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第1页 [现代情感]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作者:姑娘别哭【完结】 文案: 年少时你问我:什么是爱呢? 我笑着望你,没有说话。 十六年后你问我:什么是爱呢? 我笑着望你,没有说话。 你大抵不懂,我没有说话,但望着你的目光,是爱。 这小半生,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故园无此声。 这小半生,痛一回梦一回,笑一场醉一场,所盼皆是你。 你若问我为什么爱你? 爱你年少时为我写的诗,爱你在大雨滂沱夜晚为我送的伞,爱你在早春四月的教室中藏在我书桌内的信,爱你在离别的照片里,快门按下的那一刻笑着转头望我。 爱你成年后遗世独立,爱你经历世俗还保有的少年姿态,爱你活的温暖炽热。 是的,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第一本现言预告: 1、跨越十六年的双向暗恋 2、微甜微虐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感谢年少时爱过你 立意:心向阳,爱无疆 第1章 那些少年消失在风中 烈日当空。 林春儿脚下的自行车飞一般在公路上疾驰。这次出发她走了47天,从京城出发,走京北大环线,沿途大山大河美景数不胜数。本来还要继续向北,到漠河,再翻大平原回来。 陈宽年电话打来之时她正在牧民家里看杀羊,现杀的羊,收拾干净后入了白水锅,锅一开,香味就飘了出来。待羊肉出了锅,林春儿拿起刀切了一块儿,蘸了韭菜花,刚送入口中,电话响起,是个陌生号。 “你好~”林春儿无论何时接电话第一句的这声你好,好字尾音扬起,温暖好听。 “是春儿吗?”那头声音有些雀跃,一个爽朗的男声,还不待春儿回答,就连珠炮似的发问:“是不是林春儿?肯定是!我听声音就听出来了!快,来猜猜我是谁!” 林春儿被他的连珠炮轰蒙了,手上的肉差点落在地上,心疼的哎呦一声,还好手快,接回来塞进口中,囫囵吞枣咽了。这才开口:“我猜~不到啊!” 那头明显有些失望:“你想想,十六年前,高一六班……” “陈宽年?” “对,是我!” “听说你在美国?” “回来了。到了京城。听说你也在京城,老同学出来聚聚怎么样?” 草原上一阵风吹过,抚过林春儿面庞,许多经年之事瞬间涌入脑海,竟令她有些许恍惚。 “什么时候?都有谁?” “都是在京城的同学,宵妹、赵宇、校花、……” “好啊,可我现在在一千五百公里外的东乌……最快半个月才能到京城……” “那就半个月后见呗。你是不是吃羊肉呢?我隔着电话都闻到羊肉味儿了!小爷告诉你,挂断电话就给小爷寄羊肉,你电话是你微信吗?我马上加,地址发给你。”说完不等林春儿回答,兀自挂断了电话。 有些人过了十几年还是这个德行,自称小爷的习惯还是没改。她才没有管他,慢悠悠吃了肉,又跟着队友和牧民出门将牛羊赶了回来,这才慢悠悠拿出手机,通过了陈宽年的微信。 第二天早早醒了,告别了队友,迎着漫□□霞上了路。她并不十分惧怕旅途孤单,自己带的给养足够,每天安排合适的行程,在该停的时候停,该走的时候走。 连续骑了十五天,这一路途径羊群、牛群、马群,途经大片大片的草场和不知名的野花,途经碧波荡漾的小河,途经冰雹、烈日、微风和暴雨,一天都没有停歇。林春儿边骑边想,自己出发时跟京城所有的工作伙伴说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天塌了她也不会提前回去,她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是有那么一群人,让她不顾一切跋涉千里回去。那群人已经消失十几年了。 这期间陈宽年不断问她到哪儿了,要她发实时定位。还发文章链接调侃她,问她是不是亡命天涯以身试死的文艺女中年,林春儿除了发定位,对他那些废话几乎不回,除了他笑他是文艺女中年时,回了一个“滚”字。 到承德那一天,给宵妹打了个电话,问她明天去不去。宵妹自然要去,她刚发了几篇论文,博士毕业了,这会儿正在家中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废材。 “别说是陈宽年了,这会儿就是肖老师叫我出去玩,我也会出门的!”肖老师是她们高中班主任,时常给大家摆臭脸,就连三好学生宵妹都被他罚过几次站。 宵妹是林春儿这十几年里唯一联系的同学。起初与个别人还会短信,后来慢慢的就散了,到最后只剩了宵妹。二人一起在一个城市,一起度过无数个节日和人生的重要瞬间,过命之交。 她进城的时候京城已是华灯初上,早秋的傍晚,薄凉。走的时候是炎夏,回来之时是初秋。看了眼表,来不及回家放行李了,于是直接骑去了吃饭的地方。 是在一家巷子里的私厨,老板每天只接午晚各一桌,林春儿从前去过。 进了小院儿,停了车,从行李中翻出一件T恤和外套,身上这件穿了一天,汗湿了几回,春儿觉得自己快馊了,该换了。 -- 第2页 换了衣裳后在梳妆镜前看到自己被晒的黑红的脸,和光洁的额头,忍不住笑出声,这也太狼狈了! 陈宽年的催命电话又来了:“到哪儿了!祖宗!吃的差不多了,等你来开酒呢!” “门口,现在进门啦!” 林春儿挂断电话推开那扇黄花梨木门,笑就顿在那里了。陈宽年可没说今天来了整整一桌人:“哇。”大家被她的狼狈相逗笑了,林春儿双手合十朝大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早上五点半就往回赶,还是迟到了。”放下手的瞬间看到宋秋寒,与少年锦时截然不同的他,亦眼带笑意看着她。林春儿有一点愣神,移过眼去看其他人。 空气很静,宵妹朝她招手:“快来,黑鬼,坐这!” “你才黑!”林春儿走过去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这才坐下,坐在宋秋寒斜对面。林春儿不大能想得起当年对宋秋寒的那些少女期待了,这些年经历太多事,总令她觉得那段岁月被后来的种种裹上了寒霜,碰不得。 “这是……林春儿?”开口的是校花袁如,今年跻身了二线演员。她纤长的手比了一个宽,又向回缩了缩,意思是小胖妞林春儿而今瘦了。 “袁小花,好意外你也来了。一会儿请给我签个名字。身边好多人喜欢你。”林春儿礼貌回应她。在座的许多同学林春儿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但袁如她记得。林安百货大楼一层的珠宝专柜还挂着她的巨幅画,小花变成了濒临中年的女演员,代言的品牌从时尚美肤品变成了珠宝。岁月的馈赠啊! “林春儿。”戴眼镜的雅痞开口,不是陈宽年是谁?神态如少年时顽劣:“来晚了,该不该自罚三杯?” 林春儿骑了一天,这会儿饥肠辘辘,夹起眼前的一块儿桂花糕送到口中:“你等我吃点东西垫垫,莫急莫急。”林春儿这些年一直保持旺盛的身体代谢能力,动的多也吃的多,看到桌上的菜被吃的七七八八,低头喝自己那碗例汤。 恰在此时,服务生推门进来,小车上装了几道大菜,陈宽年纳闷道:“还没叫加菜呢!” “刚出去顺道替你加的,刚刚吃的还差点意思。”宋秋寒的目光落在正半低着头喝汤的林春儿的脑门上,她发际线真好。 “来吧来吧,人到齐了,先碰个杯。”陈宽年举起了杯,一桌人站了起来,彼此认真看了看,这才发觉大家都较比从前变了。 “敬少年。”宵妹说道,手从身侧握住林春儿的,湿漉漉的掌心,分明是在紧张。 “而今酒杯碰在一起,都是心碎的声音。”袁如接了这样一句,眼深深望向宋秋寒,好像沉浸在一场悲剧之中,后者并未说话,仰头喝了酒。 开了局,接下来便是觥筹交错。林春儿早上五点半就出发,骑了一整日,这会儿有些不胜酒力。喝了那杯后再也没动过,叫了一杯热水压压胃里的翻江倒海。而后听大家闲聊,陈宽年提议每人讲讲自己:“咱们固定模版,都讲关键信息怎么样?我先来,我现在自己开了家收藏品公司,主营国际收藏品贸易。” “结婚了吗?”问话的是赵宇,读书时名副其实的好学生,而今在华大教书。 “一个人。” 林春儿认真去听大家的现状,有人实现了少年时的梦想,譬如袁小花,做了演员;譬如宵妹,一心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譬如陈宽年,上一代财富在他手中倍增。 “行业投资。订婚了。”宋秋寒讲完这句,林春儿看了一眼袁如,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竟令人有些心疼。“到你了。林班长。”宋秋寒丢了一颗瓜子到林春儿手背上,林春儿捡起来顺手丢了回去。宵妹笑出了声:“十几年未见,你俩竟然还要斗!” 大家猛的想起那个下午,林班长和宋秋寒在教室内的丢纸团大赛。 “最后谁赢了?那场比赛?”赵宇问道。 “当然是宋公子赢了。”陈宽年跟宋秋寒铁磁了近二十年,在他心中宋秋寒第一。 “不,春儿赢了。我是计数员。”宵妹不服,纠正陈宽年。 “多说无益,改天再比一次。反正宋公子要在国内待多半年。”陈宽年提议。 林春儿又塞了一颗蓝莓,朝陈宽年笑笑。 “班长还没说呢!”赵宇探过头来,显然对春儿近况感兴趣。 “我啊……自由职业目前。有一个稳定的男朋友。” “自由职业……算待业吗?”袁小花多年影视行业历练,多少知道如何在人心上扎刀,然而她这一刀扎出去,并没有什么回想,春儿头点的勤:“对的对的。”轻飘飘一句,过去了。 春儿胃里翻江倒海,知晓自己今天骑的狠了有些超出身体极限,这会儿起了应激反应,于是起身走了出去。径直奔了对面的卫生间,将胃里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在里头折腾好半晌才好,叹了口气推门出去,看到宋秋寒靠着墙壁吸烟。他可真高啊!春儿心想,比从前还要高。 院内挂着的几盏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宋秋寒的脸在这灯影幢幢之中忽明忽暗。见林春儿出来,掐灭了烟将烟蒂丢到一旁的垃圾桶之中,从衣兜中拿出一个瓶子递到林春儿手中:“喝完回去就散了吧。” “哦。”春儿站到他身旁,拧开瓶盖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温热的小吊梨汤落入腹中,顿觉温暖舒适。“谢谢。” -- 第3页 再无话。 不知从何说起。林春儿曾经带着团队做过一个专题,叫作:那些少年消失在风中。那会儿她还在顶尖的公司工作,没日没夜的加班选题做内容做宣发,有一天深夜当她走出办公楼,天空飘起了那年的第一场雪。突然就想起当年那个少年,一毕业就消失不见了。不知他过的好不好?那个选题她做了几个月,采访了一个又一个人,不知多少次在采访后崩溃。那些温暖的故事不知感动了多少人。在项目复盘会上,公司的管培生问她:“这个专题的名字带有致命的悲观主义色彩,并且没有用任何营销手法,怎么就火了?”那时的她怎么说的?她说:“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在少年时爱过一个人,也或者,你可以把它的传播蔓延看成一种偶然。” 这个专题成就了林春儿。 而那个少年,现在就站在林春儿身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林春儿又陪宋秋寒抽了一支烟,二人才穿过长廊回到包间。 陈宽年正在拉群,屋内手机声此起彼伏。大家突然笑了起来,宵妹见春儿没拿出手机,便把自己的送到她眼前:“这张算片花吗?” 林春儿定睛一看,是拍毕业照那天,照片定格之前,大家在欢笑。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春儿笑的最开心,她侧着脸,微胖的身子微微向□□,眼睛不知看向谁。 “林春儿,那时你在看谁呢?”陈宽年突然问她。 第2章 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林春儿记得那天。 前一天刚下过雨,校园里开着不知名的花,炽热的光打在教学楼前那扇玻璃墙上,晃的人睁不开眼。 陈宽年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指挥大家从东头挪腾到西头,终于找到一个好看的位置。 “来,拍一张找找感觉。”陈宽年举起相机。 “林春儿别呲牙!”宋秋寒突然开口,大家笑作一团,少年林春儿回过头看着他笑。 太久远了。 “待会儿群里再怀旧吧,我一会儿还有个线上会。今天就到这?”宋秋寒提议散了,转头问陈宽年:“你一会儿去哪儿?” “去参加你的线上会。”陈宽年朝他眨眨眼,转头对大家说道:“今天还真是有一点意犹未尽,同学们高中毕业后竟然没有聚过,是咱们林大班长失职。今天我提议对林大班长实施观察期,要是还是不能够成为同学间的沟通纽带,我就带头罢免你,并提议由本人担任高一六班成年群群主……” “我请辞我请辞,您来您来。”林春儿嬉皮笑脸:“反正我们的规矩是群友聚会,群主买单,陈总有这个实力。” 陈宽年自己挖坑自己跳了:“好好好,我买单。散了散了。改天玩。” “可以搭你们车吗?”袁如突然看向宋秋寒。 “不方便吧?回头被娱记拍到了,影响你声誉。”宋秋寒婉言拒绝,起身穿上外套,身姿更显挺拔:“走吧,陈总。一会儿开会晚了。”用了“陈总”这个称呼,是在模仿林春儿。 一群人站起身,林春儿将外套穿好,与宵妹一起出了门。 “车停哪儿啦?”宵妹小声问春儿。后者指了指门口:“墙根下。跟我来。”林春儿听到喧嚣声渐去,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宋秋寒正一脚跨出门槛,再一转身,人不见了。 二人拉着手,如学生时代下了课一同上厕所一般,一甩一甩去了墙根下。林春儿扣好骑行帽,戴好手套,又从行李架上拿出一个袋子丢给宵妹:“拿回去喂你们屋那俩馋猫。” 宵妹打开一看,都是奶制品:“你大老远驮回来?傻吧?累死你得了。” “乐意。”春儿将那瓶梨汤放到水杯架上,推起了车:“脸晒伤了,八成要闭门养一段日子,你要是闲得慌就来给我做饭,一顿一百……” 宵妹嘿嘿笑出声:“前段时间项目奖金下来了,不需要你救济了,饭照做,这回我包养你。”说完拽住林春儿的自行车架:“但你得先跟我说说,你那个稳定的男朋友哪里来的?” 林春儿笑了笑,上车走了。她偶尔想起宋秋寒的时候,都会希望他过得好。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太过天真,多少人爱过的男孩最后都老了,大腹便便走在街头,面上平静无波,内心在咒骂生活。她怕宋秋寒变成那种人。她希望宋秋寒永远葆有少年时的荣光。 脚下的自行车登的飞快。最初开始骑车,就是在那个专题后,她好像生病了,在人流如织的地铁中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嚎啕大哭起来;抑或是深夜睁开眼,所有逝去的人好像都漂浮在空气中,像巨大的量子;抑或是在会议中,陈述观点会哽咽。她确实生病了。但她没有去看医生。她休了一个悠长假期,踏上了自我救赎的旅程。 在她身旁,一辆车经过,陈宽年和宋秋寒坐在后座上。陈宽年将车窗按下来,头探出去望那个孤独的骑行者,司机忍不住提醒他:“您得将头缩回来,危险。”他嗯了声,看够了才转过身,对一旁的宋秋寒说道:“她还真不是闹着玩,你看她的踏频和肌肉伸张,堪比专业选手了。” “是吧?那回头你怂恿她去比赛,你为她破风。” “破风难道不该你去?你可是骑过锦标赛的人。” “不了。”宋秋寒淡淡一句不了。他今晚不想说话:“找个地方喝几杯吧?” -- 第4页 “没喝够你刚刚提议要走?”陈宽年不解。 宋秋寒没有回答他,林春儿刚吐过,需要回去休息。“把车停路边吧。”他突然说道,没说原因。司机依言找地停下车,打了双闪。宋秋寒看着外面的灯光亮成一条银河,像那时候林春儿在课堂上朗诵过的《天上的街市》,读到“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之时,她的眼熠熠生辉,温柔的声调和着虫鸣,将人拖进一片绚烂天河。 她来了,途经了他的车,继续前行。 “走吧。去栾念那。”他按下车窗。一旁的陈宽年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群,向群里扔了个大红包。十几个人的群瞬间炸了,陈宽年满意的笑了,手指噼里啪啦打字:“怎么样,是不是比林班长靠谱?” 一群人拍马屁是是是,赵宇提出不同意见:“再给班长一个机会,看看班长的诚意。” 大家又随声附和。林春儿在骑车,自然没有机会看群,大家等了片刻,没等到回音儿,便说起了其他的。 “大家似乎都过的不错,除了林春儿。说有男朋友应当也是虚张声势,单纯就是不想大家知道她过的不好。”陈宽年又提起林春儿,他那句林春儿过的不好,令宋秋寒眉头皱了一皱。 他在那里妄自揣测之时,群里袁小花甩出了一个红包,封面写着:“最好的时光是现在”,摆明了要将自己的浪漫主义坚持到底,陈宽年点开,霍,果然大方。 林春儿到家后看到群里的红包以及陈宽年揶揄她的话,笑出了声。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宽年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永远要跟自己作对。顺手抢了那些红包,扔下一句:“祝陈总万事如意。”静了音,睡了。 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门禁一声接一声催命。摇摇晃晃爬起来去开门,宵妹拎着大包小裹,进门后就凶她:“我的祖宗,我按了多久,差点报警你知道伐?” “困啊!”她打着哈欠,去开宵妹的袋子,真是下了狠手了,阔绰大方讲的就是刘博士啊:“霍!这回项目奖金没少发啊……” “嘿嘿,难得碰到一次大方老板。”二人一起收拾东西,冰箱、阳台摆的整整齐齐,又将零食拿去二人的零食柜。 “你那脸怎么也要养十几天。”宵妹手抬着春儿下巴,晒的太狠了,今天有一点脱皮,黑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十几天后又是一条好汉。”林春儿撕了一袋薯片,盘腿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还是二锅头加黑啤?” “十分可以。”宵妹拍她头,而后去了厨房。 林春儿这才发现自己手机消息炸掉了,工作消息几百条,死鬼陈宽年打了十几条语音通话给她。 先将工作消息读了,说的是Q3助农选题的事,她看了看,小云和二倩做的项目企划没有问题,回了句ok,快搞;而后才打开陈宽年的对话框,问他:“昨天太累了,静音回血,怎么了陈总?” 陈宽年电话摔了过来,上来就劈头盖脸:“你有脸回血吗?你回个屁血啊!林春儿你能不能做个人!十几年没见,你丫怎么一点都不激动?……老子激动的睡不着啊。想跟你叙旧啊!” …… 春儿把电话放到一旁,边吃薯片边听他放机关枪,待他子弹净了才拿起电话:“完了?” “完了。”那头打了个喷嚏,春儿听到喝水声。 “感冒了?” “被宋秋寒拉到山上喝酒,那破地方昨天停电,半夜冻成狗了。” 春儿笑出声,而后才说道:“陈宽年,你刚刚批评我批评的都对,但你必须跟我道歉,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本来要跟着队友去漠河的,你一个电话,我一个人孤零零冒着生命危险从近两千公里外骑回来。你说我不热情,那是因为老娘已经把热情洒在回来那两千公里的路上了!”林春儿把自己写深度纪实文章的功底拿了出来,这一番话讲完,甚至能感觉到陈宽年老泪纵横。 他吸了吸鼻子。 春儿忙乘胜追击:“我委屈不委屈?” “委屈。” “你错怪我了没?” “错怪了。” “那你道歉。” “对不起。”陈宽年永远虚张声势,永远会被林春儿打败,他认了。 “成,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原谅你了。跪安吧!”春儿挂了电话,想起陈宽年刚刚那一通慷慨激昂,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而后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宵妹红透的耳垂。这一幕太动人了,这样的年纪,还会因为听到一个名字而红了脸。静静看了会儿,看宵妹熟练的收拾了鱼的五脏六腑,将它放进油锅里煎,这才开口:“改天约陈宽年一起去玩吧?” 宵妹顿了顿:“别了吧。”宵妹自知与他走不到一起,他自少年时就喜欢那种美到耀眼的女孩,宵妹这碗清水,下不了他那滚烫的油锅。 “他怎么联系到咱们的?” “袁小花啊。虽然不是一线,好歹也在各种频道露脸。找了袁小花,又找了别人,最后找到赵宇。赵宇你知道的,我导师特聘去了赵宇学校,有一次给导师送资料,碰到了赵宇,跟你说过。” “霍,这一大圈儿。” 宵妹将切好的五花肉放进了炖盅,将调料一并塞进去,两个炉盘占满,又去洗其他菜。女博士深谙时间管理之道,一分钟不会耽搁。 -- 第5页 “你还没跟我说呢,昨天为什么要说谎自己有男朋友?” “…………顺口胡诌的。” “你不想输给宋秋寒。” “成年人论什么输赢?反正他最多待半年,见不了几面,很可能一面都不会再见,不必认真。” 说完想起昨晚那瓶梨汤,那家私厨是不提供外带梨汤的,于是跑去自行车前,从水瓶架上将那瓶子拿了下来,看到杯底起伏的富士山,和杯子上沿的手绘星空,定制玻璃瓶。昨天兵荒马乱,竟没有发现那小吊梨汤竟是盛在一个天价瓶子里。 打开微信群,手点到宋秋寒的微信,放在添加好友那里许久,还是作罢。他订婚了,等同于一脚踏进了婚姻的大门,春儿没有袁如那样的做派,道德底线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场少年的暗恋,哪怕还有一点心虚和怀念,都不该与他有任何牵扯。 将手机放到一旁,瓶子中的梨汤倒了,用力洗了,而后放进了书架。 那头宵妹饭做好了,摘下围裙招呼她:“小主,用膳了!” “这丫头买的值。”春儿去捏她脸,而后拧开了二锅头的瓶盖,一人倒了一杯。 宵妹举起杯,突然正色道:“如今酒杯碰到一起,满是心碎的声音。”学袁如呢!二人捧腹大笑。 想来这些年最喜欢这样的时光,与最好的朋友一起,醉一场,哭一次,放肆一回,并不去管世事变迁,只一味这样的虚度时光,是内心最想赢得的勋章。 爱的勋章。 如果今晚落雨,你千万不要哭。 第3章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 算起来快有五年没有宿醉了。 宋秋寒睁开眼觉得头要炸掉了,又闭上眼适应一会儿,而后才慢慢睁眼。屋内飘着咖啡香,他穿好衣裳下楼,看到尚姨正在厨房内忙碌。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还未入口便被尚姨抢了去:“说多少次了,不许空腹喝的呀!”转身递他一杯温水:“喏,喝这个。” 宋秋寒苦笑一声,喝了一杯温水,转身去洗漱。 “今天会出去吗?晚饭想吃什么?”尚姨跟在他身后问他。 “今天不用去公司,尚姨看着做,少做些。” “不给宋先生回话?”尚姨口中的宋先生是宋秋寒的父亲,从上周起就要宋秋寒回话,要与宋秋寒商议与方嘉莉订婚的事。 “不必了。”宋秋寒手搭在门把上:“尚姨,您帮我跟父亲说一声:我不同意。他若喜欢方嘉莉,要他自己娶。”而后轻轻关上了门。 镜中的他因着宿醉,眼睛通红。脸上生出青色的连鬓须。剃须膏抹在脸上,剃须刀放上去的瞬间,猛的想起林春儿那张露出光洁额头的小黑脸儿。林春儿变了。高中时代的她是个软糯糯的古灵精怪的肉圆子,那时宋秋寒时常想用自己冒出来的青茬儿去扎她的脸,狠狠的,要她粉嫩的脸因他而红。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为少年这种不可告人的绮念而羞愧。 而今的林春儿,如非洲草原上奔跑的豹子,健美而鲜活。 她过的好吗? 从昨天起,宋秋寒脑海中总会蹦出这个问题。外头尚姨在敲门:“再不出来,粥要凉了。”这才发觉已过去了十几分钟。忙整理好出去了。看到尚姨探究的眼神,笑道:“回了几条消息,耽搁了。”端起粥碗喝了几口便放下了,觉得有些抱歉:“喝多了,这会儿胃口不好。可惜您忙了一早上。” “没关系呀,只做了一点点。”尚姨收起碗筷,坐到他对面:“秋寒,尚姨想了想,这通电话还是你亲自打给你父亲,你们一直这样僵持着不好。” “亲自打给他,他又要与我吵。”自打母亲去世,宋秋寒极少与父亲说话,二人说不到一起,这几年他的脾气愈发古怪。 “父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宋秋寒知晓尚姨为难,于是点头:“好的尚姨,我自己打给他。” 起身走到书房,坐到电脑前,手机拿在手里许久,想想终于作罢,转而打给方嘉莉。 “怎么了?”方嘉莉语气不悦。 “我父亲又在说订婚的事,你最近去看他了?” “对。跟我爸去的。” “我与你谈过的,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我也没有,宋秋寒。我爸那头无所谓,你去搞定你爸,我去睡了。”方嘉莉说完挂断电话。她心中清楚,宋秋寒这人冷血,没见他爱过什么人,即便她有意愿嫁给他,也不能是在他被逼迫的情况下。 宋秋寒握着手机,心绪烦乱。 陈宽年的电话打了进来,开口便是抱怨林春儿:“林春儿这个王八蛋怎么回事?当年也算与她玩的好,结果现在不爱理人?十几个语音打给她,总算给老子回了一个……” ……宋秋寒听到林春儿这个名字,便想起她光洁的额头,还有她低头喝汤的样子。得饿成什么样才会有那样的食欲? “你怎么不说话?”陈宽年念叨半天,发觉自己是对着空气在说话。 “在听你说。” “哦。难道你不觉得她冷血吗?与我想象中的故人相见不一样啊!要是当年的她,会飞奔过来拥抱我啊!”陈宽年不知怎么有些委屈,回国前列了一个最想见的人list,林春儿排在第一位。几经辗转找到她,拿到她电话那一刻不知激动成什么样,结果林春儿满脸云淡风轻。 -- 第6页 “我不觉得她冷血。”宋秋寒说道:“那么多年未见,人生际遇各不相同,你凭什么要奢望她像你一样呢?” ……陈宽年被宋秋寒说的一愣,今天是怎么回事?先后被林春儿和宋秋寒莫名教育了,而他竟由衷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算了,不说林春儿了。晚上去酒会吗?”陈宽年说的是一个收藏圈的酒会:“找机会把叔叔那些藏品倒腾出去。” “你看上我爸那些藏品,可以自己找他说。酒会我不去了,昨晚喝太多,这会儿头疼。晚上准备清粥小菜养胃。”末了加了一句:“我不建议你打我爸的主意,他一状告到你爸那,你吃不了兜着走。” “成吧!那我也不去了,去你那清粥小菜。” “你能让我清静清静吗?” “不能。” 宋秋寒苦笑着摇摇头,挂断电话,顺手打开同学群,发觉陈宽年重新命名了群名:恰同学少年。这个向来顽劣之人换了一副皮囊,不知这一出有情有义的戏是要演给谁看。群里热热闹闹,一直在说话。宋秋寒翻回到昨天林春儿祝陈总万事如意那句,点开了她的头像,是一条一望无际的公路,前方白雪皑皑,暗黄的标线一直延伸到远方。 孤独的旅人。 林春儿不再表达,群里只说过那一句话,便再也没有露头。 当年的她讲起话来像连珠炮,会在你耳旁喋喋不休,从天文地理说到八卦五行,少女林春儿聒噪阳光,令少年宋秋寒应接不暇,一边躲着她一边期待见到她。他的心,在她的笑声自长长的走廊那头传来之时便开始狂跳,一直到那笑声消失许久方能平静下来。 现在她话很少了。昨天一整顿饭,她都没说几句,甚至当自己站在那等她出来,递她一瓶温热的梨汤,她都一言不发。 宋秋寒曾想过与她重逢,他设想的情形与陈宽年不一样,他并未指望林春儿满含热泪奔向他,他想的只是二人在惊喜过后能好好坐下来,聊聊这些年的际遇。在林春儿走进那家私厨,拐到墙角去停车之时,宋秋寒就站在廊檐下看她。你看,有一些人,即便十几年不见,即便大家都变了模样,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宋秋寒关掉微信,打开了电脑。今天有三个会议要开,接下来要飞到广州、深圳、重庆考察项目,密密麻麻的行程。这些年习惯了忙碌,他停不下来。 恰同学少年,陈宽年是如何想出这个群名的? == 傍晚果然落起了雨。 春儿睁眼听到屋外雨声,窸窸窣窣打在树叶上,一派秋凉。起了身,担心吵到宵妹,蹑手蹑脚走了出去,为自己泡了一杯红茶,而后裹着被子坐到窗台上赏雨。面前的茶氤氲着热气,为玻璃蒙上一层薄雾。伸出手在薄雾中写字,写的是“姐姐。”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想谁呢?”宵妹揉着眼睛进来,看到玻璃上的“姐姐”轻声问她。真是瞒不了她。看春儿不答,一屁股坐她对面,拿起她的茶杯一饮而尽:“好茶好茶。福建的茶农送的?” 春儿点头:“上次那个公益专题,令他们滞销的正山小种销售一空,茶农给小喜寄了许多。” “多好。”宵妹朝春儿竖起拇指。 “马屁!”春儿将她指头按下去:“一层秋雨一层凉,下雨天跟火锅烤串铁锅炖大鹅般配极了,走,不能辜负!” “中午还剩那么多呢!”宵妹指着冰箱,中午剩的饭菜还在里面。 “那留着明天中午吃啊!”春儿拉着宵妹:“快点快点,去吃辣火锅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宵妹被她缠的没有办法,撑着伞挎着她胳膊出了门。 雨渐绵密。 二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而后相视一笑。 “你说的对,今天的确要吃火锅烤串铁锅炖大鹅,不然我们不会原谅自己。”宵妹头靠在春儿肩膀上,突然问了一句:“你说,最后不会就剩咱们俩了吧?” “你指的是别人在喂孩子吃饭,而我们在奔赴一场火锅盛宴吗?” “我指的是偌大的城市,别人身旁有一个人,可以在雨夜依偎。而我们只能撑着伞去吃辣火锅。” “要不我给陈宽年打电话,今晚你跟他依偎?”春儿逗她,黑暗中仍可见博士红了脸,春儿兀自笑出了声。“要我说,各有各的好。我们羡慕别人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别人羡慕我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难得自在。每一种状态都不该被定义。”春儿将伞朝宵妹那边斜一斜:“但今晚,我准许你羡慕你不曾拥有的人生。”