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第1页 [GL百合] 《好久不见(GL)》作者:醉风林【完结+番外】 文案: 你以为她介入老师家庭成为年下小妈, 她却是因为老师的离世留下照顾年下! 你以为她出口伤人,她却因为被母亲抛弃而怕失去! 你以为她刁难年下,其实是在为她未来铺路! 你以为她是老总的情妇,却不知道她藏着怎样的故事!! 一位温柔隐忍的美强惨御姐小妈,为年下背负骂名多年 她为责任,为恩情,为愧疚,也为爱 年龄差7岁 1V1,HE 微甜虐 本文谢绝任何形式转载和改写,请支持正版,谢谢! 现代文三部曲系列之:《十年》《红玫瑰》已完结 欢迎收看 古文完结三部曲:《君澜天下》《清云未央》《凌云江湖》已完结 微博:醉风林求关注,专栏醉风林求包养 立意:心向阳光,总有希望,心存善良,总有幸福 第1章 重逢 顾微然时常在想: 如果当初妈妈没有把深陷困境的云舒带回家,或许她们永远都没有认识的机会,也就没有后来因为“小妈”身份而产生那么多怨气和成见,更不会在多年以后的重逢爱上她,失去她,又丢了她。 她行尸走肉般地走着,每天都在幻想,云舒会不会忽然地出现街角,一如当初那样,对她说一句:微然,好久不见 —————————————————————————————— 午后的阳光,穿梭在树影间,照在顾微然身上。她拎着电脑包,望着楼顶“明德地产”四个大字,有些恍惚。 今天或许是离那个女人最近的一次。 那女人是明德地产的高管,也是她心里无法拔出的刺。这些年,顾微然对世事有多淡漠,对她就多有怨恨。 怨也好,气也罢,都改变不了总是想到她的事实。 今天这场竞标,关乎公司生死存亡。顾微然作为风起传播公司的代表,特别来参加明德地产宣安03号别墅的项目竞标。 她一直奇怪,明德地产的招标文书为什么会发到自己公司。 风起传播的规模和资质分明达不到明德的要求,可既然机会来了,她想都不想就接了。 尽管知道可能会白忙,或者会陪标,可她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希望。 风起传播,是她踏入社会的第一个地方,有她的成长,有快乐,有牵绊,有很多美好。 她不愿意公司因为业务流失而倒闭。 只是准备了整整两周的提案,却还是遭受了质疑和刁难。 这种公开招标,虽然看起来很公正,实际上水很深。目前来的四家公司里面,除了顾微然所在的风起传播,其他三家均与明德里面的中高层管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要命的是,风起传播在明德没有半点人脉,想走后门,想公关都没有突破口。 “风起公司还是很有诚意的,顾经理也是用了心,今天的技术标做的其实很不错了。”说话的是明德宣安公司的总经理王森,他是定标的核心人物。 这一捧,让顾微然深感不妙,这个王森,她早有耳闻,笑面虎一个,双商不低,在明德混得风生水起,据说是董事长夫人的心腹。 如果她没猜错,接下来就是要“杀”招了。 “咱们先跳出今天这份技术标,敢问贵公司现在是什么规模,与哪些TOP10的房企正在合作,以及你们对于高端盘的服务有没有自己的经验总结,这点我想听听。” 顾微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是风起的短板,也是无法改变的现实问题,其他三家都是行内前五,有一定的规模和实力,风起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只能实话实说,用点话术技巧回答了。 顾微然轻笑,从容回答:“王总,我们公司目前是十个人,TOP10项目做的不多,至于您说的高端盘的经验总结,我觉得或许同类项目可以相互参考或者取长补短,但我们明德的项目已经自成风格,自成体系,不管是营销还是推广都已成行内典范,从来都是别人参考我们,我们无需借鉴别人,不管是企划推广端口还是营销端口,我们的专业度都是业内佼佼者,相信在各位领导的监管把控之下,这次的03号地块项目,一定会打造成为全国别墅项目的标杆。” 王森饶有兴致地望着顾微然,带着几分欣赏的意味,这个小丫头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倒是挺会说话的。 轻松避开自己的短板,既捧了明德,又捧了在场所有甲方的人,这段话听起来让人挺舒服的。 可惜,他们并没有来提前公关自己,否则看在美女份上,他倒真想“手下留情”。 王森眯眼笑道:“顾经理说的有道理,谢谢你的参与,辛苦了。” 他没有表达,只是接了这句话,等同于给风起宣布了死/刑。 顾微然心里没什么遗憾了,她知道在专业标上面自己应该是领先的,否则他们不会费尽心思用资质让自己难堪。 “谢谢,我们也很荣幸参与。”即使失败,她也要保持公司的形象和气度。 顾微然正准备起身离开,会议室的门被敲响,只见前台打开门,向里面说道:“云总来了。” 来不及惊愕,明德团队所有人倏然起身,顾微然也向门口寻望而去。 -- 第2页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她呆住了,平静如水的内心,像被小船划过,漾起层层波澜。 整个竞标过程维持的淡定自若和沉静自如,顷刻瓦解。如果不是因为化了妆,她必定脸颊绯红,大失形象。 她表情僵硬,眸间透着惊愕,呼吸渐渐紊乱,让随行的搭档杨鸥分不清她是惊讶还是惊恐, 她第一次看见顾微然大惊失色,稀奇得很。 这位云总就是在顾微然心里扎下刺的女人——云舒。 只见她一身中长款米色西装,时尚干练,举手投足透着职场女强人的气质,她没有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却也有着足以震慑众人的气场。 她好似在努力地把所有的风情刻到骨子里,却依然藏不住惊艳四座的美。 许多人都只是在集团杂志见过她,没想到本人会这么惊艳。 云舒转眸时对上了顾微然的眼神,她莞尔一笑,让顾微然有些晃神。 不知是被岁月遗忘了,还是时间静止了。云舒好像还是当年那个云舒,她一笑,整个世界都亮了。 可同时,也勾起了顾微然晦暗的记忆。 -------------- “微然,以后云舒就是你的监护人,爸爸在房产证上加了她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 “爸爸的意思很明显,以后对云舒不要没大没小的。” “你让她给我当小妈??” -------------- 那天,顾微然夺门而出,她没有听到爸爸的回答,可她心知肚明。房产证加名字,做自己监护人意味着什么。 呵呵,妈妈才过世不到半年,这个女人居然干出这种事。 简直忘恩负义,不知羞耻。 想到这些,重逢就只剩下怨气和厌恶。 而此刻,云舒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笑脸盈盈道:“微然,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依然很动听甚至撩人,回忆像一场混剪的影视碎片,在脑海中乱窜,顾微然忘记作出反应。 她是明德地产华东区域总经理云舒,所有人都惶恐她的到场,更讶异于顾微然对她的视而不见。 在这种云舒作为最大领导人的竞标场合,顾微然竟会那么淡漠,顿时让气氛有些尴尬。 云舒不气不恼,望着顾微然,始终扬着微笑。 几年没见,微然的神韵越来越像林老师了,想到自己的恩师,云舒敛起笑意,失落从眼中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常态。 “请坐吧,顾经理。”云舒自己打破了不被回应的尴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和顾微然关系不一般。 顾微然原本僵如死尸的身体,被云舒那么一拍,立马酸软地坐了下去。 此时的她郁闷不已,世界这么大,为什么要重逢?她不是在明德集团总部担任着高管吗?为什么要回宣安呢? 老天非要这么耍她吗?她好气,就像被命运扼住了喉咙,无法挣扎。 云舒这句寒暄也确实在故意告诉别人,顾微然是她的人,点名要风起传播参与竞标的人也是她。 刚刚那些针对风起传播的,等同于在跟自己作对。 可谁又能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公司,背后竟然会是云总呢? 云舒走到会议桌主位,王森极不情愿地让开,悻悻走到边位。她这一来,事情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她没有坐下,突然气场大开,睥睨众人,无形的压迫感传递过来,没人敢坐,除了顾微然。 “微然,站起来。”搭档杨欧忙用胳膊肘捣鼓她。 顾微然又愣愣站起,此刻的她,还没从重遇云舒的心情中缓过来。 云舒的眼神在顾微然身上一扫而过,转而说:“风起传播的技术标做的很专业很完整,顾经理讲的也很精彩,其他三家的我都看了,刚刚连线也听了,还请各位将你们的技术标评分提交上来。 另外,通知其他三家公司,两周以后进行二轮竞标,这次需要融合明德C5地块项目,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联动性的推广,还要把明德品牌传播考虑进去,定标的标准是技术标70%,商务标30%。” 云舒这一出现彻底扭转了局势,原本想今天定标,某些人可以稳吃回扣,现在由不得自己。下面的人苦不堪言,打分意味着站队,云舒和王森,一个董事长的人,一个董事长夫人的人,他们谁都得罪不起。 云舒在明德的地位一言难尽,关于她的传言也很多,有人说她靠着美色上位,是董事长的地下情人,有人说她靠业绩能力上来,堪称销售们的表率,众说纷纭。 顾微然原本已经想放弃,现在又看到了希望,只是这份希望,就像云舒给予的嗟来之食,她真的很不想要,却又不得不接受。 真不知云舒今天是特别来救场的,还是来刁难自己的?这个女人的心思,她从来就没摸透过。 云舒没说几句就结束了会议,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但顾微然却被她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她这么明目张胆,该不会是跟自己要回扣吧? 顾微然宁可先用小人之心猜测,这行的潜规则,大家都知道。每月吃回扣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她不信云舒能有多干净。 她坐在总经理办公室,总觉得在做梦,一切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本该从自己生命中消失的那个人又回来了,还成了自己的甲方,她要供着,哄着,可能还要不顾一切地去公关。 -- 第3页 真是命... 顾微然环视办公室一圈,发现这里看起来很空,桌面干净没文件,书柜只有几本像摆设的书,除了几盆绿植,没有一点烟火气。 云舒是刚刚调回来的吗?这间办公室明显是刚腾出来的。今天现场所有人的反应都不是假的,谁都没有料到她会来。 原来自己刚刚在讲标时,云舒一直在网络那头听着。 怎么有种被视/奸的感觉呢? 正想着,门开了。云舒拿着一盒创口贴,直接走到沙发边,蹲在顾微然脚边,帮她脱下了鞋,“你的脚不适合高跟鞋,以后别穿了。”她悉心地撕下创口贴,慢慢地帮她贴上。 先前云舒垂眸时就注意到了顾微然脚后跟磨破了,去办公室寻了一圈才找到创口贴。 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是香水味还是云舒自带的香气,顾微然不记得了,她也不想知道。 只是,她这样是什么意思?顾微然很想收脚,或者可不可以一脚踹开她呢? 清醒点?!她是甲方爸爸,是祖宗,是定标的领导,是决定公司生死的人,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可她很抗拒跟云舒独处,索性装聋作哑,不说话。 不过,废了一天的脚,粘了创口贴还真的好多了... 云舒对于她的疏离和沉默毫不介意,只是专注地贴那几处磨破的地方。 顾微然的眼神偶尔会落在她身上,真可恨,为什么三十岁了,她反而比以前更好看了,虽然样子没变,可气质更加舒服了。 岁月赠予女人最好的礼物,或许就是沉淀的魅力。 真是只狐狸精,老天赋予了她最好的颜,她却用来勾引老师的丈夫! 想到这里,顾微然就觉得可恨,可气。 她就这么反反复复被这样的心情折腾着,而云舒始终云淡风轻,只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前台端茶进来时,看到云舒蹲着给顾微然贴脚,惊得险些把茶水打翻。 “云总,茶...来了...” “放下吧。”云舒头也没抬,依旧很专注,也不顾前台异样的目光。 她惶恐地把茶放下,带着疑惑出去了,云总竟然弯腰做这种事,云总跟这位什么关系呢? 云舒收拾好,抬头望着顾微然,说道:“可以了,你回去吧,洗澡时要注意,如果沾水自己记得处理一下。” 她只字没提竞标的事,也没有跟她叙旧,究竟是公私分明,还是故意这样,顾微然看不清。 顾微然走到门口,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不为自己也要为公司,后面如果需要公关,或者要谈公事,至少得要个联系方式吧。 她刚想转头问,云舒的声音传来了,“我的手机号没变。” 第2章 危机 从踏入大学校门那一刻起,顾微然就彻底脱离了云舒的管控,本以为两人的“分别”是永远,却不想还是重遇了。 仔细算算,已经整整五年了。 这么多年,云舒的手机号竟从没换过,而顾微然为了避开追求者的纠缠,已经换了好几个。 都说不换号的人念旧,云舒的念旧,大概是跟自己无关的。 可笑的是,这个号码,顾微然倒背如流。 临走前,她本想说点什么,可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身份,什么语气表达,索性沉默离去。 云舒抿了一口茶,深深呼出一口气,像叹息,又像在释放情绪。 她走到窗边眺望远处,宣安的天空还是这么清澈,不管她挑什么季节,什么时间回来,都是晴天。 这座城市跟自己的牵绊,好像永远都断不了。 用这种方式跟微然重遇,虽在预料之内,还是充满了惊喜。 云舒挂起盈盈笑意,只觉得心情愉悦,低眉垂眸时,看见了刚刚走出大楼的顾微然。 微然长大了,模样也变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还真是完美地遗传了林老师的气质和神韵,只是骨子里那股倔强和漠然,不同于老师。 母女俩性格截然相反,林老师温柔如许,是个暖到骨子里的人,而微然是个极致的人,要么漠视一切,对人和事极少上心,要么在意到拼尽全力,赴汤蹈火。 不知微然这富有张力的性格,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或者惊吓? “让我看看你的翅膀长得多硬了。”云舒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笑意更深。 回到办公桌旁,她翻开了助理准备好的标书,在负责人一栏里找到顾微然号码,她眯眼点了点那串数字,这丫头,号码又换了。 她是想避开自己还是为了躲避什么人,云舒不感兴趣,她只想等着看风起的危机,顾微然会不会亲自解决? 风起传播经营了八年,因为市场的恶性竞争以及关系网的断裂,陷入业务青黄不接,回款不济的危机。 老板吕义达,人称达叔,本是这行风云人物,但熬了这么些年,不仅身体垮了,心态也崩了。 他决定转行,解散公司。 当初收到了明德标书,他也知道希望不大,后来是顾微然坚持要参加,又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阻拦。 顾微然对公司的感情,达叔能理解。 二十岁就入了风起,大三时边工作边学习,提早修满学分,凭借努力和天赋,完美地兼顾了学业和事业。 虽然工作经验只有三年,但比行内许多前辈更有洞察力和创造力。 -- 第4页 她的优势在于年轻,思想前卫,思维发散,经常会提出新颖的方案和点子,这几乎成为风起的一大亮点和特色,也是这两年能够接到业务的关键。 但现在的环境,光靠实力,没有人脉,没有资金背景,根本撑不下去。 顾微然以为自己带回了希望,以为达叔会重振旗鼓,团队会重拾信心,可没想到得来的答案依旧是他要解散公司。 “我们手头这两个项目,月底到期就结束,我会给大家结算好工资,并且推荐到别的公司,你们不用担心以后的去处。”达叔的话就像上刑,让整个办公室气氛都很凝重。 顾微然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微然,你跟我来。” 达叔知道她在生气,如今这公司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并且所有的希望都在顾微然身上。 “达叔,只要拿下明德这两个项目,我们就能度过危机,这两个项目月费能够报到28万,一签就是一年,我们再接点别的小业务,还怕支持不下去吗?”顾微然不懂他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这是大家的心血啊! “微然,目前我们的人员成本和租金成本,已经让我负债累累,我把两套房子卖掉了,一套还了贷款,另一套的钱我打算跟朋友合伙做文创。我累了,年纪也大了,真的做不动了。” 顾微然对金钱和职位没什么欲望,失去父母后,她对很多事情看的也很淡然,唯独对风起的归属感和依赖感,放不下。 “一定要走到这步吗?” 达叔轻叹一口气,“我不是圣人,无法照顾每个人的情怀和理想,要生存才能再生活啊。”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顾微然说什么都想保住公司,这个年轻的团队,这个轻松快乐的平台,她不想失去,更不想大家就此别过,将来甚至可能成为竞争对手。 “我现在身体也不好,有心无力,想保住公司,除非有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我可以直接转让...”达叔终于把话题引到了重点。 顾微然不是个冲动的人,可在达叔说出这些话时,一个大胆的念头产生了。 她想接下风起,可没敢直接说出口,而是问:“您觉得现在接下风起,需要多少资金成本,假设我们还有明德这个希望?” “你以为我没算过啊?起码得要八十万,这前提是明德的项目得月付款,你也知道月付款多难了,回款就是个老大难问题。”达叔闷闷地泡着茶,抬眼暗暗观察顾微然的反应。 “八十万...”顾微然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她无牵无挂,工资尚可,存款父母留了些,房价也涨了好些,实在没办法,自己是不是可以试试? 退一万步说,她亏了,失败了,也不过是失掉一些身外之物。反正她没有父母要养老,也没有孩子,以后也不会结婚,无所谓了。 “给我吧...”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决定,“我想试试,达叔,公司转给我,您安心退吧。” “微然,可不能冲动啊,你想清楚再说,这要担很大风险的。”达叔表现出难以置信,嘴角却似有笑意。 “你知道我不是冲动的人,需要什么手续,资金什么的,最近开始办吧,我去筹钱,明德的二轮竞标,我一定要参加。” 顾微然不轻易决定,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必定拼尽一切去做,她也不轻易承诺,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她暗暗决定,明德的项目,不管凭专业还是公关,都要去做。 哪怕她多不愿意面对云舒,也必须把公事放在前头。 茶室 达叔在包厢里,等待贵宾的约见,他看了一眼手表,两点刚到,门就开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云舒带着墨镜,遮着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云总,您好。”达叔站起身与她握手。 云舒摘下墨镜,才礼貌地伸出手,“您好,直接说正事吧。” “是是是,要感谢云总您给我机会,否则我没机会去打开文创的路子。”原来云舒在来宣安之前就联系到了达叔,她知道风起的危机,也了解到达叔想转做文创,就答应给他铺路。 条件是,达叔要想办法把公司转给顾微然。 这招以退为进,达叔早就想好了,他清楚顾微然性格,云舒更加了解。现在事情完美地朝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两人才如约见了面。 “其实你们的专业技术在二轮竞标希望还是很大的,你想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放弃,以后风起就是微然的,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了。”云舒手里捏着一张名片,要不要给出去完全看达叔的选择。 “我想清楚了,云总,虽然有点舍不得,但确实有心无力,我年纪大了,还是把江山留给年轻人吧,微然她有那个能力,只是不知道八十万她能不能凑到。” “这个你不用担心。”云舒喜怒不言于表,将名片递了过去,“这是我朋友,他会给你业务做。” “谢谢云总,谢谢。” “记住,我没找过你,你也没见过我。” “是是是,我明白。” 云舒很想知道,顾微然怎么揽下这个烂摊子,她没有八十万,会不会动那笔钱?从她考上宣安大学开始,云舒每个月都会往那张卡里存钱,为了方便知道支付情况,她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并且开通了短信通知。 -- 第5页 结果,顾微然真是好样的,本科四年,一分钱没动过,全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以及做兼职赚取学费。 人到绝境急需用钱时,不过就两种方式,一种是借,另一种就是动用现有的存款。 顾微然会选择哪种呢? 云舒很期待。 当晚,顾微然安排好工作,就早早回到了家。她必须算一算自己能拿出多少钱,八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管是借还是怎么样,都必须凑到。 她坐在茶几旁,拿着计算器开始算账,按照现在公司回款情况,三个月内基本是有去无回。公司所有的成本加起来,一个月需要二十万,加上要给出去的回扣,饱和来说确实需要八十万。 她自己存款没几个钱,一直过着吃穿不愁的状态,从来没想过资金这么重要。 “你在算什么呢?”闺蜜苏清刚回来,就看到她对着写满数字的纸发愁。 苏清是她最好的朋友,两人毕业后一同留在宣安,苏清是孤儿,没有家人没有住所,一直跟顾微然住在一起,关系胜过亲姐妹。 她是著名的网文作者,作品一度被改编成了影视剧,后来机缘巧合下,她接了本地一家快要倒闭的小说网,进入创业期。如今的她,不仅经营着网站,还打算成立影视制作公司。 为了靠近自己的理想,为了云端的那个人,一直努力着。 “缺钱,达叔扛不下去,我接了。”顾微然愁眉苦脸,可怜兮兮地看向苏清。 苏清懂她意思,“需要多少钱?” “八十万...” 苏清在心里算了一下,说:“我只能给你一半,今天刚看过账,款都被新公司支走了,你知道的,新公司现在就干养着费钱,不过你等我到月底,网站收益结算,我还是可以拿点出来给你的。” “别了,你新公司的租金、器材还有员工薪水,还要周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自己都有资金缺口,还是别为我冒险了。”顾微然一直支持苏清的理想,这种时候动闺蜜的钱,未免太不厚道。 “你...不考虑用那笔钱?”苏清知道顾微然情况,想到了那个账户。 “不可能!她的钱我一分都不会用的,何况,可能也没几个钱。”顾微然绝不会用云舒给她的钱来度过公司危机,何况那不过是几年学费而已,能有几万? 她后来才知道,那张卡上的数目有多惊人。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顾微然迅速回到房间,找出房产证,这是她唯一的资产,当年还是云舒帮忙办理的过户,让房子归到了自己名下。 说起来,云舒的行事作风真让人费解,当年一定要坚持办理房产证换名,去掉了自己名字,换上顾微然的。 曾经云舒也建议过顾微然卖掉老房子,买套新的可以炒房,顾微然没听。 她当初看上的那个板块,如今的房价已经翻了三倍。 差点成了炒房的发财户,就这么擦肩而过,也是命吧。 当晚,顾微然就把房子挂到了中介,她不能用苏清的钱解决危机,事情是自己揽下的,应该自己解决。 只是解决资金问题治标不治本,风起想要翻身,重点还是明德这个标。既然这样的话,她只能找云舒谈回扣的事。 专业能力要有,公关费用不能少,这个道理她懂。这个社会,有时候会做事,真的不如会做人。 明德地产 总经理办公室 “云总,今天楼市上新数据,您过目。”助理把打印好的表格放在办公桌,这是云舒的习惯,每天要看资讯,时刻洞察行业情况。 “知道了。”云舒认真地翻阅,从一手房到二手房,每个区域的新增房源以及市场情况都看得很仔细,甚至会做笔记。 可当她翻到一个熟悉小区时,手上的动作停下了。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楼栋号和门牌号,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亲切到想起故人,还是会有种钻心的痛。 顾微然,你真行,宁愿卖房也不动我的钱。 ※※※※※※※※※※※※※※※※※※※※ 等着看顾傲娇打脸,各种被云妈掌控中 第3章 牵绊 顾微然住的那套房子在老城中心,谣传近几年要拆迁,许多人为了巨额拆迁款,都耗着不卖。 这次的房源一经挂出就有人要来看房。 近几天,顾微然白天忙着二轮竞标的方案,晚上便在家里等着看房人。 她算急卖,所以售价不高,这种地段的房子值钱的是土地,而不是房子本身。 只要保障公司经营下去的资金有了,她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公关云舒。 想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子要卖掉,顾微然也会心生不舍。她想着先周转,回头自己再加价买回来,房子可以用钱交易,可有些东西却是无价的。 这里承载了她成长所有的回忆,开心的、失落的、难过的、温暖的,这也是父母留给她唯一遗产,也有她和云舒之间抹不去的曾经。 苏清经常夜不归宿,住在公司旁的公寓,顾微然已经习惯。今天,她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等待即将上门的诚意买房人。 晚上七点半,中介小吴准时到达,还带了个年轻的女人。 “顾小姐,晚上好,这位是海小姐,可中意您的房子啦。”小吴很是热情,随身带了鞋套,做好所有细节服务。 -- 第6页 顾微然探头望去,身后那个女人笑着说“你好,我叫海芋,叨扰了。” “没关系,应该的,您随意看吧。” “海芋姐,我们先去看看阳台吧,这里的视野很不错的,古城风景尽收眼底...”小吴拼命介绍,每走到一处细节都能把房子夸上天。 顾微然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心情复杂。这套房子三室两厅,她和苏清一人一室,还有一间长年空着,除了苏清偶尔去搞搞卫生,顾微然基本不进去。 那是早年云舒住过的房间,当年她离开时,只带走了一些私人用品,房间的布置和摆设都没有动过。 那间房一直关着门,这几年,每当经过时,顾微然都会想起云舒,不知是这女人气息太浓还是怎样,总会无意闯入她的脑海。 云舒照顾她到十八岁,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顾微然就想跟她断绝关系,不想往来。可还没等她开口,云舒就自己提出要离开,并且把房子办理了过户,同时要求顾微然去办了一张新卡,她会往里面打生活费和学费。 她选择离开顾微然的视线,从没有过一句怨言和解释,直到临走前,她都面带微笑。 记忆好像变得深刻了,顾微然扶额,耳边传来小吴眉飞色舞的介绍。 海芋看似认真听讲,眼神却时不时落在顾微然身上。 回到客厅,她特别指着那间关着的门,礼貌问道:“房源信息是三室两厅,那间房是最后一间么,可以看看吗?” “可以的吧?顾小姐?” “当然。”顾微然站起,向那间房走去,她握着门把手,有些出神。 这一门之隔,像山海之距,阻断了她和云舒曾经所有的牵绊,再次打开,就像这次重逢,不愿意面对,却无可逃避。 海芋望着她,略有深意的笑了,“不方便的话,不看也没事。” 话音刚落,顾微然就推开了门。 不过就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桌而已,除了早年云舒爱看的那几本世界名著,书桌上都是营销方面的专业书。 顾微然眉眼都不愿意抬一下,仔细感受总能想起云舒在的日子,甚至会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确实不错。”海芋的一句夸赞,拉回顾微然的思绪,她解释道:“这间房以前是书房,后来改造成的卧室。” “看起来里面住了一个营销高材生。”海芋打趣道,转而看向小吴,“这房子我要了,随时可以办手续。” 小吴惊喜不已,“可以啊,顾小姐也是急卖,越快越好,顾小姐,您觉得呢?” 顾微然没想到这么顺利,这个买家竟然都不还价吗? “我还有些事需要跟海小姐商量。” “不如您先听我说。”海芋略有深意地望着她,顾微然点头,“您说。” “这套房子能被我买到也是一种幸运,我是看中这里未来可能拆迁和地段价值,不过目前我自己有房子住,权当投资。如果顾小姐有需要,我可以先返租给你,这里的东西我都不会动,除了过户,其他照旧,至于租金按照行价就行,这点小吴也可以尽快办掉。”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 顾微然惊讶地望着她,这女人怕不是老天派来的救兵?她最担心的就是返租问题,前几天的买家都是因为这点谈不拢。 “当然,我正要跟您说这个问题,租金可以在房款里抵扣,为了感谢您的诚意,总价我可以再优惠两万。” “好,谢谢,今天就先这样,小吴办好手续再联系我,不打扰顾小姐,我先走了。” 海芋象征性地看了一圈房子,几乎没有挑任何毛病,也没有还价,看起来像急买,表现出来的却不是。 顾微然觉得事情进展得太顺利,是自己运气好吧?应该是... 走出小区,海芋打了通电话出去,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 “二小姐,云总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好,我去转告她,辛苦了。” “应该的。”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顾微然一人。从那扇门打开后,她就无法平静,真是可笑,云舒离开这里已经五年了,为什么重进她的房间心情还是会波动。 大概是讨厌到极致了? 人果然不能有执念,怨恨太深,也会成为反面牵挂。 房子卖掉了,资金有了,顾微然却开心不起来。 还是什么都不要想了,专注工作吧。 越到晚上,思路越清晰。顾微然是个夜猫子,这几年工作养成了倒时差工作的坏习惯。 夜越深,越无睡意。 技术标完成的七七八八了,她是不是该找云舒了?想必其他公司应该都在使尽浑身解数去公关她,也不知别家提了多少回扣,自己给多少合适? 要不先探探口风? 顾微然熬了个通宵,望着手机发呆了整整十分钟,真没想到,她有天竟会去主动找云舒这个狐狸精,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云舒的手机号,顾微然闭着眼睛都能按出来。她必须跨越障碍,暂时放下成见,为了公司,她就当不认识云舒,只把她当成甲方爸爸,公事公办。 想到此,她按下了一串数字,可当电话打通时,她又迅速挂了。 好像还没想好开场白,该说什么呢?约见面吗?以公司名义?顾微然得捋捋这个话术该怎么讲才行。 -- 第7页 跟这种狐狸精打交道,得小心翼翼,不能落入对方的语言陷井。 可还没有想完,回电就来了。 不会吧...这么快.... 顾微然没多想,利索地按下接听键,“喂~” “有勇气拨电话,没勇气等通话?” 是云舒的声音,那略带笑意的音色,总透着撩人的温柔。 顾微然没接她的调侃,直接切入主题,“有空吗?想跟你谈谈。” “想跟我谈谈的人多了,你是谈公事还是私事?” “我跟你有什么私事可谈的。” 电话那头传来云舒的笑声,“这是我私人号码,从不谈公事。你想约公事,就去找我助理,想聊私事,我可以考虑考虑。” “你...非要这样吗?”顾微然可不想那么麻烦,现在想约见云舒的人肯定在排队,她心里清楚的很。 “这句话也还给你。” “我...”顾微然被她说的无语凝噎,她咬咬牙,只能先把云舒哄骗出来了,不然被人捷足先登,自己就没有机会了。 “那约你叙旧,行了吧。” “最近我不在宣安,过几天再约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不如...”云舒故意停顿了几秒,“你去接机好了。” “我去接机??” “不愿意啊?那我就安排别人来接了。” 明知道云舒在牵着自己鼻子走,顾微然却毫无办法,就算借一辆车也得把这大佛接回来。“我接!几点?” “晚上十点。” “行吧,到时候再联系。” “这就对了,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得有所付出。”听到云舒充满笑意的语气,顾微然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跟以前一个德行,就知道逗我!”她对着电话埋汰了一句,悻悻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准备窝在沙发上休息一会。 或许是因为熬夜太困,她很快就睡着了,客厅开着窗户,初秋的风有些凉,她不禁打了几个冷颤。 “谁像你哦,从小到大睡觉都不盖被子。” 耳畔响起了亲切的声音,顾微然感觉身上暖和了许多,她翻了个身,隐隐感觉有人在身边。 她模模糊糊睁开眼,云舒正对着她微笑。 顾微然失神地望着她,云舒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每次凝视她,都仿佛能看见星空。 云舒,就像她的名字,舒服,温柔,像漂浮在云上,朦朦胧胧。 可是,不对啊,云舒怎么会在这里?顾微然揉了揉双眼,有些挣扎。 “微然,好久不见~” 云舒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微然像被吓醒一般,从沙发上骤然坐起。家里安安静静,空无一人,原来是一场梦。 她竟然,又梦见了云舒。 果然不该打电话,也不该走进那间房,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把云舒变得阴魂不散。 顾微然烦躁地把门带上,简直阴魂不散! ※※※※※※※※※※※※※※※※※※※※ 大家还记得三朵金花里的海芋姐不,哈哈,忽然怀念红玫瑰里的那群女人,甚是想念 新读者可以去看上一部《红玫瑰》,这位海芋姐拥有姓名,也会明白她们之间的复杂关系 ---------- 也不知道顾傲娇总想起人家云妈,是贪恋曾经的温柔,还是怨念太重,自己搞清楚了嘛?亲 那张卡有多少钱你知道嘛?不要给我,给我,做梦都想来个富婆包养我(狗头.jpg) 第4章 独处 夜晚十一点,飞机晚点。 接机口从熙熙攘攘变得安静空旷,顾微然等了整整两个小时。她一直寻望着那个出口,每出来一波人,她都会找云舒的身影。这种寻觅的感觉,像极了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 她总会东张西望,好奇地走到偏处,每次走丢,一回头总能看见云舒。 曾经有多少快乐,后来就有多少怨气。她和云舒之间的隔阂,随着身份的转变,越来越大,最后两人就算住在一起,也相对无言。 云舒对她说什么,回应只有“哦,嗯,好”,有时候云舒试图跟她沟通,也都被拒绝了。 当年的她,带着青春期的叛逆和傲气,总是对云舒甩脸色,冷暴力用了好几年,云舒却从没表现过不愉快或者生气。 最近真的很奇怪,回忆不经意间就会被勾起,就连重逢的心情都变得微妙。 命运像一张网,把她和云舒都收拢在了里面,根本逃不开彼此。 顾微然不骄不躁地等着,一边被喜忧参半的回忆侵袭着,一边想着如何跟云舒打开话匣子。 就这样,消磨着等待时间。 十一点半,终于看到云舒从人群深处渐渐走来,依然是那张微笑脸,她好像总在笑,以前顾微然就很少看见她叹气、抱怨、叫苦,只有妈妈意外去世那天,她才看见云舒崩溃大哭的样子。 思绪拉回现在。 云舒身穿长衫西裤,比起开会那天多了几分柔和,笔挺的身材衬得气质凛然,在人群中很扎眼。 她环视左右,一眼就看到了顾微然。 今天的顾微然T恤牛仔裙,既不过分刻板,也不会显得随意。她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站在那里有种优雅安静的气质魅力,仔细看去,还有些冷意。 她低眉抬眸间,像极了她的妈妈——林蕴。 -- 第8页 云舒凝望她时,总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小丫头,是真的长大了。 “微然~”她向顾微然打招呼。 顾微然勉强抬抬手,却笑不出来。 “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哦,A市那边天气不好,晚点了。”云舒充满歉意,看起来很真诚。 “没关系,你要去哪?” 这么晚了,去哪聊事情?正常下飞机都该直奔酒店,洗漱休息才对。顾微然心心念念借着叙旧转移到公事呢? “吃夜宵,我饿了。” “不是有飞机餐?” “我特地留着肚子等你请我吃饭,约人也不拿点诚意出来,嗯?”云舒眉眼间尽是笑意,看不出一丝疲惫。 正好,饭桌上确实可以谈事情,也免得再麻烦了,顾微然想着今天怎么也得把话题引到项目上。 “那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云舒托腮思忖,瞥了顾微然一眼,笑说:“老地方吧。” 听到老地方三个字,顾微然抬头,恰好对上了云舒的眼睛,她深邃的双眸好像会放光,顾微然不能与她对视,不然很可能会脸红。 她移开目光,开始游离,“你现在这个身份,吃地摊不合适吧。”顾微然知道她说的老地方,是宣安一中后边的夜市美食街,都是露天的那种。 云舒如今的身份已经不比当初,顾微然觉得她再怎么样应该是去五星级酒店吃点高级餐或者去米其林级别的饭店吃点夜宵。 “没什么不合适的,就去那里。”云舒依旧像以前那么豁达爽朗,她上得去,也下得来,从不摆架子,反而很接地气。 “好吧。” 顾微然不禁想,她为什么要去那里?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非得现在去吗?那条路的美好太多了,多到她不愿意想起。 云舒是去缅怀过去?还是真的只是留恋美食? “走吧,坐夜8回去,现在人应该不多。” “坐夜8?”顾微然又被惊到,“干嘛坐公交车,我...” 云舒眯眼笑道:“舒服。” “但是...” 没等她说完,云舒就拖着拉杆箱往公交站台走了,她回眸向顾微然一笑,视线却落在她身后,随即就收了回去。 顾微然很敏感,她感觉云舒最后那个眼神很奇怪,好像在捕捉什么人?她也魔怔地回头看了看,身后没几个人,只是有两个男人从出来就一直站在那边,好像在等人? 这好像也没什么可疑的,可能云舒就是无意识的转眼而已。 她收回视线,打电话让杨欧来机场把车开回去。这位甲方爸爸真是不走寻常路,为了接她,顾微然特地借来的车,结果她倒好,坐公交,还要去吃地摊。 夜8是机场专线,经过宣安几个核心地方,需要开半小时才能到地方,已经快十二点,这一夜怕是就要这么耗过去了。 上车后,云舒放好行李箱,找个靠窗位置坐了下来,顾微然没坐她旁边,而是平行坐在另一边。 车子刚要开时,机场那两个男人也上来了,他们闷不吭声地走到公交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那二人上来时,云舒没有抬头,但引起了顾微然的注意。 这是巧合?不知是最近负面新闻看多了还是戒备心强,顾微然决定防患于未然,留一手准备。 她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做一个假装看屏幕的动作,趁机将那二人坐在后排的样子拍了下来。 是不是故意跟着,到时候下车就知道了。 云舒没再说过话,她一直看着窗外。这几年,每次她都挑晚上回来,为的就是坐夜8好好看看宣安的风景,她不想在快节奏的生活和勾心斗角中失去本心。 宣安是她内心最纯粹的存在,有着无法抹去的单纯和快乐,也有放不下的悲恸和遗憾。 只有回到这里,她才能真正的静心,或思考,或放空,或暂时逃离那压抑的职场环境。 微风拂面而过,云舒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看着窗外,竟有些忧郁。 顾微然觉得一定是错觉,她也许是累的,又或许是看夜景太过专注。 她有什么可忧伤的呢?这么年轻就当了明德集团的高管,事业有成,收入不菲,每年都有无数人想巴结她,给她送礼,除了没有男朋友,人生很圆满。 说起这个,顾微然想起了云舒不好的传言。是因为当了董事长地下情人,所以才那么顺利上位?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找男朋友吗? 她都三十岁了,到底图什么? 当年跟爸爸这样,现在又跟那个老男人,顾微然想不通,也不想懂。 只是想到这些事,就觉得膈应。 有时候,她希望这些传言是假的,或者曾经的一切是假的,可没人来告诉自己答案,云舒也从不解释。 想到这些,顾微然就郁闷,甚至有些烦躁。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舒,回神时才发现云舒也在看自己,两人对视了几秒,顾微然有些别扭。 “你看我干嘛?” 云舒轻笑,“你不盯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在看窗外。”顾微然垂死挣扎地辩解,明明自己也靠窗,两人隔了两个座位还有一个过道。 “看来是你那边风景不够好看,要不要坐过来?”云舒笑着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 “不用,不想挤着坐。”顾微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不想跟云舒靠那么近,可转念一想,不如聊聊公事? -- 第9页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长的路程,还是不要浪费了。 想到此,顾微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就当她打脸好了!为了公司,没关系! 她晃悠悠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云舒嘴角轻扬,笑得很内敛,她总是淡淡的,好像跟以前一样,又哪里不同了。 明明在笑,却会有种朦胧的距离感,不知是几年没见的原因还是云舒对人的戒备。 只是,她在那种明争暗斗的环境里,还能保留多少真诚呢? 车里没几个人,她和云舒就好像在独处,眼里看不到别人,也注意不到旁人。 这么安静,怎么开口好呢? 顾微然在心里想了好几句开场白,不知道选哪句好? “什么时候跟我说话都要这么小心翼翼了?”云舒见她欲言又止,先开了口,她说话总带着几分笑意。 带刺的温柔不过如此,让人又爱又恨。 “你是甲方爸爸,我不敢随便开口。”顾微然确实很小心,事关公司生死,她也怕得罪云舒。 毕竟早几年,自己对她不好,万一她记仇呢? “难道除了甲方,我对你来说没有其他身份了?”云舒的疑问让顾微然心里五味陈杂, 她不提还好,一提就会觉得不开心,却又不能发作。 “也对,你那么讨厌我,现在能愿意来接机见我,也不过是为了那两个项目。”说到公事,云舒的气场变了,她的情绪在两个极端切换自如,让顾微然猝不及防,反而有些紧张。 “你想要...”顾微然想问她想要多少回扣,云舒忽然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她的掌心有些凉,明明以前都是暖暖的,现在是怎么了呢? 这种久违的亲近感,让顾微然有些恍惚。 她凝望云舒深邃的双眼,好像读懂了她的暗示,这种话在公共地方是不能讲的,何况还有两个可疑的人坐在后面。 万一落下证据和把柄,可能会坑害到她。 “你想要什么标准的技术标?” 顾微然反应很快,云舒嘴角牵起悠悠的笑意,“主要看包装、策略和推广,想拿项目就拿出实力和专业来,项目上会参与标书的评分,我们是公正公开的招标,你不用想太多。”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也放心,明德项目我们公司是十二万分的重视。” 听到顾微然的回答,云舒笑意更深,她这么容易就领会到了自己意思,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点就通。 “想要和得到,中间还有两个字:做到。机遇是一方面,能不能握得住又是另一回事,有些人想尽办法走歪路,用手段,殊不知有时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是在对自己说话?这几句话听着好奇怪... 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提回扣的事,是觉得场合不合适,还是因为后边那两个可疑的男人? 不管怎么样,她得接话。 “风起不会让你失望的。”顾微然自信时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成熟和稳重,云舒托腮看她,双眸不经意间透着勾人的柔媚,“你们公司怎么样我不关心,我只期待你的表现。” 狐狸精! 顾微然在心里骂了一句,鬼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整天这副德行能不勾魂吗? 她悻悻地别过头,不想再搭理。 这已经是两人之间近些年最多的交谈和交流了,顾微然的沉默让整辆车再度安静,直到云舒的手机响起。 她望着屏幕号码,等了一会才接。 “她派了人跟踪你。”电话那头是个浑厚的中年音。 “我知道。”云舒淡淡回答。 “最近比较敏感,你自己要当心,不要落人话柄,他们正愁抓不到你小辫子。” 云舒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会轻饶。” “你又回宣安了?” “嗯。” “我不懂,你到底放不下那里的谁?” “跟你无关。” ※※※※※※※※※※※※※※※※※※※※ 更新时间不固定哦,毕竟没有存稿,说不定忙起来还会断更,我尽量不断啦 云妈是个不在意流言蜚语也不在乎被误会的人,她很治愈很温暖,同时也很包容很大度很善良 顾傲娇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也想要云妈这样的富婆(狗头.jpg) 第5章 夜晚 云舒淡漠的气息冷却了周围的空气,顾微然从没见过这样的她。终究是甲方爸爸,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敢再造次。 感觉到云舒气压有些低,顾微然想坐到另一边,可这么明显的举动,恐怕会招惹云舒的不快,万一影响了“大事”呢? 她撸了撸头发,表现得若无其事。 夜路漫漫,灯火点点,车子绕着护城河,将宣安的美景映入眼帘。 四周安安静静,云舒始终望着窗外,顾微然也不敢随心地玩手机,除了偶尔照照后面那两个可疑的人。 这一路上,顾微然一直等着他们下车,偏偏这二人就是不动。 直到她和云舒到地方了,他们才跟着下来。 一两个地方可以说巧合,从头跟到尾就不合理了,不是故意就是另有目的。 云舒在前面走着,顾微然时刻保持警惕,现在的社会,女性生存空间太艰难了,保持警惕性,保护好自己是最基本的技能。 -- 第10页 她一步三回头,总想随时注意身后那两人,万一袭击呢?万一下药呢?万一图谋不轨呢? 这两个人难道是针对云舒的?云舒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她这么年轻就当上高管,难免引人嫉妒,不过也说不定是她自己私生活的原因。 说来说去还不是怪她自己,长那么好看,干点正常事不行? 想着想着,因为过于入神而没有注意眼前,她直接撞上了刚刚转身的云舒。 肢体的碰撞,让她与云舒只有咫尺之距,险些碰到她的鼻尖。 顾微然愣了片刻,她好像再次闻到了云舒身上的香气,甚至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流在抚自己的脸。 云舒饶有笑意地说:“这么容易就栽进别人的怀里?” 顾微然忙后退两步,“你干嘛突然转身?” “我在等你,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那我不是没注意吗?” 云舒眉头一挑,“是么?眼睛长在前面,很难让人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你...我有病我才会故意。”顾微然小声呢喃,她以为自己是花痴吗?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些就会勾引到人,她顾微然可是无性恋者,超模影后,帅哥靓女,谁都不会入心。 “什么?” “没什么!” 顾微然目前还不敢跟云舒逞口舌之争,项目没到手,她可以做鱼肉,任人宰割,等以后再硬气点。 可她很清楚,只要云舒做着甲方的高管,她就很难再有底气与之抗衡。 乙方就是乙方,永远要靠甲方吃饭。 云舒笑笑没有说话,静静地往前走。 她的背影被月光拉长,有些孤寂。 这条街离自己家很近,走路两百米就能到。以前妈妈总会带着她和云舒来这里,尽管爸爸三令五申不允许吃地摊,妈妈还是百无禁忌。 只要云舒想吃,只要顾微然提出来想溜达,她们必然来这里。 那时候妈妈在中间,右手牵着自己,左手被云舒挽着,好不幸福。 如今回想起来,最幸福的时光都定格在了那几年。 后来妈妈意外走了,爸爸也病逝了,云舒和顾微然再也没有来过。 街道的喧闹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吃夜宵的人们都像烟火里的尘埃,在平凡的世界里享受入夜后的欢愉和满足。 他们最喜欢的那家店生意红火,所幸今天还有空桌,人刚到,老板娘就认出了云舒。 “嗳?云舒回来啦?” “你好,连姐。” “想吃点什么呀?” 顾微然不禁奇怪,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记得? “老样子,来点烤串吧,微然喜欢吃。”云舒笑意不减,连姐有些惊讶地看向顾微然,“这是微然啊?哇塞,太久没见了,真是女大十八变,现在真是好看得很,越来越像林老师。” 刚提到林老师,老板娘就变了脸色,觉得自己不该提这茬事,有些尴尬地救场,“微然,你好啊,还记得我不?” 顾微然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她当然记得了。 她这么久不来,只是不愿意走到这里徒增伤感,也不愿意想起云舒。 “你别啰嗦了,准备吃的去。”老板走过来拉走了妻子。 云舒端坐着,挂着浅浅的笑意,她发现顾微然一直盯着后面。 她这是察觉到有人跟踪了? “在看什么?” “没什么?”顾微然低头喝了一口水,瞟到那两人就觉得不舒服。大学里,她就讨厌被人跟,因为追求者无休止的纠缠,她对恋爱这件事很厌恶,后来甚至还出现过女同学。 她实在没办法,所幸高调宣布自己是无性恋者,不会喜欢任何人,也不会结婚,让那些人死心。 不是最好的法子,倒也用冷漠和手段击退了不少人。 她很清楚,现在这个社会,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得很好,该刚的时候就刚,有时候对别人仁慈,就是在为难自己。 反正能引起自己不适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此,顾微然站起来往烧菜的锅灶那边走去,她低头跟老板娘嘀咕了几句,随后端起盛满水的盆走了过来。 既然这两个人这么喜欢跟,那就给他们点收获好了,可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 顾微然端着盆径自向路灯下那两人走去。 云舒不懂她要做什么,随之站起,没等她跟过去,就见顾微然端着那盆水,直接泼向那两人。 这一行为吸引了所有顾客的目光,也让云舒吃了一惊,那两人被浇得湿漉漉的,他们愤恨地瞪着顾微然,刚想抬手揍人。 云舒见她可能有麻烦,快走几步往那边赶。 顾微然却淡定地举起手机,界面上显示110,并且已经是接通状态。 “110吗?” 那两人指着她,不敢出声,气到手抖。 “我感觉有两个男人一直在尾随我,从机场到大巴,从大巴又跟到了我吃夜宵的地方,有照片为证。” 那两人抹了一把满是水的脸,简直要气绝身亡。 “我好害怕啊...”顾微然装得楚楚可怜。 两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不能惹麻烦,要真的被带到警察局,回去没法交待。拳头抬了抬,最终还是忿忿地放下了。 见那二人束手无策地离开,顾微然玩味地笑了,继而对电话说:“好了,他们被我吓跑了,谢谢小姐姐,我回家会注意安全的。” -- 第11页 终于把两瘟神赶走,顾微然身心愉悦。 谁都没想到娇俏可人的顾微然,会干出正面刚的事,纷纷投来目光。她本就眉清目秀,长相出众,有些古典美女的气质,此时更加吸睛。 云舒笑望她,对这种古灵精怪的言行举止,很是欣赏。一般的女孩子,还真不敢这样... 对着两个彪形大汉,即使发现被跟踪,也是先脱险或是求助,她倒好,还真不怕被人报复,直接泼上了。 她最先发现不对劲就拍了照片,随后借了地利,利用人多保护自己,最后才拨通110,喝退对方。 全程淡定自若,毫不畏惧。 这还没到合作时期,就开始给自己惊喜(吓)了,顾微然还真没让云舒失望。 云舒原本有些伤感的心情被她逗乐,想到那两人落汤鸡的模样就觉得搞笑,也不知他们回去会怎么汇报情况。 说被云舒身边小妮子泼水了? 还是说云舒在宣安跟人聊吃回扣的事? 呵...他们只会一无所获。 顾微然回到桌旁,烤串已经上了,还是以前喜欢吃的那些,面对美食,她顿时有了胃口。 “以前遇到过尾随者么?”云舒很好奇,这一系列动作很老成,就像经验之法。 “尾随者没有,遇到过麻烦的追求者,我这算客气的了,搁我以前脾气,泼的肯定是刷锅水。大学时,有个男生在楼下点蜡烛弹吉他唱情歌,叫着顾微然我喜欢你,吵的整个女生宿舍都不得安宁,真是太烦了,我当时正好在洗脚,就直接从六楼倒下去了,灭了那些蜡烛。” 顾微然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脸无谓,云舒却“噗嗤”笑出了声。 “倒真像你干出来的事。” “我很讨厌那种盯凝和纠缠,看得我浑身不自在。”顾微然总觉得要给点教训,不然他们不长记性。 曾经有人说她绝情冷漠,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她认了。 活得无牵无挂多好,她还是修为不够,否则不会为了风起的未来,坐在这跟云舒聊天。 云舒不答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感觉到云舒炙热的目光,顾微然抬头,“你盯着我干嘛?” “看你会不会去拿水泼我。” “你是甲方爸爸,我怎么敢?” 云舒眉头一挑,“不是...嗯哼?”她故意在中间停顿了两秒,作出一个“ma”的口型。 顾微然秒懂她的意思,气得抄起水杯,恨不得泼过去,但是! “怎么?想泼啊?”云舒笑意更深。 她分明是故意挑衅自己!!在挖坑! 这一泼还得了,所有的努力和忍耐都白费了。 不行!她要忍辱负重!跪/舔前行! 顾微然僵硬地挤出一个不走心的微笑,“我...喝!” 不能泼她喝还不行吗?顾微然把刚倒的满杯水一饮而尽。 直到这一刻,云舒才有了重逢的喜悦和快乐,顾微然气急败坏的反应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她很开心好像又有了些从前的感觉。 这种久违的感觉,竟让云舒心中有了些温暖。 她想竭尽自己所能,一直这样保护着顾微然。 桌上一堆吃的,云舒没怎么动,只吃了点桂花糖芋苗。 顾微然瞥了她碗一眼,“你怎么还爱吃这个?” “有些味道,替代不了。” 没想到她还挺怀旧的,顾微然没再说话,觉得不能再这么深聊下去,说起过去肯定会没完没了,该说正事了,这会没尾随者,总要让云舒给她一颗定心丸吃。 “那个...” 话还没完全出口,余光就瞟到有个人走到她们桌旁。 “云小姐,董事长让我来保护你,我送您去酒店吧,这种地方不是您该待的。”说话的是个180左右的高大男人,他身穿黑衬衫,看起来很强壮,可对云舒说话时,微微弓腰,毕恭毕敬。 而且他用的是“云小姐”,而不是“云总”的称呼。 云舒看到他的到来,敛起笑意,淡淡回答:“知道了。” 那人把她行李拿着,一言不发地等着,云舒站起身,对顾微然说:“只要你技术标不要让我难做,一切OK。” 这是顾微然费劲心思想得到的答案,云舒是定标人,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没有再多作停留,随着那人上了路边黑色的轿车,消失在了黑夜里。 顾微然望着马路方向,本该高兴的心情,瞬间低落。 董事长,云小姐...刚发现有尾随者,保护者就出现了,呵...乱七八糟! ※※※※※※※※※※※※※※※※※※※※ 顾傲娇,你不是就想要这个答案嘛,人家给你了,你不高兴个啥?? 项目易得,云妈难得,要珍惜哦 第6章 走近 顾微然闷闷地吃着东西,食欲全无。 云舒来去匆匆,一路上的沉默寡言,让人觉得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终究抵不过现实和时间。 她早已和云舒渐行渐远,再重逢不过是甲乙方而已。曾经的过往,早该烟消云散,顾微然不该总想起那些过往,也不愿意对自己承认,回想起云舒,总是开心温暖大过怨气悲伤。 一边想通过私交拿项目,一边又想撇清关系。 顾微然还真是讨厌矛盾的自己。 -- 第12页 “诶?云舒又走了?”老板娘连姐端着时令小炒走来,“她还真是跟以前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又?”顾微然捕捉到了关键词,“连姐,她经常来?” “每年都来啊,每次来点的小吃都一样,有时候坐很久,有时候没吃就走了,搞不懂。” 顾微然的心咯噔一下,云舒每年都回来?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她还以为云舒彻底脱离了他们家,离开了宣安。 “她都什么时间回来?” 连姐想了想,回答:“清明节必定来,还有你妈妈的忌日,其他时间我就记不清了。” 顾微然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很疼。 为什么她回来自己从不知道,每年扫墓,也没有遇见她。 顾微然还以为云舒把在宣安所有的记忆都抹去了,走得了无牵挂,忘记了这里的一切。 她甚至觉得云舒是个不懂得感恩的人,不管自己怎么样,妈妈都是她的恩人,总有点感恩之心。 顾微然这些年的怨念,或多或少也与这个有关。 然而,现实狠狠打脸,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听说云舒现在当大领导了,可我总感觉她好像并不开心。”连姐话多,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她印象中的云舒。 顾微然没有说话,静静地聆听。 “她在这里的时候总是望着马路发呆,我啊,从来没见她笑过,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怀念你妈妈在的时候,那时候的云舒多开心,你也是,微然啊,你好像也没小时候爱笑了呢。” 顾微然低头,眼角酸酸地竟然想哭。笑么,她也笑,只是再难像以前那样。 云舒也是吗?她根本看不出云舒的喜怒哀乐,妈妈过世后,她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冷漠。 可是,云舒不是很爱笑吗? 以前哪怕自己冷脸子,云舒也是笑对她,为什么连姐说从没见过云舒笑,好奇怪。 清明节和妈妈忌日相隔三个月,她没有忘记过,一直记得这些重要的日子。 顾微然不知该喜该忧,她对云舒是不是有误解? 是不是因为“小妈”的身份,她才一直带着偏见? 脑子一团乱,想的全是云舒的种种。 她怕不是困迷糊了,想东想西,不如回去早点睡觉! 只是,千万别再梦见云舒。 她刚想起身离开,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早点回去,不要倒时差。” 熟悉的号码,虽然只有一串数字,可传来的尽是云舒的温柔,顾微然甚至能从这简短的几个字之间,看到云舒的表情,听见她的语气。 呵,真是跟高三那年的唠叨一模一样。 “不要你管!”顾微然嘴上说着这句话,手上却打出“知道了”这三个字。 这不是口嫌体正直,这只是对甲方爸爸礼貌而已! 她这样对自己说着。 二轮竞标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顾微然最终都没有谈好回扣的事,只是有云舒那句话,她多少有些放心。 云舒答应过她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依旧是四家竞争,这次风起被放在了第一家。这天,顾微然神采奕奕,穿了一身正装,特地将头发烫了个纹理,也不知是为了场合,还是因为云舒。 那天的云舒,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神奇的是,向来淡定自如的顾微然紧张了。 她大学里,参加过辩论赛,当过主持人,任何场合都能hold住,可今天第一次对着云舒演讲,她竟有无所适从? 开讲前,她很努力地想调解自己,可架不住她一想到云舒在,心脏就“突突突”地乱跳。 简直有毒。 最后她没办法,去卫生间对着镜子深呼吸了好几次,在心里对自己说:云舒是透明人,是透明人,是透明人。 这招奏效了,顾微然的眼神不聚焦任何人,只在投屏上,她也不正视别人,只专注汇报。 她讲得声情并茂,情绪也是层层递进,风采不输任何人。她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稳和泰然自若,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她总是充满自信,扬着自带的光芒。 云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角隐隐含笑,其他人无不看她脸色行事。云舒的反应代表着她的满意度,都说领导的喜怒哀乐很难猜测,可风起是云舒的人,拎得清的人自然知道这个分数该怎么打。 何况,顾微然的技术标确实做的既有创意又大胆。 她竟提出让明德邀请当红影后陆景言参加项目的启动仪式,要知道陆景言息影这几年,从不接商业代言,不出席商业活动,她连戏都不轻易接,这种国际巨星,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楼盘而大驾光临。 一个重要项目入市不仅要邀请媒体到场,还需请一些大人物站台,这样会有更广泛的传播力和知名度,自然会促进后期的销售。 “名气”包装比什么都重要,这就是顾微然二轮竞标的亮点。 因为,只有她知道,云舒和陆景言是好朋友。 这个重要讯息还是闺蜜苏清告诉自己的,她在顾微然帮助下伪装成家政人员在陆景言家里做事,而陆景言竟鬼使神差让苏清跑腿送钥匙。 跑腿的对象就是云舒。 陆景言将自己一套房子直接让给云舒住。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岂止是一般朋友? -- 第13页 顾微然得知这个消息,连夜改了报告,她要赌一把,赌云舒能请得动这位影后。 虽说定标需要个核心领导,可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竞标会议结束后,明德进入内部会议的讨论。 企划部、营销部的核心管理层都在,每个人手上都有个评分表格,综合技术标和商务标,实名制打分。 原本最大的领导人是王森,如今云舒时不时过来坐镇,许多人都不知道怎么站队好。 一位是空降的强龙,手握生杀大权,一位是地头蛇,直管他们。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云舒这条强龙在集团都混得风生水起,谁又敢得罪她呢? 顾微然的大胆提议受到了质疑,许多人觉得请陆景言不切实际,为了让那些反对的声音闭嘴,云舒当着所有人面给陆景言去了一个电话。 直到那一刻,大家都才知道云舒有多大能耐。 某种程度来说,云舒是最大的领导,她定标无可厚非,但偏偏王森借着董事长夫人在背后,屡次刁难她。 也是这次,云舒下定决心要铲除王森以及他在总部的党羽。 她没有直接与王森起正面冲突,而是凭技术标综合评分来看。风起虽然和另一家不相上下,但他们商务标(价格合理)略胜一筹,云舒力排众议当场定标。 “广告公司定标暂时就这样,企划部可以下午去风起考察一下,沟通接下来的工作,制作公司与活动公司的开标我不参与了,王总全权负责,毕竟您更了解宣安。” 云舒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广告这块肥肉他没吃到,其他地方,云舒算是补给他了。 王森惊讶地看向她,没想到云舒竟会把到嘴的肥肉让给自己。 制作公司涉及到材料喷绘是最大的油水,她拿走了广告公司的好处,还知道让点利益给自己,算她会做人。 但即使这样,王森依旧要想尽办法搞走她。 云舒在的一天,他就会永远被压制着。 当天下午,坐如针毡的顾微然接到了明德的电话通知,风起中标了,经过成本部的洽谈,两个项目服务月费为25万,合同期为一年,付款方式为季付。 “耶!” “太好了。” “真没想到微然的公关还这么牛B。” 办公室响起一片欢呼,绝处逢生不过如此,大家几乎都做好了散伙的准备。在这看起来胜算是微乎其微的情况下,竟然中标了。 杨欧提议今晚一定要去嗨一下,最近大家很辛苦,他是设计,跟顾微然是工作上最合拍的搭档,最近不是熬到凌晨就是通宵,为的就是今天。 顾微然情绪很稳定,她遇事一直这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能中标也算意料之中,能这么快定标,云舒从中应该做了很多工作。 光公司资质这块,她就应该很费心,加上那个王森从中作梗,应该不会那么顺利。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为难? 当然,该给的回扣顾微然不会少,为了以后工作能够顺利推进,钱绝对不能少。 “别高兴太早,明德要过来考察开会,大家先收拾办公室,做好一切准备。”顾微然已经有了领导者的风范,目前只有部分人知道她接管了公司这件事。 午后的阳光,照进办公室,顾微然的心情很平静。 事情似乎过于顺利了? 云舒真的会这么好心吗?她会不会狮子大开口,别整的到时候自己没赚头,可就难看了。 顾微然想了很久,一直在猜云舒想要多少钱,她又能承受多少。定标后谈回扣的情况也有,可她面对的人是云舒。 一个不差钱的大领导,给少了,拿不出手,给多了,自己承受不起。 真是头大! 下午两点,明德来了三个人,却不见云舒的影子。顾微然让人负责接待和安排会议,自己回到办公室,想给云舒去个电话。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成了,该招呼一下,至少说声谢谢。 号码还没按完,云舒的电话就来了。 怎么回事,每次自己想什么,云舒就出来了? “云总,您好。”顾微然用了很生疏的敬称。 云舒顿了几秒,继而笑笑:“恭喜顾经理喜提明德项目。” “你今天怎么没来?” “你想我来吗?”云舒语气轻松,带着调侃的笑意。 “我以为你会来。” 顾微然最近一直紧绷着神经,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有种累到极致的松垮,那根弦松下后,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微然,你看楼下~” 云舒声音很轻柔,尤其叫顾微然的名字的时候,就像把人百般呵护在心里。 这一声,让顾微然产生了走近她的错觉。 “嗯?”她懵懵地走到窗边张望楼下,云舒站在路边正仰望着她的办公室,笑着冲她招手。 ※※※※※※※※※※※※※※※※※※※※ 云妈好温柔啊啊啊啊,吃不消,给我给我 不错顾傲娇又要打脸了,大家还记得红玫瑰里剧情的哦?? 即将穿插起来惹 第7章 刺激 办公室在三楼,从窗口能够清晰地看到云舒的笑容,她站在梧桐树下,身影与秋天的景色相融,时间恍若静止了,把她驻足凝望顾微然的样子,定格成了静态,美得像秋天的壁纸。 -- 第14页 “你,要上来看看吗?我下去迎你?” 顾微然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邀请,云舒这种职位的人,不可能亲自到乙方来的。 难不成她意识里想让云舒来看看自己工作环境吗?或者来看看自己刚接管的这个半死不活的公司? 有些可笑。 “不了,剩下的工作你跟企划部推进就好,我晚上还有应酬,要先走了。” “哦...你又不上来,站楼下干嘛?”心里莫名有点什么期待? 云舒依然仰着头,她仰视的角度,比平时正脸还要美上几分。 “只是路过而已。” 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让顾微然别扭起来,“那没事,你可以走了。” 果然是自作多情,还以为她真的特地来看自己,人家日理万机,自己算个啥? 难道她想暗示自己该谈回扣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跟你聊聊商务的事。” 顾微然口中的“商务”就是回扣的意思,直到这一刻,她都以为云舒会在意这笔钱,一天不谈拢,她就总觉得自己欠着云舒。 云舒轻笑:“你不用着急还人情,需要的时候我自己会开口。” 她果然记得这茬,并且或许早已想好了回扣点,现在的甲方都贪得很。 顾微然不禁想,云舒不仅是明德集团执行副总裁,还是整个华东片区的总经理,这么高的职位,年薪少说也有四五百万,她会这么看待这些小钱呢? 或者说,她看得上这种小钱么? 顾微然思考着这些沉默了。 云舒见她不说话,来了恶趣味。 “怎么?给不起啊?”风起什么情况,她清楚得很,虽然房款够顾微然周转,但作为新老板,就必须考虑公司盈收。 而且明德的项目并不好做,不是所有人都能吃下来,那个工作量和苛刻的要求,恐怕风起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顾微然会怎么应对?云舒还真的很期待。 “得空具体谈,没什么给得起给不起的,就看能不能满足您的胃口。” “一定会满足,就看你想不想做。” 云舒笑着挂了电话,顾微然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没有任何底牌,而云舒好像早已想好了一切? “烦人!” 她就是喜欢搞得自己高深莫测,不动声色呗?吃定自己呗? 顾微然郁闷地挂了电话,这件事一天不解决,她就一天不安宁。 云舒仰头看她,笑意不减,直到保镖把车开到路边,她才离开。 “总是这样,忽然出现,又马上离开。”顾微然望着车喃喃自语。 明德对风起的考察,进行得很顺利,企划部的人没有刁难他们,甚至对顾微然毕恭毕敬。 虽然云舒没有叮嘱过,可她力保风起,对顾微然的特别照顾,谁都能看得出来她们关系不浅。 项目顺利接下,达叔也宣布了自己要“退位”的消息,直到今天,许多人才知道,老板已经易主,公司法人已经变更。 悲喜两重天,就像学生时期的毕业季,透着分别的感伤。 为了庆祝拿下明德,为了欢送达叔离开,晚上顾微然自掏腰包,决定请大家去高档会所嗨皮一下。 顾微然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她完全能放开来玩。唱歌、玩骰子、大冒险,样样能上。 年轻人的活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次啊,全靠微然公关云总,不然我们哪有这个机会,我们应该敬她一杯。”杨欧端着杯子,有些微醺,此时的他,眼中除了顾微然已经看不到别人。 “话说,微然跟云总是本来就认识?”王雅一直很疑惑,她是杨欧徒弟,也是公司的开心果,虽然刚毕业没多久,做起设计来很有灵性。 顾微然晃着酒杯,鸡尾酒色泽明亮,她好像有了几分醉意。 她和云舒什么关系? 她还真是无法启齿。 “是哦,微然,云总当时还跟你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呢?”杨欧亲眼目睹了云舒和顾微然寒暄的过程,那语气像极了老熟人。 提到云舒,顾微然收起笑意,只是一口喝完了杯中酒。 “她是我妈妈的学生。”她淡淡回答,这好像是最好的答案。 酒精刺激着咽喉,也有些麻痹神经,她放下杯子,脑中出现了云舒的笑容,早期还只是这层关系的时候,她和云舒之间多纯粹。 偏偏...至今,她都不知道云舒图什么? 她无法当做那些事没有发生,可现在发生的一切看起来矛盾又可笑。 顾微然的表情,杨欧看在眼里,他一直觉得自从遇到云舒后,顾微然的情绪就变得奇奇怪怪。 越想去了解,顾微然就越抗拒,把自己裹得更紧。共事三年,杨欧喜欢她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不需要表达,也不用什么追求手段,顾微然最讨厌这些。 他只能摆正位置,默默关心。 “再来点?”杨欧举着酒瓶,小心翼翼。 顾微然点点头。 “哇哦,抱住云总大腿,我们肯定有肉吃!” “不不不,应该是我们抱着微然大腿。” 大家七嘴八舌,开心得很。 达叔只喝酒不说话,难怪云舒一定要坚持把公司转给微然,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顾微然好像失去了兴致,原本高涨的情绪,忽而低了下来。 -- 第15页 “继续玩继续玩,玩骰子吧,输了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不想扫大家兴,顾微然投入其中,猜点数她不擅长,她就喜欢玩比大小,简单直白。 一圈下来,她的点数最小,不想被人问真心话,她只得选择大冒险,并且这个大冒险的条件是去VIP高级包厢说一句话,不限制内容,速去速回,还得拍照为证。 顾微然玩得起放的下,输了就认输,没什么了不起的。这种时候要不要什么面子了,本来干的就是服务行业。 这家会所还算高端,他们平时舍不得过来消费,今天难得奢侈一回。走廊尽头是高级VIP区域,听说只留给贵宾。 什么贵宾那么高贵?顾微然走出包厢感觉自己头有些晕,原来不知不觉她有些上头了。 难得放松一次,难得放纵自己,她高兴又伤感。 今天过后,她必须挑起大梁,她必须学习如何经营好一家公司,也必须懂得揣测人心,留住这个团队。 自己是不是逞能了呢?明明该活得无忧无虑,非得找事,做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仔不好么? 可苏清那么拼,身边的人都那么努力,如果生活没什么盼头,好像过于单调了。 顾微然还是喜欢有挑战性的事,反正她没有牵绊,可以放手一搏。 这样想着,心里舒坦多了。 这十几米的距离,顾微然走得有些踉跄,反正完成任务就好,她站在包厢门口,深吸一口气,丢人就丢人吧,丢完人立即逃。 她用力推开门,刚想开口,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里面有几个人她没有看清,只看到云舒被个很帅的“少爷”勾肩搭背,他正端着酒杯,好似要给云舒喂酒,两人靠得很近。 在看到顾微然的瞬间,云舒一脸震惊和诧异。 顾微然脑袋像要炸开一样,顿时头痛欲裂。她唇角抽动,抓着头发用力扯了扯,想让自己清醒。 她的心像被架在刀山火海上,冷热交替后,还有点疼,比所有的酒后劲都大。 云舒推开那个男人,站起身来望着她欲言又止。 眼前的这一幕让顾微然觉得恶心,可她还是稳住了自己,勉强挤出微笑:“不好意思,云总,打扰您风流快活了。” 刚说完,她就转身就跑了出去,想逃开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旋涡。 “顾微然!”“微然!” 云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微然却什么都听不见,甚至忘记回到包厢,只是往会所外边快走。 “顾微然!” 云舒忙往外追,路过满是人的包厢,她注意到了熟面孔,她走了进去,里面的人正在掷骰子飙歌,见门开以为是顾微然回来了,杨欧用麦克风吼了一句:“你怎么那么....”话音未落,吓得咽了回去。 “云总??!!”杨欧忙静音,望着表情低沉的云舒,深感不妙,这个甲方祖奶奶怎么会在这里? 云舒气场很冷,比起竞标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微然呢?”她问。 “没,没回来....”杨欧战战兢兢回答,云舒瞥了一眼墙面挂钩,一眼认出顾微然的外套,她抽过衣服,二话不说便离开了包厢,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云舒急切地追到门口,两边寻望一番,见到远处一个单薄的身影。 “顾微然!”她试图加大音量,可夜风很轻易地就覆盖了她声音,顾微然脚步匆匆,像赶路似地向前走。 她为什么不爱惜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自爱?应酬一定要这样吗?男人喜欢找“公主”也就罢了,她一个女人还非要钻男人堆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顾微然死都不会相信,云舒会跟那些人一样。 呵...好不容易通过项目对云舒建立的那点好感,顷刻瓦解。 好可笑啊,真的好可笑啊,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不是吗? 顾微然气什么呢?不止生气,甚至有些愤怒。 心情被膈应到难受,被这夜里的冷风一吹,更糟糕。 她以为自己只是无法接受云舒的私生活,从来没深想过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顾微然,你站住!” 云舒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微然不听!她不想看见云舒,继续快走。 “微然!” 云舒见她还是无视自己,往旁边盲道扫了一眼,她灵机一动,一脚踩过去,故意崴倒。 “嗳~” 顾微然听到她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身体好像被本能催使着,让她迅速奔向云舒,她很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还没来得及想什么,脚步已经跨了出去。 ※※※※※※※※※※※※※※※※※※※※ 有种失控交错的微妙感,那个包厢里坐着二小姐和红姐,还有大少爷那个憨憨呢,哈哈 顾傲娇受的刺激略大,这个刺激还以有后遗症... 第8章 合约 顾微然走得满头大汗,可她回头的那个瞬间,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她与云舒的距离只有十几米,跑回去的速度就像百米冲刺。云舒佯装跌倒时,笃定顾微然一定会回头。 除了用这个办法,她不知道怎么把这头倔驴拉回头。 “穿高跟鞋乱跑什么啊。”顾微然一边埋怨一边弯腰搀扶她,“脚没事吧?” 云舒站直身体,安然无恙地站着,“没什么事。”她把衣服披在顾微然,叮嘱道:“不要冷热交替,容易感冒。” -- 第16页 “你...装的?”顾微然感觉自己上当了,气不打一处来。 她拿过云舒手里自己的包,调头想走,云舒拉住她,“微然,今天这场应酬避无可避,虽然是做做样子,但是很重要。” 顾微然不知自己闯入了一间怎样的包厢,那里面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场应酬又有多重要。 稍有差池,很可能会让先前的计划和安排,功亏一篑。 不过,正因为顾微然这么一闹,反而让事情看起来更真实。 可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呢,重要也好,做样子也罢,真实情况是什么,顾微然不想知道,云舒也犯不着跟自己解释。 “跟我无关。”她甩开云舒手,套好衣服,拎着包准备继续走,她不会再上这个腹黑女人的当了! “跟你无关你跑什么,还把公司的人撂那边。” “我...”她跑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应该回到包厢告诉大家,大冒险完成了,大家继续嗨。 可她却做出了自己都费解的举动。 “太晚了,我回去了。”顾微然没有直接回答,也没什么心情继续玩,更不想跟云舒相处,想到刚刚那一幕,心里还是膈应得慌。 她很清楚这是社会现状,可她也可以选择不接受,不面对,不喜欢。 最重要的是,这是云舒的私生活,应酬也好,喜欢玩也罢,她跟谁在一起,跟谁亲近,都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顾微然。”云舒连名带姓地叫着,顾微然背对着她,心情烦躁不已,她不知道云舒为什么要叫住自己,能不能放自己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 云舒走到她跟前,想抬手帮她拭去汗水,顾微然却后退一步,让开了。 “你别被那少爷碰过又来碰我。”顾微然反感地叫道。 云舒顿了顿,眼神微变,平静地解释,“我说了那是...” “那是什么跟我没有关系,你跟我解释个什么劲,你该去跟你那位董事长解释吧,云小姐!”顾微然特地加重了“云小姐”三个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较劲,每次想到这些,心里都不舒服得很。 话刚说出口,她后悔了,她不该这么失控,不该说出这种话,真假都难辨,怎么能把传言当话说。 可她又不能道歉,人在气头上,总会口无遮拦。 此时的顾微然,除了生气,还是生气。 “原来...你也这么看我。”云舒深吸一口气,笑了,转瞬即逝的失落从眼中闪过,尽管如此,顾微然还是在她脸上捕捉不到任何喜怒哀乐。 她一如既往地平静,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不知道,当时那名少爷热情地坐过来时,云舒就打算推开。只是顾微然来得猝不及防,目光恰好捕捉到两人坐得很近。 至于云舒和明德董事长的事,她只字不提,也不会跟任何人说什么。 云舒的世界里,没有解释二字。懂得人无需解释,不懂的人解释也是徒劳。 何况,她从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 生活是自己的,她没想过让别人走进心里,看懂自己。 月光如许,从枝头洒落而下,顾微然没什么心情跟云舒周旋,也不想跟她有什么牵扯。 此后,她们只是甲方,乙方而已,互不干扰。 顾微然想跟云舒撇清关系,除了合作利益,不想再有其他牵扯,她不想出现莫名其妙的情绪。 她闷不吭声地打算离开,云舒又叫住了她。 “你到底要怎样?”顾微然急了,云舒不紧不慢道:“不如谈谈你之前说的‘商务’?” “我今天没心情谈,改天再约。” 顾微然想冷静冷静,这种情绪波动太不正常了,她要好好收拾心情,再去平静地谈这些。 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容易犯错,也很可能因为冲动误事。 可云舒不依。 “我就要今天谈。” “你非得为难我是吧?”惹自己生气不说,还非得这样,这只狐狸精果然很可恶呢。 “是,我就是故意为难你。” “你...” 云舒嘴角挂着坏笑,月光照在她深邃的双眸中,宛如星辰,她什么时候养成的恶趣味呢?看到顾微然抓狂着急就开心。 她想脱离自己,又不得已屈服风起的现状,真是有意思极了。 “顾经理,我友善地提醒你,明德与风起的合同,如果没有我的签字,是走不了流程的。还有贵公司以后的付款,没有我的签字,也到不了财务,我这人吧,心情总是阴晴不定,万一哪天不开心或者记性不好,忘记签字或者不想签,也是有可能的。” “你...” 她威胁自己! 顾微然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她扬了扬拳头又放下,愤愤说道:“好,我跟你聊,你说,你想要多少?” “你能做得了主?”云舒故意这么问。 “我能。” 顾微然真是活久见,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站马路边跟甲方谈回扣。 云舒笑笑,娓娓说道:“按照你们行规里的回扣点来算,25万的月费,当返5-10万不等,我月薪二十五万,你觉得我缺不缺你这几万块钱?” “你别装清高,你在甲方这些年,敢说自己没捞过钱?没人会嫌钱多,你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知踩着多少人,拿了多少回扣才得到的。” -- 第17页 甲方的水一直很深,云舒能到这个位置,必定手段不凡,不管靠美色还是手段,总是人家本事。 “看来这几年,你被社会鞭挞得不轻,你说的没错,没人会嫌钱多,别人怎么样我不管,至少现阶段我没那么缺钱,而且对钱的需求没那么大。” “你不要钱?那你要什么?”顾微然不相信云舒会无条件帮自己,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即使她不缺钱,也一定会想要别的。 可是,她没什么能给的,这行都是利益驱使,剥开这些,甲乙方之间没什么情意可言。 云舒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说:“我说过我想要的只有你能给。” “你不要钱,我也没别的能给你了,你总不能要我们公司股份吧?” 单纯的顾微然,全然不知云舒的心思,她的想法还停留在表面。 “我对你们公司半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要什么?” “我要...”云舒的脸微微凑过来,与顾微然咫尺之距,呼吸间的微热气息,拂上了她的脸。 “我要你做我的生活助理,工作助理,陪我三个月。” “什么???”顾微然不可思议地回望她。 “没听清?那我再说一遍,我要你陪我,要陪着我住,陪着我出差,陪着我工作,照顾我的起居生活,明白了吗?” “三个月???” “嗯哼。” “你疯了吗?抱歉,我做不到。” “想好再回答,我每个月少拿的钱,够你发好几个人的工资了。” “那我也无法...” 顾微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这话里话外总感觉哪里不对,云舒的语气好像是知道自己接管了公司? “你知道?” “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不重要,条件我开出来了,你不用急着回答,好好算算账,好好想想。” “不可能!” “话别说死,也别在情绪上做决定。” “是你故意挑我有情绪的时候说这些,你想趁我不清醒的时候麻痹我!”她就是故意的,顾微然感觉自己跳进了云舒挖的坑,越陷越深。 “可以嘛,你还不算太笨,总算知道自己在情绪上,也被我钻了空子,所以我应酬找少爷也好,陪别人也罢,你生个什么气?” “你...” 顾微然无言以对X3。 云舒轻拍她肩头,附耳轻声笑道:“你利用了我们私交拿到项目,又想撇清跟我的关系,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不会做亏本买卖,你连我提出的条件都不敢答应,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害怕。” “那你拒绝我是因为讨厌我?我看,你或许是在害怕...” “你...” 顾微然无言以对X4。 “三个月后,风起会收到明德第一笔汇款,那天就是你的解脱日,我现在不是跟你商量,是通知你,这是我给你明德项目做的交换条件。”云舒语气强势,不容半点商量。 “你非要这样?” “你非要这样?”云舒同样反问了一句,顾微然无语凝噎,她怎么都说不过云舒,只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根本无法想象再住到一起会怎样,未来充满了许多不确定性。她是害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原本她后期的生活应该是扑在工作上的,被云舒这么一搅和,一切都变。 而且说不定她还要眼睁睁看着云舒再去应酬,找那些“少爷”。 不堪入目!顾微然不能想,每次想到这个画面,她都浑身像针刺一样难受,也想甩开云舒,再也不要看到她。 “我没那么多耐心等,明天早上八点前给我答复,从你答复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这张隐形合约就开始生效。” 顾微然脑中一片凌乱,已经回答不了云舒的任何问题。 云舒计划用这三个月,提升顾微然的专业能力,并且教她如何管理运作一家公司,如何控制公司成本等等。 微然本就比同龄人有天赋有能力,这么优秀的基因和才能,只要稍加指点,一定能成大器,至少希望她能够成为广告公司里的风云人物,在这行做的游刃有余。 就算她现在讨厌自己,恨自己,云舒也不在意,只要能带着她成长,将风起带入正轨,云舒就会放手,也会消失,不再烦她。 不过就是再分别一次,与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她答应过林老师和顾老师,要好好照顾微然,完成最后一件事,她就功成身退。 “嘀嘀嘀~”云舒的专车开了过来,两名一直尾随的保镖,赶了过来。 “我先走了,等你好消息。” 在两名保镖靠近后,云舒才向车边走去。 顾微然发现今天多了名保镖,他们很警惕,好像生怕出现危险。 云舒上车之前,回眸一笑,万般温柔萦绕眉眼,与刚刚的气场判若两人,在月色的衬托之下,她依旧那么动人。 ※※※※※※※※※※※※※※※※※※※※ 两人要同居的哦,只是顾傲娇这股怨气还要维持一阵子 啧啧,三个月,顾傲娇不一定能逃得过云妈的温柔 第9章 危险 所有的酒气都被夜风吹散了,顾微然回到家,累到瘫软。 身不累,心累。 跟云舒没完没了的纠缠,像一场无休止的拉扯,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 第18页 脑海中总时不时浮现那个“少爷”依偎着云舒,真是恶心到她头皮发麻,她快被这个画面折磨到疯癫。 躺在沙发上,顾微然把头埋进靠枕里,很想把云舒从脑海中赶走。 可耳边总会传来她的声音。 做她的生活助理,工作助理,陪她住,陪她出差,陪她工作,这不成了“三陪”吗?没有住一起就这么堵心,住一起还得了。 万一吵起来,万一又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事情,万一自己又莫名其妙失控呢? 顾微然不敢想,总觉得前面是万丈深渊等着自己。 可如果不答应,那真是会死得很惨... 或者就公事公办?当做只是甲乙方合作关系,什么都不多想,每天数着日子过。 就当室友呗? 顾微然其实是害怕未知,早些年她一直用冷暴力对待云舒,沟通几乎为0。 这么多年没见,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她不再了解云舒的性子,云舒也没那么懂她。 不知会出现多少磕磕绊绊的事情,住在一起,哪有那么容易? 顾微然担心会适得其反。 真不知道云舒为什么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索取回报。 顾微然深叹一口气,开始刷手机,随便一翻朋友圈,看见许多同行都在转载同一条链接。 标题是:明德地产A市XX项目地基塌陷,似有人员伤亡! 这个标题把顾微然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点开文章仔细看了看,果然有现场塌方的照片,再去翻微博热搜,竟然没有。 难道是被明德压下来了? 文章特别声明,明德集团最开始是拒绝和地基材料供应商凌睿集团谈判的,在凌睿集团多方请求下,派出集团代表全权处理这件事。 那个人正是云舒。 顾微然真是忙昏头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注意,看来真的有人一直在压热搜和撤报道,现在随便一找,好几条公众号的文章都被删了。 原来云舒往返A市和宣安之间主要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那她那个应酬...难道是凌睿集团的人? 顾微然拧眉,想到更麻烦的事。明德声誉受到了很大的损害,接下来她们的工作会很难推进,明德造房质量受到质疑,购房者势必会抵触买明德的房子。 房子一旦难卖,他们这些产业链里的行业,日子都不会好过。 她必须未雨绸缪,想好应对策略。 同时,她也有些担心,云舒接这块烫手的山芋会不会遇麻烦? 难怪她身边会变有两个保镖跟着,如果真的有人员伤亡,A市那边一定很乱,云舒站在明德舆论的最前方,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德集团内部人故意把云舒推到风口浪尖。 顾微然想着想着,忍不住为她担忧起来。 要不要问一下?毕竟业内都已经传开了,这也算是丑闻,明德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 她拿起手机,又放了回去,动作重复了几遍。 多事!明德集团的纰漏跟自己没关系,云舒要面对的麻烦更加与自己无关,她怎么能拿起手机想问候呢? 可是,她确实要给云舒一个答复,明天早上给跟现在给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她点开对话框,打出了一行字:“我想好了,答应你的条件。” 发完信息,她静静地等着回复。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钟头过去了,云舒都没有回信息。 顾微然笑着摇头,她最近真是太神经了,连给云舒发条消息都会期待。 这一夜,她失眠了,直到早上都没等到云舒的回复。 她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的很呢! 没有心思想太多,她马不停蹄地带着团队去明德参加第一次会议,会议主要针对明德集团名誉受损,如何在广告推广上,挽回企业形象。 顾微然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刚接下项目就遇到这茬事。她带着团队跟明德团队开了整整四个小时会,回到风起后,内部又要开始制定方案,撰写推广报告。 忙起来就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在她快要遗忘云舒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顾经理,我给您定了一张机票,马上来机场。” “你是?” “哦不好意思,我是云总助理,她在等您,您抓紧时间,现在就出发,不然赶不上航班。” “知道了。”顾微然本来还想挣扎,想到自己答应的事,只得照做。 自己不打电话还让助理通知,呵,这位爸爸果然开始摆谱了。 时间很赶,顾微然不知道要去几天,先回家随便拿了两件衣服,随后就打车往机场赶去。 本以为可能会来不及,顾微然飞奔前行,所幸在停止登机的前一刻,赶上了。 她气喘吁吁地进了舱门,清丽白皙的脸因为赶路被吹得有些泛红,微卷的长发也有些凌乱。 云舒坐在头等舱,饶有笑意地望着她。 顾微然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充满怨念。 “顾小姐,您终于到了。”乘务长面带微笑,毕恭毕敬。 “抱歉。”顾微然将行李箱交给乘务长,便坐在了云舒旁边。 云舒挂着淡淡笑意,只觉得顾微然此刻嫣红透白的脸甚是好看,“还好赶上了。” -- 第19页 顾微然没有应声,只是环顾四周,恰好对上了同行者的眼神,那不是网红酒吧老板红姐吗? 她和苏清常去的一个地方,那位传奇的红姐竟然会在这。 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红姐...” 红姐点头微笑回应。 红姐怎么会跟云舒同行呢?巧合?那天晚上包厢似乎有她?顾微然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 难道她俩认识? “诶,微然,我跟你说话呢。”云舒轻轻拉了拉她臂弯,满怀柔情,声音让人心里酥酥地发软。 果然是阴晴不定,对自己提条件的时候霸道不讲理,现在又这德行! 真是只可恶的狐狸精! 顾微然抬肘避开她的靠近,这不是厌恶,更不是讨厌肢体靠近,而是讨厌这种不讨厌的感觉,她明明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恨云舒的。 “麻烦云总下次需要出公差提前通知,你这让人退票给我订上票好歹先只会我一声吧,我莫名其妙的被召唤过来,真是...”来之前就想好不理云舒,可还是没忍住想埋汰一番。 “好~是我鲁莽了,下次我提前知会你,免得你这么受累,还跑一身汗。”云舒想帮她擦汗,又被顾微然避开了。 云舒笑笑不在意,她帮顾微然开了按摩椅功能。 “你脖子靠到这里。” “干什么?”顾微然警觉性地看着她,仿佛云舒会使坏似的,她一直在抗拒云舒的一切,谨防自己防备的壁垒被破除,可最后都适得其反。 云舒笑着将她按下,让脖子正好卡在椅背上的凹槽,她调到局部按摩功能,轻重度适中。 “你长期对着电脑工作,颈椎肯定不好,按摩20分钟会好很多,平时多注意运动,打羽毛球、游泳都是缓解颈椎问题的,别年纪轻轻落下一身病。”云舒靠她很近,顾微然能够感觉她说话的气流在耳边轻呼,一时间她忘记感受按摩椅带来的舒适,只觉得心情复杂,但最后只是哦了一声,没再回应。 她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女人,有时候毒舌不饶人,说故作刁难也不为过,有时扮演得温柔似水、善解人意。 真是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见顾微然满脸疲惫,云舒让她好好睡一觉,没再扰她。 同时,A市那边又出事了,原本明德一直对外声称没有人员死亡,许多报道也只是说疑似,后来证实有一人被活埋,尸体刚被挖出。这消息本来是被明德压下了,想私下用钱解决,怎奈被人曝了出来,正在发酵。 云舒收到这个邮件时,感觉麻烦越来越大了,她把这个消息传给了随行的另一人——凌睿集团代表凌阡毓,也是凌家二小姐。 她们本就是闺蜜好友,只是对外不能公开这样的关系,事情关系到她在明德的地位和凌二小姐的上位计划。 半点马虎不得。 这风起云涌的商场之斗,才刚刚开始。 一路上,顾微然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赶报告,而云舒却心事重重,气压明显降低。 宣安到A市几乎横跨了南北,坐了近三小时的飞机,才抵达。 原本安排的接机因为交通管制,受到了阻碍。为此,云舒对着接机人发了一通火。 接机口人越来越多,有些拥堵,也很杂乱,交警和保安共同维持秩序,顾微然站在云舒旁边等待司机抵达。 她张望四周,看到密密麻麻的人有些不适。 同时,她还注意到了有几个农民工,好像在气势汹汹地瞪着她们。 不知是不是错觉? 机场这种地方没有施工,怎么会有农民工呢?接机吧?好奇怪... 顾微然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看,便没有太在意。 哪知她刚放松疏忽,就听见有人大喝一声:“云舒,小心!” 那是红姐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顾微然正对着云舒,一抬头看到有个农民工从怀里掏出一只铁锤! 电光火石之间,顾微然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红姐就将手机砸了过去,阻止了这致命一击。 那人顾不得被砸伤的头,不依不饶地向云舒扑去,顾微然慌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云舒身前。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当铁锤落在眼前时,那人被红姐制止了。只见她捏住农民工的手腕,重重往后一扭,同时出脚踢在他的后膝,那人受力跪地,红姐趁势用肘部击打他的太阳穴,将他的手掰至身后,像警察抓罪犯似地按在地上,半跪压着他。 随后,那人被保安和现场交警抓住,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向云舒谩骂道:“你这个女人不得好死,明德集团还我弟弟,还我弟弟!!劣质工程塌陷,我弟弟被埋,你们还花钱买通媒体压下热搜,你们还是人吗?还是人吗!!”那人疯一般地咆哮,眼眶里布满血丝,嚎啕大哭,他只恨自己没得手,没给弟弟报仇。 顾微然惊魂未定,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刚刚那一下打中,不死即残。 想到此,顾微然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她从小就这样,只要受惊就会抽筋,甚至发烧。 她的手指已经有些抽筋,可她不能让云舒发现。 “谁让你跑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多危险??”云舒没搭理那人,眼中满是担忧。 “我...”顾微然没有力气回答,她努力控制呼吸,保持冷静。 -- 第20页 这该死的本能,这该死的肢体反应,根本由不得自己。 云舒按着她双肩,轻挽她的手,柔声问道:“微然,你有没有被吓到?” 原来,云舒记得她这个老毛病。 顾微然摇头,“没有。” 她怎么能承认,自己因为云舒遇到危险被吓到,她怎么能再让云舒看到自己的糗样。 “下次不能这样了,知道吗?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林老师交待?” “你出了事我也没法跟她交待。” 云舒的心咯噔一下,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久违的温暖和感动,袭上心头。 ※※※※※※※※※※※※※※※※※※※※ 这该死的温柔,这该死的本能,嘤嘤嘤 看过《红玫瑰》的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在这本里面是个插曲 这篇文比较简单,就想写写感情,比较贴近生活一点,所以没上一部那么惊心动魄,那么虐身 虐心的话是会小小的,很微小的虐一下 第10章 关心 经过这么一闹,事情开始发酵,机场有人拍了小视频,媒体同步上了这起新闻。云舒立即把人安排到了酒店,自己直接去了公司。 明德集团总部在A市著名的商务区,酒店与明德大楼隔路而望,顾微然的房间是个套房,从阳台就能看见明德办公室。 她没有心情休息,本想重新投入工作,可无法专心。云舒现在处在危险当中,谁能知道今天这件事是开始还是结束? 她不敢回想刚刚那幕,一想起,就会心惊肉跳。 手指的抽筋还没恢复,顾微然感觉很不妙,小腿好像也开始产生了不适。她开始来回踱步,双手相互掰指头,企图抚平那种连着筋抽痛的感觉。 如果不能缓过来,接下来必定是一波高烧。这个怪毛病,到现在也查不出问题,以前有些民间说法,说被吓后是因为三魂七魄丢了一部分,需要喊魂,才能好。 可对顾微然来说,什么方法都没用。 她一直被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说起来,她的成长历程也确实很少受到惊吓,认识云舒后,也就发作过两次。 云舒走后,她几乎没再有过这样的经历。 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万一云舒需要自己呢?何况宣安还有那么多工作等着。 越担心的事情越容易发生,顾微然的症状没有一丝好转,反而开始畏寒,时而感觉冷,时而感觉热,冰火两重天。 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或许是一路颠簸,才会被吓到。 顾微然哆哆嗦嗦地钻进被窝里,开始觉得天旋地转,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只是,好像又梦见云舒了。 不然耳边怎么会又传来她的呼唤呢? “微然~” 顾微然听见声音但无法回应,她觉得好像深陷在了火山中,被熊熊烈火包围着,她的身体仿佛在燃烧,热得痛。 她烧得有些糊涂,嘴巴哼哼唧唧地不知在说什么。 “微然~”云舒的声音飘到了耳畔,顾微然感觉有只冰凉的手覆在了额头,舒缓了火烧般的折磨。 “这么烫,还说自己没被吓着。” 云舒额头抵了过来,顾微然滚烫的皮肤灼伤了她的心,她迅速去端来一盆水,拧了一条毛巾覆在她头上。 这次,顾微然睁眼了,虽然视线有些模糊,可她看见了云舒担忧的眼神,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想,只是虚弱地问:“你不是在开会吗?怎么...回来了?” 或许只有在梦里,她才会这么温和地对云舒说话。 “不放心你。”云舒满眼心疼,她握着顾微然手,帮她搓揉。 “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嗯~”云舒始终低着头,她用大拇指的指腹拨平顾微然抽筋的指头,重复这个动作一遍又一遍。 许是虚弱的时候,心很容易被脆弱和感性占满,顾微然眼角酸酸地想落泪。她望着云舒,试图屈指牵她。 可她刚刚弯起的指头就被云舒抚平了。 “别乱动。”云舒轻呢一声,顾微然乖乖地放弃挣扎。 反正是在做梦,在梦里,她还可以把云舒当成心底的倚靠甚至依恋。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云舒走后,留给她无尽的孤独。 她还以为自己很豁达,很冷漠,很无所谓。 “以后不要这样了,不管为任何人都不要这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云舒平静地说着,手中的动作不曾停下。 “身体快过大脑,我有什么办法。” 云舒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抬眸看向顾微然,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两人之间静默无言,直到酒店服务员送来药。 “头疼吗?” 顾微然点头。 云舒从一堆药里面挑出布洛芬,让顾微然靠着自己肩膀,把药喂了下去。她放好水杯,想把顾微然放下去,却被紧紧地抱住了。 “你躺下,我给你揉揉腿。” 顾微然倒在她肩头,摇头。 “躺下我就醒了,梦醒了就要回到现实,我会继续讨厌你,也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 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做梦。 云舒哑然失笑,只是轻拍她的肩膀,任由顾微然这么靠着。 顾微然全身疼痛不已,头痛欲裂,可她就是不想闭眼睛。 -- 第21页 如果失去意识,这一幕就会永远停留在梦里,再也见不到了。或许醒来,都不会记得这些内容。 原来睡梦中的自己,这么贪恋云舒。 “对不起微然,我不该逼你来,不该让你受惊。”云舒满心愧疚,她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轻视了人心,也小看了后果。 如果不是因为红姐恰好在,今天她和顾微然必定有个会躺在医院里。 “我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你差点出事吓到,每次想到就后怕,一怕就开始抽筋,我真没用,都这么大了,还会发这种病,还要你照顾...”顾微然眼皮越来越重,她想通过说话来缓解睡意,可越说越困,“你不要有事,虽然讨厌你曾经做过的事,虽然一直觉得你忘恩负义,虽然...” 昏睡之前,顾微然说出了好几个虽然,就是没把那句但是说出来。 “傻丫头~我懂。” 云舒低眉浅笑,抚了抚她的脸,将她平放在床上,开始为她搓揉抽筋的小腿。她望着熟睡的顾微然,想起了过去,忍不住嘴角上扬。 云舒从小就没有父亲,随母姓。16岁那年,妈妈云夕微突然失踪,当时的云舒在宣安中学读高一,她以市前十名的成绩进了尖子班,由此认识了顾微然妈妈林蕴。 林蕴是高中英语老师,也是云舒当时的班主任。云夕微失踪之后,云舒失去了经济来源,都是林蕴出手帮的她。 云舒的成绩出类拔萃,期末考了全校第一。可惜直到暑假来临,云夕微都没有找到,云舒的学费和生活成了很大的问题。 她自小就没见过其他亲戚,妈妈失踪后,她成了无人问津的孩子。 当时的云舒性子很倔,自尊心很强,准备辍学打工,一边找妈妈一边挣钱养活自己。 林蕴怎么忍心优秀的学生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人生,当即决定助养云舒,并且把她接回家照顾。 林蕴的先生是云舒的物理老师,两人在助养云舒问题上达成一致,校方也出了部分奖金,委托林蕴照顾她。 就这样,云舒住进了顾家,被林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也认识了九岁的顾微然。 她记得小时候,顾微然总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叫“云姐姐。”两人经常一起写作业,一起偷懒,还一起偷吃。 林蕴知道她俩的小把戏,从来不拆穿。 云舒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顾微然发病,那是一个暑假。因为林老师和顾老师出去支教,家里只剩下她们。 当时,窗外电闪雷鸣,云舒在房间看书,客厅里的顾微然被一声惊雷吓到,随后开始手脚抽筋,很快就发了高烧。 那晚云舒吓得一夜没睡,自责不已。林蕴远程指挥她怎么做,淡定自若。她不仅没有责备云舒的忽视,反而一直在安慰她说微然是因为早产,身体不好,又因为体弱容易受惊。 林老师总是这样,永远善解人意,胸纳百川,容人之量,令云舒惭愧。 恍如隔世的记忆让云舒有些怀念过往,再看眼前的顾微然,已经长得亭亭玉立,连事业都能独当一面了。 林老师一定很自豪,微然长大后懂事又优秀。 云舒也很骄傲,也很温暖。 没想到,林老师走后,她还能有这个感觉。 云舒反复帮顾微然揉腿,双手酸疼也不自知,期间电话饷过无数次,她都没有接。 明德集团一团乱,对凌睿集团代表的到来,必须由云舒出面才能解决。 今天的内部会议,云舒中途离场了,只因为她右眼皮一直在跳,总放心不下顾微然。 幸好她来了,否则这种近四十度的高烧,烧到最后不堪设想。 顾微然的烧不退,云舒不敢走。 保镖和助理轮流来叫,都没能叫动她。 布洛芬半小时到一小时起效,云舒算着时间,十分钟给顾微然量一次体温。四十分钟后,温度终于下来了。 她长舒一口气,累得瘫在椅子上。 “咚咚咚”轻微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云总,董事长回来了,让您现在回公司。” 这回从助理换成了保镖,云舒轻抚额头,无奈叹息。 “等会。” 她将东西收拾干净,又去卫生间理了理仪容,打开睡眠夜灯,才悄悄离开。 顾微然吃药出了一身汗,醒来时已经天黑。 她这个毛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退烧,抽筋的也会跟着好。 房间静谧无声,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顾微然看了一眼灯,她记得自己是白天睡的,难道晚上是自动亮灯? 也不知云舒怎么样了,把自己带来,又把人晾在这,真是的。 顾微然隐隐记得好像又梦见她了,但记不清内容了。 “真是阴魂不散!” 她忍不住埋汰了一句,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刚出来,服务员就送来了晚餐,中西式各种选择,有汉堡、点心、面条、白粥。 顾微然拿了只汉堡啃着走到阳台,呼吸着夜晚的新鲜空气,整个人都舒适不已。 对面明德大楼亮起了灯火,她的眼神从那一扫而过,准备换个角度看风景。 免得随时随地想起云舒。 她不管自己也好,顾微然乐得清闲自在,还能安静地加班。 正想着,云舒的电话来了。 这真是诡异,顾微然每次想到她,电话就鬼使神差地来了。 -- 第22页 “喂~”顾微然嘴里塞着东西,说话声音闷闷的。 云舒笑道:“给你点了那么多东西,你就啃汉堡?” 顾微然心中一惊,上下左右看了看,该不是这家酒店有监控吧,不然云舒怎么知道自己在吃汉堡? “你别找了,没有监控。” “你你你...”顾微然觉得脊背发凉,有种被人视奸的恐怖。 电话那头传来云舒轻松的笑意,她温柔言道:“微然,你看对面~” 顾微然抬头,在正对她阳台的楼层,有个人举着手机灯在向她招手。隔着一条马路,她清楚地看见了云舒那张温和可亲的脸。 ※※※※※※※※※※※※※※※※※※※※ 云妈鲨我!!!顾傲娇你已经出卖了你寄几! 给我预收文再宣传一波,文案改了一下! 千金系列双御姐文《步步为盈》请大家帮我收藏一下鸭,我不想死在起跑线555 文案: 一起灭门惨案,让豪门萧家七口人连同管家全部被杀 就在百亿资产无人继承时,萧家私生女萧长盈出现,继承家业 同时,她也成了本案最大嫌疑人 可惜无论怎么调查,都抓不到任何证据 直到余可寻出现... 她潜入萧长盈的地盘,获取其信任,试图找到证据 她要为母亲报仇,她要查明真相,她要把这个蛇蝎女人绳之于法 她机关算尽,手段用尽,都没想到,自己会沦为萧长盈的身下受 事情败露的那天,余可寻被关在兽笼里,萧长盈漠然地望着她 眼神没有任何爱意,昔日的温柔烟消云散 她终究要对自己下手了,背叛她的人从来都没有活路 余可寻含着笑意,等待死亡... --------------------------------------- 一个蓄意潜伏查真相,一个心知肚明不点破 一个孤冷聪慧、锋芒不露,一个性感妖媚、手段狠辣 留学回国查案的管家女儿VS散养民间被视为疑凶的千金 第11章 帮忙 夜幕低垂,凉风吹得人异常清醒。大厦的灯光,将黑夜变得透亮,明明隔着好几十米,顾微然却依然能看清云舒的微笑,高楼林立的四周,流光溢彩的夜晚都成了点缀,唯有云舒的身影,越发清晰。 相隔而望,顾微然竟有些舍不得收回视线,每次云舒温柔地叫她名字时,顾微然都会沉沦片刻。云舒呢喃之声,像气语在耳畔回荡,总能扰乱她的心房。 “那是你办公室?”顾微然问。 她觉得云舒一定是故意定的这间房,为的就是“监视”自己。 “嗯,我今晚要加班很晚,你自己随意安排,如果想出去玩,我找人带你。” “不用,我有工作,你加你的吧,不用管我,嗯,就这样。”顾微然想赶紧结束这种对话,沉浸在这种语境当中,总觉得会迷失自己。 “就这样?” “嗯...嗯!没事我挂了啊,不跟你说了。”顾微然先转过身,背对着明德大楼,她没再听云舒说什么,直接按了挂机键。 她没有发现,每次和云舒的通话,她都是先挂电话的那个。而云舒,总会等她挂掉,才会放下手机。 云舒一直在她背后,只是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顺畅,都是因为云舒。 其实云舒没有真正离开过,只是顾微然看不见她而已。 酒店宽大的阳台像夜幕电影,将顾微然的身影投射在云舒的视线里。 她目视着顾微然一点一点地离开自己的视线。 看到顾微然又能精神十足地与自己对话,云舒就放心了。 只要她安好,云舒就能专心致志地处理工作。 如今明德集团陷入了很大的舆论危机,地基材料的供应商凌睿集团股票也已跌停。 两家公司成了业内笑话,也因为这起事件名誉受损,损失过亿。 最令人唏嘘的是,云舒没有因为险些被伤而被理解,反而被网暴,许多人都说她活该,应该sha了云舒祭死者。 全国大媒体对此事报告相对中肯,但A市对这件事反应很是强烈。从媒体到评论,戾气十足,一时间,民众把所有的怨气都转向了云舒。 “这个女人就代表明德嘴脸,真是蛇蝎心肠。” “明德派个这么年轻貌美的女人出来,是想干啥呢?博眼球,转移注意力?” “不如让她给农民工抵命好了。” “长得漂亮就是有用,睡上去后就能当高管了,就能拿尚方宝剑当代表了呗。” 顾微然看到这些,气得直拍桌子。 竟然这么说云舒! 评论区的戾气溢出屏幕,那些人一副要替天行道,把云舒除之而后快的样子。 舆论从一个集团上升到个人,真是荒唐的很。 就算推负责人出来,也不应该是云舒吧。 她只是企业代表,出来发言,调和关系而已。 不对!顾微然冷静下来,仔细研究了现在比较热门的几篇文章,A市和其他地方的势头完全不同,凌睿集团什么背景,解决媒体多容易? 就算在A市的明德,关系网大得也应该可以压下报道才是。 除非...有人蓄意搞事,目标难道是云舒? 如果有人趁乱想除掉云舒,那就一定是明德内部人做,云舒有多遭人恨,连她命都想要? -- 第23页 争名夺利也就算了,上升到要毁掉一个人也太可怕了。 想到这些,顾微然开始害怕,云舒现在处境水深火热。她自己应该能料到这些,或者她应该看得出来自己被针对了吧? 希望那些评论不会伤害到她,希望她别看这些! 可顾微然怎么才能帮到她呢? 她没钱没势,只有笔杆子,认识一些同行还有同学。如果想力所能及,只有一个办法。 想到此,顾微然召开了一个视频会议,拉上几个小伙伴讨论这件事。 现在一面倒都在批判明德集团和云舒,有些文章其实都是为了带节奏,也比较主观。顾微然想写一篇客观的文章,这个文章既不能看出在维护明德集团,也不能煽动人的情绪。 讨论之下,她进行了分工,主笔人是自己,其他人查阅自己所需要的资料。 令她惊讶的是,有个人直接赶来了A市。 那就是杨欧,他从网上看到顾微然和云舒遇险的视频,吓破了胆,晚上临时订了个机票赶了过来。 顾微然不喜欢别人搞这套,但今天她还真的需要杨欧在。杨欧人脉比自己广,并且很擅长搜集资料。 这篇文章需要大量数据,并且需要有人操作发酵,这点杨欧很擅长。最后,只要明德或者凌睿人看到,再点把火,上热搜应该没问题。 这就是顾微然的计划。 杨欧在酒店订了一间房,两人直接在顾微然房间里进行讨论,改稿,并且连着视频,跟着发动了风起其他人。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跟云舒有关,很有干劲。毕竟顾微然承诺过,以后接下来的项目,只要甲方回款一次就会给大家发奖金。 如今每个人都把公司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团结在一起。风起人少却很有凝聚力,这就是顾微然放不开的原因。 云舒在前线,顾微然在后方。 她告诉自己,帮云舒是为了公司。 其实,到底为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看到那些骂云舒的话很恼火,心里很不舒服,比自己被人冒犯还生气。 她很清楚,回击骂回去意义不大。或许那些号都是水军,有团队在操作,她只能竭尽所能,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作用。 两人投入到工作中,时而在屋内徘徊,时而争论,时而安静地各干各的。 云舒在公司里忙里忙外,不是开会就是伏案工作,休息的间隙,她走到窗户边,想看看顾微然,却不想注意到多了个男人。 那是谁?怎么会在她房间? 云舒捧着水杯,望着对面许久,这片刻的放松时间,好像没有让她心情愉悦。 她深吸一口气,舒缓倦意和疲惫,不禁又在想,那个在微然房间的男人到底是谁呢? 在窗边发了会呆,云舒心事重重地回到办公桌,转身的刹那,对面的顾微然正好抬头,她特地选在落地窗旁边的桌子,就想时不时能看见对面办公室。 云舒不在的时候,顾微然会忍不住抬头寻觅,云舒回来后,她更忍不住想去看,哪怕偶尔用余光瞥一下,也觉得满足和心安。 这种感觉,很微妙,像一种无形的牵绊,想让顾微然依赖。 “你看什么呢?”杨欧在顾微然眼前挥挥手。 顾微然回神,摇头:“没事,发个呆,放个空而已。” “我图片都找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杨欧负责找合适的图片,图文并茂才有可读性,图片的搭配会让文章看起来更加生动。 顾微然浏览了一遍,向杨欧竖起大拇指,“没问题,马上排好,发给你那个朋友。” 杨欧有个同学恰好在A市某个自媒体大号当主编,这次投稿还需要发动这层关系,发起源头必须是有影响力或有公信力的媒体。 “可以是可以,但是...”杨欧面露为难。 “要钱是吧?”顾微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有些交情适当时候能用,某些时候并不好用,比如现在的敏感期,或许发这篇文章会得罪一些权贵,会开高价也正常。 顾微然要的就是发出去这短暂的几个小时,只要能发酵,就算他们成功了。 “还比平时费用高些,不如我俩平摊?”杨欧不想让顾微然一个人背负这些,他知道顾微然卖了房,哪里忍心。 “不用,你说多少钱?” 顾微然拿出手机,做好转账准备。这笔钱,她花的不心疼,多少都会值得。 云舒的名誉,云舒的安危,怎么能用钱来衡量。 “你别强撑,我俩一起...” “多少钱?”顾微然没什么表情,只是又问了一遍,她不喜欢磨磨唧唧,也不会无缘无故领别人情。 杨欧不敢再说什么,否则顾微然冷暴力来,他扛不住。 “八万。” “不算很贵。”这篇文章的分量加上公众号的粉丝量,顾微然愿意出这个价。 她想也没想,把钱先转给了杨欧,她相信杨欧为人,不需要去求证,实际上,真正的费用是十万,杨欧故意少说了些。 顾微然倔,他只能这样。 晚上十一点,这篇文章顺利发了出去,杨欧找了个微博营销号转载,同时以风起为圆心,在圈内开始辐射,不多会,就形成了小范围的发酵。 “云总!”助理吕馨匆匆敲门。 云舒抬眸,“怎么了?” -- 第24页 “有篇写我们的文章,您看一下,我觉得是时候联合凌睿集团添点火候了,文章我转您手机了。” 云舒打开链接,认真地研读了这篇文章,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从明德创业的历史到企业文化,甚至连明德这些年做的公益慈善都拿了出来,用所有的历史数据去佐证明德并不是现在所传言的那样。 随后再用公关技巧和套路去分析明德这次做法,最后还提到了云舒,虽然没有直接写名字,但寥寥几笔带出了云舒险些遇害的惊险和无辜。 文笔很凝练,长而不冗,有很强的故事性和可读性。 “谁写的?”云舒问。 “首发是一个叫‘三两事’的自媒体号,我刚电话去问了,说是有人匿名投稿,他们觉得不错才发的。” “这话你也信?” “我不信。”吕馨get到了云舒意思,“我再去查,顺便联系凌睿集团那边,看能不能联合发酵,做成连续热点。” 云舒点头,又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这确实是篇好文章,就算明德企宣部的文案也写不出这个水准。 只是,这个文笔,很眼熟。 这个文字风格,修辞手法的运用,哪怕是引经据典的习惯,都像极了某个人。 难道是...云舒转眸看向酒店,顾微然房间的灯竟然熄了。 她眉头紧了紧,把手机扔回桌上,独自发呆了片刻,忍不住又看向对面,依然漆黑一片。 看什么呢?她无奈地摇头,正想着,有两条信息同时来了。 对话框是她最熟悉的两个人,她先点开了顾微然的信息。 “睡不着,我去不夜城走走。” 不夜城是A市唯一靠海的商业景区,主要针对外地游客,24小时不打烊,是来A市的必去之地。 云舒本就想着带她去玩玩,没想到她自己跟别人去了。 她笑着回复:好 随后,她点开第二条未读消息:“我难得回来,带你逛逛,想去哪?” 云舒敛起笑意,想了一会,回答:“不夜城。” ※※※※※※※※※※※※※※※※※※※※ 昨晚被留出差地了,没回得来,所以没更! 我们一起期待不夜城的“偶遇”,hhhhh 第12章 解围 A市是一座滨海旅游城市,每年都会吸引全国各地乃至世界游客,不夜城就是沿海而建的特色商业。 顾微然本来对旅游和这些网红打卡点没什么兴趣,只是做完一件事想要放松,加上下午睡太久,导致她夜晚格外精神。 所以当杨欧提出要去不夜城时,她欣然同意了。 临近冬天,A市游客相对少些,但丝毫不影响不夜城的热闹。这里是一座围合式的景区,有瞭望台能够拍摄海景,有沙滩露台,更有海上漫步商业街。 两人走在光景长廊,眼前是一望无垠的3D立体画,灯影交错,仿佛置身氤氤氲氲的时光隧道中。 杨欧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拍照,顾微然百无聊赖地走着,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她时不时拿出手机看文章的反响、转载率和热度。每次点开评论都无比挣扎,生怕又看见骂云舒的话,也怕自己这篇文章写的不得人心。 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糟糕透了,没想到她不在意的二次元的评论,有天也会成为困扰。 “微然,我们去十二滩区逛逛吧?我给小雅小骆她们带点特产回去。”杨欧名义上要给其他同事带礼物,实际也想趁机送点东西给顾微然。 “嗯,行。” 难得能够单独与她在一起,杨欧没有办法制造气氛,顾微然对什么都兴致缺缺,淡淡的态度让他不敢逾越。 有时候觉得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有些出尘的气质。她人在自己身边,思绪不知游到了哪里。 杨欧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偏偏对她入迷,这几年也习惯了她不冷不淡的态度。 十二滩区属于购物商街,相对热闹。杨欧大放血,买了许多东西,想挑点什么给顾微然,都被拒绝了。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有个界限,顾微然有自己的底线,杨欧什么心思,她知道。 正因为知道,她不会接受任何好意,有时候不经意的举动,很可能给对方希望或成为暗示。 顾微然会在源头把一切掐死。 “微然,这里琳琅满目,就没你喜欢的?” 顾微然摇头,“我只买需要的,你给她们带就好了,不用管我。” “那你饿不饿?我们吃点夜宵?吃点海鲜烧烤啥的?” “也可以。”顾微然冷冷冰冰,没有热情,她总会想起云舒,不知那些言论有没有影响到她,不知她是不是还在加班。 离开酒店前,她看到云舒还在伏案工作。 她们的世界好像被工作填满了,没什么其他东西。这个世界精彩纷呈,顾微然从来无心赏景。 现在想来,她或许是个挺丧的人。对人没什么热情,对生活没有激情,内心荒无人烟,想想也真的无趣。 云舒走后,她就失去了那颗欣赏美好的心。 云舒回来,内心才有了涟漪。 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不夜城的人依旧熙熙攘攘,灯火通明的廊道让人分不清白昼黑夜。 “微然,微然,那是壳雕店耶,我们去看看?” -- 第25页 所谓壳雕,不仅仅是传统所说的在鸡蛋上手工雕刻,更是不夜城的一大特色,手作师在筛选出各类贝壳上进行艺术雕刻,再定制成工艺品或者装饰品进行售卖。 这些东西还挺有意思的,顾微然饶有兴致地欣赏,难得吸引她目光的东西,杨欧很积极地陪她挑选。 可顾微然想的却是,不知云舒喜不喜欢这种东西呢? 想到这个,顾微然吓了一跳,她怎么能想到要送给云舒? 简直可笑。 她拍拍脑门,觉得自己有些走火入魔,一定是最近明德报道惹的。 “微然,微然!”杨欧突然急促地叫她,顾微然叹口气,“又怎么了?哥。” 真是奇怪,同样是叫自己名字,为什么云舒的声音听着那么舒服,而听见别人反复叫自己,会觉得厌烦。 “你看那人是不是云总?” 听到云总两个字,顾微然心头一颤,像被人直击了心房,她顺着杨欧的视线寻去,在对面的围巾店,果然看见了云舒。 她正和一名中年男人有说有笑,好像在挑选东西。那男人手里正拿着围巾往云舒脖子试戴,而云舒没有半点抗拒,很自然地接受。 她此刻的笑容扎痛了顾微然,心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有些难以呼吸。云舒的微笑,令人不可抗拒,她对那男人微笑的样子,让顾微然窒息。 “那人好面熟,在哪见过呢?” 顾微然低头垂眸,苦笑:“那是明德集团董事长明尚东。” 这个响当当的人物经常上行内新闻,顾微然怎么会认不出来。 “对对,难怪...嘶,难道传言是真的,云总真的是明董事长的...情人?不会吧,也太...虽然明尚东有钱,可云总有才有貌,干嘛要这样呢。” 顾微然很想封了杨欧的嘴,这些话就像在她伤口撒盐,她甚至都不知道何时受的伤? 情人?呵,关她什么事? 为什么在这都能遇到云舒,老天玩她呢?? 顾微然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心,越来越疼。 她讨厌这个感觉,讨厌被这么影响着,更不想再污了自己的眼睛。 “回去吧,不想逛了。” 她没管杨欧,径自出了那家店。两家店相隔不到十米,中间被小支流的水隔开了。顾微然走出店的时候,余光瞟见门口有个人正举着手机在拍什么。 与那人擦肩而过时,顾微然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那男人好像正在拍照,目标正是对面。 为了确认自己猜想,顾微然悄悄退了几步,作出故意等杨欧的样子,偷瞄了拍照男人屏幕一眼。 果然拍的正是云舒和明尚东。 偷情被人跟踪偷拍,这种事除了正室干还能有谁?顾微然摇头,就被抓到也活该吧。 “微然,我来了。”杨欧匆忙付钱拿了东西赶来,顾微然果断地向前走,不想多管闲事,可走了几步内心更加煎熬。 她都看见有人对云舒不利了,难道撒手不管吗? 仔细想想,谁会那么恨云舒?除了利益那层,就只有董事长夫人了吧。普罗大众都知道这个传言,何况正妻。 对云舒这种能力突出又年轻貌美的威胁,正室会不会除之而后快呢? 搞不好云舒最近遇到的危险和麻烦都是那位正妻搞的。 想到云舒差点被伤,顾微然就后怕,也做不到不管不问。 没脑子的女人!明知道自己在风口浪尖还要跟那男人出来,如果这些照片到董事长夫人手里或是被媒体曝光,她在这行名声就彻底烂了。 以后离开明德,谁会要她? 顾微然轻叹一口气,低声对杨欧说:“杨哥,有人在偷拍云总。” “啊?”杨欧回头看了看,果然看到那个偷拍的人,从他们的角度很容易看到屏幕的画面。 “你要通知云总么,也好,后面说不定明董事长都会记咱的功劳。” 顾微然低头思忖,向杨欧招招手,附耳叮嘱了一番,杨欧笑着点头,作了个OK手势。 交待完后,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等着。 这个明尚东五十多了,都能做云舒爸爸了,一把年纪还搞这些,真是恶心。 云舒也真是不自爱,从找少爷到跟明尚东,桩桩件件都展现了她私生活的混乱。顾微然有些后悔答应她的条件,除了给自己添堵,没任何好处。 云舒现在跟那些有钱出去玩的富婆有什么区别,乱搞男女关系,一边傍着大款,一边拿着大款钱去找小鲜肉。 真是比吞了苍蝇还是让人难受。 可顾微然真的没办法视而不见,这叫什么事呢?真是讽刺。 云舒越来越讨厌,真的好讨厌。 “微然,我来了。”杨欧买来一杯奶茶,揭开了盖子,准备就绪。 顾微然眯眼,将杨欧头顶的帽子拿了扣自己头上,“我去对面,你一会按照计划行事。” 这是顾微然对他做过最亲密的动作了,杨欧开心地抚了抚头发,连连点头。 顾微然不过是想遮一遮自己,最好别被云舒认出来。 云舒在围巾店逗留了挺久,明尚东为她挑选了一条灰色的披肩,而云舒自己买了条正红色。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红色了?”明尚东笑着问。 “不是给我自己买的。”云舒坚持自己付款,也收下了明尚东送的那条。 -- 第26页 “看来是要送给女孩子了。” “当然,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云舒笑了笑,把围巾拎在手里,不知微然会不会喜欢,她皮肤白,红色跟她很搭。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外面响起了吵闹声。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赔您手机吧。”杨欧连声道歉,原来是他奶茶撒到那人手机上了。 “你赔得起吗,你知不知道我里面有许多重要资料和照片?” 外面的吵闹还没停止,店里又传来嘈杂声。 “你能不能小心点?” “对不起,对不起,小哥哥,对不起。” 是微然的声音?? 云舒惊讶的转头,顾微然迅速捡起那人手机,看到了没来得及关掉的屏幕,就故意叫道:“诶?这不是店里那位先生和小姐吗?” 她指向云舒和明向东,在与云舒对视的瞬间,心头一酸。 但她没有任由情绪蔓延,而是故作惊讶,“这位小哥哥你这是偷拍呢?还是无意中拍到人家的呢?” 原来顾微然计划是自己到对面来提醒云舒,结果无意发现店里也有可疑人,于是就将计就计跟杨欧来个里外配合。 她相信,这种情况下,云舒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 吵闹声引来围观,云舒心领神会,趁乱把明向东推了出去,沉音道:“我们被人跟踪偷拍了,你先走。” 明向东脸色微变,没想到那女人已经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了。 “我回去处理这件事,也不会让照片流失出去,你自己小心点,这些天不要乱走了,早点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没事,你赶紧走吧。” 明尚东把围巾塞到云舒手里,似乎有些依依不舍,“最近不要见面了,过了这阵子再说,过两天你先回宣安避风头。” 顾微然道歉时看到两人分别时的纠缠和暧昧,再次被膈应到。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为什么呢? 眼睛像被抹了辣椒水,又辣又麻。 那人见被发现了偷拍,想逃走,被云舒拦在了门口。 云舒脸色阴沉地瞪着他,那人心虚地藏起手机,“我没拍你,我随便拍店里,不小心拍到的你。” 云舒冷笑:“帮我带句话给你老板,如果她想两败俱伤,我会奉陪到底。” 那人没有回应,就像默认一般,见云舒没想为难,灰溜溜地走了。 云舒眉头轻锁,抬头才发现顾微然也不见了人影。 ※※※※※※※※※※※※※※※※※※※※ 现在是顾傲娇跑,云舒追、找,后面就会反过来了,嘻嘻 这篇不会咋虐的,小小的,很小的 第13章 等我 顾微然趁着云舒跟那人说话,从门另一边溜走了,她怕云舒又来追自己,索性左拐右转的,最后把自己都绕晕了。 心情就像覆盖了一层寒霜,提前入了冬。 顾微然独自走在灿烂的霓虹步道中,听到不远处传来恍如天籁的歌声。 那是一座名为“星月”的酒吧,已经夜深了,这里还坐着不少人。顾微然驻足停留,安安静静的海边,偶尔会有海浪声,酒吧里的歌声恍如天使在唱歌。 顾微然不喜欢喝酒,难得去这些娱乐场所,在宣安也只去过Rose酒吧,静吧的歌声和慢时光,总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她随便点了几瓶啤酒坐在角落,一边听歌,一边用酒精刺激肠胃和感官。 歌手唱的是《好久不见》,这是顾微然最喜欢的一首歌,从旋律到歌词,每个字能唱进她心里。 曾经觉得这首歌好听,现在才觉得很悲伤,明明该是见面寒暄的“好久不见”,其实是一种奢望。 顾微然没想到有天她会成为歌词里的主角。 也许是今天心情太糟糕了,听到这首歌,她莫名伤感起来。 想到云舒的种种,就像有东西在鞭挞自己的心,很疼很疼。 顾微然很苦恼,想到云舒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好像根植在了自己的脑海。重逢不过大半个月,她的心情总是围着云舒转。 想到此顾微然眉头蹙得更深,随之而来又是一杯酒下肚。当喜怒哀乐写在脸上时,总会惹人注意。 顾微然容貌出众,从走进酒吧时就得到关注。她独自坐在角落,黯然失神的样子,吸引了两名年轻男人。 “小姐姐,你好像很不开心哦,”年轻男人走过去搭讪。 顾微然喝着闷酒,没有搭理。 漂亮女人微醺的样子很是养眼,顾微然本就属于小家碧玉类型,长相清纯可人,不笑时眉眼总有些淡淡的忧伤,精致的五官像被雕琢过一般,骨子里散发着古典美女的气质,很容易勾起人的征服欲和保护欲。 这两男人有几分醉意,看到顾微然一直独自坐着,便走了过来。 “我们一起喝一杯好不好呀?” 那男人刚想坐下,只听见凳子瞬间被人抽离,他险些坐空。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清冷的女声,透着若有若无的寒意,顾微然觉得声音熟悉,这才抬起头。 “红姐?” 红姐坐到顾微然身边,酒杯端了端,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女人味,她比顾微然多几分风情和韵味,气质更加冷艳。 男人见又来一位美女,顿时来了兴趣,“这位姐姐,一起拼桌好了。” -- 第27页 “我妹妹心情不好,限你们十秒内消失。”红姐抿了一口酒,指尖轻点桌面,仿佛在数数。 那两个男人相互看了看,并不畏惧,反而靠得更近,其中一人想伸手耍流氓,只见红姐酒杯一放,握住他手腕。 她冷眼扫过,转手一拧,那人惊呼一声,红姐没有松手,继续加重力气,那男人疼得直弯腰,近乎跪下。 “啊啊啊啊,疼…” 红姐面无表情地单手捏着他手腕,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轻松自如。 没听到求饶声,她没有卸力。 “我错了,姐姐,我错了,我马上走。”那人痛得快流泪,只觉得手快被扭断了,边上那男人胆战心惊不敢动,许是红姐气场太强了,他们又是涉世未深的小混混,不敢造次。 “姐姐,我们错了,不敢了,您,您放过我们…” 听到两人都在求饶,顾微然掩嘴偷笑,一晚上的阴霾就这么被驱散了。 红姐瞥见顾微然偷笑,这才松开手,那两人忙灰头土脸地滚回自己的座位。 “红姐,你是不是练过散打或者拳击,这么厉害。”顾微然一脸崇拜,红姐嘴角扬了扬,“这里人多有点吵,出去走走?” 顾微然点点头。 景区邻近环岛沙滩,已是后半夜,这里静谧无声,顾微然第一次跟红姐走这么近,感觉很微妙,但心情好转了很多。 “红姐,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红姐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她,继而笑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感觉,红姐一直有心事。” 红姐沉默片刻,抬头看了一眼星空,支起微笑:“你能看到我的不开心,也应该能看到别人的用心。” “红姐想说什么?”顾微然觉得她意有所指。 “那晚我也在,本来我们都没想着叫少爷,人都过来了不好直接推掉,云舒才被纠缠上,其实她也是受害者。” “我…没…”顾微然支支吾吾想解释,红姐摆手,故意说道:“以云舒性格想来也不会跟你解释什么,我今天多嘴了,你就当没听过。” 那天顾微然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眼神中透着酸楚和难过,所有细微的表现不是在乎又是什么? “我那天有些莽撞,有时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许多事情想不通,控制不住心里的矛盾和焦躁。”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人最难得的其实不是接纳别人,而是正视自己。” “正视自己?”顾微然的心像被什么戳了一下,她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吗?还是她不够了解自己? 荧光步道散发着微弱的光,顾微然心事重重,红姐轻拍她肩头,说:“早点回去吧,别让关心你的人等你。” “没人等我,红姐,你也该回去了,很晚了。” “我开酒吧都是日夜颠倒,早就习惯了,回去有空可以去Rose玩。” “好啊,我想喝你调制的彩虹酒可以吗?” 彩虹酒是Rose里的网红品种,不对外出售,只有红姐会调,也只给特别的人喝。 没人知道彩虹酒的背后,藏着红姐深沉的爱。 “彩虹酒可不是谁都能喝的。” “呃,有什么条件吗?” 红姐眉头一挑,“你知道彩虹的意思吗?” 顾微然好奇地问:“彩虹酒难道不是根据色彩而得名的?” “等你懂了彩虹的意思,再去找我,我一定为你调一杯,再见。” 红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遇见她就像一段奇幻的境遇,倏然出现,又匆匆结束。只是,这夜晚不再孤冷,让顾微然的心也宽慰了很多。 倒时差的休息习惯,让她在凌晨两点依旧感觉不到困意,她独自在海边走了一会,没有再偶遇红姐。 远处的海面,黑压压的一片,再走下去,很可能会等到日出。可一个人看日出有什么意思?面对这么美的风景,顾微然又想到了云舒。 她甩开多余的思绪,踏上返回酒店的路。 手机一直静音状态,拿出来才知道有无数条消息还有几个未接来电。在点开对话框之前,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看见云舒的号码。 望着手机屏幕好一会,顾微然才点开,共有八条未读信息,七条是杨欧的,只有一条云舒发来的。 没有点开就能看见三个字:“你在哪?” 再翻翻未接来电,只有杨欧。 就问一句,不能来个电话吗?虽然自己听不见,可总会看见啊。 她对自己的关心,也不过如此。 可顾微然为什么要期待云舒关心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她一条信息没回,直接往酒店走去。刚踏进大堂,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微然。” 顾微然听见声音,惊讶地转头,云舒端坐在大堂沙发,挂着淡淡笑意。 她拎着购物袋慢慢走来,顾微然心情百转千回,每次看见云舒都很煎熬,心底总会涌起丝丝喜悦。 她也会想起云舒和明尚东在一起时的样子,心里难以接受。 “你回来了。”云舒走到她身边,顾微然闷闷地点头。 云舒没有责备,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却叫顾微然想起了从前。 以前每次放学,只要云舒在家总会迎到门口,对她说:“你回来了。” 她会给自己拿好拖鞋,把炖好的汤端给自己,每晚必定准备一杯热牛奶,早上做好早餐。 -- 第28页 有时候,云舒为了照顾她,会按时下班回来做饭,吃完再去跑业务,见客户。 顾微然的高中一直走读,现在想来,如果当初选择住校,或许云舒也不会那么累。 “你怎么没回家?”顾微然不冷不淡地问了一句。 云舒低眉浅笑,“我哪有家?” 林老师走后,她就失去了最亲的家人,离开顾微然后,连家都没有了。房子对她来说,只是冷冰冰的建筑,没有烟火气,没有人情味,更没有家人的温暖。 顾微然的心被她这句话刺痛,可嘴上还是扛道:“有房子就是家。” 云舒没接话,只是把购物袋递过去,“给你买了条围巾,记得洗完再戴。” “平白无故地不收礼。”顾微然不领情。 “谢谢你帮我。” “我帮你什么了?”顾微然继续挣扎,不夜城她可以说是巧合,那篇文章她也交待过匿名发布,实在有人调查就说是杨欧写的。 云舒颔首低眉,不点明不说破,只是把围巾塞进她手里,“不是因为你帮我才买,你非要个理由我只能这么说,你戴红色好看,看到就买了。” “你不知道一般年轻人都喜欢黑灰白,不喜欢这种艳丽的颜色吗?” “你又不是一般人。”云舒笑意浓浓,接的顾微然竟无言以对。 永远都说不过她,好气哦。 “我给你定了明天下午的飞机,早上你可以多睡会,回去后搬到新住处,地址我明天会发给你。” 顾微然:“???你又替我决定?” “我难道没资格替你决定吗?” “我…” 又拿甲方身份来压?? 这女人真是温柔不过五秒啊!!顾微然咬咬牙,挤出微笑,“有,您很有资格。” 云舒眯眼笑道:“我希望过几天回去能看到你在家里等我。” “我要正巧不在家呢?” “那就把三个月同住延长到四个月。” “你?!!!”顾微然愤愤地指向云舒,却被她握住了食指,云舒的笑脸凑向她,轻笑:“别耍小聪明哦。”说完还不忘捏了捏她的指腹,顾微然顿时觉得心痒难当,忙抽回手。 云舒嘴角扬起美丽的弧度,深深看了顾微然一眼,才转身离开。 顾微然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平静,脸上余热未消,前台就走了过来。 “顾小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去机场的专车,明天您只要提前电话给前台就好。” “她安排的?”顾微然知道这家酒店是明德集团旗下的,这些人谁不认识云舒呢,个个对她毕恭毕敬。 “是,云总特别吩咐的,她今天在这等了您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顾微然眉头紧了紧,低头看了眼围巾,心情复杂。 云舒,你为什么要这样? ※※※※※※※※※※※※※※※※※※※※ 红姐这段就是《红玫瑰》里面出差A市她失联那段,第二天突然出现在二小姐后面,跟她去了工地。 其实人家暗戳戳给后辈指点迷津了,嘻嘻 顾傲娇和云妈的同居生活很快就要开始了 第14章 墓园 顾微然的A市之行在仓促中开始,在平静中结束。短短两三天,经历了生死和生病,最让她深刻的不是这些经历,而是云舒留在她心里的酸涩和失落。 红姐的话犹言在耳,顾微然却不敢深入解读。 回来后生活被工作填满,只要闲下来她就会忍不住刷手机,看明德新闻的最新动态。 神奇的是,那位死亡的农民工哥哥,停止了对明德的控诉,他伤人未遂也是当天被保释了出来,不知是不是云舒从中做了什么工作? 能让一个人把怨恨放下,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呢? 顾微然不知道是她创造了最好的时机,当时那篇文章引起极大反响,把明德积极的一面展现出来,云舒才能借助公关再添把火,同时由供应商凌睿集团私下出面,找那人洽谈,才能顺利解决这件事。 她只在意云舒的安全和名誉,其他漠不关心。看到评论区对云舒的怨气和谩骂减少,顾微然才放下一口气。 接下来,她只要做好宣安的项目,就是对云舒最大的帮助。 她盲猜,云舒在集团应该是签了对赌协议,才会到宣安管理那两个老大难项目。 她在明德的日子,也许并不好过。 不知不觉,她所做的每件事都违背了初衷。说好的为公司为理想也为自己,最后都变成了为云舒。 她被自己这些可怕的念头吓到,和云舒重逢才多久,就这样,以后相处久了还得了。 每天脑海里都有小人在打架,吵得不可开交。顾微然已经做不到心无旁骛,总会想起云舒的种种。 她会在疲惫时想起云舒的微笑,会在苦恼时想起云舒的安慰,也会在放空时想起云舒的霸道和温柔。 贪恋,就这么一点一滴地累积着。 回来三天了,除了发了条搬家地址的信息,她们没有其他交流。 有时候她会期待云舒发消息过来,不管说点什么,可云舒好像从来不会这样。 每年这个时间,顾微然的怨念都会加深。 因为妈妈的忌日快到了,自从云舒走后,就没有在墓园看到过她。每年的清明节和忌日,都是顾微然自己去的,偶尔苏清会陪着她一起。 -- 第29页 可连姐明明说她每年清明和妈妈忌日都会回来,为什么从不约自己去扫墓呢? 十二月,是个悲伤的季节。 那年,林蕴申请去支教山区,山里下了一场漂泊大雨,她为了救学生丧生在泥石流里。 尸体找了整整七天,才送回宣安。那年云舒21岁,大学刚毕业半年,顾微然还在读初中。 望着冷冰冰的林蕴,顾微然只觉得天踏了,哭得死去活来。而云舒,不知是麻木还是痛到极致,从见到林蕴的尸体到办丧事,她没有落一滴泪。 直到丧礼结束,林蕴化为尘埃入土,现实这个巴掌才打疼了云舒,也撕碎了她的心。 那晚,她躲在卫生间里哭得撕心裂肺,顾微然站在门外啜泣不止。她以为云舒会和自己一样,伤心很久,会很久走不出来。 可第二天,云舒就变得若无其事,依旧笑对生活,也想着法子逗自己,安慰自己。 现在想来,或许是人表达悲伤的方式不同。 云舒有多难过,只有她自己知道。 每年林蕴的忌日都会下雨,今年也是。顾微然穿了件浅灰色的卫衣,特地戴上了云舒送的围巾。 墓地周围依然茵茵绿意,有几支梅花含苞待放。顾微然很奇怪,每次来都觉得有专人清理过这里,去询问墓地工作人员都声称当初买墓地送的后期服务。 她一直相信到今天。 细雨如丝,顾微然把一束菊花放在墓前,向林蕴磕了三个头,并且烧了一本书。 林蕴喜欢看书,每个月至少1-2本。她走后,顾微然每年都会挑好书自己先看完再烧给她,这个习惯保持了近十年。 “妈,每个月一本书你是不是不够看呢?想必你在那边也收了不少学生吧。”顾微然喃喃自语,就像妈妈从来没走过一样,每次来都会跟她谈心。 “云舒回来了,她还是那么爱笑,那么漂亮,那么会...关心人。”顾微然提及云舒嘴角不禁扬起,“她五年杳无音信,回来就成了我的甲方,如今是明德集团的副总裁,也是明德地产大区总经理,真的站在了云端呢。” 五年了,顾微然第一次在林蕴墓前提到云舒。以前是避而不谈,现在是想提及“云舒”这两个字。 “你说她是不是你最得意的学生呢?可惜她当初没有坚持跳舞,选择了做销售,不然现在一定也是位舞蹈家了。” 云舒从小喜欢跳舞,成为舞蹈家是她的梦想,林蕴走后,她放弃了舞蹈这条路,选择做了销售。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云舒正式踏入明德集团,从某楼盘的基层开始了职场之路。 提到云舒,顾微然专门挑了好的话来说,关于云舒的传言,她自己的疑惑以及曾经生气的地方,只字未提。 围巾沾了些雨,有些凉。 “对了,妈。”顾微然指了指围巾笑着说:“这是云舒送我的,她还记得我喜欢红色呢,好看吧。” 她把围巾解了下来,裹在肩膀可以当披肩,又换着不同系法展现给林蕴看。 待了好一会,她才清理掉东西,依依不舍地离开。 云舒还是没来,顾微然的期待又落空了。妈妈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从不回来看她? 她还以为,今年云舒不管怎么样都会回来,甚至幻想过云舒跟她一起来看妈妈。 呵,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没有期待的时候,云舒会给她惊喜,可一旦有了期待,总会落空。 人果然不能贪心。 顾微然深叹一口气,开车离开了。 刚行驶五分钟,就有一种东西落下的感觉。她往副驾驶看了看,手机在,包在,又摸向口袋,空空如也。 本来她想今天搬去云舒说的那个地方,就把钥匙直接放口袋,这会却不见了。 “糟糕,不会掉墓地了吧...” 想到此,她调转车头,重新开向墓园。 这是她第一次去而复返,如果她早几年回头,该有多好。 浓密的细雨,恍若一层薄雾,让墓园变得朦朦胧胧,恍惚间,顾微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熟悉到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舒一身黑色运动衣,扎着马尾,正蹲在墓碑旁认真地培土。她手持铲子,将周围的杂草清除干净,又往土里摘了几株绿色的植物。 顾微然伫立许久,怔怔地望着她。 心里有根弦被云舒拨动了,乱跳不止。 原来,双眼一直在蒙蔽自己的心。 云舒十指都是泥土,摘完花苗,她用携带的清水洗了洗,又去修剪梅树。她就像回到自己家里,做的一切都那么的自然熟悉。 全程她都静默无言,顾微然好似在看一场无声电影,没有任何情绪表达,也没有语言修饰,只是看着她的每个动作,就能被代入其中。 云舒形单影只地做着这些,是什么心情呢?顾微然想去她心里看看,为什么默默地做着这些,任由别人误会,从不解释。 她以前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云舒也只是一笑而过。 为什么? 顾微然觉得自己真是狭隘。 眼见不一定为实的道理,至今才明白。 云舒忙碌的身影,倒映在顾微然眸间,也刻进了她心里。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想更深入地了解她。 云舒感觉到有人靠近,转眸迎上顾微然的目光。 -- 第30页 惊讶从她眼中转瞬即逝,云舒的视线落在了红色围巾上,嫣然一笑:“我就说红色适合你吧,很好看。” 说完,她从工具箱里拿出笔刷,开始清理墓碑上的泥泞。 “你每年都回来,只是故意避开我,不让我看见你,是吗?”顾微然问出心里的疑惑。 云舒动作没有停下,只是淡淡回答:“是。” “为什么?” 她转头看了看顾微然,笑笑回答:“你不是讨厌我吗?既然不想看见我,那我就不出现。” “只是这样而已?”顾微然不信。 云舒收拾到林蕴的名字和照片那里,停下了手。望着温柔似水的林蕴,她低眉浅笑:“我也不想让林老师看见我们相处不和睦。” “谁说我们相处不和睦了,我刚还告诉她你送了我围巾。” “哦?”云舒饶有兴致地看向她,“我见你接受的时候那么不情愿的样子,以为你不喜欢。” “你别误会,我只是...”顾微然感觉被套话了,急于辩解,云舒却竖起食指,作了一个“嘘”的手势,她指了指林蕴照片,意思是她能听见,让顾微然别乱说话。 因为培土用凉水洗手,云舒的手指冻得通红,顾微然竟有些心疼。 “别嘘了,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太冷了。”顾微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回头。 云舒穿得单薄,也没有打伞,徒手弄泥又碰冷水,顾微然真担心她会受凉。 云舒摇头:“我还要待会,你去准备搬东西吧,晚上我在家等你,钥匙我先收下了。”她捡起墓碑旁的钥匙,扬了扬手。 我等你,一句温暖又贴心的话。 说好让她等云舒,结果还是变成了云舒等她。 她没按照要求回来先搬家,云舒没有生气。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云舒都不会计较,一直在包容。 有时候顾微然在想,云舒的底线到底在哪? ※※※※※※※※※※※※※※※※※※※※ 好了,我想BE,然后我带走云妈,私藏! 谁不想要个这样的小姐姐呢 第15章 同居 淅淅沥沥的雨在黄昏停下了,顾微然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从墓园回来就直接去了公司。她想着自己行李不多,下班直接过去就好了,可一忙就忘记了时间。 晚上九点,风起依然灯火通明,加上顾微然共十人团队,一个不少。她给大家点了外卖,对待老同事,顾微然从不苛刻。 她在工作上追求的满足感多半来源于甲方的肯定和认可以及与大家共同奋斗的感觉。金钱利益对她来说,不是最重要的,她愿意在将来的盈利中拿出钱来,犒赏大家。 顾微然在大学里读的是跟编剧相关的专业,现在苏清做了本专业的工作,而她做着与专业不对口的广告行业。 如今,她虽然成了老板,以前的工作模式还是没有改变。 加班是家常便饭,倒时差工作更是常态。 “微然,你今天不早点回去么?”杨欧见她还在专注做事,忍不住提醒。 顾微然双眼盯着屏幕,经过杨欧这么一提才想起来,搬家的大事还没完成。 “你不早说!”她火速合上笔记本,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完蛋,每次答应云舒的事情都没完成。 “你们也早点回去,我先撤了。”顾微然刚走出办公室就收到了云舒短信,“把公司的公章带回来,门禁卡密码是1115。” 带公章干嘛?顾微然实在疑惑,没来由的这句话让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回头把公章拿着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云舒是怎么知道公司到自己手里的?达叔告诉她的吗?不应该啊,达叔都没跟她见过。 或者她其实不知道,上次那话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这次又让自己带公章回去,不会是试探自己什么吧? 可转念一想,云舒知不知道这件事,好像并不会影响她什么。如今她骑虎难下,除了听话没有别的选择。 顾微然匆匆回家,拖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就走了。 初冬的宣安,伴着丝丝寒凉,十点半的街道有些清冷,出租车绕了一圈出了古城区,新住处地址在十三街,是影后陆景言的房子,暂借给云舒。 陆景言是闺蜜苏清的偶像,也是顾微然最喜欢的演员。她甚至还记得曾经跟云舒一起看过陆景言饰演的电视剧,谁能想到远在天边的国际巨星,会成为云舒的好友。 街边的树影从顾微然眼前闪过,她望着窗外发呆。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她即将重新回到云舒的身边,云舒也回到了她的世界。 好像一如当初,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顾微然心里悄无声息地变化。 十三街在古城外五公里处,小区名为“如院”,意指人生如愿。这是一座宛如巨大院落的小区,里面住户很少,隐秘而安静。 顾微然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慢悠悠地走着。 已经快十一点,云舒或许已经睡了,也不知道现在回去,会不会挨骂。 可细细想来,云舒从来没有凶过自己,也没有责备过自己,她担心什么呢? 抵达六楼,顾微然长舒一口气,悄悄地输入四位数密码。门缓缓地开了,室内微弱的灯光照了过来,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发现地垫上已经放好了一双拖鞋。 -- 第31页 陌生的地方,熟悉的场景,以前也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放学,云舒总会为她摆好拖鞋。 黑夜真是让人伤感,顾微然嗅了嗅鼻子,轻轻地换好鞋。她以为云舒已经睡了,只是习惯性地为她留鞋。 她没敢动行李箱,往里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了音乐,紧接着传来了歌声。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Oh, dream maker, you heart breaker...” 顾微然循着歌声来到阳台,她呆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里。