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了，总裁他秘书成精了》


 第1页

    《天凉了，总裁他秘书成精了》作者：李哩哩【完结】
    文案：
    总裁家里的鹦鹉突然沉默寡言，
    再也不说你好欢迎谢谢了。
    有天在客厅办公，电脑突然死机，
    沉默许久的鹦鹉说：你按下ctrl+alt+delete试试。”
    鹦鹉帮总裁解决了不少事情。
    总裁嘟哝：
    “我家这个鹦鹉，比秘书都靠谱，干脆炒了那个实习生算了。内个愣头青，倒个咖啡都费劲儿！”
    鹦鹉立马飞下来，狂啄总裁脑袋。
    终于有一天，总裁发现秘书头发上挑染的颜色和他家鹦鹉一毛一样。
    *
    总裁特别爱欺负秘书。
    刚一开始，说他开车没格局，嫌他愣头青，讲他一点儿职业技能都没有。
    但小孩儿偏偏被很多人喜欢。
    有那么一阵子，俩人还没在一起那会儿，秘书成天嘴肿着去上班。
    坚持半个星期，总裁忍无可忍，把秘书怼墙角：
    “谁把你亲肿了？他能有我好？我要鲨了他！”
    秘书实在不好意思说，是自己晚上笃笃笃啄他给啄肿了的。
    *
    这是一个职场（呸）爱情（呸）沙雕故事。
    白天总裁不拿秘书当人看，晚上鹦鹉给总裁甩脸子。
    后来总裁知道秘书开兰博基尼，家财万贯，保镖数量比他公司人手还多。
    要不是需要解决身体问题，他早把自己剁了做鸟粮。
    暴躁刁钻嘴巴臭的沙雕总裁攻
    X
    又纯又欲又乖巧，实际上心机深似海的戏精秘书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总裁今天遛鸟了吗。
    立意：热爱大自然，保护珍稀动物。
    第1章 总裁今天逗鸟了吗。
    总裁的手腕微闪，一粒切割成57个折射面的袖口钻，流光溢彩。
    他脸上表情冷酷坚硬，远不及这粒钻石生动。
    “就那小屁孩，刚来的实习生？”
    “是的总裁。”
    “你让实习生做我秘书？？”
    “是的总裁。”
    总裁伸出长腿，一只意大利手工制作牛皮鞋使劲儿往前方的红酸枝大长桌上用力一蹬，桌子没动，反倒是身下的柴木椅子发出长长的一声“吱”。
    “你脑子有坑？”
    面前圆脸脸的HR总监捏了一把虚汗，赶忙说：“他不要钱，喜欢咱们星耀许久，毕生职业梦想就是做你秘书，想要好好学习广告知识。少一个员工工资，这样我们公司每月多出3000块钱预算，可以采购更多打印纸。”
    总裁：……MMP。
    星耀公司，全名星耀营销顾问（北京）有限公司，这个月没有一分钱入账。自经济危机以来，随着大批公司倒闭，甲方爸爸们接二连三不打算做爸爸了。
    昨天财务总监Mandy给他报账，按照当前经营状态，公司马上就租不起三里屯的房租。她诚挚地央求总裁考虑密云水库，说那边的农家乐经常定制LED广告牌。
    总裁很愁。
    HR总监看到总裁不吭声，知道他默许这个实习生了。他倒退着步伐走到办公室门口，跟杵在外面背着书包的小男生说：“成了，你快进去吧。”
    他看着梁方那纤瘦的小身板，不由捏了把汗，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傻白甜，来一家快凉的公司给自己找罪受。
    梁方走进屋子，总裁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是个愣了吧唧的大学毕业生没错。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害羞、内向、一脚踹不出一个闷屁的二货青年，家里没钱，又瞧不起他，二货为了证实自己的实力，才来到这家广告公司。回头他会跟家里说，自己是凭真才实学面试进来的。
    二货青年之所以没选别的公司，可能是因为能力一般般，别的公司连免费的也不要，就这么编出喜欢星耀许久的话来。
    “会倒水吗？”总裁声音沉郁。
    “您要凉的要温的，要咖啡要果汁，要茶水还是要红牛？”
    ——傻逼，谁不会倒水。
    “我要喝公司楼下LuckinCoffee的辉煌摩卡，半糖去冰顺时针摇三圈后就不能再晃了。”总裁冷淡道。“能记住吗？”
    “我记住了。”
    ——傻逼，喝个咖啡这么麻烦。
    盯着穿了便宜职业装，袖口同样闪了个57个折射面钻的小秘书离开屋子，总裁发现，这小子的屁股还挺翘。以及，现在的假钻做得真是逼真啊。
    梁方走出公司门，绕到消防通道附近，用密码点开VIP电梯。
    早在他入职前，家里就跟绿帝大厦集团负责人打好了招呼，将这大厦的VIP电梯给他打个权限。不然的话，每天上下班，他得跟各个公司的员工一起挤公共电梯，可太麻烦了。
    电梯徐徐下行，来到一楼，Luckin咖啡小妹儿笑盈盈地看着他：“点什么呀亲？”脸蛋红扑扑的。
    梁方长得很俊，是没法让人挪开眼的那种俊。
    他双眼皮褶微弯，末梢带红，这使得他就算是面无表情，也有种含情脉脉的湿漉漉。高挺的鼻梁无论从侧面看还是正面看都很能打，唇线性感动人。以前，他的数学老师专门拿他的照片打了张PPT，告诉大家说，无论是哪个地方都符合黄金比例。
    梁方对着小妹儿笑了笑：“我要辉煌摩卡，半糖去冰顺时针摇三圈。”
    --

 第2页

    ——傻逼总裁，点个摩卡费事儿多。
    小妹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是新入职星耀的吗，我没见过你，你们总裁爱喝这个。”
    梁方赞许地说：“你真聪明”。
    ——原来总裁傻逼无人不知。
    做好咖啡，小妹儿打着给梁方发优惠券的名义，加了他的微信号。实际上是想和这个帅气的小哥哥勾搭上。
    小妹儿看到梁方头像是一只蓝色的小鸟，扑闪着翅膀：
    那鸟儿，有点儿像老北京人经常说的“蓝点颏”，很名贵。现在估计绝了种，在民国的时候，大概值一套四合院。
    但，她也不太清楚，毕竟全家只有自己的爷爷才玩鸟，而且以前也只玩得起鸽子。这两年经济不景气，家里穷，鸽子都被卖掉煲了汤，爷爷从菜市场买了只小鸡仔玩。
    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妹儿热切视线的梁方，绕到消防通道附近，点开VIP电梯。
    他手里把玩着总裁咖啡，平静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电梯镜面里只能看出一个稚嫩、简单、柔弱的大学毕业生。
    12层电梯门打开，梁方迈步进总裁办公室，耳膜一震，听到里面在骂人。
    “会不会做AE？这么简单个案子，我用屁股提案都比你强！”
    “总裁……”
    “老刘，你要不想干，就别干了。干啥啥不成，我要你干嘛？”
    “总裁……”
    梁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敲开办公室门，把总裁的咖啡小心放到红酸枝大桌上，又蹑手蹑脚地准备退出去。
    看到是咖啡来了，总裁原本气恼的表情柔和半分。老刘不由心情放松些许。
    谁料总裁他打开盖子，啜饮一口，“噗”了出来，喷射一条优美的抛物线。
    一直噗到正准备退后的梁方脸上。有一些坠落在他长长的羽睫上。
    “你过来。”总裁平静地说。
    梁方顶着脸上的咖啡沫走了过去。睫毛上的褐色水珠将落未落。
    “你自己喝一口。”总裁说。
    “哦。”
    ——这不太好吧，你喝过的杯子。
    正被狂轰滥炸的AE发现总裁转移炮轰目标，大大松了口气。
    梁方撅起唇瓣，小心翼翼地尝了尝。
    “挺好喝的呀。”
    ——是真的还行。
    总裁“啪”得一声以手掌拍桌，厉声道：“这叫行？这叫行？”
    “……”
    真行。
    总裁：“跟你说过的吧，摇三圈以后不能再摇了！你再摇了，还能是那个味儿？我要喝的就是那个层次感，从淡到浓，宛如人生。你给我摇匀了，我喝个屁人生？”
    “没摇啊。”梁方困惑地摸摸头发。
    几秒后，他想起来了。
    刚才，他在电梯里时，一边思考，一边把玩咖啡。可能就是那么转了几下，就把总裁咖啡摇匀了。
    总裁气恼地把两个不争气的下属往外赶：“真TM费劲儿，今天就这样吧。”
    他心想：业务不行，实习生辣鸡，今天公司也没啥事儿，还是回家吧。看了一眼坐得满满当当的下属，走办公室后门，用密码打开了VIP电梯。
    总裁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总裁，以前他说话也曾经像个人。
    星耀已经成立三年了。
    在帝都，创业后能坚持三年的公司寥寥，能在三年内挤入4A广告公司行列的更是寥寥，或者说，是唯一一个。
    在他刚成立星耀的时候，起先度过一阵苦日子。全公司就三个人，一个他，一个老舅家儿子，一个大学下铺，硬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拉来客户，又凭着真本事做创意，当年他们搞的TVC片子还获了圈内大奖。
    等到第二年，星耀迅速扩张，接了许多知名品牌的活儿，他张森的名字也响彻圈内。与此同时，他的微博“星耀的张森”也火了，他的微博特点就是自创语录撒鸡汤，给大学生们塑造一种格外亲切的暖男暖老板形象，让很多大学生都对广告行业充满了向往，对他的星耀充满向往。
    星耀一度钱多得数不过来。
    公司从小破公寓搬到三里屯，请最有格调的法国设计师做室内装修，斥巨资买个红酸枝大老板桌。张森穿的、吃的、用的，几乎都是最好的。
    但现在……
    总裁叹着气下到地下室，打开他的长安奔奔，怀念着不久前二手市场卖掉了的宝马七系，心脏二瓣膜有点儿疼。
    三里屯在市中心，车行出去，一路堵车。
    总裁他家位于莲花池，好不容易抵达了，天都黑了。他打开门，放下公文包，屋里面传来一声温柔的问候，如春风扑面：“森总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我还没给您做饭呢。”
    那是他从家乡请来的保姆阿姨，一个月只花三千块，但是可以媲美帝都一万的。
    他不想炒掉保姆，请保姆是他最后的倔强。
    张森应了王姨一声，兀自走到阳台处，阳台的鸟架上停着一只他以前高价买回来的鹦鹉，那是他倒数第二的倔强。
    这只鹦鹉已经很久很久不说话了。
    刚买的时候，它会说你好欢迎谢谢，还会唱小曲，琉璃厂的丁老爷子说，再往下教教，还能说英语。
    张森皱着眉头，他说：“宝宝，宝宝你说两句啊。你怎么不说‘你好’了。”
    听宝宝说“你好”，就是张森一天里最大的期待。听着愉悦的鸟叫，能让他从亚历山大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让他获得无比的满足和安宁。
    --

 第3页

    鹦鹉依旧沉默。
    它绿豆一样的眼睛对着张森眨了眨，鸟喙忽而慢慢开启——
    张森欣喜地鼓励着它：“宝宝，宝宝你终于能说话了！啊宝宝，快说，说你好！”
    它拖长了音调，大声说：“傻~逼~”
    张森：……？？？没教过它这个啊？？
    他凑得离鹦鹉近了些：“宝宝，你怎么说脏口了宝宝？这样不乖，你说，你好！”
    鹦鹉瞧见总裁的脸距离自己无比近，它飞下来跳到食盒上，吃一口小米，又啜饮了一小口纯净水。再度飞到鸟架上来的时候，总裁满意指挥：“这就对了，吃点东西，说你好，你~好~”
    鹦鹉“噗”一口，把小米混着纯净水噗到了总裁脸上。
    鸟喙大开：“大~傻~逼~”
    保姆王姨正要给张森倒水，听到了，手紧张一抖，差点把水洒到桌子上：“哎呀！这鹦鹉怎么还脏了口了？听说鹦鹉脏了口了就不值钱了。教不回来了。”
    “听说，价值连城的百灵，如果说上一句脏口，都会一文不值。”
    她想了想，从厨房里提了把银光闪闪的菜刀：“哎，还是我给你炖了吧。正好我会做炖鸽子，炖鹦鹉应该差不多。”
    第2章 总裁今天喂鸟了吗。
    翌日。
    早高峰。
    总裁西装革履出门，又是一路堵车。去的不是三里屯绿帝大厦，而是到琉璃厂。
    一溜儿其貌不扬的小店在晨色中朦胧伫立，身着高定服装的总裁使得此处蓬荜生辉。绕小巷，窜小道，总裁敲开一扇破破烂烂的木门。进正屋，将右手提着的鸟笼子“哐叽”拍在条案上。
    “你鹦鹉脏口了。”总裁声音冷酷坚硬。
    “卖给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质问铮铮有声。
    里屋，七十有余的丁老爷子缓缓从一张海黄老料躺椅上起了身。他秃头带白发茬，白净面皮，穿老式盘扣衣。丁老爷子祖上是做竹琴搞古董的，自己没接下这营造手艺，只弄些鸟啊蛐蛐啊鼻烟壶的玩意儿，也认识不少收物件的老家伙。
    他忘不了张森这后生一脸痴迷强闯进他家的那天。
    是个夏天，鸟在屋里啼了一嗓，胡同里闲逛的后生着了魔。
    这人不带敲门，进他家院子，抬着头，瞧了半天鸟，蹦出一句：“是个美人。”
    丁老爷子那天做在躺椅上磕烟灰，被这句惊世骇俗的评论险些闪了腰去。
    这操蛋总裁就再后来软磨硬泡地把鹦鹉买走了。
    如今老爷子看了眼桌上鸟，又背起手来绕它转了转。鸟在鸟笼中亭亭玉立端庄肃穆，清澈的双眼空明如水。的确是他养熟那只，没错。
    “瞎说什么玩意儿！这宝贝我当它做二闺女，天天让它听《女德》，知书达礼教养好，舍得让它脏口？”丁老爷中气十足道。
    总裁不多言语，晦暗的眸色在眼底滚动。
    他抱着胳膊，看向鹦鹉，扬着下巴，以对着千军万马果断下令的姿态：“宝，说。”
    鹦鹉眨眨绿豆眼，翅膀拍拍。
    “就这个动作，马上要喷脏了。”总裁斜视丁老爷子，对接下来的情况非常笃定。
    老爷子嘬一口奇楠香，懒洋洋地等。
    鹦鹉开启鸟喙，缓缓、优雅、冷静。
    “你好。”它的声音庄严大方，贵气袭人。
    总裁皱眉：“不对。傻逼。你说傻逼。”
    “欢迎。”鹦鹉彬彬有礼，极致规矩。
    “大傻逼。大~傻~逼。”总裁将脸贴在鸟笼上，做出口型，孜孜不倦循循善诱。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了呢？！？！
    老头子气笑了，白面皮微颤：“你特娘的才傻逼！”
    要说丁老爷子卖出的这鸟，据他查证，是蓝点颏，是老帝都八旗旧裔最追捧的贵族鸟。要说凤凰在天养不得，蓝点颏才是人间奇珍至宝。
    声靓，一只鸟能唱出百鸟朝凤。
    型美，不必搔首弄姿，就能魅惑众鸟。
    民国时期，一只能叫“十三套唱腔”的青壮年蓝点颏，值上一套四合院。
    至于总裁收的这鸟……解释中的丁老爷子抬高声音，那中气越发充沛，京腔余音绕梁：“蓝点颏，混了点儿鹦鹉血！巧舌头那叫一个登峰造极，此间不能有第二只！要不是缺钱花，我为嘛卖给你这个狗东西？！”
    话音一转，老爷子又压低声音：“这鸟怕是野得很，在你那儿受了委屈？你不喜欢，三折还给我呗。”
    鹦鹉仿佛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它在鸟笼里站得玉树临风趾高气扬，绿豆眼蔑视着总裁。
    “得，不和你说了。”总裁没证据。看蓝点颏·鹦鹉恢复了，也舍不得这宝贝。袖子拍拍，拎起鸟笼要走。
    “去上班？就你那破公司，没倒闭呢？”丁老爷子呛完了，不忘顺便教导后生：“树挪死，人挪活，给你那小破地方，挪点儿新人。”
    “来新人了。”总裁拉大门。
    “能帮你挣上大钱不？有什么优点？”丁老爷子声音洪亮。
    “个愣头青。屁股挺翘。”总裁回想了一下，舔舔犬牙。
    两个半钟头后。
    总裁西班牙手工定制的皮鞋踏响在绿帝大厦。
    轻敲VIP电梯按键密码，点开12层，总裁对着镜面整理自己的仪容。
    电梯抵达，开门去，果不其然见到实习生梁方。那小孩儿微微笑，完全没有昨天被他喷过咖啡后应该有的委屈模样。
    --

 第4页

    梁方屈身之后，为自己打开办公室门。一杯Luckin咖啡正放在红酸枝大桌左上角，红蓝撞色甚是醒目。
    总裁进门后，实习生就站在门旁等候他发令，静若处子亭亭玉立，双手相握，老实赛鹌鹑。
    虽然这一切都表面完美，但总裁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就比如屋里咖啡香气过于浓郁：Luckin不会这么使料，太费钱。
    梁方只瞥一眼，便意识到老板要说什么，抢先启唇。
    “总裁。您打电话时说，一个小时到。于是我在一个小时零十分钟前买了咖啡。但您迟迟未到。过长时间静置咖啡会影响它的层次感，并不能让您从浓到淡品味人生。口味应该成为极淡加极苦，大起大落，过于戏剧化。于是，我每隔半小时会买一杯新咖啡。”
    ——傻逼，喝你人生。
    总裁垂眸一看。新西兰的茶篓里果真放了两个Luckin的咖啡杯，乖乖叠着，咖啡被倒入茶台废水篓。
    “你过来。”张森说。
    梁方乖乖往前走两步，很标准地走过去。
    总裁：“知道我们公司这个月没进账么。”
    梁方：“知道。”
    ——去厕所尿尿的时候，听财务跟人八卦过。
    总裁：“那你知道一杯23元的咖啡能够买70g1包500张的晨光打印纸吗。”
    梁方：“不知道。”
    ——我厕纸用Hanebisho的。
    总裁烦躁地看着咖啡杯：“那你。”
    梁方打断他：“楼下Luckin小妹请我的，不走财务账。”
    ——傻逼了吧呵呵。
    总裁本来要埋怨梁方，一腔话憋在喉咙处上不去又下不来。顿了顿说：“那你。叫AE和AM，过来开会。”
    说罢啜饮一口咖啡，虽然有些不愉快，但这杯咖啡，的确是他想要的人生味道。不过浓也不过淡不过混乱也不过单调。
    梁方蹑手蹑脚后退，旋身带上门，不曾意识到总裁的目光在他烫的笔挺的裤线处停留许久。
    十分钟后，客户主管和客户经理都到了，将总裁办公室坐了个满。总裁拿下咖啡盖子当烟灰缸磕烟，梁方想了想，自觉带上口罩。
    总裁要说的，是明天给圣洁黄金做的LOGO提案。
    圣洁黄金是一家从事艺术黄金销售的国企公司，成立十年有余，最近董事长意识到老一派的宣传做法不再顶用，需要花钱找找广告公司，梳理他们的VI、产品手册、企业理念等东西。
    圣洁黄金有钱，很有钱。圣洁黄金老总请总裁在自家会所吃饭用金碗。
    但圣洁黄金老总请过5个广告公司老总在自家会所用金碗吃饭。
    明天就是5个广告公司去圣洁黄金比稿，总裁昨天已经看了AE老刘的稿子，虽然气不打一处来，但重新做也来不及，只能今天临时抱佛脚，在二版的基础上修修。
    老刘昨天被喷了一顿，今天瑟瑟发抖地打开PPT，鼻尖沁出汗珠。
    笔记本电脑正中央出现圣洁黄金四个大字，微软雅黑体。
    总裁沉默一会儿，点着屏幕：“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老刘沉声道：“不怎么样。”
    总裁沉默地按page down翻页。
    总裁质问：“你知道你们最大的问题吗。”
    老刘：“哪都是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总裁：“行了甭和我来这个了。知道说你说狠了。我这么说吧。你们的稿，不够international。我们这么洋气的广告公司，圣洁黄金这么想要一改前非的品牌，为什么不能international一点。国际化一点？”
    总裁磕磕烟灰。AM和AE额角抽动，发疯地想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张森继续谆谆教导：“international怎么办？首先这个logo让设计调整，加英文。然后我们所有的logo的中文诠释下也要加英文。Logo使用场景，多来几个洋妞照片。PPT结尾，不要写‘感谢’这么土的两个字。写‘Thanks’。”
    敲敲桌子总结：“懂了吗？一个公式，记好了。英文，乘以洋妞，乘以Thanks，最后画等号，得到international。”
    总裁忽然厉声道：“老刘，你眼睛瞄哪呢。要用心！告诉我，我刚才说了个什么公式。”
    “in,international,”冷不丁被总裁提到的老刘声音发抖，“等于英文+洋妞+Thanks。”
    总裁大大叹气，恨铁不成钢。
    “错了！”
    总裁说：“我和你们讲，只要小小的一变，这个公式就大大的错了！”
    “是英文X洋妞X Thanks！乘以！乘以，让效果事半功倍；加号，只是功能叠加！”总裁恼怒。
    AM及AE做出醍醐灌顶状点头。
    总裁看着这两个不争气的下属就来气。
    “悟性真差！这明天怎么提案？”
    “梁方！”总裁忽然歪头，看了眼坐在窗下规规矩矩做会议记录的秘书。
    整个办公室人的人顿时呼出一口气，甭管怎么着，森总又要转移炮轰对象了。
    “梁方，”总裁说，“你985毕业的，多少智商够，我这个公式，你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
    “啊……”屋里烟太呛，梁方微弯的双眼皮褶显得很红，但他平静且谦虚地问，“是有不太明白的地方。International怎么拼？我忘了。”
    总裁站起身来，拿起一只马克笔，走到白板前。
    “老刘，老莫，你俩别觉得人家提这个问题简单。咱们开公司的，就是要时时刻刻学习，就是要保持迅速沟通。你看，你们如果有问题不明白，还不问，我是不会知道的，就会出大问题。人家梁方，有不明白的，还敢问，就很好。”
    --

 第5页

    总裁说着，拔掉笔盖。“inter,inter,”总裁在白板上写了个大大的i字，笔就停下来了。
    “艹！”总裁低声骂。在i后面涂了一坨黑黑的毛线团。“我也忘了。”
    梁方：“……”
    最终AE和AM弓着腰，倒退着出了总裁办公室。
    总裁在屋里骂骂咧咧。
    梁方觉得今天总裁唾沫喷得有点儿超标，起身倒水。这才觑见，会客沙发那里放着个盖了蓝色布罩的鸟笼子。
    总裁也看见了梁方的复杂神色。
    总裁说：“我家宝宝。今天带它看病了。布罩子隔音，我脏话太多，怕宝宝脏了口。”
    梁方笑笑：“哦，这么罩着鸟笼，太热了，你家鸟会渴。该喝水了。”
    总裁才想起这件事儿：“对，我没往食槽里搁水，怕洒车上，”他指挥道，“你拿纸杯去，从饮水机接点纯净水。”
    梁方拿着纸杯出门，走到自己工位上倒了一杯日本神户Fillico。
    再度进到总裁办公室，准备喂鸟的时候，梁方看到，总裁捏了个拳头，重重砸向桌子上的两张纸。
    “老刘和老李辞职，”总裁咬牙，“说辞就辞，我这块盐碱地，养不下他俩这两个大佛呗。”
    梁方一震。别的项目组都在忙，人手如此短缺，这家公司能够提案的就只有老李老刘，明天要怎么办？
    总裁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在梁方身上。
    “你准备下。明天我带你去。咱们俩去提案。拿下圣洁黄金。”
    梁方：“啊？”
    总裁：“想赢吗？”
    梁方：“……”
    总裁：“明天我带你赢，好好学学。”
    第3章 总裁今天谈鸟了吗。
    “你家鸟，今晚没说脏话吧。我就说你发梦。”临到睡前，丁老爷子忽然给总裁打了个电话。
    “今天老实，”总裁掐着腰站在鸟身旁，“我还给它上课，它听得很认真。”
    “上什么课？”
    “明天黄金提案，我给它讲埃及黄金历史，让它在历史的海洋中翱翔。意识到自己的无知。”总裁说。
    “你TM最无知。”丁老爷子挂了电话。
    *
    第二天，堵车比头天好点，总裁终于做到一大早来到公司。
    梁方已经坐在办公室里。总裁心想他这么积极肯定是为了拿那50块钱的全勤。
    点开PPT，总裁沉声为梁方做培训。
    “老刘和老李虽然辞职了，但也算负责，站好了最后一班岗，你看是不是，”他敲键盘，“每个页面都有英文元素，每个展示场景都有洋妞，结尾的‘感谢’换成了‘Thanks’，是看着比以前好多了吧？”
    “别不承认，高级和低级之间的区别，有时就在于细节。”
    总裁敲着键盘，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椭圆形粉粉的，前面还有月牙，骨节赏心悦目。
    梁方看着这人的手：“确实，就是在于细节。”
    张森点点头，再次给梁方解读了一遍PPT，从表及里，希望他能领悟。
    总裁又说：“我对员工的要求很高。设计需要理解文案，文案需要理解设计，AM需要理解文案及设计。这样互相之间处理工作，才不会有隔阂。”
    梁方恍然大悟：“怪不得咱们公司财务还会做战略策划。”
    总裁：“……”
    他轻咳几声，耐心教导梁方：“我之前对你不太好，但其实也是一种考验。虽然你是我的秘书，但秘书岗是最有机会上位的那个，所以要是能做好秘书，非常难。你要是最后能转正，最后就会变成什么都懂，没准还能变成副总。加油。”
    梁方：“好的。”
    总裁：“……不过你现在别想副总那么远的事。”
    梁方：“我哪敢。”
    总裁：“哎！这不行！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你可以敢，但是现在别想。”
    梁方：“行。”
    大抵是觉得梁方这番对话太符合自己的气场了，总裁今天和气许多。
    “你们大学上过《职业生涯与规划》课程吗？我教你一条职场真谛：职场，拒绝玻璃心。如果你有玻璃心，就决定了职业发展的天花板太低。你看，昨天那两个人还不服气，可是这样一排版，可不就是international了？”
    “是的。”梁方歪着脑袋，仔细研究了一下屏幕中的英文。
    “你天花板在哪，梁方？”总裁沉着问道。
    “不太清楚，”梁方露出困惑的表情，“我这个人向来听人劝诫，非常包容，目前没有看到界限。”
    “没有界限？不错不错，”总裁说，“不要骄傲，你要记住，我吃过的盐总比你多。”
    “那可不。”梁方说。
    “多学习。”总裁说。
    “一定认认真真向您学习。”梁方总结。
    “那成了，下去给我点杯咖啡，老样子。然后给我在地下车库等着。”总裁稍微满意了，富二代虽然P也不懂，但态度多么好啊，非常珍贵。要说，这些大青枣就是欠磨炼，欠提携，来到他这里，要么出业绩，要么忍着，被他炒走的人都是大浪淘沙里的沙子。
    看着梁方的眼睛，他心道：孺子可教也。就喜欢梁方这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正在想什么、头脑简单的年轻人。
    梁方哦了一声，旋身退出门去。
    站在走廊中，总裁心中孺子可教的大青枣低头敲开微信，找到置顶处，是一个捧着咖啡杯的小妹儿头像。
    --

 第6页

    梁方跟对方说：
    “下面排队人多吗？点一杯森总人生。”然后麻利地转账过去23块钱。
    小妹儿几乎秒回：“人多，特别多，今天大家是不是都犯困啊，疯狂点咖啡。不过人多也先给你做，做森总人生。谁让他事儿逼麻烦多。”
    梁方：“哈哈别这样。”
    梁方长得好，性格又好，这三天里小妹儿经常找梁方微信聊天，梁方每次都能把她逗笑。加上昨天梁方一共点过三次咖啡，两个人的熟悉度直线上升。“辉煌摩卡半糖去冰顺时针摇三圈后不能再摇”，直接被他们取代号叫“森总人生”了。
    梁方用密码点开总裁电梯下了楼去，看到小妹儿已经正在摇咖啡了。纤手握着杯子，慢慢地晃。
    小妹儿看见梁方后，视线粘在他脸上移不开，红扑扑的脸蛋赛苹果。
    梁方很默契地走过去，微笑着拿走咖啡，说了几句闲话，便去地下停车场。
    他走向最显眼一处的长安奔奔，车牌号是他认识的。
    总裁正好也出了电梯，看到梁方站在那儿后，一愣。
    “今天不开这个。”总裁想，他怎么知道那个是我的车？从来都没让任何同事见过。
    “我们开宝马七系。你会开车吗？”总裁问。
    梁方：“会。”跟着总裁走了走，看到一辆宝马七系。梁方第一时间就发现驾驶里坐着租车公司派来的人。
    总裁解释，给客户提案，是一定要注意包装自己的。如果开长安奔奔，那圣洁黄金的人见了，一定会觉得星耀快凉了。必须得是宝马七系，森总也必须西装革履，作为司机的梁方也必须一表人才，这事儿才有戏。梁方换上总裁为他租的高定西装，表示懂了。
    “呀，从来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梁方穿衣的手指生涩。
    “等以后星耀大赚了，你也有幸转正了，我给你买一套做工装。”总裁承诺。
    梁方将车开了出去，总裁捧着他人生在副驾驶上小睡。
    圣洁黄金在建国门，距离三里屯不远，但是因为堵车，仍然会耗费一段时间。
    梁方在静默里看了眼总裁的睡颜。
    熟睡的总裁和清醒的时候完全不同，很欲，硬挺的鼻子和流畅的唇线，喉结在领口部位有性感的隆起。很安静，很想让人触碰。
    只要他别张嘴，这张嘴还是很可爱很好亲的。
    不过车开到一半，总裁还是开口了。
    “你这车开得，有毛病。”
    突然的一句，梁方没招架到，被惊吓了一下：“怎么了？”
    “你这车，开得没有格局。”总裁恹恹道。
    梁方：“……哦？”
    总裁：“快到红灯的时候，你不要突然刹停。可以先缓缓降速再停下来。变绿灯的时候也可以缓缓提速。否则你现在这样，一启动突然又一停，一停突然又一启动。你太没格局了。”
    总裁教诲：“你以后也是要给自己开车的。车技和床技是一样的，要有格局。”
    梁方：“说的对。总裁您一定技术很强，很有格局。”
    总裁又闭上了眼睛养神。心想这小孩儿说得坦然，但实际会不会有些难堪，毕竟才刚毕业，估计很乖，根本没人朝他开过段子。以后还是注意点言语。
    方向盘前，梁方兀自朝总裁身下看了看，本来想笑，但是收起表情，看向车窗外。
    第4章 总裁今天想鸟了吗。
    车辆随车潮蠕动，快到目的地了。总裁不睡了，把咖啡喝完。
    他抬眸，深邃的视线落在梁方的眼窝处。
    “小孩儿，你刚毕业，见过提案吗？今天体会体会。这圣洁黄金，咱们一定得拿下。”
    “拿下圣洁黄金，咱们就招牛人，去拿下纯洁牛奶，”他给梁方介绍愿景，“拿下纯洁牛奶，还愁拿不下神圣地产吗？”都是个顶个的好公司。
    听到后面这四个字，梁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重复道：“神圣地产？”
    “年轻人，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你们大学就是喜欢讲轻飘飘的理论，从来不落地。这是一个大缺陷。回头你自己百度百度，也可以给我写个研究方案，”总裁拍拍梁方后脑勺的柔软发丝，“全北京4A公司都抢着给神圣地产提案，都想认神圣做爸爸，关键是爸爸不认。可我们总要给他提案的。”
    “能拿下神圣地产的话……”总裁向往，“老刘和老李会不会哭着回来找我。”
    “会哭得喘不上气。”梁方给总裁打气。
    总裁抚掌：“年轻人，虽然资历不深，但你真是有意思！”
    车辆到达圣洁黄金大楼，总裁下车，见到负责迎接的办事处主任，伸出手来，跟对方握手。
    “哎呀，您怎么亲自来了？”主任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老学究，一脸纳罕。平常都是AE和AM参加这种提案，哪能劳一CEO的大驾呢？
    “因为对圣洁黄金这个品牌，我们非常重视，”总裁沉稳道，“我本人也亲自参与了创意部分。我当然也要亲自来，希望能让圣洁黄金看到我们的专业度。”
    梁方微笑点头，也跟主任握手：“是的呢。”
    ——是你鸟粮啊。是因为总裁把干活的给骂跑了。
    两人一进会议室，就吸引了全屋人的目光。
    比起其他公司的提案人，他们两个的身高、身型都极其卓越，外表也生得赏心悦目。再加上造价不菲的高定西装，待会儿结束提案下楼后，简直能直接去拍杂志封面。
    --

 第7页

    梁方拧开一杯水，坐在总裁旁边喝，喝水的时候，他看到别人也盯着自己。
    他吐吐舌头。
    总裁看见了心想小孩儿真是没见识。
    一溜烟的提案，一稿一稿的过，梁方一会儿吸气一会儿吐气。总裁都不忍心了。
    终于，轮到他们公司。由星耀制作的圣洁黄金巨大LOGO打在投影上，是他们的提案。张森站起身来，朝前方走去。
    走了两步，总裁忽然好像感知到小孩儿的目光，他扭过身来，往回又走了两步。众目睽睽之下，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微弯，屈了腰对梁方小声说：
    “小孩儿瞎紧张什么，瞧你没见识的。能赢。”
    梁方耳廓红了。
    在广告提案的过程中，因为创意的大方向不会有太大偏差，所以其实，每家的提案有可能差不多。偏偏是一些细微的差别，看上去很不起眼的优越，能够让创意在比稿中胜出。
    张森的主题就是圣洁黄金的新方向应该更加“international”。
    为了让LOGO的PPT色调打在墙上不会有更多偏差，他把会议室最后一盏灯关掉。阴影中，PPT的光芒勾勒出他比例让人浮想联翩的轮廓。
    提案也好，人也好，都是一处完美的融合体。
    圣洁黄金的领导频频点头。
    领导正要张嘴问一个问题：“……”
    总裁忽然露出一丝难为情。
    原来是刚才咖啡喝太多了，憋不住了。
    梁方才想起来今天为了怕总裁犯困，“森总人生”特意点了超大杯。
    不过人有三急，这事儿在比稿中也并不少见。
    ……
    大家正在走神的时候，听到有人问了一句：
    “您也是星耀的人吧。”
    那方才坐在森总身旁的年轻人俨然被惊吓，而后又回答：“嗯。”
    那人道：“我想问下，你们的LOGO做得这么古典，从黄金文化讲起，是否太虚了？”
    其他广告公司，此时都看向从进来后就没有说话的梁方。
    看他穿得这么好，长得又好，觉得他大概是个AM。不过，趁总裁出去尿尿的时候难为AM，也太不地道了。
    只见那年轻人忽然站起身来：
    “这样啊。我记得，黄金本身就是最具历史文化的材质之一。最远追溯到埃及金字塔中，就曾发现黄金。”
    对家挑眉，谁都不曾料到AM也这么专业。
    “讲文化就要讲到品格调性。黄金本身还可以当作钱，这么low，怎么讲品格呢？”对家问。
    年轻人想了想：“唔……黄金不可与其他化学元素组成化合物。比起那些什么氧化铜、高锰酸钾这些随意和其他元素化合的小biao|子，难道不是有品格吗。”
    对家感受到了挫败：“但大家都还是把黄金当作钱。”
    年轻人摇摇头：“老哥，你这就开玩笑了。在以前，黄金也可以是黄金艺术品、传家宝，埃及人还拿黄金当牙托，不要总盯着钱眼想。我想，把黄金艺术化，也应该是圣洁黄金的营销方略。”
    这一席话，讲得又有针对性、又很有创意，所有广告公司居然鼓掌叫好了。
    总裁尿完尿了，站在门口，正听到梁方的字字珠玑，能言善辩打得对方妈也不认识。
    张森：“……”
    他不明白，梁方怎么也会调研黄金了？他自己也才在昨天晚上翻了翻关于黄金历史的书。
    当时，为了纠正鹦鹉的脏口，提高它的文化素养，还给它读到大半夜。要不然他今天能在车上犯困吗。
    不过他恐怕都没梁方说得这么清楚，因为昨晚读到最后都累得神智不清了。
    对家没注意张森总裁站在门口，被怼得太难受，气急败坏从鸡蛋里挑骨头。
    “你们的LOGO色是黄色。黄色虽然是黄金的颜色，但我们也认为，这种色调近年来被大肆用做餐饮品牌主题色，比如沙县、呷哺呷哺、美团。你们如果这么设计，会让人也联想到餐饮。”
    梁方笑了。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笑容上。这男孩子明朗、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很勾人，很惹人遐思，但他的气质却又属于高风亮节，让人触不可及。
    在这笑容之后。
    梁方收起所有表情，淡淡质问：“屎也黄呼呼的，你会想到餐饮吗？”
    对家：“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来。
    张森总进来了。
    圣洁黄金老总就站在他身后，笑眯眯问张森：“你们这个AM，还是AE啊，又专业又有趣，嘴巴厉害的嘞。”
    张森心里一言难尽却不动声色：“A什么M。我秘书。我司机。我们星耀连司机都这么专业。”
    三分钟后，一个红字印章盖在合同上，星耀营销顾问（北京）有限公司，赢得这次提案，LOGO中选，且拿到了策划整年营销方案的资格。
    策划工作从今天就要开启了。一总裁一秘书回公司。梁方自觉地为总裁打开车门，自己进了驾驶。
    提案优秀，两个人都功不可没，是彼此默契的配合拿下了圣洁黄金。一总裁一秘书都对此心知肚明。
    总裁不像来时那么困了。
    “要红灯了，注意格局。”就算梁方有点用，还是个秘书而已，得继续教教。
    “绿灯，诶~别那么快，格局。”
    梁方不吭声。
    --

 第8页

    总裁余光里看到梁方在笑。一看不要紧，现在从侧面看，觉得梁方皮肤真好。在帝都的雾霾天空下，白得宛如发光。那双眼也勾人。
    拿到合同那么开心啊？还是说人家老总送他东西，所以开心成这样。总裁心里想着。
    圣洁黄金老总实在是太喜欢梁方这个小秘书了，送给他一个价格不算离谱的小小尾戒，但也是纯金的。
    回去的路不怎么堵车，两个人很快到了公司。总裁要上楼，嘱托梁方把租的宝马七系开回租车公司，租金是按小时收费的。
    再多二十分钟就要多花500块钱呢。
    不过梁方不太明白租车公司怎么走，并坦白自己也不太会看道航，是个路痴。
    总裁明了，没办法，上到一楼给他指点。
    指点完了，总裁又要进总裁电梯了，忽然听见Luckin Coffee的女服务生叫住他的下属。
    “梁方！”
    总裁挺拔的身形一顿。嚯。才来这么几天，这小子跟楼下女服务生都这么熟了。
    交际花么？！
    电梯还没来，总裁被迫听自家下属跟女服务生打情骂俏：
    梁方：“刚出去谈事儿了。”
    梁方：“还行吧，顺利。”
    梁方：“送你个礼物呗，人家给的，但我不需要。”
    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
    女服务生：“哇，尾戒诶~梁方~”
    总裁心里梗了一下。刚才他还在车上想，梁方这小孩儿缺人疼，拿到人家送的戒指，就开心成这样。原来想多了，这小孩儿是想要追女生啊。
    电梯门打开了，原本总裁该进去。但他将意大利手工定制皮鞋卡在电梯门口，高傲地扬着下巴等待。
    总得了解一下员工生活。
    万一员工搞对象，那么人家不乐意加班。
    万一员工结婚，那员工还得请婚假。
    万一员工老婆生孩子，那员工老婆还得请陪产假。
    耽误工作。
    耽误他扭亏为盈，耽误他拿下纯洁牛奶，耽误他拿下神圣地产。
    入耳的女服务生声音很甜：“你知道尾戒的意思吗？戴尾戒，就是在声明自己单身，可以被人追求了。我不想戴尾戒，我做你女朋友呗梁方。”
    总裁：“……”
    就听见梁方清越低沉的声音：“那个，我喜欢男人。”
    第5章 总裁今天提鸟了吗。
    Luckin Coffee的柜台大理石能反光，梁方看到总裁身形明显一僵，那条腿卡在电梯口，将迈不迈。
    梁方低头笑了。
    唇角向上勾起一个风华绝代的弧度。
    大厦门口灌进来一阵风，将他衣角鼓起，碎发翻飞犹如谪仙。
    小妹很想哭，很想很想哭。心想什么样的男人能拥有这样的人。谁配？！
    梁方又看向小妹：“这个没办法的，对不起。”
    离开Luckin，下地下车库，开车到东直门租车公司。梁方一路上想着总裁那条僵僵的腿，都在笑。看了眼后视镜，有一辆熟悉豪车。
    于是他又收起笑容，专心致志地开车。抵达租车公司后，划了星耀的账目，将八十多万宝马七系还了。
    出门之后，方才那辆追随他许久的，几百万的兰博基尼在门口等着。
    ……
    如果有人看到梁方的先后表情，一定会对这个人的截然不同两面所震惊。
    明明在张森面前，他温柔、乖顺，大白兔一样的好rua；而现在他面容线条似乎都变得冷硬起来。眼神冰冷、凉薄，一呼一吸间都带着凛然气质。
    任何人都不得冒犯这样的人。
    “小梁总。梁总要你先别回星耀。先去见他。”司机鞠了个90度的躬，“咱们走二环？”
    “嗯。”梁方点头不赘述，进到车内。
    霎时间，后座充斥了属于他所独有的，那种不容人亲近的气场，足以隔绝车外一切市井声音。
    梁方轻抬手指，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台陈旧的贴着星耀公司标签的thinkpad，跟财务说好租车的账目。
    又塞回去，拿出一个贴满钻石价格上亿的Luvaglio笔记本。
    微蹙着眉，微抿着唇，那如葱根般的手指在键盘上娴熟敲动，运键如飞，将若留下残影。
    司机将车开得又稳又平，大气不敢出，更别说打开音乐了。在小梁总工作的时候，所有人都需要保持绝对安静。这辆车甚至也安了静音门窗。
    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瞥一眼梁方的样子。
    小梁总气质卓绝，平常做起正事来严肃无可比拟，与其说让人不敢打扰，更不如说是让人不忍打扰，否则就会破坏这画一样的景致。
    ……忙完了，梁方合上笔记本电脑，才将胳膊肘支在车窗，看向窗外。
    司机虽然惧怕小梁总，但从小看他长大，对他比别人多几分熟悉。“听说您最近学驾照了？”他问。
    “嗯。”梁方说。为了最近这份工作。
    “您开得怎么样？”司机问得毕恭毕敬。
    “开得没格局。”梁方一笑，像想起些什么，即刻又敛去笑意，“技不如人。”
    司机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再问。好奇心害死猫。
    到站，下车，是CBD极高的一栋大厦的楼下车库。几人过来接待梁方下车，几人迎梁方进门，几人护着梁方步入总裁专属电梯。
    抵达20楼，电梯口两人见到梁方，也都屈了腰，“小梁总，梁总和太太在这边房间等您”。
    --

 第9页

    20楼的装修与这栋富丽堂皇的大楼外表、电梯间都截然不同。
    外面是闪烁流光的现代金属风，而20楼则让人一瞬间返回山水野林。从天花板到走廊墙壁及地板都覆盖厚厚一层植物，四处喷洒湿漉喷雾。
    梁方进到一间小小屋子，身着蓝色高定西装的中年男子立即将视线从旁边收回，落在他身上，一言不发。
    他旁边，着绿色及地长裙，眉毛纤细、五官清秀的中年女子先行说话：
    “你们两个，进行到哪一步了？”她嗓音非常清澈，叮咚如泉，有种穿透人心扉的魔力。
    “唔，现在，应该是比较熟悉。”梁方回答。
    “怎么才是比较熟悉呢？”女子的目光多了一层爱怜。“你不要真以为自己是过去上班的，做起打工人。”
    “怎么会，”梁方答，“我还是能够分清楚的。”
    “他对你怎么样？”女子说。
    “蛮好。”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要说。
    在旁边的中年男子这时才开了口。
    这人眉宇轩昂，目光坚毅，说话斩钉截铁，不容人拒绝，从上到下都写着“强权”二字：“你要快点睡了他。”看着梁方的身下，“总不至于还没发育好吧，我的遗传基因应该没问题。可我总觉得你特别不像我。”
    梁方：“……没问题。”
    中年男子：“你还是太善良了。我记得小时候，大家都觉得你过于善良。我小时候可不那样。我们蓝点颏，生来高贵，生来应该就是掠夺者。”
    严厉之后，又是劝诫：“小方，每晚困在一个凡人家里太危险，指不定人家心情不好，就把你宰了炖汤。我不希望有天能和你在汤碗相见。”
    “我们梁家人，绝对不允许命被捏在别人手里。”他声音大了几分贝，“相信你不会因小失大！之前我们也竭尽全力了，事实证明只有这条路可走。还记得你要走的步骤吧。”
    梁方：“记得。”
    梁方耳廓发红：“身为人类，要睡了他，解除童子身，我就不会再随便附身了。身为鹦鹉，要让他厌倦，拿到自由。最好两者同时进行。”
    中年男子和中年女子齐齐点头。
    这部分话说完了，中年男子招招手，打开膝盖上面和儿子同款的Luvaglio电脑，要梁方走近些。
    “集团准备调整VI，刚才发给你看的这些视觉方案，你觉得怎么样？”
    梁方刚才在车上看过，现在又瞧了两眼。
    “第三个比较好吧。但是不够international。得改，吻合现在市场。”
    “此话怎讲？”中年女子问。
    “啊，”梁方想了想，“Logo下面带英文，所有展示文字下都带英文。展现场景放洋妞。”
    “妙啊。”中年男子和女子齐齐说道。
    梁方笑笑，想说什么又没说。
    “带一袋小米走吧，白天加加餐。在那穷人家呆着，晚上肯定吃不好，你看你都瘦了。”女子又说。
    第6章 总裁今天哄鸟了吗。
    另一边。
    绿帝大厦12层，北京星耀营销顾问（北京）有限公司，中央空调在头顶发出沙沙的嗡鸣。
    总裁面容沉着，跟行政总监宣布，将要在10分钟后召开全体员工大会。
    他望向公司门口方向，小孩儿去还车了，迟迟不回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三里屯到东直门能有那么堵吗？
    虽然这个实习生来得蹊跷，一开始他还倍感嫌弃，但手头边少了这么一个助手……还真是浑身不适应。
    总裁叹气：“……唉。”
    一张俊美的脸，暗沉。
    行政总监站在门口，看到总裁的不悦神色，就和心腹招聘经理说：“完了。星耀要凉了。”
    星耀要凉已经是全公司上下早已知晓的事。没入账这么久，一直都在烧以前的钱，这钱迟早都要烧完，不过是早一天或者晚一天。
    现在经济危机这么严重，一个公司倒掉，不过瞬息之间。
    招聘经理一听之后了然于心。他打开智联APP，迅速把企业账号切换成个人账号，投出自己的应聘简历。
    ……看着心腹的小动作，行政总监自然明白，公司混成这个样子，现在，几乎每个人都不在做正事，都在悄悄做自己的私事。
    网管是能监控到电脑后台的，跟他说过：资深文案在绿江写长篇小说，都已经签约了，第四本马上能V上了；资深设计做完设计就会接单给绿江接人设图和封面，一个小封面50块，倒也划算；创意总监开了个淘宝店，把绿江大大的出版书卖一卖。
    这些摸鱼的人，完全都形成了属于自己的一套商业闭环。
    可悲可叹的星耀，曾经在帝都广告圈叱咤风云，所有人当初作为应届毕业生前来，都是对张森充满了膜拜。
    行政总监把人聚齐了，大家都站在走廊过道上，一脸赴死的姿态。
    大家看到总裁先是严肃，而后表情缓慢浮现一丝极难得、极珍贵的笑意：
    “一个好消息，圣洁黄金与星耀达成合作。”
    全体员工：？？？
    全体员工：？？？？
    文案给编辑发QQ：“我不V了，我们公司有活儿干了。”
    森总：“不只是LOGO设计，是全年度的营销策划。”
    设计给文案发QQ：“我不给你弄封面了，年度策划太忙，没工夫处理你那个破鸟书。”
    --