说罢掏出手机,找到陈宽年,打了字:“下雨了,要去吃火锅吗?” “发给谁?” “陈宽年。” !!!宵妹红着脸狠狠剁了脚:“林春儿,你就是在胡闹!” 林春儿将自己的手机送到宵妹面前,那几个字还躺在输入栏里,并未点发送。她将脸凑到宵妹面前,笑嘻嘻问她:“失望吗?” 宵妹瞪了她一眼,转身掏出自己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下雨了,要去吃火锅吗?” “发给谁?” “宋秋寒。” 林春儿剁了脚:“宵妹!你就是在胡闹!” 宵妹有样学样,将自己的手机送到林春儿面前,那条消息躺在宵妹的对话框里已然发送。看到林春儿面色一顿,宵妹大笑出声:“林春儿,害怕吗?” -- 第7页 第4章 你总在雨天迟到 林春儿是不怕的。她向来不怕宋秋寒。反倒是宋秋寒怕她。 那时宋秋寒逃课,看到春儿远远走过来,转身便拐进巷子里。肉嘟嘟的林春儿眼尖,一转弯亦步亦趋跟了上来。仰着向日葵般的圆脸,揪着他衣角,不凶,亦不闹:“宋秋寒,回去上课。快考试啦!” “我不考试。” “那你也不能做草包啊!”林春儿煞有介事,宋秋寒啼笑皆非。 而今的林春儿捏了捏宵妹脸:“我怕什么啊!”打昨儿起就有些草木皆兵,明明没什么,却总觉得有些心虚。心虚什么呢?那些光景已过去那么多年,不过是年少时一场暗恋,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了?“不过吃顿饭而已。” 宋秋寒正在听陈宽年唠叨酒会的事,收藏圈子的大佬们均有傲骨,每半年凑一场聚会不容易。他们却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坐在家中喝粥。 “你嫌弃尚姨的粥,以后她不让你进门。”宋秋寒白他一眼,继续看邮件。手机提示音响,打开看到宵妹发给他的消息,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陈宽年凑了过来,看到宵妹的名字:“啧啧,有时不得不服宋公子,到哪儿女孩们都趋之若鹜。” 宋秋寒并未做声,思索几秒方回过去:“好。定位给我。” “你不是要喝粥?”陈宽年揶揄他:“酒会不去,要去吃火锅?” 宋秋寒不说话,兀自穿上外套。抬眼看到外头的雨幕,去储物室拿了把伞:“我开车,送你去酒会,然后再去吃火锅。” “我不去酒会,我要吃火锅。”陈宽年诡异一笑,而后手搭在宋秋寒肩膀:“别看宵妹文绉绉书呆子,万一发起狠来一棒子敲晕你抬回去行苟且之事,得不偿失不是?兄弟护你。” 宋秋寒将他胳膊拿下:“陈总千万把持住,别大灰狼吞了小白兔,小白兔叫天天不应。” 二人驱车二十公里,到了一家市井火锅店。有多市井呢?门口挂的灯笼飘摇玉坠,木窗棂在风雨中咯吱咯吱响,老火锅的辛辣鲜香一瞬间入了鼻,令宋秋寒沉睡许久的味蕾活了过来。 春儿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看外面雨下的透彻。远处两个男人撑着伞走来,步履溅起水花,带着几分薄雾。 眼见着他们在门口收了伞,方低下头来继续写单子。 一脚踏进火锅店,便踏进了喧闹。宋秋寒看到林春儿坐在桌边,入瀑长发散在一侧,刘海遮住光洁额头,正在认真钻研吃什么。宵妹将手机贴在耳边,是在给宋秋寒打语音。他挂断,径直走过去。 桌子狭小,宋秋寒坐在她对面,朝她笑:“好点了?” 春儿知他问的是昨晚吐的事,拍了拍胸脯:“体格可棒了。吐过就算了,没有后遗症。中午还跟宵妹喝了二两白的呢!” 宵妹在一旁笑:“是是,春儿酒量可好了。不信今晚可以拼酒。我做裁判。”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宋秋寒嘴角微微扬起,问一旁的陈宽年:“女孩们下战书,迎战吗?”用的是“女孩”这样的字眼,讲话真好听。 “士可杀不可辱。”陈宽年一点一点挽起衣袖:“尽管放马过来。”起身去前台寻酒,寻了好久却发现白酒只有二锅头。顺手拿了一瓶放到他们桌上。 少年时代没有饮的酒,好像要在今天饮完一般。这倒也不错,林春儿起身去拿那瓶酒,坐下之时被宋秋寒接过,嘴唇紧抿,用了力将瓶盖拧开,而后起身为大家斟酒。瓶口微倾,问林春儿:“满上?” 林春儿眼睛一立:“看不起谁?” 宋秋寒笑出声,为她斟满一杯酒,而后依次是宵妹、陈宽年,最后是自己。 陈宽年扯过春儿写菜的本子,瞄了一眼:“霍,你吃这么多?” 宋秋寒偏过头认真打量,六盘肉。 “分量小,分量小。我请客,我请客。”春儿将笔递给陈宽年:“二位吃什么,随便点。” “实现火锅店自由了?”宋秋寒揶揄她,见她幽幽瞪了自己一眼,笑出声。这一笑,惹得一旁桌的人来看。本就气质卓然的人,在这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内更显特别,此刻又笑意盈盈,令秋凉退了几分。服务员小姑娘红着脸看他一眼,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那一眼带着几分春意,格外好看。 老火锅这点好,菜齐了锅开了,一人夹一块肉丢在锅里,就算开餐了。春儿将肉蘸了一口油碟送到口中,顿觉心满意足。陈宽年却在这时指着她的油碟:“吃蒜泥,晚上不约会?” “陈总他日一定死于话多。”春儿笑着说道,又吞了一口肉。 “不,我定死于探索世界的途中。”陈宽年还了嘴,想起什么似的,手绕在宋秋寒脖颈搭在他肩上:“宋公子差点死于探索世界的途中。”而后歪着头问他:“记得吗?尼印边境。” “15年?”春儿放下筷子问他。 宋秋寒点头:“对,命大。一个同行的伙伴被流弹擦伤耳朵。” 春儿没有接话,那时她也在尼印边境,是去做一个关于信仰的专题,带着一个苦行僧从加德满都至尼印边境。苦行僧年近80,有一日睁眼突觉所剩时日无多,想回到出生之地去祭拜当年种下的一棵树。春儿陪他在尼印边境找了七天,终于找到了那棵树。僧人儿时深深刻在树根的符文已随风而去,春儿在那树上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但僧人说:是它。那便是了。 -- 第8页 □□发生始料不及,他们看到边境公路滞留的大量车辆,最终决定徒步离开。 宋秋寒的车便是那些滞留车辆中的一辆。那时他们的命运擦身过一回。 春儿的酒杯磕在宋秋寒的杯沿上:“敬命大。”宋秋寒笑出声,举起杯喝了一大口。二锅头入口柔、回味甘,好酒,又啜了一口。 “火锅就酒,越喝越有。”春儿撸起袖子,露出嫩白的胳膊。这胳膊与她的黑红脸造成鲜明对比,陈宽年指着她脸说道:“你真是‘不要颜面’了!” “你要你要,陈总白白净净生得一副渣男皮囊。”春儿不服气回嘴。牙尖嘴利一如当年,宋秋寒回身看了看陈宽年:“别说,还真有一副渣男皮囊。”摆明了跟春儿一伙。陈宽年战败,目光投向宵妹:“宵妹你看,我这脸端正吗?”怕宵妹看不仔细,还将脸凑到她面前。 宵妹心中擂鼓,在桌下抓住春儿的手,脸却不禁红了。她脸红,陈宽年像发现新大陆:“才喝一口就上头啦?酒量不行啊!”而后坐回去夹起一片肉丢到锅里。 雨下的凶猛,他们坐在窗边,雨声拍打窗棂的声音听的格外清楚,宋秋寒和林春儿不约而同放下筷子去看,路人行色匆匆,转眼便消失在雨夜里。 “最喜欢下雨天。”春儿喃喃说道。 “你总在雨天迟到。”宋秋寒笑道。 “起不来嘛!” 可不?春儿雨雪天嗜睡,林母将她的屋门拍的当当响:“再不起给你办退学了啊!”她起了床飞奔出门,爬上54路有轨电车,下了车,飞奔进教室。每当这时,坐在最后一排的宋秋寒总会吹一声口哨:“班长迟到喽!” 每每这时春儿都会拿一根粉笔头砸他:“就你话多!” 陈宽年看他二人神遁,轻咳一声:“来,宵妹同学,采访你一下,为何要找我们宋公子吃火锅?” 宵妹嘿嘿坏笑,春儿桌下踩她脚而后说道:“是这样,昨天宋秋寒说他在投行,宵妹想问问他能不能投资她搞的智慧养猪项目……”两个女子自少女时代起便有的秘密,不能被他人窥探去。 宋秋寒觉得林春儿活了过来。 昨天的她毫无生气,人群之中安静又疏离,宋秋寒以为她被生活压得透不过气,有一瞬间心疼过她。 这会儿明知她在胡说八道,却也认真问道:“是在哪里?” 陈宽年忙拦住这个话头:“今天不许谈工作。”而后问林春儿:“宵妹找宋秋寒投智慧养猪,你跟着做什么?” “我入股了。”说完朝他眨眨眼,真的一样。 陈宽年终于意识到春儿在胡诌,隔着桌子敲她头:“林春儿你真是长本事了!” “来来,陈总,为智慧养猪喝一杯。”林春儿大笑出声。 第5章 我去过无数的地方,最爱…… 外头雨下的愈发热闹,将世界劈成两块,一块在无边无穷无尽的雨幕之中,一块儿在这家散着火锅香气的店中。 照这样下法,今天怕是回不去了。火锅店老板支起投影幕布放起了黑白电影,依稀可以听见电影之中胶片摩擦的沙沙声音。 我去过无数的地方,最爱的是罗马。 春儿对这部电影熟到能背下每一句台词。一只手支着脸,认认真真看了会儿。 宋秋寒的手机静音放在桌上,一直在闪,他瞥了一眼来电,方嘉莉的。有意不去接,但方嘉莉这个女人,你若不接她会一直打。于是拿起手机走了出去,站在店门口的屋檐下给她回话。 “怎么了?”宋秋寒问她。 “你在做什么?有点吵。”方嘉莉听到宋秋寒这边的喧哗声,有些意外。他这人向来冷清,鲜少往人多的地方凑。 “与朋友一起吃饭。什么事?”宋秋寒问她一句,转过身去,透过窗看到林春儿还是刚刚的姿势,那电影她显然喜欢。 “没什么事。宋秋寒我昨晚睡不着仔细想了想,订婚的事咱们不如顺着老人们如何?订婚又不是结婚……” “方嘉莉,你愿意走进没有爱情的婚姻,我不愿意。人生这么长,你确定你能受得了一辈子冷暴力你?就算你能受得了我也不行。你知道我这人,不爱的人给我端杯水我都不会喝。”宋秋寒的目光还在林春儿身上,她正在喝水,眼睛不经意扫向外面与他相遇,朝他笑了笑。 方嘉莉沉默片刻,说道:“咱们认识十几年,你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我要出门了,再见。” “少打国际电话,贵。” 方嘉莉挂断电话就给陈宽年去了条消息:“宋秋寒在国内这段日子是不是有新欢了?” 陈宽年发了一个省略号给她,将电话塞进口袋。宋秋寒这人挺怪,明明很洁身自好,女人却觉得他随便,不停来找他。他冷着脸,女人又觉得他欲擒故纵。此事无解。 宵妹起身去卫生间,陈宽年跟了上去,在门口将她截住了。 “你约宋秋寒做什么?宋秋寒这人冷血,一把年纪了别想不开往上扑,到头来同学都做不成。”陈宽年讲的是真话,好不容易找回的同学情千万莫被那些破事扰了。 这话说的可不好听。宵妹不喜欢一把年纪四个字,推了推眼镜说道:“咱们首先明确概念,一把年纪指的是什么年龄区间?” ……陈宽年愣了一下,而后去揪宵妹的辫子:“你这人怎么挥软刀子?” -- 第9页 宵妹瞪他一眼:“谁要你胡说八道。” “那你说为啥要找宋秋寒吃火锅,男同学又不止宋秋寒一个。” “不是说了吗?找他投智慧养猪……”宵妹抬出了春儿的法宝,胡说八道起来:“要不这样,下次找你。”她讲完这句心跳了一下。 陈宽年轻咳一声:“行。下次有事你找我。” 二人一前一后朝回走,走了几步陈宽年突然拉住宵妹:“别动。” 这画面有点美。 简陋的火锅店里目光所及都是红的,红油锅底、木桌椅脱了红漆斑斑驳驳、两个人坐在下雨的窗前,去看那黑白电影。就连林春儿那张又红又黑的脸都衬了这画面。 陈宽年拿出手机,咔嚓了两张。这才与宵妹一起坐回去。 这会儿已近十点,雨势不见收。待下完这场雨,天又会再冷一层。然后冬天很快就会来。这座城市就是这样,春天和秋天总像走过场,夹在夏与冬之间苟延残喘。但无论如何,老城区银杏大道的闪亮金黄总会如期而至。 得去看呀! 四人看过电影,吃了火锅,又酒至微醺,裹着衣裳齐齐坐在火锅店门口那几张椅子上赏雨,雨滴偶尔透过破败的顶棚落下几滴,落在人脸上。倒也没有大惊小怪,伸手抹去便好。待醒了酒,彼此拍拍肩膀:“再会,朋友。”离开时都没有回头。 === 宋秋寒进家门后去冲了澡,而后打开电脑看了眼本月的行业趋势报告,以及过往项目的收益分析,又跟肖秘书确认了接下来的行程,除了广州深圳和重庆外,新增了南通和景德镇。一周五城。 “景德镇的行程安排在最后一天,周四半夜一点左右到酒店,周五上午10:00会议,酒店距离会场30分钟车程。”强度不小,肖晴担心他吃不消:“要么时间改一下?” “不用了。就这样吧!”宋秋寒挂断电话,看到陈宽年发来一条消息,打开来看,是他不知何时偷拍了他和林春儿。陈宽年的取景和感觉向来好,宋秋寒放大了看,饮食男女,如梦之梦。 “拍的如何?” “尚可。” “夸夸我嘛!” 宋秋寒径直打给他语音:“方嘉莉今天找你了吗?” “你怎么知道?你这个老狐狸!她问我你是不是有了新欢。我回了六个点。”陈宽年顿了顿:“我能不能拉黑她?她这两年越发烦人,总特别拿自己当回事。” “拉黑她不如娶了她。要不你就努努力,解救兄弟于水火之中,兄弟定当感激不尽。” 陈宽年嘿嘿一笑:“你自求多福。我跟你比不了,这次回来我有大计划,搞好了哥们就结婚了。” “就你?又去酒吧了最近?”宋秋寒问他。 陈宽年却故作神秘:“那没有。但也不能跟你说,瞧好吧!” 宋秋寒挂断电话起身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好在这趟差都在南方。装好箱子躺在床上,又想起陈宽年拍的那张照片,打开手机来看,顺手点了保存原图,而后睡去。 宋秋寒本来不需要回国,父亲逼他结婚逼的太紧,刚好公司有一个轮值机会,便主动请缨回了国。回国后便陷入各种市场考察和数据报告之中,一场会接着一场会。像这两天这样,连续两天有私人时间,少之又少。 第二天早早起来奔了机场,今天贵宾候机室门口围了三三两两的人,脖子上挂着□□大炮,头朝上仰着。见到宋秋寒之时均愣了愣,拿起相机开拍。宋秋寒戴上墨镜,自他们面前走过。休息室内一个装扮很潮染着奶奶灰的女孩从他面前跑过,最后停在一个女子身旁:“你现在站到玻璃门那里去,去挥挥手。” 那女子站起身看到经过的宋秋寒,对经纪人说道:“等会儿。”而后快走几步到他面前,轻轻唤他:“宋秋寒。”宋秋寒回头,想了片刻,才想起是袁如。 “真巧,你这是去哪儿?”袁如问他。 “广州。” “那更巧了,我也是去广州。那边有一个慈善活动。也是九点的航班?” “对。” “一起走?” “不了吧,我怕明天上热搜。”宋秋寒朝她笑笑,而后指着玻璃门:“不是要去那儿跟粉丝打招呼?” 袁如看出宋秋寒的距离,二人当年闹的僵,都说时过境迁,但有些事兴许过不去,那件事肯定过不去。深深看宋秋寒一眼,转身走了。 下面的粉丝袁如都认识,是后援会的人。她推开门出去,朝她门摆手。下面喧哗起来,有路人看到,亦停下步子去看:“这个不是……袁如吗?” “本人比屏幕上还要好看诶!” 袁如待了片刻后摘下墨镜,指着其中一个粉丝说道:“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快去吃!” 那粉丝有些激动,眼眶通红。 待袁如回到休息室,社交网站上已有了第一条推送:“这么暖的袁小花,一定值得你爱!” 紧接着来了第二条:“袁小花与神秘男子共同候机,疑似恋情曝光。” 这些宋秋寒并不知情,他登机后便开始补觉,落了地径直奔了会场。在一天会议结束后去深圳的路途中,陈宽年的信息来了:“可以啊,才回过几天,就混上娱乐圈了。” 宋秋寒缓缓回了个:? 陈宽年将链接和照片丢了过来:“证据确凿,休想抵赖。你俩再续前缘了?” -- 第10页 第6章 少年以为人生有且只有爱情…… 宋秋寒沉默片刻说道:“在休息室碰到了,不必理会。袁如自己会处理。” “可是方嘉莉已经对我连环call了。起初问你这次究竟为何回国,然后问你跟袁如到底怎么回事,后来骂我是你的狗腿子……”陈宽年有点委屈:“倒没有真骂,方大小姐为了维持体面也不会破口大骂,但她说话你是了解的……” “委屈你了。回去请你喝酒。”宋秋寒笑道。 “所以你跟袁如确定没事?你确定袁如会处理,而不是希望此事发酵?那天聚会她看你的眼神兄弟可是一眼没错过,用生吞活剥形容不为过。要么你就圆她一个少年梦……”陈宽年口无遮拦起来。 “你还有事吗?”宋秋寒反问道。 他这一问,陈宽年反倒无话了,静了片刻,丢了句:“祝你平安。”挂了。 宋秋寒咀嚼陈宽年“少年梦”这三个字,谁没有少年梦?然而那毕竟是少年。人生蹉跎到今天,进度条已拖到三分之一处,该经历的都经历过。谁还会去念着那遥不可及的少年梦? ========== 林春儿的眼罩被宵妹摘了下来,囫囵睁开眼,看到宋秋寒和袁如站在休息室讲话的照片。宵妹见春儿没反应,将手机晃了晃。 “构图、配色都很好,袁如的粉丝挺会拍人像。”春儿坐起身,顺手将靠枕塞在腰后,拿过宵妹的手机又看了看:“袁如的穿戴一向得体,宋秋寒也不赖。投行大佬的精英装扮一丝不苟,带着明显投资圈标签。我由衷赞扬这两位的品位,并且觉得有些般配。”对袁如来说,舆论导向很重要。春儿看了眼时间,晚上21:00,早上的热搜,这会儿还未被压下去,那就代表她想让事情发酵。 宵妹见春儿又端出文人的酸腐,笑出声:“我比你多读了几年书,竟然都拿不出你煞有介事的腔调来。我只会拿着手机说啧啧。” “你跟我说SSCI发论文,我也只会说啧啧。”春儿将手机递给她。 “你真觉得他们般配?”宵妹问她。 “啊。”春儿喝了口水:“一直觉得般配。” 那时宋秋寒在操场上打篮球,袁如拎着水在操场边等他。每当他跑向她,一旁的人群都会发出笑声。那会儿春儿觉得宋秋寒跑向袁如的瞬间很美,艳阳下的袁如亦很美。 彼时林春儿在做什么呢? 林春儿正在播音室里,念那些少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投稿。林春儿至今觉得那些投稿生动,她对现代诗的积累都来源于那些稿件。青春期的女孩们总能背下各种情诗,全世界的情诗。她的声音在操场上空飘着,宋秋寒侧耳去听,被人盖了个帽。 队友们哀嚎道:广播时间六班不打任何篮球赛。广播时间六班的中锋是废人。 宋秋寒撩起球衣抹了把脸,甩了头上的汗珠:“累了,喝口水。” 他们时常在午后的走廊相遇,林春儿结束了广播,他结束了篮球,走廊中还回荡最后一首情歌。真奇怪,那些年我们都不懂爱情,却早早听起了情歌。 “林春儿你能不能不广播?”宋秋寒每天都问她。 “碍你事儿了?”林春儿每天都瞪他。 “影响我发挥。你那些投稿怎么都跟林黛玉似的。”宋秋寒抱怨。 “你行你投。”林春儿撒腿跑开。 一旦某一天林春儿的广播停了,宋秋寒又会问她:“中午去哪儿了?” “管的着吗?” 那些昏昏沉沉的午后,微风吹起教室的窗帘。宋秋寒坐在最后一排,睡下午第一节 课的觉。林春儿坐在他面前,认认真真的听课。她的马尾扫过他的头顶,他会顺手握住,那厚厚一把头发,是少女旺盛的生命力。林春儿会趁老师不注意回身打他,他的脸埋在臂弯里,笑的一抖一抖。 这些事,发生在他与她之间,无人知晓。 宋秋寒睡醒听课,见林春儿坐的笔直,写一张纸条而后轻拍她肩膀。她的手自腋下绕过偷偷拿过,打开一看:“别听了,你又听不懂。”林春儿回过头狠狠瞪他一眼,回头就举起手:“老师,宋秋寒看课外书!”别管看没看,他书桌里铁定有课外书。老师眼一立:“宋秋寒,今天讲的你都会了?”宋秋寒点头:“会了。”顺口说出黑板上那道题的公式和解法。老师点头:“管不起,管不起。” 林春儿嘟囔一声:“又不是斗地主,还管不起。” 同学们哄笑出声,宋秋寒也笑出声,他看到阳光将少女的耳垂打透,镀上一层嫩粉色,令他想咬一口。 林春儿高一之时最怕理科,从前成绩很棒的人,到了高中就与理科绝缘了。往往喝口水的功夫,老师再讲什么她就听不懂了。快会考的时候,林春儿每天放了学不走,继续用功。教室里三五个稀稀落落的人,宋秋寒也不走,他听索尼mp3,胶盘无声的在mp3里旋转,耳中流淌音乐。林春儿做着做着题,便会负气丢下笔,宋秋寒摘下耳机起身走过去看了一眼,拿起她的笔,将解法写出,而后又坐回去。林春儿回头对他道谢,他总是一本正经的说:“你千万别拖咱们班后腿。” “你这么有集体荣誉感?”林春儿质疑他,而后想起没准儿还需要他讲题,吐了舌头转过身去。 有人在窗外喊宋秋寒去打球,宋秋寒一声“不去”,顺手翻出一本高数来看。 -- 第11页 会考成绩公布那天,班主任曲老师念成绩,大家考的都不错,念到林春儿,“林春儿,4个 B。” “4个D?”宋秋寒接了一句,这一句令林春儿魂飞魄散,同学们还在笑,她却泪眼汪汪看着曲老师。 “4个B,boy,B!宋秋寒你什么耳朵?”曲老师朝他丢一根粉笔:“不许捣乱。” 林春儿一颗心放下:“物理化学是我通往学年第一的绊脚石!” “你通往学年第一的绊脚石是笨。”宋秋寒见她抖擞起来,笑着逗她。 教室内笑声经久不散,待安静下来,大家开始相互询问:“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选理科吧?文科还得背题。” “选文科吧?我理科不太行。” 陈宽年从教室另一个角落探出头,隔空问宋秋寒:“宋公子选什么?”同学们都回身看他。有女孩屏住呼吸。 “无所谓。”宋秋寒写了两张纸条捏起来,在手掌晃,而后抽了一张,打开来:“文科。” “得嘞。哥们也文科。”老师担心陈宽年和宋秋寒坐在一起扰乱教室秩序,将他们散在教室两边,这完全不影响他们交流,二人篮球打得好,纸条也扔的准,有什么事儿,几张纸条就搞定。再不济,趁着教室乱,隔空喊几句话。什么都不耽误。 前排的宵妹写一张纸条准确丢到林春儿桌上:“我也学文?” “你学个屁文?”林春儿回了纸条递给宵妹。 “学文简单。”宵妹绞尽脑汁写下这句:“咱们都考进文科尖子班,还能做同学。” 林春儿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丢给她。 宋秋寒写的那两张纸条被陈宽年顺手拿走了,他打开纸条,看到上面都写着文科。他好像瞬间参透了什么秘密,又觉得不对。收集癖陈宽年将那两张纸条压平,收在他的《资治通鉴》中。 而今宵妹靠在林春儿肩头,说了句:“你知道吗?我儿时想去造火箭改变世界的。” “小径分叉的花园。”春儿长叹一声。 少年都会为爱奋不顾身。那时爱一个人很简单,就想与他一起。最盼望上学,最讨厌放学,总觉得一天时间太短,应当被无限延长。那漫长的54路有轨电车轨道还应当再漫长一些,一直漫长到第二天上学时间,又掉头开回来,一直开到学校。车上的人一刻也不曾分离。 少年就是这样。少年们以为人生有且只有爱情。稚嫩的少年! 第7章 秋天令我们饱满 宋秋寒在深圳开完会,顺道见了一个创业者。二人约在蛇口的一家咖啡厅里,宋秋寒到的时候,见到窗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身着风格简约的浅灰色衬衫,几分书卷气。 宋秋寒抬腕看了下时间,自己刚好到。但那人眼前的咖啡已喝完,显然等了许久。他稳步上前:“抱歉,梁遇?” 男子忙站起身,朝宋秋寒伸出手:“是,您好,秋寒。”他不唤宋秋寒宋总,不唤他英文名Lynn ,而是唤了他秋寒,要两人距离莫名近了些。 “您喝点什么?”梁遇问他。 “有推荐吗?”宋秋寒环顾四周,工业风咖啡厅,窗外便是艺术街区。 “这儿的手冲咖啡相当不错。”梁遇欲起身前去,被宋秋寒拦下:“我自己来,你不必客气。” 宋秋寒褪去少年的狂热后,这些年渐渐变得平和,待人向来彬彬有礼,从不逾矩。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并不十分像一位成功的投资人。 面前这份手冲咖啡醇香四溢,他喝了一口,堪称好喝。遂点头:“口感很好。” 梁遇笑了:“项目策划书就是在这间咖啡厅写完的,整整五个月。” “我认真拜读过。”宋秋寒用了拜读的字眼,他并不咄咄逼人,每一位创业者的勇气都值得尊敬:“咱们直接跳过客套的部分,我关心的部分是在企划书中写到的宠物+社区的概念。这部分的市场数据目前情况如何?用研结果又如何?” 梁遇推了推眼镜,而后从身后的文件包里拿出厚厚一沓结果推到宋秋寒面前:“这是我们的市场研究过程,您可以查看。我来简要阐述结果,事实上目前国内有6800万只宠物,其中85%是宠物犬,整体销售额在60亿人民币,主要消费方向为食品、卫生用品、洗护牵引等。购买渠道为专业渠道、网络购买以及商超购买。” 宋秋寒翻看手中的数据,每一条数据线的时间戳及用户采样都科学合理,结论也精准克制。梁遇是一个严谨的人。 抬头看梁遇,他正陈述自己的结论:“专业性和便民性是我们服务的最终目的。” “如何解决专业性?” “我们的人员统一进行专业的洗护、造型及宠物营养膳食搭配的培养,每一个社区店都有专业的宠物医生。要宠物饲养者在本小区就能解决他们宠物面临的问题。”梁遇讲完,看到宋秋寒在思考。 “预估种子轮需要多少钱?还有你花钱的速度以及,可能会带来的收益?” 梁遇的脸微微红了:“我是这样想的,种子轮大概需要450万,我们以深圳为实验基地,率先在三个社区进行样本培育,人员招聘及培养、店铺租赁及装修还有前期宣传,每个铺面大概需要150万。正式上线七个月后我们就能确定项目未来的安排。”他报了一个很实在的数字。 -- 第12页 宋秋寒笑了。梁遇不是激进主义者,他不要大把的钱,不做无畏的承诺,冷静思考,积极行动。宋秋寒想验证自己的想法,于是问他:“短期目标和长期目标是什么?” “短期目标是验证可行性,长期目标是打造一个健康的宠物行业生态圈。” “不是上市?” 宋秋寒听过太多创业者说长期目标是公司上市了,梁遇的话令他有些意外。 梁遇摇头:“上市永远不会是长期目标,上市是里程碑,但不是目标。” 宋秋寒指指手中那些报告:“这个我能带走吗?” 梁遇点头:“能。” “不怕我泄露数据?” “市场是动态的,是在变化的。” 宋秋寒将文件放进手提包中,而后说道:“梁遇,刚刚与你谈话很愉快。你非常理性克制,很大程度上来讲,你或许是一个靠谱的人,但从你对市场布局方向的思考来看,你过于保守。你也说了,市场是动态的,很有可能你的第一个实体店上线之时,外面已经有大把的人在抄袭你的想法,拿着其他投资人的钱抢走了你的市场。你还需要再思考,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宋秋寒喝了面前最后一口咖啡:“你的产品还需要在市场推进方向和品牌建立与传播方向进行打磨。”宋秋寒向来尊重长期主义者,每一个长期主义者都需要花大把的时间在一件事上,忍受物欲横流世界的浮华和快速变迁,坚守本心,难能可贵。 梁遇没有很快回复宋秋寒的话,他在认真思考。 事实上另外一个机构已经表示同意为他投钱了,这笔钱对任何机构来说,并不多。在见宋秋寒以前,他已经在考虑与另一家机构合作了。但宋秋寒让他动摇了。他给出了很真诚的建议,基于专业判断的建议。 “我说的问题,你可以用一个星期时间思考。思考清楚后再联系我。”宋秋寒站起身,与梁遇握手,而后走出去。 梁遇起身去结账,服务生指指门口:“那些先生结过了。” 宋秋寒回到酒店后打开电脑,将今天与梁遇的沟通做了结语,而后换上衣服去健身房。无论多忙,每天都会安排出一个半小时时间健身,这是宋秋寒多年养成的习惯。在门口签字之时,两个礼宾对望一眼,待宋秋寒抬头,其中一个笑道:“我们也很喜欢袁如。”那笑是善意的。 ?宋秋寒眉头一皱,猛的想起昨天陈宽年与他说的事,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朝这二位点头致意后向里走,拿出手机问陈宽年:“你昨天说的事发在什么媒体上了?” 陈宽年回复很快,链接照片一条条。有一条标题很显眼“起底袁如神秘男友,投行精英,年轻有为”,而后笑道:“别说,照片拍的可以。扒的速度够快。” 宋秋寒没做声,点开通讯录,通过了袁如的好友请求。 “对媒体做说明,不然我会起诉他们造谣。于你星途不好。”宋秋寒并未寒暄,径直发了这一句,而后将手机放到一旁,进行高强度有氧。心率快速攀升,多巴胺分泌让人上瘾,宋秋寒像一个亡命之徒。 下了跑步机去举铁,健身房里并没有人,只有一个外籍阿姨在跑步机上走路。她回头看了一眼举铁的宋秋寒,冲他竖拇指。宋秋寒朝她笑笑,将耳机音量调大,不再被打扰,安心与自己独处。 待他出了健身房,见到同学群内喧闹。点开来看,是在说他和袁如的事。 张欣说真希望是真的,感觉青春没被辜负。 大家都在鼓掌,起哄,顺带祝福。 宋秋寒想了想,打了一段话:“昨天早上在候机室偶遇袁如,只讲过寥寥几句话,再无其他。大家这样我会尴尬。” 袁如始终没有做声。 宋秋寒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不在意她如何回复。转手将那些链接和照片发给姜方路:“研究一下,帮我出律师函。” “给谁出?”姜方路回的很快。 “曝光最高的那个媒体。” “好。”姜方路回了句好,又来一句:“可以啊…品味不错。” “无中生有。” “律师函要不再等等?万一是段不错的姻缘呢…”姜方路揶揄他。 “我换个律师?” “别别别,我错了。这就去办。”姜方路连忙告饶。 宋秋寒不会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费神,他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在男女之事上,从不具备任何同情心。 回到房间冲过澡,打开同学群,看到大家已经聊起其他。群里如此热闹,都没有睡觉迹象。临近午夜,林春儿突然跳了出来,丢出一张图:歪,植发吗? 宋秋寒笑出声,回她:“不了,谢谢,还能□□两年。” 陈宽年:“林春儿,小爷存下你的名片,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找你。” 林春儿一抱拳:“不必。江湖见吧!” 宋秋寒又点开林春儿的头像,手指放在添加好友请求那里许久,还是作罢。他觉得这样挺好,少女林春儿可谓人生一场美梦,就让那美梦留在少年好了。现在不是挺好? ===== 林春儿在群中热闹几句话,便起身去了厨房,在厨房里叮叮当当。 宵妹闻声跟了进来:“做什么呢大小姐?” 林春儿哀叹一声:“饿啊!” “谁要你白天非去跑那十五公里…” -- 第13页 “小喜非让我陪他跑广马,咱也不能太丢人不是?怎么也要跑进430吧?”春儿将锅中的螺蛳粉倒出来,又换了水,重新煮,调料撒上好,臭味儿便来了。她用力抽抽鼻子:“啧啧,就是这个味儿。” 宵妹也有些馋了,凑上去问她:“煮了多少?” “有你的。” “嘿嘿。” 春儿敲她的头,又去冰箱里翻出几根青菜,拿出两个鸡蛋,单面煎了,两个玻璃碗,碗中辣椒红青草绿蛋清白,煞是好看。一人端了一碗坐在桌前,打开肥皂剧开始了深夜食堂。 “咱们这么造次,不会遭报应吧?譬如某一天突然变胖。” “那你的胸或许能大点…”春儿瞄了一眼宵妹的少女胸。 === 林春儿提前结束了休假。 当她顶着一张黑红脸出现在公司时,小喜差点吓晕过去:“我的老大诶,您这是在渡劫吗?” 春儿笑出声,踢他一脚:“扣你奖金啊!” “行吧,小的为二两银子折腰了。”小喜一边说一边跟进她办公室。 