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病娇反派的忠犬》 第1页 [穿越重生] 《被迫成为病娇反派的忠犬》作者：瑞立冬【完结】 文案 别人穿书不是撩男主，就是撩男二，再不济，也能找个反派撩一撩。 但莫晞不一样，她要去给反派当忠犬。 忠犬意味着什么？ 首先，她真的成了一条狗（先不管）。 其次，她不得不点满生活技能。 下田种地、烧饭做菜、卖萌讨食通通包了！让反派吃好喝好，不让他饿着冻着。 最后！她一个身板瘦弱的花季少女还要充当人形盾牌！ 抛头颅洒热血，一边拔出捅进心窝子里的毒针，一边还不能忘记喊“我誓死效忠主子”的口号来表明自己的忠心。 莫晞：TvT我太难了…… 【小剧场】 系统任务：「让反派签订一只契妖。」 为了省事方便，莫晞干脆亲自上阵。 “赶紧的，跟我契约。”她捋起袖子，两颗尖锐的兽牙探出。 白烬尘浅笑，一双眼乌沉沉的：“你想好了？” 你想好了？ 他身为半妖，体质特殊，一生最多契一只妖。 契约印下，她再想甩开他，就难了。 “有啥想不想的，说结契就结契，本王一言九鼎！” 这话让白烬尘嘴角笑意加深，露出左腰上的银色花苞契印。 狼牙刺入，契约被染成血红。 痛意让白烬尘仰起头，额角滚下一滴冷汗。 乌黑眼眸深邃得恍若有旋涡涌动。 他恍惚间想起，当年少女离开时，埋在后院槐树下的那张皱巴巴的油布纸——“金乌犹在，希冀不熄。” 现在，他的金乌，他的希冀，又回来了。 男子脸上划拉出一个餍足的笑容。 既然回来了，就别想再离开。 攻击强血量厚坦克型忠犬女主x身娇体弱法师型白切黑男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女配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晞，白烬尘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不得不做反派的狗腿子 立意：在契妖大陆中偏安一隅，心安之处即是归宿。 第1章 汪！x1 【四修】 一只浑身雪白的狗木然蹲在金笼里，像一尊雕塑。 金笼被一个身着黄衫、模样十二三岁的少年拎着，两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伙伴围在他旁边。 “大哥，你怎么找了只这么漂亮的？也太便宜那小子了吧！”左边的小胖墩五官都快皱在一起。 “你懂个屁！本少爷在狗市逛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只娘娘腔狗，跟那个娘娘腔正相配！这狗是北方蛮夷之地的下贱品种，叫什么，萨、萨耶……” “萨摩耶。”右侧高瘦少年看了两眼那白狗，咦了一声，“这狗怎看上去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大哥你不会被商贩骗了吧？” “不会啊，之前在狗市这狗还上蹿下跳个没停……”黄衫提起金笼瞧了一眼，“管他的！病恹恹的正好，娘娘腔配娘娘腔，病秧子配病狗，多么完美！” 三名少年一阵哄笑。 而笼中狗目光呆滞，对周遭的动静没什么反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色的毛爪子……还有比这更离谱的吗？她莫晞活了二十多个年头，也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情！她居然变成了一只狗！ 这时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让她猛地一激灵，白色长毛炸了起来。 「宿主请注意！前方目标人物出没，成功触发《汪汪遗愿清单》第一条。」机械的声音顿了顿，一个稚嫩尖细的幼音插播进来，「汪！我希望我的主人，能代替我成为，我前主人的狗子！汪汪！」 笼中狗双目中倏尔闪过一道刀子一般的寒光：「……谁给你的胆子，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奈何稚嫩声音汪完之后消失无踪，莫晞有气没处撒，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这位汪星人看护者尊重自家可爱汪星人的遗愿，距离目标人物还有5米，《汪汪遗愿清单》第一条执行任务将在三秒后正式开始，请在24小时内完成任务，届时将奖励化形丹一枚，否则将接受‘魂飞魄散’惩罚，祝您好运。」 「3、2……」 倒计时结束之时，莫晞愤恨地磨了一下牙齿。 她居然被自己家那条傻狗卖了，穿书变成了一条工具狗！ 而这里是小说《契妖大陆》的世界，当时她遛狗途中被车撞了，醒来时就听到系统问她想不想复活自己和狗子，她当然想，然后系统就说，如果完成狗子的遗愿就能复活。 狗子的愿望能难到哪里去？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玩，简单得很！ ——后来她发现，自己太天真。 当系统把《契妖大陆》内容导入她脑中，紧接着穿到自己家狗子前世的身体里时，她才明白，狗子的世界，远比铲屎官想象的复杂得多…… 自己家狗子前世，居然是一本男频升级流爽文里的一条，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过，狗。 而现在，她成了这条狗…… 暂且撇开这些不谈，最最气人的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了十几年的狗子，心里居然还想着自己的前主人，甚至为了它前主人，不惜让她去当狗！ 真不愧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她真是好奇，那个前主人，究竟是书里哪个角色，竟然有这么大魅力值！ -- 第2页 “这狗真灵性，闻到那病秧子的味道竟会磨牙。”她听到左侧的小胖墩如此说道。 黄衫得意地瞥一眼莫晞：“本少爷眼光一向是顶呱呱的！” 言罢，一脚踹开院落大门，院内萧索，风滚起几片落叶。 “喂——病秧子，本少爷来看你来了，还不速速出来迎接？”他一声吆喝，手叉腰，挺着小肚子，领着两个伙伴大摇大摆踏了进去。 房门紧闭着，一扇窗被轻轻推开，里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浅浅鼻音：“娘亲说，她没回来之前，不能随便开门。” “哼，你娘亲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区区妖族而已，别以为爬上了大伯的床，就能无法无天了！” 黄衫一个眼神，小胖墩会意，吟起口诀召来契妖，一头小野猪凭空出现，只听得一个“突”字，小野猪疯了似的撞开房门，两扇木门脆弱地摇曳几下，颓然倒地，野猪眼睛冒着金星隐去了行踪。 莫晞眼睛一亮，看来这就是《契妖大陆》中所说的，人类的契约妖族！ 《契妖大陆》中，人类可以和妖族签订契约，谁签订的妖族强大、数量多，谁的地位就会越高。而作为一本男频升级流爽文，小说故事主要围绕着男主白凌霄一路和各种强大妖怪签订契约，外加被各路妹子倾慕而展开。 虽然莫晞早就知道契妖，但是作为一个生活在奉行科学主义发展观国家的新兴青年，亲眼见到这种空手召唤野猪出场的情景，还是觉得蛮稀奇的。 尚未稀奇完，金笼忽然被打开，前腿被人粗鲁拎起，莫晞额角一跳，在空中不安分扭动，张着嘴巴嗷呜嗷呜想咬那个拎着她的人。 眼看就要咬到之时，一枚丹药弹进她喉咙。 “咳——” 来不及把药物吐出来，下一秒，白狗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被无情地扔进房里。 莫晞蹬着四条狗腿，嘴边斜挂着舌头，觉得自己就要昏死过去。 这时，一片阴影覆盖到她身上，睁开眼皮，瞅见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脸的主人齿贝咬着下嘴唇，唇色泛白：“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少年声音喑哑，但黄衫听得清楚：“哥哥们见你可怜，昨日在妖池中待了半日也没能契约上半个妖族，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为你去狗市寻了这只病狗，依我看，今后也不会有妖族愿意认你为主人了，病秧子就和这条病狗相依为命吧！” 另外两名少年发出一阵讥笑。 闻言，少年身形颤了颤，手虚握拳放于唇边，接着，喉间不住轻咳几下。末了，他稍稍定了定神，也不争辩什么，抿唇扭头，步入里屋。 莫晞明显感觉到这少年的脚步有些虚浮，估计身体不大好。她一个打挺翻身站起，抖抖身体，凌乱的毛发被甩顺，脑子却突然嗡的一声，恍惚间，她看到了门口那三张看好戏的表情。 刚才，那丹药，有问题…… 她忍不住呲牙，四只狗爪也按捺不住。想乱吠，想咬人，想撕烂…… 莫晞红了眼，化身疯狗，在房内不安分地跑来跳去，一晃眼，桌子腿被啃掉一截，纱帐被扯破，木柜被挠出数条爪痕……紧接着，房中茶壶花盆等乒乒乓乓摔了满地，一片狼藉。 喉咙忍不住发出“呼噜噜噜”的低吼，莫晞最终把目光放到了里屋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少年身上，他一张脸煞白，乌黑的眼珠子直愣愣望着她。 在她看不见的死角处，少年手里攥着一根木棍。 「警告！警告！宿主若是伤害目标人物，将违背《汪汪遗愿清单》的基本原则，受到‘魂飞魄散’惩罚，宿主请务必冷静！」 莫晞：「……你以为老娘想这么暴躁吗？」 一咬牙，她一甩尾巴，如箭一般转身向门外冲去。 外头的少年们原本等着看笑话，没想到关键时刻，这疯狗居然杀了一个回马枪，愣怔了一会，齐齐撒丫子往门外跑—— “哇——” “哇——” “哇————” 白影一闪，亮出狗爪，唰唰三下，三块碎布被撕下抛至空中，少年们连忙捂住暴露在空气中的屁股蛋，眼睛里憋出泪花，齐齐叫嚷：“娘亲救命！哇呜呜呜呜……” 哭声渐远，院落重归宁静…… 吭哧吭哧—— 一条白狗刨坑的声音格外突出。 冷静，她要冷静…… 刨着刨着，感受到一道烫人的视线，半掩的窗户后面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窥伺着她。 “汪汪汪汪！”你瞅啥？臭小子！ 少年手一顿，窗户顷刻间关上。 鼻孔哼一声，莫晞狗头一扭，继续吭哧吭哧刨坑，爪子被磨得快烧起来，但心中那股无名火却终于发泄了出来。 外头没了声响，屋内少年踟蹰半晌，小心翼翼推开窗，此刻天色已晚，橘色余晖斜斜照过来，他眯了眯眼，空荡荡的院落中多了一堆小土丘，旁边一团白色窝在坑里，尖尖的耳时不时懒懒扇动几下，睡得酣甜。 系统：「宿主请不要沉迷睡觉，任务还剩20小时，珍惜时间，珍爱生命！」 莫晞烦躁：「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系统不依不饶：「生命只有一次，浪费时间可耻，宿主态度不端正，任务时间减5小时，您还有15小时，请尽快完成任务，否则将承受‘魂飞魄散’惩罚。」 -- 第3页 莫晞：“……汪汪汪汪汪！”忍不住骂人。 整个院落回荡着嘹亮的狗吠声，经久不息。 砰的一声，好不容易扶起来的那扇木门又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土灰，少年有些脱力，低低的咳嗽起来。 白狗猛地刹住叫声，摆了一张萨摩耶人畜无害的微笑脸向他看来，两颗眼珠子乌黑明亮。 见此，少年一愣，扒拉着门框起身，抿唇，苍白的脸因为咳嗽有些微红。 哼！不就是认主人吗？作为一名养了十几年萨摩耶的老铲屎官，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狗狗极具欺骗性的可爱。 第一步，摇尾巴！第二步，吐舌头！第三步，眯眼睛！ 她蹦跶着四条腿，吧嗒吧嗒朝门口的少年跑去……老娘都这么卖力了，你要是胆敢不给我面子，小心我咬你哦！ 白滚滚的狗子冲到他脚边停下，哈哈吐着气，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少年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捏着门框的指尖用力得有些泛白，终于，他试探性地蹲下身，乌溜溜的眼睛和莫晞平齐。 刚远远看他就觉得这小子长得不赖，现在近看，才发现，他的五官精致，星眸薄唇，是一等的相貌。少年睫羽半垂，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她，但也只是打量，好半天也没有别的动作。 “汪！”愣着干嘛呢！快收老娘做你的宠物啊！赶紧完成任务我要去睡觉了！ 少年却只是歪了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里屋走去。 莫晞：“……”我忍！ 她继续屁颠屁颠摇头晃脑地跟着他进去，不停摇着尾巴，哈着气，在他脚边兜兜转转，企图引起他注意。快看我！快看我！ 眼瞅着少年终于停下脚步，莫晞激动地跳跃起来，见他仰头从书架抽出一本有些破旧的书，娴熟地翻了几页，继而眉梢扬起，乌黑的眼仁闪过一丝光芒。 “萨摩耶。”带着浅浅鼻音的微哑音色在房中响起，他看看莫晞，又看看书册，指尖翻过一页，“北境游牧民族守卫犬，温和友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遭环境，破碎瓷器满地，桌椅歪斜，纱帐破烂……重新收回视线，他对眼前这只殷勤跳跃的白狗莫名笑了笑，眼里好似盛满星星，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强。 紧接着，又从书架上抽出另一本，翻了半晌，似乎没找到想要的内容，好不遗憾地喃喃着：“唔，好像没有什么关于萨摩耶肉的做法，今晚不能加餐了。” “真可惜。” 彼时跳得正欢的狗子如同秤砣一般垂直砸到了地上，怔忪之间，她看清了那本旧书的名字——《膳食珍录》。 莫晞：“……” “模样多美丽可爱，亦可收作宠物。”这时，少年又翻开先前那册书轻声诵读。 然后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无奈扶额，悠长一声叹：“我连养自己都这么辛苦了，难道还要养这么大一条狗吗？” 莫晞连忙顺杆爬：“汪！” 养我！ 第2章 汪！x2 【四修】 事实证明，这少年特别不想收她做宠物。 只见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竹筐，里面盛了半筐土豆，有些肉疼地拿出一个，递到莫晞嘴边：“喏，给你吃。” 眼前的土豆干巴巴的，还长着大大小小的芽，最大的那株竟有小指头那么高！ 莫晞：……这有毒吧！一看就剧毒无比啊！朋友，你确定这个能吃？ 狗头一扭，莫晞把圆嘟嘟的屁股对准那颗土豆，“噗——”，她用一个屁表达了自己对这颗冒芽土豆的态度，不满加蔑视。 少年握着土豆的手颤了颤，一个不稳土豆咕噜噜地滚到地上，低低的咳嗽声在房中响起：“狗，不能对食物不敬。” 语气中，竟带着一股子肃然。 娘亲曾教导过他，天地生养万物，每一食物成长成熟皆来之不易，轻贱食物，容易惹下业障，不利于修行。 他起身捡起那颗蒙了灰的土豆，用月白色的衣袖擦了擦，揩去灰尘，又用嘴吹了吹，重新递到莫晞嘴边。 “吃完这个，你就走吧，我暂时养不起你。” 杏仁状狗眼眯了眯，莫晞心道，跟着你吃土豆，恐怕确实活不过今晚……也不知道自家狗子为何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手举了好半天也没得到莫晞回应，少年长叹一口气，抱膝坐到地上，背靠墙，下巴搁于膝盖，自顾自啃起那颗土豆。 腮帮子一鼓一鼓，像一只仓鼠。 见到这种场景，莫晞傻眼了，到少年面前爪一挥，被咬了大半的土豆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少年呆愣愣的，嘴巴停止了机械的咀嚼：“你这狗，好生霸道，自己不吃，还不许别人吃。” 说着又要去捡，莫晞赶紧拦着，在他腿边盘旋，不让他走：“汪！” 狗爪踩了一脚那土豆，又把爪子伸到嘴里，然后身体往地上一摊，舌头吐出来，装作不省人事的模样。 眼睛看向少年：“汪汪！”有毒，不能吃！ 少年愣了一会儿，看明白莫晞的意思，瞬间笑得眉眼弯弯：“没有毒啊，我这些日子，日日都食这地蛋，不还是好好的嘛？” 莫晞：“……” 快照照镜子吧，瞧你这苍白病弱的面色，估计跟这土豆脱不了关系…… -- 第4页 见莫晞怎么也不肯放过他，少年又叹了一口气，终于妥协：“好好好，不吃不吃。” 言罢，他拿起墙角的扫帚，外边这只狗扔下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好，他得去好好处理一下。 少年身体不好，扫了一会，便有些喘息，他定了定神，慢悠悠地再次打扫起来。 末了，收拾完毕，他揩了一把额角的汗，晃晃悠悠地扑到床上，竟是几个呼吸之间，便睡着了。 莫晞走近少年，见他双目紧闭，眉微微皱着，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薄唇也殷红地不像话。 狗爪啪嗒按到他头上。 烫。 这少年一看体质就不好，这还生着病呢，也没见有人来照顾他…… 莫晞瞥一眼地上半筐发着芽的土豆，他不会，一直都吃这个为生吧？ 用嘴咬下少年一截月白色衣襟，跑到在水缸中沾了水之后，放到少年额上。 感受到一股凉意，少年半睁开眼，乌黑的眼仁中好似蒙着一层雾。 “好舒服。”他声音闷闷的，语气一如既往没什么波澜。 莫晞一爪搭在少年额上，另一爪揉了一把少年有些干裂的唇，刚才捞衣襟时，前爪沾了不少水分，能稍微润下他的嘴唇。 突地，刚伸开的狗爪被少年一把抓住。 莫晞一愣，你又想干嘛？ 有些呆的视线移到莫晞此刻的狗脸上，雪白的狗咧着嘴巴，像在微笑。 少年精致小脸上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了牵，又缓缓阖上双眼。 他还以为，娘亲回来了，但是此时娘亲理应还在那庆永村陪父亲捉妖，听闻那里出了好多厉害的野生大妖怪，不可能这么快就轻易回来的。 没想到这只萨摩耶，颇具灵性，竟然还会照顾人呐。 唔，倘若这狗是妖族，他就能与它定契约了，可惜，不是。 「滴——」莫晞脑内传来系统提示音，「目标人物进入睡眠状态，任务剩余时间还有12小时，请宿主抓紧时间。」 闻言，她额角忍不住一跳一跳的：「难不成把他吵醒？这样任务进度估计会更慢吧！」 「任务如何执行请宿主自行决断，一切后果也请宿主自行承担。」 床上少年睡得香甜，莫晞实在不忍吵醒，想了一会道：「6小时之后，提醒我时间。」 「收到。闹钟设置完毕，6小时之后将提醒宿主。」 给足少年6小时的休息时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刚才那枚让她狂躁的丹药浪费了她很多精力，莫晞现在疲乏得很，也需要好好养精蓄锐一下。 莫晞爬上床，把少年往里怼了怼，找了个舒服地姿势躺下。 夜深，窗外星月爬上树梢，清冷的光辉撒进屋里。 雪白大狗的一对耳敏锐地动了动，床底下“吱吱吱”的声音将她从睡梦中拉起，一双狗眼在黑暗中泛着红光，跟两个灯笼似的。 眼珠子咕噜一转，见那装了土豆的竹筐中，此时聚了一堆黑漆漆的老鼠在争相夺食。 莫晞：“……” 不知道身边的少年要是得知自己啃的土豆曾经是这群老鼠的夜宵会作何反应。 她眨巴着眼睛，被吵醒之后，就很难再睡着，这堆老鼠也是越看越不顺眼。 她打小在小山村长大，蛇虫鼠蚁之类的动物可以说是手到擒来。既然敢饶她清梦，那么……嘿嘿嘿。 萨摩耶在黑夜中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天使般的微笑…… 第二天，莫晞被系统的闹钟叫醒，少年也随之醒来。 “唔……”他揉了揉眼，一愣，地上散乱着横七竖八、老鼠的尸体…… 莫晞看看少年，跳到地上，狗爪拍拍竹筐，又拍拍地上的老鼠：“汪！” 看到没！这土豆不光发芽有毒，还被老鼠啃过，以后还敢不敢乱吃土豆了？ 然而少年却显然注意力不在莫晞身上，他看看老鼠，又瞅瞅书架。 最终穿上鞋到书架边，又拿出昨天那本《膳食珍录》细细翻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老鼠肉，老鼠肉……” 莫晞：“……” 末了，少年好不遗憾地放下书，垂着头：“唔，老鼠肉的做法也没找到呢。” 莫晞总觉得，这个少年乍一看挺正常的，但是细细相处下来，又觉得他有些地方实在是奇怪。 比如，他一边对照菜谱想做菜，一边又会生啃发芽的土豆，还认为给狗这种食肉动物吃土豆很正常。再比如，他居然会有吃老鼠肉的念头…… 这小子，究竟是书里哪个角色啊？居然会对食物产生这么奇怪的认知。 “只能扔掉了啊……”少年喃喃自语着，蹙着眉，有些肉疼地把老鼠尸体装进簸箕，运到门外，埋进莫晞昨天刨的的那个坑里面。 “汪！” 忽而看到一条赤色小蛇向少年蜿蜒爬去，莫晞叫了一声，白影一闪，爪子摁住那蛇的七寸。 她小时候性子野，经常去山里捉蛇玩，越鲜艳的蛇毒性越大，这条赤蛇通体鲜红，一看就有剧毒，若是咬了这瘦弱的少年，估计他离一命呜呼也不远了。 谁料红光一闪，那蛇身上瞬间变得极其炽热，烫得莫晞连忙放开爪子。 这不是普通的蛇，莫非跟昨天的野猪一样，也是一只契妖？ 听到响动，少年站起身，黑眸一转，看到地上那条赤蛇后，一愣。 -- 第5页 前日契妖大典上，在妖池中，他见过这只妖族，记得好像是被…… “上啊，小红，咬他屁股！”灌木丛中，唰地站起一个人，头上顶着几片落叶，是昨天那个黄衫少年。 昨日他在这吃了瘪，晚上捂着被抓伤的屁股气得睡不着，于是天一亮就来这儿蹲着，欲报那屁股之仇。 赤蛇听到他的声音，尾部用力，张嘴露出一枚细长毒牙，向白衣少年跳去。 见少年只是风淡云轻地望着那蛇，躲也不打算躲一下，莫晞不淡定了。 她腾起身，爪子对准那蛇一拍，蛇失了力道，跌在地上。 莫晞也一个打滚落地。 白衣少年没料到这狗会救他，默默收起了指尖蓄势待发的丝线。 倘若这只狗不出手，刚才差一点，他就动用妖术了。 娘亲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暴露自己会妖术这事。 他来到莫晞身边，轻轻抚了抚她毛茸茸的脑袋，狗舒服地眯了眼睛，摇了两下尾巴。 白衣少年又看向走出灌木丛中的那人：“堂兄。” “跟本少爷套近乎也没用，今天你这屁股，我是揍定了！小红，上！” 赤蛇身上红光大作。 莫晞呲牙拦在少年面前，却被他抓住后腿拎了起来。 “你打不过它的。”白衣少年微笑着，乌黑的眼与她平齐。 他又把她放下：“咳咳……走吧，去找别的主人收养你吧。” 莫晞自然不会走，任务还没完成呢，她又能去哪里？ 她装作离开，跑了两步，又趁那黄衫不留神，一个转身，狗眼泛光冲他飞去，“汪汪汪汪！” 黄衫眼见这雪白大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自己冲过来，顿时屁股一紧，叫唤着跑起来：“哇——小红！救我！” 赤蛇身形一顿，转而向莫晞方向移动，却蓦然发现自己尾巴好似被钉在地上，挪动不了半分。 它转身，绿豆大小的眼眨了眨，看见一根极细绷直的银丝从自己尾巴延伸到白衣少年的指尖，抬头，看到他微笑着，抬起一截葱白食指按在鲜红的唇上：“嘘——” 那些许森然的笑容仿佛在说，要是敢乱动，就杀了它。 蛇：“……” 那方黄衫的腿快得像陀螺，被莫晞追着在院落里跑了好几圈也没见到小红来救他，累的气喘吁吁，扭头想找小红的身影，却不料脚下一拌，怔忪之间，噗通跌入了那水井里。 “救命哇——”井中声音带着回音，莫晞一伸脑袋，嚯！这井够深的，黄衫的身躯在冰冷的水中起伏，“本少爷不会凫水！救救我！哇呜呜呜呜……” 莫晞扭头看了一眼少年：“汪！” 咋办？ 第3章 汪！x3 【二修】 白衣少年指尖一转将赤蛇牢牢钉在地面，缓缓向莫晞走来。 生生压下喉间咳嗽的欲望，他看了一眼挣扎的黄衫，又瞥一眼眼巴巴将他望着的莫晞，微微笑了下：“你想救他？” “汪！”莫晞点了点脑袋。 黄衫虽说个性顽劣，但是也罪不至死，小惩大诫足以。更何况，他跌进这井中，也有她的一份缘故，她不能刚穿来这个世界，就害死一条人命啊！ 见莫晞当真点了点头，白衣少年微微一怔。这狗身上无丝毫妖气，却能听懂他的话，着实稀奇。 “还是条良善的狗呢。”他嘴里念叨着，指尖轻轻一勾，赤蛇就跟上钩的鱼儿一样被甩了过来，他邦邦敲了两下赤蛇的头，“帮你救主人，可别咬人了啊。” 赤蛇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灵识已开，听懂了他的意思。 妖族一旦与人类契约之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倘若黄衫死了，这赤蛇也会元气大伤，甚至变成一条普通的蛇。 形势所迫，赤蛇在少年手中变得格外听话。 少年捏住赤蛇七寸位置，挠了挠莫晞毛毛的下巴，“张嘴。” 莫晞左右旋转了两下脑袋，不懂白衣少年心中打得什么算盘，愣愣地张开嘴。 “唔！”蛇被塞进她嘴里，两排利牙正好咬住它七寸。 “乖狗。”大白狗的脑袋被轻揉几下，少年懒懒打了个呵欠，一旋身竟回屋去了，一边走一边说道，“使劲咬住就成，这蛇皮厚，你咬不死它的。我身体弱，要好好休息，因为某条狗的缘故，我可是两顿没吃了啊……” 莫晞：“……” 尚未反应过来，嘴里的蛇突地扭动起来，身体随着扭动不停生长，不一会儿蛇尾就够到了井中的快奄奄一息的黄衫少年。 蛇裹住自己家主人的身体，一个用力将他拉了上来，莫晞牙齿也猛地一紧，四条腿使劲抵住地面，重心向后才避免被拖下去。 “咳咳！”黄衫浑身湿透趴在地上，缓了几缓后，倏地像猴儿一样跳起，鼻孔撑大，眼睛冒火，手猛地往前一指，却指了个空气——院里没了那白衣少年的身影。 凉凉的风往他湿哒哒的身上一吹，吹出了寒冷和尴尬。 他大力地跺了两下脚，转而怒吼：“白烬尘！你、你竟敢妄图谋杀本少爷！我、我要告诉爹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空气中飘飞的唾沫星子，莫晞心道：不是你自己摔进去的吗！怎么还诬陷别人谋杀呢？ 随即黄衫少年蹲下扯了扯赤蛇的尾巴，想把它拖走，谁料纹丝不动…… -- 第6页 他视线愣愣的顺着蛇尾一路寻到了莫晞嘴里的蛇头，默了半晌，忍不住哭着咆哮：“你！居然把我的小红吃了！哇呜呜呜……区区一条狗竟敢吃本少爷的契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莫晞：“……” 她很无奈地把蛇吐出来。 赤蛇身体动了动，缓缓向它主人那方爬去。 黄衫见此，渐渐止了哭声，抹一把眼泪，拖着自家小红，骂骂咧咧地离开：“你们给本少爷等着！有你们好看的！”。 院落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唯有黄衫留下的一长条水渍，告诉人们，他曾经来过，还喝了不少井里的水。 莫晞无语地叹了口气，这一折腾，又不知道浪费了多长时间，她任务还没做完呢。 白狗吧嗒吧嗒迈着四条腿就往屋里走，然而，陡然间，脚步却变得越来越沉重…… 等等，刚才……那小孩说啥了？屋里那少年叫啥？ 白……烬尘？ 白烬尘！ ！！！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莫晞脑海内所有关于这个角色的信息。 白烬尘，书中的一号反派角色，男主升级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全程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人称‘千丝引’，一手失传的傀儡术操纵得如梦似幻，甚至到最后，拥有了一个人就是一个军队的战斗力…… 而在故事接近尾声的时候，作者才揭晓，原来无恶不作的‘千丝引’竟然是男主白凌霄同父异母的弟弟。大结局时，书里描绘了男主是如何大义灭亲，为天下苍生除害的，场面描绘地那叫一个气势恢宏，尤其是男主召唤出所有契妖与之一战，并最终险胜的时候，叫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可是这还不算完，在小说的最后一个段落，作者竟然加了一段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坊间也有传言，白凌霄消灭的只是‘千丝引’的一个傀儡，真正的‘千丝引’究竟是生是死，无人知晓”，给读者留下了一个很大的悬念。 由此可见，这‘千丝引’白烬尘的恐怖已经深入了每个人的心中，浸透每个人的骨血，即便他们亲眼看见威武霸气的男主已经把‘千丝引’就地解决，骨子里的惧意怕是永远也无法被消磨的…… 想到这两天|朝夕相处的人是书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千丝引’，莫晞后知后觉地有些胆寒。 没想到自己家那条傻狗，竟然是书中第一反派的狗……思及此，莫晞猛地想起，书中没提过‘千丝引’身边有一条狗啊！这说明，在开始走主线剧情的时候，他的狗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死了！ 她又蓦地想起昨天那个少年翻阅《膳食珍录》，想把她剁吧剁吧做成菜吃了的情景，一阵后怕，翘起的尾巴一下子蔫了下去，整只狗都有些萎靡不振…… “狗，你怎么又回来了？”带着浅浅鼻音的嗓音传来，挥散了莫晞脑海中那团自己被做成红烧狗肉端上菜桌的幻想云雾。 莫晞看了羸弱的少年一眼，未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反派此时正捏着一枚冒芽土豆慢吞吞啃着，葱白的指尖骨节分明。 就是这样一双手，在后来操纵了万千傀儡大军，浩浩荡荡地和男主白凌霄决一死战。 而且反派白烬尘他不仅拥有强大的战斗力，还天生拥有百毒不侵的身体，他对很多擅长毒术的妖族免疫……难怪他能够面不改色地啃这颗剧毒土豆，难怪他面对那条剧毒的赤蛇眼睛都不眨一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莫晞觉得，之前的疑团瞬间有了解释。 “狗？”莫晞没有聚焦的眼神、耷拉下来的尾巴让白烬尘有些疑惑，于是出口又唤了一声。 却见白狗的身子倏尔一凛，满怀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白烬尘：“……” 他忽而想到，自己方才在她面前用了妖术。莫非是因为这个，所以吓到她了？唔，若当真如此，那么，娘亲说的有理，今后他还是不要随意在人前使用妖术的好。就算是狗前，也尽量不要用了吧…… 他黑漆漆的一双眼此时变得愈加浓黑，恍似一个流动的旋涡一般会将人吸进去，嘴角也几不可查地略带嘲讽地牵了一下。 不多时，他把刚修好的还有些摇摇欲坠的门吱呀阖上，里头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你走吧，狗。”有多远走多远，别再回来了…… 看着紧闭的门扉，莫晞暗骂了自己一声。 你怕个鬼啊！无论多可怕的反派，那还会有比“魂飞魄散”更可怕的吗？ 没有！ 所以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先把任务完成才是最重要的！ “嗷呜嗷呜嗷呜……”放老娘进去！ 她可怜地在门外呜咽着，走上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莫晞一双杏仁眼猛地一亮，激动地吐着舌头，摇尾乞怜。 咕噜噜—— 一颗圆润的、没有发芽的土豆从门缝中被丢出来，紧接着，门又被无情关上。 里面的人如此说道：“罢了罢了，可怜可怜你，我正巧找到一颗没发芽的，这你总能吃了吧！吃完赶紧走吧，我可养不起你，我养自己都很费劲的！” 莫晞低头有些呆愣地瞅了一眼滚至脚边的土豆，心道，就算没发芽，也不是我能吃的啊！老娘现在可是高贵的肉食动物！ 她有些为这位反派的生活常识而担忧。就这？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反派吗？ -- 第7页 盯着那颗讽刺的土豆，盯着盯着，她忽而有了灵感。 小反派不是说养不起她吗？这说明，他其实是可以做她主人的，只要生活条件允许…… 白狗激动地“汪”了一下，一个箭步飞出院门，对啊，只要找到食物，他就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莫晞离开后没过多久，紧闭的门又被吱呀轻轻打开，少年捏着土豆的手一紧，不知为何，口中的地蛋，味同嚼蜡，少了几分往日的香甜。 是吃腻了吗？他低垂眼眸，看见了地上那颗纹丝未动，光滑圆润的地蛋，正是他方才丢出去的那颗。 白烬尘忍不住轻声咳嗽两下，然后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门，明媚地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散不出他一身病气。 苍白的手指拾起那枚土豆，他轻轻擦拭两下，吹走上边的灰尘，口中轻声喃喃着：“不能浪费粮食啊，狗。怎么这么不听话。” 又怎么这么听话，他说让它走，就走的这么决绝。 他脑海中浮现出，方才从门缝中窥伺到的，欢脱地蹦跶出远门的雪白大狗，它蓬松柔软的毛在风中飞扬…… 娘亲，阿尘又变成一个人了，好生无聊啊，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少年仰头看了一眼微醺的朝阳，转身回屋。 第4章 汪！x4 【二修】 想到解决办法，莫晞的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灵敏的狗鼻子嗅着烟火气息，一溜烟找到厨房所在地。 里头五六个佣人装束的人正埋首忙活着手里的活计，没注意一只大白狗一晃而过。 她瞄准了桌上偏角落位置的烧鸡，利用佣人看不见的视野死角，默默夹紧尾巴，朝烧鸡进发，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烧鸡叼走。 唉，穿成一条体型庞大、毛色显眼的萨摩耶委实不太方便！哪怕是一只猫也好啊，身形小巧灵敏、走路悄无声息，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该是多么手到擒来！ 这么想着，她后腿蹬起，两只前腿扒拉着桌子，默默张大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去够那盘烧鸡，金黄靓丽的烧鸡屁股对着她，她有些嫌弃地转而去咬旁边的鸡腿。 舔到烧鸡肥而不腻金黄酥软的表皮，莫晞只觉得口水都要控制不住流下…… 太难了！拜那个没有生活常识的小反派所赐，她来这之后就没吃过一顿好的！ 叼住鸡腿，整只烤鸡都被她从盘中咬出来。 哐—— 天有不测风云，狗有旦夕祸福。 离偷鸡成功的前一秒，突然一篮子水果朝莫晞劈头砸了下来…… 只觉一阵眼冒金星，她一个失力朝地面倒去，瞅见头顶上方一只泛着青光的翠鸟扑棱着翅膀要来啄她。 “小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宴席的果篮砸了呢！”一个丫鬟冲过来捡地上散乱的水果，翠鸟听见声音，停下动作，扑棱着翅膀飞到那丫鬟身侧。 莫晞眯了眯眼，看来这翠鸟也是一只契妖。 “呀！哪来的大白狗？”那丫鬟忽的一声唤。 莫晞觉得有些尴尬地一骨碌爬起来，甩几下身子，耷拉着头，叼起地上一个苹果乖巧地放进篮里，模样活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有道是，三十六计，服软才是上策！ 偷鸡不成，只能装可怜了…… “嗷呜……”莫晞一双圆溜溜湿漉漉的狗眼看着小丫鬟，慢腾腾地摇了摇蓬松柔软的尾巴。 “……”丫鬟看了莫晞一会儿，突然情不自禁地双手捧住脸：“这大白狗着实讨人欢喜，长得也漂亮……” 莫晞：“汪！” 瞧瞧！这才是一个正常人面对萨摩耶卖萌应该有的反应，那小反派实在奇葩，居然会有吃这么可爱的动物的念头，忒不识货！ 丫鬟瞥到地上的烧鸡，一点儿也不生气，朝身后爽快一喊：“朱大厨，这烧鸡掉地上了，劳烦你再烧一只，掉的这只从我月钱里扣就成！” 她又拿来一个豁了口的陶碗，把地上那只烧鸡放进去，对莫晞好不怜爱地说：“狗狗，饿坏了吧，你先吃着，我忙完就来看你！” “汪汪！”莫晞装模作样地乖巧叫几下，然后狼吞虎咽啃烧鸡。 见此，丫鬟满意地起身，把收拾好的果篮放到一边，手指头戳了下那只翠鸟的小脑袋：“你啊你，送个果篮都这么莽撞……我又得重新备一份咯……”说着，继续忙活起来。 不多时，一个嬷嬷进来嘱咐道：“表少爷落水受了寒，去不了宴席，夫人着我把菜给他送房里去。” 丫鬟们应声。 莫晞一边吃，一边琢磨，落水的表少爷，不会是那个黄衫吧！ 待那嬷嬷拎着装好饭菜的食盒走后，一个年纪很轻的丫鬟有些好奇地问道：“西苑那位小少爷好似也不去宴席，需要给他备份菜吗？” 此话一出，其他丫鬟竟都齐刷刷沉默下来，只有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捅了捅她的胳膊肘：“噤声！西苑的人和事，今后别再提起了，尤其是在主子们面前，不然，少不得一顿骂。” 小丫鬟被这种略带紧张的氛围吓着了，想问个为什么，却又生生吞了下去：“是，姐姐。”主子们总有一些事，是不想她们这些下人知道，也不想被讨论的。 然而，却听到正在颠勺的朱大厨带着几分轻蔑地说道：“哼，我做的菜，岂能入区区妖族之口？” -- 第8页 厨房中没有人应他，也没人敢应他。西苑那对母子的话题，是禁忌。 而朱大厨没想到的是，他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他做的菜就真的，入了那他最不想入的人嘴里。 莫晞烧鸡啃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地舔一圈嘴巴，又趁人不注意，顺嘴把一截红烧猪肘叼着，和那篮砸坏的水果放一起，衔着便脚步飞快地回去了。 厨房里少不了有很多契妖，帮忙生火的、切菜的、端菜的……这些契妖五感灵敏，听见莫晞这边的响动，瞥一眼，便又继续做手头的事，没有一只站出来主动出卖莫晞的行踪。 契妖与人类签订契约后，就被主人所束缚。主人对他们有‘言灵’之力，因而契妖对主人言听计从，但这也说明，绝大多数契妖并不懂得设身处地从主人的利益角度出发而做事，仅仅只是被动接受命令罢了。 尤其是这些尚未化形的妖族，灵识未开满，头脑也简单，光是专注手里的活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路过花园，远处传来男人们爽朗的笑声，女人们的窃窃私语，觥筹交错，花香酒香菜香混在一起，应该就是丫鬟们口中所说的宴席了。 你们在这大鱼大肉的，小反派却连一碗羹都分不上。这么吝啬！也难怪他后期黑化一点不念家族情谊啊…… 收回视线，莫晞狗头轻轻摇了两下，继续吧嗒吧嗒往小反派住处奔去。 走至道路分叉口，莫晞一个不留神撞上了一双大长腿，那双腿不光长，还硬，撞上去触感竟然跟石头似的。 她甩了甩头，重新衔起果篮，湿漉漉的一双眼顺着那条腿往上望，腿的主人身穿一身玄色短打，肩宽窄腰，衣衫下磅礴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大概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吧……如此想着，莫晞视线继续往上，然后愣住了，惊愕得几乎都快咬不住果篮。 那张脸背着光，生得温温柔柔，明眸皓齿，一弯柳叶眉轻轻挑了一下，音色如同初春刚落下枝头的细雪那么温柔：“狗？” 是个……女的…… 莫晞觉得下巴都快惊掉，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金刚芭比类的人物，内心感觉很奇妙。 还没奇妙完，那女子山一样的身体蹲下来，轻柔撸了两下莫晞的脑袋，莫晞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尾巴呼啦啦地扇两下。 莫晞心想，虽然是个金刚芭比，但是也逃不过对萌宠的喜爱嘛！ 然而女子的下一句话让她的尾巴一僵，果篮柄几乎要被咬碎： “生得白白胖胖的，杀了吃正合适。” 莫晞：“……” 电光火石之间，她赶紧放下果篮，转身就跑。 谁料那女子伸手一捞，就把莫晞牢牢摁在怀里，像被钢铁箍住，动不了分毫。 莫晞挣扎了一会儿，就绝望了，瞪着一双狗眼，发出凄厉的叫声：“嗷呜！嗷呜！呜呜呜——” 女子充耳不闻，提起果篮，迈着大步进了一处院落，她说话的时候，莫晞感受到她震颤的胸膛，声音跟锣鼓一样有力：“阿尘，娘回来了，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有些破败的木门被打开，身着白衣的翩翩少年郎拢着袖子，轻倚门扉，一头刚洗完的青丝上挂着几滴水珠，阳光下闪着光。 “欢迎回家，娘亲。” 他浅浅笑着，却在看见女子怀中大白狗时愣怔了一下。 女子没管这么多，大跨步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今日娘亲给你炖狗肉吃！” 她笔直朝着灶间走去，灶间是她自己改造出来的，很小，但是该有的工具一个不少，她用一根绳将莫晞的四条腿扎了起来，把她往草垛中一扔，就去磨刀。 “嗷呜——”莫晞拼命用嘴去够那个绳子，妄图把绳子咬断。 身后的少年若有所思地跟了进去，看见草垛上挣扎的白狗轻笑一声。 莫晞：“……” 正合你意是吧！终于能吃我了很高兴是吧！她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谁料小反派在那女子磨刀霍霍时，蹲下身，将莫晞脚上的绳子擅自解开了。 莫晞有些难以置信地动了两下松绑的四条腿，不解地看向那少年。 “娘亲，阿尘突然不想吃狗肉了。”少年嘴角带着一弯弧度。 闻言，女子磨刀的手一顿，嗙地把刀砸在砧板上立住，脚步有些匆忙地过来：“咋了儿子，几天不见，怎么还胃口不好了捏？以往你不是最爱吃娘做的菜了吗？”金刚芭比蹙着两根柳叶眉，不放心的注视着自己儿子苍白的脸色。 白烬尘浅笑着摇了摇头，视线看向那只正慢悠悠爬起来，夹着尾巴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大白狗身上。 “唔，大概是眼熟了，是以下不去那个嘴？”他葱白的指尖捏着下巴，轻轻歪了下头，乌溜溜一双眼此刻恍若盛满星星。 “汪……”莫晞这声叫的格外缠绵悱恻，惹人怜惜。 没想到小反派现在还挺有同情心的嘛！她得再加一把火，让他们放过她！ 第5章 汪！x5 【五修】 “眼熟？” “唔，这狗，是前日堂兄送我的。”白烬尘指尖挑起一根稻草，有一下没一下骚弄着莫晞的鼻子。 莫晞狗眼控制不住盯着那稻草，张开嘴想咬住，却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她瞬间怒了。 原本想卖卖萌，博一点同情的心思被甩到九霄云外。 -- 第9页 欺人太甚！她猛地一张口，稻草没咬到，却咬了自己舌头。 “嗷！嗷呜……”她发出吃痛的叫声，吐着舌头，眼睛湿漉漉的，表情有些呆。 “呵，傻狗。”脑袋被稻草轻轻敲了一下。 “你堂兄……”金刚芭比有些不安地搓着手，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唯恐一不留神伤到了自己儿子脆弱的小心脏。 身为妖族，她很清楚人类对他们的看法。 轻蔑，瞧不起。 白家是猎妖世家，契妖是他们狩猎其他妖族的工具，是他们攀比力量的筹码。妖族是他们用来交易的货物，地位就如同饲养的猪狗一般轻贱。 在白家长大的孩子打小就懂得要和强大的妖族契约，然后用强大的契妖去征服更强大的妖族的生存之道。 没有契妖的白家人会受到嘲笑和欺辱。 她担心阿尘会被欺负。尤其是在契妖大典没过多久，他又没能在妖池契约到任何妖族的节骨眼上…… “娘亲不必忧虑，”白烬尘明白自己母亲没说出口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风淡云轻地笑着，“阿尘亦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起身拎起那水果篮瞧了几眼：“阿尘好饿，要不今日就尝尝这猪肘？”顿了顿，又道，“……您是从宴席上拿来的吗？” 问这话时，他眉头明显地皱了皱。 每回狩猎回来，白冀都会摆上庆功宴以慰劳族人，但是娘亲身为妖族，是不能出席宴会的，更不可能拿到这猪肘。 vx工种号：秘 桃 基 地 “不是。”金刚芭比挠了挠头，“回来时，正撞见这狗叼着果篮，我便一并带回来了！这不是想着给我家宝贝儿子开开荤嘛！” 话音刚落，她拿起猪肘放到案板上，“阿尘想吃猪肘，娘给你切！那这狗……” “便不吃了吧！”白烬尘又蹲下身撸了几下莫晞头顶的毛，原本顺滑的白毛此时被揉的乱糟糟的。 “你这果篮里的东西，是送我的？” 莫晞赶紧点头点头点头。 少年倏地笑开了，黑曜石一般的眼里闪着柔光：“娘亲，您说，阿尘若是养这大白狗，能养活吗？” 正在吭哧吭哧大秀刀工的金刚芭比听到这话，险些切断自己一根手指，她表情强装镇定，吮了一口滋血的食指后，语气里抑制不住的惊愕：“乖儿子，你说啥？你……养狗？” 少年微微颔首，眼里的光更甚：“应该能的吧！它都会给阿尘带猪肘了，是条罕见的乖狗呀！保不齐，阿尘还能被它养一养呢！！” “你说呢？大白狗。”他笑眯眯地把颈下的毛毛也弄乱，然后又乐此不彼地把魔爪伸向了莫晞的后背。 此时被迫享受免费反派牌马杀鸡的莫晞，只能，继续，疯狂点头点头点头。 只要能让我完成任务，你说的都对。 嗯……下边痒，再下去点，对，这个力度正好！ 她惬意地眯起漂亮的双眼皮。 金刚芭比却有些肉眼可见的局促不安：“这个这个，儿子啊，倘若你真的要养，娘也不拦你……只是有些事……娘亲突然想起来忘记提醒你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忽而情绪有些激动，嗓门一下子变得老大。 白烬尘停下作乱的手转头：“？” 失去马杀鸡服务的莫晞瞬间不乐意，继续啊！不要停！ 她用爪子推了几下少年的手臂，在他月白色衣袖上印下几朵灰扑扑的梅花。 少年怔怔地回神，手不自觉地继续把莫晞的大白毛抓来抓去。 只听轻柔的女声和富有节奏的切肉声在小灶间回荡：“比如，你是我乌容一族的血脉。” “嗯，娘亲，我知。”他是人妖结合，诞生的半妖。 “嗯……”金刚芭比吞了口口水，“再比如，乌容族血脉，百毒不侵。儿子啊，其实娘给你留的地蛋、院里埋得鸩酒都是有毒的，寻常之人只一口就会一命呜呼……是以，你若是想养狗，便需另行为它准备食物。” 少年的手顿了顿，被白狗戳了下手臂后，又继续动作：“唔。原来如此……那阿尘每回啃了那有毒地蛋，感觉身体会有所好转，亦是因为乌容血脉？” “恐怕的确如此。” 他是半妖，身体天生异于常人，这是他老早看开的事情。 百毒不侵……唔，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体弱多病，来得自在。 “呵……”少年指尖轻点一下大白狗的黑鼻子，淡淡笑开了，“娘亲，地蛋有毒这事，还是昨日这狗告诉我的呢，这可是只有灵性的狗呐。” “它告诉你的？可这狗身上，没有妖族的气息啊……” “是了，阿尘探查过，仅仅是一只普通的能听懂人言的狗罢了。” 金刚芭比蹙了蹙眉，心道，能听懂人言，那便是开了灵识的，开了灵识，身上又怎会一丝妖气也没有呢……着实古怪呀！ 她忍不住惋惜，倘若这狗是妖族，那便能顺理成章地被她儿子收作契妖了…… 金刚芭比偷偷用余光打量自家儿子，发觉他正饶有兴致地逗狗，吁了一口气。 她特别想让自家儿子，能跟白家其他同龄人一样，像个寻常人类那般，无忧无虑健健康康长大呀。 但是……他体内流着的妖族血脉，太过碍事了呀。 -- 第10页 体弱多病、难以找到契妖、需要每天吃毒物……都是因为她，才让自家宝贝儿子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么巨大的压力。 唉。 小反派的母亲低垂着眼，显得有些沮丧。 而莫晞耳畔则响起了令她雀跃的声音： 「滴——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汪汪遗愿清单》第一条，奖品‘化形丹’已放入系统背包，您可以随时取用！撒花撒花撒花。」 最后的‘撒花’被系统机械的声音念得特别没有感情。 莫晞懒得吐槽，兴冲冲点开系统背包，原先空白的几排格子上，有一格装了一枚红色的丹药。 当她的意识覆到那枚丹药上时，脑海中自动浮现了药物说明：「化形丹，宿主选择服用后，即可自由切换汪星人和人类形态。」 看到能够自由切换，莫晞没有犹豫就选择了服用。 下一秒，身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莫晞眨了眨眼，决定等夜深人静时，再转换形态试试效果。 而白府的另一件屋子里，一个身着中衣的少年正一边被嬷嬷喂着苦涩的药，一边对坐着的白卓，他的爹爹哭诉。 “爹爹！好苦啊！”他抽抽搭搭，喂进去的褐色药汁又从嘴角流出来一大半。 白卓被闹得头疼，手撑脑袋，无奈摆了摆手：“嬷嬷，给他再加点蜜饯。” 等到嬷嬷终于把这小祖宗的药喂好了，少年又闹腾起来，猛地坐起身，头上的冰袋滑到地上他也不管，继续抽抽搭搭地哭，一边说话一边抹眼泪，鼻涕泪水糊了一脸：“爹爹！你要替孩儿做主啊！哇呜呜呜……那半妖欺人太甚呐！” “你还有脸说！”白卓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八字胡都抖了三抖，“平日里到底有没有好好修习！竟然能让一个连契妖的都没有的半妖欺负了，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没想到爹爹竟然会反过来指责自己，少年顿时有些懵，哭声音量收敛了一大半，小声啜泣着：“孩儿好好修习了呀……但是那半妖，阴险歹毒，他、他使阴招陷害我跌进了那冰冷刺骨的水井里呀……呜呜呜……” 白卓被吵的头疼，捏了捏眉心。 自己家儿子的秉性他心知肚明，平时不阴别人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被别人阴？说到底，他会去那西苑就说明他没安好心才去的，结果被人倒打一耙又来告状！忒没骨气！ 见自家儿子又开始嗷嗷叫唤起来，白卓站起身一挥袖只想逃离这个不清净的地方：“今后不准你再去那西苑，你爹我还要参加宴席，没空在这儿陪你胡闹，你若真的懂事，便安心养病吧！” 说罢，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还真就迈着大步走了。 小脸哭成一团的少年见自己这场大戏没了最重要的听众，委屈瘪嘴，眼睛咕噜一转，唤道：“嬷嬷，快！赶紧把我娘亲请来！” 他娘亲来后，他又照着刚才的流程嗷了一遍。 啪！ 只见向来温柔体恤的母亲猛地一拍桌，桌上茶杯里的水都快溅出来，说话时眼睛快眯成一条缝儿：“岂有此理，敢欺负我孩儿，妾身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6章 汪！x6 【三修】 白烬尘吃东西很慢，但是很赏心悦目。 猪肘刚被切完时，放到盘里堆成了一座小山丘，现在半个时辰过去了，小山丘才被削了一小半。 他细嚼慢咽着，嘴角微微向上扬，漆黑的眼瞳里闪着柔光。 “阿尘饱了。”他笑眯眯的，因为端庄得体的吃相，唇角愣是一点油渍都没有沾。 “唔，白府庖厨的手艺……不过如此。” 莫晞：“……” 吃了一半又嫌弃，很没有说服力的好不好！我明明看你吃得津津有味！ 而此时正在哐当哐当切菜的朱大厨：“阿……阿嚏！” 旁边小丫鬟看了眼被喷了唾沫的菜，好心悄悄提醒道：“朱大厨……这菜，约莫需要重切，主子们吩咐过，不能把秽物沾到菜上……” 朱大厨看了一眼辛辛苦苦切好的菜：“……” 然后，不得不一边认命地重新准备繁琐的材料，一边暗骂，究竟是哪个小兔崽子在背后议论老子？ 而那位刚吃完他的猪肘，顺带贬低了一番他厨艺的小兔崽子，正优哉游哉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倚到窗边的墙上细细研读起来。 风轻轻拂过他刚干透的发丝，扫过他略有些苍白的面容，清新皂角香送入莫晞灵敏的狗鼻子里。 大白狗像一团软乎乎的棉花趴在他脚边，抬眼扫过少年如画的眉眼，不由自主陷入那双乌沉沉的眼里。 那双眼就如同一汪表面平静无波的深潭，惹人驻足，却又从内心深处生出一分莫名的惧意。 狗耳朵轻轻一动，听他口中念念有词：“豢养宠物，第一要义，当是为其取名。” 随即，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挪到了莫晞身上。 打量良久，倏尔噙着淡淡笑意唤了一声：“……大，白？” “……” 回应他的是莫晞万分嫌弃的眼神，她很拽地站起身，换个姿势又趴下了，转而用圆滚滚的屁股对着他，表示自己的不满。 “唔，不喜欢吗……”葱白的指尖轻抚下巴，他思考一瞬，“那……小白？” 您是跟白字过不去了吗…… 莫晞懒懒打了个哈欠，对他态度依旧爱答不理。 -- 第11页 下巴被抚得有些泛红，白烬尘眉梢微皱，半晌说道：“那么，白白，如何？” 莫晞：“……” 干脆起身，走出门，想跟这位取名废说拜拜了。 “狗。”少年口吻忽而变得正紧，叫住了她。 莫晞回头，只听他抛出了一个让她瞬间想挠死他的名字：“旺财呢？‘旺财’虽是俗名，却颇受犬类欢迎。你可喜欢？” 莫晞：我@￥%…%！ 「警告！警告！宿主如果伤害目标人物，将承受‘魂飞魄散’惩罚，请冷静。」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及时把莫晞邪恶的念头抹杀在了摇篮里。 只见大白狗顿时有些颓然地垂着脑袋叹了口气，尾巴失落地耷拉下来。 罢了罢了，你想叫啥就叫啥吧，老娘不管了。她决定出去晒太阳冷静冷静。 取名的事暂且因为莫晞极大的抵触情绪搁置。 傍晚，剩下半盆猪肘肉成了莫晞的晚餐，白烬尘一边啃着冒芽土豆，一边兴致勃勃地翻着一本厚重书籍——《说文解字》。 坐他对面的金刚芭比睡了一下午，对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她若无其事地饮一口鸩酒，咬一口土豆，问：“乖儿子，为何突然对辞典感兴趣？” 缓缓翻过一页纸，他目不转睛盯着书中内容，“阿尘想为狗赋名。” 这话让他娘亲一愣，‘赋名’对于妖族来说，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 名字会伴随着妖族冗长的一生。 当有人呼唤妖之名时，妖族体内的灵力甚至会随之波动起伏，就像是在平静水面中扔下的那颗石子，与妖族的羁绊越深的人，那颗石头就越大，呼唤的力量也越强大。 而羁绊之人的离去，甚至会让妖族忘却自己的姓名，在人世间兜兜转转，无所依傍。 这也意味着，名字，极有可能成为妖族的弱点。 所以也有妖，从来都不曾有过名字，也不想有名字。 “儿子长大了呀，竟然能够赋名了！”金刚芭比的声音颇为欣慰，她清了清嗓子：“狗的名字，那不是顺手拈来的吗？旺财！狗蛋！肉球！嗯……” 说到这，她顿了顿，飞快地瞟了一眼正埋头吧唧吧唧享用晚餐的莫晞，脱口而出：“大白胖子！” “咳——”吃得正起劲的莫晞，差点被这对母子少得可怜的取名天赋，给呛死。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飞快地吞食掉剩余的猪肘肉，然后，狗爪子气势十足狠狠拍了狗盆一下。 哐哐哐…… 狗盆在地面清脆而剧烈地摇晃，然后“噗”的盖在了地上。 房间有一瞬间的安静。 纸张又轻轻翻过一页：“娘亲，狗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呢。” …… 夜晚，金刚芭比去自己房里睡下。 白烬尘房间点着一盏烛火，少年披着一件外袍，在桌前孜孜不倦地翻那本《说文解字》。 夜里凉，他偶尔忍不住轻声咳嗽几下，一张小脸煞白。 蜷成一团霸占床睡觉的莫晞模糊地睁开眼，烛火摇晃，给那张精致的脸镀上了一层暖色，少年此时表情认真，就连平时微扬的唇角都平了几分。 嗐！不就一个名字吗，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你再不休息，我可怎么测试化形丹呐！ 大白狗倏尔起身，跃下床，有些肥的身子支起来，前腿够上书桌，后腿有些晃荡地勉力支撑着。 “狗，怎么了？”音色微哑，语气中裹挟着几分慵懒，他的手很自然地放到莫晞头上有一下没一下抚着。 由于颤抖有些不稳的后腿，莫晞没理会他的时间，她飞速地扫过少年摊开的那页书，搜寻到一个她认识的xi发音的字就使劲摁了一下，在上面盖下一朵灰色梅花。 少年顺着她的狗爪子看去，被装饰了灰梅花的赫然是一个“嘻”字。 嘻（譆），寓意喜乐。 他看向莫晞，大白狗扒拉着桌子的前腿正不受控制地滑下，于是她索性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呵着气，一对乌溜溜的杏仁眼望着他，嘴角大大的向上咧起，卷卷的毛茸茸的尾巴扇动几下。 他突然意识到，狗好像每天都乐呵呵的，每天都一副欢喜快乐的模样。 “嘻？”少年试探性地唤：“……嘻嘻？” “汪！汪！”是的，没错。 他的眉眼弯弯：“这名字的确适合你。不过，狗……唔，嘻嘻，你还识字？” 少年直勾勾的眼神盯得莫晞有些窘迫，最后她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 “呵。”少年眼尾的笑意有所加深，乌沉沉的眼里黑不见底。 末了，他合上书，吹熄蜡烛，脚步有些虚浮地摸索到床上睡下。 莫晞赶紧腾地跃到他身侧，抢占位置。 有道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化形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时嘛！ 然而，在即将沉入梦乡那一刻，系统声音倏尔划过莫晞脑海，把她从瞌睡中强行拉了起来。 「滴——时间点成功触发《汪汪遗愿清单》第二条。」 紧接着，稚嫩音色的录音开始播放：「汪！我希望今晚自己能够救起落水的前主人，然后把那只臭狸猫痛扁一顿！让他再也不敢欺负我前主人！」 今晚？落水？狸猫？ 大白狗惺忪的眼在黑暗中眨巴着，像一对忽明忽暗的红灯笼。 -- 第12页 「任务将在倒计时结束时开始，请宿主在24小时内完成任务，届时将奖励‘迷魂汤’一份，否则将接受‘魂飞魄散’惩罚。」 莫晞懒懒打了个哈欠，身旁的少年睡得正香甜，不像是会中途起来还会落水的样子。 难不成，他还有梦游的坏习惯？那这狸猫又是什么？ 还没想明白，窗外传来一声猫叫。 “喵——” 静谧的夜因为这声叫瞬间有了一丝诡异的色彩。 大白狗竖起耳朵，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少年，他仍是睡着，维持着刚才的睡姿，并没有为这声猫叫所影响。 她轻跳下床，走到床边，纱窗纸上一道绿光闪过，她警觉地支起身推开窗户，鼻尖嗅到那位不速之客的气味。 一对绿莹莹的眼珠望着大白狗，那眼神不带一点温度，冷漠而疏离。 白狗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红光，出色的夜视能力让她看清了那位不速之客的模样。 一只有着碧眼的狸花猫。 只见狸花猫与她对视一瞬后，高傲地一甩尾，掉头走出院落门。 “喵呜——”它又叫了一声。 莫晞刚想把窗户放下来，却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 床上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坐起，闭着一双眼，嘴角带着恬淡的弧度。 他连鞋也没穿，像是受着指引一般，缓步朝门外走去。 这……你还真梦游啊？ 莫晞连忙上前，用脑袋拱着少年的腿，阻止他前行。 “喵呜——” 又一声，少年灵巧地避开莫晞，走几步身后竟然出现几道残影，速度陡然加快，残影消逝，人却已经不在了院里。 莫晞猛地一呲牙，敢从老娘眼皮子底下抢人，这能忍？ 她撒丫子，箭一般巡着白烬尘残留在空气中的气息追去。 第7章 汪！x7 【三修】 莲花池中映着一轮皎洁明月，夜风掠过水面，莲叶莲花轻轻摇摆。 一个人影站在莲池前，仅着一件薄薄中衣，足下无寸履，赤足踩在那卵石路上，也不觉得冷，只是木然站着。 他的身形单薄，在月色下有些缥缈，眼睛却恬静地闭着，恍若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中。 “白烬尘！” 耳边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响，如石入潭，他轻轻睁开眼，乌沉沉的眸中激起一层波澜，却转瞬即逝。 白……烬尘？ 谁是白烬尘？是…… 少年眉梢微蹙，是……谁呢？ “喵呜——” 猫叫声再一次剥夺了他的意识，少年缓缓踏步，漆黑无神的眸中映着那轮月，好似要奔月而去的仙人，向前走去，却没意识到，前面，是冰冷的寒池。 “你丫的，站住！” 清脆的女声划过静寂的夜，枝头歇下的鸟儿醒来张望几下，瞧见一名长着一对白色兽耳，拖着一根毛尾巴的少女飞快地朝那少年发足奔去。 刺啦—— 少女的力气不小，拉住那少年领口位置猛地一扯，少年便被生生拉了过去，中衣前面的扣子直接被蛮力扯破，衣服竟然被她生生扯了下来。 少年步子一个不稳向后仰去。 莫晞手疾眼快，干脆把手里扯下来的衣服一扔，伸臂揽住少年下坠的身体。 下坠的重量让她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才堪堪稳住身形。 “喂，你听得见我说话不？” 怀中的少年眼神呆愣愣的，她拍了几下他脸，没反应。 而那声诡异的猫叫又出现了，在白府的花园中回荡。 莫晞抬起头，兽耳敏锐地动了几下，杏眼猛地看向一棵池畔的槐树。 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那个藏在繁茂枝叶中的人影。 “出来，老娘发现你了。”明明是少女的音色，却透着一股子与她年龄不符的笃定和张扬，“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就出来，看老娘不打烂你的屁股！” 话音刚落，槐树枝头轻轻一动，那人下来了，是个相貌普通的男人模样。 一对碧眼古井无波地望着她，这少女长着犬耳兽尾，却浑身不见妖气，委实奇怪…… 不过这不重要，他把视线转向她怀中的少年。 他面无表情，连声音都冷漠：“请放开他，我无意与你周旋。” “你无意周旋，我可有意！”少女说话时露出一颗翘起的犬牙，“你是那只狸花猫吧！” 他身上的味道，跟刚才院里那只狸花猫如出一辙，这人，多半是个妖族变的。 男人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没有感情地重复道：“请不要阻挠我，我的任务目标只有他。” “哼，巧了，老娘的任务目标也是他，你想让他下水洗澡，我偏偏不让！”莫晞捡起地上的素白中衣给他披上，一手揽住少年背脊，另一手穿过他膝弯，一用劲，就把少年打横抱了起来。 碧眼男人静静地看她做完这一切，在她转身的瞬间，表情终于有一丝的波动，极不情愿地瞬移到少女面前：“你不能将他带走。”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少女缓缓走近他，一双杏眼弯弯直勾勾盯着他那双碧瞳。 他也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何用意。 而下一秒，他深切地体会到了潜藏在这少女清纯外皮下的，恶贯满盈的心思。 只见少女曲起一条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膝盖猛地一顶！ -- 第13页 快准狠，直击目标！ 碧眼男人：“……” 他冷若冰霜的脸倏地出现一道裂痕，弯下身，吃痛地捂住裆部。 “哼。”莫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身形一动，灵活地绕过他，撒丫子跑起来。 虽然吃了化形丹，有萨摩耶血统的加持，她的力量相当于一个成年男子，但是面对强大的妖族，还是很弱小的，只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招儿了呀。 她跑得洋洋得意，春风得意马蹄疾……突地，败在凸起的一块石头上。 脚趾头一绊，紧接着整个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少年身上的中衣掉了下去，她使劲抱住怀中少年，一同坠落。 然后她的手挡住少年后脑勺，猛地一痛，下巴磕在他牙上，也是猛地一痛。 “你……” ——前方传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个字，里面好似潜藏着滔天的怒意。 莫晞有些愣神地仰头，看见一个面庞美丽却肌肉紧实的女人，她此时柳眉倒竖。 那表情，完全是，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极度愤怒。 莫晞条件反射般抬起下巴，飞速瞟了一眼身下——少年上半身寸丝不挂，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唇角被嗑出了血…… 她咕噜咽了口唾沫，对正拖着一根漆黑长棍向她缓缓走进的金刚芭比说道：“我，我可以解释……” 莫晞猛地跳起来，指着那个追赶她的碧眼男人：“是他，要把你儿子扔到河里洗澡！我碰巧路过，就趁他不备，把你儿子救了出来！” 金刚芭比眼睛一转，落到了那狸猫精身上，她眯起眼：“无名？”顿了顿，又道，“沈惜雪派你来作甚？” 只听那碧眼男人面无表情道：“她儿子被你儿子暗算，跌进井中，她说，要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竟是一点没有保留地说了出来，也不知是畏惧金刚芭比，还是对自家主子如何完全不在乎。 金刚芭比脸上划过一丝冷笑，将那漆黑棍子抛至半空旋转几下又接住横在身前：“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你动我儿子一根毫毛。” 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温和的脸上露出几分坚毅。 无名沉思片刻，深知自己实力不及巫兰。 契妖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若是不执行，会受到反噬。 可现在的情况，并非他不想执行命令，而是因为不可能成功而采取战术性撤退，这样，应该不算违抗命令吧。 如此想着，他身形悄无声息地隐入了黑暗。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半裸少年乌沉沉一双眼也恢复清明。 “咳……”他眉梢轻皱，支起身来，神色有些茫然，“娘亲？” 闻言，金刚芭比严肃的神情迅速堆满笑容：“乖儿子，你没事吧。” “是啊是啊，你没事吧。”莫晞无辜地瞪着一双杏仁眼，满眼关切地弯下身，乍一看俨然是个纯真少女。 笑话，别看现在金刚芭比笑容满面的，她可是敏锐地看到她把那根棍子捏的紧紧的，如果这时候再不示好，也不知道会被揍成什么样。 毕竟，她不仅把她的宝贝儿子衣服扒了，而且还扑倒了，这时候，需要好好证明自己的清白才是。 此时，莫晞已经完全人形化，犬耳和尾巴都已经退去，看上去跟普通人类少女没什么差别。 金刚芭比横了莫晞一眼，这丫头片子粉衣白裳，杏眼樱唇，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的，只是……她怎么不记得府上有这么个小丫头，也不知深更半夜的，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金刚芭比护犊似的，把白烬尘扶起，给他披上自己的外袍，瞪了莫晞一眼，然后朝院落方向走去。 而白烬尘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抿了抿唇，却牵动嘴角的伤口，痛意让他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那他又怎会出现在花园？ 方才半梦半醒间，他恍惚听到一个人唤他名字，然后是一声猫叫…… 他眨了眨眼，忽而想起，婶娘的契妖是一只猫妖，传闻那猫妖曾是一只厉害的大妖，却因为与羁绊之人的离去而忘了自己的名字，婶娘干脆唤他‘无名’。 联想起今晨落水的堂兄，一切都有了答案。婶娘约莫是派无名过来，替堂兄出气的吧……谁料娘亲出来及时阻止，便没有得逞。 那这名少女，又是谁？ 白烬尘目似点漆，侧过头扫了始终保持三尺左右距离跟在后头的莫晞一眼。 而莫晞正垂着头，查看任务完成后系统奖励道具‘迷魂汤’的用法。 「迷魂汤，服用者将昏迷不醒6个小时。」 查看完毕，莫晞关闭了背包面板，两眼无神。 这道具能用来干嘛？当安眠药用吗？ 她叹一口长气，算了，虽然现在鸡肋了一点，以后可能会用到也说不定。 她瞪着一双死鱼眼，抬头注意到正悄悄打量自己的白烬尘，立马露出齐整的八颗大白牙，笑容可掬。 小反派在看呢，她可不能让他对自己第一印象太差，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在白烬尘眼里，这个笑容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他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唇角几不可查翘了翘。 此女的目的性，太强。看来要小心提防。 到西苑门口，金刚芭比气势十足的把漆黑棍子朝地上一捅，地面出现一个圆弧形凹陷，她目光锐利地转过身，声音有力：“姑娘，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 第14页 言下之意，是在逐客。 莫晞其实也想离这对母子远远的，但是她刚才问过系统，系统说，接下来的任务百分之九十都是围绕狗子的前主人——白烬尘展开，而且每个任务触发都是有条件的，所以莫晞如果想要尽快完成任务，最好的选择是留在白烬尘身边。 如果留在白烬尘身边，莫晞就会有两个选择： 一是以萨摩耶的形态充当小反派的宠物。 这意味着，她只要每天去厨房卖萌讨食，养活自己和白烬尘就可以；但这也意味着每天只能汪汪汪，无法和小反派正常交流，时间久了很有可能自闭，她由衷觉得以狗的形态完成任务，太难了； 二是以人形状态赖在小反派身边。 既可以唠嗑，还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菜吃可以自己种，没肉吃可以自己圈养牲畜，也不用腆着脸去求别人，自在多了。但问题就在于，怎么让这对母子信任她，并接纳她呢…… 莫晞其实也想过，要不要谎称自己是萨摩耶妖族，能够自由化形，但是又很快把这个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 理由很简单，妖族在《契妖大陆》里，地位太低了，如果声称自己是妖族，很有可能下一刻就会被送进‘嗣场’作为生育的工具，或者是被某个人类契约沦为契妖，到时候，别提完成任务了，想获得自由都难。 第8章 汪！x8 【二修】 “姑娘？”见莫晞久久未答，金刚芭比又唤了一声。 莫晞回神，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她的眉毛逐渐聚拢，呈倒八字，一边说话一边绞着手指，语气好不凄凉：“我……我失忆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 “阿姨！”她上前一步唰地捏住金刚芭比宽大的手，“您能收留我吗？我……我实在是没有地方去了……” 金刚芭比挑了一下眉。阿姨？ “啊！头好痛！”莫晞猛然一个托马斯大旋转，作势朝着金刚芭比的胸肌倒去，“我要晕了……” 然而没晕成功，金刚芭比拎着她的后领，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了起来，把她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 “要晕也别晕这里，一边玩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着，就要把她扔出去。 莫晞哪里愿意就这么被扔，四肢在空中胡乱挣扎。 啪叽—— 旁边的白烬尘被误伤，苍白的脸上出现五根红色的手指印。 莫晞愣了。金刚芭比也愣了，停下扔人的动作，心中的怒气值不断飙升。 “你，竟敢伤我儿？”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莫晞欲哭无泪。 金刚芭比咯吱咯吱磨着牙齿，暗暗找准角度，准备把手上这丫头扔到天上喂星星。 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莫晞猛地想起背包里的‘迷魂汤’。 说明书写的是口服，但是现在特殊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要么她试试能不能把‘迷魂汤’泼金刚芭比脸上，看能不能把她泼晕？ 于是，双方各怀鬼胎。然而，就在莫晞取出迷魂汤到手里，金刚芭比手臂蓄力完毕的前一秒，小反派说话了。 “娘亲，不如，就把她留下？”他一手捂着被扇得有些肿起来的脸，一边笑眯眯的，那模样，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金刚芭比猛地撤回手里的力道：“留下？” 她的嘴巴张得老大，自己家儿子最近是怎么了，收养狗子也就算了，如今，还想收养姑娘了？ 难道…… 她把莫晞拎到眼前细细端详。 嗯，长得倒是有鼻子有脸的，姿色还算上乘。难道说，儿子想让我帮他养个童养媳？ 思及此，金刚芭比脑子里某个潜在的阀门被打开，看待莫晞的眼光也悄然发生了转变。 我宝贝儿子的宝贝媳妇儿，那也就是，我的宝贝女儿？！ 宝贝……女儿…… 女儿…… 骤然间，金刚芭比对莫晞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莫晞在她心中的形象也生生从一个要被抡到天上去和星星月亮肩并肩的铁球，变成了一个需要轻拿轻放恨不得供起来的易碎品。 金刚芭比慢腾腾把莫晞放到地面上，顺带和蔼可亲地理了理她的衣着:“好的呢，我宝贝儿子说留下，那就留下。” 莫晞：“……” 虽然说被留下这个结果莫晞喜闻乐见，但是…… 莫晞偷偷看了小反派一眼，她比谁都清楚，让小反派主动收留人会多难，这次他这么轻易同意，她怎么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有种想逃的欲望呢？ 察觉到莫晞的目光，小反派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记得，在半梦半醒之中，有一个人在呼唤他的名字。虽说当时没有听出来，可是现在他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位少女。 她声称自己失忆了，又怎会知晓他的姓名？ 答案很明显，她在说谎。 至于她为什么要说谎，唔，假以时日，不怕她不露出马脚…… “很疼吗？”莫晞走近小反派，看他肿起来的脸，红红的手印在他无暇如玉的脸上特别明显。 莫晞蹙了蹙眉，幸亏这是少年时期的反派，若是成年反派挨上她这一掌，估计她早就被傀儡们五马分尸了……想想就一阵后怕。 白烬尘抬眼，瞅见她担忧的表情，心想，自己与她非亲非故，她露出如此神色，还能说她没有目的？ -- 第15页 他双目微敛，嘴角牵了牵：“多谢姑娘关心，无碍。” 闻言，莫晞松了口气，无碍就好，无碍就应当不会记仇了吧。 随他们母子轻车熟路地进了屋里。 刚踏进门槛，金刚芭比就打着哈欠回了房，迅速关上卧房门，还啪嗒插上门栓后，她在门后面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儿子，二人世界娘给你安排好咯，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把握啦。 屋内一片昏暗，朦胧的月色铺在地面上。白烬尘摸索着走到搁了火折子的桌案上，执着火折子短促一吹，亮堂的火焰瞬间冒了出来，照亮他精致的眉眼。 “嘻嘻。”也没管莫晞，他径直走进屋里，找那团白色的身影。 被子上有一团圆形凹陷，上边好似还有余温。 白烬尘用火折子点亮了书桌上的灯烛，看清卧房内没有了那大白狗的身影。 他眉梢微皱，手腕轻轻一晃甩灭火折子，拉开衣柜拿出新的一叠中衣，转身时，见莫晞在门口探头探脑，便问道：“怎么？” 莫晞手指头挠了挠脸颊：“我今晚，睡哪啊？” 这院子仅有两间卧房，金刚芭比回到家就砰的关上门去补觉了，莫晞无奈，只好来问白烬尘。 她当狗的时候还能蹭个床铺睡睡呢，现在变回人了，反而没地睡觉，那也太憋屈了一些。 白烬尘沉思一瞬，浅笑嫣然：“姑娘，男女有别。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娘亲亦已就寝，不便打搅……不如，委屈你在地上凑活一宿？” 说着，他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白某身体不好，否则，也不会不肯让这床榻。” 莫晞：“……” 你这声咳嗽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 她嘴角直抽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姑娘？”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白色中衣，是让她回避的意思。 但是莫晞却一愣，深呼吸几口气。 这反派，不让她睡床就算了，现在还想让她更衣？这真的是……太猖狂了，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她没好气地大步上前，唰地抢过那衣服，又蛮横扯下金刚芭比披在白烬尘身上的玄色衣袍。 这一番操作太快，身体猛地一凉，白烬尘尚未反应过来，手臂就已经被套上了中衣衣袖，回过神时，少女正倾下身帮他系绑带。 三两下就在他腰际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出来。 “搞定！完美！”她直起身，颇为满意地拍了一下那个蝴蝶结，隔着衣料，不禁感慨这小反派的腰可真细，她身为女性都有些嫉妒了呢。 “腰挺细啊。”不知不觉竟然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 从小就乖巧懂事，三岁就学会自己穿衣的白烬尘被莫晞这番操作弄得有些懵，脸上的微笑差点挂不住。 “呵，姑娘真性情。”他绕过莫晞，坐上床榻，擦干净沾了灰尘的脚，又把被子铺好摆正，“对了，唔，屋里没有多余棉被了，恐怕得委屈姑娘席地而睡一宿。” 莫晞：？？？ 你玩我？我明明看见衣柜里还有被子的！ 白烬尘瞥见莫晞憋屈的神情，唇角轻勾，身体捂进被子，只露一颗头出来，带着甜美的浅笑沉入了梦乡。 莫晞感受到额角突突地跳着，可以啊，不愧是当反派的人，心思蔫坏啊！ 越瞅白烬尘岁月静好的笑容就越气。 终于，她杀了过去，一把掀开被子，跳到床上，把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子往里一推，然后自顾自躺平，决定赖着不走了。 少年被此番动静吵醒，朦胧睁眼，眼前一张脸放大几倍在他面前抿唇笑着。 只听少女清脆而掷地有声的声音传来：“我突然觉得，男女之别不是什么大事。这位小哥，你容貌出众，性格又温文尔雅，正是良配。若真有人说闲话，我直接嫁了你便是，也是一个好归宿……” 说着，就要上手摸上他的脸：“何况，小哥你的脸被我打成这样，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好好对你负责才是啊……” 啪—— 作乱的手被打开，少年脸上难得没了表情。 莫晞眉梢轻挑，只见他沉默着坐起身，抬起头，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姑娘若是非要睡床，白某也不是不愿让。” 他抱上枕头，绕过莫晞的身子，穿上鞋坐到了主桌前的椅上，又把枕头搁到桌面，吹熄烛火后，他矮下身头趴在上边，干脆睡桌上了。 “哎，你不用披件外衫吗，不怕着凉吗？”贱兮兮的声音从床榻之上传来。 “无碍。”黑暗中，少年音色竟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听到少年有些闷闷的语气，莫晞眼睛里控制不住流转着得逞的光芒。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不对啊，她怎么一时冲动，把小反派给欺负了？ 这可不利于任务的长期顺利进行啊…… 于是，趁反派睡着了，她又轻手轻脚把那件玄色衣袍给他披上了。 翌日，白烬尘醒来时，胳膊麻了一大半，他有些茫然地起身，就听到有一个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喊： “啊呀！你醒了呀！我昨天半夜担心你着凉，就特地爬起来给你加了件外袍，你还好吧，有没有着凉呀。” 白烬尘：“……” “唉，昨晚都是我不好，小哥你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差，我居然还跟你抢床睡，真是太不成熟了！以后，你睡床！” -- 第16页 白烬尘：“…………” 轻轻动了动发麻的胳膊，就有一只手抓住了他，轻柔地捏着：“手麻了是吧，唉，我真心疼你啊。” 第9章 汪！x9 【三修】 “儿子！起床啦！” 门猛地被推开，金刚芭比正好看见了少女温柔地帮自己家儿子捏手捶肩的美好画面。 老母亲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啊呀，小年轻们才一个晚上就这么恩爱了呀。 白烬尘起身避开莫晞的触碰，拿出月白色的外衫穿上：“娘亲，嘻嘻……狗不见了，阿尘准备出去寻它。” 这话让金刚芭比皱起了眉：“你若当真要寻，为娘替你去，你身子骨弱，还是好好在家歇息罢。” 自己的乖儿子若是出了这院门，她唯恐他遭受族人的欺辱。何况，听闻近日有一伙人专门在捕猎半妖，也不知是何目的，白府尚且还算安全，若是出了这府门，恐怕就不一定了。 白烬尘向来是听话的，他浅笑：“有劳母亲了。” 金刚芭比上前，宽大的掌心摁了一下白烬尘的脑袋：“傻孩子，跟娘客气什么！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咱们先吃饭，吃完才有力气做别的事！” 而这个饭，一如既往的，是土豆。 莫晞抽了抽嘴角。 只见金刚芭比挑了一个圆滚滚的没有冒芽的土豆递给她：“还不知姑娘姓名。” 莫晞态度有些微妙地接过土豆：“莫晞。” “好名字呀！”金刚芭比爽朗一笑，以一种颇为满意的眼神看着她。 而白烬尘却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笑：“姑娘不是失忆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莫晞一愣，信口圆了过去：“今天早上刚想起来的，但是除了姓名，其他仍是很模糊！” 白烬尘保持着微笑，也不拆穿。 莫晞有些心虚地端着那土豆看了看，决定还是不生啃了：“可否借用厨房一用？” 呀，还会做菜呢。金刚芭比看她的眼神又满意了几分。 “有有有，随我来。”她领着莫晞进了那小灶间，“东西随便用，都是没有毒的，放心吧。” 当初来这里是以狗子的形态，而且还被绑了起来，所以没能好好观察这个房间，现在莫晞随意扫视了一遍，的确都是没有毒的，因为根本就没什么东西。 仅有的食材竟然是她衔来的那篮子水果。 莫晞扶额，看来她面临的最大的难题，还是吃啊。 她捋起袖口，把土豆用水缸里的水清洗好后，抄起嵌在砧板上立住的菜刀，削皮切片一气呵成，接着，薄厚均匀的土豆片放进盘中。用火折子引燃柴薪，生起灶火之后，又在锅中倒入菜油。 幸好，基本的调味料都是有的，能将就做道清炒土豆片。 油锅热完，刺啦一声土豆被倒入翻炒，撒上盐，色泽差不多变金黄后，舀上一小瓢水，大火收汁。 莫晞把烧好的清炒土豆片乘起，热气携着土豆的清香扩散到整间屋里。 她看到金刚芭比的眼睛都直了，满脸都是捡到宝的神色。 从筷筒抽出一双筷递给她：“尝尝？” 金刚芭比有那么几分虔诚地把土豆片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味蕾炸开，她的两眼放光，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紧实了许多。 “好！”她朝莫晞竖起大拇指。 莫晞被她这副神情逗乐了。山里的孩子早当家，爸妈外出打工，只有年迈的奶奶照顾她，她很小就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工作，知道自己手艺不算差，但是也没有人这么夸张地称赞过她的手艺，而且，这还只是一盘再简单不过的清炒土豆片。 又抽了两副筷，她决定让小反派也尝一尝。 “唔，不错。”白烬尘一边文雅咀嚼，一边眯起眼睛，“莫姑娘好厨艺。” 被一个嫌弃过府中大厨手艺的人夸，莫晞总觉得没什么实感。 她夹了一筷放入口中，也就一般水平啊，并没有好吃到哪里去。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笑呵呵看着她的金刚芭比，以及眯眼浅笑的白烬尘。 究竟是她味觉出了问题，还是他们口味清奇？ 莫晞不知道的是，由于百毒不侵、甚至能够将毒素转化成灵力的母子二人，只吃过发芽生土豆，从未尝试过熟的土豆，自然，就会对她的这道清炒土豆片予以很高的评价。 吃完土豆片，莫晞觉得没饱，又从果篮里洗了一个苹果当作饭后甜点。 金刚芭比提着那根漆黑木棍就出门寻狗去了。 莫晞若有所思地喃喃：“这棍子什么来头，怎么比碳还黑。” “打狗棍。”白烬尘起身端起莫晞用过的盘子和筷子。 听到这名字，莫晞差点没站稳。别慌别慌，现在又不是狗了，怕啥？ 少年舀水倒进那口大锅，准备把锅、铲子、盘子一快洗了。 刚捋起袖子，少女就挤了进来：“放着我来！”她咬着苹果，说话含糊不清。 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是白烬尘也大致摸清了这姑娘的行事准则。 唔，撇去昨夜跟他抢床睡不提，大多数时候，她好像，在刻意讨好自己？ 他若有所思，也不跟她抢，看着少女手脚麻利地三下五除二就洗完了所有物件。 末了，她一揩脸上的水珠，脸上露出了劳动过后欣然的笑容。 -- 第17页 少年一垂眸，心道，这笑容，倒不像是假的。 另一方，金刚芭比在府里找了一圈连萨摩耶的影子也没找到，于是决定出府找找。 而她前脚刚跨出白府大门，下一刻门口的守卫就派了自己的契妖，一只麻雀，去通报这个消息。 发了一夜的高烧后，黄衫少年今早上起来顿觉神清气爽，身体倍儿有劲。 哐哐哐，麻雀啄破窗户纸飞了进来：“巫兰走了巫兰走了，我来通报我来通报。” 巫兰……是那个爬上大伯床的女妖怪的名字。 他嘿嘿一笑。今晨醒来，娘就过来查看他的身体有无好转，顺道还带了一个消息。 昨夜，娘派了她的契妖‘无名’替他去收拾那个白烬尘，却因为巫兰的阻挠功亏一篑，于是他很快联系了门卫大哥，让他在巫兰离开后通知自己。 没想到，这么快，巫兰就离开了。真是天助我也。 就是不知道，那只血统低劣的萨摩耶还在不在…… 他咂摸着，瞥了眼盘在巢穴中呼呼大睡的小红，上回因为被那条狗追赶，才乱了阵脚，这一回，他得藏好了，让小红没有后顾之忧！ 这个计划很完美，他拎起小红的尾巴。 小红缓缓睁开圆圆的眼睛，懒懒地吐了吐舌头。唉，主人又要去搞事情了，它这个主人太能折腾，每天都上蹿下跳，生龙活虎的，它什么时候能睡个好觉啊。 白烬尘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翻着一本书，远远望去，俨然一个举世无双的少年郎，除了他看的书有些奇葩之外—— 《打狗三十六式》。 莫晞：“……” 她背上竹篓，把镰刀放里边，决定出去寻一些食材来养活自己。 靠这个书呆子少年，估计是要饿死的。 走至院门，总觉得空气突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这感觉，跟那次黄衫带着赤蛇出现那次，很像。 虽然她现在维持着人形，但是一些狗子特有的敏锐感官不知为何保留了下来，譬如夜视、嗅觉、听觉。 果然，有黄衫那个捣蛋鬼的味道。 这孙子，又来找揍了吗？ 她佯装不知，保持原有步伐刚要走出院门，又迅速折回来，对着院里那棵槐树就是一脚。 树枝震颤。 “哇——” 一身穿着黄灿灿的人跌了下来。 莫晞仰头，手疾眼快地接住那小孩，瞅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有些呆的望着眼前的少女，这位少女，长着大大的杏眼，樱桃小嘴，脸上满是笑意。 扑通—— 他觉得心脏快跳出来，娘啊，他好像遇到，仙女了。 仙女一只手揽着他，另一手伸了起来，他眼珠子又情不自禁被那只手吸引过去，那手白皙有光泽，是仙女的手呀。 莫晞拈起黄衫头上的一片叶子扔掉，察觉少年目不转睛盯着他，不明所以。 手上力道一卸，少年屁股扑通着地跌到了地上。 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唰地站起来，把身上的叶子土灰通通拍下，整理好有些乱的衣袂，难得端庄地站着，清了清嗓子：“多、多谢这位姑娘。” 莫晞瞥他一眼。 黄衫心道，方才还和蔼可亲的，如今又换了个高冷的面孔，更、更迷人了呢…… 他感受到心脏暴跳，脸也可疑地泛着红。 这捣蛋鬼，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居然还这么有礼貌？ 莫晞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也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直接上前拎起他的领口： “你又搞什么鬼？” 黄衫看着那被拎起的领口，仙、仙女拎过的领口，我回去要把这领口剪下来珍藏…… 他痴痴笑着，吸溜着嘴里控制不住流下来的口水：“没、没搞什么鬼呀。”不能让仙女知道他是来欺负人的。 又猛地想起溜进房里的小红，想把自己家契妖叫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吱呀一声，窗户打开一扇，里边被甩出一条奄奄一息的赤蛇，不是小红是谁？ 窗内少年两手随意搁在窗棂上，抬眼打量着院外的两人。 视线最终聚集在表情有些呆的黄衫身上，盈盈一笑：“堂兄，你的契妖好似迷路了，怎么来了阿尘房里？” 赤蛇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怎么看都不是普通迷路的样子，反倒像是被人揍过的样子…… 第10章 汪！x10 【三修】 不、不可能，小红怎么会被打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怎么可能打得过自己家的小红？ “小红过来。”黄衫招呼着地上的赤蛇，赤蛇有些虚弱地蜿蜒爬去。 唉，自己家主人太天真，还以为这院里的少年是好惹的，它身为契妖，不得不听从主人的命令，最后只能默默挨打了呗。 只可惜，自己力量太弱，还不能化形，否则，一定要告状，身后的这个白衣少年，他会妖术啊，会妖术的半妖，要被抓起来当做妖族养的呀！怎么可以在这里享受做人的待遇呢！ 它终于爬到自己的傻主人身边，吃力地躲进他袖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它的尾巴尖被那钢一样的丝线扎得生疼生疼的。 这少年也真是的，表面看上去文文雅雅的，下起手来还真的是一点犹豫也没有。自己的傻主人，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 第18页 黄衫收起袖口，揪住莫晞的衣袂：“仙……姑娘，这家伙捉了我的契妖！我来这，不是来搞鬼的，是来救自己家契妖的！” 他扯起谎来一套一套的，要不是莫晞一直跟白烬尘待在一块儿，估计差点被他骗了。 莫晞一挑眉：“撒手。” “呜呜，不撒，仙女姐姐替我主持公道呀！”他一激动，把心里对莫晞的爱称叫了出来。 他这一声叫的响亮，窗柩边的白烬尘也听的一清二楚，他嘴角带着一分打趣意味地翘起：“仙女姐姐？” 莫晞觉得老脸都没处搁了，只想就地挖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她用劲扯了扯那被揪紧的衣袂，谁知道越扯越紧，到最后，黄衫恨不得两条手抱住莫晞。 哇呀呀呀，仙女姐姐身上，好香。 莫晞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脚送那黄衫去跟泥土肩并肩。 黄衫被踹飞，身体朝下落地。脸上表情却越发变态，诶嘿嘿，仙女姐姐踹我了，真香…… 揉了揉太阳穴，估摸着这黄衫少年一时半会也欺负不了白烬尘，莫晞调整了一下背篓的位置，准备继续按照计划，去寻些吃的去。 啪嗒，路过那躺尸的黄衫时，脚被他手捉住，他抬起埋在泥土里的脸，一边说话，一边脸上在掉土渣子：“仙女姐姐，你要去哪呀，高兴跟你一起去！” “……” 莫晞忍住了再一次踹飞他的冲动，默默把他的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名高兴，姓氏应当也是白，白高兴…… 想起来了，是《契妖大陆》男主白凌霄的头号狗腿小弟，白高兴。 作为一本标准的男频升级流爽文，男主白凌霄一路过关斩将，收获身边小弟无数，而这白高兴，就是小说里出场较早的众小弟之一，每次男主契约了什么厉害的妖怪，过来捧场的他总是第一个，而且在男女主谈恋爱的过程中，他也是助攻的一把好手。 说到白高兴，不得不提的就是他的契妖，罗曼蛇姬，长相妖冶美丽，在妖族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实力也不俗，尤其擅长使毒，包括媚毒。 是的没错，就是罗曼蛇姬的媚毒，促成了男女主第一次这样那样，引发了全文感情戏的一大高潮。 思及此，莫晞意味深长了瞥了一眼黄衫袖口里奄奄一息的赤蛇，别告诉她，这就是那条，罗曼蛇姬。她幼蛇时期，活得未免也太卑微了吧？ 莫晞又瞥了一眼摔得灰头土脸，屡次想欺负小反派不成，反被虐的小男配一眼。 “撒手。” 白高兴抬起眉毛：“啊？” “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吗？撒手，跟我来。” 闻言，白高兴腾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灰，却越抹越脏也不知，露出一口大白牙：“好！” 白烬尘沉默着目送二人离开的背影，眼皮有些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乌沉沉的眼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回神，吱呀阖上窗。 娘亲嘱托过，轻易不要出这间院落。以往，他目送娘亲的离开，在屋里中与这一架子书为伴，静候娘亲归来，日子也算是清闲自在，风平浪静。 快的时候，研读完一本书，娘亲就会回来了；但若是捉妖进展不顺利，就得多读上几本，才能守到院落里娘亲的一声吆喝。 而这几日，目送的对象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他低头瞥见桌上那本翻了一半的《打狗三十六式》，脑海中不由浮现那条不告而别的大白狗。 那日，它咧着嘴巴，甩着舌头撒丫子冲出院落，本以为一去便不会回来，却没想到后来被娘亲在门口遇上，还叼了一篮子吃食，说要送他。 如此有灵性的狗，委实少见，既然他赶它也不走，那便收做宠物好了。 只是，他连契妖也没养过，更罔论什么宠物。于是，他有些茫然地求助书籍，书上说，豢养宠物的第一要义是赋名。 他绞尽脑汁，一连想了好几个名字，谁料这狗架子大得很，对他提出的名字均是否定。 这让他未免有些挫败，甚至有些怀疑，究竟谁才是主人。从来都是主人命令宠物的，它身为一条狗，怎么对他这么理直气壮地指手画脚？ 他没有放弃，倘若拍脑袋想出的名字，不能让狗喜欢，那便查。所有的文字都囊括在辞典里，他想，里边，总会有它的名字。 思及此，他摇了摇头。在那时，他就应该预料到，一个连宠物名字都取不好的主人，唔，大抵是会吓跑宠物的…… 他长叹一口气，默默合上了桌上的书籍，喉间一痒，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 另一边，莫晞领着白高兴轻车熟路，直接去了厨房。 原本她打算出府，进山里简单打些野味、摘些野果回来，可如今…… 哼，既然这臭小子送上门来，还死乞白赖当她的跟屁虫，那她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他，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莫晞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白高兴，白府二把手的儿子，地位自然不会低…… 厨房里的人见远远走来一个黄澄澄的身影，连忙放下手中活计，擦洗干净手，叫上他们的契妖一块儿鱼贯而出：“恭迎表少爷！”有人这么喊了一声，其他人又齐齐喊了一遍。 ‘君子远庖厨’，府上主人们从没有踏足过厨房一步，今儿不知吹什么风，竟然把表少爷吹来了。 -- 第19页 厨子丫鬟们都带着那么一丝紧张，毕恭毕敬地站成一排，如同一堵人墙，拦在二人面前。 瞅见表少爷身边那位粉衣白裳的姑娘，也没多想，只道是照顾表少爷的一个丫鬟。只是……这丫鬟，怎么昂首挺胸地走在少爷前面？一点规矩也没有。 莫晞没管这么多：“麻烦让一让。”说着，从人墙中挤了进去。 丫鬟们有些莫名地用余光打量着她，不知她要作甚。 见表少爷跟着她过来，连忙开出一条路让他过去。 “仙女姐姐，你要吃啥，我叫他们给你做！”白高兴雀跃地跟上莫晞，也不管后面低头不敢乱动的那群人。 莫晞食指抵着下巴，扫视着厨房里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食材，思索着问道：“我可以，讨一些多余的食材吗？” “食材？”没想到她会提这么简单的要求，白高兴大手一挥，“来人！把这厨房里的食材都给我包起来！” 闻言，厨子丫鬟们身子倏尔一凛，有些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这每日的食材都是提前采买的，若是通通拿走，那今日府上的中饭定是完成不了，到时候主子们问罪起来，遭殃的还是他们这群奴才们，不会问责表少爷的。 可如若不答应表少爷，约莫现在就会被扣上一个‘违抗命令’的帽子，这可如何是好？ 莫晞虽然想来蹭点食材，但是也没想把厨房搬空，况且，食材多了拿回去吃不完也是浪费。 摆了摆手：“不用，我只要多余的一些就成，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送我点菜籽那是再好不过了。” “好！仙女姐姐想要什么，高兴就给你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月亮，高兴也愿意摘下来送你！” 莫晞：“……” 小小年纪，就这么油嘴滑舌？ 只见白高兴又一挥手：“来人！把仙女姐姐点的东西端上来！” 众人因这话，纷纷松了一口气。一边忙着备食材，一边悄悄打量莫晞，摸不透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能把平日里以横行霸道著称的表少爷治得服服帖帖的。 一个小丫鬟许是太过紧张，端着一盆梭子蟹给莫晞时，脚步一个踉跄，连水带蟹一起被扑了出来。 哗啦—— 好巧不巧，水浇了白高兴满脸，头顶一只活力十足的梭子蟹局促不安地窝着，一对大钳子咔嚓咔嚓，几绺头发掉了下来…… 再看他绸缎黄衣上，也挂了不少螃蟹配饰…… 他抹一把脸上滴滴答答的水，手默默摘下头顶的蟹，那蟹被抓在手里，八条粗壮的腿在空中慢悠悠地乱动。 白高兴的脸被气得通红，鼻孔撑大，像一只发怒的狒狒：“你怎么回事儿！” 扑通一声，小丫鬟狠狠地跪下了，身体如筛抖，几乎要哭出来。 “表少爷饶命！” 第11章 汪！x11 【三修】 正忙着把一样样食材井然有序地摆进背篓里的莫晞被吸引去注意力。 她端起那个被丫鬟搁在地上的盆，不慌不忙地把挂在白高兴身上的螃蟹一一取下，哐哐丢进盆里。 “人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不是，你发什么火，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一个男子汉，把小姑娘弄哭了，很有成就感吗？” 白高兴没料到会被仙女姐姐训斥，嘴一瘪。他才不管丫鬟哭不哭，他只知道，这丫鬟让他当众出糗了！在仙女姐姐面前一身狼狈，像个落汤鸡似的，一点也不威武霸气！ 摘完螃蟹，莫晞挥开他头上被剪下来的那几根头发，又扔给他一块干抹布：“把脑门上、衣服上的水擦了。” 白高兴闷声不吭照做。 旁边的丫鬟们都看呆了。他们的表少爷可是府上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连二老爷都压不住，怎么今儿个，在这小姑娘面前，如此听话？ 这么想着，默默把手里的食材分量多加了几分，万一这是个隐藏的贵人呢？可得好好伺候着，不能得罪了。 莫晞蹲下身扶起地上跪着的小丫鬟，一愣，这丫鬟面孔她熟悉，正是给她吃烧鸡的那位。 她倏尔笑了，这小丫鬟的契妖笨手笨脚的，怎么主人也这么不小心。 丫鬟看着莫晞灿烂的笑容，想道谢的话没说出口，一时看呆了，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呐！ 只见她那张樱桃小嘴一开一合：“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你家少爷送回去换身衣服，别让他着凉了。” 丫鬟反应过来，脸有些红：“是。” “我不想走！我想跟仙女姐姐待一块儿，姐姐，你送我回去嘛！我不要这个臭丫头送！” 莫晞脸上的笑容收起，转身凶巴巴地横了他一眼：“不行。我还有事，没空送你。” 终于把白高兴这尊佛送走，莫晞讨了两根绳，把盆里两只比手掌还大的梭子蟹捆起来，三两下，两只蟹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旁边的丫头见到莫晞熟练的捆绑手法，暗暗吃惊。 这捆蟹的手法极为讲究，若是力道轻了，蟹脚钳子就绑不到一起，力道重了，活蟹容易被勒死。就连朱大厨都捆得没这姑娘好，因而平日里若是没时间，干脆就先把蟹养在盆里，直接上锅。 这姑娘，原来不光能治表少爷，还能收拾梭子蟹！莫晞在众丫鬟心中的形象蹭蹭又高了两阶。 锦衣玉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主子见多了，这般亲自来厨房讨食材、捆螃蟹的，还是第一次见。 -- 第20页 莫晞并不知晓身旁丫鬟们的心思。她留出两根绳头，提着两只蟹，背起收拾好的背篓就准备走了：“多谢，告辞。” “哎，姑娘，剩下的蟹，您不要了吗？”一个年纪轻的小丫鬟忍不住唤道。若是别的主子来，她约莫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姑娘不太一样，于是她一着急，就把话说出了口。 只见那背着半人高竹篓的粉衣姑娘转过身，脸上挂着可人的笑：“背篓里食材够多了，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的。你们用吧！” 然后她没走两步，一双杏眼倏尔看向角落那堆废菜叶，她眼睛尖，一下儿就注意到了那里有个黄黄的特别身影。 “这小鸡仔，你们不要了吗？” 那个年纪轻的丫鬟答：“这鸡仔不知为何，精神头看上去不大好，我们担心它身上有鸡瘟，便单独捉了出来，准备待会儿连烂菜叶一块儿扔了的。” 莫晞走过去，将两只蟹绑到腰带上，手捧起那鸡端详了一会儿，转而说道：“既然你们不要了，那送我呗？” 丫鬟们只觉得莫晞不是一般人，她开口，当然是要答应的。一个急着博莫晞好感的丫鬟忍不住劝：“您若是想玩小鸡呀，厨房后边有的是，奴婢带您去挑！这鸡仔精神头不好，一看就活不长的！” 莫晞只摇了摇头：“这只就行。” 小时候家里养过不少鸡，这鸡既没缩颈，也没垂翅，不是禽流感。反倒像是……脑子不好。 小鸡仔脑袋、脖子、翅膀上有许多伤口，估计是跟其他鸡关一起时被啄的。脑子不好的鸡，一般都呆呆傻傻，被欺负了只知道挨着，不懂反击，也懒得反击。 她捉它的时候，也一点反抗没有，一对黑豆眼只是呆呆地观察她。 莫晞就这么捧着这只傻鸡，背着满满一箩筐的食材回了西苑。 厨房间的丫鬟们热情，想帮她将食材搬回去，被她婉拒了。 她可记得，当时偷吃烧鸡时，听到的那些对话。西苑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多么不可言说的地方，所以，干脆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些菜是给西苑的好。 推开门，看到白烬尘正一边看书、一边啃土豆的画面，她一、点、都、不、意、外。 “金……你娘亲还没回来吗？” 白烬尘慢悠悠抬起头，少女一双杏目正俯视着他。视线往下，她双手合拢，掌心窝着一只黄黄的……鸡？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一只鸡，鼻尖传来一阵腥味，视线继续往下，看到那两只被串在腰际的梭子蟹时，白烬尘只觉得，唔，此女画风清奇。 他露出万年不变的微笑，弯了眼：“看样子，是还没回来呢。” 莫晞瞥一眼桌上摊开的书：“你要考取功名？” 白烬尘：“……” “何以见得？” “不考功名，就来灶间帮我收拾东西呗。”莫晞走进灶间，卸下背上的箩筐，砰地一声，可见重量不轻。 白烬尘思索了一下，起身跟了进来，估摸了一下这箩筐的重量，笑道：“我提不动的。” 莫晞：“……”本来也没指望你干什么重活。 “手伸出来。” 白烬尘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白皙的手，下一秒，一团绵软温热的东西放到了他掌心。 是那只，小鸡仔。 小鸡仔屁股动了动，调整好舒服的位置之后，就雷打不动地窝在他手心，随遇而安的很。 白烬尘内心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不明所以地望着莫晞。 少女撇了撇嘴，弯下身把背篓里的食材拣出来，分门别类地摆放。调味料摆上灶台，蔬菜放到地上一个圆形竹篓里，猪肉就用绳串起来悬到梁上，水果就摆进上次那个果篮里，还有一小袋米就倒进米缸。 白烬尘看明白了莫晞的摆放规则，琢磨了一会儿，也拿来一根绳子，绑了小鸡仔两条腿，摆了长凳，踏上去也想把鸡挂到梁上。 而那鸡，呆若木鸡，一点没挣扎，由着他摆弄。 刚把两只梭子蟹放进水盆里的莫晞：“……干啥呢你？” “唔，帮你收拾，挂鸡。” 莫晞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朝他招手：“下来下来。” 白烬尘踮起脚尖，低头看她：“可还没挂上呢……”突地，步子一个不稳，就要从长凳上跌下来…… 一阵天旋地转。 “……赶紧从老娘身上下去！”感受背上的重量，莫晞没好气道。 白烬尘忍不住轻咳一声，听到背下闷闷的声音，爬起来，看到那瘫倒趴在地上的背影略显狼狈。 捡起那只呆呆蹲在地上的小鸡仔，他试探性地问：“莫姑娘，你无恙否？” 莫晞一咬牙，手脚并用地撑起身子，站定后，嘎啦嘎啦扭了扭脖子，甩了甩胳膊。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了想把这个小反派灭杀在摇篮里的冲动，最后被系统及时叫停。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僵硬地笑：“没事儿，我怎么会有事儿呢，就小哥你这小身板，来十个，都压不死我的。” 白烬尘：“……” 最后，莫晞还是耐着性子，领着这位生活常识欠缺的小反派去后院简单给小鸡仔搭了个能避风雨的篱笆窝。 白烬尘漆黑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原来如此，是要豢养鸡雏啊。” 莫晞：我心好累。 -- 第21页 而另一方，巫兰在城里飞檐走壁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大白狗的影子，反倒是大黄狗、小黑狗、花斑狗见到不少。 她揩了一把脑门的汗，用手在额头搭了个小棚子，瞅一眼烧得正旺的日头，决定先买些吃食回去，下午再来。 自己家儿子食地蛋没问题，但不能委屈莫晞那姑娘饿肚子呀。 去酒楼打包完饭菜，她又到药铺转一圈，买了不少寻常的毒药。 嘴里一边嚼鹤顶红，她一边往白府赶。 却在路过‘嗣场’后门时脚步微顿。 门口停了好几架马车，通通用密不透光的黑布遮了起来，这是从‘嗣场’购买妖族的专用马车，也就是说，这几架马车里挤的，都是妖族。 巫兰眉皱起，暗道奇怪。 这城里，除了白府‘契妖大典’时会购买数量如此之庞大的妖族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组织或场合，会需要采买如此多的妖族。 而且，竟然不走大门，偏偏走隐蔽的后门？ 这时，门口出来两个人。 巫兰一思索隐身于角落。 “哎哟，您慢走！以后常来光顾啊！”这声音巫兰熟悉，是‘嗣场’老板娘。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略一沉吟：“这种类型的货，都在这儿了？” “哎哟，我还能骗您不成，半妖数量本身就不多！您想想啊，要是您，会愿意跟下贱的妖族共度春宵吗？这些半妖，可是我们花了数年光景收集来的呢！万万没想到，您一夕之间，竟还搬了个空！委实厉害呀。” 那男人对老板娘的调笑话不予理会，只沉声：“若是有新货了，记得联系我。” “那肯定啊，有生意，哪还有不做的道理？有货了，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您慢走啊！” 男人瞧了一眼马车上的黑布，示意车夫们换上普通货运马车的蓝布后，便领着车队走小道离开了。 等‘嗣场’老板娘也转身回府后，巫兰现身，目光锐利地瞧了车队消失的方向一眼。 人族向来喜爱去‘嗣场’购买品种稀有、血统纯正的强大妖族。唯有生活拮据的庶民，才会不得已，购买一些价格低廉的货品。 而这所谓价格低廉的货品，既包括那些极常见的低灵力妖族，也包括半妖。 多数情况下，人族宁愿选择前者，也不愿意购买体质差、阳寿短的半妖。除了一些有特殊爱好的人族之外…… 可是又是哪个有特殊爱好的人，会一下子需要购买这么多的半妖？ 听那老板娘的意思，好像是把多年囤积的半妖都买走了…… 巫兰浑身的肌肉忍不住绷紧，别的半妖如何，她管不了，也没法管。 但若是有人敢动她的宝贝儿子，她定要将那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第12章 汪！x12 【三修】 「滴——成功触发《汪汪遗愿清单》第三条。」 莫晞跟白烬尘搭完鸡窝，在小灶间准备午餐时，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汪汪！我真希望，前主人也能够有那么一两个小伙伴，一起愉快玩耍呀！老是闷在屋里看书，太无聊啦~汪！」 「任务三发放完毕。任务将在三秒后正式开始，请宿主在72小时内完成任务，届时将发放‘神秘大礼包’一份，否则……」 莫晞洗着那两只梭子蟹：「‘魂飞魄散’是不？行了，退下吧，我知道了。」 系统：「……现在开始倒计时，3、2、1。任务开始，祝您好运。」 莫晞也不着急任务，继续专心备菜。 这任务，说白了，就是带小反派去玩儿呗。别的她或许不在行，但是玩儿这件事，她莫晞是一等一的擅长。 心里大致有了数，莫晞把那两只梭子蟹放进锅里隔水蒸，盖上盖儿后，她搬来一个小板凳儿坐下理芹菜。 一旁的白烬尘踩着长凳从梁上取下一段猪肉放案板上切，那双白净的手，拿起菜刀细致而慢条斯理地开始切猪肉。嗯，一点都不像是在切菜，像是在绣花。 莫晞眉梢微挑：“你第一次切猪肉？” 手微顿，他浅笑：“唔，许久没用过菜刀，有些生疏了。” 原来之前他做过菜啊。 方才，搭完鸡窝，莫晞问他想吃什么，少年一愣，下一瞬就径直去卧房拿了一本书出来，那本书，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膳食珍录》。 莫晞：“……”顿时回忆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然后，白烬尘唰唰在她面前翻起来，眸光一亮，弯眼看她：“龙凤呈祥？” 莫晞：“……不会。” 于是他低头继续翻：“蜜汁火方？” 莫晞扶额：“没听过，拿来我瞧瞧？” 他依言把书翻转过来给她看，上边字都是繁体，表述方式还是文言文。 莫晞皱着眉，生僻晦涩地默读一遍做法，发现这道菜需要莲子，她又瞧瞧外面的日头，这会儿似乎是夏季，莲子还没成熟吧。 联想到白府花园里那池濯清涟的莲花莲叶，忽而灵光一闪，啪地合上书：“这蜜汁火方需要莲子，这季节很难寻到。我看不如，试试莲叶粉蒸肉？” 白烬尘接过《膳食珍录》，思索了一瞬，颔首。 既然决定了这道菜，莫晞便挽起袖口，麻溜儿地把梭子蟹蒸了，把芹菜理了，又让白烬尘先把猪肉切起来，由她去花园摘莲叶。 -- 第22页 虽然小反派没对她说过，但她隐隐感觉出来，白烬尘还是尽量不要出这个院落来的好，总觉得，这府上的人，对这对母子，偏见不小呢。 理完芹菜，留下一句“看着点螃蟹火候”，莫晞便出了门。 日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下来，莲池中波光粼粼，红莲灼灼耀眼，莲叶碧翠欲滴，上边还有几颗晶莹滚珠。 莫晞矮下身，伸手去够那株稍稍离岸近一些的，却仅堪堪触到叶缘，深吸一口气，又试几次，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额角不住淌汗，午时的太阳跟火球似的，莫晞被烤得心烦意乱。 默念静心，身子又朝池子探出一些，眼看就要抓住那笔直茎干，好巧不巧，一阵风刮过来，将那株莲生生吹离她指尖。 莫晞：“……”突然有一种想把这个池子掀了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等那株莲晃荡回来，她眼神一下儿凌厉，手猛地一抓，总算将那莲叶拿下。 与此同时，却感到身体一下儿失重，堪堪就要跌进那池水中。 千钧一发的时刻，领口蓦地一紧，竟是被一股子蛮横的力道扯了起来，力挽狂澜：“姑娘这是在作甚呀？”声音铿锵有力。 一眨眼的功夫，莫晞扑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掌下是蓬勃紧实的肌肉，仰头，瞧见一张温和如玉的面庞，是金刚芭比。 莫晞愣了一瞬，从她怀里出来，捏着那张莲叶道：“采莲叶，今天午饭，我准备做荷叶粉蒸肉。” 见此，金刚芭比挑眉，一旋身，脚踏清波，轻轻扬手，不费吹灰之力，便把数株莲叶都摘到手中。 紧接着，她又踏回到岸上，揽住莫晞的腰，以一种非人族能够企及的速度狂奔向西苑方位。 “快溜！别被府中的人发现啦！” 莫晞目之所及的景物在疯狂倒退，头顶撑着好几片清新翠绿的莲叶，覆下一片阴影。 金刚芭比撞钟一般有力的声音中，隐隐藏着一抹温柔：“日头太晒，姑娘切莫晒黑咯！” 恍惚之间，莫晞不经意间抬头，瞅见一张温柔似水的脸，金色阳光照耀其上，留下一圈柔和的光。 “咋啦？”余光注意到莫晞，她低头，面上带着笑。 莫晞也笑，摇头：“只是觉得，阿姨您有一颗细腻的心呢。” 闻言，金刚芭比飞扬的脚步一滞，关注点不在莫晞的称赞，而是那声，阿姨。 哎呀哎呀，虽说她几百岁年纪，但妖族容颜不老，就算她带着自家儿子出去，人见了，约莫也只会以为是一对姐弟，这姑娘，怎么老是把她喊老了捏？ 她掐一把小姑娘的腰：“叫姐姐。” 莫晞：“……” 金刚芭比风风火火揽着莫晞拍开西苑大门，放下臂弯中的姑娘后，又取下背上包裹，解开，里头赫然是两个小瓷瓶、两个油布小包。 “姑娘，这给你的！”她将那两个油布小包扔给莫晞。 莫晞动了动鼻子，嗅到了食物的香气。心道，这一趟，金刚芭比竟然还给自己带了午饭。 两包鼓鼓的、绳捆起来的油布包，让她产生那么几分拆礼物的错觉，心情有些微妙，扯开麻绳，掀开一角。 白切鸡，另一包是酱牛肉。 还热乎着，显然是刚买回来不久。 莫晞食指大动。 “乖儿子啊，快来瞧瞧娘亲给你带了啥好吃的！” 金刚芭比一声吆喝，白烬尘放下剁肉的菜刀，洗净手，撩开小灶间墨蓝色门帘。 看到桌上那两个小瓷瓶，他心中大致了然：“娘亲这回带了什么药给阿尘？” “这个，红瓶的，鹤顶红；这个，绿瓶的，牵机药。”金刚芭比把两瓶药塞给白烬尘，“味道我都尝过了，鹤顶红一入口虽有些辛，但后来慢慢又有些酸味儿，味道还成。至于这牵机药……太苦了！你若是不喜，就扔给娘亲吃！” 白烬尘依次打开那两瓶药闻了闻，想到先前娘亲对他说过的话：“这些，都是毒药？” 以往他只当娘亲每次给他的药是调理身体的，但现在，他却觉得，约莫都是帮他补充灵力的毒药。 金刚芭比点头：“娘亲这一趟捉妖，收获不少，得了不少赏钱，特地买了最顶级的毒药！据那药铺老头儿说，鹤顶红一入口便无可救药，而那牵机药服用后，会浑身痛苦痉挛而死。也不晓得，那老头儿有没有诓我……” 白烬尘从绿瓶中倒出一粒褐色丹药放嘴里嚼，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仿似金刚芭比说的极苦是假的：“唔，阿尘的确觉着精神头有些好转，娘亲应当没被骗的。” 见自家儿子喜欢，金刚芭比也没多想，摸着后脑勺开心乐淘淘。 而在一旁围观母子二人把毒药当糖吃的、普普通通凡人之躯莫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下定决心离这两瓶毒药远远的。 她把莲叶拿进灶间洗净，又把白烬尘没剁彻底的猪肉三两下剁烂，撒入盐、胡椒等调料搅拌腌制。 这时，她听到外头母子二人隐隐在谈论什么“没找到”、“下午再寻”、“不妨事”。 梭子蟹蒸完出锅，她把锅重新刷一遍，放入米炒香，出锅后放入石臼和辣椒一块儿研磨，再和猪肉一起拌匀。 “姑娘，我们来帮你忙。”二人似是闲叙完了，进来瞧她。 -- 第23页 小小的一间灶间，一下儿挤了三个人，空中飘荡着烟火气，顿时有些热闹。 莫晞也不客气，把洗净的一张莲叶交给白烬尘，这小反派心思细，可以担任莲叶包肉的活儿。 “我呢我呢？”金刚芭比显得有些雀跃，难耐地搓着手。 她当初搭这灶间便是为了让自家儿子像人族一般，三餐吃好，可惜她三天两头就要出去捉妖，久而久之，这灶间便有些空置。这姑娘真不错，让这小小的西苑又闹腾起来。 她看向莫晞的眼神，充满了慈母的光芒。 莫晞瞥一眼她胳膊上的肱二头肌道：“这剥蟹的工作，非您莫属。” 安顿完他们俩，莫晞对着剩下的莲叶沉思片刻，不用也是浪费，于是取了两叶跟米饭一块儿蒸了，剩下的撕碎正好去喂那只小鸡仔。 小鸡仔蹲在一根木棍上，仍旧一副呆呆的样子，莫晞把装了莲叶碎的碗放进去，那鸡歪歪头，破天荒地“啾”一声，慢吞吞地迈着步子过来吃。 瞅着鸡仔吧嗒吧嗒啄着碗，莫晞嘴角不自觉牵起：“慢点儿吃，傻鸡。” 半晌，她起身，眯了眯眼，灶间烟雾缭绕，空气中莲香清新，一月白色衣袍的少年端着一盘已经被掰好的梭子蟹出来了，他注意到莫晞，眉眼弯弯：“莫姑娘，肉已包好了，可要下锅蒸？” 莫晞挽好袖子：“嗯，我来吧。” 白烬尘把梭子蟹搁到桌上，与少女擦肩而过时，余光观察到她唇角弯起的弧度，眸色一暗。 这少女，听到他与娘亲讨论毒药之事，却一点反应也无，反倒若无其事进灶间做饭烧菜，像是早就知晓一般。 委实，奇怪啊。 第13章 汪！x13 【三修】 肉蒸好时，饭也出锅，莫晞又迅速把择好的芹菜炒了。 盛夏时光，西苑充斥着莲叶的清香，内心的燥热都褪去不少。 莫晞看着桌上满满的五菜三饭，差点老泪纵横，这好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体面的一顿饭了。 之前她吃的都是啥呀！厨房施舍来的烧鸡、偷来的猪肘子、捡来的水果、干瘪的土豆……真是想想都替自己心酸。 莫晞抄起筷子，迫不及待夹一块酱牛肉，嗖一下扔进嘴里便没了影子，紧接着她又夹了一块鸡肉，嗖一下扔进嘴里也没了影子。 坐她对面的金刚芭比拿着筷子，饭都没吃一口，眼睛被惊得瞪圆：“姑娘，慢、慢点儿吃……”心道，这白切鸡难道没骨头的吗？ 莫晞风卷残云一般又几块粉蒸肉下肚，嘴里应着：“嗯、嗯，你们也吃啊，别看我！我有啥好看的？吃菜吃菜。”说着扒拉了一大口饭进嘴里。 金刚芭比终于从惊愕中缓过来，倒了一粒鹤顶红进嘴里压压惊，然后带着那么点儿心疼与怜悯望着莫晞。 唉，苦了这孩子了，她应该很久没吃过饱饭了吧…… 而此时终于吃饱饭的莫晞，心满意足地锤了锤胸口，把胸口卡住的饭锤了下去。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好像，刚才一激动，把骨头也吃进去了……不由暗骂自己，怎么无意中沾染了狗子的恶习。 瞥一眼白烬尘，见他慢条斯理地咀嚼芹菜，莫晞赶紧夹了一大筷酱牛肉到他碗里。 “多吃点，才能长肉！” 白烬尘一愣，继而笑道：“多谢莫姑娘。” 见到这幅和谐的场景，金刚芭比欣慰地露出了姨母笑。 用完午饭，金刚芭比干劲满满，迫不及待告辞要去寻那条失踪的大白狗。而她没说出口的是，也顺便留给自家儿子和莫晞宝贵的单独相处时间。 儿子，加油哦。 出门前，她向白烬尘比了一个鼓励的手势。 白烬尘不明所以：“娘亲慢走。” “哟，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莫晞出于好奇走到门口，看见一个淡黄色华衣裹身的妇人，她长着一双吊角眼，有几分刻薄凶相。 她身旁站着的，是白高兴？ “仙女姐姐！”白高兴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新衣，看见莫晞之后，向她奔来，却发现一根漆黑的棍子拦在身前，令他不得靠近。 金刚芭比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盯着沈惜雪道：“我去哪儿，不用向你汇报，倒是你，无故造访我西苑，所为何事啊？” 沈惜雪年纪也不小了，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不知为何，被金刚芭比盯得有些发怵，金刚芭比身材形似男子，站在她面前，沈惜雪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她挺了挺胸，撑起气势，心道，怎么能被区区一个妖族唬住？ “若非我孩儿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惑去心神，就西苑这种偏僻不毛之地，你以为，妾身愿意过来？” 她说‘狐狸精’这三个字时，还特意恶狠狠剐了莫晞一眼。 莫晞：？？？ 金刚芭比不动如山，眉梢挑起：“不愿意来，那便滚。” “你！”沈惜雪哪里见过如此粗鲁无礼的妖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想她沈家虽不比白家，但好歹也是个名门望族，打小家里的妖族从来对她都是言听计从的，她说往东，就绝不往西。 方才，自家孩儿湿了一身衣服回来，求她说要迎娶一名粉衣白裳、容貌昳丽的女子，她第一反应是哪个居心叵测的女子妄图勾引她孩儿，结果问了一圈下来，竟得知这女子就藏在西苑，如今见到了，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 第24页 好一个杏目樱唇、祸世欺人长相的狐媚子！ 这西苑的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然，只要是她孩儿想要的东西，她都会给他。不管是狐媚子还是蛇蝎子，哼，只要入了白家的门，都得给她乖乖听话。 她重新端好架子，用下巴指了一下莫晞：“妾身此番前来，是为带走这位姑娘，给我孩儿当通房丫头。” 说最后四字时，她气势十足，好似是给了莫晞莫大的赏赐一般。 闻言，金刚芭比不退反进，抢她宝贝儿子媳妇儿？想都别想。这种乖巧懂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宝藏儿媳，怎可拱手让人？ 何况…… 她瞟一眼如痴如醉望着莫晞的白高兴。 何况，还是这种，既没她儿子长得好看，也没她儿子聪明的，纨绔人族子弟。 “两个字，”她上前两步，倾身靠近沈惜雪，‘打狗棒’随之把白高兴往后逼退两步，“没，门。” 说话时，气息扑在沈惜雪的脸上，让她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好好。”沈惜雪连说三个好字，怒极反笑，“身为妖族，胆敢如此嚣张，看我不禀报大哥，让他识清自己的契妖是个什么离经叛道的东西！” 谁料巫兰完全不为所动：“要去就尽管去啊！”反正，她老早就跟白冀闹翻了，也不差这一点。 “你这无礼妖族，给妾身等着！”