 第10页

    森总：“必须和大家说明，经济危机当前，圣洁黄金的合作，对于我们来说有着无可比拟的重大意义。”
    创意总监给读者发QQ：“别买了，不卖了，我的正经事业是星辰大海。”
    森总意识不到下面的操作，还在叭叭个没完：
    “首先，与这么有质感的商家进行合作，能够极大提升我们自身的品牌形象。”
    “其次，圣洁黄金采用提前季结的方式，也非常有效地缓解了我们公司的经济压力。”
    总裁响亮地鼓励大家：“这都是由我们全公司自身实力而带来的结果。大家都很牛逼！”
    “哪是我们牛逼，森总牛逼！”
    “哪是我们实力，森总实力！”
    “森总带领我们走向正轨！迈向上市公司的正轨！”
    大家对于吹捧森总已经有了习惯性的彩虹屁，张森听出来了，伸出手压了压。
    “真的是大家做的很好，创意、文案、设计，都很不错，没有白白加班。”当然还有梁方关键时刻的口若悬河让客户做了最终决断。总裁想到现在缺席的小孩儿，不由觉得口腔发干。
    但他很快压抑下去了。
    开这种会议，自然也要瞻望一下未来。
    “我们当前资金方面充裕，人事可以启动招聘计划，也欢迎大家推荐英才来。我们下一阶段的目标是拿下纯洁牛奶。”总裁讲，“纯洁牛奶下周会有一场大型比稿，希望我们一鼓作气赢得胜利。Karvin，神圣地产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神圣地产是帝都所有广告圈都想要巴结的金主爸爸，他们很少找外包合作，但只要一找，势必斥资巨金。被点名的Karvin是BD总监，负责商务拓展。从人群中站出来，拿起话筒。
    “当前的最新动向是，神圣地产当前成立了子集团，听说老总将子集团的管理权交予了公子。”
    说完这句话后，大家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常在圈内混，有些情况还是了解的。听说神圣地产的公子才二十出头，却是手段果决狠辣的才俊，高等院校出身，但也从小跟随父母从事经商。耳濡目染之下，曾做过许多享誉地产界的策划。
    且听说，这公子从不曾公开出现在任何场所，他模样极优越，有种让人心神荡漾的魅力。
    森总点点头，声音和缓：“成立子集团，意味着规划所有VI及营销线路，对于我们来说是个机会。还有……我们联系到了那名公子吗？”
    森总一直都很想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
    BD自然摇了摇头。
    “我听到的消息是，他们这次高薪聘请来自北美的专业广告团队做驻扎，都是服务过全球TOP10公司的人士。不打算再对外界广告公司做比稿。”牛也没有用，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空气显而易见地静了下来，大家都注意到森总熟悉的低气压终于回来了。
    这才是正常的森总嘛。
    森总沉闷地说：“一堆洋鬼子，怎么能有我们熟悉市场，总要碰壁的。总有一天我们和神圣地产在提案会上见。”
    “至于公子……”
    也是要见到的。
    总裁回到办公室，正巧梁方一脸懵懂地推开公司大门，面对一场全员会议的散场场景。
    小下属不知道方才发生什么，拿块抹布擦办公桌，给自己找事情做。
    森总表情复杂地看着梁方的背影。方才原本淡化的记忆，又在一瞬间回来，梁方刚刚在楼下宣布出柜之后，他有些心痒痒。因为好久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男生了。
    但现在，在开完会的低气压后，他只想欺负欺负他。
    想看他气恼得哭或者其他怎样的哭法。想让他承认自己的实力。想让他……
    总裁磨磨后槽牙。
    “梁方。”
    “在，总裁。”梁方回过头来。
    “东直门离三里屯多远？”总裁问。
    “2.9公里，总裁。”梁方说。
    总裁：“你干嘛去了？”
    梁方：“不是还您的车去了吗。
    总裁：“你平常走怎么上班？”
    梁方：“地铁转公交。”
    总裁：“刚才是忍不住兜风去了吧。兜风完了，再还车。”声音冷静，“你们小孩，不要有太多花肠子，不要撒谎。我有多大阅历，你有多大阅历？你随便撒个谎，我能看不出来？说，到底刚才干什么去了。”
    “还真是没开过这么好的车，”梁方声音软了软，话语末梢淡淡的隐着，听上去像是撒娇。
    他泪膜非常干净，自带水汪汪特效，含情脉脉的，又跟快哭了一样。
    “总裁，等您以后搞定纯洁牛奶、神圣地产了，公司肯定也有钱了，把宝马七系买回来，多让我为您开开呗。”
    “神圣地产最近不找广告公司。”总裁愤然。
    梁方讲得清清楚楚：“那谁能说得准呢，听说找了一帮洋鬼子做策划，根本不懂我们市场。”
    总裁：！！！！
    总裁：卧槽！！
    跟他想的居然一样。
    但总裁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对一个区区秘书产生太多不必要的好感。只允许多一丢丢好感。
    于是总裁说：“你路上时间超额了，挤占太多工作时间是不符合公司的规章管理制度的。这样，周六你来加班吧，把我屋子里所有的办公家具都擦一遍。”
    --

 第11页

    “大部分都是红酸枝家具，”总裁讲，“不能像你这样用湿抹布擦，得先煮蜡，蜡化了涂在家具表面，涂完了用吹风机一点点吹干。吹干再用麂皮蹭上半小时，打磨得光光亮亮。”
    “记不住就拿笔记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总裁说。
    “好啊，我去记。”梁方连忙找笔。
    总裁心里爽了。那种麻酥酥的痒痒的感觉被他压下去了。
    当晚。
    总裁回到莲花池的家。
    好久不逗鹦鹉了，于是——
    “宝宝。今天拿下个案子。”总裁轻声哄着，用一只小木棒拨动鸟笼里的小玩具。
    “说真棒，宝宝，说爸爸真棒。”这声音像哄小孩。总裁的脸上写满父爱。
    鹦鹉拍拍翅膀。眨眨绿豆眼。有那么一瞬间，总裁觉得它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或者是拒绝他这样说。
    鹦鹉大声说：“瞎说什么，这可不行。叫我爷爷。”
    总裁：“……”
    怔了片刻，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拨开视频。可得趁机全部拍下来，让丁老爷子看看！
    总裁对着镜头：“丁老爷子你看啊，它要吐脏了，”冲鹦鹉下令，“叫爹。叫。”
    镜头那边的丁老爷子拿了个老花镜，走到镜头前。
    这可不行，鹦鹉不想再跟老爷子住一起，胡同里怪冷的。
    鹦鹉对着镜头，扬起尊贵的头颅，高贵气质不可比拟：“亲爱的，我们今天真棒。积极勤奋的进取和不记成败的洒脱是成功的双翼——罗曼·罗兰。”
    第7章 总裁今天骂鸟了吗。
    鹦鹉讲的话完全出乎自己预料。
    总裁把视频通话关了，丁老爷子的教训卡在一半，对面还处在一个巴掌扇向镜头但是未下落的姿势。
    保姆王姨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双手在围裙上蹭蹭，疑惑道：
    “这鹦鹉，怎么就这么精呢？知道对着摄像头的时候，就不说脏话？”
    “真成精啊。”
    总裁涨得脸都红了。
    “大傻逼，乱说话。谁TM愿意喊你爸。”鹦鹉说。
    “艹。”总裁回。
    “放了我，不放是傻逼。”鹦鹉说。
    总裁悄悄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了个录音键，朝向鹦鹉的嘴巴。再厉害的动物，也不至于能看懂这高科技吧。
    “正直和坦诚是人类最可贵的品格。”鹦鹉冲着手机优雅地讲，声音连贯大气，宛如央视播音演员。
    “邪了门了！”保姆王姨一拍巴掌，总结。
    ……回想一下，这只鹦鹉买得确实邪门。刚从丁老爷子家买回来的时候，还是能老老实实地说你好欢迎谢谢，没过一阵子就不爱说话了。
    与此同时，家里还先番几次上门几个西装革履的职场人士，说想要斥巨资买下他的鸟，价格随便开。
    当时总裁很有钱，还有无上骄傲，怎么可能答应？这是蓝点颏和鹦鹉的后代，一鸟难求，千金不换。
    再说，这是钱能解决的事儿吗？民国八旗后裔用一四合院都难得的宝贝，搁现在那就是无价之宝。
    后来，又来了几个带着黑墨镜的大汉，也是说要鸟。那阵势都把总裁唬到了。偏偏总裁发小就是公安局上班的，以保护居民财产和安全为由把那几个大汉刑拘了。
    法治社会，张森又是微博十多万粉的大V，后来再也没人过来找事儿了。
    真是越想越稀奇，越想越闹心，终于，这些事情消停了，这鹦鹉怎么就又吐脏了呢。
    总裁凝视着鹦鹉的容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忍耐，能忍耐这只小鸟。
    森总很愁。他迈步进里屋，屈身，拆开一只巨大的箱子，从里面依次取出工具，又拿出了折叠梯。
    等保姆王姨做好饭了，正看到总裁叮叮当当在客厅墙角敲、在卧室墙角敲、在书房墙角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您这是……”保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总裁神情肃穆。他“唰”得打开鸟笼。
    霎时间，鹦鹉抬脚，翅膀于他们耳畔，掀起一阵凉风，翠色像闪电，盘旋在各屋。
    张森把保姆拉进厨房，压低了声音：“之前供应商送的摄像头。我看它什么时候不小心说出脏话，摄像头就都能录到了。到时找丁老爷子退差价。”
    王姨竖起大拇指：“还是您英明。”
    然而，那道翠色只是在屋里盘旋一圈，便站在阳台扶手上，沉默看向窗外的世界。
    张森：“宝宝，你看外面芸芸众生，是不是很傻逼。”
    鹦鹉：“众生皆苦。”
    张森竖起中指：“你猜这是什么意思？”
    鹦鹉：“One little finger。”
    看来丁老爷子真的给鹦鹉教过英语。
    第二天，总裁顶着黑眼圈上班，哈欠连天。
    梁方也顶着黑眼圈进来了。
    两个人的黑眼圈遥相呼应，在仪表镜中展现出了异样的美。总裁皱了皱眉头。
    梁方先行体贴总裁：“您昨天没有休息好吗？今天如果没有什么会议计划，我建议您在沙发上躺一会儿。一会儿不要紧。”
    跟昨天晚上恃宠而骄怼总裁的样子判若两鸟。
    总裁说：“我昨天在熬夜工作。对于我来说，身体可以偶尔休息，但灵魂一定在路上。睡觉前想想自己挣多少钱，就不会睡得那么安心。”总裁为自己的金句连连暗自心内鼓掌，恨不得马上发个微博。
    --

 第12页

    梁方一脸崇拜：“森总，您太敬业了。”
    ——狗屁，明明是熬着不睡等鹦鹉说脏话。
    “那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累成这样，谈对象？”总裁又问。
    “总裁，我现在是单身呀。但我好想谈对象呀。”梁方微笑了一下，看向总裁。
    梁方眼睛本身生得好看，刚才打完哈欠之后更是水汪汪、楚楚动人，有种被人凌虐后似的美感。现在直视总裁，更为波光潋滟。
    “那你怎么这么困？”总裁感觉出梁方在撩自己，但又认为是想多了，“我怎么觉得你脚都软绵绵的？”
    “有人让我罚站，不让我睡，”梁方可怜兮兮道，“这种情况，您怎么看？”
    ——快TM说自己该死！
    说！
    说！
    第8章 总裁今天摸鸟了吗。
    总裁看着梁方发问的眼睛：纯澈如水、软如丝缎，瞳底像颗宝石，想起了自家鹦鹉。
    想完后又自发灵魂质问：不能说这一人一鹦鹉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毫不相干吧。
    鹦鹉是他的宝，梁方是……
    他的下属。
    这个定位得清晰。
    总裁向来认为自己拎得清。
    总裁那双不逊色于梁方的、被多少人比拟成深潭的眼睛一眯：“你跟人搞情趣？单身？还罚站？你觉得我需要回答你这种问题吗？”
    梁方：“……”
    梁方：“不需要，总裁。”
    ——不是你TM先找问这事儿的。
    总裁：“我们之间熟悉到这个地步了吗？”
    梁方：“毫不熟悉。”
    ——天天晚上睡一屋。
    总裁：“好，那么我们身为成年人，需要用这么长的时间，做挣钱之外的事吗？”
    梁方脸上的悔恨之情天地可昭：“不可以。”
    ——你昨天晚上盯一只鸟到后半夜。
    总裁看着梁方，心里没来由一通烦躁，又觉得二瓣膜不舒服了。
    小孩儿是真的好，这么几天，公司上下都喜欢小孩，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越品出小孩儿的有意思，心里就越不舒服。
    仿佛明明自己有一个瑰宝，在家里摆得好好的。可是来人越来越多，宝贝越擦越亮，他就会越焦躁。
    总觉得会有一场大事隐而不发。
    搞广告创意的人，本来就心弦敏感，总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将心弦绷出两声来。
    真特娘的危险。
    总裁顿了顿，公事公办的口气，欲盖弥彰的分贝：“你，下去给我买杯咖啡。”
    梁方转身：“好的。”
    总裁：“辉煌摩卡半糖去冰顺时针摇三圈，拿上来时不要动，就买一杯，不要买三杯；买中杯，不要买大杯。”
    梁方：“好的。”
    ——不会让你再说浪费，不会再让你在关键时刻想尿尿。
    梁方出门后，低头给人发微信：“太难了，根本就爱不上我。还睡他。我还不如直接被炖了得了。”
    那边语音过来一些轻轻安慰，是慵懒带着些沙哑的男音色。
    梁方看不到身后总裁眼神深邃地望着他的方向，舌头舔了舔后槽牙。
    *
    梁方走后，总裁立即召集新来的AE和AM开会。
    要说也是巧，昨天提到纯洁牛奶，昨天下午广告4A圈就接到消息，纯洁牛奶新开立的品牌超纯洁牛奶准备上线。
    新品牌意味着无限发挥可能。整套视觉系统、年度营销方案、线上活动策划、线下活动策划、季度KOL红人打造、TVC广告片制作、网站设计……无论是哪一样单拿出来，都会想让广告人哭着说爸爸给我。
    神圣地产搞不到，超纯洁牛奶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母品牌纯洁牛奶，毕竟是火遍全国的快销品牌，名望远胜于圣洁黄金。
    AM拿过来的，是设计昨晚加班到12点做出来30秒TVC（广告片）的策划。
    总裁手指点动PPT，听AM介绍消费者洞察和创意阐释，最终页面停在一个男星仰头喝水，喉结滚动的分镜上。
    “这是什么？”
    AM：“分镜。”
    总裁：“我能知道这不是分镜？你们不要总说些没智商的话。”
    AM是新来的，30出头的职业经理人，不明白总裁说话的调性：“……那您？”
    总裁：“为什么要用这个人的照片？”
    AM哦了一声：“示意图而已。我们只是展示这个分镜的示意，不代表真实的镜头。鉴于纯洁牛奶的调性，我们的TVC建议找苏凰进行拍摄。青春、活力、朝气。喝牛奶的大部分受众是女性，她们会因为苏凰的颜值而对这个品牌产生极强的好感度。”
    总裁微眯着眼睛听了听。
    “是这个理儿。”
    然后又睁开眼睛，看看PPT：“叫什么，苏凰？颜值算好？”
    AM不想虽然听说过张森的操行，但也不愿入职第一天就被炒了：“总裁，顶流苏凰，性取向不明，拥有全球最多女粉和男粉，不是我说的，我都想日。”
    总裁皱起眉毛。年纪大了果真说话直接。
    总裁想了想：“这些粉丝，都什么欣赏水平。”
    AM有些气：“……我不认为您有更好的人选。”
    总裁冷笑一声：“我一个秘书都比他强百倍。”
    这新来的AM也不畏接招了：“那让您秘书来拍。”
    --

 第13页

    总裁播一个电话出去。
    “梁方，你咖啡还没好吗？”
    梁方声音听上去病恹恹，兴致不太高：“在摇了，总裁。”
    总裁听出来了，想起刚才的事，心想最近不能再找到更可心的人了，可不能把小孩儿逼太紧了，换一种语气：“那，摇好了上来吧。”
    半分钟后，整个办公室都听到门响。
    新AM诧异：这栋大厦的电梯无论何时都非常拥挤，他是如何能做到半分钟上来的。
    门被敲敲，被推开。
    先是一条长长的腿进来，而后另一条长腿。
    精致裁剪的职业装，熠熠生辉的袖口碎钻，堪称完美比例的五官和梁方懵懂的表情。
    AM说：“我……”日。
    总裁听见AM说话，不理会她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看出来了吧，不用拿你们那什么苏凰做分镜。咱们直接拿梁方拍个样片儿。”
    梁方听着，捧着咖啡，在众人的眼中非常乖，乖得不谙世事。
    他表情很懵懂、干净，像永远都不曾遭到过总裁的语言毒打。
    总裁又烦躁了，但他压抑住，低声笑了笑：“怕什么，你过来。”
    梁方上前了几步。
    总裁的手指忽然碰到他的脸。
    梁方的瞳孔猝然睁大。
    总裁冲AM说话，但视线不从梁方的脸上挪开，指尖从他柔软的双颊向下滑，“一起来看下，我们的分镜可以根据他的相貌做调整。”而后手指不由分说地扣在梁方的下巴上。
    梁方的下颌线瞬间绷直了。
    手轻轻板着梁方的下巴，微微用力，让梁方稍微挪了挪脸。明明是暧昧不可言说的姿势，但被森总处理得非常公事公办。他声音如常道：”看到吗，侧45度，这个角度比较柔和，光打过去也美，极美。”
    他注意到手下这人的耳廓发红了。
    总裁又扣着梁方的下巴往下一勾，气流霎更多地覆盖在梁方的耳廓上：“垂头的这个角度也要，从上往下打镜头，能看到他很长的睫毛。”是真的很长。
    最后，总裁将手抽出来，扣在他后脑勺上，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如果不是控制得好，梁方就要扑在他胸前了：“也要有这样仰头喝牛奶的动作，露出他的脖颈。好看，很好看。”
    AM和AE都心跳怦怦地看梁方在总裁的手上被玩来玩去。
    这也……
    太……
    卧槽……
    总裁想了想：“加一个欲一点的镜头。这样会更让粉丝喜欢。但是度要把控好，要清新欲，就像第一次和喜欢的人DO I后起来的那个早晨，要煮牛奶给他喝。梁方，能做到吗？”
    广告公司的人都比较直接，为了有利于说清楚，这种形容的表达也是可以的。而且许多非常诱人的镜头，的确要求出镜模特欲一些。
    不过AM掐了掐自己手心：这样真行吗总裁，人家看上去好年轻，再说我们也受不住啊啊啊。
    总裁抱着胳膊，等梁方体会。
    空气中静了几秒。
    少许，梁方脑海中出现这样一幅画面：
    是和总裁DO I后的一个清晨。
    总裁盖着他那条蓝色格子的被子，睡颜静谧，性感的喉结上方有许多他留下的痕迹。那只很好看的、很好看的手无力垂在床侧，被光线勾勒出优美的轮廓。他起身，披着总裁每天穿着的那件睡衣，赤着脚走进厨房，给他煮牛奶。
    梁方做出表情。
    “卧槽绝了，就是这样。”AM情不自禁。
    总裁低头点了只烟，突然笑出声：“看不出来啊，经验丰富啊梁方。”
    梁方：“没有经验啊，总裁。”
    总裁不信：“没有？”
    梁方皱皱眉：“跟您说过的，我连初恋也没有，现在，也只是有打算发展的人而已。”
    AM插嘴：“宝贝儿，厉害。只是打算发展做出这样的表情，可以啊。”
    梁方小声说：“当然未来也一定会和他DO I的。”
    总裁吸了口烟：“你还真不拿我们当外人。”
    总裁又说：“办事儿记得请吃饭。”
    梁方刚才表情一直很懵懂，现在又低声笑：“您当然会在场。”
    总裁觉得这个小东西很有趣，比之前发现的还要更有趣。
    MD，烦得想咬人。
    第9章 总裁今天熬鸟了吗。
    纯洁牛奶提案日。
    一早的车水马龙中，星耀一行人出发，前往他们的金主爸爸所在地。
    梁方以前从来不戴口罩，今天戴了一只。
    总裁以前从来不戴帽子，今天带了一顶。
    新来的AM鉴于年纪稍微大点儿，非常懂得如何在职场站稳，这几日来，已经能和操蛋的总裁应付自如了。
    AM甚至打趣他：“森总，以前没见过您这造型，怎么还戴上帽子了呢？”
    总裁沉思片刻，沉吟道：“广告如人，人如广告。人如果不沦为打酱油的配角，就得在视觉上有些突出的标志物。帽子，就会是我的标志。”又是金句。
    梁方开着的车要过一个红灯。他稳了稳，肩膀克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
    总裁家里安了许多摄像头之后，鹦鹉几乎一言不发，非常高冷地在房间里各处驻足，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高逼格。
    张森无论如何诱哄，鹦鹉都惜字如金。
    --

 第14页

    有的时候吵着要喝水，甚至还给张森背诵两句弟子规。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张森：……我艹特娘的我才是你老子。
    到了快提案的这几天，张森就偃旗息鼓，几乎没工夫搭理这只鸟了，成宿成宿地开始熬夜做提案。
    然而众所周知，鸟类，是一种非常容易受到光线影响的动物，天一亮就会叽喳叫，天彻底黑了脸，才能睡得静悄悄。总裁这阵子为了提案天天熬夜，自然搞得房间内亮晶晶。虽然只有一盏小夜灯，但也足以折腾鹦鹉。
    鹦鹉就天天站在他身后的衣柜上，瞪着眼等他睡觉，一拉灯才撂倒。活像熬鹰。
    提案前一天，总裁熬到后半夜3点，刚刚把方案保存下来，想再看一眼，就突然死机了。在他愣着神等待的时候，鹦鹉不耐烦地飞了过来。
    他家宝宝用爪子和嘴巴快速按了一个ctrl+alt+delet。
    总裁都没反应过来它按的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脑黑下来，重启，重现windows界面……
    总裁：“……”
    总裁：“…………”
    “再检查一遍好了。”总裁打开PPT，观察着鹦鹉的反应。
    蓦然感觉头顶一凉，那振翅的声音太过熟悉。
    鹦鹉站在总裁脑袋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他，大力且坚定：
    “睡觉！”
    “给老子睡觉！”
    “没错字了！”
    “老子都看完了！”
    总裁：“……”
    总裁：“…………”
    他心情复杂地关上电脑，躺在床上还查了查物种进化原理。要不是早晨差点儿睡过了，鸟站在他头顶肿块位置又把他啄醒了，他都还觉得是在做梦。出了家门，开车到公主坟，先买了顶帽子再上班。
    如今在车上。
    AM恍然大悟：“懂了，您真的懂得好多！”
    总裁指点起来就不愿意停：“你看，眼镜框也会是不错的标志，还有夸张的耳环、某种特殊的戒指。反复重复这种标志标签，就会让人加深印象，永远难忘。”
    AM醍醐灌顶：“……还是您选择的帽子标志物最优秀了！因为，头部是一个人的视觉第一落脚点！而且帽子可以提高颅顶高度，显得您更加有智慧。比起什么耳环、眼镜框，当然更优秀了！您有如此的巧思啊。”
    总裁极其满意了：“进对公司不如跟对人。会说话不如做对事。来到星耀不会让你后悔。”
    在前方开车的梁方腾出一只手，拼命掐向自己的大腿根，才忍住了笑声。
    AM将视线投到前面：“对了梁方，你今天怎么戴口罩了？也是耳濡目染，想给自己找个视觉符号吗？”
    梁方小声：“昨天吃得太辣，我嘴肿了。”
    总裁发觉小孩儿肩膀在动，又问：“你抖什么？”
    梁方颤颤地说：“快到红灯了，我怕您又说我开车没格局。”
    总裁：“……”
    总裁声音柔软了许多：“才刚走上职场吧，就容易这么胆小，跟你说过的，不要太玻璃心了。”
    梁方忍得眼睛都红了，面部狰狞。
    总裁从后视镜那里看到梁方的右眼滑落一颗泪水，舌尖舔过上颚。心道：哟，还是个哭包。
    *
    与圣洁黄金提案不同，纯洁牛奶的比稿显得大张声势、规模宏大。几十家广告公司共聚在演播室。
    悬停在头顶的盏盏灯光如同浮游生物，照清楚下面这一张张脸。
    这种场合，往往会变成张森与老熟人的欢场。
    广告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人总共就那么几名，跳槽率还很高。是以，张森见到之前合作过的伙伴又或者老同事。尽管此次出场是竞争对手关系，但也要保持表面的高逼格。
    张森扬着下巴对着他们笑。
    他本来样貌出众，戴上帽子更是吸睛。桀骜不驯的性格也轻易被原谅了。
    “森总！您怎么也能大驾光临，亲自提案了，”果不其然，有人认出张森了，快步走了过来，笑得和和气气。虽然星耀当前名望不如以前，森总仍是森总，过气大V也是个V。
    张森点点头，伸手指指旁边人：“我不提案，我带带我们的新AM。”
    “哦，这样啊。”那人跟新AM握手问好。结束后，又和张森说：“对了森总，前几天，在神圣地产楼下，我们员工看见你们公司BD了，怎么样？你们联系到他们子集团新总裁、或者品牌负责人吗？”
    张森一想起这件事，心头火燎：“不争气的玩意儿，都不行。”
    “就是难。不怪他们。”
    那人幽幽叹了口气，忽然压低了声音，点开手机相册：“森总，倒是有人拍到他们新总裁的照片了。看在我和您之前的交情上——”
    “你们怎么和狗仔一样，”张森轻嗤，手上却夺过手机，“快让我看看。”
    拿到手机，张森：“……”
    “这TM在哪？”
    那人把相片放大再放大，张森才从一众保安的缝隙中看到一小块西装白，这像素如果不放大，得用放大镜找。
    “他们新总裁根本就不在公开场合露面，”那人解释，“太难了，这个听说是有天他下车的时候，被人拍到的，偷拍的说听到司机叫他小梁总。”
    --

 第15页

    听到小梁总这三个字，总裁表情忽然柔软起来，认真看着那块西装白。
    他又把照片缩回到原本尺寸，瞧见手机上一队保安鞠躬90度的姿势，心想这人上人的排场可真大：“跟他们合作，真是太难了。”
    “太多人觊觎神圣金主爸爸了，”那人无奈摊手，“没辙。”
    提案开始了。所有人各就各位。总裁侧侧头看看自家员工，AM狂抖腿，AE打开手机，来回播放暂停播放暂停TVC。梁方居然睡着了，睡得皮肤粉白，很乖很乖。
    把小梁总的事情放置一边，总裁认真看着小孩儿。
    这小孩儿。
    岂止是有趣，是真让人觉得挺邪性。
    所有人在参加第一次提案的时候会担心得不行，小孩儿去圣洁黄金的时候不也是。
    但大部分人在人生之后的每一次提案也都会紧张，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呈现松弛态。有这种情况的人，大多对环境有超强的适应能力，总能迅速游刃有余……大多出现在频频见识大场面的人身上。不过小孩儿终究是小孩儿，没准觉得是事不关己。
    总裁摇摇头，正逢甲方把灯关掉。
    甲方居然从会议厅正前方落下一块巨幅的幕布。
    纯洁牛奶负责人解释：“这次提案，我们不用普通的PPT投影，而是用幕布的方式。这次，才能把大家的方案放至最大、最清晰，如此更能经过严苛的审核。本来TVC广告片也是可以出现在院线电影之中。”
    惊讶声此起彼伏。太多人只是画了示意图，放大的话，在幕布上会呈现出视觉的缺憾。
    调性一致的情况下，创意又是更容易撞车，许多公司都不约而同选择了苏凰的截图，做TVC分镜示意。
    如星耀AM所说，苏凰身为当今顶流，有一张少男少女为之痴狂的脸，如果结合超纯洁牛奶做创意，大概率会卡位准确，抢占市场心智。
    总裁在眸色不明，看着其他公司轮番上台比稿。
    AM腿抖得好像上辈子是台缝纫机。
    梁方依旧睡得很香很香。
    终于，大屏幕上缓缓出现了梁方的脸。
    不同于其他公司的分镜示意稿，这是一支完整的、精细的TVC广告片。
    ……主角大概是这些日子老听背景乐，形成了条件反射，也被自家广告唤醒了。
    梁方看着大屏幕上的自己，口罩上方的双眼怔了怔：“到我们了啊。”他声音有些气音，很干净，像小奶鸟。
    总裁看着AM往台上走，听着梁方刚睡醒的小气音，平平静静地说：“没到我们，这不是咱们提案，画面上那个人也不是你。对工作太不负责任了。回去我就炒了你了。”
    梁方笑了，懒洋洋伸了个腰，隔着帽子一拍总裁的头顶肿块位置，说：“幼稚了啊。”
    总裁定了一下：“你说什么？”
    梁方忽然反应过来，缩回来的手停在半空中。卧槽，现在我不是鸟。
    第10章 有人今天担心转正。
    堪比电影院的幕布上，是星耀的TVC提案样片。
    那一屏温柔足以把人溺死。
    先是晨起微光，男士背影。VOL配的轻声低语足够令人颅内高潮：“宝贝，我给你煮一杯牛奶……”
    光芒逐渐在幕布上亮起，镜头从上到下打。主角眼睛清澈见底，映出一杯牛奶的模样，却更像是他可比拟水晶的泪膜。
    ……在这样熟悉的声乐氛围中，“你幼稚了啊，”梁方说。随手敲了敲总裁头上的肿块。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梁方脸迅速红了：“总裁，不好意思，刚睡醒，认错了人。”
    总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认错了，认成谁？你打算发展关系的那个？”
    他想起之前小孩儿讲的那个人。那个梁方暗恋的、倾慕的人，那个要夺去他公司宝珠的未知狗男人。
    “嗯，是他，”梁方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站起身来，略拘谨地说：“我出去洗把脸。刚才都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
    “说人幼稚，你还敲人家脑袋，看样子你俩都幼稚。不长久，赶紧分。”脑袋被敲疼的总裁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肚子气，“听我话，你涉世不深，至少找个比你大点儿的。”
    梁方又拉拉口罩，生怕总裁看到自己的肿嘴唇，笑笑就走了。
    他往外走的时候，下面观赏TVC的广告公司各家提案人都疯球了。
    前几幕一直都是侧脸，这些侧面已经足够能打了：
    “卧槽建模脸！”
    “小说男主从此都有了脸。”
    “这是……本人应该起立鼓掌感谢妈妈把自己生对了的脸！”
    谁想到正脸更让人疯球？
    在柔和的微光里，梁方那双分明澄澈如水的眼，做出沉溺的表情，唇半张未张，几分醉意。是干干净净，却夹杂着欲。空气里勾勾缠缠……
    最后一帧镜头落在他的手指上。那白净修长如同葱管的指尖捏着汤匙，慢条斯理地搅拌一杯牛奶。右下角出示品牌LOGO，超纯洁牛奶。
    ——“我操了星耀牛逼啊！”
    ——“我也想操了！哪找到的宝贝。帅的人有很多，可是这TMD是神仙！”
    ——“腿软，我想喝他的牛奶！”
    ——“你这话有歧义！”
    ——“这得花大价钱海选招募。”
    ——“花啊，我愿散尽家财换这男的为我煮牛奶，就这表情就行了。”
    --

 第16页

    在AM讲述创意的时候，总裁目不转睛地看着TVC停留下的最后一个镜头。以前，在电脑上看了几十遍，终究是小屏幕。现在放到大幕布上，还真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欣赏，都是宝贝。
    总裁再度生气。
    那个梁方想要和他DO I的人……
    凭什么那人会拥有这样的梁方为他煮牛奶？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为什么会有人会喝到梁方煮的牛奶？
    梁方可是我的员工！明明我培训出他买咖啡煮牛奶，他居然要伺候一个跟他DO I过的人！
    总裁捏紧手指。
    眸色一寸寸冷却下来，下颌线绷得很紧。
    “AE，”总裁歪头，对旁边下令，“把梁方从洗手池里给我救出来。告诉他，位于自由贸易城邦布拉佛斯的刺客组织才信千面之神。他只有两张脸，10秒钟就能洗好。”
    “自家公司提案还要跑出去。”总裁没事儿找事儿。
    AE一脸懵逼地出去找梁方了。
    *
    AE在卫生间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在走廊上踱步，才看到梁方站在尽头一处露台上，手搭在水泥扶台上看风景。
    看到他的样子，AE一瞬间就忘记了什么千面之神。只见刚才屏幕上那双纯洁带欲的眼睛，有几分说不出的迷茫。
    春风带杨柳绿，梁方眼底的光芒似乎都跟着飘忽摇曳。
    “也不知道能不能转正。”梁方看到AE过来后，淡淡地说。
    “只要给公司做过贡献，都能转正，”AE也忘了什么找人不找人，只觉得他这小朋友好可怜，当务之急是给他做做心理建设，“你没问题的，怎么这么忧伤呢，大家都在演播室等你呢。”
    “你不懂，”梁方叹了一口气，“我的岗位只是秘书。我入职的时候，总裁给我讲KPI，我的岗位考核指标只和秘书岗相关。如果KPI不达标，他随时可以炒了我。”
    “你的KPI跟什么强相关？”AE觉得总裁操蛋，但没想到操蛋成这样。
    “他的那个咖啡，”梁方解释，“Luckin朋友通知我，以前给森总做咖啡的那位辞职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能让他满意。总裁想要的咖啡味道好难搞啊。”
    “还有开车，”梁方又说，“我开车没格局，怎么都开不好，今天来的路上，你也感觉到了吧。”
    AE顿时心疼了。那么多广告公司宝贝的人，居然还担心被炒掉，简直是没天理。
    “回头我劝劝他吧，虽然我也自身难保。”AE回想这阵子总裁对自己的凌虐。也就是AM姜是老的辣，他把自己这对上下级都护住了。
    “那可太谢谢了，”梁方表情轻松了起来，“对了，我觉得你很专业，一定能通过转正。”
    两个人说话间，脚步声在身后叩击。
    有人靠近他们，走了过来。“Hi。”
    AE一转头就惊到了。“苏凰先生？”
    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苏凰，刚才多少广告公司提案用了苏凰的脸。顶流先生的风姿几乎可用倾城二字来界定，他微微一笑，就惹得AE一阵恍惚。
    ——还是哪个广告公司把他请来的？
    AE没有这么近距离和明星接触过，上前走了几步，磕磕巴巴地想和苏凰问好。而梁方却往后退了退，胆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苏凰往梁方的方向走了一步。
    他定定地看着梁方的眼睛，声音懒懒的：“怎么？认不出我？”
    梁方：“没有，你多红啊。”
    苏凰：“我刚才在TVC上看到你了。”
    梁方“嗯”了一声。
    苏凰：“张森，跟你怎么样了？”
    AE：他怎么还知道森总，这个问题很奇怪啊。同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苏凰说话的姿态有点低，虽然贵为顶流，但跟梁方对话时，语速很慢很认真，像在照顾着他。
    梁方听不懂的样子，但是想了想，又恍然大悟：“哦，我们总裁啊，对我们每个人都很好。”
    苏凰想伸出手来揉揉梁方的头发，梁方却是预料不到的样子，被吓了一下。于是苏凰又把手收回来。
    AE插嘴：“苏先生……”
    苏凰这下才留意到一直张大嘴巴的AE，解释道：“没什么，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超纯洁牛奶的股东之一，”又笑笑，看向梁方，“会让你过稿。”好像原因在于梁方。
    “也不要因为我，”梁方小声道，“你们客观评价一下，到底谁的方案真正更好，就选谁的。”
    “客观来看。你也是最好的。”苏凰深深看着梁方。
    “不要这么说。”梁方回他。
    苏凰走掉了，AE半天缓不过气。他问梁方：“你以前认识苏凰啊。”
    梁方又恢复了那种迷茫：“没有啊。”
    第11章 有人今天被人送礼。
    星耀营销顾问（北京）有限公司。
    全公司沉浸在赢得“超纯洁牛奶年案”策划资格的激动中。
    总裁例行召开了打气会议，鼓励了在本次提案□□不可没的设计、文案、AM和AE，再度提示大家都很牛逼，没有牛逼的各位就没有牛逼的星耀。
    只有AE在散会后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跟总裁讲有话要说。
    “你说苏凰有可能认识梁方？”总裁回想签约。苏凰出现在场，的确令人惊讶，且他一字一句地要求，超纯洁牛奶的正式广告片也一定要由梁方本人拍摄。
    --

 第17页

    AE点点头。
    “梁方还说不认识？”总裁又问。
    “是啊，他说不认识。”AE仔细回想，“但我不太确信。”
    “确信什么，梁方就是一个没见识的穷小孩，上哪里来的机会认识苏凰这样的大咖。”
    说完这句话，总裁忽然沉默了。
    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肯定是苏凰看上梁方了。毕竟小孩在屏幕上那么好看。又这样又那样，表情又那样那样。
    怎么了想喝梁方煮的牛奶了不是？
    总裁舔了舔后槽牙，神色非常不好看，又听见AE和他讲：“总裁，我觉得梁方能力挺强的，长相、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咱们公司那么多人都喜欢他……”
    “直接说结论。”总裁盯着他。
    “梁方今天都快哭了，说怕自己到时候不会转正。我觉得吧——”
    总裁忽然打断他：“他担心自己不能转正？”
    “嗯……”AE观察着总裁的脸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我感觉梁方挺努力挺可怜的，他——”
    总裁忽然轻轻哼着笑出声。
    小孩儿挺有意思啊。
    人家苏凰看着他的脸往星耀砸了四百多万。有这样一张脸，他还担心自己不能转正。还故意要AE帮他卖惨。
    是想要讨好我？是极为在乎我，且畏惧我的不满？是想要我对他好点儿？
    回想到小孩开车怕挨骂都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总裁心情极好。找一个这样乖的有趣小男生可太难了。
    他抬起眼皮，对着一脸懵的AE说：“把梁方给我揪进来。”
    AE战战兢兢地出了门，用一脸哀悼的样子叫梁方。梁方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对着镜子照了照，进了总裁办公室。
    梁方进去后，隔着红酸枝桌子，站在总裁对面。
    总裁头也不抬，一言不发地处理文件。
    梁方也不敢打扰。
    ——万一这个神经病说干扰他灵感如山崩怎么办。
    大概站了10分钟，梁方屈腰揉了揉小腿，总裁才懒洋洋张开嘴：
    “拜星耀所赐，你的脸——”
    梁方隔着口罩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让你打断我了么？领导说话就要在旁边静静听着。你刚才站了10分钟，就迫不及待了？你怎么就那么有气势？让我先说完，给你时间让你发表言论了，你再说。”总裁教育他。
    “哦。”梁方又像快哭了的样子，点点头。
    “你的脸，”总裁翻了翻桌上的文件，“按照和超纯洁牛奶的签约，将出现在全国无数块LED、写字楼电梯间、巨幅大厦广告屏、各台黄金频道广告时间、以及超纯洁牛奶的包装上，”总裁为这个先抑后扬的效果而满意不已。刚才晾上他半天，其实就是想逗逗他。“开心吗？”总裁弯了弯嘴角。
    “开心啊，”梁方想了想，“还有别的事情吗？”
    总裁：……
    总裁心想，怎么会是这个反应？不应该是高兴哭着抱着我的腿喊爸爸吗。
    梁方：“怎么了，还是您想喝咖啡了？我这就给您——”
    总裁伸出手，牢牢扣住梁方的手腕。小男生手腕纤细、白净，暗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脆弱且优美。
    总裁一把扯下梁方脸上挂着的口罩。
    梁方没来得及捂，那双微肿的嘴唇就这么暴露在张森的面前，在他直直的视线下无处遁形。
    总裁：“恋爱了？”被亲成这样，怪不得一整天魂不守舍。
    梁方：“还没有。”成天和你锵锵锵，恋个鸟粮。
    总裁：“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谨，我是过来人，一个晚上要和许多男人交际，我可以帮你出主意。”
    梁方：“总裁原来是情场高手。”你个单身狗，每天晚上到家除了工作就是哄鸟。
    总裁：“你说啊，你打算发展关系的人，你现在想怎么样？”
    梁方“啊”了一声，似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感觉现在进程有些慢，”
    ——真的很慢，不搞定总裁，就老得这么白天打工，晚上做鸟。
    “想快点和他发展非常有实质的关系。”
    总裁饶是见识多广也没见过梁方这样的。听得耳朵都烫。
    “给我看看他照片。我会看面相，教教你应该怎么和他发展。”总裁的手不曾从梁方的手腕上离开，那股灼热牢牢固固地扣在下属的纤细上。“谈恋爱太花钱了，怕你遇人不淑，被对方讹钱。”
    小孩儿这么穷，先把他给吓住！
    这个时候，办公室门笃笃笃被人敲响。
    AM进来了，身后站着几个大汉，抬着一个大箱子。总裁扬了扬下巴让人把箱子放进来，问是什么。
    AM说：
    “苏凰先生送来的，说梁先生马上要做公众人物了，现在穿这样的衣服不体面，得换掉。送来好多的衣服裤子和鞋子，香水胸针和打火机，包啊墨镜和领带。”
    梁方点了点头，兀自过去开箱子。广告公司的人大多就算没钱也潮，尤其是AM以前做过地产文案的，拿着2万块钱的月薪，也需要畅想10万月薪人的生活。
    所以一箱子东西打开的时候，那熠熠生辉的大牌都晃得AM头晕目眩。里面就连一只墨镜都是Parada当季春款镶钻限量高定。
    总裁也惊了。苏凰这么舍得给一个现在默默无闻的小孩儿砸钱？
    --

 第18页

    全屋子只有梁方非常平静。他看完箱子里的东西，站直，点点头，礼貌地对送货人说：“跟苏总说不需要，谢谢他的心意了。”
    那边依旧坚持。
    梁方半垂着眼睛，轻轻说：“那我也还他一个礼物吧。”
    只看见他抬起手腕，从袖口上摘掉一颗钻石袖扣下来，放在送货人的手心上。
    那大汉对他彬彬有礼地鞠了一个躬，而后退着出了办公室。
    第12章 有人今天担心被炸。
    大家都离开了，只有总裁和梁方留办公室。
    还有一箱子blingbling看着就贵的奢侈品。
    总裁点一支烟，微眯着眼，看着梁方若无其事的样子，牙根处酸痒。
    他心想小孩儿挺会玩儿，礼尚往来，拿一颗A货玻璃钻还给那个苏凰。
    总裁袖口上刚巧有一枚同款高仿。原款是JacobCo金丝雀钻袖扣，这个橡皮软糖玩意儿的宝石一颗420万美金，总裁当时找人花了3万做的仿。
    总裁当时毫不心虚。
    正品都没几个人见过，整上一个高仿谁能看出是高仿？
    总裁笃定，小孩袖子上这个，估计也就是淘宝上买着玩玩，几十块钱的玩意儿。虽然挺闪的，但是不能禁得住细看。
    “梁方，”总裁让助理走过来。
    梁方又恢复成起初刚进办公室那懵懵懂懂的样子，走过去。“您要喝咖啡？”
    总裁磕磕烟灰：“你怎么老提你那个咖啡，不提咖啡。”
    梁方：“那开车，去哪？”
    总裁的眼睛在梁方的红肿嘴唇上，又移开去。“行了别装了，知道你找AE求可怜去了，给你换KPI，”总裁又忍不住看他的嘴唇，“拿下超纯洁牛奶和圣洁黄金有你功劳，都给你分成。”
    梁方的表情上终于有了总裁期待看到的欣喜。
    总裁：“行了，有钱了，就把眼睛擦亮点儿，别瞎招人。”
    梁方：“什么招人？我没负责招聘啊？”
    总裁哑然失笑，站起身来，忽然一瞬间，将身体凑得和梁方无比近。漆黑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下唇线绷得紧。
    梁方眼睛可真大，好看，睫毛在受到惊吓的时候会微微颤抖。
    总裁：“招人，就是说你别发*浪，到处喜欢别人，或者到处让人喜欢上。”
    梁方脸红了：“……我没有。”
    总裁眸子一敛，伸出拇指，按向梁方的嘴唇，梁方痛得向后一缩：“没有？没有这里是怎么回事？刚来公司，楼下Luckin小妹儿就看上你；前两天，八字没一撇的时候你就想着和人Do I；今天，出去跟个提案，就能让人送你一箱子礼物。这不是发*浪，不是招人？”
    梁方被堵着嘴，扭头时手指也跟着移动，被逼得说不出话来。
    “这都不算招人，怎么还算招人？”总裁质问，“脖子上挂一串草莓印当项链？楼底下开辟一个告白公交站站点儿？还是掰弯全球男性从此人类走向灭绝？”
    梁方终于忍不住，在那根凶巴巴的指头下笑出了声。
    总裁：？还敢笑。
    “没那回事儿，”梁方终于把总裁指头从嘴唇间移走，看着他，“不过，您激动什么啊，和您有关系吗，这是我的私事，”他声音柔软，“您说过的，成年人不在公司谈论和挣钱无关的私事。”
    “当然和挣钱有关！”总裁怎么可能会被一介小孩儿抓住把柄，“你太发*浪，就影响工作，你看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找你告白的人，如果各个都跟苏凰这个俗人一样送东西，影响我们正常办公。”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梁方挑了挑眉毛，不过这种不符合他人设的表情稍纵即逝，最后演变成他惯用的低笑：“苏凰不会再送东西来了。”
    “和你对象也赶紧分，影响你上班精神气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总裁声音狠厉，又看着梁方的嘴唇。妈的，怎么就能亲得这么狠，这么红，娇艳欲滴的。
    “再说吧，”梁方点点头，“不过您说得对，他反正是个傻逼没错。”
    总裁伸出一只手来，当着梁方的面解下一颗袖扣：“知道就好。你那颗假钻给苏凰了，别心疼，我……奖你一颗仿的等级更高的。”说完等着梁方哭着喊总裁真好。
    不过梁方只是从善如流地接过袖扣别上去，垂着眼说了一声“谢谢”。
    当晚总裁回到家。
    将鞋子用力往鞋柜上一甩。
    保姆王姨往围裙上擦着手就从厨房里急冲冲地奔出来了。“怎么了您这是，谁惹到您了？”
    “单位有个小孩儿，挺让我心烦。”总裁回家就什么也不担心了，习惯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有什么烦啊？”
    总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是梁方想和人迅速发展一段关系让他烦？是苏凰追梁方让他烦？还是梁方总在无意识招人比较烦？
    想了一会儿，总裁明白了。是梁方的态度最让他烦。告诉他要红了、又给他分提成，还送他袖扣，他那太过平静的样子让人烦。
    王姨看着总裁的表情阴晴不定的，试探问：“你想要人家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应该感激涕零悄咪咪跟过来，洗白白后扑到我床上才对啊。
    想到这个念头，总裁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妖精就是妖精，我都三十岁了他还把我弄得这么心烦。
    --

 第19页

    保姆哟了一声：“您是总裁，不能这么心慈手软。您哪受过什么委屈？我哪舍得看您受委屈？谁敢惹您烦，您直接开除了不就行了么？”
    话音一落。
    那停在不远处阳台衣架上的鹦鹉就飞过来，冲着保姆说：洪兴邵仙怼堵家
    “你闭嘴，瞎指手画脚！”
    “把你开除差不多！”
    倒好像听懂了，反对总裁开除人一样。
    “就跟您这鹦鹉一样，一旦脏口就是不值钱了。”保姆趁鸟不注意，揪住鹦鹉的翅膀，“等它彻底忘掉脏口？那不可能的，心善容易误事，又影响心情。悄悄告诉您，我都看了好几天鸟类食谱了，大火下油炸完了特别补钙，您就让我露一手呗？”
    第13章 有人今天被掐脖子。
    鸟狠狠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却不畏强权地站直，站在总裁的脑袋顶上。
    总裁先是做了个息声的手势。
    然后垂眸想了想，这几天的经过。
    之前，鸟帮他重启电脑，他就觉得很不正常。今天，鸟这又是干什么？反对他炒人。
    往简单了说，这是鸟在插手他的组织人才筛选，往大了说，鸟在干预他的领导决策权。这可大大超乎一只鸟能做的事情了。这哪是什么脏口不脏口的事，这是物种在他房间里进化的事！
    总裁歪了歪脖子，让鸟脚下一滑，而后自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鸟立马get了，落在他掌心。总裁用另一只手抚摸鸟身上光亮的毛，跟保姆好生劝导：
    “王姨，你是觉得我缺钙吗？”
    保姆：“没有没有，我就是那么一说，技痒。”
    总裁点点头：“就算是我缺钙，也不要伤害宝宝。往后在这个家里，也不要做任何跟鸟类相关的菜。鸡肉鸭肉鸡蛋鸭蛋鹌鹑蛋，咱们都不要吃了。”他声音威严，“宝宝永远都是我的心头肉。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提一个字，我怕给宝宝留下心理阴影。”
    保姆哎了一声，走到厨房把她刚买的鸡胸肉扔掉。
    当晚，总裁一直忙到很晚很晚，无意识间发现鹦鹉站在他背后的书架顶端，强撑着打哈欠。
    总裁是不知道鸟类神经亢奋这件事的，又双叒次觉得鹦鹉是在陪伴他。
    总裁怜惜道：“去睡吧，她不敢炸了你。有我护着。”
    又道：“真那么胆小？”
    夜晚总让人多想，总裁甚至觉得鹦鹉眼睛水汪汪、委屈巴巴，翅膀都蔫哒哒。
    “你可比我那个实习生好多了，”总裁安慰，“长得好看，又可人，丁老爷子说你会背《女德》，又贤淑是吧，还成天陪我工作。哪像我那个实习生呢屁也不会，光有一张脸好看。”是真的，长得好看，屁股也翘。
    鹦鹉闻言，本来困蔫蔫的表情精神了一些，总裁想：这就是了。果真宝宝聪明，听得懂好赖话。
    “说道那实习生，王姨说得对，”总裁神色如常道，“我刚才也想了会儿，不能让那小孩扰乱我的心神，该炒嘛，就得炒。”
    话音一落，鹦鹉翅膀一震，立马要往总裁头上飞！
    总裁却早有反应，电光火石间，拿了手旁一本书，迅雷之势怼在头顶上。
    鹦鹉：？！？！？
    鹦鹉：……
    鹦鹉的鸟喙透过封皮，插了进内页，竟然是拔不出来了。
    总裁眸色晦暗：“宝宝？你这什么意思啊？我是觉得，你对我这个实习生很在乎，”摸摸下巴，“你们总共就见过一面啊？他也就给你喂过一次水？”是那次他带着鸟找丁老爷子，回来后放公司。
    总裁突然又想起来些别的，“我上次修了一星期的提案，你也看到他的样子了。”
    “说他发*浪他还不承认，人畜都不带放过的。连我家宝宝也给祸祸了。”
    憋闷了一晚上，总裁首次对自家宝宝有了怨言。揪着鹦鹉脖子，把它从书上拔下来，关电脑关灯，难得的无视该鸟一脸丧气，被子拉过头顶睡觉。
    第二天总裁见到梁方时，是神色复杂的。
    今天要对广告片细节进行调整，苏凰也通知说会来参会。小秘书兼广告片男主角果真穿上了苏凰昨天给他置办的那一身华丽行头。然而……
    ……他今天不仅戴了口罩还围了条围脖。
    梁方抱着一本书，坐在办公室一角等着。
    日理万机的总裁处理了会儿工作，抬眼看到乖乖看书的小男生，心里郁躁到了极点：遮这么严实，真是给脖子种了圈草莓项链吗。
    总裁：“你知道一会儿苏凰要来吧。”他一个顶流为什么跑我们这个小公司？还不是因为你欠X。
    “啊，”梁方抬起头来，倒是不觉得受宠若惊，“我知道。”
    “看什么书呢？”总裁走过去，俯身。
    梁方举起封面给总裁晃晃：《工业管理与一般管理》。
    总裁哑然失笑：“你一个秘书看什么管理？把你屁股管理好。”
    梁方无奈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苏凰终于来了。
    巨星降临，不得不备受拥戴。先是保镖开道，又是大厦封楼，最后还是总裁亲自迎接，让苏凰走的总裁电梯。星耀公司门口还由人资抬出去一块小黑板，写着“欢迎苏凰先生光临”。
    总裁虽然觉得别扭，但是苏凰这么一驾到，对星耀的宣传也是好的。所有设计师兼职起摄影，各个起劲儿拍照，回头将会发在公司和张森的官方微博上。所有近半年来新入职的同事也都激动极了，觉得小小公司蓬荜生辉，拥有了不起的企业福利。
    --