春儿将办公场地租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这里租金便宜,可以租到相对大的地方。整个办公区都被打通,装成了工业风。确切说是根本没有装修,刷了高级灰的漆,又配了简约办公用具,当时的一些梦想家们便起航了。他们没有拉投资,就是那么一群人,掏空了积蓄,苦熬了几年,终于得见天光。 春儿的办公室并不大,一张办公桌,一面书墙,多格落地窗上摆了几盆小花。 小喜打开电脑坐在她旁边,工作之时格外正经:“我将上个季度的数据给老大看看,有一些行动计划可能需要调整。” 林春儿的公司一直在坚持在做深度内容,林春儿懂得各个平台的算法,却并不十分愿意完全借助算法。她始终坚持内容本身比算法更重要,一直去做这个行业的局外人。 小喜将手中的账号集群数据讲解清楚,而后看着林春儿。 “先说说你的看法?”林春儿鼓励小喜。 “上个季度的数据波动说明几个问题:第一:内容同质化严重。每当我们有新的内容问世之时,总会被迅速模仿借鉴,更有甚者直接照搬,这分流了我们的流量;第二,其他公司应该是与平台做了合作,获得了优先推荐,很有可能降低了我们的曝光权限;第三,他们运用了很多公关手段。” “解决方案呢?”春儿追问。 “第一,维权;第二,寻求更多的平台合作;第三…”小喜看看春儿:“可能得您出马了…” 春儿偏头看着小喜:“来日可期。”当做表扬。 而后拿起手机打给姜方路。 “我要处理内容抄袭。”春儿开门见山。 “抄袭很难打官司,舆论手段更好。”姜方路给她建议。 “不。”春儿否决:“我要用法律手段保护我司权益,舆论手段是后话。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很可能会被别人反杀。姜律师可以找个这方面的好手来教我们如何收集证据吗?” “那好。先收集证据,看证据情况再去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好。我们公司还是小喜负责处理这件事。” “成,让小喜晚点找我。这会儿正在处理一个名誉损害的案子,甲方要的急。” “好的,谢谢。”春儿要挂断电话,姜方路却不愿:“晚上一起吃饭?” “来我这吃吧,今天要加班。” “好。” “还是老大厉害。”小喜合上电脑:“我先去看一下接下来的几个项目。” “不是说要你培养人?什么都你自己做,何时能出头?” “在看了在看了。”小喜叫苦。 时间不禁过。一抬头便是傍晚,午饭都未想起吃。 起身到外头,扯起两袋方便面,想起姜方路说要一起吃饭便微信问他:“还一起吃吗?” “门口。” 玻璃门外隐约可见一个儒雅身姿,春儿去刷了门禁,朝姜方路咧嘴一笑。 姜方路被她的白牙晃到,笑道:“祖宗,你不打算嫁人了?”指了指她狼狈的脸。又揪起她卫衣的衣领:“穿的这是什么?” “骑车方便嘛。”春儿将他带到办公室:“等会儿哈,我去煮面。” “一起吧!”姜方路跟在她身后,见她在茶水间忙碌,心念大动,却不敢多说。曾经酒后吐过真言,林春儿将他删的干干净净。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像她一样干脆,连暧昧都不愿。 面香飘起,姜方路端起锅,林春儿拿着两个碗,二人进了办公室。无论如何,自己现如今能吃到她亲手煮的面,总比老死不相往来强。 这碗面吃的二人大汗淋漓,姜方路一边喝汤一边问她:“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要去骑京北大环线,经漠河再回来?” “几个十几年不见的同学回来了,说要一起聚一聚。” “看来那几个同学挺重要。”姜方路放下碗看着林春儿:“你说过,就算天王老子叫你,你也不会提前回来。那几个人比天王老子咖位大。” 林春儿笑出声。 “你们公司那几位合伙人呢?”姜方路朝外看看,不见从前与林春儿一起创业的人。 “退休了。”林春儿说道:“张老师爱人想定居新西兰,他心念一动,随她去了;孙可去大理开民宿了;王瑶爱上了潜水,在马来西亚开了家潜店。” -- 第14页 “把这一大摊子都丢给你了?” “就我相对年轻。” “你也说了是相对。”姜方路心疼林春儿拼命,认识她那年她还在上一家公司,他作为法学高材生去那家公司普法,这样一算竟也有六年了。“若是哪天你猝死,记得让我帮忙处理你的遗产。” 林春儿瞪他一眼:“我发现你特别不盼我好。” 姜方路不再讲话,起身将二人的碗拿出去刷了,而后在林春儿的办公室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林春儿关了电脑,将腿支在窗台上,身子靠在椅背上,耳朵塞上耳机,看着窗外秋色将晚,一片叶子随风飘荡,最终落在窗沿。 秋天令我们饱满。 第8章 做一个圆满的梦 林春儿在深秋的夜里骑回家。街上空无一人,草枯叶黄,路灯昏暗。她骑的很慢,这样的清净自在是一天中难得的时光。 生活在这样的城市中,每个人都是渺小的存在。无论你如何努力,在这里都会归于平凡。大家都学会了苦中作乐。 林春儿在一个视频脚本中写过:我在飞机降落前看到这座城市夜晚的灯火,亮成一片银河,还有那么多人在深夜守着一盏灯,守着一个梦;我在校园中拾起一片深秋的叶子,金黄金黄,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仿佛在说明年我还会来;我在夏天中淋过一场雨,什刹海在细雨中荡着清波。真实的活着,热烈的活着。 路过地铁旁那对炒饭夫妻,停下车买了两份炒饭,要老板多盛了些酸豆角。进门之时,宵妹正在看书,见她进门仰头笑着:“房东回来啦?”宵妹的室友突然决定回老家,她一时无处可去,今天便将东西都搬到了春儿家中。 “买了两份夫妻炒饭。” “地铁口那家?”宵妹放下书跑来看,她今天梳着两条细辫子,黑框眼镜架在眼睛上,书呆子一样。 “饿死了。感觉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春儿放下背包去洗手,而后与宵妹坐下来吃饭。一大勺炒饭塞进口中,满足的点头。 “你今天又没好好吃饭吧?”宵妹见她饿成这样便问她。 “吃了…傍晚时候跟姜方路吃了煮泡面。”春儿看了眼宵妹:“看了一天书吗?” “嗯…在补课,再过两天就要出发了。”宵妹博士读了的考古专业,这次导师让她帮忙带几个外国学者去大同,走一趟考古之旅。 “线路计划好了?” “计划好了。第一天大同博物馆、华严寺、九龙壁,第二天去应县木塔和悬空寺,第三天云冈石窟。必须好好做功课,深度展示我国的文化瑰宝…” “这条线简直太人文,我喜欢。”朝宵妹竖了竖拇指:“我们宵妹是民族文化之光。” “那我们春儿是顶级主编。”二人开启互相吹捧模式,嬉闹许久春儿才正色道:“你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我是真的想做考古方面的内容,那些文物值得被更多人看到和了解。” “好好好,我知道啦。这不是最近在研究如下下手吗?” “回头拉上小喜他们,脑暴一下。” “妥嘞!” 二人吃了炒饭后在沙发上挺尸,都不愿收拾,只能老规矩,石头剪子布,宵妹输了。她起身哀叹道:“谁让咱寄人篱下呢!” “谁让你每次都出石头呢!” 手机一直在响,林春儿打开“恰同学少年”,看到消失了两天的袁如发了一段话:这两天在片场,并不知晓休息室的偶遇发酵升级。我的工作室已发了声明,也在群里对同学们解释一下,给宋秋寒带来的困扰深表歉意。 而后丢出一个红包,林春儿手快抢了,好家伙,够买一个星期咖啡了。连忙拿起宵妹的手机顺道帮她也抢了,这一套动作相当娴熟,而后哈哈笑出声。 她的小快手被陈宽年看到,陈宽年跳出来:“林春儿,说话没有你,抢红包最积极!”而后电话打给她:“你怎么还不睡?” “刚跟宵妹吃过饭。” “出来喝酒吗?” “不喝。您是不是除了喝酒没别的正事儿了…” “看你说的。宵妹干嘛呢?” 林春儿将头探出去,看到宵妹正在收拾垃圾袋:“打扫房间呢。” “你是不是欺负她?这么晚了要她打扫什么房间?” “关你屁事。” 陈宽年被她噎够呛:“你给老子等着。”挂了电话单独对宵妹说道:“打扫房间如何收费?” 宵妹将垃圾袋送到门口,回到沙发上看到陈宽年的微信,眉头一皱,口中嘟囔:“这什么意思?” 林春儿凑过去看了一眼,将刚刚发生的事与她说了。宵妹脸一红:“你就没正形。” “报价啊!”林春儿朝她挤挤眼:“看看那厮要干嘛?” 宵妹想了半晌,才回道:“按小时收费。” “成。”陈宽年丢出一个地址:“明天到这里来,300块钱一个小时。” …… 宵妹慌了,将手机送到林春儿面前:“什么意思?” “想睡你。”林春儿逗她。 “谁睡谁还不一定。”宵妹推了推眼镜,脸上镀了一层凤仙粉色,似那春花一朵。不知想起什么,又眉头微皱:“你说他有性伴侣吗?” 林春儿凑到宵妹跟前,手指在她脸颊上一试,烫的可以:“从心。这个年纪的单身男人,多少会有故事。但看他的体魄…”春儿轻咳一声:“不会差吧?” -- 第15页 宵妹这会儿脑子乱成浆糊,她有一个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头靠在沙发背上,脸上盖着书。犹豫很久才说道:“其实…我看过陈宽年的身体…不止陈宽年的,还有宋秋寒的…” 林春儿本已头脑昏沉欲会周公,这会儿又被打了一管子鸡血,腾的坐起身,拿下宵妹脸上的书,眼睛睁的老大:“何时?何地?如何?”致命三连。 宵妹手捂着脸,眼前是当年的情形。 风将她的试卷吹到树上,瘦弱的少女爬上了树,去拿试卷,回过头的瞬间,见到两个少年在解手。少女心扑通扑通跳,却好奇的定在那顽皮少年的神秘之物上,一时之间心惊胆战。生理课本上可不曾画的这样清楚。 林春儿摇着她肩膀:“这么多年都没说过!” “怕你笑我。” 现在也要笑你,林春儿大笑出声,而后笑声问她:“什么样儿?” 宵妹翻着眼睛想了想,而后拇指食指张到最大:“大概是这样。” 霍。 林春儿竖起拇指,霍。 拉开宵妹衣领朝内窥探:“去他家里之时,请将你那件木槿色超薄蕾丝文胸换上好吗?显白。” 女孩们就是这样,明明心中胆怯的要死,私底下却要很豪放。宵妹瞪她一眼,而后问她:“不想知道宋秋寒的什么样?” 林春儿轻咳一声:“什么样儿?”而后斜过眼去,脖子伸长。 “长度……相当,形状似乎不同。没看的特别仔细…” 霍。 林春儿又霍一声,顿觉口干舌燥,仰头喝了一整杯水:“不行不行,睡了。” 边向浴室走边脱衣裳,宵妹在她身后扔了一个抱枕:“林春儿!你注意点儿!” 林春儿散开头发,波浪大卷披在肩上,身上无一块赘肉,健康又不失柔美,手搭在门框上,将头发甩到另一侧,朝宵妹抛个媚眼:“给女博士发一个深夜福利。” 而后大笑着关上门。 热水冲到脸上身上,闭着眼睛想起少年宋秋寒。 坐在电车上靠窗的位置,电车摇摇晃晃,阳光斑斑波波,他看着窗外,别人看着他。回头看到林春儿站在过道,摘下耳机叫她:“班长,过来,坐这。” 林春儿不愿去,去了他肯定又要说:“腿那么短,紧倒腾还是找不到座位。”但夏季炎热,挤在那当真不舒服,那会儿所有志气都消失不见,挤到他身边:“谢谢。”宋秋寒站在她身边,双手撑着前后的椅背,为林春儿开辟一片清净之处,看她拿出耳机带在耳上,看向窗外。 “不客气。明天上午我有事,你不要告状。”有交换条件的。 林春儿点头:“放心,我不告状。”但点名时却公事公办,令宋秋寒不知被罚多少站。 宋秋寒时常对旁人说:“林春儿这样忘恩负义之人,活该站着回家。” 他说的狠,但有他在之时,林春儿从未站着回过家。 那时林春儿对宋秋寒是有绮念的。少女人生中做的第一场不可告人的梦,主角便是宋秋寒。梦中白雪漫天漫地,呼出的气变成白烟蜿蜒向上,直飘过眉间,宋秋寒将她围巾系紧,顺手将她带进怀中。少年的吻落在她唇角,嘴唇冰冷,令她慌不择路。只那细细一吻,便叫人动情。 第二天在电车上碰到宋秋寒,狠狠瞪他一眼,站到远远的地方。好像是宋秋寒生闯了她的梦一般,将醒后的失落一股脑丢到他身上。一整天不给他好脸色。 成年林春儿笑出声。 当一个女孩爱上一个男孩,会在梦里与他过完一生,哪怕少一天,都不算完整。 在当时林春儿的梦中,她与宋秋寒生了三个小孩,两个人都很老了,还会在日光温柔的午后做爱,而后手牵手去菜市场买菜。 才那么小的人,就会做这样圆满的梦了。 第9章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宵妹并没去陈宽年的家。 深夜与林春儿说的豪言壮语在天亮后都不作数,吃过早饭后又变成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 那趟大同之旅搞的她筋疲力尽,外国学者问的问题角度刁钻,幸好她做了功课。回来后便赖在床上,让林春儿为她洗手作羹汤,并特别嘱咐:不许煮面。在山西吃了整四天面,这会儿听见面字就觉得饱了。 林春儿拿她没办法,翻出各种存货,在厨房倒腾起来。 这会儿天气转凉,最适合煲一锅温和的秋日靓汤。猪脚洗净切块儿,入锅文火煮开水烫熟,另一锅中烧油炒料底加汤,下猪脚,大火烧开,文火煮烂;再炒一份酸辣鸡杂下米饭,一份荷塘小炒,一份自己腌制的酸辣瓜条。 同学群里在晒午饭,宵妹不甘示弱,将春儿的手艺发了出去。彼时宋秋寒正在与尚姨一起午饭,点开图片来看,那道酸辣瓜条十分眼熟,林春儿午饭带过,他那时常抢来吃。尚姨见他聚精会神,忍不住问他:“看什么这样入神?” 宋秋寒将照片拿给她看,她点头:“看照片手艺真不错。谁做的?” “林春儿。” 尚姨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是你读高中时的那个班长吗?看起来很有福气的那个。”在尚姨心中,女孩子微胖等于有福气,她不喜欢瘦的伶仃的女孩。在她眼中,方嘉莉那样的女孩便是伶仃,一身媚骨,惹男人喜欢。 “是。”宋秋寒喝了一口水。 -- 第16页 “你们联系上啦?记得你说过好像断了联系?” “嗯。陈宽年回国后多方打听联系上的。” “怎么样啦她?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女人天生喜八卦,尚姨这个年岁的人尤甚。 “没结婚,有男朋友。过的怎么样不大清楚。聊的不多。”那天在火锅店,讲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工作和收入自然不能涉猎,万一她过的不好,徒增尴尬。 “有照片吗?让尚姨看看这姑娘而今出落成什么样了?好看不好看?” 宋秋寒摇摇头,他也看不出林春儿如今好看不好看,见她两次,那张脸又黑又红惨不忍睹,若是一直顶着那张脸,怕是好看不了了。身材倒是好,用尚姨的话说,不伶仃。 “尚姨当年真是喜欢她,那会儿替你父亲去开家长会,见她站在台上发言,落落大方。一双眼笑眯眯的,很有礼貌。嘴也甜,阿姨您好,阿姨您坐这,阿姨您喝水吗?”尚姨模仿起当年的林春儿,奇怪,过了那么多年竟有模有样。 宋秋寒笑出声:“刺儿头似的,哪儿都有她。” “邀你的同学到家里来吃饭吧?尚姨做一桌,你那些同学尚姨也见过一些的,不会拘谨。”尚姨一个人在家中无聊,宋先生买的这处房子又偏远,尚姨才回来不久,人生地不熟,很孤单。恨不能有一群人速速把屋子填满。 “好。”宋秋寒拿起电话,打给陈宽年,开门见山:“尚姨想要高中同学来我家吃饭,你来组织吧?” “成啊!明天中午?” “好。” 陈宽年向来爱热闹,挂了电话便在群内圈了所有人,成家的未成家的,凑了五六个人。看到林春儿和宵妹没说话,直接打给她们,下了死命令,哪怕天上下刀子也得给老子来。不仅要来,还得早来,陪他和宋秋寒去买菜。 林春儿看了下一日的日程,除了与小喜约了跑步,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但她内心并不十分想去,回头看到宵妹耳垂又红了,便爽快的答应了陈宽年。 第二天一早打车去了宋秋寒的小区。 他住的位置很偏,没有城中茂密的楼群,一栋一栋小矮楼立在那,空气都好了许多。林春儿想着要去买菜,为了不影响发挥,穿了一件宽大风衣,一条阔腿牛仔裤,一双平底健步鞋;出门前逼着宵妹换上她那身秋装战袍,一件黑色紧身高领薄毛衣,一条乳白色裤子,外加一件出挑的外套,整个人透着知性柔软。春儿有私心,宵妹每每红着耳垂,分明对陈宽年尚存情感,春儿就是想让宵妹好看些再好看些,要陈宽年拔不出眼。 宋秋寒开着车出来停到她们身边,而后下了车帮她们开车门。 “等多久了?”是在问林春儿,看到林春儿的脸褪去了许多黑红,五官轮廓清晰了。 “十五分钟?”林春儿抬腕看了眼运动手表。 陈宽年摇下车窗冲宵妹吹了个口哨:“靓女有约吗?”见宵妹红了脸,又扭头冲林春儿啧啧:“啧啧,林春儿你要出家吗?穿的是道袍?” 林春儿瞪他一眼:“你懂个屁,这叫BF风。Oversize。” 宋秋寒被她逗笑,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正看着窗外,神情专注,乌黑的卷发垂在身前,别说,还真跟要出家了一样。 大超市在六公里远的地方,宋秋寒停好车去找电梯之时,陈宽年突然拉住宋秋寒说道:“待会儿你帮哥们把林春儿支走。” 宋秋寒一愣,想起那天他说的话,问他:“你那天说搞好了就结婚的话,指的是宵妹?” 陈宽年头一点:“对,哥们以后吃素了。” 宋秋寒眉头一皱:“你别胡来。” “肯定不胡来。哥们这回见到她,心跳的不行。且先去试试。”说罢拍了拍宋秋寒肩膀:“赶紧把林春儿带走,她们俩跟长在一起一样,太碍事。” 宋秋寒点点头。快走几步问林春儿:“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尚姨做什么拿手?”客随主便的道理林春儿懂,可不能给尚姨添麻烦。宋秋寒却说:“尚姨什么都会做。” … “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也不挑食。”宋秋寒讲的是真话,但听起来像是在为难林春儿。 “那就…看着买?” “好。” “我们去买酒,你们去买菜,咱们分头来。”陈宽年在他们身后说:“一个小时后见。”自动为他们分了帮派,而后朝宵妹摆手:“这边走吧,学霸。” 四个人,走了两边。 宋秋寒推了车跟在林春儿身后,二人进了生鲜区。 周末人多,又做活动,叔叔阿姨们抢菜一样,宋秋寒有心叫林春儿等会儿。却见林春儿从手腕上拿下一根黑色皮筋,三下两下盘起头发,又将风衣一脱丢到购物车中,一头扎进了人堆儿。 宋秋寒愣了一愣,转而笑出声。 林春儿的抢菜经验可是多年历练出来的,刚毕业时住处附近有一家城乡仓储超市,每天早上六点便开始排长长的队,起初出于好奇跟着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排过一回,进去后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从此每周都会有一天早早去排队,跟老人们抢菜。倒不是真抢,老人们喜欢这个氛围,有烟火气呢!那时不会挑菜,时常有好心人在她耳旁说:“这个不行呦!这样儿的才行。”慢慢的就会了。 -- 第17页 宋秋寒站在不远的地方看林春儿认真选菜,跟看诊一样望闻问切,选好几样便去称重,而后跑过来放到购物车中。要转身之时被宋秋寒拉住手腕:“一起吧。” 宋秋寒推着车走在前头,口中彬彬有礼:“劳驾,谢谢。”生生为林春儿杀出一条血路。到地儿之后站在她身边,一只胳膊放在她身后一尺之处,避免别人冲撞她。这会儿站的近,见她一缕头发落了下来,散在耳后,衣袖挽到手腕,聚精会神,仿佛选菜是在修仙,选好了她便能得道升天一样。 选了菜,又去挑肉。肉食区人少,林春儿去切上好的猪排骨,又切了牛腩,再去水产区买小龙虾和梭子蟹。这会儿梭子蟹正肥,价格也算不菲,林春儿捞出一只看看,回头问宋秋寒:“你结账?” “我请客自然我结账。” “哦哦哦!”林春儿放心的点头:“一个人两只才算过瘾,咱们一共八个人,十六只…”又笑着看宋秋寒:“罢了罢了,给你省点钱,买四只辣炒好了。” 变回了当初那个口齿伶俐喋喋不休的少女。 两个人战绩颇丰,看看时间,距离集合还有二十分钟。二人站在那突然不知还该做些什么,林春儿眼扫一圈,看到冰激凌,过去拿了一根,拆开来吃,将包装口袋放进购物车:“劳烦一会儿一起结。” “这么无赖?”宋秋寒逗她。 “既然做东,就该尽兴。这点道理我懂。” 宋秋寒坐在她身旁,二人的惬意姿态惹人侧目。林春儿猛的想起多年前的梦,老年的她与宋秋寒在阳光很好的午后进行一场缓慢的性爱,而后手拉手去菜市场。而今逛了菜市场,也算完成了一半少年梦。另一半就算了吧,他有未婚妻。 远远的见陈宽年和宵妹走过来,宵妹抿着唇不说话。 林春儿得个空闲问她:“怎么啦?” 宵妹脸一红:“回去跟你说。” “陈宽年调戏你了?” “没有。”宵妹脸更红:“回去再说。” “好好好。” ==== 尚姨一眼就认出林春儿:“这姑娘眼神一点没变。” 宋秋寒闻言看了眼林春儿的眼睛,脱了鞋向里走,听到林春儿说道:“尚姨,难道您没发觉我的眼神变得更加坚毅了吗?” 胡扯。 “坚毅个屁!”陈宽年在一旁推她头:“你这人怎么装不过三回,前几天见你话少,以为你出落的有个人样儿,今天一看还是那么油嘴滑舌。” 尚姨忙去打陈宽年手:“不许推女孩的头。” “尚姨你偏心。” “这是成绩很好那姑娘吧?叫宵妹?” 陈宽年在一旁打趣:“对,而今读了博。” “果然。”尚姨冲宵妹竖拇指:“打小就能沉下心来学习,果然是块读书的料子。你们先随秋寒参观一下屋子,尚姨去洗菜做饭。” “尚姨我帮您。”林春儿又开始撸胳膊挽袖子,被尚姨推着后背向里走:“刚进门就干活,哪里是待客之礼?至少先喝杯水,秋寒快来招呼。” 宋秋寒正为自己倒咖啡,听尚姨这样说便问他们:“喝吗?” 陈宽年早已自己动手,也顺手为宵妹倒了一杯,将春儿晾在一边。春儿手举起来,比了一个小小的高度:“这么多就成,多加奶和糖浆,如果能打点奶泡更好…岁数大了,心悸。” 宋秋寒常年喝美式和意式浓缩,听她这样说不知如何操作,只得将杯子递给她:“你自己来?” 春儿点头:“自己来自己来。”为自己倒了三分之一咖啡,三分之二鲜奶,一勺糖浆,搅在一起。宋秋寒站在一旁见她喝了一口,眉眼弯起:“人间美味。” “走吧,带你们参观参观宋公子的豪宅。”陈宽年自告奋勇,这个家他可十分熟悉,在前面带起了路。宵妹和春儿依次随后,宋秋寒跟在林春儿身后。 宋秋寒的住处共有三层,地上两层,地下一层。电梯到了二层,右手边是他的房间,屋内干干净净,东西极少,用陈宽年的话说:“性冷淡风。” 一层是厨房、客厅、会客厅、保姆房。 地下一层是健身房以及一个可容纳八人的小电影厅。 “酷。”春儿伸出拇指。 “哪儿酷?”一直没做声的宋秋寒突然问她。 “电影厅啊!雨雪天气手边一杯热茶,坐在这里包场看黑白电影,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林春儿25岁那年突然爱上了黑白电影,尤为爱默片。影片内沙沙声响,演员动作极大表情很丰富,充满戏剧张力。当初装房子之时,她选极简风,却任性的在卧室里装了一张投屏幕布,偶尔赖在床上一整天,就那么虚度时光。虚度时光最好,花一整天等一片叶子掉落,手伸到窗外接那淋漓的雨滴,或者点燃一根火柴去消融一块儿冰雪,再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躺着放空着。 任光阴流逝。 第10章 半冷半暖秋天 同学们陆续到了,陈宽年带他们打牌,春儿打小听不得麻将的声音,稀里哗啦,令人头疼。自告奋勇去了厨房陪尚姨做饭。 尚姨见春儿进来,也不推脱,将黄瓜递给她:“喏,帮尚姨切丝呀。” 春儿点头,拿起菜刀将黄瓜片了片儿,而后当当当当切丝,节奏感十足,是个中好手。尚姨停下手中的活,看她的黄瓜丝粗细均匀,笑着说道:“春儿这样的手艺,一看就是平素经常下厨,男朋友很有福气呀!” -- 第18页 林春儿口中啊了一声,朝尚姨笑了笑。宋秋寒过来倒水,听到尚姨这句话,看了林春儿一眼。尚姨见秋寒过来,便叫他:“快来帮尚姨一起,咱们三人快些。” 宋秋寒应了声,到她们身旁,听尚姨的指挥去剥蒜。他手指细长,剥蒜而已,却像在雕琢艺术品,惹林春儿看了好几眼,被宋秋寒捉到:“怎么了?” “贵气浑然天成,将蒜剥出了美感。” “谬赞。”宋秋寒看她一眼:“你脸好些了,看着不狼狈了。” “美人之光遮不住了吧?” 尚姨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林春儿红了脸:“尚姨。” 宋秋寒也笑出声:“那天在私厨你不怎么说话,以为你长大后变得寡言。” “那天太累了。骑了一百多公里,胃里翻江倒海。怕话说多了吐在饭桌上。” “我那杯子没扔吧?”宋秋寒突然问她。 “差点扔了,多亏没扔。您那定制水杯,扔了都不知该如何赔你。改天寄给你。” “别寄了,碎了可惜。回头你说个位置,我去取。” 二人说起那杯梨汤,竟都是这样稀松平常。宋秋寒隐去了听她吐的悲壮的心疼,林春儿隐去了见他独自一人倚在墙角抽烟的落寞。 “好的。” 尚姨鲜少见宋秋寒与人聊的来,在一旁听了许久,终于插话:“尚姨没想到从前你们关系好,这么多年没见还能聊得来。” 宋秋寒手中动作一停,看了眼春儿。是的,那时尚姨代宋先生开了家长会,出教室之时见宋秋寒和林春儿站在教室门口打闹,宋秋寒笑着揪林春儿辫子,林春儿气的脸通红回身打他。二人都不敢大声讲话,怕惊扰在教室内坐着的家长。来开家长会的家长们本就战战兢兢了,若是听到走廊内的喧哗声,又不定想出什么来。那情景有意思极了,是以尚姨至今记得。 “尚姨,等我揭不开锅了,就去做陪聊。您看我这聊天水平能不能靠陪聊养活自己?”春儿将黄瓜丝摆在盘中,又去拿了两个西红柿改刀。 “我看行,就连我们秋寒这样寡言的都能与你聊得来。” “尚姨,宋秋寒不是寡言,他从小就蔫坏蔫坏的。”林春儿趁机诋毁宋秋寒。 “你又知道?”宋秋寒见她手起刀落,西红柿已变成了小块儿,便拿出一个盘子放在她面前。 “秋寒,帮尚姨拿点茶叶,在上面柜子上。” 宋秋寒应声去拿,站在林春儿身前,一手放在她脑后向下微压,另一手去开柜门。距离些微近了些,林春儿的头顶刚好到宋秋寒下巴,她的眼睛和手都无处安慰,顿觉不自在,向下屈了膝移步到旁边,口中说道:“别挡您道。” 她的发丝擦过宋秋寒下巴,又令他想起那些绮梦。宋秋寒觉得这样不对。他曾听说很多破镜重圆的故事,少年同伴多年后相遇,为弥补当年的缺失,如干柴烈火一般迅速凑到了一起,起先燃烧的是身体,而后是感情。待回归清醒之时发现那心动都消失殆尽。无非是原始的冲动作祟。他意识到这些,便不再做声。 待入了席,赵宇坐在春儿身旁。她一直在厨房里忙,今天还未逮到机会与她说话。 “你脸好些了。” “是呢!”春儿朝他笑笑,而后问他:“教书累吗?” “还好。如果顺利,可能明后年会评副教授。”赵宇相当拼命,读书时寡言少语,时常与宵妹比拼成绩。在他心中始终令看林春儿一眼,高中那几年,承蒙林春儿关照。今日并非炫耀,只是想与她分享喜悦。 “这么年轻的副教授太太少见了,你真的很厉害。”林春儿赞叹道。赵宇看道她目光中的真诚,心中暖意倍增。 陈宽年见他二人凑到一起讲话,咳了一声:“干嘛呢!这么多人呢!” 赵宇忙朝大家作揖:“对不起对不起。” 宋秋寒作为主人提杯:“尚姨喜欢热闹,大家常来。” 开了餐便觥筹交错。 喝了酒心思便藏不住。 赵宇问林春儿:“周末不约男朋友?” 屋内一瞬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林春儿。 “他参与援建,而今人在非洲。新年会回来两个月。”林春儿并非爱说谎之人,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说了一个谎就要用第二个谎来圆。好在这并不会对谁造成伤害。桌子下掐了宵妹一把,要她也上贼船。 宵妹忙应和:“对。临行前把春儿托付给我了。” “想看林春儿男朋友照片。” …… “不如这样,大家都将自己伴侣的照片拿出来看看?”陈宽年这人爱看热闹,而后转向宵妹:“你先拿。” 宵妹没想到他会突然调转枪头,一时之间没法应对,只得说道:“我……一个人。” 陈宽年顿觉心中舒畅:“这不丢人,你宽年哥哥也一个人。” 宋秋寒看他一眼,那眼神陈宽年懂:美国的处理干净了? 陈宽年朝他一笑,而后说道:“到宋公子了。”有心看宋秋寒热闹,上次桌上莫名其妙说自己有未婚妻,今儿看他会拿出哪个未婚妻的照片。 宋秋寒手指敲在桌上,而后拿起手边的手机,翻到方嘉莉的朋友圈,找到一张照片放到桌子中间。陈宽年起身一看,霍,有意思。抬眼之间恰巧看到宋秋寒的眼从林春儿脸上扫过。兄弟之间再好,也会有秘密不愿说,那个关于女人的秘密。而他,就喜欢挖宋秋寒的秘密。 -- 第19页 尚姨有同样心情。刚刚听说宋秋寒有未婚妻还在纳闷,前几天还在与他父亲吵架,难道妥协了? 张欣率先拿过手机:“哇!太好看了!”照片上的女子身着一件深v连衣裙,妆容精致,身材纤细得体,气质卓然。 手机传到林春儿这里,她认真看了,果然好看。也曾好奇宋秋寒最终会与什么样的女子走在一起,而今得见,果然般配。 “到林班长了。”陈宽年兴致更浓,还是回国好,单单这些故人旧事都能令他兴奋起来。该早点回国的。 春儿有一个骑行队友良辰,常年隐居山中,做陶瓷工匠,颇有仙风道骨之风。她心中对良辰作揖道歉,而后翻出他本人颇为喜欢的一张照片。是提笔在汝窑之上作画,天青色等烟雨。 递给陈宽年,听到他啧啧的声音:“玉面书生,超然世外。”而后递给宋秋寒,认真看他神色。“你男友的风骨很衬你今天的穿搭。”宋秋寒讲完将手机递给别人。 闹了这一轮,突然放松下来。陈宽年突然提出要爆宋秋寒情史,拿出手机放到桌上:“每100块钱红包爆一个。” 赵宇这个学院派哪里玩过这样刺激的游戏,动手给陈宽年转账五百:“先来五段。” 陈宽年满意收下,用力咳一声:“先讲在美国的第一段。是个白白胖胖小胖妞,对,别怀疑,是的。” 陈宽年讲的是周茉,在宋秋寒大三那年,突然遇到那样一个女孩。周茉性格活泼,小女孩话很多,跟在宋秋寒身后与他斗嘴。他与周茉恋爱半年后和平分手。 “第二段,七年前,宋公子突然恋上喜欢摇滚乐的文艺女青年。那女孩束马尾,抱着吉他在宋公子公司门口为他唱歌。” 这是欧阳倩。宋秋寒不大记得如何与她相处了,相恋不足半年。 陈宽年住了嘴,赵宇抬起头:“没了?” 陈宽年抱歉一笑:“没了。” “那你退我三百。” 大家哄笑出声,宋秋寒笑了笑起身去找白水喝,今天的酒喝的他有些胃痛,得缓缓。回身看到大家兴致越发的高,林春儿今天一改第一次见她的样子,这会儿已经起身与人拼酒了,她酒量应是不错,又会劝酒,几句话讲出来场子更热。有人唱起了歌,而后好多人一起唱起了歌。唱的是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这歌尚姨也会。 宋秋寒已是许久没这样热闹过,他的业余生活很枯燥,在国外之时下了班泡在健身房,又或与三两好友浅酌,又或在家中看书,无论如何看他,都不该是这样无趣之人。 