云舒一袭真丝睡袍,露着白皙的长腿,慵懒地倚靠着长椅沙发,蓝紫色交织出淡淡的性感之色,v领下透出若隐若现的肌肤,迷人的锁骨线条,撩人而魅惑。 轻盈的歌声,如一股甘泉,缓缓沁入顾微然的心房,她恍若置身层层云雾里,被柔软包围着,温暖而安心。 这是奥黛丽赫本在《蒂凡尼早餐》里的经典一幕,赫本是林蕴最喜欢的演员,moon river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 当年,林蕴总会拿着尤克里里弹唱这首,而她最忠实听众就是云舒和顾微然。 时光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顾微然想起妈妈在世的时候,她们一起看《蒂凡尼的早餐》的场景。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云舒临走前要向自己要走妈妈的那把尤克里里。 原来是因为想念。 她一直都知道云舒舞姿优美,从来不知道她的歌声也会这么美妙。这首歌充满了岁月的味道,将时钟拨回从前,娓娓诉说着那些开心的过往。 这是一种永恒的旋律,有着细水长流的美好,让顾微然有种永远不会跟云舒分开的错觉。 歌曲很短,云舒很快就停止了弹唱,她脉脉眸光流转至顾微然身上,嘴角轻轻上扬,散发着令人欲罢不能的挑逗味道。 “还记得回来啊。”她放下尤克里里,向顾微然缓缓走来,女人得天独厚的韵味和性感被她展现得淋漓尽致,一颦一笑都藏着万千妩媚,让顾微然不自觉地耳朵发烫。 “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弹这个的?”顾微然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害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 “就会这一首,每年只唱一次,唱给林老师听。”云舒淡淡地回答,刚刚弹唱时的落寞和孤寂荡然无存。 “抱歉,我工作多,回来晚了。” 顾微然不敢把眼神落在她身上,云舒身上飘着淡淡的幽香,闻之令人神魂颠倒。 她一定是疯了,竟然对云舒犯了花痴。 云舒从她身边经过时,顾微然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云舒瞥了她一眼,“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需要这么跟我保持距离?” “不是那个意思,这么冷的天你不能穿厚点睡衣吗?”这种睡衣不该是夏天穿的?大冬天的穿成这样,不知道勾引谁呢? 说着说着,顾微然额头出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地暖把家里变得像夏天,闷热不已。 “室内恒温28度,你穿这么多,不嫌热?” “外面可是很冷的,谁知道你这里面这么热。”她用手扇了扇。 云舒笑笑,问:“公章带回来了吗?” “带了,话说你让我带这个干嘛?” 云舒没有回答,走到书房拿了一张纸出来,“盖上章,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明德的员工,我的私人助理。” 顾微然接过一看,离职证明??!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离职了?” “明德的员工试用期三个月,在试用期内提出离职隔日就可以走,你我约定是三个月,在你转正之前提交辞职申请,我签字你就可以离开。” 顾微然无语:“我答应跟你住在一起,已经是极限了,你凭什么替我做这个决定,我也不想去明德。” “看来我的条件你已经不记得了,那我再说一遍,你我的隐形合约是你做我的助理,陪我工作,陪我出差,照顾我生活。换句话说,就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是不是?” “我...” “而我的办公地点在明德宣安公司,既然你一直要跟着我,最合适的方式就是当明德的员工,这样做什么都方便,处理其他事情来也方便。” 顾微然不知云舒到底在想什么,做了一茬又一茬出乎她意料的事。 可她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怎么能被这样安排。 就算事实是那么个道理,顾微然也不想屈服。 “我怎么能同时受聘两家公司,这是违反劳动法的,我可以在时间上自由,不是非得成为明德员工吧。” 云舒眉头一挑,轻笑:“自作聪明总有一天会吃亏,公章可不是每个员工都能随便带回家的。” “你...讹我...”果然上当了,顾微然有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我讹你?”云舒忽然挑过她的下巴,“那你倒是说说,我是讹你钱了,还是觊觎你美色了?” 顾微然躲避不及,只是傻愣地望着她,支支吾吾道:“我,我是答应帮你...但不是那个...” “哪个?”云舒凑得更近,与她近在咫尺,顾微然深深闭上双眼,努力保持镇定,心脏“突突突”快跳出身体,她握了握拳头,很想用力推开云舒,可又不忍心。 “没什么!我盖章!”她咬咬牙转过脸,避开云舒的盯凝,极不情愿地找出公章来,重重地盖上,这一盖就像签了卖身契,让顾微然彻底被云舒掌握在手里。 -- 第32页 云舒满意地点头,“今天是12月14号,三月份我会批准你的离职申请,那时候你就可以离开明德,也可以搬离这里,彻底摆脱我,你可以放心,我会离开宣安,不再扰你。”云舒拍了拍顾微然肩膀,“去洗澡吧,你的房间在里面那间,早点休息,晚安。” 云舒先回了房间,她最后那番话让顾微然心情跌入谷底。 本来该开心的事,怎么都提不起劲。好像一切都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期待,期待以后的相处,期待重回相互照顾,相互扶持的日子。 可她们都已不是当初的自己,分离,好像是成年人的常态。 她与云舒的重逢,注定是短暂的。 顾微然心事重重地冲完澡,回到房间时,床头柜上多了一杯热牛奶。 都这么久了,云舒还记得她睡前的习惯。 她端起杯子握在手中,心像被化开的糖一般,有点甜。 顾微然抿了一口,淡淡的奶香含着丝丝甜味,她鼻间顿时酸涩,眼角湿润了。 原来有些事,一直在心底,从来没忘记。 她想妈妈了,也想云舒了。 ※※※※※※※※※※※※※※※※※※※※ 云妈在隔壁,想就去抱抱吧,顾傲娇,哼!我先大方一下让给你几秒 封面是云妈人设图,微博里有清楚点的,大家可以去康康 第16章 前因 原来心底一直都藏着对云舒的牵挂,这些年把心门紧紧关上不让人靠近,不过是因为云舒走了。 一杯热牛奶,唤起了内心真实的情感。 云舒欠她一个解释,时至今日,顾微然都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做自己的“小妈”。 她不想要这种身份,真的不想! 她叛逆,说话冲,冷暴力,不过就是生气,生气云舒的选择,生气她自毁前程,生气她让关系变质。 顾微然鼻子轻轻嗅了几声,眼角酸酸地想哭。 门虚掩着,云舒静静地站着,眸间透着从未有过的惆怅。她颔首低眉,苦涩一笑,悄然离开了。 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只有云舒自己知道。或许只有死去的顾微然父亲顾霖才知道云舒的用心良苦。 她受人指指点点这么多年,早已习惯。被人误解也是常态,她不屑解释,也不想浪费唇舌。 于她来说,林老师走后,这个世界就失去了光彩,一切都是黯淡的。 当年,林蕴走得突然,云舒成了折翼的天使,梦想也被摔碎。 屋漏偏逢连夜雨,体弱多病的顾霖不久后被诊断出肝癌晚期,这对刚失去妈妈的顾微然来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顾微然父母都是独生子女,上一辈生活在农村,有的已经过世,与远亲更加很少往来。 顾霖与林蕴长期做公益和支教,只有一套现住的房子,也没什么积蓄。顾霖的肝癌只能续命,无法治愈,他瞒着所有人病情,除了云舒。 他放不下顾微然,孩子还那么小,以后怎么办呢? 那阵子,顾霖心力交瘁,日益消瘦,最后身体不支住进了医院。 那时候的云舒放弃了舞蹈梦想,辞职待业,照顾着顾霖。同时,流言蜚语也在学校开始蔓延,都说林老师过世还不到半年,顾老师就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有些知道云舒是林蕴学生,说的话更难听。什么接棒老师的老公,白捡个女儿,什么为了宣安户口,把手伸向自己的恩师... 有些人说云舒生的漂亮,就是一条会勾引人的狐狸精,趁虚而入顾家,想继承那套房子。 林蕴是个高风亮节的人,她的意外令人惋惜,同时也得到了盛赞,可付出生命后的结果,却是被自己学生钻了空子。 多么讽刺的事实。 云舒一直在这些指指点点中生活着,顾微然也因为这些事遭到同学的嘲笑。 可即使这样,她也选择相信云舒。 后来,云舒想了个主意,遭到了顾霖的反对。 “不行,这样会毁了你的清誉,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云舒泰然一笑:“我不在乎那些,我想照顾您和微然,这是最好的办法。” “云舒啊,你别傻了,不要为了报恩自毁前程,你的人生才刚开始。”顾霖于心不忍,他们帮助云舒从来没想过要回报。 “微然怎么办?您有更好的法子和人选吗?您心里很清楚,我是最合适的人,我可以照顾她” “可是...” “您到底是在意流言蜚语还是在意微然?” 顾霖红了眼眶,想起逝去的妻子,只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除了云舒,他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任何人,“可微然会对你...” 他顾虑重重,云舒却坚定如始:“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会照顾好她,她还小,只要好好学习考大学就行,没必要来理解我。” “哎~” 就这样,云舒和顾霖达成约定,顾霖把她的名字加到了房产证上,同时云舒也申请成了顾微然的监护人。 两人没有对外声称是什么关系,只是有人问及时,不再解释,就像默认一般。身份的转变让顾微然难以接受,也让云舒多了很多责任。 顾霖住院后治疗费昂贵,家里没有积蓄,云舒偷偷拿房子做了抵押,贷了二十万的款。两个月后,顾霖去世,她一个人照料顾微然的同时,还在楼盘做销售。 -- 第33页 她用了一年时间,就还清了那笔债。 然而,这些事,顾微然毫不知情。 甚至在每次家长会时,都因为云舒的到来感到耻辱。她害怕同学异样的目光,害怕听见别人对她说:“顾微然,你小妈好漂亮好年轻啊。” 那几乎成了她学生时代的噩梦。 大家都讨论云舒的意图,顾家虽然没钱可是有房子,云舒不就是图那套房子和宣安的户口吗? 她受尽冷嘲热讽,就连顾微然都对她冷言冷语,上班时,要面对客户的奚落和刁难,下班后接受顾微然对自己的不理不睬,即使这样,她依然在笑对生活。 凭借努力和实力在明德上位,可却因为长得美,再度引来不好的传言。 可是云舒不在乎,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自从林蕴去世后,她就总失眠,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睁眼发现枕头是湿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落的泪。 后来失眠变成认床,只要出差换床就会睡不着,近两年都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 每年的今天,她都难以入睡。林蕴去世的悲恸,会在今天无限放大,让她肝肠寸断。 她倒了一杯红酒,半躺在懒人沙发,抬头望去,星空万里,一望无垠。宣安迷人的星空,藏着她最深的眷恋。 音响里放着轻音乐,云舒怕扰到顾微然,关了阳台门,窝在自己的世界里。 都说人怀念过去是因为现在过的不够好,云舒这些年过的并不如意,林老师走的太突然,把她的心也抽走了。 云舒的云淡风轻,有时候不过是麻木不仁。 每年唯一的乐趣,就是回宣安偷偷看顾微然。 顾微然不知道,云舒一直在她背后默默关注着,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长大,到现在能够独当一面。 离开五年了,哪怕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在顾微然进来的那一刻,也让云舒有了家的感觉。 今天,好像比往年平静些。 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其他原因,云舒喝了点酒,没有吃药就睡着了。 顾微然在一顿伤感后,很想见云舒。这杯热牛奶让她想起了云舒所有的好,甚至让她有些贪恋。 可是大晚上的,云舒肯定早就睡了,这种情绪还是留给自己吧。 顾微然习惯性地起来洗杯子刷牙,隐隐听见有音乐声从阳台传来。 她揉了揉眼睛走了过去,云舒静静地躺着,月光透过玻璃洒落在她脸上,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 顾微然眼神一滞,只觉得自己像着魔一样。 怎么会有人睡相这么好看?她和云舒认识这么久了,又不是没见过她,总是犯花痴,移不开目光是怎么回事? 顾微然,你清醒点!她拍了拍自己脑袋,准备回房睡觉,可转念一想,云舒这样在阳台关着门,暖气进不去,岂不是会着凉? 这么大人了,生活还这么随意! 顾微然心里哀怨着,去拿了一条毛毯,缓缓地盖在云舒身上。 她大气不敢喘一下,如果云舒现在醒了,自己肯定会很尴尬,很尴尬。 可千万别醒,别醒,别醒啊! 云舒似乎睡得很沉,连翻身都没有,顾微然暗自窃喜,只是盖好被子后,她忽然有些舍不得退出去。 哪怕多看她一眼,心里都觉得舒服。 顾微然失神地望着她,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与云舒越来越近,直到听见云舒均匀的呼吸声,她才猛然抬头,震惊不已。 她慌忙站起身,迅速逃离阳台。 她刚刚想做什么?疯了吗?想亲她??? 中邪了,中邪了,她一定被云舒下蛊了! 她匆匆回到房间,紧紧关上门,一头扎进被窝里,什么都不要想了! 刚刚的自己很猥琐!总结完毕! 顾微然刚溜走,云舒就睁开了眼睛,她轻抚毛毯,看向顾微然离去的方向,嘴角悠悠扬起。 那晚,顾微然梦见了云舒,就像续了那个没完成的动作,她亲上了云舒。 她被这个梦惊醒,吓得不敢出门。她要怎么面对云舒??挣扎了很久,出去才发现云舒已经不在家。 既然让她入职明德,又不等她一起上班?这是什么操作? 一张离职单,就能让顾微然成为明德员工,云舒权利之大,可想而知。 她以为云舒在公司,直接去了明德。刚到门口,行政就热情地迎过去,为她办理了入职手续,并且把她带到了独立办公室。 她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月薪九千,试用期三个月 据说明德宣安公司没有总经理,王森曾经代理过,实际职务是分公司营销总,统管宣安几个项目。 云舒的空降,让王森地位岌岌可危,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趁机把王森干掉,换成自己的心腹。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才刚来,就把乙方的人挖进来,其心可鉴。 顾微然的办公室挨着总经理室,中间有个侧门连通两间房,很方便。 很奇怪,云舒并不在公司,顾微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云舒现在的行事作风太奇怪了,让顾微然猜不透。 不是让她陪着工作,陪着应酬,陪着出差?现在自己又不见了人。 正想着,办公室进来一个人,是王森。 顾微然站起身,礼貌地问候:“王总。” -- 第34页 “顾小姐,别来无恙啊,没想到有天会有机会成为同事。”王森趁着云舒没来,先跟顾微然套起了近乎。 这人来者不善,顾微然表面礼貌谦恭,心里已经筑起一道防线。 “很荣幸能跟王总学习。” “不不不,你是跟云总学习,我不敢当。”王森直勾勾地盯着顾微然,往她跟前凑了凑,笑得狡黠:“云总呢,是临时来宣安,不会久待的。” “嗯?这样啊,我还真是不知道呢?”顾微然应和道。 “我听说云总是你妈妈的学生?” “王总还真是消息灵通呢,是这样,不过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王森笑笑:“听说还是你的小妈?” 听到小妈两个字,顾微然心里一阵膈应,这个姓王的怎么知道云舒和自己关系? “你别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云总隐私,也是你的隐私我不会乱说的,就是你要想清楚哦,云总不常在宣安,虽然暂时提携了你,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不知道王总您究竟想说什么?” “她和集团签了对赌协议,三个月把宣安的业绩提升百分之两百,完成了她可以拿笔高额的提成,完不成她降职调走,总之她一定会离开这里。” 顾微然听明白了,王森的意思是,云舒只能给她暂时的庇佑,总会走,甚至会因为这个对赌协议受到影响,而他这个有董事长夫人庇佑的人,才最稳妥。 “业绩提升百分之两百,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呵呵,顾小姐是个聪明人,可以好好想想,想清楚了随时去找我,我们可以深入聊一聊的。”王森想伸手拍她肩膀,顾微然后退一步,微笑:“谢谢王总提点,我会好好考虑的。” 办公室的盆栽里,有个针孔摄像头,将这些画面拍了下来。 刚见完重要客户的云舒,正在回明德的路上。车上,吕馨看到监控画面情况,把手机递给了云舒。 “这个王森,果然是好色不安分,顾小姐刚来,他就敢把爪子伸过去了。” 云舒望着屏幕,眸间闪过一丝幽冷,“没人知道你装了监控吧?” “没有,顾小姐办公室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亲自安排的。云总,王森这人不能留,他背着您联合各个项目上的负责人,准备给您制造阻碍,这恐怕也是集团那位的意思。” 云舒轻笑,“稍安勿躁,办他还缺个契机。” 这个契机本来需要等,现在看来,很快就要来了。云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面对职场这种高管的xing骚扰,微然会怎么处理呢? ※※※※※※※※※※※※※※※※※※※※ 好了,我真的要先抱走云妈了,迷上了,无可救药的那种 第17章 职场 甲方的水很深,人际关系远比乙方复杂,顾微然虽没有见过,但听过形形色色的奇葩事件。换领导,换团队是常态,站队更是必须的。 宣安的明德,如今已经形成两派。一个是想抱云舒大腿,借机表现,想得到提拔的机会。另一方是王森,他在公司时间久,地位根深蒂固,想求稳的人会心向他,毕竟云舒职位过高,想得到她的关注和欣赏,很难。 顾微然处境尴尬,她是云舒唯一招进来的新人,与这些老员工怎么相处,面对王森的试探怎么应对,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云舒一直没有来公司,顾微然就忙着自己的事。今天风起团队来开会,针对项目启动会的事情进行深度交流。 本来顾微然是方案主笔人,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现在云舒这么一打岔,她只得全权交给杨欧。 现在明德品牌名誉受损严重,这次推广,至关重要。做的好,以陆景言正面形象加上宣传能给明德挽回点形象,做的不好,陆景言会被明德反噬,自己受到影响。 这件事很棘手,也是风起接明德项目第一次大事件,会决定他们团队以后的工作是否顺利,也是风起能不能在行内立足的关键。 顾微然身在曹营心在汉,总想着熬过这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跟着公司一起步入正轨。 可想到王森所说的三个月,就堵心。原来,云舒跟自己立三个月的约定,是因为不管怎么样她都会离开。 她猜对了,云舒回来就像一趟旅程,短暂停留后,还是会离去。 她托腮望着电脑发呆,隔壁传来云舒声音:“各项目负责人的会议提前到一点,发通知下去,另外企划公司的会议几点开始?” “定的是三点。”那是云舒大助理吕馨的声音。 “两个会议时间可能会重叠,风起的会让企划部主持,会后给我汇报结果,另外催一催总部的合同流程,人家风起干活都快两周了,还没拿到合同算怎么回事。” “是,我知道了。” 听到云舒的声音,顾微然才来了精神,心情像被照进了暖阳那样舒服。 “微然在哪?” 突然被cue到,顾微然忙应了一声:“在这。” “过来。” 顾微然乖乖走了出去,云舒一身卡其色的拼色套装长裙,浅卡上衣搭配深卡长裙,配以高跟短靴,完美展现了女人的优雅与知性,她不笑时候有种冷就逼人的威慑力,御姐气场浑然天成。 她每次的穿搭和妆容,都让顾微然惊艳,即使在家穿着睡衣,都像模特街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云舒变得越来越养眼,总是让顾微然移不开目光。 -- 第35页 “还适应吗?”她表情变得柔和,笑起来如清风拂面,一如当初。 “适应什么?光认识人要叫出名字怎么都要花一天吧,其实我处境很尴尬你知道吗?” “哦?怎么就尴尬了?” 云舒笑着走到办公室吧台,吕馨为她拿出咖啡豆,就退了出去。 “我昨天还是你们合作单位,今天成你员工了,风起今天要过来开会,方案是我主笔的,而我今天要坐在甲方的位置听他们讲。” “风起的会议,你不用参加。” “为什么?”顾微然不解,就算她是云舒助理,自己擅长的还是企划,总要对接这块工作吧? “不为什么,下午一点的区域管理层会议,你要旁听。” 顾微然惊讶道:“你确定没有弄反?”都是高层管理的会议,她一个小小的助理在现场干什么,端茶递水? 云舒专注磨着咖啡豆,挂着盈盈笑意:“我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两个会的轻重吧?丫头。”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企划的事情我不参与了?” “也不是,听我安排就行。”云舒只给指示,却不解释,让顾微然猜都无法猜。 果然这场约定就像签了卖身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可现在,她又该做点什么? 昨晚又没睡好,想起那个羞耻的梦,顾微然的脸开始发烫。 “你脸红什么?”云舒注意到她表情变化,打趣道:“不至于跟我说个话都要害羞吧?” “什么害羞,空调太高了,我热。” 顾微然像被人窥视到内心一样,心虚地不敢接云舒的目光。 云舒轻笑,拨弄着过滤器,把煮好的咖啡倒出,又加了些牛奶和糖,“你不喜欢喝咖啡,但这杯绝对不苦。看你昨晚好像没睡好,倒时差的工作模式是时候改改了,以后晚上十一点必须睡觉,明德上班按时按点,不像你们企划公司这么散漫,你得好好适应。”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十一点睡觉?我们有时候十一点都还没下班。” “所以要改。” “改改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顾微然说完打了个呵欠,这几年的工作习惯确实很差,晚上经常熬到后半夜,第二天中午才去上班,这是行业的怪癖,又似乎改变不了。 有时候,晚上的灵感比白天好,工作状态和效率也很高,久而久之,顾微然就养成了晚睡的习惯。 “咖啡很烫,慢点喝。”云舒笑意浓浓,自己泡了一杯浓浓的黑咖。 顾微然端着咖啡,点点头,“那没事,我回办公室了。” “嗯。”云舒回到办公桌专注到工作中,一堆工作报表还有文件等着批阅,她专注的样子很美,顾微然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云舒没有抬头,好像已经沉浸在工作里,心无旁骛。 中午,前台吴晓晓来叫她吃饭,顾微然还没熟悉完所有部门的人,就有人主动过来介绍自己,报上部门和姓名。 还有些人,对自己视而不见。 中层管理和基础人员的分派从坐的位置就能看出,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会故意试探自己,保持警惕就对了。 “小顾啊,听说你跟云总老相识啦?”人事经理刘云,明德老员工了,她主动跟自己搭话,是什么原因呢? 竞标那天,云舒当着那么多人面跟自己说那句“好久不见”,足以证明一切。那天吴晓晓也看到了云舒给自己贴脚,或许各种八卦早已传遍了办公室。 “云总是我妈妈的学生。”顾微然坦诚回答,观察每个人反应,她们显得都很诧异,只是不知道这些表情哪些是演出来的,哪些是真的。 “难怪那天看到云总到处找创口贴给你贴脚,对你可真是好。”吴晓晓性格比较直,也很八卦,顾微然和云舒的关系也是从她口中传出去的。 “可能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顾微然应付着回答,她并不想费脑筋想这些,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言多必失的道理她也懂。 她闷头吃饭,却听见吴晓晓低声说道:“快看快看,那是不是云总和白总。” “还真是,管理会议一点才开始,白总这么早就过来了,不会特地赶来跟云总一起吃饭的吧。” “看来传言是真的,云总跟白总有一腿...” “咳咳咳...”刘云猛咳了几声打断了正在七嘴八舌的几人,她们看了顾微然一眼,忙低头扒饭,不敢再多说。 顾微然明白,她们这种背后议论领导的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听到嚼舌根,就会惹麻烦。而顾微然是云舒的“心腹”,她们自然顾虑。 她忽然觉得,该趁机深入。或许能够把公司里的人际关系捋捋,对云舒有帮助。 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可靠,经过接触,可以总结出来。 “啊,是吗?云总还有什么八卦?哎,我都跟她N年没见了,就小时候见过她一次,其实也不是很熟,现在跟她共事我也诚惶诚恐的,各位小姐姐可要帮帮啊,拜托拜托。”顾微然装作职场小白,想让她们对自己放下戒备。 她想了解明德这群人是真,想知道云舒多点事也是真。 刘云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啦,白总嘛,是宣安几位项目总中业绩最出色的,他是带云总入行的人,现在云总青出于蓝,回来肯定要提携他。” “刘经理,这不是最重要的,你看白总可是名副其实高富帅呢,三十五了还单身,都说他在等云总点头呢,两人认识这么多年,白总都没有找对象,哇塞,简直就是玛丽苏剧情里的苦命男二。” -- 第36页 “你疯了不是,云总搞不好是董事长的女人....” “别瞎说!”提到敏感话题,刘云瞪她们一眼,“多吃饭,少说话。” 这位白杰是云舒的老同事,也是云舒的老领导,当年云舒做销售,他是主管,传授了不少经验给她。 白杰确实追求过云舒,只是被拒绝了。他总想着只要云舒单身自己就有机会,一直等着她,没想到最后等来的是云舒调到集团,并且与董事长传出了绯闻。 云舒和明尚东的事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可从来没有实锤过。明德内部员工都把这些当做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在公司不敢过分提及,万一口误传到高层那里,饭碗不保。 不远处,云舒和白杰有说有笑地选餐,白杰西装革履,高大帅气,两人站在一起很般配。 顾微然碗里的饭菜顿时不香了,每一句八卦听起来都很刺耳,云舒的每件事都好像能够穿透她坚硬的外壳,直击心房。 “不得不说,云总的私生活还真的有点...”吴晓晓吱声道:“丰富多彩。” 丰富多彩,呵,多讽刺的一个词语。 顾微然不懂,为什么云舒会有那么多被人误解的男女关系。以前因为和爸爸的事被人指指点点,现在依然遭人议论是非,她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个人名誉吗? “各位,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办公室了。” 她没什么心情再周旋这些人,也食之难以下咽,准备离开这个郁闷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领导用餐区在门口的VIP区,顾微然离开就要经过那里,希望云舒不要看到自己。 顾微然脚步很快,假装没有看到云舒,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叫“微然”。 云舒的声音像一道咒语,只要叫她名字,她就走不动路。 顾微然深深闭上双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云总。”她转身,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云舒向她招招手,“过来。” “呃,不如您先用餐,有事回办公室再说。”顾微然可不想坐他俩中间,她不想看到云舒跟任何人走得近,更不想身处其中。 她会难受。 云舒放下筷子,敛起笑意,正色道:“我让你过来。” ※※※※※※※※※※※※※※※※※※※※ 云妈不介意流言蜚语,可顾傲娇介意,舍不得别人说她hhh 第18章 真相 顾微然极不情愿地挪到云舒桌旁,“您有什么吩咐?” “坐这来。”云舒拉开椅子,顾微然拘谨地坐下,她瞅了白杰一眼,正愁怎么打招呼,云舒从容地介绍:“这位是明德上园的项目总白杰,你叫她杰哥就好。” “杰哥你好。” 白杰很有风度地招呼,“你好,顾小姐,久仰大名。” “大名?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顾小姐给03项目和C5地块做的推广方案很精彩,我对风起也不陌生,自然对你也是久仰大名。”白杰五官棱角分明,透着若有若无的冷俊,唇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的话缜密没漏洞,但顾微然只信七分。 “杰哥谬赞了。”顾微然别扭得很,不知云舒叫自己来做什么。 “不如加个微信,说不定我们以后也有机会合作呢?”白杰拿出手机,找出二维码,“你扫我吧。” “好,能跟杰哥学习也是我的荣幸。” 这种应酬的场面话,顾微然早已麻木,她不喜欢,但无法避开。 “云总,还有其他事吗?”顾微然像完成任务一样,想尽快离开,她不想夹在两人中间,这种气氛让她浑身不适。 难道云舒叫她过来,就为了跟这位白总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云舒递来一盅汤,微笑道:“我刚看到了今天有天麻炖鸽汤,喝掉再回去,缓解偏头痛的。” 顾微然怔了怔,她竟然还记得自己偏头痛的事。 高中时候学业繁重,顾微然一到晚上就头疼,恨不得每天来一颗散利痛,但云舒不让,有段时间天天给她用天麻炖汤。 原来她的每件事,云舒都记得这么清楚。 顾微然默默地喝完了那盅汤,虽不是云舒亲手所做,可她递过来的温暖,总能触动自己的心。 云舒饶有笑意地说:“以前让你吃,你总是理由万千,今天竟然没有抵抗。” 以前顾微然要么喝不完,要么把天麻挑出来扔掉,故意跟自己作对,现在倒是乖了很多。 “您是好意,我哪敢不从,好了,我先告辞了。” 顾微然害怕,云舒总能轻而易举地影响她的心情,总会勾起她心底深处的眷恋,她也很不喜欢白杰直勾勾盯着云舒的样子,那种带着占有欲的凝视,让她心里泛酸。 她不喜欢这种心情。 白杰瞥了顾微然一眼,笑着对云舒说:“你老师的女儿很漂亮啊。” “怎么?感兴趣?劝你别有这种想法。” “你这话说的,我对谁感兴趣,你还不知道?”白杰眯眼笑道。 “那你记得以后多关照她,多给机会给风起传播。”云舒转移了话题,免得白杰再趁机表达自己。 “用顾小姐话说,你的话我哪敢不从。” “吃饭。”云舒淡淡的婉拒,白杰早已习惯,这些年受过的挫折很多,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 第37页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输给了谁,输在哪里。云舒和董事长的绯闻,他从来就没有信过。 到底怎么才能靠近云舒的心呢? 下午的管理层会议,加上王森有六位重要项目负责人到场。王森的职位高于那几人,云舒有意后期把白杰提上来,取而代之。 王森知道白杰是云舒的人,一直在用身份压着他。 这场会议暗藏汹涌,顾微然能够看出有人不服云舒,但不敢明目张胆,只有白杰始终和云舒想法一致。 这个管理会议一开就是半天,这中间除了去卫生间倒茶喝水,几乎没有停过。有人忍不住拿出烟点了起来,平时项目上的会议他们都边抽烟边开,养成了坏习惯。 烟味飘来,让封闭的会议室更呛人。 顾微然开始蹙眉掩鼻,云舒看了她一眼,当即沉下脸说:“会议室上禁止抽烟四个字是摆设吗?” “不是,云总,我们都习惯了,这样比较容易有灵感。” 云舒知道营销团队业绩压力大,时常这样,自己早年也是参与者,可微然不喜欢就不行。 “烟头掐掉,要抽出去抽。”她面无表情地命令,没人敢再坚持,就连顾微然都被她震慑到。 后面的会议,没人敢再点烟。 顾微然始终沉默,她权当学习,开始两小时听得认真,到后面因为颈椎不适越来越难受。 云舒注意到她扭脖子,时不时捏肩膀,就知道她不舒服了。 “休息十分钟。”她从椅子上站起,边走边说,“微然,跟我过来。” 顾微然长舒一口气,恨不得找个地方躺下。这几年的长期对着电脑工作,落下许多职业病,偏头痛、颈椎病,时不时来折腾自己。 回到办公室,云舒的桌上多了个快递盒。 “你这会要开到什么时候?” 云舒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拆快递。盒子里是个小仪器,她简单理了一下,向小办公室走去,“过来。” “干嘛?” 没人在的时候,顾微然说话会自在些。 “坐在这里。”云舒拉过她,把仪器卡在肩脖位置,并接通了电源,顾微然仰躺在椅子上,仪器有节奏地拍打揉按双肩,舒服不已。 “这是按摩仪?” 云舒点头,“你每天在办公室用十分钟,多用几次,会缓解颈椎问题,但是治标不治本,以后回去每天锻炼一小时。” 她是怎么注意到自己这些问题呢?这按摩仪来的很及时,今天收货的话,等于说这东西云舒前几天就买了?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为什么要这么事无巨细地对自己呢? “接下来的管理会你不用参加了,我们可能会开到下班,你想参加企划部的会议就去参加,不想参加我书柜里有几本专业方面的书,可以看。”云舒说完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五分钟。 顾微然仰望云舒,疑惑地问:“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我的专业是企划,不是营销,我就算当你助理,应该做一些我能力之内的事吧?” “既然你问了,我就回答你。”云舒靠在桌边,歪头望着顾微然:“在其位谋其事,你对自己的定位该作些改变了。你先前不对外,不应酬,跟甲方高管接触少,以后要接项目难免要周旋这些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先了解这是帮什么样的人,才能应对以后的局面。” “我以为你让我学习营销方面的专业。” “学习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了解人,白杰是我给你的第一个行内资源,也是我能够掌握有把握的人脉,后期维护靠你自己。” 顾微然轻嗤:“掌握?靠什么,美色?”想到白杰看云舒那个眼神就难受,还不知他望着云舒时,内心是怎样的龌龊。 “你不要对他有敌意,以后不管他在不在明德,都能帮到你。” “我才没对他有敌意。”顾微然矢口否认。 云舒笑笑:“你的小心思逃不过我的眼睛,美色有时候也是女人的资本,只是在于看怎么运用而已,当然,我希望你用不到。” 顾微然嘴巴动动没有说话,没想到来明德第一天,会成为她和云舒交流最多的一次。 其实,一直都是自己避开云舒,她不问,云舒就不会解释。 那以后是不是她问什么,云舒都会告诉自己?包括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可自己有什么资格管云舒的私生活,反正她们只有三个月而已。 三个月,真的好短... 顾微然有些心生不舍,刚开始就要结束。90天的时间,是不是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我回去开会了,提前告诉你,晚上我会跟他们有个饭局,可能会很晚,地址我晚点会发你手机,晚上记得好好吃饭,早点休息。”云舒竟然跟她交待行程。 “你应酬就应酬不用跟我说。”顾微然的傲娇病又犯了,其实心里乐得很,她也不知道自己乐什么,好像知道云舒在哪里,就会很心安。 云舒笑吟吟地瞅着她,说:“相互交待,是对同居对象最基本的尊重和义务。” “谁跟你同居了?”顾微然翻了个白眼,云舒笑意更深:“好,同住,晚上见。” 顾微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口气。其实开会也挺好的,坐在她旁边,随时可以洞察她的表情,还能看到她在职场自信满满和游刃有余的样子,那时候的云舒,虽坐在自己身边,却好似远在云端,触手难及。 -- 第38页 其实,她们之间相差甚远。 按摩仪在肩膀轻按,就像云舒在揉肩,让顾微然的心像盛开的花儿那么美丽,她的世界因为云舒的出现开始明亮了。 难得下班早,顾微然有些不习惯,她去风起看了同事,陪着大家一起吃了晚饭,又回到老房子,打算拿点书回去看看。 苏清最近也不见人,家里空空荡荡,她走进顾霖的书房,想找几本名著看看,在翻找时不慎掉落了爸爸最喜欢的《傲慢与偏见》。 她刚想捡起,发现书里夹着的纸露了出来。 是一张信纸,顾微然小心翼翼地打开,竟然是写给自己的。 微然: 写这封信时,爸爸已经行动不便了。每次想与你聊点什么,你都抵触,其实你误会爸爸没什么,可你不能把怨气都撒在云舒身上。爸爸跟她没有男女感情,更加没有实质婚姻,云舒牺牲了自己的名誉只是为了便于成为你的监护人,便于照顾我们这个家。 这几年,爸妈做支教,做公益,没能给你留下什么,生病的钱都是云舒贷款借来的。她放弃舞蹈梦想,是为了生活折腰,也因为我们家的连累。云舒是你名义上的“小妈”,更是我们家的恩人。 希望你看到这封信时,已经长大了,和云舒冰释前嫌了。如果你不明白爸爸说的话,好好看看这本书,偏见是一座大山,会压得人喘不过气,伤人伤己。 ——爸爸 信里每句话,都宛如一把刀,割裂了顾微然的心,让她疼得难以呼吸。她捧着信纸的手在颤抖,双腿酸软地瘫了下去,眼睛重得抬不起来,睫毛上挂着几滴泪水,视线迷迷蒙蒙。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云舒为什么从来不解释,为什么不跟自己说。 顾微然深深闭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其实不是云舒不解释,是自己没有给过她机会。 以前两人一说话就对冲,顾微然根本听不进云舒的话,后来云舒就沉默了。 她重重地拍了拍自己头,懊恼不已,这些年她都做了什么?她一直在用自己以为的事实,伤害云舒。 她瘫坐在地上,目光有些呆滞。翻开那本《傲慢与偏见》,细细读了起来。 她越读越难过,尤其读到那句“你必须知道,你一定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你所做的。” 顾微然重重地把书摔到地上,她看不下去了!书里的每个字都在讥讽她,戳她心窝,她这么多年都活在怨恨里,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 她要去找云舒,去问个明白,她要亲口听云舒说。 想到此,她往云舒应酬的饭店赶去。 凉风在脸上,吹得她异常清醒。她应该好好跟云舒聊聊这件事,她应该要向云舒道歉是不是? 住在一起的那几年,两人多数在沉默中相处,顾微然高中时期都在走读,就算回家就也只是沉默,能避开云舒都避而远之。偶尔假期在家,也相对无言。 她总躲在房间里,连吃饭都很少跟云舒一起。 可不管她什么时候从房间出去,锅里都有保温的饭菜。 那时候云舒只是一个楼盘的销售员,没有周末和假期,几乎不见人影。 有时候云舒想跟自己说点什么,顾微然都会甩给她一个背影,或者直接回房间。 她到底被什么蒙蔽了内心? 可恨,她恨自己! 从没比此刻更希望见到云舒的,疯一般地要见她。 约莫二十分钟,终于抵达了餐厅门口。顾微然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联系云舒。 可想想今天是比较重要的饭局,还是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顾微然决定守在门口等。 她走得匆忙,忘记穿棉袄,冻得瑟瑟发抖,可心里就像燃着一团火,越烧越热。 真好,云舒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其实云舒在她心里还是最初的样子,是不是? 顾微然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立刻见到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没有辜负她的信仰,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些年累积下来的怨恨,都是因为在乎。 她太在乎云舒,太依赖甚至依恋,才不能接受小妈的身份。 绝望关闭的心门,好似在慢慢打开,而钥匙就在云舒的手里。 顾微然站在停车场不起眼的地方,她翘首以盼的人,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出现在了门口。 她高兴地迎过去,刚想呼之欲出那名字,却见白杰出现在了云舒身边,他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云舒身上。 云舒没有拒绝,只是有些站立不稳,看起来像喝多了。 从顾微然的角度看过去,云舒像是依偎在白杰怀里,两人好不亲密。 顾微然就被一盆冷水浇灌而下,原本炙热的心也慢慢熄灭,心里酸楚地有些疼。 ※※※※※※※※※※※※※※※※※※※※ 大家七夕快乐鸭,小顾很快就要发现自己心意了,正好七夕应个景。 三次元生活工作都很忙,不能保证日更,只能说争取哦每周能保证差不多5更吧! 明天不更,后天入V会连更三章,我很有压力的,毕竟一个字存稿都没5555 第19章 酸楚 顾微然静静地伫立原地,望着云舒双眼有些模糊,腿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前行。 自己出现的真是多余,她转身,心口有些隐隐作痛。如果她冒然出现,会很唐突,也可能会让云舒为难。 -- 第39页 她无法平息心里的酸楚和难受。 或许,该冷静一下。 云舒有些醉意,但头脑还清醒着,她把白杰的衣服还了回去“我不冷,你自己穿着吧。” “这帮老东西,一直在故意灌你,我叫了代驾,先送你回去。” 云舒往边上靠了靠,扶墙稳住自己,与他保持距离,“我有人接,你先回去吧。” “你非要跟我这样吗?” 白杰觉得很无奈,哪怕作为好朋友,云舒都会注意言行举止,她从不说半句含糊的话,也不随意接纳自己的关心。 曾经自己想表白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她噎回去了。 有时候白杰觉得他们连普通朋友都不如,喜欢成了一种罪,也好像成了相处的负担。 哎...算了,他能怎么样呢?谁叫他这么喜欢云舒,舍不得让她为难。 云舒轻按额头,没有心力回答白杰的问题,她靠着墙,目光游离时,好像扫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抬眸看向不远处,又向前走了几步,天旋地转的晕眩,让她以为自己花眼了。 四周明明没有什么人,为什么好像看见了微然? “怎么了?”白杰寻着她目光找了找,并没有什么谁在。 “没事。” 这么晚了,微然不可能来这里吧,云舒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她的消息。 她笑着地摇头,怎么会有这个感觉呢,真是奇怪。 不多会,接云舒的车来了,司机是一位年轻文艺的女人。 “上车吧。”她挂着浅浅笑意,看向白杰,“老白,你好。” “书雅?我还当是谁呢,是你来接我就放心了。” 岑书雅,云舒的大学校友,在大学城开了一座心理咨询室,早年云舒在宣安喝多,都是她来接回去的。 白杰之所以认识她,都是因为饭局。 他帮云舒打开门,扶着坐了进去,依依不舍地望着云舒,“记得回去喝点解酒茶或者蜂蜜水。” 云舒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岑书雅笑笑:“照顾好你自己吧。”说罢,她将车开走了。 云舒仰躺在后座,托着额头小憩,刚刚一闪而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好像微然就在附近,自己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学姐,你是回十三街还是去我那休息?”岑书雅问。 “回去,微然可能在家等我。” “这小丫头现在对你还有敌意吗?”岑书雅对顾微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 大学期间,顾微然除了勤工俭学还在心里咨询室做过兼职,这件事也是受云舒所托,岑书雅绕了一大圈,才让人把顾微然介绍进来。 云舒为顾微然默默做了很多,她全然不知。 “她现在跟以前不同了,除了性格有点傲娇别扭,其他很好。”提及顾微然,云舒嘴角泛起笑意,岑书雅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对林老师一家子始终不一样。” “可惜她已经不在了。”云舒垂眸,嘴唇轻轻抿了抿,看向窗外,月光如许,夜色温柔,可惜云舒的眼中已经无光。 “我睡会,到了叫我。”她微微闭上双眼,心沉到了谷底,酒精总是让人越发清醒。 她又把自己裹进壳里了,岑书雅无奈地叹口气。 离开饭店后,顾微然在古城河道边散步,她的心被堵住了,怎么都疏通不了。太多的情绪积压在心底,遗憾,悔恨,心酸,在心里缠绕成了毛线球,剪不断,理还乱。 初冬的黑夜冷得彻骨,凉风透过羊毛衫吹到身上,顾微然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走了很久,看过河道的夜景,见过街角的灯影,还有酷炫的灯光秀,可再美的夜色,都无法入心。 这世上的美好,始终都不如云舒。 曾经,没有云舒的宣安,像座孤寂的城,无论她走在哪里,都很麻木。 现在云舒回来了,她却在情绪的旋涡里越陷越深。 其实,即使云舒当初有苦衷,她也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或许,她变了,过去的云舒只存在顾微然的记忆里。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Rose门口。 顾微然有些想喝酒,有时候酒精会让她更加清醒。 Rose是宣安的网红酒吧,因为红姐盛名在外而备受欢迎,许多人来这里都为了红姐,据说她调酒炉火纯青,骰子也玩的出神入化,会各种乐器,也能手撕流氓。 这样的传奇女人,谁不想来一睹芳容呢? 只是红姐不常在,碰到她全靠运气。 Rose是一座静吧,里面常有驻场歌手助兴,才十点多,卡座就满了,顾微然独自坐到吧台,叫了杯威士忌,闷闷地喝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闲下来,脑子里都是云舒,正如此刻。 她用了那么久,才让云舒彻底离开自己的生活。她以为五年了,自己早已放下了,可是云舒一回来,又被打回了原形。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又是这首歌。 顾微然耳边再次传来云舒的那句“微然,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那一别,就是五年。 她清楚地记得,云舒走的那天,自己悲喜交加。她告诉自己终于解脱了,可后来的每个晚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家,都想哭。 -- 第40页 回到家,没有看到云舒,也想哭。 刚上大学时,她总梦到云舒,有些很真实,有些很恍惚。直到实习工作,她才用忙碌渐渐地取代那些梦境,努力地将云舒遗忘。 她得偿所愿地摆脱了云舒,也葬送了自己对生活的热情和期许。 “麻烦再给我一杯。”顾微然将酒杯往前推了推。 “威士忌有什么好喝的,试试这个。” 话音刚落,一杯斑斓的彩色鸡尾酒出现在眼前,顾微然抬头,红姐颔首一笑,“为你调的彩虹酒,尝尝。” “红姐?你在啊。”顾微然有些惊喜。 “是,我在,既然这么有缘,当然要请你喝一杯。”红姐作了个请的手势。 彩虹酒有七种颜色,每层悬铺在酒杯里,这个晶莹彩色的世界里,藏着微醺的意境。 “谢谢红姐。”顾微然端起酒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 顾微然蹙眉:“好像有些苦也有点涩,你不是说等我懂了彩虹的意思才请我喝吗?” 红姐笑着燃起一支烟,悠悠吐着烟圈,迷醉的眼中,透着女人的风情万种,顾微然第一次觉得女人抽烟可以这么美,就连夹着烟都那么优雅。 “你再品品。” 顾微然捧着酒杯又尝了尝,感觉口中好像回甘,“是甜的?” “好喝吗?” “好喝。”顾微然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正沉浸在彩虹酒的酸苦回甘之中,云舒的电话来了,她望着来电显示,心不由得一疼,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红姐瞥见了来电名字,深深吸了口烟,看向顾微然,问:“彩虹酒入口酸涩,甚至有苦味,回甘很甜,能久久徘徊在心里,过后你会发现,再回想起它的味道,就只有甜。” “嗯,对。”顾微然点头。 “像不像一种感觉?” “什么?” 红姐眉眼微扬,红唇微启,作了个ai的发音。 “爱?” 顾微然心情正低落,被红姐的话弄得云里雾里,酒跟爱有什么关系? “红姐,您想说什么?” “我这里每种特调的鸡尾酒都有故事,彩虹酒是我调给自己的,也给有缘的同路人,酒这个东西,入口穿肠,过后就忘,只有亲身体会才会刻骨铭心的,永远长存心里。” “其实这杯酒是红姐自己的故事吧?” 红姐笑笑,掐掉了烟蒂,没有回答,而是说:“回去吧,有人牵挂是幸福,如果有人在等你,一定不要辜负这份等待。” 顾微然低头,翻开手机,多了两条信息。 “你在哪?” “回来吧。” 简短有力的几个字,在她心里荡起了涟漪,红姐的话让她顿悟。有什么比云舒在家里等自己更幸福的呢?这些年她缺失的,期待的,向往的,甚至梦境里出现的,不正是这一幕吗? 她不该走开的,她不该被情绪牵着鼻子走。 “红姐,我先回去了。”顾微然一口饮完了彩虹酒,向外奔去。 红姐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如果自己还有年轻人的这种自信和血性,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 可惜,她那些糟糕的过去和卑微的出身,配不上她心之所向的人。 出了Rose,顾微然打了个车,往十三街赶回。 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超过了云舒给她规定的睡觉时间。顾微然悄悄地打开门,云舒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一幕像极了以前晚自习回来。 那时候的云舒,每天都晚睡,哪怕是等她的时间,都会拿着笔,分析客户情况,对自己的工作进行总结,比学习的自己还认真。 “你回来了。”云舒眼皮抬了抬,用遥控器关了电视,走过顾微然身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牛奶在厨房,自己热一下,洗完澡早点休息。” 云舒头疼不已,顾微然没回来,她无法安然入睡,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着。 看到她进门,才放下心来。 看到她闷闷不乐,顾微然急了,“我有事问你。” 云舒转眸看她,“有什么明天再问。” “我一定要今天说,不会耽误你很久。” “好,你说。”云舒没什么笑意,“不过在你说之前,我希望你以后能够保持电话畅通以及养成回复信息的习惯。” “对不起。” 顾微然低声的道歉让云舒有些心软,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她不知道吗? 现在的社会不像过去,云舒会忍不住担心她的安全,如果不住一起也就罢了,既然在一起难免会牵挂。 云舒重新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你想问什么,说吧。” 顾微然跟过去,正襟危坐,正色问道:“你对爸爸没有男女感情,你们也没有实质婚姻,你那样做是为了照顾他,也为了成为我的监护人,照料我的生活起居,是不是?” 她一口气问出了所有,她渴望从云舒的眼中看到讶异,期待云舒最真实的反应,可云舒只是眼皮抬了抬,连一闪而过的惊诧都没有。 她害怕,害怕这封信只是爸爸为了缓解她和云舒的关系,更担心她听不见自己想要的回答。 云舒拿了只靠枕放在头边,忍着头痛,望着顾微然,“过去很久了,不重要。” “不重要?当年因为这些事你受尽小区人的白眼和学校师生的指指点点还有我的冷暴力,这不重要吗?” -- 第41页 “你说的这些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没人喜欢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以前我抵触跟你交流,你也不解释,现在我问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云舒轻按眉眼,疲态尽显,“非得现在问?” “我现在就想知道。”顾微然回答的笃定,这些比任何事都重要,如果她早点知道真相,她绝不会让云舒离开自己五年之久,更加不会屡次说想摆脱她。 云舒点头,“好,我告诉你。我尊重顾老师,无关爱情,两位老师供我上完大学,照顾我那么多年,我就算养你一辈子,也无法报答他们的恩情。” “那你对我无微不至,只是因为他们对你有恩?” 难道她享受云舒所有的馈赠,都是因为爸妈的善心善举,顾微然的眼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期待和渴望。 云舒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炽烈的目光,仿佛化为一团火,将自己紧紧包围。 她低眉,淡淡回答:“都过去了,不提了。” 对于过去,她并不想多作解释,再多的遗憾,都换不回林老师,再多痛苦和悔恨都回不到从前。 云舒的痛苦在于,活得太通透,想得太明白。 “对不起。”顾微然再次低声道歉,“我为我曾经幼稚的语言和伤害你的行为道歉。” 顾微然从小就很傲气,性子也很倔,从没见过她这样说话,云舒眉头深蹙,心有不忍,想断绝她的执念。 “你大可不必一副内疚万分的样子,没有当初你家的困境,哪有我后来去明德的机会,没有你的极力摆脱,我也不会离开宣安,调到A市总部,从此平步青云。有时候选择大于努力,我现在的地位和成就,足以弥补曾经失去的一切,所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听你这语气,好像还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可不是吗?”云舒笑着站起,漫不经心地说:“一起都是拜你所赐呢。” “你不要这么说,我会信以为真的。”顾微然压抑不已,眉头蹙成了川字。 云舒说出来的话,比什么都有力,让她深信不疑。 提及过去,她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云舒满不在乎的样子让顾微然很受伤,终究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激动,她以为自己的道歉会让云舒开心些,她以为彼此解开心结可以靠得更近。 可哪怕云舒就站在自己身边,都觉得好远。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赶我走,也是给我自由,遇到明董事长后,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云舒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如水,让顾微然心里凉透。 又是明尚东,这种时候云舒还在提那个老头的名字。 顾微然有些激动,“你意思是,摆脱我以后,追求到自己想要的归属和未来了?”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你一口一个明董事长,还跟他逛街买东西,他到底是你伯乐还是你男人啊?”顾微然情绪失控地吼出这句话。 云舒像被人触及了雷区,脸色瞬间沉下,眼中略过一丝冷意,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跟明尚东的关系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冷漠,曾经的温柔和关怀,消失殆尽。 这一刻的云舒,很陌生。 这确实是她的私事,顾微然不该多嘴,她有什么资格问,有什么立场去管? 真是可笑至极。 “抱歉,下不为例。” 云舒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回了房间,重重的关门声,震碎了顾微然的心。 她太天真了,以为每个人都会像自己,留着初心,靠着回忆度日,执念这么多年。 她和云舒,其实早已渐行渐远了,也回不去了,可她再也无法把云舒从心里赶走。 心,像极了寒冬腊月的天气,冷得发颤。 云舒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自己。或许,这三个月,是自己弥补云舒的最好时机,如果注定要分开,就不能再留下悔撼。 顾微然走进卫生间,在盥洗盆里放满水,把脸浸泡进去。寒意袭遍全身,也让她的脑子渐渐清醒。 今晚聊天的不欢而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也无力改变。 她把堵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也得到了云舒的回应,对于过去,她没有遗憾了。 在水里憋了一分钟,顾微然想通了许多事,憋到要窒息时,她猛然抬头,咳了几声,心里终于没那么难过了。 往后的日子,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房间内,云舒望着窗外发呆,回眸之际,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照片,心不由得一痛。 那是顾霖为林蕴和她拍的合照,照片里的云舒穿着学士服,捧着一束花腼腆地站着,林蕴的手搭在她肩膀,笑得灿如阳光。 云舒轻抚照片,喃喃道:“林老师,希望我的话不会伤到微然,活得无牵无挂总比牵绊一生好,我想她活得轻松自在些,不要背负那些什么恩情,什么愧疚,没什么意义。这段路,我会陪她好好走,您放心...” 服下一颗安眠药,云舒才渐渐有了困意,失眠症时好时坏,有时候需要岑书雅的心里疏导,她才能好转。 但愿,今晚无梦。 这次深度交流后,顾微然心态平和了很多,早上她没有注意云舒是否在家,自己径自出门了。 -- 第42页 顾微然决定要好好融入明德,去了解每个人。她先请全办公室人喝了奶茶,随后谦虚地去每个部门,自我介绍,跟大家正经地认识了一遍,最后还跟企划部交流了最近的工作。 在她与大家打成一片的时候,云舒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位带着墨镜的女人,还有两个保镖随行,进入办公室后,保镖就守在了门口。 总经理办公区域就像被封锁一般,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连顾微然都不能回自己办公室。 正当她疑惑时,收到了闺蜜苏清的短信:“我马上来明德跟云总谈电影投资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顾微然:你爪子伸得够长的,她还管投资? 苏清:我没钱不拉投资有什么办法,景言做主演,云总这边才有希望 顾微然:啧啧,景言都叫上了,那祝你好运 苏清:希望云妈(狐狸精)能够慷慨解囊 你才狐狸精!顾微然tui了一句。 以前顾微然跟苏清吐槽总喜欢说云舒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现在舍不得云舒这么被人说了。 没想到,云舒的权限这么大,管理明德这么多板块,连投资也有决策权。所以在宣安管这些项目业绩,对她来说,真的是鸡毛蒜皮了。 为什么明尚东那么器重云舒,真的是因为不能言说的男女关系吗? 想到这个,顾微然心里就难受,什么心情都没了。 “小顾。”正想着这些,撞见了王森。 “王总好。” 王森笑着点点头,“云总业务日理万机,每天都要会见各种重要人物,怎么没带你呢?” “哎,我是小人物嘛。”顾微然顺着他的话题接了下去,王森眼珠转了转,“去我办公室聊聊?” 凭这句话,他感觉顾微然应该是看清局势了,可以试探试探了。他要好好的用用这个小助理,给云舒制造点麻烦出来,让她知难而退。 进办公室之前,顾微然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做好充足准备。 有云舒在的一天,王森地位就岌岌可危,白杰做事谨慎,业务能力强,几乎是无从下手,云舒想提携白杰威胁自己地位,王森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小顾啊,你之前在企划公司做的也挺好,现在来甲方是你的职业规划还是云总意思?”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顾微然知道他想知道什么,皱着眉头开始演戏:“我其实并不想来明德,只是云总开口我不敢不服,我在乙方还是很有空间的,而且就算进甲方,我也应该进企划部当策划是不是?您看我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烦的很。” “看你好像是有点发展受限,也很不开心的样子?” “是啊,可是云总定标风起,我就算为了公司也不能不从。其实我俩没那么熟,她就是想形式上帮我一下,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王森推了推眼镜,拉过烟灰缸,抽出一根烟,笑得狡黠,“我也看她好像没那么器重你,好歹你们关系特殊,总该替你想想,做助理可不是办法。” “可不,三个月后她走了,我怎么办呢?但我也算幸运,遇到了王总,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您好好学习,或者说有更好的发展空间?”顾微然一步一步地引话,她知道这个老狐狸不会轻易透露自己想法,但总要先打开这扇门。 她要帮云舒,除掉这个老奸巨猾的人。 “嗯,小顾果然是个聪明人,我们都是宣安本地人,总不想离开这里,学习谈不上,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 顾微然连连点头,心里却骂着这个老狐狸,说话果然小心翼翼,一直主动提问,自己却不表达,对自己还保持着戒备心。 “这样吧,找时间,我们私下约个饭?也不要总啊总的,你可以叫我森哥。”王森抽着烟,眯眼望着顾微然,同样是抽烟,比起红姐,他实在令人反感。 顾微然顶着恶心,笑不由衷地点头:“没问题,回头再约,我先去忙了。” 等到顾微然出去,王森拿出手机,结束了录音,笑得阴邪,他让亲信把这段录音剪辑的只保留顾微然的声音,随后匿名发到云舒邮箱。 被亲近的人背叛会是什么滋味呢? 云舒今天会见的贵宾正是陆景言,她代表明德集团出资五千万赞助了苏清的新作《谎言》,主演正是陆景言。 云舒之所以能够申请到这笔投资款,是因为明德看中了陆景言的影响力。 她答应参加项目的启动仪式,这样一个人物为地产项目代言,非同小可,不但可以借机挽回品牌的名誉,更能改变明德各大项目的困境。 公众人物出现的场合总要保持警惕。谈完重要事情后,她亲自从VIP客梯把陆景言送到了楼下。 两人相识已久,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陆景言的精神状态很差,极少跟人打交道,连朋友都很少见。她愿意出演苏清的作品,云舒必定支持,也希望她能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 “景言,照顾好自己,我们有时间再聚。” 陆景言坐在车里,露出难得的笑意,“你也是,我先走了。” 刚送走陆景言,云舒就收到了匿名邮件,那是一段录音,署名是“惊喜。”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回到办公室,下载了文件,点开播放键,放在耳边听。 -- 第43页 “云总定标风起,我就算为了公司也不能不从。其实我俩没那么熟,她就是想形式上帮我一下,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听到这句话后,云舒脸色变了。 这应该是她跟别人的对话,但只有顾微然的声音,明显是被剪辑过。 她没有听完,直接删除了文件和邮件。 谁发来的匿名语音,又是谁撬开了微然的嘴,云舒心中有数。 这个微然,这么不设防,这么明显的语言陷井,听不出来吗? 只是微然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是被自己昨晚气到了,还是真的想弃自己而去?云舒陷入了沉思。 她大概率是在跟王森对话,也可能是别人。 对明德宣安公司的人,云舒确实不熟悉,这对她想整改团队,更换负责人有很大的阻碍。 同时,云舒也换位思考了一下,微然喜欢自己的专业,如果一直这样熬着她,是不是真的会令她不开心呢? 这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 或许,自己该换种方式? “云总。”吕馨敲开了办公室的门,“向总部申请的案名和方案都已经得到批复,可以实施,陆景言的合作协议也已经拟好,请您先签字。” 云舒回过神,认真审核了一遍所有的材料,才签下名字。 “让顾微然做一份关于景言参加项目启动仪式的独立方案。” 吕馨惊讶地看向她,“不是企划部和风起定的差不多了?还让微然做?” “让她独立做一份。” “那您什么时候要呢?” “明天。” “啊?这么急...”吕馨很清楚,这并不容易完成,云总对这方面要求高,请陆景言花了那么多费用,如果效果一般,背责的又是她自己。 “嗯,你把她叫过来。” 云舒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还画了个推广轴。她是营销方面的人才,近几年也在研究企划,读过大量广告行业的专业书,也看过许多案例,更加全国各地参观,一直在拓展自己的思维,她的专业能力早就高于企划部。 只是她很少亲自上阵,也没几个人知道她还擅长这个领域。 “云总,我进来了。”顾微然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站在办公桌旁,像个认真的学生,等候差遣。 云舒没有抬头,她专注在纸笔上,在没有理清思路之前,不想被打断。 她没有说话,顾微然也没有吭声,默默地待在一边。 昨晚不愉快的交流历历在目,顾微然努力让她们之间的相处更加轻松一些。或许,她真的不该总执着于过去。 她想为云舒做点什么,平衡自己的愧疚。 她不会再问些莫名其妙的话冒犯云舒,今天的一切都是在为曾经的不懂事买单。 办公室静谧无声,顾微然很有耐心地站着,只是看着云舒低头认真的模样,便觉得美好,也不觉得被晾着有什么不妥。 如果时间过的慢一些,或者就此静止,她也愿意沉浸其中,云舒的每个角度都让人赏心悦目。 一个在写,一个在看,云舒好像忘记了她的存在,就这么过了半小时。 “嗯,就这样。” 她好似在自言自语,一张A4纸的正反面都被零零散散写满了,放下笔才发现顾微然站在身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嗯?我有敲门说我进来的,你没听见?” “抱歉,我可能没注意。” “哦,那...”顾微然又折回去,敲了敲门,探头问道:“那,云总,我可以进来了吗?” 云舒笑笑,招招手,“不用这样,过来吧。” 她又变得温柔似水,有时候顾微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云舒。 “我不在公司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云舒没有急于提方案的事,而是跟她闲聊。 这句话更像一种试探。 “也没什么,就是正儿八经跟大家重新认识了一遍,请每个人喝了一杯奶茶。” 云舒饶有笑意,“哦?四十多杯奶茶,没有我的份?” “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喝奶茶?再说你又不在。” 一直以来,顾微然都看不出云舒对什么是偏爱的,所以给她留下了不挑食的印象。 “怎么舍得下这么大成本,就是为了自我介绍,熟悉团队?”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怎么?喝杯奶茶还套出狼了?”云舒顺着话题发问,也想看看顾微然会不会向自己透露什么。 “我就瞎打一个比喻。”顾微然搪塞过去。 云舒没再深问,发邮件的人不是想搬弄是非,就是想打击自己。 他是想拉拢微然背叛自己?让自己不痛快吗? 微然这么聪明,真的会落入别人的圈套,给自己挖坑吗? 云舒深思了片刻,不露喜怒。她把自己写的纸递给顾微然,“我们C5项目定名《星态自然谷》,这是与政府合作的文旅项目,你针对景言要参加的事做一个推广方案,这是我的一些想法,你可以融入可以参考。” “你什么时候要?” “明天。” 顾微然惊讶地抬头,“你这是想熬死我。” “我只看结果,不想听困难。” “你...” 顾微然感觉云舒在故意整自己,自己在风起就已经做过这个东西,风起和企划部的想法也达成一致提交给了她。 -- 第44页 如今又让自己重新做一份是什么意思? 陆景言的分量和重要性,谁都知道。她上份方案已经绞尽脑汁,整个团队用了几次头脑风暴,查了很多案例,才出来的完整方案。 “如果做不到可以认输,提前跟我讲。” “激将法对我向来没用,你知道的。”顾微然属于越挫越勇的人,也不容易受别人影响,她很少认输,更加不会屈服。 困难才有挑战性,这是她向云舒展示自己专业的最好时机。 不管云舒真的为了工作还是要刁难自己,她一定要完成。 不蒸馒头争口气! 拿着云舒的思路,顾微然开始投身工作中。她惊讶于云舒清晰的思路,虽然是零零散散的点子,可每样拿出来都是亮点。 顾微然真是白白在地产广告业待了三年,对比下来真是自愧不如。 为了这份方案,她熬了个通宵,第二天虽按时提交上去,可得来的却是云舒无休止的修改意见。 “这边要完善。” “那边不合适。” “你要考虑到景言的身份。” “你要紧扣明德的企业文化和项目属性。” “别忘了这是政府项目。” 她总能找到无数的理由提出质疑。顾微然每天水深火热,受尽煎熬,她快被云舒打击得信心全无。 可怕的是,她每次想提出自己想法时,云舒总会想到比她更好的,根本无无力反驳。 她的专业在云舒跟前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被虐得体无完肤。 为了这套方案,顾微然起早贪黑,每天对着PPT,几乎快熬出熊猫眼,最后按照要求修改出来,还是被云舒挑刺了。 “虽然要创新,但不能天马行空,还必须跟风起那套结合,这才是我最终想要的方案。” “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要求说完吗?我做的实际点吧你觉得没创意,我做的创意点又说我天马行空,你到底想怎样呢?” “我想怎样,已经告诉你了,做的怎样,是你的事。” 顾微然办公室的门开着,两人起了争执,引起了大家注意。顾微然虽然在抱怨想反抗,但不是真的想跟云舒吵架,她倒想做个样子给某人看。 “你这个领导可真是难伺候,我看没人会让你满意,我做再好你都会挑出毛病。” 云舒板着脸,瞪着她,说道:“你这是对我的专业提出质疑还是对我的管理方式不认同?”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吕馨一直在中间周旋。其他人都在窃窃私语,都以为云总跟顾微然关系很好,原来不过如此。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不敢靠得太近,都保持着距离竖着耳朵听。王森假装经过,看到两人这样,得意地笑了笑。 看来,他的办法果然还是有效的,隔阂已经出来了。 云舒对顾微然的不满和成见这么快就显露了,女人就是狭隘。 他真是高估云舒了。 “我没对您提出质疑,我只是对这件事,不知道怎样做到您满意了。” “那就是你能力不够。” “我...” 顾微然无语凝噎,云舒本来也是想做样子给那个发录音的人看,看顾微然这么上头,索性演到底。 她走到门口,对着其他员工怒喝道:“今天都很闲是吗?” “没有,没有。” 刘云忙跑出来,挥挥手:“还不赶紧散了。”转而面带微笑对云舒说:“对不起,云总。” 云舒没说话,转手重重地将门关上,大有一种火山迸发之势。 第20章 温柔 门一关,阻绝了外面的八卦围观。 顾微然气得面红耳赤,虽说自己也想做样子给王森看,但云舒故意刁难自己也是事实。 “吵够了吧?”云舒敛了气场,说话柔和了几分。 “我没想跟你吵。” “那我看你吵得挺上头的。” 顾微然忍不住叨叨起来:“我熬了几个晚上,熊猫眼都出来了,你轻描淡写一句话就给我否定了,每天都改改改,永远有挑不完的刺!我信心都快被你打击完了。” 云舒嘴角隐隐含笑,她没有说话,而是回了自己办公室。 这就完了?顾微然没好气地瞪过去,刚坐下想眯会,云舒又进来了。 她走到桌边,俯身轻声问道,“微然,还气呢?” 感觉到云舒气息的靠近,顾微然的心又开始“噗通噗通”乱跳,连说话也变得结巴,“那,那不然呢?难道被领导否定,我该雀跃吗?” “张嘴。” “啊”顾微然刚张开嘴,云舒就塞了个东西进去。 她一脸懵逼地望着云舒,嘴巴动了动,甜甜的,“巧克力?” “以前你生气就要吃这个,一吃保准好。”云舒眯眼笑道,“怎么样?气消了点没?” 云舒酥酥的声音,让她晕头转向。 甜苦味在舌尖环绕,顾微然的心就像化开的巧克力,甜甜软软的,以前她只要委屈不高兴,云舒就会找来巧克力哄她。 她记得这些,云舒也记得。 她对云舒永远气不过十秒,以前这样,现在也是。 原来不管过去多少年,心里的感觉都没有变过。 云舒在温柔和严苛中切换自如,顾微然却不知哪个才是她?又或许每个都是她,只是云舒的另一面,顾微然还没有习惯。 -- 第45页 “这几天我仔细看了你之前写的竞标方案以及我让你修改的这几稿,你如今的水平在你们这行是够用了,但离我的要求还有距离。房地产广告是广告行业的冰山一角,它是辅助营销的道具同时也受限于营销,所以你的视角不能只在眼前,我希望你能够去涉猎品牌广告,思维能够再发散一点。这次借助景言的事我逼了你一把,想必你也查了不少案例,这也是个累积的过程,但是要注重方法。” 云舒娓娓分析完,拿出一沓厚厚的打印纸,放在桌上,“这是我对你工作不足的批注以及总结还有建议,有用的取之,无用的舍之。方案做最后一次合成处理,直接交给企划部,这周末好好休息,辛苦了。” 顾微然愣愣地接过,那是t的打印版,上百的a4纸装订在一起,像一本厚厚的书。随便一翻,都是手写的批注,每个都有出处,参考什么案例,去看什么书,写得很详尽。 这么大的量,没有一两周是完不成的,难道自己熬夜的时候,她也在熬吗?并且熬的比自己还久? 她不是故意为难自己,是想在一遍遍修改中发现自己问题。 顾微然捧着这本厚厚的工作建议,心仿佛又被云舒点燃了,让自己失落至极的是她,让自己感动到无言的还是她。 顾微然再也无法从容地面对工作中的得失,也无法淡看生活的一切。 她在意云舒,只要云舒稍动手指,就能在她心里掀起惊涛巨浪。 “我现在要出去了,会晚点回去,自己记得吃饭,早点睡觉。” 云舒露出温和的笑意,就连她眉眼上扬的样子,都让顾微然沉醉。就是这样的微笑,萦绕在心头多年,无法抹去。 她这样,顾微然哪里还会生气,不忍心更加舍不得。就算再改八百遍,也甘之如饴。 没有云舒在的明德,像一座空壳,顾微然觉得了无生趣。 就算想沉浸工作中,也无法百分百专注,她总忍不住看向通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期待听见云舒的声音,盼望着她会回来。 虽然每天都在朝夕相处,可真的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云舒回来晚,也不常在公司。 顾微然悄悄做了个倒计时,每过去一天就改数字,高考她都没这么重视过,有时候看着数字的变化,觉得可笑。 期盼又害怕的滋味,就是这样。 以前闲暇时,她会看书刷剧,现在有了空余时间,无法专心做任何事。 云舒每天在她脑海里乱窜,像着魔一样。 百无聊赖的夜晚,顾微然有些无聊,拨通了苏清的电话。 “我正要找你。” “真难得,你每天忙着新电影还有空找我呢?” 苏清正从编剧转型制片人,这是她事业关键时期,也是她走近陆景言的第一部 剧,十分重视。 “我想你引荐我去见岑学姐,我有些心理上的事情想咨询她。” 顾微然惊讶:“你没事吧?干嘛去那里?” “我没事,是景言。” “我明白了,那明天去吧,我跟学姐约一下。” “好。” 顾微然挂了电话,给岑书雅发了个预约信息,所幸明天她可以空出时间见她们一会。 陆景言对苏清的意义,不只是偶像那么简单。顾微然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知道信仰的重要。 陆景言是苏清的白月光,是理想的原动力,自己呢?比起苏清,顾微然的人生好像挺迷茫的,她没有远大的目标,也没有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如果说还有什么愿望的话,或许就是希望能为云舒再做点什么,弥补自己曾经的不敬和伤害。 正想着云舒,她的消息来了:今晚不回去了 顾微然握着手机,心沉到了谷底。 竟然不回来了? 她去哪了?跟人约会吗?睡酒店还是睡别人家里?她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那个姓明的老头来宣安了,还是? 想象力放大后,顾微然心口划过阵阵疼痛。就像自残时拿着一把刀,每想一次就刺自己一下,最后身上千疮百孔,鲜血淋淋。 没有云舒在,家里突然就冷了,死气沉沉的夜晚,气压低得让她窒息。 夜里,顾微然睡睡醒醒,她总想着云舒或许是喝多了,或许是应酬晚了,也许回来呢? 以前还个自己定位,这次却没有。到底去哪里了呢?跟谁在一起呢? 她竖着耳朵聆听,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醒来,哪怕只是渐起的夜风,拂过树枝,她都会以为是门在响。 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直到凌晨四点,顾微然才放弃等待,慢慢睡去。 第二天,她精神萎靡,但还是硬着头皮见了苏清,两人一起去了书雅心里咨询室。 高级诊疗室 沙发椅上躺着一个人,她双目微闭,看起来很疲惫。岑书雅坐在她边上,拿着纸笔好似在做记录。 “最近还梦到林老师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云舒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近两年少了很多,也就忌日前后会梦到。” “这算好事,做梦次数减少离放下或许就不远了。” “放下?”云舒摇头,垂眸苦笑:“我没有资格放下。” 她清晰地记得,当年自己准备去林老师支教的山区探望,本打算次日出发的,可是没等到第二天,噩耗就传来了。 -- 第46页 她不能原谅自己,如果早一天去,或许一切都会不同,或许林老师就不会死。 “学姐,你不能把林老师的意外归 咎给自己,你要学着放过自己。试想一下,如果你在现场,眼睁睁看着她出事,无能为力的感觉是不是更加痛苦?再假设,如果你在,也遇到那样的凶险,林老师会怎么做?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你,保护你,那样的话,你又如何自处?”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林老师已经走了,学姐,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好活着不是吗?”岑书雅轻按她肩头,“放下不代表忘记,对不对?” 云舒满目哀伤,眼眶泛着红润。 岑书雅这里是她唯一的宣泄口,也是她与自己交流的窗口,她要亲手扒开内心伤口去面对,去释放情绪。 平时她总绷着自己,那根弦碰都不敢碰,没人知道她不露悲喜的背后,是怎样的孤独和悲凉。 被母亲莫名的抛弃,供大自己的恩师意外离世,看着长大的孩子憎恶自己,世人眼中的“狐狸精”、“忘恩负义”之徒,别人口中的“小三”“地下情人”。 什么骂名她都担了,负重前行的路上,她有时候很迷茫。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只有偶尔想起顾微然,她还觉得有些牵挂。至少,这个世上,还有个她与自己息息相关。 这个无形的牵绊,成了自己生活中唯一的念想。 “说点别的吧,最近睡眠怎么样?吃药频次是多少?”岑书雅转移了话题。 “两三次吧,吃了能一觉到天亮,不吃要两三点才能入睡。”云舒平静地回答。 “嗯。”岑书雅认真地记录下这个数据,“有出现过自然入睡的情况吗?” 云舒眼皮抬了抬,似有笑意,“微然跟我住的那天,窝在阳台睡着了。” “真的。”岑书雅喜出望外,“这太难得了,哦对了,她今天要过来。” “你是说微然?”云舒的表情终于恢复了些。 “嗯,好像说陪闺蜜来咨询点什么。”正说着,助理进来告诉她,顾微然和苏清已经到了。 岑书雅和云舒约了饭,如果对方不是顾微然,她会推掉这种临时预约。 “你先过去吧,一会我去车里等你。” “好。” 房间只剩下云舒,她站起身轻轻拍打自己的脸,该恢复如常了。 她不允许自己一蹶不振,也不想展示脆弱。 拿出手机,屏幕有一条顾微然的信息。 “我今天出去有点事,你今天回家吗?” 云舒慵懒地斜靠在窗口,阳光照在周身,温暖不已。 她笑着回复:回 调整好情绪,云舒在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仪容,又补了个妆,对着自己笑了笑,依旧美艳动人。 她从高级诊疗室走出去,发现顾微然歪在等候区的沙发上睡着了。 云舒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昨晚自己没回去,她是没睡好吗?云舒停下脚步,又折回去拿了条毛毯出来,轻手轻脚地帮她盖上。 她走路很轻,虽然穿着高跟鞋,单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俯身低头,宠溺地拨开顾微然脸上的发丝,抬眸才发现苏清出来了,正看着自己。 “嘘”云舒手指放在唇口,轻声说,“别说见过我哦。”说罢冲苏清眨了眨眼睛,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淡淡的妆容衬托得她媚而不娇,艳而不俗,一颦一笑皆撩人。 苏清连连点头,作了个ok动作回应。 云舒就像一片轻盈的云似远似近,哪怕近在眼前依然有种朦胧美。她美得像一首诗,只有“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那些优美的古诗句 ,才能形容出她的出尘与脱俗。 苏清无法用华丽的辞藻去形容云舒,但她相信云舒绝不是顾微然曾经所说的那种人,她的善意和美好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苏清喜欢她这样的气质。 云舒笑容温暖如阳,她冲苏清挥别后,就同岑书雅离开了。 她刚离开,顾微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苏苏,你好了?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十几分钟。” “那还好。”她看了看身上的毛毯,没有在意,反而注意到消息,是云舒回复的一个字:回 她今晚终于要回去了?顾微然心里乐开了花,她拉着苏清说道:“陪我去超市买菜吧。” “买菜?你要给我做饭啊?” “想得美!” 第21章 心情 生活平淡如水,丧的时候像一潭死水,过成什么样,取决于自己。 有期待的日子,每天都很充实。云舒回来后,顾微然的生活恢复了些生机,许久不做饭的她,去超市大肆采购,准备露一手。 分开这五年,她学会了很多事情,就连做饭的习惯都源自云舒。那些年潜移默化的影响,在顾微然心里根深蒂固。 黄昏的光晕渐渐暗下,厨房的窗前是顾微然忙碌的身影。 夜幕低垂,晚来凉风,顾微然站在阳台,迎着初冬的寒意,遥望门口。 她翘首以盼那个身影,能从远处走来。 丰盛的晚餐已经上桌,期待一起用餐的人还没有回来。 辣子鸡、回锅肉、毛血旺、地三鲜、酸辣汤,这四菜一汤,是顾微然最喜欢的,也是她的拿手菜。 -- 第47页 只是比起云舒的手艺,或许还差点。 “还不回来,一会菜凉了怎么办?”顾微然在屋里来回踱步,考虑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正想着,门开了。 云舒进来的刹那,顾微然有种心花怒放的喜悦。 她依旧那么时尚迷人,咖色大衣+黑色阔腿裤,搭配着高跟短靴,兼具时尚与优雅,她眉宇间含着笑意,进门第一句就说:“微然,我回来了。 她的笑,为萧瑟的夜晚增加了几分暖意。 顾微然迎到门口,惶恐地问:“你吃晚饭了吗?” 她没有和云舒说自己要做饭,生怕她吃完了才回来。 云舒摇头,“怎么?想请我吃饭?” “对!” “好。”云舒进门换好家居服,出来才发现餐厅已经摆一桌丰盛的晚餐,她眸间闪过讶异之色,“你做的?” “嗯,我看着不像会做饭吗?” “确实不太像。”她扫了一眼,都是高油重辣的菜,符合自己早年的口味,可惜...她敛起笑意,并没有顾微然想象中那么惊喜。 “怎么了,这几道菜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是啊,你也说是曾经了。”云舒语气平淡,静静地望着菜品,哑然失笑。 色香味俱全,从摆盘到色彩搭配都用了心思。云舒拿起筷子,在每盘里夹了一小块,每道尝了一口,细细咀嚼,面含笑意:“很好吃,你的心意我领了,自己多吃点,我去煮点面条。”说罢,她起身往厨房走去。 云舒生活简单,一个人住时没什么心情做饭,饮食也清淡为主。 这些年应酬很多,总在推杯换盏间说些违心的话,她很累,所以生活能省事就省事,不想费心费力。 早年喜欢吃的东西,她都快不记得了。 顾微然不懂,忍不住追问:“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这些吗?” 云舒背对着她,没有回答,也看不到表情。她将锅里放好水,打开燃气灶,淡淡回答:“经常不吃就不念着了,也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人是会变的,何况口味?” “你这话说的...” 听到顾微然怅然若失的语气,云舒无奈地叹口气,转而笑脸相迎,“微然,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好吃,也不是说我现在讨厌吃,是我得控制饮食。” “嗯?为什么?” 云舒低头掀开衣服,只见右侧肋骨下有个浅浅的刀口,“前两年胆结石做了切除手术,除了必不可少的应酬,喝酒少了很多,饮食也比较清淡,所以这些菜我很少吃。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人年纪大了,怕得病,一旦倒下,就会害怕再也爬不起来了。” “你在胡说什么...”顾微然的心像被人抽了一鞭子,疼得差点没接上气。 云舒双手轻抚顾微然肩膀,笑意满满:“我说我怕死,死了不就见不到你了吗?” “别胡说!”顾微然只觉得有把无形的刀略过心头,疼得彻骨,那些缠绕心间的情绪,像雪球越滚越大,也让顾微然越来越迷茫。 这是一种怎样奇怪的心情?明明没有伤口的疼,却心如刀绞。 “好啦,你看你这是什么表情,跟哭丧似的。”云舒笑着点了点顾微然眉间。 “我呸,别瞎说八道,你手术的时候有人陪吗?” 顾微然奇奇怪怪的关注点,让云舒顿了顿,才回答:“小手术而已,不需要人陪,也没人知道。” “那你自己签字,自己上手术台,自己住院?” “说什么傻话呢?不然还能有人替我上手术台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眼见顾微然急于表达,云舒打断了她,“水开了,你先去吃着,一会我端着面条过来陪...” 刚转过去,就被顾微然从身后抱住了。 这不是顾微然第一次亲近云舒,却是第一次失控。 华丽的辞藻和动情的言语在此刻都很苍白,她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想抱着她。 这颗荒寂的心,终于开始活络。 顾微然开始懂得什么叫心疼。 锅里的沸水发出呼呼的声音,云舒低眸望着顾微然紧紧环拥的手,轻轻关了火,却是默然不语。 她好像在等顾微然说什么。 “以后有什么事情让我陪着你吧,别什么都一个人扛着。”顾微然说着说着鼻尖开始泛酸,喉咙口压着沉重之气,她需用尽全力才能将那股哭劲咽下去。 比咽苦水、吞委屈还难。 云舒的眸底深不见底,她纤手微抬,轻拍顾微然手背:“你先放开我。” 顾微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忙松下手,后退两步,“我不是故意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逼着你抱我了?”云舒转眼时,挂着轻松的笑意。 “那不是看你以前一个人开刀可怜吗?被情绪渲染的。” 云舒眉头一挑,“这样啊,你说的也有道理,人通常会在氛围和情绪的影响下作出失去理智的动作,甚至会对自己或别人产生误解,人之常情。” “你好像话里有话?” “自己慢慢品,不过,既然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没道理我这样都不要是不是?”云舒扬起玩味的笑意,上下打量着她。 顾微然感觉哪里不对?她深感不妙,不自觉地捂着xiong,叫道:“干嘛??” -- 第48页 云舒望着她那个动作,哭笑不得,“你捂着飞机场是觉得我对她有兴趣?还是在怀疑我的性取向?” “你!”顾微然低眉看了看胸口,竟然说自己是飞机场,语气还充满嫌弃! 转念一想,性取向三个字让她心生凉意。 她就随口说说而已,没什么的,顾微然扶额,心虚地回到餐厅,开始低头扒饭。 “多吃点,年纪轻没准还有救。”云舒笑着煮面条,刚刚一霎而过的情绪,终于慢慢消散了。 被抱着的感觉,可真是叫人贪恋。 可恶的狐狸精!顾微然闷头吃饭,一怒之下开始暴饮暴食。 真的很飞机场吗?她忍不住自摸一把,手感果然是不太理想... 晚上,她悄悄研究了很多面条做法,也查阅了许多胆囊切除手术后的食谱。同时,她还收到了王森的邀约,让她明天去温泉会所细谈,那地方离市区有点距离,是餐饮、汗蒸、温泉、酒店集一体的度假式山庄。 这个老色鬼,暗示都不加以掩饰,约那种地方,想干嘛可想而知。 既然他那么急吼吼地想入坑,顾微然将计就计答应了,她早就和杨欧讨论过这件事,二人打算配合,撕下他的假面孔。 她明里暗里在公司打听过,被王森xing骚扰的女性起码有三人,在离职的女同事里面,就有因为这件事才走的。 简直恶心至极,顾微然对这种大叔找年轻女人的事情很膈应。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会想到明尚东对云舒,就跟吞了蟑螂一样难受。 所以,这次对付王森,她要以自己为诱饵,一招就让他翻不了身。 王森走了,白杰才能上位,一盘散沙的团队才能有凝聚力,也不枉费云舒签了对赌协议,来宣安整治公司,提高业绩。 夜已深,云舒没有睡意,坐在阳台,望着公司的组织架构在深思。 顾微然拿着两张A4纸,走了过来,“给你个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还没睡?” “年纪大的没睡,年纪轻的更无所谓了。”顾微然反击回去,报“飞机场”之仇。 云舒轻笑:“可真是牙尖嘴利啊。” “彼此彼此。” 云舒看向纸上的内容,惊讶地问道:“这个东西,准确吗?” “至少80%。”顾微然自信满满。 “好。”这个东西,云舒太需要了。 团队有问题需要处理,就像生病需要医治,知道要对症下药可无从下手,最大的毒瘤没拔,云舒始终有些束手束脚。 她真是低估了顾微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搞清楚了这些。 “谢谢,这东西让我欠你一份人情,以后我会还你,去睡觉吧。” “好啊,既然你这么喜欢礼尚往来,那就一笔笔记清楚了!”顾微然气愤地回到房间,她做这个不是为了得到云舒感谢或者还人情。 这种生疏的话可真是伤人。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以前冷语相向,现在哪怕云舒只是跟自己客套,都会郁闷。 气什么呢?气自己吧! 云舒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顾微然最近的情绪反应越来越奇怪了。 本想第二天带她出去放松一下,可云舒起来时,顾微然已经不在家里。 她先约了杨欧,两人商量好对策,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预设了一遍。 杨欧有些不放心,坚持要扮成其他顾客跟去餐厅,顾微然必须披发带着蓝牙耳机,保持通话状态,只要见到王森就开始录音。 顾微然寻着地点来到相约的地方。 花楹SPA温泉会所?? 这是餐厅?有会所二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顾微然进去才知道,这里并不独立对外开放餐饮,而是泡温泉和其他消费的增值服务,用餐的品格都是按照星级酒店来的。 她今天打扮得温柔典雅,奶茶色大衣与燕麦色系的长裙相配,黑色如墨的长发倾泻而下,尽显女人的柔美与恬静。 她今天特地化了妆,给王森同样的暗示,希望能够逼出他狗嘴里的话。 “不好意思,王总,来晚了。” 王森被顾微然清纯可人的样子惊艳到,直勾勾地盯着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晚不晚,你今天可真是太好看了。”他殷勤地帮顾微然拉开餐椅,色眯眯的笑道:“这家店是那个叫蓝楹的明星开的,SPA、温泉各方面服务都很好,一会吃完饭,我们可以去体验一下。” “哇哦,原来是大明星开的,难怪这么富丽堂皇。”顾微然挂着表演式的微笑,与他周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包厢聊着,杨欧不方便跟过去只得在隔壁公共餐区待着,美食当前,他没有任何胃口,只专注电话里的声音。 为防止被王森认出,他特地留了几天胡子,压低帽檐,低调地坐着。他认真听着二人对话,王森的无耻和好色嘴脸渐渐显露。 杨欧听得双拳紧握,恨不得过去把他狠狠揍一顿。 他像石化一般,沉浸在聆听的世界里,浑然不知有人认出了他。 “杨欧?” 杨欧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抬头,见到来人大惊失色,支支吾吾道:“云,云,云总!你怎么在这?!” 第22章 震怒 杨欧不敢抬头,只感觉云舒边上还站着一位气场强大的女人。 -- 第49页 “熟人?”那女人问。 “合作公司的,等我片刻,老凌。” “不急。” 云舒上下打量杨欧一番,视线落在没动的菜品上。 虽然和杨欧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云舒记得他是个阳光干净的男人,今天不仅胡子拉渣,穿着也很奇怪,西装搭配鸭舌帽,还挂着耳机,与用餐场合极其格格不入。 “你一个人?” “啊是,我,我来消费的。”杨欧不会撒谎,遇到云舒始料未及,紧张得不知所措。 他反应奇怪,时不时用手按着耳机。 “三楼是酒店,风景很好,还有露天泳池和桑拿,我们去试试?” “好啊,三楼是吧,走吧。” 电话那头,顾微然特地把三楼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杨欧听懂她的暗示,急于要走。 “那个云总,我吃完了,去楼上玩玩。” “等等。”云舒叫住了他,杨欧心里叫苦不迭,不敢耽误时间又不能违逆云舒,只能硬着头皮,笑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云舒的双眸深不见底,她盯视着杨欧,好像能一眼把人看穿。 “微然在哪?” 杨欧心中一惊,电话那头传来顾微然进电梯的声音,随后信号模糊不清,他心急如焚,“我不,不知道啊,云总,我有急事,先走了。” 他转身想溜,云舒箭步横跨,挡住了去路。 杨欧和顾微然是算好时间的,一旦被耽搁,顾微然很可能会受到伤害。 “云总,你放我走,我要去救微然!”情急之下,杨欧没绷住,撒腿就往楼梯跑去。 云舒表情凝住,忙跟上杨欧。 声音从进电梯的那一刻就断了,杨欧担心顾微然遇到了麻烦。 “微然,能听到我说话吗?吱个声?!”杨欧气喘吁吁地跑到三楼,走廊空无一人,跑到露天泳池没有!桑拿区也没有! 人呢,人呢?! “微然,你说句话啊,微然!”杨欧顾不上场合了,跟顾微然失去联系让他方寸大乱。 他无法想象稍有差池,那个色鬼会对顾微然做什么。 在杨欧心乱如麻时,云舒稳如泰山,她瞪着他问道:“还不说是怎么回事?” 杨欧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简单交待了一遍,云舒顿时脸色煞白,二话不说打了个电话,“老凌,我要惹事了,你帮我善后。” “没关系,想做什么就做。”电话那头是凌二小姐,两人本来相约泡温泉,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这家店幕后老板虽然是演员蓝楹所开,可蓝楹却是凌二小姐的人,等同于是自己的地盘。 就在杨欧打算一间一间敲门时,云舒直接走到消防栓处,按响了报警器。 “叮叮叮”刺耳的警铃响起,有人以为着火了,纷纷从房间里出来。同时,一帮保安也赶到了三楼,疏散人群。 “着火了,着火了,快跑。”有些人没穿好衣服就从房里奔了出来,云舒和杨欧逆着人群寻找,经过318时,云舒注意到门缝上插着一张卡,像是故意留下的。 她停下脚步,捏着卡尝试性地往里一撬,门竟然真的开了。 云舒快步冲进去,只见王森狼狈地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顾微然坐在椅子上淡定地翻着手机,桌上放着一杯红酒,边上是一只短柄电棍,她拨弄着开关,电棍时不时发出呲呲的电流声。 此时的顾微然气定神闲,冷漠得像个机器,甚至透着若有若无的狠绝。 外面急促的警铃仿佛与她无关,她对着红酒拍了张照片,又把镜头对向王森,这才发现有人进来了。 她抬头,瞳孔微撑,被来人惊到。 云舒眸间蕴含着寒意和怒意,顾微然楞着双眼发痴地看着她,直到杨欧冲进来,喝了一声“微然!”她才恢复意识。 他惊慌失措地扶着顾微然双肩,急切地问:“微然,你没事吧,电话怎么断了,急死我了,吓死我了,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见她外套没穿,杨欧把自己衣服为她披上,生怕她受半点委屈,再看地上的王森,还没有恢复意识。 他的担惊之色溢于言表,云舒望着他这样,眉头蹙了蹙,一言不发。 “我没事。”顾微然冷冷的回答,眸间倒映出云舒面无表情的脸。 云舒走到王森身边,脸色阴沉,如乌云遮顶。即使不问,她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顾微然诚惶诚恐地问。 “看来你很不希望遇见我。” “不是那个意思,我...回去再给你解释。” 三言两语无法说清眼前的事情,有种现场大型翻车的尴尬,杨欧悄悄在她耳边说:“我在餐厅遇到云总,她拦着我问你,只能简单跟她说了。” “你怎么那么多嘴!”顾微然用手肘捣了他一下。 “我不敢不说啊。”两人低声交流,靠得很近,杨欧始终环拥着顾微然,云舒斜眼望着二人,脸色阴沉得像雷雨天。 她走到床边把顾微然外套捡起,直接扔了过去,“你们先出去。” 衣服落在顾微然跟前,她懵懵地接过,刚想说点什么,外面的保安进来了,那人毕恭毕敬道:“云总好,我是保安部经理,外面人群都已经疏散了,老板让我们听候您的差遣,您有什么吩咐?” “守好楼梯和电梯,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带他们去休息室。” -- 第50页 “是,先生小姐这边请。” 顾微然站起,对云舒说道:“他是被我电晕的,酒杯里有迷药,手机里有录音,我剪好就发你,这些都是证据。王森xing骚扰女员工不是第一次,这次他强jian未遂,你要好好把握...” “我怎么做不用你教。”云舒神情漠然,眼中含着压抑的怒意,顾微然只觉得冷气森森,嘴巴动了动没敢再说话。 保安将他们带到隔壁无人的休闲区,留了两人协同云舒处理这件事。 云舒漠然地端起桌上的酒,往王森的脸泼去。 冰凉的寒意惊醒了失去意识的王森,他骤然坐起,愤怒叫道:“顾微然!” “王总醒了。” 听到声音有些熟悉,王森抹了抹脸上的酒水,瞠目结舌地望着云舒。 “云总?” 他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这招请君入瓮真是绝! “王总真是好雅兴,业绩做成这样,还能高枕无忧地风流快活,这种心态值得学习。”云舒眯着双眼,流露出冷峻的杀气。 这样被逮个正着,王森无力辩驳,只能垂死挣扎,大不了鱼死网破。 “比不了云总好手段,用自己人作诱饵,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的妙啊,继女就是继女,拿来做棋子,吃回扣,当幌子,可真是好用得很。” 王森故意想刺激她,可云舒冷艳、高傲,喜怒不形于色,平静如水地道:“你是自己写辞职报告,还是我让总部给你发人事通知?” “哈哈哈,云舒,想除掉我,问问董事长夫人同不同意?” “监控、下迷药、录音,明德高管强jian未遂,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如果上了热点,那位夫人还敢保你?” “你别吓唬我!你个白眼狼,董事长对你那么好,你却拿明德荣誉来泄私欲?这件事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云总你三思而后行吧。”王森笃定云舒不会把这件事闹大,就算不顾自己也会顾忌董事长面子和明德的声誉。 她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或许只是要自己真正低头。 云舒轻嗤一声,笑而不语。 王森趁势说道:“这件事算我栽了,但我没有对顾微然做什么,我愿意把制作公司和活动公司的回扣让给你,也可以协助你帮顾微然升职加薪,这件事可不可以就这么算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在宣安的这三个月,我以你为尊,怎么样?”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也是挽救自己唯一的办法,对云舒百利无一害。 云舒嘴角略过一丝冷笑,她站起身俯望王森,不怒自威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森,你贪钱贪色我都没管过,可你吃相太难看了,连我的人都敢动心思。”云舒支起阴魅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但我不会弄si你,一周内,如果你不滚,自会有人来收拾你。”说罢,她向门口走去。 王森慌了,忙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真的不打算顾及明德颜面了吗?” 云舒微微转眸,一字一顿道:“明德没有她重要。”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王森绝望地瘫在地上,终于开始惊恐,他低估了顾微然在云舒心里的地位,他以为只是个继女而已,他以为她俩真的不对付。 最毒妇人心,原来是她们故意给自己设下的圈套,难道他真的要栽在女人手里了吗? 坐在休闲室的顾微然,将事情经过与杨欧说了一遍。她随身带着电棍,以备不时之需,为了拿到更确切的证据,她假装喝了那杯酒。 知道酒里被下了东西,顾微然只是轻抿一口,佯装昏迷,在王森想对她做点什么的时候,她拿出了电棍,开了最大功率,直接把人电晕了。 为了确保自己安全,顾微然在进门时插了卡,听到警铃她以为是杨欧干的,所以才能泰然自若地坐着。 她做足了准备,等着瓮中捉鳖,万万没想到云舒会突然出现。 她感觉,云舒真的很生气。 焦灼地等了十分钟,云舒终于来了。二人像做错事的孩子,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听候发落。 “杨欧,你先走。” “云总...” “我不想说第二遍。”云舒双眸似水,含着淡淡的冰冷。 杨欧深深看了顾微然一眼,只好说:“那我先走了,微然,我们再联系。” “嗯,你去吧。” 安静的房间只剩下顾微然和云舒,窗外是露天泳池,天水一色,美不胜收。从给自己名单到今天设计王森,云舒知道这个计划早就存在顾微然心里。 只是她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举动?怎么能以身犯险?!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顾微然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想怎么处理的?报警?还是写篇文章上热搜,逼得明德处理他?”云舒字字珠玑,话中之意也表明了挽救明德那篇文章的事情,她知道。 “我本来就打算交给你处理的,宣安公司现在一盘散沙,业绩一塌糊涂,既然你来了,就不能处处被他拖后腿,对赌协议完不成会影响你的前程,我也不想看到他那副恶心的嘴脸。” “顾微然,我跟公司签对赌协议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要处理人事关系也不是你该操心的,我要除掉谁,想提拔谁,更加与你无关,谁让你多事做这些的?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还是觉得自己伟大?是想感动我,还是感动自己,嗯?” -- 第51页 心,蓦地疼了。 顾微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凉得透彻心扉。 “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没想过以身犯险,只不过这是除掉他最快的办法,大半个月过去了,你的能力因为这些阳奉阴违的人无法施展,他甚至还想在陆景言出席的活动上做手脚,让你难堪!” “我怎么样与你无关,听明白了吗?与你无关,不要有点小聪明就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别以为做这些是为我好...” “你够了!”顾微然红了眼眶,她的心被云舒踩得粉碎。 她没想过要任何回报,也知道云舒可能会生气,可没想到她说话会这么重。 “我做错什么了,需要你这么劈头盖脸地批我,你就希望我事事顺着你,按照你定好的路走,凭什么?我就看他不顺眼,我就看不惯他顶撞你,我就看不惯任何人说你坏话,我更看不惯别人对你不好,包括我自己!” “微然...” “云舒,我讨厌你!”吼出这句话,顾微然夺门而出,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关心则乱,云舒第一次感觉到失控的可怕。 原来,她也有这种时候…… 第23章 心痛 灰色的乌云,压着晦暗的天空,让整个宣安气压骤降,淡漠的风凌厉地扫过顾微然额角,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全然不知天色已变,直到冰冷的雨点落在脸上,才有些许知觉。 仰望天空,白云不复,黑云遮顶,沉坠得像她的心。 凛冽的寒风好似野兽的咆哮,撕扯着顾微然的心,从没像此刻这么心痛过,只要想到云舒说的话,就肝肠寸断。 冷冷的雨拍打在顾微然身上,她竟不觉得冷,只是全身都失去了知觉,心被云舒撕成了碎片,她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 上次这么跑出来,还是知道云舒成为自己小妈的时候,那时候她闷头大跑,停下来才发现云舒跟着自己。 可这次,她不会在的吧? 顾微然每走几步都犹豫要不要回头,可恶极了,明明讨厌她,却还在期盼。 她不可能在的,转身只会看到失望。 “你有病吗?对,你有病。”她自问自答地唾弃自己,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唯有她脚步缓慢,仿佛要用这场雨把自己浇醒。 可她却越来越难受,不愿想可控制不住,心里的委屈滚成了雪球,越来越大。 这一路,看尽了雨中的萧瑟和凋零,她行尸走肉般地走着,最后竟走回了家。 这个家从云舒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被她骂地狗血淋头,自己竟还会想着,顾微然哑然失笑,低头抹了抹脸上的水,垂头丧气地打开门。 “咦,这个点你怎么回来了?”苏清回来拿东西,见顾微然回来很是惊讶,再看她淋成了落汤鸡,忙拉她进门,“怎么淋成这样,赶紧洗澡换衣服。” 顾微然怔怔地望着苏清,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像泄洪的水,倾泻而出,她一把抱住苏清开始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汹涌而出。 “没事了,没事了,想哭就哭吧。”苏清轻抚她的后背,这几年连眼泪都没见顾微然流过,更别说哭成泪人。 她没有惊天动地的哭泣,悲伤到极致,只是闷闷地落泪。 哭了一会,顾微然渐渐趋于冷静,苏清把她推到卫生间洗澡,自己去厨房给她熬了姜茶。 温热的水从头上浇筑而下,顾微然感到腿脚从未有过的酸软,她环抱自己蹲了下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整个世界都围着云舒转。 以前的云舒温柔可亲,从不发脾气,可这次回来,她身上长满了刺,只要顾微然想靠近,就会被扎得千疮百孔。 为什么会这样?顾微然想不通。 苏清端着姜茶走出,听见顾微然手机发出了“叮”的声响,她瞥了一眼,发现界面显示是云舒的名字。 苏清若有所思,难道微然这样跟云舒有关? 屏幕光渐渐熄灭,变成了黑屏,顾微然穿着浴袍走了出来。 “阿嚏!”她嗅了嗅鼻子,打了个冷颤。 苏清将姜茶端过去,“赶紧喝点驱寒,这种天淋雨跟自虐有什么分别?” “淋雨让人清醒,我倒恨不得打晕自己。”顾微然怅然若失地捧着姜茶,目光有些呆滞。 “到底怎么了?愿意说说不?”苏清问。 顾微然抿了口姜茶,发现即使里面放了糖,心里都甜不起来。 一场雨,一顿哭让她平静了很多,她娓娓道来:“这件事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惹得她大发雷霆...” 顾微然把事情前因后果仔细讲述了一遍,她重复了云舒说的话,就像在未愈合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苏苏,你说我是不是贱呢?!我为什么要多事,人家压根不领情,说她怎样与我无关,还觉得我自作聪明,我就欠吧,气死我了。”顾微然气得面红耳赤,端着姜茶一饮而尽。 苏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微然,你是真傻。” “啥意思?” “云总应该是关心则乱,才会语出伤人,她说的话有多重就代表她有多担心你,再说这件事你本来就有错。” 顾微然瞪着她,“我说你到底是哪边的?我哪里错了?再说我没有侵害到她什么,对她有利无害好吧。” -- 第52页 “你侵害到她的心了啊。” “什么?” 苏清搓了搓顾微然的手,笑着说:“其实原因很简单,你喜欢她。” “什么?!”顾微然吓得蹦起,“胡说八道什么你,我可是无性恋,讨厌恋爱,抗拒婚姻,这辈子都打算不婚不恋,这件事你在大学就知道了吧,我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别激动...”苏清眯眼道,“大学几年,你与我提到云舒的次数,接近三位数,你们以前的事情,我都耳熟能详了。” “那不是我们互相倾诉吗?你也跟我说孤儿院的事情了。” “是相互倾诉没错,可是你提及爸妈都很少,你的喜悦、开心、失落,甚至憎恨都是关于云舒。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最后那么无法接受她成为你的小妈,你越憎恶就表示你越在意,你那么在意是为什么?” 顾微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苏清继续说:“你喜欢她,或许从更早就开始了。你麻木地过了那么多年,拒绝众多追求者甚至自称无性恋,不过就是把她埋在了心底,可藏起不代表忘记啊,微然。你扪心自问,跟她重遇的那天,除了震惊难道没有喜悦,这些年你就一点不期待她回来吗?” 缠绕在心中的结,仿佛在慢慢解开。 顾微然以为自己的心荒无人烟,却不知云舒早在那里种下了一片绿洲。 分开的这五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遇到过各种奇葩追求者,听过层出不穷的情话,始终心静如水。 生过的病,受过的皮肉伤,工作中的打击,同学的奚落,邻居的指点都不及云舒在她心头划过的那刀。 小妈,这个把她心头烫伤的称呼,把她围困多年,成了心底不可触碰的刺。 现在才发现,或许根本就是占有欲在作祟。 她是在乎云舒,可在乎就代表爱情吗? “不可能,她看着我长大,我对她的在意,是亲情吧...”顾微然不知道爱情的滋味,她不相信那些落俗的桥段,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可那些在心里生根发芽的东西,总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扎一下。 她有些彷徨,是爱情吗? “微然,爱情是个很纯粹的东西,你的世界会因为她大放光彩,你所有的期待,所思所想所做都因为她,因为她本来在你心里,你根本不需要思考如何做,身体最诚实。” “笑话,真是笑话...”顾微然扶额,已是冷汗涔涔。 苏清见她不愿意面对,轻声说道:“不用逼自己,顺其自然吧。好了,我先回公司了,有事情给我打电话,自己不要硬扛。” 顾微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发丝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滴落在脖颈间,冰冰凉凉。 她抱着靠枕,听见苏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云舒有信息,看看吧,你这么跑走她一定很着急。” 顾微然双眸无力地抬了抬,望着不远处的手机,又收回视线,倒头睡在沙发上,目光涣散,没有聚焦。 “叮”手机信息再次响起,她烦躁地蒙着头,不想听。 就算云舒道歉,她也不会原谅! 她再也不想看到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心软,绝不! 眼不见为净吧!顾微然回到卧室准备睡觉,经过云舒房间时却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她鬼使神差地推开门,屋内的家具已经有些陈旧,有些地方也积了灰,云舒的气息好像渐渐远去了。 顾微然眉头紧皱,转身去端了一盆水回来,拿着抹布开始擦洗。 书柜、桌子,她抹得一尘不染,就连床上四件套都正常换洗。这间房很久没人住了,可云舒好像从没离开过。 这扇门就像顾微然的心门,她亲手关上,又亲手打开。 原来她的心,一直在云舒身上。 顾微然化悲愤为动力,擦桌子时不自觉地用大力气,她蹲在桌边,打开抽屉,准备深度清理,发现里面有张旧CD,封面写着几个显然的大字:一辈子的孤单 这是很老的歌了,是云舒早年喜欢的吗?顾微然竟一点都不知道。 她望着CD,不自觉地哼出了这首歌: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 这一辈子都这么孤单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 这样孤单一辈子 天空越蔚蓝 越怕抬头看 .... 哼着哼着,顾微然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下了,她仿佛感觉到云舒在无边的孤寂里,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她听这首歌时,是怎样的心情?被亲妈突然抛弃,从来不说想念,遇到任何事都不叫苦,对生活不埋怨,受到打击不气馁,总是笑对人生。 云舒曾经说过,等她有能力了,一定要去找妈妈,要去问一句,为什么一声不响地走了,将自己弃之不顾。 顾微然到这一刻才明白,寄人篱下的心酸,云舒那些年的懂事和乐观,都是被逼出来的。 即使爸妈对她再好,也无法弥补她心里缺失的一角。 云舒的苦楚,没人懂过。 想到此,顾微然擦干眼泪,冲到客厅拿起手机,点开云舒发来的信息:对不起,我比任何人都怕失去 第24章 原谅 短短几个字,藏着云舒多少无奈和失落。 原来,她一直活得那么不安。 顾微然捂着心脏,疼得想捶胸,心像灌满了水,被云舒轻轻一捏,泪水四溢。 -- 第53页 可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她明明是个麻木不仁的人,她明明对什么都不在乎的。 可是,这么刻骨铭心的感觉是什么?真的是喜欢吗? 她仿佛一直在感情探索的路上,在答案模糊不清时,看清了自己。 未读消息里还有两条,内容是:“晚上有酒局,你会回来吗?”后面附上了定位。 她是怕自己气得不回去吗?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恨不得搬出去,可是,打脸来得那么快。心疼早已覆盖了一切,比起这些,被骂几句,算什么呢? 顾微然泪眼婆娑,将手机抚在胸口,不由得开始担心。 胆囊切除手术后难道不该忌酒吗?上次是饭局,这次说的是酒局... 不行,顾微然不能放任云舒不管,说好的在这三个月内弥补自己的愧疚。 事情是自己选择做的,既然不要求回报,那就该接受所有的结局,包括云舒的责备。 何况,她都那么低声下气地道歉了,自己又怎么忍心再计较? 什么绝不原谅,什么再也不想看到她,讨厌她,顾微然都已经抛诸脑后。 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往云舒应酬的地方赶去。 她这次不走了,哪怕看见白杰之流的人在。 云舒怎么样,什么态度有什么重要的呢?她要对自己的心有所交待,坦然地面对这份刻骨铭心。 宣安大酒店包厢 已是酒过三巡,桌上的人明显还没有尽兴,这场应酬由云舒组局,邀请的都是宣安地产界高管和媒体大佬。 “云总难得回来,我们还是多敬她一杯。”龙兴地产区域总裁马田端起酒杯,在他号召之下,其他人纷纷响应,唯有白杰没动。 云舒已经几杯白酒下肚,再喝下去又会像上次那样,白杰舍不得。 “马哥,您哪,这是明显没尽兴,我来陪您干掉,来。” 马田说:“诶?老白你不能总这样,每次都做护花使者,让哥们怎么尽兴?” 白杰尴尬地笑笑:“马哥哪里话,今天云总要是喝多,传出去大家还以为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欺负女人呢?” 好像是这个道理?马田犹豫了一下,云舒笑着站起,“杰哥不要为难马哥了,他也说了我难得回来,这样的机会很少,不能扫兴,我先干为敬。”她举杯将饮,忽而听见包厢门被敲开了。 看到顾微然进来,云舒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抱歉,云总,我来晚了。”顾微然面泛红晕,边发有些凌乱,眸间透着笑意。 她从容地走到云舒身边,沉音道:“抱歉。” 云舒眼波盈盈,流转至顾微然脸上,不由得笑魇如花,明艳不可方物,低眉浅笑时,流露着迷人的风韵。 她的心情,犹如四月的风,温暖平和。 这句抱歉包含了什么,云舒懂。她来意味着什么,云舒明白。 “来了就好,我以为你赶不上了。”她拨了拨顾微然额前的发丝,手顺着肩膀滑落而下,握了握她的手,像一种无声的回应。 两人默契的问答,让场面看起来顺理成章。 马田眯眼问道:“这位小美女是?” “您好,我是...”顾微然刚想介绍自己是助理,被云舒抢先:“她是我女儿,叫顾微然。” 此言一出,震惊全场,就连顾微然都瞪大眼睛望着她,她撇撇嘴,藏着无法言说的尴尬。 为什么突然说自己是女儿,刚发现自己心意,被这样提及,有种乱//伦的禁忌感,让顾微然心中一颤,脸如桃花飞舞,一片绯红。 云舒的故事,他们略有耳闻,但真正亲眼见到还是惊讶。 “原来这就是你老师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说话的是刘勇,宣安房产媒体副总,他和云舒相熟,知道这件事。 白杰顺着刘勇的话破尴尬局,“别惊讶,我可羡慕云总了,不费事孩子都这么大了。” 有人起哄道:“老白,你要是羡慕赶紧把云总追到手,自己再生一个不就是了。” 白杰饶有羞意地看了云舒一眼,她笑而不语,转而看向顾微然。 顾微然脸色不佳,云舒捏了捏她手心,不知是在暗示她还是在提醒。 局面再度尴尬,都知道白杰喜欢云舒,但云舒从不给态度,又有明董事长那个传言在,这会提到,谁都无法接话。 马田环视大家一圈,重新端起酒杯,“好了好了,我这酒馋半天了,到底还喝不喝了?” “喝,陪您干掉。”云舒一饮而尽,整杯白酒,如烈火烧喉,从食道灼到胃里,云舒眉头不曾皱一下,只是优雅地轻擦嘴角,“跟马哥喝酒得爽快,你们都得罚。” “是是是,我们都喝。”其他人应声干杯。 她在应酬桌上游刃有余,老练且能控局,说话酌情酌量,该多说时不少言,该沉默时绝不多说。 看到云舒从容地喝下那么多,又被人斟满时,顾微然眉头蹙成了川字,当然她也没能逃脱。 谈生意,离不开酒桌文化,顾微然心里清楚,今天不能白来。 她观察后发现,马田年纪稍长,大家以他为尊,看得出来是个好酒之徒。 这么喝下去,云舒怎么吃得消?顾微然想一招把那老头搞定,让他既能尽兴又无法再继续。 “马哥,勇哥,我这闺女在风起干了几年策划,能力专业都还行,以后有项目你们得给孩子机会哦。”云舒亲自给那几人倒酒,顺便介绍了顾微然,重点提及了风起传播。 -- 第54页 “风起传播吗?好像听过。”马田若有所思。 “小公司能被您记得真是荣幸之至。”顾微然敏锐聪慧,能根据对方的话立即作出反应。 云舒满意地笑笑,附耳说道:“这位马总是龙兴地产的领导,北方人,很喜欢喝酒,他的习惯是先白后啤,他们刚在北区拿了块地,不久后应该会招标。” 顾微然望着她,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原来她又是为了给自己介绍人脉,在为自己铺路。 “来来,第一次见小顾,我敬你,云总也一起。”马田酒量很深,像个无底洞,陪着他喝酒,没点量扛不住。 “要的,我们家微然,以后还要靠您多照料呢。微然,有机会一定要跟马哥好好学习知道吗?” 场面话,顾微然明白,只是她不愿意再让云舒碰酒,也不想给那个姓白的挡酒机会。她环顾一圈,发现旁边还有两箱没开封的啤酒,白酒所剩无几,已经被他们干掉了五瓶。 嗜酒之人,往往贪杯,想让他尽兴,要动点脑筋。 顾微然打算试试。 “这么一杯一杯的喝多没意思,马哥有量又大气,微然自不量力想跟您博酒。” “哦?博酒怎么个博法?”马田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她又耍什么鬼主意,云舒托腮望她,眸间尽是宠溺。 顾微然让服务员找来两个直径约二十公分的盆,随后将一箱啤酒端来。 “我有位北方同学,在一次聚会有人想跟他吹瓶,他嫌弃,后来就拿来两个盆,把酒都倒了进去,同学们轮流跟他喝,都没喝过,不知马哥对这样的博酒方式是否有兴趣?如果有,微然想跟您一次到位,也算我今天迟到的小小惩罚。” 云舒眯眼望她,吹牛说得像单口相声,什么同学博酒,应该是胡编乱造的。 “哈哈哈哈,有意思,你这小身板敢这样喝?我怕你吃不消哦,回头云总责怪我。” 云舒即使有万千担忧也不露声色,她只是淡淡说一句:“大家尽兴就好。” 她没有阻止自己,就代表可以这么做,顾微然没了后顾之忧。 云舒借局给自己介绍关系,没道理不领情,这些人的维护,后期还得靠自己。 她暗示自己马田爱喝酒,就足以证明今天这酒必须喝。 今天不管怎么样,至少云舒不会生气。 其他几人都觉得顾微然有些不自量力,这样喝法,谁吃得消? 她拿着开瓶器“砰砰砰”地连开了四瓶,动作一气呵成,像个老手。 喝酒,顾微然未逢对手,她只知道自己从没醉过,也没断片过,即使混酒喝也只是微醺。 四瓶酒入盆,顾微然为了彰显诚意,端着向马田,“我就先了,马哥,您可要跟上。”她斜眼笑吟吟地看向云舒,开始灌酒。 云舒不知道顾微然的量,不由得手指紧撮,这种喝法真的很伤胃,可她不能阻止,想把马田这个资源握在手里,光自己面还不够,必须让她独立面对。 见顾微然已经开始,马田跃跃欲试,很快进入状态。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顾微然一盆很快见底,马田追随其后。两人像一见如故的忘年交,喝的中途不忘盆跟盆对碰,搞笑的互动把酒局的气氛拉到了高潮。 当晚,顾微然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觥筹交错间,她总忍不住用余光捕捉云舒的影子。 她得偿所愿地拦下了云舒所有的酒。 不知道喝了多少,她只感觉肚子胀得像火山要迸发,马田已经跑了卫生间好几趟,还兴奋地和顾微然互加了微信。 “跟微然喝酒真是太痛快了,扭扭捏捏地端着自己,我可真不喜欢。对了,下个月招标,你一定要来啊,知道不,我会让人发标书给你,只要你做的不是太难看,以后有新项目都给你们做,不过你得陪我喝酒哦。”马田已是半醉状态,居然将这种直委业务脱口而出,足见他对顾微然的满意和喜欢。 “谢谢马哥,以后每个月我都骚扰您一次。” “哈哈哈,好好好。” 酒局到了尾声,马田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其他人也是微醺,顾微然没扛住,奔去了卫生间。 她虽然也频繁跑厕所,但一直稳着没吐,这会胃里像惊涛巨浪在翻涌,搅得恶心连连。 见顾微然状态不好,云舒结束了酒局,为防止白杰要送自己,她安排了他送马田回去并叫了代驾,其他人自行安排。 处理好一切,她才走进卫生间,顾微然呕吐声不止,云舒眉头紧蹙,有些后悔没拦她,虽然结局尽如人意,可代价有些大。 她甚至怀疑,把微然拉到商场的洪流中,究竟是好是坏。 可是,自己不能陪她一辈子,现在不铺路,将来还不知机会在哪? 哎...云舒深叹一口气,顾微然耷着脑袋出来了,她只觉得晕眩不已,可还是能看清云舒的脸。 “你还好吧?” 顾微然摇头,眼皮无力地抬了抬:“总比被你骂好。”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盥洗盆,打开水龙头,掬了些冷水扑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 云舒满眼愧疚,她走近顾微然,轻声问:“还在怪我是不是?” “有什么好怪的。”顾微然甩甩头,脸上的水沾到了云舒的睫羽,她轻眨眼睛,眉宇间尽是妩媚,无意中又撩拨到了顾微然。 -- 第55页 “我口无遮拦,原谅我,微然。” 云舒的样子渐渐模糊,顾微然眼皮打架,快要无力支起,只是望着云舒涌起亲近她的渴望。 她双臂微开,带着俏皮的笑意,说:“抱抱我,就原谅你。” 第25章 心意 微热的气流,夹杂着酒味,沁入云舒鼻间。顾微然白皙的脸庞,布上一层红晕,如天空的白云,抹上艳艳的红,从眉到眼,透着朦胧美。 酒精刺激着每根神经,将细胞尽数燃沸,她努力平衡着晃动的身体。 云舒扬起温婉动人的笑意,正欲抬手抱她,却不想她薄唇微开,缓缓向自己逼近。 “我...”顾微然如痴如醉的眼神,落在云舒的嘴唇,身体情不//自禁地前倾,唇口相近,咫尺之距,让云舒神经一紧,忘记避让。 空气中透着若有若无的暧昧,一股奇怪的贪恋在云舒心底涌现。 “微然...” “好晕...”顾微然弱弱地吐出两个字,歪歪倒倒地跌进了云舒的怀里。 云舒受力不支,像被她扑倒似的往后退了一步,被抵在了墙边。顾微然环抱她的腰,脸埋在了她颈窝。 她呼吸间带着灼热之气,吹得云舒一阵酥麻。 云舒双手悬而未放,不知该怎么办?推开她不忍心,不推开这动作亲密得有些过界。 顾微然的头越来越重,耷拉时不慎碰到了那片柔软,感觉那里靠着舒服,忍不住又多蹭了几下。 “你真是...”云舒尴尬地托起她,抬头从镜中发现自己如红潮侵袭,两颊绯红。 顾微然像只安静的小猫,窝在云舒的怀里。 她独身独行多年,从没与人这么亲近过,好似浮萍找到了支点,孤舟寻到了河岸,漂泊空荡的心在被慢慢填满。 这是一种有倚靠和被需要的感觉。 久违的感觉让她心生温暖,岁月这么长,心真的能再活络一次吗? “我,想,回,家。”顾微然用潜意识呢喃了一句,拉回了云舒的思绪,“好,回家。”她弯腰转了个身,让顾微然直接趴在背上。 醉得像烂泥的人比平时重,云舒吃力地背起她,向停车场走去。期间,司机和服务员要来帮忙,都被拒绝了。 雨夜,在街道的霓虹下有种梦幻美,沙沙作响的雨滴拍打着车窗,绵绵蔓蔓地朝云舒的心头压来,勾起心底深处的忧伤。 暴雨之夜夺走了林老师的命,从此她讨厌下雨,讨厌这种幽邃孤寒的雨夜。生活时刻都在提醒她,自己是一个遭抛弃被唾弃的人。 生父不敢认她,母亲一声不响地抛弃她,最亲爱的老师离开了她,朝夕相处的微然讨厌她。 人生有多不堪,生活就有多无望。 她的一切都那么的晦暗,以至于从不敢奢望幸福。 直到和顾微然重逢。 望着躺在自己腿上的人,云舒会心一笑,好像微然在真的会踏实很多。 她掌心托着顾微然的脸,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摩挲,顾微然感觉有东西在脸上,伸手抓了抓继续睡。 云舒颔首低眉,掩嘴偷笑。 司机阿杰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不同寻常的她,觉得惊讶。 “云小姐,你没喝多吧?”他以为云舒喝醉了才会这样。 “没有,今天有人挡酒。”云舒笑意不减,手指变成了逗猫棒,伸出去又收回来。 顾微然像撵蚊子一样,时不时用手驱赶,把云舒逗得心情甚好。 阿杰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云舒,往常接送她的时候,总是不苟言笑,带着沉重的心思,扬着淡淡的忧伤,下雨天更甚。 云舒坐车不喜欢听歌,不喜欢说话。路上的时间,她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容不得任何人靠近。 作为董事长派来的司机兼保镖,阿杰知道自己的职责和位置,从来都沉默居多。 今天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阿杰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如果云小姐每天都这么开心就好了。” 云舒没有抬头,淡淡回答:“希望。” “对了,云小姐,明大小姐回国了,过两天可能要来找你。” “知道了。” 云舒的冷淡疏离,让阿杰无法接话,他很想与她多说几句,甚至想给她讲几句笑话,无奈最后只能全部咽回去。 他只是司机保镖,一个低微到尘埃里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云端上的她。 云舒防着阿杰,是觉得他表面尊重自己,其实是明尚东的眼睛,无论出于关心还是其他目的,她都不喜欢被人盯着。 她以为阿杰的盯视是监视,却不知那其实是仰慕。 在阿杰帮助下,云舒把不省人事的顾微然弄回了家,刚躺到床上,她就吐了一地。 “我,千杯不醉,谁都干不倒我。”顾微然大喝一声,又倒了下去。 云舒扶额,心累地叹口气,将地上的呕吐物一遍遍地拖干净。 “咳!咳!”顾微然翻来覆去地咳了几声,云舒以为是呕吐所致没太在意。 她艰难地帮顾微然褪下外衣,手不慎触到她皮肤,感觉不对劲。 好像有点热?云舒用头抵住她的额间,微热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惊。 不会又烧了吧,她火速找来体温qiang,测试一看:37.9。 低烧,更难办。 云舒记得顾微然小时候体弱多病,经常发烧挂水,没到38度都是用物理降温,那时候林老师总是不眠不休地用温水给她擦浴。 -- 第56页 只能先试试了。 她帮顾微然衣服全部褪去,用被子捂着。 擦浴时,云舒刻意避开敏感部位,关注点只在脖颈和腋窝,哪知顾微然因为热,用手打开了遮挡视线的被子,露出丰盈嫩白的xiong。 此刻的顾微然如初绽的桃花,红晕铺身,云舒一时失了心神,手下意识地拿开,顾微然却一个翻身,把她的手抱在怀里,颀长的腿也露了出来。 云舒只觉得手被裹在柔软之间,脸骤然红了,莫名的羞愧感袭上心头。 她没做什么,又好像做了什么。 微然没有意识,自己却有。 微然长大了,她们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更不该生出那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有只羽毛在挠自己的心,轻痒难当。 云舒想抽回手,顾微然开始来回翻身,“好难受...” “微然?怎么了?” “难受,云舒,我难受。”她轻唤云舒的名字,人却没有意识。 “我在,我在。”云舒见她又想吐,忙拿来垃圾桶,顾微然开始干呕,已经无物可吐,出来的都是酸水和胆汁。 云舒心里揪着疼,眼见顾微然体温也越来越高,她又开始找退烧药,忙里忙外。 顾微然反复了好几次,体温高低不稳,云舒彻夜未眠,最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已经凌晨五点。 望着安静睡去的顾微然,云舒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 顾微然向外侧睡,为防止她再次难受想吐,云舒靠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睡着了。 睡梦中,顾微然勾了勾手指,两人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 多梦的一夜,顾微然感觉自己飘飘欲仙,时而感觉痛苦,时而感觉温暖。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云舒出现过梦里,她们十指相扣,她还差点吻了云舒。 果然曾经的那个梦,不是平白无故做的,自己早就心生出了妄念。 顾微然头痛欲裂地坐起,房间灯光昏暗,她以为天还没亮,拿起手机一看,九点了! 靠,要迟到了! 她从被窝跳起来,忽而感觉一阵凉意,这才发现自己近乎一/丝/不/挂?? 谁脱了她衣服??她忙钻回去,努力回想昨晚,竟然彻底断片了。 她被谁送回来的?云舒吗? 万般挣扎后,她穿好衣服,匆匆刷牙洗脸,想着在十点例会前赶到公司,刚走到客厅发现云舒从厨房走了出来,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 “吃早饭吧。”云舒一身家居服,发圈随意扎着头发,端庄娴雅。 顾微然愣愣地望着她,“不上班?” “请假了,在家安心休息一天。”她看起来很疲惫,只是含笑的双眸,依然温柔似水。 她看到顾微然又神气活现就放心了,只是眼睛好像有些异常? “你盯着我看什么,我原谅你了吗?”顾微然坐到桌边,想到自己昨天被骂还是很生气。 “不是扯平了吗?” “什么时候?” 短信道歉可没有诚意,云舒应该真心实意做点什么逗自己开心才行,那么容易原谅,自己岂不是很亏。 云舒眯眼道:“看来你是断片了。” “没,就是记得不那么清楚而已。”顾微然可不想落进云舒的语言陷井,万一她诓自己呢? 她低头喝粥,只觉得浑身无力,胃也有些不适,宿醉真是伤身。 “昨晚我让你原谅我,你说...” “我说什么?”顾微然生怕自己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断片的未知很可怕。 “你说...让我抱抱你,就原谅我。” 顾微然喝进去的粥差点喷出来,“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矫情的话。”她矢口否认,自己喝醉了这么没品吗? “哦,不承认啊,没关系,就防你这招,我录音了,不如放给你听听。”云舒假装拿起手机,顾微然忙摆手:“别别别,我认我认。” 她以为云舒真的录音了,万一听到自己那么没节操求抱抱的撒娇声,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云舒唇角含笑,眉头一扬:“所以扯平了。” “等等!”顾微然不自觉地拎了拎衣角,“那个昨晚,我有没有...说别的,或者做什么?就是我这个...”她支支吾吾地指向衣服,羞于开口。 “衣服是我脱的,还想知道什么?” 果然...也不知道有没有做别的丢脸的事。 顾微然支支吾吾道:“那...没...没给你添麻烦吧?” “也就是重了点,难搬,其他还好。”云舒淡定地抿了一口牛奶,顾微然皱眉道:“我才92斤,哪里重了?” “喝醉后跟192差不多。” 顾微然无语凝噎,她揉了揉眼睛,不知是昨天眼泪流多了还是喝酒所致,总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昨天是不是哭过?” “没!我怎么可能哭?!” “那眼睛怎么肿了?” “我怎么知道?没睡好呗。”顾微然心虚地低下头,云舒敛起笑意,“还有没有不舒服的?” “哪哪哪都不舒服。” “书房有个药箱,里面有胃药、退烧药以及眼药水,保温锅里的粥,你饿了就吃点,你今天哪里也不要去,也不要乱吃,在家待着,如果有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云舒交待了一番,开始为出门做准备。 -- 第57页 “你不是说请假了?”她还真以为云舒打算在家陪自己一天呢! “那也有别的事。”云舒笑着走进了化妆间,顾微然跟了过去,“约会?” “见一个重要的人。” “那带我一起去。” 云舒眼眸抬了抬,没有说话。 “当初是你说的,要我做你的助理,陪你工作,陪你出差,陪你住,所以你到哪都该带着我,我打算做个八爪鱼时刻粘着你。”顾微然宿醉后,意识觉醒了,她想靠近云舒,也想去好好了解自己不曾触及过的东西。 她不想再退缩。 “你是酒劲没过还是怎样?”云舒感觉顾微然在说胡话。 顾微然眸间黯然,失落地说:“七十二天后你就走了,我们处一天少一天。” 云舒涂口红的手慢慢停下,盈盈眸光流向顾微然,调侃道:“你记这么清楚,是舍不得我吗?” “是啊,巴不得你别走,留一辈子好了。” 本是逗她的一句话,顾微然却回答得认真,云舒从镜子里看到了她的真诚和渴望。 两人在镜中对视片刻,顾微然走到云舒身后,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双肩,俯身轻问:“你能不走吗?” 第26章 情敌 顾微然低头之际闻见了云舒发间的清香,沁人心脾,直入她的心房。她忍不住想靠得再近些,云舒却倏然站起,避开了。 她轻捋长发,挂着浅浅笑意:“走不走,什么时候走,得看你表现。”说完向门口走去,顾微然忙跟上,没拒绝自己一起去就当她默许了。 “那怎么表现才算好?”她追问。 “不知道。” “......”顾微然无语,云舒的回答模棱两可,好不容易认清自己的心,鼓起勇气去挽留,却不知她究竟什么心意。 有时候,顾微然并不希望她为自己铺路,就像临行嘱托,好似一走再也不会回来。 顾微然很怕昨日重现,她至今都记得云舒那天走得毅然决然。 那几年她一直在念叨,什么时候能脱离云舒的魔掌,那些轻松上口的伤人言语,云舒都是一笑置之。 可她真的点头同意离开时,顾微然难受得不能自已。 她静静地跟在云舒身后,苦思冥想如何表现才能留下她。 司机阿杰早已等在门外,顾微然不禁好奇,云舒到底要去见谁? 难道是明尚东?要真是这样,自己处境也太尴尬了。 云舒和明尚东的关系至今是个迷,自从上次被责备后,顾微然再也不敢提,可心里总被这个问题搅得天翻地覆。 如果只是上下属的关系,为什么就连自己都瞧着微妙? 云舒为什么会忌讳提这个呢? 一路上,顾微然都心事重重,云舒也沉默不语,只是消息不断。 顾微然忍不住瞥过去,瞅见云舒在跟人聊天,回得很积极,聊得也火热,偶然还能见她露出悠悠的笑意。 跟谁聊得这么开心? 怎么从没见她跟自己聊过天?两人信息数量和内容屈指可数,每次都言简意赅,连电话都很少。 想来是个重要的人吧......会不会是明尚东那个老头子?或者是白杰之流? 她真是到处拈花惹草,顾微然觉得自己需要一把桃花斩,把云舒那些花花草草全部斩断。 她又开始各种脑补,猜测,聊天窗口的那位到底是谁? 为了看清屏幕显示,她趁着车拐弯,假装没有坐稳往,往云舒身上斜倒过去,瞄见了对话框的备注“颜颜”。 是个女孩子名字?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和云舒的关系不简单。 竟然还男女通吃,可气! 顾微然挤着云舒,晃着脑袋出神。云舒放下手机,指尖轻点她的额头,“看够了没有?” “嗯?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自己不知道?” “我那是没坐稳,怪你们家司机开车太急了。”顾微然才不会承认自己好奇她聊天的那位。 “你不用好奇,一会就能见到她了。” “谁?” 云舒笑着扬了扬手机。 被她看穿了心思,顾微然别扭地说:“我是不敢问,怕又被你痛批一顿,玻璃心碎一地。” 云舒细细品了她的话,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笑意渐退,转而变得淡漠,良久,才平静回答:“该你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真的?”顾微然狐疑地望着她。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像是没有,从小到大就没。”云舒言出必行,大到承诺将来,小到生活琐碎,只要她答应的,一定会做到。 所以,顾微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她没想过有天真的会因为相信而失去,云舒唯一一次说谎,就让她堕入万丈深渊,几乎毁灭了她的信仰和希望。 约莫半小时,车子到了宣安最顶级的酒店,云舒直接向大厅走去,阿杰紧随其后,她脚步匆匆,好像很着急。 这个颜颜到底是谁?让云舒这么上心,顾微然酸了一路,倒真的想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酒店富丽堂皇,服务员毕恭毕敬地接待,云舒只是环顾四周,寻觅那个熟悉的影子。 “云小姐,在那里。”阿杰首要发现了人,指向贵宾休息处。 云舒循望过去,定睛一看,果然是。 -- 第58页 她轻轻缓口气,没有急于上前,而是打了通电话出去,顾微然清楚地看到号码显示“老明”。 “我看到她了。”云舒的语气丝毫不像跟上司对话。 老明...这称呼未免有点亲近过头了。 她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放心吧,我今天就让阿杰送她回去。” “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简短的三句话后,云舒挂了电话。她向沙发处走去,顾微然一声不响地跟着,心情曲线正呈下线趋势,越来越down。 她寻着云舒的目光找到了目标,凭借女人的直觉,她觉得不远处的那位应该就是手机那头的“颜颜。” 那女孩一头明黄色的中长发,一半披着,一半扎着个啾啾,黑色卫衣罩体,正面是张女人巨照,那眉眼神韵竟有些像云舒,破洞牛仔+马丁靴的搭配,让她潮味十足。 她正低头玩手机,墨镜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五官。 “颜颜。”云舒轻唤了一声,那女孩抬头,立马扔掉手机跳了起来,“云姐!!”整个人直接扑进了云舒怀里。 “你终于来了,我想死你了!!”她毫不掩饰对云舒的想念和迷恋,抱着她舍不得撒手,引来旁人的围观。 阿杰好似见怪不怪,静静地站在一边,掩嘴偷笑。 顾微然的眉头弯成了弧形,因为云舒没有抗拒之意,反而纵容她亲近自己。 她恨不得上前拉开这人,仿佛粘了502胶水,紧紧贴着云舒不放。 五秒,十秒,十五秒了...!!还在抱,顾微然暗暗咬牙切齿,忍住上前拆开她俩的冲动,目前不知对方是什么人,怕唐突坏事,只得强忍。 “好了,可以了可以了,松开我。”云舒终于开口。 她很听话地放手了,视线却落在了顾微然身上。 她揭下墨镜,露出眉清目秀的脸,虽生得五官柔和,但浑身都散发着自信和骄傲,甚至带着一丝高贵之气。 第一次看到云舒身边站着个漂亮女人,她很好奇。 “你是谁啊?” “你是谁啊?”同样的话,顾微然照搬回去。 她坦然回答:“我叫明颜。” “明颜?” 这么巧姓明,难道? “我来介绍,她是明董事长千金明颜,这位是...”云舒刚想介绍,明颜扬手,“你别说,让我猜猜。” 她晃着墨镜,围着顾微然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几遍,恍然说道:“你是顾微然吧?” 顾微然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她可从来没接触过明德集团的人,更不曾见过这位大小姐。 “嘿,我们家云舒的事情我什么不知道。” “嘁,什么时候成你们家了,不过明大小姐知道的确实不少。”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明颜回到云舒身边,挽着她,用撒娇式地腔调说道:“人家好累啊,身份证被老头子藏起来了,护照也不知道去哪了,酒店不让住,机票不能买,我都快成流浪汉了。”明颜声音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顾微然不禁“嘶嘶”了两下,嫌弃地说:“富二代出逃没证件,无家可归,可真是烂俗的剧情。” 明颜也不甘示弱,“看你这话中带刺,哦不,应该说醋味翻腾,我应该是可以把你列为情敌了。” “什么?你...”顾微然没想到明颜会这么直言不讳,不懂避嫌,胆子大得惊人。 “怎么?不敢承认啊,我从十七岁就喜欢她了,我们相处的五年,她对我无微不至,你呢?” “明颜!”云舒终于开口制止,笑容也敛了几分,这种奇怪的对话再继续下去,会很奇怪。 “哎呦,干嘛啦,都直呼大名了,不要这么叫我,怪生疏的,我不说就是了呗。” 云舒一句话,明颜秒变乖乖女。 “你今天跟阿杰先回去,老明很担心你,你妈妈...”说到明颜妈妈,云舒语气顿了顿,表情变得复杂,“你妈妈应该也很着急。” “她处处针对你,你管她着不着急。” “公司的事情你不要道听途说,我跟你妈妈之间没你想的那么仇视。” “我真搞不懂,她为什么处处针对你,死老头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这次回来一定要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明颜心里盘算着,这次回来要正经出个柜,以前她只要说喜欢云舒,没人当真,现在她已经22了,谁都不能阻止她追求真爱。 “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你这次回去是有任务的。”云舒眯眼笑道,“我可是需要你帮忙的。” “真的真的?你说你需要我?”她自动断句,截取关键信息。 呵...断章取义说的就是她,顾微然双眼死盯着明颜的手,小动作怎么那么多呢?好像无时无刻都要挂在云舒身上。 她不喜欢云舒被人触碰,与人亲近。 她更不喜欢云舒放任别人的亲近,两人自然而然的亲密,好像与生俱来的,有种奇怪的磁场在她们之间,让此刻的顾微然,像个局外人,闯不进去。 明颜说她们相处了五年,正是云舒离开的时间。 她亲手把云舒送到别人身边,分开的那几年,云舒或许在温暖别人。 想到这里,顾微然心里就堵得慌。 云舒为了说服明颜回去,将计就计,想让她顺便帮自己解决王森。既然王森背后是董事长夫人,那么只能从董事长夫人软肋下手,那个软肋便是明颜。 -- 第59页 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交待明颜如何做,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再回到宣安。 “我擦!这个老不死的,敢做这种事,我一定不会让他好看。”明颜嫉恶如仇,性格张扬,她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既然有人动她的云舒,她又怎么能放任不管。 “所以你要不要回总部亲自帮我解决这件事?” “要,必须要,阿杰,我们现在就出发!”她雷厉风行,被说服后立马要走,只是望着云舒千万不舍,走之前还伸手要抱。 顾微然别过脸,没有立场的感觉糟透了,她不能阻止明颜,更不能要求云舒。 她能怎样呢?自己主动出来找气受,真是得不偿失! 想着想着,整个人开始发软,甚至有些畏寒。身体还没恢复,出来已经勉强,加上受气,她开始浑身不适。 心理果然影响生理,顾微然蹙眉,忍着强烈不适,身心俱痛。 云舒余光落至顾微然的脸上,好似能感受她的心情,直接挡开了明颜的熊抱,“再不走,高速要堵了。” 明颜扑了个空,噘嘴说道:“好嘛好嘛,我先走了,明天我就回来!”说罢她风风火火拉着阿杰向门外奔去。 明颜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却没有对到云舒的视线,她早已站在顾微然身边,关心备至。 “不舒服啊?”云舒想抚顾微然额头,她却让开了,“身体没事,心里有事。” “心里什么事?” 想到明颜的大胆直白,顾微然昂头说道:“吃醋!” 第27章 呼唤 明颜像面镜子,把顾微然心意照得清晰透彻,也给足了她“争宠”的勇气。 云舒却没有入心,她只是觉得顾微然孩子气的一面被激发了。 “争风吃醋可以偶尔,但不能经常。”她可不想面对第二个明颜,也不想去揣测顾微然的心意。 深想下去,她怕自己无法面对。 顾微然不平衡:“怎么明颜什么都能说,到我这就不能经常了?” “你跟她比?她这些话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云舒早已习惯明颜粘着自己,那种口头说的喜欢,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赞美自己喜欢的东西,表达喜好而已。 明颜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活得无忧无虑,众星捧月,所以性情率真,所思所想大胆且直接。 在云舒眼中,她就是个淘气的妹妹。 “哦—哦—你这是听得了她的话,听不得我表达心意。”顾微然借着明颜疯狂试探,不知云舒会不会get? “你和颜颜不同,可不要对比。”云舒说着向门口走去,顾微然边走边问:“哪里不同了?” 她想多听云舒说话,想跟她有深度交流,更想引导云舒表达真实想法。 云舒太隐忍,这种不解释的性子,容易藏心事。 哪怕不能做她身边人,顾微然也希望能够成为她谈心倾诉的对象,当个特别的存在。 她当然和明颜不同,可云舒眼中的不同指的是什么呢? 云舒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目视阿杰的车从眼前经过,明颜特地按下车窗跟她告别。 “我会想你哒。”挥手完还不忘给个飞吻,明颜阳光般的笑意,好似能够感染人,云舒对着她也总是笑脸盈盈。 原来她的温暖,不止给自己。 顾微然还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存在,胜过任何人。 “颜颜还是个孩子,你是个大人了。”云舒转眸微笑,灿烂如花。 这句话什么意思?好像回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没等顾微然开口追问,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了她们跟前,这是顾微然心心念念的ES新款,她想买却不敢轻易动自己的积蓄,毕竟现在每笔钱花出去都要考虑公司情况。 她对车没什么执念和偏好,考虑到以后出差或者出去开会办事需要车便开始关注,她喜欢雷克萨斯标牌和车型的简约大气。只是价格不太亲民,迟迟舍不得下手。 司机将钥匙递给云舒,毕恭毕敬说道:“云小姐,您的车都弄好了。” “谢谢。” 云舒接过车钥匙,看向顾微然:“能开车吗?” 顾微然点头,“当然能。” “身体还行?可不要勉强自己。” “我还不至于那么瘦弱!”顾微然拿过车钥匙,径自走向驾驶室,云舒唇角弧度拉长,自动坐到副驾驶。 顾微然握着方向盘,爱不释手,触摸到实物再次激发了她想买车的欲望。可想想总价,又被劝退。 她晃晃头,想摒弃花钱的冲动,都居无定所了,哪敢买这种车。 “去哪?”她决定先给云舒当好司机,那个阿杰不在,自己倒有机会发挥了。 如果能当司机,云舒就真的可以时刻带着自己了。 顾微然美滋滋地想着。 “出发吧。” “去哪?回家还是?” “去星态自然谷兜一圈,那边风景好,然后再回去。” “好叻,正好我也想去看看。” 这辆车的手感非常好,顾微然试驾过一次,几乎满足了她所有的需求和喜好,开着喜欢的车竟也不觉得身体不适了,更因为云舒坐在身边,她心情大好。 正如此刻的天空,层云万里,碧空如洗,连雨后的清寒,都变得柔软温暖。 “以后把驾照放这辆车里。” -- 第60页 “嗯?为什么?” “这车以后给你开。” 顾微然惊讶地扫了云舒一眼,“你意思是把这辆车送给我??” “你想得美,这是我全款新买的车,给你开是要让你当我司机,我不在宣安的时候就放在你那,你随便用,自己加油自己保养,保险我会交好,就当给你的报酬。” 云舒曾经在顾微然办公桌看到这款车的杂志,她猜想顾微然应该是想买车又舍不得下手,如果直接送,她必定会想方设法拒绝甚至给钱。 云舒不能直接送又不想强给,思前想后,才决定用这个办法。 “报酬就是可以征用你的车?” “难道不够?” “不是,你该不会故意...”顾微然表示怀疑,未免也太巧合了,为什么云舒买车正好是自己最心仪的这款。 云舒眯眼笑道:“你可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想送车给你,我在宣安这么久总要用车,但又懒得开,有你这么好的女司机不用白不用。” “嘁,司机就司机,助理跟司机也没差,反正我怎么都不亏!”对现在的她来说,待在云舒的每一刻都是赚的,或许她还有机会得到更多。 可那些东西再珍贵,都没有云舒这个人重要。 越过蜿蜒交错的高架桥,车子向明德星态自然谷方向驶去,那是一片离尘不离城的地产项目,也是明德与zf联合打造的生态小镇。 这里一面环山,一面临湖,远的山,黛的影,薄的雾,动的水,像天上繁星落入尘世。 心情随着风景豁然开朗,顾微然不禁开始幻想,如果能跟云舒栖居这里,过着隐世避居、返璞归真的生活,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吧。 “你说住在这里是不是可以活得很纯粹,不需要伪装,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能够随心所欲地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真好啊。如果不是因为建别墅,我都想买,为什么你们会想到做这样的...”顾微然兴致勃勃地说着,转眸却发现云舒睡着了。 想想早上见到她时,好像是有几分疲惫,难道昨晚忙着照顾自己,没睡好么? 顾微然心疼不已,将车开到山上的观景台停了下来。 午后的暖阳,破云而下,照在云舒周身。 顾微然拉下遮阳板,为她遮住刺目的阳光。 云舒斜靠在座椅,双目紧闭,眉宇间好似笼着深深的忧愁,可此刻的她,又美得像副画,让所有的风景都黯然失色。 顾微然枕着手肘,痴痴地望着她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手有些酸麻,担心云舒睡不舒服,便靠过去调整座椅角度。 此时的云舒气若幽兰,风情入骨,哪怕只是坐着小憩,也让顾微然移不开目光,无论何时,都能撩拨着她的心。 爱情到底是什么?顾微然无法给它下定义。 它让自己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深陷其中却不想出来。 它让自己心牵云舒每分每秒,好像失去了自我,将心倾尽而出。 顾微然痴恋地凝望云舒,只觉得有股暖流在体内流淌,涌起想触摸,想亲近她的冲动。 视线落在了云舒的唇上,她不由地抿了抿嘴,情不自禁地往云舒的嘴唇靠去。 大脑像充了血,将不可控的yu望向外迸发,温热的气息让浅眠的云舒感应到有人靠近。 她缓缓睁开眼,正对顾微然迷离的双眸,双眼像面镜子,清晰地倒映出对方的影子。 云舒朱唇微启,平静地问:“你做什么?” 