚晚都爱吃。 林若男在旁也笑着搭茬:“晚晚,从小就爱吃蟹子,胆子还大,她六、七岁时,就敢用手抓活蟹子,到处吓唬人,当年还把到府里来的朱~” 林若男忽然停住了。 虞晚晚看了母亲一眼,她虽好奇母亲要说什么,但母亲不想说了,她也没继续追问。 虞晚晚把弄好的蟹肉、蟹黄点了些姜丝红醋,先递给了嘉敏长公主。 吃蟹子是必要配姜醋的,姜能驱寒、除腥、护胃。醋能杀菌,还能让蟹味加倍鲜美。 嘉敏长公主尝了,就觉似墨分六色,琴具七音一样,这大闸蟹也是如此:蟹肉一味,蟹膏一味,蟹黄一味,如蟹腿肉,丝短纤细,味同干贝;蟹身肉,洁白晶莹,胜似白鱼;蟹黄,妙不可言,无法比喻,当真是极品美食。 吃蟹子,除了姜醋,还需叫上一壶温热的上等花雕酒。 蟹性凉,花雕酒暖胃,两者是最佳的搭配,更添风味和画意。 今晚,江聪、江帅是得了虞晚晚的暗示,让他们两个好好的与米海宗喝上一顿的。 这两个当然是不负使命,江聪多才,张口就是诗文,什么:“水痕秋落蟹螯肥,闲过黄公酒舍归”,什么“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与米海宗喝一杯行个令,米海宗哪能比过他,自此一连喝了几杯。 -- 第199页 而江帅呢,则拉了米海宗让他讲这次天门关发生的事情,听到兴奋处,便干上一杯,如此,米海宗又连喝了几杯。 而虞晚晚不能灌自己亲娘酒,但有小郡主这个贴心小棉袄,算来林氏从虞晚晚这边论,还是江佑安的外婆呢。 江佑安便缠了林若男,也让她讲边关的事情,边讲边喝。 卫婧也是玲珑心窍的,也帮着小郡主敲边鼓,一时间,林氏也没少喝。 等虞晚晚看气氛不错了,便示意一干“灯泡”们该退场了。 虞晚晚先让人上了一盅柠檬水漱口去蟹腥,令让每人喝一杯姜茶,驱蟹之湿热,也有助消化。 送客时,虞晚晚装醉,由母亲代送走了长公主,最主要的是送米海宗。 等林氏与米海宗出了内院,虞晚晚便一骨碌的悄悄跟了上去,趴在月亮门后,探出一点点头,瞪着眼睛瞧。 二门,小花园石榴树下,林氏与米海宗静静的对面站着。 夜风吹起石榴树叶,沙沙作响,米海宗忽地抬起手臂,把林若男搂进了怀里! 哇哦,虞晚晚忙拿手捂住嘴,差点高兴的喊出声。 嗯,接下来,就该“儿童不宜”了吧。 虞晚晚就要缩回头,忽然就见母亲轻轻的推开了米海宗。 怎么了? 可惜离得太远了,声音还小,虞晚晚支楞起耳朵也没听清母亲与米叔说了什么。 就见母亲说完后,转身要走,米叔上前一步拉住了母亲的手,两个人就这样又静立了片刻,母亲挣脱开米叔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虞晚晚忙把身子藏起来,待林若男走远,才又探出头,就见米海宗怔怔的站在树下,痴痴的看着林若男的身影。 母亲和米叔谈崩了?她好心办坏事了? 看着米叔像被抽了精神气,塌着肩膀的离开的背影,虞晚晚不禁抬手敲了敲自已的脑壳。 第二天,虞晚晚收到了米海宗让人传来的口信。 “娘,米叔要离京,回老家去了!”虞晚晚匆匆的去找林氏。 林氏看了一脸着急的虞晚晚,静默了一瞬,才淡淡道:“你米叔离家这么长时间了,回家也是正常的。” 什么正常? 虞晚晚一跺脚:“娘,我昨晚都看到,您和米叔倒底怎么了?” 明明两个人心里都是有彼此的。 “你这孩子!”被女儿偷看了,林氏的脸不由得飞起一抹红霞。 “娘,您就别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是孩子了,您千万不要因为我是王妃,照顾我的面子和名声委屈自已,女儿只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虞晚晚怕林氏会担心再嫁影响她平北王妃的声名才拒绝米海宗的。 林若男的眼圈有些红,女儿真的是一心为她。 “晚晚!”林若男把虞晚晚揽入怀里,轻轻叹息:“娘明白,你是好孩子,娘和米叔之间不是因为你。 是娘觉得娘不能太自私了,娘是和离之身,还已无法生育了。而海宗是家中嫡子,还未娶过亲,他的家人绝不会同意他娶娘这样的。 娘当初因纳妾一事与虞文礼和离,我若再嫁,也决不会让丈夫再染二色的,那样海宗就不会再有孩子了,一辈子当不了爹,对他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虞晚晚沉默了! 在这个朝代,林若男考虑的这些事情的确是现实的,即便她有颜又有钱。 很多像林氏这般的都只能嫁给鳏夫,做继室的。 以林若男的个性,她宁可孤老终身,也不会再这样嫁人了。 “或许米叔不介意呢?”虞晚晚喏喏道。 “可娘介意,我不想他以后会后悔!” 如果注定会失去,那她宁愿从未拥有! 虞晚晚知道,虞文礼十几年婚姻纳妾的事情还是深深的伤害了林若男,让她在新的情感面前怯步了! 虞晚晚第二天亲自去送了米海宗。 十里长亭外,米海宗看了虞晚晚身后,不见林若男身影,神色不由得便有些黯然。 “米叔!”虞晚晚向米海宗深深一礼:“晚儿,多谢您这些日子的照拂!” “你这孩子,和米叔客气什么?”米海宗连忙虚扶了虞晚晚。 “米叔,我这里祝您一路顺风!”虞晚晚示意人把她的礼物拿上来:“这些是我给您家人带的,算我晚辈孝心。” 不管这样,米海宗作为长辈对她是真的很好。 “诶,娘娘有心了!你想吃什么,或者要什么食材,想着给我写信,等过两个月我回京,一并给你带来。” 过两个月就回来? 虞晚晚不由得瞪圆了眼睛,昨晚她听母亲意思,仿佛与米叔就此一刀两断了,怎么在米叔这里全不是这个意思。 米海宗看了虞晚晚诧异的表情,立刻就猜了出来:“娘娘,不是以为我不回来了吧!” 虞晚晚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米海宗笑了,他若是不回来,那不就是傻了嘛…… 第92章 千秋节 灵芝恋玉婵 “娘, 您也要走?” 虞晚晚送走米海宗,回了王府, 林若男便来找了她。 “嗯,娘想回漠北看一看!” 虞晚晚上一次与江泠去了漠北林家,回来后,告诉了林若男。 林若男当时便掉了眼泪,就想去漠北,后来被战事阻了。 -- 第200页 如今她更想回家乡看一看。 虞晚晚哪能让,米海宗和她都说好, 两个月后就回来。 她相信米叔会说到做到的。 “娘,你舍得留下女儿一个人嘛,如今已经是九月份了,等你到漠北就是冬天了,天寒地冻, 你再想回京就费劲了。” 虞晚晚施展撒娇大法, 身子往母亲怀里拱着, 小脑袋瓜在林若男胸前蹭来蹭去:“娘,你要是过年时回不来, 阖家团圆的日子, 女儿就一个人过, 多凄凉啊,娘, 你就先别去了, 等明年开春, 我陪您一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了!好好说话, 你这腔调弄得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林若男拿手指用力点了点虞晚晚额头。 “娘,您不答应,我就还这么说话!”虞晚晚拽了林氏的袖子耍赖皮。 “好了!”林氏白了女儿一眼:“娘暂时不走了,对了,光说我,你和王爷都成亲一年了,一直也没有身孕,不如这两天让御医给你好好瞧瞧。” “娘~,我和王爷虽成亲一年,但也没经常在一起,不怀孕很正常的。”提到这个话题,虞晚晚便找了借口溜了。 不溜也不行啊,她和江泠都未原过房,上哪里生孩子去。 不过,时间倒是真快,她和江泠竟然成亲了一年。 虞晚晚翻出刚成亲时签下的和离书,看着上面的一个个字,忍不住笑了。 和离?他现在还舍得嘛。 这对江泠叫什么:真香! 远在江南的江泠看着面前的一盘精致佳肴,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真香啊! ……“灵芝恋玉蝉” 江泠听了菜名,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原来就是她在信里写得,送给他的成亲一年的礼物。 江泠看着眼前的佳肴,沉褐带黑的冬菇盒宛似灵芝,薄而洁白的酿馅蛋包俨如玉蝉,二者相辅相成,与清澈见底的鲜汤,形影不离,富有诗意,观之黑白分明,美观雅致,食之质嫩鲜润,味道醇美,清爽无比。 ……更重要是这名字中满怀的爱意。 “王爷不必再赏赐草民了。”江南有名的酒楼百味馐的老板诚惶诚恐道:“京中的娘娘能选中草民的酒楼代为王爷做这道菜,是草民的荣光,尤其草民得了这道菜的菜谱,已经是得了一座金山了。” 百味馐的老板没有说假话,他倒是是识货的。 这道“灵芝恋玉蝉”是虞晚晚原来世界闽地创新名菜,工艺考究,造型惟妙惟肖。 独家菜谱在古代也属于手艺,都是不外传的。尤其还是京城王府做出来的,更是珍贵。 这以后就是百味馐酒楼的招牌菜了,不就是在送钱一般。 当然虞晚晚也不是散财童子,她选百味馐替她做这道菜,是因为百味馐是母亲林氏钱庄的大客户,知根知底。 京城的虞晚晚接到了江泠的来信。 信的题头便是:晚晚吾妻,分别十三日,念你难以成寐。唯盼回京后,得尝夫人亲手做的“灵芝恋玉蝉”。 ……想念你难以入睡!要吃你亲手做的菜! 江泠竟然在纸面上如此直白的表达对她的思念。 虞晚晚捧着情书不由得笑了起来,江泠这一次还真的与她心有灵犀了呢。 江泠送她的成亲一周年的礼物之一,竟是从江南给她请的一位极有名的糕点师傅。 虞晚晚于美食是真心热爱,对同样专研于美食的人是真心尊重。 这位江南来的周师傅,也的确在糕点上很有心得,祖上也是御厨出身。 虞晚晚看他做的蛋黄千层糕,蓬松、柔软和造型都类似她原来世界中的的西点了。 但相对于西点,中式的蛋黄千层糕不添加奶油、泡打粉等,不是用烤箱,而是用传统的一层馅一层面皮的蒸出来,由此可见古代人的智慧了。 而周师傅遇上虞晚晚,那更是惊讶,这位王妃娘娘于美食上的造诣可以说是超凡脱俗了。 经她指点一些事情,给人以醍醐灌顶之感,周师傅也得以研究出了好几种新甜点。 江泠送虞晚晚的周年礼,自然不止一份,除了周师傅,还有京城玉饰坊送来的首饰。 只不过虞晚晚打开匣子,嗯,又是金灿灿的各种金饰。 虞晚晚从与江泠同去北胡后,有些明白缘由了。 北胡女子不就是满身金子、银子做的装饰嘛,必是给少年的江泠造成了错觉,认为女子都是喜欢金、银的。 除了首饰,还有玉衣坊送来的新衣服。 只是虞晚晚看这些衣服便有些奇怪,都是大红色的,便像是她与江泠刚成亲时穿的衣服的颜色 这要穿出去也太喜庆了吧。 虞晚晚更盼望的礼物其实是想江泠能从江南快点回来。 她是真的想他了。 好在十月初一,便是当今魏景帝的千秋节。 去年,魏景帝以勤俭为由,没有办千秋节。今年正是魏景帝二十五岁的生辰,还有之前在对乞颜的战事中大获全胜,长了大魏天、朝的威风。 魏景帝心中高兴,这个千秋节便要好生的庆祝一下。 于是京城的各部都忙了起来,誓要把皇帝的千秋节弄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大魏的附属国也纷纷派了使臣前来贺寿。 九月下旬,京城的街面上便像过年一般热闹。 家家户户都挂了红灯笼,黄土铺道,清水润街。 -- 第201页 虞晚晚刚回京城那几天,平北王府是宾客如云,但江聪明确与虞晚晚说了暂时没有成亲的想法,故此虞晚晚对那些打听江聪亲事的人,只推说江聪的事还是长公主说得算,这些人便都败兴而去。 二来朝廷一直没给虞晚晚的表功的圣旨,一些人大约就猜出皇帝的意思来,也就不再上门。 再加上虞晚晚听长公主让她不要多说什么,她便以生病的原因尽量不见客,还有江泠也一直没有从江南回来,慢慢的平北王府的热度就下去了,门口也少见了车马。 不过这样虞晚晚倒是轻松了,正好有机会出去好生的逛逛街,看一看。 而江帅现在的生意做得也不小,除了帮虞晚晚照顾酒楼外,他自己也开了一座茶楼。 这一日便邀了虞晚晚、小郡主等人去了他的茶楼。 江帅的三香居茶楼离虞晚晚的三羴居酒楼不远,都在热闹的朱雀大街上。 之所以叫“三香居”,一是与三羴居相互呼应,二是喻指“书香、水香、茶香”。 江帅的茶楼在京城现在生意是最火爆,原因就在他这书香和茶香。 书香,江帅花重金请了京城最有名的两个说书人,每天来听这两人说书的人,便把茶楼坐得满满登登。 茶香,是江帅特意从巴蜀引进来的盖碗茶,极具特色。 虞晚晚等人进了三层楼的三香居,就见包间散台皆座无虚席,还不断的有人进来,见没了地,便见缝插针地站着。 尤其是一楼大堂,满满的都是人。 人虽多,但却算安静,全都凝神在听台子上的说书人讲古道今。 虞晚晚当然被安排在二楼位置最好的包间,开着的窗户,正对着大堂的说书人的台子。 掌柜的当然知道这是自家的贵客,是亲自来伺候。 喝盖碗茶,看茶童的掺茶手艺也是茶馆中不可或缺的一景。 掌柜的是叫了店中手艺最好的茶童来。 穿着青衣小帽的茶童拎着一把长嘴大肚的铜茶壶,就见他把长嘴铜壶举到头顶,离茶碗足有两尺远,一个“童子拜佛”,细流从上泻下,刷的一声便冲进了桌子上的茶碗中。 接着,铜壶甩到背后,细长的壶嘴贴着后肩,连人带壶一齐前倾,细流越背而出,是为“负荆请罪”。 再背过身去,后仰如钩,使了个“海底捞月”,铜壶置于胸前,一股滚水细若游丝,越过面部,掺进茶碗。茶满,人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桌面干净如镜,茶水一滴不溅。 整套动作是行云流水,虞晚晚忍不住叫了一声好,示意春桃:“赏!” 虞晚晚端起盖碗茶,喝此茶,先闻香:用右手提起茶托,左手掀盖,随即闻香舒腑。再品饮:用左手握住碗托,右手提碗抵盖,倾碗将茶汤徐徐送入口中,品味润喉,提神消烦。 而且盖碗茶还有一妙处,若要茶汤浓些,可用茶盖在水面轻轻刮一刮,使整碗茶水上下翻转,轻刮则淡,重刮则浓,是别有一番风情。 虞晚晚一边品着大碗茶,一边听说书人讲得竟然是江泠带军大破北胡的故事。 “啪!” 说书人一敲手中梨花木板,口若悬河、舌灿莲花道:“平北王手持鸣鸿刀,手起刀落,便斩下了敌军元帅首级,打得北胡人落花流水……” “好!好!”台下叫好声起伏。 听书的都是些男子,听到打仗的事情,当然是来了兴致,一个个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仿佛身临其境,成了正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士。 虞晚晚笑着瞟了一眼江帅,真是亲兄弟,说书都要夸江泠一番。 江帅得意的晃了晃头,自家茶楼,自然是要宣传大哥的英雄事迹了。 这时,小郡主摇了摇虞晚晚的袖子,在她耳边道:“娘亲,那是鞑靼人吗?” 茶楼的内里是个“井”字型,因为要听书,包间窗户都是大开的,坐在不同包间里的人,都可以彼此看到。 虞晚晚顺着江佑安的目光看去,就见斜对面的包间里,主座上坐了一位少年,头上梳了辫子,耳朵上坠了只大银环,高鼻浓眉,正是鞑靼人的打扮。 虞晚晚冲小郡主挑了挑眉:“是鞑靼人!” 江佑安来了兴致:“娘亲,那你能看出来他是乞颜人还是涅古斯人?” 她知道鞑靼中,涅古斯人是与父王一起联手打乞颜人的。 这一次皇帝千秋节,这两个鞑靼部落都派人来给皇帝贺寿了。 虞晚晚笑了笑:“这我哪能分得出……” 她蓦地停住,看见了鞑靼少年旁边坐的一个脸上罩了半截面纱的女子。 那女子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虞晚晚望着那清丽的眉眼:……清月公主! 江佑安的母亲竟然跟着涅古斯的使团来了京城! 第93章 慈母心(一更) 她的眼圈便红了。…… 清月公主的眼圈有些红, 眼中有水光闪烁。 她看了一眼虞晚晚,更确切的说, 是凝视了靠在虞晚晚身旁的江佑安一眼,低下了头。 “娘亲!”江佑安在虞晚晚耳边轻声道:“你看对面的鞑靼女子刚才看我们呢,咦,她怎么瞅着要哭了?” 虞晚晚微微侧看了江佑安烂漫的脸,默了一瞬:“是我们先看他们,人家看我们也正常,要哭了, 许是听说书人讲你父王的故事感动的吧!” -- 第202页 ……感动的! 江佑安对江泠是一向崇敬的,在她心目中江泠无一不好。 听了虞晚晚的话,心有戚戚的赞许:“父王确实厉害!” 这些涅古斯人一定是与父王一起征讨乞颜人时,被父王折服了。 想到这,江佑安心中倒对眼前这些涅古斯人生出些好感来。 下面的说书人讲到了高潮处, 听得满茶楼的人连声叫好。 江佑安听了, 看了, 更是高兴,直接命人打赏了个小银锭。 对面的涅古斯人显然比她还大方, 直接打赏了一个小金锭。 虞晚晚知道涅古斯人来贺寿的事情, 但没想到清月公主也跟着使团来了。 如今涅古斯的大王子经与江泠合作战败乞颜人, 已经算统一了鞑靼大半个草原,现在已经接替他父亲做上了大王的宝座。 清月公主本是大王子的侧妃, 但虞晚晚见她的穿着打扮, 却是侍女的打扮, 还蒙着面,想来是不想以真实身份示人。 但她回京,一定是为了江佑安的。 只是, 按规矩京中的官员及眷属都不能与各国使团人的人私下接触的,更何况江泠刚刚与涅古斯合作完,她作为王妃更要避嫌的,以免让人抓了把柄。 虞晚晚看了对面的涅古斯少年听过一回书起身要走,便对江佑安等人道:“看过热闹了,咱们也去逛逛街吧。” 江佑安等人没意见,出了包间,涅古斯人先下的楼。 楼下今日听书的人多,过道上都站了人。 涅古斯少年刚下了楼梯,旁边窜过来一个身材瘦小的人,状似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跟着的侍卫忙上前一扒拉那人,那人脸上忙赔笑:“对不住啊,是后面的人推了小人一下,对不住。” 涅古斯少年见了,大度的摆了摆手,用生硬的汉语道:“没关系!” 那人作了揖,就往旁边撤过去。 江佑安站在楼梯上,看得清楚,忙对自家侍卫道:“抓住那个人。” 她一指那个正往人堆里钻的瘦小男子。 王府侍卫自然身手矫健,直接跨过楼梯扶手跃了下去,上前捉住了那个男子。 男子忙下迭的叫唤:“诶,诶,你这是干什么?” 旁边又上来两个男子也嚷嚷:“大白天的,这是打架吗?” 一时间,茶馆里就闹了起来。 江帅从后面拽了拽江佑安的衣领:“你干嘛?” 江佑安忙回头:“三叔,那个人是贼,我刚看见他偷了那个涅古斯人的钱袋。” 江佑安的声音不小,众人的目光便都看向了她。 “眼睛还挺尖。”江帅夸赞一句,下了一级包阶,挡在江佑安面前,隔了众的目光,又小声斥了一句:“把帷帽带好。” 江佑安下楼自然得掀开帷帽看路的,听了江帅的话,吐了吐舌头,忙放下帷帽。 江帅走到那个被抓男子的面前,拿手中扇子一拍他的头,呲了一声:“:“你胆子肥了,敢在我的茶楼闹事!” 那男子见江帅一身贵气,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立刻就有些慌了,嗑巴道:“这位爷,却是误会,误会。” 江帅哪能听他啰嗦,直接吩咐侍卫道:“搜他的身!” 又指了旁边嚷嚷的两个男子:“把他们也抓了!” 一看就是一伙的。 侍卫从男子身上真的搜出四、五个钱袋来。 就有听书的茶客叫:“诶呀,那不是我的钱袋嘛!” 江帅向涅古斯少年一拱手:“这位兄台,这里面有你的钱袋吗?” 涅古斯少年摸了摸怀里的口袋,回了江帅一个涅古斯礼:“那个皮袋是我的。” 江帅亲手拿了,递给少年。 “多谢你了,你先请。”涅古斯少年很礼貌的感谢,并尊敬的讲江帅一行先行。 不过当江佑安走过时,涅古斯少年忽地向她行了礼,脸上露出笑容道:“多谢小姐了!” 他刚才也听道江佑安的话。 少年长得很英俊,古铜色的肌肤,一笑起来,露出一颗小白虎牙,倒挺好看。 江佑安自然不能随便与外男说话,便回了个福礼。 涅古斯少年又笑道:“你的玉佩很好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帅又挡在了江佑安身前。 江帅的脸有些沉,这些外族人也太不讲究男女大防了,怎么能上来和江佑安这般说话。 那少年见江帅一副老母鸡护鸡崽的模样,便住了嘴。 江佑安身上带了一块罕见的澄黄色的弯月玉佩,玉佩的黄色晶莹剔透,玉润光洁,挂在身上,就真的像天空中的一轮皎洁弯月。 这块玉佩是虞晚晚从西北回来后送给江佑安的。 江佑安十分喜欢,现在是整天带在身上的。 故此涅古斯少年说玉佩很好看,江佑安并不觉得有多冒犯,只是,透过帷帽的白色面纱,她又看到少年旁边的侍女,红了眼圈看着她。 回到王府,虞晚晚立刻招了牛瑞,让他如此安排。 又过了两天,虞晚晚叫了小郡主陪她到三羴居,说是想吃火锅了。 娘亲有命,小郡主自是跟随。 不过,还没到自家酒楼门口,江佑安就看到了有一行人进了酒楼。 “娘亲!”江佑安忙对虞晚晚道:“那几个人好像就是上回茶楼里碰到的涅古斯人。” -- 第203页 虞晚晚当然也看到了。 她听了牛瑞的回禀,知道涅古斯这次为魏景帝贺寿,为表诚意,是涅古斯大王亲自带着自已的二儿子一起来的。 茶楼中的涅古斯少年便是二王子。 三羴居有一间包房是专门给虞晚晚备的。 虞晚晚带了江佑安进了包房的内间,又等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在墙上按了一下。 江佑安便惊讶的看到墙上的一大块木板翻转,变成了一道木门。 虞晚晚拉了江佑安从木门里走到隔壁的屋子。 江佑安赫然就见屋内坐着一个人,脸上蒙了半截面纱,红着眼圈看着她们。 正是前两日在茶楼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位涅古斯的侍女…… 第94章 鸿门宴 吃了讹兽 江佑安惊诧的拉了下虞晚晚的衣袖:“娘亲, 这位是~” 虞晚晚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安安,这是清娅王妃, 是我在涅古斯的好友,你就唤她姨、母吧。你身上带的弯月玉佩便是她送给你的。” 江佑安对虞晚晚是无一不听的,虽心中奇怪,也忙向清月公主乖巧福礼道:“佑安拜见姨母,多谢姨母送我的玉佩,佑安非常喜欢。” 不过,等她一抬头, 看见摘下面纱的清月公主,眼晴不由得就瞪圆了。 哇,这位姨母长得好美啊! 清月公主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女儿。 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可手颤抖得根本无法抬起来,想叫一声她的名字, 但千言万语哽在喉中无法言表。 所有的感念一瞬间都化做了泪水, 夺眶而出。 江佑安看着眼前泪水盈盈的美貌姨母, 迟疑了一下,从袖口出掏出手帕递了过去:“姨母给您。” 又小心翼翼道:“您不要哭了, 有什么事情可以和娘亲与我说的。” 虞晚晚接过江佑安的手帕, 给清月公主擦了擦泪, 小声道:“姐姐,好不容易见面了, 多说两句话吧。” 是啊, 十二年了, 她终于见到女儿! 清月公主并不知道大王为什么此次会带她回大魏京城,而且不是以侧妃的身份,是打着二王子的侍女的名头。 但只要能回来看女儿一眼, 她就算死了也甘心。 其实到京城的第一天,她就想联系虞晚晚。 但她知道以她鞑靼人的身份,若是与虞晚晚私下联络,必会给虞晚晚带来麻烦的。 没想到老天有眼,竟让她们在茶楼相遇了。 果然第三天到了于海外,不知虞晚晚用了什么法子,大王竟允许二王子带着她来三羴居吃饭。 刚才在隔壁的包间内,店小二在上茶水时,,不小心把水洒在了她的裙子上,便安排她来这间屋子清理。 虞晚晚好不容易安排了这次见面,她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清月公主忙拿江佑安的手帕,擦了擦眼睛,脸上努力的做出笑容:“诶,看我一高兴就只知道哭。” 她说着握住了江佑安的手,女儿的手又白又嫩。 让她忽然就想起女儿刚出生时的小胖手,小小小的却十分有力气,紧紧的握着她的一根手指不放,连接生婆都说:这丫头挺壮实的,与小牛犊一般。 如今小牛犊长成了花儿一般的少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 清月公主哽咽一下:“我能叫你安安吗?” 当然可以啊了。江佑安忙点了点头。 “安安”,清月公主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能抱抱你吗?” 抱她? 江佑安不明白眼前这位姨母,为什么一见面就想抱她,但看了她满怀希冀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 清月公主张开双臂,轻轻的把江佑安拥进怀里。 江佑安靠在清月怀里,心中蓦地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怀抱是这般的温暖和熟悉,仿佛她曾经无数次的被这样拥抱过。 江佑安不禁伸手抱住了清月公主的腰,把头靠在了她的肩头。 清月公主不敢太用力抱女儿,她觉得这一切就像梦一般,她怕她太用力了,梦就会破碎。 “安安,娘对不起啊!”清月公主呓语道。 江佑安的耳边就响起了一个炸雷,把她炸得立刻便抬起了头:“娘?!” 清月公主一时失言,就看着江佑安因她的话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江佑安的眼睛很大很亮,此刻瞪得圆圆的,便显出稚气与纯真来。 “安安,我认识你娘!”清月只能解释道。 “您认识我娘?我娘她~”江佑安有些急切,可她不知道该如何问。 “安安,你娘是我的好姐妹,她十分爱你,她从未想过离开你。 可是她没办法,当年北胡人不放她走,她只能留下,否则你和父王都无法回到大魏。你娘没有一天不想你!”清月公主的泪滴落下来。 江佑安有一瞬间是怔住的,有些不敢相信,便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道:“我娘非常爱我,她从未想过离开我?” 她又有些急切的看向虞晚晚,向虞晚晚求证她没有听错,她没有重复错。 虞晚晚也红了眼圈,向她点了点头。 江佑安的泪夺眶而出,她紧紧拉住清月公主的手:“那我娘现在在哪里?” 清月公主垂下眼眸,不敢看江佑安清澈的眼睛:“我后来去了鞑靼,你娘也离开北胡,我便和你娘失去联系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只是她把她的玉佩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 -- 第204页 江佑安握住腰上坠着的弯月玉佩,原来这是娘留给她的。 江佑安还想问,传来了敲门声,是门外的人在催促清月公主。 虞晚晚拉了江佑安不得不与清月公主告别。 虽然在马车上,虞晚晚按照清月公主话的意思,和江佑安解释了下,她亲生母亲,江泠这些年也在找,一直没有找到等等描补的话。 但江佑安本能的觉得清月公主有些话没说全,便想着再见清月公主,仔细的问一问关于她娘的事情,可一直没得机会。 很快便到了十月初一,宫中大排晚宴,为魏景帝贺寿。 江佑安进到大殿,便看向涅古斯人坐的席位,只看到了涅古斯的大王与二王子,却不见清月身影。 江佑安心中一阵失望,宴会的各种仪式无趣、冗长,她便找了借口,溜出去散散心。 “原来你是康宁郡主。”身后传来生硬的汉语。 江佑安忙回头,便看见了涅古斯的二王子。 “上次在茶馆多谢你了!”二王子手放胸口向虞晚晚行了个礼。 江佑安歪了歪头:“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她那天可是带着帷帽呢。 二王子笑着指了指江佑安腰上带的弯月玉佩:“我来大魏,只看到你带这个玉佩的。” 江佑安也忍不住笑了,这二王子倒挺聪明。 她因江泠本就对涅古斯人挺有好感的,现在又因清月对涅古斯人的好感就更倍增了。 “我叫答木雷。”二王子自报家门名。 江佑安惦记着从答木雷这里怎么拐外抹角的问一下清月的消息,便和答木雷说起话来。 江帅从大殿出来,拐过一个殿角,就见江佑安与答木雷站在回廊下聊得正欢。 回廊上,点着红灯笼,红色的光晕下,江佑安笑晏盈盈,她和答木雷都是异族的浓颜出众的容貌,打眼看去,竟有种说不出的相配。 这丫头真是傻了吧唧的,怎么还与外祖的男子撩上了,太不让人省心了。 江帅快步上前,举起手揪了一下江佑安梳得双丫髻的小包包:“干什么呢?” 江佑安回头,用手捂住脑袋,嘟了嘴:“三叔,你又乱揪我的头发!” 答木雷如今也知道江帅是嘉敏长公主的儿子,忙见礼:“江公子!” 江帅敷衍的点了点头:“二王子!” 便轻声呵斥了江佑安一句:“还不赶快回去陪大嫂!” 没看大嫂心情不好吗? 虞晚晚的确不开心,因为江泠在魏景帝的千秋节当日,还没有回来。 作为一个刚刚打了胜仗,掌管大魏兵权的王爷,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滞留江南,这在很多人眼里都算是“失宠”的信号。 朝堂上的事情,虞晚晚知道不多,担心有限,她只是十分想念江泠,另外,就是今晚,她是一连见了一串她不想见的人。 虞晚晚没想到,宴席上第一个与她打招呼的人竟然是卫曾。 虞晚晚知道大殿内有无数双八卦的眼睛在看着她和卫曾。 毕竟原主当年狂恋卫曾的事情,几乎人人皆知。 虞晚晚就纳闷了,按说卫曾应该避嫌啊,为什么巴巴的还特意来与她说话。 这要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到江泠耳朵里,不就又成了一桩“公案”了。 故此虞晚晚便拿出了王妃的派头,只冷淡高傲的点了点头,连话都没与卫曾说。 而卫曾丝毫没有觉得受到怠慢,还风度翩翩的微笑着向虞晚晚也点了点头,才离开。 卫曾前脚刚走,后脚原主的前情敌,晋西王的女儿昭阳公主便来到了虞晚晚面前。 昭阳公主当年与原主一起争卫曾,现在江泠又私下带兵攻打了晋西王的领地,还杀了昭阳公主两个庶出哥哥。 这新仇旧恨的,昭阳公主怎么会和她打招呼? 而且不但打招呼,还笑得十分灿烂,弄得就像虞晚晚的闺蜜似的。 虞晚晚懒得和她装像,借口如厕,离了大殿,岂料刚拐了个弯,便碰上了的朱齐。 “王妃娘娘,好久不见,我还想着您做的菜呢。”朱齐一贯温润的笑。 可虞晚晚还是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这家伙在去边关的路上,吃了她做得多少好吃的,还敢惦记。 虞晚晚不禁翻了个白眼:“朱侯爷记性真好,可惜我金盆洗手,不做了!” 朱齐却忍不住笑出了声,身子向前微微倾了,低声道:“王妃娘娘可是吃了讹兽?” 讹兽?是什么? 虞晚晚微皱了皱眉,没听说过。 “讹兽是上古神兽之一,面容姣好,身形如兔,仪态优美,举手投足间灵气四散,其肉鲜美,但吃了它后,就无法说真话,只会骗人了!”朱齐挑了挑眉解释道。 “我看你是吃了讹兽,胡编排的!”虞晚晚反唇相讥。 “诶,这可是《山海经》上写的,娘娘一查便知。”朱齐不慌不忙。 虞晚晚觉得她和朱齐废了太多话,便不再理他,转身就回大殿。 朱齐在身后,提了声音:“娘娘,过两天我到三羴居吃火锅,可要多给我打些折。” 虞晚晚头也不回的应了声:“好,一定给你加价!” 等回了大殿,又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来给她敬酒。 -- 第205页 竟然是乞颜的公主阿丽思。 乞颜这一次战败,元气大伤,被江泠彻底打服了。 此次来京,除了使臣,还带来了两位公主,所有人都明白这两个公主必是用做和亲的。 只是用来和亲的公主为什么要给她敬酒呢? 虞晚晚莫名的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果然,千秋宴的第二天,朱皇后便下懿旨招她进宫…… 第95章 严相逼 给她点厉害瞧瞧 朝阳宫内, 朱皇后看着站在大殿中央恭敬有礼的虞晚晚,心里微哼一声。 ……倒是一个会装像的。 明明又狠又有心机, 上一次自己就被她的表象给骗了,被她在皇帝面前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还有,她不光得了江泠宠爱,还把朱齐迷得五迷三道的,到现在还不成婚。 这一次,必要把她这一身的狐狸面皮给揭下来。 “坐吧!” 朱皇后心里恨得痒痒,脸上却依然挂出温和的笑来。 “听说你这次在天门关就了全城的百姓呢!真是了不得啊!” ……皇后娘娘竟然夸她! 如此反常, 虞晚晚心下更是警惕,但脸上也挂出笑来: “多谢皇后娘娘夸赞,这都是臣妾应该做得。” ……应该做得? 真是脸大,夸她一句,她还敢应! 朱皇后被噎了一句, 也没法再违心夸下去了, 便不咸不淡的又说了两句。 “平北王妃, 康宁郡主今年十二岁了吧。” 虞晚晚抬眼看了朱皇后一眼,怎么转到江佑安身上了。 但她又不能不答:“是, 佑安今年十二了!” “那也该定亲了, 你是母妃, 有没有开始为她挑选夫家啊?” 在大魏,女孩子一般会提前定亲, 及笄后才成婚。 “回皇后娘娘, 还没有呢!” 虞晚晚的确没有考虑这件事, 十二岁,在她看来,的确是太小了。 朱皇后微微笑道:“没挑就没挑吧, 皇家的女孩都不愁嫁,自有主动上门求亲的。” 这话说得什么意思? 朱皇绝不会平白的就关心起小郡主的亲事的。 虞晚晚心里转着念头,忽然听到皇后娘娘道:“平北王妃,你和平北王成婚也一年了吧,怎么还没有诞下子嗣,像平北王爷这般年龄的还没有嫡子承欢膝下,也说不过去了。” 虞晚晚挑了挑眉,坐直了身子,脸上带出娇羞来:“回皇后娘娘,等这次王爷回京,臣妾和王爷一定多努力,争取早点怀上。” 多努力?这种话也好意思说出口。 朱皇后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子嗣的事是大事,本宫也替你们着急,昨儿,还与皇上说呢,也是时候给平北王爷纳两名侧妃了。 你有了姐妹,也能分担一些,侧妃生的孩子,养到你屋里,记到你的名下,也是你的孩子,这样不就更好嘛。” 虞晚晚撩眼皮看了朱皇后,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皇后娘娘,臣妾与王爷这一年来聚多离少,没有孩子也正常,王爷也没有着急,侧妃的事情就不必了!” 这是直接否了她的话! 竟敢如此与一国之母这般说话,真是狗胆包天。 朱皇后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带了不耐:“平北王妃,按照皇家规制,亲王除正王妃外,另可配四名侧妃,十五名昭仪、淑媛、奉仪等侍妾。 可平北王府如今只有你一名王妃,伺候王爷的人本就不够,最主要的是没有嫡子,这就是你作为王妃的失职,本宫才让你赶快给王爷纳侧妃,你怎么还敢推却!” 皇后发了火,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全都低下了头,尽量屏住呼吸。 虞晚晚也得站起身,向朱皇后敛袖行礼道:“皇后娘娘息怒!” 息怒?就是这么一句? 然后就什么表示都没有了?这还把她这个当皇后的放在眼里了嘛! 朱皇后恨得干脆也不绕圈子了:“本宫没有什么可生气的,作为皇后,本宫对你有督导之责,现为平北王爷拟了两名侧妃人选,今日你来,正好挑一下日子,让她们进门,尽快为平北王爷开枝散叶。” 拟了两名侧妃人选? 嗬,这是明晃晃的王府塞人呢。 虞晚晚又是一礼,态度很恭敬,但说出的话却是毫不退让:“让皇后娘娘操心了,只是侧妃一事,臣妾不能应!” 不能应?! “虞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朱皇后冷了面孔,提高声音。 “皇后娘娘,臣妾与王爷在成亲伊始,王爷便与臣妾说了,此生绝不染二色,若是我今天应了侧妃,便是让王爷成了无信之人,还请皇后娘娘体谅。” “不染二色?”朱皇后忍不住冷哼一声:“平北王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爷厚爱你,才这样允诺你,那你更应该知情知理,全心全意的为王爷考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现在就应该主动为王爷纳了侧妃,早日诞下麟儿,才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皇后娘娘不知,王爷早就说过,王府的孩子,必须都是臣妾生的,他不会因为着急子嗣的事而纳妾,臣妾知道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早日生下孩儿的。” “你以为生孩子是种瓜吗?想生就生!你说了这么多,本宫看,就是善妒,你的女戒学哪里去了。有没有皇家王妃的模样。”朱皇后猛地一拍凤椅的扶手喝道。 -- 第206页 一般命妇要看见皇后这般发怒,早就下跪了。 但虞晚晚没跪,连声音都没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皇后娘娘,说到底,纳妾一事是臣妾与王爷的家事,就是陛下也不能随便插手臣子的家中内务,所以还请皇后娘娘体谅。” 虞晚晚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退,她要但凡退一步,以后这样的事,就会层出不穷。 她今天的态度一定得坚决。 实际上,朱皇后也料想过虞晚晚会想各种理由不答应,但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这般硬气的来顶撞她。 “你的意思倒是说本宫多事了,你好大胆的,来人掌嘴!” 掌嘴? 朱皇后身旁的女官心里就一翻个,其实,虞晚晚说得也不是一点没道理,纳侧妃不比寻常,是要上皇家玉牒的,怎么纳,纳谁,怎么也得平北王爷点头的。 皇后娘娘这般直白的插手,以平北王爷的性格,恐怕会不愿意。 皇后娘娘今日招平北王妃来,想让平北王妃先应下此事,这样平北王爷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可是现在要掌嘴平北王妃,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般对待平北王妃,想来平北王爷也一定会不高兴的。 女官忙上前笑道:“皇后娘娘息怒,王妃娘娘可能就是一时没有想明白,等明白了就知道您的苦心了!” 