沈惜雪一双吊角眼眯起，拉住白高兴的手就准备走。 白高兴一双眼睛几乎黏在莫晞身上，像一个笨重的拖油瓶一般，不情不愿地被拖着走。 小小的西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打狗棒’被金刚芭比在空中嚯嚯挥舞了一下：“姑娘，接着。” 莫晞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率先反应，迅速出手，到手的木棍触感凉凉的，细看之下发现，与其说是木棍，不如说是类似于藤的质感。 再抬眼时，看到的是金刚芭比雄健潇洒的背影：“若是再有人胆敢来找茬，这‘打狗棍’会帮你收拾他们的！” 难道是什么有意识的灵器？ 莫晞把那根漆黑木棍颠来倒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花儿来，所幸撇撇嘴，将它倚在门上：“那你就看门吧。”轻轻点了那黑棒一下，莫晞转身回屋。 这时，正好一缕阳光斜斜照耀到那木棍上，肉眼可见的，被阳光照射到的位置，瞬间黑了几个度，像是要把光也一同吞噬。紧接着，那极致的黑蔓延到整根木棍…… 莫晞回头时，看见身后有团人影，起先还愣了一下，看清是白烬尘，惊魂未定地抚了一下胸口：“吓死我了你。” 白烬尘只是笑，手轻轻抚了一下脸颊：“唔，白某可是生了一副骇人的面孔？” 莫晞摆手：“不，你这面孔，好看的很，请对自己的颜值有信心。” 听到这话，少年却微微一愣，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怎么，难不成没人跟你说过这事？”莫晞挑眉。 少年笑得风淡云轻，手托下巴沉思：“好似的确没有。” 眼前的少年敛眉，鸦青色的睫羽盖住了那对乌沉沉的眸子，薄唇轻轻抿着，一派美而不自知的模样。 莫晞忽而想到，这小反派打小在西苑长大，为了避免被族人欺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日朝夕相处的人，就只有金刚芭比。娱乐生活也顶多就是看看书，睡睡觉什么的，很少有人陪他说说话，更别提夸奖他什么了吧……难得有人找上门来，还都是白高兴这种搞事情的，见面一出口都是挑衅侮辱的话语…… 也难怪他会不清楚自己的美貌了…… 真是可怜见的。 如此想着，莫晞上前，撸了一把少年的脑袋，青丝被揉得有些乱糟糟，想了想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白烬尘有些迷惑地抬眼看她：“？” 莫晞放下手，对他正色道：“是你。” 顿了顿，又迅速回忆了一下脑海中夸人的句子：“一朵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 “也是你。” 搜寻到一句后，瞬间泉思如涌，紧接着又信手拈来好几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回，没等莫晞说完，白烬尘率先弯了眼睛：“这亦是白某？” “是滴，是你是你，还是你！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好看了吗？”莫晞好兄弟一般，啪啪拍两下小反派的肩膀。 白烬尘有些懵懂地颔首，沉思一瞬，问：“唔，殊不知，莫姑娘先前所说的，潘安，是何许人也？” 莫晞直接信口胡诌：“嗯……是我一朋友！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长得最美的男子，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 听到最后一句，白烬尘脑海中浮现一美男子出门后，被老妪砸水果的情形，嘴角轻轻翘起：“原来美貌，还能收获食物。” ……总觉得这个结论有些奇怪，但莫晞说不上来。于是只能点头点头。 “唔，那会是何等的美貌，白某委实想象不太出来……” 莫晞心道，我也想象不出来啊！ 她又拍了一下白烬尘的肩头：“不用想！因为你比他美丽帅气多了，你最美！” 闻言，白烬尘一愣，眼眸晦暗不明，摸不透这少女口中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只是在心中暗暗记下，她有一美男子好友，名唤潘安，出门便能收获一车的水果。 -- 第25页 唔，不得不说，光是出门就能获得一车水果的好事，便着实令人歆羡。 原来，凭借美貌，能如此容易地养活自己呐…… 第14章 汪！x14 【一修】 莫晞并不知道白烬尘心中这么多弯弯绕绕，只当他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美若天仙这个事实。 好，现在吃饱了也喝足了，也给小反派上完了‘认识自我’这堂课，是时候完成系统给的第三个任务了。 见白烬尘又要往卧房里头走，莫晞连忙喊住：“刚吃完饭，就要去看书？” 白烬尘脚步一顿，微微颔首。 “你要考取功名？” 他摇头，继而浅笑：“这问题，莫姑娘好似问过我？” “所以说啊，”莫晞两大步走到他身前，扯起他月白色的袖子就往门外拉，“不考功名，天天这么认真读书干啥呢？” 而且你读的书都很奇葩，不利于青少年完善自我人格、健康成长好吗？ 当然，这句话莫晞憋住没说出口。 “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来玩儿游戏呗？” 白烬尘瞧一眼头顶火辣辣的太阳：“……” “咳咳，”他掩唇轻咳两声，一对漆黑眸子无比真诚，“莫姑娘，请恕白某身体不适，不能奉陪了……” 说着，他转身就想回屋，奈何袖口像是被钉在了莫晞手里，令他挪动不了分毫。 “莫姑娘？”他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莫晞的笑容更勉强，她轻轻一用劲，把小反派扯了过来，手肘搭到他肩上，用好哥们儿的语气说道：“这可不行哦，生命在于运动，你老是以身体不好为借口不出来活动，身体素质只会越来越差的。” 紧接着，没等白烬尘有所反应，莫晞就推搡着他来到一片树荫下。 日光透过浓密的枝丫，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 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发丝飞扬，衣袂飘摇，驱散空气中几分暑意，时间忽然好像变得很慢很慢。 莫晞一双手像两把小扇子在白烬尘腮边快速扇动着，眯着一对杏眼：“你玩过，‘瞎子摸鱼’吗？” 白烬尘摇头，随着莫晞手掌的扇动，面颊处传来阵阵凉意，漆黑双眸似猫一般，慵懒地眯了眯。 刺啦—— 少女忽而放下扇动的手，俯身，二话不说，撕下粉色衣摆处一块布料，然后将整块蒙在脸上，几乎把一颗头都包裹起来，最终在脑后系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白烬尘：“……” 还没来得及惋惜少女手扇的离去，就被她怪异的装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在书上读到过一种名唤‘面具’的物什，唔，印象里，‘面具’应当不是这么粗糙的吧。 只听少女的声音从布料下闷闷地传出来：“好了，我现在啥也看不见了，对吧？” 白烬尘抿了抿唇，轻轻颔首，继而又想起，自己点头她大抵看不见，便浅浅“嗯”一声。 然后少女唰地抬起垂于身侧的两条手，在空中胡乱摸着抓着：“我现在是‘瞎子’，而你，就是‘鱼’。” 白烬尘歪头思考一瞬，一侧身，避开莫晞差点碰到他的手：“唔，倘若你摸到白某，白某便输了？” “对！”少女音色满是肯定，“你很聪明！”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在这个院子里自由活动，来躲避我的触碰。记住，不能出这个院门，也不能溜进屋里。” 不让他出院门，是为了防止白府其他人的干扰，而不进屋里，则是因为屋里物件繁多，行动不便，容易磕磕绊绊。 “我数三声后，就会来抓你，这期间你可以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瞎子摸鱼’这游戏，考验的是‘瞎子’除视觉以外的其他感知能力。她现在嗅觉和听觉都跟狗子一样发达，倘若仅仅蒙上眼睛，依旧能够很轻易感知到白烬尘的位置，所以，她需要把整颗头包起来，一定程度上弱化自己的嗅觉听觉。 “三……” 白烬尘缓缓后退一步，袖袍掩唇，竟萌生出那么一丝紧张，瞄一眼这不大的树荫，又瞄一眼院里被照得亮堂堂的土地。 “二……” 做好决定，他轻轻挪动脚步。 “一！”眼前一片漆黑，莫晞试探性地摸索前进，“藏好没？我来捉你了哟！” 藏身树后的少年轻轻探出半个身子，眼看蒙头少女朝着背离自己的方向慢腾腾走去，短暂松一口气，背靠树干。 抬眼，树影婆娑摇曳。 阳光从罅隙中洒落，落入那双暗色的眸中。 他眯了眯眼。好像的确，很久没出来过了。 这时，少女的脚步声却悄然逼近：“你在这吗？” 他一怔，侧目瞅见少女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身形微微一动，不慎踩断一根树枝。 嘎吱一声。 白烬尘：“……” 莫晞敏锐地转向声音方向，语气中带着一股幸灾乐祸：“哦吼，我好像知道你在哪了？” 白烬尘抿唇，不自觉屏住呼吸，倾身捡起一块小石子一丢，在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游戏专家莫晞耳朵一动，粉布包裹下的唇角咧起：“转移目标是没用的哦。” 你玩过的招数都是姐姐我玩剩下的好吧？ 莫晞更坚定了心中的猜想，脚步少了几分迟疑，顺着刚才发出断枝声的方向过去。 -- 第26页 不受控制的，心口处由于紧张情绪跳得有些快，白烬尘摁住胸口。 不知是因为热还是紧张，额角滚下一滴汗。 紧抿的唇色有些泛白，压下喉间咳嗽的欲望，他像一只被大灰狼追赶的可怜小白兔，徐徐朝那片没有树影遮蔽的空地逃去。 须臾，他整个人沐浴在炽热阳光下。 有些不适地皱眉，但身后追逐的脚步迫使他只能不断小心翼翼地前进。 “抓住你了！”终究，小白兔的尾巴被大灰狼莫晞捉住。 衣摆被拉扯，白烬尘脚步一顿，被这声骇得心脏一下揪紧。末了，无声叹一口气，转身扯出一个浅笑，声线微哑：“是白某输了。” 莫晞放下手中捏住的衣角，两手伸向脑后解开蝴蝶结。双目重获光明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她眨两下眼睛，少年面容从模糊到清晰。 他的面色有些煞白。 “你没事儿吧？”见此，莫晞眉头皱起，手搭上少年额头。 烫。 “估计有点中暑，先回去休……”话没说完，少年一阵眩晕就朝她跌来，头无力搭在她肩上。 他勉力睁开眼，声音带着浅浅鼻音：“唔，无碍，只消睡一觉，便会好的……”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怒意满满：“你个无耻的病秧子，竟敢玷污仙女姐姐！” 下一瞬，他直接踹开院落大门，捋起袖子，拳头握得死紧，咬牙切齿地走了过来。 看到是白高兴，莫晞眼神里、语气中满是嫌弃：“你怎么又来了啊……”拜托，就不能让西苑消停一会儿吗？ “仙女姐姐，高兴想你了呀！”虽说白高兴怒气冲冲，但在莫晞面前忍住没发作。 接着，他鼻孔撑大，言语警告白烬尘：“快把你肮脏的脑袋从仙女姐姐身上挪开！否则，我就把它卸下来当球踢！” 莫晞：“……”够狠。 她叹一口气，把白烬尘一条手臂环到脖上，撑住他半边身体的重量，想把他扶到屋里休息：“还走得动？” 白烬尘声音有气无力：“可。” 于是，莫晞半揽着他往屋里走。 “仙女姐姐！”白高兴不乐意了，冲到他们两人面前拦住，指着白烬尘道，“你别被骗了，他肯定是装病，骗你同情的！” 莫晞不耐烦摆手：“起开起开，别碍事。” 白高兴憋着嘴，不肯让步，坚持道：“仙女姐姐，他是在趁机占你便宜啊！” 莫晞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臭小子，关爱兄弟姐妹懂不懂？啊？你看你弟弟，他脸色都这么差，身体都这么虚弱了，你不关心人家就算了，怎么还污蔑他装病呐？” 一手揉揉太阳穴，她没好气催促：“走走走，别挡路。” 白高兴不情不愿地让开。仙女姐姐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看到病秧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瞥自己一眼，然后，那如同娘们儿一般殷红的唇挑衅勾起。 那上扬的弧度充满着嘲讽。 擦了擦眼，再看时，只见到白烬尘已经神形虚弱地随仙女姐姐进了屋里。 白高兴满腔的怒火彻底被那抹意味深长的哂笑点燃。 他步履匆匆，想飞奔进屋拆穿白烬尘的真面目，却没想到，连房门都没摸到，半路被一根漆黑如墨的木棒拦下。 那木棒悬于半空，横在他身前，令他不得其门而入。 他认出这木棒，是今日中午，巫兰手里耍的那根。 传闻这法器是巫兰那下贱妖族从真身剥离出来的一部分，能够和它主人心意相通。 方才门卫大哥通传说巫兰走远了，于是他兴高采烈地回来寻仙女姐姐玩，没想到，走了一个巫兰，还有这个可恶的法器坐镇，着实是气煞人也！ “仙女姐姐，”他朝门里面喊，“你别信这病秧子啊，他心思蔫坏，不是善茬！” 话音刚落，那黑棒像是特别气愤似的，毫不留情地啪啪冲白高兴屁股拍了两下。 白高兴痛得一跳脚，被黑棒追着打，没办法，不得不逃出了西苑大门。 莫晞打开窗，见白高兴终于走了，幽幽叹一口气。 “仙女姐姐，等我！我还会回来的！”须臾，传来这么一声唤。 莫晞嘴角直抽抽，您可别再来了吧…… 第15章 汪！x15 　　将小反派安置到床榻，…… 将小反派安置到床榻，打开窗通风，莫晞把刚才从衣摆上撕下的布浸湿拧干，一下一下按着白烬尘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脖子…… 感受到凉意，白烬尘有些迷糊地睁着眼，任由莫晞摆弄。 恍惚间，他记起上一次身体不适时，那条照顾他的大白狗。 倏尔意识到少女在动他里衣上的绳扣，他一愣，好不容易扯出一个微笑：“莫姑娘？” 莫晞也一愣，嗨呀，忘记古代人不能轻易赤膊了。 她撇撇嘴：“中暑最重要的是散热，你要是觉着好些了，好不，自己擦身？” 说着，她又重新在面盆里洗了一遍那块粉布，把它塞到小反派手里。 小反派捏着那布，垂下眼眸，轻轻点头。 饶是再风淡云轻的人，遇到异性这么放肆大胆地解自己衣衫，还是有些愕然的。 再看少女，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似的，反倒像是自己心思不够光明正大了。 -- 第27页 “我给你倒杯水喝，多喝些水会缓解很多的。”莫晞到桌前坐下，特意背对着白烬尘，慢悠悠的提起茶壶，一边倒，一边道，“趁现在，你可以把身上擦一下，我绝对不看你。” 言罢，身后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窸窸窣窣解衣衫声。 “不要因为害羞就随便抹一把就好了哦，这样效果会很差的。” 正准备草草抹一把的白烬尘手一顿，撑着坐起身，只得老老实实把身上擦得仔仔细细。 窗轩吹进阵阵清风，吹干身上的水分，霎时一凉，舒适极了。 他重新穿好衣服，耳根子莫名有些轻微泛红：“好了。” “嗯。”莫晞撑着头，喝完了手中的茶水，又给飞快给白烬尘倒了一杯，“来，喝点水。” 白烬尘接过茶杯，不像莫晞那般牛饮，慢条斯理地啜着。 少女的手抚上他额头：“没那么烫了，喝完茶再休息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 喝茶的白烬尘抽空“唔”了一声。 见白烬尘终于喝完茶，莫晞接过那空杯，忽而蹲下，手肘撑在床沿，仰视着坐在床榻上的少年：“对不起。” 少年慢悠悠向她看来：“？” 神色因为中暑有些呆。 “对不起，你身体不好，还是拉着你出去玩游戏，我太任性了。” 瞅着少女认真的神情，白烬尘也难得认真的打量她一瞬。 继而笑道：“无碍。” 莫晞就猜到这小子会这么回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当做补偿。” 白烬尘一沉吟。 “啊，对了。”莫晞蓦地起身，走到书架前，找到那本《膳食珍录》，递给白烬尘，“你喜欢这里面的，是吗？” 白烬尘没有立马接过那书，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在小小卧房中回荡：“莫姑娘无需歉疚，白某很喜欢‘瞎子摸鱼’这游戏，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应当是我谢谢你才是。”说完，他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莫晞一怔，每天都能见到小反派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总觉得与以往有所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莫晞一时也说不上来。 少年接过《膳食珍录》，开始刷刷翻着，又浅笑指着书中一页给莫晞看：“白某晚饭想食如意卷。” 另一方，白高兴光着屁股，趴在床上含泪咬手绢。 屁股上有几道青青紫紫的棍印。 沈惜雪在床榻边一边替他抹药，一边眼含热泪，对伫立在窗边眉头紧皱的八字胡男子道：“你看看，这西苑的妖族，便是这么欺负我们孩儿的！高兴不过就是想去寻喜爱的姑娘，便被打成这样，更别提，我领着高兴去的时候，是怎么被那对母子欺辱的了。” 白卓背于身后的手握紧：“不是说了，让你们少去西苑的吗？怎么不听？” 沈惜雪用袖口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珠：“白卓，我问你，我十三岁嫁与你，与你一同生活十几年，难道不是白家的人吗？高兴难道不是白家的子嗣吗？既然是白家的人，怎么就不能去西苑了？西苑那对母子，区区卑贱妖族和没有契妖的废人，凭什么就能欺辱到我头上，欺辱到高兴头上？把我们像狗一样赶出去？” 白卓叹气：“她们不仅是区区妖族，还是大哥的……” “就算爬上了你哥的床，也不能如此对待我们呐！罢了，白卓，我算是看清你了，你就是个懦夫！高兴啊，你爹不疼你，还有娘，娘一定为你出这口恶气！” 看着眼前儿子身上的伤，和以泪洗面的妻子，白卓一思量，重重叹了口气：“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轻举妄动。” 第16章 汪！x16 【一修】 莫晞向白烬尘妖要了那本《膳食珍录》，把如意卷的做法通读了三遍才理解大致步骤，说白了，就是蛋包肉的升级版本。 在脑海中模拟一遍做法步骤，她把书重新塞回书架。 白烬尘乖巧躺在床榻上，肤如白雪，眉眼安静而祥和地睡着了。 这次的任务是，让小反派和小伙伴愉快玩耍。到现在，系统仍旧没有提示任务成功的消息，或许是因为身体原因，没能让小反派玩得尽兴吧。 如此想着，莫晞轻轻掩上几扇窗。傍晚温度会降低，不能让白烬尘中暑症状刚有所好转，又不慎着凉了。 虚掩上门，莫晞去小灶间准备晚饭，好在如意卷的食材都是齐全的，这次不用特地出去找。 她离开后不久，床上的少年慢慢睁开眼，眼神中没有一丝困意，清醒得很。 他转头，看见被重新洗好挂起来晾干的那块粉布。外头的风轻轻一吹，布料前后轻轻晃动着。 四周变得很安静，接着，砰砰的剁肉声隐隐约约从小灶间传来，利落而富有节奏。 他想起一桩事。 幼时，娘亲不在时，曾有一小童闯入西苑，看见他后说要同他做游戏。 彼时，他不知游戏为何物，懵懵懂懂应下。然后小童看他的眼神中满是笑意，纵使年纪小，他也隐隐感觉出，那不是让人舒服的笑容。 小童说要与他玩‘家家酒’，小童是主子，他是被小童结契的契妖，要对小童言听计从。 他尚在琢磨契妖为何物时，膝上猛地一痛，那小童不分青红皂白踢他一脚，喊他跪下，说是契妖要给主人磕头。 -- 第28页 他忍着痛没动，不懂为何要无缘无故踹自己，问小童：磕头是什么？ 谁料那小童霎时换了副面孔，凶神恶煞地瞧他，拎起他的衣襟大骂他装傻。 后面究竟怎么样了，他如今已记不清。唯有那小童笑眯眯，说要与他玩乐的神情，镌刻在他的记忆里，到现在还记得。 玩游戏，在他的印象中，不是什么快乐的事物。 此刻正在备饭的那位少女，名唤莫晞，人族，不请自来西苑，声称失忆，厨艺娴熟，有一美男子好友潘安，且深得堂兄喜爱…… 她身上有太多疑点。 书中说，不怕虎狼当面坐。 他原先把这‘虎狼’留在西苑，便是等有一天她会露出虎狼尾巴，却没想到她所做的尽是讨好自己的事。 今日她说要与他玩游戏，他心道，莫非也想像那小童一般，羞辱自己吗？他不由暗笑，只可惜如今他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幼童，不会由着他人欺负的。 彼时，少女拉着他出门，他思索着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少女抹杀，便会有那麻烦的善后尸首之事，何况娘亲不在，他一人处理，委实不太方便。于是他假借身体不适，规劝她收手，也算给自己省一件麻烦事。 可这少女一意孤行，推搡着他到了树下，还讨好地以手作扇，给他扇风。 下一瞬，用布条蒙头的举动也让他惊愕良久。 原来，她竟当真想与自己做游戏。 他不想晒太阳，索性就近在树后躲下，本想着敷衍一下这少女的玩闹心性，却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他亦沉浸到了游戏里。 就连堂兄的契妖入他房中偷袭，他都没紧张过，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游戏中，心跳如鼓。 玩游戏。唔，还挺有趣的呢。 少年唇角轻勾，一手伸起，手背搭于额前。 恍惚间又忆起少女关切的眼神，道歉时真切的语气。 倘若那也是演的，只能说，这少女，恐怖如斯啊。 他合上眼。 须臾，空气中传来食物的香气。 他又睁开眼，若有所思地捂了一下干瘪的肚子。 他起身，拉开床底下那筐地蛋，挑了一个长了不少芽的，衣袖揩去上边的灰尘，又吹了吹，慢慢悠悠地啃起来。 少顷，窗外传来有力而稳健的脚步声，是娘亲。 “儿子，莫姑娘，我回来了！” 他放下地蛋，匆匆穿好外衣。若是让娘亲瞧见自己这幅模样，定会担心。 在铜镜前整理完头发，白烬尘拉开门，眼一弯，浅笑盈盈：“欢迎回来。” 然，眼前的场景让他的笑容一顿。 娘亲肩上扛着一个麻袋，麻袋里的东西像是活的，还在不停地蠕动。 单看形状，里头约莫是装了一个人形生物。 第17章 汪！x17 【一修】 收起杵在门口的‘打狗棒’别在腰际，巫兰循声望向白烬尘。 白烬尘眼睛有些危险地眯起：“娘亲，是谁伤的您？”只见巫兰脸上赫然有几道抓痕。 顺着白烬尘的视线，巫兰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脸，看清指尖上血渍，挑眉一笑：“啊呀，被这只小野猫挠的！儿子别担心，一点感觉也没有，跟挠痒痒似的，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原来被抓了呢。” 说着，大掌啪啪拍了几下肩膀上的人形生物。 那人形生物被拍得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又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这时，莫晞手中的活也忙得差不多了，听到动静，挑开墨蓝色门帘出来，也是一愣：“阿姨，您这一趟，捉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说着戳了那麻袋一下，“居然，还是活的？” 巫兰不客气地弹了莫晞一个板栗：“叫姐姐。” 莫晞嘴角抽抽：“姐……姐。” 巫兰很是受用，放下肩上的麻袋，解开绳扣，让里面的生物露出一颗头。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性生物，之所以说是‘生物’，是因为，她显然不是人类。 她头顶长着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耳朵毛色黑灰相间，会随着周围声响轻动两下。一对眼珠子也不一般，居然是碧黄异色竖瞳，那如野兽般锐利的眼盛着怒火，狠狠瞪着他们。 幸亏她的嘴巴被一团布堵着，否则估计就要对他们破口大骂了。 “半妖？”白烬尘看向巫兰，不懂娘亲为何会带一只半妖回来。 巫兰颔首，而后在长凳上坐下，咕嘟咕嘟就着茶壶嘴喝了几大口茶后，一把抹去唇边的水渍，方道：“我是在城西郊外发现她的。” 这话让白烬尘微微蹙眉。 虽说他不怎么出门，但是也看过地图，这城西郊外离白府可有不少路，没想到娘亲为了替他寻嘻嘻，去了这么远的地方。 “起先我也不知她是半妖，只是因为她举止怪异，便多看了她两眼。那时，她神色不似如今这般生机勃勃，宛若抽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口中念念有词地朝妖林走去。” 妖林里生活的多是野生的妖族。那群野生妖族一般群居而生，并且妖力高强，不屑与人族契约。 就连白府平时狩猎也不敢轻易去往妖林，她身为一个妖力薄弱的半妖，只身前去妖林，不是送死吗？ 半妖，身上流着人妖两族血统，却也同时为两族所不容。 若是生活在人族，虽说会被打压，却也不至于丧命；若是去了妖林，只会落得一命呜呼的下场。 -- 第29页 这女子身为半妖，难道连这一点都不明白？ 白烬尘瞅着那女子若有所思，而那半妖女子听到巫兰的话，也是一愣怔，继而凶神恶煞地瞪着巫兰，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吼叫。 巫兰充耳不闻：“然后我就好奇啊，走进去细细听，才听出来，她这是在唱小曲儿。” “唱的什么？”是莫晞的声音。她听过民谣，听过轻音乐，甚至听过古风歌，但就是没见识过，这玄幻小说里的歌曲。 “具体记不清了，调子挺好听。”巫兰摸摸后脑勺，继续道，“走近后，我这才发现她是半妖，且双眼无神，我这么大个人都走到她面前了，好家伙，跟没看见我似的！我心道，必定是中了什么邪术，让她去妖林送死的。” 多数半妖生活在人界会受到人族欺负，如果说这是人族的某些捉弄手段，倒也说得通。 “我这么善良一个妖，怎么忍心看这姑娘去送死呢？就将她拉回来，谁料她突然发疯似的，用嘴咬我，还用爪挠我。既然她已经丧失理智了，我也没客气，直接揍昏扛回来了！” 莫晞瞥一眼此刻发丝凌乱、嘴被堵住、手脚被绑、困在麻布袋中动弹不得的女子一眼，真不知道说她撞见金刚芭比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这样子，应该是已经恢复意识了吧？要不听听她怎么说？”话是这么说，莫晞过去要揭女子嘴里那团布。 闻言，金刚芭比站起身，活动几下脖子胳膊，关节发出咯咯声，两大步走到莫晞身侧。 莫晞：“？” 金刚芭比一笑：“我帮你看着，她要是敢咬你，我就揍她。” 莫晞刚摸到那布头的指尖一顿。 妈妈，这个女人心思怎么该死的这么细腻，感觉被捧在手心里宠爱了怎么办！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莫晞仍是面不改色地扯开了那团玄布。 “放开小爷！你们这群……死鬼！”顿了顿，半妖心思一转，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描述面前的三个围观他的人。 莫晞：“……” 白烬尘：“……” 手里的布团差点被惊掉，莫晞脖子有些僵硬地看向金刚芭比：“男的？” 这半妖长相柔和，妆容精巧，但嗓音低沉浑厚，分明是个男的。 金刚芭比皱起眉，大手捏着那人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会儿，歪头看向莫晞和白烬尘：“男的？” 那语气像是在询问，这怎么可能是男的？ 白烬尘敛眉，视线挪到那半妖并不明显的喉结处：“唔，看来的确如此。” 莫晞：“……” 现世里，她毕业后去大城市打工，很不巧，也是见过不少女装大佬的，因而也没有惊讶太久。 “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们不是坏人。” 那半妖不信：“胡说！小爷我好好地在街上挑胭脂水粉，醒来时就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被人塞进了麻布袋里！你们定是看中了小爷的美色，想上小爷！” 莫晞扶额。喂喂，看清楚，这里好歹站着两个未成年呢，说话注意点儿。 “上个屁！”金刚芭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好心救你，怎么还反咬一口的？” “哼，好啊，果然是想上小爷的屁股！”男子仰着尖尖的下巴，“小爷我好歹也是南沁楼里挂了牌的，要想让小爷卖屁股，先把银子拿来！” 原来是个青楼小倌。 金刚芭比被这污言秽语气得不轻：“谁也莫拦我！我要把他扔回城西郊外，妖林也好，南沁楼也好，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说着抢过莫晞手中那团布把他嘴又堵上了，麻袋也懒得绑起来，单手扛起这人就往门外走。 莫晞，白烬尘，都没拦她。 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了。 那人悄无声息从树上跳下，一对碧绿的眼睛锁定金刚芭比，看也没看她肩上的人一眼。 “你来干嘛？”金刚芭比脸色青得不能再青，“沈惜雪又派你来搞什么事情？” 无名面无表情：“让我来偷袭。” 莫晞听了汗颜。大哥，偷袭还能说出来的吗？ 猛然间，异风突起，整个西苑好似被与外界隔绝，被包裹在一个灰色的结界中。 “喵呜——” 无名的嘴都没动一下，这声诡异猫叫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结界中回荡着。 莫晞脑子嗡的一声，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向身侧的白烬尘伸出魔爪，要去……抽他屁股？ “快……躲开……” 白烬尘乌黑的眼珠看向她，但是身体却不动一下，不，应该是他也那声猫叫控制住了，动弹不得。 “啧。”莫晞拼命控制自己的手，不让它再向小反派的屁股靠近。 开玩笑，老虎屁股摸不得的！她这一掌下去，小反派不会死，但是估计她，待会儿不是被金刚芭比一拳头锤死，就是今后被反派的傀儡大军碾压而死吧！ 强烈的恐惧支配着她的大脑，要狠狠拍下去的手速终于有所凝滞。 莫晞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一声猫叫在空间中回荡。 喵—— 她眼睛瞪圆，感受到手下的柔软紧致的触感，掌心还不受她控制地揉了揉…… 好家伙，屁股倒是终于没揍成，但是这处境……也是个死局啊。 她敏感的神经准确接收到了白烬尘寒如冰屑的视线，以及他周身如坠冰窟似的低气压了…… -- 第30页 见莫晞没有教训白烬尘，无名又加了一把火。 喵呜—— 喵你个头啊！ 眼看着手重新脱离小反派那处，又要重重地拍去，莫晞在脑海中绝望地咆哮。 死了死了，她欲哭无泪。 像是感受到了她绝望的情绪，金刚芭比把肩上的男子当做暗器猛地甩向无名：“接着！” 无名居然还真的乖乖接住了，古井无波的眸子打量了怀中的男子一瞬。 蓦地眼中划过一丝波澜，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 人影的容貌是模糊的，被一团浓雾包围，但是单单一个人影，就让他感觉心脏抽痛。 “没事吧，姑娘。”在莫晞手掌堪堪要打上白烬尘的前一秒，手腕被金刚芭比截胡捏住。 及时拯救了濒临崩溃的莫晞。 与此同时，布于西苑上方的结界不知为何出现一道常常的裂口，而后，整个结界就像水雾一般在空气中蒸腾消逝了。 莫晞也重新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明明没有剧烈运动，但是身体却像跑了几公里似的，筋疲力竭。 她幽幽叹了口气，接着，小心翼翼地瞥了白烬尘一眼。 嘴角一如既往含着笑，但那笑，在莫晞眼中，莫名，阴森森的。 “我不想这样的！但是我这手！不受控制！”莫晞连忙解释，用左手啪叽打了右手一下。 第18章 汪！x18 【一修】 无名的偷袭以他突然的离去潦草结束。 西苑有一瞬间的安静，尤其是莫晞与白烬尘之间，好似无名走的时候，留了一个结界在他们之间。 俩人都心照不宣地不跟对方搭话……或者说，是白烬尘单方面和莫晞绝交，来的合适些。 莫晞心态倒是很平和，总之，金刚芭比没对她怎么样，她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小反派……小少年嘛，青春期，一时不能接受被姑娘摸屁股闹别扭，也很正常。 幸好他现在好像还不会傀儡术，她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全。 但比较伤脑筋的是，小反派不理她，没法子进行‘愉快玩耍任务’。 「宿主请注意，目标人物对宿主产生了强烈的抗拒心理，任务难度增加。距离任务截止时间还有64小时18分钟09秒，请宿主把握好任务进度。」 还有两天多的时间，大概，问题不大。 莫晞将做好的饭菜端出来：“小哥不来用饭吗？” 见莫晞关心白烬尘，巫兰心里乐开了花，朗声道：“他呀，说是不饿，先去睡了。” 紧接着，巫兰凑到莫晞耳边，悄声：“我家这儿子呀，我再清楚不过，他脸皮薄，觉得没脸见你哩！你也别在意，过几天，他自会调节好的！” 莫晞：“……” 但愿如此。 那女装半妖也留了下来，无名走的时候匆忙，将他摔在地上，摔得不轻，巫兰原想将他送走，谁料他抗拒地很，摘下他口中的布团，他嗷嗷直叫：“小爷矜贵的屁股瓣摔伤了，你们赔！” 总之，是屁股不好，不打算走了。 “呐，你的饭。”莫晞把盛好的饭给他。 “就这？”他撇嘴，“你们就用这些招待小爷的吗？” 说着，他夹了一块如意卷丢进嘴里，浅浅的异瞳微亮，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顺带扒两大口饭。 看样子，很喜欢莫晞做的饭菜。 他一边嘴巴吧唧吧唧，一边鼻子哼唧哼唧：“哼，不过如此嘛。” 听语气就知道，是个老傲娇了。 “吃东西还堵不住大哥哥你的嘴，那大哥哥你要不别吃了？”莫晞顶着一张纯洁无辜豆蔻少女的脸，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说“大哥哥”这三个字的时候，咬字刻意很重，极尽讽刺意味。 女装大佬却是一噎。 大哥哥什么的，还从来没人这么叫过他…… 桌上三人吃饭都很快，不一会儿，盘子里菜就空了一大半。 女装半妖盯准盘里最后一块如意卷，筷子马上碰到那酥软蛋皮的前一秒，那如意卷半路被另一双筷打劫走。 他带着那么几分哀怨的看向莫晞。 这小姑娘叫他大哥哥，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太骄纵。 他僵硬地收回筷子，清了一下嗓子：“小姑娘想吃，小爷我就让给你吧！” 莫晞正襟危坐，垂眼将那个形状饱满的如意卷搁到盛了饭的碗里，紧接着又夹了不少其他菜，拳头大的碗上霎时堆成一座“小山丘”。 把这一切都做好后，她方抬起眼眸：“大哥哥，屋里那小哥身体不好，今儿下午我拉他出去玩，害他中了暑……这如意卷是我补偿他的，你若喜欢吃，我下回再给你做，这次你就委屈委屈吧。” 她看得出这女装半妖嘴上挑三拣四的，其实挺喜欢她的菜。 自己做的菜能被别人喜欢，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女装半妖有些不习惯地咬着筷子，他向来任性惯了，就算二十多岁的年纪，也跟小孩儿脾气似的，一下子来了一个这么懂事的小妹妹，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而且，这小妹妹，还唤他一声大哥哥。 他听过那些来玩弄他的恩客叫他“畜生”，听过老鸨淬他“赔钱货”，听过街上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下贱的半妖”，就是没听过有人喊他“大哥哥”。 -- 第31页 而这个叫他大哥哥的人，居然还说，下回给他做喜欢的菜…… 明明看上去才十几岁的年纪，怎得如此懂事？ 她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下作的半妖，是个天生伺候人的贱胚子吗？ 对自己这么客气干什么？ “你说的，要给小爷做菜的，小爷我才不要吃劳什子如意卷，下回记着，小爷我要吃麻辣味的小鱼干！” 顺着杆子爬，是他在南沁楼摸爬滚打十几年养出来的坏毛病。 “可以啊。”莫晞应得爽快，然后端着那碗饭进了白烬尘房里。 小时候夏天，她经常去山里小溪捞小鱼仔制成小鱼干，这与其说是菜，不如说是拿来打牙祭的零食。而且工序简单，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 至少，比小反派那本《膳食珍录》上的菜，容易的多。 女装半妖见莫晞竟然这么轻易答应，脑海中联想到美味的小鱼干，不由激动地用筷子叮叮当当打着碗。 察觉到对面那大块头女子鄙夷的眼神，他也不客气地一瞪：“瞧什么瞧！没见过美男子吗？” 说着，拈起兰花指理了理猫耳旁边别着的银镀金嵌珠宝蝴蝶簪。 巫兰冷哼，起身一把拉起他：“休想在这吃白食，去，给我去把碗洗了。” “哎、哎，小爷我屁股伤还没养好呢！” “你家碗用屁股洗啊？” …… 莫晞推门进去时，白烬尘没在睡觉，正抱膝坐在地上，嘴里嘎吱嘎吱啃着……土豆。 看清来人是莫晞，咀嚼声有一瞬间的停滞，而后，他慢悠悠地又放空视线，嘎吱嘎吱消灭土豆。 当莫晞不存在。 莫晞轻叹一口气。 她大学时也遇到过跟她冷战的室友。她是在山里养成的野性子，脾气比较直，说出口的话很冲，让个性敏感的室友接受不能，一个学期都没理她。 暑假回老家的时候，跟奶奶提了这事，奶奶捂着缺了牙的嘴笑开了，双眼眯成一条缝，笑骂自己家粗鲁的野猴子终于也受到挫折，能好好学着温柔一些，进化成温柔的大姑娘啦。 于是新学期她带了奶奶交给她的一大袋野樱桃和一大罐野生蜂蜜，去给寝室三个姑娘分发土特产，并借此向那跟她冷战的室友道歉和好。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室友通红的脸蛋，她说，她老早不计较了，但不知道怎么跟自己和好，所以才僵持了一个学期。 莫晞那时候才意识到，所谓的冷战，分为两种。 一种是，冷漠外表下，对你恶狠狠的敌意； 还有一种是，冷漠外表下，羞于服软的心。 不知道小反派是哪一种呢？ “小哥，你要吃的如意卷，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块儿。”莫晞蹲下身，和他视线平齐。 少年的睫羽长而翘，轻轻颤了下，覆盖住了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眸。 “唉，你要是不吃，我可怎么给你赔罪呀！”莫晞表情苦大仇深，语气凄凄惨惨戚戚，“你看，你们好心收留我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但我是怎么回报你们的呢？我不光让你中暑了，还被那猫妖控制摸了……” 一颗咬了一半的土豆塞进她嘴里，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少年坐在地上，把膝盖抱得越发紧了，脸埋进臂弯中，露出的耳根子隐隐泛红。 莫晞：“幺古唔跟里蒙肥乃？”要不我给你摸回来？ 深吸了一口气，他猛地站起身，一双有些潋滟的黑眸睥睨着莫晞。 嘴角划拉出有些危险的弧度：“莫姑娘，你且离开避一避如何？” 他说的不是让她出去，而是“避一避”。 莫晞嘴里还咬着土豆，歪了歪头，避什么？ 突地，门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声音。 莫晞起身，把那碗饭搁到桌上，抠下嘴里的土豆塞到白烬尘掌心：“我出去看看。”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白烬尘伸出那只拿了地蛋的手，指尖不受他控制地迸射出数根丝线，顷刻之间，一颗圆润的地蛋扎成了一滩烂泥。 他眸色深沉，唇色殷红。 恍若嗜血的恶魔。 卧房外，莫晞抄起扫帚和簸箕冲向小灶间，听这声音，就知道是碗给摔了。 然而，进了灶间，才发现，不止一地瓷器碎片的烂摊子需要收拾。 女装半妖双目空洞无神，宛如僵尸一般向她走来。 他声音像是从泥沼中爬出来，如鬼魅在黑暗中窃窃私语，说是歌曲又不像是歌曲，说是唱词也不像是唱词。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莫晞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奇诡而又令人不由沉浸其中的旋律。 第19章 汪！x19 【二修】 女装半妖经过莫晞身侧，连看都没看莫晞一眼，像是什么人指引着一样，向门外一步步赶去。 金刚芭比过来接过莫晞手中的扫帚，转身收拾地上的碎了一地的碗和盘子。 “不阻止他？”莫晞过去用簸箕接住金刚芭比扫过来的碎片。 金刚芭比正气头上，差点没控制好力道，把手里扫帚的手柄都捏碎。 -- 第32页 她深吸两口气，怒吼：“这套白釉碗可是限量版的！” 接着捡起最后一片碗屑丢进簸箕，周身散发着阴沉沉的气场，碎碎念：“花了我一个月的赏钱呐！” 察觉女装半妖即将踏出门槛，她默默抄起腰际的打狗棍朝门口掷去。 嚯嚯嚯——砰！ 黑棍在空中旋转前进，正中女装的后脑勺。 女装半妖前行的脚步一顿，像一块木板似的扑倒在地上，从罗裙中露出的光洁小腿抽了两抽。 不省人事。 莫晞：“……” 她朝巫兰比了一个大拇指：“好身手。” 叮铃一声响，女装半妖头上什么金晃晃的东西掉到地上。 莫晞蹲下身，一枚金簪上装饰着各色宝石，看形状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形状。 不对。 她眼睛微眯，簪子尖端有一小孔，小孔里有一根丝线滑了出来。 那孔隙比针尖还细，那丝线是深沉的墨蓝色，如果不是她现在有狗子的视力buff加成，估计会以为这只是一根普通的头发。 这丝线一直延伸到女装半妖的头皮，和发丝混作一堆。 “阿……”想起巫兰曾向她强调数遍的话，她有些僵硬地改口，“姐，剪刀给我一下呗。” 巫兰把剪刀递给她，见莫晞盯着那半妖的脑瓜看个不停，狐疑：“姑娘，你要给他剃度不成？” 莫晞：“……” 老虎屁股摸不得，女装大佬妆发碰不得。 根据她以往跟现世那群女装朋友们的相处经验来看，她要是给这半妖剃度，到时候等他醒过来，估计会跟她拼命…… 用剪刀挑起细线，用力往下一摁，谁料这线又细又韧，压根儿剪不断。 莫晞虎口勒出红印，那细线仍旧不动如山。 一旁的巫兰也发现其中的蹊跷：“姑娘，让我试试？” 莫晞看一眼巫兰两块线条优美的肱二头肌，决定退位让贤。 咔哒一声脆响，丝线应声而断。 除此之外，无事发生。 巫兰和莫晞都对着那根断了的线沉默一瞬…… 巫兰起身：“告辞。”说着，继续收拾灶间的烂摊子去了。 莫晞沉吟半晌，在女装半妖身上撕了一条布，将那蝴蝶金簪包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断线的瞬间，她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从这簪子里逃了出去。 那气息，看不见也摸不着，一闪而过，便再也抓不住。 虽然搞不懂，但她总有一种预感，刚才女装半妖魔怔一样的表现，大概就和这簪子上的丝线有关。 丝线啊…… 未来“千丝引”白烬尘的傀儡术也会用到丝线，但小反派的丝线她之前见过，颜色更偏向银白，而不是墨蓝。 …… 此时妖林中一隅，一只通体透明的灵蝶扑棱着翅膀停到一名女子肩头。 “有一朵小花还没成熟，就被人摘了呢……”她坐在一棵葱茏繁茂的树上，晃荡着赤|裸的双足，身后一对湖蓝色的宽大蝶翅颤动几下。 檀口对准肩上灵蝶一吹，灵蝶身形就此消逝在风中。 远处传来咕噜噜的车轱辘声，烟青色的眼瞳眺望而去，暖橘色的夕阳穿透交错横斜的枝丫，投射在那一辆辆马车上，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女子抖动着美丽的翅膀，飞到那个车队领头男子的身侧，表情揶揄：“哟，不愧是甲翅的人，这一趟，看来收获不小呢……” 为首的男子冷着一张脸，没有答话。 那女子也不在意，像是司空见惯一般。她扑棱着蝶翅，飞到一驾马车边上，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什么，嘴角露出满意的笑。 “嗯……很弱，很没有生命力，不愧是半妖啊……相信小虫子们会喜欢这堆‘小花’的。” 男子听到她的呢喃，沉声：“嗣场的货都在这里了，但这些数目仍旧是不够的。” 女子跟着马车慢悠悠飞着：“不用担心，我这一趟，也收获了不少‘小花’。” “虽然，一朵在运送途中被人抢了……不过没关系，我自会抢回来的。” “不要让人族发现你的身份。”男子警告她。 女子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呵欠：“你以为，只有你会操纵傀儡吗？屠烨。” 男子没有回答。 不多时，他示意马车停下，前方是幽深的山谷，轻薄如纱的雾气飘荡在绿树草丛之间。 车队伫立一瞬，雾气逐渐四散开去，朦胧之间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形。 跟那女子一样，他背后也扑棱着一对翅膀，只不过他的翅膀更大，是漆黑色的，衬得他整个人都很肃穆庄重。 他出现的那一刻，车队领头的那个黑衣男子身形一阵颤抖，冒出黑气，化作一个木偶小人飘到他的腰际挂上，同时马车上的车夫们也化作一个个木偶飘了过来。 那黑翅男子的腰际赫然挂了满满好几串木偶人，那些木偶人模样相似极了，恍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扇动蝶翼，那些木偶轻轻晃着，恍若精美的配饰。 无人驾驶的马车像是被一阵无形的力道牵引，跟在他后头缓缓步入山谷。 蓝翅女子把手枕在后脑勺，耷拉着眼皮飞到他身边，撇撇嘴：“无趣的雄性。” 她这么年轻貌美的雌性在他面前，他居然跟没看见一样，连个招呼也不打。 -- 第33页 那男子这才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等这批小辈们出来，自然会有有趣的任你挑选。但前提是，你要有足够数量的货物。”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认真完成女王陛下吩咐的指标哒，略略略。”她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前方是一个隐蔽的山洞，丝网编织成的囚笼悬挂在石壁顶上，里头好似装了不少东西，被撑得鼓鼓的。 看守的蝶卫们吧嗒吧嗒扇着翅膀飞过来，揭开马车，五名蝶卫兜着一张宽大的细网，另外三名蝶卫负责把马车上昏迷的半妖们搬到网里，最后合拢网，和其他网袋一样，悬到石壁顶端挂上。 --- 少年端着一本书靠在窗边，还没看两行，里头的字就扭曲成一团团黑色乱麻，捎带着脑子也乱糟糟起来。 他定了定神，摊开的书挡住鼻子和嘴巴，露出一双浓墨色的星眸，眨巴两下。 书桌上那个白釉碗，里边的菜摞得老高，在一片绿油油的素菜中间，那云纹状如意卷格外瞩目。 外边那层酥软的蛋皮薄厚均匀，里头的肉炸过之后泛着晶莹的瑰紫色。 原来这就是，如意卷呐。 他凑近，把书随手搁在桌上，筷子夹起那枚如意卷，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此刻他的眼睛罕见有些晶晶亮。 乓！外头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手一颤，如意卷啪嗒跌回了饭里。 他顿了顿，放下筷子，到窗边查看闷响的来源。 落日余晖把院里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傍晚天气不再闷热，风吹拂在身上很凉快。 外头围墙边上，粉衣少女裙子里兜了一小袋菜籽。 一柄乌黑的锹在她前头耕土，她就埋头在后边撒种子，一边撒一边催促：“快些快些。” 没想到娘亲大战四方妖族的武器“打狗棍”竟会有一天被用作农具。 白烬尘轻叹摇头，合上窗，再去尝那如意卷时，如乱麻一般的心竟神奇地平静下来。 莫晞撒好菜籽，又吩咐那黑棍子去舀些水来。 她原本询问金刚芭比家里有没有铁锹，结果金刚芭比直接将这打狗棍扔给了她。 还真别说，这棍子真是神器！居然还能随便变换形状，坚韧度和耐久度都比普通器具高的多。 这大概就是玄幻世界的方便之处了吧！ 打狗棍接水回来，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黑瓢，里头的清水晃晃荡荡，泛起涟漪。 莫晞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道：“现在，底下给自己扎几个小孔，帮我浇地。” 圆圆扁扁的黑瓢在半空旋转了一圈，底盘憋出数个小孔来，跟花洒似的从翻好地的这头飞到那头，又从那头飞到这头，干巴巴的泥土变得湿润，晕染出一片深色。 莫晞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伸手捏住黑瓢，黑瓢骤然间重新变成笔挺的棍子，上头沾了几点灰扑扑的泥星子。 “可以啊，棍子，这是劳动的勋章呢！”莫晞抚了抚棍子。 今天要不是这“打狗棍”，她还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 小时候帮奶奶耕地，她最亲密的伙伴是哞哞叫的大水牛，随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最开心的是淌水过河的时候，只要在牛背上一趴，老牛就会驮着她游到岸上，压根儿不用过桥。 尤其是夏天，在河里能偶遇不少别的山头的伙伴，有时候兴致来了，就会在水里嬉闹到家长来河里寻他们才罢休。 莫晞毕业后去大城市当社畜那段时间，每天都幻想着老了之后一定要回山里，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清风与明月之中，安度晚年。 当然，如果到时候身边有自己的老伴儿，那简直堪称完美！ 只可惜……她还没找到另一半，就被车撞了，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一叹，进了房里，地上的女装半妖仍旧不省人事地睡在地上，莫晞想将他扶起来，奈何这半妖身子不轻，扶了老半天也纹丝不动。 这时，打狗棍飞了过来，横进他的腰下，生生将他抬离地面。 莫晞感动得差点抹眼泪：“你真是我的好伙伴！” 像是受到了鼓舞，黑棍子愉快地颠了一下女装半妖的身体。 他花哨的裙摆在空中快活地舞蹈。 第20章 汪！x20 【一修】 夜深了，繁星点点悬挂于深邃的夜空中不停地眨巴着眼睛。 西苑白烬尘卧房狭窄的门口，生生挤进来两个人。 正准备就寝的白烬尘解了月白色的发带，满头柔顺的青丝披散而下，更趁得他温润如玉的出尘气质。 而这般温和的人物，却笑得勉强极了：“莫姑娘，你们这是……” 堵在门口的莫晞抚了抚后脑勺，指着身边刚醒过来的女装半妖：“这位大哥哥……哎，你叫啥名？” 女装半妖轻轻掐着有些酸疼的腰腹部，长长的猫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陈囡囡。” 莫晞：“……” 你取这名字我怀疑你在占别人便宜…… “对，这陈囡囡哥哥，他今晚没地儿睡，要不跟我们凑活凑活，睡一间房？”莫晞笑得谄媚而僵硬。 她当然知道这房间睡三个人太过勉强。 她原本打算让陈囡囡和白烬尘一个房间，她去和金刚芭比一起睡，男性跟男性睡，女性跟女性睡，多么合理的安排！ -- 第34页 结果忽略了陈囡囡是个性别认知为迷的，他死活撒泼不肯跟白烬尘一个房，说是怕清白被玷污。 “清白被玷污”这句话实在槽点太多，莫晞实在不知从何吐起。 她真想说，比起你的清白被玷污，她更担心白烬尘这小身板被你糟蹋了…… 总之最后，由于担心唯二两名男同志的“清白”，莫晞决定做他们中间的那根搅屎棍，干脆一起睡！ 白烬尘眉眼弯弯，笑容像贴在脸上，久久没回答。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啊！”莫晞干脆扯着陈囡囡就往里头闯，“放心，你睡床，我们俩睡地上，绝对不会跟你抢。” 她当初大学穷游的时候，为了省钱，就跟男同学女同学一块挤在一间客房里过，当时他们一共三个女生，两个男生，两个娇滴滴的姑娘都想睡床，于是莫晞自告奋勇跟男同学一起睡地板。 当时他们一块狼人杀玩到快凌晨才迟迟睡去，根本不会想什么清白不清白，大家都是朋友，界线划得清楚得很。 更何况，像莫晞这种男人性格的女生，那两个男生根本就是把她当兄弟来的。 所以如果和陈囡囡这种女装大佬一块睡地板，她更加是一万个放心的，再说了，不管怎样，还有个白烬尘在呢不是？ 谁料莫晞心理建设做好了，陈囡囡却不满意了，他扭着纤细的身段，鼻子里哼哼：“小爷我身娇体弱的，怎么能委屈小爷我睡地板呢？” 莫晞扶额：“大哥哥，这位白烬尘弟弟的身体更弱哦，总不能委屈他打地铺吧。” 听莫晞喊他大哥哥，他鼻子哼唧哼唧，却也勉强同意。他涂了精美丹寇的指尖挑起白烬尘尖尖的下巴，妩媚地眯了眯碧黄异色瞳，红唇翘起：“你也是半妖哦。” 白烬尘缓缓推开他的手，微微颔首：“你若真想睡床，白某可以让。” “哼，你想让，小爷我还不想睡了呢……夏天热！睡地板凉快。”说着，他褪下花花绿绿的外袍铺到地上，柔柔地打个呵欠就地躺下了。 他侧躺着，手撑着头，长长的尾巴绕到身前，搭到细软的腰肢上，三分慵懒，七分妩媚。 “是只好命的半妖呢，有屋子可以睡，有家人陪伴……”他喃喃。 半妖分为两种，一种天生有灵力，妖族血统占大头；另一种体内无丝毫灵力，人族血统占大头。 有灵力的半妖被人族视为妖族对待，运气好的，能遇上一些好心的人族成为其契妖；运气差一点的，就会成为一些有“特殊癖好”人族的禁脔；运气再差一点的，就连禁脔都做不成，只能靠自己苟延残喘，讨口饭吃。 而很不巧，陈囡囡就是那类运气最差的半妖，十岁时就不得不用自己残破的身体，换取一两口吃食。 他头脑聪慧，豁的出去，懂得如何向恩客们摇尾乞怜，讨他们欢心，在南沁楼十几年，也算混出了些名堂，不仅没饿死，还存了不少私房钱，足够他度过余生的了。 而白烬尘既然能生活在这府中，必定是傍上了什么好心的人族，享了主人给他的福分…… 陈囡囡瞥一眼莫晞，她正从衣柜里拿出一叠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到地上。 跪趴在被子上的少女轻柔掖了掖被角，她神色认真，背脊挺得笔直，低垂的眼睫展露出俏皮的弧度。 “这臭小子也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能找到这样的主人……”陈囡囡撇撇嘴，语气酸不溜秋。 怎么会有人族主动把床铺让给自己的契妖睡的？这小妹妹怎么这么傻？契妖天生便是奴才命，尽情使唤就是了。 见莫晞终于铺好床起身，他就地一滚，滚到软趴趴的被褥上，蜷缩着膝盖，猫尾慢悠悠晃荡，猫眼睛对她眨巴眨巴，媚眼如丝。 莫晞皱眉：“怎么？眼睛不舒服？” 陈囡囡：“……” 他再接再厉，身子坐起来，凑近莫晞，呵气如兰，语气黏黏腻腻像焦糖：“小妹妹，还缺契妖吗？小爷我会暖床哦。” 说到“暖床”二字时，他抬起手轻轻扒拉下一侧领口，露出好看的肩膀。 莫晞：“……” 女装大佬她见过很多，主动勾引她的女装大佬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必。”莫晞拒绝得干脆。 “真的？”他又凑近了一些，小舌湿湿地舔了一圈嘴唇，使出青楼小倌的浑身解数。 莫晞冷漠脸：“……不会把口红吃进去吗？” 陈囡囡：“……” 他有些无力地坐回去，手撑在身后，重新细细打量了莫晞一番。 真的是，败给这个小妹妹了…… 不过来日方长，哼，走着瞧。 他一旋身，又重新躺回了自己衣袍上边。 袖口却被扯了扯：“起来，地上凉，这地方昼夜温差大，你这样容易感冒着凉。” 陈囡囡挑眉，看了一眼莫晞坐着的被褥：“想和小爷一起睡？” 莫晞皮笑肉不笑，起身又拿出一床薄一点的被子：“大哥哥你睡我刚才铺好的被子，身为半妖就要有半妖的觉悟，好好保重身体。”这一点，应该好好和小反派学学才是。 莫晞看一眼此时已经上床把自己捂严实的白烬尘一眼。 听了这话，陈囡囡心里莫名塌陷了一块，他音色低沉，少了几分矫揉造作：“真不用小爷暖床？” -- 第35页 啪一声，莫晞把被褥扔到地上展开：“duck不必。” --- 翌日，莫晞起了一个大早准备早饭。 把红枣银耳下锅煮后，莫晞抓了一把小米到手里，要去后院喂那小鸡仔。 金刚芭比拉开卧房门，深深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早，姐。”莫晞嫌叫姐姐太腻歪，干脆称呼她姐。 巫兰对这声“姐”霎是满意，顿时眉开眼笑的：“早早早！小儿媳……咳，小姑娘。” 见巫兰郑重其事地穿了一身玄色短打，莫晞随口问了一句：“要出门？” 巫兰朗声一应：“嗯！不过此番要去捉妖的地方离白府很近，约莫明日便能赶回！” 莫晞思忖一瞬：“有什么想吃的吗？回来我给你做！” 闻言，巫兰哈哈大笑，露出了白白的后槽牙：“只要是姑娘你做的，巫兰我都爱吃！” 莫晞喂完小鸡仔回来，又去瞧了一眼昨天围墙边开垦的地头。 虽说仍是黑黝黝一片，但莫晞知道，新的生命在泥土里正悄然苏醒，不出一周的时间，就会有嫩绿的芽冒上来。 她嘴角噙着笑，起身瞧了一眼天空。 俗话说，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 此时旭日东升，照耀大地，看似晴朗，但远方纤维状像鱼钩一样的云，预示着大雨即将到来。 看来今天不用浇水了。 莫晞折回房间时，白烬尘已经被巫兰叫了起来。 “早啊，小哥。” 白烬尘刚醒，睡眼惺忪，漆黑的眼仁眨巴眨巴，嗓音透着一丝初醒的缱绻之意：“早。” “陈囡囡大哥哥还没起？” 未及白烬尘回答，陈囡囡就从巫兰房里走了出来，他似是重新画了眉，涂了唇，连发型都变了一个，嘴里小声念叨着：“你这唇脂的颜色太显老气，早就应该换了！” 跟着他出来的巫兰脑门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要泥寡！不喜欢，就别用！” 陈囡囡翘着兰花指，指腹轻轻抹匀面颊上的胭脂，娇哼一声。 瞧见莫晞，他小跑着过去，微微嘟着嘴：“小妹妹，你说，这唇脂，是不是过时了？” 这问题可把她难住了，她在现世对化妆品没什么研究的，平日里喜欢素面朝天，比起彩妆，她更热衷于护肤。 莫晞看了良久：“嗯……还、还凑活？” 听莫晞说“凑活”，陈囡囡勉为其难地接受：“那是小爷我底子好……” 空气中飘来银耳红枣羹的香气，莫晞进去盛，吆喝众人进来拿。 到巫兰时，莫晞特地给她舀了两碗：“姐，你出去捉妖铁定消耗体力，多吃点。” 巫兰这个铁汉差点眼泪汪汪：“真是个好姑娘呀！”真是她未来的好儿媳妇呀！ 用完早膳，巫兰便要出门，莫晞瞥到倚在门口的“打狗棍”，喊住她：“姐，武器你忘拿了。” 巫兰振臂挥手：“特意给你们留着守家的。” 她不在的时间，她担心诸如沈惜雪这等难缠的人找上门来。 留着打狗棍，她才能安心。 …… 在很多年之后，莫晞时常会想起这个早上。 不是因为小鸡仔，不是因为播下的菜籽，不是因为空中的钩钩云，也不是因为银耳羹。 她的脑海中时常萦绕盘旋着一个念头—— 如果当时她态度再强硬一点，死活让巫兰带上那根倚在门框上的打狗棍，那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系统也没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21章 汪！x21 【一修】 下午，天色渐沉。 墨色的乌云挤压着天空，雷声在轰鸣，狭长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一道霹雳声炸响，雨水噼里啪啦倾泻而下，在屋瓦上敲打出清脆的旋律。 窗外的雨珠自瓦砾滚下，缀成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银链子。 啪嗒—— 屋内传来落子之声。 这“棋子”实则是一颗颗黑色的小石子，莫晞将这些小石头从门外捡来，“黑子”就用毛笔涂黑，“白子”就保留石子原本的颜色来代替。 这“棋盘”也是临时做出来的，一块白色布料上横竖画了各十五行十五列。 “五星连珠！吃！” 执黑子的莫晞大杀四方，把对面的白子吃得七七八八，几乎堵死了白子连成五子的去路。 陈囡囡精美的发型此刻轻微炸毛，他捏着一颗灰溜溜的石子，眉梢一颤一颤的，不知放哪里是好。 终于，他气愤地将那石子一掷：“小爷我不玩了！” 莫晞笑呵呵地将一颗颗棋子拣回去：“不要自暴自弃嘛，大哥哥，现在输，不代表一直会输，有句话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失败是成功的老母亲！” 陈囡囡揉着太阳穴，蜷缩到白烬尘的床榻上不说话，他气鼓鼓的，像一只被踩了脚的炸毛猫。 太气人了，他的恩客被别的小倌抢了他都没这么气愤过。 白烬尘洗完碗筷回房，见自己的床榻被占据，脚步一顿。 莫晞连声招呼：“小哥来嘛来嘛，一起来玩嘛。” 雨天房内昏暗，桌上提前燃着烛火，少女侧颊光滑润泽泛着柔光，面庞如月朦胧。 白烬尘到她对面落座：“弈棋？” 《弈经》有言，弈棋乃是人族的高雅嗜好，在上层人族里尤其盛行。这少女，莫非是什么官家的小姐？ -- 第36页 又转念一想，哪个官家小姐会甘愿每日在灶间这等烟火之地进进出出，为妖族和半妖下厨？ 他否定了这一猜想。 莫晞不知道普普通通玩个五子棋也能让白烬尘想这么多，她把拣好的那盒灰石子推给他：“五子棋，玩过吗？” 白烬尘摇头。 于是莫晞把规则简单介绍一遍，讲解完，她笑得神秘：“不如咱们玩个大的，再定个奖惩制度？” 白烬尘歪了歪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要是赢了，就有决定今天晚饭吃什么的权利！”莫晞眼神中一闪而过一道诡异的精光。 还以为她会提出什么特别要求的白烬尘微笑颔首：“可。” 顿了顿，又道：“那若是白某赢了，奖励也是任意挑选今晚膳食的种类？” 莫晞在盘里抓一把炒瓜子，咔吱咔吱磕起来，一边磕一边说话：“平日里也是任你们挑菜品的，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奖励……嗯，你可以重新想一个，或者是惩罚我的也行。” 白烬尘垂眸思索，一时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便摇头：“能否先赊着，若白某当真赢了再说也不迟？” 莫晞答应：“看你有新手光环，这轮我让你，你先落子。” 白烬尘依言捏起一枚小石子，手托腮看着白布上密密麻麻的方格子，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落子。 莫晞嗑瓜子速度堪比仓鼠，瓜子壳已经在桌上垒成一座金字塔，见白烬尘纠结，劝道：“不要有压力，第一颗棋子不重要，你看哪里顺眼就放哪。” 听她这么说，白烬尘沉吟半晌，就近把手里的小石子摆到了棋盘的一个角落。 稳稳当当，不偏不倚，在棋盘最犄角旮旯的一个角落中窝下了。 莫晞：“……” 差点被瓜子呛死。 她飞快瞥一眼对面的少年，他落完子正安静等待着她，丝毫不觉得自己下的位置有什么不妥。 莫晞也不说什么，啪嗒在他那颗灰石头旁边放了一个黑石头，整整齐齐，并排摆放着。 堵住了他的一条去路。 白烬尘眨眨眼，转而从另一条路上逃，莫晞迅速拦截，他继续逃，莫晞又追上来…… 追逃之路不出几轮，就在莫晞一声“吃！”中宣告结束。 莫晞毫不留情地把白烬尘最初放下的那颗白子换成了黑子：“继续继续……” 说着重新抓一把瓜子咔吱咔吱，卧房中回荡着清脆欢快的嗑瓜子声。 白烬尘也不气馁，方才那一轮角逐中他虽说惨败，但是也逐渐摸到了五子棋的精髓。 他定了定神，漆黑眼瞳中倒映出星罗棋布的各枚棋子。 等莫晞面前的瓜子壳金字塔又壮大一些，他终于敛神落子。 看到他落下棋子的位置，莫晞眉梢轻挑。 她刚才和陈囡囡说，“失败是成功的老母亲”，而白烬尘，恰好就是那种懂得从失败中总结经验的人。 遭遇失败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被失败打倒，一蹶不振；另一种是从失败中爬起来，练就一身盔甲。 而后者，就如同这塔尖上的瓜子壳，大多会成为站在顶峰的佼佼者。 “吃。”几轮过后，少年唇角带笑，鼻音浅浅。 眼睁睁看着白子吃去黑子，莫晞嗑瓜子的嘴巴一顿，瓜子丁零当啷放回盘里，啪啪拍去掌心指缝的瓜子屑，她正襟危坐，神色陡然间认真起来。 “莫姑娘不吃瓜子了？”少年语气中带着一抹调笑。 莫晞也是一笑：“这是对小哥你的进步表示尊敬。” 言罢，她捏起棋子和他对弈。 卧房中的氛围霎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两人都不说话，屏气凝神的，房间里只余啪嗒啪嗒的落子声清脆回荡。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风裹挟着湿润水汽飘进来，轻拂两人的衣衫。 白烬尘手托腮，浑身透着一股子闲散之意；莫晞腰杆笔直，像一株挺拔的竹。 陈囡囡在床上滚了几滚后，慢悠悠朝他们看来，绒绒的尾巴轻晃，见两人安静对弈的模样，他兴味索然地撇了撇嘴。 真不知道这下棋有什么好玩的，比起这个，他宁愿去织布绣花…… 轻盈柔软的丝线才好玩呢！ 他百无聊赖地开始把玩指甲上的丹寇。 少顷，但听莫晞一声喟叹：“我输了……” 棋盘上的白子和黑子数目相当，几乎布满了整张棋盘，白子堵住黑子的全部去路，黑子没有再连成五子的机会了，不得不认输。 “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或者对我的惩罚？”莫晞重新抓起盘里的瓜子磕起来。 白烬尘把棋子一枚一枚拣回盒里，垂眸思索片刻，仍旧没想到有什么想要的：“唔，那白某便成人之美，让给莫姑娘一次决定今晚菜品的机会？” 莫晞：“？？？” 莫晞：“……” 请问，眼前这个，真的是全书的大反派吗？大反派能说出这种真善美的话？ 这分明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莲花呀！ 莫晞也不推辞，更加不说让他“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再说”这种谦让的话。 送上门来的奖品，好好接受，真诚致谢，那才叫礼貌啊！ “小哥你人真好，我太感谢你了。”莫晞杏眼乐呵地眯起。 -- 第37页 想到自己即将肆无忌惮吃到的、那个朝思暮想心心念念、却总是不太好意思吃的美食，她嘴角幸福的咧开。 瞅见莫晞餍足的笑容，白烬尘手一顿，不禁反思，唔，莫非前几日他点的那些菜品，不合人族的口味？ 不由对她想吃的菜品有些好奇。 「滴——」 听到系统的提示任务成功的信息，莫晞嘴角弧度逐渐加深。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系统奖励和棋局奖励，她就通通、一个不落地收下啦。 …… 傍晚时，雨势渐弱，细密轻柔的雨丝随风横斜飘洒。 做晚饭前，莫晞特地打开了小灶间仅有的那一扇小小窗户，清新的水雾扑面而来，清凉舒爽。 她把那扇窗又最大限度地撑开。 然后一边乒铃乓啷忙活起来，一边哼小曲儿：“今儿个老百姓，真呀嘛真高兴……哼哼哼哼……” 愉快的旋律极具穿透力，就连身在卧房专心看书的白烬尘都听到了。 这曲调很陌生，莫非，是异域的什么歌曲？ 他对异域不甚了解，也不知异域的管家小姐是不是都喜爱习得一手好厨艺…… 然而，接下来空气中传来的气味，生生将他飘远的思绪，强行拉扯了回来。 白烬尘把手里的书搁到书桌桌面，指尖揉了揉紧皱的眉梢。 陡然之间，脑海中闪过刚才那少女打赌时眼神中闪过的精光，以及他允她自由抉择菜品时，那意外欢脱的笑容…… 此刻他大概明白，其中的深意了。 床榻之上，早已熟睡的陈囡囡也皱着眉头醒来。 他梦见自己欢快地徜徉在麻辣小鱼干的海洋中，然后在他终于张大嘴巴想要尽情把周围漂浮着的小鱼干全部吸进胃里时，鼻尖突地传来一股恶臭—— 那是他从未闻到过的恶臭味，伴随着这股恶臭，小鱼干们也肉眼可见地发黑变质，啪嗒啪嗒变成烂泥掉到了地上…… 最后他从绝望之中醒来，小鱼干通通不翼而飞，但是鼻尖的恶臭，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娘的！这是什么味道！熏死小爷了！” 白烬尘神色淡定地翻过一页书，葱白指尖默默拦到鼻子下方堵住：“约莫，是莫姑娘在做的美食。” “开饭啦！”莫晞朗声一唤，敲响卧房的门。 白烬尘合上书本，冲陈囡囡浅笑：“开饭了呢。”说着起身开门。 恶臭顿时铺天盖地溢满了整个房间。 陈囡囡脸色都青了。 望着白烬尘镇定自若的背影，不由腹诽，这臭小子是没有嗅觉的吗…… 他从怀里掏出花手绢，捂住鼻子跟火灾逃生似的冲到前厅。 少女面前放着一个大碗，碗里的东西青青红红一片，盛的满满当当。 她笑容真诚：“大哥哥，我给你做了小鱼干，快来尝尝。” 陈囡囡这才看见饭桌中央摆了一小盘鱼干。 那盘小鱼干被三个大碗包围，可怜弱小又无助，他猫耳朵一动，似乎能听到小鱼干向他求救的声音—— 嘤嘤嘤，囡囡快来救我们，这里好臭啊鱼！快被熏死了呀鱼！ 他瞳孔一缩，一个箭步抄起那盘小鱼干，紧接着又一个箭步冲到院子里，一腾身来到屋顶上。 微凉的雨丝飘到他身上，给他蒙上一层轻薄的纱。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斥着清新的空气。 娘的，总算逃出来了！他拿起那盘小鱼干，眯眼慢悠悠享用起来。 前厅，莫晞津津有味地吸溜吸溜，唇瓣沾染上一层饱满的油光，面颊因为辣意腾起一片粉色。 白烬尘拿起筷子，眉梢轻蹙：“敢问莫姑娘，这是何菜？” 莫晞嘴里塞满食物：“挪师混。”螺蛳粉。 她咀嚼几下将口中食物吞咽入腹：“这螺蛳粉的气味很浓郁，而且一般人都觉得不好闻，所以我轻易不会做这道菜，味道传出去，影响不好……” “那今日，为何做了呢？”白烬尘筷子在碗里拌了拌，挑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粉丝，试探性地放入口中咬断。 “咋样？”莫晞双眼亮晶晶。 浓烈的辣意让他轻咳两下，眼尾有些泛红：“滋味尚可，不似气味那般怪异。” 莫晞一拍桌，神色有些激动：“对吧！因为好吃！所以想吃！正好你又给了我挑菜的权利！不吃白不吃！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她喉间发出一阵笑声，炙热又纯粹。 她回忆起当年为了吃一碗螺蛳粉，把小桌子小凳子搬到寝室阳台的场景。 “不过你们放心，今后一年之内，我轻易不会再动这道菜了。” 大学四年，她摸出了一条螺蛳粉铁律：螺蛳粉吃的频率多了，铁定会被室友打的。 一年一次这个频率，刚刚好。 白烬尘原本想搁筷，听她说一年之内不会再做这菜，又皱着眉头勉强自己多吃了几根。 谁料这辣爽的滋味一发不可收，到最后，他竟生生将这碗螺蛳粉吃了一大半。 他的唇色原本就红，如今食了辣之后，鲜艳得能滴出血来。 目睹小反派一边忍着咳嗽，一边慢悠悠嗦粉的莫晞：“……” “你若喜欢，我天天做也未尝不可。” 小反派被辣得有些上头，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嗓音沙哑：“不必。” -- 第38页 这螺蛳粉固然美味，但他也懂得，凡事适可而止的道理。 第22章 汪！x22 【二修】 翌日，莫晞摸不准金刚芭比是午时回来还是晚上回来，于是计划安排了两桌菜。 每桌菜都是顶丰盛的。 人不可食言而肥，既然她允诺给巫兰她爱吃的菜，就要尽力办到。 如果巫兰中午回来，那吃两顿好的也无关痛痒；如果巫兰晚上才回来，那中午那顿饭家里三人就要全力消灭，杜绝浪费。 总之，是个万全之策。 谁料，等到天擦黑，桌上的晚饭放凉，院门口也没见到金刚芭比的影子。 莫晞手支着头，眼皮子直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堪堪要垂到桌面。 在扑到桌面的前一秒，一只微凉的手托住了她的脸颊，樱桃小嘴被挤压地嘟起，嘴角流下一滴哈喇子。 同时，莫晞也猛然清醒。 白烬尘的手一触即离，皱眉去灶间把手洗净才出来。 “娘亲今日大约是不回来的，莫姑娘若是饿了，可先用饭，不必等。” 说着，他进入卧房，沉默掩上了门。 莫晞揉了揉惺忪的眼，敲他门：“你不吃？” 门内的声音闷闷的：“白某不饿。”言下之意是不打算再出来了。 莫晞回头看着一桌子菜，也没什么食欲。 主要中午的时候吃太多，现在还没消化，肚子里实在没别的空间了。 陈囡囡中午吃完睡到现在还没醒，白烬尘又回了房里，前厅就剩下她一个人。 烛火摇曳，已然灼烧了一半，灯盏上落下几滩蜡油。 一只蝴蝶误入房内，围绕着滚烫的火焰翻飞，白墙上映出蝴蝶巨大的影子，躁动不安地不停扇动着翅膀。 飞蛾扑火莫晞见过不少，飞蝶扑火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抡起打狗棍，企图将这只蝴蝶赶出房间。 “好好活着不好吗？没听过玩火自焚吗？小东西。” 打狗棍被抛出，在空中变成一个大苍蝇拍，追着那蝴蝶穷追猛打。 “伙计，把它赶出去就好，别玩出命来了。”莫晞打了一个呵欠，眼角逼出泪。 吧唧—— 莫晞刚说完这句话，苍蝇拍就把那只蝴蝶拍扁在墙上。 末了，苍蝇拍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拍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蜷曲了一下，灰溜溜飞到墙角化作一根普普通通的黑棍子，不动了。 装死。 蝴蝶尸体像一片枯叶飘摇落到地面。 莫晞走近蹲下，细细观察这只蝴蝶，眼睛倏尔半眯一下，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这蝴蝶的蝶翼是罕见的湖蓝色，被打狗棍拍的残了半片翅膀，继而，它的尸身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袅袅雾气，蒸腾在了空中。 妖族？ 她扇动手掌，将空气中未消散完全的气息扇向自己，鼻翼翕动。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这股味道，从怀里掏出那用布头包裹起来的蝴蝶金簪。 这两个味道，极其相近。 难道这只蝴蝶是追踪陈囡囡过来的？据巫兰所说，当日陈囡囡被.操控，哼着那首歌去往妖林方向…… 妖林在《契妖大陆》中是妖族们聚集的地方，有很多强大的妖族蛰伏其中。 男主白凌霄的许多契妖都是在妖林中遇到的。 但是小说故事是从男主二十几岁时开始讲起，所以现在，她也不确定究竟是妖林中的哪个妖族在兴风作浪。 她瞅一眼掌心的蝴蝶金簪，又联想到刚才那只扑火的蓝蝶…… 蝴蝶妖怪？ 她起身，嘱咐角落中的打狗棍：“伙计，记得好好守家，连一只虫子都不要让它进来。” 原本安静如鸡的打狗棍听到莫晞的嘱托，唰的飞起来，在空中嗖嗖嗖飞了一个大圆周，最后在莫晞面前弯了弯，好似在点头。 莫晞伸出手轻抚两下弯下来的棍子顶端：“乖。” 她用罩子把饭桌上的饭菜罩上，又在大门落了锁。 另一方，一片幽深的谷地之中，中央拔地而起一颗参天巨树。 树干异常粗壮，几人都环抱不住。从树干顶端延伸出的枝丫形态诡异，状似向夜幕中伸出的无数双手。 离奇的是，树枝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更无从得知这棵树的品种。 然而，树枝上坠着密密麻麻五彩斑斓的茧。 如果近看，还能依稀分辨出里头虫豸的细节。 有的虫豸还是一条肉肉的条状毛虫，有的虫豸已经生出了未发育完全的翅膀，还有的虫豸宠宠欲动，意欲挣脱茧的束缚，却迟迟不得破开，好不痛苦地挣扎着。 枝丫伸展的最顶端，立着一个修长的影子。 她湖蓝色的蝶翅在银色的月光下迎风舒展，长睫紧闭，少顷，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缓缓睁眼，烟青色的眼瞳中倒映着月华光芒。 蓝唇不自觉勾起：“流浪的‘小花’，进了另一朵‘小花’家里……委实是意外惊喜呢。” 下一瞬，蝶翼轻动，她提起赤|裸的足，身影转瞬消失。 …… 莫晞进了白烬尘卧房，少年正秉烛夜读，模样神情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她给自己打好地铺：“你娘亲之前也很晚回来吗？” “白家是契妖大陆有名的猎妖世家，猎妖的单子几乎遍布整个大陆，猎妖的地块若是远了，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回得来，若是近了，也不一定能够很快赶回。”少年眼睛仍是聚焦在书中内容，说话时没有看向莫晞。 -- 第39页 一副沉迷书中的模样。 “如果不是路程耽误了回来的时间，那就是，任务的难度？” 白烬尘指尖一顿：“或许。” 他仍是埋首书册，不看莫晞一眼。 莫晞走到他身侧，好哥们儿似的搭住他的肩，瞥一眼书中的内容：“书拿反了。” 手肘下的肩膀有一瞬间的僵硬，继而他脸上划拉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浅笑：“多谢莫姑娘提醒。” 莫晞幽幽叹了口气，探手将他手里的书册夺了过来，啪的合上扔到桌面。 然后她两只手啪啪拍了两下白烬尘的面颊，大大的杏眼直勾勾望进他有些愕然的眼里：“不要担心，你娘亲不会有事的！” “你想想她浑身的肌肉，和她高超的灵力，又有哪个妖怪能打得过她呢？她一出场，肯定是一拳一个小妖怪，堪比怪物级别的存在啊。” 白烬尘抿了抿唇，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这少女勘破。 不知为何，自从今日午间没守到娘亲的身影时，他不自觉有些心绪不宁，他越是勉力克服，那股不宁的情绪就越强烈。 莫非是因为没有读书的缘故？他暗想。以往等待娘亲的时间，他总会在阅读中度过。 于是他拿起书读，谁料刚捧起书，心中的不安就不停躁动，居然连书册拿反了都没发觉。 委实是不像自己了。 他一向善于隐藏情绪，以往就连娘亲都很难察觉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没想被这少女察觉了啊…… 最近他果然是太过松懈了。 他眼睫低垂，嘴角的笑容泛着一丝嘲讽。 下一瞬，一双手探向他的脑后，一阵力道轻扯，将他的束发的带子解了下来，青丝顷刻间垂落。 他不解地看向少女，只听她的嗓音如初春枝头掉落的细雪一般温柔：“早点休息吧，睡醒，就能见到你母亲了。” 他有一瞬间的愣怔，接着，他浅笑出声：“白某的床被霸占了，白某又能睡哪里呢？” 莫晞：“……”原来在这等我呢？想指使我喊陈囡囡起床？ 她把发带挂到白烬尘脖子上，然后凑近在床上团成一个团、昏天黑地睡了一下午的陈囡囡，指尖捏住他一只毛茸茸的猫耳，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然后声音猛然爆发—— “起床啦！” 那耳朵猛地一颤，身子一抖，紧闭的眼睛突然之间瞪圆，碧黄异色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缓缓看向始作俑者莫晞。 原本从指节探出的尖利猫爪在看清莫晞的身影时缓缓伸回去。 陈囡囡发出呼噜呼噜几声低鸣，转而往莫晞手里蹭了蹭，音色带着初醒的缱绻之意：“小妹妹，叫小爷起来作甚？” 那暧昧的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莫晞叫他起来是要宠幸他一般。 莫晞当然不会宠幸他，声音表情都有些微妙：“白烬尘弟弟说他想要洗洗睡了，让你把床让给他。” 听到这话，陈囡囡像一块粘人的牛皮糖，久久不肯挪窝：“小爷我在这床上睡得舒坦，地上硌的慌，我的腰肢都快睡塌了，今后还怎么接活呢？” 说着，朝莫晞抛了一个媚眼。 莫晞浑身鸡皮疙瘩一激灵。 “无碍。”白烬尘说话了。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仔仔细细铺到地上，“白某睡地板也未尝不可。” “这位大哥的摔伤约莫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或许便能出府。” 竟是在下逐客令了。 陈囡囡也是个不服软的，他一声冷哼：“你又没见过小爷我的屁股，怎么知道我伤口有没有痊愈？小爷我身娇体弱的，一点点淤青也要大半个月才消去呢，更罔论这屁股的伤了。” 言下之意是，半个月之内，不打算离开了。 莫晞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不管你屁股怎么样，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她正色。 “你被白烬尘他娘带回来之前，都去过哪些地方，做过哪些事情？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少女在刚才铺好的被褥上盘腿坐好，一双杏眼望着床上的女装半妖。 她掏出怀里一块花哨的布，布上的花纹与陈囡囡衣服上的一般无二，她拿出里面的金簪，在烛光下金灿灿的，分外惹眼。 第23章 汪！x23 【二修】 “小爷的金簪？原来在你这里？”陈囡囡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莫晞之前问的一连串问题里。 莫晞点头，把银镀金嵌珠宝蝴蝶簪递给他：“你看簪子尾端，是不是有一个小孔。” 陈囡囡都快盯出斗鸡眼：“有……吗？” “仔细看，虽然很口子狭窄，但是这个簪子绝对有什么蹊跷。”莫晞身体后仰舒服地躺下，然后翘起二郎腿，手枕着后脑勺，眼神斜睨着床上的陈囡囡。 这睡姿，放荡不羁，不像是文文静静的姑娘会做出来的。 但陈囡囡打小在风月场中长大，也没发觉有何不妥，自顾自研究金簪；倒是白烬尘瞥一眼莫晞豪放的睡姿，又开始想东想西，琢磨揣度莫晞的身份了。 “小爷看到了……”陈囡囡闭上钴黄色的左眼，碧绿色的翠瞳单睁。 又细又长的金簪尾端离他的眼仁的距离仅有咫尺，若是再近几分，估计会戳瞎他的瞳孔。 他撑在床板上的那只手伸起，指腹在金簪尾端附近一捏，捏住了那根几不可查的墨蓝丝线。 -- 第40页 此时，他也隐隐感受到了莫晞口中所说的“蹊跷”。 他放下金簪：“那日是小爷我难得的休沐日，小爷我便去酒楼吃了顿好的，期间遇到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族男子对我动手动脚，小爷便挠花他的脸颊逃到了街上……接着，甩掉那人族的追捕后，我便打算折返回南沁楼。” 他身为半妖，人单势孤，招惹了人族，的确是回南沁楼比较安全。 “而后，小爷我经过玲饰巷时，便顺路挑了一会儿首饰……” 莫晞闭了闭眼睛：“所以，你这金簪，就是在玲饰巷买的？” 陈囡囡颔首。 “你还记得卖给你簪子的那个店家的样貌吗？” “小爷我一心扑在珠宝首饰里，又怎会注意长相普通的店家的样貌？”他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傲气。 莫晞默默抓住关键词：长相普通。 “然后呢？”她问，“大哥哥，你是在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也就是说，你的记忆是在什么，出现断层的？” “买完这金簪后，我又觉得路上水粉铺的胭脂不错，而且是今天夏季推出的最新款，于是小爷我挑了几盒，准备结账……”说到这里，他的音量渐弱。 “记忆就是在这里断的吗？”莫晞又睁开眼。 “是了，小爷我没拿到胭脂水粉，也没有来得及把银两给水粉铺老板娘！”陈囡囡语气娇嗔，有些愤怒地攥紧手里的金簪。 都是拜这金簪所赐，他没能抢到最新款的胭脂水粉！真是杀千刀的东西！ 莫晞一边数着上方一根一根的房梁，一边琢磨。 虽然找到了这根金簪的来路，可是整桩事情还是一团迷雾，让人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要控制陈囡囡，是无差别伤害，还是有企图的恶意接近？为什么要控制他到妖林中去，是妖林里的人在呼唤他，还是妖林外的人在陷害他？一pie都不得而知。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莫晞很讨厌。 这时，房间里忽地一暗，是白烬尘吹熄了蜡烛。 旁边传来一阵窸窣声，白烬尘褪去了外衫，沉默地躺下。 “莫姑娘不是对白某说，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豁然开朗吗？”沉默半晌，他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沉静又悦耳。 像抚平一切的清风，把莫晞心中泛起的烦乱涟漪悄然抹平。 莫晞叹了口气，敌明我暗，也只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吧。 “没错，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最大，睡觉睡觉……” --- 夜空中星月璀璨，照耀着千家万户。 距离白府几十里地的北边郊外，是低矮的平原，田埂一望无际，一衣带水边上，稀稀拉拉错落分布着几间农舍。 蛙鸣声声不绝，辅以夜鸣虫的叫声，空旷的夜里平添一股热闹氛围。 一间农舍的主人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家，他颇为热情地招待白府前来捉妖的一行人。 他为他们端上醇香米酒，又招待他们鸡鸭鱼肉、瓜果蔬菜，菜品异常丰盛。 “猎士们辛苦，居然专门为了我们村的鼠灾跑了一趟，老朽真是感激不尽呐。” 他口中的猎士们朝他摆了摆手。 消灭横行村落的一窝鼠妖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接这单子时，纯粹是抱着游玩的心态来的。 但是谁能想到，就在这种灵气贫瘠的农田附近，他们头儿竟然感应到了厉害大妖的气息，命他们在这再多驻守一晚静待那大妖的出现。 他们头儿说的“大妖”那必定就是货真价实的“大妖”。 可他们这堆人，多半是为了生计讨口饭吃才干猎者这一行的，平日里接单也多是挑低难度的，谁成想，会遇到今日这一遭？ 大妖多半蛰伏在妖林里，而白府有个规矩——不接妖林里的单子。 这大大降低了在任务中丧命的几率，也让他们这些编外人士有了当当业余猎者的机会。 只能说，撞上大妖，是他们撞霉运，要是这次活着回去了，一定要给自家祖宗烧上三柱高香才行。 这么想着，他们更加珍惜这老农招待他们的饭菜了。 毕竟谁也没法确定，这是不是他们短暂人生中的最后一顿饭。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次任务，头儿跟他们一块儿过来了。 以往这种低难度的单子，莫说是“白猎”的头儿，就连白家的其他宗族也不会愿意来的，这次不知怎么，头儿居然会来。 有人说，是头儿未卜先知，知道有大妖才来的；有人说，是因为头儿的胞弟强烈提议，头儿才过来的；也有人说，头儿跟他们一样，原本打算来这度假的，毕竟头儿有个契妖，曾经爬上过他的床，府里头有正室压着，头儿不好放纵，只能来这荒郊野外解解馋…… 众说纷纭，谁也摸不透威名远扬的“白猎”的头儿白冀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他们口中的头儿，白冀，正稳稳立在一只丹鹤背上，在夜空之上盘旋。 这是一个年近不惑的男子，他眉眼深沉，肃穆敛容，透着一股威严。 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迅速而精确地扫视着下方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他漆黑的眼底泛着一点苍色微光，水底的游鱼在他眼中恍若静止，田里的麦芒在他眼里纤毫毕现。 这敏锐的视觉是他的契妖之一——苍鹰，借用给他的。 -- 第41页 几十年的捉妖实战经历，让他与一众契妖的配合更加默契，也摸索出了更多契妖的使用方法。 倏尔，东侧草丛处出现一刹那的异动，一截白色一闪而过，他意念一动，脚下的丹鹤霎时如一阵火焰，俯冲而下，在空中拖曳出一道呼啸的火龙。 草丛里的东西像是感受到他的逼近，蛰伏在里头，不动了。 但是白冀能清晰感受到里面那生物的灵力，是妖族无疑。 他唇瓣翕动，吟起一串口诀。 吟罢最后一个字节，一个伟岸的身影隐现于他身侧，那契妖的脸面若中秋之月，俨然是个女子。 巫兰脸色少见的有些苍白，嘴里嚼着不知名的丹药。 她皱眉：“半夜叫我过来干嘛，我赶着睡觉呢。” 别的契妖，白冀只消一个念头，他们便会心领神会，听命行事。众多契妖之中，唯有巫兰对他始终心怀芥蒂，每回驱使她都不得不吟诀召唤、口头命令。 而这命令，巫兰每次也都是不情不愿地执行。 很不巧，白冀是个彻头彻尾的驾驭者，骨子里流着白家世代相传的热衷于驯服妖族的血，巫兰越是棘手，他越是要命令她行一些契妖的职责，时刻警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他的契妖，别的一概不是。 即便她生下了他的骨血，也断没有爬到他头上的资格。 “把草丛里的东西捉出来。”他沉声。 这句话恍若给巫兰架上了无形的枷锁，巫兰鼻子发出一声冷哼，“言灵”之力迫使她往那堆草丛走去。 她把脚步放得很轻，感知到草丛里那只妖族的位置，她指尖绵延出丝线，悄无声息地接近。 灼热，滚烫。 里头的妖族和白冀脚下的那只毕鹤一样，浑身上下恍若燃着火焰。 她“啧”一声，加重丝线的韧性，以免被烧断。 指间一勾，一团火红的影子被拉了出来。 它浑身燃着一层火焰，赤红眼珠狠狠盯着他们，形似犬类，拖着一根白色的尾，分外惹眼。 “哼，你运气不错，居然能遇到狏即。”说着，巫兰暗暗使了力道，把手中的火球一扔，直冲白冀面门砸去。 白冀不躲不避，脚下的毕鹤一声清啼，羽翅一扇，将那狏即扇了回去。 巫兰一旋身躲开，那狏即狼狈滚落在地，伴随着一声稚嫩的呜咽声，地面溅起数点火星子。 “啊呀呀，我好不容易给你捉回来，你又不要了？” 巫兰环臂，眼睁睁看着那狏即一蹬腿要跑，也不拦着。 白冀眸中隐隐有怒火：“捉回来。” 巫兰冷笑，指尖丝线追上，生生扎进那狏即的尾巴，钉进土里，令它挪动不了分毫。 正欲拉扯，却猛然感受到一阵热浪袭来，铺天盖地，来势汹汹，生生将她的丝线烧得渣也不剩。 毕鹤载着白冀躲向半空，巫兰不及，以臂为盾，疾退数丈远，却仍是烧了半截衣袖。 待火势终于平静，巫兰睁眼，瞧见一只几丈高的成年狏即矗立眼前，赤红的眼眸圆瞪，如一轮血日，在黑夜中燃烧。 它龇牙咧嘴，发出低低的兽鸣。 它身后的小狏即挣脱了束缚，屁颠屁颠地蹭到它毛绒绒的白尾上，扒拉着探出脑袋。 巫兰朝天上的白冀吹了个清亮的口哨：“捉了人家的狗崽子，现在她娘要来咬你咯。” 白冀不言。 狏即这妖兽原本只是在卷轴中有记载，却甚少见它出世，人族差点以为这妖族仅是个传说罢了，谁料今日竟被他撞见了。 而且还遇到了一大一小两只。 他想起他得意的长子白凌霄。 昔日契妖大典上，凌霄与稀兽霜羽鹿结契，为他长了不少脸，颇有他当年的风范。 人族契约妖族也看天赋值，天赋值越高，意味着能够结契的妖族数量越多，能够结契的妖族越强大。 他看得出来，凌霄继承了他的契妖之才，是传承他衣钵的不二人选。 若是这次成功降伏这一大一小狏即，他要给凌霄单独置办一个结契仪式，大狏即归他，小狏即就赐给凌霄。 如此想着，他看向下方大小两只狏即的眼神更是势在必得。 第24章 汪！x24 【三修】 白冀心神一动，唤来苍鹰。 蓝光闪过，一只苍瞳雄鹰降落于他肩头。 苍鹰是与他契约时间最久的妖族，与他的配合最为默契。之前他从未遇到过狏即这类妖族，因此为避免意外发生，用苍鹰最为保险。 苍鹰敏锐地扫视一圈底下的狏即，接着扬起翅膀如箭一般冲下去，每一次振翅都有锋利的风刃从它翅下飞出。 大狏即身上燃烧的火焰更甚，拔高数丈，几乎要把周边的庄稼都燃烧殆尽。 正在农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猎者们感受到剧烈的灵力震荡，手中的碗出现一道道裂痕，被灵力震碎，碗里的酒撒了满身满地。 如此强大的灵力，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望着手里的碎渣子，内心满是惊愕。 顾不得收拾，他们纷纷吟起口诀，召出契妖防身。 胆小的直想逃跑，但若是做了逃兵，便会入“白猎”的黑名单，今后会少一笔不菲的收入。 他们这群人，多半不富裕，家里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此刻还不逃跑，多是被心中的那一份责任束缚住了手脚。 -- 第42页 “但若是不跑，死了怎么办？”只听一个声音颤巍巍说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命没了，可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空气变得沉重。 众人犹豫间，一个稍有些威望的汉子站了出来：“兄弟们，这老农款待咱们酒水，咱们不能放着他不管不是？” 其他人看向他，不懂他是何意。都这关头了，还管什么老农呢？ 只听他中气十足，接着道：“我看不如，咱们护送附近的农人们一起去安全处避难，派契妖们去支援，如何？” 去安全处独善其身，派契妖前往支援，这样既不能算他们落荒而逃，还落得一个护送弱势农人的好名声，的确是极好的选择。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契妖战亡……可这不打紧，到时候费些钱财再去嗣场买一只便是，损失不了多少。 众人心中一权衡，喜不自胜，纷纷对这位老大哥的提议拊掌附和。 那方苍鹰与狏即大战三百回合，斗得是酣畅淋漓，不分上下。 周边砂石尽碎，寸草不生，原本涨势喜人的庄稼更是毁了个彻底。 被猎者们催促着往外赶的老农们瞅见一片猩红的火海，不住抹眼泪。 要是早知道最后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请这群猎者们来了，鼠灾顶多让他们收成减半，但万万不会令他们颗粒无收啊！ 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一个老妇直接就地坐倒，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嚎啕大哭：“你们这群杀千刀的刽子手，你们赔我家的庄稼！你们赔！” “大娘，我们可什么也没干啊！怎么就成刽子手了？快走吧，不走就没命啦！” 老妇仍是哭个没停，哑着嗓子哀嚎：“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啊！” 神经绷劲、胸中憋着一口气的其他老农受她情绪感染，也一下抗不住，泪水跟绝了堤坝似的，流个没完。 他们在严冬用一双冻得通红皲裂的手犁地深耕数尺埋下一粒粒麦种，用肩膀挑来一桶桶粪肥浇灌大地，好不容易挨过冬季，等到小麦抽出嫩绿的芽，又得马不停蹄去河里挑水过来灌溉…… 只有这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才知道，等一轮庄稼成熟要流多少汗、咬牙坚持多少个日夜。 他们靠天生靠天养，多是没有契妖的贫苦农人，没了庄稼，失去粮食，便意味着失去唯一的收入来源，今后可怎么活下去啊！ 哭声不息。 原本还耐着性子规劝他们离开的猎者们被他们闹得烦了，眼瞅着热浪不断逼近，一个汉子不由对他们吼：“不想死的，就跟我们走！不想活的！老子也管不了！要送死，尽管去！” 老妇狠狠抓了一把石头就往他身上掷：“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汉子抹了一把被砸出血丝的脸，登时怒极，仁义道德什么的都扔到了脑后，蛮力将那老妇拽起来，凶神恶煞：“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不介意提前送你一程！” 说着抡起拳头就要往老妇瘦削的身上砸。 “住手。” 前方传来一声清朗的少女音，伴随着嚯嚯破空之声，一个大黑棍子飞过来，化作大锤子，狠狠锤了那汉子脑门一下。 砰的一声，好似石头砸了鸡蛋，他脑袋里的蛋清蛋黄直晃荡，眼冒金星。 而这锤子一下还不够，紧接着又给他哐哐来了两下。 汉子彻底晕了。 正在啜泣的老妇停住哭声，浑浊的一双眼慢吞吞看向前方。 身着粉色罗裙的少女正朝她走来，赤红的火光为她的身形描上了一圈暖绯色，漆黑木锤敲完人之后，邀功似的飞到她身侧，她牵了牵唇，轻抚木锤，而后木锤化作一根木棍被她别到腰际。 “您没事吧，老人家。”她微微欠身，圆溜溜的杏眼眯着笑意，朝她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肉嘟嘟的，用他们村里的话来说，这是大福之人的手呐。 老妇已活了一大把年纪，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扶自己，面色略羞赧。 她把自己皱巴巴的手放到她掌心，就像一截枯树枝被温暖的露珠包裹。 见状，老妇凸起的指节颤了颤，有些畏缩地想抽回。 这姑娘的手掌白皙干净，反观她的手宛如砂纸，粗糙干瘦，尤其是方才抓那把石子时还沾染了不少泥土……可万万不能脏了这小姑娘的手啊。 正当她想把手移开时，莫晞反手一握，竟把她握得牢牢的，没给她挣脱的机会，另一手穿过她的肩窝，轻巧地将她扶了起来。 顺带拍拍她衣服上的土灰后，莫晞放开她。 她挺起腰杆，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 猎者们此时无契妖傍身，特别没有安全感，加之见识到了这小姑娘的灵器几下撂倒壮汉，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大叔们，难道你们的妈妈没教过你们，尊老爱幼的吗？”小姑娘说话了，音色跟银铃铛似的，清脆悦耳，但这口吻却像那学堂里的老夫子，夹杂着与她年龄不符的老成。 “小姑娘，你这就说不过去了，我们是在带这群老农逃命，是为了他们好！”一个长了一圈络腮胡的汉子见莫晞生得明眸皓齿、小家碧玉，不由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解释。 谁料这小姑娘长了一副乖巧友善的面孔，却眼皮翻了两翻，送了他两个大大的白眼。 -- 第43页 她眼睛圆溜溜的，翻出的白眼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络腮胡：“……” “打人还给自己找理由，要脸不？” 络腮胡还想争辩，但见火光滔天，风声猎猎，便把到喉咙里的话噎了回去：“哼，兄弟们，我们走！” 猎者们抬起地上晕厥的汉子，又强行拽起两三个规矩的农人便要走，那些哭诉挣扎的，索性不管，由他们自生自灭。 没走两步，前方出现两个人影，定睛一看，一个是朱唇玉面的美人，一个是容貌昳丽的白衣少年。 只可惜，那美人生着一对猫耳，显然是个下贱的半妖。至于她身侧的少年，约莫便是这半妖的主人…… 会收半妖做契妖的人族，多半是个无权无势的。 于是，猎者们经过他们身侧时，皱眉，粗暴地一推搡：“起开起开，别挡路！” 白烬尘单薄的身形一晃，险些跌倒；陈囡囡倒是灵巧，直接避开了他们的触碰。 白衣少年望着他们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面上也无什么不忿之色，指尖轻轻一振，前排的大汉脚步猛地一绊，扑通摔了个结实，后头跟着的一行人没反应过来，也一个接一个地摔倒。 场面堪比人形多米诺骨牌。 莫晞一挑眉，看出是白烬尘所为，却也没戳穿。 “娘的！”被压在最下面的大汉一声咒骂，“都给老子起开！” 其他人身形一滚，滚到地上，堪堪爬起来，愤恨地瞪了看热闹的莫晞等人一眼，一行人一瘸一拐地继续逃命去了。 “你们也快走吧，别被火势伤到了。”莫晞对那些没动的老农们说。 刚哭完，老农们仍是有些泪眼婆娑，声音哑得宛若呼啦啦的破风箱：“家都被烧了，我们又能逃去哪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莫晞拍了拍说话那位老农的肩膀，“快走吧……” 默了片刻，农人们垂着脑袋，叹一口长气，听莫晞的话慢腾腾往前赶路。 “小姑娘，你不走吗？”走了一半，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农发现莫晞仍旧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便出声问道。 她轻轻摇头：“我还有事，办完就来。” 听到这话，其他人也立定不走了：“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莫晞大力挥手：“不用不用，你们都一把年纪了，我怎么好意思？放心，年轻人百折不挠，会自己搞定的！” 她上前一左一右挽住白烬尘和陈囡囡的臂弯：“何况，我还有两个得力的帮手呢，你们就放心去吧。” 听到这话，陈囡囡暗暗嘀咕：“切，小爷我可没答应帮你们。” 老农们对妖族不甚了解，见到陈囡囡头上的耳朵背后的尾巴，只当他是个妖族。 在他们观念里，妖族都是有本领的，这小姑娘有个妖族做帮手，应该也用不着他们这群老骨头。 这么想着，农人们便缓缓离去。 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莫晞脸上扯出的笑容逐渐消逝，她松开两人的臂弯，面色有些凝重地望着身后的火海漫天。 空气越来越灼热。 不久前，她即将沉入梦乡的那一刻，系统的提示音将她生生从睡梦中拉起来。 「滴——《汪汪遗愿清单》第四条启动，下面转接汪星人语音——」 「汪呜！汪呜呜呜……如果前主人的妈妈，没有死，那该多好……」 睡意被这句话完全驱散。 莫晞猛地睁开眼。 系统机械的声音传来：「与以往任务不同，本次任务属于“长期任务”，一旦汪星人前主人的妈妈死亡，任务即刻宣告失败，宿主将承受“魂飞魄散”惩罚，祝您好运。」 系统到最后也没有说这个任务的奖励。 莫晞敏锐地意识到，这个任务就相当于一颗定|时|炸|弹，而巫兰的死亡将随时引燃这颗炸弹。 金刚芭比会死？ 想到这里，莫晞心中一咯噔。 她由衷地觉得，自己家那只傻狗的遗愿，总算来一个靠谱一点的了。 虽然说，这个靠谱的遗愿，将让她今后都将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可是巫兰不能死，这不仅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莫晞想。 不知何时，巫兰已经在她的心中，有了分量。 第25章 汪！x25 【第一更】 可问题是…… 莫晞翻了翻系统背包唯二的两件物品。 第一件是“迷魂汤”；第二件是…… 看形状像是一盏煤油灯，但当她把意识覆到上面时，显示“？？？”三个问号，名称不知道，用法也不知道，就连物品的状态都是锁定模式，莫晞无法取出来。 鸡肋，比“迷魂汤”都鸡肋的道具！ 这道具，是在她完成愉快玩耍任务之后，拆开神秘大礼包得到的。 直到现在，她都摸不透这是个什么东西，问系统，系统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不由扶额。 金刚芭比实力这样厉害，都会遭受死亡的命运，她一个弱鸡，区区凡人之躯，又能怎么改变她的命运？ 靠一碗“迷魂汤”？这也太扯了吧…… 黑夜中，莫晞的眼睛咕噜噜转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莫晞宛若一个做饭的妇人，搜刮着一切能被她利用的“米”。 -- 第44页 迷魂汤、打狗棍、白烬尘、陈囡囡…… 她一点一点盘算着，然后陡然之间，被天边升起的红光吸引去注意力。 她想到巫兰说的“捉妖地方离白府很近”，想到巫兰没有如期归来，系统又偏偏在这时候发布任务……难道说，半路遇到了什么麻烦？ 事不宜迟，她几乎跳了起来，把白烬尘和陈囡囡双双叫醒，然后追着那红光，来到这里。 正巧遇到一群壮汉欺负老人家，她气不过便拔棍相助。 “娘亲应当就在这附近了。”浓烟滚滚，白烬尘皱眉，用衣袖挡住口鼻。 莫晞不认识那群猎者们的身份，他却是认得的，他们每人腰上挂着“白”字玉牌，是“白猎”的人。 他眯了眯眼睛，前方的火海之上，有一火鸟振翅飞翔。 是白冀的契妖之一，毕鹤。 毕鹤之上的人影，想必便是白冀。 火光之中，穿梭着一道蓝光，带来阵阵风啸。 火势滔天，多半与这风脱不了干系…… “那只鸟有病病吧！”走在他前面的少女喊，猛地发力向前方跑去，“火都这样了，还吹风，有没有脑子！” 莫晞眼力奇佳，看到了在火里上下跳跃的一个渺小玄色身影。 是平日里她需要仰头看的金刚芭比。 那方，巫兰不停起落，躲避着迸射出来的火球。 白冀这个混蛋，命她不得离开，否则她早跑远了，何苦在这受罪。 她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刚结好的伤疤又裂开了。 围剿鼠妖时，白冀另一只契妖金蛇不知为何突然失控，带锯齿的尾巴猛地抽向她，绞下几片肉来。 她也没深究，只道是白冀又变着法儿地折磨她。 奇怪的是，捉鼠妖时，她心里想着快些完成任务回家吃亲亲儿媳做的饭，所以她出奇地配合，她都这么给白冀面子了，他又有什么理由来命令契妖来针对她？ 巫兰百思不得其解，所幸不想。 契妖在他们这群人族眼里，都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存在，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姐，到这来，快逃！” 远处传来一阵叫喊，她回首，见到一个粉衣白裳的小姑娘朝她挥手。 “姑娘，你怎么来了，快走，这里危险。”她脚步轻点，躲过飞来的火球，火球砸到地面，砸出一个黑色的深坑。 她躲起来都这么费劲，姑娘她要是来了，还不得被活活烧死？ 莫晞也看出这火焰凶猛，刹住脚步，抽出打狗棍往河岸跑，将黑棍扔进河里。 “能接多少水，就接多少，速度快！” 打狗棍会意，一下儿膨胀成一个两人高的大木桶，在河里接满，咣当咣当地飞起来。 莫晞瞅准了火焰的来源，是地上的一只赤红的妖兽。 “伙计，待会儿你飞到天上去，对准那妖兽浇下去。” 装满水的木桶照办，晃晃悠悠往天上去，谁料罡风阵阵，它刚瞄准那只妖兽，就被吹开去，滴落了为数不多的水。 莫晞看得心焦。 巫兰与打狗棍有感应，也明白了莫晞的用意，指尖丝线射出，牵住了木桶的两个耳朵固定住。 “白冀，让你那只苍蝇停一停，嗡嗡嗡的烦死人了！”她大吼。 白冀没理她，但那道蓝光默默暗了一瞬，风停了。 木桶终于瞄准目标，哗啦一条水柱浇下，火势弱了一瞬，但很快又腾起来，这水浇得跟挠痒痒似的。 但只一瞬，就已经足够。 那苍鹰在白冀的指挥下，猛地拍动翅膀，轰隆隆，平底卷起四股龙卷风。 那龙卷风就像顶天立地的天柱，从四个方位夹击那头妖兽。 从来没见过龙卷风的莫晞目瞪狗呆：“……” 不愧是《契妖大陆》，不愧是玄幻文学，自然灾害什么的说来就来，一下还来四个…… 那头妖兽爪子死死抵住地面，但耐不住四个龙卷风来势汹汹，在地面划出四道爪痕后，它被龙卷风送上了天，和月亮肩并肩。 四股龙卷风汇聚成一个大的合体，砂石泥土都被卷在里边。 猛然间，一阵汹涌的火焰从狏即身上炸开，龙卷风变成了……火旋风。 莫晞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打狗棍被巫兰收回，抛向莫晞：“保护好莫姑娘，送她回去。” 黑棍化作一块盾牌，护在莫晞面前。 这时，白烬尘与陈囡囡也赶到。 陈囡囡没见过这种阵仗，腿有些发软地缩到盾牌后边，咕噜吞了口口水：“这……什么情况？” 飞沙走石间，白冀又召出一只通体金色的蛇，蛇身布满坚硬的金鳞，蛇尾长着密密麻麻的锯齿，蛇潜进旋风中。 少顷，龙卷风逐渐缩小，直至消逝。 在一堆砂土之中，埋着一头被金蛇裹得死紧的妖兽，金蛇尾部的锯齿钉在它的脖颈处，殷红地血流出来，融入它赤红的毛色之中，浑然一体。 彼时还威风凛凛的妖兽，此刻竟然奄奄一息地眨巴着赤瞳，有些失焦。 它的两条前腿死死裹着一个小东西，那小东西冒出脑袋，懵懵懂懂地舔舐那妖兽的伤口。 原来这妖兽有孩子，莫晞猛然意识到。 一声鹤啼，白冀从毕鹤翅膀上走下，从袖中拿出一个袖珍精致的金笼抛向狏即。 -- 第45页 金笼陡然间变大，将大小两只狏即装了进去。 金蛇吐着舌头，蜿蜒着爬出来，金光一闪隐退身形。 那只红色小兽笼里上窜下跳，哐哐拍打着，身上燃起火焰想烧断栏杆，火舌却在碰到那笼子时，刺啦一声被熄灭。 这金笼的材质特殊，并非一般的金笼。 毕鹤飞过来衔起笼子的挂钩冲上云霄，巫兰知道，又有妖兽要被送到白府妖池中了。 苍鹰扑愣着翅膀飞到白冀肩头，他眼珠子混黑，一双眼睛与白烬尘有七分像，只是白烬尘眼尾柔和，而白冀更多了三分肃穆威严。 他视线穿过白烬尘等人，没有丝毫停留，恍若他们是透明的，最终落到缩成一群瑟瑟发抖惊魂未定的姗姗来迟的契妖身上。 是“白猎”的猎者们派来的契妖，此时瑟缩在废墟中，瞪着眼珠子望着他。 “没用的东西。”他冷哼，一拂袖，那苍鹰从他肩头盘旋飞下，身体蓦然间生长数倍，到他脚下俯首，白冀踏上苍鹰背脊，眨眼间就跟随前面那只毕鹤的身影消逝在天边。 见厉害的大妖都走了，那群畏畏缩缩的契妖，也稀稀拉拉地离开找自己家窝囊主人去了。 “姑娘，咱们也回去吧。”巫兰朝莫晞等人走来。 恰此时，远方地平线上迸射出第一缕光芒，巫兰背光的身影有些如梦如幻。 天亮了。 朝晖抚过焦黑的土地，照耀粼粼的湖面，漆黑盾牌在阳光照射下又黑了几个度，静静化作一根打狗棍，乖乖落在了巫兰手心。 莫晞视线有些茫然地落到四周的废墟上，默了半晌，一片阴影罩在她头顶。 她抬眼，见到巫兰有些苍白却微笑的面庞。 莫晞轻轻摇了摇头：“要不再等一等？姐，你看那边……” 巫兰顺着她视线望去，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稀稀拉拉的一群人正往这边赶来。 他们脸上布满沟壑，藏着山川丘陵、花香鸟语，他们走得不快，甚至可以用跌跌撞撞来形容。 但是他们每一步都结结实实地踩在焦黑的土里，好似要扎根地下，在这片焦土中生出绿芽儿来。 是那群逃生的农人们，他们又回来了。 一看到火焰消弭，他们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即便原本金灿灿黄澄澄的田野此时已颓靡焦黑一片，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回来了。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啊。 “小姑娘，你的事情办妥了没哩？”看见莫晞，那个之前跟她说话的驼背老农带着一丝雀跃朝她招手。 “妥啦，办得妥妥的！”莫晞挽住巫兰结实紧致的胳膊，轻柔地蹭了几蹭。 巫兰不明所以，只觉得手臂上酥酥的，连藏在里头的肌肉都快软化。 陈囡囡单手叉腰，打了一个绵长的哈欠，浅色的眸子半眯，泪水在眼眶里晃荡：“小爷我困了……” 白烬尘看向巫兰，若有所思。 巫兰撇过头，笑得满脸慈爱：“咋啦？乖儿子？” 葱白的指尖指向巫兰的心口：“娘亲，您受伤了。” 血迹在玄色布料上并不明显，但白烬尘仍是眼尖地看出来，巫兰受伤了。 第26章 汪！x26 【第二更】 巫兰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胸脯：“小伤，没两天就会好的。” 莫晞眉梢拧紧：“刚才受伤的？” 巫兰摇头，将昨日捉妖的情形简单向他们叙述一遍。 沉吟半晌，莫晞正色：“小病不治，大病难医，不要仗着身体素质好，就不把小伤当一回事。” 巫兰敛眉，大掌在莫晞头上摁了一下：“晓得啦。” “所以啥时候回去啊，小爷我要回去补觉。”陈囡囡无名指颇为骚包地按着自己眼尾位置，“通宵，对皮肤伤害很大的好不啦。” “大哥哥想回去，便先回罢。”莫晞朝那群农人们走去，捋起袖口，“大爷大娘，我来帮你们重新建房子。” 她小时候的居所曾经被山洪冲垮过一次，家里的吃穿用度都被毁了个彻底，不幸中的万幸是家人都没事，多亏政府工作人员及时将他们救了出来，又给他们安排临时的居所，帮助他们一点一点重建家园。 曾经在患难之中被别人伸以援手，就也想为这群流离失所的农人们做些什么。 巫兰走到她身侧：“我也来帮忙。” 说着，露出手臂上鼓鼓的肱二头肌，示意自己力大无穷，能帮到很多地方。 “姐，你还是安心回去养伤吧，伤口再裂开来会很疼的。”莫晞规劝。 但巫兰执意要帮忙：“我会小心的！我保证！” 莫晞拗不过，幽幽叹了口气：“说到做到。” “小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是你细皮嫩肉的，还是不要跟我们这些老骨头干粗活了吧。”老农摸着后脑勺，有些腼腆地笑。 “就是说啊，”陈囡囡撇了撇嘴，“小妹妹，你看看这太阳，很容易晒黑的，干粗活啊，这手上还容易长老茧，当心长大了，没有俏郎君要你！” 莫晞脸上笑呵呵，语气凶巴巴：“闭，嘴。” 不知道对一个母胎单身一辈子的女人说这种话是禁忌吗？ 陈囡囡哼唧哼唧，闭嘴了。 莫晞蹲下身，抓起一把黑土，里头还有一股刚烧完的焦臭味。 -- 第46页 “老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驼背老人挠了挠头：“有吗？” 莫晞：“……” 好嘛，装X失败。 人群中传出一阵粗哑却憨实的笑声，一个精瘦的老农站了出来：“姑娘，我记得，你这话呀，是对我说的！” “嗯。”莫晞强装镇定点头，“这次大火，虽然将庄稼毁于一旦，可是这留下的灰烬，将这片土壤重新锻造肥沃，现在是夏天，小麦是种不了了，但可以种一些生长期短的瓜果蔬菜什么的，甚至不用太用心栽培，相信到了秋天，也可以长得很好的。” 莫晞的话让农人们的心里重新升腾起希望。 “小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懂农耕之事，委实罕见呐！”老农笑得合不拢嘴。 这姑娘生得娇滴滴的，旁的人见了，准会以为是哪个府里锦衣玉食的小姐，谁又能想到，竟然是个深谙农事的人呢？ 一个长相精明的老妪掏了掏袖口，说话时，露出嘴里缺了一颗的门牙，有些漏风：“幸好我听到要逃命，带了不少私房钱，还能去市集买些菜籽果种！” 她身旁圆滚滚的另一个老妪乐了，啪一声就地坐下，把沾了泥泞的布鞋脱下，从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张妈，巧了不是，我也带了私房钱，大伙有需要的，尽管找我借！大家伙儿都一个村的，嫑客气！” 此言一出，老农们沉默半晌，紧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们纷纷掏出了自己藏得严实的私房钱，有缝在衣襟里的，有藏在帽子里的，还有的，竟然揣在裤|裆里捂着！ 众人眼睁睁看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从裤|裆掏出几个碎银两，笑声轰的炸开： “老李头，看不出来啊，你这绝了啊！” “老李头，你也不嫌硌得慌！” “哎哟哎哟，我假牙都快笑掉咯！” …… 老李头黝黑的脸腾的红了，笑骂：“干啥干啥！这可是我攒了好多年的宝贝，当然要和我的宝贝搁在一起！” 莫晞受这群乐观的农人们感染，眉眼嘴角也染上笑意。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整日在大地上、日头下耕耘的农人们个性就像野草，即使遭受了多大的磨难，一点小事也能让他们重新变得闹哄哄乐淘淘的。 忽而一道黑影闪过，在黑黝黝的土地上几不可查，莫晞眯起眼睛。 “姐，”她拍拍巫兰，“你看那个，是不是鼠妖。” 巫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指尖迸射出丝线向那团黑乎乎的影子蜿蜒而去。 逐渐拉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脸盆大的圆滚滚大屁股，那鼠妖扒拉这四条小短腿吭哧吭哧往前跑，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巫兰的丝线牢牢绑住了它的尾巴，它身上的赘肉上下晃着，原地踏步。 奔跑期间，它身上沾染着的黑色泥灰掉了一半，露出原本褐色的毛毛。 原来是只胖田鼠…… 巫兰欠身揪住它的尾巴，把它拎起来在空中抖了三抖。 哗啦啦—— 黑色泥灰跟鹅毛大雪似的，落了满地，胖田鼠露出它的完整面目。 它身高只比莫晞矮了一点点，肥溜溜的身子却有三个莫晞那么宽。 它叽叽叽叽叫唤着挣扎着，乌黑水溜溜的绿豆眼不停眨巴眨巴。 “‘白猎’那帮人不靠谱啊，竟然让捉回来的妖族又跑了。”说着，巫兰手又颠了一下。 那胖嘟嘟的田鼠两只爪子猛地捂住嘴巴，腮帮子鼓鼓的。 莫晞摸了摸下巴，试探性地，戳了那腮帮子一下。 哗啦哗啦哗啦—— 胖田鼠憋不住了，吐出来一大坨东西到地上。 瓜子、麦粒、水果核、菜棒子……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吐不出来的。 莫晞：“……” 巫兰：“……” 陈囡囡：“……” 老农们：“……” 而白烬尘：“唔。” 莫晞：你唔个鬼！别跟我说你想吃！ 吐槽完，她瞅着这地上这堆东西若有所思，末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右手拳头啪打了左右手心一下。 她嘴角牵起，不怀好意地看着那只胖田鼠：“小胖子，带姐姐去你的老巢逛一逛，好不好？” 妖族的本能告诉胖田鼠这人族很危险，它所幸嘴也不捂了，四条短腿在空中不停扑棱着，只想撒丫子逃跑。 “叽！叽叽叽！”放开我放开我！ “姑娘，你是想把那群跑了鼠妖都捉回来吗？”巫兰问，“不用急，白冀回白府发现猎者没护送好猎物，自然还会派人回来的，犯不着我们操心。” 莫晞摇头：“鼠类喜欢囤积粮食，他们窝里，肯定藏了不少东西，说不定不用花一分钱，就能薅到不少种子。” 这些农人们虽然因为一些私房钱乐不可支，但是莫晞知道，没了房子，没了庄稼，要花钱的地方多如牛毛，这笔钱能省则省，事事都要精打细算才行。 听了莫晞这话，众人直夸她会过日子。 “但是，怎么让这鼠妖带我们去呢？”有个农人问。 农人们最清楚，这鼠妖的老巢必定有不少东西。 这鼠灾困扰他们多年，平日里鼠妖窃了他们不少粮食，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凑了钱，雇“白猎”的人过来除妖的，原本想着永除后患，没想到“后患”没除掉，自己家园反倒被毁了。 -- 第47页 倘若能端了那老鼠窝，拿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那自当是最好不过。 他们眼巴巴望着莫晞，总觉得这小姑娘有什么法子。 莫晞的确有法子，其实她刚才特意仔细闻了一下这胖田鼠身上的气味，凭借自己灵敏的嗅觉，她很轻松就可以追踪到那田鼠窝的方位。 但是，她不能暴露自己异于常人的嗅觉。 她眼巴巴地看向陈囡囡。 陈囡囡一愣，瞬身毛孔一紧，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但听莫晞语气娇滴滴的：“大哥哥，你是猫咪半妖对吧，听说猫抓老鼠最厉害，你能感应到这胖田鼠的老鼠窝在哪吗？” 陈囡囡高傲地一昂头，鼻腔一声冷哼：“小爷我才不要去那种乱脏脏臭烘烘的地方。” 言下之意是，知道在哪，但是不想去，对吧。 “如果大哥哥愿意帮忙，我下次再给你做麻辣小鱼干。” 毛茸茸的猫耳朵动了动，他碧色的眼眸闭上，翠黄的眸子瞥她一眼：“只能做小鱼干，不能做其他臭烘烘的菜！” 他可清楚记得，上回他在雨幕中凄凄惨惨啃小鱼干的情景。 莫晞答应。 猫尾巴一甩，他倾身，手掌撑到地上，臀部翘起，鼻尖耸动两下，脸颊两边分别冒出三根整齐对称的胡须。 “喵！”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喵出了声音，他顿了顿，撇头威胁，“告诉你们，谁也不准嘲笑小爷！” 说话间，嘴角露出了两颗尖利的牙齿，因为恼羞成怒，脸色泛起微红。 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笑，僵尸脸的众人：“……” 什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 第27章 汪！x27 【第三更】（一修）…… 陈囡囡很快带他们找到了田鼠窝。 河堤岸边上，有一个可容几人进入的大黑洞。 张妈脸上满是稀奇：“没想到鼠妖的老巢竟在这！” “平日里，这里生了一片茂密的芦苇荡，如今，芦苇被烧毁，这老鼠洞也无所遁形了！” 农人们无不感慨。 巫兰嚯嚯舞了打狗棍两下：“姑娘，你们在这等我，我且去会一会那群鼠辈们！” 说着，单枪匹马踏入了老鼠洞。 没过多久，地面传来震荡，农人们不由有些胆怯。 毕竟若是鼠妖跑出来了，他们老胳膊老腿的，可是招架不住的。 须臾，巫兰把打狗棍扛在肩上，现出了身影。 既没见鼠妖的身影，也没看到物资，众人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失落。 但当他们看见巫兰身后拖着的一大群被银白色丝线捆起来的晕厥的田鼠妖时，眉梢扬起。 “大姑娘好身手啊！好能耐啊！” 他们叫莫晞小姑娘，叫巫兰就是大姑娘。 巫兰没所谓地摆了摆手：“里头粮食种子啥的不少，你们快去拿吧。” 闻言，农人们喜不自胜，摩拳擦掌地进了那鼠洞，经过巫兰身旁时，连声道谢。 莫晞矮下身细细打量着那群两眼转圈圈昏厥的田鼠精：“这些，能当契妖吗？” “自然能，只是姑娘，这些鼠妖灵识很低，你要是想要契妖啊，可以去嗣场挑，那里品种繁多，总有你喜欢的。” 莫晞竖起食指左右摇摆：“不，我在想，要不要让这群胖田鼠给农人们作契妖。” “既然农人们年迈需要帮手，而这群鼠妖们又需要粮食，何不如让他们互通有无，结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呢？” 听到这话，巫兰猛地一鼓掌：“妙啊，姑娘，你这小脑瓜可当真灵光！” 而且倘若让鼠妖们和这群农人们结契，自然也就没白冀的什么事情了，这是她最乐意见到的结局！ 当农人们满载而归，听到莫晞这个提议时，连连摆手：“不不不，姑娘，我们怎么行呢？我们呐，干农活可以，但是什么结契什么的，我们肯定是不行的，再说了，我们也不会啊……” 《契妖大陆》里，人族和妖族结契的方式，莫晞是知道的。 每只妖族身上都有一枚契印，只要人族喝了契印里的血，就能和那只妖族达成契约关系。 而那枚契印平时是不会现形的，想让契印显现出来，一共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是让妖族主动把契印给人族看。 另一种，是把妖族置于一种濒死的状态。 在濒死状态下，妖族强烈的求生本能，会让妖族迫切地想要和人族结契，以获得灵力。 契约是一种等价交换关系。人族在得到奴役妖族权利的同时，妖族也会获得一定程度上灵力的提升。 “这群胖田鼠，能听得懂人话吗？” 巫兰答：“再过几百年之后，或许可以。但现在是不能的，它们灵识极低，尚处于一种空濛的状态，只是几坨空有进食欲望的大肉块而已。” 莫晞：“……” 大肉块这个比喻，不得不说是精辟。 “那就，让它们奄奄一息，而后你们喝它们体内的血就成。” 莫晞向农人解释了一通结契的步骤，农人们讷讷点头。 紧接着，莫晞给了巫兰一个信号，巫兰指尖一动，捆着田鼠妖的丝线爬上它们的脖子，而后猛地勒紧。 原本昏迷的胖田鼠们由于窒息感猛地醒来，绿豆眼凸起，不住挣扎着。 -- 第48页 垂死之际，它们身上的契印一个个浮现。 每只鼠妖的契印位置都不一样，额头、爪子、腮帮，甚至屁股瓣，都有。 契印的形状也各不相同，椭圆、三角、五芒星……甚至有的，是一束小麦的形状。 “这契印就像是胎记，是老天爷送给每只妖独一无二的礼物呢。” 看着农人们纷纷用石片划拉开契印，沾了上头的血喝，莫晞不由感慨道。 白烬尘脸上带着轻笑：“莫姑娘的想法真是稀奇，竟然以为这契印是礼物呢。” 妖族的契印可以是人族束缚妖族的枷锁，可以是妖族对人族俯首称臣的耻辱印，却断断不可能是什么礼物。 所谓礼物，不过是无耻自傲的人族的自我标榜罢了。 少年睫羽半垂，晦暗不明的眼眸中藏着一抹嘲弄。 待农人们喝下契血后，银白色丝线悄然松开鼠妖的脖颈。 肉眼可见的速度，原本奄奄一息的鼠妖们，变得活络起来，看向莫晞等人的绿豆眼也多了几分清明。 “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甚至有一只胖嘟嘟的鼠妖竟然眨眼间功夫，可以口吐人言了。 不得不说，契约这东西，很神奇。 农人们也是一惊，愣了半晌。 他们已经听莫晞解释过，等喝完这鼠妖的血，这鼠妖就会对他们的话言听计从。 “鼠妖，你日后要帮我们建房子，种田地。当然，我们也不会亏待你，好吃好喝的会分你一份。” “冬天的时候也会给收留我们吗？”一只胖田鼠，听到会给他好吃的，口水控制不住流了满地。 “只要你们好好干活，我们不会亏待你们的！” 胖田鼠与同伴们面面相觑，叽里咕噜聚在一起讨论了好久，最终安静下来，肥肥的脑袋不住点头，定下了结果。 “好吧，只要你们给我们好吃的好喝的，在寒冷的冬天帮助我们度过休眠期，我们愿意帮助你们！”它们派出一只鼠代表出来发布结论。 最终，每个老农屁股后面吧嗒吧嗒跟着一只短腿肥鼠，帮忙搬着粮食种子，到了农人原本房屋的所在地。 农人们听莫晞的指挥，分工协作，一批人去开垦土地，播撒种子；一批人去远方的树林里砍些木头回来建木屋；一批人去集市采购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 莫晞跟着农人们一起开垦土地，她向巫兰借了打狗棍，干起活来，事半功倍。 若是以往，农人们必定会特别羡慕莫晞有这么一个得力助手，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们每人手下配备了一只鼠妖当搭档，干起活来比以往轻松了不少。 胖田鼠们趴在地上，用后腿吭哧吭哧刨坑，农人只要后面撒种子，然后胖田鼠又会吭哧吭哧把种子用土埋起来。 “哎哟哟，慢些慢些，不要急，咱们慢慢来！”张妈的契妖是个莽撞性子，因为用力过猛摔了个大跟头。 肥肥的一坨肉倒在地上，费力地滚了滚，竟然连翻身都做不到，急得要哭出来。 最后还是张妈徒手把它拎起来的。 别说，张妈虽说七老八十了，手劲一点也不输年轻人。 莫晞带着打狗棍去河边打水，见到白烬尘抱着膝盖坐在河边，背影安静清隽。 她顿时起了玩心，蹲下身捡了一块石头，轻手轻脚接近他。 “嘛呢！”她恶作剧，突地拍了他肩头一下。 但少年没有被吓到，只是愣了愣，慢吞吞看向莫晞，浅笑吟吟：“唔，只是发呆？” 说着，又转头，继续对着水平如镜的水面发呆。 咚一声，一枚石子砸向少年水中的倒影，碧波荡漾。 白烬尘却跟没看到似的，黑眸有些失焦地发呆。 莫晞撇撇嘴，蹲下身指挥黑棍打水。 这时，河对岸一只大肥鼠叼着一个大木桶也来打水。 他视线又慢悠悠看向那只鼠妖。 大肥鼠到了河边趴下，想用嘴里的木桶够河水，但不管怎么伸脖子，却总是差了那么一截距离。 挣扎了两三下，它灵光一闪，突地把木桶放到岸上，转而用长长的尾巴卷住提手，伸尾巴到水里，提了满满一桶水。 成功啦！大肥鼠有些激动地抖了两下肥嘟嘟的大屁股。 白烬尘若有所思地托着腮帮。 以往他觉得，与人族结契的妖族，都是不幸的。 但这鼠妖与农人结契，究竟算是幸，亦或是不幸呢…… 莫晞顺着白烬尘的视线方向望去，瞅见那只大肥鼠的大屁股：“……” 她猛地想起，刚认识小反派那段时间，他看着一堆老鼠尸体，若无其事翻《膳食珍录》，念叨着要吃老鼠肉的情形。 他不会，又想吃什么田鼠肉了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小反派的脑回路不是能用常人逻辑来判断的。 她脑门滚下一滴冷汗。 “非礼勿视。”微凉的掌心盖上他的眼睛。 接着，她感受到他的睫羽像小刷子似的，在她手心刷了两下，勾起一阵痒意。 “莫姑娘，”他眼前一片漆黑，语气中裹挟着茫然，“你这是做什么？” 见那大肥鼠终于打完水走了，莫晞松了口气，放开他，拎起他月白色的衣袖：“饿了是吧，走，树林里回来的农人们带了不少野果，清凉爽口，我带你去尝尝。” -- 第49页 说着，不由分说，把白烬尘扯了起来，就往岸上一个搭好的简易小棚子赶。 陈囡囡正惬意躺在一根长凳上，两条大长腿垂落地面，两片清凉绿叶分别盖住两只眼睛，肚子上放了一盘晶莹紫葡萄，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嘴里塞一两颗葡萄。 一派避暑消遣的模样。 莫晞不客气地抢过那盘葡萄塞到白烬尘怀里：“呐，多吃点。” 陈囡囡拿下眼睛上的绿叶，碧黄异色瞳有些哀怨地看向莫晞，嘟着小嘴：“小妹妹，你不能厚此薄彼呀。” 同样是半妖，怎么独独偏爱这病小子。 他陈囡囡要美色有美色，要魅力有魅力的，哪里比不上他了？ 莫晞自顾自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大哥哥，我看你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当心吃坏肚子。” 陈囡囡不服气：“葡萄皮美容养颜，吐了多可惜。” 他凑近莫晞，轻轻拉扯她面皮：“小妹妹你现在年纪小不懂，等你长大了，便会知道，要想保持容颜常驻，有多不易。” 莫晞瞪着一双死鱼眼，不置可否。 白烬尘指尖捏起一颗晶莹滚圆的紫葡萄，若有所思吞进嘴里。 最后也没吐葡萄皮。 第28章 汪！x28 【第四更】（一修）…… 临近黄昏，农人的屋舍也建得七七八八，听说莫晞他们要走，他们紧急聚在一块儿，凑钱让人去集市买猪肉，又卷起裤脚要下河摸鱼。 莫晞劝阻，但他们说什么也要让她带些东西回去。 “姑娘，你别跟我们客气，我们今天能撑过来，多亏了姑娘的帮助啊。” “我也没干什么，你们有手有脚，你们是靠自己的力量，重新垒起屋舍，播下种子。” 盛情难却，她收下猪肉和鱼肉：“珍重。” 晚风习习，她把鱼交给陈囡囡：“别偷吃。” 又把猪肉交给白烬尘，“回去吃肉！” 而后，她一身轻松地挽上金刚芭比的胳膊，慢慢往白府赶。 深吸一口气，肺腑灌满了清新干净的空气，昨夜的滔天烈火、浓浓黑烟恍若梦境。 不经意间回头，农人们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目送着她离去。 看到莫晞转头，他们小麦色的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伸手不停朝她招手。 胖田鼠们看着他们招手的动作，也懵懵懂懂挥舞起短短的小爪子。 像牙牙学语的婴儿，学着农人们的话：“再见再见再见！” 胖胖的身子，挥舞着短短的爪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莫晞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天边晚霞绚丽多彩，枝头鸟儿啁啾，饶有兴致地叽叽喳喳唱着归巢的歌。 一行四人，回到西苑。 --- 白府议事堂。 白冀上座，座下跪着一个同他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 “金蛇尾部的化尸散，是你抹上去的？”白冀面无表情，但是眉眼之间可见一抹厉色。 座下跪着的，正是他的胞弟，白府的二把手，白卓。 白卓虽说跪着，周身气质却泰然自若，对白冀并无什么畏惧之意：“大哥，你的契妖巫兰欺我孩儿，辱我妻子，我为了替他们出一口气，才出此下策” “这么说，金蛇暴戾，性情大变，也是你的手段。”白冀沉声。 白卓不答，算是默认。 白冀无奈地叹一口长气：“巫兰欺负惜雪高兴，为什么不与我说，我自会替他们主持公道。” “大哥你日不暇给，此等小事，犯不着劳烦你的。” 白冀手指揉着拧紧的眉梢：“伤了巫兰不打紧，我也不会这般质问于你，但你可知，金蛇伤了我新猎捕来的妖族，我原想收那妖族做契妖，可如今化尸散融入它体内，它算是废了！” 白卓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这个大哥，对力量的热衷。 想必他口中所说的那只妖族，力量强大。 “弟弟听说，那巫兰乃是乌容一族的族人，百毒不侵，因而我没有用毒，选了化尸散……不知那化尸散对她可有效？” “巫兰伤口愈合速度奇快，这次的伤口愈合速度与寻常人一般，但也无法伤及她根基……”说到这里，白冀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你是说，以巫兰炼药？” 白卓没有说话，但白冀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 莫晞将鱼处理好，腌制完下锅蒸，又炖了红烧肉，香甜气息逐渐溢满厨房。 继而她抓了一把小米去了后院，一天没喂那小鸡仔，它铁定饿坏了。 小鸡仔仍是呆呆地蹲在木桩上，姿势和她之前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变化是，鼓鼓的肚皮现在变得瘪瘪的。 看见莫晞，它圆溜溜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眨巴一下，又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啾”了一声，迈着步子来啄碗里的小米。 慢慢悠悠地，一颗一颗啄。 “莫姑娘，娘亲差我来喊你吃饭。”白烬尘立在门口，橙色的余晖在他身上镀一层暖色，看起来温温柔柔的。 莫晞也不急，手指轻点小鸡仔圆圆的脑壳一下，它身上的伤疤已经好的差不多，崭新的毛生长出来，就像一团鹅黄色的绒球。 “给它起个名字怎么样？” -- 第50页 没想到莫晞会这么问，他愣了一下，接着学她的样子到她身侧蹲下，打量小鸡仔良久，眉宇之间莫名藏着认真：“小……黄？” 顿时，莫晞鹅鹅鹅鹅笑开。 笑声毫不掩饰，满满是赤|裸裸的嘲笑。 白烬尘：“？” 莫晞使劲憋笑，最终宣告失败：“抱、抱歉，突然想起一些好笑的事……” 白烬尘也不恼，只是这笑声不知为何，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曾几何时，在卧房内，嘻嘻也对他起的名字嗤之以鼻，虽说那大白狗不能口吐人言，但是它那明显冷漠回避的态度充分表明了它的鄙夷。 如果说，嘻嘻瞧不上他起的名，还能用人狗有别来解释，可如今连这少女也…… 白烬尘垂眸，开始深沉地思考人生。 笃笃两下敲门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巫兰穿得格外正式，黑袍上绣了精致兰花暗纹，趁得她面色略显苍白。 “儿子，准备一下，待会儿有个契妖仪式，你可以去试试。” 白烬尘站起来，眉轻蹙。 白府的契妖仪式向来只有一年一度的契妖大典，今日为何忽然额外开办契妖仪式？况且……又为何会邀他过去？毕竟，白冀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过。 别的孩子有父有母，当初小小年纪的他也曾疑惑自己的父亲是谁，这里的疑惑仅仅是好奇罢了。娘亲将他照顾得很好，他并不觉得生活缺少了什么，也并不羡慕别的孩子。 怀揣着这份小小的疑惑，某一日，他见到了白冀。 那日，娘亲头一回外出近三月未回，他一听说白府里的人议论说老爷回来了，便悄悄尾随人群去看。 彼时他个子尚小，前头迎接的人群像一堵墙，任他怎么踮脚也看不到。 突地，骚乱人群安静下来，默立两旁，他反应不及，就这么怔怔地立在道路中央，既突兀又丢人。 为首的男子生了一双浓黑的眼眸，冷漠疏离地望他一眼。 ——宛若在看一样死物。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西苑那个孩子吗？” “啊？莫非是那个卑贱的半妖？” “嘘！话别乱说，这好歹是老爷的血脉，嚼舌根当心被罚！” …… 他的父亲原来是这府里的“老爷”，小白烬尘在心里暗暗想。 这时，一身材高大的女子从那位“老爷”身后出来——正是他的娘亲。 小白烬尘面露喜色，当着众人的面，迈着小短腿朝她奔去，她将他抱起，他的视线一下儿抬高，他看到那名众人口中的那位老爷淡淡将视线从他身上撇开，转而抱起了人群中的另一位男孩。 那个男孩亲昵地将头埋在男子颈窝，男子冷漠的眼里溢出笑意。 小白烬尘见此，猛然间了然。 ——这位老爷是他生父，他一半血脉来源于他。 却也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回忆完，白烬尘又把思绪拉回来，白冀为何允他前去契妖？又怎会突然想起自己……他摇了摇头，想不通便暂且搁置。 白烬尘到卧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随巫兰出门，经过村里那一遭，他白色的衣服上沾染了不少污渍。 娘亲向来希望他能有自己的契妖，以人族的身份安稳生活，这仪式，他得去。 “等等。”莫晞喊住他们，去灶间手脚麻利地快速捏了两个糖心饭团用油布纸包起来，塞到他们手里，“饿了就拿这些充充饥。” 巫兰差点热泪盈眶：“真是个体贴的好姑娘呐！” 白烬尘露出招牌微笑：“多谢莫姑娘。” 没忍住，莫晞捏了捏白烬尘的脸颊。 触手光滑细腻，跟剥了壳儿的鸡蛋似的：“愿小哥早日找到自己的如意契妖！” 感受到脸颊上微凉的触感，白烬尘笑容逐渐僵硬：“承莫姑娘吉言。” 语气中透着一股敷衍。 莫晞松指，与他们挥手作别，“菜给你们留着，等你们回来啊！” --- 莲池中莲花莲叶摇曳，花园中酒香四溢，笑声朗朗。 树枝悬挂着形态各异缤纷五彩的灯笼。 月色下，席间觥筹交错。 白冀落于上座，脸上罕见地满是笑意。 明眼人都看出来，虽说此次捉妖猎者们办事不力，让捉回来的鼠妖逃了，但是白冀偶然遇到的那两只妖兽可谓是实力超群，更是与他的得力契妖苍鹰打得不分上下酣畅淋漓，委实是意外惊喜。 今夜，白冀还将特意为那两只妖兽办一个契妖仪式。 要知道，白府的契妖仪式向来只有一年一度的契妖大典，会让白冀破格举行仪式的妖族，定是极厉害的大妖了。 众人饮酒啖肉，内心不禁对待会儿的契妖仪式隐隐抱有期待。 场面正酣时，管家引一群身着湖蓝色纱裙、异域打扮的娉婷美人进来。 老管家行揖礼：“老爷，此乃自西域而来的戏班子‘芳华觅’，皮影戏可谓一绝，老仆特地请了她们为此次宴席助兴！” 听到请来的是“芳华觅”，众人眼神不由细细打量那群女子。只可惜她们个个蒙着面纱，低眉顺眼，瞧不清长相。再看她们的手指，素手芊芊，正是这几双娇嫩的手，将皮影操纵之术练得炉火纯青，在整个契妖大陆，混出了不小的名堂。 -- 第51页 场上一肥头胖耳的男人笑得有些傻气：“哈哈哈哈哈，老白你这次干得漂亮，这‘芳华觅’到处巡演，此番在城里仅停留七日，排队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可谓是千金难请，你这次请到她们来府上，着实是功不可没啊，你说是吧，大哥！”他看向白冀。 这说话的人，乃是白冀的表弟，白志。 他身侧坐着一个小胖墩，五官长相简直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胖墩对“芳华觅”显然不感兴趣，哼哧哼哧不停地把案上的食物往嘴里塞。 倘若莫晞在场，就会认出来，这小胖墩正是当初白高兴把她送给白烬尘时的一个小跟班。 白冀面上笑容不改，沉声道：“赏。” 戏班子这东西，于白冀而言，相当于绫罗绸缎上落下的一朵野花，有或没有，都无关紧要，但府中人喜爱，他这个做老爷的也不吝于配合。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响起，“芳华觅”的女人们极快速地扭动腰肢，腰上的铃铛叮叮当当，节奏由舒缓转向急促，声音由稀疏变为密集，最终随着一块方正的薄纱自空中飘下，铃声突地戛然而止。 原本还在攀谈说笑的众人注意力皆被吸引过去。 只见异域美人们脚步轻挪，一个个躲到了薄纱后头，转瞬不见了身影，恍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众人惊诧，正转动眼珠欲找寻她们身影，薄纱上骤然浮现一人影、一树丛、一屋舍。 树上的灯笼霎时熄了一半，光线朦胧而又昏暗。 皮影戏开始了。 席间众人沉迷于皮影的故事中，一时忘了思索，那群异域人士究竟去了何方。 第29章 汪！x29 　　西苑木桌上布着一盘大…… 西苑木桌上布着一盘大鱼、一盘大肉，莫晞到灶间盛了满满两碗饭，但锅里的饭仍是没有见底，剩余很多。 白府的契妖仪式估计比农人们繁琐许多，明明喝血几秒钟的事，到现在巫兰和白烬尘还没回来。 大致原因莫晞也猜的到，有钱人总喜欢追求仪式感，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 外头升起的星月在漆黑夜幕中亮晶晶，莫晞把饭搁到桌上，去卧房喊陈囡囡起床。 陈囡囡在白烬尘床上蜷成一团，从村里回来就一直睡到现在，不省人事。 莫晞没有手软，一把扯住他的猫耳往上揪。 “啊啊啊啊，疼疼疼，疼死小爷啦！”陈囡囡耳朵敏感，神志一下清醒过来。 莫晞松开手，语气温柔得好似方才痛下杀手的不是她：“吃饭了，大哥哥。” 陈囡囡憋嘴轻揉自己的耳朵，正要下床，耳朵倏尔竖起。 莫晞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更嗅到了跟蝴蝶金簪、那只被拍死的蓝蝶相似的气味，脚步轻顿，装作不知询问陈囡囡：“怎么？” “门口有人，屋顶上也有……” 他们被包围了。 莫晞进来之前，门外并无什么异常，短短几分钟，竟然把这个屋子包围，可以确定的是，门外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族。 来者不知是善是恶。 “你打得过他们吗？”莫晞用气声说话。 陈囡囡非常肯定地摇头：“别忘了，小爷我是半妖，所以，小爷打不过。”体质比人族来的差劲，寿命也没有人族长的半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一群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陈囡囡特别有自知之明。 莫晞：“……” 这时候她也不妄图用什么“谁也不比谁差”，“有梦想谁都了不起”的鸡汤来鼓励陈囡囡振作起来去干架。 “那就逃！”她斩钉截铁下了结论。 说干就干，莫晞去灶间拿了铁锅盖在陈囡囡头上，又一把锋利的菜刀塞到他手里。 陈囡囡有些嫌弃地瞅着头上的锅：“这幅装扮也太丑了，出去别人会以为小爷我是个粗鲁的屠夫！” 莫晞duang一声敲击铁锅，震颤回音令他浑身一激灵：“小命重要还是美貌重要？谁知道出去会遇到什么危险，防患于未然知不知道？” 陈囡囡不说话了，总觉得这小妹妹的说话口吻没大没小的，好似一点也不把自己当一个哥哥看待……就好像，教训他的娘亲一样…… 他甩甩头，把这个怪异的想法甩出去，十几岁的小妹妹，又怎么会像他娘呢？一定是他的错觉！ “那你呢？不拿些东西傍身？”见莫晞身上既没铁锅，也没菜刀，他出口问道。 “大哥哥你生得貌美，出去他们第一个也肯定是抓你的！”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当初操控陈囡囡去妖林的人来抓他回去了，所以，莫晞作为吃瓜群众不用太担心自己，而且关键时刻她还能变成狗脱身。 听到莫晞这话，陈囡囡得意地朝她抛了一个媚眼：“不用你说，小爷我自然是极貌美的。” 莫晞：“……” 她一把扯过陈囡囡的衣袖，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陈囡囡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哐啷一声，屋顶上破了一个大洞，一个身着蓝色纱裙的女人跳了进来。 女人面纱遮脸，一双美目望着他俩，只可惜眼神空洞，目光涣散，恍若没有感情的木偶人。 木偶美人朝陈囡囡伸出魔爪，莫晞一脚把她踹飞，干脆门也不走了，拉着陈囡囡跳窗。 外面有五个跟屋里头那个美人装扮相似的女人看见他们从窗里面飞出来，纷纷围过来将他们包围，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莫晞，都如狼似虎地盯着陈囡囡。 -- 第52页 果然是来抓陈囡囡的！ “你们，是什么人？”陈囡囡用菜刀护在身前，恍若要被这五个女人轻薄的良家夫男。 那五个女人都不说话，徐徐又朝他逼近一步，屋里那个女人也攀着窗柩要爬出来。 莫晞见她们赤手空拳，也没有带什么生化武器，于是一手抄起陈囡囡头顶的铁锅，哐哐两声，砸在两个女人的脑门上，肉眼可见的，她们额头上鼓起两个大包，可她们跟没感觉似的，也不理莫晞，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陈囡囡。 就像丧尸一样。 莫晞啧一声，一手拽住陈囡囡，一手更大力地拍了那拦在身前的两个女人两下，直接将她们拍倒在地，结实地摔了个大跟头。 “赶紧跑！这群人好像被控制了！不可理喻啊！”将大铁锅朝后头一扔，把那个堪堪要爬出来的女人又砸了回去。 莫晞意念一动，化作一条雪白的狗子，四条腿跟旋风陀螺似的狂奔出远门。 见此情此景，陈囡囡一惊，险些崴脚，好在猫咪半妖的平衡性不错，他又挽救了回来，将手里菜刀也往后一扔，他四肢着地，猫尾优雅翘起，他以不亚于莫晞的速度尾随奔出院落。 菜刀在空中嚯嚯嚯旋转，最终砰一声砍在追赶他们的一个女人头上，不偏不倚，恰好嵌在了女人脑瓜正中央。 没有血留下来，随着蓝光一闪，女人身形化作一个蓝色木偶小人，躺在了地上。 叮铃一声响，那原本砍在她头上的菜刀也落到地面。 其他女人没有管那个木偶，追逐陈囡囡而去。 --- 皮影戏结束，那浮在空中的蓝纱也失去依傍似的，落到了地上。 方才演绎的《梦蝶》故事情节回肠荡气，扣人心弦，众人皆有些意犹未尽。 场面默了半晌后，席间人开始唏嘘感慨“芳华觅”名不虚传，也有人奇怪一开始出现的蒙面美人都去了哪里。 “兴许是变戏法将人都变走了吧！”有人将一开始美人们的失踪也视为表演的一部分。 其余人觉得他说的在理，毕竟他们谁也没见过“芳华觅”的表演，也不清楚这表演究竟是个什么流程。一般的戏班子表演终了都会来谢幕，而“芳华觅”本身便是异域来的，规矩与寻常戏班子不同也可以理解。 此事翻页，众人又享用了些小食后，便随白冀前往妖池。 白府背靠一乾坤巨石而建，这乾坤巨石中的乾坤便是“妖池”。 这乾坤巨石传闻是五百年前，妖族与魔族一战中，妖皇“泷”身陨时落下的遗骸化成，形态恍若一条盘卧的蛟龙，而蛟龙盘卧中央，形成的一汪寒潭，便为白府妖池。 此时妖池之上驻守着一只火鸟，正是白冀的契妖，毕鹤。 感知到白冀的来临，毕鹤驻守的使命宣告完成，一声清啼后，它隐去了身形。 众人的目光不在毕鹤身上，他们直勾勾望着浸在妖池中的金笼，金笼中关着一大一小两只通体赤红、尾部雪白的两只妖兽。 狏即。 只在卷轴中出现过的妖兽，竟然出世了！众人看白冀的眼神中又平添几分敬畏。 白家是赫赫有名的猎妖世家，而白冀，便是人族难得一见的猎妖大能，契约的妖族个个实力超群，若是再添一只狏即，恐怕在整个契妖大陆都难寻对手。 “父亲。”一身着暗红劲装、看上去年纪十七八岁的青年朝白冀行礼。 “起。”白冀望向那青年的眼睛柔和了一瞬。 这位红衣青年便是白冀得意的长子，白府的大少爷，白凌霄。 人族的契约之力因人而异，契约之力越强，契约达成之际，契妖的获益便越多。 白凌霄年仅十三岁时，便与稀兽“霜羽鹿”结契，且在契约达成之时，令霜羽鹿瞬间习得化形之术，白凌霄的契约之力由此可见一斑。 众人皆道白凌霄是遗传了白冀强大契约之力的可塑之才。 如今在妖池中再次见到白凌霄，众人皆是不奇怪的，此番收获大小狏即，这大狏即由白冀接收，而这小狏即，便非白凌霄莫属。 只是…… 他们看向角落中的一对不速之客——正是巫兰和白烬尘。 这对西苑的母子怎得也来了？且不说这巫兰是白冀的契妖，来这儿或许是白冀召来的，可这白衣少年……又有什么理由来这里？ 倘若没记错的话，这少年半妖之身，在契妖大典上愣是一只妖族也没结契成功，是个契约之力极低的废人啊。 虽说只要令妖族处于生与死的临界线，就能迫使其露出契印，但若是人族的契约之力不足以驾驭契妖，契约也是不能成功的。 而这白衣少年当初，可是连刚开灵识的低级妖族都契约不了的！不是废人是什么？ “你这病秧子，还敢来妖池？”白志一个不留神，竟没注意到自己家儿子不知何时走到了白烬尘身侧，小胖墩一手拿着一截红烧猪脚，啃得满嘴都是油，他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去推搡白烬尘。 巫兰眉眼倏尔一凌，捏住小胖墩的手反向一扭，强烈的痛意让小胖墩手里的猪脚骤然跌落在地。 “啊！”小胖墩一声痛呼。 白冀闻声：“巫兰，放开他！” 因着“言灵”之力，巫兰勉强放开了小胖墩，有些嫌弃地拿出手帕擦拭手中的油渍。 -- 第53页 白志连忙过去将自家儿子拉回去，瞅见小胖墩有些泛红的手腕，眉梢一皱：“大哥，什么时候，妖族竟然能到我人族头上作威作福了？” 第30章 汪！x30 　　白冀既没有回答，也没…… 白冀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惩罚巫兰。只一个眼神，就让白志上嘴唇贴住下嘴唇，闭嘴了。 白志平日里好吃懒做，在府上是个吃闲饭的，白冀对他并无什么好印象，但念在亲族关系，因而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若是平日，他或许会对巫兰小惩大诫，可今日巫兰另有用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的好。 妖池前布着祭祀台，台上那张祭祀礼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祭品，猪妖的头颅、羊妖的蹄子、鹿妖的角、兔妖的皮……皆是为了今日的契妖仪式，特意从嗣场购置来，新鲜宰杀的。 祭品中央，是一鼎做工精巧的银制香炉，银白的颜色与这妖池中雪白的潭水相得益彰。 白冀行至祭台前，老管家恭敬地将三支香递与他。白冀举香过前额，闭目请愿片刻，而后神色肃穆地将香插进香炉。 昔日妖魔大战，巨大的力量震荡，波及了白家先祖，“泷”的陨落更是给当初羽翼尚未丰满的白家一个迎头痛击，妖皇的尸身有如极地寒冰，生生将白家先祖冻成冰人，葬身妖池之中。 如今冰寒刺骨的妖池中，融了不少白家先祖的尸骨。 白冀望着辽阔的妖池，声音铿锵有力：“承蒙先祖庇佑，此番捉妖，得幸遇见大小狏即两只，现已供奉入妖池。半炷香后，契妖仪式启，凡是我白家血脉，有意结契者，皆可尝试，我白冀身为白家家主，愿向诸位保证，无论亲疏远近，只要契约成功，便可将这两只妖兽收入囊中。” 话虽如此，但众人心里门儿清，这两只妖兽，约莫是非白冀父子莫属的。 越是强大的妖族，对人族契约之力的要求便越高。 他们这些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契妖，体内的契约之力已经再不够他们契其他妖族，何况还是厉害的狏即。 “哪位愿意第一个来试试？” 没有人回应白冀，都十分自觉地站在原地。 “巫兰？”他看向巫兰。 巫兰没理会他，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他。她微微欠身整理白烬尘发丝：“乖儿子，你若想试，便去，若不愿，只消你一句话，娘亲这就带你回家。” 今日午间，白冀突然传信于她，说是晚上有个契妖仪式，让她带白烬尘来试试。白冀忽然这般好心，她不由怀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也想自家儿子能有自己的契妖，在这白府少受一些欺辱，便带他过来。 原以为白冀会给白烬尘安排几只他有可能契约的妖族，结果到了妖池，就只有这两只狏即泡在这寒潭里。 并非她对自家儿子没有信心，只是半妖之身去契约狏即，委实太过勉强。何况她与这两只狏即交过手，它们妖力格外精粹，就连普通人族都跟不一定能跟他们结契，更别说她儿子了。 白冀这是想羞辱他们母子俩啊。 思及此，巫兰在心中默默将白冀在心中杀了千万遍，更是唾弃自己居然还抱着白冀能将白烬尘当做骨肉看待的侥幸心理。 白冀这人，是没有心的。 “阿尘有些饿了呢。”白烬尘浅笑嫣然望着她，黑眸中像是藏着星星。 契妖大典过后，白烬尘便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身为半妖，若是想拥有一只自己的契妖，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 他倒是不觉得这有大不了，他同娘亲一道生活，也没什么不开心。娘亲想让他来妖池试试，他便来，娘亲若是无意在此处浪费时间，他便没了继续待在这儿的理由。 “那咱们便回家吃饭！”巫兰也觉着有些饿，虽说方才路上吃了莫晞给的饭团，但那小小的饭团顶多给她打个牙祭，以她的饭量，至少得来十个才够填饱肚子！ 不顾众人的目光注视，巫兰领着白烬尘就要走。 “站住。”一人拦住她去路，“仪式尚未结束，你们还不能走。” 瞧清来人，巫兰自鼻孔发出一声冷哼：“白卓，有句话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们母子二人饿了，要回去吃饭，我们可不像你们，在宴席上吃饱喝足才来的。” 白卓手指捏着自己胡须的尾端，仍是站着岿然不动：“既然来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你说呢？” “况且……哼，区区一个妖族，竟也学起人族，有口腹之欲了？” 巫兰并不善于争口舌之快，她化愤怒为力量，手上暗自用劲，上前把白卓一把挥开。 “巫兰，”白冀出声喊住，“待契妖仪式结束后再走也不迟。” 脚霎时被一股无形之力束缚住，巫兰再前进不了分毫。她咬紧后槽牙，只得对白烬尘道：“儿子，你先行回去，为娘稍后便来。” 白烬尘眉轻蹙：“方才的饭团尚可充饥，阿尘不饿，阿尘等您……” 他说这话时，场上传来嘹亮的一声：“凌霄愿一试。”声音响亮而又有劲，充斥着蓬勃朝气，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里。 闻此声，白冀目光不再放在巫兰身上，看向白凌霄的眼神中满是欣然：“好！” 红衣青年挺直腰杆，黑靴步下通往妖池的白玉石阶，每一步都似有灵力震荡开去，妖池随着这一阵阵的灵力升腾起如纱一般的寒气。 -- 第54页 不久，当白凌霄踩到最后一块石阶上时，妖池湖面上已然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冰晶攀上池中央的金笼，又蔓延到那两只狏即身上。 它们原先身上燃着的那层火焰终究还是被彻骨的寒意侵袭，黯淡了下去，到最后，冰晶将他们包裹起来，大小两兽抱在一块儿，生生会冻成一个硕大的冰塑。 成了！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契妖大典每年皆在妖池中举办是有原因的。妖池能够自动评判契约者与被契约者力量是否相匹配，若是匹配，便会在池面凝起寒冰，一则能够逼迫池中的妖族现出契印，二则方便人族步入池内直接与妖族结契。 原以为，白凌霄虽说实力不凡，但至多是与那只小狏即相配，谁料这妖池竟连那只大狏即也冻起来了！ 他们白府大少爷的契约之力竟足以和两只狏即兽结契！若是没记错，白凌霄今年才十七岁，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众人神色略带感慨地看着莹白冰面上的红色人影。 白凌霄蹲下身，小狏即雪白尾巴上浮现出一枚鲜红五芒星印记，他掌心对准那枚印记，须臾，五芒星印记中分离出一颗浑圆的血珠子飞到他手上。 他捏着那颗血珠子又徐徐步回玉石阶，在他咽下那颗血珠子的那一刻，池面寒冰转瞬消逝，小狏即被一阵无形的力道拉扯，被迫离开母亲的怀抱，飞出金笼桎梏，赤红的眸子恋恋不舍地望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它最终飞到了白凌霄脚边。 肉眼可见的，小狏即身体骤然间成长，身形甚至相比池中那只大狏即只高不矮，威风凛凛地站于红衣青年身侧，再配上后头莹白的妖池，顿时美得像幅画似的。 “父亲，小狏即兽孩儿便收下了。”白凌霄到白冀面前行礼，小狏即也被迫跟在他身后，只是它一步三回头，圆圆的红眼担忧地望着池中的母亲。 白冀颔首：“方才为何独独与这小狏即结契？”若是他想，大可以把两只一起契了。 “关心则乱。孩儿见在那大狏即在笼中时，一直抱着小狏即，想必是舐犊情深，假使将它们一块收了，今后若是遇到危险，孩儿不能保证我这大狏即究竟会救主人还是孩子，因而还是契一只较为保险！” 白凌霄很聪明，没有扯什么大狏即让给父亲之类的说辞。 白冀个性高傲自负，自尊心极强，若是白凌霄说大狏即是孝敬他的，他不仅不会高兴，还会觉得羞辱。 契妖受制于主人，倘若真出现白凌霄所说的情况，大狏即也只有乖乖保护主人的份，出现白凌霄所述情况的概率实际上少之又少。 “吾儿甚慧。”白冀没有深究，自家儿子向来谨慎，如此想亦有一番道理。 白冀环顾众人，“可有族人愿收那大狏即兽？” 众人默。 少顷，不知谁喊了一声：“那妖池中的狏即兽怎的额前契印仍未消失？” 与小狏即相同的赤红五芒星印记在母兽额前闪烁，更有逐渐暗去之势。 这母兽方才受了妖池中的寒气侵袭，加之金蛇伤口尚未痊愈，恐怕是性命堪忧。 白冀沉吟半晌，不再迟疑，一步步踏入妖池中，妖池对他体内的契约之力起了反应，寒冰裹上大狏即身躯。 在那妖兽命悬一线之际，白冀与它结了契约。 白冀召来毕鹤，毕鹤连同大狏即一道衔起金笼不知飞去了何方。 契妖仪式毕，众人围着白家父子连连祝贺后，便相继离去。 “巫兰，随我来。” 巫兰脚步微顿，不耐：“又要作甚？”她赶着回去吃饭好吧。 白冀自顾自朝前走，“过来。” 巫兰无奈，手掌摁了下白烬尘的脑袋，眼神示意他先回去。 白烬尘抿了下唇，略有迟疑。 白衣少年伫立原地，直到目送白冀领着巫兰去了白冀卧房方向才离开。 第31章 汪！x31 【一修】 天色已晚，路边点着几盏昏黄的灯笼，白烬尘走在凉凉的鹅卵石路上。 “站住。”旁边回廊漆红柱后头忽地跳出一个圆滚滚身影，淡而短的眉梢倒竖，语气凶巴巴，“竖子！没了你娘的庇佑，我看你还敢趾高气扬？” 方才小胖墩在宴席上吃了瘪，心里暗暗不服气，凭着一股怨气，守株待兔到现在。 他撸起袖子，一步步朝白烬尘逼近，口中吟诵咒语，将自己的契妖召了出来。 小野猪凭空立于他身侧，鬃毛倒竖，长嘴獠牙，圆圆鼻孔里呲呲喷着气。 小胖墩露出一个得逞的讥笑，嘴里吐出一个“突”字，小野猪粗壮的身体骤然撞向羸弱的白衣少年。 白烬尘对于白府不时出现的刁难已经司空见惯，他不置一词，虚虚后退半步，只专心研究那野猪的进势，打算瞅准时机用丝线将它牵绊住。 娘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族人面前暴露自己会妖术，否则他约莫会被当做妖族看待扔进嗣场或是白府妖池，因此用妖术这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贸然出手。 “嗷呜——” 适时，一声似狼似犬的长啸划破天际，声音自空中传来，小胖墩仰头看去。 白烬尘眼睫颤了颤，趁此机会，又堪堪后退两步，指尖轻抖两下，一根几不可查的银丝在野猪蹄下擦过又迅速收回。 -- 第55页 怒发冲冠的小野猪半路被绊了这么一下，登时摔得不轻。 小胖墩回神，不明白为何自家契妖连走个路都不利索，有些嫌弃道：“没用的东西，给我起来！” 小野猪忍着痛意被迫迅速爬起来。 白烬尘重新戒备，却突地回廊檐上的瓦砾扑扑簌簌地落下几片，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他眉目轻抬，只见一团白色从回廊屋顶上腾跃而起，在夜幕中身影格外出挑，柔润的毛发在月色映衬下恍若周身有点点光芒。 莫非又是谁召来的契妖？ 想是没料到底下竟然有两人一兽，那白兽浮在半空中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后，恍若一块秤砣垂直砸下。 砰一声，它一屁股坐在刚爬起来的小野猪头上，野猪前蹄没支撑住，以俯冲的姿态趴倒在地，两眼开始转圈圈。 莫晞顿觉屁股火辣辣的疼，却也顾不得这么多，身子一歪只想继续逃跑，没走两步，便察觉一股烫人的视线紧盯着自己，她脚步微滞，不知何缘由，略有些心虚地瞥向烫人视线的来处。 周遭昏黄灯火虽说朦胧模糊，却足以令白烬尘认出眼前这条大白狗，正是前几天自己家走丢的那一条。 白烬尘神色莫辨，三两步上前，拦在莫晞面前。 他端详她良久，蓦地轻笑：“嘻嘻……你又要去哪里？” 白烬尘对莫晞没有“言灵”之力，但不知为何，听了这话，莫晞却觉得脚步宛若注了铅，不敢再移动分毫。 她圆圆乌黑的眼仁只好带着几许“无辜”地望着他。 白烬尘但笑不语。 “放开本大爷，你们这群疯女人……”此时，回廊顶上蓦然传来突兀的挣扎之声、衣物拉扯之声。 啧，估计是陈囡囡那家伙被抓住了。 “汪！”莫晞一个摆尾，一骨碌爬上屋顶，龇牙咧嘴咬上正扒拉陈囡囡的一条胳膊，狗爪子挠挠挠，然而，那木偶美人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大力一甩，竟连胳膊带狗子一起甩下了屋顶。 好巧不巧，莫晞又把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小野猪砸晕了。 她带着几分愤恨，吐掉口中化作一小截木头的胳膊，再接再厉爬上屋顶搏斗，最后竟把那人另一只胳膊也咬了下来。 如此锲而不舍数回，不多时，屋顶上五个木偶美人们相继变作“断臂维纳斯”。 没有手，只有脚，她们顿时变得有些木讷，面面相觑一会后，几乎是凭着本能，张开嘴巴要去咬陈囡囡。 陈囡囡瞧见五张利嘴凑过来，登时吓得不轻，两脚踹开两个，捂紧被撕成一条条的衣服，以一种壮士断腕、宁死不从的气势跳下屋顶。 悄无声息落地，他颇为肉疼地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衣服：“这可是羽轩坊的限量款……” 第十次被扔下屋顶的莫晞累得直吐舌头，完全没有力气吐槽，只能用眼神表示内心的鄙夷。 拜托，都这节骨眼上了，还管什么衣服呢？ 砰砰五下，木偶美人们紧随其后跳了下来，一人脸朝下，挣扎一番后，最后竟以一种格外诡异的姿势直起身来。 “你、你们是什么东西？”小胖墩终究年轻，没见过寻常人族断了双臂后还能泰然自若大气也不喘一声的，自动将面前这五个断臂人归入了恐怖“怪物”行列。 没有人回答他，那个刚站起来的木偶美人把鼻子摔歪了，面纱落地，发丝蓬乱，木然瞟他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把小胖墩吓尿：“爹、爹爹，救命！有女鬼！” 一身肥肉狂颠，也顾不得找白烬尘算账，他连滚带爬跑远了，地上眼冒金星的小野猪也随之消失。 场上只剩下一狗、两半妖、五木偶对峙。 “小妹妹，把她们的腿也拆了，看她们还怎么追小爷。”陈囡囡猫尾巴一甩一甩，对着莫晞说话。 莫晞：“……”别跟我说话，我是狗，我听不懂。 “小妹妹，愣着作甚？再不动嘴，她们可要向小爷我动嘴了，小爷我皮肤嫩着呢，可禁不起她们糟蹋。”陈囡囡特地蹲下来，对着莫晞狗耳悄声提醒。 莫晞：“……” 白烬尘立于他们身侧，将陈囡囡的话听得一字不落，他眉梢蹙起，疑道：“唔……小妹妹？” “汪汪汪！”莫晞实在受不住白烬尘反复打量的目光，暴躁而起，一口咬上中间那个木偶美人脚踝。 那木偶美人面目表情，将腿抬到肩膀位置，张着利嘴要去咬莫晞。 莫晞：……好筋骨！ 她牙关用力，生生将她脚踝咬断，脱离的脚落在地上化作木头，她也失去依靠跌滚到地上。 失去一只脚和双臂，那木偶美人重心不稳，朝一侧倾斜跌倒，脑袋磕在石凳子上，挣扎几番后，终于咽了气，化作一缺胳膊断脚的小木人跌在泥土里。 而其他四个木偶不管不顾，仍是向陈囡囡发起进攻。 陈囡囡脚步无息无声，转瞬间悄然上了屋顶：“有本事，就上来追小爷啊。” 木偶人们没有双臂攀爬，自然不上去，她们失去方向似的徘徊不前。 趁此机会，莫晞一跃而起将一人按倒在地，咔嚓咬断她的脖子，没有鲜血，那人刹那间成了没有生气的木头人。 若是寻常的人类，莫晞或许还会心有余悸，不敢下口，但事实表明，这些人都是木偶所化，因而莫晞动手也没什么犹豫，收拾完一个，又转而去收拾另外三个。 -- 第56页 吐掉嘴里最后一个木头人，莫晞已然筋疲力尽，尾巴耷拉下来，无力地垂头趴到地上休息。 一双沾了少许泥灰的白素履出现在她视野内，鞋的主人矮下身捡起那枚被她吐掉的木偶，细细观察一番后，倾身轻抚莫晞脑门上的茸毛：“嘻嘻……” 说完这两字，迟迟没有下文，他睫羽低垂，若有所思瞧着这只大白狗，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它的茸毛。 陈囡囡唤嘻嘻“小妹妹”，这几日，能让他唤小妹妹的，便只有莫姑娘一人罢了。 当日嘻嘻离奇失踪，而莫姑娘突然出现，委实太过巧合。 “既然你能够变换人形，为何你周身没有妖气呢？莫姑娘。” 听到这话，莫晞喉头一哽，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 陈囡囡不知何时已经从房顶上下来，耸动两下鼻子，怪道：“的确，为何会没有妖气呢？小妹妹，莫非你身上带了什么隐藏气息的法宝不成？按理说，能够变化兽态的，理应是纯粹的妖族啊。” 人族和半妖身上没有妖气，只有妖族身上有，妖气是人族狩猎妖族时，判断妖族所在方位的一个重要依据。 还想着蒙混过关的莫晞被猪队友陈囡囡气得不轻，犀利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她乖乖化作人形。 白烬尘默默收回了自己放在莫晞脑袋上的手，眼睁睁看着嘻嘻变成少女模样，不知为何，他嘴角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莫晞食指轻挠面颊：“咳咳，那啥，我可以解释……” 见少女略显局促不安的神情，白烬尘收敛了笑意，静待她的解释。 莫晞：“……” 怎么办，其实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来着。 场面顿时因为莫晞的沉默，变得有些焦灼。 第32章 汪！x32 【一修】 莫晞抓耳挠腮好半天，也不知该如何胡诌比较好，最后她索性放弃，面色一板，正色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下回慢慢聊！” 言罢，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白烬尘的肩膀。 莫晞气势十足，差点把人唬住。 白烬尘眨眨眼睛，呆愣。 他万万没想到，她支吾如此之久，最后竟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答案。 他哑然失笑。 “说起来……兰姐怎么没和你一起？”莫晞眉遽然紧皱，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唔，契妖仪式结束后，白冀将娘亲叫走了。” “叫走？为什么叫走？” 白烬尘摇头，此时莫晞煞有介事的神情同上回夜里去找娘亲时一般无二，好似娘亲不在这件事于她而言，就如天塌下来一般。 委实奇怪。 莫晞抓住白烬尘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往前走：“快带我去你娘亲那。” 她也说不好巫兰此刻是不是真的有危险，但是事关小命的事还是谨慎些好，万一魂飞魄散，那可就亏大了。 白烬尘虽说一头雾水，但仍是乖乖领她去了白冀院落。 门口守卫将他们拦下，略过莫晞横了白烬尘一眼：“老爷吩咐，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莫晞瞄了两眼这两个守卫的身高体型，虎背熊腰的，估计打不过。 “走错了，不好意思。”不多争辩，她扭头拉着白烬尘拐到另一条道上。 白烬尘在白府不受待见这件事，她也隐隐知道。 既然偏见不能一时半会就改变，那就先不管，就像是在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谁还有心思管吃不吃得好呢？ “白府少爷的身份或许能够带来权柄与敬畏，但是这些东西靠自己有朝一日同样能够得到，只不过没有那么轻而易举罢了。”顿了顿，莫晞弯身示意白烬尘到她背上来，“上来我背你。” 白烬尘听到莫晞前半句话已是愕然，又紧接着说要背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莫晞见少年迟迟没有吭声，转头努了努嘴示意：“我们翻|墙进去。” 此时他们身在围墙角落，一个守卫看不到的范围内，正适合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白烬尘望了望足有两人高的黛青砖墙。 “怎么？不相信我能带你过去？你也看到了，我的本体是一只……咳，萨摩耶，力气还是很大的。” 少年莞尔：“并非不信你，只是白冀院落里头住着他的契妖，若是翻|墙进去，指不定会被当成偷袭者抹杀。” “那为何我没有闻到任何气息？”莫晞动了动鼻子。 “约莫是拉了结界吧。”说到这，白烬尘有片刻的愣神。 唯有在会有巨大灵力波动的情况下，才会有开启结界的必要，譬如上回婶娘的契妖无名来袭击时，就在西苑布了结界，以防波及周遭。 白冀在院落布下结界，莫非在做什么有灵力外泄的事？他食指指节抚于唇下，敛目沉思。 莫晞听到回答，心中也有一番计较。倘若巫兰在里头真遇到什么危险，受结界阻隔，外面岂不是一点动静也不会有？哪怕真的有动静，就凭她和白烬尘，又怎么打得过白冀契约的那几头妖怪呢？ 娘的，这系统布置的任务一点也不科学啊，摆明了是一道无解的题呀！ 「请宿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妄图挑战系统的权威。」 莫晞暴躁：「我说的不对？我充其量算是新手级别的玩家，可你居然给我布置了一个究极难度的任务，难道不是摆明了要我小命？」 -- 第57页 系统：「本次“长期任务”严格遵照汪星人遗愿布置，并没有刻意刁难宿主的意思，希望宿主能够理解。」 莫晞冷漠：「想让我死就直说，谢谢。」 系统：「……」 莫晞懒得和系统继续争辩，她手里没有任何系统的把柄，但是系统有她一大堆把柄，在她还想好好完成任务赢得奖励的情况下，她最好还是闭麦。 毕竟，多说无益。 而她没想到的是，她短暂沉默的这段时间里，系统居然意外服软了：「对于宿主的反馈我已经汇报总部，经过数据测算，任务难度的确略高于宿主目前的能力水平，经商榷决定，赠予宿主一份特别补偿奖励，奖励已发送至系统背包，请及时查收，祝您好运！再见！」 幸福来得太突然，莫晞点开系统背包，果然背包里除了“迷魂汤”和那盏不明用途的“煤油灯”以外，又多了一封密信。 莫晞点击“阅读”，里头是一条信息： 【10分钟后，巫兰将面临生命危险！请宿主尽快采取行动！完成汪星人遗愿，阻止悲剧发生！】 阅读完最后一个字时，那条信息便化作光子消逝无踪。 莫晞：…… 草！ 这种感觉就像是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一份礼物，但是拆开来却是一枚定|时|炸|弹一样操蛋。 她来不及烦躁，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她猛然握紧拳头，又松开，再抬眼时，瞧见一对乌沉沉的眼眸。 这双眼睛极黑，却尚有光芒流转，怎么也不会让人想到眼前这位孱弱的少年今后会成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反派“千丝引”。 但如果他娘亲当真会在十分钟后不幸罹难…… 莫晞脑海中蓦然浮现之前在某本书中读到过的一句话： 命运的齿轮总在不知不觉中转动着，每转动一圈，人们还来不及看得清楚周遭发生的变化，便被命运的齿轮带上了新的旅程。 巫兰的安全，不仅关乎莫晞的生命安全，也关乎着白烬尘今后的命运。 莫晞用力咬了下唇，道：“小哥，你娘亲现在在里面有危险，我现在要去救她。” 白烬尘眼睛里有惊诧、有担心也有怀疑：“莫姑娘？” “我会把你娘亲带回来的，否则我就陪她一起死。” 莫晞并不是在发什么重誓，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倘若任务失败，她就不得不承受魂飞魄散的惩罚，而留给她扭转命运齿轮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一滴冷汗从莫晞额角滚下。说不虚是假的，但就算是飞蛾扑火，也要试一试，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不再迟疑，她意念一动，化作狗子形态，一个助跑爬上就近的一棵大树，又借着在树干上俯视白冀院落，里面静得出奇，恐怕真的张了一张结界，密不透风。 莫晞对结界不甚了解，也就是上回无名那只猫妖来找茬的时候见过一回。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恐惧的。但是现在这情况，根本没有时间让她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四条腿用力一蹬树干，借力腾跃而起，直接冲进院落。 幸好没有什么阻隔，恍若穿越了一层薄膜后，莫晞顺利来到了院内。 场景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但是空气中明显出现了很多杂乱的气息。 屋里门窗紧闭，莫晞竖起耳朵，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安静得出奇。 她直接冲到门口，用力一撞，企图撞开房门，但是里面被锁住了，连撞了好几下，都纹丝不动，而她的头都快撞晕了。 不知道是第几下的时候，门忽地被打开，莫晞一个失力直接冲进了房里。 屋里的空气灼热滚烫，好似身在火炉，而这热源是从那扇檀木屏风后头传过来的。 而刚才她冲进来的那一刻，有一个漆黑的影子迅速冲出房门，莫晞余光扫到那黑影貌似就是巫兰的那根打狗棍。 巫兰就在这里，就在屏风后面。 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比池中莲叶更清澈的花草气味，是巫兰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气味。 这种味道平时几乎捕捉不到，她也是上回采莲叶，在巫兰怀里嗅到的。彼时，莫晞还以为是刚采来的莲叶清香。 循着味道，莫晞一个箭步冲到屏风后，里面的场景让她愣了愣。 白冀将巫兰抱在怀里，巫兰静静的，没有任何反抗。 他们恍若一对恩爱夫妻，但是白冀贴着巫兰胸口的手燃着猩红的火焰。 巫兰裹身的衣物早已尽数烧毁，从胸口蔓延出的肌肤焦黑一片。 再这样下去，巫兰会被活活烧死。 白冀听到声响瞟了莫晞一眼，继续专注手中的事情没有停滞。 这白狗身上没有妖气，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只是守卫看管不严放进来的一条野狗罢了。 莫晞万分庆幸白冀对自己的轻视，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汪！”莫晞拿出了浑身的力气朝白冀那只着火的手臂咬去。 可惜连他袖子都没碰到就被热浪烧成了黑狗一只。 莫晞摔了出去，砸倒了屏风，倒在地上呜咽，火舌将她的嘴烫得满口血腥味，意识也有些模糊。 朦胧间，她听到吱呀一声，有人推开房门后，呆愣愣地立着也不动作。 费劲地甩了下脑袋，莫晞挣扎爬起，巫兰此刻的脸部已经焦黑一大半，两眼无神望着门外，眼角流下的一汩热泪未及滴落于地就蒸发在空气中。 -- 第58页 莫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仿佛被抽了魂魄的白色身影。 是白烬尘。 他约莫是翻|墙进来的，原本干净的白衣上沾了青苔泥渍。 他一手拄着打狗棍，一手扒拉着门扉，指尖用力泛着白，好似要把门框都卸下来。 一张煞白的脸上嵌了一对乌沉沉的眸子，分外惹眼。 没有血色的唇翕张了两下，但是声音哽在喉头怎么也发不出来。 莫晞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说的是：“娘亲……” 第33章 汪！x33 【一修】 巫兰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营救的时间所剩无几。 莫晞现在没有时间愤怒，没有时间同情，没有时间悲恸，更没有时间去胆怯。 她的眸光格外锐利，紧盯着白冀那只燃着火焰的手，意念控制自己变换人形的同时，她从系统背包里掏出“迷魂汤”。 饶是白冀也没想到一条被烧得奄奄一息的狗会突然化作人形。 莫晞的腿被烧得血肉模糊，挪动都变得很困难，仅迈出了一步就控制不住踉跄地朝前扑去。 身子磕到地面的前一秒，她向白冀抛出了那碗迷魂汤。 白冀来不及分辨她扔出来的究竟是何物，凭着本能加重了手上的火势。 碗里的汤汁连白冀的衣襟都没洒到就沸腾蒸发在空气中，瓷碗跌在地面砸了个粉碎。 莫晞趴在地上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审判的到来。 默数五秒之后，啪嗒一声，白冀两眼一翻昏睡了过去。 莫晞终于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如鼓，心脏几乎要从身体里挣脱出来。 “迷魂汤”能够让服用者昏迷不醒6个小时，但是蒸发后被吸入体内就不知道能维持多长时间的效用了，为今之计是尽快把巫兰救出去。 莫晞手脚并用挣扎好一会儿终于爬起来。 “小哥，把打狗棍拿过来。”她已经虚弱到只能用气声说话。 嚯嚯破空之声传来，下一瞬，打狗棍自行飞到莫晞跟前，略带怜惜似的，化作一个黑漆漆的手掌，轻抚莫晞脑袋。 “好伙伴，快抬着你主人，逃得越远越好……” 打狗棍会意，黑掌从莫晞头上挪开，骤然间扩大数倍，足有一人大小，托起巫兰身躯，但它没有立刻飞走，而是慢吞吞晃晃身体，好似在询问莫晞要不要一起走。 莫晞扒拉住打狗棍一根小拇指堪堪爬了上去，坐在上头查看巫兰伤势。 巫兰此时宛若一棵被烧焦的树，一层层形似木质的皮翘起，或许只消轻轻一剥，她整个身体就会立刻分崩离析。 只有前额以及足尖部分皮肤还是完好的。 白冀已然昏睡过去，巫兰暂时摆脱“言灵”的枷锁，她嘴唇艰难嗫嚅两下，黑屑咔啦啦从嘴角滚下，一幅行将就木死气腾腾模样。 “姐！你撑住……”莫晞握上她的手，触感焦灼，恍似内里有岩浆翻滚。 莫晞方才尝过白冀火焰的滋味，仅仅一触便感觉烈焰焚身，巫兰被白冀烧了这么久，内里恐怕早已狼狈不堪。 果真如莫晞所料，巫兰一个字节也发不出来，一双乌黑的眼仁眼巴巴瞧着她，又撇头深深看了白烬尘一眼。 站在门口如泥塑一般的少年这才终于动了，脚步踉跄着跑到他娘亲身侧，他握上巫兰另一只手，掌心霎时被烫的红肿不堪。 他恍若未觉，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笑容，一边柔和地抬起巫兰的那只手，一边脸颊往她掌心凑。 可是还没贴到巫兰掌心呢，嘎啦一声，半截手臂便脆生生断了。 白烬尘呆愣。 这条手臂，前不久还提过酱牛肉和白切鸡，捏过鹤顶红和牵机药，赶过无名猫，战过狏即兽，缴过鼠妖窝。 牙牙学语之时，正是这条手臂将年幼的他托起，共赏枝头上的簇簇繁花。娘亲的掌心更是无数次轻揉他的脑袋，安抚他的内心。 可是昔日这般温柔的一条手臂，竟是这么脆弱不堪，轻轻一碰，就毁了…… 少年顿时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将手臂搁回原处，紧张而无措地望着巫兰。 泪水染湿睫羽，吧嗒滚下。 巫兰眼角轻扬，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这时打狗棍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在身上浮现出一行字： 【儿子，余生没了娘的庇佑，也要好好活下去哦】。 末了，巫兰双目半阖，再没了生气。 与此同时，莫晞脑海中传来任务失败的提示。 「警告警告！目标人物母亲死亡，任务失败，魂飞魄散惩罚即刻开启，灵魂撕扯过程所需时间为2小时，请宿主做好准备！」 莫晞脑子嗡的一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痛感传来，四肢百骸都随着这种痛楚而震颤不宁。 「娘的，敢不敢给老娘我来个痛快！」还要忍受两个小时，这简直就是地狱啊。 「2个小时已经是最快速度了，建议宿主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样可以减少63%的痛感。」 即使莫晞正在遭受非人的痛苦，系统语气依旧冷漠得如冰窟一般。 莫晞咬牙，决定不再和这个冰冷的机器浪费时间。 “小哥，上来，我们离开这里。”莫晞朝白烬尘伸出手。 白烬尘置若罔闻，呆呆摩挲打狗棍上的那行字，好半天之后，他终于动了。 -- 第59页 捡起地上碎瓷片捏在掌心，他一步步向床上昏睡的白冀走近，白冀面容安详，坦然地睡着。 这个男人向来都是这么坦然，坦然地把他和娘亲扔在西苑不闻不问，坦然地将娘亲召去收服妖族，今日，又坦然地对娘亲痛下杀手…… 白烬尘乌沉沉的眼里暗潮汹涌，少顷，他凭着一股子恨意猛地刺向男人的脖子。 叮—— 奈何瓷片连白冀一根毫毛都没碰到，就被金光挡了回去，若是仔细看，能瞧见白冀脖子上一闪而过如蛇一般的鳞片。 白冀的契妖金蛇在保护他。 白烬尘狠狠攥着手里的瓷片，殷红的血从掌心啪嗒啪嗒滴落。 他齿贝狠狠咬着自己嘴唇。 此刻，他内心有千万个为什么想问，有千万个凭什么想说，怒火攻心，血意涌上喉头又被他生生吞下。 他连带着血和满腔不忿一并吞咽下肚，猩红着一张眼，转身攀上打狗棍化成的漆黑手掌。 “娘亲，我们回家。”他抚着娘亲的发丝，语气温和得不像样子。 漆黑的夜里，漆黑的一只手掌从夜幕划过。 “小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莫晞忍住魂魄撕裂的痛意，沙哑着嗓子试图靠聊天转移注意力。 白烬尘不说话，垂头整理巫兰的发丝。 莫晞坐过去，双手捧起少年的面庞，他的眼仁黑到极致，就连最后一点光都被掐灭，宛若无底深渊。 莫晞轻叹一口气，鼓舞性的轻轻拍了两下少年面颊，留下一左一右两个黑手印。 她指着打狗棍身上那行字，“你看，你娘亲让你好好活下去。” 白烬尘敛眉，困惑不解，许久，他问：“怎么活？” 他身为半妖，为人族所不容，为妖族所鄙夷，多年来蛰居西苑，与娘亲相依为命，娘亲便是他生活所有的倚仗与慰藉，如今连娘亲也走了，他又该往何处去，又该怎么活？ 若是他出身人族，便不会在白府备受欺凌，或许还能寻得三两只契妖护得娘亲安然；若是他出身妖族，便不会如此弱小不堪，连白冀的身都近不了，更遑论为母报仇。 即便今日苟活下来，往后的日子也注定是苟且偷生罢了。 这条命，委实轻贱不堪。 思及此，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划拉出一个狞笑。 看到这扭曲不堪的笑，莫晞眉头一皱，两手用力将他面皮往外一扯：“这个问题你问我，我也没法给你解答，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任凭你发落，你想死，从打狗棍身上跳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简单得很。” 莫晞一手迅速将白烬尘身子一扭，一手提着他的后领口，迫使他半个身子探出打狗棍手掌范围，嗖嗖夜风吹乱他的发丝，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你要是想活，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当然你要想有饭吃，先要有个傍身之技，靠自己的双手搞钱，”莫晞猛地一扯，又把少年拉了回来，“虽然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尤其是对于你这种身板弱要经常吃药的人来说。” 当然，这里的药，特指毒药。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先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做更多想做的事，复仇也好，毁灭世界也好，相信我，我看得出来，小哥你很有潜力，将这契妖大陆搅个鸡犬不宁。” 毕竟你可是《契妖大陆》的终极BOSS“千丝引”啊！ 如果说之前莫晞还是一个老实本分，希望世界能够充满爱与和平的普通人，那么现在的莫晞在得知自己马上就要魂飞魄散，并且还要承受两个小时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如钝刀磨肉一般的阵痛撕裂感后，她，破罐子破摔了。 魂飞魄散是什么？可能是在宇宙中，连渣渣都不会剩下的意思吧。 既然如此，那她何必还操心这个《契妖大陆》世界的安危呢？ “所以，不要自暴自弃，请相信自己，活下去就有希望。” 没有人比现在命不久矣的莫晞更清楚，活下去是多么宝贵的一件事情，她又是多么的羡慕眼前这个还有机会能够好好活下去的少年。 听了莫晞的话，白烬尘有一瞬的怔然。 尤其是听到“毁灭世界”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感觉好似在一团黑雾中抓住了一盏明灯。 他的心脏竟不由自主为这种感觉而震颤不已。 他闭目定了定神，再睁眼时，好似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唔……活下去就有希望。”白烬尘重复了一遍莫晞的话，顿了顿，继而说道：“莫姑娘，可否先回西苑，我想好好安葬娘亲。” 第34章 汪！x34 少年循迹望去，穿过枝杈，…… 莫晞想了一下，回西苑未尝不可，白冀烧巫兰的时候，屏退众人，说明这是件见不得光的事情。 既然是见不得光的事情，那白冀就算醒来，也不得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寻找巫兰的下落。 而安葬巫兰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因为有打狗棍这个得力助手在。 只是…… “把你娘葬在西苑，要是你父……白冀他找过来，想要继续烧她可怎么办？” 虽然这个设想有些丧心病狂，但是如果白冀想要杀巫兰，有远比火烧更方便快捷的方法，白冀烧巫兰，仅仅是为了取她性命？莫晞表示怀疑。 -- 第60页 “……白冀约莫不会这么做。”白烬尘眸色一暗，嘴角牵出一丝冷笑。 乌容一族百毒不侵，那是因为乌容族人本身就是天下剧毒之首，若是用火烧乌容族人，便会在百里之内形成毒瘴，人族若是吸了这毒，便回天乏术。 白冀正是知晓这一点，才始终保留着娘亲的意识，用“言灵”之力命娘亲不得泄出体内毒气。 白冀于他与娘亲而言，是衣冠禽兽，但是于他族人而言，却是高高在上的老爷。 他不会舍得让他的族人覆灭的。 见少年笃定的神情，莫晞也不再追问，拍拍身下的打狗棍，差使它飞往西苑。 感受着耳边呼呼的夜风，体内灵魂撕裂的疼痛，她莫名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前世她和她家狗子死于车祸，车子一撞，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迎来了死亡。原本想着通过做任务，还有机会复活，结果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连魂魄都要没了，还要忍受长达两个小时的痛苦。 她上下翻看自己手掌，黑红一片，几乎没有正常的皮肤，估计现在她的模样，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喂，系统，我告诉你，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老娘绝不会跟你做这个赔本买卖，命没了说不定能转世重生，魂没了那可真是什么都没了！」 「宿主请不用担心，“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我们的经营理念，绝不会让您得不偿失。」 「我信你个鬼！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身体里的痛楚是怎么回事？魂飞魄散又是什么傻叉惩罚机制？」莫晞一激动，顾不得什么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请宿主相信我，相信我们的设计机制。」系统一如既往语气冷漠机械。 「我呸！」 莫晞怒而关闭了脑内通话。 这时候，打狗棍一个俯冲到了西苑。 西苑还是老样子，但是短短一个晚上，西苑的人都不太一样了。 “你们……干什么去了？”已经换好一身花哨衣服的陈囡囡猫眼瞪圆，站在门口略带讶异望着他们。 莫晞从打狗棍的手指上滑下，径直往屋里走，经过陈囡囡时，有些疲惫道：“去救人，没救成。”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进了屋里，桌上的饭菜早已冷的彻底，莫晞叹了口气，本来想等大家回来一起吃的，结果还是没等到啊。 她强行抖擞了一下精神，把一盘一盘菜移进小灶间隔水加热。 至于碗里的冷饭，就和玉米碎拌一拌，喂后院的小鸡仔。 莫晞拌了满满一大盆饲食，毕竟这只鸡日后的口粮，她可没法保证了呀。 她轻抚小鸡仔鹅黄色绒毛，喃喃自语：“虽然你还小，但是每只鸡有每只鸡的命数，你在厨房被我救下，是你幸运，现在你的饲主要死了，连累你也没人喂，是你的劫数。” “……在命运面前，人类尚且无能为力，我也就不对你这只鸡过分要求了，总之，你要努力长大，饿了就要学会啄点花草树叶，蚯蚓小虫，要做一只能够自己觅食的坚强的鸡，而不是一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能鸡。” 小鸡仔歪了两下脑袋，显然对莫晞的话一个字也听不懂，它迫不及待地跳进了饲盆，哆哆哆地大快朵颐。 莫晞无奈摇了摇头，起身把篱笆门打开后离开，放小鸡仔一片自由活动的天地。 她把热好的菜端出来时，白烬尘正跪在地上，徒手刨坑。 他原本葱白如玉的手先前被烫的红肿不堪，现在又用来挖坑，情况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莫晞把菜搁到地上，捋起袖口，几乎冲上前去，大力地锤了他脑袋一下：“榆木脑袋！手是这么用的吗？你这么用，不废了才怪！” 少年倔强的背影愣了一下，手上仍旧不停地刨：“娘亲须得有个归处。” 莫晞恨铁不成钢，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在他身边蹲下身，安抚似的拍了拍他消瘦的背脊，语气尽量柔和：“书呆子，让打狗棍来帮你。” 言罢，又摁住他手：“这双手，今后还要留着做更有价值的事，不能在今天折损了。” 这双手，日后可是要用来操纵成千上万的傀儡大军的，可得好好爱惜才行。 少年手不动了，无声望着叠在自己手背上，少女那双血肉模糊的手，过了好半天终于“嗯”了一声。 莫晞这才起身，对树荫下揣着手一直静寂无声的陈囡囡嘱咐：“大哥哥，劳烦你去房里拿床被子，还有姐的一身干净衣服出来。” 陈囡囡从树荫下走出来，指尖绕着发丝，难得不张牙舞爪，有些别捏道：“放心，凭小爷我的眼光，定会挑身最好看的衣服出来。” 等他拿来被褥衣服，莫晞将一床被子平铺在地上，让打狗棍把巫兰暂且搁在上头，又让它变作一个大铲子，三下五除二挖了一个坑出来。 为了避免破坏巫兰脆弱的尸身，莫晞放弃给她穿衣的打算，而是让白烬尘替巫兰披上衣服。 然后，莫晞、白烬尘和陈囡囡三人，还有打狗棍一起，各自捏住被褥的一个角，将巫兰小心地安置进去。 莫晞拍拍白烬尘的肩膀：“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让打狗棍埋土了哈。” “嗯。”少年颔首。 而后，扑通一声跪下，双手紧紧抓着膝盖，背脊弯成一把弓，音色粗粝沙哑：“狐死首丘，豹死守山。娘亲，白府不是我们的家，可是，阿尘如今，也不知何处是家，是以，便先委屈您在西苑一段时日……” -- 第61页 风呼啦啦吹着，他恍若这世间一粒小小的尘埃，不知道自己接下去究竟该飘往何方，又该在何处落脚。 他又无声跪了许久。 莫晞把热好的饭菜挪到坟头边上，盘腿坐下，开始干饭。 这是她在世间最后一顿饭了，所以吃得特别津津有味，她一边吃，还不忘一边跟巫兰分享，把半条糖醋鱼掐了，拨到地上：“姐，这是农人们送我们的鱼，肉质肥美鲜嫩，你一定喜欢。” 与此同时，她注意到旁边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 莫晞嘴角一抽，索性把盘子递给陈囡囡：“喏，剩下都给你吧，大哥哥。” 若是平日，看到有鱼，陈囡囡老早动手来抢了，但今日，他竟然硬生生忍住没有偷腥，也是少见。 但是既然莫晞主动给，那他接手得也快，还不忘哼哼：“这可不是小爷我不识抬举，是小妹妹你要主动给我的。” 说着，他露出兽齿，张大嘴巴，却在距离那鱼一寸之遥时停下，他瞥一眼兀自跪着、滴水未进的白烬尘，有些别扭地问道：“喂，这鱼，你要吃吗？” “不必。”白烬尘回绝得也快，他根本一点食欲也没有，甚至腹部阵阵抽痛。 莫晞哼哧哼哧干完饭后，意犹未尽地舔了一圈嘴边的油渍，顺便打了一个响嗝。 她眯了眯眼，此时霞光乍破，东方渐渐浮现一片瑰丽的玫红色，天亮了。 两个小时估计也快到了，她隐约能够感觉到自己生命力所剩无几。 莫晞放下碗筷，猛地抓住白烬尘的手臂，将他拉起，少年猝不及防被生生拖到书桌前。 “刚刚跟你说的，好好活下去这件事，你想得怎样了？” 被突然这么一问，白烬尘愣了一会儿答道：“唔，约莫想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我们最后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叫做‘时空胶囊’。” 白烬尘尚未来得及疑惑为何说是“最后”的游戏，便听莫晞继续说道：“游戏很简单，你，先想想五年后，你的愿望是什么，该如何去实现，然后等到五年之后，你再回头打开‘时空胶囊’，如果实现了，那就继续写下下一个五年的愿望，以此类推。明白吗？” “唔……‘时空胶囊’是何物？”白烬尘蹙眉。 “就是装你的愿望器皿，可以是一个盒子，也可以是一个罐子，只要能够保证你的愿望能够安全保存五年就可以。你先把愿望写下来，我去找‘时空胶囊’。” 言罢，莫晞把白烬尘望椅子上一摁，拔腿就去翻箱倒柜。 可是没找多久她就放弃了，因为西苑这地方，真的是家徒四壁，压根没有适合保存的器皿，最后她只能去厨房拿了几张上次包过肉已经洗好晒干的油布纸出来。 令人意外的是，她回去的时候，白烬尘早已把愿望写完，对折整齐叠好在等她了。 莫晞挑眉：“这么快？拿来我给你包上。” 她用油布纸把白烬尘的愿望里三层外三层包好，拿起烛火浇了几滴蜡在封口处，小心吹干。 “既然是游戏，莫姑娘不一起玩吗？”瞧着莫晞仔细耐心的模样，白烬尘不由问道。 “我？”莫晞心想，我的人生哪里还有下一个五年剩下呢？ 张口想要拒绝，但是看到少年乌黑的眼睛带着些期许地看着她，又想起这游戏是她提议玩的，到头来就这么让他孤零零一个愿望埋进泥里，也怪不够仗义的，于是用力点了一下头：“嗯！我陪你。” 莫晞拿出用剩下的最后那张油布纸，抓耳挠腮，提着毛笔想了许久，也没个思路。 倏尔灵光一闪，想起适才在外头看到的霞光万丈，顿时来了灵感，提笔刷刷写完，吹干墨迹叠好。 最终他们把“愿望”埋进了后院一棵不起眼的槐树下面。 “莫姑娘的愿望是什么？”少年跪坐在地上，转头看向莫晞，尽力微笑。 却见少女仰着脖子，一对杏眼直勾勾望着天上。 少年循迹望去，穿过枝杈，天边除了一轮金黄的太阳，什么也没有。 蓦地膝弯一重，他低头，却见少女半个身子枕下来，杏眼仍如同方才那样睁着，直勾勾望着远处一点。 “……莫姑娘？” 第35章 嗷！x1 “咳咳……”那人虚弱地咳了…… 莫晞能够听见白烬尘在叫她，但是她回应不了，身体好像不是她的一样。 她的意识就像是沉没在一片大海中，发出的信号怎么也传达不到另一头，无力又绝望。 她感到自己好像在不断下坠，不断沉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就在莫晞觉得自己的意识马上就要承受不住压力，分崩离析的时候，脑海中传来熟悉的机械声： 「滴——神秘道具“结魂灯”触发条件开启，请宿主选择是否使用。」 莫晞：「？？？」 还有什么比绝处逢生这种事更惊吓的吗？ 没有！ 结魂灯……她想起来上次完成陪小反派玩耍任务时，得到的那盏很像煤油灯的道具。 于是，她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用最后剩下的一缕意识打开系统背包，果然，那盏煤油灯已经取消锁定模式，意识覆盖上去时，也能查看使用说明： 「结魂灯，接受过“魂飞魄散”惩罚机制的宿主使用后，能够召回飞散的魂魄，重新对魂魄进行凝聚与淬炼后，结好的魂魄将拥有永久期限“金刚不坏”buff加成。」 -- 第62页 莫晞瞄到“集齐失散的魂魄”这几个字后，当机立断点击“使用”。 骤然间，快要泯灭的意识被一簇光照亮，那光温暖明亮，轻柔地驱赶走寒冷与孤寂。 莫晞感觉自己好像从灵魂深处打了一个激灵，这种感觉玄妙得很，就像是种子的第一次发芽，雏鸟的第一次破壳，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带着一种生意盎然的充盈感觉。 「恭喜宿主拥有了“金刚不坏”的灵魂，撒花撒花撒花。」 「金刚不坏？」 「是的，经测算，宿主您的灵魂经过重新淬炼后，现在韧性已经提升了十倍，这意味着即使您的身体容器失去机能，您的灵魂依旧可以永久生存。」 「就连“魂飞魄散”也威胁不到我？」 「是的，目前以您的灵魂韧性，我们还无法找到有效手段对您的灵魂进行摧毁。」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灵魂，无敌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莫晞喜不自胜，决定大发慈悲，暂时不追究刚才两个小时里受的非人折磨，毕竟灵魂“金刚不坏”这件事，听上去很不错！ 和系统结束对话不久后，她发现自己意识已经重归肉体。 知觉回归的一瞬间，顿觉一阵腰酸背痛，朦胧眨了下眼，才发现自己正像沙包似的被人拦腰扛着，扛她的人是个健壮汉子，显然不懂什么怜香惜玉，走的还是崎岖不堪的山路，颠得她刚刚回来的魂差点再次出窍。 莫晞凭着本能扭动一下，然后就惊动了那个扛他的男人：“你醒了？” 男人把她放下来，莫晞眨了眨眼，看到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他约莫二十岁上下，身着暗红色劲装，宽肩窄腰，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地打量着她。 “你哪位？”话一出口，莫晞就发现了不对劲，她发出的声音略低沉，全然没了少女的清脆，显然是成熟女性的音色。 只见他饶有兴致地一挑眉，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为何一上来就袭击我？” 袭击？ 莫晞心想，老娘刚才魂儿都没回身体呢，怎么会有功夫来袭击你？ 她眨巴眨巴眼睛，心中狐疑，询问系统：「这什么情况？这个男的又是谁？」 「很遗憾，宿主之前汪星人的身体已经失去生理机能，所以替宿主重新找了一个能够与您的灵魂契合的身体。」 「失去生理机能？……那个身体死了？」 「没错，宿主灵魂重塑总共用了五年时间，在这期间，那个身体早已毁坏，无法修复。不过请宿主放心，用这个身体也可以继续完成《汪汪遗愿清单》，等您完成所有遗愿后，就能复活您和您可爱的汪星人，安全回到现世。」 「……这个身体是谁的身体？」 「是《契妖大陆》女主之一，极地冰原白狼王。」 莫晞：「……」 莫晞：「…………」 系统没有注意到莫晞的沉默，或者说是石化，转而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而您面前的这位男士，就是《契妖大陆》的男主角，白凌霄。目前所处的时间点，正是您和男主角美妙的邂逅不久，是美妙爱情的开端哦。」 莫晞对系统的调侃充耳不闻，沉浸在得知自己身份的巨大震惊之中。 《契妖大陆》这本书，是男频升级流爽文，男主白凌霄在一路升级开挂过程中，也遇到了各式各样对他芳心暗许的女主角们，而极地冰原白狼王就是其中一个。 原文中，极地冰原白狼王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她灵力异常强大，生性好斗，在北境难逢对手，对力量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终于有一天，独孤求败几百年的她在听说稀兽霜羽鹿的现世的消息之后，毅然决然地从北境离家出走，来找霜羽鹿单挑，没想到，经过和霜羽鹿的主人白凌霄的数次缠斗，她不知不觉中对白凌霄心生爱慕，从而展开了一条人族与妖族的禁忌感情线。 但是，真正劝退莫晞的不是和白凌霄的劳什子感情线，而是这个身份最后悲惨的结局——她最后被白烬尘那小子肢解了！抽筋扒皮之后再肢解的那种悲惨死法！ 至于为什么会被肢解，原文中也没有特别说明原因，虽然说原著里的白狼王确实欺负过白烬尘几次来着，但是欺负白烬尘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他们死得那么轰轰烈烈啊…… 莫晞额角的冷汗蹭蹭冒出来：「我申请换一个靠谱点的身体！这个身体最后的下场可不是一般的惨好吧？」 「很遗憾，宿主的请求请恕我无法满足。只有这具身体与宿主的灵魂较为契合，其他身体即使您强行上身，也只能维持几天时间，客观来说，不利于任务的顺利开展。」 莫晞无奈扶额。 既然这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呗……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白凌霄打量着莫晞。 莫晞回神，瞧了白凌霄一眼，虽然说这男主有鼻子有眼的，颜值也不低，但是他花心啊，她可不想和一个种马谈恋爱。 “头疼……”莫晞碎碎念。 白凌霄挑眉：“你若是不舒服，我可以带你去嗣场找妖医看一看。” 莫晞一个白眼：“不必。”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白凌霄在打什么算盘，白狼王虽然打不过霜羽鹿，但是白凌霄一时也收拾不了白狼王，所以没法跟她结契，这时候如果把她拐去嗣场直接卖了，既省事又方便。 -- 第63页 见莫晞拒绝，白凌霄也不纠缠。 白猎的几个兄弟在妖林附近离奇失踪，父亲派他来一探究竟，谁成想半路遇上这妖族拦路，打也打不过，他原想着先溜，但这妖族又突然晕了，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将计就计，打算趁机把她扛回白府，送给父亲，但现在她又突然醒了，那他还是躲开吧，完成任务要紧。 “既然你身体无恙，那我也就放心了，咱们后会有期。”白凌霄象征性地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莫晞转了转眼珠，默默跟上。 “这么巧啊？难道你也要去妖林？” 莫晞顺手采了根狗尾巴草，抖着玩，顺口接话：“妖族去妖林，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反倒是你，一个人族，去妖林干嘛？” “家族任务，不得不去。”白凌霄也坦荡，并不对莫晞忌讳什么。 “什么任务？”莫晞表面漫不经心，实则耳朵都竖起来，等着白凌霄的答案。 “说来惭愧，家里有几个人在妖林附近失踪了，我过来找找。” 听到这答案，莫晞眼睛一亮，但还是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这剧情她知道，书里开头写的就是白凌霄要去妖林做任务，然后阴差阳错在妖林救下了失散多年的弟弟白烬尘，最后白烬尘带着白凌霄找回了失踪的族人，顺便收服了一个厉害的妖族。 所以，跟着白凌霄，就可以找到白烬尘。 《汪汪遗愿清单》的任务都是和白烬尘有关的，莫晞想要尽快完成任务，就必须先找到白烬尘才可以。 至于肢解不肢解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救命啊！有妖族！”果不其然，走着走着，从前方传来了呼救声。 白凌霄加快脚步，朝声音方向跑去，莫晞紧随其后。 只见好几条半人大的肉虫直起身子，蠕动着身体逼近一个跌倒在地的人影，那个人勉力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没走几步又被一块石头绊倒，眼看着那人即将被一条肉虫吞吃，白凌霄动手了。 “现！”他一声厉喝，空气都仿佛陡然间凝固，一头洁白的小鹿凭空浮现。 那鹿长着一对剔透晶莹的琉璃角，背上生着一对洁白如霜的翅膀，模样美丽神圣，气质宛如天上仙子的神兽下凡。 小鹿几步之间就赶到那卧倒的人身边，鹿角中间结出一团泛着荧光的冰霜球，那冰霜球骤然间破碎，化作数道冰棱，扎进了那几条肉虫的体内。 一呼吸之间，那几条肉虫就颓然倒地。 “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白凌霄收回霜羽鹿，走到那人面前，伸手将他扶起。 “咳咳……”那人虚弱地咳了几声，“多谢这位公子相救。” 第36章 嗷！x2 这妖族，于他而言，注定是个…… 那人缓缓抬起头，在看清白凌霄的样貌时，愣了愣，继而唤道：“兄……长？” 白凌霄也一愣，皱眉细看那人，只见那人衣着单薄，许是因为刚才逃亡匆忙，衣服上豁了好几个口子，脸上也泥泞不堪，但依稀能辨别出他骨相精致，不像是山野村夫。 他一双眼睛黑如点漆，巴巴瞧着他，透着几丝喜悦的光芒：“兄长，我是烬尘啊。” 他说出这名字时，白凌霄才恍然大悟。 是了，他的确有一个唤作白烬尘的弟弟，只是那弟弟打小体弱多病，不怎么出来，所以他们之间来往也少。 听闻五年前，弟弟出去玩被人掳走，就再也没找回来。 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烬尘！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家里一直在找你，尤其是父亲，分外牵挂你的。”白凌霄扶着白烬尘肩膀，瞧着他尖尖的下巴，眉梢一皱，“这些年，你吃苦了。” 白烬尘牵起一个安抚的笑：“咳咳，不碍事的，多谢兄长关心。” “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带你回家，让嬷嬷给你好生调养调养。”白凌霄轻拍一下白烬尘的肩膀。 白烬尘微微颤了下，表情动容：“嗯……” 莫晞在一旁抱胸瞧着这对手足兄友弟恭的样子，谁能想到之后他们会反目成仇，刀剑相向呢？ 白凌霄见白烬尘一副衣衫褴褛的模样，决定先带他下山换身衣服，再找一间客舍安置下来。 “你不是要去妖林吗？”见莫晞跟在他们后面，白凌霄问，“跟着我们作甚？” 莫晞撇撇嘴：“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我还不能走了吗？” “这位妖族是……”白烬尘也注意到了莫晞，一开始还以为她是白凌霄的契妖，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不认识的妖族，要小心着点。”白凌霄悄声提醒。 莫晞就这么厚着脸皮，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明目张胆地尾随他们下了山。 白凌霄领着白烬尘去成衣铺挑了两身衣裳，莫晞也明目张胆地跟着。 以她目前白狼王的身体，虽然化作人形，也依旧保留了一些非人族的特征，比如银白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所以走在大街上，是个人族都能认出她是个妖，带着几分新奇地打量着她。 毕竟能够化为人形的妖族可不多见。 莫晞跟在白凌霄身边，一般人只以为她是他的契妖，没有过于恐慌。 最后天色将晚，白凌霄找了间客舍准备先安顿下来。 他让白烬尘上楼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自己在楼下落座，招呼小二点菜。 -- 第64页 莫晞也不客气地在白凌霄对面坐下。 “你这妖族，究竟有何图谋？”白凌霄点完菜，手撑着下巴，不解地问道。 莫晞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也没什么图谋，你要是实在好奇，就当我看上你了吧。” 反正这么说也是大实话，原著里，白狼王最后可不就是看上白凌霄，然后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契妖的吗！ 白凌霄愣了愣，而后坚定地说道：“我不会看上一个妖族，劝你趁早死了这片心。” 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你若是想成为我的契约妖族，我倒是可以答应你。” 莫晞回答地漫不经心：“嗯，我考虑考虑。” 楼上的青年褪了衣裳，静静地泡在木桶里，他长睫轻轻闭着，通过某个媒介，将楼下二人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 晚上，莫晞平躺在白烬尘房间正对着的屋顶上，睁着一双眼睛一边呆呆地赏月亮看星星，一边听着墙角。 “烬尘，与哥哥说说你这些年的遭遇，若是有哪里受了委屈的，哥哥替你去讨个公道。”白凌霄进了白烬尘房里，替他拿了一些金疮药过来。 吃晚饭的时候，白烬尘洗净出来，白凌霄才终于看清楚了自家这个弟弟的样貌，面如中秋之月，是很讨姑娘喜欢的美男子长相。 只可惜，脸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一直蔓延到脖子那处，深入衣裳里面，定是被人伤的。 白烬尘接过药，勉强微笑一下，继而眼睛里蒙上一层阴霾：“是……妖林中的妖族。” “妖族？这么说，你这些年，是被妖族掳走了？” 白烬尘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什么令他恐惧的事情似的，眼睛有些发红：“他们当年把我捉了过去，百般折磨，我一直都想着要逃出来，终于在前几日，有几个穿着‘白猎’装束的人闯了进来，我这才逮到机会逃走，然后半路就有妖族过来追我，再后来，就遇上了兄长……” 说到这里，他明显松了口气，喃喃：“幸好遇上了兄长，否则，烬尘又要被捉回去了……” 听到“白猎”两个字，白凌霄有了头绪：“你说的那个妖族，将‘白猎’的人也抓了？” “唔，我逃出来的时候，依稀看到‘白猎’的人与他们缠斗……” “那应该是他们没错，你可知道那妖族老巢的所在地，我明日去会上他们一会。” “烬尘知道，只是那些妖族人多势众，兄长你一人前去，怕是不妥……” “你说得有理，”白凌霄凭空召出一只赤犬，“去，告诉父亲任务已经有些眉目了，让他叫些帮手过来，我们要尽快将‘白猎’的兄弟们营救出来。” 那赤犬呜咽了几声，算是答应，然后尾巴一甩，冲出了房门。 那狗通体赤红，唯独尾巴上是一截白色。 “天色也不早了，烬尘你上完药之后也早些歇息。”白凌霄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他没注意到的是，看到那赤犬时，青年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 “唔……愿兄长好眠。” 等白凌霄走后，青年将那金疮药往怀里一揣，也出了门。 他走到后院茅房，然后将那药轻飘飘地往粪池里一扔，就像是扔了一个千斤的包袱一样，回去的路上连步履也轻松了不少。 回房后，他又在水盆里将自己碰过金疮药的手反复洗了一遍才罢休。 而这时在屋顶上的莫晞眼皮子直打架，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终于等来了系统的提示音：「滴——成功触发《汪汪遗愿清单》第五条。」 紧接着传来狗子的叫声：「汪！希望主人的伤可以快点好呀！要好好照顾自己呐！汪呜汪呜——」 「任务将在倒计时结束后开始，请宿主在24小时内完成任务，本次任务奖励为‘大力丸’。祝您好运！」 听完任务之后，莫晞精神完全清醒了。 刚才晚饭时候，她见过白烬尘身上的伤痕，也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不过……刚才白凌霄不是已经把金疮药给白烬尘了吗？怎么还会有这种任务布置下来？ 毕竟白狼王虽然灵力强大，但是也不会什么治愈伤口、起死回生的妖术啊…… 莫晞抓了抓脑袋，一个跟头飞进了白烬尘房间窗口。 脱了衣服，只着一身中衣，正在往床上爬的白烬尘：“？？？” 他默默钻进被褥，把被子拉到胸口以上，笑得格外勉强：“……有何事吗？” 莫晞觑了他一眼，轻声吐槽了一句：“我又不是色狼，又不会吃了你……扭扭捏捏跟大姑娘似的。” 白烬尘：“……” 莫晞撇了撇嘴，开始翻箱倒柜：“你哥给你的金疮药去哪了？” 白烬尘：“…………” 找了一圈没找到，莫晞突地望向拿小被子裹紧自己的白烬尘，步步向他走进，逡巡了他的床榻一圈，然后伸出爪子：“拿来。” 白烬尘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笑容：“……如果是金疮药的话，方才不小心弄丢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莫晞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吧你，前脚刚给你的东西，后脚你就能弄丢？真是服了……” 白烬尘笑容透着疏离：“金疮药对于妖族来说并无多大用处，你若是想要治伤，还是去找妖医来的稳妥。” -- 第65页 “谁说我受伤了？你看我像是容易受伤的样子吗？”莫晞凑近白烬尘，手指在他脑门猝不及防弹了一个板栗，“沦落到让一个宠物来担心你的身体，真是可悲。” 青年捂住自己的额头，对莫晞的这个举动有些不解，对她口中的“宠物”更是不解。 “那你为何要寻金疮药？” 问完这话，再抬眼时，屋里却已经没了那妖族的身影，余光只瞟到窗口飞起的一缕银白发丝。 白烬尘眉头蹙了蹙，钻进了被窝。 莫晞径直出了客栈，先去之前白凌霄去过的成衣铺顺手牵羊了一件夜行衣，又鼻子嗅着药味儿找到了一家附近的医馆，把睡梦中的郎中提起来，狼眼凶神恶煞，语气如地狱中的恶鬼：“把你店里的金疮药和毒药都交出来，不然撕了你啊……” 瘦小的郎中吓得抖如筛：“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然后乖乖把药物双手奉上。 莫晞的包袱装得鼓鼓囊囊，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算你识相，今天晚上的事，不准透露一个字，不然，撕了你！” 小郎中被吓得不轻，差点魂归故里。 彼时还凶得如同恶鬼的莫晞，出了医馆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又回去留了张纸条：“等我有钱了，再还给你，形势所逼，对不住对不住！” 第二天被噩梦吓醒的小郎中，迷迷糊糊地开了门，见到“还给你”三个字，腿猛的一软。 毒、毒药什么的，也要还给他吗？ --- 莫晞拿到药之后，马不停蹄回了客栈。 白烬尘已经熟睡，呼吸轻而缓，莫晞一把撩开他身上的被子。 感受到凉意，他睁开眼，眼底清醒无比，不像是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 莫晞也懒得管他是真睡还是假寐，从包袱里拿出金疮药，向他示意：“擦了药再睡。” 他有些懵地眨了眨眼，似乎是不相信这么晚叫他起来，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快点儿。”莫晞催促，大有一种他要是还不动手抹药，就亲自上手扒了他的架势。 最后迫于莫晞淫威，白烬尘只能接过那药：“药我会抹的，但还是请先你出去。” 听到这话，莫晞把一包袱的药都扔在他床榻，然后转身准备走，但是走了没两步又转身回来，她上下打量他：“你背后估计也有伤吧，你确定你能抹的到？” 这妖族的眼神就像是透过中衣将他内里看了个透，无礼中带着一股子坦然，白烬尘握着药瓶的手紧了紧：“无碍，不必担心。” 莫晞撇撇嘴，心想五年过去了，这小反派个性还是很害羞呢。 “那好吧，有需要的话叫我，我就在屋顶。”说着，从窗口跃出，飞上了屋檐。 如期听到屋里人抹完药的声音，莫晞总算舒了一口气，不过没有听到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消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琢磨着白烬尘快要睡了，她又不放心地倒挂金钩，在窗口探出头提醒：“喂，涂好金疮药之后，别忘了内服的药啊，就在那个包袱里，你自己翻，我也不认识哪个药比较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烬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从被子里探出半颗头。 他双目半阖，瞧见这妖族银白的头发在月色中泛着一层柔和的光，随着微风轻动，金黄的妖瞳直勾勾望着他，就像两颗星星。 那包裹里的药，他老早就查看过了，都是毒性极烈的药。 这妖族，不知是打着毒死他的心思，还是早就知晓他百毒不侵，特意给他带的毒药补充灵力…… 可是，知晓他是拥有灵力的妖族，这天下又剩下几人呢……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 无论是想要杀死他也好，还是知晓他半妖体质也罢，这妖族，于他而言，注定是个威胁。 第37章 嗷！x3 【一修】 等到天蒙蒙亮，莫晞也没有等到提示任务成功的消息，反倒是白凌霄率先等来了他的帮手。 开阔的大街上，缓缓行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在客栈门口停下，白凌霄似是老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一大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 那群帮手看到白凌霄，纷纷毕恭毕敬地行礼，白凌霄挺直腰杆站着，颇有一副白家少主的气势。 楼上白烬尘听到动静，推开房门，徐徐下楼。 他身着一件崭新的金丝暗纹锦缎白衣，暗金色发带将他的耳侧两绺头发虚虚扎在脑后，一双墨黑狭长的桃花眼中暗波流转，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等闲人见了他这副模样，约莫会以为他是谁家的翩翩公子。 “烬尘，你来的正好。”白凌霄向“白猎”的弟兄们介绍，“此番来妖林附近打探，意外找回了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也算是一桩喜事！” “白猎”的人这才把眼光放到白烬尘身上。 白家家主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儿子曾经养在偏僻的西苑，五年前，那小儿子外出游玩时失踪，便再也没找回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小儿子是家主与妖族所生，是比庶子地位更为卑劣的半妖…… 众人的目光不由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白凌霄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接着道：“烬尘说他知晓我们失踪的弟兄们身在何处，能够祝我们一臂之力！烬尘，待会儿就拜托你引路了。” 白烬尘微笑颔首，对“白猎”那帮人的审视视若无睹，一副温柔又无害的模样。 -- 第66页 猎者们听自家少主都这样说了，便附和：“有劳公子。” 他们也估摸不准白烬尘在白府的地位，因而称呼他“公子”，而不是“少爷”。 出了客栈，白凌霄邀请白烬尘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在即将启程时，车帘突地被拉开，挤进来一颗银白的头颅。 莫晞大刀金马地往白烬尘旁边一屁股坐下，同白凌霄面面相觑。 马车容纳两名男子已经是有些逼仄，再加一个莫晞，顿时挤得慌。 莫晞前脚刚坐下，外头那名赶车的猎者后脚就要进来赶人。 “哎，你这无礼妖族，胆敢与少主同乘一骑？”说着撸起袖子就要来拉莫晞。 白凌霄只想尽快去妖林解救弟兄们，无意同莫晞起争执，于是挥退那名猎者：“无碍，先启程罢！” 听少主这样说，那猎者刹了气焰，俯首称是，退出之前，扫了莫晞一眼，想不明白为何自家少主对这白毛妖族如此容忍。 莫晞见白凌霄给她面子，拱手：“谢了。” “不必。”他视线挪在莫晞的手上，啧啧称奇，“你这妖族还挺懂人族的礼数，属实罕见。” 莫晞一愣，收手，面不改色：“那当然，出来混，这点规矩还是要懂的。” “哦？敢问你是哪里学的规矩？” 莫晞笑：“向孔圣人学的！” 白凌霄：“？？？” 他皱眉：“孔圣人是哪号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 “世外高人，你没听说过也正常。”莫晞两臂枕于脑后，决定不再和白凌霄瞎扯淡，闭目养神。 系统到现在还没提示任务成功，难道说，这一趟白烬尘身上的伤还会加重？ 《契妖大陆》中的故事情节主要围绕白凌霄展开，而白烬尘作为一个配角身上存在很多盲点，所以她还是跟在白烬尘身边防止意外发生比较好…… 白凌霄见莫晞这副模样，也不再追问，转而关心白烬尘：“烬尘，昨日的金疮药可还好用？” 白烬尘指尖抚上结痂的伤口：“唔……好多了，兄长的药当真奇效。” “这药是我一友人送我的，你若是不够，我下回见到她，再帮你要个几瓶！” “足够了，多谢兄长好意。”白烬尘笑容明媚。 莫晞默默掀开眼皮瞥了白烬尘一眼后又阖上，腹诽：她昨天可是抢了一包袱的药，能不够吗？ 马车到达妖林附近后，为了便于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他们下了马车，准备徒步进去。 作为引路人，白烬尘走在前面，而白凌霄陪在他身侧，以防妖族偷袭。 “少主，您身体金贵，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等担待不起，请恕属下冒昧，请您坐镇后方。”一名较为年长的猎者站了出来。 “是啊，少主若是不放心，属下愿意代为护佑烬尘公子。”那位驾车的年轻猎者作揖请愿。 白凌霄将他扶起：“不用担心，我会没事。” “可是少主……”那位年长的猎者上前两步还想说话，却被莫晞打断。 她拍了拍白凌霄的肩膀：“你去吧，我会保护好你弟弟的人身安全。” 她的时间很宝贵，等着完成任务呢，可不能浪费在这帮大老爷们的磨磨唧唧上面。 白凌霄没想到莫晞会主动站出来，有些犹豫，毕竟她是妖族……而且还是没有契约过的妖族……在他的观念里，没有契约过的妖族，是不可信的。 莫晞看出了白凌霄眼中的疑虑，随口扯谎：“你放心，我这一路上跟着你是因为欣赏你，为了博得你的好感，我当然很愿意替你分忧，所以保护你弟弟这种事，交给我尽管放心。” “而且妖族并没有你们人族那么团结，如果遇到挡路的，我会撕碎他们的，绝不会心慈手软。”莫晞又加了一把火。 “……行！”白凌霄与莫晞交过手，她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既然莫晞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再迟疑，顺着猎者们的意，走到队伍后方的保护圈内。 莫晞上前两步与白烬尘并肩而立，抬眼看他。 五年时间里，这小反派身材拔高不少，五官也更加俊朗，不知为何，莫晞心中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奇妙感觉油然而生。 可能，这种感觉就类似于养儿子吧——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的莫晞如是想。 注意到莫晞的目光，白烬尘弯了一下眼睛：“白某的身家性命，便拜托你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绝不会让人伤你一根毫毛的。” 毕竟他要是受了伤，系统布置的任务可就泡汤了。 初进妖林，还可以听见从各个方位传来的窸窣声，空气中交杂着各类妖族的气息，但是跟着白烬尘七拐八拐几次之后，那些杂音渐渐消失，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 猎者们纷纷警惕起来。 但白烬尘仍像是丝毫没察觉周遭异常似的，一点也没有犹豫继续向前赶路。 前方是一片山谷，草木葳蕤，繁花似锦，袅袅雾气在前方缭绕，风景明媚得不成样子，恰似一处世外桃源。 花丛中一只蓝蝶翻飞起舞。 莫晞眼角一抽，有一种想要拍死这只蝴蝶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到了，那妖族的巢穴就在前面。”白烬尘说着，就走进了那朦胧的雾气中。 莫晞赶忙拽住他的衣袂跟上。 -- 第67页 一晃神的功夫，两人就在这迷雾中没了踪影。 白猎的人见状，浑身戒备起来，跟着进了那山谷中。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莫晞一手抓着白烬尘的衣服，一手企图挥开身边的雾气，但是无济于事，这雾气浓得很，以她的眼力也只能看清半丈范围内的景物。 白烬尘步履匆匆，没有回答，被莫晞抓着的衣料在经过一棵树时，刺啦一声被树枝勾破，莫晞反应极快，纵身一跃跳过那根树枝，手一伸捉住了白烬尘的手腕。 “你这火急火燎的，赶着去投胎吗？”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让白烬尘很难挣脱开。 白烬尘终于停下，他撇过头浅笑盈盈，提醒道：“小声些，这里边藏着不少妖族。” 话音刚落，莫晞身体一僵，感受到自己的腰部被一双手环住了。 她下意识低头，瞅见一双芊芊素手将自己牢牢箍着，紧接着又有好几条手从迷雾中伸过来要来抱她的大腿、扯她的衣襟。 “这种话你不早说！”她情绪一激动，体内的灵力荡漾，眨眼间就把那些企图限制她行动的人冻成了冰坨子，然后碎成了几块滚到地上。 莫晞：“……”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自身的强大。 正在这时，周边迷雾散去，她看清那些刚才被她冻碎成一块块的都是木头做的假人。 只是，这些木头人的模样，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长得跟上次闯进白府的蒙面美人还挺像…… 还没琢磨明白，突地耳边擦过一道风声，莫晞条件反射性地把白烬尘往自己身边一拉，躲过一道暗袭。 只听哐啷一声，白烬尘原本正对着的那株大树被拦腰斜斜切断，倾斜倒地，那树桩上的切口平滑整齐，威力可见一斑。 一双玉足轻盈地在那株倒下的树干上落下，她扑朔着湖蓝色的蝶翅，烟青色的眼瞳中流淌着戏谑的光芒。 她檀舌轻轻勾了一圈唇齿，发出的声音缥缈又暧昧：“逃跑的‘小花’怎么又回来送死了呢，是舍不得离开我吗？” 她说这话时，眼睛死死盯着白烬尘，就像盯着一个猎物。 这女的，看上去真的让人觉得很不爽啊……莫晞敏锐地意识到这点。 第38章 嗷！x4 【入v第一更】（一修）…… 见白烬尘久久不回答，那蝶妖蓦地自顾自笑起来，尖利张扬又有些刺耳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莫晞眼皮耷拉下来：“……”您笑啥，有啥好笑的。 笑了一会儿之后，那蝶妖又猛地撤回笑容，表情扭曲得有些疯魔：“复兴我蝶族指日可待，乖‘小花’快过来，到这边来……” 白烬尘仍是不说话。 那蝶妖猛地一声厉喝：“我让你过来！你怎么不听话！” “你怎么不听话？为什么你会不听话……为什么！”她又重复了好几遍，情绪大起大幅，整个人像是魔障了一般。 最后，她精神崩溃了一样，扑着翅膀猛地向白烬尘冲过来，咬着牙齿道：“不听话的‘小花’就去死！去死！” 砰—— 距离白烬尘一尺的位置悄然结出一个冰盾，将这只疯蝶妖一下儿反弹了回去，啪叽摔到地面，好不狼狈。 莫晞：“……” 就这？ 缓了一会儿之后，那蝶妖慢悠悠爬起来，抹了一下唇边溢出的血迹，低声：“把他给我抓回去。” 顷刻间，白烬尘身边出现好几个蒙面美人，伸着手要去抓他。 莫晞眼疾手快，把白烬尘的腰肢一捞，带他就近上了一棵树，那群木偶美人们聚了过来，有几个猛烈摇晃树干，还有几个手脚并用就要腾腾爬上来。 莫晞脚一蹬树干，又带着白烬尘连跳好几棵树，眨眼之间就行了几里路，而莫晞愣是连大气也没有喘一声。 不得不说，这白狼王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好。 只可惜，那蝴蝶妖也不落下风，没过多久就追上了他们，她手里抓着一把木偶小人，直直向他们抛过来，小人在空中变换成蒙面美人，扑向莫晞他们。 莫晞没有迟疑再次几个起落跳出数丈远，同时意念微动，学着当日霜羽鹿的招式，在额前凝出一团冰球，然后让冰球炸开，化作一束束冰棱穿透木偶美人们的身体。 木偶美人们顿时失去凭依，被打回原形，落到了地上。 第一次照猫画虎就这么成功，莫晞心中不由有些小得意，她邀功似的看向白烬尘：“我就说不会让人伤你……” 后面的话顿住，原来她为了逃跑方便，不知不觉从竖着抱住白烬尘换成了将他打横揽在腰际位置。 经历了一路的颠簸，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只手有些无力地揪住莫晞的衣摆。 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莫晞不知怎的，只觉心头一软，一阵愧疚，她先把白烬尘放下，还没等他在枝杈上站稳，莫晞手一捞，又把他抱了起来。 她一只手揽着他的窄腰，另一手跨过他的膝弯。 身材比她高大了一个头的男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公主抱了。 画面顿时有些违和。 白烬尘仰面眨了眨眼，有些怔然。 莫晞却没有多想：“抓紧了。” 言罢，她膝盖微曲，足底猛地一压树枝，一个弹跳竟飞出十丈之远。 暖风微醺，吹在脸上，神清气爽。 -- 第68页 “咦？那是什么？”莫晞眯了眯眼，发现脚下有一片幽深的谷地，那里什么也没有，光秃秃的，就长着一棵突兀的巨树，树上结满五颜六色的果实。 如果是平时，莫晞深谙“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是绝对不会去里面一探究竟的，但是现在，在经过这么一番打斗，了解了自身是多么强大之后…… 她有点飘了。 她悠悠地下落到那片谷地之中，将白烬尘放下后，她又走到那颗大树前，腾起身摘下一颗碧绿色果实。 那果实足有三个拳头大小，是半透明的，依稀能够看清里面的构造。 莫晞眯起眼睛，这里面的形状……为什么这么像一条毛毛虫？ 她一用力，干脆将那果实掰开，顿时有绿色的粘液流出，黏黏腻腻地滴到地上，同时，一股恰似陈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恶臭扑面而来。 莫晞：“……” 她屏住呼吸，手指一捏，面不改色将果壳里的那条毛毛虫拉了出来。 这条毛毛虫足有婴儿手腕粗细，像是躺在里面的标本，全然没有生命的迹象。 啧，不愧是玄幻小说中的世界，连毛毛虫都能长在树上了，真是活久见。 莫晞有些嫌弃地把虫子和果壳一扔，在手里凝结出一块冰，当做肥皂滑过手心手背再到指缝，把手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 “你居然，敢伤害可爱的小虫子……” 莫晞回头，瞅见篮蝶妖不知何时已经追了过来，她死死盯着地上被扔掉的毛毛虫尸体，烟青色的眼眸中燃着愤怒的火焰：“你敢伤害小虫子！” 她向莫晞逼近两步，大有一种要把莫晞撕碎给那条毛毛虫陪葬的气势。 莫晞摊手：“它在里面早就死了好久了，我只是把掰开来看了一下而已，你不相信的话，过来闻闻这股浓烈的尸臭味。” 可惜蓝蝶根本听不进莫晞的话，她如离弦之箭朝莫晞冲过来，蝶翼扑闪之间射出好几根墨蓝色的丝线扎向莫晞。 莫晞神色一凝，在空中旋转跳跃了好几个跟头躲过攻击。 这只蝴蝶妖果然就是当年捉陈囡囡的罪魁祸首！ 莫晞调动体内灵力伸手抓住那堆丝线，在丝线即将贯穿她掌心的那一刻，她率先控制寒气把那堆丝线冻住，寒冰沿着丝线一路向蝶妖的翅膀蔓延过去。 蓝蝶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选择弃车保帅，弃置了她的丝线，急速后退避开莫晞沿着丝线一路延伸过来的冰刺。 她一直退到那株参天大树边上，就势飞上枝头最高处蛰伏。 等莫晞撤回灵力之后，蓝蝶妖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怜惜似的抚摸一颗橙色果实：“可爱的小虫子，你们放心，姐姐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摸着摸着，她倏尔愣住，满脸不可置信看向那颗果实：“怎么会……” 她又撇头看向其他果实，登时急得快哭出来，她不罢休地飞来飞去仔细检查每一颗果实，但是结果都让她失望乃至绝望。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小虫子们都不动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双手抱头，近乎崩溃。 此时莫晞已经站到了树下，她仰头道：“因为它们都死了。” “死了？”蓝蝶妖怔怔地抬起头，眼眶里充斥着泪水，像是在问莫晞也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死了？” 莫晞没有回答。 《契妖大陆》书中对这棵长了毛毛虫的大树只字未提，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还想着有机会跟这只蝴蝶妖打听一下陈囡囡的下落，现在看来，以她的精神状态，也问不出什么。 莫晞摇头一叹，转身对白烬尘道：“我们先去找你哥他们吧。” 白烬尘正笔直站着，风吹拂他的发梢衣摆，远望而去风度翩翩，气质脱俗堪比谪仙临世。 虽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莫晞也能在脑海中想象出他浅笑嫣然的模样。 这时，莫晞背后的蓝蝶妖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到那名白衣男子后，泪水啪嗒滚出眼眶：“啊……我想起来了，是……” 后面的话她再也没能说出口，在她体内潜伏已久的傀儡丝贯穿她的身体，终止了她的心跳。 她从巨树上跌落，枝头五彩斑斓的果实随风摇晃，她化作一只小小的凤尾蓝蝶落入尘埃里。 莫晞像是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撇头看去，树上已经没了蓝蝶妖的踪影。 “怎么了？”白烬尘笑问。 莫晞摇头：“没什么。” 「滴——」脑海中传来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顺利完成《汪汪遗愿清单》第五条，‘大力丸’已经放入您的背包，请及时查收。」 莫晞点开系统背包，查看完“大力丸”的功效后，眼睛一亮。 「大力丸，宿主服用后将拥有无穷大的力量和刀枪不入的身体。」 还有这种好事？ 金刚不坏的灵魂再加上刀枪不入的身体，那她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莫晞美滋滋地点击“服用”，巨大的力量顿时充盈到她浑身上下。 她嘎吱嘎吱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肩膀关节，感觉走路都神气不少。 莫晞瞟一眼身侧的白烬尘，有些跃跃欲试：“来，我带你上去。” 白烬尘也正在看她，若有所思。 莫晞歪头：“咋了？” -- 第69页 白烬尘回神，笑容淡淡：“无事。” 莫晞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多问，张着手就要来抱他。 白烬尘皱了下眉头，但最后也没说什么，任由莫晞抱着跳离这个谷地。 他的手轻轻抓住莫晞的衣袖，睫羽半垂。 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事先埋入这只妖族体内的傀儡丝无声无息地就被绞断了，而且他再想注入傀儡丝时，这妖族的皮肤宛若铜墙铁壁，无论如何也没法把傀儡丝放入她体内…… 这短短的一瞬间，这妖族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烬尘缓缓抬眼，瞧瞧打量莫晞一眼。 况且，看这妖族神情，也不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的样子啊…… 此时的莫晞沉浸在身轻如燕的愉悦之中无法自拔，压根没察觉白烬尘的视线。 有了“大力丸”的辅助，她只需要轻轻一踮脚尖就能轻松跳出这个光秃秃的谷底，怀中白烬尘的重量也几乎可以和一片羽毛|相媲美。 之前需要费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能够完成的事情，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这种开挂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第39章 嗷！x5 【入v第二更】（二修）…… 莫晞带着白烬尘兜了一大圈，连白凌霄他们的一个影子也没找到。 这里绿草葱茏，花红柳绿，安静得有些失真。 说来奇怪，为什么他们在这偌大的山谷兜兜转转，却连一只妖族也没见着。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如果这里没有妖族的话，那只蓝蝶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行人从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走了出来。 莫晞认出为首的那人是白凌霄。 好家伙，难怪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他们，原来他们是进到山体里面去了！ 白猎的队伍壮大不少，想必白凌霄已经顺利找回了先前在妖林边上失踪的猎者们。除此之外，猎者们的契妖身上还背了不少玄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这次任务的战利品——蝶妖。 莫晞心道，怪不得好半天都没发现其他蝶妖的踪迹，蝶族这是被白凌霄一锅端了吧。 她几个起落来到白凌霄面前，邀功似的将白烬尘放下：“人给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你要验一下货不？” 白凌霄看上去心情不错，整个人神采奕奕。 他这一趟救回了白猎的弟兄们不说，还抓了这么多蝶妖回去，收获颇丰。 他对莫晞拱手：“劳驾你了。” 莫晞摆手：“小意思。” 见白凌霄与一只妖族有说有笑，身旁的猎者们心里犯起了嘀咕：少主大可不必对一只卑贱的妖族如此客气！ 他们方才与蝶妖交过手，蝶族算不得什么灵力强大的族类，区区一个保护半妖的差事，交给白猎随便一个猎者来干，都能干得很好！ 这白毛妖族如此刻意的接近他们少主，必定没安好心！ 白凌霄没察觉自家猎者们的担心，他哥俩儿好地勾上白烬尘的肩膀：“烬尘，此番能如此顺利营救回弟兄们，你功不可没，回去后，我定要向父亲好好夸赞你的！” 白烬尘笑得有些腼腆：“许久没见到父亲，烬尘亦甚是想念。” 一旁的莫晞听他说这话，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心道：你年少时不是白冀白冀的直呼大名的吗？怎么五年过去，又重新认回这个爹了？ 按理来说，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巫兰的死莫晞她一个外人都对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至今耿耿于怀，更甭提从小被巫兰辛苦拉扯大的白烬尘了。 他……不会是想来一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回白府接近白冀伺机报仇吧？ 莫晞越想越觉得可能。 她悠悠一声长叹，既然如此，那她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努力让他在搞死白冀之前，不要先被搞死了吧…… 毕竟任务对象要是没了，她可找谁去完成任务呢？ 莫晞一边琢磨一边跟着大部队往前走，走着走着，她突然从嘈杂的气味中，感受到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 这味道是…… 与此同时，白烬尘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脚步微顿，视线瞥向前面被一头大乌龟驮着的玄铁笼。 “兄长。”他喊住白凌霄，指了指那只笼子，“那里头关着的，约莫是这几年同我共患难的友人。” 白凌霄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那只笼子里关着的的确不像蝶妖，他招呼那只龟的主人把笼子里的人放出来。 当笼子里的那人被两名猎者架出来的时候，莫晞差点“噗”得一声笑出来。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个人打扮花哨，浓妆艳抹，如此骚包的装扮，不是陈囡囡是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白猎”和蝶族在山洞里的打斗过于激烈，陈囡囡此时右脸颊肿得像是嘴里含了一颗核桃，左眼眶乌青乌青的可以与熊猫相媲美，他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不知为何，莫晞有些幸灾乐祸，格外期待他醒过来之后看到自己这幅“尊荣”的反应。 “方才一时情急，不甚将你朋友也捉了过来，还望烬尘你不要责怪。”言罢，白凌霄吩咐一名猎者将陈囡囡背起来，然后继续赶路。 或许是嫌弃那猎者背上硌得慌，陈囡囡不舒服地动了两下，猫耳和猫尾巴也不经意间暴露了出来。 -- 第70页 猎者们俱是一愣，没想到这也是一名半妖。 转念一想，半妖和半妖做朋友，倒也说得过去。 那背他的人察觉到那根甩来甩去的毛尾巴，心里顿时有些不服气。 区区半妖哪配让他背着走？ 可是少主的命令他又不得不听从……左右为难之际，他越想越委屈，正巧看见路边有一颗突起的石子，于是计上心头。 “哎哟！”他一个“不小心”，崴了脚，摔倒在地，将背上的人也“不慎”甩飞出去。 身旁两个猎者赶忙来扶他，却没有一个人管那个被甩出去的半妖。 适时，只见那白毛妖族腾身而起，几步之间就来到陈囡囡身侧，在他落地之前，像提小鸡一样揪着他领口将他提了起来。 莫晞看出来刚才那猎者摔倒有多么刻意，但是也不拆穿，而是把陈囡囡往背上一放，朗声道：“你这腿软得跟虾米似的，还不如我一个娇弱女子！” 那猎者被搀扶起来，听到这话，憋红了脸：“你这妖族，哪算什么女子！顶多是一头母兽！我自是比不过你们妖族空有一身蛮力！不过可惜……你们再如何强大，还不是要屈从于我们人族膝下，任凭我们差使？” “你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一道锋利的冰棱凭空而现，抵上那猎者的喉咙，若是再进一寸，就会捅进他的喉管，让他这辈子再说不出一个字。 在莫晞的观念里，从没有把自己归于什么人族妖族的概念，她充其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球人。 这猎者的这番言论明显是带着偏见与种族歧视的，她实在不能苟同！ 一切发生的太快，旁边的猎者们都有些怔然，他们没想到这妖族竟然会有如此精粹的灵力。 “你想对我白猎的人做什么？” 白凌霄几步上前，伸手咯噔一声捏碎了那道冰棱。 他手上轻微闪着白光，显然是动用了霜羽鹿的力量。 莫晞撤了灵力，与白凌霄对视一眼，他约莫二十来岁年纪，如鹰隼般凌厉的眼中此刻藏有一抹愠色。 他在生气。 身为《契妖大陆》的男主角，他深受族人爱戴，同样他也十分护短，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白猎的弟兄们。 “你觉得你小弟刚才说的话，是对的吗？”莫晞语气出奇得平静，她灿金色的眼眸牢牢锁住他，静待他的答案。 “虽然他口气有些冲，但他所言不无道理，你用冰棱威吓他，属实僭越了。” 白凌霄神情认真，语气严肃。 莫晞被气笑了。 她算是明白了，即使是男主角也不一定是明辨是非的。 她也不与他多辩，冷哼一声：“劝你管好你小弟们的嘴，要是有下一次，我可不会管什么人妖尊卑，直接撕烂完事！” 经这么一遭，莫晞本能地想远离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了一圈，她最后背着陈囡囡挨到白烬尘身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烬尘虽然也不能算是什么真君子，但是总比那群猎者好一些的！ 莫晞天真地想。 接下来，他们一行人就这么顺利出了妖林，搭上马车打道回府。 来的时候三个人挤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四人挤一辆，白凌霄觉得自己都快窒息。 他无奈地一声长叹，主动钻出了车厢。 外头御马的年轻猎者一声惊呼：“少主！属下何德何能，让少主陪同架马……” 白凌霄摆手，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无碍。” 那年轻猎者霎时感激涕零。 他们少主一向体恤下属，与他们打成一片，并不讲究主仆之分，属实是仁德之主。 反观这车里的妖族与半妖当真不知羞，胆大包天与少主同乘一骑也就罢了，现如今，还把少主从车里排挤出来，流着畜生血的东西果真是不识抬举的！ 他们少主性子就是太好了，才会被欺负！ 年轻猎者越想越气，啪的一声猛然抽了那马儿一鞭，马儿吃痛地嘶叫一声，发足向前奔去。 一夜舟车劳顿之后，终于在晌午时分到了白府。 陈囡囡也正巧悠悠转醒，他吃痛地捂住肿起来的腮帮：“小爷这是在哪儿？” “好友，你醒啦。”坐在他对面的白烬尘接话，“兄长将我们从蝶谷救了出来，现在约莫是到白府了。” 听到“好友”两个字从白烬尘嘴里说出来，陈囡囡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又听到他说什么“白府”，他心里霎时了然。 哼，没想到这臭小子的计划还挺成功的嘛。 “既然你终于能够回家了，那赶紧差人送小爷回南沁楼，这几年不见，小爷的恩客们想必也想我想得紧了。” “我待会就去与兄长说说，他会派人送你回去的。”白烬尘笑。 莫晞手托下巴，若有所思。 接着，她用灵力在空中幻化出一面冰，飘到陈囡囡面前。 她语气揶揄：“你这幅模样，你确定口中所说的恩客见了不会吓跑么？” 陈囡囡看着冰面反射出的自己：“……” 然后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是谁干的！胆敢对小爷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脸蛋下手，不要命了吗！” 他赶紧羞愤地用垂落的衣摆遮住自己的脸。 奸计得逞，莫晞使劲憋笑，默默随白烬尘下了马车。 -- 第71页 白烬尘正要与白凌霄商量送陈囡囡回去的事，只见车里的人一阵兵荒马乱地下了车，他一边用衣摆遮住自己的样子，一边叫道：“不了不了，不用麻烦，小爷我还想同我的‘好友’再叙叙旧，在府上叨扰几日，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你说呢？好友……”他对白烬尘使眼色，将“好友”俩字说得极重。 白凌霄是个会看场面的人，他热情洋溢：“烬尘的好友便是我白府的好友，你愿意到我白府做客几日，我白府自当是欢迎的。” 第40章 嗷！x6 【入v第三更】（一修）…… 见白凌霄愿意带陈囡囡进白府，莫晞干脆趁热打铁，她站出来，道：“我这一路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邀请我进你们府里参观参观？” 陈囡囡听到莫晞说这话，猫眼圆瞪，以为见到了一个傻子：“你一个妖族进白府，那不是羊入虎口，找死呢嘛？” 莫晞撇撇嘴，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她也不想做这么冒险的事啊。 既然在劫难逃，不如主动出击。 “嗐，如果不是因为看上这位白家少主了，我又怎么会这么恋爱脑，做出这种蠢事呢？”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原来这妖族，是看上他们家少主了！ 白凌霄身为白家少主，才貌双全、器宇轩昂，想和他结为连理的姑娘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却没想到连这妖族也这么识货，对他们家少主动了歪心思。 只可惜，人妖殊途，他们家少主是不可能步他家老爷的后尘，和一个妖族在一起的。 “我是不会和妖族在一起的。” 