依然是轻言轻语的温柔,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提醒,让顾微然瞬间清醒,她忙坐回自己位置,顿时脸红如霞。 “我,我给你调整椅子的,怕你睡得脖子酸,你这突然睁眼真吓死人了。” 云舒刚睡醒,慵懒地扭了两下,轻轻拨了拨边发,分外妖娆,她玩味地笑道:“你这调椅子还挺费力的,脸都调红了。” “太阳照的,有点热,空调也热,车里真的好热。”顾微然支支吾吾地解释,随手一抹,竟真的出汗了。 云舒笑而不语,只是没想到自己在车上竟能睡着。 许是昨晚太累了,又或许是因为有人在身边踏实,她的睡眠在遇到顾微然后一直在好转。 云舒看向窗外,光洒落在山与大地间,映照着山川树木,景色在低头仰望之间流转于目光中。 从来没觉得世上还会有地方令她流连忘返,云舒竟被眼前的风景吸引了。 她忽而觉得自己的世界不再只是晦暗,至少她能够再看到“美”。 难道真的可以拨开云雾再见阳光么? 她抬头看向天空,深邃的双眸罩着深深的愁绪。 云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顾微然感觉自己无法靠近。她眼珠转了转,扯了扯云舒衣角,“来都来了,我们下车去看看吧。” 云舒回眸微笑:“好,也算云某某和顾某某到此一游了。” “那要不要给你刻个字啊?” “那也不好,中国人最基本的素养,咱得有。” 云舒越故作轻松,顾微然就越觉得她心思重。以前自己用眼看云舒,现在她想用心去感受。 观景台的视野空旷深远,这里能听见虫鸣鸟叫,看见云雾间的山峦翠微变化。 两人站在高处,眼观湖山清冽自然之美,感受清风抚面,暖阳拂照。 -- 第61页 顾微然圈着双手放于嘴边,冲着对面山谷,大声叫喊:“云—舒—” 她没经过思考,原本只是想啊一下,没想到叫出了云舒名字。 呼出去的叫喊,像扔进水里的石头,没有回应。 这一声呼唤,何尝不是顾微然心底的声音,只是下半句没有说出来而已。 云舒望着她,笑道:“拍玛丽苏电影呢?” “你可别小看这种桥段,艺术来源生活,存在即合理,你要不要试试?”顾微然想让云舒释放一次,宣泄情绪。 “一家子可不能傻一窝。” “......”顾微然叉了叉腰,想回击又舍不得,她今天无论如何要让云舒喊出来。 “我傻也是你带出来的不是,反正我傻给你看了,你也傻给我看一次能怎样?又不少块肉。” “如果真能少块肉我乐意给你看。” “......”顾微然承认,论吵架争辩,她永远不是云舒对手,因为她绝对猜不到云舒下一句会接出怎样的话。 她准备换一招试试。 顾微然褪去玩味的表情,认真说道:“你不要对未知的世界抗拒,也不要未经历就下定论,更不要以为把什么都藏心底是好事,不敞开心扉拥抱这个世界,别人又怎么能入你怀中。” 她就是那个最想进入云舒心底的人,可云舒会给她机会吗? 顾微然的话直击云舒心房,可她却没有作出反应,只是望着远处,眼神没有焦距,良久才淡淡回答:“不需要,也觉得没必要。” “有必要!真的有,你相信孩子一次好不好?” “孩子?”云舒难得笑出了声,“这个称呼有点意思。” “不是字面意思,需要细品,再品的。”顾微然忙申辩,生怕云舒又觉得自己是她女儿。 “好好好,你别费尽心思了,我试试吧。” 云舒能从顾微然细微的表现中感受到一些东西,也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已经懂得读心,照顾别人感受了。 不,她不能自把微然当成孩子,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了。 “你就喊出自己想喊的名字或者想说的话就行,就当山那边有某个人在,自言自语也行啊。” “像你叫我名字那样?”云舒随心一问,顾微然却认真答题了,“嗯,其实还有下半句。” “下半句可以放心底。”云舒把顾微然想表白的话咽了回去。 或许,真的是时机未到,或者云舒故意这样,顾微然不想揣测,只想顺其自然,尽力而为。 云舒默然不语,已无笑意,她低眉颔首,像在酝酿情绪,顾微然静静地待在一边等着。 天边的云,千变万化,从她们头顶浮过,云舒深深闭上双眼,继而抬头喊道:“你到底在哪?” 第28章 争宠 幽幽山谷,只有吟吟风声,云舒好似用尽了力气,但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她眺望远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有些事淤积在心里拧成了结,她尝试过去解开,都失败了。 这一声叫喊,把埋藏在心底十几年的东西释放了出来。 顾微然也明白了,云夕微的突然失踪一直是云舒心里解不开的结。 “你还在找阿姨是吗?” “没有,想找也无从下手,无处可寻,或许她已经离开人世,又或许她在世界某个角落好好的活着。”提及母亲,云舒脸上多了几分漠然。 十几年了,即使母女再相见,可能都会认不出对方,她甚至快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 只是偶尔会听到某人说,自己的气质神韵跟她越来越像。 其实她不过想问云夕微:为什么能狠下心来抛弃女儿,如果不在意,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自己。 “或许阿姨有天会回来呢?就算她不回来,你也拥有了自己精彩的人生。每个孩子长大后都会生出一对翅膀,会飞离父母,其实从我们踏入幼儿园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跟他们分别了,或许会有遗憾,但总也有收获不是。再说,你现在不是还有我呢嘛,还有那个叽叽喳喳的明颜,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 云舒叹口气,无奈笑笑:“倒也没那么需要她,只是想问个明白,不想总执着在这件事上。” 顾微然不知该如何安慰,云舒愿意说出来她已经很开心了,既然是心底的无解题,只能用时间去淡化。 她点开手机拍摄功能,挽着云舒说道:“我们来个到此一游的合照吧?以后等房子都建好就看不到这么原始的风景了。” “那就是另一番光景。” “所以要留念嘛。”顾微然将手机举高,尝试找各个角度,可折腾半天也找不到好看的角度。 “你拍你拍,我手短。”她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臂,把手机塞给云舒。 “好好好,都依你。”云舒认真地找角度,顾微然趁势抓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顺势依偎过去,“就这角度拍。” 她拉着云舒左手,对着镜头微笑,云舒屈了屈指,没有回握。 “咔嚓”几声,云舒连拍了几张,顾微然又换了个姿势,“再来一个。”她走到云舒身后,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倚靠在一起。 云舒没有回避,反而很配合地随她入镜,她嘴角上扬,留下了她们紧紧相依的美好时刻。 -- 第62页 “看看还满意不?” 顾微然点开相册浏览,两个姿势拍了十多张,哪怕相似度很高,她都舍不得删。 第一张的云舒,气质淡然,镜头感十足。第二张她被自己靠着,几缕发丝被风刮得遮住了脸,柔媚的笑意驱散了原先的愁绪。 顾微然会永远记得依偎在云舒身边的感觉。 云舒见她爱不释手的样子,笑道:“发我一份吧,留个纪念。” “不发,要用来当做纪念的话就算了,整天就想着要走。”顾微然被她的话弄得有些闷闷不乐,她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可云舒或许什么都不知道。 “那...发给我珍藏,好不?” “珍藏啊,那行吧,勉为其难答应你。”顾微然傲娇地撇撇嘴,挑选了两张最好的发给了她。 云舒打开对话框,刚想存照片,有通视频发了过来,是明颜。 顾微然瞅见了名字,扫兴地坐到一边。云舒按下了拒接键,向顾微然招招手,“走,回家了。” “你干嘛不接?” “山里信号不好。” “哦-意思是信号好你就欣然接受呗。”顾微然坐立不动,语气酸中带涩,满是不快。 这个明颜,真是阴魂不散。 云舒笑着上前,“信号好我也不想接。” “为什么?” “不想被人打扰。”云舒说着又伸出手,“可以走了吧?” “这还差不多...” 顾微然刚想去接她的手,云舒却忽然抽回,转而向车边走去。 “诶?等我!” 顾微然踏着树影蹦跶过去,云舒回眸一笑,尽是温柔。 山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远处的天空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水晶,晶莹剔透,顾微然看着天边、山野、丛林,再回望身边的云舒,第一次感觉到了幸福。 只是,她高兴得过早了。 云舒虽然拒接了视频,晚上,明颜那个缠人精又来了电话。 云舒避开了顾微然,坐在阳台接听。 电话打了很久,半小时都没有结束。 顾微然听不见她们对话,只是觉得云舒能跟人煲电话粥,足见对方的重要。 她未必就比明颜特别,反而明颜或许重要过自己。 她本想等云舒挂完电话说一句晚安,可左等右等电话都没有打完,加上心情烦躁,便先回房间睡了。 “你知道吗,老头子差点打我,从小到大都没大声吼过我,他竟然扬手要扇我,气死我了。你说他是不是歧视同性恋?现在很多国家同婚都合法了,他还那么保守,垃圾!” 云舒一直是明颜的倾听者,很少说话,偶尔发表一两句想法。 “更过分的是,他说我可以喜欢任何人,哪怕喜欢别的女人也行,就是不能喜欢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难道说他想把你据为己有?我去,这个老色鬼不会真的对你有想法吧,云姐?反正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那老家伙,你也是的,偶尔也解释解释嘛,那些闲言碎语多难听。” 明颜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大概意思是她出柜遭遇了明尚东极力反对,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就来跟云舒吐槽。 “老明说的对,你听话就是了,以后这件事就别提了。”云舒淡淡说道,电话那头明颜更激动,“为什么?我说过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只是单方面跟我爸出柜而已,难道我给你造成负担了?” “没有,别闹了,早点休息吧。” “云姐...” “我累了,晚安。”云舒果断挂了电话,转眸发现顾微然已经不在客厅。 明颜屡次跟她“告白”,云舒一直当玩笑和小孩子的胡闹,可没想到她竟出柜了。 明尚东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种事? 难道真的是她想的太浅,明颜对自己动了真感情? 不可能,她向来大大咧咧,喜欢帅哥美女,也许是过分依赖而已。 她不能喜欢自己,绝不可以! 云舒无法作出解释,更加不能回应。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那么宠着明颜。 她苦恼地按按头,视线落在了手机上。 翻开白天的照片,顾微然依偎在怀里的感觉,记忆犹新,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与人相互倚靠,紧紧相依。 云舒轻抚照片里的顾微然,脸上写满笑意。 周一的明德,忙忙碌碌,所有人都进入工作状态,唯独王森不在。 不知是被周六那件事影响还是云舒暗暗处置了他? 顾微然参加了企划部的会议,项目启动大会备受瞩目,是明德出事后第一次高调活动,也是云舒回到宣安第一场声势浩大的营销事件,做得好云舒立功,挽回明德声誉,做的不好云舒背锅负责,明德将继续低迷,持续面临业绩糟糕的状态。 顾微然不能涉足明德高层,只能力所能及做好基础。 云舒没有参会,所以顾微然总忍不住开小差,每当玻璃门外有人经过时,她都希望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可希望总会落空,会议结束她匆匆回到办公室,迫不及待地想见云舒。 总经理办公室没有动静,云舒不在? 顾微然悄悄开个门缝,偷偷瞟去,果然是空无一人。 她又去哪了呢? 正想着,隔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晚上七点的场次,我花了十倍价格才让人家转给我的。” -- 第63页 是明颜?? 她昨天刚走,今天又来了? 顾微然站在门边,竖着耳朵偷听。 “什么电影一定要今天看?” 是她魂牵梦萦的声音,云舒语气平淡,甚至有些冷淡,听不出任何心情。 “上官惊鸿回国后首部电影,你就陪我去看嘛,就在世纪城,很近的,我定了IMAX厅呢。” 一回来就约看电影?她都没和云舒去看过!顾微然眉头深蹙,被人捷足先登的感觉,很糟。 云舒会不会答应? 顾微然耳朵几乎贴在了门上,与明颜一样期待回答。 “行吧,看完电影我和你聊聊。” “好耶!你都好久没跟人家谈心了。”明颜开心不已,“我去买点吃的去。” 顾微然垂眸,无力地坐到椅子上,心情一落千丈。 云舒这么轻易就答应约会了,难道她会不知道明颜的意图吗? 顾微然觉得自己已经输了一大截,原本该旗鼓相当的,电影一看,她立马落后。 两人还要谈心?有什么好谈的,她都很少跟自己谈心! 顾微然越想越气,半路杀出个明颜,真是碍眼又碍事。 正想着,手机来了一条杨欧的消息。 “上官惊鸿主演的《第三极》今天首映,我一个月前就订了票,去看吗?” 顾微然本能想拒绝,可一看片名不正是刚刚明颜说的那部吗? “在哪里,哪场?” “世纪城七点的场次,来得及。” 顾微然迅速回复:“是IMAX厅吗?” “是啊,这个点的IMAX就这么一场,我蹲点抢到的,你可别再拒绝我了(可怜.jpg)” 顾微然斜眼一笑,既然老天都制造这种巧合,她又何必拒绝呢? “那行,晚上见。” “好好好!感恩!” 你有人约,我也有,我倒要看看你俩亲密到什么程度了,顾微然悻悻想着,望着手机傻笑,直到听见云舒的声音。 “微然,微然?” 她专注手机,没注意云舒已经进来了。 “跟谁聊得这么开心?”云舒视线落在她的屏幕上,顾微然把手机倒扣桌面,“没什么,有事吗?” 云舒敛起笑意,板着脸说:“今晚不回去吃饭,你自行安排吧。” 没等顾微然回答,她就转身离开了。 第29章 郁闷 顾微然对云舒表情的细微变化很敏感,她感觉今天的云舒似乎心情不佳。 从回答明颜的邀约到跟自己对话,始终冷冷淡淡。 有时候她不知道云舒的点在哪里? 在公司,即使面带微笑,别人也会怯于她不怒自威的气场。 私下里,多数时候她都温柔幽默,只是偶尔出现心情浮动。 她猜不透云舒的心思,这让人很懊恼。 云舒微笑时,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云舒不开心时,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压得人难受。 临近下班时间,明德所有员工都收到了一封总部发来的人事任命通知的邮件,内容是由明颜担任明德集团人力资源总监,统管人事调动。 所有人哗然,包括顾微然。这种高层空降的通知,前所未有,但因为这个人是董事长千金,大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合情合理。 也就是说,明颜的职位在顾微然之上,以后她还得称对方一声“明总。” 真是憋屈!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做什么都高人一等。 顾微然想离开明德,可离开就意味着她跟云舒相处的时间也到头了。不离开,以后很可能被明颜压着。 凭她对云舒的迷恋,就算赖也会赖在宣安,两人以后恐怕一直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无妨,即使明颜职位高过自己,金钱强过自己,她也不会退缩! 顾微然暗暗发誓,要利用自己优势和努力,把云舒留在宣安。 云舒走后隔壁就没了动静,顾微然以为她走了,自己掐点下班。 没想到,在电梯口,与她不期而遇。 两人相视一看,都没有说话。 楼层数字逐步变化,顾微然想说点什么,可心情别扭,还是选择沉默。 “今天会回去晚一点。”云舒如往常那样向顾微然交待行程。 她眼眸抬了抬,故意问道:“这次还发定位吗?” “不发。” 顾微然负气地瞪了她一眼,“不发就不发。” 电梯抵达一楼,她闷头向前走,云舒紧随其后,刚到门口,就见一辆红色保时捷跑车飞快驶来,十分拉风。 车在云舒面前停下,明颜探出脑袋,笑道:“美女,要搭顺风车吗?” “新买的?” “嗯哼,随便开开。”明颜下车为云舒打开车门,这才发现顾微然也在,“咦,你在明德上班啊?” “明总身为人力资源总监,对人事情况不是应该了如指掌吗?” 顾微然语气充满敌意,明颜也不甘示弱,“你知道明德有多少员工吗?光总部就有三百二十七人,全国员工已经上万了,我这新官上任,要熟悉也只能熟悉到城市总、项目总、营销总、企划总层面,再低的职位,恕我的脑容量承载不了。” 语气里满是高管的优越感,顾微然轻嗤一声,笑道:“所以我们这种小喽喽你不知道也正常,何必多此一问。” -- 第64页 “就是觉得你有点阴魂不散。”明颜感觉顾微然对自己很有威胁,她本来就跟云舒认识早,两人的共同经历,都是她望尘莫及的。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很羡慕嫉妒顾微然,但是她不会轻易让别人抢走云舒,包括这个继女。 顾微然也不相让,回击道:“彼此彼此,我也觉得哪哪都有你呢?!” 两人争锋相对,互瞪对方,眼神迸射出杀气,仿佛带着一道无形的电光,战火一触即发。 云舒扶额,刚想开口阻止,听见了鸣笛声。 “微然,这里。” 原来是杨欧会议结束一直没走,等着接顾微然。 “你没走啊?” “等你呢。”杨欧很绅士地下车为她拉开车门,顾微然看向云舒,云舒没有迎接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坐进车里。 “啧啧,原来你有男朋友啊,长得还不错,祝你们白头偕老哟。”明颜巴不得有人收了顾微然。 顾微然沉着脸,不想再跟她逞口舌之快。 两辆车,一前一后。 云舒坐在副驾驶,美眸微抬,从倒车镜中瞥见了顾微然,她扒在窗边好似在看自己。 明颜的车“嗖”地一声开走了,把顾微然抽离了云舒的视线。 原来她今天约了杨欧,他们两人的亲密度超出了自己预想。是男女朋友吗?还是正在发展的恋爱关系? 杨欧血气方刚,对微然呵护备至,微然自己又怎么想呢? 云舒低头思忖,忍不住想了很多。 “云姐,刚刚那个男人是不是顾微然男朋友啊?”明颜开始八卦,巴不得有人收了顾微然,免得她妨碍自己。 “不是很清楚。”云舒淡淡回答。 “我看他俩还挺般配的。” 云舒轻嗯一声没再说话,她托腮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渐渐亮起灯火,晚高峰让交通有些拥堵。 到世纪城时,电影已经开始检票入场。 明颜匆匆兑票,低头走路时不慎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听见对方声音猛然抬头。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顾微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开始寻找云舒的影子,最后在买小吃的地方发现了她和杨欧遇到见了,两人好似在寒暄。 明颜饶有笑意地说,“嘿,我说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我犯得着吗?我要跟也不会想跟你。” “这么说你承认是故意要跟着我云姐了?” “你云姐?她还是我云妈呢,几岁就认识她了,她跟我住一起十几年,现在我们还是住在一起,你呢?”顾微然看不惯明颜处处卖优越感,她不喜欢跟人吵架,但就是不想让着她。 “什么?你们又住在一起?”明颜气急败坏,嫉妒到变形。 “颜颜。”云舒轻按她肩头,抚平了明颜的焦躁不安,“公共场合注意点,我们进去吧,不要打扰人家二人世界。” “好好,我们也二人世界,气死她。”她接过云舒买的零食,得意地看向顾微然。 云舒眼神落在顾微然身上,支起淡淡微笑:“约会愉快。” 顾微然嘴巴抽动几下,说不出话。 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冷淡,这么小概率的“偶遇”,都没有反应。 云舒和明颜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顾微然心口堵得难受,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杨欧望着她怅然若失的表情,又深深看了云舒一眼,深叹一口气,笑对顾微然:“微然,我这次买了倒数第二排哦,IMAX屏幕大,最后一排我怕太远。” “嗯,好。” 顾微然漫不经心地回答,走进厅内发现云舒和明颜已经到了最后一排。 “你刚说我们位置在哪?” “倒数第二排中间。”杨欧把票递过来,顾微然郁闷不已,“你怎么不买最后一排?” “你看这厅这么多人,最后一排还是有点远的,而且座位固定不能后仰,不舒服。” “好吧,其实最后一排也没用。”顾微然闷闷地走到倒数第二排,位置正好在云舒和明颜的正前方。 这下好了,原本想坐在后面,顺便瞅瞅云舒,现在把后背留给情敌,什么都看不到了。 “又是你们啊。”明颜真不想频繁看见顾微然。 顾微然装聋作哑,直接无视她,云舒的态度让她心情跌入谷底,一句话都不想说。 杨欧转身,主动向云舒招呼,“云总,好巧,又见了。” “嗯,好巧。”云舒官方地回答,眼神却落在闷不吭声的顾微然身上。 两人只是前后排的距离,此刻像隔着一座大山,身边都坐着另外一个人。 《第三极》是由感情纠葛引发的悬疑片,情节紧凑,扣人心弦,现场的氛围很紧张。 杨欧兴致勃勃,因为这不仅是他最爱的女星主演,更是他喜欢的类型。整个过程,两人都没什么交流,顾微然总想调头,看看她们在做什么,看看云舒在看电影是什么样子。 她想各个时候的云舒,想参与到她的生活中。 可她不能,只能忍着。 她百无聊赖地坐着,对着大荧幕发呆,看着看着就来了困意。 本该是一部全程无尿点的电影,杨欧却发现顾微然好像在睡觉? 为了看清她是否闭着眼睛,杨欧把脸凑了过去,从后面角度看,就像借位的接吻。 -- 第65页 云舒的瞳孔收了收,不禁攥紧了手,他们在做什么??这可是电影院! 明颜也瞅见了杨欧的动作,低声说:“啧啧啧,你看他俩黏糊的。”她故意说给云舒听,也想看她反应。 可云舒面不改色,也不露心情,只是淡淡回答:“看你的电影。” 她转移视线,想集中注意力放在电影上,可总忍不住走神,就连明颜在自己耳边悄声讨论剧情都听不到。 她余光里都是顾微然,眼波流转的终点始终是她。 电影里的打斗声震耳欲聋,顾微然在喧闹中睡得很沉,杨欧怕她受寒,把外套脱下来帮她盖着。 此时的他们,像极了情侣,杨欧的每个动作,云舒都看在眼里,后半场的电影,她什么都没看进去,就像监视一样,总忍不住盯着前排。 杨欧很绅士也很贴心,他会在顾微然头歪倒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扶正,也会时不时会去把衣服掖好,不会趁机搂搂抱抱,更不会只顾自己看电影。 他时刻照顾到顾微然。 或许,杨欧是个很好的倚靠。 其实,自己对微然来说,不是必须的存在。 一时的相依相靠,只能换来短暂的温暖,以后总要分开。 等处理完剩下的事,她就能安心地离开了,至于去哪,云舒自己也不知道。 她还是会像浮萍一样,漂到哪里是哪里。都说落叶归根,可她连自己的根在哪都不知道。 连亲生父母都无法倚靠,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人的一生,终究逃不过别离,再相逢早已不复当年,她和微然也是如此吧。 想到这些,云舒心里隐隐作痛,有种割舍不下的情绪正在滋生。 电影的末尾,上官惊鸿饰演的女主死了,临终前她多渴望再见所爱一眼,可终究没有得偿所愿,她的身体永远沉进了大海。 云舒看着这遗憾的结局,鼻间酸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打动了。 爱而不得的遗憾?未能解开的误会?还是来不及表达的深爱? 她不知道了。 明颜哭得梨花带雨,“竟然是be,骗我眼泪,55555,怎么这样啊,我要给编剧寄刀片,555。” 云舒稳了稳情绪,淡定地递了张纸巾过去,明颜哭着接过,越想越难受,泪水止不住地流。 顾微然在嘈杂声中醒来,灯光的耀眼刺得她睁不开眼,“结束了?” “上官惊鸿要知道观众看她电影睡着了,得多难过哦。”杨欧笑吟吟地说。 “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顾微然揉了揉双眼,抬头看见云舒和明颜已经随着人群走了。 “快走。”她拉了拉杨欧,往人群中冲去。 即使人潮涌动,顾微然也能一眼找到云舒。 本想悄悄跟着她,可走到商场中庭不见了人,顾微然左顾右盼,把杨欧忘到了九霄云外。 “微然,你找什么呢?” 顾微然脚步太快,杨欧差点把她跟丢。 “没什么,我去一下卫生间。”顾微然丧着脸,低头往公卫走去,不慎撞到了一个人怀里,抬眸一看,竟是云舒。 第30章 不安 “在找我?”云舒眉眼带笑,眸间沉静,恍若深秋的湖水,交融着似水的温柔,让顾微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她点头,不加掩饰地回答:“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答应颜颜一起吃饭,晚点,你...”云舒目光游到不远处的杨欧,“看来你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去。” “你不在,那就是一座别人的房子,我待着也没有意思。你去呗,既然答应人家要陪吃饭就陪到底好了,不用管我。” “嗯。”云舒还想说些什么,明颜电话来催她上楼。 原来是顶楼餐厅的预约时间到了,明颜自己先赶了过去。 出来时,云舒也回头寻过顾微然,因为刚散场人多,她被挤着前行。 明颜走后,她特别在外面稍作停留,想跟顾微然说几句话。 “我先走了,下次出来看电影可不要睡觉了。”云舒见顾微然还有些睡眼惺忪,不禁觉得可爱,只是想起杨欧对她的关怀备至,心里总会漾起波澜。 “那要看人了,我如果跟你看,绝不会睡。”顾微然在试探的边缘小心翼翼。 云舒懂她的话外音,同住那么多年,确实没一起看过电影。 “看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敢轻易约你,先走了。”云舒笑着转身,在手机里开始翻查贺岁档影片。 “你在哪吃饭?”顾微然声音从身后传来,云舒回眸,投以微笑,“七楼。” 七楼是世纪城最顶级的高级餐厅,富二代就是富二代,真是挥金如土。 顾微然本想跟过去,想想还是不能乱挥霍。她没有和杨欧吃饭,而是回到明德把车开走,换了一身衣服,折回到世纪城。 她要等云舒出来,接她回家。 云顶观景餐厅,玻璃墙水帘如瀑,静静地流淌着。 餐桌旁站着小提琴师,正为用餐的二人演奏着《moonriver》,这首歌总能让人沉下心思考,也让云舒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一些问题。 曲如天籁,奏响夜晚的浪漫,也勾起了人心底的思绪。 明颜捧着脸痴痴望着云舒,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美好的女人,有时候平淡如菊,有时候气若幽兰,有时候幽默诙谐,有时候清冷孤寂,都说女人百变,多数女人都把金钱精力用在穿搭和化妆上,而云舒的优雅和魅力是刻画在骨子里。 -- 第66页 第一次见到她站在爸爸身边,明颜就喜欢上了她,那时候的自己叛逆,张扬,放荡不羁,遇见云舒后就变了。 明颜努力搞学业,学事业,都是为了能够站在云舒身边。 曲毕,她给了不低的小费,云舒抿了口水,轻擦嘴角,抬眸说道:“颜颜,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爱听。”明颜正襟危坐,竖耳聆听。 “是不是因为我宠你纵容你,才让你引起了误会?” “什么误会?”明颜问完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喜欢你这件事?” 云舒点头。 “我喜欢你,跟你怎么对我没有关系,我是喜欢上你之后才去纠缠你的,你忘了吗?” “确实是我的错,我一直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以为你闹着玩,只是小孩子的撒娇,没想过你这么认真,抱歉。” “别啊,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以前小确实不懂事,现在很明确,你也知道我心里藏不住事,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喜欢一样东西,就会想得到,可人不是物品,不是花大价钱就能买到的,我想要的是你那份可贵的心。” 云舒眉头轻蹙,漠然说:“但是我不喜欢你。” 明颜笑容凝结,虽然预料过结果会这样,心还是蓦地疼了一下。 云舒的直白很伤人,可她愿意接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充其量把我当妹妹,可时间会给我机会的,我也不会轻易放弃,我就是要追你,除非有天你脱单了或者结婚了。” “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没有任何可能性。”云舒没这么费尽心思地拒绝过一个人,本来想委婉解决,可明颜看起来执念很深。 “云姐,话别说那么死,这世上没什么是绝对的,有些人一眼万年,一梦千年,有些人日久生情,细水长流,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被我打动,喜欢上我?” “我不会。”云舒斩钉截铁,“颜颜,你如果执意要这样,我只能选择离开明德。” 明颜愣住了,没想到云舒不惜要挟自己也要绝了自己心思。 “为什么?你是恐同还是讨厌我?” 云舒摇头,“我对同性恋没有任何偏见,更不是讨厌你,我们可以像亲姐妹一样,但不可能是情侣。这些话我只跟你说一次,如果你再逼我,我会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明颜忍不住拍打了桌子,声音引来旁人的瞩目,她忿忿不平地说道:“你的理由我不接受,难道喜欢是一种罪吗?” 云舒冷若冰霜,不为所动,她站起身,缓缓说道:“有些喜欢就是罪。” 明颜对她的喜欢,是一种罪,她的放纵和宠溺,也是一种罪。 她宁愿斩断羁绊,也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如果她早点警醒,把明颜感情的萌芽扼杀,或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云舒丢下明颜,自己走了。 她翻出手机,拨通了明尚东电话。 “你说服她了吗?” “我尽力了,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但如果她执意纠缠我,我会离开。” “你怎么能用自己去要挟她,你走了我怎么办?”明尚东语气急促,生怕云舒真的会离开,他知道云舒说一不二,干得出来。 “这是最好最妥善的办法。” “不行,在她妈妈知道前,我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你先不要想着走,千万不要。” “她不继续胡搅蛮缠我就不会,挂了。” 云舒轻叹一口气,也许她的每个决定未必对,但总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别人。 人不能活得那么自私,有时候会身不由己,该尽的责任要尽。 希望今晚的对话,不会对明颜造成太大的伤害。 夜色恍如一张网,撒落而下,世纪城闪耀的霓虹,映照着逛街、购物、放松的人们。 望着被灯光渲染得五光十色的天幕,云舒浓浓的孤独感,暴露在冷寂的空气中,视线内微光浅浅,暮色人群里,一抹鲜亮的红色映入眼帘。 她驻足凝望,喧闹声在幽冷中渐渐安静,不远处的顾微然正笑意满满地走来。 淡淡的光芒映照着顾微然的脸,萧瑟孤寂的冬夜,因为她的出现开始明亮、温暖。 她戴着云舒送的围巾,秀美绝俗,自带一股轻灵之气,在夜晚衬托下,有种自然出尘之美。 熙熙攘攘的人从身边划过,云舒只看得到顾微然。 “结束啦?我来接你回家。” 顾微然甜甜的笑意化为了暖流,缓缓淌进云舒心底。 她忽然发现顾微然衣服换了,“你这是回去过了?” “嗯,回去拿了车,咱有车,不是非要坐保时捷吧?我看她那跑车空间狭窄还不如我们的舒服。” “对,我也坐不惯,回吧。”云舒的阴霾被顾微然一扫而空,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让她喜忧参半。 现在有多美好,分别就有多难过。 云舒不怕闲言碎语,也不担心因为对赌协议被扣钱甚至罚款。 她怕明颜不听话,执意要追求自己,喜欢自己,那么结局只能是离开明德。 本来算好的三个月,可能会因为明颜的出柜而发生改变。云舒不能一走了之,有些事该提早安排。 她一路沉默寡言,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 第67页 顾微然见她心事重重,忍不住问:“怎么吃个饭还吃郁闷了?” 云舒回神,轻笑:“没有,杨欧呢?” “回公司加班去了。” “这个点还加班?” “活动马上开始了,他们都还在公司。”这种节点性的忙碌,在企划公司很常见,顾微然见怪不怪。 云舒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临时起意,问道:“我想去你们公司看看,可以吗?” “现在?” “对,现在。”云舒这几年时常路过风起,有时候会在楼下徘徊,但从没上去过。 她想看看顾微然工作了三年多的地方。 “甲方深夜巡查乙方工作,这应该是行内前所未有的,当然是我们公司的荣幸啦,这就带你去。” 顾微然兴冲冲地向公司方向驶去,中途买了一堆零食。谁也没有想到顾微然会这个时候回去,更没料到云舒会到场,原本困意十足的人,都来了精神。 “云总一起来吃点东西啊。”杨欧热情地邀请她,顾微然摆手,“她才不会吃这些。” 云舒望着那堆零食,指了指棒棒糖,说,“给我一块那个,谢谢。” “棒棒糖??”顾微然难以置信,她以为云舒不会吃这些东西,早年也没见她吃过。 杨欧不确定地递了过去,云舒笑笑:“谢谢。” 她没有与别人多交流,巡望一圈,径自去了顾微然办公室。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棒棒糖了?”顾微然追问。 云舒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嘬了嘬,淡定回答:“解闷。” “解闷?人家抽烟才解闷。” “我就是不想抽烟才吃这个。” 即使心情再低落,云舒都不会选择抽烟,她一直都记得林老师不喜欢女人抽烟,也讨厌烟味。 她看了一眼办公桌电脑,问:“能借用你的电脑吗?” “可以,这电脑是好的。”顾微然为她开机,不懂云舒要做什么。 云舒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专注地对着屏幕,顾微然没打扰她,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对面。 毕淑敏说:“一个人将全部身心安置在最好的状态才能化成一缕柔纱,才能与这千疮百孔的世界温暖相拥。 顾微然不知道云舒是否在最佳状态,只觉得这一刻所有的温暖都环拥而至,包裹着她。 如果永远都能这样,该多幸福。 她工作,自己在旁边等着,或者自己工作,她等着。在同一间房里,在各自领域做着不同的事,但拥有的是同一份牵挂。 即使在一起,也会想念。 可惜,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期盼和幻想。 云舒忽然抬头问她,“你现在公司的运营成本是多少?” “额,大概二十万不到。” “房租?” “每个月一万,外加一千物管费,水电另算。” 云舒拿出笔,在纸上边写边说:“你们公司加上你才十个人,你现在不拿工资,也就是九个人要养,人均工资已经快达两万,是不是太高了?” “你,怎么跟我算这个了?” 顾微然被云舒从幻想中拉回现实,这笔账算得她肉疼。 “达叔走后我给他们每人涨了两千,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很辛苦,加班加到都快住公司了,我也没想赚什么大钱,但希望留住每个人,也想让公司活着。” 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云舒能够看见每个人都在废寝忘食地工作,她轻点笔尖,低头思忖。 “明德写字楼有个八层办公室,面积比这大,内部价只要八千月租,而且是精装修,你如果愿意可以搬过去,我替你安排。另外你光靠明德项目还不行,下个月龙兴地产的招标,你要提前找马总,不能等着人家来联系你。”云舒刚刚就是在翻找写字楼信息,确定了这个价格才跟顾微然说。 “八千月租真的可以啊。”顾微然还没领会到云舒的意思。 “还有,你目前10人团队还不够,我给你粗略算了一下,最好能扩充到20人以上,因为许多甲方要看乙方规模和资质,你要立公司品牌就必须做大开发商。而且用人一定要是阶梯式,不能都是高薪,适当提拔提拔新人,有助你控制运营成本。如果按照4个人做两个项目的配置来看,你需要稳定至少6个项目,这样的话你每个月还能能盈利10-20万。一定要好好利用我给你的资源,我已经引荐你们参加下周方德地产项目的招标,明天会有人联系你们,年前你必须再拿两个项目,记得提前招人,后面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 顾微然听得稀里糊涂,为什么云舒突然跟自己说公司规划,总感觉哪里不对,“不是,你这怎么搞得像临行嘱托一样?” “我不知道还会在宣安待多久,总之我的想法你觉得有用可以采纳,但资源都是稳妥的关系,即使我不在明德,他们还是会给我几分面子,自己好好把握知道吗?”云舒心意已决,如果最后逼得只能离开明德,她必须把这些交待完才能放心离去。 “你要离开明德??三个月不是还有很久吗,这就想走了?” 云舒垂眸,含着棒棒糖,抿着清甜之味,心情低落。 “一切都未知,也许会早点走,也许会按时走,也许...”云舒顿了顿,提到要走竟如鲠在喉。 -- 第68页 顾微然慌忙地抓住她的手,好像下一秒就要失去一般,“能不走吗?我一定好好表现,你说过我表现好就考虑不走的。” 云舒的指尖触碰到顾微然有些颤抖的手,她像个战战兢兢的孩子,眸间满是不安。 她无奈地说:“微然,如果我有必须要走的理由呢?” 顾微然将她的手攥得更紧,毅然说道:“带我一起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第31章 意外 脱口而出的话,是顾微然心底最深处的声音,也是她对云舒深沉的爱。 当初接下风起时,她以为自己无牵无挂,敢赌敢为,亏得起。如今,对她来说,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身外物,皆可抛弃,也能放下。 唯独云舒,她放不开,亦不想放。 她太怕云舒会像五年前那样,走得决绝,不留一丝念想。 云舒的手被顾微然紧紧裹在手心,指尖相触的瞬间,有股暖流悄然入心.顾微然的双眸深不见底,闪着若有若无的光,照进云舒心底。 这种眼神云舒太熟悉,她在明颜那见过,在白杰那也看到过。 顾微然心底的渴望化为熊熊烈火,围着她极致地燃烧,也灼热了她的心。 她伸出另一只手,覆在顾微然手背,轻轻拍了拍,“别傻,跟我走,公司不要了?家也不要了?”说话的同时,她缓缓地拉开了两人距离,最后变成相对而坐,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顾微然的心像被抽离一样,空空如也的掌心,只有一片冰凉。 “我哪有家?房子已经卖了,没了爸妈,你也不在,对我来说,住哪都是住,房子只是遮头蔽日的住处而已。至于公司,你都能离开明德,我为什么不能离开风起?“ 别说傻话,在其位谋其事,你是公司的核心,不能轻言放弃。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那张卡上的钱能给你救急。云舒给顾微然办的那张卡,几乎成了尘封的记忆,里面有多少钱,顾微然不知,但云舒心里有分寸,那足够她解决所有困境和突发事件。 “你别总一副给我安排后路,要抽离的样子好不好,我会难受的。” “好好好。”云舒见顾微然情绪激动,停止了话题,“不说这些了,先把这个节点忙过去。”顾微然闷不吭声,没什么心情接话,“我去外面看看他们。” 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此刻不知道除了工作还能怎么缓和心情。云舒的话变成千斤顶压在心口,重得她喘不过气。在风起待了半小时,云舒要走,顾微然只能“重色轻友”先抛下小伙伴。 思前想后,她总觉得云舒今天不在常态,她是和明颜之间发生了什么,还是怎么了?突然对自己说这些,毫无征兆。 所言所行仿佛都在提醒自己,她随时会离开,甚至会早于三个月离去。两人沉默了一路,回家后云舒又去了阳台打电话。 这次,顾微然待在客厅没走,偶尔她会听见云舒说:“不能这样,不行,不妥,你再想想。” 这种商量的语气好似在做什么重大决定,她总觉得自己走不进云舒的世界。有许多未知的事情卡在她们中间,她毫无保留,云舒却越来越迷。 “你先安心把宣安项目的事情弄好,其他事情过几天再说吧。” 电话那头是明尚东,他每天都忧心忡忡,生怕明颜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也怕云舒真的会走开。“项目的事你别操心了,多想想颜颜的事吧。” “你和颜颜一样重要,我怎么能不想呢?” “你清醒点,颜颜更重要,明白吗?”云舒讲电话时不苟言笑,比平日严肃几分,让人望而生畏。错过云舒的这五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顾微然越来越好奇,好奇她跟明尚东的关系,好奇她为什么被人指为“情人”“小三”还坚持留在明德,更好奇这几年,她过着怎样的生活。 通话还在继续,云舒时而坐起时而站起,转身发现顾微然还在客厅,她作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去洗澡休息。顾微然不乐意,假装没看见。 “你等我一下。”云舒走回客厅,轻声说道:“微然,去洗澡睡觉。”“你呢?”顾微然无意瞟见她的屏幕,明尚东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我自己会安排,乖了,快去。” 一句“乖了”让顾微然骨头都酥麻了,她还能说不吗?只能甘之如饴地执行“命令”。她只是觉得明家人很奇怪,从老子到女儿,都来纠缠云舒。 最奇怪的就是云舒对他们的态度,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好像很重要,又好像能随时抛下。云舒退回阳台,疲惫地窝在沙发里,继续讲电话。 “刚刚在跟谁说话呢?这么温柔。”明尚东好奇地问。“我老师的女儿。” “你们还同住了?住哪?不会在十三街吧?”明尚东的问题让云舒吃了一惊,她坐直了身体,“你怎么知道?” “要命,之前跟颜颜电话问她在哪,她说在十三街溜达,她跟我出柜的时候提到你老师女儿了,还说什么她是情敌,不能掉以轻心,我伯她...” 云舒脸色骤变,没想到明颜竟然跟踪了自己。 “小舒啊,你对颜颜不要突然那么绝情,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她这孩子被我和她妈惯坏了,做事不计后果。”“知道了,我累了,先挂了。” 云舒挂完电话立即找了阿杰,命他无论如何来十三街找到明颜,寸步不离地保护她。太胡闹了,人生地不熟的到处乱走,岂不是很危险? -- 第69页 放下手机,云舒来回踱步,放心不下明颜又牵挂顾微然。顾微然洗完澡出来,发现云舒还在阳台躺着。 她好像很喜欢把自己关起来,那里好似一座心房,把门关上后,顾微然就无法靠近。 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心情随着云舒的话瞬息万变,总会在说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有时候是自己说不下去,有时候是云舒出口制止。 顾微然不敢过分表达,她怕自己越过安全线,走到云舒不可侵犯的领地,适得其反。她时间不多,又不能急于求成,只能静观其变。 今天,还是乖乖睡觉吧。 走回房间,床头柜上多了一杯牛奶。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趁自己洗澡的时候?顾微然每天都会被这杯牛奶治愈,不管白天她和云舒怎么闹,以什么对话和心情收场,只要云舒在家,总会为她准备一杯睡前牛奶. 牛奶助睡眠,枕着甜甜的幸福,顾微然进入了梦多。而云舒,等到阿杰找到明颜,才放心地去休息。可她却失眠了。 顾微然深情款款的表达,自己对明颜那些决绝的话以及明尚东的叮喱,让她心乱如麻。 她吃了两颗药,抱着头试图入睡,可今天的药效好像消失了,她辗转反侧很久,直到凌晨四点才有些许睡意。她太累了,被失眠折磨多年,一旦有心思就更睡不着。 每天强打精神,不让自己倒下。 随着明德高层人事变动,宣安公司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王森若无其事地来上班,对顾微然视而不见,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管理层会议室,云舒望着王森一言不发,也不宣布会议开始。氛围低到冰点,谁都不知道云舒要干什么。她在等一个人。 十分钟后,明颜一身职业装出现了,她带着几分领导的威严和魄力,宣布人事变动通知。王森因涉嫌吃回扣,作风不良予以开除处理,城市副总经理职务由白杰担任。 这是云舒和明颜打的组合拳,王森自知斗不过云舒,曾找董事长夫人沈寒明求情,可没想到云舒找来了沈寒—的软肋——明颜。 都知道这位大小姐是沈寒琪的心头肉,掌上明珠,在棋子和女儿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女儿。所以明颜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人力资源部,成为呼风唤雨的HR老大。 这样的驱逐方式让王森受尽屈辱,很快他就会在地产行业声名狼藉,严重的可能没人敢再用他。“云舒,算你狠,你给我记着!”临走前,王森恶狠狠地留下这句话,把所有的仇怨都对向了云舒。 让王森这样走,已经是云舒的格外开恩,如果不是为了明德和顾微然的声誉,这种证据确凿的事情起码能把他送进拘留所,永远留下案底。 宣布完人事任命通知,明颜没有多说其他就走了,只是离开前深深地看了云舒一眼。明颜的离开,换来了一个白杰,他的办公室在隔壁,等云舒离开就会搬过来。 每天,顾微然都会看到白杰对云舒献殷勤,他很聪明,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令云舒反感。他们平衡和谐的相处,竟让一些同事磕起了CP,都说他们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哪怕是流言蜚语,也能化为无形的利剑,一次次插在顾微然心上,而她连生气都不合时宜,只能憋闷在心里。 重要节点将至,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云舒每天都到后半夜。顾微然心疼她,不想只顾儿女情长,也不愿为云舒平添烦恼,所幸将那些情绪都深埋心底。 《星态自然谷》项目启动大会如约而至,现场人潮涌动,媒体、合作商、影迷、市民各方来人都汇聚于此。 最让人激动的莫过于影后陆景言的到场,她极少参加商业活动,此次引发了极大的反响,热搜、直播几乎同步播报了当天情况。 顾微然带着团队在幕后时刻关注各方媒体的数据和报道情况,对于前方仪式情况均由其他工作人员发照片和小视频进群了解。 听说苏清和陆景言一起来了,她很想去前方看看,更想见云舒。可她必须守住后方,今天企划广告的效应必须发挥最大,她要亲自盯着,不拖后腿,甚至起到关键作用,才是对云舒最大的帮助。 “快把这些照片制作成九宫格,小视频赶紧跟上,还有我们推文里把现有的图片先放进去,确保第一时间发出去,跟那几个自媒体大号保持好沟通。”顾微然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前方现场传来“啡啡啪啪”的声音,紧接着哄乱声四起。 顾微然心中一惊,“怎么回事?“ 她忙冲出办公室,往舞台方向走去,迎面遇到往回跑的助理主管吕馨。顾微然拉住她问:“馨姐,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放了烟火棒制造混乱,陆景言有两个疯狂粉突然袭击舞台,现在那边一团乱,微然,你快把媒体名单找给我。”顾微然一把抓住她手腕,焦急地问:“袭击舞台?那她呢,她呢?“ “她?”吕馨没反应过来。 “我说云舒,她怎么样了?!“ 没等吕罄回答,顾微然抬脚向混乱之处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要吓死了,这段就是《十年》里面陆景言出席活动遇到意外的那个场景,苏清奋不顾身,红姐悄悄救场,二小姐怒扇袭击者,看过的人知道咋回事,这边视角不同,不重复写了。 第32章 需要 -- 第70页 顾微然恍若脚下生风,向云舒在的地方狂奔而去。 她想起了在A市机场的惊险一幕,想起那个农民工的榔头险些给云舒致命一击。放大了后果的想象,把自己吓出一声冷汗。 耳边的哄闹和来来往往的人都成了背景,她四处寻找云舒的身影,可现场早已被保安连成了人墙,围得水泄不通。正当顾微然焦急万分,几名保安簇拥着两个人从侧边通道走了出来,正是云舒和凌二小姐。 云舒脸色凝重,凌二小姐亦是面若冰霜。 突如其来的状况,猝不及防的意外让现场混乱不堪,也让这次活动以失败收场。 顾微然揉了揉双眼,确定是云舒! 她安然无恙,太好了! 她不由自主地向云舒冲去,风卷起尘土,好似吹进了她的眼中,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云舒的身影。云舒余光瞟到前方有人,抬眸之际,顾微然已经扑进她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她。 时间恍若静止了,云舒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后背,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人儿。这一刻,焦躁、怒意慢慢平复,所有的情绪暂时被抛诸脑后。 顾微然将她抱得很紧,想用力又不敢,小心翼翼地控制,强压释放出的情绪,把担心、牵挂化为无尽的温暖包裹着云舒。 “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顾微然说话间眼角已经湿润。因为云舒,她好像变成了爱哭鬼。 可她很清楚,是心境在变化,又或许不曾变过,只是不自知而已。 本能比任何言语真实,上次在A市奋不顾身,她不明所以。现在她很清楚,是害怕失去。 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也敢赌所有事,唯有云舒,成了她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 顾微然的颤音带着些许沙哑,好似惊吓过度,还带了些哭腔。 “微然.….” 没等云舒开口安慰,顾微然就松开了手,她低头抹了抹眼角,给云舒等人让了道,“你先处理事情。” 她甚至没敢和云舒对视,生怕那一望,情绪会崩塌。 云舒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拍了拍她肩头后,径自往办公处走去。顾微然长舒一口气,仰望上空,一点一点地聚敛冷静,开始沉下心来思考整件事。 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不少影迷为了追星都在用手机直播,好坏反响都已经出去了。 最快的挽救办法就是压媒体,最合适的方式就是制造话题,带节奏。压热搜的事情明德集团一定会做,云舒也会安排,但制造话题带节奏自己可以出一份力。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极限。 想到此,她即刻赶回办事处,把媒体名单列了出来,吕馨即刻交给了云舒。几名责任人相继进办公室挨了骂,隔着墙都能感觉云舒的雷霆震怒。 顾微然立马进行分工:“杨欧,小雅,准备三个话题稿子,第一,以娱乐圈视角,散播话题,围绕有人眼红陆老师重回娱乐圈制造的混乱;第二,从明德角度,释放是不是有同行恶劣竞争的话题;第三,反其道而行,进行一波话题猜测,是不是明德自导自演?一个小时内我要看稿子,写短一点,最后一篇我来写,其他两篇你们分配,一定要快!” 时效性的东西讲究速度,事情发生后的公关方式决定发酵的程度和效果。 这件事的责任担当人是云舒,结局已经无法改变,只能挽回一点是一点。顾微然担心她的过失会被人放大,明德内部会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处罚她? 她年轻有为,在集团里难免树敌,还有王森曾经背后那位董事长夫人,很可能不好惹。 顾微然收起心思,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屏幕中,开始写自媒体文章,同时让杨欧联系到圈内朋友,准备发稿。云舒办公室的门紧紧闭着,企划部和保安部的负责人被一顿痛批后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今天就不送你了。” 云舒的声音好似有着某种磁场,即使顾微然再专注都能够听进心底,她抬头,眼波随着云舒而缓缓移动,眸光的倒影被她填满。 真好,她平安无事。 或许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如云舒安好重要。 云舒把凌二小姐送到门口,转身回来,路过办公区时,她对上了顾微然的视线,露出悠悠的笑意。这个微笑让顾微然无所畏惧,也足以治愈一切。 约莫一小时,顾微然率领团队将三篇文章全部完成,风起团队效率惊人,顾微然把三篇文章打印出来,并且拿了现时媒体数据,向办公室走去。 云舒在开电话会议,刚刚结束,疲惫地瘫在椅子上。 顾微然小心翼翼地叩开门,发现云舒正按压眉间。 吕馨站在一旁不敢吭声,看到顾微然进来,小声说:“云总,微然来了。“云舒坐直身子,强打精神,支起一抹疲惫的笑意:“有事?“ “我们刚刚从不同视角写了三篇文章,想投放到媒体带节奏,给你看看有没用,还有目前直播平台和几个自媒体的转发和阅读量我们也做了个大概统计。“ 你速度真够快的。”吕馨接过资料放于办公桌上,云舒低头认真翻阅,特别研读了那三篇文章,顾微然再次给了她惊喜。 她只想到了压媒体和公关出面公开处理,忘记了必须掌握话题节奏的主动权,就像在A市那样,以一篇文章为核心,进行最大化发酵。 -- 第71页 顾微然心思缜密,竟制造了三波不同的话题,可以说面面俱到,接下来只要循序渐进地推出去,或许会有出奇制胜之效。 “小吕,把景言这篇交给她的工作室,作为第一波话题引导,把明德被恶性竞争这篇交给凌二小姐,让她全面铺出去,至于这自导自演的最后一篇。”云舒看向顾微然,露出欣然笑意,“你马上安排几个自媒体大号发布。” “好的,云总,我这就去办。”吕馨匆匆离开,顾微然惊讶地看向云舒,不得不佩服她的运筹帷幄,原本是想多视角给她选择,没想到每篇都能发挥其作用。 她希望凭陆景言的影响力和恶意揣测,能把大众注意力进行转移,而并非只在明德活动失败的结果上。营销事件没有真正的好坏,只有是否成功打出知名度,并且将消极结果变成积极。 顾微然希望这件事能够减少云舒的职责,通过扩大势能,反哺到明德项目的推广上,促进销售额的上升。“哪篇是你写的?”云舒饶有笑意地问。 “你怎么知道有我写的?” “你的写作习惯,几年来都没变过。”云舒扬扬手,示意她坐下。 “说的好像你见过我写东西似的。”顾微然没有坐,而是走到她身边,问:“要不要我帮你揉一揉?” “你会?” “会一点,感觉你最近很累,今天出了这事,也不知道后续会怎样。” 云舒没有拒绝,只是将椅子调整了角度,闭眼仰着,“该来的总要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行。”“会不会有人借这件事为难你?”顾微然指腹轻点云舒眉尖,慢慢按压。 云舒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淡淡回答:“无所谓,你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不用担心我。”“我能不担心吗?刚刚胆都吓破了,我真怕...”顾微然没敢说完,想起A市发生的事,依然后怕。云舒轻扬嘴角,“小风小浪掀不起什么波澜。” 顾微然的手顺着脖颈落至肩头,上下轻揉,云舒身心放松,享受其中。“我说你下次能不能到哪都带着我?就像今天苏苏陪着陆老师那样。”“她们的关系...”云舒睁开眼,欲言又止。 “你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顾微然小心翼翼地试探,总觉得云舒好像知道什么?“她们是合作关系,苏清是景言的铁粉,也因为她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并肩而站。”顾微然停下手中动作,蹲在椅子旁,仰视她:“那我们呢,我能一直站你身边吗?”云舒眸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笑道:“你不是正在我身边吗?“ 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捕捉到她想要的信息,顾微然有些失落。 苏清和陆景言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知道,可云舒清楚女人之间的感情吗?明颜那么开诚布公地说喜欢她,得到回应了吗? 顾微然不敢轻举妄动,许多次本能的反应其实已经在表达感情,云舒那么细心,能领会吗?自从那天明颜和她吃完饭,两人就没那么黏糊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正想着,办公室门被敲开了,来人正是明颜。 她刚进来就发现顾微然伏在云舒身边,醋意横生,“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你们倒是挺悠哉的。顾微然站了起来,打了个官方式的招呼,“明总。” “你怎么来了?”云舒反应平淡,没什么喜怒,亦是没有笑意,刻意的疏远让明颜心里难受不已,难道回不去了 吗? “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人在宣安,怎么能视而不见。” 明颜走近云舒,上下打量一番,“云姐,你没受伤吧?“ “没有,所幸没任何人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明颜瞅了顾微然一眼,继而正色道:“我来是代表总部通知你,董事会要求你回去针对这件事作述职报告,最好今天就出发。” “这么快?”顾微然担忧地看向云舒,她只是淡定地起身,“料到了,我今晚出发。” “云姐,我给你定好了航班,我们一起走,我也要回去,有我在,那帮老家伙不敢为难你的。” “我也要去。”顾微然说什么都要跟着。 明颜皱眉:“有你什么事?“ “我是云总助理,回总部这么大的事不能去吗?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有馨姐应该用不上你吧。” 好不容易要回自己的地盘,明颜不想让顾微然跟着碍事。情急之下,顾微然拉住云舒衣袖,哀求道:“带我一起去。” 明颜拉着云舒另一只袖口,说道:“云姐,不要带她,她进不了董事会的,也起不了任何作用,这次跟以前不同。” 云舒的衣袖就这么被两人抬着,左右都是重要的人,好似一道选择题。顾微然很惶恐,她会选择谁? 云舒无动于衷,没给任何反应。 顾微然握着她手腕,语气几近哀求:“不要丢下我。” 这句话,五年前就该说了,顾微然后悔,明明她那么需要云舒。 云舒心里一阵疼,望着她微微蹙眉,微然已经这么害怕失去自己了吗? 见云舒有些心软,明颜只能用强硬语气:“顾微然,我以领导的身份命令你,不允许回总部。” 明颜有这个权利阻拦自己,甚至开除自己,她又能怎么办? 顾微然手无力地往下滑,落下前被云舒反握,她牵起顾微然的手,转身对明颜说道:“我如果一定要带她呢?” -- 第72页 第33章 原来 “云姐!”明颜望着她牵着顾微然, 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自从她出现后,你就跟我疏远了。” 明颜心里不平衡, 她们曾经那么亲近, 云舒对自己宠爱有加, 包容一切。 从那天开始,就对自己冷漠至极, 转而亲近顾微然。 云舒不为所动,依然紧扣顾微然的手,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出身优越不代表能随意以权压人,微然是我在宣安亲招的助理,你越过我直接命令她,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故意想给她难堪?” 明颜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 行为欠妥, 忙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姐。” 云舒这么高的职位, 自己怎么能随意动她的人, 还趾高气昂, 不是更加惹人讨厌吗? 可她太害怕云舒离开自己,顾微然不可撼动的地位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她怕云舒的心被顾微然侵占。 “机票我们自己定, 你先回吧。” 看到云舒下逐客令,明颜更加不安,她追问道:“云姐!我错了, 你对我别这么冷淡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以前的那个体贴入微的云姐去哪了?那个总对她笑脸相迎的女人到底去哪了?! 云舒别过脸,漠然回答:“我为什么这样,你清楚的。” “够了够了,我摆正位置还不行吗?我认输,我收心,我放弃,绝不会再对你有非分之想,够了吧,云舒!”明颜的哭腔,迸发了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她失落地向门口走去,时不时回望云舒。 可云舒巍然不动,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决绝得不留余地。 明颜抹了抹泪水,又深深看了顾微然一眼。她的眼中有不甘、有难过,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微然还看到了一丝怜悯? 或许,明颜觉得,她也会是这个下场。 直到明颜彻底离开,云舒才转头,她凝望门口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们...怎么了?”顾微然轻声问。 “没事,你去找吕馨一起订票,等会回去收拾东西,晚点出发。” 顾微然点点头。 她大胆猜测明颜的表白遭到了云舒拒绝,那晚她们的深聊或许跟这件事有关。 云舒平时随和,温文尔雅,之前与明颜那么亲近,仅仅因为被喜欢,就这么决然地切断两人的牵绊? 明颜像面镜子,仿佛映照了她的未来 顾微然有些惶恐,会不会有天自己失了分寸,触碰云舒的底线,也被弃之以待。 两个多小时的航班,再次把顾微然带到A市。 飞机落地后,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 述职报告大会在第二天举行,云舒没有把顾微然安排到酒店,而是带着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海上的夜景从眼底划过,陌生的道路,熟悉的风景,让顾微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上次来这里,对云舒满怀怨气,这次来,心境已大不相同。 如果早点发现云舒的用心,早些确定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就不会错失那五年? 顾微然扒在窗口,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 这座云舒生活了五年的城市,上次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这回她要把所有的景色都收进眼底,藏进心底。 这里到处都是云舒走过的痕迹,充满她气息的地方,怎么看都喜欢。 这五年,云舒在这里过着怎样的生活?经历过什么?至今是个谜。 “不是第一次来了,外面的风景有这么好看?” 云舒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顾微然回眸一笑,“没有你好看。” 世上万千风景,在云舒前都会黯然失色,漫天星空,皎皎白月,都不如云舒的一个微笑。 也许是因为这份刻骨铭心的喜欢,云舒总是闪耀着光芒,氤氲着顾微然的世界。 “今天嘴巴抹了蜜,难道是为了感谢我白天替你解围?”云舒幽默风趣的话,让夜晚的氛围变得轻松些许。 “这还要谢?你上次强行拖我来怎么不说,算扯平了。” “也是,上次你还对我恨得牙痒痒,这次乖了不少。”云舒想起了顾微然的奋不顾身,心跳骤然加快了半拍,这件事每每想到,都觉得惊心动魄,至今都有些后怕。 再华丽的辞藻和动人的语言都不及身体的本能反应。 那一刻的微然,为自己竟然连命都不顾了。 只有顾微然自己知道怎么回事。 “今时不同往日呗,对了,你到底带我去哪?怎么定这么远的酒店?” 顾微然本以为还会住上次的酒店,可今天的路线和风景跟上次大相径庭,应该不是同一个方向。 “有房子住什么酒店,带你去我的住处。” 云舒从来不称房子为家,没有人,何醇抑说? “带我去你那?真的??”顾微然抑制不住地兴奋,能够去云舒家看看,是她梦寐以求的事,“你上次怎么不把我安排你家去?” 云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我可不敢把一个对我怀恨在心的人带回家,安全第一。” “你...” 说的她好像会吃人似的,那些所谓的“恨”和“讨厌”明明是一场误会,云舒偏拿出来逗她。 顾微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云舒笑而不语,当时主要考虑,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人身安全不能得到保障,怕波及微然。 -- 第73页 如果她能够料到那些意外,又怎会把顾微然带入险境,现在想来难免有些后悔。 可顾微然想的是,得幸那天自己赶上了飞机,与云舒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拉近了彼此距离。 云舒的家在沿海区域,站在阳台能够听浪瞰海,美不胜收。 进门前,她对顾微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进去后要控制好情绪。” “嗯?啥意思?你家还能让我情绪失控不成?” 云舒没有回答,拇指按在指纹锁上,开了门。 全屋声控开关,自动打开了所有的灯,电源接通后,智能感应室内温度,调节空调和地暖。 随着视线变得宽敞明亮,顾微然眼神一滞,蓦然以为自己在做梦,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眼前的装修风格,和宣安那套一模一样,当年老房子重新装修,妈妈拿出几种风格让二人选,顾微然和云舒默契地挑选了简单文艺风。 当时的云舒还年轻,偏爱淡色系的风格,简约时尚。 顾微然还记得因为装修,他们在学校附近租房住了很久。 房子虽小,藏着一家人的美好时光,也埋下了痴恋云舒的种子。 顾微然抚摸着浅灰的墙壁,一步一步地挪到卧室,墙纸、窗帘,就连家具都像复制来的。 走进这里,打开了回忆的大门,保新的房子把时间的年轮拨到十几年前。顾微然脚步缓慢,眼睛不敢多眨,生怕错过每一处。 这里一尘不染,云舒让人定期打扫。家里整洁有序,没有任何乱放的东西,只是少了些烟火气。 顾微然缓缓走着,云舒默默地跟着她,一言环ⅰ 走到书房,一面醒目的照片墙映入眼帘,顾微然从来不知道云舒收藏了这么多照片。 她十岁庆生的全家福,十二岁拿到奥数比赛冠军的奖杯照,妈妈每一次支教的照片,出去游玩的合照,她和云舒嬉戏打闹的生活照等等... 这面墙记录了云舒所有的快乐,她拥有了幸福却一直害怕失去,很早之前她就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应该是短暂的,总有一天会失去。 所以她偷拍林老师做饭、微然做作业、顾老师备课的样子,也悄悄存了其他照片。 顾微然视线模糊了,她按了按酸涩的眼角,企图把泪水挤回去,可顺着照片墙看过去,她又看见了自己大学时候的身影。 “怎么会...”她难以置信 大一,她加入了学校志愿者协会,走进特殊学校,陪那些孩子。 大二,她竞选校庆晚会的主持人,走上了舞台。 大三,她参加了风起的校招,正式踏入实习期。 大四,正式毕业的那天,她穿着学士服跳跃而起。 大学四年的光景,都在了这些珍贵的照片里,顾微然的泪水汹涌而出,她顾不得形象和骄傲,问道:“你,你怎么会有这些?” 云舒笑笑,转而看向照片,静静的眸光,在每张老照片间流转,在A市的这些年,全靠回忆度日。 谁又曾料到,越怀念越想念,越想念越孤独。 “从来没想过有天会带你来。”云舒的视线落在顾微然的照片集上,低眉浅笑,“每年回宣安我都会去看你,你的情况我了若指掌,知道你不缺学费,成绩优异,业余生活丰富,工作顺利,我很放心。” “你什么时候回去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何况你那么讨厌我,好不容易摆脱我的魔掌,我怎么能露面。终究是我放不下,总怕你吃亏,钱不够用,照顾不好自己,后来发现不过是杞人忧天,你可是林老师的女儿,又怎会不好?” 云舒说起来云淡风轻,对她来说已是往事随风,可顾微然却失控了,“你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一声不响地走,默默地承受那些不该承受的东西,我无知、幼稚,蛮不讲理,你还对我这样,不值得,不值得!”顾微然捶胸顿足,越发现云舒的用心良苦,她就越恨自己。 “微然!”云舒拉住她的手,轻揉她肩头,“冷静点,我们误会解开了不是吗?自责懊恼是没有意义的。 “那什么才有意义?“ 云舒顿了顿,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温柔言道:“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勤劳的某风来了,评论呢?? 怎么会有云妈这么好的女人呢,害,我想私藏今天又是为云妈姬叫的一天 第34章 表白 云舒深邃的双瞳, 好似装下了浩瀚星辰,幽美迷人,又如皎白柔美的月色,婉转间透着迷离的销魂, 让顾微然心潮涌动。 什么才有意义?她们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意义。 顾微然沉溺在缠绵的话语中, 沸腾的细胞迅猛地冲向大脑, 刺激着每根神经,吞噬了理智, 也助长了胆量。 她的视线聚焦在云舒的唇口,灯影、照片、灰色的墙壁都成了背景, 顾微然只觉得喉咙干涸,情不自禁地吻在了她朝思暮念的柔唇之上。 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渴望,想去拥有一个人,甚至占有她,又或是把自己给她。 猝不及防的吻让云舒身体一震,僵硬如石, 她低眸扫过顾微然红润的脸, 大脑一片空白, 只觉得好似有狂风暴雨席卷全身, 疯狂大胆。 她睫羽微颤, 忘记作出反应, 眸光无意间扫到了照片墙上的林蕴,她正温柔和蔼地盯着自己。 -- 第74页 定格的照片好似变成了流动的影像,侵入云舒的脑海, 回忆汹涌而来,将她掩埋。 “云舒啊,以后我不在家, 你要好好照顾微然,她脾气倔,犯错不要心软,必要时候也可以不手软。” “我知道啦,林老师,你放心去吧,过阵子放假了我去看你。” 那是云舒和林蕴最后一次对话,她们笑着告别,再见已是天人永隔。 这么多年过去了,云舒从未忘记过这个嘱托。 她毫无怨言地守着顾微然,哪怕离开后也默默关注着,可是此刻,她们在做什么? 云舒被现实的凉水浇醒,忙推开顾微然,后退几步,拉开两人距离,“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此刻,顾微然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身体反应一次又一次地让她看清自己有多爱云舒。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喜欢到没日没夜地想你!” 顾微然大胆地说出了心声,直白的、露骨的、不计后果地表达,甚于明颜。 她没有办法再隐藏自己,她不想因为胆怯而缩在壳里。 云舒深深闭上双眼,不愿面对的情况,不敢深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不该...”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说多怕误会,说少怕伤害,云舒第一次觉得把握说话的度这么难。 “不该?你对明颜也是这样说的对吗?” 云舒心乱如麻,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无法思考,随口回答:“是。” 顾微然看向照片墙,心口隐隐作痛,她低落地说:“喜欢有什么该不该的,如果我早些发现自己的心意,就不会给你机会复制我们的家,你每天生活在这里,不难过不怀念吗?” 云舒所有的留恋都藏在了心底,独自陷进一个人的回忆中,承受着一切。 她不是狠绝的人,她只是把所有的狠绝都留给了自己。 云舒面无表情,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中深聊下去,只想赶紧结束,“那是我的事,你去冲个澡清醒一下吧。” 其实她知道顾微然很清醒,是自己需要冷静。 当着林老师的面,她竟然和微然接吻了。 云舒扶额,不愿再待在满是林蕴的房间,转身想离开,可顾微然却追问上来,“我会是第二个明颜吗?” 她还是害怕,今天的冲动会得来跟明颜相同的结果。她可以接受云舒的斥责甚至批评谩骂,可无法忍受她冷落自己。她也怕风水轮流转,曾经对云舒的冷暴力,会加倍地回应到自己头上。 云舒那个决绝的背影,现在想来都觉得心寒。 “你是你,她是她。”云舒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感情,唯有用冷漠压制波动,她才能正常地与顾微然对话。 说罢她去了阳台,把自己关了进去。 阳台是云舒自得其乐的静心之地,一半是沙发酒柜,另一半摆放着花架,她拿出红酒,倒满一杯,一饮而尽。 酒精刺激得她越发冷静,也在心底留下了酸楚。 夜色清朗,明月高悬,她疲惫地躺在沙发上,不自觉地轻舔唇间,下意识地回味顾微然的吻,刚想细品心里的感觉,林蕴的笑容突然出现。 云舒倏然坐起,重重地拍打额头,她怎么能想这些,怎么能? 感情是没有对错,女人之间的爱更加细腻柔软,可有些爱不能存在。 明颜对自己的倾慕和爱恋无关性别,无关年龄,关乎伦理。 可微然是她看着长大,带大的孩子,她甚至以小妈的身份与之朝夕相处,参加家长会,这层胜似亲人的关系,怎么能变质? 林老师的嘱托犹言在耳,顾老师临终前的遗憾历历在目,他们放心地把微然交给她,可她呢?做了什么? 爱,仿佛成了伤害般的存在。 偏偏她伤害的,都是自己最亲的人。 云舒的反应,是拒绝吗?顾微然不敢随意揣测,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 洗漱完,顾微然发现个尴尬的问题,房子虽然是三室,可卧室只有一间,第三间紧紧关着,她尝试进去,发现是锁着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睡哪?? 云舒不怎么搭理她,顾微然不敢造次,只得窝在客厅刷手机。 事情发生到现在,网上流言蜚语不断,但最终舆论导向按照那三篇文章走了。 这结果不算坏,经过几大媒体号的引流,确实有不少人猜测明德是得罪了人,阴谋论的背后,受害者反而成了明德。 顾微然想了想,总觉得自己还可以为云舒做点什么。 她点开对话框,给杨欧发信息:“你帮明德几个项目搞一套销售说辞。” 杨欧:每个项目都搞?那不是我们工作范畴吧? 顾微然:我让你搞你就搞,他们内部应该对外统一口径,弄好我给云总审,资料问明德企划部姚经理要 杨欧:微然,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帮她吧? 顾微然望着信息,没再回复,将手机扔到了一遍。 她对别人漠不关心,也不在意明德的荣誉,从公司层面来说,风起服务明德,月费不会受影响,可是她在意云舒。 这件事的结果关乎宣安项目的销售业绩,自然与云舒息息相关。 明德那么多楼盘,客户到访如果问到这件事,说辞统一也很重要。顾微然猜想明德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做这件事,即使销售层面做了也不够专业,她可以准备好,用不用让云舒决定。 -- 第75页 明天的述职大会,其实就是问责,不知云舒能不能应对? 顾微然很担心。 哗啦啦的水声从洗浴间传来,她不由自主地走到门口,感受云舒的生活气息。 顾微然多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她,现在时时刻刻都想赖在她身边。 可今晚,她做了出格的事,云舒会不会原谅自己?她会不会像对待明颜那样,把自己打入万丈深渊,再无翻身之日? 洗浴间斜对着云舒的卧室,探知欲让她走了进去。 整个主卧空间采用了沙发背景的暖咖色加上木地板,基调温暖柔和,木架床头放了张照片摆台,是林蕴抱着顾微然的合照。 这张照片是在医院拍的,九岁那年,顾微然咳嗽引发了重度肺炎,险些丧命。云舒白天上学,晚上守在医院,和林蕴轮流照顾。 后来,顾微然康复,林蕴笑着抱着她,留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 “妈...”顾微然轻抚林蕴的脸,鼻间酸酸,失去至亲的痛,是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 云舒的房子放满了回忆,好似把时间定格在了过去。 照片勾起了顾微然对林蕴的想念,她把相册抱在怀里,发现边上放着一个小药瓶瓶,拿起仔细一看,竟是安/眠/药。 她为什么要吃这个? 她不会跟陆景言一样有抑郁症吧? 怎么办?顾微然握着药,心情沉重。要不求助学姐?她是心理学专家,或许能帮到云舒? 顾微然抓着头发,担心得无法自抑。 “偶尔睡不着会吃,我没有抑郁症,你不用胡思乱想。”云舒的声音忽然响起,顾微然猛地转头,只见云舒一袭长裙睡衣,披着还未吹干的长发,美眸善睐,眉眼之间尽是风情,她清冽性感,撩而不媚俗,细细嗅去,带着淡淡的清香,迷得人神魂颠倒。 顾微然咽了咽口水,忙把药放回去,“我不是故意进来的。” “没关系,不早了,休息吧,我先去吹头发。” 云舒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我,我,睡哪儿?” 顾微然话没问完,云舒就转身去了梳妆间,她挠挠头,看了床一眼,不敢睡。 她没说让自己睡床,应该会介意吧?顾微然诚惶诚恐,小时候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抱着云舒睡,现在,她不敢了。 今天刚刚又那么放肆地对她,她心里很介意吧? 算了,还是睡沙发吧。 今晚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想过很多种表白的可能,以为自己会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结果还是没能控制住。 躺在沙发上,顾微然辗转反侧,她试图入睡,可一闭上眼睛,都是轻吻云舒的画面,只要稍微回味就会心跳加速,想到云舒刚刚性感的曲线,便觉得心痒难当,她嘬了嘬嘴唇,开始贪心地幻想,满脑子都是和云舒的缠绵悱恻。 “睡沙发做什么?” 云舒的声音忽然响起,顾微然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好似被人窥见了内心,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不是,不是只有一张床吗?” 顾微然白皙的脸颊铺上一层红晕,与云舒眼神碰撞的那一刻,淡淡红粉蔓延到身后颈间,娇艳欲滴的嘴唇害羞地撇了撇。 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觉得自己的YY实在可笑,也为对云舒的冒犯心感惭愧。 有那么一瞬间,云舒的心怦然而动,顾微然娇羞的模样好似拨动了某根神经,她眼神滞了滞,强压这股热情,迅速转向卧室,淡淡说道:“来床上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诺,你们期待的吻和表白来了,猝不及防hhh 傲娇胆子还是很大的,她的世界已经容不下其他了,只有云妈,被她一爱真的是一生 第35章 跟随 房间点了香薰蜡烛, 馥郁芬香,好似把大自然的清新装进了进来,能够放松人的每个细胞,顺利进入酣睡。 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铺散的浅蓝被子, 素色严肃的装修, 透着一股xing冷淡风, 好像在诉说主人的不可侵犯。 顾微然像个犯错的孩子,心虚地钻进被窝, 侧身对外躺着。 云舒的视线落在药瓶上,她拾起来在掌心转了两圈, 又放了回去。 她很清楚今晚即使吃了药,也会失眠。 打开床头灯,光晕混合着空调的温度,将那股浓浓的冷淡气息压了下去。 云舒没有入睡,而是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书,开始阅读。翻开书页, 她余光瞟到了离自己半张床远的顾微然, 哪怕背对着自己, 都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彷徨。 顾微然没有睡着, 云舒知道。 她不仅没有睡着, 还因为与云舒靠得太近生出了些生理反应, 这个房间里的一物一味都能勾起人的贪婪。 云舒的体香刺激着顾微然的嗅觉,嗅觉唤醒的细胞在体内乱跳,顾微然把头蒙进被子里, 只觉得里面的气息更加浓厚,她几乎快淹没自己的理智。 这是怎样奇怪的反应,身体好像陷入了荒漠中, 渴望能够找到绿洲来解渴,可最终等来的只是海市蜃楼。 顾微然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定力如此差,贪心足以毁掉一个人,她不想被yu念控制,只能紧紧攥着被子,试图把脑海中那些想象出来的火辣场面驱散。 她捂着耳朵,体内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云舒与自己咫尺之距,她想要,想要一睹衣囊之下的身体,想要走进云舒的心底一探究竟,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给她,毫无保留地释放所有的爱。 -- 第76页 寂静的房间与顾微然万马奔腾的内心形成极大反差,她蜷缩着自己,微微的颤动引起了云舒的注意。 “微然,你没事吧?” 她朦朦胧胧听见云舒的声音,像做梦一样。 云舒放下书,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却没有再多问也没有靠近,如今每说一句话,每个动作,她都要注意分寸。 终究是她的原因,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颜颜如此,微然也这样。 可她做错了什么呢?不该施以关心?不该对她们关怀备至? 云舒转眸看向摆台照片,内疚感如夜的黑,将自己吞噬。 顾微然渐渐恢复冷静,困倦感像寒潮,覆灭了她滚烫的yu火。恍惚间,她好似听见云舒电话响了。 “这么晚了,您有事?” “沈董的电话,我怎么敢不接。” 每字每句都清晰地入了顾微然耳帘,这位沈董又是什么来历?不会又是云舒的花花草草吧? 好不容易有点困意被这通电话激醒了,不知云舒是知道她没睡着,还是故意让她听见内容,对话时没有半点遮掩。 “今天九点述职大会,要不改个时间?” 云舒语气平淡如水,就像平静的湖面,又如永恒不变的夜空,想窥见深处,几乎不可能。 “如果我没猜错述职大会也您发起的,您对我咄咄相逼,我一直想不出理由,既然这样,我想我们是该开诚布公地聊聊了,明天见。” 后半段的对话,好似在针锋相对,暴风雨的前夕总是宁静得可怕,云舒挂完电话,淡定地关了夜灯,这通电话如风过无痕,没有激起任何浪花。 顾微然被闷得缺氧,悄悄探出脑袋,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云舒还和以前一样,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她很少翻身,也不会有夹被子、拐被子的小动作,看她睡觉会让人忘记时间在行走,会让人憧憬她梦里的场景,会让人想依偎在她身边,会让心防不胜防地被她触动。 她就像童话里睡美人,透着不可探知的神秘,又让人欲罢不能。 知道她还没睡着,顾微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撩动气流,扰到她。 这一夜,林蕴闯进了云舒的脑海,撕开了梦境,把心底那面平静的镜子击碎,让她在东方既白时才昏昏入睡。 这一夜,顾微然歪头偷瞄云舒的睡颜,睡睡醒醒,犯了整夜花痴,然后落枕了。 她在扭疼中醒来,睁眼云舒已经不在身边。 天灰蒙蒙地亮着,拉开窗帘,寒霜凝在玻璃上,给视线蒙上一层雾霭。顾微然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半。 云舒不会已经起床了吧? 脖子不能转,她像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走出卧室。家里静谧无声,到处不见云舒的影子,顾微然也没了睡意。 她百无聊赖地走进阳台,做了几个转头练习,试图缓解落枕之疼,随后又去了书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回忆墙,不知是心情作祟还是幻听,顾微然好似听见了若隐若现的音乐声。 她走出书房,寻着声音来到那间紧闭的房前,是这里面的声音吗? 顾微然手不听使唤地握上了把手,有关云舒的一切她都想了解,这间房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呢? 她壮胆打开了门,音乐声渐大,透过缝隙顾微然看到了自己的镜像。 那是一面镜子,随着镜面反射面积增大,视线变得豁然开朗,顾微然看到一个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身姿,穿梭在悠扬的音乐中。 透过她玲珑的纤体,顾微然看到了一个舞者对身材的管理和自律,她挥汗如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无规则,无拘束,无忧无虑,是倾诉,是自我表达,所有的动作都随心所欲,又好似浑然天成。镜子投射出来的每个动作,都是她灵魂深处的表达。 她好像在诉说衷肠,又好似在享受忧伤,最后那个拥抱自己的动作,像个谢幕的动作,随着音乐的结束慢慢放下。 这是云舒最擅长的现代舞,顾微然不懂舞蹈,可是她知道云舒有多喜欢跳舞。 以前,她经常对着家里的镜子跳,有时候开着电视,自己学,那时候的顾微然只觉得好玩,每次都拍手叫好,做云舒唯一的观众。 她有多爱舞蹈?会对一双舞鞋念念不忘,会为一场演出魂牵梦萦,会为自己一个不到位的动作苦苦练习。 可最后,她却因为妈妈的离世放弃了,为了顶起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亲手斩断了梦想的翅膀。 梦想折翼的人,该有多痛,多绝望? 这间房藏着云舒逝去的梦想和无可挽回的遗憾,是她另一座心房,是顾微然走近她的第一步。 一曲毕,云舒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发现了热泪盈眶的顾微然。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了? “被我吓着了,还是做噩梦了?”云舒轻轻拭去额角的汗水,笑语动人。 顾微然这才感觉到落在脸颊的热泪,她擦了擦眼角,问道:“你一直没放弃过跳舞是吗?” 云舒哑然失笑:“难得跳,已经生疏了,谈不上什么放不放弃,谁年少时没点不切实际的梦想。” 她已经记不清上次跳舞是什么时候了,昨晚的梦境都是曾经的经历,真实得让她险些以为那些失去不曾发生过。 许是林老师在天上意识到她和微然之间的感情在变质,所以来梦中警示自己。 -- 第77页 “云舒,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要照顾好微然。” 梦里的叮嘱像一座大山,压得云舒喘不过气。 她又一次要被迫丢弃,就如同丢弃那个梦想一样。 如今的她,只有站在舞蹈房里,才能找到最初的自己。 这面镜墙是云舒的灵魂,云舒的寄托,云舒释放压力和情感的宣泄之地,顾微然哽咽地说:“梦想可以变成生活,就像这间舞蹈房,想跳就跳,我们甚至可以开一间舞蹈室,把你的梦想传递给更多的人,不也挺好吗?” 顾微然用了“我们”,云舒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信息,她从没这样想过,好像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可以考虑。”她笑着站起身,“我去洗澡,今天我要去见一个人,要不你...” 没等云舒说完,顾微然抢言:“带我一起去。” “人家单独约我。” “我离你们远远的,绝对不打扰,我发誓!”顾微然激动地扬手,不慎牵动了脖子,忍不住发出了“嘶嘶嘶”叫声。 “脖子怎么了?” “落枕了...” “我约的地方附近有个推拿馆,一会让人帮你捏捏缓解缓解。” “哦...” 昨晚的事好像不曾发生过,她们还像之前那样对话,所有深刻的感觉都深埋心底,羞于说出口。 云舒待自己一如往常,看似没有变化,可那股亲近感好像不在了。 她们的对话平淡无奇,甚至很鸡肋,显得顾微然可有可无。 出去的路上,两人亦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云舒像沙子,顾微然努力地想握住,却一直在流失。 她到底怎么想的,没有像对明颜那么决绝,也没有接纳自己。 顾微然不懂了,只是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脑海。 云舒跟人约了早茶,把顾微然安排在隔壁推拿馆做按摩。但是顾微然怎么会那么老老实实地待着,云舒前脚刚走,她就悄悄跟了过去。 永春茶楼,一座百年古屋改造成的茶屋,仿似古代的隐居风格,远离喧闹,只有静谧之气。 一楼设有评弹台和古色古香的舞台,二楼公厅席位不多,因为没有提前预约,已经没有了包厢,云舒随意找了个空座等着。 顾微然很好奇她今天见的人是谁,为了不被发现,她在角落找了个不起眼的座位坐了下来。 已经十点十五分,那人还没来,云舒气定神闲地翻看手机。顾微然顶着脖子的疼痛,死死地盯着楼梯口。 不管谁上来,她都能第一个看到。 云舒见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中年人还是年轻人? 说好的述职会议竟然为这个人推迟了,可见对方的重要性,可是昨晚后半段的对话火/药味好像很浓? 难道是云舒的劲敌,对头? 正想着,楼梯处上来个贵妇,她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感,睥睨四周,手臂勾着限量款世界名包,一袭海军蓝英伦风大衣,搭配着齐膝长靴,走起路来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她路过顾微然身边时,掀起一股无形的气压,有些咄咄逼人。 楼上人不多,她一眼扫到了云舒。 “来得很早啊,云总。” 云舒抬眸,恭敬地站起身,唤了一声:“早,沈董。” 她就是沈寒玥,明德集团执行董事,第二大股东,明尚东的正妻。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评论都要实名制了,所以不少脸熟的小可爱也木有留言了,我好失落啊,555 我刚建了一个裙,号在微博,大家有兴趣可以加,可以一起交流小说。 终于写到沈董了,是个很关键的人物,秉承了某风喜欢老一辈故事的风格,嘻嘻 大家方便就多多评论鸭 第36章 故人 沈寒玥视线落在云舒脸上时, 眸光亮了亮,随即暗淡,继而变得寒意逼人, 对望的瞬间, 好似经历了春夏秋冬, 瞬息万变的复杂心情,都藏在了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云舒的脸跟那个人太像了,像到沈寒玥恍惚得不知岁月,以为自己还停留在青葱年少的时光,无限憧憬着未来, 绘制着美好蓝图,可最后还是变成了她一个人的浮世清欢。 她收回凝视, 平淡说道:“好久不见, 你真是越发好看了,一点不逊色你妈妈。” 提及云夕微,沈寒玥垂眸, 好似在遮掩眼中深藏的情绪。 二楼角落的留声机响起, 邓丽君轻盈的歌声飘来,恍若把时间静止在六七十年代,云舒为沈寒玥斟了一杯茶, 她端起又放下, 望着点好的早茶没有半点胃口。 “还是开门见山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沈寒玥将茶水推到一边, 再次抬头正视云舒。 “是为了颜颜吧。”能让这位常年不见人影的沈寒玥出现,不是宝贝女儿又是谁呢? “我回来发现她茶饭不思,以泪洗面,问她很久都没说, 还是老明告诉我,她喜欢上了你,呵,真不知道是我造孽还是她造孽。”沈寒玥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她在强压情绪,淤积在心里多年的怨恨,已经变成沼泽,那片泥潭早已浑浊了她的心。 “抱歉,这件事非我本意,我也没想过她会这样,不知者无罪,您也不要怪她,我已经做出处理,希望能够亡羊补牢。” 听到这句话,沈寒玥脸色沉下,像乍起的寒风,忽现的乌云,拂着令人窒息的气流,呼呼而来。 -- 第78页 “你的处理方式就是对我的女儿实施冷暴力?你的处理方式就是让她爱上你,随后再弃之不顾,把她一个人推入万丈深渊?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和伤害?”她声音越说越大,好似内心有头猛兽,随着心声要破笼而出。 她多年来的克制和控制被云舒轻而易举地瓦解,她从明颜身上看到了自己。 云舒和沈寒玥彼此熟悉,相见甚少。沈寒玥一直在世界各地奔走,据说明德的海外产业都是她拼下的,别人都以为她是事业型女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寻遍世界是为了什么。 同样,她人不在国内,依然可以只手遮天。她像个天生的权谋家,能够巧妙地利用手里的权和钱,远程控制明德,让自己的地位根深蒂固。 “您别激动,我也没想到对她的好会被误解,会让她生出这样的念头,起初我真的只是因为知道有她的存在而开心,发自肺腑地想对她好,很纯粹。”云舒的真诚没有换来沈寒玥的谅解,她冷哼一声,反问:“纯粹地对她好?你知不知道那些所谓好的就是在无形地撩她,你知不知道冷处理方式是最伤人的?” “沈董,您冷静一点。” 沈寒玥无法冷静,她像刹车失灵的车,无法停下。 “你没资格让我冷静,你们母女一个德行,水性杨花,勾引人浑然不知,到头来只知道逃避!” 沈寒玥的失态与她的身份极其不相配,她的口无遮拦是压抑已久的宣泄,明颜像一面镜子,重复地上演曾经的悲剧。 云舒的怒意好似要从眼中流淌而出,胸口的熊熊烈火烧到了脸上,泛起一片赤红。即使她对母亲有怨念,也无法容忍别人这样的侮辱。 她瞪着沈寒玥,双手紧攥,指甲掐进了肉里,坏情绪试图淹没她的理智,却没有成功,短短的十来秒,云舒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我以为您今天来是为了颜颜,没想到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 “什么?”沈寒玥眉头皱了皱。 云舒淡定抿了一口茶,她不能像沈寒玥那样冲动,今天的对峙在意料之中,谁先失控谁就输了。 “这几年我一直在思考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从我进明德开始,你就明里暗里地帮我,想尽办法把我调到总部,让我平步青云。我的晋升之路平坦顺遂,老明对我照顾有加,可很快就有人散播我是她情人的谣言,你是什么身份?那么好强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自己丈夫有个官配的小三?” 沈寒玥不自然地端起茶喝了一口,云舒继续娓娓道来:“你几次把我推向风口浪尖,甚至出现在大众舆论的视线,为此不惜透露我的航班,险些让我丧命,您对我的恨可真是极致呢?” 这几年,云舒明里暗里查过,她一直都知道给自己制造障碍的背后推手是沈寒玥。起初她以为是上一辈的感情纠葛所致,加上沈寒玥是明尚东正妻,明颜的亲妈,势力庞大,很难撼动,她便一直忍让。 可后来她跟明尚东交谈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 他们三人之间千丝万缕的纠葛,比茶楼四周纵横交错的藤蔓还要复杂。 “继续说。”沈寒玥放下水杯,从心虚变得从容,她饶有笑意地望着云舒,很想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听说,你和老明还有我妈是大学校友,我一直想不明白,原本妈妈和老明是一对,你才是第三者插足,为什么你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地恨她,还想尽办法地报复在我身上。” 沈寒玥脸色微变,心底那根不能触碰的弦,被云舒这么一拨,开始凌乱。 云舒嘴角一扬,拨了拨杯中茶,缓缓说道:“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直到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她的初恋是个女人,意外去世后,她得了抑郁症,十年了都不曾放下过。”说完她看向沈寒玥,没有什么比掀开伤疤,拽出血淋淋的现实更加令人难受的。 此时的沈寒玥眸间透着难以言说的痛,她心里的伤从来没有愈合过,随时都会被撕烂。 只要与云夕微有关,只言片语就能搅动风云,让她的世界陷入低迷和沉重。 云舒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继续说:“有些人执念一生,有些人拼命逃避,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就试图用她女儿把她逼出来?可您失算了,如果她重情重义就不会抛下我一走了之,如果她在意你也不会选择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呵呵呵,云舒,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你的才干和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可惜我不能容许你再继续伤害我的女儿,至于你妈妈,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找出来!” “如果她死了呢?” “她没死!她不可能死,她就是为了躲我,我知道!我这辈子一定要找到她。” 这是沈寒玥活着唯一的信念,她用尽手段,动用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不惜以事业为由,把明德版图扩张到海外,就是为了寻找那个令她不甘了一生的女人。 她这辈子活的就是云夕微,可叹她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在缺失的陪伴中,发现女儿不仅步了自己的后尘,还爱上了云夕微的女儿,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命运这巴掌太狠了,比所有的伤害都有力,也把沈寒玥的耐心逼到了临界点。 “沈董,这些年你累了,我也累了,我们之间没有利益之争,没什么好斗的。等完成对赌协议,不管结局好坏,我都会离开明德,我不会再当你用来逼迫我妈出现的工具,也不会再让明颜有任何机会接近我,这点你可以放心。” -- 第79页 “放心?你可真是复制了你妈的冷漠绝情,你觉得直接消失就是对颜颜好?”沈寒玥站起身,怒瞪云舒,“我不会像夕微那样,对自己女儿不管不顾,颜颜是我的心头肉,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处理,只要你加深这份伤害,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平静的海面,卷起惊涛骇浪,忽而电闪雷鸣,又似有狂风暴雨要来,沈寒玥压不住的气场,奔涌而出,逼得云舒随她站起。 “您知道我跟颜颜不可能有结果,斩断是唯一的办法。” “那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她?” 云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无语摇头:“难道我喜欢她,你还要主张我们在一起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 “你疯了吗?我们是亲姐妹。” “不要拿什么道德伦理当借口,这个世界荒诞的事情还少吗?”沈寒玥的极端让云舒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的思想不可理喻,她的痴狂令人费解,云舒平复语气,冷眼扫过沈寒玥的眉眼,说道:“那好,我告诉你,我不喜欢她,即使我们不是姐妹。” 她的语气像极了曾经的云夕微,这句话仿佛套用了当年的句式:“那好,寒玥,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即使你是男人。” 多么令人绝望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抹杀了她们之间的一切。 望着这张与她似曾相似的脸,沈寒玥心底的酸楚无限地蔓延,腐蚀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激起了一股无法自抑的盛怒,她端起茶杯,骤然向云舒脸上泼去。 正在偷瞄的顾微然被这一举动惊住了,只见云舒淡定地抹了抹脸上的水渍,信手捏去粘在鬓发的茶叶,却无半点狼狈和不堪,她嘴角划过幽冷的笑意,刺疼了顾微然的心。 那女人泼完云舒后怒气冲冲地走来,顾微然立马倒了一杯热水,低头走过去,故意向她撞去。 半烫的水撒在了沈寒玥的衣袖,她惊呼一声,愤愤地看向顾微然。 “对不起,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烫到没?”顾微然连声道歉,抬头看到沈寒玥那张精致绝美的容颜,呆了几秒,很快又被她乌云密布的脸色拉回。 她做好挨骂的准备了,可沈寒玥见这女孩跟自己女儿一般大小,想责骂又于心不忍,压下了火气,“没事,你自己没烫着吧。” “没...” 本来想给云舒“报仇”,却被她的大度和优雅搞得内疚起来,事情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嗯,没事就好。”沈寒玥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楼梯处有个保镖冲了上来,她挥挥手,又回头深深看了云舒一眼才走。 顾微然摸着脑门走向云舒,云舒眉宇间还凝着水珠,她心疼得无法言说。 不知道这场平和的对话怎么会变成这样,顾微然在她们争锋相对时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可也无法串起这件事的始末。 云舒望着她一言不发,顾微然头几乎埋进胸口,她好像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可她不后悔。 “你要骂就骂吧!”她闭眼等候发落。 “谁让你跑来的?” 云舒拿着纸巾轻擦额角,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顾微然咬咬牙,鼓起勇气迎上她的目光,“或许你有隐忍的理由和苦衷,但我不一样,我这人锱铢必较,别人欺负我可以,但不能冒犯你,我没什么在意和顾忌的东西,反正她也不认识我,不撒这口气,我会憋死。”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我没错,你要骂我,我认,你要我认错不行。”顾微然倔得像快石头,云舒平和地望着她,说“我想说...” 顾微然的心拎了起来,怕极了,可云舒却露出欣然笑意,“干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云妈说了,干得漂亮hhhh 这对长辈CP还是挺令人唏嘘的,跟之前的都不太一样,害,执念太深 第37章 对峙 嗯?干得漂亮?她没幻听吧? 今天事情的发展怎么总超乎意料? 那女人没责骂, 云舒也没有责怪,顾微然险些以为自己做了件善事。 “你...不是在说反话吧?”她不确定地问,“没关系, 你如果想批评教育我, 就开始吧, 我做好准备了。” 反正云舒也没少怼自己,没少语出伤人,顾微然不会再生气,不会再因为她那些表面的“恶语”而退去。 云舒摇头,笑道:“虽然...但是...” 果然还有转折, 顾微然竖耳聆听。 “再怎么样她也是长辈,情绪失控也是我故意激出来的, 我说你干得漂亮算是替我这几年出了口气, 正好跟她两清。” 许多事情,云舒看破不点破,究其责任和背后的故事意义不大, 她不过想与沈寒玥打破这种暗潮涌动的僵局。 如果她不愿意放下, 自己只能奉陪。 云舒只希望上一辈的恩怨,不要祸及这一代。 顾微然听得云里雾里,想起云舒对那个女人的称呼, 大胆猜测:“难道刚刚那个女人是...明德集团执行总裁, 明尚东的老婆沈寒玥?” “怎么猜到的?” “我听到你叫她沈董, 我想能让你毕恭毕敬一定是职位大过你, 能让你上心的目前只有明家人,外面一直谣传你是明尚东情人,王森又是她的人,除了她我想不到谁能让你憋屈几年的。” -- 第80页 明德内部的事情, 顾微然靠“收买”人心得知,再通过简单的线索推导,得出这个结论。 云舒笑着点头:“你猜的没错,不过还是祈祷一下等会去明德别遇见,她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额...我怎么忘了这茬。”顾微然重重地拍了脑门几下,还觉得自己是小喽喽得罪人没关系,想来个小鬼难缠的招式给云舒出口恶气,一时忘了自己也是明德的人。 云舒望着顾微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轻拭鬓角残留的水珠,眸间水雾荡漾,闪着诱人的光芒。 为什么刚刚才被羞辱过,这会就能明媚动人,到底是不在意,还是真洒脱? 顾微然觉得自己永远达不到云舒的境界,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炸,她会跟对方干到底。 有时候退一步并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得寸进尺。 顾微然不知道,在职场压抑的人际关系中,很难再见纯粹和真诚。云舒跟沈寒玥的交谈,不过是利用对方的弱点占据了优势,可结局似乎并没有如人所愿。 恰恰是顾微然这种天真的做法,在交错纷杂的世界里,像干净的清泉,能够流淌到云舒心底。她更像一方净土,能够洗掉云舒被沾染的污浊。 她需要这种明镜般的映射,时刻提醒自己,留着最初的心,不至于迷失。 随后,云舒去卫生间补了个妆,两人在茶楼直接用餐,期间杨欧把顾微然交待的事情完成了,她将东西交给云舒。 云舒很诧异,她发现顾微然应变能力很强,能快速地利用自己的职权和资源,有效地缓和事态发展。 明德层面考虑的是大方向,企业名誉和影响力,而她想的是连锁反应,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房子好不好卖?业绩会不会受影响?一线人员如何应对客户? 本来做这件事的应该是每个项目的负责人或者明德区域公关部,可最后竟要一个合作方来提点自己,推进事情,想来真是可笑。 云舒当即把那套销售说辞下发到每个项目,并且命人耳熟能详地背下,随后便带着顾微然去了公司。 明德总部大楼,A市的商务地标建筑,曾经只能近距离观摩它的宏伟,今天顾微然总算见识到了。 从云舒踏进去就有人恭敬地向她打招呼,她像众星捧月的明星,经过公司每一处都能引起关注,可她没有任何架子,大到集团领导,部门总监,小到前台,清洁工阿姨,她都能叫出名字,并且会积极礼貌地回应。 有时觉得她高不可攀,有时觉得她亲近可人。 她笑对每个人,一言一行透着涵养,谁能够抗拒这样的女人?即使再冒出十个情敌,顾微然也不会奇怪。 或许因为云舒在这里扎根了五年,又或许这里到处都是云舒的熟人,顾微然竟对明德有了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此时的她,好像进入了人生高光时刻,因为云舒备受瞩目,她也顺带被簇拥。 顾微然默默地走着,不回应那些目光,也不迎接任何人的微笑。 比起云舒的平易近人,顾微然显得稍稍高冷,她的视线范围很窄,窄到只能看到云舒,她的心很小,小到只能放得下云舒。 还没到办公室门口,吕馨就迎了过来,她是人事部直聘给云舒的总助,统筹能力非常强,能够有条不紊地协助云舒处理各种事情。 “云总,董事会几位老总都已经到位了,您看会议要不要提前?” “都惊动董事会了?” 吕馨无奈地说:“因为沈董回来了,您也知道她一回来就...” “我知道了,你去会议室安排吧,二十分钟后我过去。” 刚见完面,沈寒玥就要给自己发难了吗?云舒低眉思忖,搞不好这是她在明德最后一次面对董事会了。 也罢,反正她已经有心要走,至于走得体面还是难堪,不重要。 “微然,你马上帮我统计那几篇文章截止到目前的阅读量和转发量以及上午你给我的说辞,要打印版的。” “好。” 云舒无惧面对任何风雨,不管那些人如何刁难自己,她做好应对就是了。 交待完这些,顾微然随云舒进了办公室。刚踏进去,就听见有人叫道:“surprise!” 视线豁然开朗,办公室打通了隔壁,足足被扩大了两倍,几盆绿植与原木色装修交相呼应,壁画风格和雪白的墙壁相应成趣,整个办公室看着清爽明亮又充满生机。落地柜一半放书,一半置酒,与之相隔的吧台上放着面包机、咖啡机,吧台悬挂着星空棒棒糖的花枝,既不过分奢华又保持了文艺的调调。 “喜欢吗?你不在的时候我叫人把这里弄了一下。”明颜骄傲地站在吧台,笑意满满地望着云舒。 这里俨然一座工艺品,值得细品,顾微然忍不住赞叹,“这个创意布局还真是不一般。” “我学过这个,亲自设计的,只想云姐办公时能多点好心情。” 顾微然笑道:“那你很棒哦。” 她不会被明颜的资本打击到,她很清楚两人的差别在哪。 明颜宛如华贵的孔雀,天生拥有华丽的羽翼,被明德这棵参天大树庇佑着,尽情绽放自己的美丽,可以用尽手段去讨云舒欢心。 顾微然是尘埃里的花朵,不卑不亢地傲立在自己的世界,任由风吹雨打,只向云舒释放温柔。 -- 第81页 “微然,你先去打印东西。”云舒说道。 “好。” 云舒眼波流转至明颜身上,发现了异样。 “你脸怎么了?” 明颜试图遮掩,明明打了厚厚的粉底,怎么还会被看出来呢? “没事啊,我这不化妆了嘛。” 云舒眉头蹙了蹙,仔细凝望左脸颊那块红晕,几乎能确定是挨了巴掌。 “老明打的?” 被喜欢的人发现了伤处,明颜心底涌起一股委屈,她点头,挤出无奈又倔强的笑容:“不就是不许我喜欢你嘛,我吧天生叛逆,早就被他惯坏了,他给我这个臭脾气又指望我改,没可能。他越阻止我,我越要跟他对着干。” 明颜佯装坚强的样子让云舒心疼,她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知道有个妹妹时的欣喜,她和明颜血脉相连,亲密感是天生的。 云舒呵护她,包容她,照顾她,关心她,都是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她有多渴望至亲在身边,就有多喜欢照顾明颜。 可这份纯粹的用心却因为感情的变质要终止了,云舒很遗憾,也很痛心,只能做出无奈的选择。 明颜的执着与沈寒玥如出一辙,云舒真担心明颜对自己再不悬崖勒马,会出现不堪设想的后果。 “以后你们的聊天话题不要提到我,颜颜,你已经长大了,适当任性是父母对你的宠爱,可一味的偏执,只会伤人伤己。” “伤人伤己又怎么了,不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又怎么知道那份刻骨铭心。” 云舒回头,沈寒玥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她由内而外散发着高贵气质,像小说里走出来的高雅人物,这种高雅并非珠光宝气、奢华富贵能够衬托,那是一种冷韵的格调,泰然的气韵,锋芒尽绽的风华。 顾微然见沈寒玥突然出现,忙缩在电脑后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寒玥径自走到明颜跟前,轻轻抚了抚她脸上的伤,说:“你爸打你的几下,我都帮你还回去了,今天他没脸参会。” “啊?妈,你替我报仇了?” “嗯哼,谁也不能动我宝贝女儿,包括你爸。”沈寒玥眼中好似藏着星空,敛起气场后的她,散尽母亲的温柔。 “那谁也不能动云姐,你答应我呗,一定要站在云姐这边。”明颜拽着沈寒玥衣袖,撒娇式地说:“老妈,宣安的意外是有人故意背后搞事,一看就是诚心的。”明颜拼尽全力地想为云舒拿到“特赦令”。 “颜颜!”沈寒玥目光骤冷,唇角却笑意不减:“既定的事实如何开始,怎么发生的没人在意,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 “我相信你的云姐敢于承担,也想好了应对之策,妈妈可以答应你只旁听,不多言,至于其他人怎么样,就无法保证了。”沈寒玥阴沉的笑意,如刺骨的寒风,令人瑟瑟发抖,她转而看向云舒,笑道:“我真的很期待云总今天的述职呢。” “沈董不辞辛苦地赶回来,我一定好好表现。” “拭目以待。” “妈!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云姐说话?”明颜不喜欢她们之间刀锋相向的杀气,她很清楚结局握在谁手里,那些董事都不敢跟妈妈作对,毕竟明德背后还有个沈氏财团。 “傻丫头,别人都已经把你打发到北极了,你还要这么维护她?” “妈,那是我的自己的事,你别管行不行,再说现在是公事,你别掺和私人感情。” 云舒轻笑:“你们母女俩大可不必当我面这样,没意思,无论什么结果,我自会承担。” “呵呵呵,我怕你承受不起,不过我也真的很好奇当你真的承受不了的时候,她会不会出现救你。”沈寒玥笑眸含刀,好似在酝酿什么大计。 “恐怕您只会白费心机。” “那我们走着瞧。”沈寒玥前不久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基本能肯定云夕微还活着,可再想深入寻找,线索却中断了。 同为母亲,她坚信云夕微一直在背后关注云舒。她很清楚,不放大招,不下狠心难见成效。 望着云舒焕然一新的办公室,沈寒玥苦笑,女儿其他地方都不像她,唯独对感情的执念,就像复制了自己。 她寻望四周,视线落在办公桌上,这才发现后面还坐着一个人,顾微然淡黄的大衣很有记忆点,沈寒玥走到桌旁,眯眼望着她。 顾微然僵硬地站起,沈寒玥似要一眼穿透她,那股幽冷的盯视,让顾微然顿感紧张。 她的小聪明,在这些长者跟前,真是无所遁形。 这下真的死定了,不死也要被开除,或者被羞辱,或者连累云舒?要么直接被赶走? 总之,她完了。 顾微然深深闭上双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沈董好。” 短暂的几秒,她想过无数个惨烈的下场,可最后沈寒玥只是轻嗯一声,一言不发地走了,好似从来没见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云夕微没死,而且会出来的,但是要她出来,就得...咳咳,你们懂得 昨天一章出来我才发现大家还挺喜欢长辈组这种设定的 我几乎每本都有这种设定,相比之下,这本里的长辈对下一代影响最大 第38章 发难 述职大会是龙潭虎穴, 等待云舒的不仅仅是工作汇报,还有危机四伏的陷井。 -- 第82页 云舒知道沈寒玥来者不善,却只能向前。 明德集团的控股权在明家夫妇手中, 明尚东个人占比30%,沈寒玥25%,两人是整个集团最大的股东,只要夫妻同心, 无人能够撼动他们的地位。 可是,因为沈氏财团的强大, 沈寒玥的财权远大于明尚东。为了让女儿加入董事会,她和明尚东分别转让了5%的股权给明颜。 今天的股东大会正是由沈寒玥发起, 她一声号令,无人敢不从。她是明德最大的支柱, 也是明尚东掌权的最大阻碍, 她可以成就这个男人, 同样也可以毁了他。 顾微然被留在了办公室, 她望着云舒离去的背影, 好似奔赴一场无言的战场,她只能身在局外,像个旁观者, 束手无策。 她很清楚自己跟这些人不在一个世界, 也意味着她和云舒之间各方面的差距。 她不想再做个佛系之人, 只是努力工作, 多接项目扩大公司远远不够。 小小的企划公司除了让她能挣点小钱, 还能怎样呢?现在就连客户资源都是云舒给的,想到这些,顾微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如何能够快速地成长, 如何能够在发生各种事端的时候,保护好云舒呢? 顾微然走到吧台为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开水与咖啡粉相融,泛起褐色的泡泡,关掉咖啡机,沸腾的气泡渐渐安静,过滤后的咖啡,不留任何残渣水泡。 沈寒玥说的对,没人关心过程,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就像煮咖啡。 现在这个社会,钱和权是人们争相追逐的东西,顾微然没有,她曾经以为自己不需要,现在才觉得没有这些,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她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优势去扩大自己的能力和底气呢? 顾微然望着咖啡陷入沉思,云舒似乎树敌很多,从重逢到现在,屡次遇事,不管是天灾还是人为,最后都是被舆论左右了结果。 对了! 不管是企业还是公众人物,很少有不在意名声的,如果能够控制舆论,成为话题的推手和带节奏的人,不等于拥有了无形的大权吗? 顾微然有了主意,她在媒体圈有朋友,也有这方面的洞察力,有现成的团队,她为什么不试图发展媒体这块事业呢? 她可以出资直接买下那些半死不活的自媒体,重新经营,可是又要用钱... 她还剩下百来万的存款如果就此挥霍了,风起陷入资金危机怎么办? 正想着,明颜气冲冲地回来了。她推门动作极其用力,好像受了极大委屈。 顾微然迎了上去,“明总怎么回来了,不是参会了?” “我妈竟然把我给赶出来了,说我什么都不懂,先不要参加这个会。她好烦啊,给我股权又不让我进去,我等于没任何实权,做样子给谁看呢?”明颜气急败坏地跺脚,气得难以言说。 “消消气,消消气,来喝杯咖啡,刚泡好,我没动过。” 明颜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悠哉得很,今天这个会很严肃的,你就不担心云姐?” “你都没有办法,我担心有什么用,只能干着急。” “也是,我妈这个人真是太霸道了,我爸都拿她没办法。”明颜紧拧眉头,郁闷地喝了一口咖啡,顾微然望着她心生一计,自己有资源,明颜有钱,如果能够合作,岂不是完美。 明颜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没有缺过钱,更没有摔过跟头,但在云舒这里,彻底栽了。 将心比心,顾微然能感受到她有多想帮云舒,面对喜欢的人遭遇质疑和刁难,那种无力感足以摧毁自己的信念。 这种打击刚合适宜,明颜和顾微然的共情,没有比此时更加深刻的。 这也给顾微然制造了机会。 “诶,明颜,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浪费资源和背景么,在沈董眼中你还是个孩子,也怕你护着云姐阻碍着她,可我们就是这么无能为力,确实没有任何办法保护她。” “你非得这么扎心是吧?” “不是不是,扎你我又没好处,只是觉得可惜,你应该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不依托明德,不依赖任何人,能够独立地支撑你去保护喜欢的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否则啊,爸妈随时来一句,你啥啥都是我给的,你得听我话,你就是不能怎样怎样,多憋屈,是吧?” 顾微然慢慢地引导,同龄人的烦恼和心思,她多少能够明白。 明颜很聪明,细品这些话后,抬头看向顾微然,笑道:“你这是想拉我入伙做点什么呢?” “咳咳,这么聪明不给人活路么。” “切,我会那么傻给你铺路?你别忘了我们是情敌,看见你生气来不及还搭伙?我疯了么?” 顾微然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俯身问道:“那如果我们不是情敌,你还会讨厌我吗?” “没有这个如果,我们就是情敌,你还天天待在我心上人旁边,我看到你们在一起就浑身不得劲。” “那我可一点都不讨厌你,还有点喜欢你呢,你率真、直爽、真实,没有富二代的架子,骄而不傲,任性却有分寸,跟你做朋友会让人如沐春风,这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其实已经很少见了。” 长这么大,明颜没少被夸,有些看在父母面子,有的是其他富二代吹捧自己想获得某些利益,没有像顾微然说得这么坦诚又让人舒服的。 她暗自窃喜,可不表露在脸上,“你别说好话,想忽悠我上当,我想做项目,搞事业,多的是渠道和资源。”明颜告诉自己要稳住,不能因为顾微然甜言蜜语而心软。 -- 第83页 “我在宣安做企划,不管从职场还是到甲方,周旋的人里无不利益至上,我能力有限,能够做到的事情如冰山一角,这段时间云舒屡次出事,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 提到云舒处境,明颜表情变了,这种感觉她太清楚了。如果她能力再强点,如果她不是受制于父母的财权,如果她不再是别人眼中的孩子,是不是可以做的更多? 她动摇了,不为顾微然,只为云舒。 “看在你让了咖啡给我的份上,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顾微然的循循善诱终于见效,她兴奋地坐在明颜旁边,说出自己对做发展媒体端事业的初步想法。 两人就目前发展形势以及自媒体的优势等情况进行了探讨和分析,顾微然甚至临时起意讲了自己对未来的想法,并且列出了目前可以接盘的媒体号,甚至将来如何扩大发展也有了思路。 “策划就是策划,你这思想真够发散的。”明颜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不得不赞叹专业的自信让顾微然此时魅力倍增。 “你如果有兴趣,我这两天做份方案给你,甚至可以形成书面合同,只要你资金到位,我们随时可以去跟那几家谈。” “资金没问题,我的私房钱足够你做这些了,那你先弄方案吧,我到时候系统看一遍。有一点你说的很对,掌控舆论动向的人,往往才是最大的赢家,我喜欢做这种做幕后推手的感觉,能不能挣钱不重要,千金难买我开心。” 只盼云舒以后再遇麻烦,自己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顾微然的野心不止于帮云舒,她要学习苏清,为了能够配得上喜欢的人,为了能够站在她身边不逊色而努力。 述职大会已过一小时,针对宣安项目入市的突发事件,云舒将起因、过程以及结果都进行了汇报和分析,并且将解决方案流利地说出。 作为事件负责人,她所做的解决措施并没有什么漏洞。在顾微然给到销售说辞后,云舒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请陆景言在家里录了段视频,面向大众说明这起事件与明德无关,自己也没有受伤,希望大家理智对待。 陆景言本就极少露面,这种小视频对于影迷来说很珍贵,她独家授权给了云舒个人,在明德各大案场播放。 在被舆论带节奏和陆景言发声后,竟真的出现了翻盘。许多人因为想目睹陆景言的视频而去明德项目的售楼处,其中不乏陆景言粉丝,他们的连锁转发,给明德免费作了一波宣传。 销售们趁机推荐房子,陆景言相当于免费做了代言,因为她许多人开始重新信任明德。 短短的一天,整个宣安的总业绩已经超过了云舒当初签下的对赌协议。不仅如此,明德其他分部的各大楼盘都受到了积极的影响,全国销售业绩猛涨了一波,已然将前期工程塌陷的事情掩盖了下去。 互联网没有记忆,一件覆盖一件,明德看起来倒霉事一桩接一桩,可最后还是成了最大的赢家。 云舒看起来有责,却因祸得福提前完成了KPI考核。 对于她的“过失”,董事会无法追究,眼看她要顺利过关,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寒玥看向股东李果。 李果像接到机器的指令,拿出准备好的匿名信,丢到云舒跟前,“云总事情处理得漂亮,但是也不知是得罪人还是事实所在,有人写了一封举报信,说你在塌陷工程中,收了凌家巨款,跟他们里应外合,你看看吧。” 云舒面不改色,只是悠悠地看向沈寒玥,她略有笑意地迎上云舒的目光,依旧不言不语。 她答应明颜只旁观不多言的承诺做到了,可是十大股东有五个是她的人,她根本无需直言。 今天果然是个局,述职大会只是幌子,摊牌对峙是前奏,让她陷入无法摆脱的麻烦,甚至涉及违法,才是沈寒玥的初衷。 “一封居心叵测的信就让你们大动干戈。”云舒轻点信封,弹指滑到沈寒玥身边,“沈董定夺就是,至于里面的内容,我没兴趣知道。” “既然是李董收到的就由他处理,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参与到这些事中来。”沈寒玥仿佛是个局外人,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可云舒很清楚,能够有能力在凌家事情中查到蛛丝马迹的,除了沈寒玥没有别人。 她是为了助凌二小姐上位,暗中推波助澜了一把,但这件事缜密得几乎没有漏洞,也不可能留下把柄在什么人手里。 沈寒玥太聪明,她应该是从那些事情中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才作了大胆猜测故事试探自己,又或者她想借着这件事,扩大势能,给自己“定罪”。 李果的言辞像提前背好的,处理方法早已有定夺,“我们之前讨论了一下,这件事暂时对内对外都保密,董事会也成立了专案小组,会去查证,希望被调查这段时间,云总暂时待在宣安,有结果我们会通知你。” 云舒轻笑:“这是把我发配到宣安禁足的意思了?” “言重了,宣安那边事情总要有人管嘛。” “好,我接受董事会安排。”云舒有种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淡然,她没有料到会有这茬事等着自己,却没有半点慌乱和惶恐。 她倔强冷漠的样子像极了云夕微,只是眉眼处总会留一处温柔,沈寒玥渴望从那似水的深眸中看到自己,可是,眼前这个人却不是云夕微。 -- 第84页 她低眉苦笑,如果云舒牵涉法律甚至可能会被送进监狱,大律师云夕微会出现吗? 沈寒玥要赌最后一次,赌注就是云舒。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傲娇要成长了,会成为很厉害的人,去保护云妈 咳咳咳,沈董真的要玩大的了,云妈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PS:云妈.麻麻是很厉害的律师 大家还记得《红玫瑰》里的剧情吗?二小姐和大少爷去A市谈判工程塌陷,整三房的事,这是两部关联之处,云舒确实参与了,两人其实是很好的闺蜜,只不过假装不熟而已(详情去看红玫瑰叭) 第39章 敏感 董事会的刁难拦住了云舒想要离去的步伐, 对赌协议提前完成,她原本拿了巨额奖金就可以直接走人。 到底是沈寒玥想留她还是明尚东?云舒不确定。 她无法在这个节骨眼上走,举报信涉险商业机密泄露以及贪吃回扣两项罪名, 离开会造成“畏罪潜逃”的局面,云舒也不想做第二个云夕微,做事有始有终是她的原则。 关于吃回扣现象,在各行各业都是一种潜规则, 道理很简单,你给我业务做, 我挣钱,你也能捞到好处。 云舒身处高位的这几年, 确实因职务之便获得过可观的利益,但绝没有超出底线, 也没有损害到明德。 身处职场这片洪流当中, 很难独善其身。不吃, 别人以为你嫌少, 贪得无厌喂不饱, 被迫吃下有时候是为了维护某种关系和人脉资源。 至于那些钱,云舒从没动过,也放在了很安全的地方。 她不会逃避, 但也不会任人宰割, 董事会调查组并非警方商业犯罪科, 没有资格对云舒禁足, 更加不可能清算到她的财产。 云舒愿意配合, 不过是给自己留点余地,也是给明尚东最后一点薄面。 一个月,是她的底线。 过完春节, 她就会抽身,远离这些是非,远离上一代制造的恩怨阻碍,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 散会后,其他几大股东相继离开,云舒坐着没动,她能感觉到沈寒玥深沉的凝视。 “其实你也可以一走了之,明德拿你没有办法的。” 云舒抬眸看她,轻嗤一笑:“你就是吃定我不会直接走才这么做的不是吗?” “不,我是凭我多年的商场经验和感知,笃定你跟凌家的事有关,有没有做过你自己心里清楚,但是我并不关心明德因为那件事损失了多少,股票跌了多少,是不是你做的也不重要。” 沈寒玥这辈子追求的东西其实很简单,渴望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只属于彼此的归属,可现实已经把她伤得千疮百孔,她用事业、钱、权,疯狂地找那个人。 或许是为了一个答案,或许是为了放下执念,又或者想给这份没有归处的爱情一个交待。 这是条不归路,每走一步都离地狱更近。 沈寒玥没想过后果,也无惧结果,不管她最后是什么下场,她都认了。 因为她停不下来。 云舒望着她,语重心长道:“你这人还挺可悲的,本该拥有着最幸福的人生,却过成了这样,把自己禁锢在过往中,时不时亲手鞭挞自己一遍,还祸及旁人,你不收手,只会失去的更多。” 沈寒玥不气不恼,唇角挤出一丝微笑:“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我这人即使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我敢赌,哪怕最后一无所有。” “会有你承受不住的时候,人这辈子如果能不经历后悔,该有多好,希望沈董你不会这样。”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云舒离开了会议室,刚出门没几步,就遇见了脚步匆匆的明尚东。 他用手帕捂着半张脸,逢人问就称自己牙疼脸肿了。 董事会虽一半都是沈寒玥的人,可另一半也不是吃素的,总有明尚东的势力在,他得知云舒被举报的事,马不停蹄地赶来。 明尚东五十五,鬓角已白,这几年苍老得很快,近日好似更加沧桑了。 “你还好吧?她呢?”他对云舒关怀备至,总想弥补缺失的时光。 “没什么,你来不来其实作用不大。”云舒无力地笑了笑,便走了。 明尚东怒火中烧,愤愤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沈寒玥燃了一支烟,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口,宛如被时间定格的雕塑品,听到有人开门,半点反应没有。 “沈寒玥,你太过分了,这些年我之所以忍让你都是为了云舒,可你还是不打算放过她。”明尚东言辞激动,这是他对沈寒玥说话最大声的一次。 “你这语气是在质问我还是在责备我?”沈寒玥叼着烟悠悠转身,薄雾缭绕间,明尚东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她,狂傲,自信,性感,迷人。 可惜,岁月不复。 “你答应过我不动她的,那么大的罪名你怎么能栽到她头上?” “栽?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何来栽之说,我纵横商场这么多年,阅人无数,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思前想后除了云舒能跟凌睿集团里应外合,想不出其他人。” “我告诉你,云舒不会害我,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她做的,那也过去了,谁也不能动她!” 明尚东要倾尽一切保护云舒,为此不惜跟沈寒玥翻脸。 沈寒玥犀利的眸光迸来,冷笑道:“明尚东,这种时候你给我装什么慈父?你早就知道她存在这个世上,早几年为了讨好我,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夕微失踪那么久,你回宣安看过云舒几次?现在乞求她原谅你未免有些可笑。” -- 第85页 被她戳中心头伤,明尚东无语凝噎,当初的贪婪,现时的报应。 原以为爱情只是年轻时的冲动,却不想遗憾了一辈子,总让他在午夜梦回时悔不当初。 明德虽由他所创,可当年所有的资金来源甚至人脉都是沈家给的。沈寒玥与他是一场交易婚姻,他要事业和钱,沈寒玥给了。沈寒玥要他离开云夕微,做个名副其实的渣男,他也做到了。 迄今为止,明尚东做的最聪明的事,就是只让沈寒玥占股。当年沈家拿钱时,他宁愿高利息偿还,也不让沈家注资占股来影响自己掌控。 追求名利那么多年,明尚东累了。钱越挣越多,失去的也越来越多,好不容易盼来点希望,找回当初那点失去的温暖,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再失去。 云舒是他活着的曙光,他不能失去这个精神支柱。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怎样?一定要这样逼出夕微你才甘心吗?” “是!”沈寒玥语气强硬,不容商量,她走近明尚东,望着他有些沧桑的脸,露出阴柔的笑意:“但凡当初你坚定一点,禁得住金钱的诱惑,或许我也能放弃得心甘情愿,偏偏你是这样的渣渣,夕微选择远走他乡,远离我们的视线,到底是谁的错?” “那是你故意报复...” “那又怎样?我们之间到底谁是第三者,你清楚得很吧。”想到当初,沈寒玥就意难平,追溯过去,或许谁都有错。 失去云夕微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痛,也是明尚东一生无法愈合的伤。 明尚东恨得咬牙切齿,不是恨沈寒玥,而是自己。即使如今他拥有这么高的地位,也不敢公开认回云舒,无法公然袒护她,保护她。 就连别人谣传她是自己的情人,他也无法消灭那些伤害。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迂回放权给她,用钱堆砌父爱。 “不过你可以放心,只要颜颜没事,我不会伤她分毫,不过就是虚张声势一场而已。”沈寒玥拍了拍明尚东肩头,笑得意味深长,“今天两个女儿都在,别再愁眉苦脸了。”说罢她离开了会议室。 云舒与云夕微血脉相连,继承了母亲的神韵和气质,沈寒玥爱屋及乌,不会真的伤人。 看似风平浪静的述职大会,暗藏汹涌。明德业绩节节攀升,云舒完美地完成了对赌协议,等待她的应该是丰厚的奖金和升职空间,可谓真正的人生赢家。 可是谁又能知道,她去意已决。 回到宣安,顾微然递了辞呈,离开了明德。对她来说,每天无意义地耗着只会浪费时间。 以前她很佛,总觉得钱够用就行,生活差不多就可以,追求太多累得慌。现在,她把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列为自己势在必行的事,只有迅速成长,才能更好地保护云舒。 只顾眼前你侬我侬,要赖着她,想跟她走,最后只会变得一无所有。 以前顾微然懒得思考,现在她全身心投入后,效率惊人。一周内,借着云舒介绍的资源,带领风起参加新地块的竞标,顺利拿下了项目,同时也收到了明德的付款。 她人生的第一桶金,全部发了工资和奖金。为了调配风起员工的工作量,她开始缓步地扩招,并且以公平的分红制度,让大家分组管理,自己腾出时间去发展媒体事业。 明颜悄悄跟到了宣安,根据顾微然同行的介绍,她们接触了三个半死不活的公众号,进行并购洽谈。 顾微然想合三为一,把粉丝合并,先发展自媒体,随后考虑做网页端口的媒体。 最终,她们以三百万的价格买下了媒体号,同时她和明颜注资的“云上生活媒体有限公司”正式成立,新公众号命名为:云上 暗戳戳地做完这些,顾微然开始做下一步筹划,公众号的定位、发展方向、差异化竞争的点在哪里? 她苦思冥想,每天执笔勾勒,并且拉杨欧和同行进行讨论。 这段时间,她依然和云舒住在一起,只是话少了,熬夜多了。那次轻吻表白,谁都没有再提起,好像不曾发生过什么。 宣安入冬了,迎来第一场雪,霞光下的飘雪散发着缕缕寒光。风起搬到了明德写字楼,办公室是全景玻璃窗,天幕视野,景色极美。 顾微然对着雪景伸了个懒腰,又扭了几圈活络筋骨,准备重新投入工作,刚坐下,电话就响了。 来电是云舒,顾微然秒接。 “怎么这个时候给我电话?”她言辞间满是欣喜。 “下雪了,想带你去个地方。”云舒的语气,比轻盈的雪还柔,让顾微然全身都酥软起来。 “好啊,哪里见。” “我在你公司楼下,下来吧。” 顾微然忙走到窗户边,八楼的视线有些远,可云舒的身影早已烙印在她心里。 又一次,云舒仰视,她俯瞰;云舒等着,她迫不及待地出现。 什么加班,什么未来大计,都先搁置一边,顾微然火速奔到楼下,云舒站在一辆新车旁,笑脸相迎。 顾微然发间沾着点点落雪,很快化为水渍,眉眼间的水汽让视线变得朦胧,此时的云舒恍如跌入凡尘的仙子,仙逸空灵,若近若远,朦胧不清。 “去哪?” 云舒打开车门,笑着说:“帮我买个东西。” “啊?买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送你行不行?”问完这句话,顾微然觉得自己很直男。 -- 第86页 怪自己不够细心,不知道云舒究竟喜欢什么,需要什么,说到底,最近还是太忙了,眼见春节将至,是不是该给云舒准备份礼物呢? “你送?”云舒眉头一挑,笑得略有深意,“你可能送不起。” “额...” 虽然她不是富豪,但总不至于送不起礼物吧?可事实证明,她确实送不起... 云舒把她带到了明德宣安的高端楼盘——玲珑台,云舒要借着顾微然的名义买房。 “你来过这个项目吧,已经是尾盘现房了,样板房也在对外出售,当初这个项目的样板间设计方案我看过,很不错,我们一起看看,如果你喜欢就买下来。”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顾微然总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好的,我在宣安没购房资格,难道你不愿意借给我。” “当然不是,这你得担风险,你就不怕我...”虽然这种吞房子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但顾微然还是想提醒云舒这个潜在隐患。 云舒轻笑:“要是别人我可能会怕,对你,没在怕的,如果怕就不会做这件事。我名下不宜放太多资产,这房子我很喜欢,你就当帮我买下,也不愿意?” “愿意,我当然愿意了,可我没带啥资料。” “没事,今天先交个保证金就行。” “我弱弱地问一句,你打算交多少首付?”这种买房方式,还要牵涉月供问题,这得商量好,当然顾微然非常乐意帮云舒还贷款,这会有种买了她们共有财产的既视感。 云舒微微一笑:“还贷太麻烦,全款吧。” “...这房子总价快一千万,你确定要全款买?” “嗯哼。” “不是,这样好不划算啊,你付一半也好,另一半用来投资啥的。” 云舒摆手:“钱有时候是个祸害,花掉我更加心安一点,你有空就过来办手续吧,用我以前给你的那张卡,钱都在那里。” 顾微然懵了,一张她以为只有大学生活费和学费的万元卡,难道藏着惊天的巨款?? 这是多大的信任才会做出这种决定?她望着云舒,只觉得自己又矮了一截。 云舒所言所行都很高尚,而她总是被赠予,她希望云舒能再等等自己,等她变强,变得更加优秀。 见顾微然有心思,云舒心念一动,说道:“你可别以为我要送你房子,资产管理是一门学问,我只是在学习中,你是在帮我。”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顾微然颓丧着走出售楼处。 “好啦!”云舒笑着弹了弹她脑袋,忽而一阵冷意从后背划过,她猛然回头,探望四周,只有雪如飘絮般飞舞,并没有什么人在。 “怎么了?” “没事。”云舒回神,有种被盯凝的不适,难道是她太敏感了,最近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云妈在安排“后事了”,傲娇会成长很快,她是个天赋型选手,hhh 在剧情到开头之前,中间还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 第40章 寻觅 雪花肆意飞舞, 洋洋洒洒而下。 交完定金,顾微然见时间还早,想回公司加班, 看她干劲十足,云舒很欣慰,想来自己可以放心离开了。 自从回到宣安,顾微然就像变了个人, 充满事业心,每天不是在工作的路上就是在公司加班, 工作节奏比云舒还快。 反而云舒清闲了,除了日常管理、重要文件签字, 没什么拼劲,有时候会去Rose喝喝酒, 或者去蓝楹的会所泡泡温泉。 她想自在一段时间, 安安静静地享受生活。 把顾微然送到风起楼下, 云舒交待道:“这两天约个时间自己去把房买了, 卡里的钱够的, 放心去。” “嗯,好,那你去哪?” “有点事, 晚上就不回去了, 你也早点下班。” “又不回去...”顾微然眉头皱了皱, 以前她夜不归宿自己就没过问, 现在她还是没有立场管着, 但她相信云舒。 与其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不如给自己充电加油, 只有底气和实力,才有资格去拥有,哪怕最后,她还是不能得到云舒,至少努力了,没有遗憾,对得起这份深情。 而且她已经作了许多计划,媒体是个发展迅速的行业,要崛起必须打铁趁热,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慢慢准备,她要让“云上”这个号成为时下最红的公众号之一,并且能牢牢地抓住用户的心。 “我去朋友会所休息,你也别熬太晚了。”云舒多交待了一句,只为让顾微然放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做任何事情都会考虑顾微然的情绪,这像一种习惯,更像一种依赖。 “等下等下,我请你帮忙一件事。”顾微然想起媒体那边需要云舒帮忙。 “什么?” “陆老师那个视频可不可以授权给我,付费购买也行。” 云舒望着她,笑道:“我不会拿景言的东西去做交易的。” “对不起,我并非想对陆老师不敬,只是需要那个,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顾微然一直弯腰说话,雪落在她头上来不及散开,留白了冬日的温柔。云舒见她话没说完,不忍她总站着,自己便从车里出来了。 “想要这个做什么?如果理由充沛,我可以考虑免费赠送。” 一个在车边,一个在车那边,咫尺之距对望着,顾微然感觉自己好像离云舒近了些,能够看清她调侃自己的表情,饱含笑意的眉眼。 -- 第87页 “嗯...我有个朋友最近在经营公众号,想写陆老师的独家来吸粉。” 云舒玩味地笑了笑,这“无中生友”的说辞,她怎么会信。 “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别人的事情我没有义务帮忙。” “诶?但是...” “嗯?但是?”云舒等她说实话,顾微然欲言又止,睫羽上沾了雪花,晶莹剔透,她抹了抹眼睛,只觉得瞒不住了,“是我自己在弄公众号,想写一篇热点文。” 云舒不意外,这是顾微然最容易发展的领域,写文章更是她的专长,看来这丫头最近都在忙新事业。 她饶有笑意地说:“如果你想写景言的话,我建议你去做个实地采访,你的好闺蜜不是跟组吗,制片人完全可以授权给你探班,相比之下,景言为明德录的这篇视频,肯定是没有景言复出后第一部 电影来得劲爆。”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用明德作为切入点,树立个形象,再落到陆老师身上。” 即使是开创新事业,顾微然依然想着能帮到云舒。 “你是不是觉得帮明德就是在帮我?” “员工和企业其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何况你这么高位置的领导,虽然事情过去了,但收个口总是没错的,别人只会觉得我们云总事情做的漂亮,收尾也收的完美。” 她嘴角的笑意敛了脸,望着肩头落雪的顾微然,颔首低眉,眸间的低落一闪而过,竟心生出不想走的念头。 就这样下去也挺好,她和微然在平淡的世界里,平淡地相望相守。 想到此,云舒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冰凉的雪花落在脖颈,寒冷如针,仿佛刺激到了神经,浇灭了她兴起的情绪。 她想起了林蕴,想起了两位老师的嘱托。 难道真的要贪恋一时欢愉,背负一世愧疚吗?云舒不想这样。 “等会我把视频发你,雪大了,进去吧。”她低头躲进了车里,没再看顾微然一眼。 该做的都做了,能安排的都安排了。房子、车子、事业,云舒把能给的东西都留给了顾微然,自己孑然一身,正好。 万家灯火亮起,雪花像天空掉落的棉花,慵懒地落在宣安各处,云舒驾着车漫无目的地开着,她故意绕着护城河几圈,才回正道。 有辆可疑的车,一直在跟着她。 云舒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出去,“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她在电话里说了个大概情况,电话那头是个清冷的女音,听完后淡淡回答:“你把车开过来,我等你。” 云舒不确定自己判断是否正确,只是被凝视的感觉很糟糕,就像阴暗处的野兽,不知何时就在背后给自己一下。 她要消灭这种不安。 车子开到了Rose,红姐柳思翊早在门口等候。 “良辰雪景,不走走岂不浪费。”她笑望云舒。 “我正打算这么做。” 两人萍水之交,算不上挚友,但因为凌二小姐常有接触。云舒身边没什么能用的人,想揪出跟踪自己的人,只能求助她。 柳思翊带着云舒在错综复杂的青石小巷散步,因为对位置熟悉,柳思翊七拐八绕之后,确认有人跟踪。 “等会我动手的时候,你往边上站站。”她小声地对云舒说。 “你悠着点,万一是误会呢?” “大晚上跟着我们绕弯弯你觉得会是误会?你最近是不是又得罪什么人了?” “不是得罪人,是有人要对付我,但不至于这么...”云舒总觉得沈寒玥不至于不折手段到这种程度,还要特别派人跟到宣安,监视自己? 柳思翊冷笑,拉着云舒加快步伐,闪进角落,跟踪者见人没了身影,徒手攀爬围墙,从高处俯瞰寻找。 可他一无所获,云舒和柳思翊好像突然蒸发似的,这错综复杂的巷子里,半个人影都没。 那人探头寻觅,忽然感觉周围气流涌动,待他转身,柳思翊扫腿而来,他双肘合并抵挡,没能架住这一击,脚下打滑跌了下去,柳思翊一跃而下没给他反抗机会,提膝进攻,快拳出击,直对要害。 那人摔下时伤了腿,在柳思翊招招逼近情况下想逃,刚跑两步被绳子绊倒,摔趴了,吃了一口雪,再想起来已经被人按得无法动弹。 “小武,把他脸抬起来。” 张小武是Rose酒吧的经理,为了配合抓到这人,一直藏身静候。他揪住那人头发,往上一拎,柳思翊蹲下打量他,问道:“云舒,你认识他吗?” 云舒缓缓走来,发现竟是个外国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云舒用流利地英语问道,那男人像哑了似的,不予理睬。 “要不要我帮你撬开?”柳思翊问。 云舒摇头,“算了,不要找麻烦了。”她转而看向那男人,“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就请你去中国警察局喝茶。” “去我们Rose喝一杯也行。”柳思翊说话间点了支烟,雪下灯影,她眸间寒光厉厉。 那人惶恐地缩了缩头,转而深深地看向云舒,依旧沉默。 云舒很疑惑,她想过两种可能,一种是明尚东派阿杰暗中跟着自己,另一种就是沈寒玥让人监视自己行踪。 可今天抓到的是个外国人,未免太奇怪了。 她不想深究,既然问不出来,总不能屈打成招。这人毕竟没有伤自己,云舒不想滥用手段。 -- 第88页 柳思翊尊重云舒的意愿,让张小武把人放走,并且跟上了他。 她转而对云舒说:“阡毓刚刚给我电话,让你去一趟花楹会所,那边给你留了重要东西。” “难道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云舒喃喃自语,向柳思翊说了句谢谢便往会所赶去,她和沈寒玥一样,没有放弃过寻找云夕微。 她的人力物力有限,在想放弃的时候认识了凌家二小姐凌阡毓,凌阡毓找了私家侦探,通过各种渠道,把关系打通到世界各地。 云夕微像人间蒸发一样,就连“尸体”都没有。 云舒也想过她是不是遭人谋害或者因为什么意外去世了,可失踪的地方在宣安,也没有离开这里的记录,不可能发生重大刑事案件查不出来。 到了会所,云舒被带到不对外开放的VIP温池,那是一座人造公园,假山凉亭,温泉酒窖应有尽有,远远看去,有两个人正在热气蒸腾的池子里泡着,云舒看清来人,喜出望外:“景言?你不是出去拍戏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景言抬眸,露出难得笑意:“今天,那边雪大,在拍别的,我回来休息两天。” “苏清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回来了,她是两头跑,剧组事情多而杂,毕竟第一次做制片人,难免会有手忙脚乱的时候。” 陆景言与苏清合拍的《谎言》正在紧锣密鼓的拍摄中,而顾微然最近想做的就是写一篇独家报道,为公众号圈粉。 “回来好。”云舒眯眼笑了笑,至少微然正好可以去找苏清聊聊公众号的事,甚至免去跑剧组了,等这部电影一炮而红,苏清和顾微然,制片人对媒体人,会相互成就。 云舒仿佛看到了未来,这两个后辈,不可小觑。 看着她俩聊得欢乐,一旁的凌阡毓满是不平,“二位别忘了这还有位半隐形的人。” “我们常见,就省去见面的寒暄了,老凌可是海纳百川之人,哪里会计较这些事,东西呢?” 凌阡毓扬眉,芊芊十指点向休息区的大理石桌,云舒疾步走去,拿起文件袋,迫不及待地打开。 “美国波尔公司你应该知道,跟明德医院一直都有医疗上的合作,他们的法律顾问主席是华裔,年龄与阿姨相仿,就职时间跟阿姨失踪时间相近,关键是查不出过往,她所有的履历经过我的人核实都是造假,我感觉可疑,带回来让你看看。” 云舒翻来不及看完内容,直接翻到最后,发现了一张女人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三女神同框了hhh,顾总和苏总将来也会有了不得的成就 至于云妈是要出来的,出来后大大地“推动”了剧情... 第41章 前夕 照片里的女人金发垂肩, 鼻梁高挺,五官立体,很有欧美影星的风范, 只是气场凌厉,除了那双宛如星辰的深眸还有些柔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强烈压迫感。 “是她吗?”凌阡毓问。 云舒眉头紧蹙,摇头:“我妈妈虽然雷厉风行, 可气场没有这么咄咄逼人,这人长得像又不像...” 因为心有怨念, 云舒把母女照都压箱底了,多少年都没拿出来看过, 妈妈这个角色在记忆中渐行渐远,样子也早已模糊,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她的长相。 “舒啊, 如果记不清阿姨长相就回去翻翻照片, 现在也只是怀疑而已。”陆景言趴在池边慵懒地说, 她背部蝴蝶骨轮廓分明, 有种骨感美,纤瘦的身材藏着演员苛刻的自律。 她封闭自己多年,一直不苟言笑, 但对好友的关心从没消失过。知道凌阡毓查到了云夕微的蛛丝马迹, 特别赶来。 她以为云舒是记不清云夕微的模样了, 可凌阡毓却不这么认为:“景言, 人会变老, 也会变样,但气质改变不了,再说现在什么社会了, 你在娱乐圈不是不知道现在整容盛行,能做到波尔公司法律顾问主席,做个微整形甚至改头换面都不是难事,波尔公司能给她造假过去,自然能给她全新的身份。” 云舒没有接话,把资料扔到一边,开始摆弄桌上的茶具,她嘴角牵起一抹弧度,“再说吧,二位日理万机难得相聚,喝点什么?”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深聊,找到和找不到突然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二人相视一看,心领神会。 “喝茶还用你亲自泡,你还是把衣服脱了下来泡会吧,等会再去做个精油开背,好好放松放松,就算化妆也遮不住你这熬夜的气色。”凌阡毓狐媚的眼角挑了挑,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妖娆之气。 “你确定不需要早点回去?” “不急。”凌阡毓撩拨鬓角,眯眼笑道:“陪两位美女聊会。” “也行,对了,我有件事正好想问你。” “你说。” “最近媒体圈有什么新动态吗?” 凌阡毓拥有宣安最大的娱乐公司,旗下培养了各种影视明星、歌星,同时因为需要,她也时刻洞察媒体圈的大小事,哪家公司没落,哪家公司兴起,都能一手时间掌握。 “听说一圈、视画、不打烊这三个自媒体被并购了,新出了一家叫云上的公司,目前这公司还没任何动向,需要我帮你查查详细的么?” “云上?”云舒轻笑,“不用查了,我知道谁开的,好了,我先去换衣服,一会过来。” 没想到微然竟有魄力去并购这三个大号,自媒体从发展开始,就如雨后春笋,多不胜数,经过发展已经进入洗牌时期,大浪淘沙后,这三个号进入了衰败期。 -- 第89页 这是很厉害的洞察,只是并购三家公司需要的资金数目不少,那笔钱顾微然又没动,她哪来的资金? 云舒心事重重地走到试衣间,一会想起顾微然,一会想起云夕微,手上的公文袋像灌了铅,拎在手里很重很重。 她点开手机里的加密文件,始终没有勇气输入密码,云夕微的照片备份就在里面,她却不敢与手里这张作对比。 一个女儿会忘记自己妈妈的长相吗?不可能,云夕微的样子其实早在云舒心里根深蒂固,只是她不愿意想起而已。 美国波尔公司是全球知名的制药商,拥有最先进的科技医疗机器人和设备,明德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引进的几乎全部都是波尔公司的器械和进口药,这几年明德医疗业务的发展,全赖运用了全球顶尖的医疗技术,广受高端人群喜欢。 近期,明德宣安第二分院成立,波尔公司的考察团将带着合作协议来进行洽谈。医疗产业由沈寒玥一手开办,多年来她一直会去过波尔公司各个基地和分公司。 波尔这种顶尖的医疗资源很有限,在全球选择合作方时十分谨慎,要求也很高,在中国只有明德获得了合作机会。 医疗产业是块肥缺,也永远是供大于求的存在,这次要在宣安接待波尔公司的考察团,是明德格外重视的,沈寒玥亲自出面,并且直接提前来到宣安办公。 明尚东想让云舒参与其中,宣安她比任何人都熟悉,但被拒绝了。她不想卷入明德任何是非中,一个月的期限很短,但调查自己的那些人好像并没有行动,而是暗戳戳把这件事在职场圈、商场圈散播了出去。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云舒的“吃里扒外”成了圈内的丑闻,渐渐覆盖明德之前的所有事件。 云舒无所谓,她向来是个有争议的女人,以前是,现在还是。 她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相信她的人依旧与之交好,不相信她的,交情也会止步于此。 一个人的落难往往像个照妖镜,神罗、妖魔尽数现身。 冬天,听着就是个会发生故事的季节。 跟苏清神奇的经历比起来,顾微然觉得自己的故事不值一提。 她借着苏清回宣安和做手术养身体的间隙,讨论了“云上”的运营,那段时间微博、论坛和自媒体圈都因为一篇关于陆景言的文章疯传,文章转载量超过一百万,阅读量近千万,“云上”新增粉丝二十万,转化率非常高。 随后顾微然打铁趁热,与苏清宣传的电影来了一波双打,又一篇《谎言》的推广文章,引发关注和热度,“云上”再度成为大众视野里不可忽视的媒体号。 经过几次试水,她提炼了“云上”公众号的内容标签:原创、独家、生活、情感,任何媒体转载和商业用途需支付版权费,否则会走法律途径追究。 没人敢相信,在自媒体难以自保的恶劣竞争环境下,还会有人脱颖而出,逆势翻盘。 正值年底,因为云舒的资源铺路,加上服务明德赢得的口碑,风起的项目业务也多了起来,团队由十人扩张到三十人。 顾微然事业蒸蒸日上,替云舒买的那套房子也顺利办了过户,她算了手头资金,目前还不宜买回老房子,需耐下性子稳住。 跑得太快,会有摔跤的风险,她现在的事业发展就像长跑,起步冲上去后就必须保持匀速,还没到冲刺的时候,一定不能操之过急。 