 第20页

    老员工倒是习以为常：“经济危机前，星耀落魄前，我们公司也经常来明星的。”
    苏凰进了公司，倒也不急着去找梁方，先去会议室跟总裁和相关提案人员磨细节。
    贵为顶流，苏凰比较严厉，在乎TVC呈现的每一帧视觉效果。之前他们提案的内容，要有相当一部分做出改变。
    唯一能和苏凰在言语上可平起平坐的人，也就是总裁。总裁收起之前对自家员工的那种荒诞不经，非常流利自如地和苏凰打机锋。
    老油条如AM都自愧不如。
    碰了大概三个钟头的方案，苏凰才看了眼带着口罩围脖的梁方，笑着说：“梁先生这是感冒了？”
    梁方“唔”了一声。声音完全不像是感冒。
    张森突然想到一件事，趁着梁方在，苏凰心情好，赶紧问问：“苏先生，你认识神圣地产的新总裁吗？他们的新事业线总裁。”
    苏凰缓缓哦了一声，但没有多说，听总裁继续讲。
    “您也知道，我们星耀今年在扩张阶段，员工实力、创意设计、消费者调研都走向纯熟。在签约超纯洁牛奶之前，我们还签了圣洁黄金。当前，最大的公司愿景，就是和神圣地产进行合作……”
    总裁顿了顿，“但是，我们4A圈的消息是，神圣地产新事业线聘请一堆洋老外做创意设计，不打算请国内的广告公司。这其实是不太对的，因为洋老外不可能替我们做出实打实的国内消费者洞察。”
    苏凰耐心地听他说。
    “广告圈都很想接洽神圣地产，但是谁都联系不上他们的总裁和新总裁。我在想，您身为顶流，又有这么雄厚的身家，有没有可能认识神圣地产的人呢？”
    虽然是试试，但总裁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
    苏凰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那张原本冷冰冰的脸柔和了一些，说：
    “神圣地产的总裁，我是认识的，但他最近怕是没工夫对接得上关于品牌建设和创意的问题。”
    张森问：“哦，那在忙什么呢？”
    苏凰讲得很平静：“听说和爱人住在一起了。两个人腻得很，根本抽不开身。”
    一屋子人，大都惊讶地咳嗽起来。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谁都不明白，这个春季到底有什么魔劲儿。神圣地产总裁这么仙气飘飘、连照片都不曾被人拍到的人，居然已经下凡和爱人同居了。
    *
    星耀上下，谁人都知道苏凰赏识梁方。
    果不其然，苏凰走前，又叫梁方留下来单独说一会儿话。两个人停在会议室，说了不到五分钟，总裁就见苏凰出来了，梁方慢吞吞跟在他身后。
    总裁目送保镖们跟着苏凰进了总裁电梯，而后把梁方叫进办公室。
    “你们两个，以前到底认识不认识？”总裁想起之前AE说的话。
    “不认识啊，”梁方眼神迷茫。
    总裁再度想了想，梁方连车都不太会开，真不像会和苏凰这样的人认识。梁方进公司后，他也让人资做过背调，真正的一穷二白大学毕业生，闷瓜蛋子。
    “别看苏凰现在这样，以后你们也总会平起平坐。”总裁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知道为什么吗？”
    梁方摇了摇头。
    “因为你这张脸。”总裁视线在梁方的眼睛上停留许久，那双水汪汪的、无辜的眼睛，又让他想起自家的鹦鹉了。“超纯洁牛奶的广告一经上市，你会红，会被无数人仰望，会被无数人爱慕。”
    “哦。”梁方道。
    “就一句‘哦’？”总裁再度诧异，“不激动吗？”
    “森总，”梁方忽然说，“会和我在一起的人，我决定要发展关系的人，不是苏凰，不是其他无数人。”
    “森总，”梁方又问，“你以前粉丝十多万，在微博上最红的时候，激动过吗，激动又有什么用，粉丝又有什么用，你会艹粉吗？”
    “我以前关注过您的微博，是您的粉丝。我知道，您和我一样，思路清醒，视线清晰，对当前得益和远方得益计算得清清楚楚，对该爱什么不该爱什么明明确确，你不是会艹粉的那种人。您这样的人，看着冷漠，有时又荒诞不经，实际却是很有情 | 趣，极致性 | 感。我也想要做到这样。”梁方总结。
    虽然这评价听着奇怪，但小孩儿居然看过自己的微博，总裁听后，老脸竟然难得发烫，心口升腾起一种难以形容的闷躁。
    梁方关上门，离开屋子。
    总裁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自己想要艹粉了。
    第14章 有人今天被送花了。
    京西录像棚棚，超纯洁牛奶TVC正片摄制现场。
    “就是这个表情。”
    “哎卧槽绝了。”
    “梁老师要大火啊！”
    “这里定的时间太长了，歇一会儿。”
    或坐或站的人们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整理一下。梁方没有起身，兀自对着光线找角度。凝神的时候，他感觉旁边欺身过来一道阴影，下巴一凉，是谁的手指轻轻扣在上面。
    梁方抬头看到苏凰，他取下以前那副常戴的大墨镜，眼神很深很深地望着他。
    苏凰不动声色地示意梁方往光线那边再偏一偏，好让摄影灯打到更多的鼻梁位置。
    “张森对你还好吗？”他声音很轻，眼神又很深，别人根本听不到。
    --

 第21页

    梁方低声笑了笑。
    “不行的话，”苏凰仔仔细细看他的表情，声音像轻烟般低哑缭绕，是无数粉丝都为之迷醉的，“来我这里，我帮你想办法。”
    “他对我很好，”梁方身体往后挪了挪，让下巴从他的手指间脱了出来。
    苏凰眼神黯淡，站起身来，走到镜头之外的位置。
    ——是对我挺好的。小米都要买恩施富晒的，带虫的一概丢掉。
    ——也每天威胁保姆王姨不许宰了我。
    梁方和总裁已经有大半个星期没有说工作之外的事情了。
    超纯洁牛奶这么重要的案子，总裁亲自上手。忙起工作来冷淡得紧，六亲不认一样，他一直专心扑在工作上，确切的来说是扑在以梁方为基础构建的工作上。
    白天需要用手指捏来捏去梁方的脸，摆角度摆动作。
    晚上又要回家在电脑上调大视频，一帧帧的磨细节对角度对光度。
    在白天某些时候，梁方会很想要仔细地看看总裁。张森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口腔里有薄荷的清新气味，沐浴乳是洁净的月桂树。如果不说话，就会显得很是禁欲。
    当然一张嘴就完了。
    “眼睛往哪儿看呢。”总裁的指腹轻轻推梁方的眼角。
    “你还知道自己的定位吗？”
    梁方：“是一名演员，是实习生，是您的秘书。”
    ——我看你还能说什么？！
    总裁：“我让你回答的是这个？年轻轻脑子里果真没营养。是色块，是像素，是工具人。”他指腹在梁方的脸蛋上滑动，“你眼睛角度动了，整个画面的调性就全乱了。”
    梁方：……
    ——好的你可以的。
    于是这么大半个星期来，梁方对自己是色块这件事有了很庆幸的认知。皮肤有点蜡黄，总裁要他吃肉调整一下颜色。眼睛不够清澈，总裁又要他下班后多看看绿色。
    这折磨了这么久，正式的TVC拍摄要开始了，总裁却把调整好的分镜交给AM，当天没有来公司，说是要补眠。
    梁方对着光源确定好角度，喝了几口水，低头看看手机，没有任何消息，然后走向卫生间。
    ——“张森对你还好吗？”在苏凰这么问的时候，他其实很想回答：
    “没什么进展。”
    一切都没有发生，万事万物都没有发生，也即将不会发生。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不会发生。
    艹。炖了得了。
    *
    “梁方在做什么？”总裁发微信给AM。
    午后阳光晒在张森脸上，他慵懒地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半睁着眼摸到手机。
    刚刚睡醒，很深的双眼皮褶更加清晰，在阳光下显得微微粉红。
    这两天从早到晚都是梁方梁方，他记得小孩皮肤柔软的触感、眼瞳微微收缩的惊讶，还有一瞬间从指腹就能感受到的脸烫脸红。
    熬了这么多天，终于快要结束了，想要好好睡一觉的。
    “在和苏先生说话，调整拍摄角度。”AM拍了一小段视频。
    总裁点开AM发来的视频。
    梁方倒是有点职业操守，今天嘴唇没肿，脖子上也没有什么暧昧印子，乖得稀罕，跟他家鹦鹉一样。
    要不然说他家鹦鹉有灵气的，最近肯定是知道他累，不啄也不拌嘴。
    视频一动，是苏凰手指托着小孩儿下巴，那笑容在他看来非常暧昧。小孩儿的脸乖乖被苏凰护着，长长的睫毛在摄影棚的打光角度下显得非常浓密。
    ……张森翻来覆去地看视频，丹田处又是一股熟悉的麻痒。
    ？？？他就不能停止发| 浪？
    总裁去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出来后看微信没有动静。
    “现在呢？”张森又问，“我需要你随时给我报告动向，这是职业态度，员工需要及时对leader把自己安排明白。”
    “我提到一，你就要想到二，怎么能我不问了你就不说了？”总裁炮轰。
    “老实给我汇报情况！梁方，那可是咱们的摇钱树，你把他护好。”总裁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有理由的借口，“否则苏凰翘我们墙角怎么办？月薪3千难雇到这样的宝贝。”
    AM：……
    AM老油条，已经知道张森什么操行了。
    “好的总裁。梁方在喝水。”
    “摇钱树和苏凰又对话。”
    “梁方上厕所了，我要不要替您看看他大不大？”
    “总裁，我认为随时汇报不足以满足您对我的要求，不然我给您为梁方开个直播？”
    AM：“我的工作永远都没您做得极致。您多牛逼，不然您亲自来？”
    总裁看着AM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气得脑壳疼。这老油条！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呛他，有时候简直是学着自己说话的方式呛自己。
    总裁：“你开什么玩笑呢？我来做什么？”
    AM：“苏凰说拍摄完毕后要请梁方喝茶，后面听不清。”
    *
    一个小时后，总裁出现在京郊的摄影棚。
    现场的助理和保镖多数认识总裁的，和超纯洁牛奶合作的这件事，本身也震慑了整个4A圈。但谁也不曾想到他会亲自光临。
    他穿了一身略雅痞气质的西装，一看就很矜贵。领口，腰线和口袋处缀着细细密密的珍珠，衣服的面料含羊毛、羊绒和丝绸，在摄影棚明亮的光芒下反射着不俗的质地光芒。
    --

 第22页

    总裁身材本身生得好，肩宽腿长，走起路来大步生风，给人以不怒自威的感觉。
    于是当他莅临摄影棚时，哪怕是摄像师都眼神一亮，苏凰也站起身来，敛了眸子。
    “森总！你怎么来了？”在光芒的中央，小孩儿站起了身，竟然轻快地半跑了过来。
    AM没有料到总裁回来，而且会穿得这么正式，当下就惊讶了。
    不过AM觉得总裁表情不太好。她心里冒上来一种奇怪的错觉：与其说是领导是来视察工作，不如像是说捉 | 奸。不过AM马上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诞：这两个人腐是肯定腐不起来的，平常总裁对梁方那么凶。
    张森站在梁方面前，“庆祝你人生第一次拍摄广告片。”他拿出一束白色百合，交到梁方手里。说是这么说，但他的动作是很不屑的，像塞行程单，像塞小费，如果梁方有bra，AM觉得总裁会直接把人民币塞到他的bra里。
    “好漂亮。”梁方接过花来，白皙的面庞被花朵映得更加纯洁。他就好像第一次收到花一样，笑逐颜开的，粉嫩嫩的嘴唇，再一次把人们看得都心化了。
    “森总对下属真好。”苏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
    “你们杀青了吗？”总裁偏头问。
    “刚刚。”AM回答。梁方的眼睛不曾从花朵间移开。鼻尖磕在花瓣上，轻轻嗅，是很喜欢的样子。
    “那还不快走？”总裁说。
    AM咦了一声。
    大家都不曾想到总裁会说这句话。
    “森总。”苏凰忽然问，“我想请梁先生喝茶，可不可以代替他向您请个假？”他说得很礼貌，虽然是询问态度，但其实不容置喙。和上次他要把梁方留会议室是一样的。
    “今天有工作，而且要加班，”张森这次难得唱了反对，“我们星耀请假有严格的制度，需要提前3天，规矩，才是公司持续良久运转的根本。”
    苏凰才不理他的现代管理学，疑惑道：“加班？据我所知，星耀最近没有其他需要梁方参与的项目。”
    所有人：……苏凰这是。
    “苏凰！”梁方忽然呵止了他。
    整个场子都静了，空气中徒留百合清清淡淡的香气，显得格外冷冽。
    没有人在摄影棚听到有人敢叫苏凰的全名，自然之前也没有人敢打断他，又是这样的严厉。
    大家纷纷看去苏凰。那张被无数粉丝倾慕的脸、也堪被成为倾国倾城的脸，露出一丝黯然。
    梁方又温柔了起来：“苏先生，我的工作还是很要紧的。我需要一份工资，用来把自己养活。”
    *
    AM被要求去另一个棚处理收尾工作，总裁要梁方开车离开。
    “咱们走哪里？”梁方问。
    “走南二环，向北。”
    总裁懒洋洋地屈身，将胳膊支在旁边的车窗上，一只眼睨着认真开车的实习生。
    小孩儿真是开车不多，手死死抓着方向盘，仿佛这样就能开得稳。遇到红绿灯的情况，甚至还会轻轻颤。
    “梁方。”总裁忽然叫他的名字，“工作做得不错。所以喊你加班。”
    “要去哪里呢？”梁方问，“我没有带笔记本电脑出来。”
    “去MIX吧，清吧，”总裁神色如常地解释，“你这小孩儿总窝在公司里，会视线狭隘。我带你去那里坐坐，有利于我们创意工种发挥灵感。”
    梁方握着的方向盘不由一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来，总觉得总裁看自己不顺眼，想拿的东西一样拿不走，想留下的东西一点也留不下。谁想到有的东西，早早就……
    MIX是帝都出名的工体GAY吧，气氛勾勾缠缠得要命。
    “是没去过，”梁方低声笑，“我跟您长长见识。”
    第15章 有人今天被灌醉了。
    梁方的瑟缩让总裁非常满意。
    MIX酒吧里，随处可见一对一对男人，腻着坐在一块儿。暧昧的灯光一圈圈往下打，软软的絮语像是涨潮时的浪花，包裹住爱人们。
    他们两个身后的卡座上，正有一对情侣正在热吻。隔板是半透明的，能见到其中一位坐在另一位的腿上，把另一位的衬衫拽得皱乱不堪。
    梁方垂着头，口罩拉到鼻梁上，露出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哪也不敢看。他眼尾褶处有红润，像是要被窘迫地逼哭了一样。
    “喝点什么？”总裁挽起袖口，露出清晰干净的骨节，向waiter要来一本皮质的点单册子，推在梁方面前。
    梁方手摊开册子，翻了一页，又翻一页。
    “这么慢，你校对呢？我给你借根笔？”总裁调笑他。
    “我要这个，”仿佛下了很久的决心，梁方才把册子上那块图标亮给总裁看。
    Chocolate Milk，巧克力牛奶。
    梁方大睁着眼睛，非常认真，像他家小鸟。
    “来酒吧喝什么巧克力？”他耐心劝哄，把册子往前翻，“前面四页随便挑。”
    “森总，”梁方支支吾吾，“我没有喝过带酒精的。”
    “要长岛冰茶，”总裁替梁方下了决定，对waiter说，“我也要一样的吧。”是一款帝都酒吧常见的酒精饮料，喝着很甜，会让人不知不觉间喝醉。
    长岛冰茶上来了，梁方看着它漂亮如果汁的样子，如释重负地拉下口罩，含着吸管小口啜饮。他在身后情侣清晰的接吻声中问：“森总，我们来处理什么工作啊，你有什么要教我的呢？”
    --

 第23页

    “梁方，”张森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在他的耳畔抻开一道锐利的弦，跟方才全然不同，“我知道你喜欢男人。”
    “这也将是你最后一次来MIX。”
    梁方抬起头来，懵懂的眼神。
    “你这小孩儿没什么见识，没怎么出来玩过。替你可惜。”
    “你马上就要成为公众人物了，到处被人拍。”总裁慢条斯理，那双眼睛在梁方的脸上逡巡，“下个月，广告片一经上市，你的衣服就是流行风尚，你的眼神就是男性公敌，你的行程就是热搜预定，这家MIX你再也没机会进。”
    总裁非常认真，完全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如同跟客户提案般认真。
    “小孩儿，你没有管理过公司，以前也没有红过，没有被上千上万的人追过，更没有从高处跌下来过，”张森垂眸，用透明的搅拌棒在长岛冰茶里划圈，“在你身边，有过这样经历的人，估计也只有我。”
    “趁现在自由，趁一切都没有在你身上发生，哥带你先醉一回，先坏一坏。你太乖了，什么事儿也没承过。往后，你记得咱们有一醉之交，不管发生什么，哥都会护着你。”
    “这就是你今天的加班工作。”
    “好啊，森哥。”梁方从善如流地回答，深深看着张森。
    总裁倒是没料到他能接受地这么快，挑了一道眉，拿起杯子和他碰了碰。
    *
    长岛冰茶上了一杯又一杯，梁方咬着吸管，看对面那人脸色慢慢变红。
    张森眉骨是非常突出的，显得五官线条感浓烈，眼睛长得好看，晕起来的时候不太聚焦，像含着两汪泉。
    他鼻子高高悬起，鼻翼这里很有侵略性，是极佳的视线聚焦点。
    听说鼻子大的人性|功能强，也容易醉。
    身后的情侣走了一对又一对。
    梁方不动声色地把又一杯长岛冰茶往对面推。张森慢吞吞地，很听话地，含住吸管。
    “我好像有点喝多了。”总裁声音难得软下来。
    “我也是，都快要吐了呢。”但梁方脸色不改，声音清晰，就好像完全没喝过一样。他好整以暇地看总裁。
    如果有人一直留意着他们的话，会发现这边会有一幕多么可怕的场景：原本那个一进来时柔弱的、顺从的小男生，那个要点巧克力奶的男生，明明是软萌乖巧的。现在整个人却换了另一种气场，是审视的、居高临下的、不怒自威的，用与他外表极为不符的眼神看着对面。
    约摸是坐得累了，梁方才抬了眼，叫waiter来，服务生一通小跑。梁方拿出一张黑卡结账，而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兰博基尼停在MIX门口，进来一个穿着非常规矩且价格不菲西装的人，吸引了全酒吧人的目光。那人走到梁方卡座这边，鞠了躬，看到张森后皱皱眉，打算把烂成一滩泥的总裁扶起来。
    梁方给了一个眼神，保镖会意，就站在一边了。梁方屈下身子，弯下膝盖，把张森背在身后。
    “小梁总，这……”保镖小声说。
    梁方没有理会保镖，往车的方向走，保镖便跟在身后了。
    张森看着身材很好，其实是多年来精于锻炼，严于律己的结果，只是最近苦于提案，偶有松懈。但梁方能感受到张森的腹肌在自己后背压得密实。
    “梁方，咱们也算是熟人了，你跟哥说句实话，苏凰到底有没有艹过你？”
    “他敢。”
    保镖不忍卒听，慢了几步，离开他们的视线。
    “梁方，哥跟你说哦，你男友不称职。”张森迷迷糊糊地换话题。
    “嗯哼？”梁方问。
    “否则怎么肯让你跟着我来MIX？”张森喝醉了也不忘反问句。
    “就是他才愿意我来MIX。”梁方低笑。
    “艹，你男友是傻逼。”张森自顾自地嘟哝。“你都快红了，他也不宝贝你，你太好拐了。”
    梁方：……
    上了车，梁方指挥司机：“去莲花池。”
    总裁坐在一边，脑袋耷拉来耷拉去，梁方实在看不过眼了，才扯过他的头发来，把总裁脑袋薅到自己的双腿上。
    如梁方所料，张森依旧是睡着的时候比不睡着要可爱多了，当那张嘴停止叭叭叭，世界安静，美男温顺，他额前的发丝都看着很好摸。
    “方圆小区，三栋三单元三楼三号。”抵达目的地，梁方跟车里人说了一声，随从们就跟上来了。没有人问梁方怎么会知道他家地址。
    “王姨。”梁方进了屋，主动和保姆打招呼，然后径自背着总裁去了卧房。
    张森被折腾醒了，任梁方给自己脱鞋。
    倒还知道继续之前的话题：“赶紧分了吧。你这小孩没见识。”
    “还什么实质性关系。煮NM牛奶，喂他shi。”
    梁方终于不能再容忍张森再这么说下去了。
    他伸出一只手，抵住总裁的嘴唇，低低笑着说：“牛奶还行，可不能给你喂别的。”
    第16章 有人今天在感恩呢。
    梁方走出总裁卧室，西装革履的保镖投过来一个奇怪的眼神。
    “您，不打算……”现在就办了他吗。
    “不是时候。”
    “可是现在明明……”对方挺好欺负的。
    “不想这样。”
    保姆王姨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机锋。但家里很久不来客人了，且是这样气质尊贵的客人，小心站在旁边等着。
    --

 第24页

    三个人又一起看向老老实实站在客厅冰箱顶上的鹦鹉。
    “哦，这是蓝点颏和鹦鹉杂交的，森总的宝贝，会说可多字了，”王姨声音一变，“就是最近吐脏话，不太文雅。别介意啊。”
    梁方咳了咳，保镖把脸扭一边。
    鹦鹉看着大家：“你好。”
    鹦鹉彬彬有礼：“欢迎。”
    鹦鹉萌且无辜：“谢谢。”
    保镖绷着脸扭开了门。
    *
    晚上总裁一直睡去，没有醒。第二天早晨看到自己和衣而眠，全身又像被重物碾压过一样，很是头疼。
    昨天下午，不是想把梁方灌倒吗？结果……
    “王姨。”总裁扶着头走出卧室，“我昨天怎么回来的？谁把我送回来的，有没有不体面？”
    保姆王姨看到总裁醒了，赶紧端来醒酒汤：“你的两个朋友送你回来，哟，长得都叫一表人才。但您能有什么不体面的呢？好着呢。”
    “两个？”总裁听到关键词，梁方这小孩儿又发 | 浪，从酒吧拐了别的男人出来？
    王姨继续笑：“两个人都是好孩子，规规矩矩的。”
    总裁实在想不起来昨天后来怎么样。
    使劲儿挑拣着记忆，最清晰的一幕是，梁方戴着口罩，眼睛干净，眼神柔软，在MIX那么乱的地方，要喝巧克力奶。听到隔壁情侣在接吻，小孩儿窘得都要哭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把他带去那种地方？
    理智回笼，贤者时间，向来对自己所有决策从不后悔的总裁，生平第一次质疑自己的决定。
    但突然他又想起一副模模糊糊的画面：是自己趴在谁的后背上，那人的脖颈白腻柔软，像一株不盈一握的纯洁百合。
    张森喉结滚动，喝下醒酒汤后冲了一个澡，开车驱往公司。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没有醒透，开车的时候，想的都是梁方的脖颈、眼睛，喝长岛冰茶时乖乖含着吸管的嘴唇。
    那两瓣嘴唇露出里面一点点可爱的粉红，液体顺着吸管路过去，就……好可爱。
    张森进了公司，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天是周六，不上班。
    他挪着脚步往员工办公区走，想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人忘记关电脑拔电源。最近天干物燥易发火灾，让人资和大家讲了好几回，但是仍然有人忽略安全问题。
    上一次这么做的时候，当时还没离职的老AM说他就是个劳碌命。
    老AM其实和他是大学上下铺的兄弟。他们学设计专业设计，张森是班长。
    毕业之后，舍长进了广告公司，张森回老家发展了一段时间，觉得不是心中想象的那个样子，才来到帝都。帝都灯红酒绿，牛逼的广告公司一个赛一个多，张森非常、非常想进其中一个最好的。老AM就把张森带了进去，刚开始月薪只有三千，后来从设计助理升职为设计总监，又升职为京津冀区广告总监，张森这两个字终于打出了名气。
    后来张森因为一条创意和老板闹分歧，带了AM和团队出走，才成立了后来的星耀……且风光无限。
    一直到这个时候，张森的嘴巴，其实都不臭的。哄着下属、巴着客户，微博上更是因为鸡汤语录拥有大批大批的粉丝。
    谁知道后来就经济危机呢，大批大批的金主爸爸告辞，员工离职。张森忽然发现好好说话没有用，有时说一万句好话，还不如说一句坏话效率高。有时说一万句好话，还不如闭上嘴巴，好好做一件事。
    就说这个忘拔电源吧……
    如果好好哄着员工，记得下班断电，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还不如一人提溜到办公室骂一句，扣上丫五块钱的。
    但即便又骂又扣钱，也依旧还是会有人忘。所以张森就需要亲自下来，轮番检查，谁也不能轻信。
    别人家公司的总裁，可能就是负责宏观事务。可是在他们星耀，张森要审所有的提案，抠所有的设计细节，查所有的卫生安全，真是劳劳碌碌，恨不得一个人当八个人使。
    老AM曾经问总裁：“什么时候能放权？”
    总裁说：“公司至少得出现一个比我还细心的人。”
    老AM：“还得忍受你的嘴臭。”
    总裁说：“职场杜绝玻璃心。你们写的提案如果不和屁一样难闻，我能嘴臭？”
    老AM开玩笑：“森总，您就把我当成一个屁，放了我吧。”
    从那个时候起，总裁就知道这AM留不住，迟早得走。后来圣洁黄金提案，才终于引发了□□。
    绕着办公区，不时按掉一些电源，总裁忽然发现，在许多人的办公隔板上，贴着便签，字迹都是一样的。
    “周三开会，Michael记得提前给森总准备好方案——冲”
    “月底前交绩效哦，听森总说这件事了”
    “采购计划约在周五碰，上次森总说你该剪头发了，记得去，不然会被挨K”
    张森在那张挨K的便签上驻足良久，才记起来，这些他部署好的工作，都是他要梁方交待给员工的。
    这个愣头青，居然还会这么做？
    来星河前，张森曾经也有过几个助理。他如果把事情交代下去，助理也就是给员工发发微信、发发邮件，不可能像梁方这样，亲自写好便签，挨个贴人家工位隔板上。
    又是梁方……
    张森想象着梁方乖乖坐在自己工位上，挨个写便签的样子，舌尖不禁舔了舔腮帮子。
    --

 第25页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总裁蓦然抬头，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这大周六，谁肯加班？谁能像他一样把公司当做自己家，默默无闻搁这儿奉献？
    寻了寻，总裁才发现声音从自己的办公室里传出来。
    总裁：……
    信步走过去，推门，正对上小孩跪坐在地板上，对着煮茶器凝神。
    梁方又是露出整节干净的脖颈，肩膀略微内扣，乖巧地像个团子。
    总裁：？
    梁方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到张森后垂下眼眸：“不是您让我加班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加班？”张森问，“昨天？”喝多时说的？
    “不是，”梁方答，“圣洁黄金提案那天，你说我还车路上时间超额了，要我周六加班，把你办公室家具都擦一遍。”
    “红酸枝家具矜贵得很，得先煮蜡，蜡化了涂你桌子表面，涂完了用吹风机一点点吹干，吹干再用麂皮蹭上半小时。”梁方非常精确地回忆。
    “我正在煮蜡。云南蜂蜡，不是洋鬼子那德国蜂蜡，更适合本土木头。”梁方声音一软，生怕总裁骂自己的样子。
    “行吗？不然我问下您红酸枝家具厂家，从厂家附近找窝蜜蜂？”梁方声音更软了。
    张森看着他的样子，喉结轻滚。
    “梁方啊。”
    “嗯？”
    “你这……”
    “怎么了？”
    总裁自暴自弃地，如大恩大德地颁发一条了不起的赏赐：“我给你转正。”
    梁方感恩戴德，恨表情不够充沛不能热泪盈眶：“天啊，这可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总裁：“你还没红呢，别骄傲。你要为星耀贡献最大化的价值，我可不是做慈善的，我要看你每分秒的产出。现在给我煮蜡，一会儿给我买咖啡，下班给我开车。”
    梁方：……
    总裁：“后天跟我提案去，光洁玻璃的。”
    总裁：“趁红之前，多多提案，锻炼你的提案技能。回头你红了，咱们一起杀入神圣地产，搞定金主爸爸，不愁啃下全4A广告圈都想啃的这块嫩骨头！”
    第17章 有人今天在试探呢。
    “森总，光洁玻璃的这个提案……您还跟吗？”AM皱着眉头，看着以往堆成山的打印提案素材，脸上不悦。
    “不是我说的，要是换别的公司，干脆毁掉合同，拒绝合作了。”项目组创意总监要过来配合解释创意，开口就是这句话。
    “行啊，毁掉合同。”总裁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跟面前的两员大将说。
    “毁完，你把违约金交了，把公司房租交了，把员工工资交了，把水电费交了，或者炒了我，聘请一个新总裁。”总裁表情非常诚挚地建议。
    创意总监：……
    梁方握着笔做会议记录，巴掌大的小脸一直掩在他垂下的发丝后面，白净又乖。听完总裁说完这句话，抬起头来，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违约金合计34万，房租员工工资加水电费每月合计不到三十万，共计六十万。招聘总裁推荐上猎聘，记得小心传销骗子。”
    AM：……
    总裁从来没有对梁方这么满意！太贴心了。他喉结轻滚，给对方一个富有深意的微笑。
    “你们瞧瞧你们，都没一个实习生有数。”总裁声音响亮。
    光洁玻璃，是星耀当前的在期客户，该客户确实非常事儿逼。
    打款不痛快，每次都是季付，而且每次都是在与星耀确定当期提案后才付。
    每次提案，都会在当场磨上十二多小时。
    首次提案结束后，星耀同事还要再不眠不休地修改十多稿，最后确定方案后，设计师们都吃完了三四罐补品。
    就这，光洁玻璃打钱也慢吞吞，极其不痛快，就跟对他们扶贫或者赏赐一样。
    说起来，之前有几名负责光洁玻璃项目的同事，实在受不了这个甲方爸爸的反反复复情绪化，闹着要去别的项目组。
    总裁站起身来：“从事咱们这行的，当然要有承担心理压力的能力，我要给你们做做心理按摩，分析这整个事件的症结。”
    “你们仔细想想，你们觉得光洁玻璃怎么样？就没有任何优点吗？是个什么样的公司？”
    “辣鸡甲方。百度贴吧上全是骂的。”创意总监嘟哝。
    “不咋样。知乎上很多吐槽。”AM说。
    “好，那我们换一种思路，”总裁继续说，“你们觉得，我们的每次的提案怎么样？难道没有什么缺陷吗？”
    “没觉得有什么缺陷。”创意总监再次嘟哝。
    “我看了过去五次的提案记录，真的还算优秀。”AM勇敢道。
    “是你们自己觉得不错，还是公认的不错？”总裁打断，眼神坚毅不可反驳，发出灵魂般的逼问，“就没有一点点增长的空间吗？”
    “森总。”创意总监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忽然道，“第一次提案，被光洁玻璃毙掉的稿件，我们拿去参选金飞机奖优秀广告评选了，刚才我收到短信，获得金奖。”
    谁都没料到这件事。
    金飞机优秀广告是业内非常知名的广告大奖，众多4A公司都会把稿件交上去评选，以获奖为终身职业荣耀。一般来说拿个铜奖就已经非常难了。
    总裁深深锁起眉头，背着手想了想，做出思考状。
    --

 第26页

    “好吧，获奖这件事值得鼓励。现在我们继续说光洁玻璃这件事，”总裁向来不爱跑题，“那你们觉得，在我们和光洁玻璃整个合作上，出现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当然是出在甲方。”创意总监说。
    “光洁玻璃辣鸡。”AM回答。
    总裁提一口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梁方。你觉得呢？答案是什么？就没有我们方面的问题吗？”他拿起马克笔，走到白板上。
    “来听听985毕业的高材生的回答，”经历最近多次信赖，总裁捧捧梁方，“让我们看看更优秀的回答是什么。”
    再次被cue到，梁方抬起头来，想了又想，想了又想：“问题在于我们选择了光洁玻璃。”
    总裁：……“艹，好吧，就是光洁玻璃。”黑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毛线球。
    下午，总裁、AM、AE、创意总监带着提案出发，梁方负责开租来的宝马七系。一行人除了梁方外，脸上均不痛快。
    没有人喜欢拿着原本优秀的提案，和不识货的人鸡同鸭讲。
    车上，AM忽然提了一句：“梁方，你拍的广告片，什么时候播出啊？”
    要过红灯，梁方双手哆哆嗦嗦地使劲儿攥着方向盘，等稳定下来了，才回她：“下个月吧。”
    总裁看向车窗外，想起广告成片上，梁方那弧线优美的脖颈、皎洁又欲的脸，还有喝牛奶的样子。一时情绪从光洁玻璃提案中抽离了出来，多了些说不清的郁躁。
    “你可是会大红啊，”AM笑讲，“现在还屈尊纡贵给我们开车啊。”
    AE想到这件事，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看着梁方纤瘦的肩膀，那几乎无可挑剔的侧颜，一小段鼻梁堪称建模范本：“是啊，到时候你可能还会接到很多邀约，电视剧、电影、广告片、综艺节目，钱拿得大笔大笔，怎么现在还给我们开车呢？”
    AE还是年轻没经验，说话比较直白：“你到时候还能看得上我们星耀吗？”
    说完后，AM就狠狠拐了一下他的胳膊。
    总裁不吭声，整张脸朝向车窗外，面孔被一道浓浓的树荫掩着。
    绿灯了。梁方踩了油门。仍然是开车没格局，起步太猛，一堆人感受到强烈的推背感，纷纷咳了咳。
    “您这说的什么话呢，”梁方回答，“我刚签了转正，合约五年，中途抛弃星耀，是不符合职业道德的。”
    总裁的后背在无形中挺直。
    AE：“如果人家要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公司呢？”
    梁方：“选对公司不如跟对人，五百万重要还是跟对人重要？”
    总裁面容缓和。
    AM：“假如，打算给你五百万的公司，那个老总也非常好呢？”
    梁方：“都这么挖人墙角了，还算有职业道德？”
    创意总监稀奇：“假如他很有职业道德，挖了你，还给咱们公司五百万补偿，还有能力把神圣地产签给咱们做客户，”她补充说，“就是咱们最想签的那个神圣地产。他们会帮助森总实现毕生理想。”
    梁方仔细想了想，问总裁：“森总，您愿意把我交换出去吗？获得跟神圣地产合作的机会。”
    他声音很软很无辜，带着些瑟缩，如春天清晨草木叶片尽头将落未落的露水颤抖。
    老练的AM听出来了这个味道。
    她想：这还是在开玩笑吗？为什么听着有点心疼。
    第18章 有人今天替人出头。
    午后，一行人抵达光洁玻璃厂区，都略疲惫。这地方荒郊野岭鸟不拉屎。
    梁方先行下车，为总裁开车门。
    这一路程属他辛苦，甫一踏地，双腿酸软打晃。
    漫天的柳絮，衬得他皮肤极白，眼睛格外黑，且深，像晶莹两丸黑曜石。
    总裁下了车，视线在他眼睛上停留极短时间，向光洁玻璃厂区内走去。
    雄赳赳气昂昂。
    “梁方。”AM在后面拉住小秘书，“不要在意，森总的话。”
    AE也走过来：“梁方，没事的，都是玩笑话。就算森总联络到神圣地产老总，他能搞定吗？他连光洁玻璃都搞不定。”
    创意总监听到了：“哈哈哈，光洁玻璃都搞不定。”
    AM：“没人能搞定。”
    梁方似乎在走神。看着总裁的高大背影，缓过来，问了句：“你们在说什么？”
    *
    一行人来到光洁玻璃会议室。
    在之前，总裁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在起初签约的时候。
    后来提案，都由老AM、老AE率创意总监来。
    光洁老板秦老板留两撇八字胡，穿运动服踩运动鞋，跟光鲜亮丽的森总一行人握手，将他们引进一间充满90年代风格的会议室。白墙泥灰底，屋角的饮水机大概有10年历史，拖出去当废品也卖不了几个钱。
    “森总好，”秦总的眼睛在森总价格不菲的西装上下逡巡，“我嘛，向来不觉得，穿得好看就代表什么。”
    “实力就是我的本钱。我身后的厂房价值一两个亿。我穿50块钱的地摊货。”
    “太太还不是照样爱我死去活来？呵呵呵呵。”
    AM皱了皱眉头，虽然知道光洁玻璃老板奇葩，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奇葩。幸好自己公司森总也是奇葩，那这岂不是棋逢对手？
    森总脚步在会议室门口停住。
    “秦总。如果有一个人，也有价值一两个亿的厂房。但他吊大，长得帅破天际，穿跟我一样的衣服，跟你一起去相亲。你确定太太还会选你？”
    --

 第27页

    秦总上下看张森：“你帅吗。”
    森总：“我觉得还行。”
    秦总：“吊大吗？”
    森总：“咱们比比？”
    秦总：“待会儿咱们一起去厕所。”
    AM一个劲儿扶额，森总面无表情地带着同事进了会议室。
    不出所料，光洁玻璃非常难搞，异常难搞，比张森本人还难搞。AM、AE和创作总监根本不敢吭声，或者说吭声也没用！
    秦总：“你们这个黑色弄得不好看，我想要那种五彩斑斓的黑。”
    秦总：“这个页面，就这个字，你们的尺寸设计不太好。我想要再小一点，再大一点。”
    秦总：“咱们方案能不能多做几版？不就动动鼠标嘛，那还不是几分钟就搞定了，用得着浪费一个季度？”
    秦总：“我始终不太明白，你们做设计做了这么多年，就给出这样的结果，你们自己怎么评价这结果？”
    不怕和流氓讲文化，最怕和这种自认为有文化的文化人讲文化，一行人如坐针毡，看森总负隅抵抗。
    AM出去抽了一根烟，回来的时候，看到张森脸都绿了。
    总裁竟然脸绿了！
    坦白讲，第一时间，AM仍然是有些快意。因为森总嘴巴臭得厉害，让多少下属难堪过。这才不过被怼了几小时，该让丫受着。
    但AM也不太开心。毕竟总裁是自家总裁，方案是自家方案，秦总一个劲儿放炮，让人脸上挂不住。
    她见秦总吊着眼睛看大家：“你看这个第一稿，第二稿，第三稿。你们不觉得，这三版方案，都不突出吗？”
    AM老油条，也明白秦总是怎么想的。
    质疑提案，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懂。做了甲方就真当自己是爸爸了？！给了钱，就牛逼啊。
    AM又准备出去抽根烟。她看到森总的沉默，着实难受。
    会议室角落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梁方忽然站起来了。
    *
    在暮色的余辉中，梁方巴掌大的小脸被覆盖上一层柔光滤镜，柔软的眼神清澈明亮。
    他看了眼张森，慢慢地走到了放映着PPT的笔记本电脑处。
    “秦总。”梁方开口。那声音温柔体贴、礼貌高雅，虽然亲切但又有距离感。
    “我们的提案非常不好，辣鸡方案。”梁方很诚挚地说。
    秦总：……？？？
    “这么辣鸡的提案，我把过程稿全删掉。”
    梁方抱过贴着星耀logo的电脑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点开文件夹。
    大家反应不过来，看到大屏幕投影上光影流动。“光洁玻璃提案04”的文件夹被迅速打开，delete掉30个小文件夹。
    删除前，鼠标划过“属性”，合计3个G的文件归了零。
    秦总目瞪口呆！张森站了起来，没有说话。AE和创意总监发出一声尖叫，AM掐住手掌心。
    梁方顿了顿，声音冷冰冰的，让人一股寒意，“辣鸡过程稿都删掉了，我现在要删辣鸡最终稿了？”
    他手指敲在键盘上开始操作。没人拦他，除了秦总。
    ……
    刚才一直趾高气扬的秦总赶忙过来，面有急色：“等等，别急着删啊。”
    梁方却很是淡定：“辣鸡稿件，留辣鸡当下饭菜呢？都删掉吧，钱我赔您，不就是三十四万，上午刚算过的。”梁方鼠标点在最终稿文件夹那里，停留在确定删除的按键上。
    这一通话说的太过疯狂，操作又快，AE骂了一句艹。
    张森却背过身来。
    他表情冷峻，迅速给下属们使了一个眼色。
    他们看到秦总又过去抢鼠标。
    梁方护着电脑：“怎么了秦总？”
    “我再看一眼，你再删。”秦总说。
    梁方叹了一口气，“辣鸡，还要留什么念想。这样，咱看一张，删一张，行吗。”
    梁方把鼠标拿过来，抿着唇，点开第一张作品。
    “太辣鸡了，我删掉吧。”
    秦总：“别，先别删，我觉得这版还行。”
    梁方无辜地眨了眨眼：“啊，好吧，那我们看看下一张作品，如果下一张不如第一张，那我们就删掉。”鼠标点开第二张，不等秦总反应，直接按了delete+ctrl，放在“是否确定永久删除”的按键上。
    秦总：“别？别删。”
    梁方：“您的意思是，第一版比较辣鸡？那我们删掉第一张。”鼠标飞速操作，屏幕展现出第一版方案，梁方在谁都反应不及的情况下迅速操作了永久删除。
    秦总：……
    “那我们看看第三版方案吧，我们——”梁方熟练地点开，正准备操作的时候，秦总大声说：
    “别删，第二版和第三版，都别删！”
    梁方手指停住，微笑地看着秦总，等待他说话。那笑容和蔼得令全屋人毛骨悚然。
    秦总：“这两版方案，都有优点。我们回头考虑一下，选择其中一版方案。怎么能说删就删呢？你们毕竟也做了好久，很辛苦的。”星耀的策划价格非常合适，放眼帝都所有广告公司，都不能有星耀家这么强悍的设计实力和性价比。
    他只是喜欢和星耀对呛，掩盖自己的不懂，但并不是真心否定他们的作品。
    梁方晃晃手指，完全不为所动：“不可以哦秦总，我们现在就把方案确定下来。都有优点，就意味着全面平庸，就都是辣鸡，我就要都删除了哦。”
    --

 第28页

    “慢着！”秦总额角滴汗，不知道梁方到底是什么角色，但反正是不好惹，“现在就定，选第二版！”
    “啊……”梁方指尖发力泛白，秦总根本抢不过鼠标，他飞速删掉第三版。他又笑了笑，“谢谢秦总，赏识我们这版作品，我自己也很是喜欢呢。”
    于是，仅剩第二版作品，单独亮相在了大屏幕上。
    完美。
    *
    一行人在车上又笑又叫，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结束提案，大功臣梁方仍然做司机。
    AE：“听见了吗，出门前，秦总还以为梁方是副总！”
    AE：“牛逼炸了梁方！新牛逼我送你！”
    AE：“谁知道你是秘书？！”
    AE：“你怎么想到的？”
    梁方专注过红灯，手紧紧张张地捏着方向盘。眼睛依然如黑曜石一样沉静。
    张森却难得开口替他解释：“梁方笃定，秦总不会认为我们有备份。”
    梁方：“嗯。”
    张森：“秦总那么土，那么low，做事情那么粗心，自己如果是个设计师，恐怕都不会搞备份。”
    梁方：“没错。”
    AE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这两人一唱一和，一股琴瑟和鸣的味道。
    许久没有吭声的AM忽然皱了皱眉。她一直没有参与笑闹，是在心底犯嘀咕。梁方的作法，完全不符合他平常人畜无害的样子，相反，非常狠辣、老练，说是有十年职场经验，可能都不止，那一段发挥得心应手浑然天成，完全能够计入教科书。但众所周知，梁方真的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毕业实习生呀？
    AM佯作随意说：“梁方。那如果，我们真的没有稿件备份，秦总也确实对我们的稿件不满意，你也会全删掉吗？”
    梁方开过红灯，轻轻说：“删啊。”
    AE：“为什么？”
    梁方笑，讲得云淡风轻的：“森总对我很好的。我怎么舍得，让森总受他这么大的气呢。”
    他声音柔软，末梢带勾，居然真有些暧昧的味道了。
    总裁原本将看向窗外的视线猛地撤回，落在梁方的背影上。那一段烟霭般没入领口深处的脖颈。
    AE开玩笑：“梁方，你可别忘了哦，森总在来的路上说过的，可以拿你换跟神圣地产合作的机会。你就这么不计前嫌啊~”
    第19章 有人今天令人喝药。
    总裁后半程路没有说话，任其他下属笑笑闹闹。
    梁方也专注开车，稳得一批。他上身挺得很直，纤瘦、娴静，像屋角摆放一束百合。
    一路三个钟头过去了，回到星耀。总裁给了一个眼神，梁方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总裁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就知道先得把小孩儿弄办公室。总裁脚踩在红酸枝老板桌枨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哒哒哒”。半晌，才准备冷冰冰地启唇。
    ——总裁心道，应该说一句，你今天做得很不错。
    一张嘴：“别骄傲，屁股都翘上天了。”
    梁方：“没有骄傲呀。”
    ——总裁心道，那应该再说一句，你今天又参与提案又开车，辛苦了。
    一张嘴：“车技有进步，但还是没格局。”
    梁方：“……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练习。”
    他抬着脸，那张很干净、很干净的脸，澄澈和柔弱。眼角末梢天然带红，给人泫然欲泣的错觉，无论看什么都含情脉脉。声音像春风拂过柳叶梢，抚平庸人心上粗糙。
    就是梁方这种对他几乎无条件的顺从、同意和满足，让总裁忍无可忍了。
    “梁方。”总裁看着他，手指无意间神经质地“嘎达”按开圆珠笔帽，“你觉得我对你很好。”
    梁方往前走进了一步。
    “是啊，”他声音很坦诚，“我在车上说的，是实话。您带我去MIX，您给我红的机会，您教我职场道理，帮我转正。您待我真的很好，森哥。”
    “嘎达。”圆珠笔帽硬是让总裁给按碎了。
    上次他带梁方去MIX，让梁方叫他森哥。梁方一直没叫。在今天，在这个时候，小孩儿就这么认认真真地叫出来了。
    “梁方，你，”总裁按捺着心头上的酸软，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和你男友分手了。”
    ——不然你TM这样撩我。
    你男友要知道了怎么能受得住。
    我TM活了三十多岁也不是没被人撩过，但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你的下限在哪里呢梁方？
    “啊……这件和工作无关的私事，”梁方又往前走近一步，于是总裁清晰地看到他每一根颤抖的、长长的睫毛，睫毛下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映出的自己。他呵出的气息都是纯净的，让总裁想起日本神户冒着白色烟雾的温泉。
    “但我还是愿意和您分享这件私事，毕竟您是森哥，”梁方继续说，“没分手，是我还在追他，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总裁重重往柴木凳子上一靠，意大利皮靴用力一蹬，凳子发出吱一声刺耳的尖响。
    “他什么都不知道，那阵子他还TM成天把你亲肿？这是玩儿你不当真呢？渣不渣？”
    “梁方！你把丫电话给我，我问问他想怎样？”
    “艹！！”
    梁方低声笑了笑。
    “森哥，您这是在心疼我吗？”
    张森顿了顿，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然呢？”
    --

 第29页

    梁方突然又抬起头来，再度问他：“森哥，如果真的有一天，神圣地产要跟你合作，要求就是让我从星耀离职，您真的会这么做吗？”
    张森：“这件事情不是车上开的一个玩笑吗。快给我丫电话，你转移什么话题？”
    梁方：“我有神圣地产老总电话，我还知道他们近期的确有找外包广告公司的打算。并不是像苏凰和其他人说得那样，什么只靠自己公司的洋鬼子做设计。”
    他表情认真不可言喻，眉毛微微蹙起，不像是开玩笑，下颌线绷得很直。于是张森突然站起身来：“真的？”
    梁方：“我……反正就是有。而且他们老总喊我从星耀离职。”
    张森摸着下巴迟疑，不过就是这短暂的几秒钟的迟疑，将梁方脸上原本温暖的表情迅速冷却下来。
    梁方说：“我开玩笑的，没这回事儿。”
    梁方背过脸去，往办公室外走，伸了个懒腰：“神圣什么神圣，我死在星耀。”
    张森还没怎么想，便觉得心里一疼，原来是生理反应先于大脑反应：他对自己刚才的表情后悔了。
    *
    全公司都长久沉浸在梁方三小时搞定光洁玻璃的伟大胜利中。
    光洁玻璃的设计团队及AM、AE合伙出钱，要管梁方一个月的饭钱，说烤肉炸鸡硬货随便点。
    但梁方说自己保持身材，餐餐只要点恩施富晒小米粥，将小米粥喝得天昏地暗。有次实在拗不住同事投喂，吃了几串炸知了和炸蚕蛹。
    同事都说梁方长得好看又招人疼，但是吃东西怎么TM的跟鸟粮一样。他们还说要是吃鸟粮也能变得和梁方一样惹人喜欢，他们也天天嚼小米。
    小孩儿真心把总裁当哥，每天都跟总裁状若无意地讲，又有人朝自己告白。
    梁方：“光洁玻璃设计师Tracy跟我告白呢哥，我都犹豫了。”
    总裁：“她不是个女的吗。”
    梁方：“万一我能被掰直呢。”
    总裁：“这种东西掰不直。”
    梁方：“圣洁黄金项目组小哥哥也朝我告白了，他还挺帅的。”
    总裁：“你不是现在正在追别人？”
    梁方：“但小哥哥比他性格好。”
    总裁“你以后是要红的，破JB圣洁黄金小哥哥能配上你吗。”
    梁方：“超纯洁项目组创意总监，约我看电影。”
    总裁：“你要去吗？”
    梁方“每天晚上都有事情，抽不出空。”
    总裁：“晚上做什么？”
    梁方：“培养车技。”
    总裁非常郁躁。但总裁从不表现。在公司的总裁一定得见多识广、身经百战、胸有激雷之志而面若平湖。
    这几天，总裁开车回到家就用力把鞋甩向鞋柜，要保姆王姨给他炖降火汤。保姆王姨活生生被逼成了一个中药篓子。她对着小汤锅小电子秤念叨：黄连1钱，石韦1钱，赤芍1钱，姜黄1钱，韭菜地龙粪两钱……“地龙粪什么玩意儿，”王姨对着总裁喊，“你哪来的那么大火气？”
    总裁憋闷地看着鹦鹉。
    “宝宝。”
    “这事儿还是跟你说说吧。”
    “我。”
    “好像恋爱了。”
    “但这事儿不对。”
    “他怎么能配得上我？那傻X小破孩儿。”
    “呵呵，他还拿自己和神圣地产做比较，他怎么能这样？”
    “他能不能搞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你这么聪明。来，你告诉我，我是炒了他还是搞了他？”
    总裁用求知若渴的表情看向鹦鹉。他也没想到自己也会做出求教小鸟这么幼稚的事。活像那些傻娘们儿撕花瓣儿算塔罗，什么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
    鹦鹉在他头上扑闪扑闪翅膀，往下飞。
    “宝宝，对，来，告诉我。乖乖~你最聪明最对了~”
    鹦鹉本来张开大嘴，但看了一眼顶上的摄像头，又落在总裁肩头，对着他轻轻耳语：“你个大傻X，搞|死你。”
    *
    在接下来的一星期中，梁方与总裁只保持工作上的交流。梁方体面、尊重、无微不至，但毫无私事沟通。
    就像个24孝秘书。
    一星期后，梁方担当主角的超纯洁牛奶广告片出街。先是《时尚芭莎》然后是《时尚COSMO》而后是《VOGUE》，接下来世贸天阶大屏和国贸大屏三里屯大屏，CCTV12345678……
    总裁办公中小憩，绕过擦办公桌的梁方，站在落地窗旁往下看，工人正给公交站换广告牌。
    是梁方那张又纯又欲的脸。
    第20章 有人今天约人告白
    “总裁。”梁方叫住落地窗旁的张森。声音瑟缩，像是鼓足勇气，好不容易才说出口，“我想，请个假”。
    总裁旋身，视线从公交车站牌上尺寸五倍于梁方的脸上抽回，落在面前的真人身上。
    梁方走红是有道理的——当然会红。
    小孩儿长这么好看。眼神非常的、非常的柔软。他轻抿着嘴唇，在那双淡粉色上，留下浅浅的白印。让他不管摆出什么表情都像索吻。
    现在已经有几十万网友在超纯洁牛奶的官博下呼唤小哥哥，说小哥哥谈对象吗，小哥哥是哪里人，小哥哥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总裁专门买了淘宝刷屏，让人回评说小哥哥在上班挣钱，哥你妹的哥，去买超纯洁牛奶才是支持你小哥哥。
    --