又转头向虞晚晚施礼道:“王妃娘娘,皇后娘娘是仁慈之心,是为您着想,按皇家规制,王妃若三年无子,王爷就可以另立王妃的,若到那时,您和王爷再多情分也抵不过祖宗的法令吧。 所以下官斗胆劝王妃娘娘先应下吧,先有了孩子,不管谁生的,由您养了,都说养恩大于生恩,就是您的孩儿,您和王爷还能更恩爱,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其实,朱皇后更多也是在吓唬虞晚晚,一个王妃娘娘可不是轻易就能罚的。 若是真明白事理的,这时候就应该就坡下驴,说软话告饶了。 虞晚晚抬头看了女官,嘴角扯出一丝笑来。 一个□□脸,一个唱黑脸的,非逼着她今天就范。 想得美! “皇后娘娘,你今日就算杀了臣妾,臣妾也不能应!” 哟!这也太硬气了吧! 女官被顶的,都说不出来话了,这王妃脑袋是榆木疙瘩做得吗?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呢! 虞晚晚不按常理出牌的这一下,把朱皇后给架到尴尬的境地了。 这时候还掌不掌嘴? 不掌嘴,话已经说出去了,但掌嘴,虞晚晚到底是正一品的王妃呢,的确有点过。 但是,眼前的这个狐媚子有恃无恐的模样真是让人太讨厌了。 仗着平北王对她的那点宠爱就敢如此顶撞皇后,也是得给她点厉害瞧瞧。 朱皇后一咬牙:“来人,还不赶快掌嘴!” 第96章 不由人 朝鲜打糕 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掌嘴, 对一个王妃来说侮辱性是远大于疼痛的。 在朱皇后看来,虞晚晚要是聪明就赶快与她讨饶, 别在这硬装了。 女官心里也是明白朱皇后的想法的,便故意抻慢了脚步,走到虞晚晚面前,想拖延些时间,让虞晚能够有机会开口求饶。 可是再怎么慢,就隔了十几步,喘气的片刻也到了。 女官走到了虞晚晚面前, 虞晚晚仍是微低着头不说话。 女官心里这个呕啊,她知道她这一巴掌若是打了,平北王爷知道后肯定会生气,若闹起来,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她。 “王妃娘娘您还是与皇后娘娘好生的说句话吧。” 女官可是一点都没有要打人的威风, 而是满脸的肯求。 虞晚晚抬眼看了女官, 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就是杀了臣妾, 臣妄也不会答应。” 诶,朱皇后简直气得一个仰倒。 真是死鸭子嘴硬, 便直接瞪了女官:“还不动手!” 女官不得不抬起手, 咬着牙, 轻轻的往下落,嘴里道:“王妃娘娘, 得罪了。” “住手!这是干什么!”大殿门口传来一声怒斥。 女官忙放下手向外看去, 长公主黑沉了脸走了起来。 虞晚晚松一口气, 长公主也算来得及时。 她当然不是没脑子的与朱皇后硬顶,她进宫前便已让人通知了长公主。 有长公主这尊大佛靠着,她自是不怕朱皇后的。 朱皇后恨得牙根痒痒, 怪不得于虞晚晚这般硬气,原来早就请好了救兵。 嘉敏长公主进来,看见虞晚晚要被掌嘴,顿时怒了。 对朱皇后也没了好脸色,提了声音,冷冷道:“皇后这是干什么,平北王妃是正一品的命妇,怎么可随意折辱。” 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呢。朱皇后也不得不站起身来道,强笑着解释:“姑母来得正好,您看,平北王妃与平北王成亲一年,没有生下嫡子,让她为王爷纳两名侧妃,她竟与本宫嚷着说什么宁死也坚决不许。 皇家子嗣的大事,本宫怎么能允许她这般嫉妒成性,不知轻重,才说教她两句!” 嘉敏长公主看着站在那挺直着后背像株青竹似的虞晚晚,心中叹了口气,真是头倔毛驴。 不过这头倔毛驴,是是儿子看好的,自己瞧了这么长时间也瞧顺眼了。 怎么也得护着! -- 第207页 长公主来了,自有宫女给看座上茶。 长公主不慌不忙的坐下,喝了一口茶才对朱皇后慢条斯理道:“皇后也真是太操心吧,这事不管怎样,都是平北王府的家事,泠儿早就与本宫说了,他不会纳妾。本宫也允了。 难为他们夫妻鹣鲽情深,恩爱有加。也算皇室夫妻的一段佳话吧。况且他们两个也不是没有孩子,还有康宁郡主呢。 而且他们两个都年轻,可以生的。即便生不了,以后聪儿、帅儿生的孩子过继给平北王府也是可以的。 有本宫在,江家的事是不用皇后费心了。” 虞晚晚嘴角不由翘了翘,真是金克木,木克土,长公主专克朱皇后。 哪有当祖母的,不希望子孙满堂的。 这个虞婉婉是给长公主吃了什么迷魂药,长公主竟然这么袒护她。 朱皇后被怼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片刻后全黑了下来。 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姑母的胸襟倒真是宽阔啊。 不过本宫这次与平北王妃说侧妃的事情也不仅仅是为了子嗣。 正好姑母来了,那宫就交个底吧。 本宫此次平北王选的两位侧妃,一位是乞颜部落的阿丽斯公主。一位是晋西王的嫡女昭阳公主。” 虞晚晚蓦地抬头看向朱皇后。幸亏她刚才没有被朱皇后的话给吓住,难为朱皇后竟然想把这两个人塞给江泠做侧妃。 嘉敏长公主在朝政上浸润这么长时间,反应当然更快。 乞颜公主,晋西王的女儿,这两家刚刚都被江泠打得落花流水。 现在想把他们的女儿送送给江泠做侧妃,这是在向江泠示弱也是示好。 这肯定不是朱皇后一个人能做出的安排。 果然,朱皇后继续道:“乞颜部落这一次上了部落的正式文书来和亲的,他们送来两位公主,一位公主昨晚已经进宫伺候皇上封为婕妤,而阿丽斯公主是乞颜大王特意恳请要嫁与平北王的。 昭阳公主呢,是皇叔晋西王亲自来了书函,求皇上把她嫁给平北王。 晋西王和乞颜都是从心里往外的看好平北王爷,愿意与平北王结秦晋之好的。” 朱皇后看了默不作声的嘉敏长公主和虞晚晚,嘴角挂了丝得意的笑:“平北王妃,你之前刚从边关回来,知道打仗时什么样子,那必是要死人的,现在通过和亲,让边关能保持太平,百姓安居。 皇上正是心念天下百姓,因此纳了乞颜公主,平北王作为皇上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也一定愿意为天下黎民免于战火之苦的而纳了这二人为侧妃,而且还能快点为王爷传宗接代。一举两得,多好的事啊,何乐而不为呢。” 何乐而不为? 虞晚晚真想伸手去挠了朱皇后那张讨人厌的面皮。 ……这是拿苍生大义来压人呢。 可她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朱皇后。 静默片刻,嘉敏长公主说话了:这等涉及朝堂的大事情,皇后与晚晚说也是没有用的,这一切怎么也得等泠儿回来商定。” 朱皇后咬牙,嘉敏长公主实际上还是驳了她。等江泠回来,定是将要与皇帝直接来商讨的。 虞晚晚和嘉敏长公主坐了一辆马车离开皇宫。一路上,虞晚晚只低了头,都没有说话。 快到平北王府家,嘉敏长公主从窗户看向车外,状似自言自语道:“有些事情“刚者易折”,老子亦有言:上善若水,谁都有年少时,哪个年轻女孩心里都会想些比翼双飞的好事情,可等成了亲,过几年,就会明白,天底下男人的都是一样的,哪有那么多一心一意,有些念想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或者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虞晚晚抬眼看着嘉敏长公主略显寂寥的脸,想着她与元浔道长、想着母亲与虞文礼,心里就像坠了一块沉沉的铅。 虞晚晚先送长公主回了公主府,等回到自己的王府,她直接便去了小厨房。 她要做点吃的,静静心。 虞晚晚刚把糯米放到清水中。牛瑞便来禀告:“娘娘,乞颜的阿丽斯公主求见您。” 虞晚晚就是一皱眉,这个公主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她到了前厅,阿丽斯正等在呢。 阿丽斯人长得很是美艳。一身鞑靼的装扮,乌黑浓密的秀发编成了细细的辫子,发顶带了白羽毛装饰的珠冠,身穿红色的交衽长袍,腰上系了宽的金色绣吉祥纹的腰带,脚上是尖翘头的红色羊皮靴。 看上去极具异域风情,是实打实的美人。 如果这美人不是冲江泠来的,虞晚晚倒是挺喜欢她这种有别与大魏女子柔弱的健美婀娜。 美人很规矩的给虞晚晚行了礼:“拜见王妃娘娘。”她汉语是说得很不错。 虞晚晚也没心思与她寒暄,直接道:“不知阿丽斯公主有什么事情?” 阿丽斯听了虞晚晚并不欢迎的口气,丰润的朱唇微微张了张,唇边显出一个酒窝来,想笑,但眼圈却是一下红了。 她上前,跪在了虞晚晚面前:“王妃娘娘!” 这是干什么? 虞晚晚立刻站起身:“公主,您快起来吧。” 阿丽斯不起来。 虞晚晚冲春桃、夏荷使了个眼色,两人忙上来扶阿丽斯。 阿丽斯尖声道:“善良的王妃娘娘,求您可怜我吧!” -- 第208页 可怜她?她这是说得什么话? “王妃娘娘,我和姐姐从部落来上京,姐姐已经进宫做皇上的妃子了,我却还被遗忘在驿馆里,我和姐姐来之前,父王说了,我们两个若是不能被皇上和平北王爷喜欢,就不要再回部落了,直接自尽!” 自尽?意思就是,这位阿丽斯公主若做不了江泠的侧妃,她就得死? 乞颜大王这是亲爹吗? 不过她观阿丽斯的模样,草原人都是都是性情比较直接的,的确不是再说谎。 虞晚晚无奈,只能安抚了阿丽斯两句,让牛瑞派人给她送回驿馆。 虞晚晚快步回了小厨房,春桃和夏荷,看了自家主子紧抿的嘴唇,就知道主子心情不好。 虞晚晚找出红小豆洗净,放入锅中加清水煮至软烂捞出,控净水分,加入白糖,再放入锅中用小火煸炒推碎成豆沙粉。又黄豆用水洗净,入锅用小火炒出香味后磨碎筛成细粉。 拿出清水中浸泡过的糯米,控净水,放入铺有湿布的蒸笼中,锅预热后放入,盖严锅盖,用旺火蒸一刻钟左右取出来,平石板上,用木槌开始捶打。 虞晚晚做得是东北朝鲜的打糕,她挥起木槌,一下一下,泄愤似的锤在粘糕上。 什么三妻四妾,什么女子以夫为纲,什么女戒。 为什么要她穿越过来,面对现在的局面。 她不想让江泠纳侧妃,可她又能怎样? 纳这两名侧妃的益处明晃晃的摆在这里:联姻至少可保证边关和晋西王封地平安几年,不打仗,军队的将士和普通老百姓都会免于战火的洗礼,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而对江泠来说,这桩联姻。只不过是后院中多两个女人而已,而且都是大美人。 他若是不喜欢,可以养着,他若是喜欢,就直接睡了,生儿子。 如此百利无一害,就连皇帝都卖身纳了乞颜公主了,她还有什么资格来反对。 那她就应该接受吗? 她接受了这两个,那以后,这王府中就源源不断的进来各式各样的美人。 那她怎么办?和这些女子在后宅宅斗争江泠的宠爱? 那她不就和那个石妍一样了吗? 那她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春桃和夏荷,就看自家主子挥舞着木槌,咬着唇,狠狠的砸着粘糕,砰、砰、砰,仿佛粘糕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虞晚晚的胳膊很有力量,一下一下,春桃都怕木槌打折了。 饶是虞晚晚很有体力,但这样锤了两刻钟,也打不动了。 春桃看虞晚晚动作缓了下来,忙杨串儿使了个眼色,杨串儿上来接了虞晚晚的木槌。 夏荷端来茶水,虞晚晚连喝了三碗,春桃拿了巾帕给她擦了脸上的汗,又给她身上披了件衣服,怕她凉了。 运动能使人心情放松,虞晚晚出了一身汗,感觉身上的郁气也消散了许多。 她又让杨串儿再锤了一刻钟,然后将打糕切成长条形状,外层裹上一层熟黄豆粉还有豆沙粉, 做好的打糕,糯软粘柔,芳香浓郁。因为用木槌打制而成,糕韧劲道,裹着黄豆粉和豆沙粉,是别有风味。 春桃几个吃得赞不绝口。 虞晚晚也吃了两块,对春桃等道:“别吃太多,容易积食。” 打糕吃一两块就感觉饱了,虞晚晚躺在床上,裹着被滚了两圈,想一觉解“千愁”,可也睡不着。 看了看,时辰尚早。 诶,女子心情不好,想要发泄,最好的办法就是:逛街、购物。 “春桃,去叫小郡主来!”叫上江佑安一起去买买买! 春桃一会儿便回来了:“娘娘,郡主没在府里。” 没在? 虞晚晚一皱眉,女学这两天休课,江佑安这是跑哪里去了。 小郡主一向守礼,出门时,总会与她说一声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江帅离着老远,就看见一个带着帷帽的熟悉的身影,进了他的三香居茶楼。 诶?怎么是佑安? 她怎么就带着两个丫鬟和侍卫出来了,怎么没看见大嫂呢。 江帅忙快步的进了自家茶楼,在大堂,仰头往上看,就见三楼的一个包间的窗户关上了。 江帅就是一拧眉,来茶楼都是听书的,怎么会关窗户。 江帅忙上了三楼,拽了伙计一问,果然江佑安进了那间关了窗户的包间。 江帅黑了脸,二话不说,直接推门而进…… 第97章 局中局 油锅里煮豆腐,越煮越燥。…… 江帅是带着些怒气进屋的, 等进了门,看了屋里的人, 怒气更是直接化成了怒火,从脑袋顶就烧起来。 “江佑安!”江帅一把关上门,低声的喝了一声。 这就是江帅细心之处,不管怎么生气,他也记得不能太大声,以免传出去让江佑安的名声受损。 屋里人,开始都是以为店小二送茶水开得门, 尤其江佑安还背对着门,就更没注意。 可冷不丁的听人一叫她,吓得一抖,忙回头看去,一下子就愣了, 大张了嘴, 惊慌道:“三、叔?!, 你、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干什么呢?” 江帅虽对着江佑安说话,眼睛却是怒瞪着屋里的另外一个人。 ……涅古斯的二王子答木雷。 答木雷也没想到江帅会来, 他看着江帅的脸色, 就知道江帅生气了。 -- 第209页 只是鞑靼人男女之间是没有什么大防之说的, 草原上都是群居生活的。 虽然答木雷知道大魏与涅古斯风俗是不同的,但意识里并不觉得他与江佑安私下里约会是太大的事情。 可江帅的身份摆在那呢, 他便忙站起身向江帅拱手施礼道:“江三公子, 您来了, 快请坐!” 江帅理都未理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的答木雷,上来抢过丫鬟手里拿着的江佑安的帷帽,直接扣在她脑袋上。 江佑安嘶了一声, 主要是江帅扣得太用力,手落在她脑袋上就仿佛拍西瓜一样。 但她心虚,一点也不敢抱怨。 她一向守规矩,这一次壮着胆子私下约了答木雷,想见一见清月。可清月没见到,却被三叔抓到了。 她看了江帅黑锅底似的脸,马上就怂了。江帅扣住了江佑安的手腕拉着就走。 答木雷张了张嘴,想再挽留或解释一下。可江帅不理他,江佑安连看都没敢看他,就乖乖的跟着江帅走了。 等上了马车,江佑安摘了帷帽,看了江帅气鼓鼓的模样,只能嗫嚅的叫了声:“三叔!” 江帅本不想理她,可眼角扫过她怯生生的脸,到底压不住火气喝道:“江佑安,你知道在干什么吗?你哪来的胆子?这事你和大嫂说过吗?” 一连三问,砸向江佑安。 江佑安被砸得一缩脖,今天她私自出来,当然没敢与虞晚晚说。 现在被江帅一下子这样质问,心中又羞又愧又害怕,整张脸立刻涨红得就像熟透了的红樱桃。 江帅与江佑安按辈分虽是叔侄,但他们两个只差了三岁,实际上是一起长大的,更像兄妹。 在江帅心中,罩着江佑安是他的责任。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江帅看了江佑安的大红脸,不自觉的缓和些口气。 可脑中却浮起答木雷笑得阳光灿烂的俊脸,江佑安私会他,难道是喜欢上他了? ……那可不行! 嫁到鞑靼去,离家那么远,一旦受了欺负,都没娘家人替她撑腰。 江佑安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帅的问话,清月的事情,虞晚晚和她说过是要保密的,不许和任何人说,当然就包括江帅了。 江佑安张了张嘴,但是让她与江帅撒谎,她又做不到的。 只是江佑安这样子,看在江帅眼里,就是她吞吞吐吐的不想和他说实话。 诶呀,这女孩大了,有主意了,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江帅怒气上涌,头上似有小火苗蹭蹭的窜了起来。 他眼珠子一瞪,不管不顾,疾言厉色道:“你是不是喜欢上鞑靼那小子了?是不是那小子花言巧语的骗你了?你赶快和我老老实实的说!” 江帅这种半大小子,正是到了天老大,我老二,自己认为自己是成人了,啥都懂,啥都明白,谁都赶不上我的年纪,可在别人眼里还是毛头小子。 他此时怒火中烧,就要好生教育江佑安一番。 而江佑安今年十二,金簪之年,正所谓:“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十岁去踏青,芙蓉做裙衩。” 她女学中,有的同窗已经定亲了,还有的已懂爱慕怀春了。 但江佑安在情感上绝对是晚熟迟钝那一卦的,她从小在自卑的环境里长大,一心就只想着怎么能让父王和祖母喜欢她。 遇上了虞晚晚后,性格开朗了许多,上了女学,眼界也开阔了许多。 她十分珍惜和享受现在的亲情和好日子,只想陪在父王和娘亲身边,嫁人这两个字就从未在她脑海里出现过。 现在若有谁和她说让她成亲离开平北王府,她能和人急。 遂听了江帅的话,她是卡巴卡巴大眼睛,反应了片刻,才明白在说什么。 “三叔!”江佑安不可置信:“你、你!”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她说不下去了,又委屈又羞惭,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不过江佑安大哭,可不是梨花带雨似的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而是眼泪鼻涕的一起流,可惜了她漂亮的脸蛋的,一点都不好看。 但足以让江帅发慌了。 江佑安从小到大都很少哭,更准确的说,她是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她的情感,她若哭,也是自己躲在被窝里哭。 只有江帅见过她哭过,一次是他送给她一只刚出不久的小狗做生日礼物,她很喜欢,精心的养了两个月,被长公主知道,坚决不许她再养,把狗送走了,那一次她抱着江帅哭了很久。 还有一次,在皇家聚会上,其他的皇室子弟欺负江佑安,讽刺她是没娘的北胡贱人。江佑安难过得一个人跑到御花园的角落里。 江帅找到她,知道缘由后,便去找那些人,一个人对五个,狠狠的打了一场架,打得对方哭爹喊娘,从那以后谁也不敢当面对江佑安说三道四了。 但江帅也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身上也受了伤。江佑安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哭。 当然这都是江佑安九岁前的事了,从虞晚晚来了后,江佑安别说哭,连生气的时候都没有,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 现在她这般大哭,哭得江帅便有些手足无措了,怒气早吓没了。 “你别哭啊,有话好好说。”江帅拿了帕子想给江佑安擦眼泪。 江佑安一扭脸躲开了江帅的手,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呜呜的哭,也不理江帅。 -- 第210页 江帅也不知道该怎么哄,急得汗都下来。 一会儿马车到了平北王府,江佑安也没用人扶,自已从车上就跳下来,拎着裙角就往内院跑。 江帅连追两步想去抓她,但江佑安跑得飞快。 虞晚晚正要出门去逛街购物,迎面便碰上了跑过来的江佑安。 “这是怎么了?”虞晚晚看着哭得眼皮都肿了的江佑安急道,这是受人欺负了吗? 江佑安平生第一次做不合礼法私会外男的事情,就被三叔堵到,现在又让娘亲瞧了她囧样,羞愧的都想钻地缝了。 但在虞晚晚面前,她不敢向对江帅那样发脾气,只是站着,掉着眼泪,抽噎着说不出来话。 虞晚晚急了,对江佑安的贴身丫鬟皱眉道:“郡主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她了吗? 回来王府,小郡主与江帅同坐一辆马车,丫鬟没在车上,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能去看跟上来的江帅。 虞晚晚看着一脸做贼心虚的江帅,不能够啊,江帅和江佑安的感情一直很好,不可能欺负她啊。 但江佑安哭着回来,他这个做叔叔的肯定是没照顾好。 便吩咐江佑安的丫鬟道:“伺候小郡主去洗漱,给她的眼睛好好敷一下。” 另对江帅道:“三弟,你随我到正厅来。” 江帅此时可没有对着江佑安时的威风了,他耷拉着肩膀小声的把事情与虞晚晚讲了。 虞晚晚听了,心里更倾向于小郡主找答木雷是为了找清月公主。 ( ?° ?? ?°)?轻( ?° ?? ?°)?吻(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但江帅说得信誓旦旦的,而且现在江佑安这个年龄正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时候。 保不齐真会对答木雷有好感。 “大嫂,你看怎么办?”江帅有些着急。 虞晚晚狠狠的瞪着江帅:“这种事,你当叔叔直接问安安,安安能好意思吗?她能不哭吗?下回,不许你再乱说话。” “噢!”江帅臊眉耷眼的应了一声:“不过大嫂,你可不能让佑安嫁去鞑靼,离家太远了,叫人欺负了咱们都鞭长莫及管不了。” “好了,这事我知道了。” 虞晚晚起身去了江佑安的院子,一进屋就见丫鬟拿着她教给江佑安的美容方法,用茶包敷眼睛呢。 江佑安看见虞晚晚进来了,忙要坐起身。 虞晚晚按住她:“你就躺着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小郡主红着脸:“娘亲,我错了,我不该私下去找答木雷,我只是想见清娅王妃,我,我真的没有喜欢那个答木雷。” 江佑安着急的拉了虞晚晚的袖子摇了摇。 虞晚晚知道小郡主不会撒谎,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安安,关于你娘的事情,你不要再瞎打听了,等你父王回来,再和你说。今天,你三叔今天也是为了你好,怕你被人骗,下回你可不许这样做了。” “佑安省得,佑安再也不敢了!” 别看虞晚晚开解小郡主,实际上她觉得自己现在也才十七岁,也还未成年,其实也是个少女呢。 但她这个少女遇到的难题可比小郡主这个小少女要大得多呢。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对虞晚晚来说,就是油锅里煮豆腐,越煮越燥。 就如今日上午乞颜公主来燥了她一回,临近傍晚时,她没想到,朱皇后所说侧妃的另一人选昭阳竟然也来了。 昭阳公主是典型的大魏女子的模样,娇娇弱弱的,纤瘦得风大一点都能把她吹飞了,但长得也是美的,清丽婉约,就仿佛一朵水仙花。 “不知公主找本王妃有什么事情?” 昭阳公主与原主,可是情敌,两个人当时都是喜欢卫曾的,并因此互相斗了好几次。 卫婧曾与虞晚晚说过,昭阳公主看似清纯,其实当初为了争卫曾,也是用了不少手段的,是个有心机的人。 “平北王妃,本公主今日来找你,是想嫁入王府,劳你安排一下吧。” 昭阳公主说话的倨傲劲,仿佛她面对的仍是身份远远低于她的忠平侯府的虞三小姐。 哟,这可是出乎虞晚晚的意料。 虞晚晚以为朱皇后选昭阳公主为侧妃人选。昭阳公主自己必是不愿意的,因为她的心上人是卫曾,她肯定也是被她父亲晋西王逼迫的。 但没想到这位昭阳公主竟然来王府“自荐枕席”了。 只是当初原主身份低于昭阳公主时,都敢和她争。而现在虞晚晚是正经的平北王妃,自然就更不惯着她了。 虞晚晚没客气,直言的道:“公主不是喜欢卫曾吗?怎么又想嫁给我家王爷了?” 昭阳公主微微一笑:“本公主如今已经不喜欢卫六郎了,现在我满心爱慕的都是平北王爷!” “嗬,是吗?公主这么快就变心了!”虞晚晚挑了挑眉,一脸的不相信。 昭阳公主毫不示弱的也挑了挑眉,笑道:“你当初不也是一心一意的想嫁卫六公子吗?如今不也是与平北王爷恩爱有加吗?你的心变得不是更快吗?” 虞晚晚听她这话,今日倒像是要来打擂台一般。 虞晚晚直接发话撵人:“昭阳公主还请自便吧。平北王府庙小,装不下您这尊大佛。” -- 第211页 昭阳公主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递给虞晚晚:“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至于本公主,就是喜欢这里,就想待在平北王府这座庙了。” 虞晚晚瞅了她一眼,接过信纸,打开一看,便是怛然失色…… 第98章 冰与火 她该怎么办? 信笺是用得是大魏最有名的“薛涛笺”, 薛涛笺有十种颜色,分别是大红、粉红、朱红、明黄、深黄、浅黄、深绿、浅绿、嫩绿、残云。 这封信用得是其中最难得的粉红色, 信头则绘了情趣生动的牡丹花纹。 只看这信笺,便有了“鱼传尺素”,“鸿雁传书”的意境。 当然薛涛笺的价钱也是十分昂贵的,可这样便也突出了写信人是多么的重视这封信。 不过,比起精美的信笺,信上的字便显得太过普通了,虽能看出写信人十分用心, 但字最多只能算是工整吧。 但虞晚晚对上面的字体却是很熟悉,她一眼便看出来,这是原主写得,是一封情书。 ……写给卫曾的。 原主号称草包美人,她写得情书自然没有什么文采, 她也不会作什么情诗, 满纸都抒发她心意的大白话。 就比如这一句, 每晚都是夜不成寐,盼君入梦。 虞晚晚真的没有想到原主, 这样一个古代少女, 竟然会这般胆大, 热烈的表达她心中的爱慕。 但是现在这封信就如同一团火,虞晚晚拿着它, 感觉手上的肌肤都被灼痛了。 “不要想着撕了它, 这是拓下来的, 原信还在我手里呢。”昭阳公主挑了挑眉,心情颇好道。 虞晚晚冷冷的看她:“你哪来的这封信?是卫曾给你的?” 昭阳公主没有直接回答虞晚晚的问话,反而咯咯的笑了一声:“除了这封信啊, 还有一条红手帕,绣了一只并蒂莲和一句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你一定也熟悉吧!” 昭阳公主慢悠悠的走到虞晚晚身边,头忽然靠过来。她本想是在虞晚晚耳边说话,但是她个头比比虞晚晚矮了半头,这样一靠近就是一点气势也没有,还得仰望虞晚晚。 她只好向后退了半步,撇了一下嘴,但还是抬起头低声道:“听说你胸口有一颗红痣呢,挺漂亮,我都想看一看呢。” 虞晚晚心头蓦地一凉,她胸前的确是有一颗红痣,印在她雪白的肌肤,就像朱砂点上去一般,是很美。 可它的位置是在她的两、乳之间,如此隐秘,按理说,只有伺候她的春桃、夏荷,还有母亲林氏,以及江泠才知道。 昭阳若知道,只能说还有人看到过她的身体。 果然昭阳公主下面的话,一字一字就仿佛冰刀一般刺向了她。 “虞氏,你婚前失贞,并非完璧,竟然在洞房夜,还把平北王爷给糊弄过去了,真是好手段啊!” 昭阳公主这是故意讽刺虞晚晚被,其实这都不算手段,大家族都有一两个秘方,女子成亲前犯了淫戒,自会用秘方在新婚夜遮掩的。 “不过,若是满京城或大魏人都知道平北王妃做姑娘时就放荡成性,红杏出墙,你说平北王爷会不会被天下男人所耻笑,脸面何存呢!”昭阳公主舒心的笑道。 虞晚晚袖子下的手指,狠狠的抠了下掌心,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不得昭阳公主是在诈她呢。 “你满口胡说八道。如此造谣栽赃,你就不怕王爷回来把你给杀了吗?”虞晚晚厉声道。 “哈哈!”昭阳公主仰头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你就不要死鸭子嘴硬了,除了这封信,难道我手里就没有别的信了吗?还有,你送给别人的红肚兜,别人还都留着呢。 风流人做风流事,这时候你就别不认账了。 否则你这几样物件,拿到皇后娘娘那里,皇后娘娘直接就会下旨处置你的。其实啊,”昭阳公主得意的看着虞晚晚:“我呢,就是好心来提醒你一下,我也不会与外人说的。 这样吧,你明天就进宫去应了皇后娘娘,然后挑个好日子,把我和乞颜公主迎进府,到时候我还得尊称你一声姐姐呢。” 虞晚晚看着昭阳公主嚣张忘形的模样,心中的怒火让她想都没想,上前一步挥起手,便狠狠的扇了她一记耳光。 此刻,在昭阳公主的脑子,正在悠闲的美滋滋的想,虞晚晚等一下一定会跪下来,哭着恳求她放过的。 她显然没有料到,虞晚晚居然上来打她。 虞晚晚出其不意,速度还快,啪的一下,手用力的打在了昭阳公主的左脸上。 昭阳公主就觉得耳朵嗡的一声,头被打得一歪,脸上火辣辣的疼。 不可置信的看虞晚晚:“你敢打我,你不想活了!” “对,不要命了!”虞晚晚嗷的一声,两只手直接掐住了昭阳公主的脖子:“我现在就掐死你!” 虞晚晚做菜,手上是极有力道的。 昭阳公主本就瘦,虞晚晚两手就像掐鸡脖子一般,狠狠的用力一扣。昭阳公主就被她掐得喘不过起来了。 昭阳公主是连踢带挠,用力挣扎,虞晚晚就是不放手。 但她俩这一闹,外边人听到动静,春桃、夏荷冲进来时,都吓坏了,忙上来拉住虞晚晚:“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昭阳公主趁机挣脱开,她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被要虞晚晚掐死了。 -- 第212页 真是个疯子! 江泠是阎罗王,虞晚晚嫁给她这么长时间,现在也成了女罗刹了。昭阳公主心里害怕了,可不敢在待了,带着人落荒而去。 春桃和夏荷揪心的看着眼底赤红的自家娘们,这是怎么了? 虞晚晚只觉得心里着了把火,烧得她的脑子和身体都要爆了。她快步便去了小厨房:“给我拿冰来”。 田嫂子诧异的看自家娘娘雪白着脸,直愣愣的眼神,立刻便取了一块冰,放到案板上。 虞晚晚双手握的冰锥,一下一下的猛戳下去。碎冰屑飞溅起来,崩在她身上,又落在案板上。 杨串儿惶恐的拉了拉田嫂子。娘娘这是怎么了?样子可不像是在碎冰,那架势就仿佛就拿冰锥在杀人一般。 在虞晚晚的眼中,眼前的冰的确不是冰,上面不断的闪现的是昭阳公主的脸,朱皇后的脸,还有,卫曾的脸! 这是他们给她设的局! ……好歹毒啊! “娘娘,冰已经碎好了。”田嫂子不得不出声提醒。一块海碗大小的冰块,虞晚晚十几下便戳碎了。 虞晚晚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碎冰末:“把冰放到水晶碗里。” 她又取了四个鸡蛋,只用蛋黄,一大碗牛奶、二两白糖和一块奶油。 先把白糖和蛋黄、奶油放在碗里,用筷子打成乳白色,然后把牛奶倒入锅中,煮至微开,慢慢倒进打好的蛋液中,边倒边搅拌。在把将搅拌好的蛋奶液再倒回锅中,煮至微沸,浇到装着碎冰的碗里。 这个就是她的改良版的古代冰激凌-冰碗。 “你们也来尝尝吧!”虞晚晚对春桃等道。 春桃、夏荷互相看一看,娘娘说这话时,到瞅着很正常。 虞晚晚自己端了冰碗,舀了一勺放在嘴里,甜凉爽口,她连吃了两碗。 春桃、夏荷心慌的不行了,现在都十月了,娘娘这样吃冰,胃怎么能受得了。 她们不敢说别的,只冲田嫂子、杨串儿使了个眼色,四个人把剩下的冰激凌全吃了。 虞晚晚吃了两碗冰激凌,心底的火似被压住了,脑子也感觉清凉了。 只是她现在知道了这些人想怎样对付她,但她该如何破局呢?! 第99章 众生相 虾仁猪心 虞晚晚在原来的世界里, 曾自制过一道菜,叫“虾仁猪心”。 就是将猪心, 去血污、切片,青虾去头去壳,抽掉虾线后切小块,调汁勾芡,热锅冷油爆炒。 她做这道菜,是玩梗,用的是“杀人诛心”的谐音, 推出来后还挺受欢迎! 如今,虞晚晚觉得她再一次面对了“杀人诛心”。 只是这四个字不在是一盘菜了,是实实在在的字面上的本意了。 “诛心”是不仅仅要杀了她,更要让她身败名裂,死后也被口诛笔伐, 成为最反面的典型, 让她身边所有人和子孙后代都为她蒙羞。 从古到今, 女子向来都要比男子承受更多舆论的苛责。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在她原来世界中, 就有一个名女子自杀前留下一句肺腑之语:“人言可畏”。 虞晚晚也曾深深的感受过这句话, 她的一位朋友与前男友分手, 前男友便把女孩儿的半祼照片贴在女孩儿家和工作地点的附近墙上。 虽然这名男子后来被抓了,只是过一段时间就放出来了, 还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的厚着脸皮四处炫耀, 活得还挺好。 而女孩儿作为受害人,却被许多人说不检点,不自爱, 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活该! 女孩儿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最后跳楼自杀了。 现在朱皇后等对她用的就是杀人诛心的手段。 诚如昭阳公主所说的信,手帕,肚兜什么的,其实并不算证据,因为这些物件都可以造假。 她完全可以不认,说这些是对她的污蔑。 但没人会在乎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他们要的是这个话题,要的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用男女关系之事搞臭一个女子,从来都是最好、也是最省事、省心的一个方法。 一点点的捕风捉影,经过一张张嘴的加工,便可三人成虎,最后众口铄金。 更何况,她现在面临的是,原主当年喜欢卫曾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再配上这些证据,足以让她身败名裂了。 原本她也有方法可以自证,她和江冷还没有圆房,她还是处子之身,这个是能表明她的清白。 但现在,按昭阳公主所说,原主和卫曾竟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以虞晚晚的认知,这种情难自禁在她原来世界里是很寻常的事情。 就是在古代,虽女子名节大于天,但也不是没有。 诗经中的国风篇,就记载了许多约会的诗篇,比如《邶风·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又比如欧阳修的那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最有名的当属《西厢记》,崔莺莺与张生之间的大胆热烈,还衍生出来了“红娘”一词。 以原主对卫曾的感情,说不得她的确像会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虞晚晚躺在床上,想得头都痛了,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蓦地却发现她竟离开了平北王府站在了大街上。 只是街面到处是白茫茫的雾,她想回府,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 第213页 她茫然四顾时,雾里忽然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就是她,淫妇,成亲前就和野男人搞在一块了。” “真是太不要脸了,这样坏了规矩的贱、人,怎么能当王妃。” “对,这样的狐媚子就应该沉塘。” “对,抓住她,把她沉塘了。” 虞晚晚听了如坠冰窖,她撒腿便跑。 但迎面的雾中显出一张无比硕大而丑陋的脸,是朱皇后:“来人,把不守女戒的虞氏的衣服全部扒掉,吊到城楼上示众。” 朱皇后的嘴唇一张一合,就仿佛食人的猛兽,要把她吞没其中。 虞晚晚转身想逃,可她往左,便看见乞颜的阿丽斯公主跪在地上哀哀的哭泣:“求求你了,让我做侧妃吧,我不想死。” 她向右,昭阳公主站在那,掐着腰冷笑:“你若不答应,我便把你的这些丑事告诉江泠,江泠一定会休了你的,把你浸猪笼的。” “我不要听,你们滚开,都滚开!”虞晚晚双手捂住耳朵,大声的叫道。 这时,浓雾拨开,江泠从雾中走出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阿泠!”虞晚晚惊喜万分。 但江泠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虞晚晚有些着急,伸手去拉他,嗔道:”你怎么不和我说话了?难道你觉得我不应该拦着你纳妾?你真的要纳妾了?” 江泠身子微侧,躲开了她的手,冷声道:“我自然是要纳妾的,纳了妾就可以不打仗,这是安邦立国的大好事。 反倒是你,我真的看错了,你竟然如此不检点,让我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和可怜虫,从今日起,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我要休了你!” 虞晚晚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委屈道:“阿泠,你听我说,不是这样,我没有……” 可江泠根本不听,他转身就走。 眼见着他就要消失在浓雾中,虞晚晚追上去拽住了他的袖口,哽咽着,“阿泠,你不要走!”。 但江泠狠狠的一甩袖子,他的身子便化成了一雾团,从她身旁飘过,融入了茫茫的雾海中。 “江泠!”虞晚晚大叫了一声,猛地坐起身,瞪大眼睛看了四周的陈设,她依然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一切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 虞晚晚披衣下地,推开房门,来到了院子中。 