只是,她忙于创业,没有发现云舒已经在做离开的准备。 因为身居高位,云舒的辞职信无法走集团OA流程,当初委任她做副总裁的人是沈寒玥,因此她的离职文件必须有沈寒玥签字才能奏效。 正是与波尔公司接触的关键时期,又是沈寒玥放手一搏的最后时刻,她怎会放云舒离开呢,拖也要拖阵子。 “波尔公司的考察团还有几天就到了,这段时间你把宣安业绩做的很出色,能力有目共睹,我当初任命你当副总裁可不是想让你只是管地产营销,还希望你能介入其他产业,这次明德分院的事情希望你能协助我。”沈寒玥的每句话都很官方,此时的她更像个专注事业的女强人,思维清晰不带任何情感和私心。 如果她一直这样,云舒或许会很愿意跟她学习,可惜,两人相悖而行。 “您这么说会让我觉得调查小组一无所获,那封匿名信的谣言是不是该不攻自破?” 云舒没有留下的必要,她这么说不过是给彼此台阶下,沈寒玥究竟是要刁难自己还是要怎样,她都不会任其宰割。 其实调查小组的结果根本不重要,她们都很清楚,效果已经达到了,无非就是沈寒玥会不会走最后一步,比如请商业调查科的警察出个面,比如把这件事通过媒体发酵。 云舒判断她并不想闹到那个地步,一来波尔公司的事情卡在这,二来她会彻底跟明尚东反目,整件事情的连锁反应,现在还无法估计。 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沈寒玥并不想真的害得她身败名裂。 也许她是怕云夕微回来,两人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沈寒玥眉眼一抬,笑说:“匿名信我已经撕了,调查小组也解散了,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每家企业上下都有吃回扣的人,这种事无可避免,以你为公司创造的利润和解决的疑难问题来说,多吃点又何妨?明德又不是供不起你。” -- 第90页 “您前后的态度转变可真大呢,不过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直言不讳了,钱我挣够了,名我无所谓,明德已经没我想要的东西,也没有我的牵挂,所以我一定会离开。” “没有牵挂?你的亲生父亲,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都不是你的牵挂?” “曾经是,现在无所谓了,当然像你这种只顾自己的人是不会懂别人取舍的。”云舒知足了,或许她不该贪心,曾经她觉得有爸爸,有妹妹就像有个家一样,即使不能开诚布公地相认,心底总能弥补些缺憾,想到便是温暖。 现在发现不是。 在她最需要关心和陪伴时,他们都不在。 成长的路上,只有顾家三口,她为什么要执着那点不能选择的基因关系,真是可笑。 最讽刺的是,她和沈寒玥苦苦寻觅的人,很可能在波尔公司。这些年,就像寻了个寂寞。 波尔公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时候,云舒想起那个跟踪自己的外国人。 或许,这次真的可以一探究竟。 云舒倔强的样子让沈寒玥有些恍惚,这母女俩真是如出一辙,长得像就算了,性格都犟得像头牛。 沈寒玥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云舒,作为下属,她的喜欢是纯粹的欣赏,作为晚辈,云舒得体端庄,无可挑剔,也因为她像云夕微,只要在明德的一天,就能让沈寒玥在孤寂绝望中抓住点希望的火苗。 “看来是开任何条件都留不住你了。”沈寒玥站起身,语气软了下来:“这样吧,把波尔公司的事情解决,我就在离职书上签字,希望你走之前能够处理好和颜颜的关系,把伤害降到最低。你应该懂得,我的软肋只有你妈妈和颜颜。” 你会这么好心?云舒心念,之前信誓旦旦的话犹言在耳,今天怎么态度有这么和蔼。 她忽然有点看不清沈寒玥了。 “好,一言为定。” 说完这句话,云舒有种解脱感,也有种失落感。她曾经把明德当家,现在要离去,正如曾经离开顾家那样,原来这些曾经给过她安全感的地方都是一座离别的车站,短暂的停留后,就得离开。 她大概不配拥有幸福。 可她也没想到,等待她的不是顺利的离别,而是痛苦的开始。 第42章 告别 沈寒玥之所以前后态度相差甚远, 也因为查到了波尔公司。 云舒走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里面是个女人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她竟无法确定是不是云夕微。 “沈董,我们在追查这人时发现有另一帮人也在寻人,为了不暴露没敢再深入, 先向您汇报。这人是波尔公司新上任的法律顾问主席,可以说是波尔的新宠, 在里面叱咤风云,地位很高。只有她的年龄、身高、体重、职业、去美国的时间和亚裔的身份符合您说的云律师, 这些年她在波尔上百家分公司间奔走,几乎不作长时间停留, 所以这么久我们才有消息, 之前根本不知道这号人存在。” 这是沈寒玥私家侦探带回来的消息, 她雇佣了全球最顶级的侦探团去查找。当初, 在国内动用了各种关系都查无此人, 五年后,就开始扩大到国外,这些年找人的成本抵得上好几块地价了。 “是你吗, 夕微?可你明明跟我说, 最喜欢黑长直了, 所以这么多年我没染过发、没烫过头, 一直保持着你喜欢的样子...” “或许又不是你。”沈寒玥叹息, 不敢过于兴奋,生怕到头来又是一场空。她找出皮夹,从内夹层中拿出云夕微年轻时的照片, 那时候的她笑如明镜,心如暖阳,虽长得一副丹凤媚眼,却总布满淡淡愁绪。 云夕微眸间有光,她一笑,仿佛能够治愈世界所有的伤。而云舒,最像云夕微的地方,就是那对凤眼深眸。 眼如其心,沈寒玥曾经在那双眼中看到过自己,可后来... 每每想到过去,坚强刚毅的沈寒玥总会显出脆弱的一面,她太好强了,长满了刺,遇见云夕微之后,便一根一根地拔掉了。如今的她,看似披着荆棘,却早已为云夕微削掉了凌厉,磨平了棱角。 可她,又愿意看到这些吗? 波尔公司考察团选择来宣安的时间不偏不巧就在除夕夜,不知是故意还是有心试探?明德接待团只能放弃休假,全力以赴地准备。 沈寒玥想通过这次碰面,跟对方打听那位金发女人,她更希望故意透露云舒,能够促使那女人也露面。 云舒也想得到一个答案,便答应留到年底,也算做事有始有终,做到年底是对明德最后的责任。 沈寒玥很清楚,能动用这么大关系去寻找云夕微的人,不是明尚东就一定是云舒。云舒没有这个能力,就只能借助凌家,这样一来,她曾经猜想的事情基本就有谱了。 可不重要了,她并不关心明德利益,她要的只有云夕微。 很多事情都超出了预料之外,云舒与顾微然的约定自然而解,她打算过完年就离开宣安,也计划卖掉A市的房子,独自踏上旅途,周游世界。 如果说对云夕微是执念,那么对顾微然,她是真的无法潇洒地放下。虽然当初离开时也有不舍,可放手是成就自己,也是成全微然,她走得很决然,这次反而会想东想西。 顾微然的感情变质了,她呢?云舒不太敢面对这个问题,每次她想正视自己,林蕴的叮嘱就会在耳畔回荡。 -- 第91页 她心里很乱,乱到想离开,永远地消失。 可她不像云夕微那样,一声不响地离去,给别人留下执念和不甘。她会安排得妥妥当当,走得明明白白。 借住陆景言的房子归还了,云舒想搬回顾家的老房子。直到现在,顾微然也不知道这座房子是被云舒买走的,只不过是挂在别人名下而已。 年底正值风起最忙碌的时候,顾微然几乎不见人影,云舒找了搬家公司把两人东西搬了回去。 苏清不在,老房子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是看到那些陈旧的照片和熟悉的布局,云舒的心是暖的。 总有那么一盏灯能照亮自己的心,云舒的不幸恰恰成就另一种幸运。她很感恩这场相遇,感恩林蕴给予她所有的美好。 望着墙上的黑白照,云舒的眼角有些酸。黑白色总是有些单调伤感,不如彩照那般生动温暖。 她走进顾微然卧室,收拾得井井有条,墙上还贴着陆景言的海报,跟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 五年没回来了,现实的世界已恍如隔世,她的心,却始终停留在原地。 忽然想去看看那孩子,想看她伏案认真工作的样子,想看她全力以赴的样子。 云舒得到消息,她先前给顾微然介绍的资源,都已经生效。顾微然不仅用专业拿下了竞标,并且把公关(钱+酒桌文化)做的十分到位,她接到了好几个夸赞的电话。 她像茁壮的树苗,好像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云舒欣慰,又觉得低落。 长大就意味着不需要她了,这不正是她所期待的吗?如今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想把什么都给顾微然,可做完这一切,人生变得了无生趣。 她驾车去了风起,想看一眼就走,可到了楼下,又临时起意,想上去看看。 风起和云上目前是联合办公,顾微然把办公室隔成了两个大间,独立又互不干扰。云上目前只有三个人,还是从风起里面选来的精英,组成的临时团队。 团队里时常有位格格不入的人参与其中,她偶尔给出天马行空的想法,偶尔瞎说八道一番,看似毫无章法,有时候也能给顾微然灵感。 这人就是明颜。 参与“创业”让她收获了从未有过的满足,这段时间她和顾微然的友谊急骤升温,她觉得自己活久见了。 第一次见到情敌和情敌相处这么融洽的,要不是她们都心向云舒,她都要怀疑自己会跟顾微然组CP。 然而,不行,情敌就是情敌,聊起云舒,一言不合就会怼上。 “都出完热点和独家娱乐了,不如来点情感类的,比如三角恋什么的。”明颜又开始胡乱发表。 “别说情感类了,心里类的公众号都数不胜数,我之所以在定位中包含情感是因为这是每个人心底所需,情感不一定是爱情,也可以是亲情,是友情,可以是小说,可以是小人物传记,也可以是名人效应,写情感一定要选好题材和内容,我宁愿不发也不勉强凑内容完整。” 顾微然对云上的运营非常小心,媒体比地产难做,地产是服务甲方,媒体却是服务整个社会大众,辐射人群没有任何限制。 几十万粉丝基础,众口难调,如何写出让80%人满意的东西,这是个最大的难题。 “写你自己的呗。” 顾微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严肃点,这是在工作。” “我们在轻松的环境中工作,才能激发灵感,而且灵感这东西吧肯定不是窝在办公室里有的,比如你那个好朋友叫苏什么的,不是写了很红的网络小说吗,现在又做编剧又当制片人,人家为啥这么牛B,肯定不止闷头看书那么简单,还有她的心路历程她的所见所遇,对吧。我们就该出去来个旅游办公,好好玩玩。” 不得不承认,明颜这番话有几分道理,但是... “但是这种情况仅限于有时间有空间,如果前提条件无法实现,这个命题就不成立。” 顾微然和明颜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云舒挂着淡淡的笑意走来,明颜兴奋不已,差点跳起来,“云姐,你怎么来了?!” 顾微然虽然开心可也忧愁,她们这个小秘密可一直瞒着云舒的,明颜果然容易得意忘形! “咳咳咳!”她故意猛咳几声,明颜忽然会意,她收敛了动作,“啊,今天公司不忙,我就来合作单位看看,嗯,考察一下风起。” “哦?”云舒指向门口,“牌子上不是写着云上传媒吗?” “额,反正,反正共用一家办公室,没所谓的。” 顾微然挥挥手,让下面人先撤出去,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举动,有损个人形象。 “算了明总,瞒不住就只能摊牌了。”云舒那么聪明,哪能糊弄得了? “哎,都怪你吧,非要来租明德的写字楼,能瞒得住才怪。” “怎么又怪我了,租金不要钱啊,不是成本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得个内部优惠,不要白不要。”顾微然故意跟明颜起争执,试图转移注意力。 云舒笑而不语,环顾四周,走到书柜旁,发现全是媒体方面的书,再看顾微然办公桌,堆着乱七八糟的打印纸、手写稿、杂志。 “我还算着你手里的钱不够,又没动那张卡,竟敢一口吃下三家公司,原来是找到金主了,小明总注资,别说三家,三十家都吃得下。” -- 第92页 “啊,云姐,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可别生气啊,我这不是钱存着银行也没意思吗?自己留手里乱挥霍,不如干点啥好,你说对吧?”明颜急于解释,生怕云舒不高兴。 顾微然轻笑:“她才不会生气呢,搞不好暗暗觉得两个丫头长大啦啥啥的。” “谁是丫头,你是她丫头,我可不是,我才不想做她晚辈。” “你这话我爱听,丫头也不是单指孩子,可以是爱称。” “爱你个头啊,你就是她孩子不是吗?你是她带大的,哼!你就是比我低一辈!” “....” 提到这个,顾微然脸都气绿了,要命的是话糙理不糙,她确实是云舒照顾到成年的。 “看来我一出现就会引战,你们继续,我去项目上看看。” 云舒觉得自己不该来,本来很和谐的场面被自己就这么破坏了。 明颜忙说:“你去哪个项目,你看我都没看过宣安的项目呢?带我一起呗?” “梅村那块地在拆迁,刚下完雪,听说那边在强行施工,我顺路去看看,你还是别去了。” “你能去我就不能去啊?还是说你就是不想跟我同行?” 云舒无奈地摇头,“那你先去楼下等我,我跟微然说几句话。” “好叻。”明颜忘记了吃醋,一心想着要跟云舒同行而开心,至少没有被排斥,没有抗拒。 明颜走后,办公室安静得连针都能听见,云舒沉默了片刻,原本准备的话一句说不出口,告别总是难以启齿,但总要面对。 “我把行李都搬回老房子了,我想在那里过春节,没经过你的允许,不会生气吧?”她算先斩后奏,也是起码的尊重。 顾微然惊讶地望着她,转而紧张地问:“那你没遇到老街坊吧?有没有被那些人认出来,有没有...” “没有...”云舒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这种时候顾微然想的都是她,“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怕他们对我指指点点。” “有些人口中含剑,话里带刀,出言即伤人,很不幸,我曾经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我当然怕了。” “那算什么,现在还有人说我吃里扒外呢,无所谓,我不在乎的人,伤不了我半分。”云舒总是这么治愈,现实总会残忍地欺负隐忍之人,她吞下的苦越多,顾微然就越心疼,她心里的伤和痛,又有谁能看到。 “等下。”顾微然觉得哪里不对,“你走的时候不是把钥匙还给我了吗?怎么进去的?” 云舒扬起意味深长的微笑,“好好想想你的房子卖给谁了。” “啊?”顾微然愣住了,买家不是那个叫海芋的吗? 海芋,海芋...海芋这个名字,她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也见过呢? 想说的话一句没说,云舒犹豫了,或许告别不该太早,留到最后还能多开心一阵子。 她很清楚,现在再说走,微然会难过,自己也会。 在其位谋其事,云舒一天没有离职,就还是宣安公司的负责人。 自从明德出过地基塌陷的事,对工程队管控就很严格,梅村的拆迁项目工程滞后,下雪不宜施工,但这个项目似乎还在继续。 所以云舒想去看看,谁知道明颜这个挂件,一定要跟着。 带明颜一起去,是云舒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点点白雪覆盖在工地,这是老小区拆迁,平房已经拆完,剩下的自建楼房还在进行中。 下雪给施工现场造成了很大的阻碍,可为了赶进度,工程队在勉强开工。 “这样搞不会有危险吗?半座楼没拆呢。”明颜卫衣外只套了个背心,她冻得呵了呵手心,瑟瑟发抖。 “平时让你多穿点就是不听,马上要零下了就穿这么点,去车里坐着。” “我不要,我看着你就不冷了,嘿嘿。” 云舒没办法,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为她裹上,“我就是为施工问题来的,工程部效率太低,等不及他们踢皮球,我到前面问问情况,你在这等我会。” “不要不要,我要跟着你。”明颜美滋滋地握着围巾,挽着云舒,“地上滑,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 “真拿你没办法。” 两人相互搀扶走着,站在完好楼上的工程队队长发现有人靠近,对旁边人说:“老板,有两个女人过来了,不会是zf人来阻止我们施工的吧?” “怎么会。”那人转头,定睛一看,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心念:“云舒,你连这里都敢来,呵...” 这人就是王森,他从明德走后,无法再在地产圈混就包了个工程队,试图再用仅存的利益关系,挣点钱,没想到会遇到仇人。 “命令老张给我把那面墙推倒。” “啊?老张没注意那边有人,而且那离她们太近了!”队长惶恐说道。 “我就是要危险,就算出事赔偿的也是公司层面,你怕什么。” “这...” “快去!” “是...” 下雪天,拆迁工程意外,没人会想到两个女的会来这里?大不了明德背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出事,不过就是赔笔钱而已,但他的仇一定要报。 王森阴邪地笑着,“云舒,这就是你做事不留余地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即将迎来本文第一个高潮... -- 第93页 第43章 痛心 萧萧寒风, 呼啸而过,机器轰鸣声和砖瓦倒地声从耳畔划过。雪天地滑,没有见到工程队负责人, 云舒想走近施工处询问。 她的平跟长靴鞋底容易打滑,不慎就会摔倒,明颜每走一步都搀扶着她,跨过砖石就像越障碍那样艰难。 此时, 轰隆隆的机器像头猛兽,向待拆的墙壁咆哮而去, 随时听见砰然倒塌的巨响。 “离墙壁远点,走那边。”云舒担心她们会有安全隐患, 准备绕过楼体,直接找施工者。 “好叻。”明颜以双手为支撑, 让云舒扶着走, 自己的脚却因为覆雪不慎卡在了两块乱石中间, “哎呀, 我卡住了, 你先走。” 话音刚落,就听见比嘎吱声响上百倍的转轴声,紧接着她们旁边的墙壁开始摇摇欲坠, 云舒大惊, 忙去搀扶明颜, “颜颜, 快走, 墙要倒了。” 此刻她们离那面墙距离太危险,明颜忙扭动脚试图从砖头里抽出来,可越急卡得越紧, 那面墙晃动得厉害,云舒声嘶力竭地叫道:“有人!有人!”可惜根本没人听到她的叫喊,她心急如焚,明颜灵机一动,直接把鞋脱了,抽脚出来。 “快走,云姐,快走。”她赤着单脚推着云舒往外逃,墙体倒塌的影子从明颜身后压迫而来,云舒也发现了危险,当她想转头用力扯明颜时,却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摔了出去。 “轰!”沉重的墙体在云舒背后炸裂,她摔倒在雪地上,手臂擦出了血,可回头却没有了明颜的身影。 她们没能及时躲开,千钧一发之际,明颜用尽力气先把云舒推了出去。 灰尘、乱石、溅起的雪花朦胧了她的视线,云舒只看见自己那条红色围巾的边角,露在碎石外。 “颜颜!” 声嘶力竭地叫喊,仿佛有股穿透之力,直穿施工者耳廓,终于有人发现工地有人,可惜已经晚了。 云舒疯一般地冲过去,顺着围巾用手扒石头,她用力、急促,十指都被磨破了皮,也没有停下。她不停地呼唤明颜的名字,终于把人从石头里扒了出来。 明颜咳了两声,左手抹了抹脸上的灰,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在往外渗血,见她还有生命迹象,云舒长舒一口气,“颜颜,你没事吧,没事吧?” 她以为明颜只是被波及了,没有伤到要害,想继续搬开石头,可当她想拨开所有砖石后,呆住了。 有块巨大的墙砖,死死地压住了明颜右半边身体。 “怎么会有人呢?啊,有人受伤了。”施工者陆陆续续发现了她们,有人慌乱不已,有人立即报警。 “云总?是云总。”明德工程部的主管今天恰巧也在现场周旋施工事项,认出了她。 “叫...叫...救护车...消...防...”云舒的声音在风中颤抖,惊恐的双眸透着绝望,她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已经不知如何下手,伤损的十指颤抖着地拨开明颜脸上的发丝,并为她轻擦灰尘,“颜颜...”她努力控制,告诉自己镇定,“别怕,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不要乱动,知道吗?” 这块墙砖如果乱动,很可能牵动其他石块引起二次压伤。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明颜说完话还能挤出一丝微笑,这笑比此时的太阳还要刺目。 云舒眼眶通红,她看到石缝里流出的血,心像被石钻打了孔,疼得几乎晕厥。 “疼不疼?疼就叫出来,没事的,但不要睡,好不好?”云舒低哑的声音像哭腔,压抑情绪的能力在此时多么的不堪一击。 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看着那块石头压在明颜的身上,她无法呼吸。 “根本不疼,可能麻了,幸好你带着我来了,你看你,今年又不是本命年,但总遇到危险,出门不利,该去东园寺拜拜了。”明颜语气平静,声音却越来越小,她感觉自己全身发软,像被禁锢在牢笼中,半边身子拴了铁链,只有左手还有些许知觉。 听到她的话,云舒紧咬下唇,几乎快出血,手指扣着内掌,让本就受伤的指腹鲜血淋淋。 明颜知道她在自责,用力抬起左手重重地落在那两只紧攥的手上,“不要这样,如果这场意外注定发生,我宁愿躺在这里的人是我,如果是你,我会崩溃到想死,会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我不值得你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云舒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的悔意在这一刻都很讽刺,她连对不起都难以启齿,为什么要来工地?为什么要带着她?为什么要坑害自己的亲妹妹? 伤她的心就罢了,临走还要连累她受伤,这块石头压断了云舒对生活的所有的希望,她确实不配。 “你不要这样...我看到你这样,心里比身上还疼。”明颜嘴唇惨白,脸上渐渐失去血色,右边身子感知全无,她只觉得全身冰凉,就连左手都冷得快失去知觉,可她还是努力向云舒的脸伸去,“我从来没见你哭过,从认识开始,你就总对我笑,对别人笑,可我从来没在你的笑里感受到幸福,我想走近你,你永远保持距离,我说我喜欢你,你把我拒之千里,我想做那个温暖你的人,却知道永远不可能。” 这是明颜第一次触及到云舒的脸,柔软冰凉。温热的泪水落在她指尖,竟让她的手多了些感觉,云舒闷声落泪,一句话说不出口。 本该是她安慰明颜,本该是她陪着明颜说话,最后却变成明颜在安慰自己。 -- 第94页 “像你这么坚强的人落泪得多难过呢?我该开心的,因为知道你在乎我,可我并不啊,因为...”明颜说着说着鼻子酸了,豆大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从眼角滑下,落在脸边的石头上,溅了点点灰尘。 我是你亲姐姐啊!你不能喜欢我!云舒多少次想说出这句话却如鲠在喉,尤其这种时候她又怎么说得出口,说什么都是伤人,这种感情的存在,本身就是伤。 如果她不是私生女,如果她们开始就以姐妹关系相处,是不是就能避免悲剧。 可惜,没有如果。 明颜越来越虚弱,手无力地从云舒的脸落下,被云舒握住。 她的手心很暖和,暖得让明颜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可她好累,意识好像不受支配了。 怎么办?她要是睡过去,云舒会难过,会哭泣,会着急的。 她要再撑一会,能撑多久是多久。 “颜颜,你怎么样,不要睡啊。”云舒轻拍她的脸,明颜听见声音又在恍惚中睁开眼,她的喘息声渐重,每口呼吸都很吃力,口中呼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可她不想放弃,为云舒吊着一口气。 云舒感觉她的手在变冷,两只手拼命为她搓揉,她触碰过林蕴离去后的身体,凉得像湖面上的冰,她害怕这种寒意,太怕了。 明颜望着她焦急万分的样子,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减少云舒的自责和内疚,便转移了话题。 “你想不想听我叫你一声姐姐。”她颤抖的嘴角微微扬起,云舒却变了脸色,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下,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心像被灌了铅那样沉重,“你...” 明颜苦笑,那天晚上她清楚地听到爸妈的对话,得知原来她的喜欢是因为“骨科”而遭遇反对。 云舒低眉不语,明颜却笑了,看向午后的暖阳,“我喜欢你,与你是我什么人没有关系。” 如果爱情因为客观原因就能潇洒地忘记,哪来的刻骨铭心。性别也好,亲属关系也罢,爱就爱了,她做不到因为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就能立即放下云舒。 可她很清楚,这份喜欢已经给云舒造成了困扰和压力,她越表达云舒就越为难。她终于知道云舒为什么要冷暴力自己,为什么宁可离开明德也不愿意面对自己。 “你不要有负担...我爱你...与你无关....jie。”最后那个字只出现了个嘴型,没能发出声。 耀眼的光让明颜昏昏欲睡,她没能叫出口那句姐姐,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晕倒前她又听见了云舒叫唤自己,可惜她再也没有力气回应了。 云舒一定很希望听见自己叫她姐姐,真差劲,还是没能熬住。 明德医院 手术室外,云舒绝望地站着,眼神空洞无神。走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满是苍凉和悲怆。 医院里总是冷得刺骨,云舒倚墙而站,她的双掌、十指、手臂皆是伤痕累累,可却感觉不到痛,满脑子都是明颜刚被救出来时血肉模糊的样子。 半条腿被压烂了,外露的骨头都是碎裂状,血肉模糊,右臂也惨不忍睹。 空气中好像含着血腥气,云舒不敢呼吸,总要过好久才敢轻轻吸口气,再缓缓吐出。 沈寒玥和明尚东赶到医院时,手术还在进行。 “你这怎么受伤了也不处理,快去给医生看看啊。”明尚东注意到云舒也有伤,她只是摇头,“我都是小伤,这些血...”她低头看了看袖口的血色,喉咙比卡着鱼骨还难受,“这些是颜颜的。” 明尚东痛心地闭了闭双眼,沈寒玥站在手术室门前,像樽雕塑般一动不动。她没有情绪波澜,平静得让人害怕,良久,她终于开口:“颜颜是怎么伤的。” 云舒眼睛有些红肿,布满血丝,整个人憔悴不堪,她不愿意回想细节,只是平淡地回答:“为了救我。” “为了救你,多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沈寒玥看向她,眼中的凌厉好似能把人扎死,充满杀意的气场,像极了在愤怒边缘的野兽,明尚东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忙拦在云舒跟前,“等事情了解清楚再问责,先看看医生说。” 沈寒玥直接推开她,直面云舒:“颜颜从小打针都怕,体检怕抽血,如今躺在冰冷的手术室里得多害怕,多绝望,她出事的时候我却不在。而她所谓的姐姐,不能保护妹妹也就罢了,还害得她这样。”沈寒玥说话心平气和,却像极了雷暴雨的前夕,脸上乌云密布,令人胆寒。 云舒无言以对,她愿意接受所有的指责和惩罚。 沈寒玥用了最大的克制力,压住怒火,至于其他,她直接派人把工地所有涉事人员请进了警察局。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主刀医生亲自出来了,他是明德医院高薪聘请的国内权威外科专家,也是副院长,得知出事的是明大小姐,他亲自操刀。 “高院长出来了。”明尚东迎上前,问:“高院长,我女儿怎么样。” 他深叹一口气,看向沈寒玥,“明董,沈董,半边身子被砸,伤太重了,明小姐的右腿...需要截肢,手臂我会尽力保住,可万一不行可能也要...” 沈寒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她紧抿唇口,沉音问道:“一定要截肢吗?没有别的办法吗?” “腿肯定是保不住了,手臂上的神经我们正在接,碎骨也在取,如果能保住以后可能也使不上力气,但总比截肢好,如果保不住只能跟腿一样。现在除非有波尔公司的新研发的外科机器人,可以跟主刀协作,有助于保住手甚至希望更大,不过手的问题可以做二次手术,眼下最急的就是腿,炎症比较严重,正在危及生命,二位如果同意需要先签字。” -- 第95页 旁边的护士把截肢同意书拿了过来,急救手术因为紧急,云舒作为姐姐签了字,此时的明尚东拿着笔的手无法动弹,沈寒玥直接夺过,果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波尔公司我来联系,先保命再考虑其他。” “是。” 医生重新回到手术室,他们又进入了漫长的等待。 云舒已在崩溃的边缘,截肢两个字像电击,让她一阵一阵地发颤。 沈寒玥冷眸射向她,“我说过让你减少对颜颜的伤害,我说过谁也不能动我的女儿,我也说过如果你加深对她的伤害不会放过你。呵,是我造的孽,当初不该让你来明德,不该让你出现在她的世界,不该给你们朝夕相处的机会。云舒,你真是好啊,你唯一的妹妹被你害残了,你开心了吗?等她醒来生不如死,永远再也无法纠缠你,无法跟在你身后你满意了吗?” 沈寒玥字字诛心,哽咽的声音,像被撕裂了一般。云舒眸间含泪,却没有流出,她无法回应这段话,心像被架在刀山火海,疼得早已失去知觉。 她越沉默,沈寒玥越来气。 “你倒是说句话啊,平时牙尖嘴利不是很能说吗,这个时候怎么变哑巴了,嗯?”沈寒玥说着忽然扑向云舒,握着她肩膀拼命摇晃,愤怒的猛兽破笼而出,云舒成了她唯一宣泄的对象,“你妈妈害我执念一生还不够,为什么还要你来祸害我的颜颜,为什么?!为什么?!”她就像失控一般,抬手时狠狠掴了云舒一巴掌,下了多重的手她不知道,只觉得手指火辣辣的疼。 云舒像傻了一般,任由沈寒玥摇晃、谩骂,挨了巴掌的脸布上了几条红印,她抚了抚痛处,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结局是he,可以放心 第44章 沉重 云舒是个对痛苦感知很深的人, 此刻她的心被自责和内疚鞭挞着,身体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在她有限的生命里,总是面对各种生离死别, 老天爷挑谁下手不好,偏偏专对她最在意的人下手。 而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 林老师是,颜颜也是。 她早些去看林老师或许结局不一样, 她不坚持去工地,不顺路去风起, 颜颜就不会出事。 没人知道云舒有多喜欢明颜,这个妹妹是她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她可以没有爸爸,不能没有妹妹。 她留在明德不为那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而是因为这个生命里突然出现的惊喜——明颜。 谁能想到造化弄人, 她倾尽全力的温柔成了爱情的沼泽, 害得明颜深陷其中, 无法自拔。 明颜昏迷前那几句话, 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根本不了解这个妹妹。 这一巴掌,打得云舒异常清醒, 她终于从恍惚中醒来, 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 “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难过, 如果打我能让你好受些, 你继续吧。” 女儿遭难, 最痛心的莫过于怀胎十月的母亲,这种切肤的痛,不能言说, 不能转移,不能缓解。 云舒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哪怕现在需要她用一条腿或者命去换,她也愿意。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沈寒玥却始终没有让它流下,她的女儿没死,她怎么可以哭? “你别发疯了,女儿有手有脚关云舒什么事,先联系波尔公司救孩子要紧。”明尚东无法阻止她的强势,此刻所有的维护对云舒都是一种伤害。 沈寒玥拿出手机命人立刻联系波尔公司,可她的凛冽之气似乎越来越强。她如傲立在风雪中的冷剑,目光尽是杀意,不敛气场的她,压得人呼吸困难。 云舒却无所畏惧,因为已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让她的每口呼吸都很疼。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沈寒玥冷冷说道。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颜颜。” 这是沈寒玥为明颜作出的最大让步,即使她愤怒,也尚存了些理智。可云舒的坚持让她窝火,“这是我女儿手术的地方,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马上给我滚!我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你,你就是个祸害!” 沈寒玥的声音像空谷里的回音,回荡在阴森的走廊,也侵入了刚刚赶来的顾微然耳朵里。 这些指责的话,云舒听得进去,她听不得。 “如果说明颜醒来有想见的人,这个人一定是云舒,如果说她昏迷时还有牵挂的人,这个人也一定是云舒,沈董为何会觉得她是个没资格站在这里的人。”顾微然的声音铿锵有力,底气丝毫不输沈寒玥,在所有人因为明颜意外方寸大乱、悲痛欲绝时,只有她保持着最大的清醒。 她知道,云舒的世界,或许已经摇摇欲坠了。 顾微然走到她身边,望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心头一疼。她却没有多言,与云舒并肩站在一起,想在她需要的时候,随时做她的倚靠。 “又是你。”沈寒玥对她印象深刻,三番两次维护云舒,眼里总是藏光的女孩。 “是我,重新向您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顾微然,风起传播公司的负责人,云上传媒的联合创始人,也是您女儿的合伙人。”顾微然样子没变,气质好像脱胎换骨了,前不久见她还唯唯诺诺,胆战心惊,这会自信满满,更有几分职场女精英的味道。 “我女儿的合伙人?”沈寒玥向前,她亦悄悄往前挪了挪步子,挡在云舒跟前,她个子虽不高,可身影却好像很强大,撑起了云舒无望的世界。 -- 第96页 “您一定不知道您女儿为了喜欢的人愿意去尝试从没涉及的领域,愿意放下身段跟我们这群平凡如尘埃的人坐在一起开会,您一定不知道您女儿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后有多认真,您一定不知道是她让我看到了无限可能和希望,您不知道的太多了,如果可以,等她康复了,希望您能多给她点陪伴,总不至于她觉得自己跟我们这些没妈的人一样,母亲的存在形同虚设。” “你说什么?”沈寒玥的心一沉,顾微然这几个您的尊称像种嘲讽,颠覆了沈寒玥对女儿的认知,也暗讽了她对明颜的一无所知。 除了给予明颜生命,她又何尝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 沈寒玥哑然失笑,竟不知该如何接顾微然的话,可她对云舒的仇视依然没有减少。 眼下,女儿危在旦夕,又要截肢,她没有心思再吵吵,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购买波尔公司智能外科机器人的事情上。 这款机器人的名字音译过来为“神手”,非常昂贵,还没有正式入市,目前波尔公司也只生产了两台,用于手术试验中,如今技术成熟,参数稳定,正计划投入生产。 此行宣安,波尔代表团带了神手机器人的研发技术过来洽谈,可是沟通不顺,对方并不愿意做计划以外的事,神手的投入使用需经过波尔集团高层和研发团队的签字同意才行。 为了引起对方重视,沈寒玥亲自电话沟通,并且予以莫大的利益让步进行电话洽谈。 沈寒玥英文流利,专业术语更是轻而易举,走廊时不时传来她富有情绪的交谈,尽管事情迫在眉睫,她依然有条不紊地跟对方周旋。 云舒的手指已经僵硬,部分伤口已经结成新鲜的痂。 “你的手要不去处理一下吧,衣服也要换。”顾微然小心翼翼地捧起云舒的手,只觉得冷意逼人,此时的她算什么,无脑的工作狂?还是愚蠢的马后炮? 她和云舒一样自责,如果她留下明颜讨论工作?如果她也跟着一起去?如果她没有心心念念只有工作? 可她很清楚,这世上没有如果。与其懊悔,不如面对。 再残忍,时间也会推着人往前走。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云舒没有通知她,顾微然的出现令她又喜又悲。 “圈子里都传开了,说明德工程又出事,我真该死,最不配出现这里的人就是我,可我怎么能放得下心,明颜怎么样了?” 云舒喉咙沉重得无法吞咽,只是咬肌紧了紧,平静回答:“腿要截肢,手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怎么会...”顾微然的身体猛然抖动了一下,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悲伤过度。 她看向沈寒玥,通话时依然镇定自如,反而旁边的明尚东,一直低头不语。 连她这个朋友都觉得痛心疾首,何况是云舒和这对父母。 平安顺遂,为什么人间最基本的需求,这么难满足?明颜含着金钥匙出生,被呵护着长大,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可老天偏偏要让她经历这种坎坷。 失去一条腿,哪里是常人能忍受的?明家拥有那么多财富,也挽回不了疾病伤痛带来的创伤。 顾微然担心的不是她身体,而是将来的心理问题。 云舒始终一言不发,她说什么都多余,所有安慰的话都很空,甚至很吵。顾微然担心她的手伤,买了消毒药水和创口贴。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心情,你只要坐着不动,安心等着明颜,我帮你处理手伤,好不好?我会很小心的,你也知道明颜醒来一定不会希望看到你有任何伤口,对不对?” 云舒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门口,脸色煞如白纸,脱妆后的她,露出了厚重的眼袋,熬夜的憔悴,担忧的神色让她多了几分沧桑。 她眼里的光好像消失了,只有黯然伤神和绝望。 她一直攥着围巾,那条明颜晕倒都握在怀里的围巾。 鲜红的颜色像是被血染上的,透着淡淡的血腥味,顾微然见上面落了些灰,不由得心酸。 云舒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呆滞地点头,与其说她呆滞,不如说她无力,支撑自己全靠意志,她要等颜颜手术结束,一定要。 得到她的默许,顾微然开始对伤口进行清洗、消毒、上药、包扎。她不知道出事的过程,不敢问,不愿想,光看云舒的手就知道是被磨伤、划伤的。除了手指,下手肘也擦掉了一层皮,光看着都觉得痛。 讽刺的是,云舒这些看起来让人心痛的伤口,在明颜的重伤之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却足以挫伤顾微然的心。 明颜有父母保护照顾,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许许多多的人担心她,可云舒呢?或许除了明颜,只有自己会心疼她。 这种巨大的反差对云舒已经是一种伤害,她还要受沈寒玥的谴责和道德施加的自责。 无论如何,顾微然都不会退开,哪怕面对强敌考验,面对羞辱和鄙视,她也会拼尽全力地守护着云舒,连同明颜那份一起。 沈寒玥挂完电话,转头看见顾微然悉心地照顾云舒,处理伤口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早年的自己。 “原来你也喜欢她。” 顾微然手上的动作没停,也没有应声,好像顺理成章地默认了这个问题。云舒亦是像失聪了一般,自动过滤她的话。 沈寒玥顿时明白了所有,她们两个才是惺惺相惜的一对,所以云舒那么急于拒绝明颜想离开,原来不仅仅是姐妹这层关系,还因为顾微然。 -- 第97页 她女儿躺在里面生死未卜,这二人在这亲密无间,这个世界没有用生命去成全感情的道理。 凭什么是她女儿受罪,凭什么? 沈寒玥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安排了一件事,她要云舒付出代价,她没有办法面对一个伤害女儿至深的人在自己眼前晃悠,而这个人又长得像自己的所爱。 这种煎熬没人能懂。 傍晚,火烧云被黑暗吞噬,化雪后的寒冷丝毫影响不到室内,可每个人的心早已冷到了冰点。 三个小时后,没有等来手术结束,却等来了警察,他们直接找到了云舒。 “你好云小姐,您涉嫌制造梅村工程意外,现在需要您跟我们走一趟,回警察局调查。” 顾微然大惊,正对问话民警:“请你们说话注意一点,什么叫涉嫌制造意外??” “我们已经从工程队队长那里盘问出,他是接到指令才让张师傅推的墙,这个指令是谁下的,还需要云小姐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明尚东脸色一沉:“警察同志,烦请你们搞清楚状况,云舒也是受害者,你们不去抓主谋不去查真相跑来医院,这是要做什么,故意找我们明家麻烦?” 民警不予理睬,亮出腰间手铐,似要把云舒当成犯罪嫌疑人来抓。 云舒转眸看向沈寒玥,沈寒玥冷冰冰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可那眼神说明了一切。 为了报复自己,为了给颜颜出气,她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顾微然急了,“你们这样构陷也是违法的,即使有证据恐怕也要查明真伪,怎么?您这双用来铐犯罪的东西,现在是要用到我们合法公民身上了吗?” “这位小姐也请您注意言辞和态度,再这样我们会告你妨碍司法公正。” “好了,你们别吵了,我过去就是。”云舒淡定地站起,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她险些倒下。 顾微然忙上前扶住她,“怎么了?低血糖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云舒摇头:“没事。” 明尚东强压怒意,走上前呵斥道:“如果你们今天冤枉了她,我一定会告到你们掉饭碗,我等会倒要问问你们李科长,警察同志现在办案都这么随意了吗?” “够了,别再吵颜颜了。”云舒深呼吸几口,稳定好心绪,对民警说:“请稍等。”她扶住顾微然双肩,轻声说道:“手术出结果了告诉我,如果有人赶你离开医院就找明董事长,24小时内我不出来,去凌睿集团找二小姐凌阡毓。” “可是...” 云舒缓缓摇头,示意她别再作无谓的挣扎,她已经安排得很妥当了。顾微然心领神会,可还是无法放她离去。 “放心,我会回来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像股力量灌进顾微然的心底。 云舒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吃力,希望她的言简意赅,微然能懂。 “请吧,云小姐。”民警铁面无私,最终还是拿出了手铐。 真没想到有天,她竟会被这玩意带走,云舒缓缓抬手,只听见走廊那头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紧接着一个清脆明亮、刚柔并济的声音响起:“我看谁敢动我女儿。” 第45章 她她 她一头大波浪金发, 身穿深咖大衣,阔腿裤搭配了紧身白色衬衫,漏出了藏不住的霸气和女性的妩媚, 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很深的皱褶,而是自然轻熟的风情。 气质藏于人心,岁月不败美人,她的美艳和狠厉从眼中自然地流露, 与年龄无关,与长相无关, 而是种令人无所适从的气场,她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沈寒玥。 只是仔细看她眉眼和神韵, 与云舒十分相似。 她的脚步铿锵有力,左边站着一位干练高冷的美女, 身后是两名高大壮实的外国男子, 其中一个便是那晚被红姐抓住的人。 沈寒玥的身子僵住了, 喉咙像卡了无数根鱼刺, 想发出声音时只感觉到疼。她死死盯望着金发女人, 不敢眨眼睛,她甚至偷偷地掐自己,生怕这是一场梦。 这人的样子好陌生, 可她的眼睛不曾变过, 即使多了几分凌厉, 也遮掩不住那淡淡的愁绪, 她的眼形细长, 眼尾自然向外延伸,不是丹凤眼又是什么呢? 这世上可以把温和的神韵和忧愁藏于眼底的只有云夕微。 她对沈寒玥视若无睹,所有的视线焦点都在云舒身上, 那句话就是亮明身份最好的证明。 沈寒玥拖着沉重的步伐,在金发女人走向云舒时拦住了她,“夕微!是你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望着这张神似又陌生的脸,她双手无所适从,想触碰不敢,想拥抱却感觉有无形的锋芒环绕在她周身。 “夕微?”金发女人开口了,沈寒玥的心猛然颤了颤,就连心跳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加快,是那个声音,还是那个声音! 云夕微眸间含笑,却冷意逼人,她对上沈寒玥惶恐期待的眼神,没有一点波澜,“这个名字太久没人叫,有些陌生了。” 云夕微的鼻子、下巴和颧骨都整过了,曾经那张秀美的脸不复存在,如今她的五官更加立体,妆容和金发让她看起来有些欧美风。只是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沈寒玥只要看到这双眼睛,就能忆起所有的感觉,就能够认定她就是夕微。 “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沈寒玥眸间含光,晶莹剔透,她从没这么温柔地看过一个人,那道坚强的壁垒轰然倒塌,里面深藏的情感和脆弱尽数倒出。 -- 第98页 她含泪的眼中还能看出丝丝的惊喜。 云夕微轻笑:“是吗?那你怎么会找了我十几年都才查到这点线索。” 沈寒玥笑意凝固,“你果然在躲我,为什么?” 其他在场的人,仿佛是透明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背景,只有她和云夕微是真实的。 云夕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错愕不已的明尚东,视线就落在了云舒身上。 “小舒,不认识妈妈了吗?”她笑着走到云舒身边,想伸手去触碰,云舒却退开了。 她就像照片里的那个人,陌生到无言。 “我记忆中的妈妈还真不是长您这样。”云舒的语气,比眼神冷淡,比表情阴寒,没有激动的反应,没有重逢的喜悦,仿佛云夕微的出现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离开这么久,被她怨恨,是意料之中。 云夕微不气不恼,嘴角牵起浅浅的弧度,转而看向那神色沉重的顾微然。 “你是林老师的女儿?” 顾微然惊诧,使劲点头:“是,您好,阿姨,我叫顾微然。”云夕微的出现像极了电影情节里的压轴BOSS,在云舒落难的关键时候,带着神秘感和魄力震慑全场,强势出镜。 只是,她怎么能一眼认出自己是谁? “好。”云夕微点头,眸光似是有些闪动,转瞬即逝。 “真的是夕微吗?”明尚东喃喃自语,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有沈寒玥不曾怀疑过,别说云夕微整容了,就算毁容,她也一定能够认得出来。照片的背影她不能肯定,可当正脸出现时,沈寒玥就确定了自己所有的判断。 无论云夕微的容貌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这副皮囊之下还是她的灵魂,沈寒玥都爱。 真没想到,她们的重逢会在医院,会在这样令人痛苦的境遇。她甚至没办法专心地投入到这份渴望已久的喜悦中,因为女儿还躺在手术室,等着波尔公司最后那点希望。 “夕微,我想借用神手机器人,你一定有这个权利批准神手的使用,还望你救救我女儿,条件你尽管开。”沈寒玥语气温和,恭谦有礼,无论在商务谈判还是生意洽谈,她都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只是个律师,沈董太看得起我了。”云夕微的话将两人的距离隔了山海那般远。 她正是波尔顾问团的总负责人,她的权利有多大,没有人知道,只是根据调查的线索,沈寒玥知道她不仅仅是个法律顾问。 这句话堵得沈寒玥语塞,却叫云舒紧张起来,她主动走近云夕微,问道:“你能救颜颜?” “我既不是医生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救一个意外患者,不过就是听说神手可以保住她一条胳膊。” “请你救她。”云舒激动不已,如今只要能够救明颜,她愿意做任何事情,何况是哀求别人。 无论别人有多心急,云夕微都稳如泰山,她就像个局外人,对别人的伤痛漠不关心,她看向云舒,微微一笑:“你这是以什么身份求我?我的女儿?还是明德的高管?” 云舒没想到会得来这样一句反问,不由得心头一凉,沉音回答:“我以她亲姐姐的身份求你。” 顾微然震惊得心跳骤快,嘴巴微张地看向云舒,又看向其他反应从容的几人,顿时明白了所有。 原来她竟是明尚东的私生女,原来明颜是她亲妹妹,原来...顾微然被这个炸裂的真相,轰得心乱如麻,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为什么世上所有的苦痛都要给她,被母亲抛弃,面对生父不能相认,受到妹妹的表白只能冷处理,被人背后谩骂刁难只能忍气吞声。 躺在里面的是她疼爱的妹妹,所以她的痛苦是加倍的,比自己理解的痛上百倍,那是顾微然不能共情的痛,那是她无法分担的伤。 顾微然难过得无以复加,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她救了我的命,她是为了救我才受到重创,求您救她。”云舒弯腰哀求,顾微然见状亦跟着恳求,“求您。” “云小姐,您处理好家务事请尽快跟我们走吧。”等待已久的警察终于开口了,也打破了有些伤感和沉重的僵局。 云夕微轻嗤一声,指着警察对沈寒玥说:“你看到了,都在求我救你女儿,谁来我救我女儿?” 她这句明示得很清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寒玥故意试探。 “呵,寒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喜欢迁怒别人,主谋是谁你应该得到消息了,却偏偏要为难我女儿,很遗憾,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得逞了,五分钟内如果这两名警察从我眼前消失,我会考虑把神手借给你,并且让随行的两位外科圣手协助你们,否则...”云夕微强势得不容商量,不给沈寒玥任何余地。 否则她会对明颜的事视而不见,这句话她没说完,说出来只会让彼此心寒,也让云舒难受。她也知道,无需多说,沈寒玥总会懂。 可叹沈寒玥却因为她叫了一次自己的名字而欣喜,“你总算愿意叫我名字了,夕微。”她满足地拿起电话开始处理事情。 与此同时,云夕微招招手,身后那名女人上前,她附耳叮嘱了一番,那人点头,退到一边打电话。 云夕微笑望着两名警察:“还麻烦警察同志再等个几分钟,或许今天要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 第99页 那两人面面相觑,好像无法拒绝云夕微的要求,他们清楚明家和沈家背景,给沈寒玥也留了几分面子。 沈寒玥的电话打了约莫三分钟,刚挂完电话,警察就接到了通知,声称对方又改口供了,云舒是受害者,并非嫌疑人。 他们向云舒道歉,立即消失了。 一个电话就能翻云覆雨,顾微然见识到了金钱驱使出来的权利,令人咂舌。 “现在可以了吗?手术室里在争分夺秒,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好不好?神手能不能给我们用,夕微,你给我个准话。” 沈寒玥几乎每句话都会带上“夕微”两个字,她喜欢这个名字,喜欢在与云夕微说话时带上这个称呼,这是一种享受,更是只属于她们的亲密无间。 云夕微没有接话,只是淡定地看了看手表,回答:“差不多了。” 一分钟后,两名医学专家到了,带着真实版的“神手”机器人前来。沈寒玥惊讶不已,忙安排手术里的医生接应,随后中西结合,人工智能共同协作的一场大手术开始了。 原来,云夕微早已安排妥当,只是要看沈寒玥的态度。 “谢谢你,夕微。”沈寒玥柔情似水,在云夕微跟前不自觉地便会敛起气场。 云夕微始终没有认真地迎接她炙热的目光,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不愿正视。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的条件还没提,你搞出来的事情不过是收个场而已。” “你说。” “波尔要入股明德医院。”云夕微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沈寒玥身上,望着她顿了顿,笑道:“哦不,是控股明德医院。” 沈寒玥嘴角僵硬地抽了抽,“什么?控股?” 原来波尔公司早已野心勃勃,不仅想发展医疗,还想吞并明德医院,侵占中国市场。 “没错,控股,这就是我们几天后开会要讨论的议题,你们可以提前考虑,既然用了神手,就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沈董一定能够掂量,女儿和公司,孰轻孰重?” “夕微,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难道不能说说别的吗?”明尚东想刻意回避这场交锋,想把话题引到别处,比如叙个旧,比如女儿,比如其他。 他这辈子,只深爱过云夕微,那些留在心底的遗憾,他都用来补偿云舒了,云舒跟云夕微何其像?有时候看着女儿就觉得云夕微还在自己身边,一直这么自欺欺人。 听到明尚东说话,云夕微的剑眉星眸,迸射出一股冷若冰霜的寒意,“这没有你说话的份。” 她还是恨自己,明尚东咬咬牙,没脸再往上贴。这一波存在感,没有刷上。 沈寒玥轻蔑地瞟了明尚东一眼,今天的他真是格外碍眼又多余。 只有看向云夕微的时候,沈寒玥才眸如皓月那般明亮,她恨不得将她收进眼底,揽进怀里,以弥补缺失的这三十年。 控股明德医院算什么,云夕微哪怕要天上的星辰,海底的映月,她也愿意去取。 “夕微,控股明德医院是你想要的吗?” “这有分别?” “有,如果是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答应给你,如果不是,那就会上再谈。”对沈寒玥来说,没有什么比云夕微重要。 云夕微避开她的灼灼目光,背对而站,冷冷回答:“那就会上再谈吧。” 沈寒玥的心像堕入了无底的寒潭中,冷得瑟瑟发抖。她可以放弃所有,甚至卑微地哀求,都换不来云夕微的片刻温柔,她连对视的施舍都不愿意给。 云夕微好似不为所动,只是看向云舒,笑道:“小舒,妈妈住在宣安饭店605,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解释,随时来找我。” 这个解释,云舒等了十几年,真正来临时,她却没有了探知欲,她更在意明颜的安危。 云夕微要走,她的步伐还没有踏出去,就被沈寒玥抓住了手,“夕微!”她的叫喊几乎破了音,听起来很像沙哑的哭腔,云夕微不回头也知道她眼眶红了。 她的呼唤更像一种无力的挽留。 “我愿为你春做百花,夏做彩霞,秋做落叶,冬做暮雪,把每个朝夕都过成七夕。” 她还记得吗?她还记得这些话吗?沈寒玥含泪而望,说完这些话,她哽咽了。 年少轻狂时的豪言壮志,甜言蜜语,花前月下的浪漫许诺,当真已经烟消云散了吗? 云夕微的手指微微弯曲,沈寒玥以为她有所触动,却不想得来的是抽离,“你别忘了,女儿还躺在手术室里,说这些话是要怎样,跟我走还是谈一段黄昏恋?你清醒点吧。” 沈寒玥的热情好像撞在了石头上,她终于尝到了什么叫铁石心肠。她苦笑着点头,怔怔地后退两步,沉重地走到手术室门口,怅然若失地蹲了下去。 云夕微漠然离去,走到转角处时,她转眸看向沈寒玥,凌厉的眸光变得柔和万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沈寒玥还留着自己喜欢的黑长直,美得像被时间遗忘了,可自己呢...她低头捋起一撮金发,涩然发笑。 第46章 难过 云夕微的突然出现, 让所有人的心情都雪上加霜,沈寒玥没办法不想她,云舒也做不到当做无事发生, 她们在等待的煎熬中,总会下意识地想到云夕微。 她出现得太不合时宜了,把惊喜化为了沉重。 夜幕低垂,气温骤降, 云舒开始畏寒,一阵一阵地打冷颤。她嘴唇呈深紫色, 像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发僵。 -- 第100页 云舒会考虑所有人, 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的心情。 她双手托着额头,觉得有些弱不禁风, 这种头重晕眩的感觉, 应该是发烧了。 可这种时候, 她片刻也不愿意离开。 明颜的手术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经过中外专家的会诊, 加上神手智能机器人的协助, 手术很成功。约莫晚上九点,明颜被推出了手术室,右手是保住了, 可右腿被截了一段, 她的下半生只能靠假肢度日。 残缺的身体, 醒来如何面对? 命是保住了, 后半生怎么办呢?任何康健的人都无法接受吧, 所有人都很惧怕明颜醒来。 身体和心理或许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明颜被安排在了宛如星级酒店的豪华病房,每天将有两位护士、两位外科主任、两位看护24小时轮流照顾,为了方便陪女儿, 沈寒玥住进了病房。 明颜情况稳定后,云舒终于愿意回家洗漱休息。 手指和手臂的擦伤经过医生查看没有大碍,只是要注意不要引发感染。 好不容易把云舒带回家,顾微然马不停蹄地去厨房煮面条,无论如何要让她吃点东西。 云舒累得像脱了一层皮,她背着顾微然吃了退烧药,随后独自去了洗浴间。 顾微然闷在厨房里,时不时探出头去看云舒,这种时候她恨不得自己会影分身,一个照顾她,一个做饭。 听到洗浴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顾微然长舒一口气,“还能知道自己去洗澡,也算可以了。” 她真担心云舒会崩,妹妹截肢,失踪十几年的妈妈突然出现,这两件事任何一件都足以令人倒塌。 可云舒依旧习惯性地吞咽下所有的情绪,不表露情感。顾微然多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她卸下所有的依靠,可还太远了,她能做的,能给予云舒的东西,太少。 宣安饭店605,云舒会去吗? 洗漱间,云舒十指鲜血淋淋,她剥去了创口贴,也没有听医生的叮嘱,任由热水冲裂凝固的伤口。 好像只有疼痛才能让她好受些,云舒双手抱臂蹲在花洒下,身体轻晃,强烈的不适感已经让她无法正常站立。 她脑海中都是明颜推开自己,血肉模糊的画面,她也会莫名想起云夕微。堵在心头的事,像膨胀的气球,越来越大,仿佛随时会爆。 这一切,怨谁?怨她,她是害明颜的凶手,她简直就像个不幸的人,林老师如此,明颜亦如此,是不是有天微然也会跟着受累? 盲目的自信,惨重的代价,便是云舒的人生。 她真失败,职场上那点成就在这种失败跟前那么的微不足道。她心向光明和温暖,也渴望爱,可往往失去的正是这些。 如果是一场梦,多好,如果此刻闭眼能发现是梦,云舒愿意倒下。 可她不能,即使逃到荒漠,躲在天边,也挣脱不了现实的残酷。 可是怎么办呢,她很痛苦,这种绝望令她窒息,就像又经历了一遍林老师去世的折磨,从自欺欺人到认清现实,她真的用了很久。 云舒没有眼泪,热水冲到身上并没有降低她的畏寒,她自虐地调成了凉水。寒冷刺骨的水,像千万根冰针一般扎向身体,她双眼紧闭,任由寒水侵袭。 已经进去半小时了,面条已经上桌,云舒还没出来。顾微然担心得来回踱步,最后没忍住小心翼翼地走到卫生间,敲了敲门,“云姐,你好了吗?” 她附耳在门上都没有听见有人应答,顾微然不由得心中一惊,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她想都没想,直接推开门,只见云舒刚关掉水龙头,一丝不gua地从淋浴间出来。 顾微然眼神一滞,只觉得有股汹涌的热血冲到脑子里,紧接着心里起了惊涛骇浪,她呆呆地望着云舒,说不出话。 “怎么了?”云舒从容地拿过浴巾,轻擦眉眼间的水渍,抬眸发现顾微然整个人红得像染了色,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用浴巾裹住了关键部位。 “对不起,我以为你有什么事,我先出去了。”顾微然仓惶而逃,脸烫得像煎锅,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猛拍脸颊,“你清醒点,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她深呼吸几口,坐在餐桌边,点开手机里云上工作群,试图用工作转移自己。 不多会,云舒穿好睡裙出来了。 顾微然别扭地放下手机,站立不安,“我,做了面条,你吃点吧。” “嗯。”云舒竟没有拒绝,她走到餐桌旁望着面条,目光有些呆滞。 芊芊十指上的伤透着殷红,顾微然这才注意到她碰水了,“你手怎么...哎,都说了不能碰水,我怎么就忘了呢。” 她一边自责一边拿来药箱为云舒处理伤口,这种时候真是马虎不得,云舒神情恍惚,或许对伤都失去了知觉,可她不能麻木。 “你这手指包得跟上了夹棍似的,擦伤那么严重,自己也不注意。”顾微然说着鼻子都酸了,云舒的擦伤比较严重,手肘处被掀掉一层皮,不停地冒出血水。 顾微然的担忧和心疼溢于言表,云舒能清晰感受到这份牵挂,可比起颜颜的残伤,自己这点皮肉之苦算什么呢? 云舒没有接话,她已经气若游丝,靠双手撑着额头才能坐稳。她不能倒下,她还要等颜颜醒来。 她拿起筷子,认真地吃面,像个没有感情的咀嚼机器,她只有一个信念,填饱肚子保持体能,养好身体才能去照顾明颜。 -- 第101页 “能吃太好了。”顾微然多怕云舒绝食,本就睡眠不好,再不吃饭,怎么撑得下去,她只觉得云舒精神很不好,半点没发现她发烧了。 手指的伤,加上发烧引起的酸疼无力,让云舒握着筷子的手一直在颤抖。 她很想藏起这样的自己,不想让顾微然看见,更不想把担忧再放大。 自己面对就好,何必连累他人。 “是不是手疼?要不...”顾微然都快急哭了,她总不能说“我喂你”吧? “不碍事。” 她一定要这么坚强吗?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软弱些,不懂得叫疼的人总是叫人那么疼。 云舒勉为其难地吃了半碗,这已经是她的极限。 “我去洗碗。”顾微然刚站起,被云舒叫住,“微然,我有话跟你说,先坐下吧。” 趁着自己还清醒,云舒想把话说清楚。 “我一直没有回应你的表白,我想该给你个答复了,微然...” 眼看云舒就要脱口而出,顾微然忙摆手,“你别说!” 云舒深深地望着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现在说,在当下这种情况,我们哪怕有暧昧对明颜都是一种伤害,我喜欢你,向你冲动表白并没有想得到什么回应。我也知道是因为明颜,你怕这份伤害在我身上重演,我尊重你所有决定,但恳请你别说出口了,我设想过无数可能,我把你想说的话对自己说了一遍已经难受得不行,还是给我留点活路吧。”顾微然语气很无奈,知道这天会来,以为做好了万全准备,却不想还是会心痛到难以呼吸。 “微然...” “还有。”顾微然不敢给云舒开口的机会,谁会想听见自己喜欢的人拒绝自己?她更怕云舒说出自己无法承受的冷言冷语,她宁愿自己抢在前面,“希望你别因为这份感情而介怀,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住在这里,相互照顾,哦不,以前是你照顾我,给我个机会,照顾你吧。” 云舒静默不语,只是望着她,眸间好似闪烁着泪光。 “对不起。”她只能说这三个字。 “只有别人对不起你,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顾微然只觉得眼角酸酸地想落泪,还是忍住了。 云舒无力地笑笑,她总在辜负别人,总在伤害。或许孑然一身,才最适合她。 她起身缓缓走向卧室,没敢回头看,顾微然亦没敢抬头看她。 夜晚,云舒半睡半醒地在被窝里哆嗦,慕然间好像听见了林老师在唱歌,还是那首《moon river》,可很快唱歌的人变成了云夕微,仔细听去,两人声音还有点像。 “云姐,我来给你弹一曲吧。”明颜突然又蹦跶出来,给自己弹着钢琴曲。 “小舒,你把微然照顾得很好,辛苦了。”林蕴笑望着她。 “妈妈这次回来不走了好不好?”云夕微温柔可亲,留着如瀑的黑长发,脸又变回了从前。 紧接着,是顾微然伤心落泪的脸,“我喜欢你,这辈子非你不可。” 她分不清自己在梦境还是现实,她亦不知道到底谁在跟自己说话,那些声音此起彼伏,搅得她心乱如麻。 所有的负担都化为了梦魇,把她捆缚在里面无法逃脱。 云舒紧紧攥着被角,痛苦地挣扎,却无法醒来,眼角落下了无声的泪水。 门外,顾微然坐在地上打瞌睡,她怕云舒有事,自己不能及时知道,索性直接在墙边守着。 伴随她的,只有窗外的月光和有些寒冷的夜。 凌晨三点,出完一身汗后,云舒突然惊醒。 四周一片静谧,那些声音已不复存在,原来是场梦。如果是真的多好,因为梦里的颜颜还四肢健全,林老师也在,妈妈也不曾离开过。 可终究是梦。 她拭去额头汗水,觉得身上粘粘的,想去冲个澡,开门才发现顾微然倚着墙边睡着了。 云舒的心揪着疼,她蹲下凝视顾微然,许久许久,就像定格的一幅画,她望着,她睡着。 她想去抚摸顾微然的脸,可在快要触及的时候收了回去,不能贪恋,贪与恋一旦沾上,就是万劫不复。 她悄然退回房间,缓缓地关上门,这扇门封闭了她的心,也阻断了自己的念想。 听到轻盈的关门声,顾微然缓缓睁眼,低头苦笑,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同样失眠的还有沈寒玥,她彻夜未眠,守在明颜床边,医生每小时都会来检查她的情况,因为倒时差的关系,波尔的外科博士夜晚都在研究明颜的状况,甚至已经考虑到假肢的使用。 “我们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仿真人体做的假肢,另一种是市面比较常见的那种支架样式,明小姐截的是膝盖往下,正常来说3-6个月恢复顺利就能够用上,我们定制需要时间,沈董可以先做个决定。” 对一个母亲来说,女儿没醒就要去定假肢是何其痛苦,沈寒玥不想选择,看到那些假肢图片就觉得触目惊心,只要想到这种东西以后要安装在女儿身上,沈寒玥就心如刀割。 可她必须稳住自己,如果她崩溃了,孩子醒来怎么办呢? “用仿真人体的,我要最好的最高级的,多少钱都可以。我希望她以后还能穿裤子甚至穿裙子,可以买喜欢的限量版运动鞋,可以穿自己喜欢的一切。”沈寒玥全程用英语无障碍地与波尔的人交流,所有医疗方面的专业术语,都难不倒她。 -- 第102页 这点令人瞠目结舌,就连明尚东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掌握英语的,他一直以为沈寒玥用的专职翻译,原来都是自己上阵。 “OK,我们跟波尔太太汇报一下就着手准备。” “等等,什么波尔太太?”沈寒玥抓住了关键词,她从来没听说过有个波尔太太这号人物。 两名博士相视而望,笑着说:“难道您没听说瑞希(云夕微英文)要嫁给我们老板吗?以后她就是我们的波尔太太,也将会是波尔财产的继承人之一。” “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 沈寒玥傻眼了,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的失态,她快步走到室外,吹着冷风,让自己冷静。 她围着花园转圈,脑海一直重复着:夕微要嫁给那个老头,她要嫁给波尔那个老头。 沈寒玥要疯了,她们重逢换来的是她要嫁人?? 波尔已经八十岁了,云夕微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允许,绝不允许! 沈寒玥猛吸几口气,想起云夕微临走前对云舒说的话:宣安饭店,605 你个疯女人!她小跑着向停车场冲去。 第47章 姐姐 云夕微包了宣安饭店顶层, 四个保镖守护森严,沈寒玥吃了个闭门羹。她是个体面人,不会强行闯入, 也不会冲动行事,即使多想见云夕微,她都不会让自己失态。 来的路上,她被风吹得清醒了些, 只要云夕微在宣安一天,她就有机会跟她坦诚交谈。 现在的沈寒玥, 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一边是女儿的身残之痛, 一边是挚爱的重逢之悲。 老天真会玩她。 沈寒玥白跑一趟,却没有气馁, 她望着宣安饭店四个字, 深深叹了口气。 宣安饭店顶楼是一座人造园林, 山水叠景, 花开四季, 分不清春夏秋冬。云夕微坐在凉亭里跟自己下棋,听到助理艾米说沈寒玥刚被拦走,她似乎不意外, 只是走到了观景台, 那里能够瞭望星空, 也能俯瞰地面。 她的视线寻过去时, 沈寒玥刚坐进车里, 车子没有走,宛如此刻沉默的黑夜,有些孤寂。 “太太, 您该用药休息了。”艾米端着药盘,上面放着颜色各异的药瓶,还有一只针管。 云夕微没有应声,只是望着沈寒玥的车不语,好像要把车里的人看进心里。 整整十分钟,沈寒玥才离去,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是怎样的心情。云夕微望着她车尾灯消失,才收回视线。 “如果她再来还要拦么?”艾米问。 “拦。” “是。” 云夕微熟稔地打开药瓶,连着吞了十几粒药丸,随后又用5ml的注射器,往自己的侧腹打了一针。 望着她顺利地完成吃药和打针,艾米才放下戒备,继而说:“沈寒玥选择给女儿用仿真假肢,博士汇报了这件事,您看..?” “这件事务必要做好,用最好的材料和技术,顺便准备复健的助力器,手脚各备一套,或许她以后能用得上。” “明白。” “我女儿怎么样了?” “她和那个女孩回到了教师公寓,根据熄灯时间判断,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就睡了。她现在不认您,您有什么计划吗?”艾米是混血,说着不太流利的中文,对云夕微不卑不亢,但许多时候都令人捉摸不透。 云夕微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去休息了。” “晚安。” 云夕微回到房间,关掉手机换了张新卡,给云舒发消息:什么时候来找妈妈,妈妈想你了。 信息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响,虽然在预料之中,云夕微还是觉得很心酸,她或许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不管云舒什么态度,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拆下手机卡,扔进了垃圾桶。 云舒没有睡着,点开信息看完直接删除了,她不想跟云夕微说什么,也不打算去见她,眼下明颜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她没有心情,也没有那个需要。她已经过了需要妈妈陪伴的年纪,也过了想执着地想求个答案的阶段。 出现得这么机不逢时,或许是天意。 今晚是所有人的不眠夜,沉重会让时间变慢,尤其在医院。 最轻松的该是那个还在昏迷中的人,明颜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她见到了许多人,最清晰的就是云舒的影子,其次竟是顾微然,反而自己的爸妈很模糊。 她的出生像福星转世,不仅让明德集团风生水起,也让沈氏财团的业务顺利扩张海外。沈寒玥是沈家长女,沈家还有个二女儿,所以生个继承人是沈寒玥的责任和义务。 明颜不仅是明德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也是沈家继承人之一,身价上千亿。 谁又能想到,命运会跟明颜开这么大的玩笑,哪怕富可敌国也挽救不了身体的残缺。 明颜从好梦转为噩梦,她想要叫,却发不出声音,她看到那堵墙砸向了云舒。 她像受到刺激一般,手指猛然颤抖,随后双眼开始缓慢睁开。 “颜颜!你醒了?” “她醒了,快去叫博士。” “颜颜?爷爷来了,快睁眼看看我们吧。” “我的小宝贝啊,姥姥的心肝啊...” 老人家都在抹泪,明颜只觉得有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知该听谁的?她眨巴着眼睛,巡视眼前人,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妈,小姨,怎么都来了,出什么事了?兴师动众的。 -- 第103页 她可从来没参加过这么大的聚会,大家都天南地北,遍布全球各地的,赶回来过年么?往年春节也没这么热闹啊。 实在太吵了,明颜没有力气应答,你一句我一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最想见的人不在,明颜所幸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哎呀,怎么又晕过去了?医生呢?” “快点快点。” 医生快速给明颜做了各项检查,病房人实在太多,必须出去一波,都是担心她的长辈,赶着飞机回来的。 为了不影响她休息,沈寒玥把老人安顿到医院外的酒店,病房只留两个人轮流陪同,孩子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失去的腿,实在让人痛惜。 明颜全身都无法动弹,想说话好像没有力气发声,就像在梦里,整个人都很疲软。 她想见云舒,那一推也不知道把她推伤没有? 她记得自己闭眼前,云舒在哭。 这么坚强隐忍的人怎么能哭呢,明颜想到都心疼。 “颜颜,你饿不饿,吃点粥好不好?”沈寒玥双眼有些浮肿,眸内布满血丝,像刚刚哭过,又像整夜没睡觉。 明颜摇头,“我...”她试图开口,可真的好累,“我想见...”她在坚持,还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云舒就来了,身后跟着顾微然。 “颜颜!”云舒喜出望外地走来,顾微然也乐得笑容满面,“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们了。” 明颜支起虚弱的微笑,“我福大命大,不可能...有事。” 很奇怪,见到云舒安然无恙后,她浑身充满了力量。可当她看到云舒手指都裹着创口贴时,有些激动,“手怎么了?” 她试图坐起,沈寒玥忙冲过来按下她,“别乱动,妈妈给你调。” 这一动,明颜发现了身体异常,她的右手臂僵硬得像根钢筋,无法动弹,也没什么知觉,仿佛这只手跟身体脱节了。 身体各处都不适,又说不清是哪里疼,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蔫得不行。 她还不清楚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只是抬头时瞄到脚那头的被子好像空了一块,再想抬腿,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明颜缓缓地伸出左手,被云舒接住,“颜颜,先好好休息吃点东西,好不好?” 明颜愣愣地摇头,她察觉到了什么,最大的剧痛好像是腿上传来的。 她把被角拧在手心,用尽全身力气掀起,被子下的左腿完好无损,右腿的裤脚是空的。 明颜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死死盯着空空如也的裤管,不言不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好像凝结成了冰,让人不敢喘气。 “我腿呢?我腿没了?!”她呼喝着,又疑惑着,仿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颜颜...”沈寒玥想说点什么,被云舒拉住,这种时候安慰和心疼都是打击,谁也不知道明颜会怎样,这种感同身受不可能存在,更加共情不了。 她们的难过只不过是明颜痛苦里的万分之一。 病房里安静得连心跳都能听见,明颜恍惚了好一会,短暂的时间像经历了无数个春夏秋冬,没人知道她是如何调节自己的。 从咆哮的海浪变成波澜平静的水面,明颜只是静静地躺着,像等待判刑的人那样绝望。 她的眼神是晦暗的,这是深陷绝望后无法宣泄的痛苦。 可是她连眼泪都没有,更加令人担心。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云姐单独说话。”明颜无力地闭上眼,精疲力尽。 顺着她的意思就对了,沈寒玥和明尚东连同医护人员等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顾微然也默默地走出病房,她应该是最懂明颜感受的人。 如果躺在里面的是自己,她也会希望,云舒在。 病房里终于清静了,云舒坐在床头,怜爱地望着明颜,安慰的话很苍白,道歉的话会让明颜更加难过,此刻她竟不知说什么好。 “云姐,你不要难过,兴许是我拥有的太多了,注定得失去些东西。”明颜目光涣散,说这些话的时望着天花板,眼神没有聚焦。 可即使状态这样糟糕,她还在努力安慰云舒。 云舒嘴巴动了动没说话,无语凝噎。 “快过年了,竟丢了半条腿,真是悲哀。我马上就24了,还没谈恋爱,还有千亿家产没继承,怎么就变残疾了呢?”明颜的话好像带着几分幽默,可云舒笑不出来,她眉眼稍稍弯下,就会想落泪。 “颜颜,如果难过就哭出来没关系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嗯,既然你这么自责,就罚你在我住院期间一直陪着我,过年给我包饺子吃。”明颜说完歇了一口气,说话全凭意志,全凭对云舒的那点贪恋。 她只要假设一次就能够宽慰自己。 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云舒,被截肢的也是云舒,她该多难过,她可能会生不如死,甚至活不下去。 这样一想,她会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值得,也无半点后悔。 如果注定有这么一劫,她愿意扛下。 “这有什么难的,别说住院期间,要我照顾你一辈子都愿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明颜佯装坚强的心,被云舒这句话击垮了。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却又是最不想听的,即使云舒真的能够照顾她一辈子,也只是愧疚,因为血脉,而无关爱情。 -- 第104页 这样的温柔像一种施舍,对明颜是煎熬,对云舒也不公。 明颜不要云舒背负那么多,她很清楚,只有自己康复,甚至快乐起来,恢复到从前,云舒才会好受。 云舒心里的创伤,或许跟自己一样,甚至更大。 可是这漫长的过程,她要如何面对,失去半条腿成了残废,她怎么从容?她做不到,她不是圣人啊,她真的做不到,那么无所谓。 明颜不想接这句话,而是笑着问:“那你什么时候跟顾微然在一起?” “嗯?” “她喜欢你那么明显,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明颜很矛盾,想知道又不想知道,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 “嗯,拒绝她了。”云舒淡淡回答。 “为什么?你明明也喜欢她。” “不聊这个,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身体先。” 云舒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也没有正面回答,明颜心中了然,在乎才会藏起,真爱才会克制。 自己终究还是成了她的负累,明颜别过脸,悄然落泪。 “我想静静,你让他们不要进来。”明颜哽咽着说完,云舒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抽打着,她吞下所有的情绪,为明颜掖了掖被角,“好,我一直会在的,需要随时叫我。” 明颜没有说话,云舒捏了捏鼻尖,向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明颜低声而来:“姐姐,别自责。” 云舒停住了脚步,转眸看向好似在哭泣的明颜,心碎了一地。 她匆匆离开,没有迎接外面人的目光和疑惑,径自向天台走去,顾微然不放心,悄悄跟了过去。 明颜的这声姐姐像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她的世界轰然倒塌,她再也绷不住,到了天台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她声泪俱下,扶着墙无力地跪倒,她彻底崩溃了,哭得撕心裂肺,再也没有力气强撑。 第48章 阳光 听见云舒悲怆的哭声, 顾微然也抿嘴落泪,云舒是真的扛不动了才会躲起来哭,就像曾经妈妈去世那样, 即使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还是一个人舔舐伤口。 压在她身上的包袱太重了,哭出来也好,闷着反而令人担心。 七点多, 天还灰蒙蒙的,寒风呼呼而过, 云舒从大哭变成啜泣,眼角的泪渐渐被风干, 她体虚,经过这么一哀恸, 又烧起来了。 她只是无力, 无奈, 无法面对明颜, 那声姐姐本该是最动容最温情的话, 现在却如尖刀利刃戳在心头。 朝霞破云而出,洒下一缕光,云舒感觉有人靠近, 抬眸发现是顾微然。 “舒服点没有?”她声音轻盈, 像浮在空中的云, 她被微光笼罩着, 给人从未有过的心安和踏实。 云舒蹲在墙边, 腿脚已麻,看到顾微然时想站起,不想四肢一软, 跌进了她怀里。 “腿麻了是不,先别动了。”顾微然抵着墙扶着云舒,云舒右腿麻得失去知觉,身子酸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在触碰到她手心时,顾微然察觉到了异常,为什么手心那么热? 她轻碰云舒额间,惊讶道:“你发烧了?什么时候烧的?” 真该死,她竟然没发现云舒的不适。 “没事,出来前吃了药。”没有化妆的云舒,难掩倦容,没有气色的脸看起来有些病态美。 她的头很昏胀,也很重,几乎是瘫软的状态。顾微然与她近在咫尺,呼吸的微热之气竟让她觉得暖和。 顾微然全靠墙壁撑着后腰,分不清云舒是累的还是情绪所致,只觉得她越来越单薄,好像又瘦了。 云舒不想动,大概是声嘶力竭后耗尽了体力,她很自然地靠在了顾微然的肩膀。 顾微然肩窝虽窄,但很温暖。 “微然...” “嗯?”顾微然不敢动,生怕破坏此刻的美好,云舒愿意暂时放下坚强,靠着她,可太好了,她感动得想哭。 这片刻的亲密让她沉沦,尽管她知道自己还没够格匹配云舒,可为了这份可能的依靠,她愿意去努力。 “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 顾微然捏了捏鼻子,说道:“我吃的可比你多多了。” 云舒抬头,勉强支起微笑,哭完舒服了很多。她就像堵塞的水管,通了之后血液都畅通了,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朝阳当空,云舒缓缓站起,腿上的酸麻感已消失,接下来,她依旧要从容面对所有的事情。 只是明颜忍痛的样子实在叫人心疼,如何开解她,疏导她,成了当下最重要的事。 “其实我挺担心明颜的心理状态的,谁也不能一下子接受自己变成残疾,所以我觉得需要对她进行心理疏导,虽说她很在乎你,你的陪伴可能甚于别人,但毕竟你也不是专业人士。” 顾微然竟直接说出了她的想法,云舒望着她,不觉间微然好像长大了,不仅思虑周全,也学会了顾及他人,以前的她骄傲还带点小自负,很少懂得关心人,现在不同了。 云舒点头,她想到了一个人。顾微然也想到了那个人,只是她不知,自己与云舒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我懂你的意思,但这件事不能冒然进行,要经过沈董的同意才可,我去跟她说吧。” “别。”顾微然阻止了她,“沈董对你有情绪,加上夕微阿姨跟她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可能对你余气未消,还是我去吧。” -- 第105页 “你?” 云舒不放心,沈寒玥气场那么强,万一欺负微然怎么办? “别忘了我可是明颜合伙人,她爱屋及乌不会迁怒我的,为女儿好的事情,当母亲的不至于那么抵触吧。” “也是。”云舒险些忘了顾微然重新自我介绍时的气魄,不输任何人,她真是多虑了。 随后,顾微然直接找沈寒玥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一个人出现,顺理成章地成为开解明颜的人。 专业疗法加亲友关心和陪伴,或许能够事半功倍。 沈寒玥开始是反对的,因为她可以找到世上最顶级的心理学家开解女儿,不需要顾微然她们插/手,可又想到明颜需要的或许不是高薪聘请来的高级专家,她更加不会去接受正儿八经的心理治疗。 她同时也担心这样做会适得其反,引来女儿的反感和排斥。 顾微然打消了她的顾虑,因为她已经想到了办法,让刻意变成偶然,让事情发生得顺理成章。 沈寒玥半信半疑地“授权”了,但条件是,如果正月十五前,明颜状态不好转,她会终止这个计划。 搞定沈寒玥,顾微然兴冲冲地向云舒汇报:“搞定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不知道学姐还在不在宣安,我向你推荐个人,可以帮到明颜的。” “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书雅了,她答应留下。” 顾微然惊讶地望着她:“你,你怎么认识岑学姐?” “你以为你大学期间一天三百的兼职哪来的?” 当初委托岑书雅照料顾微然,从没想过让她知道,谁又能想到兜兜转转,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顾微然扶额,原来自以为靠能力得来的都是因为云舒的帮忙,她到底默默地为自己做了多少? “现在没有了,做什么你都看得见。”云舒低眉浅笑,她的笑总含着淡淡的忧愁,顾微然觉得自己再难看见那个笑容满面的云舒了。 开怀大笑更加是奢望吧。 “那换我做吧,看不看得见都不重要,你好好照顾明颜,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补偿也好,去关心也罢,只要心里舒服,怎么来都行。” 顾微然能做的有限,可只要她力所能及,一定办得妥当,哪怕端茶倒水都行。 她越这样,云舒就越难受。 这份辜负和伤害好像越来越大,是不是不该这样下去呢? “你别忘了自己在事业上升期,年底了也顾一顾公司,你可以来看颜颜,但是...” “没有但是。”顾微然好像每次都能猜到云舒想说什么,“工作我会安排好,不会有影响。我现在跟你一样心牵于她,希望我做什么你都别多想,也别想着那是伤害,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陪她,其他交给我,学姐的出现就按照我说的来,应该没问题的。” 看起来这么不公,这么困难的事,从顾微然的嘴里说出来那么轻松自如。 云舒应该相信她已经有了应对世事的能力,放手让她成长,也是一种尊重。 “好,还有一件事,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不能让林老师那么孤单。”云舒记得林蕴每个特殊的日子,往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去墓地,陪她过除夕,今年或许去不了了。 “我妈不会怪你的,我替你去跟她说一声,也会好好陪她聊聊的,你放心。” “嗯,你要记得要报喜不报忧,不要让她担心。” 顾微然无奈地叹口气,“我知道啦。” 梅村的工程意外,没有任何报道,顾微然压下了云上蠢蠢欲动的编辑,明家也花钱及时压下了其他媒体。 风起在年底收到了所有项目的汇款,顾微然都分给了两家公司员工当作奖金,自己虽没赚到什么钱,却很充实,忙得乐此不疲。在公司扩张和发展期,她没想着眼前利益,她坚信只要能把人员和团队稳定下来,将来就会有可观的收入和收获。 明颜的状况很不好,除了云舒,她不愿见任何人,沈寒玥无奈之下只好让云舒住进病房。 病房是个行政级别的套房,除了病区还有两室两卫一厨,一个人照顾病患很吃力,云舒按照顾微然出的主意声称自己忙不过来,想叫个人来帮忙,但这个人不是顾微然。 明颜答应了,虽然她需要陪伴,也不想见别人,但她更不希望云舒因此受累,显得像个累赘。 这个人只要不是自己认识的人都可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亲朋好友。看到那些同情担忧的目光,她就难过。 腊月二十九,阳光明媚,冬日的光透过落地玻璃照射进来,淡淡梅香扑鼻而来,绿植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明颜从午睡中醒来,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落地窗前多了个人。 那个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明颜抬眸望去,只见那人齐肩中发,身穿中长款西装、搭配着牛仔阔腿裤,她穿着小白鞋的简单款,文艺不失时尚。 她正弯腰给梅花的盆栽剪枝,侧颜望去,像是位成熟知性的姐姐。 “你是谁?”明颜从没见过她。 岑书雅回眸,露出甜美温柔的笑容,她从阳光中走来,周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让明颜如沐春风般舒服。 “你醒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岑书雅,是云舒的好朋友,她去超市了,让我看着你。” “原来你就是她要找来的人。”明颜揉了揉眼睛,又仔细打量着岑书雅,发现她戴着细框眼镜,满满的文人师者气质,深色的穿搭丝毫不会给人压抑感,脸上的淡妆和眼镜的搭配,恰到好处中和了着装颜色的沉闷。 -- 第106页 这位小姐姐还挺好看的,果然人以群分,云舒的朋友想来也是很优秀的姐姐。 或许是因为爱屋及乌,明颜对岑书雅没有表现出抵触情绪,甚至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她身上有阳光的味道,闻之令人心醉,那是明颜丢失的东西,她内心的阳光,不知能否再回来。 “你想不想晒晒太阳?”岑书雅笑着问,“冬天的太阳就像糖果,会让人心情变好。”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说法。” “现在不就听说了吗?”岑书雅眸间好似泛着微光,含笑的嘴角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我又不是没晒过太阳,你忽悠我呢吧。” “你以前晒过的太阳与这里晒过的必定不同,不信你来试试。” 明颜半信半疑地看向玻璃窗,竟真的跃跃欲试。可当她想坐起来时,想起被截掉的腿又泄气了,“算了,伤口疼。” “你要想着前面的阳光,就不会光想伤口了,你总在暗示自己,当然越想越疼了,是不是?来,坐这里吧。” 岑书雅推来轮椅,这几天只要看见轮椅明颜就想发脾气,没人敢把拐杖和轮椅这类东西带到病房,更不敢让她起来活动,常人看来的残忍举动,在岑书雅看来却是温暖。 她会用自己的方法让明颜下床。 明颜果然攥紧了拳头,出现了抗拒心理。 她低头不语,岑书雅坐了过来,好像把阳光也带了过来,久违的感觉,触动了明颜的心房。 “与其等待阳光,不如主动拥抱,你不主动,哪来惊喜?是吧?过来,相信我。”岑书雅伸出手,像有股力量牵引着明颜,把她从黑暗的角落拉了出来。 她犹犹豫豫地抬手,岑书雅没给她后悔的机会,直接牵着她,笑着说:“这就对了。” “我还没...”她还没决定要起来呢,就被岑书雅温暖的掌心包围了。 “不可以后悔哦。” 明颜撇撇嘴,艰难地挪动身体,她不愿意看到裤管那残空的部分,岑书雅环着她的腰,帮她坐上了轮椅,并且用毛毯盖住了她的腿。 “谢谢。” “我们刚认识你跟我说谢谢就先收下了,答应我以后别这么客气了,行不?”岑书雅总是挂着微笑,就像曾经的云舒,一颦一笑都能感染人。 “嗯,那你后面都会跟云姐一起在这?” “也许,那要看你明大小姐希不希望我在这了,万一哪天你心情不好把我也赶走,我总不能死皮赖脸地待在这吧。” “不会的。”明颜急于否认,岑书雅每句话都在引导开解她,她这个“也”字用得精妙,让明颜忽然意识到自己赶走所有人,确实过火了。 别人承担的痛苦和担忧,或许并不比自己少。 正想着,一股温暖包围了她,岑书雅已经把她推到了阳光下。她仰头,阳光肆意地照耀着,轻抚着她,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尽情地接受阳光的洗礼。 午后的阳光有些耀眼,明颜眉头蹙了蹙,感觉有人为她遮住了强光。 她睁眼,岑书雅的手掌挂在她的额前,明颜抬眸,发现岑书雅的样子朦朦胧胧,像云像雾又像光。 作者有话要说:阳光总在风雨后~ 第49章 希望 明颜眯眼翘眉, 拥阳光而笑,伤口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疼了。 岑书雅轻抚她的发丝,低头轻嗅。 “你干嘛?” “你头发有味道了。” 明颜尴尬到脸红, 最近她跟吃了火/药一样,不让人照顾,不肯配合吃药治疗,也不愿意洗澡洗头, 整个人都快馊了。 “不能浪费这大好时光。”岑书雅说着拉开玻璃门,把她推到阳台。 “你又要干嘛?”明颜紧张地问, 今天是她近期说话最多的一天,哪怕云舒在, 她多数时候也是默默地看着,寡言少语。 “放心, 不会吃了你的。”岑书雅笑着回答。 阳台放着仰躺式沙发, 连接着热水器, 像理发店那样, 专门用来洗头。这是最高配置的病房, 所有能考虑到的细节配置,里面都有。 明颜的右手右腿不能动,全靠左边身体使力才能站起, 岑书雅把沙发调到合适高度与宽度, 再拉着明颜慢慢站起, “我帮你洗头。” “啊?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都说了我是替云舒照顾你的, 你要是排斥抗拒,等于云舒找错了人,也证明我是个失败的人。” “没这么严重吧。” “当然有, 明大小姐让我表现一下,我就不会有失落感了。”岑书雅嘴角含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慢慢躺下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明颜好像拒绝不了岑书雅,好不容易抓住一缕光,她不想失去。 “好的吧。”明颜乖乖地按照她的指示,慢慢躺了下去。 岑书雅脱下外套,摘下眼镜,挽起袖口坐在了明颜头那边,她调好水温,轻轻地冲向那有些打结的发丝。 明颜闭着双眼,只感觉有双手在温柔地轻抚她的头皮,水流顺着耳廓,如泉水般流淌着。水声略过耳畔,她依旧能够清晰地听到岑书雅的呼吸,甚至能感觉到气流微动。 她悄悄睁眼,发现岑书雅摘下了眼镜,倒过来欣赏她的颜,剑眉横飞,似柔似刚,明颜好像能看到她眼中的倔强与坚强,也能感受到她沉淀出的温柔力量。 -- 第107页 岑书雅动作很轻,按摩头部力道正好,加上慵懒的阳光晒在身上,明颜舒服得想睡觉。 “你,是理疗师?”她忍不住问。 岑书雅笑笑:“不如给你三次机会,猜猜我的职业,理疗师不对,就算业余的,也只是你一个人的理疗师而已。” 听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让明颜觉得很满足,她深思了一下,又猜:“那是老师?” “不对。” “那是画师?” “也不对。” “猜不到了。”明颜颓然地叹口气。 岑书雅动作不止,轻轻抹了抹她额头,好似在宽慰她,“一个人的长相和气质很难判断出职业的。” “我是看你有点时尚文艺还有些温柔,就只能往这些上面猜了。” “嗯~看在你在变相夸我的份上,我答应你,会亲口告诉你我的职业,但不是现在,可以吗?” 如果现在明颜知道她是心理咨询师,恐怕会误解。用心不纯时总会愧对真诚,岑书雅想忘记自己的职业和目的,全心全意地照顾她。 她并不像一般患者那样难沟通,反而是个很可爱很阳光的女孩。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残缺而已,岑书雅相信,明颜很快就能走出来。 “好吧,你要一诺千金,答应的事要做到。” “当然,等你出院吧。” “啊?这么久。”等她出院,不知何年何月了。 “不久,你已经不是之前的你,现在你的心里已经照进了阳光,很快会好的。” 很奇怪,她没有一句劝导自己的话,可明颜就是能清楚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当,并且心甘情愿地听之。 这几天她闹脾气连医生都不见,护士也不让进,更不愿意吃药,云舒喂她才能勉强吃点,现在想来,自己真的很过分。 她甘愿为云舒挡下的为难,凭什么向别人任性地撒泼。 闹也闹够了,情绪该过去了,向每个关心自己的人发泄,有劲吗? “我知道了,不就是按时吃药接受检查,有什么难的呢,腿已经没了,我再哀嚎也没用,再说,我家这么有钱,又不用担心下半辈子。” 岑书雅第一次看到人炫富炫得这么可爱的,她笑着把毛巾盖在明颜头上,轻擦。 “应该让你父母躲在门外偷听,这些话我相信每个关心你的人都想听到。” “别了,我说归说,烦归烦,两码事。” “好好好,有情绪对着我发也可以,憋着会影响长身体。” “我马上24了,怎么还会长身体??” “哦,我以为你十八呢。” 明颜:...... 岑书雅成功地打开了明颜的话匣子,今天的她与之前判若两人,许是云舒心事太重,没能逗她开心。 反而岑书雅不带任何包袱,引导着明颜跟自己交流,哪怕是无足轻重的话,也是让她好转的关键。 放下要先接纳,只有让明颜接纳自己失去腿的现实,才能继续深入。 岑书雅的无微不至,让明颜心生暖意,她很久没感受过别人对自己的呵护。 半小时后,云舒回来了,明颜的精气神好了很多,她也终于露出笑意:“看来书雅把你照顾的很好。” “你回来的时间正好,小妹妹交给你了,我先走了,约了周海。” “嗯,辛苦了。” 岑书雅临行前不忘向明颜挥挥手,“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你也记得你说过的话。” 像一场默契的约定,岑书雅作了个OK手势,笑着离开了。明颜探头望她,直到关门声音响起才收回视线。 云舒望着她怅然若失的样子,笑道:“这才第一次见面,都开始牵挂人家了?” “姐啊,她还会来吗?”不知不觉,明颜的称呼就变了,从叫出那声姐姐开始,她就接受了和云舒不可能的现实,这段畸形的感情,不能再表现出来。 她要给自己时间,慢慢放下,没人的时候,她都唤云舒姐姐。 “你希望她来吗?” “希望,感觉她好健谈,她是做什么的?” “她...” “等等。”明颜摆手,约好了不能犯规作弊,“别回答了,回头让她自己说,那她急着去哪?” 云舒轻笑:“好像是去吃分手饭。” “啊?还带这样的,一点没看出来她失恋。” “让别人看出她的心思和心情,她就不是她了。” 明颜没明白这句话意思,但岑书雅像个意外的惊喜,为她的世界带来了曙光和希望。黑暗后总能见黎明,明颜的世界好像又被点亮了,她决定不再一蹶不振。 傍晚,明颜换完药早早睡去。 她从没像今天这么听话,坦然地接纳自己后,整个人都轻松了。 云舒累了一天,躺倒在沙发上,最近心情沉闷,总想抽烟喝酒,可她不能,她的心情决定明颜的心态,她若颓废,明颜如何自处? 她只会觉得是自己拖累。 不知道微然怎么样了,一个人住在老房子会不会冷清,晚上睡觉会不会蹬被子? 正想着,人就来了。 “明颜睡了吗?”顾微然牵挂云舒,没办法置身事外,每天总要来看看才放心。 “睡了,你怎么来了?”云舒歪头微笑,今天明颜的心情好转了,她也终于有了笑意,看到顾微然,烦闷的心情也有了丝丝缓解。 -- 第108页 “来看你们。”顾微然笑着从背后拿出一束花,本以为是普通的插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星空棒棒糖包成的精致花束。 云舒眼前一亮,被惊艳到了,各色梦幻的糖纸,经过包装折叠,宛若含苞待放的花朵,星空的颜色,如浩瀚宇宙的群星璀璨,流动着,燃烧着最炽烈的光。 “摘不了星星,就送你一片星空吧,你不是说了吗?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这是我亲手做的。”顾微然说完摘出一颗,拆下包装纸,是星辰的点点浪漫,“尝尝,学了好几天才弄好。” 云舒的心蓦地抽痛起来,她接过糖,放进嘴里,化开的甜蜜,在她舌尖萦绕,也柔化了她的心。 甜到极致是苦涩,她本该高兴,此刻却只有失落。拥有的越多,失去也会增多,痛苦也会加倍。 这短暂的温柔,还能享受多久呢? 云舒鼻间酸了,不为明颜,为自己。 顾微然蹲在她身边,微微仰头,看见了她闪烁的眸光,“明颜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你不要再有包袱了好吗?” “我没事,你自己呢?最近睡得好吗?” “我又不会失眠,倒是你,最近高烧没反复了吧?” 云舒摇头,简单的寒暄像极了很久没见的老友,没什么陌生感,却叫人心酸。顾微然必须把自己的深情,当成一缕灰,撒向天空,让它消失无痕。 比起失去云舒,她更愿意把感情压在心头。 她想让云舒把包袱一件一件地丢掉,去做真正的自己。 云舒的牵挂太多,云夕微、明颜、顾微然、林蕴、明尚东,每个她在乎的人,都占据着重要位置,时间久了,这些牵绊就化为了负担,累积成巨石,压在她心头。 她时常会觉得累,可从不言说。 云舒走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雪都化没了,不知今年第二场雪什么时候来。” “你想看吗?” “嗯,时间慢下来,就想在雪地走走。”云舒目光游离,不知在寻觅什么,窗外只有零星的灯火,她抱臂吹着冷风,给顾微然只留了个孤独的背影。 她还是会裹着自己,不愿意拥抱别人,云舒坚硬的外壳,什么时候才会卸下? 顾微然深叹一口气,路途遥远,她还要继续。云舒的心就在那里,她一定要摘到。 她这一生还很长,有的是时间。 云舒很遗憾,今年不能去陪林老师,唯有让顾微然连同自己的那份祝福和陪伴,一同送上。 大年三十,墓地一片寂静,比起张灯结彩的喜气,这里更加冷清。 天气晴朗,云层万里,顾微然捧着雏菊向林蕴的墓地走去,没想到已经有人在了。 远远望去,似乎是个短发女人。那人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的大衣,增加了祭拜氛围的凝重感。 谁会在今天来祭拜妈妈呢? 顾微然好奇地加快步伐,走上前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那人转眸,笑对顾微然,“你好啊,微然。” 顾微然惊得不敢眨眼,眼前这位齐耳短发的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云夕微。 第50章 除夕 云夕微头发稀短, 不像是修剪后的烫染,反而好像是还原了她本来的模样,只是没有化妆的脸, 煞如白纸,整个人如大病初愈般,很病态也很孱弱,与先前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因为切切实实看到她的脸, 顾微然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您...生病了?” 她不敢胡乱猜想,云夕微的样子像极了做化疗期间的病人, 整个人苍白无力,没有半点血色, 看起来连风都可能会刮倒她。 云夕微嘴角上扬,“素颜真实是对逝者最基本的尊重, 这么久才来看林老师, 还是心存愧疚的。” “难道您跟我妈早就认识了。” “嗯, 在你刚记事不久我们就认识了, 你先...”云夕微作了个手势, 祭拜讲究时辰,不好耽误,顾微然领会, 按照往常的习惯, 烧香磕头献花, 并且把书烧给了林蕴。 她充满疑惑, 云夕微身上好像藏着很多故事, 那头金发波浪的假发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是有苦衷的吧,她为什么要整容呢?是因为生病吗?她跟妈妈早就认识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缠绕在顾微然心里,她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云舒没有心情应对,也因为怨恨不愿意面对她,可如果真的是误会或者苦衷呢? 云夕微身体这样,如果真的是什么重症,云舒又该怎么办?即使再怨,也是好不容易盼望回来的人,万一重逢变成永别,太伤人了。 墓地的树枝沙沙作响,落叶飞散,萧萧瑟瑟。顾微然祭拜林蕴时,云夕微始终沉默不语,她面容憔悴,难掩虚弱,深邃的双眸,满是忧伤。 祭拜完毕,两人并肩走在墓园里,顾微然想了想,决定迂回提问:“夕微阿姨,你跟我妈怎么认识的?” “因为一个案子,当年她有个学生跟小混混打架被捅死了,那小混混有背景,案件难以推进,我在A市胜诉过几起相似案例,她就经人介绍找到了我,你妈妈啊,是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人,把每个学生都当成自己孩子一样。”提起林蕴,无人不赞,她的品德和素养,令人肃然起敬。 顾微然记得很清楚,每年毕业季,妈妈都会哭成泪人,舍不得每个学生,她一直深受学生爱戴,包括云舒。 -- 第109页 “这件事我印象不深,但后来有听说过,结果是胜诉的,原来您就是当时的辩护律师。” “嗯,老天当然不会辜负她的努力和付出,认识你妈妈后,我就萌生了带云舒转学的想法,后来我便从A市来到了宣安,也是你妈妈帮的忙,让云舒在她的班上借读。我有时候案子多,工作忙,难以兼顾云舒的生活,你妈妈真的帮了我很多。”云夕微说完深叹一口气,回想过去,故人还在,可举目四周,令人痛惜。 “我记得您没离开前,云舒也会偶尔去我家做客,我妈说您出差了,不放心云舒自己在家,可是您怎么会一去不复返呢?”顾微然终于把话题带到了关键,她太想知道答案了,这是云舒无法解开的心结。 云夕微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好像被人触及了心底最深的伤口,但很快就转而笑之:“一言难尽,有机会再说吧。” 轻描淡写地一笔而过,是云夕微不想让她知道,还是等着云舒去问? 顾微然越来越相信她或许是有难言之隐,可背负着抛弃女儿十几年的骂名,哪怕被云舒怨恨,她都不在意吗? 真不愧是亲母女,两人行事作风太像,当年的云舒,何尝不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从不解释,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面对人品的质疑和自己指责,她一句话没有。 顾微然真希望她们不要总这样,都是最亲的人,为什么不把话摊开说呢? “想来您有自己的考虑,把那些心底的话留给你最亲的人吧,我相信云舒会来找您的,只是您的身体...?” 云夕微笑着摇头:“我可不一定能等到她。” “为什么?难道您回来了还要走?” “去留在天,根本由不得我。”云夕微抬头望向远处,笑得很无奈,那张脸在阳光照耀下,好像更加惨白了。 “难道沈董和云舒还不足以令您留下吗?”顾微然以为她再也不会走了,没想到只是短暂的重逢。 云夕微垂眸,静默很久才回答:“与其痛不如恨,恨会随着时间消退,但痛却不会。” “不是的,阿姨。”顾微然正色道:“如果是因爱生恨,是会执念一生的,也会让痛苦加倍,这种滋味,别人永远无法共情。” 顾微然的话让她心口一抽一抽地痛,她无力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直走到墓园门口,云夕微都在沉默,临别时她叮嘱顾微然,不要将今天见过她的事告诉云舒。 顾微然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比起隐瞒,她更希望云夕微能够坦诚相对,把心里话说出来。 除夕,该是团圆,实现愿望的日子。 波尔和明德的谈判定在下午举行,商务场上,云夕微和沈寒玥宛如战场上两边战将,利剑出鞘,战火弥漫,互不相让。 波尔想强势控股明德,不惜以切断合作为要挟,沈寒玥宁可废掉医疗产业也不让她如愿。 谈判陷入了焦灼,这更像云夕微和沈寒玥之间的对峙。沈寒玥不过想她说一句软话,如果云夕微想要绝对控股权,她二话不说就给,可云夕微一如当初那么犟,不愿示弱。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云夕微并没有这个需求,这只是波尔公司的战略计划,与她无关。 可在沈寒玥看来,云夕微更像跟自己置气。 “让波尔入股百分之十五,是我做出最大的让步,这是看在你们救了我女儿的份上,也因为你的面子,夕微。”沈寒玥是甲方也是乙方,明德医院需要波尔的医疗技术和药物的供应,波尔也需要明德这样大规模的私立医院,中国是波尔最大的市场,甚于其他国家。 波尔也因为先进的技术和药物研发走在全球尖端,因此业务不断。他们本该掌握主动权的,可沈寒玥偏偏是个极端的人,她不在乎利益得失,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最坏的结局就是关掉医疗这个板块。 这就让波尔陷入了被动,云夕微看准她这个性格,知道这件事无法推进,对结果并不意外。 “既然这样,待我汇报后再与你们进行二轮洽谈。”云夕微面无表情地说。 沈寒玥轻嗤一笑:“堂堂波尔太太,能够决定神手机器人的使用,难道还定不了入股的事。” “你知道了。” “这件事不是秘密吧?”沈寒玥企图从云夕微眼中看到波澜,怎奈她平静的眼底没有任何涟漪,就连表情都不曾变过。 “散会吧。”云夕微不再接话。 “能跟你单独聊聊吗?夕微。”沈寒玥不甘心,她想知道的事情,就会追根刨底问清楚。 今天不成,还会有下次。 “你还是好好过除夕,陪女儿吧。” “除夕要过,女儿要陪,你,我也想见,这些并不是什么冲突的事情。” 会议室里的人相互看了看,都不敢说话,明尚东始终盯着云夕微,没发表任何观点,云夕微就像个圆心,被所有人瞩目。 沈寒玥的话在她心里激起了热浪,温热之感由心底奔涌向鼻间。 云夕微深感不妙,骤然沉脸:“没什么好聊的。”说罢仓促离开。 “夕微!” 云夕微没有停下,径自向卫生间走去,直接把门上了锁,随后冲向盥洗盆,刚走过去,鲜血就从鼻间哗啦而下,瞬间染红了盥洗盆,自来水好似冲不尽这些血,云夕微只是淡定地闭眼低头,任其流淌,好像早已习惯。 -- 第110页 身体的不适她早已麻木,只是心,很疼。不觉间,她的眼角湿润了。 沈寒玥牵挂明颜,也会注意个人仪态,更不想过分逼迫云夕微,只好暂时放弃追问,赶去医院陪女儿。 宣安的除夕烟火节在晚上八点准时上演,隔着十几公里,明德医院只能看到零零星星的光亮。 明颜趴在窗户边,像只笼中鸟,向往着自由,她坐在轮椅里,呆呆地望着远处。 “看来是我的包的饺子不够好吃,才叫人吃完更加失落。”云舒唇角含笑,走到明颜旁边。 “哪有,我吃了8个呢,说起来要不是住院根本没机会享受你这特殊待遇。”明颜嘟嘴,依旧心事重重,那个说要来的人,自从昨天走后就没出现过。 “姑娘,大过年的怨念十足真的好吗?不过确实是我的不对,不知明大小姐能不能给我机会好好补偿。” “给给给,不趁这种时候压榨你,真是亏了。”明颜说话时无精打采,云舒瞧出了她情绪异常,她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因为书雅没来? 也真奇怪,微然和书雅电话都没人接,就算去扫墓上午也该结束了吧?除夕不露面,不像微然性格,书雅更加不会言而无信,说好来却还不见人。 “要是下雪就好了。”明颜喃喃自语,云舒低眉浅笑,姐妹俩还真是心有灵犀。 除夕能不能见雪全靠运气,但今年恐怕没这个运气了,天气预报没有给她们任何希望。 云舒避开明颜,打算继续给岑书雅和顾微然打电话,出门正好遇见脸色难看的沈寒玥。 两人相视一看,无言以对。近期除了在明颜跟前,两人看起来和和睦睦,其他时候都没什么交集。 云舒自顾自打电话,沈寒玥叫住了她。 “今天是除夕,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你妈妈?” “这么多年除夕都没见过,不差这一年。”云舒冷淡回答。 “我知道你心有怨气,但不管她什么原因离开,都是你最亲的人,除夕夜她一个人形单影只,难道你就一点不心疼?” “我形单影只的时候,谁来心疼我?是我的林老师,不是她。沈董要是心疼自己的意中人,大可以去陪她。”对云舒来说,眼前的明颜,比云夕微重要,曾经在她心里,妈妈已经死了,现在出现得这么不合时宜,要她怎样?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张陌生的脸。 沈寒玥无言以对,如果夕微愿意见她,何至于会弄得这么僵? 正想着,房内传来明颜一声尖叫,“啊!” “颜颜!”沈寒玥惊呼,云舒紧随其后,两人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冲进去才发现她站在窗口激动,“雪,下雪了!妈,姐姐,下雪了!” 只见窗外雪絮悠扬,洋洋洒洒而下,宛如梦幻的夜精灵,翩翩起舞。 “我要出去,快推我出去!”明颜激动不已,云舒二话不说上前推她,沈寒玥没有反对,拿上毛毯和大衣跟了过去。 院前的大草坪,雪飞如蝶,飘渺而轻盈,丝丝缕缕,落在枝头,融化成露。 “好美啊。”明颜伸出手,去迎接雪花的绽放,云舒虽也开心,但觉得很奇怪,查看朋友圈和新闻,没有半点下雪的消息。 这不像正常雪天,很可能是一场人工降雪。 烟火、雪天。最爱的东西齐了,最爱的人却不在,沈寒玥目视远方,思念成疾。 忽然,有几缕火花“呲呲”而来,在雪地里绽放着不一样的烟火。 只见岑书雅和顾微然手持烟火棒从黑暗深处走来,这场人工降雪便是顾微然精心安排的,云舒说的每句话,她都入了心。为了安排这场雪,她绞尽脑汁,加了数倍费用,才请来人为她谋划。 她要在除夕夜圆了云舒想看雪的念想。 “书雅姐姐?!”明颜自动忽略了顾微然,看到岑书雅出现欣喜不已。 “新年快乐,阳光妹妹。”岑书雅用烟火棒向明颜挥动,明颜乐开了花,伸出灵活的左手回应。 “新年快乐,沈董,明颜,还有你...”我爱的人,顾微然没有说完后半句,只是深埋在心里,云舒与她四目相对,蓦得眼眶红了。 是感动还是触动她说不清,只是顾微然对她越好,她越悲哀。这明明是一场无望的努力,顾微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 她低头遮掩自己的表情,轻轻拨了拨睫毛上的雪花,莞尔一笑:“新年快乐,微然。” 望着她们,沈寒玥不由得开始伤感,她看向星空,喃喃道:“新年快乐,夕微。” 每年,她都会在除夕对云夕微说这句话,三十几年来,不曾缺失。 只是她又能不能听见呢? 不远处,云夕微站在寒风中,望着那一簇簇亮光,不由得扬起嘴角。 “要去吗?”艾米问。 云夕微摇头,不要去打扰了,此时的她,很多余。 第51章 心结 这几天, 顾微然想通了一个道理,要想解开云舒心结,让她愿意去找云夕微, 只有从她身边人入手,第一个是要解决明颜。 自从岑书雅出现后,明颜就没那么依恋依赖云舒了,注意力转移了不少。顾微然庆幸自己找来了学姐, 至少明颜不会再压垮云舒。 心理治疗是个漫长的过程,岑书雅判断明颜并没有达到抑郁甚至创伤后遗症的程度, 只是暂时性的封闭自己,只要把情绪慢慢消化或者输出, 给她找到宣泄口就可以。 -- 第111页 在缺乏阳光的世界里,多给她点希望就好了。 这种轻微的情绪症状对岑书雅来说很容易解决, 她也决定用整个假期去陪伴这位阳光妹妹。 随着明颜注意力的转移, 云舒的愧疚感会慢慢淡化。但是光做到这样还不够, 顾微然还想到一位存在感不强的重要人物。 或许可以试试当个突破口。 寒夜, 气温骤降。降雪结束, 烟火秀也落下了帷幕,大家都陪着明颜回到了病房,顾微然却发现有个人应该在但一直没出现。 今晚看似大团圆, 可明尚东没有露面, 顾微然四处张望, 看到不远处有个烟头样的小红点, 便走了过去。 车行道上空无一人, 他深情地凝视前方,闷闷地抽烟。 “我就感觉缺了谁,原来明董事长躲开我们自己抽烟呢。”顾微然寒暄道。 “是你。”明尚东将烟蒂掐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 笑得慈眉善目,“这些日子,真是谢谢你了,陪云舒又想办法逗颜颜开心。” “我只是力所能及。” “力所能及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听说你也是明德的合作商,开了一家广告公司?” 顾微然笑笑:“是啊,幸得合作了明德这样大的开发商,得到了业内认可,才有机会去接其他业务。” “嗯,回头我让人给你拟一份战略合作协议,以后明德的项目会首用风起广告公司。”此时的明尚东很有企业家的风范,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回馈顾微然,既是肯定她的能力,也是一份谢礼。 “那就先谢谢董事长了。”顾微然想引话题,又怕太突兀,也容易让气氛尴尬,正当她犹豫如何开口时,明尚东又看向前方,好似在等人,又好似在目送。 顾微然大胆猜测,或许是什么人刚刚来过,还是说独自缅怀故人? 能让明尚东这样伤春悲秋的,只有云夕微吧。 顾微然轻叹:“总有些日子会放大思念,今天我也去祭拜了父母,每年这种时候会格外想他们。” “是这样的,谁的一生能没有遗憾呢?”明尚东看到了云夕微来,却不敢露面,只能默默看着。 他毁了云夕微一辈子,才导致了被她当成空气。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不管过了多少年都很难受。 “其实有些遗憾是可以弥补的,明叔叔,老一辈的事,我们不是很懂,也过去很久了,但我眼睛能看到的是云舒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如果夕微阿姨这次再走,她的心结就永远成了死结,再也打不开了。” 明尚东眯眼看她,“就知道你不会无事来找我闲聊,难道你想让我去劝云舒?她不可能听我的。” “您是她爸爸,如果不是在乎您和明颜,她不会留明德这么久,这点您自己应该清楚的。您的话又怎么会没有分量呢,至少你了解年轻时候的夕微阿姨,您一定有办法的。” 明尚东被顾微然的话触动,他犹豫地低下头,这些年她亏欠云舒母女太多了,云舒虽然在自己身边,也没有给到关心和陪伴。 他看起来拥有很多,其实一无所有,至今没真正做过有担当的事。 可是,真的要他说出年轻时候干过的龌龊事才能缓解女儿心里的不平吗? “如果您不愿意,就让我们今天的谈话随风而散吧,打扰了,也祝您新年快乐。” 顾微然没有把握,她不知道长辈们当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但明尚东一定是关键。 如果明尚东愿意在明颜好转的机会下找云舒好好聊聊,云舒或许也会被打动,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顾微然很害怕。 真怕自己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可她想不到其他法子了,云夕微身体状况那么差,哪有时间犹豫呢?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室内,电视放着春晚,岑书雅用星空棒棒糖的糖纸,折了几颗星星。她带了些做手工的道具,把许多平平无奇的东西变成了艺术品,掉落的花瓣,她用胶水沾成了标本,贴在本子里。干掉的花枝,她用水彩笔涂了成不同颜色,重新放入花瓶,鲜艳动人。 “哇,我终于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了?!”明颜有些激动。 岑书雅今天扎着短短的小辫儿,架着黑框眼镜,年轻有活力,她笑着问:“你又猜到什么了?” “幼儿园老师!肯定是,或者美术老师,看你拿画笔和色彩搭配好像很专业的样子。” 岑书雅笑而不语,她抹下皮筋,头发松散在肩头,落落大方。明颜呆呆地望着,发现她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真是好看。 “皮筋借我。”岑书雅说着伸手解开明颜的长发,随后用拇指与食指撑开,将两根皮筋交缠后,“看好哦。”她张开十指,轻擦两根交错的皮筋,明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岑书雅却神奇地将其拉开了。 “我这样算不算魔术师呢?” “咦,近景魔术?怎么弄的,教我教我。”明颜惊讶不已,都说魔术师快在手,可她靠岑书雅这么近都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 “教你有什么难的,等你养好身体,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你又轻易许诺了,答应我那么多事,小心做不到。”明颜生怕岑书雅是为了哄自己才说这些。 岑书雅推了推镜框,“原来我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啊?真是失败,要不给你立个字据?” “好啊!你现在就写,签上你的大名。” -- 第112页 本来是一句玩笑,明颜竟当真了,岑书雅扶额,这丫头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可话已经出口,她只能照办。 “好好好,依你。”岑书雅本就有随身携带便签纸和钢笔的习惯,她落笔前想了想,不能像平时写病历那么潦草,得稍微收着点,于是敛了笔锋,认真地写下几句话。 “待阳光妹妹康复,愿教折纸、彩绘、魔术等手工,以此承诺,绝不失言——岑书雅。” 明颜张望了一眼,字迹虽潦草却很大气,整洁秀气,真是字如其人。 “书雅姐姐,这没有期限?” “期限?”岑书雅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学习这些是为了跟病人交流时让对方放松,转移注意力,从而顺利地交谈,找出问题,制定治疗方案。 “商品还有有效期呢,当成任务就没劲了。”明颜好像很怕这短暂的停留,会在出院后就消失,想着法子要承诺。 岑书雅的笔尖落在结尾却没有动笔,好似在犹豫。明颜刚想说点什么,岑书雅将便利贴反过来,写上:永远 “我不轻易许诺,这债算我心甘情愿欠下了,你要怎么报答我呢?”岑书雅露出腼腆的梨涡笑,没有任何粉饰,散发着娇媚矜贵的甜美。 永远二字本就温暖有力,被岑书雅写出来后,化为暖流沁入明颜心底。 她开始重新期望未来,期待出院了。 岑书雅像阳光下的花,绽放着令人神往的美,明颜想汲取温暖,也想拥抱美好。 不知道残缺的自己,是否还能拥有。 见到明颜状态日渐转好,云舒欣慰不已,她拿了一颗棒棒糖,放进嘴里,终于能感觉到丝丝的甜意。 好一阵子,她感觉自己失去味觉了,吃什么都是苦的。 她时不时看向门口,顾微然还没有回来,沈寒玥也不见了踪影。她看向笑容满面的明颜,悄悄地离开病房,走向天台。 已经十一点了,顶楼还能看见远处的万家灯火,大家都在等候午夜的跨年,迎接新的开始,唯有云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顾微然在外面兜转了一圈才回来,发现云舒不在,大衣还挂着,人应该没有出门吧? 她拿上衣服,最先想到的地方就是天台。天这么冷,云舒不可以再吹冷风。 心理的疲惫足以摧垮生理,顾微然生怕她又累及身体,引发不适。 她爬到天台入口,还没走出去就听见有人说话,她探出脑袋望去,云舒身上已经披上了厚厚的外衣,站在她身边的是明尚东。 顾微然立即收回脚步,紧了紧怀里的衣服,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明尚东父亲这个角色终于要担当起责任了吗? 父女俩从没这么静静地站在一起聊过,也没有聆听过彼此的心声,让云舒敞开心扉很难,明尚东也没有勇气以父亲身份去要求她怎样,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他还有什么好退缩的呢? “有什么想说的今天说完吧,以后不一定有机会再听。”云舒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 明尚东轻叹:“哎,找你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我不敢去找你妈妈,更不敢和寒玥说,有些话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我看似人前风光,其实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里。” “场面话就不用说了。” 明尚东怀抱双臂,眉头紧拧,开始追溯过去,这些事他本想烂在心底,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连自己都无法面对,每次看到云舒就会想起过去,更别说受害者云夕微了。 “夕微一定没告诉过你,她是怎么怀上你的。” 云舒转眸,“你这句话很奇怪,什么叫怎么怀上我的?难道不是因为你的不负责任?” 明尚东摇头,他抓了抓头,咬咬牙,开始讲述曾经:“我和夕微是别人眼中的情侣,同学都默认我们是一对,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是我喜欢她,苦苦追求她三年都没有结果,直到同学聚会,夕微喝醉了,大家理所应当觉得该由我照顾,当时吃饭地方很远,我想着太晚了,带她去酒店休息,我发誓我当时真的没起任何念头。” “然后?” “我高估自己了,那天我也喝多了,意识虽然清醒,可酒精壮胆,我把她放下后,对她起了色心...” 云舒瞪着他,脸色阴沉,“你...强/奸了她。” “我发誓我真的没想伤害她,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太喜欢她了。”明尚东说着抓着头发蹲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寒玥有去吃饭的地方找她,想接她回去,但我们已经走了,她扑了个空。” 云舒听不下去了,恼怒道:“你是禽兽吗?” “我是禽兽,可就那一次有了你。我后来跪在夕微跟前求她嫁给我,她没有答应,夕微性格很强势,她法学知识学的那么好,当然懂得如何让我坐牢,可因为怀上了你,舍不得打掉,才没有报复我。那时候你外婆癌症晚期,我为了求得夕微原谅,没日没夜地在医院照顾,老人家喜欢我,临终前想看我们喜事,为了老小,她才答应我的。” 云舒听得心脏抽痛,她怎么能想到,自己是这样来的,这种情况下,妈妈竟会要坚持生下她。 是母爱吗?还是本能? 云舒双眼紧闭,痛心疾首地推出后来的事,“事实证明,你确实不值得托付,沈董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甘愿喜欢的人被这样抢走,她威逼利诱,用钱权和事业诱惑你,让妈妈看清你渣男的本性,她是成功了,可妈妈再也回不去了,她的人生成功地被你毁灭,也埋下了现在的祸根!” -- 第113页 “对不起,云舒,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寒玥和夕微,我后来才知道她们两情相悦,寒玥抢我不光是想让夕微看清我,也是为了气夕微,后来夕微就开始频繁搬家,总想消失在我们视线里,寒玥疯一般地寻找,但那时候的夕微已经不愿意见我们了。” “沈董知道这件事吗?” “我怎么敢让她知道,她会弄死我的,也会毁掉我的一切。” “呵,你现在真是咎由自取,你真是不配她们二人为你生孩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云舒说完将外套甩给他,她无法直视明尚东,根本没办法原谅他,早知如此,她根本不该留在明德! “云舒!你妈妈那么爱你,不会平白无故抛弃你的,给她个机会向你解释吧,也给自己解开心结的机会,就算你告诉寒玥也没关系,她已经去找夕微了,你也去吧。” 明尚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舒眼眶噙着泪水,拳头紧了紧,气得无法言喻。 第52章 竟然 原来她是不被期待的孩子, 原来她的出生毁灭了妈妈的一生。 云舒跌跌撞撞地走下楼,积了一肚子苦水,不能吐出, 只能深深地咽下。 她被自己的身世膈应到了,被那个自称爸爸的人恶心到了。 或许她就不该来到这世上,她的出生就是一种原罪。 为什么要生下她?云夕微为什么要生下她? 从小,她就比别的孩子懂事。 她知道自己没有爸爸, 从不问为什么。她没人带,除了上学, 只能跟着云夕微。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带着孩子出庭, 云夕微成为别人的笑柄。 也因为“未婚先孕”的道德枷锁,云夕微和亲戚断绝了往来, 母亲去世后, 她就孤身带着云舒, 辛苦地活着。 云夕微精通中国法律和国际法, 她自修的专业英语更是无人能及, 她本可驰骋律师界,可为了女儿,甘愿做个平平无奇的小律师。 云舒那时候不懂, 只觉得妈妈是世上最漂亮最能干的女人, 她干练飒爽的职业装就像战袍, 让她辩护时无往不胜。 她是高岭之花, 云舒怕她, 敬她,也爱她,不管生活多苦, 只要跟她在一起,云舒就觉得满足。 可这份满足,太短暂了。 总觉得妈妈对不起自己,现在看来真正拖累她的人是自己,云舒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好累,她的心千疮百孔,她想逃离,想离开所有人。 她失魂落魄地扶着墙下楼,抬眼发现顾微然抱着衣服站在楼梯口。 “你还好吗?”顾微然发现她情绪不对劲,云舒无力地说:“微然,我想回家。” 好似有无数根针扎在了心头,让顾微然疼得险些没接上这口气,云舒脆弱无助的样子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用大衣裹住她,轻声说道:“好,我带你回家。” 云舒半依偎着她,像受到惊吓的羔羊,有些瑟瑟发抖。 明尚东到底说了什么,她又做错事情了吗? 她知道云舒想去哪,这些年能让云舒有家感觉的地方只有一个。 顾微然以为这场谈话的结果会是云舒去宣安饭店找云夕微,她以为明尚东至少会让云舒有那么丝丝的动容。 可是,为什么她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微然越想越害怕,不敢问不敢说话。如果明尚东伤害了她,自己不就是间接凶手吗? 路上,沉默流转在她们之间,成为了车里的主基调,谁也没有开口。 云舒只想回到那个曾经有林老师的家里,她想回到那个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想躲起来。 没有林老师的家,总好像缺了点什么,如果不是因为顾微然在,云舒或许连这里都不愿意再回了。 “林老师的遗物都在吗?”云舒忽然想去翻翻从前的东西。 “在,我拿给你。”顾微然在主卧床底下翻出收纳箱,里面都是林蕴生前最珍视的东西。 她走后,顾微然没动过,云舒也刻意不去看,怕勾起心底的伤,往往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根植心里就越深。 今天,她想感受林老师的气息,哪怕骗骗自己也好,假装一家人还完整地在一起。 林蕴是个精致讲究的人,这些收纳盒是她自己整理的,盒子外面贴着“珍藏”二字。里面都是学生送给她的贺卡和往来书信,她归类而放,整理得整整齐齐,厚厚的十几沓信封,是她执教生涯最高的成就。 “以前忙到再晚,妈妈都会给这些学生回信,每一封都看了不止一遍。”顾微然盘腿而坐,陪着云舒翻阅。 薄厚不一的信封,被黄色的橡皮筋勒着,充满了年代感。云舒发现有几封很薄的信是被硬纸板夹住的,十分显眼。 她打开一看,是自己学生时代的字,每次林蕴出去支教,云舒都写信,一来二回,就有了这么几封难得的信件。 从前的车马和时光都很慢,每封信都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科技让生活便捷,可人与人的沟通好像退化了,能够封藏的记忆越来越少。 “那时候山里没信号,没办法通电话,我懒得动笔,总是我说你写,有时候觉得你比我更加挂念妈妈。”顾微然捧脸望着云舒。 云舒没有说话,她发现有封嵌入内页的信封,不是自己写的。信上的建筑和邮票都不像国内的,她望着信封,觉得字迹很眼熟。 -- 第114页 不会吧,不可能... 她捏着信封不敢拆开,顾微然也发现了这封不同寻常的信,“难道是...” 云舒深深闭了闭双眼,鼓足勇气抽出内页。 阿蕴: 展信安好,望顾老师、微然和小舒亦安好。手术刚过,在静养中给你写的这封信,病该是好不了了,活多活久皆是命,汇予你的钱望你收下,不能为孩子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痛,千言万语也不足表达你对我的恩德,惟愿小舒也能为你带去片刻的欢乐,愿她在这寒夜之冬,能够验到人情温暖。 ——阿微 信从云舒颤抖的指缝中滑落,顾微然担忧地望着她,捡起来读了一遍。 原来如此,原来真的是这样,她在墓地遇到云夕微后就在猜想,会不会是她把云舒嘱托给了妈妈,这封信实锤了她的猜想。 “手术...什么手术?怎么会这样?”云舒眸间满是伤,她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搅动了几下。 “你去看看夕微阿姨吧,她...”顾微然欲言又止。 “你有事情瞒着我?”云舒太了解顾微然,她藏不住情绪和心事,那脱口而出的话,到底是什么? “我...”顾微然的世界只有云舒,她瞒不下去了,也觉得不能再瞒,失信就失信吧,她咬咬牙说道:“除夕那天在墓地遇到夕微阿姨了,她身体不好,不知是不是在做化疗头发很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那头金发只是发套而已。” 云舒怔怔地望着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让我不要告诉你,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可我怕她又要走,让你留下遗憾,只能迂回去找明董事长,我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看到你失魂落魄,我感觉自己又犯错了,我...”顾微然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接踵而来的真相和祸事,让云舒该怎么面对? 云舒摇头,难以置信:“她说有个案子在国外不方便带我就推掉了,再后来就是突然消失,原来是去看病?不对,不对...”她站起在原地打转,像自言自语一般:“她看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偷偷把我托付给林老师,自己就不管不顾了?可是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她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回来?!”云舒终于吼了出来,沙哑的声音好似带着哭腔。 “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别这样...” 云舒涩然发笑,“呵呵,微然,你知道我怎么来的吗?” “什么叫怎么来的?” “是明尚东趁她喝醉玷污了她,才有的我,她这辈子因为怀了我才毁了,我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负累,你知道吗?我不该来这个世上的!”云舒声嘶力竭地说着,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整个人已是摇摇欲坠。 要怎样的坚强才能接受这些所谓的“真相”,桩桩件件都能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顾微然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泪水浸满眼眶,原来明尚东对她说的身世和过往,竟是这样?! 她错了,是她自作聪明,是她的幼稚天真加剧了云舒的痛苦。 “不是的,不是的!”顾微然一把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我应该先和你商量,对不起。” 说多少句对不起都无法弥补对云舒造成的伤害,顾微然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听到云舒这么歇斯底里,她的心像被凿碎的冰,碎了一地。 云舒僵直的身体像打寒颤一般哆嗦了几下,她无力地耷在顾微然肩膀,小声说:“不怪你,我怎么舍得怪你。” “你骂骂我,你别对我这么好,呜呜呜,对不起。” 顾微然宁愿被云舒打骂,她是什么混账东西,只会添乱,她还能做什么?她根本不配待在云舒旁边。 “去找她吧,好不好?”顾微然抽噎地说。 云舒眸光流向那封信,收好情绪。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比起在这崩溃,不如当面好好问问,解开心结。 “好,我去找她。” 终于等来这句话,云舒匆匆走向门口,却发现顾微然没跟来。 她转身,顾微然泪眼汪汪,哽噎说道:“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说,我就不去了。”她没脸出现,没资格在场。 云舒点头,转身离去。 顾微然无力地跪在地上,啜泣地收拾那些信,她恨自己,从未如此恨过。 除夕夜,宣安饭店张灯结彩,在古色古香的氛围中,节日感更浓。 沈寒玥到达门口时,已有一队人毕恭毕敬地等着她,上次她吃了个闭门羹,这次有备而来。 “沈董。” 沈寒玥一言不发,直接电梯上六楼,身后随行六人。 不出所料,刚出电梯就被云夕微的人拦下了,艾米站在两保镖中间,说:“抱歉沈董,波尔太太不愿见你,请您回吧,这里被包场了,还望你们不要再上来。” “哼,包场?整个饭店都已经被我买下了,我要去哪还轮不到你们来拦我!”说罢身后的人将那三人牵制住,沈寒玥畅通无阻地向前走去。 云夕微虚弱地躺在露台,远处是零零星星的万家灯火,宣安的除夕还是这么热闹,只是好像与她无关。 孩子们的世界真是美好,几根烟火棒就能笑容满面,一场降雪就能忘却烦恼,看到明颜在慢慢恢复,云夕微也放心了,至少云舒不会再那么自责,至少寒玥不会那么痛苦。 -- 第115页 同为母亲,云夕微懂她的心情,专机定在明天,她是该走了。波尔和其儿子西尔不会任由她留在这里,她已经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鲜活的世界。 “咳咳咳~”云夕微轻咳几声,头痛欲裂,身上像有数万只蚂蚁在啃噬,她该吃药了。 听到有脚步声,她以为是艾米,头也不回地说:“去把针拿来吧,今天提前打。” “什么针?” 云夕微以为自己是幻听,还没来得及回头,沈寒玥就走到了她跟前。 云夕微像做梦一般望着她,喃喃道:“寒玥?”她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明德医院和宣安饭店相隔三十公里,上一秒还觉得与她隔着山海,这一秒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可她不能表现得过于欣喜,只是压着情绪,淡淡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想去哪,没人拦得住,上次来得匆忙没有准备,我看这天台的夜色很美,想来你也很喜欢,我就买下了这个饭店。” 云夕微轻笑不语,寒玥做事还是这么霸道,偏偏这份霸道无法令人讨厌。 此时的她想站起来平视沈寒玥都不行,手上半点力气都没有。 “夕微,波尔已经八十多了,他还能活几年,你到底图什么?”沈寒玥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只要说开,什么都好办,她就怕云夕微什么都埋在心底,不愿透露真实的感情。 “八十多不是挺好,等他死了,大笔遗产都我的。” “你别胡说了,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沈寒玥了解云夕微,她的骄傲和自尊怎么可能允许她贪恋钱财? “我是怎样的人?当初你也说了,没想到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那么轻易就跟男人上床,现在也一样,我就是个贪慕钱权的人,是你看走眼了。再说,这有什么不好吗?如果我没权利,会有神手机器人去保你女儿的右手吗?太天真了。” 这番话让沈寒玥的情绪有些波动,她蹲在云夕微身边,伸手想去触摸她的脸,当年是她无法接受云夕微和明尚东发生关系,冲动之下扇了她一巴掌,这巴掌打出去沈寒玥就后悔了,后悔了一辈子。 “对不起夕微,原谅我当初的冲动。你要钱和权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别作践自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她卑微地仰望云夕微,手还没有触碰到脸就被打开了。 云夕微冷笑:“你给我?你给得起吗?波尔公司的资产比沈明两家加起来都要多,波尔的医疗可以治病续命,许多东西不是钱能买来的,你还是省省力气做你的董事长夫人吧。” 冷言冷语后,云夕微强撑自己站了起来,想回房间结束交谈。 沈寒玥急了,上前拉住她的手,苦苦说道:“夕微,颜颜是试管生的!” 云夕微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她不可思议地望着沈寒玥。 “她生出来都是找的奶妈,从没喝过我一口奶,当初沈家面临分股,我没有心思找人合作婚姻才便宜了明尚东。”她轻握云夕微另一只手,目光如水般温柔,闪烁着泪光,深情说道:“夕微,我从没让他碰过,从没!我一直为你留着最完整的自己,我身和心都只能属于你。” 第53章 病倒 心被沈寒玥的话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夕微脸色“唰”地白了,像极了冬日苍松下的雪,覆盖着看不见春色的世界。 不知是心情过于波动还是受病魔影响, 云夕微身体各处的抽痛感更强了,她不敢呼吸,更不敢与沈寒玥对视。 真相越过千山万水,流转了几十年, 才到她心底。 哀大莫过于心死,她已经是死灰了, 沈寒玥为什么要让她复燃呢? 她没有力气,也没有时间了, 错失的时机不会因为她的留恋和沈寒玥的深情而重现。 知道这些还不如不知! 人终究抵抗不了命,她们注定情深缘浅。 她想继续用残忍的话激走沈寒玥, 可刚想开口, 喉咙好像被什么塞住了, 发不出声音。 沈寒玥继续说:“我当初那样做一来是想让你看清明尚东的为人, 二来也是气你有报复心在, 现在我后悔了,我浪费了挽回你的最好时机,夕微, 我们都老了, 孩子们也大了, 不要再蹉跎岁月了好吗?” 云夕微紧咬唇口, 这个真相太沉重了, 如果沈寒玥真的家庭圆满,她退得心甘情愿,走得踏实放心, 可现在要怎么办? 她无法回应沈寒玥的话,无法将当年的事和这些年的经历说出来。 本就是她不干净,配不上沈寒玥。 云夕微毫无血色的脸,看起来更冷了,她面不改色的隐忍样,已经蒙蔽不了沈寒玥。 她愿意放下过去,原谅曾经的彼此。 余生,只想跟云夕微执手相守。 沈寒玥怕自己没解释清楚,想一次把话说完:“你也知道我是沈家长女,没办法躲过婚姻和生子,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分开,或许我会考虑找代/孕。可我当时真的被你气疯了,又觉得可以掌控明尚东就选择了他,我总想着等我把事情解决完,踢走他再找你复合,可没想到后来你就开始频繁搬家,躲着我。” “你不要说了,寒玥,我不想听。”云夕微想抽回手,她怕下一秒自己会倒在沈寒玥的怀里,她不想自己狼狈不堪的鬼样子被沈寒玥看到。 -- 第116页 “我要说,我今天一定要把所有话说完,你要我下跪向你认错都可以,只要你别赶我走。”沈寒玥的骄傲和自尊,早已被失去的岁月践踏完了,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绝不会再放开云夕微的手。 “别人都以为我做海外产业是因为事业心,其实我都是为了找你,发展医疗板块,也是瞄准波尔公司去的,我撒出去的网越大,找到你的可能性就越大。我找了你多久就缺失了颜颜陪伴多久,我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云舒,在公司里我给她穿过小鞋,可她很聪明,每次都能轻松化解,她知道是我做的,从不点破。” 云夕微依旧不语,好似在认真聆听。 说起这些,沈寒玥不禁苦笑:“夕微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云舒,她能力突出,情商又高,你们母女俩太像了,我甚至想把她当成女儿。可有时候一念生爱,便一念生恨,所以才想用她逼出你,颜颜的意外,我迁怒了她,其实我很清楚,如果再来一次,颜颜依然会冲出去救她,因为她值得!你说得对,我总喜欢迁怒别人,却从没正视过那都是自己过错。” 沈寒玥解释得越清楚,云夕微的心情就越沉重,这份刻骨铭心的爱,她注定要辜负。 “你现在说这些意义不大了,我明天的班机回美国,下一波谈判我不会来了,回去吧寒玥。” 云夕微努力平稳自己说话的语速和气息,可鼻间的暖流好似窜到了嘴里,一股腥甜之气在口中弥漫,她忙捂住嘴,想吞咽下去,怕沈寒玥发现,她冷冷转身,说:“你走吧,你不走我就走了。” 她发声很奇怪,像被淹没在水里,有种沉沉的窒息感,又像被异物卡住了喉咙。 沈寒玥觉得奇怪,靠过去看她的脸,云夕微着急地侧身避让,却像触动了身体的什么机关,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夕微!”沈寒玥忙抱住她,云夕微的手无力地耷拉下来,掌心尽是殷红,口鼻不断地涌出鲜血,瞬间浸染了她的衣服。 沈寒玥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是血,她大惊,慌乱地叫道:“夕微!你怎么了?” 正当她要叫人,艾米端着药盘冲进来了,“您会害死她的!” 艾米很镇定,但拿针管的手在颤抖,她轻声说:“瑞希,没事的,我马上给你打针。” “你给她什么针!?” “救命的针!” 沈寒玥怔怔地望着她,没有阻止。艾米着急,直接往手臂上找血管注射。 云夕微疲软地靠在沈寒玥怀里,这个怀抱失去了三十多年,还是那么温暖。她忍不住伸手抚上沈寒玥的心脏处,感受到了那颗为自己跳动的心。 眼角的热液夺眶而出,许是身体的脆弱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想念,她竟生出贪恋。 原来,天各一方三十多年,不只有她相思成疾。 云夕微慢慢抬眸,看见了沈寒玥含泪深情的目光。 “夕微,我的夕微。”沈寒玥心如刀绞,眼前的猩红像身体破开的伤,刀刀凌迟,步步戳心。 寒玥,我的寒玥... 这是她们曾经的昵称,可惜云夕微没能在意识恍惚的时候叫出口。 沈寒玥慌了,她不知怎么回事,急着要把云夕微送医,可艾米不肯,请来随行的专家医生。 原本云夕微没有昏迷,按照计划吃药打针就能暂时稳住,可现在她因为情绪波动导致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不去医院会很危险,艾米只得同意。 沈寒玥命医院安排救护车来接,医生为云夕微挂上了点滴,艾米和沈寒玥为她换上了病服,在换衣服时,艾米拿下了云夕微的假发套。 “怎么会...”沈寒玥颤抖的手覆上云夕微稀少的短发上,泪水像凝成了冰珠,落不下,收不回。 艾米回答:“她得鼻咽癌很多年了,做过手术,因为鼻子动刀才做了微整,前不久刚做过化疗,她很怕掉头发,不肯配合化疗。” “鼻咽癌??”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击垮了沈寒玥的世界,她望着云夕微煞白如纸的脸,炽热的心被浇冷。 癌症,夕微得了癌症... 看见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沈寒玥心都碎了。 可是她不能崩溃,绝不可以,就算夕微生病了,她也要寸步不离地守着。 沈寒玥立即安排了相关专家候诊,在去医院的路上,她电话通知了云舒。 云舒的车在半路调了头,加速向明德医院赶去。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出了汗。 世上最令人唏嘘的三个字就是来不及,最容易的事就是失去。 这二者,云舒都不想再经历。 如果她的犹豫造成了遗憾,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还没有听到云夕微的解释,她要听她亲口说! 云夕微住进了重症病房,专科医生和随行医生在里面会诊,艾米当翻译协助她们沟通。 沈寒玥蹲在门口,抱臂蜷缩着,眼泪始终没有流下,她说了那么多,云夕微都无动于衷,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的病回天乏术了? 她一定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无力回答。 “叮”!电梯那头传来云舒的匆匆脚步声,沈寒玥看向她,眼眶红了。 “她怎么样?”云舒问。 沈寒玥靠着墙才能勉强站起,云舒伸手去扶,她深深看向云舒,苦笑摇头,“我以前真的好傻,好蠢,你是个好孩子,对不起。” -- 第117页 “坐下说吧。” 此刻的沈寒玥仿佛比明颜住院时还痛苦,云舒扶她坐到凳子上,习惯了这阵子的打击,接受了所有的事实,云舒反而很平静。 “老天想惩罚我为什么不让我得病,偏偏要让我的夕微受苦?如果要有人为这段感情负责,那一定是我,不该是夕微,不该是... “其实这些年你何尝过得不苦,每次你看我的眼神里都藏着悔撼和孤寂,你完全不用跟我道歉,毕竟每次你都留手了,也从没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还默许了我获取了巨大利益。所以大可不必自责,改变不了的事情我们只能接受,她现在需要你,或许超过需要我。” 云舒的话让沈寒玥的情绪崩了,她的泪如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流,这三十多年来的委屈和执念,仿佛在这瞬间放下了。 她抱住云舒,哭泣道:“小舒,她得了鼻咽癌,癌症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沈寒玥像个仓惶无措的孩子,缩在云舒的肩头哭,云舒成了她唯一能倚靠的人,靠着她就像靠着年轻时候的云夕微。 “鼻咽癌?跟外婆得的病一样...”云舒轻声喃喃自语,她想过云夕微得的是重病,没想到是癌症,她的鼻间瞬间酸了,这会不会是家族性遗传? 沈寒玥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病房,心早已飞到了云夕微那里。 “夕微不会有事的是不是,小舒,你说,你妈妈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嗯,对,她会没事的,她还有牵挂。” 仿佛从别人口中能听见活着的希望,沈寒玥的自信和笃定不复存在,她驰骋商场的风姿绰绝,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也消失不见,此刻的她只是个等待希望的女人。 一个云夕微,能成就她的一生,也能毁灭她的一生。 她还不知道过去的事,云舒觉得以妈妈的性格,绝无可能把这些告诉沈寒玥。 明尚东虽然是她父亲,但犯过的错不该被原谅,这不仅仅是错,甚至可以说是犯罪。 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买单,惩罚可以迟到但总会来,云舒想为云夕微出口气。 她是女儿,不能动自己父亲,但沈寒玥可以。 何况,沈寒玥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醒了醒了,瑞希醒了。”艾米的称呼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她开心地跑出来叫道,紧接着几位医生走了出来,向沈寒玥汇报情况。 人虽然醒了,但进一步检查还要等血液和样本分析结果,目前情况不太好,几位专家一致建议用最有效的方法——化疗。 “瑞希不愿意做化疗的,但怕自己变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趁她还有意识,我们必须要回波尔,专机最多延迟到三天后,耽误不得。”艾米忧心忡忡,接到命令就该回去的,可现在不得不延期,云夕微回不去,她要担责。 “没可能,在我的地方,我不会让你们带走她,并且永远不会让她离开。”沈寒玥强硬的语气不容商量,没人可以从她眼皮底下带走云夕微,哪怕和波尔的合作告吹。 艾米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她知趣得很,知道沈寒玥能耐大,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她懂,可这件事也必须要汇报。 “马上安排化疗,不用等病人点头。”沈寒玥直接向医生下达命令。 “可是要家属...” “我是她女儿,如果需要签字我来。”云舒回答,沈寒玥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两人第一次默契地应对同一件事。 沈寒玥急着进去看望,被云舒拦住。 “你做什么?” “她现在应该不想面对你,我进去更合适,有些事,她永远无法对你启齿,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你在外厅等着,会听见你想听的所有。” 沈寒玥冷静下来想了想,以夕微的性格确实会瞒着自己真实感受,旁听也好,面对女儿,她或许能够放开,毕竟欠女儿的解释,躲不开。 “好,我等着。” 第54章 决定 云夕微不习惯躺在床上, 那会使她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仿佛很快就要油尽灯枯。四周环境很陌生,难道她在明德医院? 如果她被送到了医院, 寒玥怎么会不在? 正想着,云舒进来了。 “小舒,你来了。”云夕微饶有笑意地说,她眼中有光, 即使脸色惨白也遮掩不了她冷媚的气质。 云舒坐在床边,细细地望着这张神似妈妈又有些陌生的脸, 虽然容貌有些不同,可亲切的感觉还是那么浓厚, 她没有陌生感,没有孩子会忘记母亲的样子, 她也是。 反而是云夕微, 面对女儿无法再佯装, 她没有说话, 只是慈眉轻扬, 眸间布满上了层层薄雾。 母女俩安静得出奇,好像都在压着情感输出,生怕一发不可收拾。云夕微或许是愧疚, 或许是体力不支, 望着云舒一会, 就半躺下去了。 “你先安心养病, 好好化疗, 其他先不要多想。”云舒帮她掖好被角,语气很平和,可云夕微分明看到了她眼角的泪光。 在她心里, 十几岁的云舒和三十岁的云舒,没有分别。无论过去多久,都是她手心里的宝。 母亲会自动忽略孩子的颜值和气质,母亲只会去感受孩子的心情,去观看孩子的表情,那份纯粹的爱,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纯粹。 无论云舒的眉宇多么像自己,能再看到她,云夕微死也值得了。 -- 第118页 纵然心里有再多的波澜,表面还是风平浪静,母女俩性格神似,没有大悲大喜的语言,没有痛哭流泪的呢喃,只有充满笑意的双眼。 云夕微始终微笑:“妈妈会的,你呢,有没有定期体检?” “我身体很好,两年检查一次,没什么事,放心吧。” “两年太久,你要半年体检一次,知道吗?最近是不是很久没去了?去检查一下吧,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提及健康问题,云夕微陡然变得啰嗦,仿佛这比什么叮嘱都重要。 云舒知道她的意思。 “你是怕我也遗传你的病?” “你也知道外婆是这个病去世的,你外曾祖母也是这个病走的,它不是遗传性疾病,可我们确实有家族病史,所以你不能大意。” “我知道了,过阵子我就去体检,你宽心吧。”云舒的眸光流转到云夕微脸上,想起了明尚东的禽兽行为,她突然很心疼妈妈,那些年所有的不容易,都是她一人扛下的。 “你有话要问我啊?” 云夕微对云舒的温柔,比棉花还柔,她始终保持淡淡的笑意,努力让自己用最好的状态交流。 知女莫若母,不管分开多少年,云夕微都能看出云舒的欲言又止。 “为什么要生下我?你明明可以选择打胎,也可以选择用法律保护自己,更加可以向沈董解释,为什么要选择一条不归路?” 云夕微笑容渐渐消失,平静地说:“没想到,他竟敢对自己女儿说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一五一十都说了,我都没想到自己的出生这么...”云舒说着哽咽了,她咽了咽口水,“这么不堪...” “小舒!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你是我女儿,你怎么来的以及你父亲是谁那是另一码事,我爱你与他无关。” 云舒委屈的表情好似在忍泪,此时此刻她像个孩子,在母亲前毫不遮掩自己的难过。 “傻孩子。”