 第30页

    如今……小哥哥想请假了。
    梁方从入职到现在都没有请过假，也没有迟过到，总裁把他兢兢业业归结为每月缺那50块钱全勤奖。
    怎么了，现在红了就不想要全勤奖了。
    “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情？”总裁问他。
    “我……”梁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说，可怜兮兮地看着总裁，唇珠颤巍巍。
    总裁让梁方走过来。
    梁方懵懂地动了动，然后走到落地窗边，站在总裁的身旁。
    他正好比总裁矮一个个头。总裁轻易看到他头顶上的发旋。好可爱。
    总裁抬起手来，心想他怎么这么怕我，揉揉他的发旋好了。
    然而手落过去，就掐在梁方尖尖的小小的下巴上，迫使对方抬起头来。激得小孩儿瞬间眯起了眼。
    “你什么你，请什么假。”总裁质问，“有话说清楚。坦诚阳光讲真话是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和男友分手吗？”
    梁方：……
    近一个星期，两个人都说过私事了。但总裁总是会在梦里梦见梁方。
    他梦见小孩乖乖拿着咖啡进屋，梦见他紧紧张张地开车，梦见他温柔说话。有一次甚至梦见提案。光洁玻璃那个傻X总裁让他们调色出一个“五光十色的白”，梁方又站起来舌战。
    舌战着舌战着总裁就梦见自己也跟着舌战起来，气得光洁玻璃傻X总裁说不过，坐在地上。
    舌战着舌战着，两个人，就真的舌战上了。
    小孩软软地站不直，全会议室人眼睁睁地看总裁掐着梁方的腰往会议桌上怼……
    总裁洁癖，半夜醒来，起床洗内裤。王姨睡得沉，鸟类神经亢奋，被吵醒后还啄了他几脑袋。
    从回忆里抽身出来，总裁舌尖舔过齿列，定定地看着面前。梦里跟他这样那样的小孩儿，就这么被他掐着下巴，乖乖的，一动不敢动地看着自己。
    总裁受不了这种眼神，像羽毛挠在心尖上的眼神。他心一横，更恶劣了，手上加重几分。
    “公交车站上都是你，杂志电视都是你，微博热搜你预定。之前，苏凰都看上你了。你现在，甩了你男友也是正常的。”总裁眼神像刮刀一样般戳在梁方蛋清般白嫩的脸蛋上。
    “去分手，就批假，找人资。”总裁又说。
    梁方吃痛，唔了一声，才垂着眼睛说：
    “我不是去分手的，是去准备告白的。”
    “艹。”总裁吸了一口气，没意识到郁躁再次溢于言表，“到底何方神圣，你带我去见见。你年纪小，我怕你被人骗。你怎么就这么乖。”
    梁方：“……啊，这……”
    总裁：“这什么这。我是你领导，也是你森哥。于领导，我需要关怀员工生活，毕竟如果你跟了渣男就会影响工作，现在只是告白就需要请假，那以后俩人好上了还不要请月假！腻上了还不是要辞职？于私人，我更要关心你，你是我弟弟，我能看你被一个根本不如你的人糟蹋吗。”
    梁方脑袋一偏，下巴从总裁的手指间逃出来，指腹蹭过他的脸，麻酥酥的。他低声笑。
    总裁：“笑什么笑，必须带我去见，不然我炒了你。你转正合同我还没给你呢，现在炒你不给结本月工资。”
    梁方的眼神很乖巧，声音却像是在哄小孩儿，眼睛都弯了：“好好好。我和他约下午，您有时间吗？”
    总裁狐疑：“下午？哪有下午告白的？”
    梁方：“嗯，我是想傍晚告诉他的，如果他答应了，那我们晚上就可以……”
    总裁实在预料不到梁方会这么说。
    看着那么乖，想法倒是那么禽 |兽了？才这么小的，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应届毕业生，这可真是。
    越想越烦躁，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把梁方这么好的小孩儿迷得五迷三道？！
    “你们约在哪？”总裁压着怒气。
    梁方：“MIX。我还没和他确定。”
    总裁哑然：“告白去Gay吧告？！你还记得你现在红吗？你被很多人盯着。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要符合你的身份。”
    “您别上火呀总裁”，梁方又笑了，“我是觉得，他可能会喜欢那种地方。不去就不去，那……改去图书馆吧。”
    “去图书馆让一堆文化人看你们基佬腻腻歪歪？别逗了。你还真TM是没经验。”总裁低下头，咬牙戳高德地图，交给梁方，“约这儿，我家楼下，附近有个还不错的会所。我没去过，但看着还行。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苏凰送你的墨镜呢，找出来戴上。”
    “好。”梁方看看地址，又低声笑。
    *
    总裁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办公室，让梁方出去整理文件。红了，邀约多了，有别的公司想请梁方拍广告，电话都打给了BD商务总监。人资那边建议给梁方涨薪，总裁要他们自己谈。
    总裁非常心烦。
    明知道下午翘工作，围观别人脱单，是非常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更别说符合他现在的地位。
    但想到梁方这么可爱的小男生根本不会让任何人拒绝，表白后肯定把人家拿得死死的。
    又想到梁方从此要和一个他所不认识的人在一起莺莺燕燕。
    ……甚至这个人在梁方心中，比苏凰的魅力还要大。
    总裁真想不到什么样的人配得到梁方的喜欢。市长儿子吗，联合国总统的儿子吗，亿万富豪的儿子吗，比尔盖茨好像只有个孙女。
    --

 第31页

    人资送上来好几个新助理的简历，梁方现在这么红，以后肯定不能再给他擦桌子买咖啡开车。
    总裁翻了几页，觉得各个都没梁方好。
    X，不是985还想做我的助理？
    X，长得就像牙签往土豆上戳洞一样，这人想天天在我眼前晃？
    X，张口就要月薪一万，人家梁方这么牛逼能没你这么狮子大开口。
    总裁把简历往碎纸机一塞，门突然被人推开。
    “神圣地产放出风声来了，”BD商务总监急冲冲地进来，连句打扰了都不喊，“他们老总对新事业线的新设计师团队并不满意，近期决定对全国4A广告公司展开一次大规模的比稿！”
    总裁完全想不到。脑子里关于梁方的不快心情立马烟消云散，站起身来，拍着桌子喊了一声好。
    是真的好。是他张森真真心心、全心全意期盼了许久的事。
    轻翻简报，是神圣地产原打算对新事业线下的整体视觉进行重新包装。牛逼的金主连brief也做得牛逼，洒金纸张带香气，字用的细细瘦瘦的康熙字典体，结尾公章居然用了老泥朱砂，透着文雅的书卷气。
    张森：……真想把这个简报裱起来挂上！
    总裁心中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神圣地产新事业线老总产生了滔滔佩服之情。刚上任，这人就能认识到舶来创意本土不服，全线更换创意，可谓大胆。而且还知道从brief材质上着手，让全国的4A广告公司知道他们品味不俗不好糊弄。这种审美，这种气度，这种手腕，俨然秒杀了全国99%的公司。
    不知道这老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以确认的是，可以把他，列为自己心中的知己。
    三十分钟内，总裁召集员工会议。讲清楚神圣地产的近期提案。
    创意总监即刻对项目进行人员分配。
    要义就是，合公司所有员工之力，搞定神圣一位爸爸：各项目组，别管什么圣洁黄金还是光洁玻璃，统一倾尽全力，抽出时间策划神圣地产的比稿方案。
    张森慷慨激昂，表明将亲自带队进行头脑风暴和参与策划，立志在神圣地产的比稿会上冲出一条血路。
    全体员工哗哗鼓掌。虽然总裁这个人脾气很臭，但是专业实力强得可怕，他一旦打算全情投入带领员工参与创意……
    那么每个人都将有飞速的成长。
    老创意总监甚至眼眶红了：
    “张森，咱们颓了这么久，终于，还是遇到了这个机会。”
    *
    下午三点，方圆小区西南，一个叫做“waiting”的私人会所。
    竹林掩映的隔扇后，细石白沙的枯山水。清朗日式的风格。
    男生斜靠在一把海南黄花梨的圈椅上，面前一杯龙井冒着袅袅烟雾。他用修长的手指玩弄着茶宠。
    他巴掌大的小脸上架着一副墨镜。虽然比例本不甚协调，但由于他自身透露出的气场，又融合得非常完美。
    “梁总。”有人走过来，屈了一下腰，“您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打个招呼。我早些给您清场。”
    被叫做梁总的人摘下墨镜。很有礼貌，但又有疏离感，声音不疾不徐：
    “郭叔，用不上清场，我只是过来坐坐，怎么能打扰您做生意。”
    那人道：“梁总这些年一直深入简出，来我们Waiting，是约了谁呢？”
    郭叔在心里腹诽。他们这个会所，就算是名人过来谈事情，也需要提前十多天预约，这尊大佛搞突然袭击，他不得不把几个大客户陪着笑哄走，真是弄得全店上下都乱了阵脚。
    梁总将茶水缓缓地浇在那个造型像朵小莲花的茶宠上。
    饶是见惯世面见惯大人物，郭叔也不由心底一颤，总觉得那茶水像热油，淋了自己一身。
    “本来是约了人，还试了他一下，结果被放了鸽子。”梁总半垂着眸，声音很是受伤，“在感情这事上，还是您有经验。请教请教您，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呀？”
    郭叔太诧异了。嘶了一声。压低声音：
    “谁敢放您鸽子。这不是……”想死么。
    谁敢得罪面前的这个人？他活了几十年都不敢。有谁是不想活了吗？
    话音还没有落，前院里的细白砂石传来沙沙的声音。是有人轻轻踩在上面。
    郭叔旋身，前院光线透过修竹，落得斑斑驳驳，在他眼前勾勒出一把修长且完美的身材。那人西装穿得规规矩矩，袖扣处，是价格不菲的温润紫檀嵌螺钿。
    黑色皮鞋，踩在枯山水上，破坏了一院的涟漪，但又恰如其分，黑白对比鲜明得厉害。
    也正如他鲜明的、很英俊的，会让人印象非常深刻的五官。
    郭叔正准备躬着身子退出去，余光里看到梁总脸上的，懵懂和干净的微笑。
    他从没见过梁总这般的笑容，心底不由再次一颤。
    “森哥。”梁方说。
    第21章 有人今天真告白了。
    张森坐的位置背光，点点修竹漏下的暮色，在他发顶落下一层毛茸茸。
    梁方垂着眸，看着面前冒着氤氲白气的龙井，唇角带若有若无的笑。
    半晌，张森幽幽启唇，声音里有得意：“那人怎么还不来？你喜欢的这人，很不靠谱嘛。”
    ——我可是拼了命开车过来的。
    梁方抬眸，莞尔：“他还是挺靠谱的。”
    --

 第32页

    张森不屑：“连这种细节都不注意，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我还上楼换了套衣服呢。最贵的那套衣服，不让你喜欢的那傻X自惭形秽我不罢休。
    梁方看了眼总裁的紫檀嵌螺钿袖扣，笑：“以前不在乎，现在觉得其实也还行。”
    张森抬起手指磕磕桌子：“梁方，你对工作要求那么高，对爱人的要求怎么就那么低。说，你到底喜欢那傻X什么？”
    ——艹，还说什么下午表白方便晚上那啥，小孩儿就至于那么喜欢他？
    梁方微偏脑袋，以手背托腮。用一种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总裁。
    “森哥，在我们谈私事的时候，地位是平等的，您不能只是问我。您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您也要告诉我。”
    张森根本治不好他的总裁病：“小孩儿，你还敢要求我？”
    梁方：“平等起见。你说一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说一点我喜欢他什么，可不可以？”
    张森：“可以。”
    ——难道还怕你么。
    梁方笑了笑，先示意站在不远处的侍者给他们再拿菜单来，说天快晚了，先弄一点茶点吃，觉得一边吃一边说比较好。
    他手指轻翻，还记得森总喜欢微苦的味道，替他点了一道西钻巧克力蛋糕，又让侍者低了低头，凑在侍者耳边耳语了几句。
    张森也想替梁方点，为他选了一道黑金黄米糕，也是背过身去和侍者说了些什么。
    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跟侍者说了什么，各自都心怀鬼胎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那开始吧，我先说，”张森身子向前倾，“我喜欢比我小的。”
    “看得出来，我呢，喜欢他比我大。”梁方说。
    “我喜欢他乖，下巴小，白白的。”张森盯着梁方的下巴。
    “嗯，我喜欢他处处犯二，”梁方笑，“给我的生活增添不少乐趣，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那种乐趣。”
    “你这癖好够奇葩，”总裁皱眉，“你喜欢他dirty talk吗，或者他会dirty talk吗？”
    “不不不，”梁方摇摇手，“他应该在某些方面很有格局。”
    这个“格局”给总裁勾起很多别的回忆，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又不敢想。
    总裁继续：“我喜欢那种懵懂的，明明很 | 浪，偏偏要装小白兔。”眼睛直直地盯着梁方。
    梁方勾起唇角，“唔，我喜欢他明明一身才华，说起话却粗俗地像个山野村夫。”
    张森心底的那种奇怪越来越浓郁了。
    张森：“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梁方：“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呢？我也最是喜欢他长得好看。”
    张森在心里艹了一句，想那人能比苏凰还好看吗：“我喜欢屁股翘的。”
    梁方眯眸，趁着蛋糕端上来侍者又走远，低声说：“巧了，我喜欢diao大的。”
    张森看着梁方说完话，低头用小勺子挖蛋糕吃，那么乖那么乖的样子。
    心痒得无以复加。
    总裁：“我喜欢做事业时能言善辩，舌战能力强的，谈私事又笨嘴拙舌的。”
    梁方停了停小勺：“哦哦哦，事业方面其实我不在乎。我最近，在乎那种会在半夜梦见我，然后起床洗内裤的。”
    张森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梁方提这件事：“你TM的，你怎么知道我半夜梦你然后洗内裤？”
    梁方一脸无辜懵懵懂懂：“诶，我说是你了吗？”
    张森察觉到说漏了嘴：“……”
    梁方：“等等，你梦见我了，然后洗内裤？”
    张森：“……”
    梁方假装没说这件事，表情恢复正常。抬起手腕点了点手机：“啊……五点了，再过五分钟……”
    总裁很警惕：“五分钟，你要做什么？”转身看门口的方向，“那人也没来呀？”
    梁方：“森哥，我得和你说，我原计划就是五点零五分和他表白。不和你聊了，我得想想待会儿怎么和他说。”
    张森重重往椅背上一靠，梁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真的是像在等人。
    他狠狠地看着梁方期待着的脸庞，小孩儿那么好看。
    他的手指多么漂亮，眼睫毛多么长，头发多么黑，脖子那么长，腰也细，真是越看视线越乱阵脚无章法，随便瞎看哪里看都好看。哦对了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又聪明，又乖，现在又红，以后会更红。
    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样的大学教出这样的毕业生，不知道他的星耀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的员工。
    “梁方，”总裁沉声说，“别表白了，我喜欢你。”
    “你TM吃东西太慢了，”总裁说，“如果你挖开你的黑金黄米糕，能发现里面有一枚戒指。”
    梁方的小勺子顿了顿：“哦？是吗？”低下头开始挖蛋糕。然后拿出一小坨粘着奶油的戒指。
    “时间太紧了，我TM来之前着急去买的，”总裁补充，“不是玻璃仿品，有一万多块钱呢。”
    梁方忍着笑，拿着戒指对着光线看了看。一小粒钻，流光溢彩的，很好看。指环里面还刻了“love Liang forever”，罗马花体，应该是加了不少钱才临时刻的。
    “你笑什么？我TM在表白，你不知道吗？”总裁看着梁方的样子，有些郁躁，摸不着头脑。
    “我长得也挺好看的，我也知道我有时犯二，”但总裁心里不服，“我不也是一身才华嘛，我，值得你喜欢我。”
    --

 第33页

    这讲得语无伦次的。总裁对这段话不太满意。
    然后总裁屈尊纡贵地说：“而且你别忘了，我可是把你捧红了。没有我，你不过是个大学毕业生，也没什么本事，更没有红过的经验，我以后会好好教你。我家里有存款，我会给够你零花钱。你不同意我就炒了你。”
    还是说得不太好。总裁心想。
    梁方笑出声：“好。您可千万别炒了我。”
    总裁：……？？？什么。
    总裁：这就来了句“好”？？这也行？梁方不等那个人了？还想着再舌战上八百回合呢？先威压再诱哄再利诱再感化，这才仅仅威压了一下啊？！
    梁方笑的声音很干净，轻柔又暖，他说：“您也挖开您的蛋糕看看，我给您点的。瞧瞧里面有什么。”
    总裁磨着后槽牙，勺子戳向他的西钻巧克力，然后，挖出了一只——
    杜蕾斯。
    ……
    头晕目眩中。
    总裁什么都明白了，但也有很多想不清楚的事。
    就比如，总裁吻上梁方的那一刻，他最是疑惑：TMD梁方怎么知道自己是大号的？
    不过这些都没工夫想也没机会想。
    ……
    总裁想，梁方真的好甜啊……
    ……
    梁方都快喘不上气了，总裁才恋恋不舍地稍微松开他，抱他在怀，拿起手机，点开高德地图。
    梁方低声说：“您这是……”
    总裁沉声：“你不是说的么，下午表白，晚上就要那什么。我这不得得找间最好的酒店。让你。”piao我。
    梁方按住总裁的手腕，摇了摇头：“那个，我能不能去您家，一直都很想去您家。”
    第22章 今天，先放了他鸟！
    梁方被吻得脚都站不稳了，进了电梯后，他得空按了个“三”。
    总裁又拿过他的指尖吻起来，那一束白且纤细，落在视线里，像掌心捧雪。
    总裁哑声道：“上次就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三楼。还知道我保姆叫王姨。”——他已经打电话给王姨放年假回老家了。
    梁方颤颤巍巍，看着总裁的眼睛说：“毕竟一直都在关注您。”
    总裁：“小偷窥狂？”
    梁方窘得快哭了：“没有没有。”
    “说起来，你那时候拍超纯洁牛奶TVC，”总裁不怀好意，“当时我们比稿，你结尾最后2秒的表情。”
    梁方小声：“那个时候，自然在想着您呀。”
    总裁重复：“那个时候就想着。”
    ——那个离挨艹也差不了多少的表情。
    总裁又回忆起些什么：“那次，你还说和男朋友办事儿的时候，我肯定会在场。”
    “现在不就是想和您办事儿。”梁方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总裁都快疯了。
    但还是得问。
    “你屡屡拒绝苏凰，因为我？”
    梁方声音很纯洁：“您就不能自信点儿。”
    总裁：“我能比苏凰好？”
    梁方确定：“我是不会给苏凰煮牛奶的。”
    总裁：“你有一阵子成天嘴肿，脖子上还有印记。”
    梁方咳了咳：“身子弱，花粉过敏。”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电梯到了，总裁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问。
    “这不还没上呢。怎么还能说喜欢上。”梁方被总裁揽进屋，身后背着门牢牢关好，表情又懵懂又欲。
    “别发|浪，先说真话，”总裁掐着梁方下巴，实际上早就按捺不住了。
    小孩儿偏过脸去，指腹一蹭，留下深深的红印。良久，他抬了眼，那里面波光潋滟，像淌过雨水、流过雪水的河床。
    梁方低声说，“我是为了您才来入职星河的。”
    总裁：……
    “星耀的张森”这个微博账号，几年前的时候拥有很多粉丝。太多人往星耀寄花寄蛋糕。
    他拿了这么多的花和蛋糕，自然收不下也吃不下，就让人资发给全公司下属做企业福利。
    人资当时可羡慕了，说，这些人也太喜欢您了。
    张森不以为然。有才华的人自然以才为傲。
    后来眼见他经济危机，眼见他客户撤合同，眼见星耀一蹶不振，张森再也看不到什么花什么蛋糕。
    反倒是这小孩巴巴地上了门。
    也是绝了，梁方就像自带福气，他来了之后，星耀签下的单子一个接一个。
    总裁抱起梁方。
    他身子很轻，纤细的胳膊无力地垂下来，而后又高高伸起来，挽住总裁的脖颈。
    梁方又低垂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发颤，像蝴蝶抖动它们的翼。小声说：“我没有那个什么过。您……真的有格局吗。”
    总裁哑声说：“让森哥教教你什么是格局。”
    *
    总裁当然很有格局。
    就算不想有格局也得有格局。
    毕竟他是领导。毕竟他在梁方入职没多久后就教育他，男人开车和上|床一样都要有格局。言而无信那还是领导吗，那还开得成公司吗，那还能问心无愧地让人叫他一声森总吗。
    总之张森很有礼貌地让梁方粗俗。
    又很是高雅地任梁方嚣张。
    还很体贴地让梁方放肆。
    梁方哭出来的时候张森还给他递纸巾问他要不要冷敷一下眼睛先。
    --

 第34页

    梁方嗓子哑了的时候张森还给他润喉片。
    后来天快黑了，张森看到梁方望了眼客厅的方向，有意无意地咬住干涸的嘴唇。总裁觉得他是想喝水，甚至腾出手来从床头柜那抄起矿泉水给他拧开。
    后来天真的黑了。从浅黑，到中黑，到深黑，到浓黑。
    两个人下午吃过蛋糕，倒是不饿，张森抱紧了梁方，想直接去睡。
    客厅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好。”纯纯正正十足的鸟声。
    因为太突兀了，吓得梁方在总裁怀里抖了抖。
    总裁失笑，跟梁方介绍：“我有一只鹦鹉，挺聪明的，不过这大晚上的说什么‘你好’呢。以前还会帮我修电脑呢。”
    梁方慢吞吞：“哦……？”
    “它还会说脏话，你听啊，”总裁换了一种声音，冲客厅喊，“宝贝，叫爸爸。”
    “你好。”鹦鹉还是那句。
    “奇了怪了，怎么变成刚买回来的那样子了，”总裁揉揉梁方露在外面的小肩膀，“我刚买回来的时候，它就成天说你好。后来还开始说脏字儿。”
    梁方缓缓问：“您……是不是挺稀罕它的呀？”
    总裁：“那可不。之前有人要花几百万买它，我都不卖。”
    梁方试探：“那如果我放了它呢？”
    总裁：……
    空气凝固下来。
    总裁声音忽然严厉：“咱俩才哪到哪，你也敢放了它？”
    梁方不吭声了，总裁把他脸扳过来看。本来就眼睛哭红了，现在扁着嘴，更显得委屈。
    总裁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但今天似乎说错不少东西了。
    他亲昵地揉揉梁方的脸：“逗你呢。咱们哪到哪，咱们都本垒打了，咱俩进度条都走完了。”
    接下来又忍不住继续说错。
    “那你也别放了鹦鹉。不然老子得找你算账。”
    梁方又小声说：
    “森总……如果神圣地产说，如果要跟您合作，我就得从星耀辞职解约，您会同意吗？”
    张森有点想笑。
    头一次听说两个人DO I完之后，对方会跟个婆娘一样叨叨没完吃闲醋，这时候难道不应是累得筋疲力竭去睡觉？尤其梁方这会儿声音还抖来抖去，跟快死了似的。
    但小孩儿既然这么问了，总得告诉他点儿什么。
    这才第一次爬上床。不能让他觉得自己了不起，觉得可以为所欲为，觉得自己可以放鹦鹉，还可以和神圣地产相提并论。
    否则就凭梁方这个劲儿劲儿，他以后还能收得住？
    再者……
    神圣地产。
    总裁想起自己从入行后就对他家的一腔热爱，所有4A公司对他家那种求而不得的渴慕。还又，几个小时之前，BD商务总监说起神圣要重新改方案，自己心里大约20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怦然心动。
    还有，那张光洁的、质感的，彰显主人无上的审美与修养的brief：洒金笺配朱泥小印，康熙字典体带老山檀熏香。总裁觉得和神圣地产的新事业线总裁简直有种心灵相通的契合，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一样的感动。
    事业归事业，私人是私人，终究不一样。
    总裁幽幽启唇：“你又瞎开什么玩笑呢。”
    “你。大学毕业生，闷瓜蛋子。主动找过来。”主动找过来艹的。
    “人神圣地产……”那是爸爸。
    说完了，总裁发觉梁方不吭声，垂头凑过去，发现小孩儿睡熟了。
    ——睡熟了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别想我又说错了话。
    ——明天睡一觉他就忘掉了。给老子放乖点儿。明天直接拉上他去公司给神圣地产做稿件，晚上俩人一起回莲花池。这地方有点小，等神圣和我签约了，那就更宽裕了，买个大别墅，给王姨一间保姆房，收拾一间大卧房，门得买静音木门，小孩儿害羞。
    总裁吻了吻梁方的嘴唇，陷入了沉眠。
    *
    总裁这顿觉睡得好舒服。
    抱着个人睡觉总归是比空落落的踏实。
    总裁梦里，小孩儿一会儿跪着一会儿扭着一会儿哭着一会儿喊着，说再也不瞎瘠薄吃飞醋了。总裁居高临下地好好教育他，说知道就好，以后再不老实，他可就跟这次一样没格局了。
    是午后的光芒将总裁晒醒的。他一脸饕足，想着梦里和回忆里的事情，好不开心。
    总裁揉了揉怀里的人，忽然发现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软和与温暖，慢慢掀开眼皮，才看到自己抱住了一床被子，自己的胳膊和腿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上面。
    “梁方呢，宝贝？”总裁轻轻叫了句。不会是洗澡去了吧。
    “梁方？躲我干什么？搞什么情|趣呢？”总裁又喊了句，却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披了件睡袍，站起身来找了一圈，发现梁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小孩儿是踩点儿上班去了吗？
    这么敬业，嗯哼？
    还知道不叫我起来？这么体贴？
    张森点根烟，走到阳台。耳旁灌入楼外的车水马龙市井喧嚣，春季的微风往脸上扑，一浪一浪地缓冲着他的起床气。
    灵犀微动间，总裁将视线往旁边移，看到了窗户豁然打开，连纱窗都开了180度角。
    张森：……？！
    他碾灭烟头，在屋里走一圈，果不其然发现鹦鹉没了。
    --

 第35页

    张森：……？！
    难以置信，总裁脑袋里开始窜火苗：不就是一只鸟吗，这孩子还真吃飞醋！艹了，今天逮住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正要换衣服往门口走，总裁手机响了。
    人资总监。人资这时候能有什么事情？闲蛋疼吗？
    “森总，”对面传来圆圆脸总监那熟悉的惶恐声音，“我们收到一个快件。”
    “以前没收过快件吗？还是不会拆快件？还是找不到剪刀也要向我申请批款购买？”总裁没好气。
    “拆了拆了，”总监声音急，“是梁方的辞职申请。顺丰同城极速达，两个小时前从您家地址上寄过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张森猝然扭过身去，看到桌上打开的电脑、尚未关掉的打印机、拧开的钢笔水瓶盖。
    第23章 （倒V开始）   今天，再辞了……
    春末风染深深绿意。
    路旁杨柳点点含烟，下面开的一溜车顶都带绿。
    总裁稳了一口气，给汽车打火，还颤着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就一夜功夫，鸟没了，人也没了，还等着梁方今天起床后给自己煮牛奶，煮个寂寞啊。
    一路开车，他一路回想着梁方的眼睛、手指、睫毛、脖颈、声音和滋味。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完后又想通：
    是的，等我去公司，没准丫又反悔，舔着脸去上班，说自己是在闹着玩儿。超纯洁牛奶给的巨额广告费都打入公司账目，这孩子又穷不拉几，总也得惦记分成吧。
    总裁迈着步子进了公司，人资第一时间把梁方的辞职信拿到他的办公室。
    张森不动声色地脱下外套，掩饰自己的郁躁。
    “他闹脾气呢，不用管。”
    圆圆脸的人资总监声音却颤巍巍：“不像是开玩笑。”
    “他一个大学毕业生，会写什么辞职信，走过流程吗，屁都不懂。没法律效益的玩意儿，看完就塞碎纸机。”总裁掀开辞职信，声音尽量维持稳定。
    “他懂。辞职信每页都签字，为确保张张有效还从侧面签了骑缝字，”人资总监赶紧说，“最后一页蘸着墨水按了指纹，身份证正反面复印件都在。”
    总裁：……
    人资总监不耻下问极其好学：“您还觉得怎样能更正式？”
    如果说之前张森只是有些慌张，那么现在翻阅辞职信的时候，才是真真正正从心里发寒。那一排订书钉钉得规规矩矩，总裁都能想到黎明时分，梁方乖乖坐在书桌旁，给自己辞职信装订的模样。
    但他还是认为这事儿其实应该好解决，再怎样，他是职场老狐狸。有可能，他给小孩打两个电话、哄上两句，丫就乖乖回来了。毕竟丫不是说了吗，丫那么爱我。
    梁方昨天眼神里不加掩饰的爱慕、崇拜及欲|望，不是假的。
    总裁从来都没有遇到这样喜欢自己的人。
    张森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敲开通讯录。
    “嘟嘟嘟”。
    ——艹，这是拉黑我了？总裁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看向人资总监。
    人资总监简直心有灵犀地也从通讯录上拨出电话。“嘟嘟嘟。”
    总监：……
    总裁抬起眼，下令：“愣什么愣？拉黑你，拉黑我，他还能对着全公司的通讯录拉黑？给我一个个试，每个员工电话都试上TMD的一遍。”
    总监：“啊这……”
    总裁：“去。”
    总裁：“等下，先别走，你给我回来。”
    总监收回往办公室门外迈出的脚。
    总裁：“梁方住哪？入职合同有没有写？发给我。”
    ……十分钟后，总裁下了楼，进地下停车库，开车始往总监发给他的地址：北京市石景山区上庄大街6号。
    一路堵车，路旁的杨柳在暮光中绿中带黄黄中带绿。
    快到时，总裁给人资总监又拨了个电话。
    “交代给你的事儿呢？不要以为梁方这事儿是小事儿。你们做员工的，做事情要有闭环，要有汇报。”
    “总裁，”人资总监不愿意被张森批评不专业，“全公司电话都被他拉黑了，我正在找隔壁公司借电话。”
    “等下，总裁，现在变成空号了。汇报完毕。我觉得这个环我闭上了。”
    张森骂了一句艹，挂了电话。车已经开到上庄大街，这地方干干净净、空空旷旷。张森倒是没想过小孩儿租房子租这么远的地方，那每天赶地铁坐公交可真是不方便。
    总裁自愧，以前真是对他不够上心。以后如果有机会和好，还是尽快搬到一起住。
    汽车刹停，总裁穿着意大利皮鞋的脚踩在地面上。怒意不掩，却仍有期待。梁方应该想不到自己亲自来接他，好嘛，应该能原谅他了，这个诚意够了。
    路过水果店，总裁想了想，买了提香蕉。总裁很有涵养，空手见人没格局。补了束花，估计小孩看后多少心里舒服些。
    看着路两排的门牌，总裁心想，6号应该也就在附近了。一个个地看过去，却心生疑窦：这地儿看着也不像人住的呀，太荒凉了。
    最终，张森提着香蕉拿着玫瑰，站在一扇黑色卷云纹大铁门前，看到上面的门牌：
    八宝山人民公墓
    帝都石景山区上庄大街6号
    *
    一整天联系不上，也没法联系：微信注销了，手机空号了，入职时填写的地址，居然是人民公墓。梁方就跟蒸汽一样消失掉。
    --

 第36页

    总裁漫无边际地开车，游荡在帝都各个角落，眼睛在四处逡巡。
    虽然知道概率极小，但总裁仍希望能看到那个瘦小的、很甜很甜的背影。昨天把他折腾得那么厉害，他应该很不舒服吧，是怎么就决定起来了、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还有那公墓TMD是几个意思？他得问个明白。
    ——谁TMD经历过这种事儿啊？
    ——谁TMD经历过当天表白、当天上|床、当天又被甩，当天老死不相往来？这糟心事？
    冷冷的夜风胡乱地吹，总裁车开得和梁方一样糟糕。遇到红灯突然停下，遇到绿灯突然起步，毫无章法，毫无格局。
    开到半夜三点后，总裁将车开到莲花池。
    上电梯。电梯里似乎还有梁方昨天留下来的那种干干净净、百合的味道。按3。按键上似乎还有梁方指尖的温度。打开门，空空落落，没有任何声响。
    总裁走到客厅中央，坐了一会儿，给自己沏了一杯咖啡。
    喝两口就吐了，这味道跟他现在的人生一样糟糕，没有什么由淡到浓，是一码色的凄惨。
    总裁站起身来，打开电脑，连接上监控的存储后台，寻找从前天下午五点到昨天下午三点的视频记录。
    ……
    张森家的每一个屋子都安了摄像头，当时，是为了鹦鹉。
    鹦鹉总说脏话，可是一面对张森手机就开始文绉绉。张森为了留下记录给丁老爷子看，才拿出以前供应商给的样品，挨屋钉好摄像头。
    不过那鹦鹉也真像成了精，简直知道摄像头是干什么用的，骂脏话都小心翼翼，站在他肩膀小声对着他耳朵骂。
    鹦鹉……想起这只小宠物，总裁自然有些心痛。
    可什么都比不上失去梁方心痛。
    好了，找到监控视频。总裁点开。
    “我没有那个什么过。您……真的有格局吗？”他在视频中听到。
    他声音多软啊。
    一些Y糜的声音之后……
    “你好。”是鹦鹉的声音。
    鹦鹉的声音多悦耳啊。
    总裁心想：真是，本来他们三个人鸟可以成为和和美美的一家的。
    “森总……如果神圣地产说，如果要跟您合作，我就得从星耀辞职解约，您会同意吗？”这又是梁方的声音。
    总裁心里很悔。
    那时候，干嘛要和他说实话？那么实诚做什么？稍微骗骗，小孩儿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
    接下来，视频中，总裁酣然入睡了，梁方也缓缓合上眼睛。
    当时，总裁是真以为梁方睡着了，现在他才意识到，小孩儿心机重，在装睡。
    黑灯瞎火没的看，很安静。总裁往后拖动进度条，心想怎么也得拖上三四个钟头才会有变化。
    没想到……
    仅仅过去一个钟头，视频中梁方就扭亮了床头灯，旋到最微弱的光芒处。他俯下身来，低低地，看了会儿床上自己沉睡的脸，就往客厅走去。
    梁方还真是被折腾坏了。走路脚不稳，叹着气，扶了会儿腰，背影无精打采。总裁切到客厅监控记录，续到11：30。
    就是这里！
    总裁放慢视频，看到梁方从卧室出来，赤着脚走入客厅，脚腕处那么白，脖颈上却有块块艳丽的红。
    小孩儿好漂亮。又好脆弱。
    总裁心如刀绞地看着，不想错过每一帧。
    看着看着，他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这难以置信的场面。
    第24章 今天，给他水滴筹！
    客厅灯光幽暗。梁方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净，就像一束幽然绽放的百合。
    他平静地走到饮水机处，打开下面储物柜，给自己用纸杯沏了一杯水。又走到电视机前，屈下腰，给自己拿了一只额温枪，“滴”了一声，看看数字。而后他微皱眉，半跪到沙发前，从下面拽出一个盒子，翻出一板药片。
    一番操作，熟练得就跟自己在这里住过三个月一样。
    他敲开张森的电脑，密码FLZXSQC65212就像熟记于心，顺利打开，启动完成后，新建了一个word。
    梁方许是有些疲惫，单手托着下巴，可神情严肃至极、有气场至极。右手码字同时，左手拨出电话。
    “我完成了。没有事。”
    “最近落下的事情很多，明天上午碰一碰进度。”
    “我发烧，38度5，半小时后来莲花池，带私人医生来，”讲到这里，梁方声音丝毫没有半点羞色，“带肛|周指检用具，我现在不太舒服。感觉三点钟方向有创口，需要用药。”
    “两个时后，给我安排全身SPA，酸痛透了。”
    “再安排三个小时后的水疗，给我助眠。”
    梁方有条不紊、逻辑清晰且无情绪起伏地安排，就像在说与一场xing|事毫无瓜葛的事情，或者说是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当然做了安全措施，”也不知道电话那边在说什么，梁方的声音终于带了些埋怨的色彩，“一则我不会贪图身体享受，二则对方也比较有格局，放心吧，不需要做化验。”
    梁方敲着电脑，又讲：“我正在写辞职信，有点儿困了。让Panny三分钟内给我发一份到邮箱来。他家有打印机。再给我叫个半小时后的顺丰。”
    总裁眼睛越睁越大。眼瞧着似乎几个小时前还害羞的、天真且欲的小孩儿，披着他睡袍坐得笔直，在自己电脑上严肃地收邮件、敲辞职信。手指敲击如飞留下残影，在回车的时候尤其用力，斩钉截铁、毫无遗憾。
    --

 第37页

    半小时后，梁方站起身，打印辞职信。取出文件抱在怀中。
    他径自走到客厅一角的衣架处，对着亭亭站立、没有吭声的鹦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伸出手掌。
    总裁那趾高气扬的、大半个月来都没给人好脸色的鹦鹉，就很自然地飞下来，落在梁方的掌心。
    梁方：“最近吃的不太好，回头多吃点虫子补一补。”
    鹦鹉：“你好。”
    梁方：“我知道，你喝得也不太行，农夫山泉哪有露水甜。”
    鹦鹉：“欢迎。”
    梁方：“行了别说了，笨，来回就会这几句。”
    鹦鹉：“大傻逼。”
    梁方：“这句不算，又不是你自己学会的。”
    梁方：“咱们也算有缘分，离开后一路向西飞，百草山国家森林公园，没人敢抓你。”
    鹦鹉：“谢谢。”
    梁方手托着鹦鹉走到阳台处，推开窗子，监控视频里徒留鸟类的振翅声，越来越远。
    最后，梁方抱着文件，往镜头这边走，一直走到了镜头下。与此时的总裁对视：
    “张森，”他怕镜头录不到自己，还踮了踮脚，表情二分柔和、三分失落、五分怀恋。脖颈深处的红色印记隐没在领口处，一种脆弱的美。
    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有格局也没用。你丫活儿真烂。走了。”
    开门的声音，梁方左手抱着文件右手扶着腰离开。
    ……总裁坐在电脑前看视频，拧着眉头抽了一根又一根烟。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电脑都发烫了。最后电脑卡了，一句话没完没了地重复。
    “你丫活儿真烂你丫活儿真烂你丫活儿真烂你丫活儿真烂你丫活儿真烂……”
    ——艹了，重启是怎么办来着？
    ——艹了，鹦鹉会搞，但鹦鹉去TM百花山了。
    “你丫活儿真烂你丫活儿真烂你丫活儿真烂你丫活儿真烂你丫活儿真烂……”
    总裁用力地把电脑扣上，壳子被震出一条缝。
    与此同时，帝都国贸CBD某最为光鲜亮丽的一栋大楼。
    “这是您第一次……过去约24小时了，您觉得……心情怎么样？糟糕么？需要为您安排心理辅导吗？”穿着藕荷色大褂的医生很关切地轻轻问。
    在他身旁的办公桌边上，年轻人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抽出，注视医生。
    “没有事。不需要安排心理辅导。你可以走了。”
    医生执意劝解：“一般这种情况，我们会建议安排为期3-7天的心理辅导，这也是梁董所建议的，他很担心您。”
    梁方低声笑了笑。眉眼微弯。
    “多谢，不需要。没那么差劲。”
    医生虽然不太相信，但面对这种情况，他没有质疑的权利。鞠了躬，离开办公室。
    梁方把桌面上一堆没用完的洒金笺收了收，上面还有朱泥印散发沉香味。
    他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的灯火阑珊，对面大楼LED大屏正巧播着超纯洁牛奶的广告，自己的脸在上面笑着。这个地方距离三里屯不远，却离莲花池很远。离神色匆匆低首疾行的商业巨佬很近，却离笑笑闹闹的人间烟火很远。
    微茫的夜色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但许是太疲惫了，上身微凹倚靠住扶手，背影看去，很有一种脆弱的美。
    “小梁总。”办公室门敲了敲。
    梁方旋身，看到来者进来，冲着他点了点头。
    “小梁总。张森给京城所有4A公司总裁打电话。”
    梁方倒是不诧异：“然后呢？”
    对方说：“挨个问，是不是他们把您包|养了。”
    梁方：“……然后呢。”
    对方：“没人同意。他就继续问，您是不是他们派去的卧底，想要搞垮他。”
    梁方：“他们怎么说？”
    对方：“问他是不是失恋得了失心疯，4A圈已经自动发起水滴筹，说天妒英才。想送他去同济医院看看心理科，再去找1对1大夫做干预治疗。”
    梁方终于神色微变，而后果决下令：“去，以帝都公益基金会的名义，从我账户划花钱，给这个水滴筹加上十万。”
    *
    第二天凌晨五点，总裁开车去了三里屯绿帝大厦，电梯直达12层星耀。
    他步入办公室，拿出梁方辞职报告，放进身后的档案柜，上锁。
    又从抽屉里翻出神圣地产的提案。
    张森不认为自己需要做任何康复治疗。他自嘲，我哪有小孩儿那么娇气，啪啪几场而已，就又是水疗又是SPA的。
    真那么烂吗？
    明明叫得好大声。
    总裁努力把梁方的模样从脑子中甩走，大饮一口难喝如人生的咖啡，敲开电脑。凝神看神圣地产的方案。
    已经被这些破烂糟心事情耽误两天了。然而，对神圣地产的提案就安排在一周后。
    他打开甘特图做项目流程管理，对提案进度的梳理精确到每一小时。张森不允许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任何差池。
    第25章 今天，让他花光钱！
    九点，星耀人资总监来了，从森总办公室里出来后，三台打印机齐开动。
    十分钟后，全星耀上下每个人桌上都放了关于神圣地产提案分工的甘特图表，非常不吝惜成本地用大字全彩，重点句标红。
    这是全公司上下这么郑重且用心地做同一个项目。
    --

 第38页

    总裁极其认真地在最后一页写，如果提案成功，每个人都将在年底得到分红，也将获取上涨薪资机会，上涨金额将由人资针对本次提案的参与度和出力情况做出评估。
    都是圈内人，大家也都听说了昨夜的水滴筹事件。关心总裁的失心疯哪有关心人民币香，各自到岗后，转眼间开始研读分工图表。
    行政部门约了条幅，当日下午挂在公司墙壁上。
    “拿下神圣地产，重振星耀雄风。”
    总裁一直在办公室里闷头工作，每隔三个小时叫相关部门负责人过来碰进度。神圣地产的brief被他翻得起了褶皱，BD商务总监进来后，看到总裁正在用电熨斗烫平brief。
    总裁问：“其他广告公司进度如何？”
    BD觉得总裁不对劲儿，哄着他：“当然没有我们这般上心。他们哪有您英明。”
    总裁：“这两天，也没有我们圈内人见过神圣地产新事业线总裁吗？”
    “森总，我听内部人说，他之前休息了一段时间，通过电话和邮件的形式部署工作，”BD回忆着，“据说昨天到公司，终于露脸组织了VP副总裁级别会议，不过，听说他身体仍然不太舒服。开完会后又休息了。所以，没有留下任何影像图片。”
    张森的表情中掠过一丝怜惜。
    没想到让他如此仰慕的人，竟然身体抱恙。
    在他刚入圈的时候，神圣地产对于他来说是触不可及的标杆；在他事业小有成时，神圣地产是他渴慕的金主爸爸；在他寥落后，又在他被甩后，神圣地产就好像默默无闻等待他追随的前行者、长明灯。
    尤其如今钻研着神圣的brief，那种心灵相通的默契感，便越来越浓。
    洒金笺、朱泥印。新事业线总裁的品味势必高居云端，其他普通广告人怎么能识破这种心机。张森认为，这brief的材质本身就是一道大大的门槛，将屁也不懂的人做的提案，第一时间刷在门外。
    张森很想大跨步走到门槛里，亲自走到神圣地产老总面前，给他一纸完美提案，他张森此生所做过的最优秀提案。
    开了几个会之后，总裁驱车去琉璃厂，堵车路上，他以手支在车窗旁，终于展露出一整天都不曾让员工看到半点儿的疲惫与心伤：
    梁方这个小孩儿……真是又不懂事，又没有远见。
    他怎么就非要拿自己和神圣地产做比较。为何单单纠结在这件事上。虽然爱他，但神圣地产多么重要，他又不是不知道。
    再者，现在星耀举全公司之力做提案，又有自己的全心扶持，那么入选概率不可言喻。星耀获得的名声威望，将再不是任何广告公司能攀比的。
    他怎么会放弃自己。
    他那张决绝告别的脸，那份带着心机的表情，他到底装了多久忍了多久？
    他现在开心吗？
    总裁抵达琉璃厂，难掩悲伤情绪，路过一溜儿其貌不扬的小店，敲开一扇破破烂烂的木门。
    七十有余的丁老爷子正背着身提着花洒，浇一树海棠，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嚯，看这糟心样，终于倒闭啦？”
    “好着呢，”张森嫌弃，“想买点儿货，您老得帮我忙。”
    “得嘞，要什么？能解决你这张哭丧脸？”丁老爷子懒洋洋。
    总裁还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够好了。
    “海南黄花梨老料木匣，盛放我提案；印度老山檀香，熏我纸张；有粗有细的湖笔来上一套，云头燕的老墨来上一块；龙顺成的鱼鳔胶，替掉文件订书钉……”
    丁老爷子戴上老花镜，记了几句之后，打断他：“你这孙子，要的全是金贵玩意儿，你这是给皇上做提案呢？”
    “皇上值得我这么费劲儿？”张森神情凝重，“要见个玲珑剔透七窍心、曲高和寡正合我意，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起我的……地产老总。”
    丁老爷子突然想到：“你那个屁股翘的实习生呢？你上次来，跟我说这事儿，那表情，我总觉得你这孙子要对人家下手。”
    张森：“他是我认清本心的工具。”
    丁老爷子：“你本心？那不就是一块粪石。对了，你那鹦鹉还说脏话吗？”
    张森：“丫死了。”
    *
    约到苏凰是三天后。
    起先是张森读新闻，看到苏凰在工体开演唱会，工体离三里屯绿帝大厦不远。张森给苏凰发了微信，本也没期待他能来，毕竟顶流太忙了。
    结果苏凰那天唱到十一点，给张森回了句“好”，从演唱会出来后，就包下附近一家酒吧，等张森赴约。
    苏凰向来有排场，张森这次也不甘示弱，穿上一身不菲的西装。
    苏凰要了一杯长岛冰茶，很有礼貌地和总裁碰碰杯，自己的杯口甚至稍微低于总裁的。
    “梁方离职了，”总裁先行开口，平静地看着对方，“你没追上他，我也没追上。”
    苏凰不为诧异，低头饮酒：“听说了。”
    总裁也是没预料到这事情能让苏凰这等人物知道，本就是区区广告圈的一件小事。不过他也恍然间明白，可能是梁方在苏凰心底很重要，才让他得了这些动向吧。
    “说些别的。我正在准备神圣地产的提案，”总裁步入正题，“我记得您之前提过，您也是神圣地产老总的朋友。”
    苏凰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怎么了？让我告诉你一些他的喜好，方便你提案？不可以。他在工作上高尚正派，很讨厌这种私下的小动作。我劝张总光明磊落行事，堂堂正正竞争。”
    --