热闹光景最不禁过,眨眼到了曲终人散之时。 同学们陆续向外走,林春儿担忧尚姨辛苦,便与宵妹一起帮尚姨拾掇,好在不必洗碗,宋秋寒家中13套大容量洗碗机派上了用场。 宵妹在擦灶台,宋秋寒将碗冲一下递给林春儿,由林春儿放进洗碗机中。她喝了不少酒,胜在酒量好,并未摇晃,动作却慢。饮酒之人话又多,从洗碗机夸到电影房,宋秋寒的盘子举很久她才接过去。本来极简单的事,二人却磨蹭了半小时有余。又都并不急,好似这样的慵懒闲散能治愈许多隐疾,是以慢慢的来。 陈宽年在一旁笑道:“干嘛呢你们俩,磨洋工呢?造碗呢?” 几人笑出声。 待收拾妥当,挥手与尚姨告别:“感谢尚姨和宋秋寒招待,回见。” 宋秋寒和陈宽年陪她们缓步走到小区门口等车。晚风微凉,几个人都不大讲话。林春儿这会儿觉出了冷,将头发披散,衣裳裹紧。衣角随风轻摆,擦在宋秋寒的裤腿上。他突然开口问她:“林春儿,你少年时代喜欢的那个学长后来如何了?” ……林春儿正微醺,他讲的话令她愣怔一瞬,而后想起他问的是谁:“是篮球打的极好的那个学长吗?” “还有哪个?”宋秋寒偏头问她:“终于知晓为何你读书时成绩上不去了,感情是把心思都用在思春上了。” “冤枉!”林春儿叫屈:“那个学长……”林春儿有心想解释什么,终于作罢:“那个学长后来做了机长。”想来也是几年前的事了,林春儿那时常年做空中飞人,有一次在下飞机之时见到整个机组站在那里向乘客行礼,赫然站在中间的副机长似是有几分眼熟,在她还未靠近之时,他便认出了她。茫茫人海之中的相遇,这样的机缘人的一生怕是不会有几次。 待晃至门口,林春儿叫了车。 宵妹和陈宽年一直在后面静静的走,多话之人今晚竟变的安静。林春儿见他们站在那,竟看出了几分般配。用手揉了揉眼睛,莫不是瞎了吧?陈宽年那个花心萝卜,怎么会跟我的好好女孩宵妹般配? 待车来了,拉过宵妹的手上了车。 宋秋寒看她们上了车,记下车牌号,回头看见陈宽年似笑非笑看着他。 “装神弄鬼做什么?”宋秋寒快步向回走,想回去喝些热水,今日酒未饮多少,胃却一直在闹脾气。 “我刚跟方嘉莉说了,宋公子在国内官宣她了。”陈宽年跟在他身后,出言逗他。 宋秋寒没做声,回到家中倒了杯热水专心喝水。陈宽年若是真这样做,也做不得他的兄弟了。 陈宽年见他沉默,到底忍不住了:“上次就想问你,你莫名其妙说自己有未婚妻,是担忧女人扑上来?” -- 第20页 “嗯。”宋秋寒简单一个嗯字,他并不知晓自己为何要说这样的慌,那天不知为何,嘴一张就出来了。兴许是林春儿脸太黑,脑门又亮。“还没仔细问你,你与宵妹又是怎么回事?” 陈宽年拍拍心口:“哥们不知道啊。那天在火锅店说话,朝她面前一凑,她脸红了。哥们当时心跳了,就有点想玩个大的。” “你整天心跳,上次那个Amanda断了?” “我又不是渣男。”陈宽年将脚一伸:“每段感情都认真的。” 宋秋寒笑出声,而后叮嘱他:“毕竟是同学,想好了再追,别回头闹的不愉快。你拍拍屁股走人了,人家姑娘伤心欲绝。” “那是自然。”陈宽年又被宋秋寒绕进去了,他想问的话,宋秋寒一句没说,反过来教育他一顿,一点痕迹没有。“今儿在这住了,懒得走了。”而后拿出手机打给林春儿:“到哪儿了?” “堵车。” “到了跟我说一声,惦记你们呢!” “好的,陈总。”林春儿挂断电话,转身问宵妹:“你还没说呢,在超市的时候怎么还造了个大红脸?” 宵妹脸一红:“回去再说。” 二人好不容易进了家门,宵妹将外套一脱:“陈宽年不要脸。说着话呢突然凑到我面前,问我平时怎么解决生理需要。这是人问的话吗?” 林春儿捧腹大笑,笑倒在沙发里,宵妹在一旁小拳头打她:“笑什么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 春儿笑够才停下来,正色道:“那你怎么说的?” “说个屁。犯得着跟他说吗?”宵妹脸红道:“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口无遮拦,他…” “他没说若是有需要,可以找他?”林春儿逗她。 “才不找他!”宵妹颓然靠在沙发上。 “你为啥不反问他?”换做林春儿可能当场就反问回去了,一来一往深度访谈,将当下大龄单身男女青年的生理现状剖析的清清楚楚。 见宵妹沉默不语,便凑过去头放在她肩膀:“怎么了?” “觉得自己没出息。读书时一句利索话都不敢与他说,而今这么大人了,还会被他问倒。有时羡慕你在宋秋寒面前落落大方,将心事藏的好。” “那都是陈年旧事,不然嘞?拉着他手对他说:我年少时爱过你?”林春儿笑出声:“你看宋秋寒而今跟个冷面霸王一样,若是我这样说,他恐怕买了今晚的机票就回美国了。片刻不敢多待,国内中年女人猛如虎啊!” 二人大笑出声。 陈宽年电话进来之时,春儿的笑还未收住,拿起电话说了声你好,好字尾音扬起,笑意顺着电话传过去。 陈宽年嫌拿着电话累,开了免提。宋秋寒听到林春儿的笑,想起她从前也是这般,高兴藏不住。 “笑什么呢?” “不告诉你。”春儿将电话凑到宵妹耳边,问他:“干嘛?” “你们到家了?” “对啊。”林春儿说道。 “好。改天拉上宵妹咱们一起吃饭?”陈宽年多少担心太过直接会吓到宵妹,对她这样的女人要用曲线救国的策略。 “我不行诶。下周跟朋友约了去外地,你们可以先聚。对了,宋秋寒有个杯子在我这,回头你们吃饭之时让宵妹带过去吧。省了折腾了。”陈宽年对宵妹的心思她既然知晓了,便不想做电灯泡。有心想让宵妹与他独处。反正陈宽年跟宋秋寒长在一起,那杯子顺道给他好了。 “什么杯子?”陈宽年想多问,抬眼见宋秋寒起身上楼,于是回了声好,便挂断电话去寻他。 宋秋寒靠在床头,腿上放着电脑,今天本该有一些资料要看,因为宴请一直拖到这会儿。见陈宽年进门便说道:“在私厨吃饭那次她吐了,便叫服务员打包了梨汤给她。”又加了句:“那家饭店没有外带餐盒。” 哦哦哦。陈宽年哦了几声,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他有心想问问宋秋寒,那杯子是他去日本之时定制的,从不让别人碰,怎么就能给林春儿装了梨汤?但好兄弟若不想说,他自然不能问。更何况宋秋寒其人,他若不想开口,随便你是谁。 “下周还出去吗?” “下周不出去。”宋秋寒将电脑合上:“下周要做项目评审。你回头约宵妹吃饭的时候帮我把杯子带回来。”宋秋寒今日说亲自去取之时并未多想,这会儿大体明白林春儿的顾虑,她有稳定男友,自然要避嫌。胃又隐隐作痛,于是拜托陈宽年:“帮我找尚姨那些胃药,再倒杯热水好吗?” “自然。”陈宽年深深看他一眼,起身出去帮他拿药。 宋秋寒的人生在甫出生之时便被规划好了。父亲在国外打拼,他在国内随家人成长,待父亲根基稳了,便接他出去,要他融入一个陌生的圈子,要他做人上人。 他常说自己运气好,读书之时即便不努力,靠着那点脑力也能混个名列前茅。 他从不觉得学习辛苦,直到遇到林春儿。 那时开学军训,大家互不相识,男生女生分开训练。林秋寒午后找了间空屋子看书,听到窗外有一个女孩在读诗,读的是舒婷的《致橡树》,她的声音将寂静的午后打破,令他看不进书。于是推开窗去看,一个微微胖的女孩在墙角阴凉处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书。阳光打在她伸到阴影之外的腿上,身体一半是明,一半是暗。 -- 第21页 宋秋寒丢了一个纸团到她头上:“同学你不睡觉?” 她有些慌乱,忙站起身四处看:“这间住人?不是都住另外一边?” “对,住人。你太扰民。” … 那女孩忙将双手合十放在鼻尖前,做出拜拜的姿势:“对不起对不起,老师说这面是空着的。” “没事儿。别出声了啊!”宋秋寒又看她一眼,坐了回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宋秋寒纤细的身子从那面窗中探了出来,林春儿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少年。 待军训结束开学典礼那一日,主持人说接下来将请出本届学生代表,高一六班的林春儿之时,台上走上一个身穿白衬衫蓝色校服裤的女孩。女孩开口说第一句话之时宋秋寒抬起了头,看到那日在午后阳光中读诗的女孩。 陈宽年在他身旁小声问他:“不是说十一中每一届的新生代表都是校花?怎么到了咱们这届这样惨了?”而后轻笑出声:“你闭着眼睛听,那声音很好。”才多大的人,就知晓如何分辨女孩子的不同。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却有着不好用的头脑。上学第一天晚上便留在班级上晚自习,宋秋寒从她身边经过之时,看到她那道题的答案是错的。她这样笨,却还是考进了十一中。得有着多么坚韧不屈的灵魂!忍不住点在她的书页上:“还算呢?错了!” 长大后的宋秋寒参悟透了很多人生哲理,就像林春儿那道算错答案的题一样,她身在其中,并不知是错的。他是局外人,一眼便能看透。然而他并不知晓,少年宋秋寒一眼就能看到林春儿的错题,却不知林春儿的心中装着什么样的故事。 “你知道吗?”眼前的陈宽年突然正色道:“秋天到了。” 第11章 一本把你变成坏人的剧本…… 宋秋寒是半夜接到父亲电话的,他在大洋彼岸的声音听来和风细雨。 “最近忙吗?身体还好?” 宋秋寒静了片刻,从睡意中勉强打起精神:“还好。”他揉揉眼睛坐起身子:“您呢?” “我也还好。昨天去参加一个学术酒会,碰到陈领了,他说陈宽年最近在国内看好了一批景德镇瓷器,大师手工,要在国外看销路。” 父亲今天的铺垫有点长了,宋秋寒心道。 “是。” “你呢?最近看好了什么项目?” “最近看好了一个宠物行业创业项目,还在规划中。” “个人情感呢?前几天看到新闻,你与一个女演员在恋爱。” 终于切入正题了。 “误会一场。她工作室已发了声明,只是在休息室遇到并讲了三两句话,不是传言那般。”宋秋寒与他解释道。这两年他身体不大好,他不想与他正面冲突。 “那就好。婚事你自己把握,没有比方嘉莉更合适的人了。” “婚姻不能靠合适。如果单纯看合适不合适,当年您也不会娶我妈。” 宋秋寒提起了母亲,二人陷入静默。过了许久,宋秋寒听到父亲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他握着手机半晌给林父发了条消息:我不是有意提起母亲。从前与您说过,我并没有结婚打算,人活这一世,除了传宗接代本还应当有许多事值得做。不能满足您心愿是儿子不孝了。 而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起身下楼找水,见陈宽年横在沙发上,点着一盏小灯,也不知在想什么。倒了杯水坐到他对面:“怎么不睡?” “时差。”陈宽年带死不活一句,把宋秋寒逗乐了:“胡扯。” “每次热闹过后都会觉得空虚是怎么回事?”陈宽年害怕一个人,他这个人打小便喜欢热闹,人多了他便开心:“你怎么不睡了?” “手机忘记静音了,接到我爸的电话。” “又吵了?” “没有。今天一派平和。” “那就好。袁如找你了吗?”陈宽年问的是律师函的事。 “找过了。让我撤销起诉,并保证不会再有类似新闻出现。”袁如后来联系过宋秋寒两回,说要请他吃饭以表达歉意,被他推掉了。宋秋寒怕麻烦,工作本就让他疲惫,并不想再徒增烦恼。 “袁如真是好看。”陈宽年突然说道:“这两天看了她演的一部电影,发现她比从前禁得起端详了。前几年看她吧,总觉得一派青春大好,但多多少少欠缺了些气韵,这会儿好了,气韵有了。”他打开手机翻出一张剧照递给宋秋寒:“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宋秋寒并未接过手机,只简单扫了一眼:“是比从前好看。” “可是你中意的样子?”陈宽年更加来了精神,挪到宋秋寒身边,双目囧囧看着他:“可是你中意的样子?”又问一遍。 “不是。”宋秋寒将他推的远些:“你离我这么近,会让我误以为你取向变了。” 陈宽年嘿嘿笑出声:“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来,哥们这么问,你现在的性幻想对象是谁?别说你没有啊!兄弟之间推心置腹,胡乱搪塞可不行。” 宋秋寒手肘搭在沙发靠背上,手指抚在唇上,并不言语。不经意的动作最为蛊惑,又惹陈宽年暗暗赞叹,而后说道:“得,不用答了。从来都是女人幻想你,你也犯不着幻想别人。” 宋秋寒深深看他一眼,起身上楼睡了。 ========== -- 第22页 秋天到了,自然要去看黄叶。 林春儿兴致骤起,要小喜扛着机器,二人去了老城区。 老城区的银杏大道到了一年中最美的光景,那金黄的叶子随风落下来,落到你的发上、肩上、手上,满世界金黄柔软。老人们穿了黄的绿的蓝的粉的衣裳,将银杏大道点缀的几多绚烂。 小喜的摄影水平堪称一流,一片叶子一束光,都瞬间有了生命。 一个阿姨拉住小喜:“小伙子,能帮阿姨拍一张吗?”将手机递给他,小喜应承下来,用阿姨的手机重新构了图,而后指挥林春儿:“老大,来,扔几片叶子。” “好嘞。”林春儿从地上捞了一把黄叶,抛向天空,小喜快速连拍,而后选出几张交给那个阿姨:“阿姨您看满意吗?”三分法构图,又将前景与纵深处理好,虚实相辅,生生将那阿姨拍成了仙女。阿姨笑的合不拢嘴:“小伙子拍的真不错!”而后又对着春儿:“姑娘树叶扔的真不错!” 二人以为这便完了,哪成想阿姨回身招呼旁人:“快来看看,这俩人拍的真好!” 叔叔阿姨们围过来看,小喜和林春儿顿时成了红人。小喜手中的手机不停的换,春儿一直为阿姨们抛洒树叶,二人直忙到傍晚,这才收了功。 春儿瘫坐在小喜的车里,指了指自己胳膊:“生生跳了一天有氧。” 小喜大笑出声:“您别说,这要是有一天咱们公司干不下去了,咱俩好歹能有个新的营生…” “别别别,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不能天天扔树叶。” 二人谈笑间,春儿的电话响了,是远在新西兰的张老师打来的。 “张老师。” 张老师应是刚刚做了运动,正在调呼吸:“有个人想见你,见不见?” “哪个?” “长野娱乐的老总薛路遥,说是这两天收到了咱们公司的律师函。”张老师讲完笑出声:“薛路遥是大概20多年前,我在总台之时结识的老朋友。” “那您这老朋友公司的人抄咱们东西可是不手软,据说专门招了一个人盯着我司所有内容源。您说告不告?”张老师是林春儿曾经的顶头上司,待林春儿极好。 “告!”张老师大笑出声:“那孙子钱多着呢!我这电话的意思就是说咱那赔偿金额还能再高点儿。另外你想不想见他?” 春儿听出张老师一如既往支持自己,是以说道:“既然这样,就不见了吧?至少现在不见,拖一拖…” “行。”张老师雷厉风行:“那我玩去了啊,你也不要太累,什么时候来皇后镇找我跳伞啊?” “明年要去的。” 二人挂断电话后,春儿打给姜方路:“长野娱乐那份律师函,咱们的赔偿金调高90万。” “霍。今年你这案子若是能打赢,我可以歇俩月了。” “今年可打不赢,奔着明年夏天扯皮吧。”春儿笑道。 “那倒是。你在哪儿呢?吃晚饭了吗?”姜方路刚出律所,这会儿有些饿了。 “还没吃,一起?叫上小喜。” “好啊!” 三人约在一个胡同里的一家烤肉店,那烤肉店开了许多年,老板是一位70多岁的爷爷。店里一共四张小桌,烟火缭绕的。人刚进去便听到爷爷招呼:“您来了?快坐吧!抓紧点。” 春儿抬起手腕一看,霍,再有半个小时爷爷就要去澡堂子泡澡了,于是忙七七八八点了几样儿,十几分钟火一端,菜肉一上,爷爷就开始穿戴:“你们都自己吃着!什么不够自己去后厨要,前头是没人伺候了,该泡澡了!” 屋内的人均笑出声,目送着爷爷出了门。 那火噼里啪啦燃了起来,烤肉在铁网上冒着气,发出滋滋声响,香气直钻进鼻尖儿。林春儿一脚踏在凳子上,要多自在有多自在,见姜方路诧异,忙说道:“武吃武吃,在这个地儿就别端着了啊!” 小喜与春儿混久了,自然也与春儿一样,图个自在,于是也将脚架在长凳儿上,场面有些壮观。 春儿夹了一片生蒜放到焦黄的肉上,又蘸了烤肉酱放进口中,眼又眯了起来:“焦而不糊,香儿不腻,人间美味啊!”吃了这口饭觉得肚中有底这才打开了话匣子:“这位烤肉爷爷的老年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啊,开一家小店,就这么点生意,到点儿了就去泡澡…我呢倒是不爱泡澡,但到点儿了去公园跳舞还是可以的。”说完又做思考状,而后认真点了头:“太可以了。” 姜方路最喜欢林春儿这样。林春儿三十已过,却还如一个少女一般,对美食、美景、人生奇遇充满无数的热情,一直去探索去冒险去体验,太过难得。这热情亦时常感染着他。 三人刚喝了一小盅白的,姜方路的手机便提示有消息,他打开来看,是宋秋寒。 宋秋寒问他上次的律师函付款是否还打到从前的账户上? 姜方路拿起手机拍了张林春儿吃肉的照片发给宋秋寒:“不急,在与特别的女孩吃饭,晚些回你。” 那头宋秋寒刚在办公室开了一整天的会,这会儿捧着一份简餐在吃。看到姜方路的回话,点开照片,看到林春儿。他愣了一愣:“特别的女孩是何意?” “想与其共度余生。”姜方路答道。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个人认识同一个人本就不稀奇。只是宋秋寒此时脑补出一个新奇的剧本,在这剧本中林春儿是不能免俗之人,在男朋友他乡援建之时与别的男人暧昧。是极现实的成人世界的丑态。宋秋寒说不出此时心境,仿佛珍藏了多年的宝物一下子就碎了,无论如何拼不起来了。也没再多问姜方路,只回了一句:“好的。” -- 第23页 放下手机,看了半晌眼前的饭,实在吃不下。 肖晴进门之时见到他脸色不睦,还以为是数据出了问题。忙问道:“老板,是数据出错了吗吗?若是有问题我现在就与数据部门联系,要他们去改。” “不是。数据没问题。”又低头勉强将饭吃完,这才站起身拿起外套:“我出去走走,而后直接回家。有急事电话我。” 投行在中国的分部位于金融街上,这会儿灯火阑珊,行人依旧如织。宋秋寒沿着这条街一直向前走,拐进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而后坐在街边看风景。有年轻漂亮的女孩抱着花在街上走,脸上满是自豪和幸福。二十岁和三十岁的女人所求究竟是否相同?二十岁时要轰轰烈烈的爱情,三十岁时便沉湎于现实、欲望之中,是每一个女人都要走上这样一条路吗?他今晚思考的问题有些深奥,以至方嘉莉电话打进来之时,他开口便问道:“你今年二十七岁,对你来说,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方嘉莉哪里跟宋秋寒讨论过人生,这会儿听他这样问愣了一愣,而后说道:“我想要的东西自己都有,如果你非要问此刻最想要什么,怕是只有你了。” … 宋秋寒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转而问她:“有事?” “我要回国。” “回来做什么?” “我的服装品牌要在中国做一场发布会。” “嗯。” “可否借住在你那?反正宋叔叔买的房子不小。” “不方便。”宋秋寒一口回绝:“你不是与陈宽年相熟?让他帮你找房子。或者你干脆自己买一套。” 方嘉莉料到宋秋寒会如此,应了声好,而后挂断电话。她是租了一处房子,那房子就在宋秋寒旁边。她这人就是这样,从不在乎金钱,但金钱又是她的底气。又骄傲又倔强,在她眼中这世上没有不能攀登的高山,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毅力、勇气和智慧。 第12章 风尘仆仆奔向你 二人挂断电话后宋秋寒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点坏心情来自于他编造的故事。他在这故事中将林春儿塑造成了并没有什么道德底线的人,这不好。亦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将林春儿置于一个很特别的位置上,将她与别人区别对待,这种行为既不理智也不成熟。于是又拿起手机,在群中找到林春儿,终于申请添加她好友。她过两分钟才通过。 宋秋寒问她:“今天方便去拿杯子吗?”那天她对陈宽年说要宵妹将杯子捎给他,宋秋寒还想到要避嫌。心虚才需要避嫌。 林春儿举起手机拍了张姜方路和小喜往口中塞肉的照片给他:“在与朋友吃肉诶,可能要晚些。”坦坦荡荡,没有隐藏。 宋秋寒笑出声,突然觉得此刻明月当空,万物有灵且美:“不急。等你结束了告诉我。” 林春儿发了一个定位过来:“在这里见,我现在向回赶。”不忍令别人久等。这么大人了,还是学不会拿捏,有什么事就要痛快去办。 宋秋寒比林春儿早到些,看到她向他跑来,到他面前与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迟到了。稍微有点堵车。”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在路灯之下竟显晶莹。宋秋寒有些感动,他好像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哪个女人为了不迟到而跑的这样狼狈了。 “不急。我在这等你?” “好啊。”林春儿拉住他的衣袖,向外走了两步,手抬起来去数数,一二三四五:“看见没,第五扇窗是我家,我现在去拿水杯,劳烦你稍等我。” “好。”宋秋寒见她跑远,便抬着头看着那扇黑着的窗,过了片刻,窗亮了,而后窗又黑了,林春儿又出现在他面前,手中拎着一个环保布袋:“谢谢你的梨汤。” 宋秋寒伸手接过,拿出水杯看了眼。春儿忙说道:“放在橱柜高处的,不会破。”好像他有多吝啬。 宋秋寒也不解释,将那袋子挎在肩上,而后问她:“急着跑回来,吃饱了吗?” 林春儿手指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差这么一点儿够着底儿。”言外之意没吃饱。 “再吃点儿?”宋秋寒想寻一个机会告诉林春儿他认识姜方路的事,也准备与她坦白他说自己有未婚妻的谎话。 “走!”林春儿一摆手:“这附近有一家小脏摊儿,不介意的话咱们去撸点儿串儿?” “好。” 宋秋寒随着林春儿走。她居住的小区是一个较老的居民区,这会儿老人们下楼遛弯,走路悠闲自在。二人都有些担忧会扰乱他们美好夜晚的节奏,故也慢下步子。小孩子倒是不担心,骑着滑板车倏的飞过去。宋秋寒将林春儿拽到里侧,而后问她:“刚刚从烤肉局逃出来,对方会不会介意?” “不算逃出来,那家店的店主泡了澡回来也是要赶人的。”林春儿笑道。 “与你一起吃饭的姜方路,是我在国内的律师。”宋秋寒斟酌了一瞬,而后说道。 ?? 林春儿睁大了眼睛:“这样巧合?” “对。” 宋秋寒轻笑出声:“我看到你发过来的照片,也愣了半晌,没想到世界这么小。” “早知道就邀请你一起吃了呀,那家烤肉真的好吃。只是环境有些简陋。”林春儿讲完这句,猛的想起他认识姜方路,那她说谎自己有男友的事就会被知晓。现在有两条路,再将姜方路拉上贼船,那姜方路就会好奇为何她要说谎;另一条就是自己与他说。这两条显然都不是什么好路,但结果似乎都一样。第二条显然不必再牵扯别人…林春儿权衡许久,终于决定坦白。 -- 第24页 “宋秋寒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我的意思是我得跟“恰同学少年”群里所有的同学坦白一件事。”林春儿忽然正色道,她停下脚步,面向宋秋寒站着。宋秋寒个子高,林春儿得微仰着头,方能看清他的神色,在路灯下,半明半暗。 宋秋寒也停下步子,看着她:“怎么了?” 林春儿轻咳一声:“说起来有些惭愧。我没有男朋友…” …哦?宋秋寒眉头一抬,眼中爬上笑意。眼前的林春儿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正偏着头想如何将此事解释清楚:“那天大家第一次见,我呢,以为不会常见,所以…就顺口胡说了。在你家吃饭那次,没想到陈宽年又提起这事…你也知道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眼望着别处,看不到宋秋寒眼中繁盛的笑意。 “今天说实话是怕姜方路揭你老底?”宋秋寒打断林春儿,笑着问她:“如果今天没发觉你我共同认识姜方路,你是永远不准备脱马甲了吗?” “那倒也不是。”林春儿骗人在先,这会儿有点心虚,偷偷看宋秋寒一眼,看到他的眼里有繁星有笑意,蓦的一下又回到十六七岁上晚自习的傍晚,她在走廊里背书,一回身看到他朝自己笑。 “那你准备何时与大家说真话?”宋秋寒又问她。 “逮着合适的时机吧…” “什么时机合适?” !!!! 宋秋寒连环提问,令林春儿应接不暇,当真思考起来该如何回答了,却听宋秋寒笑出声。他的笑声清朗的要命,前面遛弯的阿姨不断回身看他。 “林春儿。” “哈?” “我也没有未婚妻。骗人的。”宋秋寒讲完这句,顿时觉得心头拂过一缕清风,这种感觉竟是很好。他本就不是爱撒谎之人,在席间撒的那个慌令他自我怀疑许久。好在今日命运给了他们一个机缘,要他们彼此坦诚一次。 毕竟,离别的人能再相逢,已实属不易。 … 世界都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林春儿才问:“那你为何要说谎?” “顺口胡说,没有理由。”宋秋寒将春儿的理由原封不动还给她。 “那今天为何要说?怕姜方路揭你老底?”刚刚宋秋寒是这样问的吧?林春儿也将这个问题还给他,睚眦必报了这个女人。 “对。”宋秋寒言简意赅一个对字:“你我同学一场,若是由旁人来揭开我的谎言,多少有点尴尬。” “哦。” 林春儿踢走脚下一颗石子,宋秋寒一步跨过去用脚拦住,又踢还给她。 二人同时笑出声。宋秋寒这会儿是真的饿了,前后左右看看问她:“脏摊儿在哪儿?” “再有五百米吧。”林春儿将手插进兜里,偏头看他:“就这么怕跟女人牵扯?” “嗯?” “你说自己有未婚妻,不就是怕与席间的女人有不必要的牵扯么?”林春儿这会儿颓势已收,又变成了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这么咄咄逼人啊?”宋秋寒笑着在她头顶一拍:“这事儿过去了,不许再追问了。”堵死了林春儿后面的问题。林春儿扬扬眉,不再作声。二人慢慢的走,地上的影子时而碰触又分开。 “你好像比从前长高了些?”宋秋寒看着二人的影子问道。 “大一时每天做引体向上,能长个儿。” …宋秋寒看她一脸认真,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这样闲谈,却是很不错。二人走过了一座天桥,拐进一条小路。小路上空无一人,偶有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将寂静打破。那家脏摊儿就在小路尽头,一盏昏黄的灯,灯下几张破旧的桌椅。 “坐里面吧?”林春儿进了门,喊了句:“李哥。”宋秋寒闻到孜然和肉的香气,更觉出肚子空。 老板从烧烤间探出头来:“春儿来啦?找地儿坐。” “好。” 春儿四下看了看,在角落找到一个空位,带着宋秋寒坐过去。屋顶很低,宋秋寒身高腿长,故而需要偏着头,加之他穿着正式,肩上却背一个帆布袋子,稍显另类了些。一旁正在喝酒的叔叔大爷们看着宋秋寒:“小伙子穿这么干净,一会儿一身味儿!” 宋秋寒朝他们礼貌的笑笑,而后脱掉薄呢外套搭在椅背上,见林春儿坐在对面看热闹,便立起眉毛:“还不点?” 林春儿被他的煞有介事逗笑:“要自己写。”她指指墙上挂着的纸和笔,还有那张红色菜单。宋秋寒站起身去取过来,将其放在桌上,问道:“吃什么?” 林春儿并未看菜单儿,径直说道:“十个肉串儿,十个肉筋,五个鸡脆骨,一个羊腰子,一个烤烧饼。”见宋秋寒奋笔疾书,又加了句:“这是我的量,你酌情加。” 宋秋寒停下笔抬头看她:“你吃羊腰子?” “?”林春儿满脸为什么不的表情:“我不仅要吃羊腰子,我还要喝二两小白,再剥两瓣生蒜。吃肉不吃蒜,味道少一半。”一派正经。 宋秋寒复拿起笔,将自己吃的填上去,而后递给林春儿:“看看还要加什么?” “你请客?”林春儿接过宋秋寒写的单子,开玩笑问他。 “不然你请?” 林春儿忙摇头:“别别别,您请您请。”这才认真看单子,宋秋寒的字一直好看,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他点这么多别是眼大肚子小吧?“足够啦!不够咱们再加,光盘行动。”林春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那扇小窗前轻敲几下:“李哥,点完啦!” -- 第25页 里头伸出一副白线手套:“好嘞!等着啊!” 宋秋寒已经有许多年没在这样的环境下吃过饭了,林春儿这两次选的地方总能轻易唤醒他的味蕾。宋秋寒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彻头彻尾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就该泡在人间烟火气之中的人。在这无比接近现实的环境中,去汲取生的养分,从而长成一棵鲜活的植物或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像林春儿一样。对,像林春儿一样。她在这样的夜晚出门喝酒,束着高高的马尾,身着一件连帽厚卫衣,一条舒适的运动裤,脚踩一双跑鞋。她自在随性坦荡,不在他面前扭捏作态,这也令他自在。 眼前的林春儿正在认真的剥蒜,她的指甲干净丰满,就是原本的颜色。一边剥蒜一边问宋秋寒:“吃吗?” “我可不想香味少一半,来着。”宋秋寒笑道。话音落了,见林春儿将两瓣蒜放到他眼前的小碟中,口中说道:“不够我再剥。” “好。不是说要喝点儿?”宋秋寒想起她刚刚的豪言,他也想与她浅酌几杯。林春儿有趣,那天在自己家中,宋秋寒见她起身与别人拼酒,屋顶快要被她掀开。可惜了那天胃不舒服,未能尽兴。 “你没开车吧?” “没开。” “那就喝点儿?” “好。” “等着!”林春儿站起身,走到隔壁的一间小屋,找出两小瓶二锅头放到桌上:“咱们一人二两,小酌怡情。”轻车熟路,自己家一样。 宋秋寒眉头一挑,还小酌怡情。林春儿莫不是经过十几年的成长,长成了一名合格的酒鬼?这也挺好。二人一人一个小口杯,林春儿举起酒杯向前,磕在他的杯沿上:“我先来一口。渴了。” … 那名唤李哥的人将烤好的肉串放在他们面前:“先吃着啊,剩下的马上。”宋秋寒定睛一瞧,竟然是用铁签子串的串儿,这很少见了。肚子叫了一声,再忍不住,拿起一串,用纸巾将签子头擦净,先递给林春儿。春儿也不客气,接过开吃。 这肉串儿顶好吃,鲜美入味,再就一口生蒜,便有了旧时错觉。那时班里去秋游,傍晚的那顿吃的就是烤串。男生们背着炭、炉灶和肉,女孩们背着水果和蔬菜。一群人浩浩荡荡骑车到城边的农田间,寻了两棵歪脖树,在树下支起炉火。 近处是欢声笑语,远处是蛙声一片。