一轮残月,挂在黑沉沉的夜空中,有薄雾弥漫,仿佛挂了一层纱,让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 虞晚晚想着刚才的梦境,江泠真的会像梦里那样对她吗? 不会的! 江泠绝对不会的! 他们两个明明都那样好了,她一定要相信他! 冷冷的夜风吹过,一片落叶从院中的石榴树上,带着微白的清霜,慢慢飘落。 虞晚晚的目光,随着落叶,缓缓的垂了下去。 是啊,她和江泠都那样好了! 江泠这辈子已经很苦了,一出生就被说成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又被家人抛弃,在北地过了四年炼狱一般的生活,带兵打仗,又被称作是阎罗王。 现在,她又怎么能让他因她去承受世人的嘲讽。 她并不是这里的人,或许有一天,她就会像突然来到这里一样,突然就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既然要离开,那就不在乎再早一点了…… “娘娘,您昨晚没睡好?”,第二天早晨,春桃看了虞晚晚眼底下的青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虞晚晚微微一笑:“做了一个噩梦,没事的。” “娘娘,米大掌柜的回来了!”夏荷咚咚的跑了进来,高兴的叫道。 春桃瞪了夏荷一眼:“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昨晚是夏荷值夜,必是睡着了,娘娘做了噩梦都不知道。 虞晚晚倒是高兴起来,真没想到米叔不到两个月就从家赶回京城了。 米海宗看上去风尘仆仆,但精神非常好。 “娘娘!”米海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耳根子有点红:“我这次回家,我爹娘已经同意了,派了我族兄同我一起回来,向林夫人求亲! 这件事,我想还是先与娘娘说一声。” 以林若男对女儿的疼爱,她再婚,虞晚晚的态度很关键的。 虞晚晚不由得便笑了:“真的?米叔,你和祖父、祖母说了我娘不能再生育的事情,他们也同意了?” 虞晚晚知道,林若男心中是介意这件事的,怕断了米家的香火。 祖母、祖母?! 米海宗开怀的笑了,可不是嘛,若他与林若男成亲,他的父母当然就是虞晚晚的祖父母了。 虞晚晚是用这个称呼,来表明她是坚决支持的。 “我爹、我娘说了,没事的,可以从米家旁枝抱养一个孩子,养恩大于生恩,就是我和若男的孩子了。 还有,林家在靖安之变后虽剩下的人不多,若有孩子,我和你娘也能收养。 再不济,我和若男办一个育婴堂,里面的孤儿都是我们的孩子!” 其实米家能这么好说话,主要是米海宗认死理就是不成亲,弄得米家父母没法了,觉得自家儿子如今只要别总打着光棍,孤老一生就好 至于娶个什么的人,只要不是男人,差不多就行。 虞晚晚笑着点了点头,米叔这样才叫有担当的男人呢,她真的替自家娘亲高兴。 -- 第214页 不过,虞晚晚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米叔,求亲这事你先不要与我娘说,我娘前些日子说要回漠北林家,你就说你现在要去漠北走药材,我让我娘明天与你一起走,等到了漠北你再说!” 虞晚晚想的是,林氏一向疼她,若是过两天爆出皇后娘娘逼江泠纳妾的事,林氏一定会怕给她添麻烦,定不会答应米叔求亲的。 若是现在让林氏与米叔一起回漠北,远离京城,有什么话就他们两个人也好说,就当提前来一段蜜月旅行。 虞晚晚便去找了母亲。 林氏听了,当然明白女儿的心意,但她还是犹豫:“你这孩子,一天一个想法,前一阵子不是说等明年春天你陪着我一起回去吗?这就变卦了。” 虞晚晚搂着林氏撒娇:“娘,现在米叔正好去漠北,你一同去,正好年前就可以回来了。 而且过两天,王爷就回京了,女儿,”虞晚晚做出害羞的模样:“就得多陪着王爷呢,就陪不了娘了。” 林氏看虞晚晚娇羞的样子,笑:“你是王妃,当然要多陪着王爷了,你和王爷的感情这般好,娘看了自是高兴的。” 虞晚晚把头靠在林氏肩膀上:“娘,我过得好,你心里高兴,我也是同样的,希望娘也过得好。 前一段时间,米叔不在,女儿能看出娘是不开心的。 娘,你就和米叔一块回漠北吧,这一路,你正好可以好好想想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娘,你可要记得,你可是漠北叱咤风云的玉罗刹啊,是许多人眼中的女豪杰,拿得起,放得下,怎么能总让自己活得这般患得患失呢!” 林若男的眼睛有些发热,是啊,她是该做出决断了,不止是因为她是漠北玉罗刹,也不止是为了她和米海宗,更主要的是为了女儿。她不想女儿担心,也不想女儿认为天下男人最后都会是虞文礼那种模样。 “好,晚儿,娘答应你!” 劝好了林氏,要走,当然就得尽快走。 虞晚晚直接吩咐林氏身边的人赶快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出发。 虞晚晚回到王府,下了车就见王府门前,江帅气哼哼的拦在那,而他对面,赫然站着的是涅古斯的二王子答木雷。 这两个人见了虞晚晚忙都见礼道:“大嫂”,“王妃娘娘”。 虞晚晚看江帅与答木雷之间一脸的斗鸡模样,这是怎么了? 也不好在王府前给人看热闹,便道:“二王子还请进府说话吧。” 江帅不赞同的瞄了虞晚晚,让答木雷进府,朝堂上肯定会有人借此做文章,说平北王府与涅古斯人私下联络。 虞晚晚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一是看在清月公主的份上,二是答木雷都到门口了,若再撵走,就显得太刻意了,失了风度。 答木雷自是十分高兴。等进了大厅,上了茶,听虞晚晚问他有何事,便忙笑道:“前些日子,康宁郡主与我说过想学骑马,正好昨日,我们部落进贡天、朝的马匹到了,我特意挑了一匹矮脚马郡主送来。 。 这匹矮脚马就比大狗高不了多少,性格良顺,郡主用它练习骑马,十分安全。” 虞晚晚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江帅便瞪起了眼睛。 这个答木雷真是脸大,用得着他在这里献殷勤,江佑安要骑马,王府和长公主府有的是好马。 虞晚晚看江帅急扯白脸的样子,忙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微笑的对答木雷道:“多谢王子的好意了,一是王爷刚刚给郡主配了一匹马,二是按朝堂规矩,平北王府是不能私下与外族的人有所接触的,所以您的马我们是不能收的,我也不能多留二王子了。” 说着,虞晚晚端起了茶杯。 这便是端茶送客! 答木雷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娘娘,郡主在吗?我有两句话想与她说。” ……狗皮膏药啊,这还贴上了。 江帅直接道:“康宁不在王府,去了长公主府陪祖母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答木雷是怎么也不可能去长公主府去找江佑安,只能悻悻的离开。 等回了官驿,涅古斯大王看了儿子一脸的郁闷:“怎么了,不是给康宁郡主送马去了?” “父王,孩儿没见到康宁郡主,平北王妃没有收我的马。” 这个结果倒是在大王的预料之中。 等答木雷出了屋,大王对一直垂着眼帘的清月公主笑道:“当年,我在北胡对你一见倾心,没想到如今答木雷竟也喜欢上了你的女儿。” 清月公主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她抬眼也笑道:“大王,康宁才十二岁,二王子也才十五,都是孩子,说喜欢还太早了。” “答木雷的性格我了解,在草原,他何曾理过其他女孩,对康宁郡主喜欢肯定是喜欢的。” 清月倒了一杯茶递给大王:“也许吧,但肯定也不是男女之情,就是像朋友一般,二王子在草原也是最是喜欢交朋友的。” 大王握住了清月的手:“是,他们都还小,但本王倒希望再过一两年答木雷能把康宁郡主娶回草原,这样你们母女也能团聚了!” 清月的心蓦地一沉,她努力平缓了呼吸,眼圈微红的倒在大王的怀里:“大王,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这般好!” 当年身边这个男人也是以一个赤子之心爱过她的,让她在草原安稳过了十一年。 -- 第215页 可对一个枭雄来说,什么样的感情也抵不过他的千秋大业。 原来这一次他带她来京城,打得竟是这般主意。 但她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他拿捏江泠棋子…… 第二天一早,十里长亭,林氏与虞晚晚自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虞晚晚笑着把林氏塞进了马车。 林氏掀开车帘,看着官道上的向她挥手的女儿。 虞晚晚穿了一袭湖水绿的长裙,玉带束腰,风吹动起她的衣袂,翻飞飘逸,就仿佛要凌云御风而去。 虞晚晚一直目送着林氏的车马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才回过身,眉毛不由得一挑,长亭旁的柳树下,一身白衣的卫曾正含笑看着她。 卫曾的容貌本就出众,今日再穿白,更是清雅绝俗。 但在虞晚晚眼里,此人就如汤圆般白皮黑心,坏得很。 虞晚晚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看在卫曾的眼里,他只觉得心有那么一瞬间倏地疼了一下,就仿佛突然塌了一角。她再也不是那个痴痴爱恋他的女孩了。 可不管怎样,他也要把她留在他的生活中。 “卫曾拜见娘娘!”卫曾恭迎施礼。 但虞晚晚理都未理他一眼,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就要上车。 忽然,虞晚晚就觉得袖子一紧,她低头,是卫曾侧身,用手拉住了她的袍袖:“娘娘,请留步,六郎有两句话要说!” “你放手!我没工夫听犬吠!”虞晚晚用力的一甩袖子,就像袖口上沾了极其恶心的东西。 但卫曾仍紧紧的拉住,侍卫看了就要上前,虞晚晚微微摇了摇头。 她忽然一转身,挥起另一只手,狠狠的打在了卫曾脸上。 卫曾的白净的脸颊上,立刻就显出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虞晚晚也感到自己的手掌心都麻痛了,但打得太痛快了,让她太解气了:“滚开,毁人名节的东西,你妄为读书人,还哪有什么圣贤之道!” 不光打,她还要骂他个狗血喷头。 卫曾怔怔的看了虞晚晚片刻,忽地笑了笑,松开了握着虞晚晚袍袖的手:“晚晚,你打吧、骂吧,只有你解恨就好! 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还要说,我真的并不知昭阳公主找你说了些什么,但我的确没有和她说过任何有关你我的事情,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送我的手帕和信,我一直保存得很好,可昨晚我发现它们都不见,被人偷走了。” 虞晚晚嗤笑一声,这是把她当傻子忽悠呢。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没有必要和你撒谎的,还有,你要想一想,能从我房里无声无息的拿走这两样的,会是谁。 还有,晚晚,无论出什么事情,我都会一力承担的,不会让你失了清白,受委屈的。” 虞晚晚眨了眨眼睛看卫曾,他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还把自己当情圣了。 “晚晚!”卫曾叹了口气:“皇上是定要平北王纳妾的,你觉得你可以拦一次,可是以后呢,这种事一定不会少的,你次次都能拦住吗?等你年老色衰时,你还会有今日的心气吗?还有,以平北王的个性,他真的能容得下你我的过往吗?我也是男子,若我的妻子这般,我定会想办法杀了他们的。” “住嘴吧!”虞晚晚鄙视一声:“我和王爷怎样用不着你来说,王爷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不是你这般龌龊之人可想的,你最好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只是虞晚晚坐在车上,心下骇然,她知道,卫曾说得有关纳妾的离间之语,一字一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了她的心上。 京中的发生的事情,长公主都写信告诉了江泠。 江泠日夜兼程,从江南赶了回来,一进上京的南城门,早有人等候:“平北王爷,皇上请您进宫。”蓝袍大太监恭敬道。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平北王爷果然抛下大部队,一个人先行回京了。 江泠本想先回王府看虞晚晚,但皇帝拦他,也在他预想之中。 “回府告诉娘娘,说我进宫稍晚回来,让她做点吃的等我。”江泠吩咐心腹侍卫道。 “阿泠,你回来了!” 勤政殿,皇帝的寝宫中,魏景帝半靠在龙床上,咳了两声。 江泠皱了皱眉:“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染上些风寒,没事,你坐吧!” 江泠与魏景帝从小一起长大,又是伴读,又是靖安之变中的替身,感情的确要比寻常的君臣要深厚。 江泠也就没客气,搬过一张海棠椅,放在龙床的床尾边,坐了下去。 君臣二人聊了聊江南的事情,魏景帝话锋一转:“阿泠,长公主必是已经告诉过你,乞颜与晋西王想与你结亲的事吧!” 魏景帝笑着摇了摇头:“小时候,朕虽为皇子,而你一天都没个笑模样,老是冷着脸,可我们两个人中,小姑娘们还都是喜欢你,都更愿意和你玩。现在,又都争着做你的侧妃,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 江泠没有笑,只扯了扯嘴角,也没有说话。 “阿泠,这一次你大败乞颜,长了我大魏国威,朕一直在想,朕的江山,能坐得这般安稳,有一半是你的功劳啊!” 一般的臣子,若是听皇帝这番话,早就得诚惶诚恐或者涕泪横流的跪下谢恩了,跟着话茬表示感恩戴德了。 -- 第216页 可江泠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心里有些烦,脑子里浮现的是张笑盈盈的脸,她在家会给他做什么好吃的呢? “阿泠!”魏景帝没想到他一番推心置腹,江泠竟然走神了。 魏景帝心下有些不满又不悦,但脸上还是挂着笑:“这两名侧妃,你选个日子,让她们进府吧!” 皇帝说得自然是金口玉言,这便是下了口谕了…… 第100章 心戚戚(一更) 东南孔雀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泠, 听到魏景帝的这句话,轻轻的从海棠椅上站起来, 撩衣襟跪了下去,态度恭敬,言语却是坚定的拒绝:“皇上,恕臣不能接旨!” 魏景帝没有恼怒,江泠的回话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 “阿泠,你起来吧,告诉朕你的理由?”魏景帝的语气很平和。 江泠没有起, 他的语气也是平静的:“因为臣早已与臣妻约定,此生绝不纳妾,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阿泠,朕一直以为你看似冷情,其实是用情最深之人!” 魏景帝微微叹息:“若你我都是普通人, 能与身边人这般厮守, 倒是良缘佳话。 可你我都生在了皇家, 即为皇家人,享受了皇家予以的荣耀和富贵, 就必须承担皇家人应尽的责任。” 阿泠, 此次纳妾的益处, 不用朕说,你也应该明白。 当年大禹治水, 三过家门而不入, 使幼子五年未得见父亲。若父爱为小爱, 大禹为黎民百姓平水患便是大爱。 因大爱而舍小爱,你我也理应如此。 这一次朕虽为九五至尊,也纳了乞颜的公主进宫。 阿泠, 朕知道,让你纳侧妃委屈了你和平北王妃,朕一定会好好补偿平北王妃的。” 魏景帝自觉是把姿态放得很低了,江泠此时应该做的就是向他讨要些好处了。 ……但,江泠没有! 江泠抬起头,与魏景帝对视着。 江泠的眼眸漆黑如渊,魏景帝对着他清冷冷的眸光,心中竟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虚慌。 就如同,十二岁的江泠从北胡回来,站在他面前,他就感觉身下的龙椅像长了刺,让他坐不安宁。 江泠的存在,仿佛永远都在提醒着他,他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今日也是如此,有那么一瞬间,魏景帝就觉得如芒在背,刺得他的肌肤都有些疼。 果然,江泠开口了:“皇上,臣是皇家人,所以臣担负起皇家人的职责,带兵打仗,奋勇向前。 在每一次战事中,臣从未后退后过,宁愿马革裹尸,粉身碎骨,也要为皇上,为朝廷,为大魏百姓守住每一寸疆土。 臣心中永远记得,靖安之变,先帝面对绝境,宁当玉碎,死战不屈。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臣作为子民又怎能违背先帝之浩然血性。臣保家卫国,是在战场上打得敌人肝胆俱裂,弃甲投戈,而不是在床榻之间,靠女子来平定山河。” 江泠双手撑地,俯身道:“臣,请皇上收回旨意!” 只是江泠都离开一刻钟了,寝宫的内侍太监才端着药碗战战兢兢走到龙床边。 魏景帝还怔怔的,一动不动的靠坐着,内侍心里叫声苦,平北王爷胆大,敢顶撞皇上,说不得他就成了皇上的出气筒。 “陛下,药煎好了!”内侍心里念着阿弥陀佛,哆哆嗦嗦的把药碗举过额头。 喝药?! 魏景帝看着白玉药碗,这是他今日本想用来挟持江泠的小手段。 可是! 魏景帝一把抓过药碗,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掌灯时分,王府内一片静谧祥和。 江泠恨不得肋生双翅,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虞晚晚的卧房。 虞晚晚静静的坐在桌旁,整个人拢在烛光下,似也带着润泽的光芒。 ……他们两个有多久没见了? 江泠就觉得这两个多月来的相思之情,如决堤的潮水般一下子就把他淹没了,唯有眼前人儿才能救他上岸。 江泠两步上前从背后拥住了虞晚晚,把头埋在她颈窝,深深的吸了一口,她的馨香便似灵药一般解了他心中的思念焦躁。 江泠不由得舒服的叹谓了一声,唇便沿着虞晚晚的脖颈一路向上吻着,吻到了她的厚美的耳垂,又轻轻的咬了咬,吮了吮,继而雨打芭蕉似的连亲了她的侧脸几下。 这样站着到底不得施展,江泠便也坐了下来,亲昵的把虞晚晚的身子转向他,抱到了他的腿上。 他的双手便捧住了她的脸,嘴对嘴的连啄了几口。 虞晚晚微微侧了侧头,躲开了江泠急切的吻,然后轻轻的坚定的掰开他捧着她脸颊的手,侧过身子。 江泠有些诧异,虞晚晚笑了笑:“你一定饿了,先吃饭吧。” 江泠想说,他不饿,他最想吃的是她。 不过,看了桌上摆得碟筷,佳人为他洗手做羹,他当然不能浪费了这般心意。 虞晚晚从保温的食盒中,拿出两盘菜,和一碗米饭。 “我吃过,这些都是给你做的。” 虞晚晚亲自伺候江泠用饭,拿公筷夹了菜,放到江泠面前的碟子里。 她想从江泠怀里站起身,但江泠不让,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拿筷子,亲了她一口:“别动!就这么吃才好。” -- 第217页 好吧,虞晚晚的确也不敢动了。 支棱着的烧火棍正好卡在了她的腿窝处,还调皮的戳了戳。虞晚晚脸就不由得有些红,有些热。 恋人之间嘛,有时候根本不用说话,也不用对眼神,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会情动的。 虞晚晚咬了咬唇,努力的克制着情绪的悸动。她心中有点难过,即便她已经决定了,可是面对着他,她的身体做出了最诚实的回答。 江泠看了盘中菜,一盘子是肉段,炸得一条一条的,金褐色,乌黑发亮,上面点缀了雪白的葱丝。 他夹了一筷子尝了,甜中带咸,松脆适口,越吃越香。 “这是什么肉?”江泠没吃出来。 虞晚晚微微一笑:“是鳝鱼肉,它也叫甜鳝,是鳝肴中最别具一格的,也是苏地船菜中必备的一道菜,这道菜是把鳝丝两次油炸才得的。” 江泠听着虞晚晚娓娓道来,忍不住又亲了她唇一口。 他喜欢她这样子,喜欢她为他用心的做着每一件事。 “你在尝尝这个。”虞晚晚又给江泠夹了另一道菜,借机躲开江泠的吻。 他现在已经是星火燎原了,若再亲下去房子都得让他烧着了。 江泠看另一盘子菜,青花莲盘中是一只嫩白剔透的孔雀,。 盘子的影青色似莲叶托着白孔雀,孔雀弄得惟妙惟肖,摆盘就非常漂亮,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了 。 江泠夹起来一块,肉卷色白形美,像麦穗一般,上面还刻了精细的花刀。 吃起来,卤汁紧包着肉卷,脆嫩爽口,蒜香浓郁,着实好吃。 “这又是什么做的?”江泠还是没吃出来是什么肉。 “这是爆墨鱼卷,就是“乌贼”,别看乌贼长得丑,但它肉质肥厚,味道鲜美,这道菜是要将乌贼肉三次入锅,以水氽五成熟,油过八成熟,包芡时刚熟为佳,这样才鲜嫩爽脆。” 江泠搂着虞晚晚腰的手,向上揉了揉,轻笑一声:“辛苦夫人了,等为夫吃饱了,定要好生的犒劳夫人一番的。” 虞晚晚的心蓦地一颤,顿了顿,闭了闭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哑然开口:“你知道这两道菜叫什么名字吗?” 江泠随口应道:“叫什么?” 手中筷子不停,他得赶快吃完上床去,烧火棍如今真是火急火燎了。 虞晚晚的声音有些不稳:“它们一个叫“东南雀飞,一个叫梁溪脆鳝。” “东南雀飞?”江泠看了盘中的孔雀造型,笑道:“这名字起得好!” 虞晚晚轻轻的从江泠怀里挣脱,站了起来,垂着眼帘看着江泠。 江泠注意到了虞晚晚眼中微泛的水光,不由得一皱眉。 他这才发现,虞晚晚眼底挂着青色,眼皮微肿,脸色带着难掩的憔悴。 她,这是怎么了? 江泠伸手去拉虞晚晚,虞晚晚躲开了。这种躲的神态是带着距离的陌生。 让江泠的心中蓦地升起一种不安。 他顺着虞晚晚的视线,又看向桌子上的两道菜。 “东南孔雀”! 江泠也是饱读诗书的,马上便想到了,这名字出自乐府诗《孔雀东南飞》,是比喻夫妻离别的。 而“梁溪脆鳝”,鳝,“散”,脆鳝,吹散?! 江泠整个人便似被这两道菜名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冷却了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娘而沸腾的热血。 他瞬间也站起了身,眸光一凌,死死的盯住了虞晚晚的脸。 虞晚晚侧过脸,不敢再去看江泠,她感觉到了江泠气场的变化,之前缠绵绻缱的气息须臾不见了,他整个人的身体绷得紧紧,散发着来自他骨子里的冷酷凶悍的风雨之势。 可有些话,她必须说。 虞晚晚艰难开口:“王爷,我要和离!” 和离? 她要与他和离?! “为什么?”眼前的女孩仿佛一下子就变得遥远了,似要从他身边飞走。 江泠伸出手,一下子握着了她的手腕,却感觉到她往日温热柔软的肌肤,今日是冰冷苍白的。 江泠的力气很大,虞晚晚感觉她的手腕都要被她捏碎了,她忍着痛:“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不愿意与旁的女子一起分享我的夫君,我不喜欢深宅大院的生活,我做不到三从四德,也不想只待在家里做贤妻良母。” 虞晚晚鼓足所有气力,抬眼看向江泠:“王爷,我们不是同路人!” 不愿意与旁的女子一起分享夫君? 江泠微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是为了纳妾一事在闹别扭。 她和他走了那么长的路,现在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她就轻飘飘的说出和离、不是同路人的话,真是想把他气死。 江泠咬着后槽牙:“今日,我进宫已经拒了皇上纳妃的旨意了,你别闹了,有些话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呢,再胡说,” 他低柔了声音:”我就咬你了……” 第101章 愈斟情 骨肉相连 虞晚晚听着江泠的柔声软语, 狠狠的眨了眨眼睛,才压住了眼底的泪。 ……她果然没有爱错人。 江泠为了她竟然违抗了皇帝的旨意。 她不知他在宫中经历了什么, 但可以想象出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只是,他这般为她,她更不能让他因为她而被人耻笑、嘲讽。 -- 第218页 虞晚晚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了江泠。 “王爷,我并不是在与你闹,也不是在与你说笑, 我说得是我已经考虑清楚的事情。 我们两个一直到现在,王爷都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喜欢我哪里? 我想,你还是主要为了报我外祖的恩情。另外,我的出现对你来说是一个新奇吧。 就像你喜欢吃肉, 但顿顿都红烧肉, 您就会觉得腻了, 单调了。 这时候有人给你做了羊肉火锅,你吃了觉得很特别, 也很好吃, 但羊肉火锅若同样吃多了, 你还是会想念红烧肉的味道。 你现在觉得我好,不纳妾。 可以后若还有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你能次次都为我拒绝皇帝吗? 若你我圆房后, 我生不出儿子, 无后为大时,你会不会就改变主意,像虞文礼那般选择? 还有, 当我年华老去时,又有可爱鲜妍、同样会做饭的女孩出现在你身边,你会不会也喜欢上她? 就如我娘和虞文礼十几年的感情,还有长公主与元浔道长,都有了你们兄弟三个,不也一样劳燕分飞了。 一年前你之所以签下这份和离书,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但现在你又说想和我一生一世,若是过一段时间,你会不会又变了呢,变得又不想和我在一起。 太多的未知了。 我累了,也倦了,签这份和离书时,你说一年之后我就可以离开的,现在我只想履行合约。” 虞晚晚从未像此刻这般厌恶自己,厌恶自己说出的每一个伤人的字。 她知道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把江泠的真心放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江泠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着许狰狞,用噬人般的紧盯着虞晚晚。 沉默了片刻,江泠缓缓的松开了握着虞晚晚的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难掩的失落和失望:“原来你是这般想的,原来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夫君。 我们两个,一直是我在黏着你,追着你,你才应了我。 现在,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觉得平北王妃的名号还有我对你来说是负担了,让你过得不安生,你觉得不开心了,所以你宁愿抛下这一切,远远离开!” 江泠转过身去,背对虞晚晚,一字一顿:“既然如此,你,走吧!” 虞晚晚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平北王府的,她回了母亲林氏宅院。 进了内房,把门从里面插上,连外衣都没脱,便一头栽倒床榻上,就仿佛整个人被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但泪水却夺眶而出。 是啊,江泠说得没错,在她和他之间的感情中,他看似霸道,却是爱得更深的那一个。 是他的努力、坚持,他背负着她,才让他们走到了现在。 而她虽然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和智慧,但在情感和爱的面前,是比不上他的孤勇与纯粹的。 现在,她在他曾被他的亲人和敌人冰封于万丈寒冰之下,又向她敞开的最柔软的心上,狠狠的扎了一刀! 虞晚晚一把扯过被蒙住了头,睡吧,睡醒了,就是新的一天了。 这两天她其实是惴惴不安,辗转难眠的,此刻抽底般的疲倦,排山倒海的袭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滩泥,再也起不来了。 “啪、啪、啪!”虞晚晚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她拿手揉了揉眼睛,感觉光线有些刺眼,看向窗户,天光已经大亮。 她还真睡着了。 虞晚晚从床上坐起身,只觉得头昏脑胀,差点没摔下床。她静了一会儿,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春桃和夏荷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 她们两个昨晚在在门外守了一夜,都怕死了,今天早上等到现在,也没听到屋里的动静,终于熬不住拍了门,幸好虞晚晚开了门。 春桃看了虞晚晚皱皱的衣服,蓬乱的头发,憔悴的面色,小心翼翼道:“娘娘,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虞晚晚动了动脖子,昨天晚上睡的不舒服,有点落枕:“好!” 虞晚晚刚收拾好,小郡主江佑安就噔噔噔的跑了进来,着急道:“娘亲,您怎么离开王府了?” “佑安,你怎么来了?”虞晚晚不由得向她身后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心不由得一提,仔细再看是江帅。 “大嫂,你和大哥生气了?” 江佑安今天早上知道虞晚晚离家走了,急得不行,便去找了江帅,让他陪着一起来林府看虞晚晚。 虞晚晚静默了片刻,才扯了扯嘴角,略带苦涩的一笑:“以后不要再叫我娘亲和大嫂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平北王妃了,我和王爷就要和离了!” 什么,和离?! 江佑安和江帅如遭棒锤,两个人互相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当然知道虞晚晚和江泠两人感情是有多好,怎么一夜之间就扯到和离上去了。 王府,虞晚晚的卧房内,吉福看了坐在床榻上一夜未睡的江泠,心疼道:“王爷,你想吃点什么?奴才让田嫂子去做!” 江泠看了桌子上的两盘菜:“东南雀飞”、“梁溪脆鳝”,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但她做的吃食,他不能浪费了:“把这个这两道菜热一下吧。对了,王妃那里的人,安排好了吗?” 吉福忙道:“按照王爷的吩咐,昨晚已经派了一队暗卫过到林府去了。” -- 第219页 “一定要守好王妃,不许出任何差池。去把牛瑞叫来。” 牛瑞一进屋,扑通一声,眼泪也挤下来:“王爷,您千万别生娘娘的气,娘娘、娘娘那就是闹小孩脾气呢!” 还行,没白养,还敢出声替虞晚晚求情。 江泠轻哼一声:“王妃回林府都没带你,你还有脸哭!” 哟,王爷竟然拿话怼他! 牛瑞眼角余光扫了吉福:王爷这模样,看来一点也没怪罪娘娘啊! 吉福微瞪了牛瑞一眼:王爷是什么性格,属狼的,他看好的或叼在嘴里的,怎么可能放手。 王爷这是和娘娘闹着玩呢,王爷带兵打仗,兵法娴熟。现在以退为进,等娘娘气头过去了,再转守为攻,把娘娘哄回来。 牛瑞瞬间便明白了吉福的意思,举起手啪啪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一边打一边接着江泠话茬道:“诶,是奴才没有伺候好娘娘,奴才这就去林府门前跪着,求娘娘宽恕。” “少啰嗦!”江泠懒得看牛瑞演戏:“说,这段时间府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牛瑞忙把他知道的事无巨细的全讲了。 江泠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吉福你带人好好查一查,必要查出个结果来。” 吉福忙应了一声是,嘿,昭阳公主与乞颜公主竟然敢上门挑衅王妃娘娘,怪不得王妃娘娘这么生气。 这两个人看来是嫌命长啊! 江泠又对牛瑞道:“你不是要到你林府门前跪着嘛,记得,若是王妃不留你,你也别回王府了,要好生保护好王妃,有什么事情,都要第一时间传给我。” 江泠这边刚安排完,江佑安、江聪、江帅便进了屋。 江佑安一进来,就跪在江泠面前,眼泪就下来了:“父王,孩儿求您,不要与娘亲和离好吗?” 江聪也忙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和离一事,还请大哥三思。” 江帅也附和道:“对呀!大哥,有什么事,不能气头上说,得慢慢来!” 江泠心头一梗,这三个都来为虞晚晚说好话,把他当成负心汉,以为是他要和离的。 他们是没看见昨晚虞晚晚气人的模样,分明是虞晚晚要和他一刀两断,是她不要他了! 江泠没好气道:“既然都舍不得你们娘亲和大嫂,就去林府与她住吧!” 诶,大哥这是干什么?连他们三个都撵了? 还是江聪反应快些,拉了江佑安与江帅道:“好,大哥,那我们就去大嫂那了!” 江泠点了点头。 “二哥,大哥什么意思?”江帅还是没懂。 江聪拿手虚点了点江帅的额头:“笨,大哥是让我们陪着大嫂,别让大嫂想东想西,我想,过两天,大哥就会去接大嫂了!” 哦,原来如此,江佑安和江帅听了高兴了,去陪大嫂当然好了,有好吃的,又有好喝的。 林府,春桃和夏荷看虞晚晚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便故意道:“娘娘,厨房里的菜都备好了,您看中午吃点什么。” 虞晚晚也觉得自己不能再干坐着了,她虽手里有一份和离书,但她和江泠是朱皇后懿旨赐的婚,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能把和离书直接送到官府备案就算和离了。 她要和离是需要朱皇后特批的,当然朱皇后也是等着她和离呢。 她这一从王府搬出来,朱皇后很快就会知道的,想来过两天就会招她进宫吧。 等进了宫,她自请下堂,从皇家玉牒上除了名字,才算真正的和离了。 虞晚晚想着这些,就觉得心头郁闷,还是干点事吧。 林府内的食材,其实都是王府送来的,都是顶好的。 虞晚晚还以为是采买买的,还夸了两句,管家听了,却是按照王府的吩咐,不敢说实话的。 虞晚晚看了新鲜鸡腿肉和碎骨,想了想,那做个骨肉相连吧。 骨肉相连很好做,就是能费些功夫,而她现在就是需要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虞晚晚将鸡肉切成小块的碎肉,脆骨打成碎骨。按照七成碎肉加三成的脆骨比例混合。 将盐、酒、鸡精、胡椒粉、孜然粉搅拌均匀,调制成腌制料汁。把肉和脆骨倒到料汁搅拌片刻,再冷藏半个时辰。 然后把腌制好的肉按三块碎肉加一块脆骨串签,放到烤炉里烤上一刻钟就可了。 刚弄好,江聪等人就进来了。 虞晚晚一看,江帅和小郡主怎么又回来了,而且不光他俩,又带了江聪、卫婧。 另外,牛瑞从众人身后冒出个头,满脸堆笑:“娘娘,奴才把您在王府小厨房用的物件都带来了,这就给你都安好!” 别说,牛瑞还是脑子快,王府小厨房里的用具,都是按虞晚晚吩咐特制的,世面上买不到。 虞晚晚昨晚走到匆忙,都没带,现在牛瑞给她送来,正好送到她的心坎上,她便不舍得让牛瑞再拿回去了。 牛瑞那是顺杆爬的主,就势就留在了林府。 江帅看了烤好的的骨肉相连,用力的吸了口气:“大嫂,好香啊!” 虞晚晚看他的馋样,便递给他一串,江帅吃了,只觉得烤好的串,鸡肉肉嫩多汁,骨头则脆脆香香,味道有些辣,还有淡淡的甜味,真是好吃。 其他人也都没客气,虞晚晚先头做的五十串,一会儿就吃没了。 -- 第220页 虞晚晚便又弄了些,也不能干吃串,没做饭,她便吩咐人到街面买些馒头切片,又弄了香菇、茄子和青椒,刷了油和蘸料,做烤馒头片和烤青菜。 江聪等人都是第一次吃这些,一个个吃得停不住嘴。 “大嫂,这个为什么叫骨肉想连呢?这个名字倒是挺好听。”江聪举了肉串没话找话,拖着虞晚晚聊天。 虞晚晚一笑:“骨肉相连,其实就是又有骨头又有肉的,但它有个很好的寓意,就是表示有情人缠绵不断的情感。”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骨肉相连”是情侣菜谱中浪漫的三道菜之一。 虞晚晚说完,自己就是一怔,“有情人”,原来她是下意识的做出了这道菜。 牛瑞多机灵啊,听了娘娘的话,忙吩咐小太监,剩下的“骨肉相连”,谁都别吃了,赶快用食盒装了,都给王爷送过去。 “缠绵不断”,江聪和江帅挑了挑眉,互相看了看,他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大哥、大嫂这是啥事没有,做个菜都能秀出些恩爱来。 王府内,江泠接了骨肉相连,拿出一串细细的品了滋味和名字,正是情重愈斟情! 