 第39页

    张森挑了挑眉：“当然不是。”
    苏凰不予置评：“我之前跟你说我认识他，已经让他知道了。他把我狠狠批了一通。他说广告创意一旦掺杂捷径，灵感就会污秽不堪。他说，为了你的事业，我也要离你远点。如此，我劝张总在提案之前多专注自己的案子。”
    张森眸光微转，沉思片刻。实在没想到从未谋面的他，会以这种方式提到自己，或者说照顾自己。
    他解释：“我这次约您，当然不是为了提案。”
    “听说他最近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张森沉声道，“我在琉璃厂一家非常有名望的古董店求了一串金丝楠手串，以前经初代□□喇嘛开过光，在佛舍利塔下贡匣内熏了十多年，辗转巧合中跟随□□去过麦加石下陪伴朝圣，还在耶稣诞生地伯利恒停留五十年。这等极品，对强身健体、稳固灵魂都很有好处。还希望您有空可以转送给他。”
    苏凰接过手串，直到现在才不由动容：“这……得花多少钱。”
    “也不用提我的名字，不需告诉他手串来历，”张森说，“让他随便放家里，当成个普通玩意儿收着就好。”
    “我就是希望四天后提案，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健健康康的。哪怕到以后，也想听说他健康顺意，一生美满幸福。”
    第26章 今天，让他来提案！……
    五月的晨风温柔清新，街道辽阔向前延伸。
    像自信攀爬向前，但不知终点如何的美梦。
    “森总。”新入职的实习生开着车，小心翼翼地建议，“提案还有3小时，我们是不是出发得太早了。”
    “早什么早。帝都一路堵车。迟到你以为我会先炒谁。”总裁在后座轻轻眯起眼睛小憩。
    这清晨五点半，总裁的宝马七系一路疾行，畅通无阻，AM和AE望向两边，屁车也没有。
    他们一起去神圣地产提案。
    张森之前几天彻夜不眠，最近几天运筹帷幄，安排好提案的每一个细节，堪称像素级别的用心，教科书式的专一。
    一路绿灯之后，星耀一行人提前约两个钟头抵达。
    这是国贸CBD一幢最为光鲜亮丽的大厦之下。镜面的大厦外墙反射着渺茫的星光，无数格子间灯火通明，熠熠生辉。
    “好好看看。”张森说，“神圣地产职员的工作密度与工作饱和度。知道什么叫早起和贪黑首尾呼应？各个业务部都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休息。”
    “你们也是，以后回家睡觉，闭眼前，想想工作。身体可以休息，但灵魂一定要在路上。”总裁拿神圣地产做典范，金句连连。
    AM连忙说讲得太好了，学习到了。
    地下停好车，实习生为总裁按开电梯。
    “你们看。”张森又借机上课，“神圣地产多么在意细节。电梯按键下有盲文，这种细致程度与胸怀，我们未来也要注意，这就是完美的客户体验。客户体验就是产品的生命线。”
    “总裁，”新入职的实习生打断他，“咱们绿帝大厦电梯按键下方也有盲文。”
    AE客户经理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盲什么盲，那是不锈钢在整修过程中被烫起了包。”
    “就是盲文，”实习生执意辩驳，“我奶奶是盲人，我有盲协义务志愿者证书。”
    AM觉得实习生快要死了。
    抬眼看到张森。
    总裁居然不在意。
    无论什么瑕疵，都不能影响他的今日心情。这是星耀营销顾问（北京）有限公司历史上最为重要的一天。总裁昨天开会说了，今天是他们的里程碑。
    电梯上到一半，他们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电梯门打开，身着皮质哑光风衣的苏凰戴着墨镜站在门口。他背后没有保镖，径自走了进来，不诧异地对张森点了点下巴。
    “来提案吗？”苏凰问。
    张森察觉出那种欲言又止。
    “是，你怎么也在这里。”张森问。
    “毕竟他是我朋友，”苏凰淡淡道，“你们准备得怎么样？”
    一旁的AM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苏凰声音里有别的味道，不是善意，也非恶意，倒像是在对绝症患者隐瞒病情、大慈大悲却守口如瓶的医生。
    “瞎TM准备的呗，”张森老油条，才不会在这种时刻把话说太满，“搞不定就滚蛋。”
    苏凰轻声笑笑，听得出来张森在糊弄他，说了一句让他们不太容易理解的事：“森总，您带纸巾了吗？”
    *
    提案将在23层大会议室进行。首轮提案，先由各家广告公司把方案递交，等神圣地产品牌部leader速速看后，淘汰掉将近2/3，再请总裁参与，进行比稿。
    星耀一行人实在来的太早。
    早得连品牌部任何一人都没见到。就被神圣地产人资安排进员工休息室。
    总裁站在落地窗旁，任身后下属叽叽喳喳，不动声色地看向对面。
    对面高楼的侧面朝向CBD主街道，装有一块巨大的LED广告屏幕。此时此刻，正是超纯洁牛奶轮播广告。
    梁方在从长街尽头漫过来的日光中温和地笑，手指挑动一只浸在牛奶中的汤匙，下一秒的神色纯净且欲。
    下属们也看到了。
    距离总裁被梁方甩，大抵过去了一个星期，谁也不愿提这糟糕事。只有实习生毫不知情，小声和AM说自己有多喜欢他。
    --

 第40页

    总裁扭过身来打断他们。
    “梁方有什么屁用啊？你今天不都是见到苏凰了。”
    “那苏凰又有什么？我们还会见到神圣地产总裁。”
    实习生立马被带跑偏了：“是的，我们会见到神圣地产的总裁，他看上我们的提案，肯定会看上我们公司，看上我们这些人。”
    张森：“说的不错，看上不看上其实也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有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与优秀的人共处一个场所。我们现在喝着神圣地产的矿泉水，呼吸着神圣地产的空气，见着神圣地产的员工，今天是里程碑的一天。”
    AM：“嗯里程碑的一天。不是所有人此生都有机会能来神圣地产。”
    实习生越来越激动了：“这是离成功最近的时刻。总裁，您能不能讲讲，如果成功后，我们星耀有什么其他宏伟计划？会上市吗？”
    总裁转身往外走：“我去一趟洗手间。”
    微茫的晨光里，一辆兰博基尼抵达CBD，在一幢大厦处缓缓降速，于地下车库刹停。司机下车，车外面前四五个保镖鞠躬。有人走近几步，他手指被白手套裹住，拉开车门。
    梁方衣着随意，穿一身灰色卫衣。下了车，地下车库的淡黄色灯光在他的发顶上有如落了一层柔和纱幔，显得他的眉眼更为温暖。
    但他张口的语气却不那么温暖。
    “停车场指引呢。有人占住我们员工停车位了。他们为什么不去来宾车位。”
    其中一个员工低声说：“是广告公司过来提案的来宾，我们没太留意。毕竟是客人，不太好意思让他们挪车。”
    “没有必要这么软骨头。我们神圣地产的员工同样尊贵。打电话叫他们挪车便是。”梁方看了看那辆宝马七系。
    进入电梯，梁方又问：“已经来了多少广告公司。”
    品牌部Leader在旁边，声音干练，语速极快：“今天将有30家4A公司参与提案，昨天晚10点均收到确认函。现在距离正式提案还有两个钟头，只来了一家广告公司。”
    抵达二十三层，梁方步入品牌部VP办公室。他最是喜欢清晨处理要紧工作，效率高且思维活络。品牌Leader为他呈上神圣地产新事业线旧有的品牌视觉。这是梁方第二遍看。他一边看，一边暗道外国人团队做事就是不靠谱，太不懂本土市场和神圣地产的底蕴。
    品牌部Leader在旁边等待了一会儿。
    “我给您倒一杯咖啡吧？”
    梁方起身：“不用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总裁及VP级别洗手间在走廊尽头，梁方不愿走那么远。现在还早，大楼里多数员工没有上班，于是他径自走向位于员工休息区对面的员工洗手间。
    他步伐很快，走路间可听到鞋尖轻扣地面的敲响。推开员工洗手间的大门，里面寂静无人，纯白色的灯光均匀柔和。洗手池上方悬着宽大的镜子，角落处有行政放置的梳妆盒，几把梳子、手霜、洗面奶，是为了给那些彻夜加班的人清早整理仪表用的。
    梁方从卫生间出来后便走到洗手池，洗完烘干手，随手拿起一只手霜涂。
    他忽然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到镜子中反射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森站在距离他的不远处，抿着唇瞧他，喉结微动。
    梁方认得出，上次张森打扮成这样，是他们互相告白的那一天。
    张森西装笔挺裁剪讲究，里面烟色衬衫触目矜贵，隐隐勾勒出非常好看的胸膛形状。他袖口有一颗钻，抬腕间反射着静而不喧的细碎光线。裤脚收的好，脚上一双意大利手工定制鞋，是鞣制过的。
    帅气且色|气。
    张森走过来掐住梁方的手。梁方左手刚给右手手背挤出一小节手霜。
    第27章 今天，咱不欠他了！
    张森将手牢牢扣在梁方的手腕上。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星期了，小孩儿拉黑的拉黑，删除的删除，找遍全世界都没有找到这个人。若不是家里那个夸他活烂的视频连轴转，又或者是办公室那封辞职信让他翻了一千遍，他还真以为自己做了好大一梦。
    他死死地盯着梁方的眼睛，梁方吃痛，眉眼微皱，那双黑丸湿漉漉，显得很是委屈。
    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小孩儿。
    张森开口，声音低哑，千言万语堵塞在喉咙处，最终居高临下：“这是穷成什么样子了，连人家公司的护手霜都要薅羊毛，这个牌子不好用，辣手。谁把你给包养了，他不给你零花钱吗？我家都用欧舒丹。”
    梁方：“……我就是试试。我家用欧舒丹刷鞋。”
    张森才不信，依旧盯着梁方，目不斜视地从旁边扯下一张纸巾，将手心处蹭到的手霜抹干净，恶狠狠丢掉，又说：“到底谁包你了，倒是看得紧。不过来提案，至于这么寸步不离地把你带身边。”
    梁方笑笑，不解释。
    张森：“也是4A圈的吧，你们这盘局下得够大。差点儿就把我蒙住了。但我也算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跟你上|床之前，每天都有人排队预约住我家。我怎么能因为你，就影响跟神圣地产的提案？”
    梁方：“是是是，在我之前，每天都有人捡你的烂活儿。”
    张森这就不服气了。
    “哪里烂了？”
    “烂你叫那么大声。”
    --

 第41页

    “烂你当时那表情？”
    “前半截可是我主导，后半截不是你抓着我加餐？”
    “我倒是应该把监控截下来，发给你姘|头看看。”
    梁方依旧保持着疏离的笑容。眼睛半眯，眼底流光波转，呵气如兰，在张森的耳边说：“你发啊，现在发，发到互联网上，我帮你买个热搜，让大家都看看你的烂几|吧。”
    张森被噎个半死。
    他想过很多次和梁方重逢的样子，哪次都是小孩儿哭着弃暗投明。他签上神圣地产了，那就是广告圈最登封造极的角色，梁方不可能不后悔。他也想过，刚开始要生气上几天，好好让小孩儿伺候他，过上三四天了再贵手高抬地放过他，要他下不为例。
    始终想不到梁方居然会这样。
    张森垂眸，又看了眼方才捏过的梁方手腕，上面圈着楠木：“你什么时候喜欢戴这破木珠子的，辣鸡品味。”
    梁方长长地哦了一句，“辣鸡品味的手串你也买不起，我朋友帮忙求的，初代喇嘛开过光，佛舍利塔下贡匣内熏了十多年，辗转巧合中跟随人去过麦加石下陪伴朝圣，还在耶稣诞生地伯利恒停留五十年，一切只是因为我发了个小烧。”
    他自嘲，声音里带落寞：“连我都觉得太贵重了。你是不会给我买这种东西的吧。你连TM个鹦鹉都不让我放生。”
    话音一落，梁方的手腕被张森死死扣住又抓起来。
    方才嘴仗绊得热热烈烈，如今空气难得凝滞下来。
    张森难以置信地注视那串珠子，好长一会儿，才低声地艹了一句。
    ——跟琉璃厂丁老爷子熟成什么样了，那丁老爷子还骗人。说是什么震古烁今全球独一串，明明就是开模加工一比一定制的海量爆款。亏他花光尽10年积蓄托苏凰送给神圣地产老总。
    但这时他不想戳穿梁方。说它是假的，有意思吗？人已经跑了，跑了就是跑了。
    世界上最残忍的，无非戳破一个人幻想的肥皂泡，留点余地吧。
    张森冷笑一声，扳过梁方的下巴，轻嗤道：“朋友？什么朋友。你姘|头买的吧。我当然不会给你买这种东西，想什么好事儿。你配吗？一个没有远见的玩意儿，看谁钱多就爬谁床的墙头草。”
    *
    张森旋身，不顾背后梁方的表情，大步流星离开洗手间。
    他步伐坚定、目空一切，却难掩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气愤。看样子，梁方和他那姘|头，绝对是把手串当真货买下的。
    梁方何德何能，能够让他姘|头花那么多钱，买这么一串手串？那可是把帝都销量最旺的几栋别墅给挂手上了。
    他自己卖掉许多珍藏已久的小玩意儿，咬着牙给神圣地产老总买这洪兴邵仙怼堵家个礼物，那也是因为极度敬佩老总的风姿卓绝、大家气度。虽然素未谋面，但也知道对方堪称知己。
    ……呵，看样子梁方的姘|头一则有钱，二则是真宠他。自己纠纠结结才搞定的宝贝，人家豪掷一笔，分分钟就交给梁方这个小玩意儿。
    张森走到神圣地产员工休息室，看到AE和AM都在刷手机。
    “咱那实习生呢？”
    AM赶忙抬起头：“森总，咱们停车，不小心停到星耀的员工停车区了。据说是总裁亲自和下属打的商量，要求咱们挪车。”
    AM压低声音：“他们神圣也太傲了吧。我们是来宾，停错了就停错了，让他们把车停在来宾去呗。”
    张森赶忙制止她。
    “不懂事。神圣总裁做得对。凭什么要亏待自家员工？来宾只是跑这么一趟，人自家员工才是陪自己打江山、为自己挣钱、能掏心掏肺一起并肩战斗的兵。看看人家的格局。”
    AE：“对了森总，刚才品牌部Leader也来了一趟，要我们先把提案交过去，还摘了我们的logo页？”
    “为什么要摘掉logo页？”张森不太明白。
    AE点点头：“他们总裁说，创意为先，不过多考虑背后广告公司的品牌与知名度。第一轮，他们做内部选拔的时候，先进行匿名筛选。”
    “太妙了。”张森拍掌，“他的想法，怎么就这么巧，怎么就总是能戳在我的心坎上呢？”
    越是发现神圣地产总裁的好，越觉得小孩儿抛弃他这件事没那么坏。
    “其他广告公司的人都去哪了？”张森道，“还来了谁家？”看看到底是谁TMD包养了梁方。
    “没有别人来呀，”AE说，“这里一直就咱们几个。距离提案还有好几个钟头呢。”你以为别人都和咱们一样神经病。
    张森摸摸下巴。
    ——艹了，他们肯定还有贵宾休息区，神圣地产把那堆有钱的孙子隔离去好地方了，让他们在这普通休息区受罪。神圣家总裁那么高尚，一准不知道。
    星耀员工足足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其他广告公司才陆续赶来。员工休息区塞不下了，神圣地产的员工才把他们请去地方更加宽敞的大会议室。
    张森靠在柔软的凳子上小憩，少时，眯眼看了圈，梁方果真还不到场。是怕自己撕破脸皮和他姘 |头吵架吗？
    呵呵不会的。
    *
    神圣地产总裁办公室。
    桌面一沓提案。
    “好像这版非常用心，”品牌总监从一沓子A4纸里挑出来一只古香古色的盒子。
    梁方纤手启开，喃喃道：“海南黄花梨。老料。”见到纸张后，又低声道，“印度老山檀香，熏过的纸张。笔很不错，云头燕的老墨。”
    --

 第42页

    品牌总监看着方案一侧的奶油色：“那是什么？”
    “鱼鳔胶，现在将近失传。全京城上下，也就龙顺成一家老字号会熬。”
    梁方笑笑。
    “这人很厉害。看得懂我之前brief的含义。”
    品牌总监：“哦？”
    梁方解释：“当时我用了洒金笺和朱泥印，正是在强调本次提案中对于质感和材质的重要性。视觉设计得再花里胡哨，失去质感、使用时材质粗制滥造，也会大打折扣。”
    “这个人，他懂了。”梁方点点头。
    办公室被人推开，进来一个长裙及地、风姿绰约的女子，她眉目清秀，与梁方的模样几乎如出一辙。
    “母亲。”梁方站起身。
    品牌总监问了好，赶忙先行离开避让。
    女子面露点点担忧：“听说百花山那边不太平，来了只野老鹰。我早说把山买下，结果没来得及，就升级成国家保护区了，谁也买不得。”
    梁方脸颊微红起来：“没事，我现在又不是童男子了。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了。”
    女子点了点头：“说起这件事，我听说，那个……和你……的人也来了。”
    梁方承认：“估计进了首轮。淘汰掉的一批，已经让品牌总监请走了。”
    “行，反正你也知道要怎么做比较合适，”女子说，“不要因为渣了他，就拿通过提案做补偿。”
    梁方看了眼桌上的黄花梨盒子：“怎么会。”
    女子说：“不过，他确实看着比以前照片上的模样瘦了，我刚给他水滴筹上打了三十万。咱们也不欠他什么了。我问了问，MIX最顶级的鸭子也就这个价。”
    第28章 今天，让他百爪挠心！……
    “看啊，欧德被筛走了，强思也走了，风柯也走了！”AM低声和同事们介绍。
    “风柯？那个巨牛逼的4A广告公司？”实习生俨然听说过。
    “这三家都是巨牛逼的4A，没想到，第一轮就被筛下了……”AE附和。
    “哎呀，”实习生看着那些离席的同行，“感觉他们走得好没面子，我也好怕被筛掉啊。”
    第一轮匿名提案筛选，筛走约十家公司。其中不乏员工数量极多、声誉极广的顶尖4A公司。在风柯一行人站起身时，大家都看到他们脸上的颓丧。
    “神圣地产总裁眼光着实毒辣，”张森低声教导员工，“我也是知道他们这几家公司的操行。欧德故意搞得玄而又玄，方案不接地气。强思太过于追求国际化，猛一看还会以为在给洋品牌做创意。风柯么，老故步自封了，真以为他们定义的色彩理论能屹立不倒了。”
    “神圣地产总裁，做出的所有决定，都卡在我的心里。”张森说。
    “所以，神圣地产总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AE问。
    “你们都没有找其他圈内人问过吗，听说神圣地产总裁行为作风狠厉，眼光独到，曾经收购无数家公司后又亲自操盘，成为行业教科书级别案例，”AM崇敬地说，“还听说容貌卓绝，气质极佳，只是从未公开出现在众人面前，遗憾啊遗憾。”
    “最厉害的是，才二十出头。可真是个了不得的才俊，极品啊极品。”AM总结。
    听到身旁下属再次夸赞自己景仰的人，总裁沉默不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座椅扶手。
    今天他将终于见到这个人。
    看到他的一颦一笑。
    与他共处一室地呼吸。
    让他看自己写就的提案。
    因为这件事，这一星期以来的衰运，或者说近两年来星耀的衰落，似乎都不太那么的重要。除此之外，与之相比，梁方又算得上什么呢？
    二十分钟之后，有一位穿着公司制服的助理终于走进会议室，跟大家说提案要开始了，请大家入座且保持安静。
    而后进来一行人。
    先是身着皮质哑光风衣的苏凰，半含着笑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引起座位席上的一片骚动。
    实习生：“这是总裁？？？”
    AM：“你是不是智商不太够？”
    又进来几位颇为老迈的决策级人物，一一和大家问好，且强调了本次提案对于他们新事业线发展的重要程度。
    AE：“这里面有总裁吗？”
    AM：“总裁十二多岁，你见过有二十岁的人长相能当我们爹的吗？”
    最后进来两位女士。
    实习生：“所以，总裁转性了……”
    AM恨不能捂住身旁这两人的嘴。
    毋庸置疑的是，神圣地产员工无不衣着精致，举手投足间矜贵无比，且早已习惯这种奢华的生活。
    “MD，他们老总是不是不决定来了啊。”AM嘟哝。
    张森黯然：“听说最近身体不好，怕是又犯病了。”毕竟他送出的那个护身手串也是假货爆款。
    然而正说着，会议室门再次被助理由外拉开。有人信步而入，直走在突然出现的光影中。上午的晨光勾勒出他的肩宽腿长，他坚定从容的步伐。他扭身对大家微微点了头，却无半点笑容。
    如果说其他人穿着精致，他则有极简随意，可那气场任人不得忽略。尤其是他走来之后，从苏凰，到几位老迈的决策级人物都站起身问好，方圆三米之内，都是缄默息声。
    AM和AE一起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说：“梁方？？”
    梁方对于这些广告公司的人来说，也并非是生面孔。他主演的超纯洁牛奶广告火遍全国，牛奶小哥哥的称号谁人不知。
    --

 第43页

    所以当他进来的时候，下面轰然沸腾。
    实习生东张西望：“梁方牛X啊，入职神圣地产了，大家都这么尊敬他，做的什么职位啊？”
    AE杵了他一胳膊：“看这怎么也是VP向上走了。”
    AM以无人可察的幅度微微摇头。
    总裁沉默许久，才道：“梁方，被神圣地产的人包养了。”
    张森心下黯然：怪不得之前梁方问他，神圣和他只能二选一，应该怎么选。看来真是被神圣地产的人包养了。
    没错，今天和他对峙的言语间，他表现出来的，都是自己过得很好的样子……只有神圣才能赋予他这样的生活。
    难道是被神圣地产总裁包养了？
    可张森才不信，那个风光霁月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
    提案开始了，次序由抽签决定。
    每次完成一个提案，神圣领导将进行点评，大抵均由那几个年迈老者进行评价。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发觉本次提案的要求究竟有多高，领导级对于创意的体会又多么深刻。如果说第一轮淘汰极驳人面子，那么这一轮公开点评，则像是公开处刑。
    坐席间不时传来小声的抽气。
    广告公司：“我们的风格极尽简约，可能是你们……不太能get？”
    神圣地产：“你们广告公司所讲的简约大气，不能等同于简单无脑。”
    广告公司：“这里处理时加英文字母，是当前最流行的国际风了。”
    神圣地产：“我不认为加几个英文字母，视觉上就能international，你们还不如加汉语拼音，字符更长。”
    广告公司：“这里的元素致敬了一家非遗场所。”
    神圣地产：“元素致敬？确定不是元素抄袭？”
    不同于之前的光洁玻璃老总不懂装懂，神圣地产领导的意见总是一针见血，让他们心服口服。
    星耀实习生飞速敲击会议记录。这种难得的场面，对于他来说大开眼界，也是未来公司学习进步的重要材料。
    “牛逼啊。”实习生小声说……
    “神圣爸爸，怎么能不牛逼呢。”张森回他。只是没见到神圣地产总裁，可太遗憾了。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家公司对方案意见提出质疑。
    神圣地产：“你们这次的设计，总体上还不错。但是缺陷在于材质选择，PVC未免太过简单粗糙。”
    广告公司：“你们讲材质重要，能有多重要？根据2021年艾维谱根据万人样本进行的最新统计，logo给人印象的最深部分，在于前3.5秒的视觉初体验。材质的重要性，只占据其中的20%。”
    这说得有理有据，一时间，全会议室，从甲方到乙方都陷入沉默。
    “屁话。”张森气得拍大腿。“TMD，神圣总裁在哪呢，要是如今在场，赶紧起来灭了他。”他怎么就又生病了呢。怎么就能在这关键的时刻离席呢。这一群不懂广告的狗怎么就能踩在神圣地产的脑袋上撒尿呢。神圣地产总裁果真是日理万机，不能把他下属培养得和他一样优秀。
    “有多重要？”
    主席台前方，角落，方才在提案过程中一直沉默着的人忽而启唇，又慢慢站起身来。
    他眉眼美得不可方物，说起话来却冰冷绝情。
    “艾维普统计么……算个P。”
    “一个56人组成的数据策略公司，真能洞察出沉淀5000年智慧底蕴的视觉发展吗。”
    梁方声音不疾不徐，轻轻的，但非常清晰、确定。
    “你们不知道材质有多重要，是因为你们都没有见识过更极品的材质。包括艾维普公司，也是一样。”
    “在我们今天的提案，恰有一位，对材质的追求可谓尽善尽美、至臻化境。不如我们先看一下他们的方案。”
    他微扬了下巴，示意助理从桌上拿来一样物事。
    “也别抽签了，这是谁家公司的提案？”梁方说，“可以先上来进行讲解。”
    之前因为身体原因不得在公司，如今他归岗，马不停蹄赶工作，已经很是疲惫了。其实，把这场提案全权交给下属，也不是不可以。他本来也不太想来提案现场，因为知道会见到张森这个冤家——张森那人坐在下面，脸如丧考妣，晦气极了。
    他只是，真的很想看看，那个用黄花梨木盛方案的人到底是谁。
    *
    “森总，到咱们了。去搞定神圣地产吧。”AM指了指屏幕上的“星耀”二字。
    她口气有前所未有的郑重：“不管梁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得记住，如果你慌了，那竞争对手就赢了。”
    “如果你输了，你入行广告行业一直以来的梦想，就破灭了。”
    张森站起身来往前走。
    往前走的这30秒中。
    他头脑里想起许多事情，一点点串联着，有的事情印象深刻，有的却很轻浅，有的当时会觉得微微矛盾，现在看来却无比顺畅。
    很多东西，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
    他忽然意识到之前苏凰和他说的，拿好纸巾是什么意思，这要是正常人，恐怕……
    张森走上前去，从梁方手中接过那只沉甸甸的海南黄花梨老料木匣，表情无比柔和，很是平静地说：
    “好的，梁总，由我来讲解这个提案。”
    第29章 今天，让他悔不当初！……
    张森接过梁方手中木匣，两人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
    --

 第44页

    抬眸，张森看到梁方的脸那么白净，下巴处还带有他今天捏重过后的淡淡红印。眼睛温柔看着他，就像他以前每天在办公室里做会议记录那样，安安静静，不忧不惧。
    张森还是不太敢确信，小声问：“梁总？”
    整间会议室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盯着他们两个人，那种过于聚焦的目光让张森后颈如被灼伤，沿着脊椎噼里啪啦而下，一道道割得他心脏肺腑俱痛。
    他看到梁方，自己那个懵懂天真的小助理，当着他的面拿起湿巾，在碰到张森的指尖处进行仔细擦拭：“嗯”。
    梁总说：“是我。”
    张森拿着木匣走向前，给众人展示方案。
    *
    神圣地产的新事业线项目，叫做“神圣温泉”。
    在本次提案中，别人家整套视觉设计，多包含水波纹、烟雾、蓝色、白色等元素，重在强调颜色及图形展现的效果。
    直到他拿起木匣前，场下的人也均不以为然：
    不过就是一个木盒子吗，跟塑料盒、包装袋相比，又能有什么区别？
    然而，当张森掀开木匣，露出海南黄花梨幽深交错、古朴动人的木纹，混合那如草木缭绕的沉香气，仿佛让人立马走出现世，步入到另一处时空中。
    在薄如蝉翼的纸张中，以墨绘出logo，一椭圆，中心一竖，竖的上端露出在椭圆外。
    张森沉着气，缓缓启唇。
    “一椭圆，犹如一汪温泉；一竖，犹如中间一人。泡温泉的过程，是天人化境合一，也是人与自己的独处。这种视觉表现，也如日晷。在古老的生命交接、时光流逝中，那一眼泉水始终流淌。”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你要拿木头做匣？”下方竞争对手切正题。
    张森：“是海南黄花梨，不是普通木头。黄花梨生在悬崖峭壁，千万年才育得那么一点点心材。和神圣温泉一样，有历史沧桑，不正是相得益彰？”
    “那么，这纸味儿了吧唧的，意义又是什么？”有人呛词。
    张森：“这是沉香。因为，神圣温泉不止是一汪水，泡温泉，更是五感在接纳它的气息。沉香气味，烘托其名贵。”
    张森：“为何以云烟墨，又为何以鱼鳔胶……那是因为，温泉亦是古老的传承、自然的馈赠，值得以这样的包装，体现它的质感。”
    末了，他熟练道出自己准备了不下百遍的观点：“当然，这只是对神圣温泉提案的包装。我建议，神圣温泉未来对外的视觉展示，也要尽善尽美，提现到对材质的看重。如此，才会打造出品牌的质感。”
    “我深以为，材质对于视觉的体现，永远不能忽略。就算人们不太看重它，然而那不怪材质本身，而是在于人们不太会用材质。当材质组合臻于完美，甚至可以超过视觉带给人的震撼。”
    一席话结束，下面既有掌声，又有颓丧。
    给掌声的，是因为星耀的提案着实精彩，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颓丧的，大多是认为自己家提案丝毫不成竞争力，要错失神圣地产这个爸爸。
    有人仍然不服气：“星耀家误打误撞！谁知道神圣地产本次的提案着重在材质呢？重新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把方案镶金包银，不比他家提案强吗？”
    “森总，”主席台上，梁方听见下面的争执，忽然幽幽说，“您是怎么想到这些创意的呢？”
    “不是梁总的题面要求吗？”张森看着那几个不服气的，轻嗤道，“你们没认出来题面，自然就别怪自己眼拙。”
    “洒金笺，朱泥印，brief人手一张，懂的人自然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空气静了下来，他们只觉得神圣地产brief的材质非常考究，但竟是各个没有发现其中的真谛。
    梁方轻轻笑笑，眯眸，眼睛里流光转动。他对旁边人说：“我不用多讲了吧。”
    又道：“苏凰，你可以把提案交给其他不在场的股东看。”
    *
    会议散了，与星耀关系交好的广告公司连忙过来庆贺。
    “恭喜森总赢得提案！森总此次大赚，少说也得签下四五百万元的合作吧？！”
    “神圣地产有钱啊！森总到时候换辆好车！”
    “恭喜森总熬出头，守得云开见月明！业内佳话呀佳话！”
    没有人再提他被甩的事，都捧着他举着他。AM一行人也留了下来，和其他广告公司交流这次提案的细节。有多家广告公司根本没有机会提案，AM他们还想参考和学习一下。
    张森应付几句，看着走廊尽头梁方的身影，给下属比了个眼色，而后匆匆跟了上去。
    走到CEO办公室前，却是小助理拦住了他。
    “森总，签约要去市场部。梁总有其他事情要做。”
    张森喉间一梗。
    “或者，您有预约吗？我们梁总日理万机，大概……”没工夫离你这样的小人物。
    助理眼神客客气气，但是送客的手势不容抗拒。
    少时，里面传来一句。
    “森总吗？让他进来。”
    助理这才为张森打开了门。
    梁方的总裁办公室足有张森办公室四倍大。
    里面修竹为屏风，碎石为拼接地面，一架博古架上，尽是昂贵至极的瓶盏，沉香袅袅，按价值算，烧得是寸寸黄金。
    梁总静静坐在一张黑炭茶桌边上，抬腕洗白茶，滤出第一泡水，倒在朱砂茶宠上。他双眼半阖，在纯白的蒸汽中，有种慵懒却疏离的美。
    --

 第45页

    张森坐在他对面，死活想不到这样傲然孤绝的人，他一心敬仰，想窥得一面的人，就是之前那个懵懂天真的小孩儿，那个纯且欲，眼睛湿漉漉的小实习生。
    “来了？”梁方声音清淡，“听说，您前几天，满大街问我是被谁包养了。”
    张森手指尖掐向自己的膝盖，直视着他：“谁敢包养您，哪里包得起。”
    他想起一件事：“你前几天生病了？”
    梁方平静地说：“你自己把我伤到哪，没有点数吗？”
    张森没想到是这个愿意：“对不起。”
    又道：“知道你生病，我给你买了那只手串，是托苏凰给你的。当然，送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你是你。”
    梁方倒是有些诧异：“哦，原来是你买的啊，我说为什么苏凰支支吾吾的。那算了，我们公司有反腐败规定，任何人不能接受乙方超过50元以上的礼物。”脱下手串交给张森。
    张森不接：“49块钱买的，回头给你看□□。”找丁老爷子做一张便是。
    “通过提案，挺高兴吧，”梁方别过眼去，见张森不接手串，就把它放在一边，“我填好合同了，你看看。”递过去一叠纸。
    张森翻开合同。
    神圣温泉全套对外VI设计
    神圣温泉企业内部VI设计
    神圣温泉inhouse设计
    神圣温泉TVC广告片策划
    ……
    等等约90余个条目，合约期限为一年整。
    这应该是所有广告公司梦寐以求的合约，是足以维系他们运营，并且做大做强，广纳英才的合约。
    然而，翻到第二页，张森又看到：
    合同金额：人民币壹元整。
    张森：“……”
    梁方观察着张森的反应，给他沏了一杯茶，不疾不徐地问：“行吗？接吗？不接就算了。今天还有几家的提案，其实我看着也不错。”
    张森滞了片刻：“接。”抬手拿钢笔要在乙方处签字。
    梁方挑了一道眉，按住张森的手指：“看清楚，1块钱。”
    张森拿开梁方的手，梁总手很凉。他面不改色地签字：“是您给我的合同，我怎么能拒绝呢。”
    梁方：“毕竟，我在您那儿打过工，我一天工资几万块钱，相当于抵过去了吧。”
    张森：“您太自谦了，你一天工资怎么可能才几万，大家都非常喜欢您。您这样有魅力的人，每天能挣好十多万上百万。”
    梁方笑出声了，张森一时看得恍惚。
    他本来生得好看，笑起来时更是柔媚。眼睛弯弯的，里面微光闪烁，像是盛了碎玉白珠。唇形又好，上方悬着一颗圆圆的唇珠，是很好吻的那种类型。
    梁方笑着，说起话来却很是冷漠：“哈哈哈，有魅力吗？我不觉得呀。我再有魅力，也不如神圣地产这家公司有魅力。我叫得再好听，也没有您的鹦鹉叫得好听。您还不是会随时把我送出去吗。”
    张森低下了头，咬牙说：
    “梁方，你能不能把我微信加回去，电话也不要拉黑我。”
    梁方置若罔闻。
    正巧这个时候，办公室门被推开。
    “梁总，约的5分钟后的会议，T楼3024，走吧。”是那之前下逐客令的助理。
    张森仍然在恍惚，梁方站起身，以手拍了拍张森的脸，很平和地说：
    “不要做出这个死样子。好好做方案，商业自然是公平的。我给你水滴筹上也打了不少钱，以后合作也看情况往上面续钱。够你招人养公司。”
    张森的神情这才缓和一些，但不太明白。什么水滴筹，听上去不像什么好东西。但是够他招人养公司，那可能又是好事情。
    张森离开办公室，走了几步，看到苏凰。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过了好一会儿，张森才终于说出心底的疑问。
    苏凰道：“森总，我太熟悉他了，反正，您别真以为他以前喜欢过你，就行了。”
    第30章 今天，让他相思成灾！
    苏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看着张森，低沉的嗓音里混了些回声。
    像是要斩断张森最后一点希望，他讲：
    “在我们这圈人里面，梁总最辛苦，他也不是一帆风顺地爬到这个位置的，他经历过你想不到的厮杀。”
    只有在你们星耀，在你面前，他很温柔，真是像个20多岁的应届毕业生。但也仅限在你们面前这样了。”
    “外界说他这个人非常狠厉，对人对事都很果决，我觉得这些评价，才是恰如其分。”
    “以我对他的了解，你们之前的事情，你可以理解为他年轻气盛，要解压，需要放肆。仅仅这么简单。”
    张森听完了，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经历过想不到的厮杀。】
    ——他每天上班，向“前辈们”请教。
    【狠厉。】
    ——他那柔弱着，眼眶湿红的表情。
    【果决。】
    ——开车时候，他红灯面前那般瑟缩。
    【需要你的身体。】
    ——艹了，难道我是才是被PIAO的那个。
    ——可是他为什么就偏偏需要我？为什么挑我日？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傍晚监控里那些表情那些声音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凰戴上墨镜，旋身迈着大步离开，任风衣在身后发出猎猎声响。
    --

 第46页

    他倒是不怕张森真在这里发失心疯拆了神圣地产。他看过张森的朋友圈，知道他长久以来多么崇敬这座美轮美奂承载多少商业梦想的大楼。
    张森在之后去了趟神圣地产品牌部。
    出来的时候很是愤愤。
    梁方不给他联络方式，苏凰缄口不提，品牌部自然也不能给。张森说有些方案要亲自和董事长对接，品牌部说有方案问题发送品牌部邮箱，他们将抄送给董事长邮箱。
    张森说能不能给个直连的快递地址，方便他寄方案材料，品牌部又说私下寄物品影响公司的反腐规定，如果张森真有心那还是回去好好做方案吧。
    后来张森发大招，他悄悄拉过品牌部leader，给他看偷拍的梁方给自己倒咖啡的照片，小孩在图片上低三下四的。张森小声说我们关系可不一般哦，以后如果……了，少不了你的功劳。
    品牌部leader拿着照片研究了许久许久，才给了张森一个脸书账号，说别告诉他说是他给的。
    张森率员工离去前，在CEO门口驻足良久，被助理以影响公司秩序与安全为由请走。他知道，在相当一段长时间，除了需要亲自来沟通提案，没有任何理由步入这个领域。不过品牌部也说，基本上不存在亲自来沟通的可能性，网络就好。
    车疾行而走，背后那一栋大楼的光洁外墙，折射晴日艳阳，刺入张森眼眶。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梁方第一天入职星耀的时候。
    小孩那天穿着朴素，袖口有颗钻，他还以为是高仿。
    小孩买的咖啡不太好喝，他喷他一脸沫。
    那沫沫在小孩无辜的脸上闪闪亮。他迎着光，脸上还有桃子一样柔软的细小绒毛。
    张森还想起，第一次提案的路上，就跟小孩说，神圣地产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金主爸爸，还说他孤陋寡闻。小孩当时附和着他，说他肯定能巴上爸爸的。
    多么一段讽刺又美丽，纯洁又肮脏的过往时光。
    张森咬着牙下载脸书，发现登不上，又去某宝买VPN，翻 | 墙用。
    “总裁，咱们今天签了几百万呀？”开车的新实习生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们谁先帮我下个水滴筹。”总裁忙不迭地指挥道。
    *
    五月初，帝都室外气温直逼30度，阳光晒得人眼疼。
    与神圣地产提案之后时隔半个月，绿地大厦20层的这件办公室，终于是装点得也和之前大为不同。
    一个色泽沉郁的高大紫檀金丝博古架，一丛枝叶掩映了光影的湘妃竹，一架卷云纹条案，案首点了海南奇楠香，袅袅白烟，沁出悠长甜香味。
    总裁俯首案头，对着厚厚一叠纸张修改方案。英俊的眉眼不时轻蹙，而后钢笔在上面着来点去。小憩间，他抬眼看了看手机。有一条新文消息推送，但他仅仅瞧了标题，就关掉了：
    《京郊百花山森林保护区涌入大量猛禽，原有本地濒危鸟类或遭威胁》
    ——关老子我什么事？
    没过多久，总裁手机一响，微信消息推送点亮了屏幕。
    “看到梁方的兰博基尼抵达地下车库了。”实习生发来。
    看到实习生的消息，总裁不觉间心跳都加快了几分，但是表面上却风平浪静。这一刻，他着实等待了很久。
    为了接近梁方，他想尽招数，甚至和人资一起头脑风暴，才想出今天这个办法：他联络不上梁方，便让梁方主动来。
    “梁总，您来了，欢迎您。”人资团队在星耀公司门口鞠躬，大声说着。
    总裁听见外面响动不停。梁方大约是带了三四人陪同，还吩咐这些人给星耀同事分发礼物，把恭恭敬敬的欢迎场景生生搞成了party。
    其中设计部Tracy的叫声太尖了：“啊啊啊梁总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包包！！”
    总裁竖起耳朵，听见梁方嗓音柔和：“之前记得您发过朋友圈。”
    Tracy喊得冲破天花板：“梁总！！我管您叫您差不多！您怎么能管我叫您！！！”
    梁方心太细了。总裁还听见财务Mandy拿到了她一直想要的水晶计算器，BD拿到了万宝龙钢笔，流程Panny收到了她家双胞胎宝宝1-3岁的英伦皇室早教礼包……
    等了很久很久，外面的声音小了许多。
    总裁才听见梁方站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外，低声和其他几个他带来的随从说：“你们就不用进来了，我自己进去。”
    停了几秒，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张森视线从手中的文件抽离，缓缓抬头，与梁方对视。
    神圣地产新事业线神圣温泉总裁梁方，今天穿了薄荷绿带有丝质反光的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西装翻领很深，隐约露出他清晰的锁骨，一圈珀金项链绳将项坠藏于深处。张森不由想起自己之前在那里到处留下吻痕的样子。
    他泪膜如往常一样干净，即便没有任何表情，但也总像是蓄满了水泽，潋滟着能倒映星光的波纹。张森也想起了他的哭泣。
    “森总，”梁方看着他，不动声色地说，“劳动仲裁局通知我过来和您亲自签署办公资产交接单、竞对规则书、岗位未交接完全就擅自离岗的处罚书。”
    张森咳了咳。
    这就是他绞尽脑汁和人资部门想尽办法才想到的主意：事已至此，他们自然是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和梁方沟通，人家CEO身居高职，舔都舔不来，但既然知道梁总所在的公司……那么倒是可以通过劳动局联系到梁方的。
    --

 第47页

    毕竟谁都不能和法律爷爷唱反调。
    梁方当时离职，只是写了一份非常严谨的辞职报告，但实际上仍存在手续漏洞。
    一则，缺乏资产交接书，如果梁方雁过拔毛，带走一只公司签字笔，那也算是资产，要清算交接才算可以；
    二则，缺乏竞对规则书，比如梁方如果恬不知耻，把在星耀看到的提案稿件背诵给其他广告公司，那可怎么行？
    上面这两者都需要双方共同签署文件，缺任何一方都不可。
    再有，就是岗位尚未交接完全就擅自离岗……按照法律规则，正式员工离职，需要提前30天提出离职申请，以让公司对工作有所安排和准备。梁方这个小秘书这么不告而别，那可是为这个秘书岗的工作营造了相当大的难度，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招到了现在的实习生。
    张森点点头。
    “是的，我们通知了劳动局，向你正式发出劳动仲裁。如果你拒不签署，那么朝阳区劳动局将进行开庭，约我们庭上见。”
    梁方沉默了许久。
    张森忽然看到对面那双眼睛，不可控般地弯了弯，不过又很快拉直。
    梁方声音平静：“为了找我来，您倒是花了不少心思。”
    第31章 啊！宝宝！
    但凡有任何一点点别的办法，张森也不会搞到劳动局。
    梁方的家庭住址定位人民公墓，微信电话没法要到，如果没有特殊事由，连神圣地产的地下车库都进不得。品牌部leader给张森的总裁Facebook账号，大概有3个月没有登录了，张森认为那里大概是废了。
    后来张森还注意到，品牌部的邮箱都由姓名拼音+@shensheng.com组成，甚至还试着发过几封<a href="mailto:liangfang@shensheng.com">liangfang@shensheng.com</a>的邮件碰运气。
    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张森都把这个发信后便杳无音讯的邮箱当成树洞。
    “你以为你神圣地产CEO就很牛逼吗？”
    “你真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只手遮天吗？”
    “你真以为你能力超绝就可以肆无忌惮吗？”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过一会儿我再来夸你。”
    以及。
    “你怎么就看不明白？这种事我也要教你？圣洁黄金，光洁玻璃，超纯洁牛奶，神圣地产，我们经历的四个提案，有寓意。”
    “好的那我来教你一下吧。剩（sheng）下的我光（guang）留下等待，超（chao）级想要你的身（shen）影出现在我的旁边。”
    还有。
    “你是不是把我的邮件都删掉了。你真行。”
    “但我想到你气呼呼把邮件删掉，扔进垃圾箱的样子，我都觉得好可爱。”
    或者。
    “你是真的不明白你在我心中是什么位置。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你会发现左右心房动脉瓣膜线样腱索，还会看到一个叫方方的小小人人儿。”
    再有。
    “梁总好，展信佳。其实我喜欢您很久了，可以说四五年前就在喜欢您。可谁知道您是梁方呢？我这个屑人！从前你在星耀，我从来就没有跟你说过一句好话。”
    总之，总裁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难得日复一日地给这个树洞邮箱发心得。任星耀上下任何一人都不知道那个冷漠绝情的男人，面无表情对着电脑按键如飞，打出来的文字却是个舔狗。
    终于有一天总裁收到一封系统退信：“你所发送的邮件地址不存在，请核对收件人地址后再度发送。”
    总裁半是崩溃半是释然。崩溃的是老天爷隔绝了他最后一次求得心上人原谅的机会，释然的是梁方总算没有看到他在邮件里的失态。
    他就找到了这么个劳动局约见的法子。
    此时梁总裁好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如果不是衣着与之前截然两种风格，张森真会误以为还能回到甜美的往昔。
    “为了找我来，您倒是花了不少心思。”梁方缓缓启唇，眼睛里碎光流转。
    总裁的手没有征兆地发起抖来，眼眶发热。
    可是一张嘴，话又变成：
    “不是，我就是来找你签公司资产交接书、竞对规则书、岗位未交接完全就擅自离岗的处罚书。”
    梁方哦了一句：“那我去找人资好了，没必要耽误森总您的工作时间。我哪配呢？您是总裁，我是离职员工，我得清楚咱们之间的身份差别。”
    梁方旋身要往外面走，没迈两步，却不料手腕被紧紧钳住。一股突然的力量将他拽向总裁的方向，抬眸往上看，正是表情复杂欲崩溃的张森。
    张森：“梁总，我们和好吧。”
    梁方忍了半天，表情有些松动，类似于忍俊不禁。
    张森视线朦胧，眼前都是水雾，根本没看出来。声音低三下四：“苏凰说，你不是在我面前表现的那个样子。我想了解更多的你。”
    梁方已经快速收拾好情绪，不动声色地把手腕从张森手中拽出来，沉声道：“是的，你知道就好，我不是你看到的样子。我们不适合。”
    张森眼中的水雾越来越具象化，声音越来越可怜，如果星耀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会觉得自己在做梦：“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找上我呢，为什么要来到星耀。”
    “找别人不行吗？他们不比我帅，不比我有钱，不比我性格好吗？”
    “而且你也知道我喜欢神圣地产，喜欢神圣地产传说中的总裁，我欣赏你那么多年。”
    --

 第48页

    梁方：“……”
    他说着说着嘴巴又没边了。
    “哦我明白了，可能是您认为我活儿好，所以才找的我。梁总，听苏凰说您可能是为了发泄生活中的压力。那我也可以做您的PAO友。”
    “我Qi大huo好不粘人，不缠着您说什么情啊爱。我对后果自负，您看行不行？”
    梁方想了一会儿，探身从张森的老板桌上拽出一张纸巾，按了按他的眼角。
    很轻柔地，在张森耳畔说：
    “您再这样说下去，我就叫保镖了。”
    “当然您也可以找劳动局控告我，收好证据，说我对您职场xing骚扰，对您的精神造成了不可恢复的损害。”
    梁方停了停，将身体离张森更远些：“我劝森总多多专心事业，我们的合作方案还没有完结。顺利完成合作之后，您将声名大噪、享誉业内。您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给您的补偿，”他声音遗憾，“但我觉得森总最近状态不太好，如果持续这样下去，如果后续合作方案不能媲美您提案时给人留下的那惊鸿一瞥，我们将随时终止合作。”
    说完，他旋身出门，重重将门关上，门外是等候许久的人资。
    “什么？我欠星耀10张打印纸？你是说我写辞职报告废掉的那些？”张森听见梁方说，“好，交接单拿来，我还你们一吨纸。”
    过了约莫一刻钟，张森听见梁方要走，跟大家说拜拜。
    他听见梁方下电梯了，张森抖着手，才想到追上他们的最快办法是搭乘更快的电梯。
    张森镇静了15秒才从推开办公室门往外跑，才发现总裁电梯正在向下走，普通员工电梯在17层纹丝不动。
    他精神恍惚，乘普通员工电梯，去一楼LuckinCoffee买杯拿铁。
    小哥回应森总：“你问那个姓梁的助理吗？我从来都没见过他挤员工电梯。他每次买完咖啡都坐总裁电梯。他跟我说这整栋绿帝大厦都是他家的。哈哈哈我还以为他开玩笑。”
    *
    当天11:00。
    一辆兰博基尼离开三里屯向CBD开去。
    司机：“小梁总，您笑什么呢，那么开心。”
    后座上的男人看了看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字，几乎乐出声。
    “有个人真的很有意思，手上写的，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真该做做脑电图。”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停了停：“从小看着您长大，还真没见您笑过，也没听您说过谁有趣。”
    梁方合上电脑，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神色恹恹：“可能在高处呆惯了，装模作样的人见多了，有些人对你吮痈舐痔、有些人恨不能跪着舔你，可实际上他们心里呢，巴不得要拆了你的血肉生吞……”
    “我难得遇上一个不装模作样的，讲话随心的，就觉得很有意思。”
    司机：“哦，是吗？看来您挺喜欢他的。”
    虽然有点越界了，但梁方没有制止他。
    “算了，终不是一路人。以后估计再也见不到了。也不会有机会。”
    当天15：00。
    张森的手机一响，一条新闻推送：“《京郊百花山森林保护区涌入猛禽为亚马逊红隼，极大影响蓝点颏生存环境》。”
    总裁根本没心情关心什么鸟类，沉浸失恋的哀伤里，关屏。
    当天19：00。
    已经把王姨送回老家，孤单寡苦的总裁正自己给自己煲祛火汤，听见阳台处发出异响。刚开始他以为自己幻听，后来发现声音清晰具体。
    总裁把火调小，左手锅铲右手菜刀走向阳台。
    纱窗有一个小小洞。
    地上有一只小小鸟。
    鸟喙带血，翅膀凋零，惨不忍睹。
    窗外有一只很大、很猛的鸟，鸟喙向下成弯钩，翅膀健壮拍出击打的声音。它还在锲而不舍地以头撞纱窗。
    总裁把玻璃窗紧紧一关。猛禽知道自己撞不碎玻璃，飞向远处，在视线尽头内变成一个小芝麻点。
    “宝宝？”张森难以置信地看着地面。
    “真是艹了。”他出逃多日的小鸟低低地蹦出一句。
    第32章 啊！要死！
    “梁总裁这是……”十余个私人医生围成一圈，看着床上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手臂垂在床榻旁边。淡青血管在瓷白皮肤下蜿蜒，如艺术品。从他袖管中，伸出三四条仪器线，一直联结到机器上，读取出平直的数据。
    医生们面面相觑：“……进入植物人状态了。”
    中年女人站在一旁，她酷似梁方的眉眼轻蹙，表情肃穆，平静的声音里仅有一丝波澜：
    “怎么会？他明明已经拥有稳固的灵魂了。而且，在之前，也只是睡着而已，白天则会醒来。”
    其中一名医生摇摇头。
    “像小梁总这种情况，除非拥有稳定恒一的性|伴侣，否则时常都会将灵魂脱离出去。”
    “现在，他陷入植物人状态，说明他此时附身的那只鸟，也遭遇非常大的身体伤害。”
    中年女人低垂眼睫，声音终于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让他把鸟带回家养，非要放回百花山。谁知道亚马逊红隼入侵？”
    平稳呼吸之后，她抬手拨通电话，斩钉截铁下令道：
    “即刻和WIF全球自然保护组织合作，开展百花山濒危物种解救计划。每只濒危鸟类套脚环，记录数据以区块链形式入库。重点排查陆地植被，寻找一只气息奄奄的蓝点颏和鹦鹉杂交小鸟；重点围捕亚马逊红隼，挨个破肚刮肠看近期消化物；把加州南弗洛达生物学教授聘来，化验消化物内所含生物基因图谱。”
    --