果然，他们的少主义正言辞地将这妖族拒绝了。 “白猎”们的表情甚是欣慰。 莫晞也义正言辞，甚至有些语重心长：“凡事不要这么决绝嘛，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什么赌？” “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之后你还是没有爱上我，那我就自愿成为你的契妖。” 白凌霄沉思一瞬，道：“好！” “少主……”一位年长的猎者对着白凌霄的耳朵说悄悄话，“即使不答应这个赌约，您也能与她结契，只要禀报老爷……” 后面的话被白凌霄打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您不用再说了。” 白凌霄对莫晞道：“我答应你这个赌约，但是这个赌约，你输定了。” 莫晞耸肩：“不试试怎么知道？” ——反正她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大不了在赌约结束之前，她先带着白烬尘跑路呗。 于是白凌霄领着他们进了白府。 莫晞沿路瞧着府中熟悉的景致，不禁有些唏嘘。 尤其是经过那座花园，看到那池莲池时，记忆一下子把她拽回了那个夏天。 就在那里，她第一次化形把白烬尘从莲池边拉回来，避免他落水；也是在那里，在她采摘莲叶差点跌入水池时，巫兰一把将她捞起…… 只可惜，在西苑的那段日子有多少美好就意味着有多少遗憾。 她不禁看向白烬尘，想在他脸上也看出一些关于遗憾的蛛丝马迹。 但是除了笑容她什么也没看到。 在这五年里，她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与五年前相比，他好像什么也没变，一样喜欢用笑容粉饰太平，如果一定要说哪里变了的话，那就是他那张笑容面具比五年前更加坚固，无人能够透过他的表情窥伺到他的真实情绪。 花园中飘着饭菜的香味，国际惯例，白冀设了宴席为白凌霄的凯旋归来接风洗尘。 白凌霄走在队伍前列，颇有大将之风，他对白冀行礼：“父亲。” 白冀眼底透着骄傲，他扶起白凌霄，又让跟着行礼的猎者们起身。 “父亲，此番凌霄在妖林遇见了烬尘，是他帮助我们顺利找到失踪的弟兄们的。” 白冀把目光放到白凌霄身后的白烬尘身上，白烬尘脸不红心不跳地唤了一声：“父亲。” 莫晞听到他这么说，差点替他脸红心跳，昏厥过去。 白冀这五年里没什么大的变化，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他冲白烬尘点点头，老半天也没有憋出一个字来，过了一会儿，他对众人说：“坐吧。” 见白冀没有当众让白烬尘难堪，莫晞莫名松了口气。 宴席开始，丝竹声声，管弦交错，猎者们相互敬酒，家眷们相互攀谈，好不热闹。 莫晞身为妖族是不能参与宴席的，白府管家便引着她在这白府其他地方逛一逛。 经过西苑，莫晞问：“能进去看一看吗？”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这院落常年无人居住，荒废多年，怕是不太干净。” “没事，那接下来的时间就让我自由活动好了，管家您有事就先去忙吧。” 管家仍是站着不走：“这……” 看来，这管家是白凌霄派来监视她的，不能轻易离开。 “管家你有契妖吗，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你的契妖跟着我。” “有。”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只……癞蛤|蟆？ 莫晞：“……” 只听他解释道：“老仆的契妖乃是一对子母金蟾，那老仆就把这只子金蟾寄放在您这里，若是发生什么事，这子金蟾就会通知老仆身上的母金蟾，届时老仆就会尽快赶来。” -- 第72页 莫晞耷拉着眼皮，心道，你这契妖还真是适合监视啊。 她伸出掌心接住那只黄澄澄的子金蟾，那金蟾“呱”了一声，跳到她肩头，下巴一鼓一鼓，时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等管家走后，莫晞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院门。 “谁？”屋里传出声音。 里面有人？ 莫晞狐疑，轻轻跳上房顶，只听吱呀一声，屋里那人推开了房门，许是没见到什么人影，便又把门关上。 “呱！”她肩头的金蟾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暴露了莫晞的位置。 莫晞干脆将计就计，蹿到地面，手扒拉住门缝，硬生生将门拉开，谁料这扇陈年老门就因为莫晞力道控制的一个不稳，卸、掉、了。 莫晞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这个刚拆下来的木门，门里面的人也怔怔地看着她。 “咯咯……咯咯哒！”门里的人因为紧张，发出一声老母鸡叫。 莫晞：“……” 母鸡妖？ 只见门内是一只……不对，是一个扎着丫髻，除了长着鸡嘴、鸡脚之外，其他部位都很像人类的一个女孩。 她被莫晞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乌溜溜的眼睛里有泪花在打转。 “妈妈，救命，有黄鼠狼要来吃我了。” 莫晞：“…………” 看清楚，我现在可是高贵的白狼王，不是什么黄鼠狼！ 莫晞无言地把那扇拆下来的门装好，然后把门打开通风，屋里面灰尘弥漫，也不知道这个母鸡女孩是怎么在这屋里呆得下去的。 她没理会那母鸡女孩战战兢兢的眼神，去厨房拿来木桶，然后去井里打水回来，打算好好给这个屋子做一个大扫除。 “麻烦挪个地方，你坐在这妨碍我拖地了。” “咯！好的！”她脆生生地应了，然后默默挪了位置。 她小眼睛滴溜溜地转，莫晞走到哪，她的视线就跟到哪。 莫晞身为白狼王，五感出奇的强，被她这么盯着，她感觉如芒在背，干活都不利索了。 她扔给她一块抹布：“去给我把桌子擦了。” “咯咯！遵命！” 终于把屋子里角角落落都打扫完一遍之后，莫晞顿觉神清气爽。 最后她把视线落到那母鸡女孩灰扑扑的小脸上，因为打扫卫生的缘故，她的脸上沾染了不少污垢。 “你，过来。” 母鸡女孩一个激灵，腾腾腾地跑过来。 莫晞在手心结出一块冰，然后擦拭女孩鼻头、脸颊上的尘埃。 白烬尘参加完宴席，回到西苑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阳光洒在焕然一新的屋子里，女子轻柔地擦拭着女孩的鼻尖，擦拭完毕后，又贴心地把女孩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廓后。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对这个屋子做了什么？”他声线清冽，语气中少见地糅杂了愠怒。 莫晞一愣，察觉出白烬尘的情绪波动：“我就是碰巧路过，看这地块不错，就想着在这落脚而已。” 而母鸡女孩在看到白烬尘之后，竟激动地一个跳起，头生生顶了莫晞下巴一下。 只听她激动地叫着：“妈妈妈妈！”然后撒开腿冲向了白烬尘的怀抱。 白烬尘羸弱的身体哪里经得起她的撞，莫晞一个闪身，冲到他们二人中间，手掌抵住母鸡女孩不停向前顶的头颅。 母鸡女孩吭哧吭哧激动地往前冲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渐渐停下脚步，呆呆地咦了一声。 莫晞不由分说把她扛了起来，然后扔到门外：“你妈妈估计在妖林里，还是赶紧回你该回的地方吧。”别在这碍手碍脚，打扰她接近反派，完成系统任务了。 母鸡女孩一开始的表情有些懵懵的，后来逐渐变得委屈万分，她泪眼汪汪盯着白烬尘：“妈妈！黄鼠狼欺负小黄，你快救救小黄呀！” 白烬尘：“……” 莫晞：“…………” 等等，小黄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莫晞盯着她那张黄黄的鸡嘴和那对黄黄的鸡脚看了又看。 这……不会是她当年从厨房捡来的那只小鸡仔吧。 “五年不见，这院子里居然还有鸡妖了？”从宴席上姗姗来迟的陈囡囡打趣，他走到屋里，“怎么这么干净，跟五年前好像也没什么两样嘛。” 白烬尘的笑容少见地有些僵硬：“可以请你们离开这里吗……说来惭愧，此处是白某先前落脚的地方，寒舍狭小，实在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还请诸位另寻他处吧。” 第41章 嗷！x7 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当初捏化…… 见莫晞他们不为所动，白烬尘继续劝说：“白府还有不少舒适客房，兄长定是也不会忍心委屈你们在此处落脚的。” 说这话时，他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莫晞，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这一路上，这妖族为了接近白凌霄无所不用其极，搬出白凌霄的名号应当有用：“此处偏远，距离兄长的院落过于遥远……” 莫晞眉梢一挑：“提他干嘛？” 白烬尘笑眯眯：“你不是心仪兄长吗？” “那是骗人的话，你也信啊？”莫晞一声嗤笑，向他走近两步，金眸光华流转，“那要是我说我喜欢你，你也会当真吗？” 白烬尘面不改色地后退两步：“还望莫要打趣白某。” -- 第73页 没有见到男子害羞的表情，莫晞有些无趣地撇撇嘴，切，小反派长大了都不可爱了。 “反正我是不会走的，这地方风水好，我反正是铁了心要赖在这儿了。”莫晞往板凳上一坐，整个人岿然不动。 听到她这话，白烬尘笑容不变，拇指指腹却狠狠捻了第一节 食指关节一下，过了好半天，他拂袖出了门。 见他要走，莫晞不淡定了：“哎，别走啊。” 她站起身，凳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啦一声。 没跑两步就追上他，捉住他手腕：“这样吧，打个商量，屋子给你，房顶给我，咱们各住各的，互不打扰，这样总行了吧？” 白烬尘仍是倔强地给她留了个背影，连正脸都不肯给她，莫晞没办法，只好再接再厉，厚着脸皮“嘿嘿嘿”憨笑。 白烬尘原想挣脱她的桎梏，谁料这妖族力大惊人，挣了两下仍纹丝不动，手腕好比被手铐铐住一般。 白烬尘：“……”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可。” 话音刚落，身后的妖族就放了他，他默默揉了揉手腕。 察觉他的动作，莫晞猛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一个吃了“大力丸”的“金刚狼”，而这反派细皮嫩肉的，估计刚才被她捏得不轻。 她绕到他身前，盯着他有些发红的手腕，也不敢乱碰，皱眉：“没伤到骨头吧？” “唔，约莫没有吧。” 莫晞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金贵的手腕要是碎了，今后可怎么施展傀儡术啊。 咦？她为什么要关心傀儡术的事！他可是邪恶的大反派啊！ 莫晞被自己冒出来的危险想法吓得不轻。 “妈妈妈妈！您没事吧！”母鸡女孩啪嗒啪嗒冲过来，探着脖子观察他的手腕。 白烬尘：“……” “哈哈哈哈哈……”陈囡囡一手扶着门框笑弯了腰，甚至都顾不上遮挡自己肿起来的腮帮，“臭小子，你什么时候生了一只鸡妖？怎么也不告诉小爷我一声？我好给你备一份贺礼呀！” 白烬尘：“…………” 他转身没理母鸡女孩，径直进了屋里，把嘲笑他的陈囡囡往门外一推，砰的关上了门。 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母鸡女孩抽了一声：“咯！妈妈不要小黄啦！咯、咯咯哒……呜呜呜。” 到了半夜，一狼、一鸡还有半只猫在西苑屋顶整整齐齐排成一排晒月亮。 莫晞看看左边睡得酣甜的陈囡囡，又看看仍在小声啜泣的母鸡妖，叹了悠长的一口气。 系统啊系统，我为了留在反派身边都这么拼了，你怎么还不给我布置任务呢…… 她就这么掰着手指头一连在西苑屋顶晒了好几天的月亮之后，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白天，等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滴——时间点成功触发《汪汪遗愿清单》第六条。」 紧接着传来熟悉的狗叫声：「汪汪！希望主人不要喜欢上那个叫沈萦心的女人呀，这样他就不会伤心啦！」 「任务将在三秒钟后正式开始计时，请宿主在接下来的一月内，阻止目标任务爱上沈萦心，本次任务奖励为‘回忆碎片’，祝您好运！」 沈萦心？这不是《契妖大陆》女主之一的名字吗？ 白烬尘喜欢沈萦心？那也难怪最后会伤心了，毕竟他一个反派角色又怎么能抢的了男主角的女人呢？ 莫晞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跳下了屋顶。 恰好此时白烬尘也刚从外面回来，他进了屋里开始收拾行囊。 “你要出远门吗？”莫晞倚着门框向他搭话。 白烬尘手一顿：“唔，兄长要送那批蝶妖去嗣场，我也跟去见见世面。” “蝶妖？你们白家辛辛苦苦打来的猎物不内部消化，居然打算送给别人？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白烬尘把收拾好的包袱往身上一背：“他们已经将品质上乘的那几只保留了下来，那些剩余的次等品便卖给嗣场。” 他来到莫晞面前，语气中透着疏离：“还请借过。” 莫晞殷勤一笑，抢下他的包袱：“这包袱重，我替你背，我正好也想去嗣场参观参观，顺路、顺路。” 白烬尘这两天也大概对莫晞有了一定了解，她想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住。 而他也暂时没有制约她的法子。 他唯有沉默不语，由她扛着包袱跟着了。 出了屋门，陈囡囡像水一样从房顶滑下来：“你们这是要去哪呀。” 他戴了一顶白纱帷帽遮住脸上的伤，又抢了白烬尘的白衣来穿，活像一名跑江湖的白衣侠客。 “去嗣场玩。”莫晞答。 “你一个妖族去嗣场？”陈囡囡的语气比听到她要来白府那时还要吃惊，“你疯了吗？嗣场折磨妖族的手段可比白府丰富多了，可是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莫晞：“……哦。” 那又能怎么办呢？她毕竟是有任务在身的人，就算龙潭虎穴也不得不闯。 她颇为平静地拍了拍白烬尘：“我们走吧。” “等等！”陈囡囡喊住他们，扭着腰追上来，“既然这样，小爷我也要去嗣场长长见识，‘好友’你可要保护小爷我哟。” 他朝白烬尘翘起兰花指。 -- 第74页 “我也是第一次去嗣场，恐怕爱莫能助。”白烬尘浅笑盈盈。 于是他们一行三人撇下了在屋顶美滋滋睡回笼觉的小黄，离开了西苑。 白凌霄一早就在白府门口等着了，当他看到白烬尘身旁跟着的两个身影之后，嘴角控制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估计这回又要四个人挤一辆马车了…… 那驾车的年轻猎者见状，跳下来对他抱拳：“禀少主，二当家的夫人那车尚有空位，不如属下去和沈夫人商量商量？” 白凌霄挥了挥手：“这种小事，就别去惊动婶娘了。” 他对白烬尘道：“烬尘，你们现行上车，我便骑我那契兽好了。” “少主，这怎么使得？”那年轻猎者惊呼一声。 “怎的了？”前头那辆马车车帷被拉开，一道女声传了出来。 莫晞眉梢一挑，这声音她记得，是白高兴的娘亲，沈惜雪。 白凌霄过去同沈惜雪讲话：“我那下属不懂事，扰了婶娘清净了，我替他赔不是。” 沈惜雪见是白凌霄，放软了语气：“哎哟，是侄儿啊，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白凌霄有些不好意思地与她说了马车坐不下的事。 “要我说啊，侄儿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良善，容易被人欺负了去。这事也好办，那里面不是有一只妖族嘛，让她步行不就得了？” “婶娘说的是。” 沈惜雪“哎”地应一声后放下了车帷。 白凌霄回来后，对莫晞道：“可能要麻烦你步行了。” 莫晞耳力好，早已将他们方才的对话听得一字不差。 五年过去了，沈惜雪这个人还是那么尖酸刻薄，一点儿也没变啊。 “知道了。”莫晞此行的目的是完成任务，至于坐车不坐车的并不重要。 沈惜雪的刁难和羞辱，对她来说也不重要，她现在的脚程不是一般的快，偶尔运动运动活动活动筋骨，也是不错的选择。 车队启程后，莫晞就在道路边上的屋顶、树林中来去穿梭，偶尔跑得快了，还能闲下来在树上掏个鸟蛋玩，别有一番乐趣。 半日后就到了嗣场的大本营。 嗣场的分店遍布整个契妖大陆，但是大本营却只有这一个。 莫晞迎风而立，鼻尖轻动，各种各样的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血和药的味道。 看来果真如陈囡囡所说，嗣场这地方，或许比白府还要肮脏黑暗。 大门口站着一个粉衣白裳娇滴滴的姑娘，莫晞眯起眼睛，在看清她的样貌时却是一愣。 她生着一对水汪汪的杏仁眼，翘鼻秀唇，圆圆的鹅蛋脸娇俏可人，可能是因为在风口吹得久了，脸颊泛着自然的两片红晕。 如果说莫晞，不，应该说如果萨摩耶化形后的“莫晞”当年没有死的话，五年后的长相应该就和这位站在嗣场门口翘首以盼姑娘有七分像。 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当初捏化形丹的时候，不会就是照着这姑娘捏的吧！ 看到白凌霄下马车，那姑娘激动地小跳两下，紧张地绞着手帕，她脆生生地喊：“凌霄哥哥！” 白凌霄循声望去，脸上露出宠溺的笑：“萦心妹妹，你怎么来了？” 这时白烬尘也撩开车帘预备下车，却在瞟到门口的那位姑娘时，一个怔然，霎时忘了动作。 “臭小子你干嘛呢，快下去啊。”车里头的陈囡囡催促。 第42章 嗷！x8 【一修】 白烬尘抿了抿唇，默不作声下了车。 陈囡囡下来以后也被沈萦心吸引去注意力，他胳膊肘捅白烬尘，悄声：“喂，臭小子，你有没有觉得那姑娘长得很像那位故人啊？” 白烬尘不说话，只是继续静静观察沈萦心。 沈萦心见到白凌霄兴奋得像一只麻雀，提起裙摆向他小跑过来，谁料没跑两步竟然左脚绊右脚，平地摔倒：“哎哟！” 白凌霄见状，赶忙过去将她扶起，瞧见她额头上的泥印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轻抚：“没摔疼吧？” 感受到他的触碰，沈萦心脸腾一下红起来，紧张吞了口唾沫：“嗯、嗯，没事，是我太不小心了！” 她视线无处安放，不敢看白凌霄，瞥到后头的马车里下来的沈惜雪后，宛如得救一般，哒哒哒小鹿似的跑过去：“姨妈！你也来啦！” “乖甥女，几月不见，越发娉婷了。”沈惜雪眯着眼睛笑。 萦心的确长得漂亮，且不知何故，这两年她长得越发像五年前她在西苑见过的那个“狐媚子”。 以至于高兴去年前随她回家省亲时，远远望见沈萦心一眼，便失了魂，跟她吵着要娶萦心，这次她回嗣场，若不是高兴正巧有任务在身，约莫也是要闹着跟过来的。 想到这里，沈惜雪轻轻叹了口气。 萦心是姐姐唯一的孩子，未来是要继承嗣场的，她家高兴虽说也算是白府半个少爷，但地位能力各方面比之白凌霄都落了一大截。 白府与嗣场向来交好，若真要联姻，为了表示诚意，也只会由白凌霄来，是万万轮不到她家高兴的。 她这个做娘亲的，还是快刀斩乱麻，趁早断了宝贝儿子的念想为好。 这趟回来省亲，也可以趁机将萦心和凌霄的亲事与姐姐说一说了。 -- 第75页 如此想着，沈惜雪问：“姐姐在家吗？” 沈萦心亲昵挽住沈惜雪手臂，答：“娘亲前两日刚做完几单生意回来，听到你们要来，一早就在里头等你们哩，我这就带你们过去！”说着，她领着他们进了嗣场大门。 莫晞跳到白烬尘边上，与他们一块进去。 嗣场大门宽敞气派，几乎可以容纳四驾马车并排通过，围墙里面更是房屋众多、庭院深广。 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巧遇到一辆辆披着黑布的马车驶出，莫晞动了动鼻子，闻出里边装的都是妖族。 说得好听些嗣场是从事商业买卖的，说难听点，实际上跟“人贩子”还真没啥区别。 莫晞嗤之以鼻。 嗣场的小厮将白府的车马引去马舍，他们一行人穿过数道门之后，沈萦心带他们在一户院落停下。 院门是开着的，屋里头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白少爷，好妹妹，你们来了呀，快快，进来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隔了一会儿后那人在门口现身，她身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手上一把绫绢团扇轻摇，一双圆杏眼好似能放光，朝着他们亲切地笑。 这便是嗣场的主人，沈怜霜。 白凌霄一行人进屋后，她吩咐丫鬟看茶，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看到莫晞时手上团扇一顿，对白凌霄赞道：“哎哟，白少爷，你这是哪儿猎来的极地冰原狼啊？这冰原狼族常年蛰居蛮荒北境，我在这嗣场待了几十年，也未见过一只出世的！今日能得以一见，着实是沾了你的光啦！” 听了沈怜霜这话，白凌霄也是一愣。 他知道莫晞灵力高强，却没想她居然是北境的冰原狼族。 传闻冰原狼族由狼王管辖，等级森严，群狼对狼王唯命是从，不会擅作主张，更不可能离开北境。 那这匹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她是被冰原狼族驱逐出北境了？ 白凌霄眉头轻皱，如实回答：“请恕凌霄眼拙，若是沈场主不点出这妖族的身份，我恐怕也不会知晓她是冰原狼族。” “哦？她不是你的契妖吗？” “尚未。” 听到这个回答，沈怜霜顿时来了精神：“不知白少爷这趟卖给我们的货里，是否包含这匹狼妖呢？” 未及白凌霄应答，莫晞率先道：“老娘不卖身。” 沈怜霜一噎。 任嗣场主多年，她面对的妖族都是经妖医调教过的，分外乖巧，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个性鲜活的妖族了。 白凌霄接茬：“这只妖族凌霄已经预定了，所以不能卖，还望沈场主海涵。” 沈怜霜听白凌霄都这样说了，也只能作罢，感慨一声：“那日后这匹狼若是怀了狼崽子，你可要想到我啊，我也不贪心，只要给我一胎就好！” 莫晞：“……” 这婆娘敢情是把她当生育工具呗？ 她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忍了好久才没有动手把沈怜霜冻成冰人。 接着，白凌霄与沈怜霜商议完这批蝶妖的价格问题后，又与她谈了契妖大会的事。 “这趟过来，父亲特意嘱咐我挑个几批货回去，为下个月的契妖大典做准备。” “哎哟！我前几日掐指一算，就猜到你们要备货了！只是不巧，近期单子比较多，品质上乘的妖族属实稀缺……也不知仓库里的货够不够，这样吧，我让萦心带你去挑挑货，若是不够你再来找我，我给你另想办法！” 白凌霄应声，看向沈萦心：“那就请劳烦萦心妹妹了。” 沈萦心脸上泛着红晕：“不打紧，凌霄哥哥随我来。” 等白凌霄一行人走后，屋内就剩下沈惜雪和沈怜霜一对姐妹叙旧话家常。 --- “他们俩去挑货，你们俩跟着干嘛去？没看他们二人郎才女貌的，你们好意思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莫晞对白烬尘和陈囡囡不停劝解，尤其是说到“郎才女貌”四个字的时候语气刻意加重。 陈囡囡嗤笑：“你懂什么？嗣场的仓库向来是不对外人开放的，寻常人想买货都要去分店预定后，嗣场才会送过去。今日能逮到机会进去转转，你就偷乐吧。” 莫晞撇撇嘴，问白烬尘：“你呢？你也是想去见见世面？而不是因为对前面那位姑娘有非分之想才跟着？” “……此话怎讲？” “我看你一路上一双眼睛都快黏到她身上了，难道不是看上她了？”莫晞凑近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可惜除了平和的笑容以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唔，以后我会注意。” “注意什么？” “大概是，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吧。” 此言一出，莫晞急了：“暗搓搓喜欢也不行！” 白烬尘：“？” “说话啊，听明白没有。”莫晞催促。 白烬尘：“喜欢？” 罕见地，莫晞竟然从他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讥讽。 那抹讥讽消逝地太快，莫晞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只听白烬尘继续淡淡道：“诚如你所言，他们二人的确门当户对，我向来敬爱兄长，又怎会对兄长心仪之人动歪心思呢？” 莫晞又认真看了他几秒，看他确实不太像骗人的样子，才不再追问下去：“你最好记住自己这句话。” 口头警告完之后，发现走在前面的白凌霄和沈萦心已经进了一道石门。 -- 第76页 陈囡囡催促：“愣着干嘛，还不快跟上。” 说着他四肢着地，猫式狂奔了过去。 莫晞二话不说，扛起白烬尘就是跑。 终于在石门闭合之前进了仓库。 里面光线比较昏暗，只有墙上的几颗夜明珠照明。 一头戴儒巾、身着蓝布袍、圆头圆脑的少年朝他们迎面走来，拜了两拜：“小姐。” “起吧。”沈萦心向白凌霄介绍，“这位是这儿的妖医，他熟悉这里，可以带我们去看剩下的存货。” 白凌霄点了点头。 仓库里大多数妖族都被关在玄铁笼里，小半关在银笼里，还有极少数是被关在金笼里的。 金笼里的妖族品质最好，银笼次之，玄铁笼中的品质则普遍平庸。 “萦心妹妹，这些金笼里的我到时候可以都带走吗？”白凌霄直接略过玄铁笼，神情专注地观察金笼和银笼里的妖族。 “自然可以。”沈萦心应声。 接着白凌霄又挑了几个银笼里的妖族出来后，喃喃：“数量好似的确有些少……” 沈萦心有些愧疚地绞着手绢：“近日订单有些多，所以存货暂时没有跟上，抱歉，凌霄哥哥……” 白凌霄见此，笑着轻捏她脸颊：“无碍，订单多是好事，无需自责，来，笑一个，萦心妹妹笑起来才好看。” 沈萦心的脸比煮熟的虾还红，乖巧地轻咧嘴角。 莫晞抚了抚手臂上竖起来的鸡皮疙瘩，这恋爱的酸臭味可真是够呛。 注意到白烬尘的视线在沈萦心方向，莫晞蛮横地将他脑袋掰向自己：“别看。” 白烬尘轻微歪了下头：“？” 莫晞内心在让他看小情侣秀恩爱和不看沈萦心甜美的笑容中间疯狂纠结。 最终她选择了后者，总而言之，还是让他和沈萦心少接触为好。 于是她把白烬尘拖走：“陈囡囡去哪了，我们去找找。” 白烬尘一愣，“唔”了一声。 ……她怎知道陈囡囡的名字？ 他眨眨眼。 第43章 嗷！x9 【第一更】 莫晞嗅着气味，捉住白烬尘手腕一直走到仓库深处。 越往里走，当初在嗣场大门感受的药味和血腥味就越清晰。 终于，走到尽头。 眼前是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斜斜摆一张木质长桌，桌面放一堆瓶瓶罐罐，桌前一大片空地上放了一鼎足有两人高的青铜炼丹炉，炉内火势正旺，散发阵阵热意。 角落边上层层叠了一堆堆玄铁笼，笼中关的正是白凌霄带来的那批蝶妖。 陈囡囡蹲着身子，瞪着一对碧黄异色瞳，观察着笼内的妖。 “你在这儿干嘛？”莫晞上前也学着陈囡囡的姿势蹲下，金眸查看笼中蝶妖。 每只蝶妖身上比来之前多了数道鞭痕，伤口很新，甚至没有结痂，殷红鲜血流了一地。 他们闭着眼睛，神情像是睡了过去。 陈囡囡啧啧：“听闻嗣场妖医对付妖族很有一套，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莫晞看看桌上的药，又看看这些蝶妖，喃喃：“真是讽刺啊，明明旁边这么多药，身为医生居然不替他们治疗……” 陈囡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以为那桌上的药是什么好东西吗？那些药会限制妖族灵力，让他们乖乖屈从于人族的脚下。” “你这么清楚，难道说你吃过？” 陈囡囡扬起下巴：“我可不像你这只蛮夷之地来的狼妖那么没见识……” 莫晞无声盯着他看，心道这陈囡囡在青楼混了这么多年看来也不是白混的嘛！ 她站起身，来到那堆瓶瓶罐罐面前，不客气地顺了好几瓶塞进衣襟里。 经历了巫兰那一遭，她由衷意识到多囤点道具，防患于未然的重要性。 她一边塞，一边对陈囡囡和白烬尘道：“难得有机会进来，你们不顺手拿一点儿吗？你们两个半妖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万一有妖族袭击你们，你们还能靠这些丹药来保命！” 说着，她抄起一堆药瓶强硬地塞到他们二人怀里：“别跟嗣场这种财大气粗的组织客气！” 陈囡囡表情有些嫌弃：“小爷我金贵的手可不想用来拿这些累赘。”说着他把药放了回去。 白烬尘有些懵地接住莫晞塞的药。 “这些药你们不能带走。”那位引路的少年妖医快步过来，白凌霄和沈萦心紧随其后，“这是嗣场的秘药，一概不能流于外人之手的。” “唔，失礼了，烬尘也没想拿的。”白烬尘乖乖把还没捂热乎的药放了回去。 莫晞默默拢了拢衣襟，把事先装进去的药瓶藏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那妖医见他们放了回去，便也没再追究，他转身朝沈萦心他们作揖礼：“再加上这批白少爷送来的蝶妖，这库中所有的存货便都向您展示过了。” “多谢这位妖医小兄弟。”白凌霄也回以一礼。 接待任务圆满结束，那妖医领着他们原路返回。 出了石门，日光耀眼，莫晞眯着金眸。 阳光洒落不到的地方，潜藏着无边的黑暗。这里边的仓库不就正好是一处吗？ 莫晞幽幽叹了一声，脚步却蓦然一顿。 只见门口石阶上坐着一个身穿绿袄、身形只有半拉大小、头上还长着一棵草的小男孩。 -- 第77页 他的眼珠子也是绿油油的，看见他们出来后，绿眼睛登时一亮，蹦跳到沈萦心旁边，踮起脚附耳与她说话。 沈萦心听完后点了点头，又念诀将那小孩收走了。 莫晞眉梢一挑，估计这个就是沈萦心的契妖，板蓝根。 板蓝根并不是善于战斗的妖族，比起攻击，他们更擅长治疗。 在《契妖大陆》中，白凌霄一旦出现一些小伤小病的时候，一般都是沈萦心用板蓝根进行治疗的。 在推动剧情发展的同时，也增进了男女主之间的感情。 “凌霄哥哥，娘亲传话说，七日后城内会有一场拍卖大会，届时嗣场也会受邀出席，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先住下几日，到时候与我们一起去！”沈萦心把刚才从板蓝根口中得到的消息告诉了白凌霄。 契妖大陆中除了白猎这种专门狩猎野生妖族的组织之外，还有很多地下的组织。 他们专门刺杀契约了强大妖族的人族，等人族死后契约解除，再把脱离契约禁锢的妖族拿到黑市上卖。 而这个黑市，就是拍卖大会。 所以拍卖大会上的妖族，大多品质非凡。 白家作为一个正规的狩猎组织，向来对这种投机取巧的组织嗤之以鼻，但白凌霄也不是一个不懂变通的人，他想了一瞬，道：“多谢萦心妹妹，那我便在府上多叨扰几日啰！” 听到白凌霄愿意住自家府上，她乐呵呵地吩咐丫鬟安排住房。 而身为妖族的莫晞就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她没有住房。 是夜，她仰躺在白烬尘院落中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手臂枕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一颗星、两颗星…… 就在她耷拉着眼皮即将睡过去的时候，隔壁院子里传来了动静。 她揉了揉眼睛缓缓站起身，看到陈囡囡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夜半三更，行踪这么诡秘…… 莫晞想了一下，估摸着这么晚了，白烬尘大概是没有和沈萦心相处的机会的，于是她放轻脚步，在屋顶上弹跳，一路尾随。 陈囡囡换了一身衣服，白纱蒙面，暗红轻纱裹身，内里的胸膛若隐若现，腰肢细软，可堪盈盈一握。 莫晞嘴角抽抽，穿这么骚包，是要勾引谁去？ 过了一会儿，远处一个人影缓缓行过来。 莫晞闻到那人身上浓重的酒味和脂粉香气。 陈囡囡约莫也闻到了，他停下脚步，特地理了理衣襟……不对，他直接扒下肩头的衣料，漏出白嫩圆滑的肩膀。 趴在屋顶上的莫晞：“……” 这架势，看来他真是出来勾引人的。 那远处的人踉跄着脚步过来了，她着一袭蓝布袍，是个妖医。 陈囡囡扭着腰肢朝她走过去，在她腿一软即将摔倒的时候，上前扶住了她。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陈囡囡声线粘稠婉转，透着蛊惑。 那女人拉住他的衣襟，原本松松垮垮的衣服被这么一扯，又褪下几分。 陈囡囡眉梢一挑，异色瞳中闪着得逞的光芒。 “呕——” 下一瞬，扒拉着他身体的妖医头一歪，吐了他一身不可名状的物体。 陈囡囡：“……” 在上面的吃瓜群众莫晞肚皮猛地一紧，憋笑差点憋出腹肌。 陈囡囡脸色都青了，但还是强装镇定，他推开那个女人，把沾了秽物的外衣脱下甩进草丛里，然后重整旗鼓又去扶她：“哎呀，姑娘你真是的，竟然吐了小爷我一身，你可要对我负责呀。” 那人抬起脸，莫晞一愣。 这是一张三四十岁中年女人的脸，五官算是端正，但眼周纹以及法令纹仍依稀可见。 陈囡囡这家伙，品味真的独特，居然喜欢老阿姨…… 老阿姨眨了眨有些浑浊的眼，笑容略带猥琐：“小美人，来，香一个。” 说着，她就要去扯他的蒙面的纱巾。 陈囡囡捉住她手：“姑娘别急嘛，这事我们去房里做可好？” 那人却不听，蛮横又熟练地将他按倒：“来吧！小美人若是把我伺候高兴了，我便替你赎身……” 陈囡囡任她动手动脚，他缓缓伸手，自发间拔出一根尖细长簪，悄然向她的脖子靠近。 “姑娘当真勇猛，小爷我都快受不住了。” 他说着话混淆视听，在簪子即将贴近她脖子的时候，眼瞳中射出一道嗜血寒光。 “你这不孝女！” 猛地传来一声叱喝，打断了陈囡囡的动作，他只好收起簪子，装作被打扰的懊恼模样。 他身上的那位妖医却是一激灵，刷的站起身，整个人霎时清醒不少。 “父、父亲，你怎么会来？”她声色怯懦。 “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被唤作父亲的老人猛地敲了一下龙头拐杖，接着连续不断地咳嗽一阵后，缓了缓，继续道，“平日你在外花天酒地也就罢了，今日你胆敢在嗣场里任性妄为，你可还有身为妖医的廉耻之心！” “嗣场？”老阿姨懵然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吞了口口水，敲自己脑袋，嗫嚅：“我、我不知道，我喝醉了……” “你！”老人气急攻心，又忍不住咳嗽几声后，声音有些虚弱，“还不快把从外头带来的娼人扔出去！” -- 第78页 “娼人？”老阿姨看了刚刚从地上起身的陈囡囡一眼，连忙道，“我不认识他啊，他不是我带回来的……” “还敢狡辩！” 老阿姨抓了抓脑袋，连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是。” 于是她召出一只吊睛白额虎：“将这娼人送回花楼。” 虎妖听命，张开血盆大口要去咬住陈囡囡。 陈囡囡见了这老虎，顿时像小猫咪见了老祖宗，被吓得挪不开脚。 一面冰盾撑开，挡在他面前，虎妖一头撞上，甩了甩脑袋，神情有些呆。 莫晞从屋顶跳下，脱下外套兜头盖住陈囡囡，把他扛在肩上，朗声道：“我朋友半夜梦游，如果惊扰到你们了，真是抱歉，我这就带他回去，你们继续聊！” 第44章 嗷！x10 暗中潜伏在他体内的傀儡丝…… 莫晞一路狂奔，眨眼便到达陈囡囡住处，她一个急刹车，把陈囡囡从肩上放下，摘掉蒙在他头上的衣服，改为披在他身上。 替他理好衣服后，莫晞手指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他一瞬，发现顺利将他原本若隐若现的身子遮了个严实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他：“你为什么要对那个老阿姨下手？” 陈囡囡拈起兰花指揪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嫌弃莫晞简陋的外套，但终究忍着没脱下来。 他瞥了莫晞一眼，漫不经心地答：“因为小爷我是青楼的小倌，夜半寂寞，便出来找人排解忧愁。” 莫晞“哦”了一声：“夜半寂寞啊……” 话音刚落，蓦地，她伸手擒住他拿着簪子的那只手：“不过可惜，我问的并不是你为什么要勾引她，而是，你为什么要暗杀她。” 陈囡囡一愣，下意识想要挣脱，奈何莫晞指尖恍若有千钧重，纹丝不动，他皱了眉：“谁说我要暗杀她？小爷我恩爱时就喜欢拿着簪子，怎么？你连这个也要管？” 见他执意狡辩，莫晞也不好追问，她放开他手，一个腾身翻到隔壁院落，扔下一句：“下次如果需要搭把手的话，可以叫我，毕竟你这只小猫咪可打不过大老虎。” 陈囡囡望着消失在围墙背后的背影，暗自嘀咕：“小爷的仇小爷自己报，才不需要外人帮……” 莫晞回到白烬尘院落，一切都很安静，和刚才走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两样，只是…… 她动了动鼻子，空气中漂浮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嗅着那丝气味往前走，一直走到白烬尘的房门前——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你睡了没？”莫晞叩响房门。 没有应答声，房里传来极其细微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莫晞轻轻一用力，原本拴着的门闩咔哒断裂，木门轻易被推开。 屋内木桌上燃着一盏昏暗的烛火，外面的风灌进来，烛火抖动摇晃两下。 白烬尘只着了中衣，肩上披一件单薄外套，坐在方桌旁专注地看书。 门外的风让他止不住轻咳几声，他神色恹恹地看向莫晞，又看了看落在地上断成两截的门闩。 “深夜造访，敢问阁下有何贵干？”他勾起唇，嗓音略带低哑。 莫晞不说话，跨进屋里阖上门以后，又幻化出寒冰把门缝结住，确保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做完这些，她转身直直朝白烬尘走过去。 微微倾身，脑袋凑近他的脖子嗅了两嗅：“你受伤了？” 虽说是问句，可语气却格外笃定。 那股血腥味就是来源于他身上。 真奇怪，她刚才出去的时候还什么味道都没有的，怎么现在回来他就受伤了呢？ 是有人过来偷袭他了，还是他趁她离开的时候偷溜出去，然后受伤后又回来了？ 莫晞的视线瞄着白烬尘打转。 白烬尘拿起书挡住莫晞越凑越近的脑袋，不自在地轻咳两声，不得不颔首：“唔，的确受了些小伤，不打紧的。” 莫晞直起身，眼神不离开他：“伤哪了？” 白烬尘但笑不语。 莫晞撇撇嘴，看他这架势，是不准备告诉她了呗。 她背着手，在他房间走了一圈，最后嗅着味道，几步上前撩开白烬尘床上的被褥，果然，里面藏着一套刚替换下来的衣服。 莫晞拿起那身衣服起来一抖，看到在胸口位置有一朵花大小的血渍晕染开来。 “看来是伤在胸口了呀。”莫晞喃喃，继而转身问道，“你有没有上药呢？” “小伤而已，不用上药。”白烬尘被莫晞拆穿也不羞恼，格外坦然。 衣服上的血量不多，确实不像是什么重伤，但是……莫晞想不明白的是，这么晚了，谁会特意过来在白烬尘身上种下这么一个小小的伤口呢？ 这里好歹也是嗣场，守卫森严，外面的人应该是进不来的，那么行凶者只会是今天在这嗣场里面的人…… 莫晞想了想，干脆把脸埋进那件衣服里，深深吸了两口气。 见状，白烬尘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面色骤然间又苍白了一个度。 莫晞若无其事地把脸从衣服里挪开，除了嗣场仓库中的味道、白凌霄等人的味道之后，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 这么说，动手的人有可能是白天那些和白烬尘接触过的人，或者…… 莫晞蓦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者，是白烬尘他自己动的手。 -- 第79页 莫晞瞥向白烬尘，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呢？ “喂，你没事吧，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啊。”见白烬尘面色不太好，莫晞把衣服丢回床上，几步上前，手指搭上他额头。 还好，没发烧，莫晞松了一口气。 “你等着，我找人来给你治伤。”说着，她从窗口翻了出去，反派身体弱，就算是小伤也不能大意。 白烬尘抿了抿唇，起身上前阖上窗，又落了锁。 然而，转身看到被破坏的门闩时，他一叹，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妖族力大无穷，小小的锁约莫也是奈何不了她的吧。 于是他又把窗锁打开。 行至床榻前，看到那团被莫晞嗅过的衣服，回忆起她野兽般的直觉，又是一叹。 这妖族回来得突然，他甚至都来不及处理衣服上的血渍。 --- 夜幕低垂，世界静谧。 突地，嗣场某处院落的枝丫晃动一下，跳出一个人影。 月色在她银白发丝上晕染出柔和的光辉，金色眼瞳眨了两眨，逡巡一圈，然后眼中漾出笑意。 她悄然逼近房前泥地中的一棵草，悄然伸出魔爪，然后趁那棵草不注意，噌的一下把这棵草拔了起来。 泥土被哗啦啦地抖落，一个小男孩模样的身体暴露出来，他迷茫地睁开绿油油的眼睛，看到莫晞凑近放大的脸时，吓得一激灵。 “救……” 他张口想要呼救，却被莫晞捂住了口舌。 “嘘——乖乖听话，不要挣扎，否则就把你炒了当菜吃。”莫晞悄声，恍若恶魔在低语。 板蓝根不敢动了，眼角憋出泪花。 莫晞就这么一手提着他头上的草，一手捂住他的嘴，几个起落回了白烬尘院落。 烛火已经熄灭，黑暗一片，依稀能够听到屋里人清浅的呼吸声。 莫晞轻轻打开一扇窗，并不进去，而是让板蓝根坐到窗台上，对他用气声说话：“把里面那人身上的伤治好，我就放你回去，不然……”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头顶的叶子：“不然，就让你尝尝秃顶的滋味。” 板蓝根被吓得嘤咛一声，拼命点头点头点头。 莫晞放开他后，他手脚并用从窗口攀爬进去，来到白烬尘床榻前，两只小肉手合十，双目紧闭，接着他身上发出绿色的荧光，头顶的叶子愉快地起舞，挥洒出点点荧光到白烬尘身上。 过了一会儿，绿光渐暗，板蓝根放下手，舒了一口气，揩了一把脑门的汗后，又蹑手蹑脚地爬了出来。 “好啦。”他紧张地搓着手，悄悄抬起眼观察莫晞的神情。 “乖。”莫晞轻柔抚摸他毛毛的脑袋，然后猛地一拎。 板蓝根：“……” 莫晞就这么拎着他在屋檐上跳跃起落，回到沈萦心院落时，板蓝根悬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一些。 莫晞来到之前把他挖出来的地方，把他的半个身子塞进去，就露出他一个圆圆的脑袋。 “哦对了，忘了问你了，”莫晞又重新把他从土里扯出来，晃了两晃，“你知道他身上受的是什么伤吗？” 板蓝根怯生生地答：“他胸口的伤直达心脏，伤口又深又细，像是用针戳出来的……” “针？”莫晞皱眉，他闲着没事干，捅自己心脏干嘛？ “行了，知道了，你进去睡觉吧。记住，今天的事不准透露一个字，不然吃了你哦。”利用威胁完板蓝根之后，莫晞又猛地把他塞回泥里。 回到白烬尘住处，莫晞打着哈欠，躺在歪脖树上沉沉睡了过去。 屋内男子静静睁开眼，手轻轻摁上原先的伤口处，眼中闪过几分不解。 为何这个妖族要大动干戈，特地跑一趟让别的妖族替他治疗呢？ 毕竟这么做，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 嗣场仓库，倒在地面的少年妖医从昏迷中醒来。 他起身，使劲甩了甩头，看了看大开的石门，喃喃：“奇怪，我分明把门关好了的……” 重新关好门后，他又不放心地清点了一遍仓库中的存货，最终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丢失的。” 他重新坐到长桌前捣鼓未完成的药品。 终于把所有的药物装瓶之后，他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趴在桌上打算小憩片刻，等天亮之后其他妖医来换班。 朦朦胧胧间，他眨巴着眼睛。 说起来，为何方才他会睡到地上去呢？莫非他还有梦游症不成？ 暗中潜伏在他体内的傀儡丝牵动，阻止他继续思考。 他有些不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唉，管他呢，或许是他这几日炼药太累了，没有休息好，神志不清了吧。 第45章 嗷！x11 【一修】 莫晞就这么寸步不离守着白烬尘守了五日。 这五日里，白烬尘早睡早起，规律饮食，偶尔看书，生活平淡又充足，作息规律得像一个老人。 忙着和白凌霄朝夕相处的沈萦心与他恬淡的生活几乎没什么交集。 所以这几天，莫晞感觉生活失去了动力，度日如年，她栖息的那棵歪脖子树上的叶子都快被她薅秃了。 有时候实在无聊，她就到隔壁院子串串门，旁敲侧击一下陈囡囡的第二套暗杀计划进度如何，而陈囡囡总会昂起头颅，高傲地看她一眼，然后啪的把门关上，怼她一句：“有病！” -- 第80页 莫晞居然觉得被骂一句以后，整个黑白无趣的生活都变成彩色的了！ 她敲了自己脑袋一下，终于明白闲得蛋疼是什么滋味。 而这段枯燥的生活，终于在第五天画上了句号！ 莫晞差点仰面哀嚎：谢天谢地！ 这一天，白凌霄叩响了白烬尘的院落大门：“烬尘，今日我们启程去拍卖大会。” 听到这话，正在树上数叶子的莫晞从树上嗖地跳下来，替他开了门。 “你怎么在这？”见到来人，白凌霄讶异，难怪这两天都没怎么见过这妖族，原来是在这藏着。 莫晞抱胸：“这儿风水好。” 紧接着，白烬尘从房里出来后，一行人踏上旅途。 与来时不同，这一趟去拍卖大会，沈怜霜特意给他们备了一艘装扮美丽的游船，让他们一路游山玩水过去。 撮合沈萦心和白凌霄的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 嗣场对这次拍卖大会也很是重视，派了不少人一起过去。 这其中就包括沈惜雪，还有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位老阿姨和老人。 那位老人的地位似乎在嗣场也不低，左右都跟着侍奉的妖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凌霄哥哥，这位是妖医的管事，段正鸿爷爷。段老，这是白猎少主，白凌霄。”沈萦心拉着白凌霄给他引荐。 “前辈久仰。”白凌霄毕恭毕敬。 段正鸿露出慈祥的笑容。 沈萦心又拉着白凌霄到那位老阿姨旁边：“这位是段爷爷的嫡女，也是未来的妖医管事，段巧阿姨。” “段姨。”白凌霄拱手。 段巧露出谄媚的笑容：“不必客气！嗣场与白猎向来私交甚密，我们都是一家人，嘿嘿，一家人……” 她说着“一家人”三个字的时候，目不转睛盯着白凌霄看。 白家家主白冀年轻时，便以丰神俊朗之姿名动契妖大陆，她二十几年前在沈惜雪大婚时也有幸远远瞧上一眼，只那一眼就叫她惊为天人。 眼前这白家少主相貌比之当年的白冀虽说稍逊半分，但也是不差的。 只可惜，他身份尊贵，不是她配染指的哟。 思及此，她遗憾地轻叹一声。 花楼的小倌们虽说听话，但风尘中的男子，总是差了些味道。 白凌霄与沈萦心走到船头，段巧的眼神就跟到船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既然不能拥有，那她就多看几眼，总是可以的吧！ 看了一会儿后，段巧好色之心又起，忍不住回房去疼爱她的贴身小厮去了。 恰此时，一名白衣公子从楼上下来，眉目温润，气韵高洁，身姿隽秀，飘飘然如谪仙临世。 她看呆了眼，一时间忘了动作。 那男子的面容与当年的白冀有几分相像，只是他眼尾柔和，更多了三分亲和韵味。 她怔怔看着他下了楼朝白凌霄方向走去，嘴唇半张，哈喇子流了下来，过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用袖口擦去后，回了自己房里。 小厮伺候完她之后，她坐在梳妆镜前梳妆打扮，镜子里的容颜虽说不及当年，但也姑且算是风韵犹存。 她向小厮打听：“楼下那位白衣男子，你可知是什么来历？” “回主子，那位是白府的次子……” 听到“次子”二字，段巧的眼色一暗，但后头的话又让她的眼里重新燃起一簇火焰。 “不过相传他的血统不纯，乃是肮脏的半妖之体，在府内并不受待见……” --- 莫晞坐在船篷上面，监视着下面白烬尘和沈萦心的一举一动。 白烬尘正认真听着白凌霄给他介绍这船上每个人的来头，时不时轻轻颔首。 而沈萦心一心扑在白凌霄身上，时而盯着他傻笑，并没有给白烬尘多少关注。 很好！莫晞握了一下拳。 请你继续保持，不要给白烬尘喜欢上你的机会！ 到了夜晚，画舫上点起造型各异的花灯，五光十色的，充满了浪漫的氛围。 江边还有不少民众在放孔明灯，一盏盏寄托着美好祝愿的灯慢悠悠地飘到天上，与星月交相辉映。 沈萦心和白凌霄用过晚饭之后在船头并肩而立，看到此情此景，沈萦心激动极了，她扯着白凌霄的袖子：“凌霄哥哥，今日大家难得在这一艘船上共赏美景，不如大家伙儿也一起放这天灯玩一玩？” 船篷上的莫晞闻言眉梢一挑，迅速察觉出她话中的小心思。 这姑娘，分明是自己想要和白凌霄一起放，还非要接着大家的名义，这就像是班级里情人节，为了送自己心爱的人一盒巧克力，就在前一天夜里把全班男生的份一起做了一样。 实在是煞费苦心了呀。 白凌霄其实对于放天灯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但是既然沈萦心喜欢，他便欣然答应：“好！” 于是丫鬟拿出事先备好的天灯，又张罗着船上的人一块过来放。 莫晞也跃跃欲试，下去拿了一盏灯过来，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做完这些，她行至白烬尘面前，见他的孔明灯上空空如也，而他正在用火折子点灯，不由问道：“你不写愿望，上面的神明收到灯以后又怎么知道该如何帮你呢？” 白烬尘轻轻抬手送那盏灯慢慢飞上夜空，仰头望着它越飞越高，乌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漫天火光，他唇角含笑：“即使神明不帮我，我也会实现我的夙愿。” -- 第81页 莫晞静静看他，想起当年和他一起在西苑槐树下埋“时空胶囊”的情景。 如果有机会，她倒是想知道，他口中所谓的夙愿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和当年的愿望一样呢…… 白烬尘仰头看了一会儿后，回过神看向莫晞的灯，皱眉：“这是你们冰原狼族特有的文字？” 莫晞看了看，打着哈哈：“嗯！是啊，看不懂吧！” 看不懂那就对了嘛，毕竟她写的可是汉语拼音：“ren wu shun li，zao ri fu huo ”（任务顺利，早日复活）。 她窃喜，夺过他手中的火折子，呼地吹口气，火折燃起，点燃灯中的烛火，接着她的孔明灯也慢悠悠地飞上天空，与千万盏灯汇合。 船上的人受这种热闹的气氛感染，唇角都不自觉挂着笑。 陈囡囡头戴帷帽，孤零零地蹲在船篷上，他视线穿过半透明的轻纱，落在段巧身上。 段巧的天灯不知怎么，蜡烛烧了好半天也没有飞起来，她一个懊恼，把灯扔进了江水之中：“没用的东西！不要也罢！” 陈囡囡从船篷跳下，从丫鬟那里拿了一盏孔明灯，然后来到段巧面前：“姑娘莫要心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换盏新的会更好哦。” 段巧在风月场中混得多了，听陈囡囡的口吻就觉得耳熟：“你认识我？” “姑娘不记得小爷我了吗，那日晚上，在嗣场你对我可是很是热情的呀。” 段巧想起那天晚上后来被段正鸿一顿训斥威吓之后，脸色都不好了。 若是平时，她遇到投怀送抱套近乎的，不会轻易拒绝，但是今日遇见那白家次子之后，她改变想法了。 “不记得，你怕是认错人了。” 她早就玩腻风月场这些小倌，是时候换个口味了。 陈囡囡语气幽怨：“姑娘你忘性可真大……” 他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摁向胸口：“你这样，小爷我的心可都要碎成两半啰……” 段巧把手抽出来，从怀里掏出一锭白银：“小美人心碎了，我也心疼，赏你银两，去把你的心修一修吧。” 言罢，她转身回房，余光看到白烬尘的人影时，脚步顿了顿，脸上的表情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白衣美人，今晚我必定将你收入囊中。 画舫徐徐驶向前方，在江面划拉出圈圈波纹，天上的孔明灯稀稀落落地被甩在身后，等到再也看不到孔明灯的踪影时，从船舱中出来的人们也逐渐归去歇息。 白烬尘回到自己房门前，正要推门时，指尖停顿了一下后，才开门。 屋内点了浓重的香薰，云烟雾绕的。 他忍不住轻咳两下，眸子含笑看向擅自坐在他床榻上的不速之客。 “您是……”他回忆着白天白凌霄给他介绍的那些人，“段姨？” 段巧，妖医管事的独女，也就是妖医的下一任管事。 “美人你知道我啊？”段巧一喜，起身就想去握他的手。 白烬尘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顺便转身关上房门后，问：“不知您深夜拜访，是有何事吗？” 段巧也心知自己有些猴急了，摆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地收起来：“我听说你的事情了，身为半妖，想必这些年你在白府过得很不好……” 白烬尘礼貌微笑。 “所以，我有意将你收为禁脔，祝你脱离苦海……” 白烬尘笑容更甚：“哦？禁脔？” 段巧见到他的笑容，以为他很高兴，于是点头，继续道：“嗯！你放心，我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 “屈”字还没说出口，她猛地瞳孔一缩，僵住不动了。 一根极细的银白丝线笔直射穿她的天灵盖，蹿入她的身体里。 “诶？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她表情骤然变得迷茫。 白烬尘笑而不语。 “你们在干嘛呢！”情急之下，莫晞直接把两扇门直接卸了，一手一扇拿在手里，气喘吁吁地问屋内的两人。 第46章 嗷！x12 【一修】 段巧怂了。 如果说这房里只有她和白烬尘两人，她就敢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可现在来了个第三人之后，她有些慌了。 “没、没什么，我就是来问问他是否愿意今后留在嗣场陪我。” “嗣场？”莫晞把两扇门拆掉的门掷到地上，跨过门槛，拦到白烬尘身前，正色道，“不好意思，这位不去嗣场。” 开玩笑，嗣场这种危险黑暗的地方，傻子才愿意去。 “你、你算什么东西，白公子都没说话呢，你凭什么替白公子回答？” 莫晞转身问：“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想去嗣场吧！” 白烬尘：“……” 莫晞又转回来：“你看，他说他不去了吧。” 段巧：“……” 他刚才有说一个字吗？ 段巧还想争辩，谁料一根锋利的冰锥抵到了她嗓子眼上，彻骨的寒意弥漫开，如千万条冰冷的蛇一样爬到她浑身上下每个角落，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一个激灵。 “好、好汉饶命。”她只能作罢。 冰锥被撤回，她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回到自己房间，落了锁之后，她不知是冷的还是骇的，浑身战栗个不停，整夜都没有睡安生。 翌日中午，她从噩梦中惊醒，然后迷茫地抚了抚后脑勺，竟然全然忘记了昨晚在白烬尘房中发生的一切。 -- 第82页 又过一日，画舫到达目的地，在城内码头靠岸。 嗣场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船，直奔拍卖大会所在之地而去。 行至半路，猛地一颗大白菜砸向他们。 “贱人！你玷污了我夫君，还纵容妖兽将他吞吃！现在还敢出现在这里，你当真不怕遭报应吗！” 紧接着，臭鸡蛋烂菜叶什么的接连不断的砸了过来。 莫晞幻化出冰盾格挡。 段正鸿身为长者，站出来说话：“阁下少安毋躁，敢问你是因何事在此喧哗？” 那悍妇见说话的是个老人，便决定卖他几分面子，她捏紧手中的圆白菜，猛地朝一人掷去，莫晞见砸向的那人皮糙肉厚正好是个欠收拾的主儿，便趁机撤去冰盾。 一个闷响，圆白菜砸到了段巧脑门上。 “就是她，一月前晚上醉酒从花楼出来，可怜我丈夫那晚背我出来找大夫看病，谁料还没到医馆，半路遇到这瘟神，反倒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悍妇说着说着，声泪俱下，眼睛里充斥着仇恨与悲伤。 “她说的可是真的？”段正鸿沉声。 段巧局促不安：“我、我不记得了……” 龙头拐杖猛地一戳地面，甚至借用了契妖的力量，阵阵灵力激荡开来，释放出威压。 不知怎的，段巧妥协了，她垂下头嗫嚅道：“是我干的。” 听到这话，段正鸿额角青筋凸起，杵着拐杖过去作势要打她，他身边的人赶紧将他拉住：“段老您息怒啊！” “你这不孝女！我原以为你只是性格顽劣，不至于不识大体，没想到你竟敢做出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当真是我错看你了！” 段正鸿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憋得面红耳赤，咳嗽不止。 “父亲！”段巧委屈，“我当日只是喝醉了，一时冲动才让虎妖把那人吃了的，若是平日，我又怎会干出这等荒唐事来呢？” “好一个喝醉冲动！”段正鸿被气笑了，“你仍旧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是不是？” “女儿没做错什么……”段巧小声嘀咕。 “你没做错什么？”那悍妇咆哮，朝她狠狠扔了一枚臭鸡蛋，蛋清蛋黄流了段巧满脸，好不狼狈，“那我逝去的亡夫又做错了什么！他只不过是背我去看病而已，难道就理所应当应该去死吗！” 周围围观已久的群众百姓听了，也开始嘀咕： “看他们的装束，像是嗣场的人，嗣场中人向来见钱眼开，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也不奇怪了！” “嘘！你话可别乱说啊，当心你今后买不到合适的妖族！” “怕什么！我等平民百姓，本来也买不起什么妖族，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 …… 段正鸿听到因为自己女儿做的荒唐事而致使嗣场的声誉扫地，愧疚难当，觉得没脸回去面见家主了。 甚至当下都没脸让沈萦心等小辈称呼自己一声“段老”。 他痛定思痛，绝望道：“我今日就当不曾有过段巧这个女儿，要杀要剐，任凭你们打落！” “父亲！” “段老三思啊。”沈萦心道。 段正鸿心意已决，龙头拐杖底部激荡出契妖灵力，将段巧推向人群。 关键时刻，沈惜雪召出无名猫妖，将段巧救了下来：“段老，您莫急，巧姐姐她当初想必也是有苦衷，不能听信这悍妇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呐，我看不如我们先去拍卖大会，有什么事情等拍卖大会结束之后再商议也不迟。” 听到沈惜雪都为段巧求情了，段正鸿也只好卖她一个面子。 “先过去吧。” “慢着！”陈囡囡出声阻拦。 莫晞看着身旁难得硬起来的陈囡囡，略微有些讶异。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气势汹汹的一面。 “赶巧了，小爷我正好也有这么一个冤情想要诉一诉！” 听到是位小倌语气的人说话，众人都有些稀奇，心道他又要揭劳什子劫色话题的短。 可是，却见他并不急着说话，而是慢慢摘下头上的帷幔时，众人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但场上却有三人在看到他的脸后，愣怔许久。 一个是段正鸿，一个人段巧，还有一个，是猫妖无名。 “你……是杏妙的……”段正鸿率先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不可置疑以及难以名状的悲伤。 “怎么会，你怎么还会活着，你不是已经应该早就死了的吗！”段巧表情活像是见了鬼，语气濒临癫狂。 陈囡囡自嘲一笑：“真可惜，怎么办呢，小爷我天生就是命贱，偏偏活到了现在！” “段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段正鸿质问段巧。 段巧一噎，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陈囡囡。 白烬尘见状，轻轻操纵了一下她体内的傀儡丝。 霎时，段巧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出了真相。 “没错，当年是我揭发了陈杏妙与妖族的奸情，并且在她被嗣场驱逐出去之后，我趁机出去欺辱她诋毁她，让她在外面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你！她可是你的师妹啊，你怎么忍心？”时隔多年，段正鸿再一次听到故人的名字，神情悲恸。 “哼，”段巧嗤笑一声，“谁让你偏心的，明明我才是你唯一的女儿，可你竟然心心念念着要把管事的位子传给她，一个外族人，你知道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吗？” -- 第83页 “更何况，”段巧继续道，“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包庇妖族，甚至擅自与妖族私定终身的背叛者！” 段正鸿绝望摇头：“你但凡表现出在学习医术上的一点热忱与决心，我也不会不把你当继承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反正陈杏妙老早已经死了，这个继承人的位置非我莫属！” “咳咳咳……”段正鸿一阵猛烈的咳嗽后，竟然咯血，他喘了几下，还想说话，却终究身体状况不允许他继续大声叱责。 “各位，小爷我从小与我母亲陈杏妙相依为命长大，但是在九岁那年，这段巧路过我家，顺手将我娘折磨残害至死，各中情形，我至今历历在目，还请各位给我个机会，为我娘讨回一个公道！” 说着，他上前掐住段巧的喉咙，长长的指甲嵌进她的肉里。 无名听着沈惜雪的命令上前阻止，却在看清陈囡囡的脸时，无名迟疑了。 “愣着干嘛，无名，快动手，速战速决。”沈惜雪催促，急着去拍卖大会。 说实话，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并不能提起她太多兴趣。 莫晞下场牵绊住无名，对陈囡囡道：“你做你想做的吧，剩下的我给你断后。” 第47章 嗷！x13 【一修】 在生死紧要关头，理智告诉段巧要进行反抗，要召出契妖帮助自己，眼前的这个掐着自己脖子的人仅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妖，很好对付的…… 但是不知怎么的，她的身体懒洋洋的，体内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阻止着她反抗的本能，甚至让她心甘情愿死在陈囡囡的手上。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失去对生的渴望。 命悬一线之际，段正鸿吟诵咒语终究是不忍心，召出自己的契妖救她。 一只炸毛猴从他背后窜出来，粗鲁地打掉陈囡囡的手，又捉住他两条腿，把他扛出老远距离。 段巧终于摆脱桎梏，像一尾被扔到岸上的鱼，拼命喘息着。 正在和无名周旋的莫晞余光看到陈囡囡失手了，也就不再恋战，她三招之内击退无名，逼得他连连后退三丈有余。 周围看热闹的民众纷纷散作两路，给他让道。 “怎么着，现在人多，所以你不敢喵喵叫了吗？”莫晞冲他喊。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年在西苑，他是如何用经久不息的猫叫声控制他们心神的。 无名不说话，他悄无声息来到沈惜雪身旁，无悲无喜道：“主人，打不过。” 沈惜雪额头上一根青筋一跳一跳的：“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受到责骂无名也没有任何反应，他面无表情，就像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空壳子。 “咳咳……”段正鸿杵着龙头拐杖向陈囡囡走去，来到他面前后，他以一种悲悯的目光注视着他，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另一个人。 他好像有无数的话想要说，但是千言万语最终汇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你们受苦了……当年是我对杏妙下了驱逐令，将身怀六甲的她驱逐出嗣场，也是我教导出段巧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害她做了错事……养不教，父之过，是以你若真要恨，便恨我吧，若是要报仇，也来找我便是。” 顿了顿，他垂下头颅，带着几分恳求闷声道：“至于段巧……还请你放过段巧。” “父亲！你何必和这卑贱的半妖耗费口舌？”终于缓过来的段巧叫道。 陈囡囡则静静看了眼前这位矮了他半个肩膀的老人一瞬，最终嗤笑一声，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说完，他转身不再理会段正鸿，而是对街上的民众道：“我娘亲自幼在嗣场长大，每日兢兢业业学习医术，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能够好好报答嗣场对她的收养之恩，对妖医管事的位子更是从来没想过！” “可是……这段巧蛇蝎心肠！”他猛地转身，指尖指着段巧，“因为嫉妒，趁我娘亲熟睡之际对笼中兽妖下催情散，又把我娘扔进笼里，被迫让她怀了我这个孽种，下半生苦不堪言，备受欺凌！” “可是这毒妇嫌这还不够，在我娘被嗣场驱逐之后，还落井下石，害她身亡！若非我命大，当年我怕是也早就死了！” 说着说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地从陈囡囡眼中滚落。 美人落泪，总是分外惹人怜惜。 听了陈囡囡悲惨的身世之后，围观的群众们都是一阵唏嘘，开始指着段巧骂骂咧咧： “你这毒妇，欺辱杀害良家妇男，还谋害同门，真的是蛇蝎心肠，坏透了！”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坏事做尽了，当心生儿子没屁|眼儿！” “还生儿子呢！我看这个叫段巧的啊，做了这么多坏事，铁定没有男的要她的！” …… 那个用圆白菜砸段巧的妇人默默来到陈囡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俨然把他当成了一名并肩作战的战友，还从菜篮子里掏出两个鸡蛋送给他。 陈囡囡拈起兰花指，用袖口轻轻一下一下地擦拭着眼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凑热闹，跟着骂段巧和嗣场。 沈萦心见状，顿时有些无措地看向白凌霄：“怎么办呀，凌霄哥哥，再这样下去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拍卖大会了……” 白凌霄皱了眉，此番来拍卖大会，他身为白猎少主，理应低调行事，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他也不好用契妖带着沈萦心他们杀出人群包围。 -- 第84页 想了一瞬，他视线落到莫晞身上。 这只冰原狼说她心仪于自己，那么他请她帮个忙，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可否烦请你帮个忙？”他走到莫晞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忙着吃瓜看热闹的莫晞歪了歪头：“？” 白凌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斟酌了一会儿后，道：“再这么耽误下去，怕是会错过拍卖大会的时间……” 莫晞秒懂，她挑了眉梢：“你想求我带你们脱困？” 白凌霄有些勉强地应声：“是。”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答应的声音，白凌霄皱了眉，难道说他想错了？ 终于，他听到莫晞幽幽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是什么难为你的要求！” 白凌霄想了想：“行！” 莫晞咧嘴笑，下一瞬，寒冰把围观的群众都冻到了一起，莫晞抓住一个冰人，附带着其他冰人都一起举了起来，最终被她举起来的冰有一个屋子那么高，可她连大气也没喘一声，气定神闲地对白凌霄说：“你带他们去拍卖大会吧，我随后就过来。” 白凌霄仰头看了一眼被莫晞举起来的巨大冰块，暗暗赞叹这妖族不光灵力高强，连蛮力也是这么出类拔萃，可以说是千年难得一遇。 如此出色的妖族，他势必有一天要将她拿下成为自己的契妖！ “萦心妹妹，我们过去吧。”他们一行人继续向前赶路。 段巧被骂得有些懵，走路都有气无力的。 段正鸿一边走，一边训斥她：“当年的帐，等回了嗣场，我再同你好好算一算！” 等他们走远后，莫晞轻轻放下冰块，也不急着替他们解冻，现在太阳这么烈，估摸着晒个一两个小时他们就能自己出来的，也不需要她过于操劳。 她枕着脑袋，打算跟上白凌霄他们的步伐。 “站住，”陈囡囡咬牙切齿地追上她，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否则莫晞估计会挨上他两个耳光子也说不定，“你这不识好歹的妖族，竟敢阻挠小爷？” 莫晞打了个哈欠，幽幽道：“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让段巧受到世人的唾骂和谴责，那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我可没有阻挠哦。” “不过，假如说你想要的是她的命的话，刚才大庭广众的，毫不客气地告诉你，没有我的帮助，你刚才成功的可能性为零。所以我这不是在阻挠你，我只是不想你做无用功而已。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干嘛要急于一时呢？” 陈囡囡被莫晞怼得哑口无言。 “你这狼妖，劳什子成语、俚语的，倒是很会用嘛！”最终他只能憋出这么一句。 “过奖过奖。”见他跟过来，莫晞问，“你刚才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羞辱段巧，让嗣场没了面子，你现在还敢跟过来？不怕段巧那只大老虎把你一口吞了吗？” “那小爷我也要在被吞之前先把她解决了。”陈囡囡鼻孔里发出嗤笑。 莫晞看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表情，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哼，你还没被小爷拒绝够吗？都说了几回了，不需要！” “我是认真的，只要你一句话，我分分钟可以像捏死一只苍蝇一样，帮你捏死那个老阿姨，你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又是色诱，又是苦肉计的。” “不需要。”陈囡囡沉声。 “为什么呢，反正结果不都一样吗，捷径就这么摆在你的面前，你不去走，你这不是傻吗？” “嗤，那我又为何要相信你的鬼话？毕竟我们非亲非故，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来他是不相信我，莫晞想。 行动比口号更有说服力，要让一个人相信自己，需要的是行动，而不是言语。 她心中大致有了数，便不再与陈囡囡争辩。 很快追上沈萦心他们，段巧见到陈囡囡也过来了，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还敢过来找死？” 说着她张手就想召出虎妖吞了他永绝后患。 “段巧，住手。”段正鸿喝止她的行动。 “父亲！你刚才没看到她是如何羞辱我，羞辱嗣场的吗？” “那也是你有错在先！咳咳……”段正鸿禁不住喘息两下。 段巧不情不愿地收手，睨了陈囡囡一眼：“别让我下次再看见你！” 他们一行人在一栋酒楼前停下。 酒楼大门口站了四个戴面具的黑衣人，其中一个带着笑脸面具的人过来，盘问他们的身份。 沈萦心从袖中掏出一块写着“嗣”字的令牌。 “原来是嗣场的小姐，里头早已为你们备好位置，请随我来。” 沈萦心点了点头，进了酒楼大厅后，又看见两列面具人，他们每人腰间又挂了一圈形态各异的面具。 “这边会有人替你们戴上面具，戴上面具后，会有人领着你们去到会场的。” 于是那些面具人沉默着替莫晞他们戴上了面具。 莫晞戴上那张金色面具的一刹那，咔嚓一声，面具原本打了两个眼孔的地方闭合住，前路变得漆黑一片。 第48章 嗷！x14 【一修】 耳边传来沉重机关开合的声音，紧接着黑衣人带着他们去往前走了几步后，下了一段长长的台阶。 -- 第85页 在位置上坐好后，面具上的开关又咔拉打开，重获光明。 莫晞眯了眯眼，这里光线昏暗，四周没有窗户，空气也不太流通，估计是在一个全封闭的地下室。 前方猛地自上而下射出一道强光，一个方方正正的黑铁牢笼被推了出来，里面关着一只遍体鳞伤妖兽。 黑暗慷慨激昂的声音传来：“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拍卖。这是第一件拍卖品……” 从这个开场就可以看出来，这场拍卖会特别不拘小节，省去了很多客套话，选择直接进入正题。 介绍完台上的那只妖兽之后，台下的人争相开始报价。 白烬尘出手格外阔绰，一连拿下了好几件拍卖品，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今日我们的拍卖品已经全部展示完毕，在拍卖大会的最后，我们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赠品，送给今日获得花费金额最多的这位白公子。” | 话音刚落，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雄性蝶妖被推了出来。 他跪在牢笼中，双手双手被长长的铁链拷了起来，身上还有未愈合的大大小小的伤痕，虚弱地垂着头颅，海藻般的黑发垂落在地，遮盖住他的面容。 “这是我们在狩猎时捡来的一只蝶妖，品质并不低，但是很遗憾，他丢失了一只宝贵翅膀，是一个残次品，无法拍卖，白公子，还请您不要嫌弃。” 莫晞嘴角抽抽，一个残次品你们也敢拿出来送人，好意思吗？ “多谢。”白凌霄没有拒绝，如果说这只蝶妖品质不够在契妖大典上出现，那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嗣场让他们卖个好价钱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这时，台上的那只雄性蝶妖好似是恢复过来了意识，微微抬起脸，眼神迷蒙地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 而在众人看不到的一张银制面具下面，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瞳中在看清那只蝶妖的面容时，流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拍卖大会结束后，他们面具上的眼孔又自行合上，等在两旁的待命的黑衣人将他们带出酒楼后，就消失了踪影。 莫晞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伸手摘下面具。 为了避免原路返回还会遇上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沈萦心决定租马车回去。 马车坐了一半，还没到嗣场，突然车厢外传来一声马嘶鸣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小厮过来通传：“小姐，方才拍卖回来的货出了一些问题。” 沈萦心撩开帘布：“怎么了？” “那只黑翅蝶妖半途中突然失控，挣脱铁链铁笼的桎梏，攻击了后面马车上的那位白衣公子……” 沈萦心皱了眉，叫停车马，下车去查看情况。 白凌霄一早已经赶过来，查看白烬尘的伤势，只见他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两个黑紫色的指印。 白凌霄看到沈萦心过来了，便问：“萦心妹妹，烬尘受了些伤，待会回到嗣场，可否麻烦你的契妖帮忙医治？” “当然可以，除了你弟弟以外，还有其他人伤者吗？”她口中问着“其他人”，眼睛却在白凌霄身上逡巡，心里想知道的是白凌霄是否安好。 “没有，这蝶妖不知为何发了疯似的，就盯着烬尘一人攻击。我已经打昏他，还让妖医喂他吃了药，没有几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就算醒来，药效发作动弹不得，也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老早比他们快了十几里地的莫晞看到他们迟迟不过来，又赶回来查看他们的情况，听到白烬尘受伤了，她猛地窜进车里。 “怎么了怎么了，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有没有生命危险？”见到只是脖子上留下两个淤青，她舒了口气，“吓死我了，我听外面的妖医描述，还以为你快没命了呢。” 你要是半路没命了，她“完成任务，早日复活”的夙愿可就打水漂了！ 白烬尘看着她焦急的表情，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性地回应：“无碍，不必担忧。” “行了行了，他都说自己没事了，你们都散了吧，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们还打不打算在天黑之前回嗣场啦？”陈囡囡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等其他人走后，车里就剩下陈囡囡白烬尘二人，他一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一边问了一嘴：“那只黑蝴蝶你当年让他逃了，现在可好，蝶族被你哥一锅端了，他估计要恨死你了！” 白烬尘坐得端正，好像之前被掐脖子差点窒息的人不是他一样，唇角弯弯：“漏网之鱼，不足为患。” 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二人之间的谈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在车外莫晞的狼耳朵里，她掏了掏耳屎，看了眼逐渐暗去的天空，心想：这可不是我想偷听的，是你们心眼太大了，说秘密也不知道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说啊。 回到嗣场时，天色已晚，沈怜霜在门口接他们：“你们可算回来了，哎哟，瞧你们一路风尘仆仆的，白少主，我看呐，你们就在我这儿再住一晚，明日再出发吧。” “那凌霄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辜负沈场主好意。” 众人用完晚饭后，各回各的院落。 莫晞趁着白烬尘在房里沐浴更衣的功夫，偷偷跑去仓库一趟。 刚才白凌霄跟沈怜霜寒暄的功夫，把那只黑翅蝶妖送给了嗣场，此时大概是在仓库里关着。 她趁看门的妖医不注意，把他直接冻了起来，然后她就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那只蝶妖面前。 -- 第86页 身材高大的蝶妖挤在半人高的玄铁笼里，手脚上的铁链没有人帮他褪下，他可怜地用仅剩下的左半边翅膀包住半个身体。 察觉到动静，他警惕地抬眼，狠狠瞪了莫晞一眼。 莫晞：“哦吼，还是很有活力的嘛！” 她抬起脚蹬了笼子一脚：“喂，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不然撕了你！” 黑蝶妖：“……”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莫晞清了清嗓子，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从蝶谷里出来的？第二个问题，当年在蝶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第三个问题，你今天为什么要袭击白烬尘？第四个……”莫晞想了一瞬，转而说道，“嗯……后面的问题暂时没想好，那你就先回答前三个问题吧。” 黑蝶妖还是沉默。 莫晞不耐烦地又蹬了玄铁笼一脚，可惜仍旧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 “哑巴了吗？”她暗自嘀咕一声，蹲下身凑近观察黑蝶妖。 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声不吭。 莫晞一只手伸进笼里，捏住他的两颊，被迫让他的嘴张开：“说话！” 紧接着，莫晞一愣。 黑蝶妖嘴里舌根位置被整齐地切断，没有舌头的踪影。 他的舌头被人拔了。 难怪问他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晞放开他，视线落在他右边背上那个同样被整齐切断的翅膀根部，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你这都是遭遇了什么啊？” 同样，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黑蝶妖绝望地闭了闭眼。 莫晞沉默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周围那些昏迷不醒的蝶妖，计上心头。 她晃醒了一只旁边铁笼里的蝶妖，指着黑蝶妖盘问他：“你认识他吗？” 蝶妖摇头。 “最近五年里，你们蝶谷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除了这次被端了老巢以外？” 蝶妖继续摇头。 莫晞摸着下巴思考，蝶谷的蝶妖不认识这只黑蝶妖，那这只黑蝶妖是哪里的妖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她又不死心地盘问了好几只蝶妖，获得答案都和第一只蝶妖的大同小异。 一无所获。 莫晞起身想要离开，走了几步蓦地灵光一闪，她又折转回来，蹲下身神情无比认真地盯着黑蝶妖，指尖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刚才那些蝶妖，有没有撒谎？如果撒谎了，你就点点头，如果没有，就摇头。” 莫晞金眸眯起，密切观察着黑蝴蝶的神情，等待他的反应。 他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地与莫晞僵持几秒后，他动了。 他下巴一用力，点了两下莫晞的指尖。 莫晞金眸一亮：“也就是说，你本来就是从蝶谷出来的？” 他点头。 “那为什么这些蝶妖说不认识你，难道他们孤立你吗？” 他摇头，看了一眼周围的蝶妖们，神情哀伤。 “那他们怎么会不认识你呢……”莫晞自顾自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黑蝴蝶张了张口，想说话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表情绝望极了。 莫晞站起身，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又复盘了一下前些日子在蝶谷的经历。 蝶谷里的疯女人可以操纵木偶，而那些木偶的样子和五年前潜进白府的蒙面美人长得一模一样；白烬尘和陈囡囡这些年也正是被蝶妖捉了过去，所以和白府失去联系；这只黑蝴蝶说自己从蝶谷里出来的，但是蝶谷的妖族都说不认识他…… 莫晞觉得自己距离真相还有一步之遥，但是总是差了一些关键线索。 突然，她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向黑蝴蝶妖。 她有些不确定地抛出心中的猜测：“你们是不是把傀儡术传给了别人，紧接着那个人反过来控制了你们？” 她屏住呼吸等待回应。 黑蝴蝶绝望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光，他用力地、几乎快要哭出来似的点了一下脑袋。 与此同时，正在房内静静闭眼泡在木桶沐浴中的男子慢慢睁开眼睛，漆黑的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无人能猜透他此刻的心思。 他有条不紊地换好一身干净衣服以后，又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藏在袖中。 做好这一切，他打开房门，走出院落，任凭夜风吹过他稍显单薄的身体，也恍若不知。 他一步步前进着，直到半路上遇到一名女子。 那女子瞪着圆圆的杏眼，手里牵着一名头顶绿草的眨巴着绿眼睛的小童。 她见到他，弯了一下眼睛：“白公子，我正要去找你呢，凌霄哥哥白天嘱咐我替你治伤，你若是有空的话，要不我让板蓝根帮你看看？” 白烬尘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唇角含笑：“如此，便麻烦沈姑娘了。” 他朝她走近一步，沈萦心倾身抚了抚板蓝根的脑袋，柔声道：“去，瞧瞧白公子身上哪里需要治疗……” 板蓝根看了白烬尘一眼，心想这个人怎么老是受伤，老是要麻烦他来治疗呀。 心里虽说有些懊恼，他还是乖乖听主人的命令，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释放灵力。 而在他专心治疗的时候，他没注意到一根细细的银丝溜进了他的身体中。 “沈姑娘。”白烬尘没有理会身上的绿色荧光，而是朝沈萦心走近几步。 -- 第87页 沈萦心：“？” “我们去那假山后面说话吧。”白烬尘笑着指了指路旁一个偏僻的角落。 沈萦心张口想问一句“为什么”，但是不知为何，身体率先做出反应，乖乖走到了那座假山后头。 白烬尘抿了抿唇，也跟着过去。 而正从嗣场仓库中回来的莫晞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一咯噔。 默默看了一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这夜深人静的，孤男寡女到假山后面，你们是要做什么啊喂！ 她撸起袖子，别的人她管不着，但是白烬尘和沈萦心，对不起了，你们这对鸳鸯她是打定了。 腾腾两步她就飞到了那块假山石上，她用鼻孔对着在石头后面鬼鬼祟祟的两人，朗声道：“这么晚了，你们跑到这个草丛里，不怕蛇虫鼠蚁什么的咬你们啊？” 只见白烬尘微微侧过脸，难得面无表情地抬眼望着她。 月色映照下，他手里的东西泛着冷光。 那是一把锋利尖锐的匕首，顶部刀锋抵着他面前姑娘光洁圆润的额头，划出了一个手指大小的伤口，红艳艳的血从那姑娘的额心流下来，滴到草丛里。 莫晞：“……” 她傻眼了。 第49章 嗷！x15 总觉得，有些烦躁。…… 莫晞眼睁睁看着匕首又向下划拉一段距离，终于意识到事态紧迫。 她跳下去捏住白烬尘拿了匕首的那只手腕，阻止他的行动，她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在嗣场里面伤害他们家的小姐，你是在找死吗？” 白烬尘抿着唇，不发一言，僵持了一会后，他松开手，匕首跌落在草丛里。 莫晞松了一口气，放开他。 她手掌在沈萦心眼前晃了两下，发现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 “你对她用了傀儡术？” 话音刚落，一道银色丝线如蛇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莫晞的眼睛扎过来。 莫晞瞳孔一缩，银丝在即将捅进她眼睛的那一刻被她用掌心阻挡，再前进不了半分。 大力丸让她拥有了刀枪不入的身体，但是眼球这种没有皮肤保护的器官仍旧是非常脆弱的。 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无数的丝线又从四面八方过来，缠上她的手脚，爬上她的脖子。 莫晞释放出体内灵力，把这些丝线冻成冰块后，又发力震碎。 刚刚震碎一波，又有新的一波冲过来，来势汹汹。 莫晞一边后退，一边格挡。 “你别冲动，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会出卖你!” 笔直站立着的白烬尘充耳不闻，继续接连不断地对莫晞发起攻势，大有一种要与莫晞争个鱼死网破的架势。 最后莫晞实在是被那堆丝线弄得烦了，干脆伸手将它们一抓，再是一扯，紧接着白烬尘脚步一个踉跄，就被扯了过去。 “别再浪费时间了，我身为极地冰原狼，天生拥有金刚不坏之身躯，你这小小把戏，是奈何不了我的。” 白烬尘被莫晞粗暴地揪住领口，与她对视几秒后，倏尔笑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早在刚才听见仓库中她与屠烨的对话时，他就知道自己谋划多年的计划很有可能会毁于一旦。 莫晞挑眉，放了他，顺便替他理了理衣服：“我干嘛杀你？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跟你是一伙的。” 白烬尘：“？” “至于为什么我会帮你，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对你不利就对了。” 因为她出现在这个世界，就是为他而来的。 莫晞眼神一个凌厉，抓住了一根试图攻击她眼球的银丝，轻易扯断：“在这契妖大陆里，是个人都可能成为你的绊脚石，只有我不会，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 “所以，还请你相信我。” 白烬尘见数次偷袭失败，便也作罢。 他倏尔微笑颔首：“嗯，我信你。” 莫晞读出了他眼神中的虚假笑意——他只不过是被形势所逼而已，压根一点都不信她。 即便如此，也比针锋相对来的好。 “那现在，你准备拿沈萦心怎么办？” 白烬尘静静弯腰拾起草丛里沾了血渍的匕首：“她的皮囊很珍贵……” “皮囊珍贵你还破坏它？”莫晞觉得他说出口的话逻辑很奇怪。 白烬尘垂眼用衣袖揩去匕首上刚才沾染的泥渍，低声说道：“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他想把她的皮囊剥下来珍藏。 莫晞：“可以什么？” “不，没什么。”他唇角含笑，操纵路边的板蓝根过来，“去，给你主人疗伤吧。” 剥皮这等繁杂而又需要耗费心神的工作，还是等下回无人打扰时再做好了。 莫晞帮白烬尘处理掉草丛里的血渍后，随他回了院落。 回去的路上，她问：“除了仓库的蝶妖、沈萦心和她的契妖你还控制了多少人？” 白烬尘弯着眼睛：“唔，不多，很少。” 为了实现平生夙愿，现在傀儡的数量少得可怜，根本就不够用。 经过陈囡囡院落时，莫晞倏尔问：“我建议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去把那个叫段巧的老阿姨控制一下，这也是为你的那位‘好友’好。” “唔，那位的话，大概已经下过傀儡术了。” -- 第88页 莫晞脚步顿了顿，对他竖起大拇指：“强。” 反派不愧是反派，还是很会闷声干大事的嘛。 “你那‘好友’知道你这么能干吗？”如果说这些年陈囡囡和白烬尘一直在蝶谷的话，应该也不会不知道白烬尘会傀儡术这件事的吧。 “唔，我并非能干之人。” 莫晞笑了，唇边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混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他相比五年前长高不少，面容早已褪去少年稚气，眉宇间透着温润气质，沉静内敛譬如一池风平浪静的湖。 这小子，有在努力地长大啊。 如果巫兰能够看见他这幅模样，应当会很欣慰的吧。 如此想着的时候，莫晞余光瞥到屋顶上孤独赏月的陈囡囡，空气中飘荡着酒气，他这是在“举杯邀明月”吗？ 莫晞突然计上心头，压住白烬尘一个肩头，附耳与他说话。 风吹拂陈囡囡的衣袍，他举起酒壶仰头接住壶口倾泻而下的酒水，又被辣的直吐舌头，他表情虔诚地把剩下的酒洒在屋檐上。 “娘，再等我一会，我定要把段巧那贱人拉下来给您陪葬。” “不用等了，现在就把人给你带过来了。”莫晞提着昏迷的段巧，爬上屋顶，把段巧往陈囡囡身边一扔。 陈囡囡表情讶异，呆呆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喝醉了连送上门的仇人都不认识了吗？” 陈囡囡瞪一眼莫晞：“小爷我说过，不用你帮忙。” “哦，那这个老阿姨我可就带回去了啊。”莫晞作势又要去拎正在躺尸的段巧。 “站住。”陈囡囡上前一步，蹲下身，伸手掐住段巧的脖子，慢慢用力的同时，他眼睛里也盈出泪水。 最后两滴泪水啪嗒滚落染湿瓦砾之时，一条生命在他手中流逝而去。 末了，陈囡囡宛如脱力一般坐倒，仰头又喝了一口酒，神情有些迷离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莫晞凑近他，指尖擦去他眼角的泪水：“你哭起来好丑啊。” 坐到他身边，莫晞手托下巴，也学着他的姿势仰头看月亮。 听到莫晞说他丑，陈囡囡眉梢倒竖：“你才丑！小爷我即便是落泪也是梨花带雨的！” 莫晞瞥他一眼：“行吧。” 突地，原本安静躺在他们身后的段巧缓缓爬了起来，自行爬下屋檐，走出院落，走回她自己的房间。 陈囡囡猫眼瞪圆：“！！！” 怎么会……他刚才明明已经把她掐死了啊。 莫晞看着他目瞪口呆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她冲下面靠着围墙等待的白烬尘喊：“你快来看看你这‘好友’的表情，太好笑了！” 笑了一会儿后，莫晞解释：“别慌，现在是白烬尘在操纵那具尸体，这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毕竟要是被嗣场发现段巧死了，陈囡囡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陈囡囡眉梢皱起：“你知道了？” 莫晞点头：“太明显了，机智如我，一下子就发现他会傀儡术了。” 陈囡囡：“……” 翌日，莫晞与白烬尘随白凌霄一起回了白府，而陈囡囡则半路回了南沁楼。 刚到西苑门口，一个鸡嘴鸡脚的小姑娘就从屋里飞了出来。 “妈、妈妈……”她惊喜地扑向白烬尘，莫晞把白烬尘往自己这边一拉，让她扑了一个空。 她锲而不舍再扑，再空。 又扑，又空。 如此数回，小姑娘泪眼汪汪：“妈妈……黄鼠狼欺负小黄……” 莫晞若无其事拉着白烬尘进了屋里，甩下一句：“你妈妈说他肚子饿了，你做孩子有没有烧好饭菜呢？” 听到这话，小黄噔噔噔冲到后院：“我这就给妈妈准备饭菜！” 过了一会儿后，她一手抓了一株绿莹莹带着泥根的野草，一手捏着两条不停扭动的肥蚯蚓，献给白烬尘：“请妈妈慢用。” 白烬尘：“……” 莫晞：“……” 莫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别人都是靠不住的，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比较稳妥。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帮你做。”莫晞转头问白烬尘。 听到这话，他蓦地怔然一瞬。 在很遥远的记忆中，一个粉衣少女也曾用这么平静而又理所当然的口吻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当做补偿。” 白烬尘有些自嘲地笑笑：“不必，我不吃也不打紧。” 他即使不食五谷也能够存活，只要有毒药就可以。 莫晞皱了眉：“难道你这几年都没有吃过饭吗？” “嗯，无用之物，不要也罢。” 莫晞静静看着他进了自己房间，把门一闭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她撇了撇嘴，把自己的长发简单绑起，撩起灶间的门帘一头栽了进去。 里面空荡荡的，没多少食材，于是她出去跑了一趟，搬出白凌霄的名号，让白府管家给他们送些必备食材过来。 简单地做了两个菜之后，她兀自用好饭菜，又给白烬尘盛了一碗过去。 她叩响他的房门：“我饭菜做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要不你就勉为其难帮我解决一下？” 等了一会儿，房门吱呀被打开，他瞥一眼莫晞手中盛满饭菜的碗，沉默地接过后，又默默关上了门。 -- 第89页 他随手翻了两页书，视线又不自觉瞥向书桌上的那碗饭。 总觉得，有些烦躁。 第50章 嗷！x16 【一更】（一修）…… 投喂完白烬尘之后，莫晞又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饭出来。 她端着饭和两盘菜到了外面。 当年埋葬巫兰的小土堆早已被风沙磨平了一半，变成了在地面的一个平缓的凸起。 她在那个凸起边上盘腿坐下，把饭菜放在地上摆好，最后把一双筷子在白米饭上笔直一插。 “姐，好久不见啊，我来看你了。”莫晞手托下巴，对着小土坡轻声说话，“我换了个身体后你可不要不认识我哦。” “你知道吗，我现在超强的，不光灵力充沛，而且身强力壮，到现在都没遇到过打得过我的对手。” “……如果当年我也有这么强的话，你现在应该也不会被埋在这里了吧。” “对不起啊……当年没能把你救出来。” 莫晞眼睫低垂，沉浸在悲伤之中。 突地，屁股瓣感受到一阵异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戳她。 她猛地站起身，低头观察，刚才坐的位置地面出现了裂痕，里面有东西一鼓一鼓的，即将破土而出。 莫晞：“……” 难不成，诈尸了吗？ 下一瞬，咻的一声，一根黑色的棍子飞了出来，它一飞就是数丈高，愉快地在西苑上空兜了快速地两个圈子才停下，紧接着它飞到莫晞面前，左右荡漾了两下后，嚯嚯嚯地旋转身体，插到了她右手边上的地面。 莫晞愣了一下，手指轻点一下它的顶端：“原来这些年你都是在这土里埋着啊，老伙计。” 打狗棍感受到莫晞的触碰，激动地回应，戳了两三下莫晞的手指。 “你是想让我把你拔|出|来吗？”莫晞嘴上这么说着，身体率先作出了行动，捏住打狗棍微微一用力，就把它拔了出来。 她把它横过来端详良久，看到打狗棍身上沾染的那层厚厚的泥灰，喃喃：“看来需要把你身上的陈年顽垢好好清洗一下。” 说着，她弹了一个响指，水井中一个寒冰质地的桶跳了出来，桶里面盛了满满的一桶水，晃悠着在她脚边放下。 她把打狗棍塞进冰桶里面，打狗棍只有半截身子放得进去。 “变成圆球，你这样一根长棍子，我不好洗。” 打狗棍依言照做，变成一颗漆黑的圆球，在冰桶里头快乐地弹跳了两下。 莫晞挥开溅出来的水珠，那些水珠化作一粒粒冰珠，哗啦啦滚到地上。 她轻轻擦洗着打狗棍。 白烬尘在里头听到动静，打开窗户，看着她动作，不由问道：“阁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莫晞举了举手里的黑球：“清洗一下这个小黑球身上的泥垢。” 白烬尘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黑球上，微微皱了眉。 打狗棍为什么会在她手上？ 见到打狗棍在她手中乖巧懂事的样子，他眉头越皱越深。 顿时他也顾不上别的了，走出房门，到了院落。 看到地上的饭菜，以及在碗里笔直竖着的一双筷子，他只觉得蹊跷，于是问道：“你为何要把饭菜端出来？” 莫晞摁住在水中乱动的打狗棍，转身答：“这是献给你娘亲的。” “……哦？你怎知道这是我娘亲的墓。”白烬尘轻笑，眼神牢牢盯着莫晞看。 “老管家告诉我的呗。”莫晞信口胡诌。 白烬尘沉默，他早已对白府管家下了傀儡术，被下过傀儡术的人都会成为他的“耳目”。 管家没有告诉过这只狼妖这等事。 他抿了唇，看向莫晞的眼神中充满怪异。 终于把打狗棍洗干净，莫晞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好了，你现在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话音刚落，漆黑的圆球骤然拉长身体，变成木棍围着她连连打转，莫晞顿时被转得有些寸步难行。 “别闹，安静。”她沉声。 于是打狗棍就不动了，在她的右手边上站定。 “乖。”莫晞抚了抚它的顶部。 白烬尘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莫晞和打狗棍之间的互动。 打狗棍是娘亲的灵器，而且极通人性，按理说，除了娘亲的话之外，谁都不会听的，即使是他自己，也很难命令打狗棍。 为何这只妖族却可以轻易使唤住它？ 他想起五年前，打狗棍破的那枚先例，它好像也很听嘻嘻的话来着…… 思及此，他的视线落到正在莫晞手里撒欢的棍子身上，清洗干净后它的模样与五年前别无二致。 莫非是母亲去世太久，让它瞎了眼不成？竟然认了一个外人做主人。 他不愿意再看这根叛徒一眼，拂袖回了自己房里。 坐在书桌前，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视线瞥到那碗凉了的饭菜，想起娘亲昔日的教导。 天地生养万物，每一食物成长成熟皆来之不易，不可轻贱…… 他哀叹一声，捧起碗筷夹起一片土豆放入口中。 咀嚼两下，他皱了眉。 又吃了两片，眉头越皱越紧。 这味道……莫名熟悉。 他轻轻放下碗筷，再也不愿吃上一口，盯着碗里的土豆片思忖良久，最终发出一声嘲笑。 -- 第90页 他摇头，不可能的，当年是他亲自把她的犬皮剥下，制成了一个连微笑都无法做到的残次品。 …… 夜晚，西苑屋顶。 莫晞躺在打狗棍变成的黑色雕花大床上，快乐地打了几个滚。 “老伙计，有了你之后生活都方便了很多，真是出家旅行必备之利器！” 打狗棍听到夸奖，好像很高兴，从床沿伸出四只黑手给莫晞揉肩膀捶腿。 愉快享受马杀鸡服务的莫晞舒服极了：“嗯……脖子那里也给我捏捏，对对，就是这儿！” 在她昏昏欲睡之时，感到有人在捏她的脸，脸上的皮肉一紧，往外扯了一段距离又弹回来。 她抬手扫开，嘟囔：“伙计，别闹，我睡觉呢。” 说着，她背过身去。 接着，又感到头皮一紧，有人在拉扯她的头发。 “别闹。”她闭着眼睛又转回来，捉住那只作乱的手，捏了捏，有些不对劲，又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一股清冽如荷的好闻味道。 她倏尔睁开眼，看到来人，撑起身子：“你怎么来了。” 白烬尘垂着眼，视线落在她一头触感柔软的银发上。 脸是真的，头发也是真的。 他望了望朗朗星空，答：“唔，过来赏月？” 莫晞：“……” 真是有闲情逸致。 白烬尘衣着单薄，清风掠过，微微扬起衣摆。 “咳咳……”凉意侵入他的身体，叫他禁不住轻咳一声。 蓦地肩膀上一沉，他撇过头，莫晞站在他身侧，一脸正色地嘱咐：“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最没出息了。” 白烬尘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眼睛里流泻出一阵笑意：“嗯，白某是这世上最没出息之人。” 莫晞嘴角狂抽，反派脑子瓦特了不成，哪有自己diss自己的？ 又被风吹了一会儿后，白烬尘走到木梯边上，有些笨拙地爬下去。 莫晞：“……” 看不下去了。 她一旋身揽住他的窄腰，顷刻间落地后，把他放下，又过去单手扛起木梯|子放进了屋里。 | “下次想要赏月，可以喊我一声，我带你上来很方便，这梯|子年老失修，不太安全，万一摔了，就凭你这身板，估计够呛。” 翌日清晨，莫晞把在后院呼呼大睡的小黄拎了起来。 “咯咯咯……”她悬空扑腾着双臂，“大坏蛋！你要对我做什么！” “做早饭。”莫晞声线冷漠。 小黄愣了一会儿，挂下两条面条泪，又开始扑腾：“咯咯咯咯哒!” 恰此时，吱呀一声，白烬尘穿戴整齐从自己房里出来，小黄连忙呼救：“妈、妈妈！救救小黄，大坏蛋要吃我！呜呜呜……” 白烬尘睡眼惺忪，还没完全清醒，呆呆地歪了一下头：“？” 莫晞捂住她尖尖的鸡嘴：“瞎说什么，我是让你做饭，又不是要把你剁吧剁吧吃了。” 到了灶间小黄还是在不断挣扎，莫晞烦了干脆把她脖子以下的部位都冻了起来，然后放到地上。 小黄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来晃去。 莫晞捋起袖子：“看好了，你爷爷我教你做饭，争取有朝一日，养家糊口的重任能够交到你身上。” 小黄鸡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叽叽叽咯咯咯地乱叫一通。 莫晞：“……” 我忍。 她洗好米倒进锅里，又舀了两碗清水进去：“这早上呢，人们的五脏六腑都刚刚苏醒，喝粥易消化，能够促进人体吸收……” 莫晞盖好木盖后，又去生火：“在灶洞里先架好木头，注意多留点缝隙，这样能让空气流入，促进燃烧。先用火折子点一捆稻草放进去，这样能够帮助木柴点燃……” 做好一切，莫晞拍拍手，小黄也停止了叫唤，她有些欣慰地回头，却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鼻涕泡，鼻涕泡一鼓一鼓的，就是不破。 ——小黄睡着了。 莫晞：“……” 她两步上前，长腿一踹，将小黄踹得前后晃悠，鼻涕泡也破了，她眯眯眼瞪大，一阵眩晕。 “啧，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这时门帘被撩起，白烬尘走了进来，他避开晃悠的小黄，向莫晞问道：“有什么白某能够帮忙的吗？” 莫晞瞥他一眼：“喏，把菜篮里的菜洗了。” 第51章 嗷！x17 【二更】（一修）…… 饭桌上，小黄终于迫于莫晞的暴力威胁之下，不乱叫了。 她有些生硬地拿着筷子，伸出手想去够盘里的菜，但是夹了半天也没夹起来，反倒是一根筷子啪嗒掉进了菜里。 察觉到莫晞的视线，小黄身子猛地一僵。 完了完了，又要被大坏蛋冰冻起来了！ 她双眼紧闭，等待惩罚的到来，却听到莫晞有些无奈的语气：“笨手笨脚的。” 小黄在睁开眯眯眼时，碗里多了两根绿油油的青菜。 她试探性地用筷子夹起来吃，余光偷偷观察莫晞，没有得到想象中严厉的责骂，她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把一根青菜把鸡嘴巴里塞了一半，她的眯眯眼撑大，比平时大了两倍都不止。 这这这，这个绿草好好吃啊！ 于是她风卷残云一般就把两根青菜吃完了。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端起碗伸到莫晞面前，声音细弱蚊蝇：“大、大坏蛋，我还要更多。” -- 第91页 莫晞瞥她一眼：“要吃自己夹，靠的了别人一时，你还妄想靠别人一世不成？” 小黄腮帮子鼓起，只好收回碗，抄起筷子默默练习夹菜。 白烬尘喝了几口粥之后，问莫晞：“你身为狼族，敢问是哪里学的做菜手艺？” 莫晞一边嚼着青菜一边回答：“我天资聪颖，自学成才。” 白烬尘：“……” 他的视线落到莫晞碗里的青菜上，又问：“狼族也食素？” “对啊，你看我不就在吃吗？荤素搭配才能营养均衡，我是个文明狼，不是一味茹毛饮血的怪兽。” 白烬尘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听闻你来自北境，你对北境可熟悉？” “那当然。” “那你可见过蛮荒北境中的游牧人？” 莫晞专注干饭：“什么游牧人，没听说过。” “那就可惜了，听闻北境游牧民族会豢养一类守卫犬，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唤作萨摩耶。”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手托下巴抬眼盯着莫晞看。 听到他说“萨摩耶”，莫晞愣了一下，揣摩他的用意。 她永远也忘不了以萨摩耶形态初见他时，他一边翻着《膳食珍录》，一边说过的那句话——“好像没什么关于萨摩耶肉的做法，今晚不能加餐了……”。 莫晞额角滑下一滴冷汗，仰面咕噜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擦了一下嘴后，她说：“啊，你说的是那种白色的大狗吧，我见过啊，我小时候还吃过一口呢，味道特别不好吃，吃了一次就不想再吃第二次。” 说着，她作出嫌弃的表情。 “真的，巨难吃，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下次有机会带你去尝一尝。” 白烬尘抿着唇笑：“那就恭敬不容从命了。” 莫晞死鱼眼，心想，你果然是想吃萨摩耶肉啊。 往后几日，白烬尘每天几乎不用莫晞喊，雷打不动到点了就出来吃饭，甚至有时候他还会主动帮莫晞打下手。 吃饭时，他也会主动问几个问题，问题大多关于北境、关于萨摩耶、关于莫晞的成长经历，莫晞回忆着《契妖大陆》中关于白狼王以及北境之地的描写，再加上自己的一些信口胡诌，一一敷衍地应付过去。 一日，西苑里的食材用的差不多了，但是白府里的下人忙着布置宴席，一直都没有人送过来。 莫晞望一眼见底的米缸，想着还是干脆自己去跑一趟吧，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她带着打狗棍出门时，听到白烬尘的声音：“你要去哪？” 他站在屋门前，唇角含笑地望着她。 “我去装点食材回来，很快。” 出了院门，莫晞在一棵棵树上跳跃疾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最近白烬尘有些粘人，有时候她白天在屋檐上小憩，他都会出来找寻她的踪影。 莫晞甩甩头，管他呢，跟任务对象打好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 轻车熟路到了厨房，她堪堪在树上落地，寒冰从她双脚站立之处蔓延，转瞬间厨房里劳动的下人们被冰封起来。 她大摇大摆进了厨房，一顿挑挑拣拣后，满载而归。 打狗棍变成一个背篓形状，她背着装满食物的打狗棍回了西苑。 还没进门就远远传来一阵母鸡叫声。 “咯咯咯哒！放开我妈妈!” “哼，妈妈？哈哈哈哈，你听见了吗，五年不见，这病秧子竟然当妈了！荒唐，真是荒唐！” 莫晞走之前关好的院门此时已经被破开，有些摇摇欲坠，里面的哄笑声刺耳极了。 院里风声呼啸，白烬尘被困在狂风构成的风牢之中，寸步难行，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两名施暴者。 一个高瘦的青年人操纵着疾风兽，另一个身着黄衫的青年人操纵着一条美女蛇捆住了小黄。 小黄不停地用尖尖的鸡嘴啄着那条美女蛇赤红色的尾巴，然而美女蛇的鳞片坚硬如铠甲，小黄的攻击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黄衫朝白烬尘走进两步，昂起头睨着他：“喂，病秧子，你这么没用，居然还有脸回来？你觉得以你的实力，配当白府的人吗？” “大哥，听闻这病秧子一路上死乞白赖跟着凌霄哥回来的，要不是凌霄哥，他早就被妖族吃了！” “哦哟嗬，你好大的脸呐，凌霄哥的大腿，你也配抱？看来今天要让你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了！”黄衫瞪着眼睛，鼻孔翕张，“二弟，送他去天上玩玩。” 听到这话，高瘦青年口中念咒，疾风兽改变风势，风牢裹挟着白烬尘将他搅上高空。 莫晞发足奔去，脚踏那两位青年的头颅两下，一旋身也上了天。 足尖力道之大，几乎让那他们脚下的地面都下陷几寸，脖子都好像短了一截。 他们愕然地看着银发白裳的女子毫发无损地穿过风阵，抱起白衣男子，又一挥手，把风阵拍开了。 拍、拍开了？！ 黄衫机械僵硬地转头问高瘦青年：“疾风兽的疾风还能被碰到的吗？” 高瘦青年咽了一口唾沫：“按、按理说不应该，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不好！快跑啊大哥，这风牢好像朝我们过来了！” 说完，高瘦青年转身拔腿就跑，他腿长，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黄衫气愤地跺了两下脚：“蛇姬，我们走。” -- 第92页 美女蛇扔掉小黄，上半部分人身把黄衫扛在肩上，下半部分蛇身飞快地蠕动也出了西苑。 莫晞抱着白烬尘在地面落地，看着那两名青年离去的背影，嘴角一抽。 别告诉我，刚才那个长得跟猩猩一样的青年男子，是白高兴哦。 这小屁孩，还真的没长歪，一如既往蔫坏蔫坏的。 “你没事吧。”莫晞帮助白烬尘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白烬尘安抚性地笑：“无碍。” “那就好。”莫晞扫了四周一眼，屋檐上的瓦砾被卷下好几片，树枝枝杈也断了几根落在地上。 她抓了抓头，先进去灶间放下食材后，又开始打扫院落。 “阁下不好奇方才那些人是谁吗？”白烬尘弯腰拾起一片碎瓦，若无其事地搭话。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擅闯民宅劫持主人的一律都是坏人。好人会来这里大肆破坏欺负人？”莫晞撇撇嘴。 白烬尘想了想，又问：“阁下可会憎恶世人口中的‘坏人’？” 莫晞不假思索地答：“惩恶扬善，人之常情，我也不例外。” 白烬尘听了莫晞这话若有所思，原来她会厌恶为非作歹之人。 是了，没有人会喜欢恶人的。 没有人。 …… 第52章 嗷！x18 还望阁下切莫说笑可好。（…… 第二日清晨，莫晞早早起来做好了小米粥，等她将饭菜都端出来时，白烬尘还没起来。 她暗道稀奇，往日这个时间，他约莫老早就穿好衣服过来帮她打下手了，今天难得居然睡了懒觉。 不过转念一想，经过昨天白高兴在西苑的这么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是个人都要被耗去半身精力，更何况身娇体弱的反派呢。 这么想着，莫晞便决定不去打扰他的清梦，让他好好休养生息一番。 到了中午，白烬尘还没起来，莫晞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从来没见过他睡到日上三竿过。 她走到他房门前，贴着房门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梦中细细的痛苦的呓语声。 她皱了眉，不假思索拍开了房门。 开门的声音不小，但是就算这样，也没有吵醒床上的人。 他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汗水浸润的几缕乌发贴于耳鬓处，苍白的面色透着一股病态的潮红，唇色也艷丽得不正常。 莫晞掌心搭上他的额头——烫得不像话。 她赶忙去打了一盆冷水，把沾了水的手帕叠成小长条搁在他额头上，又去倒了一杯茶水用勺子小口小口喂他喝进去。 白烬尘紧闭着双眼，眉梢蹙起，勉强喝了几口后，开始轻轻地低语。 莫晞把耳朵凑近：“你说啥。” “娘……亲……”他碎碎地唤着，别的也不说，就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一个世界上最亲切的称呼。 唤着唤着，身子微微颤抖，竟低低地哭了起来。 莫晞没见过这阵仗，也有些懵，最后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安抚性地拍了拍他：“没事，娘在这儿呢，你娘亲会永远陪伴你的，别怕。” 谁料听到这话，病号哭得更凶了，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捉住莫晞正在忙于安抚的手，将她掌心贴到自己的面颊上。 莫晞只觉得掌心既灼热又湿濡，像是碰上了一团刚出笼的白面包子。 白面包子用沙哑的闷闷的嗓音低声细语地向她控诉：“骗人……娘亲是骗子，您早就撇下阿尘了，早就不要阿尘了……” “不会不会，你妈妈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这么可爱，这么讨人喜爱……” 听到这话，他抓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指节用力泛着白：“唔……” “阿尘会很乖的，不会给娘亲添麻烦，所以还请您不要丢弃我……” “不会的！傻孩子！你想啥呢！” 丢孩子这种事犯法的好吗？莫晞暗搓搓腹诽。 …… 就在莫晞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快磨烂、甚至想着要不要唱个摇篮曲的时候，白烬尘的呼吸终于趋向平缓，也停止了各种无理取闹的话。 莫晞：“……” 真可惜，没有一台录音机把刚才的话录下来，谁能想到将来日天日地毁天灭地的反派大佬，竟然还会有这么小鸟依人的一面呢？ 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捏住他的嘴，又喂了他两口清水进去。 他这次发烧来势汹汹，也不知道已经拖了多久，恐怕还是喝点药比较保险。 “你、你在对妈妈做什么？”小黄站在门口，揉搓着眼皮，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 “你妈妈他生病了，你来得正好，我出去弄点药，你照看好他，我很快就回来。”莫晞把茶杯搁到桌上，上前抚了小黄的脑袋一下，然后就出了门。 莫晞原本想去外头找个医馆去打劫一些药回来，但是在白府门口看到了一张熟面孔后，她改变了主意。 白凌霄从马车上接下一名粉衣白裳的女子，那女子杏目樱唇，娇俏可人：“凌霄哥哥。” 白凌霄眸中含情：“萦心妹妹。” 沈萦心有些怕羞地捂了捂脸，一边对白凌霄步入白府大门，一边道：“你要的药我已经给你带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莫晞打断沈萦心的话，从围墙上跳下来，一个帅气的落地。 -- 第93页 白凌霄沈萦心二人见来人是她，纷纷噤了声，过了一会儿，白凌霄问：“敢问阁下有何事？” 莫晞也不管什么电灯泡和煞风景的事，她挤到二人中间，一手揽住一人臂弯，推着他们二人往前走，转头对白凌霄说：“你弟弟发烧了，烧得还不轻，再拖下去估计脑子都快烧坏了！” 白凌霄皱了眉，面露忧色。 莫晞又转头对沈萦心道：“不知道姑娘你愿不愿意帮个忙，让你那契妖给他治上一治？” 虽是问句，但是莫晞的蛮力粗鲁地拉着他们二人往西苑方向赶去。 这沈萦心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沈萦心余光看了一下担忧的白凌霄，轻轻颔首：“好。” 到了西苑后，莫晞放开白凌霄，拉着沈萦心进去。 白凌霄瞧见西苑破败萧条的屋舍，脚步微顿，而后踏了进去。 看到白烬尘房间简陋不堪的布置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板蓝根盘腿坐在白烬尘床榻边上，正在释放绿色的灵力为他治疗。 沈萦心站立一旁，小黄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搓着手，莫晞倚靠着墙面。 莫晞看到白凌霄四处打量的神情，眉梢一挑：“怎么？知道你弟弟一直生活在这种鬼地方，心疼了？” 白凌霄逡巡的视线最后落在白烬尘苍白的脸上：“我待会回去就让管家给他安排个更好的院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彼之砒|霜我之蜜糖，既然你弟弟主动没跟你提换院子的事，那你做决定之前，我劝你还是问过他的意见比较好。” 白凌霄点头。 板蓝根收回自己释放灵力的小肉手，呼了一口气，对沈萦心道：“主人，治好了。” “可有大碍？”白凌霄问。 板蓝根摇头：“只是患了风寒之症，但是他体质不好，所以表现出来的病症比常人严重些。” “风寒？看来这屋子漏风，我看还是趁早让烬尘搬离为好。”白凌霄喃喃。 莫晞掏了掏耳朵：“漏不漏风我倒是不清楚，只不过昨天你们府里两个年轻人来过，又是放风又是放蛇的，你弟弟被这么折腾两下，不生病才怪。” 白凌霄皱眉。 “哦，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个人好像叫白高兴，他可真是猖狂，一来就让他小弟的那只契妖放出狂风，故意折磨你弟弟！他还说，你弟弟不配在这白府待着，说他居心叵测，变着法儿地跟你凑近乎才能重新回来的！” 白凌霄听了莫晞这番话，大致懂了她的意思：“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说完，他带着沈萦心离开西苑。 莫晞目送他们离开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白凌霄作为《契妖大陆》的男主，性格高尚伟大光洁，所以他对白烬尘的态度并不像白高兴他们那么偏激，会把他看做一个弟弟一般对待。 但也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可有可无的便宜弟弟而已，至少她刚才，并没有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怒意。 莫晞两指按上白烬尘耳后，女主治愈系的契妖还是很有用的，温度显然退了不少。 拿下他额上的手帕在盆里搓洗干净后晾起，她又去灶间热小米粥。 端着碗回来时，白烬尘已经悠悠转醒，乌色眼瞳有些失焦地望着窗外。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娘亲健在，白狗汪叫，西苑日日袅袅炊烟不绝，声声欢笑不断…… 再后来，梦境被打碎，娘亲置身火海撒手人寰，白狗跌入深渊再没回头，他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惶惶找不到出口。 很久很久之后，在他即将忘记自己姓甚名谁时，一声声柔如白雪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把他拉了回来。 她说，她永远不会丢弃他，永远永远。 “你醒了啊，妈妈的好大儿。”戏谑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回神，银发金瞳的妖族女子把椅子拖到他边上然后坐下，她吹了吹勺子里的米粥，然后递到他唇边：“喝吧。” 白烬尘：“……” 他缓缓咽下米粥，在一片怔然中喝完了一碗小米粥。 末了，他指尖轻轻揉了下太阳穴，皱眉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我今日中午见你没出来吃饭，就进来看了一眼，你当时烧得正厉害，我估摸着你应该烧了快一天一夜吧。” “哦对，你烧得神志不清了估计，一边哭还一边叫我妈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那只母鸡妖俯身了呢。” 白烬尘：“……” “还死活攥着我的手不放，我要是把手抽回来，你就哭个没完没了，啧，我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让你攥着。” 白烬尘：“…………” “然后你哥也顺道过来看望了你一眼，他说要给你换个大房子住来着，我看你娘亲的墓还埋在这呢，估计你是不愿意搬的，就顺口帮你拒绝了，没事，你不用客气，如果真的要谢我，下次就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半夜生病还憋着不说就是了。” 听完莫晞一席话，白烬尘刚刚恢复过来一些的脸色，又刷地白了两层。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唇角微微勾起，声线喑哑：“还望阁下切莫说笑可好。” 第53章 嗷！x19 【第一更】（一修）…… 沈萦心这趟给白凌霄送药过来，顺带在白府小住了几日，临行前白凌霄亲自将她送到白府大门口。 -- 第94页 “凌霄哥哥，那我便先回去了，下回若是还需要药的话，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快给你送来。” 白凌霄颔首，扶她上了马车：“你这一路舟车劳顿也辛苦，下回这种小事，交给下属来做就好了。” 沈萦心脸上泛着红晕：“不辛苦……” 夜晚，西苑屋舍。 莫晞以臂作枕仰躺在打狗棍化作的一张吊床上，惬意地将一条腿曲起，眯眼假寐，吊床摇啊摇的，温柔的夜风拂过身体，舒服极了。 突地，她袖口有东西轻轻动了两下，蹭着她的手腕，她睁开眼睛，抬起手，一只单翅黑蝶从袖口中爬出来，一直爬到她食指指尖。 莫晞眼睛凑近看他。 上次在嗣场仓库盘问完这只黑蝴蝶，她就顺手把他从玄铁笼里救了出来。 一是看他缺翅膀少舌头的，在嗣场里估计也是卖不出去的，就算卖出去了，也只会遭受非人的折磨，所以就顺手牵羊了一把。 二是，如果说害他家破人亡沦落到如此凄惨下场的人是白烬尘的话……那她觉得她也算个帮凶，毕竟当年是她没有保护好巫兰，还让反派被人捉去了。 把这只黑蝴蝶从嗣场偷偷带出来后，他就一直昏迷不醒，在她袖口里休养着。 “怎么了？” 黑蝴蝶触须动了动，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半边翅膀扑棱两下，斜斜地飞出莫晞的指尖，但是半路又直直地掉了下去。 莫晞反应极快，手一捞，将他接住。 “我知道生活有很多无奈，但是还请你不要轻贱自己的性命。”莫晞抬起手，凑近对蝴蝶说话。 黑蝴蝶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又从她手中脱离，这一次，他率先化作了人形，背对着莫晞，眺望远方，接着，他转身指了指远处，向莫晞示意。 莫晞：“？” 她过去站到他身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什么？” 黑蝴蝶点头，然后毫不迟疑地跳下了屋檐。 他先前的伤已经结痂，经过这段时间的修整，体能也恢复了一些。 莫晞抿了抿唇，收了打狗棍扛在肩头，然后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穿梭。 最后他在一片雪白的湖泊旁停下，莫晞眯了眯眼，湖泊中央放了大大小小或金色或银色的笼子，笼子里关的妖族，有几只莫晞眼熟，正是前几天白凌霄从嗣场和拍卖大会上买回来的。 算了算时间，过两天就是白府开办一年一度契妖大典的日子。 如果没猜错，这里应该是白府的“妖池”。 妖池的作用莫晞在《契妖大陆》中读到过，说白了，就是一个是用来判定人族的契约之力能和哪只妖族结契的道具，是个对妖族来说不太友好的地方，还是趁早离开为妙。 看着黑蝴蝶直直要淌进水里，莫晞赶紧拉住他：“别过去，那里面危险。” 黑蝴蝶不听，他还是痴痴地望着前面的一个浸在水里的金笼。 那个笼子里的妖族生着一对五彩斑斓的翅膀，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一直浸到水中。 这只妖族美丽精致的模样在一堆长相平平无奇的妖族当中太出挑了，莫晞也一眼就发现了她。 “那只蝶妖是你的同伴？” 黑蝴蝶点头，视线不离湖中的蝶妖。 “你想去救她？” 黑蝴蝶又点头，示意莫晞放开他手。 莫晞有些为难地抓了抓脑袋：“以你现在的力量，估计还没把你同伴救出来，就先把白府的人惊醒了……” 叹了口气，莫晞脚步在湖面上轻点，湖面上结出一块块寒冰为她开路，很快来到那金笼前，她掏出打狗棍勾起笼子扛着，转瞬间又到了岸边。 她把金笼递给黑蝴蝶：“呐。” 黑蝴蝶单膝下跪，看着笼子里熟睡的彩翅蝶妖，冰冷的表情出现裂痕，神色动容。 “别愣着了，快走吧。”莫晞把他拉起来。 没走几步，莫晞脚步顿住，前方远远走来一个人影。 莫晞下意识拐了方向，但是一面冰墙拔地而起，拦住她去路。 她又换方向，又一道冰墙竖起。 不一会儿，莫晞就被高大的冰墙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嘴角抽了抽，脚一踹，手一锤，砰的两下就打碎两面墙。 冰屑在月色下飞舞，透过透明的寒冰，她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白凌霄。 “哟，好巧啊，你也来这里探险啊？”莫晞尬聊一声，紧接着继续锤爆了剩下的冰墙。 见状，白凌霄也没有再动用霜羽鹿的能力，他上前两步，趁莫晞不注意，向她洒出一包药粉。 莫晞赶紧捂住口鼻，但终是晚了一步，只觉得天地一阵摇晃，她两眼一翻就昏睡了过去。 可恶，被偷袭了。 脑袋磕到地面的前一刻，莫晞如是想。 …… 意识陷于黑暗，再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混沌，莫晞摸索着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光芒。 越是走近，光芒越胜，吹散了整片黑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湛蓝之景。 她恍若置身于深海，头顶是散射进来的层层日光荡漾，脚下是松软的沙子，水草在水中慢慢舞蹈，游鱼穿梭。 她皱了皱眉，竟然发现自己能够在水中自由呼吸。 -- 第95页 前方是一块礁石，一名长须老人靠在石头上呼呼大睡。 “老爷爷，醒醒。”莫晞推他胳膊。 老人浑然未觉，仍然沉醉梦乡。 莫晞思索了一下，捻起他一根银白的胡须一扯——老人被她扯醒了。 他生了一双水蓝色的剔透双瞳，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莫晞放下胡须：“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情急，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刚才还在白府妖池那里，怎么现在就到海里来了？还能在水下活动自如自由呼吸？ 老人扶着礁石慢悠悠站起身，顺了顺胡子后，才眯眼看向莫晞：“五百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够闯进吾之识海。” 莫晞：“？” 老人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抽出莫晞别在腰际的打狗棍，捧在手心把玩：“难怪你能进来，原来是龙筋帮你引的路。” 莫晞嘴角抽了抽，这打狗棍如果是龙筋，那你就是龙王咯。 “没错。吾乃妖皇泷是也。” 莫晞捂了捂嘴，这货能听见她的心声？ “听得见。”老人颔首，高深莫测地望着她。 莫晞：“……” 莫晞：“老爷爷，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又该怎么出去？” 老爷爷笑了：“这处是吾识海，吾乃此处主宰，没有吾允许，谁都出不去。” 识海？ “我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能不能劳烦您行个方便，放我出去呢？” 老人煞有其事地一下又一下捋着自己的长须，沉吟半晌后，道：“吾等了五百年，才终于等到一个活人，你觉得吾会放你走吗？” 莫晞：“……” “还希望您行行好。”莫晞做了一个拱手礼。 “嗯……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与我做个交易。” 莫晞沉默，静待下文。 “吾这一生，为妖族的繁荣昌盛操劳了一辈子，最后又在与魔族的一战中与魔王同归于尽，吾对妖族已是问心无愧……” “若说吾此生唯一愧对的妖，恐怕也只有巫雨一只……” 说到这里，老人皱巴巴的脸上泛起两团可疑的红晕。 莫晞：“……所以？” “所以吾有一事拜托你，”老人看向莫晞，表情认真，“还、还请你帮吾把龙族的定情信物交给小雨雨！” “没问题！”跑腿的活不要太简单，“那老爷爷您把信物给我吧，我帮你送过去！” “现在的年轻妖族性子倒是爽快！只是……”他开始卖关子，“只是吾早已去世数百年，也不知道小雨雨是否还在等我。” 他神情充满了惆怅，神情专注，沉溺于回忆当中。 莫晞老实道：“我虽然也不知道等待的人是怎样的心情，但是您这么多年都没去见她，就算她变心了，您也只有认命了呗。” 老人一声长叹：“你说的对。” 莫晞摊开掌心：“把信物给我吧。” 老人抬眼：“信物不在这。” 莫晞：“？” “此处乃吾之识海，吾之身躯与魂魄也早已在五百年前与魔族的一战中陨落，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吾此生的一口怨气罢了……吾之龙族的定情信物，乃是头上仅有的一对龙角，还要劳烦你待会出去时，帮忙取下。” “好的，没问题，只要你能放我从你的识海中出去，我就帮你。” 老人不再说话了，他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那一对龙角交到自己心爱的人手上的场景。 “如此，吾此生，便无憾了……” 他身躯肉眼可见地趋于透明。 “哎，等等，老爷爷，你还没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你的心上人呢？” 莫晞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碰到，手穿过了他透明的身体。 “此等小事，待你取下龙角那日，吾之龙角自会为你引路的……” 老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周边的海水、游鱼、水草等物也渐渐褪去，日光点亮了整个世界。 一片惨白。 紧接着，朦朦胧胧间，莫晞再次睁眼，眼前是金黄的笼子，脚下是白色的湖水。 ——她正被关在金笼里，浸在妖池中。 第54章 嗷！x20 【补更】（一修）…… 岸上乌泱泱的人群围了一圈，里面还有好多小孩，睁着大眼睛好奇打量着妖池中的妖族们。 白冀着一袭暗金纹玄色长袍，威严地落于上座。 “哪位愿第一个接受试练？”他的声音沉下来，清晰地灌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没有人动。 昔日契妖大典都是白府少主白凌霄打响典礼的第一炮，想必这一次也不会意外。 众人视线落在白冀侧座的那名鲜衣裹身正襟危坐的青年身上。 终于，他手摁了一下膝盖站起身。 但是，同一时间，另一名男子也站了起来。 他着一袭白衣，身形稍显瘦弱，五官精致堪比女儿郎，周身透着一股书生气，一看就不是很能打，估计契约之力也不强。 可就是这名弱不禁风公子模样的人，竟说出了一句自不量力的话。 他对白冀俯了俯身，淡淡道：“烬尘愿一试。”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这小子是何方神圣，竟敢抢他们少主的话头，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 第96页 也有人认出了白烬尘的身份，等着看好戏。 众人悄然观察他们老爷的神情，等待他的回应。 白冀肃容沉默良久，最后慢慢看向身旁站着的白凌霄。 “凌霄，你想说什么？” 顿时，众人白烬尘的眼神变得轻蔑，老爷心中最疼爱的便是少主，胆敢当场不给少主面子，那就要承受被无视的代价。 无数道不怀好意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幸灾乐祸地等着下文。 白凌霄不动声色地看了白烬尘一眼，然后俯身行了个礼：“既然弟弟有意结契，身为兄长自当谦让才是。” 说着，他又重新坐了回去，给白烬尘投以鼓励的眼神。 白烬尘垂着眼帘，自始至终挺直腰杆站着，像一杆清雅质朴的竹，好似没有注意到周边人的窃窃私语，也没有意识到白冀对他的轻视。 听到白凌霄的话后，白冀才对着白烬尘微微颔首：“如此，便由你开路吧。” 听到这话，白烬尘笑了一下，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身徐徐步到了妖池前。 湖面上飘着一层朦胧水雾，雾霭薄如轻纱，萦绕着湖中的各个笼子。 他抿了下唇，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他原本以为，他此生都不会再踏足这里，来到妖池前。 但是…… 他抬眼，视线落在一只金笼上，正巧，笼内关押的那只妖族也正直直朝他看过来，剔透的金眸闪着耀眼光芒。 他一怔，也不再多想，尝试着步下石阶，朝妖池中行去。 妖池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众人的眼神变得格外微妙，一个人的契约之力即便再微小，也不至于让妖池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个人的契约之力，到底是有多弱小啊？ 众人眼睁睁看着白烬尘的鞋履沾上湖面，也没有一个人去喊住提醒他，冷眼等着他摔进湖里。 不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由他脚踏之处开始蔓延出一道厚实的冰块，一直延伸到妖池的中央，为他开劈了一条道路。 不、不可能。 明明刚才妖池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怎么会突然之间…… 众人伸着脖子，想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蛮力掰歪了两根金笼栏杆的莫晞舒了一口气。 这个笼子有禁锢妖族灵力的作用，而且材质非常坚固，如果不是有“大力丸”的buff加成，莫晞就只能在这笼子里乖乖等死。 她看着远处的人踩着她幻化出的寒冰款款走来，又用劲直接把栏杆掰断，然后朝着他使眼色：快到我这来。 白烬尘终于在她面前停下，他倾身朝莫晞伸出一只手，笑问：“你这两天，都是到这里来玩了吗？难怪我找你不见。” 莫晞趁机握住他的手钻了出来，对他耳语：“别提了，你哥他半夜偷袭我，我没注意就被他抓来了，现在怎么办？我要装作跟你签订契约的样子吗？” 今天白府所有的人几乎都来了，其中不乏一些拥有强大契妖的人，比如白冀就是一个，说实话，莫晞硬闯出去的胜算不大，既然白烬尘过来了，那也只能看能不能蒙混过关了。 “为何那只妖族没有被妖池的寒冰冰封？这种契妖仪式也能算数的吗？” “是啊，这不是作弊吗……” ——岸上有人如是讨论。 莫晞耳朵尖，连忙亡羊补牢，把自己冰封成了一个雕塑。 众人：“……” 白烬尘盯着眼前的“冰雕”看了半天，最后决定把她放倒，然后滚回岸上。 咕噜噜噜，是冰人莫晞在冰面上打滚。 众人：“……” 白府契妖大典每年都会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别具一格的结契方式。 “荒唐！”座上白冀的眼眸泛着苍蓝色光芒。 纵使莫晞这一番操作瞒得过吃瓜群众，但是瞒不住白冀苍鹰敏锐的眼睛。 他看穿了一切。 他起身挥手，召出一只巨大的火鸟，火鸟的影子盖住了莫晞二人，一声清啼，它挥动翅膀，两团硕大的火球朝妖池砸去。 莫晞瞬间解除冰封状态，将白烬尘一拉，躲过了他背后的一团火球。 火球砸在冰面上，脚下的冰块碎裂崩塌，莫晞眼神倏尔一凌，带着白烬尘几个起落站到了一个巨大的金笼上。 火鸟追着他们过来，猛然又抛出几团火球，莫晞用冰盾挡掉几个，又脚步轻挪，躲开三两个。 但是那火鸟攻势不减，天上恍若下起了火球雨，连空气都变得焦灼。 莫晞感受得出来，白冀的目标是她，他想让她乖乖束手就擒，但是白烬尘是无辜的不是吗？为什么他能这么毫不犹豫就进行无差别攻击？ 莫晞咬了牙，让白烬尘站定后，掏出打狗棍递到他手里：“保护好你家小主人。” 说完，她身子微微下蹲，猛地一蹬金笼，如离弦之箭冲到了天上，她撇头躲过一颗火球，右手幻化出冰盾格挡住另一颗，翻了个跟头避过第三颗后，她左拳出击，生生打在了那只火鸟腹部。 “这么嚣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紧接着右手又补上一拳。 那火鸟痛苦地啼叫一声，赤色的羽毛因为剧烈的痛意几乎根根竖起，翅膀也一时忘了动作。 它宛如一架失力的飞机，凄惨地冒着尾烟坠落。 -- 第97页 半空中，白冀将它召回，它的身躯焚烧成一团火焰，最终没了踪影。 莫晞在空中踩着一块块圆冰，回来了白烬尘身侧。 变成护盾的打狗棍恢复原状。 围观的众人一阵唏嘘，这妖族是从哪里得来的，竟然两招就能徒手将老爷的毕鹤打成这样，实力不容小觑。 虽说毕鹤战败，但白冀仍旧面不改色，甚至看向莫晞的眼神都变了。 这只妖族很强。 如果没看错的话，与当年那只狏即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霄，做得好。”他夸赞白凌霄。 找到这样一只品质非凡的妖族，他功不可没。 白冀一扬手，将金蛇和苍鹰一同召了出来：“让我来看看，你究竟能挣扎到何时。” 苍鹰在空中绕着妖池盘旋，金蛇游进妖池里没了踪影。 狂风呼啸，妖池中泛起惊涛骇浪，莫晞的衣摆猎猎作响，她眯着眼睛，捕捉到妖池中即将上窜而出金蛇的影子，她索性从金笼上跳了下去，任由体内的灵力释放出来，眨眼间，妖池结成了一片冰池，金蛇窜出的半个身子也冻成冰塑。 “好弱。”莫晞啧一声，轻轻抬手，冰棱从妖池拔地而起，射向天上那只苍鹰。 同时，莫晞踩着那几根参天冰柱，蹭蹭上了天，抡起拳头准备和那只苍鹰大干一场。 见金蛇行动被限制，白冀将它收回。 “父亲，凌霄来助您一臂之力。” 白光一闪，霜羽鹿在妖池冰面上奔腾，它所经之处的冰面全部化开，莫晞脚下的冰棱也开始摇摇欲坠。 莫晞身子被迫向下倒去，同时掌心凝结出一团冰球：“去。” 冰球被投掷到苍鹰身上，半路炸开，一根根冰刺射过去。 苍鹰扇动翅膀，把冰刺扇走。 莫晞在一个金笼旁刹住脚步，弄出这么大动静，笼子里妖族也都已经苏醒，有些蠢蠢欲动。 见状，莫晞嘴角划拉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她用劲掰开金笼，将里面的妖族放了出来，然后她又迅速破坏下一个笼子，一边行动，一边躲避霜羽鹿的攻击。 最后，她嫌弃一个个掰碎笼子太麻烦，于是一拳一个，移动的同时偶尔再踹碎几个，不一会儿，妖池中的笼子都被毁了个大半。 妖池中传来一声声妖兽的嚎叫，战况顿时变得格外凌乱。 白府的人见状，纷纷把妻儿老小护住，让他们现行离去，剩下的人留下，召出自己的契妖加入战斗。 始作俑者莫晞经过白烬尘那时，露出八颗白白牙齿，向他伸出手：“跟我走吧，我带你逃出去。” 白烬尘盯着她的掌心看了一会儿，而后坚定地握住：“嗯。” 莫晞笑嘻嘻拽过他，单手将他扛起，准备趁乱逃走。 行至半路，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混乱的场面，视线穿过陷入鏖战的一只只妖兽，落在妖池边上一块龙头形状的石头上。 想起之前那个老爷爷的叮嘱，她脚步轻挪，踩上龙头，手刀一劈，将两枚龙角齐刷刷卸了下来。 霎时，风云变色，地面震荡。 岸上的人拼命稳住脚步，躲避哗啦啦倒下的树木屋舍。 面目惊恐地看着诡异的天色。 发、发生了什么？ 第55章 嗷！x21 老人身上散发出灵力威压。…… 莫晞扛着白烬尘跑了很远很远，从白天跑到夜晚，又从夜晚跑到黎明，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屋舍，越过巍峨壮阔的高山，渡过波澜壮阔的江河，经过一片广袤无垠牛马成群的大草原，这才终于把那只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穷追不舍的苍鹰甩掉。 莫晞吁了一口气，这么马不停蹄地奔波，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有点吃不消，她喉咙干得好似有一团火在烧，浑身的肌肉酸胀难耐，她把肩上的男子放下，一边喘气一边道：“你先在这歇会，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白烬尘这一路也被颠得够呛，面色苍白如纸，虚弱地点了点头。 莫晞在周围迅速逡巡了一圈，爬树上摘了几颗野果子直往嘴里塞，饱餐一顿后，她又摘了一堆果子扔给打狗棍让它扛着。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敢离开太久，摘完果子后就赶紧去找白烬尘。 远远就望见大树底下坐着一抹白色身影，阳光透过树梢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斑驳，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画面安静又美好。 莫晞一时看呆了眼。 面容姣好的男子许是见她回来了，便撑着身子起来，唇角含笑望着她。 莫晞撇撇嘴，不知为何，自己此刻就像一个辛劳一天上班回家的丈夫一样……感觉很微妙。 她甩甩头，把奇怪的思想从脑子里甩出去。 “呐，吃果子。”莫晞从化成圆盆形状的打狗棍里头掏出几颗果子递给白烬尘。 “多谢。” 见白烬尘像仓鼠一样乖巧地啃果子，莫晞也叼了一个果子到嘴里，盘腿席地而坐，抽出之前别在腰上的两枚龙角研究把玩。 这两个龙角长在龙头上的时候有树桩子那么粗，现在拿在手里，却只有普通鹿角大小，不得不说还是很有灵性的。 “你为何要拆妖池的龙角？”白烬尘问。 “完成一个人……不，准确地来说，是为了完成一只妖的心愿，帮他跑跑腿，把这龙角送给他的心上人。” -- 第98页 “唔……”白烬尘不吭声了，默默观察她手中的龙角，暗忖她口中的妖族会是谁。 突地，两枚龙角泛起纯白光芒，一闪一闪的。 莫晞眉梢一挑，先前那个老爷爷说过，这龙角会指引他心上人的位置，莫非，妖皇泷的心上人就在这附近？ 她几下啃完果子，噗地一下吐出果核，试探性地往前走两步，龙角的光芒愈盛，又向左走两步，光芒稍显黯淡，转身向后，那光芒索性不亮了。 这么说，妖皇泷的心上人就在前面那个方向啰？ 她扯着白烬尘的衣袖道：“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去前面散散步，消消食。” 说着，也不等白烬尘回应，就拖着他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程后，突然一团灰扑扑的身影朝他们砸了过来，莫晞面不改色拉着白烬尘往旁边一避，那团灰影就从他们身边飞过，撞在粗壮树干上。 “哎哟！”一声细细的呻吟，灰影在地面打了个滚儿，揉着屁股慢悠悠站起来。 他头顶一对长长白色兔子耳，屁股后面一团圆圆兔尾巴，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带着几分凶狠望着前方。 一阵冷冽的风吹过，带来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莫晞默默把白烬尘护在身后，眉目凌厉地望着逐渐逼近的身影。 那是一条足有两人高的眼镜蛇，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嘴巴里细而长的粉色蛇信子一吐一吐，蜿蜒着身体爬了过来，眼神犀利稍带几分轻蔑盯着那个兔耳少年。 “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来招惹我？正好大爷我肚子饿了，正好拿你来打打牙祭。”眼镜蛇发出桀桀笑声，冲兔耳少年张开血盆大口，黏腻唾液流了一地，草木因此而枯黄。 这蛇妖的动作太快，兔耳少年怔怔立在原地一时忘了动作。 就在蛇妖的毒牙刺入他颅顶的一刹那，那条蛇身子猛地停滞，喷出的毒液也化成几根冰条掉在地上。 兔耳少年捂着脑袋，试探性地睁开红双眼，彼时还活动自如的蛇妖此刻竟生生成了一个冰塑，阳光映照下，那颗又长又细的毒牙叮地发出冷光。 确定危机已经散去后，兔耳惊魂未定地呼出一口气，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没事吧。”莫晞走过去打量了一下那条大蛇，顺手又把兔耳扶了起来。 兔耳抬起红眼珠，看到莫晞后，身子蓦地瑟缩一下——这是一种对强大妖族本能的恐惧。 他兔耳朵耷拉下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莫晞：“？” 她长得很凶吗？ “姐姐我救了你，你对你的救命恩人就这种态度？”莫晞挑眉。 兔耳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垂着脑袋不敢看她，结结巴巴：“谢、谢谢……” “嗯，行了，听姐姐一句劝，赶紧回家吧，到时候冰化了，蛇妖苏醒过来，你再想跑可就晚了。” 兔耳心不在焉地点头，一对红眼睛却在不停地左顾右盼，最后目光锁定在地上那几根毒液冰条上。 他扯下几根草将那些冰条捆在一起。 莫晞死鱼眼：“……你干嘛呢？” 兔耳一边打包毒液冰条一边回答：“奶奶生病了，我要把这些带回去给她吃……” “这些冰条有剧毒的好吧？你确定你奶奶吃了不会一命呜呼？” 兔耳摇头：“不会的，奶奶吃了这些可以补充灵力。” 听了这话，莫晞不自觉看向白烬尘，心道，这么说这契妖大陆上靠吃毒补充灵力的人还挺多，是她之前少见多怪了呗。 注意到她的视线，白烬尘也侧目看向她，微微歪了歪头。 莫晞收回视线，抬起手中的两枚龙角：“我们继续散步吧。” 这时，兔耳少年捆好毒液冰条后，垂着脑袋步履匆匆地离开。 走了一半，他意识到不对劲，脚步一滞，转身颤巍巍地问道：“你们为何要尾随我？” 莫晞专注看着手中发光的龙角，冲他摆手：“你走你的，不用管我们，可能只是恰巧顺路而已。” 兔耳少年咬了一下嘴唇，再回头赶路时，脚步明显又加快不少。 而莫晞他们就这么慢吞吞地、以堪比老年人散步的速度行进着。 他们和兔耳少年的距离逐渐拉大，渐渐地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但是莫晞凭借着出色的嗅觉，一路上还是能闻到兔耳少年的气息。 难道说，那个老爷爷想找的心上人，就是刚才那个兔耳？ 莫晞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离谱猜测，毕竟五百年前，兔耳少年可能都还没从娘胎里钻出来呢…… 最后他们在一个洞穴前停下脚步。 洞穴的位置隐蔽，洞口挡着一堆枯草，洞内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奶奶，您身体有感觉好一些吗？” “嗯，好多了，多亏了你带回来的这些毒液，只是，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冒险的事了，以我这副身体，也苟延残喘不了多久，还不如早早离去的好。” “……” “别难过，生死有命，答应奶奶，即使我不在了，也要快乐地活下去哟。”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兔耳少年低低的啜泣声。 莫晞看一眼手中光芒愈盛的龙牙，撩开了洞口堵着的草堆，朝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吗？” 里头的人听到声音，安静了一瞬。 -- 第99页 莫晞回忆了一下妖皇泷那位心上人的名字，继续喊：“巫雨在吗？” 回应她的仍是长久地沉默。 手中的龙角仍在不停猛烈闪烁，莫晞干脆走进洞里：“没人理我，我可进来了啊？” 洞穴并不深，连着拐两个弯就见到藏身的两个人。 洞里非常简陋，两摊枯草窝，三个大石头，还有堆在墙角的胡萝卜，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兔耳少年挡在一位老人身前，红宝石般的眼睛既戒备又怯懦地望着莫晞他们。 老人坐在一块石头上面，身形干瘦，眼球浑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莫晞友好地笑了一声：“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她举了举手里的龙角：“如果你是巫雨，应该认识我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名已故之人托我送给你的。” 说这话时，莫晞看着兔耳少年身后的那位老人，老人浑浊的眼珠失焦地动了一下，一脸肃容，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你失明了？”莫晞很快看出不对劲。 老人没有说话，她把身前的兔耳少年拉到一旁，然后站起身慢慢走近莫晞，伸出双手：“让我摸摸这样东西。” 在她触碰到龙角的那一刻，龙角停止了躁动不安的闪烁，逐渐安定下来，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围绕着她，最终在她额心聚拢，生成一个两枚龙角形状的银色印记后又融入体内隐去光芒。 老人轻抚额心，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妖都死了，还搞这种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又有什么意思呢……” 莫晞看一下手中重归黯淡的龙角，看来这位老人就是妖皇泷要找的巫雨。 “老人家，既然‘那位’给您的定情信物已经送到，那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告辞。”莫晞干脆把龙角塞到她怀里，拉着白烬尘就要走。 “慢着。”老人喊住他们。 莫晞只觉腰间一松，打狗棍嚯嚯嚯飞到老人手中。 “我想，你们需要解释解释，这‘打狗棍’是从何方得来的？” 老人身上散发出灵力威压。 第56章 嗷！x22 奶奶的往事，说不定并不是…… “伙计，回来。” 莫晞尝试性地招手，打狗棍在老人手中轻轻晃了一下，但终究没有飞过来。 见此，莫晞随手把老人身上的威压挥散。 她敏锐地察觉到巫雨身上的灵力并不充沛，甚至可以说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位老人威胁不到她分毫。 老人也意识到莫晞实力强劲，可即便如此，她仍旧面不改色，严肃着一张脸。 莫晞叹了口气，道：“我好心做个跑腿的，把龙角给你送到，老人家一个谢字也不说也就罢了，怎么还抢别人的灵器呢？” “这不是你的灵器。”老人沉声。 莫晞扫了一眼她浑浊泛着一层灰色的眼珠：“你又看不见，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 “因为这是托你送龙角的那个混蛋五百年前送我的另一样东西。” “哦，那他顺手又把这东西当酬劳送给我了不行吗？”莫晞随口扯谎。 老人摇了摇头：“不可能，当年我把这‘打狗棍’转赠给了我的族人，我知她心性，她即使死了，也不会弄丢‘打狗棍’，定是你从她手里抢来的。” 莫晞紧盯她说这番话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这打狗棍是巫兰的，巫兰姓巫，这巫雨也姓巫，难道说她们真的是一个种族？那她又为什么会和兔妖生活在一起，兔妖还喊她“奶奶”？ “我不知道啊……”莫晞摊手，“反正我是从一个叫白府的地方捡来的这根棍子。” 听到“白府”两个字时，巫雨眼睛微眯：“可是‘白猎’那个组织？” “嗯。” 蓦地，巫雨捏着打狗棍的手嘎嘎作响，面上陡然间增了一层愠怒之色。 她咬着牙，无边的怒意让她喉咙发紧，说不出别的话。 “奶奶……”兔耳少年神色担忧地抚着她弯曲的背脊。 巫雨歇了一会儿，终于稍许平静下来，音色沧桑沙哑：“你可是‘白猎’的人？” 说这话时，她额前的银色龙角印一闪一闪，身上灵力震荡，大有一种但凡莫晞说出一个“是”字就要拼上老命与她同归于尽的架势。 “当然不是，我可是妖族，哪里会有妖族喜欢‘白猎’那种猎杀妖族的组织的呢？实话告诉你，我们俩刚从白府的契妖大典上逃出来，这龙角也是在那时候摘下来的。” 莫晞矢口否认，她看出来这位老人极其憎恶白猎，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她姑且应该也是可信的吧。 听到莫晞的话，老人身上的灵力撤去大半。 莫晞胳膊肘蹭了蹭白烬尘：“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头脑这么机敏，她能意识到的东西，他肯定也能想到。 关于巫兰的事，由他出面问比较合适。 白烬尘抿了抿唇，打眼扫了一眼那根漆黑的棍子，娘亲很少对他说关于乌容族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打狗棍是别人送给娘亲的。 “老人家，这打狗棍乃是我娘亲的遗物，如今物归原主，也是缘分。” 巫雨一愣：“你娘亲……你是巫兰当年那个孩子？” 白烬尘点了点头，又意识到她看不见，便出声：“唔，约莫是我。” -- 第100页 老人顿时有些动容，踉跄地后退两步。 兔耳赶忙将她扶到石头上做好，巫雨神色呆愣愣的，嘴里轻声嘟囔：“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也对，事情虽然才过去十八年，但是十八年对于人族来说已经很是漫长……” 之后巫雨都有些神神叨叨的，自己一个人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 “她一直都这样吗？”莫晞问兔耳。 “有时候晚上做了噩梦，醒来就会这样。”兔耳有些沮丧地耷拉着长长的耳朵，“我出去接一些山泉水回来，奶奶喝了清冽的泉水会稍微缓解一些。” 他垂头搓着手，不太敢直视莫晞。 莫晞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心想自己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至于这么害怕吗？ 她伸手撸了一把他毛毛的脑袋：“去吧，你奶奶我可以暂且帮你照看一会儿。” 感受到头上的触感，兔耳一个激灵，身子颤抖一下连忙撒开腿逃出了洞口。 莫晞：“……” 她转头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白烬尘：“我长得很凶吗？” 白烬尘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瞬，淡淡道：“大概？” 莫晞：“……” “什么叫大概？我这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你难道不应该马上否认吗？” 莫晞不死心地把脸冲他怼过去。 白烬尘脚步后退两步，几乎快贴到墙壁。 他的笑容顿时有些无奈。 莫晞撩了一下长发，哼唧一声转身放过他。 发丝在他面颊轻柔蹭过，勾起酥酥痒意。 男子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 天色渐沉，兔耳少年走在小道上，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一张绿叶，叶子中盛了清澈泉水，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 蓦地，路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脚步轻轻顿住，看到绿色草丛中一团团白色的身影。 他忍不住躲到树后，红眼睛眨巴眨巴望着草丛。 里面有好几只白毛红眼的兔子在激动地转圈圈，也有几只撒开腿跳着追逐打闹，里面的兔子玩得开心极了，几乎没有注意到树边出现的这位和他们一样有着红眼白耳的人形生物。 “我说你怎么这么慢，原来是在这看兔子呢。” 树枝上突地倒挂下一个人影，银发垂下，金色的眼珠子盯着他，把兔耳吓得不清，差点把手里捧着的水掀翻。 惊讶过后，兔耳少年眉头皱起，悄声对莫晞道：“嘘，小声些，当心吵到他们。” 但是为时已晚，草丛里的兔子们早已支起半个身子，红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们俩。 过了好半天，有一个细细的微微颤抖的声音传过来：“快跑！半妖怪物过来了，大家快跑啊！” 话音刚落，草丛里传来几下噗噗声，几团白色一溜烟没了踪影。 兔耳少年见状，垂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清水，见到一张忧伤的脸。 他就这么低着头，挪动脚步继续赶路。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个灰扑扑的、孤零零的影子在黄色的土地上移动。 莫晞从树上跳下来，走到他身旁，沉默了一瞬后，她开口问道：“你刚才是想和他们一起玩吗？” 兔耳摇头：“他们是在求偶，但是没有兔子会喜欢一个半妖，即使我有一半的兔妖血脉也不行。” 莫晞：“……” 她默默抬头看了看枝头的繁花，原来是到了万物复苏的时节了啊。 她又瞄一眼身旁这位个子仅到她肩膀的兔耳少年，一声长叹：“你还这么年轻，急什么，缘分天注定，再等个几年说不定就遇到你的命中注定了。” 兔耳耳朵耷拉下来，重复一句话：“没有兔子会喜欢一个半妖的。” “那你就不要找兔子呗，谁说只有兔子和兔子才能在一起。” 兔耳一愣，好半天才喃喃道：“听说人族也不喜欢半妖……” 莫晞表示赞同，毕竟人族的种族歧视程度之严重她是切切实实了解过的。 不过…… “谁说半妖只能和人族或者相同血脉的妖族在一起啦！” 莫晞这一声说得格外嘹亮。 在洞门口等待他们的白衣男子听到后一个怔然，垂眼陷入沉思。 “那……那还能向什么种族求偶呢？”兔耳少年问。 “只要你喜欢，和什么种族都可以，就好比我们脚下的土地，头顶的夕阳，路边的野花，你都可以喜欢，都可以向他们表达爱意！” 兔耳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眨巴眨巴，显然对莫晞的话一知半解。 回到洞里，他给巫雨喂了点泉水后，巫雨情绪明显稍稍安定下来，于是他扶着巫雨到枯草堆上睡下。 “这是什么泉水，竟然这么有用？”莫晞接过剩下的水，鼻子凑近嗅了两嗅，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 “只是普通的泉水，但是奶奶爱喝。” 莫晞手捧起来，像小狗似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水面，咂摸半天还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你尝尝？”她把水凑到白烬尘面前，如果说巫雨也是乌容一族的妖，那留着一般乌容血脉的白烬尘或许有着跟她相似的习性，能尝出这泉水的特别也说不定。 白烬尘眼睫低垂看着微微波动的水面，脑海中骤然闪过她方才喝水的情景，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 第101页 少顷，他抬起袖子遮住半张脸，黑漆漆的眼眸半弯：“多谢好意，我不渴。” “不是渴不渴的问题，是让你尝尝你喜不喜欢。”莫晞走近两步。 “水而已，又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白烬尘后退三步。 莫晞撇撇嘴，不相信地又兀自尝了两口，还是什么也没尝出来。 她皱眉望着巫雨的睡颜，对兔耳道：“你奶奶不是兔妖吧？” 安置好巫雨后坐在石头上慢悠悠啃胡萝卜的兔耳动作一顿：“嗯……小时候我被家族赶出来，是奶奶收留了我。” 莫晞眉梢一挑：“你奶奶当时就住在这个简陋的洞里吗？” “不是，那天雨很大，我看不清路，接着就在路边上看到一个很大树洞，然后我就不知不觉在里面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睡在奶奶的肚子上……” “你奶奶是树妖啊？” 兔耳点头，又迅速摇头，最后垂着脑袋道：“我也不知道……奶奶就是奶奶。” 虽然奶奶从来没有对他讲述过她的往事，但是她对他很好，这就够了。 每次奶奶在噩梦中挣扎的时候，他总能模糊地意识到，奶奶的往事，说不定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像他小时候一样，活的并不开心。 第57章 嗷！x23 【一修】 莫晞看着兔耳沮丧的模样，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她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呢？” 兔耳少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是在遇见他之前瞎的啰？ 《契妖大陆》没有提到过“巫雨”这号人物，所以莫晞对于她的身世和命运一点也不了解。不过，每个人都会有一段不可言说的往事，莫晞倒是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这些问题，很大一部分，她是替白烬尘问的，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和他娘亲搭点边的人，估计就只有巫雨了吧。 莫晞瞟了一眼在一旁静默无声的白烬尘道：“我东西已经送到了，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如果他想要陪着巫雨的话，她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别的她倒是没那么担心，她就怕保不齐白冀他们什么时候又会追上来，这巫雨和兔耳这么弱，莫晞觉得还是不要连累他们的好。 白烬尘闻言，却只是摇头：“没有打算。” 莫晞：“……” 他当初设计进入白府应该是为了报仇的吧，就这样被她带出来，好像有点对不住他…… “如果你想回白府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送你回去。” 但送他回去比较冒险，万一她被白冀他们抓了会比较麻烦，毕竟她可不想被结契，要是结契了的话，就会失去人身自由，她还怎么完成任务呢？ 白烬尘思索一瞬，最后唇角含笑：“暂且不回也可。” “那最好。”莫晞点头，“要不我们就在这休息一晚，明日出发吧。” “唔……”他扫一眼这空荡荡的洞穴，最终找了一个角落席地而坐，抱着膝盖，背靠在墙壁上，索性打算就这么休息了。 见状，莫晞赶紧将他拉起来：“起来，别这么睡。”要是再着凉发烧什么的，她在这里可找不到沈萦心来替他医治。 莫晞想起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堆旺盛的草丛：“你先等等，我去给你薅点草过来垫着！” 不一会儿，莫晞扛着满满一大捆草回来了，她垂眼认真地将草堆在地上铺开，最后满意地拍了两下：“行了，这样应该就不会着凉了，快来试试舒不舒服，要是硌得慌，我再去拔一些回来。” 她推搡白烬尘的肩膀来到铺好的草堆前，一双金眸充满希冀地望着他。 白烬尘颇为乖巧地在草堆上坐下，浅笑盈盈：“嗯，很舒服，感谢阁下对烬尘的照顾。” 努力得到夸赞，莫晞很开心，金眸都亮了不少，笑容明媚露出嘴角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白烬尘在草堆中躺下时，脑海中她的笑颜一时挥之不去，音容笑貌与五年前的那位莫姑娘逐渐重合，他兀自翻了个身，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见白烬尘歇下，莫晞便去洞门口守着，到天蒙蒙亮才打了一会儿盹。 「滴——」思绪朦胧间，传来一声系统提示音，「一个月期限已到，恭喜宿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汪汪遗愿清单》第六条：阻止汪星人前主人爱上角色沈萦心。奖励“回忆碎片”已发送至您的背包，请及时查收！撒花撒花撒花……」 莫晞揉了揉眼皮，正巧远处看见远处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赶过来。 他长长的兔耳朵在空中前后摇摆，一边跑，一边背篓中装得满满的胡萝卜零零散散掉了一地，在路上留下一串横七竖八的胡萝卜标记。 他气喘吁吁来到莫晞面前，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救……救命……” 莫晞探出头，看了眼他身后，没看到有什么可疑人物：“怎么回事？” 兔耳用手指着他身后：“蛇、蛇妖在欺负兔子……” 他神色慌张，看样子特别担心兔妖的安危。 莫晞起身咔啦啦活动两下脖子肩膀，叹了一口气：“带我过去。” 兔耳的红宝石眼一亮，上前拉住莫晞的手腕。 莫晞刚迈动步子，衣服就被身后一个家伙扯住了。 她回头，见到白烬尘站在洞口的背光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隐约窥见微微翘起的嘴角，接着他从洞口走了出来，白色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整个人都好似泛着一层柔光。 -- 第102页 他视线落在兔耳抓着莫晞的那只手上，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又缓缓把视线挪到莫晞脸上：“我准备好了，我们不启程赶路吗？” 莫晞手指轻轻挠了挠面颊：“要不再等等，这只小兔子好像需要我的帮助，我会很快回来的！” 莫晞尝试前进，奈何身后抓着她衣服的手纹丝不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莫晞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听到“我们”二字，揪着她衣服的男子乌沉沉的眼睛骤然蒙上一层阴霾，但是他笑容依旧：“可。” 莫晞瞥了一眼他葱白的指尖，眉梢微扬：“你就打算这么抓着我过去？” 白烬尘抿了抿唇，余光见到兔耳仍是没撒手，他便也执拗地没有放手。 莫晞叹了一口气，先把手腕从兔耳掌心抽出来，又握住白烬尘手腕，将他的手拉开，而后单手将他扛起，对兔耳道：“走吧。” 兔耳看一眼被她扛在肩头的男子，而那男子也正巧看着他。 不知为何，那男子虽说眼尾柔和，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觉得带着冷意，让兔耳本能地战栗了一下。 兔耳甩甩脑袋，强迫自己忽视内心莫名的恐惧，还是先救兔子们要紧，如此想着，他撒开腿小跑着带路。 昨天那群兔子聚集的草丛附近，洒了很多红色的鲜血，未干的血渍从青葱草叶上流淌下来。 有很多兔子蹬着腿不省人事躺在地上。 莫晞皱了眉，在一众血腥味中，她嗅到了一股森冷的气息，这味道，很像那条眼镜蛇。 草丛附近的数个洞穴中传来兔妖们细细的尖叫声，莫晞将白烬尘放下：“待在这儿别动。” 她一个骤行窜进其中一个洞穴，成功看到了那条眼镜蛇粗壮的尾巴。 她啧一声，伸手把那条尾巴一抓，然后拖着他走了出来。 她走出洞口，可是身后眼镜蛇才露出半截身子，还有半截在洞穴里。 一个发力，蛇妖的整个身体都被拔了出来，惯性将他甩到空中飞了一瞬后啪叽挂在了树梢上。 他那血盆大口中塞满了好几团白色身影，蛇身正在轻微地蠕动，鳞片涨开又微微缩回，将嘴里的兔妖们慢慢地吞噬入腹。 陡然间，寒冰从他的尾端延伸，直到将他整条蛇都冰封起来，吞食行为被强行阻止。 莫晞就这么踩着他的身躯上了树，撬开他的大嘴巴，忍着恶心手一掏，将里面的大白兔们一个个掏了出来。 好几只都已经不省人事，但好在还有几只幸存下来。 她抱着那几只幸存下来的兔子从冻成冰坨子的蛇妖身上滑下来，将兔子们塞到兔耳少年怀里：“就救下这几只。” 兔妖们埋在兔耳少年怀里瑟瑟发抖，被蛇妖吞吃的恐惧盖过了对半妖的恐惧，他们不停地往他身上拱着以寻求慰藉。 第一次被这么热情地对待，兔耳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柔声：“没事啦，不要害怕。” 其他洞穴里幸存下来的兔妖们见外面没了动静，也一个个悄悄走了出来，在洞口探头探脑。 莫晞蛮力扯了两下，将那条挂在树上的冰冻蛇妖扯了下来，蛇妖身躯笨重地砸到地上。 脚踩上蛇头，她冲兔耳少年喊：“这蛇妖怎么处理？需要把他剁吧剁吧炖汤吃了吗？” 兔耳少年安抚好兔妖们之后，把他们放下，又分把背篓里的胡萝卜分给他们吃。 刚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兔妖们饿得不行，围着一对红彤彤的胡萝卜哼哧哼哧干饭。 兔耳少年无视洞口兔妖们打量的眼神，走到莫晞那边，如果是平时，以他胆小的本性，见到蛇妖可能会吓得不行，但是今天在莫晞身边，不知怎的，就觉得很安心。 他观察蛇妖那颗尖细毒牙，道：“可以把他搬回家，每天挤毒汁给奶奶喝吗？” 莫晞：“……” 你以为这条蛇是奶牛吗？还妄想每天挤毒汁？拜托，蛇妖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妖啊。 莫晞连连摇头：“你还是太嫩太天真了。” 兔耳少年耳朵耷拉下来，表情失望：“看来不能每天给奶奶喝美味的毒汁了……” 莫晞：“……” 深深叹了口气，抬眼看到在树旁站着的白衣男子，蓦地灵感涌现。 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三两步瞬行到他面前，还没趁他反应过来，又三两步把他带到蛇妖那里。 她捉住他骨节分明的食指，指着那条蛇妖，道：“来，快给他下个傀儡术，让他变奶牛！” 白烬尘歪了歪脑袋：“？” “用傀儡术的话，应该就可以让他每天乖乖吐出毒液给巫雨喝了，对吧！”莫晞惊叹于自己的聪明智慧，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唔，约莫可以。”白烬尘觉得看见这双亮晶晶的眼睛，心情不错，嘴角轻扬。 银丝从指间迸射而出，悄无声息钻进了蛇妖的体内。 莫晞放开他的手，打量着蛇妖的状态：“这样就可以控制他了吗？” 白烬尘颔首：“你可以解除冰封状态试试。” 回到兔耳少年的洞穴内，看到蛇妖乖乖地咧开嘴巴，表演把毒液一滴滴地滴到叶子里，莫晞笑弯了眼睛。 第58章 嗷！x24 【新年快乐】 巫雨喝了毒液后，精神头好了不少，兔耳扶她出洞晒太阳。 -- 第103页 她斜斜倚在洞门口的树下，日光打在她身上暖洋洋的，舒适极了，双腿不自觉化作两根乌黑的藤，尾端根茎扎进泥土中。 莫晞坐在枝杈间，惬意地挂下两条腿荡漾。白烬尘也被她扛了上来，有些不自在地扶着树干。 巫雨灰眼失焦地望向地面一点，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后，她幽幽开口：“巫兰的孩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巫术？” “巫术？”白烬尘望着她的扎进地里的根茎若有所思。 “我也是幼时听前任族长提到过几句，当年我乌容一族凭借出色的巫术，在妖界也鲜有对手，只可惜巫术霸道之极，乃是损人不利己的术法，致使诸多族人走火入魔，因而初代族长最终下令，族内禁用巫术，将典籍全部焚毁，族人便自此蛰居隐世于这契妖大陆的最高山巅‘缥缈峰’之上，平静无波地度过了千百年光阴，直到白猎那帮卑鄙人族来犯，用诡计致使我族覆灭……” 说到这里，她咬紧牙关，干枯的手搭上额头，青筋一突一突，极力隐忍着满腔愤怒。 “奶奶。”兔耳跪坐到她身侧，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巫雨缓了半晌，稍许平静，继续道：“你对那蛇妖使的术法，便是失传的巫术之一，傀儡术。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少用这等巫术之流为好，否则假以时日，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白烬尘摊开手掌，凝视掌心，过了一会儿他露出温和笑容：“嗯。我会注意。” 巫雨冷峻严肃的面容也有片刻松动，她叹息一声：“乖孩子……当年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亲，但我没办法，族内规矩便是这样，与人族私通者一律驱逐，我身为族长，也不能徇私枉法呀……若是当初我知晓与你娘亲私通的人族是白冀那狗贼，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将取下那人的项上人头，定不会放他回去的！” “当年……”白烬尘敛眉，他从没有听娘亲说过任何关于她与白冀之间的事，同样，娘亲也甚少说起乌容一族的事。 “当年白冀纯粹是有备而来，装作受伤的纯良山民接近你娘亲，你娘亲一时意乱情迷，被他蛊惑，带他回‘缥缈峰’疗伤，甚至心甘情愿成为那厮的契妖，再后来，事情败露，我便按照族内规矩将她驱逐，她便怀着你，死心塌地跟白冀回了白府。谁料白冀趁你娘亲待产之际，携着一帮猎者卷土重来，残忍屠杀我全族，还放火烧山，将昔日美如仙境的缥缈峰毁于一旦，我族尸身焚毁后自山巅弥漫出毒瘴，最终缥缈峰落得了一个生灵涂炭的下场。” 她粗糙枯瘦的指节摁上自己的眼皮：“而我，身为族长，理应身先士卒，却最终做了逃兵，在族人的袒护下，逃出火海，苟延残喘至今……” 说到最后，她嗓音渐趋哑然，两行浊泪自她眼眶中流出，她无声将其拭去。 她没有资格落泪。 乌容族覆灭，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这个做族长的无能所致？但凡她的灵力再强一些，就能击溃来犯的人族，庇护好族人，而不是叫族人以身躯为盾，来让她这个做族长的苟活于世！ “奶奶莫伤心。”兔耳察觉她的异样，长耳朵耷拉下来，红眼睛也泪汪汪地望着她。 “嗯。”巫雨应声，闻着声音手抚上兔耳毛毛的脑袋，“乖孩子。” 纵使血脉不纯又如何？只要心思纯良，好生教导后的半妖，也并非一定会成为人族那般穷凶极恶之徒。 只可惜，这个道理，她懂得太晚了。 “渣男！”听了巫兰和白冀的感情史，莫晞不自觉地挥舞两下拳头，见白烬尘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胳膊肘捅了捅他，“你以后可不要学你那不负责任的爹，遇到喜欢的姑娘，要对她好，就算不对她好，也不能害人家家破人亡，知道不？” “唔……”白烬尘心不在焉地应一声，而后转头看向她，眼眸轻弯，唇角微翘，“我会待她好。” 他漆黑眼瞳牢牢锁住她，莫晞一怔，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挪开眼神。 这时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莫晞定睛一望，数团白色身影从碧绿的草堆中冒了出来，啪嗒两下跳跃，毛茸茸的兔子们跳到道路上。 咕噜噜噜—— 他们每跳一步就用嘴巴顶一下胡萝卜，一根根胡萝卜一直滚到兔耳的脚下。 兔子们支起身，发出的声音细细的：“谢谢你上次救了我们！这是我们给你的礼物！” 兔耳红溜溜的眼睛愣愣地盯脚下的胡萝卜几秒，倏尔脸上浮起两团红晕，他抿了抿唇，蹲下身，将那只说话的兔子抱起来：“不客气哦，而且……而且把你们救下来的也不是我，是树上的这位姐姐救的你们。 他长长的兔耳朵耷拉下来：“我很没用，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肯定只会逃跑。” 看到兔耳少年腼腆中略带沮丧的模样，莫晞出声：“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救它们的，别看我长得温顺，姐姐我其实是狼妖来着，最喜欢吃的就是小兔子。” 说着，露出尖尖的两颗兽齿。 兔耳怀里的白兔兀自颤抖一下，那是兔妖对狼族一种本能的畏惧。 兔耳手掌抚了他两下：“不用担心，这位姐姐是个好妖，她之前也把我从蛇妖嘴里救出来哩。” 莫晞撇撇嘴，停止恶作剧。 -- 第104页 听到兔耳这样说，兔妖们沉默一瞬，紧接着有几只兔子弹跳到树下，仰头望着莫晞：“谢谢你救了我们，谢谢你。” 甚至还有兔子为了表示感谢向莫晞扔胡萝卜。 莫晞接过那根胡萝卜，拿胡萝卜指着兔耳道：“我说过了，是他跑过来求我，我才会来救你们的，你们不用太感谢我，要谢就谢他吧，或者，除了感谢，你们可能还欠他一个道歉？” 兔子们沉默了，有几只兔子愚笨，不明白为什么要跟兔耳道歉，但是有几只聪明的，明白了莫晞话里的意思。 那几只兔子跳到兔耳少年脚下，耳朵耷拉下来：“对不起呐，我们小时候欺负过你，还把你从族中驱逐出去，我们错了……” 兔耳少年一愣，没想到他们会提起之前的事，他瞅着兔子们水润的红眼睛，笑了：“没事的，如果不是当年你们把我赶出来，我也不会遇到我的奶奶，奶奶对我很好！” 所以他心中没有怨恨，即使曾经有，也在奶奶的陪伴与关怀下，在岁月中渐渐消磨殆尽了。 “真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 阳光下，兔耳少年的笑容美好得不成样子。 兔子们都有些看呆了，不知怎的，他们惭愧地垂下头颅：“如果你想回来的话，我们会很欢迎。” 兔耳摇头：“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现在跟奶奶一起生活，已经习惯啦！” 见兔耳少年坚持，兔子们也不强求，他们把一堆红彤彤的胡萝卜留给他之后，便蹦跶着与他挥手作别：“如果你偶尔想回来找我们玩，就尽管过来吧！不要再像上次一样在旁边默默站着看啦！” 兔耳眼睛里倏尔闪过一道光，他用力点头：“嗯！” 继续晒了一会儿太阳之后，莫晞看了眼渐趋暗淡的日头，喃喃：“也是时候离开了……” 说着她手揽上白烬尘的腰肢：“走吗？” 感受到腰间的力道，白烬尘垂眼：“嗯。” 于是莫晞带他下了树，把手松开后，白烬尘略带遗憾地看一眼她的手。 “怎么了？”注意到视线，莫晞问。 白烬尘只是笑：“无事。” 莫晞有些莫名地看看掌心，她已经很克制自己的力道了，难道说还是勒疼他了？ 看来下次要注意，别伤着他才好。 “前辈，我们俩受白冀他们追赶，不方便在这里待太久，也是时候告别了。” 巫雨点头，心知自己灵力即将枯竭，无法护着他们，她掏出打狗棍，递给莫晞：“我如今已然是废妖一只，也帮不了你们什么，若是不嫌弃，就将这打狗棍带上吧。这灵器乃是龙筋所化，在缥缈峰中润养多年，早已养出灵识，我看它与你也算有缘，对你也颇有好感。” 莫晞摆手：“不了，前辈你和这只兔子半妖势单力薄，万一又有什么蛇妖虎妖过来，应该也不好对付，你比我们更需要这打狗棍，更何况，它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才是最好。” 巫雨还想再说话，被莫晞截过话头：“即使没有这打狗棍，我也会保护好你们族人的，你放心。” 说着，她轻拍两下白烬尘的肩膀。 白烬尘一愣，巫雨也是一愣。 她严肃凌然的神情出现松动，唇角漾出轻微的弧度，牵动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嗯，我乌容族族人的性命安全，便交托你守护了。” “包在我身上。” 第59章 嗷！x25 想必是一个极圣洁、极美好…… 打狗棍依依不舍地化作一个漆黑的大手掌，摁上莫晞的头，轻柔地揉了两下，好似在与她作别。 莫晞捉住它一根手指：“伙计，记得好好照顾好你的前主人，而我会保护好你的小主人，不用担心。” 打狗棍收回手，重新变成一根棍子，顶端弯了两下，算是答应。 “等等……”细弱蚊蝇的声音传来，若是常人恐怕很难听到，但莫晞耳力好，便听到了这声，她看向兔耳。 兔耳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地上捧起那堆兔妖们送他的胡萝卜，捧得太多，有几根咕噜噜掉到地上，他有些惊慌，想去捡起来却腾不开手。 巫雨腿上的几根藤动了，卷起地上的胡萝卜重新放回他怀里。 兔耳吁了一口气，而后小心翼翼地走向莫晞：“这位……姐姐，你帮了我两次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这些胡萝卜，就送你吧……” 莫晞默默看一眼摞得老高几乎快遮住抵到兔耳下巴的胡萝卜堆：“……” “好意我心领了，胡萝卜就免了，你自己留着过冬吧，我就算不挑食，也不想吃这么多胡萝卜，更何况，我要赶路，拿着也不方便。”她耸肩。 兔耳少年有些失落地垂下双耳，抱着胡萝卜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 莫晞见状，叹了口气，拿起最上边的一根胡萝卜擦干净，嘎嘣咬一口，咀嚼咽下后，夸赞：“不过确实很新鲜，味道还不错。” 兔耳耳朵重新竖起，红宝石眼睛亮了亮。 莫晞嘎嘣嘎嘣把剩下的胡萝卜都啃完后，将绿叶帮子一扔，抹了把嘴，然后道：“吃了这一根胡萝卜，就当你为我们饯行了，日后山长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她又挑出一根胡萝卜扔给白烬尘：“出发吧。” 兔耳默默目送二人离开，突地，莫晞脚步一顿，转身对他道：“还有一点我忘记告诉你了。” -- 第105页 “你很勇敢，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故意接近那蛇妖想要取它的毒液的吧？虽然你老是说自己胆小没用，但是我觉得，世间少有人能做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就是那些为数不多者的其中一个。所以，你远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强大。” 阳光下，莫晞冲他比出一个大拇指，笑容灿烂得堪比天上的太阳。 兔耳少年一时晃了神，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呆愣愣地目送他们二人远去。 有妖曾经因为他无家可归而感慨他弱小可怜，也有妖因为他是半妖而唾弃他蠢笨无能，但是，他第一次听到会有妖夸奖他勇敢，告诉他他并非无用之妖。 他鼻子酸酸的，眼眶也霎时有些灼热。 …… “你走了之后，那个蛇妖应该不会失控吧？那蛇妖要是失控，估计会对巫雨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莫晞一边赶路，一边与白烬尘闲聊。 “不会。”他摇头，继而解释道：“傀儡术一旦种下，即使操控者离开千里之远，也是能够自由控制傀儡的。” 莫晞感慨：“那这傀儡术还挺方便。” 他们又沉默地往前行了一段距离。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白烬尘望着她温和地笑：“阁下请先说。” 莫晞也不扭捏，索性单刀直入：“巫雨之前说，傀儡术是巫术，对你身体伤害极大，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她金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但是除了稍显苍白的面色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反倒是白烬尘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耳根些许发烫，他挪开目光：“尚可。”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不要憋着，记得告诉我，我会帮助你。” 白烬尘点头。 “你呢，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你……阁下很担心那位半妖的安危？”他斟酌着开口。 莫晞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白烬尘的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阁下既然问起那蛇妖，难道不是担心那半妖的安危吗？” 莫晞的眉梢越皱越紧，这反派思路真是清奇，她刚才不是已经说了是为了避免给巫雨他们添麻烦才问的这么一嘴吗？虽然也和那兔耳的安危挂钩，但是反派他单单问她是不是担心兔耳就很奇怪啊。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耐心道：“问起蛇妖，是因为担心巫雨和兔耳他们两个人，要是那蛇妖失去控制，他们肯定打不过蛇妖的，兔耳暂且不论，你们乌容族的前任族长巫雨万一伤了残了，你不心疼？” 白烬尘表情仍是淡淡的：“唔，心疼。” 莫晞：“……” 听你这语气，不像是会心疼的。 “说起来，既然你可以远程控制你的傀儡，那你可以通过你的傀儡感知到他们的处境吗？” 白烬尘点头点头。 莫晞：“！！！那你有没有控制一两个白猎的人，你知道现在白冀他们的动向吗？” “白冀和白凌霄他们……他们去了蛮荒北境，准备去狩猎极地冰原狼。” 闻言，莫晞嘴角狂抽。 白烬尘歪了歪脑袋，语气无辜至极：“怎么了？” 莫晞扶额：“你既然能够掌握白冀他们的动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还至于每天这么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吗？” 白烬尘思考一瞬：“唔，以后我会每天向你汇报。” 莫晞叹气：“算了算了，现在告诉我也不晚，那我们去北境吧。” 白烬尘：“为何？” 为何之前还拼命逃亡，现在又要主动去找白冀他们？ 莫晞抿了抿唇，没有解释。 她拉住他的手，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找到北边是在哪里后，熟练地将他一扛，而后脚步点地，发足狂奔。 风声在耳畔呼啸，莫晞的速度快极了。 《契妖大陆》中，故事的后半段，当极地冰原狼正式被白凌霄纳入后宫团之后，也带着白凌霄回了一趟她的故乡蛮荒北境，白凌霄用哄骗的方式，让白狼王命令她的族人们归顺白猎，但实则冰原狼族除了一些灵力高强的被白猎收为己用之外，最后其余悉数被卖给了嗣场，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白狼王尽管心中有怨，但最终还是为了白凌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 但是，现在男主去北境的时间比原著里提前了，这说明她可能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了小说的剧情。 原著中是白凌霄带头去的北境，但是这一次白冀竟然也跟着去了，契妖大陆中的两号高手联手，极地冰原狼现在又群龙无首，想不被捉都难。 莫晞也有过放弃冰原狼族的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何，许是因为她霸占了这具身体，这具身体刚才在她回忆到冰原狼族最后悲惨的下场时，心猛烈地抽痛了一下，潜意识里在暗示她去帮助冰原狼族渡过危机。 而在心绞痛完之后，系统也适时发动了一个隐藏任务:「完成极地冰原白狼王的遗愿：帮助冰原狼族度过此次危机。任务奖励为1000点威望值。如果宿主拒绝任务，将在今后的时间里，接受无休止的‘心绞痛’惩罚。」 讲真，莫晞对威望值这种奖励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心绞痛”这种惩罚过于烦人，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任务。 -- 第106页 这也意味着，她不得不去和白冀他们硬刚。 「啧，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我想躲着过两天安生日子也不行吗？」 系统的语气格外冷漠：「狼星人与汪星人建立了长期的友好合作关系，根据两个星球之间签订的友好条例，我们有义务帮助狼星人完成他们小小的遗愿。」 莫晞：「……」 感情他们地球人地位最低呗。 打工人莫晞咬着牙，脚上又加重几分力道，嗖嗖如离弦之箭一般，往北境赶去。 空气渐趋寒冷，这意味着他们离北境又近了一步。 白烬尘单薄的身体显然很不适应寒冷的天气，他靠在莫晞身上的身躯微微颤抖，脸色愈发苍白，原本嫣红的唇色泛着乌青。 察觉到他的不适，莫晞眉紧皱：“要不，我找个地方暂且把你安置下来后，我再去北境？现在距离北境还有一段距离，你就已经这样了，要是到了北境，你确定你不会被冻死？” 可能是因为这个身体原本就是蛮荒北境的居民的原因，这一路向北，她倒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反倒有一种重归故里的热血澎湃感。 白烬尘抖着唇，坐在莫晞的手臂上，他凑近莫晞，脸颊轻柔地蹭了蹭莫晞的，声色少许哑然：“无碍，我也很想去北境，亲眼瞧瞧阁下的家乡是何模样。” “没什么好看的，除了雪山就是冰原，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处处银装素裹，一片惨白，是个环境极其恶劣的地方。”莫晞回忆着《契妖大陆》中对蛮荒北境的描写回答。 男子揪着她衣襟的指节轻轻用力：“嗯，想必是一个极圣洁、极美好的地方。” 唯有那样一个神圣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一个心思纯粹无邪念的人吧。 第60章 嗷！x26 动歪心的人，分明是这只狼…… 见白烬尘坚持，莫晞停下步伐，她把他放下：“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她将一头银色长发捋到身前，食指亮出狼爪轻轻一划拉，及腰长发瞬间被切至及肩长短，她抖动两下掌心被割断的头发，瞬间变成了一件雪白的毛褥子。 她抖开毛褥，而后披到白烬尘身上系紧，白烬尘瞬间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来喘气。 莫晞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你现在总不会冷了吧？” 白烬尘抬眼望着她明媚的笑容，目光落在她银白色的短发上。 他手不自觉自毛褥中伸出，她的头发触感微凉，令他指尖一顿，他唇微抿，继而道：“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这么做的。” 莫晞捉住他手，蛮力将他的手重新塞回毛褥里，而后手一揽，将他连毛褥带人一块儿扛到肩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妈都对我换发型没什么想法，你又多虑什么？这毛又不是不长了……”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继续往北境赶路。 被扛在肩上的男子眨眨眼，不说话了。 他默默紧了紧身上雪白柔软的狼毛褥子，用腮帮轻柔地蹭了两下狼毛，连带心脏都好似被一片羽毛悄然抚过，暖意和痒意一阵阵升腾起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耳畔分明冷风呼啸，但他却恍若置身春日暖阳下，若是稍不留神，他约莫就要融化成一滩雪水。 在呼啦啦的风声里，他隐隐一声喟叹。 “叹什么气啊？还是冷吗？”莫晞转头轻声询问。 他摇头，一声轻笑：“一点也不冷了。” …… 临近北境时，天上刮起风雪，漫天的鹅毛大雪扑面而来，模糊了莫晞的视线。 她索性闭上眼睛，将五感放空，感受着周遭的气息。 终于，一股莫名熟悉的气味若隐若现，她复睁开眼，目光锁定皑皑雪山上的一点，那里估计就是冰原狼族的老巢所在。 找准位置之后，她很快登上那座雪山，循着那股让这具白狼王身体有反应的味道，莫晞逐渐放慢脚步，缓缓靠近。 很好，没有感受到白冀他们那伙人的气息，没准儿白冀他们脚程还没她快，这会儿不知道在北境哪个角落忙着赶路呢。 如此想着，穿过逼仄狭窄的山石，视线豁然开朗，向下眺望，轻盈水雾弥漫，赫然是一泓温泉坐落于此。 而那道气息就是从这温泉里散发出来的。 水雾笼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轻倚石壁，泡在温泉水中。 许是听到上方的声响，他整个身子骤然从水中窜起，跃起的水花化作颗颗冰珠，向莫晞方向射来。 莫晞只眼神一凝，那些冰珠中途临空顿住，而后失去力道似的哗啦啦滚落在地。 “王！” 随着灵力震荡，冰珠滚落，那方的人影旋即了悟莫晞的身份，他激动极了，噌噌几下就从温泉那方跑到了莫晞面前。 “王！您可算回来了！” 来人衣服也没披上，裸着上半身就过来了，虽说生着一张颇具野性、阳刚帅气的脸，但是他苦大仇深的表情特别破坏美感。 他激动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莫晞：“……” 她嘴角狂抽：“大哥，你先别激动，先把衣服穿上，有事咱们慢慢聊。” 闻言，这位大哥的俊脸倏地涨红，赶紧将自己的皮毛幻化成衣物，嗫嚅道：“王，请恕阿大僭越，竟然让您看到我的污秽之躯，实在该死！” -- 第107页 说着，他猛地拳头锤自己脑袋一下，当场脑袋上鼓起一个包。 莫晞：“……” 是个狠人…… 她赶紧摆手：“问题不大，不用太自责。”毕竟身为一个现代人，看看男生赤膊这种事，也算正常，而且……莫晞回忆起刚才瞄到的八块腹肌。 “你身材挺好的，我也算是饱了眼福了，我只是担心这天寒地冻的，要是着凉了多不好。” 男人的脸更红了：“王如若喜欢，阿大可以天天给您看。” 莫晞死鱼眼：“那倒是也不必。” 男人略带娇羞地搓着双手。 莫晞：“……真的不用。” 恰此时，莫晞肩上的男子动了两下，莫晞把他放下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白烬尘站定，声线略带虚弱：“无碍。” “王！”阿大视线落于白烬尘身上的狼毛褥上，眼睛几乎瞪圆，“您怎么可以将自己的狼毛轻易借给一个人族！” “没事，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帮助他人使我快乐。”莫晞语气心不在焉，“对了，你快带我去见见其他族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过得还好吗？” 王命不可违，闻言，阿大只好乖乖带路，但是视线总会若有似无地瞟向白烬尘，散发自己身上的敌意：“王，这是您今日的口粮吗？” “不是，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莫晞手揽上白烬尘的肩膀，白烬尘双眼轻弯，转头冲阿大露出一个浅笑。 阿大瞄到搭在白烬尘肩上的那只手，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浑身毛支棱起来：“王，恕阿大直言，非我族类者，不可信，您这样带他去我们的领地，恐怕……” 莫晞打了个哈欠：“没事，我信任他，你不用担心。” 听莫晞这样说，阿大便不再说话了，但仍坚持一路上警惕地盯着白烬尘。 而白烬尘不以为然，甚至脸上的笑容更甚。 阿大见了这笑容，顿觉烦躁不已，拳头都紧了几分。 区区人族，竟胆敢蛊惑他们尊贵的狼王，委实不可饶恕！ 拐过几个拐角，阿大腾身而起，攀上岩壁，游刃有余地蹿进一方隐蔽的山洞中，他从洞口探出脑袋，伸出手准备接应莫晞：“王，上来吧。” 莫晞点头，而后手环过白烬尘的腰部，一个发力就笔直入山洞，压根不需要帮忙。 阿大伸出的手握成拳收回，看向白烬尘的眼神愈加凶狠。 “王……” “王！您回来啦！” “吾王终于回来啦！” …… 洞穴深处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声音在山壁之间愉快地回荡。 接着轰隆隆涌出一群人形和狼形生物出来。 手拄着拐杖的老大爷见到莫晞，嫌弃拐杖碍事，就把拐杖往后脑勺一扔，踏踏踏跑出来迎接。 英俊的雄狼们和美丽的雌狼们见到莫晞都快热泪盈眶。 甚至有小狼崽打着滚儿抱上莫晞的大腿，亮晶晶的圆眼睛巴巴望着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莫晞：“……大家别激动，冷静。” 此言一出，场面轰的炸开，冰原狼族们对狼王压抑已久的思念之情再也按捺不住。 几乎每只狼族都忍不住内牛满面，鬼哭狼嚎。 “嗷呜——王！您可算回来了，答应我下次不要再轻易离家出走了好吗？” “是啊是啊，您不在这些日子，我们少了主心骨，总觉得做什么都很不踏实。” “王，我们很乖的，知道您喜欢人形，我们在您不在这些日子都是乖乖维持人形状态生活的！” “对，狼妃还日日去温泉泡澡，就因为您说您喜欢干净的狼……” …… 一群狼七嘴八舌喋喋不休，五感格外出色的莫晞只觉得头都快炸了。 “安静！” 这一声夹杂了灵力，清晰地传到每只狼的耳朵里。 场面骤然间恍若静止一般。 莫晞舒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接着倾身将扒拉着她腿的那只小狼崽提溜起来一扔。 做完这些，她环顾四周：“大家都冷静一下。” “是。”经过这么一喊，冰原狼族们都乖乖夹起尾巴，老实了。 莫晞清了清嗓子，试着端起狼王的架子，她手背于身后，让自己的声音沉下来：“接下来听本王指挥，老狼和小狼在我的左手边排成一列，青年狼在我的右手边排好。” 话音刚落，冰原狼们井然有序地照着莫晞的指令排成两列。 看来冰原狼族还是有着非常森严的等级秩序的，莫晞欣慰地点了点头。 冰原狼们见到他们狼王的笑容，眼睛瞪圆，霎时又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他们向来严肃威武的王竟然笑了！王的笑容好亲切啊，让妖见了满心欢喜！ 见他们蠢蠢欲动，莫晞笑容倏地收回：“都别动，给我站好了。” 冰原狼们不动了，身体紧绷，努力站得笔直。 “行了，左边的狼就各自回去，好好休养生息去吧。右边的青年狼们都跟本王出来。” “是！遵从吾王的命令！” 莫晞点头，白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时间一刻不可耽误。 她又单独吩咐阿大把白烬尘带进洞穴中休息，再准备一些伙食给他。 -- 第108页 “你先好好休息，我很快就会回来，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没人敢欺负你。”莫晞拍拍白烬尘的肩膀，而后背过身领着长长的狼族队伍出了山洞。 莫晞走后，阿大不情不愿地对白烬尘道：“跟我来吧。” 虽然他看这个人族特别不顺眼，但是王的命令还是要听从的。 白烬尘笑：“有劳了。” 阿大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大摇大摆地走在白烬尘前面。 一旁留在洞穴中的冰原狼们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披了王的毛皮的人族男子，暗暗惊奇这是何许人也。 白烬尘背脊挺得笔直，即便被阿大冷待，他也面不改色，行了一小段距离，远离围观的狼群后，趁身前这只狼妖不备，他袖中迸射出一道银光。 然而那道银光中途被锋利的狼爪削断，阿大狼爪重新化作人族手掌模样，冷声道：“吾王良善，因而会被你这狡猾的人族哄骗，可是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动歪心思。” 王吩咐他好好“照顾”这个人族，想必也是让他好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的意思。 白烬尘笑容不改，恍若方才偷袭的人不是他一般。 动歪心的人，分明是这只狼妖，竟然不着寸缕勾引嘻嘻。 第61章 嗷！x27 人间美味。 阿大看一眼自己手中的丝线，那丝线极细，若是不仔细瞧几乎看不见，沉声道：“你不是人族？” 他浓密的眉紧蹙：“你是半妖？” 白烬尘不置可否。 阿大看向白烬尘的眼神更为鄙夷：“哼，区区半妖胆敢接近尊贵的吾王，你定是对王有所隐瞒，因而吾王会轻信于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迟早要让王知道你的真面目！” 说着，他领着白烬尘拐了几个弯到了一处岩洞，里头地面铺了一层干草，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你就先在这歇脚，我去给你拿点羚羊肉来。”成年的冰原狼族几乎不用进食，只需吸收北境中的冰原之力便可，但是未成年的小狼崽还无法熟练转化灵力，因而需要准备一些伙食给他们。 阿大出去喊小狼崽把他们的口粮分出一小部分出来。 莫晞他们出去一直临近傍晚才回来，她回到洞口，掸掉肩上堆砌而成的雪花，就见到阿大腾腾跑出来迎接她，后面还跟着老狼和小狼们。 “吾王辛苦。”阿大跑到她面前。 莫晞摆手：“寒暄就免了，大家伙都进来好好休息，本王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批人族来犯，到时候可是一场硬仗。” 先前跟着莫晞出去的冰原狼妖们神情都略显疲态，但仍是中气十足地应声：“是！” 他们在外面跟着莫晞东奔西走，熟悉了一遍方圆百里范围内的地形地貌，又一个个向她展示了自身的灵力大小，接着莫晞又教了他们几招招式，最后又配合她的作战计划，演练了好几遍，这才终于回来休息。 等莫晞走入巢穴深处后，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去休息，已经有配偶的准备让媳妇好好按摩一番，毕竟在狼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很少有这么大强度的训练。 莫晞让阿大带他去白烬尘那里看看，路上，阿大眼神几次三番看向莫晞，但终是憋着一个字也没说。 “有什么事就说，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王……您那位朋友似乎是个半妖，今日他还意图偷袭我。” 莫晞眉梢一挑：“他对你动手了？” “是的，但好在我反应快，将他那根暗器割断。” “行了，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阿大观察莫晞的神色，见她面上无甚大的波动，只能不情不愿道：“是……” 莫晞站到白烬尘所在岩穴口，见到他正披着那件毛褥子抱膝蹲在角落，背倚岩壁睡着了，纤长浓密的睫羽在他眼下打下一片阴影，唇轻轻抿着，安静而又美好。 视线落在地上一块红彤彤的生肉上，莫晞嘴角抽了抽，她让阿大给他点吃的，不会就扔了这么一块带血的生肉吧？ 此时，白烬尘悠悠转醒，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你回来啦。” “听说你对本王的小弟用傀儡术了？” “唔，原本是想用的，可惜差一点就成功了。”白烬尘浅笑盈盈。 “……”没想到反派也有吃瘪的时候。 莫晞上前把那块生肉提了起来，：“你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吧，也是，这种带血的生肉味道肯定不怎么样……真可惜，这里天寒地冻的，既没有火折子，也没有会生火的妖族，没法请你吃烤肉了。” 要是能把白冀的那只毕鹤或是白凌霄的那只狏即兽抓来生火就好了，对了，还有白冀那只苍鹰也不错，拿来煽风点火再合适不过。 她手摩挲下巴琢磨着，又想到今天跟小弟们模拟的作战方案，但愿那个声东击西的法子能成功吧…… 白烬尘起身，上前几步，银丝射出，切下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他伸手接住那晶莹剔透的肉片，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后咽下：“白某没那么讲究。” 莫晞叹一声，而后在草堆上盘腿坐下：“今天你就委屈一下，下回我给你吃好的。” 张开五指，一根根锐利的爪尖弹出来，她垂眼开始认真地切肉，切下第一块时，她仰头将那肉扔进嘴里，皱眉咀嚼两下后吞下。 -- 第109页 不得不说，生肉的滋味比熟肉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还能尝到一股肉膻味。 “阁下身为妖族，不必勉强吞食生肉的。”白烬尘瞧见她的表情，劝道。 “我作为这里的主人，给你提供这么差劲的伙食，当然要以身作则的。”说着她又吃下一块，这一次她习惯生肉的味道，表情也没这么狰狞。 当她要动手吃第三块时，白烬尘跪坐到地上，一只手摁上她手背。 “够了，剩下的交给我便可。”他另一只手拿过莫晞捏着的那条肉，丝线将肉条唰唰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他将其置于掌心，慢条斯理地享用。 有几块肉上残留未干血渍，染得他唇色鲜红。 莫晞托腮看着他，从头到尾他的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先前吃过的生肉膻味还在她口腔弥漫，她打包票，那味道绝对非常人能忍受的，反派这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早已习惯茹毛饮血了呢。 他又吃了几条肉后，优雅地将嘴角微微溢出的血渍一擦。 苍白的肤色配上嫣红的鲜血，莫名让人想起昼伏夜出的吸血鬼。 他的食量不大，最后生肉还剩下一大半，莫晞临走时将那肉块拿去了：“你早些休息，明天早我一定会让你吃上香喷喷的烤肉。” 莫晞没有回自己的岩穴，而是去了洞府门口，守夜的狼妖见到她赶紧站起来：“王！” “嗯。”莫晞应声，而后学着他们之前的样子席地而坐，将手里的肉块冰封放到身侧，“你们不用太拘束，我不是来监视你们的，而是跟你们一样，过来守夜的。” “王，这如何使得呀。” “没事，如果敌人夜里来犯，我也好迅速反应。”她靠着石壁开始假寐。 守夜的狼妖见此，便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啪嗒一下，那人跃至洞府门口。 “狼妃。”门口那两个守卫小声唤道。 莫晞也随之睁开眼皮，正巧和一对眼睛四目相对。 阿大声音里隐含几分雀跃：“王，您是在等我吗？” 那两个守卫也特别有眼力见：“王，您今夜可需要狼妃侍寝？” “……狼妃？”莫晞歪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在。”阿大双手捉住莫晞的，眼里闪着光芒。 “你是本王的妃子？” 握着她的手一顿，看到她困惑的表情，阿大眼底的光芒随之黯淡几分：“是，在您离开狼族后，族里按照惯例为您遴选配偶，阿大能够当选，委实是莫大的殊荣！或许现如今我还不足以担任好狼妃的位置，但是我会努力，终有一天会让自己配得上您！” 顿了顿，他继续道：“阿大知道您爱干净，您不在的日子里，我日日会去那温泉水中浸泡，方才我也去了，现在阿大身上干净得不得了，不信您闻。” 他把袖子凑到莫晞鼻子前面。 莫晞轻轻将他手挪开，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已婚的事实，毕竟前世她可是牡丹了一辈子的。 “好的，我知道你很努力了，但是也不用每天泡温泉泡这么勤快，万一泡秃噜皮了就不好了。” 闻言，阿大身子蓦然一僵。 莫晞：“……不会真的泡秃噜皮了吧。” 阿达咬牙，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雪山上：“是阿大无能，竟然没能抵御温泉水的侵害！” “……这没什么可自责的，毕竟你让神仙天天过来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既然刚泡完温泉，想必一定是很累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是……”阿大垂着脑袋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去了。 莫晞看着他背影，轻叹一声，张口想问门口的守卫：这狼妃什么的，可以辞退吗？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住嘴了。 毕竟她借用的是别人的身体，这样擅自把别人的丈夫休了也不太合适。 翌日天蒙蒙亮，没有感知到白冀他们的气息，于是莫晞就出去兜了一圈，顺带捧了一堆灌木回来，她把灌木在洞门口堆放成一个圆锥形，然后手里光华一闪，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幻化出一个冰质放大镜。 她捏着放大镜对着日光找好角度，光线透过放大镜汇聚成一点照耀在灌木堆上。 不久，伴随着噗的一声，一簇火苗燃起，并且火势渐长，逐渐蔓延到整个灌木堆。 莫晞忙不迭抄起昨晚剩下的那块生肉，将冰封术解除后，从灌木堆里抽出尖细枝条戳进肉里，做成一个简易的肉串后放在火上烘烤。 两名守卫带着几分好奇观察着火焰，他们打小在这雪山长大，没见过这种东西，既稀奇又畏惧。 ——这红红的东西像太阳一样散发出的热意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 但渐渐的，经过烘烤的羚羊肉散发出令他们垂涎欲滴的香气，那份恐惧便被盖了过去。 终于将肉烤好，莫晞起身想给白烬尘送去，却在看到眼前这两只狼妖从嘴角淌下的哈喇子时，脚步一滞。 “想吃？” 他们迅速点头，又迅速摇头。 咕噜咽下口水，他们齐声道：“王的食物，我们不敢染指！” 看他们口嫌体正直的模样，莫晞撇撇嘴，动手撕下两小块肉丢给他们：“守夜辛苦了，这是赏你们的。” -- 第110页 说完，用灵力幻化出冰霜将火熄灭后，头也不回地走到洞穴深处。 两名守卫愣愣地看一眼手里冒着热气的肉块，又愣愣地对视一眼，最后愣愣将肉块吞入腹中。 味蕾触到肉块酥嫩表皮的那一刻，他们双眼齐齐一亮。 这、这是何等人间美味！ 第62章 嗷！x28 没用的东西。 到白烬尘居住的岩穴时，他裹着那件毛褥蹲在角落，看样子老早就醒了。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眼，笑容浅浅：“你来了。” 莫晞献宝似的把烤好的肉串递给他：“尝尝。” 肉串散发着袅袅热气，热气扑鼻而来，裹挟着香味。 指尖从雪白毛褥中探出，接过肉串时，莫晞感到他指尖冰冷。 “阁下是如何找来的火源？”他不急着吃，看了那肉串半晌，问道。 莫晞手指戳一下自己太阳穴：“这里。” 白烬尘不解地歪了一下脑袋。 莫晞轻笑出声：“你等等，我演示给你看。” 说着，她抬脚出了岩洞，重新回到洞府门口将那堆剩下的灌木抱起。 门口的狼妖想要帮忙，被她回绝：“不用，你安心守门就行。” 她把柴火端到白烬尘所在的岩穴中，将地上的草堆踢开一些，以防待会儿火灾。 此处上方有一小小的洞口，天光斜斜打下来，莫晞手上幻化出一柄放大镜：“这个工具叫做‘放大镜’，我就是用它聚集日光，接着升起火焰的。” 一边解释，莫晞一边演示。 下蹲着身体，抓起一把干草堆，放大镜找好角度对准打下来的光线，而后静静等待着。 白烬尘仓鼠一般咀嚼口中的羚羊肉，睫羽半垂，观看莫晞动作。 倏尔，草堆上窜起一阵火焰，趁火势渐趋炽烈之前，莫晞将草堆放至灌木之上。 温暖的火焰在灌木堆上噼啪燃烧着，经久不息。 明晃晃的火焰在莫晞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她金眸中倒映出跳跃的火苗，亮晶晶的。 她摇晃着手中的放大镜：“看到了吧，这可比钻木取火省事多了！” “唔，着实是一件神奇的物什，我分明没有在它身上没有感受到灵力震荡，却能如同一件灵器一般升起火焰。” “其实也没有稀奇的，就像火折子一样，只不过那火折子需要吹口气才能生火，而这放大镜则需要一束光便可。” 乖乖学生白烬尘耐心听着莫晞老师的讲堂，还时不时特别配合地轻轻点点头。 莫晞支着脑袋，见此，顿时来了兴致，继续滔滔不绝：“当然，如果要细讲这其中的原理，那可就复杂了，你看，这放大镜的两面都是凸起的，俗称凸面镜……” 莫晞一边回忆着初中学过的有关“光的折射”的知识，一边尝试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述出来。 讲到最后，她都觉得自己讲得有些太过深奥，于是道：“如果我讲得不够清楚，你没听动，也不要紧，反正会用就行了，原理什么的并不重要。” 毕竟在这充满奇幻色彩的契妖大陆里，也不需要懂太多科学物理天文地理的。 “就像吃饭一样，我们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人类只有吃饭了才会有力气，不吃饭的话就会很虚弱，可是即使不知道食物在人体内发生了什么，人类也依旧活得很不错，只要记住‘要每天吃饭’这个道理就好。” 白烬尘嘴角始终噙着笑：“阁下讲得很清楚，白某约莫懂了个大概。” 莫晞夸赞：“你真的很聪明。” “能让白某试试吗？”他摊开掌心，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放大镜中。 “这是冰质的，会很冷。” “无碍。”他轻声道。 莫晞叹气，只好将放大镜递给他。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照着莫晞的指导摆弄着放大镜。 “对，镜面再向下倾斜一点。” 他依言照做，光线从镜面透过，汇聚到一点，刺啦一声火苗点燃了手中一小把草堆。 “快把草堆丢到这里，别烧伤手了。” 他不慌不忙地把点燃的草堆抛进灌木堆里，漆黑眼眸含笑：“委实是个新鲜的物什，此点火法，阁下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个老先生教我的。” ——科学老师，她在心里暗暗补充。 “那位老先生可是在这冰原狼族中？” “不在。” ——甚至不在这个世界中，这会儿估计是在快乐享受养老生活吧。 回忆起到现世的人，莫晞的语气中夹杂几分低落。 她初中上学那会儿，科学老师知道她家条件不好，所以特别照顾她，还鼓励她好好读书，努力考出大山，去见识外头更广阔的世界。 他就像一名引路人，在她心中种下一颗小小的希望种子。 白烬尘见到她的神情，以为她所提的那位老先生早已逝去，于是将手中的放大镜重新还给她：“老先生若是泉下有知，你没有忘记他的教诲，定然会很欣慰。” “……” 莫晞接过放大镜，然后嘴角一抽：“他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距离我很遥远，不能轻易见到他而已。” “唔……”白烬尘垂着眼睫不说话了。 见他沉默，莫晞掌心贴近篝火：“快，你这手刚捏过冰块，肯定快冻僵了，正好这里有火，不拿来暖手就浪费了。” -- 第111页 白烬尘藏在毛褥下的手紧了紧，知觉的确有些麻木，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 “快点啊，别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火。” 他抿了抿唇，学着莫晞的样子将白皙的掌心摊开靠近火焰。 暖洋洋的温度将他手上的知觉一点一点找了回来。 岩洞内很安静，偶然传来几下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莫晞与白烬尘两人不约而同地静静坐着，专心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眼底倒映着跳跃的火光。 不知过了多久，莫晞耳朵一动，感知到洞穴口族人们的动静，她毫不迟疑地起身：“你在这待着别动，可能白冀的人马到了，我出去看看。” 说着，身形一动便没了踪影。 白烬尘撤回手，重新藏进毛褥中，眼睫低垂，视线落在火堆旁静静躺在地面的那柄放大镜上。 受热意影响，放大镜下方已然晕染出一滩水渍。 他忙不迭起身，俯身将其拾起，远离火源搁置到角落里。 做完这些，他复又坐在火堆旁，眼睁睁看着原本烧得炽热的火焰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直至最后，只剩一堆冷飕飕的灰烬。 …… 苍穹之下，鹰隼一声嗥叫。 它背负一名凭风而立的人影。 广袤无垠的雪原上，有一只落单的冰原狼在发足狂奔。 空中的苍鹰锁定地面上的那道狼影，盘旋着身体朝它俯冲而去。 冰原狼跑得气喘吁吁，嘴里的舌头都几乎飞出来，感受到上方一片阴影笼罩，它眼神中充满绝望，可它仍坚持苟延残喘，甚至速度比先前加快几分。 突地，一阵猛烈的风团朝它砸去，它脚步一个急刹，避开风团后又换一个方向狂奔。 苍鹰飞行借助风力，速度比那头冰原狼快上几分，它亮出利爪，疾冲过去预备刺入那头狼的背脊。 在即将穿透狼妖身体的一刹那，那冰原狼骤然身形一矮，周围凸起几道冰柱拦截住苍鹰的利爪。 一击不成，苍鹰也不气馁，飞高少许，静静观察地面状况。 可在苍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冰柱轰然炸开，蹿出数道白色的身影。 它们借力跳至半空，露出长长的獠牙张嘴向苍鹰咬去。 苍鹰扑棱翅膀将其挥开，一个个白色的身影便被拍到地上，又迅速打了个滚儿起来。 眼看着这些冰原狼不堪一击，白冀命苍鹰乘胜追击。 冰原狼们齐齐朝着不同方向开始逃离，苍鹰迅速怕打着翅膀从四面八方召出风阵阻止它们行进。 冰原狼们妄图冲出重围，无奈风势过于强劲，它们寸步难行。 白冀面无表情，这群冰原狼族远比他想象得更为弱小，远不及昔日在契妖大典上的那一只。 就凭这几只小狼，根本就不配他亲自带着手下长途跋涉来到这极北之境。 他已经发出信号，白猎的人很快就到，但如今看来，不需要大费周章，就能将其击溃。 难道说，大典上的那只冰原狼，没有回来北境吗？ 他暗暗思忖着，不料脚下苍鹰的身体一个不稳猛地摇晃一下，他险些站不住脚。 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只觉一阵地动山摇，头顶乌压压的阴影投射下来，他抬眼看见高耸雪山上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雪堆竟然有崩塌的趋势，哗啦啦地向他们砸下来。 “撤。”他沉声，同时召出金蛇的鳞甲护体，保险起见，毕鹤也被召出替他阻挡头顶砸下的偌大雪堆。 耸入云霄的雪山山巅，一个人影临风而立，冷风呼啦啦吹拂着她的衣摆，齐肩的银发飞扬，金眸盯着那个仓促逃离雪崩的身影，嘴角肆意勾起。 想这么简单地逃跑，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她毫不犹豫自山巅坠落，风声在耳边急剧呼啸，她眯着眼睛猛地一蹬山壁，借力朝着那只护主的毕鹤弹射而去。 毕鹤属性为火，刚被白冀召出来不久，尚来不及适应这天寒地冻的气候，就被彗星一般的力道砸了个底朝天，它庞大的身躯被这阵力道裹挟着撞向另一侧山体，脑袋被砸得晕乎乎的，眼冒金星。 那座山峰被猛地一撞，峰顶的雪堆也开始蠢蠢欲动，第二次雪崩相继而来。 白冀见状，只好将毕鹤召回，怒斥一声：“没用的东西。” 第63章 嗷！x29 打架费脖子。 脚下的冒着黑烟的毕鹤凭空消失，莫晞啧一声， 她单手抓着山体一块岩石，脚踩着山壁，另一手虚握拳虎口放置唇边。 “嗷呜——” 嘹亮的兽鸣在冰原间回荡，一声令下，蛰伏于四方的冰原狼们闻声而起。 白冀再难以维持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俯身揪住苍鹰的羽毛，命令它加速飞行。 头顶的雪崩来势汹汹，而地面穷追不舍的冰原狼族运用灵力，时不时向他发射冰箭，追逐的狼妖们数目巨大，冰箭如雨下，连续不断地向他射来。 他被上下夹击，苍鹰是飞太高也不行，飞太低也不合适，被迫不断调整高度。 如此一来，飞行的速度就不得不降下几分。 白冀身披金蛇铠甲，那些冰箭倒是难以伤他分毫，可惜苍鹰乃是血肉之躯，即使躲过大半箭矢，仍身中数箭，飞行的速度不断减慢。 要是这么下去，他不是被积雪填埋，就是被狼群围攻撕咬。 -- 第112页 他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以往狩猎的妖族哪怕再强大，也都是形单影只的，也不懂得利用天时地利，可是这冰原狼族好似不一样。 冰原狼族彼此之间配合默契，更懂得运用雪崩来牵制他。 而且……一开始就好像是在故意埋伏他。 起初那只孤狼是诱饵，他的同伴藏身于冰柱中，因而他感受不到他们的妖气，以为这雪原中只有这一匹狼，这才会叫他乱了阵脚。 想通这一点后，白冀脑海中蓦然捕捉到一束光——冰原狼族知道白猎的人会过来狩猎，只能是因为那只大典上的狼回来了。 那匹强大而又美丽的母狼就在北境这片土地上，说不准现在正在哪个角落伺机而动。 想到这里，白冀顿觉斗志昂扬——这一趟，没有白来。 为了让苍鹰更卖力，金蛇带锯齿的尾巴狠狠刺入它的背脊，苍鹰凄厉地惨叫一声，奋力扇动翅膀往前方赶路。 在即将突出重围的那一刻，一道巨大的冰墙拔地而起，拦住了白冀的去路。 “此墙是我建，此处是我领地，你要想打这儿过去，要先问问你姑奶奶答不答应。” 嚣张狂妄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白冀抬头一望，高墙之上一个人影背光站立，阳光下流光的银发昭示了她的身份——正是此行为的那只猎物。 只可惜，如今这种状况，猎者狼狈，猎物嚣张，他们之间的身份好像反过来了一样。 饶是如此，白冀面上仍是慌张不显，他伸出手借助毕鹤的力量，喷出一颗硕大的火球砸向面前那堵冰墙，烧出一个大窟窿。 做完这些，他一刻没有停滞，催动苍鹰从那洞中逃脱。 莫晞悠闲地坐于冰墙之上，睥睨着白冀狼狈逃亡的身影，勾勾手指催动灵力，一道道冰棱拔地而起，一路接连不断地刺向苍鹰。 苍鹰早已是强弩之末，堪堪躲过几个后，便被两道锋利的冰棱架住了脖颈。 白冀倘若还不将它召回，这只苍鹰约莫就要血溅当场。 他最终还是将苍鹰收回，金蛇幻化出实体接住他，带着他蛇形遁走于冰面之上。 莫晞收起冰墙，一步步向那条金蛇蹿去。 她的脚程极快，用不了多久就猛地踩上了金蛇的尾巴尖。 这一脚恍若有千钧重，让那金蛇再动不了分毫。 稀奇的是，它尾巴分明带有锋利的锯齿，可莫晞那只踩着的脚居然毫发无损。 “断尾。”白烬尘当机立断。 因着“言灵”之力，金蛇吃痛地嘶叫一声，被迫舍弃自己的尾巴，血流如注，但它仍要拖着残躯带白冀奔走。 莫晞松开脚，捡起地上那截尚在蠕动的蛇尾，颠了两下后蓄力向白冀的头颅砸去。 蛇尾锋利，加上吃了“大力丸”的莫晞用了十分的力道，这一计投掷，足以让白冀毙命。 谁料中途弹出一颗浑圆的雪球，竟硬生生接住了那枚锯齿蛇尾。 途中生变，莫晞没有再贸然行动，她对身后的狼群们打了个手势，叫停他们，继而腾腾两步攀上雪山腰，眺望远方。 只见天际飞来一头生着彩色琉璃角、纯白羽翼的鹿，背上驮着一个红衣青年，赫然是白凌霄是也。 金蛇拖着虚弱的身体将白冀送到白凌霄面前。 “父亲！”白凌霄命霜羽鹿落地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朝白冀奔去。 “无需忧心，我无碍。”他把奄奄一息的金蛇收回。 莫晞心道，你当然无碍，你的契妖可都是伤得不轻。 白凌霄上下打量白冀一瞬，确认自家父亲没有受伤后，将他护于身后。 “凌霄，你面前的那些，便是北境的冰原狼族。我已试探过它们实力，一般的冰原狼妖实力不值一提，唯一难办的是它们人多势众，似乎还懂得团队作战。而那只银发人形的母狼，实力强劲，我们此行，其余狼妖放弃也无妨，唯独这只，一定要收入囊中。”白冀沉声对他叮嘱。 “是，父亲。凌霄定不辱使命。” 说着，也不等白猎的大部队到来，他吩咐霜羽鹿保护白冀，将那颗雪球召于掌心，一步步向莫晞靠近。 莫晞面对白冀可能不用顾虑什么，但是白凌霄就不一样了，他是《契妖大陆》的男主角，在这个世界拥有至高运势的人物，她在他面前，胜算又会有多少呢…… “狼妖，”白凌霄出声喊她，“劝你乖乖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然后再被你扔进妖池中被迫结契吗？这种蠢事，我可不会干。”莫晞嗤笑。 她幻化出一个巨大的冰笼向白凌霄兜头罩下：“你要不要也尝尝被关起来的滋味，这样你就会明白，自由，是多么珍贵的一样东西。” 白凌霄即使置身笼中，仍是义正言辞：“你若当真懂得自由为何物，就不应该拘着我弟弟，而是放他回白府。” “你怎么知道是我掳了你弟弟，还是他心甘情愿跟我回来的啊？你们兄弟之间，难道说感情很好吗？既然如此，那你知道你弟弟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吗？你知道他在白府遭受过多少欺凌吗？你不知道，你只是满足于自己的当哥哥的虚荣心而已，所以你对他会口头关照，却从未真心地走进过他的生活。” “一派胡言！妖孽休得妖言惑众。”白凌霄冷声，掌心的雪球弹跳而起，击碎冰笼。 -- 第113页 “啧啧，你怎么就不敢面对现实呢，还污蔑我妖言惑众？”莫晞躲过那颗雪球的攻击后，挑眉问道，“这是你新的契妖？” 她想起在哪里见过这颗雪球了，上次在拍卖大会上压轴登场的一件货物——雪怪。 原著中，那次契妖大典上和白凌霄结契的应该是极地冰原白狼王，但是莫晞逃了，所以变成这个“雪怪”来顶替。 妖族和人族签订契约后，实力会大大提升，而白凌霄是契妖大陆之上契约之力最强之人，现在这个雪怪，肯定比当初在拍卖大会上听到的介绍，强大的多。 “原本你也会是我的契妖，只怪你不识好歹。” 雪球跳到地上，身体猛地涨大，一直涨到有两个成年男子打小，而后雪球中钻出粗壮的四肢、脖子和脑袋，身体因此骤然又把拔高了不少。 雪怪圆圆的头颅旋转360度，从里边挤出简陋的五官，那对圆圆的眼睛看向莫晞，紧接着迈步向她走来。 它每走一步，地面就会震颤两下，威力可见一斑。 莫晞昂着脖子，仰头看它：“大家伙，有兴趣跟我掰个手腕比比谁的力气大吗？” 雪怪充耳不闻，抬起脚就要踩她。 莫晞没有躲，单手抬起，接住了它这一脚，让雪怪再也踩不下去：“看来你的力气，也就一般般而已。” 如此说着，她瞬行两步，将它的脚踝一劈，雪怪蓦然失去重心，轰然倒地，四肢因此散架。 没过多久，地上的雪怪散落的部分又重新组合成一团比原先大出两倍的雪球，再次生长出四肢头颅，并且行动不再笨拙，肉眼可见地变灵活了。 重生的雪怪不再选择用脚踩的方式的攻击，而是抬起双臂，突突突地喷射出雪球向莫晞发起进攻。 “变聪明了啊你。”莫晞脚步轻挪，灵巧避开。 与此同时，朝它射出数道冰棱，谁料那雪怪不闪也不避，将莫晞的冰棱照单全收后，又从身体里排了出来。 莫晞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特别无力。 这雪怪真的有生命吗？不会是什么不老不死的怪物吧？ 莫晞这次试着腾身而起，拳头蓄力砸在雪怪圆滚滚的肚子上，肚子出现数道裂痕，紧接着雪怪的身子支撑不住再次轰然散架。 莫晞后退几步，因为这次雪怪重组的速度比上一回更快，身形一下儿变得有八个人那么高。 “……”昂着头的莫晞心道，原来打架不光费力气，还费脖子。 这次的雪怪更夸张，居然进化出四条手臂。 四条手臂机关枪似的嘭嘭向莫晞扫射雪球。 莫晞起先还能游刃有余地避开，时间久了动作便渐趋缓慢，可是莫晞仍坚持没有发动攻击。 她眼神不离雪怪，琢磨着该怎么彻底治住他。 第64章 嗷！x30 （一修）但是他觉得喘不过…… 她想过擒贼先擒王，奈何雪怪的攻势太猛，压根找不到机会接近白凌霄，而且他的契妖不只有雪怪一只，即使勉强接近，也还需要先收拾其他契妖才行。 莫晞咬了牙。 难道仅仅因为有男主角坐镇，所以这一战注定是个死局了吗？ 估摸着时间，白猎的大部队也快到了，到时候只会更难办。 不得已，莫晞嚎叫一声，释放信号让冰原狼们遁入冰原里先行撤退。 见冰原狼族走了大半，莫晞肆意释放体内的灵力，冰原之上猛然拔高四面厚实的冰墙，将那只巨型雪怪和白凌霄围了个严实。 “别让她逃了。”白冀察觉到莫晞的目的，一声大喝。 他身侧的霜羽鹿扬起前蹄，撒丫子追向莫晞。 莫晞知道自己虽然不至于被这只霜羽鹿捉住，但是如果暴露了冰原狼族的老巢也不好，旋即她脚步一转，在霜羽鹿即将追上她时，她一个跨步飞到鹿背上。 霜羽鹿本能想要将她挣脱，可惜莫晞死死揪着它那对琉璃角，抽空还会拔它几根翅膀上的羽毛，叫它好不痛苦。 冰面上，洁白的小鹿哒哒哒到处乱跑。 “哎呀，你能不能安静点儿。”莫晞被颠得也不好受。 听见莫晞这话，霜羽鹿变本加厉，到处乱跑乱窜。 突地，趁它不注意，莫晞猛地腾身而起，空中一个回旋踢踹在它肉嘟嘟的屁股上，它刹不住脚，一头冲向旁边山体，琉璃角刺进去一时间就拔不出来了。 它四条腿费力抵着地面往后用力，一双翅膀辅助，但仍是无用功，山体岿然不动，不是它能够对抗的。 尤其是它的屁股刚被莫晞踹过，火辣辣的疼，更是难以用力。 见到仙气飘飘的霜羽鹿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莫晞觉得莫名喜感，扬着眉毛继续跑路。 下一瞬，那四道冰墙轰然倒地，白凌霄一声叱喝：“哪里跑。” 莫晞充耳不闻，拔腿就跑。 雪怪依着白凌霄的意念控制，变形成一匹高头骏马，白凌霄骑到它上面，哒哒哒追赶。 见他穷追不舍，莫晞一蹬山壁，砸到白冀面前，趁他不备捏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悬空提起来，对白凌霄大吼一声：“你是要我，还是要你爸爸？” 白凌霄皱眉：“妖孽，放开我父亲。” 莫晞嘴角不怀好意地勾起，探出两颗小兽牙：“希望你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 第114页 说着，莫晞手上一个用力，将白冀举起，然后像扔铅球一样，将他扔到空中和太阳肩并肩。 白凌霄霎时急了，他将目光瞥向还卡在山体里出不来的霜羽鹿，念诀将它召回，又迅速召出，命它去接住被抛到天上的白冀。 只这么一瞬间分神的功夫，莫晞便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姗姗来迟的白猎成员们，见到发丝凌乱的老爷，俱是一惊，不明白为何老爷做个勘探而已，为何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继而，他们又开始担心，连老爷这么厉害的人物都没能收拾的妖族，要是被他们遇到了，那还会有活路吗…… 于是白家猎者们还没正式开始狩猎呢，士气就被灭了大半。 莫晞回到洞府时，跟她一起出去的族人们已经早早在等着她了。 他们见到她身影，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王命令他们回来，他们不得不听从，但是一想到将王孤身留在战场，他们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王，您没事吧。”阿大拧着眉毛上前一步，查看她的状况。 莫晞摆手：“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 阿大眼睛一亮：“王若是累了，阿大可以带您去温泉那处舒缓筋骨。” “不用，外面那些人族还没离开，这会儿出去不安全。”莫晞敛眉沉思，白凌霄过于棘手，难道说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如此想着，余光瞥到族人们身后有一白色身影。 他置身于暗处，看不清表情。 莫晞想了想，穿过狼群，来到他身侧，见他眉目清冽，面上少了几分笑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无事。”他眉眼弯了一下，莫晞发现他的面色比她走之前更为苍白。 莫晞皱了眉，推搡着他的肩膀往里边走：“跟我来。” 来到白烬尘的岩洞，莫晞悄声：“你是不是用了傀儡术？” 白烬尘不置可否。 莫晞鼻子动了动，闻到岩洞中多了几丝血腥味，视线在白烬尘脸上逡巡：“你吐血了？” 白烬尘瞧着莫晞担忧的模样，眼尾溢出笑意：“或许是生肉的味道呢？” 莫晞不说话了，不可能是生肉上的血腥味，因为她没有闻到任何肉膻味，这说明，她走以后，白烬尘就没有再吃过东西。 更何况，刚才回来，也没听有人汇报说哪匹狼受伤了，这血腥味，只能是白烬尘身上的。 见白烬尘只浅笑盈盈瞧着她，莫晞无奈叹气，看来他是不会愿意承认的。 “这里没有毒蛇，也没有毒药，暂时找不到法子帮你补身体，你一切要自己注意。” 莫晞有些烦躁地揉了一下头发，白烬尘视线落在她利落的短发上，不自觉紧了紧身上的褥子，想必是因为她对他太好，所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才会这么无聊。 因为太无聊了，所以他控制不住，控制白府中的傀儡，杀了几个人…… 他不是故意想杀人的，都是因为白冀他们碍事，所以才会让嘻嘻东奔西走，没有时间来陪自己。 都是白冀他们的错，所以，要让他们为此付出小小的代价…… 男子乌沉沉一双眼深不见底。 见莫晞要走，他反应过来，急匆匆上前一把扣住她手腕。 莫晞一愣，视线扫向那只捉住她的手。 她一直以为白烬尘是弱柳扶风的，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但是现在她发现，他有一双宽阔而修长的手，葱白的十根手指牢牢将她手腕锁住，带着几分执拗地不肯撒手。 “怎么了？” 白烬尘垂着眼睛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见她又要离开，一颗心慌乱无比，这种无措感，相比少年时目送娘亲出门狩猎时更甚几分。 他抿了抿唇，语气有些低沉：“白某身体不适……” 话音刚落，额头传来温润触感，莫晞喃喃：“没发烧啊，估计你是失血过多，身子太虚没有力气，我让族人给你再弄些肉来。” “唔。” “……那你先放手，我才能去叫人啊。”莫晞无奈叹气。 白烬尘愣了一愣，方才松手。 过了一会儿，一只生着狼耳朵狼尾巴的小狼崽过来了，他手里拎着一块带血的羚羊肉，有些没好气道：“呐，你要的肉。” 他昂着头，用鼻孔看人，表情特别不情不愿。 听狼妈妈说，这个借住在他们洞穴里的人是一个半妖。 他从小就听说半妖体内混着人族的肮脏血统，实力不济，完全没有妖族该有的威风凛凛，如果见到半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鄙视他们，以此来彰显纯血统妖族的高贵！ 刚才他正在和小伙伴们玩游戏，尊贵的王过来跟他搭话，他高兴极了，但是，王的命令让他疑惑，为什么王会亲自过来为这么一个弱小又卑贱的半妖而下令呢？ 这段时间王又忙着应付来犯的人族，但仍是一有空就来看这个半妖，半妖到底有什么好，竟然值得王这么费心费力的？ “多谢。” 小狼崽耷拉着嘴巴看着他，天呐，他居然连说话都这么文绉绉的，一点也不威武霸气，他鄙视他！ 他把手里的羚羊肉扔到地上：“劝你以后离王远一点，王早就已经有自己的配偶了，王只是因为可怜你，才会对你好的，你这个半妖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 第115页 满意地看到那只半妖错愕的表情，小狼崽心里洋洋得意。 过来好半天，才听到半妖讷讷出声：“配偶？” “是的，吾王的配偶是阿大大人，他是我族遴选出来的唯一一个配得上王的狼妃，至于你……”小狼崽鼻尖发出冷哼，“充其量只能算是吾王捡回来的一只宠物罢了，等王玩腻你了，早晚会将你抛……” “弃”字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小狼崽蓦地眼睛一瞪，像木头似的站着不动弹了。 傀儡戏从他头顶注入，堪堪要击碎他的心脏。 白烬尘垂着头，乌黑的眼眸中波诡云谲，他缓了好久才遏制住自己的杀意。 理智告诉他，不能伤害嘻嘻珍贵的家人，但是…… 他微颤的手指抚上胸口处，但是他觉得喘不过气啊…… 手指攥紧，他稍显无措地抱膝蹲到角落。 岩洞中安静极了，而另一方，白府的傀儡再次暴走，将稍许平静下来的白府再次搅得鸡犬不宁。 少顷，待他终于平静下来以后，他扶着岩壁起身，指节动了动，指挥小狼崽回到自己的窝里。 小狼崽找回自己意识后，皱眉挠了挠脑袋，他刚才在干嘛来着？怎么觉得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白烬尘抿了抿唇，没有理会地上的冒血的羚羊肉，兀自走出岩穴，一直走到洞府门口。 “嘻嘻……冰原狼王去哪儿了？”他询问门口守卫。 守卫看他的眼神并不友好：“人族再次来犯，王出去应战了。” 第65章 嗷！x31 （一修）浪费可耻。 莫晞带着一小支冰原狼队伍立于山巅，衣摆被狂风吹拂得猎猎作响。 她极目远眺，可以看见远处有白猎的手下顶着风雪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白猎一行人在雪域中找了一会，也没有找到一只冰原狼的踪影，都说这蛮荒北境气候恶劣，如今他们算是见识到了。 尽管他们此行带了不少狐裘大氅、羊毛毡靴来抵御严寒，但仍旧冷得直打哆嗦。 他们抬眼遥望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于是又漫无目的地搜寻了一番，均是无果。 过了一会儿，一只报讯鸟在寒风中飞来，传来令他们惊喜的指令：“少主有令，先回牧民家修整。” 猎者们松了一口气，这一路奔波，他们也早已腹中空空，是时候回去喝点小酒，吃点小菜暖暖身体了。 莫晞沉默着看他们撤退。 “王，”身后阿大进言，“要不要去抓几个人族过来打牙祭？” 莫晞死鱼眼：“……别，可千万别，暴露行踪对我们百害而无一益。” 她转头继续观察白猎们的行动路线，见他们身影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时，她对族人吩咐一声：“你们先回去，我过去看看。” “王……” 阿大还想劝阻，被莫晞制止：“我脚程快，你们跟着我会拖后腿。” 闻言，阿大沉默，心有不甘地握紧了拳头：“是。” 见他沮丧的模样，莫晞叹一声：“你们尊敬我，我理解，但是当你们的王，只是为了在族人的身后当缩头乌龟的话，那我觉得，这个王不做也罢。我之所以能够成为王，是因为我是强者，身为强者，理应身先士卒，守护子民。所以，你们不必歉疚，我有分寸，也不会贸然送死的。” 说着，她安抚性地笑了一下，金眸闪耀，阿大瞳孔放大，一时看呆了，再反应过来时，王已经蹿下山崖。 阿大定了定心神，然后让剩下的族人们先行回去洞穴。 “狼妃，您不一起回去吗？” “嗯，你们先行回去，我还有事要办。” 他拐了一个方向，来到温泉边上，水雾弥漫，氤氲了视线。 他先前见过北境的游牧民族会用一个木桶泡澡，如果他们也有木桶，那待会王回来，就可以让她享受温泉了。 人族狡猾，但不得不说，他们的确聪明。 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他虽空有一身蛮力，却连一个简单的泡澡桶都制作不出来。 他甩甩脑袋，将消极的想法甩去，振作精神后，又四处奔走，寻找桶形的石头——只要找到形状相似的石头，王就能在洞府泡温泉了。 身为狼妃，理应照顾好王的生活起居。 莫晞暗中尾随白猎的人，最终见他们在一片草原上停下脚步，草原并不丰茂，但依稀也放着三两只牛羊。 牧民们收了白猎的金钱，收留他们在此住宿。 此处距离冰原狼的洞府不算远，但也不算近，白冀他们这次看样子是要铁了心想捉她回去了，竟然也不嫌来回麻烦。 莫晞冷哼一声，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折返回去。 回去的时候，她脚步一顿，见到远处有一个徘徊的身影，她忙不迭躲到石头后头。 原来白凌霄还在搜寻冰原狼的踪迹，他孤身一人骑着霜羽鹿，有条不紊地搜寻这雪域上的每个角落。 莫晞抿了抿唇，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他找到老巢所在的。 她跃上山峰，绕开白凌霄走山路。 如此一来，她回到冰原狼族的洞穴时，已是夜晚。 夜晚的温度相较于白天更为寒冷，要是寻常人类过来，估计脚趾头也会被冻掉，白凌霄应该支撑不住先回去了吧。 -- 第116页 如此想着，莫晞踏进洞府，甩掉头顶、肩膀上的积雪。 门口除了守夜的冰原狼以外，还有一个纤弱的白色人影站在风口处，他裹紧了身上的洁白的褥子，可饶是如此，他的面色仍是白得不像话，唇色因为寒冷泛着浅浅乌青色。 莫晞拧了眉：“大半夜的不休息，跑出来干嘛？也不怕感冒啊？这里可没有什么沈萦心来替你治疗。” 闻言，白烬尘笑了，他缓缓向她走来，手从褥子中伸出来，拉住她的：“白某在等你。” 他指尖冰冷极了，莫晞眉毛拧得更紧，反手握住他的，试图为他取暖：“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白烬尘垂下眼眸，莫晞掌心的温度媲美小火炉，烧得他指尖一颤，他嗓音闷闷的：“白某身体不适。” “他们没有给你送吃的过来？” “送了，可惜白某没有胃口。”他微笑。 “也是，怪我走的时候太匆忙，忘记先帮你生个火了，看见生肉又怎么会有胃口……”莫晞喃喃。 她转头看一眼外头漆黑的夜幕，声色惋惜：“现在也没有光照来生火，只能等明天了。你……要不委屈委屈，先吃个几块生肉，明天早上再吃顿好的？” 白烬尘颔首，嘴角扬起：“嗯。” “走走走，进去，别在这傻站着吹风了。”见他答应莫晞放开他的手，摁住他的肩膀推着他转身，推着他进到里面。 “王！”拐角处，传来一声唤，只见阿大门神似的站在她睡觉的洞口前面，向她招手。 莫晞不由暗自嘀咕，今天怎么回事，大半夜的都不睡觉的吗？ “怎么了，有事吗？”莫晞与他隔空对话。 阿大视线落在莫晞触碰白烬尘肩膀的手上，神色一凛，腾腾大跨步过来，将白烬尘拉离莫晞，而后道：“王，我替您备了泡澡桶。” 莫晞皱眉：“泡澡桶？” 阿大点头，紧接着又大踏步回去，弯腰把一块硕大的石头举至头顶，又踏踏踏大跨步回来，说话中气十足：“王，这是我为您寻来的泡澡桶，您若是不嫌弃，可以放到您的巢穴中，阿大愿意天天为您去打温泉水来泡澡！” 他举着这么重的石头，连大气也没有喘一声。 莫晞：“……” 她抬眼望一眼那个石头，形状并不是标准的圆筒形，反倒有些奇形怪状的，倒是中间空了一大块，正好足够容纳一人进去，细瞧之下，能够看到底部有大大小小的爪痕，显然是阿大觉得这个泡澡桶深度不够，所以用爪子刨了两下。 丑是丑了点，但应该勉强能用，姑且也能算是一个“泡澡桶”。 看着阿大双眼晶晶亮，眼神期待，莫晞也不忍心拒绝。 “嗯，行啊，谢谢你的礼物。” 阿大扬起眉梢：“我这就放您的洞穴中去！” 说完，他也不着急走，而是挑衅似的看了白烬尘一眼后，方转身过去莫晞的巢穴。 莫晞望着那个泡澡桶若有所思，走过去想要叫住阿大：“哎，等等。” 谁料还没走出两步呢，衣摆就被扯住了。 她转头，看见白烬尘手紧紧攥着她衣摆，唇抿成一条直线，带着几分恳切地望着她。 莫晞不明所以：“怎么了？” 白烬尘继续抿着唇不说话，将她衣摆攥得更紧。 莫晞叹一声，不懂他干嘛跟她的衣服较劲：“你想泡澡吗？想的话，我让阿大去打点温泉水回来。” 他乌黑的双目中蓦地闪过一道光，原来她因为这件事…… “也可。”他脱口而出。 莫晞笑了：“那你先放开我，我才能去和阿大说啊。” 白烬尘想了一会儿道：“白某与你一道过去。” “想来就来吧。” 莫晞的洞穴同样简陋，只不过地上的干草堆更厚实，面积比其他洞穴更大，除此以外也没什么特别。 阿大弯着腰正在她房里四处摆弄那个泡澡桶，纠结摆在哪个方位比较合适。 注意到身后的气息，他转身笑问：“王，您觉得放在这儿如何？此处正好位于死角位置，外头有人经过也看不见您的，很安全。” 莫晞点头：“行，那就放这儿好了。” 见莫晞采纳他的建议，阿大心潮澎湃，脸上也因为激动有些红。 但是莫晞接下来的话犹如一桶冷水劈头浇在他头上，让他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你现在有空的话，就去打点温泉水吧，我朋友太冷了，我打算让他泡个澡，暖暖身体。” 阿大瞬间石化：“……” “怎么了？你现在没空？” 阿大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魂魄：“有空！当然有空！王您稍等，阿大去去就来。” 他强打精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那么失落。 经过白烬尘身边时，他狠狠瞪他一眼。 而白烬尘嘴角微微翘起，对他身上散发的敌意视若无睹：“有劳这位狼族了。” 阿大冷哼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趁阿大打水的这段时间，莫晞过去单手抬起那个泡澡桶，模样轻松得恍若抬起一堆棉花：“把这个放你住的那个地方好了，我反正也用不太着。” 她对蛮荒北境恶劣的气候没什么大的感觉，白烬尘比她更需要这个泡澡桶。 物要尽其用，不然就是浪费，浪费是可耻的——奶奶从小就这么教育她。 -- 第117页 不过，她就这么把别人送的礼物转赠给第三方好像也不太合适……最终权衡之下，她决定干脆下次送个回礼给阿大，这样也不至于太不好意思。 莫晞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格外正确的决定。 第66章 嗷！x32 （一修）乌容花。 莫晞将泡澡桶在白烬尘的岩穴中放好以后，她视线落在地面上那块带血的生肉上。 