就像书里所说,然一个在王府临风长吁,一个在林府对月轻叹,却不是人居两地,情发一心! 江聪等还有学业,只陪了虞晚晚两天,到了第四天,牛瑞连滚带爬的回来了王府,见了江泠,全身抖如筛糠的道:“王爷,娘娘不见了!” 虞晚晚不见了?! 江泠这时候可顾不得别的心思了,急急到了林府,就见虞晚晚的卧房窗户开了一条缝。 春桃哭道:三更天她还给娘娘倒过水喝,等四更天再看,娘娘就不见了。 江泠仔细查看,在对面墙上发现了一个男子的模糊脚印。 江泠不禁勃然大怒,这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将虞晚晚带走了。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王妃娘娘。” 可是一连找了十天,虞晚晚不见半分踪迹,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京城外的一处山庄内,虞晚晚把做好的菜刚端上桌,门帘一挑,有人走了进来。 虞晚晚见了来人,板了面孔,轻嗤了一声:“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来人微微一笑:“你天天做好吃的,天天馋我,为了这好菜,我也只能出来了!” 说着,自来熟的拿起虞晚晚手边的筷子,就要夹菜。 虞晚晚拿手挡在了盘子上,沉脸道:“你应该知道有句话叫吃人家嘴短,拿人手短,你现在说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什么时候放我走?” 来人又微微一笑,反问道:“我要干什么,你还用问?你早就猜到了吧……” 第102章 两心结 我要回家 虞晚晚看着朱齐, 一脸严肃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你要干什么。 但你私囚命妇, 便是犯了法,我劝你还是赶快把我放回去。” 朱齐笑了,慢悠悠的拿筷子点开虞晚晚护着盘子的手,赞叹道:“你做菜真是很厉害,我就没见过比你做菜还好的人,就用豆腐,你这几天就没做重样过, 今天这个又叫什么名?” 哼,转移话题!? 虞晚晚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朱齐不说话。 朱齐也不生气,也不着急,拿筷子夹了块豆腐放在嘴里, 细细品尝, 又拿了勺子美美的喝了一口汤:“嗯, 刀工精细,豆腐、香菇、冬笋、生菜都切成头发丝粗细的丝。口感软嫩清醇, 入口即化, 当真好吃。” 这家伙口倒是真叼!都让他说对了! “对了, 这道菜到底叫什么名字?怎么做的,这么好吃?”朱齐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样子。 虞晚晚听而不闻, 也不理他, 眼睛一翻, 看向房梁。 “打个商量,你若回答我刚才问的,我就告诉你, 我想要干什么?”朱齐挑眉笑道。 虞晚晚听着他那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语气,就来气。 到底年纪轻轻,就做了高位,心眼多得像蜂窝。 但又无法拒绝他的提议,愤愤的翻了个白眼道:“这个叫文思豆腐,是淮扬名菜,又叫什锦豆腐羹。本来里面还要加鸡丝和鸡清汤,味道能更好,但,” 虞晚晚指了指屋外:“前面就是你家的家庙,沾不得荤腥。” 朱齐笑了笑:“难为你了,这两天只能吃豆腐,等过些日子,离开这里就好了。” 过些日子才离开? 虞晚晚的脸黑沉下来:“你还要关我多久,你到底要干什么?” 朱齐微笑摇头:“诶,你昨天做的麻婆豆腐,麻、辣、烫、酥、嫩。可惜也是少了些肉沫。而且昨天你故意只留一口,诱着我今天现身,都没吃够。对了,过两天你再做一回,我好好的解解馋。” “朱齐!虞晚晚倏地站起身,抬手把桌上菜碗扫到了地上,大声怒道:“我是堂堂的平北王妃,你这样关着我,毁我名节,我就是把这些菜喂狗,也不会给你吃!” 朱齐低头瞧了地上碎了的碗,还有撒的菜,脸上的笑容敛去,抬头看着虞晚晚。 虞晚晚心不由得一紧,她这才发现,朱齐看似温文尔雅的儒将,一般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实际上他能带兵打仗,身上是有着与江铃相同的冷厉的。 只他这一眼,虞晚晚便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 第221页 朱齐看了虞晚晚明显戒备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随便发脾气,有话好好说,别站着了,坐下吧。” 有话好好说?和你有什么话好说的。 虞晚晚没动,警惕的看着朱齐。 朱齐不由又叹了一口气:“我听人说,去年宫中的中秋宴,你坠湖后,之前的所有事情,想来你我之间的事情,你也忘记了吧。” 虞晚晚眨巴了眨巴眼睛,朱齐比原主大六岁,他们两个能有什么事? 朱齐说着,抬手从衣领中掏出了一条银丝绳,然后用手托起了银丝绳上坠着的玉坠。 虞晚晚定睛看去,朱齐手掌心中,是一只绿色的晶莹剔透的玉葫芦。 可以看出,这只玉葫芦是有年头了,玉的通体泛着润泽的油光。 但这只玉葫芦只是一半,从上到下劈开,一边是葫芦形,一边是平滑的截面。 “这只葫芦的另一面是在你那里!” 在原主这里? 虞晚晚想了想,她好像没看见过啊! 朱齐看虞晚晚略带迷茫的眼神,就知道她是不记得了,便不由得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当年我的祖母和虞家老夫人沾了点亲,我祖母活着时,虞家老夫人常带你来我家做客,我们两个很早就认识了。 我家都是男孩子,我祖母见了你就非常喜欢,还留你在我家住过,让我带着你玩。” 虞晚晚有些惊:原主与朱齐竟然是青梅竹马!对了,林氏好像曾经也说过一次。 朱齐凝视着虞晚晚,虞晚晚却觉得他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在看曾经两小无猜的青葱岁月。 果然,朱齐的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正流连于旧日的美好时光。 虞晚晚看着他唇边的笑,是明显发自内心的,与他脸上素来挂着的礼貌的笑容,完全不同。 他这样笑,脸颊上显出一个酒窝来,便带出些稚气,让他整张脸看上去很柔和。 “你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就像一个粉粉嫩嫩的瓷娃娃,可你实际上却是极淘气和霸道的。” 他第一次见她时,她只有四岁,黑葡萄般大眼睛,,白嫩嫩的脸蛋就像个肉包子,梳着两只羊角包。 那时他十岁,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她乖巧的叫他“奇哥哥”,与自家的那些皮小子的弟弟们完全不一样。 他小心翼翼的抓着她的手,生怕把她抓痛了,带着她去后花园玩。 但没想到看上去可爱娇娇的她,却是精力十足,调皮闹腾的。摘花,拔草,追猫,撵狗,一错眼的功夫,就能干出件淘气事。 那一天陪她玩,简直给他累坏了,不过,他却很高兴,因为家里人一向对他管束极严,读书、练武,四更起,三更眠,他天天做得都是同样的事情,很少有这样放纵玩闹的时候。 他还记得,她临走时,还吧嗒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奶声奶气道:“奇哥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他的脸红得就像一块大红布,心里却是开心得像开了一朵花。 她六岁时和虞老夫人还曾来他家的山庄避暑做客,住了两个月。 那两个月,她天天和他在一起,让他完全的领略了她的娇横。 他只能陪着她玩,不许与别的女孩说话,她要生气,他必须哄她,否则她会把他的书房弄得一团糟。 她要累了,不愿走路,他得背着她。他还被她逼着写下:这辈子只能喜欢她一个人的字据。 可她越这样闹,他越觉得她真实可爱,他甘之如饴。 后来,他的祖母过世,他便很少能见到她了。 他十四岁那年,他决定从军,临行前,正是虞老夫人寿辰,他和母亲去了虞府,又见到了八岁的她。 她把拉到花园的假山洞里,当她听他说,他要离开京城时参军时,她便掉了眼泪,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去。 他要离家从军,家里的父亲和兄弟们,都觉得是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根本没有什么离别的感伤。 母亲虽很舍不得,但也没在他面前流过泪。 只有她,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大哭、大闹,表达着对他的依恋不舍。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好说:“你只要不哭,你要什么好玩的,我都给你弄来。” 她听了他的话,眨了眨哭得红红的眼睛:“”“我要你的玉葫芦。” 之前她看过他带得的玉葫芦,就非常喜欢。 现在她开口要了,他只能艰难开口:“晚晚,这个玉葫芦是我们家祖传的,是要给我的、我的夫人的。” 她偏了偏的头:“那我就暂时当你的夫人,等你过两天回来,我再把葫芦还给你。” 他可以肯定,她并不完全明白他说得“夫人”意味着什么。 但,她嫩白小脸衬着哭得红彤彤的鼻头和眼圈,就像只又可爱又堪怜的小白兔,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摘下玉葫芦,拧开锁扣,将葫芦的一半交给了她。 她便展颜笑了,把她身上带的金锁拿下来也给了他,说等他回来,他们两个再将金锁和葫芦换回来。 他带着她的金锁上了战场,一次,他遭遇冷箭,箭直射他胸口,他以为他会重伤或一命呜呼,但胸前的金锁挡住利箭,救了他一命。 从那时起,他便相信,这是老天给他安排好的缘分。 -- 第222页 只可惜,他跟着军队去往边关,一去就是五年。 他曾回京过一次,听说了她喜欢卫曾的事情,听说了她草包美人的名头。 他当然不信,他想见她,可以她不巧生病了,一直没得机会。 他想她还未及笄,他还来得及,可等他婉转的向母亲说出有关他亲事的想法时,母亲却是坚决的把她排除在外,只说她是配不上他的。 那时他无法说服母亲,便想着多立战功,让自己在家中,在整个家族里更有话语权,他才能有办法娶她。 可是等他再回京,她已经成了平北王妃。 朱齐从怀里掏出带着箭眼的玉锁,递给了虞晚晚。 虞晚晚迟疑了一下,接过来,锁头上刻着“晚晚”两个小篆字。 “你我本来就有婚约,如今你也正好要与平北王和离,在我这山庄,你是最安全的。” 虞晚晚不由得张大了嘴:“诶,你这也太牵强了吧,小孩子说得玩笑话,怎么就成了婚约了。” 朱齐挺平静,认认真真对虞晚晚道:“对我来说,这就是婚约,你早就该是我的夫人了,现在是在修正之前的错误。” 虞晚晚有些气笑了:“修正错误,朱齐,你想娶我为妻?” 朱齐严肃的点点头:“当然!” 虞晚晚偏了偏头,微哼一声:“娶妻需要三媒六聘,你们家,还有朱皇后,会同意你娶二嫁之人吗?还是你根本就想把我关在这山庄里,做你的外室?!” 虞晚晚目光如刀,直刺朱齐,朱齐回视:“晚晚,现在娶你,的确有一些麻烦事,所以只能委屈你先待在这里,等过一段时间,外面的事情平复了,我一定会让母亲向林夫人求亲的。” 虞晚晚摇了摇头:“朱齐,你还是赶快放我走吧,我现在还是平北王妃,你就不怕江泠找过来,他的性格,倒时就很难收场了。” “江泠?”朱齐叹笑一声:“你们两个不是已经要和离了,他怎么可能管你,更何况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根本不足为惧,你不必担心他会来找你的麻烦!” “自身难保?”虞晚晚瞪大了眼睛:“江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朱齐疑惑的看了虞晚晚急得变了色的脸。她的关心的模样,可不像要与江泠和离,分道扬镳。 难道是他想错了? “你快说啊!”虞晚晚焦急道。 朱齐思忖了一下,方开口:“晋西王上奏本,弹劾江泠,与北胡、鞑靼的涅古斯私下联络,有不臣之心,如今皇帝已经撤了江泠的所有官职,把他禁足于平北王府,等一切调查清楚后再做处置。” 虞晚晚急得身子一晃:“晋西王是在胡说八道,皇帝怎么能相信他的话?” “晋西王是有证据的,原江泠军中有位叫石妍的,投靠了晋西王,石妍手里有北胡人与江泠的通信的信件,另外捏古斯大王身边有位王妃是大魏人,江泠一直通过这位王妃与捏古斯保持着联络,如今捏古斯已经把这位王妃送回京城了。此事已经震动朝堂,江泠这一次很难脱罪了。” 同为武将,朱齐其实对江泠的遭遇,有些兔死狐悲的。 ……石妍!清月公主! 虞晚晚拔腿就往门口冲。朱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虞晚晚的手腕,喝道:“你要干什么?” 虞晚晚猛吸了一口气:“我要回平北王府,我要去找江泠!” “你!”朱齐紧皱了眉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若不是担心你现在与江泠和离,会落得薄情的名声,我早就让皇后娘娘下旨除了你平北王妃的封号了,你怎么还要回去!你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不要添乱!” 虞晚晚看着朱齐的清隽的脸,原主的审美倒是很固定,喜欢的朱齐和卫曾,都是温文尔雅,公子如玉的那股劲。 虽然卫曾是个混蛋,但朱齐对原主也算一往情深了。 “朱齐!我不是添乱,我和江泠和离,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但这个时候,我可不能离开江泠,我要回去陪他!” 朱齐望着虞晚晚坚定的脸庞,眯了眯眼睛:“你根本没想过与江泠真的和离吧?” “是!”虞晚晚应声道:“我心悦他,和离只不过是我的权宜之计!” “什么?你心悦他?”朱齐几乎是吼了出来:“那我呢!?” 虞晚晚脸上露出了悲悯之色:“朱齐,你清楚的,我不是她!我不可能喜欢你!” 朱齐圆睁了双目,缓缓的松开了握住虞晚晚手腕的手:“你、你说什么?” 虞晚晚指了指外面的庙:“你早就怀疑我是被妖怪,附体在她身上。 所以你把我关在这里,若是妖怪,在佛祖面前自当显形的。我不是妖怪,可我也不是你喜欢的虞晚晚!” 朱齐牙齿相磕,嘴唇颤抖,他说不出来话来了。 是啊,她们两个是那样的不同,他喜欢的虞晚晚,天真烂漫,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可爱的猫咪缠着他。 而眼前的虞晚晚却是聪明、大气的,她在边关救了一城的百姓,她会做各种美食佳肴。如今当江泠面临囹圄时,她不背不弃。 她有那么多的优点,可他依然爱得是那一个娇蛮女孩。 “她去哪里了?”朱齐的泪夺眶而出。 虞晚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她去了我的家乡吧。朱齐,对不起了!” -- 第223页 虞晚晚说完,转身出了屋子,直向山庄大门跑去。 外面守着的侍卫忙惊讶的忙进屋请示朱齐。 朱齐把脸埋在手心里:“放她走吧,派两个人骑马送她回去。” 平北王府被官兵层层包围,一丈之地,禁止任何人靠近。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响。 守门的官兵看着一位年轻的女子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什么人?不准再过来!” 虞晚晚扬起头,一字一顿:“开门,我是平北王妃,我要回家……” 第103章 夫妻乐 喂饱他 平北王妃? 看守的禁军便是一愣。 他们奉命说是看守平北平府, 实则就是禁锢,是不准许任何人出入府邸的。 但他们可没听说过, 平北王妃不在平北王府里。 不过,眼前的女子不仅美貌过人,更是气势迫人,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而且自称平北王妃,现在平北王都被关了,眼看着就是失势、倒台,这时候应该没人会上杆了冒充平北王妃吧。 守卫心下猜测, 又互相看了看,按照规定,他们是不能、也不敢私自做主放人的。 其中一个领头的便瓮声瓮气的对虞晚晚道:“随便说个名头,就想进王府,那怎么成。 你说你是平北王妃, 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或许还是刺客, 想刺杀平北王爷呢。 你还是赶快离开,不然我们就把你抓去官府了。”守卫故意吓唬道。 虞晚晚心平气和:“你们可以让王府里的守门人出来, 一看便知。” 禁军守卫哪能自已给自已找麻烦, 根本不理睬虞晚晚。 虞晚晚见说不通, 迈步就往里大门走。 诶呀,真是胆大, 守卫们拔刀呼啦拦住去路, 这一下便闹出了些动静。 这时, 紧关了几日的王府大门忽然开了,牛瑞激动万分的跑了出来。 跑得那个急啊,被门槛子拌了一跤, 趔趄着从台阶下来,一下子跪在虞晚晚面前。 好在牛瑞脑子还在,咽了口唾沫,喘了口粗气才道:“娘娘,您从庙里上香回来了!” 上香回来? 虞晚晚转念一想,便明白牛瑞这是在隐瞒她失踪的事呢。 “嗯,本王妃一个人回来了,其他人我留在庙里了。” “辛苦娘娘了,娘娘快请进府。”牛瑞站起身,弓了腰,接虞晚晚进府。 虞晚晚抬腿就要进门。 守卫当然不能这么算,他们要让人进去了,受罚的就是他们了。 “诸位,不会为难你们的!”吉福带了十几个王府的侍卫从急匆匆的从府里走了来。 “这是平北王爷的手谕,你们拿给禁军的李统领吧。” 吉福把盖了江泠的平北王章印的旨谕递给守卫。 守卫看吉福身后跟着王府侍卫,个个身材高大,眼亮体壮,一看就是武功高强,手里每人都还拿着明晃晃的宝剑。 这就是给了手谕若还不放人进去,王府的人就会动手了。 不管怎样,平北王现在到底还是王爷呢,守卫们此时有了手谕,也不敢太得罪,忙向左右散开,躬身下拜:“王妃娘娘请!” 虞晚晚进了府,平北王府的大门便轰的一声关上了。 一进府,吉福和牛瑞流着眼泪,向着虞晚晚哽咽道:“ 娘娘,你这些天去哪了,奴才们都急死了。” 虞晚晚忙道:“我没事,王爷怎么样了。” “王爷找您找疯了,但这两日被关在府里,不得出去,已经两天两夜不吃不睡了!” 说起自家王爷的惨样,吉福、牛瑞是鼻涕眼泪一起流啊。 “啊?两天两夜不吃饭不睡觉,你们怎么也不好劝劝。”虞晚晚急了。 “老奴们也劝啊,可娘娘,您也知道,老奴们哪能劝得了王爷。不过这一次,娘娘回来就好了!”吉福忙道。 也是,江泠的性格,一般人都劝不了。 “王爷现在在哪?” “在冰雪居的书房呢。” 虞晚晚什么也不顾了,双手提了裙角便往跑冰雪居,到了书房口,也顾不得喘一口气,推开门,急不可待的叫了声:“江泠!” 原本虞晚晚听吉福、牛瑞两人的描述,以为会见到一个胡子拉碴,头发散乱,憔悴不堪的江泠呢。 毕竟两天两夜没睡觉,车巠口勿人能好哪去呢! 可是一进屋,就有些愣。 江泠人站在书案后,手中拿着毛笔,正在练字。 他的头发梳拢得整整齐齐,簪了一只白玉簪,穿了一件金丝祥云的月白底袍子。 江泠一般好穿玄色,之前她给他置办过白袍,说过好多次他穿白袍一定亮眼,但江泠怎么也不穿,最多穿她给弄得蓝袍。 虞晚晚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呢,第一眼就觉好看。 白色与黑色相比,将江泠身上凌厉之气柔和了一些,他本是就是清冷俊逸,此刻便更似玉山雪莲,不染尘埃,如谪仙一般。 但虞晚晚看这身剪裁极熨帖的白袍,将江泠的宽肩瘦腰的身段展示得淋漓尽致,让他平添了一丝魅惑。 对,就是魅惑,是让人会脸红心跳的魅。 咦,这模样不是挺好的吗? 虞晚晚眨巴了眨巴眼睛,又欢喜的叫了声:“江泠!” -- 第224页 可江泠就仿佛没听见一样,仍在认真练字,理都没理虞晚晚。 虞晚晚走到书案前,江泠仍没抬头,完全把她当空气。 他是在生她的气? 虞晚晚有点心虚,毕竟她之前离开王府时,对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虞晚晚半蹲下,下巴抵在书案上,跟只小猫似的,仰脸去看江泠低垂的头,细声细气的又叫:“江泠!我回来了。” 江泠仍没抬眼,手中笔不停,虞晚晚瞄了一眼,白纸上写的是个硕大的:“杀”字,一连写了五个。 五连杀,气性这么大,这是要“杀”谁啊! 虞晚晚伸出拇指和食指,就往毛笔笔杆上一弹。 ……让你写! 可她出手的速度哪能与江泠比,江泠手往旁边一挪,便避开了虞晚晚的两指弹。 虞晚晚弹了个空,但江泠被她这一干扰,杀字的最后一笔的一捺,也一下拉长,着墨多了。 这个“杀”字就算是写废了。 这一下江泠抬起了头,目光冰冷的看着虞晚晚,全身上下冒着冷气。 虞晚晚根本不怕他,但表面得给他面子,便故作怯生生的模样直起身,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两只手拧着衣角,大眼睛眨巴的看着江泠。 江泠狠盯着她,虞晚晚可怜兮今的回视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 不过虞晚晚眼尖,这时候便看见江泠下巴上有一道红痕,像是被刀划破了皮。 “江泠,你受伤了。”虞晚晚心疼的忙伸手去摸。 但她的手伸出去,还没碰到江泠的脸,江泠头微一后仰,便利落的躲开了。 虞晚晚摸了个“寂寞”,手擎在空中,便显得很“尴尬”了。 “你!”虞晚晚忍不住一跺脚!有些生气了。 这是不想让她碰他啊! 江泠就宛如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随手从书案上拿了一张纸,甩到与虞晚晚面前,冷冷的惜字如金:“拿走!” 虞晚晚撅了下红嘟嘟的唇,拾起纸一看,是和离书。 当初和离书一共签了两份,她和江泠一人一份的。 “干嘛?”虞晚晚捏着和离书道。 “明日我会让皇后下旨,你带着两份和离书就可去官府了备案了!”江泠半侧过身子,不再看虞晚晚。 “什么啊?我才不要和离呢。”虞晚晚说着,忙从怀里掏出她的那份和离书。 两封和离书叠在一起,三下两下的撕了个粉碎。 然后伸手去拉江泠的袖子:“江泠,我之前说得不是心里话,我从未想过与你和离的。” 江泠又是一侧身,躲开了虞晚晚的手。 而且干脆背过身去,不看虞晚晚,声音冰冷似寒泉,不带一丝温度:“你当本王是什么,当平北王府是什么,之前你想和离就和离,想离开就离开,如今你不想和离就不和离了,想回来就回来。 你以为你是谁,本王没有杀你,已经是看在你外祖林老爷子的份上,现在你拿着和离书赶快离开王府,若是胆敢再出现在本王面前,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对我不客气?”虞晚晚不可置信的大张了嘴:“江泠,你还想杀我?!” 原来“杀”字是写给她看得。 虞晚晚气得身子都有些抖了,但更多的是委屈,她巴巴的回来干什么,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虞晚晚的眼泪都激下来了,伸手拿起案上的玉石镇纸就想往江泠后背上撇。 不过颠了下,有点沉,别打坏了。 便放下,又抓起毛笔,这个轻,但是上面带了墨,会把白衣服弄脏。 江泠可好不容易穿个这么好看的白衣服呢。 虞晚晚把笔又扔回桌上,那拿什么? 扫了一眼桌上的五连杀的宣纸,两只手伸过去揉巴揉巴,团成一个大纸团,往江泠后背上使劲一砸,大叫一声:“你个混蛋!” 说着抹了眼泪,拉开门,便跑出了书房。 可虞晚晚一拉开门,屋外听贴在房门上听动静的吉福和牛瑞没防备,一头栽歪到了地上。 两个人忙慌乱的七扭八扭的站起身。 “诶呦,娘娘,您怎么哭了?”吉福尖声叫道。 虞晚晚也不理他俩,直接跑出了冰雪居。 牛瑞看了,忙追了去,嘴里大声道:“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啊,您别跑啊,再跑跌了,等等老奴啊!” 吉福则忙进了屋,这是怎么了? 明明刚才自家王爷刚才听侍卫禀告说王妃娘娘被禁军堵在王府大门口时,整个人就像吸了口仙气,一扫颓态,来了精神头了。 是急忙写了手谕,写手谕时,他看得清清楚楚,王爷写字的手都激动的有些抖了。 怎么和娘娘见了面,却把娘娘弄哭了? 不过,等吉福见了江泠,也是一愣。 吉福先头并没有与虞晚晚撒谎,江泠这些日子找虞晚晚,是日夜不眠不休。 尤其这两日被关在府里,真的是因着急上火,吃不下东西。 再加上也不梳头,也不剃须的,随便裹个袍子,眼底下是淤青,眼睛里是血丝,人看上去就很累很疲倦。 可是现在的王爷是哪里还是之前的模样。 想来是他刚才出去传口谕时,王爷换的衣服,梳的头,还刮了胡子。 王爷这是见了娘娘开心啊,开心怎么还能和娘娘吵架呢? -- 第225页 吉福刚要开口,江泠便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赶快去!” 还不赶快去? 啥意思?去哪? 吉福在江泠要吃人的目光里一个激灵,马上明白了:“奴才这就去看娘娘,定不会要娘娘出府的。” 诶,这真是皇帝也急,太监也急了。 虞晚晚哪能出府,她是直接跑回自己的院子了,回了卧房,一头扎在床上,气得狠狠的把枕头当做江泠锤了两下。 春桃和夏荷听了动静,忙进屋,看了虞晚晚,是涕泪横流:“娘娘,你这是去哪里了?” 虞晚晚忙坐起来安抚两个人,主仆正说着呢,牛瑞和吉福都进来了,忙道:“娘娘,您可别生气,王爷是说气话呢,王爷比谁都担心您呢。” 虞晚晚哪能不懂这个道理,而且到底是她理亏,之前对江泠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现在江泠弄出这番傲娇样子,还得她去哄的。 “春桃,我要沐浴!” “夏荷,吩咐小厨房,按我列的单子准备好食材。” 欸,真是天好、地好,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好。 虞晚晚美美的洗了个澡,春桃给她按摩抹了护肤膏子。 虞晚晚先在衣柜里挑了小半个时辰的衣服,试了十几件,选了一件粉色的。 又到小厨房,做了两样菜,然后打扮整齐,自己拎了食盒,又去了冰雪居。 江泠这一次没有再练字,而是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案后看书。 只是虞晚晚有些奇怪了,江泠这是练什么功夫呢,书竟是拿倒的。 字都是反的,他看什么呢。 江泠听了虞晚晚进来,依旧没看她。 虞晚晚走到书案前,把手里的食盒放在上面,然后解了身上裹的斗篷。 江泠的眼角就是一跳,虞晚晚斗篷里面竟然穿得是一件透明的纱衣…… 第104章 红豆曲 我可不能担了虚名 虞晚晚打开桌上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两盘菜来。 一盘子叫做双瓜伴红豆, 另一盘子叫鲫鱼白玉汤。 这两道菜和前一段时间她做的骨肉相连,在她原来世界里并称情侣菜谱中最浪漫的三道菜。 双瓜伴红豆的主料是东瓜、南瓜和红豆。 是先将东瓜, 南瓜去皮去籽,切片,做成心型,用盐等调料调好入味,上笼蒸熟。 再将红豆放到开水里煮透酥糯,然后摆盘,双瓜围边, 红豆倒入中间。 虞晚晚特意选的是青莲瓷花盘,青色衬着奶白的东瓜、橙黄的南瓜,赤色的红豆,看上去赏心悦目,就真的似一朵献给心上人的怒放心花。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千古诗句,赋予红豆代相思, 心形的东瓜和南瓜寄托得是心心相印。 有情人心相印, 情相思, 是爱情中的最美好事情。 鲫鱼白玉汤名字委实好听,实际上白玉就是豆腐。 鲫鱼取其嫩肉, 用盐和料酒腌制好, 用少量油, 煎至两面金黄,撒上些许葱、姜后,锅里再加入五碗左右的水。 水烧开后用猛火煲一刻钟, 再换小火煲三刻钟,煎好的鱼则又被炖得酥软,此时加入切成薄块的豆腐,再煮少许功夫,加上盐和胡椒调味,就做好了。 虞晚晚很爱这道菜,是觉得菜名正合了她和江泠的名字。 做菜时,脑中就给自己加了些“土味”(沙雕)的情话,就如:她是鱼,江泠是水 她(鱼)捧着心口含情脉脉对江泠的说:“阿泠,你看不见我眼中的泪,因为我在水里。” 江泠(水)深情款款,搂住她的腰:“晚晚,我能感觉得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想着这一幕,她便笑出了声,诶,不过也就能在脑子里想想吧,江泠那种人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能说出这样肉麻的话来。 情侣间能似鱼与水的这般水乳交融,也算是人世间的真爱了。 江泠垂眸看了桌上的两道菜,色香味俱全,可以说精品佳肴了,看得出虞晚晚是极用心的。 不过,这样的美食再好,也抵不过过眼前的人儿秀色可餐。 虞晚晚穿得粉红色的纱裙,她一向很少穿纱衣的,说纱衣打理起来麻烦,不如襦裙穿着舒服,方便。 但今晚的纱裙,轻柔飘逸,在灯光下如烟似雾,这种犹穿未穿,便可以看见她内里紧裹着的堪堪只到大腿根的月牙白的内衫来。 这套衣服,虞晚晚当然是有心机的,朦朦胧胧中显现的玉腿和香肩,以及曼妙的身姿,自然比一件不穿的光、溜、溜,来得要好。 这就叫“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加的撩人。 江泠的心的确是被撩痒痒的。 他虽没有正眼瞧,但眼角余光如电扫过,真乃“横看成岭侧成峰。层峦叠起各不同”! 喉结便不自禁的动了动,气血翻涌,一股脑的往身下冲去。 不过,想着之前她说的那些混账话,江泠运了运气,今日可不能就这样让她轻易揭过。否则以后,遇到点事,她就只想自己一力来抗,根本都没有他商量商量的念头,就做些“愚蠢”的决定出来。 虞晚晚因听着江泠已经两天两夜没吃饭了,除了做这两样菜外,她还特意做了一大碗鸡丝粥。 粥是用进贡的香米熬得软软的,鸡丝是从煮好的鸡腿肉上一丝丝撕下来的,一点也不油腻。正适合江泠现在饿得比较弱的脾胃。 -- 第226页 粥一端出来,热腾腾的,香喷喷的,江泠的肚子就不由得咕噜了一声。 此刻已经是掌灯十分,屋里只有虞晚晚和江泠两个人。 他们两个又都不说话,这一声咕噜,在安静的屋子里便显得很响亮了。 虞晚晚嘴角立刻便翘起来了,想笑,但看了江泠黑了的脸,想着给他留点面子,生生憋住了。 江泠心里有点懊恼,他本来架子端得足足的,就被这一声,把气势给弄没了。 不过他冷脸惯了,脸上到看不出来,只是眼角瞄了虞晚晚想笑不敢笑的模样,不知怎么心里就也有点想笑了。 但仍强忍着,板着脸,猪鼻子插大葱,硬装着像。 “王爷,妾听说您两天没吃饭了,特意做了这些吃食,王爷尝尝吧。” 虞晚晚还得继续哄着,伏低做小,拿了敬语说话,把勺子双手拿了递给江泠。 这样守规矩,想的是给足江泠面子,让他就坡下驴。 但江泠显然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倔毛驴,根本不理她这个茬,仍是视而不见,纹丝不动。 装!两天没吃饭了,还拿乔!也不怕把自己的胃给饿坏了。 虞晚晚生气的瞪了江泠一眼,他不拿他自己的健康当回事,她可不行。 虞晚晚、干、脆绕过桌案,站到江泠身旁,拿了勺子舀了一口粥,递到他嘴边,哄道:“你自己的胃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啊,快点趁热乎吃吧。” 可江泠就像老和尚念经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理她,也不吃。 虞晚晚都气笑了,嘿,在她面前装“柳下惠”?看你也能装得下去。 不是不吃吗?虞晚晚直接拿了勺子自己吃了一口粥。 然后一弯腰,一只手放在江泠肩上,揽住他的脖子,头低下去,直接吻住了江泠的唇。 要说以江泠的武功,要躲开虞晚晚这一吻是轻而易举的。 但他哪里舍得躲。 他是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的,白日里,他说话稍微说重了,惹得虞晚晚哭着跑了。 他都懊悔的不行了,生怕虞晚晚一怒之下离开王府。 幸亏虞晚晚没有这样的心思,要不他早就反过来哄人了。 刚才他不敢说话,也是怕他哪句话再说得不合适了,再真惹怒了虞晚晚。 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得了这样大的福利。 当虞晚晚的唇贴上来时,江泠的心啊,都乐开了花。 但作为“诡计多端”的领兵的大将军,此时当然更要诱敌深入,好一网打尽的。 江泠便故意紧抿了嘴。 虞晚晚的唇贴在江泠的唇上,拿舌尖去挑他的唇,想把嘴里的粥喂给他。 但江泠却像个威武不屈的战士般,紧咬牙关不松口。 嗬,还在她面前扮起“贞洁烈女”来了。 虞晚晚没客气,另外一只手沿着江泠的背抚摸下去,在他的腰眼上,轻轻的揉了揉。 江泠的身子就不禁一颤,闷哼了一声,虞晚晚是故意摸他的敏、感地呢。 本来已经旌旗招展的小江泠,被这一摸,此时更是一飞冲天了。 虞晚晚趁江泠闷哼时,舌尖便灵巧的钻进了他的口中,将粥哺给了他。 本来虞晚晚还想撤出来,接着喂,可是江泠身上的火已经被她燃得成了熊熊烈火,哪里还忍得住,直接抱了人便滚到了床上,压着就开始亲上了。 虞晚晚被他亲得都喘不过来气了,这人就像要吃了她一般。 好不容易从狼口中挣扎出一点缝隙,虞晚晚喘气如牛的翻了个大白眼,找旧账:“王爷,白日里不是还说不许我出现在你眼前嘛,现在你这是干什么啊?” 江泠凝视着身下人,她的纱衣堆叠在她腰间,露出嫩白如玉的大长腿,还有,隐隐可见的芳草幽谷桃花源。 她的双颊因刚才的亲吻而泛出玫瑰色的红晕,眼眸里是潋滟含情的妩媚波光。 面对如此的娇娇可人,江泠心中涌起的是说不出的爱意。 他低头又狠狠扯了她的下唇,打了个啵儿,疼得虞晚晚倒吸一口气,拿指尖扭了他胳膊一下,娇声娇气的嗔道:“你干嘛~” 江泠笑了,俯头,又啄了一口,亲昵道:“你穿成这样,是想让我干嘛?” 虞晚晚的“不良居心”被江泠挑破,也想笑,但还强忍了翘起的嘴角,拿捏着高傲的语气道:“你想什么呢,真是淫者见淫,我穿这样,就是想凉快些,干你何事。” 江泠一挑眉,桀桀一笑:“哦,说我是淫者,那我可不能单了虚名,你既然想凉快,那就干脆别穿了。” 江泠伸手,“刺啦”一声,虞晚晚的纱衣被他从领口处扯开,就像撕纸一般,撕成两半,里面的内衣,也被他一把拽掉。 至于江泠自己身上的衣服,两下他便脱得干干净净。 江泠呢喃了一声:“晚晚。” 欲、望已经席卷了他的全身,在这样的夜晚,他只想彻底拥有她…… 第105章 两相欢 把话说清楚 虞晚晚忙缩了身子:“阿泠, 别~” 江泠生生的停下来,粗喘着气, 拿手轻轻摸了摸虞晚晚的脸:“别怕,我会小心的,不会让你疼的。” 他以为虞晚晚怕疼撒娇呢。 虞晚晚向下瞄了一眼,嗬,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第227页 真是辣眼睛,就她这小身板, 不得疼死。 “不要,现在不是时候!”虞晚晚伸手紧紧的抱住了江泠,不让他继续动弹。 ……现在还不是时候? 江泠绝不认可这一句,他之前就是太心疼她,怕委屈她, 想重新给她一个圆满的新婚夜, 才没有动她。 谁知, 她竟然还一直存了跑落的心,还和他提和离。 听她讲那些混账话时, 他那个气啊, 那个恨啊。 那时他就想把她直接“就地正法”了, 现在就更想了。 这时候,还让他忍, 他就不是男人了。 江泠挺了挺腰, 让虞晚晚感受一下。 虞晚晚看他忍得脑门都滴了汗, 忙安抚他,嘴里解释道:“阿泠,你肯定也知道昭阳公主和乞颜的公主找我的事了吧, 我上次说那些话,就是因为她们的缘故,她们处心积虑的想对付我呢,暂时,我们两个还真不能圆房。” 虞晚晚的话信息量挺大的。江泠听了正经事,浑身的欲、火降了降。 他猛吸了一口气,翻身躺了下来,把虞晚晚抱在了身上:“怎么回事?” 虞晚晚便一五一十的把昭阳公主和乞颜公主与她说的话告诉了江泠。 “江泠,昭阳公主手里有我原来给卫曾的信和手帕,还有她们知道我胸口的痣,我当时就想,我和卫曾可能……” 虞晚晚不敢去看江泠的脸,把头贴在他胸前:“她们威胁我,必须让她们进府,否则要把这些呈给朱皇后,我会因此身败名裂,最主要的,会连累你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所以我就……” 虞晚晚感觉到江泠明显加速的心跳和胸膛的起伏。 ……他生气了?! 也是,原主和卫曾,这种带绿帽子的事情,无论古今,只要是个男人,肯定会介意的。 虞晚晚抿了抿唇,诶,原主的锅还得她来背,现在看江泠这种反应,那他会不会就像她原来想的,就此会厌弃她了? 虞晚晚心中正忐忑呢,就觉得身子一轻,江泠双手掐住她的腰,往上一带,她便坐在了他的身上。 虞晚晚低头看江泠,江泠目光濯濯的回视她。 “你~”,虞晚晚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主要是他们现在的姿势太过□□了,怎么说正经事啊。 江泠看着虞晚晚的红痣,一点点的红,就宛若在她浓白如玉的肌肤上嵌上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美极了! 江泠缓缓抬起了头,吻上了它。 他吻得很轻柔,很投入,这样的温柔与虔诚,让虞晚晚一种被深深珍视疼爱的感觉。 ……“有情饮水饱”! 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就会让深爱中的女孩子沉沦于其中的甜蜜。 “阿泠!”