 第49页

    “我，活要见他鸟，死要见他鸟尸，或他鸟DNA残片。”她旋身离开，及地长裙在羽绒地面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
    “宝宝。”张森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这么聪明？知道回家家？你都不知道，我想了宝宝好久。”
    鹦鹉在地上气息奄奄地动动脚爪，右脚筋骨被重挫，软趴趴的。“艹，你是不是眼瞎，给我治伤。”
    张森根本不理会宝宝脏口，腾地屈下身来把鹦鹉捧在掌心，又找了条羊毛绒围巾将它裹住。奔跑下楼开车，一路超车，无视交通规则。
    鹦鹉被裹在一团柔软里，支棱着声音：“能不能送我去神圣地产。”
    张森：“宝宝。知道你喜欢梁方。但不是这个喜欢法。去什么神圣地产，我也没法进去。”
    鹦鹉微弱的声音即将消湮：“神圣地产有鸟医，直接带着我，报梁方的名字。”
    张森用充满怜爱的声音说：“宝宝，你病得不清，咱们去潘家园。潘家园爱宠医院有全国最好的鸟医。”
    鹦鹉马上就要昏过去了：“我TM就是梁方。”
    张森急出眼泪，打电话给爱宠医院：“您好，请问鸟类有没有神内科、神经科、心理干预护士？”
    三小时后，坐在爱宠医院无菌守护室外的张森，看到LED屏幕上亮起“手术完成”的字样。他站起身来，额角顺势滚下豆大的汗珠。
    两个医生推出一个小推车来，上面是左翅膀石膏右翅膀夹板的鹦鹉，鸟喙处被一只木制的保护笼罩扣住。脖颈处没入一只微型针头，上方连了一瓶娃哈哈那么大的输液瓶，缓缓向下滴液。
    张森赶忙过去观察，心疼地用手摸摸鹦鹉的绿色羽毛。
    医生：“该做的措施都做了，它还是晕厥状态。今天至关重要，它一定要撑过去，否则如果明天醒不过来，就再也醒不过来。”
    张森脸色无比晦暗。
    医生：“输完液就走吧，这里猫叫狗叫影响患鸟休息。如果明天，它醒过来了，再静养许多天，也就好了。一个月内不能飞，前三天只能吃几粒小米，尽量要它多睡觉。”医生叮嘱道。
    张森疑问道：“我要它多睡觉，它就能多睡觉吗？它可是个动物听不太懂人话啊。”能……也不见得听我的话睡觉。
    “再去开几管安眠针，实在闹腾了给它打一针。”医生说。
    “虽然明天它有可能会驾鹤西去，用不上这只针，但是如果它还活着，你这么来回开车废油钱，不如今天就买下吧。”医生显然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游刃有余。
    “对了，你的鸟究竟是为什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啊？”医生且皱眉，“看你这么喜欢它，也不像是虐鸟的呀？”
    “它自虐，所以我不是才问你们有没有神经科吗。”张森不愿讲它被放掉又飞回来的事。这种事，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让外人知道了还不得一传十十传百，上网络登新闻。本来就有人愿意斥巨资买蓝点颏，他可不愿横生麻烦。
    口罩后面的医生挑起一道眉毛：“没有神经科。你倒是可以给它放放令人赏心悦目的视频，多和它交流交流，说不定会有好处。”
    “你这只鸟是鹦鹉和翠鸟杂交品种，还挺少见。祝能熬过今夜。”
    “翠鸟？”张森惊讶，“不是鹦鹉和蓝点颏吗？”
    医生本来都要去忙别的事，听到张森发问，又伸手拿过体检报告来：“没错啊？虽然长得蓝中带绿，但实际上有翠鸟的内脏特征。”
    “要是鹦鹉和蓝点颏杂交后代，那可就不是少见了。那可属于濒危物种！”医生耐心解释，“濒危物种要上交国家林业局做保护，刚才WIF还和我们打电话。怎么？翠鸟不值钱，就想放弃治疗了？”医生似乎见过很多这种渣主人，眼神谴责。
    张森赶忙说：“治治治，我看着像是那种认钱不认感情的吗。我们宝宝就算是个麻雀后代都给治。”
    ……
    从潘家园到莲花桥。总裁看到天空飞过大批鸟群，遮住霓虹灯染得橘黄的天。月亮在云朵后穿行，是圆圆的一抹蛋壳白，忽隐忽现。
    宝宝一身药水味，被棉花好好垫着，躺在一个20cm立方的木盒子中，且晕且睡。比起之前它那幅聒噪的样子，安安静静倒是显得很乖。
    张森手握方向盘，回想一整天发生的事，先是再次失去梁方，然后是得到他的宝宝，不过他可能又要失去宝宝，还有宝宝原来是翠鸟后代。
    分贝调到10的FM96.8交通广播声音低低的，告诉他，亚马逊红隼对本土鸟类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百花山正在开展WIF解救蓝点颏行动。
    张森回忆起来，伤害宝宝的那只鸟长得红彤彤的，可能正是亚马逊红隼。白天时候，他还看过相关新闻。但那个时候，他丝毫不觉得这件事会跟自己会产生半点儿关系。
    他拧灭广播，给琉璃厂的丁老爷子拨电话。
    他声音悲痛：“宝宝可能今天不行了。”
    丁老爷子：“滚滚滚，别TM大半夜影响我睡觉。”
    张森更加悲痛：“跟你说的是真的。我……之前把它放了，它自己又回来了，被亚马逊红隼啄伤的。”
    丁老爷子：“别TM烦，净瞎说，你丫把蓝点颏弄死了，一栋别墅没了。”
    张森：“不是蓝点颏，是鹦鹉和翠鸟后代，我给你看体检报告，你回头退我钱。”
    --

 第50页

    丁老爷子：“……”
    张森：“打钱以后再说，我现在就去找你。你作为饲养过他的主人之一，应该也有感情吧，见见这最后一面。”
    丁老爷子沉声说：“你TMD，你真的假的。”
    正说着，总裁身旁的木盒子里发出几声啾鸣，清晰的、可爱的，却又是虚弱的。
    电话那边的丁老爷子也听见了，两个男人一起屏息倾听。
    “你TMD，我还没死。”鹦鹉声音恹恹。
    第33章 啊！看片儿！
    “重伤之后，你神经病了，宝宝，”张森认真、心疼、声音凄凉，“我回家给你做心理建设。”
    “宝你大爷。我是梁方。”躺在棉花上的鹦鹉直着脖子叫，气急败坏。
    “是是是，你是梁方，咱俩天生一对儿，你得管我喊老攻。”张森顺着鸟往下说，言语都是顺从。
    “攻你个P，”鸟说，“咱俩早分了。”
    张森轻笑了句，真想把车往行道树上开。这年头，连神经不正常的鸟都嘲他被甩。
    降下车窗，夜色阑珊，微凉的夜风扑面，蛰得总裁一整天酸痛的眼眶更加难忍。他刚点燃一支烟，才想起对病鸟身体不好，又把烟给掐了。
    张森微眯着眼，含着湿漉漉的烟嘴，从嘴角逸出声音：“那我带你去神圣地产吧。带你去见那个假梁方，你就在一楼大厅喊上十来句，把他喊下来，跟你PK真伪。”
    ——那不就又能见到他了。
    鹦鹉在旁边静了足有30秒，久到张森以为它又晕过去了，鸟才威严命令道：
    “不。不去神圣地产，我们回莲花池。”
    张森又想笑：“怎么了梁方？想和老攻回家睡觉吗。哎哟还有10分钟就到神圣地产了，看见央视那栋大楼了吗？”总裁那一整天紧绷的心情，因为这件事，居然有点放松了。
    鹦鹉：“还真到朝阳桥了？掉头左转。你把我送神圣地产我就自尽。”
    张森稀奇这只鹦鹉是不是成了精，还TMD会认路了吗这。
    张森：“就不。你要是梁方，那我们就去神圣地产。你是老总，你百万员工，你得加班。”
    紧接着，张森就听见小盒子传来一声小小的“咚”。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哒哒”。最后来了个“砰砰”。
    “好了好了，还有20分钟到莲花池，”总裁赶紧制止神经病半残废鸟继续自残，急打方向盘，“你是祖宗，你让我干嘛就干嘛。”
    “啊~”小盒子里传来一声悠长叹息。
    鹦鹉以张森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嘟哝。“翠鸟是血统怎么回事。”
    *
    神圣地产。
    一溜西装革履的职业经理人，站在总裁办公室内做汇报，面前是表情肃穆的CEO及面色惨白的CEO夫人。
    “百花山调夜巡视灯4578盏，进行全森林搜捕，搜捕难度评定为7级极难。已经救助879只本土鸟类，其中76只为蓝点颏，均套上脚环入区块链数据库，未发现蓝点颏与鹦鹉杂交鸟类。我们将继续进行搜捕。”
    “WIF对入侵亚马逊红隼进行围捕，业已捕捉68只，出于动物保护原则未对其进行刮肠破肚。已经进行笼养，并对排泄物进行生物学分析，未发现蓝点颏与鹦鹉杂交物种基因谱。我们将继续寻找。”
    CEO夫人越听脸越白：“7级难度……那么证明，比我们之前预料的5级难度，还要更加难。”
    其中一人答道：“是的夫人，随着搜捕展开，如今难度被专家升级。目前，发现有本土濒危鸟类和亚马逊红隼离开百花山前往市区的迹象，如此，整个市区也纳入道我们的搜捕范畴内。当前，我们已经通知市区内爱宠医院，如果救助到嫌疑鸟类，第一时间上报。”
    CEO夫人捏紧了手指，声音颤抖：“爱宠医院……他们有消息吗？”
    “截至5分钟前，我们均询问过所有的爱宠医院，除了一家救助过蓝点颏与翠鸟杂交鸟类之外，再没有任何跟我们目标相似的消息。”
    汇报结束了，一行人退下，马上要进一步投入到搜捕工作中。
    神圣地产总裁办公室里只留下夫妻二人。
    夫人抓着落地窗旁的扶手向外看。站在神圣地产顶层，便会觉得高处不胜寒，远处的街灯明亮，不像属于这个森严冷静的商业圣地。
    良久，她转过身，眼眶里畜满了泪水。她颤抖着说：“如果小方遇到什么不测……”
    先生打断她：“小方那边的工作断档会比较麻烦，尽快考虑这方面的工作交接。”
    总裁夫人难以置信：“你的儿子尚在危险中，你居然在想着挣钱？”
    梁总有着非常深邃英挺、且冷酷的眉眼，时常有人说他是商业头脑的天花板。听到夫人的话之后，他仅仅在眼底有过一丝波澜，才缓缓道：“我知道儿子有危险。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在这件事上尽力了。而他亲手负责的工作，相关百万员工的薪水，这岂是能耽误的？”
    不等总裁夫人反对，梁总忽然冷笑了两句：“关于寻找梁方而不得这件事，你就没有想到别的可能性吗？”
    总裁夫人：“？”
    梁总直直看着夫人，那锐利的眼神宛如冰刀：“百花山不过几千亩，如果梁方在，现在总也找到了。市区也不过丁点大，如果他飞进来，也早被人看到了。你就没想过，他其实不是蓝点颏和鹦鹉后代，所以就算有人捡到，也没上报？”
    --

 第51页

    总裁夫人气得嘴唇失去血色：“我们只会附身跟自己血统一模一样的鸟。你的意思，梁方不是你的亲儿子？”
    “毕竟你跟我一样，年轻时也做过一些荒唐事，”总裁说，“不过你也放心，就算发现他不是我的种，我也不会亏待他。毕竟事业线有他许多功劳。”
    总裁夫人清秀的眉眼且怒且惧，气得拿起一只玻璃杯重重摔碎，而后托着及地长裙离开屋子，砰一声把门甩上。
    *
    张森把门打开，来不及换鞋，先把放置鹦鹉的盒子放在沙发上，把空调打开到最适合北温带鸟类的28度，又打开空气加湿器，往里面倒了3瓶农夫山泉。温暖湿润的空气有利于病鸟恢复健康。
    瞅见鹦鹉眨巴眼儿，张森和丁老爷子通视频。
    张森：“丁老爷子。”
    丁老爷子：“你宝贝儿都活过来了。就不能让你爷爷我睡个踏实觉？你TMD就是盼我猝死，又TMD找我干嘛。”
    张森：“我忘了，你那个鸟类十全大补汤，加蚯蚓还是加米虫来着？我待会儿去做饭。”
    “蚯蚓，”丁老爷子躺在被窝里打哈欠，视频中一片黑，“你丫再打扰我，我就把你买的那手串□□寄神圣地产。”
    “可别！”总裁连忙拒绝，“我跟他说了，就是49块钱。他要是知道多少钱，真给我退回来了。”
    “就那么喜欢梁方？”丁老爷子叹气，“保利拍卖行老板老是朝我打听到底谁买了。我都不好意思说是个情种。”
    “嗯，喜欢他，我情根深重。醒了，你去睡吧，你可别猝死，你死了没人教我养鸟。明天我给你买个吸氧罐。”
    “你TMD……”丁老爷子骂骂咧咧挂掉电话。
    张森从沙发旁站起身来。
    “宝宝，你先睡，”他拍拍鹦鹉水滴状的可爱小脑袋，“我出去给你挖蚯蚓。明天我还得做方案追老婆，没时间。”
    那双水汪汪的绿豆眼盯着他：“我不想睡。”
    张森：“哦我想起来了，宝宝现在有病。医生让我给宝宝放点让你身心愉悦的鸟片儿。宝宝等着，我给你找动物世界，鸟类专辑。”
    鹦鹉：“我喜欢看Financial Times金融时代，你给我打开网页，点击鼠标滑轮往下拖动，它会自动翻页。”
    张森：“……”
    张森：“………………”
    “宝宝。你还真以为自己是985高材生，地产老总了？”张森磨牙，“行，给你看梁方的小视频，我看你能精成啥样。”
    总裁屈身操作，点密码点监控视频，半晌，电脑里响起前几天时，张森抱着梁方进家的不可描述声，视频里梁方的脸好粉。
    鹦鹉看着视频，筋疲力竭道：“我艹了，我不想看这个。”
    张森蹲下身来，从包里拿出一管安眠药，往鹦鹉脖子上扎去：
    “那就闭嘴睡觉！医生说了，不老实睡觉就打针！瞪什么瞪，我是为宝宝好！”
    第34章 啊！疗伤！
    梁方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全身上下被熟悉的、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包裹。
    腿被压在一团柔软里，胳膊被禁锢得一动不能动，颈窝处有谁的温热气息，喷得他起了一身的颤栗。
    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他有某些终身难忘的印象。
    头很痛。
    他思绪如宿醉过后般不清醒。
    但梁方对自己的酒量心知肚明。
    他往外探探身子，正巧从对面的电脑屏幕反光中看到自己当前形象。
    回忆挣扎着一点一滴进入他原本的空空脑海。
    “我操了，”梁方看着镜子中的鸟喙一张一合，“都是白天了，我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这不就是你吗，你想变成什么样。”身后被窝里的男人懒洋洋，晨起时的声音嘶哑又性感。
    “我是梁方。”鸟声清脆。
    总裁打了一个哈欠，被子动了动。清早的成熟年轻男性，总伴随某些反应，鹦鹉和他都同时间注意到了。
    “你要是梁方，”总裁慢条斯理地讲，“我现在就把你日了。”
    “让你这辈子都下不来床。”
    鹦鹉沉默了一阵，看张森掀开被子，完全无需要在动物面前避嫌，露出他极其优越的身材。
    张森对着鹦鹉，用骨节分明的手，一颗一颗地扣纽扣，衬衫下隐隐露出他精壮的胸肌。
    衬衫下的露出两条腿长且直，肌肉线条显得力量贲张，活像艺术品。
    梁方再次又想起一些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湿润的或者热烈的，纠缠的或者愉悦的。
    少时，他把脸扭到一边，轻笑起来。
    “张森，你到底喜欢梁方什么？”
    张森难得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回避鹦鹉。他把这小只从被窝里挖出来，放到木盒子的棉花上，又放到电脑桌上。敲开电脑，打开一个关于神圣地产的文件夹。
    “反正我也很少和人讲，跟你这个不正常的聊聊吧。神圣地产，是我的行业灯塔。”
    “而他新事业线下那位一直以来都神秘的老总，就相当于我灯塔里的……灯泡。”
    接下来张森无不敬仰又感怀地讲，在他不知道梁总是谁时，就把他奉为知己。从brief就能看出，那与他如出一辙的品味，那曲高和寡的情操。
    又讲他无数次曾经对秘书梁方动心。他美好的容颜，温良的品性，他在数次提案会议上力揽狂澜，气度卓绝。
    --

 第52页

    鹦鹉继续沉默。绿豆样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张森。
    张森觉得神经病鹦鹉听他俩爱情故事后，表情变得不那么神经了，甚至充满了冷静和睿智。
    张森打开梁方第一次到访他家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梁方跟两个随从一起送大醉的总裁回家。总裁那时候还不知道梁方喜欢自己，在镜头里吃自己的醋：“赶紧分了吧，你这小孩没见识。还什么实质性关系，煮nm牛奶，喂他吃shi。”
    电脑前的总裁按了暂停，骄傲且怀念地说：“宝宝，你猜梁方会说什么。”
    鹦鹉眨巴眨巴绿豆眼：“牛奶还行，可不能给你喂别的。”
    总裁恍然大悟道：“对了，忘了你当时也在旁边了。”
    他敲了空格键，一人一鸟看到镜头里的梁方伸出一只手，抵住总裁的嘴唇，低低地笑：“牛奶还行，可不能给你喂别的。”
    总裁嘴角逸出笑容：“宝宝，梁方这样是不是美惨了。”
    鹦鹉：“还行吧。”
    总裁：“还行？居然是还行？你脑子坏了审美也完了。你看梁方连唇角这颗痣都生得恰到好处。”
    鹦鹉拖着病体凑近屏幕：“是嘛，我都没发现。”
    总裁：“看这个皮肤的色泽，是不是如白瓷细腻。”
    鹦鹉的眼睛都快怼屏幕上了：“是吗？那天为了勾搭你，粉底用了Dior9号混4号高定，看来还行。”
    总裁：“又开始说胡话呢。你看梁方的这个表情，是不是又纯又欲的。”
    鹦鹉把脑袋偏一边：“我做什么表情在你看来都又纯又欲。”
    总裁把鹦鹉脑袋掰过来：“你就是病得不轻。我们接下来看第二次梁方来的视频。欣赏他的绝美。你们动物对这种事情不是习以为常吗，你看我多开明。”
    鹦鹉：“……”
    鹦鹉：“……”
    鹦鹉：“我艹了，我真的不想看你日我。”
    接下来的两天，总裁半是疗愈失恋的创伤，半是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半残废鹦鹉，硬是和它讲了三天梁方的好，给他反复看了三天的小视频。
    视频把梁方那句“你活儿真烂”给剪掉了，徒留下总裁的英姿和梁方的哼哼唧唧哭哭啼啼。
    鹦鹉如果表示不想看不想听，总裁就很有见识地断言它该休息睡觉了。如果鹦鹉说自己不需要休息，总裁就趁鸟儿不注意，举起安眠药快准狠地向它脖子扎起。
    鹦鹉每次合眼前都要啼叫：“我TM要从爱宠医院撤资。”
    *
    三天后，总裁终于上班了。
    他提着一只木盒子，精神矍铄地走进自己办公室。
    “总裁，这是……”实习生想接过总裁手里的木盒子。
    总裁用手护住，根本不让实习生碰它半分。
    “我宝宝。病得厉害，没办法让它自己在家。”总裁淡淡道。
    实习生凑过去看。
    那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只鸟儿。
    蓝绿相间的羽毛有金属般高贵的质感，水滴状的头颅掩于翅膀之下，小巧的爪子尽管打了石膏，但依然不能掩饰那灵巧精致。
    最绝的是，鸟拥有他见过的一双最清澈的眼睛，虽然它神色恹恹，但那双晶亮的眼睛如同碎钻闪着芒，好一双青碧色。
    但这鸟儿满脸不高兴，像遇到什么长久以来的精神折磨。
    实习生以前不知道总裁还有养宠物的爱好。
    “鹦鹉啊，会说话吗？”实习生好奇地问。
    实习生：“你好。”
    鹦鹉病怏怏：“你是新来的。”
    实习生：“你怎么知道，这么聪明，你还会说什么。”
    鹦鹉烦躁躁：“什么都会，叫我前辈。”
    “它脑筋不正常，不要理它，”总裁皱皱眉头，“三天前脑震荡了，该死的亚马逊红隼。”
    实习生心想，总裁被梁方甩了，大家都认为他会崩溃，现在要来伺候这么一只鹦鹉，转移转移注意力，倒也很好。
    不过看了眼总裁的电脑屏幕，实习生又无语了。
    上面正是超纯洁牛奶广告，梁方又纯又欲的镜头截屏。总裁委委屈屈地盯着上面好久。
    “崔崔，”总裁收起情绪，淡定问，“你觉得，梁方还能回来吗。”
    崔崔：“他除了离职文件的法律漏洞，还有别的问题可以搞吗？”
    实习生崔崔觉得木盒子里，总裁他宝宝瞪了自己一眼。
    总裁：“都是人资部的馊主意，人是能搞回来五分钟，搞回来，我们也就玩完了。”
    想到这件事情，总裁心情又不太好了。崔崔赶忙下去为他买咖啡。
    半小时后，崔崔走进总裁办公室，发现空无一人，料到森总可能出门了。他将咖啡往桌上一搁，忽然瞅到蔫哒哒的鹦鹉，想起总裁说它神经不正常，就有多看了它几眼。
    不想鹦鹉突然开口。
    “你这咖啡味道不对。”
    “一会儿会被挨骂的。”
    “你往左转上三圈，然后不要动，让它沉淀下来。”
    “这就是森总想要的他那人生的味道。”
    崔崔：“……”
    鹦鹉继续指挥：“你照做啊。这个咖啡虽然看上去很麻烦，但是熟练起来，也没那么难。”
    “森总这个人吧，虽然嘴臭又傻逼，但是人总是不坏的，有时还蛮有趣。”
    --

 第53页

    “你在星耀多忍忍，忍过两个月，大概也就习以为常了。我认为这仍是一家不错的广告公司。晚辈加油哦。”
    崔崔：“…………”
    十分钟后，总裁回到办公室，拿起咖啡杯。
    崔崔站在一旁，紧张盯着张森喝咖啡。
    张森喝了一口，表情从之前的郁躁收回成平静，又从平静演变为难以置信，他抖着声音问：“梁方来过？”
    崔崔想了又想。他看着总裁木盒子里那只已经睡着，翘着脚打鸟呼噜的鹦鹉，小声道。
    “您的鸟，怕真是有问题。”
    总裁当然不能很快明白什么。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新闻推送。他本来要关掉，突然被上面的字吸引，一字一句地读出那一句话。
    “神圣温泉总裁近期抱恙，据内部人称或遇重大身体问题，该事业线考虑由神圣地产总裁小公子梁圆接任负责。”
    闻言，睡梦中的鹦鹉啾唔一声，掀开了眼皮子。
    第35章 啊！鸠占鹊巢？
    总裁读完这条推送后。
    总裁一脸震惊，而后极怒，磨着后槽牙：“艹！”
    实习生：“前辈身体怎么回事？我认识几个老中医，不知道能不能扎好。”
    总裁低头翻苏凰通讯录，边说：“先问问情况。神圣地产这么牛逼，怎么也这么不养人，你前辈回去后，就没太平过。”
    实习生知道前辈在总裁心目中无与伦比的重要性，也开始拿起手机翻新闻：“真是，那个小公子是谁？总裁您听说过吗？他提过自己有弟弟吗？”
    总裁想了想：“没有啊。”在神圣地产时见了那么多领导，也没听说过另一个小梁总。
    鹦鹉插嘴：“梁大CEO私生子，梁圆。”
    两个人从手机上抬起头，看向在木盒子里想努力蹦起来然而却始终蹦不起来的半残鹦鹉。它蓝绿色的翅膀撑着盒子沿，胸腔剧烈起伏。
    总裁想起实习生刚才说的那句话，目不转睛地盯着鸟儿：“你说宝宝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它这几天确实精神不太正常。”
    实习生指了指总裁刚才喝过的咖啡，从瓶口往外冒着森总人生的沉淀味道：“您方才不在办公室，宝宝刚才指导我重新调的。”
    总裁：“……”
    总裁：“…………”
    鹦鹉还在撑着盒子沿尝试蹦跶，对两个人的惊讶无动于衷，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份问题，他满脑子在想自己公司的事。
    但实在是蹦不动，它停了停，冲实习生说：“晚辈，我心脏不太好，你下楼去给我买一瓶水压压，filico。”
    实习生还沉浸在惊讶中，以为自己没听清：“filico是什么？”
    鹦鹉：“f，i，l，i，c，co，filico，日本神户矿泉水。我只喝这个水。贵公司水太难喝。”
    实习生和总裁都很懵，关掉神圣地产八卦，一起百度filico。
    实习生嗫喏道：“1300元一瓶，还真有这个水，日本货，”他凑近看了看鹦鹉水滴状的头，近距离看它青碧的瞳孔，“是福岛排出的核辐射水产生了污染吗，123万吨那个？”
    张森解答他：“还没开始倒。”
    实习生：“森总日理万机，您不知道，SB日本鬼子已经开始偷偷倒了。你以前给鹦鹉喝这个水，喝变异了？”
    鹦鹉叹了一口气：“跟那个没关系。算了，抵制日本水吧，你给我买个别的。Bling H2O行吗。”
    实习生百度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这水倒不是日本货，但是，我去哪给你买这个田纳西州的大云雾山水？”
    鹦鹉将小巧的头往西方甩了甩：“MIX有，你直接跟老板说，要Bling H2O，划黑金卡073的帐。”
    实习生：“MIX？MIX在哪？”
    总裁表情极其复杂，嘴巴无声瓮动片刻，终于回答：“一个酒吧，你高德地图找一下吧。”那是他第一次带梁方出去约会的地方，当时他以为梁方是无比纯良的小男生，去Gay吧还点牛奶喝。
    但是在那个地方，充值100万人民币以上，拥有私人专属吧座，且消费满5年以上的人，才有专属黑金卡。
    实习生终于被支开。
    门关上了，鹦鹉看着总裁那阴晴不定的脸：“好了张森，就算有黑卡，我去MIX的次数也没有超过10次。老板是苏凰发小。”
    总裁真TM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养鹦鹉好几个月，朝夕共处那么久。在它面前luo过，在它面前笑过闹过，宠它那么久。
    当着它的面搞过工作，嘟哝过梁方发 | 浪，吐槽它说脏话。
    三天前拉着它去爱宠医院救命，爱的人就在眼前也不知道。近三天来都对它倾诉对梁方的芳心，还强迫它看自己和梁方的小片子，一有不满就扎安眠药。
    总裁死死地盯着鹦鹉。
    *
    国贸CBD。最为光鲜亮丽的那一栋大楼。
    暮色里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刹停在地下，如猛兽的蛰伏。车门打开，一个拥有苍白皮肤的、瞳色很淡的青年迈出长腿，站在地上，接受数十个员工的鞠躬致意。
    他表情不多，紧抿着嘴唇，对鞠躬致以微微点头，便走进已经为他打开的电梯。
    “小梁总，”有人叫出他的名字，“飞行十多个小时，辛苦了。”
    “不辛苦，”他简短回答，“三十分钟后，我要看到上个月的财报。我要知道上一位留下的是个什么摊子。”
    --

 第54页

    身后人面面相觑。
    现在工作尚未正式交接，梁大总裁也未批下文件审阅许可。且不说三十分钟给他看财报有多么不现实，他这口气也太过咄咄逼人。
    况且，从血缘上讲，他是梁方小梁总的哥哥，从工作上讲，他马上要了解的是小梁总打下的江山，区区一句“上一位留下的是个什么摊子”，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要知道，小梁总还在楼上特护无菌病房沉睡呢……
    电梯抵达23楼，青年在大家的指引下向前方走去。
    “梁圆总，”大家早就提前决定好叫他全名，“您的办公室在最前方。”
    梁圆走到一半，看到路旁边的其中一间办公室门牌，清淡的瞳色忽然微深几许，“这是……”
    上面写着：
    梁方CEO
    神圣地产·神圣温泉事业线总裁
    新派过来的助理赶紧说：“是小梁总的办公室。”
    梁圆面无表情，轻轻说：“为什么不撤了这个门牌。”
    助理捏了捏掌心：“毕竟，小梁总也没有被撤职。他只是没有醒来。”
    梁圆微眯眸子：“所以，您的意思是，神圣温泉可以有两个CEO？两间CEO办公室？”
    居然被梁圆称之为“您”，助理惊得牙冠直发抖：“对不起梁总，是我们疏忽了，我们这就撤掉这个门牌。”
    梁圆微垂了眼，唇线绷得很直，右手握在屋门的门把上。
    助理：“您……您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不是这间。”
    梁圆：“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就在这里办公，就可以。”
    又道：“看我做什么？还有别的事情吗？”
    身后的人又面面相觑。
    谁都没有想到新上任的小梁总侵略性如此之强。在他们的认知里，梁方已经是非常狠厉、果决的人了。
    梁圆进门，坐在梁方整洁的办公桌旁。以前从来没有人敢染指梁方办公室，这一私人领域还原样不动地保持着梁方离开前的样貌。修竹掩映，沉香余烬气味怡人，博古架上的收藏无声彰显着主人的品味。
    “什么品味？老玩意儿，旧纸灰，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梁圆谴责梁方的收藏。
    “财报呢？还没有做好？”梁圆问。
    “还有三分钟才到二十分钟。VP们正在打印工作汇报。”助理句句忐忑，生怕再度触怒这尊大佛。
    梁圆打开梁方的电脑。
    助理根本来不及制止。
    梁方的电脑屏幕壁纸，是一片深绿森林。文件夹极少，不超过10个，整整齐齐排在左边一列。
    梁圆：“这也没有什么文件啊？你们小梁总平时不工作吗？”
    助理嗫喏了一句：“小梁总之前不用这个电脑，他……”
    梁圆点点头：“好了。那也正好，我就用这个电脑吧，不用配新的了。”
    “帮我设置公司邮箱，”梁圆说，“我需要发送一封全员邮件。”
    助理：“已经设置好了，我给您账号密码，您可以自行修改密码。您要发什么呢？有没有需要我配合的？”
    梁圆：“没有你的事情了。”
    三十分钟后，一封地址为<a href="mailto:liangyuan@shensheng.com">liangyuan@shensheng.com</a>的邮件发送全员，内容详尽。邮件中，他认为新事业线一团糟糕，从表极里、从内到外，急需要改进。
    梁圆意识到自己的这封邮件会起到怎样的轩然大波，而后满意地靠在椅背上阖目养神。
    ——呵，亲生儿子有什么用？不过也是个没有稳定X生活的弱鸡，生命随时被人捏在手中。这下都成植物人了，还能刷什么存在？呵，loser。
    然而当他掀开眼睛敲开电脑，正准备再读读财报……
    邮箱提示，他也收到一封全员邮件，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后缀是神圣地产邮箱后缀，发件人提示为liangfang。
    梁圆：？？？？
    他点进去邮件。
    邮件开头引用了自己发的邮件，下面写到：
    滚NM的别挨我的事业线。
    我恢复工作。各位VP，40分钟内将工作进度发送我邮箱。
    第36章 啊，还养我吗？！……
    二十分钟前，星耀营销顾问（北京）有限公司。
    实习生被鹦鹉打发出去买Bling H2O，总裁办公室里一人一鹦鹉。空气像被吸管搅浑的Luckin森总人生，闻着是那个味儿尝起来也不是那个味儿。
    一向沉稳的总裁面容微动：“你为什么会是梁方。”
    双脚又在地上不自觉地碾动：“你把梁方怎么了。”
    最终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还是你把梁方怎么了。”
    鹦鹉在木盒子里震震羽毛，“我就是梁方啊，你还行不行啊，”它冰晶一样的眸子透出彻骨的凉。
    张森听到它确定的回复，轻声道：“你以前怎么不说。”
    “我说了多少次，”鹦鹉无奈，“森总，您倒是听啊。又是安眠药，又是说我神经不正常。”
    “好了，现在没工夫给你讲山海经，我公司都快搞没了，”鹦鹉无暇顾及张森情绪，“先帮我登陆神圣地产后台。梁圆那个鸟孙子在做妖。”
    张森从来没有听过梁方说脏话，在他眼中，小孩温柔乖巧，从来不能和他家那只爆粗口的鹦鹉联系在一起。现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不适应。
    “稍等，”鹦鹉又说，“你有VPN吗？我不想让神圣地产的人知道我们的IP地址。”
    --

 第55页

    张森飞快动手操作，不问换IP地址缘由，连刚入职的梁方都没有他乖顺。
    翻了墙，接下来鹦鹉念字母，张森敲键盘。张森敲出登录地址，手指又停了停：shensheng.com做的后缀，前面用户名liangfang。
    张森疑惑：“这个邮箱账户不是不存在吗？”他那时候把这个账号当做树洞，给梁方的表白信发了一封又一封，又收到接二连三的退信，告诉他投递失败。
    鹦鹉静了片刻，声音非常平稳：“我有公司系统邮箱权限。写了系统退信，发给你。”
    “你真是，”张森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原来梁方什么都看过。
    这一点小心思被戳破了，鹦鹉扭着头轻咳，张森也偏过头去。估计都是想起总裁那些火热不要脸的情话，五月本来天气热，烘得人心头火烧。
    张森继续登陆邮箱。
    “啊，好了，”鼠标点动，一封发件人为Liangyuan标黄重点群邮跃入视线，提示全员必读。总裁问：“这又是什么？”
    鹦鹉叫唤着也要看邮件。
    总裁小心翼翼把手伸进木盒，把鹦鹉捧在掌心，两个人准备一起读梁圆发来的邮件。
    临到关头，张森医者心发现，突然又捂住屏幕，从露出的指缝中先行阅读邮件。他说：“你大病未好，忌讳心情大起伏，一定不要情绪激动。我先帮你把邮件读完，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读完了。
    张森气坏了，把鹦鹉放在一边，点开回复：“MD，我替你回复，我让他去死！”
    鹦鹉已经看完了全文，无语道：“死有什么用，让他滚回他的华尔街。”
    张森敲键盘：“我群邮告诉所有人，他是个大傻逼！”
    鹦鹉：“别写！这是我的邮箱账号！你以为我在公开场合像你一样粗俗？！”
    张森：“……”
    鹦鹉气鼓鼓，无视张森悬在键盘上颤抖的手，拖着病体跳在键盘上踩字，踩了半天，先是写了“Dear 全体，”又是写了“尊敬的员工”，然而它发觉，文明并不能压抑它当前的怒意，敲出一个“艹”字，累得在键盘旁边喘粗气。
    张森低声笑着看屏幕：“……你啊你。”
    鹦鹉躺在一旁睥睨张森，丝毫不对自己的行为愧疚：“你帮我写。”
    “写，‘滚NM的别挨我的事业线。’”
    发送完群邮，鹦鹉累倒在木盒子里，翘着脚丫喘气。它觉得浑身舒爽，发现在公开场合说脏话好解气，怪不得张森嘴巴那么臭。
    张森挠鹦鹉下巴：“梁方，现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音一落，张森手机响了，一人一鸟看去，提示来电人“苏凰”。
    鹦鹉沉声啾鸣：“别跟他说我在。”
    鹦鹉又说：“张森，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神圣地产不是我的，人类的躯体也拿不到了，你还打算养我吗？”
    *
    无菌的玻璃房内，氧气机置于羸弱的青年旁。那人躺在无菌罩内，盖着羽绒薄被。他四肢纤弱，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呼一吸微弱得不能吹断蛛丝。
    原本是病人休养，需要绝对安静的场所。可室内的吵闹乱作一团。
    “你清醒一些，梁方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接手神圣地产。”中年男人厉声喝道。
    “公司事业操作需要遵循流程，梁圆他什么意思？不召开董事级会议，不与你我商量，直接发送群邮件。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他一个私生子！”那女子也撕破了脸，分明清秀的五官流露急色。
    “够了！”梁大CEO抑扬顿挫，“商场如战场，梁方三番五次缺席，工作不等人，那自然就要把事业交给条件更适合的人。小圆即便身份不如梁方，但好歹也在华尔街学习多年。初来乍到总要从零开始，我认为小圆这样做也未尝不可，是在树立职场威信。”
    房门忽然被敲响，夫妻两个缄默。门被推开，进来那面容苍白，表情温和的男人。
    梁圆状态虽然不太好，但保持着克制与体面。他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狭长的眼睛微弯，一个礼貌的微笑。
    “父亲，”他淡定道，又看向女子，“阿姨，我来看看弟弟，给他带了保养品。华尔街的空气，灌了三大瓶，待会儿我让护士冲进他的氧气管。多闻闻有利于商业思路的恢复，之前他的方案做得太糟糕。”
    女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么指摘梁方的事业，你口气不小。”
    “阿姨节哀，”梁圆低垂眼睫，声音凉薄，“我方才问了医生，弟弟现在身体受到重创，难以醒来，他两方面的身体都凶多吉少。从理论上讲，他不可能发送邮件，刚才的那一封，一定是盗用账号密码。我们正在调用技术部门查邮件发送的IP地址。”
    梁CEO与妻子俱是诧异，异口同声问：“什么邮件？梁方发了邮件？”
    梁圆才意识到这一对儿还没看到梁方回复的群邮，他默然地点了点头。
    女子飞速翻手机，抬起眼，收起之前的失控，斩钉截铁道：“是梁方亲自发送的。”
    梁圆平静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鸟能打字？既然能写邮件，为什么它不亲自联络我们？”
    女子扬着下巴：“你懂什么。他一定有隐情。”
    梁大CEO不耐烦：“隐什么情？你见过梁方骂人？‘滚NM的别挨我的事业线’。这是他的口吻吗？梁方小时候，收拾好积木都要和积木说再见，摔到地板上都要和地板说对不起。”
    --

 第56页

    女子声音颤抖：“还不是在商场上厮杀拼命，才变成这个样子。他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没有你的功劳吗？”
    她转向梁圆，背靠着梁方的无菌隔离罩，那肃穆的表情任所有人为之一颤：
    “就算梁方的邮件是假的，但梁方的才能不可能作假。你们两个人，不都朝VP们要财报要进度吗？让他们把进度发送梁方，抄送你。你们一起针对下季度做策划方案。下个星期，我和老梁跟董事会评判，比较哪种方案更加优秀。”
    梁圆眼底疑惑一晃而过，不过很快回答：“可以。”
    梁CEO打断：“他们两个，怎么比稿？梁方当前地点和生死不明。你要让一只鸟做策划？”
    梁方母亲看着玻璃罩里沉睡的儿子：“一只鸟既然有办法发邮件骂人，当然就有办法做策划比稿。”
    梁CEO想起一件事：“那个叫张……什么森的，梁方会不会去他那里？”
    “无论去哪里，都不会找那个衰人，梁方在他家受尽委屈，差点被炖了，逃出来后发烧那么久，SPA技师都累坏了，”梁方母亲摆摆手，“苏凰也在帮忙找人，他们从小就是发小，又差点谈对象，总比那什么工程师查IP靠谱。”她用谴责和鄙视的眼神看向梁圆。
    第37章 啊，莫挨老子！
    “苏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张森接通了苏凰的电话，屏声静气道。
    “梁方在你那里吗？”那边声音掩饰不住焦急，“或者，你有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我刚看到新闻，”张森缓缓说，“梁总身体抱恙，怎么，你觉得甩了我的人，还会拖着病体来看望我？”
    苏凰：“……”
    张森：“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张森：“还是你对他有什么误解？”
    张森：“我找那么多人开过光的保健康手串呢？你没有监督他好好戴上？怎么他一回神圣地产就身体糟糕呢，你们那公司怎么搞的？”
    “张森，”苏凰语气严重，“我知道你以前养过一只鸟，后来，他被梁方放掉了。你最近有没有见到它？”
    “你也知道飞了，两脚兽哪里搞得定长翅膀的。”张森回答。
    苏凰在那边静了静，忽然说：“张森，我跟梁方从小一起长到大。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误解。”
    “在我们小时候起，梁方很会照顾人，考虑别人的感受，软萌可爱。后来长大了，吃了太多苦头，才磨砺成现在的梁总。”
    “他念书的时候就有了失眠的毛病，学经营的时候成天挨骂，做错一步就是大逆不道。一开始他也是会温柔待人，但做企业慈不带兵，所谓的狠厉、果决，都是迫不得已。”
    “以前我和你讲过，不要信他喜欢过你。现在想要请求你，希望善待他。”
    “我们以前差点要结婚的，张森，”苏凰笑笑，“我尊敬他，至今也爱慕他，这种心情你也懂。在梁方的事情上，你可以信赖我。”
    他把声音提高几分贝，就像刻意想让张森那边的人都听到一样：“梁方也可以全然信赖我，我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事。”
    空气安静几秒，苏凰屏息听张森那边的动静。除了电流从听筒中一闪而过的细微噪音之外，便是张森平稳如常的呼吸。
    “滚，啊不对，”张森结巴了一下，“关于，关于这件事，你能做的事情就是这些，我如果遇见他，会转告给他。”
    苏凰嗯了一句。
    接下来，张森顺畅地说：“还有，我也不会做出任何对梁方不利的事情。”
    苏凰把电话挂断。
    ~
    “好疼。”总裁挂断电话，吹着自己的手背，上面都是肿包。刚才鹦鹉在上面啄了好几个红块子。
    “什么‘滚’？你骂他做什么？”鹦鹉说。
    “你打字太慢，看到你打gu，谁知道是在说‘关于’？”总裁一边吹气一边委屈。“苏凰是你发小，还做过你未婚夫，知道你是神圣地产事业线总裁，知道你是鸟。我被瞒了那么久。还以为你就是个愣头青。”
    “苏凰也是，”鹦鹉停了停，“本体是一只凤凰。”
    总裁：“……”
    总裁：“…………”
    鹦鹉：“我们的确要结婚的，后面因为……因为迫不得已的事，才分开了。”
    “什么叫迫不得已？有这样的天大好事，为什么要放弃？不管是你的原因还是他的原因，只要他没有把你娶成，就是不够好。”
    “张森，还是那个问题，如果我拿不回人类的身体，神圣地产也不是我的了，你还会喜欢我吗？”鹦鹉问。
    “喜欢啊。”
    鹦鹉咳嗽：“柏拉图恋爱也可以？”
    “以前得到过一次，算什么柏拉图。”总裁质疑他。
    他说：“性这个东西，是由爱而生，由信仰而生。是情不自禁之下的融合。”
    “当爱与信仰仍在，吸引不消失，没有性，相爱的人也可以醉生梦死。”
    总裁话音一转：“不过我们两个又不是不举，有点欲 | 望也是正常的。你以后倒是也可以教教我，怎么哄鸟开心。”
    听懂他在说什么，鹦鹉将小翅膀盖住小屁股：
    “你禽兽！”
    “你莫挨老子！”
    又小声啾唔道：“不过，我不会一直做鸟的。”
    张森脸发烫，看了看电脑：“等一下，你们公司群邮，又来了一封。”
    --

 第57页

    *
    下了几阵春雨，气温忽升忽降的。实习生去MIX买Bling H2O，觉得里面冷气开得太足，胳膊上起了寒粒。他正遇上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找酒保问话。
    “最近有人来买filico吗？我们少爷嘴刁，全北京，就你家能买到filico。”
    酒保摇摇头。
    “给我装一箱子Bling H2O，”实习生搓着胳膊说。
    酒保和黑衣人都把视线投到他身上：虽然不及filico，但一瓶Bling H20矿泉水也顶平常人好几件衣服，这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还真是出手不凡。
    实习生抱着矿泉水走掉了。
    黑衣人继续和酒保搭话：“那个买矿泉水的人是什么来头？”
    酒保笑笑：“我也是第一次见，我们黑金卡不记名，只划区块链账户，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都还说他一定会无忧无虑呢，连filico都喝不到，我家少爷，八成是凶多吉少。还怎么跟圆少爷PK。”黑衣人离开，准备回公司交差。
    实习生回到公司，正听到他家总裁跟鹦鹉吵吵闹闹。
    总裁：“你再睡会儿吧？”
    鹦鹉：“我要做方案。”
    总裁：“兽医让你多睡会儿。”
    鹦鹉：“我TMD的是人。”
    总裁：“鸟。你的方案我帮你做。”
    鹦鹉：“梁圆是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的，你念过？”
    总裁：“星耀全公司人供我指挥，都是你的，200多所大学，他念过？”
    鹦鹉：“跟我比稿，我得让梁圆哭。”
    “那是当然，”总裁替鹦鹉打气，“我们会让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鹦鹉：“对了张森，我想起一件事。我有一个U盘，里面放了我搜集的全球各行业温泉产业的报告，这个东西需要搞到手，不然我没把握几天内赢梁方。”
    总裁：“在哪？”
    鹦鹉：“我脖子上挂着一个项坠。”
    第38章 啊，掐我脖子！
    神圣地产地下车库，一辆宝马七系刹停。
    男人左手提了一箱长白山人参。他阔步下来，昂首走向电梯。上电梯时，感觉到大家都在看自己，而他视若无物。
    以前他会被神圣地产挡在门外。
    但今天他是贵宾。
    是梁方的母亲那边一边寻找鹦鹉，一边试图唤醒梁方。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医生告诉梁方母亲，可以让和他非常亲密的人来试着唤醒他，越亲密越好，并且推荐了他们全家上下最嫌弃的工具人张森。
    “他讨厌他。”
    医生：“他们发生过关系。”
    “他差点把他给炖了。”
    医生：“他们发生过关系。”
    “他们最后甚至决定老死不相往来。”
    医生：“他们发生过关系。”
    于是神圣地产总裁夫人梁方母亲屈尊纡贵，非常不乐意地请求张森前来，为唤醒她儿子出一份力。要知道张森在被他儿子甩后，成为一只非常可怜的舔狗，应该不会做出对儿子不利的事情。而且来总比不来强，万一有点儿用呢？
    总裁夫人在一间小会议室喝一口茶，垂目等着张森，一名医生在她身旁伫立。
    门被推开，那曾经和他儿子一夜情过的工具人进了屋，倒是一表人才，乖顺听话见丈母娘的样子。
    医生先行开口，声音沉痛道：
    “森总，您来了。怕是您不明白来由，我再和您讲一下，是小梁总自从遭遇不测之后，现在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我们希望您和他聊天，这会增加他苏醒的概率。森总，辛苦了。”
    “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张森启唇，“但是，你们都知道，他并不喜欢我。”
    “你们曾经很亲密，”女子眉眼含愁，好像她也不愿意承认这件悲催的事，“遇到你之前，梁方一点点不懂情|事。”
    “您说的对，”张森明白她的意思，“我们在之前几乎都不懂情|事，他尝一遍，觉得不好，就甩掉我了。”
    “小森，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梁方的。”她放大招，叫得亲昵，但是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是做戏。
    “我知道星耀资金紧张，你也业务繁忙，你今天拨冗花时间跟梁方聊天讲话，我也不会让你白来。”
    张森点点头，视线在梁方母亲的脸上轻触，女子和梁方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让人不觉心软，但他也知道，梁方母亲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一切都是不得已。
    “那倒不必。你们给我水滴筹上打得钱，已经有很多了。”张森提醒她。
    女子：“……”
    张森想了想，公事公办的样子：“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可以试试。但是，来都来了，效率高点，我要和他说一些私房话，很私密的话。因为太私密了，请把监控关掉，现场只留下我和他。”
    女子不太明白：“什么……私密的话？要关了监控说？”
    “枕边话。”张森不动声色。
    “不然，您觉得，我说什么能让他更快醒来？我们之前除了一日情侣关系，就是上下级关系，您让我和他谈广告？谈工作？让他起来给我倒咖啡？让他起来给我擦桌子？”张森讲得认真。
    梁方的母亲想了很久。
    “好。”她点了点头。
    张森走出这间绿意盎然宛若森林的房屋，不由深吸一口气。
    --

 第58页

    按照他以前的秉性，能够进一次神圣地产，都要感激各方佛祖唱圣歌，这次为了达到目标，还要呛一呛未来丈母娘。
    他决定以后买最好的小米给她。
    张森被人带着走进无菌病房，他向前方望去，柔和的仿自然光线中，玻璃罩笼罩的物事沉静。
    那床榻上的人轻轻呼吸起伏，长睫搭在眼睑处，落下一小块阴影。虽然最近天天都在和他说话，但遇到这样状态的他，仍然有些疏离感。
    那人手指轻轻蜷起，不过是无力下垂着，但脆弱优美如精细的艺术品。
    “梁方。”张森唤了他一声，研究这个严丝合缝扣在他病床上的玻璃罩，“瞧你给我安排的苦差事。”
    房间内四下无声，几个原本探头探脑的监控都被切断，徒留围绕在梁方身边的几台机器发出嗡鸣。
    张森打了一个长达五分钟的电话。
    “咚！”他抄起身边的一只鸡翅木凳子，用力砸向玻璃罩。
    *
    楼下，一间会议室，各事业线VP端坐就位，聆听梁圆召开的VP会议。
    新任的神圣温泉总裁虽然当前名不正言不顺，但权限已经被最大限度地打开，能够调取公司所有的历史文件和策划方案。
    神圣地产总裁对这名小公子青睐有加，反复对VP提及，要多加照料他。说他对神圣事业仍然不太熟悉，各位前辈需要对他担待。
    担待，呵呵，小公子来后，就炒了10%的员工，虽然和梁方在做PK，但早早就开始大刀阔斧，行使自己的权利了。
    VP们不知道这样没营养的会议还要开多久。
    梁圆：“你们不会认为梁方真的会醒来吧。”
    VP：“……”
    梁圆：“两天了，他没有回复邮件。这意味着什么？梁方完了。”
    VP：“……”
    梁圆：“我觉得梁方太善待你们了。我10分钟前说召开会议，你们有多少人是在11分钟赶到的？在华尔街，我1分钟从股票指数保表上挪开，就能够丢掉多少利润？”
    VP：“……”
    看着下面的沉默不语，梁圆对自己非常满意。
    作为一名私生子，他反复告诉自己，当有属于他们私生子的生存之道。就像崎岖峭壁上的崖柏，每一滴雨露都需要尽力吸吮，每一缕阳光都要抓紧掠夺。
    如果柔弱待命，就会成为枯萎的木；只有伸出爪牙成为掠夺者，才能枝叶蔽日。
    梁方，呵呵，醒不来了。一只鹦鹉，费劲儿做什么方案呢？
    梁圆一拍桌子：“我要求非常严格，我写的方案初稿，发给你们了。你们看后，为什么都不给我做细化？”
    其中一名VP笑了笑：“梁圆总，规则不是这样的吧。您和梁方小梁总做方案PK，公平公正来说，我们都不能为您做方案细化。”
    梁圆嗤笑着走到他面前，鼻子几乎都要对上那年迈老者。后者丝毫不畏惧地看向他。
    “梁方都要死了，你还等我们做方案PK，等PK结束，神圣温泉的烂摊子都没法收拾了。”
    “什么榆木脑子？总经理说1，你就觉得是1吗？不会多想几步，想到2？”梁圆眯起眼睛，“华尔街有句名言，It is never too old too learn，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等着和死人讲道理。”
    “是活到老学到老。”年迈老者纠正他。
    梁圆神色一变，继而哈哈笑出声，拊掌道：“不错不错，有意思，看来梁方下面的兵，也不全是一无是处的垃圾。”
    满会议室的人都沉默不语，然而彼此间暗流涌动。
    “咚”的一声，19楼的人都听到20楼发出震天惊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警铃大作。
    “好像是小梁公子的屋子……”
    梁圆叫停了会议。
    他满腹狐疑地上楼，不明白神圣地产这样安保严密的地方会发生什么。小梁公子那间屋子是整栋大楼的敏感所在地，他之前不时上去溜达，就想着趁人不注意进去搞点小动作。
    无奈保镖一层又一层，监控一台又一台，除了温度调节计雾霾消除仪器还有远红外检测器。梁圆上次看到跟那间屋子一样的配置，还是在卢浮宫，那放着蒙娜丽莎画作的参观室。
    梁圆走进声源发生地点，的确是梁方的“停植物人房”。外面一层层的保镖和医生叽叽喳喳。他睥睨四周，往前进，大家自觉为他让开。
    门居然被反锁了一道又一道，梁方的母亲先行赶到，正在人群尽头开门。
    门打开了。房间内，一地狼藉。满地的玻璃渣子闪着细碎的光。
    在人们的惊叫声中，梁圆视线上移，看到那原本笼着梁方的玻璃罩子碎裂，旁边站着一个他以前未见过的男人。
    那陌生人一身黑色风衣，空气净化器吹得他衣角飘扬，露出里面干净齐整的衬衫。他缓缓扭头，露出一张眉目深邃的面容，曈底原本几分肆意张扬，却又忽然内敛，看向身后围观他的这群人。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手，正透过破碎的玻璃罩子，掐住他弟弟，梁方的脖子。
    梁圆：“……”看来想让他死的不止我一人。
    他听见梁方母亲喊：“我就知道你不干好事！”
    那人将手从梁方脖子上收回来，站定，诚恳且耐心地解释着：“其实，这玻璃罩子，是梁方自己打碎的。”
    梁圆看着病床上纹丝不动的沉睡梁方：“……”
    --