这块生肉形状完整，白烬尘显然真的一点也没吃。 她弯腰将那块生肉拾起，拍去上面沾染的尘埃，然后亮出狼爪将它切割成整齐的块状，她拿出方方正正的一小块递给白烬尘：“吃点？” 白烬尘垂眼，依言接过，放入口中咀嚼咀嚼。 莫晞也扔几块到嘴里，努力控制住自己嫌弃的表情，终于咽下后，她问：“好吃吗？” 白烬尘颔首：“唔，不错。” “……”我信你个鬼。 见他这么给面子，莫晞也宽宏大量不打算拆穿。 她把地上的草堆都堆到一起，而后舒服地坐下，拿出一块破碎的镜片在手里把玩。 这是上次任务的奖励——“回忆碎片”。 「功能介绍：回忆碎片开启后，宿主能够自由进入契妖大陆过去的任意时间、任意地点，进行总时长为一天的时间旅行。本碎片最多容纳人数为两人。一旦过去旅行时间达到限定数额，本碎片将会自行销毁，请宿主每次游览把握好时间。」 这东西，说好听点可以说是时空旅行机器，但说难听点，就是一个消磨时间的鸡肋。 一开始她看到这个介绍时，第一想知道的就是能不能通过这个碎片回到过去改变历史——如果可以，那她或许就可以将巫兰救出来。 很可惜，系统给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即使能够回到过去，也只能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观众，重新观看一边巫兰的死亡过程而已。 她倏尔将“回忆碎片”握紧，抬眼看向白烬尘：“你想看看曾经的缥缈峰是什么样的吗？” 白烬尘没想到莫晞会突然问这个，他思索片刻后，回答道：“据前族长巫雨所言，缥缈峰乃是契妖大陆最高峰，曾经美如仙境，且灵气充沛，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宝地。” 莫晞点头，又问一遍：“你想不想去看看她口中所说的‘仙境’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神情投出一丝不解：“不是说，当年白冀入侵后，缥缈峰已然毁于一旦吗？既如此，即便白某想看，也是看不到的了。” 莫晞笑了，露出嘴角两颗稍显俏皮的虎牙，她朝他招手，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坐，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白烬尘将信将疑，但仍依她所言，在她身边坐下。 她一手拿着碎片，一手摁上他手背，然后在脑海中设定好这次回忆旅行时间和地点，并且选择这次回忆的时间长度为「15分钟」。 感受到手背上的暖意，白烬尘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呢，眼前景物一晃，地上铺的枯草堆成了苍翠欲滴的松柏枝。 他与莫晞坐在山巅之上一棵挺然屹立、傲世苍穹的松柏上，脚下是流动的浮云，三两只鹤妖在云海之中悠闲穿梭。 银瀑从山间挂下，日头照耀下亮闪闪如一条珠帘，池泽之中，游鱼鳞片扑闪，水波荡漾。 当真是一处美如仙境的地方。 暖阳高照，山风轻柔拂动他发丝衣袂，这儿与蛮荒北境相比而言，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白烬尘一声喟叹，转头垂眼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女子。 她正惬意地晃荡着两条腿，极目仰望远方，金灿灿的眸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虽说莫晞在现世曾经去过不少著名的旅游景点，山河湖海也看得比较多，但是她仍旧被眼前的这幅景象深深震撼到了。 余光注意到身侧男子的视线，她侧过脸，手指着远处一点：“你快看那边。” 白烬尘回神，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处生长着一片繁茂的花海，清风掠过，玫红色的花朵随风悠然摇曳。 “我还真没见过这种长在漆黑藤蔓上，片叶不生的花。”莫晞眯了眯眼。 “白某亦不曾见过……” 白烬尘注视着那片花海，不知为何，心中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时，莫晞拉着他手，两人身形竟轻如羽翼一般，在空中漂浮起来。 “我们凑近去看看。”莫晞跃跃欲试。 “嗯。”他应声。 在即将到达那片花海时，那片花海竟然凭空消失了，化作一名面如皎月、长相温婉的姑娘。 看清她的容貌，白烬尘身影一震。 莫晞也暗暗吃惊，这姑娘的样貌，与巫兰一般无二，但是她身量苗条，离金刚芭比的体型可以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难道说，这是遇到年轻时候的巫兰了？ 攥着莫晞的手紧了紧，白烬尘几乎想要扑过去，但是身子动不了分毫，在此处，他似乎无法擅自行动，只能跟着莫晞的步伐来。 莫晞感受到他的挣扎，于是拉着他手，又向年轻巫兰飘近几许，最后，让白烬尘几乎与她肩并肩。 像是刚辛勤劳作过一场似的，年轻版巫兰此时神情稍显疲惫，但是她身上有一股少女特有的娇憨劲儿，眼眸中跃动着活力的光辉。 她手捧一朵泛着瑰丽光芒的花朵，几乎蹦跶着朝山下走去。 -- 第118页 白烬尘亦步亦趋跟着她，指尖试探性地触碰她的臂膀，奈何竟摸到一团空气，手指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一愣，觉得恍若置身梦境。 逐渐停下追逐的脚步，他无声望着年轻巫兰的背影，他抬手齿贝用力咬着食指指节，几乎咬出血丝来。 唯有痛意能够告诉他，他并非置身梦魇。 “哎，你干嘛！” 耳畔传来一声惊呼，下一瞬，受伤的手指被捉了过去。 莫晞皱眉，用袖口小心擦拭掉他指节上的血渍，口中喃喃着：“没事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白烬尘垂眼呆呆地看着她动作。 这美如仙境的缥缈峰像是假的，捧着花朵模样娇羞的娘亲也像是假的，但唯有眼前人是真的，真真切切能够触碰到的，能够与之交谈的人。 他忽而笑了，方才心中的郁结之气也散了大半。 冷静下来后，他问：“我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此处，是幻境吗？” 他分明记得，方才他们还在蛮荒北境的岩穴之中坐着，怎么一眨眼就来了这里。 终于止住他手指上的血，莫晞放开他，答道：“也可以说是幻境，不过你眼前所见的景物，都是过去切实存在过的，人也是。你可以看见他们，但是他们看不见你，你和我就是幻境中的看客，无法出手改变任何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 “唔。” 白烬尘视线又看向远处的年轻巫兰，她蹦跶几步后，在一处山洞前停下，有些忐忑地往山洞里张望。 接着，山洞里走出一个人影，赫然是年轻时的白冀，他一只手臂绑了白色布条，显然重伤未愈。 二人说了几句话后，巫兰面带娇羞地将手中玫红色的花朵递给她。 白冀冷峻的表情有所松动，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接过。 见他接受，巫兰眼睛一亮，双手握住他的手，举起来就要把那花往他嘴里塞。 白冀神情稍显愕然，他撇过头，躲过了那个花瓣。 巫兰一愣，想到什么似的，面上泛起两坨红晕，她缓了缓紧张的心情，然后抬头又与白冀说了些什么。 白冀便点头答应。 巫兰面上一喜，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轻啄一下，便不好意思地、逃也似的离开了。 白冀目送她离去后，低头看一眼手里的花，掌心燃起火焰，将瑰丽鲜嫩的花朵瞬间烧成灰烬。 毫不怜惜、甚至带着几分嫌弃地将手中的灰烬甩去后，他头也不回转身回了山洞。 白烬尘看完这一幕，转头对莫晞喃喃道：“缥缈峰这般仙境，可惜坐落在了人间。” 所以才会吸引来白冀这样的苍蝇来染指。 他嘴角翘着弧度，奈何眸中不见丝毫笑意。 莫晞沉默看着他，不知说什么是好。 或许当时她设定这次时间旅行的时间点的时候，应该再小心谨慎一点，这样也就不会让他看见刚才那一幕了。 最终，她伸手扯了两下他的腮帮，有些无奈道：“时间到了，我们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眼前陡然画面一转，他们又回到了那个简陋的岩穴。 泡澡桶中蒸腾着雾气，阿大已经备好温泉水。 他单膝跪地位于莫晞面前，双眼盯着她，见她睁开眼，舒了一口气：“王，您终于醒了，方才任我如何喊您也喊不醒。” 莫晞松开握着白烬尘的手，站起身来：“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闻言，阿大道：“阿大送您回去歇息。” 莫晞点头，对白烬尘道：“你泡完热水澡也早点休息，别太劳累。” 她拍拍他的肩膀：“也别过于忧思，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再纠结也是无用功，不如看开点儿。” 白烬尘颔首，见她神色的确有些疲态，便嘴角漾起弧度：“阁下放心，白某晓得的。” 等莫晞阿大走后，他撤回笑容，宽衣解带泡入热水中。 翌日清晨，远在千里的兔子窝里，兔耳少年在睡梦中磨着门牙。 巫雨浅眠，早早便醒来了，打狗棍迅速反应过来将她扶起身，又接了毒蛇液给她喝。 平日里除了挤毒液以外，几乎不怎么活动的眼镜蛇妖，这一天竟破天荒地动了。 他身子蜿蜒曲折地游行到巫雨面前，口吐人言：“族长。” 巫兰喝毒液的手一顿，明白是白烬尘在通过傀儡术联系自己。 “何事？” “族长，烬尘有一事想问……乌容一族，是会开花的吗？” 闻言，巫雨沉默半晌，而后长叹息一声：“会，且乌容族人一生只有一次花期。一旦情根深种，身体便会起反应，耗时七七四十九日，体内灵力逆行，最终结出乌容花来，只要让爱恋的对象吃下那花，便能与他同生共死，一方一旦受难，另一方就会身中乌容剧毒，绝对无法苟活。” “那若是爱人没有吃下那花呢？” “那也便无法同生共死了。” 第67章 嗷！x33 （一修）鲨了雪娃娃。…… 几日后，在蛮荒北境搜寻冰原狼行踪多日都无所获的白猎，收到了府中传讯鸟的消息。 这是封密信，绑在传讯鸟的腿上。 白冀敛容，起身摘下密信，阅读完之后，信封自动销毁。 信是白卓寄来的，信中写着近日白府的管家、下人们，甚至沈惜雪都出现了精神恍惚的症状，经常无来由地恶意伤人、毁坏府中的财务，有几个白猎的弟兄甚至被活活打死。 -- 第119页 白卓找遍城中的名医过来替他们看病，可是他们也瞧不出府上的人究竟出了什么毛病，只能配一些安神养心的药，这同样无济于事，现在他只能将发疯的人暂时扣押，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希望白冀能回去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端倪。 白冀清楚白卓，他并非莽撞的性子，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千里来信来向他求助，看来，白府的确已经乱的很，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负手立于窗边，眺望远处连绵不绝的皑皑雪山，静静看了一会儿后，他招来侍从。 “传令下去，一小队人马随我先行回府，剩下的人，三日之内若是还不能找到冰原狼族的老巢，便也回来吧，等处理完府中的事，下回再来也不迟。” 侍从领命。 白猎的人收到这等命令，心里已经自动默认三日后他们就要离开这等极北苦寒之地，回花红柳绿艳阳高照的城中宅院享福了。 于是他们美其名曰探查冰原狼族的行踪，但是实际是等白冀走后，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菜的吃菜，干活也不利索了。 唯一能管束住他们的少主，则在冰天雪地中兢兢业业地摸索探查冰原狼族的位置，天高皇帝远的，也管不住他们放纵的心。 也有几个对少主死心塌地的，愿意一头扎进寒风中，陪着白凌霄出生入死，一起搞地毯式搜索的。 白九就是几个人中的一个。 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在白凌霄屁股后面混，小时候孩子之间打架，他一直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但是每次白凌霄都会挡在他面前，替他出头，于是他一边哭出鼻涕泡，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对少主忠心耿耿、誓死追随。 这天，白九逆着寒风暴雪，誓死追随地跟在白凌霄屁股后面，猛烈的风雪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咬紧牙关，索性闭着眼睛往前走。 他走啊走，带着一种誓死追随的执念一直在走，就算脚步陷进雪地里寸步难行，他也没有放弃。 等到前方的风雪终于小一些，他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下方雾气蒸腾，氤氲了视线，他眨眨眼睛，茫然环顾四周。 少、少主呢？他誓死追随的少主呢！ 他又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雾气，他该不会，是半路被冰雪活埋，死后魂魄升天来了仙境吧！ 他绝望地两眼一翻，扑通跌进了温泉水中。 暖洋洋的热意让他恍若置身云端，舒服得不想起来。 突地，远处传来脚步声，出于胆小的本能，白九身子猛地扎进水里面，睁着眼睛警惕地观察岸上。 一个人影走近，接着泉面灵力震荡，他看到温泉水中有一个方正的冰盒子结出来，接着这冰盒子装着满满一盒子的温泉水破开泉面，来人用灵力带着冰盒子又离开了。 等那人走远后，白九再也撑不出，哗啦出了水面。 他哆哆嗦嗦打着寒战，召出自己契妖——一头驴妖。 他跨上驴背，抖着嘴唇道：“走，快带我去找少主，我找到冰原狼的踪迹了！” 于是，没过多久，出来泡温泉的阿大就被白凌霄活捉。 雪怪捏住他的身子，粗暴地摇晃，最后，阿大眼冒金星，口吐白沫。 洞府中的莫晞率先听到周围的动静，意识到不对劲，于是让洞穴中的冰原狼族们先按兵不动，她悄悄出来查看情况。 她从洞穴中出来后，拐了个方向，在白凌霄他们身后出现，她腾身而起，一脚踹掉雪怪的头颅。 雪怪圆溜溜的脑袋咕噜噜滚到地面，整个身子也散架，阿大就这么掉了下来。 莫晞冲过去单手提起他的衣领，带他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站定，对他轻声道：“你先回去，我来断后。” 阿大犹豫，他刚才面对雪怪时禁不住浑身颤抖，眼前这名身着红衣的人族，绝非等闲之辈，他不敢让王孤身作战。 “快走。”莫晞催促。 阿大一步三回头，最终选择躲在远处的一块石头后头，这样万一王有什么事，他还能出去搭把手帮忙。 莫晞飞冲过去，趁雪怪还没完全重塑好身体时，捡起雪怪的那颗头撒腿就跑，可惜，不知不觉，雪怪的头部散成一枚枚小雪花从她指缝流走了。 阻止雪怪重塑身体失败。 莫晞没有惊慌，毕竟如果主角的契妖如果能够这么简单就被消灭的话，也就不会成为主角的契妖了。 趁雪怪完全成形之前，她试图逃跑，白凌霄骑在霜羽鹿身上，霜羽鹿琉璃角中间结出一团冰霜球，球体涨到一定大小后，猛地破碎开来，无数道冰刺向莫晞袭来。 莫晞两手臂交叉，因着金刚不坏之躯，冰刺难以伤她分毫，她发足助跑，而后腾空而起，一个飞踢，踹上霜羽鹿半边翅膀，它吃痛地叫一声，难以掌握平衡，从空中跌落。 适时，白凌霄稳住心神，召回霜羽鹿，又召出狏即兽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这时，雪怪重塑完身体，拥有了三头六臂。 莫晞：“……” 你以为你是哪吒吗？ 她灵敏地躲过雪怪的捶地攻击，还伺机踹断它两条手臂。 谁知那两条手臂就算离开了雪怪的身体也还是能行动，飞过来握拳殴打莫晞。 莫晞避开，手一劈，将它这两条断臂劈成四节，又几拳将其碎成渣渣。 -- 第120页 她在拳头上附着了灵力，整个身子都泛着浅浅白光，莫晞怒叱一声，猛地向雪怪冲去，对着它的肚子打了一套组合拳。 雪怪被打得连连后腿，最后一拳头落下，它整个身子晃动两下，随后嘭地炸开。 漫天雪花飘洒。 莫晞舒了口气，以为终于可以结束战斗时，一道蓝色的光刺得她金眸半眯。 那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水晶石，围绕着这道蓝光，雪怪的身体又在慢慢聚拢，直至将蓝水晶包裹起来。 ——雪怪成了一个五头八臂的怪物。 “你丫的，有完没完！你以为你是蜘蛛精吗！” 莫晞怒了，她越战越勇，直接冲过去扒拉开雪怪的肚皮，这一次她没有攻击，而是整个身体都钻进了雪怪的肚子里。 雪怪的灵力特别充沛，这一点，在她第一次和它交战时，就已经察觉到。 因为灵力充沛，它能够一次次由生转死，再由死转生。 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雪怪在这漫天飘雪的北境之地，有着先天的作战优势，所以它才会这么难缠。 但是刚才看见那个蓝水晶的那一刹那，莫晞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雪怪的灵力来源，是那枚蓝水晶，与气候等其他因素关系不大。 在雪怪体内，她闭上眼睛，静心感知着那枚蓝水晶的位置，找准位置后，她一猛子冲向那处方位，手捏住那颗蓝水晶，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其捏碎。 破碎的水晶化作一粒粒蓝色光粒，消逝在空气中，灵力也随之散去。 雪怪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融化成了一滩冰水，永远滞留在这蛮荒北境的冰原之上。 莫晞平稳落地，抬眼看着骑在狏即背上睥睨着她的白凌霄。 “真不好意思，不小心鲨了你可爱的雪娃娃。” 第68章 嗷！x34 阁下终于醒了。 白凌霄兀自攥紧了拳头，他并不在意雪怪的死亡，实力不济的契妖迟早会被淘汰。 只是，他的契妖实力大多强劲，在外狩猎也总是一帆风顺，没有遭遇过这般惨烈的下场，他一时略有些不适应。 定了定神，他睨着莫晞：“妖孽，今日，我定将你收入囊中！” 莫晞冷笑：“喊口号喊得倒是挺大声，你追的上我再说吧！” 说着，莫晞也不恋战，直接一跳数丈远，一头扎进白茫茫的冰原之中。 她要让白凌霄离冰原狼族的洞穴越远越好。 白凌霄也没多想，白猎此行狩猎的对象本就是她，既然她主动出来了，又岂有让她逃了的道理？ 霜羽鹿羽翼翻飞，疾如闪电一般在莫晞身后追赶。 饶是莫晞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霜羽鹿这只既长了翅膀、又生了四条腿的妖兽。 霜羽鹿一边飞行，一边朝她扔过来一个个会爆炸的冰霜球。 眼见距离不断拉近，莫晞索性停下脚步，掌心凝起两张冰盾拦去它的攻击，而后收手再猛地一推，未来得及爆炸的冰霜球被悉数推了回去。 霜羽鹿身形一转，躲过那堆冰霜球，冰霜球径自朝前飞去，砸向山体，山体传来一阵轰鸣，山上凝结数年的积雪骤然崩塌落下。 “你就这点本事吗？”莫晞冲天上的白凌霄大吼。 “休得狂妄！”白凌霄眉眼倏尔一凛，身下霜羽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头顶长出两只熠熠生辉的琉璃角，背后生出一对纯白羽翼。 由于借用了霜羽鹿的力量，他周身泛着一层柔和的白光，衣袂翻飞，在这雪域冰原之上，气质恍若神祇下凡尘。 见此，莫晞心中暗叹一声，到底是《契妖大陆》的男主，服道化真的拉风，她低头再瞧一眼自己朴素的穿着，不由又叹一声。 希望这次与白凌霄一战，她不要成为烘托男主威武霸气的炮灰才好。 她释放灵力，无数枚冰刺在她周身凝结：“去。” 语毕，冰刺如离弦之箭，刺向空中的白凌霄。 “雕虫小技。”他冷声，挥手将冰刺悉数打落，继而羽翼翻飞，整个人朝莫晞冲去，双拳附着坚硬冰霜，一拳拳打向莫晞。 莫晞眯眼，伸出双臂格挡住他的冰拳，紧接着臂上肌肉一用力，将他推出数丈远。 白凌霄在空中稳住身形，他瞟一眼手上哗啦啦碎掉的冰屑子，察觉到不对劲，方才他拳头上的冰棱分明触碰到了这狼妖的肌肤，可这狼妖竟还能毫发无损…… “委实是个皮糙肉厚的畜生。”说着，他再次挥拳冲向莫晞。 莫晞伸手挡住，谁料白凌霄拳头上竟平白燃起熊熊火焰，虽仍无法毁坏她的皮肤，但烧得莫晞臂膀钻心的疼。 她咬牙忍着痛意，捉住他两只手腕一扔，将他甩了出去。 白凌霄扇着翅膀再度飞过来攻击她，他内里有霜羽鹿冰霜铠甲护佑，外头燃着一层熊熊火焰，将冰与火的灵力使得炉火纯青。 饶是莫晞有金刚不坏之躯，却也有点扛不住来势汹汹的火焰灼烧，尤其是一双金眸被熏得泪水直冒。 视线变得模糊，她索性闭上眼睛，凭借其余感官感知白凌霄的位置与攻势。 纵使击退白凌霄数次，他仍像是围着她嗡嗡叫的苍蝇似的，阴魂不散。 她咬了牙，风声擦过耳畔，感受到他的接近，忍住火焰灼伤的痛意，她一把揪住白凌霄的领口不放，千钧之力将他掷到地面死死摁住。 -- 第121页 她金眸半睁，神情七分不耐三分狼狈：“有完没完！你也看到了，你既杀不死我，也捉不到我，与其在这跟我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家洗洗睡吧！” 白凌霄虽说被她牢牢摁着，但仍气势不减，周身火焰越烧越旺，莫晞几乎整个身躯置身火海。 她双眼干涩难耐，整个身体像是要被烤熟一般，饶是如此，她仍是忍住没有撒手，转而一拳锤向他胸口，逼得他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服不服！” 耳边传来一声嘶哑的笑。 又一拳落下：“笑个屁！” 她金眸愤怒睁开，却见他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她的左眼瞳孔上出现了一枚金色烈日形状的契印。 契印闪着耀眼璀璨的光芒，想不留意到都难。 白凌霄幻化出一道霜刺飞速刺向她的瞳孔，莫晞心道不好，忙不迭放开他，后退数丈远。 可惜周身燃着的火焰不减，她顿觉有些体力不支，痛苦地单膝跪下。 白凌霄一个箭步逼近她，掐住她下巴抬起：“妖孽，不敢睁眼吗？” “哼，我就算不用这双眼睛，也照样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莫晞有气无力地放着狠话。 白凌霄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也不与她争辩，从袖口掏出一个袖珍金笼抛向空中，金笼骤然放大数倍，劈头就要向莫晞罩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力道将莫晞推了出去：“王，快走！” 话音刚落，那人代替莫晞被关在了金笼里。 莫晞回头，看见阿大一双眼牢牢追随着她：“王！快走啊！快走，不要回头！” 其余还有数匹冰原狼呲着牙，围着白凌霄，不许他前进分毫。 她咬了牙，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化作一匹白狼，在雪原上飞奔。 身上的火焰逐渐消退，喉咙里干渴难耐，她强撑着一口气，最终在洞穴口倒下不省人事。 …… “王，您醒了？” 莫晞再睁眼时，周围围了一圈的冰原狼族，他们皆无比关切地望着她。 她张了张嘴，才发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一只狼妖将她扶起，喂她水喝。 莫晞牛饮而尽，方缓过来一些，她环顾四周：“阿大呢？” 族人垂下眼睛：“狼妃他们，都被人族抓走了……” 莫晞攥紧了拳头，她站起身，却是一阵头晕目眩：“我去营救他们……” 身侧的狼族将她扶住：“王，您好生歇息，狼妃他们为您献身，是他们的荣耀。” 在王昏迷这段时间，已经有好几名狼族前去营救狼妃一行人，但均被一网打尽，能够将王重伤的人族，的确是不好惹的。 他们狼族一向团结，为了集体利益，牺牲在所难免。 既然短期内打不过那些人族，那便只有休养生息才是长久之计。 “王，那人族实力不容小觑，您刚受伤归来，昏迷了三日方醒，须得好生调养。” “是啊，何况，日前我去查探，那群人族早已撤出北境，即使您现在过去，也是找不到狼的。” 莫晞抿了唇，一言不发。 扶她的那名狼族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她不挣扎，便搀扶她躺下：“王，您先休息，我们便不在此打扰了。” 说着，其他狼族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也识相地留给莫晞安静休息的机会。 莫晞呆呆躺了许久，手指有些无力地抚上自己眼皮。 五年前，她没能将巫兰从白冀手下救出来，五年后，她又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别人无谓牺牲。 阿大当时在金笼中坚定的目光记忆犹新，纵使身陷囹圄，他的眸光中闪着幸福的光辉。 他把自己的性命安危放得很低，将冰原狼王捧得极高，恍似只要莫晞存活下来，他就什么也不在乎。 可正是这种眼神，让莫晞的心恍若有千钧重。 阿大的性命并不轻贱，她的性命也不算高贵，她何德何能让其他狼族替她牺牲呢？ 说起来，她充其量算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小偷，那些狼族想救的人也早已不在了啊。 她攥紧了拳头，觉得自己既狡猾又卑鄙。 一抹白色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披着毛褥的男子蹲下身，冰凉的手掌抚上她面颊。 他面容些许憔悴，连带着笑容都变得有些脆弱。 他敛着眼睫，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阁下终于醒了……” 第69章 嗷！x35 （二修）钻地逃跑。…… 莫晞眼神仍旧失焦地发呆，她手盖上白烬尘手背，而后将他轻轻一拉扯，他步子一个不稳，就跌到她身上。 白烬尘一愣，撑起身子想起来，奈何莫晞的手臂如铁一般环到他背后，下巴抵着他肩膀，他看不见她此刻是何表情，只感受到她身体轻轻颤抖着。 白烬尘怔然许久，而后闭了眼睛，发出一声喟叹：“没事了，都过去了……” 场面默了片刻，莫晞缓了几缓后，松开手，有些惭愧地坐起身，将他推开：“抱歉。” 白烬尘垂着眼，莫晞环抱温暖，他并不厌恶，反倒……有几分贪恋。 他抿了抿唇，柔声道：“……阁下想吃烤肉吗？” 莫晞一愣，刚才听族人说她已昏迷三日，难道说这段时间，他一点东西也没吃？ 瞟一眼他瘦削的下巴，心道也不是不可能，于是点头：“好！” -- 第122页 她起身，唤族人将所有的存粮都拿出来，自己又带了几名族人出了洞府，在外猎捕了三头羚羊回来，顺路扛回来不少柴薪。 “王！”冰原狼们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狼王重伤刚刚痊愈，就出门打了猎物回来，顿时既欣慰又心疼。 “把这些木头摆成上次我在洞口布置的那种样子，摆个十堆左右就成。”莫晞眼神在狼群中逡巡一圈，揪出上次看着她生火的那两匹守卫狼吩咐。 “是。”那两匹狼在狼群中昂首挺胸走出来。 族中有这么多狼，没想到王竟然记得他们的样貌，他们霎时有些受宠若惊。上回王在洞穴口烤肉时，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也将柴薪的摆放记了个大概。 说干就干，他们撸起袖子，在洞门口将王带回来的灌木堆成一个个圆锥形。 与此同时，莫晞又指导族人们把那三头羚羊处理了，剥皮、削肉剔骨、最后串成肉串。 小狼崽们站在一旁，好奇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切。 莫晞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便吩咐母狼们负责教狼崽串肉，狼崽们听到后，忍不住兴奋地蹦跳两下，还有的欢呼出声。 不断有族人被吸引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宽阔无比的洞穴口，就摩肩接踵坐满了狼。 他们堆柴火的堆柴火，切肉的切肉，串肉的串肉，有些事，竟然不用莫晞可以嘱咐，就会有狼主动来帮忙。 不得不说，狼族的合作意识真的是很强的，难怪在现代会有一些厉害的企业会在员工之中推崇狼性文化。 最后，待狼守卫摆好柴火，切好羚羊肉后，莫晞手中幻化出一枚冰质放大镜，对着洞口|射进来的阳光一照，不一会儿，一堆木柴就被点燃，先是一小簇而后燃起一大簇火焰。 有些冰原狼族没见过“火”这种东西，有几分怯意地后退两步，还有胆子大的，好奇地伸出爪子去碰，却被烫得一哆嗦。 莫晞拿起一根生肉串，放到火上烤，不一会儿功夫，肉香四溢，冰原狼们嗅觉极好，闻到烤肉味，纷纷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王……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羚羊肉在这红色的物什上面过了一遭后，会发出这种味道？”莫晞身侧的那只狼问。 莫晞没想到他们连什么是“火”也不知道，便解释：“这东西，唤作‘火焰’，会散发热量，要是徒手去碰，会觉得烫，所以很危险，但是有利也有弊，就比如说，经‘火’加工过的食物会变得特别好吃。” 她把烤好的肉串递给他：“你尝尝？” “是。”狼妖像是接了什么重要任务似的伸手接过，一脸严肃地将肉串连肉带签扔进大嘴里咀嚼吞下，然后眼冒精光，“这、这是何等美味……王实在是好手艺！” 莫晞：“……” 她在内心拊掌，你也真是好胃口，居然把木签子也吃了。 其他冰原狼族听了这话，抻长了脖子，也跃跃欲试。 之前被白凌霄烧过之后，莫晞的嗓子仍旧有点哑然，她手虚握拳放到唇边清了下嗓子，而后道：“大家也可以试试，在火上烤过的肉会更好吃。” 她一边说，一边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烧着火的木头，借火点燃了旁边另外两堆柴。 “是。”其他狼模仿她的样子，将剩余其他柴堆全部点燃，而后拿出一串串肉串，试探性地放到火上烤。 莫晞又拿起一根生肉串做演示：“烤的时候，记得时不时旋转几下，这样才能受热均匀，烤出来的肉也会更好吃。” 刚说完这话，噌的一声，一只小狼崽手里的肉串就焦了，对着火的那一面黑得跟炭似的，手里的木签子也被烧断，整根肉跌进了火里。 注意到周围狼的视线，小狼崽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对、对不起。”说着，他倾身就要去捡火里的肉。 一道冰盾浮现拦截住他，只听莫晞道：“掉了就不要了，肉还有很多，不用心疼，伤到手就不好了。” 小狼崽将手收回来，头上的狼耳耷拉下来，听到王这话，他心里像是软了一块，酥麻麻的。 王这次离家出走回来，好像改变了很多，以往的她定会大声呵斥他怎么这么不小心，笨手笨脚的，丢了冰原狼族的脸面，而现在，王竟然比起脸面，更关心他受不受伤…… 王的灵力还是这么强悍，但是王的性子好像更温柔了。 他喜欢这样的王。 “大家烤肉的时候都小心点，别伤到自己。”说完这话，莫晞起身，把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的白衣男子拉了过来，摁下他的肩膀，让他坐自己身边。 众狼的视线不由集中到白烬尘身上，眼神充满戒备。 在王昏迷这段时间，这个人族一直要进来看王，都被他们拦下来，一个外族人，接近重伤昏迷的王，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对王不利的事情？ 如果说冰原狼们对同族人有着十二分的信任，那么对于异族人，他们就会有十二分的怀疑。 而极地冰原狼王是族中最为至高无上、也是最重要的存在，容不得有一点闪失。 王醒过来之后，这个人族趁他们离开王的身边后，又偷偷溜进王的卧房，狡猾得像一只老鼠。 他们最唾弃狡猾又卑鄙的人族了。 白烬尘依莫晞所言乖巧坐下，全然没有理会冰原狼族们打量的眼神，面上笑容浅浅。 -- 第123页 莫晞很快烤好了一串肉，她把肉串递给他：“呐，你要的烤肉。” 白烬尘盯着她手中的肉串默了半晌，而后垂眼，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咬下了肉串顶端的那块肉，神色淡然地咀嚼：“多谢阁下馈赠。” 接着，他顺手拿起一串生肉，学着莫晞刚才的手法在火上转着，肉串上逐渐渗出油脂，冒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方才在岩洞之中，白某问阁下是否想吃烤肉，想的是我洞里有一块生肉，或许可以烤了给你解解馋，但既然现在阁下自备了食材与篝火，那白某就出一份小力，替你烤个一串试试。” 他拿起烤好的肉串，试探性地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然后将其递到莫晞唇边：“试试？” 莫晞也不客气，直接啃了一口，而后评价：“还成吧，比我烤的还差了一些火候。” 闻言，白烬尘也尝了一小口，而后眉眼弯弯：“的确差些火候。” 二人这么一来一回的，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倒是看呆了周围的冰原狼们。 他们几乎惊掉了下巴。 王……王和这个人族是在互相喂食吗？ 要知道，互相喂食这种行为，在冰原狼一族看来，是极为亲密的一种行为，几乎只有在配偶之间才会发生。 如果说这个人族不懂他们冰原狼族的规矩也就算了，他们的王又怎么会不懂呢？ 难道说，王被这个狡猾的人族，玩弄感情了？ 越想越有可能。 当下这个节骨眼儿上，狼妃被捉，这个卑鄙的人族又在千方百计接近狼王，再这么下去，他们冰原狼族就危险了呀！ 如此想着，冰原狼们看向白烬尘的眼神更是警戒。 莫晞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小的吃肉串的举动，会让她的族人们产生这么多小九九，她专心烤肉，时不时投喂一下白烬尘，又时不时投喂一下身边的人。 她把烤好的一串肉递给离她最近的一位老狼：“老人家，给您吃。” 这匹老狼已经很老了，眼部周围的皮肤都耷拉下来，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珠子，但是他在看到莫晞递给他的肉时，惊讶地将眼皮撑开，眼睛睁大，双手颤巍巍地将其接过：“承蒙王上厚爱。” 莫晞摆手：“不必客气。” 言罢，她又一连拿起六串生肉，一手捏着三串游刃有余地烤起来。 每烤完一串，她就分发给周围的狼，很快，原本堆成两座小山的生肉串，就剩下了一小半。 “王，您不吃吗？”那匹老狼吃完莫晞给他的肉串后，开口问道。 莫晞愣了愣，把手里这串刚烤完的肉又递给他：“老人家，您多吃点，我没什么胃口。” 听到这话，白烬尘停下咀嚼的动作，一双眼睛看向莫晞，她往日明亮的眼眸中不知何时添了几丝阴翳。 老狼叹了一口气，没有马上去吃那串烤肉，而是眯着眼睛，语重心长道：“王，我是看着您和狼妃长大的，您从小便身强力壮，而狼妃幼年时却没有现在这么强壮，有一次狼妃出去玩，被人族当做犬类抓了回去，是您将他救了出来，自此，狼妃便对您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地追随您……这么多年来，你们之间朝夕相处，想必是培养了极为深厚的感情的，现在狼妃不在，您心中思念不已，老狼我也能够理解。” 顿了顿，他继续道：“只是，狼总是要向前看的，何况，王您是要带领我族不断前行的，肩上的担子比普通的冰原狼要重得多。为了帮助您早日忘记狼妃，我看不如，重新在族内遴选一名狼妃吧？” “是啊，王，虽说历代狼王从来只有一个配偶，但是既然现在狼妃被人族捉走，十有八|九是会被强行签订契约，再也回不来的，为了今后繁衍生息，您不如趁早再选一名狼妃吧！” “族里年轻的公狼这么多，一定有您喜欢的！” …… 族中催莫晞找对象的声音此起彼伏，莫晞恍惚间想起过年走亲访友时，七大姑八大姨撺掇着她相亲的场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逃跑。 第70章 嗷！x36 出去透透气。 但是莫晞没法逃跑，而且冰原狼们的要求合情合理。 狼王总是需要一个狼妃的，这才能保证冰原狼族的繁荣昌盛。 如果说这个身体本身就归莫晞所有，那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一个甩手掌柜，坦白说这个狼王她不想当了，自然狼妃什么的也不会有，但是这个身体原本就不属于她，她既然霸占了别人的身体，那就不能任性拒绝族人们对这个身体的合理要求。 她叹了一口气：“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儿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言罢，她起身出了洞穴，三两步就上了山顶，坐在一块石头上吹风。 「滴——」系统传来任务完成的声音，「恭喜宿主顺利完成隐藏任务，实现了极地冰原白狼王的遗愿，帮助冰原狼族度过了灭族危机，1000点威望值传入您体内，冰原狼族对您的敬仰程度大幅提升。也十分感谢宿主的配合，增进了汪星人与狼星人之间的友谊，撒花撒花撒花。」 莫晞皱眉：「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这1000点威望值到底有什么用？就算没有这威望值，冰原狼族本来就已经足够敬仰他们的王了。」 「虽然宿主占用了极地冰原白狼王的身体，但是宿主的言行举止与原身有很大区别，仍旧存在掉马的可能性，1000点威望值足够您避免在冰原狼族面前掉马危机的产生，更有利于今后任务的顺利进行。」 -- 第124页 莫晞死鱼眼：「我倒是觉得掉马还挺好的，这样就不用被逼婚了。」 如果不是这个系统用“心绞痛”威胁她，她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幅被疯狂催婚的田地？ 想到这里，她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视线略有几分迷离地望着远处高低起伏的皑皑雪山。 吹了一会儿冷风之后，莫晞心情稍许平静，便起身准备回山洞。 却瞥到一个站在洞口，仰头望着她的身影。 莫晞拧了眉，跳到他身侧：“你出来干嘛？外头风雪这么大，你受不住的。” 像是应了她这句话一样，白烬尘禁不住轻声咳了两下。 他身上披着的狼毛褥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就连秀气的眉梢和鸦青色的睫羽上都沾染了细碎的白雪，再配上他苍白的肤色、乌黑的发丝和瞳孔，整个人就像是从水墨画里出来似的。 ——他应该是在这站了不少时间，莫晞心想。可惜刚才她在想别的事情，所以没注意到他，如果是平时，在他踏出山洞的那一刻，她就会察觉到的。 白烬尘咳完后，缓了缓，垂眸笑望她：“白某也想出来透透气。” 里面的冰原狼族们正热火朝天地商讨选拔下一任狼妃的事，他要是再不出来，可能会忍不住将里面的狼都制成口不能言的傀儡，尤其是那匹向莫晞提议遴选狼妃的、不识好歹的老狼。 何况……何况眼前这位被讨论的主角，似乎情绪不佳，他也极想出来看看她的。 “阁下是透完气了吗？” 莫晞撇撇嘴：“透完了，你要是还想透气，我可以再陪你一会儿，不过，不要在这里傻站着，太冷，我们进去透气。” “进去怎么透气？”白烬尘不解地歪了一下头。 未及等到答案，莫晞就拉了他的手，进到了山洞里边。 “王！”里面谈论到一半的狼族喊她，“上回王妃遴选是靠比武的方式决定的，您看这一回也是用比武如何？” “届届的狼妃都是靠比武产生的，多没新意啊，要我说，这一次不如破格，靠选美的方式，选出狼妃！”另一匹狼反驳。 “选美？实在是妇人之见，肤浅！” “什么？你敢骂我？” …… 莫晞掏了掏耳朵，自动屏蔽狼妖们的吵闹，穿过狼群，来到了白烬尘待的岩穴之中。 见到里面放着的泡澡桶时，她垂下眼眸，当初还想着要送阿大一份回礼的，现在倒好，直接把他送进火坑了。 她甩了甩头，有些事情，是非人力所能及的，再懊恼也无济于事。 松开白烬尘的手，弯腰把地上的草堆厚厚地堆在一起后，在上面坐下，而后邀请白烬尘一起过来。 她从系统背包中取出“回忆碎片”，右眼眯起，将碎片放到左眼睛前面观察，透过碎片可以看到里面像飞速流转的走马灯一样留下的残影。 “这块石头可以带我们回到过去任意时间点的任意地方进行游览，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第71章 嗷！x37 （一修）我来帮你。…… 白烬尘沉默看了莫晞半晌，最后道：“白某想看看阁下幼年时究竟是何模样。” 莫晞一愣，指尖轻挠腮帮：“其实我也有点忘了，不过既然你想看，那就去看看。” 说着，她握上白烬尘的手，在脑海中设定好时间地点，眼前场景便转化成了冰天雪地的样子。 寒风在呼啸，但是因为“旁观者”的原因，莫晞和白烬尘并没有觉得多冷。 前方两只圆滚滚的雪白小狼在冰原上奔跑。 “阁下是哪一只狼？” 莫晞打着哈哈：“时间太久远了，说实话，我也有点记不清了，咱们凑近点看看再说。” 她捏着他手，带他飞速地飘过去。 两只小狼在一块石头后面停下脚步，探头探脑的。 距离它们不远处，有一块小小的草地，一只成年羚羊正在埋头啃食。 在它们观察羚羊的时候，莫晞和白烬尘也在观察它们。 这两只狼的样貌不一。 一只身形小巧，脑袋圆圆的，耳朵小小的，身子也圆滚滚的，尾巴短短的，模样看上去憨态可掬，会让人忍不住上手撸一把。 而另一只，则脑袋尖尖的，鼻端突出，生着修长的四肢，看上去凶巴巴的。 “唔，想必这只便是阁下了。”白烬尘用手指了指那只圆滚滚的小白狼。 “这样吗？我倒是觉得这只凶巴巴的像是我。”毕竟上次那匹老狼说，极地冰原白狼王小时候很强壮来着。 恰此时，那只模样可爱的小白狼动了，它猛然从石头后面窜出来，呲着牙齿，表情凶恶无比地冲向那只羚羊，趁羚羊没反应过来，就一口咬上它的脖子，牙齿死死咬住，任凭羚羊如何挣扎也不放松。 最后，鲜血撒了遍地，羚羊高大的身躯嘭地倒下，确定那头羚羊死得透透的，小白狼才松口，血渍将它嘴巴染得红红的，它回头招呼自己的同伴过来一起享用。 而它那只长得凶巴巴的同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过，四条长腿正在不断惊魂未定地打颤。 莫晞：“……” 俗话说，人不貌相，看来这个道理，在冰原狼身上，也同样适用。 她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咳嗯，本王决定收回刚才的话，这么胆小的狼，肯定不会是本王。” -- 第125页 胆小狼好不容易克服内心的恐惧，过去跟小白狼一起干饭，别看这两只狼年纪不大，胃口却大得很，一下儿就吃了小半只羚羊，进食完之后，它们把剩下的羚羊肉撕扯成两半，一人一半叼在嘴里，准备打道回府。 爬雪山时，小白狼步伐飞快，一下儿甩了胆小狼老长一段路，因为它时不时要停下来等它。 不知是第几次回头时，等了许久也没见到胆小狼的影子，它有些困惑地眨了眨圆溜溜、金灿灿的眼睛。 又等了一会儿后，它决定掉头去找。 一路回去，它怎么也没找到胆小狼，反倒在雪地里看到了那块理应由胆小狼负责搬运的羚羊肉。 胆小狼失踪了，意识到这一点后，它眼神倏尔一凛。 又疾步在周围找了一圈后，它看到一溜人族的脚印。 于是它半是沿着脚印，半是嗅着沿途留下的气味，终于找到了胆小狼的身影。 ——它瘸了一条腿，被人族套了颈链，狼狈地躺倒在羊圈旁，成了一只卑微弱小又可怜的看门狼。 见到这幅景象，小白狼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地晃了晃圆圆的脑袋。 它也不急着上前营救，而是窝在雪堆里，远远地查看那边的情况。 人族忙着准备晚餐，并没有留给胆小狼多少注意力。 小白狼放下口中叼着的羚羊肉，悄悄接近可怜的胆小狼。 虚弱地躺在地上的胆小狼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吃力地掀开眼皮，看到是小白狼时，猛地一惊。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这里很危险的。”它虚弱地说话。 小白狼翻了一个白眼：“我才不像你这么胆小，区区人族又有何惧？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话音刚落，身旁就传来一声惊呼：“爹爹，这里有一只小胖狗！” 穿着厚厚的棉袄子的女娃娃瞪着眼睛，充满惊喜地望着小白狼。 小白狼迅速反应过来，撒腿就想跑，却不幸被女娃娃揪住了尾巴，轻易被提了起来。 女娃娃眼睛不停眨巴眨巴盯着小白狼看，脸上不自觉泛起两团红晕：“小胖狗，你长得好可爱啊！” 听到“可爱”这两个字，小白狼挣扎地愈发厉害。 可恶的人族，竟敢用“可爱”这个词语羞辱它，真是不识好歹，它越想越气，张开嘴巴猛扑过去咬她。 “啊！”女娃娃被吓得不轻，松开了抓着小白狼的手。 听到动静，屋里的成年人族撩开门帘跑了出来，小白狼见状，腾腾两步没了踪影。 见人族没有追来，便停下脚步，在远处蛰伏着，成年人族以为是胆小狼将女娃娃吓哭了，便用力地踹了胆小狼两脚，胆小狼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紧接着，成年人族将哭泣的女娃娃安抚好后，将她抱回了屋里。 小白狼又静静地在雪地里趴了许久，金色的眼眸警戒地注意着里面人族的动静，一直到一轮孤月升起，也没有放松警惕。 一直静静观察着这只小白狼的莫晞摇头喟叹：“不愧是我，有勇有谋，王者风范。” 听到这话，白烬尘“呵”的一声笑出声。 终于，夜深人静之时，小白狼动了，它遽然间朝胆小狼飞奔过去，牙齿咔啦一声咬断它的颈链，一爪子摁上它脑袋：“醒醒。” 胆小狼虚弱地睁开眼睛，它从娘胎里出来时，岔了两口气，所以体质比寻常冰原狼差点儿，之前人族那两脚踹得不轻，它现在觉得自己好似一条腿跨入了濒死之境，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过去。 “不准睡觉，回了洞府中再睡！”小白狼这声呵斥音量放得极低，语气也极其严厉。 它直接团了一团冰冷的雪球，蛮横地塞进胆小狼的喉咙里：“让你清醒清醒。” 胆小狼咳了一下，确实清醒一些。 它勉力爬起来，右后腿缩起来，只能靠着其余三条腿踉跄着跑动。 “受伤了？”小白狼眼神中满是严肃，查看胆小狼腿上的伤势，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两下，“坚持住。” 感受到伤口上柔软湿润的触感，胆小狼的伤腿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冰原狼族崇尚强者为尊，它常常因为不够勇猛，而被族中的狼同伴嫌弃，只有这只狼，非但不嫌弃自己，还愿意带它出来打猎。 现在……又替它舔舐伤口。 它的娘亲在生下它后不久就去世了，记忆中，其它的小狼磕着伤着了都有母狼来舔舐伤口，只有它，在很小的时候便不得不学会自己给自己舔伤。 这只狼，是第一只愿意帮自己舔舐伤口的狼。 它觉得自己胸口暖洋洋的，精神头也好了一些，于是非常努力地跟上前面这只狼的脚步。 夜幕低垂，一轮孤月悬挂高空。 月色下，一匹模样憨态可掬的小白狼翘着尾巴，嘴里叼了一块肉，可以放慢了速度，脚步轻快地啪嗒啪嗒走着。 它身后不远处，一只瘸腿的狼尽力用三条腿奔跑。 回到洞穴门口，瘸腿狼喊住小白狼：“等等。” 小白狼回头。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小白狼将嘴里的肉放到地上，剔透的金眸在月色下熠熠闪光：“好啊，你这条命是我救来的，你今后就是我的小弟了，你放心，以后我会罩着你的，没有狼敢欺负你！我未来的梦想是成为狼王，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一号小弟，排行老大，嗯……我以后就叫你阿大吧！” -- 第126页 “阿大……”瘸腿狼木愣愣地重复了一遍，而后用力地一点头，“嗯！我喜欢这个名字！” 月色下，两只小狼的身影逐渐淡去，最后就连月色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莫晞和白烬尘结束了第二次时间旅行，眼前的景物重新变换成了光秃秃的岩壁，还有放置在角落的、有些奇形怪状的泡澡桶。 松开牵着白烬尘的手，莫晞冲他挤出一个笑容：“嘿，怎么样，小时候的我可爱吧？” 虽说莫晞脸上笑容灿烂，但白烬尘仍是敏锐地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没有戳穿她的伪装，而是选择配合。 轻轻颔首，他回以笑容：“嗯，可爱极了。” 莫晞重新侧过脸，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回忆碎片。 白烬尘便支着脑袋，沉默地看她动作。 场面默了半晌，白烬尘幽幽开口：“阁下……想救阿大回来吗？” 莫晞的手一顿，过了好半天后，她“嗯”了一声。 “想啊，毕竟他是我珍贵的头号小弟，我答应了要罩着他的。” 她垂下眼睛，试图掩盖眼底溢出的愧疚之情。 没想到之前冰原狼王曾经对阿大许下过这种承诺，那现在阿大被白凌霄捉了回去，她这算不算是间接导致冰原狼王违背了诺言呢？ 听到这个答案，白烬尘沉吟片刻，接着，他起身来到莫晞面前，蹲下身与她的视线平齐。 他双手捉住她捏了回忆碎片的手，莞尔一笑：“我来帮你。” “？” 他重复一声：“请让白某帮阁下救出阿大。” 或许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整日记挂着他。 第72章 嗷！x38 事不过三。 莫晞盯着白烬尘看，觉得他好像是认真的。 她把手从他手里抽离出来：“用不着，我自己的族人我会自己想办法去救的。你也知道，我一身蛮力，而且灵力充沛，刀枪不入，实力在这契妖大陆的妖族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说着她拍了拍胸脯，而后继续道：“我想过了，等过两天把身体养好，就去一趟白府，将族人们一起救出来。” “白某不曾怀疑过阁下的实力。只是……寡不敌众。” 他低垂眼眸，嘴角噙着笑意：“白猎成立已久，收服了不少厉害的大妖在手里，纵使阁下能够以一当十，但阁下能保证自己能够以一当百吗？何况，嗣场与白猎素来交好，为其提供了不少专门压制妖族的灵丹妙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阁下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中招呢？” 莫晞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嘴角耷拉下来，有些无奈道：“照你这么说，我一定是有去无回了呗。” 白烬尘笑容不改地望着她。 莫晞最终长叹一口气。 他说的道理其实她都懂，且不论白府还有什么厉害的大妖，白凌霄的那两只就已经让她够呛了，至于嗣场的药，她之前也亲身体会过，的确很克妖族。 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难受。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校运会上参加3000米长跑项目，前六甲早已诞生，但是自己还没跑完全程，即使继续坚持，也是注定得不到名次的，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继续跑啊，继续坚持啊…… 现在莫晞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不试试怎么知道救不出？ 理智告诉她要掐灭这个声音，但是执念在助长它的气焰。 莫晞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白烬尘的声音插了进来，挥散她心中猖狂叫嚣的声音。 “兵法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白某可以趁其不备，将被捉的冰原狼族们，偷放出来。” 莫晞有几分动摇：“可是，傀儡术是巫术，我看你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上次你还吐血来着，万一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为了能够顺利完成剩下的任务，白烬尘的生命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听到莫晞这句话，白烬尘的笑容愈发灿烂，激动地握住莫晞的手：“白某不会有事，阁下尽管放心。” 莫晞仍是犹豫。 冰凉的指尖抚上她面颊，他嗓音有几分低沉：“阁下不必忧扰，只管尽情利用白某便可。” 他喃喃：“一切交给白某好了。” 最终，莫晞像是被蛊惑一般，冲他点了点头：“好吧，但是你要量力而行，即使最终营救失败，我也不会怪你的。” 白烬尘明显很高兴：“嗯！” 他起身走到角落，倚着岩壁坐下后，开始静静地操纵远在千里之外的傀儡丝。 莫晞看了他一会儿后，走出岩穴，决定给他拿些烤肉回来，等他施完傀儡术，给他补充体力。 …… 白冀回到白府后，第一时间前去查看了白府突然发狂的那些人，白卓事先用绳子将他们捆了起来，关在各自的房间里。 白府管家是第一个出现发狂迹象的，是以白冀先去了他房间查看。 老管家被五花大绑在红漆木椅上，此时神志看上去很清醒，对于白冀的问话，也能够对答如流。 “你可还记得当初自己殴打府中丫鬟的情形？” “回老爷的话，不记得了，老仆只记得自己去厨房轻点菜品，之后的记忆都不记得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绳子捆了起来……” -- 第127页 白冀又去其他人房里，挨个盘问了个遍，却都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请来的大夫也说那些人的神志现在很清醒，不像是得了什么癔症的。 于是，他又派人请了嗣场的妖医过来看，也一样什么也没看出来。 最后实在没有头绪，他便下令遣散了府中那些发狂的下人们。 但沈惜雪是白卓的妻子，嗣场主人的妹妹，不能轻易逐出白府，于是他下令先松绑她，再增设两名侍从对她严加看管，一有什么异常，需得及时汇报。 这一夜，那两名侍从在沈惜雪门口守夜，一直到很晚，她房里仍旧亮着烛火，敲门进去，看到沈惜雪正借着烛光，用刀片削一块木头。 听到开门声，沈惜雪也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削木头。 见侍从们看着她动作，久久没有把门关上，便出声：“夜里风凉，你们若是无甚大事，就把门关了。” 侍从们虽然奇怪沈惜雪什么时候有了雕刻的爱好，但是既然她看上去神志清醒，便也没有多想，乖乖把门阖上了。 而沈惜雪房中的烛火一直燃到了第二天，一夜没睡她神情也不见丝毫疲态，她颇为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木雕作品——一匹狼，而后颇为细致地轻柔吹去木狼上的尘屑。 做完这一切，她唤一声：“无名。” 猫妖无名从影子里显现，听候沈惜雪发落。 沈惜雪没有明着下命令，而是在心里对无名用了言灵之力。 “是，主人。”无名领命，伸出双手接过那匹木雕狼，又悄无声息隐去身形，沉入黑暗。 而这时两名在门口敬业职守的侍从们，就被黑暗中伸出的两只手一左一右猛地砸晕，失去意识的一刹那，那两名侍从从头到尾连行凶之人的脸都没看到过一次。 无名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砸晕后，又悄然隐到黑暗中。 与此同时，沈惜雪推开门，整个身体暴露在刺眼的日光之下，仰头癫狂一声厉笑，引来了白府周边下人们的注意，紧接着不久，她就被人押着，绑了起来。 白冀正在和白凌霄他们在议事堂商议事务，听人通报沈惜雪又发疯了，便停下当时的事务，急匆匆赶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可惜这回仍和上回一样，一无所获。 保险起见，白冀命人将她绑了起来，又增设了八名白猎的人对她严加看管，白卓虽心有不忍，但事不过三，沈惜雪已经是第三次失控了，他再也没有立场来袒护。 第73章 嗷！x39 （一修）泡温泉。 在白冀他们注意力都放在沈惜雪身上的时候，无名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了白府专门用来关押狩猎回来的妖族的地方。 他身形隐在黑暗处，避开守卫的视野范围。 一对碧眼快速扫视一圈，很快发现了被关在银笼中的冰原狼的身影。 那只被他捏在手心的木偶狼开始躁动不安地震动。 他松手，木偶狼咻的飞到其中一只冰原狼的身旁。 沈惜雪命令无名要找到一只和这个木偶狼长相相似的妖族，而后将那只妖族偷偷放出白府。 无名成为沈惜雪的契妖多年，对她的秉性也算是有一定了解。 西苑那对母子还在的时候，沈惜雪的命令多半是让他去刁难那对母子，西苑那对母女离开后，无名就成了沈惜雪的影子，做她的随身护卫。 时隔多年，向来对妖族嗤之以鼻的沈惜雪，竟然会破天荒地对他下了一个营救妖族的命令。 委实匪夷所思。 无名化作一道残影，悄无声息地顺走守卫身上的一串银色钥匙，又悄无声息地来到那只冰原狼族面前，无声地解开银笼上的锁。 那只冰原狼见他动作，表情满脸狐疑，但也识趣地没有声张。 无名将他从银笼中拉了出来，那个等候在一旁的木偶狼便自行走进笼中，化作那只冰原狼的模样。 那只冰原狼见了此情此景，也是惊讶不已。 他一个不留痕，踢到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子，石头咕噜噜滚到墙角。 “谁！？”守卫听到响动，迈步走进来查看，却看到一只碧眼黑猫走了过来。 “喵呜——” 猫叫声稍显诡谲，音波在守卫耳廓边回荡，守卫的眼神顿时失了光彩，若无其事地又迈出了门。 “怎么了？”门口另一个守卫向他问话。 “没什么，就是不知道哪来的野猫混了进来而已。” 无名重新给银笼落了锁，又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串银钥匙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后，他揪着那只冰原狼跳窗逃走。 他就这么揪着那只狼妖在城中家家户户的屋檐上肆无忌惮地穿行。 一身黑衣，速度敏捷得犹如鬼魅一般。 最终，他把阿大扔在了偏僻的城西郊外，一双碧眼古井无波地对他道：“滚吧，滚的越远越好。” 说完这句话，无名头也不回地回了白府。 阿大突然之间重获自由，还有点懵，他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后，向前走了几步，确定身后没有人追过来之后，便加快速度，一路向北。 他在笼中这段时间，甚至做好了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王的准备，但现在…… 他迫不及待再次看到王的身影。 …… 蛮荒北境，冰原狼族洞府之中。 -- 第128页 莫晞坐在白烬尘身边支着脑袋，眼皮子直打架，她先前端来的热腾腾的烤肉早已被冻成了三根冰块。 白烬尘静寂无声坐在角落中，已经连续坐了一晚上，他一动不动的，仿佛成了一尊佛。 莫晞视线描摹着他的柔和的眉眼，直挺秀气的鼻梁，以及稍显性感的薄唇，流畅的下颚线，微微凸起的喉结。 视线再往下，就是一团毛茸茸的狼毛褥子，没什么可看性。 以至于这一晚上，莫晞将他的五官来回看了将近百遍。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还是少年模样，没长开的五官已经是精致非常，现在小反派长大了，样貌更是白看不厌。 第一回 观赏时，只觉得秀色可餐，手里的烤肉都没那么香了。 第二回 ，从美丽中又看出几分男子的硬朗；第三回，又从他微微上扬的眼尾中，品出几分媚意…… 每一次打量，都能看出一点之前没看出来的味道，堪比…… 莫晞思忖了一瞬，得出一个结论——堪比男版的《蒙娜丽莎》。 不，即使是卢浮宫的无上瑰宝，也比她眼前这尊实体雕像逊色了几分。 须臾，这尊雕像终于懂了，他失焦的眼眸回神，葱白的指尖捂上胸口，嘴角按捺不住流出一道嫣红的血迹。 莫晞瞳孔一缩，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没事吧？” 男子有些虚弱地抬眼，露出安抚性的笑：“无碍。” 倏地，嘴里又涌出几丝血。 莫晞：“……” 你这压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好吧？ “咳咳……阿大已经逃离白府，不日便可归来，阁下尽可放心……” “别说话了，先躺下休息吧。”莫晞用袖口轻柔擦去他嘴角的血渍，带着几分蛮横地将他摁倒，用狼毛褥子将他的手脚盖得严严实实的。 “手怎么这么冷？”莫晞眉蹙起，“你先好好睡一觉，一夜下来，篝火都烧得差不多了，我去外头给你重新抱个一堆回来。” “唔……”身子刚沾上柔软的草堆，白烬尘意识就开始不断下沉。 若是寻常削一个小小的木偶，只需要半盏茶不到功夫便可。 但是这回，他还是第一次在千里之外操纵一个傀儡削木偶，还要依托傀儡这个媒介对木偶种下傀儡术，难免有些生疏。 傀儡术，一不看操纵者的灵力，二不看操纵者的契约之力，甚至对操纵者的身体素质也没有多大要求，唯一需要的，是操纵者需要拥有强大的心性。 心性不稳者贸然使用傀儡术，就很容易走火入魔，昔日蝶谷中那个发疯的蝶妖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想到这里，男子嘴角划拉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羸弱半妖，既没有妖族强大的灵力，也没有人族强大的契约之力，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白冀的眼皮子底下，将他府中的猎物轻易放跑呢…… 莫晞抱着一堆木柴回来时，白烬尘已经睡着了。 呼吸声平稳，好在除了面色煞白、失血过多以外，没有出现诸如发热的症状。 她松了一口气，生起柴堆，寒冷的岩穴中腾起火光，散发出暖意。 莫晞将自己的手搓热，而后握上白烬尘的手，直到将他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捂热方才罢休。 她将他的手重新掖进狼毛褥中，起身出去。 “我朋友忙活了一晚上，身子骨有些撑不住，已经在里头睡下了，你们谁都不要进去打扰他。”她对门口的族人们吩咐完之后，就出了洞府。 “遵命。” 等莫晞走后，冰原狼族们议论纷纷。 “天呐，王昨儿晚上在那个人族岩穴中待了一晚上！即便是从小与王一同长大的狼妃，也从来没有这么亲昵过！” “王竟然还说，那人族身子骨撑不住……吾王威猛，那个身形孱弱的人族自然是受不住王的疼爱的！” “哼，那个人族我一看就长了一张妖颜祸世的脸，昨晚上想必是使了什么手段，才把王留下来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遴选下一任狼妃的事一定要尽快提上日程！” …… 莫晞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会在冰原狼族中激起千层子虚乌有的浪花来。 她守了白烬尘一晚上，此刻也有点累，而且身上沾了不少血渍。 于是她一出来狼族洞府，就跳进了附近的一泓温泉之中，身体被温暖的泉水包裹，只觉得僵硬的骨头都酥了几分。 她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之前阿大几次三番提议她过来泡泡温泉，放松身体，都被她婉拒。 那时候她整日为那对白家父子的进攻而殚精竭虑的，压根没有心思来享受。 等阿大回来了，她一定要备一份大礼给他才好，也算是弥补自己对他的愧疚之情。 她把衣服脱了下来，垂眼耐心清洗袖口上嫣红的血渍。 还有白烬尘，等他养好身体，也要带他切实体验一把泡温泉的乐趣。 毕竟在室内泡洗澡桶和在室外泡温泉，虽然都是泡澡，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第74章 嗷！x40 礼物。 莫晞泡完澡后，浑身筋骨像是被打开了一样，舒畅得不行。 之前被白凌霄的狏即兽烧过之后，她总觉得体内好似有一团郁结在心口的心火在灼烧，现在那团心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凉。 -- 第129页 焦躁的情绪也随之消散。 她悠然自得地在雪山之间穿梭，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奇珍异宝送给阿大当回礼。 她极为耐心地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周边银装素裹，几乎都被厚厚的积雪盖了个严实，甚少有空隙露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莫名有一种寻宝的乐趣。 最终，她循着一股清香，翻开一块潮湿的积雪，看到一层灰白色的、形似白菊花瓣的地衣植物。 她前世毕业旅行去了丽江玉龙雪山，回来时带了当地的土特产——山珍雪茶。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层地衣植物应该就是山珍雪茶。 没想到在这奇幻世界中，还有着和地球上雷同的植物的嘛。莫晞小心地将那层植物剥离，这可以拿回去泡茶喝，当礼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心情颇好，将山珍雪茶捧在手心，准备打道回府。 经过半山腰时，她脚步倏尔一顿，将脑袋凑过去，只见冰渍岩缝之中赫然生着一株雪莲花。 雪莲花通体雪白，花瓣晶莹如玉，完全融入了这冰天雪地的环境，若是一眼望过去很难察觉它的存在。 但它花蕊处散发着清新幽香，是以莫晞经过时会发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在现世，雪莲花就有“百草之王”的美誉，就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盯着那朵娇嫩的雪莲花，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她伸出狼爪，折断它的根茎，辣手摧花。 将雪莲花随意地挂在耳廓上，她哼着小曲儿，手捧着山珍雪茶准备打道回府。 沿路她又随意挑了几块石头回去，打算打磨一些茶具和花瓶。 回到洞府门口，乌泱泱地拥满了狼。 狼群之中，被包围的主角看到门口莫晞背光的身影，刹那间涕泗横流。 “王！阿大回来啦！”阿大从狼群中硬生生挤了出来，鼻涕眼泪一把抓，冲着莫晞啜泣。 莫晞看着他有些狰狞的表情：“……” 阿大的颜值在她看来也算是中上层，但是他怎么就不知道做好表情管理呢？莫晞表示很头疼。 “好了好了，别哭了，回来就好。”莫晞安抚性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阿大哭得更凶了。 莫晞：“…………”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等阿大平静下来，她对默默围观这一副感天动地久别重逢戏码的冰原狼们道：“为了庆祝阿大顺利逃离人族的魔爪，本王宣布，今夜举办宴席，大家不醉不归！” 冰原狼族一不懂“宴席”是什么东西，二不懂什么是“不醉不归”，但他们敏锐的神经成功接收到了莫晞身上翻涌而出的霸王之气。 于是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一通嚎叫：“嗷嗷嗷！遵命！” 阿大在振奋狼心的狼嚎声中，默默揩拭着眼角的泪痕。 莫晞做手势示意冰原狼们安静，而后开始发号施令：“你，你，还有你们，负责出去狩猎个五头羚羊回来。” “是！王！” “嗯，还有你们，负责出去收集几捆柴火回来。” “遵命！王！” 莫晞颇为欣慰地点头，然后手指指向阿大：“至于你……” 阿大霎时站得笔直：“听凭吾王差遣！” “你这一路奔波劳碌也辛苦了，我命令你现在就回去好好休息，之后宴席开始，会有狼过来叫你的。” 阿大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么“甜蜜而美好”的命令，心里像吃了蜜那么甜，连带着发出的声音都有些娘里娘气的：“是，王。” 莫晞摆手：“下去吧。” 阿大这么一个身材魁梧的雄性狼，迈着些许雀跃的小步伐退下了。 随后，莫晞去白烬尘岩穴中看望。 他已经背倚着岩壁醒过来，看见莫晞的身影，笑容浅浅：“阁下出去这么久，是去看阿大了吗？” “出去泡澡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阿大。”莫晞把怀里的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咕噜噜放到地上，又把山珍雪茶放到地上。 接着，她亮出钢铁般锐利的狼爪，挑了一块石头出来，划划削削的。 这块石头大体是个长条形的，适合中间挖出一个口子，用来做花瓶。 白烬尘静静地在一旁看莫晞摆弄着手里的石头，而后视线被她别在耳朵旁的雪莲花吸引过去。 晶莹剔透的洁白花朵藏在她银色的发丝间，她睫羽低垂，半掩去明灿如金的眼瞳，周身气质恍若不染尘埃的雪仙子。 白烬尘忍不住盯着看了一瞬，许久才回神，他视线落到她正在捣鼓的那块石头上：“阁下这是在做什么？” “花瓶。”莫晞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便继续专心用爪子划拉石头。 白烬尘便也识趣地不再打扰，垂眸静静看她动作。 终于在石头上挖出一个她满意的瓶口出来后，莫晞长舒一口气，紧接着继续捣鼓剩下的石头。 等到她终于做出三个茶杯时，外出的冰原狼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王，您吩咐的羚羊和柴火都已准备齐全了。”一匹狼在门外向她汇报。 “嗯，你让他们像上次一样，把肉都切好，串成肉串，再把从外面收集来的柴火摆好。” “是。”那狼领了命令后，出去向其余冰原狼转达莫晞的指令。 -- 第130页 “阁下这是又想吃烤肉了？”白烬尘眉眼弯弯。 莫晞拿起一块椭圆形、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在手里颠了两下，继而回答道：“阿大这次能毫发无损回来，对整个冰原狼族上下来说，是一桩值得庆祝的喜事，不趁机摆个宴席的话，不是很可惜吗？” 语毕，她又埋头雕琢手里的石头，计划做一个简易的茶壶出来。 莫晞特别享受做这种手工艺的活，情不自禁哼起歌来。 她在现世，也曾经一度非常喜爱做十字绣，做这种细致的工艺，特别解压，而且趣意盎然。 “看来阁下真的很高兴。”白烬尘手托腮，意味不明地望着她。 她现在的状态，与阿大回来之前判若两人。 莫晞专注手里的活，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而是点了点头：“还成吧。” 享受了温泉，阿大也平安回来，她没有占着冰原狼王的身体让她失诺，再加上系统还没有布置下一任务，她肩膀上的压力顿时去了大半，也有闲心悠然自得地做手工，心情的确不赖。 白烬尘起身，走到距离莫晞不远处，拾起地上她刚做完的一个茶杯，细细端详：“这是？” 莫晞余光瞄到他手里的东西，回答道：“茶杯，送阿大的礼物。” “……” 听到这回答，白烬尘捏着茶杯的手用力泛着白，如若这是寻常的瓷质茶杯，怕是早已被他捏碎。 他沉默了一瞬，“噔”一声将手里的茶杯稳稳地搁回地上。 视线在地上散落的物什中逡巡一圈，他拿起山珍雪茶问道：“这又是何物？” “雪山茶叶，也是给阿大的礼物。” “……” 白烬尘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把手里的植物毁去，明面上仍是笑容不改：“阁下如今手中雕刻的那块石头，也是要送给阿大的？” 莫晞颔首：“对啊，只有茶杯和茶叶，没有茶壶怎么能行？送礼总要送个全套吧。” 白烬尘不说话了，他闷声不吭踱步回到角落里，倚靠着岩壁静静坐下。 眼前的女子专心致志的模样，方才还是赏心悦目的，现如今，看着倒是有几分刺眼了。 他阖上眼眸。 锋利的狼爪摩擦石头的声音在岩洞中铿锵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停下来，莫晞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两下筋骨。 “你睡了吗？”脚步身渐近，她向他走来。 他默不作声。 她轻叹一口气：“坐着也能睡着啊。” 接着，向他凑近，气息扑在他脸上。 白烬尘眼睫颤了两颤，有几分惊诧地张开眼，只觉左耳廓一热，一样东西别在了上面。 莫晞重新与他拉开距离，神色颇为满意地打量着他：“嗯，果然，鲜花还是要配美人。” 她口中的“美人”眉轻蹙，指尖抚上耳侧的雪莲花。 “哎，别乱动，就这样，我觉得挺好看的。”莫晞拉下他的手。 白烬尘煞是乖巧地不动了，他抿了抿唇，嗓音中夹杂一分清冽：“阁下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路上偶然发现的雪莲花，觉得很适合你，就带回来了，现在一看，我的眼光真不错。” 说着，她走过去拿起那个做好的花瓶，另一只手幻化出一块冰，叮铃一声，将那块冰扔入瓶中。 走到篝火旁，她捏着花瓶在火焰上烤了一会儿，等到瓶里寒冰融化为水后，莫晞将花瓶放到白烬尘身前。 “送礼送全套，这个花瓶也是给你的。” 她面带笑意，俏皮的虎牙尖尖。 白烬尘却是怔然许久，试探性地伸手，捧起花瓶，细细观看。 原来，他也有礼物。 只听莫晞继续道：“我听说雪莲花是一种珍贵的药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可惜，我不是个医生，不懂你这身体要是吃了雪莲花，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当观赏性植物吧！不过……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先啃个一片花瓣试试，没准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能帮你调养身体呢？” 她一双金眸亮闪闪的，看上去特别期待他吃了雪莲花后的反应。 白烬尘有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将花瓶放下，而后摸索着摘下一瓣花瓣。 花瓣薄如蝉翼，冰莹剔透，散发着芬芳的气息。 他将花瓣纳入口中，尚未来得及咀嚼，便化成甘甜的汁水，流入喉中。 “怎么样？”莫晞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 “唔，很甜。” “然后呢？” 白烬尘细细感受体内的变化，但事实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忍心让莫晞失望，便笑道：“好似的确有些效果，身体腾起一股暖意。” 闻言，莫晞高兴地扬起了眉梢，伸手摘下他耳际的雪莲花，插入石瓶中：“这一次救下阿大，你耗费了不少精力，记得多吃点花瓣，补补身体。” 白烬尘颔首：“让阁下挂心了。” “应该的，咱俩谁跟谁啊。”她颇为豪爽地拍了两下他肩膀，“你尽管吃，不够我再去给你摘。” 莫晞的口吻，猖狂得好似这雪莲花是地里的大白菜，只要白烬尘一句话，她就能采它个十七八个回来。 “王，”门外冰原狼来报，“肉串和柴火都已按您的吩咐备好了，需要点火吗？” -- 第131页 “点上吧，去把阿大叫出来，就说宴席开始了。” “是。” 莫晞俯身捡起地上做好的茶杯和茶壶，又吹去山珍雪茶上沾染的泥灰。 “那我先走了，待会见！”她头也不回出了岩穴。 白烬尘望着她的背影，袖中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第75章 嗷！x41 （一修）新任务。 赴宴席之前，莫晞回了一样自己的洞穴，将做好的一套茶具放在里面，又把山珍雪茶放好。 新鲜采摘过来的雪茶需要精心炒焙后，泡出来的口感才会更好。 既然现在宴席开始，那她就只有等宴席结束后，再来对这个雪茶进行加工。 来到洞府门口，冰原狼们排排坐好在等她了。 只有阿大身侧还有一个空余位置，莫晞便坐到那里。 “休息的怎么样？”莫晞主动同他寒暄。 阿大搓着手掌，见莫晞过来竟然第一句话就是关心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甚好。” 莫晞点了点头，然后抽出一串生肉串放到火堆上慢悠悠烤着，注意到身侧阿大好奇的眼神，她猛然间想起他好像还没学过该怎么烤肉。 她清了清嗓子，手指指着火堆上的火焰：“这个，叫做‘火’。” 阿大颔首，眼神中带有几丝愤慨之情：“当初那个卑鄙的人族，就是用‘火’伤害了吾王。” 见他神情有些激动，莫晞道：“‘火’只是工具，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因为人的使用方式不同，才会产生善恶。如果把‘火’用在攻击别人、伤害别人身上，就成了令人厌恶的东西；相反，如果把‘火’用在烹饪上面，‘火’就会很受欢迎。” 语毕，她手上的肉串也烤得差不多了，于是她把肉串递给他：“你看看，这‘火’烹制而成的食物，你喜欢不喜欢。” 阿大接过木签子，盯着冒着油光的烤肉串看了一瞬，而后将风卷残云一般将整串肉吞入口中，含糊不清道：“谢吾王赏赐，阿大喜欢王……”顿了顿，他咽下口中食物，“做的食物，仅仅是因为这是王烹制的，与‘火’无关。” 他神情格外认真，特别理直气壮地不想把“肉好吃”这个功劳给“火”。 莫晞面无表情地抽出另一串生肉串递给他：“那你学着我刚才的样子，试着自己烤一串试试。” “遵命。”阿大接过生肉串，回忆着莫晞刚才的手法在火上旋转着肉串。 不多时，他对莫晞道：“王，烤完了。” 莫晞托着腮帮子，专心烤着自己的肉串，头也不回道：“嗯，那你把它吃了。” 阿达依言照做。 “味道怎样啊？”莫晞拖长了语调。 阿大仔细回味一番后，郑重其事道：“尚可。” “哦？那你说的这个‘味道尚可’，有没有‘火’的一份功劳呢？”莫晞挑了一下眉梢。 阿大不说话了，多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说了一个“有”字。 “可是，它伤害过王，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阿大对这‘火’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的！”他有些赌气道。 莫晞叹了一口气，莫名想起自己在现世做代课老师时，曾经遇到过的一个固执的孩子。 当时她抛出了一个著名的哲学问题——“小朋友们，你们觉得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争论到最后，那个孩子仍旧坚定且自信地声称：“我不管，肯定是先有蛋，因为蛋比鸡好吃！” 她当时是又气又笑，哑口无言。 莫晞现在面对坚定且固执的阿大，同样决定妥协。 她拿起好几串生肉串塞给他，决定用肉串堵住他的嘴:“好，本王知道你不喜欢‘火’了，这些肉串给你，你负责把它们烤完然后吃掉。” “是。” 而正在这时，白烬尘出来了，他的视线焦灼在莫晞递给阿大的好几串肉串上。 他轻声咳了几声后，踱步来到莫晞另一侧坐下。 听到咳嗽声，莫晞看他一眼，见他额头沁着薄薄一层汗，有些担忧地皱眉：“你没事吧？” 白烬尘翘起嘴角，摇头道：“无碍，许是方才岩穴中篝火太热，捂出汗来罢了。” “太热？”莫晞歪头思考一瞬，而后掌心幻化出一枚冰块塞到他掌心，“那就降降温。” 白烬尘颔首。 阿大一边烤肉，一边注意着身旁莫晞二人的动静。 他刚回来北境时，冰原狼族们就向他汇报了这个卑鄙的半妖是如何趁他不在时，使尽手段接近狼王的。 甚至……甚至还勾引狼王在他的岩穴中留宿！ 想到这个，阿大近乎咬碎一口獠牙，手中的一把烤肉串也纷纷被折断，啪嗒啪嗒掉进火坑。 听到动静，莫晞转头，嘴角直抽：“你就这么讨厌‘火’吗？居然还浪费粮食……” 阿大显然也有点懵，呆愣愣地看着被烧成黑炭的烤肉们。 心中的火烧得更旺了。 这个半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插入他和王之间，来激怒自己，让他无心好好烤肉，最后在王面前出糗！ 一定是这样！这个诡计多端的半妖！ 阿大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的计策反击。 只见王又拿了两打生肉串递给他：“算了，看在你是新手的份上，就算你浪费粮食也原谅你了，别灰心，吃一堑长一智，你一定可以烤出完美的肉串的！” -- 第132页 阿大在莫晞的形象越来越向当初教过的那个小孩子贴近，她不知不觉开始对他循循善诱起来。 “遵命。”阿大语气中，夹杂了几分委屈。 莫晞不明白他到底在委屈什么，于是又多塞给他几串生肉串。 一旁的白烬尘面上笑着看他们二人动作，不置一词，而眼底实则波诡云谲。 冰原狼族们看到他们狼王宠爱狼妃，都是一副喜闻乐见的表情。 “王，先前还看您痛失狼妃，整日心神不宁的，如今狼妃回来了，您可安心了？”一只狼出声打趣。 莫晞尬笑一声，语气敷衍至极：“安心安心。” 话音刚落，她敏锐的神经却是猛地一激灵。 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暗道是自己的错觉。 只听那只冰原狼的声音继续道：“王，我看您的岁数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和狼妃生一窝小狼崽出来啊？在您先前出走的那段时间里，狼妃可是日日泡在温泉水中，都快泡出一层皮也没有放弃，眼巴巴等着您回来和您【哔——】呢！” 他身边的中年母狼附和：“是啊，王，您和狼妃都正值壮年，不趁着这美好年华【哔——】的话，多浪费青春呐！” 一只狼挑起话头后，其他周边的狼族们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人类提起【哔——】的话题总会热血沸腾，激动异常，没想到，在这雪域冰原上土生土长的冰原狼族们讨论起【哔——】的话题也会这么兴奋。 群狼们继上次对莫晞催婚之后，这次又开始对她催生了。 莫晞：“……” 地洞在哪儿？让我钻进去好不好，这场面太令人窒息。 而除了聊莫晞未来的孩子聊得热火朝天的冰原狼族们让她觉得窒息以外，她身旁坐着的、时不时向她投来三分羞涩、七分期待眼神的阿大，也让她觉得亚历山大。 她很想晃着阿大的肩膀，大声质问他：拜托！你知不知道“尴尬”这两个大字怎么写啊？别人可是当着你的面在聊你【哔——】的话题诶，你不觉得有被冒犯到吗？ 莫晞不断用眼神暗示阿大停止脑内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阿大像是自动装了信号屏蔽器一般，丝毫接收不到莫晞的讯息。 莫晞：“…………” 而阿大接收不到莫晞的讯号也就算了，他竟然开始擅自扭曲莫晞的讯号。 他面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王……阿大虽说先前被人族捉走，对泡澡这件事有些怠慢了，但是您放心，回到北境后，阿大一定会坚持日日泡温泉的！” 莫晞：“……大可不必这样。” 阿大一愣，脸涨得更红了：“王，即便您不嫌弃阿大，阿大也是要严于律己的！” 莫晞原本满心期待的宴席，最终在一片狼藉中结束。 更诡异的是，她在冰原狼族们营造的充满的粉红色泡泡的氛围中，竟然嗅到了一丝杀气…… 她拖着无比心累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洞穴中，看一眼地上放着的茶具，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而后起身拿起山珍雪茶放入茶壶中，又将茶壶放到火上加热。 拿起一根木棍，她耷拉着眼皮，不停翻炒着茶壶中的茶叶。 期间，她又相继叹了好几口气。 突然不是很想把这套茶具送给阿大了怎么办？——她脑海中不停冒出这样的念头。 但最终理智还是告诉她，该还的人情还是要还的。 调整好心态，她将炒焙好的山珍雪茶放在茶壶中，盖上盖子，又带上那三个茶杯，来到了阿大的岩穴门口。 莫晞清了清嗓子：“咳嗯，阿大，你在里面吗？” 里头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阿大几乎是飞冲到莫晞面前：“王，我在！” 莫晞淡定点头：“上次你不是送给我一个泡澡桶吗？我一直想给你回个礼来着，一直没机会给你，呐，这是一套茶具，茶壶里有新鲜焙好的茶叶，你到时候直接倒水进去，然后煮好就能直接倒出来喝了。” 她把茶具塞到阿大怀里，然后避嫌似的拔腿就想逃走。 可是阿大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他呆呆看着怀里带有狼爪痕迹、明显是王亲手所制的茶具，紧皱着眉，竟然鬼哭狼嚎地哭了起来：“嗷呜——王的恩情，阿大没齿难忘，王待我恩重如山，阿大哪怕是以身相许，也是难以回报的！” 见状，莫晞连忙嘘声：“小声点，别激动。” 要是别人看见这种情况，还以为她怎么他了呢！ 可惜，阿大哭得更凶了，一发不可收拾。 眼见着睡下的冰原狼族们就要被惊醒，莫晞无奈，蛮横地捂住阿大哭嚎的嘴巴，用劲将他推回岩穴之中。 “唔——”嘴巴被堵着，阿大发不出声音，一双眼睛泪眼朦胧地巴巴望着她。 “你如果冷静下来，答应我，不要乱叫，我就放过你。” 阿大拼命点头。 莫晞试探性放开他，阿大隐忍哽咽。 莫晞觉得自己就像打了一场硬仗似的，浑身都有点虚脱，说出口的话也有气无力的：“本王就是顺手送你一个小礼物而已，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感恩戴德的，保持平常心知道吗？” -- 第133页 阿大愣愣地点头，说起话来还有点抽抽搭搭的：“知、知道了。” “知道就好，时候也不早了，早点睡吧。”莫晞摆了摆手，留给阿大一个稍显疲惫的背影。 莫晞出了岩穴，决定转身回去睡觉时，走到一半，却是脚步一顿。 “你这么晚不睡觉，怎么跑出来了？” 黑暗的角落中，赫然站着一个人影，白烬尘从黑暗中走出来，冲她露出一个稍显虚弱的笑容，嗓音略显喑哑：“屋内太闷，出来透透气而已，反倒是阁下，这么晚不睡，怎么会从阿大房里出来？” 莫晞打了个哈欠：“把礼物给他。” “哦？尊贵的极地冰原狼王竟是要亲自将礼物送到阿大房里的么，委实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君主呐。”光线昏暗，白烬尘乌沉沉的眼底晦暗不明。 她看了他半晌，不明白他说话怎么突然之间阴阳怪气的：“只是顺路送一下而已。” 说完，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自己住处。 白烬尘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才转身回去自己岩穴。 没走两步，他虚扶住岩壁，一阵眩晕，缓了两缓后，方继续脚步虚浮地前行。 莫晞在草堆上躺下，以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的时候，脑海中猝不及防响起系统提示音： 「滴——《汪汪遗愿清单》第七条开启。」 紧接着传来狗子的叫声：「汪呜汪呜……我也好想在主人孤苦无依的时候，会有一只契妖能够陪伴主人、照顾主人，像我一样，对主人的命令唯命是从呀！」 第76章 嗷！x42 （一修）就差一点儿。…… 「本次任务奖励为“预知梦”，提供给宿主的时间为24小时，3秒钟后将会正式开始计时，请宿主抓紧时间。」 「3、2……」 这个任务，说白了，就是让白烬尘签订一个契妖就可以。 简单。 莫晞兀自打了个哈欠，而后在草堆上打了个滚，沉沉睡去。 而彼时她不知道的是，第二天，她会有多么后悔自己昨天睡觉的决定。 她昨天晚上就应该过来找白烬尘的！ 莫晞起床，来到白烬尘的岩穴之后，见到他不停发抖的样子，心中暗自懊悔。 男子的眉梢、睫羽甚至青丝上都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整个人的脸色煞白，唇色乌青。 若是平时，空气中还能看到他呼吸之间吐出的白雾，可是现在，连他的呼吸都是冷峭。 莫晞一个箭步上前，撩开他身上的毛褥子，摁上他的手背，感受到的是如冰块一般彻骨的寒意。 “怎么回事？” 白烬尘有些僵硬地抬眼，漆黑眼眸中不见任何神采，整个人像是被冻成了冰坨子，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 见来人是莫晞，他费力地牵了一下唇角，几乎用气声说话：“你来啦。” 莫晞表情严肃，嘴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你等会儿，我去给你生火。” 说完，她大步流星出去，没过多久又怀抱一堆灌木回来。 将柴火围着白烬尘摆了一圈后点燃，整个岩穴之中瞬间变得亮堂堂的，火焰劈啪作响。 莫晞凑近他，轻轻揉搓他的手心手背，接着朝他手心中呵一口热气，奈何他就像是捂不热的石头，传来的温度依旧冷得吓人。 她皱眉，索性将他手腕一拉，他身体便支撑不住，一头栽进莫晞的怀抱中。 他的腰身纤细，莫晞轻易环抱住：“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明显一个愣怔之后，白烬尘整个身体放松下来，手紧了两紧之后松开，试探性地搭到她背上，垂眸低声道：“好多了。”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身体会突然变成这样，就算北境天气再冷，也不至于……” 后面的顿住，莫晞眼眸一转，见到地上那石头花瓶里的雪莲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芯子，那些簇拥着的冰莹花瓣全都不见踪影。 “你把花瓣都吃了？” 白烬尘默然片刻，而后嗓音闷闷的，夹杂了几分委屈的意味：“昨晚白某很想吃甜的东西，是以，一个不留神，便将雪莲花瓣享用完了……” 想吃甜的？ 莫晞顿觉又气又好笑。 谁能想到《契妖大陆》日天日地、杀人不眨眼的终极大反派竟然会对甜品情有独钟呢？ 她倏尔回忆起，自己在现世，一旦在上班的时候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就会到住处附近的甜品店扫荡，所以，她的减肥计划经常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想起自己当初的惨痛经历，莫晞轻拍白烬尘两下，聊表安慰，“……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听莫晞这样问，白烬尘不自觉侧开眼，周边跃动的火光倒映在他眼底：“唔。” “别难过，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人总要向前看的，未来会更好。” 莫晞没有选择细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会有不愿意公之于众的伤疤，比起复盘，当下的陪伴更重要。 他们互相依靠着静静拥抱许久，岩穴中的火焰劈啪作响，温度也有所回升。 白烬尘颤抖的身体渐趋平静，身体也逐渐出现回暖的迹象。 莫晞轻柔拍打的动作放缓，最后停下。 平缓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她松开手臂，试探性地后仰，却感到白烬尘的手死死揪着她后背的衣裳，让她动弹不了分毫。 -- 第134页 微微支起身子，莫晞手伸到后面，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将他掰开，悄声在他耳畔说话：“躺下休息会更舒服，屋里的柴也要烧完了，我出去给你添一些回来。” 白烬尘鼻尖轻哼了一声，顺着莫晞的力道身子后仰，乖巧地躺倒草堆上。 总算摆平了。 莫晞长舒一口气，甩了两下略有些僵硬的胳膊，起身出去又捡了不少灌木给他续上。 她撑着脑袋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时不时戳拌两下火堆。 静寂无声地等待了许久，白烬尘仍旧没有醒来，反倒先收到系统的提示音： 「温馨提示，宿主您仅剩十二个小时来完成任务，请把握好时间。」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莫晞把手里的木棍扔到火堆里，起身跪坐到白烬尘旁边，捂上他的手背。 虽然仍旧泛着凉意，但与之前相比已经是好了很多。 垂眼打量白烬尘煞白的面色，莫晞轻叹一声。 其实也怪她，如果她没有送他那朵雪莲花，也就不用让他这么遭罪了。 这反派本来身体就不好，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可别把小命都玩完了。 看来，下次送他东西，要小心再小心。 须臾，白烬尘眼睫颤了两颤，终于悠悠转醒。 “醒了？”此时，莫晞正坐在跳跃的火堆旁，烘烤着石瓶中的冰块，瓶里原本插着的花茎被她无情地扔到了地上。 冰块融化后，她摇晃两下瓶中的液体，起身向他走来，途经那根雪莲花茎，她特地踩了上去，碾了两下才罢休。 “喝点热水？”倾斜瓶身，煮开的热水咕噜噜倒到她刚才新做好的一个茶杯中，袅袅热气从茶杯口蒸腾出来，她把茶杯递给他。 白烬尘接过，目光却落在地上那根染了尘埃、还被无情践踏过的雪莲花茎上。 他放下茶杯，抿了抿唇，撑起身，徐徐走到那边，倾身捡起脏兮兮的花茎，皱眉擦去花茎上的泥泞。 见状，莫晞道：“就是这雪莲花害你吃了这么大苦头，还是扔了的好。” 白烬尘不言语，雪莲花让他吃的苦头，远没有那匹狼让他吃的多。 “这可是阁下送我的礼物，白某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沦落尘埃呢？”他嘴角的笑意有几分脆弱，又坐回草堆上，将擦拭干净的花茎小心翼翼地放到身旁。 莫晞皱眉：“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送你更多，这光秃秃的一根花茎，没什么看头的。” 他轻轻摇头：“这就已经很好。” 莫晞觉得白烬尘审美很奇葩，她无法理解这么一个光秃秃、甚至可以用丑陋来形容的花茎，到底好在哪里。 不过她也尊重他的想法，没再多言。 毕竟她这次来找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想不想要一只契妖？”莫晞盯着他的眼睛，索性单刀直入。 突然听她问这个，白烬尘愣怔片刻，而后无奈的笑了：“结契这件事，并不是白某想，便能轻易做到的。” “那就是想要的意思咯？” 白烬尘沉默。 想要吗？ 假使这个问题让少年时期的他来回答，答案是肯定的，他想要。 并非是因为拥有契妖能够让他在白家抬起头来，或多或少让他少受人指指点点。 ——白家人的鄙夷，他向来是不在乎的。 而是因为，娘亲希望他能有一只自己的契妖，娘亲希望自己能够在白府活得更像一个人族，而不是一个异类。 只要是娘亲的愿望，他都想要努力替她实现。 可惜娘亲早已离去多年，即便现在他能够拥有一只专属于他的契妖，娘亲也看不到了。 既然都看不到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是以，契妖这东西，于如今的他而言，属实是可有可无。 他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如果你想要的话，你看我怎么样？”莫晞用手指指着自己，金眸晶晶亮。 白烬尘：“……” “你看我孔武有力，灵力充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冷了我可以帮你生火，饿了我可以帮你烤肉……” 见白烬尘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她脸凑近他，逼得他微微后仰，“而且，我长得也不赖，不能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吧，但也算是花容月貌！” 莫晞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几乎可以用慷慨激昂来形容。 这具身体好歹也是《契妖大陆》众多的女主角之一，样貌肯定是不在话下。 “再者说，我也是个有权有势的极地冰原狼王，与你白府二公子的身份也是门当户对。” “所以，如此优秀的我，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收为契妖吗？” 她殷切地抓住他的双手，疯狂眼神暗示。 白烬尘：“…………” 他别开脸，禁不住轻咳两声。 不得不说，莫晞这一番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属实有点叫他难以招架。 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白烬尘重新正视莫晞，见到她疯狂眨动的双眼，轻笑出声。 “呵……”白烬尘回握她的双手，“好啊，只要阁下不嫌弃白某，白某自然是万分乐意拥有一个这般优秀的契妖的。” “好！” 成功将自己推销出去，离任务完成又近了一步，莫晞喜不自胜，她松开白烬尘的手，左眼自动浮现一轮太阳形状的金色契印。 -- 第135页 一根冰针幻化出来，对准她的眼睛，只要再近一寸，就会捅进她的瞳孔。 “怎么说？那我就戳进去了啊，你记得接住我待会流出来的血，然后喝掉哈。”莫晞咬了咬牙，箭在弦上了，才堪堪生出几分怯意。 这冰原狼王的契印长哪里不好，怎么就长到眼睛里去了？她这么硬戳，不会戳瞎吧？ 她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算了，还是完成任务要紧，就算瞎了变成独眼狼，好歹还有另一只眼睛兜底。 她干脆一咬牙，一跺脚，瞪圆了眼睛，专心用灵力控制那根浮在半空中颤颤巍巍的冰针慢慢前进。 “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白烬尘出声喊住她。 冰针叮铃跌到了地上。 前功尽弃。 第77章 嗷！x43 结契。 莫晞满脸愁容地望着地上掉落的冰针。 刚才差一点就捅进去了，这下倒好，又要重新开始做好心理建设。 “怎么了吗？”她掌心重新幻化出一根更为细长的冰针，一边对着自己眼珠子比划，一边问白烬尘。 他唇轻抿，上前一步抽出她手里的冰针，低声道：“契约之力越是强大，便能和灵力越强大的妖族签订契约。半妖的契约之力极其微弱，因而白某一直没能找到适合与自己结契的妖族。” 顿了顿，他继续道：“诚如阁下方才所言，阁下的确是一个灵力异常充沛的妖族，是以，以白某体内微薄的灵力，即便喝了你的契血，契约也无法成立的。” 听到这话，莫晞颇为苦恼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可怎么办？” 难道说，她只能去找一只和他体内的契约之力相匹配的妖族，才能完成任务了吗？ 现在距离任务截止时间还有几个小时，能来得及吗？ 在她思忖的时候，白烬尘也在观察她的神情：“阁下，当真想成为我的契妖？” 莫晞点头。 “白某不解，阁下贵为狼王，凭借你的实力，称霸这片雪域已然是绰绰有余，为何还要受制于人，同他人结契呢？要知道，虽说妖族与人结契后，灵力会得到提升，但也会自此受制于契约者，若是契约者让你往东，你便不能往西。阁下难道不害怕与白某结契之后，白某命令你做不好的事情吗？” 他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莫晞，等待她的反应。 而莫晞在听到白烬尘第一句话后，就开始分神。 对啊，她既然狼王，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让族中的冰原狼排队过来，一个个让反派试？族里的狼这么多，没准就能找到合适的契妖呢？ 这个办法可行！ 莫晞回神，就听到了白烬尘问自己担不担心他命令她做不好的事情。 她急着去召集小弟们过来，所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张口就来：“不怕！我相信你的为人，你肯定不会害我！我……” 她想说“我去帮你问问族里有没有合适的妖族当你的契妖”，奈何白烬尘听了她前半句，旋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截住了她的话头。 “既如此，白某这里，倒是的确有一个替代之法。” 莫晞歪头：“？” 只听他娓娓道来：“五年前，白某被蝶谷的妖族掳走，被他们带回巢穴之中，在那里，白某发现蝶妖们收集的半妖数目众多。” “他们为什么要特意抓半妖回去？”莫晞抓住了盲点。 白烬尘唇轻轻勾起：“那是因为他们找到了和半妖结契的法子。半妖群体无论在人族还会妖族中，都不受待见，无人会管他们的死活，因而蝶族在找到与半妖结契的方法后，便肆无忌惮地将半妖捉回巢穴，逼迫他们与无法破茧而出的幼蝶结契，借此增强幼蝶的力量，助其顺利破茧。” 莫晞回忆起上次在蝶谷看到的那棵参天大树上缀满的“五彩果实”，想必那就是蝶族的茧。 “那蝶妖们会好好对待那些帮助他们幼蝶成长的半妖吗，会给他们吃喝吗？” “不会，蝶族根本不懂怎么照顾半妖，也不屑养活他们，一旦幼蝶破茧，那些结过契的半妖便没了利用价值，会被成年蝶妖就地处决。” 莫晞不说话了。 如果说，先前她还有几分怜悯那群被不幸灭族的蝶妖，那现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那仅剩的几分怜悯也烟消云散。 她轻叹一口气：“你在蝶谷的那段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白烬尘没有回答。 从白府到蝶谷，无非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罢了，他亦从未想过辛不辛苦的事情。 “往事不可追，不说之前的事了。既然阁下要与白某结契，那白某就与你讲讲与我结契的法子吧。半妖身上实则也有契印，只要妖族饮了半妖的契血，就会成为半妖的契妖，此契约方法对半妖没有契约之力的要求，但是也有弊端。” “什么弊端？” “契约者无法随时召唤契妖，并且一旦契约者与契妖的相距千里，契约者就难以对契妖下命令。” 莫晞手指摩挲着下巴：“那这个契约，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对契妖的约束力？” 白烬尘颔首：“是以，若是阁下与白某结契之后后悔了，只要逃离白某身边，就能重获自由。” “嗯……不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到时候反悔，逃之夭夭吗？” -- 第136页 “呵……阁下若是想扔下白某，早在昔日契妖大典之后，便大可以将我抛下，而不是一路带着我这个累赘。” 那是因为你是我任务对象，必须要时刻跟紧才行。莫晞在心中腹诽。 “行了，我知道了，喝你的契血是吧？赶紧的，跟我契约吧！”她捋起袖子，两颗尖锐的兽牙探出。 白烬尘浅笑，一双眼乌沉沉的：“你想好了？” 你想好了？ 他身为半妖，体质特殊，一生最多契一只妖。 契约印下，她再想甩开他，就难了。 “有啥想不想的，说结契就结契，本王一言九鼎！你契印长哪了？”莫晞从头到脚扫视了他一遍，也没看到契印的影子。 这话让白烬尘嘴角笑意加深，他抬起手，葱白的指尖轻轻解开身上的纯白毛褥，柔软的毛褥落到地上。 接着，他低头，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月白色的外袍滑落。 他仅着一身中衣，瑟缩地战栗两下后，他抿了抿唇，继续动作，撩起中衣左侧一角，露出纤细清瘦的腰部。 “在这里。”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他嗓音略显喑哑。 莫晞从他开始解衣带开始，就很自觉地将手指捂住眼睛，而后张开两指，透着缝隙，光明正大地看他动作。 白烬尘的肌肤泛着莹白如玉的光泽，露出的腰部曲线流畅。 “哪儿？”莫晞索性把放在眼睛周围的手指放下，浅色的金眸半眯，微微倾身，凑近去看他腰部。 被这么盯着看，饶是白烬尘心性再好，也有些不自在，因为皮薄，他耳根子微微泛着粉红。 他稍稍侧过身，将左腰侧正对着莫晞。 莫晞这才看清那柔软的腰上，有一枚精致的银色花苞契印。 那银色极浅，混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莫晞眨了眨眼，一声感慨：“真好看。” 话音刚落，手一揽将白烬尘环抱起来，让他坐到她的臂弯上，他猝不及防地轻轻扶住她肩膀。 莫晞空闲的那只手撩起他的衣角，眼神专注地盯着那枚银色花苞契印，手臂微抬，头轻轻一歪，狼牙刺入，契约被染成血红。 痛意让白烬尘仰起头，额角滚下一滴冷汗。 乌黑眼眸深邃得恍若有旋涡涌动。 他恍惚间想起，当年少女离开时，埋在后院槐树下的那张皱巴巴的油布纸——“金乌犹在，希冀不熄。” 现在，他的金乌，他的希冀，又回来了。 男子脸上划拉出一个餍足的笑容。 既然回来了，就别想再离开。 指节用力，他将莫晞的衣服攥得紧紧的。 莫晞闭上眼睛，鼻尖充斥着一股白烬尘身上特有的清香，嘴里尝到了鲜血特有的咸味，她毫不吝啬地吮吸一口后，将其吞入腹中。 霎时，一股暖意自心口弥漫，传遍四肢百骸，一直上涌到天灵盖，陡然勾起一阵激灵。 紧接着，她便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又充盈不少。 原来契约签订是这种感觉，很玄妙。 不知道白烬尘是否也能感受到这些？ 她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眸，眸色有几分迷离。 缩回口中的狼牙，她本能似的舔舐了一下他腰部的伤口，舌尖卷去沁出的血珠。 她将白烬尘小心地放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与此同时，脑海中传来系统提示任务顺利完成的消息。 「滴——恭喜宿主在规定时间内成功完成《汪汪遗愿清单》第七条，任务奖励“预知梦”已经放入您的背包，撒花撒花撒花。」 莫晞吁了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地把任务搞定了。 她俯身捡起地上的月白色衣袍，递给白烬尘让他穿上。 白烬尘莞尔一笑：“多谢。” “不客气……”莫晞顿了顿，而后打趣般地唤了一声，“……主人？” 白烬尘却是摇头：“阁下不必如此称呼我。” 莫晞却是乐在其中，她又捡起地上的腰带：“主人，请务必让您的契妖来帮您系腰带！” 说着，腰带轻轻绑上他清瘦的腰，她顺着自己的心意，打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嗯，不错。”她嘴角泛起笑意，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随后，她又捡起地上的狼毛褥子，刷地甩了一下，抖落上面沾染的草屑后，披上他肩头。 “主人，天气寒冷，请您好好保暖，莫要伤风感冒才好……噗哈哈……”莫晞演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阴阳怪气，有些绷不住，噗嗤笑场。 她抹去自己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抱、抱歉……” 白烬尘垂眸望着她，三分无奈。 左腰的契印还在隐隐发烫，昭示着她当真成了他的契妖的事实。 娘亲，您若是知道阿尘的契妖就是当年的莫姑娘，想必也会很高兴吧。 第78章 嗷！x44 （一修）言灵。 莫晞回到自己岩穴时，发现门口徘徊着一个人影。 走近一看，是阿大。 他手里捧着莫晞送给他的茶具，来回踱步，见到莫晞时，他朗声一唤：“王！” 莫晞走到洞门口：“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大有几分扭捏道：“王，阿大想与你一起喝茶！这茶我已经照您的意思煮开了，只是不知道这味道好不好……” -- 第137页 莫晞伸手揭开茶盖，刹那间，一股极为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她扫了一眼里面遇水胀开、近乎挤满整个茶壶的茶叶，眉梢微挑：“你把我给你的茶叶全都一起煮了？” “是的，王！”阿大爽朗一笑，露出整齐的大白牙。 莫晞：“……” 她长叹一口气：“怪我欠考虑，没有提前告诉你茶叶不用一次煮完，不然会很苦。” 接过他手里的茶壶，转身走向冰原狼族山洞大门口，走到半路发现阿大没有跟上来，于是她停下脚步，侧过身对他说话：“傻站着干什么？不是要喝茶吗？跟我过来吧。” 原本见莫晞不满意自己煮的茶，有些低落地耷拉着脑袋的阿大，听到这话，顿时又振奋起精神：“是！” 他眼里冒着光，腾腾跟上莫晞的步伐。 门口看守的冰原狼见到莫晞向她行礼，莫晞摆手：“免礼。” 说着，她在山门口随意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而后用一根树枝敲了敲对面的那块石头，朝阿大示意：“坐这儿来。” 阿大依言照做。 莫晞手里幻化出放大镜，将面前一小堆柴火点燃后，向阿大伸手：“把你手里的这三个茶杯都给我。” 接过三个茶杯，将它们在地面摆好后，她将茶壶中的茶水悉数倒入茶杯中，最终将茶壶中的水倒了个干净。 一杯推给阿大，另外两杯赏给门口的狼守卫：“浓茶提神醒脑，你们多喝点。” “遵命，王。”紧接着，他们接过喝了一口后，不约而同地皱了下眉毛。 因为这杯中的东西，委实是太苦了！ 于是剩下的茶，他们干脆一仰头，干了干净。 抹一把嘴唇，他们将茶杯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谢吾王恩赐！” 说完，他们头也不回地出去继续站岗。 阿大喝完之后，更是夸张，直接放弃表情管理，面目狰狞。 “王……”他表情苦哈哈的，“是阿大愚钝，毁了王的礼物。” 莫晞本就没有生气。 实践出真知，是认识的来源，也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所以，她只是在试图让熊孩子意识到不能一下子煮这么多茶叶而已。 她把茶壶放在火上烤了许久，时不时用木棍搅拌几下，不一会儿，山洞口茶香四溢。 等里头的茶叶蒸干后，莫晞向阿大招手：“过来。” 阿大起身走到她身侧：“王，有何吩咐。” 话音刚落，只听见刺啦一声，莫晞撕下他衣摆一小块布。 阿大吃痛地跳了一下，冰原狼族人形状态下裹身的衣物皆为皮毛所化，而莫晞撕的那块布料，正是他右后腿上的狼毛。 莫晞垂眼，将茶壶中刚烘干的、还冒着热气的山珍雪茶倒了大半到那块布上，再细致地将茶叶包好，打了一个结。 她把茶包递给阿大：“放到阴凉干燥的地方保存，想要煮茶的时候，只要拿个几片就行，记得别再浪费了。” “是。”阿大将茶包塞进怀里，“阿大定会好生保存！” “嗯。”莫晞点头，接着在茶壶中幻化出大大小小的冰块，放到火焰上加热融化，继而沸腾后，她又再次斟满了三个茶杯。 她将阿大喝过的茶杯推倒他面前，袖口滑出细碎的冰块咚隆扔进去降温：“你再尝尝看？” 刚才那杯浓茶的苦味尚萦绕在嘴中，他有些后怕地仰头一饮而尽，咂摸了一会儿后，眼睛一亮：“不苦了！” “减少茶叶的量，当然就不会那么苦，你觉得这杯茶的味道怎么样？” 阿大想了好久，也没想出该怎么形容这味道，最后脸红脖子粗地憋出一句：“好喝！真好喝！吾王好手艺！” 莫晞：“……” “行吧，那你觉得好喝，就把剩下两杯给门外的守卫们端过去，他们工作这么辛苦，当然是要好好犒劳犒劳的。” 阿大有些犹豫：“王……您不喝吗？” “喝啊。”话音刚落，莫晞直接颇为豪迈地仰头，将茶壶嘴对准嘴巴，茶水倾泻而下，径自灌进嘴里，吞入腹中。 无论是这山珍雪茶的气味还是味道，都和她在现世买的那包特产别无二致，看样子没有雪莲花那么坑。 如此想着，莫晞便将茶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其实喝茶应该慢慢细品才好，但是莫晞并不是讲究的人，而她正巧也有些口渴，于是就肆无忌惮地牛饮了。 喝完之后，她放下茶壶，揩了一把唇边的水渍后，揭开茶壶，丁零当啷又放进去不少碎冰块，填满了整个茶壶。 “一般来说，茶可以泡两到三次……”在莫晞即将再次将茶壶放到火焰上加热的时候，她手倏尔一个脱力，茶壶嘭地跌进火堆里。 她拼命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眼前的景物陡然发生变化，素白的墙壁，塑料制的挂钟，窗台上摆着的全家福。 眼前阿大的脸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年迈老人，她坐竹编藤椅上，操着一口土话，笑着叫她：“莫晞呀，过来，跟奶奶说说，你去大城市里上学，过得怎么样？” “奶、奶奶？”莫晞的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她不是在《契妖大陆》的书中世界完成任务吗？她刚才不还在冰原狼族的洞府里，以极地冰原狼王的身份和阿大饮茶吗？怎么突然又回到了现世中…… -- 第138页 而且……她不是早就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吗，为什么奶奶还会问她这种问题…… 她视线瞄向她“奶奶”的脚下，那里俯卧着一只大白狗。 萨摩耶眯着眼睛，看到莫晞后，一双杏仁眼瞪圆，刷拉拉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吐着粉嫩的舌头，露出天使般的微笑表情。 这条狗子是她毕业后领养的流浪狗，平时就跟她一起住在出租房里，它又怎么会出现在奶奶的房间？ 她甩了甩头，越想越不对劲。 再低头看了自己的着装一眼，白色的帆布鞋、洗到发白的牛仔裤、黑白条纹体恤、简单的马尾辫，正是她大学时候的装扮。 她抬起手，手腕上的银色手表时针是模糊的，根本看不清是几点钟。 抬眼再看墙上的挂钟，同样看不清时间。 莫晞脑海中闪过一道光，霎时了然。 目光重新落到对面冲着她和蔼地笑的老人，莫晞眯着眼睛苦笑了一下。 “奶奶，虽然此刻的你是假的，但是我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来到这个异世界久了，我都差点忘记您长什么样了呢。等我……我一定会顺利完成所有的任务，然后重新复活，倒时候我就马上辞职，一个人在大城市闯荡太累了，现在想想，还是跟您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最开心了。” 语毕，莫晞低头，嘴角探出狼牙，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一阵吃痛。 她对自己下口丝毫不心软，实打实地咬下去。 因为有金刚不坏的buff，所以除了牙印以外，愣是一滴血也没流出来。 与此同时，墙壁、挂钟等景物慢慢消失不见，最终就连奶奶和狗子的身影也逐渐远去，消逝在了黑暗中。 莫晞眨眨眼皮，先前烧得正旺的篝火已经熄灭，空余一片灰烬，那个掉落的茶壶被烧得遍体焦黑一片。 将茶壶从灰烬中拣出来，吹去上面的尘埃，揭开茶盖，可以发现里面状似白菊的茶叶边上闪着几不可查的流金光辉。 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这个光泽呢？ “哼。”莫晞一声冷笑，看来在这个《契妖大陆》的世界里，她还是太想当然了啊。 也对，在这个连一只鸟都可以口吐人言的玄幻世界里，出现的茶叶也有极大可能性不是茶叶，而是某种能让人致幻的草药。 她环顾四周，发现门口的守卫和阿大都已经不见踪影。 刚才她只是喝了第二泡的茶就产生了这么逼真的幻觉，那喝了第一泡用全部茶叶煮的浓茶，外加第二泡淡茶的他们，出现的症状，估计比她严重得多。 莫晞有些烦躁地揉了揉一头细碎的银色短发。 啧，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乱吃乱喝东西了。 洞府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她迈步走出洞府门口，看到阿大赤|裸着上半身，正扒拉在一块堆了厚厚一层积雪的石头上，一张俊脸整个埋进雪堆里，还乐此不疲地蹭着。 视线往下，一头化为原型的冰原狼，张着血盆大口，咬着阿大的脚踝，死死不松口。 红艳艳的鲜血从阿大的脚踝流出来，阿大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锲而不舍地抱着那块石头，脸不停地蹭啊蹭。 而在不远处，一名守卫狼坐在悬崖边上，两条腿不停晃啊晃的，两只手高举着在向远方招手。 莫晞：“……” 这架势，怕是风一吹，他就会从崖边跌落，摔个粉身碎骨。 她无奈扶额。 他们这三匹狼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幻觉啊，竟然会做出如此离谱的行为举止？ 她长叹一口气，三两步便来到那座悬崖边上，揪住那匹守卫狼的领口一提，将他拎了起来，他离了那悬崖后就不停挣扎，莫晞烦了，索性一掌将他劈昏以后，扔到洞府门口，任他躺尸。 随后，她过去掰开那只咬着阿大脚踝的狼嘴巴，也手一劈，送那只狼去见周公。 最后，她仰头望了一眼越爬越高的阿大，腾腾两步站到那块石头最高处，提着阿大的一个手臂，将他从石头上扒拉开，又毫不留情地将他扔到地面。 从石头上跳下，莫晞提起阿大的胳膊就往山洞里面走。 谁料中途阿大身子一翻，八爪鱼似的扒拉上莫晞的身体。 “王……让阿大来侍奉您……”他口中念念有词。 莫晞一皱眉，另一只手推开他的胸膛，而后抬腿一踹，准备将他踹到地上。 谁料中途阿大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一个痴汉笑，手一伸，捉住莫晞手腕，借力将她一起拉了下来。 砰—— 莫晞鼻梁成功砸到了阿大坚硬的牙齿上，痛得不行，她眯着眼睛，后背猛然一个战栗。 上次烤肉的时候感知到的那股熟悉的杀气侵袭而来，来势汹汹，与上回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晞撑起身子，目光瞥向杀气的来源方向。 只见白烬尘一手虚扶着山壁，愣愣地望着她。 她正趴在赤着上半身阿大身上，从他的角度看，刚才莫晞鼻梁与阿大牙齿的那一撞，就像在亲吻。 “嘻嘻……” 他面无表情，黑瞳黯然，嗓音冷冽得恍若从无边地狱中传来。 “……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若是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他约莫会控制不住，将阿大就地正法。 -- 第139页 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也不想对嘻嘻动用言灵之力。 但是现在，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第79章 嗷！x45 （一修）往事。 话音刚落，莫晞身体不受控制，手猛然一撑地面，支棱着站立起来，旋即转身，腾腾大步流星朝着白烬尘走去，俯身将他扛了起来后，又腾腾头也不回地出了洞口，纵身一跳，投入到漫天风雪之中。 冷风呼啦啦地吹在脸上，莫晞的脑子是懵的。 腿好似不是她的一样，在冰原雪域中极速狂奔。 不舍昼夜地奔走着。 最后莫晞累了，既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那就索性意识放空，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她脚步终于停滞下来，微微倾身将坐在她臂弯之上的白烬尘放到地面。 莫晞回神，举目四望，周边草木丛生，流水潺潺，哪里还有半分风雪飘摇的景象？ 她这是走了多远路程啊，竟然已经出了蛮荒北境的领域。 脚步恍若注了铅一般酸痛难耐，嗓子也火辣辣的快要冒烟。 莫晞皱了皱眉毛，恰此时，只觉得唇上一凉，一片盛了清水的绿叶贴了上来。 白烬尘眼眸半垂，一手捏着她两侧脸颊，迫使她嘴唇嘟起，另一手将叶子轻轻抬起，清澈的溪水灌入莫晞口中，滋润着她的嗓子眼。 莫晞试着动了动指尖，发觉自己仍旧没有拿回身体控制权，她就跟块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 喂完她水，白烬尘视线不离她唇，那片叶子盖上去，上下来回擦拭数遍。 直至莫晞唇微红，叶子被擦烂，他仍是不满意，索性将叶子一扔，直接上手。 拇指指腹触及她柔软的双唇时，轻轻一顿。 乌黑的眼睛眯了一下，他紧抿着唇，呼吸有片刻的凝滞。 脑海中她与阿大肌肤相亲的画面挥之不去，一想到指下的双唇曾被那头冰原狼染指过，便怒火攻心。 恼羞成怒似的，他指尖带着几分狠意，固执地一遍又一遍擦拭着莫晞的双唇。 看着他动作，莫晞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都快被擦出火星子。 他这是在干嘛？奇奇怪怪的……就算她嘴上沾了狗皮膏药，现在估计也应该被撕掉了吧。 可白烬尘仍是锲而不舍地擦着。 少顷，一阵湿濡感传来，鼻尖嗅到血腥味。 白烬尘眸色一暗，刺痛感从指尖传来。 过于用力致使他指腹擦破，沁出血丝缕缕，殷红色的血染上她双唇，平添几分妖冶。 他将手徐徐挪开，垂落身侧握紧。 不顾手指的伤势，他朝莫晞笑了笑：“擦干净了。” 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抚上她面颊：“嘻嘻……下回可要千万小心，不要再被脏东西碰到才好。” 莫晞眉越皱越紧，如果没有记错，在冰原狼族的洞穴门口，他也叫的是“嘻嘻”。 很少有妖族拥有名字。 因为“名字”会成为很特殊的羁绊，一旦拥有后失去，将对妖族构成极大的威胁。 她现在占据的这个身体是极地冰原白狼王。 原著中，冰原狼王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名字的，书中即便会提到她，也是用“狼妖”、“狼王”等代号称呼。 “嘻嘻”这个名字，如果没记错，是当初白烬尘为萨摩耶形态的她起的。 难道说……他认出她皮下的真实身份了吗？ 莫晞狐疑，不应该啊，她好像也没有暴露出什么关键线索……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肩膀上一重，白烬尘微微探身将脑袋搁到她肩上，说出来的话有几分无力：“我们进去吧。” 随即，莫晞的手脚自己动了起来，将他抱起，往前走去。 前方是一处山谷，雾霭萦绕，穿过朦胧的白色雾气，是一片荒凉的景象。 黄沙、枯树、残枝。 这里的布局让莫晞产生一种熟悉感。 虽然此处是一片荒芜萧条的不毛之地，她仍是敏锐地察觉到这里是哪里。 ——蝶谷。 昔日生机盎然的蝶谷，现在因为蝶族的覆灭，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委实令人唏嘘。 穿过一片黄沙的土地，径自朝着一处幽暗的洞穴走去，里面闪着一对对冒着红色荧光的眼睛。 听到动静，里头蛰居倒挂的蝙蝠们扑棱棱地逃出来，头顶密密麻麻，场面有一瞬的杂乱，而后恢复平静。 莫晞硬着头皮步入那处诡异的山洞，岩顶处啪嗒啪嗒的滴水声不绝于耳，在空荡荡洞穴中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坐在她臂弯处的白烬尘发话：“停下吧。” 莫晞停下，将他放到地面。 她一言不发，但心中暗暗腹诽，敢情这反派是把她当做人形交通工具了呗，连个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她一个。 当工具人的感觉真憋屈。 得亏现在系统没有发布下一个任务，不然这样被控制下去，她的任务注定要泡汤。 白烬尘扶着山壁，熟门熟路地掰动某处机关，沉闷的开门声传来，他便一头栽进黑暗中。 紧接着，厚重的门又重新关上。 在门即将关严实的前一刻，传来他柔和的声音：“嘻嘻，乖，在这里等我一会。” 莫晞默默竖起耳朵，里面隔音效果出奇的好，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 第140页 世界都安静了，她跟块木头一样站着，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只能乖乖等待里面的人出来。 