虞晚晚心中涌起无限的情动柔肠,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江泠的头。 可下一秒,她只觉得狠狠一疼,这家伙,又狼咬。 江泠凭一咬之力又把刚才缠绵的氛围破坏得消失殆尽。 “疼~,疼~,你干嘛~”虞晚晚被咬得眼泪汪汪,低呼道。 “我干嘛!上次在边关我打你屁股,现在看来,你是一点没记住教训,一点脑子都没长啊,如今又干这样的蠢事,还要与我和离,我咬你都是轻的,我……” 虞晚晚看江泠气得火冒三丈的模样,这对江泠来说,可是极少见的。 或者说,虞晚晚根本没见到过江泠真正发火。 就真的像一匹毛发乍起的凶狠野狼。 这人啊,知道错了,可以自我检讨、自我批评。 但被外人,尤其是自己心爱的人这样劈头盖脸的骂,那就是从心里往外的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的不是批评这件事,而是对方批评时毫不留情的态度。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虞晚晚又想起上午时,江泠对她放得狠话,看来他心里一定是计较极了卫曾的事了。 刚才是被咬疼得哭,现在就是难过得哭了。 女孩子陷入爱恋时就是这般患得患失,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会掀起情绪上的波峰和波谷。 虞晚晚咬了唇,眼泪都要包不住了,但她不想在江泠面前哭,她还有最后的自尊呢。 虞晚晚翻身下马,强忍眼泪道:“你别说了,我明白,你介意很正常,我,我这就走……” 说着,就往床下爬,可双肩却被江泠一把扣住。 江泠的力气大得惊人,虞晚晚被他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怎么,你还想走?”江泠咬着牙厉声道。 虞晚晚闭了闭眼睛,不想眼泪珠却被挤了出来,她觉得又狼狈又难过又委屈,忍不住哽咽着大声道:“你都这么厌弃我了,我还不走,留着干什么,天天等着你骂吗?” “我厌弃你?你就是这么想我?你问过我没有,先头因为点破事和我和离,现在说你两句,你就要走,你到底想没想过我的感受?”江泠喝道。 “我怎么没想?我就是……”虞晚晚说不下去了,她当时之所以说出和离之语,是有很多的考量的。 但在心底,她明白自己最担心的还是怕江泠不会接受原主和卫曾的事情,会因而不再爱她,厌恶她,所以她宁愿选择自己先离开。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在我看来,,你是根本从来就没喜欢过我,才会这样。”江泠的声音蓦地拔高了一度。 -- 第228页 虞晚晚一愣,急了:“我怎么会不喜欢你,要不是因为喜欢你,刚成亲那会儿,我就想办法跑了!” 虞晚晚说完,江泠忽地嘴角就翘了起来,越翘越大,笑出了声。 虞晚晚也从来没看过江泠这样开怀的大笑,灿若阳光,又爽朗、又夺目,让他身上的清冷须臾间都不见了。 虞晚晚被惊艳得愣愣的傻掉了。 江泠双手捧住她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大口,笑道:“原来,成亲那会儿你就喜欢我了。” 成亲哪会儿? 虞晚晚想了刚才自己说得话,呃,她能解释一下,她那时更是“见色起意”吗? 不过看在江泠这么高兴的份上,虞晚晚没做声。 江泠摩挲着虞晚晚的脸颊,柔情道:“晚晚,别瞎想,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和卫曾之前的事情,我只在乎我们两个。” 不在乎? 虞晚晚忙去看江泠的眼睛,他说得是真话?他真的不在乎? 江泠是真的不在乎的,他带兵打仗看惯了生死,他从来都是主张士兵的遗孀改嫁的。 活着的人是要向前走的,是要让自己活得更好,才是不辜负死去亲人保家卫国的衷肠。 虞晚晚和卫曾也是如此,即便真的有过肌肤之亲,过去就过去了,只要虞晚晚心里没有卫曾就好,就当她是再嫁了。 虞晚晚听了忍不住拿手敲了敲自己的头,这么说,她不是自寻烦恼了嘛! 江泠笑着拨了拨她的额发:“你说你傻不傻,我骂你应不应该。” 虞晚晚想笑,可还是故意嘟了嘟嘴:“你骂人就是不对。” “诶,不许冤枉人,你说,我哪个字是骂你了?”江泠亲了亲虞晚晚嘟起的唇。 虞晚晚控诉:“你刚才那么大声呢,房子都快被你吼塌了。” “好好!”江泠这时候好说话的很:“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晚晚,你罚我吧,好不好?”江泠的声音又暗哑起来,手也急切的动了起来。 这哪是罚他啊?这分明是罚她呢! 虞晚晚忙抵住江泠,气息不稳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虽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虞晚晚坚持,江泠只好再停住。 虞晚晚正经了模样:“江泠,你可以不介意,但是,我也要告诉,我和卫曾没什么的,一切都是他们在使坏。” 虞晚晚也是前两天想明白的,昭阳公主说原主和卫曾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但所有人都知道,原主与卫曾从来也没两情相悦过,都是原主剃头挑子一头热,追着卫曾的。 当时卫曾既然不喜欢原主,又怎么可能与原主发生关系?! 若是他们两个真有了关系,原主借此完全可以来逼迫着卫曾娶她,哪里还用得着用跳湖的方式来缠住卫曾,想生米煮成熟饭。 “所以说,昭阳公主一定是在说谎的!”虞晚晚目光亮亮的看着江泠,仿佛在求表扬一般。 “嗯!”江泠笑着亲了她一口:“挺聪明,脑袋不是绣花枕头!” “之前就是太突然了,我才没想到这个关节,至于昭阳公主知道我身上有红痣,一定是从虞家那里知道的。” 她身上的痣,外人不知道,但虞老太太和虞文礼作为至亲一定都知道的。 虞晚晚没好意思说的是,她已经找了稳婆验了,她的确还是女儿身的。 “是这个道理!”江泠掂了掂虞晚晚:“你想明白了,怎么不早点回来。”让他找得差点没吐血。 虞晚晚顿了顿,实话实说:“我被朱齐关在他的山庄了。” 朱齐实则算作江泠在大魏众多朝官里比较欣赏的一位。 因着他的确是实打实靠战功上位的,而且在军中颇得将士们的拥戴,人品还不错,根本不像是朱家人。 但两个人因各属阵营,也没什么特别的接触。 没想到是他抓了虞晚晚,那就不能放过他了。 虞晚晚见江泠一下子阴沉了脸,知道江泠肯定不会想到朱齐喜欢原主的事情,一定以为朱齐是被朱皇后指使的,忙道:“朱齐这人还不错的,是他把我放回来的,以后还得谢谢他的。” 江泠虽觉得虞晚晚的话有些不合理,但他现在的脑子是长在腰下面呢,也没工夫多想了。 虞晚晚忙又扒拉开他的狼爪:“江泠真不行!我们两个没圆房,我还要留着这个,打朱皇后她们脸呢!” 江泠看着虞晚晚认真的态度,到底叹了一口气。 虞晚晚若还是处子之身,朱皇后和昭阳公主她们说她婚前不检点,便是一派胡言了。 这当然是最有力的反击。 江泠自己虽然不在乎,但他也明白,清白的名声,对一个女子和她的家族,孩子会有多重要。 可他江泠的妻子何需担心这些事情:“昭阳公主她们的事,你也不用想太多,我自会处理的。 ” 死人不会说话,当然也不能造谣了。 “不,江泠,这一次,你让我来处理好吗?” 虞晚晚也明白她保留着元红的方法,也是在爆自己的隐私,称不上是什么好手段。 但纳妾这种事,她不想躲在江泠身后,她要自己光明正大的来解决,让所有人清楚她的态度和底线。 好吧,她愿意这样,他就再委屈委屈吧。 江泠欲求不满的无奈叹了口气,抱住了虞晚晚。 -- 第229页 “阿泠,你这次的麻烦大不大?”虞晚晚当然更关心江泠的现状。 被夺了兵权,囚禁于王府,怎么看事情都不小。 江泠伸手指绕了虞晚晚的一绺头发,放到鼻尖轻嗅着,漫不经心道:“看皇帝想怎么办吧!” 虞晚晚见他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皱了皱眉:“都说石妍手里有你和北胡来往的信件,是不是真的?” 虞晚晚原来还觉得石妍是个恋爱脑,好好的一个巾帼不当,偏要弄出一番小家子气来,可没想到这人因爱生恨,狠起来,直接想要江泠的命。 说到石妍,江泠心里也是恼怒的,真就是“最毒不过妇人心”了。 石妍和昭阳公主,他定要出手料理的。 “不是真的,所有的都是莫须有,你就不用担心了。只是……” 江泠微叹了一口气:“清月公主被涅古斯送回来了,涅古斯承认他们一直通过阿姐与我私下联系。” 在衡量了各方利益,涅古斯大王认为江泠已然“狡兔死,良弓藏”,被魏景帝所厌弃,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人了。 大魏既然许了涅古斯这么多好处,他们配合便罢了。涅古斯大王便同意送回清月,并认下与江泠有私下的来往。 虞晚晚有些难过,她还记得,她在北胡与清月公主见面时,清月公主不肯与她一起回大魏。说涅古斯大王对她很好,她愿意留在他身边。 只可惜,又是一场世情付与东流水。 “阿姐定会伤心的,不过阿姐回来,佑安的身世是不是就瞒不住了?” “阿姐现在被关在大牢里,她一直不承认她是清月公主,咬死根本不认识我,她在尽她最大的努力保护我。我想朱皇后一定会打佑安的主意的,你明天把事情和佑安说了吧。” 江泠语气淡淡的陈述着事情,虞晚晚却知道他心里一定是愤恨的。 她伸手抱了抱他:“明天我会和佑安说的。”。佑安的身世还是由她来讲是最妥当的。 正经事情说完了,人一放松下来,虞晚晚也感觉有些饿了,便吩咐人把菜饭重新热了,又拉了江铃给他讲了两道情侣菜的含义。 江泠听了当然是美美的,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吃完了饭,又抱在一起沉沉睡了。 他们两个在屋里是甜甜蜜蜜,一派春光旖旎,但王府外却是暗潮涌动,鹤唳风声…… 第106章 凤浴火 朝阳宫内, 朱皇后冲着跪在地下的朱齐厉声道:“朱齐,你在做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朱齐低着头,低声道:“皇后娘娘息怒”。 “还息怒, 你是想气死本宫吧, 本来本宫先前就可以再招虞晚晚进宫, 让她替平北王纳侧妃。 是你说有办法让虞晚晚反水江泠,本宫才让你把她给带走的, 但是你为什么又要把她放回平北王府,平白的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你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朱皇后简直要气死了, 朱齐是朱家后辈中最出色的一个, 本来是堪以大用的。可是他这段时间做起事来,却是颠三倒四的,都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呢? 朱皇后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不由的又细细的打量了朱齐,忽然道:“朱齐,你是不是也喜欢上虞晚晚了?” 朱齐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依然低着头。 朱皇后哪能不明白,猛拍了凤椅的扶手:“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个不知检点的狐狸精,是不是她勾引的你?本宫看你的眼睛和脑子都坏掉了。” 朱齐必要是朝堂重臣家的女儿联姻的, 怎么可以被虞晚晚迷惑了。 朱齐抬起头,想解释:“皇后娘娘……” 朱皇后哪能听他说, 猛地一甩袖:“你退下吧,回府禁足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再来见本宫!” 朱齐静默了片刻,向朱皇后磕了一个头:“臣遵旨。” 平北王府内, 天蒙蒙亮,虞晚晚轻轻的从熟睡中的江泠怀里探出了身子,悄无声息的下了床,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叫了春桃、夏荷给她洗漱。 收拾好,虞晚晚便就去了小厨房,先熬上养胃的小米粥,做了海带丝,土豆丝,豆腐皮,黄瓜丝四样小菜。 又取了南瓜,去皮、去瓤,洗干净切片上锅蒸烂后放在碗里用勺捣烂成泥,趁热加入白糖,牛奶搅拌,再加面粉,揉成面团。 然后把发酵后的面团分成十等份的小面团。 田嫂子不禁笑着问道:“娘娘,你这是想做什么啊?” 虞晚晚也笑着回道:“给郡主做猪头、小黄鸭馒头。” 猪头?小黄鸭? 春桃听了也来了兴趣,她们就见虞晚晚把小面团揉圆做猪头,再取一小段面团揉成长条,再用剪刀剪下小四方,用手稍微捏一下四角,便成了椭圆形,用来做小猪的鼻子,再用剪刀剪出三角形,作为小猪的耳朵! 然后用筷子在小猪鼻子上戳两个孔。再用了红豆点缀小猪眼睛,一个蠢蠢又可爱的棕黄色的小猪头就做好了。 小黄鸭也是如此,先捏出小鸭子的尾巴,再做出翅膀和头,红豆沙捏成嘴巴,红豆粒做眼睛。 再把做好的小鸭子和小猪头,上锅蒸,大火烧开,文火蒸一刻钟就成了。 小郡主江佑安刚起床洗漱完,就听丫鬟禀报,说王妃娘娘来了。 江佑安昨日已得知虞晚晚回来了,可想着娘亲必要和父王有话说,不便打扰,就寻思着今天早上去请安。 -- 第230页 没料虞晚晚竟然先来看她了。 江佑安趿拉着鞋,冲出屋,一头扎进虞晚晚怀里,抱住腰,眼圈便红了:“娘亲!” 虞晚晚笑着回抱着她:“安安。” “娘亲,你去哪了,我和父王都急死了!”虞晚晚失踪,江佑安也是吃不下,睡不着的。 虞晚晚拍了拍江佑安的背,这孩子真是没白养:“我没什么事,这不就回来了嘛,看,我给你做好吃的了。” 虞晚晚指了指春桃手里拿的食盒。 江佑安开心的欢呼一声,娘亲回来了,她就又有口福了。 江佑安亲手从食盒里端出吃食,每端出一碟小菜便瞪着圆眼睛,“哇”的一声表示赞叹,夸张可爱的小模样,实在让人看着高兴。 不过等江佑安看了两碟子的南瓜小黄鸭和小猪头馒头时,是真的连连惊叹:“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娘亲,你是怎么做出来了。” ……这般生动有趣又神似惟妙。 虞晚晚把筷子递给她:“尝一尝,很好吃。” 江佑安用手捧了一个小猪头,嘟嘴亲了亲猪鼻子,:“这么好玩,我都不舍得吃了呢。” 虞晚晚笑:“先吃吧,以后再给你做。” 江佑安还是不舍得吃,主要是小猪头和小黄鸭做得就像一个小工艺品一样,让人爱不释手。 “娘亲,你怎么想给我做这个了?”这明显看着就是哄小孩的。 虽江佑安自认她已经不小了,可被娘亲当成小孩子这般宠,感觉依然是很美的。 “噢,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因为生病胃口不佳,吃不下去饭,我的二姨姥姥把饭做成各种小动物的形状,换着花样给我做,哄着我吃。 昨天晚上,我听说你这几天也吃不下饭,所以就弄了这个,你还是快点吃吧。” 虞晚晚想着原来世界中的往事,心中不禁唏嘘了一下。 江佑安甜甜的笑了,有娘的孩子就是宝。 吃过饭,江佑安拉了虞晚晚的手,她有好多话要与娘亲说呢。 虞晚晚反拉住她的手,摸摸她的头:“安安,我嫁入王府,一直都很庆幸,能遇到你,身有你陪着我,让我少了很多孤单和不安。” 虞晚晚说的是心里话,她一直把小郡主当成她来到这里后,最好的闺蜜。 小郡主眨巴了眨巴眼睛,这话不是应该她的心里话嘛,从娘亲嫁过来后,她和父王才有了家,才有了现在这样快乐的日子。 “在我的心中,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儿,昨晚我和你父王商量,觉得你现在大了,我们应该把事情都告诉你了。” 江佑安的心莫名的提了起来,她有种预感虞晚晚要说什么了。 “娘亲,您说我们在茶楼见到的涅古斯侍女就是我娘?!” 江佑安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一切,她的母亲是大魏的清月公主,她的父亲竟是北胡可汗王。 “是的!”在门外听了许久的江泠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看着泪眼滂沱的江佑安,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十二岁的他离开北胡时的一幕。 悲痛欲绝的阿姐将刚刚满月的江佑安交给了他。 阿姐是趁她睡着的时候把她放在他怀里的。 她那时很小很小,只有他一个手臂长,他用一块毯子,系成一个兜,把她围在他胸前,骑着马,带着她回大魏。 她醒来时许是感受不到熟悉的母亲的气息,便一直哇哇的哭,怎么哄,也哄不住,就是一直在哭,连嗓子都哭哑了,直到哭累了,才又睡着了。 他看着她哭,冷硬的心也不由得酸涩难捺。 现在回想起来,那漫长的回乡路,他当时唯一的念头,并不是要以后报仇什么的,而是他答应过阿姐要照顾她,他要把她安安全全的带回去。 她虽然小,却是他唯有的可以依靠的力量。 只是后来她越长越像她的北胡父亲,他无法面对自已的内心,竟刻意的去厌恶她。 幸好虞婉婉来了,亲情虽来得迟些,但就此永不缺席。 江佑安哭着扑进了江泠的怀里。 江泠抬起手臂抱住了她,一如十二年前轻轻的拍着她,哄着她:“别哭了,阿姐回来了。” 江佑安惊喜抬头:“父王,你说我娘回来了。” 江泠便把外面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告诉了她一些。 其实到现在,王府中绝大多数人都没觉得江泠是真的被囚禁了。 因为江泠是谁啊? 掌管大魏兵权的平北王,长公主的儿子,先帝的外甥,皇帝亲表弟,皇帝怎么可能真的处罚江泠。 这种心态下,王府内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佑安是一点也不知道外面真实的消息。 “父王,那我娘怎么办?”江佑安急道。 “佑安,如今我们只能等。这一两天皇后就应该让你进宫。” 虞晚晚拉过小郡主的手,又拉了江泠的手,把他们的手叠放在自己的手上:“佑安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只要记得我们都是一家人。” 江泠料想得不错,第二天下午,急不可待的朱皇后一道懿旨便将江佑安招进了宫。 朱皇后看着跪在殿中的江佑安,哼,江泠的心思倒是够沉,竟然把江佑安的身世藏了这么久。 不过现在正好拿来做文章了。 -- 第231页 “康宁啊,本宫之前听说过平北王一家对你并不好,如今知道了实情,本宫心里难受啊。” “没想到,平北王竟然拿你威胁你娘,让清月公主留在蛮夷之地,替他做事,幸亏皇上英明睿智,将清月公主救了回来。” 朱皇后讲完自编的一版江佑安的身世,拿手帕抹了抹眼角,只是眼角怎么也挤不出眼泪来。 幸亏娘亲昨天预料了今天的情景,还和她预演了一遍。 从不撒谎的的江佑安用昨天虞晚晚教给她的演技,使劲的掐了一把自已的大腿,疼得红了眼圈,如拨浪鼓似的摇头,大声道:“皇后娘娘,这是真的吗?我不信,我不信。” “好孩子,本宫是皇后,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来骗你,皇上还特意交待本宫好生安抚你和清月公主。 清月公主也是皇上的亲姐姐,如今就在宫中,住在她原来的永乐宫内,皇上说了,让你好生陪陪你娘亲,你们母女如今团聚了,皇上也会下旨恢复你娘的公主封号。 但现在你娘脑子有些不清楚,忘了一些事。不过,看到你,她一定会高兴的,一定就会什么都想起来的。” 她就不信,清月公主当娘的,会不认自己女儿,不管自己女儿的死活。 只要认下,就可以此事钉死江泠。 清月公主坐在永乐宫的小花园里。 永乐宫,“永乐”,她曾经在这里长到十一岁,回首那十一年,这深宫冷院竟是她人生中最安稳的日子。 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一花一树,一堂一阁。 当年她在北胡,在鞑靼草原,每一天思念着这里,她曾经的家。 可如今,她回来了,却在这里再也找不到一丁点家的感觉了。 ……她已是无家之人了。 靖安之变,她成了俘虏,被大魏所抛弃。 曾经以为的把她从北胡的狼窟里救出来的良人,为了他的千秋大业再一次弃了她。 而她的弟弟当今的皇上,把她弄回来是要利用她,对付她的另外一个亲人。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江泠,保护好她的女儿。 “清月公主,你看本宫把谁带来了?”身后传来朱皇后故作温柔的声音。 清月微微挑了挑眉,朱皇后这是一直贼心不死啊。 她慢慢的转过了身。 ……佑安!她怎么来了? 清月公主几乎就要张开手臂去抱她日思夜想的女儿。 但她生生的压住了自己的胳膊,指甲在袍袖里狠狠的抠着手心来抑制身体的抖动。 ……朱皇后,好歹毒的心思。 江佑安几乎贪婪的看着清月公主,她无数次的在梦中梦见过母亲,但梦中的母亲,脸上总蒙着一块白纱,看不清容貌。 如今她看到了,她的母亲是这世上最美的娘亲。 “康宁,这就是你的母亲新月公主。新月公主,本宫把康宁给你带来了,这么多年了,你们母女总算是团聚了。” 朱皇后不错眼儿的盯着清月公主,我倒看你认不认自己的女儿。 江佑安的泪涌了上来,泪眼模糊中,她只想扑到娘亲的怀里,大声的叫她一声娘。 可她脚刚往前一动,一块石子就打在了她的身上,很疼很疼。 “你们休想陷害我,什么女儿,我根本没有女儿。 我说了,我不是清月公主,我是涅古斯大王的王妃,我要回草原去,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朱皇后的直咬牙,还想着回草原,涅古斯大王都像扔流浪狗似的,把你给扔了,还在这装疯卖傻。 江佑安也生生的把角尖往旁边一扭,直接扑向了朱皇后,拉着朱皇后的袖子就大哭起来:“皇后娘娘,吓死我了,这个、这个疯婆子打人,她不是我娘亲,皇后娘娘,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朱皇后这个气啊,真是娘俩,都是疯子。 朱皇后冷了面孔:“康宁郡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是你母亲,她病了,你要在这好好的陪她。” 若是装的,看你们能装多久。 江佑安被留在了永乐宫,宫里都是朱皇后的眼线,她不敢去看母亲,只能躲在角落里装着十分害怕的模样,用袖子遮住脸上的泪。 同样的,寝殿内的清月公主躺在床上,强迫着自己不去看女儿一眼,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能让朱皇后和皇帝利用她的身份去栽赃江泠。 虞晚晚等了一晚,不见江佑安回来。 朱皇后竟把江佑安留在宫中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卑劣之事,看来也是皇帝的授意。 所谓的后宅之争,实际上是与朝堂之事是紧密连接的。 如今皇上、朱家,还有朝堂上各方势力都想借机打压江泠。 而她作为江泠的妻子是不可能退的,若一退便是后患无穷。 她现在也是时候进宫了,想办法拍碎朱皇后的的如意算盘,把江佑安带回来。 江泠原倒是不很担心虞晚晚进宫,她想出气,就去出气。 捅破了天,也有他替她兜里着。 另外长公主也在,长公主作为王室的唯一一个最地位最高的长辈,有她坐镇,朱皇后是不敢把虞晚晚怎么样的。 可第二天早上,他早早的就醒了,看着怀中的虞晚晚的恬美的睡颜,不知怎么的,心忽就觉得有些飘忽,就像悬在了半空中。 -- 第232页 他上过无数次的战场,面对任何的险情、生死,他都从未觉得心发慌过,可是现在,他竟觉得有些心不安了。 江泠不由得紧了紧搂着虞晚晚腰的手。 睡得迷迷糊糊的虞晚晚,感到有些喘不过来气了,她半睁开眼,娇嗔道:“阿泠,怎么了?” “晚晚,我不想你进宫了,你还是不要去了。”江泠拱了拱身子,就像一个撒娇的大孩子。 虞晚晚还头一次看江泠这样呢,倒怪可爱的。 她笑着用鼻头蹭了蹭他的鼻头:“我晚上就回来了,我可是在边关与乞颜人弄冰城,炸大炮,真刀真枪上战场打过仗的,还能怕出皇后嘛,你就放心吧。” 江泠不说话,也不放手,只用唇摩娑着虞晚晚的脸颊、耳朵和唇。 诶,真不容易,她竟把赫赫有名的江阎弄得没有安全感了。 虞晚晚笑着用双手捧住江泠的脸,额头抵上他的额头:“阿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在他们俩的感情中,之前一直是江泠在背负她前行,可作为来自千年后的女性,现在她想明白了,就如那一句:爱情来临时,无论亲爱你是贫穷抑或富贵,无论我是卑微或是桀骜,当你予以我足够的爱与尊重,我就会勇敢的爱你,全心全意的爱你。 虞晚晚进宫,不出所料的在朝阳宫内见到了昭阳公主和乞颜的阿丽斯公主。 朱皇后看着大殿中央立如青竹的虞晚晚。 有些人啊,看着就是讨厌,真想一把把她的硬脖颈掐断了。 朱皇后也不遮掩了,直接拿了虞晚晚当初给卫曾的信和手帕,扔在了虞晚晚脚下。 “平北王妃,你身为侯门之女,不尊女德,在婚前便与男子行为不检。如此品德怎可再担起平北王妃之责。 本宫给你一条出路,你先为平北王纳了昭阳公主和阿斯丽公主做侧妃,再自请下堂,去庙堂面壁思过。 如此本宫便替你遮了丑事,留你平北王妃的封号,也算是保了你的颜面。” 虞晚晚看着挟权倚势的朱皇后,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打算保留元红,打脸朱皇后的想法有些可笑了。 她为什么要在她们面前展露自己的隐私呢。 真的用不着了。 她们的底牌就摆在这,无非就是想给她扣一个不守妇德的大帽子罢了。 欲家之罪,何患无辞。 既然她们不要脸面了,她也不必再与他们虚应故事了。 “皇后娘娘,您说臣妾行事不检,臣妾不能应!”虞晚晚的声音很平静,不高不低,不急不缓,如玉珠落盘。 朱皇后也没想到虞晚晚此时没有跪地求饶,也没有哭啼自艾,竟是不卑不亢的反驳她的话。 “证据都摆在这里了,如此确凿,你还敢在皇后娘娘面前狡辩。” 昭阳公主等不及朱皇后发话,便跳了出来。 虞晚晚嗤笑一声:“你说证据确凿,我倒说这些证据都是伪造的,是在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你胡说!”昭阳公主尖叫道:“这些都是你亲手交给卫曾的,你想抵赖也没有用。” “我亲手交给卫曾的?你如此信誓旦旦,是你亲眼所见了?”虞晚晚质问道。 “是卫曾亲口说,也是他亲手把你的信和手帕交出来的。 卫曾风光霁月,怎么可能撒谎?而且撒谎对他有什么好处?当年你心悦卫曾的事情,人人都知,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昭阳公主恨不得按了虞晚晚的头让她认了。 虞晚晚一脸不相信:“既然卫曾风光霁月,又怎么可能亲口对别人说出毁人名节的事情,你就不要再造谣污蔑了。” “我没有造谣!是卫曾亲口对我说的。”昭阳公主气得跳了脚。 虞晚晚竖起了眉毛,厉声道:“你说是卫曾和你说的,但你们两个非亲非故,他怎么会有机会与你说这种话。 难道你们两个竟然私下暗通款曲。 好你一个昭阳公主,你口口声声指责我不行为不检,而你却私会男子,你才是真正的不守女戒,不尊女德。” 昭阳公主被虞晚晚抓住了话中的漏洞。此刻脸都白了,忙嚷道:“我没有,你胡说八道。” 虞晚晚哪还能容她说活,大声道:“皇后娘娘在上呢,你刚才说的话,阖宫的人都听着了,你还想妄图狡辩。皇后娘娘,” 虞晚晚向着朱皇后躬身施礼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是昭阳公主故意陷害臣妾,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场上形势瞬间就变了,虞晚晚占了上风。 朱皇后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昭阳公主一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竟叫虞晚晚钻了话里的空子。现在她就不得不出言善后了。 “平北王妃!”朱皇后冷了脸:“昭阳公主与卫曾之事稍后再说,现在说得是你的事情。 既然证据都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你还是赶快尊本宫所说的去办吧。”。 这是想强按牛喝水啊,真是想得美! 虞晚晚毫不客气:“皇后娘娘此言谬以,昭阳公主与卫曾私通在先,造谣陷害臣妾于后,昭阳公主如此人品,皇后娘娘怎么还能还能轻信其言? 皇后娘娘为一国之母,当年与皇帝大婚时,皇帝下旨赞誉皇后娘娘:秀毓名门,祥钟世德,臣妾以为皇后娘娘必不能被昭阳公主所蒙蔽。” -- 第233页 这个虞晚晚真是牙尖嘴利。一边与她杠,一边还把她往高处架。 真是反正话,好赖话,都是她一张嘴说了,这是以为她赢定了这局了。 朱皇后心中冷哼,只是这个虞晚晚入不入这局其实都是无所谓的,这实际上是她一石二鸟之计。 虞晚晚入瓮,便没了名声和平北王妃的名头,江泠也必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定会有御史以有辱皇家威仪的理由,上奏本弹劾江泠。 这样皇上也算手里多了一个拿捏江泠的把柄,也解了她之前被虞晚晚算计之恨。 虞晚晚不入瓮,江泠不纳妾,实际上就是在与皇上作对,皇帝都为国纳了乞颜公主,江泠凭什么推三阻四。 皇上现在心里已经不喜江泠了,如此能与江泠彻底失和,朱家也算趁机得利。 思忖到这,朱皇后顺水推舟,缓和了些语气:“本宫当然会主持公道的,既然这样,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会让人继续查清楚这件事的。” 昭阳公主没想到朱皇后对虞晚晚重拿轻放了,她心中着急,想说话,又被朱皇后狠狠的瞪了一眼,到底不敢出声了。 虞晚晚也没想到,朱皇后会这般轻易的了了这件事。她没觉得有多高兴,因可以肯定朱皇后必还会有后手的。 她现在还要做得是把江佑安带回府去。 虞晚晚又向朱皇后施了一礼:“皇后娘娘,臣妾还有一事。” 朱皇后心中烦的都不行了,这个人真的是顺杆子往上爬,还没完没了了。 “康宁郡主昨日进宫没有回府,今日王爷犯了头疾,特意吩咐臣妾把康宁郡主带回,以便侍疾尽孝。” 大魏以孝为先,如今江泠生病了,需要女儿床前尽孝,这个理由,朱皇后是无法反驳的。 真敢说,还以头疼为借口,怎么不疼死? 朱皇后淡淡道:“并不是本宫不让康宁郡主出宫,而是康宁郡主自己愿意留下来,陪着清月公主。” 朱皇后在“清月公主”四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虞晚晚皱眉做出迷茫不解的表情:“皇后娘娘,清月公主是谁?康宁郡主怎么会想着要陪她呢?” 心知肚明,还在这里装。 “本宫让康宁郡主出来,让她自己和你说。”皇后娘娘吩咐一声,自有宫人将江佑安带上了大殿。 虞晚晚上下打量了江佑安,看她没有什么事,才放了心。 “佑安,你父王病了,今日你和我一起回王府!”虞晚晚向江佑安微微挑了挑眉。 “康宁郡主你就这样要出宫吗?清乐公主可是舍不得你的。”朱皇后不阴不阳的接了一句。 江佑安明白这是父王和娘亲在担心的,可她也担心清月公主。 她要离开了母亲,留母亲一个人在长乐宫,皇后会不会对她不利啊? 江佑安这一瞬的犹疑,看在朱皇后眼里,焉能不明白原来江佑安之前在长乐宫,的确是在演戏,她是知道清月公主是她的母亲的,那,便不能放她出宫了。 虞晚晚看江佑安露底了,心中着急,忙想上来拉江佑安,可刚一迈步,就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像被渔网缠住了,动弹不得,然后就再没了任何感觉。 嘉敏长公主走进大殿时,正看到虞晚晚仰倒过去,幸亏江佑安及时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嘉敏长公主快步上前。 江佑安也急了,抱着虞晚晚大声的叫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虞晚晚却没有一丝动静。 朱皇后和昭阳公主等人都不由得撇了撇嘴,在宫中使装晕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吓唬谁呢。 可一个王妃在朝阳宫里晕倒了,朱皇后怎么也得招御医来前来诊治。 朝阳宫里有人病了,御医得信便匆匆的赶来。此时一直昏迷的虞晚晚已被宫人扶到侧殿躺下。 周太医是专为给朱皇后诊脉的老太医,他站在床边瞧了瞧虞晚晚的脸色,便一皱眉。 也顾不得什么大防了,伸手直接在虞晚晚鼻下探了下呼吸,心就翻了个。手又赶快搭到虞晚晚的手腕上,脸就变了色。 陪在床边的江佑安着急道:“太医,我娘亲这是怎么了?” 周太医头上见了汗,忙向旁边坐着的朱皇后和嘉敏长公主施礼,急道:“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王妃娘娘的脉象、气息极其微弱,臣已无法医治,请皇后娘娘招太医院洪院正前来,否则王妃娘娘恐不久矣。” 长公主与朱皇后听了都是大吃一惊。 长公主心里其实也是以为虞晚晚在装晕,可现在按周太医所说,虞晚晚竟然是人命危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下章正文完结吧,放在一章字数太多了。然后是小郡主、林氏等三个番外,第四个是大婚番外,之所以放在后面,一是因为情节需要,会撒狗血,大家看了便知,二是现在蠢作者被频繁红锁,放出来也是被锁,会提前预告的。 第107章 正文完 太医院院正洪祥, 是专门负责皇帝脉案的,医术高明,地位殊荣。 周太医给朱皇后诊脉, 在太医院也是有资历水平的老太医。 现在他说自已治不了, 必须请洪祥来, 朱皇后便知道,虞晚晚的身体的确是出了问题。 在她的朝阳宫出事, 而且是这个当口,朱皇后知道厉害, 也歇了别的心思, 忙派人去请洪祥和禀告皇上。 -- 第234页 洪祥来得也很快,看了虞晚晚,也是大惊, 只因眼前人气息太过微弱了。 嘉敏长公主此时也是绷不住了,脸都白了:“洪院正,晚晚怎么样?” 洪祥不敢隐瞒,:“回长公主,平北王妃恐怕凶多吉少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凶多吉少? 嘉敏长公主身子便晃了晃,怎么会是这样? 江佑安拽着洪祥的袖子大哭:“太医,你一定要把娘亲治好啊。” 嘉敏长公主一咬牙:“洪院正, 现在晚晚可以移动吗?本宫要带她回平北王府。” 朱皇后一听就明白,嘉敏长公主这是不信任她, 怕虞晚晚在她这里再出什么事。 可这哪成?长公主若把虞晚晚带回王府,虞晚晚若真死了,事情就说不清了。 洪祥其实觉得虞晚晚现在已是要驾鹤西去的光景了,挪不挪都无所谓,但是夹在两座大佛之间, 他也不敢吱声。 嘉敏长公主和朱皇后僵持了片刻,到底是魏景帝来了口谕,允了长公主带虞晚晚出宫,由洪祥和周太医及太医院其他几名太医一路相陪。 平北王府,江泠在书房练字,只是今天他写字,总觉得写得不满意。 一连撕了十几张纸,到底放下了笔,如此心不静,是练不好字的。 “王爷!”吉福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娘娘的出事儿了。” 平北王府拆了各门的门槛,虞晚晚的马车一直进到了她的院子。 江泠从车里抱出昏迷着的虞晚晚,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平北王府和长公主府内都是有自己的太医,此时都过来了,与洪祥等一起研究病情。 “王妃娘娘平时可有什么急症?”洪祥问道。 平北王府内专门给虞晚晚请脉的董太医摇了摇头:“娘娘身体一向极好的,怎么会一下子这样了?” 他觉得非常奇怪,自家娘娘现在,虽脸色有些白,但并不是憔弱的病容,看上去也不痛苦,若真要形容,更像是睡着了。 只是脉象和气息却是像将死之人一般极无力虚弱,如今全靠嘴里含着的千年人参片吊着一口气呢。 江泠开始想的是虞晚晚是被朱皇后下了毒,为此他详细的询问了跟着虞晚晚的春桃和夏荷,也动用了他在朝阳宫内的眼线。 但都说虞晚晚在宫中连水都没喝,大殿内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自家太医也说,虞晚晚如今的模样,绝对不是中毒或急症。 “洪院正!”江泠向洪祥施了一个大礼:“内子的病,院正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洪祥长叹了一口气,他其实想说,不行,就准备寿材和寿衣,冲冲喜,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可是看了江泠泛了红血丝的眼睛,就不敢说了。 这可是江阎罗啊,现在瞧还算理智,但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发疯,他若发疯,肯定是要死人的。 洪祥只能坐下来,拿了笔开方子,但也就是开些补气补血的药方,人参、鹿茸、冬虫夏草等,反正这些珍贵药材,王府里就有。 而且皇上,朱皇后,长公主等也送过来很多。 哭得眼睛都肿了春桃这时忽然想起来了,大声道:“院正大人,我家娘娘这里还有去年时采的冰山雪莲粉。” 江泠在雪山上采的雪莲花,虞晚晚只吃了一个花瓣,剩下的都磨成了粉。 洪祥听了也不由得激动:“快拿出来,那可是圣药。” 雪莲粉熬成了汤药,只是虞晚晚这样昏迷,拿勺什么的,是根本灌不进去药。 还是江泠拿了药碗,用嘴给虞晚晚喂了药。 这一晚上,江泠守在虞晚晚床前,又先后给她喂了两次药。 