云夕微轻擦她湿润的眼角,无奈笑道:“我确实是被动怀上你的,可你的出现依然是惊喜啊,我知道自己有孕后也想过去打掉,人都已经走到医院门口了,又止住了脚步。那时候你不足三个月,我没孕吐也没其他不适,可我好像就是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我甚至会想象你呱呱坠地后的样子。” 云舒听着,顿时泪水蔓延。云夕微拉过她的手,裹在手心,娓娓道来:“我从没原谅过明尚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也是我自己的大意喝醉才导致他有机可乘,对我做了不轨之事,他是很可恶,我也好不到哪去。” 说话间,云夕微叹了口气,病房外的沈寒玥却已经不敢呼吸了,她手指不自觉弯曲,紧紧扣着墙。 “其实寒玥有提醒过我,但我对他总有一份信任在,真是自讨苦吃。那个时代,身子脏了或未婚先孕会被千夫所指,我也无法再面对寒玥。后来,你外婆被诊出癌症,身体每况愈下,那时候医疗没这么先进,我怀着你,无法照顾周全,都是明尚东跑前跑后,你外婆的临终遗愿就是希望我们在一起,后来我想想,既然不能与寒玥在一起,那么我与谁在一起都一样,既然明尚东口口声声说爱我,我又有了他的孩子,不如就试试看吧,真的不行再离,我一个律师难道还摆脱不了自己的婚姻吗?” “可你没想到沈董会用那么极端地方式让你看清他,也更加没想到她后来真的嫁给了他。其实你对沈董的深情不亚于她,你根本不是躲她,你是痛心,不愿面对他在一起的事,可你从没给过她解释的机会。” “小舒,这种解释是没有意义的,是我先对不起寒玥的,即使当初知道她和明尚东是合作婚姻,我也没办法跟她在一起了,我过不了自己那关。” 云舒蹙眉,忧心忡忡地看向门口。 沈寒玥咬破了嘴唇,口中的腥甜和泪水混在了一起,正如此时她的心情,说不出的滋味,恶心、膈应、愤怒、仇恨,一切令人深恶痛绝。 她连恨自己都没有资格,云夕微的每句话都让她肝肠寸断,宛如千万把刀,刺穿了心脏。 沈寒玥觉得有些心绞痛,捂着心脏蹲了下去,用尚存的理智静静聆听接下来的话。 说完这些,云舒沉默了,那个年代的感情本就保守,那时候的相爱又太纯粹,最终让她们阴差阳错。 可是,云夕微又何曾想过,自己一辈子的执念,也是沈寒玥的一生痴念。 她带着云舒离开A市,搬到宣安就是为了眼不见为净。她受不了自己最爱的人嫁给了孩子父亲,她也没法面对沈寒玥。她恨明尚东毁了自己,又对肚子里的宝宝恋恋不舍。 她想怨沈寒玥,又舍不得,自己有什么立场呢?可怜沈寒玥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只要云夕微还爱自己,可以接受这个孩子,却没有机会了。 云夕微离开A市后,她就开始寻找追逐,最后终于彻底失去了爱人的消息。 她悔,她恨,一直觉得云夕微是为了躲自己,却不知云夕微藏着这样的苦衷。 可云夕微为什么会消失十几年,抛下了她拼尽全力呵护的孩子? 谁都想知道。 这个谜团,也终将被解开。 没等云舒开口,云夕微自己先说话了,她提及过去云淡风清,想起林蕴,却满是伤感。 “你是不是看到我给阿蕴的信了?”她只写过那封,没想到林蕴的回信会成为绝笔。 -- 第119页 云舒点头:“没人会理解一个母亲抛弃孩子十几年,包括我。这些年什么风吹雨打我都顶住了,唯有林老师的离世和你的离开,我无法释怀。你知不知道心头插把匕首的感觉?” 她们的离开,抽走了云舒的灵魂,让她活得像个幽灵,孤苦无依地飘零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 云夕微眉头紧蹙,抚上云舒的肩头,轻揉:“对不起,小舒,是妈妈不好。” “今天说的太多了,这些缓缓吧,哪有人的除夕过成这样的,母女重逢,是在重症室,还要忏悔自责,休息吧,妈,我陪着你。”云舒心疼云夕微的脆弱,也怕她力竭影响身体,往后还有时间听,何必一定要今天呢? 不管理由是什么,她都不怪云夕微了,现在只希望人能安好。 听到这声妈,云夕微被浓厚的酸涩充斥着,眼角酸胀地想落泪,这声久违的叫唤,温暖了她孤寂的心。 她坐直抱着云舒,久久说不出话。 这趟回来,值了,死也值了。 她忽然没什么遗憾了,见到了爱人和女儿,也听见了她们心底的声音,她可以泰然地接受死亡,接受命运。 “没什么比身体好好的重要,你要好好配合治疗知道吗?” “没用的,不过都是续命而已,不过我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的。”云夕微靠在云舒肩头笑着落泪。 “那今天就先不说了,现在太晚了,其他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你就不急着想知道我失踪的原因?” “来日方长,不着急现在。” 云夕微本想一气呵成把事情说完,可确实感到乏了,回忆过去比讲述经历艰难,她总会忍不住看向门口,好像在期待谁来。 “你好好睡觉,明天沈董就来了。” 被云舒说中了心思,云夕微竟面颊泛起红晕,她轻笑,“好吧好吧,听你的。” 云舒坐在床边陪了很久,直到确定云夕微睡着,才向门外走去。 她有点担心沈寒玥,听到真相后的反应,虽然想过种种可能,可还是无法把控事情结果。 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明颜,处理不好,她会受伤。 这间病房也是高级套房,门留着一条缝,就是为了让沈寒玥听见,可走到外厅,却不见人影。 云舒深叹,明天要出事。 沈寒玥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去了明颜的病房,今晚是岑书雅留守,在她督促下,明颜乖乖地早睡了。 她想过无数种弄死明尚东的办法,可每每想到女儿,就无法实施。 如今已经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那么任性了,即使再恨,也要用对方法。事情像缠绕的毛线,乱成一团,稍有不慎,就会加大伤害。 沈寒玥走到病房门口,岑书雅正躺在沙发上小憩,感觉有人走近,她倏然睁眼。 “原来是沈董。” “这几天辛苦你陪颜颜了,岑医生,不如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或许将来还会有事情麻烦你。” 岑书雅礼貌地站起,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会陪她到最好的状态,您尽管放心。” “嗯,麻烦了。”沈寒玥将名片放进口袋,说:“后面可能会发生一些事,颜颜的精神状况我就交给你了,可以是有偿服务,价格你尽管开。” “沈董客气了,既然是帮忙是不会收费的,有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她。”岑书雅发现沈寒玥唇口破了,红肿的眼眶像刚哭过,整个人都很沉重压抑,好像受到了巨大刺激,“您...没事吧?” “没事,我去看看颜颜。” 谁能知道她的恨?恨不得毁灭世界般的恨,恨不得将明尚东碎尸万段的恨? 可是她又不能,望着熟睡中的明颜,沈寒玥想起当年取卵和植入胚胎时的痛,至今还记忆犹新。 可身体的疼痛哪里及得上云夕微遭遇的痛苦和委屈。 夕微的心,怕是早已痛麻木了,而她也是间接的刽子手! 沈寒玥想着想着,又把有些凝结的伤口咬破了。她没有久待,找了纸笔,给明颜留下了一封信就走了。 大年初一,本该是恭贺新年的花样拜年方式霸屏朋友圈和媒体,今年却被另一则轰动的新闻给替代了。 明德集团董事长夫人沈寒玥将与董事长明尚东离婚,届时她将把自己的股份全部从明德撤出并且要求折现,这大笔资金将会迫使明德集团陷入危机,恐将面临破产。 沈寒玥亲自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这件事。霎时,全国哗然,明德股票暴跌。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下章出来哈,大家不要着急,她在给自己关禁闭,自责中,但云妈不会任由她这样的 第55章 心烦 这件事劲爆得直接上了热搜, 压住了春节的热闹,话题井喷式爆发,众说纷纭。有人说明尚东被实锤了出轨养情妇, 有的说两人早已名存实亡,只是没有撕破脸,甚至上升到沈家想控制明家的地步。 明颜望着电视,直接傻了, 她懵懵地打开床头那封信。 颜颜: 想必你应该看到新闻了,有些事妈妈不知道如何与你启齿, 妈妈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现在不过在纠错。这些年妈妈缺失了你的陪伴, 真对不起,你长大了, 应该能够面对生活的千锤百炼, 要变得像云舒姐姐那样强大。妈妈虽然不爱你爸, 但真的爱你, 你要相信。 -- 第120页 妈妈的挚爱回来了, 她就是你云舒姐姐的母亲,住在你楼上的重症病房,她因为你爸爸年轻时犯的错, 一生凄苦, 而我也是那个辜负她的人。接下来的事情, 是我和你爸之间的恩怨, 妈妈不求你原谅, 但求你理解,错过所爱三十多年又要面临她身患绝症之痛,我是个自私的人, 如果有来世,记得去选择个好妈妈。 无奈又令人唏嘘的文字,让明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最让她瞠目结舌的就是妈妈爱云舒的妈妈?怎么会这样? 她又把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重点是爸爸犯的错,难道是...明颜不敢深想,妈妈难道在报复? 岑书雅静静地站在旁边,望着电视里的报道,担心地看向明颜,轻声道:“如果有情绪就发出来,不用憋着。” “没什么,我早看出来他们没感情,小时候还让他们离婚,可他们利益捆绑太深了,今天离了正好,大家都省心。”明颜把信扔进抽屉,脸上没什么笑意。 这么大动干戈地召开发布会,不是要给明尚东难堪又是什么呢?沈寒玥大有一副不毁掉明德誓不罢休的姿态。 究竟什么仇恨让她突然爆发? 书雅没再多想,她只关注明颜的情绪,这是她的任务,也是她心里愿意做的事。 “书雅姐姐,陪我上楼看个人。” “好。” 重症病房除了仪器比楼下多些,其他布局大同小异,云夕微也正在看新闻,接受采访时的沈寒玥透着那股狠劲,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她毫不压制自己的愤怒和赶尽杀绝的意图,她望着镜头时,仿佛在告诉云夕微,这口恶气,她出定了。 是云舒告诉她的吗?云夕微摇头,女儿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禁奇怪,难道是昨天的对话被寒玥听见了?否则她怎么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来? 云夕微了解沈寒玥,这件事她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说的,如果当年就说出来,明尚东可能不死也残了,现在孩子这么大了,不能大张旗鼓说内幕,又不能真的弄死人,憋屈的沈寒玥只能去毁灭,毁灭明尚东最在意的东西——事业。 哎,寒玥这些年的性子真是半点都没变。可仔细想想,自己又何尝变过呢? 轻轻的开门声让云夕微以为是云舒来了,她企盼着门口,发现竟是明颜。 她被岑书雅用轮椅推着,正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云夕微的余光落在她空空的裤管上,她没有直视那块残缺,怕孩子多想。 “颜颜。”云夕微含光的眼角,跟云舒一样漂亮。 “夕微阿姨。”明颜望着她有些出神,她就是想来看看让爸妈都深爱的人长什么样子,让他们家起了硝烟战火的是什么人。 现在见到真人,发现她虽看起来黯淡无光,可脸上写满倔强、疲惫、强势、温柔、善良,一个重症患者的脸上,能够出现这么多神色,足见她这一生的故事有多精彩。 云舒的神韵,像极了她,母女俩周身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神秘和魅力。 “颜颜,谢谢你舍身救了小舒,我很抱歉...”云夕微满心愧疚,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明颜,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因为跟云舒的血缘关系,云夕微很喜欢她,说不出的亲切从心底溢出。 “阿姨,你别这么说。我喜欢她,甘愿为她舍命,失去半条腿不算什么,我又不是运动员,不需要在赛场上奔跑。”提及云舒明颜便扬起嘴角,不知她是真心微笑还是佯装坚强。 只是听见她说喜欢云舒,云夕微的心“咯噔”了一下,明颜喜欢云舒,是她理解的喜欢吗? 可细细想来,如果明颜是在不知道云舒是亲姐姐的情况下,极有可能真的动心。 真是荒诞可笑,明尚东造的孽,竟都报应到了孩子身上。 云夕微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好孩子,你要好好养身体,活着比什么都好。” “嗯,我知道,我就是来看看的,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明颜想走,岑书雅会意,她向云夕微点头,以示礼貌,明颜不肯回病房,去了前院晒太阳。 大年初一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明颜像沐浴在沙滩,尽情地闭眼享受。她每次尝试深呼吸,都会觉得心口疼,好似在与阳光作抵抗。 “如果心是封闭的,阳光是照不进来的。”岑书雅温柔的耳语响起,明颜抿了抿嘴唇,说:“如果在黑暗中,不是连照进来的机会都没有吗?” “我会把你推到有阳光的地方,或者把阳光叫来你身边。” 岑书雅走到明颜跟前,背着光,仿佛她就是太阳,四周被金光笼罩着,她莞尔一笑,如涓涓溪水,缓缓流淌到明颜的心房。 她蹲在轮椅旁,微微仰头,挂着暖暖的笑容,“颜颜,其实你不用坚强给别人看,尤其在我跟前,给我最真实的你,好吗?” 明颜的心如风中蜡烛,在快要熄灭的时候,岑书雅为她挡下了风雨,护住了她脆弱的火光。 眼睛不争气地蒙上了水雾,她也不想伪装了,没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雀跃,明颜垂眸,黯然落泪。 “来,抱着我,好好哭一场,把那些好的坏的都倒出来,如果哭不够就说,我可以做你的树洞,陪你一起消化他们。”岑书雅站起把明颜揽进了怀里,明颜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单手环住她的腰,啜泣不止。 -- 第121页 沈寒玥跟明尚东彻底撕破脸了,这件事无论是明家父母还是沈家人来说都没有转圜余地,没人可以动摇沈寒玥的决心。 她其实给了明尚东两条路,一是她拿股份折现走人,二是明尚东走人。这两个选择无论哪个都是把明尚东往死路上逼,自己走人就彻底失去了明德,沈寒玥走明德面临破产。 沈寒玥在明德股份和资产评估下来,至少有30亿,这笔天数,没有银行敢贷,即使卖掉明德部分产业也未必能够。 无论明尚东怎么谈,怎么哀求,沈寒玥都不为所动,她只有一句话:“我能给你的,同样也能毁掉,明德就像蝼蚁,她想摧毁易如反掌。” 如果不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沈寒玥绝对让他生不如死,明尚东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有两个女儿,而这两个无辜的孩子无形中成为他唯一的庇佑。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明尚东自知沈寒玥是为云夕微报仇,无言以对,也无力反抗,只能四处筹钱想办法变卖楼盘和某些产业,看能否凑够钱。 云夕微正式进入化疗期,她气色没有好转,反而是日渐虚弱,她根本无法坐专机回波尔公司,艾米也不敢勉强她,只得去请示老板。 化疗让人痛苦,掉发、呕吐,诸多不适感折磨着全身,阴霾充斥在整座明德医院,也冲淡了新年的喜庆。 这几天云舒又扎根在了医院,基本都在陪云夕微,明颜那边她偶尔去看看。岑书雅成了明颜的倚靠,她把明颜从黑暗中解救出来。 明颜知道,这件事,自己袖手旁观就好,不能偏帮任何一方。 自从除夕夜去过家里,云舒就没再见到顾微然,打电话也无人接听。没有顾微然在身边,云舒感觉少了点什么,心好似被抽空了。 顾微然像云舒世界里的空气,不可或缺。 想起她那晚的表情和自责的样子,云舒有些担心,难道这丫头觉得无颜面对自己? 她开始频繁打电话,却是关机,去家里寻找,也没有。 顾微然,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云舒越来越慌,是她太大意了,是她疏忽了微然的心情和感受,是她不能兼顾周全。 无奈之下,她通过陆景言要到苏清号码,联系过去打听依然没有结果,但苏清给了云舒重要提示。 “微然上学时候如果心情不好就会去自习室或者图书馆,要不你去她公司看看。” 云舒这才想起,顾微然还在创业期,这种时候除了一头扎进工作还能怎样呢?她真是关心则乱,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失去了。 明德大厦,只有风起/云上那层还亮着灯火,中央空调随着休假都关掉了,顾微然只能用小太阳取暖,这几天她每天泡在公司,累了困了就去楼下公寓酒店睡一觉。 每天陪伴她的不是阳光白云,就是晚上的星星,电脑和笔记本是她的伙伴,书本和笔是她必不可少的工具,关禁闭的日子,她将自己遗忘在世界的角落。 明德的新闻,她写了手稿,这些日子她写了许多文章,可最后都被自己撕掉了,因为那些文章里总透着她对云舒的想念和愧疚,写着写着就变成了感情向的东西,跟着魔似的。 顾微然耷着脑袋,目光涣散地望着桌上乱七八糟的稿件。 “小顾总躲着是修炼出什么静心大法了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顾微然猛地抬头,云舒爱笑的眼睛,正冲她绽放着柔美的光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顾微然欣喜地差点跳起来。 “我以前和你说过,不管怎么样保持电话通畅,我不想找不到人。”听似责备却不像责备的话,云舒依旧温柔动人,她的每句话都能让顾微然心跳加快,就像奔走在森林的小鹿,迷失了方向,到处乱撞,哪怕头破血流也乐此不疲。 顾微然不知道手机扔哪了,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分不清白昼黑夜,也忘记了充电。 “没电了,真的是没电。” 她四处翻找,办公室、抽屉、会议室都没有,最后被云舒从垃圾桶里找到。 “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有在专心工作嘛?” “我就是没看手机,反正不会有人找,就没注意。” 云舒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 “不是!我以为你忙着不会找我,我也不想出现惹人心烦,我都烦我自己。”顾微然丧气满满,每次想到云舒崩溃的样子,她就心碎。 惩罚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见云舒,天知道这比给她上刑,绝她粮食,毁她事业还难受。 云舒扫了一眼有些凌乱的桌面,淡淡说道:“是挺烦的。”顾微然撇嘴不语,云舒转而笑道:“看不见你挺心烦的。” 顾微然惊讶地抬头,却开心不起来,“这种时候你就别说好话哄我了。” “说的对,这种时候谁又有心情说好话去哄人。”云舒隐隐含笑,眉宇间的愁云惨雾好似消失了,她心情才稍微好点,就变着花样哄自己,这让顾微然觉得自己更不配。 她沉默了,云舒的温柔如刀,能剜心。 见她不吱声,云舒把注意力转向桌面的稿件,叉开话题,道:“你在写明德的新闻稿件?” “写着玩的,不会发的,这种流量我不会赚,做人做事的底线我还是有的。” “我能看看吗?” -- 第122页 “当然了,哪有你不能的。”别说稿子了,要顾微然这个人都可以。 云舒像个读者,认真地阅读每个字,顾微然托腮望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内容,忘记眨眼,视线也变得恍惚,只是朦朦胧胧发现有红色的液体落在了纸上,一滴、两滴、三滴... 她惊讶地发现那是血,再看云舒,正在擦拭鼻间,食指已染上点点落红。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可能会比较忙,可能不一定日更了,这两天坚持一下 第56章 心急 顾微然抽出纸巾, 递过去,“怎么会流鼻血呢??” 云舒淡定地擦着鼻口,鲜血染红了纸巾, 刺伤了顾微然的心,“你以前从没流过鼻血,要不去医院看看?” “没事,上火了。” 出血不多, 擦干后没再往下流,只是鼻孔里还留着黏糊糊的残血, 令人不适。 在这种敏感时期流鼻血,确实令人生忧。 “上火最多鼻孔出血, 怎么会流出来啊?”顾微然还是不放心,也许是偶像剧看多了, 看到流鼻血就会胡思乱想。 “安啦。”云舒轻按顾微然肩膀:“我最近吃不好睡不好, 上火都算仁慈了, 我去洗洗, 你别跟过来。” 顾微然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开始各种百度,查关于流鼻血的问题。确实,上火是一方面, 还有一些可怕的病早期也是这个症状啊。 呸!她当然不是希望云舒得病, 只是担心过头。刚刚瞅见云舒嘴角好像是有点要长泡的意思, 是上火, 肯定是上火! 买药就对了!楼下就有药店, 顾微然想到此快速地奔到电梯口。 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云舒低头清洗鼻孔,她想起云夕微的叮嘱, 外曾祖母四十多去世,外婆五十多走的... 不会的吧?自己运气虽然不好,可也不能差到这种地步。 自从知道云夕微的病,云舒就了解过鼻咽癌。早期的症状就是涕血或者痰里含血,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这是一种肿瘤疾病,会耽误治疗。 现在回想起来,妈妈早期确实出现过这种症状,她时常在纸篓里看见带血丝的纸巾。 鼻咽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病会遗传,家中有病史的遗传几率更大。 云舒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瘦得颧骨越来越突出,憔悴疲惫的模样,倒真的像个沧桑的重症患者。 她笑着摇头,生老病死本就是人力不可抗的事,她又在这担心什么呢? 嘴角长泡不就是上火最好的证明吗?云舒还以为自己不怕死,现在想来她不过是凡胎□□,牵挂还在,她怎会不怕? 不过,要找个时间去体检倒是真的。 云舒在卫生间足足待了十分钟才出去,回到办公室才发现顾微然不见了。 “微然?” 办公室里外找了一圈都没有,会议室也没,正当她奇怪时,顾微然回来了。 “我来了!” 她不知道云舒是哪种上火,到了药店一问三不知,索性买了一堆回来。 “不知道你是哪种上火,胃火吃黄连上清片,牛黄解毒片,肺火就吃清肺抑火片和这个养阴清肺糖浆!”顾微然倒出各种药,煞有介事地叮嘱:“我觉得上□□得常备才好。” 云舒望着她呆呆的样子,险些笑出声:“我怎么能知道自己上的哪种火?” “额。” “吃这个吧,溃疡和长泡都有效。”云舒为了让顾微然安心,吃了牛黄解毒片,上火而已,哪里需要大费周章。 顾微然有时候真让她哭笑不得,这种心情很久没有过了。最近每天阴云密布,又能有什么好的心情。 心理暗示就像催眠,仿佛说着说着就能成真。 如果真的是上火,就好了。 明德的稿件还没看完,云舒通篇读完后,低头思忖了一会,对顾微然说:“你这篇文章可以发出来试水。” “那怎么行,现在是明颜父母对峙,我写什么都会伤害到她。” 云舒娓娓分析:“并不要你偏帮谁,你只要理性剖析整件事就好,但是文章要暗藏节奏,比如明德将来掌权者不管是谁,都不会拖欠供应商和合作商的款项,你别忘了你也是合作商,这样是保护自己的利益,也是给业界吃定心丸,当然也算保明德声誉。” “可我怎么能知道明德到底会不会因为这次危机欠款,我们公司人都在问我,明德的服务款还能不能收回来,项目还能不能做了。”顾微然靠着明德正要风生水起,没想到会出这茬事,真不知道是自己倒霉还是命中注定。 “我敢保证,明德不会因为这件事拖欠款,你们合作商的款对沈董的30亿乃是冰山一角,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其实这件事结果不难预见,但你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你的云上靠独家和原创还不够,现在市面上这种类型的公众号也是多如牛毛。” 顾微然有些疑惑:“是这样,但不可能做到没有同质化的竞争,用户和用户也是可以有重叠的。” “但这样你迟早也会被洗牌,不会长久。” “但是,现在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表现形式了,媒体行业生的快,死的也快,那我到底该怎么定位精准呢?” 云舒拿着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带节奏 顾微然之前误打误撞帮自己写过两次稿子,她那时候就看出顾微然的文字功底有种带节奏的力量,当然单靠笔力不够,顾微然应该很清楚,在信息提炼和文笔渲染的基础上,资源掌握和尺度把握也很重要。 -- 第123页 “我懂了,你要我做能够带节奏的媒体,致使不管行内还是行外看到云上都觉得事实就是这样,一边倒地坚信云上所出就跟官宣差不多。” 云舒笑着点头:“要做到这点很难,你慢慢摸索。”她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要去医院。” “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夕微阿姨吧。” “也好。” 找到顾微然,云舒的心就踏实了。回医院的路上,是顾微然开的车,每天失眠的云舒,在车上睡着了,睡得最好的日子就是跟顾微然住在一起的时候。 归属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能衍生出依赖和习惯,并且悄无声息地让人迷恋上。 本以为这么晚,云夕微已经休息了,可病房内依旧灯火通明,走到门口还能隐约听见里面的对话。 那是云夕微和沈寒玥的声音。 这几天,沈寒玥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要分割财产,兑现股权,多方手续和文件都须她亲自出面。 她时常在云夕微入睡后才过来,每次坐在床边偷偷看一会就走。有时候会在云夕微化疗的时候赶来,可等人出来她又走了。 在事情没有处理完前,她没脸见云夕微,可又抵不住思念和担忧。今天她没忍住,抚摸了云夕微的脸,望着她日渐消瘦,沈寒玥心如刀割。 正当她强痛想离开的时候,云夕微拉住了她的手。 “每次匆匆来去,就为了看一眼吗?” 沈寒玥的眼眶悄然蒙上了薄雾,她哽咽道:“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我也没脸见你。” “寒玥,你声音大些,我听不清,靠我近些吧。”云夕微的病已经危及到听力,这些天她时常出现耳鸣,全身的不适让她痛不欲生,唯一的期待就是沈寒玥偷偷来的时候。 即使她闷不吭声地坐着,只要在,云夕微就心安。这比麻醉药和特效药有用,让云夕微会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她也会怕,真的一睡不醒,来不及交待任何,让沈寒玥背负着自责和内疚过完余生。 沈寒玥坐在床边,半俯着身子,对着她耳边说:“对不起夕微。”她强忍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流下,像断线的珍珠,无法控制。 这是云夕微最不想听的三个字,如果可以,她想听另外三个字。 她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指尖轻触沈寒玥的发丝,这么多年了,沈寒玥那头浓郁的长发依然像柳丝那样轻柔,美得炫目。 云夕微曾经对她说过,不要烫发也不要染发,黑长直是最美的。 就因为这句话,沈寒玥三十年如一日,不烫不染,除了修剪和必要场合的挽发,她都是长发垂挂在肩,与岁月做着抗争,保持着她独有的高贵气质。 现在的她,说四十岁也不会有人怀疑。 云夕微的手落至沈寒玥的眼角,为她拭泪,“别哭了,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被孩子看到岂不笑话?” 她的手指细得像干柴,指骨凸出,握在手里甚至没有人的触感。 沈寒玥如鲠在喉,心痛得说不出话。 门外的云舒听得清楚,她和顾微然相视一看,准备把空间留给二人,却听见云夕微气弱声再次传来:“你不是一直在问我为什么要嫁给波尔吗?” “我不问了,你休息吧。” “死后自会长眠,我是最不缺休息的人。” “你别说这种话,夕微,求你别说。”沈寒玥哭哑的声音像个彷徨的孩子,那么无助。 云舒眉头紧锁,答案对她其实不重要了,或许对沈寒玥也不重要了。 可云夕微不想带着遗憾走,更不能留下永远的疑惑给她们。 “小舒,你进来吧,妈妈知道你在外面。” 云舒惊讶不已,顾微然轻轻推了推她,自己坐到走廊外边了。这个解释,沈董和云舒等这么久,是时候揭开了。 窗外的月光像窥探到了秘密,从云层里探出头,用光亮释放自己的好奇。 云夕微的眼神一会落在云舒脸上,一会转向沈寒玥。她喜笑颜开的眼眸,闪着恰似月光的温柔,又像剜心的匕首,刺得沈寒玥和云舒心口疼。 或许她们从没想过,两人有天会握手言和,心平气和地守在云夕微床边。 这种场景就像聆听临终遗言,气氛压抑,与窗外美丽的月色极不相称。 回忆总是带着痛苦,因为会让心境重现,那种心情云夕微至今还记忆犹新。 “当年,波尔公司与国内一家公立医院因为药物问题产生了摩擦,因为是跨国官司,原告又是中国这边,所以波尔公司陷入了被动,他们想找一位精通国际法和中国刑法的律师,就找到了我。” 沈寒玥点头:“这件事新闻都被压下来了,我有印象,竟不知道你被卷进来了。” “我也记得那时候有人上门找过妈妈。”云舒还能忆起一二。 “他们开了天价,可医疗方面的事,我怎么能随便替外国人对付自己国家?我拒绝了,但是有给他们提过私了的意见,没想到后来真的避免了司法程序私下和解了。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可后来波尔又在琉璃岛惹上了官司,又来请我,那时候云舒还小,就拒绝了。那边还算有礼貌,说感谢我之前出主意,要请我吃饭,后来我才知道那人是波尔的儿子,西尔。” “后来呢?”沈寒玥问。 -- 第124页 云夕微深吸一口气,“我怎么会想到西尔其实是看上了我,不过是找个借口想把我弄到波尔公司去,那天晚上她邀请我去做他的法律顾问,我拒绝了,后来我喝了一杯酒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后人已经在琉璃岛。” 云舒皱眉:“他们怎么能在中国境内直接掳走你?” “据说波尔公司的专机在机场有专属位置,我被当成病人,弄了个别的身份带走了。西尔倒真的没对我怎么样,那时候他把我关在个没有通讯工具的别墅里,总过来问我法律方面的事,那时候波尔公司的麻烦很多,他也是为了表现。我要联系家里,他不允许,说小舒有人照顾,让我放心,我大概猜到是阿蕴替我照顾到了小舒。我很怕西尔用极端方式对我,不敢过激反应,只能静观其变。” 云舒不解:“可这么久,你总有办法出来吧?” “是啊,十几年,我竟没有回来,可我又怎么会想到我会活到现在?” 沈寒玥蹙眉问:“发现自己得病了是吗?” 云夕微深叹:“西尔见我强势不肯低头也不想强逼,说答应放我走,可没想到我突然晕倒了并且诊断出了鼻咽癌,那时候还是早期,在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又发现我脑子里也长了肿瘤,那时候我才知道早期的头疼不是累的,而是那颗瘤,开颅手术的疤至今还留在头上。” “怎么会??”沈寒玥的心颤抖了,她连去看那个刀疤的勇气都没有。 “屋漏偏逢连夜雨,谁又能想到我会同时患两种癌?因为顾忌开颅手术,鼻咽癌被延误了治疗,到后面病情恶化,他们开始对我进行针对性治疗,甚至研究特效药,日子就这么如水地过着,期间我联系过阿蕴,得知小舒很好,我就放心了。”云夕微说起来满目沧桑,“其实我被医生下过很多次病危通知书,我想着与其让孩子看着我这样走,不如就当我人间蒸发就这么恨着好了,阎王每天徘徊在我的窗口,伺机把我带走,都没成功。前几年,鼻子做了手术,我嫌自己太丑就整了下半边脸,当然手术也没根治这个病,全靠波尔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特效药和注射器维持身体,我一直以小白鼠的心态等待死亡和副作用发病,不过无所谓了,现在这些药也管不住了,生命的终结只是时间问题,化疗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云夕微面对死亡的坦然令人痛心疾首,沈寒玥的眸间布满血丝,泪水一直在打转。 “这些年我不光涉猎法律,还给西尔和波尔出了不少主意,所以他们才想重用我,我哪里可能真的嫁给波尔,不过是他想用我牵制西尔,西尔想让我把老头子财产弄过来直接让他掌权,父子俩把我当成了工具,但没想到我身体不争气,这么快就垮了,直接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十几年的漫长岁月,在云夕微看来不过弹指间,她被病痛折磨,把每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没想到会熬这么久。 早知道,她早些回来了。 早知道,她顶着病痛也要多陪陪女儿,多看看寒玥。 现在没有时间了,竟生出了懊悔之意。 她很累,说完这些,好像真的解脱了。这凄凉的一生,看似充满故事,却只是她一个人的浮世清欢,又有什么意义呢? 云夕微轻喘,好似呼吸不畅,她努力地呼吸每口空气,疲惫地闭上双眼。 “夕微?” “妈?” “夕微!”沈寒玥凄厉的叫喊,让云舒慌了,她忙按下床头铃,来不及等待,她直接跑出去找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愉快鸭~ 第57章 陪你 云夕微产生了短暂性休克, 专家组连夜对她进行抢救,所幸度过了危机。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病情不容乐观。 或许是因为舍不得, 总想着回来再看看女儿还有爱人,她才用意志活到至今。 生命像烛火,燃烧到尽头时,用什么捂着都不会阻止它殆尽。 云舒和沈寒玥又是彻夜未眠, 生怕一闭眼,醒来就与云夕微天人永隔。顾微然陪到天亮, 脱离危险后才离开,年后快开工了, 她还有诸多事情要安排。 云夕微在虚弱中醒来,沈寒玥绝望沧桑的模样映入她的眼帘, 她没什么力气呼唤沈寒玥的名字, 想再休息一会, 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气若游丝。 沈寒玥给明德的期限将至, 明尚东没能筹到钱, 加上云夕微病危消息传来,他第一次鼓足勇气来探望。 “你来做什么?”沈寒玥眸间的红丝像嗜血的野兽,恨不得将明尚东生吞活剥。 明尚东一脸惭愧样, 忍不住看向病床上的云夕微, 心痛不已。 “夕微...”他嘴唇微颤, 像受了寒气那般, 好似在哆嗦。 刚从昏睡中醒来的云夕微, 目光迥然,寒若冰霜,对明尚东她无话可说, 也不想理睬。 “出去。”沈寒玥一刻都不想看见他,立即下了逐客令。 没想到,明尚东走到床边,突然跪了下来,忏悔道:“对不起夕微,不求你原谅我,但求你能好好的。” 沈寒玥不为所动,云夕微也只是眼皮抬了抬,没有说话。下跪又怎样,就算他失去一切又怎样,她的人生也不会重来,她和寒玥更加回不去从前。 一步错,步步错。现在想来,她患癌得病,也是命中注定,只是有些遗憾,跟寒玥的时间太少了。 -- 第125页 “寒玥,你不要离开明德了,离婚协议我重新拟过了,我愿意净身出户股权转让书我也写好了,都交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明尚东说话时依旧跪着,沈寒玥倒有些意外他会舍得这么做,但她不稀罕。 “你要转让股权也别给我,应该留给你两个女儿。既然你自己主动选择离开,那么以后就请你别在我眼皮底下出现,你要见孩子或者孩子愿意见你,我不阻止,这是我最大的忍让,明尚东,你本该死,可死对一个人的惩罚太轻了,你就苟活着吧,无论你是内疚一辈子还是失去一切,都是你活该。” 明尚东哑然失笑,只是颔首点头,确实他罪有应得。小女儿爱上大女儿,失去了半条腿,这不是他的报应又是什么? 这么多年了,云舒没叫过他一声爸爸,父亲这个角色就像空气。他是该死,他该活得生不如死,就如此刻。 他跪的是自己的失败,是自己的懊悔,还有心里仅存的那点期望。 病房陷入了安静,直到门口传来那声,“爸爸?” 明尚东转头,云舒正推着明颜过来,惊讶地望着他。这么不堪的一幕被两个孩子看见,他有些尴尬。 “颜颜,小舒。” 云舒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一言不发,有些担心明颜。 “你为什么要跪着?”明颜望着爸爸跪在妈妈跟前,说不出的滋味。 “爸爸做了错事,在认错。”他挤出微笑,站了起来,望着明颜残缺的腿,他眼眶红了。 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这两个女儿,什么事业能比得上她们?看来这一生也不是一无所获嘛?想到这里,他释怀了一些。 “那你得到原谅了吗?”明颜分别看了沈寒玥和云夕微一眼,看到孩子来,两人的眼神才柔和些。 在明颜跟前,沈寒玥已经尽最大努力给他体面了。 明尚东笑着走过去,轻按她肩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以后你要跟着妈妈好好学习经营公司,跟你姐姐学习如何做管理,增强业务能力,知道吗?” “说这些做什么?”在明颜眼里,明尚东是慈父,也从没缺席过她的成长,她是怎么都无法理解长辈们的恩怨,她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只知道爸爸苍老了许多,鬓角都生出了白发。 “没什么,爸爸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明尚东嘴角的笑意,看起来那么苍凉,当他与云舒对视时,云舒避开了他渴望又可怜的眼神。 她依旧无法直视他,无法原谅他所言所行。 明尚东无论何时出现都不合时宜,他像天空骤聚的乌云,让整个病房都笼罩着阴霾。 云夕微疲惫地闭上双眼,她什么都不愿意想,仿佛只有长眠才能解脱身体的痛楚和心理的苦楚。 一切成定局了不是吗? 明颜很难过,却也无能为力。她是最无辜的人,也是夹在中间最难受的人。 不久后,明尚东召开发布会,宣称自己将董事长之位让于沈寒玥,并且将股权一分为二,分别转让给明颜和云舒,同时,云舒被任命为执行副总裁。 为了稳住董事会,沈寒玥回过公司一次,安排了诸多事情,她无力顾及那么多,任务派发到第二级领导层又回到了医院。 看在明颜的份上,沈寒玥没有将公司更名,她会慢慢地脱手明德集团,让云舒和明颜上位。 云夕微的身体每况愈下,化疗几个周期下来,她的头发已经掉光。沈寒玥为她亲手织了一顶帽子,眼见她不能吃不能安然入睡,沈寒玥的心都碎了。 她总说,沈寒玥依旧年轻貌美,自己却已经像个迟暮的老人,年老色衰。 自卑会悄然袭上心头,沈寒玥越美,云夕微就越痛苦。尽管沈寒玥已经素面朝天,还是遮不了她与生俱来的气质。 没人愿意让喜欢的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云夕微的每声叹息都令沈寒玥心痛,她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房间内飘着淡淡的香气,云舒每天都会换一束新的鲜花,母女俩从没像现在这么亲近过,云夕微年轻时严肃高冷,让云舒会生出距离感。生病后,柔和了许多。 这些年缺失的陪伴,仿佛要在晚年都补回来,云舒对云夕微的爱和牵挂,都藏在了每天笑脸相迎的表情里。 沈寒玥不在时,云夕微才会拿下帽子,让云舒给自己擦拭清洗,头上的刀口就像她曲折的人生,那些穿针引肉的疤痕,正如她那颗满是疮痍的心。 “小舒,妈妈是不是很丑?”云夕微面色无光,惨白得像张白纸,仿佛从没被尘世沾染过的花朵。 “你说自己丑岂不是在骂我难看?你女儿的颜值也算受到很多人认可的。” “所以桃花多是吗?”云夕微难得开句玩笑,云舒抿嘴轻笑:“没有修成正果的都是烂桃花,还是你好,沈姨为你执念了一辈子。” 不觉间,云舒的称呼变了。冰释前嫌后,她和沈寒玥亲如母女,不再有任何隔阂。她们爱云夕微和明颜的心,是一样的。 “春天快来了,桃花总会开。”沈寒玥笑脸盈盈地从门外走进,她今天难得戴着帽子裹着围巾,仿佛在遮掩什么。 云舒疑惑地望着她,觉得哪里不对? “公司你也偶尔回去看看,等颜颜好了就指着你带她学习了。”沈寒玥好像在转移云舒的注意力。 -- 第126页 “我哪有心情,已经没有奋斗的心了,公司前辈多的是,温总、黎总都是有能之人。” “自家的产业当然要交给自家人才放心。” 沈寒玥说话时,云舒眼睛不曾眨一下,她发现问题了,“沈姨,你...?” “寒玥怎么了?” 看到云舒脸色变了,云夕微以为沈寒玥是气色不好,或是其他什么问题,很紧张。 “我没事。”沈寒玥笑着走到窗边,深情地轻抚云夕微的脸,这一凝眸也叫云夕微瞧出了端倪,她不敢猜不敢伸手不敢想,“寒玥...” 没等她问出来,沈寒玥就自己摘下了帽子。她竟剃光了一头的长发,和云夕微同面无发之痛。 云夕微的泪水瞬间涌出,她心疼地望着沈寒玥,手止不住地颤抖,不知该抚她的脸,还是摸她的头。 “寒玥,你的头发...”她哽噎着,喉咙像塞着石头,吞咽困难。 那是她最美的长发啊!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就剃光了。 “不嫌我难看吧?”沈寒玥笑着拍了拍光秃秃的头,眸间含着诱人的光,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吸引着云夕微。 云夕微只是摇头。 沈寒玥俯身抵着她的额头,“现在我们一样了,不要总觉得自己丑,我又不会嫌弃你,你也不准嫌弃我,你不过就比我大一点点,要老,我们一起老,要丑,我们也一起丑。” “你何苦呢,你那么爱美,那么喜欢自己的头发...”云夕微啜泣不止,泪水滑落至下颚,滴在了她干枯细长的手指上。 “它变成了无形伤你的利刃,还留着做什么,既然你总觉得对我不公,那我就变得公正一点,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一起蓄发,好不好?” “我好不了了,好不了了!寒玥!”云夕微激动得泣不成声,沈寒玥将她揽在怀里,眼眶噙着泪水:“不管好不好,我都不会再离开你,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云舒眼角泛酸,悄然退出,走到客厅时,她感到鼻间有温热的液体流出,用纸巾擦完后发现竟有血丝。 她眉头紧蹙,心里略过一阵凉意。最近忙得忘记去体检了,拖了这么久,不敢再大意。想到这里,云舒往体检中心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三次元会很忙,可能会偶尔断更一下,下周应该能恢复! 第58章 确诊 这段时间, 云舒难得流鼻血,偶尔在晨起会发现涕血。她不是不重视,是在陪云夕微的时间里, 忘记了自己。 这次的鼻血,她知道害怕了。 走到体检中心,云舒止住了脚步。 体检中心里的专家都是沈寒玥高薪挖来的专家,她在明德医院体检, 不等同于告诉所有人吗?如果没事还好,真的有事, 这让还在病痛中的妈妈怎么办? 云舒换了一家医院体检,瞒着所有人, 正如当初自己悄悄做了割胆囊的小手术那样,独自承受着。 活检几天就出来了, 这种像判刑一样的等待, 让时间也跟着慢了下来。 云舒虽挂名在明德, 但几乎没有回去过。沈寒玥寸步不离地陪着云夕微, 倒让云舒会有空闲时间, 自己走走。 有时候她会回母校看看,踏在林蕴走过的路上缅怀过去;有时候她会去咖啡店坐坐,听听店里的老歌, 可不管去哪里, 最后总会回到明德大厦。 因为, 顾微然在那里。 创业期, 顾微然每天都在奔波, 除了跑业务应酬,还去同行公司学习交流。她很想云舒,想到做什么事情都会分心。 她就像电脑的双核处理器, 一边负责高强度工作,一边用来想念心上人。 云舒每次路过,都会仰望顾微然的办公室,不管她在不在,云舒都会露出欣然笑意。 加班的夜晚,顾微然带着一行人去楼下用餐,她这个老板做的毫不苛刻,加班津贴、交通费、晚饭都被她承包了。 为了平衡风起和云上,她在的时候会轮流跟两边吃饭,不在就把晚饭钱转给杨欧。 风起因为明德动乱的恢复,渐渐趋于稳定,顾微然不打算做大,只想保持现在这个规模发展,她的野心在云上,因此投入的精力也更多。 “微然,下篇的方向你看写什么好呢?”晚饭期间,杨欧忍不住问,每篇文章发布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必须经过大家深入探讨以及搜集材料,选材极其谨慎。 “没有好素材就不写,把精力用在研发APP功能上,还有如何把用户都留住,转移到APP上,也是重点。”顾微然淡淡回答。 “诶,吃饭别聊工作嘛。” “就是。” 几名员工有了意见,杨欧笑笑说:“好的好的,我的错,影响各位美女吃饭了。” 顾微然没什么表情,她的心思不在眼前,忙起来还好,不忙时,诸如吃饭上厕所这种时间,她总会想云舒,有时候会忍不住打开相册,翻开她们在山上拍的那张合照。 要是没发生那些事多好,要是还跟以前一样轻松多好。她还是个不谙世事,没什么抱负的平凡人。 可她偏偏爱上的是那么优秀的云舒,不努力,不成长,不强大,怎么对得起这份爱。 她不想辜负自己的爱,更不想辜负爱着云舒的这份骄傲,所以她必须变得优秀。 云舒是她的信仰,也是她的全世界。 用餐末尾,顾微然习惯性地去买单,服务台却说有人买过了。 -- 第127页 “嗯?我们这桌没人来买单啊。”顾微然很奇怪。 工作人员向门外探了探头,顾微然寻望过去,云舒笑意浓浓地站在那里,像黑夜里最温暖的的光,照进了她的心底。 “你怎么来啦。”顾微然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蹦跶到她跟前。 “路过。”云舒笑容不减,看到顾微然带着一行人用餐,本来想悄咪咪地走开,但还是没忍住,几天没跟她打照面,好像有些不习惯。 “路过就破财,不好不好。” “请你吃饭怎么能叫破财,就算真的破财,也能免灾不是。” 说到这个,云舒垂眸,结果明天就出来了,今天再来看看顾微然,像圆梦似的。 不然总好像留下了什么遗憾在人间,有时候难免觉得可笑,仿佛死刑已经把自己架起来,只等那最后那一刀。 是消极也是害怕,云舒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林老师的意外把自己也带走就好了,但现在,她舍不得走了。 她会羡慕云夕微和沈寒玥的感情,也会牵挂顾微然,会想起那晚突如其来的吻。 再深入,她就不敢想了,林蕴的叮嘱像千年古树的根,深深盘踞在她的心底。 有时候,责任是一种无形的负担,也是云舒身上最沉重的道德枷锁。 “我今天不加班了,我们去走走呗?”顾微然要抓住每个跟云舒相处的机会,没有以后和来日方长,她只想要眼前。 云舒没有答应,明颜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她和微然之间是该保持点距离的,否则重蹈覆辙怎么办?既然拒绝她了,是不是该更加明确一点态度? 何况她本就想离开这里,给微然太多,以后更加难以割舍。 万一,万一,她患癌呢? 为难自己的事,云舒总能做得滴水不漏。 “不了,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你安心工作吧。” 云舒掖了掖领口,头也不回地走了,顾微然的心一沉,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 这几天,云舒出行都是走路,仿佛要把宣安的每个角落都走遍,累了她会停下来歇会,实在走不动了才打车。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附近就是做体检的宣安大学附属医院,走到门口,望着灯火通明的医院,感觉那里就是一座法庭,明天在这里,将对她进行命运的宣判。 如果是早期,还有治愈的可能,或许也没有那么可怕。 鼻咽癌早期的治疗,存活率比一般癌症高很多,可令人胆战心惊的始终是癌症这两个字。 它是生命的杀手,也是令人胆寒的恶魔。 哪有人不怕患癌呢?云舒不禁叹息。 她精神有些恍惚,没有走到斑马线就过马路了,正值绿灯刚刚跳起,车子处在加速阶段,只听见刺耳的鸣笛声“嘀嘀”而来,云舒刚回神,就被顾微然拉了回去。 因为用力过猛,转身时两人额间相碰,两股温暖的气流纠缠,唇口险些贴上。顾微然的脸像盛放的春天,铺上淡淡桃红,云舒的眼眸倒映着路边的灯火,明亮又深邃,好似能够将她心底的爱全部映照。 “你,你没事吧。”顾微然吞了吞口水,努力维持状态。 “你一直跟着我?” “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只是腿脚不听使唤!”顾微然极力辩解,“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好,又没开车,这大晚上的,我哪放得下心。” 云舒轻轻地后退一小步,挂起盈盈笑意:“你也知道大晚上不安全?” 虽然要刻意保持距离,可对顾微然,云舒做不到那么决绝。 “你看你过马路都那么不小心,怎么叫人放心?何况这么晚了,万一遇到色狼怎么办?” “灯火通明的大道,到处都是监控,哪来那么多色狼和危险。” “那我还是不放心。”顾微然不敢过分表达自己,这份担心和牵挂里面,何尝不是想念,想在她身边,细细感受所有,哪怕闻一闻有她的空气,吹吹有她的夜风,也好过于单调乏味地面对枯燥的世界。 没有云舒,就像四季没了春天,一天没了清晨,宇宙没了太阳。 只有她,才能为顾微然的世界增色。 她爱云舒不是锦上添花,是花开倾城。 “没事回去吧。”云舒总能忍痛做那个先转身的人,可顾微然站立未动,她犹犹豫豫走了几步,转身看向顾微然,“还不走?” “没事,你先走吧。”反正顾微然习惯了看她背影。 “有事?还是有话想说?”云舒正对着她,两人隔着几米,似远似近。 顾微然拧眉,眸光聚焦至云舒脸上,正色回答:“没事,就是想你了。” 仿佛有颗石子扔进了云舒的心湖,漾起层层波澜,一圈又一圈,好一会才恢复平静。 见云舒默然不语,顾微然给自己找台阶下,“你不用理我说什么,就当我抽风,我走啦,你回去注意安全。” 逼不得已的转身,让顾微然的微笑变成了苦笑,如果可以,这辈子,都不希望云舒看着自己的背影离去。 心像被什么紧紧地揪住,疼得每根神经都在抽搐,云舒突然觉得周围的声音变小了,她开始耳鸣,鼻间好似被粘液沾着。 她拿出纸巾轻擦,血丝像撕裂的伤口,带着未知的恐惧,吞没了她的心。 微然,对不起。 她终究是要辜负这份深情了,那句我想你是怎样的刻骨铭心,云舒懂。生命中有太多无法承受的痛,云舒的痛,太多了。 -- 第128页 体检报告像宣判书,要云舒自己亲手翻到结果,两种结果她都想过了,可真正拿到报告单时,她还是颤抖了。 还没有看到结果,医生的叮嘱就来了,就像法官的法槌,一棒下去,定下了她此生的命运。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只是翻到检验结论那页后,就把报告撕碎在了垃圾桶。 即使做了心理准备,即使想过这种可能,还是无法面对。 鼻咽癌初期,需即刻入院配合治疗,进一步检查后制定治疗方案。 云舒无力地笑了笑,果然自己也难逃厄运。 她是癌症患者,一辈子都会是。 幸好,她拒绝了顾微然。 作者有话要说:早发现早治疗,鼻咽癌早期治愈率很高,本文真实He 第59章 不忍 住院, 不能及时陪伴云夕微会被瞧出端倪。 不住院,会耽误最佳治疗时间。 癌症的治疗过程必定是痛苦且漫长的,云舒想躲起来。 云夕微身体每况愈下, 如果知道这件事,怎么承受得了?她甚至会自责自己把病遗传给自己吧? 拿到结果前,云舒想了两条路,如果没事, 陪着云夕微走到生命的尽头,然后离开这里, 环游世界。如果确诊,她去A市的医院治疗, 找个理由离开宣安,定期回来探望。 可是找什么理由, 她还没有想好。 纵然做了万千准备, 真正面对时, 还是会觉得恐惧。没人在癌症跟前还能从容淡定的, 云舒做不到。 她的害怕参杂了太多情愫。 午后阳光正好, 云舒坐在床边削苹果,有些心不在焉。 “小舒啊,你别总在我这浪费时间, 要么你回明德上班吧, 或者去陪陪颜颜, 总觉得我在消耗你的人生。” 云舒沉默, 没听见她说什么。 “小舒?” 云夕微提高了音量, 云舒手一抖,刀锋落在指间,渗出了血。 “哎呀, 流血了,小舒。” “没事没事,妈,小伤。”云舒抽过纸巾把伤口裹了起来,淡定依旧。 “你怎么好像心事重重?” “不小心嘛。”云舒露出微笑:“看来我还是没有沈姨伺候的好。” 云夕微直觉很灵敏,她看出了女儿的不对劲,转念一问:“我之前让你去做体检,去了没?” “去了,没什么事。”云舒垂眸回答,不敢直视云夕微的眼睛。 “真的,体检报告我看看?” “真没事,报告我都没拿,直接电话问的,您别操心了。”眼见沈寒玥进来了,云舒站起来想逃:“我去洗个手处理一下。” 云夕微忧心忡忡地望着她,深叹一口气。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沈寒玥端着刚出锅的鱼汤,为她支起餐桌。 “我总担心这个病会落到小舒头上,一直盯着她去体检,刚问她的时候,闪闪躲躲。她从小就喜欢藏事,有心事从来不说,我有点担心。” 沈寒玥弯腰轻拨云夕微蹙起的眉心:“别拧眉,皱纹都出来了。” “寒玥!”云夕微轻瞪她。 “好好好,我正经,等我一会会。”沈寒玥笑着拿出手机,先给明德人力资源部打电话,要来了云舒社保号和身份证号,随后联系了明德医院体检中心主任。 “我是沈寒玥,我发了个社保编号和身份证给你,马上帮我查查系统里有没有她近期的检查记录,如果有发到我手机上。” “是是,沈董,我马上去办。” “这都能查得出来?”云夕微问。 沈寒玥端起汤碗,尝了尝温度,舀起一勺,轻声说:“宣安的就医系统已经全线联通了,不管她走医保还是自费都能查出来,放心等消息吧,你先乖乖喝口汤?” “没有胃口。” “少喝点,就一点点,我熬了一个钟头呢。”沈寒玥哄着求着才能让她勉强吃点。 治疗让云夕微瘦弱不堪,醒着都是煎熬,身体像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不知哪里疼,哪里才是好的。 除了难以忍受的呕吐,她从没说过一句痛,道过一声苦。她跟病魔做抗争的所有动力都来自沈寒玥和云舒,毕竟这个世界还有她们值得牵挂。 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在勉强续命而已。 每次看到沈寒玥温柔的眼神,云夕微就会打消放弃治疗的念头。 毕竟她们错过太久了,能多在一起一天,或许都是赚的。 她勉强喝了口汤,沈寒玥眉眼绽放得像花儿一般,比任何特效药都让云夕微舒服。没吃几口,沈寒玥要的消息来了,是一个电脑屏幕的照片,镜头聚焦在结果那一栏。 沈寒玥笑意全无,只觉得全身发冷。 “怎么样寒玥?有没有事?”云夕微紧张得抓住她的胳膊。 “夕微...”她抿了抿唇,“确诊是...是早期...”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云夕微的心碎裂,她缓缓地躺了下去,平静得可怕。 “夕微,我马上安排专家组,不怕,早期是可以治愈的,后面只要好好调养,自己多注意,会好的,你别这样...” 云夕微面如死灰,别的母亲都在为孩子牺牲付出,而她给予云舒的只有痛苦,失去母爱的痛,患癌的痛... 她可真失败,这辈子辜负爱人,辜负孩子,辜负了活着。 -- 第129页 泪水像蓄势待发一般,肆意地涌动,就是没有流下。 “夕微,夕微,你别吓我...” 枕边是沈寒玥急促地呼唤,云夕微却没有力气回应,生命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抽离,往外流淌。 眼泪、鲜血模糊不清地混在了一起,枕头上大片血红,让沈寒玥乱了心神。 “夕微!” 云夕微的器官已出现了衰竭迹象,一旦流鼻血就会止不住。医生、护士纷纷赶进病房进行抢救。 云舒匆匆赶来,问:“我妈怎么了?” “你妈知道你了你的病。”沈寒玥无力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云舒以为自己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宣安医疗系统都是联网的,查得出来。” “她身体这么差,你怎么可以告诉她这件事,让她安然地度过最后的时光不好么?我还在早期,没那么严重,好好配合治疗会好的,可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啊。”云舒第一次这么气急败坏地说话,那么努力地想要隐瞒,还是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沈寒玥静静地望着云舒,良久才说:“我跟你们母女俩不一样,我要明明白白地活着,这么大的事情我既然查到了就不可能瞒着夕微,你们真以为独自承担痛苦是为别人好吗?若是永远不知道真相糊涂过一辈子也就罢了,可如果有天知道了,这种痛苦就被放大了百倍千倍。就像死了的人可以一了百了,可活着的人呢?永远在烈火上煎熬着,每一天都像上酷刑,这真的好吗?” “可她还能有多少日子?她好不容易跟你重逢,你们就安安生生的不好吗?” “你是她用命生下的,用一辈子幸福换来的,你就是她的命,她怎么可能安生?!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云舒无语凝噎,她扶额来回踱步,烦躁不已。她气沈寒玥,更加气自己,可被这样一番教诲后,她却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抢救期间,波尔公司的人出现,艾米带着西尔来到了病房。据说波尔公司又新研发了一批特效药和新型的医疗器械,西尔这次亲自来就是想带云夕微回去治疗。 但沈寒玥极力反对。 “沈董,瑞希的病一直都很让我牵挂,否则我不会亲自来,琉璃岛的医疗水平高于中国,我的器械和药物,虽然不能治好她,但可以续命,难道你不想她活得更久些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拿她当实验品来用,中国的医疗比你们能差到哪里?不要在这往自己脸上贴金。” 沈寒玥说话火//药味很重,也不留什么情面,她的地盘不会允许波尔的人放肆。 她很清楚西尔对云夕微的那点心思。 “我想你应该问瑞希本人和她女儿,如果不是我们用特效药,她也不会活着回来,两种癌症的人活了十几年,已经是医学奇迹了,我没伤害过她,你又为什么这么敌对我呢?” 沈寒玥轻嗤:“你没伤害过她?不是你,她怎么会跟女儿分别那么久?不是你,我怎么会失去她消息那么多年?” “OK,我承认当时我心存私心,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这次是真诚地想挽救她的生命,听说她被抢救过好几次了,你不会想她有天再也醒不过来吧?” “那就等她醒过来,你自己问她吧。” 云舒始终不语,如果真的可以续命,谁都愿意这么做,只是决定权不在她手里,也不在沈寒玥,而是云夕微自己。 每次抢救,云夕微都会昏睡好几个小时才会醒来,当她知道西尔来时,很意外。 西尔安排了专机,可以直飞琉璃岛,飞机上已安置好医疗设施,随行两名医生两名护士,可以确保她安全抵达。 云夕微答应考虑一下,她让西尔退出病房,等候自己答复。 “你们有什么想法?” “你在哪我就在哪,还有如果你要去,我要求带两名随行保镖以及两名中国专家,我不能任由他们对你胡乱治疗。”沈寒玥尊重云夕微的意愿,她也相信云夕微的每个决定,只要不抛下她,不离开她,到哪都一样。 “颜颜那边...” “颜颜现在有岑医生,状态很好,我在反而碍事,这个你不用担心。” 云夕微点头,转而看向云舒:“你的意见呢?” “去,他们曾经救过你,为你治疗续命是事实,没有害你的理由,我相信你是因为能力受到认可,又因为被西尔喜欢才有这样的待遇。”云舒巴不得云夕微去治病,这样自己就能安心在国内治疗,只要沈寒玥在她身边,云舒就能安心。 一个支持自己,一个想支开自己。云夕微心里有决定了,琉璃岛她待了很多年,本是不愿意回去的,可如今云舒也被确诊,那里的医疗条件和治疗方案确实会好些。 “我可以接受西尔的邀请,但有个条件。” “嗯?” 云夕微拉着云舒的手,放于心口:“你跟我一起去治病,我要活到你治愈为止,在你好之前,阎王别想拿走我的命。” “妈...” “我这一生太失败,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和义务,也没有尽到爱人应尽的本分。”云夕微眸间含泪地看向沈寒玥,“我带给你们的只有痛苦,我想看着你们安好,再离去。” “别说了夕微。”沈寒玥的心绞着痛,她早就想好了去路,只要跟能云夕微在一起就好,她不介意用什么方式。 -- 第130页 “你能答应妈妈吗?小舒?” 云舒轻咬下唇,怎么忍心拒绝,“好,我答应,你们也答应我,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我的病。” “哪个其他人?颜颜还是那个顾微然?”沈寒玥问。 听到顾微然的名字,云舒心酸地笑了笑:“都不要说吧。” “好,寒玥,你去给西尔答复吧,我睡会。” 云夕微很累,累得没有力气再说话。 “好好休息。”沈寒玥帮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前落下一吻,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呆坐的云舒,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模糊了她的双眼。轻盈的敲门声响起,云舒无精打采,没有抬头。 “阿姨今天还好吗?” 听到声音,云舒猛然转头,看到来人,眸光亮了亮。 是顾微然。 第60章 重游 顾微然像花儿, 为云舒无望的世界,飘来一缕清香。 不知道为何,看到她出现的一瞬, 云舒的委屈劲,像喷泉的水,源源不断地涌出。她很想抱抱顾微然,借那个矮小的身躯, 躲一躲,避一避。 生活无滋无味, 癌症如山,压在云舒心头。 离开已成既定的事实, 提早实现自己的计划,本该轻松如意的。可云舒的心, 被沉重的下坠感扯痛了。 在看到顾微然出现, 这种感觉更甚。 “阿姨睡啦?”顾微然发现云夕微在休息, 蹑手蹑脚把花放在桌上, 随后发现云舒手指包着创口贴, “你手怎么了?”她声音轻得像棉花,柔柔软软的,抚上云舒的心头。 云舒摇头, 扬眉浅笑, “出去说吧。” 两人轻轻把门带上, 在病房外遇见了沈寒玥。 “沈董好。”顾微然礼貌问候。 沈寒玥只是点点头, 转而深深地望着云舒:“难得小顾过来, 你们出去放松会吧,下午我陪着夕微就好,其他事晚上回来再说。” “嗯, 好。”云舒回答。 顾微然眸间闪过一丝不明显的低落,很快恢复如常,她好似在强颜欢笑,强撑自己说:“放心吧,沈董。” 沈寒玥的话听起来稀松平常,却是一种暗示。如果要去琉璃岛,是耽误不得的,这两天应该就要出发了。 直到这一刻,云舒才发现自己毫无准备,就像列车行驶到了门口,才发现行李没有装,衣服没有换,再见没有说。 她确实太久没有跟顾微然在一起了。哪怕吃个饭,喝杯奶茶,好好说会话。 曾经相处的时间,好像都被浪费了。 现在恨不能一小时折成一天来用,因为离开马上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人在拥有时从不觉得会失去,所以肆意挥霍,殊不知,当时挥霍的是将来的遗憾。 虽然云舒相比明颜出事那会,精神确实好了许多,但顾微然还是很担心她。 一个会藏心事的人,永远为难的是自己,顾微然做不了什么,哄哄她,陪陪她还是可以的。 “你最近看起来气色确实不如从前了,要不我们去吃个大餐?或者去看场电影?要么去游乐场也行,发泄一下,放空自己吧。” “发泄?”云舒想起顾微然带着自己向着无尽的山谷呼喊那次,她还想再去一次,“我想去星态自然谷。” “好耶,现在工程到尾期了,那边修了健康步道和景观云亭,那边比以前更好看了。” “人也比以前更好看了。”云舒略有深意地一笑,“走吧。”她今天想试着放下所有的包袱,跟顾微然好好的走走,就当是一场沉默的告别。 “嗯?什么人也比以前好看了。”顾微然没读懂云舒的话中意。 “没什么。” 云舒笑笑,没再说话。 宣安的暮春,姹紫嫣红,星态自然谷在油菜花开的季节,宛如仙境。这里既是景区也是度假村,更是新建田园小镇世界,房子很抢手,已经卖得七七八八。 上次顾微然就和云舒说过想买这里的房子,她并不是想想而已,已经付诸了行动。 先前是云舒带她看房,今天风水轮流转了。 来到形似博物馆的售楼处,云舒很惊讶,“你带我来售楼处做什么?” “你是尚方宝剑,我带你来好歹能砍砍价吧,嘻嘻。” “你要买这里的房子?” “嗯哼,你这么喜欢这里,以后可以常来住,现在我们市里有套房,景区有套房,回头挣钱了我把老房子再买回来,就完美了。想体验什么生活,换着住好了,来到这里就暂时放下包袱和烦恼呗。” 顾微然抿嘴微笑,云舒却心如刀绞。 我们...好扎心的我们。 顾微然早就预约了房源,只是还没交定金,云舒喜欢,她才想买。 她想的很多,甚至想来这里永远地过着二人世界。 这大概是最美好的奢望了,她和云舒又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或许云舒会结婚呢,或者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留在宣安呢? 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堵,总会给自己添堵,添着添着就想哭。 云舒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她都要离开了,微然还想着买自己喜欢的房子。 她无法拒绝这份心意,也没有必要拒绝。从投资目光来看,这房子的升值空间很大,买下来只赚不亏,算上微然一处稳固资产吧。 -- 第131页 只是很遗憾,她可能没有机会住这里了,将来或许微然会带着另外一个人来,过着属于她们的生活,而自己,还不知会在天上,还是人间。 想到这些,云舒的心像被针刺般疼。 她深呼吸好几次,才说话。 “你名下已经有一套房产,再买这个首付至少要50%,这边都是一房一价,总价基本都要到700万左右,你钱够吗?” “这边不是有首付分期嘛,下个月有笔账进来,差不多够了,你不用担心。” “你是始终不愿意动那张卡啊。” 顾微然惊愕地望着她,“上次买房用了全款,你别告诉我那卡里还有钱???”怪吓人的,仿佛那张卡放了云舒的整个身家。 云舒笑而不语。 两人在保安护送下,走进了售楼处。 中式博物馆建筑外观,古色古香融合了田园风的装修,让人耳目一新,看到顾微然到访,销售章妍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顾小姐,你来啦,您上次看的房源,我一直保留着,今天要定下来吗?您再不定,我可就保不住了哦,最近是旅游季,看房的人越来越多了。” “要定的,不过我要折扣哦。” “折扣我跟您说过,总价优惠五万元,可以送您一套家电,最多再免您一年物业费,这已经是我跟领导申请的最高优惠了,顾小姐。” 云舒没有参与她们的聊天,而是在观赏内部布置,这个项目的企划公司用了风起。似乎是明尚东还在时留下的规定,明德所有项目的企划合作,优先考虑风起,所以宣安目前七个项目,都是风起在做。 按照云舒对于企划和营销的要求,让她挑不出毛病很难,但这个项目确实没什么短板。 她很欣慰,明德的企划团队向来挑剔,风起能够把明德各种类型项目做这么出色,意味着将来可以吃下地产圈任何项目,风起的运营应该是稳定了,甚至可能会更好。 至于云上,她也有关注过,出品的文章坚守宁缺毋滥,出品必精品,如今已有百万粉丝,也在向好的势头发展。 最近她还联系过先前介绍给顾微然的人,都已经认可了顾微然的为人和能力。 房子、车、事业,她都有了,云舒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您好,请问你要看房吗?” 耳边响起销售人员热情的招呼,云舒转眸,那人脸色大变,“云,云,云总?” 她说话控制不住地哆嗦,云舒对她们来说是个传奇,早年创下的个人销售业绩记录,至今无人能破。这两年明德所有棘手的问题几乎都是她解决的。 在宣安那段时间,她有幸远观过云舒的风采,但没说得上话。后来云舒又成为集团董事,挂着副总裁的职衔,这么大领导突然空降,难道是“微服私巡”考察工作来了? 毫无准备的她,肯定害怕。 “嗯,白杰在吗?”她直呼宣安分公司最高领导人名字,那销售员先点头后又摇头,紧张得不知所措。 “怎么了,小小?”招待顾微然的章妍走了过来,她是主管,年岁稍长,性格也比较沉稳一些。 “章姐,云,云...” 云舒轻笑:“别紧张,我又不吃人。” 谁能知道云舒这一笑温柔得能杀人呢?这姑娘的脸霎时如满园桃花,一片绯红。 “云总?”章妍也很诧异,继而意识到顾微然是个真正的贵宾,“原来顾小姐是云总朋友,您早说呀,我让领导直接招待您了,我可真是眼拙。” “那倒不必了,我们只是顺便来看看。” 云舒直接表明来意:“我记得明德所有项目内部员工分三种折扣,普通员工98折,主管经理以及合作单位95折,总经理以及以上是9折对吗?” “是的,您说的很对,是在我们给予客户优惠底价之上享受这样的折扣。” “将顾小姐的购房优惠挂我名下,直接给9折,还请你转达白总,亲自关照这件事。” “是,您不说我也一定尽快将这个申请递交上去。” 云舒点头,瞥向顾微然,她正冲自己挤眉弄眼,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谁能不开心,700万的房子,以九折买回去,便宜大几十万。 顺利定了房子,顾微然借了一辆观光车,载着云舒向山上兜去。 山清水秀,薄雾环绕,眺望远方,黄灿灿的花海与云海相融,黑白色的中式建筑和青山绿水交相辉映,构成宣安最美的风景线。 顾微然坐在驾驶室,一手开车,一手捏着手机,趁云舒不备时,来几个十连拍。 云舒长发飘飘,迎风飞舞,她放空了自己,望着山谷,心情豁然开朗,不觉得地扬起了嘴角。 车子开到环道,只能步行,不远处就是梯田状的油菜花田,这么美的风景,只有云舒能锦上添花,顾微然要各种拍拍拍,留住云舒各种美丽的瞬间。 “听说住这里的人能分到地,可以自己种田呢?”她假装在拍风景,随时随地让云舒入镜。 “这理念当初是我提出来的,既然回归田园生活,做小镇产业,就得复归过去人的生活特性。” 云舒踏在田埂,想起中学时代,跟着林老师下乡体验生活,那时候看到农民插秧很惊奇,那时候她才知道所谓的城里和乡下,真正的差别。 -- 第132页 城里很繁华,但天空很浑浊,乡下很安静,白云蓝天都很明净。有些人用尽一生走出去,有人用一生成就走进来。 人生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轮回,终点和起点,或许都在同一个地方。 云舒觉得城里人将来的生活必然会返璞归真,所以她才支持明德地产往文旅产业发展。 现在想来,思想这个东西都是被潜移默化影响的。 要是林老师在就好了,云舒心酸地想着。 要是自己病情恶化,最好的向往,大概就是能跟林老师团聚吧。 得失兼备才是生活的主旋律,云舒突然有些释怀了。 她笑着抬眸,发现顾微然手机的镜头正对着自己,“你干嘛呢?” “我拍风景呢,你看你身后,青山远黛,葱葱郁郁,林间水涧,多美啊。”顾微然说着按下快门,将云舒淡淡笑意的模样定格在了手机里。 “是吗?”云舒眉头一扬,“那给我看看你拍的风景照?” “不了,不了,我直男式拍照视角,不好看的,待我回去修修再说。”顾微然心虚地收起手机,满目欢喜地准备向田园深处走去,走着走着,感觉地上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悠。 她探头望去,妈呀!只觉得头皮发麻,那细细长长的泥土色生物,正蠕动着身体,游来游去。 “啊啊啊啊!蛇!”顾微然惊呼,转身往云舒身上一跳,双手勾着她脖子,两条腿夹着云舒的腰,整个人像挂件似的,紧紧贴着。 作者有话要说:别前小小的甜一下吧... 第61章 离别 猝不及防地飞扑让云舒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险些摔倒,可她还是本能地托住了顾微然的腿,稳住了身体。 “蛇啊蛇啊, 我的妈呀!”顾微然觉得自己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从小就害怕这种肉肉的生物,比见到鬼还恐怖,那种蠕动感, 让她抓狂。 顾微然身高163、体重90,云舒169、99斤, 抱顾微然很吃力,但她也被带偏了, 跟着紧张起来,“哪有蛇?” 其实她也怕, 只是顾微然每次见到蛇的反应过激, 掩盖了自己的恐惧。 小时候, 林蕴带她俩去动物园, 云舒会刻意避开蛇区, 可顾微然作死地想挑战自己胆量,结果吓哭在蛇笼前不敢动。 云舒找到她时,她也像现在这样, 直接扑过来, 姿势一模一样。 可怜云舒还得顶着惊恐, 在蛇笼前把顾微然带走。 “后面, 那个土色, 不知道是菜花蛇还是水蛇。”顾微然双眼紧闭,头埋在云舒脖颈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竟也没那么害怕了。 “这种开发区不可能有蛇才对。”云舒手臂开始酸了,顾微然扒在身上好像变重了,跟坨烂泥似的。 “我看到它动了!” “你先下来,我去看看。”云舒隐约看到有条细长的东西,形似蛇,但却没动。 “不行不行,万一那蛇有毒咬到你怎么办?” “这边有专业的农林人士,不可能有毒蛇,可能你眼花,你快下来吧,姑娘,你有点重...” 云舒很想把顾微然丢出去,以为自己还是小时候那么轻呢? “我重?我这么瘦你说我重?” “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年前的体重吗,你再不下来,我只有...” “只有怎样?” 云舒皮笑肉不笑,直接撒开了手,想让顾微然自己滑下去。没想到,她跟八爪鱼似的,搂脖勾腰,稳如松。 “顾微然!你,给,我,下,来!”云舒直接下命令,顾微然摇头,拼命摇头,她绝对不会下去的。 云舒无奈地摇头,看来只有把她带离“危险区”才行,以前也是这样,抱着她走到动物园门口,才敢睁眼。 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个德行。 云舒身体不如从前,抱着顾微然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暖阳高照之下,她竟有种晕眩感,像中暑,又像低血糖,甚至还有些呼吸困难,耳朵也发出了“嗡嗡、吱吱”的刺耳声,似乎是耳鸣。 这蓝天、白云,山涧、秀水,都模糊了。 她整个人状态都很不对劲,最后双腿不支,跪倒下去。 失重感袭来,顾微然本能反应,直接下来扶住了云舒,抬头发现她脸色惨白,正在流鼻血。 “你怎么了?怎么又流鼻血了?!” “没事,可能得了鼻炎,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就好了。”云舒捂着鼻间,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把鼻腔里的血腥气吸入口中。 顾微然把蛇的恐惧抛诸脑后,扶着云舒急切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你身体不舒服我还跳你身上?” “没有没有,没关系,微然,放松点,别自责。”云舒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照顾病人睡不好你是知道的,流点鼻血而已,别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你不是第一次流鼻血了,不行,我们现在就去医院。”顾微然要扶云舒起来,被她握住了手。 这么暖和的天,云舒的手却是冰的。 顾微然眼眶泛热,轻轻搓揉她的手,心疼地说:“手怎么这么冷呢?” “不要去医院,你别动,给我靠会吧。” 医院的墙是冰冷的,气氛是压抑的,那浓浓的药水味,云舒闻够了。走进明德医院,就像去靠近冰山令人心寒绝望,那里总有生离死别,也有伤残病痛。 -- 第133页 将来或许有数不清的日子需要在医院待着,云舒不想再进去。 医院对她来说,是人间烈狱。那里送走了林老师,带走了顾老师,让妈妈痛苦不堪,让妹妹身残受罪,也确诊了自己的癌症。 顾微然怀抱很窄,但很踏实,云舒好似贴在了心脏处,那“砰,砰,砰”的心跳,时快时慢,那大概是生命里最动听的旋律了。 心跳是这个世上最热血的东西,是濒临死亡之人最向往的东西,也是患癌者最需要的东西。 微风轻拂她的脸,云舒靠着顾微然很久,久到好似睡了一觉,直到感觉有微凉的热液滴落在额间。 她以为下雨了,睁眼才发现,是顾微然没来得及擦拭的泪。 “你什么时候变成爱哭包了?”她记得顾微然小时候不太哭,哪怕看那些感人肺腑的电影和电视节目也不曾落泪。 “怪你啊,我的眼泪都快为你流光了。”她拭去泪水,觉得自己也真是没用,见不得云舒受一点罪,也怪自己不该那么任性。 哭,是一种沉默无奈的表达,她把对云舒的痴恋、渴望、期待、心疼都藏了进去。 当许多话无法言说,心底的柔软会化开,变成水,那便是泪了。 云舒笑笑:“那我情愿你做回那个没有眼泪的人。” “铁石心肠有什么好的,活得自我,不顾他人感受,从来不用心去共情别人。”顾微然讨厌当年的自己,讨厌当时厌恶云舒的自己,恨云舒的自己,放走云舒的自己。 “潇潇洒洒,无牵无挂地活着并不容易,起来吧,刚刚应该是低血糖,你不用担心我。”云舒缓过那阵不适感,扶着顾微然一起站起,手上的血渍已经风干,鼻口还残余着红色,像血染的晚霞那样刺目。 顾微然没有接云舒的话,因为她早就诀别了潇洒,心有所牵。 “去售楼处把血洗洗吧。” 见顾微然眉头蹙得比川字还紧,云舒忍不住伸出未染血的手,点了点她眉心。 “好啦,流点鼻血而已,脸怎么跟哭丧似的。” “呸呸呸,什么丧不丧的,山神啊大地啊,某人口无遮拦,你们别当回事啊,玩笑玩笑。”顾微然双手合十左右鞠躬,样子十分搞笑,驱散了她们头顶的阴霾。 云舒顿时被她逗笑:“你不是无神论者嘛?” “我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现在信奉我们中国的佛。” “你都求拜什么?”云舒难以置信。 “求佛保佑你平安,求佛让你别再离开。” 云舒笑容僵住,掩鼻的手遮住了半张脸,除了那深邃眼眸,看不清表情。只是心头一阵凉意略过,像中了刀,流了血,很疼。 幽幽山谷,簌簌竹叶,花海般的田园在远处成了点缀,云舒沉默地走到观光车上,没有回应顾微然的话。 应该告诉她自己要走的吧,不辞而别的伤害,如利刃,能一刀见血,直取命门。 顾微然的情,顾微然的爱,顾微然的痴,云舒懂,她不敢过分解读这份感情,每当想深入时,林蕴的脸就会出现,正如此刻,天边的云好似幻化成了她的脸,仿佛在说:云舒,你不可以 患癌像诅咒,在她亵渎人与人之间纯粹情感时,在她有负恩人重托时,给她一次重惩。 云舒应该清楚自己的位置,曾经如姐姐,后来是“小妈”,现在应该是什么呢?保持如姐如母么? 她都不想,所以宁愿离开。 清洗掉血渍,云舒在洗手间补了点妆,让自己病弱的模样看起来更精神些。医生让她尽快就医,只是耽误了几天而已,竟开始出现各种不适的症状了。 是该走了,再不走,她抗拒不了顾微然,定会露出破绽。 从售楼处出来,太阳已经往地平线方向移动,光晕柔和地撒向大地,让盘山公路披霞带光。 顾微然开车围着山间兜圈,车速四十,风景慢悠悠地从眼前晃过,云舒心事重重地望着远处。 如果两人相隔千山万水多年,是不是可以放下执着? 有些人一爱就是一生,有些人一等就是几十年。有多少人会像云夕微和沈寒玥那般,从传统的年代守到开放的时代,从青葱岁月等到垂暮之年。 希望微然不是沈寒玥,希望她能活得轻松自如一些。 至于自己,听命吧。 车子在上次合照的地方停了下来,顾微然从驾驶室出去,直接冲山谷放声大吼。她什么都没表达,带着尾音的“啊”,包含了千言万语。 云舒翻开上次合照,嘴角微微上扬。 她走到顾微然身边,手机调成自拍模式,笑着说:“拍个照吧?”说着搂过顾微然的腰,按下了拍照键。 一张毫无准备的抓拍,让顾微然饶有羞意的眼神入镜,她有些诧异又有些脸红的小表情可爱极了。 “还是抓拍好,摆拍总觉得太僵硬。”云舒也想留点回忆,留点念想,留点日后能够缅怀的东西。 顾微然没什么心情关注照片,她望着云舒,正色问道:“天都快黑了,你难道没话跟我说吗?” “什么?” 她该说什么,再见么?告诉顾微然自己要离开这里了么?可如何开这个口呢?云舒还没想好,只是在拖,仿佛拖到最后可以避开似的。 顾微然拳头攥了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福袋,“这是我前两天在东园寺求的平安福,你带着吧,保佑你的。” -- 第134页 “微然?” “求的真是时候呢,没想到这么巧,希望你一路顺利,也希望夕微阿姨的病能够得到控制。” 云舒错愕地望着她,心里隐隐作痛。 “听说琉璃岛那边气候很不稳定,四季不分明,你记得多带点衣服,注意天气变化,最好每天看一次天气预报,还有注意睡眠质量,想来那边医疗很先进,你去做个体检吧,安心。我不会经常骚扰你,但每周会给你发一次消息,分享生活中的喜悦和工作的成就,你可以回,也可以不回,但希望你每个月吱个声,让我知道你安好,就可以了。” 顾微然低头一口气说完了憋在心中的话,她把福袋放进云舒手心,还是冰冰凉凉的。 自己果然温暖不了她呢,哎...她无力地抿了抿嘴,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想哭的表情。 云舒眼角泛酸,喉咙好似压着巨石,重得无法吞咽,原来她听见了,她知道自己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哭哭笑笑的一章,晚安... 第62章 走了 顾微然确实知道。 当她兴冲冲地捧着百合花, 攥着护身符去探望时,听见了云舒她们所有的对话。 大脑把那些碎片信息汇总到一起,就是:云舒病了, 要和云夕微去琉璃岛医治 沈寒玥出来时,顾微然已经躲到了外厅的公卫。 她方寸大乱,瘫在卫生间地上,心好像被掏了出来, 扔进了万丈深渊。封闭的空间,像被抽了氧气, 让她窒息。 云舒病了?是家族性遗传的鼻咽癌吗?癌症...这两个字让顾微然心惊胆战,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像以前受到惊吓那般,以前只是手脚, 自己还能勉强去掰。 可这次, 更严重了。 她躺在地上, 因为全身痉挛蜷缩着成一团, 神经线好似被搅乱了, 四处乱抽。顾微然痛苦地拧眉,汗水浸湿了后背,她斜望着地上的百合花, 依旧素雅洁净, 纤尘不染, 美好而遥远, 就像她心里的云舒。 顾微然的世界开始黯然失色, 握着福袋的手渗出了汗,她绝望地看向天花板,眼角溢出了泪, 身体的痛楚不算什么,可心被抽离了,就像魂没了。 过了好一会,顾微然的抽筋才好转。 她除了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似乎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云舒瞒着自己,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宽心,放心,既然如此,为何不成全她呢? 这点痛苦,比起云舒的挣扎和无望,算什么? 从小到大,自己给云舒带去的麻烦还少么? 只是很遗憾,顾微然没有立场跟着云舒走,也没有办法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没有资格。 想通后,她在卫生间整理好仪容,做了几次试笑,才若无其事地走到病房门口。 她本来想忍到最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憋了一路,她像充气过甚的气球,再不说,会爆炸。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最柔和的方式,向云舒娓娓道来几句叮嘱,也算说过再见了。 “护身符记得要随身带,或者放在枕头下,就算出了国,我佛也会庇佑你的。”她又做了个拜佛的动作,努力调剂伤感的离别氛围。 “我会好好带着的,谢谢你,微然。”云舒如获珍宝地呵护在掌心,她看向顾微然,温柔言道:“以后工作上遇到事情多跟苏清商量,如果遇到资金上的困难,卡里还有钱可以救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找凌二小姐,她会帮你的。” 这种交待,像永远不回来似的。 顾微然不想听。 “你什么时候回来?”这是她最想知道又不敢听的答案,因为她知道结果是未知。 “不知道,等病情稳定吧,等...”等她痊愈吧。 云舒没想过归来的日期,她不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在哪里?又或许她要长年医治,和病魔做斗争,未来像深不见底的黑洞,看不清前方的坎坷和荆棘。 “要回去拿什么东西带着吗?” “要。” “那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顾微然看向晚霞,多希望今天的夕阳是破晓的黎明,带着希望冉冉升起。 可最后,黑夜还是无情地打败了光亮,熄灭了希望的灯火。 顾微然惊后反应,没有消失,手脚酸疼感依旧,或许是因为强大的意念,才坚持到傍晚。 云舒收拾了几件衣服,带走了床头那张林蕴的照片和尤克里里。 这几年,她居无定所,漂泊习惯了,到哪东西都不多,但一定会带着这两样。 临行前,云舒依依不舍地在每个房间走了一遍,仿佛要把每个角落都看进心底,连一缕灰都不愿略过。 “这房子你还打算买回来么?” 房子这笔钱一直存在买家海芋那里,那是云舒留给顾微然的备用资金。经营公司风险与利润并存,铺好所有的路,云舒才能放心。 现在想来,当初那些无心的安排,对现在反而是种成全。 “这房子返租到期我又续了,买家可能为了投资,还挺好说话,我计划明年加价买回来。”顾微然至今不知道海芋是云舒请来帮忙买房的。 “这房子是顾老师和林老师留给你唯一的遗产,它成就了你的事业,即使它老了退化了,也不能丢弃。” “我怎么舍得丢了它。”这里面有云舒生活过的痕迹,顾微然要靠着这些残余的气息,度过以后的岁月。 -- 第135页 只是,她感觉头越来越重,意识也有些迷糊,冷热交替感让她冰火两重天。 她怕云舒发现,一直倚着墙说话。 “微然,我该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云舒走到门口,这是她最后一句叮嘱了。 “你也是。”顾微然声音轻弱,听起来像心情低落,其实是高烧所致,惊吓后遗症似乎随着年龄增长严重了。 而这两次发病,都是因为云舒。 六年前,云舒留了个决然的背影给顾微然,看似走得决绝,心里的不舍和牵挂又有谁知道? 再次离开,云舒的心比谁都痛。 痛苦总比幸福更加刻骨铭心,云舒连再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以前走了总想着还会回来,也想好了如何在背后关注顾微然。 可这次,像诀别。 好好的...她在心里念着。 顾微然没有看见云舒转身的刹那,悄然落了泪。 而她自己,被高烧和离别双重痛苦煎熬着。云舒走后,她往房间走,不慎摔倒了,头磕在了桌角。 强烈的剧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只觉得云舒走了,又走了。 她扶着桌脚勉强支起自己,额前好似有热液流下,用手抚摸,是血。顾微然懊恼不已,云舒才走,她就这么狼狈。 阳台能够勉强看到门口,顾微然跌跌撞撞地挪过去,小区的路灯已经开了,却没有云舒的影子。 等了很久,都没有人。 她是真的走了吧,顾微然失魂落魄地蹲到地上啜泣。她收回视线,云舒才从楼里出来,她抬头看向亮着灯火的阳台,没有看见顾微然,失落地叹口气。 顾微然不知道,云舒关上门后,步履艰难地下楼,每一步都很沉重。 她伫立在单元门门口,很久才离开。 错过目光的交汇,两人像平行线,越来越远。 顾微然烧得迷迷糊糊,想去找药,刚站起来,小腿传来一阵抽麻感,像瘫痪似的,再也无法动弹。 撞得头破血流也感觉不到疼,顾微然麻木了。 求生本能让她拿出手机,点开第一联系人,是云舒的名字。望着这两个字,泪水夺眶而出,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拨了谁的电话,迷迷糊糊地晕倒了。 这一睡,做了很长的梦。 她梦见在A市,云舒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也梦见了小时候云舒牵着自己逛超市、去游乐场、看电影。 顾微然多想自己,不要醒来,哪怕自欺欺人也好,只要能看见云舒,她不在乎什么方式。 可是,梦总要醒的,现实总要来的。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顾微然全身疲软,完全记不清昨晚的事了。头上粘了个创口贴,伤口还有点疼。 她记得自己昨晚撞到了桌角,然后...就没然后了,跟喝酒断片似的。 厨房传来锅碗的声音,好像有人在。 难道是云舒?她去而复返吗? 是她吗?是吗? 顾微然兴冲冲地跑过去,发现是苏清,展开的眉眼,又失落地收回。 “苏苏...” “诶?醒了?”苏清刚熬好粥,昨晚顾微然电话来,说自己不行了,随后就没了声音,急的她从隔壁市连夜赶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出差吗?” 苏清没好气地瞪着她:“你都十万火急地发SOS了,我能不赶来吗?你真的吓死我,昨晚一直抽筋,头上还流着血,要不是伤口小,我直接打120了,嘴里还一直念叨云舒的名字,我差点就给她打电话了。” 顾微然紧张地问:“你没打吧,不要给她添堵了,她最近状态很糟糕的,身体也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都回来了,还能麻烦云总么,你一直在说别走,别走,她走了吗?” “嗯,她要陪她妈妈去琉璃岛治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她自己也...”顾微然说不出口,只觉得眼眶发热,泪腺跟断了似的,提到云舒就想哭。 苏清盛了一碗粥,置于桌上,“吃点吧。” “没胃口。” “姐妹,你知足吧,云舒没有不辞而别,至少你还知道她在哪不是吗?”苏清心底的痛被勾起了,变得垂头丧气。 顾微然抬眸:“陆老师还没消息么?” “没有,听余教授意思她应该是出去治病了,这个世界,人都在饱受精神折磨和身体折磨,谁都不容易。我们除了好好活着,好像没什么选择,景言是我世界里的光,她走后,我看这片天空都是晦暗的。” 两人同病相怜,陆景言不辞而别,苏清疯狂寻找,后来才得知她可能出国接受抑郁症治疗了才罢休。 她不喜欢穷追猛打,只希望有天能等到心爱的人回来。 顾微然挽着苏清的胳膊,靠在她肩膀,喃喃道:“我们以后相依为命吧,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必须能啊,我们好好的才能等她们回来不是,反正我这辈子也不会爱别人了,你也不可能多看别人一眼,有点念想总比行尸走肉强,再说,我们还不够强,还不能与她们并肩而站,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对你我来说,真的好大。” “是啊,要习惯没有她的日子真的好难...” 苏清轻叹一口气,“她以前走的时候,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靠恨。”顾微然悔恨地说:“我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的恨,是用来冲淡离别之伤的,赶她走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 第136页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慢慢习惯的,等待也是盼头,也是希望,吃粥吃粥。” “苏苏...”顾微然总能被她戳中心窝,或许是共同经历所致,让她们心意相通。 云舒会回来。 这成了顾微然活着的唯一信念。 她成了工作狂,全身心地投入了事业中。 只是,她不再错过头顶上的任何一架飞机,有时候开会一半,听到飞机声,会跑到天台去看。 她总会想,云舒会不会在某架飞机里。 时间久了,有些分不清飞机到底是回来还是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和苏bebe都让人心疼 第63章 想念 云舒走的这一年, 宣安发生了很多事。 Rose酒吧被人蓄意纵火,死了1人;红姐遭遇绑架,重伤险些瘫痪;凌阡毓继任凌睿集团董事长。 顾微然后来才知道, 那位雷厉风行的成功上位者凌二小姐和大名鼎鼎的红姐竟是一对佳人。 风浪过去,Rose即将重新开业。虽是宣安本地的特色酒吧,但Rose名扬全国,一度成为外来游客必打卡之地。 许多媒体号都写过Rose劫后余生的故事, 偶尔能看见那些文章里出现红姐的照片。去Rose的,多数为了她, 运气好遇见就会偷拍几张,网上也就流传了许多红姐的侧颜杀、低眸照。 想采访红姐的人多如牛毛, 都知道这是个热题材,圈粉的好时机, 云上也不例外。 “我去过几次Rose, 连红姐脸都没见着。”云上主编小粒郁闷地说道, 她是位很有灵性的写手, 从顾微然手中接走了主笔工作。 “以前红姐去的就不多, 现在去的就更少了。” 说话的是漫画师良良,取自“神笔马良”,他的手绘堪称一绝, 可以配合文章画出各种故事, 原创出来的漫画周边, 也成为云上平台的一大特色。 杨欧转着笔, 说道:“我们不能跟其他媒体一样, 连写带吹的说点皮毛,云上的特色就是要独家和权威,思前想后除了找到红姐本人采访, 没有其他办法,不行就放弃这个题材。” 他现在的职位是仅次于顾微然的副总经理,看起来身居高位,其实是大家的“杂工”。 “不行,这么好的题材不可以放弃的,我感觉红姐的故事可以写成一本书。”小粒对Rose非常感兴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需要以故事为底,再发散文笔,写出动人的文章,没有灵魂的文字,言之无物。 良良叹息:“要是能有后门走走就好了。” 这话点醒了杨欧,他看向站在窗口的顾微然,问道:“话说红姐跟凌二小姐是一对,凌二小姐又是云总的朋友,微然,你是不是可以去试试?” 窗外,飞机划破长空,留下了一道白色的青烟,在空中蜿蜒而去,最后融在了柔软的云层里。 “微然?” 她听见了杨欧的话,因为那句话里有那个提及会刺痛她心脏的人——云总。 “小顾总,你说句话呀。” “这你得亲自出马哦,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呢。” 小粒和良良从没这么渴望写过一个题材,红姐是个耐人寻味的传奇,他俩如果主负责这篇文章,说不定还能跟着顾微然见到真人。 “我很久没见过她了,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自从前年A市一别,顾微然再也没有见过红姐,偶尔去Rose坐坐也没遇见,后来酒吧出事,她自己这边也焦头烂额,就没再关注过。 “要不今晚咱组去团建一下,碰碰运气?”小粒激动地搓搓手。 “同意同意。” “我不负责买单,刚请你们去KTV嗨过,风起那边已经快有意见了。”杨欧说完悄悄指向顾微然,暗示他们敲诈老板。 “害,风起四十个人三个组是大头,我们才十六个人,就四个组,怎么都是我们渺小好不好?再说我们是为了素材嘛,对不对,小顾总。”小粒可怜兮兮地瞅向顾微然。 顾微然无奈地笑笑,“行,去就去吧,我先声明,能遇见红姐我就试试,遇不了这个题材放弃,马上找新的,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 “欧耶!” 自从云舒走后,顾微然变得不苟言笑,团建活动参与感向来很弱,跟别人的疏离感倒很强。 风起和云上都不是墨守成规的公司,需要各种制度来约束员工。顾微然秉承自由开心,效率至上的原则,给予最大的宽容。 薪资福利也好,工作氛围也罢,风起和云上都领先行内,所以员工流动性比较小,相对稳定。 重新开业的酒吧名为New Rose,门头的英文LOGO形态很别致,室内装修焕然一新,既保持了原来酒吧的文艺格调,又参杂了许多细节元素。 最显眼的就是那副手绘的壁画,视觉中心是个女人纤瘦的背影,她在微雨的深秋等人。 顾微然望着画中人,觉得她应该就是红姐,所以这幅画难道是出自凌二小姐之手吗? 人从画中来,喜从笔锋出,这大悲大喜的情绪都藏在了里面,有种萧瑟的温暖。 钢琴声缓缓流淌而来,优雅得让人忘记这是一座喝酒消遣的地方。顾微然和几人找了个卡座坐下,为了占座,特地选在营业时间点过来,没想到已经达一半的上座率。 这里的时间行走很慢,音乐、灯光、酒水,每个人的笑容,每个角落的风景,好似都藏着故事。 -- 第137页 可顾微然的故事因为云舒的离开,终止了。 她看什么都是伤,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克制自己,每周只给云舒发一次信息,这一年,云舒从没主动联系过她。有时候信息会石沉大海,有时候会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复。 凌二小姐发生这么大的事,云舒没道理不知道,红姐也算她朋友,真的会不闻不问么? 她会不会关注这里呢? 想到此,顾微然打开对话框,输入:New Rose开业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到红姐,我带了云上团队过来碰运气,大家都想写红姐的传奇经历,但目前市面上没有成功的文章,我其实对凌二小姐和红姐的故事更加感兴趣,她们一定熬了很久,历经苦难才能走到一起。你还好吗?看天气预报,琉璃岛在下雨,注意身体,问候阿姨安康。 顾微然工作时若非必要,都是言简意赅,生活中除了跟苏清相聚,基本不说话。 有时候休假和周末,她觉得自己都快失语了。 可每次给云舒发信息,总有说不完的话,她要极力控制,才能压下字数。 琉璃岛跟国内有8个小时时差,宣安现在是九点半,琉璃岛那边应该是下午一点半,该用完午餐了吧? 每天,顾微然都在想,云舒在做什么,是否也会有惦记自己的时候。 想云舒的时候,顾微然的灵魂像出了窍,会游离到了天边,完全顾不到眼前,直到有人突然叫:“红姐来啦!”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顾微然回神,吧台那边果然是柳思翊。 很久没见,她依然神采飞扬,好似从没经历过那些可怕的经历和伤痛。 “我踩了什么狗屎运啊,卧槽,美呆了,我红姐。” “我呸,你踩的狗屎,我是好运加身,害,不敢去怎么办?好想搭个讪啊。” “让小顾总去?” “小顾总,你去,你去,你们不是认识嘛?” 云上三组的几位员工开始唆使顾微然,这种偶遇的概率太小了,不去实在可惜。 “你们没见红姐忙着么?”顾微然有些不好意思,平时不问候,出事不见人,见面就带着目的性,她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行为。 “哎呀,万一她走了怎么办?” 顾微然左右为难,不愿踏出那步,没等她起身,柳思翊从吧台端着一杯酒走了出来,她走路小心翼翼,不似从前那样轻快,腿脚看起来不太灵活。 经过楼梯口时,柳思翊看到了顾微然。 两人相视一笑,她向顾微然招招手。 “叫你呢,叫你呢,小顾总,快去。” 顾微然这才腼腆地走过去,恭恭敬敬:“红姐。” “听说你现在经营了媒体公司,怎么?想写Rose的故事?”她直接点明主题,反倒让顾微然不好意思起来,“她们是想呢,我是想来看看你的,文章什么的我无所谓。” 柳思翊颔首低眉,挂着淡淡笑意:“我信你,上来吧。” 楼梯像彩虹步道,由感应灯组成的,它把人的脚变得五彩斑斓,像踏在梦中,亦真亦假。 二楼走廊,直通柳思翊的私人办公室,她本是要来看看账和库存记录的,无意遇到顾微然,就请了上来。 “听说云舒在琉璃岛,她还好吗?”柳思翊作了个请的手势,将手中新调的彩虹酒端给了顾微然,“你是个幸运儿,请你喝。” “谢谢红姐。”她惊喜地望着彩虹酒,对云舒的思念更深,“琉璃岛那边医疗设施好,她应该没事,我们联系不多的。” 望着顾微然有些心酸的模样,柳思翊轻拍她肩头,“看在我们还算有缘的份上,给你个机会采访我,也算我为云上事业出份力,没准我能跟阡毓他们公司那些小明星一样,又大红一把呢?” “您都叫红姐了,还要怎么红哦。” “被人拍侧脸还是背影和正脸差别不大,你要我怎样配合,尽管开口,如果要叫你同事过来也可以。”柳思翊的大度和豁达让顾微然惭愧,她从没做过什么,红姐被绑架受伤险些丧命,都没去探望过,现在凭什么在这里获取利益? “不了不了,红姐,我更想听你跟二小姐故事呢。” 柳思翊深深地望她,语重心长道:“我出事的时候,云舒那边也出事,你自然顾及不到,人在状态极差的时候,亲友的探望有时候会成为一种压力,你大可不必觉得惭愧,大不了当你免费给Rose做推广了怎样?至于你说的想听故事,找个时间,我再跟你慢慢讲,可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哦。” 三言两语解决了顾微然心里的顾忌,她笑着回答:“五天五夜我也愿意听呢。” “那好,不过今天只能给你二十分钟时间,一会我就得走了,阡毓在等我回去,你确定不要叫你同事上来一起?” 顾微然抿了一口酒,纠结了一会,说:“叫吧。” “这才对。”柳思翊笑着拿起座机,交待了几句。不多会云上小组进来了,他们一个比一个激动,有要签名的,有要合影的,折腾完前奏才进入主题。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高冷女神红姐也有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 为了抓紧时间采集信息,小粒和良良重点与柳思翊进行交谈,顾微然忙着品酒,没再多说一句话。 二十分钟一霎而过,即使再多依依不舍也不好再继续打扰。 -- 第138页 云上的人很自觉地先下楼了,顾微然的酒也喝完了,心情因为柳思翊变得愉悦。 这种感觉在云舒走后,很久没有了,柳思翊的温暖让她贪恋,会让她想起云舒的温柔,会勾起她心底的思念。 “红姐,可不可以留个联系方式,认识这么久还没有你的手机号,或者加个微信。” “当然可以。” 两人加了好友,互换了电话号码,顾微然竟会多出些安全感了。 “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喝酒。” “等等。”柳思翊叫住了她,笑着说:“下周三在A市会有一场婚礼,有空就去,或许会有你不期而遇的惊喜。” “婚礼,谁的?” 柳思翊嘴角弧度拉长,“我的。” “我一定到。” 刚回答完这句话,云舒的信息来了:我知道她们的事,好在雨过天晴,我一切都好,也望你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有惊喜,看过红玫瑰的人应该知道是啥哦 第64章 惊喜 即使云舒的信息没有情绪, 没有波澜,没有惊喜,也足以搅动顾微然的世界。 不失联, 成了她唯一的奢求。 柳思翊的婚礼地点在A市美人岛,巧的是,顾微然今年刚刚决定在A市成立云上分公司,已经筹备了一个月。 既然要去A市, 就把事情一起办了吧。 她决定把分公司的开业提前至下周二。 有时候,眷恋一座城, 总跟那座城的某个人有关。A市是云舒生活过的地方,到处都有她的气息。 云舒的离开让A市留了白, 需要用回忆去填。 A市因为临海,空气好像总是含着海水味。顾微然应酬了几场, 走动了两家合作单位, 最后顺利将云上分公司开业了。 媒体公司人少, 但必须有凝聚力, 初期她需要多走动, 才能增强团队动力。新公司十五人,将开拓A市的资源,全力发展云上的优势。 在员工眼中, 顾微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她的眸子明净清澈, 灿若繁星, 只是总透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忙碌的周二在机械式的庆祝和应酬中度过了, 想到明天是红姐的婚礼,顾微然还能泛起甜甜的微笑。 她住进了明德对面的酒店,就连房间都选了以前那间, 抬头就能看见云舒的办公室。 傍晚,是她的烈狱。月色洒落的不是大地和建筑,而是腐蚀她的心。 她再也不能从阳台看到对面云舒的影子,也再也看不见微笑从那间办公室传来。 又是个无眠的夜晚,顾微然独自去了不夜城,曾经的每一幕都像电影放映似的,从她眼前划过,云舒变成了影像,虚无地站在眼前。 不夜城没什么好逛的,没有了云舒的地方,都了无生趣。海边明亮的步道,美人岛远处的灯塔,都照不亮她熄灭的心火。 她去了云舒的住所,窗口漆黑一片,毫无生机。邻居的灯,照不进云舒的家,黑夜的覆盖面太广,把所有的灯火都变弱了。 顾微然也得了失眠症,严重时需要药物辅助入睡。 她抵触吃药,因为吃完药会一夜无梦。 要知道,梦里是她唯一可以看见云舒的地方啊! 第二天,A市的天空蓝得像涂了颜料,点缀上去的白云如棉花糖般,柔柔软软地挂着,风一吹,会变得形态各异。 顾微然时常在明德大楼附近兜兜转转,多希望在那些进进出出的人中,看到云舒的身影。 她骑着共享单车,围着明德大楼绕圈子,期待一场不可能的偶遇。 工作时间不似早晚高峰那样拥堵,明德大楼也是三三两两的人进出,顾微然望着富丽堂皇的大厅出神,真想进去问一声:云总在吗? 可这是徒劳的,可笑的。 她真怕,云舒的气息会被时间的洪流卷走。 好了,振作起来吧,下午还有场婚礼等着她去见证,去沾沾运气和喜气也好。 顾微然双手挑了挑嘴角,试图支起一个弧度,笑能有多难呢?可没有云舒,她又怎么笑的出来。 她无奈地低下头,准备蹬车离开,路过机动车入口处时,有辆白色的玛莎拉蒂从眼前经过,那边迎车的是个女人。 顾微然鬼使神差地看过去,听见了司机和那女人的对话。 “上岛的游艇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岛上的布置也都完成了。”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工作交代,顾微然收回视线,刚想骑走,又听见那女人说:“那我马上叫云董下来。” 顾微然双手猛地刹车,心脏开始“突突突”跳个不停,云董...云董... 她刚刚说云董吗?明德集团有几个云董,云舒可是执行董事啊!难道她回来了吗? 约莫五分钟,明德大楼里果然走出了位气质高雅的女人。她身穿雅蓝的中长款西装,搭配着蓝白层次的条纹半身裙,西装的束腰让她的身姿看起来更加高挑,衣服的搭配既不平淡无趣,又不会太过抢眼,此刻的她就像湛蓝的天空,明净地不染半点纤尘。 她的模样没变,只是妆变浓了,以前的唇色是淡淡的点缀,现在像是为了遮掩底色,覆上了一层诱人的深红,只是衬托得五官稍显凌厉。她的头发也短了,曾经长发飘飘垂落在肩,如今齐肩中发,自然地扎起,那撮挂在鬓边的刘海,在风扬起时轻盈地挥舞着。 -- 第139页 “云董,现在要出发去美人岛吗?” 云舒点头,“民宿房间都定好了吧。”这个声音比顾微然梦里的呓语还真实。 “是,房间按照您给的人员数,正好够,包场也都安排妥当了,您放心。” “走吧。”云舒戴上墨镜,将那张凛冽的冷脸藏了起来。 “云董,您当心。”司机的手挡在车门上,迎接云舒上车,可她在靠近车门时却止住了脚步,她的余光瞥见了缓缓走来的顾微然。 即使距离这么近,顾微然都看不清云舒的脸,一个人把眼睛藏起来,等同于把心上了锁,别人永远无法窥视。 云舒顿了几秒,才转头。 顾微然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呼吸每一口空气,她不敢眨眼,如果闭眼的毫秒之间,云舒消失了怎么办? 她的心从惊涛骇浪的大海,变成平静的湖面,她不敢过于激动,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很勉强才能说出这几个字,因为她哽咽了。 云舒巍然不动,墨镜像道幕布,阻碍了目光的纠缠。 微然,这两个字梗在她的喉咙发不出来,没人发现她眼眶红了,云舒压了很久才把迸发的情绪挤回去,像经历了一场无声的争斗。 直到调整好状态,她才摘下墨镜,眸间含笑,“微然,好久不见。” 这句话似曾相识,只是再次听见,心非昔比。 “是很久了。”顾微然捏了捏鼻尖,忍住落泪的冲动。 云舒终于抬脚向她走来,顾微然这才发现云舒瘦了很多,像被削一层骨,五官更加立体,只是从内而发的柔和气质,更甚从前。 “我替沈姨回来处理点公司的事情,下午还有个婚礼要参加,明天早上要走。” 她又要走,果然是匆匆一瞥,顾微然应该知足,幻想变成了真实,哪怕只是分秒,也足够了。 “你是参加红姐的婚礼吗?” 云舒讶异:“你知道?” “她也请了我。”顾微然顿了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原来红姐说的不期而遇的惊喜是这个,她这是在为自己提供机会吗? “看来那天你去Rose遇见思翊了,我早该想到你会来的,云上的分公司今天开业,还没恭喜你。” 云舒说话生分了,让顾微然的心里涩涩发苦。 “也没什么,做媒体嘛,在重要城市有几个分部就可以了。” “嗯。”云舒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跟我一起上岛吧。” “一起去吗?” “怎么?你不想?” “想,我想,你等我一下。”顾微然把共享单车送回点位,如风如影地跑着,云舒望着她来去的匆忙样,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顾微然的稚气褪去了一层,沉稳了不少,只是在自己跟前,永远像个天真的孩子。 真好,她平安顺遂,才25岁就拥有两家公司。云舒很宽慰,至少她可以对两位老师有所交待了。 意外的重逢,不知该喜该忧。 婚礼在美人岛举行,那是A市著名的旅游岛屿,几乎揽尽了海上最美的风景,因为过于热门,每天限量接待。 云舒提前让人安排了场地,并且在岛上的民宿包了场。 这是顾微然见过最美的一场婚礼,凌阡毓和柳思翊分别穿着婚纱,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上帝造了女人,也许就是为了给这个世界增添美丽。 顾微然感动于这份矢志不渝的爱情,也心生羡慕。茫茫人海能够相遇已是莫大的缘分,如若相爱,就该相守到老。 不知道苏清还能否等到陆景言回来,可她知道苏清会一直等下去。 自己呢?在寻寻觅觅中等到了云舒,可她就像一个平凡的站点,云舒的停留永远是短暂的。 傍晚,海面荧光闪闪,沙滩的喷泉涌出优美的造型,岛上八点就关闭了游艇码头。云舒和顾微然都留宿了,并且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 顾微然寻思着晚上要跟云舒好好聊聊,她想把许多事情讲给云舒听,也希望云舒能够分享点故事给她。 她最想知道的,就是云舒的病情。 为了壮胆,顾微然找借口喝了很多酒,敬新人,敬长辈,敬自己,敬大海。这几年应酬,她酒量比以前更好了,也许是“轻敌”了,一通混酒后,没做好开口准备,酒的后劲上来了。 云舒在洗澡,顾微然已经晕头转向。 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醉啊!她向民宿要了解酒茶,又站在阳台吹了会风,不断地来回走动,想阻止酒精吞没大脑。 白天的时候,旁边有人,云舒总要安排这个安排那个,两人独处的时间只剩现在,顾微然今晚不仅想跟云舒交心,还想再表白一次。 能不能带她一起走呢? 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跟着云舒浪迹天涯都愿意的! “去洗澡早点休息吧,微然。”云舒穿着真丝吊带睡裙从卫生间出来了,顾微然正心神恍惚,看到她后,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热。 她懵懵地点头,觉得自己是该浇一浇火了。 听到卫生间传来水流声,云舒才从包里拿出药,药的分类多而杂,她吃完还得向医生报备。 手机上显示着未读信息提示,打开一看,是艾米。 “云舒小姐,您的手术延期了一天,教授让您明天务必回来。” -- 第140页 “知道了。” 回完信息,云舒静坐了一会,心情低沉。卸完妆的她,病态尽显。 云舒的鼻咽癌属于早期,波尔那边的医生建议先保守治疗,人不至于受太多苦。 可是,云舒的保守治疗结果并不如意,最后还是决定手术。手术前夕,明德集团出现了动荡,加上收到柳思翊的婚礼请柬,云舒决定先回来再离去。 她怎么会想到,顾微然会来呢? 她怎么能料到,自己再见顾微然时,心情会起伏那么大? 离别一次就够了,为什么又要来一次,这跟在自己心头扎刀有什么分别? 云舒很烦躁,独处的夜晚,太容易勾起心底的贪念。她打开手机音乐,闭眼聆听,轻缓富有节奏的旋律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地舞动,跳舞是她缓解压力,调整自己的最佳方式。 只有全神贯注地投入舞蹈和音乐中,她才能让自己进入平静的状态。 顾微然脑袋昏昏沉沉,晃悠悠地走出洗浴间。 云舒在阳台前翩然起舞,婀娜的身姿,好似在诉说着忧愁,美轮美奂。顾微然痴痴地走过去,只觉得有根羽毛在挠自己,让她心痒难当,不觉间,她红了脸,那根撩拨自己的羽毛仿佛烧着了,蔓延成火。 “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顾微然的魂好似被勾走了。 她裹着浴巾,披着湿哒哒的头发,如出水芙蓉般,竟有种说不出的风情,正值风姿卓著的年华,顾微然清纯又娇艳,瞬间夺住了云舒的眼球。 顾微然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神像起了火,燃烧着无尽的渴望。 云舒不敢再跟她对视下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害怕。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转过身去关阳台门,“吹了头发再睡吧,不然容易着凉。” 顾微然哪里听得进这些话,一个箭步上去想表白,哪知身上的浴巾突然滑落,云舒的脸倏然而红。 “我好想你,你一点都不想我吗?”她毫不遮掩自己的身体,似要把最宝贵的最珍视的东西,交给云舒。 “微然...”云舒别过脸,想避开这种暧昧的对话,可顾微然酒劲上头,对云舒的痴迷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去他的矜持和克制吧。 她上前勾过云舒的脖子,深深吻住了她。 云舒心头一惊,想推开她,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顾微然像一片醉人的春光,将她淹没,她后退几步想寻找出路,却倒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刀子哦 第65章 失去 顾微然的吻探得很深, 将云舒防备的壁垒打破,她不由自主地回应了这份热情。 这世上终于也有了她无法抗拒的人和事。 人间最美妙的音符,大概就是爱的呢喃。顾微然从没觉得自己离云舒这么近过, 她用生命爱着这个女人,想拥有,想给予,想在云层里探索美妙。 她不是很懂, 25年来从没研究过这些,一切都跟着本能和心在走。 顾微然的热情激发了云舒心底的贪念, 她开始掌握主动权,成了带节奏的那方。 这晚, 顾微然听见了云舒不同寻常的声音,那声音能燃烧她每个细胞, 每根神经, 把一个女人失控后的性感和妩媚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顾微然也毫不掩饰对云舒的痴迷和热恋, 她被欢乐浸透了, 觉得自己像片轻飘飘的云, 软绵绵地躺在云舒身边。 她们的融合像云和雨的缠绵,像山与风的相融,比四季的花儿美, 比山涧的泉水动听。 顾微然得偿所愿, 累得枕在云舒的臂弯, 酣甜地睡去。 放纵是不计后果的, 理智被感情覆灭的那一刻, 云舒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心。 她是喜欢顾微然的。 也是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能够让自己有归属感和安全感的人, 只有顾微然。 她们之间的羁绊和缘分,或许从小时候就开始了。 云舒抱着顾微然,疲惫地闭眼,可她刚睡着,林蕴就入梦了,她指着云舒问:“你怎么能对微然做这种事?” 云舒猛然睁眼,受惊而醒。与此同时,鼻间传来黏糊糊的温热感,她忙憋气,万般小心地从顾微然脖下抽出手臂,轻手轻脚向卫生间走去。 低头时,鼻血“滴滴哒哒”地落下。云舒彻底清醒了,梦境和现实的双重打击,让她觉得自己多么不堪。 她做了什么?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微然年轻气盛,难道她就该迷乱沉沦吗?她是个癌症患者啊!微然是林老师和顾老师的宝贝女儿啊!她以小妈身份养了顾微然几年,如今成什么了? 懊悔、自责、心痛如洪流般淹没了她,云舒不能原谅自己,如果她死于鼻咽癌,将来如何面对林老师? 不该回来的,她不该回来的,她还以为自己能够控制自如,多可笑。 她根本挣脱不了道德的枷锁,也逃脱不了病痛的折磨。 止住鼻血后,云舒掬起冷水往脸上扑了扑,望着镜中自己的病态样,她笑哭了。 认清现实后,她绝望地走回床边。顾微然正蜷缩着身体,睡相可人,她得多开心,才会睡着时嘴角含笑呢?云舒宠溺地轻抚她的脸,愧疚感更深。 微然才25,有着大好的前景和未来,总会遇到那个合适她的人,而自己只是个32岁的癌症患者而已。 -- 第141页 她和顾微然的人生交集,该结束了。这个休止符,本该就由她画上。 这最后的温柔,权当她们之间告别的仪式吧。云舒无法再面对顾微然,她该走了,彻底地离开。 “对不起微然,忘了我,忘了今晚吧。”云舒红着眼眶,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云舒让人提前开了游艇码头,天没亮就走了。 在离开美人岛的那一刻,她把和顾微然保持联系的手机卡,扔了。 从此,她不会再出现,也会切断顾微然所有能找到自己的方式。 也许是怀抱空了,顾微然感觉有阵凉意袭来,心好像被什么锥了一下,针扎似的疼。 酒劲过了,她清醒了,记忆也很清晰,想起昨晚,心里甜丝丝地像抹了蜜。 窗外,天刚蒙蒙亮,房间还亮着昏黄的灯火,床上只剩下顾微然自己,云舒已不知所踪。 “云舒?”她身体有些疲软,可还是向卫生间寻去,房间就这么大,有人不会这么安静。 顾微然记得昨晚的翻云覆雨,她以为云舒默许了自己的放肆,她以为云舒心里有自己。 这种美妙感,足够她回味一生。 “人去哪了?奇怪。” 她自言自语地想去找手机,余光无意瞟到卫生间的垃圾桶,那边垃圾袋里的纸都快堆满了,她们哪能这么废纸? 再说房间也有垃圾桶,顾微然眉头紧蹙,胆战心惊地去拨开那些白花花的干净卷纸,果然在最后一层发现了带血的纸巾。 刺目的鲜红让她心头一痛,她突然顿悟,自抽巴掌,云舒的身体还这么不好!她怎么这么禽兽!她怎么就没把持住? 顾微然回到房间,开始高频次打电话,可那头永远是关机。 她开始疯一般地在岛上各处寻觅,整整找了两个小时,都没有云舒的影子。 云舒去哪了?她到底去哪了?!顾微然在海边呼唤她的名字,游艇码头的工作人员听到声音,告诉她云董凌晨三点就驾着游艇走了。 顾微然的心凉透了,云舒竟不辞而别?为什么,在怪自己吗?还是自责?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被送走的? 她到底是什么畜生!没了解清楚云舒的病就扑过去,顾微然恨不得锤死自己。 转念一想,云舒要走应该不会不跟红姐打招呼的,或许会说点什么。 为了找人,顾微然厚着脸皮去叨打扰了柳思翊,她说云舒没有联系过自己,顾微然抓狂了。 她匆匆离岛,先去了明德打听,可是云舒没有回去过,失落之际,顾微然遇见了昨天那个接云舒的女人。 她像看到了希望一般,忙走过去问:“小姐姐,云董去哪了?” “云董?她刚飞走。” “飞去哪?!” “琉...琉璃岛啊。”女人回答。 “琉璃岛哪里你知道吗?求求你告诉我。” 那女人知道顾微然认识云舒,便实话实说了,“云董去哪里不可能让我这种小喽喽知道的,她只是让我安排接送和其他事项,公司也没人知道她去琉璃岛哪里。” 顾微然抚着犯痛的心口,不知所措地原地打转,云舒走了,她真的走了。 她们都这么亲密了,云舒为什么还要走?!为什么不带她一起?! 顾微然猛抓头发,崩溃不已。 她不许云舒离开,不准自己再失去她!绝不! 当天,顾微然临时买票回了宣安,她拿上护照,随便收拾几件衣服,又往机场赶去,她定了去琉璃岛的机票。 虽然没有地址,可寻找波尔公司应该不是难事。可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落地后已经是后半夜,她没等自己倒时差转过来,就去了波尔公司。 可是,波尔公司没人认识一位叫云舒的华人,提到云夕微的中文名也没人知道,但瑞希却有人听过,都知道她曾经差点成为波尔太太,可云舒的消息,还是打听不到。 顾微然去了所有能去的地方,医院、酒店、波尔的研发基地,都无功而返。 她在琉璃岛待了整整一个月,都没能找到云舒。 这期间,云舒的电话一直关机。 这张卡,她再也没打通过。 原来,失去一个人的消息,这么容易。 顾微然也明白了,云舒这次走得决绝,离开得彻底。她要和自己断的干干净净,她在用永别惩罚自己。 如果这是冲动的后果,如果这是爱的代价,顾微然情愿什么都不要,她就想求云舒不要走。 她活着的支柱,她唯一的期盼,她的精神归属,因为云舒的离开,都没了。 她孤孤单单地坐在琉璃岛的候机室,闷声落泪。 她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云舒了,她弄丢了云舒,等同于弄丢了自己。 绝望像一张网,将顾微然捆缚其中,她终于能够体会苏清的心情,当年陆景言亦是不告而别,这一走,杳无音信,苏清没有强求去寻找,可顾微然总心有不甘和遗憾。 云舒的离开,责任在她。 以前还能保持联系,现在她连云舒在哪都不知道。顾微然甚至通过各种办法找到沈寒玥的联系方式,可是连沈寒玥和云夕微都不知道。 沈寒玥把云舒的病情告诉了顾微然,只知道云舒最近做手术了,至于在哪手术,她没告诉任何人。云舒把自己与世隔绝了,只有她想联系云夕微的时候才会给沈寒玥打电话。 -- 第142页 她用的手机号没有显示,只能接听,无法回复。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主动联系到云舒,包括柳思翊和凌阡毓。 顾微然每天像活在十八层地狱,经受着拷打。她一边自责一边寻找,至少让她死的明白些,至少让她说声对不起。 她知道错了,她知道自己不该逼迫云舒,一时的欢愉,造成一生的遗憾,顾微然永远无法释怀。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走出来,起初是无法接受云舒彻底离开的事实,后来慢慢地适应了这件事的存在,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 她会去林蕴墓前哭,会在Rose喝醉,会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梦见云舒回来了。 活着等云舒,哪怕等到白发苍苍,顾微然也要等。 这成了她活着唯一的寄托,至此,顾微然开始疯狂工作,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事业上。 她爱云舒,爱得太用力了,这份力量甚至无处可使,或许让自己强大,自信,成熟,才能匹配这份爱。 春去秋来,日升月落,转眼间三年过去了,风起成了全国知名的4A广告公司,除了地产模块,顾微然新创了品牌部门,业务范围涉猎所有快消品,人员扩张至150人,同时也在A市成立了风起的分公司。 云上传媒,在摸索中转型,打造了APP平台,增加了全方位的服务模块,同时公众号也已经发展成了国内排行前十的大V号,明颜作为第二大股东,除了在明德,偶尔也会参加云上的管理会议。 短短三年,顾微然已经成为颇有成就的企业老板,“小顾总”这个名号在广告圈和媒体圈颇有影响力,许多人都惊叹她的年轻有为,这年,她才28岁。 顾微然气质清冷,少言寡语,那张灵气精美的脸上,鲜有笑意。有人说,从没见顾微然开怀大笑过,她的笑好像都是敛着的,她眼里的寒霜,会告诉每个追求者,她的心是封闭的。 这段时间,陆景言回来了,她治好了抑郁症,和苏清重逢,并且公布了她是苏清助养人的秘密,误会很快在两人之间滋生,苏清无法接受,在媒体见面会上转身离开。 苏清以为陆景言的好,都是因为自己是她孤儿院助养的孩子。她不能面对这件事,可即使苏清和陆景言之间产生了误会和间隙,顾微然还是羡慕。 至少,她回来了,不是吗?她回来,就有一切可能,她不在,什么都没有。 陆景言为治疗抑郁症而离开,她康复了,用最好的状态回来找苏清。 可云舒呢?云舒很可能是负气走的,她如果不原谅自己,就不会回来。 茫茫人海,顾微然要去哪里找?她找不到了。 午后,顾微然慵懒地在办公室躺椅上小憩,杂志上刚刚刊登了苏清新作《姐妹》即将上映的好消息,女主角依然是陆景言。 她有多羡慕,就有多心酸。 苏清比自己幸运,当然自己也比苏清混蛋。 “微然。”杨欧敲开了办公室的门,在公司,只有他还在直呼顾微然的大名。 “进。” 杨欧带着最新的采购清单进来,“这是佳林小学的募捐清单,你看看。” 佳林小学就是当年林蕴支教的地方,也是她被掩埋的地方,那里出事后被重建,但条件很艰苦。 顾微然现在有了资金资本,便开始了对那座学校的募捐,算是在发扬林蕴的精神。 “差不多就可以了,对了,那边村庄不是盛产玉米和其他农产品吗?去了解一下,可以做成助农活动,帮他们卖卖东西,成本价卖出去,一分钱差价不许赚,你亲自盯,别人我不放心。” 杨欧点头。 顾微然又说:“另外,给学校建图书馆的事,你也落实跟进一下,采购什么图书去跟当地老师了解清楚。” “没问题,说到这个,听说那边又有支教老师过去了。” “那不奇怪。”顾微然继续翻看杂志。 “那老师也姓林诶,听说专门教孩子们英语和舞蹈,而且她每年自己会拿出积蓄给孩子们买衣服买玩具买零食,真好啊。” 顾微然眼皮抬了抬,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不关心别人,她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苏清和陆景言故事在《十年》 柳思翊和凌阡毓故事在《红玫瑰》 没什么很深的关联度,就是有过简单出场哈 ------------------- 有个裙号在微博,感兴趣大家一起聊文,长评我收,刀片也收... 第66章 羁绊 一千多天过去了, 云舒那天的呼吸,不同常态的反应,总会侵入顾微然的梦境。那晚的缠绵, 虚虚实实,也许三年真的好久了,顾微然时常觉得那就是一场梦。 可身体的感受太真实了,她还记得自己附在云舒耳边, 说出了那句“我爱你”。云舒的表情,她没有看见, 只觉得那一刻,自己被拥得更紧了。 随后, 她就进入了梦乡。她以为,幸福就此开始了。 却不想, 那是一场永别的仪式。 顾微然的失眠症越发严重了, 就像当年的云舒, 经常需要去岑书雅那里接受一些心理疏导, 才能安稳地睡个午觉。 至于晚上, 依然是她最煎熬的时光。为了打发时间,为了填充自己,为了让自己忙到没空去想云舒, 她会健身到精疲力尽, 也会加班到天明。 -- 第143页 她根本不敢停下来, 用最快的节奏, 熬最慢的时间。 耳畔似有音乐声, 像春天的风,像云舒的手,慢慢抚平她的心。 是赫本唱的moon river, 这首歌是书雅咨询室常放的,用来给咨询者放松心情。 “云舒...”顾微然总会在沉睡中叫着云舒名字,不觉间心就痛了,痛到击碎了梦境。 她缓缓睁眼,夕阳的霞光已经变得柔弱,它留着最后的温柔,等着顾微然醒来。 “我睡了多久。”她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已。 岑书雅正伏案工作,她见顾微然醒来,记录下时间,“你睡了一个半小时,进步了。” “这么久,不敢相信。” “这个表情醒来,想必也没做什么美梦,你还是不够放松,放不下心头事,这样的睡眠只会让你更累。”岑书雅细细分析,“你的状态比云舒学姐以前还差,这么久了竟都没把你调整好,看来我的专业度还是不够。” 听到云舒的名字,顾微然眸间的霞光,变暗了。她仰在躺椅上,慵懒地翻了个身,枕着手臂,看向岑书雅:“她以前失眠的根源是什么?” “她是心结,你是执念。” “有什么分别呢?” “她是因为林老师的离世,一直无法释怀,也很自责没早点去佳林小学探望,你是什么原因,自己很清楚吧。其实多数咨询者来找我们,心里还是倾向于改变现状,走出来的。你呢,根本不想放下,也没打算放过自己,看似接受了我的意见,其实你心底还是想一直这样下去。” “还是学姐懂我,我根本不想放下,也舍不得忘记她。”顾微然望着窗外,眸光变得幽远,云舒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她在顾微然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这么多个日夜,她都靠着心底这棵树庇佑着。她的喜怒哀乐,那棵树能知道,她感到孤单时,想到心里这棵树,她会觉得快乐,踏实。 对顾微然来说,云舒在心底,就是对她最大的陪伴。她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这份爱。 岑书雅无奈摇头:“好了,我不会劝你忘记云舒学姐,毕竟她是个值得深爱的人,只是希望你身心状态都能再积极乐观一点,不要总像一滩死水,拒人千里之外,你现在的身份,孤冷得像冰山,真的好吗?” 顾微然不是想装高冷,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对云舒以外的人,释放温柔。 这是个永无答案的探讨,顾微然转移了话题:“别说我了,小颜总最近没来找你?” 岑书雅笑着合上记事簿,“她在跟我怄气,一周没联系了。” “她竟然忍得住一周不联系你?”顾微然难以置信,明颜是个粘人精,除了开会谈公事,她必定是左一句书雅右一句书雅的。 她对岑书雅的依赖,顾微然无法形容,当然,如果把事情套在自己身上,她也愿意那么粘着云舒。 能忍住一周不联系,实在不像明颜行事风格。 “因为我见了周海一面,被她知道了,咋呼咋呼地说我跟前任不清不楚的,很生气。”岑书雅提到明颜总是微笑着,平淡的语气透着宠溺。 “原来周公子对你还没死心呢?” “我实在是搞不懂男人的心思,在一起时觉得我冷淡,过于冷静,没有恋爱的感觉?还嫌我把职业病带入两性关系中,分开后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该分手,一直求复合,要不是看在我们两家世交的份上,我真可要采取极端拉黑手段了,还是女孩子可爱一点,任性不胡闹,耍性子也有分寸。” 顾微然想捂耳朵,岑书雅这一波夸奖等同于撒狗粮,她不想吃。 明颜这样,苏清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属,只有她像一座孤岛,等着云舒停泊,可苍茫云海,云舒又去哪里了呢? 好在这个时候,杨欧的电话来了,把她从柠檬堆里解救出来。 “微然,有个微店的商家,想参加我们助农活动,她说她是佳林村出来的,想给那里做点贡献,她自己有一些固定的用户,以前是做文具用品的。” “背景和信息核对了吗?” “查过了,她是佳林小学毕业的,而且打算回去做支教,因为发现我们开出了助农板块,才主动联系我们的,想和我们深入聊聊。” 顾微然想了想,回答:“我来跟她聊吧,你跟进佳林小学这批募捐的事。” “好,她七点上线,就用我们平台那个客服号登录就可以了。” “知道了。”顾微然又有事做了,也许是怕夜幕的降临,她总喜欢熬夜工作。 佳林小学 “叮铃铃”的老式下课铃声,打破了山谷里的宁静,黄昏压着地平线,依依不舍地落下。 稚嫩的学生们,齐刷刷地向着讲台上的老师深鞠一躬:“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老师的笑容宛如飘散在人间的朵朵白云,轻揉地抚摸每个学生。 教室外,是贫瘠的山坡,陡峭的山路,学生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磕磕绊绊,顺溜地向自家赶去。 佳林村是真正的穷乡僻壤,交通的闭塞,让这里与世隔绝,落后和贫穷造就了村民生活的窘迫,孩子的读书也就成了难事。 多年以前,政府扶贫,在佳林村建立一所小学,只是师资力量有限,除了每年派一两个支教,没有常驻于此的老师。 -- 第144页 两年前,一位叫林初的志愿者来到这里,开始了她的执教生涯。两年间,支教老师来来往往,唯有她没有离开过。 取林蕴的姓,守最初的心。 她就是云舒。 今天,校长王友林带了另外一位志愿者过来,不同的是,她就是佳林村考出去的大学生,她回来,想为家乡做点贡献。 “林老师,梁妮儿以后就跟你搭着上课啦,你不用那么受累。”王友林热心介绍,“她是本村人,兄弟姐妹父母都在村里,所以就回来了。” 梁妮儿身上已经褪去了农村人的气息,反倒由内而外散发着文化人气质,仿佛是天生的师者。 她上下打量着云舒,失落地叹口气:“我还以为是那个林老师回来了。” “你是说林蕴吗?” 梁妮儿惊讶地问道:“你知道那个林老师?” “我是林老师的学生。”云舒满怀骄傲地说出这句话,梁妮儿却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原来我们是同门。” “梁老师...” “你叫我妮儿好了,林蕴老师也这么叫我的。” 云舒嘴角扬了扬,回答:“我叫林初。” 提到林蕴,山谷的风都变得无力起来,沉重的气氛压着两人。梁妮儿拉着云舒来到山庙前,她眸间闪动着泪光,突然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 云舒以为她是祭拜林蕴,没有打扰。 “林初老师,你知道吗?我就是林蕴老师救的那个学生,当年她是为了我才死的,我...”话音未落,她就啜泣起来,难以自控的情绪让她无法将剩下的话说完,云舒眉头紧了紧,轻轻拍了拍她肩头,“不用自责,你回到这里,她一定很高兴。” “我这条命是林老师给的,所以我一定要将她的精神传递下去,师范毕业后,我在培训机构攒了几年经验,后来兼职做了微商,如今有了些收入来源,才敢回到这里,总觉得有资本才能奔赴理想。”梁妮儿也是被林蕴影响了一辈子的人,她从没忘记过自己的心愿,也从没放下过林蕴。 云舒拉她站起,笑道:“那我们一起努力吧,孩子们需要你,佳林村也需要你。” “真开心,林初,很高兴认识你。”梁妮儿伸出手,云舒顿了顿,没有伸过去,只是对她手心拍了一下,“别这么官方了。” “嘻嘻...”梁妮儿憨笑了两声,她觉得自己是伯牙,云舒是子期,她们一定会成为知己,挚交。 第一眼信任,源自云舒的面相,梁妮儿相信这么柔美的女人,内心必定是清澈善良的。 有林蕴作为她们之间的桥梁,她对云舒的亲切感和信任感更深。 她把要和云上传媒合作的想法告诉了云舒,也将微店和助农板块结合的计划全部透露了出来。 “今晚七点,要和云上那边人谈具体合作事项,可是我刚听说我妈妈身体不好,晚上可能要陪家人,你能帮我跟那边对接一下吗?拜托了。”梁妮儿双手合十,只有云舒能帮到她。 “云上传媒...”云舒心底的伤口,好似又裂开了,在默默地流血。 原来微然都开始做慈善了,并且也想到了佳林村。 “可不可以嘛?林老师?我的账号给你,云上那边的人会在线等着的,这里网络不稳定,也就晚上能好些。” 云舒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 因为云上,离她的心很近。 作者有话要说:地球是圆的,即使再大,绕一圈,我们还是会相遇 第67章 网友 佳林村的夜晚, 比城市来得晚一些,云舒坐在屋前空地,身后是砖瓦堆砌的平房, 也是她的教室宿舍。 看到云上助农板块的客服上线,她主动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对方的名字很搞笑,叫:云上农民, 而梁妮儿的网名也很应景,叫:山村老师 云上农民:楚老师晚上好 山村老师:嗯?我不姓楚 云舒想了想, 梁妮儿那是真名吧,不可能还有个别的姓吧? 云上农民:我还以为看到了楚人美本美呢, 大晚上看您这个名字怪渗人的。 楚人美?云舒恍然,原来是想到那部著名的鬼片《山村老尸》了, 她望了望远处残余的微光, 想起了顾微然, 宣安那里应该已经天黑了吧。 山村老师:农民伯伯的童年阴影看来很重 望着屏幕上的对话, 顾微然剥了一个星空棒棒糖含在嘴里, 在聊天窗口输入:吓哭过 都怪当年云舒吵着要看鬼片,她才会不小心瞅见最恐怖的画面,当即就吓哭了, 至此顾微然再也没有看过鬼片。 但那次, 很神奇的没有抽筋, 也许是云舒的怀抱太温暖, 顾微然一哭, 她就关了电视,抱着她一直哄。 回忆总是这么猝不及防地袭来,再甜的棒棒糖也无法柔化顾微然的心。 而这件事也在云舒记忆深处, 她怎会不记得自己任性地要看《山村老尸》,惹哭顾微然的事?这让她愧疚了好一阵子,尤其后来知道顾微然有惊吓反应后,更加自责。 扯远了,也想多了,该谈正事了,云舒把话题拉回。 山村老师:我们这天还没黑,玉米地里还能看见农忙的身影,收割的季节,打开销售通路,就要指着你们的平台了 云上农民:周末我们会有一批志愿者过去,烦请你们配合他们做一个收成货值和价格统计。其实只是销售玉米的话,价值和通路都很受限。 -- 第145页 山村老师:怎么说? 云上农民:你的微店可以挂在我们助农板块没问题,生成的购买链接直接到你店里,但账户必须公开,由我们双方监控。玉米作为货品太单一了,我有个想法,玉米不是可以做玉米粉和玉米面吗?可以面向一些食品商家把市场打开,也可以运输一些机器过去,由农民自造玉米粉和玉米面,把这个产业做起来,以后,新鲜玉米在收割季节往外出售,手里囤货就去生产玉米粉和玉米面好了,不受限季节,大家都有事情做,有钱赚。 这想法竟和云舒不谋而合了,梁妮儿把这件事跟她说的时候,她就想到这层了。一个版块的客服,竟有这样的洞察力? 不能吧,这人应该不是客服,要么就是助农板块负责人,她字里行间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公司。这就证明,对方有一定的自主权甚至决策权,应该是个中上层的管理。 山村老师:我也是这么想的,机器的采购问题不大,最大的问题是运输,从山下上来要徒步两个小时,道路崎岖,机器那么重,谈何容易? 这个老师还是有点想法的嘛?顾微然轻笑,她其实有想过这个解决方案,只是今年恐怕是实施不了的。 云上农民:这是个长期计划,今年只能用笨办法,联系商家,辛苦人运。但未来可以考虑用缆车的原理,分几个路段专门用来运输物资,当然需要专业人士去现场考察,能否有这样的建设条件才能实现,这只是我个人天马行空的想法 缆车?这倒给了云舒灵感,造路难,可造缆车成本和技术,对明德来说,应该是没问题的。如果她能解决这件事,或许真能改变这个村子的贫穷落后问题。 做慈善对这个地方有些治标不治本,如果不想个合适的办法,会是个无底洞。 微然真是知人善用,这人如果是个高管,必定能够助她做大事。 山村老师:我很赞同你的想法,不过我们先解决眼前的事,麻烦农民伯伯让志愿者带来相关合作详情,需要我提供什么,身份证还是资质各方面都可以 云上农民:楚老师放心,志愿者会告诉你的,我先下了,明天这个时间再聊? 山村老师:好,明天线上见。 望着云上农民的头像,云舒心底的牵挂更深了,也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她对这位农民的见识和说话方式都很有好感。 近在眼前的亲切,好似能缓解思念,感觉微然就在身边。 云舒笑了笑,有些恋恋不舍地下线了。 缆车工程,成了她心头事。缆车多数用来观光,如果改变其功能进行运输,自然是可以的,只要地势允许,工程的施展不过是时间问题。 两人聊完,佳林村的天彻底黑了,云舒开始主动联系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去了解建造缆车一事。 星态自然谷的灯光,像莹莹烛火,点亮这片山谷。每周五晚上,顾微然都会来星态别院住,白天她会去观景台和田里走走,晚上就窝在家里。 她把云舒的照片做成了相册,也制成了照片墙。 繁星点点,顾微然躺在阳台,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她不自觉地就哼起了歌。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唱着唱着,她的视线模糊了,星空变成重影,月光变得朦胧,唯有云舒的影子,还是那么清晰。 她梦到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梦见云舒对自己说:微然,好久不见 可醒来后世界依旧是一片荒芜。 云舒抽走了她的灵魂,封藏了她的心,顾微然形单影只地行走着,沿途的风景,形形色色的人,不过就是划过的流星,永远不能在她心底停留。 “舒,今天的月色真美啊,你那边呢?”顾微然望着无边的夜空,喃喃自语,棒棒糖在口中化开了,她心里却一点都不甜,杯中酒也空了,她的痛,也没有减缓。 没了云舒,等于一无所有。 周末,由杨欧选出来的志愿者团队乘着大巴准备出发了,因为物资搬运需要大量人力,他在云上选了5个人,还在平台征集了10个人参加这次活动。 云上将以佳林小学作为素材进行信息采集,可以加大宣传。 “微然,有什么注意事项需要交待么,你跟那边聊的怎样?”杨欧问。 “既然她是本村人,你去了解一下她家境,本地情况尽量多拍些小视频,重点是村民玉米收成的场景。合作方式没什么大问题,其他你自己看着办吧,尽快落实。”顾微然想了想,又说:“别忘了图书馆的事,跟林老师和楚老师商量。” “楚老师?她不是姓梁吗?” “哦,对,我瞎取的。”顾微然想起两人聊的《山村老尸》话题,嘴角上扬。 “竟然笑了,看样子聊的挺开心啊。” “还行吧,差不多了,你们可以走了。” “好,那先这样,保持联系。”杨欧召集大伙上车,大巴上贴着佳林村的公益横幅,正当要出发时,明颜的兰博基尼跑车挡在了路上。 “等等!”明颜从跑车上下来,她的假肢已经运用自如,除了右腿不能灵活做运动,走路时已经看不出她是个截肢的残疾人,但坐车出行还是需要专属司机。 “小颜总?”杨欧从大巴下来,“您怎么来了?” -- 第146页 “我跟你们一起去,也算我出份力吧。”她看向顾微然,“你要不要一起?” 顾微然摇头,饶有笑意地说:“这一去要好几天,你不用陪学姐?” “不用!我在跟她正经地冷战!”明颜气得咬咬牙,明明发了信息,也不回复! 行!她这次就冷酷到底。 “那行吧,你不出力,出钱好了,你实地好好考察,或许后面我们可以考虑做点大工程。”顾微然也想到缆车工程,她资金人脉有限,但明德集团有这方面的资源,她和明颜联手,这件事还是有可操作性的。 “我带了摄像机,给你拍部纪录片回来。”说罢她上了客车,在副驾驶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顾微然向车里挥挥手,在最后一排的窗边看到个人,她恍然地笑笑,车内的岑书雅向她作了个嘘的动作。 顾微然打了个OK的手势,被她们甜到了。 别人有多甜,她就有多心酸,微笑过后只剩下落寞。 大巴只能行至山下的镇子,去村里必须步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东西要扛,志愿者团队男女是五五比例,男人提重件,女人拎轻物。 这场徒步像翻山越岭,明颜的腿不方便,不能拿任何东西,光用登山杖爬坡就很吃力了。 这种时候,她有点恨自己的无用,少一条腿果然还是有弊的。 “小颜总,你要小心啊。”杨欧肩膀扛着,手里拿着,整个人被东西淹在里面,无暇搀扶明颜,到这种地方,谁都无法娇气。 明颜不同于寻常的富二代老板,她从来都没有大小姐的架势,“你不用管我,自己当心脚下,其他人也小心啊,安全第一,物资第二。” 她交待众人时,自己却不慎踩到石头,右腿一滑,整个人失控地倒下,只是她没摔着,而是被一个人的侧身接住了。 那人用身体做了她的防护墙。 “谢谢啊。”明颜抬头道谢,看清那人脸时,愣住了,“书,书雅?” 岑书雅推了推帽檐,露出秀美的五官,温柔言道:“小颜总,劝人小心,自己要做好表率啊,这个路不好走,你靠我旁边,走慢些。” “你怎么来啦!”明颜激动地张开双臂想去拥抱,可岑书雅拿了好几包日用品,无法腾出手来接应她的热情,“先好好走路,上山再抱。” “哼,好的吧,听你的。”明颜把生气的事完全抛诸脑后了,岑书雅看到信息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悄悄地加入志愿者阵地,默默陪着出行,明颜的腿不便,让别人照顾,她不太放心。 因为带着东西,一行人走走停停,整整三个小时才到。村里有村长和校长接应,杨欧见到了梁妮儿,但没看到那位林老师,他就先跟着梁妮儿去玉米地了。 他拍了一路的小视频发给顾微然,跟现场报道似的。 周六,风起有个小组在加班,顾微然陪着出出策略和方向。她坐在办公室,点开杨欧发来的信息,看到了那些似曾相识的风景,妈妈也用相机拍过,这么多年了,那个村子都没什么变化,竟还是那么落后破旧。 只是,视频拍到玉米地时,她在那群农民背影里,看到个熟悉的影子,顾微然像着了魔似的,总觉得那背影很像云舒。 她一定是想云舒想疯了,那个戴着草帽,穿着护袖,掰玉米那么熟稔的农民,又怎么可能是云舒呢? 作者有话要说:灯下黑,傲娇和云妈近在咫尺了... --------------- 小颜总这条线等正文完结有番外哈 第68章 神交 顾微然有些走火入魔, 她让杨欧去拍清那位农民的脸,杨欧不禁奇怪,难不成还要找个代言人不成? 他照做了, 可那女人只是个普通的村民,很质朴,笑起来很甜。 “原来不是...”顾微然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对杨欧语音说道:“没事了。” 她没有像沈寒玥寻找云夕微那般, 疯狂打听。这几年,她只有通过明颜才能得知云舒会偶尔联系家里。 知道她平安, 就知足了。 云舒有意避开自己,她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顾微然唯一的希望就是, 云舒有天能想通自己回来。 杨欧把部分物资分给了学校,剩下了由村长分给村民, 主要是粮油被褥, 还有些酸奶和营养品以及孩子们的文具书籍。 他和梁妮儿详细探讨了为村民售卖玉米的事, 并且也走访了梁妮儿的家, 对她身份各方面信息做了最后审核。 “不是说这里还有位志愿者老师么?”明颜四处张望, 没有看到那位叫林初的老师。 她走了很多山路,右腿要比平常人累,总忍不住去捶大腿。 “等会问问梁老师, 你先坐下。”岑书雅扶着明颜坐在石头上, 自己蹲在旁边, 帮她把假肢拆下, 让那半条腿耷在自己膝盖。 “酸不酸?”岑书雅边揉边问。 “哪有心里酸, 我们不是还在冷战呢?!”明颜傲娇地说。 岑书雅笑意不减:“那你冷战你的,我按摩我的。” “你...哄哄我不行嘛?” “我哄人向来动手不动口。”岑书雅拉长嘴角的弧度,加重了手上力度。 明颜看到她笑, 什么气都没了。飞醋吃完了,不过就是想被哄哄,好不容易想正经冷战一次,最后还是沉溺在温柔乡里了。 -- 第147页 “那周海约你,不能不去吗?”她太烦岑书雅这个前任了,四年前她住院时两人就分手了,竟然求复合能求这么久。 岑书雅笑笑没说话。 “你看你看,我提周海你就不解释,冷冷静静的,诚心让我生气呢?” “解释嘛,我以前跟你说过,岑周两家是世交,我们父母之间还有份恩情在,我不好直接对周海这么决绝,那天他找我是因为他妈妈病了,当然我也跟他说的很清楚了,我跟他之间再无可能。” 明颜其实就想看到她在乎自己,解释就是在乎,岑书雅说了前因后果,她就不会再生气。 可这男人也太讨厌了,阴魂不散。 岑书雅见她沉默,补充道:“我跟他说我有你了,而且认定了。” “你真这么说?”明颜眼睛亮了。 “嗯哼。” “爱您。”明颜顾不得有人在旁,激动地扑到岑书雅怀里,把她撞倒了,岑书雅笑着揽着明颜,“你轻点。” “我错啦。” 明颜要求不多,凡事拿捏到位,她似乎知道岑书雅的底线在哪,每次没有触碰就服软了。 岑书雅的职业,或多或少会影响到恋爱关系,所以她谈一次失败一次,周海是他第三个男朋友,维持了两年,最终还是走到尽头。 遇到明颜以前,谈恋爱像某个阶段该完成的任务,觉得还不错就去尝试了。可岑书雅自主意识太强,无法满足男人的掌控欲,甚至因为精通心理学,她会将那些人里外分析个透彻。 没人受得了自己在女朋友跟前那么透明,何况岑书雅每次都会识破他们的xing企图。 她不喜欢目的性那么强,男人恋爱的终极目标仿佛就是为了上床,这种意图一旦被她嗅出,就会心生厌恶。 久而久之,她对恋爱有些生厌,因为不能接受深入发展。人有欲望没错,但欲望写在脸上,就像人没有穿衣服,有人能接纳,有人不能。 岑书雅就是那种不能接受的人。 但是明颜不同,她很喜欢被岑书雅分析,被了解,被看透,她需要有人懂自己。 明颜从来不会让岑书雅苦恼,一切都水到渠成,明颜把自己的心捧在手里交给她,苦乐酸甜里都藏着真诚,她又怎会不珍惜? 而且,明颜最高贵的品质就是历经磨难后,还能笑对生活,她为云舒牺牲自己已是难得,可从来不曾后悔。 出生高贵,却从来没有大小姐的脾气。 她颠覆了岑书雅对社会顶级富豪的认知。 在她眼中,明颜只是明颜,“与明大小姐,小颜总,明董”这些称呼无关。 黄昏近,晚霞挂在山头,照亮了农田,志愿者下地协助村民劳作,杨欧左顾右盼都没见到那位林老师,忍不住问梁妮儿:“那位林老师,怎么没见到?” “林老师周末都会去家访,晚上才会回来吧。”梁妮儿回答。 明颜凑过来问:“那林老师长得好看吗?” “嗯?好看呀,对孩子们和村民都很热情,笑起来可美了。” “那她多大?” “我这我还真不知道,看着估摸也就28左右吧。” “哦。”明颜托腮思忖,云舒姐姐都35了,热情也不是她性子。真奇怪,为什么夕微阿姨让自己过来? 就算这里曾是林蕴老师执教出事的地方,姐姐也不一定会来这里吧? 明颜其实是带任务来的,她表面是加入志愿者,其实是云夕微猜想云舒或许会在这里,让明颜不动声色地过来瞧瞧。 “那图书馆的事等她回来一起讨论?”杨欧还惦记着图书馆的事。 梁妮儿点头,“也行,我先去找找林初吧,你们准备用餐吧,虽然简陋,也是村民的心意。” 村长带领大家为志愿者做了简单的晚饭,他们随行都带了帐篷,夜晚能勉强在这留宿。 “书雅,我们也去村里走走。”明颜好奇极了,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从来都不知道世上真有这么贫穷的地方,她算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你还要走?你看看这个村子,蜿蜒崎岖,每户都要爬台阶走坡路才能上去,100户人家上上下下覆盖了三座山头,不然你觉得那位林老师家访怎么一天还没回来呢?” “真.山村...那,我们就往前走走看看,不走远嘛,好不好?” “好吧,那你扶着我走。”岑书雅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明颜开心地挽着她,远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霞光透过雾霭倾洒而下,村庄仿佛一副山水画,画笔在此起彼伏的山峦间,把那些村屋变成了点缀。 许多农舍已经升起袅袅的炊烟,加重了这里的烟火气。 或许这里贫穷,可这里的空气比城内清新,或许这里落后,可这里的人笑容是那样纯粹,看到这些馈赠的物品,满足感从心底溢出。 明颜第一次体会到做慈善的乐趣,原来助他人真可以为乐,她或许可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多做些事,帮别人,也是在给自己和家人积福。 梁妮儿翻了好几个小山坡才遇到归来的云舒,她白T牛仔运动鞋,一身休闲装看似普通低调,气质还是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即使素面朝天,云舒的容貌还是会让人眼前一亮,她是这里最美的存在,也成了梁妮儿眼中最美的风景,她一笑,世界都亮了。 -- 第148页 “林初,云上那边人在等你呢,要跟我们聊建造图书馆的事。” “图书馆其实不用那么复杂,弄一间小的,分类而放就可以了。其他事你和校长去对接,我这人懒得很呢。”云舒笑笑,还不知云上来的人是谁。 “校长不擅长谈这些事,我怕我有些地方考虑不周全。对了,我这才知道云上传媒老板是林蕴老师的女儿,缘分多奇妙,老师哪怕在天上,也能把我们凝聚到了一起。”梁妮儿本来还担心平台会不会别有用心,为了借慈善炒作,现在看来可以放心了。” 云舒嘴角扬了扬,“林老师的女儿可比我咱俩争气。” “是是是,我们也只能做做这些小事了,人家出钱出力的。对了,那边杨总说如果我们还有疑问可以直接线上再咨询,线上那头是可以做主的领导,你再帮我想想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地方?” 云舒停下脚步,问道:“你说的杨总,是叫杨欧吗?” “是啊,你认识啊?” 果然是他,云舒摇头,笑道:“听线上人说的。” “看来线上那位不是客服,你既然聊熟了,接下来账号就交给你,跟对方聊着先。” 云舒点头,她寻思着如何不露面地避开杨欧。正思考着,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梁老师,梁老师。” 颜颜?!!云舒心中一惊,抬眸定睛一看,果然是明颜,旁边那位是...书雅?? 这两人怎么跑这里来了?幸好梁妮儿走在前面,加上山坡的高度和斜度,正好可以挡着自己。 云舒拉住梁妮儿,说道:“妮,我有点不舒服,不想见人,得回去吃药了,线上我可以聊着,但应酬就交给你了。”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梁妮儿紧张起来,毕竟她在云舒宿舍看到过好几个药瓶,至于什么药,没有看清,云舒就收起来了。 “不用,我吃点药睡会就好了,你...别带他们来找我,我认生还胆小。” “好,那你一定要注意啊。” 云舒背过身,抄了另一条路,向自己住所走去。 “诶?刚刚那个是林初老师?”明颜明明看到有个人在梁妮儿身后,怎么这会不见了? “林初老师身体不舒服,要回去吃药休息,她也累了一天了,晚上没法见你们了,真是抱歉。” “哦,没关系,那让老师休息吧,身体要紧。” 岑书雅一言不发地望着云舒离开的方向,她没有注意到有人,抬眸时只剩下个白T的侧影。 只是,明明有距离更短的路,这位林初老师为什么要折回坡路上绕一圈回去? 不舒服更应该早点回去才是,岑书雅觉得自己或许是职业病犯了,不自觉地就分析起别人行为和心理。 或许,是她多心了。 傍晚,志愿者吃了村民提供的大锅饭,随后在学校做操升旗的空地支起了帐篷。 这里星空璀璨,月亮好似触手可及,能看到城里看不见的夜景。 只是,没有灯火的点缀,瑟瑟山风还是有些让人害怕。 七点半,云舒才上线,因为吃药有些瞌睡,醒来已经过了时间。 她刚登陆上,那头消息就来了。 云上农民:楚老师迟到了半小时 山村老师:抱歉,难道你一直在等我? 云上农民:约好的事情怎么能食言呢?想来是山里信号不稳定,或者我们志愿者打扰到你了 对方很会说话,没有半点责备意思,反而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云舒笑笑,回复:都不是,我没见到你们志愿者,怕见生人,下午家访回来不小心睡着了 云上农民:这竟也是我无力反驳的理由 山村老师:实在实在很抱歉,但是今天似乎没什么必要的公事需要聊的,很感谢你们带来的物资 云上农民:我想带去的不仅仅是些生活上的物品,而是一份希望。我不像你们有奉献精神,只能用钱干些俗气的事,只愿这份俗气能带去运气。 山村老师:会的,助农板块就是他们的以后,未来还有无数可能性,要相信相信的力量 这句话激起了顾微然心底的浪花。 她一直相信云舒会回来,可是三年过去了,相信的力量似乎没有那么大。 这位老师不知有着怎样的魔力,竟让顾微然有说话的欲望。也许是生活中封闭太久了,网聊竟让她找了一丝乐趣。 云上农民:相信的力量如果真有那么大,就不会有那么多失望和痛苦了,也没有那么多遥遥无期的等待 云舒垂眸,落在键盘上的手攥了攥,痛楚一阵一阵地袭来,刺得她心口疼。 三年了,微然放下自己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你机灵点! 第69章 疑心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 顾微然却没有察觉,只是话匣子不经意间被打开了。 云上农民:我多言了,你别放在心上, 看到你的话一时感慨而已 山村老师:没关系,或许生活不尽如人意,但总有希望不是,就像佳林村, 总会有心怀信仰和善意的人过来 云上农民:是啊,支教老师来来去去, 大家都在尽一份心意 山村老师:比起曾经为学生牺牲生命的老师,我们做的微乎其微 顾微然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说的是妈妈? -- 第149页 云上农民:你说的是林蕴老师吗? 山村老师:原来你也知道她? 云上农民:你是怎么知道的? 过去这么多年了,妈妈的事迹早已被遗忘了吧, 为什么还有人这么清楚?顾微然莫名紧张, 期待着对方回复。 云舒倒很冷静, 对方知道林老师不奇怪, 云上这批志愿者乃至内部员工恐怕都知道。 山村老师:我是她的学生, 她救了我的命,我又怎会不记得她 这句话,云舒既是替自己, 也是替梁妮儿回答。 顾微然像泄气的皮球, 颓着头, 丧着脸,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原来她就是妈妈舍身救下的那名学生。 这跌宕的心情怎么回事?不过就是个网聊对象而已,还是为了谈正事的,她在期待什么呢?难道能从对方说话的线索里感受到云舒么? 怎么可能?顾微然苦笑, 她没有寻找云舒,只是总忍不住从方方面面寻觅她的线索。 她不想聊了,仅剩的那点说话欲望,因为这个话题消失了。 云上农民:我明白了,技术板块两天后测试,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山村老师:期待 回复完这两个字,对方下线了。隔着屏幕,云舒感受到了云上农民的低落,灰白的头像宛如人的背影,抬头望去,总觉得悲伤。 正如今晚的风,拂过墙角的声音都好似在悲鸣。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有人说话:“林初,是我。” 听到是梁妮儿声音,云舒松了口气,“进来吧。” 平屋外是栅栏围起来的迷你院子,云舒没有安全感,自己用木头板随意排的。 