宋秋寒背了吉他,陈宽年背了一面小鼓,他们在树下唱起了歌,袁如在一旁跳舞。林春儿呢,与几个女孩子在不远处一边吃肉一边叽叽喳喳。那一天宋秋寒的书包中莫名多了一封信。 眼前的林春儿正拿起一串羊腰子,在宋秋寒的注视下咬了一口,眼睛微闭着:“这也太美味了。” “吃羊腰子就生蒜和白酒,你快出落成一个铮铮汉子了。”宋秋寒朝她竖起拇指。 “你不吃?”林春儿伸手去拿剩下的那一串,宋秋寒眼疾手快抢过:“我的,别抢。”快速送到嘴边咬一口,宣告了主权后才放到小碟中,伸手去拿别的。 宋秋寒这股子小气劲儿真是一点没变,从十六岁,到三十二岁,从来不肯让着林春儿。他就喜欢看林春儿与他起急,这一点,竟然没变过。 “味道还可以吗?”林春儿问他。 “很好吃。” “还担心你吃不惯,太简陋了。宵妹第一次到了门口转身就走,说我要加害于她。”林春儿仔仔细细讲了宵妹当时的气人劲儿。 “这地儿藏的这么深,你能找到,也算厉害。”得多爱吃之人才会翻遍街巷,寻到一处又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去尝一口又一口人间美味,但这种精力就十分难得。 “还是六七年前,有一天加班到半夜,当时的老板说带我去充电。然后就来到了这儿。那会儿还是夏天,穿过那条小路之时,还蹿出了一只野猫,把我吓得半死。再走几步,却别有洞天,一张一张小桌椅,坐着一小堆一小堆的人,大家在喝酒聊天。还有几个外国朋友唱起了《21 Guns》,一旁坐着的爷爷们听不懂,但听了两遍到了高潮处也跟着吼one!21 Guns!”林春儿讲到这大笑出声,指着一旁的一位胡子花白的爷爷悄悄说道:“那位唱的最大声。” 宋秋寒回头看看那个爷爷,那位爷爷刚喝了一大口酒,这会儿正呲着牙,宋秋寒也笑出声,偏着头继续听林春儿说话。只见她拿起酒杯又小啜一口,兴许是白酒遇到了生蒜,辣味在她口间炸开,她长吐一口气方接着说道:“当时就觉得这才是人间啊!白天里那些键盘声、会议室的脑暴、无数的电话和消息,还有无数的不确定,都在这一刻放下了。我老板没说错,这个地儿真的能充电。”林春儿所说的老板就是张老师,后来张老师去新西兰前要卖掉自己的房子,林春儿拿出当时所有的积蓄到张老师楼下,问他可不可以卖给她。张老师也是痛快人,第二天带她去办了过户。这房子的钱,直到去年年初才彻底还给张老师。 林春儿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她讲的每一句话宋秋寒都听进了耳中,一边听一边想,林春儿会讲话,这是天生的本领吗?她打小就有这样的本领,本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到她口中就会变得那样有趣。她讲话能讲进人心里。 “这城里还有其他能让你充满电的地方吗?”宋秋寒也喝了口酒,而后问她。 “很多啊!到处都是。” -- 第26页 “那回头有了空闲,你也逐一带我去尝尝。我也时常觉得自己没电了。” “导游费怎么算呢?”林春儿一本正经。 宋秋寒瞥她一眼:“满脑子都是钱。让你带我去尝,自然是我请客。你免费吃喝还要钱,好处被你占尽了。” 第13章 方寸是星河 林春儿大笑出声,而后哼了一声:“抠门儿。” 宋秋寒笑道:“那你想如何收费?说给我听听。” “从前带外国友人游长城,都是二百块钱一小时的。”林春儿咬了口烤烧饼,酥脆鲜辣,味道刚好。 “倒是良心收费。” “那是从前。现在要五百了。”林春儿一本正经讨价还价。 … 宋秋寒看她言之凿凿,不像在玩笑,便逗她:“这么缺钱了?” “是。”林春儿只当二人在闲聊,并不觉得宋秋寒真的会去。就算他想去,二人的时间也未必撞的上。林春儿并非每日得闲,宋秋寒也并非无所事事。 “六百每小时。”宋秋寒说完这句,掏出手机来看日志,十天后他从深圳回来,可能会有两天空闲。于是问林春儿:“11月10日那天你时间可方便?先预定一天看看你的服务如何。” 林春儿一愣,这就要成行了?只可惜她时间不行,遂摇摇头:“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差不多半个月后才会回来。” “哦。”宋秋寒应了声,并未多问:“那回头再约。” “好呀!”林春儿软糯糯一声好呀,眼睛弯弯如月牙一般,真是讨喜。 “国外的中餐并不特别好吃,除了尚姨做的家常菜,几乎很少在外面吃饭。我这颗中国胃时常受着思念家乡美食的煎熬。”宋秋寒举起杯子兀自喝了口:“最想吃的其实是学校附近的那家荷叶粉,也不知还在不在?” 宋秋寒说的那家荷叶粉就开在音像店的旁边,一条又窄又旧的牌匾挂在门脸儿上,老板是一对小夫妻。妻子在外头忙活,丈夫在里头烫粉儿。一起开8个电炉灶,砂锅在上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荷叶粉配一个烧饼便能解馋,若是再加半个猪蹄儿,简直再幸福不过。宋秋寒从前并不吃这些,尚姨每天为他送饭。一到午间下课,大家都从教室出门去。宋秋寒去校门口拿饭,林春儿去学校旁边找吃的。 女孩儿们总喜欢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酸辣粉、麻辣烫、荷叶粉、过桥米线、凉皮…这些东西在宋秋寒心中都是垃圾食品,他一向不动。是有一日下雨,尚姨电话说过不来,要他自己寻些吃的。便在上课时偷偷问林春儿中午吃什么,林春儿回他:荷叶粉。宋秋寒也不知这东西有什么可吃,但肯定比饿着肚子强,于是下了课便跟在林春儿和宵妹后头去了。 很好吃。那家荷叶粉很好吃。从那以后便不大让尚姨送饭了,时常跟着林春儿去混午饭。 少男少女们时常在小吃店吃的大汗淋漓,而后出门去食杂店买冰棍儿,再然后去音像店消磨时间。待快到一点之时,林春儿跑去广播室,宋秋寒换上球衣去打球。这样一来,日子便很好过。再过几天,午饭小组稳定了,便会在第四节 课偷偷商量中午去吃什么。现在想起,真是有趣。 见林春儿没应声,又问道:“后来你回去过吗?还开着么?” 林春儿摇摇头:“应该都拆了吧?”她其实自从高中毕业后就没再回去过了,这些年发生太多事,从而无暇顾及那年常光顾的小店。掐着手指头算了半晌::“老板和老板娘也应该有五十岁了吧?” “是吧?”宋秋寒点头。 二人都陷入沉默。 林春儿曾采访过一个画家,那画家画水墨山水,层层叠叠深深浅浅黑白灰,却有无穷意境。他说国画讲究留白,你看那一一片云雾,虚虚实实画不出,但微微留白那几笔,便将心中所想跃然于纸上。这就与人生同理,头脑中塞着无穷无尽的东西,但还是要有留白。有留白就有了想象。 那家荷叶粉店的他日际遇就是留白。 春儿举起酒杯:“敬,荷叶粉店老板。” 宋秋寒点头:“敬。” 宋秋寒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林春儿,但他都没有问。他去美国的头几年无数次打过一个同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始终忙音,从没有人接起。二十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他亦生了一场大病,在睁眼醒来那一刻自己吓自己,若是就此归西,还有什么人应当亲自告别呢?应当就是那个人了,自从那天分开后,就突然从世界上消失的那个人。他最后一次打了那个电话,执着的听着忙音,听到二十岁的他泪流满面。彼时的痛苦就像浩渺人生,一眼望不到头,上不了岸,无法摆脱,如影随形。 散了就散了。 像一阵烟。 “介意我抽一根烟吗?”他拿出一根香烟问林春儿。 林春儿摇摇头,而后伸出手:“也给我一根。”自己伸手拿了一根叼上,朝宋秋寒笑笑。 宋秋寒没有讲话,为她点烟。 林春儿不会吸烟,学着宋秋寒的样子吸了一口,呛的她接连咳嗽,第三口终于作罢,摆了摆手:“不行不行,做不了抽烟的性感女人。”她将一条腿叠到另一条腿上,手肘放在桌上,手指夹着烟,做出疏离姿态:“像花样年华中的张曼玉,该死的性感和美丽。” 宋秋寒看她一眼,伸手拿过她指尖的烟掐灭:“你从小就不是那种人。”那样乖巧活泼可爱笨拙的女孩,见到宋秋寒和陈宽年躲在学校墙角抽烟,气的直跺脚。想到她那时的样子,宋秋寒笑出声:“当年抽烟没少被你告老师。你说你小小年纪,管的事儿倒是不少。班里明明有纪律委员,却什么事儿都有你。” -- 第27页 “你们背地里叫我烦人精!”林春儿时隔多年控诉他们:“陈宽年叫的最凶。有一天你们逃课,我远远追过去,陈宽年墙刚翻了一半,回头看到我大喊一声:快跑!烦人精来了!” 二人大笑出声。 宋秋寒伸出手拍拍林春儿的头:“是挺讨厌。”而后收回手问她:“再喝点儿?” “可。”又起身去拿酒为二人斟满。 “你现在倒是能喝酒了。”宋秋寒见林春儿只是微微红了脸,加之前面喝那两次,发觉她酒量属实不错。仰头将杯中酒喝掉一半,而后将林春儿的酒倒进去:“女孩儿还是少喝些。” “倒不常喝,也不是与谁都喝。分场合,分人,酌情,看量。” “就你嘴硬。”宋秋寒看她一眼。 林春儿笑出声:“半斤白酒可以的。你把刚刚倒走的酒还给我。” “做梦。” 宋秋寒将自己的酒干了,又喝掉林春儿那半杯,而后起身去结账:“走吧!不是明早要走?” “你没事吧?”林春儿跟在他身后,粗略算了算,喝了有半斤多,多少有点担心他。 宋秋寒并未答她,出了门看到前头的小巷昏暗一片,回头问她:“若是你一个人走这条路,会不会怕?” “会…吧?没一个人走过诶。” 宋秋寒看她瑟缩,笑出声:“出息。” 二人穿过这条昏暗小路,如当年宋秋寒送林春儿回家的那条路。那时治安并不那么好,有一个晚上一群人下了晚自习回家,听到一旁黑漆漆的小路传来呼救声,宋秋寒大喝一声:“谁?”便和陈宽年撒腿跑了过去,少年英勇,救下了一个刚被歹人拖进黑暗中的少女,从那以后,为确保安全,班中同学便结成了几个小队,由男孩们互送女孩们回家。 彼时温暖。少年们不辞劳苦,逐一送女孩回家。宋秋寒和陈宽年负责四个女孩,袁如和林春儿是其中之二。六个人凑在一起画线路图,明明该第一个送林春儿,宋秋寒却说林春儿身高体胖堪当半个男儿,要林春儿留下壮胆儿,待将大家都送走,由他去送林春儿。 去往林春儿家中那条小路比今日的还要黑。林春儿颤巍巍哆嗦嗦跟在宋秋寒旁边,平日里每天偷偷抽烟的男孩那会儿却连火柴都不燃,不仅不燃火柴,还会走着走着突然跺脚吓林春儿,直将林春儿吓得魂飞魄散才作罢。林春儿气急,与老师告状要换安保人员,老师却说文科班男生少,要她将就用。 二人都想起这段往事,林春儿生怕宋秋寒还像当年一样坏透了,便伸手抓住他毛呢外套的衣角:“你别想吓我啊!我现在跑的可快了。而且我作为一个成熟女性,已经彻底不畏惧黑暗了。”说不害怕,声音却还有些打颤。 宋秋寒任她握着他衣角,缓行慢走。抬头望天,竟有一颗两颗三颗星。 林春儿也抬头看星,心中暗道:方寸是星河。 宋秋寒一直将她送到楼下,抬头看看第五扇窗,亮着灯。 “宵妹回来了。”林春儿说道。 宋秋寒点头:“上去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好。谢谢你今天请我撸串儿。” “不客气。”宋秋寒后退一步,下巴朝远处点:“走罢!” 那时他将她一路送到家门口,不管途中多惊心动魄,都会毕恭毕敬将她送到她爸爸面前。彼时的林春儿会抬起手认认真真与他道别:“谢谢你宋秋寒!再见宋秋寒!” 每天都有宋秋寒。 宋秋寒是天上星。 第14章 阳光晴朗,微风和煦 林春儿一进门便跑到窗边,动作之速吓到了正在做面膜的宵妹:“祖宗,你干嘛呢?” 春儿并未答她,她正看着楼下的宋秋寒。他刚刚转身走出几步,那个帆布袋子在他肩上颇显滑稽。他慢步向外走,细长的影子拖在地上。 一直目送他,直至看不到。 宵妹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早已摘掉面膜,轻轻用手指按摩脸颊,凑到林春儿脸庞吸了吸鼻子:“喝酒了?” “嗯。” “跟宋秋寒?” “你怎么知道?” “楼下那人不是他吗?” “哦。” 二人又站了会儿,林春儿这才叹了口气:“哎,今天脱马甲了。你知道姜方路吧?” “知道。当年对你有企图,被你无情拖黑的那个人。”宵妹笑出声,要说林春儿的桃花可是不少,能出一本书了。 “嗨!年少轻狂。姜方路是宋秋寒在国内的律师……这世界也太小了……”春儿靠在沙发上:“太尴尬了。” “坦白你单身的事啦?”宵妹捏她脸:“坦白完了二人就喝酒去了?宋秋寒怎么说的?” “他能说什么,是他说谎在先。他也没有未婚妻。” ………… 宵妹彻底愣住,过了半晌摇摇头:看不懂看不懂。起身回了房间。留林春儿一人神游。前几年宵妹说学校旁边的那一排平房被拆掉了,十一中附近是市政市容建设中的重要之地,而今是绿化带和开放公园,曾经的那些小店不知搬去了哪里? ======= 宋秋寒进门之时尚姨还未睡。 他在门口换鞋,肩上还挎着那个帆布袋子,嘴角扬着,是好心情。 尚姨也不问,问他他也不会说。只见他拿出一个杯子,杯子尚姨自然认得,他在日本定制的,不许任何人碰的水杯。宋秋寒将杯子洗了,而后倒了杯热水。见尚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知晓尚姨又好奇了。 -- 第28页 但宋秋寒就是不说,靠在沙发上,微闭着眼。 尚姨终于忍不住,指着他红着的脖子:“喝酒啦?没少喝。” “嗯。”宋秋寒嗯了声,他还是觉得不尽兴。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次与林春儿吃饭,他总是不能尽兴。怎样才算尽兴呢?他也说不清。 “与谁喝的呀?”尚姨又问。 “林春儿。” “哦哦哦哦!”尚姨笑了:“林春儿好玩。与她喝酒非常开心,尚姨希望你往后多与她一起玩,没准儿你也能开朗些。”尚姨是心疼宋秋寒的。现在算起来也有十二年了,打他母亲去世那年起他像变了个人一样,这些年愈发寡言。那天那些同学来到家中,宋秋寒的开心是写在脸上的。像现在一样,虽然他不言语,但嘴角微微扬着。 宋秋寒朝尚姨笑笑,握着他的水杯回了房间。待收拾好了才想起该与林春儿说一声,于是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我到家了。” 林春儿此时正在收拾行李,听到手机响,拿起来看到是宋秋寒说他到家的消息。想起他说要她带他充电,便回道:“到家就好。好好攒钱,等我回来带你去充五千块钱的电。” “好。等你回来。行李收拾好了?” 林春儿发来一张照片:一个巨大的GREGORY登山包放在墙角,她聊天之时动辄发照片的习惯谁如何养成的?又直接又真实,宋秋寒笑出声:“70升?这次去哪儿?”宋秋寒作为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这些年在这个方面烧了不少钱。GREGORY是性价比之王,他有一个同系列登山包,陪他上过珠峰大本营。 林春儿竖了拇指:“厉害。去新疆。” “南疆北疆?” “南疆。” 林春儿回南疆,宋秋寒想了很久,回了句:“注意安全。”宋秋寒其实有心想问的详细些,可有当地人做向导?行程如何安排的?一些特殊的注意事项可了解清楚?但后来还是作罢,林春儿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宋秋寒相信她。他并不知林春儿而今在做什么,但他知晓是有许多人以旅行为生的。以林春儿读书时的文学功底,做一个旅行博主是绰绰有余的。在他心中林春儿又变成了一个旅游博主。宋秋寒兀自笑出声,他今天接连两次去定义林春儿,这太奇怪。 “谢谢。晚安。” “晚安。” 林春儿道了晚安,扣上眼罩,眼前一片漆黑。她曾有一段时间,患上了很严重的睡眠障碍。那时在国人还极少有人知晓褪黑素是什么的时候,她就开始吃,每天两片。患有睡眠障碍的人,入睡极为困难,在睡着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即便是有意识去放松,大脑仍在活跃;待好不容易入睡,又极易醒来。这种痛苦令人极其害怕夜晚的到来。基于这个原因,她曾提议张老师联合国内的主流媒体做过一个关于世界睡眠日的活动,要更多人来关注睡眠质量及睡眠的重要性。也在那个活动后,她深刻的了解到人的失眠原理,并有意识进行了自我的睡眠训练。 但今天,林春儿的睡眠训练并不管用。 她满脑子是宋秋寒问她那家荷叶粉店之时的神情,是成年人隐忍的痛苦。林春儿不再是当年那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她知晓每个人都有不易,都会有痛苦。只是在她心中的理想花园中,宋秋寒就该是那个在晴朗天气里住着的少年,人生的痛苦都该远离他。 林春儿辗转大半夜,终于熬到闹钟响。她凌晨四点出发,去赶早班机。 这一趟飞新疆是去见当地的伙伴,以及去做一个项目的前测。他们团队在新疆有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工作室只有7个人,主要做新疆人文、风景、美式方向的内容。林春儿有将近一年没有见过他们了,亦十分想念新疆的三炮台茶。 当林春儿落地之时,已近十点。乌鲁木齐的早晨刚刚开始,空气中弥漫着羊肉串、烤馕、拉条子的味道。她猛吸一口鼻子,觉得自己的灵气又被加满。径直背着包去从前那家店要了碗汤揪片子。老板娘端来之时指了指桌上,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她:“够不够?” “够的。谢谢老板娘。”林春儿在碗顶撒了一勺辣子,低头吃起来。 吃过东西,又徒步去了酒店。 她住酒店之时倒不像创业者,一般会挑一家好一些的酒店。到了酒店,认认真真配合安检,这才办了入住。 这趟新疆之行预计半个月。林春儿冲了澡补了一觉,而后才联系哈吾勒:“我到了。” 哈吾勒发了一个问号:“不是说晚上?” “担心你来接,谎报军情了。” “再这么见外就拖黑漂流瓶见吧!”哈吾勒回道:“还是上次那个酒店?” “是。” “等我,十分钟就到。” 新疆分公司就在酒店附近,加之哈吾勒身高腿长,一路跑过来,不到十分钟就敲响了林春儿的门。哈吾勒是林春儿此生资助的第一个学生,十二年前她拿到第一份实习工资,想送自己一份毕生难忘的礼物,于是参加了一个扶贫计划。她捐出了500元。一个月后,她收到了哈吾勒的来信,信上男孩附上了一张照片,维吾尔族少年有一双深邃的眼。这一帮,就是七年。 五年前哈吾勒大学毕业,林春儿问他想做什么,他并不想离开新疆,想继续从前林春儿教他做的事,于是新疆分部启航了。 -- 第29页 林春儿给他开了门,二人热情的拥抱。哈吾勒大手拍在春儿背上:“好姐姐!” 春儿被他拍个够呛,大笑着踢了他一脚:“还是这样鲁莽!” 哈吾勒亦笑出声,走到窗前那把椅子上坐下:“这会儿去公司吗?” “先不去了吧!想去博物馆。” 从前每次林春儿来新疆,宵妹都会吓的半死,直到有一年被林春儿生拉硬拽来过一次,这才放下心来。后来她读考古,新疆又变成她心中神圣不可侵之地。这次本应跟着林春儿一起来,可她老板要在一个论坛做演讲,将演讲内容交给她来写,是以不得不错过。临行前交给林春儿一个任务,要她去帮忙拍一下镇馆之宝。她最近在研究博物馆内容陈列,闲暇之时跑了许多博物馆。 哈吾勒带着林春儿去公司楼下开了车,而后带她去博物馆。他如今是一个工作狂了,这一路并未闲着,将后天启程南疆的一些安排和项目构思与林春儿细细的讲。林春儿之所以将这个实验项目定在南疆,是因为她和哈吾勒的理想主义在作祟。他们希望有更多人看到这里,有更多人,尤其是投资者敢来这里,也让这里走出去。他们自知力量十分渺小,但他们就是想试一试。 在林春儿心中,乌鲁木齐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是干尸和趴在地上的陶俑。她第一次看到那具楼兰美女的干尸之时,心中不断在惊叹宇宙万物的神奇。那女子平躺在那里,身体好看的轮廓清晰可见,仿佛裹挟着几千年的风霜,将人类文明猛的送到你眼前。林春儿又站在那看了片刻,这才给宵妹发消息:“不让拍照啊!网上自己找图吧!或者等我回去给你细细讲。”她在心中仔细记下陈列方式和一些知识点,准备晚些告诉宵妹。 待他们出了博物馆,这才去公司见了小伙伴们。 新疆分舵的伙伴们各个生的好,见到林春儿就将她抬了起来,在地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笑闹够了才将她放下。 “笑归笑,闹归闹,工作之时不能孬。”哈吾勒结束了大家的欢快时光,打开投影仪,开讲了。 林春儿拿出笔和笔记本,不时去记录,待他们结束,乌鲁木齐的夜晚终于要开始了。 告别了小伙伴,林春儿和哈吾勒在国际大巴扎夜市闲逛,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多,却还是黄昏的光景。林春儿惦记那些好吃的,一头扎进人群便出不来。哈吾勒在后面喊她:“姐姐诶!慢点儿!” 林春儿有自己的固定搭配,炒米粉、烤包子、大肉串,配一瓶夺命大乌苏。哈吾勒见拦不住她,干脆与她一同疯了起来。维吾尔族小伙子有天赋的礼物,英俊的相貌、歌声和骏马,即便走在大巴扎这样川流不息之处,哈吾勒依旧惹人眼。林春儿见身旁女孩偷偷看他,便小声说道:“说过让你自己出镜,你打死不干。” “迪达尔会杀了我。”哈吾勒怕迪达尔,说是怕,其实是舍不得她生气。二人从高中时代哈吾勒一无所有之时一直走到今天,迪达尔是哈吾勒的心中之光。“她明天就回来了。他们单位组织扶贫,这次去克拉玛依,路途遥远,听说中间还要骑马。本来要在那边歇三天,听说你提前来了,她也提前回来了。” “急什么?等咱们从南疆回来再见也不迟啊!” “她想你。” 林春儿喝了一口大乌苏,而后踮起脚拍了拍哈吾勒的头:“你们啊……”她心里暖。迪达尔那样火爆脾气的新疆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她的处长她都照怼不误,单单喜欢林春儿,在她心中春儿姐最好。 那家烤包子老板竟然记得林春儿。远远的朝春儿招手:“汉族姑娘来了!” 林春儿跑过去:“烤包子叔叔。” 手机这时响了起来,看到“恰同学少年”群中又开始了每日夜生活报备,热热闹闹。陈宽年又在群里说风凉话:“林春儿没有动静,是中年女性没有夜生活吗?”太气人。 林春儿笑出声,拿出手机,咔嚓了几张大巴扎的美食发到了群里,而后安心吃起了心心念念的美食四连。 陈宽年却不放过她:“网上找图谁不会啊!”也顺手发了几张新疆美食。 林春儿哼了声,拉过哈吾勒,让烤包子店老板帮他们照了一张合照,而后丢到群中。大巴扎的老板们常年接待世界各地之人,大多人都拍的一手好照片。陈宽年拿起手机啧啧一声,递给一旁的宋秋寒:“看看看看,这个女人有点野。” 宋秋寒正在看夜景,拿过手机看到灯火辉煌的大巴扎,林春儿坐在一个维吾尔族男子身旁,笑容灿烂。那男子生的极好。 一旁的栾念和谭勉也凑过来,仔细看了。栾念问道:“这是你们说的林春儿?” “对。”陈宽年拿回手机:“高中时可好玩了,现在也挺好玩,就是野。是吧?” 是吧是问宋秋寒,要宋秋寒附和他。但宋秋寒不觉得林春儿哪里野,她一个人,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做什么做什么,这算不上野,只是自由。他微微一笑,不说话。 “如何?”陈宽年问栾念。 “阳光晴朗。微风和煦。”栾念短短八字,倒也贴切。林春儿给人的感觉就是这般,那张脸并没有多令人惊艳,但就是令人觉得无比舒服,一点疏离的感觉都没有。她打小就这样,一个温暖的人。 “回头叫来一起喝酒,那酒量不吹牛,喝倒栾念没问题。”陈宽年说道。 -- 第30页 栾念认怂,举起手:“别,我不想喝了。”栾念上一次醉酒是去年圣诞,一群人在芬兰追极光,终于看到极光的那天夜里,大家喝到了凌晨。栾念拿起电话说我要跟心爱的人说圣诞节快乐,而后对着一个空号喋喋不休许久。这丑态被陈宽年录了下来。那之后他便不大喝酒了,就算喝也是寥寥几口。 “没劲。”陈宽年向后倒去:“还是跟林春儿玩好,热闹。回头哥们找林春儿喝酒,往后就不跟你们玩了。”陈宽年又开始胡说八道,讲完自己都笑出声。 宋秋寒并未接话,今夜星光很好,他目光一直未移开。他没有去过新疆。这些年他去过许多国家,却对自己的祖国并不熟悉。他对这片土地生出探索的向往,不知明年三月份轮岗结束回美国前还有机会出去走走吗? 又神游了。 陈宽年叹口气,朝令两人使了眼色:“宋公子自打回了国就不大对劲。不,确切的说是自打第一次同学会后就不对劲。” “哦?”谭勉突然有了兴致:“你们同学会可有特别的人?” “宋公子初恋女友算吗?”陈宽年坐直了身子,今天大家不研究宇宙、不谈政治、不聊金钱真是太好了,他非常乐意制造一些话题。 “那个演员?”谭勉对国内不大熟悉,只记得前些日子陈宽年往几个人的群里丢了一些八卦资料。 “对对。袁如。”陈宽年笑出声。 “初恋段位可以。”谭勉夸了一句。 宋秋寒听他们说的热闹,终于做声:“那杯子你不用帮我拿了,昨天我自己拿回来了。” ?陈宽年一愣:“你昨天见林春儿了?” “对。还一起喝了酒。” “你主动去找女人拿东西?还单独与女人喝了酒?”栾念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我时常单独与女人谈事。”宋秋寒一本正经。 “别。”谭勉在一旁摆手:“别混淆视听,那都是公事,你见林春儿是私事。” 宋秋寒眉头扬起:“我去拿杯子。” “你之前说让我帮你拿。”陈宽年记得清楚,当时他的神情可是巴不得与林春儿划清界限,说老死不相往来不为过。 “我改主意了。” ………… 几个人顿时有些兴奋,宋秋寒向来说一是一,而今他出尔反尔了。谭勉有些激动了,指了指陈宽年:“来,再把刚刚那照片给我看看。”话音还未落呢,陈宽年便将手机丢给他:“看!” 几个男人,平均年龄三十三点五岁,这会儿因为一件子虚乌有、捕风捉影的事兴奋的不成样子,若被旁人知道不定笑成什么样子。 这回谭勉点开了照片仔仔细细看了,甚至连林春儿散落的发丝都未错过,这才发觉这女人眼中有星辰大海,干净的紧。难能可贵的是她看起来还有棱角。 抬头看宋秋寒,他眼睛也投在那张照片上,说不出的神情。 “感情宋公子喜欢这个类型?”谭勉问陈宽年,后者则耸耸肩,表示不清楚。谭勉好奇心大起,点开林春儿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宋秋寒自然知道什么都没有。他昨晚看过了,就连自己的朋友圈还有偶尔的动态,她却忍得住什么都不表达。但他今日难得的,想听林春儿这个名字从他们口中说出,这令他觉得仿佛回到当年,林春儿三个字带有魔法的那几年。 那时他打街球3v3,待赛之时一个男孩问他:“你是十一中的?”宋秋寒点头。 “我有一个好朋友也在十一中,好像是学生会主席。” “叫什么?” “林春儿。”那男孩微微脸红,彼时打街球3v3的男孩都是女孩心中的梦,那男孩也同样。在少年们心中,男生女生根本没有纯粹的友谊,那“好朋友”三个字约等于林春儿是我女朋友。 宋秋寒那场球打的凶猛,场边观众都疯了。林春儿三个字是魔咒。第二天黑着脸进教室,坐下之时拉住林春儿的辫子:“林春儿你早恋了?” ?林春儿伸手去打他手:“大早上胡说八道,还揪人头发!” “那个打街球的梁宇不是你男朋友?” “那是住在我家楼上的哥哥。” 宋秋寒松开手,在林春儿脑门儿弹了一下:“别天天哥哥妹妹的乱叫,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可不这样。” …… 林春儿大清早被宋秋寒莫名其妙训了一顿,回身狠狠瞪他一眼:“你是不是打球打不过梁宇哥哥,所以拿我撒气?” “我为什么打不过他?我是昨天全场MVP,我犯的着拿你撒气吗?说你是为你好,别不知好歹。”宋秋寒心情大好,递给林春儿一瓶鲜奶:“给你,帮我喝了。晚上尚姨要检查的。” “好。”林春儿巴不得帮宋秋寒解决鲜奶,他家的鲜奶与街上订的味道不同,好喝极了。林春儿一边喝一边回身对他说:“宋秋寒,你家什么时候养骆驼?听说骆驼奶更好喝……” 宋秋寒幽幽看她一眼,低头快速写作业。他从不在家写作业,每天早上到校之后二十分钟,写多少算多少。老师们也不大管他,他不参加高考,成绩又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宋秋寒清早写作业,纯粹是因为林春儿每天唠叨他,说他不写作业品行不端。 林春儿见他写的快,头凑过来认真的看,指着一道题:“这道题答案跟我不一样啊……” -- 第31页 “你错了。” ?!林春儿心中一惊,转过身去重新算题,果然。 “就你那脑子,到底怎么考进十一中的?” “我就是理科不好而已,初中理科又不难。”林春儿认认真真为自己辩白,委屈的很。宋秋寒笑出声。 林春儿改了题又回头问他:“你真是MVP?梁宇哥哥是省实验校队队长啊……” “你要是不信这周六带你去看。让你看看我是怎么盖你梁宇哥哥的帽的……” “这周六……”林春儿掐指算算,周六好像没有补习班,于是点点头:“成,回头去看看。” 少年宋秋寒为了林春儿那句回头去看看,整整苦练了一个星期,跳投、灌篮,到了周六一早就去广场等她,他们约的十点钟见面,他九点就到了,生怕她早到了见不到他人跑了。宋秋寒前晚没大睡好,脑中规划许久从十点见面到下午三点比赛这期间该做些什么。或许可以去青年宫看电影,林春儿喜欢看书,也可以一起去省图看书,广场旁边有一家新开的披萨店,是这城市唯一的一家,里面的冰激凌很好吃。少年思绪杂乱无章,为人生第一次约会绞尽脑汁。 林春儿却没来。 那时林春儿没有自己的手机,他打她家中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少年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觉得林春儿在戏弄他。林春儿戏弄他,到了就算失约都不愿与他说一声的程度。那天的比赛宋秋寒受了人生中第一次伤,他在起跳回落之时被人推了一把,手部传来钻心之痛,宋秋寒骨折了。 他在医院住着,同学们来了三波,都没见到林春儿那个没良心的。是有一天傍晚,医院过了探视时间,宋秋寒站在窗前看医院里那棵笔直的杨树,听到病房门开了,一个小脑袋先探了进来,是林春儿。明明在此之前已发誓此生再不理林春儿的人,看到她站在他的面前,却瞬间消了气。所有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红着眼问林春儿:“那天你去哪儿了?” 林春儿抱歉的笑笑,指了指脚下:“我的亲人住院了,就在楼下。抱歉没能提前通知你。” “你怎么进来的?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了。” “今晚我来陪亲人的床。”林春儿走上前去看他打着石膏的胳膊,手指轻轻一触:“疼吗?” “嗯。”宋秋寒看到林春儿浓密的睫毛抖了一抖,他的心软了又软,再也不愿生她的气。