洪祥等太医也都没有离开,轮着班看护,只盼着虞晚晚能醒过来。 但第二天早晨,所有人的期盼都落空了,虞晚晚没有睁开眼睛,她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若不是肌肤还有温度,都会认为她已经香消玉殒了。 太医们束手无策了,只有江泠坚持着继续给虞晚晚喂药。 只是到了第三天,虞晚晚就剩下胸口还有一丝热乎气了。 太医们无力乏天,但洪祥等还是留在王府不敢走,因为江泠现在看上去有些吓人了。 他三天没合眼,眼中满是红丝,脸色青白,下颌上又是一层青青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煞阴冷的气息。 太医现在都开始担心,若是平北王妃真的去了,江泠会不会杀了他们。 好在第四天,林若男竟回来了。 到底母女连心,林氏从与米海宗离开京城,心里就老觉得有些不妥当。 女儿为什么那么急让她走呢? 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林氏总这样想,后来就有些吃不好,睡不好了。 米海宗看她太过担心,别再因此生病了,两个人合计了一下,得,回来吧。 幸亏回来了,林若男一进府,就得知虞晚晚病重。 “晚晚!”林若男冲到床边,抱着虞晚晚就大哭,这哪里是病重,这人都要去了。 米海宗还冷静些,他走南闯北的见得事多,听说太医都没辙了,便皱眉道:“我之前听说有人中邪或被秽物沾身,或被妖怪夺舍、吸去阳气等,就会昏迷不醒,晚晚是不是也是这样了。” 林氏听了也顾不得哭了,不管怎样,这也是一线希望:“对,当年我爹也同我讲过会这种事的,他说得请有德的高僧或道士做法。” -- 第235页 江泠从八岁被俘后,便不信鬼神之说了,他只信自己! 但在他坑埋了北胡两万俘虏后,魏景帝曾下旨让他修行半年,洗去身上的煞气。 他当时去的,便是京城城郊的玉泉山上的玉泉观,玉泉观中的玉阳真人,是大魏最有名的道长,江泠当时便是与他学法诵经的。 江泠亲自去了玉泉观请了玉阳真人。 玉阳真人看了虞晚晚也是吃了一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三魂七魄,只剩下“命魂”一脉,竟还能活着。 “王爷,娘娘魂魄不稳,如今只有请佛门高僧与贫道一起诵经祈福,召回娘娘的天魂与地魂,三魂聚首,七魄归位,娘娘才有可能醒过来。” 若是原来的江泠肯定是不信这种“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的。 另外,皇室也是严禁“巫蛊之术”。 虽神佛的法术不算“巫蛊”,但皇家人本是真龙护体,是不需要再借用这些“神乎其神”的手段的。 但现在江泠顾不得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得去做。 当还在禁足的江泠无任何旨意走出平北王府时,看管的士兵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拦他。 是因着江泠身上的冷意杀气,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人,敢拦他者死! 江泠带了虞晚晚到了玉泉观,又请了皇家大相国寺的高僧与玉阳真人一起开坛做法,为虞晚晚招魂祈福。 然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过去了,虞晚晚依然昏迷不醒,人躺在八卦阵中的玉床上,就真的宛如玉做的人像。 林氏和江佑安等眼睛都快哭瞎了,江聪、江帅满嘴起了火泡,所有人都在倍受煎熬,都有些崩溃了。 但江泠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的焦燥反而不见了,越发的平静起来,他甚至还会出言安慰林氏等人。 只是他头上的黑发中每天都会生出一绺银丝来。 第九天,元浔道长江知漓从峨眉山赶到了玉泉观。 江知漓也是大魏有名的道长,算是玉阳真人同宗同门的师弟。 当他看到已是半头白发的江泠时,自然是心疼的,但更多的是心惊。 “玉阳师兄,泠儿现在……” “无量天尊,元浔师弟,如你所见,平北王爷身上煞气已经冲顶了,若不能化解掉,恐怕他很快就会大开杀戒的。” 玉阳真人犹记得刚刚坑埋了北胡两万俘虏的江泠,上山时的满身杀戮,整个人就仿佛是从阴曹地府,踩着尸山,淌着血海走出来的。 元浔一阵心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啊。 他还记得,八岁以前的江泠其实是个心地极其善良的孩子。从不打架,也见不得血,每次出府,看到可怜的要饭人,都会施舍银钱的。 江泠是被他,被所谓的亲人逼着拿起了杀人剑。成了现在“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江阎王。 “元浔师弟,你也不要太过自责,如今是要赶快救醒平北王妃,只可惜贫道等法力不够,无法寻回王妃娘娘的魂魄。” 元浔沉吟片刻:“现今宫中七星楼,楼顶宝瓶中安放的七星宝珠,据传是菩提老祖飞升时留下的珠子,千年来吸取日月精华,自带祥瑞,若能用宝珠加成法力,必能事半功倍。” “但七星宝珠为皇城的镇元宝物,从未出过七星楼,这当如何是好!” 玉阳真人觉得要从皇宫里借出七星宝珠是不可能的事情。 “父亲、玉阳真人!”江泠从门外走了进来:“无妨,我可以直接请旨,带着晚晚与诸位道长进宫,在七星楼开坛。” 玉阳真人脑子转了个,江泠如此说,但皇上能答应吗? 每月逢十,是早朝中的大朝会,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需进宫面圣。 大朝会虽然人多,但按惯例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一般就是走个过场。 因为朝中大事,皇帝早就在小朝会上与三品以上的重臣定下来了,大朝会就是下旨通知下文武百官。 可今日的勤政殿内却是有些不同,很是热闹,颇有点街头菜市场的意思。 江聪冷眼看着那些殿中大臣们,一个个口沫飞溅,脖粗脸红、不遗余力的抹黑自己的大哥江泠,誓要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在大哥头上。 什么“里通卖国”、“心存反意”,什么“嗜血酷杀、“不守臣子之德”。 他们也不想想,若没有大哥带兵打仗,舍生忘死,保家卫国,他们这些人上哪里享受如今的荣华富贵。 还有皇上,皱着眉,一副很是为难,很纠结的模样,看来也是忘了他是怎样坐上这个皇位的。 魏景帝看下面闹的差不多了,缓缓的开了口:“诸位爱卿。汝等所说,虽为实情,但朕觉得平北王,这些年带兵打仗也是立过许多战功的,是罪不当死的。” 朱皇后一系的吏部尚书忙站了出来,躬身道:“皇上仁慈,平北王确实曾为朝廷立过大功,但朝廷对他也早已褒奖,如今他犯下如此大罪,功过相抵也是抵不了的。皇上若不严惩于他,便是乱了朝纲,朝堂基石也必为之动摇。“ 江聪的手在袍袖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是五品官,没有资格在大朝会上发言,即便出声也是人轻言微,无法替大哥以正其名的。 而长公主一系的人,也明白皇帝只不过是在演戏,弄出不得已的样子,其实早就定下来要处置江泠了,故此都冷眼旁观,没人做挨打的出头鸟。 -- 第236页 果然,龙椅上的魏景帝似被吏部尚书的话打动,很是艰难地做出了决定:“传朕旨意,平北王江泠不守臣子之德,恣意枉上。削去平北王封号,即刻出京,任琼州县令,带兵剿匪。若能再立新功,另行封赏。” 江聪咬碎银牙,大哥从超品的王爷一下子变成了七品县令,几近庶民,这种折辱不次于杀头。 还有所谓的琼州县令,琼州临海,这几年,岛国东瀛势大,海上匪徒猖獗,大哥是平北王一直在北方马上带兵打仗,从没接触过海战,此去海上剿匪,无疑就是去送命。 皇上这是借海匪的手来杀大哥,真是好狠毒的心思啊。 皇帝在大殿上口说的旨意,是需内阁学士下朝后润笔写下来,再加盖玉玺后,才是真正的圣旨。 然则天子无戏言,既然说出口了,平北王江泠的事情便是定局了。 朱家一系的人自是高兴,还交口称叹,皇上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杀了江泠,真乃仁君。 歌功颂德的话还没说完一句呢,就听大殿外传来一声:“皇上当真是决定要下旨了吗?” 哟,谁在质疑皇上? 众人皆看向大殿门口。 嘉敏长公主站在勤政殿前的丹墀上,她没有穿长公主品阶的紫色宫装,身上是一袭明黄色的龙凤袍。 众人便是一惊,明黄为龙袍之色,即便皇后可以穿黄色,也只是杏黄。 而且嘉敏长公主也未戴凤冠,而是戴的帝王冕旒。 嘉敏长公主这是在做什么?是疯了吗? 这一身装扮竟是与天子没什么区别了。 朝堂上有先帝时期的老臣,此时便是倒吸了口气。 嘉敏长公主当然没有疯。 先帝在世时,特许嘉敏长公主与他一起上朝共议国事,并赐下这身龙凤袍和冕旒。 嘉敏长公主的冕旒与皇帝的冕旒唯一区别是,嘉敏长公主冕旒上是十根旒,而皇帝是十二根。 且先帝一生只爱书画,怠于国事,可以说当时大魏所有朝政都把持在长公主手中。 金銮殿上的魏景帝,坐得高自然看得更清楚。他的手不由得紧紧抓住龙椅的扶手,青筋都鼓了起来。 孩童时,他曾无数次的见过嘉敏长公主如此装扮,见过她在御书房召见王公大臣,见过她用朱笔替父皇批阅奏奏章。 即便在他继位后的前五个年头,也都是嘉敏长公主垂帘听政,替他决定所有的朝堂大事…… 嘉敏长公主昂首走进了大殿,进殿后也未向魏景帝行礼,这也是先帝下旨免除她面圣的叩拜之礼。 从魏景帝大婚理政后,嘉敏长公主就从未上过朝,今日突然现身,所有人都明白她必是为江泠之事而来。 魏景帝心中当然更是明白,他脸上努力的挤出笑来,“姑母今日怎么进宫了?” 嘉敏长公主冷冷的看向魏景帝,扬声道:“本宫是来提醒皇上的,如此对待江泠,是忘了当年亲口许下的永不负江泠之恩的誓言了吗?” 永不负江泠之恩?这是什么话?文武百官是面面相觑。 魏景帝虽坐着,但他的腿都有些发抖了,勉强稳住声音:“姑母有什么话,我们下了朝再说吧。” 说着,冲旁边站着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大太监便要张口喊:退朝。 “不必,本宫的话就在这里说。”嘉敏长公主直接驳了魏景帝。 能上朝会的官员,个个都是人精啊,一看这场面,朱家一系的官员心里便打起了小九九。 长公主这是在众朝臣面前,一点没给皇帝面子啊,她怎敢如此呢? 且皇帝的态度有些不对,明显看着心虚。 今日好不容易算是把江泠给钉死了,现在怎么也不能让长公主再翻了盘,另外还得替皇帝解围呢。 马上便有人跳出来:“长公主,您已许久未上朝了,平北王一事,皇帝是反复斟酌,才下的旨意的,怎能因您一句携恩图报之言便更改了。 您身为长公主也是皇家人,有什么地方觉得委屈的,可以私下里与皇上再说,朝堂上议得可是朝政大事。” 这就是把长公主要说的话定义为家事,就是做姑姑的与侄儿之间,小打小闹的发些脾气,要些好处罢了。 嘉敏长公主轻蔑的笑了,竟敢她面前玩弄这种小伎俩。 嘉敏长公主生来便是皇家高高在上的公主,有着与生俱来的地位与权力,她又半生掌管大魏的江山大事,此刻特意彰显了帝王气势,只轻轻讥笑一声,便让说话的官员后背都冒了冷汗。 “本宫所说的便是朝堂大事。”嘉敏长公主目光扫过殿内的群臣,所有人都觉得额头一凉。 “你们说我的泠儿里通卖国,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可知,大魏能有如今的景象,那是用泠儿的命换来的。” 嘉敏长公主转头向望着殿外,天边云海茫茫,连绵不断,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十四年前的山林古道上。 八岁的江泠和魏景帝已经互换好了衣裳,穿着杏黄色的皇子衮服,抬头静静的看着马背上的她。 ……这是她的儿子啊。 这一次,她要像无数次在梦中梦过的那样,伸手把他拉上马背,护着他一世平安。 “当年靖安之变,北胡人破城之际,皇宫内,是泠儿一直护着被浓烟熏昏了的皇上,本宫才得以把皇上救出来。在逃亡的古道上,又是泠儿换下了皇上,皇上才得以躲开了北胡的追兵。 -- 第237页 泠儿所做的一切,对得起大魏江山,对得起忠孝大义。 今日,你们颠倒黑白,卑劣无耻的给泠儿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你们妄诛忠臣,可想过以后谁来守护大魏的江山社稷。 你们没想过,你们想的只是你们的荣华富贵。 但今日本宫还在,你们的狼子野心就休想得逞。 当年先帝为大魏的江山百姓,以身殉国,今日本宫,要效仿先帝,以吾之血,展天理昭昭。” 说着,嘉敏长公主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带鞘的短剑,一把把出剑来,直刺胸口。 如此变故,群臣们都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嘉敏长公主上朝会带着短剑,因为她身份高,没有敢搜她的身。 嘉敏长公主这是以死明志啊,真狠啊,不光对外人狠,对自己更狠。 她今日说出了一段皇家密事,当今的魏景帝能够坐上的皇帝的宝座,很大程度是牺牲江泠换来了,但现在魏景帝却如此对待江泠,肯定会落个薄恩寡义的名声。 另外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姑姑,也是皇室中的唯一长辈,大魏以孝治国,她今天若死在金銮殿上,说不得就是皇帝逼死的,皇帝就得自己下“罪已诏”了,而且这以后谁也不能再针对江泠了。 魏景帝看了长公主手中的剑,大叫:“不要啊,快拦下!” 可说时迟啊,长公主的剑已经扎进了她的身体。 还好江聪在,江聪一直留心着呢,此时冲上前,夺下了长公主手中的短剑。 不过,长公主的胸口已冒出了血花。 “快传太医!”魏景帝的声音都有些破音了。 此时大殿内便是一片哗然,就像开了锅似的。 正乱糟糟呢,忽听殿外传来了啪、啪、啪的脚步声。 声音很沉、很响,又很整齐,像是有很多人一起走了过来。 群臣们又不由得惊讶,忙看向大殿外。 这是谁呀?竟敢在连金銮殿外弄出这般动静来,也太放肆胆大了吧。 等见到了来人,众人已经不是惊讶了,而是无比的震惊。 是一身戎装的江泠,他手持宝剑,身后跟了一队同样穿着盔甲,手拿长剑的士兵。 江泠无诏带兵进宫,这是要造反吗? 江聪跪坐在地上,抱着已经晕过去的长公主,看到进了大殿江泠,眼圈就有些红,忙叫了一声“大哥!” 江泠走到长公主身边,伸手探了探长公主的气息和脉象,他经常受伤,对外伤还是有一定的认知的。 “母亲没有事,等着太医过来即可。江泠低声安抚江聪道。 “平北王,你这是要做什么?”工部尚书大着胆子问,他是长公主一派的,但长公主从未与他们流露过想要造反的意思。 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这让他们这些人该如何行事啊。 江泠没有理他,根本不想说什么。 他昨日为了七星宝珠的事情,让长公主给魏景帝递了折子,想要带虞晚晚等人进宫。 但魏景帝没有回他。 江泠便明白,魏景帝已然下决心对他要:狡兔死、走狗烹。 然则魏景帝对不对付他,烹不烹他,江泠是无所谓的,但他要用七宝珠来救虞晚晚的,这就有所谓了。 既然他按臣子之规上书行事,魏景帝不肯答应,那他只能剑走偏锋了。 但他没想到,嘉敏长公主会先他一步进宫,而且为了保护他,用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虽然这一招将魏景帝架到了火上烤,可又能怎样,有些人是说不通的,只有用铁拳把他们打怕了才可以。 宝座上的魏景帝,表面上还努力的维持着皇帝的威仪,实则心惊肉跳。 江泠带的士兵,已经控制了大殿中的侍卫和群臣。 他现在可谓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可是他并未听见殿外有什么厮杀声,江泠是怎么就一下子控制了整个皇城。 难道江泠是从天而降的? 江泠当然没有翅膀,他不是飞来的,他是从皇城地下的密道带人进宫的。 通往宫外的密道是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了保命的最后一条出路。 只有皇帝自己知道出入口在哪里。 先帝战死,没有机会将这个皇家最高级别的秘密告诉下一任皇帝,但活着时,说给了嘉敏长公主。 靖安之变时,嘉敏长公主就是通过密道进宫救了昏迷的魏景帝和江泠,并逃走的。 但嘉敏长公主后来却没有把密道之事告诉给魏景帝,但交待给了江泠。 江泠从密道进来,控制了皇城内的禁卫军,又打开宫门,放了自己手下军士进来,不费一刀一枪的占了整个皇宫。 在所有人眼里,江泠如此就是在逼宫造反了。 然江泠却是只是想唤醒虞晚晚。 江泠把虞晚晚抱到七星楼上,从宝瓶中拿出七星宝珠放在虞晚晚心口。 玉阳真人摇头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们是这样进的皇宫,江泠堪称“胆大包天”了。 只是玉阳等人日夜诵经,又有宝珠加持,但两天过去了,虞晚晚还是没有醒。 这一回,连林氏都有些绝望了。 江泠却是看上去冷静极了,极认真的分析道:“想来还是法力不够。” 等朱皇后和魏景帝被押到七星楼,听江泠说让他们与玉阳真人等一起为虞晚晚祈福时,朱皇后只觉得江泠是疯了。 -- 第238页 他们可是皇帝和皇后啊,是龙凤之体,他们给虞晚晚念经,就不怕虞晚晚的命格承受不住嘛! 但朱皇后不敢说话,如今的江泠,眼睛血红,头发一半黑,一半白,黑若墨,白如雪,配上他青白的脸色,有一种诡异的妖魔感。 魏景帝欲言又止,只向江知漓伸手道:“姑父,把经书给朕吧。” 朱皇后都想尖叫,江泠不但让她念经,还派了两个人站在她和皇帝身边监视着,生怕她和皇帝不尽心念,或者是故意念错。 然帝后两人念了一天一夜,虞晚晚依旧没有醒过来。 怎么办?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 所有人都看向江泠,如今朝中大臣已经被关在皇城内三天了,长公主的身体也无碍了。 若之前勉强可以把江泠的行为归结于担心长公主,才带兵进宫的。 长公主既已无事,皇帝也说了绝不追究,江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赶快让他手下的士兵撤出皇城,洗了造反的名声。 江泠没有,反而拿了剑,走到魏景帝面前,抬起手,剑尖直指魏景帝额头:“下退位诏书,禅让皇位与我。” 语气淡然得,就仿佛他不是在逼宫,而是让魏景帝随便写一个大字。 魏景帝像没有听清楚般,大睁了眼睛:“退位禅让?阿泠,你在说什么?” 可是额头上剑尖的冰冷寒意,让他清醒的认知到,江泠不是在开玩笑,他如果不写诏书,江泠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连玉阳真人都震惊了,难道江泠其实是借着虞晚晚之名,想行他造反当皇帝之实? 江泠才不稀罕什么皇位呢,他想得是,魏景帝来诵经没有用,没有别的原因,一定是魏景帝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故此才没有法力加持。 既然魏景帝不是真皇帝,就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换人吧。 而他自己当了皇帝,虞晚晚就是皇后了,自是凤体。 凤凰涅槃,虞晚晚一定就会醒来的。 嘉敏长公主撑着病体和江知漓等人,想劝江泠。 江泠如今也只是占了皇城,魏景帝当这么多年皇帝,当然不是白当的,皇城外,忠于魏景帝的五城司的兵马已经把皇城团团围住。 若是魏景帝的退位诏书一下,五城司的人便会直接攻打皇城。 京城叛乱一起,就不是能轻易压得住了,若此时北胡、鞑靼再趁机攻打大魏,那大魏就危险了,黎民百姓就遭殃了。 可是没有能劝得了江泠。 夜色中,江泠站在七星楼高高的楼顶上,夜风吹起他的头发,发丝在风中飞舞,黑与白泾渭分明,一念为人,一念成魔。 天际乌云翻滚,皇城根下火光冲天,隐隐的传来阵阵的厮杀声、哭喊声。 很快,这座城池,就会像靖安之变那一日,再次沦入杀戮之中。 江泠伸开手,又握紧,再张开,手心里空空如也。 ……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就如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一直是孑然一身。 可他若真是天煞孤星也好,为什么老天又要把虞晚晚送到他身边来,让他知道了什么是温暖,什么似后,却又要生生拿走。 凭什么别人都能感受春暖花开,而他只能在黑暗中独行。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高兴,凭什么平安快乐的过日子,而他连唯一想保护的人都没有护住。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灯光打在江泠青白如冰的脸上,他的脸忽明忽暗,越发的不像个真人,更像是从冥界走来的,高高在上的魔神一般,让所有看到他的人从骨子里感到发寒、恐惧。 魏景帝哆哆嗦嗦的写完禅让诏书,颤抖着手,拿起了玉玺,却怎么也盖不下去。 江泠拿过玉玺,缓缓举起,用力的按了下去。 ……就此天崩地裂吧! “阿泠~”有人拽住了江泠的袖子,力道很轻很轻,可却像是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把他从黑暗中拽了回来…… 虞晚晚就如她的突然晕倒,又突然的醒过来了。 可没人想弄清原因了,只庆幸老天保佑,让所有人逃过了一劫。 虞晚晚不知道长公主与魏景帝达成了什么协议,朝堂上又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这一次,刀落在朱家人头上,朱皇后被废,一杯毒酒赐死,朱家阖府都被砍了头。 朱家一系官员斩首的斩首、抄家的抄家,发配的发配,朝堂上是一派新人换旧人! 而江泠则被封为一字并肩王,统领大魏北地一切事务。 而成为北地土皇帝、土皇后的江泠与虞晚晚此刻却没有在京城。 江泠从虞晚晚醒来,便带着她一直住在玉泉山的玉泉观里。 玉泉山的山顶,有一处玲珑塔,每天江泠都会带着虞晚晚来扫塔。 更确切的说,江泠觉得虞晚晚昏迷这么久,身子弱,是每天背着她上山的。 初冬时分,今年雪来的早,山上的草木被白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有些肃冷萧索。 江泠背着虞晚晚,沿着山阶一路而上。两人等进塔后,江泠会拿着笤帚,一层一层的的扫塔,最后到九层塔顶,拜过三清宝像后再离开。 虞晚晚站在孔窗前,看着窗外的碧天白雪,又回头看了正在认真虔诚扫塔的江泠,还有他头上的半头白发。 -- 第239页 她在昏迷时,其实是有意识的,她就像困在一个透明的盒子,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到了,后来盒子突然裂开,她才会得以及时的阻止了江泠。 虞晚晚正唏嘘之时,腰间一紧,江泠从身后抱住了她。 “晚晚,你这些日子到底在祖师面前许了什么心愿,告诉我好不好。”江泠像一只金毛犬般蹭着虞晚晚,低声缠问道。 虞晚晚回身,回抱住了江泠,有些话,是应该说给他听的。 “阿泠,我求了三清天尊,保佑你能一生一世,平安顺意。 阿泠,你说过,你赞成军士遗孀们再嫁,是想着活着的人活得更好,才是对死去的人最好的告慰。 阿泠,人总有生老病死的,我希望有一天,若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变成别的模样,不要变成我不认识的江泠,那样,我才会开心,也才会安心的!” 江泠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虞晚晚,片刻后,轻轻笑了:“晚晚,我也在天尊面前许了愿,惟愿今生今世,与你相依不分!” 虞晚晚不由得嫣然一笑,这家伙,定是在心里怪她不好好许愿呢,好吧,她这一次昏迷,的确也是吓到他了,她是得好好安抚安抚他。 “嗯,你这样虔诚的每天扫塔,天尊一定会应了你的。好了,扫了半天,你该饿了吧,走,我教你做好吃的。” 回到观里,虞晚晚取了糯米粉加白糖和水拌匀,和成光滑的面团,再切成一个个小剂子。 她手把手的教江泠把小剂子搓成细长条。 江泠拿惯刀剑的手,第一次干这种活,不禁感叹,真是看花容易,绣花难啊! 他搓的细长条,总是断,怎么也没有虞晚晚的均匀细长, “好笨啊!” 虞晚晚看着江泠扎煞着双手,笨拙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 江泠觉得受到了“嘲笑”,直接拿沾满面粉的手去揉虞晚晚的脸。 虞晚晚“奋起反击”,两个人腻腻歪歪的闹了一会儿,又如连体婴儿似的抱在一起。 虞晚晚把搓好的细长面条的一头绕成圆环,另一头像叠头绳似的绕过来。弄成了两个心形的圆环。 这样两个圆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套在了一起,放到烧热的油锅中炸至金黄色,再撒上一层白糖,就如徜徉在白云中的两颗心。 虞晚晚双手捧起盘子,捧到江泠面前,盘中的糖环,是她给他的情书: 她和他就如这糖环一般,心相映,情相依,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就是打字慢,一小时也就500字,这一万字真的打了两天,女主昏迷的原因,会在番外中揭开的。留言发红包,下一章是江佑安x江帅的番外。 第108章 番外一 比翼飞之佑安篇 乙卯年正月初九, 是江佑安的十三生辰。 回首过去的十三年,江佑安觉得她的人生可以分成两部分。 而两部分的分水岭,是在她的十一岁那年, 父王成婚, 娘亲虞晚晚嫁到平北王府后。 虞晚晚没出现前, 江佑安自认她的世界是灰暗的。 那时,她唯一的心愿, 就是父王和祖母能够重新结纳她,不要再把她当作透明人。 那时, 她觉得这世上其他人都是讨厌她的, 只有她的二叔,三叔对她好。 二叔江聪比她大六岁,她三岁记事后, 二叔早就上太学了。 二叔的功课很好,所有人都说他是神童,他在所有同龄或比他小的孩子面前,都是令人艳慕的存在。 她也一样,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便下定决心,要像二叔那样, 用功读书,做一个胸怀绵绣的人。 至于三叔江帅, 对她来说,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叔叔。 江帅比江佑安只大三岁,江佑安四岁前,他们两个都住在长公主寝殿的偏殿中,江佑安住东暖阁里, 江帅住西暖阁。 他从小便带着她。 江佑安还记得,五岁那年,江帅陪着她玩藏猫猫,她藏在后花园的假山石洞,可能是她藏得太隐密了,江帅一直没有找到她,而她自已藏着藏着竟然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仿佛听见很多人在焦灼的喊“康宁郡主”。 欸?谁在叫她? 她便应了一声,然后江帅便冲进了山洞里,一把抓住了她,她看到江帅脸上还带着激动的泪。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她整整在山洞里藏了两个半时辰,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找不到,乱得和无头苍蝇似的,也不敢和长公主说,最后是江聪、江帅带着阖府人一起找她。 找到她后,江帅也没有责罚她,第二天还让府里的厨子给她做了她最爱吃的糕点,还把他最喜欢的匕首送给了她。 而且从她五岁后,江帅就教她写字,教她练字,给她找各种书看。 即便江帅上学堂后,还会每天给她布置功课,甚至会让他的先生给她批改作业。 这些事情,旁人家的亲叔叔谁能做到这样细致啊! 然则,江佑安不知道,对于江帅,这些个事,是有另外一个版本的。 江帅出生,是父亲江知漓和母亲嘉敏长公主在靖安之变,长公主抛弃江泠后,短暂的“破镜重圆”期。 三岁前,父母都在,尽管他还不记事,但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是幸福的,尤其父亲还十分疼爱他。 -- 第240页 可是,当大哥江泠从北胡回来后,一切都变了。父亲无法面对历经苦难的大哥,无法原谅自已,到峨嵋出家,潜心修道,为大哥祈福。 父亲走后,母亲嘉敏长公主同样内心承受不住对长子的愧疚和丈夫的离开,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半年之久。 雪上加霜,长公主这一病,朝堂上,魏景帝趁机与朱家联手逼宫,让一直“垂帘听政”的她,不得不还政与魏景帝,退出了权利的顶峰。 所有事情叠加起来,长公主一度情绪崩溃,酗酒无度,只有喝得烂醉如泥时,才能稍稍睡一会儿。 在皇家,论辈分、地位都没人比长公主高,所以也没人能,没人敢来劝解长公主。 六岁的江聪着急的不行,但他也还是个孩子,能做的只是每天带着三岁的弟弟守在母亲身边。 江帅哀哀的哭泣慢慢唤回了长公主的理智,她已经对不起长子了,不能再对不起两个幼子。 江泠回来后,长公主因想着弥补江泠,不管江佑安到底是不是江泠十一岁亲生的,只要江泠说江佑安是他的女儿,她就是江佑安的亲祖母。 所以长公主当时也是十分疼爱江佑安的,把她和江帅都放在她身边来养。 江帅和江佑安自小便一起长大。 江帅开始并不喜欢江佑安,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娃娃,也不会说话,也不能陪他玩,还分了二哥和母亲对他的宠。 每当二哥和母亲说让他多让着江佑安,因为他是叔叔,江佑安是他的侄女时,他的小心眼里总是气哼哼的,不高兴的。 光阴如水,小女娃娃,一天天长大了,会翻身了,会坐了,会爬了,会走了,会说话了,也变得好玩了。 说起江佑安这些幼年的事,江帅一直都很得意,里面他的“功劳”可是大大的,江佑安的很多第一次都是与他有关。 就比如小佑安学爬时,两腿蹬着,不会用力,身子不往前,反而像个小青蛙似的往后蹭,让四岁的江帅看了很着急。 他便指着她喊:“笨、笨!” 可惜小佑安听不懂,还以为他和她玩的,咯咯的笑了起来,露出两颗米粒大的小白门牙。 小江帅等不及了,直接趴在了地毯上,撅着屁股,爬了起来,示范给小佑安。 “爬,爬!”小江帅爬得很高兴,他从会走后,就很少爬了,但现在,他可以爬个痛快,还可以在毯子上随便打滚。 小江帅很快就忘了,他在“教”小佑安,他自已玩得“不亦乐乎”。 然则小孩子总是都喜欢追着大孩子玩屁股后面玩的,小佑安也围着小江帅啊啊的叫,奋力的扎煞着身子,没想到不一会儿竟然就会爬了。 小佑安在七个月时,会说的第一个字便是:“叔”,九个月会讲的第一个叠词是:“叔叔”,一岁时会叫的第一个人是:“三叔”。 小佑安一岁时,小江帅和母亲去玉泉观为大哥祈福,在观里住了四天。 等他一回到家,便去了江佑安的东暖阁,给她送从道观里求来的长命锁。 一进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正在地下爬。 小团子看到他,高兴的大叫:“三叔”。 然后忽然便站了起来,扎着双手,仿佛是个小企鹅,摇摇摆摆的向他走过来,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双腿。 ……他便听见乳娘惊喜道:“郡主会走路了!” 小佑安自是喜欢和江帅玩的,但江帅,小时候活动范围小,在家里还可以带着江佑安玩。 可稍微长大些后,他有了更多的小伙伴,男孩子在一起,爬墙,上树、练剑、打拳等等,怎么淘气怎么来,这些都不是小女孩能玩的。 小江帅自是不愿意再带小佑安一起玩儿了。 但母亲和二哥这时候还要求他多领着小佑安,可他实在是觉得小佑安太黏人了,太耽误他玩了,还被他的小伙伴笑话,他有个小尾巴。 他便学会了“阳奉阴违”,表面上乖乖的带着小佑安,实则他要出去淘气时,便把小佑安扔在个不显眼的地方,给她个玩具,或者告诉她在这里躲猫猫,反正有丫鬟、婆子陪着呢,等他玩完了,再去接她就行。 小佑安很听话,这个法子一直都很好用。 以至小江帅不愿意读书,出去野时,都会拿带小佑安玩来当借口。 可小佑安也在长大,活动力也在增强。在小佑安五岁时,江帅玩脱了。 有一次他着急出府,便仍旧骗小佑安说带她玩藏猫猫,可没想到小佑安竟然撇了丫鬟、婆子们自己藏到了后花园的假山洞。 而小江帅觉得还是跟往常一样,有人陪着她呢,他是放心大胆,心安理得的出去和小伙伴们到皇家马场骑马去了。 等他两个多时辰回来,正准备偷偷溜回院子,迎接他的是怒火中烧的二哥。 原来小佑安不见了。他被二哥拿戒尺,狠狠的抽了屁股,打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是一边哭,一边找小佑安,这时候是真的又疼又害怕, 后来可算在假山石洞里找到小佑安,可小佑安反过来怯怯的和他道歉,还拿她白嫩的小手给他擦眼泪。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撇下小佑安了。 可是,也是从那天后,他发现母亲对江佑安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 第241页 母亲让江佑安搬出了东暖阁。 开始他以为母亲是觉得江佑安大了,就像他一样,六岁时也搬出西暖阁。有了自己的院子。 然则实际却他想得不一样,江佑安的确搬去她的院子了。 但她的院子连名字的都没有,在公主府的西北角,很偏,离他和二哥和母亲的院子都很远。 母亲也不再让他带着江佑安,原因也不是什么七岁不同席,男女大防之类的。 是因着连母亲也不见江佑安了,不许她来主院请安,也不再一起用早、晚饭了。 母亲就突然的厌弃了江佑安,对她不管不问,就仿佛从来没有过江佑安这个人一般。 母亲身边有了另外一个小女孩—卫婧。 江帅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最初以为是藏猫猫的事,让母亲觉得江佑安是不听话的,所以才会这样。 他跑去与母亲解释,说错的人是他,但母亲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说一切与他无关,让他不要再管。 他有些难过,明明是一家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去找二哥,二哥只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不管怎样,他们既是江佑安的叔叔,就一定要爱护她。 但江帅看着小佑安由难过、失落,不安,到渐渐的接受了所有的冷落。 她慢慢的不笑了,慢慢变得安静了,变得怯怯的沉默。 江佑安仍然每天来给他这个做叔叔的请安,江帅早晨也要给母亲请安,和母亲一起用饭,他便让江佑安等他下学后来找他。 而江帅从学堂下了学后,第一件事,就要写先生布置的课业。 江帅不喜读书,他觉得自已就是个孙猴子,那些功课就是箍在他头上的紧箍咒。 其实,以长公主的家世,江帅完全也可以不读书,像京中那些个享受祖荫的皇家子弟一样,当个不事生产,吃喝玩乐的米虫小纨绔。 然则江家的家教是不允许他这样的。 江家是没落的书香门第,到了江知漓这辈穷得连孩子都养不起了。 江知漓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到道观中,做了小道童。 还是江知漓的师父发现他有读书的天分,向来道观上香的施主们求了银钱,供他念书,后来江知漓成了大魏有名的道士状元。 贫寒出身的江知漓自然是要求自己的后代子孙上进的,早就定下了家规。 一向疼爱江帅的长公本也是不许他胡闹的,只说,他要么向二哥一样学文,要么像大哥一般习武。 那时江泠已经带兵打仗,并成了大魏新一代的战神了。 因着还没有后来打北胡,坑埋俘虏的事,江泠的声名初时还不错,是很多人眼中的大英雄。 江帅也是崇拜大哥的,虽然他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从来不到长公主府来探望母亲和江佑安。 江帅便也习了一段时间的武,才知道练武是极苦的。 每天早晨卯时起,压腿、站桩,扎马步,又疼又累,一早晨下来,腿都不是自已的了,都不会走路了。 自此江帅对江泠更是敬服,大哥十二岁才开始练功,不说别的,就是压腿开胯,都不知道会疼成什么样。 练武不成,江帅只能又去读书。 只是他见到书就头疼,就发困,怎么也用不下心学,怎么也记不住。 江佑安给江帅请安时,十次有八次,都会见到江帅状似十分痛苦的拿着四书五经,嘀嘀咕咕的读着。 江帅是偶然间发现了江佑安读书上的天分。有一天他背四书中的一篇文章,有一段句子翻来覆去的也背不出来。 不料江佑安在旁边提醒了他。 江帅知道江佑安之前是跟母亲学的认字,还读了三字经,母亲不喜她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她,她怎么会背四书中这么晦涩的一段话呢? 没想到江佑安告诉他,她没学过,是听他念了三回就记住了。 哇,这么厉害。 江帅忙把这事儿告诉了江聪,江聪做主,给江佑安请了女先生。 江佑安的确是读书上的小天才,她喜欢,还用功,按江帅的话,江佑安若男儿,肯定也是个状元郎了。 江帅很高兴,他高兴的是从此有人能给他写先生布置的功课了。 