梁妮儿端着鱼汤走进来,“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这是食堂犒劳志愿者的,都是村民们捕的鱼,我给你盛了点。” “你费心了。” “你看你那么瘦,脸色又白,来我们这么艰苦的山村支教,得自己注意身体好好补补。”梁妮儿把鱼汤放在桌上,她瞧见云舒的床头放着药瓶,“你这到底吃的什么药啊?” 她想看看,云舒迅速拿走了,她挂着淡淡笑意:“体弱多病的保健药,续命呢。” “净瞎说,好吧,我不看了,你快来喝汤,一会冷了该腥了。” “好。”云舒时冷时热,对每个人永远都是一种状态,只有教课的时候,会笑容满面,她能跟孩子们做游戏,也会跳舞给学生看。 那种时候,她才会完全释放自己,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魅力。梁妮儿偷看过一次,觉得云舒美得像谪仙儿,飘飘然的气质,忽远忽近,真真假假。 她捧着脸,呆望着云舒,傻笑。 “林初,你结婚了没有?” 云舒摇头。 “那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真可惜,你这么好的姑娘,以前一定有很多人喜欢。” 云舒轻抿一口鱼汤,玩笑道:“我这种体弱多病的人是没人敢要的。” “胡说,谁会不要,别人不要我要。” 云舒被她逗笑,梁妮儿的直来直去倒有几分可爱。只是云舒心头的锁太重了,连自己都打不开,又何况是别人。 她不会轻易动容,哪怕知道梁妮儿可能在企图走近她。 “咚咚咚”门外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 “请问这是林老师的家吗?” 云舒听到声音,喝汤的动作缓下,是岑书雅。果然她在,就会麻烦很多。 “嗯?好像是志愿者。”梁妮儿想起身过去看看。 云舒交待道:“妮儿,你帮我挡下她,就说我不舒服已经睡了,你是来探病的,千万别让她进来,你知道吗?” 看云舒表情严肃,梁妮儿愣愣地点头。 栅栏外是泥地,上面放着步行的垫脚石,平屋看起来很旧,红砖外连水泥都没有刷,很简陋。 岑书雅望着屋内微弱的灯光,试图看到里面的人,结果走出来的人却是梁妮儿。 “您有事吗?” “原来梁老师也在,我来看看林初老师,难得来这里,不见见有点遗憾。”岑书雅对林初很好奇,她分明是故意躲着人的,这么大的事,每个村民和孩子们都很期待欢乐,唯独她藏在背后,不愿出来,不是太奇怪了吗? “林初刚睡下,我就是来探病的,她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不方便见你,还是回去吧。” “这样啊,那打扰了,希望林老师早日康复。” 梁妮儿点点头。 不出所料,岑书雅来之前就想到会被拒绝,这才符合她对林初的行为猜想,这也加重了她的疑心。 志愿者队伍在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轻装下山,速度快了很多。途中,他们遇见了另外一小队人,那是工地勘察队的,正对佳林村地势进行考察和数据采集。 岑书雅好奇地离开队伍去问了问,没想到竟是凌睿集团旗下的建设公司人,他们说接到领导命令,来考察测试这里是否合适做缆车。 凌睿集团?凌睿集团的现任董事长是凌商北,是凌二小姐的哥哥,就算她退位了,在凌睿集团依旧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凌二小姐可是云舒的好朋友啊...岑书雅很难不去想这其中的关联。 佳林村又是林蕴去世的地方,林初,林初... 林蕴的姓,初心的初...是你吗?云舒学姐? -- 第150页 岑书雅有了大胆的猜想,她决定回去找顾微然聊聊。 佳林村口的山头 云舒站在高点眺望远处,志愿者的身影小得像蚂蚁,分不清谁是谁。 只是他们,都是代表顾微然来的,她人没到,心来了。 微然过的好不好呢?有没有遇见合适的人?有没有等到那个可以跟她相守的人? 她想知道,但从来不问。 她的病暂时性的治好了,但毕竟是癌症,这几年还需吃药巩固,每年都要检查,预防复发。这个病就像个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让她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其实她有很多机会可以回去看顾微然,可她找不到见面的理由,决定是她下的,转身的也是她,即使再煎熬,都要承受。 当想念成为一种习惯,当这个人融入到骨血里,也就不觉得孤单了。 云舒支起一抹微笑,抬手向山下挥了挥手。 助农板块合作事项已经落实,线上购买通道即将开启。杨欧带了许多小视频回来,也向顾微然讲述了村里的情况,重点说了梁妮儿。 “她不是没见你们吗?”顾微然记得山村老师说怕生,没见到志愿者。 “怎么会?都是她带领我去田里,去家里,还有在学校一起吃大锅饭来着。” 顾微然眉头蹙了蹙,打开电脑,点开她们聊天窗口翻了记录,确定自己没记错。 “难道跟我聊天的人不是这个梁老师?” “嗯?我这次去倒没见到林老师。”杨欧说。 “哪个林老师?” “林初啊,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支教老师,听说她身体不舒服,一直没有露面。” “林初?林初,林初...”顾微然重复了好几遍这个名字,“你们在那两天,都没能见到她,她没回学校吗?” 杨欧摇头。 也太奇怪了,这么多志愿者去给学校送物资,帮助村民,她竟然没出现? 这个林初可真有意思,网上没透露半点不是本人,聊得煞有介事,还说自己是妈妈救下的学生,却不知言语间早就出现了漏洞。 顾微然倒要看看这马甲什么时候掉? 林初勾起了她的恶趣味,她决定继续跟对方聊着,看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顾微然饶有兴致地翻着村里的小视频,梁妮儿出镜很多,还真是半点没见到那位林初老师,真够神秘的。 杨欧把建造图书馆的事跟顾微然商量了一遍,决定先分类为孩子们购买书籍,到时候在学校搭建一个读书角,后期根据情况添加,那个地势要扩建学校建独立图书馆太难了。 两人刚讨论完正事,岑书雅来了。 “什么风把学姐吹来了?竟然不是跟小颜总来的。”顾微然笑着走到办公室水吧台,准备帮她煮咖啡。 “好歹我也参加了贵公司的志愿者活动,不来给小顾总汇报一下总不太好。”岑书雅还没想好要不要跟顾微然说自己的疑虑,毕竟这只是自己的怀疑,万一希望破灭呢? “你不会是侧面来跟我打听小颜总的吧,你可不是那种人。” 她站在吧台,知道岑书雅无事不登三宝殿,已经做好吃狗粮的准备了。 岑书雅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故意探话:“我来跟你说正事呢!我这次去啊,深有感触,那地方交通太闭塞了,除非离开那片村子,不然他们东西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光靠人力搬运怎么行。” 她想知道缆车工程是谁的主意?是杨欧带过去的想法,还是其他? “是这样的,所以我想到用缆车,还想跟明颜说这件事,看看明德集团能否提供帮助。” “缆车??”岑书雅深吸一口气,小心问道:“你自己想的,还是跟别人讨论出来的?有把这个想法带到村里吗?” “我就那么天马行空一想,谁知道行不行呢,没跟杨欧说,不过我线上跟那边老师讨论过,她也觉得有可行性。” “哪个老师?你还线上聊天呢?” “我本来以为我聊的是梁老师,杨欧回来我才知道原来你们没见到那位林老师,然后我就得知跟我聊天的一直是林初,搞笑吧。” 岑书雅托腮思忖,不能这么巧吧? 咖啡机发出沸腾声,热腾腾的咖啡将岑书雅的眼镜蒙上了薄雾,顾微然见她出神,手在她眼前划了划,“学姐?” “没事,我也挺好奇那位林老师的。”岑书雅端着咖啡,有点缓不过神来。 缆车工程是微然跟林初提出来的,微然不可能用的动凌睿的人。除非林初就是云舒,否则所有的事都解释不通,只有她听到了缆车工程会联系凌二小姐,只有她发现志愿者里面有熟人会避开,也只有她会身体不舒服还在服药。 可她应该不知道助农板块的客服就是微然,微然也不知道林初就是云舒。 天哪...这个发现叫她如何是好?说还是不说?是自己求证还是提醒微然? 作者有话要说:云妈:岑书雅这个麻烦精! 第70章 去否 真是伤脑筋, 岑书雅从来没这么纠结过。 云舒和顾微然之间的爱意缠绵,她一个外人本不该多事。可眼见顾微然越来越孤僻,云舒的身体也令人担忧, 她实在焦心。 微然聪明的脑袋怎么在这件事上就不好使了呢?岑书雅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那么疯狂地想云舒,却忽略了灯下黑。 -- 第151页 难得见岑书雅心事重重,顾微然很好奇:“到底是我们小颜总惹到你了, 还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可极少看到学姐你蹙眉呢。” 或许是职业原因,岑书雅的状态, 始终如一,哪怕是在恋爱期。 从来都是她开解别人, 带着别人走出囹圄,拥抱阳光。很少见她愁云惨雾, 当然三年前明颜误会她那次除外。 岑书雅吹了吹咖啡热气, 轻抿了一口, 抬眸看向顾微然:“也没什么, 我是第一次去穷乡僻壤, 感慨很深,也觉得林蕴老师是真伟大。” “她觉得那是职责所在,从没觉得自己伟大的, 所以我不如她, 我可没有奉献精神。”顾微然笑着从吧台棒棒糖花束里抽出一根, 这个设计还是参考的明颜在A市为云舒办公室搞的那套。 云舒说过, 吃甜食能让人愉悦, 因为妈妈讨厌烟味,所以她不抽烟。顾微然活成了云舒,心情苦闷时, 总会嘬个棒棒糖。 她曾经不理解,为什么都是甜食,不吃巧克力,不选择甜点?后来自己养成这个习惯才知道,就像吸烟者,迷恋吸的过程,喜欢慢悠悠地打发时间,解闷,棒棒糖也是。 “诶,微然,后期还要送书过去,你自己不打算去看看么?”岑书雅试图引导,想让这件事变成偶然,而非自己去刻意促成。 毕竟再准的猜测,也有不对的可能。 她更希望,顾微然自己去求证,总要见到人,才能有后续。 这两人的故事就这样划上句号未免太可惜了。 周围的幸福圆满会加重顾微然的痛苦,她活在内疚里太久了。 顾微然始终觉得是自己弄丢了云舒,是她冲动的代价。 早年,她因为误会云舒恶语相向;后来,她擅作主张,让云舒知道了自己出生,加重了伤害;最后她竟趁醉酒,释放了欲/望,增加了云舒的心理负担。 是她触及了云舒的底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顾微然不能原谅自己,也觉得自己活该。 她背负着沉重的罪责,行尸走肉般活着。 这世上除了云舒,没人能治愈顾微然,包括岑书雅所学的专业。 顾微然笑笑,躺到按摩椅上,慵懒地说:“我不太想出去,你知道我的,是个名副其实的懒癌晚期患者。” “说你配合我吧,你倒会定期去睡个觉,说你不配合吧,我让你出去走走,叨叨三年了,你没听过一次。”行走是缓解心情很好的方式,可顾微然不听。 “去哪都一样,还不如待在宣安,这里的空气我熟悉,别的地方我认生。” “佳林村是林老师离开的地方,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再说你亲自开发的助农板块,亲力亲为总比在这指挥好,我想你可以去切身感受一下那里的生活氛围和村民的质朴纯真,你会发现自己真的很渺小。这几年,你往死里工作不就是想让自己忙起来没空想她吗?现在助农板块开发出来了,以后不仅仅佳林村,你还可以帮助更多的人,绝对够你忙的。” 顾微然点开按摩椅开关,“嗡嗡嗡”的声音终止了岑书雅的话,她转移了话题,“以前她让我赶飞机,我在起飞前才到,跑得气喘吁吁差点丢了半条命,上飞机后她就给我打开按摩功能,啰啰嗦嗦地说我有职业病,颈椎不好要注意。” 顾微然所有的习惯都来自云舒,她把能够和云舒联系上的回忆,都融入到了生活中,她怕时间会模糊记忆,她要留下有关云舒的所有。 “微然!我讲了个寂寞是不?”岑书雅扶额,苦口婆心的话被无视了,顾微然犟得像头牛! “好啦好啦,我考虑一下学姐的意见就是了,被明颜知道我把你惹毛,日子可不好过。” “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总助章妍捧着一束蓝色妖姬进来。顾微然看到花,习惯性反应,“章姐,说过很多次了,收到这种花直接扔进垃圾桶。” 她以为又是那些追求者,这些年向她表白过的男男女女,连名字都叫不全,有合作单位,有公司员工,也有客户,顾微然像一座冰山,无论别人有多火热,都融化不了她。 她冰冷的心,除了云舒,谁都捂不热。 “小颜总的花,我可不敢扔。”章妍笑着递给岑书雅,“岑小姐,给您的。” 章妍跟顾微然是买星态自然谷房子结缘的,两人聊得来,也相互欣赏。后来章妍转行,就入了风起云上,职务是总经理助理,公司大小事务都由她打点,她统筹能力很强,俨然一位大管家。 顾微然尴尬地笑了笑,转而愤愤地说:“狗粮撒到我办公室来了,学姐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已经饱了。” 岑书雅也很惊讶:“她怎么知道我在这?”话音刚落,明颜电话来了。 “颜总,您这是在我身上安了追综仪吗?” “不,我是狗鼻子,嗅到了你的气味。”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岑书雅笑意更深,“你去哪了?” “我路过门口看到你车了,但明德有个会议要参加,等结束了我再联系你,花好看不?”明颜的语气透着笑意和爱意,喜悦溢于言表。 “再好看的花也只是点缀,哪有人好看?” “嘻嘻,这话我爱听,我争取准点完会,然后我们去看电影呗?《姐妹》上映了,怎么也得去支持一下陆老师。” -- 第152页 “哦?!《姐妹》上映了呀。”岑书雅故意加重了《姐妹》两个字,好像故意说给顾微然听似的,这部剧可是苏清担任编剧和制片,也可能是陆景言息影最后的作品,顾微然怎么也得赏脸去一下吧,可她面如死灰,含着棒棒糖躺尸在按摩椅上,纹丝不动。 “是呢,我先定个票,晚上见,亲爱的。” “好,晚上见。” 黏糊糊的二人挂了电话,顾微然才睁眼,她嫌弃地看了看岑书雅,真想下逐客令! “你别闷着了,不如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学姐,你诚心气我呢?” 顾微然瞥了章妍一眼,她心领神会:“哎呀,小顾总,今天工作室开业,你不是说要过去的嘛。” “哦对,我先走了,学姐你自便。” “诶?微然?!” 顾微然飞快地逃离岑书雅,总觉得她今天有点怪怪的,跟自己聊了半天也没说到点上?难道就为了劝自己去佳林村走走? 学姐从来不喜欢强人所难,这么拼尽全力地劝人,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是想给自己什么提示? 算了,不想了,费脑的事,顾微然不想思考。 她开了一间舞蹈工作室,名叫:云然 云舒当初被迫放弃舞蹈,如果不是重逢发现她还那么热衷跳舞,顾微然都不知道被折翼的梦想,还根植在云舒心底。 她迷恋跳舞时的云舒,也热爱云舒所热爱的,所以才有了“云然舞蹈工作室”。 工作室的负责人叫吴庭,说来巧合,有次顾微然在看综艺时看到了吴庭。她本是舞蹈专业的,毕业后跟家人去了英国,在一次表演中伤了腿,之后养伤好多年,现在回国发展,虽然她表现优越,可还是被淘汰了。 理由是:年纪大了,不适合舞蹈圈 她到处碰壁,仍然不愿意放弃舞蹈。顾微然本来对这种节目不感冒,只因为听到她说的毕业院校跟云舒是同一所,才多看了几眼。 了解之下,顾微然惊喜地发现她就是云舒在大学时期经常跳双人舞的那位姐姐。 她俩属于舞蹈学院里比较出类拔萃的那种,参加过许多演出,两人的现代舞配合得出神入化。她们也有过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可最后因为各种原因告别了舞台。 爱一个人的极致,或许就是爱屋及乌。 从吴庭身上,顾微然好似看见了云舒的理想,所以她找到了吴庭,出资开了这家舞蹈工作室。 她不求盈利,也不打算多管,只希望这里能让爱舞之人,得以施展才能。 她也奢想着有天云舒回来,还可以继续跳舞,和曾经的搭档,找回那段遗失的美好时光。 吴庭保存了一段她和云舒共同演出的视频,顾微然在工作室从下午待到晚上,反反复复地观看那段仅有十分钟的表演,哪怕看不清云舒的脸,哪怕只有远镜头的舞姿,她也能认出来那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关着门,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云舒和音乐,陪伴着。 她也忘记了时间在走,直到夜幕降临,工作室的音乐响起,顾微然才发现已经七点了,这个点是舞蹈开课时间,学员们都来了。 七点也是她和山村老师聊天的时间,但今天似乎没有约过。 她会在吗? 顾微然登录上线,发现对方头像是彩色的。 这人是林初还是梁妮儿?账号应该是梁妮儿的,她是借给林初还是请林初跟自己谈的?顾微然有些好奇。 云上农民:楚老师,今天很早嘛。 对方没有回复,顾微然静静等候,想起岑书雅劝自己去佳林村,难道也是因为林初? 林初的名字像悦耳的音乐那么动听,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也会勾起人的倾诉欲。 想来她应该人如其名吧? 十分钟过去了,林初还是没有回复。 顾微然苦笑,她为什么要关注林初呢?真是没必要,她刚想下线,对方说话了。 山村老师:刚刚在做饭,农民伯伯今天依旧很准时 顾微然窃喜。 云上农民:今天没有相约,算不得准时或迟到,恰好闲着,上线看看 山村老师:宣安的天应该黑了吧?该吃晚饭了 云上农民:今天狗粮吃饱了,没什么食欲,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对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随即回复:不吃狗粮可以看电影,《姐妹》上映了,这么受瞩目的电影,你可以考虑去看看。 云上农民:你在那边倒消息灵通呢? 山村老师:我们又不是与世隔绝,也是会看新闻的,再说谁不喜欢陆老师,谁没看过苏大编剧的著作呢?你们老板,没给大家发点福利,比如集体去观影? 这句话好奇怪,她为什么要说自己应该给员工发电影票福利? 不过这倒真是个好主意,自己去不去是其次,得支持闺蜜啊。 顾微然即刻电话通知了章妍,让她征集要看电影的名单,然后统一购买电影票,发电子券给大家。 做完这些,她回复山村老师:被你说中了,大管家刚通知我们,老板要给我们买电影票,真是难得的福利 山村老师:你们老板不是个小气的人,这种小福利平时一定也多 你又没见过我,你怎么知道我不小气? -- 第153页 顾微然眼珠转了转,回复:哪有老板不小气的,我们员工都是被压榨的多,而且都是老板赚大头啊 山村老师:或许有些私营企业老板是这样,但人和人本就有差别,何况老板这个角色?顾总能这样做公益慈善,你该知道她不是你口中那类人,你们公司的福利薪资都优于同行,你又是助农板块的人,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这段话是云舒聊天以来回复最长的,她打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没经过思考,只是很自然地就想去维护顾微然,可当她回头重新看这些话时,发现自己说多了,她点击了撤回。 言多必失,她跟这位农民聊太多了,而且他这样说顾微然,也绝了云舒的聊天欲。 云舒匆匆下线,就让对方以为是信号断了吧。 只是她撤回的不够及时,顾微然已经读完了那段话。 她怎么能知道风起和云上的薪资福利高于同行?这位林初老师未免懂得有点多了。 顾微然陷入沉思,这个林初真是很有意思,说完话又撤回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在极力隐藏什么,又好像是担心什么?自己不过随便吐槽了几句,她这么着急维护自己做什么? 突然下线是故意装出没信号么?顾微然轻笑,难道是怕掉马? 太多疑问了。 这次之后,山村老师就没再上过线。 顾微然头一次对别人产生兴趣和探知欲,她在考虑,是否真的要跟着送书的志愿者,去一趟佳林村。 作者有话要说:云妈掉马倒计时 傲娇:我去不去呢?我竟然对云妈以外的人感兴趣了... 第71章 是她 图书的购置即将到位, 助农平台的购买通道也已经打开,第二批志愿者即将出发去佳林村。直到今天,过去一周了, 林初都没有再上线。 顾微然每晚都会忍不住登录上去看看,猜想是自己之前失言惹恼了她。 不过是闲聊吐槽两句老板而已,犯得着这么生气? 顾微然不想再倾注心思在林初身上,因为好奇, 跑出去见网友,不是很幼稚吗? 一片叶子搅动不了池水, 顾微然想忘记林初的存在,不相关的人, 她不想关注。 恰逢周六,阳光明媚, 微风拂面, 护城河水面波光遴选, 顾微然没什么心情赏景, 宛如一台行走的机器, 行尸走肉般地走着。 从河畔走到街道,从青烟小巷行至宽敞大道,广场显示屏正放着电影《姐妹》预告片, 那镜头的悬疑感和紧张感被完美呈现, 节奏跳转紧凑, 结局令人潸然泪下, 很容易吸引新人的目光。 上映10天, 国内票房已经突破15亿,下周,北美也即将上映, 不知会有怎样的惊喜。无论陆景言离开大众视线多久,她都能成功拾起观众的兴趣,苏清的剧好似为她量身定制,每个角色就像笔下走出来的。 望着《姐妹》的镜头,顾微然想起林初建议自己去看这部电影,虽给员工发了电影票,自己却还没去影院支持,确实说不过去。 想到此,她买了票,准备去看。 好电影通常都要提前预定才有位置,顾微然买的是VIP影厅,因为票价贵而有空位。 VIP厅只设了五排座位,屏幕和座位的距离适中,舒适得像在家里。顾微然见厅内人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部电影她听苏清提过,虽然正片拍的是社会主义姐妹情,但她想表达其实是爱情。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俩,相爱了,只是已经天各一方,最终还是分别了,妹妹灰飞烟灭,姐姐孤独一生。 顾微然全程默然无声,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陆景言饰演的姐姐不知妹妹的身份,可妹妹的眼神里,都是姐姐的影子。 爱一个人的眼神,果然都是含着光的,这份默默守护和刻骨铭心的思念,可能爱过的人才会懂。 结局让人心碎,每一幕的分别都会让她想起云舒。耳边传来啜泣声,是其他观众被虐哭了,顾微然没有眼泪,可心却在滴血。 她想到云舒的身体,想到她们的天各一方,想起过去的种种,想了很多很多。 回忆像被印在了电影屏幕上,她在看故事,也是在看自己。 这个故事里藏着苏清的爱,那是陆景言走后写的独立剧本,带着浓重的悲伤色彩,顾微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错过的遗憾和痛苦,饱含思念煎熬的日子,宛如活在刀尖利刃上。 电影的沉重让人许久走不出来,苏清和陆景言两次合作的电影结局都是Be,因此被影迷取了个苏bebe的绰号。但顾微然相信,她将来的作品,一定都是He走向,因为陆景言回来了,她们在一起了。 压抑的氛围,让顾微然忍不住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缓解心底的痛。 放映结束了,影院的灯骤然亮起,有些刺目。其他人在陆续离开,只有顾微然坐着没动。 她像入戏太深,又像在沉思什么。 “我就说这电影一个人看容易哭,可也有特殊情况不是。” “我眼眶都红了,你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有些人反应在眼底,有些人反应在心底,比如那位...” 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顾微然懵懵地转头,瞪大眼珠,她忙站起身,恭敬地称呼:“红姐,二小姐。” 凌阡毓挽着柳思翊,一脸笑意,丝毫不像刚看完悲剧,眼底甜蜜满溢。 -- 第154页 “赶早不如赶巧,这都能遇见,真是天注定。”凌阡毓扬起的嘴角,将她妖娆的姿色,一览无遗地展现,而柳思翊亦是眉眼上扬,“最近都没见你去Rose,忙呢?” 柳思翊敛笑的表情,好似能勾人,把顾微然从难过的旋涡中拔出。 “也没忙什么正事,就是懒得动,哪里都没去,公司家里两点一线。” 凌阡毓眯眼笑道:“做慈善都不算正事,那我们可要成为废柴了呢。” “二小姐,您可真会打趣我。” “云上的助农板块我们都看见了,这件事吧...”柳思翊环顾四周,“要不我们出去说?一起喝个晚茶总行吧,日理万机小顾总?” 顾微然羞涩一笑:“当然,当然,我请你们。” 三人在附近找了个茶餐厅,顾微然发现凌阡毓的手不曾离开过红姐半刻,走在一起挽着,坐在一起靠着,比起明颜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对凌阡毓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雷厉风行,恩威并施的凌家上位者,可在红姐跟前,她小鸟依人,像个热恋中的小女人,心随红姐而动,那沉迷的神色,无时无刻不在诉说她对红姐的痴恋。 顾微然感觉自己被柠檬包围了,她后悔了,感觉被猛塞了一顿狗粮。 餐厅里放着轻缓的音乐,顾微然搅着咖啡杯,时不时的出神。 话匣子还没打开,她思绪游离。 一个人看电影,是孤独几级?柳思翊见她身形消瘦,整个人毫无生机,忍不住叹息。 凌阡毓知她心思,对顾微然说道:“话说,你的助农板块虽然热度很高,但还存在很大缺陷。” “嗯?怎么说?”顾微然抬头看她。 “运输问题,目前恐怕只有人力搬运下山,才能给购买者发货吧。现在最值钱的就是人力成本和时间成本。”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到了,但其实人力和时间成本也要看在哪里,对佳林村来说,人力和时间就是他们的资本,如果连这都失去,那真是毫无出路。” 凌阡毓眯眼道:“说的也是,如果能解决运输问题就好了,比如造个新山路,或者弄个缆车...” “缆车?”顾微然对这两个字很敏感,她惑然问道:“二小姐怎么会想到这个,是有人告诉你的?” 问完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很失礼,凭凌阡毓的洞察力和智慧,想到缆车有什么奇怪呢? 她刚想道歉,凌阡毓笑道:“我都退出集团了自然不会关注到这些,大概是你这个热度太高,引起了有些人注意,我有位朋友提醒我,可以考虑在佳林那边测试一下缆车工程,我觉得还挺有意思,也有挑战性?就让人过去勘察地形了。” 顾微然讶异道:“您意思是凌睿建设已经去佳林村了?” “嗯哼。” “二小姐您真是大善人!这件事如果由专业团队出面可真是太好了,一直资助确实治标不治本。”顾微然欣喜的同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就跟林初讨论过这件事,二小姐的友人是谁?不能是林初吧? 柳思翊扶额,话说到这个份上,竟然还不挑重点,她故意问凌阡毓:“你这个友人不会是那个失踪人口吧。” “就是那个失踪人口,人不在心倒盯着时事热点呢。” 两人已经把暗示变成明示了,顾微然再不get,她俩是真没办法了。 “失踪人口?”顾微然的心“砰砰”乱跳,她们说的是云舒吗?想到云舒,她有些失控,“二小姐,是云舒联系你的吗?” “还算可以啊,知道对号入座了,这位失踪人士极少开口请求我,除了曾经让我照看你...” “照看我?” “咳咳,也不是真的照看啦,就说如果你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希望我能出面,毕竟凌家在宣安有点面子,不过我看你顺风顺水,面带福相,想必她的嘱托是用不上了。” 顾微然的心疼得发抖,云舒是说过,让她有麻烦就找凌二小姐,她是早就想好自己会离开。 见她黯然失落,柳思翊轻按顾微然肩头:“付出是相互的,她能为你这样,也是你值得。” “我不值得,红姐,我一点都不值得她对我好。” 看到顾微然这么痛苦,柳思翊不觉蹙起了眉,凌阡毓的笑意也渐渐消失,她不忍再逗顾微然,深陷等待的牢笼,守着无望的未来,该多绝望。 “我一直不理解云舒为什么不辞而别,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这种人,何况她经历夕微阿姨的消失,更不会做这种事才对。”凌阡毓说出了自己疑惑已久的事。 “是啊,她说出去治病,虽然联系不多,可还是会回信息的,这次她走得彻底,当然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我,我做了太多错事。”顾微然重重按着太阳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柳思翊和凌阡毓相视一看,正色道:“如果你愿意说,我们也愿意听。” 也许是信任,也许是因为爱屋及乌,顾微然毫无保留地把那天的事告诉了她们。说起来,事情发生在她俩的婚礼期间,一喜一悲,令人叹息。 柳思翊恍然大悟,难怪云舒走得那么急,一个短信说自己要出远门,暂时不会联系了。 两人关系既然发生到这个地步,又在纠结什么呢? 病情?还是小妈的身份? 凌阡毓亦是好奇:“我想知道你在自责什么?觉得是自己冲动冒犯了她?还是觉得云舒是在惩罚你?” -- 第155页 顾微然点头,“我做错的事又岂止这些。” “这丫头脑袋里装的是水还是木头呢?” “阡毓!”柳思翊轻瞪她,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但她懂凌阡毓想说什么,顾微然是陷入了自己设置的道德牢笼中。 “微然,她喜欢你。”柳思翊斩钉截铁地说。 顾微然猛地抬头,难以置信:“不会的,她要是喜欢我,怎么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她要不喜欢,绝不可能允许你碰她,也不会碰你。” 凌阡毓点头:“我说你傻,因为你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人,可你竟傻乎乎地钻牛角尖,不会跳出来看问题。” “可是...”顾微然的自信好像都消失了,提及云舒,她就会自卑。 她无法相信云舒喜欢自己,更加无法共情,喜欢一个人,还能做到这么狠心。可红姐说的有道理,云舒接纳自己的身体,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 顾微然陷入了谜团中。 “而且虽然她离开了,未必就没有关注你,否则就不会让我去关照缆车工程了。”凌阡毓的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顾微然好似被一道雷劈中,顿时开悟。 缆车工程,缆车工程,难道林初是... 不可能,怎么会? 顾微然被自己大胆猜想吓了一跳,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求证。 可是... 不行,不能等,她必须要去一趟佳林村。 “红姐,二小姐,我突然有点急事,先走了,谢谢你们,万分感谢!,再见!”顾微然一顿感激后,匆匆离开。 凌阡毓倚在柳思翊身上,轻声问道:“也不知道告诉她是对是错,我这可是背叛战友呢。” “别装了,在你听到她俩发生关系后就决定要说了吧。” “知我莫若妻呀。” 柳思翊宠溺地捏了捏她下颚,“记得帮云舒关注着缆车工程的事。” “知道啦。” 顾微然走后立即给杨欧去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明天要跟志愿者一起去佳林村,让杨欧立即安排。 她想见见那位林初老师,一解心中疑虑。 晚上,她再次登录了云上的账号,意外地收到林初的留言。 “听说明天第二批志愿者会送书来,如果你看到这条留言,来得及的话,想麻烦你申请带些日用药过来,山里气温不稳定,时常有雷雨,孩子们生病无法就医,镇子上许多抗生素和消炎药都买不到,这也是必备用品,储备一批很有必要。上次半途掉线了,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去佳林村! 第72章 重逢 顾微然连夜去各大药店购买了各种日用药品, 独自打包到凌晨。整整三箱,按照药瓶的保质期,够佳林村用好几年了。 宣安去佳林, 需一路向北,大巴开6个小时到苍山县,再转电动三轮到佳清镇,最后再步行2小时上山至佳林村, 路上要花掉整整一天,所以志愿者早上六点就出发了。 这批送图书的志愿者是宣安大学某社团的, 他们不但报名还捐赠了许多书,顾微然穿着志愿者统一服装混在其中, 她再三叮嘱杨欧不要暴露自己,就当她是普通员工就行。 根据天气预报显示, 苍山最近有雨, 刚入秋没多久, 这边天气不稳定, 早晚温差也大。好在路上风光很好, 温度适宜,只是越往北越贫瘠。 葱葱郁郁的山渐渐变得光秃萧瑟,枝头的黄叶洒落一地, 像是要提前入冬般。明媚的阳光和阴郁的天气突然在某条山路分界了, 一面光影繁花, 一面晦暗苍穹。 中午12点, 大巴准时到了苍山县, 那里已经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只是细如蚕丝,不影响出行。杨欧担心大雨来袭, 让志愿者们简单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继续分批坐三轮向镇子赶去。 佳清镇有种“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诗意,这里因为三面环山,空气中总是混合着泥土和绿植的味道。 镇上的建筑颇有年代感,有些老式房子甚至带着民国风的感觉,这里的居民靠山水养着自己,其他生活供应由小商贩去县里批发,苍山是个贫穷县,除了玉米产量大,其他都只能自给自足。 这里像个死胡同,进去后只能原路返回,没有四通八达的交通,诸多原因让这里贫穷落后。 顾微然能接济一个村子,可救不了贫穷,除非这里大动干戈,全面改造,可zf拿不出那么多钱,投资商谁又愿意开发这里呢?没有任何未来。 一番思考后,顾微然按下了思绪,再往深处想,就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比起这些,她更在意林初。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心牵云舒以外的人,可二小姐那里透露出来的线索,无不在提醒她,林初可能就是云舒。 细细想来,云舒去佳林村支教,不是没有可能。 妈妈的离世一直是她心头痛,继承恩师遗志,躲避俗事纷扰,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确实符合云舒的性子。 林初...妈妈的姓,初心的初吗? 难怪学姐那么极力地鼓励自己来佳林村,是不是学姐也在怀疑林初的身份? 遮遮掩掩地不露面,除了怕见到熟人了,还能怎样呢? 一路上,顾微然都在做这样的假设和推理,只是这件事她必须亲眼求证才敢相信。她的心情比延绵起伏的山还曲折,如果林初是云舒,她该说点什么? -- 第156页 如果林初不是云舒,她又该多失望? 顾微然的心乱作一团,脚步踩在爬坡的山路上,忽然觉得有些沉重。 她和志愿者一样,搬着东西举步艰难。小雨让山路有些湿滑,但不影响行走。越接近佳林村,她的心跳就越快。 从林蕴到云舒,她和这里的羁绊早就埋下了,顾微然恨自己没早点来。早两年她向慈善机构捐赠的时候,就该亲自到这里走走。 这里可是妈妈离世的地方啊,她即便不愿意面对那段过往,也该来缅怀,不是吗? 佳林小学因为特殊,没有严格按照周末和非周末来排课,主要根据老师的时间。除了云舒和梁妮儿是常驻,其他老师几乎都是流动性的。 抵达村口已经四点了,可惜今天没有黄昏映山,只有阴云当空。 村长和校长一如既往地带着人接应,负责搬运东西,顾微然左顾右盼,发现不远处立着一面红旗,那里应该就是佳林小学。 她离开队伍,独自向着学校方向走去。 佳林小学只有两座排屋,前排是教室,后排是食堂,门前水泥场上立着飘扬的国旗,广场一隅立着几个粗制的游乐器材,那是孩童时代最喜欢的跷跷板、荡秋千。 还没到下课时间,四周一片静谧,教室里偶尔会响起孩子们的发言,最响亮的就是讲台传来的老师教课声。 这是一堂英语课,单词的发音,简单的语句,老师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顾微然听到这个声音,眼眶湿润了。 她僵如雕塑,心在体内乱窜,紧张、激动、担心、惊喜各种心情混在一起,时不时痛击心头一下。 “好了,今天老师教了你们什么还记得吗?大家一起回顾一下。”云舒的声音有些飘渺,若近若远,顾微然分不清自己在梦里还是现实,她揪了揪脸,感觉到很疼。 她抿唇落泪,是真的。 多少天了,她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等待,今天就像重见天日一般,再次感受到阳光照进了心底。 可是,真的是云舒又怎样?她依旧在躲避自己,她不想让学姐发现不正是怕自己会知道吗? 她关注云上的助农板块,情愿跟一个客服聊天也不联系自己... 她不想见自己,是不想被打扰吧... 想到这些,顾微然乐极生悲,她拭去泪水,调整好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可心口那一阵阵刺痛感,让她压抑,让她呼吸困难。 挣扎万分后,她走到教室后门,透过窗口偷看。 云舒穿着浅蓝的运动服,扎着高高的马尾,对着黑板写字,板书上的英文写得非常漂亮,为了力求工整,她明显收了笔锋。 这个背影,顾微然太熟悉了,她曾无数次在人海中寻找相似的背影,可她知道那些人不是云舒,自己不过是宣泄思念而已。 在黑板字写完时,顾微然抢在她转身之前藏起来了,她怕云舒看到自己。真奇怪,那么激动地想来求证,现在得到答案,她却怂了。 她躲在墙边,听完了剩下的课,没想到云舒挺有老师范,讲起课来很生动,简单的中英结合,让孩子们听得很欢乐。 云舒还是那么幽默,顾微然想起了职场那段经历,她总是很皮,给自己制造语言陷井,让人抓狂。 冰山消融,顾微然的心正慢慢柔化,这个世上能够让她心潮澎湃的,只有云舒。 “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响起,孩子们起立鞠躬:“老师再见。” 与此同时,其他人把东西都搬到了教室前的空地,孩子们蜂拥而去,好奇地围观。除了书和药瓶,大学生志愿者还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零食。 云舒没有参与其中,只是淡定地收拾书,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她转身开始擦黑板。城里已经慢慢地普及多媒体教学,这里还在用最原始的方法,就连下课铃声都充满了年代感。 顾微然从后门走进去,坐在最后一排。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眸间倒映着云舒的一举一动。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仿佛有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教室,室外的热闹和云舒无关,即使是擦黑板这么小的事,她都很认真。 时间像被定格在了黑板上方的时钟,教室里偶尔能感觉到穿堂风流入,砖头墙好似对外留了缝隙,让傍晚的寒冷钻了空子。 顾微然僵直的身体像入了定一般,一动不动地坐着。 “林初,药来了!你出来看看。” 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的平静,梁妮儿兴冲冲地跑进来,说道:“没想到你昨晚的留言这么有效。” 几乎是同一时间,梁妮儿和云舒的余光都瞥见了后排。 “你是?”梁妮儿觉着她眼熟,气质上不像一般的志愿者。 云舒握着的粉笔盒的手微微一斜,粉笔从倾斜的口中滑到了地上,碎成了两段。 顾微然身穿红色的冲锋衣,披散的长发藏在棒球帽下,发尾被雨水打湿了,脸色白皙得好似透着寒气,只有那殷切的目光,泛着光与火。 “微然...”云舒的心好似要跳出身体,“咚咚咚”地撞着她,她屈指几次想抬手,去摸一摸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可最终还是被平静掩藏了。 “好久不见,微然。”娓娓而来的开场白,却道尽了云舒所有的心情。 这句话曾在梦里出现过,顾微然嘴角抽动了几下,竟然说不出话。她明明想藏起来的,可还是没忍住,云舒身上带着魔力,会勾出她的欲/望和贪婪,会牵着她往前走。 -- 第157页 “是很久了,可你一点也没变。”云舒还是心里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美了,美得脱俗,出尘。 “你也长大了。”云舒依旧笑靥如花,所有的心情都深藏在那双波动的眸底,她甚至不敢直视顾微然,生怕多看一眼,自己会失控。 梁妮儿站在两人中间,感觉气氛很微妙,但仔细观察顾微然后,她想起来了,“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林蕴老师的女儿,云上传媒的老板小顾总?”她在浏览云上企业官网时看过顾微然的照片,那么年轻漂亮的女老板,很有记忆点,只不过她今天太低调了,梁妮儿一时没认出来。 “叫我微然就好。”顾微然表情没什么变化,看来传言属实,这位小顾总果真是很高冷。 “原来林初认识小顾总,难怪那么了解助农板块,还能及时添加药品,让你去聊天就对了。” “妮儿。”云舒打断了她,不想暴露自己是聊天者,“辛苦你把药品统一置放,有需要再发,志愿者们都辛苦了,晚饭差不多可以准备了。” “好好,我这就去。” 终于把梁妮儿打发走,云舒捧着教科书,笑着对顾微然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好啊。” 见面比想象中冷静,两人心底都巨浪翻腾,可谁也不敢把这个情绪露出来。两人之间有道无形的阻滞,让彼此有了距离感。 顾微然没有问云舒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乖乖地跟着。村里的路太难走,平路不到二十米就要爬坡,然后再下坡,有些地方垫着砖头,有些泥地在下过雨后已经有些打滑。 “路不好走,你当心点。”云舒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她习惯了,走起来如履平地,但顾微然可能会适应不了。 “这不是不好走,是太难走了,我怕是摔跟头,要不你牵着我。”顾微然伸出手,凝望着云舒,她会不会来牵自己?她还愿不愿意拉着自己的手一同前行。 顾微然太怕了,可又想知道答案,想用这样的试探,去猜测云舒的心。她才发现,自己的不甘和遗憾,从没消失过,再重逢云舒后,她依然抱着希望,是不是可以再争取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冲鸭,再大胆一次,趁着清醒时大胆! 第73章 留下 四十五度的斜坡, 没有垫脚石板,顾微然的鞋边沾满了泥泞,悬在半空的手, 有些僵硬。 云舒对她对视了几秒,很自然地牵过她, “我不敢摔到你,等会不好交待。” 顾微然的手细小而冰凉,她有些僵硬了地屈了屈指,握住云舒,拇指忍不住摩挲她的手背。云舒手间的温度, 化为了温流,涌进了顾微然的身体, 她的心在回暖,即便现在阴云密布, 心底是也暖阳拂照。 “你好像瘦了些。”云舒说话时手握得更紧了,顾微然的触感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指骨比以前凸出, 整个人也清瘦了不少。 很平淡的语气,把心疼和牵挂都敛藏于心。 “茶饭不思还失眠能不瘦吗?”顾微然委委屈屈。 云舒嘴角牵了牵没有说话,她不敢开口问顾微然过得好不好,这句话足以说明一切。 小雨松软了泥土, 云舒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脚印,顾微然踏着她的足迹, 步履维艰。 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造房建村呢?她无法理解。 七拐八绕地走了快十分钟, 有座矮小的庙宇映入眼帘,乍一看更像个模型。说矮小不如说迷你,整体用砖瓦粗糙搭建的一个式样, 上下左右也就两米,人是无法进去的。 庙门前放着香炉,四周摆着水果和野花,看似简陋却很有心,山庙最显眼的就是旁边形如雕塑的石头,上面刻着:师恩难忘 “难道这是...”顾微然看到刻字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云舒先是对着山庙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悼念。 “这是林老师出事的地方,那次的泥石流埋了半个村子,所幸因为是白天,有缓冲时间,没什么村民伤亡,但是林老师在陪学生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二次泥石流,她把学生推走了,自己被埋了进去。”云舒的眼底比此时的天空更沉郁,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顾微然,“梁妮儿就是林老师救下的学生,她为了继承林老师的遗志,回到了这里。” 顾微然摘下帽子,捋了捋头发,跪地磕头。起来时,膝盖沾上了泥巴,她仰望上空,又向四周巡视了一番,笑说:“妈,你在这里的吧,你一定听得到我说话。” 云舒疑惑地望着她。 “妈,你女儿都28了,还是单身狗呢。” 云舒:...... 她竟在这里对林老师倾诉。 “以前我以为自己是无性恋,没兴趣谈恋爱,也没打算结婚所以一直单身,但现在呢,是因为我喜欢的人不要我。” “微然?!”云舒想阻止她说下去,“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顾微然反问,“我早就想告诉她了,正好,这几年你不在我们也没有一起去扫过墓,在这里说也一样的。” “微然...” “妈,你女儿我,过的一点都不好。”顾微然开始跟林蕴倒苦水,“我把她弄丢了三年,这三年来我活得像个机器,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别人看我事业有成,我看自己一无所有。我没有一天不在自责,没有一刻不在懊恼。我想和她说声对不起,从早年误会她到擅自做主让她知道身世,再到后来酒后乱性,桩桩件件都是我的错,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我的道歉。” -- 第158页 云舒紧咬下唇,指甲戳进了手心,顾微然的每句话都在说给她听,这三年,她过的一点都不好。 云舒料到了,只是不敢想而已,她总欺骗自己,时间久了,或许微然能放下,能忘却,能够重新开始。 可她知道顾微然是个多执着的人。 “不用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怪过你。”云舒心疼她的自责,忍不住想宽慰,想解释。 顾微然见她掉进了“陷井”,嘴角划过一抹微笑:“哦哦哦?妈你听见了吗?这是她自己承认的。” “什么?” “云舒承认了她就是我喜欢的人,你开心吗?我喜欢上了你最得意的学生,你最信任的人。” “顾,微,然...”云舒沉下脸,怒瞪她,抖机灵居然抖到自己头上了。 顾微然还是那个顾微然,在云舒跟前寒气尽退,可以孩子气,可以耍小聪明,也会偶尔放肆。 “妈,你把我托付给她,是不是希望她照顾我一辈子,可她现在一走了之,生病了不告诉我,难受了也不同我讲,是你教她把什么都放心里的吗?她不相信我,她一定觉得生病对身边人是种拖累,所以她才一个人去治病,我等三年好不容易跟她重逢,我该不该再努力努力?妈,其实我俩都...” “顾微然!你别说!别再说了!”云舒很害怕顾微然提及那件过界的事,这会让她无法面对林蕴,终究是她心魔太重,过不了自己那关。 “你怕我说什么?那晚的事?” “顾微然!”云舒已有怒意,是真的拉下脸快生气的那种,顾微然知道云舒的底线已经亮出,不能再往前试探了,她苦笑:“原来你在害怕,怕的原因是这个。” 她蓦地明白了云舒的顾虑,竟是因为妈妈吗?可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 “轰轰轰...”闷闷的雷声席卷着乌云,黑压压地笼罩着大地,这声音似是愤怒的低吟,好似在谴责人一般,让云舒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要下雨了,回去吧。” “哦。”顾微然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做不到无视云舒的情绪和心情,借着跟妈妈倾诉倒出心意,算是对自己这三年的执念有所交待。 云舒什么都不说,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至少让云舒知道自己的想法。 顾微然不奢望能够相爱相守,只求尽力而为,不留遗憾,不枉深爱一场。云舒是她心底最美好的存在,哪怕没有结果,她依然感恩云舒的出现。 天空浓云滚滚,宛如一块巨大的幕布,裹住了佳林村。夜晚在雨中,猝不及防地降临。顾微然以树枝为杖,像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翻山越岭般抵达学校。 因为下雨,门口支起了挡雨的大棚,村民同上次那般,为志愿者做着大锅饭。大家都带了帐篷和睡袋,但下雨怕积水,今天所有人会在教室里临时睡一晚。 “微然,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杨欧见顾微然回来,总算松下一口气,再看她身边的人,不禁张大了嘴巴,他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云,云总?” 云舒作了个“嘘”的动作,淡淡笑道:“在这里我叫林初。” “啊?” “你啊什么啊,别乱说话就是,眼看就要下大雨了,明天下山时间你跟志愿者们确认好,一定要确保每个人的安全,晚上大家轮流值夜吧,总觉得这里不安全,万一雨太大...”顾微然话没说完,毕竟这里曾经发生过泥石流,大雨很可能让山坡垮塌,安全隐患很大。 “我明白。” “另外,药品的放置地你再确认一下,一定不能沾水,不行弄层防水的。这里晚上还挺冷的,叫大家注意御寒。” 云舒望着顾微然有条不紊地指挥,不禁露出笑意,她思虑周全,事无巨细,还是那么让人踏实。 “你怎么样?是不是淋雨了,要不要喝点热汤啥的,我给你去端一碗。” “你管好其他人,不用管我。” “哦,好的吧,那你自己注意啊,你好我才能放心。” “我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得对志愿者负责,所以你一定要周到些,考虑多一点,各方面多走点心。” “是是是,领导说的是,那我去安排晚饭了。” 杨欧对顾微然的关心,一如从前,工作之内他尽心尽力,工作以外他想表达的心意会被顾微然扼杀。 保持这种关系,对彼此都好。 交待完这些,顾微然才发现云舒不见了。 她找到梁妮儿,问云舒的住处,梁妮儿带着她走到学校后门,那是条有坡度的路,前面是云舒没有走远的身影,梁妮儿说:“下雨天这边不是很好走,你从旁边绕一下,安全点,林初家就是那栋红色的瓦房。” 顾微然点头,她没有急着出发,而是说:“梁老师,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你是林老师女儿,又是村里的衣食父母,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别这么说,这个忙我思前想后只有你能帮我。” “你说。” “我想留在这里,但又不能让她知道。”顾微然指向云舒住的方向。 “嗯?你意思是,要多留几天,但要瞒着林初?” “对,留多久还不一定,你帮我找个住处,我可以帮学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或者帮农民秋收,打包发货,哪怕做网店客服也行。” -- 第159页 梁妮儿不禁奇怪:“这里生活条件很差的,网络也不稳定,洗澡没热水器,最近又是秋雷出没的季节,如果连续下雨会很麻烦,你留在这里图什么呢?” 顾微然颔首一笑:“我图每天能看到她。” “她?林初?” “嗯。” 梁妮儿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她没有多问,一口答应了,“你对这里不熟悉,要听我安排,如果适应不了,建议你回去。” “那是后话,谢谢你,我去她家瞅瞅。” 顾微然终于露出微笑,她的世界好像又明亮了,不管用什么方式陪伴,只要云舒在,就什么都可以。 梁妮儿又怎么会明白,顾微然可以为云舒放弃所有,事业、金钱、房子都是身外物,云舒才是一切。 她拿着带过来的登山杖,避开了最近的高坡,从旁边绕了两个低坡,走到云舒家门前。 平屋是红砖青瓦,只有两间,一间住人,一间做饭。迷你的院子好像被修剪过,野草颇有规律地长着,几只野花点缀着绿色,有种纯粹的自然之美。 厨房像新砌的,砖瓦颜色不一,烟囱泛青,有些陈旧,若隐若现的青苔,被雨水打湿后,颜色更加鲜艳。 里面灯光柔弱得像电量不足,一缕轻烟染白了夜晚,从烟囱中冉冉升起。 房子虽旧但很干净,走廊下放着云舒刚刚踩脏的鞋,雨水从屋檐如丝如线地落下,厨房的门开着,顾微然看到里面泛着火光,好奇地走到门口,发现云舒在生火做饭。 灶台还是老农村那种,上面嵌着大锅,云舒正卷着干柴往火堂里放,熊熊烈火照亮了她的脸,泛着红晕的眉眼,布满风情和韵味,让顾微然着迷。 “进来吧,外面冷。”云舒知道她会跟过来,不意外。 “额,你做饭呢?”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顾微然发现锅台上只有大白菜和白萝卜,旁边放着两根玉米,等待锅里的水煮沸。 “你就吃这个?”顾微然心疼到难以言说,这种粗茶淡饭吃这么久,怎么受得了? “你去学校吃吧,那边有羊汤鸡肉,我饮食清淡,已经习惯了。” “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吃。” 云舒低眉浅笑:“也行,火堂里有你喜欢吃的烤番薯。” “啊,直接扔火里的吗?”城里的烤番薯都有特制的机器,高温蒸熟,这种她还没见过。顾微然好奇极了,蹲到云舒旁边看,云舒拾起一根短木头,添进火堂,“要等会才行,用这种木火慢慢烤。” “你手怎么了?”顾微然发现她掌心有红红的划伤印。 云舒扬手,无谓地说:“被柴火轻轻刮了一下,没破皮,没关系。” 顾微然眉头深蹙,她那么宝贝的人,在这里过着跟自己天壤之别的苦日子。比起云舒的生活,这三年的等待和痛苦又算什么呢? 看到云舒的住处,更加坚定了她要留在这里的决心。 “我帮你烧,你过去坐着吧。” “你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烧火有什么难的,小时候我在外婆外公家也见过。” 云舒笑笑:“好,你来。” 火堂里“滋滋滋”声和窗外的雨声交错,气温也随之降低,不过坐在火前,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这么大的雨,晚上要不要考虑收留我?”顾微然嗅了嗅鼻尖,故作可怜说道:“大家都用睡袋和帐篷,也不知道教室能不能睡得下。” 云舒关上透风的窗户,轻笑:“那你留下睡吧。” 她本就没打算让顾微然睡外边。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我是客人,应该收留我.. 云妈心里那道障碍怎么冲破呢?林老师都不在世了,大家都说虐一下她。 的确,她需要刺激和打击,需要能够凌驾道德之上的觉悟 第74章 雨夜 顾微然的喜悦像跃然跳动的火苗, 欢乐地上窜,可没高兴多久,堂里的火就呲呲呲地变小了。 “诶?什么情况?”她忙往里面添加枯草, 试图重新烧旺,可火光就如昙花一现, 没烧几秒就熄灭了。 只能再添柴了!于是,她拿着干木塞入,可木头有厚度,无法短时间内燃起,顾微然郁闷地继续塞, 结果,堂里的火彻底灭了, 只剩浓烟扑面而来。 “咳咳咳~”她被呛着了,猛咳几声, “这什么呀,这么难搞。” 云舒站在一旁,忍笑道:“你不是说见过猪跑吗?” “那烧火不就是不断地添柴吗?”顾微然说话之际抹了抹脸, 白皙的皮肤好似被糊上了一层黑炭,像刚从煤矿走出来似的。 云舒忍不住发笑,顾微然不明所以,又反方向擦了一把, 这下两边对称了,云舒忍不住捧腹大笑。 顾微然从没见云舒这样开怀大笑过, 虽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 值得!美人一笑值千金。 “小顾总还是不适合干这些粗活。”云舒找来毛巾过水拧干,帮她轻轻擦拭,“你这脸再贴个月牙, 就变成包公了。” 云舒温柔如昨,对顾微然的无微不至没有随着时间消散,无论分开多久,她的关心和呵护依旧是催动顾微然心生欲念的利器。 她鼻间呼出的温热之气,在顾微然跟前流动,她控制不住地吞了吞口水。唾液的分泌暴露了她内心的渴望,望着云舒那么真实地在眼前,那些肝肠寸断的相思,被无限放大,顾微然无法再克制自己,本能驱使她往云舒的唇口靠去。 -- 第160页 亲密接触不是第一次,每次都是顾微然先失控,云舒的克制力偶尔也会败下阵来。她也会被情感左右,也会想挣脱那些枷锁,肆无忌惮地爱一次。 可是,她所处的地方会给她当头棒喝,外面的雨声会提醒她,不要意乱/情迷。 “好了,我来烧吧。”云舒低头避过,没有迎接顾微然的吻,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对顾微然想要亲近的冲动,视而不见。 一层薄如蝉翼的纸而已,捅破和不捅破有什么分别? 一句没有温度的话,像盆冷水,把顾微然心中那团火熄灭了。 她不能再过界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永远失去云舒。这三年的教训还不够吗?!顾微然恨自己,只要看到云舒,就会情难自禁。 “烧火呢,不是随便加柴就可以的,得先用干草燃烧,由小及大地添加木柴,在这过程必须保持火烧得旺盛,等小柴烧着,才可以添加大柴。”云舒若无其事地说着,顾微然煞有介事地听着。 谁都没心思在这火上,不过是给彼此找个缓和暧昧的工具而已。 晚上,云舒只吃了点玉米,喝了点萝卜汤,那盘清炒大白菜,也没吃几口。 “吃的这么寡淡,跟出家人似的。” 云舒扬眉一笑:“出家?可以考虑,不知道我的学历够不够?” “不行不行,人家出家人六根清净,清心寡欲,你可早就不净了”顾微然声音越说越小,云舒没说话,她也没敢抬头看。 即使看起来清贫,也是顾微然这三年来吃的最暖心的一餐。 火堂里烤出来的番薯,甜糯得很,当然不如云舒的... “啪!”她又歪心思了,顾微然总会突然敲打自己的脑袋,弄得云舒很疑惑。 傍晚,雨声错落有致地打在屋顶,噼里啪啦的声响,可以说是噪音,也可以说是大自然美妙的旋律,但因为云舒在,顾微然姑且勉强不去反感这样的声音。 吃完饭,顾微然第一次走进云舒睡觉的地方,里面真有种“家徒四壁”的感觉,她说不出什么滋味。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云舒属于高级打工者,虽说享受的不是极致的奢华,可到底也是人上人的高等阶级了。 竟然能够把自己放得这么低。 没几个人能做到这样,上的去,也下的来。 这就是云舒身上可贵的品性吧,这需要博爱的胸怀和根植于骨血中的善良,顾微然自问做不到,多数人都很难达到这种心境。如果不是因为私情作祟,她不会有这种奉献精神。 屋内,目光所及都是冷冰冰的砖头,难道这里连水泥都没有?顾微然思忖。 空间大小约15平,里面隔了个洗漱间,茅房在外面,顾微然只能用茅房来形容了,农村的厕所,脏差得很。 单人床上铺着跟这间房格格不入的黑白格四件套,枕头下若隐若现一串佛珠,顾微然定睛一看,应该是当初自己送给她的护身符。 原来她一直带着呢,顾微然藏不住的喜悦,溢出眼底。 只是,这张床看起来也就一米二,除了打地铺,顾微然不知自己能睡哪。 她悻悻地搬来睡袋,简单洗漱后,规规矩矩地钻了进去。云舒习惯性地睡前看会书,因为灯光暗,她不会看太久。 下雨会让地面转潮,虽然睡袋防水,可凉气刺骨,顾微然冻得睡不着。 她料到这里日子不好过,可没想过条件这么艰苦,太难克服了。 但只要想到云舒也在,总觉得眼前这些困难不算什么。 “下面是不是很冷?”云舒忧心地看向蜷缩成一团的顾微然。 “还好吧,我穿着衣服睡,不碍事。” “你到床上来睡吧。”云舒往里面坐了坐。 “真的?”顾微然“嗖”地坐起身,兴奋只维持了几秒,就泄气了,“算了,你那床翻个身我就掉下去了。”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云舒担心顾微然睡着会受凉,顾微然想的却都是风花雪月。 她不确定自己能把持住,这么小的床,想隔开睡都不可能,靠那么近,她没那个自控力,尤其尝过滋味之后,更难回到从前了。 见她没动,云舒又问了一句:“怎么?还不愿意跟我睡了?” “我愿意得很,但是我这个人自控力差,你是见识过的。”顾微然的“暗示”很明显。 “你...”云舒无语凝噎,脸上悄然布上一层红晕,她听懂了顾微然的话,不觉间竟有些害羞。 “山上的雨夜氛围这么好,我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干出跟那天一样的事。” “哪天?我不知道在说什么。”云舒淡定地捧着书,继续阅读。 顾微然瞪大眼睛,“你竟然否认?就那晚,我喝醉的那晚。” “既然你喝醉了,肯定也是记错了,就算有,老人家记性不好,也忘了。”云舒说话时眼皮不曾抬一下,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顾微然气极了,忍不住斥责道:“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对我这个年下拔指无情呢!” “什么??” “我说你拔指无情!” 云舒嘴巴动了动,不知该作出怎样的表情和反应,她把手中的书重重摔到桌上,瞪了顾微然一眼,倒头睡下了。 “哼!装吧,装得下的世界都是你的。”顾微然嘀嘀咕咕地继续躺下,可她半点睡意都没。 -- 第161页 不正经,老不正经,你无情,你冷血,你没心没肺...你...不负责任... 顾微然想不到词语去吐槽云舒了,那么宝贵的一夜,让自己每天惦念着,回味着。可云舒竟然不承认?还说忘记了? 一整夜,顾微然都辗转反侧,云舒躺在床上没什么动静,难道她的失眠症好了? 顾微然的睡眠习惯不好,睡不着总爱翻身,偏偏这个睡袋,一动就会有声音,她怕扰到云舒,悄悄起来了。 雨声渐熄,顾微然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她走到床边,发现云舒睡得很沉。她的睡相一如既往地好看,顾微然真想钻进云舒的怀里,缩在那个港湾,永远不出来。 “哎...”她的鼻息发出一声长叹,开门出去了。 她盘腿坐在狭窄的屋檐下,耳边落雨声的频次变低了,这是宁静中唯一的喧闹,陪着顾微然发呆。 不知道云舒会在这里多久,也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她有太多的话没有和云舒说,只有留下伺机而动,才有可能获得机会。 这一夜,云舒睡得很香,往常,山里的雨声会吵得她无法入眠,今天竟出奇地睡着了。 想来因为顾微然在,她心里踏实。 一觉醒来,已经七点了。 房间空无一人,睡袋那些都已经不复存在,更不见顾微然的影子。 云舒起床洗漱好,往学校那边走去。 雨后的空气,清新无比,山里像被洗刷了一遍,苍翠间的枯黄,把秋天的色彩又加重了。 学校门前的大棚已经撤走,教室里人迹皆无,唯有梁妮儿刚从村口回来。 “林初,你起来啦?”她总是笑容满面。 “志愿者都走了?” “是啊,六点就出发了,说趁着没下雨离开。” “哦。”云舒的心又空了,她没想到顾微然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一声招呼都不打,她甚至以为顾微然会想方设法地留下,原来是自己多心了。 比起自己决绝地斩断所有的联系,微然的离去又算什么呢? 她一定以为自己不希望她在,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多希望,多期待,多珍惜每一秒的相处。 佳林村跟南方城市相反,南方每年临夏都有梅雨季,佳林的“秋雷”几乎每年都上演,尤其这时候的气候最不稳。 今年集中性的雷雨季又来了。 志愿者走后一周,滂沱大雨席卷了脆弱的村子,白天大家忙着预防山体垮塌,晚上不敢睡得太死,生怕悲剧重演,每家每户轮流派人巡视值夜。 可最担心的事情还发生了,村东的一处房屋被山石砸中,垮塌了。得知消息后,村民们开始互帮互助,冒雨去帮忙,可还没解决,又有其他人家接二连三的出事。 有的房子漏雨,有的家里淹水,有的屋顶被掀了,层出不穷的意外,让大家惊慌失措。有经验的村长开始分工,完好无损的家庭,让男人出力,女人看护老人和孩子,按照远近分配人员。 得知这个消息,云舒穿上雨靴和雨衣,想去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 刚走到门口,梁妮儿顶着大雨跑来了,她的雨衣已经破损了,全身湿透,满脸雨水,看到云舒,慌张地叫道:“林初!” “怎么了?又出事了?” 梁妮儿大口喘气,重重抹了抹脸上雨水,说:“小,小顾总不见了!” “什么?你说谁?”云舒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顾总,林老师的女儿,微然她不见了!” “你在说什么?她不是随着志愿者走了吗?” “她没走,她拜托我帮她留下来,但要瞒着你,刚刚老刘家出事,需要木头雨棚修补,她自告奋勇要去老蔡家借,可去了一个小时了,还没回来,我沿途找她,没有找到,我不敢再瞒你了。” 云舒脑袋“嗡”地炸开了,她没听见梁妮儿接下来的话,拿上手电筒和登山杖,往雨夜里冲去。 第75章 心碎 顾微然是个典型的路痴, 除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宣安,只有去了A市是有方向感的。黑灯瞎火的佳林村,没有正规路, 更没有路灯,在这电闪雷鸣的雨夜, 她迷路,自己都不意外。 本来以为就一座小村子,这几天摸索了几次,已经熟悉了,没想到夜晚跟白天差别这么大。 佳林村的路基本都是村民自己踩出来的, 常去农田的道路和走动的农户之间,会零散地铺上石瓦。 出事的老刘家在东头, 要找的老蔡家居于村中心,而顾微然正是在偏东的地方住着, 离老刘家很近,大家有些手忙脚乱,她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就想直接跑去叫老蔡。 没想到,还是高估自己了。 顾微然本就有些怕雷电,被那么几声突如其来的轰隆声,吓得东躲西藏, 她又怕那些看不见的小丛林里会有蛇出没,战战兢兢地绕远了。 雨水顺着风向狠狠地拍打在身上, 顾微然的雨衣被吹乱了, 脸像被人狂揍了一顿,疼得厉害。她为了背风而行,迷失了方向。 脚像陷进了沼泽地, 即使穿着雨鞋,也寸步难行。 “这什么鬼天气。”她忍不住吐槽,手电筒只能照射十多米,可是无论往哪个方向,都像深不见底的深渊,黑乎乎地无法分辨方向。 为了探路,她向前后左右都试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这个牢笼,跟陷入了鬼打墙似的。 -- 第162页 佳林村因为地势原因,村屋都是起起伏伏的,顾微然的视线可能是被山坡阻碍了,不见任何灯火。 天空和大地像被泼洒了墨水,染尽了世界。只有偶尔冒出的闪电,才能照亮这片无人之境。 “有没有人啊?!”顾微然试图呼救,希望能有村民路过这附近,可她的声音刚呼出,就消散在风雨中。 “轰~”又一阵雷声划过,天空像被炸裂一般,那声音仿佛能够劈开大地,也击得顾微然心脏怦怦乱跳。 她有些害怕,握着登山杖的手,正瑟瑟发抖。 偏偏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云舒的网名“山村老师”,然后记忆被带到了那部鬼片,想起了童年阴影的画面。 “没事的,不存在的,没鬼的。”顾微然疾步快走,嘴巴不停地叨叨,可她却越自我催眠,心里的恐惧就会越深。 她想云舒,她好害怕。 脚步越来越快,尽管已经有些体力不支,顾微然还是在全力以赴地找路,她不能在这里出事,她还有许多话没对云舒说,她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她就算出事也要躺在云舒的怀里啊! “云舒,云舒,云舒,云舒...”她开始把云舒的名字当做咒语,来给自己壮胆,又一道白切光从眼前闪过,紧接着巨大的声响从耳边划过,振聋发聩,顾微然惊呼一声,腿陷进了泥泞中不能动弹,她试图往外拔,用尽了仅剩的那点体力。 许是用力过猛,身体失去了平衡,把腿拎出来后,她一个踉跄往山坳下摔去,整个人滚几圈,直到头撞到一块石头才停下。 她晃了晃脑袋,狼狈地起身,触碰额头疼痛的地方,看不清是雨还是血,因为手电筒在摔倒的时候掉了。 伸手不见五指,顾微然真的怕了,她开始叫喊:“云舒,有没有人啊,云舒,我在这里。” 她根本不知道云舒在找她,可就是这么心心念念。 她的声音如风中蜡烛,才呼之欲出,就被覆灭了。 冷飕飕的风从湿哒哒的衣服缝里钻进身体,顾微然打了个哆嗦,后退两步摸到了一块岩石,这石头半嵌在山坡里,一半凸在外边,像个狭小的屋檐。 顾微然蹲在下边,体力已经抵达极限,额头上不断地有水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那是伤口的血,被雨水稀释后,没有了粘度。 “我堂堂媒体圈的新秀,广告圈的大佬,竟会败给这个鬼天气。”顾微然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她一边说话一边给自己呵气。 太冷了,佳林村的夜晚只有几度,和白天的十几度大相径庭。 “嘭!!!”分不清是雷声还是石头相撞的声音,顾微然只觉得身边有东西不断地滚下,泥土好似松垮了一般,让她胆战心惊。 她本能地拽着石头,突然,一道闪电从眼前划过,惊天巨响骤然在耳边爆炸,顾微然的心脏像被电击了一般,她一动不动地呆坐着,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云舒...妈...”她缩成一团,开始低泣,她想回家,她想云舒。 “快来救我,云舒!” 声嘶力竭之后,顾微然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放弃了抵抗和挣扎,她太累了。 与此同时,这道雷也在云舒的上空划过,像一道无形的针,刺向她。她突然心头猛的一痛,慌乱感随之而来。 梁妮儿跟在后面一直解释着顾微然怎么怎么请求她要留下来,云舒一句都没听见,她先去了老刘家,顺着路线出发,如果走对了路,不可能需要一个小时。即使再难走,半小时也绰绰有余了,她必定迷路了。 “林初,我再找两个人帮我们一起找吧。” 云舒没有应声,有些负气。梁妮儿自知道歉也没用,只能默默地跟着找,两人往两个容易迷路的岔坡走去。 “微然!” “小顾总!” 扯着喉咙的嘶喊,很轻易地就被雨声覆盖了,云舒手持电筒,四处照射,她推断顾微然不是在这几个比较凌乱没有章法的山坡迷路,就是摔倒了。 她最担心的是,今天震彻山谷的雷电,会吓到顾微然。 “微然!”云舒的声音已不如之前那么稳定,沙哑的颤音,扯痛了喉咙,可她不在意,这个名字,她叫了快二十年,从来没像这次那么绝望过。 你应应我,求你了,微然。 云舒心里乞求着老天看在顾微然做过善事的份上,能够敛着点脾气,对这片村子仁慈些,不要再降临痛楚。 这个地方让她失去了林老师,她不能再失去微然。 “微然!微然!!” 云舒的脸上布满了雨水,手电筒的照程内怎么都没有顾微然的影子。 她和梁妮儿在这附近已经转了好几圈,两人汇合到一起都没有找到人。 “我怀疑小顾总走出村子了,前面丛林乱石比较多,往那边看看吧。”梁妮儿指向前方,她和云舒在这时间长,这里的地形早就烂熟于心,借着手电就能知道方向。 云舒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对不起,林初,我不该瞒着你,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云舒还是没有做声。 “小顾总说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当在跟你共苦,她每天都会在你下课的时候偷看,你带孩子们上舞蹈课的时候,她会把你拍下来,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她说,自己是个没追求的人,这辈子就这么点爱好,她的爱好就是爱你。我才明白你们之间的牵绊是这样的,我不想失信于人,可其实每天都胆战心惊,总觉得对你说谎了,你别这样好不好,如果你想责怪我,就骂我吧。”梁妮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后悔了,她没想到这几天的恶劣天气会造成意外。 -- 第163页 她担心,即使顾微然找到了,多半也会受伤。 她间接害了顾微然,简直愧对林老师。 云舒在前面走着,藏在黑暗中的双眼,布满了水。她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哭,还是被雨水沁入眼睛,只觉得滚滚热液顺着脸颊流下。 “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别说了!”云舒停下脚步,声音哽咽到痛,她紧咬下唇,大声吼道:“就算你答应帮她留下也该看住她,她是路痴,不熟悉这里的天气和地形,这种时候你怎么能让她出去,你叫我现在去哪里找我的微然!” 绝望之境终于让云舒的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梁妮儿的解释更让她心情雪上加霜,她的心被闪电劈碎了,被雷击垮了,疼到无以复加。 微然太傻了,实在太傻了! 她连哭都哭不动,越往前越害怕。 夜晚加剧了云舒的恐惧,她的心被鞭打着前行,嘴巴不停地呼唤:“微然,微然!我来了!你在哪?!” 她希望顾微然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她希望林老师能够在天上保佑微然,可现实总那么残酷,已经走出了百来米,还是没有顾微然的影子。 “微然,微然!”云舒的音量小了,她本就体虚,在泥泞中前行就像跋山涉水,很快消耗了所有体能。 她哭了,她蓦地意识到自己错了。 她为什么要微然误解自己不愿意她留下,她为什么要表现出那么冷漠决绝,她为什么要那么克制自己的感情?她为什么要让微然深受这些不该承受的苦? “微然,微然。”云舒像个失了心魂的人,再也绷不住自己,声泪俱下。 她才是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 她承受不了失去顾微然的痛,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 原来她最怕的东西是这个,云舒后悔了。 可是有用吗? 她的人生,还有回头路吗? 三十多年来,云舒崩溃了三次。第一次是因为林蕴的意外去世,第二次是明颜出事加身世以及云夕微病情接踵而来的打击,这次是因为顾微然。 “微然...”她已经精疲力尽,脚步艰难地拔地而起,往前跨去时,好似踩到了什么。 云舒把灯光照过去,发现是个被泥土掩埋的手电,拿出来还有微弱的灯光。 “这是...” “这是我给小顾总的手电筒!”梁妮儿认了出来,“她一定在这附近,一定在!”她激动地四处寻找,看看是否有什么滑坡,“小顾总,你在不在这里啊?!” 云舒握着手电,放在心口,她深呼一口气,在心底说:“微然,我来了,如果你在附近,告诉我好不好?” 泪水在眸间打转,和雨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云舒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腥甜之味溢进嘴里,她都毫无知觉。 “微然!”她拖了很长的尾音,把肺活量发挥到极致,可还是无人应答。 云舒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东西掉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人摔倒了。 可摔到哪里了? 这有坡度,地面没有脚印,早就被雨水抚平了,这种烂泥地,每一脚都会踩成小泥坑,说不定微然也是这样,踩深了让身体失去了平衡。 云舒开始用手去泥水里找水坑,趟深度,她几乎趴在了地上,试图寻找线索。 “林初,这里有一点点小滑坡的迹象。”梁妮儿在五米外的坡道有所发现。 云舒忙站起身,向那边赶去,因为太急,她一脚踏进了泥坑,这种坑像极了刚被人踩过没多久,难道... 她没时间想那么多,继续往滑坡处走去,两人的手电交错成明亮的光晕,铺洒而下,乱石和树枝混在泥里,但没有看到有人。 “可是没有啊,应该在这附近才是。” 云舒掀掉雨帽,弯腰蹲着向坡下探去。 梁妮儿忙拉住她,“你做什么?很危险的,会滑下去的。” “你看到下边有块凸起的石头没有,我去看看,你帮我观察四周。”云舒说罢把手电筒含在嘴里,双手扒着小心翼翼地往下滑。 一道闪电横空而下,为坡道下那块岩石打上了光晕,云舒好似看见了一双脚。 “微然?!”她用手电照过去确认,果然有人。 霎时,云舒忘记了自身安全,整个人顺着坡道的软泥滚落,当她落到岩石旁时,她的心好似被抽出了身体,碾碎在无边的黑夜里,疼到无法呼吸。 顾微然双拳紧握,紧咬牙关,手脚抽搐着,整个人像癫痫发作一般,缩成一团,她意识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好像听见了云舒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来晚了! 第76章 顿悟 云舒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顾微然的惊吓后遗症又犯了,这次的严重程度甚于从前。 不知是抽搐所致还是寒冷的原因,顾微然哆嗦地停不下来, 云舒斜站着,双腿陷入了深深的泥泞中。 她拼命地扒开顾微然抽到变形的手, 试图抚平她的紧张。 “微然,是我,我来了,你醒醒。” 凛冽的夜风如刀般割在脸上,温热的泪水是这寒夜里唯一的温度, 云舒拼命地搓揉顾微然的手脚。 “林初!林初!快上来,雨越来越大了, 危险。”梁妮儿担心会再度滑坡,坡上的积水, 搅烂了泥土,如果变成泥石流,后果不堪设想。 -- 第164页 云舒当然知道不能久待, 得把微然先弄回去才能想其他,否则她这惊吓反应很难恢复。她强忍着悲痛,想把顾微然背起,哪知她突然失控地张口, 云舒怕她咬到自己舌头,忙把手伸过去。 强烈的痛楚, 让云舒不由得闷哼一声, 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顾微然完全失去了意识,云舒扶正她的头, 她才稍微松开口,但上下牙齿还在咯咯咯地打架。 云舒顾不得被咬伤的地方,捧起顾微然的脸,含住了她的唇。顾微然还是没有醒,却用意识迎接了云舒的吻,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抽搐的脸部终于恢复如常。 云舒长舒一口气,吃力地背起她。梁妮儿半蹲着,伸手去拉,两人一拉一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顾微然弄上去。 不多会,有村民路过附近,帮她们带回了顾微然。 她们走后不久,出意外的地方就出现了小型泥石流,所幸那不在村内,除了覆盖到点农田,没有伤到任何人。 大雨在凌晨变小了,村民们抢修房屋忙了一晚上,梁妮儿亦是精疲力尽,唯有云舒,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和精力,她回来帮顾微然褪去衣物,擦洗了一遍,自己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直守在床边。 屋内昏黄的灯光,怎么都照不亮黎明,被黑夜笼罩的佳林村,透着沉重气息。 顾微然的手脚还会时不时抽筋,最令人担忧的是她的体温,已经高达40度,她头上撞破的地方还渗着血水,梁妮儿已经去寻找相关药品。 云舒不敢碰她,顾微然全身滚烫,摸到哪里都会灼伤她的心。 即使知道物理降温没用,她还是拿着温毛巾,为顾微然擦拭,食指关节那处牙印已经晕出殷红,嘴唇咬伤的血也凝固在了一起,又麻又疼,但都被云舒忽视了。 云舒的表情僵硬得如水泥,暗淡的眼眸中倒映出时不时发抖的顾微然。她心急如焚,却没有力气溢于脸上。 或许因为雨天路难走,本该二十分钟搞定的事情,梁妮儿去了半小时还没有消息。 顾微然开始了严重的畏寒,云舒用了两层被子,她还是冷得像身处冰库中,仿佛每根汗毛都透着寒气。 “云舒...云...” 顾微然嘴唇煞白,脸上的红晕加深了。 “微然,微然...”云舒掖了掖她的被角,顾微然侧睡缩成一团,她口中不断地喃喃:“云舒,云舒...” “我在,我在这,微然,我在呢。”可不管云舒多积极地回应,顾微然还是神志不清,如果她知道云舒这么揪心,一定会拼尽全力地醒来,她会不忍云舒担忧,更不想看见云舒徘徊在眼底的泪水。 “云舒,云舒...”顾微然还在呢喃着,她每叫一次,云舒都会应声,可惜她听不见。 约莫十分钟,门外终于响起梁妮儿仓促的脚步,她端着药箱进来,匆匆赶路,换上的干净衣服又被雨水打湿了。 “我拿了消炎药、退烧药、外伤涂的药还有注射器和吊瓶,没想到小顾总准备的这么齐全。”梁妮儿抹了抹脸上的水,褪去雨衣,开始分类拿出药瓶。 “吊瓶?你要给她吊水吗?” “是,我以前就想着回来,觉得学点医护知识会用得上,放心,扎针挂水我可以的,你再测一下她的体温看看。” 云舒点头,把水银温度计塞到她腋下,顾微然感觉到有温暖靠近,一把拽住了云舒的手臂裹在怀里取暖。 云舒的手正好卡在她胸口,被两片柔软包裹着,她不自觉地红了脸。 “云舒...” 云舒?惊讶从梁妮儿眼中一闪而过,难道林初的名字是假的? 她没有点破,只是很自然地说道:“她烧成这样还在叫你名字,我可真没见过这么痴情的。”梁妮儿这句话是试探也是肯定,她的语气听不出是羡慕还是感慨,只是总忍不住叹息。 大学里遇到过同□□往的人,她那时候无法理解,后来寝室有个同学出柜,她才知道同/性/之/爱,这么美好。 可惜自己,总会在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就掐掉一些不该有的火苗。 相遇的时间,比什么都重要。 云舒一动不动地蹲着,另一只手忍不住轻抚顾微然的脸,她虚弱地躺着,口中不断地呢喃着云舒名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气语。 云舒的心都碎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干巴巴地看着,等着。 41°!温度实在太高了,云舒呼吸渐乱,紧张得不知所措,梁妮儿却冷静了。 她用蹩脚的支架挂着吊瓶,找到顾微然细致的血管,顺利地把消炎药注射进去了。 顾微然渐渐沉睡,畏寒似乎得到了缓解,她额头和脖颈开始出冷汗。即使这样,云舒还是把她捂得严严实实。 “接下来这几个小时很关键,要定时观察她的体温,这么高的温度很容易出事,我们又不能下山,更叫不来医生...”梁妮儿望着顾微然心有不忍,“哎,万万没想到,让她准备的药,竟是为自己,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错的人,其实是我。”云舒声音沙哑,每句话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听起来像在哭泣。 她眸间似有泪光闪动,梁妮儿从没见过她这样,从回到佳林村起到现在,云舒永远都是一种状态,如果不是顾微然出事,她甚至不知道云舒也会有喜怒哀乐,也会慌乱无助,也会恐惧哭泣。 -- 第165页 “怎么能怪你到你头上呢。” 她不知道云舒为什么会自责。 云舒揉了揉被顾微然咬伤的手指,哑然失笑,打转的泪水如珍珠般滴了下来。她轻擦眼角,看了顾微然一眼,默默地走到屋檐下。 晨曦微现,屋檐下还响着叮叮咚咚的旋律,残留的雨水成了山林的白露,滋润着草木。 云舒疲惫地蹲坐在门口,眼神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她从没比此刻更加清晰地直视过自己。 风干的泪痕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捶了捶心口,想缓解被灼伤的痛。 “你怎么了呢?林初?”梁妮儿蹲望着她,忽而觉得云舒的防线垮了,此刻的她,眼中闪烁的懊悔伤感落寞,甚至还有些迷茫。 云舒蜷起双腿,抵着膝盖,说道:“我不叫林初,我真名叫云舒。” “嗯?云舒?” “嗯,我随妈妈姓,林老师于我,不仅仅是恩师,更是如同母亲般的存在,也是我这一生的信仰和光芒...”云舒平静地讲述着她的故事。 梁妮儿安静地聆听。 云舒告诉了她自己是如何被林蕴助养,如何跟顾微然相处,又是怎样成为她的“小妈”,分别五年后又怎会变成这样的感情。 压在她心头的包袱,在倾诉的过程,一点一点地变轻,原来是她活得太压抑了,是她自己钻牛角尖,才会致使自己活得那么累。 说完这一切,云舒如释重负,藏着的心事,犹如巨石,让她喘不过气。 “你好狠啊,林初,哦不,云舒。”梁妮儿啧啧了两声,不禁感慨。 “我狠?” “你总在顾及别人的感受,总在承受别人施加给你的压力,有没有想过自己呢?你这么忽视自己,不是对自己狠又是什么?” “我没想过这些。” “所以你现在好好的想想,人这一生这么短暂,怎么能活成你这样?我听你说的过程,都觉得窒息,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 云舒苦笑:“或许是我牵绊太多,想的太多,尤其在对微然的感情上,不敢面对,也不敢深想,只要一闭眼就是林老师责备我的表情。” “你糊涂啊,云舒。” “嗯?” 梁妮儿替她着急:“你说林老师是希望她女儿终身不嫁孤独终老,还是想把她托付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有谁比你更让林老师放心的呢?也许她在离开的那个瞬间,想的都是,微然有云舒陪着,我放心。” 云舒眼眶蓦地湿了,她从没这样想过,她强忍泪水的模样让梁妮儿心疼。 “我想经过这件事,你应该敢于面对自己的心了,是不是?所以没什么的,你都愿意跟我说这么多,已经把自己的心锁打开了,微然就是钥匙。我想这个世上没人有我这样的运气,能听你说这么多心里话。这下好了,你给我的距离感彻底没了,你终于从云端女神跌落到凡尘,我能看清你真实的模样了。” “哪有那么夸张。”云舒深蹙的眉头终于慢慢绽放,像极了山里含苞待放的花朵,竭尽全力地迎接阳光。 她嘴角牵起的弧度,比层林尽染的秋色还美,梁妮儿凝望她,抿了抿唇,淡淡笑意之下藏着丝丝落寞。 “我去看看微然。”梁妮儿选择逃开。 云舒点头,她突然顿悟了,她总觉得自己能够适应一个人的生活,能够习惯顾微然不在身边的日子,事实却相反,她越克制就会越牵挂。 她在寻找的过程就明白了,她不能失去顾微然,绝不能。 云舒深吸一口气,心情豁然,想着等微然身体好,她就去了却最后一桩心愿,然后... “云舒,不好了,你快过来!”梁妮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和畅想。 她忙转身进屋,顾微然正在呕吐,因为没有吃东西,呕出来的东西都是青白相间的泡泡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 第77章 真好 顾微然突陷危机, 空腹直接呕出了胆汁色,混合着白沫,脸色煞白, 好似要休克。 “微然!”云舒沉音呼喊,也没能唤回她的意识。 紧接着, 顾微然开始全身抽搐,云舒忙去按压她的手腿,不断地观察她嘴巴,生怕她又咬到自己舌头。 梁妮儿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呕吐物,这里没有任何医疗机器, 无法验血,无法观察心跳情况, 她只得搭脉,虽不精通, 但早期也选修过中医课程,并且在中医馆实习过。 她先翻了翻顾微然眼皮,想搭脉计算她的心率, 可情况却越来越糟糕,顾微然的身体像失控般,陡然翻转,反复呕吐着。 “怎么办, 梁妮儿,怎么办呢!”云舒心急如焚, 她很清楚, 人再强大都无法与疾病灾难作抗争,可此时,她把坚强弄丢了。 她甚至没有梁妮儿冷静, 连按着顾微然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她彷徨无助时,顾微然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整个人瘫了一般,所有力气尽数散去。 云舒只觉得手上的抗逆感消失了。 顾微然直挺挺地躺着,毫无知觉,有种她再也醒不过来的错觉。 云舒想去探鼻息,又想去摸颈动脉,可她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神经线跟着心跳乱蹦。 “她休克了!”梁妮儿惊呼一声,拉开云舒,开始对顾微然做心肺复苏。 云舒傻了,只是看着梁妮儿拼尽全力地抢救,顾微然紧闭的双目,好似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关联,任由梁妮儿怎么按压,她都没有反应。 -- 第166页 不知过了多久,梁妮儿明显累了,频次也慢了下来,云舒才回过神来,去替换她,两人像接力一般,不停地为顾微然按压。 云舒的动作更像一种无声呐喊,她希望顾微然能够听见。 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你,又会突然这样?云舒禁不起这种周而复始的打击!失去一个人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 这个世界对她太不友好了,她可以摒弃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甚至开始设想和顾微然的未来,可现实又要给她一巴掌,叫醒她。 难道心生向往都不可以吗? “微然,醒醒!你醒醒!”云舒边按边叫,可内心再焦灼,体能也会消耗掉,梁妮儿和她交替了几次,顾微然宛如死尸,一动不动地躺着,幸好还能触摸到她身体残余的温度,云舒多怕她会变冷。 那是世上最让人惊恐的温度,会夺去她的一切。 云舒的忍耐已经快抵达极限,她残喘着,滚烫的热液从脸颊滑落,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呼喝道:“顾微然,我让你醒来,听到没有?!”她的语气像命令,更多含着焦急和痛心,哪怕强忍着情绪,也无法遮掩她眸间流出的恐惧。 “云舒...”梁妮儿喘着粗气,忧心地望着她。 云舒的按压已经变成了拍打,像恨铁不成钢似的,又恨又气又难过。 “顾微然,你怕是忘记了我有多少追求者吧?”云舒突然换了话锋,她顿了顿,忽而扬起嘴角,那笑意让梁妮儿心疼。 “你睡啊,你有本事继续睡下去,如果你睡过去,我就去找别人,我...”她想了一下,接着说:“我三个月换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你敢睡我就敢找别人,你睡啊!” 顾微然正疑惑,她这是生前作恶,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么,否则怎么会时而走进冰窟,冻成傻子,时而又掉进火海,烤成人干,最后又感觉掉到了海里,接受溺亡的痛楚。 她像被禁锢在了某个封闭的空间里,灵魂抽离了身体,悠悠地飘在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就是体感的折磨,还是很清晰。 她听见了云舒说话。 什么?让我继续睡?然后呢,找别人,三个月换个对象,还男女不挑? 她怎么可以这样呢?!都已经要过自己,竟敢还想渣渣地跟别人在一起? 门都没有! 顾微然的胸口像被堵住了,呼不出吸不进,她拼命地想冲破阻碍,可难如登天。 她只能靠着一个信念:决不能把云舒让给别人! “快醒醒!”云舒无力地拍打在她身上,顾微然打了个机灵,呼出一口气,再看她胸口,又变得此起彼伏,那重重的呼吸声,好似要把空气中氧气吸光。 “有呼吸了,可以了可以了。”梁妮儿累瘫,身心俱疲,顾微然人没醒,嘴巴在呢喃着什么。 “说什么呢?”梁妮儿附耳听去。 “不要...不许...找别人...” “噗嗤。”梁妮儿不知是不是苦中作乐,被顾微然逗乐,欢乐之余是感动,“她都这样了,还担心你真的找别人,你果然才是她最好的良药。” 云舒精疲力尽,她几乎是跪坐在床边,默默地把头埋在顾微然的臂膀,无声的泪水浸湿了被罩,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扣着顾微然的手,再也不想放开。 从夜里折腾到天亮,雨已经彻底停了,也许是怜悯这个村子,老天敛起了脾气,竟有晨曦悄然爬上山头。 顾微然的烧渐渐退了,但意识还没有醒,云舒盘腿坐在床边,本想小憩一会,没想到累得睡着了。 屋檐下叮咚的水声,如悦耳的风铃,在静谧中打出了有节拍的音符。顾微然小拇指勾了勾,人没睁眼就嗅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她嘴角轻扬,屈指反扣住云舒,歪过头来才慢慢睁眼,虽然还昏昏沉沉,可云舒的脸太美了,美得足够唤醒她的灵魂。 真好,醒来云舒在自己身边。 可她全身都疼,喉咙都像被刀片刮了一遍,咽口水的力气都没。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只能想起自己从山坡滚下去,冷得失去意识,后来好像听见云舒叫自己,随后就陷入了梦魇。 她知道云舒在身边,很想醒过来,可身体无法动弹,像被人扼住喉咙,压得她不能喘息。 任凭她怎么呼喊,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简直像经历了一场战斗,然而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顾微然美滋滋地看向云舒,她把自己抱那么紧,是不是受到刺激了?她的目光游到云舒的唇,顾微然咂了咂嘴,不敢吞口水,疼。 可云舒,为什么总对自己那么大诱惑,把自己这么正经高冷的人变得欲/求/不满 她悄悄亲一下没事吧?毕竟比这亲密的事都做过。顾微然这样想着,可抬起身体时,感觉到嗖嗖凉风往心口钻,她忽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连内裤都没穿。 “嘶...”她顿时被漏进来的风冻着了,急忙乖乖缩回去,果然大病初愈不能起坏念头。 “现在知道规矩了?”云舒扶额看向她,原来她已经醒了。 “你装睡?” “没装,只是没力气抬头。”云舒像三魂丢了七魄,整个人没半点血色,孱弱得像重症患者。 顾微然这才发现她似乎不舒服。 “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身体怎么样了?你的病...” -- 第167页 “病基本好了,但可能被你吓得又复发了。”云舒气若游丝,表情似有痛苦。 “啊?”顾微然被吓得清醒了,“那,我们还是下山吧,今天就回去,去医院。”她忙着起床,刚掀开被子,身体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云舒跟前。 云舒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两人愣愣地望着对方,都涨红了脸。 “你,你干嘛扒光我衣服?”顾微然挠挠头,尴尬地拎着被子遮住自己。 “回来湿哒哒的,你跟一滩烂泥似的,穿衣服很费劲,再说,我什么没看过。” “也是哦。”自己被云舒看去,不亏还赚呢。 “可是,你的身体...”顾微然始终说不出鼻咽癌三个字,光想想都会难过得无法承受。 云舒抿唇不语,只是试图起身的她,正被刺麻感折磨着,她趴坐在床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导致身体酸软地站不起来。 “我鬼门关走一遭,没死要被你急死。” “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是嫌我不够担心?”云舒白了她一眼,缓了很久,才勉强站起。 “那是我不是担心你吗?我本来就是被雷声吓到的,是正常反应。” 云舒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她还没从顾微然危难中缓过来,脸上并无笑意。 她把干净的衣服递过去,淡淡说了一句:“我去熬点粥,你再睡会。” “你怎么了...”她没有看见云舒担惊受怕的表情,更不知道云舒这一夜几乎流尽了所有的泪水。 顾微然以为自己惹恼了云舒,有些不放心。她休息了会,换上衣服,向厨房走去,可除了锅堂里燃烧的火,锅里半熟的粥,根本没人。 云舒去哪了? 不会又走了,把自己丢下了吧,顾微然的心像掉进了冰窖,冷得她不敢呼吸。 她和从前一样,最怕的事依然是云舒冷落自己。 她不安,她害怕,她更怕会再次失去云舒的消息。 不行,她要去找她! 顾微然还很虚弱,抽筋后导致酸痛感没有消失,她扶着墙缓慢地走到屋檐下,云舒正爬坡上来。 她被露水打湿了肩膀,雨靴上沾满了泥泞,裤子的膝盖处有两块明显的脏痕,就像刚下跪磕过头。 “你没走,真好...”顾微然笑了,明如阳光,照进云舒的心房。 “微然。”云舒笔直地站着,唇角含笑道:“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赶死我了,明天还要赶火车,要在火车上干活,555 晚安! 第78章 回去 云舒柔软的话语好似拨开了云雾, 让人得见雨过天晴,初升的朝阳,披霞带光, 为山林裹上一层黄色的外衣,光晕穿梭而下, 把云舒身上的点点泥泞都照亮了。 “你,说什么?”顾微然捏了捏耳垂,是不是自己烧糊涂了,影响了听觉? “我说。”云舒扬起淡淡笑意,向顾微然走来, 每一步都很认真,“我已经向林老师讲述了我们的故事, 也告诉了她我对你的感情,我拜托她把你交给我, 我想她会同意的,与其把你交给未来或是不相识的人,不如我亲自照顾你, 而我也需要你的陪伴和照顾。” 顾微然站立未动,忘记作出反应,明亮的双眸里,是云舒由远及近的身影, 不知从哪里迸出了泪光,让视线有些模糊, 她揉了揉眼睛, 用最清晰的视角凝望着举步而来的云舒。 “也许你不知道我躲开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对不起,我不该因为那晚的事情离你而去,让你自责了三年, 背负着心理压力那么久。明明是我自己过不了道德那关,总会因为林老师入梦的指责而惧怕面对,也因为自己患癌和一系列事情的累加,让我的精神世界坍塌了。微然,我想我应该学习你的勇敢,我不想再蹉跎剩下的时光,不管我的病情会不会复发,还能活多久,我都自私地希望有生之年能被你陪着,宠着,爱着,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 顾微然想立马回答她,我愿意,可她喉咙像被塞进了棉花,一开口就哽咽到失声。她连连点头,泪如汗水般洒落而下,等这句话多久,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这样的场景在梦里出现过,顾微然认为那是她愿望化为了念想,在梦中投射出来。她一直都知道,让云舒敞开心扉比登天还难,云舒隐忍的性子让她生怜,让她心疼,也让她无法自拔。 可今天,她终于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她不是一厢情愿,不是自作多情。 顾微然泪流满面,嘴角却含着笑意,云舒微红的眼眶,眉眼的笑意,藏着如释重负的从容,她张开双臂,等着顾微然来填满,她的怀抱,等顾微然来温暖。 “我...”顾微然捏了捏酸涩的鼻子,觉得自己糗大了,话都说不出来,她吞了好几次口水,才发出声:“重来,是我扑倒你的,应该我说。” “这还...”云舒无言以对。 顾微然嘿嘿了两声,身上的酸痛感消失殆尽,蹦跳着两步,环住云舒的腰,将她抱离地面,转了两圈,“我们在一起吧?我们在一起了。” 像自问自答也好似在向全世界宣布这件事,云舒轻盈的身姿,被她轻松地托起,顾微然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完全是病愈的感觉。 就像梁妮儿说的,云舒是她最好的药。 “好了好了,微然,把我放下来,你的身体还没好,会吃不消的。” -- 第168页 “我不放,我就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云舒任由顾微然尽情地释放压抑已久的感情,她自己亦是用欢声笑语替代了那些愁云惨淡的心情。 原来拥有比失去幸福。 让那些枷锁随风而去吧,从今天开始,云舒要为自己而活,要守着自己的真心和所爱,享受余生。 顾微然终于觉得累了,她放下云舒,气喘吁吁,可乐此不疲。 “我快被你转晕了。”云舒面颊犹如旭日东升的朝霞,她笑意浓浓地拨了拨微然落在额前的发丝,“微然,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嗯?什么味道?”顾微然鼻子深深嗅了嗅,“泥土的芳香?雨后的清新?不对...”她感觉有种奇怪的味道混在其中,“还有点烧焦的味道...难道哪里着火了?” 云舒眼眸一沉,微光射向厨房,“锅...”她推开顾微然快步冲到锅边,揭盖一看,粥已成糊饭,她本想熬点粥给顾微然当早餐,用中火保持平稳,结果在林蕴坟前多跪了会,准备好的话,也因为情绪的酝酿,超时了。 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她就打算去告诉林蕴,解铃还须系铃人,云舒的心理负担和枷锁都来自林蕴,所以她必须有所交待。 她和林蕴对话的过程,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顾微然的依赖和依恋,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 她也相信自己不会再做梦了,至少再梦见林老师,一定不是指责而是祝福,云舒期待这样的美梦。 糊粥的味道扑面而来,牢固地粘在锅底,云舒无奈地叹口气,“白忙活。” “我来!”顾微然撸起袖管,正色道:“不就是粥糊了吗?我重新煮就是了。” “你?都是你耽误了我,不然我算准时间回来,这粥也不会糊。” “我负责呗,我可不会像某人那么没责任心,完事就溜。” “什么?”云舒脸色登时暗下,像阴晴不定的天气,顾微然求生欲顿起,连连摆手:“没没,我说我自己,既然我的锅,我背嘛,我来洗锅淘米生火,你歇着,累了一晚上了。” 云舒双手环胸,狐疑地问:“你身体好了?” “壮如牛!” “也好,你这病每次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我期待一下。”云舒可不相信顾微然能用这种锅做出餐食来,她静静等候。 结果,如她所料,两人忙活一早上,还是没能吃上饭,最后还是靠了梁妮儿,她做了菜粥,怕顾微然食之无味,特别加了些盐,粥做的很可口。 云舒自己煮了碗面条,才解决饥肠辘辘。 阳光穿破了云层,照在错落有致的农田上,佳林村经历一场雷雨侵袭又恢复了平静。这些年,小风小雨小雷都已经无法撼动这座满是疮痍的村子,自从林蕴走后,这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型泥石流。 这种气候型灾难几乎每年都有,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村民觉得这都是林蕴的庇佑。林蕴给这里带来希望,也将精神传承,更化为了神,保护着村民,所以雷雨结束后,村民都会去祭拜她。 这看起来很荒诞,什么化为神保佑大家更是无稽之谈,可云舒和顾微然对村民这种敬仰的行为,心存感激,也会被他们的虔诚所打动。 顾微然只知道妈妈去世了,为了她心爱的学生,可村民永远记住了她的恩德,不仅因为她舍命救人,更是她让这个无望的穷村落,看见了未来。 许多人都向林蕴磕了头,云舒和顾微然更是跪在山庙两边,用一场沉默的祭奠仪式,回礼村民。 望着她们二人惺惺相惜,默契地接纳村民有些迷信的行为,梁妮儿忽然觉得,她们真是天生一对,有些似远似近,尤其云舒。 她应该会走,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真的人如其名,像云朵,该高高地挂在空中,睥睨大地万物。 顾微然依附着云舒而活,她是云舒的所爱,更像影子,她的爱很极致,极致到愿意为云舒放弃所有。 她们总会离开的,心结解开,是全新的开始,也是这里的结束。 梁妮儿叹息,连平视都将成为奢望,以后这片土地唯一的念想,可能就是云舒走过的足迹。 其实,云舒还没想过离开的事,在这里两年,即使少言寡语,也跟学生和村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加上林蕴的关系,她对这里有着不一般的眷恋。 离开,有些不舍。 不离开,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 差不多到回去复查的日子了,不管怎么样,她们在一起了,总要让云夕微知道。 云舒决定先回去再商量。 她正想找顾微然说这件事,顾微然就握着手机匆匆走来,“我们得回去一趟。” “怎么?” “王森找到了。” 云舒表情一凝,冷眸微抬:“你怎么知道?” “学姐早猜到林初就是你,告诉了明颜,明颜知道我们在一起,让我通知你务必现在就回去,夕微阿姨很在意这件事,这个学姐,难怪之前一直唆使我来,不早说,差点错过。”顾微然忍不住埋汰了岑书雅两句。 “王森...”提到这个人,云舒恨得咬牙切齿,他想报复自己也就罢了,害得明颜失去了一条腿,险些丧命,不可原谅。 出事后,警方查到是王森教唆了司机,准备逮捕他时,人已经逃之夭夭。再后来,沈寒玥开始倾尽当初找云夕微的力量,协助警方。 -- 第169页 没想到一找就是这么久,让他多逍遥了几年。 “好,我们回去,我要看看这条过街老鼠的下场!” 两人简单地收拾行囊,安排好学校事,找了替课老师,就离开了。 梁妮儿送到村口,目送她俩身影消失为止,她有预感,云舒这一走,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林初永远在这里,可云舒不会飘在这么小的天空。 回去的路上,云舒主动拨通了沈寒玥电话,这才知道云夕微住院了,最近一次检查数据不好,特效药的功效日渐减退,副作用开始显露,整个人精神越来越萎靡。 得知云夕微在A市,两人直接中途转了飞机,奔向A市的明德医院。 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云夕微颇有气场的声音:“这些资料足够了,但还需要一些力量去推动,否则我怕有生之年看不到他判刑。” “一定能够看到他判刑。”云舒推门而入,云夕微抬头,敛了敛脾性,温和笑道:“我的宝贝女儿终于舍得回来了。” “对不起,妈。”云舒走到床边抱了抱她,沈寒玥看向顾微然,两人相视一笑,沈寒玥似乎明白了什么。 既然她俩一起回来的,或许云舒已经作出正确的选择。 “阿姨,王森这件事需要我帮忙吗?按照现在的司法程序,开庭宣判会很久,如果舆论发酵的话,会事半功倍。”顾微然目光如炬,稚气已脱,像极了混社会的老手,处理这些事的手法也很老练。 云夕微看向她,略有深意地笑道:“微然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 “光舆论发酵还不够,得找些人推动一下这件事。”云舒看向沈寒玥,恐怕她早已想到这些了。 沈寒玥点头:“我已经安排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云夕微疲惫地躺下,望着门口,嘴角划过一丝幽冷的笑意,“寒玥找人辛苦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吧,我定叫这人有去无回,把牢底坐穿!” 病态的云夕微,第一次气场大开,一直听说她霸气强势,雷厉风行,驰骋律师界,顾微然总算见识到了。这股强大的威慑力,似乎加快了空气流动,强大的控场力带动着每个人的情绪。 “请问...”正当顾微然暗叹时,门口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寻望过去,那人很有礼貌地问:“请问这是夕微老师的病房吗?” 没等顾微然开口,云夕微发话了:“是齐扉吗,进来吧。” 她就是“颜扉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国内第一个融入自己名字命名的女律师,至于颜的意思,耐人寻味,她在律师界地位很高,号称有着不败战绩的传奇女人。 她是云夕微的底牌,也是最有利的武器。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各位!今天出差刚回来,晚上又把猫送给了领养人。 这两天心情不佳,虽然主cp在一起了,可我却开心不起来,不过云妈她们没啥虐点了 希望她们谈场甜甜的恋爱,生活确实有些苦,还是稍微吃点糖吧 周末愉快 晚安 第79章 想好 齐扉宛如高岭之花, 周身扬着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和清冷,她眼中沉淀着洞察世事的敏锐,也透着不容侵犯的气场。 “老师, 您还好吗?”她径自走到云夕微床边,颇有礼貌地问。 “我还好, 麻烦你跑一趟了。” “老师的事,就是我的事,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齐扉敬畏云夕微,学生时代云夕微曾作为特邀嘉宾, 在A市某大学的法学院开过讲座。齐扉敬佩她对专业知识的运用以及对一些案子的看法和见解,偶然的机会她和云夕微说上了话, 便受教于她。 后来两人在美国惊喜相遇,齐扉再度受到云夕微的指导, 帮她在国际法的专业上得到了很大提升。 正因为有云夕微的传道授业解惑,才有了她后来驰骋律师界。 所以云夕微开口,齐扉会竭尽所能。 “齐大律师, 当初明德集团三番五次地想请进来做法律顾问主席都没能成功,没想到夕微一句话就请来了。”沈寒玥对她印象深刻,高薪诚邀,齐扉连考虑都不愿意。 齐扉轻笑:“沈董抬爱了, 当时实在是有心无力,怕不能够胜任。” “能理解, 你只服务中亚集团, 能够一心一意对自己的职业,也是优点。” 齐扉笑笑没说话,她和中亚集团千丝万缕的关系, 实在是一言难尽。 “好了,言归正传,寒玥。”云夕微看了沈寒玥一眼,她意会地点头,把准备好的案件资料递给了齐扉,“这是帮你了解案子的资料,需要什么尽管问我。” 沈董亲自做这些?齐扉有些疑惑,即使伤的是她女儿,以沈寒玥的身份也不该亲自做这些才是。 只有一种解释,她和夕微老师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齐扉没有多言,拿捏分寸,察言观色本就是她的专长。 翻阅了第一张简介,她已心如明镜。 “这件案子我先前有所耳闻,不知老师的意思是?”齐扉是想问云夕微,要把王森判到什么程度。 毕竟每种量刑的辩护策略不同,她得先定个目标,才能有针对性地制定方案。 云夕微削瘦的脸上,黯淡无光,可眸间的冷意含着丝丝的狠绝,“死刑肯定是达不到的,但死未免太便宜他了。” -- 第170页 “目前来看,王森是教唆杀人,即使倾尽全力也很难判到死缓或者无期。” “所以我把受害者的伤残报告也放在了里面,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他逃了四年,在这个上面可以大做文章,我会争取无期。”齐扉不会把话说满,可她的争取等同于承诺。 云夕微知道她办得到。 “齐扉,我有个请求。” 云夕微话音刚落,齐扉就毕恭毕敬地回应:“您放心,这件案子我亲自来。” “辛苦你了,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极少上庭,但是...” “老师您太客气了,正如我刚刚说的,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总不上庭,会手生的。好了,不打扰您休息,我回去带团队研究一下,需要资料补充我会找沈董,您保重身体。” 云夕微深深点头,她希望自己能够等到王森被量刑。 齐扉目视在场几人,稍作点头,便离开了。 “不知道能不能挺到一个月。”云夕微喘着粗气,好像用尽了力气,一个月已经是最乐观的期待了。 即使疏通关系,找了最强律师,加上事件发酵,也未必能够完成。 “既然律师都找好了,那我马上去分公司安排事件的发酵。”顾微然觉得耽误不得,眼看云夕微日渐消瘦,仿佛在吊着一口气。 她说完话又疲惫地躺下,全身的无力感和虚弱感让人担忧。 云舒点头:“微然,你先去安排吧,想好推广通路和节奏,我希望明天就能够上热搜第一。” “没问题,交给我吧。” “晚点我去接你。”云舒对着顾微然语气自然柔和,她脸上的表情多了,比起以前的僵硬和压抑,现在的云舒更加轻松。 “你先陪阿姨,我还不知道几点呢,自己记得吃饭哦。”顾微然依依不舍走到门口,临行前还不忘多看几眼。 云夕微眉眼绽放,对云舒说:“你总算敢面对了?” “发生了一些事,硬是把自己逼到了绝境才能打破桎梏,现在没事了,妈,我暂时不走了,就留在这陪你,我身体现在也没什么问题,偶尔吃吃药就行,你宽心吧。” “好,妈妈也不想你离开,反正日子也不多了。” “说什么呢?”云舒眉头紧蹙,笑意尽无,沈寒玥轻拍她肩膀,倒是很轻松,“好了好了,让你妈睡会吧,刚刚说了这么多话,也累了。” 沈寒玥转身为云夕微掖好被子,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我们出去坐着,你先睡会,一会进来陪你。” 云夕微点头,疲惫地闭上双眼。 走到客厅,沈寒玥从柜子里拿出两份文件,递给云舒,“明天上午九点半的董事会,你必须参加。” “我已经很久没有涉猎集团业务了,参加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她看了一眼文件袋,问:“这是什么?” “你只要熟悉公司目前的业务就好,其他的你本就了解,至于长线发展,战略持续等你做决策。” 云舒拆开文件袋,拿出文件定睛一看,竟然是人事任命通知书。 “这?”她脸色微变,又翻看另一份,是股权转让书。 沈寒玥把自己的股份转给了明颜和云舒,此后明颜将成为明德集团最大持股人,而云舒则是第二大股东。 “不能这样...”云舒受之有愧,她对明德没什么贡献,即使有过所谓的“功劳”,也是她拿着高薪,吃着回扣该尽的义务。 可沈寒玥这份厚礼,她怎么能要。 “你别这么诧异。”沈寒玥拉过云舒,坐在沙发上,开始煮水泡茶,悠然地笑说:“我现在啊,没有任何雄心壮志,我这辈子含着金钥匙出生,从来没缺过钱。沈家的股份,我也已经转给了妹妹,怎么分给孩子她自己决定,明德这份家业到你和颜颜手里,那是名正言顺。” “股份归颜颜无可厚非,我不能接受。”云舒觉得这两份文件太沉重了,尤其第一份,董事长任命函。 即使沈寒玥让位,也应该是明颜担任董事长,而不是自己。 沈寒玥微微一笑,故意说:“你是不是因为早年我针对你,还是跟我不亲,对我还有意见呢?” “没有你的事,您可别故意激我。”云舒知道她是在用激将法,逼自己就范。 “如果没有,你就跟我女儿一样,我把我的财产分给两个女儿有问题吗?” “不是...”云舒无力反驳。 “相信夕微对案件这么上心也是因为伤到的是颜颜,她把颜颜也当成了女儿,我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云舒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她想不到话来回答沈寒玥。 茶壶的水开了,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沈寒玥揭开盖子,晾了几秒,才用茶匙取茶叶。 很奇怪,妈妈病得这么重,沈姨却淡定从容。 云舒有些担心她是在佯装轻松,可看着又不像。 “颜颜这几年进步很大,但终究还是玩心太重,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你如果想让位给她也行,但至少得是5年后,前提是你得把她培养到能够担当这个职务才行。” “沈姨,你这身体好好的,为什么要退下呢?” 沈寒玥摇头:“我的人生缺的从来不是成就,何况我年纪大了,没什么事业心,这个职务会分散我的精力和时间,我每分每秒都想和夕微在一起,一秒钟都不想浪费,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沈姨希望得到你的成全。” -- 第171页 像恳求也像无可奈何,云舒知道妈妈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了,这种时候沈寒玥的陪伴比任何人都重要,她在用余生所有的力气去弥补曾经的缺憾。 “好吧,我试试...” “这才对,我总算可以歇歇了,不过呢,你身体也不好,记得不要让自己太累,你是指挥者,不是执行者,要懂得知人善用,当然谈恋爱也不能落下。”沈寒玥笑着为云舒沏了一杯茶,站起身:“慢慢喝,我去陪夕微了。” 望着沈寒玥单薄的身影,云舒的心揪着疼,如果有天,她们天人永隔... 她真的不敢想,像沈寒玥爱得这么极致的人,会怎样。 病房里,云夕微并未睡着,她在等沈寒玥回来,这几年的依赖感越来越强,不管午睡还是夜晚,沈寒玥不在,她就无法入睡。 “看来没我是真的睡不着哦。”沈寒玥坐在床边,握着她枯如木柴的手,裹在手心里搓揉,“乖,睡吧。” “你把东西给小舒了?” 沈寒玥点头,笑道:“我就想做个懒人,每天和你虚度光阴。” 云夕微却没有笑意,她的视线落在沈寒玥的上衣口袋,伸出手:“寒玥,口袋里的东西给我。” “什么?”沈寒玥吃惊地捂住口袋,行为暴露了心理。 “难道要我自己拿?” “我口袋哪有东西,不放钥匙不放手机,没有的。”沈寒玥穿的是风衣,口袋宽而深,放着东西也不明显。 云夕微抬手探去,沈寒玥忙往后退让,“真的没东西。” “寒玥!”云夕微似有怒意,很快就软了下来,“求你了,给我。”语气尽是无奈。 沈寒玥扶额,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明明那么小心,还是被发现了。 她不敢惹恼云夕微,怕引起她身体不适,也见不得她哀求自己。 “夕微...”她极不情愿地拿出一盒药瓶,“我只是,有时睡不着,就让医生开了点。” 云夕微拿着药瓶掂了掂,满满一瓶安眠药,足以致命。不知道她是怎么搜集来的,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摸到她挂在衣架的衣服,云夕微都不知道沈寒玥做了那么可怕的决定。 “你天天带着这个,难道天天失眠。” “就方便嘛,这不是近几年走来走去的。”沈寒玥自己都心虚,这个搪塞的理由估计没人相信,何况夕微这么细致聪明的人。 云夕微将药放于枕头下,严肃地说:“这个我先没收,寒玥,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不答应。” “我还没说你就不答应?” “你说什么我都不答应。”沈寒玥不觉间红了眼眶,原来她不是洒脱,而是想好了结局,愿意坦然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老年组来了... 齐扉是隔壁《掌温之猎心》里的女三 ------------------- 最近实在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口舌生疮,作息紊乱... 第80章 小妈 沈寒玥没想过独活, 她坦然接受云夕微已经病入膏肓的事实,能够熬四年,她知足了。这四年, 云夕微吃特效药,接受各种方式治疗, 受尽折磨。 她有时候不禁想,不如放弃挣扎,让夕微早点走,反正自己也会跟去。可云夕微求生欲强烈,她把每分每秒都过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身体的痛楚不算什么, 能够和沈寒玥多待一秒都是好的。 她又怎么能看着沈寒玥求死而置之不理? “寒玥,你是不是想让我死不瞑目?” “那你是不是想让我活得生不如死?” 两人都把话说重了, 比狠心,谁都不行, 只能到这个程度。 云夕微望着沈寒玥,垂眸失笑,她紧紧攥住沈寒玥的手, 只觉得有滚滚热液滴在了手背,灼得她心口疼。 沈寒玥哭了。 “你知道我时间不多了,求生意志终究抗逆不了命。”云夕微抿唇哽咽,用力才能让自己完整地说出话, “寒玥,小舒离开我十几年了, 早已习惯了我不在身边的日子, 可颜颜才二十多岁,你不能让她这么年轻就没有了妈妈。” 沈寒玥面如死灰,落泪不语。 “我知道你把自己拥有的财产和产业都留给了她们, 可这些真的能够与你相比吗?你在,我能放心地走,总觉得孩子们能陪你,你也能照料她们,我知道你会很辛苦,可我不会走远的,我在你心里不是吗?” “你说得轻巧。”沈寒玥抬眸,对上云夕微含泪的双眼,心如刀绞,“我能坚持找你十几年,是因为信念,活得有盼头,你走了,并且永远不能再回来了,我没法骗自己你还在。往后那么长的日子,你让我怎么活下去。你总这么自私,自己走得容易,要我苦苦守着,活得行尸走肉,我没有办法想象你走后的生活,你知道吗?夕微,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就当我求你,你就不能依我一次吗?”云夕微语气几近哀求,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软硬兼施,她也要阻止沈寒玥自杀的念头。 她知道沈寒玥是个极致的人,爱到这种程度,她真不知该喜该悲。沈寒玥的爱太重了,重到她觉得自己配不上。 沈寒玥不语,像发呆又像在思考。 “寒玥!”云夕微扯着喉咙叫。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沈寒玥无奈地叹口气。 “真的?” -- 第172页 “真的。” 云夕微轻抚她的脸:“你不能失言。”她总觉得沈寒玥转变得有些突然。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现在能安心睡觉了吧?”沈寒玥轻吻她手心,扶着她躺下,“睡吧,我就在旁边。” “反正我们总要再见,我不信你敢骗我。”云夕微躺下后,舍不得睡去,她想多看几眼,把沈寒玥的模样定格成永远,做另一个世界的念想。 “我哪敢哦,这辈子能够治得住我的人只有你了。” 沈寒玥从小聪慧强势,因为能力又是沈家长女,众星捧月,唯有在云夕微跟前,她可以放下身份,丢掉一切。 “寒玥,我们当年是谁先捅破窗户纸的?”云夕微想起了往事。 “还能有谁,我呗?你当时瞪着我,一言不发,我都吓死了,不知自己是不是冒犯到了你,那个时代,谁敢想这些事情。” “别人不敢你敢,你比男孩子还胆大,我当时除了震惊还有些紧张,可能脸上表情少,让你曲解了,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是喜欢多点。如果不是你说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你还说,那时候你就是个只知道这个法那个证的憨憨,工作后就一直案子长案子短的,我可吃醋了,感觉在跟别的东西分享你。” “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可终究好景不长....” 沈寒玥知道她想起了那件事,按了按她被角,“睡吧,夕微,你今天说了好多话。” “可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没事,睡醒说,以后说,下辈子说,我们又不是只有一世缘分,不是说好了,下辈子轮到你找我,我就在原地不走,等着你。” “好吧,说定了。”云夕微笑着侧睡,抱住沈寒玥手臂,总在眼皮快合上时又极力睁开,就这样反复了几个来回,终于被虚弱和疲惫打败了,静静地睡去。 沈寒玥从枕头下拿出那瓶安眠药,端详许久,将药扔进了垃圾桶。她找出纸笔,给明颜写了一封信,藏在口袋里。 接下来的时间,她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云夕微,直到生命的尽头。 云上传媒A市分公司 顾微然健步如飞地走到门口,直接指纹识别进入。 “小顾总?你咋来啦?”前台欢喜地叫道,通常老板空降,员工都会诚惶诚恐,但顾微然除外,因为她每次来都会请大家吃吃喝喝,虽然自己不参与,但也算福利。 她从来不用制度约束人,只看重工作成果。 “有急事,通知三部到会议室。” “哦哦。” 顾微然直接往会议室走去,不管谁打招呼,她都是点头,脸都没看清。 她和云舒不同,云舒可以记得明德集团每个人名字,只要打过照面。但顾微然,连入职三年的老员工都能忘记姓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脑容量有限,没办法对这些事情上心,可有关云舒的种种,她细到连句叹息都能记起。 目前云上分公司共有六十人三个部门,其中三部专门负责社会性时事要闻,所以发酵王森事件非他们不可。 这件事比较复杂,顾微然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然后进入没有尽头的讨论中。 原本对付王森这种小人物,是可以用些非常手段的,可云夕微是律师,有基本的职业操守和信仰。沈寒玥尊重她,答应用合法手段走法律程序解决,至于其他事,不过是为了推波助澜而已。 风起和云上的工作模式特殊,加班是常态,但因为工作氛围轻松,大家乐得自在,并不抵触这样的头脑风暴,今天必须把文章写出来,顾微然也亲自参与其中。 “小顾总这次真的好上心啊,以前这种事都不管的。” “你也不想想,这是小颜总的事,何况本来目标不是小颜总,而是顾总的小妈,这不是触她逆鳞嘛。” “顾总的小妈到底是什么传奇人物?总听你们说起。” “她啊,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不过都是谣言比较多,别说了,被小顾总知道议论小妈,我们都死定了。” “......” 云上的员工对云舒好奇极了,进过顾微然办公室的人都知道,她桌上放着云舒照片,不仅分公司如此,宣安总部也这样。 有些新员工差点以为她在缅怀故人,后来听说小妈只是失踪了,也就没敢多议论。 放眼公司,除了明颜,没谁敢提云舒,只是她们不知,云舒已经回来了。 傍晚,云上还亮着灯火,三部的稿子出来了两版,都是资深大编辑所写,可顾微然怎么都不满意,总觉得差点意思。 “已经八点了,十点必须把稿子发出去,继续改,给我添加小颜总公益事业,把明德的社会地位拔高,另外...”顾微然想起了王森xing骚扰事件,她看向两位责编说道:“王某某曾经涉嫌对女员工xing骚扰才被云总逼走,把这件事融进去,其他没用的东西删掉,这稿子不需要那么多渲染,又不是搞缱绻文学,事情要讲清楚,跟写小说一样,要让看的人把情绪带进去。” “我靠,他还xing骚扰?” “这种事其实职场常见,可我担心有人会说我们捕风捉影,没证据什么的,我们又不可能找到当时的受害人。” 责编小麦说出了自己顾虑,顾微然脸色一沉,好似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 -- 第173页 “我就是这件事的受害人,你们可以随意发挥,把我写进去。” 几人面面相觑,望着顾微然大气不敢喘一下,只是频繁点头。 “赶紧干活吧。”顾微然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三部人胆怯地退出办公室。 每个人都憋着一口气,离开后才敢呼出来,总觉得是自己触发了老板心底的阴影。 三部办公区域离办公室最远,隔着安全距离,大家终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没想到小顾总会有这样的经历。” “完了完了,我感觉是我让她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 “没事,小顾总很明显要把这件事做好才会说,不过照这个情况来看,小妈云总难道是为了小顾总才开除王森的?” “是哦,诶?你这么一分析就能对上了。小妈为了顾总得罪王森,变相让王森对小妈怀恨在心才会害人,结果伤到了小颜总,所以小顾总心里得多愧疚啊。” “对对对,这样就能理顺了,原来小顾总对小妈愧疚这么深。” 几人低头聊得正兴,忽然听到一个温柔似水又夹着病弱的声音响起,“那位小妈是指我吗?” 小麦最先抬起了头,望着来人呆滞了,其他人寻望过去,只觉得这人很眼熟。 “小妈?”不知道谁突然冒出了一句。 小麦直接向他头呼了一下,“小妈是你叫的吗?” 来人不正是刚刚活跃在话题里的云总吗?本人竟比照片好看这么多,只是好像瘦了很多,看得出是素面朝天,有些气色不佳,可依然挡不住她浑然天成的高雅气质。 云舒唇角含笑,有礼貌地问:“请问小顾总在吗?” “在在在,在在在,办公室。” “噗,小麦,你嘴巴炒豆子呢?” 小麦被无情地嘲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谢谢。” 云舒没再多说什么,往小麦指的办公室方向走去。她没上来过,但每次回来都会从楼下经过,知道顾微然不常在这里,也就少了些亲切感。 顾微然正勘察后台游览云上界面的数据,一般来说,晚上是玩手机的高峰,浏览的巅峰值往往在这个时候,技术可以根据数据库预测出每天的流量最高值,今天就在十点左右。 她太专注了,连轻轻的敲门声都没听见。 “小顾总,要喝水吗?” “白开水,谢谢。”顾微然头都没抬,直接回答。 不对,这是谁的声音?前台不是下班了吗? 顾微然回味了几秒,抬头,对上云舒含笑的双眸,她会心一笑,站起身,直接抱住了云舒。 第81章 心愿 顾微然办公室半透明, 不拉窗帘,里面一览无遗。她见到云舒,什么疲惫都消失了。从赶路到医院, 再回到公司,折腾一天, 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外面人都看着呢。” “怕什么?”顾微然勾住云舒脖子,唇角弧度拉长,“你还会怕流言蜚语不成?” “从来没怕过这些,我怕你介意。”云舒很自然地环住她的腰,眼睛瞟到办公桌上的照片, 那不是第一次去星态自然谷拍的合照吗? 这丫头,原来这么明目张胆。 发现云舒在走神, 顾微然抬头见她目光正落在照片上,“我每间办公室都有一张, 他们都见怪不怪了,谁让你走那么久,没照片我连工作都进行不下去。” “难怪我会成为传说中的小妈。” “什么小妈?”顾微然还不知道大家都知道云舒的存在, 更加听过小妈的传说。 “你不知道我在你员工眼里是你亲爱的小妈吗?当然这个身份也不假,我确实养了你很多年呢。” 顾微然眉眼一垂,有点禁忌怎么回事...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小妈又怎样, 并不合法,就算合法, 我爸也去世了, 无所谓。反正,你现在是我女朋友,多点其他身份我不介意。” 云舒轻捏她的下巴:“这点倒像我, 不畏流言,因为别人肤浅的认知和攻击力的语言为难自己,确实没必要,果然谁养就像谁。” “你别...三句不离养过我,难道还要我叫一句妈不成。” “你敢叫,我就敢应。” 顾微然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嘴唇摆了个“mu”还没叫出声,就改口了。 “云妈!” 云舒愣了愣,“云妈?” “嗯哼,好听不?”顾微然临时起意,忽然觉得这个称呼极好,既禁忌又亲切,还很有指向性,“我决定了,以后这就是我对你的爱称。” “难听,像孕妈....” “我发音标准就不会像孕妈了...” “对自己普通话倒是蜜汁自信,好了,你别挂我身上了,我是来检查工作的,办正事吧。” 两人打情骂俏,顾微然不是靠着云舒肩窝,就是抵着她额头,比起明颜的粘人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办公室外,八卦乱飞,顾微然感觉到注视的目光,终于舍得离开云舒的怀抱。她走到落地玻璃前,冷眸一射,所有人立马假装投入工作,她微微一笑,利索地拉上了窗帘。 这姿势也太暧昧了吧.... 这不太像母女呀... 这嗅到了恋爱气息怎么回事? 小顾总没事吧,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 不过她今天看起来真的好开心哦 -- 第174页 ...... 外面说什么,顾微然听不见,也不在乎。云舒坐在沙发上,在IPAD上浏览明德目前的情况,以前她漠不关心,每年拿着巨额分红,总觉得自己是不劳而获。 而今,沈寒玥要把董事长位置让给她,她不能再逃避。 在其位,谋其事。 她该合理运用自己的权利,为明德,为社会,乃至那些公益慈善,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看到微然这么认真,自己有什么理由想退休呢? 何况妈妈现在情况这么糟,除了沈姨,没人能让她踏实,自己这个女儿也取代不了。 九点半,三部把最新的稿件呈现到顾微然跟前。小麦总忍不住看云舒,云舒优雅地端坐在沙发,连手指滑动屏幕的样子,都触人心房。 他是个姐控,本就喜欢年龄稍长的熟女,云舒几乎满足了他所有的想象,他从没想到在三次元能够见到气质这么舒服的女人,完美到无法形容。 小麦的眼神虽痴迷,倒也不让人觉得下流,那是一种欣赏带着欣喜的迷恋,只是让顾微然很不爽。 “这篇稿子差不多了,小麦,你辛苦再出一篇。” “啊?今天不就这一篇吗?”小麦终于拉回视线。 顾微然轻笑:“佳林村最近天气不好,又发生了房屋垮塌,但没有人员伤亡,你结合我们助农板块,写篇文章出来。” “那不是助农板块编辑的事么?” “我觉得你文笔好,文风适合这个,所以临时派给你,是不是不想写呢,实在不想加班也行,现在就可以走了,剩下的我自己收口。”顾微然语气平平,表情却很古怪,有点皮笑肉不笑,好似压着情绪。 云舒始终低着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办公室的氛围置若罔闻。 老板发话,谁敢说不呢。 小麦不情不愿地说:“那我试试吧。” 莫名去拉去帮别的版块,增加额外的工作量,口服心不服。 “写得好奖金翻倍。” 离开办公室前,顾微然冒出了一句,让小麦顿时精神抖擞,云上的编辑除了基础薪资,每篇文章都有奖励机制,根据阅读量和转载量设定阶梯式奖金,助农板块现在这么热,奖金翻倍更是首开先例,小麦自然愿意。 “谢谢小顾总!!”小麦走之前做了个致敬动作,顾微然眉眼抬了抬,笑而不语。 办公室再度陷入安静,顾微然投入了稿件的修改中,她很久没有亲自动手了,总觉得再改下去也会有不如意的地方,只能自己润色优化。 半小时,她就搞定了,随后立马叫来推广部和技术部,命他们立即推送,并且要实时监控数据,半小时向她汇报一次。 “终于忙完了。”顾微然转了转肩膀,发现云舒杯中水空了,问:“要喝咖啡吗?” “刺激性饮品都不喝。”云舒关了IPAD,挂着盈盈笑意:“为什么要临时指派那位编辑加班,你这故意为难人的行为,我能感觉到别人也能感觉到,不过好在最后一刻成功救回了。” 顾微然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准备磨咖啡豆,“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我哪里知道小顾总的管理方式,说起来人家毫无怨言地加班,还要莫名其妙中枪,也真是怪无辜的。” “哼,你这该死的魅力,不管过多少年都收不住,你就没发现他直勾勾地盯着你??”小麦的眼神让顾微然想起早年的白杰,虽然没有白杰占有欲那么强,但也触到自己的线了。 当然,如今的白杰已经是顾微然的重要客户,他负责的明德项目,御用合作公司就是风起,两人亲如兄妹,无话不谈。 跟情敌能处成这样,跟云舒有关。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看哪里看谁,看的是不是我,与我没什么关系。你这醋劲,是无处使呢还是一直憋着没使呢?” “两者都有,也许是早年吃过的醋,累计到今天,敢名正言顺发出来了呗。” 云舒笑着站起,走向顾微然,她长发垂于肩,双瞳如秋水,清晰地倒映出顾微然的模样,“微然,我今年都35了,目前还能通过保养藏藏年龄,但终究是病人,气色不如人,等再过10年,45的时候会格外显老,但那时候你才三十八,正值女人最美的年纪,哎。” 年龄差加生病,让云舒忽起忧愁。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顾微然作为老板身份,工作和管理时的样子。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没有差距了,顾微然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追平了。 反而是自己,似乎也就这样了。 28岁,多好的年华,就拥有这么高的成就,云舒不问都知道,这几年顾微然身边出现过多少花花草草。 “怎么呢?你不是后悔了吧,我跟你说,上了贼船别想下去了,我们这么多年分分合合加起来,差不多要有二十年了,别说花花草草了,针都插不进来。我恋母,多了不说,至少得再恋二十年,到时间自动续航。” 还自动续航,当自己智能电子产品呢?云舒不禁露出笑意。 “二十年...”这个惊人的数字叫云舒有些恍惚,微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哄她,她怎么会忽然多愁善感起来呢。 “所以,你同意不,云妈?” “我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免为其难地同意吧,你都说自己是贼船了,骗都把我骗上来了,我也懒得动了。” -- 第175页 顾微然按下咖啡机关机键,忽而抱住她:“你什么都别想,以后就两件事,陪阿姨和养身体,别说你有明德的分红了,就算没有,我也养得起你,我啊,没什么所求,也不想赚大钱,愿望就是余生和你一起做点公益慈善就好了。” 云舒个子高于顾微然,很容易就把她裹在怀里。 空空如也的臂膀能被填满,也是一种幸福。 “可惜你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嗯?什么?” “明天我要去参加董事会,沈姨把股权转给了我和颜颜,并且推选我做董事长。” 顾微然惊讶地望着她,一时语塞,她后退几步,表情古怪。 “你怎么了?” “我也太命苦了吧...” “嗯?”云舒不解。 “我好不容易努力到能和你肩并肩,结果你要去当明德集团董事长,一下子就把我们的距离又拉开了,你说我命苦不苦?这沈董真是,明德那么多元老,让明颜让谁做都好啊,为什么要让你呢,躺着领钱多好,不用操心,还能腾出点时间谈恋爱,哎,我亏,我血亏。” “你别怨念了,沈姨也是没办法,好了,我该回医院了,你今晚睡哪里?” “我睡楼下公寓吧,先送你回医院。” “不要送了,我自己开车就可以。” “我就要送。” “好吧。” 云舒拗不过顾微然,只得同意。 明德医院定位高端,如果不是顶楼那个红色十字,很容易被人误解为高档酒店。除了急诊隐隐散发出的药水味,住院部都是套房,住人做饭养病三者兼得。 云夕微被下达病危通知书不止一次了,最近也停止了服用波尔公司的特效药,那个药就像掏空了她的五脏六腑,副作用和晚期的症状每天都在折磨她。 因为癌细胞的转移,耳鸣耳痛是常态,鼻塞呼吸不畅也让她随时都有休克的危险,流鼻血更是高频次,还有数不尽的疼痛,反复地侵袭着她。 可她从来没叫过一句疼,也没表现出难受。面对沈寒玥,总是笑意浓浓。 云舒不能走开也不敢,她怕事发突然,不能送云夕微最后一程。 顾微然把她送到病房门口,说:“阿姨可能睡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你别盯着数据看,也要适当注意睡眠。” “知道啦。” 云舒刚打开门,顾微然刚走几步,就听见沈寒玥惊慌失措地呼唤:“夕微!” 顾微然惊住,忙转身随着云舒冲了进去。 卫生间,云夕微虚弱地扒在马桶边,口鼻尽是血。她自知不妙,不忍沈寒玥担心,悄悄地挪到卫生间,刚到门口就摔了,惊醒了沈寒玥。 沈寒玥跑到卫生间时,云夕微的鼻血已经染红了马桶,口鼻相通,嘴里也不断地有鲜血涌出。 “夕微!”她轻轻地抱云夕微入怀,云夕微瘦得皮包骨头,沈寒玥不敢用力。 “寒...寒玥...我...我听不清你说话了。”云夕微的手在空中乱划,焦急地寻找,沈寒玥忙握住,把她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我在这,在这。” 云夕微这才放下心来,蓦然间,她掌心湿/了,那是沈寒玥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差不多是老年组结局了... 第82章 最后 “妈!”云舒惊呼, 跪在地上,握着云夕微骨瘦如柴的手,泪水顷刻涌出。 “是小舒啊。”云夕微鼻口挂着血渍, 唇角却含着笑意,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 真好。 顾微然忙拧了一条热毛巾递过来,“阿姨...”她轻轻地帮云夕微擦着嘴角,泪水模糊了双眼。 “微然...”云夕微胸前起伏不定,每口呼吸都像要撕裂自己一般,疼到无法言说, 她把云舒的手慢慢地搭在顾微然手上,“你年纪轻, 身体好,以后要帮我...好好照顾小舒。” 顾微然连连点头, 颔首垂眸时,泪水如珍珠般滴落,任谁看到云夕微这样都会痛心疾首。 “你啊...”不知她要对谁说话, 先略有笑意地看了看云舒,又转向顾微然:“你该对我...改变一下称呼了...” 云夕微的每句话都断断续续,吐出的每个字都很艰难。 听到她的话,顾微然闷声落泪, 她牵住云舒,覆在云夕微手背, 轻唤:“妈~” 这声妈让云夕微泪如雨下, 终于又了却一桩心愿。 “妈...”无声的泪水划过云舒的脸颊,云夕微嘴角的血刺痛了她的心房。 “寒玥...” “嗯?我在呢。” 沈寒玥拭去眼角残余的泪痕,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我不想死在医院, 带我走吧。” “好,你想去哪?” 云夕微再次看向顾微然,气弱地说:“我想...去看看你妈妈。” “可您的身体...”顾微然刚想说出忧虑,沈寒玥向她摇摇头,温柔言道:“可以去,但今天太晚了,专机安排也要时间,明天出发好不好?” 云夕微疲惫地点点头,缓缓闭上双眼,她并不困,只是没有力气睁眼。 她靠在沈寒玥怀里,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生怕一口气掉下去,再也提不上来。 云夕微瘦得只剩下八十多斤,沈寒玥轻而易举就能抱起她。 安顿好云夕微,沈寒玥把云舒和顾微然叫到了门外。 -- 第176页 “明天的董事会,小舒你必须参加,我就不去了,你可以放心,那些股东我都打过招呼了,我给你发了一封加密文件,是那些人的短板,你合理运用。” “可是妈妈那边...”云舒放不下云夕微。 “没事,颜颜本来准备明天回来,我让她别动了,到了宣安有她们照料。你和微然忙完再过来,王森的案子齐扉那边会跟进,现在我只想完成夕微最后的心愿。” 听到这句话,顾微然好不容易收进去的眼泪又出来了,沈寒玥是怎么做到这么平心静气的?她怎么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哪怕心有准备,哪怕知道厄运相随,也会令人崩溃吧。 深爱那么多年,重逢只有四年,太短了,实在太短了。 她舍不得云夕微,更为她们短暂的相处而遗憾。 “我先去安排专机,妈妈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沈寒玥点头,做了个让她们走的手势,她似乎也说不动话了,连叹息都没有。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病房,每一步都很无力。 云舒连夜找人安排了飞宣安的专机,并且叫了随行医生。云夕微已经举步艰难,出门都是沈寒玥用轮椅推着,有时候痛苦难耐需要医生给她一剂止痛针。 病魔的可怕只有经历的人懂,即使云夕微再能忍,也会有向疼痛低头的时候。她忍无可忍时,会主动要求打针,她很平和,不像其他病人疼得前俯后仰,痛苦呻/吟。 医生讶异她的隐忍,更佩服她的顽强。 宣安的深秋,多彩绚丽,宛如画卷,墓园里落叶缤纷,比城里多几分萧瑟。 陪同扫墓的是岑书雅和明颜,两人在登机前接到了沈寒玥电话,就留了下来。 林蕴墓前 岑书雅和明颜将花放了过去,深深鞠了一躬,云夕微望着墓碑出神,良久才说:“寒玥,你带着孩子们到旁边等我吧,我想跟阿蕴单独说几句话。” “好,不要太久,这里寒气重。” 云夕微点头。 这种时候,沈寒玥不会对云夕微说半个不字,她说什么都会满足。 生命弥留之际,所有的心愿都值得被成全,她不希望云夕微带着遗憾走。 她要跟林蕴说什么,自己都能猜到。 正好,自己也有话对岑书雅说。 “颜颜,你去跟保安协商一下能不能把车开进来,我看这天像要下雨,夕微不能受寒,不行用钱打点一下。” “从门口走进来是有点远,我去问问。”明颜丝毫没有怀疑自己是被支走的。 岑书雅却心如明镜,等明颜走远,她才问:“您是有话要跟我说?” “你出柜了吗?” 沈寒玥淡淡一问,带着隐隐的逼迫感。 “还没有。”她回答。 “听说你出生书香世家,父母都是高校老师,这样的家庭不知道能否接受女儿是同性恋。” 岑书雅拧眉不语,她没想到沈寒玥会突然关注到这件事。 “抱歉,我就颜颜一个女儿,便托人去打听了你家,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理解,也并不怪您,只是您急于确认这件事,难道想撒手不管她了吗?”岑书雅觉得沈寒玥似乎很着急。 “心理专业的人想问题果真不同寻常,你倒也无需胡思乱想,我只是不希望我女儿的感情见不得光,面对你父母还得藏着掖着。我这辈子已经留下了很大的遗憾,我不希望她重蹈覆辙,虽然出柜要因家庭而异,可我对你总有一份信任和感谢在,如果没有你,我恐怕都无法全心全意地陪夕微。” “我明白,但我只能回答您,已经在准备了,计划在明年实施。”出柜必须循序渐进,她这两年一直在引导父母,一点一点地往他们保守的思想里注入新鲜的东西,她几乎运用了毕生所学,研究制定了缜密的出柜计划,沈寒玥不问,她也会做。 明颜从不对她提要求,可她要给明颜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才公平,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带到父母跟前。 她要的是天长地久,并非一朝一夕。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颜颜我就交给你了。” 这是沈寒玥最后的心愿,交待完也就没什么挂心的事了。 岑书雅总觉得有种临终托孤的感觉,按照沈寒玥的个性去剖析,如果云夕微走了,她会怎样?岑书雅不敢想... 她只是坚定地回答:“只要颜颜不负我,我不会离开她的。” 岑书雅的承诺,给沈寒玥吃了一颗定心丸,她颔首微笑,不再说话,满心满眼都是云夕微。 云夕微望着墓碑,久久没有说话,林蕴走了多少年,自己都记不清了。 “阿蕴,我要去找你了,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等我去了与你好好说。”她双手相搓,像老友聊天般,面带微笑:“你还不认识寒玥吧?她身体好,这次我就不带她一起了,等再过个二三十年,她也来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提到沈寒玥,云夕微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她为了我把最爱的头发都剪了,好在这几年长出来了,我可以看着她最美的样子离开。而我,人老珠黄,瘦如骷髅,脸也不似从前,你可别认不出我来。” “阿蕴,欠你的对不起和恩情,等我去了再和你说,以后我们一起在天上保佑孩子们和我的寒玥,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反正我们很快就要重逢,想到这个,我竟有点开心。”云夕微深叹一口气,转而看了看沈寒玥,两人相视一笑,她充满无奈地说:”其实我知道寒玥希望我早点走,少受点苦,可我总放不下她,想到她要一个人度过余生,我便心如刀割,可不能再拖了,再拖我就成累赘了,你说是不是?” -- 第177页 云夕微和林蕴聊了很多,说完这些她已经筋疲力尽,头无力地耷下,沈寒玥见状,忙走过来。 “夕微,聊完了吗?” “差不多了。” “还想去哪呢?”沈寒玥蹲在轮椅边仰视她。 “嗯...你说呢?” “我不知道哦,我现在脑容量只够想你,转不到别处了。” 云夕微略有笑意地抚了抚她的脸,指尖落在沈寒玥柔软的长发间,心生留恋。每次她告诉自己放弃吧,早点离开吧,解脱自己也放过寒玥,可自己终究还是太贪心了,每当被沈寒玥温暖时,她怎么都舍不下。 云夕微不说话,沈寒玥就一直等着。 她在想什么沈寒玥大概知道,只是她从不打扰云夕微的思考。 她可以静静地凝望云夕微,直到天荒地老。 “寒玥...” “嗯?” “想去星态自然谷,那不是你们公司做的文旅项目么,微然还在那边买了套房子。” “好啊?那里安静,我们住过去,也过过神仙眷侣的隐居生活。” “有你陪着在哪都好。” 沈寒玥靠在她臂弯,笑着说:“我也一样,夕微,其实宣安也有我的回忆。” “嗯?什么回忆?” “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的地方就是这里。” “我们好像没有一起来过宣安?”云夕微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些。 “你忘了你们来宣安大学法学院做学术交流?你还来旁听过好几次案件的开庭。那时候,你心里只有学业和事业,每次你离开宣安,哪怕只有几天,我的心都像被掏空了一样,有几次我忍不住来找你,每次都跟你擦肩而过,我人到的时候,要么开庭结束了,要么你坐车回去了,衰吧?”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早年我好面子嘛,怕你觉得我过于痴狂,吓到你,就没说了。”沈寒玥抬头看她,直到今天她还能想起年轻时怦然心动的那些瞬间。 “那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我以前总会想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云夕微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追问着,听这些,会让她满足,开心。 沈寒玥嘴角笑意加深:“你想听这个啊?回去跟你慢慢说,这里冷。” “好吧。” 她还想多听一些,想让记忆更深刻一些,她怕到了另一个世界,会忘记前生的事。她总想着,不喝孟婆茶,只要是抹去前世记忆的东西,她一概不碰。 说好了,下辈子,她去找沈寒玥。 作者有话要说:额,没写到结局 哎,老年组确实苦,写到哽咽 第83章 归尘 明德集团的董事会进展顺利, 明颜虽没有到场,但她直接以第一大股东身份支持云舒,其他小股东许多都和沈寒玥有旧交, 对这项决策没有任何异议。 云舒顺理成章成了明德集团新任董事长,她上位后直接调整了组织架构, 由明颜担任CEO,她没什么心情为明德搞战略发展,公司一切照旧,除了在业内和公司内部传得沸沸扬扬,董事长之位的变革对明德集团的股票没有太大影响。 当天, 顾微然亲自监管的王森伤人事件也上了热搜,舆论一面倒地要求王森重判, 这篇文章带的节奏已经上升到了社会高度。按照云舒和明颜的身价来算,加上明德每年所缴的税, 她们的贡献值也能给王森加罪。 办完这两件事,已经是黄昏了。 云舒和顾微然临时定了航班,往宣安飞去, 下了飞机就直接去了星态自然谷。 顾微然的房子叫臻园,是仿照别墅结构而建的中式院落,深秋的院子,梅花还没有开, 有些萧瑟。 四室两厅足够三对入住,云夕微状况时好时坏, 偶尔她能笑脸盈盈地和明颜说几句话, 有时也会昏昏欲睡,甚至会突然把自己关起来。 那是她最痛苦的时候,没人看到她忍痛的狼狈样, 连沈寒玥都不曾见过。 痛对云夕微来说只是生理上的一种习惯,这些年她经历过各种治疗方式,有些很残忍,她如鱼肉,机器像刀俎,任其宰割摆布。 她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禁不起任何器械、药物的侵袭。不过就剩一口气而已,云夕微还是舍不得放弃,她还在顽强地抵抗着。 “夕微,你在休息吗?” 沈寒玥的声音忽然响起,云夕微忙收拾好情绪,佯装刚醒。 “怎么了,寒玥。” “小舒她们回来了。”说话间,沈寒玥已经把轮椅推了进来。 “你快扶我起来。”云夕微顿时来了精神,沈寒玥笑着把她抱起,“几个孩子都不肯走,房间都安排到楼上去了。” “她们是想送我最后一程。” 沈寒玥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随行的医生被安排在小镇上的酒店,那里有家社区医院,因为是高端度假住区,设备都很先进,医师也都是高资质。 云舒和顾微然风尘仆仆,岑书雅带着明颜下厨,今晚她们要吃团圆饭。 院子里放了长条桌,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还在枝头挂上了夜灯,布置得如夜空繁星。 胧月高照,用它最柔和的光,照耀着院子,让每个忙碌的身影都布上了一层光晕。 云夕微忽然觉得身体飘然而起,她望着这些最熟悉的人,离她越来越远。 她觉得胸闷气短,总要深深地吸口气,才能运转她的心脏。 -- 第178页 日子快到了吗?云夕微虚弱地躺着,她觉得好累,想睡一觉。 身体各处都疼,手疼、腿疼、头疼,好像每个关节都被硫酸腐蚀了,就连意识也时常会被覆盖。 “妈,是不是累了?” 听到云舒的声音,云夕微垂下的双眸用力地抬了抬,她觉得都快看不清云舒的脸了。 “小舒...” “我在。” “你以后不要生孩子知道吗?” “我知道,你怕孩子遗传这个病。”云舒紧紧攥着云夕微的手,抵在额头,心里堵得难受。 “你自己至少三个月要去检查一次,好不容易治愈千万不能复发。” “我知道,我知道,别说话了,休息吧。”云夕微每句话都说得那么艰难,云舒想和她说说话,又不想她受累,这种煎熬,真是比上刑还痛苦。 云夕微笑笑,发现菜已上桌,每个人都静静地望着她,寂静的星空下,透着沉重的气息,就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拍个全家福吧。”云夕微说。 “好呀好呀。”明颜拍手叫道:“你们都坐过去,我去拿支架。” “微然,快坐过去。”岑书雅推了推顾微然,她点点头,和云舒依偎在云夕微身边,等明颜拿来支架调好拍照模式,和岑书雅一起蹲在右边,而沈寒玥则是从身后抱着云夕微,贴着她的脸望着镜头。 每个人都敛着笑容,嘴角的笑意无不含着苦涩,只有云夕微笑得最自然。 今天的团圆饭,食之难以下咽,每个人都在努力地让气氛轻松,明颜还卖力地唱了一首歌。顾微然没什么才艺展示,说了几个冷笑话,被明颜嫌弃了。 云夕微边听边笑,她进食不易,也没有胃口,喝了两口清汤就不愿意再吃了。 “咳咳...”笑着笑着,云夕微突然咳了起来,沈寒玥忙轻抚她后背,“进去睡觉吧?” “嗯,好...”好字还没说出口,云夕微又一阵猛咳,鼻血突然涌出,溅到了沈寒玥身上。 “夕微!” “妈!”“阿姨!” 云夕微只觉得意识恍惚,大面积的黑色覆盖而来,淹没了她。 她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是无力地倒在沈寒玥的怀里。 顾微然当即打电话医生,几人手忙脚乱,协助沈寒玥帮云夕微洗、擦,换衣。 医生给她做了生命迹象检查,没有什么抢救措施,本就到了无法救治的地步,云夕微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全身,她的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后期会伴随着咳血、头痛、耳鸣甚至面麻等,都是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 沈寒玥没让云夕微去医院,她不想云夕微插管离开,更不想在医院送走她。 这晚,所有人都失眠了,她们决定放下手上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晚上,几人轮流值班,一人两小时,随时关注云夕微的情况。 等待死亡是痛苦的,受尽病魔折磨更加难熬,可云夕微在清醒的时候还能笑对每个人。 顾微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秋色尽染山林,沈寒玥带着云夕微看晨曦,观晚霞,平安地过了两周。 云夕微已经看景不是景,而是一片混色的彩绘,她看沈寒玥,样子也没有从前那么清晰了。 “寒玥。” “嗯?”沈寒玥笑望她,“怎么了呢?” “我们约个地方吧,下辈子我好找你,不然我们又错过怎么办?” “约哪里好呢?” “还记得你在哪里亲了我吗?” 沈寒玥苦涩一笑:“怎么可能忘记呢,在离湖边。” “那湖叫离湖,可真是把我们生生拆散了那么多年,真不是个好地方。要不就这里吧,这里是我与你看过的最美风景,也是我们分开的地方,我走后魂魄说不定会回来,下辈子会记得更清楚。” 沈寒玥深深吻了吻她的额头,哽咽地回答:“好,那我就站在这里等你。” 云夕微潸然泪下,她把沈寒玥抱得更紧了,因为使不上力全身都在发抖。 “怎么了?夕微?” “想回去...”云夕微始终缩在沈寒玥怀里,这个时候的她只剩下八十斤的体重,沈寒玥抱起她往回走,云夕微勾住她脖子,轻轻落下一吻。 寒玥...云夕微想叫她名字,喉咙却已经发不出声,沈寒玥只觉得脖颈间被什么打湿了,她以为是云夕微的泪,可刚回到院子就看见云舒和顾微然惊恐的眼神。 “妈...” 沈寒玥低头才发现是血顺着脖子流到了衣服上,她忙把云夕微带到房间。 “寒...玥...”云夕微眼睛半睁半闭,凭意志吊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肯咽下。 她真的要走了,可不可以不走呢?越到这个时候,她越留恋尘世,她怎么放得下沈寒玥,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度过漫长岁月? “阿姨...”明颜哭成了泪人,岑书雅也在偷偷抹泪。 云舒和顾微然跪在床边,心痛难当,唯有沈寒玥平静的眼眸,不见泪光。 她轻吻云夕微的手心,抚在胸口,让她能够感觉自己的心跳。 “寒...”云夕微的嘴型让人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一直努力呼喊沈寒玥名字。 沈寒玥俯身轻抚她的脸,心疼地说:“夕微,走吧...” “妈,你在说什么呢?!”明颜泣不成声,沈寒玥却面不改色,反而很平和,她轻轻拍打云夕微的手背,甚至露出了淡淡微笑:“安心吧,夕微,下辈子在我们约定的地方等你,求你别再撑了。” -- 第179页 她见不得云夕微每天受尽煎熬,如果相守的代价是这个,她宁可不要。 