眼前的人已经左左右右的看了:“咦,只有几个名字诶!我也要签!” 宋秋寒被她逗笑,任由她翻出一根红色的笔,在他石膏的空白处写下大大的林春儿三个字,不仅写林春儿,还写了一句废话:“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你这样写,别人恐怕没地儿再写了。”宋秋寒笑出声。 林春儿手指点在一块儿小的可怜的地方:“这里可以。” 哪里还需要别人再签字?彼时重要的人的名字,都在石膏上了。 第15章 浮生若梦,如梦之梦 这段往事太过久远,宋秋寒不知为何会想起。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而今已看不出什么痕迹,只是手腕上的骨头似乎外突一些。 谭勉意犹未尽,但他深知问是问不出什么的。于是脚在桌下偷偷踢了陈宽年一下:“来来,好久没玩了。” 他们之间的固定游戏,扔骰子,点小为输,输者认罚,简单粗暴。大家都是高手,胜率五五开。另外三人今儿自动站了一队,摆明了要合伙算计宋秋寒。 前几把宋秋寒并未垫底,他们彼此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到第五把,宋秋寒输了。陈宽年坐直身体,轻咳一声,说道:“现在给林春儿发微信,问她在干嘛。” …他们玩归玩,但从不戳人心窝子,无非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大家都是成年人,好多东西无需问,都藏在细枝末节里。今日他们这样兴奋,无非是因为不近女色的宋秋寒与林春儿单独吃了一顿饭。 “不好吧,万一她正在夜生活呢?刚刚那个小伙子不错。”谭勉唯恐天下不乱,深谙火上浇油之道。他目的达到了,宋秋寒拿出了手机递给陈宽年,十分坦荡。 陈宽年得逞,点开林春儿头像,见到他们的对话框,忙捂住眼睛:“我不是故意看的啊!” “没事。”那是故人之间的客套,并未说过不可见人的话。陈宽年听他这样说,才松开眼睛,看到二人互道晚安,啧啧一声,而后问林春儿:“干嘛呢?”发送之前想起宋秋寒可不会这样说话,于是改成:“在做什么?” “在逛夜市呀!” 陈宽年还想再问,却被宋秋寒拿过手机:“一个问题,再多说一句就是你耍赖。” “好好好。”陈宽年应声,与谭勉互看一眼,想再玩,宋秋寒却站起身:“不玩了。明天一早要去深圳,得回了。”起身穿了外套,问陈宽年:“要捎你回去吗?” “那感情好。”陈宽年平日里懒得开车,得蹭便蹭。 二人上了车,陈宽年兴致未散,便又问他:“怎么自己去取杯子了?” 宋秋寒将姜方路的事说了,陈宽年在一旁大笑出声,口中念着:“绝了!绝了!” 宋秋寒被他逗笑:“哪里绝?” “你们两个都绝了。我就说林春儿看着不像有男朋友的人。”陈宽年说完又加一句:“这回可以放心跟她一起玩了,不触及道德底线。” -- 第32页 …“你有道德底线?”宋秋寒睥睨他。 “当然有。哥们也是根红苗正的人,自然要受道德约束。这下好,林春儿是单身,哥们也就不用担心她男朋友会杀上门来,可以尽情找她玩了。林春儿多好玩,每天煞有介事胡说八道,又开得起玩笑,与她一起玩自在。” “你不是要与宵妹一起玩?”宋秋寒想起他前几天豪情万丈说要与宵妹更近一步的话,这会儿倒是没了动静。 陈宽年脸一红:“她帮她老板写讲稿呢,约了两次都没空。” “你不会陪她一起写?” ? 陈宽年顿觉茅塞顿开,一巴掌拍在宋秋寒肩膀:“别看你恋爱谈得少,但你是真懂啊!你但凡愿意用点手段,现在孩子都打酱油了吧?”陈宽年说完立马给宵妹发消息:“明天陪你一起写讲稿?你大概不知道,我做跨境收藏品,在考古研究方向也是一把好手。没准儿能给你出点主意。”可谓周到细致。 那头的宵妹脸一红,回了句:“好。” 陈宽年终于入了佳境,忙迎头赶上:“在哪儿见?” “十点图书馆?” “好。”自己做生意就是这点好,时间相对自由。 宋秋寒见陈宽年笑意不收,知晓他多少上了心,这倒也难得。进家门后想起刚刚给林春儿的那条消息,或许会令她觉得莫名,有心想解释,又担忧她觉得被唐突,竟在游戏场合这样逗她。于是问她:“天气如何?可还安全?” 林春儿的确是在困惑宋秋寒突然那一句,总觉得不像他所为。这会儿见他关心自己,便问他:“刚刚是陈宽年吧?” 宋秋寒笑出声,脑子不好使的一个人,这会儿倒是灵光了。回了句:“是,几个朋友一起坐一会儿,玩游戏输了。” 林春儿发来一个秃头漫画,那男子严肃认真,配文:我懂。而后又见她说道:“比京城冷,好在衣服带够了。现在已经回酒店了,五百米一个岗哨,很安全。” “那就好。”宋秋寒回她,想起自己昨天突然产生的念头,便问她:“如果想在国内旅行,第一站该去哪儿?” “?” “少时父母倒是带我去过一些地方,但都没有印象了。想趁轮岗这小半年在国内走走。” “哦哦哦。”林春儿认真思考:“我当年旅行第一站去的是江浙…还记得高三时看《似水年华》,那时就想去乌镇了。” “记得。”那时宋秋寒坐在林春儿后面,不知听她哼唱多少遍“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 “乌镇、嘉兴、甪直、南浔、绍兴,都值得去。今年《如梦之梦》应该还在乌镇演,可以顺道去看,人生境遇,无限唏嘘。”林春儿曾特地请了假去乌镇看《如梦之梦》,坐在乌镇大戏院里,花八个小时去了悟人的宿命,很值得体验。 宋秋寒不看话剧,但林春儿刚刚表达的令他有了期待:“好,回头让陈宽年组织一趟迟来的小范围毕业旅行?宵妹咱们四个?”宋秋寒特意加了宵妹咱们四个,人多了太过热闹,他并不喜欢。 那年毕业之时,原本是有毕业旅行的,一群人在高考结束那天下午拿着一张中国地图将头凑在一起,最后选定了呼伦贝尔。可惜因缘际会,那趟旅行最终未能成行。 “好哇。我来出路书。”林春儿发来一个举小旗的图片,一瞬间变身为导游。 “我来出钱。”宋秋寒想起前几次林春儿对金钱表达出的敬畏,便主动提出由他来出钱。少了对金钱的探讨,其他事更容易确定些。 “出哪部分?”林春儿问他。 “全部。” 林春儿来了精神,好家伙,出手阔绰啊:“全部指的是咱们四人的机票、酒店、餐饮和头排话剧票?” “对。” “嘿嘿。”林春儿嘿嘿一笑:“好哇。多谢老板。但是为什么?”无功不受禄。 “……”宋秋寒被她问住:“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由你来出钱?” “要么你出?” “别。”林春儿又嘿嘿一笑:“您来。”二人的讨论也算奇怪,非你即我,都忘记还有AA这个选项。她如今会装傻,人与人之间交往,倒是不必吹毛求疵,这里拖欠的,那里还回去,但求轻松。 宋秋寒又被她的怂样逗笑:“你可以带些新疆特产,以示感谢。” “那是自然。” 二人这样聊天,时间过的飞快。尚姨见宋秋寒屋内还亮着灯,便在门外敲门:“不是要赶早班机吗秋寒,该睡了。” “好的,尚姨。”宋秋寒看了眼时间,竟是已过半夜两点,于是对林春儿说道:“明天早班机,回聊。” “好哇,晚安。” “晚安。” 宋秋寒有些惊讶自己竟能与林春儿聊这么久,他极少与人这样自然的聊天,有事说事,彬彬有礼。但林春儿不同,与她说话,似乎不必费心,便一句又一句,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林春儿是陈年故人,哪怕仅仅看到这个名字,从前那段时光便会徐徐而来,倒是不猛烈,只是一缕清风,要他记得他也有过少年锦时。 那个石膏后来并未被扔掉。 向国外邮寄物品之时,母亲要他挑要紧的邮,他将那石膏里三层外三层裹上,单独放到一个箱子之中,生怕碎了。至今还在美国的家中,在他那个常年上锁的储藏室中。前两年他收拾储藏室无意间看到,那上面的字迹已斑驳,或许再过一些年就看不到了,于是拿了相机为它拍了照片,留作纪念。 -- 第33页 第16章 我想拥抱你 宵妹几乎与陈宽年同时到。 她辗转一夜,不知陈宽年究竟为何要约她。春儿玩笑说陈宽年想睡她,要她悉心准备沉着应战,这更令她心慌。 陈宽年今日倒是正经。 他穿了一件皮夹克,搭了一条好看的男士丝巾,远远朝宵妹吹口哨:“同学,有约么?” 宵妹听他这样说,脸庞爬上一缕嫣红:“有约了。” 陈宽年这些年混在女人堆中,哪里见过这样爱脸红之人?心中顿时驶过千军万马,不知他日要如何,但那缕色念却实实在在是起了。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不是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于是正色道:“走罢,一起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图书馆。 陈宽年有很多年没来过图书馆了,读书时泡图书馆,从来都是临时抱佛脚。这会儿一进来,倒觉得新鲜。寻了一本书坐在宵妹身边,二人互不打扰。直到下午闭馆,方抬起头来。宵妹诚恳道歉:“对不起,忘了时候了。” “挺好。”陈宽年站起身,帮她拿着电脑包:“吃口东西去?” “好啊。” “有忌口吗?” 宵妹摇头。 “前几天听朋友说这附近有一家以花入味的餐厅不错,去尝尝?”陈宽年提前做了功课,若是放在从前,他对女孩感兴趣,会直接的多。现在懂得迂回了,可能因为眼前的女孩,明明到了什么都懂的年纪,却还会对他脸红,这多少令人心疼。 二人进了餐厅,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窗外爬着黄叶,窗内是雄花嫩蕊,两个世界。桌上的那瓶花与禅,很衬宵妹的风骨。陈宽年从卫生间归来,见到此情此景,心念微微一动,偷偷为她拍了照片。 “你读考古,对瓷器有研究吗?”陈宽年想起自己要从景德镇进的那批瓷器,便问道。 “略知一二。” “我在景德镇进了一批大师手作,想出口。帮我掌掌眼?”陈宽年从手机相册中翻出几张照片:“类似于这种,都算孤品。” 宵妹认真看了,指着其中一张:“这不是手工的,纹路不对。” 陈宽年自然知晓,但宵妹看照片便敢断真假,可见那双眼多厉害:“回头陪我去看看?”真心邀请宵妹陪他去验货。 “好。”宵妹并未推脱,简单一个好字。 “?”陈宽年一愣:“你不怕我途中把你怎么着?” “我也不是吃素的。”宵妹红着脸说这么一句狠话,倒是好玩。陈宽年给她倒了杯红酒:“敢喝点吗?” “敢。” “霍,可真是厉害。”陈宽年抬杯敬她,三口酒下肚,二人终于是放松了下来。陈宽年说起当年:“你说你成绩那么好,却每天跟在林春儿身边,她那么笨你看到不着急?” “春儿不笨。她可厉害了。”宵妹不同意陈宽年的话,认认真真为春儿辩白:“春儿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你说她笨不客观。”极其认真。 果然有人这样认真。 “哦哦哦。”陈宽年见她一如既往不识逗,兴致又浓几分:“那你跟我说说,林春儿聪明在哪儿了?” “……”宵妹终于察觉出他在逗她,严肃的唤他:“陈宽年!” “干嘛?”陈宽年大笑出声,伸手去捏宵妹的脸:“多大人了还不识逗?林春儿跟人精似的,谁不知道她不笨,就你当真。”捏完发觉她脸发烫,指尖又停了片刻才抽回手:“单身多久了?你们学校就没有哪位知识渊博又英俊善良的男生追求你?” “倒是有。”宵妹又认真起来:“只是无暇顾及。” “大龄单身女青年的无暇顾及,指的是没有感觉?”陈宽年直指要害。 宵妹没有做声。她这人平时倒是没有什么胜负欲,但今日被陈宽年这几句话激发出了斗志。缓缓喝了一口酒,又切了一口牛排,这才缓缓出声:“你单身多久啦?国外就没有入你眼的女生?” “倒是有。”陈宽年学她:“只是无暇顾及。” “大龄单身男青年的无暇顾及,指的是选择太多?”宵妹讲完这句,见陈宽年立了眼睛,笑出声。 宵妹这样的女人太可爱。平日软糯的人,一旦起了斗志便像一只刺猬,令你无从下口。陈宽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赢了。” “好的。”宵妹满意点头:“以后不许欺负我了,你也看到了,我牙尖嘴利着呢!” 真凶。陈宽年喜欢。 他收了纨绔之气,认认真真与她聊起了考古。他从前就知道宵妹是一个极其专注的人,今日再聊,这才发觉眼前坐着的人是一块璞玉。有些怪自己这些年眼拙了。 二人这顿饭吃到餐厅打烊,这才起身回去。 陈宽年送宵妹进小区,想起她之前好像一直与林春儿一起,故问她:“你和春儿住在一起?” “是啊。”宵妹点头:“确切的说是我借住在春儿这里。” “哦哦。”这不好。陈宽年道,二人住在一起,平日脑袋往一起一对,好玩儿的事儿一件又一件,哪里还有心思谈恋爱?看了宵妹一眼:“你们住在一起,平日都聊些什么?” “天地万物。”宵妹也学会了开玩笑,见陈宽年眼睛大了,便加了一句:“和男人。” … “聊过我吗?”陈宽年又问。 -- 第34页 “聊过。” “聊的什么?” 这宵妹就不能说了,总不能说聊过你的小兄弟吧?“聊你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是女人竞相追逐的对象。” ?陈宽年听出了宵妹的揶揄,加之她的反应,朝前站了一步,声音放小:“你们聊了两性关系?”他说的隐晦,但宵妹懂。向后撤了一步:“你想多了。”抬腿跑远。 陈宽年在她身后大笑出声,而后拿出手机给宵妹发消息:“没事,女人在一起聊男人,男人在一起聊女人。这是稀松平常的事。” “滚。” 宵妹跑上楼,忍不住给林春儿打电话:“你睡了吗?” 林春儿刚到酒店,听到她气喘吁吁,便逗她:“陈宽年对你不轨了?” “他才不敢。”宵妹抚了许久才止住心的狂跳:“陈宽年太讨厌了。” “他到底怎么唐突我们书呆子了?”春儿盘腿坐在床上:“说与我听上一听,让我帮你判断一番。” “他没有唐突我。” “……那你是因为他没有唐突你才说他讨厌?那就是陈宽年不对了,我待会儿问问他,为什么不对我们宵妹动手。”林春儿说完兀自笑出声,过了半晌,听宵妹不说话,这才正色道:“容我猜一猜,你与他单独相处一天,发现更加喜欢他了。然后你胆怯了。你开始胡思乱想了,你怕他这样的浪子只是闲来无趣撩拨你,兴趣过了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春儿说到了宵妹心里。 “我说话的时候,他坐在我对面认认真真的听,目光该死的专注,让我想吻他。” “哇…”林春儿哇了一声,她刚刚听到了多么动听的话啊:“那你为什么不吻他?” “我怕…” “怕个屁啊!下次如果你还有这样的冲动,就给老娘冲啊!” 宵妹终于笑出声:“好好好,我冲!” “这就对了!”林春儿十分开心,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我就一点啊,如果两个人到了那个点,觉得一定得将对方拆吃入腹,得做好保护。” “好的,我的林妈妈。”宵妹靠回沙发上:“那你呢,你想吻宋秋寒吗?” 宵妹问她。 林春儿愣了一愣,想吗?她并没有那样的冲动,但她想拥抱他。那晚他靠在墙上抽烟,而后拿出一杯温热的梨汤,那时她想拥抱他。 “我想拥抱他。那么多年未见了,总该像老朋友一样拥抱。但那时他说他有未婚妻…” “现在他没有了。”宵妹打断她:“你刚刚还鼓励我,有冲动就去做。到你自己就变成缩头乌龟了…” “我不是。”林春儿不是缩头乌龟:“我没有拥抱他,是因为我不确定他是否也想拥抱我。”宋秋寒是否也想拥抱她这个故人? 林春儿挂断电话,打开宋秋寒的微信,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始终没发出去。 那头却发来一张截图,红色画笔框出她正在输入的状态,并发来一个问号:“?” … …… 林春儿被他抓了个现行,脸腾的红了,慌忙把手机丢到一边,心中已想好了应对策略,过半个小时再回,就说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对,就这样。她想好了,宋秋寒却不放过她,径直拨了语音过来,林春儿长舒一口气才接起,听到宋秋寒问她:“不小心碰到手机了?”他已经帮她想好了借口,倒也不是借口,只是宋秋寒并不觉得林春儿会主动找他说话。他们从前关系好,但林春儿从不主动找他。都是一群人凑到一起玩,有他也有她。 “啊…” “我打开你微信想问你点事,就见你是在输入状态,等了很久也不见你发消息出来。”宋秋寒想与林春儿敲定江浙之行的时间,再去安排工作上的事。 “不是不小心碰到手机。” “那是?” “我刚刚是想问你,下次见面我可以拥抱你吗?” 二人都屏住了呼吸,电话里寂静无声。 “好。” 第17章 侠客行 宋秋寒什么都不问,只说好,这令林春儿惊讶。 宋秋寒见林春儿不说话,便开口逗她:“怎么?在想以什么姿势拥抱吗?”而后笑出声。 林春儿终于找回了神智,他在那头看着自己一直显示输入状态,看了许久,还截图笑她,单单这点就坏透了:“那你是怎么看到我在输入框打字的?” “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 “不是说要去江浙玩?你随便说说的是吗?”宋秋寒心情很好很好,好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语调格外温柔。 “哦。” 宋秋寒察觉到了林春儿的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林春儿我问你,你是不是成年人?” “是。” “一个成年人,向一个故人索一个拥抱,要这么迂回吗?” “不要。” “那不就行了?下次见面无需你动手,我来拥抱你。” “那就麻烦你了。”林春儿说完笑出声:“江浙之行要去的,只是这会儿草枯叶黄,即便是江南也有些凋敝了。我冬天去过一次乌镇,没有夏天那么多绿叶。” “一年四季,各有其美。咱们尽快成行如何?”宋秋寒圣诞要回美国半个月,再回来之时就是新的财年,大事小事堆在一起,未必会有时间。到了三四月,他就要走了。在走之前,想用一切时间来看祖国山河之美。 -- 第35页 “好。稍等。”林春儿把电话放到手边,去拿自己的记事本。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习惯用纸质本子来记录行程和安排,无论到哪儿,手中都有一支笔和一张纸。她认认真真的翻阅,看到接下来的事情极多,要帮一个创业的朋友做品牌宣传、要去准备明年一月份的一个六千万的投标、还有官司要打。本子之上密密麻麻,只有圣诞节到元旦后,是公司为员工预留的福利假期。于是拿起手机对宋秋寒说道:“我看了下,我好像只有圣诞节到元旦后那八天有空。” 宋秋寒没有做声。 林春儿猜测他兴许时间不便:“要不这样,我帮你策划好路书,你和陈宽年自己去玩?” 宋秋寒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错了,他想看祖国山河之美,与林春儿一起,是少年夙愿。没有林春儿,他瞬间就没了兴致。“就安排在你方便的时间吧,要提前买票吗?” “是否提前买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先通知另外两个当事人…”林春儿笑出声:“我来拉一个小群,咱们群中商议如何?” “好。”宋秋寒答道,而后问她:“你出发了吗?” “没有,明天一早才走。你到深圳了?” “是。” “香蜜湖有一家潮汕牛肉锅,牛肉丸Q弹紧致,超级好吃。如果这几天感觉没有电了,可以去充电。”林春儿还记得宋秋寒说要充电的话。 “好。你给我定位,我明天去吃。” “那我现在拉群?” “好。” 林春儿要挂断语音,又听宋秋寒唤她名字:“林春儿。” “嗯?” “你为什么想拥抱我?” “就是觉得多年未见…” “你怎么不想拥抱陈宽年?”宋秋寒有些锋利,他好像从来没这样与林春儿较真过,从前好多事都那么轻飘飘过去了,大家都不去较真。倘若此生不再见了,那些事就都会变成问号,一点点消逝在生命中了。 “陈宽年多气人啊!”林春儿说道。 宋秋寒又笑出声,若是被陈宽年知晓林春儿说他气人,他可能会疯掉。二人挂了电话,林春儿速速拉了一个群,并起了一个群名“侠客行”。 侠客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陈宽年眼疾手快发了一个问号。 林春儿答疑解惑:“宋公子要全资请群中各位游江南,时间定在12月23日至12月30日之间。” “全资?” “是。” “有生之年竟然能等到宋公子全资带我去玩?”陈宽年啧啧一声,好家伙。 “去,或不去?”宋秋寒问陈宽年。 “去去去。”陈宽年迅速将自己身份信息发到群里,而后对林春儿说道:“立刻马上订票,别等他明天早上睁眼反悔。”说完又艾特宵妹:“你的信息呢?” 宵妹冲澡出来,见到一个新群,偷偷问林春儿怎么回事,林春儿三两句话说了,宵妹了然。而后将身份信息也发到群里。 宋秋寒半天没有说话。他在改圣诞的行程,本来是要回美国见几个伙伴,顺道看父亲,这会儿不能成行了。他要在国内过这个假期。待他改了行程,将自己的身份信息发到群里,拜托林春儿订票。 陈宽年却在这时问出致命问题:“怎么睡?” …另外三人齐齐一个问号。 “谁跟谁睡?” “两个标间?”春儿提议。 “不。我要大床。自古江南多风流,我不跟宋公子住标间。” 林春儿在手机这边笑出声,陈宽年到底是什么变的,他脑子里装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那宋秋寒要多出一间房钱喽?” “好。我也大床房。”宋秋寒回道。 几个人就这样痛快决定了。林春儿半小时后将酒店和机票信息发到了群中,而后吟咏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 宋秋寒飞深圳还为了见梁遇。 事实上,梁遇在二人首次见面的第四天就给宋秋寒回了电话,宋秋寒问他关于市场布局和品牌传播的问题他想清楚了。二人在电话中聊了许久,宋秋寒决定再见梁遇一次。 二人约在了梁遇的工作室。 说是工作室,其实是他自己的家,在福田红岭北路的一处较老的小区内。 “这里距离上次的咖啡厅不近。”他的项目企划书却是在那家咖啡厅写完的。 梁遇笑了一声:“那附近的房子被我卖掉了,换了一个小的。当时项目启动资金不够了。” 宋秋寒了然。 二人进了门后梁遇径直带宋秋寒到了阳台:“劳烦在这里等我,麻雀虽小,好在还有一个咖啡机。” 宋秋寒见他走进开放厨房忙活,咖啡豆研磨的声音厚重美好,宋秋寒侧耳听了会儿,片刻后梁遇端着咖啡到他面前:“Geisha coffee,没创业前买的,可能过期了。”而后苦笑一声。没创业前的日子过的多惬意。 宋秋寒并不介意,啜了一口,有极淡的花香:“你品位真的好。”由衷称赞他,而后进入正题:“上次你说的宣传渠道可选好了?” 梁遇点头:“选好了。” “就是你那个做深度内容出身的朋友?”宋秋寒问道。 “是的。我与她详细谈过,她已经安排人与我一起沟通品宣方案了。”梁遇答。 -- 第36页 “方案出来一同看一下?”宋秋寒提议,他决定投梁遇,就想将这个项目孵化好。他对市场的预判和把控能力极强,一旦项目上马,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那是一定要的,到时还要听你的建议。”梁遇加上今天,才见过宋秋寒两面,但他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昨天与朋友闲谈,他们说从没见过一个做决定这么快的投资人。” “你的朋友是在说我鲁莽吗?”宋秋寒眼中带笑。 “我的朋友是在说你果断。”梁遇认真的解释,而后发觉宋秋寒并不在意,于是二人一同笑出声。 “第一个实体店店址选好了,就在这个小区旁边。”梁遇的手顺着窗指出去:“小区正门出去右侧,十字路口,直线距离三公里内四个成熟社区,15万常驻人口,1200只宠物,数量承递增趋势。” 宋秋寒倾身上前认真看了一会儿,这会儿是白天工作日,小区内鲜有年轻人,大多是老人带着一两岁的孩子在阳光下玩,还有人牵着宠物慵懒在走。是典型的生活社区。“这个选址模型很科学。”他点头说道。 “社区下沉。”梁遇说了一个这几年在市面上常听到的词。 “对。”宋秋寒又看向刚刚梁遇选择的地方,的确是个好地方。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小区人群活跃度不低。“另外两处选址呢?” “还在考察。”梁遇起身向外看,不知为何,说了一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大概是一个初创者的伤春悲秋。 宋秋寒认同他说的话,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十几年前,当他离开这里时,手机用的是翻盖摩托罗拉,街上的汽车并没有这么多,当他十几年后回来之时,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还有崭新世界中的人。 “下去走走?”他这两天泡在会议、文件中,好不容易能透口气。 “好啊!” 深圳一年四季常青。十一月初还是二十几度的天气,十分舒适。两个大男人在小区里散步,姿态之闲适,引人注目。 “你何时回京?”梁遇问宋秋寒。 “后天。明天在深圳还要见两个人。下周还会来一趟。有事?” “另外两个店址不去看?” “不去了。”宋秋寒朝梁遇笑笑:“项目是你的,你自己定。如果遇到困难就一起解决。” “你这个人工孵化器真不错。”梁遇笑道。宋秋寒有远见,也关注细节,他像一个孵化器,提供空间,也提供解决方案,让人快速成长。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合作伙伴。 “过奖。”二人这样走了快一个小时,都微微出了些汗,宋秋寒手机不断有消息提示,梁遇指了指:“是不是看看?” “如果是重要的事会打电话,前面的凉亭坐会儿集中看吧!” “走。” 梁遇带宋秋寒进了凉亭,他方拿出手机,一条一条消息看过去,并没什么紧要的,肖晴提醒他周五晚上国内总部聚餐的事,并将餐厅位置发给他。宋秋寒回她好的。 方嘉莉的消息此时进来:“我11月24日到,可以来机场接我吗?” “航班信息给我。” 方嘉莉将航班号发给宋秋寒:“宋秋寒,我想你了。” 这句话极暧昧,宋秋寒皱起眉头,过了半晌才说道:“如果以后再这样说话,我会删你好友。” “开玩笑的!”方嘉莉见宋秋寒急了,忙这样说。认识方嘉莉的人都知道,她做一个小众服装品牌的主理人,自己本身品味不俗,加之长的极美,用陈宽年的话说:小妖精一样。就这样一个女人,却每每在宋秋寒面前吃瘪。方嘉莉自然不会气馁,她气馁什么?身边那么多不可一世的成功男子最后都败在了妖精手中,起初都是不理不睬,到后来不一样红着眼睛把女孩推到墙角猴急吗?时机罢了。 宋秋寒将手机揣起,朝梁遇笑道:“抱歉,久等了。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我来请客,你有忌口吗?” “没有。但我来请客吧,你请我喝了天价过期咖啡。” 梁遇闻言笑出声:“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发觉宋秋寒虽然话不多,但藏着冷幽默,这样的人你得沉下心来与他相交,这样才能发现他的好来。 “你说的那个帮你做品宣的公司报价怎样?刚刚没有问。” “报的友情价。公司负责人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多年前一起做项目认识的。他们的内容非常有质感,负责人本身就是做内容出身。”梁遇说着停下来,拿出手机翻出两个几个账号发给宋秋寒:“你可以看看,这是他们做的内容。真正的内容工匠。” “好,我回去看看。” “他们公司大本营就在北京。” “是吗?” “是。方便之时我可以牵线你过去看看,没准其他项目用得到。”梁遇说道。 宋秋寒与梁遇分开,到了酒店,打开其中一个账号看,这是一个短视频账号,叫做“万物生长”。譬如一朵花,从种子埋进泥土,生根发芽,到花开花败。宋秋寒看了几个,这才想起他之前看到过,因为这看似简单的视频对生命有着极深刻的思考,从而广泛传播过。又点开文字账号内容看,这一看,便拔不出眼了。作者笔力极强,内容极具深度。梁遇选的这个渠道,小众,但靠谱。 -- 第37页 宋秋寒又坐在那儿看了会儿,这才起身换衣服去健身房。门口还是上次那两个女孩,见到宋秋寒神情一顿:“宋先生上次对不起,我们不知道那是误会。”说的是袁如的事。 “没关系。”宋秋寒低头签房号,顺便说道:“不知者不怪。” 健身房空无一人,电视上在播放访谈节目,真巧,今天是在访谈袁如。宋秋寒呼叫服务生来关掉电视,等待之时听到袁如说道:“是的,我高中时爱过一个男孩。” 宋秋寒塞上降噪耳机,上了跑步机,又变成一个亡命之徒。 第18章 少女长大了 袁如拍了一个大夜戏。民国17年,上海街头,是夜,暴雨如注,她身穿一身破旧旗袍与爱人诀别。雨水拍在她脸上,她颤抖着捧起爱人的脸,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轻声对他说:“走罢!”而后推开他。男演员始终不入戏,这个镜头拍了五遍,十一月的上海夜晚又冷,待她结束之时已筛糠似的抖。助理为她裹上毛毯,带她进了保姆车换衣裳,又帮她吹干头发这才嘘口气:“结束了,今天。” 袁如点头:“我先下去跟大家大声招呼,咱们再走。”她谦逊。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在30岁之时开始走上坡路,来之不易,得珍惜。下了车朝导演和剧组人员鞠躬:“谢谢大家,给大家添麻烦了,大家辛苦了。明天见!” 袁如态度谦卑,别人自然受用,也热情与她打招呼:“早点睡,明天早上补觉,下午才开戏。” 她回到保姆车问助理:“上次那个访谈节目,是今天播吗?” “是,已经播了。大家都在说你高中时爱过一个人的事。” 袁如微微一笑:“少男少女,不知愁滋味。”打开同学群见张欣三小时前将采访截图发到了群里,大家因为上次宋秋寒说过尴尬,便顾左右而言其他。袁如点开宋秋寒的头像与他讲话:“不知道你睡了没?采访是三个多月以前做的,排到今天才播。” 宋秋寒第二天早上才回她:“没事。你处理好网络传播,好事者会将这采访与上次的照片联系到一起,再造谣一次。我律师函随时都有。” 袁如醒的早,看到宋秋寒的回信,不知怎么笑出了声。她这些年经历过几次恋爱,圈内的圈外的,每一次都感觉少了些什么。她曾问过自己少些什么呢?大概是少了那时她在满是阳光的操场上看他打球,他汗水淋淋跑向她时,她内心的悸动。那天在那家私房菜中,她看到宋秋寒,心又跳了跳。她喜欢少年的他,也一见钟情如今的他。果断,冷静,自持。 “好。回头请你吃饭以示歉意吧?” “不必。”宋秋寒干脆利索,他该说的说完了,在他看来这场聊天结束了。 