 第59页

    第39章 啊，你让我偷的什么东西！……
    张森：“其实，这玻璃罩子，是梁方自己打碎的。”
    众人看去，梁方睡得非常沉稳、非常安详。
    张森：“他还说，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他自愿为之。”
    梁方旁边各种机器寂静一片，精神动态曲线直得不能再直。
    张森凛然面对冲上来的保镖，敲开手机播放键，声音和悦镇定：“我就是怕你们不相信我，刚才还录了个音……”
    所有人：“……”神TMD还录了个音？？
    空气罕见地静谧下来，闲杂人等被清理出去，只留下三四余人。站在梁方身边的张森保持自卫姿势，女子静候录音，医生收拾玻璃残渣，换上新罩。
    手机里的声波霎时流淌起来，倾泻一室。
    -“我在哪里？”
    -“在一个玻璃罩子里。”
    -“罩子？我说我怎么听不清你说话。”
    -“有本事你把罩子打碎啊？”
    -“我想打碎，当然就能打碎。”
    -“那你打！”
    魔幻又无语，bug遍地走，偏偏这对话还极为逼真。接下来，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玻璃破碎声，张森随手把录音分贝降低5分贝。
    -“我脖子有点痒痒，你能帮我挠挠吗？”
    -“这不太好吧。”
    -“我让你挠你就挠，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好吧。”
    梁方母亲：“……”
    她无语凝噎。
    长睫微垂，等她再度抬眸的时候，声音也有些不确定的颤抖，转向医生：“是他的声音。但梁方醒来时，为什么会发出鹦鹉态声音？”
    医生说：“在身体极度虚弱的状态下，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也并非不可能。”
    张森彬彬有礼地问：“打扰一下，什么是鹦鹉态？我不太懂。”
    女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梁方得过一种怪病。”
    空气凝滞片刻。
    再度交谈几句后，得到众人允许，张森微微躬身，离开病房。
    走廊外全无方才嘈杂。张森从身后关上门，一个拥有苍白皮肤的、瞳色很淡的青年已在外等候多时。
    “你们之前的关系……怕是非常不好吧。”他这道声音柔和至极，一瞬间让森总联想到某人。
    “非常不好，”张森忖度着措辞，想到对面这人估计就是梁圆，“不然，他怎么会想到要打碎玻璃罩子揍我呢。”
    梁圆忽然声音低低地笑了。
    他笑得时候，唇角微弯，但眼角丝毫未动，保持着如一的清冷，这种假笑让张森非常不舒服。
    “我弟弟这个人，虽然表面富有才华，实则腹中空空、孤傲骄纵，还看不上任何人。这是你遇人不淑。”
    他微弯上身，嘴唇凑到张森耳边，轻声说：“我不知道你们的录音说了什么，但我不瞎，我知道你想掐死那个SB。”
    张森在心里骂他一句你是SB他儿子。
    梁圆意味深长地说：“我也是你同盟。”
    *
    车门轻启，总裁一双长腿迈入宝马七系。
    引擎启动嗡鸣，似乎在叫嚣着一场顺利逃脱的狂欢。
    总裁睥睨四方，为自己感到骄傲。
    车行至一公里外，神圣地产大厦俨然从视线范围内彻底消失。总裁手心微动，才露出方才紧紧攥住的宝贝。
    是原本挂在梁方脖颈上的U盘。它仅仅寒光一闪，链条又被总裁圈了几圈，挂在手腕处。
    这是小孩儿极其在意的宝贝，里面放了全球各行业温泉产业的报告，据他说是呕心沥血，请了许多人，斥了巨资，才搜刮到的。有它在，才有概率战胜梁圆。
    之前总裁也想过，帮助梁方再搜集一遍同样的资料即可。可小孩儿说了，很多资料绝版不可复制，仅是整理，历经10年左右。
    方才在他的病房演一出闹剧，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玻璃罩子有专属的密码，张森要不到密码，就只能敲碎。要敲碎还能脱身事外，就只能跟鹦鹉自导自演，录一段能有说服力的对话。
    张森是给实习生打电话，要鹦鹉接电话的。想到那个新入职不久的年轻人刚走上社会就要面对这个魔幻场景……总裁决定给他加加薪。
    但时间太仓促了，那段对话其实也漏洞百出。张森现在想起也是后怕，万一自己被神圣地产一众人人鸟鸟绑起来剁了做鸟粮，那可怎么办呢？
    但是，能帮到小孩儿，似乎一切都值得。
    车行至三里屯绿帝大厦，张森停稳，步入总裁电梯，轻敲密码键，扬起唇角。
    打开办公室门，小鹦鹉乖乖躺在木盒子里睡觉，而实习生拿起一只小喷瓶，往它身上非常体贴地喷Bling H2O矿泉水喷雾。水雾汇成小珠，从鹦鹉翠色的毛羽上跌落。
    “适当的湿润气候有利于患者恢复。”实习生解释说。
    总裁不置可否，觉得自家实习生对鹦鹉非常上心，点点头。
    ……
    夜静谧流淌，徒留键盘的敲击声。
    张森和鹦鹉一人一鸟在两台不同的电脑前奋战。张森在忙神圣温泉设计年案，鹦鹉脚已经恢复得很多，跳来跳去，做神圣温泉策略提案。
    等做好方案后，他们会互相给对方的方案提出精修计划，第二天再交给星耀员工进行细化。
    --

 第60页

    不知道为什么，总裁觉得自己想要这样的生活，已经很久了。
    每天睁眼都能看到挚爱。
    每天都能和挚爱一起做想做的事。
    哪怕对方是个鸟。
    不过对方也说了，总不会一直是个鸟……
    想到这里，张森觉得，在对面电脑键盘上蹦跶，戴着耳机的鸟也可爱许多。等他不再是鸟了，会不会念在自己忠心耿耿冒着生命危险夺U盘的这点情分，跟自己和好呢？
    和好后，自己会不会怀念这只鸟的样子呢？
    又敲了一阵方案，张森忽然发觉，对面有一阵时间没有蹦跶声音。它站起身来，看到鹦鹉乖乖地静静地坐着，眼神无比专注地注视着屏幕。
    他心存疑惑：谁家的资料，做得竟然这么好，能让梁方·神圣温泉小总裁看得这么入神？
    张森悄悄绕过去，站在鹦鹉的身后，只看了两秒就目瞪口呆。
    张森：？？？
    张森：？？？？？
    在一处蒸汽弥漫的温泉深处，两个赤 |果果的男子在打|架，劲爆的身材交|缠在一起，动作有连张森都不曾想象的大尺度。
    “你TMD，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偷小|颜色|片子？”张森难以置信。
    第40章 啊，让我听听看！
    神圣地产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内，梁圆微皱眉头，钻研面前方案。
    距离比稿的截止日期只有3天了。梁圆自诩做足功课，拿到几乎市面上所有温泉官方提供的资料，如今他正在进行比对，从而展开策略深入修改。
    即便VP们没有按照他的指示，对他的方案提出精进方向；但梁圆认为，这些老员工也都是秋后蚂蚱，再也蹦跶不到什么时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顽固派啊，到底是怎么想的？等到一人一鸟做方案PK，他们难道都要站在鸟的那一边吗？那病不啦叽快死掉的鸟，真能承载神圣温泉的未来吗？
    那鸟到现在都没有出场，梁方到现在都是植物人，把希望寄托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身上……
    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门轻敲。进来一中年男子，威风不可比拟，眉宇间肃穆沉着。
    “小圆，你也知道今天玻璃被打碎的事情，对吧，”看到儿子点点头，他又道，“今天派来的医生来回听了张森提供的录音，我们有一处发现。”
    “什么？”梁圆问。
    “我们以前不了解的事。那医生说，梁方的声音是翠鸟与鹦鹉的混血，因为带有翠鸟的尖锐喉音。你阿姨是鹦鹉血统，我是蓝点颏与鹦鹉混血。这翠鸟，你说是哪来的？”
    “父亲……”梁圆垂眸，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爸爸。
    “小方是我看着长大的，但你也是，”梁总裁缓缓讲，“你刚破壳的时候，很瘦弱，只有一点点大。我要你母亲喂你最新鲜的牙马加小虫，你才一点点长起来了。你从小都像我，是掠夺者，希望最大限度为自己谋取生存的空间。”
    “不像梁方那个孩子本性软弱。他小时候太心慈手软，摔到地上还要给地吹吹，说把地砸疼了。后来我硬拗他很久，才让他冶炼出商业狼性脾性。但他终归不是我的孩子，有这点天生的心性做阻碍，发展就会有天花板。”
    “我想告诉你，你是我亲生的，”梁总裁轻声道，“我希望你能好好做方案，让人刮目相看，我期待你。”
    “父亲，”梁圆打断他，“你能不能给我一些你的头发？”
    梁总裁：？
    梁圆：“有前车之鉴，我心疼您，我不想让您对我和您之间的血缘产生哪怕一丝疑惑。所以我想去测一下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他停了停，“不管您是不是我的爸爸，我都感谢您的养育之恩与信赖。”
    梁总裁大为感动：“不用，我知道，你确实是我的孩子。”
    梁圆坚持：“没关系的，我想留个证据。我也想让阿姨，想让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们之间的联结。”
    梁总裁一边薅头发，一边道：“但是你不要让你弟弟知道这件事，也不要让公司员工知道这件事。”
    “好的，我会不负您的期待，好好做方案，”梁圆做保证，他想起，连梁方的唯一前男友都想掐死梁方，“我身后站着您，而梁方背后，谁也没有。”这个野弟弟现在势必孤立无援且绝望地做着方案，因为时限紧张，局促得要死要活。
    *
    电脑前，鹦鹉身后站着张森。
    做方案不需要光明大亮，适度的昏暗有利于思维畅游，他们身旁只留得一盏小夜灯，橘黄的光线之下，鹦鹉坐姿端正，神情皎皎。
    背后的张森将脑袋凑过去，看到鹦鹉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两个男的这样那样，在温泉深处塑造一番惹人面红耳赤的秘境。
    “你TMD……”
    察觉到背后的动静，鹦鹉先是被惊吓得浑身一抖，缠在翅膀上的耳机线也被扯下来。那是张森为了方便鸟听方案，才特意为它缠好的，用了两截橡皮筋。现在鸟一扑腾，搞得乱七八糟，耳机彻底从耳机孔处脱落。
    “嗯嗯嗯啊啊啊哈啊哈啊……”
    鹦鹉一边想办法把耳机怼回去，一边收拾情绪，不动声色地回复张森。
    “你没有发现，这些镜头能很好展现温泉是否最大限度地符合人体工程学，每一道池水的边沿线条都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

 第61页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以及此处温泉的光度、氛围、调性，人与场所之间的契合度，都一览无余。”
    ——“呃呃呃嗷嗷嗷啊啊啊。”
    “由官方提供的方案或者宣传片，是不可能暴露温泉的优缺点的。梁圆那个衰人，很可能只去找官方宣传片。其实通过这些使用者拍摄的片子，才真正有用。”
    ——“啊啊啊啊啊哈啊哈啊哈！”
    张森一边听着鹦鹉解释，一边被镜头搞得心惊肉跳，这TMD是人类DO I的正常姿势吗。
    “你们做鸟的怎么这么能言善辩，”他忍无可忍地敲了一个空格，镜头定格在一个让人不忍直视的画面，“我就问问你，如果是为了看方案，那么就算静音，也能观察温泉，你戴耳机干什么？”
    “我能通过水花的声音判断温泉深浅。”鹦鹉咬死不放松。
    张森把视频最小化，以鹦鹉不可推阻的力度打开文件夹，看到了梁方花费10余年，搜集的各种绝版的、再也买不到的play小视频，除了温泉还有豪宅，除了豪宅还有庄园，还有马背、办公室、草原，古代现代未来场景到处都有。
    “你们神圣地产研究方案都研究到马背上了，”张森眸色晦暗，声音意味深长，低哑轻柔，“涉猎广阔，让我大开眼界啊。”那画面上两个男子的动作唯美且放肆。
    饶是装得再像，鹦鹉也不能维持住了。它上下喙无力地开阖几下，脑袋耷拉到一旁，清澈的眼睛半垂、望向别处：
    “哎呀好了。”
    “我再怎样，也是个正常的男生。”
    “我就不能有些正常的需求。”
    “不过，我看温泉视频的确是为了工作。”
    声音越说越轻，句尾淡如烟蒂末梢。
    “那你就要我冒那么大风险，为你带来10个G的视频，绝大部分内存都是为了满足你正常需求？”张森声音低沉冷然，但掩饰不住内里的暧昧。
    “今天没有满足需求！”鹦鹉把声音抬高，力图光明正大，“而且这些东西有利于我放松，更快战胜梁圆！你看呐，我都把方案初版做好了，你速度跟不上我吧？你一直到两分钟前，都还在那边敲敲敲个没完。”
    它在键盘上蹦跶一阵，果不其然打开一份完整漂亮的方案。
    鹦鹉：“再者，你以前对我那么糟糕，我就不能考验你一下吗？”
    “只是拿一个U盘而已，真的很危险吗？”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你之前对我的许诺，岂不是太浅薄轻飘了？你的实力也莫非太差了？我还能放心在你身边呆着吗？”
    张森：“……”
    鹦鹉扑闪了一阵翅膀，蓦然发现肌肉力量又恢复一些，用鸟爪捏着耳机，重新捅回到插孔中，面不改色：“好了，我要继续研究方案，你去写你的。”
    张森一把薅掉耳机，牢牢捏在手里。
    他把脑袋凑到鹦鹉因为心虚而瑟瑟发抖的身躯边上：“我突然发现你之前讲的有道理，看这个视频，也有利于我这边做温泉视觉设计。”
    “不如我们一起看。”
    一人一鸟镇定自若。
    “嗯嗯嗯呃呃呃啊啊啊啊哈哈……”
    “卧槽这里怎么还能这么用。”
    “你不是在看设计吗？”
    “就是说设计啊，这里突出一块，原来还能这么用。”
    “啊啊啊嗷嗷嗷嗯嗯嗯……”
    “妈的吓死我了，他这样不疼吗？”
    “你不是在看方案吗？”
    “就是在想方案啊，如果这里放一些软垫子，是不是更有利于消费者放松身心。”
    *
    第二天一早。
    黑眼圈张森提着鸟笼来到公司，一个快递静静躺在他办公桌上。打开来看，是一撮头发。
    他花了5分钟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鬼东西。
    电话铃响起，总裁接听，对面传来梁圆那衣冠禽兽的声音：
    “森总，我跟你说一件事，我们可以这样扳倒梁方……”
    ——傻逼，扳你大爷。
    张森和鹦鹉的无声嘴型出奇一致。
    “梁总真是精明卓绝。有什么好主意啊，让我听听看？”张森声音谦卑地问。
    第41章 啊，你好欢迎谢谢。……
    “张森，你信不信，好的提案，就像倾国倾城的美人，无人可替代，自然有它傲然于世的道理，”鹦鹉抬爪按着page down键，“如果一个提案放在我父亲面前，但他弃用了，那我会认为，其实这跟血缘无关，仍然是因为这个提案不够好。”
    张森：“P。我觉得是因为你爸爸是傻逼。”
    “是你广义上的爸爸，不是你在我家床|上叫过的爸爸。”
    鹦鹉绿脸一暗：“……”
    鹦鹉：“……你就不信我啄死你吗。”
    张森一边躲，一边争辩道：“不管你提案是否优秀，质疑你是不是我儿子，这件事本身都是傻逼。”
    “你把神圣地产那么多项目从0做到1，他忽略你业绩，只认血缘不认成就，傻逼之一。”
    “你在他身边从小长到大，你这么好，他居然都没有和你培养出难以割舍的亲情，傻逼之二。”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宝贝，他有眼无珠弃而蒙尘，傻逼之三。”
    张森拿着笔记本挡住自己的脸，用以抵御预料到的鹦鹉下一次啄击：“放心吧，那傻逼爸爸不要你，爸爸我的怀抱还是向你打开的。”
    --

 第62页

    “你让爸爸我给你买水我就给你喂水，让爸爸我给你买虫我就买虫。”
    “你让爸爸我朝东我就朝东，你让爸爸我朝西我就朝西。”
    “你让爸爸我在上我就在上，你让爸爸我在下……不行，我还得在上。”
    ……
    “张森。”鹦鹉恢复许多翅膀的力量，坐在电脑顶端，甩着两只jio，“闹归闹，但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我还没有承认做你的男朋友。”
    “不过，我还是想要教教你。”鹦鹉看出总裁的失落，补充道，“你悟性很强，在对待审美和策略的问题上，与我观点一致。那么，我会让你看看神圣地产之下数不胜数的事业线，何以在我的手下走向辉煌。”
    一室灯光轻柔如纱。
    鹦鹉飞起，停在总裁肩头，两边长翅柔软垂落，根根羽毛闪耀着翠色的光芒。它水滴一样的头颅虽小巧，但却格外优雅。那双青碧的眼睛目光柔和。鸟喙轻启，娓娓道来关于它写就的提案。
    张森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想起刚让梁方入职时。
    他说小孩儿没见识。
    说小孩儿吃过的盐没他多。
    说小孩儿是个愣头青大青枣还想把自己装成一颗翡翠。
    谁知道这人伪装得那么真，连穿上一身高定西装时，扣起扣子的手，都那么哆哆嗦嗦。
    一页又一页，page down完又page down，神圣温泉的方案翻过去，张森心尖轻颤，会做出这么漂亮方案的人，当初是为何——
    “梁方啊，”张森声音幽幽，“你究竟能不能告诉我，当初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找到我的呢？我是不相信那些‘拿我解压’的鬼话。”
    鹦鹉被打断后一诧，但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说上学期间不要早恋。”鹦鹉说。
    “不然，你看，你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都学不下去了。”它抬起爪子点屏幕。
    张森眼底暗色涌动。
    *
    在这一段时间里，鹦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刚一开始落到张森家时，是个气息奄奄昏过去浑身是血的残废鸟，后来爪子逐渐矫健，再后来翅膀逐渐有力。几天后，张森还从它原本秃掉的地方看到一些崭新的绒毛窜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不想要一直变鸟吧？”
    “你这什么癖好？真的不想变回人了？就那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啊？”张森试探，“没事的你说实话吧，爸爸也能顺着你，万一你就是不喜欢我，我也是同意你找个鸟老婆的，你们生一溜烟鸟孩子我都帮忙带。”
    ——“闭嘴！！”
    全星耀都知道总裁喜欢在办公室和鹦鹉嘀嘀咕咕，但只有实习生知道那鹦鹉到底是谁。实习生伺候梁总到位，全球购的各种水果和小虫子一箱箱地往办公室搬。
    星耀员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神圣温泉领导层的月度策略策划案，但当张森下达需求之后，各个也都埋头帮忙精进。
    也介于有这项策划案，星耀对神圣温泉的设计方案也随之调整。并且张森也总能在之后递交出更精到的修改意见。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神圣地产旗下神圣温泉的小梁总又在与他们共事。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那个柔弱天真的小秘书。
    又一个清早，当张森从睡梦中醒来，正要和屋中的那抹翠色打招呼，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那鹦鹉的眼神与昨日不同。
    张森凝眸，走到鸟儿旁边，淡声道：“梁方。”
    鹦鹉张嘴：“你好。”
    洪兴邵仙怼堵家
    张森问：“你怎么傻掉了？”
    鹦鹉又说：“欢迎。”
    张森：“小傻逼。”
    鹦鹉：“谢谢。”
    张森沉思，这只鸟，活像是他最开始遇见它的模样：就是一只单纯的鸟儿。起先，它从来没有说过后来让他匪夷所思的话。
    鹦鹉管他叫大傻逼的那一天，正是梁方入职的那一天。
    后来鹦鹉帮他重启电脑，帮他校对，啄他脑门……都是梁方。
    至于它现在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沉思许久，张森穿衣出门，驱车前往神圣地产，然而车行至一半，他看了眼寂静的手机，福至心灵地变道转弯，回三里屯绿帝大厦。
    上楼，进电梯，提着鸟笼进公司，一个对他来说不甚熟悉的身影立在会客室。
    梁圆以非常轻松的姿态靠在沙发上，以修长的指尖翻阅一本星耀公司的宣传介绍。感知到张森身形在自己旁边微顿，他抬起那张苍白的脸，道：“唐突了，没和您商量，我就来这里了。”
    张森微微笑道：“哦，没事。”
    ——知道唐突还这么做，你这个烂人。
    梁圆：“我看了你们的宣传册。星耀很好。”
    张森点点头：“有品位。”
    ——对不起我觉得有你的夸奖是一种侮辱。
    梁圆低声道：“我弟弟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然而按照约定，明天他会把邮件发到我们公司的邮箱上。”
    张森缓缓说出一声嗯。
    梁圆笑了笑：“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准备得如何了？”
    张森说都准备好了。
    他话锋一转，“森总，你进公司时，手里拿着什么？还盖着布呢。是鸟笼吗？我看到前台那里也放了许多鸟粮盒子。”
    --

 第63页

    “我的确有养鸟习惯。这也不是什么公开秘密。许多人都知道我好这口。”张森沉吟道。
    “能不能让我看看。”梁圆佯做不介意，而张森从他的语气中品出怀疑。
    第42章 一只傻鸟。
    张森引梁圆去自己办公室。
    后者微眯双眸，手指蜷紧，在张森对自己掀开那一鸟笼罩布的瞬间，一颗心提起。
    翠色宛如青山碧，灵巧的鸟儿站在笼中。黄花梨的木架散发悠悠禅香意。梁圆与它对视，轻声问张森：“你养这只鸟，多久了？”
    总裁偏头回忆：“喔，不到一个月。”
    ——查你MB户口呢！
    梁圆：“才不到一个月？我记得不是这样。”
    总裁声音怀恋：“以前也有一只蓝点颏，被梁方放走了。”
    ——傻逼，套话找你爷！
    梁圆：“这只不是蓝点颏吗？”
    总裁极其遗憾：“蓝点颏太贵，买不起。这只小土鸟，只要七十块。要吗，我再买一只送你。”
    ——给你送终！
    一席话说完，梁圆的脸上掠过浓郁的质疑意味。那双清淡的眸子再度紧缩，张森见他走上前去，抬起手，拿出一根逗鸟棒，不经意却又非常刻意般地点点鸟儿的翅膀，嘴里哼着口哨，又道：
    “梁方。”
    张森：“你这什么癖好？管鸟叫人名。”
    鹦鹉：“你好。”
    梁圆：“其实，梁方是一只鸟。”
    张森：“世界上有一种鸟没有脚，生下来就不停的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那就是死亡的时候。你是说《阿甘正传》？”
    鹦鹉：“欢迎。”
    梁圆：“我才听说，你们分手之后，他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低迷。”
    张森：“真的啊？”
    鹦鹉：“谢谢。”
    鸡同鸭讲半天，梁圆神色恢复如常，将那张苍白的脸离鸟笼远了几分，原本紧绷住的修长手指插入风衣衣兜中：“没什么事，我就是看看这只鹦鹉的词汇量。”
    鹦鹉：“大傻逼。”
    梁圆被梗了一下。
    张森才想起这只鹦鹉也是会说脏话的，故作愠怒地呵斥了几句宝宝。就看到宝宝飞下来不理会，专心吃小米了。
    “对了森总，您那边的报告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还等着看由您导演的好戏呢。”
    张森轻点手机看了看：“我也关心这件事。后天出报告结果。”
    梁圆走了，总裁将他送到电梯口。
    转回身到办公室，他将原本的深灰薄风衣脱掉挂在衣架处，又摘去帽子。帽子一除，露出方才严严实实藏在总裁额角的细密汗珠。
    以及发顶部位昨天被某位啄出来的几个大包。
    张森松一口气，刷起新闻，没见到关于神圣地产梁公子复苏的任何消息，倒是看到说北宫山私人会所森林边缘被一群不法商贩搭了烧烤摊，烟熏弥漫，本来天干物燥易燃大火。
    森警正在交涉中。
    *
    绿帝大厦外一辆兰博基尼远驰而去，后座上男人低头沉思片刻，便给人打过去一个电话。
    “的确有一只鸟，但不是梁方。梁方的鹦鹉态声音，不是那个腔调。回答问题的方式也不对。而且那只鸟看上去非常健康。”
    “真是多虑，我见张森那里Bling H2O的空瓶堆成山，众所周知，梁方只爱filico。所以，的确不是同一只。”
    “呵呵，我们怎么会觉得张森有可能养住梁方呢？”
    “话说回来，如此长时间中，没有弟弟的消息……不知道他那边身体到底如何，着实让人担心。明天到底能不能提交提案呢？”虽然这句话说得遗憾又心疼，但司机从后视镜看到男人含着笑意的眼。
    ——那真是一副非常诡异的场景，明明面容俊美，但那双眼让人触目胆寒。虽然梁方小梁总也被人说是乖戾狠绝的人，但那只是在工作之中，私下里，他要温和得多。真不像是一对兄弟啊。
    至于梁圆，从来不认为梁方这几天在老老实实做提案。
    梁方的银行卡已经长达一个月没有动过。它一只半死鸟儿，若无金钱在身，能活得下去都是奇迹。虽然无论父亲还是父亲他老婆都笃定梁方仍在暗处较劲，肯定有人帮它，但梁圆觉得，可能性不大。
    回到公司后，梁圆再度检查自己精心制作的策略PPT。
    看……这需要至少3名资深设计的排版，鸟爪子能搞定吗。这需要至少2名AE来搜集的竞品参考资料，鸟能找到吗。这需要至少一个团队撰写出的策略，鸟能提交吗。除非梁方后面有一个完整的营销策略公司，而且还是4A级水平吧。
    翌日。
    梁圆早已提前设置邮箱定时发送，根本无需盯着发件箱。他啜饮一口清咖，微苦弥荡在舌尖，中和心底那份险些要表露出来的洋洋得意。
    “梁总，”有人敲门，得到许可后进来，站在梁圆身边。
    那一位进来的人自带气场，尽管衣着简单，但周身宛若被冷冽的气息笼罩，梁圆顿时感到背后一寒。
    苏凰眼底如古井无波，根本无暇看他。睨了一圈，只见梁圆鸠占鹊巢，几乎把整间办公室都改装了一遍。以前茂林修竹自然风，现在就是钢铁金属冷硬风。
    “苏老师，“梁圆客气道，“听说您是梁方发小。我看过您的许多片子，很欣赏您的演技。”
    --

 第64页

    “叫我来做什么呢？”苏凰沉声问。
    “您是神圣温泉主要参股人之一，虽然一直没有联系您，但得到您的支持，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毕竟……”梁圆声音沉痛道，“您看，现在马上快到10点了，我弟弟仍然没有消息。”
    “那就大可不必了，”苏凰果断回绝他，敛起眸子，“您怕是得不到，我的支持。”
    梁圆：“……”
    苏凰抬腕看了眼手表，讲得沉静自然：“更何况我认为，10点一定会有梁方的消息。”
    梁圆本来和苏凰原本约在11点碰面，没想到苏凰提前来。他心想，这戏子如果哪怕来得稍微错后一点，都不会这样把话说得这么死。
    “那您等等看。”好话不听，也不至于和戏子撕逼，且等着喽。
    正好9:59。梁圆看了一眼手机，苏凰也拿起他的，屏住呼吸。
    10:00。
    公司群邮，同时收到两封。
    一封排序在前，《神圣温泉季度策划》，发自liangyuan邮箱。
    另一封排序在后，《神圣温泉21年第2季度营销策划by梁方0509版1》，发自liangfang邮箱。
    梁圆：“……”
    苏凰打开第二封附件翻了翻，莞尔，无视此时出现在梁圆脸上的任何表情，推门离开办公室。
    *
    张森登录VPN换掉IP，登录梁方邮箱。替他发布完邮件之后，沉思看了屏幕许久。
    没有出现两封一模一样的liangfang发送邮件，证明梁方没有醒来。
    梁圆的邮件，看都不用看，实习生都不会像他那般写邮件标题……里面又能好到什么程度呢？
    他走到窗边，看到楼下公交站牌上，小孩纯且欲的脸，正冲着他笑。现在全国大部分人都知道拍摄超纯洁牛奶的主角就是神圣地产的小梁总，且小梁总身体抱恙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叮。”邮件的提示音传来，收件人是梁方梁圆和全体VP。
    “仅凭策划案不可评判方案水平，后天下午13:00，A栋1204，现场口头提案后定评级。”发自神圣地产梁总裁。
    张森：“……”还真是个傻逼爹。
    现场提案，那意思就是让小孩儿无论如何也要出席。时间还安排得这么紧，这爹明知道梁方没醒，是打算看一鸟一人PK吗？
    ——我这手头边上还只有一只傻鸟。
    第43章 一次提案。
    两天后。
    神圣地产地下车库，一辆深黑色的车刹停在商务车位。一双长腿从中迈出，西装裤被熨得非常妥帖，收紧后没入一双靴中。
    “森总好，”地下车库的保安问道，“您有预约吗？我们这边没有收到您的预约。”
    “预约？”男人皱眉。
    “是，您也知道我们这边的规矩，如果没有预约函，公司之外的人不得进入大楼。”保安客客气气说着，实则心下鄙夷。之前张森想见小梁总复合，不都是被这个制度挡在门外吗，后来也是让梁总裁夫人请进来的。怎么，全忘了？
    “怎么预约。”总裁虽然察觉到保安的不友好语气，但问得很平静。
    “就是现在预约，您也约不上呀，这样太临时了，”保安解释，“您见谁，就需要由那人登录我们公司官网进行操作，生成一张预约卡，报给您密码。可是……现在谁会给您预约？您这来得，也太临时了。”他摆摆手。
    “哦。”张森点点头，背过身去，敲了敲手机。
    两分钟后，总裁转过身来，亮给保安看手机屏幕：
    访客姓名：张森
    预约时间：今日12:30-24:00
    预约人：总裁部·梁方
    预约事由：参与神圣温泉事业部VP提案
    张森在保安的目瞪口呆和点头中往电梯的方向走。
    保安不拦了，但保安眼底除了崇敬还有莫名，除了莫名还有震惊，首先小梁总什么时候能让森总来了，其次小梁总现在不是病中吗，再次VP提案这么私密这么内部的会议，怎么能请他来呢？
    “森总，你手里提的什么？”保安忽然注意到张森手里盖着蓝布的半圆。
    “怎么，还需要给它预约？”张森掀起蓝布，露出一只精神矍铄叫喳喳的鹦鹉。
    “那倒不必。”保安一怔，看着笼中央那羽毛顺滑的小鸟。
    “没关系，你这边如果需要，我立马也能给它预约上。”张森又拿出手机。
    “不用不用。”保安连连摇头。
    张森点点头，“好。”进了A栋电梯。
    电梯镜子映出一张坚毅的脸，那双眼睛的瞳色很深。他碎动作不多，一直沉默注视着电梯数字，像是知道自己要做一件有风险的事，然而又非做不可。
    这件事比上次过来拿U盘更要有风险。
    抵达12层，张森举头，看到部门名称：战略发展部。他兀自寻找1204的位置，意识到自己一人一鸟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尤其鹦鹉在颠簸中不□□生，吱哇叫了两句。
    “森总？”有人叫出他的名字。张森旋身，对上苏凰的眼睛。
    苏凰除掉墨镜，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向张森。那双向来优美的眼睛，滚动了莫名的情绪。
    “你是知道，它是谁了。”提案尚未开始，苏凰看了一圈四周，而后先行一步，准备把张森引到自己的办公室。
    然而有人截住了他们。
    --

 第65页

    一道身形站在张森面前，梁圆笑笑，对苏凰皮笑肉不笑：“苏总，我想，森总应该是我的客人吧。”
    梁圆问张森：“我忘了给你做预约呀，你还能进来。之前还有人夸说梁方督工的安保系统优秀卓越，卓屁越。对了森总，鉴定报告出来了吗？你带来了吗？”
    又道：“没想到森总如此嗜鸟，来趟神圣地产，还带着你的宝贝。”
    苏凰一诧，不明白鉴定报告是什么意思，但旋即明白，梁圆不认为这只鹦鹉实际上正是梁方的本体。
    他见到张森点了点头，握了握梁方的手：“鉴定报告一会儿由鉴定中心发电子版过来。”
    梁圆抚掌，转向苏凰：“苏总啊苏总，待会儿我带您看一场好戏。森总，您是参与不了我们的提案，但今天也少不了您的戏份。你可以在休息室等等。”
    *
    那张苍白的脸上有一缕得意笑意。
    为这一天，梁圆已经等待许久了。
    ——两个人PK稿件，就算梁方稿件胜出，又有什么用？父亲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要现场提案，梁方能来，带着它那鸟躯体来？
    好，就算是那只鸟来了……梁圆暗暗想：父亲是不会把梁方非亲生这个秘密告诉别人的。但，若是由张森当场亲口告诉所有人，这也会对他形成致命打击，定会让他一蹶不振！
    无论如何，一切都牢牢掌控自己手中。
    梁圆噙着笑，坐在提案席中。
    12：50。
    会议室接连进人，窗户特意留了一个缝。所有人都不时望着窗外。
    12：53。
    张森突然进来了。梁圆正在诧异：
    “……这。”女子看到张森手里那只鸟笼，眼神极其复杂，他先行开口，语无伦次：“这是小方？怎么居然在你那里？它后来又找到了你？”
    梁圆温热的血瞬间冰冷：？！？！？它不是啊。
    张森点了点头。
    女子不问缘由，先行蹲下身去和鹦鹉对话：“小方？小方？”
    鹦鹉：“你好。”
    女子：“跟我这么客气？”
    鹦鹉：“欢迎。”
    女子：“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还会说别的吗？”
    鹦鹉：“谢谢。”
    女子：“…”
    张森正要说梁总身体不佳，他要以鹦鹉为证，替代梁方进行提案，争取神圣温泉事业线的领导权，待梁总恢复以后再解除替代身份——
    会议室门再度被人推开。
    那一瞬间，午后的阳光逆向射在他的周身，颀长的身形宛若会发光的神袛。男生穿着干净随意的棉麻衬衫，衣角被瞬间的穿堂风带起。
    他抬手别过近日由于不曾修剪而稍显长的额前碎发，一双清淡的、线条优美的眼睛看过全员，那眼神本是极严肃，但触目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人，又柔软起来。他将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抿起，勾起一个弧度。
    于是气场与温柔，病气与坚毅，在他身上行成非常矛盾，但又和谐、且动人心魄的魅力。
    梁方先言简意赅道：“醒了。身体没事。刚看到邮件，我来提案。”
    又看向张森道：“森总，别站着了，你先去坐一坐。”
    会议室观众席座位哗啦啦传来一阵让椅子的声音，接二连三示意森总去坐。
    第44章 一次提案2
    梁圆实在想不到他会前来提案，凝眸注视，一步步走到梁方面前，以掠夺者的眼神注视他。
    后者无畏，嘴角带笑，像是在看着什么滑稽的东西。
    “好久不见，不向我问声好吗？”
    “你倒是恢复得不错。”梁圆说。
    “多谢你从华尔街给我灌的空气，给我补充了好多商业细胞。”梁方道。
    梁圆皱眉，原来植物人是能听见他当时说话的。
    大家原本面面相觑，看到梁圆的表情，知道是在讽刺他，也就明了。
    “——就是那空气不咋地，一股子傻逼味儿，不然我昨天就醒了。”梁方又说。
    “噗。”张森在角落里忍不住了。
    他倒是习惯了，但是别人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梁方。
    梁圆被噎得半死，无fu*k可说。只好与梁方共伸手入签筒。
    梁圆先行用两只指头把签拿出来，晃了晃，是“1”，他需要先提案。而梁方被人搀扶着，坐到一旁，以审阅者的姿态看着屏幕。
    “我身体不太好，”梁方小声说，“哥，可以补充一下身体能量吗。”
    “行。”被打断的梁圆点点头。
    梁方朝向助理：“给我新西兰的胡桃干与纽泽西的小蓝莓……”
    张森：“噗。”
    ——小孩儿是以为自己在看电影吗？
    但谁都不能拒绝他。刚从植物人的状态恢复过来，是一。鸟类本来就喜欢坚果与水果，是二。梁方很快就在旁边咔吧咔吧起来。
    “我的提案，以international为核心。”梁圆声音加大几分贝，无视咔吧咔吧。
    梁方忽然插嘴。
    “梁圆。你英文写错了。第二行的international，你写成了iternational。”梁方面无表情地说着。
    “噗。”张森在角落里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我笔误。”梁圆脸终于白了一道。
    “你不该对自己不好意思，你要对我们所有人不好意思，大家等待了两个星期，就为了听你这个iternational。”梁方不依不饶。
    --

 第66页

    “我能不能继续往下讲？”梁圆厉声道。
    “能，你还能继续往下唱呢。Iternational。”梁方又道。
    “噗。”张森觉得梁方跟自己学坏了。
    ……梁圆讲完后，他问下面：“有什么问题吗，我会为大家解答。”
    并没有人提问。
    梁圆虽然来公司一段时间，但从未在员工关系上真正笼络住任何人。所有人对梁方信赖许久，怎么可能会卖他面子呢。谁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故而，当梁方走到他身边，兀自拿过鼠标点开文件时，梁圆的表情非常不善。
    “我还在等待提问。”他斩钉截铁。
    “等多久，一小时，一个月，一年？”梁方说，“你要不要计算一下大家的误工费。”
    “噗。”又是张森。
    ——小孩儿怎么没完没了呢？
    梁圆终于偃旗息鼓。
    *
    梁方开始提案。
    这不是张森第一次听梁方提案了。圣洁黄金也好，光明玻璃也好，他们曾一起打下许多丰功伟绩，引领星耀从破产走向正态运营。
    但这是他第一次听梁方以总裁的身份进行提案，而不是那个柔弱的实习生。
    梁方没有休息好，这个关头出来进行提案，实在是勉强。他瘦削的脸白得近似透明，左手点键盘，纤长的右手正非常快速地旋转一支笔。
    张森非常生怕那支笔会从他指尖滑落。
    尤其在小孩儿停顿时，他都担心那是他缺氧，下一秒会晕眩过去。
    然而他一直坚持下去。
    他神采飞扬，点点幕布，骨节在阳光的斜照下优美分明。侧头示意时，几缕微长的头发从耳畔滑落，那双眼眸专注且深情。
    张森从来没有试过，仅仅听方案能听得他心潮澎湃。
    他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我让你看看为什么神圣地产能赢到现在。”
    ——是因为他这么喜欢的，这么多年倾慕过的，梁方啊。
    预料之中，在梁方讲完，各位VP第一时间爆发热烈的掌声。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大家。
    “小梁总，其实您和梁圆总方案的最大区别在于，一个以视觉效果优先，一个以使用者的舒适度优先，请问你们是怎么考虑这个排序的？”比起之前梁圆结束提案后的尴尬，现在气氛明显和谐许多。
    梁方低头沉思。
    梁圆先行做出回答：“视觉，带来人们接触一个新事物的第一感受。可以说视觉是品牌的生命线，当然要把视觉排序靠前。”说罢，便自信地看向大家。
    梁方笑：“浅薄了。”
    触目到他的笑容，梁圆不爽反问：“你以前，不也是这么讲过吗？”他看过以前的会议视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早准备好了。
    “我以前浅薄啊。”梁方答得很快。
    梁圆：“……”
    张森：“噗。”
    梁圆不想到梁方狠起来连自己都否定，他转而换话题、摆事实。
    “在过去一段时间中，我搜集了大量关于温泉的官方资料，我有理由向大家证明，在其他温泉的预算中，视觉设计花费大于舒适度设计花费。我们不应该摸着石头过河，而应当借鉴前者以往经验。”
    “我也搜集了大量资料，”梁方字字清晰，“梁圆，你错了，我们不应该看他们花了多少钱，而是应该看他们分别带来多少客户，以及消费者在其中的状态与评价。”
    “我可以告诉大家，舒适度更高的温泉，其营业额和口碑传播程度，远胜于视觉层面高大上的温泉。”梁方说。
    “你找的什么资料？Facebook Ads与Google Ads可以刷量，YouTube可以刷点评，你从哪里看到真实消费者状态与评价？”梁圆反问，气势凌人。
    梁方顿了顿。
    “我调取过一些经过当事人授权、允许在小范围内传播的视频，大量的视频拍摄出他们在温泉中沐浴的全部过程。独处状态、或者伴侣互动，进而得到了真实消费者状态与评价。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发给你。大约10个G。”
    “小梁总很用心了！”已经有人忍不住赞叹。
    “没错，商业是看ROI投资转化率，怎么能只看投资金额呢？”又有人反问。
    “10个G，小梁总尚且在病中，能有这样的精力搜集和判别资料，真的很用心！”更有人发现了关键点。
    张森：……10个G的小颜色片。
    然而，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在接下来的辩论中，梁方一直坐在靠椅上临危不乱字字珠玑，而站着的梁圆越来越尴尬越来越词穷，连张森都提他抠脚抠出两室一厅。
    “哈哈，”梁圆突然笑了。
    张森突然嗅到一股不太妙的气息。
    “各位，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偏向小梁总。不管他方案究竟好，还是不好，你们都更偏向于他。”
    “神圣地产是家族企业，我们VP以上级别的人，都极在乎之间的血液关系。”
    “但是，我也想和大家说一件事。最近，我搜集到一些有趣的东西，”梁圆忽然看向座位中间，瞳孔猝然缩小，“现在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星耀营销策划（北京）有限公司的总裁，张森。”
    就算张森一直养着梁方这只鸟。但是鉴定报告这件事，不可作假。梁圆非常笃定。
    众目睽睽之下，张森站起身来。他眸底情绪很深，喉结轻滚，与梁方对视片刻后，说：“我在。”
    --

 第67页

    第45章 一个鉴定
    在梁方的注视中，张森屈身提起鸟笼，一步步上前。行至一半，他步伐微顿，将鸟笼交到梁方母亲的手里。
    鹦鹉啾鸣片刻，与大家一同止息看张森，众人纷纷闪烁的目光像淋了暴雨的一面墙，反光湿淋淋，有好意有坏意。
    谁都搞不清楚他和梁方、梁圆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家好，我是张森，”他站在讲台前，微扬下巴，“弓长张三木森。”
    张森本深邃的眼轮廓鲜明，在情绪浓稠的时候，眸底波涛翻滚，会让人惧怕，给人“这个人说话很有信服力”、“是哪家总裁”的第一错觉。
    加之今天穿得一表人才衣冠楚楚。
    “星耀营销策划，好像听说过，五百强吗？”
    “是那个给美国和纽约沃特来出联动方案的那个森总吗？”
    张森回答：“不是。也就是个4A广告公司而已。”
    “哦？”大家轻叹，这样的人怎么跑到神圣地产，和梁方梁圆都认识的。
    “是之前和小方处对象的那个森总呀，”有人身为家族重要成员，还是能够想起一些事，“能和小方处对象，身价怎么也能破亿。”
    “那您可就别做这个梦了，”张森残忍打断他，“我只有一家广告公司。”
    “噗。”梁方笑出声。
    “不过，星耀已经是帝都能名列前三的广告公司了，我们的服务客户包括圣洁黄金、超纯洁牛奶，也是最近神圣地产下项目神圣温泉事业线的设计全案策划服务商，”张森有条不紊地介绍，“我们全线员工大都毕业自广告营销专业，无论在创意和策划方面都有卓越和惊人的天赋。”总裁讲起话来不脸红。
    大家陷入沉思。能让神圣温泉看上的广告公司，到底是因为和梁方有一腿，还是确有本事呢？
    “神圣温泉广告提案的时候，采用盲选方式。”梁方幽幽补充了一句。
    “哦哦，”大家了然，“那还是很厉害的，员工得有几千人吧？”
    “两百四十二。”张森讲得毫无愧色。“但各个赛珠玑。如果各位事业线有需要广告策划需要，欢迎来三里屯绿帝大厦20层星耀营销，必潜心帮扶。”
    “你倒是又给自己做上广告了。”梁圆止手叫停。
    “我本来就是广告人。”张森很无辜。
    “噗。”又是梁方。
    “谈正事。”梁圆有厉色。现在，其实他也看不清张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说是之前想掐死梁方，可他分明好好护住了他的鸟。说是梁方的伴侣，可现在向大家介绍自己的样子，又是荒诞不经。
    梁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什么算是正事呢，梁总？”张森问他，“明明是你要我介绍自己的。”
    “我只是要你介绍自己，你说那么多没用的。”
    “哦哦哦，不早说，”张森平静道，“我A型血一米八，摩羯座，喜欢吃素——”
    “好了。”梁圆又打断他。
    “噗。”梁方笑得不行了。
    大家终于看明白了，张森表面上沙雕又坦率，实际上和梁圆根本不是一派人。对他很是不客气，甚至有种天然恶意。那种感觉就像棉里藏针。
    梁圆深吸一口气，继而缓缓吐出，像是强压怒火，是有教养的人不与粗俗者为伍。但那教养也是勉强装出来的。
    手指蜷紧又松弛，眼角一抹不屑的神色后，他终于如猛虎伺机出动，嘴角轻轻吐出他早已准备许久的句子。
    “既然森总不肯好好向大家介绍自己，那么我替他向大家介绍一下吧。”
    “张森总，星耀营销顾问（北京）有限公司总裁，按说他这样的人，本身和我们没有什么交集。”
    “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和我们小梁总梁方，有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同床共枕……”他语音放缓，语速被调整得相当暧昧。乃至下面梁方的父母都皱起眉。
    这次轮到张森打断他了：“哪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只有一天而已。”
    梁方背过脸去咳了咳。
    梁圆不为之影响，换而说：“有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共事。”
    他半垂眼睛，那张苍白的脸显得十分诡异，语气也变得更加不怀好意：“说到这里，我也想和大家说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大家于神圣地产位居权重，自然都明白家族血统对于我们的重要性。”
    “梁圆！”在下方，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梁CEO忽然意识到自己儿子要说什么，他拍了桌子，“够了，你要说什么？”
    梁圆从鼻子里发出一句浅淡的笑意：“父亲，你不让我说，难道就要永远瞒下去吗。虽说梁方和您之间有不可磨灭的感情，又虽说梁方是神圣地产的汗马功臣，但欺瞒各位VP，也是一件非常严峻的事情。”
    “之前气愤是你，心疼也是你，但秉持着公开坦荡的原则，我们还是把某些事情拆开讲吧。”
    “你！”梁方母亲也叫出声，眼睛瞪大，鼻翼瓮动。
    下方一片混乱，众人交头接耳。
    梁圆又笑笑，看看面无表情的梁方和张森，偏过头来，道：“我们一直有理由怀疑，梁方和梁董事长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什么？”下面一些老将出声问道。
    他们中间几乎所有人都是看着梁方长大的，看着他从一个步伐蹒跚的小奶娃，逐渐变成稚气未脱的少年，又成为后来行事果断的小梁总。他们都认为这是梁董事长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会没有血缘关系？
    --