上一次来蝶谷的时候，她几乎将这一整个蝶谷都翻了个遍，但也没有特意注意到这个山洞。 看来，这里是白烬尘在蝶谷的一处秘密基地。 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些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莫晞缓缓闭上眼睛，这一路上奔波劳碌，纵使是铁打的身体也已经很累了，所以她决定闭目养神。 她倒是还好，可是白烬尘血肉之躯，油盐未进的，竟然也能撑到现在，属实是佩服。 难不成，他这是背着她在里面开小灶？ 很快莫晞否定了这个猜想，白烬尘不像是这种不仗义的人，当初在蛮荒北境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都让他吃饱穿暖了，他怎么好意思背着她吃独食呢？ 这种缺德的事，他应该干不出来的。 少顷，轰隆隆的声音再次传来，莫晞睁开眼，山门徐徐打开，里面能够见到微弱的灯光。 借着几缕微弱的光芒，莫晞看清了白烬尘的模样。 他已然褪去了身上的狼毛褥子，着一身月白色衣袍，身形背着光，柔和的暖黄色光线勾勒出他略显清瘦的身影。 他缓步朝她走来，脚步明显比进去之前虚浮不少，面色煞白。 随着山门闭合，最后一丝光线也湮没在黑暗里。 “饿了吗？”声音从耳畔传来，能够辨出几分笑意，“白某替你去打些野味来。” 说着，他便摸着黑，扶着山壁出了洞穴。 莫晞满头黑线。 你想吃野味，不会吩咐她去捉吗？就凭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只怕连一根泥鳅都捉不到！ 言灵之力是用来禁锢她，让她玩“一二三木头人”的吗？这种觅食的活就应该命令她去办嘛！ 莫晞只觉得这反派在某些方面还真的是榆木脑袋。 实在是无聊得紧，莫晞面对着那块沉重的石门看了又看，忽而灵机一动，在脑海中点出系统背包，启动了“回忆碎片”。 好在“言灵之力”虽说能够控制她的行动，但无法控制她的思想。 眼前的黑暗逐渐褪去，转而看到一片辽阔的蓝天，白云朵朵当空飘。 莫晞眨了眨眼睛，身影漂浮在半空中，试着左右飘动身体，不得不说，重获自由的感觉特别美妙。 “你个杀千刀的，放开小爷！” 远处传来一阵怒叱，循声望去，见到一群蒙面美人缓缓行来，每个人肩上都扛着一个麻袋，麻袋里装了形形色色的人形生物。 莫晞打眼一扫，立刻在这群人形生物中，找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少年模样的白烬尘，以及气急败坏的陈囡囡。 陈囡囡见扛着他的那名蒙面女子不理他，便一口咬在她肩膀上，奈何蒙面女子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没事人一样继续扛着他前进。 而少年白烬尘垂着眼睛，不挣扎也不叫唤，乌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莫晞飘到白烬尘边上，凑近去看，依稀能够看见他精致的脸上布了两道泪痕。 就像一个随时都会崩溃的琉璃娃娃。 树上飞下一名扑闪着湖蓝色蝶翼的雌性蝶妖，她烟青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戏谑：“快给我把‘小花’们关进去，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我们自当要好好欢迎他们才是啊。” 莫晞看一眼她，认出她就是当初那只发疯的蝶妖。 而现在这个时间点，她的神志尚且算清醒，没有什么情绪失控的迹象。 洞口驻守的蝶卫们听到这话，便各自捏住丝网的一角，扇动蝶翅吧嗒吧嗒飞过来，蒙面美人们便把肩上的“小花”们像扔货物一般，将他们悉数扔进丝网中。 丝网收拢，蝶卫们扑棱着翅膀，将网中的半妖搬进一处隐蔽的洞穴内。 莫晞跟了进去，山洞宽敞，石壁顶上悬挂了大大小小的网袋，袋子里的半妖们挤在一起，毫无活动的空间可言。 有些网袋中半妖显然已经被关了很久，散发出阵阵糜烂的臭味。 蝶卫们将装着白烬尘他们的网袋依样挂了上去后，便不再管他们。 不多时，山洞口走进来一个黑翅男子，他面色冷峻，腰际挂着一圈精致的木偶小人。 蓝翅女子紧随他进来，挑衅似的瞟一眼刚被悬挂上去的网袋：“怎么样？我的傀儡们，可不比你的逊色，这一趟，可是收获不小呢。” 男子也不接话，甚至直接略过她，指着最里面的那个网袋，向蝶卫们下令：“将这些货物放下来，送去那里。” 蝶卫们对他口中的“那里”心知肚明，熟门熟路地依言照做。 莫晞眯了眯眼睛。 在这名拥有宽大漆黑蝶翼的男子现身之际，她就认出了这位“老熟人”。 ——正是她从嗣场救出来的那只断翅蝶妖。 第80章 嗷！x46 （一修）巴掌。 蝶卫们过去拎着那袋半妖飞出洞口之后，黑翅蝶妖也很快转头出了山洞。 “目中无人的雄性，欺蝶太甚！”望着黑翅蝶妖的背影，从头到尾被无视了个干净的蓝蝶无比愤恨地跺脚。 莫晞看了一眼被悬在顶上，骂骂咧咧叫嚷着的陈囡囡以及被挤在中间，几乎找不到身影的白烬尘后，也跟着那只黑蝶飘了出去。 -- 第141页 出去的蝶卫们最终来到一片格外幽深的谷地处，参天巨树在中央拔地而起，一枚枚五彩缤纷的透明“果实”随风轻轻摇曳着。 装满了半妖的网袋被扔到地上，丝网散开，袋中的半妖们早已饿了好几天，形容枯槁，完全没有挣扎的力气，如行尸走肉一般几乎瘫倒在地上。 这时，黑蝶妖动了，他走到那些半妖身侧，毫不留情地一只脚踩上离他最近的那个半妖的脑袋，指尖迸射出墨黑色丝线穿透半妖天灵盖，旋即那半妖恍若回光返照一般，身体抽搐数下后，挣扎着爬起来。 黑蝶抬脚，挥手示意蝶卫们上前将那半妖身上的衣物尽数剥去，又用傀儡术控制半妖主动露出身上的契印。 半妖背后一枚黑色的契印闪烁，紧接着，一只蝶卫用锋利的石头砸向契印，契血流出，蝶卫抹了一把上面的血迹，吧嗒吧嗒飞上枝头，挑选一枚绿色的、挣扎着破茧的果实，将契血抹上去。 刹那间，那枚绿色果实光芒四射，契约达成后，源源不断的灵力灌输进幼蝶的身体，顿时充满力量，卡啦一声，外壳出现一道狭长的裂痕，随后，裂痕越来越多，近乎布满果实的全身。 “砰”的一下，云烟雾饶，幼蝶顺利破茧而出，扑棱着小小的绿色翅膀，近乎雀跃地在树枝间盘旋飞翔。 黑翅蝶妖仰头看着这只顺产的小绿蝶，冷然严肃的表情难得出现片刻松动，紧绷的唇角划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而后，那只半妖体内的黑色傀儡丝毫不留情，刺入半妖柔软的心脏，半妖咳出一口鲜血，双眼一阖，扑通倒地。 每一只幼蝶的新生，都伴随着一只半妖的逝去。 不一会儿，参天巨树四周围绕着一只只五颜六色飞翔的幼蝶，幼蝶每扑闪一次翅膀，身后就会散发出美丽的荧光，一派其乐融融美好热闹景象。 而巨树底下，横七竖八着半妖的尸骸，他们最终将化为森森白骨，成为巨树一份微不足道的养料。 见此情此景，莫晞只觉得胸口一阵沉闷。 这些无辜惨死的半妖生前想必不受待见，但他们努力地活到这么大，定也不是想平白成为帮助幼蝶破茧的工具的。 活着已经这么累了，为什么死了也不能得其所呢…… 树上尚未破茧的幼蝶还有很多，黑翅蝶妖吩咐蝶卫们将洞穴中剩下的半妖一并搬过来。 不久，莫晞就在一个个散开的网袋中，看到了白烬尘和陈囡囡的身影。 蓝翅蝶妖也跟了过来，她扑棱着湖蓝色的宽大蝶翅，飞上树梢，在树枝上坐下，而后悠然自得地晃荡着赤|裸的玉足，一边与新生的幼蝶们玩耍，一边看好戏似的，望着下面矜矜业业施傀儡术的黑翅蝶妖。 在黑翅蝶妖又相继控制了三个网袋的半妖后，虽说他一声不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有些心力交瘁。 傀儡术是极难控制的术法，他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 见此，蓝翅蝶妖烟青色的眼眸中满是幸灾乐祸，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高高在上的甲翅大人若是累了，还请尽管吩咐我，所说我身为乙翅，实力定是不如屠烨你的，但好歹也能祝你一臂之力。” 说完，她意味不明地冲他抛了个媚眼。 唤作“屠烨”的那只黑翅蝶妖默不作声，勉强又对两袋半妖种下傀儡术后，终于到了极限，他缓了几缓后，看一眼树上蓝蝶，对她满是挑衅的眼神视若无睹：“助幼蝶脱困，是你我分内之事，你若是想用傀儡术刁难我，大可不必。” 言罢，他站直身体，摆手吩咐蝶卫们将剩下那些尚未结契的半妖重新带回去，待他过两天身体恢复过来后，再继续种傀儡术。 眼睁睁看着蝶卫要把剩下的半妖重新关进网袋中，蓝蝶不淡定了。 她扑棱着翅膀飞冲下来，语气中裹挟着三分气急败坏：“站住！” 蝶卫被她叫住，左右为难，转头看向黑翅蝶妖。 蓝蝶飞到黑蝶面前，烟青色的眼眸瞪圆：“女王陛下吩咐我们将半妖捉回来，你现在又要将半妖重新关回去，万一不留神，将脆弱的‘小花’们饿死了，你负责吗？” 黑蝶神色冷漠：“剩下这一批货物是你今天刚捉回来的，即使饿上几天，也不至于饿死。” 蓝蝶咬着牙：“哼，既然是我捉回的‘小花’，那自然是由我说了算的，你们都给我放下，我要亲自把这批‘小花’喂给‘小虫子’吃！” 蝶卫们迟疑不决，向黑蝶投以询问的眼神。 黑蝶打了个手势后，蝶卫们便乖乖将网袋中的半妖们扔到地上。 虽说这批半妖身子都被装在麻袋中，但这也不妨碍蓝蝶对着他们的头顶种下傀儡丝。 她一脚踩上一只半妖的胸口，手指在他头顶只轻轻一拍，墨蓝色的丝线悄然窜进半妖体内，控制住他的身体。 蝶卫们上前，解开半妖身上的麻袋，又褪去衣物，找到契印后取出契血，涂到果实上，帮助幼蝶破茧。 蓝蝶唇角恣意勾起，炫耀似的看了黑蝶妖一眼。 而后，她如法炮制，又控制好几只半妖和幼蝶顺利结契。 当她赤|裸的玉足猛地踩上白烬尘身体时，奇怪地“咦”了一声。 她又试探性地踩了一下，暗暗怪道：“怎么脚感不太对啊……” 接着她命令两名身边的蝶卫道：“你们，把这朵‘小花’身上的麻袋剥了。” -- 第142页 蝶卫依言照做。 当绳结解开，麻袋褪去，里面的场景众蝶妖均是一阵愕然。 只见面容精致的白衣少年怀里死死地抱着一只大白狗。 大白狗不会闹也不会叫，早已没了呼吸，显然是死狗一条，身上散发着阵阵尸臭味。 而这半妖少年却像是抱着一个宝贝似的，非但不嫌弃，还抱着不肯撒手，甚至愿意忍受跟这狗的尸体装在一个麻袋里多时。 “哈哈哈哈哈……”蓝蝶像是见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东西一样，笑声不绝。 过了一会儿，笑声戛然而止，她上前一脚踩上那条大白狗的尸体：“难怪我寻思怎么脚感这么柔软，原来是这条死狗。” 说“死狗”二字时，她语气极其讽刺。 “哟，你这朵不识好歹的‘小花花’竟然敢瞪我？” 注意到白烬尘泛着狠意的冰冷目光，蓝蝶更是猖狂，“啪”的一声，直接一巴掌冲他脸甩了过去，白皙的脸蛋上赫然出现一个数道红痕。 而被扇巴掌的那只半妖愣是一声痛也没喊出来，死死咬着嘴唇，执拗地抱着怀中大白狗的尸骸。 见此情此景，莫晞只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第81章 嗷！x47 （一修）毁灭。 饶是心中怒意泛滥，莫晞也没法帮助白烬尘分毫，只能冷眼看着他被欺负。 白烬尘倔强的模样，更是扬起了蓝蝶心中的怒火。 在这蝶谷中，在女王陛下面前，她原本就处处被屠烨这厮压上一头，如今倒好，连这么一朵卑贱的“小花”竟然也敢目中无人了。 “你再敢瞪我一眼试试？”她高高扬起手，毫不留情冲白烬尘的另一张脸扇了下去。 白烬尘睫羽颤了颤，双颊火辣辣的疼，可纵使脸上再如何疼，也不及心口的疼。 娘亲没了，连莫姑娘也走了啊。 思及此，他唇角竟然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抹笑容彻底激怒了蓝蝶：“好啊，你还敢笑，今日，我定要叫你笑不出来！” 她对身旁的蝶卫们命令道：“将他身上那条死狗拿走。” 蝶卫们上前，分别扯着大白狗的两条腿往外拽，饶是白烬尘抱得再紧，少年的力量也难以抵御干惯了粗活的蝶卫。 不多时，已经僵硬的白狗尸骸生生被扯了出来，少年的怀抱霎时空了。 他爬起来探手想去将白狗重新抢夺回来，却被蝶卫一脚踹回地上。 他像是感受不到疼似的，又爬起来，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名提着白狗脖子的蝶卫，声音低沉：“放开她。” 蝶卫充耳不闻，像是扔一件垃圾似的，将手上的白狗随意扔到远处。 少年视线追随着那只白狗的身影，由于没有力气站起身，便手脚并用，万分狼狈地朝着白狗那边爬过去。 “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再次传来，“你这半妖，是属狗的不成？” 言罢，蓝蝶将白烬尘略显单薄的身体一脚踹了回去，五指一抓，拎着他的头发，将他身体扯了起来：“别挣扎了，蝼蚁就应该有蝼蚁的觉悟。” 墨蓝色的丝线注入他的头顶，她撤回力道，摆手示意蝶卫去撕下他身上的衣物，谁料这少年竟还能保持甚至清醒。 “滚！”他挥袖拂开接近他的蝶卫们，固执地向远处的大白狗爬过去。 “怎么可能？”蓝蝶难以置信般地看向自己掌心，她分明切切实实将傀儡丝注入他体内了啊，为何不能控制他。 她咬牙，不信邪地将少年重新踩在脚下，手拍向他头顶，再一次尝试将傀儡丝注入。 感应一番后，却仍是石沉大海，她无法控制这个少年行动。 “怎么会这样……”她拎起少年的领口，烟青色的眼瞳半眯，像是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接着，她毫不怜惜地将白烬尘重新掷到地上，手连续拍了他脑袋数下，均是无果。 “喂，你这臭婆娘，把他放开，欺负小少年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小爷来啊，小爷我可不怕你！”叫喊声从半妖堆中传来，被装在麻袋里的陈囡囡不知何时已经从昏睡中醒来，冲着蓝蝶骂骂咧咧。 蓝蝶气急败坏地朝他飞冲过去：“你给我闭嘴！” 说着，一掌将陈囡囡劈昏，叫喊声戛然而止。 她蹲下身，试探性的将墨蓝色的傀儡丝注入他头顶，陈囡囡的身体受她控制，站立起来。 蓝蝶妖看了看自己指尖，又不信邪似的，将傀儡丝注入其余的半妖体内，而后口中不住喃喃道：“明明其他‘小花’很乖巧，为何独独这一朵……会不受控制呢！” 她扶了扶眩晕的脑袋，一下子用了太多傀儡术，她堪堪有些支撑不住。 这时，白衣少年顺利爬到那条大白狗跟前，坐在地上将白狗抱在怀里，脸颊不住蹭着白狗圆圆的、毛茸茸的脑袋。 蓝蝶甩了甩头，强打精神飞到少年身侧，看他的眼神恍若在打量一件物品。 “屠烨。”她唤了那只黑翅蝶妖一声，“听闻你近日打算闭关一段时间，潜心研究傀儡术，这朵‘小花’好似能免疫丝线的控制，想必会成为一个不错的研究对象。” 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容。 别看屠烨这只雄性蝶妖人模狗样的，但只有她知道，成为他的研究对象的半妖，将会面临怎样的地狱。 -- 第143页 屠烨沉吟半晌，方才蓝蝶的一番操作他早已从头到尾看了个明白，他几步上前，操纵黑色丝线注入白烬尘的头顶，丝线分明是顺利进入这只半妖体内的，可惜却怎么也无法感知到他体内的傀儡丝，更是无法操纵他成为傀儡。 看来，这半妖的体质属实特殊。 如今在这蝶谷中，唯有他和蓝蝶懂得如何使用这傀儡术，既然今日他和蓝蝶都已耗尽心神，也只能再过几日继续帮助幼蝶破茧了。 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蝶卫先将剩下的半妖们重新用丝网关起来，拿回山洞中悬挂好。 而他则将瘫坐在地上的白衣少年连带着他怀里的大白狗用墨色丝线里三层外三层地绑起来后，带回自己的洞府中，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只半妖身上，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莫晞浮在半空中，看一眼被蝶卫重新带回去那个山洞的昏迷过去的陈囡囡，又看一眼五花大绑，被黑翅蝶妖提着单独带走的白烬尘，终是选择跟着黑翅蝶妖过去。 黑翅蝶妖的洞穴位置正是那个黑漆漆的山洞，他转动石门边上一个机关后，石门轰隆隆地打开。 里头光线昏暗，石壁上仅放了几颗夜明珠照明。 一面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从人族那里收集而来的刑具，墙角则摆着森森白骨，皆是他之前研究傀儡术时的试验品尸身腐烂后留下的。 山洞内，摆了一张石桌，上面摆放了几卷古老的羊皮卷，边缘处依稀可见火焰烧焦的痕迹。 进入洞穴后，山门自动缓缓合上。 黑翅蝶妖将白烬尘随手扔到墙角，让他与那堆森森白骨待在一处。 而黑蝶则在石凳上正襟危坐，徐徐展开桌上的羊皮卷，拿起一颗夜明珠，借着略显昏暗的光线，潜心研究卷轴中的内容。 角落中的白烬尘抱着大白狗的手臂默默紧了紧，不知过了多久后，控制不住沉入睡梦中。 须臾，黑翅蝶妖放下手中的羊皮卷轴，到白烬尘面前蹲下身，左右观察两下他的面容，并没有从中瞧出什么异样。 这只半妖的体质虚弱，体内灵力稀少，与寻常半妖相差无几。 他指尖微勾，将他身上的墨色丝线解开，视线落在少年怀里的白狗身上。 这半妖如此重视他怀里的白狗，莫非，是这只白狗身上有什么蹊跷？ 屠烨揪着白狗身上的皮毛，手上暗用巧劲，试图将白狗硬邦邦的尸身从少年怀中扒拉出来，奈何最终白狗没有拿出来，反倒是先把白烬尘惊醒了。 少年薄唇轻抿，察觉屠烨的动作，双臂死死扣住怀中的大白狗，墨黑眼眸满眼警惕望着他。 见他如此反应，屠烨更是加深了心中的猜测，觉得这只白狗有蹊跷。 墨色丝线注入白狗的身体，如期对白狗种下傀儡术后，屠烨尝试控制大白狗动作。 感受到怀里早已冷去尸骸竟然奇迹般地动了，少年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梢，眼眸紧紧盯着白狗不放。 “汪呜……” 一声熟悉的狗叫声，白狗睁开圆溜溜的杏仁眼，四肢撑着他的身体，像是要爬起来一般。 见此，白烬尘怔然许久，而后后知后觉似的，稍稍松开手臂，白狗便趁机挣脱桎梏，跳到地面。 它在地面站定，嗖嗖将身上的白毛甩顺后，迈动步伐，在山洞中转了个圈后，最终在黑翅蝶妖身侧站定，不再动弹。 少年向它伸手：“嘻嘻……过来……” 奈何白狗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木偶一般，神情木然。 少年挤出一个笑容，又唤一声：“嘻嘻……” 白狗仍是没有反应。 屠烨微微俯身手掌摁上大白狗毛茸茸的脑袋，抚了两下后，幽幽道：“这条狗，好似也没什么特别。” 就跟他腰际的那一串串的木偶人一样，能够轻而易举地控制住。 他掌心挪到大白狗的后颈处，用劲将它提了起来，恍若扔一件失败品似的，将它扔到墙角，与白骨作伴。 白狗尸骸砸到石壁上，半截骨头被拦腰砸碎，身形扭曲得不成样子。 白烬尘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他着急忙慌地将白狗抱到怀里，可是白狗柔软皮毛下的骨头散架似的，喀拉拉碎裂，难以维持正常狗子的模样。 少年垂着眼眸，满眼愧疚，手足无措，细声喃喃：“烬尘无能，没能保护好你……” 这时，屠烨在他身前蹲下身，手粗鲁地捏住他尖尖的下巴，用力抬起，端详着他的面容：“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不受傀儡术的控制？” 少年的面容看上就如同琉璃般脆弱，但是嘴角泛起的笑意却有几分诡异。 “呵……傀儡术？” 一道几不可查地银丝迸射而出，极快速地刺向屠烨的翅膀，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的半侧蝶翼割了下来，切口整齐漂亮，下手快准狠。 屠烨压根反应不及，连忙后退数步，才让另半片翅膀能够得以保全。 密密麻麻的银丝连续不断从少年指尖迸射而出，势不可挡地向屠烨袭击而去，失了半边翅膀后，屠烨难以掌握平衡，只有狼狈逃窜的份。 他被逼到山门口，开动机关，山门刚开出一条缝隙，他就化作一只小小的、只有半边翅膀的黑蝴蝶，从罅隙中仓皇逃窜出去。 一出洞口，他重新化为人形落地，平时冷峻严肃的面容满是焦急，大吼一声：“来人……” -- 第144页 话音刚落，一道银丝追了出来，贯穿他嘴巴，生生将他舌头割了下来，令他再难以说出半个字。 他逃到山门外，失去半边翅膀，再难以飞行，只能拖着残破的身躯，仅靠双足，去寻找蝶卫传达讯息。 在此期间，白烬尘抱着散架的大白狗的身躯，缓缓起身，行至石桌面前，摊开羊皮卷，近乎一目十行，研读上面的记录。 少顷，他嘴角划拉出一抹笑意：“傀儡术啊……” 他将怀中的大白狗轻柔地放到草堆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的皮毛：“嘻嘻，等我，帮你报完仇之后，我会很快回来。” 话音刚落，他起身，转动石门的机关，一阵沉闷的开门声之后，他徐徐步出昏暗的洞穴，仰头看了一眼头顶高悬的太阳，嘴角噙着笑意。 蝶卫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身为甲翅的屠烨大人会有这样一番狼狈的模样，虽然屠烨口不能言，但从他手脚并用的描绘中，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蝶卫们团结到一处，抄起武器，攻向山洞口站着的那抹白色身影。 谁料，还没近他身，银白色丝线就如同潮水一般向他们袭来，贯穿他们的颅顶，顺利种下傀儡术，将他们控制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个蝶谷的蝶妖们竟被控制了大半，剩下的，死的死，伤的伤，能够逃走的蝶妖，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就连闻讯赶来的蝶族女王，也被轻易制服。 妖林树后，黑翅蝶妖死死捂住蓝蝶的嘴巴，不让她发声。 蓝蝶拼命挣扎，眼睁睁看着蝶谷被一个卑贱的半妖毁于一旦，她近乎急火攻心，走火入魔。 等蝶谷终于重归平静之后，屠烨也虚弱地瘫倒在地，松开了对蓝蝶的桎梏。 “哈哈哈……”蓝蝶踉跄着行进几步后，蓦然发出一身凄厉无比地笑声，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在四处乱窜，无法控制。 实在受不了了，她便扑腾着翅膀，在妖林中横冲直撞，试图发泄体内乱窜的灵力。 奈何最终成了一只疯蝶。 …… 莫晞听到那声从妖林中传来的凄厉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能说，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山门重新传来一阵轰鸣，收拾完蝶妖的少年白烬尘转动机关，又重新进了那个房间。 大白狗的尸身毫无生机地躺在草堆上，腐烂的气息与之前相比更甚。 而少年白烬尘就跟没事人似的，将白狗抱起，疼惜地轻轻蹭着白狗的脑袋。 “嘻嘻……” 分明是个特别喜庆的名字，在他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小兽发出的呜咽悲鸣。 就这么静静地抱了许久之后，他松开了白狗的尸骸。 重新来到那张石桌前，静静翻看羊皮卷轴中记载的傀儡术。 莫晞飘到他身边，能够看到上面有一部分记载了制作木偶傀儡的方法。 少顷，白烬尘重新合上卷轴，在墙上拿下来一把比他人都要高上一个头的斧头，拖着那柄斧子就出了门。 看着他弱柳扶风般清瘦的身躯在烈日下挥舞那把沉重的斧头，莫晞只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每砍两下他都要停下来喘几口气，抹一把头上虚汗，缓了几缓后，继续坚持不懈地砍。 加油啊！看着他努力的样子，莫晞忍不住在内心替他加油打气。 终于，砍下一棵小树后，他拖着那棵小树进了洞穴中。 墙上挂着的不光有刑具，就连雕刻的工具也一应俱全。 他一边照着卷轴中的说明，一边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芒，埋首潜心雕刻。 最后，他掌心满是倒刺，甚至不小心留下几道割伤，原本白皙光滑的手顿时伤痕累累，但他仍旧乐此不疲地雕刻着一枚萨摩耶模样的木偶。 尖尖的耳朵，圆圆的杏眼，微笑的唇形，嘴角伸出的薄薄的舌头，毛茸茸的尾巴…… 他一边雕刻，一边望着初具雏形的木偶傻笑，幻想着手中的木偶能够化作一条生机勃勃的大白狗的样子。 不要急，嘻嘻马上就会活过来了——他无数次告诉自己。 当雕刻完成，他按照卷轴中的说明，将傀儡丝注入时，木偶身形骤然放大数倍，他的确如期见到了一条可以说是和嘻嘻一般无二的大白狗。 大白狗的唇形是微笑的，眯着漂亮的双眼皮，“汪汪汪”热情地冲他叫着。 少年带着几分无措，一下又一下捏着自己的手指头。 乌黑的眼睛中没有光彩，即便能够切实抚摸到大白狗长长的茸毛，但是大白狗不会变成莫姑娘，也只有在自己让它叫的时候，才会勉强叫个几声而已。 他最终将那个他亲手造就的木偶砸了个稀巴烂。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嘴里不住嘟囔着，又执起小刀，重新雕刻起来。 这一次，他雕刻了一副完整的骨架，又小心翼翼地将萨摩耶身上的皮毛剥了下来。 一边剥他一边道歉：“嘻嘻，原谅我，很快就好，很快就会把你恢复原样……” ——但是最终也没能如愿。 看着眼前同样木愣愣的大白狗，他瘫坐到地上。 他深深地意识到，再也没法恢复原样了。 手指近乎绝望地死死揪着衣服上的布料，眼神空洞无神。 -- 第145页 既然没法恢复原样，那便全部毁灭可好…… 第82章 嗷！x48 烤乳鸽。 看着狼狈瘫坐在地上，不停自己和自己较劲、近乎崩溃的少年。 莫晞垂着眼睛，飘到他身旁，蹲下身，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睛看，那里面最后一点光芒都被掐灭，空余一片死气沉沉。 她动了动手指，想要拥抱他的欲望特别强烈，但是理智告诉她，眼前所见只是过去的一段影像而已，在这个时间节点，她只能做一个无能的看客，连小小的触碰都做不到，更遑论拥抱。 恍惚间想起先前和白烬尘一起回到当初的缥缈峰上的时候，当时他看到巫兰给白冀送花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绝望又无力的心情呢？ 莫晞回神，终于还是伸出手，掌心放在少年头顶，装模作样轻柔地抚了两下，即使她触碰到的只是一团空气。 她弯起眼睛，轻声对少年道：“对不起啊，当时没有顺利救下巫兰，还把自己搞得魂飞魄散，致使你落得一个孤苦无依的尴尬境地。” 少年当然听不见，他依旧死死咬着嘴唇，恍若深陷沼泽，连挣扎的本能都丧失。 莫晞又静静看了他许久之后，脑海中催动“回忆碎片”。 “再见，五年后，我们将再次相见。” 少年的身影逐渐变透明直至消失，莫晞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朦胧，原来她不知何时已经热泪盈眶。 白乎乎的一个影子站在她面前，微凉的指尖触碰她脸上的泪痕。 “嘻嘻……”男子略显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一丝迷茫，“……谁欺负你了？” 他仔细而又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泪水一点一点擦拭去：“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替你讨回公道……” “你。” 因着言灵之力，莫晞一边抽噎，一边吐露出一个让白烬尘惊诧万分的答案。 擦拭的指尖一顿：“我？” 他显然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过了一会儿，他神情几分歉疚，闷声道：“是不是我将你从蛮荒北境带出来，你恼我了？可是……我不想再让你在那里待下去了啊，在那里的时候，我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想要杀害你珍惜的族人。 他挪开眼眸，不看莫晞，低声诉说着，尽力向她解释。 “不是。”受言灵之力控制，白烬尘的问话她必须回答。 他一愣，再是一喜，继而皱眉：“那……是不是白某回来得太晚，饿着你了？” 接着，他邀功似的从地上拿起两只早已一命呜呼、羽毛上沾了斑斑血迹的小肥鸽：“蝶谷周围荒芜，我亦不敢走远，是以仓促打了两只小鸟回来，还望嘻嘻莫要嫌弃。” 莫晞看一眼他手上的猎物：“……也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白烬尘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那定是我用‘言灵’之力，不肯放你自由，你恼我了……” 听他问话，莫晞张嘴就要回答，谁料白烬尘伸手捂住她嘴巴：“白某知道，既然做下这等绑架你的卑鄙之事，定是难以得到你的原谅……起初，我也不想对你用‘言灵’之力的，因为一旦用了一次，势必要用第二次，才能强制将你留在我身边。” 他黑眸认真地望着她，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纵使你不原谅我，我也是不打算将你放回你的族人身边的……若是撤了言灵之力，想必你定然要从我身边逃走的吧……白某仅仅是，不想你离开而已。” 说到最后，他语气饱含愧疚，但是莫名带着一股子坦然。 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他缓缓放下捂着她嘴巴的手，对莫晞笑了笑：“饿了吧，我来为你烤肉。” 说着，他转身旋转石门机关，拎着那两只小肥鸽缓步走了进去，莫晞眯了眯眼睛，观察到里面摆设跟五年前并无多大差异，就是里面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木偶人。 石门合上，须臾，又轰隆隆打开。 白烬尘手上拿着两串冒着热气的烤乳鸽出来，把其中一串递给她：“嘻嘻，吃。” 莫晞身体闻声而动，接过烤乳鸽就是一通乱啃，风卷残云一般咔咔几下就把烤乳鸽吃完了，甚至将骨头都一并吞吃入腹。 白烬尘显然很满意，乌黑眼眸晶晶亮，他抿了抿唇，垂眸将自己那串烤乳鸽上的两条腿扯下来，递给她：“给你吃。” 话音刚落，莫晞手捏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转瞬之间将两条鸽子腿消灭干净。 唇不小心扫过他指尖，白烬尘嘴上的笑意更甚。 他用袖口将她沾染油腻的嘴巴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剩余的鸽子肉。 见莫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嘻嘻，你若是觉得不够，等我吃完，我就再去给你捉个几只回来……” 他这一路上滴水未进，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是以不能将他那串烤乳鸽再给她吃了。 莫晞眨了眨眼睛，想说话却说不出。 她倒也不是想跟白烬尘抢吃的，只是白烬尘吃东西的样子着实是赏心悦目，她木愣愣站着，也没事干，便自顾自欣赏起来。 毕竟，秀色也是可餐的嘛！ 终于吃完鸽子肉，白烬尘轻轻揩了一把嘴角，而后到里面拿了一把弓箭出来背在身后。 见他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竟然会背着一把弓，莫晞只觉得画面十分违和。 -- 第146页 但白烬尘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临走前还回头冲莫晞笑：“嘻嘻，这一次，我一定给你带很多口粮回来。” 他就这么信誓旦旦地出去，两个时辰后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箭筒里的箭矢都已经被消耗殆尽，他有三分委屈七分愧疚地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嘻嘻，我太差劲了，箭矢总是射偏……不过，回来的路上，我给你摘了青果子。” 说着，他从袖口中掏出三枚青果，尽数递给莫晞：“给，你若是饿了，可以拿来充饥。” 莫晞听命接过，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葱白修长的十根手指上面有着大大小小的划痕，显然他出去找食物的时候剐蹭到的。 她的内心在咆哮，打猎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我啊，你身娇体软的，凑什么热闹啊！ 而白烬尘丝毫没有感受到莫晞近乎崩溃的心情，他抿了抿唇后，过去打开石门，到里面闭关去了。 石门完全闭合的刹那，他转头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夜明珠柔和的光芒打在他脸上，他周身气质恍若天上高悬的月亮一般，朦胧而又美丽。 “嘻嘻，我会尽快出来陪你的。” 莫晞眯了眯眼睛，从他温顺的神色中，察觉出他面容稍显苍白。 他刚出去打完猎，现在又进去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休息，这身体又不是铁打的，革命的本钱应该好好爱惜才对啊。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第83章 嗷！x49 仙人掌。 颇为无聊地发了一会儿呆之后，身子忽地一下趔趄，莫晞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动了下胳膊和腿，发现自己已经可以自由活动。 难道说，白烬尘终于良心发现，让她重获自由了吗？ 她在山壁上摸索两下，很快找到开启石门的机关，掰动。 石门轰隆隆打开，却见到一个白色身影瘫倒在地。 他手里捏着一个雕刻到一半的木偶，一把锋利雪亮的匕首倒在他身侧。 莫晞忙不迭一个箭步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却怎么叫他也不醒。 他面色煞白，双目紧闭，口中喃喃呓语。 莫晞皱眉，半哄着将那块木头从他手里拿出来，搁到石桌上，而后抱起他身体，将他放在厚实的草堆上。 原来并非他撤去了在她身上的言灵枷锁，而是意识昏迷，根本无暇分神顾及莫晞。 莫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也不像是生病了，反倒像是，体力不支低血糖晕了过去。 在怀里掏了两下，她拿出他给的那三枚青果子，一手捏起他的嘴巴，另一手将青果子一挤，汁水一滴一滴流进他口中。 虽说这么一点果汁也不能让他补充多少能量，不过聊胜于无嘛。 叹一口气，莫晞起身打算去给他打些野味来吃。 以他的身体，就吃刚才那半只烤乳鸽怎么可能够？何况雕刻木偶又特别耗费心神。 刚站起来，手腕就被捉住，回头只见他睫羽紧闭，恍若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着她。 “乖，我会很快回来。”莫晞无奈，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摁上他抓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 直至白烬尘终于安定下来，手微微松开，莫晞才终于得以脱离。 出了洞口，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黄沙，蝶谷的环境好像比上次她看到的更为恶劣。 走了很远才找到一株没有枯萎的树，上面可怜见地只结了一两颗干巴巴的果实。 莫晞叹了一口气，突然明白白烬尘带回来的那两只烤乳鸽和三枚青果是多么的珍贵。 他大概是几经波折才找来的食物吧。 如此想着，莫晞腾身而起，站到树枝上，扶着树干弯腰去够枝头的果实。 然，果实竟然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就连树上的叶子都在一瞬间枯黄衰败。 这棵树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就跟她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树一样失去了很多水分。 真是蹊跷。 莫晞从树上跳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后，一个猛回头：“站住！” 只见树干后头突地蹿出一个绿色的身影，听到莫晞的叫喊声，那抹绿色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连滚带爬跑得更快了。 他在黄黄的土地上狂奔，绿色的身影显眼极了。 莫晞原本是想好好去找食物来吃的，但是看他这么心虚地跑远了，更觉得那人是做贼心虚。 好端端的蝶谷突然变得黄沙遍地，而且周围寸草不生的地方，又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妖怪？ 饶是那只绿色妖怪跑得再卖力，也比不过莫晞这头冰原狼王敏捷的速度，很快就被她提着后领拎了起来。 强行把他的脸掰过来，看到一团皱巴巴的脸，上面布满皱纹，眼皮子耷拉下来，根本看不见里面的眼珠子。 嘴巴边上的白胡子根根竖起，特别显眼。 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 “为什么看见我就跑？”莫晞挑了一下眉毛，质问。 穿了一身绿衣服的小老头刚才跑得太快，一下儿没缓过来，还在哼哧哼哧喘气，根本没空回答莫晞的问题。 好不容易呼吸平缓下来之后，他眼皮掀开一点，半颗眼珠子瞟了莫晞一眼，慢慢开口：“你这小娃娃，太不会尊重人，见到你爷爷，也不先问候一声，怎么一来就知道动手，粗鲁之极。” -- 第147页 他说话的时候，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灵动得完全不像垂暮的老人。 “做我爷爷？你问过我奶奶的意见了吗？”莫晞不耐烦地啧一声，拎着他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威胁道：“废话少说，先回答我问题，干嘛见到我就跑，做贼心虚啊？” 小老头一撇头：“哼，不就是吃了两个果子吗，怎么叫做贼呢？现在的小娃娃说话怎么都这么难听？” “哦？刚才那棵树突然变枯萎是你动的手脚？” 他昂头：“是又如何，此处本就是我的地盘，那棵树也是属于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他的语气特别理直气壮，要不是莫晞知道这地方本来是蝶谷，还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他了。 “这儿是蝶族的地盘，你这老头既没有翅膀，长得也不好看，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哪里像是一个蝴蝶妖了？” 听莫晞提到蝶族，小老头的气焰更加嚣张：“哼，百年前，那群无耻蝶妖过来鸠占鹊巢，百年后，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又有何不可？” “照你这么说，是蝶妖之前把你赶出去，你现在趁蝶族没落，又回老家来了？” “什么叫赶出去？那我是宅心仁厚，不屑与他们争抢，主动让给他们的！” 莫晞死鱼眼：“……” 哦，你说什么都对。 “……所以，是你把这里从郁郁葱葱变得黄沙满地的？” 他趾高气扬：“哼，自然是我。” “哦豁，难怪我到处找不到吃的东西，原来都是你这老头害的。”莫晞只觉得脾气上来了，体内灵力震荡，寒冰从小老头的脚下开始凝结，一只卡到他脖子那。 小老头的气势有一瞬间的松懈，脸色都紫了：“别别别，小娃娃别激动，有话咱们好好说，何必动粗呢？” 莫晞哈欠连天：“我之前想和你好好说话来着，谁让你不情愿呢？” 他好像真的害怕寒冷，浑身直哆嗦，近乎哀求：“只要……只要你放了我，我送你一样好东西！” “我不要好东西，我只要你把这里恢复原样。”莫晞语气冷漠。 小老头欲哭无泪：“这里真回不去原样了！我也没办法……我不骗你，我活了这么多年，珍藏了很多好宝贝，当年那蝶妖就是因为我送的那几个羊皮卷，习得秘术，才得以操纵傀儡，在人族那儿畅行无阻……” 莫晞本来没打算把这个小老头怎么样，听他说记录了傀儡术的羊皮卷是他给蝶妖的，倒是来了兴致：“珍藏的宝贝在哪儿，快交出来，不然……把你冻成冰棍！”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身上散发出寒气。 “给你给你，嘶吼——”他倒吸一口冷气，“你快快把我放了，再这么下去，我可没命给你了啊……” 莫晞撤去他身上的寒冰：“哼，老实点，把宝贝交出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电视剧里的强盗。 见寒冰终于撤去，小老头长呼一口气，缓了缓后，动了动身体：“宝贝我自然是藏好了，你先把我放下，我才能给你去拿来啊。” 莫晞松开拎着他后领的手指，握了握拳，直接咔咔作响，语气凶恶：“给我老实点，别想趁机溜走。” 小老头在她前面慢吞吞走着，比起莫晞凶恶的态度，他更害怕刚才她释放出来的寒冰：“现在的小娃娃不得了，没想到妖魔大战之后，这妖界还会有灵力纯粹的妖族。” 语气中，竟有几分欣然。 很快，他带莫晞来到一片空地上。 莫晞四下望了望，除了光秃秃的黄土之外，什么也没见到。 只见小老头来到一片沙子面前，而后撅着屁股，一头栽进了沙子里。 “喂，别想逃！”莫晞迅速上前两步，揪住他绿色的衣摆。 小老头半截身子埋在沙子里，剩下半截露在外面。 他在沙子里面捣鼓了两下后，上半身哗啦啦从沙子里钻了出来，手里赫然拿着三张羊皮卷。 “呐，这就是我的宝贝。” 莫晞垂眼扫了那几卷羊皮卷一眼：“就这？” 第84章 嗷！x50 （一修）甜果。 听到莫晞轻佻的语气，小老头不乐意了：“你这小娃娃忒不识货！这几卷羊皮的年岁可比你大了好几轮，记载了人妖魔三界的往事，最早可以追溯到鸿蒙初开之际呢！” 莫晞撇了撇嘴，啧，敢情是个历史书呗。 她勉为其难地把那三卷羊皮卷轴拿了过来：“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 听她这样说，小老头吹胡子瞪眼：“你若是看不上，那就还给我！” 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拿羊皮卷。 “哎，”莫晞躲开，“送别人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呢？” “哼，我看你这小娃娃五大三粗的，拿回去也是没有耐心研读的，我反悔了，将这宝贝给你，属实是暴殄天物，还给我！” 莫晞身子无比轻盈，转瞬间后退数丈。 这老头说的没错，她向来没有看书这种文雅高洁的爱好，不过，她不爱看书，白烬尘爱看啊！ 随手将卷轴往怀里一揣，片刻不耽误，她健步如飞，一头栽进了妖林里面。 跟这老头周旋了这么久，吃的东西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呢！ 小老头气喘吁吁追了几步后，黄土地上，又哪里还有莫晞的身影？ -- 第148页 他半蹲身子，手撑在膝盖上，不住喘气。 片刻之后，他一声喟叹：“后生可畏啊……” 莫晞出了蝶谷后，妖林中杂七杂八的妖气在空气中漂浮。 有了雪莲花和山珍雪茶的前车之鉴，她这次找吃的特别小心，在树上摘了果子之后，特意捉了一只路边灵识半开的小妖怪，喂它吃了几个，观察有没有异样，确定食物安全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又淌进河流里面，摸了两条鱼回来，将活蹦乱跳的鱼封到冰块中，夹在胳膊弯里带着。 妖林中的树枝微微一动，她一跃数十里，转瞬之间回到蝶谷。 她步履匆匆，迫不及待想把食物喂给白烬尘吃。 临近那个隐蔽山洞时，她脚步一顿，虽说平时这个山洞就挺安静的，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现在这黑漆漆的山洞静谧无声地有点诡异。 冰原狼族野性的本能，叫她脊柱一凉，汗毛竖起。 她眉紧皱，脚步略微放缓，但仍是一步步往前走去。 滴滴答答的滴水声从岩壁顶端传来，在山洞里面清脆回荡。 前方夜明珠光芒微弱闪耀。 莫晞眯了眯眼睛，她出来的时候分明是把门好好关上了的，怎么现在又开了…… 几步上前，视线往里面一扫，草堆上空荡荡的，那抹白色身影已经不见…… 莫晞狐疑，难不成有妖怪趁她不在的时候，把白烬尘偷走了？ 进到房间里面，她把冰了鱼的冰块和怀里的青果、羊皮卷轴放到石桌上。 倏尔腰部一紧，一双手从背后环上她。 “嘻嘻……”熟悉的声音从耳后方传来，莫名透着哀怨。 莫晞舒了一口气：“原来你醒……” 后面的话哽住。 噼啪两下，温热滴在脖子上，沁入衣物，一阵湿濡感。 后颈处一个激灵，只觉得酥酥麻麻的。 莫晞犹豫了一下，手摁上他的：“……怎么了？” 他将她环得紧紧的，转身都困难，手上用力，她试图掰开，却听闻他又一声唤：“嘻嘻……你怎么又乱跑了，让我一阵好找……” 莫晞控制着手上的力道，轻柔地将他的手拿开，前进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转身微微仰视他。 ——秀气的眉轻蹙着，黑眸中水光熠熠，眼尾微红，正一脸委屈地望着她。 莫晞一愣，见他这幅神情，心头莫名一软，好似自己对他做了什么穷凶恶极的事情一样，但是她只不过是出去找吃的去了而已呀。 甩了甩头，她开口：“你……你哭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嘻嘻……”他上前一步，手捉住她手腕。 “嘻嘻？你这是在叫我吗？本王可不记得曾经有过这个名字。”莫晞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想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除了一脸哀怨之外，什么也没瞧出来。 白烬尘对她的问话不置可否，沉默着再次向她逼近一步，捉住她手腕的手缓缓抬起，微凉的面颊贴上她的手心。 眯起眼睛，皎月般的面庞上泛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抓住你了。” 笑得像是一个偷吃到糖果的孩子。 莫晞无奈，目光落在他抓着的手腕上，贴心地没有挣脱：“嗯，你真棒，竟然能抓到我这只日行千里的冰原狼王。” 他乖巧地蹭了两下后，声音略微哑然：“我一点都不棒，也一点都不厉害。” 就像刚才，从黑暗中醒来，见到山门外空无一人，竟然就觉得天塌了一般。 暗无天日。 倘若不是她主动回来，凭借他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再次捉住这只手的吧。 思及此，他垂眼，握着她的手固执地紧了紧。 “你怎么不厉害了？你看你有一双巧手，雕刻出栩栩如生的木偶人，你有一副昳丽的容貌，让人看了赏心悦目，你还有我这样一只强大的契妖，足以在契妖大陆上横行霸道！” 莫晞轻轻用力将手从他掌心挣脱出来，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子骨弱了点，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身体。” 走到石桌边上，她拿起一颗果子啃一口：“我出去带了好多吃的回来，你先前肯定没吃饱，快来吃点果子充充饥。” 脚步渐近，但是白烬尘没有去拿桌上的果子，而是到莫晞面前，倾身张开檀口，就着她啃过的果子咬了一口。 莫晞咀嚼的动作一顿，瞧着他明眸皓齿、眯眼浅笑的模样，不自觉呼吸一滞。 莫名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并非印象中羸弱的男子，而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过来蛊惑人心来的。 狐狸精咽下口中的果肉，眯眼对她笑了一下，神色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嘻嘻，到凳子上坐好。” 莫晞身子倏尔一凛，知道自己又中招了，腿自己挪动起来，一屁股坐到石凳上。 白烬尘站着，她坐着，于是他居高临下望着她：“你太不乖了，老是乱跑，该罚。” 他拿出火折子将地上那堆柴火点燃，黑眸中倒映着跳动的火焰：“唔，便罚你吃我做的烤鱼吧。” 莫晞：“……” 这也能叫惩罚？ 点完火，他起身搬起桌上一块冰着鱼的冰块，放到火堆旁，静静等待冰块融化。 -- 第149页 等了一会儿，他转头对莫晞道：“稍等片刻，很快便好。” “……” 如果你命令我把冰块解冻，可能会远比火慢慢暖化效率更高。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也只能听这位任性的主人的话，慢慢等了呗。 在那条鱼周身的冰即将尽数融化的时候，白烬尘拿起匕首，垂眸开始削木头，手法熟练，很快削出一根细长的木签子，而后拿起那条鱼，木签子从鱼嘴巴一只捅到尾巴尖。 接着，把鱼放到火上烤。 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响，泛起的烟雾惹得他不住侧过头低声咳嗽，咳完以后，继续盯着火堆，翻转鱼肉。 待冒出香气后，他尝了一口味道，细嚼慢咽，接着起身来到莫晞面前。 “嘻嘻，来，吃。” 烤鱼凑到莫晞嘴边，扑鼻的香气令她食指大动，一下子就把木签子上的肉啃完，鲜嫩的味道回味无穷。 见到木签子上空余一副鱼骨头，白烬尘眉眼弯弯，掰下一根鱼刺，放嘴里嚼啊嚼，表情餍足极了。 莫晞：“……” 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再烤一条啊，吃鱼骨头什么的……你以为你是陈囡囡吗？ 显然白烬尘听不见她的心声，把那根鱼刺吃完以后，他皱眉嘟囔：“太硬了。” 硬你还吃了这么久！ 莫晞当下的心情就如同第一次看他吃冒芽土豆那般无奈。 随后，白烬尘把那副鱼骨头小心翼翼地从木签子上拆下来，放到石桌上摆好，煞有介事道：“嘻嘻吃了我做的烤鱼，我要保存起来珍藏。” 他打开石桌上的一个罐头，刷子蘸取里面的液体，仔仔细细把那副鱼骨头刷了个遍。 莫晞：“…………” 她试着转动眼珠子，打量这山洞里的景致。 “回忆碎片”中见到的那个堆砌了森森白骨的角落里，全然没了一根白骨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大白狗。 圆眼睛、翘尾巴再加上上扬的嘴角，看样子，分明就和她之前占据的那只萨摩耶的身体别无二致。 萨摩耶的身体保存完好，至少外面雪白的绒毛蓬松柔软，一点也不像是在这山洞里摆了五年之久的。 白衣少年哭着剥下这身皮毛的景象骤然浮现眼前。 莫晞心中只觉得一阵酸涩。 她只身来到这个陌生世界中，心中想的就是能够早日完成任务，回到现世，也从来没想过要和这里的人产生什么交集或羁绊。 但是，好像不知不觉中，在她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那位少年渐渐把她看得很重要。 附身在狗子身上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她都是觉得憋屈的，因为真的太弱小，很多事情只能逆来顺受，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很重要，在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她也没想过会有谁特别留恋自己，所以即使灵魂分裂痛苦万分，她走得也特别坦然。 成为极地冰原狼王后，各方面和狗子时期相比，都有不少提升，不仅灵力强大，而且身为狼王受尽族人爱戴。 族人对狼王那份沉甸甸的情谊，让她羡慕。 但是那是对冰原狼王的，他们爱的是她占据这幅身体之前的那个人，而不是莫晞。 在这个契妖大陆的世界中，没有人会跟“莫晞”产生什么牵扯，因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终究是要回去的。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尽然是这样。 白烬尘将封液在鱼骨头上刷好后，将鱼骨头摆在一边晾干。 他拿起桌上一颗果子，走到莫晞面前。 “嘻嘻，”指尖银白色丝线迸射而出，眨眼间将果肉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来吃果子，啊——” 玫瑰色的唇微张，示意莫晞把嘴张开。 因着“言灵之力”，莫晞的下巴一动，紧接着一块果肉摁到她嘴里。 葱白的指尖扫过她的齿贝，白烬尘漂亮的桃花眼流光溢彩：“真乖。” 任由嘴巴自动咀嚼，莫晞抬眼望着眼前人。 突然明白他为何会叫她“嘻嘻”了，因为他等着的，一直是一个“莫晞”而已，无关什么狼王不狼王。 甜美的果汁淌进喉咙，软糯的果肉滑进胃里。 心里也莫名泛起一丝甜意。 第85章 嗷！x51 真相。 接下来几日，莫晞一直都处于被控制的状态。 白烬尘每天雷打不动出去觅食，而后给她喂吃的。 起先他还会把食物放在她面前，吩咐她自己吃，偶尔他搭把手，擦个嘴巴，投喂一个果子什么的。 每次他袖口轻柔拂过她嘴巴的时候，莫晞总能看到他晶晶亮的黑眼睛。 好像给她擦嘴巴，是一桩不可多得的美差事一样。 瞅着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玩的芭比娃娃。 当初她看着心爱的芭比娃娃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芭比娃娃是同学玩剩下的，缺了一条胳膊，被扔在垃圾桶里。 她捡了回去。 家里穷，她从来没有过一个像样的玩具，这个娃娃虽然没有胳膊，但不妨碍她为它精致的脸蛋、柔顺的金发所沦陷。 她从旧衣服上剪下布料，再用针线缝简单的衣裳。 芭比娃娃长腿细腰，前凸后翘，身材好得不得了，就算穿上她粗制滥造的长筒型裙子，也摩登得好似随时能出街的都市丽人。 -- 第150页 她登时惊喜万分，连睡觉都抱着那个断臂芭比。 睡梦中，她的身子拉长，顷刻之间长大到18岁，镜子中的自己同样长腿细腰、前凸后翘，穿着华丽的衣裳，她变成了一个摩登女郎，走出了大山，走进了繁华的都市…… 宽大齐整的柏油路面上，铁皮汽车在街上呼啸奔腾，四周高楼耸立，流光溢彩，屏幕上播放两个Q版老头老太太在扭腰跳舞：“今年过节不收礼呀，收礼只收脑白银呀！” …… 但是长大之后才发现，幼年时期憧憬的都市，铁皮壳子比起奔腾，堵在路上的时间更久；高楼大厦里面藏着的，是外来人员小小的蜗居；过节回家，家人也对你的礼物也没什么要求，能见上你一面，就已知足。 “嘻嘻……” 嗓音如玉石激荡，悦耳好听，将她从飞扬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莫晞回神，落进一双乌沉沉的眼睛里，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眯着眼睛笑，轻柔地抚摸莫晞一头银色的碎发。 她舒服地眯起眼睛。 但一想到白烬尘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爱不释手的玩具时，她眼皮耷拉下来。 这可不行，她不能自甘堕落。 又过几日，在某一次他亲力亲为喂过莫晞一整顿饭之后，他好像爱上了这种给莫晞喂食的感觉，便再也没有让她动过手。 她俨然成了这山洞里面一条巨型米虫，整天除了吃以外，一无是处。 白烬尘出去觅食的时候，她只能在山洞里干瞪着眼睛发呆，洞里面的夜明珠生生被她盯着盯着，多出好几个重影。 等白烬尘终于回来之后，她盯的对象就从夜明珠变成他。 好在看他不会出现重影，因为可看性比夜明珠高得多。 他耳根泛红，手上雕刻木偶的动作不停，头也不回对她道：“即便你巴巴盯着我，我也是不打算将你放开的。” 若是放开，铁定就跑了。 如此过了几天后，山洞里堆放的木偶人多得堆成一座小山，密密麻麻的。 一日清晨，他以一身白衣出去，却是到夜晚才回来。 他披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黑斗篷，宽大的兜帽盖住了整个脑袋，修长的食指缓缓摘下兜帽，露出里头精致苍白的面容。 随手将斗篷解下放到一边，他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油布纸包裹不住里面溢出的香气，拆开以后，金黄色的烧鸡冒着热气。 咕噜一声，莫晞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 白烬尘眉眼弯弯，然后声音有几分虚弱，他掰下鸡腿，开始熟练的喂食活动：“来，吃。” 莫晞嗷呜一口，连骨头带肉一道吞吃入腹。 “慢点吃，还有很多。”于是，他又接着把剩下一整只烧鸡喂给她。 末了，他将手收回，像小猫似的舔舐去指尖油渍：“你若是喜欢，我明日再给你带来。” 翌日，墙角一半的木偶小人“活”了过来，白烬尘再次披上那个黑斗篷，领着一帮木偶人走出山洞。 一直到傍晚，他仍是没回来。 莫晞眼皮子直打架。 昏昏欲睡之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 只见地上冒出一个凸起，岩石碎开，一个绿色的身影冒了出来。 “咳咳……”身影咳了几声，而后从嘴里突突吐出一堆碎石头，“我这是到哪儿了？怎的地面如此之硬？” 他转身，看到坐在石凳上的莫晞，下拉的眼皮撑起一条缝：“你怎么在这儿？” 莫晞：“……” 大眼瞪小眼。 眼前这人赫然是她之前出去遇到过的小老头。 小老头围着她转圈圈，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得出结论：“可惜了，你这么一只灵力高强的妖族，竟然受制于契约之力，动弹不得。” “……” “不对，你这好像不是和人族的契约……”他摸着下巴根根竖起的胡子，眼睛眯起来，“反倒像是和半妖的！” “……” “我滴乖乖，和半妖的契约那就好办了。小娃娃，你想不想走？想走的话，我把你带离契约的生效范围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是妖族难得的好苗子，要是受制于区区半妖，那多可惜呀!” 他在莫晞面前停下脚步：“想走就眨眨眼！” 莫晞眼睛一动不动，反倒有些瞪他的意味。 《遗愿清单》还没全部完成，她又能走哪里去？不过，这么一直不能动弹也的确不是办法…… 想了一会儿之后，她轻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哈哈哈，我这就带你逃离你主人的掌控！”他上前，将莫晞僵硬的身体扛到肩上，临走的时候，撇头看向石桌上的羊皮卷轴。 “哼，你这小娃娃，我送你的卷轴也不知道好好保管，竟然就这么摊在桌子上！” 说着，他抄起羊皮卷轴塞到怀里，转身就扛着莫晞往之前他挖出来的那个洞里面跳进去。 眼前骤然一片黑暗，莫晞的身体被他拖着，好似在沙海中游泳，虽说畅行无阻，但是沙子摩擦表皮的感觉够呛。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重见天日。 “好啦，小娃娃，到这个大陆第一高峰，缥缈峰，总可以摆脱你主人的言灵制约之术了吧？” 莫晞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身上的禁锢已经消失。 -- 第151页 她拂去身上的尘埃，眯了眯眼睛，此时她立于山巅，四下眺望，目之所及不是灰色的雾霭，就是焦黑的土地，全然没有生机可言。 如果说有哪个地方比当下的蝶谷更加荒芜，那么非此地莫属。 “你说这里是哪儿？缥缈峰？” 虽然早就听巫雨说过，缥缈峰当年被白冀的一把火毁于一旦，但是在“回忆碎片”中亲眼见过它美如仙境的样子之后，再看到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还是难以置信。 “是啊，这里就是契妖大陆的第一高峰是也！” 小老头的声音有些沧桑：“好了，如今你也已重获自由，快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今时不同往日，五百年前妖魔大战以后，我妖族在这大陆上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早已经不是我族叱咤一方的时代了呀！今后，你可要学着夹着尾巴做妖，切莫再被人族或是半妖控制了啊……” 话音刚落，他脚跨进地上的洞里，朝莫晞挥了挥手：“而我也要回去我的地盘咯！” 眼见着他身影消失，莫晞抿了抿唇，弯腰抓起一把焦黑泥沙，摊开手端详，风拂过，将其从指缝间带走，洋洋洒洒吹下山巅。 她深深一叹，准备离开之时，地面重新传来响动。 绿色的身影又猛然从地洞探出来，掏出怀里的一个个羊皮卷放到莫晞脚边摆放整齐：“差点忘了，上次我送你的礼物！这回可要好生保管，别再乱放了啊，这可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宝贝！” 接着扒拉在地面上的手一松，他滑进地道里，再没了踪迹。 莫晞沉默着将羊皮卷拾起，指尖一顿，不小心一张卷轴滚落在地，摊开半卷。 视线瞄到里面画着一幅画，里面描绘的场景竟然和之前仙境般的缥缈峰有八分像。 眉心一皱，她捡起那张卷轴，将其展开，看到画里缥缈峰上空有两个缠斗的身影，一条龙和一团黑影。 那条龙的样子和白府妖池边上盘踞着的石龙有七分相像。 她扫了一眼旁边解释说明的文字，又深奥晦涩地读了一遍后，眉梢越皱越紧。 卷轴生动形象地再现了五百年前妖魔大战的景象，大致说的是妖皇泷和魔王打得昏天黑地，日月不分，风云为之变色，天地为之震荡。 而最后，在妖皇泷的舍命一击之后，魔王身体被切成几块，扔上了天空。 泷也耗尽灵力，殒身下坠。 魔王的身体由世间魔气所构成，随着魔王的逝去，魔族也自此消逝，大陆上只剩下人、妖两族。 莫晞看得入迷，干脆坐下，又摊开另外两张卷轴看，直至日落西山，她才放下。 原来，“契妖大陆”这个名字，是在妖魔大战之后才出现的，之前这个世界，叫的是“人妖大陆”。 她嘴角一抽，槽多无口，不知从何吐起才好。 重新把三卷羊皮卷轴卷好塞进怀里，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灰。 看来这小老头说的没错，这三个卷轴，确实算是宝贝。 是在历史长河中有幸保存下来、揭露真相的文化遗产啊。 脚步点地，她朝着蝶谷方向飞速行进。 半个时辰后，绿色的身影从蝶谷破土而出，却看到莫晞的银发金眸在月色下熠熠闪光。 “你、你怎的又回来了！”小老头愕然。 第86章 嗷！x52 （一修）逃亡。 莫晞唇角轻勾：“很不巧，现在这儿也算是我半个归处。” 小老头叹气：“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 “那你？” “哼，下次哪怕你跪下来抱住我的大腿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再帮你了！你根本就是自甘堕落，没药可救了！” 他吹胡子瞪眼，下定决心不再理会莫晞，又慢腾腾爬回地洞中，隐去了身影。 莫晞撇嘴，这不叫自甘堕落，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熟门熟路找到那个隐蔽的山洞，里面的“虎子”早就回来了，他身披暗黑绣纹斗篷，身子缩成一团跪坐在地上，胳膊搭石凳上，头侧靠着，表情有几分阴翳。 幽深的目光缓缓挪过来，落在莫晞身上，猝然燃起一道光，唇角微翘：“嘻嘻……” 莫晞忙不迭一个箭步上前，手心摁住他嘴巴，阻止他说出别的话。 “嘘——你先听我说……” 后面的话顿住，掌心一片温热湿濡，血丝从指缝流出来，滴到地面，溅起殷红色的血花。 “你怎么回事？傀儡术又使用过度吗？” 白烬尘手指牢牢揪住莫晞的衣服，头一歪晕了过去，靠在莫晞身上。 莫晞拧紧眉，手徐徐从他唇边挪开，将他打横抱到草堆上躺好，拭去他唇边血渍。 他额头冒汗，湿濡发丝，可身体却在不住打着冷战。 于是她又把那件狼毛褥子给他披上。 起身时，留意到原本堆成小山的木偶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便估摸着白烬尘这一次定是用了不少傀儡术。 这几日他早出晚归，究竟都是在做些什么啊。 她拎起石桌上的茶壶，准备出去接点水回来。 临走时，她脚步蓦然一顿，又转至他面前。 薅下自己几根狼毛，变作一根白布条，蒙住他的嘴巴，在他脑后毫不留情打了个死结：“以防万一，只能得罪了。” 因为“大力丸”的buff加成，莫晞的狼毛韧性极高，譬如她送给他的毛褥，既能保暖，又是一件性能很不错的盔甲。 -- 第152页 所以她不用担心白烬尘醒来后用丝线将这块布条切断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她基本不用再担心“言灵之力”的束缚。 虽然可能会勒疼他就是了…… “忍忍吧，放我自由也是为你好。”莫晞自顾自喃喃。 走出洞口，圆月高悬，银白色的光辉洒下，蝶谷之中，遍地黄沙，俨然已经化作了一片荒漠。 她径直越过沙海，来到妖林之中，寻到一条潺潺小溪取水。 夜晚的妖林格外静谧，唯有偶尔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作响。 莫晞取完水后，又从树上摘了几个野果子。 扶着树干的手猛然一顿，她能通过树干感受到轻微的震颤。 她面露狐疑，将果子塞进怀里，腾腾几下站到树枝头，极目远眺，能够看到天边红白两团光芒在朝这里逼近。 妖族的直觉让她神经骤然紧绷，不好的预感翻涌而出。 跳下枝头，她蹲下身，手掌贴到地面，能够感受到地面在震荡。 看来来了不少人马。 她再顾不得觅食，几步之间回到洞穴之中，却看到小老头从沙堆中近乎弹跳着出来，在地面一滚，滚到她面前。 他急得一脑门汗，说出来的话磕磕绊绊：“快、快跑，数只大妖在朝此处逼近，我还看到了拥有强大契约之力的人族！看上去像是猎者组织来了，说来奇怪，近年来任凭人族如何横行霸道，却都与妖林井水不犯河水，给妖族留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这次怎得如此来势汹汹？” 他背后背了一个比他身子高出半个头的大包裹：“我看你年轻有为，特意过来跟你传个信，要跑赶紧跑吧！” 地面陡然一阵颤抖，他猛地一个瑟缩：“不说了，我先撤了，山水有相逢，咱们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他往地洞里一窜，没了身影。 莫晞抓了抓头发，已经能够感受到逐渐逼近的杂乱妖气，其中有一股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若是没估摸错的话，想必是白猎那帮家伙过来了。 没有迟疑，她飞奔进山洞，白烬尘尚未醒来，于是她把他背到背上，又把桌上的羊皮卷通通打包带走，确定没有落下什么贵重物品后，便往妖林深处疾行。 她前脚刚走，距蝶谷百里之外的白猎一行，瞬息之间便落到蝶谷。 妖兽们平稳落地，猎者们纷纷从契妖背上下来。 白凌霄手上提着一个金笼，笼中关着一只断翅黑蝶妖。 白凌霄逡巡四周，发现蝶谷的气候环境与上回来时全然不同，四处都是萧条破败的气息。 “你说‘千丝引’就在此处，人呢？” 语毕，黑蝶妖脖子上戴着的项圈骤然缠绕出荆棘，蝶妖流出的鲜血又转瞬间被项圈所吸收。 蝶妖的舌头被嗣场的妖医修复，已经能够口吐人言，然而声音沙哑：“若是没猜错，应该就在那里面。” 他眼下一片青黑，这几日在白凌霄手中受了不少严刑拷打，早已是强弩之末，但是比起灭族之仇来说，他的性命不算什么。 他缓缓抬起手，指着白烬尘他们之前逗留过的山洞。 为首的白冀眯了眯眼睛。 近日来，大陆上无端出现一名神秘人，人称“千丝引”，他整日神出鬼没，将白府闹得鸡犬不宁不说，竟然还控制了嗣场，放跑了里面关押的妖族。 白猎的人在城中搜寻，竟有在西郊和东郊同时目击到他的人，费尽波折捉到那两个黑衣人后，却最后都化作了一个个木偶。 白家的猎者倾巢出动，却连“千丝引”的衣摆都没摸到过，更遑论看清他斗篷下的真实面目。 再这么下去，整个契妖大陆都快被他闹翻天了。 一筹莫展之际，下人来报，说是府中的一只蝶妖呈上一封血书，写明他有办法帮助他们捉到“千丝引”。 若是平时，白冀断然不愿理会也不愿轻信一个送上门来的妖族，毕竟非我族类者，其心必异。 但是在得知沈惜雪暴毙在卧房中的消息时，他全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惜雪虽说飞扬跋扈，但好歹也是嗣场主人的亲妹妹，他的弟妹。 “千丝引”竟公然夺取他白府人的性命，那便势必要做好被他们灭除的准备。 他吩咐手下将那只妖族带上来，却没成想这只断了半边翅膀的蝶妖，竟然没有舌头。 于是白凌霄请来嗣场的妖医，将蝶妖的舌头续上，严刑拷打一番后才罢休。 他目光落在蝶妖所指的那个山洞，袖口中放出金蛇，金蛇蜿蜒爬行，悄无声息进了洞中，确定里头没有危险之后，白冀朝身后的族人一挥手：“搜。” 洞口不大，猎者们修整队列后缓缓进入。 他们手持火把，火焰照亮山壁，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儿有个机关！”不知谁惊呼一声，继而转来轰隆隆的声音，石门徐徐打开。 “千丝引”向来行踪诡秘，不少兄弟相继折损在他手里，是以他们格外谨慎小心，也不贸然进入，而是先将自己的契妖扔了进去，确定没有危险后，方进入内室。 里面设施简陋，地上的柴堆冒着烟，显然里面的人刚走不久。 他们来晚了一步。 不知为何打头阵的猎者们松了一口气，原本他们做好了与“千丝引”决一死战的准备，现在倒是能够勉强再苟活一段时间了。 -- 第153页 白冀穿过人群，见到洞中的景象，目光落在地上的斑斑血迹上。 他沉吟半晌后，吩咐道：“追。” 第87章 嗷！x53 （一修）杀意。 夜晚幽静的妖林中，一道黑影在树丛间穿梭，惊起不少飞禽走兽。 禽鸟振翅飞出，妖兽发出威吓般的嚎叫。 今晚的妖林，注定不再平静。 少顷，莫晞背着白烬尘径直出了林中，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不停地奔走，不停地前进。 忽而，背上的男子眼皮半掀，视线中一片黑暗，唯有一团银白色的光华夺目，那是莫晞细碎的银发，月华在上头镀了一层温润的光。 “你醒了啊？”莫晞注意到背上人的变化，头也不回地继续奔走，“白冀他们带了好多厉害的妖族过来，像是冲我们来的，我寻思打也打不过他们，便只能带着你跑了。” “……”布条堵着他嘴巴，他默不作声。 风呼啦啦吹在脸上，软乎乎的银发拂过白烬尘的面颊，勾起一阵痒意，只听她继续道：“你前几天出去到底做了什么啊，就连白冀他们围剿我冰原狼族的时候，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你是做了什么事情，竟让他们整个白府近乎倾巢出动？” “……” “哦对，想起来了，你嘴巴被我堵了，难怪不能回答我的问题。”她微微侧过头，“如果你答应我不再禁锢我的人身自由，我就把这布条解了。” 白烬尘手指尝试拉扯布条。 “没用的，这布条是我皮毛所化，金刚不坏，只有我能解。” “……” 莫晞还想说话，却背脊猛地一凛，危险的气息在逼近。 夜空中遽然划过一条莹亮的冰霜，犹如银河闪烁，羽翅翻飞，行进的速度快如闪电。 莫晞抿了抿唇，将白烬尘放到一棵大树上面藏好，又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塞他手里：“拿好了，我不让你出来的时候，你千万别出来。” 白烬尘显然不乐意做缩头乌龟，他死死捏着莫晞的袖子，满眼哀求地望着她。 眼见霜羽鹿逐渐逼近，莫晞柔声道：“等我把白凌霄引开，我就会来接你。” 他仍是不撒手，莫晞没办法，将他指节一个一个掰开：“等我！” 说着，她几个起落后，迎上追过来的白凌霄：“喂！你找我吗？我在这儿，你有本事来追我呀！” 白烬尘无力地倚靠树干，视线紧紧追随莫晞，见她逐渐远去，满眼绝望。 定了定神，他勉力不让自己意识沉入黑暗，望了手中的树枝一会儿后，指尖银丝射出，将缀满叶子的树枝切割成好几段，紧接着，他凝神雕刻着什么。 那方莫晞将白凌霄引到与白烬尘完全相反的位置。 “妖孽，这段日子，就是你在为非作歹？”白凌霄骑在霜羽鹿背上，诘问莫晞，同时一团团冰霜球砸向她。 莫晞一边躲避一边往前跑：“什么为非作歹？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这几天一直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根本没空、也不屑去做什么坏事好不好？” “还在狡辩！”白凌霄冷哼一声，召出冒着火光的狏即兽、一只喷水的玄龟，还有一只身长数丈高的铁牛。 莫晞眯了眯眼睛，没想到白凌霄这么快就又扩充了两只契妖。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只玄龟是白凌霄在一个帮忙一个城镇治水的副本中意外获得的，而铁牛则是在他去帮白猎们定制武器时，听了困扰铁匠铺李老头多年的烦恼之后，帮助李老头去收服的。 玄龟和铁牛这两只妖族，都是实力丝毫不逊色于霜羽鹿和狏即兽的大妖，也是白凌霄身为《契妖大陆》男主角的两大金手指。 莫晞叹了口气，这场仗，不好打呀。 她索性不再躲避霜羽鹿的冰球，而是在冰球爆炸之前，一一接住，而后悉数奉还。 在冰霜球即将在白凌霄耳边炸响之时，那头铁牛动了，它鼻尖哼哧喷了一口气，而后白凌霄周围结起一张盾牌，炸开的冰霜球连白凌霄的一根毫毛都没伤到。 莫晞也不气馁，毕竟她对战的是拥有男主光环的白烬尘，她能打败他才怪。 这时，一直懒洋洋窝在地上的玄龟慢吞吞抬起头颅，慢吞吞张开嘴巴，向莫晞喷出一股具有超强冲击力的水柱。 “大哥，咱们文明点，别乱吐口水行不行啊？”莫晞有些勉强地躲过水柱，顺带接住好几个冰霜球扔向白凌霄，一样被盾牌挡住。 玄龟显然不会听莫晞的劝告，时刻调整着水柱的方向，连续不断地喷向莫晞。 而狏即兽显然是觉得战况还不够激烈，也撒开蹄子加入战场，它身上燃的熊熊火焰威力之猛，莫晞是亲身体会过的，她不敢招惹它，只能用冰盾阻挡它的袭击。 冰霜球、水柱、狏即兽同时袭向莫晞，根本没有给她丝毫逃跑的空间，而白凌霄有铁牛的盾牌保护，她也根本制不住他。 最后，她实在是躲得有些累了，不停喘息。 于是，干脆停下来，掌心释放灵力，触摸到玄龟喷出的水柱，刹那间，数丈长的水柱被冻成一截冰柱，手臂一用力将冰柱掰下来，猛地抡向那只朝她飞扑过来的狏即兽，力道之猛，生生将它抡进妖林中，撞断了好几棵树，惊起一阵飞鸟。 -- 第154页 做完这些，体内灵力周转，手中的冰柱骤然间在空中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半浮在空中一瞬后，又蓦地动起来，砸向空中的冰霜球。 轰隆—— 诸多冰霜球都在同一刻炸开，余波之猛烈，甚至可以波及到百里之外的草地。 场面有一瞬间的平静，莫晞背脊弯曲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着气。 以一敌三，不光耗费体力，而且耗费灵力。 可她还没喘息多久，玄龟慢慢动了下脑袋，慢悠悠张开嘴巴，这一回，它竟然吐出了三道水柱！ “他娘的有完没完！”莫晞咬紧牙关，猛地一蹬地面，躲过水柱的袭击。 而狏即兽缓了几缓后，再度卷土重来。 更为难办的是，天边传来一簇火光，白冀稳稳站立在毕鹤的背上，饶有兴致地望着地面被三只契妖围攻的莫晞。 像是觉得战况还不够激烈似的，他轻巧地勾了勾手指，金蛇、苍鹰被他召出。 “这一回，我看你往哪跑。” 金蛇悄然遁入地面，又猛地破土而出，卷上莫晞的小腿；苍鹰配合狏即兽，加重它身上的火势。 堪堪躲过四面八方的攻击，莫晞抽空弯腰扯开腿上的金蛇，手臂一用力，干脆将它掰成了两截：“就凭你，也想牵绊我的脚步？” 将金蛇的身体随手扔到狏即兽那儿，不停蠕动的蛇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喂，天上的这对父子，看戏看的很开心哦？你家蛇死了知不知道！”她哑着嗓子喊。 白冀握紧了拳：“妖孽，今日，我便让你有来无回。” “父亲莫慌，这冰原狼定会是您的囊中之物。” 语毕，霜羽鹿、玄龟、狏即兽的攻势又加剧数倍。 莫晞的动作逐渐滞缓下来，到后来，她的眼神都有些迷离，趁她不备之时，狏即兽猛地扑向她—— 几乎是本能一般，她斜过身子避过，奈何腿上陡然一阵脱力，踉跄一下，只这一下，火焰便堪堪烧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丝线揽上她的腰肢，将她扯离火焰。 “父亲，兄长。”远处一白影缓步行来，脚步有些虚浮。 “你来干嘛，快回去！”莫晞双臂一横，格挡住炸开的冰霜球。 白凌霄骑着霜羽鹿飞到白烬尘面前，落到地面，见到他瘦削苍白的面容，感慨道：“烬尘，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待为兄将那妖孽活捉，为你报仇！” 白烬尘轻轻摇着头：“兄长，那冰原狼已是我的契妖，一切都会受我差遣，已经危及不到我们了。” 听到这话，白凌霄一愣：“……你是说，你与这妖族结契了？” 白烬尘颔首。 “你是怎么……” 饶是白凌霄，也能看出自己这个弟弟体内的契约之力极其薄弱，而那只冰原狼族灵力充沛，是难得一遇的大妖，按理来说，他们是绝不可能结契成功的。 白凌霄沉吟半晌，而后手摁上白烬尘的肩膀：“是不是那妖族威胁你，你才说出这样的谎话来？现在那妖族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你可以不用再忌惮她。” 白烬尘张了张嘴巴，却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吞下，他神情颇为动容地握住白凌霄的手：“嗯……兄长，的确如你所言，是那妖族威胁我说出刚才那番话，既然如今她已然是苟延残喘，那让烬尘近处去看看她的那副狼狈样子可好？” “自然可以。”瞧着自家这位羸弱弟弟泛红的眼眶，白凌霄只觉得心中满是疼惜。 他吩咐霜羽鹿俯下身子垂下头颅，而后冲白烬尘伸出手：“为兄扶你上去，带你去看看那妖孽是如何被降服的，好解你心头之气。” “嗯……”白烬尘动作有些不熟练地骑上霜羽鹿，接着趁其不备，一根银丝贯穿进霜羽鹿的脑袋。 白凌霄想要骑到霜羽鹿背上时，却发现霜羽鹿没有等他，率先飞了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心中猛地升起一团火，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自己的契妖胆敢不听他驱使。 霜羽鹿一双琉璃眼无神，没听到他的叱责一般，兀自煽动翅膀向莫晞那处飞去。 “多谢兄长的坐骑。”白烬尘回头，黑眸深不见底，脸上温和的笑容透着一抹讽刺。 白凌霄追逐的脚步顿住，他想起莫晞见到白烬尘说的那句话——“你来干嘛？快回去！” 望着霜羽鹿远去的身影，他垂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言灵之力不可能不起作用，除非…… 相传，“千丝引”能够肆意操纵妖族的行为，即便是已经与人族结契过的妖族，也会受他控制。 霜羽鹿之所以会这样，只有一种可能性…… 红衣青年重新抬起头，看向那抹白衣的眼神已经全然没有疼惜。 他蓦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他的这个弟弟。 他心中默念咒语，将正在与莫晞酣战的狏即兽召到自己身侧。 骑到狏即兽背上，身上满是杀气。 他想起府中发疯的丫鬟仆人们，想起惨死的婶娘，还有萦心府中逃走的契妖。 为恶之人，当斩。 即便那个恶人是他的弟弟，也不能原谅。 第88章 嗷！x54 （一修）诈死。 没了霜羽鹿和狏即兽的牵绊，莫晞顿时轻松了不少。 -- 第155页 她用灵力将玄龟喷出的水珠转瞬间化成冰柱，而后将冰柱一拳打碎，四溅的冰棱受她驱使，射向那只不停朝她发出风刃的苍鹰。 苍鹰的行动因此有所凝滞，于是莫晞便趁机轻挪脚步，后退着向白烬尘方向赶去，而此时白烬尘骑着霜羽鹿也来到了他面前。 他一手扶着霜羽鹿的角，一手伸向她：“嘻嘻，到这来。” 莫晞毫不犹豫，拉上他的手，同时脚一蹬，骑到霜羽鹿背上，一屁股坐到白烬尘身后。 她扶着他的腰：“不是让你等我吗？怎么不听我的？” “嘻嘻只身赴险，我又怎能袖手旁观？”他翘起唇角，操纵霜羽鹿在空中飞行。 莫晞眯了眯眼睛，霜羽鹿气质冰莹透洁，比起鲜衣怒马的白凌霄，反倒是白烬尘更适合做它的主人。 他墨色发丝飞扬，素白背影清瘦却挺直，如同一竿竹。 而白凌霄乘在狏即兽的背上，在地面奔走，紧随他们身后；白冀骑着苍鹰，堪堪要追上他们。 最终，地面一道强劲的水柱射向霜羽鹿，霜羽鹿被击中，羽毛打湿，身子失去平衡似的，盘旋直下。 高速旋转之际，莫晞搂住白烬尘的腰肢，带他跳落地面，继续奔走。 身后是狏即，头顶是苍鹰，而莫晞体力在刚才一战中早已去了大半，速度也远没有之前快。 不多时，她脚步顿住，砂石滚落，落入无边悬崖之中，连一个响声都没有传来。 脚下云雾缭绕，悬崖压根看不见底。 她可以咬咬牙跨过这座悬崖，但是目前体力所剩无几，在这种状况下，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闭了闭眼睛，心中默念好几声“富贵险中求”之后，猛地睁开眼，侧头问白烬尘：“你怕不怕？” 白烬尘望一眼悬崖，笑道：“自然是不怕的。” 莫晞狠狠一点头：“嗯！你放心，我会护好你的。” 言罢，她毫不迟疑，抱着他从悬崖跳了下去。 狏即兽在悬崖边刹住脚步，白凌霄感知了一番，发现已经可以重新控制霜羽鹿，于是将狏即兽召回，转而召出霜羽鹿到他座下。 紧接着，霜羽鹿飞扑翅膀，冲破云雾，追下悬崖，后脚跟来的苍鹰亦盘旋而下。 白冀、白凌霄二人最终在悬崖下方一面湖泊旁见到了摔瘸了一只脚的莫晞，她杵着一根树枝，艰难地将白烬尘抗在肩上。 “妖孽，这次我看你还往哪里逃？”霜羽鹿扑腾着羽翅，拦到她面前，阻挡住去路。 苍鹰则落于她身后，前后夹击，莫晞沦落到了插翅也难逃的境地。 “哼，”她一声冷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还请你放过你弟弟，他只是受我挟持而已。” 白凌霄从霜羽鹿上下来，步步朝她逼近，黑光一闪，铁牛幻化而成的玄铁剑握于掌心，他面无表情，直接略过莫晞，将冰冷的铁剑架在白烬尘的脖子上。 “很不巧，若他单单是我弟弟，我定爱他怜他，让他在白府吃好喝好。只可惜……他千不该万不该，欺辱到自己人头上！说，婶娘是不是你杀的，府中疯了的下人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还有嗣场的妖兽，是不是你放的！‘千丝引’……” 怒火攻心，他眼睛泛着红。 白烬尘倏尔笑了，恍似被刀架着脖子的人不是他一般，气定神闲道：“兄长，你这是作甚？” 铁剑又进一寸，血丝沁出：“别叫我兄长，你不配身为白家人。” 此时身后的白冀也缓步向他们走来：“凌霄，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没有问白烬尘，而是直接问了白凌霄，好似只要是白凌霄说的，他都会不疑有他。 “父亲……凌霄亲眼所见，就是他，用傀儡术控制了霜羽鹿，致使我的言灵之力都一时失效！” 白冀颔首，目光这才落在白烬尘身上：“孽障，你可知错。” 闻言，白烬尘面上笑意更甚：“我何错之有？” 白冀看他的眼神就像在审视一件物品，连该有的失落情绪都一点没有：“迫害同族，放走妖兽，你还说你没错？” “那白冀你呢？你亲手弑妻，这些年来，可曾有一丝愧疚？” 听闻白烬尘竟然直呼他姓名，白冀语气这才出现一丝愠怒：“放肆！你娘竟然教出你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东西！如此想来，巫兰也是死不足惜，不然还不知道你们母子二人会怎么把我这白府闹翻天去了！” 白烬尘面上的笑容遽然消逝：“你没有资格点评娘亲。” “哼，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这逆子说了算的！既然你如此想念你娘亲，我不介意送你下去与她团聚。”白冀转头看向白凌霄，“‘千丝引’杀我族人，辱我威名，放走妖兽，叛离人族……其罪，当诛。” “是，父亲。” 白凌霄颔首，闭了眼睛，手起剑落，血溅当场。 莫晞难以置信地抱住逐渐冷下去的身体，手摁住他的脖子，却怎么也堵不住汩汩流出的血。 她满目凄惶，眼角簌簌滚下泪珠，好半天转头望着白凌霄道：“枉你平日里烬尘长烬尘短的，现在你竟然真的能痛下杀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白凌霄没有理会莫晞的指责，而是从袖口中拿出一个袖珍金笼：“这一趟除了伏诛‘千丝引’，还能收服一只大妖，也算是不虚此行。” -- 第156页 金笼抛至空中，逐渐变大，兜头就要向她罩下。 却闻莫晞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吗？” 语毕，她亮出狼爪，割向自己的脖子，没一会儿，也断了气。 白凌霄望着地上相叠的两具尸身，将金笼收回，对白冀道：“孩儿办事不力，没能将这冰原狼活捉，还请父亲责罚。” “罢了罢了……”痛失一只珍稀妖族，白冀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我们先回去吧。” “是。” 白冀二人走后，空中陡然间下起瓢泼大雨，雨水冲去了地面的血渍，地上的两具尸体化作两枚木偶小人。 木偶小人上面，还有绿油油的叶子。 悬崖上的一个山洞中，莫晞在门口警惕外面的动静。 雨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接连不断在山门口坠下。 话说刚才她和白烬尘从悬崖上面跳下以后，中途被一棵歪脖子树挂住衣领，接着她就找到了这处隐蔽的洞穴。 而后白烬尘揪住她的衣袖，眨巴着眼睛问她：“嘻嘻……你能给我一滴血吗？” 莫晞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他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做傀儡。” “哦。”她咬破舌头，手指抹了一滴血出来，展示给他，“这滴行吗？” 她的皮肤金刚不坏，也只有眼睛舌头这种器官比较脆弱，能挤出一两滴血出来。 白烬尘从怀里掏出两个削好的木偶人，捏着她手指，将血抹到木偶人身上，浅笑盈盈：“够了。” 然后，他就走到山洞口，把那两个木偶人扔了下去。 “嘻嘻……我还在原地等你，待会我演完那场木偶戏，等白冀他们走后，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啊……” 莫晞拧眉，不懂他在说什么，然而，下一瞬，看到他变成一个木偶人时，才恍然大悟。 难怪他说的话对她没有言灵的束缚，原来只是一个木偶呀，这么说，那个被她蒙了嘴巴的白烬尘，还在那棵树那里。 等白冀他们走后，莫晞又兀自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已经离开，她才起身出了山洞。 雨过天晴，东方出现鱼肚白，天蒙蒙亮。 她熟门熟路来到那棵树下，仰头望见嘴上蒙了白布条的男子靠着树干睡着了。 朝晖透过树缝照耀在他脸上，鸦青色的睫羽如蝶，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鼻梁秀气直挺，下颚线弧度优美，衣袖随着微风轻轻拂动，俨然是一名俏丽公子。 枝头一沉，莫晞跳到他身侧，凑近去欣赏他精致的面容。 睫羽颤了颤，感受到她的气息，他缓缓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他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好像在对她说：你终于来接我啦。 莫晞笑了，露出俏皮的虎牙：“嗯，我来接你啦，虽然让你等得有点久，但我还是回来了，没有违背承诺。” 如果不是他即使派傀儡过来，她约莫就见不到他了吧。 她情不自禁将他耳侧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声音温柔似云：“饿吗？” 白烬尘点头，却又迅速摇头，骤然红了耳根。 莫晞噗嗤一声笑，拿出一颗果子：“我要你答应我，今后绝对不会擅自动用言灵之力禁锢我的自由。” 白烬尘思索半晌，点头。 她伸出小拇指：“拉钩。” 他学着她的样子，将小拇指伸出，莫晞勾上他的，甩啊甩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的是小狗！” 她伸出大拇指：“盖章！” 接着，她放开他，食指指尖探出尖锐的狼爪子，划拉开蒙在他唇上的白布条。 白布条落下，骤然间变成狼毛，飘落地面。 白烬尘皮肉娇嫩，唇被勒得红红的，面颊上也赫然出现两道浅浅的红印。 莫晞抚上他脸上的印记：“抱歉啊……” 白烬尘摇头，张了张嘴，最终垂下眼睫道：“是我不好，禁锢嘻嘻自由。” “没事，那咱们这样就算一笔勾销啦！” 瞅着她灿若朝阳的笑容，他浅笑：“好……” 第89章 嗷！x55 （一修）百岁。 莫晞把果子递给他，白烬尘接过咬了一小口后，捏着果子的手却骤然用力泛着白，他眉梢轻皱，捂住胸口，撇头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血。 与此同时，系统久违的声音在脑海中传来：「滴——」 「《汪汪遗愿清单》第八条开启：汪呜汪呜……好希望主人能够长命百岁啊，我不想他还这么年轻就死了……呜呜呜……」 「本次任务为长期任务，一旦失败，意味着宿主将前功尽弃，失去在现世重新复活自己和汪星人的机会，因此希望宿主能够对本次任务引起重视。温馨提示，《汪汪遗愿清单》共有九条，本次为倒数第二条，距离宿主顺利达成“复活”目标已经很近了，请再接再厉！本次任务奖励为“20年寿命”，任务将在倒计时后开始，请宿主把握时间。」 「3、2……」 莫晞扶住白烬尘的身体，以防他从枝头跌落。 想必是先前他远程操控傀儡太长时间，以至于身体支撑不住。 她抿了抿唇，袖口擦去他唇角的血渍后，轻拍他脸蛋：“醒醒。” 听到莫晞的声音，他勉力睁开眼皮，嘴角牵起：“嘻嘻……你放心，我没事，你不必忧扰。” -- 第157页 “嗯，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她让他躺在她腿上，而后从怀中重新拿出一颗果子，锋利的狼爪把果子切成一小块一块块喂进他嘴里，“先别说话，嘴巴现在专心用来吃东西，这么长时间不进食，你的身体会支撑不住。” 白烬尘乖乖不说话了，一小口一小口将莫晞喂给他的果子细嚼慢咽下去。 喂完一颗果子，莫晞接着拿出第二颗给他喂下去。 终于喂完两颗果子后，白烬尘唇角含笑在她腿上沉入梦乡。 莫晞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他的发丝，琢磨着该怎么让这位在他腿上躺着的反派活到一百岁才好。 《契妖大陆》的设定中，半妖的寿命一般都不长，想让白烬尘长命百岁，无疑是在和这个世界的规则作斗争。 之前和白凌霄的交手让她深深意识到，男主光环不可逆，那这个书中反派的死亡命运，她能顺利改变吗？ 莫晞甩甩头，重振精神。 哪怕改变不了，也要改变。 毕竟之前她的努力不能白费啊，她距离重新回去现世，只有两步之遥而已。 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她心中念叨着这个词语，蓦然灵光一闪，想起先前在羊皮卷轴读到过的一个词语：“永生之井”。 那天她看羊皮卷只是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重点放在五百年前的妖魔大战的记录上面了，因此对“永生之井”的记载草草略过了。 “永生之井”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喝了井里的水就能获得永生一样，或许会对完成这次的任务有帮助。 她停下把玩白烬尘头发的手，掏出皱巴巴的羊皮卷轴，她特地摊开那张记载了“永生之井”的卷轴看。 卷轴中说，“永生之井”中灵力充沛，在永生之井附近栖息的妖族能够迅速补充灵力，若是在永生之井边上出生的幼崽，十有八|九会成为天赋异禀的大妖，譬如，妖皇泷。 但是里面没有记载任何诸如“喝了永生之井里的水，就能长生不老”的信息。 她又看了其他两枚卷轴，都没有看到其他关于“永生之井”的记载。 难道说，是那个小老头有藏私，没有把所有的卷轴都送给她？ 她重新拿出那卷记载了“永生之井”的卷轴看了又看，发现“永生之井”的绘图很奇怪，竟然是倒着的，好像那口井是悬挂在天上一样。 莫晞挠了挠头，她在这干想也想不明白，等白烬尘醒了之后，还得去找那个小老头问问清楚，如果能再抢几个卷轴过来最好。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将卷轴重新贴身放好，支着脑袋垂眼指尖描摹着白烬尘精致的五官。 一边动作，她一边在脑海中问系统：「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白烬尘的寿命还剩多少？」 「不出一年。」 得知这个不幸的答案，莫晞的指尖一顿：「……行吧，我知道了。」 她点开系统背包，里面道具栏只有两格是满的：回忆碎片和预知梦。 意识覆盖到“回忆碎片”中，能够查看出剩下能够时间旅行的时长只剩下半个小时，而预知梦的使用方式是——随机解锁？ 也就是说，“预知梦”这个道具不能凭她的心意随意使用，触发条件是随机的，而且触发机会只有一次。 莫晞撇了撇嘴，随机就随机吧，俗话说，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能够预知未来，并试图改变未来，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蝴蝶效应，导致事情朝着原来的方向、或是更坏的方向发展呢…… 她关闭系统背包，托着腮帮子，耷拉着眼皮也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毕竟在和白猎他们一战后，她也早已精疲力竭，亟需补充精力。 再醒来时，发现腿上已经没有了白烬尘的踪影。 她抿了抿唇，跳下树梢，循着白烬尘的味道追去。 最终在一处澄明的湖泊前见到他，他蹲在岸边，一只手伸进水里，指尖的丝线如水草一般，在水里荡漾。 终于等到一条鱼儿闯进丝线占领的领域，他唇角含笑，悄无声息地操纵丝线穿破鱼儿的胸膛。 一击毙命。 他站起身，慢慢收线，笑得像个单纯的孩子，拎着鱼儿，他缓缓转身：“嘻嘻，你看，我寻到今日的午餐了。” 湖面波光粼粼，他背着光，身姿颀长挺拔如同一株小白杨。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来了。 莫晞朝他走去，端详那条鱼儿，又扁又小，估计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她抬眼看他：“我身为妖族，即使不进食也没什么大的影响，这条好不容易捉住的鱼，你还是自己享用吧，我也不跟你抢了。” 白烬尘表情难得严肃，他把滑溜溜的小鱼儿塞到她手心：“这鱼本就是为你而捉的，又哪有什么抢不抢的。我吃了你的果子，并不饿。” 莫晞撇嘴：“就那两个小果子，睡一觉就消化了，怎么可能不饿……” 他浅笑盈盈：“当真不饿。” 说着他去湖岸树丛那边弯腰捡树枝：“待我捡来树枝，生起火堆，就能将这鱼烤了……” 莫晞默默瞅了一眼掌心的小鱼，而后将它往草丛一放，走到岸边，深吸一口气后，控制体内的灵力释放。 少顷，湖面生起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球，足有三尺宽，里面赫然冰着三条大肥鱼。 -- 第158页 冰球自行飘到莫晞身侧，她指尖触碰到冰球的一瞬间，冰球碎去，三条冰鱼落到地上挺尸，她俯身一条条捡起来。 这时，白烬尘也已经拾好木柴，抱着一捆柴火过来，见到她手上的大鱼，浅笑：“嘻嘻好厉害。” 莫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她无意炫耀，只是想要白烬尘能够吃饱而已：“下回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叫我。” 白烬尘却是摇头，声色低沉：“其实我很卑鄙，我想为你做些什么，因而私心不想喊你的，不过，下次我会注意。” 他冲她露出笑容。 听到他说想为自己做些什么，莫晞不由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心尖漾起一股暖流。 “咳咳，”她干咳一声，遮掩住自己奇怪的感觉，“那你能帮我把鱼烤了吗？我觉得你的烤鱼手艺很好。” 她说的是实话，在蝶谷山洞里被他禁锢的那几日，至少她的伙食真的很丰盛。 听到莫晞的夸奖，白烬尘眉眼弯弯：“恭敬不如从命。” 莫晞手中幻化出放大镜，点燃柴火堆，趁着他烤鱼的功夫，她又到附近摘了几个新鲜果子回来。 于是最终他们一同坐在湖岸边上，一边享用喷香的烤鱼，一边观赏湖面的景色。 连绵远山的影子倒映在湖面上，微风掠过，湖面泛起涟漪，岸边的树丛慢悠悠惬意摇晃。 莫晞三下五除二啃掉白烬尘给她捉的那条小鱼儿后，对白烬尘道：“吃完午餐，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不对，准确的来说，是一只妖。” “好。” “你都不问问是哪只妖族吗？”她挑眉。 “唔……到时候见到约莫就会知晓的罢。” “……也对，总之，是个看上去活了好几百年的妖族，我准备向他去讨教讨教长生不老的秘诀。” “嘻嘻，你想长生不老吗？” 莫晞托腮：“嗯……倒也不是，虽然生老病死是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也是这世间亘古不变的规律，想必有它的道理在，正是因为有变化，人生才会有酸甜苦辣。如果长生不老的话，我可能会有点害怕……” “怕什么？” 他侧过脸，专注地盯着她，而她目光盯着远处的湖泊高山，浅色金眸闪耀，恍若星辰。 “害怕自己会逐渐麻木，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吧。” 白烬尘笑了，笃定道：“你不会。” “你就这么肯定？”莫晞转过头看他，“连我自己都对自己没什么把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自信？” 他嘴角噙着笑意：“纵使寿命短小如我，也曾经体会过行尸走肉的日子，而帮我走出来的人，是你。” 他伸出食指，指着她的心口位置：“只要心还火热，便断不会成为行尸走肉，而你的心，在我看来，比这天上的金乌还要炽热。” 他嗓音浅浅，声调平淡，诉说的内容却充满情绪色彩。 莫晞怔然许久：“好吧，承你吉言。不过，我对长生不老还是没什么特别的欲望，能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地顺利度过一世，才是我的夙愿。” 她既不想飞黄腾达，也不想容颜不老，唯愿人生不要有那么多意外挫折，能够安稳度日，活到寿终正寝。 尤其是经历过车祸之后，她这个愿望便更加强烈。 “我想求一个长生不老的法子，是为了你。” “我？” “嗯，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撑死还有一年的寿命。” 白烬尘眼睫低垂，不说话了。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 身为半妖，纵使他没有习得傀儡术，留给他的时日也无多。 早在五年前，他就当自己已经死了，直到再次遇到她，他才堪堪从炼狱中重新爬了出来。 能够再次遇见她，想必已经花去了此生所有的吉运。 “作为你的朋友，我不想你死，所以我要帮你找到活到一百岁的方法。” 撇开系统任务不提，她私心也是不想白烬尘这么早死去的。 “就只是……”朋友而已吗？ “如果你觉得一百年不够，想要长生不老，那我也努力帮你实现！”莫晞握住他的手指，满脸郑重。 白烬尘无奈笑了：“一百年便足以，白某又怎敢肖想与天地同寿？”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唔……”他思索半晌，“那白某就小小地肖想一下，活到百岁。” “好样的。”莫晞拍肩。 吃饱喝足后，莫晞扛起白烬尘，决定去找小老头。 小老头那天走得匆忙，也没告诉她究竟会去哪里。 她先小心回了蝶谷查探，一无所获后，又想起他上回带她去过的缥缈峰。 “等会我带你回缥缈峰，你看到了可别被吓到。” “为何这么说？”白烬尘扶着她肩膀，歪了一下头。 莫晞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因为那里现在完全不能算是人间仙境，用地狱来形容，反而更贴切一些。” 白烬尘笑：“无碍。” 或许是从小在白府西苑长大的缘故，缥缈峰在他心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重量。 那里是娘亲的故地——缥缈峰的意义，仅此而已。 半个时辰左右，莫晞顺利来到缥缈峰的山脚。 -- 第159页 缥缈峰方圆百里之内，全然没有活的生物可言，其衰败萧条可见一斑。 “喂——老头你在不在这儿？”莫晞几步之间攀到缥缈峰山巅，冲着山下叫喊。 没有收到回应，莫晞又喊一声：“老头——你在不在——” “啧，你这小娃娃，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打扰我午睡，忒不识相！”脚下地面突地凸起一团，从里面冒出一个绿色的身影。 他显然刚睡醒，头顶的头发乱成一团鸡窝，下巴根根竖起的胡子也多了不少。 莫晞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他了，毕竟有求于人，她对他的态度也比先前恭敬不少：“老人家，你还有其他卷轴吗？能不能借我看看？” 小老头看向莫晞的眼神满是稀奇：“之前，是谁嫌弃我给的宝贝来着？怎么，现在终于懂得卷轴的珍贵之处了？” 莫晞赔笑，点头点头：“是啊是啊，所以你还有存货吗？” 小老头抱手，撇头：“没了。” “真没了？” “没了。”撂下这一句，他打了个哈欠，作势就又要钻进地洞里，睡大觉。 “哎，等等。”莫晞把白烬尘放下，上前一步拎住小老头的领口，迫使他转过来面对她，“那你有什么长寿的秘诀吗？换言之，你是怎么活到这么长的？” 小老头觑了她一眼，不耐烦道：“没有没有，快放我回去睡觉！” “你的秘诀……是睡午觉？” “不是！不同种族本就有不同长短的寿命，譬如，妖族普遍比人族活得长，人族又比本妖长，这是世间的法则。不同妖族也有不同的寿命，譬如我仙人掌一族，天生生命力顽强，虽说灵力并不及其他妖族，但是寿命却是很长。” “哦，原来是这样。”莫晞语气中透着一股失落，她不死心地追问，“你确定你没有用什么别的法子额外延长寿命？” “没有没有！”他挣扎着试图挣脱莫晞的魔爪。 莫晞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知道永生之井在哪吗？” 听到这个，小老头不挣扎了，一脸严肃道：“你问这个干嘛？” 莫晞挑眉，有猫腻。 第90章 嗷！x56 （一修）永生之井。…… “这‘永生之井’之所以叫这名字，是不是喝了里面的水就能长生不老，延年益寿？”莫晞把小老头拎近一些，盯着他耷拉下来的眼皮问。 “一派胡言！”小老头吹胡子瞪眼，露出小小的黑眼珠，“这永生之井的作用远比延年益寿厉害！” “哦？它有什么作用？” “哼，想必你这小娃娃没有好好看过我给你的卷轴，竟能问出这等问题！”小老头恨铁不成钢，“永生之井乃是妖族灵力的根本之脉，里头的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以说，若是没有这永生之井，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妖族，这大陆上，恐怕只会遍布没有灵识的禽兽罢了。” “那它里面的灵气，吸了之后，能延长寿命吗？” 小老头斜眼看她：“普通妖族若是吸上那么一口，能增长百年修为，你说能不能延长？” “如果是半妖吸了，也有同样的作用？”莫晞眼神带着几分期许。 “人族与妖族路数不同，无法吸收永生之井的灵气，至于人妖两族结合诞生的血脉……”他抱胸冷哼，“不知道。” “不知道？你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会连这个也不清楚？” 小老头不服气：“五百年前，在妖族还不用依附人族契约生存的时候，半妖数目远比现在少得多，我没见过半妖吸收灵气也是正常！” “那现在呢？直到现在也没见过吗？”莫晞刨根问底。 “妖魔大战以后，永生之井被魔王尸身堵住，灵气难以溢出，是以这片大陆才会灵气稀缺，开灵识的妖族也一年比一年少，又谈何吸收灵气？再这么下去，我族危矣。” 他垂着头，一阵唏嘘。 莫晞却是疑惑：“魔王尸身堵了，你们不会疏通疏通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也不懂？” 小老头笑了：“你这小娃娃，说的倒是轻巧！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妖族依赖永生之井生存，但永生之井也同样克制妖族。妖族若是接近永生之井一丈以内，便会灵力尽失，更遑论潜入井中将布满邪祟之气的魔王尸身打捞出来，曾有不少强大妖族尝试过，但下场都很惨，不是被邪祟之气侵蚀，就是没忍住多吸了几口灵气爆体而亡的，总而言之，无一幸免。” 莫晞冷漠“哦”了一声，继而道：“永生之井在哪，我去试试能不能把魔王拔|出来。” 小老头眼神像是见了鬼：“你？” 她点头：“嗯，我。” “就凭你？虽说你这资质在如今这世道看来，属实难得一见，但若是去拔魔王尸身，和之前的妖族相比，并无多大优势，你若是想送死，那便去吧。” “少废话，不试试怎么知道，永生之井在哪，快告诉我。” “啧，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妖族本就没落，若是再死一只大妖，损失委实惨重！” “我不会死，你的担心太多余，如果我把魔王尸身拔|出来，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妖族不是也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你不心动吗？”莫晞看硬的不行，便来软的。 小老头撇头不理她。 -- 第160页 这小娃娃虽说体内灵力的确充沛，身体看上去也算壮实，但去了永生之井里，灵力尽失的情况下，只会是九死一生。 虽说她对他的态度一直没大没小的，但是身为长辈，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辈去送死，他这点原则还是有的。 见小老头嘴这么硬，莫晞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就告诉我吧，我有金刚不坏之体，出不了什么大事。” “哼，金刚不坏？当年体格在妖族中数一数二的石头怪，不还是最终落得个溺亡井中的下场？你身为狼妖乃是血肉之躯，又何来金刚不坏的说法？” 莫晞沉默，将小老头放到地上，正在他以为她终于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时，莫晞微微矮下身，手指戳到他竖起的一根胡子上。 小老头的胡子并非真正的胡子，而是仙人掌本体上尖锐的刺，如同钢针一般锋利，寻常的妖这么正面怼上去，虽说不会致命，但血还是会流上那么一滴两滴的。 所以当莫晞把一根胡子原封不动摁进他体内时，小老头惊了。 “你……” 莫晞无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完好无损的指尖：“你如果不信，我再摁一根？” 闻言，他捂着自己那根胡子消失不见的位置，连连倒退三步：“别，你别过来。” 莫晞好心地站在原地不动，笑眯眯望着他。 小老头终于从惊诧中反应过来，把那个胡子重新从体内逼出后，他上前端详莫晞的指尖：“你方才，没有将冰盾附着在上面？” 莫晞转了转手指：“没有。” 小老头耷拉下来的眼皮抬了起来，微微仰望她：“你是吃了什么塑体丸吗？怎么会拥有如此厚的皮肤？” “嗯……我吃了大力丸来着。” 他嘟囔：“大力丸……我活了这么多年，怎的没有听说过世上有如此灵丹妙药。” 莫晞不说话了，心道，系统给的任务奖励，你能听过才怪。 小老头又垂头自顾自琢磨了好一会儿后，郑重其事道：“如此，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记得，一旦发觉不对劲，就要尽快抽身。” 莫晞点头点头：“所以，永生之井在哪儿？” 他手指苍天：“那里。” 莫晞抬头，缥缈峰环境恶劣，就连天空都是灰暗的色调，空中连飞鸟也无，只能看到几丝稀疏的云。 她眯了眯眼：“别告诉我，永生之井远在星球之外？” “星球？”小老头不懂她在说什么，“永生之井距离的确遥远，即便你我如今身在大陆的最高山巅缥缈峰之上，亦难以凭借肉眼见到，但是它的位置确乎是在我们头顶，缥缈峰的正上方。” “哦，那我应该怎么上去？” “倘若你是鸟族，便能自由翱翔于天空，而你……”他想了一瞬后，道：“我有一老友，或许能送你上去。” “好，那你朋友在哪？” 他看了一眼天色，道：“她习性喜好昼伏夜出，当下想必还在哪处酣睡，不急，且等至日暮西山，我传与她一个信号，她便会自行前来。” 莫晞点头，却发现身后有人揪着她衣服：“嘻嘻，太危险了……” 他垂着脑袋，神色忧虑：“即便不能长命百岁，白某也无碍的。” “不行，你一定得好好活下去。”莫晞转身捉住他手，“我还想和你每天一起吃好吃的，如果身体好的话，我们还能一起去世界各地游玩，看繁花，看绿叶，看山，看水，快活人间！” 白烬尘抿了抿唇，他也想和她一起游山玩水，可若是要让她只身赴险，他宁可不要。 他不能第二次失去她了。 “那我与你一同过去可好？”他浅笑，“若是井口有灵气，那我试着吸食半口便可，你也不必触碰那魔王的尸身。” 小老头插话进来：“井口的灵气早已在这数百年间消耗殆尽，若是想吸食灵气，只能将那魔王尸身拔|出来才行。” 莫晞点头，对白烬尘道：“你就在这好好等我，你身体不好，万一到了天上空气稀薄，晕了过去就不好了。” 他垂头不语。 夜晚，远方飞来两盏大灯泡，明晃晃的，在夜空中格外瞩目。 “咕咕苗……”她在枯树枝头落下，头部旋转180度，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这就是你说的要去永生之井的小娃娃？” “是的，”小老头坐在树下，正在享用莫晞给他做的烤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你带她去永生之井看看吧，情况不对就马上回来，毕竟是个妖族的好苗子，浪费了可惜。” 树上的猫头鹰飞下来，化作人形，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烤肉，塞进嘴里：“这是定金，回来以后，记得给我十倍的烤肉，不然我不去。” “放心，烤肉不会少你的，如果能够侥幸将那魔王的尸身揪出来，你也算是妖界的功臣。”烤肉被夺，小老头也不气恼，像是早已习以为常，“你说对吧，小娃娃。” 莫晞颔首：“劳烦前辈带我上去一趟，回来后定会好吃好喝的招待你。” 猫头鹰将烤肉咽下，大眼睛眯起来，表情欣慰：“算你还算有礼貌，那我就勉为其难带你上去。” 小老头看着乖巧模样的莫晞，不乐意了：“你这小娃娃，对我怎么就如此无拘无束？” 莫晞没有回答，因为猫头鹰早就抓着她的衣领，飞远了。 -- 第161页 猫头鹰的速度极快，瞬息之间穿透云雾，夜晚昏暗，莫晞感到凉风擦过脸颊，反应过来时，脚下铺满云层，看不见人世的景象。 “小娃娃，到了。” 莫晞仰头，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抹气息黑暗阴冷，让人不禁脊背发凉。 “一靠近永生之井我就浑身不舒服，这样，我先把你扔进去，你若是想走，就喊我，我过来接你，不过尽量在天亮之前吧，白天我老眼昏花，是找不到你所在之处的。” 话音刚落，莫晞感到领口一松，身体径直飞了上去。 “记得，天亮之前弄完哈。” 莫晞来不及答复，便感受到那股阴冷的气息更甚，蔓延到她周围，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那种黏糊糊的感觉，就像千万条冷冰冰的蛇在身上爬行。 “……” 第91章 嗷！x57 （一修）休息。 她感知了一下体内的灵力，的确如小老头所言，灵力恍若枯竭一般，难以调动出来。 于是莫晞干脆伸手抓住一股缠绕在身上的黑气，黑气如水，从指缝溜走，复又缠绕上来。 如此数回，均是无果。 如果说这股黑气是魔王尸身散发出来的，那么魔王的尸身应该就在附近。 她干脆不管那些攀附在她身上的黑气，挪动脚步试着往前走，越往里面走，黑气更加浓郁，直到她踩到了一样异物。 此处光线极端昏暗，无法视物，她索性闭上眼睛，蹲下摸索脚下的物什。 触感冰凉，长条形，软乎乎的，还有细致的鳞片触感。 她扯了扯，一时没有扯动。 她也懒得顺藤摸瓜去找这根东西的尽头是在哪，干脆双手握上，转身将它扛上肩头，双臂用力，双脚蹬在地面勉力往前走。 前几步都是在原地踏步，阴冷气息更加浓厚，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饶是如此，也伤不了她分毫。 她咬了牙，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阻力一卸，身体控制不住拖着一坨东西往前冲去。 猛地睁开眼，眼前忽而豁然开朗，淡蓝色的光华流转，黑气消失不见。 后面像是有一股尘封已久的力量在推着她前进。 很快她就拖着肩头的那根东西到了洞口，在即将下坠的那一刻，她猛地喊出声：“前辈！救命！” 话音刚落，破风之声传来，她稳稳落在猫头鹰的背上。 猫头鹰前辈的语气充满嫌弃：“这魔王的尸身，你准备扛多久？还不快将这脏东西扔了！” 莫晞这才有空看一眼自己肩头的玩意儿，是一条黑色的蛇尾巴，而尾巴的另一头连着的，是九颗蛇头，蛇头闭着眼睛，恍若随时都会醒过来一般。 魔王的身体足足有好几丈长，垂在半空中随风晃荡。 莫晞禁不住吞了口唾沫：“他，真的死了吗？” “死了，死的透透的。就算当年妖皇没有将他一击毙命，这些年在永生之井中日夜浸泡，也够他再死上千百回了。” 莫晞仍是有些犹豫：“那，就这么把这魔王扔下去，砸到了花花草草，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从这么高的地方自由落体，就算是一具凉透了的尸体，威力也是不亚于一颗陨石的。 猫头鹰前辈的脖子灵活地旋转180度，转到她面前，灯笼似的黄眼睛眨啊眨的，表情充满了困惑：“万物皆有命数，就算被砸了，也是他们的命数，你管这么多干嘛？” 听了这话，莫晞更不想随便扔了：“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手中此刻或许正掌握着别人的命运，所以就更不能轻易冒险。” 毕竟能有机会来这人世间走一遭，都不容易。 猫头鹰把头转了回去，专注飞行：“你这小娃娃，性子倒是良善。” “还要麻烦前辈载我和这九头蛇一程，到了地面，我定烤许多好吃的烤肉孝敬前辈。” “嗯，行吧。” 莫晞仰头，看着悬挂在天际的永生之井，原本一片黑暗的地方，渗透出粒粒淡蓝色的小光点。 “这永生之井，算是疏通成功了吗？”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还有点懵。 “是啊，契妖大陆这一次，估计要变天咯，你这小娃娃，没想到还真挺有本事，竟能在一炷香都没到的时间里把顺利找到魔王尸身，并且毫发无伤地将它从永生之井拉出来。” 莫晞有些惭愧地摸了一下鼻子，只能说，系统的金手指给的好，她运气也不错，竟然瞎猫碰到死耗子。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契妖大陆的确如猫头鹰所言，乱成了一锅粥。 妖林中的妖族灵力突然暴涨；一些没有开灵识的牲畜，也突然通晓人性起来；正在狩猎的猎者们，被奄奄一息的妖族绝地反杀…… 一夜之间，妖族的灵力恢复到了五百年前的水平，人族鼎力的局面被打破，只是时间的问题。 没过多久，莫晞他们就回到缥缈峰。 她拖着魔王的尸身从猫头鹰身上下来，小老头和白烬尘仍在枯树下等待，她抬眼看小老头，一惊，只见他脸上的皱巴巴的纹路悉数褪去，脸蛋光滑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整个人恍若年轻了几百岁！ “你是吃了什么驻颜丹吗？怎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判若两妖？” 从见到莫晞的那一刻开始，小老头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小娃娃，没想到啊，你竟然真的做到了！委实是我妖族的大功臣啊，你有没有兴趣，做下一任的妖皇？” -- 第162页 莫晞：“……不用了，我很累，我不想做妖皇，我只想好好休息。” 她拎着九头蛇问他：“这东西放哪里比较合适，不会污染环境吧？” 小老头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一下魔王尸身：“这上面的魔气尚未完全褪去，最好将其封存起来。” 说着，他钻进地里，没过一会儿又爬了出来，拎着一个葫芦，揭开瓶口，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魔王尸身就被吸进了葫芦中。 莫晞：“……” 这个法宝跟她小时候看过的《西游记》中出现过的紫金葫芦，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收完魔王的尸身，小老头就把葫芦随手扔进了地洞：“这样就不用担心啦。” 莫晞点头：“那现在，我只要带我这位半妖朋友去永生之井吸一口灵气就可以，是吗？” 小老头摆手：“不必这么麻烦，缥缈峰距离永生之井极近，况且如今灵气也已能够溢出，他只需要在此处尝试吸收灵气便可，至于能不能顺利吸收，也要看他造化，毕竟半妖体质极为特殊，我也不清楚他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 莫晞看向白烬尘：“你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变化吗？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小老头因为永生之井灵气溢出，竟能在短时间内变得这么年轻，那么白烬尘如果对灵气有反应的话，应该也会有明显变化、 她打量白烬尘，却发现他面色依旧苍白，身材清瘦，看样子没什么变化。 而白烬尘细细感知了一番后，颔首，含笑望着她：“唔，之前会觉得身体有些沉闷，但如今神清气爽，想必是有好一些的吧。” 莫晞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一切都是嘻嘻的功劳，若是再吸收几日，想必白某便会长命百岁了吧。” “好，那我去周边弄几棵树过来，在这盖个房子，方便你在这住一段时间。”既然永生之井的灵气有用，那就尽量多住几天，这样才能更长寿。 “我与你一起去。”莫晞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要追上来。 “不用，我能很快搞定，趁着我离开的功夫，你赶紧在这多吸几口灵气，好好延长自己的寿命。”说着，她头也不回地从山巅跳下，缥缈峰上寸草不生，寻找木材需要到很远的地方去，需得争分夺秒。 白烬尘立于缥缈峰山巅，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默默攥紧拳头。 他不想她走的，但是他也答应了她不能用言灵之力。 少顷，等仙人掌和猫头鹰相继离去之后，他轻咳两声，坐到了那棵枯树下。 凉风轻拂他的发梢：“咳咳……” 莫晞背着好几棵大树回来时，已经是天光破晓。 白烬尘撑着树干起来，浅笑盈盈：“我帮你切割树枝。” “好。” 于是他们二人的通力合作下，他们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把一间简陋的小木房子搭好。 莫晞又出去抱了一堆干草回来铺在那张木床上。 她推搡着白烬尘来到床前：“你一晚上没合眼了，现在赶紧好好睡一觉，顺便吸收一下灵气，延年益寿。” 白烬尘乖巧躺到床上后，眨了眨眼睛：“那嘻嘻呢，嘻嘻也操劳了一晚上，不休息吗？” “我不累。”莫晞说的是实话，许是因为她也是妖族的缘故，总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充沛得像是海洋一般，精力也旺盛得不行。 她轻柔地将他的发丝别到耳后：“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守着。” 语毕，她起身出了屋子。 刚才出去砍树的时候，她顺便采了不少花花草草回来，想试着能不能在这缥缈峰上种植。 毕竟曾经如此美丽的人间仙境，现在变成一片荒芜之地，太过可惜。 第92章 嗷！x58 （一修）花。 几日后，莫晞在缥缈峰山巅中满了花花草草，而这些花草也都侥幸生活了下来，有几棵受永生之井灵气滋养，甚至具备了自己的灵识，在莫晞偶尔过来浇水的时候，还能跟她聊上几句。 “大姐姐，小草我口好渴呀，你快给我喝点水呗。” “你别插队，我在你前面，要喝水也是我先喝。”绿油油的小草前面的花朵摆弄着腰肢。 莫晞笑了：“别急别急，都会有的。” 屋里睡醒的白烬尘出来，手搭在门框上，望着她耐心浇水的模样，笑容浅浅。 他缓步上前，行至莫晞身侧，伸手想去接她手中的洒水桶：“我来。” “你可以吗？” 他颔首：“白某这几日身体好多了，不碍事。” “行，锻炼锻炼身体也好。”莫晞把水壶交给他。 她索性飞到屋顶上，一边惬意地晒太阳，一边观看他浇水。 这几日白烬尘住在这缥缈峰上，吸收永生之井的灵气，但是他的面色在阳光下仍旧少了几分血色，莫晞甚至怀疑永生之井的灵气对他并没有什么大的作用，想着再找些别的法子试试，可白烬尘坚称自己身体有所好转，也多次劝说她不要再为他的身体大动干戈。 莫晞托着腮帮子，看来，也只能再观察一段时间了，说不定因为他是半妖的缘故，所以效果不明显呢？ 她默默地想。 又过几日，当莫晞叩响他的房门，喊他出来吃饭时，却发现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回应。 -- 第163页 她狐疑，又敲了几下，仍是没有动静。 索性将门推开，但见他衣襟半敞，昏睡在木床上，小声呓语着。 行至床榻前，他面颊泛着病态的绯红色，莫晞手抚上他额心，烫得吓人。 轻晃两下他肩头：“醒醒。” 却久久没有收到回应。 莫晞眉梢一皱，以为他发烧了，于是将布条沾水，盖上他额头，又给他喂了几口水。 以往都是这样挨过去的，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能尽快好起来。 她跪坐在床榻边上，双手握上他的手，祈祷。 可是到了晚上，他的情况仍旧没有好转，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莫晞抿了抿唇，又试着用湿布条给他擦拭身体。 拭去他脑门、脖子上的汗水，当她扒拉下他的外套，敞开他的里衣，想继续为他擦身时，却因为眼前所见的景象而愣住了。 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面，竟然出现了几根状似藤的异物。 那几根藤黑似漆，在他白晃晃的胸膛上分外夺目，宛如锁链一般，自他心口蜿蜒爬出。 像是要将他整个心脏一同吞噬一样。 恰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莫晞将他胸膛用衣服仓促盖好，去开门。 门口化作人形的猫头鹰端着一个比脸还大的盆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巴巴望着她：“饿饿，饭饭，我想吃烤肉了。” 莫晞有些为难地摸了摸后脑勺：“抱歉，前辈，我朋友现在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我忙着照顾他，可能暂时不能替你烤肉了。” 她拿来饭桌上的两盘菜：“如果您不嫌弃，可以将就着用这些菜肴。” 