袁如却不想结束:“我想与你叙旧。单纯的叙旧。这么多年不见,挺想与你聊聊的。” 宋秋寒没有回她。 他起身梳洗完毕去酒店餐厅吃早饭,吃早饭之时想起林春儿今天要出发,便在“侠客行”里问她:“确定酒店机票都没有问题了?” 她回的倒是快:“没问题了,老板。” “出发了?” 林春儿发来一张照片,车辆迎着朝阳,奔向自由:“很早就出发了,目前在连霍高速上。” “队友的情况了解吗?” … 林春儿见宋秋寒如此关心,干脆拿起对讲机说道:“前车,服务区尿尿啦!”到了服务区,让小伙子们排排站,她跑到中间,请路人帮忙拍了一张照片。哈吾勒见林春儿举止奇怪,便问道:“春儿姐你干嘛?” “好朋友担心我的安全。” …“是之前的宵妹姐吗?我们见过呀。” “不是。另外的好朋友。”林春儿这些年独行惯了,被宋秋寒接连担忧,心中是有一些暖的。再出发时用画笔在照片上每一个人的头上都写了名字,而后发了出去。 新疆的小伙子们各个精神,加之分部在选人之时又用了心,这张照片发出去,不知情的人定会羡慕一番。几个小伙子姿态闲适的站着,在新疆的阳光下眯着眼笑着,林春儿一身户外装站在他们中间,英俊飒爽。除了照片上标着的名字过于不协调,宋秋寒笑出声。 “林春儿艳福不浅啊!”陈宽年起床就看到二人在聊天,发来这么一句无遮无拦的话。 “你也可以发你在黄金海岸上与泳装美女的合照。”宋秋寒提醒他,他不知不觉就站到了林春儿那一边。 陈宽年看到这句心神一震,慌忙打给宋秋寒:“宋公子饶命。” “干嘛?”宋秋寒吃了口水果问他。 “别在群里说我过去的荒唐事啊!哪个英雄不爱美人啊?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为何不能说?” 陈宽年哀叹一声:“宵妹啊!我不想让宵妹看到啊!” “宵妹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藏是藏不住的,你若想与她好一些,趁早坦白。”宋秋寒劝他:“我只是一个建议哈,但我不会在群里说了,刚刚是玩笑。” “好好好,我谢谢你啊。但哥们觉得你不对,你摆明了就跟林春儿一伙啊…” “嗯,是。我从来都跟林春儿一伙,你忘了?” 宋秋寒从高中时就与林春儿一伙。他自己可以欺负林春儿,但别人是不准的。那时林春儿扎着马尾,头发厚厚的一把,在阳光下亮着金光,午间操散了,路过的男生上前拉了一把,被宋秋寒握住了手腕:“干嘛呢?揪女同学辫子像话吗?” -- 第38页 “你不是也揪?” “她惹我我才揪,她惹你了吗?”那时宋秋寒不大讲理,小霸王一样。 男同学抽回手:“行行,知道你跟林春儿是好兄弟了。” 林春儿在前头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才发觉是在说自己,于是回身站定,指着那个男生和宋秋寒说道:“不管是谁,揪我辫子我都会告老师的!”气势很足,惹一旁的人笑出声,宋秋寒走到她面前:“这么厉害啊?” 林春儿眼一立:“废话!对待你们这种牛鬼蛇神,就是要用非常手段!” “出息!”宋秋寒丢她一句话,晃着进了教学楼。 眼前的陈宽年接着告饶:“好的,知道了,知道你们一伙了。我为我刚刚的胡言乱语道歉。”说完这句又问道:“昨天晚上没工夫问,这会儿哥们多问一句,怎么突然要去游江南了?” “儿时去过,没什么印象了。刚好与林春儿聊起,于是就临时定了。” “没别的?” “比如?” “比如,你而今喜欢林春儿这一类女生,想发动你的男性魅力,与她春宵一度、两度、三度…”陈宽年大笑出声,收了声才问道:“是吗?” 宋秋寒静默片刻方说道:“我还记得有一年在泰国芭提雅,你差点被一个人妖带走。我还记得你去看过天皇秀。” “我错了。再见。” 二人挂断电话,宋秋寒才发觉自己流了一滴汗,他坐靠窗的位置,这会儿日光充沛,晒着他的侧脸,微红。 他们这样说,群里宵妹却来了一句:“与泳装美女合影算什么?我和春儿还看过天皇秀呢!”读书读傻了的人,最先开始了自曝。 ? 陈宽年一愣。 宋秋寒一愣。 林春儿大笑出声,发出一个太好看了的表情。 “你们看天皇秀?”宋秋寒问道。 “我们不能看?”林春儿调转了枪头:“有什么不能看,存在即合理。去看又不是去演。” 陈宽年私信宋秋寒:“看到了吗?少女长大了。” “嗯。”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可以像成年人一样去对待彼此了。”陈宽年知晓宋秋寒有一个秘密,这么多年他与他混在一起,他每一次痛苦和觉醒,他都看在眼里。他希望他能与他说说,但他什么都不说。他不说,陈宽年便不问。 宋秋寒不知该回他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而后回到群中问林春儿:“看过天皇秀什么感想?” “造物主太过神奇,原来人的器官竟有那么多用法……”林春儿说完这句笑的不能自已,顺手发出一个“笑死老子了”的表情。 一旁开车的哈吾勒轻咳一声:“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让别人大跌眼镜,竟让我有点开心。”林春儿回到。 第19章 空着的怀抱,等那个爱的…… 这一清早的闲聊让几人心情都透了一缕暖阳。 陈宽年早上在聊天结束之前要求林春儿每隔一小时在群里报告一次行程,美其名曰确保她的安全。林春儿应允。果然每一小时发一张照片过来,新疆当真是大山大河,但并不荒凉,白云铺陈,色如泼墨,大笔大画不收敛的江山如画。其中有一张格外令人惊艳,林春儿站在观景台上,身着暗红色冲锋衣和大黄靴,余半张侧脸,极目远眺。 向来嘴损的陈宽年对着这张照片竖起了拇指:“看着竟然有几分姿色是怎么回事?” 宋秋寒直到傍晚才得空认真看消息,一旁的肖晴轻声问他:“老大今天心情不错?” “嗯?”宋秋寒抬头看她。 肖晴的两根食指点住唇角向上推:“您在笑呢!” “哦?”宋秋寒对此并不自知,抬起手表看了眼:“工作结束了,带你们去吃饭吧?” “好呀!咱们去哪儿吃?” “一个朋友推荐了一家香蜜湖边的潮州牛肉丸,带你们去尝鲜。” 一行三人出了深圳分部打车前往香蜜湖,那个地方略微偏僻,要拐进一条小路再走上一段,藏的着实深了。也就林春儿这样的人喜欢探秘这样的餐厅。进了大门入眼一个院子,院内种着花草,所有人都在户外吃。 大家等位的之时宋秋寒打给林春儿:“这里有什么推荐菜吗?” “有啊!”林春儿那边还未到目的地,此时正在休息区加油,她站在外头,风有些大,吹的她咳嗽两声:“我待会儿给你发过去。” 宋秋寒静了两秒方说道:“你戴上口罩,能抗风。注意保护咽喉。” 那头狂风鼓进了手机,听到林春儿零散一句:“好的!”便挂断了电话。她在新疆并不能畅用4G,连着哈吾勒他们的热点才成,加了油上了车连上了哈吾勒的网,连忙给宋秋寒发过去:“手打牛肉生丸、五花趾、吊龙、牛百叶、牛骨髓…一牛百吃不会错,干炒牛河一定要吃!” 宋秋寒正在看菜单,看到林春儿的消息,又笑出声,将手机递给服务生:“点这些吧!” 服务生拿过一看,用一口粤普说道:“是行家,都是我们这里最好吃的。” 肖晴踢了踢杨锦,二人对望一样,又看向宋秋寒。 “怎么了?”宋秋寒发觉她们异样,问道。 “老大从前可不会在吃上费心思。”肖晴说道:“每回都是办公地附近就近解决,今天带我们走这么远的路,找到一家这么偏僻的餐厅…老大您…”肖晴有心问宋秋寒是否恋爱了,可又觉得不可能,他刚回国两三个月,依他的作风倒不会。 -- 第39页 “不适应是吗?那下次还是办公地点就近…” “别!”杨锦忙捂住肖晴的嘴:“与老板一起探索美食的脚步不能停歇!肖晴闭麦不许发言了。”他们在办公室向来叫对方英文名字,宋秋寒规定他们出了公司就要叫中文名,不为别的,从前公司内好多人一同工作好多年,分别之时都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多少有些可笑。 几人聊天之时,菜上齐了,热乎乎的清汤潮汕锅冒着热气。深圳11月气温像坐过山车,时高时低,他们今天赶上了温度略低的时候,刚好配这热腾腾的锅。宋秋寒趁令几人起身去调蘸碟,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林春儿:“我们吃饭了,你晚上吃什么?” 林春儿发来一个痛哭的表情:“泡面。” “可怜。”宋秋寒回她,而后收起手机。 那边的肖晴和杨锦见宋秋寒拿起手机拍美食,惊讶的合不拢嘴。肖晴手肘碰碰杨锦:“我没看错吧?” “你没看错,老大是拍美食了。” “老大被什么附体了吗?他从不拍这些。” 杨锦耸耸肩:“不管咋说,今天的老大能带咱们寻味美食,是好人。” 二人笑出声。 ==== 宋秋寒和肖晴从机场出来,见出口守着一群人,扛着□□短炮。他将墨镜戴上,拉上行李箱朝外走,却听见一个人说:“这不是那个…那个!” 另一人说道:“是他!” 于是大家举起了相机,宋秋寒并未以为是在说自己,拖着箱子朝停车场走,并对一旁的肖晴说道:“咱们直接去公司吧,简单review一下本周工作,晚上去聚餐。” “好。”肖晴紧跟在他身后,二人速速去了停车场,找到车,开往公司。 宋秋寒的语音电话却响了起来,是袁如。他接起:“什么事?” “你刚刚在机场是吗?” “对。” 袁如静默片刻,而后说道:“我也刚从机场出来,刚刚经纪人跟我说粉丝拍到了你,在传你去我剧组探班。” “你粉丝想象力倒是丰富。”宋秋寒说道:“你又有的忙了。”言外之意是你又要处理绯闻事件了。 “我确认是你就好,其余的交给经纪人和公关公司去办。”袁如苦笑一声:“早知你我接连在机场遇到给你带来麻烦,还不如每次我将自己的行程发给你,你酌情避开。” …“倒是不必,清者自清。” 袁如应了一声:“倒也是。实在抱歉宋秋寒,我尽量不给你带来困扰,如果有零散消息放出,你不必理会,会有人去处理。” “好。” 宋秋寒挂断手机,看到肖晴探究的看着他,便问她:“你这两天好像格外好奇我的私生活?” 肖晴笑了笑:“之前在网上吃到过您的瓜,和袁小花。公司里有几个同事很喜欢她,觉得她有知性美,处事又得体,还私下说过老大眼光好。” “假的。”宋秋寒简单二字。 “刚刚在机场好像是她的粉丝,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喊小花。”肖晴说道。 “碰巧。” 宋秋寒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看向窗外不再做声。下午三点的机场高速不像平常那样拥堵,路边的树木萧瑟,偶有落叶逐风而去,又被风丢下。这个城市的秋天极其短暂,眨眼之间就能迎来冬天。宋秋寒知晓人言可畏。 也是高二那年的冬天,他进教室之前听到同学们在讨论:“真的吗?” “真的。” 看到宋秋寒进门又都不说话,几个女孩子捂着嘴偷笑出声。林春儿低着头对付眼前的试卷,宋秋寒经过她身边,手轻轻拍在她头上:“早。” 林春儿抬起头看他,好像前一晚没有睡好,人并没有什么精神,回他一句:“早。” 陈宽年从教室那头丢来一个纸团,宋秋寒打开来看:“你跟袁如谈恋爱也不跟哥们说一声?大早上别人把哥们问一愣。” “谁说我们恋爱?”宋秋寒问他。 “全世界。” 他抬头看了看正在做题的林春儿,伸手拍拍她:“林春儿,这道题我不会,你帮我看看。”他随便扯出一套政治试卷,林春儿擅长的科目,指着一道大题。林春儿回身认认真真的看了,而后说道:“供求关系啊。” “哦。”宋秋寒应了声,看着林春儿:“你昨晚没睡好?” “嗯。昨晚亲人又住院了。”林春儿笑了笑,而后指了指讲台:“一会儿老师要找你了,大家早上都在说你和袁如的事儿。说昨天晚上放学,看到你们在小树林里接吻。” “谁看到的?”宋秋寒问她。 “我没认真听,作业还没做完呢,待会儿老师收作业要挨批了。”林春儿满脑子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做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少年。她最近还要代表学校参加市高中生辩论赛,各种事堆在一起,与宋秋寒说话的时间都少了些。在她回身的瞬间,宋秋寒拉了拉她马尾,轻声说道:“没有的事儿。我昨天放学跟陈宽年去打篮球,然后直接回家了。” 林春儿回身看他,清晨的阳光打在她侧脸上,格外温柔。她将下巴放在他桌上的那摞书上:“我又不是老师,你与我解释做什么?” 彼时的宋秋寒并不知晓自己为何要与她解释,只觉得她的信任尤为重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只得从她脸下抽出一本书假意看着,口中赶她:“学习了。” -- 第40页 他那时不知林春儿信他或不信她,但她待他始终如初。 ===== 袁如在手机上看粉丝会发出的照片,宋秋寒自机场向外走,一身干净利索的灰呢大衣,紧抿着唇,身高肩阔,姿态笔挺,真是养眼。这么好的宋秋寒是那么多女孩的青春,他却孤身一人。这有些稀奇。 经纪人发来一条消息:“在家吗?” “在。” “那个投资行业酒会的服装给你送去,你试一下。” “好。” 袁如趁等人的间隙去洗了澡,而后敷上面膜泡脚。她这几年格外注重养生,作为艺人,总觉得年轻人蜂拥而入,给自己留的时间和机会并不多。爱自己才是关键。她的公共信息平台上发布的也多为一些生活片段,看起来是一个精致知性又温暖的女人。 生活助理送来的衣裳她很喜欢,酒红色深v礼服,腰线收的极好,加之她纤瘦,穿上身上有病弱的性感。她对着镜子转了个身,而后说道:“就这件吧,不用换了。” 助理点头:“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袁如笑出声,而后问道:“酒会名单出来了吗?” “出来了。”助理拿出手机将最新拿到的名单发给她:“标红的是几个重要投行的亚洲区负责人,有一个人是轮值期,您认识。” 袁如打开名单仔细的看了,看到宋秋寒的名字:“宋秋寒会去?” “这是第三版确认的名单。在名单上的人应该都会去,除非极特殊情况。” 袁如放下手机,看着助理:“帮我换件礼服吧?换一件暖色系的,保守一些的。” “好的,如姐。反正还有十天,时间是来得及的。我在去挑几件拿来您试。” “好,麻烦了。”袁如温柔一笑,而后又问道:“座次出来了吗?还有需要走红毯吗?” “是一个私人酒会,没有红毯;座次出来后我同步您。” “好。” 袁如爬到今天实属不易,她不愿浪费每一次机会。在这样的酒会上,参会的人、坐在身边的人她都会提前做好功课。送走助理后她躺回床上,这会儿夜深人静,又觉出了孤独。今晚不想一个人呆着,想与人一起。门铃响了,她起身看了眼监控,是乔瀚文。 缓缓下楼去开门,她起身这些年的规矩,家中保姆上日职,晚上不留。这样多少保险些。 “怎么不提前打招呼?万一不在?” “看了你行程了。”他进门脱了外套,摘了帽子和口罩,而后去洗手。袁如跟在他身后,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门口问他:“何时回来的?不是说要在意大利多玩几天?” “玩着玩着觉得没意思了。” 乔瀚文熟练打开水池下面的柜子,拿出自己的专用牙刷,刷牙洗脸,而后脱了上衣,问她:“一起?” 袁如替他关上门:“我洗过了。” 她踱步回到卧房,换上一件冰丝睡裙,乔瀚文钟爱的。她在他面前弱势,许多资源都是他的,只能倚靠他。至于二人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绝不是恋爱。袁如曾认真想过,说是性伴侣不为过。 他头上还滴着水,一边用毛巾擦着一边走进来,身体线条分明劲瘦,不知惹多少女孩流口水。见袁如已换好衣服,便笑了:“你倒是懂得投其所好。” “相见不易,得珍惜。”她起身到他身前,踮脚拿过他的毛巾帮他擦头。冰丝睡裙擦过他的身体,微凉。乔瀚文的手放在她的肩带上,轻轻向下拉,锁骨好看,冰肌雪肤,胸前那一点透过睡衣,更显风情。弯身到她脖颈处轻咬,含糊问她:“爆绯闻了?” 袁如并未想到他会这样问,从前也偶尔有过,他从不过问。此时略微慌张,微喘道:“只是高中同学。” 乔瀚文嘴角扬起一抹讥笑,心中暗道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却也不妨碍他们彼此解决需要。猛的抱起她将她扔到床上,袁如来不及翻身便被他压下,他向来迅捷,袁如躲不了,只得合着他身体的形状,随着他。袁如有虚荣心,想到不知被多少人幻想的人此刻正与自己一起,身体交融,动物凶猛,便再也无法收敛,卸掉了那层伪装,与他一同进退。 手机一直在响,她却听不见。直到许久后二人偃旗息鼓,方各躺到床的一边,各自拿起手机。 袁如打给经纪人:“怎么了?” “乔瀚文在你那?” “嗯。怎么?” “有人拍到他偷偷回国,尾随到了你们小区。好在小区里的明星不少,你让他出门时小心。” “哦好。”袁如看了眼时间,三个多小时了。不短了。 想对乔瀚文说这事,他却已经下了床,开始穿衣:“我知道了。没关系,我在这里买了处房子。” “?” 乔瀚文朝她一笑,凑到她面前,抬起她下巴:“不然不敢再来一次。”而后亲亲她嘴角,穿好衣裳,瞅准时机,从后门走了。 袁如身心俱疲,身体落回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想起宋秋寒。 他在做什么呢?今晚也与人拥抱亲吻吗? 袁如大抵不知,并非所有成年人陷入不堪的泥淖。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愿隐忍欲望,只愿拥抱自己爱的人。那个怀抱空了许久,只那一人能填满。 第20章 多谢你 宋秋寒的聚餐直到深夜才结束,他喝了不少酒。 -- 第41页 进门之前靠在门廊处散了散酒气,怕尚姨担心。但还是没有躲过,尚姨就坐在正厅那里等他,见他回来了起身说道:“又喝酒了呀?一周喝两次大酒,要人命的呀!” “没喝大酒,我都没有醉。只是一群人聊的久了些。”宋秋寒朝尚姨笑笑,却见尚姨端出一碗银耳汤:“见你下了飞机没说回家吃饭,就知晓你有应酬。喏,喝了。” “好。”宋秋寒见尚姨眼睛盯的紧,干脆仰头干了,而后说道:“喝完了尚姨。” 尚姨笑了:“你又怕我唠叨是吧?但你喝这么快也不好…” 宋秋寒笑出声,而后告饶:“尚姨~~” 尚姨亦笑出声:“尚姨年岁大啦,难免唠叨。” “尚姨多说几句,我觉得挺好。”从宋秋寒读中学起尚姨就照顾他,后来随他们家一同去了美国,为了宋秋寒,尚姨学会了英语。宋秋寒前几年恍惚以为尚姨会与父亲一起,可二人却并未修成正果。 “尚姨可不说了,待会儿年轻人耳朵生茧。宋先生下午与我通了话,说方小姐回国后前几日现在咱们家吃饭,她的住处得有几天才能收拾好。” “大老远来咱们家吃饭?” “不远呀。说是把咱们隔壁那栋租下来了。” ? 宋秋寒心中涌起不悦,他讨厌被人这样纠缠。但方嘉莉这人,你如果说她纠缠,她会说她恰好找到附近,是他多想。 “没与你商量是吧?”尚姨见他这般,猜出了大概。她照顾宋秋寒这么多年,熟知他的脾气秉性。太过主动的女孩会令他反感。方嘉莉那么聪明个女孩子,却摸不透他,以为天下男人都该一样对她这样的女孩趋之若鹜。说到底还是太过自信自负。叹了口气:“要么到时尚姨找个借口,就说身体不舒服,这饭呢,尚姨也不做了,你去外头凑活几天。等她房子拾掇好了,咱们再开火?” “她想在这吃饭,跟房子是否拾掇好没有干系的尚姨。咱们不必管她。等她来之前我与她说。”宋秋寒安抚尚姨,而后站起身:“明天周末,暂时没有什么安排,我想睡懒觉尚姨。” “好好。我不会去敲你门。” 宋秋寒又朝尚姨笑笑,这才上楼。 待他收拾妥当,躺到床上,拿起枕边书。但今天喝了酒,枕边书是安眠药,才看几页便昏昏欲睡,放下书,人又逐渐清醒。无论如何睡不着了。便打给陈宽年:“明天做什么?” “明天约我的女孩逛博物院。” “你的女孩?” “对,宵妹。明天哥们要第二次约会。” “…能带上我吗?”宋秋寒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从前喜欢独处的人,这会儿倒是粘起了陈宽年。这搞的陈宽年一愣,毕竟从前做宋秋寒的狗皮膏药做惯了,冷不丁被他贴上来还有些不习惯,嘿嘿笑一声:“那…倒是…也行…跟栾念他们去打高尔夫啊!” “不。” “且等我问一问宵妹?” “我自己问她…” “别,带你去还不行吗?明天上午十一点见面,先吃午饭再看展。我十点去你家接你,祖宗。”陈宽年叹了口气:“你千万别做哥们求偶路上的绊脚石啊!” “你怎么像孔雀一样,别这么迫不及待成吗?”宋秋寒笑道。 “哥们体内封印一条巨兽,再不放出来就要黑化了。先这样,我去与宵妹说。”陈宽年挂断电话,去找宵妹。确认她没问题后又问宋秋寒:“没事吧?” “怎么?” “你从来不跟我女伴一起玩从前。” “宵妹是你从前的女伴吗?” “不是。” 宋秋寒发了一个耸肩的表情,而后说道:“就是突然间不想一个人呆着而已。” “方嘉莉回来你可以跟她一起玩。” “不了,谢谢。” “那林春儿从南疆回来,你可以跟她一起玩。” “倒也不是不可以,刚好与你和宵妹一起。” “饶了我吧!” ====== 宵妹身旁跟着两个男人,一个清冷,一个玩世不恭,一左一右走在她身旁,颇为惹眼。 她转身问陈宽年:“我看起来是不是很有钱?” “?” “感觉像请了两个保镖。”说完笑出声:“快,给春儿发一张照片。”他们在餐厅外找来一个人帮忙拍照,而后速速发到“侠客行”中。三人各自看向一处,疏离又亲近。 林春儿正在与当地农业口的领导开会,将手机静音状态,并未看到这张照片。 三人吃过饭去博物院,宋秋寒远远走在陈宽年和宵妹的后头。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约过会了,不大能记得起约会的感觉。就算在当时,他好像也一直游离在外,一直冷静,偶尔热情,难得沉浸。分手之时对方很难过,他却松一口气。宋秋寒在第二次分手后认真反思过,他在恋爱中是极致的坏人,与其这样,不如不去恋爱。这样倒是不必担忧自己某一日会遭报应。 眼前的宵妹和陈宽年倒是看的认真,确切的说是宵妹看文物认真,陈宽年看宵妹认真。宵妹喜欢这些东西,她梦想能有一间小小的工作室,去做文物修复或者老物件修复。陈宽年看她,一身书卷气,眼看进去便拔不出来,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这令他那颗喧闹不已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好像终于找到一个栖息之处。 -- 第42页 拿起手机给宋秋寒发去一条消息:“完了,哥们好像真的爱上了。” “看出来了。还没见你这样看过谁。加油。” “那你能找个借口先撤吗?我想吻她。” “……”宋秋寒看了陈宽年一眼,走到宵妹身边:“我有事先走一步。” “啊?不一起晚饭吗?” “不了。”宋秋寒在转身离开之时说了一句:“我在他没法吻你。” 回到十七岁的盛夏,少年为了亲吻心爱的女生,费劲心力,仍未能如愿。宋秋寒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个人,不谙世事的人红了脸,千帆过尽的人也红了脸,彼此看一眼,当做没听见兀自做其他事,但那句话却烙在心里了。 他今晚会吻我吗? 今晚一定要吻她。 就是这么奇妙。 宋秋寒在博物院门口站了会儿,而后前行拐进一条胡同。胡同内传来一声鸽哨,为晚秋初冬平添一份萧索。胡同里热热闹闹,拉二胡的老人微闭着眼,身旁正在对弈之人浑然不觉吵闹,老式自行车铃铛作响,门缝里传来炒菜香。 这样逼仄;这样真实。 宋秋寒安静站在一旁看了会儿下棋,手机铃响起,打破了他的悠闲。是方嘉莉。 “怎么?” “宋秋寒,你谈恋爱了?”方嘉莉鼻子堵着,显然刚哭过。 “跟谁?” “那个演员。”方嘉莉连袁如的名字都不愿说出口:“你真不挑人。” “你在言语侮辱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人吗?”宋秋寒并未答她是否恋爱的事,他只单纯的对这样盲目去定义别人的行为很不耻。 “你开始护着她?” “我不赞同你这么狭隘。”宋秋寒用词犀利,在他心中,这样的行为就是狭隘。人们似乎习惯主观臆断,他从事什么行业,私生活一定很乱吧?他做这个,一定不少捞黑钱吧?他升职那么快,一定是唯上主义吧? “我狭隘?”方嘉莉在电话那边吸了鼻子,大有要吵一架之意。 “等你冷静了我们再沟通。”宋秋寒挂断电话,看到下棋的大爷抬头看着他:“年轻人,为情所困呢?大爷劝你一句,选漂亮有钱的…” 宋秋寒被大爷逗笑了,指了指他棋盘:“死棋了。” 而后笑着离开,听到两个大爷吵了起来:“你耍赖是吧?” “你哪只眼睛见我耍赖?” 老小孩一样。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闲逛,竟逛到有些累,找了一家酒吧要了杯鸡尾酒,安静听歌。 林春儿是在晚上八点才忙完,她这一整日都与当地的农业口负责人对农副产品目录以及沟通他们的公益项目,他们计划通过发布南疆旅游相关内容顺便帮助当地做农产品销售。分公司在当地影响力大,加之他们怀揣着善意和理想而去,这一谈便觉相见恨晚。林春儿亦很开心,这第一站可谓顺利至极。 上了车后第一时间将今天的经验和感想发到公司群中,并圈了小喜,要他跟进后面的内容策划。 而后才浏览其他消息,看到“侠客行”中三人的合照哈哈大笑,于是问道:“你们挟持了宵妹?” “并未。”宋秋寒回她。 “那是?” “他们约会我陪同。” 约会?春儿看到这两个字愣了一愣,而后打给宋秋寒:“他们在约会吗?”他周围有很温柔的歌声,林春儿听到后忙说道:“我要听这首,快把手机举起来!” 宋秋寒从未还未被女孩这样指挥过,林春儿在电话里软软求他:“求求,想听。”宋秋寒看向周围,大家都在听歌,于是举起了手机。一旁的情侣注意到他,倒也不觉得突兀,只是那女孩对男孩说:“好浪漫啊。” 这句“好浪漫啊”落入宋秋寒耳中,令他心中一惊,竟然有人说他浪漫。虽然这只是出于被迫,好歹是被人夸奖了。 待一首歌唱完,方将手机放回耳边,听到林春儿的笑声:“好听。” “嗯,我这里吵吗?”宋秋寒觉得她的声音忽远忽近,便问她。 “有点。” 宋秋寒拿起衣裳走到酒吧门口:“好点吗?” “一点不吵啦!他们在约会?” “是。宵妹没与你说?” “昨天下午只是与我说他们要去看展,可是今天看展不是还有你么?怎么算作约会了呢?” “我是临时起意去捣乱,他们的确是在约会,至少在陈宽年心中是如此。陈宽年对宵妹起心动念了。”宋秋寒竟有些羡慕陈宽年,他这个人向来干脆。他爱热闹,身边的人络绎不绝,包括女人。但他也向来拿得起放得下,从不招惹乖女孩,宵妹是头一个。 “啊?陈宽年想睡宵妹?”宋秋寒用起心动念这个词,落在林春儿耳中就是他对宵妹动了色心,他这个大灰狼要去抓小白兔拆吃入腹不吐骨头。 “嗯?”宋秋寒并未想到林春儿脑回路是这样,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接,过了几秒才问她:“起心动念就是想睡?” 林春儿嘿嘿一笑:“谁叫他看起来就是不怀好意的色胚。”讲完又大笑出声。 她的好心情也感染宋秋寒,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笑声还是没有变,暖洋洋的笑声。待她收了笑宋秋寒才问她:“如果陈宽年真的只是为了睡宵妹,你会怎么办?” -- 第43页 “如果宵妹也愿意,那就去啊!成年人你情我愿,有何不可?何况陈宽年体魄看起来还可以,宵妹也能愉悦…” “你这么开放啊?”宋秋寒逗她,她说的话他向来不当真,她从小就懂虚张声势,说的一口狠话,做起事来却柔进上行,自昭明德:“他们睡不睡我不清楚,但陈宽年与我说他今天想吻宵妹,要我避嫌。” “陈宽年要吻宵妹?” “是。”宋秋寒话音落了,听到林春儿的轻声尖叫,显然是女孩无法自控的喜悦。 林春儿着实开心,宵妹得偿所愿,是好事:“所以你现在一个人在酒吧听歌?” “是。暂且无所事事。” “那你吃饭了没?”林春儿问他。 “还未。” “你是河边吗?” “是。” “那我给你定位,你去充电?” “也好。”宋秋寒穿上衣服,他不想挂断电话,所以问她:“我在河边酒吧街附近,该如何走?” “向前走,走到河边朝西走,一条道走到西,有一家京味小馆。” “好。你吃了吗?” “我还没…”林春儿信号断了,宋秋寒看着断了的电话心中一阵空落,好在那家餐馆不远,他走进去,看到许多叔叔大爷在喝酒,只有他独自一人。有热情的叔叔问他:“小伙子一个人?来一起喝点儿。” 宋秋寒笑着道谢,并未推脱,坐到他们那桌去,加了几个菜,听他们侃天说地。他偶尔参与几句,多数时候都默默听着,饭吃了一半林春儿的消息才过来:“刚刚没有信号,断掉了。” 宋秋寒伸长手举起手机,那几个叔叔摆出顽皮的姿态,照了一张合照,而后发给林春儿:“秋夜将晚,烟火小店,偶遇三两知己,幸也。多谢你。” 第21章 奋不顾身定然有奋不顾身…… 林春儿手中抱着泡面,眼前是今天农业口的领导给她的当地宣传册,厚厚一本,册子上有当地的农副产品列表。政府部门的这种务实的作风林春儿十分了解,他们喜欢看纸质文件,厚厚一本在手,心中才有谱。 她仔仔细细的看,欲从中寻找一些灵感。宋秋寒的消息进来之时,她泡面才吃了几口,剩下的面在面桶中膨胀。照片中的宋秋寒褪了一些清冷,面色微红,他身后是一桌好菜。与这桶面比起来,宋秋寒吃的可谓饕餮了。她拍了自己的泡面,连同哭的表情一并发给他。 “你怎么又吃泡面?” “日程太赶,来不及啦。”林春儿又扫到眼前那厚厚一本宣传册,总觉得思路被局限,于是问宋秋寒:“你平时会买土特产吗?” “偶尔。” “出于什么原因呢?” “需求驱动、情感驱动、打发时间、想尝鲜。你问这个是因为答应送我的土特产想让我自己去网购吗?” “……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的人!”林春儿叫屈。 宋秋寒笑出声:“你的泡面没法吃了吧?出去玩一趟怎么这么可怜,等你回来带你打牙祭。” 林春儿心中一暖,但理性还在:“你那么忙…” “再忙也该吃饭不是么?” “是!”林春儿忙答道:“我私藏了好多餐厅、咖啡厅,十次八次去不完呐!” “那就去很多次,得闲就去。”宋秋寒说的自然而然,落在春儿眼中也不并不觉突兀。正如尚姨所说,年少时关系好的人,成年后竟也这样聊的来。 两个成年人,因为聊起吃的,各自在电话那头笑出声。对宋秋寒来说,这太难得。他极少极少能与人这样自在的相处,这种感觉太好。他出那家饭馆的时候突然想到:林春儿那样热闹一个人,一定不乏愿与她一起吃饭的人吧? ======== 陈宽年缓缓停下车,而后去帮宵妹开车门。 这会儿已是深夜,周遭寂静无声。他下车之时被夜风吹的一抖,宵妹这样的弱女子,脚落到地上,身子晃了晃,便被陈宽年拉住手臂。他揶揄道:“弱不禁风说的就是你吧?” 宵妹微微红了脸,风将她头发打的张狂,一手按着后脑,一手拿出帽子戴上。