江帅的字写得还不错,他便借着教江佑安练字,让江佑安模仿他的笔迹,给他做作业。 然后再把先生的批语给江佑安看,美其名曰,让江佑安好好提升。 这样江佑安很高兴,先生也挺满意,他自己更得意。 他这样整整干了一年,后来上太学,才被江聪发现了,又挨了一顿揍。 作为自家人,江帅原是觉得江佑安长得很可爱,又是郡主,身份、地位在摆着呢,在外面交际时一定是很受欢迎的。 但江佑安却是很少出府的,她整天就是宅在家里的看书或与嬷嬷学规矩。 江帅还一直以为江佑安是不喜欢那些没头脑的皇家小丫头片子们,懒得与她们结交呢。 直到有一次在皇家聚会上,他听见那些人竟敢当面讽刺江佑安是北胡孽种,不得父亲、祖母的喜欢。 而孤立无援的江佑安只能一个人伤心的躲在角落里无助的哭。 江佑安这才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他狠狠的揍了那些嚼舌根的人,自此把江佑安真正的纳入了他的羽翼下护了起来。 -- 第242页 而如今豆蔻年华的江佑安,已经早就不是原来的小可怜了。 她就真的美好得就如诗中所说““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了。 所有初见她的人,都会以为这般美的姑娘,必是十分高傲的。 而实则,用虞晚晚的话形容,江佑安就是个很软很萌的小姑娘。 她愿意笑,笑得甜甜的,让看到她的人都不由得心情愉悦。 她心底善良,喜欢助人。 江泠成了一字并肩王后,在漠北开了王府,全家都去了漠北。 虞晚晚在漠北开了孤老院,江佑安隔两天都会去那里看望老人和孩子,带着孩子们做饼干,认字,做画,里面的老人和孩子也都喜欢她。 江佑安是才女,但她从不张扬,从不拿才女的名头给自己添彩。而是化名乐山居士作画,出诗集,寄卖筹款给孤老院。 以致后来乐山居士名扬大魏后,谁都不知道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江佑安还喜欢小动物,看不得别人对小动物不好。 江帅像所有男孩子一样,喜欢射猎,但他射回来的兔子、山鸡等,若是被江佑安看到了,必是要念叨他一次,然后把兔子等带回自己的院子里上药,精心的养起来。 再后来她的院子都快成动物园了,逼得江帅生生的放弃了射猎的爱好。 然则江佑安虽善良,却不是圣母,她做事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她的底线就是她的家人。 她若是听到有人嚼她家人的舌根,她立刻就会反驳的。 但江佑安不会讲骂人或讽刺人的话,她一直都是很守礼、很重规矩的人。 她是一本正经的,很认真的掉书袋,用些诸如: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等先哲之语来辩论的。 她这样,弄得对方都不知道该怎么吵了。 而且她还会很正式向对方下帖子,邀请对方与她斗诗、斗画,若是对方输了,就要向她家人道歉。 可就是这么一个软萌的小姑娘,在十三岁时做了一件大事情。 江佑安坚决的认回了母亲清月公主,并且要改回母姓。 清月公主并不愿意江佑安这样做,她已经没了名声,江佑安如此大张旗鼓,对江佑安的声名也是有影响的。 江佑安完全可以明面上继续做江泠的女儿,私下里家人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但江佑安不同意,母亲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大魏,她作为女儿,怎么能看着母亲就这么隐了身份的活着。 母亲遭受的所有罪过,都不是母亲的错,母亲应该堂堂正正的做回大魏的公主。 虞晚晚是赞同江佑安的,并且找了长公主,想让长公主出面,给清月公主重新上皇家度牒,并下旨给清月公主正名。 但长公主却说出了一段秘密往事,清月公主并不是先帝的女儿。 先帝酷爱书画,清月公主的母亲是大魏有名的女画师,被招到宫里给娘娘们做画像。 先帝看到后,便强迫了刚刚新婚的清月公主的母亲。 清月公主的母亲进宫九个月后生下清月,难产死去。 清月公主六、七岁时,宫里便传出她其实不是先帝的女儿的话来。 实则清月长得与先帝一点也不像,反而像极了她母亲的前夫。 涉及皇家血脉,长公主当时也查了,本来死无对证的事情,没想到清月公主与她亲生父亲在右手手腕都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红痣。 但长公主想了到底是先帝强抢□□在先,便没有杀清月公主。 但也就是留了一命,自此对清月是不管不问了。 这也是,当年江泠能从北胡回大魏,而清月却被放弃了的原因之一。 也还是长公主在江佑安五岁时,从江泠那里知道江佑安是清月的女儿后,对江佑安便不管不问的原因。 江佑安知道这些缘由后,没有什么自怨自艾,而是直接放弃了郡主的封号。 她既然不是皇家人,便不能再要皇家好处。 连长公主都不由得感叹,没想到江佑安会这般的风骨。 但清月公主不想打扰亲生父亲的生活,江佑安认回母亲后,她们母女两个也不是皇家人了,那现在该姓什么。 还是虞晚晚说了,不如让清月公主认了林氏当干娘,入林家家谱。 江佑安举双手赞成,这样林氏还是她外祖母,她可以叫虞晚晚为姨娘。 就这样江佑安改名为林佑安,江泠成了她的姨夫。江帅、江聪由叔叔,变成了舅舅。 虽然江帅与林佑安没了血缘关系,但两个人的关系却一点都没变。 在江帅眼里江佑安就是换了一个姓罢了。 江帅从到了漠北以后就开始独立做生意。 刚开始时,手底下人少,他还是按照原来的习惯把帐和挣的钱,交给江佑安保管。 江佑安从虞晚晚那里学了一套“阿拉伯数字”的记账方法,记得帐又快又清晰。 最初,还有心思不正的下人,觉得是江佑安娇养的小姑娘,想从银钱账面上糊弄江佑安,但被江佑安狠狠的打了脸后,就再也没人敢轻视江佑安了。 等江佑安十五岁及笄后,成了集才华和美貌于一体的大美人,性格还好,总是甜甜的。 来求亲的人如过江鲫鱼。 人虽多,没有一个能入江帅的眼,他是觉得没人配得上江佑安的。 -- 第243页 而江佑安也是不想成亲,她不想因为年龄到了,就匆忙的嫁人,她希望她能找到像父王与娘亲那般真挚情感的。 江佑一直都记得虞晚晚与她说过的一句话:在这个大千世界里,你总会遇到一个人,你想起他,你就会会心一笑。 而这个人,就是你的良人。 江佑安觉得,让她现在一想起来,就会笑的人,只有江帅。 可江帅是她的舅舅,是她的长辈,她怎么能嫁给江帅。 而十八岁的江帅也没有定亲,尽管长公主很着急,但江帅一直以江聪还未成亲,他作为弟弟不能抢先的理由搪塞着。 实则江帅是想象不出来,他与一个陌生的女子组成家庭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他的商业帝国在蓬勃的发展着,他已经成了继林万里后,北地的经商奇才。 他哪里有心思,有时间成亲陪媳妇。 于是十九岁的江帅带着一队商船出海了,去看大嫂虞晚晚口中说得外面精彩的世界。 与他同去的,还有十六岁的、不放心他的江佑安。 船队开始是与大魏周边的岛国做些生意,后来慢慢开始西下西洋。 江帅觉得此次航海,他带上江佑安是最正确的事情。 江佑安简直是身兼数职,一是书吏,江佑安记录了行船时经历的所有风土人情,归纳成书,成了后世有名的《乐山海上录》。 二是翻译,江佑安出海前与虞晚晚学了些英文,在下西洋时,还真的用上了,免了他们很多麻烦。 三是大管家,江佑安不光掌管了船队的钱银账目,还照顾着江佑的一切,穿衣,吃饭,喝茶,用水,都是江佑安在张罗。 他们本来从小到大就是亲密的,现在在船上狭小的空间里,这样的朝夕相处便更甚以往。 而这种亲密,在两个人之间就形成一种自有的氛围和亲昵的肢体语言。 他们两个浑然不觉,可外人却看得很清楚。 以至于,他们两个每到一个新地方,所有见到他们两个,都会以为他们是夫妻。 虽然江帅解释,他是江佑安的舅舅,可没人相信,哪有舅舅和外甥女会这样自然甜蜜的。 多次的被认错关系,江帅解释的都有些麻木了。 许是日有所思,江帅开始做梦了,梦中他成亲了,洞房花烛夜他挑开新娘子头盖,露出来的竟然是江佑安笑靥如花的脸。 他虽然惊讶万分,但心里却是暗喜的,他甚至急不可待的抱住了她,吻上了她花瓣一般的红唇,与她在欲、海中沉浮。 江帅醒来后,不敢面对江佑安了,他是她的舅舅,却对她有了龌龊的念头,他简直不是人啊。 江佑安不知江帅为什么忽然不理她了,还躲着她,她为此还哭了两个晚上。 也只是两晚上,他们在回大魏的海线上,遇到了风暴。 在船翻前,江帅找到江佑安,用腰带把他和江佑安绑在一起,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即便要死,他也要和江佑安死在一块。 好在风暴过去得很快,他们两个航海这么长时间,水性也都不错了,还捡到了一块碎船板。 他们借着船板漂流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岛上。 人活下来了,可两个人这样,难免就肌肤相亲了。 而且想在荒岛上生存,也没条件完全守礼的。 就比如,江帅好不容易“钻木取火”,围着火烘干脱下来的湿衣服时,两个人也不能离得太远,只能背对背。 后来江帅也等不及了,直接和江佑安表白了,等他们被救回大魏,他就会向她求亲。 但江佑安听了却没有说话,江帅有些急,忙继续表衷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可江佑安还是没说话,江帅不由得皱眉,难道她是另有喜欢的人? 这一回江佑安摇头了,说她没有喜欢的人,就是不知该怎么面对江帅。 没有喜欢的人? 江帅不服气了,她分明就是喜欢他的,就是她自己没察觉罢了。 江帅是个行动派,二话不说便把江佑安抱进了怀里,吻上了他日思夜想的红唇。 等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分开,身子已经软成水的江佑安把头埋在江帅胸前,红着脸笑了起来。 娘亲说得真对,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心真的会开出花来。 三天后,他们被过路的渔船救回了大魏。 江帅和江佑安携手有些忐忑的家里人坦诚,他们要成婚。 忐忑,是因为他们毕竟曾经是叔侄,现在也差着辈分呢,他们要成亲必是骇世惊俗的。 他们两个人不怕,但怕会给家里人带来风言风语的困扰。 可根本没有人反对,他们两个的担心竟然是多余的。 按虞晚晚的说法,所有人都在等他们这两个人小傻瓜开窍呢。 虞晚晚觉得江帅和江佑安就像她原来世界,一本著名的武侠小说中的那对神雕侠侣。 人家是师徒,他们是叔侄,都是在封建礼教中为爱勇敢的人。 既然是神雕侠侣,虞晚晚便在两个人婚礼的家宴上做了一道菜,叫做“比翼齐飞”。 比翼齐飞实为煎鸡翼,把鸡翼以盐、糖、绍酒拌匀,腌制一刻钟,开锅下油,爆香姜片和葱段,下鸡翼慢火煎至上色,然后下烧汁和适量水、花椒、八角、老抽,中火焖煮一刻钟至鸡翼全熟,调味即成。 -- 第244页 虞晚晚还用奶酪在“比翼双飞”旁浇了一道甜品,是一句祝福诗: 郎才女貌姻缘系,比翼双飞连理枝。 第109章 番外二 青梅诱之江聪篇 江聪觉得他能成为大魏最年轻的状元, 主要得益于他非凡的记忆力。 他是过目不忘的,各种人和事,还有书本, 他只要瞄过, 就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记忆能力是天生的, 而且从两岁起就能记事了。 所以才会在三岁开蒙后就能背出三百首古诗,能够把先生所讲的课业复述出来。 于是就有了神童的称号。 可是没人知道, 他是多么的厌恶他的记忆力。 他宁愿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宁愿自己的脑子像熊瞎子掰苞米一样, 掰一穗, 扔一穗,留下的只是眼前的一穗。 如此他就不会再有两岁时的记忆了。 就不会记得那个荒凉的山林古道,不会记得被抛弃的大哥孤单的身影, 不会记得父亲痛彻心扉的唤着大哥的名字,不会记得母亲血红了的眼角,不会记得逃亡时飞奔的马和打在他脸上冷冷的风。 这一幕,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独眠的暗黑夜里,是他最恐惧的噩梦。 从那一日起,他的生活翻天地覆了。 二岁之前的日子,于他是幸福的。 大哥江泠虽然内敛沉默, 但对他却是极好的。 大哥会陪着他玩。他记得,他最爱与大哥玩骑大马, 他骑在大哥的后背上,大哥跪趴在地上,驮着他一圈一圈的爬。 大哥还会把他抱在怀里,教他背诗,给他讲故事。 大哥是最先发现他记忆超群的。 当他高高兴兴的把大哥只教给他一遍的古诗背出来时, 大哥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也没有表扬他,只揉了揉他的头。 大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大哥的苦心。 成了神童,欲戴其冠便必承其重,不能重演“伤仲永”,要一直优秀下去,在课业他就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他的童年几乎就没有玩耍的时间,没有过简单的快乐轻松。 另外。这样的他,在其他大人眼中、口中,都是“别人家完美的孩子”,是最优秀的典范。 同龄的孩子对他嫉妒、羡慕,却没人肯接近他。 于是,他从未有过交心的伙伴和朋友。 后来才偶然知道,大哥江泠的记忆力也是超群的,只是大哥从未像他这般显露过。 大嫂虞晚晚曾说过一句话,说他和大哥都是早熟又超高智商的人,但高智商不代表高情商。 大嫂还说了,她的孩子以后绝不当神童,一定要有个快乐的童年。 虽然早熟、超高智商两个词很新鲜,但他明白大嫂说的意思,并深以为然。 他的孩子也是不要再做神童的。 但小时候的江聪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那时家里来了客人,或者出门做客时,母亲总会让他表演背诗的,当他流利的背出,宾客们都会震惊、赞叹不已,会交口的夸赞他,母亲也就非常开心。 母亲开心,他就高兴。 那时的母亲,在他眼里就是个美丽的仙女,走到哪里都是被众星捧月的。 在家里也是,父亲总会告诉他和哥哥,不许惹母亲生气,是要好好爱护母亲的。 父亲这样说了,便是身体力行的。 母亲在父亲面前就像个小姑娘,和父亲在一起时,毫不避讳的总会牵着父亲的手,或者像是没有骨头似的依偎在父亲怀里,让父亲抱抱或亲亲。 父亲便真的会抱起母亲,亲她的脸。 这种待遇,他和大哥都是没有的。 偶尔,母亲会惹父亲生气,父亲便不理母亲。 但只要母亲嘟了嘴,拽着父亲的袖子摇两下,父亲就会无奈的笑,然后把母亲搂进怀里。 江聪迄今仍清楚的记得,有一次他在父母的床上睡午觉,睁开眼,就看见,刚刚从宫中出来,连官服都没脱的父亲,抱着母亲吻着。 他们两个站在窗口明媚的阳光中,相依相偎,美得就像一幅画。 可这样的美好,因为母亲的选择戛然而止了。 为了大哥,父亲打了母亲,虽然只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可那一记耳光,把母亲从高高云端上打了下来,再也不是美丽的仙女了。 他见到了母亲疯狂的另一样,她喝得烂醉,把屋中所有的东西都砸了,若不是女官拦着,她甚至要放火烧了整个公主府。 可她的哭闹,她的眼泪,她的哀求,都不能再打动父亲了。 父亲离开了长公主府,去了山里的道观。 父亲走之前,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他感觉到父亲的泪落在了他的头顶。 而母亲在父亲走后,便像换了一个人。 她没有去找父亲,而是全心投入到了权力的角逐,她垂帘听政,成了大魏实际上的女皇。 她每天有忙不完的政事,经常会留宿在宫中。 他有时会一连十几天都见不到她,诺大的公主府里,只有他一个小主子。 在这场家庭的变顾中,没人关心过他的感受,所有人都只他当成一个还未知晓世事的幼童。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恐惧与害怕。 没人知道,他每天晚上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惊醒一次 -- 第245页 他会梦到,在又一次宫变中,母亲像抛弃了大哥那样,把他扔在了大火中。 他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吃不下饭。 他只能让自已沉溺在书本中,沉溺在功课中,让他的神童光环更耀眼些,这样似乎才能证明些他存在的价值。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四岁的江聪觉得老天爷终于听到了他的心声。 有一天,府中来了个叫“阿宝”的小豆丁。 卫婧比江聪小半岁,三岁多的她极漂亮,有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按长公主的说法是灵气满满,就像年画上的小玉女。 而江聪倒是觉得卫婧的眼睛却是像母亲养得大狸猫,瞪起来时,亮亮的、大大的,带着丝狡黠和顽皮。 母亲让他带小卫婧在府里玩。 小卫婧叫他“聪哥哥”,他叫她“阿宝妹妹”。 小卫婧倒是不淘气,行动间是个小小淑女,但却叽叽喳喳的十分爱说话。 她知道江聪有神童的称号,就非要去江聪的书房玩。 江聪被她缠得没法,只好带她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江聪的书房里,有两面墙的书柜,书柜上整整齐齐的码着各种书。 卫婧看了是哇、哇惊叹:“你有这么多书,你都看过吗?” 江聪便给她指,哪些是他读过的。 卫婧拉了他的袖子,眨巴着大眼睛:“怪不得娘亲说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聪哥哥你太厉害了!你以后教我读书好不好,我也要像你一样厉害!” 江聪第一次被比自己小的小小女孩这样夸,脸便有些红,顿了顿,点了点头:“好,我教你!” 卫婧高兴极了:“聪哥哥,你真好!” 许是为了感谢江聪,卫婧忽地把头凑到他耳边和他起咬耳朵。 “聪哥哥,我听我娘说,你爹生你娘的气,不回家了,我教你个法子,一定可以让你爹回家。” 江聪有些愣,她有法子让父亲回来? 卫婧得意的歪歪头:“我爹和我娘吵架,我爹就去姨娘屋里,不理我娘,我娘就气得直哭,你猜我怎么做的?我就第二天装病,我一病,就说找我爹,我爹来我娘院子里看我,就和我娘和好了,你说我的办法好不好?你也可以试试呢。” 装病?这个小豆丁倒是挺聪明。 虽江聪从未在父母面前撒过谎的。可这个法子若是真能让父亲回来呢,他就得试一试。 十月天,夜里,江聪打开了自己卧房的窗口,在窗前吹了半宿的冷风。 还没到第二天早晨,他便发起了高烧,很快就昏迷过去。 太医来了,只说病情凶猛,凶多吉少,长公主吓坏了,给江知漓送了口信。 江知漓急急的赶了回来。 烧得迷迷糊糊的江聪,躺在熟悉的怀抱里,闻着父亲身上独有的香烛味道,不由得笑了。 阿宝的主意真好,父亲果然回来了。 江聪不知道母亲用了什么手段,父亲回来后就没有再走,母亲又有了身孕。 此后的日子,对江聪来说,是重拾了昔日的美好。 父亲回来后,他就不再做噩梦了,十个月后,他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弟弟,家里也有了久违的欢笑声。 江帅出生的那一刻起,江聪就立志,要像大哥那样,做一个好哥哥。 事实上,等江知漓去峨嵋山后,对江帅来说,江聪亦兄亦父。 算是感谢卫婧给他出的苦肉计,那时的江聪对小卫婧一直都挺好的,还送了她一套珍贵的文房四宝。 然而,打破这份宁静生活的,是三年后从北胡归来的江泠。 当听到大哥回来的消息时,江聪其实是兴奋的几天都睡不着。 他想了许多团聚的画面,想着他一定要抱着大哥说好多好多的话。 可是等见到大哥时,江聪的脚只往前迈了一步,便犹疑的停了下来。 只因为大哥的身上的冷漠和浓重的煞气,一点也不是他记忆中的大哥了。 江聪在此后无数次的后悔,他当时的停下,让他错过了那时靠近大哥的唯一机会。 同样,大哥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和父母亲一眼,便直接进了军营,此后的五年,他们形同陌路。 父亲的再一次离开,母亲的又一次崩溃,七岁的江聪只能扛起家里的一切。 可他同样的再一次做起噩梦,梦中,他在黑暗的世界里奔跑,却怎么也跑不出去。 江聪觉得他得做些什么了,来发泄他的压抑和难过。 在太学,他的同窗中,就有朱家人和朱家一系的。 朱家人敢算计母亲,逼母亲交出朝政大权。 那他就这些人来开刀吧。 很快太学的朱家人就觉得他们的日子突然变得不安生了。 总会因着一些小事,就和同窗发生口角,甚至打起来,然后被孤立。 上课时也不安稳,上琴课,琴弦断,上骑课,马会惊,会被先生骂。 总之各种不顺。 而设计这一切的江聪却是得意的,把这些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江聪发现他可以轻易的深谙人心,可以调动起那些人心中的怒、嗔、嫉等阴暗一面。 唯一可惜的,在外人面前,他是端方有礼、高洁如玉的江二公子,他无法把他做得这些事,得意的说给别人听。 -- 第246页 家中后花园的西北角,有一棵柿子树,柿(事)柿(事)如意,是他二岁时,大哥带着他种下的。 有一天,他发现树上,有个啄木鸟啄出的树洞,这个树洞,便成了他的秘密树洞。 夜里,他做噩梦后,就会到树洞前,把今天他干得得意事,把他内心暗黑的说出来,他就会觉得轻松很多,能好好的睡一觉。 他觉得自己的内心越来越黑化了,只在太学里弄一些小事情,已经让他无法满足,他慢慢的开始动用母亲手中的人,去做他想做的事。 然此后的三年里,江聪几乎没有见到过卫婧。 卫婧的母亲卧病在床两年后去世,卫婧一直为母亲侍疾,又守孝一年,基本上没有出过府。 等江聪再见到九岁的卫婧时,第一眼是很惊讶。 眼前的小少女,长得比小时候还要美,可她的眼睛没有了光,她曾经的灵动、可爱都没了, 如今的她就像一个木头美人,和那些普通的贵女一样,泯然众人矣。 她现在见到他,也不在叫“聪哥哥”,而是一本正经的,疏离的“江二公子”。 疏远便疏远吧,十岁江聪已经学会接受一些人和事与他的渐行渐远。 然卫婧在长公主府里,也是住在嘉敏长公主的寝殿侧殿。 有时,长公主便让卫婧陪着三岁的江佑安玩。 江聪原以为卫婧会和江佑安玩得很好,可当有一天他在后花园里,看见卫婧背着其他人竟然吼江佑安,让江佑安不要再跟着她。 江聪不由心生怒火,敢这样对他的侄女,那他就把她的假面给撕下来,让母亲看到她的真面目。 于是卫婧就发现,她做事忽然变得十分不顺了,就比如,她给长公主抄写经文,抄了一半经文就不翼而飞,她替长公主上香,香拿在她手里就会一下断了。 长公主交代她的事情,她总是办不好,总是会办砸,连长公主都看不下去了,狠狠训斥了她两次。 江聪站在后花园的西北角,看着不远处柿子树下的卫婧,狠狠的踩着地上的花花草草骂他:“江聪、江二,你这个大坏蛋,大混蛋。” 江聪笑了,而且还笑出了声:“卫姑娘,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淑女之为吧。” 卫婧转过了头,对上了清雅如竹的江聪。 可她知道这是个黑心的主,她在长公主府中遭心事都是他弄出来的。 可卫婧不知道,她眼中的怒火带着光,把她整张脸似乎都点亮了,她隐藏自已的假面分裂开,她又是那一个灵动少女了。 卫婧咬牙:“江二,你为什么要坏我?” 江聪不屑地笑:“谁让你就个坏人呢?” 卫婧气得不行,抓起地上的一个石子就向江聪打了过去:“我哪里坏了?你才是坏人呢,我都听到你对树洞那些话了,你就是个大坏蛋呢。” 她听到他对树洞说的那些话了?! 江聪微瞪起了眼睛,他忽然想起有两个晚上,他好像听到柿子树旁边的草丛里有窸窣的动静,他以为是风,原来竟是卫婧大晚上藏在那里。 她竟有这样的心机!还想危胁他?! 江聪哼了一声,向前迈了一步,卫婧在江聪脸上难得看到一种凶恶的样子,他是要打她吗? 卫婧吓得忙往后退了一步,江聪又往前跟了一步,卫婧便连退了两步,抵在了柿子树干上,无路可退了。 卫婧颤抖着声音大声道:“江二,你想干什么吗?你要敢打我,我、我就把你做的那些怀事都张扬出去。” 江聪歪头一脸无害道:“嗬,张扬出去?你以为你说出去就会有人信吗?我可是有美玉之称的江二公子,我娘还是长公主,就凭这两点就没有人会信你的话的,他们只会认为你在撒谎、发疯! 你大可去试一试。不过,现在我觉得你更应该先离开我家,我这就让管家给你备车,一个时辰内,别让我再看到你!” 卫婧听过江聪对着树洞说的那些事,她明白,她根本就斗不过江聪的。 江聪刚刚转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听到了那声熟悉的:“聪哥哥!” 江聪不由得就转过头。卫婧漂亮的大眼中,泪珠滚滚而下,可怜兮兮。 “聪哥哥,你不要撵我走,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听你说话了,我发誓我不会把你说的话,向别人泄露一句的。”卫婧抽噎着,哭得都快说不出来话了。 卫婧鼻涕眼泪一起流,其实哭得很难看,但却让江聪觉得有些不得劲了,到底是个小姑娘,他即便赢了她,也是胜之不武。 “别哭了!”江聪是有些洁癖的,看不得卫婧哭得像花猫一般的脸。 卫婧忙听话用袖口擦了擦脸,红着眼老老实实的看着江聪。 “你以后不许再欺负佑安了,若要我再发现,我一定把你从公主府赶走。”江聪还是严厉的口气警告卫婧。 “我欺负佑安?”卫婧拿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诧异道:“我没有啊,我一直都很喜欢她的”。 江聪便讲了他看到的。 卫婧有些难堪的低下头解释道:“那天,我心情不好,想自己找个地方待着,所以才吼了佑安一声的。 是我家里派人来说,我继母生孩子了,但那个女人刚嫁给我爹六个月就生了,就是说在我娘孝期的时候,我爹和她就……” -- 第247页 卫婧眼泪噼里啪啦的又掉了下来:“聪哥哥,你这么聪明,你帮帮我吧,我如果不留在公主府,一旦回家,迟早都会被那个女人弄死的。” 江聪一下子便明白卫婧现在的困境了。 道理很简单,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尤其后娘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不希望她的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嫡姐。 后母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卫婧父亲厌弃了卫婧,然后把卫婧母亲留给卫婧的嫁妆都占为己有。 “这好办。你继母现在就是太闲了,你可以给她另找个人,让她们互相斗去。她就顾不上你了。” 江聪低头想了想,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家:“我娘手里有几个新进的杭州瘦马,你挑一个,找了理由带回家,给你爹送去,就成了。” 扬州瘦马这个词,卫婧隐约听说过,她没想到江聪连这个都懂。 但是江聪给她出的主意,她总要试一试的。 三个月后,卫婧拉了江聪到柿子树旁:“聪哥哥,你的法子太好了,如烟姑娘成了我爹的宠妾,把那个女人气得都不行了……” 卫婧叽叽喳喳的给他讲家里的事情。 江聪看着她的兴奋的笑脸和顾盼生辉的双眸,嗯,她现在模样倒和小时候一样了,看着顺眼多了。 “聪哥哥,你上回算计朱家的事办得怎么样?”卫婧说完自己的事情,觉得对江聪的事情也应该表示下关心。 可江聪却没有接茬,卫婧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失分寸了。 “聪哥哥,我……”卫婧想解释,她并不是想存心探听江聪的隐私。 可张了张口,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聪自然瞧出卫婧的难堪,向四周看了看:“去我书房说吧。” 卫婧欣喜的睁大了眼睛。从那以后,每个月卫婧总会有一两天,半夜里偷偷溜到江聪的书房,待上一个时辰。两个人也不点灯,卧在榻上悄声的说话。 江聪有了新的“树洞”,与另外一个人分享自己的秘密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可以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做回他自己,做回暗黑系的他。 而她完全理解、赞同他的所作所为,他们两个人的思维方式、道德观念,几乎都是一模样的。 有时候,他都不用说出口,只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江聪从来没想到他的知己竟会是个女孩,会是卫婧。 他们这种隐秘的关系,一直悄悄的持续了三年。 卫婧十二岁的时候,她的继母想给她定亲。此时的卫婧被江聪熏陶得早就不是“吴下阿蒙”了。 她怎么可能任由继母摆弄她的婚姻大事。 她便借了长公主的嘴,告诉继母和她爹,她的婚事会有长公主来安排。 然则她没想到她弄巧成拙了,长公主还真的给她安排了,安排得是江聪的大哥--江泠。 长公主对她有恩,她无法在明面上拒绝。 她便去找江聪,但这一次江聪没有帮她,反而再也不见她了,就仿佛之前他们从未亲密过。 对江聪而言,大哥活得太苦了,如果母亲真觉得卫婧适合大哥,大哥也愿意娶卫婧,那作为弟弟,他做得应该祝福。 此后的三年,江聪与卫婧私下里从未说过一句话。 直到江泠成婚,大嫂虞晚晚嫁了进来。一切又重新美好起来。 江聪中了状元后,更得京中未婚少女们的爱慕。而卫婧也在皇家女学的毕业礼上,得了第一名,许多世家公子都暗恋于她。 两个人都是婚恋市场上的香饽饽。 长公主曾有心撮合他们两个,这样卫婧就可以儿媳的身份留在公主府了。 奈何,江聪与卫婧却是不对盘的,卫婧对他人都是有礼的,唯独对上江聪却总是要冷言冷语的刺上两句。而温润如玉的江聪面对卫婧也总是板着一副面孔。 长公主只能作罢。 实际上,卫婧心里是堵着一口气的,当初长公主逼着她给江泠送吃食,江聪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说她想当妾,说她贪图富贵。 所以她要证明,她才不虚荣呢,她嫁人,一定是嫁给自己的良人的。 可卫婧便发现,她明明挑好了几个人选,也确定这几个人也是喜欢她的。 但每到真正相亲的时候,对方总会被什么事给绊住,总会出岔子,总会不欢而散。 三次后,卫婧品过味来,是不是江聪在里面作梗啊?! 他就见不得她好! 他既然做初一,那她就做十五! 大魏男女相亲,一般都是打着到寺庙上香的名义,在大殿中偶遇,说上两句话,,彼此相看一下。 可江聪最近几次的相亲也是不顺的,就比如,会突然冒出个小小子抱着他的大腿,当着女孩子的面叫他爹,或者某某香院的小红、小绿等来堵他,问他要上一次的花酒钱等等。 弄出的风言风语,都传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 当事人江聪,虽还是不急不躁,稳坐钓鱼台。但作为大嫂的虞晚晚,却是被生了气的长公主逼着想了办法。 虞晚晚在长公主的温泉庄子里搞了赏花会,邀请了长公主看好的青年男女来赏花。 其实就是给江聪、卫婧弄个集体的相亲大会,让他们两个一次相个够。 只是江聪还没相看呢,便接到了他安排在卫婧身边大丫鬟传的纸条,他便匆匆的赶到了日暖阁的温泉池旁。 -- 第248页 池中衣衫不整的卫婧看着闯进来的江聪,大惊道:“你、你怎么进来了?!” 江聪怒从心头起,这丫头真是大胆了,竟然想用这样的美人计去设计李尚书家的嫡子,想来既成事实的把戏。 她搅合完他的姻缘,还想全身而退的嫁给别人,真是想得美! 江聪在池边蹲下身子,脸上挂出戏谑的笑来:“不是你让你的丫鬟给我传纸条,让我来的吗?” 卫婧忙双手捂住胸口,瞪圆了眼睛,啐了一口:“我才没有请你这个登徒子呢,你快出去!” 然而,江聪根本不听她的,反而跃进了池中,抱住了她。 而此时,虞晚晚正好带了一群丫鬟婆子走了进来,撞破了“奸情”。 孤男寡女如此这般,只能成亲“遮丑了”! 从温泉池出来后,江聪招了他放在在卫婧身边大丫鬟:“这一次,你做得很好,以后二夫人再有什么事,要及时告诉我。” 大丫鬟心里忍不住笑,二少爷这是多喜欢卫姑娘啊,这就叫上夫人了。 也难怪,二少爷安排她伺候卫姑娘,为的不就是让她看着卫姑娘,给他通风报信嘛。 大丫鬟回了日暖阁,卫婧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玉梳梳头呢。 大丫鬟忙接过玉梳:“小姐我来吧。” “二公子找你说什么了?”卫婧笑着的问道。 “二公子夸奴婢这次做得好,还赏了奴婢五百两银子。” 大丫鬟从袖口里掏出银票,卫婧瞄了一眼:“你留着吧!” 又从梳妆匣中拿出一只金簪:“今天的事的确做得不错,这个赏给你!” 大丫鬟心中念了声阿弥陀佛:二公子对不住了,早两年,小姐就发现她是二公子派来的,她不得不投诚了小姐。 今日的事,哪里有什么李尚书家的嫡子,一开始小姐想设计的就是二公子。 二公子也是关心则乱,听她说小姐给李尚书家的嫡子传纸条,便急了,想都没想直接钻进了小姐的套子里…… 卫婧看着窗外明媚的眼光,忍不住又笑了,她的确对江聪用了计,可也得江聪愿意中计啊…… 虞晚晚觉得她被江聪和卫婧这两个白皮黑心的家伙当成工具人使了一回。 不过虞晚晚还是大人有大量,不仅原谅他们两个,还在他们的新婚家宴上做了三道菜。 一道是藜蒿炒腊肉,一道是木耳腐竹炒瘦肉,一道是苦瓜辣椒蒸肉馅。 这三道菜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青梅竹马。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予你欢喜城 ,长歌暖浮生! 第110章 番外三 两生缘之林氏篇 林若男一直很庆幸她能做林万里的女儿。 她还记得小时候家境贫寒, 林万里卖掉了唯一有的二亩地,带着她背着一个包袱从山里的小村庄去了漠北的最大的城镇庆州。 林万里单枪匹马在庆州打拼起来。 他用卖田的钱,先支了个小摊子, 卖烤羊肉串。 后来攒了点钱, 盘了一个只有三张桌的小饭馆, 取名三羴居,慢慢的三羴居越做越大, 分店越开越多,成了漠北最有名的酒楼。 从酒楼上挣的钱, 林万里没留着, 也没投别的生意,而雇了些人,天天往漠北的祁云山里钻, 说是找铁矿。 很多人便笑话他痴人说梦,千年来,谁都没听说过祁云山里有矿,真是脑子坏掉,拿钱打水漂玩呢。 但没想到两年后,还真让林万里找到铁矿了。 林万里提前买下了有矿的山地,还和官府一起合作挖采。 这一下便真是“家里有矿”, 日进斗金了。 林万里自此开始发家,他便在漠北投资各行各业的生意。 所有认识林万里的人都说他是个商业奇才, 脑瓜快,目光准,他看好的生意几乎都能做起来。 而且林万里为人义薄云天,胸怀广阔,好交朋友, 朋友若是有什么难处,来找他绝对没问题。 朋友多了自然就有人脉,人脉多了就又带来了生意。 林万里只用了十五年的时间,便成了漠北的首富。 整个漠北爱慕林万里的女子无数,但林万里一直没有成婚,不仅没再婚,身边来通房、侍妾都没有,从不近女色 开始很多人以为他是好男风,或身体有毛病,然时间久了就发现都不是,他就是单纯的自律、禁欲。 所有人都赞誉林万里对亡妻情深意重。 只是作为女儿,林若男从未见过母亲,也从听林万里讲过母亲的事情。 林若男曾问过林万里,林万里只说以后再和她讲。 林若男也曾问过林万里,为什么给她取名叫做“若男”? 林万里没有讲什么大道理,他起这个名字,只是是希望女儿能够在这个朝代里有着男儿一般的见识,能够恣意的生活,而不是像寻常女子那样,一辈子困守于后宅。 林万里也真的把林若男像男儿一般教养。 读书、骑射、做生意,十二岁的林若男就成了漠北赫赫有名的“玉罗刹”,所有人都不按性别称她林大小姐,而是尊称她为林家少主。 后来林若男常常想,她若不嫁给虞文礼,也许早就成为整个漠北生意场上的女皇了吧。 可惜她的头脑和眼界还是不够超脱,她还是嫁了,把自己变成了后宅的寻常女子。 -- 第249页 那时林万里非常反对她和虞文礼的亲事,说她是看了太多没有用的话本子,是少女情怀,把婚姻想得太简单了。 林若男也的确是喜欢才子佳人的故事,不然怎么会对虞文礼一见钟情。 林万里见女儿是死心塌地的想嫁虞文礼,最后还是应允了她。 但林万里还是以一个父亲的睿智和远见,在成亲前为女儿与虞家签下了保障她婚姻利益的文书,才让她在十八年后的和离中,有了一份坚实的倚仗。 林若男一直清清楚楚的记得,她和父亲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的点点滴滴。 那时她怀孕就要生产,父亲千里迢迢的从漠北赶到了京城,和虞文礼一起守在她的身边。 她生了一个女儿,不是虞老夫人心中千盼万盼的孙子,虞老夫人便不怎么理睬她和孩子。 但林万里却是十分高兴,他很喜欢虞晚晚,虞晚晚的名字就是他给起的。 林万里一直等虞晚晚满月,给虞晚晚办了个热闹、隆重的满月礼,才离开京城。 在林万里走的前一晚,他抱着虞晚晚和林若男话说了一席话。 林若男每回想起那一晚,都会潸然泪下,那是她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父亲告诉她,北胡人在练兵,已经有了攻打大魏的想法,如果真打过来,京城也不会□□稳。 父亲已经帮虞文礼走了门路,外派到东州做知县。 