猫头鹰撇了撇嘴，伸手接过：“那好吧。” “对了，前辈，你知道仙人掌前辈这几天都在哪里吗？”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冒出一个圆圆的凸起，钻出一个绿色身影，他揉着惺忪的眼皮：“小娃娃，你找我？” “……嗯，我那半妖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昏迷了过去，到现在也没醒，而且……而且他心口不知为何，竟然出现了几根黑色的藤条。” “心口出现藤条？”小老头自顾自走到里屋，“带我去看看他。” 莫晞领着他到了白烬尘卧房，猫头鹰端着那两盘菜也跟了进来，小小的木屋瞬间挤满了人。 小老头掀开白烬尘身上的衣服，见到他心口的藤条时，一愣，继而问道：“你这朋友，是什么品种的半妖？” “人族和乌容族。” 听到这回答，小老头眉梢一拧：“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我说他胸口的东西这么眼熟，原来是乌容族的后代，这么说来，他和缥缈峰也算是缘分，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他先祖生活过的地方了。” “这么说，他胸口出现藤条是正常的返祖现象？” 小老头摇头：“不知道，可能是这几日他吸收了些许永生之井内的灵气，是以体内妖族血脉过于强盛，出现的不适应迹象也说不定，若真是如此，你用灵力替他调息一下便可。” “怎么调息？” “将你的一缕灵力打入他身体，帮助他体内的灵力运转一周天。” 莫晞扶起白烬尘，掌心摁上他的背脊，试着用灵力牵引他体内微薄的灵力运转。 半个时辰后，她收掌，却发现他仍旧昏睡，胸膛的黑藤也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 “为什么还是不行？”莫晞皱眉，问小老头。 “这样看来，不是吸收灵气过度的原因，你先等等，我去查点资料。”说着他就地遁走，没一会儿又土遁出来，手里拿了好几卷羊皮卷轴。 莫晞嘴角抽抽：“你上次不是说，没有羊皮卷轴的存货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你果然有藏私！” “你这小娃娃，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这怎么能叫藏私呢？这叫防患于未然。” 他干脆坐到地上，专心翻阅卷轴。 莫晞撇嘴，也过去和他一起查看，但是古卷轴上面的记载深奥晦涩，她也只能读个大概。 最后，她索性放弃，到床榻边给白烬尘喂水喝。 一旁正在享用菜肴的猫头鹰看着她动作，道：“你这小娃娃，这么在乎这只半妖，是不是喜欢人家呀？” 莫晞喂水的手一顿，勺子倾斜，水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她赶紧用袖口擦去他嘴角的水渍，头也不回道：“前辈真喜欢说笑，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是应该的吗？我身为冰原狼族，可是最讲义气的。” “是吗？”猫头鹰前辈一边嚼着嘴里的菜，一边声调平平地反问。 “当然。”好不容易喂完水，莫晞垂头整理他的衣襟，将他袒露的胸膛重新盖好。 她没见到猫头鹰前辈无奈地摇头。 “我知道了！”小老头骤然一阵惊呼，他站立起身，摊开手里的羊皮卷给莫晞看，“乌容一族一旦情根深种，就会经历七七四十九日的开花期，最终绽放乌容花，那朵乌容花若是给爱人服下，便能和爱人同生共死。依我看，这小子怕是受乌容血脉的影响，要开花了！” “情根深种？”莫晞抓住了关键词。 “看来，这小子对你用情至深呐。”小老头冲她挤眉弄眼，“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照顾他，毕竟乌容族开花的过程十分痛苦，何况他乃半妖，体质自然不能和纯粹的乌容妖族相比，说起来，他可能是这世间第一只经历开花期的乌容半妖，也不知道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小娃娃，记得好好看着他。” -- 第164页 “你确定没搞错，他这是要开花了？”莫晞将信将疑。 “那还有假？”小老头上前一步，掀开他衣服，指着他胸口，“虽然极其细小，但是你若是凑近看，就能看到一枚花苞。” 莫晞拿开他的手指，眯眼细看，但见细小黑藤的交汇处，确乎可以看见一枚极其细微的花苞。 看来，小老头所言非虚。 但是，白烬尘情根深种之人，当真是她吗？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继续睡觉了。”小老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开始收拾地上四散堆放的羊皮卷。 “等会儿。”莫晞出声。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刚才说吃了开出的乌容花，两人就能够同生共死，是说他和他所爱之人能够共享生命吗？” 如果他喜欢的人真的是她，或许她吃了那朵花之后，分一半寿命给他，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然而小老头的答案让她希望落空：“所谓的‘同生共死’是指一旦一方死去，另一方立刻陪葬，两人携手一道去阎王那里投胎转世，我看这半妖八成是个短命的，听我一句劝，乌容花要是真的开了，你可千万别吃，不然你也会跟他一起死的。” 不知怎的，莫晞脑海中蓦然浮现在“回忆碎片”中见过的一个场景——原来巫兰当时递给白冀的花，是她辛苦开出的乌容花啊…… 她对小老头的提议不置可否。 白烬尘是她任务对象，如果他死去，意味着第八个任务失败，她将与现世重生的最终奖励失之交臂，就算在这个世界苟活，也没什么意思的，还不如死了，然后早日投胎的好。 她问：“照顾他，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他毕竟是半妖之躯，还是要进食的，你记得别饿着他就行，开花这件事，全靠他自己撑过去，你帮不了什么忙的。” 莫晞点头，她想起白烬尘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毒药了，看来要去城里顺点毒药给他补补身体。 于是莫晞拜托猫头鹰前辈暂时看守一下白烬尘，她就去城里搞点烈性毒药回来。 猫头鹰前辈勉为其难地答应：“那你记得给我带些好吃的回来。” “烧鸡可以吗？” 猫头鹰前辈抱胸：“我是个有原则的妖族，不吃禽类，你最好捉几只耗子回来，前辈我最最喜欢吃耗子！” “……行吧。” 第93章 嗷！x59 别扭。 由于之前有过一次打劫医馆的经验了，所以莫晞这次那药特别熟门熟路，很快就抢了满满一包袱的毒药。 反倒是猫头鹰前辈说的耗子更难获得。 她在一户农民家里蹲了一个晚上，才勉强捉了几只回来。 第二早晨，重新回到缥缈峰，猫头鹰前辈坐在桌子边上，支着脑袋不住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是困得不行。 白天是她休息的时间。 “前辈，我回来了，这是孝敬你的食物。”莫晞将她摇醒，将装满耗子的篮子递给她，柔声道，“麻烦您守了一晚上，辛苦，现在您就回去好好歇息吧。” 猫头鹰圆圆的大眼睛困得眯成一条缝，嗫嚅几声算是答应，拎着莫晞给她的篮子就出了门。 莫晞进去白烬尘卧房，发现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弱得不成样子，盖好的衣服不知何时又散开，露出胸膛上的黑藤。 莫晞凑近去看，发现那枚小小的花苞好似有稍许长大一些。 难道说，不能闷着这个小花苞吗？ 于是，她把他的衣服盖了一半，特地给那几根黑藤留出喘息的空间。 接着，解开装满毒药的包袱，挑了几瓶药，倒出药丸，用指腹将其捻成粉末状混进水里，一勺一勺喂给白烬尘喝。 他意识不清醒，因而多是喝一半吐一半。 莫晞一边忙着给他喂药，一边忙着给他擦嘴巴。 终于给他喂了两瓶药之后，她不由一声长叹：“唉，希望能让你好受些吧，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又起身拿来湿帕子轻轻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做完这些，她静静地看了半晌他的睡颜，亲眼看着他微皱的眉心渐趋缓和，面上的潮红褪去一半后，才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口气。 忙活了一晚上，她也累得不行，于是干脆在他床榻边上席地而卧，反正她狼毛厚，压根不怕冷。 她侧卧枕着自己一条手臂，面朝着他的方向，慢腾腾闭上眼睛，渐渐沉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鼻尖倏尔传来一阵清香，背脊和膝弯处传来一股轻柔却有力的力道。 那股清香她很熟悉，巫兰身上有，巫雨身上有，白烬尘身上也有，这是独属于乌容一族的气味。 她缓缓掀开眼皮，落入一双乌沉沉的眸子里。 见她醒来，黑眸的主人满脸愧疚之色，声色些许喑哑：“嘻嘻，吵醒你了？” 莫晞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他公主抱了。 “！” 她现在这个冰原狼的身体，体重绝对比普通人类重得多！ 而现在白烬尘他这么虚弱，是怎么抱起自己的啊？！ 她回神时，已经被放到了床榻上。 “咳咳……”传来一声轻咳声，而后鼻尖传来一股血腥味。 她抬眼，见到白烬尘嘴角溢出的血丝。 -- 第165页 她拧眉：“下次直接叫醒我就可以，大可不必逞强。” 他揩去唇边的血丝，嫣红的唇妖冶，牵起一抹笑：“好。” 莫晞坐起身，倾身捉住他手腕，一扯将他扯过来，摁着他肩膀让他坐下：“你才刚醒就这么折腾自己，知道现在身体什么状况吗？” 她跳到地上，和他面对面，见他衣服穿得严严实实，撇了撇嘴，直接上手扒拉开他衣服。 见状，白烬尘耳根骤然飘起一抹薄红，他伸出一只手盖上她眼睛，语气像是压抑着什么：“别看，很丑。” 莫晞将他手拿开：“哪里丑？不是挺好看的吗？” 她脑袋凑近那枚小小花苞，眉眼弯弯：“还真别说，和你左腰上的契印有几分像呢。” 白烬尘用手挡住胸口的黑藤，低着头不看她：“嘻嘻你又在说笑……” 这胸口乌黑的藤条，分明丑陋至极。 “我可没说笑，我实话实说而已。”她重新站直身体，“你知道，乌容一族开花的事情吗？” 闻言，白烬尘一愣，继而有些闷闷道：“知道。” 莫晞点头：“那个小老头说，你好像是到了开花的时候了，需要用四十九天左右开出乌容花，这期间可能会很难受，但是我会陪着你的，你不要害怕。” 她拿出包袱中的瓶瓶罐罐：“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不少补品，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吃个几粒！” 白烬尘颔首：“唔……” 她把包袱在他枕头边上放好。 而后，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莫晞嘴巴动了动，想问——你情根深种的人是谁？ 但是犹豫几番后，终是没有问出口，至于没有问出口的原因，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你饿吗？饿的话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她最终打破了沉默。 “不饿，嘻嘻要是饿的话，我去出去给你弄点吃的？”他笑得有些脆弱。 莫晞不说话了。 她觉得白烬尘很奇怪。 明明身体这么差劲，却还要逞强把她抱到床上；明明作为一个病人，就应该坦然地接受她的照顾，但是他却说要给她找吃的。 为什么要抱她呢，把她叫醒不好吗？她有手有脚，会自己爬起来啊。 为什么要问她饿不饿呢？她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去找，作为妖族，哪怕不吃也能存活啊。 她越想越气，心中猝然燃起一股小火苗，接着火苗越烧越大，直冲天灵盖，差点让她大吼出声——能不能不要对她有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关心啊，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你作为病号，好好管好自己不行吗？为什么要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呢？ 你是不是，傻啊！ “傻子……”她低头忍不住轻声啐了一声。 白烬尘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忽而笑了：“嘻嘻，你这是，在说我吗？” 她抬起头，也笑了：“不然呢？” 没有看白烬尘的反应，她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发泄似的，将缥缈峰周边的果树采了个遍，兜里装不下，就边摘边扔。 不知何时，小老头坐在了其中一棵果树下，咔嚓咔嚓啃着她扔掉不要的果子。 “现在的年轻妖啊，真有活力，放着屋里的美男子不玩，竟然出来玩果子。” 听到这话，莫晞脚步一顿，转身将手里的果子向他掷去。 他抬手接住：“小娃娃还知道孝敬一下我这个老头子，吾心甚慰啊，吼吼吼……” 说着，他衣袖擦了一下果子，卡啦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咀嚼。 莫晞沉默地看着他，最后迈步走到他身侧坐下，一声不吭，也开始啃起果子来。 “怎么了？跟那半妖闹别扭了？所以出来拿果子撒气。” “没有！”她气鼓鼓地咬了一大口果子。 “啧啧，嘴硬的小娃娃。” 一直到日薄西山，莫晞的心情才终于平静下来。 她捡了地上几个果子，准备回木屋。 小老头望着她的背影，喊道：“你怎么跟那半妖闹别扭，我不管，但是你记得，妖族这一生长着呢，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啦！” 见莫晞头也不回一下，小老头无奈摇头。 推开房门，却见地上躺着一个白色身影，莫晞怀中的果子霎时滚了满地。 顾不上捡果子，她疾步上前，将白烬尘扶起来，他的状况又变得和昨天那样差劲。 她皱了眉，将他安置到床榻。 第94章 嗷！x60 逼问。 瞧着他衣衫半敞，面色潮红，在床上痛苦地细声呜咽的模样，莫晞心疼的同时，心中刚刚平静下来的小火苗，腾地又烧了起来。 所以说啊，自己身体都还没顾好呢，怎么还能有闲心担心别人呢？ 发泄似的，她一连倒了好几瓶药丸在掌心，咔啦啦攥紧拳头将手里的药丸捏碎，药粉撒到水中搅拌均匀。 端着碗，有几分粗暴地捏住他面颊，迫使他张开嘴巴，将药水慢慢灌进去。 灌完药之后，空碗放回木桌，莫晞静静地坐在床榻边上。 白烬尘稍显痛苦地咬着唇，葱白的指尖捏住胸口的藤条，意图将黑藤从心口抠出来一般。 忙不迭捉住他手，摁住不让他动作：“别乱动，万一把小花苞弄伤，开不了花怎么办？” -- 第166页 昏迷的白烬尘自然没法回答，反倒是指尖动了动，在莫晞的狼爪下还意图挣扎，结果自然是被禁锢得死死的。 他想伸另外一条手，莫晞“好心”地把另外一只手也禁锢住。 “昏迷的时候也不知道老实点。”她小声嘟囔。 白烬尘眉梢皱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后，便也老实不再挣扎。 莫晞试探性地放松手上的力道，但仍旧握着他手。 如果这花还没开，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威胁到他生命，下次见到小老头可得好好问一问。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想着要是永生之井的灵气不够他活到一百岁，就再去找找别的办法，可谁知道半路又出了这档子事，根本抽不开身。 现在也只有等顺利捱过四十九天，白烬尘开出乌容花之后，再去想让他长命百岁的法子了吧。 看一眼男子苍白的面色，她又是一声长叹。 这次系统也算是布置了一个好任务，她可太期待他身体康健，不用再这么无力地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了。 如此大好年华，应该过得更潇洒自在才对，而不是早早的就要承受病痛的折磨。 “等你身体好起来，不管你是想要出去找吃的，还是做傀儡玩，我都不会拦着你，但是现在，不准你不爱惜身体。”莫晞小声道。 于是她就这么衣不解带地陪在白烬尘身边整整四十九日。 在这四十九日里，他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昏迷，鲜少有醒过来的时候。 见惯了床上的病弱美人，难得见到他睁开黑漆漆的眼睛时，莫晞总会很兴奋，要知道，等待的感觉无聊透顶。 如果外面天气好，她就会带他出去走一走，晒晒太阳。 外面的花花草草长势喜人，甚至不用刻意打理，也已经能够自行茁壮成长。 出来看看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是她无聊看护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消遣。 但是到了后面几天，白烬尘却不再愿意出来赏花看草——他心口的乌容花苞长大不少，要是穿上衣服，会有特别明显的隆起，他脸皮薄，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没事的，这缥缈峰上除了我们俩，又没有别人，你就算不穿衣服出去，也没人知道。”莫晞劝说。 听到这话，白烬尘耳廓微红，笑容有些羞赧：“即便如此，让门口那些花妖见了，也不合适。” “他们才刚刚开灵识不久，也不会懂什么人类的羞耻心的，说不定，还会把你当做同类看待，和你做朋友呢？” 白烬尘不说话了，仍是躺在床榻上，没有起来的意思，用衣服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自从他发现自己胸膛的花苞长大了之后，就连莫晞都很难一睹其尊荣。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闷着小花，万一到时候闷死了，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白烬尘抿了抿唇：“不打紧的，嘻嘻莫忧虑。” 莫晞只能作罢，毕竟是他自己的身体，最终还是由他做主。 第四十九日清晨，莫晞趴在床榻边上，从睡梦中醒来时，却发现他胸膛上已经空无一物，上面的黑藤也变得干干净净。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你……花呢？” 白烬尘起身穿好衣服，将白皙干净的胸膛遮去，浅笑：“扔了。” 莫晞几乎跳了起来：“扔了？” “嗯。”他微笑颔首。 “扔……扔哪了？” 莫晞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轻易把自己辛苦开出的乌容花扔了！ 男子别过头不看她：“唔，就随手一扔，我也不知道那花如今在何处，嘻嘻也莫去寻，花开花谢而已，没那么重要的……” “不重要？”她近乎大叫，“你知不知道，乌容花是为爱人所开，开出的花要是喂你喜欢的那个人吃下去，你就能和她同生共死？而你就把这么意义非凡的花，轻易扔了？” 他睫羽低垂，勉强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白某不知道，亦不想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莫晞不知为何，反倒瞬间冷静下来：“……你不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同生共死吗？” 他沉默良久，哂笑：“白某命贱，又怎可拖累他人。” 听到这种丧气话，怒火直冲莫晞天灵盖，语气却极端冷静自持：“谁说你命贱的？我保你百岁无忧。” 说着，她头也不回出了房门。 望着她毅然离去的背影，白烬尘身形一晃，虚虚扶住木桌。 “咳咳……”手虚握拳掩住唇，再压抑不住喉间翻涌的气血。 掌心摊开，殷红色的血丝瞩目。 嘴角微微牵起，笑容极尽讽刺。 永生之井的灵气对他毫无作用，结乌容花又耗费了他大半心力。 留给他的时间，好似真的不多了啊。 莫晞出去后，回忆着之前在“回忆碎片”中见过的那朵乌容花的样子，先到木屋旁边转了两圈，一无所获。 “小花妖，”她叫醒门前的一朵红花，“你之前有没有看见屋里的那位大哥哥出来过啊？” 小花妖睁开朦胧的眼皮，意犹未尽打了一个哈欠：“我刚睡醒，没见过……” 于是莫晞只能又仔仔细细又找了一遍，就连石头缝都扒拉开来，但仍是连一片乌容花瓣都没找到。 她起身，伫立望了片刻山下面的景象，扒拉着山壁，慢慢攀爬下去，一边向山下挪动身体，一边仔细查看周围的山石之间有没有乌容花的踪迹。 -- 第167页 到了傍晚，她几乎将整座缥缈峰都翻了遍，依旧没有找到。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山脚下，萧瑟的风轻轻拂动她的衣裳。 手支着下巴发呆。 她最近好像越来越搞不懂白烬尘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哪怕他不打算让他心爱之人吃下乌容花，也不用做得这么绝，直接把花扔了啊。 “傻子，笨蛋。”她猛地抓起地上的一把黑土，发泄似的扔向远方。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一朵血红色的花咕噜噜吹到她脚下。 她愣愣地低下头，看清那朵花的模样时，喜不自胜。 那花的样子和当日在“回忆碎片”中见到的一样，只不过颜色不同。 巫兰的那朵花是玫红色的，而脚下的这一朵，是鲜艳的绯红色，像是血的颜色。 娇嫩的花瓣上沾染了尘埃，但掩不住它艳丽的模样。 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这抹红，是唯一的色彩。 莫晞抿了抿唇，先是把手在衣物上抹了两把，揩去手上的泥灰，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绯红色的乌容花捧到了掌心。 她压根不会想到自己看着这朵花的表情，有多么动人。 几乎是飞奔回了山上的木屋。 莫晞拍开白烬尘房间的门扉，见他正襟危坐在木桌旁，正在专心研读一卷羊皮卷轴。 几步上前，她走到桌子对面，摊开手心：“我找到你的花了。” 白烬尘却连头也没抬一下：“无用之物，嘻嘻没必要寻回来的。” “你不要了？连留个纪念都不想？” 他视线仍旧落在羊皮卷上：“不要了。” 莫晞被气笑了：“好，你不要的东西，我要。” 她抬起手，凝视掌心的绯红花朵：“这乌容花娇俏可爱，你既然不打算给你中意的姑娘吃，那我这个友人尝一尝，总归不过分吧？” 听到这话，白烬尘一愣，而后抬起头：“你不能吃。” 这句话，竟是用了言灵之力的。 霎时，莫晞身体僵住不动了。 他放下手中的羊皮卷轴，缓步行至她面前，将乌容花从她掌心拂去。 花朵啪嗒落到地上。 “这花，给谁吃都可以，唯独嘻嘻不行。” 他垂眸，而后毫不犹豫，一丁点儿怜惜都没有，一脚踏上绯红花朵，将其碾成泥。 见此，莫晞瞳孔一缩，好似被他踩在脚下的，是她的心脏，猛然一阵抽痛。 像是觉得毁得不够彻底似的，他又俯身将花泥拾起，出门掷下了山巅。 再回来的时候，莫晞身体已经重获自由。 她愠怒，啪的一下，将木桌拍碎：“你先前怎么答应我的？不会再用言灵之力禁锢我自由！” 见到木桌顷刻之间碎成渣渣，白烬尘却连眼皮子都没有多眨一下，他上前两步，捉住莫晞的手，竟然还笑得出来：“嘻嘻莫动怒，是我失信于你，要打要骂，尽管冲我来便好。” 莫晞咬着牙，缓缓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我怎么敢打你啊？你可是我尊贵的主人，我这个做契妖的，又怎么敢对你不敬？” 听到这话，白烬尘面色骤然一白，还想说些什么似的，唤道：“嘻嘻……” 莫晞冷漠抬眼看他：“你一直‘嘻嘻’‘嘻嘻’地叫我，到底是把我当成对你摇尾乞怜的一条狗，还是一个活生生的莫姑娘？” 她最后还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你不让我吃乌容花，是不是因为，我就是你那个心仪之人？” “你不想我陪着你一起死，但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她逼问。 他沉默。 第95章 嗷！x61 （一修）藏书阁。 好半晌，他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白皙的面皮上隐约可见泛起一层薄红。 “……很明显吗？” 莫晞：“？” 他侧过脸不看她：“你是何时发现我……” 顿了顿，像是万分羞愧似的，睫羽低垂，声音细弱蚊蝇：“对你有非分之想的？” 听到这话，莫晞也是一怔然。 原来他真的…… 质问他的时候虽然她理直气壮，但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现在跟本人得到确认，不知怎的，强硬的气场泄了一半。 好像有点不忍心对他太凶了。 毕竟算上上辈子和这辈子，这是莫晞第一次遇到成年男性对自己表白。 要是遇到这种状况，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莫晞没有经验，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 她木着一张脸望着白烬尘。 他黑眸中漾着一层莹润的光泽，五官精致好看，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 这么好看的人，要不是他亲口说出来对她有非分之想，就算打死莫晞也是不敢相信的！ 而白烬尘余光注意到莫晞打量的视线，连同耳根子也一起和脸颊烧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像是终于整理好思绪似的，开始一一答复莫晞的问题。 他的嗓音如同初化的细雪一般柔和：“‘嘻嘻’也好，‘莫姑娘’也罢，乃至如今在我面前的‘冰原狼王’，于我而言，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名讳而已。” 他抬眼，唇角微微翘起：“我一直看着的，终究是一个‘你’罢了。我从未把你当做供我颐指气使的狗或契妖。” -- 第168页 “你是……珍贵之人。乌容花是为你而结，但是，你不能吃。” 他的笑容骤然间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你不能吃啊，嘻嘻，乌容花会拖累你……你向我要自由，可你只有不吃那朵花，才会自由啊……” 否则只会与他同坠阿鼻地狱，永无得见天光之时。 纵使他如何渴求与嘻嘻永远相依相伴，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拖累她。 莫晞不言，良久后，上前一步，伸手扯了他面皮一下。 望着他稍显困惑的眼神，她一声叹息：“我不是说，会让你长命百岁的吗？那你又为什么要担心我吃了乌容花之后，没多长时间好活呢？” 说着，另一手也上去轻轻扯弄他的脸蛋，直到将他的笑容摆弄得没有那么别扭才罢休。 他捂着自己面颊，弯起的桃花眼中隐约闪烁着委屈的光芒：“嘻嘻是厉害的大妖，只消勤加修炼，寿命可达数百年光阴，白某一介半妖，纵使苟延残喘活到百岁，对你也是拖累。” “你觉得我会是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然后自己苟活在这个契妖大陆的人吗？或者，你觉得这个契妖大陆，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吗？” 白烬尘垂眸仔细想了一瞬，轻轻摇了一下头：“于我而言，除了嘻嘻以外，这契妖大陆没有其他值得留恋的，但是嘻嘻你不一样，你乃极地冰原狼王，你的肩上还扛着冰原狼族，与他们的羁绊，从你出生的那一刻，便结下了。” 这个羁绊，委实叫他羡慕不已。 莫晞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个。 “其实……”她抚了一下后脑勺，“冰原狼王的身份是我借来的，我对冰原狼族们，也没多大感情。” 听到这话，白烬尘黑漆漆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芒：“嘻嘻你是，借尸还魂？” 莫晞点头：“算是吧。” “唔……”他点头。 她向他微微凑近，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怕我吗？” 白烬尘笑了：“不怕。” 纵使在他面前跟他说话的是恶鬼又何妨，只要是她，便可。 能够再度见到她，便已是奢望，他又怎敢对她的身份有别的要求呢。 莫晞撇了撇嘴，果然是大BOSS，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总而言之，我要你记得，你的生命很重要，不能轻贱。”她推搡着他到床榻边坐下，“既然你开完花了，那么吸收灵气的事也别落下。好好吸灵气，我再去找小老头问问，有没有什么别的增长寿命的法子。” “好……”白烬尘乖乖到床上躺下，侧卧着看她。 直至目送莫晞离去后，他才依依不舍地阖上双目。 莫晞从山巅跳下，稳稳落地。 自从莫晞在木屋前头种满了花花草草之后，小老头就极其不情愿地搬到了山脚——比起姹紫嫣红、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他更喜欢萧条恶劣的环境。 “喂，小老头，你在不在。”她环顾四周，搜寻小老头的身影。 地面出现一团凸起，接着熟悉的绿色身影跳了出来，他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找我何事啊，小娃娃。” “到底怎么样才能延长半妖的寿命呢？” 他斜眼看她：“这问题，你不是老早问过我了吗？如果他吸收不了永生之井的灵气，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你真的不知道别的方法？” 小老头抱胸：“不知道，如果你是为了这事找我，还是趁早请回吧。” 说着，他就要纵身跳回地洞里。 “哎，”莫晞三两步上前，揪住他衣领，“我正好闲着没事干，既然你没有让他长寿的办法，那不如邀请我去你的藏书阁看看？” “什么藏书阁？我可没有劳什子藏书阁，你撒手！” 莫晞干笑一声：“反正，就是你藏羊皮卷轴的地方，快带我去看看。” 说着，也不等小老头回应，她一脚踏进地洞，进去半截身子后顺利被卡住。 莫晞：“……” 她把小老头放下，又面不改色把从地洞爬出来。 小老头望了一眼圆圆的地洞，边缘的土壤有几块塌陷下去，他眼睛都快瞪圆，语气嫌弃：“你别瞎搞，我带你去就是了！” “那就麻烦你了。” 小老头拖着莫晞的身体到了地下。 莫晞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泥土挤压，而后不久，挤压感消失，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封闭而宽敞的空间，地上放了几颗夜明珠，光芒微弱，但能大致看清里面的景象。 四面没有墙，竖着的全是木架子，上面堆满了羊皮卷轴。 木架子个个款式不一，而且看上去格外老旧，像是从不同地方收集回来的旧物。 有几个木架子上，甚至还有蛛丝网。 莫晞望了一眼木架子上密密麻麻的羊皮卷：“这些卷轴，你全都看过一遍了吗？” “只看了一小部分。” 莫晞死鱼眼，暗道，原来你是个收藏家。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此处的卷轴数目数以百万计，我平日里还要忙着修缮居室，自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读的。” 莫晞腹诽：你这叫修缮居室吗？你分明是在加剧土地荒漠化。 她捋起袖子：“这里的羊皮卷轴，我应该都能看吧？” “想看就看吧，但是不准盗取！只能借阅！” -- 第169页 “好好好。”她随手拿起一卷卷轴开始看起来。 见她垂眸认真翻阅的模样，小老头顿感欣慰，看来这小娃娃也不是像看起来那么不爱读书的嘛！ “那你慢慢看，我继续出去修缮居室了！要出去的时候喊我一声就行。”撂下这一句，他钻进地里，不见身影。 羊皮卷轴中的记载的内容都是文言文，读起来深奥晦涩，莫晞勉强读了两卷之后，就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想到系统任务，还有在木屋里躺着的白烬尘，她便硬着头皮又读了好几卷。 渐入佳境后，阅读速度也有所提高，读起来没之前那么费力，但是每卷卷轴的内容都很杂，有记载这个世界历史的，也有记载风土人情的，还有的是修炼心法等等，很明显，小老头没有把这些卷轴分门别类地堆放。 莫晞幽幽叹了口气。 这里卷轴的数目这么多，要是等她全部读完，估计也要一百年了吧。 不行，得转变策略。 她放下手中的羊皮卷轴，放弃精读的方法，而是先略读个大概，如果里面没有关于增长寿命的内容，就果断弃文，接着看下一本。 这样一来，扫文的速度有了很大程度提升。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一酸，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堪堪挤出两滴酸涩眼泪。 眼睛已经疲劳得不行。 她身边堆了满满一摞羊皮卷，高度都快超过她小腿。 但是里面没有任何能够帮助白烬尘增长寿命的内容。 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想来也是，长寿之法又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古代那些为了长寿而沉迷炼丹术的皇帝们，广罗天下能人异士，但最终也都没能如愿，不得不受限于有限的生命。 要是这世上真的有让人长命百岁的方法，人世间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生离死别、酸甜苦辣呢？ 她长叹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拍去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消极想法。 当下这种情况下，这些羊皮卷是唯一的希望，即使希望渺茫，也要尽全力去抓住它。 她盘坐到地上，再次拿起羊皮卷轴开始翻阅。 直到实在是看得困倦不已时，她才想起来，是时候回去了。 “小老头，”她喊了一声，“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话音刚落，小老头就从土里冒了出来。 他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到地上那堆卷轴上：“小娃娃，这些卷轴你都看过了？” 哈欠会传染，她一连打了三个后，才道：“看了个大概，没有看得很仔细。” 瞅着她一脸疲态，小老头颇为欣慰地点头：“没想到啊，你竟然能坚持下来，委实叫人另眼相看。” “你别误会，我对读书这件事，依旧没什么兴趣，只是逼不得已，才读的。” “这样看来，你真的很看重那只半妖，竟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莫晞笑了：“嗯，他很重要。” 撇去他是任务对象不谈，就针对白烬尘这个个体来讲，莫晞也舍不得他这么早早就离开人间的。 即使这个世界，好像对他并不友好。 她也想要尽力让他活得快乐一些。 第96章 嗷！x62 （一修）陪陪我。 莫晞被小老头拖拽着回了地面上，东边朝阳从纤云不染的天空中升起，她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金眸，问他：“我这是在里面待了多久啊？” “整整一天一夜。” 她抓了抓脑袋，好家伙，想当年期末考冲刺都没有这么拼过。 打着哈欠回了木屋，决定先好好补个觉。 “嘻嘻。”听到响声，白烬尘拉开房门，他肩上披了一件外袍，笑容款款望着她，“我等了你好久，桌上的菜都凉了，我这就给你去热热。” 说着他走到饭桌边上，去端桌上的菜。 莫晞这才发现桌上的菜，她皱了皱眉：“我没那么容易饿的，以后吃饭你不用等我。” “无妨，我也不是很饿，不着急吃。” 注意到他眼下隐约青黑，莫晞上前截住他手里的菜：“我来热，你先进去休息，热好了我会喊你。” “嘻嘻，我不打紧的，你出去替我找长生之法，想必已经很累……” “不累。”莫晞迅速回答，“你快进去休息。” 她半推着他进去卧房，手上端着菜不方便，于是用脚把门嘭嘭关上。 屋内白烬尘沉默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抿了抿唇，终是妥协。 少顷，莫晞把热好的饭菜放到桌上，叩响他房门。 他很快就开了门，衣服装束都已穿戴整齐，不像是刚休息过的样子。 莫晞努了努嘴：“呐，菜热好了，饭也给你盛了。” 接着，她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嘻嘻，”他喊住她，“你不同我一道吃吗？” 她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不饿。” 比起吃饭，她现在更想睡觉。 进自己卧房之前，她身子停顿了一下：“对了，以后吃饭也都不用等我。” 为了尽快看完羊皮卷轴，她或许可以把吃饭这件事放一放，反正她现在的身体是妖族，不进食也没有什么事。 白衣男子矗立原地，静静看着她合上门扉。 过了好半晌后方挪动脚步，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扒拉一下碗中的饭，勉强咽下几口后，便放下了筷子。 -- 第170页 莫晞从床上醒来后已经是深夜，窗外月亮泛着清冷光泽。 她起身，为了不吵醒隔壁的白烬尘，她把动作放得很轻，小心翼翼关上门后，就去了山脚。 而她卧房的那面墙背后，黑暗中，白衣男子有几分颓然地抱膝坐在地上，月光斜斜地从窗外洒落进来，往他身上镀一层朦胧的光，在地板上拖拽出长长的漆黑影子。 微敛的眼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幽邃。 莫晞叫醒睡梦中的小老头，拜托他送自己进去。 小老头困得不行，眼皮耷拉下来，讽刺她：“你这作息时间，和我那好友有的一拼。” 莫晞知道他说的是猫头鹰前辈，也有些不好意思：“或者，你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让我自己进去？这样次次喊你出来，也挺麻烦你。” “没什么麻烦的，尽管喊我便是。” 说着，他呲溜一下把莫晞拽进了地下。 “要走的时候，叫我。”他又呲溜一下钻走了。 见小老头这么支持自己，莫晞看起羊皮卷越发卖力，毕竟老人家特意半夜起来把她送到这里，不能辜负他一片心意才好。 这一趟，莫晞在羊皮卷堆里整整泡了三天三夜才回去。 但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长寿的秘法。 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头栽进床榻之上，几乎一秒入睡。 第二天，她拉开房门，却见到白烬尘捧着一碗莹白的粥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白粥上面撒了一层虾米，热气裹挟着虾的香味升起来。 莫晞听到自己咕噜一声咽下了口水。 白烬尘眉眼弯弯：“嘻嘻，我特意替你熬了粥。” 莫晞伸手接过：“我不是说了不用这么麻烦的吗？我不吃饭也没关系的。” 话是这么说，身体却颇为诚实地坐到了饭桌前。 白烬尘替自己也盛了一碗出来，坐到她对面。 “嘻嘻，”他开口，“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日日勤加吸收灵气，觉得身体舒畅不少。” 呼噜呼噜把白粥几乎一下子就喝完的莫晞，抹了一把嘴，抬眼仔细打量眼前人。 他气色的确好了一些，面容好像也比之前圆润一点儿。 她霎时一喜：“看来这永生之井的灵气，真的是有点用的！” 莫晞起身来到白烬尘身侧，撩起他一绺头发，金色的眸中闪过光芒：“发质好像也变得很好。” 白烬尘侧过脸，弯着眼睛浅笑：“嗯，的确有用。” 莫晞放下他的头发，摸着下巴嘀咕：“那之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上去没有什么效果，现在又怎么突然效果突飞猛进？” 白烬尘笑容不改：“唔，想必先前开乌容花，会消耗身体的灵力罢。” “嗯，也有道理。”莫晞点头。 她把碗洗了之后，向他告别：“那我先去小老头的藏书阁了。” “嘻嘻。”他将她喊住，“如今我身体已无大碍，亦能顺利吸收灵气，假以时日，定也能活至百年……” “嗯，你要再接再厉，吸收灵气这件事不能落下，而延长寿命这件事，不是小事，为了万无一失，我还是找找有没有别的的法子比较保险。” 他凝视自己指尖：“我能感觉到，以我现在的状况，活到百岁，不是问题……所以嘻嘻，能不能不要再如此操劳，日日去那暗无天日的藏书阁了呢？” 他缓缓抬眼，黑眸中带着几分期许。 能不能，多陪陪我呢。 第97章 嗷！x63 泥人。 他黑眸好似蒙了一层水雾，闪过绮丽的光泽。 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兽，巴巴望着她。 莫晞只觉得心中好似塌陷了一块，柔声道：“我不觉得操劳，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不适应，但是现在看习惯了，有时候甚至还会沉浸到里面的内容里去，这种感觉，我想你是最懂的吧。” 她至今记得，当年在西苑，他手不释卷的模样神情。 白烬尘眨了眨眼睛，向前几步，微微俯视她：“嗯，我懂，或许，我可以同你一道过去，两个人查阅卷轴，总会比你一人快些。” “不行，缥缈峰山巅距离永生之井距离最近，灵气最为充沛，你要在这里好好吸收灵气才行。”莫晞态度坚决。 “无妨。纵使这里灵力充沛，我每日能吸收的量也只有这么多。”他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小截距离，“是以，无论是山脚亦或是山巅，于我而言，无甚区别。” 听他这么说，莫晞摸了摸后颈，终于妥协：“行吧，那我去问问小老头，能不能带你一起进去。” 她扛起白烬尘一同到了山脚下。 小老头从土里冒出来。 “小老头，我叫来一个帮手，让他跟我一块儿进你的藏书阁看看怎么样？” 小老头不言，皱眉上下打量白烬尘，暗道奇怪，这小子体内灵力也没见增长，怎么气色好了不少。 “你找到让他长寿的法子了？”他问莫晞。 莫晞轻挠脸颊：“这不是没有找到嘛，所以才叫他来帮忙的，他比我会看书多了，俗话说，团结就是力量，两个人一起看，事半功倍啊……所以，还请你通融通融。” 她赔笑。 奈何小老头不吃她这一套：“哼，那里面都是我珍藏百年卷轴，连我那好友都没进去看过，让你进去，就已经是大发慈悲，现在倒好，你这小娃娃竟还想得寸进尺，没门！” -- 第171页 说着，身子往地底下钻，决定不理会莫晞了。 “哎！”莫晞扯住他一条腿，不让他下去，“你真不愿意？” 小老头蹬腿挣扎：“不愿意！那地方岂是一个半妖配进去的？” “好啊，我看错你了，原来你居然是搞种族歧视的迂腐老头，”莫晞眯起眼睛，“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那块沙漠浇上水，种上绿植，让你这些天的努力全都白费！” “你！你敢！”他气结，莫晞这一招，可真是戳到他的软肋上了。 把他辛苦打造的荒漠重新植树造林，比撕了他的羊皮卷轴都让他痛苦。 “敢不敢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莫晞一笑，嘴角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 小老头身子禁不住颤抖一下，她的笑容在他眼中，恍若地狱厉鬼的狞笑，怎么看怎么胆寒。 “你、你放我下来，”他语气有些服软，“哼，要放他进去也不是不可以……” 莫晞眉梢一挑，将他的腿放开。 他顺势钻进地洞，手又猛地在莫晞、白烬尘二人脚下伸出，顷刻间将他们二人拉了进去。 小老头叉着腰，对白烬尘趾高气扬：“看归看，不准把卷轴弄脏，不准将其毁坏，更不准将其私自带出去！” 白烬尘浅笑：“好。” 小老头鼻尖哼一声后，遁地离去。 莫晞撇撇嘴：“虽然他算是长辈，但是他对你态度不端正，你也不用对他这么客气。” “无妨。”白烬尘环顾四周，视线落到书架上的羊皮卷轴上，又落到地上堆成一座座小山似的卷轴上，“这是……” “地上这些，是已经看过的卷轴，而书架上的这些，就是我们需要看的。”说着，莫晞从书架上拿起一卷看起来，“为了追求速度，只要粗略地看看里面有没有关于延长寿命的内容就可以，不用看得太细。” “唔……”他也学着她的样子，拿出一卷翻阅。 两人就这么一块儿看了半晌后，白烬尘伸出手揉了揉眼皮。 “累了的话，你可以先睡会儿。”莫晞视线不离手中的羊皮卷。 “嘻嘻看这么久，不累吗？” “还成，毕竟我体质本来就好。” 白烬尘沉吟半晌，接着将手中的羊皮卷放入地上的卷轴堆中，蹲下身捣鼓着什么。 莫晞把视线挪到他身上：“别告诉我，你这是在玩泥巴？” 他抬头对她笑：“唔，我想试试能不能做几个傀儡出来帮我们。” 她眼睛一亮：“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能做的话，就多做几个！不过……你现在的身体承受得住吗？” 毕竟，每次他一用傀儡术，就会吐血来着。 “无碍。”他垂头认真地捏泥人。 他手本就巧，没有多久，就捏了十个精致的小泥人出来。 注入傀儡丝，小泥人便一个个活了过来，化作十个相貌平庸的男子，受他指挥，都纷纷拿起书架上面的卷轴看起来。 莫晞眼睛一亮，不得不说，这种团队作战的感觉，很棒。 焦虑的一颗心，也因此稍稍安定一些。 天知道，她之前一个人熬夜刷羊皮卷轴的时候，有多烦躁。 手上的羊皮卷轴被白烬尘抽走，交给一个泥人。 “嘻嘻……”他捉住她手，“看书这种事，交给傀儡人便好，我们上去歇息吧。” 第98章 嗷！x64 大陆以南。 莫晞动摇了。 她看了眼四周勤勤恳恳翻阅羊皮卷轴的傀儡人们，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声：“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样一下子控制十个傀儡人，真的没关系吗？” 他嘴角翘起：“嘻嘻莫忧扰，我心里有数的，你若是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做几个。” 莫晞摆手：“那倒是不用，足够了。” 傀儡人不用吃不用喝，也不会觉得疲劳，数目还有十个，效率能翻二十倍都不止。 她在心中权衡好利弊后，对白烬尘道：“那就先叫小老头送我们上去？你操纵傀儡人毕竟辛苦，要好好休息。” “好。” 回到山巅木屋，莫晞立马去附近打了只山鸡回来，做了道喷香的烤山鸡，又炒了盘野菜。 她不停往白烬尘碗里夹菜：“多吃点，多长点肉。” “嗯。”他浅笑，埋首乖巧地吃碗里的菜。 莫晞支着脑袋，看他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一只可爱的仓鼠一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用完饭菜，莫晞起身准备收拾碗筷，却被他截胡。 “嘻嘻负责烧打，那这洗碗的活，自然要交给我才对，不然我岂不是成了一个无用的饭桶？” “你哪里是饭桶，不是还操纵傀儡了吗？” 他摇了摇头：“这算不得什么。” 说着，便挽起袖子，低眉顺眼认真洗碗。 他做什么事情都好像很投入，即便是洗碗这样一件小事。 不知为何莫晞觉得心中暖洋洋的，脸上不自觉挂着笑。 就这么默默看了一会儿，她骤然回神，拍了拍自己脸颊，阻止自己这么堂而皇之地沉浸美色无法自拔。 往外走了两步，却又有些迷茫。 ——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直在玩一个目标明确的冒险类游戏，但是突然变成了休闲游戏一样，有些手足无措，一时找不到方向。 -- 第172页 想来，她甚少有这种清闲的时候，之前不是在忙着完成任务，就是在为了白烬尘的一日三餐而奔走。 现在这次查阅古老卷轴的任务丢给了傀儡人，而洗碗的活又被白烬尘揽了过去…… 她抓了抓后脑勺，假期来得太突然，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她走到门口，抻了个懒腰，呼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觉得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松懈了下来。 妙不可言。 她想起在现世时，每次周末假期，反倒是她最忙的时候，因为为了赚更多小钱钱，她会去诸如奶茶店的地方兼职，也很少有松懈的时候。 如果一定要说什么娱乐生活的话，遛狗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虽然这个爱好，让她不幸命丧黄泉，但不得不说，带着自家狗子出去走走，到处看看风景是一桩颇为惬意的事情。 思绪拉回，她眯了眯眼睛，望向地面的几颗圆圆的石子。 白烬尘洗完碗筷后，转身就看到莫晞将一堆石头哗啦放到桌上，手里捏着一根沾了墨汁的毛笔，在石头上涂抹。 见状，他思忖了一瞬，而后上前打量：“这是……五子棋？” “嗯哼。”莫晞把涂好的黑石子扔进一个敞口的石盒，而后道，“你还记得棋盘是什么样的不？” 他在她隔壁的长凳上坐下：“自然不会忘。” 莫晞努了努嘴：“那就麻烦你用丝线在这木桌上划个棋盘出来吧。” 说着，她把桌上摊开的石子扒拉到一边，留出一块空白供他划拉。 白烬尘想了想，指尖牵引出一根笔直的银白丝线，手指颤动，丝线在桌面缓缓挪动起来。 丝线移动得并不快，并不像控制傀儡那么迅速，每一次挪动丝线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态度格外郑重其事，好似划一张棋盘是极其费心神的一件事一般。 莫晞抬眼扫视一下，安慰道：“放松，就算这线划得歪歪扭扭，也不会影响游戏体验，不用太有压力。” “嗯。” 饶是如此，他划拉的速度也没有增加多快。 等莫晞将一半数目的石子都涂成黑色后，他也终于收线。 桌面上赫然呈现一张方正的棋盘出来。 划痕均匀有致，线条笔直端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专业的匠人刻出来的。 莫晞冲他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她把装了黑石子的石盒推到他面前：“来一局吗？” 说是来一局，但事实上是他们一连下了数不清多少局，只知道天上星月亮起，他们仍在乐此不疲地对弈。 莫晞以为自己会像五年前一样，连连败北，但是并没有。 她和白烬尘的战绩基本持平，输一局后，下一局大概率就会赢回来，哪怕连输三局，最后她也总有机会逆风翻盘。 这种胜负不定的结果就是，她玩的有些上头了。 她从来没觉得，简简单单平平无奇的五子棋，也能这么好玩。 “吃！”棋盘上的五颗白子顺利连起，她赢了！ 胜利的得意笑容在她脸上漾起。 收子时，她半是炫耀地看他一眼：“真不好意思，不小心又赢了。” 白烬尘眉眼弯弯：“嘻嘻棋技委实了得。” 听到夸奖，莫晞眉梢扬起，金眸中雀跃的光芒闪耀。 见此，白烬尘嘴角的笑意更甚。 恍似莫晞赢了棋局，比他自己赢了还要高兴。 翌日，莫晞起了个大早，准备烧一顿丰盛的早饭，却见白烬尘正好从门外进来。 他背上背了一个竹篓，里头装了新鲜采摘的野菜，叶子上沾着未干的水珠——他已经把摘好菜，把上面的泥渍洗去。 素来白净的脸上，破天荒沾了几点泥星子，他却浑然不知，咧着嘴冲她笑：“嘻嘻，我摘了野菜，我们喝野菜粥可好？” 莫晞接过竹篓，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唔，也就刚刚起来不久。” 莫晞撇嘴，这缥缈峰附近因为小老头每天的辛勤开垦，周边寸草不生，要是想摘野菜，定是需要走很远。 她瞥一眼他素白靴履上沾着的泥泞，半分不都相信他“刚起不久”的说辞。 却也不拆穿，拎着竹篓默默去烧粥。 “下次要是想出去摘野菜啥的，记得叫我一起。”毕竟他这幅文弱书生的模样，要是被什么厉害的大妖看上了，处境就会很危险。 “好。”他看着她手脚麻利的动作，应声答道。 “对了，你的傀儡人们有找到什么关于长生的线索吗？” “尚未。” 莫晞点头：“没事，那里面卷轴这么多，总有一天能找着的。”她半是安慰白烬、半是安慰自己似的喃喃。 “嗯。即便找不着，我也定能活到百岁，嘻嘻不用担心。”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笃定。 “你这种乐观的态度，值得赞赏。” 莫晞撇过头，沉默望着他，白烬尘的气色确实比先前好了不少，难道说，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之前只是因为开乌容花太过耗费精力，所以吸收灵气的效果才没那么好吗？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思索着。 直到察觉白烬尘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后，才回神，不怀好意似的用食指戳了一下自己的脸。 白烬尘不解地微微歪了一下头：“？” -- 第173页 莫晞眉梢微挑，语气揶揄：“在泥星子的衬托下，你现在宛如一只大花猫。” 闻言，白烬尘羞赧似的脸上泛起一层薄红，赶忙转过身背对莫晞，不住用袖子揩拭面颊，末了，转身问：“好些了吗？”、 “好多了。” 又过几日，白烬尘突然询问莫晞想不想去契妖大陆的其他地方游玩。 彼时莫晞正惬意地坐在缥缈峰山巅的一块石头上晒太阳，她懒洋洋地眯着一双金眸：“游玩？” “嗯，我记得你先前说，若是我身体能好起来，就一起去世界各地游玩，看繁花，看绿叶，看山，看水，快活人间……” 莫晞想起来了，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在她前世的人生清单上面，“周游世界”也是她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完成的愿望之一。 只可惜后来不幸丧命，那张“人生清单”也不了了之。 她从石头上蹦下来，走到白烬尘面前：“你的身体真的已经完全没关系了吗？如果说着缥缈峰上的灵气当真有用，那你一旦离开了缥缈峰，会不会再次被打回原形？” “唔，约莫无碍，毕竟我每日需要吸收的灵气就只有一点点而已，这‘一点点’的分量，就算离了这缥缈峰，也能找到。” 莫晞颔首：“既然这样……”她蓦然冲他扬起眉梢，金眸璀璨耀眼，“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出发？” 白烬尘倒是也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答应，怔然一秒后，嘴角微翘：“好！” 接着，莫晞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行李，又去找小老头要了一张契妖大陆的地图，便扛着白烬尘出发了。 他们一路朝南，据说那里富饶美丽、碧波万里，有各种美味的新鲜瓜果。 莫晞想着，既然他们已经去过极北苦寒之地了，那就先去南边瞧一瞧。 据小老头给的那卷名为《地方志》的卷轴描述，契妖大陆南边的景象和她当初向往去旅行的海南很像。 心中怀着期许，因此脚步轻松又快捷。 五日后，远处传来海浪的沙沙声，未及见到波澜壮阔的海洋，就先被散发着潮意的海风呼啦啦迎了个满怀，衣袂翻飞。 越是临近目的地，心情反倒是没有来时那么急迫。 莫晞的一颗心悬起来，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慢慢朝着海岸走去。 走了几步，脚下的土壤变成松软金黄的沙滩。 莫晞停下来，把背上的白烬尘放下，语气中压抑着兴奋：“到了。” 目之所及之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海洋，橘黄色的落日沉在海面上，水波闪动着温暖的光泽。 三两只归巢的海鸟在天边悠然翱翔。 莫晞再也按捺不住，飞也似的向前奔去，噌噌爬上一颗椰子树，摘下好几个椰子扔到地上。 动作熟练得就像一只好动的猴子。 白烬尘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望着她忙活的身影，嘴角划拉出一抹笑容。 她从树上滑下来，捧起地上的椰子腾腾朝他跑过去。 许是因为日暮黄昏的缘故，昏黄的光线打在他身上，远望而去，他的身影像是要凭空蒸发消散一般。 莫晞甩了甩头，把脑海中这个怪异的、不吉利的想法擦去。 第99章 嗷！x65 疑窦 海滩边的礁石上，坐着一对男女。 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吹拂他们发梢，轻轻扬起他们的衣摆。 他们人手捧着一颗椰子，上面分别插着一根秸秆充作吸管。 莫晞惬意地眯着眼睛，一边望着夕阳慢慢沉入海洋，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清甜爽口的椰汁。 白烬尘也学着她的样子，吸着椰汁，吹着海风，看着美景。 静静地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双手捧着椰子搁到腿上，转头看她。 “嘻嘻……” 莫晞撇过头，但见白衣男子向来没有什么光彩的黑眸中染上一层暖色，流动着柔和的光彩，他静静望着她，好似要把她的模样永远刻在眼底。 “好想……”他薄唇轻启，却又把接下来的话吞进肚子里，弯起漂亮的桃花眼。 ——如若可以，唯愿时间能够永久停留于此刻。 莫晞发现就连他如蝶一般的睫羽都流动着橙色的光芒，好看得不成样子，她眨了眨眼睛，一时怔然，嘴边的桔梗杆骤然脱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砸吧了一下口中椰汁的余味，后知后觉地问道：“想什么？” 白烬尘唇微抿，却也不回答，而是抬起手指将她飞到嘴角的银色发丝别到耳后。 她原本齐肩的短发已经长了一截，假日时日，又将恢复到及腰长度，只可惜，他约莫是看不到、也触不到了的。 思及此，他眼中闪过一丝隐痛。 一闪而过，极为迅速。 莫晞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你……” 后面的话却被堵住，他微微倾身，长手一揽，摁到她颈后，接着，莫晞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唇猝不及防触上一片温软。 比椰汁更为清甜的气味丝丝缕缕萦绕鼻尖，那是她极为熟悉的、乌容一族特有的清香。 莫晞有些懵地眨了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无端占了便宜，预备不客气地反击时，他却是慢慢远离，白皙的面颊是肉眼可见的一片绯色。 “你……”莫晞咬牙切齿，就这？贴个嘴唇就完事了？ -- 第174页 “嘻嘻……”他紧紧抓着她衣袖不撒手，不停唤着她的昵称，最终陷入绝望一般，闭上了眼，矮下身宛若一个撒娇的孩子，将额头抵上她的肩头。 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啊，吾之挚爱，好想与你走遍大陆角角落落，共赏世间繁华美景，好想与你心心相印，白首不离，好想与你在屋舍中同吃共饮，其乐融融…… 温热的泪水浸透她衣衫，感受到他的异样，莫晞心中仅剩的一丝怨恼也烟消云散：“你怎么了？突然哭什么？难道说，刚才亲我一下，被我的口臭吓到了吗？” 说着，她冲掌心呵了口气，鼻子动了动：“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好了好了，没事了，生活中的不如意都会过去的，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着呢！”她安抚性地轻拍他微微弓起的背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直起身子，泪水早已风干，眼尾哭得有些红。 “莫姑娘，白某已经没事了，方才多有惊扰，还望海涵。” “莫姑娘？”莫晞敏锐的察觉到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好啊你，白烬尘！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现在倒好，你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没有！”他摇头，“没有翻脸不认人，我怎么会翻脸不认人呢？” “不认妖也不行！” “好。”他神情认真。 见他态度端正，莫晞也就不再追究：“你刚才干嘛亲我？喜欢我啊？” “嗯，喜欢。”他脸上的薄红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对莫晞如此直白的问话，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 莫晞没有了继续问话的兴致。 总觉得白烬尘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脸皮不是向来都很薄的吗？这么泰然自若，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在契妖大陆的南边游玩过几天后，莫晞便按着计划，跟白烬尘去别的地方继续游玩。 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他们早已到契妖大陆的角角落落玩了个遍。 在前几年，莫晞制定旅行计划时，还很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遇到白猎的人，不死也会惹得一身骚。 但后来她惊喜地发现，人族单方面碾压妖族的局面已经不再，受永生之井影响，妖族的力量不断壮大，人族已经隐隐控制不住妖族，人族和妖族在这契妖大陆上，就如同水火相撞，谁也不愿意让着谁，正在进行一场绵长而激烈的博弈。 是以，就算知道莫晞他们二人还活在世上，白猎也压根没有功夫来管他们。 她竟然改变了《契妖大陆》的剧情！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再加上白烬尘这几年身体状况没有出现任何异样，今年他将近而立之年，但模样跟十年前相比竟没有大的变化，看上去恍若一个将将弱冠的公子。 每回莫晞夸他模样年轻，他就用吸收灵力这件事情来搪塞。 十年的时间，让莫晞由追求四海未见转为想要找个归处，安安静静地生活。 于是这一年，他们回到了最初的起点——缥缈峰。 很不幸，刚到山脚，要不是面前那座直|插云霄的山峰，她差点没认出来这里是缥缈峰。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黄沙，一阵萧瑟的风吹过，一颗妖兽的头骨咕噜噜从眼前滚过。 “……” 静默半晌后，莫晞对白烬尘道：“我们去山顶看看。” 原以为依着小老头对沙漠的喜爱，这山顶上也会遭受他荼毒，只可惜，这一次莫晞猜错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走的时候稀稀拉拉的花草，此时已经占领了整个山顶，他们在微风中起舞，而莫晞竟然在这片繁茂的花海中，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黄花摇动着腰肢，“你回来啦！” “回来啦回来啦！”其他花朵一起友好地附和，“欢迎回来欢迎回来！” 莫晞抓了抓后脑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跟这几朵小花告别。 “你们渴不渴，想喝水吗？”好半天，她才憋出这么一句。 “不用。倒是姐姐你，远道而来累不累？我这有花蜜给你润润嗓子。”黄花从泥地里走了出来，茎秆上的绿叶子捧了晶莹的花蜜递给她。 莫晞老脸一红，觉得自己实在受之有愧，毕竟自己之前只是随手把他们种出来，后面的成长都是靠他们自力更生。 这时，吱呀一声，木屋门开了，出来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俏丫头：“咕咕咕……妈妈——” 说着，她腾腾冲过来将将要扑倒白烬尘。 莫晞手疾眼快，将白烬尘往自己身边一拉，俏丫头脚步刹不住，就猛地向前冲去，堪堪要跌下山崖。 这时一阵风从木屋里飞出来，提着俏丫头的衣领将她救了起来：“你这小丫头，说过多少次了，别老是冒冒失失的。” “呜……知道啦。” 莫晞定睛一看，眼前这人，不是猫头鹰前辈是谁？ 而那个被提在半空，泪眼汪汪的丫头，模样倒是有几分像当年在西苑生活的母鸡女孩，十年过去了，她的鸡嘴和鸡脚早已消失不见，化作了一个活灵活现的人族模样，因而莫晞第一眼还真没认出来。 猫头鹰前辈抬眼扫了他们一眼，把母鸡女孩放下：“你们终于回来了，我饿了，快给我做好吃的。” -- 第175页 语气熟稔，恍若昨日。 “好！”莫晞答应。 进了屋里，里面纤尘不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好像这十年就是一场梦而已。 她挪步去查看菜篮中，却是蠕动着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肉虫。 “这、这是我给妈妈的礼物，你不要乱动……”母鸡女孩弱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莫晞：“……” 她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忍住将这篮肉虫扔出窗外的冲动，她转头问白烬尘：“你想吃这些虫子吗？” 白烬尘答：“如果嘻嘻想让我吃，我就吃，若是不想让我吃，我便不会吃。” 这几年来，莫晞已经习惯了他百依百顺的态度，一开始她有点生气，质问他难道没有自己的立场？但后来也逐渐麻木，放弃治疗。 “吃也好，不吃也好，我都没有意见，随你便吧。”说着，她便出了门，木屋中没有合适的食材，她还要去外面找找。 白烬尘毫不犹豫地跟上来：“嘻嘻，你要去哪儿，我与你一起。” “去找吃的。”她没有将他赶走，这十年来，白烬尘除去万事对她百依百顺之外，还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成了她的跟屁虫。 一开始因为莫晞去哪儿玩都会扛着他，倒是也没发现这个异样，但是当她去解手，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才发现了白烬尘想要与她形影不离的执念。 好在她最终说服他，在她解手时不要跟过来，但是除去解手以外的时间，他怎么也不肯让步。 她干脆扛起白烬尘跳下山巅，几个跳跃后出了沙漠范围，寻找食材。 到了地方后，她想去摘果子，却被白烬尘提前用银丝割了下来，她想去拔野菜，也被白烬尘截胡。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不止一次，最后她干脆抱手倚在树干上，手指旁边的一条小溪流：“去那里面捉两条大鱼回来怎么样？” 白烬尘怀里已经捧了满满的果子和蔬菜，听到莫晞这话，便果断放下怀中的物什，撸起袖子朝溪流方位走去，一句怨言也没有。 “傻子。”莫晞胸口不知为何燃起一股无名火。 第100章 嗷！x66 （一修）傻子是她才对。…… 莫晞虽说生气，但仍是沉默着跟在白烬尘身后，与他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来到溪边，蹲下身，手指探入水中，银白色的丝线在水中若隐若现地飘荡，伺机等待鱼儿自投罗网。 恰此时，莫晞鼻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周遭安静得不寻常。 “快离开这里！”她的视线最终锁定水面，疾步上前。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遽然从破水而出，朝白烬尘袭去。 白烬尘身影些许不稳，向后栽去，铺天盖地的水花降下，迫使他闭上眼，双臂横在身前。 那黑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上他臂膀，牙关一用力，正准备将他的骨头都咬碎时，却发现怎么也咬不下去。 只见莫晞两手分别抓着它的上下嘴唇，金眸燃着愤怒的火焰，她近乎咬牙切齿：“谁准你乱咬人的？” 紧接着，这只状似鲨鱼的妖族口腔被生生掰裂，未及从疼痛中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扔到了天边化做一颗星辰。 莫晞看也不看它一眼，转身查看白烬尘的伤势：“你没事吧？” 白烬尘的神情好似有些呆，莫晞这一声唤将他的魂拉了回来，他撑起身站定，摇了摇头：“无碍。” 他将手臂背到身后，语气略带失落：“看来今日鱼儿是捉不到了。” 莫晞眉梢皱起，被那只凶猛的妖族咬成这样，他竟然还在想捉鱼的事，真是愚昧。 “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听到这话，白烬尘后退了一步：“我没事的，嘻嘻不用担心。” 莫晞看向自己指尖，上面沾染了一层刚才那只妖族腥臭的粘液：“抱歉，我刚一时没注意到这个，是不是臭到你了？” 她嗅了嗅，五官都快皱成一团，而后转身到水边清洗。 她没注意到的是，身后的白烬尘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 “手真的没事吗？”清洗完之后，她又问了一声，视线瞥向隐匿在被扯烂的衣袖里面的那条胳膊。 白烬尘沉默摇头。 莫晞却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眉梢越皱越紧，半晌后她道：“那我们先回去？” “好。” 回去的路上，经过刚才的树林，先前采摘的野菜和果子堆放在地上。 “把这些也带回去吧。”莫晞提议，却没有动手，而是看向白烬尘，静静站在原地等着他去拿。 “好。”白烬尘笑容浅浅，答应，而后俯身去捡。 当他指尖触碰到地上的一枚果子，莫晞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他身侧，擒住了他的小臂。 “嘻嘻？”他迷惑似的歪了下脑袋。 莫晞却是不说话，另一手迅速掀起他破烂不堪的衣袖，看清他手臂模样时，瞳孔骤然一缩。 但见上面有几个凹陷下去的小坑，却独独不见血迹。 手臂触感恍若一截木头。 她眼神骤然凌厉，抬眼质问：“我想你需要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烬尘脸上没有分毫惊慌失措的神情，竟然还反问：“你当真想知道？” “废话！”莫晞放开他的手，转而扣上他纤细的脖子，力道不轻不重，却恰好让他无法动弹。 -- 第176页 她细细观察他表情几秒后，问出萦绕在心头多年的疑惑：“你……还是你吗？” “我……”他开口，指尖抚上胸口，“身体是我的，但是属于我的意识，早已不在了。” 听到这个奇怪的答案，莫晞心跳近乎漏掉了一拍：“什么意思？说清楚！” 他抬眼：“我是白烬尘，又不是白烬尘。我把自己做成了傀儡……” 听到这个答案，莫晞感觉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一阵生疼，她语气轻微颤抖：“为什么要把自己做成傀儡？” 傀儡白烬尘笑了：“因为你说，你想要我长命百岁啊，我便是因此而生。” 随着这一句话落地，扣着他脖颈的手指缓缓松开，与此同时，她的心脏一下一下沉入黑暗。 她眼眶肉眼可见地通红，像是在问他，又好似在问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在大陆以南游玩，他亲我的时候，把自己变成傀儡的吗？”莫晞不愿意用“你”这个字眼称呼眼前的男子，他和白烬尘很像，但是就算用的是原身的身体，傀儡终究只是傀儡而已。 “比那时候更早一些，约莫是十年前，你去查阅有关长寿的卷轴的时候。” 莫晞神情骇然，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傀儡白烬尘向前一步，凝视莫晞满是痛苦的神情，指尖揩去她晶莹的泪珠：“不要哭，我不喜欢你哭……是我让你伤心了吗？如果是的话，对不起。” 莫晞将他手挥开，垂着脑袋，不置一词，缓了一会儿后，她将他的身体慢慢推离，语气冷若冰霜：“别跟过来。” 说着她腾身而起，几步之间便瞬行百里之远。 傀儡白烬尘沉默望着面前竖起的那一堵翻着冷气的冰墙，久久没有动作。 群山之间，莫晞颓然地坐在悬崖边上的一颗歪脖子树上，自嘲一笑。 系统一直没有提醒她任务失败的消息，再加上白烬尘那一套“吸收灵力”的说辞，她也就天真地以为他身体当真恢复过来了。 没想到竟被他摆了一道，还被骗了十年之久。 如果不是今天那条鲨鱼妖，他还打算骗自己多久？骗到她完成所有任务然后安然回到现世吗？ 他不光是个傻子，还是个骗子！ 她愤愤地咒骂一声，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系统背包拿出“回忆碎片”，时间设定为“十年前”。 眼前场景变幻，原本烈日高悬的白昼变为黑夜，一弯冷月挂在天边。 清冷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白衣男子抱膝蹲在角落，身影一半明亮，一半置身暗处。 他脸上是莫晞从未见过的漠然。 “咳咳……”他把咳嗽声压得很低，饶是如此，仍旧压抑不住喉间鲜血上涌。 摊开掌心，暗红色的血丝顺着掌纹流下，滴到地板上。 抿了抿唇，他起身拿来抹布仔仔细细地将地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做完这些，又去烧了热水泡澡，换上一套新的衣裳，末了还试探性地闻了一下衣袖，确定上面没有血腥气才放心。 “如此，嘻嘻约莫不会发现了吧……”他垂眼小声喃喃。 他向来清楚莫晞的嗅觉灵敏，为了不让她发现身体的异样，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接着，白烬尘坐到屋内那面昏黄的铜镜面前，镜子里的面容苍白，下巴尖尖的，模样些许憔悴。 他一只手抚上额心，指尖银丝迸射而入，潜入体内。 “第一道指令，时刻维持健康的样貌。”他乌沉沉的眼眸平静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清瘦的面庞逐渐变得圆润起来，面色也由苍白变得白里透红。 傀儡术见效之快，让人惊叹。 “第二道指令，让这具身体至少活到百年。” 手指挪到头顶，第二根傀儡术注入天灵盖，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似的，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而后，他神色庄重，指尖抚上胸口，银丝注入心脏。 “第三道指令……”他声色略显哑然，“陪伴莫晞，事事以她为先，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即使到我意识消散的那一天，你也要将这些铭记于心，不可忘，不能忘。”他抬眼，凝视着镜中人。 无声寂寥的夜里，当莫晞在地下夜以继日地查阅羊皮卷轴时，他自作主张，对自己下了“长命百岁”的傀儡术。 望着眼前的一切，莫晞觉得再也看不下去，场景变幻，她又回到了十年后的时间。 可惜即使从“回忆碎片”的世界中逃离出来，她依旧难以排解心中的怨愤之情。 一直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待到傍晚，才起身回去缥缈峰。 到了山巅，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味，白衣男子站立门口一早已经在等待。 模样身形与十年前相比，并无多的变化，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但是没有痕迹就是最大的问题。 原来属于他的时间，早已停止，而她却迟迟没有察觉。 “嘻嘻，你终于回来了，饭菜已经备好，猫头鹰前辈和小黄都在等你！” 他满脸笑容，恍似全然忘记今天下午的事一般。 莫晞心中依然郁结难消，对白烬尘当年的事情生气，是以恨屋及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傀儡白烬尘，径自入了屋内。 猫头鹰前辈和小黄坐在饭桌上哼哧哼哧干饭，见她进来，头才从饭碗里抬起来，道一句“你回来啦”之后，便不理她，继续吃饭夹菜。 -- 第177页 生活似乎一切如常，出问题的好像只有莫晞一个人。 但她不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对真相置若罔闻。 莫晞没有胃口，“嗯”了一声后，便进了卧房。 她趴在床上，眼神迷茫又空洞。 仔细一想，她是舍不得白烬尘的，即使现在他的躯壳还在，但是属于他的灵魂早已离去了不是吗？ 他人都走了，还留下一个躯壳过来碍她的眼，性格真是恶劣啊…… 她眨了眨眼睛，泪水控制不住，无声地流下来，染湿枕头。 心脏也闷得透不过气。 人在犯错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把锅甩给别人，因为这样心情就会好受一点，不至于过于愧疚。 但是她心里门儿清，他会留下这么一个傀儡，是因为她啊，因为她说想要他长寿，所以他把自己变成傀儡，下了长命百岁的傀儡术。 她才是罪魁祸首。 这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是她过于执着于完成任务，才会致使她永远失去一位重要之人。 傀儡术第一式，控物。 傀儡术第二式，控他人。 傀儡术第三式，控己。 这分明是她先前翻阅羊皮卷轴时扫到过的内容，却因为这与长寿无关，所以当初看完便扔到了脑后，这十年间，与傀儡白烬尘朝夕相处，偶尔一闪而过怀疑，却因为眼前人气息未变，而都没有察觉。 “傻子！”这一次，她骂的是自己。 第101章 嗷！x67 （一修）黄粱梦。 一夜无眠，期间傀儡白烬尘几次叩响她房门，想给她送饭，但莫晞均置若罔闻。 她硬是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睡意都没有如期袭来。 起身打算出门，却在走到门边时停止了动作——白烬尘还在门外等她。 她抿了抿唇，最终从窗口出去。 来到山脚，她找寻小老头的身影：“小老头，你在吗？我回来了。” 不多时，小老头绿绿的身影从黄沙中冒出来：“小娃娃，找我什么事啊？” 十年过去，他还是那副样子，没怎么变过。 莫晞鼻子又开始发酸，她压抑住翻涌的情绪问他：“我想去你的藏书阁看看。” 小老头看着她几乎肿成核桃的眼睛：“怎么了？那小子不是好好地活下来了吗？这是又遇到什么难处了？出去游玩不应该是件很快乐的事吗？怎的回来反倒哭哭啼啼的？” 想当年，这小娃娃去永生之井拔魔王的尸身都没见她这么无措过，他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小娃娃惊慌失措的呢。 莫晞却是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后用平静的口吻向他道出真相：“他把自己做成了傀儡。” 只这一句话，小老头就什么都懂了。 他是这世界上除了白烬尘以外，最了解傀儡术的人。 他一声叹息：“没想到那小子竟能做到这种地步，虽说傀儡术能够驾驭己身，但我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个当真能够做到，也愿意这么做的。” 小老头的语气既惋惜又遗憾。 那只半妖既然能够达到“驭己”的境界，说明他也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呐。 他兀自感慨一番后，拍了拍莫晞的肩膀以表安慰：“随我来吧。” 说着，他将莫晞扯入地下。 书架还是原来的书架，环绕四周，顶天立地；卷轴也还是原来的卷轴，数目庞大，数不胜数。 不过又有哪里不一样了，莫晞扫了一眼，看出端倪：“你这是重新整理过这些卷轴了？” “嗯，不过也就勉强整理了一部分，你这次，想查找什么内容？” 莫晞自嘲一笑：“或许，这里会有起死回生的法子吗？” 当下小老头也不忍心给她泼冷水，便就事论事道：“这里的卷轴我阅读过大半，这大半中，是没有关于‘死而复生’的，不过……你先前寻的‘长命百岁’的法子，我这些年整理卷轴时倒是偶尔扫到过一卷。” “是吗……”莫晞垂下眼，如果那一卷，她当初能够看到，事情或许又会不一样，但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你不好奇，那‘长寿之术’是什么吗？”小老头问。 “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呢？”莫晞走到书架前，抽出一卷卷轴翻看。 她装作很认真严肃的样子，盯着手中的卷轴看了许久，但是事实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比“做不到”更残忍的事情，是“本可以”。 倘若她在白烬尘当初撒谎的时候，事先识破他的谎言，拒绝他周游契妖大陆的请求，继续坚持查阅卷轴，或许就有可能找到那卷“救命”的卷轴，改写白烬尘的命运。 像是看穿了莫晞故作镇定的伪装一般，小老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卷，上前将她正在看的卷轴夺了过来，把手里的卷轴塞到她手上。 “这里面记载了将乌容花变为‘共生花’的法子。” 见莫晞不吭声，小老头继续道，“只要你在那小子开花的时候，每七天与他行一回身心合一的云雨之事，共七次，便能扭转乌容花‘共死’的相性，在四十九日后结出‘共生花’。你若是将那‘共生花’服下，便能与那小子共享生命。你身为妖族，只消勤加修炼，寿命可达数百数千年，是以，让他长命百岁绝不是问题。” -- 第178页 他摸了摸下巴钢针一般坚硬的胡子，喟叹：“只可惜啊，当初那小子开花的时候，你衣不解带陪伴在他身侧，却独独没有与他行云雨之事，才错过了这么一个法子。” 莫晞想起来，白烬尘结乌容花的那段时间，她还没有开始去查找卷轴，而他当初那个状态，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也不会想去糟蹋他，行什么云雨之事的吧。 所以，这是个死局。 她拇指指甲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抠着食指。 往事不可追，为今之计，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寄希望于剩下的卷轴中会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法子。 既然“长命百岁”都有了，为什么不能再来一个“起死回生”呢？ 这里不是玄幻小说的世界吗？万事都应该有可能才对。 她反应过来时，小老头已经走了。 她深吸一口气，先将小老头给她的卷轴通读了一遍，里头内容大致与小老头说的一样，只要让“同死”的乌容花变成“共生花”，就可以让莫晞与白烬尘共享生命值，以达到让他长寿的目的。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她把手里的卷轴贴身放好，开始翻阅书架上的卷轴。 如果说，四年前，她是满怀希望翻看的，那现在，她就像一个在沙漠中绝望行进的旅人，每往前一步都吃力无比。 每看完一卷，失落绝望感便增强一分，饶是如此，仍旧要咬牙坚持看下一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翻阅了多少卷卷轴，当莫晞放下这里的最后一卷卷轴时，结局也尘埃落定——她没有找到救活白烬尘的方法。 小老头再次出现时，看见莫晞颓然的神色，便知晓了结果。 “回去吧，那个傀儡……等了你很久。” 她不想妥协，不想放弃，但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向现实下跪。 “嗯。”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喑哑。 “嘻嘻，你回来啦。”傀儡白烬尘在木屋门口等她，笑容款款， 回来的时候，小老头告诉她，这次她在藏书阁中，一待就是将近三十年。 长年累月不间歇的阅读，莫晞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头发也已经长到脚踝。 而面前的白衣男子，容颜不改，连头发的长度都与她上一次看见的一模一样，身上丝毫不见岁月流逝的痕迹。 莫晞觉得当下的状况极尽讽刺。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傀儡当真是将白烬尘当年给他下的指令执行得一丝不苟。 “傀儡术，还真是好用啊。”经过傀儡白烬尘身侧时，莫晞扔下这么一句，便回了屋。 自此以后，莫晞每天过得都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又是几十年过去。 某一日，她收到了系统的提示音：「滴——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汪汪遗愿清单》第八条，本次任务奖励“20年寿命”已放入您的系统背包，可随时取用，下面向您公布最后一条遗愿……」 彼时，莫晞正沉默地与傀儡白烬尘一道用饭，系统的声音忽近忽远，逐渐听不清晰，渐渐地，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模糊，饭菜的香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扑鼻而来的清香。 她揉了揉眼睛，慢慢抬起头，发现手中的饭碗消失不见，自己竟然趴在一个木质床塌边上，而床塌上躺着的……是白烬尘？ 此刻他衣襟半敞，月牙色的肌肤若隐若现，而在他胸口处，赫然有几根漆黑的藤蔓如锁链一般自他体内爬出。 这熟悉的场景让莫晞一愣，自己这是，在做梦？ 虽说在这几十年的光景中，她不止一次地想回到过去，阻止白烬尘将自己制成傀儡，但还是第一次梦到这么逼真的场景。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覆上他汗涔涔的面庞，传到掌心的温度和湿濡感都真实得不像话。 这时，一声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莫晞的思绪。 莫晞手一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在原地不见动作。 敲门声继续咚咚咚，传递着门外人急促焦急的情绪。 莫晞抿了抿唇，有些依依不舍地将手从白烬尘脸上挪开，起身去开门。 “饿饿，饭饭，我想吃烤肉了。”猫头鹰前辈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望着她，手里端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盆子。 见莫晞神情木愣愣的，猫头鹰前辈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娃娃，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说，我饿了。” 她把盆子往前递了递。 第102章 嗷！x68 共生。 莫晞不可置信地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嘶，疼。 这么说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自觉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但见猫头鹰前辈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你这小娃娃说什么呢？什么真的假的，魔怔了不成？” “没、没什么。”莫晞迅速调整好状态，看了一眼猫头鹰前辈手里的盆子，“前辈，我朋友身体现在不太好，我需要照顾他，你如果不嫌弃，可以将就着用这些菜。” 说着，她从木桌上端了两盘菜给猫头鹰前辈。 莫晞其实现在思绪还有点混乱，但好在她嗅觉灵敏，闻到了屋里若有若无的菜香。 猫头鹰撇了撇嘴，伸手接过：“行吧。” 等猫头鹰前辈离开后，莫晞沉默着把门阖上，来到白烬尘床榻前。 -- 第179页 他双目紧闭，唇色泛着病态的绯红色，眉头稍稍皱着，昏迷不醒。 莫晞只觉得蹊跷，如果说当下的情景是现世，那她之前经历的，又算是什么呢？ 脑海中忽而灵光一闪，她想起先前完成任务获得的一个道具。 她调出系统背包，果不其然，那个名为“预知梦”的道具已经消失不见，她记得这个道具触发条件是随机的。 看来，先前她经历的一切，都是“预知梦”中的事情，是未来将会发生的事。 想明白之后，莫晞长舒了一口气，浑身都好像卸了力一般，瘫坐在地上。 幸好，一切都还有转机。 她抬眼望着床榻上的男子，抬起手指触及他的额心，划至他□□的鼻梁，再到他绯红的唇，尖尖的下巴。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了，傀儡白烬尘永远都是健康而完美的，但眼前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还活着的白烬尘。 莫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他的不健康而感到些许愉悦。 白烬尘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眼后看见的就是莫晞浅浅的笑容，她金眸像是盛了蜜一般，闪动着莹莹光泽。 见他醒来，莫晞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他：“你先喝点水，我给你熬了粥，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盛过来。” 等莫晞盛了粥回来，却看见白烬尘已经坐直了身体倚在床头，原本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衣服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 他把胸口的那些黑藤遮了个严严实实。 莫晞不动声色地把粥一勺一勺喂给他喝。 白烬尘垂着睫羽，乖巧地粥喝完后，正准备说话，却蓦地感觉到如冷松一般清澈的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唇上一软，他瞬间怔住，眨巴着一双漆黑的眼瞳，不可置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莫晞仔仔细细地将覆在他唇上的那一层晶莹的粥膜舔舐去，而后觉得不够似的，揽上他的脖子，撬开他的嘴巴，一品芳泽。 全程，白烬尘都是木愣愣地被她带着走，原本泛着病态薄红的脸庞，霎时通红一片，几乎要烧起来。 意识到他和莫晞在做什么时，他只觉得整个都快因为羞赧蒸腾在空气中。 莫晞观察着他的反应，嘴角勾起，噙着满满的不怀好意。 她吻得更狠了，几乎都快把他嘴巴咬破。 最后，莫晞想起预知梦中，他的自作主张，他对她的欺骗，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恼意再度死灰复燃。 当他被她吻得意乱情迷之时，她把他摁倒，一手撑在他胸口长了藤蔓的位置，而后稍稍远离他的唇，望着他有些失焦的黑眸：“你娶我吧。” 白烬尘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自己会有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天。 见到胸口丑陋的黑藤，他一心想着要把它藏起来，不能让嘻嘻看到——她夸奖他好看，有一副好的皮囊，是以，他不愿意把这个“污点”展示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私心不想让嘻嘻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果可以，就让她以为自己生了一场小小的病便好。 至于最后的乌容花，扔了便是，并无大碍。 于是，打定主意后，他把衣服穿好，把粥喝完，尽量不给嘻嘻添麻烦。 他时日无多，不该也不能再牵绊她。 可惜，一面想着把满满的情谊关进笼子里，尘封起来，另一面却又时常控制不住想要接近她。 矛盾又痛苦。 正当沉浸在思绪中时，却不想，她竟然……亲吻他。 这是他在梦中也不敢肖想的事情，居然就这么突兀地发生了。 她的吻单刀直入，裹挟着汹涌的气势。 一如她一般，光明又磊落。 他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绪，又拧成一团乱麻。 正当他乱的不能再乱时，她兜头又给他加了一道难题——他让她娶她。 白烬尘面露挣扎，将涌上喉咙的“好”字嚼碎了又生吞下去。 半妖短命，不配为夫。 莫晞迟迟不见他回答，解开他的衣襟，描摹他心口蜿蜒爬出的几根黑藤，像是在抚摸珍贵的宝物：“或者，我娶你也行。” 说着，她虔诚吻上他心口的黑藤：“我爱你，一如你爱我。” “别想否认，这是证据。”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查过典籍，上面说，七七四十九日结一朵乌容花，只要每七天我们行一次男女之事，就能改变乌容花的效用，成为‘共生花’，到时候我只要吃了那花，我们就能共享生命。” 莫晞微微支起身子，笑望着他，指尖勾起他耳侧的一缕青丝：“我以生命为聘，你嫁给我吧。” “我们一起活到一百岁好不好？” 白烬尘眸光微动，嘴角终是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白某何德何能。” 见他说这样的话，莫晞冷下脸来，也不再和他讨价还价，斩钉截铁道：“不需要大德大能，把本王伺候舒服了就行。” 她居高临下俯瞰他，摆出了冰原狼王的架势，毫不客气，将他衣服撕了。 “……” 关键时刻，白烬尘做着最后的挣扎：“嘻嘻，无论如何，你我尚未成亲，不可逾矩……” 莫晞像小兽一般，啃着他白玉般的耳廓，说话含糊不清：“你这是答应嫁给我的意思？” -- 第180页 白烬尘勉强压下身体的反应，扯着嘴角道：“好，我愿入赘你冰原狼族。” “行，等你开完花，我带你回去补办婚礼，现在情况特殊，你满腹的仁义礼智信，先放一放吧。” 于是，莫晞就像蛊惑人心的妖女，将白书生吃干抹尽了。 …… 是夜，莫晞从睡梦中醒来，他手撑在她两侧，几绺乌发自耳后垂落，自上而下俯视着她，黑眸湿润，眼尾微红，双唇泛着妖冶的瑰色光泽。 “嘻嘻……”他声色低沉，头埋进她的肩窝处，冲她耳语，“白某是你的了，今后任凭你差遣，唯愿你不嫌，勿将白某抛弃。” 他唇角翘起，尾音上扬。 莫晞舒服地哼哼：“嗯，不离不弃。” 翌日清晨，莫晞望着白烬尘，满目怀疑：“你是不是对自己用了傀儡术，怎么一点也不像身体羸弱的样子，结乌容花好像也没有影响到你。” 要知道，在“预知梦”中的白烬尘，此刻可是高烧不断才对啊。 “唔……用了少许傀儡术罢了，白某惶恐，若是怠慢了狼王您，恐怕不日便要拿到一纸休书。” 莫晞看了他两眼，打了个哈欠：“以后别用了，我不喜欢你随便对自己用傀儡术。” 他应声。 奈何七日后…… 莫晞：真香。 七七四十九日，一眨眼就过去了。 莫晞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拨弄着他胸口那朵晶莹的红色水晶花。 与“预知梦”中的那朵血红的乌容花不同，这一朵的花瓣由剔透冰莹的水晶组成。 “我摘了啊？”莫晞搓了搓手，不知为何，最后关头有些紧张。 白烬尘倚靠床头，眨了眨眼睛：“好。” 莫晞小心翼翼地将水晶花折断，确保没有一瓣花瓣掉落后，长舒一口气：“没有弄疼你吧？” 此时，白烬尘胸口上的黑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小消退，露出冷白色的肌肤：“不疼。” 他视线落到她手上的乌容花上：“嘻嘻，你确定……” 这几日，白烬尘不止一次向她表示，担心乌容花的特性要是没有改变，她吃了乌容花后变得跟他一样短命该怎么办。 “确定，它已经是‘共生花’了，你放心，吃了之后，我们就能一起长命百岁，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情的。” 莫晞盯着手中精致小巧的乌容花，看了又看：“这花随主人，精美昳丽，我还真有点不忍心吃了呢。” 接着，她试探性地掰下一片花瓣，霎时，水晶花瓣在口中融化，化作一股清甜的汁液滚入喉咙。 待吃完一整朵乌容花时，莫晞金眸中闪过一道妖冶的红光，体内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开始慢慢流失，她看向白烬尘：“怎么样，你有什么感觉吗？” “唔……”白烬尘呜咽一声，有些痛苦地捂住胸口，双目紧闭，额间沁出汗水。 过了一会儿，莫晞感受到体内那股力量流失的速度逐渐趋缓，最终停止时，白烬尘也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瞳有一瞬间是血红色，泛着妖冶的红光。 渐渐地，红色被黑色吞噬，体内的痛楚消散，经络好似被重新洗刷过一遍一般，他感受到体内那团郁结之气也烟消云散。 灵台清明，经脉通畅。 第103章 嗷！x69 喜事。 蛮荒北境之地，依旧终年飘雪。 这一天，风雪之中，远远行来一对璧人。 洞口的冰原狼族嗅到熟悉的气息，纷纷仰起头颅，税利的眼神中泛过一丝光芒，停顿几秒后，狼嚎声遍野，他们不再迟疑，撒丫子冲出了山洞口。 茫茫雪域之上，冰原狼群奔腾，留下一串翻飞的霜雪，直直向那一对璧人的方向奔去。 或者准确地来说，是那名拥有一头银白色发丝的女子。 “王！您回来啦！”为首的一头狼在莫晞面前刹住脚步，化作身材伟岸的男子模样，痴痴望着她，神色压抑着激动之情。 他竭力忍住不眨眼，热泪在眼眶中不住打转。 莫晞：“……” 她象征性拍了拍阿大宽阔的肩膀，聊表安慰后，语重心长道：“这些日子我不在，辛苦你照看族人了。” 阿大狂摇头：“您委实折煞阿大了，替王分忧，实乃阿大分内之事。” 说完，不知何缘由，他英俊的脸上带了几分娇羞之色。 毕竟，狼王不在，身为狼妃，他自然是要站出来主持大局的。 白烬尘不动声色望着眼前这一幕，视线落在莫晞搭在阿大肩膀上的手上，无声盯了许久。 阿大这才注意到这位与莫晞形影不离的人，他目光瞥了白烬尘一下，谁知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这半妖好似换了个人似的，身上的病气通通消失不见，发丝乌亮，黑眸明亮，唇红齿白，在这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他身上好似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芒，恍若徜徉在雪地之间的精怪。 只见这精怪半敛的眼皮轻轻一抬，漆黑的眼瞳直直望向阿大。 阿大身子不由一凛，野兽的直觉告诉他，这半妖对自己怀有敌意。 他条件反射地握紧拳头，正欲将莫晞拉离那半妖的身边时，却见白烬尘笑了。 他这笑来得莫名其妙，却又自然无比，叫人说不出错处来。 -- 第181页 “久违。”白烬尘微微颔首，向阿大点头示意，态度温和谦逊，彬彬有礼。 阿大却是做不来表面功夫的，他咬着牙，冷哼一声，不搭理白烬尘，转头对莫晞道：“王，外头风大，我们到里头说话。” 一旁其他的冰原狼族附和：“是啊，王，您先回洞穴，我们去给你打些您爱吃的羚羊肉回来！” 莫晞自然是没发现白烬尘和阿大之间汹涌的暗潮，点了点头：“那就先回吧。” 冰原狼族的洞穴依旧是那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阿大跟在莫晞身后，行至拐角处，见白烬尘要跟着到莫晞的岩穴，几步上前拦住他，语气有几分凶：“你的岩穴在那头，别走错了。” 白烬尘却是笑：“阁下想必不知，白某早已是你们王的人了，自然是要伺候冰原狼王的，又怎可独寝而眠？” 此言一出，阿大浑身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木愣愣地站住不动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魂儿：“你、你说什么？！” 白烬尘抬眼：“听闻冰原狼族耳力极好，阁下年轻力壮竟不幸得了耳疾，委实令人唏嘘呐。” 阿大气得剑眉倒竖：“一派胡言！” 哐啷一拳，他身侧的岩壁被深深砸出一个深深的拳头印。 莫晞赶忙上前圆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说得没错，我们确实好上了，这次回来，一是回来看望族人，二是，想与他举办婚礼，给他一个名分的。” 阿大哽咽：“名分？王，您这是，不要阿大了吗？” 莫晞沉默。 阿大两眼泛红，眸中顿时失了光彩：“好，既然王已寻得佳偶，那阿大便也没有理由继续霸占狼妃的位置，恳请吾王罢免我狼妃的职位！” 莫晞幽幽叹了口气：“你先跟我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恳请吾王罢免我狼妃的职位！”阿大重复。 莫晞无奈：“可以……” “谢吾王恩典！” 阿大垂着脑袋，转身就要离去，却被莫晞叫住：“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别急着走。” 阿大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静静等待莫晞的下文。 “你真的很好，是一匹很优秀的狼，但是感情这事，谁也做不得主，我一直知道你对极地冰原狼王的感情，只可惜，我不能欺骗你，也不能欺骗自己。” 阿大攥紧了拳头，憋了好半天方吐出一个“嗯”字。 接着，一言不发出了洞穴。 莫晞遥望他孤寂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盛满了无奈。 《契妖大陆》原著中，极地冰原狼王与白凌霄不打不相识，逐渐坠入情网，甚至连“阿大”这个角色的出场都很少，更遑论剖析这个人物的内心；而现在，她霸占了冰原狼王的身体，又擅自对反派动了心…… 可怜的阿大啊。 “嘻嘻，我们回去吧。”白烬尘出声唤她，将她的思绪拉回。 “……嗯。” 不久后，莫晞与白烬尘在蛮荒北境之地举行了婚礼。 宾客不多，除去冰原狼族外，只邀请了陈囡囡、巫雨、兔耳少年、小老头、小黄鸡和猫头鹰前辈六人。 莫晞还特意去西苑将巫兰的遗体小心搬到了蛮荒北境，就安葬在冰原狼族隔壁的那个山头。 在众人的祝福下，莫晞与白烬尘二人拜天地，拜高堂，而后，送入洞房。 洞穴中装饰了红花红绳，石桌上摆了红烛，橙色的灯光照亮光滑的岩壁。 白烬尘着一袭嫣红的婚服，衬得他周身气质绮丽非凡。 他向来冰冷的黑眸中染了一层暖色。 为了婚礼，他与莫晞特地去城中购置了一张紫檀月洞门架子床，此时此刻，伊人坐于床榻前，头罩红绸，耐心等待他的样子，让他不由心尖一软。 执起秤杆，缓步上前，看了又看，竟一时不知从何下手，掌心也浮起一层薄汗。 红盖头下传来一声嬉笑：“干嘛呢，快点儿，挑个盖头而已，有啥好紧张的？别忘了呼吸呀，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白烬尘白皙面颊上飞起一片羞赧的红霞，原来不知何时，他竟开始屏气凝神，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唇角一弯，眉眼如画：“叫娘子见笑了。” 红绸挑开，现出一张惊鸿艳影，她浅浅的金眸直直看向他，二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你真应该拿镜子照照你的脸，合卺酒还没喝呢，竟然已经红得像个灯笼似的，我做新娘的都没这么紧张，你紧张个什么劲啊？” 被莫晞数落，白烬尘却像是吞了蜜似的，笑容更甚：“娘子教训得是。” 他挪步端来两杯合卺酒，一杯递给莫晞，一杯留给自己。 坐到莫晞身侧，他侧过脸冲她傻傻地浅笑，眼波流转，诉不尽无限爱意。 皮厚如莫晞，也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来，咱们干杯！” 说着，手腕绕过他的，仰头将合卺酒干了个底朝天，末了，她意犹未尽地轻轻舔了下嘴巴，眯着金眸道：“老公，你真的是，秀色可餐。” 饮酒罢，白烬尘微醺，面色白里透红：“嘻嘻也是，秀色可餐。” “哈哈哈……”莫晞开怀地笑了。 见此，白烬尘指尖执起她一缕银色发丝，眼中满是疼惜：“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嘻嘻……” -- 第182页 他转而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此生，我定不负你。” 莫晞捉住他的手，轻轻往自己这边一拉，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唔，我也是。” 吻逐渐加深。 烛火荡漾，春宵暖帐，肩颈交缠，璧人交欢。 情至深处，她听到他哑着嗓子诘问：“嘻嘻，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梦。” 温热的泪水划过他莹白的面庞，滴到她胸口，印上两枚水花。 莫晞轻轻抚过他微弓的背脊，语气温和地像是在安慰一头受伤的小兽：“嗯，不是梦，我会陪着你，直至碧落黄泉。” “呵……即便是碧落黄泉，我也要永生永世与你绑在一处，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我，可好？” 他吻上她的心口，这不是旖旎的情话，而是虔诚的誓言，不朽的执念。 “好……”莫晞沉溺于一波又一波情潮之中，恍若一尾被他兜住的鱼。 逃不掉，也离不开。 人生匆匆几十载。 在“预知梦”的幻境之中，与傀儡白烬尘度过的日子，是一场黑白无声的默片，黯淡无光，索然无味；而与白烬尘共度的几十年光阴，恍若生活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阳光璀璨，雨露润泽。 明天，便是白烬尘的百岁寿辰，倒数的第二个任务即将顺利完成，只要再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她就能回到现世。 莫晞立于雪山之巅，任凭风吹拂着衣摆。 「我要是完成所有《遗愿清单》，就会马上回到现世吗？」她在脑海中与系统对话。 「是的，届时您的灵魂将被即刻传送回现世。」 莫晞掌心抚上胸口：「……现在这个冰原狼王的身体没了我的灵魂，会怎么样？」 「没有灵魂的身体会迎来死亡的结局。」系统的声音冰冷机械，向她诉说残酷的现实。 莫晞垂下眼皮，这个身体的寿命与白烬尘的相联结，倘若这个身体死了，那么白烬尘也将一同陪葬。 她舍不得。 第104章 嗷！x70 尾声。 莫晞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而后问：「你能告诉我，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吗？」 「抱歉，宿主，只有等您完成第八条汪星人遗愿后，才能告知您终极任务。」 莫晞锲而不舍：「或者，你能不能行行好，给我透露一下最后一条任务的期限？」 如果是类似于“陪伴白烬尘快乐生活”这种长期任务的话，她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我很抱歉，目前暂无权限查看。」 莫晞幽幽叹了口气，心脏上面好似悬了一块石头，沉闷极了。 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骄阳璀璨。 莫晞带白烬尘到城中的一家小餐馆吃饭。 她借用了厨房，准备亲手给他做一碗长寿面，在与他朝夕相处的几十年中，她不止一次为他做过长寿面。 白烬尘掀开墨蓝色的门帘，来到她身侧，垂眸静静瞧她动作。 她在案板上一下一下揉着面团，不停地搓圆捏扁，接着，将面团拉成长条形后，便开始甩面，起先还算顺利，但是到了后头却连连失败，尚未成形的面条不是断了，就是粗细不够均匀。 白烬尘看过莫晞抻面好多次，这还是第一回 见她失手。 正当莫晞懊恼地将凌乱的、东一块西一块的面条重新捏成一块面团时，一双指骨分明的手摁上她手背。 他凝神望着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嘻嘻，你心绪不稳，若是不想做这面，我们就不做了。” 一同朝夕相处几十年，他早已将她的脾性摸了个透，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莫晞皱了一下眉，有些闷闷道：“不成，得做，今天毕竟是你的生日。” 说着，她又埋头锲而不舍地继续摆弄手中的面团。 见莫晞坚持，白烬尘也不再说什么，轻叹一声后，来到灶头边上，坐在小板凳上头开始默默生火。 过了一会儿，莫晞终于将面甩好，一根根细面相继被丢进煮开了的水中。 撒了几撮盐进去后，她又趁着煮面的功夫，手脚麻利地切好了葱花。 然后拿出两个空碗，在里面放入猪油、盐、酱油，而后将锅中煮好的面盛进去，最后撒上葱花，简单的阳春面便完成了。 莫晞又撸起袖管，快速地煎了俩荷包蛋盖到面上。 做完这些，她端起两碗面，示意白烬尘到外面去。 落座之后，莫晞从筷筒中抽了木筷递给坐在她对面的白烬尘，余光瞥到他白色衣襟上沾染的灶灰，便道：“待会我们再去成衣铺，替你购置些衣裳。” 白烬尘挑起几根面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完后，道：“前些日子不是刚买过？怎得又要买？” “衣服永远不嫌多，你记得，以后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也不要亏待着自己，人活一世，还是要多想想自己。”莫晞说这话时，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面碗，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里头的面条。 白烬尘听了这话，怪道：“你我性命不是早已联结到一块儿了吗？你今日怎么突然说这话？” 莫晞抬起头，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天，我遭遇了什么不测，暴毙而亡……” “你不会遭遇什么不测，我会护好你的。”白烬尘将筷子放下，笑得很勉强。 -- 第183页 莫晞轻挠脸颊：“所以我说是假如啊，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你千万记得不要陪着我送死，你可以对我用傀儡术，这样你就可以活下来……” 听到这话，白烬尘脸上全然没了笑意：“白某岂是这等贪生怕死之徒？你若是死了，我绝不会一人独活。” 莫晞深深叹了口气，知道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白烬尘其人，什么都好，就是死脑筋，尤其是遇上与莫晞有关的事上，更是说不通。 “好了，今天你生辰，我们不说这些，吃面吃面。”莫晞重振了下精神，决定暂时将这事撇到脑后，开始专心致志嗦面。 直到晚上，莫晞也再没跟他提过把她做成傀儡的事。 月上柳梢头，他们也没急着回狼窝，而是在湖畔放孔明灯。 写愿望时，莫晞从他背后偷看他写的内容——“白烬尘与莫晞，恩爱长久，永不分离”。 莫晞抿了抿唇，却是鼻头一酸：“傻瓜，就算有一天我们能真的一起下地狱，你能做得了下辈子的主吗？” 白烬尘点燃烛火，仰头望着橘黄色的孔明灯缓缓升上天空，淡淡道：“做得了，即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去寻你。” 莫晞故作轻松道：“如果我们不在一个世界呢？你怎么找我？” “若是找不到你，我也就没有活的理由了。”白衣男子转过身，牵起莫晞的手，“我会走遍山川湖海，直到生命终结，如此，总有一日，我能遇到你。” 他眉眼弯弯，语气轻描淡写，好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莫晞沉默良久。 她扪心自问，自己是否也有这样非他不可的执念呢？越是思考，越是觉得头疼，自己的心好似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回家，一半叫嚣着留下。 这一夜，回到冰原狼族洞穴，莫晞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最终，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山洞，眺望远处连绵的雪山，迟迟不能平静。 身后传来脚踏积雪的沙沙声，莫晞回过神，转身望见白烬尘身披一件雪白的狼毛氅子，缓步朝她走来。 这件狼毛氅子还是几十年前她割头发化成的那件，这些年来，已经有些老旧，莫晞其实给他在成衣铺中买了好多披风，但是白烬尘独独喜欢这件，一直用到了现在。 “是我吵醒你了吗？”莫晞问道，她出来的时候已经尽量放低声音，没想到还是惊醒了他。 白烬尘摇头：“是我中途醒来，发现床榻空了一半，于是便想着你来了这里。” 每当莫晞心中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就都会来这雪山巅上，白烬尘早已对她的习性了如指掌。 他到她身侧坐下，一声喟叹后，道：“嘻嘻……你可是遇到什么事情？” 心细如他，这一天相处下来，不难发现莫晞心中藏着事。 莫晞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起身道：“都快子时了，我们进去睡吧，熬夜可对皮肤不好。” 虽然说，因为体内灵力的作用，他们两个的样子还跟二十几岁的青年差不多。 回到房中没过多久，系统传来提示音：「滴——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汪汪遗愿清单》第八条，本次任务奖励“20年寿命”已放入您的系统背包，可随时取用，下面公布《遗愿清单》最后一条：」 「汪汪汪！我希望我这辈子的主人不要再做‘单身狗’啦，连我都勾搭了隔壁家王大爷的二哈，为什么我现在的主人到现在还是没找到配偶呢？ 「终极任务发放完毕，请宿主在一年之内完成任务，倒计时开始，3、2、1……」 「警报警报，系统故障，请宿主稍等五分钟…… 」 随着这一声传出，系统机械的声音如同熄了火一般消失。 莫晞坐在床沿上，懊恼地抱头，看着地板不说话。 最后一个任务是“脱单”，她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完成这个任务，也难怪系统的倒计时会出现故障。 她原本计划最后一个任务能拖多久就多久，现在可怎么办啊，等系统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魂魄就会离体，冰原狼王的生命也会走向终结…… 视野中出现一抹白色，白烬尘蹲在她面前，无声地陪伴着她。 莫晞咬着唇，抬起头，看清白烬尘担忧的神情时，身子猛地上前一扑，扑到了他的怀中。 白烬尘一手撑在地面，一手轻拍她的背脊，语气温和似水：“没事的，我在。” 莫晞脸颊抵着他胸膛，手绕到他身后，捉住他撑在地面的那只手，摁到自己心门位置：“快，来不及了，快用傀儡术控制住我，我的灵魂即将离体，肉身也将不复存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傀儡术控制住我的身体不要腐烂。” 白烬尘一愣。 这一次，他没有再问什么，而是依言照做，傀儡丝贯穿了莫晞的身体，顷刻之间控制了她的身体运转。 种下傀儡术后，他唇色惨败，音色微微泛着哑意：“告诉我，怎么才可以救你，是谁在意图摄取你的魂魄，我必替你夺回来。” 而正在这时，系统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抽取她的魂魄离体。 莫晞拼着最后一股劲儿道：“是天道，你斗不过的，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我……我永远爱你。” 说着，她的身体颓然倒下。 白烬尘木愣愣地接住。 -- 第184页 一如昔日西苑之中，埋下时空胶囊后，接住那名粉衣姑娘的身体。 老天就像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此等蚀骨剜心之痛竟叫他生生体验两回。 他紧紧地拥住她的身体，好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嘻嘻，你放心，天道无情，我便逆了这天道，势必将你的三魂六魄夺回。” 莫晞魂魄离体，来不及看白烬尘最后一眼，就被一股力量吸了过去。 眼前流转着五彩斑斓的黑色，恍若身在异时空，而她就是在这黑暗中流淌的一粒小小的微尘，被推着前进。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五感重新回归身体。 她掀开眼皮，瞧见一团模糊的白色。 眼皮一阵湿濡，她慢吞吞地爬起身，这才看清自己的萨摩耶吐着粉嫩的舌头，不停冲她摇尾巴。 “汪！” 它清脆地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路面上车子奔腾的声音，周围行人的议论声如潮一般涌来。 “小姑娘，你没事吗，怎么等红灯还等睡着了呢？” “是不是天气太热，你中暑了呀？” “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那边阴凉处坐一会儿啊，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 莫晞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牵起遛狗绳，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围观的人群。 马路对面是一座公园，莫晞记得自己当初就是想要带小披萨去那边溜溜，谁知道半路冲出来一辆车，让她和狗子一命呜呼。 她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手机，屏幕显示今天是2021年5月29日，星期六——正是事故发生那天。 她回头，正巧看见一辆红色宝马呼啸而过，在市区中肆意穿行。 “喂，您好，这边是幸福小区的一名住户，我发现这边有一辆车牌号为XXX的红色宝马超速行驶，严重违反了交通法规，希望你们可以来帮忙处理一下，这边周围老人很多，万一发生什么事故就不好了。”莫晞拨通了交警电话。 举报完之后，莫晞牵着自己没心没肺摇头摆尾的狗子回到住处。 她蹲下身一边给小披萨撸毛，一边道：“你这狗崽子，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你的前主人呐？” 想起白烬尘，莫晞眼中盈满忧愁。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汪呜……”大白狗压根连莫晞的一个字都听不懂，但还是发现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主人不开心，于是仰起头舔了两下她的脸颊，以示安慰。 莫晞顺势抱住小披萨，垂下眼睫：“就像梦一样啊。” 然而，接下来脑海中传来的系统音，让她知道，在《契妖大陆》中所经历的，都是真的。 「恭喜宿主顺利完成全部的《汪汪遗愿清单》，终极奖励“复生”已经向您兑现，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合作与配合，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请您继续好好照顾我们珍贵的、可爱的汪星人哦！撒花撒花撒花！」 「哦，对了，在结算最后一个终极任务时，系统发现您竟然早在任务发布78年前就已经超前完成指标，这简直是奇迹！经总部商议，决定额外附赠您一个‘神秘大礼包’，由于这个礼包比较特殊，所以已经采取跨时空投递的方式邮寄到您住址，请您即使查收。」 「最后，莫晞女士，经此一役，您辛苦了，我谨代表所有的‘汪星人守住队队员’向您表示诚挚的谢意与问候。系统背包中还有‘20年寿命’没有使用，待您使用该道具的那一刻，本系统将正式与您永别，现在进入休眠状态，没有要紧的事请尽量不要打扰我哟。」 系统声音在脑海中消失的那一刻，门铃响了。 “叮咚——” 被莫晞抱着的小披萨猛地从她怀中跳出来，撒丫子冲到门口：“汪！” 犬吠声中满是激动，不像是门外来了陌生人的样子。 难道，是闺蜜来找她玩了？ 莫晞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叮咚——”又一声门铃响起。 再看猫眼，却依旧空无一物。 而门铃却始终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间隔响着。 莫晞只觉得蹊跷，以防万一，她挂上门链，而后将门半开，正想探头往外望时，嗖的一下，一道蓝光射了进来。 屋里赫然多了一个方方正正，有一个人那么高的礼盒。 礼盒的包装覆盖着一层蓝光，显然是高科技产物。 这个应该就是系统说的“神秘大礼包”。 莫晞上前，手刚碰上那个礼盒，就传来一个机械的声音：「指纹验证成功。」 紧接着泛着蓝色荧光的礼盒化作一颗颗光粒，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神秘大礼包的真面目逐渐显现。 赫然是一个被红绳子五花大绑的人形生物。 此生物身着一袭白衣，黑色的长发用一个玉簪固定着，虽然闭着眼睛，却也能从面部轮廓中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翩翩公子。 莫晞记得，就在不久前，她还扑在他泛着冷香的怀里，诉说着临终遗言。 她眸中猝然燃起一簇火花，迫不及待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红绳，拿掉他口中的布团，还亲昵地帮他理了理发丝。 “起床啦，我的小瞌睡虫。” 闻此声，他的如蝶一般的睫羽颤了颤，缓缓睁眼，露出一对乌黑的眸子。 -- 第185页 四目相接，莫晞浅笑：“还认得我吗？” 现世的她，没有璀璨的金眸，没有银白的发丝，颜值也平平，是扔进人堆里就会被立刻湮没的那种，就连音色也面目全非。 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地球人。 他还能认出他吗？没关系，就算认不出，她也不会责怪他的。 毕竟和英姿飒爽的极地冰原白狼王比起来，她太平庸了。 “嘻嘻……”男子喉结微动，哽咽了一下后，泪水划过他白玉般的面颊，“我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他捉住她的手，吻上她的手背。 “汪！” 见此情此景，大白狗激动地在他们二人身侧跑来跳去，撞翻了椅子，踢倒了衣架。 而莫晞却恍若未闻。 “嗯，让你久等。” 她手臂环上他清瘦的腰身，仰头凝视他的眉眼，他微微低头，碰上她的唇瓣，骨节分明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