 第68页

    “梁圆！”梁总裁再度警告。虽然说他对梁方的事情非常抑郁，但这不等于他真的想将这件事告白天下。
    梁圆再度用充满歉疚，且坚定的眼神看了眼父亲。
    “张森总不仅和梁方有着不可磨灭的缘分，更是想要为我在血缘鉴定这件事上出一把力。鉴于梁方做过他的共枕人，又有过漫长一段时间的共事关系，是可以轻易寻找到梁方的毛发、唾液沾染的物品。”
    “我便用我父亲的毛发，一并交给张森总，拜托他提交了亲子鉴定。”
    “想来，电子报告，此时也应该发到张森总的手机上了吧。”
    梁大总裁双手紧紧抓住座椅扶手，之前他给梁圆一些头发，原本是为了证明自己和梁圆之间的亲缘关系，不想他原来还抱着这样的想法。
    张森缓缓拿起手机。
    梁圆看着他：“也不用推阻了，我刚才致电鉴定中心，说已经发送到了你的手机上。”我要让你亲自把结果说出来，这样才又有趣、又残忍。
    又笑着看向梁方。
    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而入，面上急切有如大事发生：“北宫山森林大火！大家要不要先避一避？”
    梁圆蹙眉，无视下方慌乱，恶狠狠地看着众人：“避呀。避之前，张森总，先把结果说出来。”
    张森正在用心戳手机，也没听清进来的人到底在讲什么鬼。
    他本来表情凝重到极致，但看到手机上那几个字之后……
    张森说：“啊哈。”
    第46章 （倒V结束）   一个私生子。……
    北宫山森林大火显然比梁方是谁生得更重要。
    毕竟梁方已经被生出来了。
    但大火能够要人死。
    “那个地方，怎么能着火？”
    “世世代代北宫山，安全千百年，也没着过一次大火！”
    “前几天看新闻，说是有人偷偷在附近烧烤！”
    “艹了，烧烤，森警干什么吃的？！”
    “要我说，咱们避也没用，鸟都在那呆着。咱又没辙，只能自求多福，两边多备上几个医生。”
    鉴于太过眼中，讲话者全然不顾及有外人在场，什么鸟不鸟人不人的一吐为快。有的起身拍桌子，有的抬腕打电话。
    梁大总裁也不能保持之前的堪堪镇定，给会议叫了停。
    张森星眸闪烁地看了眼梁方。
    还好鹦鹉就在这间会议室。
    约摸是担心在乎的人，张森注意到，从梁方的眼角也掠过一丝慌乱，不过他走过去拍了拍小孩儿后背，小梁总也便很快恢复了平静。
    “今年两个森林为什么都这么不太平……”他轻声说。
    ……
    张森没法解释。
    他知道北宫山森林位于帝都较偏远南部地区，青山秀水植被茂盛，听闻是私人山头，不想是梁家栖居地。
    他也不知道为何大家都住北宫山，偏偏梁方选择百花山。
    前有亚马逊红隼侵犯，后有森林失火，张森无语望天，梁家今年是犯了太岁吗？
    不过慌乱大约只持续几句话时间，会议室门再度打开，方才报信的助理样人士和大家说：
    “诸位，火已经被扑灭。据说涉及到一两个鸟窝，但危害不大。肇事原因据说是不法分子偷偷点火吃烧烤，现在被森警拷走问话了。”
    张森：“……”
    “哦……”三三两两原本站起来面带惧色的VP高管又坐下，“这真是，吓死人。”
    “下班后我们也去吃私房烧烤压压惊。”
    “……？？你还有心情吃……”
    潮水一样的窃窃私语逐渐消没。
    那三三两两的人逐渐把视线都投在还捏着手机的张森处。是的，除了北宫山事件之外还有狗血啊不鸟血的血缘问题。
    果然坐稳了就又要吃瓜，吃瓜就要主持公道，方才发生什么来着？这个叫张森的年轻人打开了手机，正要把亲子鉴定的结果告诉大家呢。
    意识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张森笑了笑。
    他宽慰地对旁边的小梁总笑笑，继续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出那个自己一开始都不太相信的结果：“亲子血缘关系，存99.9%的可能性。”
    讲完后，连嘴角都翘了起来。
    梁方：“……”
    梁圆：“……”
    梁大总裁：“……”
    ——怎么会？！
    是的，连张森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早在梁圆向他寄头发的时候，他和小孩儿也是猜测，自己恐怕真不是亲生的。
    两个人当初还做好了PlanA PlanB PlanC PlanD，最坏打算无非是把神圣地产的心腹拐走，另起山头，不和傻逼们搞傻逼的工作日常。
    谁想一步到位，直接就能证明是亲生孩子。
    不过张森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个结论公布之后，梁方嘴角还逸出一句有点点不爽的小叹息。
    “给我看看。”梁圆全然不信，要伸手夺手机。
    张森拍过他急匆匆伸过来的手：“^-^不用抢呀，手机给你。”
    梁圆：“……”
    他拿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好大的胆子！鉴定公司收了你的钱！”
    张森自然是会轻松接招的：“^-^是收了呀，含材料费共计98块8，我还想找你报销呢。”
    那一双浅淡的眸色竟是被激出了血气：“你这个鉴定公司……鉴定公司的结果不准确！”
    --

 第69页

    张森：“^-^梁圆总，我们可以换别的公司做鉴定，梁方和梁大总裁还有好多头发呢。”
    梁圆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抓住桌面的手指几乎青筋暴起：“……你！！！”
    “我！！！又没骗你。”张森无语子。
    梁圆的胸膛起伏不定，被张森一招又一招的对话急得怒火攻心，他从来都没想到鉴定中心的结果会是如此。
    早知如此，他为什么要找父亲借头发？
    如果他不说，他不做，父亲还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梁方是私生子，还会给自己更多利好。
    更现在他说了，又做了，证据板上钉钉了，那今后梁方位置又高于自己，自己何去何从？
    还做什么梁圆总？继续在华尔街做前台，骗家里说是上市公司负责人呀！
    负NM的责人，负的都是冲咖啡擦桌子接外卖！
    怒极之下，梁圆目眦欲裂，他深吸一口气，“就算如此，梁方，我们梁氏，都是天生的掠夺者，”梁圆忽然高傲地抬起头颅，“你一点都不像父亲。”
    这意思就是梁方还是不如他呗。
    张森沉声说：“冒昧地说一句，怀疑自己儿子不是亲生的，这件智商这种情商，可真是……不要像他的父亲才好。”
    他听见一个女子的轻轻啜泣声。
    张森转身，才对上梁方母亲的眼睛。
    被提及的梁大总裁终于再度站起身来。大家把目光投过去，发现五十有余的大总裁面部肌肉抽搐，似是从来没有经历也没有想过如此难堪之事。在那原本英俊的面庞上，不仅没有一丝血色，而且眉目之间强制压抑的暴躁、焦虑与难堪集为一体。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梁方！你的声音，医生鉴定过，是翠鸟混鹦鹉。不是蓝点颏。”他强忍情绪说。
    “父亲，”梁方淡淡道，“您是怀疑，我有一些本事，能够改写自己的基因吗？”
    梁大总裁不予置评。
    对于他来说，铁血的公司运营策略，只依托于数据事实。商场如战场，不能讲求任何情面，偌大一个神圣地产不能进沙子。如果梁方的确不是他的亲生子……就算他为之搞了不知多少花花肠子……
    他心里有非常坚定的答案。
    他转向张森，厉声道：“你到底给了鉴定中心多少钱？不要真的以为导演这场闹剧，便值得荣耀。我们神圣地产的人脉，足以查出你私下的小动作。”
    “98块8，怎么，您也要帮我报销吗？”张森礼貌笑笑，“不用了，我和梁方很熟。”
    众人：“……”
    空气中尴尬片刻，忽然间又发生另一让人觉得无端奇怪的事。
    是窗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那清晰的翅膀震动声，源自于一只跌跌撞撞飞过来的鸟儿。
    那窗户本来就开一道缝，原是为迎接梁方过来提案的。
    当小巧鸟儿从窗外挤了进来，轻声颤抖啾鸣，人们俨然意识到那可能属于在坐的某一位。同样有着青碧色的眼睛，蓝绿相间的翅膀，水滴状的脑袋。
    它的翅膀有烧焦痕迹，胸膛因为长途飞行而剧烈颤抖。
    再一偏头，大家看到方才还在奋力抵抗的梁大总裁竟然软绵绵瘫在座位上，面色惨白，且双手轻轻颤抖着。
    是梁大总裁的助理先行起身，焦急打出电话：“叫医生！A栋1204！梁总裁他……”
    张森：“……”
    这是撑了多久呢？梁大总裁刚才没有感觉到吗？这大概正是从北宫山森林飞过来的，属于梁方父亲的鸟。
    ——也是，如果自己正在专心想孩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恐怕会真把糟糕的心跳忽略掉。
    会议室门再度被冲开。
    见到救援，鸟儿小小声地啾鸣。
    一名医生一面往鸟脖子上推安眠药，操作非常娴熟。
    张森：“……”大家再度忽略了自己这个外人，到底是说自己能理解还是说不理解？
    医生的一句话打断他的沉思：“修改鮀品莫阿药水剂量，这种不行。”
    医生戴着白手套的手在器械盘里熟练寻找趁手的工具：“因为，从正羽羽轴判断，这不是蓝点颏混鹦鹉，是翠鸟混鹦鹉。所以，需要调整剂量。”
    张森听明白了。
    全会议室的人也都接二连三地想明白了。
    具体讲来，梁大总裁多年来一直认为自己是蓝点颏混鹦鹉，娶了个鹦鹉老婆，那么儿子也应该是蓝点颏混鹦鹉。
    然而最近证实，儿子是翠鸟混鹦鹉，所以他认为自己老婆出|轨了。
    可医生说，他本人实际上……也是翠鸟混鹦鹉。
    大家都知道梁大总裁的爸爸是货真价实的纯种蓝点颏。
    哦豁，梁方百分之百是亲生的。
    哦豁，原来梁大总裁才不是亲生的。
    第47章 完结章（上）
    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结果自己才不是亲生的。
    张森：哪怕再牛X的创意公司都想不出他家这样的创意，星耀叹服！
    没过多久，梁大总裁和悲催鸟都被抬出去做检查了。鸟伤势过重，也影响了梁大总裁本人的身体健康。
    留下这一屋子VP面面相觑。
    张森扭开一瓶Bling H2O，是原本带过来提案为鸟喝的，他把水交到梁方手里。
    对于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经历刚才提案、血缘公开、父亲血缘公开，实在太累了。
    --

 第70页

    梁方接过水来喝了几口，张森觉得小孩儿的眼神难得复杂。
    他眼皮本就生得薄，褶皱处深陷，总给人快要哭泣的错觉。那眼神疲倦且冷，羽睫轻扇似乎能带出水汽。
    原本他的嘴唇苍白，因为过于干燥更是有如附了一层蝉翼般，喝完水之后，好歹变得莹润许多。
    “虫子干我也带了。”张森小声说。
    “张森。”梁方忍不住道，“我现在又不是鸟。”
    “哦哦。”总裁坐正。
    出了这么多事，其实总裁的心情是轻松许多的。
    刚才担惊受怕，怕小孩儿崩溃，怕梁圆暴起，怕大总裁坚持不认儿。
    ——如今，神圣温泉项目，怎么也能重回到梁方手中吧，梁圆身为私生子的私生子，无论如何也上不了台面吧。
    总裁暗戳戳地想。
    不及他想完——
    “要我说，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确定神圣地产的领导权问题。”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拍了拍巴掌，让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
    “老梁没有咱们梁家的血脉，小方小圆从这种意义上也便不是。组织架构，看来需要大换血了！”
    “是的是的。”有人应和。
    梁方：？！？！
    梁圆：？！？！
    张森：？！？！
    大换血？把对于神圣地产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换掉？
    梁方难以置信，那一口矿泉水卡在他的喉咙，令他发出病态的轻咳：“您的意思是，从CEO到我，都要换掉？”
    “小方，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是这样做，对于公司来说最好。”那中年男人讲得郑重。
    梁方紧蹙眉头：“——你。”
    却不料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是张森。
    张森轻声说：“你太累了，犯不上和傻逼较劲。”
    “我，好歹是经历百回提案，信老攻的么？”
    这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占了梁方便宜，张森也做好了被小梁总殴打的准备，不过他居然没有得到料想中的反对。
    于是，他轻轻笑了笑，示意梁方向后靠靠，继续喝他的水吃他的新西兰胡桃干与纽泽西的小蓝莓。
    *
    张森没有停留在远处。而是一直向台下走，走到方才提议说商讨人事变动的那人旁边。
    那人约40有余，穿一身灰色商务装，口袋处别一支钢笔。黑框眼镜下，那双眼睛堪堪镇定地地看向张森。
    张森走到他旁边，斜斜依靠在会议桌旁，一双长腿交叠。他很是松弛地说：“方才那些戏，我都看明白了。您愿意不愿意听听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呢，”他停了停，看向那人的工牌，“哦，梁大哥。”
    “你算什么？”被叫做梁大哥的人问他，“有什么资格来染指我们的家内事。”
    张森微微一笑，抱起手臂：“梁大哥怎么记性这么差呢，方才梁圆兄还向大家介绍我了，我们星耀营销顾问与神圣地产签了设计合作，也签了策略合作。按照合同第三页第十八条款规定，我作为星耀的法人代表有权对神圣地产的策略提出指导意见。”
    “我就是提个指导意见，您不是也可以选择性不听吗？”张森说。
    “或者您可以把合同撕毁了，别让我说，赔我违约金也行啊？”张森又说。
    “打我对公账户，水滴筹最近提额有限制了。”张森补充。
    “哎呀这事儿以后传出去了，神圣地产真是店大欺客，连策略顾问的话都不听不听~”张森碎碎念。
    梁羽从来没和这样抱着不讲理的态度来做讲理的事的人，一口气噎了下：“你有什么指导意见，你说。”
    “哦，我的指导意见啊，”张森缓缓吐字，似是在字斟句酌地想一些大条框，“指导意见就是你可真是一个傻逼。”
    从梁方的方向传来一声“噗”。
    梁羽也好，在座的其他人也好，各个身价百万千万，一身矜贵地出席在高端场所，鲜少听到这样的粗俗脏话。
    故而，梁羽才不像梁方接受得那么快，而是恼羞成怒了。
    “梁方，这就是你朋友？毫无礼貌，廉耻可言！你以前没有好好教过他说话吗？”
    紧接着，大家都听到从地上一个鸟笼里，传来梁氏·小鹦鹉的说话声：“傻逼，大傻逼！”
    所有人：“……”
    张森笑了。
    但很快笑容被收起。
    他轻轻眯眸，点着办公桌，不疾不徐道：“不傻逼吗？我以为梁大总裁就够傻逼了，没想到傻逼他妈带傻逼回家傻逼到家了。”
    “你们神圣地产是做地产的，我今天来了一看，好家伙，原来还有卖血的。梁大总裁，牛逼啊，那么热爱他血管里的血啊，简直滴滴甄选，股股珍源啊。养了50年儿子，觉得儿子不是自己的，连实锤还没拿到，就要‘大义灭亲’。换领导，换架构！”
    “暂且不表梁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我都觉得这事儿傻逼。”
    “你们各位都不是不长眼的，你们自己想想，梁方为神圣地产出了多少力，培育出多少能扛事儿的领导者，开拓出多少事业线？”
    “血管里可能有点儿别的玩意儿，就把人换掉了。”
    “我就问问你们，换掉梁方，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新领导者，没准还不如梁圆连个iternational都拼不清，你们就那么确定新领导者是能带你们挣更多钱，还是多给你们发退休金？”
    --

 第71页

    “梁方他爸傻逼你们也跟着傻逼，换掉梁大总裁，对神圣地产的品牌有什么好处？公司股权大动荡，竟是因为家丑？玩儿什么呢你们。”
    “这是其一。”
    “其二，你们就那么确定，自己流的就是正统梁氏血了？”一番慷慨激昂之后，张森忽然阴恻恻地笑起来，“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中间也有梁方的叔叔伯伯……”
    “喔喔喔，我说我怎么觉得梁羽大哥长得跟那位梁河大哥一点也不像呢，倒是梁河大哥长得很像梁大总裁呀，眉毛那里的小痣都一样啊，”张森视线在大家中间跳来跳去，“看看你们这吉祥的一家。”
    所有人：“………………”
    ——竟然觉得有些害怕？
    从梁方的方向，又传来小小的一声“噗”。
    “大家都薅一下头发吧，”张森总结，“我也算是亲子鉴定中心老客户了，跟他们商量商量，组团鉴定没准打折。”
    “这位……”有人忽然站起来，打断了他，“张先生，您说的事情我们都明白了，让您一个外人，看我们的笑话，实在不好。”
    他看上去比方才的梁羽更智慧稳重，说话也更有分量。朝向大家道：“今天的事情，的确让人难以接受。但张先生说得对，开公司不是扮家家，从公司经济利益出发，公私需要分明。神圣地产是靠梁大总裁和公子打下的江山，我们坐收齐成之后又强制人家离开，未免也太过霸道。”
    “我建议大家回去以后对以往业绩进行总结和述职，觉得的确能胜任的，再提到董事会上，而不是在这里简单做决定。”
    张森拍拍手：……这说得才是人话吗。
    他旋身走到梁方身边，又有人叫住他。
    “森总，您是我们策略合作的乙方，但终究也是外人，”那老者提醒，“还希望……不要把我们公司的这些事情讲出去，各种事情。”
    “是啊说出去了让竞争对手火烧北宫山可怎么办。”
    “我刚才就觉得有些担心，查了下他也是会发微博会上网的，捅出来我们都是……怎么办？”
    张森步伐一顿。倒是忘了这件事。
    怎么办？！？！这群人不会将他灭口了吧？！神圣地产这群黑心傻逼！
    “不是外人，”许久没有说话的梁方轻轻发言，打断大家，“张森是我男朋友。那么北宫山，相当于他男朋友老家，你们，未来也会轮到他一杯杯敬茶。”
    半小时后，梁方送张森离开。
    “刚才真的假的？”张森忍不住问小梁总。
    “你觉得呢？”梁方反问他，“如果我不说那句话，那些叔伯不会生吞活剥你吗……”
    “哎……”张森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
    梁方忍俊不禁：“也不至于这么……没希望吧。”
    张森猛抬头：“嗯哼？那意思就是，可以培养培养了？”他低头在手机软件上找餐厅，“今天晚上能一起吃饭吗，帝都大酒店，五星级的……点一大盆小米粥？”
    “……我就不能吃点人能吃鸟不能吃的食物？”梁方怒目。
    “爸爸我。”张森在他耳边低语。
    “滚啊！”梁方脸红了。
    两个人之前有许多隔阂。变成一人一鸟后，才真正开启了斗嘴状态。现在切换成人的状态，又有了那种心无芥蒂般的交流，反而让人觉得不熟悉了。
    但两个人也都明白，现在的这种状态，比起上个月的时候，甚至比起上上个月的任何时候，都完全不同。
    那种奇怪的旖旎的气氛在两个人终究流淌。
    隔了一会儿，等脸上的热度消退，梁方才开口：
    “张森，这段时间非常感谢你。”
    “我呢，心挺大，其实不是十分在意父母祖辈的事。但目前看来，神圣温泉仍然需要我来接手，你想的对，我也不可能把辛苦打下的江山交给旁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估计很忙。”
    “我知道你非常好，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我的事情……需要母亲的同意，”梁方声音弱了几分，“你不太了解她，虽然她今天没怎么说话，但实际上她是一个，比我父亲还要偏执的人。”
    张森：“……你母亲希望你交什么样的男朋友？”
    梁方：“大概资产过亿吧。”
    张森：…………真不想说一句爸爸告辞了。
    张森：“帮男朋友争取过大概过亿的资产行不行？”
    梁方忍俊不禁。
    “我……试一试吧。”还有点小傲娇。
    张森笑了笑，想起另一件事：“对了，鹦鹉还在会议室，你要把它放回百花山或者北宫山吗？”
    梁方轻轻说：“今年森林不太平。亚马逊红隼、火灾，哪里都不够安全。”
    “还是交给我养最安全最舒坦，”张森百般诱哄，“你母亲应该也能看出来。这么多天，我把你养得油光水滑，从一只小残疾鸟变成小肥鸟。”
    “舒坦是舒坦，肾不舒服。”梁方想起做鸟的时候，张森成天晚上摁着他强迫他看小片儿时的混账事。
    “格—稳—。”梁方做嘴型。
    另一边，无人理会的梁圆垂首离开会议室。
    他兀自按开电梯，点楼上数字按键。那双酷似父亲，现在看来也有几分肖似梁方的眼睛，隐隐含了数不尽的郁躁。
    ……前几天时还有人敷衍又关切地叫他梁圆总，现在呢？他又是真正提不上台面的私生子。呵，还搭上一个私生子父亲。
    --

 第72页

    如今提案糟糕，配上说不出口的身份，自打脸人们都不屑于理。恐怕收拾好东西之后，就算悄无声息地离开，都不会有人在意。
    电梯门缓缓合上之时，一双手置于门缝中，梁圆抬眸，看到门又被打开。
    是顶流苏凰。他看了眼梁圆，点了点头，不多说什么便迈步进电梯中，按了一个比已按楼层更靠上的数字。
    沉默几秒后，梁圆先行开口，自嘲道：
    “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苏凰：“……”
    梁圆与其说是发泄，更不如说是剖白：“一直以来，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里。只有我这个傻B觉得他们不对付，甚至还误认为张森想要掐死梁方。”
    苏凰：“……”是不太聪明啊弟弟。
    然而半晌过后，苏凰才状若轻松地回他：
    “没有，不是只有你才被蒙在鼓里。”
    “我原以为在他一生里最危难的关头会找我，会全然信赖我。”
    “家里白备了那么多鸟粮。”
    梁圆感到些许诧异。他扭头看向苏凰，顶流一米八五的身材看似几乎可用完美来形容，举手投足间都高贵优雅。国内外如此之大体量的粉丝都为之疯狂。而那墨镜下的表情，有着形容不出来的落寞。
    “我记得之前有段时间，你们宣布结婚。”梁圆回忆。
    那个时候，家族无论旁系支系的人都被通知，上上下下皆当做重要的喜事看待。凰系天生高贵，梁系一直稳扼国内经济要门，两两结合可谓天作之合。
    私生子如梁圆曾感到艳羡无比。
    “梁方图什么呢？宁愿跟张森那个衰人，都不跟随你。”他补充说。
    苏凰笑笑：“衰吗？跟张森在一起之后，梁方总能化凶为安。”
    “我呢……仍是不如人罢了。”
    “梁圆先生的飞机票买好了吗？最近看来天空不太平，能早走，就早走。”
    傍晚，总裁回到公司。
    星耀全体上下均发现总裁从来没有这么和善过。
    不找事、不挑错、不反问、不硬怼，人资去汇报工作的时候，漏说了两张报表，总裁都非常慈祥地问“最近是不是太累”。
    总裁心情大好，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不好。一片祥和，就差歌舞升平，文案走路带风，设计画画带笑。
    当日傍晚，神圣地产内部领导人调动消息便上了新闻。
    新闻说，神圣地产下神圣温泉原负责人小梁总从病中恢复，掌管原有事业部门。神圣地产总裁梁大总裁突发疾病，经董事会讨论，大总裁年老力竭，应让权给更有所谓的年轻人，故把原属于他的40%的负责范畴交予小梁总。
    董事会认为，小梁总既有宽广胸襟又有常人难有的策略意识，在最近的季度提案中展现出卓越的领导才能，突破极限，让人惊讶。
    此次放权，既是由于多年来的信任，更是由于他对神圣地产独一无二的深刻洞察。
    全地产圈、广告圈一片哗然。
    所为长江后浪推前浪，谁都没想到神圣地产会给小梁总增加40%的管理权限，这种事情别说是闻所未闻，利害相关者也更是想不到！
    总裁开心的缘由揭晓，星耀营销顾问（北京）有限公司上下也陷入激烈讨论。
    秘书·实习生·广告片男主·总裁的绯闻男友·梁方现在身价暴涨，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全公司上下都辅助神圣温泉做出合同之外月度策划，跟这些有没有关系？
    AM直接冲进办公室，问：“神圣地产给咱们加钱了？之前我们除了设计策划，也在额外忙他们的月度策划，分明就是工作加倍。”
    总裁凝思片刻：“哦对，提到钱这件事，你们去看下账户，他们今天要给咱打98块8。”
    AM：“才98块8，哪个账户？水滴筹吗？”
    要是往常，总裁早就骂过去了。
    然而他居然笑盈盈地说：“跟他们公司商量过了，切换对公账户，你看他们多体贴。”
    AM觉得简直无语子。总裁现在看上去，就像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AM走后，总裁指挥实习生：“去，点一杯我的人生。”
    实习生使劲儿回忆以前被教授的秘诀：“往左转上三圈，不要动，再沉淀？”
    总裁皱眉：“开玩笑，我现在的人生哪有那么苦，给我买一杯芋泥啵啵奶茶要全糖。”
    实习生看总裁的桌下，想起AM刚才跟他的对话：“诶，小梁总呢？他原谅你了？他跟你和好了？还是你们要结婚了？”
    总裁摇摇头。
    ——仔细回忆一番，最后一句话是——
    “他要我滚来着。”
    实习生：？！？！？
    暮色四合，整个帝都的天空就像被火烧过一样。
    缱绻的云朵大片大片翻涌着，深深浅浅的红色像是在给一整天的戏剧做收场。实习生敲开张森总的办公室门。后者正聚精会神地梳理他们的月度设计提案。
    总裁的大红酸枝桌子下，之前的鸟粮和Bing H2O仍在。虽然鹦鹉不见，可它们就像纪念勋章一样记录着那段荒诞的往昔。
    联想到新闻，实习生不得不往复杂的地方想。
    “森总，您和他最近打算见面吗？”
    张森摇摇头：“没有啊。”
    “那他给您，其他的联系方式了吗？”
    张森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回他：“也没有啊。”
    --

 第73页

    “……没？没有？”
    实习生再度确定森总是被梁方又双叒次抛弃了。
    他退出屋子，转身在微博上发帖子：如何拯救被甩后神经不正常的人？（是我们公司顶梁柱，他要是精神不正常我们就都没饭吃了。）急，在线等。
    为了怕没人搭理他，他圈了四五个情感博主，甚至还买了热度，希望引人关注。
    吃了一块蛋糕，整理完资料。星耀门口的待客铃忽然响了。实习生跑去开门，就见几个保镖拎着一只盖蓝布的鸟笼进来。
    实习生跟保镖护送鸟笼进森总办公室。
    “经历一下午的事，梁大总裁夫人对森总极其信任。因为神圣地产最近不太平，所以想让森总继续照顾鸟儿。”保镖们说得言简意赅。
    张森：？？？就TMD的狂喜+无语。
    实习生：？？？就TMD的感觉有人骗狗进来杀+无语。
    *
    半小时前。
    神圣地产里，穿着及地长裙的女人敲开一间办公室房门，推开进去，里面憔悴的男生站起身来，即便是有窗外晚霞映照，但也不能掩盖他的病气。
    “母亲。”
    他轻皱眉头：“我没事的，再处理完这些文件就去休息，耽搁太多工作了。”
    女人声音平静：“我方才找人打问了一下，打听到了你们后来在办公室里发生什么了。”
    “嗯……我又拿回了主动权。”梁方说。
    “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女子打断他，“是张森……这些时日，你一直都在它那里，是吗？”
    “是。”梁方尽量淡定，“因为我被诊断出翠鸟混鹦鹉的血统，所以本身也对自己的血液产生怀疑，没有尽快回来。”
    “梁方。”女子叹气道，“张森，他对你好吗？”
    “自然是不错的。”梁方解释时双颊泛红。全然不像雷厉风行的事业线总裁。
    “事情是这样的，之前我们对你的状态有所误解，”梁方母亲斟酌着用词，“我们以为你只要解除童子身，灵体就会极其稳固。实际上，如果没有定期与饲主发生良好杏关系，你仍然会将灵体不时附身到鸟身上，特别是受到重创的时候。”
    梁方第一反应是自己爸爸妈妈最近关系不太和谐……可能是因为在自己血缘问题上闹意见。
    第二反应是：“所以……”
    女子点点头：“你最近本身身体非常虚弱，所以，参考医生意见，你需要近期和饲主发生杏|关系。否则你就会不时变成鸟。”
    梁方：？？？
    “我不要。”
    “不可以。”
    “我们之间……还没有可以直奔做那种事情的地步。”
    女子挑了一道眉：“你们之间，不是早就到了那种地步了？”
    “还把你搞得那么累。”
    “回来后又是SPA又是医生的。”
    “现在他要和你复合，不正是时候吗？”
    梁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女子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就知道你不乐意，但神圣地产最近不太平，我认为将你的鹦鹉体养在哪里都不安全。我看张森能够把你养得油光水滑的，所以派了几个保镖，把鸟儿送过去。”
    “顺便还能培养培养感情。”
    “妈妈，”梁方感觉如有晴天霹雳，“我几个钟头前还告诉他，你很可能不答应我们在一起，资产过亿再来追我。”
    梁方母亲：“……”
    “还有妈妈，我不认为我们现在可以发生杏|关系”，梁方想明白了，“我不想再利用他了，因为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梁方母亲也体会了一把晴天霹雳：“喜欢？”
    “你也明白，在神圣地产久了，都知道那群笑着的人皮下是什么玩意儿，”梁方讲，“在张森身边，我能明白什么是人间真挚。”
    了解他虽然嘴臭但心善。
    了解他看上去别扭但其实从不弄虚作假。
    了解他有小小傲娇但其实可以捧着一颗心无遮挡地交给一个人。
    ……
    梁方母亲质问他：“但是小方，你以前连苏凰的婚约都撕毁。我自是知道你不会以金钱衡量人。但是，你曾经说要找一个审美与你一致，一个有意思的人，最起码能Get你那些天马行空的方案。粗鄙如张森，他能可以吗？”
    梁方忽然鼓足一些勇气：“他不粗鄙。是一个非常有品味的人。”
    “以及……这次的月度方案，就是我和他一起做的。”
    女子显然不太相信，停了停，她忽然打开手机，戳亮屏幕：“你还需要知道另一件事。今天下午组织变动，我们的新闻通告只字未提星耀功劳。张森也没有任何发声，他这么做，其实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不过也有副作用，外面有许多广告公司，对张森说了风凉话。”
    说罢，便让梁方看新闻评论：
    【早就听闻梁方总裁和张森之间有龃龉，合作也是念在之前有旧情。现在梁方权利更高，会不会找更牛逼的广告公司，甩了星耀？】
    【张森自不量力，听说多次去神圣地产求见梁方总，次次都被轰出来，说是无事勿扰。】
    【现在梁方接手新事业线，势必继续选择公司做提案？到时神仙继续打架，星耀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傲慢了吧。】
    面前似乎有一道前所未有的难题，她紧紧皱眉。
    --

 第74页

    “你确定他不会生气，说漏嘴吗？”
    梁方肯定：“我确定。”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当初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你身体的原因，你当时把他当做工具人？”
    梁方轻叹，咬住下唇：“我不知道。”
    母亲：“抛却喜欢不喜欢吧，当前为了身体起见，还是尽快想办法发生一些杏……”
    梁方扶额：“您别说了。”
    “你真的被他改变不少，”女子肯定道，“你以前谈到身体层面的事情，最起码不会这么，娇羞。”
    第48章 完结章（中）
    “宝宝。”张森叫鹦鹉。
    “你好。”看样子梁方没有附过来。
    “看片子吗。”总裁把鸟笼打开，把鸟托在手掌心上。
    “欢迎。”鸟说得平平淡淡。
    “算了，”总裁大发慈悲，“给你保养保养肾吧还是。”
    “谢谢。”鹦鹉振翅离开那双脉络清晰的手，停到书架处，歪一歪头，清澈的碧眼看向别处。蓝中带绿的翅膀在幽微的灯光下反射出丝缎般的光芒。
    总裁低头暗笑，往鸟的水槽倒了些Bling H2O，继续开展工作。
    星耀的季度设计方案将在下个月交付，在之前那一段时间，全公司既忙着设计案，又替梁方忙着策略案，可以说耽搁了原先的一些计划。
    张森不得不在这紧要关头多多加班。从公司回来开车到家打卡电脑，不曾休息半分钟。
    夜色逐步变深，总裁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快速，整间屋子只有“哒哒哒”的打字声。
    从今天神圣地产小梁总上位的新闻发出后，总裁这边其实面临了不小的舆论压力。相当大一批的竞争对手都在唱星耀反调，说什么他这小小公司势必抱不上那尊大佛的腿了。甚至还有一个不靠谱的娱乐贴，用净是些捕风捉影的证据，写了长长一篇“八一八总裁与梁方过往的二三十件事”。
    张森在上厕所的时候把帖子马桶读物刷了刷。
    UP主说梁方来星耀上班做过实习生。
    说梁方是馋张森身子，主动勾引他，短线钓小鱼，让他做日抛工具人。
    说日抛后理都不理。
    说梁方后来又喜欢张森的创意，但是又白嫖不想给钱，随便打了点儿到水滴筹。
    张森在马桶上都笑出声了，这编得就像真的一样，有的看上去和真相也差不离，但那句“随便打了点儿钱”，那怎么是随便打呢？好几十万呢。
    还有什么日抛工具人，笑话，梁方可是众星捧月一样的存在，处理公务日理万机，且精神状态严肃不可比拟，怎么会有“日抛工具人”这种干巴巴的解释呢？
    工什么具了？
    张森从厕所回来后，又写了会儿方案，才发现有一条未接来电，只是因为静音状态，才让他忽略将近一小时。
    他伸了一个懒腰，看鹦鹉强撑着精神打量它，招呼它下来吃小米。小巧的鸟喙在张森手掌心一啄一啄，他强压那股痒意，拨通了电话。
    “还没倒闭呢？”丁老爷子跟张森经常用这句话做开场。
    “苟活，挣点小钱！”张森笑，“还不睡觉？琉璃厂小寡妇不埋怨你？”
    “孙zei有难，爷爷我，好家伙那可睡不着！”丁老爷子京腔余韵绕梁。
    “得了丁老爷子，怎么啦？”
    瞎扯几句，丁老爷子的语气这才忽然沉重下来，“张森，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别当成笑话。”
    “怎么？”
    “我仔细回想，你那鹦鹉根本不是鸟。”
    张森：“……”哎。
    丁老爷子：“你之前和我说鹦鹉飚脏话，我当成耳旁风。但是今天我看了你们和神圣地产的新闻，我发现……”他顿了顿。
    “什么，卖什么关子呢您。”张森看了一眼鹦鹉，并不打算瞒着它。
    “老帝都有个传闻。”丁老爷子卖弄机关，压低了声音，“这皇城根下，有那么一支儿鸟精。说是鸟，其实很多进化成人了，而且据老帝都有那么一拨儿人讲，这些鸟精还挺能挣钱。”
    张森：“……”
    丁老爷子：“奇了怪了，你怎么也不稀罕？”
    张森：“……您继续说。”
    丁老爷子讲了讲这鸟精能说会道，有的时候会附在人身上，有的时候又是鸟的状态，讲它们相貌卓越，又或者机智极了。张森就跟个捧哏一样嗯嗯啊啊。
    最后，丁老爷子又说：“我思考你鹦鹉那些奇离古怪的变化，寻思它其实有点问题，对了，它不在你边上吧？”
    手机一直在公放。
    “你好。”鹦鹉彬彬有礼道。
    “没事，它现在是一只小傻逼。”张森讲。
    “……”丁老爷子默了一会儿，“好吧，那我直接和你说了。未婚的鸟精，由于没有过杏|生活，所以灵体会不稳定，身体不时附身到一只血脉同源的鸟身上。但如果这只鸟被捕了，就会和饲养者产生某种程度的契约关系。鸟对应的人类状态只有和童男饲养者发生杏|关系，灵体才会更加稳定。不过这个不好说，有人说一次杏|关系就好了，也有人说得是长期的。”
    张森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消化好这件事。
    “那如果我的鸟是鸟精，他得和你发生杏|关系才能保持灵体稳定？”
    “呸！”丁老爷子高声否认，“我TMD又不是童男子。而且后来，是你自己把鸟养上了，你才是饲养者。”
    --

 第75页

    “张森，我就知道这么多，你小心点，我没别的意思。”丁老爷子挂了电话。
    手机传来忙音。张森立在鸟笼旁，眼底的情绪深深翻滚。
    ——这辈子做过学生做过儿子，做过孙子做过员工，做过老总做过乙方，就是没做过工具人。
    想到小孩儿的笑小孩儿的温柔，小孩儿的绝情和小孩儿的赞许，哪些真哪些假呢？重重掺杂在一起，张森轻轻一抓鹦鹉的脚。
    “会说真话吗？”
    “有些话我要问清楚，不然……”张森斟酌着用词，眸色一暗，“我把你剁了煲汤。”
    *
    “给我倒一杯咖啡。”神圣地产的总裁办公室传来一声下令。年轻的助理抬起头。
    “总裁，您真的该休息了，”助理坚决地说，“您才醒来没有多长时间。虽然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但也说了，您也要有足够的休息。”
    “我不累。已经躺了那么多天，早就躺回了本儿。”梁方挥挥手。
    助理出去倒咖啡，他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边，看外面的灯水马龙。那一盏盏灯光秩序井然，让人觉得冷漠而无趣。他不由想起那盏小小的黄色台灯，灯光下那张英俊的面孔。那人一张嘴来就是气死人，但其实心比谁都热。
    忽然，他感到一阵奇异的晕眩。
    这种感觉他以前没有过。
    头皮先是如过电一般酥麻，而后双眼好像失了焦，等再度聚焦之后……
    他看到自己站在张森那间熟悉的客厅，昏黄的光线如瀑深深浅浅泼溅在对面人的周身，而他表情非常忧郁。
    “张森？”梁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鹦鹉口中说出。
    “都吓得会叫我名字了？别求饶，汤还是要煲的，”梁方听张森说，“我可是气坏了，你根本不喜欢我。”他不知道要去拿什么东西，往厨房走。
    “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梁方心一急，虽然也不确信张森真的会炖了自己，但有些话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张森脚步一停，回头看鹦鹉：“哟，还真是恐惧激发潜能，你看你语言和智商大幅进化了。”
    “我把你拐到床|上的时候，我以为我是不喜欢你的，但其实我已经喜欢了。早就喜欢了。”梁方的声音很愁苦。
    “第一次喜欢人，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就觉得见你想笑，离开了你一切又都没意思，胃里不舒服。渣了你之后，我找人做了一星期的SPA，拍了好多X光片，才确定不是亚健康。我就是五脏六腑想你。”
    “你能原谅我吗？”
    张森抱着一锅开水从厨房里出来。
    “傻鸟！怕死就能编出来这么多好听的，”张森含笑看着鹦鹉，“真好听，再多编点儿，不然真把你炖了。”
    梁方看到那锅开水就头疼，再一转眼，头皮上那种发麻的触觉消失。
    天旋地转，他的视线又回到办公室。
    扭头看去，小助理正瞠目结舌地拿着一杯咖啡看他。
    “我怎么了？”梁方问。
    “您刚才对着落地窗自言自语。说什么你好、欢迎、谢谢。总裁啊您真的需要休息了。”
    当然张森那天没有真的拿鹦鹉煲汤，梁方也一整晚安全无虞。
    也如梁方所说，接下来由于忙着处理工作，他们经历一段相当长的互不联系的时间。在张森的实习生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相当冷静、无情和令人匪夷所思。实在不明白他们是不是情侣。
    而张森好像对恐吓鹦鹉上瘾了，每天晚上都要对鸟吓唬两句，逼它智商情商进化说点儿好听的。
    每次都心里暗想：要是真的就好了。
    *
    提案日。
    张森携实习生、AM前往神圣地产，那天每个人思虑都很重。
    实习生：“森总，今天小梁总会来亲自参与提案吗？”
    AM：“设计提案而已，应该不会惊动董事长。”
    张森低低地笑了笑。
    “来不来吧，按照合同做事就好。我们也不能逼着人家董事长过来听提案。”
    ——该停了，听鹦鹉说了这么多天的彩虹屁，赚回本了，也一句句都录下来了，回头想他了就放给悄悄自己听。
    ——小孩如果真的不喜欢自己，就还是放过他，老缠着也没意思。还是那句话，相处这么久了，有这么大缘分，赚了。
    ——我就自己喜欢他，就可以了。
    ——他要喜欢谁，就把鹦鹉送给谁，换个饲主就好，不是挺简单的事。
    第49章 完结章（下）
    会议室屋门打开，那一道光线由正对的窗穿入，刺得张森瞬间眼盲。
    视线逐步适应后，他看到一个对他来说极为熟悉的轮廓，从干净利落的短发，到修长的脖颈，到肩。腰收起来的曲线流畅优美，双腿颀长。光线铺满在他的身上，有毛绒绒的温暖。
    “你来了，张森。”那声音柔软温和，像缓缓起伏的海洋。
    几日不见却经历了许多心理变化，张森颔首，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梁方。那个他以前很喜欢的，后来打打闹闹朝夕相处过的，很爱但又却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去言和的人，站在那一处光影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奔过去抱住梁方，告诉他一句——工具人就工具人吧您用得趁手也行。
    然后再一顿虎rua。
    而实际上，他只能一步步走过去，和他微笑握握手：
    --

 第76页

    “嗯我也没带什么礼物，坐坐坐，不要那么客气。”
    梁方：“……”
    既然神圣地产小梁总亲自来听提案，那就证明会议十分重要了。原定的AM演示稿件，也换成张森进行。
    森总和下属交代几句，拿出笔记本电脑，关掉灯拉上窗帘打开投影仪。
    一时间屋里暗黑，森总在笔记本上不是太熟悉地敲击新密码。
    “你改密码了。”梁方提了一句。
    “托您的福，我了解到大企业各种账号密码不能泄露的重要性。就改了过来。”张森回答。
    梁方轻声，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我邮箱密码都没改。”
    张森手指一滞，屏幕硬生生出现一句：“密码错误。”
    “您给我写的那些信，我都好好放在一个收藏夹呢，”梁方小声说，“不然你回头可以看看。”
    又是一句“密码错误。”张森竟然想不起来新密码了。
    他不知道梁方到底什么意思。是最近身体又不太好了吗，何必呢何必这样委屈自己。想到小孩可能是一肚子难受地迁就自己那么久，张森都心疼地要命，想告诉他不用装了。
    “实习生，上来一下，我忘了密码了。你怎么设得那么复杂。”森总死活试不出来，难过占据心脏，智商下跌为0，唯有埋怨。
    实习生敲了一排“123456”点击回车键进入了界面。
    张森：“……”
    梁方轻柔说：“真复杂。”
    进入界面后，张森进入文件夹，操作，开始提案。
    这一期他们的设计针对的是帝都南郊神圣温泉下属的好运温泉，主打高端奢侈，方案中介绍了主打创意点：好孕套房。
    现代人生活压力大，往往结婚后想要子而因为各种原因得不来子，而温泉这一旖旎的场所非常利于他们之间培养感情，促进好孕。
    好孕套房的设计，从声、色、型、味等方面为情侣们提供一个绝佳的感情升温地点。以此为噱头进行突出宣传，能够行成好运温泉的拳头卖点，辐射帝都南郊，口碑宣传之后进而影响整个帝都整个京津冀整个华北大平原。
    关于这次提案。
    早已经被外面的竞争对手广告公司嘲笑许久。都说梁总大升职，那么这很有可能是星耀最后一次提案。
    在场的其他神圣地产部门员工，从一开始就嗅出张森和梁方之间的不同往常的化学气场。随着张森越讲越多，又伴着小梁总从不点评，他们私下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叫【神圣品牌地下交通站】的微信群。
    品牌总监：【这方案看着也还行吧，但老总表情不太行。】
    高级经理：【老大QAQ，是啊小梁总不说话，看着就可怕。本来他不需要开会的，来这里是为了吵一架？刚才也不知道凑到森总耳边说了什么。】
    经理：【人家最近身体也不好，发泄发泄有利于肝脏舒畅。】
    干事：【上一次俩人关系还不错呢。不过确实听说他们最近没见面。小梁总也不删删网上的造谣贴。那今天怎么办？我们怎么说呢？】
    品牌总监：【不知道怎么挑错，愁死了。那还是老规矩一起上，最后一页PPT后，我先唱反调，经理赞同，未免太假高经提出反对意见，最后我做反调总结，干事做气氛担当。】
    高级经理：【厉害了厉害了，跟着总监有肉吃。幸好我们提前交流了。】
    在张森点开最后一页房间内部inhouse方案，向大家介绍完毕之后，果不其然问大家有什么意见。
    小梁总沉默着。
    品牌总监看了看他，先行打破这寂静。他咳嗽一声，沉声道：
    “这就是你们帝都最年轻4A广告公司的实力吗？”
    张森及星耀其余一行人：“……”
    张森态度很友好：“请问这个方案，有哪些地方不足呢？您可以具体来讲讲。”
    品牌总监面不改色道：“不足的地方？难道还不明显吗？您身为一介总裁，连自己的不足都看不出来吗？这么简单的东西，连我们经理都能看得出。”扬下巴冲经理示意。
    张森：“……”
    经理站起来：“那既然总监要我说，我就说两句吧。呵呵，这不足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以我自己的拙见，确实存在一些不足，”经理看着那页提案，硬着头皮往下编，“我能够看出来，就是这页PPT都做得比较草率不走心。”
    “等等！”高经牢记自己的戏份，连忙反对，“我觉得虽然有些不足，但其实也有可取之处，不至于向你们说得那么糟糕。我还是认可部分星耀的创意的。”
    张森：“…………”为什么这些人都说了跟没说一样。
    品牌总监总结陈词：“是的，森总，您看，我总结一下。可能还是有些不足，您需要改。总之这是一次失败的提案，尤其是经理和我意见一致，哪怕是最后这页PPT都做得不走心。”
    干事恰到好处赞同：“是的是的，我也是觉得这样。”
    话音一落。
    梁方终于神色微动。那双一直注视着张森，不曾有半点挪开的眼睛眨眨，他说：
    “行了，知道你们护我，不过呢……这页PPT是我和森总合作的。”
    品牌总监、高经、经历、干事：“……”几个人一个赛一个的尴尬，脚能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
    张森不曾料到小孩儿居然会维护自己。
    --

 第77页

    他猛地看过去，一颗心怦怦跳，就见他脸色微微羞赧，有如皎月照花淡淡红：
    “我们在一起住过一阵子。共同完成的设计提案。之前神圣地产月度策划案，也有星耀的全员参与。怎么说呢，星耀相当专业了，这个方案的其他大部分由森总设计，你们也都可以学习一下，比较符合我的意思。”
    他淡淡地讲着，虽然后半部分听着很正常，但品牌部几人早已疯狂：
    大意了大意了。
    竟然是一起同居的地步了！
    回去就加班提前完成工作谢罪啊啊！！
    不行不行，还得替小梁总买些水军打倒那些张森的黑粉！！！
    而张森依旧目不转型地看着梁方，坦白讲，他想不到，猜不到，自始至终不料到他会这么说。如果小孩儿仅仅是想拿自己做工具人，那么哄一哄也好，就说这个方案还不错，也行了。但小孩儿直接就说两个人在一起住过，一起完成提案，那不是在官宣？品牌部这些人的操行张森也是了解的，恨不得没什么social事件也得造出事件让他们炒一炒。
    可是这官什么宣呢，有那个必要吗？
    想来想去，张森又替梁方心疼：真的，真的不需要如此。
    于是张森声音陈郁，脱口而出：“梁总不用开玩笑呢。”
    “这几个方案虽然您提前看过，但……也不见得真的那么完美，”他声音干巴巴，“我觉得贵司品牌总监和经理的意见很珍贵，的确我需要好好做方案。”
    说罢，合上笔记本电脑。
    “我们做了这版提案，还没有亲自考察过温泉酒店，这是脱离实际的。我将会亲自去看看，进而完善这版方案。”
    张森点点头，示意下属跟自己结束提案，离开会议室。
    品牌总监、高经、经历、干事：“……”不是，怎么还有人自己说自己提案不行的？？
    张森走出去，梁方就跟了上去。
    但行至一半，小梁总又突然被人挡住，说工作上的事。等他走到电梯前，才看到那载着几人的电梯已经下去。
    梁方拨出手机电话，发现他被张森拉了黑。添加微信好友，对方根本不通过。发了几封邮件，显示“您的投递邮箱不存在，请重新查阅邮箱账号。”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发现苏凰在那里站着，一脸莫名地提着一只鸟笼，鸟笼里是一只青碧鹦鹉啾鸣。
    “张森亲手交给我的，说不喜欢也不用硬假装，说先放我这里喂一喂。”
    鹦鹉：“你好啊。”
    梁方咬牙：“艹你。”
    他怎么还是会误以为自己不喜欢他。
    苏凰若有所思。
    *
    “您是第一次来到我们温泉酒店吗？建议您办一张VIP年卡，更划算。”
    张森踩在酒店大厅厚厚的羊绒毯上，跟前台办理入住。
    他打量打量四周，笑了笑。
    不愧是神圣地产旗下产业，不愧是梁方打拼出的江山，虽然小孩儿说“这里缺陷很多需要广告公司帮助”，但对于张森来说，实际上已经够完美了。
    大厅宽敞明亮，走来走去的人无不矜贵。所有的装饰采用了极简线条，张森看看材质，发现都是海南黄花梨。一股悠然禅香味。小孩认可我的提案，他想。
    是他第一次在神圣地产的提案，他用黄花梨，用奇楠香，用小朱印，他发现梁方立马能GET他的创意。
    也不失为一种纪念。
    “能刷信用卡吗？”触景生情，张森满脑子梁方，根本没在意前台说什么VIP什么年卡，几乎思维被牵着走去付款。
    “能，您今晚入住什么房间？您的爱人呢，什么时候来？”前台问。
    原来已经被市场默认为情侣酒店了。过来参观果真是对的，张森恍惚地想。
    然而还能有什么爱人？鸟都给苏凰了。小孩儿估计也就明白了。
    “好孕套房？有吗？”张森悲伤，说完才想到这是他前两天的提案，还说要去修改。
    “啊！”前台忽然瞪圆了眼睛，“您怎么知道好孕套房？”
    张森：？？
    前台：“这是一个隐藏套房，外人都不知道。这两天才刚有。是这样的……”
    后面她无论说了什么，张森都没有听太进去。无非就是特权啊、隐藏啊、报暗号才会有啊……前台说这完这些话，神情blingbling且激动，交给张森一张房卡。
    她甚至弯了个腰：“希望您和爱人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
    张森没去纠正她那句“爱人”的话，甚至也没有发现前台根本没有刷他的卡，兀自按着房号一间间寻找下去。
    “滴答”，他刷开房门。
    入目就是温暖柔和的米黄色。
    他想起小孩儿当时在他家蹦来蹦去做方案：“大红色虽然喜庆，但是暗示意味太明显，且颜色太炸。我不认为会有利于情侣共度一夜。”
    “你看，我这些小颜色片，他们也没有盖红被子叭。”
    又看到地上挨墙种着的一从一从永生玫瑰花。
    小孩儿当时说：“鲜切花，多可怜啊，它们没有根可以喝水。我喜欢永生花~”
    向前走，客厅之外就是温泉，夜色里的水温暖而又轻柔，当张森冲个澡又下去之后，感觉到了说不出的舒缓，他闭上眼睛，想象自己也是一汪水。。
    就好像，爱人将自己包围一样。
    --

 第78页

    “张森！你来了。”他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NM的幻听。
    “张森，我一直等你。”他又听见一句。
    不及反应，他被人扯进一个怀抱中。那突如其来的柔和和力量感让他瞬间清醒。
    “梁方？”他缓缓说出这两个字，看见梁方长睫上的水珠轻轻滚落，小孩儿那么美那么美。
    ……
    梁方：“那几天和你表白的鹦鹉，不是它进化了，而是在那个情况下，它本身就是我。”
    张森：“……”
    梁方：“谁要你说要剁它，它就把我扯过来。”
    张森：“……”
    他眼睛很红，和张森说：“我还是喜欢你。”
    张森感觉到下肢附近的异样：“我知道了。”
    梁方：“……我不会再把你当工具人。”
    张森也异样了：“好的，我知道了。”
    梁方眼睛更红了：“那你会原谅我吗？”
    张森仔细想了想：“貌似，我以前欠你也比较多。”
    梁方：“那我们扯平。我们和好吧张森？”
    张森压抑着深深的情绪：“嗯。”
    梁方：“你以前送给过我很多东西。”梁方有些语无伦次，“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可以送给你？”
    张森想想：“帮星耀营销策划（北京）有限公司上市。”
    梁方：“……滚。”
    梁方又说：“但星耀的光辉璀璨，一定会被市场鉴证。张森，我会帮你，让所有人都看到。”
    ……
    汩汩泉水柔软地冒出来，一颗颗气泡在碰到水面的时候破碎，绽放晶莹的涟漪。夜空里星子摇曳。
    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了。
    且和谐。
    据说小梁总第二天没有预约SPA和私人医生，准备好的特护战队集体坐大巴回家了。
    那可是证明非常和谐了。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