云夕微好似听懂了她的恳请,嘴唇牵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她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紧握沈寒玥的手,只是这个握力在几秒后就消失了。 云夕微闭眼时,眼角的泪痕,落在了枕巾,那是她在人间最后的不舍,最后的留恋,为沈寒玥,为她错过了三十多年的挚爱。 “妈!”云舒低沉的呼唤,就像叫给自己听一般,她揪住心口,泪水再次决堤,顾微然把她揽在怀里,闷声落泪,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阿姨!”明颜声泪俱下,和岑书雅抱头痛哭。 沈寒玥面如死灰,没有眼泪,没有表情,僵硬得宛如一樽雕塑,她把云夕微的双手交叉放于胸口,望着她久久没有动。 “妈,你别这样,你哭出来吧。”明颜担心沈寒玥是悲伤到极致反而忘记哭泣。 沈寒玥却笑了。 “妈?” “夕微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不用再辗转反侧,深受煎熬,还要背着我偷偷去卫生间,呵,她总是这样,什么都忍着不说,其实我都知道。” 沈寒玥就像自言自语,她明亮的双眸里,是云夕微安详的睡相。 “妈...你难过你哭出来好不好啊,你这样我很害怕。”明颜想去安慰她,沈寒玥却不为所动,“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给夕微洗洗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再陪她说会话。” “妈...”明颜还想说点什么,被岑书雅拉回。 云舒和顾微然相视一看,默契地站起,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出去了。 沈寒玥走到卧室门口,握着把手,巡望每个人,最后停留在明颜身上。 顾微然在她平和的目光里看到了不舍和愧疚。 门终于关上了,阻隔了生与死,也绝了沈寒玥对世间所有的留恋。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哭了 第84章 归宿 云夕微眉眼放松, 安详地躺着,沈寒玥望着她片刻,褪去衣物, 将自己洗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她吹干头发, 轻拨发丝,闭眼感受云夕微在世时的触摸。 她总说自己适合黑长直,也最爱看自己披发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够,所以沈寒玥留了一辈子长发, 除了陪她剃发,沈寒玥没在头发上动过心思, 云夕微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坐在梳妆台, 望着自己的脸,面黄肌瘦,云夕微刚走, 她就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 好丑...沈寒玥巡视梳妆台一番,开始为自己上妆,这几年, 云夕微有时会突发奇想,一起化个妆, 比谁更美。 云夕微其实很爱美, 每次看到憔悴不堪的自己都会叹息,除了卫生间,沈寒玥把有镜子的地方都拆了, 小的镜子都扔了,避免她难受。 沈寒玥为自己上好底妆,气色有了明显的好转,口红的点缀后,镜子里是一张被岁月遗忘的脸,风情万种。 “夕微,你看我这样美吗?”她走到床边,转了一圈,今天穿的是云夕微给她选的衣服,深蓝色的缎面衬衫搭配着黑色阔腿裤,高贵优雅,浑身上下都透着名门望族的气质。 可是,云夕微再也无法回应她,沈寒玥情绪平稳,宛如心电图上的直线,生命轨迹已经消失,人如器械般地动着。 “夕微,你总说自己变丑变老了,趁着你还没走远,我也给你化个妆吧。”沈寒玥竟露出笑意,她为云夕微擦干净身子,换上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那是沈寒玥精心挑选的,西装搭配百褶裙,半职业半休闲,还原了云夕微还是律师时的穿搭。 想到云夕微在庭上的神采奕奕,沈寒玥笑意更深,如果不是被病魔折磨,她应该会用毕生所学,造福很多人。 “夕微,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开庭了,喜欢看你把对手辩到无力反驳,喜欢看你自信满满时的光芒万丈,喜欢看你即使成功也平淡如始,喜欢看你威慑全场,更喜欢你看我时温柔的样子...” 沈寒玥的眉笔落在云夕微的眉尾,喃喃道:“安眠药我扔了,你的话我都会听,你放心,我不会选择跳楼、割腕那些死法去陪你,那也太难看了,以后你见到我,嫌弃怎么办?我还要见你的阿蕴呢,你不是说等我们团聚,就介绍我们认识吗?” 云夕微渐渐容光焕发,看起来像在沉睡,可惜她再也无法给这个世界回应,沈寒玥再也看不到那双倒映自己影子的眼眸。 “我的夕微,即使容貌变了,老了,病了,还是我心中最初的样子。你怪我藏镜子,今天我就拿出来让你看看自己多美。”沈寒玥笑着将台镜放于她眼前,说:“看到没有,轮廓精致,五官立体,比我还好看呢。”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现在没办法回答我,没关系,反正啊,你只能美给我看。”沈寒玥把镜子又放了回去,从镜中看了自己最后一眼。 她把之前写好的信放在了桌上,回到床边,从云夕微枕头下拿出另外一封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给孩子写了遗嘱,内容我就不看了,你的那点心思瞒不过我。”沈寒玥把云夕微的信与自己那封放在了一起,并且在封面写上“小舒”两个字。 “你也不署名,万一被别人看去呢,当然我是怕孩子们混淆。”她轻松地和云夕微对话,丝毫看不出悲痛。 -- 第180页 做完这些,沈寒玥才回到云夕微身边,直到这一刻,她都没有眼泪。 云夕微一动不动地躺着,睡相迷人。 “夕微,你冷不冷?没有我抱着你睡,你怎么睡得着呢?没有我陪着你,你一个人不害怕吗?”沈寒玥侧躺在她身边,环抱云夕微,枕在她肩头,呢喃道:“对不起,夕微,等会你见到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开始变弱,“你可以怪我,可以骂我...就是别...别...赶我走...” 外面几人沉浸在悲痛中,忘记了时间在走,只有岑书雅不断地看手表,沈寒玥已经进去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动静。 这种时候是不该打扰,可时间久了总担心会有变故。 “要不,进去看看沈姨吧?”想起墓园的叮嘱,岑书雅有些不放心,她的直觉向来很准,许多时候她都希望只是自己多心。 “她进去多久了?”云舒无力地问,泪已经风干,她虚弱地靠着顾微然,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 “一个小时。” “差不多了,我去叫妈妈。”明颜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敲门:“妈,你还好吗?” 别人再痛,也痛不过沈寒玥,她冷静过度,全无泪意,在明颜看来是不正常的。 “妈?” 依旧没人回应。 “姐,我直接进去了?”明颜请示云舒。 没等云舒回答,岑书雅就快步走过去,想开门却发现里面锁了。 “反锁了,微然,有没有钥匙?” “有有,我马上去拿。”顾微然忙去工具房找备用钥匙,云舒也感觉到不妙,走过去敲门,提音叫道:“沈姨,你在里面吗,回答一下可以吗?沈姨?” “妈!你别吓我啊,妈!”明颜开始慌了,拼命拍门。 顾微然很快找来了钥匙,打开房门,明颜最先冲了进去,沈寒玥静静地躺在云夕微身边,屋内没什么异常,床边也没有药瓶。 明颜长舒一口气,真怕妈妈做傻事。 岑书雅没有放松,她仔细观察沈寒玥,轻唤:“沈姨?” 沈寒玥的手紧扣云夕微,唇角含着淡淡笑意,可指尖却没有握力。 “沈姨...”岑书雅轻轻一推,沈寒玥身体直直地平躺下去,只是牵着云夕微的手不曾松开过。 云舒惊恐地去探她的鼻息,没有气流呼出,再去寻脉,也没有了跳动,整个人都没有了生命迹象。 “姐,我妈怎么了?” 云舒沉音说道:“颜颜,去叫医生...” 明颜明白了,慌乱地跑出去,医生离这不远,妈妈可以抢救,一定可以! 云舒踉跄地靠着墙,接近崩溃的边缘,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料到沈姨会这样,可是...这或许是最好结局,只是叫她们生者怎么面对,颜颜又该怎么办? “别担心,等医生来看看。”顾微然眉头紧蹙,始终扶着云舒,生怕她倒下,更担心连续打击,会影响击垮云舒的身体。 这世上,生老病死是常态,可正是这样的常态,给了人无尽的悲痛。 医生很快赶到,并将勘察生命的仪器带了过来,对沈寒玥进行抢救。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服用安眠药,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每个人都疑惑,明颜泪流满面。 “我妈怎么了,她怎么了?”她哭得像个孩子,无助又绝望。 “先听医生怎么说?”岑书雅把她揽在怀里,轻揉她肩膀,哪怕很残忍,她也要说:“颜颜,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准备什么?我为什么要准备,我妈刚还好好的。”明颜情绪有些失控,云夕微的离世每个人都有心理准备,也都很难过,可她从没想过会因此失去妈妈啊! 岑书雅不知怎么劝慰,沈寒玥应该是随着云夕微走了,而且走得很平静,没有任何痛苦。 可是,颜颜怎么办?一夜之间失去至亲。 即使知道这对沈寒玥是一种成全,失去妈妈依旧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吧。她理解不能感同身受,也没有资格劝明颜不要伤心难过,只能陪着她。 医生没有轻易放弃,足足抢救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任何起色,他无奈地摇摇头:“沈董已经走了。” “不要,我不要!妈!你醒醒啊!”明颜扑在沈寒玥身上哭到不能自已。 云舒双腿一软,被顾微然扶着坐了下来。她红着眼眶问:“什么原因?” “应该是悲伤过度导致的心脏骤停,她走时没有痛苦,很平和,请你们节哀。” “谢谢。” 医生默默地撤走了仪器,离开了屋子。 “妈!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明颜悲痛欲绝,嚎啕大哭,岑书雅无力地抱着她,泪水无声地滑落。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顾微然想起和沈寒玥仅有的几次照面,泪眼婆娑。但怀里的云舒似乎平静了一些,也许对沈寒玥来说,追随而去才是唯一的归宿。 没有云夕微,她活不下去。 “桌上有东西,好像是信?”岑书雅游视时终于发现了那两封静静等候的信。 云舒眼皮疲惫地抬了抬,走到桌边,发现上面分别写着自己和明颜的名字。 “颜颜,有封是你的。” 明颜还在啜泣,她擦了擦泪水,走了过去,“妈妈写的吗?” “应该是。” -- 第181页 云舒先拆开了自己那封。 “小舒,趁我还能勉强动笔,有些事要交待你。我走后,你们一定要照看好寒玥,她爱的太重,性格有些极端,我怕她做出傻事。好在她答应了我,应该不会食言,你要常去看她,你长得像我,会让她觉得我还在,给她一些真实感。等她百年归老,把她和我葬在一起,我会一直等着她。 对不起女儿,直到生命的尽头,我最挂心的人还是寒玥,这辈子我不但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还把病遗传给了你,希望下辈子我们还做母女,我一定给你最温暖的成长和陪伴,最后,祝你和微然幸福。” 云夕微的信让云舒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再度崩塌。她临终还在想着沈寒玥的以后,可沈寒玥已经紧随她而去了。 不是因为自杀,而是爱到极致,悲伤刺骨,心随之而死。 爱一个人到这种程度,令人叹息。 再看明颜,边看信边抹泪。 “颜颜,人在生命快终结时是有预感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随着夕微阿姨走了。其实妈妈早就想过结局,提前准备了安眠药,结果被夕微发现了,妈妈也真够笨的。妈妈答应夕微阿姨不自杀,但阻止不了自己心死。你和姐姐一定要把我们一起火化,一起下葬。你也深爱着,会理解妈妈的心情吧?孩子,别难过,这是妈妈最好的归宿,希望你成全。 对不起,妈妈这辈子只为你夕微阿姨而活,这些年忙于找她,对你的关心和陪伴太少,可妈妈想告诉你,即使不爱甚至讨厌你爸,当初还是在找到代/孕那一刻改变主意了,妈妈不想放弃与你生命相连的机会,怀着你是我在失去夕微的日子里,唯一的快乐,我不配当妈妈,下辈子你要选择一位有责任心的人。以后要跟着姐姐好好学习,跟着书雅好好幸福,妈妈会在天上保佑你,永别了,我的宝贝女儿。” 明颜跪地痛哭流涕,“我不要别人做我妈妈!我就要你!”她站起冲到沈寒玥身边,呼唤:“妈,我要你回来,你回来!” 可惜,沈寒玥再也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把自己写的哭死 第85章 流转 生命的最终形态不过一缕青烟, 却是定格永恒的唯一方式。 正如沈寒玥和云夕微,蹉跎三十多年后,双双离世, 用这种方式再续前缘。 可是,死亡对于生者来说, 是永远的失去,是无法弥补的缺憾和悲痛。 两人出殡很低调,由云舒主持。因为沈寒玥的身份,外界得知后沸沸扬扬地报道,被沈家出面压下了。 沈寒玥的离世, 让整个沈家都陷入哀痛。 永安陵墓,是林蕴下葬立碑之处, 为了让她们团聚,云舒选择了这里。 如今她是明德掌事者, 为防止被打扰,下葬这天,陵墓层层防护, 不让外人进入。 意外的是,波尔公司获知了这个消息,赶来为云夕微吊唁。 经过保安的汇报,云舒同意了让他们进来。 据说波尔在得知云夕微去世的第二天也走了, 希尔继承了“王位”,出于对逝者的尊重, 他只带了两个人进园。 这里的每个人都一身黑色, 希尔也不例外,他走到云夕微的墓碑前三鞠躬,身边一男一女分别跟着行中国的吊唁礼。 “瑞希, 我掌管这么大的医疗王国,还是救不了你的命,真是没用,希望你到了另一个世界,能够幸福。”希尔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险些击垮希尔,云夕微是他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这种悲痛,只有他自己懂。 云舒静静伫立,默然不语。她的注意力在希尔身边的那个女人身上,黑色的风衣将那女人严实地裹着,长发虽盘在黑色的贝雷帽中,但还是看出来长着一头金发,五官立体分明,中和了中西方女性特征,完美地展现了混血之美。 这位身材高挑,碧眼金发的女人,似乎是琉璃岛传说中的那位“三小姐”? 云夕微在琉璃岛的那些年,经历过什么,认识了多少人,云舒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当初回琉璃岛治病,很多当地的大人物都去探望过。 这位三小姐也来过,只是云舒不曾注意过。 她压了压帽檐,在行礼后戴上墨镜,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她没有管希尔,目光也不为任何人停留,只是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就离开了,前后时间加起来不过一分钟。 乌云庞然压向地面,令人沉重。秋叶瑟瑟而下,落在新碑左右,枯黄色成了这里唯一的色彩。 不多会,毛毛细雨飘来,没人愿意打伞,明颜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珠,她还是无法接受沈寒玥已经离世的事实,一切宛如噩梦。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她看了看来电,避开人群,走到一边。 岑书雅发现她表情微变,接了电话就往门口走去。 约莫十分钟,她接来一个人,岑书雅深吸一口气,深感不妙。 “姐...爸来了...”明颜声音很小,尤其爸这个字说得格外轻,她不知道云舒是否愿意接纳明尚东,可她无法拒绝苦苦哀求自己的爸爸。 得知沈寒玥和云夕微双双去世,明尚东的世界崩塌了,他无论如何也要过来,哪怕云舒不愿意见自己,哪怕别人会笑话自己,他都无所谓。 云舒听到明颜的话,余光瞟见了明尚东,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 第182页 “我来看看你妈妈和寒玥。”明尚东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 “她们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请你离开吧。” “就一会儿,就让我待一会好吗?” “不是我不让你待,我说了,是她们不想见你。”云舒面无表情,态度坚硬,至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明尚东一眼。 如果不是他,云夕微和沈寒玥又怎会是这样的结局? 明尚东不值得被原谅!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们,我给她们下跪,我求她们原谅。”明尚东痛哭流涕地跪了下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惺惺作态做给谁看?”看到他,云舒就怒火中烧,她会想起云夕微是在怎样的情境下怀上的自己。 每想到这里,她都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她更像云夕微身上无法洗去的耻辱。本来可以慢慢放下的偏执,随着明尚东又出现了。 明颜不知详细内情,心疼明尚东的卑微,出来维护:“姐,你别这样,不管他年轻做错了什么,他也是你爸爸,你不认他也不要这么冷漠...” “我情愿不来到这个世上,何况爸爸这个角色是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也没感受过,对我来说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热情?” “姐!”明颜还想说点什么,被岑书雅拉到一边,悄声说道:“两位阿姨尸骨未寒,不要在这个时候起冲突。” “可是你看我爸他已经很惨了...” “从你的立场来说,他宠了你二十几年,你没有错。可是从云舒学姐的角度来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和原因才会这样,你不能强加自己的想法给她,因为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使你知道也无法感同身受,而且,你看微然的表情。” 寻望过去,明颜发现顾微然表情由沉痛变得阴沉,眸间的冷意比云舒还深。 “微然为什么没有劝阻,我想她应该知道什么,你是有权利维护自己的爸爸,云舒学姐也有权利选择不原谅他,三十多年没有父爱,为什么要原谅?你以前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你说能让她这么决绝的,会是什么呢?” 明颜愣了愣,望着云舒心有点疼,她是不知道,也不敢猜,双方都是最亲的人,她又能怎么办? “如果心疼你爸爸,私下可以去见他,也不枉费他疼了这么多年。”岑书雅轻抚明颜后背:“宝贝儿,经历过痛苦的人,应该更能感受痛苦,你说对不对?” 明颜鼻子酸酸地靠向岑书雅怀里,忍不住啜泣。 “好了好了,今天过后我们还要继续生活,重新开始,两位阿姨以这样的方式继续相守,会幸福的,别难过了,嗯?”岑书雅说话间把明颜抱得更紧,她总能说进明颜的心底,她就像生命里的光,让明颜对活着的希望得以延续。 明尚东面对云舒的冷言冷语,心如刀割,他望着夕玥二人合葬的墓碑,抹了抹眼泪,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他是没脸见她们,也无颜面对两个女儿。 下葬仪式结束,顾微然为云舒披上大衣,帮她拭去额角的雨水,“我们该去医院检查身体了,这次回来太匆忙,你都还没去。” 云舒点头,最近她的话很少,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能说几个字绝不多说一句话。 比起心有准备,当年林蕴的突然离世更让她接受不了,所以才迟迟走不出来。 也许知道云夕微和沈寒玥有彼此陪伴并不孤单,甚至再也不用分开了,云舒才能坦然面对,可以尽快从伤痛中走出。 很幸运,云舒的复查,各项指数都正常,医生叮嘱她不可太累,注意饮食,定期体检就可以了,至于以前吃的一些巩固的药,已经无需服用了。 顾微然心头大石总算放下了,往后她的任务就是把云舒照顾好。她不打算再扩大事业,维系好现有的人脉资源,把仅有的事情做好做稳就行。 她的野心从来都不在事业上,成就和金钱于她来说也是身外物。 她懒于应酬,有时候又不得已要面对。 生活重新上了正轨,年底正是给甲方送礼返回扣的忙碌季,这种事,还必须得顾微然亲自上。 关系网是自己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没人能够代替她。 比起她,云舒反而更加清闲,当上董事长后,除了重大决策出面,基本不太去明德。 她已经和凌睿集团达成一项重大合作意向,两家公司欲在佳林村建造缆车,同时会把佳清镇进行改造,打造成影视城那种旅游景区,把这片土地的底蕴做出来,借助文化宣传特色。 这是个几十亿的工程,回报短时间内无法呈现,但可能会福泽几十年甚至百年,属于长线投资。 云舒非不得已都在线上处理工作,听人汇报。顾微然忙碌时,她自己会出去走走,云然舞蹈室让她重新找到了跳舞的感觉,不管是单人舞还是双人舞她依旧游刃有余。 除了跳舞,白天她会去一家名叫“书言咖啡吧”的地方,晚上闲来无事就去Rose,日子过得很清闲。 临近春节,宣安不如平时那样喧闹,已经十点半了,顾微然还没消息。 云舒设下家规,无论跟谁应酬,有多重要,十一点前必须到家,吃饭陪唱歌或者喝酒,这几个小时绝对够了,只要不故意为难,完全可以脱身。 云舒是过来人,懂得酒桌上那套。 -- 第183页 这个点了,顾微然不但不主动发信息回来,连电话都打不通。 宣安的第一场雪,偏偏在这个时候飘来了,云舒有些不放心,按照顾微然之前发的地址出门了。 以前是她发定位,顾微然去找,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了。 今天的饭局,是顾微然组的,为了省事,她把宣安几个地产大佬聚到了一起,名义上是探讨楼市,其实是她要挨个塞钱送礼,一个一个约实在太累了。 组局者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关键是,酒根本满足不了这群人,有些好色之徒非要去找小姐。一帮人从饭店辗转到会所,在会所又喝了一波,顾微然就是在去卫生间躲酒时不慎把手机掉进了马桶。 她得走了,回头云舒联系不上自己,就糟了。 趁着意识还清醒,她打算找个借口溜走,反正卡都塞了,现金都藏在了礼品里面,放那些人后备箱了,现在送钱只能现金,转账会留下证据,谁都不会收。 任务完成,她不想再作陪,琢磨着怎么溜走。 偏偏这个时候,妈妈桑带着十几位公主少爷进来了。 “不是吧...”顾微然酒醒了一半,在场除了她还有两名女性,所以公主少爷混搭着送进来供他们挑选。 一行六个人,三女三男,白杰也在其中,顾微然可以请他们吃吃喝喝玩玩,但自己从来不想参与。 “小顾总先挑,这几位少爷长得可都不错呢。” “不了不了,你们先,我...不是很好这口。”顾微然婉拒,她不好排斥得太明显,不参与显得她抠门好像为了省钱,虽然公主少爷陪酒也就千把块钱,可他们推销的酒水价格可都是外面的几十倍,如果想带走人还得加两三千。 可顾微然心疼的不是钱啊!她心疼自己,被云舒知道还不被扒层皮?? 往年吃完饭,她就溜了,偏偏今年新认识一位刘总,好烟好酒好吃好美女,他自己是本地土豪,钱多就开了地产公司,把所有的业务都给了风起,这人不缺钱,就喜欢“交友”,他是白杰推荐的,如果不是这层关系,他恐怕还会对顾微然起念头。 目前,顾微然跟他交情还不深,不好态度过硬。 “诶?没关系,小顾总年纪轻轻的,喜欢什么类型直接说。小鲜肉不行可以大叔,男人不行可以女人,小妹妹不行可以大姐姐,是不是,妈妈桑,这里什么类型都有吧?”这位刘总看起来很会玩,并且很有经验,接受度也高。 “是是是是,当然是什么类型都有了,各位老板直接点就行了。”妈妈桑笑得合不拢嘴,这种出手不凡的大客户,就是行走的提款机。 “小顾总快挑一个,喝喝酒,唱唱歌也行。”刘总来劲了,顾微然扶额,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白杰,白杰摊手,他提醒过顾微然,想跟刘总深交,这些无可避免,自己都无能为力。 顾微然轻叹,要不象征性地点个少爷喝杯酒?反正云舒以前也这样过,就当扯平了。 “那...他吧。”顾微然随便指了个人,她连人家脸都没看清,总觉得这些人长得差不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指的是男是女。 被选中者自然是开心,顾微然年轻貌美,气质脱俗,出手豪气,运气好指不定会被带走还能有丰厚的小费,最好是被包养,谁不想伺候顾微然这种漂亮年轻的女老板呢? 想脱身只有让那个刘总醉得不省人事了。顾微然坐到刘总选中的女人旁边,说道:“小姐姐,我急着要回家,你帮我灌醉他,或者让他带走你,我另有奖励。” “奖励多少呀,小姐姐。”这女孩笑眯眯地问,本来她浓妆艳抹,顾微然以为她比自己大,听到声音才觉得很小,大概也就20出头。 用钱解决难题她愿意,顾微然笑着竖起两根手指,女孩打了个OK的手势,很卖力地开始灌酒。 与此同时,那位被选中的少爷也在卖力地推销,顾微然推推搡搡勉强喝了几杯。 那少爷很希望被顾微然带走,开始借酒动手动脚,顾微然恼了,正想以服务不好的理由让他滚,包厢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云舒站在门口,一眼扫到顾微然,脸色一沉,眸间布满寒霜。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三小姐”是下本女主,是个混血美女,下本的故事发生在云妈麻麻待过的琉璃岛,届时会有一丢丢她的戏份。下本是相爱相杀,相互猜忌,破镜重圆的双御姐文,故事会从文案开始写,后期文案会改,应该是不符合晋江要求的,大家喜欢可以去收藏一下哈。 -------------- 本文没啥虐点了,主CP谈谈恋爱,然后写点番外,小颜总和学姐的番外会从医院那边开始写 第86章 后果 五彩的灯光, 凌乱地扫过云舒的脸,她平静的眼底,好似酝酿着狂风暴雨, 望着顾微然不语。 “云妈?!”爱称脱口而出,顾微然直愣愣地站起, 惊恐地望着她,那少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随之而起,挽着顾微然笑道:“原来顾总妈妈这么年轻啊。” “你闭嘴!”顾微然忙扯开他的手,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那位刘总已经有几分醉意, 听到这话,真以为是顾微然妈妈来了, 歪歪倒倒地站起,笑着说:“小顾总母亲的容貌和气质可真是惊为天人, 难怪小顾总气质这么脱俗,呵呵呵...” 白杰忙拉了拉刘总,附耳说道:“不是亲妈, 您别说话了。”他上前试图解释,“额,云舒,你怎么会来这?我们这快结束了, 微然正准备走呢?” -- 第184页 云舒伫立门口,气氛很微妙, 她的表情也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谁也不敢说话。 有个女人认出了她,发现她就是明德刚上任不久的董事长,更加不敢吭声。 顾微然积极地回应白杰的救场, “是啊是啊,我刚准备喝完这杯就走。”好巧不巧,那个灌刘总的姑娘,又上来拽她,“姐姐,你还没给我小费呢?” “那个会给你的,你别碰我。”顾微然真是无语至极,现在有几张嘴都解释不清,她刚想说点什么,抬头却发现云舒不见了。 “她刚走,快去。”白杰推了推她,顾微然忙拿上东西去追,走之前请白杰先帮自己垫付今晚消费的钱。 这一刻,哄云舒比什么都重要。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风水轮流转也不能转这么快吧? 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追到门口,云舒已经走了几十米。 “等等我,亲爱的!” 云舒不搭理她,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云妈!我亲爱的云妈,你走慢点,我头晕着呢!” 任凭顾微然怎么叫唤,云舒就是不回头,寒潮随着小雪席卷整个街道,顾微然本就穿的少,加上头晕,根本跑不动。 当年云舒也是这样不依不饶地追着自己,最后用了什么招数?顾微然想起来了,她假装摔倒,当时自己心疼的不行,立马回头去扶。 或许可以试试? 细碎的雪花,肆意地起舞,云舒只觉得血气上冲,胀得头疼,她不知道自己走得多快,只是自动忽视顾微然的追赶。 “哎哟,好痛啊。”身后传来顾微然的哀嚎,像是摔倒了。 云舒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果然有效。”顾微然心念,正得意时,云舒竟头也没回地继续走了。 “诶?云妈,你不管我了吗?我摔倒了,我好痛啊!” 云舒还是没心软。 “我,我脚扭了!”顾微然放大音量,撒娇,装可怜的声音像落在地上的雪花,瞬间化了,不留痕迹。而云舒的身影,眼见要消失在拐弯处,顾微然咬咬牙,只得起来继续追。 竟然不管她!竟然不心疼自己! 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奏效的招式,对云舒一点用没有? 无论顾微然在外面多威风,业务能力多强,在家里,只是个名副其实的“妻管严”。 小雪落在顾微然的眉眼,瞬间融化了,寒冷退散了她酒气,人清醒了许多。 “我错了!我错了!”顾微然边跑边叫,可到拐弯处时,云舒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车从她跟前开过时,云舒头都没抬。 真的完了...顾微然猛拍脑袋,今晚回去要怎么办呢? 看来云舒是真的气了。 就这么被丢在雪天里,顾微然只能自己叫车。 真难搞,早知道她就不结识那个刘总了,他是老板,不需要给回扣,就喜欢有人陪玩。如果陪玩的代价是这样,顾微然情愿不接这种业务。 待会回去,怎么哄才好?云舒可是极少吃醋呢,虽说偶尔吃醋也是小浪漫,可今天这事闹得她没底。 不管了,跪着认错就对了! 她们平时住在市区大平层,偶尔去老房子住住,休假就去星态自然谷别墅享受几天。市区是春节氛围最浓厚的地方,因为有地暖也比较适合冬天居住,顾微然从出租车下来跑到门口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她鼓起勇气,指纹识别后,小心翼翼地走到玄关。她深吸一口气,闻了闻衣袖,发现身上混着烟味和香水味,吹口气还有酒味,自己都嫌弃这味道。 她没敢进去,绕到洗衣房把外衣脱了,换上家居服才去找云舒。 “云妈?我回来了...” 房子有点大,声音回荡着顾微然的惶恐。 “亲爱的?宝贝儿?云妈??” 顾微然找遍了每个房间,都没见到云舒的影子,她没回家?? 她慌了,找到另一个备用手机,熟稔地输入号码,电话是通的,但是无人接听。 “不接我电话??” 顾微然来回踱步,暖气让她热到出汗,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担心,连续拨打了几次,还是没人接。 “她去哪了?”顾微然抓耳挠腮,郁闷到无以复加。 这都下雪了,她会去哪呢?回想出租车行驶的方向,除了回家还可以去哪? 明颜和学姐的房子不在那个方向,要说熟人的话...书言咖啡吧这个点肯定打烊了,就只能是... New Rose? 会所和红姐的酒吧最多三公里,到那方便,会在那里吗? 也许在呢?顾微然联系不到人只能出去碰运气,总不能干等。 Rose向来座无虚席,顾微然进去时,已经没了卡座,包厢也爆满了。这里是顾微然最喜欢的清吧了,有声中的静谧,能让平复浮躁的心,驻唱歌手从不唱摇滚,多数时候会用一些流行音乐或者乐器演奏方式来助兴。 这里最大的亮点就是每个月会随着红姐心情摆骰局,据说红姐能够听声辨点数,还能摇出“一柱擎天”。多数人只听过没见过,连顾微然都没有这个好运。 所以玩骰子是Rose的特色,今晚也不例外。很奇怪,这种喧闹的游戏一点不让人觉得反感,大家都很自然,唯有一桌人时不时传来欢呼和掌声。 那边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看不清C位是谁,顾微然好奇地走过去。 -- 第185页 “下一局,加量加倍,十杯起,我输了就二十杯。” 声音好熟悉? 顾微然拨开人群,走过去,定睛一看,那不是云舒吗?! 拼桌上放着二十杯倒好的酒,仿佛要开大局,云舒手按骰盅,在众人环视下,准备开摇。 她自信满满,摇骰时,四周猝然安静,只听得见骰子相互碰撞的声音,她扫视全场,瞥见了顾微然。 云舒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唇角一扬,转手一晃,把骰盅倒扣桌面。 “揭! 我不信每次都是小。”参局的几个男人起哄说:“对,这次绝对让你输。” 原来他们是玩猜大小,简单粗暴,直见结果。 顾微然压着情绪,瞪着云舒,她倒要看看这局开大开小。 云舒得手指轻点骰盅,缓缓揭开,没等顾微然看清,周边几个男人已经欢呼起来,“喝喝喝!二十杯哦美女。” 这声美女格外刺耳,像调戏,顾微然不自觉地勒了勒拳头。云舒这是报复自己呢?! “好,我喝!”这声格外大,像故意说给顾微然听,她怎么能容忍云舒这么喝酒,何况她的身体也不允许。 云舒刚想拿酒杯,手被顾微然挡住,“不许喝!” “许你能喝,就不许我喝?” “我那是应酬!”她果然在气自己。 云舒倒也没什么怒意,只是轻笑:“应酬桌上,哪些要喝,哪些不必喝,我比你清楚,喝花酒也要看场合,看人,看事。” “我不是...你这...你这怎么能一样,你在这玩骰子喝酒就是必须的了?” “生活应酬,其实跟顾总的应酬没多大差别,再说这点酒比起顾总喝的,只是九牛一毛!” 顾微然咬咬唇,发现周围人正用异常的目光望着她们,她和云舒像对峙一般,谁也不相让。 她服了,她再也不敢了!她见识到年上吃醋的威力了,她情愿丢业务也不会再去会所那种地方!她发誓!可这种话,在此时说不出口。 “好,那我帮你喝这二十杯。”说罢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刚喝完第一杯云舒就站了起来,“不许喝了!”终究还是心软,惩罚到位就行,让顾微然换位思考,体会她的心情才是云舒目的。 所谓的惩罚只是手段。 “怎么?舍不得我?”顾微然总算踏实些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 顾微然端着第二杯酒,撇嘴说道:“我错了。”她不想管别人的目光了,道歉必须及时才能奏效,趁着云舒心软,赶紧认错就对了。 云舒的目光终于变得柔和,参与骰局的人却不干了,“到底喝不喝啊?可不能叫我们白喝那么多,自己输了就赖账吧?” “没人会赖账,这些我来喝。”只见柳思翊突然出现,她接过顾微然手中酒杯迅速喝完,紧接着把桌上剩下的酒一杯一杯地全部饮尽,速度快得就像喝白开水,喝完后她面不改色地看向那几个男人:“今天的酒水我请了,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身体不适不便继续玩,还希望各位包涵,如果不尽兴,下周五晚上十点,我重新摆局,大家可以来玩。” “真的吗?红姐?!!太好了”众人欢呼,“能够看到红姐摆局求之不得!” 柳思翊宛如控场女王,一番话说得每个人都拍手叫好,她处理事情利索,不强人所难,完美地解决眼前难题。 “那就请各位卖我个面子,今天先散了吧。”她面露微笑,自带气场,没人能抗拒得了她的要求,纷纷点头,很快就退开了。 顾微然长舒一口气,“红姐,幸好你及时赶到,不然不知道怎么收场,我可真喝不下了。”她差不多到量了,再继续就是勉强,肯定会吐得死去活来。 “你怎么会来?”云舒也很惊讶柳思翊会出现,毕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 “小肆告诉我你在,我就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小年哦,你一个人跑到这来,必定是有事。” 柳思翊听见了云舒和顾微然的对话,基本明白了事情始末。 “好了,车子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俩回去吧。” “谢谢红姐。”顾微然说。 柳思翊笑着拍了拍她肩头,在顾微然耳边轻声说:“赶紧回去吧,好好哄着就对了,女人的心就如棉花,很软的。” 顾微然点头。 云舒起身往外走去,顾微然忙跟过上,两人一起上了专车,路上云舒依然一言不发。 “那个,你气消了吗?”顾微然惶恐地问,哄就对了。 “没有。”云舒面无表情,想到顾微然被少爷公主簇拥还是来气。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很真诚的,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是吗?任何惩罚?” 顾微然说完后悔了,云舒不会当真了吧。 “额...” “那好,今晚你睡客卧吧。” 顾微然:...... “你刚刚其实就是在惩罚我了,难道还不够?” “就这?” “那你要怎样嘛?” 云舒沉下脸:“以前拒绝追求者不是挺利索嘛?怎么今天见到帅哥美女就腿软了?不懂得周旋对付这种人?你那么多鬼心眼去哪了?藏起来了?” “不是,我...”顾微然咬咬牙,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强行解释,解释得有底气会让云舒觉得自己认错没诚意,“是是是,我错了,是我的错!” -- 第186页 “错哪了?” “错...”怎么说呢? “认错都没有诚意,光嘴上说说。” “我??”那不然呢??总不能跪榴莲吧? 顾微然真是欲哭无泪,没见过比云舒还难哄的女人!她忍不住嘀咕:“真是不讲道理...” “你说什么?” “我!我不可理喻!”她忙改了话锋,云舒嘴唇抿了抿,像在憋笑,她其实听见了顾微然在吐槽什么,故意不说。 两人“吵”了一路,到小区门口,顾微然才觉得解脱,熬过今晚就好了,她安慰自己。 大雪覆盖了回来的路,已经凌晨一点了,小区保安还在值岗,只是亭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她拖着行李箱,很无助。 “那是不是明颜?”顾微然揉了揉双眼,云舒忙举步上前,心疼道:“颜颜?你怎么在这?穿这么少?” 这个点明颜应该跟岑书雅一起过小年才对,据说岑书雅老家对小年很重视。 明颜的眼睛是肿的,看到云舒和顾微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乖,别哭,到底怎么了,行李箱都搬出来了。” “姐,我分手了。”说完她扑到云舒怀里,嚎啕大哭。 与此同时,顾微然收到了岑书雅短信:帮我照顾她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后面先接小颜总和学姐的番外,完整的故事线,这个时间植入正好 主CP还没完哈,傲娇还要过着妻管严的日子hhh 第87章 番外:小颜总学姐1 阳光还是那么耀目, 落地玻璃窗前的影子,被折射得纤瘦细长。 被截肢的伤口总时不时传来刺痛感,它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明颜, 自己变成了残疾人。 未来在哪里?希望在哪里?她看不到,自卑的种子悄然植入心底, 她总是低落,在没人的时候,在岑书雅不在的时候,在出现憧憬的时候。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资格去拥抱美好? 她双臂微开,空落落的怀抱, 什么都没有。 冬日的阳光再暖,都不如岑书雅掌心的温暖。 听说她回老家探望父母了, 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明颜很清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可笑的, 她甚至不知道岑书雅是怎么看自己的? 这种期待让人又怕又欣喜。 “阳光这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明颜听到声音,按下轮椅开关, 转头正对云舒。 “姐,你最近气色很不好,最近是不是又失眠了?” 云舒嘴角无力地扬起:“有什么关系,人这辈子多数时间都用来睡觉, 死后还会长眠,失眠不是什么大事。” 自从出事后, 明颜话就少了很多, 即使面对云舒,也不知该说什么,她怕云舒自责内疚, 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好状态,可岑书雅不在,总觉得心缺了一个口子,就像这残破的身体。 她和岑书雅相识太短,除了知道她和云舒同校,其他几乎一无所知。 她想深入了解岑书雅,可约好了等出院,又不想提前问。 “那个...姐...” “你是不是想问书雅?”云舒看破了她的小心思。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嘛?” 云舒笑笑:“我看出来了,只有书雅会打开你的话匣子。” 看到明颜这么牵挂岑书雅,云舒另有忧虑,万一颜颜喜欢上书雅怎么办?据她所知,岑书雅的恋爱史基本都是男性,从没听说过她喜欢女人,即使刚分手的周海,也交往了好几年。 这要一头栽进去,后果难料。 也不知自己当初找岑书雅是对是错。 “我就是觉得自己不太了解她,比如她老家哪里的,父母怎样,还有...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明颜恨不得一次性把问题说完。 “你这叫我从哪里回答呢?她老家是如海市的,父母都是如海大学的教授,真正的书香世家,至于她喜欢什么。”云舒托腮说道:“我倒对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没有印象,因为她从不表达自己喜好。” “这样吗...”原来她出生这么好,明颜想到岑书雅之前的分手,又问道:“那,她男朋友为什么要分手呢?书雅姐姐这么好。” “周海我见过几次,他人不错,典型的巨蟹男,很顾家也很会照顾人,我倒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书雅那边。” “嗯?为什么?” “能为什么,她一言不合去分析人家的行为和心理,她了解周海所有的感受,但周海不了解她,而且她明知道周海多喜欢她,也很少给出热情的回应,一直不冷不淡,周海本就粘人,久而久之大概就受不了了。” “一个大男人还这么黏糊。”明颜翻了个白眼,语气酸酸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自己要分手的,可别到时候又来求复合。” “周海还真干得出这事。” “切。” 轮椅在湖边停下了,波光嶙峋的水面,倒映着四季如青的绿植,给人一种万物复苏的错觉。云舒蹲坐在轮椅旁,正色问道:“颜颜,你对书雅印象看来很好哦。” “她是你好朋友,我爱屋及乌嘛。”明颜还没发现自己的心在变化。 云舒眯眼道:“这确实是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刚说完,电话响了,是岑书雅。 “说曹操曹操到。”她扬了扬手机,明颜看到来电名字,心跳漏了一拍,抿嘴偷笑。 -- 第187页 “书雅。”云舒淡定地接起。 “颜颜这几天怎么样?” “不怎么样,有点封闭,不爱说话不爱笑。” “怎么会?我走的时候不还挺好的吗?”在岑书雅不明显的语速里,藏着对明颜的担心。 这也是云舒的故意试探,她想知道这种牵挂是否是双向的,书雅对颜颜是责任多点,还是真心多点。 “家里事情多,她也不愿意见别人,经常一个人待着,除了愿意跟你说说话,别人她见都不愿意见。” “我知道了,你跟别人不同,多陪陪她会好点,先这样,我挂了。” “诶...” 云舒还想说点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姐,你怎么这么说我,我哪有这么悲观?”明颜觉得自己藏的很好,即使有失落和颓丧,也没有表现出来,更加没有对家人爱搭不理,只是不想多见人。 这段时间,她更想安静,只有安静下来,才能感受自己真实的心情。 “哦?那看来我不该故意这么说好让书雅早点回来。” “啊?该,你说什么都对。”明颜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向阳的微笑,总能打动人,对云舒来说,看到她开心,比什么都好。 如海市某小区 挂完电话,岑书雅很快收拾好行李箱,推了出来。 “你这就走了?” 文潇曼,五十六岁,如海大学中文系教授,已退休,正在厨房备餐,听到行李箱声音,探出头来,“不是说明天回去吗?” “临时有点事,都回来四天了,妈,我真得走了。” 正在客厅看报纸的岑墨安,推了推眼镜,说道:“你又恋爱了?” “您说什么呢?哦,我提前半天走就是恋爱了?” “你向来做事稳重,很少急躁,你看看你现在,阳台的书不拿,饭不吃,围巾没系好,有什么大事要急在饭点走?” 岑墨安,六十二岁,如海大学法学系返聘教授,那个时代,他算“老来得女”,对岑书雅宠爱有加,悉心培养才有了今天。 “您别在这分析来分析去了,我跟你们提过有个朋友妹妹,因为意外腿被截肢,在医院的状态很不好,我去陪同探望。” “那你总要吃个饭再走吧,你不午睡,一会开车犯困怎么办?”文潇曼拿着锅铲跟到门口,知道留不下她,只得反复叮嘱:“那你一定要吃点东西,不然会低血糖的。” “知道了,妈,我在服务区吃。”岑书雅出门前向岑墨安挥挥手:“老爸,拜拜,过阵子再回来看您。” 岑墨安抖了抖手中报纸,轻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把报纸扔到一边,轻叹一口气,“心从来不在家里,下次回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你刚不挺酷么,每次女儿在的时候装冷漠,走了又叹息。” “那我还能对孩子表现出依依不舍啊?多丢人。” “你啊,就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 岑墨安嘴巴动了动没说话,走到阳台,望着岑书雅的车驶出小区才收回视线。 如海与宣安相隔300多公里,开车不堵车需要四个小时才能到,岑书雅随便在高速服务区吃了点东西,就马不停蹄地往宣安赶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云舒说明颜状态不好,她就在家待不住了。岑书雅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喜欢自己掌控事情节奏,去哪里,干什么,只要定好规划,就不会轻易打破。 但这次,她为明颜破例了。 恰逢春节假期返程高峰,岑书雅在高速上堵了整整三个小时,本该在五点到宣安的,最后八点才到。 她没有回家,直接把车开到了明德医院。 她总想着,或许明颜在等自己,或许她很需要自己。 她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停好车后,就直接向高级住院部匆匆走去。 这次回来得太着急,没给明颜带点礼物。再怎么样也是春节,那孩子过完年该24了吧?正值最好的年华,本该享受着最精彩的人生,她却失去了半条腿。 命运真会捉弄人,可即使这样,明颜还那么坚强。 她看得到明颜的隐忍,也感受得到明颜萌生的自卑和痛楚。 她这个富二代,可真是一点大小姐的脾气和架子都没有。 这次用什么样的开场白,给她惊喜呢?岑书雅一路都在想这件事。 明颜看到自己突然回来会惊喜吗? 岑书雅竟有点期待她看到自己的反应。 心情随着脚步起起伏伏,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门口,她先理了理头发,保持好仪态,才轻轻敲门。 开门的是沈寒玥。 “沈董。” “是你?”沈寒玥的表情很古怪,面露为难又有些无奈,她想了片刻,才说:“既然你回来了,自己跟她说吧。”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寒玥满脸疲态,憔悴不堪,好像没有力气回答,她只是扬扬手,示意岑书雅进去,自己却离开了。 房间里,明颜拄拐站在阳台,眺望远处,她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今晚月色是不是很暖呢?”她试图用曾经熟悉的开场白,给明颜惊喜。 可今天的明颜,听到她的声音没什么反应,让岑书雅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几天不见把我给忘了?”岑书雅笑脸盈盈地走向她。 -- 第188页 “我怎么会忘记你,就因为忘不掉才会...”明颜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转过脸,岑书雅发现她手中握着一张名片,那设计版式太熟悉了。 “颜颜,你...”岑书雅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明颜抬起名片,读了起来:“书雅心理咨询室...”她顿了顿,好似在努力压制情绪:“咨询师岑书雅,真是失敬啊,原来你是心理医生,原来一直以来我只是你的病人,而我们不过就是医患关系。”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什么心理医生。” “不是心理医生是什么?”明颜说话时眼眶已经红了,她为了忍泪不断地吞咽,不想自己那么不争气。 岑书雅必须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你冷静些听我说。” “好,你说,我听着。” “我是心理咨询师没错,但你并不是咨询者,我不是精神科医生,不可能对你下定论也不会为你开药,我们怎么能算是医患关系呢?”岑书雅极力解释,她已经想好在明颜出院后带她去工作室看看,坦白自己的职业,并且有把握不让明颜误解,没想到一张名片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如果你不是咨询师,云姐会叫你来吗?” 明颜的问题让岑书雅无法回答,当初正因为她的职业,云舒才找到自己,尽管自己没有从职业角度出发,可这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我很幸运我来了,不管云舒学姐的初衷是什么,我与你的相处都跟我的职业无关。” “是吗?你费尽心思逗我开心,又那么善于引导人的情绪,难道不是因为你精通人的心理,呵...我真傻。”明颜把名片塞回岑书雅手里,“敢问您怎么收费?我妈应该还没给你转账吧?算一下吧,您的工作结束了。” “颜颜?!”岑书雅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觉得我是图钱?” “你图什么不重要,我想跟你算清。心理诊疗不都按小时或者次数收费吗?公归公,私归私,往后你也不用来了,我没抑郁症,也没精神病,不需要你来开解引导。”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很可怜我?我这么年轻就没了腿是不是?还是说你见不得云姐伤心难过,来帮她分担?那我算什么?我在你那算什么?岑书雅?我腿没了,我以为你是我的生命里的光,原来这些都是别人的恩赐!”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明颜瞪着岑书雅,心口伤口,绞着全身痛。 她好傻,如果不是妈妈不小心把名片掉落,她是不是还要傻很久? 她的话就如匕首,刺得自己鲜血淋淋,也深深地扎伤了岑书雅。 岑书雅紧紧地攥了攥名片,甩进了垃圾桶,她看向明颜,平静回答:“好,如你所愿。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有始有终,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抱歉,我不会再来扰你。” 她风尘仆仆地回来,得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岑书雅无奈地摇头,终究还是高看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是从前面她俩还在医院摩擦火花时候开始的哦,会写到后面她俩为啥分手 学姐家两座大山,看起来不太好搞定 第88章 番外:小颜总学姐2 含泪赶走岑书雅, 明颜扶着拐杖蹲在垃圾桶旁,把那张被揉乱的名片捡了起来。皱巴巴的纸片把岑书雅的名字挤变形了,明颜把四角拉平, 虽没有被撕毁,可裂纹还在, 正如她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岑书雅是心理咨询师? 她曾经还奇怪云舒为什么找个陌生人来陪自己,原来大家都在担心她的精神状态,终究还是因为她成了个残废。 明颜可以冷静地理解云舒的用心,家人的关怀,可到岑书雅身上, 她没有办法客观。 岑书雅对自己好,是不是因为云舒? 她对自己事无巨细地照顾, 是不是同情,而非其他? 可仔细想想, 她们才认识多久呢,不过是自己太渴望在黑暗中触碰光亮,是她过于需要岑书雅这缕光, 岑书雅对自己,根本不会心生它想。 明颜艰难地站起,把名片揣在手心,她与岑书雅大概是不会再见了, 这张名片就当唯一的念想吧。 心真冷,不知道这个不眠之夜该如何过去。 明颜揣着名片缩进自己的世界。 初春, 明颜康复准备出院, 只是要适应波尔公司提供的假肢,还需要时间。她要反复练习,要让身体接纳一个外来之物, 很难。 明颜生理上抵触,心理上抗拒,不太愿意装假肢。 看到这个东西,心情会雪上加霜。 明颜的出院没有通知太多人,她不喜欢吵闹,沈家的姨妈,明家的各路亲戚都很吵,她想等自己状态好点再面对这些亲朋好友。 云舒捧着一束百合花,送给她,“出院后准备去哪里呢?” 沈寒玥回答:“我买了套房子,可以直接住进去,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宣安,颜颜也不想回A市。 以后由姥姥和姥爷照顾她的起居,我另外安排了复健医师,生活助理以及司机,24小时待命。” 云舒点头,“这样也好,您也专心...”她没忍心说完,沈寒玥眉头笼罩着阴云,唯有面对云夕微,才能看到些微笑。 她比谁都难,一边是爱人病情恶化,一边是女儿受伤变残。 明颜捧着百合,花朵初绽,内敛而低调,里面夹了张卡片,上面写着一句话:心若向阳,何惧忧伤 -- 第189页 这是手写字,漂亮得像字帖,明颜见过云舒的字,笔锋完全不同,花店人写字这么好看吗? “姐,这卡片的字是谁写的?”明颜心存期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你心里期待是谁写的就是谁写的。” “我没什么期待的。”明颜不再说话,陷入深深的低落中。 沈寒玥把云舒拉到一边,轻声问:“那个岑书雅什么来历?” “您想问什么?” “你没看到颜颜为她魂不守舍?” “我还不确定她们之间...” “如果岑书雅喜欢男人或者甘愿结婚,你就不要多事了,早点切断对颜颜好。” 云舒点头:“我明白,书雅确实没有喜欢过女人,但有时候感情的发展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您也爱女人,应该懂这种感受。” “如果没有两情相悦,那就是毫无意义的,要么得到,要么斩断。我经历过的遗憾和痛苦,不想让颜颜承受,她能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爱上你,也可能爱上别的女人,如果她再爱,我不希望她的深情又付之东流。” 沈寒玥被执念困了一生,这么长的岁月,有多煎熬,只有自己知道。 “我倒觉得顺其自然最好。” “真那么容易做到顺其自然,你我都不是今天这个结局,不是吗?” 云舒想到了顾微然,竟无言以对。 沈寒玥轻拍她肩头,“好了,眼下顾好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嗯,您也别太担心,颜颜已经长大了,别总把她当小孩子。” 沈寒玥点点头,忧心忡忡地望着明颜,她怅然若失地拨弄花的枝叶,时不时看向窗外,不知在期待阳光,还是不舍得这间病房里的回忆。 沈家二老,疼爱外孙女,特地找了加长林肯来接。明颜坐轮椅到楼下,迎面而来春的气息,夹在暖暖的风里,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那天话都说绝了,她为什么还要期待呢? 不过就是路人而已,岑书雅怎么会来?再说,姐姐也未必告诉她自己今天出院。 约定果然是件幼稚又不靠谱的事,她还天真地抱着希望,真是可笑。 明颜涩然苦笑,还是就此绝了自己的念想吧,用心不纯的人,也没必要惦念。就让那些温柔和光,随风而散,总会因为时间放下的。 “颜宝,快上来,姥姥扶你。” “姥爷扶着轮椅,你慢点,老婆子,你把孩子扶好了。” “我知道,知道。” “我的小宝贝都瘦了,姥姥心疼死了。” 明颜鼓鼓嘴巴,“我才没瘦,还有肉。”她还是努力不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旁人,情绪会传染,她更希望自己还像以前那样,做家里的开心果。 “你啊,别逗姥姥了,姥姥...”沈母看到明颜这么乐观,反而更加心疼。 把明颜安顿好,沈父看向女儿:“小玥,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要陪夕微。”沈寒玥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心。 沈母望着一脸疲倦的女儿,揉了揉眼角,说道:“爸妈年纪大了,没什么祈求,只要你们都好好的,不管做什么,妈妈都不会反对。” “谢谢妈。” 沈家两位长辈早年驰骋商场,让沈家的江山牢固稳定,如今由沈寒玥妹妹掌管,她自己无心参与,每年拿分红落得清闲。 她对云夕微有多执着,沈母多少知道点,但从不点破。儿孙平安就是福,老人家看得透,想得开。 他们怎么会想到有天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猝不及防地失去这个心爱的女儿呢? 车子刚走,沈寒玥就匆匆回病房了,她不想浪费片刻光阴。 云舒走向停车场,那里停着岑书雅的车,她一直在那里,目送明颜出院。 看到云舒走来,她打开车窗,“谢谢学姐。” “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如果你打算就此不露面,以后代送花这种事也别做了,如果你想和她继续相处,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你从来都是被需要,偶尔也应该感受需要。”云舒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相信岑书雅懂。 “我还不知道,你放心,在我想清楚之前,不会找她的。”岑书雅轻叹一口气,担忧地看向云舒:“你自己要保重。” “我没事,你去忙吧。”云舒眼中充着血丝,病态苍白的脸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太多事情搅在她心头,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 明颜出院后不久,云夕微病情恶化,波尔公司来人想接她回琉璃岛治病,与此同时,云舒也查出遗传了鼻咽癌,所幸还在早期,有治愈的可能。 为了让云舒接受更好的治疗,把病情扼杀在初期,云夕微答应希尔去琉璃岛,这就表示沈寒玥也会陪同离开,并且可能很久。 明颜成了她最心牵的人。 这阵子,她医院和家里两头跑,尽可能的平衡孩子和爱人。可是,她做的还不够。 “颜颜,你会不会怪妈妈?” 临走前,沈寒玥陪着明颜做复健,忍不住问。 明颜摇头:“你这么辛苦才等回夕微阿姨,我理解的。”她靠在沈寒玥肩头,母女俩很少这么亲近,“妈,我都这么大了,你也过了半生,不要太在意母亲这个身份,夕微阿姨可能比我更需要你。” -- 第190页 沈寒玥很高兴明颜会这么想,也惊讶于她的通透,孩子明明已经长大了,自己却还停留在她小时候。 “那你呢,有没有需要的人?” “需要是双向的,就像喜欢一样。我不光需要,也希望自己被需要,当然,这也由不得我,您放心走吧,等我腿灵光点,还要出去玩呢,回头又是那个神气活现的明家大小姐。” 她是想被岑书雅需要吗?沈寒玥发现自己快看不透明颜了,或许她从来也没真正懂过女儿。 她对明颜的歉疚,耻于说出口,最终只剩一声叹息。 明颜没有一蹶不振,配合复健医师,借助假肢进行练习,波尔公司的假肢各方面性能都很醇熟,只要适应穿上长裤,根本看不出是残疾。 明颜还不能运用自如,即使装上走路也是一瘸一拐,她恨极了这种左右不对称的感觉。 她不甘面对这样的自己,也不想轻易服输。不就是少了半条腿吗?不就是假肢吗?她一定要征服,这辈子总要做一件成功的事,才不会那么在意情感的得失。 不管过程中流了多少汗,摔倒多少次,明颜都没言弃。她一直都记得岑书雅的叮嘱和鼓励,她会想起,会想念,也会心痛。 云舒走后,顾微然除了工作就是陪明颜,她救了云舒的命,等同于救了顾微然的世界。 云舒不在,顾微然像具空壳,明颜虽努力复健可情绪并不高,顾微然决定带她去Rose坐坐,释放一下情绪。 晚上九点,书雅心理咨询室 “书雅姐,今天我们要去Rose,你要不要一起?”助理乔乔敲开办公室的门,“你最近精神不太好,一起嘛?” “你应该知道我对酒吧没什么兴致。”岑书雅低头继续看书。 “你最近啊不是看书就是研究案例,下班了也不回去,失恋都这么久了,还没走出来呢?” “谁说我失恋了?” “你这茶饭不思,全情工作,不是失恋又是啥?” “好好,我去,行了吧?为了让我参与你们的夜生活,你也是蛮拼的。” 乔乔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要劳逸结合嘛,为前男友也犯不着,现在的女性独立又自主,还愁没有好的下家吗?” “就你话多。”岑书雅笑着拿上外套,随着乔乔出了办公室。 这些天,她经常发呆走神,虽然独来独往习惯了,可总会想起在医院陪明颜的日子。 明颜觉得她是光,可她觉得明颜才是阳光女孩。乐观悲观都写在脸上,真诚得那么纯粹。 岑书雅生活健康规律,她不会加班很晚,更没有夜生活,每晚十一点睡觉,早晨七点起床,几年如一日。 酒吧、KTV这种地方,除非工作室搞团建,她极少去。今天愿意出来,也确实想调整自己的状态,这样低迷下去,会觉得生活无望。 “不知道今天红姐在不在哦。” “哪有这么好运气,见到她跟抽奖似的。” “那我小视频怎么经常刷到她?” “有人蹲点啊。” 一路上,几名女同事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Rose酒吧的老板柳思翊,岑书雅兴致缺缺地望着车窗外,不知所想。 九点半,时间尚早,刚到Rose,乔乔就往空位一坐,占好位置,再晚点可能连吧台都会坐满。 “书雅姐,你喝什么?” “随意,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点吧。”岑书雅自动过滤掉Rose的音乐、装修、氛围,她心不在焉地走向卫生间,听到了呕吐声。 这才几点?都喝醉了,这家酒吧生意真够火爆的,岑书雅想道。 “我说你出来怎么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没量还拼酒。” 这声音...岑书雅一脚跨进去,“微然?” “学姐?”顾微然惊讶不已,“你怎么会来酒吧这种地方。” 岑书雅没有回答,视线落在盥洗盆上。 明颜愣了几秒,缓缓抬头,从镜子里面望着岑书雅。 “颜颜...” 作者有话要说:这边时间线沈董还在世,写到的时候真心酸,呜呜呜 沈董真好 第89章 番外:小颜总学姐3 岑书雅眼神一滞, 盯着镜中的明颜有些恍惚。她的长发条染成了黄色,一半披着,一半扎成揪揪顶在头上, 清秀的五官点上了精致的妆容,灰白的T恤, 搭配着蓝色牛仔裤,上衣自然地塞进裤腰,有种不羁的时髦风,又透着几分娇美。 这大概才是明颜本来的样子,岑书雅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眼睛不自觉地瞟向她的腿,站立不动时看不出任何异常, 难道是已经适应假肢了吗?她心中一阵窃喜,但没有表现出来。 明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岑书雅, 一时间,心绪不宁,各种心情涌上心头, 她甚至本能地想藏起那条残疾的腿。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沉默半晌,顾微然感觉气氛有些微妙,开口打破僵局。 “学姐, 这都快十点了,你竟然会出来玩, 真是意外。” 岑书雅收回视线, 笑道:“乔乔非要拉我出来。” “乔乔她们都来了?” “嗯,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一会吧,先照顾颜老板。”顾微然和明颜合作云上后, 就时常开玩笑叫她老板,明颜还是没有说话,拿着纸擦了擦嘴,“一会我哥们都来了,就没你什么事了。” -- 第191页 “你这算过河拆桥呢?” 明颜抬头照着镜子,邪笑道:“我可提醒你,我的哥们都爱美女,你这个单身美女,可要当心。”话音刚落,电话响了,明颜接电话时,很活泼。 她很久没出来玩了,没出事之前有一帮富二代朋友,经常相聚,她很想回到从前,哪怕无法再无忧无虑,也要努力让自己状态好起来。 不然怎么对得起岑书雅曾经的努力呢? 可今天的不期而遇搅乱了她的心情,本来在吧台想先喝几杯,培养一下情绪,没想到酒量竟然下降,才混了三种,拼了几杯,就想吐。 “我朋友们来了,我先过去了。”明颜挂完电话就离开了,她与岑书雅擦肩而过时,眼神不曾停留片刻。 明颜用假肢行走,还不够灵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高低不平的地面,身子总不受控制地轻晃,经过岑书雅身边后,她的眼眶红了。 她连偶遇的欣喜都不敢表达,自卑心作祟的她,几乎快迷失在这份牵挂中。 岑书雅怅然一笑,有些苦涩,向卫生间走去。 “诶...” 明颜不是很想学姐吗?平时聊天有意无意话题总会扯到学姐身上,今天怎么还这么别扭? 顾微然猜想可能是因为自卑或者其他,可学姐这人不动声色的境界向来很高,哪里会暴露自己情绪呢?明颜如果不说,学姐就算看出来也不会点破的。 关键是,不知道学姐什么心意,顾微然不知该不该去探探岑书雅的心意。 爱情果然会让人小心翼翼,明颜还能见到喜欢的人,可自己呢?除了知道云舒在琉璃岛,其他一无所知。 有时候能默默陪着,能跟她在同一座城市,都是奢望,顾微然深叹一口气。 等到岑书雅出来,她依旧笑容满面,情绪无恙。 “走吧,一起去坐坐。” “也好,我怕我跟小颜总的朋友们格格不入。” 岑书雅从容笑之,走到卡座,目光巡视到明颜被一群人簇拥着,有男有女,跟她勾肩搭背,充满欢声笑语。 “咦,是微然耶!” “乔乔姐。”顾微然曾经在书雅工作室兼职,与里面的人相熟,几年没见,大家似乎都没变,但顾微然的气质却清冷了不少,云舒不在,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无法热情。 好在顾微然话虽不多,但能喝几杯,不至于冷场。这两年自己搞事业,偶尔应酬,把酒量练上来了。 只有岑书雅,不愿意沾酒,喝着果汁,偶尔附和几句。 明颜那一桌似乎喝高了,玩起了骰子。岑书雅注意力在驻唱歌手身上,她想认真听歌,可余光总能撇见明颜,她总被别人搂着,一杯接一杯地喝。 而她的目光,也会寻找岑书雅,可惜每次都无法捕捉到对视。 明颜已经不复从前,再跟朋友们疯玩,她兴致缺缺。 Rose是相对安静的清吧,偶尔会有喧闹的拼酒也属于正常,里面烟雾缭绕,呛得岑书雅眼睛泛酸,她对尼古丁味道不反感,但身体适应不了,这是她不喜欢来娱乐场所的最大原因。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烦躁,对吵闹声和烟味,甚至酒味都产生了厌恶。 不熬夜是岑书雅最大的自律,已经十点半,是该走了,她不想再不由自主地寻人。 “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岑书雅拿起外套,跟几人打招呼。 “那我也走了,回去还得加班,乔乔姐,下次再聚。”应酬人很累,即使不是合作公司,顾微然也觉得说话和倾听很无趣,既然明颜有司机,有朋友陪,也无需担心了。 “这么早啊,不过十点半了,书雅姐到家爬床估计要过时间了。” “没事,耽误不了多久,拜拜。” 走到酒吧门口,就必定要经过明颜那桌的局,顾微然跟在岑书雅身后,经过时跟明颜打招呼。 “我走了,你早点回去。” 明颜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岑书雅离去的背影,心情跌落谷底。她握着酒杯,准备不醉不归了,也许喝醉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最好断片,忘掉今天见过岑书雅。 “来来,继续,再拼一桌。”她想买醉,还想去叫隔壁桌一起,只是在跨步出去时,假肢没有感知力,不知道脚下有台阶,直接踩了个空,整个人失重地栽了下去。 “啪!”酒杯摔碎的声音,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顾微然和岑书雅同时转头,发现是明颜摔倒了。 顾微然忙冲过去,和明颜朋友一起扶她。 岑书雅的脚步不比顾微然慢,可刚走出两步,耳边传来云舒的话:“如果你打算就此不露面,以后代送花这种事也别做了,如果你想和她继续相处,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你从来都是被需要,偶尔也应该感受需要。” 她不能去扶明颜,如果扶了,不是更伤明颜自尊吗?她这会的自卑心一定被放大了,喝多摔倒对一般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失去半条腿的明颜来说,却是狼狈不堪的。 她现在对明颜所做的每件事,都会深思熟虑,这段时间两人就像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可岑书雅并不是在纠结她要不要跟明颜相处,只是在确认感觉,在思考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看到明颜被扶起来,岑书雅停在原地没动,她知道因为腿不方便,明颜才会摔倒。 -- 第192页 她心疼,说不出口,又因为什么都做不了,心里更堵。 没事就好,岑书雅背过身,再度离开,只是这会脚步却沉重了许多。 跌倒的那个瞬间,明颜听不见周围的关心,也没注意是谁在扶自己,只是下意识地去寻岑书雅的影子。 看到她回来,真开心,可又怕她真的来扶自己。 她真是个废人,连走路都能摔倒。岑书雅没过来是对的,她本来对自己就没什么。 可明颜不甘心,酒气上头的她,看到岑书雅决然离去,站起来追了过去,“岑书雅!” “明颜!”顾微然也跟了过去,假肢跑不快,明颜拖着没有力道的半条腿,走到酒吧门口。 岑书雅没走远,只是站在路灯下,好似在思考什么。 “岑书雅,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明颜说话酒气冲天,脸涨得通红,酒壮怂人胆,她已经很丢人了,索性丢到底好了。 “你没摔伤吧?”岑书雅一如既往地平静,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你还会关心我有没有摔伤?你巴不得见不到我吧。” “我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为什么要这么早回去?”明颜说着说着委屈劲就上来了。 “我不喜欢酒吧这种地方,今天是为了陪同事,她们会玩到很晚,但我不会。”岑书雅很认真地回答,她不急于解释,也不多做说明。 顾微然见状,忙说:“明颜,学姐每天十一点必须睡觉的,这是她的生活习惯,我可以证明,她真的不喜欢来酒吧也不爱去KTV。” “不是为了避开我,为什么不与我说话,也从不联系我。” “我与你打招呼了,是你没理我,我不联系你,有我自己的考虑。”岑书雅淡淡回答。 “什么考虑?” “还没想清楚,既然你酒量不好就少喝点,不需要为任何人任何事让自己难受,喝吐并不好受,早点回去吧。” 她看得出来,明颜后来跟朋友的那些行为,或多或少有点做给自己看,岑书雅能感觉明颜的凝视,却无法给出回应。 说完这些,她也累了,情绪如果真的可以用理智控制,那人的精神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疑惑和障碍了。 她转身想走,明颜急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气什么?”岑书雅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气我染发,气我喝酒,气我跟他们瞎混...”明颜以前的生活比现在更疯,现在这样只是试图找回以前的活力,为了拯救自己,她想尝试各种方式。 岑书雅摇头,转头凝望她:“如果这是你的刻意,那我觉得多此一举,如果这是你的喜好,是你曾经喜欢的状态,那我更加没有理由生气,再说,这些与我无关。” 她越是冷淡,明颜就越难过,情绪更如泼出去的水,收都收不住。 “是啊,我的一切与你无关,我对你就个不相干的路人,你为了云舒姐姐才照顾我,陪着我,没有了姐姐这层关系,即使偶遇,你也对我视若无睹,我总忍不住去寻找你的目光,总想找回以前的你,可是你永远都那么淡定从容,不受任何人影响,我的牵挂和自作多情就像个笑话。”明颜哽咽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伴着泪水,变成了嘶吼。 “我要真的对你视若无睹,就不会选择眼不见为净,我要真的把你当成路人,就不会在想去扶你的瞬间停下来思考会不会伤你自尊,我要真的能做到对你从容自如,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烦躁。”语速的加快和急于解释的心情,让岑书雅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不能再说下去了,岑书雅对自己的反应很无语,想离开。 刚转过身,身后传来明颜的声音:“我想你。” 岑书雅停下了脚步,心跳的节奏彻底被打乱,明颜揉了揉眼睛,缓缓地向她挪去,“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着你,做什么都是,出院的时候,复健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 话没说完,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突然袭来,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明颜捂着嘴,走向垃圾桶,呕吐起来。 “颜颜!” “明颜!” 这次岑书雅比顾微然快,她轻拍明颜后背:“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顾微然能从她平缓的语速里抓到一丝丝的急切。 明颜的第二波酒劲上来了,晕得厉害,但还是想说话:“我还没说完呢,我想说...咳咳咳...” “行了,别说了,以后再说。” “我不要,酒醒了你就不在了。”明颜吃力地抬起重重的头,摇摇晃晃地站着,岑书雅挽起她的手,轻轻一拉,明颜跌进了她温暖的怀里。 “我带她回去了,你跟他朋友招呼一声。”岑书雅向顾微然交待了一句,搂着半醒半醉的明颜,招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第90章 番外:小颜总学姐4 明颜酒量浅, 并且上脸,她虽醉意朦胧,但脑袋清醒得很。 岑书雅住在梧桐大道的复式公寓, 明颜一只手搭在她肩膀,摇摇晃晃地跟着进了家门。 感应灯在门开的那一刹自动亮了。 明媚的灯火, 让明颜的意识又清醒了几分,她抬起头,环顾四周,愣了片刻。整个空间有种一镜到底的豁然,灰色的地板, 蓝色布艺沙发,几张木质桌子, 简洁时尚,开放式的厨房, 让格局更加明朗,复古的木色楼梯,将上下分层, 整个空间文艺不失温馨,充满自由感。 -- 第193页 家里纤尘不染,干净得像新房,岑书雅将明颜扶到沙发坐下, 自己重新回到门边,“嘀嘀嘀”了好几声, 在捣鼓密码锁。 明颜耷着沉重的脑袋, 思绪还在游离,她这是来到岑书雅的家里了么?眼前的一切都很恍惚,这房子的装修风格真让人喜欢, 比她住过的所有豪宅都舒服。 有些房子真的只是房子,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很少。 这个家透着暖暖的气息,就像抱着自己的岑书雅,让人着迷。 “蜂蜜去哪了?”岑书雅翻箱倒柜地找蜂蜜,但因为东西不是她归纳,总找不到。 明颜没住过这么小的公寓,第一次见还挺新鲜。一楼是客厅厨房和落地式书柜,二楼应该就是卧室了,她顶着头晕,忍不住站起四处观看。 她走到满是书的柜子前,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合照,照片里是岑书雅和一个男人,这人是她前男友吗? 明颜疑惑后心里开始发堵,想转移视线,走到楼梯才发现,顺延而上的墙壁,还有一座充满杀伤力的照片墙。 这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满载回忆的照片,经过了一番精心布置,每张照片旁都用了艺术字标注着时间和地点。 那是他们旅游过的地方,有合照,有单人照,每一张,都笑得很开心。 真是幸福的一对啊,明颜苦笑,心被这些照片刺痛了,分手了为什么还留着这些?是因为牵挂,放不下? 想着想着,胃又开始难受,她顶着不适去了卫生间。 这一去,被她发现了卫生间有男士毛巾,连牙刷和杯子都是情侣款的。 本来还挺喜欢这里的,想到他们可能同居过,明颜开始对这里充满厌恶感和酸涩感。 “呕~”她压住声音,吐的都是酸水。 她确实是自作多情,岑书雅跟前男友感情这么深,心里怎么可能有她一席之地? 她为什么要追出来?自取其辱吗? 明颜重重地拍着头,想拍醒自己。 此刻,厨房那传来岑书雅的声音。 “喂,周海,你还没睡吧?”她在电话,语气依旧平淡,“蜂蜜你放哪里了?” “没有过期吧?” “嗯,好,对了,你不用再过来给我搞卫生了,不合适,门的密码我改了,就这样吧。” “朋友之间相处也该有个界限不是吗?晚安。” 简单的几句话,就能猜出对话内容,明颜每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她真希望此刻自己是断片的,醒来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向自己残废的腿,哑然失笑。 算了,天意吧或许,她本就不配拥有爱,也配不上岑书雅这样的女人。 明颜扶着桌椅和墙勉强重回客厅。 “你又吐了?”岑书雅走来扶她,明颜抽出手,不让她碰。 岑书雅以为她是自尊心作祟,无奈地摊摊手,又重新去泡蜂蜜。 明颜沉默不语,像被人剜了心,一层一层地剥开,疼到无以复加。 “来,把这个喝了。”岑书雅端来蜂蜜水,还没发现明颜情绪的异常。 “不喝。” “蜂蜜水能解酒,也能保护胃黏膜,你这么吐很伤胃的。” “我才不喝你前男友给你准备的东西。” 岑书雅扶额,知道她是听到自己电话了:“这种时候不要耍小性子,蜂蜜是他买的没错,那这房子他也待过,你不也进来了?” 这句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明颜直接拿出手机,打给司机,“小光,我在梧桐大道的宸光公馆,过来接我。” “你?!”岑书雅没想到她来真的。 “不是我要来的,是你带我来的,我才不想来到处挂着你和前男友照片的地方。” 岑书雅恍然大悟,原来是看到以前那些照片了。她真是糊涂,情绪冲动之下把明颜带回来,根本没想到照片会伤害到她。 她走到书柜把照片扔进抽屉,又走到楼梯看了一眼,相框都嵌进了墙壁,有点难搞,还是明天慢慢弄吧。 “这些照片就像屋顶的灯,阳台的绿植,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习惯了存在,就没记得处理。”岑书雅解释。 “是么,毛巾和牙刷那些同居的东西,分手后也会忘记处理?” “是,真忘记了。” “呵,鬼信你。”明颜才不相信会有人在分手后,忘记处理前任的东西,并且还留了好一段时间,难道每次回家看到这些不会想起吗? “不管你信不信,先把蜂蜜水喝了,一会冷了。” “不喝。”明颜抵死不从,岑书雅无可奈何,可转念一想,她是跟自己怄气,既然这样,只能用点手段了。 她走进卫生间,把周海留下的牙刷、漱口杯和毛巾一起拿了出来,当着明颜的面,扔进了垃圾桶。 “这样行了吧?” 明颜挠挠头,不说话,似是还有不满。 想到同居,她就浑身不适,虽然已经是前男友,可周海就像一颗lei,会炸裂她的心。 岑书雅这种性格,一定很喜欢他才会愿意同居,或许两人已经谈婚论嫁,感情很深,所以分开很难真的放下吧? 她不是介意岑书雅有过恋爱史,只是怕她深爱过男人,会绝了自己的希望。 “我和周海是同居,但不同睡。”岑书雅觉得还是对她说清楚比较好。 -- 第194页 明颜猛然抬头,依然一副鬼都不信你的表情。 “真的,楼上两个卧室,一人一间,其实我们更像...嗯,合租的室友。” “为什么?”明颜来了兴趣,或许事情还有转机?或许她看到的是表象? 岑书雅却戛然而止,不打算继续说,而是端起杯子:“想知道啊?喝掉。” “你...” “如果你真的厌恶到不愿意喝,也没关系,今天我们的交流就到此为止。” “我喝我喝,行了吧,看在你亲自冲的份上。”明颜的骨气维持不了几秒,岑书雅成功勾起了她的探知欲,她比谁都想了解岑书雅的内心。 温和的蜂蜜水,清甜可口,温暖了整个肠胃,明颜着急知道下文,一口喝完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岑书雅不着急开口,而是淡定地去洗杯子,“你是不是该通知你的司机不用来了,我都把你带回来了,没有再让你走的道理,还是说你很不情愿跟我独处?” “我那不是看到你们卿卿我我的照片心里堵吗,既然这里都是你们以前的回忆,那我待着干嘛,我都嫌自己碍事。” “你要真这么想,我就留不住你了,但我希望你别走,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自己决定吧。” 岑书雅以退为进,把问题抛了回来,反而让明颜开始依依不舍,错过今天,她就很难再走进岑书雅了。 她咬咬牙,打电话把司机遣回。 岑书雅满意地笑了笑,她吃定明颜不会真的走,不过是释放情绪,耍耍性子而已。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想听什么?刚刚说到哪了?我忘了。” 明颜按了按眉头,感觉酒气散了不少,恢复了意识,“说到你们都同居了,为什么还分房睡?” “我睡觉有些特殊习惯,不适合跟别人同睡,而且我也没这个需求,周海比较尊重我,也没有强迫我,所以同居两年一直都是分床状态。” “同居两年都没有发生...”明颜惊讶之余,又忍不住问,她很矛盾,想问又怕知道答案,可还是情愿自己活得明白些,“你不会真的那么保守吧?” 岑书雅倒了两杯水端来,自己先抿了一口,娓娓道来:“我不是保守,也不反对婚前xing行为,恰恰相反,我甚至觉得可以试婚,我没跟他上/床的原因在我,我刚说了,我没有这个需求,不仅仅是心理还有生理,或许可能是...性冷淡?” 她自己也不确定,只知道周海提出这些要求时,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连尝试都不愿意。没欲/望就是没欲/望,没需求就是没需求,岑书雅不愿意勉强自己。 明颜暗自窃喜,接着问:“那你之前的男朋友也是?” “他是我第一个认真交往的对象,再往前的恋爱,不值一提,至于校园时光,就像过家家,整天说些不切实际的话,赋予未来一些幻想,当然我说的是对方,不是我。” 没想到,她谈过几次恋爱还是处/女呢?明颜冷却的心,在慢慢回暖,希望的萌芽又开始滋生。 她握着杯子在手里搓揉,忍不住嘀咕:“一个男人竟然受得了女朋友不让自己碰,同居两年,肉在嘴边都不能吃。” “他受不了,又舍不得强迫我,所以分了。” “切,那岂不是说生理高于心理,就因为不能得到你的身体就这么分手?” “不全是,还有一些原因。”岑书雅叹口气,“我自己也有很大的问题,周海对我是真的好,他为了找到自己被需要的感觉,包揽了家务和做饭,小到水电煤,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到照料我的父母,支持我开工作室,做的面面俱到,无可挑剔。” “那你为什么...”明颜不解,这么好的男人,也有过美好的回忆,还同居这么久,习惯都应该深入内心了,怎么说分就分,并且她从岑书雅脸上看不到任何遗憾和伤心,在医院那会,她说到吃分手饭时,很洒脱。 “在一起四年,同居两年,他需要我远远高过我需要他。确切的说,他觉得自己对我可有可无。因为我从不与他吵架,不发脾气,情绪没什么波动,他觉得我过于理智,没有感情才会这样,每次争吵我都等他冷静下来讲道理,分析问题,但他觉得我这是职业病。久而久之,就真的受不了了吧。” 讽刺的是,周海提完分手没多久就后悔了,还会时不时过来给她搞卫生,买好菜和零食,他成功地让岑书雅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就算你学心理学的,也还是个正常人,是个人怎么可能没有情绪。”明颜想到她在酒吧外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呢?是在意自己吗?她不敢过分解读,怕变成自己的幻想。 “你说的对,是人都会有情绪,我也不例外。”岑书雅坐到明颜身边,歪头看她,笑道:“我今天不就因为你情绪失控了吗?” 就那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已经很反常了。 明颜本就因为酒意,脸涨得绯红,被岑书雅这么一问,心弦被拨乱了,羞意更深。 “那,那能代表什么?” “你说代表什么?”岑书雅凑得更近,发现明颜的脸像满眼春色,红晕蔓延至耳朵、脖子,她不禁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拨了拨她的耳根,明颜身子一颤,愣愣地望着她。 “不,不知道...你都没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她说话舌头打结,紧张到不知所措。 -- 第195页 “我在想...”岑书雅轻抚她的脸,温柔一笑:“我应该有答案了,以前或许是因为人不对,现在...” “现在怎样?”明颜无论如何要听到答案才敢放心,她没有自信,如果这个人是岑书雅,她要听到明明白白的表达。 岑书雅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流动,明颜害羞得搓手指,不觉间呼吸都乱了。 “现在嘛...”她没有说完,只是挑起明颜的下巴,落下轻轻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小颜总真的被学姐吃的死死地,她俩性格属于互补 学姐:我以前恋爱谈了个寂寞 大家猜学姐的睡觉特殊习惯是啥,下章揭晓,很好猜 第91章 番外:小颜总学姐5 明颜愣住了, 只觉得被柔/软覆盖着,暖暖的感觉,柔化了她的心。这种感觉美妙得像在做梦,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岑书雅就离开了, 蜻蜓点水般的轻触,在她心底掀起了涟漪。 “你...你...”明颜语无伦次,想说的话一个字说不出。 “这就是答案,懂了吧,小傻瓜。”岑书雅的脸颊, 红得鲜艳,像初升的朝阳, 像落日的余晖,美得撩人心房。 “这是我的初吻。”明颜抿了抿嘴唇, 饶有羞意地说。 她很早就喜欢上了云舒,虽会跟朋友们疯玩,但从不与人暧昧, 不讲感情,不谈恋爱。在她眼中,没人优秀得过云舒,她的痴情和专一甚至感动过自己。 可谁知道她痴恋的人会是自己亲姐姐呢?!在那段无望的日子, 明颜失去了活着的动力,一度觉得生活难熬, 未来难测, 直到岑书雅出现。 她像一抹甘泉,慢慢流淌心底,让她冷却的心, 一点一点地回暖。什么时候变得无法自拔,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发现岑书雅走后,她的世界再次变得晦暗。 她就知道,离不开这个人了。 “原来是初吻啊...”岑书雅眉头挑了挑,挂着浅浅笑意:“既然是初吻,我负责就是了。” “你怎么负责,你又不是初吻,不公平...” “这...”岑书雅觉得头大,“你就不要想那些给自己添堵的事了,不如...我陪你洗澡,当做你这不公的补偿,我可没跟人洗过澡。” “啊?” 明颜还没反应过来,岑书雅就来解她裤腰的扣子。 “干,干嘛??”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你这假肢不要拆下来吗?我这里可没有浴缸,你只能淋浴。” “是,是要拆,但是...”明颜不想让岑书雅看见自己残废的身体,那个切口还没有长好,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岑书雅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说:“哎,看来你在嫌弃我。” “我没有?我嫌弃你什么?”明颜忙接话。 “你大概是不喜欢被别人看身体,连我都排斥,证明你把我归类在别人那里,在你的世界,我没什么不同,不是嫌弃又是什么?”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我只是...”明颜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耻于解释,破烂不堪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 她想把自己藏起来,面对岑书雅,她只会自惭形秽。 她失去的不只是半条腿,还有自信。 越在意这个人,她就越在意自己的残缺。 明颜相握的双手,开始互抓,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一紧张就会这样。矛盾使她痛苦,一方面渴望拥有,一方面害怕面对。 “我不勉强你。”岑书雅说完这句话走开了,明颜以为自己的抗拒令她生气,心里更加难过,卑微的她,又开始觉得自己不该贪心,不配拥有岑书雅。 岑书雅默默地走进工具房,找出折叠式爬梯,放进卫浴间,这样洗澡可以扶着,或者坐着。 她的不在意会对明颜造成伤害,岑书雅觉得自己不能急进,明颜的自信得慢慢找回,自卑也要逐步驱散。 明颜的心,她看得一清二楚。就因为这样,她像拨开云雾般,看清自己的心,她终于知道自己一直在疑惑什么? 也明白了为什么对明颜的感觉和牵挂,不同于周海。 有些相遇,或许会晚些,但总会来。 有些感情,没有顿悟,因为人不对。 在失控的那一瞬,她就隐隐明白了心里的感觉,在吻上明颜时,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美妙,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她从没对任何男人有过。 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感觉和期待。 而她竟稀里糊涂了那么多年,险些踏入约定俗成的婚姻之路。 不是周海不够好,不是她过于理性,没有情绪,一切都是因为不爱。 那些浅浅的好感与欣赏,怎么能与这种充满期待,喜怒皆心牵一人的感觉来得刻骨铭心? “颜颜。”岑书雅重新回到她身边,牵起她,说:“我去楼上洗,你在楼下洗,自己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需要自己又不方便的话,要叫我,知道吗?” “你没生气吗?” 岑书雅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我都怕你不开心呢。” “我怕我的拒绝让你不高兴。” “好了好了,我们再这样相互害怕下去,天都要亮了。”岑书雅扶着她走进洗浴间,为她打开淋浴,交待道:“这有浴袍,那有浴帽,柜子里有一次性牙刷,我洗澡很快的,你如果要什么,叫我一声,我就下来。” -- 第196页 “嗯,我知道。” “我洗完澡会直接进卧室,如果你自己可以,洗完就上来睡觉。” “哦...” 岑书雅笑着关上门,明颜鼻子却酸了,望着高度适宜的爬梯,她眼中涌出了泪水。 这么好的岑书雅,她真的要退缩吗? 她要被这种自卑感吞没吗?她抚了抚被吻过的唇,心脏跳动的节奏再度加快,这么喜欢她,怎么能错过? 明颜褪去外裤,望着架在膝盖旁的支架,心酸不已。这段日子,她每天都要拆卸假肢,好不容易练习到接纳这个身外物,还是无法跟它融合。 有时候看到这个东西,她很烦躁,可生活却又离不开它。 如果不戴假肢,她就要借助拐杖或者轮椅才能行走,可只要出门见人,就必须得戴。她怕自己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她讨厌别人的注目,怕看到旁人异样的目光。 这道心理障碍,她不知道要怎样跨过去。 岑书雅在门外站了几分钟,听到爬梯拖地的声音才离开,让明颜独立,是对她最好的支持。 从健康变成残疾,这个过程是痛苦且漫长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觉得自己是正常人,要平衡好陪伴和独立,并不容易。 岑书雅觉得这件事需要好好思考。 想让明颜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不去随便放大自己的缺陷,是一场硬仗。岑书雅做好了准备,一年不够就两年,两年不够就三年。 她相信自己可以,也相信乐观的明颜,能够战胜困难。 她要做明颜世界里的光,也想让明颜成为生命里最精彩的存在。 也许是适应了一段时间,明颜洗澡没遇到什么阻碍,爬梯的高度可以支撑她另一半身体。 洗完澡,她发现自己没有换洗衣服,而且只有浴袍,没有睡衣。 总不能穿着这么厚的浴袍睡吧? 好在这套浴袍够长,可以遮腿。 她扶着墙,靠左腿发力,行走到楼梯口时,发现照片墙被几张白纸遮住了。 是不想让自己看见吗?明颜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是触动,感动,也有欣喜。 岑书雅是喜欢自己的吧?她是在意自己感受的吧? 所以才会这样... 她悲喜交加,岑书雅的事无巨细,荟聚了世间万千温柔,让明颜像深陷沼泽,越陷越深,直到完全沉没。 她扶着栏杆,一阶一阶地攀爬。 二楼是南北朝向的卧室,中间有一条走廊样式的过道架着。北卧的门关着,里面黑灯瞎火,应该就是周海住过的房间。 南卧灯火通明,卧室的落地玻璃门,被窗帘严实地挡着,不知为什么,里面好似透着勾人的魔力,让明颜喉咙有些干涩。 “怎么还不进来。”岑书轻柔的声音传来,明颜挠了挠有些发烫的耳朵,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岑书雅裹着浴巾,头发披散而下,发尾落在锁/骨。 她神态迷离,宛如一朵出水芙蓉,透着从未有过的妩媚。 明颜感觉自己像被点燃了一般,全身燃烧,热得直冒汗。 “你这浴袍太厚了,有没有睡衣?”她轻擦脖颈,已经渗出汗来。 “我从来不穿睡衣。”岑书雅说着抽掉了浴巾,明颜瞪大眼珠,眼前是岑书雅一览无遗的春光,恍如未经雕饰的璞玉,因为坚持运动的自律,腹部还有隐隐的马甲线。 “愣着干什么,没见过人luo睡?”岑书雅很自然地坐到床上,手指勾了勾:“很晚了,还不来睡觉?” “那,那,你真的没睡衣?” 岑书雅笑着摇头。 原来她说自己有特殊睡觉习惯是指luo睡,可明颜怎么好意思直接把浴袍脱了,那会看到腿上那个切口。 见她没动,岑书雅从床上起来,她毫不遮掩自己,面对明颜坦然大方,明颜望着她,感觉血冲到了脑海,连呼吸都要着火一般,烫得灼人。 “颜颜,我已经很困了。”岑书雅笑着牵起明颜的手,轻轻一推,明颜失重仰倒,衣角不慎掀起,手术的伤口暴露了。 “不要看!”明颜试图掩盖,却被岑书雅握住手。 “不要看什么,你都把我看/光了,我连你的腿都不能看吗?” “那个太恶心。” “恶心?”岑书雅伸手轻抚伤口,那里早已脱疤,只因伤口大,还有些凹凸不平,时间久些,应该会慢慢长平。 “别看了。”明颜别过脸,觉得无地自容,像被扒开了自己最丑恶的一面。 岑书雅侧躺而下,掰过她的脸,正色问道:“你喜欢我吗?” 明颜点头,坚定回答:“喜欢。” “有多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我看不见得。”岑书雅假装不快。 “是真的!” “你喜欢我又不接纳我,严重打击到了我的自信,也让我怀疑你对我喜欢的程度。” “我没有不接纳你,我只是...”明颜泪腺崩了,总想落泪。 “你不接纳你自己,就等于不接纳我,也不相信我。难道我无法做你的半条腿,也无法弥补你缺失的心吗?”岑书雅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我已经做好跟你在一起的准备了,可你似乎还没有准备好。” “你说什么?你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明颜眸间透着难以置信的欣喜。 -- 第197页 “不然你觉得我会随便失控,还是会随意主动吻别人?” 岑书雅的发丝扫过明颜的脸,像羽毛挠在心头,痒得她几乎失去理智。明颜主动靠近她,认真说道:“我是个残疾人,这是我第一次恋爱,可能会任性,会耍脾气,会不够体贴,也不懂做饭,但我年轻,有的是时间去学习,去成长,去努力,去慢慢改变自己的心态,去利用自己的资本成为一个优秀的企业家...”明颜的双眸倒映着岑书雅溺宠温柔的目光。 “那么,余生,请多指教。”岑书雅的笑意,击垮了明颜心底最后的防线,她们紧紧相拥,让岑书雅第一次有了那种冲动。 她只觉得有股浪潮席卷而来,淹没了她所谓的理智,也推翻了她曾经对自己的定位和认知。 哪有什么xing冷淡,不过是不够爱。 当爱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岑书雅情/不/自/禁地投入其中,这种快乐已经超越了生理和心理,是人类表达情感的另一种升华,这才是爱情本来的样子,驱动着人最原始的需求,让彼此的距离更近。 她如风,明颜如雨,风雨的交融,是爱最好的表达。岑书雅不太懂女人之间的亲密,明颜似乎理论知识丰富,但实践缺乏经验。 两人都希望对方带节奏,把主动权让出去,明颜半条腿不方便,总有些力不从心,可岑书雅则遇到了人生的瓶颈,这场毫无准备的仪式,开始进展地并不顺利。 但很快,强烈的爱意促成了和谐,明颜凭借看过的不可描述小说和电影,找对了地方,而岑书雅学以致用,在摸索中找到了让彼此最快乐的方式。 第一次熬这么晚,岑书雅疲惫地睡去,她将明颜揽在怀里,希望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明颜没有睡着,熬夜的习惯加上不真实的经历,让她害怕这只是一场美梦。 但岑书颜的睡相好似能催眠,她眼皮耷拉了好几次,最后终于熬不住睡了。 想起岑书雅娇羞失控的反差模样,明颜在睡梦中笑了出来。 清晨,一米阳光破窗而入,明颜翻身时没碰到身边人,突然惊醒。 “书雅!”她猛地坐起,左顾右看,发现这里还是昨晚那个地方,长舒一口气,幸好不是梦。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个未接视频,是云舒。再看屏幕右上角,已经十点了?!! 她这是睡的有多死啊! 床头椅子旁准备好了一套干净的运动服,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明颜迅速起床,想着赶紧给云舒回个视频,否则她会担心。 她刚想起身,发现假肢也在屋内。明颜心中一暖,被深深的幸福感包围。 迅速收拾好自己,装好腿,明颜终于能够正常行走。 她点开对话框,向云舒回拨视频,路过楼梯时,她惊讶地发现,墙上除了一些钉孔,所有的照片都不见了。 她什么时候起来的?这么快就处理干净了? “颜颜,你还好吧?” 正当她发呆,视频接通了,云舒的脸出现在对话框。 “诶,姐,我挺好,你呢?” 视频中的云舒,看起来精神欠佳,但在看到明颜时,很自然地流露出微笑:“你这是在书雅家里哦?” “你怎么知道?”明颜转身时,视频拍到了空荡的墙壁。 “书雅的照片墙拆了?” “你怎么又知道??” 云舒笑了,依旧明媚如阳,她顿时心如明镜,明白了一切。 “我来过怎么不知道,看来你们已经走进彼此了,你这套运动服,我见她穿过一次,昨晚没回去吧?” “呃...”明颜害羞地挠挠头,“昨晚微然带我去Rose,偶遇了她,我喝多了,发了通酒疯...然后摔倒,然后...” 听到微然两个字,云舒的笑容凝了片刻,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书雅是那种决定了就会坚定到底的人,姐姐很高兴,你们选择了彼此,看到你开心我就放心了,我会告诉沈姨,让她安心。” “微然她...”明颜刚想说顾微然状态不好,云舒打断了她:“书雅在哪,我跟她说几句话。” “哦,她在...” “我在这。”岑书雅的声音从阳台传来,明颜走到楼下才发现她在花房阳台给绿植鲜花浇水,她笑着向明颜挥手,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披霞带光,填满明颜的心间。 “云舒姐姐要跟你说话。”明颜把镜头切换,对着岑书雅。 “你身体怎么样?” “没事,目前是保守治疗,如果你需要买房子的话,为了方便,你可以考虑明德的紫宸府,离大学城近。当然你如果带着我们小颜总去,应该是能买到内部最低价的。” 岑书雅斜眼望着云舒,她怎么能这么懂自己? “这么好的资源,我不用岂不是傻?” “你明白就好,将来那两座大山,也是不好搬的。” “这得从长计议,整个人生的走向都变了,不得重新规划嘛,还是需要蛮长时间的,不过你放心,我辜负谁都不敢辜负你的好妹妹。” 为什么云舒姐姐的话,她听不懂?明颜不知道她俩在说什么?书雅要买房子吗?什么两座大山? “好了,不说了,你们好好的。” “拜拜。” “等下,姐姐,等下。”明颜还没说到顾微然,至少刷个存在感吧,可云舒已经把视频挂断掉了。 -- 第198页 明颜郁闷不已,“为什么她都不愿意听我提微然?她就一点不关心吗?” “有些人喜欢把感情藏在心底,不愿意触及,酸甜苦辣自己回味,云舒学姐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让你看出她心底所想的。” “微然好可怜,整个人跟失了心魂一样。” “她们都不好,但都会挂心你,现在你好了,她们也会好的。”岑书雅捧着一盆雏菊,满意地放到花架,“厨房锅里有粥,你昨晚吐了那么多次,今天就吃点清淡的。” “你今天不去上班?” “今天几个咨询都在下午,不然她们昨晚不会出去浪。”岑书雅难得偷个懒,平时即使没有预约,她也会准时上班。 明颜点头,想到她刚刚和云舒的对话,好奇地问:“你打算买房子?”宣安到处都是她家的楼盘,岑书雅要什么,送一套都行。 “嗯哼,把这套卖掉换套平层吧。” “为什么,我挺喜欢这里的。”明颜在这里度过了最愉快的一晚,这里又是她们敞开心扉,决定在一起的地方,怎么舍得卖掉? “喜欢这里?你昨天都厌弃成什么样子了,我可不想让你时不时想起我有过一个同居前男友,或者想起些不愉快的。”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岑书雅没说,这只是她要换房子的托词而已。 公寓的楼梯会成为生活的障碍,她舍不得明颜上下楼这么吃力。 但是云舒懂,所以才直接问她要换房子的事。 她知道岑书雅心细如尘,习惯性照顾别人感受,必定会想到这房子不适合明颜生活。 而岑书雅也懂她的言外之意。 “我不会,那个什么前任不是被我成功淘汰了吗?再说,你把他东西清理掉,以后只留我的,就可以了,我只会记得我们的幸福时光,不会记得他。” 岑书雅放好花,走近她,笑道:“真的?” “真的。” “那好,这套不卖,再买一套,不过你要给我最低的优惠。” “我不给,我直接送你一套,你喜欢哪里,我现在就给你定。” 岑书雅无奈地摇头:“咱不是拍偶像剧,明大小姐把你的财大气粗收一收,你就不怕你这个平民女朋友自卑啊?” “啊?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把我能给的都给你,不过我好像除了钱和房子,也没什么...”明颜忽然觉得自己拥有的都是最俗气的东西,配不上岑书雅的高雅和品味。 “我也只要我能要的,并且已经拥有了不是吗?”岑书雅眸间有光,明颜点亮了她的世界,她喜欢目光只为一人停留的感觉,也喜欢得到一人就像得到全世界的满足感。 一番话说的明颜心里比抹了蜜还甜,她倚靠门边,眯眼望她:“我一度怀疑,你是不是都是这样哄病人的?” “看人看需要。” 明颜摆了个斜眼,还真会去哄别人。 她还没去过书雅工作室,打算今天去探探班。 岑书雅的所有她都想了解,她像张白纸,写什么都能清晰地显现,但岑书雅不同,她的才华和学历,事业和家庭,明颜知道的太浅。 如果岑书雅是一本书,明颜可能需要读一辈子。 心理咨询室的工作节奏不快,根据咨询者划定工作时间,岑书雅虽是老板,但只把自己当成普通咨询师,也会接待咨询者。 这里多数咨询者都是大学生,所以收费标准低,也有些熟人介绍的社会人士,会慕名而来。 下午有两名咨询者,岑书雅要六点才能下班,明颜五点就来等了。她想感受接送女朋友上下班的生活,也想给岑书雅一个惊喜。 岑书雅在做咨询时有个规定,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再紧急的事情也会押后,并且手机静音,所以明颜去了之后,直接被安排在了休息室。 书雅工作室不大,设有高级咨询室两间,普通咨询室三间,休息室一间,办公室两间,加上岑书雅共四名咨询师,另有行政接待和助理一名,除了岑书雅是独立办公室,其他人共用一间。 明颜耐心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岑书雅下班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并不觉得等待漫长,反而觉得很开心,只要想到一会岑书雅从门外进来,就心花怒放。 只是,没想到,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时,助理琪琪带进来的是个男人。 “海哥,你就在这等吧,书雅姐的咨询六点结束。” “谢谢你,琪琪。” 明颜抬头,琪琪向她介绍:“明颜,这位是海哥,是书雅姐的...”她顿了顿,说:“额,好朋友。” 海哥...这就是周海吧。 真是好啊,前男友直接找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加更了,两章合并一章,给你们个大肥章 学姐其实真的很暖,一个理智派,又擅长捕捉人的心理,动真情后,所付出的会很令人动容 这个前男友很痴情,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人不对。 这回情敌相见,分外眼红,hhhh 学姐会怎么处理这个局面呢? 第92章 番外:小颜总学姐6 周海西装革履, 戴着细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很奇怪,正装穿在他身上, 半点不像销售,也许因为身高优势, 反而有种高级白领的气质。 他五官端正,眉宇间英气逼人,勉强可以称得上帅。 -- 第199页 “明大小姐,你好。”周海竟认出了她。 “你认识我?”明颜显然没料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打招呼。 “以前关注明德新闻,有看到过你站在明董事长和沈董身边。”周海笑容满面, 他很自然地坐了下来,有点自来熟。 他可是自己情敌, 明颜并不想搭理他。都分手了,还来找前女友, 想干什么?复合?分手复合这么随意的吗? “我很难得才在爸妈旁边,不值一提。”明颜想把话题打发走,她就纳闷了, 这得多早的新闻了,她出镜肯定也是在不起眼的地方,这人竟然记住了自己。 “你,是约了...?” “我约了书雅呀, 你也来找她?”明颜故意说。 周海尴尬地笑了笑:“额,是, 我没提前预约,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约好了。” 那你倒是走啊,还坐在这干嘛?明颜心念。 “我今天是工作路过, 后面要出差很久,所以今天过来想跟她聊聊,倒是没听丫丫说起过你,实在很抱歉。” “丫丫??” “额,不好意思,习惯了,是书雅。”他竟有些害羞。 明颜的醋意开始乱飞,自己都还没想到称她什么,这前男友倒好,叫什么丫丫?当丫头宠?呵...幼稚! 可惜,周海说话滴水不漏,左一句不好意思,右一句抱歉,让明颜反而不好发作。这男人也太有礼貌了,倒也不必这样。 周海的君子风度像与生俱来的,如果不是前男友这个身份,明颜不讨厌这样的人。 “那个,如果可以,能不能把书雅借我一个小时,我把今天要说的话说完就走,不耽误你们约,但可能要麻烦你多等等了。”周海说话时很惶恐,满眼都是歉疚。 “让她自己决定吧。” 但凡周海讨厌点,明颜都会直接回答不行,但他这么儒雅有礼,明颜不好随意任性。 “谢谢。”周海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几分可爱,几分率真,看他一脸真诚,明颜心情更堵了。 她不想再跟周海同处一室,索性走到门外,坐在等候区等。 六点,岑书雅准时结束了咨询,她开门把咨询者送到门口。 那是名大一的女学生,稚气未脱,对岑书雅一脸崇拜。 “学姐你能抱我一下吗?” 岑书雅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说着她敞开双臂,轻轻拍了拍那个女生的后背,“记得按时来。” “我能给你发微信吗?” “如果你有什么困惑,可以给我发微信。” “谢谢学姐。”女孩向岑书雅鞠了个躬,笑脸盈盈地走开了。 岑书雅目送女孩离开,转眸看到明颜气鼓鼓地望着自己。 “颜颜,你怎么来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你这是查岗呢,还是接我下班?” “本来想接你下班来着,没想到这一趟收获颇丰。” 岑书雅轻抿唇角,知道她是醋意横生,走近她解释道:“拥抱可以给人温暖,给人安全感,这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关心,很多人都需要,不要小觑拥抱的力量,它说不定能够减少社恐和认知障碍。” “怎么,你这接待咨询者还要附赠拥抱?每个人都有?” “看人看需要。” 又是这句,明颜嘟着嘴,斜眼翻了翻,岑书雅笑意更深,挽着她手说:“好啦,你别白眼我了,人跟人不同,有些拥抱代表职业素养,有些拥抱代表内心情感,是吧?” “切,强词夺理,强行哄人。”明颜嘴唇噘成了奇怪的形状,惹得岑书雅忍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脸,“你别噘了,再噘...”再噘她会忍不住亲上去,但碍于场合,岑书雅只能忍忍。 就在两人嬉皮笑脸时,周海从休息室出来了,他望着二人愣了愣,“丫丫..” “周海?” 明颜被这句丫丫刺得耳朵疼,气氛忽然尴尬,岑书雅瞟向明颜,她一脸你看着办的表情,也不说话,显然两人已经打过照面。 “你知道我不喜欢惊吓,你来这里做什么?”岑书雅虽然没有板着脸,但说话自带冷意。 “我明天要出差,刚经过这里,想找你再聊聊。”周海有些无所适从,也许是因为他主动提的分手,又后悔不甘,所以总想挽回。 “该聊的都聊完了,没什么可聊的了。” “我前阵子回了如海,见过叔叔阿姨。” “然后呢?” “然后我还是决定找你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你也看到了,我约了人。”岑书雅拉了拉明颜,转而温柔道:“颜颜,你今晚想吃什么?” “丫丫,就这一次,我说完就走,就给我一个小时好吗?”周海可怜兮兮地看向明颜。 明颜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她不可能把自己女朋友让给前男友,但是她另有想法。 “要不你跟他先聊吧,我回去等你。” 岑书雅惊讶道:“你确定?” 这有点违背她对明颜性格的了解。 “我确定,如果不聊,这位大哥应该不会轻易死心的,不如一次把话说完。” 周海还以为明颜站在自己这边,连连点头,有些话不说,可能会变成一生的执念。 “你啊你。”岑书雅心领神会,她读懂了明颜的言下之意,如果不绝了周海念想,恐怕会是场无休止的纠缠,这样对谁都不好。 -- 第200页 见她终于点头,周海对明颜连声道谢,岑书雅没有多言,这种处境她很不愿意看到,怕委屈到明颜。 所以她对周海比曾经更加冷淡。 “我在西交牛排定了位置,听说那边五分熟牛排堪称一绝,去尝尝吧?” “都可以。”岑书雅漫不经心地回答,时不时回头看看明颜有没有跟着一起走,但明颜没有动,在听到这段对话后,她才知道岑书雅喜欢吃西餐,并且要五分熟。 果然了解一个人要从点滴开始,既然书雅不在,她正好可以去学做饭,比如买点牛排回去研究一下? 她要战胜前男友,周海不是很会做饭吗?自己也不会逊色! 高级西餐厅,面对自己爱吃的美食,岑书雅没有胃口,说好一个小时,她不想久待。 “你想跟我说什么?” 周海推了推眼镜,喝了口水,缓缓才说:“我觉得以前是自己太矫情了,总希望你多点关注在我身上,甚至想你对我有点情绪,哪怕发脾气也好。最近我想通了,别人都说哪有不吵架的情侣,可是谁又不羡慕不吵架的情侣呢,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正是平淡的幸福吗?我...” “不好意思,我打断你一下。”岑书雅想让他停止幻想,现在说这些听起来过于可笑,“如果你找我还是为了复合,我看就免了。” “我就是个作精,你别放在心上,再给我一次机会,丫丫。” 岑书雅摆手:“问题不在你身上,周海,问题在我,你真不用放低自己。” “你没有问题,你要真有问题,我不会喜欢你那么多年,分开后我很痛苦,丫丫,没有你,我真的...有点活不下去。” “你再说我要听不下去了。”岑书雅态度决然,让周海有点受伤,他以为这么多年感情基础,在那样冲动情况下分手会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你不同意,我会一直等你。” 岑书雅无语地摇头:“你这种感动天感动地感动自己的行为,对我没有用,周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自欺欺人,我对你没情绪,不愿意跟你上/床,包括对分手的不在意都是因为我不爱你。” 周海只是摇头,我不爱你,这个四个字太伤人了。 “我们在一起四年,去过五个国家,十座城市旅行,我们一起看烟花,看电影,在雪地里散步,每年情人节和你的生日,我都为你准备惊喜,你总是笑得那么开心,我们做尽了情侣间所有浪漫的事,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爱我?” 提及过去,岑书雅更多是麻木,那些机械式的约会,看似浪漫的旅程,不过是她履行女朋友的职责而已,现在想想,当初总觉得心有缺憾,不过是心里没爱而已。 她懒得解释,也不想把话说的更深。 出柜,还不是好时机。周海认识自己父母,冒然把自己性取向的事暴露,被家里知道,会适得其反。 这件事,岑书雅非常谨慎。她这样的家庭,出柜是很难的,所以要从长计议。 “你再好好想想吧,趁着出差离开宣安,自己也静静。很抱歉,你要的我给不了,以后别再找我了,更不要提及我爸妈,试图用他们给我施压,我不吃这套。” 岑书雅软硬不吃,只因性格温和,很少与家人有摩擦,更加不会与别人吵架,能够平和解决问题,她从来不想红脸,对周海她已经仁至义尽,只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分手后周海联系她时,总会有意无意地表现出想复合,岑书雅开始是敷衍了事,后来直接表达,现在有了明颜,她只想斩断。 她不愿意跟周海浪费唇舌,两人不欢而散,岑书雅匆匆离开。 想到明颜在家等自己,她就归心似箭。 竟能忍住不给自己发信息,岑书雅很好奇明颜在家做什么,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刚关上就听见楼梯处传来明颜摔倒的声音。 岑书雅一惊,忙冲过去,还没到那就听见明颜自己嘀咕起来。 “不就是个破楼梯吗,难不倒我明大小姐。” 她停下脚步,没有露脸,饶有笑意地听着明颜的埋汰。 “我跟你说,你争气点,如果再绊倒我,这房子就要被卖掉了。”明颜猜到了岑书雅换房的心意,她不能成为拖累,要努力才行。 想到此,她忍痛爬了起来,想尝试不扶栏杆做练习。 等到她上下楼梯能够如履平地,书雅就不会因为她的腿不方便,换掉心爱的房子了。 可她戴假肢的时间尚短,根本无法完全驾驭,更别说楼梯了。 没走两步,又摔了。 “摔倒一万次,多走两阶梯,摔摔更健康!”明颜咬紧牙关,忍着膝盖的疼,站起来继续。 她周而复始地练习,像婴儿学走路那般,跌倒又站起。 一声声摔倒震得岑书雅心脏疼,可她无能为力,只有过程艰辛,才会有意外收获。她不会阻止明颜千辛万苦的练习,也不会去帮她度过难关,只有自己趟过困境,坦然地面对“残缺”,才能慢慢把自己变得完整。 岑书雅倚靠在墙边,心还是揪着疼,这种深刻的刺痛感,也是第一次。这种感受对她来说,是新鲜的,是真实的,是值得回味的。 这是明颜带给她的人生。 她后退几步,闻见厨房传来怪怪的味道,好像是...黑胡椒味? 岑书雅好奇地走进去,发现垃圾桶有几张废弃的包装纸,那是牛排的半成品,揭开纸往内一看,还有几块半生不熟的肉。 -- 第201页 她是知道自己喜欢吃西餐,在学做吗? 明颜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不用想都知道,24小时有人伺候,吃穿用度,都高人一等,现在竟愿意为自己下厨。 岑书雅心里暖洋洋的,被一股温暖包围着。 爱情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同样做饭,周海做她没感觉,明颜做却能打动到她心底。 她很幸运,还有爱人的能力。 “哎哟喂,痛死我了,唔...”不是扭到手,就是撞到膝盖,明颜在磕磕绊绊中,忍不住开始叨叨起来:“这老天爷肯定见我日子太好过了,没有贫穷,没有疾病,所以才给我这样的灾难,但又让我遇见了书雅,用半条命换真爱,好像还挺划算的。” 岑书雅本来想冲过去,听到她这番话,险些笑出声,这套自我安慰的说辞,绝了。 “书雅怎么还不回来,都超过一个小时了。” 听到这句话,岑书雅悄悄地回到玄关,轻轻开门,重重地关上,故意发出关门声,并且说道:“我回来了,颜颜。” 明颜从楼梯处探出头,一瘸一拐一蹦地走到岑书雅跟前,张手就是个熊抱,“你终于回来了。” 岑书雅把明颜抱离了地面,蹭了蹭她鼻尖:“小傻瓜是不是想我啦?” “你说呢,我们刚在一起,你就去见前男友,又被别的女孩抱,我可太惨了吧。”明颜勾着她脖子,恨不得变成挂件,粘在岑书雅身上。 她没有无理取闹,半吃醋半玩笑的方式反而更像一种情趣。 “我也很惨,因为职业需求被女友误解,又因为想解决前男友一口饭没吃,饿死了。” “啊?你没吃啊?”明颜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岑书雅委屈地点头:“我对着他哪吃得下?” “好!”明颜雀跃,“这下有我发挥的余地了,我这就去给你做明氏牛排,五分熟是吧,你等着。”说完她撸起袖子,走进厨房。 “诶?你来真的?” “我刚练过了,没问题。”明颜自信满满,岑书雅狐疑地跟在后边,刚刚垃圾桶里面浪费的肉,看起来可并不像成功的。 她知道明颜想给自己做饭,也可能是在跟周海较劲,所以才做这些。 岑书雅想满足她小小的心愿,不管做的好不好,都是莫大的鼓励。 事实证明,做饭这件事不仅需要天赋,还要经验。明颜不懂得控制火的大小,不仅没煎到五分熟,还糊了一面,比起练习的效果还不如。 “真是的,你这个死牛排诚心跟我作对呢?”她丧气地想把烧糊的牛排倒进垃圾桶。 岑书雅忙去阻止:“喂喂喂,大小姐,不要浪费粮食,我闻着挺香的。” “这都糊了,香啥香?你喜欢吃五分熟,这么老的肉不能下口的。” “谁说不能下口?只是相对喜欢吃五分熟,七分熟,全熟我都可以。”岑书雅将盘中的牛排拿到砧板上,用刀削去煎糊的那面,“喏,这不就能吃了吗?” “这...” “不能浪费粮食,也不能浪费我们大小姐的心血。”岑书雅笑着切了块牛排放进口中,连连称赞:“嗯!吃多了西餐厅,偶尔吃吃半成品,口味果然特别,很好吃哦。” “骗人。” “不信啊?”岑书雅切了一块塞进她口中:“自己尝尝。” 明颜咀嚼着那块有些老的牛肉,眉头皱了皱:“这哪里好吃了?这么老,嚼都嚼不动。” “好吃那是因为你做的。” “我就知道你在哄我。” “哄自己女朋友天经地义,好了,既然你这么嫌弃,这盘牛肉是我的,不许抢,你还没吃吧?”岑书雅把牛排端到餐桌。 “我看到牛排这个德行,都气饱了。”明颜耷拉着脑袋,岑书雅微微一笑,掌心托起她下巴,“不要丧了,来陪我做饭,不如给你做个意面吧?爱吃吗?” “你会?” “我看起来像什么都不会吗?” “你那前男友不是挺会做饭的,我以为你生活不能自理。” 岑书雅系上围裙,笑意不减:“所以我其实并没有那么需要他,我更加需要你。” 哄人的话很自然地流露在言语间,不刻意,不浮夸,说得明颜心里乐开了花,欣喜之余更多是感动,她从身后抱住岑书雅,“你怎么这么好?你好到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胡说,配不上我怎么会让我一直牵挂,上班都会想着。”岑书雅总是唇角含笑,虽然手在忙,却总时不时去剐蹭明颜的脸,无时无刻给她安全感。 明颜的不安和彷徨甚至焦虑都写在脸上,需要时间才能消除。 她能做的,就是在这个身份和位置,给予明颜最好的陪伴和爱。 “我过几天要离开宣安了。”明颜贴着她后背,语速变得缓慢。 岑书雅感觉到她情绪低落,趁水没开转过身,把明颜抱在怀里。 “我们小颜总是不是要回去搞事业啦?” “是有件事想做,我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虽然心有不舍,但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如果你没空回宣安,我可以去A市看你。” 岑书雅的淡定和包容,抚平了明颜焦躁的心。一瞬而起的不安和不舍,被淡化了,她要做的事情,与岑书雅有关,与她们之间的未来有关。 -- 第202页 她不想做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也不想做个只知道挥霍父母金钱的败家子,她想做个成功者,成为企业家,让人生变得更加有意义。 毕竟,她想要的是永远。 夜晚,明颜像陷入新婚,不知疲倦地索取、释放,纠缠到后半夜才安稳睡去。岑书雅却没什么睡意,她披好衣服,悄悄起床了。 她蹲在楼梯处,思考着如何改造好? 既然明颜对这里依依不舍,岑书雅决定不动这个房子了,新房看到合适的再另外买。 岑书雅对装修一知半解,只得上网检索,找各种案例,图片,看看是否有可能降低爬楼难度的方式。 “铺上地毯,防滑...”她每查到一个方法,都记在本子上。 “两个通道,增加扶手,双手有可撑空间...” “降低坡道角度...” “...”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学姐,喜欢副CP要多多评论哦,这么暖的学姐真是理想的小姐姐! 明天后就接正剧部分,分手原因大家应该猜到了 后面主副CP一起写,她们的艰难需要主CP强助攻! 第93章 番外:小颜总学姐7 明颜康复后, 回了A市。 她走后,岑书雅便开始对楼梯进行改造,她亲力亲为, 自己买材料做各种尝试,经过一番摸索后, 终于找到最合适的方法。 她将楼梯铺上琴键地毯,并且将阶数增加,减少每一阶的高度,这样无论单腿还是戴假肢行走,都可以缓步上楼, 无需把脚抬高。 明颜以大股东身份回到明德,从人力资源总监一举成为明德集团副总经理, 负责公司人事,并以大股东身份参与重大项目的决策。 她提出在宣安建造第二栋明德总部大楼, 把华东区域资源整合,由宣安总部统管。她不想在宣安和A市之间奔波,想缩短她和岑书雅的距离。 这项重大举措提出前, 她先询问了云舒和沈寒玥,她们都讶异于明颜的大胆,虽然这是明显的私心,但沈寒玥给予了最大支持, 她让董事会立即成立项目组,对宣安进行考察, 做预算和市场评估。 明颜以前接触家族企业少, 对地产熟悉但不精通,一旦投入后,认真到废寝忘食, 她经常给云舒拨视频,询问专业问题,或者请教明德那些专业大佬。 她一方面想尽快融入公司,另一方面又想念岑书雅,她每天都会看去宣安的机票,每次都按捺住去机场的冲动,实在想她,就拨个视频过去。 每晚,她都要听着岑书雅声音才能入睡,异地恋太虐,明颜只恨自己没早点成长起来。 不管多晚,岑书雅都会等她电话或者视频,不厌其烦地哄她入睡,十一点入睡的生物钟也因此被打乱了。 半个月过去了,明颜还是没能抽出时间回宣安,岑书雅把咨询者的时间挪到了下周,周五直接定了一张机票飞向宣安。 她不想扰到明颜的工作和时间安排,故意说自己晚上六点才到,其实飞机三点就落地了。 明德总部大厦,是市中心的地标建筑。 四点半,岑书雅踏入一楼大堂,前台毕恭毕敬地迎了过来:“您好,请问您找谁?” “你好,我找...明颜...明总。” “您与小颜总有预约吗?” “没有。” “需要我电话替您传达吗?请问您是她的...” 岑书雅摆手:“不用了,我们没有提前预约,我在大厅等她下班就好,别扰她了,谢谢。” “那您这边请。” 明德的管理制度非常严苛,每个细节都按照规定章程来,哪怕只是接待个外来访客,也会按照待客服务礼仪。 岑书雅气定神闲地坐着,刷着手机里的热点和新闻,不多会,旁边有两个女孩坐了过来,她们在小声交谈。 “你面试的时间是五点,你四点五十再上去,现在去小颜总也没空的。” “我就去企宣部应聘个策划经理,复试要这么大领导出面?” 听到有人聊明颜,岑书雅滑手机的动作放慢了,竖着耳朵聆听。 “部门经理以上级别都要复试,复试都要小颜总亲自面试才能行,不过你放心,她不会刁难你的。我们小颜总虽然是富二代,年纪小,人很和善的。” 听这对话,应该是相熟的关系,说话的这位是明德内部员工,面试者显然是她的朋友。 “那我还要注意什么?”面试女孩看起来有些紧张。 “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不要盯着她的腿看就行,她出过事你知道吧?用的假肢,走路还不灵光,如果被她发现有人盯着看,后果很严重。” “我知道,看你这么特别交待,难道有人触怒过她?” 女孩点头:“之前有个不知好歹的新人,盯着看就算了,还背地讨论,小颜总直接划了三个月工资让她走人了,还有个多看了两眼,被她斥责降职。” “这么严重...”两人说这话题时,发现岑书雅在不远处,把声音压得更低。 “总之对她的瘸腿视而不见就对了。” 听到这些,岑书雅的心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但她依旧不露声色地坐着,假装没听见,没几分钟,那女孩就走了。 她都不知道明颜心理阴影这么重,连别人看一眼都会怒不可遏,这样下去会产生极端的负面情绪。 -- 第203页 岑书雅觉得自己太粗心了,忽略了她可能会在社交方面产生障碍,她越这样越会提醒自己是个残疾人,也会加深别人对她的记忆。 而且靠着高位去施压员工,也不合适,即使有任性的资本,也不能肆意妄为。岑书雅更希望明颜做个能被员工认可的领导,用能力说话,以德服人。 她必须想个办法转变明颜对周围目光的认知,既不能操之过急,又不能意图明显,该怎么办呢?岑书雅第一次觉得这么棘手,如果是别的咨询者,或许她会给到很多条建议,但因为女朋友这个身份,需要三思而行。 约莫五点半,面试女孩下来了,她笑容满面,似乎希望很大,看来找个“内应”确实有帮助,岑书雅唇角含笑地望着她,真想看看明颜在公司是什么样子。 是横行霸道的年轻总裁?还是活泼开朗没有距离的大领导? 她又静坐了半小时,直到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明颜正从电梯间走出,她的头发染回了黑色,烫成纹理落在肩头,她身穿雪纺衬衫,时尚的纹理增加了衣服的层次感,搭配着阔腿裤,隐藏了腿的缺陷,这身打扮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知性,少了几分稚气。 “下周去宣安拍地,让刘总、关总一起,还有工程部先去现场考察,进度能往前就往前。”她走路很慢,右腿落地总要很小心才能保持平稳。 “好的,小颜总。”助理认真地记录她的话。 “刚那个企宣部策划,回访一下她上家公司,品德没问题,可以录用。” “是。” 明颜说话时,有名保安正好换岗经过,看到她一瘸一拐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你站住!”明颜脸色突变,宛如毫无预兆的天气,瞬时布满乌云。 那保安还不知道叫自己,前台见状忙走过来拉他,“看到小颜总怎么不打招呼?” “小颜总好。”小伙子看起来不过20出头,懵懵地望着明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刚在看什么?” “我,我没看什么啊。” 前台的脸拧到了一起,表情很无奈,她很想为自己老乡求情,但不敢开口。 岑书雅从没见过明颜这样的表情,像狂风暴雨即将来临般,气压低得直逼自己,她站起悄悄走了过去。 “没看什么?你刚不是在看我的腿?”明颜在强压怒火,强烈的责问语气让助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我...” “没看过瘸子是吗?很好奇是吧?你那眼神里藏着同情?怜悯?” 小保安先点点头,后又连连摇头,被吓得说不出话。 “告诉你,不管在哪里看到残疾人都要尊重,都要平等以待,而不是投去好奇同情的目光!知道?” 小保安忘记给出反应。 见他不知悔改,明颜厉声问道:“你是哪个组的?直属领导是谁?” 完蛋!前台用胳膊肘捣鼓他,“认错,快认错!快跟小颜总说对不起。” “好奇怪,我才来上班三天,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领导发这么大脾气?”小保安过于耿直,看到明颜火气这么大,不禁奇怪:“我只是少条腿真可怜,这也有错吗?” 听到这句话,明颜火冒三丈,怒意更深,瞪着他吼道:“我还轮不到你可怜,你叫什么名字,马上去人力资源部...” “颜颜...” 明颜正想发作,听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她转眼一看,岑书雅正笑意浓浓地走来,“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 “书雅,你,你怎么...”明颜转怒为喜,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你不是说七点下飞机?”她语气明显带着笑意,立马把小保安的冒犯抛诸脑后。 岑书雅上前挽着她,依然扬着微笑:“来接你下班不好?”她说话时另一只手在身后向前台挥了挥,示意她把人带走。 前台看了一眼助理,助理连连点头,两人跟救法场似的,把小保安带走了。 明颜完全消气了,所有的关注点和注意力都在岑书雅身上。原本,她安排好这个点下班,正好可以去机场接人,没想到岑书雅来接自己了。 “第一次异地恋相见,你怎么能不让我接机呢?”明颜郁闷得直噘嘴,司机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不都一样嘛,我不想坐车,我们走走?散散步?这滨海城市,哪哪都很舒服。” “好啊,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旁边就是个公园,反正跟你做什么我都开心。”明颜与她十指相扣,脚步缓慢地走着。 岑书雅有意放慢脚步与她保持节奏一致,她倒不是真的想散步,只是觉得刚刚的明颜戾气太重,需要做点舒缓心情的事来放松自己。 两人走在中央公园的羊肠小道,直到这一刻,岑书雅还没想到用什么办法引导明颜,话重会伤人,话轻了没作用,真是叫人为难。 “喵~喵~” 正走着,草丛中传来小奶猫的叫声,明颜张望四周,“这里怎么会有猫叫?” 猫的叫声很凄厉,好似受到了巨大惊吓,岑书雅循声望去,发现一团白色窝在树丛里哀嚎。 “在这,有只小白猫。” “好小,感觉出生没多久。”明颜伸手把小猫抱了出来,小猫咪只有巴掌那么大,骨瘦如柴,双眼红肿,被人抱起毫无抵抗力,一直瑟瑟发抖。 -- 第204页 “真可怜,出生就没家,要没人管就要活活饿死了。”明颜把猫兜着,“怎么办呢?送到小动物协会还是带去医院?” “先带去检查身体吧。” 明颜点点头,两人就近找了家宠物医院,给猫咪做了全身检查,因为岑书雅对猫毛过敏,不能养,明颜更加没有精力照顾,只能付钱留给宠物医院找领养。 “真的好可怜,幸好没病。”明颜向笼子里的猫咪投去同情的目光,岑书雅望着她表情,灵机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放心吧,这么好看的小白猫肯定会有人养的,我们多付点钱,宠物医院会好好待它的。”岑书雅拉过她,探望其他笼子里的猫猫狗狗,这些都是生病的宠物,有些在打点滴,有些得了重症奄奄一息,甚至还有主人带来做安乐死的。 一座小小的宠物医院,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上演了许多悲欢离合,明颜望着那些伤心落泪的主人,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岑书雅觉得时机到了,该切入话题了。 “这些猫狗都不会说话,不能表达疼痛,痛苦都藏在眼里,主人无能为力的感觉也让人看着怪难受的。” “你是不是又同情这些宠物,又心疼那些主人?” 明颜闷闷地点头。 岑书雅牵着她走到小白猫笼子前,语重心长道:“今天是因为你的可怜,小白才得救,为什么它没被别人救?我想应该要么是别人没你这么善良,要么就是不喜欢小动物,所以他们会选择视而不见。” “那肯定,许多人不喜欢小动物的。” “所以同情其实是一种善良是不是?”岑书雅说到了重点,明颜好像意会到了什么,聚精会神地听着。 岑书雅接着说:“摈弃品德恶性者的滥用,现在有许多词语变得褒贬不一,就如同情心和怜悯心,明明是同理心引发出来的善意,却总会被人曲解为羞辱和蔑视。”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明颜想起了那个小保安。 “我爸妈很喜欢看那些寻亲节目,每次都会潸然泪下,我有时候看到朋友圈发众筹那些,也会忍不住捐款,你说这种好意和共情要被揣测成恶意,多让人心寒啊。” 明颜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想起被自己开除的那个新人。 “哪怕不是同情,只是好奇也是无罪的,你身居公司高位,是董事长的千金,是大股东,是许多人的领导,员工对领导本就存在滤镜,他们羡慕你、崇拜你、好奇你,都很正常,我相信他们没有怀着恶意来揣测你,是不是?”岑书雅轻抚她的肩膀,试探她的反应,明颜沉思了片刻,深深点头。 “我再问你,我们这种不被国内律法承认的伴侣关系,你在外面会惧怕与我牵手拥抱甚至接吻吗?” 明颜摇头。 “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们这样一定会引来别人的恶意,既然你连这个都不在意,还去在意那些看你腿的目光做什么?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不妨想想我们还不能公开的关系,想想我们的未来,是不是能好受些?”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就是...”明颜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和不妥,想到自己对员工发的无名火,顿时觉得很愧疚。 “不着急的,慢慢来,我们都不要逼对方,给彼此点时间。” “你要什么时间?” 岑书雅低眉浅笑:“我需要你给我准备出柜的时间。” 明颜愣了愣:“我没想让你出柜...” “你没让不代表我不想,我父母既开明又保守,既善良又固执,他们都是知识分子,禁锢的思想很难打破,所以我需要时间,可能要好几年,但我答应你,这件事一定会去做,并且做好计划,争取一步成功。” 明颜的心再次被她柔化,她捏着鼻尖,怪腔说道:“你再说我要哭了。”她从没对岑书雅提过要求,可岑书雅事事都想着她,相比之下,自己冲着员工发火,真是狭隘。 “诶?我来A市可是为了让你高兴,不是为了让你哭哦,宝贝。” “我才没哭,人家就是感动一下下嘛。”明颜把脸埋进岑书雅的肩窝,趁势抱着她,真好,她想要的安全感都有。 她会试着用岑书雅教自己的思考方法,尽快走出伤残的阴影,更要以平常心对待员工,否则她会瞧不起自己,会对不起岑书雅的循循善诱,会配不上岑书雅的温柔大度。 这件事后,明颜开始资助小动物协会,每个月五万,准时汇款。同时,她成立明德残疾人基金会,建造特殊学校,并且利用明德医院资源,为残障儿童进行治疗。 明颜因为这些善举多次被电台邀请上节目,都被拒绝了,她还没有勇气出现在镜头下。 她做这些不为名不为利,只想让生命变得更加有意义,岑书雅咨询师的角色何尝不是在帮助别人,她想和岑书雅的人生同步,哪怕轨迹不同,最后总会相交。 两人性格互补,明颜丰富了岑书雅的世界,岑书雅让明颜重新正视自己,面对身体的残缺不再自卑。 她们在恋爱中很少产生摩擦,明颜会撒娇会任性但从不触及岑书雅的底线,岑书雅运用她的高情商,总能把明颜哄得服服帖帖。 有些感情随着时间趋于平淡,有些感情如酿制的酒,历久弥香。 自从有了明颜,岑书雅回如海市的时间变少了,岑墨安和文潇曼夫妻俩因为想念女儿,增加了打电话频次。 -- 第205页 每次,岑书雅都要避开明颜去接,她已经在安排思维干扰,比如举例探口风或者借心理研究课题提及同性恋,每次文潇曼都不发表意见,既不反对,也不支持。 但岑墨安永远持反对态度,他有心脏病,曾经做过搭桥手术,岑书雅不敢激进,他的态度阻滞了她的出柜计划。 就这样,一耗就是三年多。 这几年发生了许多事,先是明德第二总部大楼投入使用,明颜结束了和岑书雅的异地,正式到宣安工作,随后顾微然和云舒重逢,可云夕微却病入膏肓,危在旦夕。 人无法与命运抗衡,云夕微没挨得到除夕,没等到王森判刑就走了,令人悲痛的是,沈寒玥由于伤心过度发生心脏骤停,也去世了。 即使知道她们一同离开是最好的归属,失去妈妈对明颜来说,也是毁灭性的打击,她陷入悲痛中无法自拔,岑书雅索性放弃回老家,一直陪着她,直到小年。 在如海,小年大过除夕,是必须要回家过节的,岑书雅为明颜做了太多第一次,今年就没有回去,比起父母,她觉得明颜更需要自己。 今天她特地买了食材,和明颜一起包饺子,当成春节来过。 “你看看这只饺子像不像小老鼠?”她捏了一只奇形怪状的饺子,放到明颜跟前晃了晃。 “好丑,看我这个,有没有点像?”明颜情绪好转了许多,第一次包饺子,虽然歪七八扭的,但总算把口捏紧了。 “这可比我第一次学好多了,比我强呢。”其实岑书雅包饺子根本没人教,自然而然就会了,为了鼓励她故意这么说。 “嘻嘻,那是你这个老师教的好。” 岑书雅总能不留痕迹地哄着明颜,生活中的小满足,小开心,堆积成幸福填满心间,明颜捧着那只有些丑萌的饺子,沾沾自喜,“看来我也是有点天赋的嘛。”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两人相视一看,脸上写满疑惑。 “会是谁啊?”明颜站起身,“不会是姐姐和微然吧?”她假肢已经拆了,只能单腿跳着走,岑书雅不放心地跟过去,明颜已经把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两位老人,看到明颜的刹那,笑容僵在脸上,文潇曼的眼神落在明颜残缺的腿上,岑墨安则脸色铁青,眼睛从明颜身上一扫而过,去室内寻找岑书雅的影子。 明颜呆呆地望着他们,惊讶地不知所措。 “爸,妈?”岑书雅错愕不已,下意识地走到明颜跟前,把她护在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没想到番外会写这么多,还写这么顺,可能是学姐魅力挡不住吧 flag是真不能立,月底完结没完结成,今天写到正剧没写到,明天!明天接正剧那里,小颜总要被虐到去找姐姐了 跟学姐这样高情商的人相处,真的很舒服了 第94章 番外完结 小颜总学姐8 两座大山突然到访, 让岑书雅措手不及,她顿感不妙,岑墨安的脸色让她不安。 “叔叔好, 阿姨好。”明颜忙礼貌叫人,文潇曼点头回礼, 岑墨安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岑书雅:“你现在连小年夜都不回家了,眼里还有爸爸和妈妈吗?” “我不是电话说过了,今年特殊,也就这一次而已。”岑书雅帮二人接过行李箱, 找拖鞋给他们换上,“你们好歹打个电话过来吧, 这都几点了还奔波,家里都没晚饭。” “我们飞机上吃过了。”文潇曼的眸光总会转向明颜, 面对这二老,明颜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尴尬的是,自己假肢没装,穿的是家居服,就这么出乎意料地见了家长。 岑墨安头发已经半白, 像个老学者,少言寡语。他走到餐厅, 瞥了瞥桌上还没包好的饺子, 又巡到楼梯。 “这里重新弄过了?” 岑书雅点头:“嗯,为了走路方便。” “为她?”他冷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只是眸光透出的犀利,让明颜脊背发凉。 他们果然是意识到她和明颜关系才突然来的,岑书雅感觉自己被逼到了箭弦上,不得不发。 是怎么知道的呢?岑书雅自认为每次回家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除了有预谋地引导,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难道是周海多嘴说的? 这几年周海没放弃过她,岑书雅最后实在没办法才说自己喜欢上了别人,她没明示男女,也没提及是谁,但周海应该是发现她俩同居猜到了。 沉默等于承认,岑墨安冷笑:“没想到,爸妈养你这么多年,连个女人都不如,以前你无论多忙都会回去,每年至少四次,小年夜从不缺席,现在怎么了,年纪大了,翅膀硬了?” “老墨,我们说好了,跟孩子好好聊,别阴阳怪气的。”文潇曼真怕父女俩吵起来,女儿性格温和她知道,可岑墨安憋了一路的火,已经在强压了。 明颜感觉到一股火/药味,不敢开口。 该来的总要来,岑书雅的计划被彻底打乱,既然被迫出柜,只能迎难而上,但这件事绝不能波及颜颜。 她走到明颜跟前,挽了挽她的手,嘴角轻扬,温柔言道:“颜颜,你先上楼,我跟我爸妈说会话。” “你可以吗?” “放心吧。”岑书雅拍了拍她手背,给了她一个笃定的眼神,明颜点头,两人眼神的缠绵,让岑墨安气得呼吸都乱了。 -- 第206页 “阿姨,叔叔,我先上楼了。” 文潇曼依旧是点头,表情没变。明颜扶着楼梯中间的立杆,缓慢地走着。 这是岑书雅新添的装置,楼梯间两阶一个扶杆,让明颜可以撑着走。她显然已经熟悉并且适应了这样上楼,文潇曼望着明颜右腿下空空的裤管,不禁叹气。 “坐吧,我给你们倒点水。”暴风雨即将来临,岑书雅依然平静如水。 “不用了。”岑墨安走到书柜旁,拿起摆台相框看了看,“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女儿是心理咨询师,向来都是为别人解决心理问题和情绪问题,怎么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那张合照是两人出去旅行拍的,明颜搂着岑书雅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笑得灿烂如花,她很喜欢那张,视如珍宝地裱在相框里。 “爸,您有话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岑书雅不打算以柔软的态度面对这件事,这是道无解题,是她用情商和专业解决不了的问题。 “你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妥之事呢?” “请您明示。” 争吵一触即发,文潇曼出来缓和气氛,她拉了拉岑书雅的手,温和地说:“小雅,你一直是个很有自主意识的孩子,小时候我们让你学钢琴,你要学古筝,我们没反对。初中升高中,我们想让你读一中,你要上外国语,我们同意了。考大学,我们想让你留在如海,你选择宣安,我们也同意了。选专业,你爸想让你学法,你偏要选心理学,我们也都支持你。这么多年,爸妈没对你有过什么苛刻的要求,当然也因为你很懂事很优秀,我们都相信你有能力为自己选择人生,可是...” 文潇曼露出惋惜的表情,语重心长道:“爸妈执教这么多年,在大学里什么事情都见过,有些事与自己无关,看看也就罢了,但对自己女儿的事是有接受底线的。” “您既然相信我,为什么不选择相信到底?妈,我能选好学校,选好专业甚至职业,您为什么会觉得我没能力选择未来?” “和个女人能有什么未来?!”岑墨安指着岑书雅道:“前几年你从家里匆匆回宣安,就是为了这瘸腿的女人吧?” 听到瘸腿两个字,岑书雅如同被人羞辱一般难受,她忍不住说:“爸!好歹你也是个文化人,请注意一下措辞。” “呵,你还教起我说话来了?” 岑书雅不语,眼见岑墨安要发火,文潇曼走到他身边,试图安抚,但没用。 “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很久之前就搞在一起了。” “请您不用搞这么粗俗的字眼,我和她认认真真在一起,不是您口中的低级关系。” “你还顶嘴!”岑墨安气得把相框狠狠甩向地面。怦然碎裂的声音,砸伤了岑书雅的心,她望着那张落到地面的照片,心痛不已。 她闷不吭声地走过去,缓缓地蹲下,剥开玻璃碎片,把照片捡了起来,揣在手中。 声音传到了楼上,明颜坐立难安,她真怕岑书雅真的跟父母闹掰。如果骂自己几句能够平息叔叔阿姨的怒火,她愿意被骂,哪怕羞辱自己是残疾人都没关系。 岑书雅深呼吸,平息怒火:“妈妈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们觉得从没逼迫过我,所以让我妥协一次,对吗?” “对,你马上跟那个女人断了,把这套房子卖了,工作室关了,跟我回如海。”岑墨安厉声说道,语气坚硬得不容商量。 “然后?您是想把我关在家里,每天洗脑来扭转我的性取向?还是想找个男人塞给我,结婚生子?” 文潇曼沉音道:“小雅,你说话过分了!” “我过分?你们不经过允许闯入我的家,难道不过分?我爸开口就是那个瘸腿女人,说我搞女人,侮辱我们,这不是过分?我已经三十多了,还要我改变人生轨迹,难道你们不过...” “啪!” 重重的巴掌落在岑书雅的脸上,让明颜心头一震,她心疼地抓着墙,急得狠狠捶了几下。 “老墨!谁让你打女儿了,你真是...”文潇曼气急败坏地护住岑书雅,这是她第一次挨打,第一次与父母对冲。 火辣辣的痛感从右脸传来,岑书雅倔强的眼神没有一丝柔软,反而态度更加刚毅,这种时候妥协,对明颜会是一种伤害。 与父母这一闹在所难免,既然说开,索性一次性说完。 “我真不明白,同性恋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你们曾经都愿意支持我不婚甚至当丁克,为什么不能接受我跟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就因为我们性别相同?” “没错,这是荒诞的,变态的,恶心的,我就是不允许你跟女人在一起,绝不允许,除非我进棺材!这就是我的态度。”岑墨安就是排斥同性恋。 岑书雅也火了,叛逆心被勾起,顶嘴道:“我也告诉您,要我离开颜颜不可能,除非我死。” “你...”岑墨安心脏突然抽痛,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他站立不稳,捂着心脏倒了下去。 “老墨!” “爸!爸!” 听到呼唤,明颜匆匆下楼,见到岑墨安倒在地上,忙叫救护车。 梧桐大道距明德医院只有几公里,因为是明颜亲自电话,院方以最快速度派来救护车,并且通知了已经下班的心血管专家即刻回院,准备接诊。 岑墨安很快就被送到医院进行抢救,岑书雅懊悔不已,她忘了岑墨安不能受到刺激,早两年医生就说过他年纪渐长,可能要重新手术,就因为这点,她一直忌惮着出柜的事,怕刺激到他,没想到还是失控了。 -- 第207页 明颜没来得及戴假肢,拄着拐杖就出来了。 抢救室外,岑书雅无力地靠在墙角,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那几道红印烙进明颜的心底,那么疼。 可是,此时此刻,她连安慰的勇气都没有,岑墨安因为自己才被气得心脏病发,如果真的出事,给书雅留下一生的遗憾,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约莫十分钟,三位心血管科专家到了,看到明颜十分恭敬。 “明总好。” “麻烦刘主任,秦主任,何主任回来加班了。” “哪里话,我们一定尽全力。” 明颜点头,看到三位专家到,她才安心点。 “书雅,你放心,这三位是整个宣安最权威的主任医师,叔叔一定没事的。” “但愿...”岑书雅说话有气无力,这一刻,文潇曼才知道明颜的身份,也想起了她是明德残障儿童基金会的创始人,做了许多善举,曾经因为这个年轻的女孩被感动过,可这一刻却只有怨恨。 无论明颜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她对这个家造成的伤害。 如果不是她,岑墨安不会在医院,岑书雅更加不会这么忤逆。 也许是担忧过甚,也许是情绪上头,文潇曼不如先前那么平静,对明颜似乎也有了敌意。 “明德集团的CEO,原来我女儿找了个这么了不得的人,我们两口子不过是教书的,明总这种出生有特别爱好我能理解,为什么偏偏盯上我们家书雅?” “妈...你在说什么?” “没事,没关系,书雅,你别说话。”明颜可以接受任何语言攻击,只要文潇曼能好受些,也希望岑书雅不要再动气,家里已经倒下一个,不能再这么刚下去。 可文潇曼并不领情,直瞪明颜说道:“我在说什么,你听得懂,明总也听得懂。” “文教授,您好歹是为人师表,教了那么多文人作家,这么表达不觉得很伤人吗?”岑书雅无法容忍父母对明颜的冷嘲热讽,每个字每句话都如利刃,刀刀见血。 “书雅,别说了,你快别说话。”明颜不能让这个矛盾激化,可岑书雅不依,如果是别人说这些就罢了,他们是自己的父母,明颜会在意,会放在心底,会受到伤害。这种伤害的结果会让她好不容易重建的自信崩塌。 “我伤人?”文潇曼对岑书雅失望至极,“你爸爸现在躺在急诊里抢救,你还在维护她?” “两码事,您别混为一谈好吗?” “岑书雅!你是不是忘了你爸爸老年得女有多宠你?他腰不好小时候总让你骑大马,他怕水总陪你去水上乐园,他不喜欢吃的东西都随你一起尝试,你所有的喜欢他都努力接受,可就这么一件事,他反对了,你就要活活把他气死是吗?” 岑书雅被她说的无语凝噎,她喉咙哽咽,努力平复心情,语气放缓:“我没有那个意思,妈。” “你爸爸六十多了,妈妈才五十多,他的心脏靠着那个支架跳动,可现在他最爱的女儿把那个支架踩断了,讽刺吗?” “您别说了行不行?”岑书雅烦躁不已,彻底失去耐心,文潇曼的叨叨加剧了她情绪的爆发,她的态度更加让文潇曼寒了心,她觉得女儿好陌生。 “这就嫌妈妈啰嗦了?好啊,我闭嘴,我闭嘴...”文潇曼眼眶通红,她太担心岑墨安,夫妻这么多年,两人相敬如宾,她爱女儿也爱丈夫,无法承受任何一个人的失去,才会这么惊慌失措。 她被伤到,气到,欲哭无泪,绝望至极。 文潇曼有高血压,这些年坚持吃药,控制脾气,一直很稳,可今天,她被岑书雅气得头痛欲裂,跄踉几步似要倒下。 “阿姨,您怎么了?”明颜发现文潇曼不对劲,拄拐过去扶她,文潇曼却一把推开她,“不用你管。” 明颜的拐杖一歪,右腿下的支撑被抽空,整个人失重,狼狈地摔倒地上。 “哐当!”拐杖落地的声音,震痛了岑书雅的心,她忙冲过去搀扶:“颜颜!” 文潇曼发现自己不慎推倒了明颜,眼中闪过一丝内疚,她忘记了明颜右腿不便,用力过猛,可她却说不出对不起。 “你怎么样?颜颜,有没有摔疼?”岑书雅眼底流露出的心疼和无奈,无法形容。 明颜笑着拍拍膝盖和手里的灰,“没事,没事,你快去看看阿姨,她好像不舒服。” 岑书雅紧咬下唇,只恨自己这么无能为力,无法改变这个僵局,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家庭和感情,能够平衡好点家人和爱人,是她太高估自己了。 “妈,你怎么样?” “没什么。”文潇曼冷冷回答,不让岑书雅碰自己。 这个时候,周海来了,是文潇曼在去医院的路上,发了信息给他。 “阿姨,你怎么样?”周海过来扶文潇曼,担忧不已:“叔叔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文潇曼语气温和了许多。 岑书雅眉头紧蹙,“您叫他来干什么?” “我在宣安无亲无故,女儿又要把我们气死,除了找阿海还能找谁?” “你...” “丫丫你别说了,阿姨有高血压你不是不知道。”周海看向明颜,微微叹口气。 岑书雅轻按眉头,无奈地看向明颜,明颜只是抿嘴一笑,冲她摇摇头。 不多会,几位专家出来了,岑墨安情况糟糕需要立即手术,他人已经苏醒,只叫了文潇曼进去,没有见岑书雅。 -- 第208页 心脏手术还需联系外科,明颜又一个电话通知了外科专家回医院,可是文潇曼却说,如果岑书雅不跟她分开,就拒绝做手术。 “我爸疯了吗?拿命威胁自己的女儿?”岑书雅的情绪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 “那要看看女儿惜不惜他这条命了,签字家属也只能是我这个配偶,我传达他的意思,你自己看吧。”文潇曼态度坚硬,夫妻同心,誓要女儿断了这段不该有的感情。 周海见她犹豫,附耳说道:“你先答应了,手术做完再说,不要耗着了。” “你闭嘴!”岑书雅看到周海就一肚子火。 “阿海,安排转院吧,我们受不起明总这么大恩德,宣安这么多公立医院,这么多名医专家,不是非得这里不可。” “阿姨,这...” “妈,你清醒点好吗?明德医院是整个宣安医疗资源最好的医院,您在这闹什么?”岑书雅感觉自己被逼到了绝境。 “反正你也不管你爸死活,在哪里看有什么分别。” “你...” 明颜完整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此时此刻的她,像个外人,无法闯进岑书雅的世界。 难道真的要书雅为了她跟父母决裂吗?她做不到,看到岑书雅这么痛苦为难,明颜平静地说道:“书雅,你别跟阿姨吵了,我走就是了。”她抬眸,挤出一抹微笑:“阿姨,明德医院用的是全球顶级供应商波尔公司的医疗器械,外科手术也有波尔医疗机器人辅助,加上外科一刀王主任,相信叔叔会没事的,您讨厌我没关系,不要拿叔叔手术的成功率开玩笑,我先走了。” “颜颜!”岑书雅忙抓住她,眼眶湿润了,她有预感,明颜这一走,不会回头了。 “你好好陪叔叔阿姨,赶紧先手术吧。”明颜含泪挣开了岑书雅的手,转身时落下了两行热泪,她终究是个不被认可的人。 她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一步一拐地往远处走去。 幸福短暂得像场美梦,突然就醒了,一切戛然而止。 “颜颜...”岑书雅望着明颜越走越远,压抑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下流,心像被抽走了一般,灵魂深处只剩哀伤。 明颜离开医院后独自回到公寓,先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最后一次搞了卫生,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她拿上了被岑墨安摔到地上的照片,留作念想。 离开后,她给岑书雅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 “书雅,我走了,我们分开一阵子吧?至于这阵子会是多久,我也不知道。别跟叔叔阿姨吵架了,他们难受你更痛苦,叔叔和阿姨的身体也禁不住受气,如果我们的感情要建立在牺牲父母之爱,甚至气伤身体之上,那么它可能就是不该存在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去找云舒姐姐了,好好陪叔叔阿姨,希望叔叔手术顺利,度过难关。” 明颜这段话打了足足二十分钟,她总被泪水模糊了双眼,那个发送键,她久久按不下去,亲手把自己的心捏碎,太痛了。 可她别无选择。 看到这条信息,岑书躲到角落泣不成声,讽刺的是,她什么都做不了,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的盲目自信是那么可笑,任凭多高的情商,多厉害的专业,都无法解决这千古难题。 可她不甘心! 夜风吹干了她的泪痕,她重新调整情绪,平静地坐了好一会。 这样的明颜,她怎么舍得放手,她绝不会妥协,既然问题出在她这里,那就一定要解决。 想到此,她给顾微然发了条信息:“帮我照顾她。”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接上正剧了,接下来是主副CP一起写 哎,学姐家里真心难办,今天跟朋友讨论,说这种情况在生活中大概就是BE了 但不要轻言放弃,不到最后,谁会知道结局呢?总要努力,总要试试,对吧? 希望每段感情都能圆满 第95章 难题 小年夜的雪, 下得缠缠绵绵。 鳞次栉比的高楼,遮住了明颜遥望的视线,她的眸间, 倒映着黑夜才有的光芒,悲伤在心底翻腾, 节日的喧闹不再属于她。 “酒来了。” 