东州知县官虽不大,但在直隶省,与京城之间隔一条东州河,即便北胡人打过来,有河拦着,也会安全许多。 最主要是从京城到东州路程短,来回行走,小虞晚晚就能少遭罪。 林万里替林若男和虞晚晚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林若男作为女儿也是了解林万里,父亲这般安排,必是北胡和大魏战争肯定要打了,而且林万里是预估这场仗,大魏是必输的。 父亲都想到了这些,还要回漠北,那不是太危险了。 林若男极力劝阻父亲,不许他离京,他敢走,她就抱着虞晚晚去追他。 林万里笑了,他也知道,林若男也是担心他,一定说到做到的。 也就是在那一天。林万里告诉了林若男,她并不是他的女儿。 林若男的亲生父母是漠北山村里农户,林万里初来时,借住在他们家。 后来,林若男的父母先后病死,林万里便带了林若男去了庆州,从此以父女相称。 林万里一直没有成婚,是因为在他原来的家乡,是有未婚妻的,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办法回到家乡去。 如今他在漠北已经找到可以帮他回家的人,他必须回去。 还有,他是漠北林家的家主,还有很多朋友,他得尽他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们,这是他的责任。 当年,正是林万里的安排,让在东州的她和虞家人避开了“靖安之变”之祸,但林万里却战死在了漠北。 林万里死讯传来,林若男初时伤心过度,流产大出血也差点死掉。 然后来,她回忆起父亲离京时的这段话,慢慢的在心头升起个念头来,父亲并没有死,他一定是回他原本的家乡,与他的妻子团聚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若男越发的坚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这也是女儿虞晚晚在落水后,变得与原来迥然不同,她却没有觉得女儿是被妖魔鬼怪附身或夺舍的原因之一。 因着她在如今的女儿身上看到了父亲林万里的某些气质与特性,她更愿意相信,女儿所有的变化,是父亲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 林若男坐在回往漠北的马车上,她竟然已经离开自己的家乡已经十九年了。 当年她离开漠北,陪在她身边的人虞文礼,而十九年后在回乡路,她的身边也有一个人在陪着她。 林若男忍不住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米海宗。米海宗正也直直的不错眼的望着她呢。 林若男的脸一下子便有些热。 米海宗陪着她和女儿一同去往西北玉庆关,还一同经历了战事,他对她的心意,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但之前一路他算是守礼,还弄出些正人君子的样子。可如今却是大胆得毫不避讳了。 上两次,她以她不想再婚,不能生育等原因拒绝了他的求亲。 但他回了蜀地老家,征得父母的同意,准备成婚后过继个孩子。 另外女儿虞晚晚是非常希望她能有个新生活的,特意安排米海宗陪着她回漠北,给他们制造机会。 有了女儿的助力和认可,米海宗现在是底气足足的。 不过,人与人的缘分还真的很奇妙啊。 林若男不禁想起她当年初见米海宗的情形。 那一年她十六岁,他十四岁。 十四岁的米海宗,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敢带着自家商队从蜀地跑到漠北做生意。 但也是年轻气盛,惹了麻烦。不过脑子还算转得快,知道求人,找上了林万里替他斡旋。 林如男第一眼看米海宗,穿了一身灰袍,个子挺高,挺壮的,就是觉得这人长得也太过少年老成了,哪里像十四岁,说二十四都有人信。 然米海宗很得林万里眼缘的,说他这种长相耐老,十几岁时,像二十多岁,等到三十多岁时,也是这种模样。 这倒是,如今的米海宗的脸果然与当年差不多,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年轻很多。 -- 第250页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更多是智珠在握的成熟与走南闯北的广博见识。 然则十四岁的米海宗还有些愣头青,林若男那时为了行走方便,外出时多数会着男装,再加上所有人都叫她林少主,他竟然就真的把她当成男子了。 直到她亮出女儿身份时,她还记得他震惊得嘴巴张得大大,能塞下个拳头了。 其实,她是认识米海宗在先,虞文礼在后的,可造化弄人,那时她一直把小她两岁的他当弟弟相处,从未想过他会喜欢她的。 米海宗看着自己身旁的林若男,她为了出行的方便,这段时间一直做男子打扮。 米海宗不由得想笑,他刚认识她时,是多眼瞎啊,竟没看出来她是女子,还私下里嫌弃她作为男人长得有些过于秀气和白净了。 他和林万里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 当时林万里担心他年纪小,在漠北人生地不熟的,再叫人欺负了,就让林若男陪着他去南昆山的仙草谷收药。 仙草谷说是谷,其实是昆山分支的一处山脉,介于漠北与京城之间,地域很广,居住的主要是从北胡迁移出来的百里人。 百里人一直还保存着许多北胡的传统,如每年十一月初的冬至节里会举行“抛红会”。 在抛红会上,男女之间若是看对眼了,就会把自己手中的红花交给对方,当晚男方便会离开自己家去女方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两个人同居后,大家都满意,就会在三个月后成婚。若是有一方不满意,男子就会离开,等明年的冬至节再抛红花。 而林若男陪米海宗到仙草谷时正是十月末,热情的百里人便留他们参加冬至节。 而在抛红会上,有奔放漂亮的百里姑娘竟然看上了男装的林若男,把手中的红花抛给了她,并邀请她共度春宵。逼得林若男只好亮出了自己的女儿身份。 米海宗迄今仍记得一身红妆的林若男第一次出现他眼前的模样,美得就像天边的朝霞,夺目灿烂,他听见了自己的心怦然而动。 少年时的一眼便是一辈子。 林若男成婚后,米海宗也想过要从这段单恋中走出来。 然那时他才明白,要在大千世界里再找到一个令自己心动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 他有过一段荒唐的时光,流连青楼,纳妾,也尝试过定亲。 但后来在江南,再见到林若男,他就知道了,他的做法是多么的错误。 他根本忘不了她。 于是他退了亲,散了妾室,他真正理解了林万里为什么会一直独善其身。 因为爱与欲是不一样的,没有爱的欲、望,结束时只会让心更加空虚,更加厌恶自己的行为。 他从那以后便也像林万里一样,洁身自好。 也是老天怜他,他当了十年的和尚后,林若男和离了。 他得知消息后,便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得抓住机会。 他第一时间赶到了她的身边。 一切的确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米海宗也看出如今的林若男也不再把他当成弟弟了,也对他动了心。 只是动心的程度还不够,她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顾虑,总是下不了与他在一起的决心。 但他是绝不会放手的,而且现在他还有了虞晚晚这个大助力。 米海宗明白,作为林若男身上“掉下来的肉”,虞晚晚在林若男心中的分量是比他重的。 虞晚晚说得话,林若男都是听得进去的。 就如这一次林若男回漠北就是虞晚晚一力促成的。 走之前,虞晚晚还特意找了他,传授他三条追妻大法,一、坚持、二、脸皮厚、三、坚持脸皮厚,“要舍得一身剐、敢把媳妇拉下马”。 米海宗深以为然,之前他就有点太君子了,太慢吞吞了,如今既然有了大法,他必要学以致用的。 林若男和米海宗在路上去得第一个收药的地方,便是仙草谷。 他们到仙草谷的第二天,就是抛红会。 米海宗如今与百里人的族长是好友,族长热情的招待了他们,特意在山寨中给安排了一处独立的院子,院中有一座新盖的二层木楼。还给他们准备了百里的民族服,让他们一起参加抛红会。 林若男没想到,在抛红会上她竟收到了七、八朵红花,而且送花的都是二十左右岁年轻的百里小伙子。 百里小伙子还都是带着异族风情,高鼻大眼,很英俊。林若男惊讶之余,心里也是有着虚荣的高兴。 她便不由得想起虞晚晚说的话,她改不改嫁,女儿无所谓,但女儿觉得,她才三十多岁,就过起“清心寡欲”的尼姑生活,也太委屈了,人总有生理需求的,以她的品貌家世,若不嫁人,也得养个男宠什么,才对得起自己。 她当时捶了女儿一下,哪有女儿撺掇当娘的找男宠。 不过,现在看着这七、八个英俊朝气的青年围在她身边献殷勤,她也是被取悦的很开心。 林若男是有些半遗憾的拒绝了小伙子们,但热情的百里姑娘拉着她喝酒、围着篝火跳舞。 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她第一次来仙草谷的样子,她仿佛又变回个十六岁时的小姑娘。 林若男是半醉了被米海宗抱回住处的,丫鬟们都躲进一层房间里不出来。 米海宗把林若男抱到了二楼火塘边的软榻上,亲自伺候洗漱、脱衣。 -- 第251页 林若男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醉了,她想推开米海宗解她衣襟的手,可是她身子软得没有力气。 米海宗从怀里掏出一朵红花,放放林若男的手里。 他在她耳边蛊惑着她:“阿若,你现在不想成婚,那就让我当你的男宠好不好,我们就像百里人这样试婚好不好,若是三个月后,你真不满意我,我就离开,再也不缠着你了,阿若,你就答应我吧。” 试婚?男宠? 林若男看着米海宗靠近的脸,好像刚才的抛红会上,也有七、八个百里姑娘给他抛红花。 百里小伙子虽然不错,可又哪里及得上他的成熟气度。 “阿若,你可是漠北的玉罗刹啊,难道还会怕这点事吗?”米海宗又祭起“激将法”。 是啊,她可是玉罗刹!她有什么不敢应的! 酒色上头的林若男一把扯掉了米海宗的腰带…… 林若男扶着酸痛的腰,有些难以相信,米海宗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会有这般的体力。 林若男与虞文礼在一起时,夫妻生活也是极和谐的,也是玩花样的,但虞文礼倒底是读书人,不会像米海宗这样“作”的。 林若男吃了早饭,沐浴后,本想睡一觉,缓一缓,可某个食髓知味的人,怎肯放过她,嘴里叫着要侍寝,便又缠了上来。 男女之间,有了第一次,自会有第二次。 林若男心里也是承认的,米海宗的作,其实让她觉得更“爽”,也能更激起她骨子里的“野”! 整整三天没下楼,林若男都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放纵,她也说了米海宗:“十滴血才养一滴精”,他可别用“亏”了。 而米海宗则拉了她的手,轻笑道:“你颠颠,十几年没用了,都满着呢。” 后来还是米海宗看林若男惦记虞晚晚,两个人才离开仙草谷,回了京城。 虞晚晚昏迷不醒,林若男所有心思便挂在了女儿身上,等虞晚晚好了,一切归于正轨后,还没等林若男想好怎么和虞晚晚说她与米海宗的事情呢,虞晚晚先找上了她。 “娘,你和米叔准备什么时候成婚啊?”虞晚晚开门见山。 林若男有些不好意思:“你米叔找你说了?” 虞晚晚笑:“哪用米叔说,娘,你看你现在容光焕发的模样!” 甜蜜的情感一直都是女子最好的补药,林若男自己也承认她现在的气色、皮肤等要比原来好很多。 可是她还不想成婚。 “娘,你说你怕米叔对你只是少年时的迷恋,所以要再等等?” 虞晚晚都有点替米海宗叹气了,娘上了床还不想给名分,似乎有点“渣”。 米海宗倒还好,他明白,这是林若男在上一次婚姻中被伤得太深,留下的“后遗症”。 路遥知马,“日”久见人心,林若男迟早明白他的,少年时的迷恋经过这么长的岁月,还有西北的相伴,他对她的爱早已经深入骨髓。 而且现在这般同居,也和成婚差不多了,他等得起。 只事事难料,半年后,林若男便接受米海宗的求亲。 ……她怀孕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已经被说不能再生了的林若男会在三十四岁时怀孕。 按郎中的说法,米大掌柜的是做药材生意和开药房的,手里既有珍贵的药材,又有良医,他又十分关心林若男的身体,一直给她用各种滋补的药调理着,没想到就得了这般的大惊喜。 米海宗和林若男都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恩赐,米海宗求亲时,首先拿出来的是一封和离书。 和离书上写了,若是米海宗敢纳妾或是做对不起林若男的事情,林如男可以随时和离,孩子归林若男,连带米海宗名下的所有财产也全归林若男。 虞晚晚看了这份和离书,连连感叹,米叔这是太下本了,把自己后路全堵上了。 在筹备婚礼的时候,林若男没想到,虞文礼竟然会来找她。 一年前,朝堂对朱家大清洗,作为投靠了朱家的虞文礼,自然也被牵连了。 虞家彻底没了侯府的爵号,被贬为庶人,皇帝没杀虞家人,还是看在虞晚晚的面子上。 林若男看着面前潦倒颓废,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的虞文礼,她心中并没有解恨的高兴,也没有别的感觉。 原来,一段情感被彻底放下后,虞文礼的一切都不会引起她情绪上的任何波动了。 遗忘才是最大的惩罚。 但虞文礼显然是意不平的,这天下的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他虞文礼坚持十七才纳妾已经是好男人了,林若男却与他和离。 那你林若男敢不敢去看看你现在要嫁男人在做什么? 林若男知道,这是虞文礼给她下得套,她其实该信任米海宗,她应该给虞文礼一巴掌的。 但她也知道,她之前的和离,让她对婚姻生活少了一份安全感,就如身体里扎了一根刺。 现在这根刺又在刺她,让她不由得跟着虞文礼去了茶楼。 屏风隔开了两个茶座,屏风另外一面坐着个年轻的姑娘,模样竟然与林若男有着四分的相似少,很是美貌。 虞文礼说,这个女子是米海宗两年前,从青楼中赎出来的,一直养在京城的乡下。 当林若男看到出现茶馆里的米海宗时,她身体的刺又狠狠扎了她一下,让她的心蓦地一疼。 -- 第252页 而虞文礼是得意的,真没白费他安排这一局的苦心。 但虞文礼没有得意太久,米海宗是皱着眉头:“燕红姑娘,你找我有什么是事?” 燕红本是他一位获罪的朋友的女儿,流落青楼,外加她长得有几分像林若男,他起了恻隐之心,才救了她,又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在乡下生活。 没想到,她这时候竟然来京城非得见他,若不是怕她会惊扰林若男,米海宗根本不会见她的。 “米大哥,奴家听说您要成婚了,之前您救了奴家,奴家就应该报恩的,如今您有了夫人,奴家愿意入府为奴为婢,伺候您和夫人。”燕红情深意切道。 米海宗则沉了脸:“燕红姑娘,我家有仆有奴,不需要你来报什么恩,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生意上的事情很多,没有空再见你。” 米海宗的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 燕红的眼圈立刻红了,带了楚楚之风:“米大哥,奴家是真心想报答您和夫人的,奴家愿意去跪求夫人,直到夫人答应为止。” 这是听不懂人话吗? 米海宗的眉毛都立起来了:“你敢!你若是敢打扰我夫人,你是从哪里来的,我就给你送回哪里去!” 米海宗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气场全开时,也很有威势的。 燕红的身子吓得一抖,米海宗这意思是要把她卖回青楼? 这怎么和她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呢,她本以为米海宗把她青楼赎出来,是对她有意呢。 之前她想着做他正头夫人,便拿着范,没主动撩他,现在她自降身份做妾,他怎么会这个态度? “夫君,怎么能这般不怜香惜玉呢。”林若男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米海宗膝盖就一软,他立刻就明白他是被人算计了,他刚才若是对这个燕红说一点暧昧的话,林若男都不会饶了他。 米海宗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扶住林若男,柔声道:“夫人,怎么还把你惊动了?我自会处理的。” 这个燕红他是不能留了。 林若男瞟了米海宗一眼,米海宗被她妩媚的一眼看得心都酥了。 “夫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位燕红姑娘既然想报恩,就让她报嘛,正好城郊的庄子里缺个倒夜香的,就让她去吧。” 敢和别人联手算计她的丈夫,如此忘恩负义,自然不能轻饶。 米海宗开怀的笑了:“夫人说得极是!” 他看了一眼林若男身后面如土色的虞文礼:“夫人,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虞文礼呆呆的看着携手离去的林若男和米海宗,他是男人,十七年前,他便看出米海宗对林若男的心思,只是那时,米海宗只能遥望他和林若男恩爱的背影。 而如今,林若男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再施舍给他了…… “喜笑悲哀前尘事,痴求思慕总因贪。” 过了两日,京城中便传出,原忠平候虞文礼跟着化缘的和尚走了,自此再无音信。 十个月后,林若男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儿,一个随母姓林,一个随父姓米。 出了月子,林若男去玉泉观还愿,在路上,她看见了虞老夫人和原来的大嫂张氏。 虞老夫人披着头发,坐在街面上,嘴里尖叫着:“我是侯府夫人,你们见到我还不赶快下跪。” 张氏大声的咒骂:“丢人现言的疯婆子,再不回去我打你了。” 林若男看着她们,忽然想起女儿说得一句话:时间会治愈一切的,它会用现在的幸福,一点点将身上的扎人的刺拔、出来,将过往的痛尘封起来,让人如获新生…… 《大魏·列女传》之高德卷:林氏夫人,一生堪胜男儿,取正财用之于义道,修路,筑桥,办女学,建孤老院,心怀悲悯,品德高洁,为世人之敬仰楷模…… 第111章 番外四 鱼水欢之江虞篇 虞晚晚不明原因的晕倒又苏醒。 江泠虽带着醒来的虞晚晚在玉泉观住了十几日, 但心里一直不是特别安稳。 他们两个下山后的第一件事,江泠便是安排冲喜。 所谓冲喜就是他和虞晚晚圆房。 江泠是很有仪式感的人,并因此一直忍着,现在他不想忍, 也不能再忍了。 他觉得自己太需要抱着虞晚晚做个几天几夜, 好好的压压惊。 他们回府的第二天, 江泠便安排布置了喜堂。 这一次再拜堂,江泠可没有了他和虞晚晚第一次成亲时的不耐和冷肃。他还特意请回了之前用的那位喜娘。 用“请”其实不是特别恰当, 喜娘至今仍记得平北王府令她腿肚子都转圈的婚礼。 哪里还想来第二遍, 但一来她是惹不起平北王的, 二来王府给了她十两喜银。 权和钱自然是好用的, 喜娘只能乖乖的办事。 不过见了虞晚晚,喜娘就很惊讶,平北王妃长了一岁,反而瞅着更小了,整个人水灵的,一看日子就过得很好, 与外界她会受到平北王虐待的传言完全不一样。 喜娘给虞晚晚换了红色嫁衣, 上了妆,遮了红盖头。 到了吉时,江泠直接来虞晚晚的院子抱起她,大步去了前面的正殿。 江泠步伐大得,喜娘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不由得心里吐槽:这王爷王妃真会玩啊, 在自己府里一年成一次婚,跟过家家似的。 -- 第253页 江泠抱着虞晚晚跨了火盆,正殿内, 嘉敏长公主、江知漓和林氏坐在主位上,虞晚晚和江泠拜了天地和父母。 嘉敏长公主和林氏都红了眼圈,江知漓也有些激动,连声说:“好好!” 江帅是今晚的礼官,夫妻对拜后,他本来还想说两句吉祥话,但看到大哥急迫的眼神,便忙高声叫道:“送入洞房!” 江泠又把虞晚晚抱回了她的屋子,他没有用喜秤,而是亲手揭开了虞晚晚的红盖头,露出了她笑靥如花的明媚脸庞。 虞晚晚是忍不住笑的,她还第一次见江泠穿大红色呢。哪里像他说得像根红蜡烛! 江泠皮肤白,压得住红色,一点也不显得“娘”或“骚”。红色反而综合了他身上的冷感,让他有一种别样的风流夺目。 对上虞晚晚目不转睛的视线,江泠还是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下。 虞晚晚忙笑着,小声安抚:“真帅!” 帅? 江泠挑了下眉,忍不住也笑了。 江佑安端上来合卺酒,酒没有装在酒杯里,而是按古礼用得瓠瓜。 匏瓜剖成两个瓢,以红线连柄,江泠、虞晚晚各拿一瓢,同饮一卺,从此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江泠将今天的吉时定在晚上,为的就是走完流程就直接“入洞房”。 江泠急成这样了,家里这几个人都是眼力见的,忙都退出了喜房。 江泠替虞晚晚拿下她头上的凤冠,就要伸手解她的衣襟。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巨响,啪的一下,寝殿的窗户被风吹开了。 虞晚晚一个激灵:“怎么了?”江泠忙摸摸她的头:“别怕,应该是打雷。” 江泠走到窗口,外面月朗星疏,没有一点要下雨的样子。 ……晴空惊雷! 江泠微皱了下眉头,待要关窗,就见夜空忽地闪过一道巨大的明亮如火的闪电。 这是怎么了? 不是应该雷在电之后吗?今夜怎么会先打雷后闪电呢? 天有异象,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吗? 江泠心里莫名的就翻了个,这时就听身后的虞晚晚啊的一声惊叫。 江泠忙冲回床边:“晚晚,怎么了?” 虞晚晚一脸见了鬼的恐惧,嘴里啊啊啊的,连滚带爬的,躲到床角,缩起了身子。 江泠伸手想要去拉她。 虞晚晚睁大惊惧的眼睛,失声尖叫:“别碰我!别碰我!” 江泠看着眼前女孩陌生的模样,心中涌起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快请林夫人!” 林若男看了床角的虞晚晚,她身子蜷缩得像只鹌鹑,瑟瑟发抖,便柔了声唤她:“晚晚!” 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虞晚晚忽地从膝盖上抬起了头,顿了顿,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便一下子扑了过来,紧拽住了林氏的袖子,语无伦次道:“娘、娘,你快告诉我,我这是在哪里?” 林若男的心突地的一沉,眼前人她自是熟悉的,是她养了十五年的女儿。 林若男有些不敢去看江泠,她确信,他必已认出来了,现在的虞晚晚不是他的妻子。 只是那个来了一年的女儿去哪里了? 江知漓等也匆匆的赶到了内殿,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两张脸是一模样,可他们却可以轻易的看出来,她们是两个人。 虞晚晚也明显的崩溃了,林氏安慰了她好长时间,她才磕磕巴巴的说出了她的经历,她落水后,便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在那,她也叫虞晚晚,也有了新的爹娘,有了新家。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下子又回来了。 但她能感觉到,屋里的所有人,都是恨她的,恨她的回来。 包括她亲生母亲林氏也是一种沉默的态度。 也难怪,她和母亲一直也是不亲的。 可现在,她只有求母亲了:“娘,有没有办法让我和她再换回来,我要回去……” 林氏有些惊讶:“你想回去?” 虞晚晚瞟了一眼屋里的人,才瑟瑟的点了点头,嗫嚅道:“二姨姥姥,还等着我一起吃晚饭呢。” “二姨姥姥?!”江帅蹦了起来:“我听大嫂说起过二姨姥姥!” 江泠也是听虞晚晚讲过的,那就证明,两个虞晚晚实际是互换了魂魄。 只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江知漓沉吟道:“看来,晚晚前段时间的昏迷,就是今日离开之兆,如此逆天之事,到底谁会有这般的法力?” 可一连查十几天,都没有头绪,被关在王府里的虞晚晚,不是哭着要回虞府,就是闹着要换回去。 所有人都开始担心江泠了,上一次虞晚晚昏迷,江泠险些入魔,这一次,虞晚晚彻底离开,他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再开杀戮? 上次虞晚晚醒了后,看了江泠一半白、一半黑的头发,很是心疼。 便用何首乌,姜,青黛,干松和白芨,熬制成了染发膏,将他的白发染成了黑色。 如今黑色褪去,江泠一夜白头。 但江泠这一次没有疯魔,他还记得虞晚晚醒来后,和他说得话。 她说:“阿泠,人总有生老病死的,我希望有一天,若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变成别的模样,不要变成我不认识的江泠,那样,我才会开心,也才会安心的!” -- 第254页 所以他不会变的,他要她开心! 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她身边? 谁也没料到,揭开这一切的人,竟然是朱齐。 风尘仆仆的朱齐,闯进了平北王府,一把抱住了虞晚晚。 朱家倒台后,朱齐不知所踪,大家都以为他去了海外。 实则他竟去了漠北,做了如此惊天之事, 江泠恨不得拿剑砍了朱齐,他是找回了他爱的虞晚晚,可自己的晚晚呢! 朱齐是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在漠北找到的灵犀道士。 江知漓和玉清道长都是知道这位灵犀的,他本是五十年前武当山一位道门奇才,后来据说是偷了观中藏书阁里的无字天书后跑了。 朱齐把灵犀道士一起带来了,他也知道,要没个说法,江泠必不会让他带走虞晚晚的。 江林看着眼前这个瘦小枯干,细眉耷眼的道士。 哪有什么仙风道骨之态,莫不是什么妖道吧。 灵犀道长倒是挺从容的,从怀来拿出一本书:”贫道所做的一切,都是按天书上所显的天机行事。” 江知漓等人一看,无字天书前几页的确有字了,写得正是虞晚晚的事情。 江泠咬牙发狠:“快把人给我换回来!” 灵犀道士指了指天书上的空白页,一摊手:“天书没写,贫道也不知道如何做,只能等天书什么时侯显出字来吧。” …… 虞晚晚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已经三个月了。 她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 但,也只是“好像”。 按二姨姥姥所说,她落水昏迷了两个月,再醒来,就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不过也有好处,她之前都是不着家的,四处旅行,探访美食。 现在好了,变得十分娇气,什么也不会做,每天就是宅在家里。 不过爸妈倒觉得这样的虞晚晚挺好的,有着小时候的可爱,对他们也十分依恋。 反正家里有钱,虞晚晚工作不工作无所谓。 而且爸妈也很内疚,虞晚晚小时候他们忙事业,对孩子有很多忽略的地方,都是二姨姥姥照顾她。 现在孩子这样了,正好可以好好补偿一下。 于是虞爸、虞妈干脆把酒店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一家三口准备去周游世界,享受天伦之乐。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虞晚晚忽然又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了,事业心也回来了,又从家里搬出去,回了自己的公寓。 虞爸、虞妈叹气之余,老两口还是出国游玩去了。 虞晚晚也觉得从大魏来的虞晚晚在她家活得挺滋润的。 她看了自己的电脑、手机等,只一年时间,那个虞晚晚就成了资深网民,各大论坛,短视频上,她都是活跃用户,游戏也玩得极溜,王者荣耀都打到了钻石级了,在网上她有一票好友。 可她的公众号和微博那个虞晚晚却一次没登,都长了草了,粉丝们留言都嗷嗷的叫:“大大,哪里去了?”、“大大,你快回来吧!” 虞晚晚现在却是一点工作的心情都没有。 初到大魏的时,她曾想过,她若是能回来,该是怎么样的激动。 她现在回来了,却是一点也不开心的。 午夜梦回,她总会穿过千年的时光,去陪在她爱的人身边。 这段日子,她开车走遍了省内的道观、古寺,她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可是她不做这些,她的心总是不安宁的。 “晚晚!快看!”好友打来了视频,兴奋道:“中心广场,来了个古装帅哥,长得好帅啊,但好像脑子有点病,逢人便问,认识虞晚晚吗?晚晚,他是在找你吗?你认识他吗?” 虞晚晚看着视频中她魂牵梦绕的脸,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不会呼吸了,她听见自己在尖叫:“我认识他,他找的人就是我!” 去往市中心的路,总是堵车的,虞□□脆扫了一辆单车,当她气喘吁吁的赶到时,江泠正被一群拿着手机拍照的人围着呢。 江泠沉着脸,以虞晚晚对他的了解,他这个样子必已是心中极不耐烦了。 虞晚晚冲进人群里,一把拉住他的手:“阿泠!” 江铃身体本能的想要甩开来人的手,可听到熟悉的称呼和看到眼前的人时,他蓦地不动了。 ……他的晚晚。 原来她在她的世界里是这个样子的。 和那个虞晚晚长得很像,有九成相似,却又是完全不同。 难得见到江泠如此呆呆的模样,虞晚晚嘴角翘了起来,拽了拽他的手:“跟我走。” 好友开车将虞晚晚和江泠送回了她的公寓。 路上虞晚晚和江泠都没有说话。 等进了屋,也都没说话。江泠是拘谨的,连带着虞晚晚也有些拘谨了,但她理解江泠现在的拘谨,毕竟是两个世界,冲击太大,得让他缓缓。 不过还是江泠先开口了,他微皱了眉头:“你们这里,女孩子都这么穿衣服吗?” 虞晚晚看了自己身上的小吊带,露着胸口一大片肌肤和光洁的肩膀。 虞晚晚忍不住笑了,这才是她熟悉的江泠的调调。 她冲上去,跳到了他的身上,江泠没有防备,她冲的力气有些大,他就被她冲倒在身后的沙发上。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虞晚晚捧住江泠的脸,深深的吻了下。 -- 第255页 她要用她的吻,用她的身体来告诉他,她有多想多么思念他。 江泠紧紧的抱住怀中的虞晚晚,他的眼眶有些热,他也无法控制他的悸动。 ……跨越千年,他终于找到了她。 深吻已经无法宣泄思念与爱恋了。 沙发蹭着地板发出了一道响亮的摩擦声。 虞晚晚觉得她仿佛真的变成了江中的一条鱼,享受着鱼水之欢…… 江泠很快就适应新生活。 他本身就是高智商,家中的各种电器、电脑、上网等,虞晚晚只教他一遍,他就会了。 而且从学会了用搜索百度后,他基本上就不用虞晚晚教了,想要了解什么,就会自己上网查找资料。 作为美食博主,虞晚晚也是签了营销公司的。 本来公司以为虞晚晚一年多没露面了,粉丝也该跑得差不多,可是没想到,虞晚晚一开直播却更火,是因为她身边多了一个异常帅气,可以与正当红的明星相媲美的男助理。 于是虞晚晚的直播间就变成大型的追星现场。 江泠却很不高,这些网友怎么一个个都喊他老婆或公主呢,他明明是男的。 不工作的时,虞晚晚和江泠就和所有的情侣一样,逛街、看电影,去游乐场,游泳,打球,虞晚晚把她想的要和男朋友做的事情,和江泠都做了一遍。 虞晚晚带着江泠去见二姨姥姥,江泠能看出来二姨姥姥必定是猜出什么,但这是一个聪明的老人,她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好好的照顾虞晚晚。 而江泠在二姨姥姥家中看到一张老照片,是二姨姥姥故去的丈夫年轻时的影像,也是他的恩人--林万里。 虞晚晚也通过视频让父母见了江泠,带着江泠见了她的好友们,好友们都很惊讶江泠的突然出现,但也承认,他和虞晚晚的确是相配的。 三个月过去了,一切似乎都是快乐的。 但虞晚晚却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这种不真实带给她一种不安。 果然八月十五,江泠穿越过来时,身上带的七星宝珠上显出一串文字来。 北胡和鞑靼联手攻打大魏,战火重燃,大魏岌岌可危 。 尽管抉择艰难,但虞晚晚清楚的明白,江泠是要回大魏的。 他在她这里,没有身份,他连火车、飞机都坐不了,更不要提出去工作了。他只能在她身边做个小小的助理,她的好友都有了微词,觉得他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而在大魏,他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是大魏的守护神,他的重要性要比她在这里大出无数倍。 江泠也知道他在她的世界停留的时间到了,来的时候,灵犀道士便告诉他,没有人与他互换身体,他迟早得回去的。 可是他怎么能舍得与她再次分开。 事情的解决也是很奇妙的,大魏的虞晚晚和朱齐找到灵犀道士,他们想要来这边的世界。 朱家人都死了,朱齐是孤家寡人去哪里都无所谓。 而大魏的虞晚晚觉得她在大魏已经没家了,父亲和祖母不用提了,母亲显然更爱那个虞晚晚。 唯一需要割舍亲情的只有虞晚晚,好在另外一个虞晚晚会来陪伴她的父母。 时隔半年,虞晚晚再次回到了大魏。 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是又哭又笑的。 江泠很快带兵出征了,留在府里的虞晚晚很想见下那个神奇的灵犀道士,却被告知灵犀道士被江泠关在玉泉观中,永远不许他下山,无字天书也被江泠烧了。 虞晚晚不禁扶额,江泠这是多怕她会再出现被换走的事啊! 好在身也不断的有好消息,江泠连连大胜,母亲林氏怀孕,江知漓准备下山还俗了。 哟,嘉敏长公主与江知漓这是要破镜重圆了? 虞晚晚没好意思打听长辈的事,可江聪却来找她了。 原来嘉敏长公主上次朝堂自捅一刀后,就自以为大彻大悟了,也要到五台山出家。 可她一生享红尘富贵,山寺那般的清苦,她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了,别回头去了没几天再病了什么的。 所有人都劝嘉敏长公主,但嘉敏长公主来了犟劲,谁都劝不动,逼得江知漓最后说了,他不当道士了,回来陪着她。 可嘉敏长公主却不干了,只说当初江知漓是定了亲的,是她仗着公主的权势把江知漓抢过来的,现在那个女子丈夫去世了,她把江知漓还回去。 “父亲大人真的还喜欢那个女子?”虞晚晚听着就不相信。 江聪叹气:“怎么会呢,父亲根本不是贪慕权势的人,有一次父亲喝醉了,曾说过他对母亲也是一见钟情,否则,就是母亲杀了父亲,父亲也不会娶母亲的,就是那个女子的家里当初曾资助过父亲读书,父亲为了报恩才答应婚事的,后来父亲与母亲成婚,也是近所能补偿了对方,现在那位女子也二嫁了,还生了孩子呢。” 诶,看来嘉敏长公主是“作”呢。 但作为儿媳,还得帮解决问题! 虞晚晚做了两道菜,一道是把把糯米放入去核的大栆内,放到冰糖水中熬煮一刻钟,沥水装盘,撒了糖桂花。 另一道用三种不同颜色的萝卜刻制出心与箭,然后用一对虾仁扣在心与箭上,寓意着婚戒;淋入火腿粒的高汤表示沐入爱河。 这两道菜都叫一见钟情,虞晚晚另备了一坛二十年女儿红,请嘉敏长公主和江知漓二人品鉴。 -- 第256页 第二天,江聪便来见虞晚晚,施了一礼:“大嫂,母亲还是要离家。” 虞晚晚一愣,这是没吃明白?江聪笑了,母亲是要陪父亲一起上山修道。 …… 一年后,江泠平北胡,鞑靼大胜而归,在打完鞑靼后,他顺便就把晋西王的封地给灭了,老晋西王为了保命,亲自砍了石妍和晋西王世子的头献给江泠。 而昭阳公主在朱家倒台后,就已经被魏景帝一杯毒酒赐死了。 还有卫曾也早被贬为庶民了。 江泠回京后半年,魏景帝便患了重疾,他只有两个不足七岁的皇子,也许想明白了,驾崩前将皇位传于了江泠。 江泠登基,号文熙帝。 《大魏·帝后录》记载:文熙帝在位二十年,改革科举,发展商业,平定蛮夷,加强海事,引得四方臣服。这一时期也被后世称为“文熙中兴”。 文熙帝身上还有两件事被人们称奇。 一是他是在四十二岁时,禅让皇位于太子江虞的。但在之前的五年里,他们父子俩一直是共同执政的。在这五年里,文熙帝交给了太子所有他能够传授的东西。太子在继位之后的三十年里,开创了大魏朝的“玄元盛世”。 二是文熙帝终身未纳一名妃嫔,身边唯明熹皇后一人而已。 而明熹皇后做皇后期间,言行举止不为宗法、世俗、教条及皇室规矩所约束。 她废《女戒》,亲自主持编撰了大魏新的《魏律·户婚》,规定一、女子在娘家和夫家都有一定的财产继承权。二、是女子可自由婚配、可以“弃夫”,鼓励再嫁。三、鼓励女子受教育,到女学念书,并有了大魏第一位女官和女将军。 在她做皇后的近百年里,大魏的女子地位远远高于之前的所有朝代。 而明熹皇后还极爱美食,亲自编写了《干饭美食录》。 由此也被称为一代叱咤风云的美厨皇后。 《全文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