顾微然特地翻出自己珍藏的红酒,与明颜分享,从应酬桌到酒吧再回家,这已经是第三轮了。明颜心情不好,她愿意舍命陪君子。 明颜的身上满是自己当初的影子, 失去一个人的痛,大抵相同。 她和云舒能经历万难重逢, 相信明颜和学姐也可以。 茶几摆好,红酒醒好, 顾微然又弄了几盘零食来。 明颜眉眼扬了扬,说道:“哪有人喝红酒吃花生米的?”这搭配实在奇怪,品味呢? “总不能让我给你煎牛排吧?凑合凑合, 在家里就随意点,今晚呢,我就做你的听众,怎么样?” “我没什么好说的, 喝呗。”明颜晃了晃高脚杯,将杯中酒饮尽。 顾微然紧随其后, 说好陪喝, 就要奉陪到底。 她张望室内,云舒还在跟岑书雅打电话,发生这么大的事, 她要了解来龙去脉。 “明颜,你今天的出现真是救了我的命。”顾微然发现明颜不愿意倾诉,打算说自己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把这凝重的气氛缓一缓。 “怎么?你惹我姐了?” “谈不上惹,但是...”这话要从何说起呢?顾微然本就有几分醉意,话匣子打开,她挽起袖口,宛如一个说书人,开讲:“你也知道风起到年底要出去送钱送礼,应酬在所难免对吧,今年正好认识个土豪开发商老板,他不要钱不要礼,是个老色/胚,倒不是色我哦,就爱出去找女人还喜欢别人跟着陪着,然后我就被拉着去会所了,然后...” -- 第209页 明颜心领神会,眯眼道:“然后你是叫少爷了还是叫公主了?” “咳咳,我就随意点了个少爷,准备喝两杯酒就走的,然后你姐突然夺门而入。”顾微然语气夸张,配合着肢体动作,十分搞笑,为了哄明颜,她很专注也很卖力,只是没发现云舒已经打完电话正往阳台走来。 明颜故意没提醒她,反而引导她继续说:“你这被逮个正着还不活该吗?” “说到这个你要给我好好评评理,当年我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我也碰到她找少爷了,那时候她还给我解释说应酬推不掉呢?我当时也是万不得已不好脱身,而且我真打算喝完那杯就走的。” “听你这意思,你俩扯平了,她也不该怪你喽?” “那我道个歉认个错也没问题,但你姐这人吧,腹黑的很呢。”顾微然之前的酒劲上来了,说得眉飞色舞。 她背对着阳台门,不知云舒已经走到身后。 “我姐怎么腹黑了?我倒不知道。”明颜抿了一口酒,假装没看到云舒。 “她二话不说直接走了,那我还不慌嘛,赶紧去追,路上我还假装摔倒,她竟然不理我,当初她装摔倒我可是立马回头了,你说她过分不?” “然后呢?” “然后她直接打车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大街上,我可怜巴巴地打车回家她不在,后来你猜怎么着,我在Rose找到她了,她跟人家玩骰子喝酒呢!准备二十杯一口喝完,你说她多能耐,要不是我找过去,她是不是打算跟各种觊觎她美貌的小年轻鬼混一晚上?” “你可别这么说,只能证明她真生气了。” “不,我觉得她是故意治我,想一步到位让我下次再也不敢,我说我错了,她说没诚意,我要不道歉她会更生气,你说我该怎么办?真是难哄!诶,你说年上是不是都这样?” 明颜摇头:“书雅就不这样,都是她哄我,但我没什么应酬,她的生活圈子更加简单了,我们可没有这样的烦恼哦。” 微笑之余,明颜的心在痛,提及岑书雅,恍然如梦。晚上还在家里温存,后半夜就被迫分离了。 她想起岑书雅曾经说过,两个人想长久相互喜欢是不够的,亲密关系需要经营,哪怕工作领域不同也要建立共同爱好和经历,所以这几年她们去小动物协会做过志愿者,一起帮助残障儿童治病,做心理疏导,做了许多善心善举。 可是,那么努力维系的感情,已经深入彼此生命中的羁绊,却不及岑书雅父母的一次以命要挟。 明颜曾经以为她们的感情固若金汤,现在才发现命门一旦被破,回天乏术。 见她沉于悲伤,顾微然拉了拉她的手:“诶,好歹我们也是事业合伙人,你姐说今晚不让我回卧室睡觉,你得帮我求情啊。” “那可能没什么用,你都说她腹黑了能听我的吗?” “肯定听!拜托拜托,我可不想一个人睡,多可怜啊。”顾微然揉了揉有些沉重的脑袋,发现有个身影出现,她只觉得凉意划过脊背,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她惊恐地回头,云舒正寒气逼人地望着她,唇角却扬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云,云妈!”顾微然吓得立马站起,“你,你,你打完电话啦”她眼珠迅速转着,思考应对之策,不知云舒听到她俩对话没,求生欲让顾微然拼命转移话题,“学姐还好吗?不是真的要分手吧?” “她们就不用你操心了。”云舒走到明颜身边,轻声说道:“今晚你跟姐姐睡吧?” “不行!”顾微然急了,“那我睡哪?” “你可以睡阳台,也可以睡沙发,再不行睡客卧,你放心,我这个难哄的腹黑年上是不会限制你睡觉地方的。” “不是,这...我刚刚...云妈...冷...”顾微然装可怜,这大冬天的被赶出门外太可怜了吧?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云舒什么时候来的,明颜竟不提醒自己,枉费自己那么卖力地哄她。 云舒面无表情地回答:“家里暖气恒温26度,觉得冷自己找被子,不过冷也好,长记性。” “明颜今天心情不好,一定想自己静静,不会想跟你睡的。” 明颜挽住云舒,笑道:“不,我很乐意,好像没怎么跟云舒姐姐一起睡过。” “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云妈,我...”顾微然气炸。 “颜颜,我们在公司聊过那么多公事,是时候聊聊家事了。”云舒直接忽略顾微然,拉着明颜向卧室走去,把顾微然晾在了阳台。 “我,我...喂...我...”没人搭理她,顾微然耷拉着脑袋,看向没喝完的红酒瓶,直接拿起酒瓶一口喝完。 静谧的夜晚,偶有烟火闪烁,宣安禁止燃放烟花,在特殊节日会有特别安排,可再美好的夜晚,也无法令明颜开心。 说好要谈心,明颜却一言不发,只是躺着看天花板,失魂落魄。 “我刚刚跟书雅聊了一会,大概知道了你们情况,其实这并非是个无解题。”云舒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爸爸心脏病,妈妈高血压,受到刺激都会危及生命,书雅为了我才跟父母起冲突,我从来没见她发过脾气,当时那个情况,她一定觉得不维护我,我会受伤,可最难的是她自己。姐,这道题,太难解了,这些老学者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转变。”明颜了解岑书雅,正如岑书雅懂她,如果自己当时不在场,岑书雅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和父母聊那些,或许结果不会这么糟糕,都是自己连累到她,间接伤害了那个家。 -- 第210页 “遇到事情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是一种品德,但这件事你先不要自责,世上不是只有黑与白,没有谁对谁错,我只相信一件事,除了生老病死,自然灾害是人力不可抗的问题,其他问题或许都可以尽力一试。” 明颜无力地摇头:“叔叔能不能过危险还未知,还试?真要老人家的命吗?你看我们,爸爸不知道在哪,妈妈的去世让我悲痛难捱,我真不希望书雅再经历我的痛苦,睡吧,姐姐,我困了。” “颜颜...” 明颜翻了个身,背对着云舒,说:“明天我想离开宣安,去佳林村看看缆车工程。” “好,想去哪就去哪,睡吧。”云舒拍了拍明颜后背,明颜把头埋进了被窝,把自己紧紧裹了起来。 这么不安、悲伤的明颜,让云舒心疼,她好似看见了当年的顾微然。 那些年,她是不是和明颜一样,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独自守着无边的黑夜,黯然伤神? 不知那个丫头睡哪了?云舒不过小惩为戒,以后这种能够避免的应酬最好都不要去。 时至今日的顾微然,无需再迫于生计而委屈自己,这才是云舒目的。 她悄悄走出卧室,走到客厅发现顾微然趴在沙发,头上压着靠枕,一只手耷拉在地毯,歪着脖子,睡着了。 云舒无奈地摇头,平时睡觉还挺规矩,睡沙发直接放飞自我了。她把靠枕移开,把顾微然头挪正,又去找了一条厚厚的毯子,帮她盖上。 “云妈,我错了...”顾微然咂咂嘴嘀咕着,惹笑了云舒,睡梦中都知道认错,可以考虑原谅了。 “知错就好,下次再敢犯,看我怎么治你?”云舒说着最狠的话,做着最温柔的事,她轻抚顾微然红晕弥漫的脸,忍不住落下一吻。 把她安顿好,云舒才回卧室,刚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把所有靠枕垫在地毯上,万一顾微然翻身掉下来,不至于磕碰到。 夜晚很长,长到怎么都等不到天亮。明颜睁眼望着窗外,直到天空发白。 岑墨安手术顺利,已脱离危险。手术后被安排在了高级病房,医疗费用全免。 岑书雅脸色不佳,她人守在医院,心早已飞走。听云舒说,她们陪明颜去了佳林村,大过年的离开宣安,颜颜是真的被伤到了吧? 她真是没用,面对这种现状,束手无策。 “小雅,你爸想看电视,你调一下民生卫视。”病床边的文潇曼说,岑书雅在发呆没听见,周海殷勤地上前,“我来吧,丫丫可能是累了。” 岑墨安半躺在床上,望着岑书雅眼神复杂。 “丫丫,你要不去隔壁卧室睡一下?” “不用。”岑书雅懒得搭理周海,她走到室外深深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很悲哀,跟自己最亲的父母在一起,如今只剩下压抑。 这座城市没有了明颜,连花园里的积雪都透着阴寒之气。岑书雅怕冷,一到冬天手脚冰冷,每晚睡觉都靠明颜那个暖炉,现在...她失去了生命中最温暖的人。 岑书雅搓了搓手臂,不禁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顾微然的电话,岑书雅接起:“微然。” “学姐,叔叔没事了吧?” “没事了,你们已经到佳林村了?” “嗯,明颜也在,先不说了,这次我们来佳林正好遇到民生电台过来采访,我也带了云上的编辑一起过来,如果允许,你可以打开电视看看。” 岑书雅眸光亮了亮,“是民生卫视?”她看了看病房内,正开着这个频道,“我爸妈正在看。” “那太好了,我们家云妈说,除了生老病死,自然灾害,每件麻烦出现都应该能寻到解决方式,不管结果是怎样,都要努力试试,你说对不。”顾微然说话时冻得直发抖,舌头都有些打结。 岑书雅懂她的意思,“那个颜颜...” “想她就去看电视吧,她真的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坚强。” “好,谢谢你,微然,也替我告诉云舒学姐,我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挂完电话回到病房,民生卫视正在直播一项伟大的工程。临近春节,那些星星点点的忙碌身影没有停下。 无人机摄像头把那些工人拍了下来,地面的镜头拉近,一个带着安全帽的瘸腿女人映入眼帘。 岑书雅只觉得呼吸的节奏乱了,明颜在跟现场工人交流,看到镜头对着自己很大方地露出微笑,这笑如一股暖流侵入岑书雅的心底,明颜那一眼,像阔别已久的对视,让她心头一痛,湿了眼角。 作者有话要说:惨兮兮的傲娇,hhh,完全斗不过云妈 有主CP协助,副CP会解决难题的! 第96章 决心 民生卫视向来以报道民众生活为主, 时常走向基层做一些小人物的访谈,是个很真实,很生活化的频道。 这次春节特辑, 特别为那些没能回家的农民工和打工者做了实地采访。明颜穿着深色羽绒,和工人戴着同款安全帽, 很不起眼,但岑书雅却一眼认出了她。 记者将话筒对着她想采访几句,她摆摆手,拄着一根登山杖,跄踉地走开了。后来采访工头才知道明德来了高管, 董事长、CEO亲自带人来为工房装点春节氛围,并且改善了伙食, 更带来了红包。 据说春节期间加班,工资翻到五倍, 都是本着自愿原则留下,工人们很知足这样的待遇。 -- 第211页 “刚刚那位是明总,一直在了解村民和工人的伙食和住宿情况...” 工头说话时, 摄像机又转向了明颜,她正跟工程师交流着什么。缆车工程和道路建设都初见成果,安全性和工程进度是明颜最关心的事。 记者没能采访到她,倒是顺着话题把明德这些年做的公益慈善总结了一遍, 最后发现发起人都是明颜,只是她为人低调, 不为人知。 岑墨安和文潇曼夫妇是老党员, 接受的是国家高级教育,多年来一直关注民生和慈善。本来,明颜这种不张扬的企业家, 是很受他们敬佩和喜欢的,只是事情发生到女儿头上,怎么都无法释怀。 每次镜头扫到明颜在凹凸不平的山路步履艰难,文潇曼的母爱就会泛滥,要是母亲在世,看到孩子这样,得多心疼呢? 可想到家里这个现状,又把这个念头按下。 她同情心疼明颜,岑墨安则是凝望岑书雅,好似在观察她的表情。 “这大过年的不回家跑工地,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怎么想的。”文潇曼帮岑墨安调好床位,岑书雅没有应和,只是平静地收回视线,她精神不佳,表情冷漠,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我回一趟工作室,下午过来。”她无精打采,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明颜的离开给她造成了沉重打击,她并不想伪装自己,甚至准备把这场变化进行到底。 “我送你回去吧?”周海说。 “不用。” 岑书雅冷冷拒绝,这个男人,她一眼都不想多见。 佳林村气温很低,只有零下十度。 云舒捧着保温杯坐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顾微然带人做信息采集,云上传媒来了三个人,分别是编辑小麦、助农板块部门组长乐欢、策划笑笑。 本来的计划是,顾微然借着春节热点,高赞一波明德,顺带提到明颜,加大她的正面形象,如今云上传媒的影响力和受众已经全龄覆盖,每篇文章出去必定会引起很大的波动和互动,所以她把创作部的核心人物都带来了。 春节放假,为什么这几人会愿意来呢? 一来,她们是宣安本地人,出门方便;二来,为了丰厚的加班奖金;三为私心,小麦偷偷地迷恋云舒,另外两个则是顾微然的“桃花”。 顾微然在哪,花草就在哪。针对素材拍摄和专访内容规划,她都是亲自安排,但小麦却没有跟着她,想尽办法走近云舒。 “云董对工程比我们懂,对佳林村也比我们了解,我们想把利益化的东西情感化,您觉得怎么样?”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们小顾总的想法?”云舒平易近人,没有领导架势,助长了小麦的胆量,他没想着抱什么目的,不过想刷个存在感。 “我们讨论出来的想法,所以看看云董您这边有没有指导性意见。” 云舒微微一笑,“你们可以结合助农板块来写,这篇文章框架比较大,逻辑理顺就好,你们都是专业的,我是外行,没有意见能给你。” “您的结合助农板块已经是最好的意见,说起来也是因为您做支教,小顾总做助农,才能联合凌睿集团开发出这么大项目,意义非凡。”小麦话多,笔功深厚,是个对文字洞察力、敏锐性极高的人,顾微然曾经说过,他是整个云上最厉害的编辑,甚至超过她自己。 也许是爱屋及乌,云舒对风起和云上每个员工都很亲和,“自己人”的亲切感,会不由自主地流露。 至于小麦的私心念想,她不需要知道,也不会去品读。 因为,与她无关。 说到助农板块,云舒想起那位“云上农民”,她去过助农板块办公室,无心点破是谁,但看谁都不像跟自己聊天的那位。 “你们助农板块的客服工作,是设的独立岗位,还是流动性的?” 小麦回答:“我们是三个独立客服,专设的岗位,因为比较忙,可能还要增设,都是官方账号,公司统一申请的,不能作为自己号使用。” 云舒记得那三个客服都是很年轻的小姑娘,既然都是公号,为什么“云上农民”总能上线跟自己聊天? 梁妮儿的号直接赠给了云舒,自己重新申请了。云舒的用户名都是默认登录,有时候浏览页面,会发现“云上农民”在线,两人还时不时会闲聊几句。 只不过对方说话胆子越发大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久了熟悉,竟会撩自己。每当这个时候,云舒就会道别下线,后来收敛几次,云舒才勉强跟她多聊几句。 如果不是因为曾经一起探讨过助农慈善,云舒已经不想搭理那个人了。 真是可笑,连对方是男是女多大了都不知道,竟会表露出好感之类的。 不是太荒诞了吗? “你们云上客服的账号名字都是统一的吧?我记得有个什么云上小民...” “是啊,云上小民、云上村民、云上老民,之前的云上农民被顾总收过去用了,目前就三个。” 云舒表情一凝,眸间闪过悠悠的冷意,“你说...云上农民的号是微然自己在用?” “是啊,很早就拿去用了。” “有多早?”云舒笑意全无,气场骤然冷下,让小麦觉得空气结冰了一般。 “额,好像是在志愿者进佳林村那会就用了。” 云舒轻噗一声,那表情柔中带刚,刚中带寒,让小麦心生忧虑,该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 第212页 “好啊,真是好...”云舒说罢走到工棚外,寻视顾微然的身影,笑笑和乐欢正围着她,乐不思蜀地说着什么。 顾微然倒没什么笑意,一副老干部的严肃表情,跟她们正经交流。 可那两个人眼中可都带着光呢。 “小麦。” “诶?”听到云舒叫自己名字,小麦的心咯噔了一下。 “这几年顾总的花花草草是不是挺多的?这两人...” “您真是慧眼如炬,乐欢是小顾总新收的徒弟,到处说自己喜欢顾总,笑笑内敛点,她对顾总更多是崇拜吧。” “怎么?女孩子喜欢女老板在你们那已经司空见惯了?” “可能因为喜欢顾总的人比较多,会让我们忽略男女吧..一般人还真不敢追求她,您没回来那几年,她收到的花不是扔了就是转送给其他女同事了,小顾总平时话少,不太融入我们,但她对女孩子会好点,我们男同事就惨了,不过这个乐欢跟别人不同,她觉得顾总是冰山,需要火去融化,所以借着徒弟身份跟顾总亲近呢。” 云舒轻笑:“冰山是山,火苗是苗,苗能化山?” 看来她得用点手段斩断顾微然的那些花花草草了,被人亲近,自己没分寸? 云舒深邃的瞳孔里透着小麦从未见过的冷意,她的眸光一直随着顾微然而动。 “小麦,麻烦你帮我倒点热水。” “诶,好的好的。”小麦双手接过云舒的保温杯,热水壶在顾微然附近,她转头发现云舒走出了工棚,终于露出笑意,但当她看到小麦拿着保温杯时,笑意渐渐消失。 “小麦。”她走了过去,拿过小麦手中的杯子:“云妈想喝水我来倒就好,不用你奔波,你该跟笑笑他们一起好好采集素材,一直待在云董身边做什么?” “我向云董请教...” “有什么是我指导不了你的,还需要找外援?” “ 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为工作还是为私心,我不是瞎子,带你出来是因为你的资历和文笔,我开的加班奖金不低,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心生他想。”顾微然厉声的斥责让小麦不敢吭声,乐欢见她不开心,想去哄。 “师父,我来倒吧。” 乐欢拿过保温杯,顾微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云舒走来了:“等一下。” 她走到乐欢跟前,宛然一笑:“我的杯子不是接力棒,无需这样,我自己倒就好。” “没关系,我帮你倒,云...” 话音未落,云舒自行拿过杯子,准备自己动手。 “我来吧,水没了,你叫我一声好了,外面这么冷,你快进去。”顾微然顷刻温柔,让乐欢羡慕不已,笑笑话少,可也看得出来,顾微然的眼中,只有这位“云妈”。 “不敢有劳顾总,你还是带团队办正事,我这个闲人要去陪妹妹了。” “诶...云妈...” 怎么好像又不高兴了?自己没做错什么吧? “微然...”云舒去而复返。 “嗯?”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管理员工时要遵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给别人机会给自己退路,对吧?” 顾微然越来越懵,这话题怎么跳跃这么快,怎么又绕到公司管理了? “云妈,你...到底想说什么?”越来越不懂云舒心里所想。 云舒嘴角轻扬:“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这句话,想送给你,你那么聪明,也许很快会想到。”说罢她抱着杯子向明颜走去,员工在场,又是在外面,云舒会给顾微然留足面子,至于回家,另当别论。 顾微然低头思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八个字究竟想说什么? 坦白隐瞒的事情?她有什么事瞒云舒了,自己怎么不知道?因为有阵子没上助农账号,顾微然忘记了云上农民这件事,埋下了后果。 几人在佳林村过了大半个月才回去,除了年三十发了一句“新年快乐”,明颜没有联系过岑书雅,一心投入了公益事业中。 初春至,岑墨安康复出院,回如海休养,岑书雅跟着离开了宣安,也开启了自己的计划。 这个计划靠她一个人完成不了,必须要有云舒和顾微然协助,为此她特别给云舒打电话说了自己想法。 接到电话时,云舒正在“惩罚”顾微然。 措施很简单,顾微然怕榴莲,闻见味道就跟上刑一样,云舒直接买了只回来,让她亲手剥,做榴莲酥。 顾微然实惨,塞着鼻孔带着护目镜才敢动手,仿佛这气味有毒,能够侵害到她一般。 她快哭了,委屈的双手,捏着榴莲肉,难受得想剁掉。这味道真是酸爽,直击她心房,谁知道云舒说的是那个账号呢?自己觉得隐藏身份跟她聊天,像一种情趣。 可到云舒那里就变成了刻意隐瞒,恶意耍人。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委屈,太委屈了...可是不敢抵抗,不然这件事过不去,晚上又要睡沙发。 “书雅,难得你有空给我电话,有什么事吗?”云舒从容地坐在餐厅接电话,目光时不时游向顾微然,略有笑意。 “颜颜最近怎样?”岑书雅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你俩分开时间再长点,我这个董事长可以退位了,她许多事都能亲力亲为了。” “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但需要付出点代价。” -- 第213页 “哦?你是有计划了?” 岑书雅躲在家中阳台打的电话,这或许将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极端的事。 “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爸妈看出来这是一场刻意的安排。” 云舒听完她的计划,眉头深蹙:“你这样太自伤了,颜颜不会允许你这样的。” “不能让她知道,我只想让她看到结果,而非过程,本就是我这边出的问题,不需要她来承担,云舒学姐,你应该懂我的心,请你一定帮我。” “万一弄巧成拙,弄假成真怎么办?”云舒忧心忡忡。 “不用担心,即使是最坏的结果,我也能承受,再说不管是身体疾病还是心理创伤,康复的希望都很大。” “你觉得这样值吗?” 岑书雅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什么值不值,只有愿不愿意。” 她心意已决,接下来的日子,她会赌上自己的所有,换得父母的接纳和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主CP圆满了,副CP又面临坎坷,但坎坷很快会过去的! 本文还剩下几章就完结了,想问下大家是否想看老年组番外 想看的正文完结可以加一两章在琉璃岛治病时的小甜甜,顺便预热下篇,毕竟那是新文的故事发生地 第97章 反抗 云舒不希望岑书雅用这种伤己伤人的方式去对抗父母, 可眼下除了这招,确实别无他法。只希望这件事能朝理想化的方向去走,她相信岑书雅强大的内心能够克服, 也愿意为了妹妹的幸福,助一臂之力。 厨房里, 顾微然还在与榴莲做抵抗。当初苏清很喜欢吃这个,她好奇地尝过,想去接受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水果,但失败了。后来,云舒莫名其妙爱上这个味道, 顾微然又去忍着恶心接受,她以为会和别人那样, 先讨厌后爱上,可无论怎么努力, 她还是受不了,别说吃到嘴里,闻见味道都要原地去世。 不知云舒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恶趣味, 每次自己“犯错”,都能一击即中,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能把自己整垮。 榴莲酥!但凡榴莲味的东西, 她统统不能下咽!现在亲手弄,还不如让她下地狱。 顾微然哀怨极了, 可是敢怒不敢言。 “闻见香味了, 我看你剥得轻车熟路,下次专买整只回来,可以一次吃个够。”云舒不知何时走到了厨房, 对榴莲满眼喜爱。 “我知道错了,云董,我真知错啦!咱不这样好不好?吃的家里都是味道,万一传到邻居那就不好了。”顾微然双手作揖,态度诚恳,可怜巴巴地望着云舒,“我以后决计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我真的忙忘了,真的真的是忘记说了。” “哦,忘了,还真是万事皆可忘。”云舒挂起似水柔情的招牌微笑,可在顾微然看来,这个笑意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意图。 不知又在憋什么坏招,这个云妈真是坏得很! 哪知,云舒探过头,张嘴说道:“我想吃,给我拿一块。” 顾微然捏起一小块喂到嘴边,就这?不符合云妈的作风,真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她不信。 “味道不错,下次就买这家,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咱下次买现成的吃,自己剥都吃不完,放冰箱就不新鲜了,吃不完多浪费是不是?” 云舒脸上写满笑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顾微然,看得她不寒而栗,这眼神,一定有事! 果不其然,吃完榴莲,云舒享受地舔了舔嘴唇,勾住顾微然脖子,笑道:“亲我。” 顾微然瞪大眼珠,第一反应就是紧捂嘴巴,发现云舒笑意消失,她忙说:“哇,厨房这么乱,这么没情调的地方,不要在这亲了。” 对着凌乱的榴莲皮,以及刚刚吃完榴莲的云舒,她真是下不去口!这是什么人啊!刚吃完榴莲要亲亲,这不是跟吃完生蒜祸害人差不多吗? “不亲?” “不是不是,你稍等我会,我收拾一下,洗个手,整理一下仪容,认认真真地亲你。”顾微然扯开鼻塞,假装认真洗手,试图转移重点。 “真不亲?!” 云舒每次发问都叫她后背发凉,顾微然深深闭上双眼,欲哭无泪,好好的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可云舒真的很少主动索吻,都是自己眼巴巴地求关注,求临幸,就这么难得的一次,还特地挑选在吃完榴莲的时候。 这要点个蜡烛,开着卧室小夜灯,在氛围十足的时候多好,顾微然铁定被她撩得神魂颠倒,但今天榴莲味侵占了她的大脑,让她无法沉迷。 “我亲!” 顾微然不敢说不,只能硬着头皮,迅速啄了云舒嘴唇一口,都没敢吸气。 “敷衍我?”云舒明显不快。 “哪敢呢。”顾微然说完又认真吻了吻她的唇,依旧是憋气。 顾微然靠过去时鼻息没有半点热气,云舒不傻,知道她在忍着。顾微然越这样,越会勾起她的恶趣味。 “不够,我要深吻。”云舒竟露出妩媚之笑,顾微然魂被勾走了一半,可每次当她快迷失时,嗅觉总会给她当头一棒。 她吃过榴莲!不能吻! 可她总不能叫云舒去刷牙吧?她不敢。 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云舒这么整自己,她只能稍稍反击一下了。 “我真的错了,你别这么折磨我了,给我个痛快吧!”说完顾微然把榴莲皮往地上一扔,直接跪了上去。 -- 第214页 云舒一惊,忙伸手去拉,“干什么?” “我跪榴莲认错还不行么?”顾微然的膝盖刚磕到尖锐的皮上,就感到一阵戳人的刺痛。 “赶紧起来,谁让你跪了?”云舒哪里舍得真让她这样,忙扶着她站起,帮她揉了揉膝盖,心疼呵斥:“你是个傻子吗?疼不疼啊?” “可疼了,心口疼,你都不原谅我。” “小惩为戒,下次再敢有事瞒我,你就真跪着吧。” 就知道她舍不得自己,看到云舒心疼焦急的眼神,顾微然心头一热,把榴莲的事抛诸脑后,揽过云舒深深吻了上去。 云舒不知自己温柔起来多动人,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能“鲨”她,顾微然没有一次能逃开的。 哪怕刚刚用了苦肉计,最后搭进去的还是自己。 云舒的呼吸仿佛一团柔软的云雾,将顾微然紧紧地裹住,她的吻化为无声的风雨,与云雾缓缓相融。 她想要往深处探索,却被云舒推开了。 “好了好了,这是厨房。”轮到云舒挑剔了,在厨房这种地方,她可不想翻云覆雨,无论是姿势和环境,都不适合。 顾微然面泛红晕,明亮清澈的双眸里好似燃着温柔的火焰,她嘴角微微翘起,“那...我们泡个鸳鸯浴,去休息?” “这会不嫌弃我有臭味了?” “瞎说,你明明都是香味,世上最美的味道就是你的体香。”顾微然想到云舒在床上的反应,就觉得全身发软,整个人飘飘欲仙,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去房间。 “油腔滑调,你的聪明劲还挺会挑时间用,但我告诉你,别以为用了苦肉计就结束了,还有些事,我还没...” “哎呀哎呀,现在啥也别说了,先去洗澡嘛,走嘛走嘛。”顾微然听不进别的,情绪上头只想和云舒缠/绵到天荒地老,可好巧不巧,手机不懂事地响了。 云舒先她一步走到餐桌旁,瞄到来电名字,双瞳收了收,不动声色地看向顾微然。 “谁啊,这个时候来电话。”顾微然扫兴地拿起手机,发现是乐欢。 她没有立刻接,而是看向云舒:“小姑娘大晚上不知道打电话有什么事,我接一下哦?”像在请示,又有些胆怯,这种时候被破坏,万一云妈又生气呢? 她完全没有get到问题重点在哪。 云舒没有说话,顾微然当她默许了,点了接听键,但表情瞬变,对别人的距离感,从语气就能听出。 “什么事,乐欢?” “师父~想了呗。”听起来像喝了酒,听到这种话,顾微然想挂电话,但听她有些醉意,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喝酒了?” “在威尔酒吧呢,有群男人好讨厌哦,总要跟我拼酒,还要跟我来第二场。” “你一个人?” “是啊,心情不好,师父你都不搭理我,出来喝喝酒解闷。” “回去吧,不早了。”顾微然语气淡漠,接电话时还不忘看向云舒,云舒依旧是那个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叫人有些害怕的表情。 “那你可不可以来接我,我自己害怕,也不敢打车。” 顾微然不语,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去,这乐欢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哎呀呀呀,我开玩笑呢,怎么能要顾总来接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呢,师父啊,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当了你的徒弟,除了跟你探讨工作,我还是走不近你,为什么?”乐欢苦涩地笑了几声,又喝了一杯。 顾微然不为所动,也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她可以善待员工,也会多关照女孩子,但不会待谁特殊,都是一视同仁。 她没有回应乐欢的话,而是说:“威尔酒吧是公园街那家是吧?” “是啊,你要来吗?”乐欢涌起了希望。 “你在那等着。” 听到这句话,云舒脸色“唰”地变了,她以为顾微然要去接人,家里的气氛跌到冰点,谁知顾微然又打了个电话出去。 “小麦,你是不是住公园街附近?” “正好,乐欢在那边喝醉了,你去接她送回去,女孩子这么晚挺不安全的。” “为什么要你去?因为你住的近,又是翩翩君子,我相信你。” “行,明天给你发红包,掉钱眼了你,交给你了,赶紧去吧。” 顾微然完美把事情解决,云舒转怒为笑,“人家这通电话,明显是想让你去,你就这样敷衍?” “开玩笑,如果每个员工喝醉了都打电话让我去接,我是不是得准备个车队?” “你这是直男思维。” “有时候直男点没什么不好,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天赋还不错的徒弟,这通电话你以为我会接?”顾微然当着云舒面把手机关了,“现在,天王老子来电话也不接。” “你不跟踪一下结果,不关心小麦能不能接到她,能不能顺利到家?” “不需要,小麦虽心有杂念,但为人还是很靠谱的,他去我放心。” 心有杂念四个字用得精妙,云舒不信顾微然意识不到乐欢喜欢她。 “顾微然,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真傻假傻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妈,咱该休息了。” 云舒饶有笑意地揽过她,“看在你处理妥当的份上,答应你了。” “答应什么?” “鸳鸯浴。” -- 第215页 “我马上去放水!” 深夜,顾微然热情地奔赴云舒,她使尽浑身解数,尽情释放着。她有多爱云舒,就有多热切,无需表达的爱,如火如荼地包围着云舒。 云舒给予顾微然最柔情蜜意的回应,她时而臣服,时而征服,在攻守之间切换自如。患癌后,她体质很弱,有时候点到为止,不能长久痴迷。 顾微然则是比较懒,自从和云舒在一起后睡眠质量高,很容易犯困,只要能窝在云舒怀里,能睡到日上三竿,有时候想做个废人,只想和云舒风花雪月。 次日,云舒早早醒来,将岑书雅的计划告知顾微然,她在震惊中醒来,困意全无。学姐这么理智的人,会选择极端的方式反抗父母。 可是她也清楚,这个死局,只有岑书雅能打破,明颜是没办法出手的。 她和云舒商量后,决定先做明颜工作。 顾微然记得当初苏清和陆景言上过《名人面对面》,这档节目影响力和传播力很广,苏清有电视台的资源,只要能说服明颜上这档节目,就能开启学姐的计划了。 明颜不喜欢抛头露面,云舒苦口婆心,甚至声称自己愿意公开和明颜的姐妹关系,这是个巨大的爆点,不仅节目组愿意邀请她们,明颜也期待这天很久了。 一直以来,云舒不愿意认明尚东,她随云夕微姓,也没想过改名。她和明颜的姐妹关系,一旦公开,就意味着她愿意承认明尚东那个爸爸的存在。 这是明颜梦寐以求的事情,沈寒玥走了,她失去了妈妈,总希望有天最亲的家人还能完整地在一起了。 所以,她心动了,答应接受专访。 至于跟主持人要互动的问题,要聊的话题,聊到什么程度,顾微然都策划好了。 节目播放当天,顾微然在播放厅观察情况,顺便通知了岑书雅。 回到如海后,岑书雅和先前判若两人,她每天用餐都难以下咽,吃完就去抠吐。她经常失眠,日渐消瘦。 她不出门,不见人,也很少与父母沟通。她会喂岑墨安吃药,会帮文潇曼做饭,也会打扫卫生,可每天活得像机器。 闲下来不看书,也不刷手机,只做一件事——看电视。 一个活力四射,自信阳光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让岑墨安心如刀割。可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时间问题,等她慢慢放下明颜,会恢复的。 可文潇曼的心理防线快崩塌了,她一直都有起夜习惯,每天无论是两点还是三点起床,都会见到女儿呆滞地坐在客厅,坐如雕塑。 更可怕的是,她偶尔会看见岑书雅站在窗户边,望着远处,不知所想。她开始担惊受怕,胡思乱想,时刻看着岑书雅,否则12楼的阳台,存在怎样的危险?她不敢想。 如海大学几乎每年都有跳楼的大学生,也许是见多了这些,文潇曼才会害怕。 女儿性格她知道,强逼万一真的出事怎么办? 晚上八点,岑书雅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盯着民生卫视,不换台,哪怕是广告也不介意。 文潇曼努力逗她说话,“小雅,今天是周六,有不少综艺节目,要不要看点开心的?” “哦。”岑书雅表面平静,暗中窃喜,她回来铺垫这么久,总算可以开始了。 她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台,当频道切换到《名人面对面》,镜头正好对着云舒,她故意划过去。 “诶?等等,小雅,你返回。” “哪个?” “就刚刚那个《名人面对面》,我好像看到你那个学姐了。”文潇曼认识云舒,因为跟岑书雅认识多年,已经渗透到家中,也许是云舒自带魅力,夫妻俩都很喜欢她,自然印象深刻。 “哦,她上电视了?”岑书雅假装不知,回调频道,《名人面对面》的主持人正好在问云舒,同时,镜头是个全景,云舒和明颜很亲密地坐在一起。 文潇曼看到明颜脸色微变,岑书雅故意说:“算了,换台吧,是你不想看到的人。” “先等等。”文潇曼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云舒会成为明德集团董事长,是怎么超越富二代成为继承人的? 主持人:其实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先前的明董事长和沈董事长都会将股份一分为二,给云董和明总,今天是不是给我们带来一个答案呢? 云舒和明颜相视一笑,云舒面对镜头和观众,从容回答:“因为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作者有话要说:哭唧唧 ,我的完结flag大旗倒了又倒,哎.. 周末愉快啦,晚安~小可爱们 要多多评论哦 第98章 节目 云舒的话引起现场一片哗然, 主持人张筱趁势问:这么说当时明董事长要退休,是为了让女儿继承家业?这样确实无可厚非,但是沈董为什么还愿意把股份分给云董?按理说同父异母, 母亲和母亲之间应该...这点令人匪夷所思哦 张筱的话锋转向了明家的隐私,这不在安排范围之内, 明颜看向她,眉头蹙了蹙,没有表现出太明显。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提这种问题?顾微然立即跟导演沟通,再这么深度挖掘下去,会让云舒难堪, 还会勾起她不愉快的记忆。 这档节目本来是要以姐妹俩公益慈善为核心进行采访的,主持人自作主张添加了话题, 未免太过分了。 -- 第216页 云舒却从容不迫,她低眉浅笑, 回答:“明董事长的股份并没有留给我,我只是得沈董的抬爱,暂时接任董事长, 我身体不好,过几年就会退下,目前集团多数事情都是明总处理,正如我们今天要聊的明德公益慈善, 都是由明总发起的。” 三言两语把话题带正,可更麻烦的问题来了。 张筱:云董为何称自己爸爸为明董事长?难道姐妹相认了, 父女还没有相认?记得明董事长退休前并未对外声称自己还有个女儿, 那时候云董在明德已经地位非凡,想来也是明董提拔的。 明颜笑意全无,再这么问下去势必会让人尴尬, 张筱根本没按照剧本走,到底是故意为难,还是顺势而为? “你错了。”云舒始终保持礼貌式的浅笑,“我之所以得到提拔都是因为沈董,她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没有她就没有明德的成绩,其实我们今天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已,实在不足挂齿。” 张筱点头:想来这其中的故事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所以对于今天这个姐妹相认的惊喜,大家不必过于好奇,我们能够看到的是明总和云董对慈善事业做出的贡献和倡导,今天我们要聊的不是明德的八卦,更不要因此去进行各种揣测。大家应该都知道前不久刚刚宣判的王森案件,也都出自明德,可偏偏明总是直接受害人,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本来氛围因为张筱额外的提问变得紧张,可她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即将面临的尴尬,看似刁难,实则在循序渐进地引导话题。 云舒向她投去欣赏的目光,张筱转眸时与她眼神擦碰而过,仅仅那几秒的对视,便让张筱嘴角牵起了悠悠的弧度。 如她所想,云舒的应变能力很强,对于话术引导力和掌控力更是游刃有余。跟她做节目,实在是精彩又刺激。 话题重点转向了明颜,这是安排好的问题,是要让岑书雅父母看到的关键面。 明颜虽不愿意再回想出事那天,但早已能够坦然地面对自己残缺的事实。 “没什么想说的,违法就该受到法律制裁,王森的罪恶险些毁了我,但也成就了我。” 张筱玩笑道:据说明总之前是个不谙世事,玩世不恭的富二代,留学回来直接空降明德集团做了HR负责人,正因为这个意外开始专注投入企业发展和慈善事业中的? 明颜微微一笑:“筱姐说的没错,我的成长环境让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间疾苦,我也从没想过有天会受到这么沉重的打击,总觉得老天爷是嫉妒我日子过的太好,太富裕,所以直接让我失去半条腿。” 说完这句话,现场鸦雀无声,就连张筱眼神都变得复杂,云舒瞳孔中尽是心疼,她想起了明颜奋不顾身推开自己的那一刻,想起了她抢救的那天,每次想到她便心痛到难以呼吸,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事。 明颜的腿,因为自己,永远失去了。 残疾是个沉重的话题,明颜穿着半职业半休闲的西装,看不出残缺。如今的她,已经适应了假肢,慢走时基本能稳住自己,不会看出有缺陷。 今天面对镜头和观众,她很坦荡,也很真诚。 “刚刚我和姐姐出场的时候,大家应该不会觉得我少半条腿,不过我要是蹦跶着上来可能就露馅了。”明颜用一句玩笑,引得哄堂大笑,瞬间瓦解了有些低沉的气氛。 可电视前的岑书雅却眼角泛酸,只有她知道明颜的今天,有多不容易。为了适应假肢,她摔倒上千次才能让自己走起来如履平地。 尽管如此,只要上下楼梯,走山路还是无法像常人那样。 而这过程,最艰难的就是心态调整,她们互不放弃,两人同心同力地努力,才有了今天。 可惜,再美好的感情基石都被现实无情地瓦解了。 岑书雅低头扶额,心头布上了层层乌云,晦暗沉重。 “她看起来倒是挺乐观的。”文潇曼认真地看节目,不得不承认,明颜笑对人生的态度,很容易感染人,她的情绪都被带进去了。 岑墨安从卧室中走出,站在母女俩身后,看着电视里的明颜,默然不语。 只见她撸起裤管,露出了假肢,令主持人张筱都为之震惊,这并不在安排之内。 明颜当着观众面开始拆卸假肢,镜头拉近,把她的动作仔细地拍了下来。她毫不避讳,甚至把切割处露了出来。 “这是波尔公司开发的最好假肢,就这个东西替代了我被截掉的半条腿,明德医院已经引入了这个产品。”明颜试图站起,云舒先张筱一步,去扶她。 她继续说:“其实对于后天残疾的人来说,最残忍的是接纳自己变成残疾人的过程,我也一样,康复后只要别人多看我的腿一眼,我都会暴躁,因为这件事我开除过明德一名员工,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他叫什么了,但如果他有看到这个节目,我向他道歉,并且欢迎他随时回明德。” 说着她半鞠躬,眼中写满真诚,她搭着云舒的肩膀,笑着说:“我曾经充满戾气,也会怨天尤人,看到这个假肢就厌恶,也厌弃自己。可是,有个人,她让我懂得了善看别人的目光,她告诉我,人的同情和怜悯都是因为同理心,是一种善意,我不该将善意曲解为恶意。当年,我曾经捡过一只小奶猫,觉得它很可怜,就送去了宠物医院找领养,她告诉我,有些人看我的腿,就如我看到那只小猫咪,那不是恶意,只是心疼而已,所以之后我就开始能够慢慢地接纳那些异样的目光。” -- 第217页 张筱:想来这位一定是明总很重要的人 明颜苦笑中含着一丝幸福:她是我最爱的人,只是很可惜,我没有能力留她在身边 每句话都深深扎在岑书雅心头,她情绪有些失控,起身从电视前离开,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她从岑墨安身边经过,对他视若无睹,仿佛是个透明人。 岑墨安走到卧室门口聆听,没有一丝动静。岑书雅从小到大都很少哭,即使落泪也是无声的,她是不是真的很难过,很痛苦? 这时候,电视里的明颜拿着自己假肢开始宣传明德医院的技术,可以用来帮助更多的残障人士,不管是耳蜗还是假肢这类看似很昂贵的东西,明德都会以平价的收费,投入到公益事业中。 同时,明颜宣布,明德第十所特殊学校将在如海市建立,她呼吁社会爱心人士能够加入这些善举。 节目里投放了明颜在特殊学校和孩子们打成一片的照片,她甚至不戴假肢,把自己置身其中,单腿和那些残疾儿童做游戏,看的现场观众热泪盈眶,连文潇曼也偷偷拭泪。 “这不会是刻意宣传吧?”岑墨安望着屏幕说道。 “宣传什么,宣传公益有错?明德医院是一般家庭看得起的吗?” “或者像现在年轻人说的什么故意立人设。” 文潇曼没好气地瞪向他:“你非得这样去想别人?” “你这就心软了?”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在客观地看这个节目,看这个人,撇开女儿的事来说,你觉得像她这么有钱的大小姐,一个CEO,身价百亿,需要立人设?” 岑墨安嘴巴动动没有说话,但他还是狐疑:“不会是小雅故意开给你看的吧?” “你可真够闲的,她天天发呆看广告,我想过来陪她看看电视说说话,是我要看这个台的,她根本不知道今天有这个节目。” “好好好,我就那么随口一问,你别激动。” “你别激动才好,医生说了你这心脏要好好养,也别动气。” “气倒没动,快忧虑成疾倒是真的。”岑墨安出院后没有一天开心的,他曾经最怕的就是女儿不开心,可现在岑书雅活得像具尸体,让他日渐焦虑。 文潇曼无奈地叹口气,走到岑书雅卧室门口,轻轻敲门:“小雅,是妈妈,可以进来吗?” “我睡了。” 冰冷的三个字,拉开了一道深深的鸿沟,文潇曼苦恼不已。这个家的气氛,压抑到极点,岑书雅回来后几乎没笑过,问什么答什么,说什么应什么,没有多余的话。 最让她担心的就是吃完就吐的毛病,不知是肠胃出问题了还是食欲不佳,文潇曼好几次都听见岑书雅在吐,问她半天,什么都不说。 再这样下去,她真怕引起不堪设想的后果。 《名人面对面》节目刚结束,导演就接到台长问责的电话,为什么节目里出现刁难云董事长的问题,导演支支吾吾无法回答。 云舒和明颜随张筱刚走到后台,顾微然就迎了上来,“筱姐是这个频道的名嘴,今天真是让人惊喜万分又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姐姐救场,筱姐是否还想追问我母亲和她母亲的怎么能和平共处的?”明颜和顾微然心情一样,对于张筱的出格问题,很是不满。 “你啊你,都说了这些敏感的问题不要问,现在凌二小姐的电话打给了台长,台长又来问我,是不是觉得这档节目可以换了?我怎么回答?”导演气急败坏,要知道这个频道的背后金主是凌睿集团,那些赞助商,如果不是看在凌睿的面子,这个电视台恐怕早就改朝换代了。 张筱眉眼淡淡扫过导演,轻笑:“没想到还会惊动凌二小姐,确实是我的不是了。” “我们参加节目有我们的理由,为什么设置这些问题也是在控制舆论走向,筱姐这种主持方法,我实在不能认同。”顾微然站在云舒身边,不自觉地就挽住了她。 “好了,别说了。”云舒看向导演,问道:“你是说二小姐的电话打给了台长?” 导演点点头:“真是抱歉,云董,这次是我们的问题。” 云舒摆手,拿出手机拨通了凌阡毓的电话。 “老凌,一个节目而已,都是我自己安排的,你不要搞得兴师动众,也不要责备任何人。” “那么刁钻的问题,你安排的?”凌阡毓明显不信。 “嗯,对,我有我的理由,下次见面告诉你前因后果,三言两语实在说不清。” “那好吧,我就不追究了,如果网上有兴风作浪的人,我会帮你压下去。” “需要一定找你,先挂了,改日约。” 挂完电话,云舒看向张筱,笑道:“不得不佩服筱姐的未雨绸缪,你故意提出那些别人可能顺势想到的问题,是想掐灭以后可能兴起的话题,但我想说这些确实无可避免,不过无所谓,既然走到了大众媒体视线,就该承担应有的结果,后续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也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交集。” 一番话说得张筱露出略有深意的笑容:“云董活得挺明白,也够果决,我喜欢。” 轮得到你喜欢吗?顾微然不怀好意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张筱别再这么看下去,否则她的醋意要泛滥了。 只要别人灼灼目光,往云舒身上转,顾微然的警惕小马达就会开启。 -- 第218页 走出电台大楼,明颜心事重重,她以为云舒真的会承认和爸爸的关系,现在看来不是。这件事梗在她心里,就算再怎么恨,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能释怀吗? “姐。”她还是没能忍住。 云舒回头看她:“嗯?” “我想问你,这辈子都不打算认爸爸了吗?” “是。”云舒回答的果断。 “为什么?” “我从没有过爸爸,不存在认不认。”云舒没有回答原因,直接结束了话题,径自往车边走去,明颜还想追问,被顾微然拉着:“你不要再问了,多问就是伤害。” “我没有资格知道是吗?”明颜很受伤,总觉得自己被瞒着什么,与云舒的距离隔了一层。 顾微然叹口气,握了握她的手,说道:“那我告诉你,当年你爸爸趁着夕微阿姨醉酒,强jian了她,才有了云舒,你还会觉得他值得原谅吗?” “什么?” “这件事也导致了沈董和夕微阿姨分别三十多年,沈董为什么那么果决地离婚,你爸爸为什么会下跪忏悔,愿意净身出户,现在懂了吧?你要她怎么告诉你原因,再去回想一次自己耻辱的出生?” 明颜的心好像被拴上了沉重的铅,直直地往下坠。 她想过无数可能,就是没想过会这样。一瞬间,懊悔,心疼,憎恶感袭上心头,她快步走向云舒,“姐。” 云舒转头,明颜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对不起。” 云舒抬眼看向顾微然,两人相视一看,顾微然别过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云舒眉眼微扬,轻拍明颜后背,轻言道:“没关系。” 这档节目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各大自媒体号都在争相报道,包括云上传媒。只不过云上的稿子由顾微然亲自执笔,因为知道内情,懂得把信息收放自如,依然获得对手可望不可即的阅读量和转载量。 当晚,岑书雅再度陷入无尽的失眠中。脑海中都是明颜的笑脸,她反复翻看那些有明颜照片的公众号,凌晨三点又去客厅回放《名人面对面》。 岑书雅糟糕的状态,让文潇曼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听见了客厅传来声音,忙起床去看,岑书雅果然在。 她坐如雕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小雅,又睡不着?”文潇曼坐到她旁边。 岑书雅点头:“妈,我已经连续五天没睡过觉了,闭上眼睛耳朵都是嗡嗡的声响。”她说话的气息越来越弱。 “乖孩子,睡不着就闭着眼睛,不行吃点药吧?”文潇曼抚摸岑书雅凸出的颧骨,心在滴血。 岑书雅摇头:“我不吃药,我不吃。”她喃喃站起,走回房间,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又没有病,为什么要吃药。” 这句话让文潇曼心头一震,失眠,孤闭,对生活失去兴趣,日渐消瘦...这么重的抑郁情绪,该不会是...她不敢想,不可能,她女儿是心理咨询师,不可能自己换上抑郁症的,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学姐这边的事情要爆发了,主CP强力助攻,希望大家都要幸福呀 在一起真心很不容易,生活中总会因为一些困境被迫放弃 相爱其实很难的,喜欢和爱,是两回事 第99章 生病 近日, 明德地产着重关注了如海楼市发展,参与了政府举办的土拍,一举拿下百万方商住综合体的地块, 与特殊儿童学校项目同时推进,两大工程的发展, 促使了明德地产如海分公司的成立。 由于主负责人是明颜,她亲自督导与推进,也来到了如海。 这是岑书雅的家乡,她在公司稳健发展中,带着私心来了。 明颜的成长让云舒渐渐成为“甩手掌柜”, 除了庞大的体系运转和战略方向的发展,她一般不参会, 更不会否决明颜的决策。 对于她们来说,对股东和股民有所交待是一种责任和义务。慈善事业的发展, 她们也投入了许多个人之力,不局限于明德每年支出的公益成本。 如海属于南方的三线城市,气候宜居, 四季分明,其中如海大学是211工程大学,岑书雅父母便是毕业于这座高校,在里面执教了三十多年。 明德如海分公司的成立, 受到了当地瞩目,政府对这种地产龙头企业非常重视, 本地电视台对项目的奠基仪式进行了采访。毕竟明德百万方大盘, 奠定了整个板块的发展。 明颜再次以CEO兼副总经理的身份上了电视,并且与市委领导进行了合影。当天,其他地产同行领导摆了饭局邀请明颜进行专业交流, 得知云舒也在,更多人想结识她。 但云舒已经是半退位状态,不参加任何应酬,明颜被迫推到前线,去参加同行交流会。 难得离开宣安,云舒更想当成旅行,和顾微然一起出来放松。 更重要的是,岑书雅在如海,她们想去探望。 明颜的状态,都是浮于表面的良好,只有云舒知道真实的她。 两个月了,明颜工作成狂,成天飞这飞那,偶尔还要出国。她比当初的顾微然更拼,开始涉猎更宽的领域,把明德各大产业都紧抓在手。 有时候云舒会让她来跟自己同住,可是明颜还跟平时一样,除了闲话家常,只聊工作,缄口不提岑书雅。 也许是伤口太深,不敢揭开伤疤,云舒便没有勉强她。 -- 第219页 明德为什么来如海,云舒比任何人都清楚。 已经有阵子没跟岑书雅联系了,不知她的计划怎样了?和家里人的持久战要对峙到什么时候,是否有进展? 可当她想联系人时,手机怎么都打不通。她放心不下,准备登门拜访。 “真是奇怪,叔叔应该在家静养,阿姨也该退休了才对,怎么会没人?”云舒再次拿出手机,拨打岑书雅的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会不会一家三口出门走亲戚或者吃饭了?”顾微然想起以前做兼职时,工作室都有留紧急联系号码,当时岑书雅应该是留了父母的,“我打去工作室问问叔叔阿姨电话。” 恰好这时候,邻居出门丢垃圾,看到了两人,问道:“你们找岑教授?” 云舒笑着迎上:“是啊,阿姨,您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书雅住院了,二老都不在家。” 顾微然和云舒震惊地相视一看,顾微然忙问:“住院?她怎么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前几天120来过。”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云舒曾经想过后果,只是没想到来这么快。 “哪家医院您知道吗?” “听说在附一院吧,不是太清楚,上次遇见文教授回来收拾东西,她不愿意多说。看她脸色很不好,也不知道书雅这孩子怎么了,哎。”邻居阿姨唉声叹气。 顾微然立即打电话去工作室找岑书雅留下的手机号,还没找到电话,岑书雅的回电竟然来了。 看到来电显示,云舒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书雅?” “云舒吗?” 回电的竟然不是本人。 云舒惊讶之余小心翼翼地问:“阿姨?” “是我,小雅手机没电关机了,我刚给她冲上,发现有许多你的来电。” “我在如海出差,想来看看她,遇到您邻居说她住院了,怎么了?”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继而传来文潇曼的叹息:“你来医院就知道了,我们在人民医院住院部八楼精神科病房804。” “精神科...” 挂完电话,云舒和顾微然火速赶往医院,两人在对要不要告诉明颜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 “还没了解情况,先不说比较好。”也许有心里准备,云舒相对冷静,可顾微然无法理解:“明颜有权利知道,如果将来她们复合,她才知道这中间发生的曲折,会多难过?” “先去医院弄清楚再决定。” “如果学姐真的生病了呢告不告诉明颜?” “那要征求书雅的意见。”云舒太了解岑书雅,她说过想给明颜一个结果,绝不会希望被看到过程,她们的处事方式相近,她能理解。 可顾微然更多地会站在明颜立场去感受,同样失去过,也被隐瞒过,那种幡然醒悟的悔恨,失去的痛感,太深刻了。 直到今天,回想起当初自己憎恶云舒,误会云舒,都觉得不可原谅。 想到云舒曾经离开自己三年,便觉得呼吸不畅。 她听云舒提及过,岑书雅要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去对抗家里,可谁曾想真的把自己弄进医院了呢。 “那好吧,看完学姐再说。”顾微然暂时妥协,希望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岑书雅的计划是,先提升父母对明颜的好感,把明颜各方面品德放大,尤其在社会贡献这方面,两人是老党员,对于奉献类的人群,很容易产生好感和敬佩。 第一步就是当初请求云舒和顾微然帮忙的上《名人面对面》节目,其实在春节期间,民生卫视的报道已经打下了基础,只不过那时候岑墨安还在病床,距离家庭矛盾的爆发时间太近,对二老的触动没有那么大。 但上次,在刻意的安排下,文潇曼被触动了,她无法不被明颜这样乐观奉献的精神感动。文潇曼阅人无数,看得出明颜是可靠稳妥的姑娘,如果一定要说错的话,或许就是性别错了。 在明颜立好人设形象后,岑书雅就开始了“自虐”之路,种种症状都让文潇曼怀疑她得了抑郁症,可岑书雅以退为进,声称自己是心理咨询师,知道抑郁症怎么回事,不愿意去看医生。 为此岑墨安特别电话了岑书雅在精神科的同学,把她的症状进行了反馈,对方让他们带岑书雅去医院。 岑书雅依旧不同意,直到有天她突然晕倒。 病床上的她,瘦弱不堪,憔悴无光,手上挂着点滴,顾微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学姐,你怎么...”她眼泪差点下来。 “微然,你们怎么来如海了?”尽管虚弱,岑书雅还是竭力保持微笑,这是她回到如海第一次笑,文潇曼看到后眼眶红了。 云舒眉头紧拧,回答:“明德在如海成立分公司,我们来考察一下工作。” “对哦,我看到报道了,明德的业务又扩张了,恭喜你们。” 碍于文潇曼和岑墨安在场,顾微然忍住了提明颜,可学姐应该是知道的吧。 “在宣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如海才两个月,变成这样了?”顾微然故意问得大声,不知这对棒打鸳鸯的父母看到这样的女儿,会作何感想? 是不是女儿的命不如他们的面子重要? “可能命里有此一劫,没关系,又不是绝症,也不是残疾,还能活。” -- 第220页 听到这句话,岑墨安老泪纵横,他假装揉太阳穴,遮掩自己的情绪,离开了病房。 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岑书雅对事态的掌握有些失控,再这样恶化下去,会把自己搭进去,云舒决定竭力助攻。 “微然,你陪书雅说说话。”她转而看向文潇曼,礼貌说道:“阿姨,我能和您聊聊吗?” “好,阿姨也有话想和你说。” 云舒点头,两人走到八楼的天台,那里安静,只有风呼呼而过之声。 “阿姨,书雅是什么问题?”云舒直接询问。 提及这个,文潇曼脸上的皱纹似乎加深了,眉宇间写满无奈:“轻度抑郁加厌食症。” “厌食症?”云舒知道岑书雅要自导自演情绪问题,可没想到会引发厌食症,这是怎么引起的,绝食不可能,她说不会硬来,会让一切看起来都很自然,难道每次吃完去抠吐吗? 厌食症不是绝症,可是很麻烦,心理暗示引起的进食困难,导致营养不良,体重骤降,严重会引发休克。 这么说,书雅早就开始铺垫厌食症了?她连自己要得什么病都提前想好了吗? 云舒觉得太不可思议。 文潇曼看向云舒,恳求道:“你是她的学姐,又是很好的朋友,阿姨希望你能劝劝她,好好的调整自己的状态,早日康复,看到她这样,我心都要碎了。” “您想让我劝她放弃明颜,还是劝她接受治疗?” “她在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们,报复我们,跟我们做抵抗,她恨我们用老墨的心脏病威胁她,我都知道。”文潇曼早已看透,只是无法改变现状。 云舒不知道如何接这句话,她不想顺着文潇曼的话接下去,而是说:“阿姨,您的痛苦我能理解,其实颜颜是为了救我才断了腿,那时候我看她躺在病床,心情跟您一样。” 她将事情发生的过程讲述了一遍,文潇曼不敢相信:“她想都没想就把你推出去了?” 云舒点头:“她说这是本能,而且她不知道我是她亲姐姐,所以她的品德,我能保证。可是,您和叔叔那么憎恶她的存在,我很想知道,你们那么反对这件事,是真的固执到觉得这种事不该发生,还是怕被别人知道让你们觉得面子?” “我从来不觉得面子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活到这把年纪了,也读过书,看过许多事,连书雅曾经说不结婚,做丁克都能接受,怎么会是怕面对流言蜚语?” “那就是你们觉得同性之间不能有爱,不该有爱。” “是也不是。”文潇曼叹气,索性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女人和女人之间没有结婚证,没有爱的结晶,没有任何束缚彼此的东西。我说句难听的,明颜这么高身份,无论男女都会有很多人去贴她,爱情的保鲜期很短,如果她们新鲜感过去了,或者遇到外面的诱惑了,分开了,书雅后半生怎么办?我们年级大了,她爸都六十多了,又能陪她多久?” 同性之间的感情不稳定因素是文潇曼最大的顾虑,她尝试过去接受,去用同等的目光看待,但失败了。 她走不出思想的牢笼,仿佛只有男女才是天经地义,女女就是荒诞无稽。 云舒不急于跟她辩解,而是慢条斯理说道:“我倒觉得您和叔叔的感情几十年如一日,倒真是令人羡慕呢。” “我和他,可能习惯了吧。”文潇曼挂起浅浅笑意,忽然意识到云舒的话中之意,“你是个很聪慧的姑娘,阿姨懂你的意思。” 云舒是想表达感情的深浅跟时间无关,文潇曼和岑墨安几十年夫妻,依旧相敬如宾,感情深厚,这是人人羡慕的相守到老。 他们就是爱情最好的见证,所以,为什么不相信别人的爱情呢? 只是性别这道德枷锁,把文潇曼和岑墨安的心束缚了。 “阿姨是个通透的人,我始终相信最懂女儿的人应该是妈妈,我和明颜以及微然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我们羡慕她。” “我需要时间再想想,如果我能够改变,书雅是不是会好?”想到岑书雅像个枯竭的花儿,没有生机,文潇曼就心痛,为此她愿意作任何尝试。 “解铃还须系铃人,书雅的心病不是您,也不是我,可您却是决定她能不能医好心病的人。” 这些日子,文潇曼在妥协和反对中纠结,一方面因为跟岑墨安多年夫妻的思想相通,导致了她对这段感情的反对,另一方面因为明颜的品德和岑书雅半死不活的状态,又想试着去接受。 今天,云舒解决了她心头最大的疑惑。她深爱岑墨安,明白相守不易,幸福难求,他们拥有的天长地久,女儿为什么不能拥有? “谢谢你,云舒,我更希望自己的妥协不是基于受到胁迫,而是从心底由衷地接纳,去信任。” “书雅也是,她一定很不喜欢最亲的爸妈用这样的手段逼迫她就范,太令人寒心了,您说对吗?” 文潇曼愣了愣,哑然失笑,原来是自己害了孩子。 病房内,顾微然坐在病房边,跟岑书雅聊天,她提到了明颜,岑书雅只是垂眸不语。 “你想她吗?学姐?”听起来是一句废话,顾微然却很需要答案,她的手机开着和明颜的对话框。 “日思夜想,可也只能想而已。”岑书雅说起来轻描淡写,唇角却含着苦笑:“我想我终于懂得云舒离开你那三年的心情了” -- 第221页 “我更加懂明颜的心情,你们年上总以为瞒着是为我们好,结果呢?白白浪费了时间。”顾微然低头,果断地点开定位,悄悄地把地址发给了明颜,附赠了一条信息:学姐在医院 她不想自己的遗憾在明颜身上重演,如果可以,至少同心协力面对困境。 作者有话要说:学姐:我狠起来比谁都狠 云妈:我自愧不如... 最近好忙,我的完结目标,5555 第100章 争吵 这个点, 明颜应该在应酬,她没有回信息,或许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顾微然希望自己的擅自做主, 能够促进事情的发展,哪怕结局不能尽如人意, 至少不给明颜留下悔憾。 “你们聊什么呢?”云舒和文潇曼聊完,扬着淡淡笑意走来。 “随便聊聊。”顾微然心虚地收起手机。 岑书雅凝望云舒,眼皮无力地动了动,“学姐,你们什么时候回宣安?” “你是怕颜颜知道还是舍不得她走?” 岑书雅不语, 只是转而看向窗外。 四月的微风,拂面而来, 春色盎然的如海,美不胜收, 只不过岑书雅的眼中再无风景。 这场持久战不知还会打多久,她这一病,势必会给父母沉重的打击, 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只是被迫的接纳,岑书雅不想要,她想趁这段时间转变父母的思想。 只不过她还是会以退为进,把主动权交给父母。如果想推进速度, 要从妈妈文潇曼下手。 以前她对同性恋就是中庸的态度,事情发生后, 她更多是受岑墨安影响。这么久的铺垫, 文潇曼的心理防线快塌,如果她能够站在岑书雅这边,会事半功倍。 只是, 这是她自己才能完成的事情,岑书雅更希望自己能够心无旁骛地去做这些。至于明颜,她会放在心底,想着,念着,作为她前进的动力。 她们还不能见面,要等她最糟糕的时候,出现在关键节点,才能逆势而为。 没有明颜的生活,岑书雅很难适应,她嗅不到花香,看不见春色,闻不见鸟鸣。 “她在,我才能感觉到如海春天的气息,但她这个人很容易触景生情,在这里只会心情不好,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岑书雅是最懂明颜的人,她能想到明颜在如海是怎样的心情,她更加知道明德为什么会来如海成立分公司。 明颜把爱屋及乌做到了极致。 因为一个人,喜欢一座城,便愿意为这座城市做贡献,明颜只是想把自己置于离岑书雅最近的地方而已。 云舒坐在床边,问道:“颜颜什么时候走不重要,但是你这轻度抑郁加厌食症...把自己搞成这样也在计划之内?” “学姐得的是厌食症?”顾微然惊讶地说:“难怪瘦得皮包骨头。” 她不喜欢以自残方式达到某种目的,本来说的是岑书雅要做抑郁症假象,可怎么把生病算进去的? 难道是假戏真做? “计划不计划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得厌食症总比得重度抑郁好,我的轻度抑郁偏向情绪化,容易调节,至于厌食症,可能也是个持久战。”岑书雅的症状变现确实带了几分刻意,只不过她做得滴水不漏,就连在精神科做的检查,也是同学在帮她。 至于厌食症,在计划之外也在意料之内,从她抠吐开始,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让症状联合爆发,也是在冲破父母的心理防线。 顾微然瞅见文潇曼走到了门口,忙转移话题:“学姐,身体才是根本,你要配合医生好好养病啊。” “尽力而为吧。”岑书雅慢悠悠地答了一句,似乎没入心。 “试试看吃点东西吧,小雅。”文潇曼做了些燕麦粥,她谨遵医嘱,给她准备流食,想循序渐进地进食。 顾微然帮岑书雅调好床的高度,文潇曼用勺子把粥喂到她嘴边,她勉强吃了一口,可咽进去没多久,就吐了出来。 床边就是垃圾桶,文潇曼轻拍她后背,已经习以为常,可她眼中总会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泪光。 “慢慢来,别着急。”云舒从没见岑书雅这样过,这是一口吃不进么? “学姐,漱漱口吧。”顾微然把水端过来,岑书雅摆手,不愿意喝,她接过粥碗,继续吃。 结果都一样,无论她吞咽多么小心,最终都会呕出来,食物可能还没到胃,就反出来了。 云舒心有不忍:“还是别吃了,这样吐下午喉咙会吃不消的。” “没事。”岑书雅双眼充斥着血丝,吐完几次后声音有些沙哑,“每次吃进去,都会留点在肚子里,也算进食了,不吃就什么都没有,病怎么会好,对吧?” 云舒看向文潇曼,问:“阿姨,就只能这样了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医生都束手无策,这种病不是吃点药,挂点水就能好的。她现在喝口水都吐,算了,还是别吃了,你的努力根本不奏效。”文潇曼突然心情烦躁,发起了脾气,“你看看你,瘦得跟麻杆一样,明颜说你带她走出了阴霾,分开后她做慈善,做事业,帮助别人,积极向上,可你呢,每天颓废在家里,吃不下睡不着,不跟我们说话,不与人接触,看似妥协了,其实你就是在用沉默反抗我们,现在爸爸妈妈看到你这样,每天煎熬着,痛苦着,你满意了?” 文潇曼终于把累积的情绪爆发出来,她没听岑书雅的回答就拿着粥碗离开了。作为母亲,她觉得自己是失败的,脾气的背后,是心虚,是发现自己变成刽子手的歉疚。 -- 第222页 岑书雅面如死灰,深陷的眼窝凸显得人更加虚弱,她没什么反应,只是疲惫地闭上双眼。 “你们也走吧,我想休息会。” 云舒和顾微然没有多说,这种处境确实不适合外人在。 “那你好好休息,以后再来看你。”云舒说。 岑书雅点头不语,她确实没有明面上硬抗,一直表现出配合治疗,平和地跟父母相处,很多看起来很自然的事,其实都是她的用心安排。 她越这样,妈妈就会越难过,难过会催使她寻找解救女儿的办法。 而唯一的途径就是去理解,去转变自己固执的偏见,从根源解决。 云舒和顾微然沉重地走出医院,刚到一楼大厅,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明颜。 “颜颜,你...?”云舒惊讶之余看向顾微然,“你告诉她的?” “是。”顾微然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觉得她有权利知道。” “姐,你别怪微然,书雅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医院?”明颜心急如焚。 云舒拉着她往外走:“你别去了,跟我回去,慢慢说。” “我不走,我要去看她。”明颜甩开她的手。 “她父母都在,阿姨刚发过脾气,你这个时候去,不是火上浇油吗?” “你告诉我她怎么了?我就去看她一眼,偷偷瞄一眼就走,好不好?”明颜急切的心情溢于言表,她从高尔夫俱乐部一路赶来,下车后拐着假肢小跑,可怎么都跑不快。 云舒执意不说,顾微然看不下去了,对明颜说:“学姐得了厌食症。” “微然!” 仿佛被重物击中了心头,让明颜全身为之一震,她挣开云舒,不管不顾地向电梯口赶去。 “颜颜!”云舒想唤回她,被顾微然拉住了:“你别阻止她了,如果是你躺在里面,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我,如果是我躺在里面,你又会不会被人挡下?” “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告诉她,不是说好商量后再决定吗?”云舒有些生气。 “学姐都那个样子了,最需要的就是明颜陪伴,厌食症也是心病引起,只有明颜在,学姐才可能好转。” “我说了现在不是好时机,阿姨在气头上,你是想让颜颜去受辱还是让书雅为难,书雅会愿意让颜颜看到她这个样子吗?”云舒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她已经看到了转机,文潇曼发完脾气必定会冷静下来去思考这件事,也会跟书雅好好交流,可颜颜这一出现,什么都乱了。 顾微然不能认同她的想法,争辩道:“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岑教授和文教授都不会为难明颜,至于你说的学姐不愿意明颜看到她这个样子,那她想过明颜感受吗?你们不要打着为了别人好的名义,自私地认为不告诉才是好的。” “自私?你把这种牺牲叫自私?书雅为了她们之间有好的结果而付出,我苦口婆心地劝说阿姨,好不容易转变了她一些固执的想法,你这一搅和,很可能会让书雅的计划,功亏一篑。” 两人起了很大的争执,云舒气得往前走去,顾微然紧随其后,追着她说:“你就只看到这件事的表面事态,可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你们会让明颜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崩塌!” 云舒停下脚步,望着她:“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 “学姐用了快四年才让明颜从残疾的自卑和阴影中走出,如果她知道学姐为了自己弄成这样,自己没能陪伴,没能共同面对,事后她会怎么想?她会觉得自己没用,她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学姐,她曾经的自卑心会被勾起,她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学姐的!” “颜颜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书雅是她能量的来源,如果她能够迎接一个完美的结局,受到叔叔阿姨的接纳,不会出现你所说的这种情况。”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能理解对方。顾微然站在明颜角度,感同身受,而云舒更懂岑书雅的安排,这件事是以结果为导向,就必须按照计划来实施。 顾微然摇头:“你别自以为是了,学姐现在的行为跟你当初不辞而别没多大差别,总觉得是为我们好,其实把我们推入万劫不复境地的恰恰就是你们,伤人伤己,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云舒脸色微变:“我自以为是?我当初走的时候就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她们是受到了阻碍,是通过方法和努力才能够跨过去的,根本没有可比性。” “哦,没想过跟我在一起,行吧。我还不如明颜,至少她是被迫分开的,学姐为了在一起才这样,而我是被你抛弃的。”顾微然的声音被迎面而来的风掩盖,但云舒听得真切,也许在气头上,她没有多做解释。 但也觉得不能吵了,颜颜已经上楼,为既定的事实争吵是无意义的。 “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说了,没意义。”这是她们第一次面红耳赤地吵架,云舒不想恶化下去,两人或多或少都因为岑书雅这样而难过,虽然知道在一起争吵在所难免,可云舒不想在情绪上头的时候,说出伤害对方的话来。 此时的她,也无法百分百冷静地去思考顾微然的话,情绪主导着心情,不如什么都不说。 可顾微然误以为她生气不想理自己,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只是冲动行事,有些急于解释,“云妈,我都29了,明颜也28了,我们这些年的成长难道还不足以弥补我们的年龄差吗?或许你觉得我是冲动,可我见叔叔阿姨眼中只有不舍和心疼,这种时候不会发飙的,也许明颜的出现会加快局势的扭转呢?” -- 第223页 云舒依旧不语,径自向车边走去。 “你相信我的直觉,也许阿姨会把明颜当成救星,会希望她能协助治疗学姐的病...” “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法,这件事跟治病一样,要循序渐进,你觉得我自以为是,我那是相信书雅,她身上有股令人坚信的力量,难道不是吗?” “可你总要站在明颜立场想想,当学姐跟我说想明颜时,我就毫不犹豫地通知她了,我不后悔这样做,依旧坚信爱能打动叔叔阿姨。” 云舒轻按额头,面色阴沉:“你既然觉得自己没错,为什么还要来跟我解释,是想继续吵架?我不逼你认同我,你也不要让我一定认可你的做法,事情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我...”她明明是在意才解释的啊,云舒还是在责怪自己,难道两个人意见相左就这么难以沟通吗?顾微然也来了脾气,“行,不说了,我自己走走冷静冷静,一会打车回酒店。” 顾微然脸若冰霜,与晴空万里的天气形成巨大反差,心情如同乌云压顶那么沉重。她觉得委屈,不想面对此刻的云舒。 云舒没有留她,自己坐进了车里。气头上,都需要冷静,吵架伤感情,云舒不想恶化。 望着不远处的住院部大楼,她不禁担心起明颜。 不知微然的冲动决定是适得其反,还是顺水推舟。 住院部八楼,明颜找到岑书雅的病房,徘徊着不敢进去,她几次抬手想敲门,又按捺住了自己。 厌食症会怎样?她只在网上看过这种病,多数是因为减肥引起的,也会有其他心理状态引发的吞咽困难。不能进食多痛苦,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为什么书雅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一门之隔,像隔着山海,明明离她很近,却不敢迈进去。 “是明总吗?” 听到文潇曼的声音,明颜身体微微一颤,惶恐地转身,往后退了几步,轻声说道:“阿姨~”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完全没有了商场上的气势,谁能相信堂堂明德集团的CEO会有这样的一面。 文潇曼表情平和,发完脾气后,她越发的清醒,看到明颜来她很惊讶,也充满了希望。 “她,她...”明颜想问点什么,可一句话都无法说完整,只觉得自己在哆嗦,是担心也在害怕,她的自信在文潇曼跟前消失殆尽。 “进去看看她吧。” 明颜猛然抬头,难以置信:“阿姨,我真的...真的可以吗?” 再三确认,得到文潇曼的点头,明颜才敢动。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她连声道了三次谢谢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入,心跳随着每一步在加快,病床上那个瘦弱憔悴的病体,让她觉得陌生。 那真的是她的书雅吗? 明颜不觉得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直到岑书雅转头,看见了她。 那张蜡黄瘦削的脸,被眼眸中的惊讶之光点缀,明亮了几分。明颜被她的样子击垮了,她捂着嘴巴,簌簌泪下,喉咙处卡着书雅两个字,愣是叫不出口,任凭眼泪肆意地挥洒。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傲娇有天会跟云妈争吵,出息了,不过后果嘛,哼哼... 学姐希望的曙光来叻 第101章 知错 尽管气虚体弱, 岑书雅还是勉强支起了身体,眉眼绽放,迎着明颜微微而笑, 见明颜泪流满面,她抬手张臂, 拖着沙哑的声音,说道:“快过来给我抱抱。” 她的声音轻如微风,眸光盈盈似水,流转至明颜脸上,两个月没见, 心空得连风都能钻进。 明颜本就不灵活的腿,此刻像加了千斤顶般沉重。她紧咬下唇, 一步一步地挪向岑书雅。 短短的几步,像隔了千山万水, 明颜还没到床边,就被岑书雅伸过来的手牵住。手心相触的那一刻,岑书雅眼眶浸湿, 依旧笑靥如花。 “怎么瘦成这样了?”明颜颤抖的手在岑书雅脸前轻晃,不敢触摸,那消瘦的脸仿佛一碰就会伤到,可岑书雅却一把抱住了她, “这么久没见,都不想抱我吗?” 那双手臂明显无力, 只能勉强环住明颜, 还是那个温暖的怀抱,可岑书雅已经瘦得硌人。 明颜像被万箭穿心般的疼,她不敢使力, 只敢轻抚。 “颜颜,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岑书雅的声音宛如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好似吊着一口气,凭借意志而活。 明颜拼命摇头,“不丑,你什么样子都不丑。” “瞎说,你别安慰我了,我最近连镜子都不敢照。”岑书雅靠在明颜肩膀,嘴角始终上扬,明颜让她死去的心再次活络,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因为爱情这样。 以前遇事理智,交往过的男生从没入过心,不管谁提分手,她都没有感觉。 失恋是什么感觉?为爱情想自杀是什么心理?这些在她做专业研究才会触及的东西,直到今天才领会。 痛并着快乐,就是如此吧? 岑书雅不后悔,如果一生只能爱一次,这场劫难就是注定。她弯弯绕绕地跟男人恋爱这么多年,还能发现自己的真心,又怎会轻易放弃。 她不爱则已,一爱就会爱到极致。 “我们好好治病行吗?病好了就会像以前那么精神,那么好看。”明颜双手环住她,忍住吻她的冲动,不敢行为过激,因为文潇曼还站在病房门口。 -- 第224页 “病会好的,慢慢治,可是你得回去。” 明颜怔怔地问:“为什么?我想留下来陪你治病,阿姨同意我才进来的。” “她只是暂时同意你进来,何况我爸不想看见你,我没有力气周旋在你们之间,你看我又没事,你还是回去吧,等病好了我告诉你。”岑书雅知道文潇曼在门口,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她不希望因为自己暂时的病弱,让父母把明颜当成治疗工具。 她要的是文潇曼从心底接纳明颜,只有文潇曼真心地接受她们,才能攻破岑墨安那座大山。 “我去求求叔叔阿姨,等你好点我再走,行吗?我保证不会给他们添乱。”明颜语气近乎哀求,今天就算打断另一条腿,她也不要离开。 可岑书雅却摇头:“不行,你要听我的。” “我,不,我能不能...”明颜声音哽咽,眼泪抹了又抹,怎么都擦不干净。 文潇曼字字听得真切,连她都觉得女儿过分理智了,面对明颜的到来竟还会驱赶。明颜的哀求,没能触动岑书雅,反而叫文潇曼心软,“你就让她留下来吧,妈妈不反对。” 听到声音,明颜松开了岑书雅,她泪眼汪汪地看向文潇曼,“阿姨...” 文潇曼拍了拍她肩膀,“你安心留下吧,我做主了,我不信某些人不希望你在。” “妈,你别口不对心,勉强自己,之前刚刚发完脾气,我不想触怒你和爸爸,也不希望颜颜受不必要的委屈。” “别以为妈妈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放心,我没有想把颜颜当成治疗工具,你没有孩子你不懂这种心情,做妈妈的不会希望自己女儿活得行尸走肉,我们都喜欢以前的你。”文潇曼说话留了几分余地,“你应该跟她好好学学,遇到困境用一些乐观的方式,而不是这种极端黑暗的手法,伤害自己和最爱你的人。” 她都懂,只是不想点破,可毕竟自己是刽子手,所以得了这样的报应。 做母亲做到这般田地,文潇曼觉得自己很失败,或许这是她一生最失败的地方。 岑书雅不语,愧疚地低下头,明颜心存感激,文潇曼的大度和理解放大了她的自责和内疚。 岑墨安的心脏病复发,书雅的厌食症,她把这个家搞得支离破碎。 她不值得原谅,在岑书雅那么痛苦的日子里,自己都不在。 现在出现,是不是晚了? “阿姨。”明颜站起身,满怀歉疚地望着文潇曼,突然弯腿下跪,装假肢的右腿别扭地卡在关节,让膝盖无法着地,但左膝已经碰到地面。 “干什么,你快起来。”文潇曼忙去扶她。 岑书雅从床上下来,险些拔掉点滴,她心疼地唤道:“颜颜,你做什么?” “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怎么说跪就跪了,快起来。”文潇曼扶着明颜慢慢站起,“你腿不方便,自己要爱护自己,不能这么任性,知道吗?” 听到文潇曼关怀的语气,明颜想到了沈寒玥,久违的妈妈般关怀,让她潸然泪下。 “对不起,阿姨,是我害得书雅变成这样,害了你们全家。”她哭得像个孩子,让岑书雅也跟着黯然落泪。 总要经历这一步的,或许今天颜颜的出现,正是好时机。她没有劝阻,只是不出声。 “好了好了,我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上次推倒你还没跟你道歉,你还来跪我,真是个傻丫头,别哭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文潇曼看向岑书雅,严肃喝道:“你还不躺回去?” 岑书雅抿了抿嘴,又乖乖躺回了病床,文潇曼抽来一张椅子,扶着明颜坐下,和蔼可亲地说:“这段时间你就安心陪书雅吧,其他事暂时不要多想,等书雅好了,我再和你们俩好好谈谈。” “那爸...” “那个老顽固你先不用管,我去跟他说。” 话音未落,岑墨安恰好散完步回来,好不容易调节好心情,看到明颜在,脸色骤变,“她怎么在这?” 明颜和岑书雅顿时紧张地望着他,文潇曼按了按明颜肩膀,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宽心。 “你跟我出来一下,老墨。”她拉着岑墨安就往外走。 “不是,她怎么,诶,你拉我干嘛,去哪?!”岑墨安嘴上反抗,脚步还是随着文潇曼走了。 两人远离病房,走到大厅,文潇曼正色道:“你如果希望女儿还能做个正常人,就别给颜颜找麻烦,也别说难听的话。” “你怎么回事?跑敌人阵营了?称呼都变了,莫名其妙嘛你。” “你才莫名其妙,什么敌人阵营,她什么时候成敌人了,小雅真正的敌人是咱俩。” 岑墨安疑惑地望着她:“不是,小曼你很奇怪,我就散个步时间,怎么?你要同意她们在一起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刚喂小雅吃粥她又吐了,这个病不是绝症但会致命,也很难治,你知道吗?你如果不想要孩子了,你就继续固执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听我的,她们俩的事等小雅好点再谈,就这样。” “我,那个...” “怎样?” “没什么...”岑墨安不敢顶嘴,难得文潇曼这么严厉,他又真的怕女儿病情会恶化,只能暂时性地息事宁人。 明颜被允许留下后,想起还有个重要会议自己不能参加,只得电话云舒,让她回一趟分公司参会。 -- 第225页 此时的云舒正开车回酒店,看到明颜来电,把车停到了路边。 “你是说叔叔阿姨同意你留下了?”她很惊讶。 “是啊,姐,我太开心了,虽然叔叔一直闷不吭声,但对我没什么敌意了,我倒不奢望他们能同意我们在一起,只希望这段日子陪书雅度过,所以你就辛苦去参加一下项目会议嘛。” “好,没问题,你们都照顾好自己。” “知道啦。” 挂完电话,云舒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同时也想到了刚刚跟顾微然的争吵。没想到,事情竟真的如她所说,颜颜的出现提前扭转了局势,是她小觑了爱情和亲情的力量吗? 仔细想想,叔叔阿姨本就是通情达理的长辈,他们这么爱书雅,不会真的在这种时候还加剧女儿的痛苦,她怎么没想到这层呢?还错怪了微然。 其实微然只是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吧,云舒深深闭上双眼,自己真是糊涂。她拿出手机,想给顾微然打个电话道歉,可想到时间还短,或许她还在气头上,不如再缓缓,开完会去找她。 没想到,这个项目会议,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 顾微然离开医院后,像个游魂,仿佛回到了失去云舒的日子,漫无目的地行走,前方的路口很多,她不知该往哪里转。 她对如海不熟,走到哪里都一样,连风景都像复制来的手绘图,只有朝着夕阳的余晖行走,才能看到不一样的光亮。 开始她总忍不住看手机,希望云舒能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来,可走了一个小时都没有任何回应,顾微然就放弃了。 云妈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只会觉得自己任性冲动坏事吧。她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不过就是想法不同,做法各异,还非要说那么伤人的话。 什么从没想过跟自己在一起,她不知道听到这种话别人会难过吗?学姐为了能在一起豁出性命,她为了逃避自己,切断所有联系。 真是冷漠无情自私的女人! 顾微然越想越气,不知走了多久,也不晓得走到了哪里,只是意识到腰酸背痛脚疼时,天已经黑了。 再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 她这是走了三个小时?? 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顾微然想找个地方歇歇,她四周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个“彩虹部落”的低调标牌,店门口闪烁着七彩霓虹,像是在营业状态。 她饥肠辘辘地走了过去,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家酒吧,才七点多里面已经有了几桌人。 哪有酒吧七点多就营业的?不过她是肚子饿,并不想喝酒。 顾微然想离开,刚转身,吧台服务生绕出来追到门口:“小姐姐,小姐姐,这里面有位置哦,不要走嘛。” 如果不是听到她声音,顾微然会以为是个男人。 “那这边有吃的吗?” “有啊,怎么没有,有点心,小吃,水果,烧烤,饮料,各种酒,什么都有。”她很热情,难得见到这么漂亮的长发美女,尤物般的存在,必须得留住。 “那给我上点水果和点心吧,另加一杯橙汁吧。” “好嘞,要喝点酒不?” “不要,谢谢。”顾微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她总有种被凝视的感觉,从进来到坐下,里面的人似乎都在盯着她看? 虽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这么被凝视,实在奇怪。 顾微然等餐时,忍不住拿出手机,屏幕显示有几条未读信息,她激动地打开,发现是杨欧发来的文件审批以及云上的文章审核。 她失望地叹口气,都这么久了,云舒还不联系她,就不担心?? 天黑了啊!她这么大美女走在街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没良心! 顾微然气愤难消,这次一定要让她来哄自己,找自己。她低头处理掉了邮箱里的工作,不由自足地翻到云舒的对话框,想发信息。 不行不行,她不能这样,顾微然跟自己做着斗争,把手机倒扣桌面,呆呆地看向窗外。 她忧郁的侧颜,美得无可挑剔,加上天生的清冷气质,吸引了众多目光,终于有人忍不住过来搭讪了。 “小姐姐,心情不好吗?” 顾微然转头,以为自己幻听,刚刚是个女人声音吧?可眼前这人太MAN了,鬓边剃光只留了顶发,纹身覆盖了半个脖颈,手上叼着一根烟,笑脸正对自己,“要不要拼桌聊聊天,把不开心的说出来,我们可以做你的树洞。”她指向卡座的那桌人,顾微然寻望过去,除了两个长发女人,其他都雌雄莫辨。 “不用,谢谢。”顾微然对云舒以外的人,哪怕自己的员工都只有一种状态,她不喜欢费心跟人交涉,除了必须的应酬,平时她都一个人待着。 也许是失去云舒那几年养成的习惯,她更喜欢安静。 被果断地拒绝,那人脸上有一丝尴尬,但还不死心,“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的,在这逼仄的大环境下,才能抱团取暖,我刚看你好像很难过,不管为谁,都不值得,我们要更懂得爱护自己。” 这人说话好奇怪,顾微然甚至都没听懂。 再说,为云舒会不值得吗?她很烦听到对云舒一句不好的话。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麻烦你...”顾微然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很礼貌地下逐客令,那人耸耸肩,只得悻悻离去,她尽力了,就算同伴嘲笑,也不想再热脸贴冷屁股。 -- 第226页 吧台服务员嘲笑了她几句,把顾微然的餐食递了过去。 “谢谢。”顾微然头都没抬,只是觉得依然被人盯视着。 这家店也太奇怪了,明明是酒吧营业这么早,进来一个人就跟看马戏团似的,也太没礼貌了。 她很饿,可真的看到食物,又没什么胃口。 云舒还不联系自己,这是不管自己死活了吗??她怨念十足,把点心戳得面目全非。 “小姐姐,你再戳就不能吃了哦。”这次是位长发女孩,顾微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不关你事吧? “没打算吃。”她冷淡地接了一句。 “要不要一起去喝点?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但喝点酒也是一种发泄嘛,有些事有些话憋久了会病的,就算跟自己女朋友吵架,跟父母闹僵,都得有宣泄口不是。” 女朋友三个字引起顾微然的注意,她饶有兴致地问:“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女人说女朋友?” 女孩惊讶地望着她:“你在逗我呢?还是开玩笑呢?”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顾微然一本正经回答,女孩有点不知怎么回答,她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进来了吧? “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这不是酒吧吗?” “是酒吧,那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吧吗?” “酒吧就是酒吧,还能是什么?” 女孩扶额,不自然地笑了笑:“小姐姐,你是直人吧,如果是,你还是早点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什么意思?”顾微然不是不懂直人的意思,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叫自己走。 “这家酒吧叫彩虹部落。”女孩加重了彩虹两个字发音。 彩虹?顾微然想起红姐的彩虹酒,突然明白了其中寓意,再仔细看向四周,好家伙,这家店似乎都是女人,中性偏多,少数长发。 顾微然恍然大悟:“难道这是les吧?” “呼,看来还是圈里的,没误会,吓死我了。”女孩拍了拍胸口,指向角落一桌:“看你刚刚没搭理那个T,是不是也是PP恋,我们那桌都是长发姐妹,要不要一起去喝点?” 没想到误闯了如海姬仔大本营,顾微然并不知道这家彩虹部落是如海最火的Les吧。 “不,不用了...”顾微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现在轮到她尴尬了,难怪总感觉有异样的目光,大概因为自己长得像直的?或者因为是陌生脸? “哎呀走嘛,我看你心情特不好,大家都不认识,聊聊也没什么的,都是女孩子嘛。” “额...”顾微然还没答应,就被拖着走了,她想到云舒上次生气也去酒吧喝酒,要不自己跟同路人喝点? 可是,云妈知道了自己来这种地方会不会生气啊? 顾微然已经走到了女生堆里,心里还担心着云舒会不会生气。 晚上八点半,阴沉的乌云悄然而至,一场大雨酝酿而来。 项目会议终于结束,手机没有一条顾微然的信息,云舒按奈不住自己,打了电话。 手机是通的,但没人接。 故意的? 是回酒店了还是在外面? 云舒连续打了好几遍,最后响了几声后终于通了,“微然,你在...” “喂?” 不是顾微然声音,云舒脸色一沉,“你是哪位?顾微然呢?” “顾微然?哦,你说那位小姐姐啊,她去厕所了,一会让她给你回电。” “你们那是哪里?” “彩虹部落啊。” 云舒直接挂了电话,叫了保镖兼司机的阿杰,“跟我去彩虹部落。” “那是哪里?”阿杰一脸懵。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你不懂看导航或者问人吗?” 云舒脸色比夜晚还黑,阿杰哦了一声,马上护送云舒上车,打开导航,往彩虹部落开去。 第102章 和解 去的路上, 云舒特地搜了“彩虹部落”。网上的介绍很低调,多数都在本地论坛出现,随手点开一个就能提取关键信息, 那里是如海最大最有名的Les 吧。 她竟然跑到这种地方去了,云舒双目微闭, 一言不发,车里安静得只有雨刮器的声音,玻璃上的雨滴,透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云舒精致柔美的脸, 模糊地倒映在车窗。 “云董,大概要开二十分钟, 这个地方...导航显示的是...”阿杰支支吾吾,他也查出了彩虹部落是什么地方, 想提醒云舒。 “不要多嘴。” “是,是。” 通过后视镜,阿杰发现云舒疲态尽显, 几个小时的工作汇报,需高度集中注意力,很累。他不知道云舒和顾微然的实际关系,只知道她们很亲, 亲密得让人羡慕。 安静的车内被一阵电话声打破,云舒缓缓拿起手机一看, 是明颜。 “姐, 开完会了?” “开完了,有些计划需要完善,太粗糙了, 我让他们两天内调出来,三天后开二轮。” “哦,你把关就好,那个...姐啊,你最近能不能辛苦一下,帮我参会,所有的饭局和出差我都取消了,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如海,书雅这个病治愈需要时间。”明颜年轻,能扛诸多事情,行程安排得很满,可云舒精力有限,自从生病后,不能熬夜,不能过累,不能情绪起伏太大。 “放心,需要你签字的文件自己注意邮箱,你安心陪书雅吧。” -- 第227页 “她还是不能吃东西,吃了吐,吐了吃,反复好多次,我心都要碎了。”明颜的声音带着哭腔,云舒拧了拧眉梢:“慢慢来,别急,你来了,病愈是迟早的,书雅的爸妈现在是什么态度?” “阿姨对我很好,叔叔虽然有时候黑着脸,但看到我和书雅说说笑笑,也会面带微笑,我想我和书雅可以一起努力看看,我太傻了,那么容易就放弃了,总觉得这是一道无解题,早知道书雅这样折磨自己,我不该退缩的。” “好了,一切都在向好不是吗?” “幸好微然通知我,不然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姐,你可别怪她了。” 云舒心里不是滋味,愧疚感倍增,“我知道了,你跟书雅早点休息,我也去休息了。” “嗯,晚安,姐。” 挂完电话,雨似乎变大了,浇灭了她争执的余热。她心情平和了许多,这件事微然没错,反而是她话说重了。 但就因为吵架,就要跑去les吧??找同类? 夜越深,雨越大,酒吧的氛围也越来越浓。顾微然被围坐着,偶尔与别人碰杯喝两口,那女孩拉她过去聊天喝酒,最后她却变成了树洞,听不同的人说自己的故事。 每个人的不同经历,映照着生活万象,充满诸多无奈和辛酸。 这条路很难,这是她们共同的感慨。彼此相守难,过父母那关难,要规避社会异样的目光更难。 没有法律保护的关系,不被认可的爱人身份,永远只能藏着掖着,让人无可奈何。 有些醉意的女孩说着说着就哭了,有爱上直女的,有对已婚女痴迷的,甚至有被女朋友出轨的。 顾微然静静地聆听,偶尔会递张纸巾过去,再不然碰杯喝一口,她不懂怎么安慰人。 不是自己的经历,无法共情。 这世上,相爱本就很难,同性相守更如此。 她和云舒的起起伏伏,分分合合就是最好的证明。 今天的吵架,是不是她太轴了呢?这件事本就没有谁对谁错,云舒有自己的考虑,学姐的计划也没问题,是自己没有放下过去吗? 看别人越难,越想珍惜眼前。 顾微然反思后,发现自己此刻很想云舒,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出走? 想到此,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消息。 就不能发个信息哄我一下吗?顾微然只想云舒对自己说一句软话,哪怕就几个字都行啊! 她盯着手机怅然若失,旁边女孩说道:“对了,小姐姐,你刚刚有个电话进来,响了好多遍,我帮你接了,你看看呢。” “什么时候?” “你去厕所那会,我给忘了,对不起对不起。” 顾微然忙翻开通话记录,一看是云舒。她倏地站起,三个未接来电,一个通话七秒。 完了完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她紧张地问那女孩。 “没什么呀,我说你去厕所了,她问我这是哪里,我就说了彩虹部落。” 顾微然耷着头,扶额:“被你害惨了,我得走了。” 再不回去,等着云妈杀过来,难道自己继续跪榴莲吗? “诶,这才几点啊,就走?”女孩很不愿意放顾微然走。 “不早了,我困了,你们继续玩吧,今晚的酒水我买单。”顾微然招来服务员,将这桌所有的消费款都结了,可那个女孩还是不愿意让她走,“小姐姐,相逢是缘,你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充满期待的眼神,落在顾微然脸上,并且主动自我介绍:“我叫曲加佳,小姐姐你叫什么,是叫什么然吗?刚刚接电话没听清。” “我只是路过这里,你不用知道我叫什么。”顾微然想走,但其他几个女孩也簇拥而来,“别走啦,再玩会嘛。” “我真的要回去了。”顾微然心系云舒,已经出走这么久了,该回去了,谁先低头不重要,虽然也期待云舒能哄一回自己,但比起自尊和脾性,还有更重要的。 “那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曲加佳不死心,她对顾微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我的微信都用来处理工作,不加私人号,抱歉。”顾微然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令曲加佳难过,旁边几个女孩好似在助攻,“偶尔也可以聊点别的放松一下,总想着工作,生活得多无趣?” 顾微然被围得快窒息,但不忍对这群女孩发脾气。 “我不是如海人,只是在这里出差,今天是无意中路过这里,遇见大家很高兴,但到此为止吧。” “小姐姐,你不在如海在哪里,我们加佳可以去看你的,加佳是个很勇敢的女孩,可以奔赴自己想去的地方。” 顾微然终于领会到这些人意思,敢情这是要撮合自己和曲加佳呢?她可不要这种烂桃花,忙摆手:“别了,我有女朋友。” “啊?”有个女孩大惊失色地叫了一句,曲加佳震惊之余眼中透着忧伤,转而露出失落的笑意:“我就说嘛,像你这么好看,性格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会单身呢?想来刚刚心情不好也是为了女朋友吧?” “嗯,我要回去找她了。” “小姐姐,你不会为了拒绝加佳随便杜撰一个女朋友吧,就算有女朋友也可以交朋友嘛?难道女朋友不许?” -- 第228页 没完没了了还!顾微然有些冒火,她干嘛要浪费唇舌跟陌生人在这喋喋不休啊! 她不想再应答,直接推开挡着自己的人,往前走,可又被曲加佳双手拽住。 “姑娘,你让我走好吧。”顾微然强压不快,好声好气地说。 “告诉我你的名字,就让你走。”曲加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初见而已,或许以后再难相遇,想起这段美好的相遇总要有个名字吧。 否则她连自己短暂牵挂的人,都不知道是谁。 然...叫什么然呢?刚刚电话很吵,开始是记住了,转念又忘了,她恨自己的无心。 顾微然忍无可忍,刚想甩手爆发,就听见有个声音响起:“她叫顾微然,宣安人,29岁,广告传媒行业,已有女朋友,还想知道什么?” 只见云舒突然出现,从她踏进来的那一刻,就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温婉中带着贵气,冷韵的眼中含着丝丝温柔,眸光流转至曲加佳那几个女孩身上,隐射着不明显的威严。 顾微然望着她,立马甩开曲加佳的手,走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其实她猜到云舒会过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下好了,又被逮个正着,有口说不清。 “这位姐姐是...是来找她的吗?”曲加佳感觉云舒年龄稍长,看着不像混迹酒吧的人,更重要的是直弯难辨,美得像小说里走出来的御姐,她甚至发现有许多人拿出手机在偷拍。 “刚刚接电话的是你吧,看来是没听出我的声音。”云舒凭借声音断定眼前女孩是接电话那位,曲加佳恍然,“难道你是...” 没等她说完,云舒转头看向顾微然,面无表情地说:“你没告诉别人你有女朋友了吗?” 顾微然生怕又被误会,急切解释:“我说了,我真说了!我发誓!” “我相信你。”云舒嘴角噙着难以捉摸的微笑,轻轻抚了抚顾微然的脸,“这些年你身边的花花草草我见过的还少吗?” “额...没,没有吧...”顾微然根本想不起来被谁追过,因为从不入心,也许是有人表达过好感甚至送过花,可她早就从生活中过滤掉了。 云舒牵起她的手,十字相扣,笑对曲加佳一众女孩:“感谢大家对我们家微然的照顾。” 顾微然颔首低眉,会心一笑,竟有几分羞意。 整整一晚上,顾微然都不苟言笑,但这一刻,她从笑容里溢出的幸福,直抵曲加佳的心房。 她大概很爱女友吧? “我们走吧。”顾微然轻握云舒的手,挽着她,在一众羡慕追寻的眼神中离开了。 这家酒吧禁止男人进入,阿杰手执黑伞守在门口,外面已是大雨滂沱,见到二人出来,他撑开伞为她们遮住。 云舒却在雨中停下了脚步,气场骤然冷下。 这是还没回酒店就要发飙了?顾微然惶恐地望着她,咽了咽口水,准备接招。 “对不起,微然。” 顾微然以为有一场暴风雨来临,没想到得来的是一声温柔的道歉。 “不是不是,我也语气不好,你没什么错,别道歉了。”她算看清自己了,在云舒跟前她甘愿认怂,听到她道歉心会疼,她走的时候是想让云舒来哄哄自己,可真的这样,又觉得自己应该先开口道歉,不该这么任性地走开。 “颜颜电话我说,叔叔阿姨把她留下了,阿姨对她很好,叔叔见书雅精神状态好转,也心平气和了很多,你说的对,这件事确实是我自以为是了。” “这件事本就结果难料,你别道歉了,再道歉我得难受了,我自己态度也不好。” “那不气了?” 顾微然连连摇头,哀怨道:“我后来有点生气是因为你这么久都不给我一条信息,那么晚才打电话。” “颜颜在医院,有个重要的会议我替她参加了,半小时前刚结束。” “我,我不知道你去开会了,我还以为你在气我才不联系我。”顾微然悔意更深,原来都是自己胡思乱想! 可怜阿杰为了给他们遮雨,半边身体淋湿不说,还得听她们打情骂俏,他宛如木头,当自己不存在。 “没事了,说开了也许是好事。走吧,回酒店。” “好呀。” 顾微然以为这就结束了,她可以相安无事地度过今晚,不过云舒只字未提酒吧的事,应该是被道歉冲淡了吧? 没在气头上,不会惩罚自己的。 以后还是不要吵架了,伤人伤己,云妈那么宽宏大量,温柔可亲,又是通情达理的人,本就很少跟自己起争执,自己又怎么能发脾气乱走呢? 她发誓要做个海纳百川的女人,把最大的包容留给云舒。 顾微然暗暗发誓了一路,想的都是以后如何做的更好,没想到刚回到酒店房间,扑面而来一阵榴莲味。 “房间怎么会有榴莲味??”她捂着鼻子,发现桌上放着形态各异的点心,还有剥好的榴莲肉。 两人住的是套房,外间是客厅和书房样式的通厅,内间是卧室,榴莲就放在茶几上,散发着令人想去世的味道,再看沙发上,已经摆好被子和枕头。 “这是要干嘛?”顾微然指着沙发问。 云舒脱掉外套,指向公卫,“我在里面泡澡,你在外面淋浴,弄完你睡沙发,我睡卧室。” -- 第229页 顾微然:??? “为什么?我们不是和解了吗?” “我是跟你和解了颜颜的事,酒吧的事要另算。” 顾微然瞠目结舌地指着她:“你,你是魔鬼吗?” 云舒轻笑:“一不开心就去les吧,要是吵狠了,是不是还想换女朋友呢?” “我是不小心进去的,再说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你别在这胡乱解读!” “哦?不小心就走进了如海唯一的Les吧?”云舒显然不信,嘴角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算这样,蝴蝶围着你乱飞时,也没见你想驱赶嘛?也对,现在的女孩年轻热情,勇敢无畏,确实让人生怜。” “你讲不讲道理?我是肚子饿准备去吃东西的,再说我在里面就听她们聊聊天,酒都没喝多少,刚还好好的,回来就跟我算账,一言不合就让我睡沙发,哪有你这样的女朋友?” “我就是这样的女朋友,怎么?看来是对我心存不满很久?” “不敢,你怎么总秋后算账,变脸跟变天似的?” “看来你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妥?” “我,我怎么就不妥了我?我跟一群拉拉在一起就是错?”顾微然没get到云舒的生气点在哪? 她真的无意踏入!没想去招惹别的拉拉啊!怎么就解释不清呢。 “好,你就在榴莲味中睡觉反思,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进房间。”云舒说完直接进了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顾微然气得跳脚! “蛮不讲理的女人!无理取闹的女人!我...”她四周看了看,什么都不敢摔,只得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卧室,没想到云舒竟突然开了门,靠枕不偏不倚砸到了她的脸。 顾微然一惊,云舒怒瞪着她。 “手滑,手滑...”她踏着小碎步,悻悻地把靠枕拿过来,抱在怀里,委屈地望着云舒:“真的要我睡...” “啪!”刚想撒娇,云舒就果决地关上了门。 顾微然捏着枕头,恨得咬牙切齿。 太委屈了,好不容易和解了又这样! 她是有傲骨的人,她没错,没错绝不认!不就是睡沙发吗?又不是第一次了,就是臭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怕不是想笑死我哦,改名叫顾怂怂算啦 ------------- 帮写友落幕之舞大大推荐预收文《相亲对象是肉食系小疯狗》 口嫌体正直小辣椒×骚浪贱流氓小疯狗 这位大大是个写欢乐甜文的,看着会很放松,跟我风格不同 我是佩服她日常各方面都能让看的人心情愉悦的,大家帮忙收藏一下哦,拜托拜托~ 第103章 心事 榴莲味熏得顾微然想死, 她尝试打开窗户透气,又觉得有些凉,夜深难以入睡, 她只得躲到卫生间。 可她总不能睡马桶吧?哪有她这么惨的, 这酒店套房设计真是不合理,也不搞个优雅的阳台, 让她现在无处可歇。 云舒死死抓住她的弱点,反复折磨她。 真是个腹黑又难搞的年上!她又不是故意闯进Les吧的,只不过这世上的事可真是巧得令人咂舌。 这么小概率的事件竟叫她碰上了。 皎皎白月, 星空寂寥,黑夜放大了思绪,让空气都跟着清冷起来。没有云舒的怀抱, 顾微然无法入睡,当然影响她最大的是丧心病狂的榴莲味。 不如去认个错, 总比没的睡好吧?? 现在的客厅就是烈狱, 顾微然片刻都待不得。 可要是被云舒赶出来怎么办? 没事, 脸皮功夫不是早就练出来了吗?云舒都跟自己认错,自己认个错又何妨? 她站在门口徘徊了片刻,不知道反锁没,要是锁了岂不是又要尴尬。 这可真的被扫地出门的节奏。 顾微然握着把手,小心翼翼地呼吸着,轻轻拧开门锁, 似乎阻碍?没有锁吧?!她雀跃地推开,探头望去, 昏暗的床头灯映照着云舒侧睡的身影。 她睡着了没? 背对着门的云舒,一动不动,看不到脸, 可她纤瘦的身影却叫顾微然有些心疼。 云舒身体不好,自己其实不该气她。即使在学姐和明颜事件上产生分歧,她也不该任性出走,更不该跟酒吧那群人玩起来。 尽管自己问心无愧,可从云舒立场去看这件事,确实会不舒服。 顾微然有些释怀了,云舒的生气,好像也是理所应当。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云妈...”道歉的声音像一种试探,由远及近地飘到床边,云舒没有动,亦没有回应。 “我不该在外面晃悠那么久,还误解你不联系我,你明明在开会,我却还任性,对不起嘛,我以后不这样了。”说话间,顾微然已经走到床边,她大胆猜测云舒没有睡着,可是云舒不开口,她还是有点惶恐。 “云妈,外面好冷好臭,我想抱着你睡。”顾微然欠欠地凑过去抱她,云舒没有拒绝,她便趁机钻进被窝,肆无忌惮地乱蹭。 “你不要背对着我嘛,都看不见你的脸,我知道你没睡着。” 顾微然埋进她脖颈,淡淡的发香透着撩人的气息,让她有些晃神,身体的擦撞让顾微然心底的yu/望也随之而起。 “云妈...”她忍不住轻挑云舒耳垂,云舒身体微微一颤,好似被一股电流击遍全身,她受不了顾微然的撩拨,转头用理智推开她,“谁同意你乱动了。” -- 第230页 “我自己同意的,我都知道错了,你就别罚我了,好不好?我以后绝不会跟这些圈里人厮混,更不会去这种酒吧的,你也知道我,平时哪里会去关注别人,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你。” 顾微然满眼真诚,所言不可置否,这些年她身边的花花草草,数都数不清,优秀的也不在少数,自己消失的这些年,她都是封闭状态,更别说与人亲近暧昧。 可是云舒介怀的不是这些,更不是在吃莫名其妙的醋。 “微然...”她的这声呢喃透着从未有过的惆怅,顾微然感觉到她情绪不对,“怎么了?” 云舒挽起她的手,轻抚自己脸,微黄的灯,透着柔软的光晕,顾微然眸间渐渐迷离,只是不知云舒深邃的瞳孔中,藏着怎样的心事。 “你有没有发现我有细纹了?” 额?这可是送命题啊! 顾微然的第一答案是没有,可如果说没有,云舒会觉得她没认真看,回答不走心。 如果回答第二答案有,那岂不是在说自己嫌她老?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对。 这问题很要命,也是云舒敏感的点。平时她就会偶尔提到自己老了,顾微然还年轻,难不成真的会介意年龄差? 她吞了吞口水,灵机一动,侧面回答:“长没长重要嘛?你记不记得前不久有位女演员在获奖台上说,请记者们报道她时不要P图,不要把她皱纹P掉,那是她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东西,她说这句话时多骄傲多自信,岁月不败美人,她气质温婉动人,相信你必定超越她。现在的这点小小的细纹,不正是你的阅历和魅力的彰显吗?多宝贵,我可盼望赶紧长点出来呢,这样就能跟你平等了。” “平等?你觉得我对你不公了么?” “当然不是,你对我可好着呢。” “但是今天我们产生的分歧多少跟年龄有点关系,细细想来你一直追逐我的脚步,也很累吧。”云舒眼神暗淡,灯光照不亮她的眸底,今晚的思绪流得很远,远到她感到不安。 顾微然俯趴在云舒身边,心感疑惑:“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这些?” “没什么,只是近来照镜子发现自己真的开始长皱纹了,想到自己会越来越老,还有两三年我就40岁了,可你正值女人最好的年华,会吸引很多人,成就也会越来越高...” 云舒的不安溢于言表,顾微然这才察觉她今天的反常并不是真正的吃醋,而是想了很多,想得太深。 “云妈,你是在不安吗?” 云舒不语,她很少表露忐忑,却不得不面对这样的自己。 “没想到我心目中完美的女神竟也会有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人无完人,我哪有那么完美。” “我不管,你就是完美的,何况我们就差七岁而已,我又能比你好到哪里去,等你七十岁,我也六十多了,不照样是个老太婆。”顾微然竭力安慰着云舒,是她忽视了云舒感受么,都不知道随着年龄增长,云舒会产生这样的心理负担。 为什么会这样呢?云舒不该是这么没自信的人才是,难道... 云舒深叹一口气:“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果然,与顾微然猜想的如出一辙。 癌症是云舒心中的刺,她没有办法视若无睹。如今再怎么看着健康,她也是个癌症患者,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她能活多久,自己也不知道。 当年云夕微病情确实有得到过控制,可最后呢...漫漫人生,只过了三分之二就香消玉殒了,每每想到这些,云舒就会出现消极情绪。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是否不该和顾微然回来,要是自己先走了,留下顾微然孤苦无依,可怎么好? “宝贝儿,你看着我。”顾微然捧着云舒的脸,正色道:“只要你不想着这个病,我们定期检查就不会复发,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不好的结局,又怎样?夕微阿姨和沈董就是我们的镜子,虽然令人痛惜,可也很美好不是吗?她们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 “不许乱说。” “我没有乱说,沈寒玥这辈子为云夕微而活,顾微然也为云舒而活,大不了我们一起去陪两位长辈嘛,怕什么。” 云舒捂住她唇口,心里隐隐泛疼,“微然,不要这样说。”她只是舍不得顾微然,舍不得离开,更舍不得丢下。 “好好,我不乱说,但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这件事,让我还是很挫败的,我该怎么样让你活得轻松点,开心点呢?” “现在已经很好了。”云舒嘴角挂起悠悠的笑意,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多数时候她藏的很好,以她的情绪控制力,顾微然是看不出来的。 今天回到房间,她左思右想,加上今天闹的矛盾,总觉得两人之间应该更坦诚些,如果有所保留,久而久之会生出间隙。如今说出自己闷在心里的话,反而轻松了一些。 微然说的对,她近几年的检查各项指标都挺好,也许不会复发,即使真的复发,又有什么可怕的。 只是想到顾微然说的为自己而活,不禁觉得惭愧内疚。 总是自己辜负了时光,才让彼此留下了遗憾。 看到云舒走神的失落样,顾微然心头一疼。 “如果你现在还不够安全感,那...不如这样...”只见顾微然对着腰带轻轻一拉,浴袍倏然解开,身体一览无遗地露着。 -- 第231页 她跪坐床上,长发顺着锁骨而下,xiong前的柔软在发梢下若隐若现,云舒睁大双眼,脸上泛起深深的红晕,弥漫至耳根和脖子,“微然,你,你干嘛...突然...”不规则的心跳让云舒说话变得口吃,她只觉得脸像熨斗,让全身各处都烫得灼人。 顾微然视线有些朦胧,在云舒看来格外美,好似罩着一层迷离的雾霭。 她想告诉云舒自己爱她,可言语听起来多为苍白无力,没有什么比付诸行动梗好的。 “你看,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不管是好看的皮囊还是钟情你的灵魂,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应该最懂我,不是吗?” “微然...”云舒只觉得此时的顾微然周身透着从未有过的you惑,喉咙开始变得干河,控制力也一点一点的消失。 见她没有进一步反应,顾微然问道:“不想要吗?这样可是有点冷呢。”顾微然微微俯身,埋入云舒肩窝,无处安放的双手四处摩挲。 云舒轻咬下唇,眼角终于漾起媚意,勾着顾微然脖子,美目流转,柔媚一笑:“我的微然,今夜可真是美呢”。四目相对,眼中尽是爱意。 “再美也只属于你。”顾微然忘/情地投入云舒的怀中,她的爱深刻有力,这么多年的痴恋,足以一点一点地化解云舒心中的不安。 此后,很多次的夜晚,顾微然都全情地面对云舒,用最坦荡的自己,用高于山盟海誓的行动告诉云舒,此生有她足矣,余生多久不重要,她们还有来生,像云夕微和沈寒玥那样,相约下一世。 第104章 圆满 医院的草坪上, 暖阳肆意地洒落而下,明颜扶着岑书雅散步。这几天,岑书雅的病情有了细微的进步, 尽管每天还是会吃吐, 她依然坚持定时进水进食。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转,岑书雅脸上终于挂上了舒心的微笑。 明颜牵着她纤细的手, 指尖轻轻摩挲,每次触摸到凸出的指骨,她的心总都像被抽打似的疼。 “以前我住院是你推我出来, 没想到有天会变成我扶着你走。当年,我以为自己要活不下去了,每天被各种疼痛折磨着, 无时无刻都想把身上那些管子拔掉,如果你再晚两天出现, 我可能都不在了。” 岑书雅骨瘦如柴, 就连嘴角牵起的弧度都显无力, 她挽住明颜,苍白的笑颜,在脸上逐渐展开。 “那证明我出现的不早不晚正好,早来兴许你不愿意见陌生人,晚到一切都晚了。” “都是我害的你,如果没有遇见我, 你的生活依旧波澜不惊,也不会吃这些苦。”明颜被内疚团团包围, 岑书雅的病态,像无形的利爪,扼住她的喉咙, 让她难以呼吸。 岑书雅没有着急回答,她的手渐渐抽离了明颜的臂膀,望着她久久不语。 明颜感觉到身边人的抽离,抬眸惶恐地望着她。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接受采访,参加公司大小活动,召开各项例会,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岑书雅记得镜头前的明颜自信美丽,落落大方,面对各大媒体和行业前辈,都能从容应对。 可自从来了这里,“明总”的气场完全消失了,她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岑书雅很忧虑她心态的转变,除非父母提前妥协,才能消除明颜心理的障碍。 现在妈妈的态度已经松了,就看爸爸的了。 她希望,真的不要太久。 否则这惨痛的代价,无法和目标结果成正比。 “这怎么能一样,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面对你,我没有任何身份。” “没有身份?你不是我女朋友?”岑书雅反问。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没有那些附加的东西嘛。” “颜颜,每个附加的东西都是在为生活锦上添花,曾经我以为感情也是,但现在对我来说,你就是全部。” 岑书雅有温度的话语,总能温暖明颜的心房。她总会想,她值得吗?她配吗?她是残疾人啊。 她不止一次动摇过,可每次心念一动,执念就会更深。 这么好的书雅,她怎么能放弃。 岑书雅环住明颜的腰,靠在她肩头,温柔言道:“颜颜,我需要你撑起自己的世界,也帮我撑起余生,好吗?” 疼痛划过心底,明颜抱着她重重点头,她勉强支起一抹微笑:“我会的,我会让你知道我值得你爱,值得你相守。” “这个无需你证明,从我认定你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书雅...” “好啦。”岑书雅抬头,笑道:“现在我们该齐心协力,去感化那两座大山,你已经做了很多,剩下的交给我吧,找到顽石的软肋,一击即中就好。”她必须联合文潇曼解决这件事。 时机,应该刚好。 “我跟你一起面对,不管叔叔有多反对,我都不会再走开了。” “既然来了,我也不会放你走了,你总在计划以外,又在惊喜之内,趁着我生病,我们把事情一步到位解决。” 明颜点头,两人十指相扣,向病房走去。 她们在彼此的余光里,每走几步总要眉目含情地相视而望,随后扬起盈盈一笑。 岑书雅那种发自肺腑的微笑,岑墨安从没见过,他站在病房的阳台,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从小到大岑书雅都是“别人家的女儿”,不管是学习还是做人,都深得长辈喜爱。她的独立自主和有深度的思想,让人望尘莫及。可岑墨安不曾发现,岑书雅的笑容都是淡淡的,正因为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反而让她的人生缺失了什么。 -- 第232页 有些索然无味,又有些平和寡淡。 除了这次,岑书雅没有过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心情,这些年顺遂的生活,她真的从心底感到开心吗? 岑墨安第一次陷入这样的思考,女儿的喜乐伤悲都给了明颜。他的女儿,想把自己托付给一个女人,岑墨安不知要怎么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件事。 回病房的路上,明颜接到了明德医院电话,她从国外请的专科教授已抵达宣安。那是一位专注研究厌食症的老教授,对于治疗此类病症有自己独到的方式,原本他不愿意跨国出诊,是明颜动用了沈寒玥留下了的人脉,费尽千辛万苦才请回来。 这位教授只愿意在明德诊断病人,并不想再长途跋涉去别的地方。 所以,明颜必须把岑书雅接回宣安才行。 在这个节骨眼要求岑书雅转院,不知岑墨安是否会同意。明颜握着手机,愁绪滋生。 “你请的是库特教授吗?”岑书雅听见她接电话,猜到了一二。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轻笑:“在我确诊这个病后,我也查过相关资料,库特教授还曾经出版过此类疾病的书籍,早年我还研读过,毕竟厌食症多数是心理问题引起的。” “你看你,什么都懂,却能医不自医。” “你来之前,我没想那么快恢复,你来了我就想让自己尽快好起来。”岑书雅很清楚自己的病很麻烦,她有时间接受循序渐进地治疗,但明颜来后,她就想早点恢复如初。 明颜心疼自责的眼神,让她心生不舍。明颜不知道她每次悄悄抹泪,岑书雅都知道。 “你也知道啊,你病着比我自己躺着还难受,我现在才知道妈妈当初看着夕微阿姨病重有多痛苦了,就是不知道叔叔会不会同意我把你带走。” “要不我...”岑书雅刚想说自己去解决,明颜打断了她:“不,我去说。” “真的?” “嗯,我如果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将来怎么办?他们是你最亲的人,也是我的亲人,我就算有些害怕,也要踏出这一步。”明颜怯于面对岑墨安,他很怕看到否定自己的眼神,她和岑书雅中间夹着的是不能忽视也无法抹去的亲情。 岑书雅欣慰地凝望她,“颜颜,你终于愿意迈出这一步了。”所有的努力都没有被辜负,明颜值得。 “再不往前,我就不配你爱了。” 岑书雅的心被明颜一点一点地柔化,此时似乎没有更好的语言表达,只是扣着明颜的手更紧了。 两人慢悠悠地走到病区,与岑墨安在走廊不期而遇。他的视线定格在两人紧紧相扣的手上,如果是以前明颜会松开,但此时此后她都不会再畏惧。 “叔叔。” “嗯。”岑墨安没多说什么,“我去打点热水。” “我去打吧。”文潇曼随之而来,她挂着淡淡笑意:“颜颜扶小雅进去吧。”她总怕岑墨安和两个孩子起口角之争,虽然最近已经很少如此,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叔叔,阿姨,我有事想跟你们说。”明颜鼓起勇气开口。 “你说。”文潇曼始终柔和。 岑书雅另一只手挽着她,为明颜心底注入勇气,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我邀请了库特教授到宣安,他是全球顶级治疗厌食症的专家,只是他不愿意出诊,只愿意在明德医院,所以...我想带书雅过去治疗。” 岑墨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是那位治愈了上万厌食症患者的美国专家库特教授?” “是,您知道?”明颜眸间绽放出希望的芒光。 这个人岑墨安当然知道,因为岑书雅的专业,他也涉猎了不少心理学知识,只为了和女儿能有共同话题,这位库特教授曾经还是父女俩的聊天话题。 没想到有天,需要请他来治病。 “听说他很难约,每年接诊人数有限,你是怎么请到他的。” “托了点关系,他已经到宣安了,只愿意留三天,这三天他会找出适合书雅的治疗方式,如果叔叔阿姨同意,我这就安排航班。”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办理转院吧?”文潇曼拉了拉岑墨安,“你再犹豫,会错失小雅的最佳治疗时间的。” 岑书雅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岑墨安。她希望岑墨安是因为明颜答应,而不是自己以命要挟。 岑墨安低头思忖,“现在订机票来得及吗?” “我已经安排了专机,随时可以起飞。”云舒的声音响起,她和顾微然一同出现,在听说库特抵达宣安时,云舒就托人在航空公司定好了专机,随时接岑书雅转院。 明颜惊喜问道:“姐,你也知道库特教授来的事了?” “我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替你处理这些事。”云舒看向两位老人,“叔叔,阿姨,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希望书雅能够好转,她这一病等同于在你们心头割肉,我知道你们比谁都痛,所幸事情没有糟糕到无法挽救的地步,我们还是先治病,其他事情容后慢慢考虑,好吗?” “好好好,云舒说的对,我马上收拾东西,老墨,你去办理转院。” “哦,好。”岑墨安看向女儿,岑书雅噘了噘嘴故作委屈,像极了小时候受委屈时的撒娇,让岑墨安心头一热,险些落泪,他遮掩额头匆匆离去,生怕别人看到他的红眼。 -- 第233页 岑书雅望着他的背影,不禁露出微笑,最艰难的时候终于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只要能治好病,后面什么都好说。 “我去收拾东西。”文潇曼转而回到病房,开始整理衣服和日用品。 明颜轻拍胸口,连连呼气,事情似乎比自己想的顺利。 “我们小颜总,紧张成这样啊?”顾微然打趣道。 “我怎么能不紧张,好怕叔叔来一句,你休想!”她模仿着岑墨安的语调,“我们小雅就是被你害成这样的。” 岑书雅捏了捏她鼻尖:“好啦,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爸态度刚软些你就嘚瑟了是吧?” “我哪敢啊,我这不刚放松几秒嘛。” 顾微然观察入微,发现了岑墨安的表情,她笑道:“我看挺有戏,刚叔叔似乎眼眶红了,终究还是舍不得女儿,你们回到宣安可得打铁趁热,尤其你。”她指向明颜,“好好表现,好好孝敬二老,马上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还要怎么表现?要不你传授点经验?” “这个嘛,得问你姐姐或者问你对象,她们更加了解叔叔阿姨的喜好。” “也是,反正我最近休假了,别的事情不管了,专心陪书雅。” “你是轻松了,你姐姐很累好不,前几天帮你开会开了一大晚,最近也是忙进忙出,你可赶紧好吧,学姐,我们家云妈都要累瘦了。”顾微然忍不住想去搓揉云舒的脸,却被避开了,“你戏这么多,怎么不去读中国戏曲学院?” “本来就是嘛,你做事我叫苦,完美。不过我告诉你,明颜,你这次欠我们欠大了。” “嗯?” 岑书雅眯眼道:“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顾微然瞪大眼睛:“学姐,你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是你,颜颜怎么会知道,云舒学姐是不会通知她的,我猜这件事让你们产生了分歧,还真吵架了?” 顾微然害羞地扶额,“没真的吵,就掰扯了几句。” 云舒白了她一眼:“掰完某人就到les吧去风流快活了。” “你去彩虹部落了?” “学姐,你怎么又知道了,你去过?” “我是去过,好几年了,去做同性恋的课题研究,想深入了解她们,当时我以为自己是直女,伪装进去的,现在想来,有些好笑。”岑书雅当初还被人搭讪过,为了深聊,她加入过酒局,那时候怎么会想到,自己也是这条路上的人。 “我们书雅是正经事,你是干嘛了?”明颜问。 “我才不是去风流的,我那是意外,误入。” 明颜掩嘴偷笑:“那谁知道,反正我姐会治你。” “明颜!” 明颜躲到岑书雅身边,装柔弱:“亲爱的,她吼我。” “没事,你姐在,她不敢造次,不过人家为了我们的事确实闹矛盾了,是我们有所亏欠,等我身体好了,一定补偿。” 顾微然搓搓手:“学姐的补偿值得期待哦。” 岑书雅笑道,“那希望不辜负你的期待。”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而行,云舒望着眼前几人,只觉得她的人生圆满了。 第105章 完结章 岑书雅被接到宣安后, 库特教授根据病情给她定制了理疗方案,她心理问题不大,治愈会比普通患者容易些。 明颜安排了顶级病房, 有条不紊地照顾着岑书雅一家的起居, 她甚至亲自下厨为岑书雅做流食烫羹。 她从小娇生惯养,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 后来跟着岑书雅学习下厨做家务,如今已经能够事无巨细地照顾人。 文潇曼和岑墨安每天都有人安排膳食,多数时候都是明颜亲自照看, 二老不习惯被人伺候,总想自己动手,可明颜包揽了岑书雅的所有事情, 除了做饭时间,两人形影不离。 明颜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她会找来各种小玩意逗岑书雅开心, 也会在病房直接召开紧急会议, 或者在病房签署重要文件。 这段时间,他们见识到了各种状态的明颜,处理工作时的雷厉风行,决策时的果敢利索,解决难题时的游刃有余,照顾岑书雅时的温柔耐心。 有时候岑墨安觉得自己太苛刻了, 明颜那双眼睛装满了岑书雅,他知道真心爱一个人是装不出来的。 岑书雅的好转立竿见影, 每天少量进食,少吃多餐,虽然还会伴随着呕吐, 但已经没有当初那么严重,气色也在好转。 趁着明颜做下午茶,岑墨安走到阳台,岑书雅正坐在躺椅上看书。 “小雅。” 岑书雅合上书,嘴角上扬,“爸,怎么了?” “爸爸想跟你聊聊。” “嗯,您说。” 岑书雅等这天很久了,她和明颜交待过,平时不提她们之间的事,化被动为主动,事情自然会有进展。 现在终于等到岑墨安主动来找自己。 “我知道你一直很有主见,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明颜也是很优秀的孩子,她为你为我们家做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某种程度来说,她算救了我的命,爸爸不是那种不懂得感恩的人。” “有但是吗?”岑书雅淡淡问道。 岑墨安眼皮抬了抬,深叹一口气:“但是我还是无法放心,你说两个女人怎么在一起?你们又没孩子,又没有婚姻,不受法律保护,以后老了怎么办?万一你们谁生病,要动手术,另外一个人连签字的资格都没有。” -- 第234页 “孩子的问题,我跟颜颜曾经商量过,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我们可以领养,至于你说的法律保护,爸,国内的离婚率每年都在增长,你以为多少夫妻像你和妈妈一样的?我不认为那个本子能保护我,让彼此相守的应该是爱和包容,还有责任。我与颜颜生活在一起的这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想这种快乐,您一定体会过,因为有妈妈,您应该更加懂得爱一个人的刻骨铭心。” 岑墨安点头,心似乎宽敞了些,他深爱妻子,也曾在年少时疯狂追求过文潇曼,那种想把一个人捧在手心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 “小雅,你们之间的事,爸爸说不在意面子是假的,我心里觉得这样不对,又觉得爱情无罪,我不怀疑你对她的感情,也相信她是真心爱你,只不过总会担心你们能不能长久,老了膝下无子怎么办,想了很多很多,想的我睡不着,吃不下。” “没有人能预估未来,也没人能控制未来,你和妈妈不也这样一辈子了吗?我和颜颜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岑书雅轻拉岑墨安手腕,娓娓说道:“爸,你常叫我不要杞人忧天,你自己现在何尝不是呢?如果你想考验我和颜颜的感情,这是没有尽头的,只会让我们父女的心离得越来越远,我从来都不想用这种极端手段让你和妈妈妥协,我最希望的就是得到你们的祝福,我爱你们,因为爱才愿意被您威胁,可从你用生命威胁的我那一刻起,我真的心寒。后来您也看到了,失去了灵魂伴侣,我就如同行尸走肉,您看到我这样也痛苦万分,何必呢?我和颜颜都不能失去彼此,正如你和妈妈不能失去彼此一样。” 岑书雅的话让岑墨安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闹腾这么久,又得来了什么?他根本不可能影响女儿的思想。 将心比心,他理解岑书雅口中的爱,他好像被说服了,也不得不承认明颜也慢慢打动了他。 对标明颜这么高成就的人生,能为女儿做到这个程度,很不容易。 妻子已经默许了这件事,自己的坚持看起来毫无意义,女儿就像沙,越想抓住,流的越快。 岑墨安露出慈爱的微笑:“等你康复,带明颜回家吃饭吧。” 岑书雅眸间亮了亮,“您同意了?” “我同意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岑墨安傲娇地翻了翻眼皮,背着手,哼着小曲去找文潇曼。 父女俩的间隙在谈话中愈合,也让岑书雅紧绷的弦终于放下。 她唇角含笑,看向远处的阳光,今天碧空如洗,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看什么书呢?”明颜闯入了她的视线,岑书雅抬眸,见她还系着围裙,不禁觉得好笑,“你这批复文件的手,为我洗手作羹汤,委不委屈?” 明颜扬了扬手,笑道:“我当时有只手差点保不住,现在多好,做什么都不受影响哦。” 说完感觉自己开了车,明颜忙去张望岑墨安在不在。 “污言污语说的越来越溜,过来~”岑书雅向她伸出手,明颜蹲下,趴靠在她腿上,有种岁月静好的舒适,只是越是美好,她心情越容易低落。 哪怕没有看到她表情,岑书雅都感觉到了明颜的情绪变化,“怎么了?突然不说话。” “你身体渐好,可能不久就要回如海了吧,叔叔阿姨肯定想让你在家好好补补。” “所以呢?你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回家?” “我哪舍得让你回去,我不知道多想把你留在身边。”明颜鼻间嗅了嗅,不敢去想分离的事,想到岑书雅不在身边就心如刀绞,感觉生活无望。 岑书雅撩拨她的发丝,在指间轻揉,明颜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就这么粘着一辈子就好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烦请小颜总出资帮我爸妈买套养老房吧。” “嗯?什么?”明颜没反应过来,继而猛然抬头,望着岑书雅难以置信:“你说什么??难道叔叔阿姨...”她都不敢问完整。 岑书雅笑得意味深长,“怎么?舍不得啊?” “不是不是,我可以直接提一套来,根本不用出钱好不,但是你快告诉我,叔叔阿姨愿意留在宣安,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明颜问完屏息以待,大气不敢喘,等待答案。 岑书雅点头,“我计划让他们两头跑跑,总不能跟我们挤住一起,最好是备套...” “你等等!”明颜立即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李秘书,把我们宣安所有的在售盘信息图片位置整理一份文件给我,要快,半个小时内给到。” “不用这么急吧?” “不,兵贵神速,万一他们改变主意怎么办,收下我的房子就不能后悔了!我马上就让叔叔阿姨自己去选,别墅,大平层,高层,洋房,度假小镇随意,别说一套房,要一百套我都愿意!”明颜的开心溢于言表,她甚至原地打转了好几圈,还掐了自己几下觉得疼,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真是傻的可以...”岑书雅目光里透着似水的柔情,只是嘴角的微笑不曾减少过。 “我要告诉姐姐,立即马上!” 她在嘚瑟,她在微笑,就连阳光下的影子,都好似泛着笑意。 书言咖啡吧 桌上摆放着醇香的咖啡,拉花是两朵相交的白云,接完电话,云舒抿了一口,眉眼绽放。 “明颜说什么了,这么开心?”顾微然品着精致的点心,好奇地问。 -- 第235页 “叔叔应该接纳她了,看来她们也要修成正果了。” “哇哦,必须让明颜请吃大餐了,一餐不够,得十餐才行。” “先管好你这顿吧。”云舒看了眼时间,走到后厨点心室,问道:“陆老师,你到底好了没,我们上岛要两个小时,生日会是6点,现在已经快4点了。” 点心室,探出个脑袋,苏清笑道:“再等五分钟,她说上个底妆。” “苏苏,再不走,我都要吃饱了。”顾微然说。 “马上马上。” 这家咖啡店便是退居幕后陆景言所开,谁也不知她是幕后老板,还时常亲自研磨咖啡,制作点心。 今天云舒特地来接她们一起去凌氏庄园,参加凌阡毓的生日宴。 凌氏庄园承包了一座岛,距市区较远,要自驾转游艇,据说这次是自己人的聚会,但毕竟是凌阡毓亲自电话相邀,必须得守时。 约莫五分钟,陆景言和苏清终于从点心室走出,不知是不是两人在一起久了,越来越有妻妻相。 “从后门走。”陆景言一如既往地高贵,曾经娱乐圈的高岭之花,终于有了烟火气,曾经不见笑颜的脸,也多了些许温柔。 “我也不敢跟你走正门。”云舒打趣道,陆景言还无法从容地出现在大众视线,毕竟她即使不在娱乐圈,影响力也无人能及。 几人驱车往凌氏庄园的岛屿赶去,抵达岸边时,遇见了海芋和辛然。 凌阡毓安排好了船在码头接应,顾微然见到海芋在很震惊,“海小姐去哪?难道也是去...”她总觉得除了房屋交易,在别的地方也见过海芋。 “小顾总,这么巧。”海芋说话时瞟了云舒一眼,笑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难道你是二小姐的人?” “她是我的人。”辛然勾住海芋肩膀,“顾小姐,话不可以乱说哦。” “难道...”顾微然狐疑地看向云舒,仔细想想,当初那套房子卖的很顺利,海芋连价格都没有还,云舒和二小姐是好友,海芋又就职于凌睿集团,难道这一切都是云舒安排的? 云舒唇角勾了勾,“你别难道了,你猜是什么就是什么。” “那风起转让给我也是你安排的?”顾微然想到当初一连贯的事情,总觉得出其地顺利,仿佛自己接的不是烂摊子,而是块价值连城的璞玉。 “那么多年的事情,我怎么能记得,年纪大了,别考验我。”云舒笑脸盈盈地避开话题,顾微然心领神会,应该就是自己猜想的那样,原来云舒在背后付出那么多,可自己永远都只能看到表象。 “原来有人那么早就暗恋我了。” “什么?”云舒挑眉,“谁先暗恋谁?谁整天哭哭啼啼求我别丢下她,别离开。” “噗,真的吗?”一旁的苏清忍不住笑出声。 “啊,什么?谁啊,谁这么没底线,这么丢人。”顾微然脸上弥漫着一片绯红,她对云舒附耳说道:“云妈,在外面,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嘛?” “有人想缅怀过去,我只能奉陪了。” “我错了,我错了,求放过。”顾微然作揖求饶,云舒这才沉默,陆景言始终笑而不语,她坐在游艇窗口,望着海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晚上六点,游艇准时抵达,庄园布置得灯火通明,凌阡毓一袭红色长裙,柳思翊身穿浅蓝勾肩晚礼服,美艳不可方物,两人相挽并肩而站,眸间璀璨生辉。 凌阡毓见到几人到来,牵着柳思翊向前迎接,“你们倒是很准时,还正好凑一起了。” “赶早不如赶巧,二小姐生日快乐。”顾微然将自己定制的礼物直接送到了Rose,那是一部很难订购的留声机,她知道对红姐用心,就是给凌阡毓最好的礼物。 “礼物有心了,微然竟买到了我心念已久的那款世纪留声机。”柳思翊眉目含情地看向凌阡毓,“下次你去New Rose听听。”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放酒吧,要不搬回家听吧?” “家里不是有?” “哪能跟小顾总送的世纪留声机比?好东西应该留给自己,我很小气的,我就想跟你一起享受。” 柳思翊无奈地摇头,眼神中尽是宠溺:“好好好,今天你最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今天睡觉也是我说了算?” 柳思翊眯眼道:“你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你不是知道嘛?”凌阡毓忍不住靠过去想吻她,柳思翊推开她的脸,转而看向陆景言,“你们三闺蜜很久没见,应该好好聚聚,我们姐妹花也有悄悄话要说,海芋姐。”说罢她从凌阡毓身边走开,拉着海芋,向一旁走去。 “诶还有我呢。”辛然紧跟不舍,苏清和顾微然只能勾肩搭背,临时组团,游视四周。 “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吧,好像饿了。”顾微然摸了摸肚子,饿瘪了。 “你不是吧,下午还说等的要吃饱了,这会又要吃?” “那不是过去两个小时了吗?我发现自从云妈心态转变后,胃口好了,我自然也跟着能吃了,真担心我会被她喂成猪。”顾微然发现餐厅内早已摆放好餐食,高级海鲜自助,米其林大厨亲自现做,美味珍馐,应有尽有。 “好像有人已经吃上了?” “蓝楹?”苏清最先认出了她,两人有过合作,也是圈内好友。 -- 第236页 “苏总来了,坐着一起吃。”蓝楹捏着龙虾,嗦着手指,回味无穷,她淡定地品尝着美味,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影后身份,在今年刚刚斩获各项电影大奖后,蓝楹就宣布休长假。 苏清摆手:“我还不饿,等景言一起吧。” “海芋来了,红让你过去,说你们要聚,宝贝儿,你可别吃了,你是大明星,注意身材,我来替你吃。”说话的是蓝楹女友祁沐婉,与其说今天是一场生日会,不如说是一次幸福的盛宴。 没有上流社会的礼仪规矩,没有外人在场的束缚,每个人携手自己所爱,在光华夺目的灯光下,尽露笑意。 在场的每一对都有自己的独立故事,每一幕都在彼此生命中留下了刻骨铭心。 而顾微然,作为这段故事里的主角,也已有所成。 云舒,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成就,最大的骄傲。 她再也不想对她说: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2021第一天,终于完结了这部,之前考虑写老年组番外,在开三小姐前再补上吧 下面我可能会休息两周,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和心态,至于新文开哪篇,看大家的啦 如果对新文感兴趣,帮我进专栏收一下那本《这个家长有点冷》吧,感谢 还有《步步为盈》双御姐,相爱相杀的求收藏! 感谢每一位追文到这里的小可爱,每当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到有你们还是很有动力 希望写文这件事,能够坚持下去吧,希望每本书完结,都能够总结出好与不好,争取出更好的作品 谢谢大家,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健康常乐,早日遇到一生所爱 第106章 番外:老年组 琉璃岛的海风比任何地方都要柔和, 或许因为有沈寒玥在,云夕微觉得此刻波澜不惊的海面,宛如一面镜子, 倒映着她的病态。 也不知哪来的突发奇想, 她想海钓,沈寒玥特地去找了一套垂钓工具来, 两人同支一架鱼竿,等候鱼儿上钩。 云夕微望着水面出神,沈寒玥依偎着自己, 偶尔会探出头来寻望。水中她的倒影,比平时朦胧,但还是她熟悉的身影。 沈寒玥为了宽慰她, 剃了长发,平时自己戴帽子她便戴, 自己不戴她也不戴。 两人有时候学着年轻人, 找各式假发试戴。 云夕微发现她还是喜欢沈寒玥黑长直, 很少有年过半百的女人,像沈寒玥这样被时光遗忘,仅有的那几条皱纹,在云夕微看来都是美丽的点缀。 她总是恍恍惚惚觉得不真实,这一生千帆过尽后,还能和沈寒玥相伴。 即使生命残留的时间很短, 云夕微也知足了。 午后的阳光,让海面的波光更加耀眼, 一缕一缕的波纹在浮漂处漾开。 “夕微,夕微,动了, 是不是有鱼?”沈寒玥的慧眼始终盯着水面,云夕微的心思不在鱼上,但看沈寒玥比自己还认真,她不禁想起年轻时候,沈寒玥无论是对感情还是工作,都那么勇敢无畏。 事业上,她敢尝试新领域,去挑战有难度的项目。谈感情,她先追求的云夕微,那个年代敢于直面同性感情的人,很少。 云夕微永远记得沈寒玥真挚如火的眼神,把自己紧紧包裹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和热情,终于慢慢融化了自己的心。 “可以拉拉看吧?”沈寒玥握着鱼竿等候云夕微的指令,云夕微淡淡一瞥,见浮漂确实异动明显,“试试看。” “看来今天真的会有所收获。”沈寒玥迅速地收杆,云夕微托腮望她,清澈的双眸里尽是沈寒玥认真的模样。 “真的有鱼,快看看这是什么品种?” 收线,提竿一气呵成,一条灰褐色的小鱼挂在空中,悠悠地荡了几下被沈寒玥拿住。 云夕微拉住鱼钩,将鱼儿解救下来,又扔回了海里。 “诶?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这么一条,你又...” 云夕微笑而不语,好似没有力气说话。 “好吧好吧,参与最重要,我看你这就是姜太公钓鱼。” “我都钓到最大的鱼了,还在乎这种小的?” 沈寒玥眉头挑了挑,“愿者上钩说的就是我了。” “谈不上,你才是真正的姜太公。”云夕微是被追求者,她是真正的愿者上钩,不管曾经多喜欢自由,也甘愿游向沈寒玥。 下午的阳光有些灼热,沈寒玥为云夕微撑起伞,笑道:“我这个姜太公多幸运才能钓到你这条大鱼。夕微,如果有来生,或者真的存在平行世界,还是让我继续追求你吧?” 云夕微抬眸看她,隐隐含笑:“为什么?当初被我呛的还不够?” 年轻时候,云夕微性格高冷不容接近,对每个人充满距离感,但她外冷内热,只是习惯性地藏起真实情绪。 只有沈寒玥在她坚硬的外壳下,看到了柔软和温暖。她坚信云夕微的心,是向阳的暖色,也是自己最憧憬的美好与未来。 所以不管云夕微说话多刺人,多抗拒自己,沈寒玥都没放弃过。 “因为啊...”沈寒玥挽着她,“我喜欢追求你的过程。” “追到我让你有成就感?” “难道拥有你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吗?只是很遗憾错过了这么多年,没有你的日子一片空白,再相见已经...” -- 第237页 话音未落,云夕微轻握她的手,唇角轻扬道:“好了,不钓了,陪我走走。” “嗯。” 海风吹进鼻间,带着酸苦之味,让沈寒玥的心布满寒霜。 云夕微的病时时刻刻压在她心头。 与病魔争斗这么多年,云夕微已经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她意志力惊人,忍受剧痛,受尽折磨,能坚持到现在不过是因为还记挂着云舒和沈寒玥。 谁能想到当初的分离藏着莫大的误会呢? 懊悔换不来逝去的青春,沈寒玥唯有用余下的时光,一点一点地弥补和偿还。 云夕微体弱,走不了多久就要歇着。这片是私人海域,没有旁人打扰,云夕微喜欢的地方都被西尔承包了。 同时,为了避免她被打扰,西尔还安排了八名保镖在外围护着。 听说云夕微回来,登门造访的人络绎不绝,都被挡下了。这些年,云夕微无论是在波尔集团还是琉璃岛的影响力,都很大。 她曾经代表出面解决的波尔公司案子,无一败绩。她精通国际法,甚至替琉璃岛政府也作出过贡献,偶尔她也会接本地庭审案件。 在她看来,保证思维不退化,专业不丢下,脑子不被病魔吞噬的唯一办法,就是工作。 哪怕她躺在病床上,也会看案例,看书学习。 两人执手走在沙滩上,云夕微走走停停,“寒玥,我有点累。” “来,我背你,我们去玻璃房坐坐。”沈寒玥弓腿弯腰,云夕微很自然地俯趴上去,这些日子早已习惯这样。 她只有八十多斤,无论怎么食疗都养不好,沈寒玥总能轻易地背起她。 每次触碰到她单薄如柴的骨头,沈寒玥的眼眶都会晕染一层浅红。 云夕微双手相握,搂住沈寒玥,心比此时的海面还平静。 相互倚靠,总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 “寒玥,你以前都背不动我,还记得吗?” “记得,你还笑我手无缚鸡之力呢。”沈寒玥是典型的富养千金,不仅十指不沾阳春水,连拎重物都很少提,更别说背人。 那次她给云夕微买了一双高跟鞋,没想到云夕微穿着那双鞋,把脚崴了。为了惩罚自己,她主动提出背云夕微,结果刚把人背起就双腿发软,两人险些同时摔倒。 历历在目的往事,沈寒玥怎么会忘记。 “都怪我,非得给你买那双鞋。” “如果你当时扶着我,我就不会摔倒了,就像现在,你陪着我,我也不怕这病。所以啊,你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愧疚,知道吗?”云夕微总能感受到沈寒玥心情,那微弱的气场变化,眼波的流转,都被云夕微收进眼底。 “我才没多想。” “哦?那...让我捏捏看。”云夕微指间轻轻触碰沈寒玥鼻尖,没舍得真捏,只是挑了挑,“今天表现不错哦。” “讨厌啊,夕微。”沈寒玥歪头躲避,云夕微轻抿唇角,无力地抵着沈寒玥的头,悄悄地深呼吸缓解疲惫。 玻璃房是一栋平层小别墅,是为云夕微康养身体而建,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西尔的身影。 “他怎么来了?”沈寒玥多少有些怨他,不是他当初强行把云夕微带走,又留在琉璃岛换了身份,她怎么会找这么多年呢。 “公司可能又惹上麻烦,研发药品和新药入市总会有事,放我下来吧,寒玥。” “到底接你回来养病还是解决案子的?世界上的律师那么多,就非得你?” “嘘...”云夕微食指覆在沈寒玥唇口,“知道你是心疼我,我不会让自己累着的,放心吧。” 沈寒玥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西尔中文虽然蹩脚,但也看得出沈寒玥不高兴了。 “沈董,我就只占用她十分钟,绝不耽误你们。” “您随意。”沈寒玥漠然地搭了一句。 她扶着云夕微坐在沙发椅上,西尔把文件递过来,“这件事你觉得怎么处理好?” 云夕微淡定地翻开,全英文的案件资料,她很轻松地看完了。 “后遗症这么重,是不是药真的出问题了?” 瑞尔摇头:“临床实验从没出过这么大差错。” 云夕微低头思考了片刻,沉默间瑞尔又看到了黑脸的沈寒玥。 “三步。”云夕微终于开口:“第一,把刚入市的药品全部收回,补偿购药者和医院损失;第二,药品研究实验视频公开,邀请专家接受公开采访;如果前面两步都不能缓解这件事,把案子交给吴律师,她擅长,她如果有疑惑可以来找我,其他渠道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只能想到这些。” “OK,你休息,我知道怎么做了。”瑞尔感觉到云夕微的虚弱,不忍再扰她,要不是事情麻烦,他绝不会想请她出山。 有时候他需要云夕微给他个思路,有些不全是法律问题,云夕微也能妥善解决。瑞尔这些年总无意识地依赖她,这与生俱来的信任,他自己都不知哪里来的。 沈寒玥掐算着时间,看资料五分钟,思考三分钟,对话两分钟,不多不少,正好十分钟。瑞尔不走,她也要下逐客令了。 算他知趣。 “对了。”他去而复返。 “你还有事?”沈寒玥敌意明显,瑞尔忙摆手:“沈董别误会,那个三小姐想见你,等半天了。” -- 第238页 “萧长盈吗?”云夕微问。 瑞尔点头。 “让她过来吧。” 沈寒玥反对:“夕微,你已经很累了。” “闲聊几句,不动脑的,寒玥,别紧张,三小姐与我有几分交情,别生气,帮我煮点茶吧?” “真是拗不过你。”沈寒玥轻叹一口气,再舍不得也不忍拒绝,只得乖乖地去找茶叶,准备沏茶。 约莫十分钟,琉璃岛华裔富商萧家继承人萧长盈出现了。她一袭长裙,臂膀上的蝴蝶纹身栩栩如生,仿佛竭力地扬着翅膀,朝阳飞去。 她是中欧混血的私生女,幽深的蓝瞳时常让她身份遭受质疑,原本,深色瞳孔该是显性基因,可萧长盈偏偏却与之相反。 即使这样,她还是接下了萧家的财富江山。 她见到云夕微的第一眼,便微微屈身,毕恭毕敬说道:“云律师虽气色不佳,但眸间的喜悦,甚于从前。” “三小姐请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云夕微和萧长盈在一个案子中认识,两人出奇地投缘,萧长盈时常邀请她为座上宾。 “心中有些疑惑,想让云律师帮我解答。” “你说。”云夕微抬手,沈寒玥帮萧长盈端来茶水,她一言不发,眼皮甚至不曾抬过,萧长盈知道她就是云夕微惦念了一生的女人。 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萧长盈沉默片刻,才说:“阿寻回来了。” “她没死?”云夕微略显惊讶。 “可基因鉴定结果显示她不是阿寻,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相似度这么高的人,每个地方的触感都一样。” 那位阿寻,在试图找覆灭萧长盈证据时被发现,从蝴蝶庄园跳入了海中,尸骨无存。可后来,又出现了跟阿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让萧长盈乱了分寸。 “您说,这是不是我想多了。” “她可以是阿寻,也可以是别人,最重要的是你的感觉。”云夕微轻笑:“其实你心里有答案,不过想通过我的口来告诉你或者说服你。” “我还不知道,比以前更加困惑。” “长盈,或许有天你会明白,能让人有安全感的东西除了钱和权,还有爱。” 萧长盈湛蓝的双瞳,深不见底,她端起茶水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再次看向沈寒玥,饶有笑意地问:“如果人可以重生,云律师是不是会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会,我一定不负她,不伤她,不抛下她,不背弃她,如果有平行世界,我还希望回到过去,与她重新相遇。” 云夕微的话让沈寒玥嘴角忍不住上扬,“说好了,重新相遇还是我追你。” “好,什么都依你。” “那你可得手下留情呢。” “也不能让你得寸进尺。” 沈寒玥笑意更深:“我就是要得寸进尺。” 萧长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站起身,又向云夕微低眉颔首:“我会想清楚的,谢谢云律师,不打扰您休息,祝福您和沈董。” 云夕微站起身,回以点头礼,“慢走。” 难道只有爱,才能化解仇怨和恨吗?错过几十年都还能如此相爱,她能拥有吗?萧长盈抚着心口,想到被自己逼死的阿寻,痛到窒息。 如果没有今生,就等来世。 没有来世,就幻想平行世界吧。 那里,每个人都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磕玉梦CP磕上头了,忍不住用了“我就是要得寸进尺”这个对话,大家勿喷哈(狗头保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