而后对陈宽年说道:“你别送啦,我自己进去就好,小区治安好,没事的。” 陈宽年耸耸肩,要她从他身旁过去,眼见半个身子擦过,却又伸手握住她手臂:“宵妹。” “嗯?” “要在我怀里躲风吗?”说完觉得自己这句太过肉麻了点,兀自笑出声:“嗨!我不是宋秋寒那种会藏心思的人,我有话就直说了。这几回见过你后,我这心里兵荒马乱的,可能你会有点太快,但我总想跟你做点儿什么。” “做点儿什么?在你怀里躲风吗?”宵妹一颗心乱七八糟,她打少年时就喜欢他,可那时他身边的女孩,都是疯玩热闹又生的好看的,她胆小,只能凑在林春儿身边,巴巴的等着中午,能与他一起吃快餐买冰棍儿,哪怕到了现在,她也不是那样的人。她总觉得太过寡淡,而陈宽年心中却烧着一把火。但林春儿怎么说的?机会千载难逢,管它呢!32岁的宵妹想勇敢一次。 陈宽年见她不作声,以为她不退缩了,心中劝自己,罢了罢了,来日方长,这样的小白兔你上来就说想吃了她,她能不怕吗? 她却向前迈了一步,动手拉开他的皮衣,在他的目瞪口呆之中钻进他怀中,手环住他腰身,而后扬起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儿,楚楚可怜问他:“是这样躲风吗?”她动作大胆,心跳却不会骗人,陈宽年听得到。 -- 第44页 … 操。他心中骂了一句,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竟败在了一个书呆子手中。陈公子红了脸,好在他身着高领毛衣,能遮挡几分。又要感念这夜色太深,脸红不为人所见。那心跳却也是遮不住,响在宵妹耳边,她忍不住笑出声。两人你方跳罢我登场,最终同台唱了一出戏。 在他怀中微微动了,任他将他裹在自己皮衣内,留一个小脑袋在外头,他一低头,便吻在她额头上,而后是她的唇。兴许是当年太过熟悉,这会儿竟有点于心不忍,只碰了碰便移开,而后问她:“这在你们女人心中,是确定关系了吗?”陈宽年并未与这样的女孩相处过,他尚且不知她的想法,再进一步算不算唐突?后退一步算不算完败? 宵妹想起自己当年对他的那些幻想,踮起脚尖,唇贴着他的,呢喃道:“不,这只是深夜游走的灵魂,找到了栖息的树。”而后环住他脖颈,吻住他。 陈宽年头中轰的一声。 怎么回事?明明下午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这会儿竟然踮起脚吻他?花花公子陈宽年竟然被强吻了?那怎么行!陈宽年愣了一秒后终于缓过神来,将她抱紧在怀中,狠狠吻她。 有多狠呢? 急切,霸道,长驱直入,不太色情,却是成年人的吻。 宵妹有些站不住,于是环着他腰的手臂又紧了些,任他抱起她,将她放进车内,刚得喘息,他的吻又铺天盖地袭来,深长缠绵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放在彼此的唇,宵妹牙齿轻咬住下唇,看向车窗外。陈宽年手指抚在自己唇上,为刚刚的不怜香惜玉检讨。 宵妹最先回魂:“还得劳烦你再开一次车门…” 陈宽年洞悉她的狡黠,笑出声:“不跟我回家?”想带她回家,与她做些不可告人的事儿,欲望与心动一同觉醒。 “不了吧。”宵妹看向他:“是不是成年以后,觉得紧随接吻其后的事情,就该是上床?” 陈宽年头靠在椅背上,紧抿着唇,不上宵妹的当。她说的没错,自己这些年碰到情投意合的人,向来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但这话不能跟她说,跟她说没准儿会被她嘲讽为现世大渣男。这得不偿失。人家女孩想要的是明明白白的恋爱,可不是一拍即合的欢愉。 于是偏过头问宵妹:“来,咱们两个得确定一下关系。” “什么关系?”宵妹睁大了眼,大有占了便宜就跑之意:“你不会要我为刚刚那个吻负责吧?我无权无势一届穷学生,可赔不起你的损失。” “……感情你刚刚就是逗我玩呢是吗?”陈宽年伸手捏她脸:“那可不行,我告诉你啊,打今天开始,咱们就是恋爱关系了。” 宵妹忍不住笑出声:“陈宽年,你这样说话,可不像在国外呆了十几年的人,倒像个政治老师。” “像什么老师都行,总之你是我女朋友了。知道了吗?” “你怎么跟小狗尿尿一样,尿到这棵树了,喏,我的树,别的狗不能尿…” “你怎么这么会气人?”陈宽年幽幽瞪她一眼,将她拉向他,倾身向前抵住她额头:“我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说不下去了,自己笑出了声,而后清了清喉咙:“我在你这里,十分传统。” 宵妹被他的唇蛊惑,刚刚那个吻太好,好到她从自己那一段单薄的恋爱中找不到有哪一次比这次更好,陈宽年说的话统统入不了她耳,她心中想的只是:再来一次,好不容易得着的机会。套用京城大爷们的话:得着! 于是下巴一扬,又贴住他的唇,而后与他纠缠。手指放在他喉结那里,感受到他吞咽之时,喉结的那一次滚动,这身体真好。 微微喘着分开,她的脸烫的可以,手去摸索车门把手,终于是落荒而逃。她纤瘦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中,陈宽年甚至来不及去追。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上面还有她的温度,而后笑出声来。 宵妹红着脸冲回家中,将头埋进沙发。这会儿是不能闭眼睛了,一闭上眼睛就是陈宽年的唇。他的唇太适合亲吻,令人欲罢不能。在今天以前,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竟是这般热情,忍不住拿起手机,给林春儿发了一条消息:“接吻太美好 ,我迫切想与你说一说。” 林春儿发来一个问号:“?” “感觉从前的种种都不作数了,只想与他接吻,还有做爱。我的圣贤书白读了,读来读去,竟还是一个沉迷美色的肤浅家伙。” “我就想知道,你们睡了吗?” “……没,我今天不方便。倘若方便,我可能会跟他回家。” “就这么喜欢他啊?” “我现在迷茫了。此刻的我觉得好像从青春期开始,我喜欢的就只是他的身体…”不然为何不想与他恋爱谈情,只想吻他? 林春儿发来一连串哈哈哈:“陈宽年若是知道你喜欢的只是他的身体,不知要哭成什么样了。太逗了。” 宵妹还是有些脸红:“他为什么不会松一口气,终于不必负责任了。” “且行且看。恭喜你,终于在时隔五年后,再一次喜迎性生活。” 宵妹掐指一算,可不是吗?竟然有五年了。她活到32岁,只谈过那一段恋爱。那男生整天辅导她功课,在自习室中一陪她就是一整天,又温柔又善良,彼时的她觉得那学长真好,可以托付终身的好。于是便开始了。一切都是温柔的,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林春儿曾评价他的名字就叫温柔。后来温柔的学长爱上了热情的女子,那女孩热情的找到宵妹,给她看他们在一起的日常,还是那个温柔的人,更加温柔的待别人。宵妹哭着问春儿应该怎么办?春儿要她自己做主。她将自己的手机丢给春儿:“我要分手,决绝一点。”好朋友,好到分手都能替她说。 -- 第45页 这会儿躺在床上,头脑中满是陈年旧事,坏情绪附着在她身上,令她逃无可逃。于是问林春儿:“你为什么不制止我的冲动?” “人终其一生,又能冲动几回?回头想想,你奋不顾身,定然有你奋不顾身的理由。即便你现在看不清看不透,往后总会看透的。”林春儿就是这样的人,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一些鲁莽,工作之时全力以赴,辞职之时坚决不回头,创了业便全情投入,当她累了想抽离之时,便与世隔绝。这样的鲁莽主义充斥她的生活,她本就是鲁莽的人,却还要劝别人清醒冷静自持?为什么?难道这个世上清醒冷静自持的人还不够多吗? “春儿,我太爱你了。你知道吧?这世上除了我爸妈,我就最爱你了。” “好的,我知道了。多愁善感的姑娘,早些睡吧!” 春儿将手机放到一旁,听外面的风声。她今晚住在一个小招待所中,招待所的窗子飘摇欲坠,被风打的吱呀响。好在不必担心安全的问题,派出所就在招待所旁边,有什么问题吼一嗓子,警察到的时候可能自己衣服都穿不完。她这样安慰自己,裹了两层被子在身上,这才睡着。 第二天睁眼之时,外头白茫茫一片,感情昨夜北风吹一夜,是为吹来这大雪。 她穿好衣裳跑了出去,一直跑到山脚下,见到哈吾勒他们已架起了相机和摄像机开始了素材拍摄,她将毛绒帽子扣紧,仰头向后倒去,倒进绵软的白雪之中,见那大片雪花朝她涌来,天为盖地为庐雪为衣,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第22章 如果再也见不到你,那就…… 林春儿喜欢西北的大雪,一点没有小情小趣的写意,就这么铺天盖地朝你袭来,裹挟你参与其中。她在雪地上躺了一会儿便冻的受不了,爬起来甩甩身上的雪,小狗一样。哈吾勒与他们对完分镜,便过来与春儿说话,指着装摇臂轨道的人喊道:“轻点轻点。” “今天还在这儿消磨吧?”春儿将围巾系紧,这会儿狂风卷大雪,冷的喉咙不舒服,有些噎人:“昨天晚上仔细看了那些农副产品册子,还未想出特别好的法子。倒是不着急,得先有受众。今天的题材就不错。” “得。那我们就在这了,从早上到晚,一整天的素材总能搞出一些有用的。” “还有机器吗?”林春儿看着忙碌的兄弟们问道。 “还有一台vlog专用轻便摄像机。” “给我。” “好。” 林春儿拿着将那小摄像机塞进羽绒服口袋,对哈吾勒说道:“我走了,找当地居民聊聊。” “一个人不行吧?”哈吾勒有些担心,回身喊了一个小伙子:“小马,你与春儿姐一起去,这边忙的过来。” 小马人高马大,业余散打冠军,这会儿跟着春儿再保险不过。春儿谢过哈吾勒,便与小马深一脚浅一脚朝国道方向走去。这样的大雪将天与地连成一片,国道那条灰线已消失不见,只有不远处的小镇稳稳立在风雪中,不见房顶,只见屋身。 这会儿小镇外头已无行走的人,二人进了一家奶茶店,店主是一位颇有些年纪的老奶奶。 “姆妈,要一份奶皮子茶。” “喝的完?”那个老人见只有他二人,担心喝不完。 “喝的完喝的完。”林春儿指指外头:“还有一些阿达西在附近,喝不完拎走。”她努力入乡随俗的样子十分可爱,老奶奶慈爱看她一眼:“等哈。” 奶奶在林春儿和小马面前各自放了一个白瓷碗,碗内洒了些盐,而后倒入煮熟的鲜奶。那鲜奶熬制的十分好,有厚厚的奶皮子,而后倒入煮好的茶汤:“喝吧!” 林春儿忙端起碗喝了一口,太过美味,朝老奶奶竖拇指:“好喝。” 这会儿店里没人,老奶奶坐在她对面问道:“来玩?”她汉语不大标准,林春儿费力去听才能听懂:“不是的姆妈,来工作。”林春儿从羽绒服口袋中拿出那个小摄像机,比划一下:“来拍风景。” 老奶奶这些年在过道边上看到过一些游客和他们的家伙事儿,对这个倒也不陌生,指指自己:“拍我吗?”从前总有人要求拍她,她长着一张明显的少数民族的面孔,面部轮廓清晰,加之衣着鲜艳有特点,十分上镜。 “可以吗?”林春儿与她确认。 “可以。” 于是她调好机器,找好光线和布景,让小马帮忙固定,这才对老奶奶说道:“我们这个是录像,未来可能会放到一些平台;也会提炼采访稿件。采访结束我会给您一些钱…” “不要钱。”老奶奶摆手,而后指向外面的雪:“雪太大,无聊。”可不,进来有一会儿了,前面的街上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那就谢谢您。” 镜头中老奶奶温柔慈祥,头发梳的油亮服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是是岁月的痕迹,岁月从不败美人。她突然想到这句话。柔声问了她几个问题,譬如您多大年纪了?叫什么? 老奶奶一一答了,77岁,叫萝珊,是玫瑰花之意。 林春儿又指指这家奶茶店:“这家奶茶店开了多少年啦?” “45年。”萝珊奶奶答道:“起初是一间很破的房子,我们全家人住在里面,卖鲜奶和奶茶;后来呢,孩子爸爸出去打工啦,我就带着孩子在这里。再后来,孩子大了,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萝珊奶奶低头拭泪,林春儿头脑动了很久,才将她的话反应过来,见她擦泪,起身递了一块纸巾给她,而后轻声问:“爷爷去哪儿啦?” -- 第46页 萝珊奶奶摇摇头,过了许久才说道:“走了,没写信,没回来。” “四十多年?” “四十三年。” 四十三年,杳无音信,哪怕是燕子,到秋南飞,第二年还会回来。一个人走了四十三年,竟是再也未见过。林春儿悲从中来。她低下头整理情绪,而后问萝珊奶奶,是否愿意讲讲这个故事? 萝珊奶奶是愿意的。四十三年前,这里还很贫穷,新疆的瓜果很甜,东西很好吃,但却只能待在新疆,出不去进不来,孩子们正在长身体,饿的夜里睡不着。萝珊奶奶的老伴儿于一个深夜决定出走,他是步行从家里离开的,三个月后寄过一回钱,连续寄了两年,期间不断变化地址,再然后,突然就消失了。他最后一次寄信的地方,是西安。 萝珊奶奶起初想去西安找他,可孩子还小,加之路费不便宜,她无法动身。心想着无论何时,总该回家的。再过一些年,孩子们大了,娶妻嫁人,心中怨恨父亲,都不许她去找。就这样,四十三年过去了。 这个故事很长,林春儿一边听着一边流泪。 待结束了这个临时起意的特殊采访,她仿佛在萝珊奶奶的人生中过了四十多年。起身拥抱萝珊奶奶,感谢她带给自己这样特别的一天,而后拿出手机问她:“我看您店里可以扫码,奶茶钱扫码结账可以吗?” 老奶奶点头:“孩子们周末会来帮我弄。” “那就好。”林春儿给她转了1000块钱,又对她说道:“奶奶,我们可能会拿到一些平台分成,到时因为您的内容产生的一些文字付费或视频付费,我们会联系您给您转账。您给我您的相关联系方式好吗?” 萝珊奶奶摇头:“不用了。” “要的。”林春儿拍拍她肩膀:“奶奶,去趟西安吧?西安很好,没准儿爷爷正坐在古城的城墙下晒太阳。” “活着就好。” “您需要我帮您找爷爷吗?” “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这四十三年,那杯滚烫的热水已挥发殆尽,心空了凉了没有指望了,便不需要了。林春儿再次拥抱了她,又打包了一壶奶茶,这才与小马一起走出去。恰巧碰到一群儿童放了学,在冰天雪地中奔跑,见到林春儿和小马都停下来,看着这两位镇外来客。 林春儿热情的朝他们摆手,孩子便跑过来,围在他们身边,与他们一起拍照嬉闹,林春儿担心他们渴了,便将打包好的奶茶倒进他们的小水杯中,看着他们喝完,又转身回去买了两壶,这才于他们作别。 回到哈吾勒他们拍外景的地方,见到他们已收起摇臂轨道,正在补拍素材。这一个冰天雪地极寒天真的要人命,好在这些小伙子生在新疆长在新疆,到底比林春儿耐冷一些。她窝进车里,向保温杯里倒出一杯热奶茶,这才拿出手机。 最先跳出的是姜方路的消息,与她同步证据收集进度,并告知律师函准备情况,传了PDF文件过来。林春儿网慢,打不开,于是回他:“要冻死在新疆了,又没有网,回酒店看。” 接着是小喜的消息,说的是一个友情帮忙的推广方案,同样打不开,作罢。 将手机丢在一旁,看着外头哈吾勒他们收工。小伙子们搓着手上了车,哈吾勒见林春儿为他倒好了奶茶嘿嘿一笑:“谢谢春儿姐。” 大家白天只啃了面包,这会儿收工了饿意来袭,吵嚷着要去吃肉喝酒。 林春儿自然同意,于是将车停回酒店,走着到镇上一家司机饭店,这会儿因为下雪,封了过道,饭店里倒是热闹,挤满了人。老板在里头走了三圈,将人一点点像小羊一样往一处赶,这才腾出一小块儿地方给他们一行人。 这几天大家吃的太惨,林春儿于心不忍,甩开膀子点了好多,小烤肉、油包肝、架子肉、抓饭、羊排、米肠面肺、黄面凉皮,大家都能忍住不动筷子,就为了让哈吾勒先咔嚓几张当做素材,待工作做完了,这才开始大快朵颐。 林春儿觉得自己这几天死去的味觉终于活了,满满一盘手抓饭,也真的是入乡随俗,洗了手挽起衣袖,如当地人一样,抓着吃。她这种沉浸式吃法逗笑了几个小伙子,哈吾勒偷偷给她拍了照发到群里,命题为:“天才创业女性拜倒在新疆手抓饭下。” 大家又笑出声,她终于抬头:“怎么啦?” 哈吾勒将手机递给她:“喏,看看饿坏了的企业家。” 春儿看到自己的吃相笑出声:“饿了嘛~~” “一点不狼狈,就是觉得那饭肯定很香。”小马补充了一句。 一旁的卡车司机们看了看这桌男女,与他们搭讪:“来玩吗?”这屋内一共两个女人,一个是老板娘,一个是林春儿。货车司机们见林春儿脾气好,又看着喜庆,便凑过来与他们聊天。大家都是常年在外面跑的人,几句话下来便打成了一片,欢歌笑语好不热闹。 得知他们是来新疆拍素材做扶贫,便吵嚷着要他们帮忙拍照拍视频,林春儿等人自然乐意,站起来帮他们“棚拍”。拍了大家面对面建群,将照片视频丢到群中,赞叹声此起彼伏。一群人直玩到半夜一点,这才意犹未尽回到酒店。 待她拿出手机,这才觉出不对,自己一天没在“侠客行”中报告行踪,另外三人寻了她十几条。忙发一条语音过去:“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太忙了,忘记报备行程了。这里下大雪了,说是今年的第三场,高速公路和国道都封了,要明天早起看情况是否能出去。来赏雪呀!” -- 第47页 林春儿发了若干张今日的大雪,宵妹和陈宽年先后回了她,三人闲聊片刻方作罢,宋秋寒始终未说话。 宋秋寒生气了。 从早起睁眼打开群,看到她没消息那一刻起,不知为何,就有些生气。这一整天板着脸。肖晴进他办公室送咖啡,见他面上覆着冰霜,轻轻放下就走。虽然知道老板有修养,但仍旧担心万一破功了,抓着自己骂一顿。 宋秋寒是直到下午五六点才想通的。他担心什么呢?担心林春儿出意外吗?二人十几年未见,她热热闹闹的活着,天南海北的走,难不成这次还能出事不成?他笑自己多虑。道理虽想通了,气却没消。与客户吃了便饭后驱车回家,与尚姨草草打了招呼便上楼跑步。 今天时间过的尤其慢,一次次看手表,发觉那指针被缚住了手脚,挪动艰难。直到半夜一点手机响起,打开来看听到林春儿的声音,气顿时消了一半,还有一半莫名撑着,令他不想说话。将手机放到一旁,顺手拿起枕边书。 栾念在另一个群问他:“周末要不要一起打球?组了场友谊赛,打完了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又加了一句:“有啦啦队。” 宋秋寒想了想,周末好像并未安排事情,回了句:“好。” 陈宽年问他:“你没睡?” “没睡。” …“林春儿在群里报平安呢。” “看到了。” 他这一说,陈宽年察觉异样,但并未多问,对栾念说道:“周末哥们有约。” “带过来。” “不了。怕你们这些如狼似虎的中年男性吓到我的女孩。”末了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是怕我们揭你老底吧?”栾念无情戳穿。 陈宽年嘿嘿一笑:“总之周末不跟你们玩了,哥们现如今有要事要做,不能与你们这群无所事事的男人混在一起了。” … 陈宽年说完这句转战到“侠客行”,实名指责宋秋寒:“宋公子在另一个群内相约周末篮球和美女啦啦队,却不在本群发言。同学情易碎啊!”是为报那天宋秋寒说他在陈宽年不好吻宵妹那句的仇。 宋秋寒看到,心中骂他幼稚,却并未回他,将手机丢到一边。他并不是会用冷暴力的人,但他生气之时确实不愿说话。今天这气就是明明白白对林春儿生的,虽然没立场、没来由,但他就是气了。看到林春儿说的那句话就更为生气,林春儿说:“宋秋寒重色轻友,但换做是我,也要优先回复周末篮球派对呀!荷尔蒙加啦啦队美女,多少人羡慕不来。”林春儿在与宋秋寒共情,也在给他台阶下。但他偏偏不想下这个台阶,他就是要在台阶上站着。把手机关机丢到一旁,黑暗之中睁着眼发呆。 他们从前也吵过架。 是在宋秋寒手伤返校后的一天,天气雾蒙蒙的,到了中午还未散。他没有篮球赛,趴在教室桌上听林春儿念那些风花雪月。她的声音能助眠,他迷糊之中睡去。过了许久,听到窗前有说话声,他坐起身朝外看去,林春儿朝一个男生手中放了一封信。那个男生宋秋寒认识,他们时常一起打球。他看到脸红的林春儿,突然觉得这一天真是太糟糕了。 林春儿笑着走进教室,仿佛刚经历一场天大好事,脸上红晕还未散去,见宋秋寒瞪她,笑嘻嘻说他:“干嘛又瞪人?” “快考试了,你不好好学习,反倒跑去给学长塞情书,你对得起老师吗?”宋秋寒并未收敛声音,一旁的同学都回过脸来看他们。 林春儿一张脸胀的通红:“你胡说八道!” “刚刚在窗前的不是你?” “是。” “那你还说什么?看看你那数学分数吧,有时间好好学习,笨鸟还不先飞。”宋秋寒推开桌子起身走出教室,胸口堵着。跟林春儿吵架一点都不过瘾,她平常牙尖嘴利一个人,到了吵架的紧要时刻却嘴笨,顶多说你一句胡说八道,其余话都说不出。宋秋寒见过她与袁如吵架,就是这样一副笨样,他在一旁看着着急,要不是陈宽年拉着他,都都想上去帮她吵。吵就吵,她明明有理,声音一提上来,自己倒先哭了。他在外头站了半天,直到肖老师在门口喊他名字,才慢吞吞进门。 下了晚自习回家小分队在教室门口集合,林春儿却不理他,拉了另外一个同学,去了别的小组。连连几天都不与他说话。二人若是不小心碰到,面无表情的走过,不认识一般。 宋秋寒这样气了好几天,直到那天坐在场边看球,那学长来他身旁拿水,宋秋寒忍不住问他:“林春儿给你写情书了?” “没有的事,替别人给的。” 宋秋寒心中狂喜,下午上课前买了一瓶可乐放在她桌上,林春儿抬头看是他,将那可乐丢回他手中。宋秋寒在她桌边蹲下身,手支在她桌上可怜巴巴看着她:“林春儿,我跟你道歉,我那天说的话太混账了。” 林春儿仍旧不理他。在林春儿心中,任谁说那些话她都不会气,独独宋秋寒不行。起身到讲台上抱起一摞作业给老师送去。 接连三天,都不理他。 宋秋寒在第四天中午午休之时听到她的声音,心中涌过一股柔情。撕了张纸写到:“给我最好的朋友林春儿:周五放学请你去吃披萨好吗?我不该那样说你。如果你消气了,请帮我放一首《光辉岁月》,宋秋寒。” -- 第48页 写过后跑到播音室,将纸条从门底塞进去,敲敲门,跑了。一颗心悬着,等他的点歌信,却久久未等到。在他心灰意冷之时,听到林春儿说:“给我最好的朋友宋秋寒,我不生你气了,前提是周五放学请我吃披萨。林春儿。今天只剩一首光良的《第一次》,送给所有的人,祝大家早安,午安,晚安。” 那是那几年宋秋寒最爱的电影,他不止一次说过,这里的世界和那里的世界,看起来相同,却又不同。我不想活在虚假中,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冲出牢笼,走向那个我从未见过的世界。所以,假如再也见不到你,那就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林春儿记得宋秋寒说起这部电影的神情,偷偷翻来看,当主人公最终走向那扇门之时,少年的她哭的不能自已。那时女孩敏感爱哭,男孩从不深沉的年代,若他难得深刻,那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事。 宋秋寒从来不是爱哭之人,那个午后,他趴在桌上听着光良唱第一次我,说爱你的时候,觉得所有的温暖都包围着他。那个叫林春儿的女孩是天使吗? 第23章 你融入雪中,像一幅孤寂…… 彼时日光温柔,林春儿听到播音室的门响了,从木椅上站起来跑过去,从地上捡起那张纸,看到宋秋寒龙飞凤舞的字,一时之间红了眼睛。她用了整整两首歌的时间去平复心情,终于肯原谅他。那几天空气稀薄,令人透不过气的感觉倏的就散了,外面蓝天白云,红旗招展,偶尔有笑声过窗而入,她将那张纸夹在书页中,深吸一口气,说道:“给我最好的朋友宋秋寒…” 也只敢说他是最好的朋友,那时做宋秋寒最好的朋友已是她人生一大幸事。她放了那首歌,从二楼这头走到二楼那头,走廊里温柔写意,她心中涌着无数冲动,想为宋秋寒写诗。当她推开门,同学们哄笑出声,齐齐喊着:“给我最好的朋友宋秋寒!”,宋秋寒坐在角落里笑着看她,一直迎着她坐回自己的座位。陈宽年带头起哄又假装维持秩序:“别笑了别笑了,老师来了。” 宋秋寒从后面弹一个纸团到她桌上,林春儿展开,看到上面写着:“以后不吵架了,那天是我不对,我跟你说对不起。周五你敞开吃,一顿不够就两顿,两顿不够就三顿,吃够了为止。”林春儿噗嗤笑出声,回头恶狠狠瞪他:“若有下次再也不理你!” 宋秋寒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知错了,饶命。” 到了周五临放学,宋秋寒给陈宽年丢了张纸条:“晚上该干嘛干嘛去别捣乱,我得好好跟林春儿道歉。” 陈宽年嘴上答应的好,却在放学后尾随着他们去了站前。他们俩不坐公交车,偏要走路,这一路,大概七公里,整整走一个多小时。陈宽年跟在后头叫苦不迭,拿起相机咔嚓他们,心中骂了宋秋寒一万遍。他二人倒好,一路有说有笑,也不知宋秋寒说了什么,逗的林春儿哈哈大笑。 是的,那天的照片陈宽年也留着,与宋秋寒其他的东西一道。 ====== 林春儿生病了,她放下手机感觉到不舒服。喉咙很紧,浑身发冷,忙下床去烧热水,又从行礼中翻出感冒药,紧着、赶着,喷嚏却还是来了,一个接着一个,打的她头晕脑胀。“侠客行”里陈宽年和宵妹还在说话,她挺不住了,发了条语音过去:“不能聊了,我要去睡了。晚安。”她鼻子里堵着,显然生病了。 宵妹听出了,忙问她:“你是不是生病了?带药了吗?” “带了。” “快吃。不行就让哈吾勒送你去吊水。” “大可不必。”林春儿回过这条消息,觉得感冒药的药性缓缓上来,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睁眼之时,已是上午十点,新疆的早晨。喉咙干痛,尝试张口,发觉说不出话了。想必是受了寒凉,加上昨晚的羊肉太过上火,身子一下就倒了。 起床去餐厅喝了口粥,又吃了药,看着外头雪势渐弱却还未停,叹了口气。哈吾勒他们起的晚,到了餐厅见林春儿坐在那看着窗外发呆,便说道:“今天也走不了,只能窝在酒店开会了。” 春儿摇摇头,哑着嗓子说道:“姐姐开不了会了,大家处理素材吧…” “生病了?”哈吾勒探过手来,摸摸她的额头:“烫着呢!” “没事,吃点退烧药,再睡一觉就好。”林春儿怕他草木皆兵,起身拍他肩膀:“交给你了,今天我要罢工。”而后回了房间,裹着被子坐到窗前喝热水看雪。 手机响了,她打开来看,是宋秋寒。 其实林春儿昨晚猜到宋秋寒生气了,他生气之时不爱说话是打小就有的毛病,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宋秋寒问她:“好些了?” 林春儿回他:“有点发烧,我觉得回去前能好。你消气了?” 她问宋秋寒是否消气了,一点不迂回,令宋秋寒有些意外。捏着手机半晌才回她:“没消气。带的药可够用?” “接下来的行程我一定按时报备。”林春儿发完又觉得自己过于自信了,万一他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呢?于是加了一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嗯。”宋秋寒回道:“昨天有点担心你。”他并不羞于承认自己就是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那是我的不对,昨天早上起来见到下雪,便冲去玩…属实是玩性大了些,我有罪,我道歉,请宋老板原谅。”林春儿发了一个负荆请罪的表情,逗笑了宋秋寒。 -- 第49页 问她:“雪停了吗?” “还没。” “那你?” “我在酒店养病加赏雪。” “我想看雪。” “我视频你?”林春儿问道:“这会儿你应该在工作,方便吗?” “没事。刚刚开过会,这会儿空闲中。” 二人接通视频,林春儿见宋秋寒还在板着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生着病,嗓子不舒服,那笑声透出一半沙哑一半,要断气一般。宋秋寒眉头皱了皱,问她:“这么严重?” “不严重,偶感风寒而已。” “吃药了吗?” 视频中的林春儿散着头发裹着被子,脸颊微微发红,鼻尖也通红,着实狼狈。她移走摄像头照到一堆药上:“吃了好多。你不是要看雪?”她将摄像头转过来看着宋秋寒,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真的很难得见到有人穿高领毛衣领子不堆在一起,他起身去喝水,上半身的轮廓便进了镜头,林春儿心中妈耶一句,那副躯壳也太好看了吧!宋秋寒坐回转椅,拿过手机,见林春儿对着屏幕傻乐,便问她:“你笑什么?” 林春儿摇头道:“没有,是你的幻觉。给你看雪看不好?” “那你不必举着手机,累。”这话一说,好像要看很久一般。 “那我将手机放在窗台上?” “好。” “那你多无趣,等我找个好位置,你一边看雪一边看我。”说完兀自笑出声,逗宋秋寒玩呢,却未料到他说了一句:“也可。” “逗你玩呢!” “监督你养病。” …… 林春儿在屋内巡视一圈,找了一个小桌,移到窗前,将手机放上去,刚好能看到外头飘洒和雪和层叠的远山,窗台上放着她冒着热气的水,她裹着被子坐在那昏昏欲睡。 林春儿靠在沙发上看雪,药性起了,又觉得困,便蜷着身体不知不觉睡了。 宋秋寒仔细看了会儿雪,见她没了动静,便把手机放到一旁,打开电脑看报告,每隔几分钟便看她一眼,多少有些担忧她从沙发上摔下来。她倒睡的安稳,一动不动,衬着外面的雪景,像一幅画。起身找了张纸,拿出钢笔随意涂抹。 肖晴进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老板在画画。 她刚要开口,却见宋秋寒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声。肖晴忙闭了嘴,不明所以看着宋秋寒以及他桌上立着的手机。蹑手蹑脚将他的午餐放到桌上,而后指指门,宋秋寒点头,用唇语说了句多谢。 肖晴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宋秋寒的神态,这样放松、愉悦又平静的表情从未在宋秋寒脸上见到过。老板像猎豹,行动时极优雅,却是带有杀伤性的。令人觉得他不定何时就会咬人。若有所思皱着眉,推门出去了。 宋秋寒画了一幅画,又打开午餐盒子,吃了一份牛排,喝了一杯果汁,而后靠在椅背上看着手机。林春儿这觉睡的不短,似乎是维持一个姿势久了,腿麻了,便动了动身体,转向手机这一侧。宋秋寒朝手机靠了靠,可惜背着光,看不清她的睡容。 他昨晚睡的时候已近凌晨四点,这会儿亦有些困了,靠在椅背上睡了。 今天真是稀奇,没有人给他打电话,那个视频就那样开着,他不觉得有压力,小憩片刻后睁了眼,看到屏幕上一张大脸看着他,吓的他一激灵,却听到林春儿笑出声,她鼻子还堵着,那笑声还是出不来,却能看出是真的在笑:“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会突然睁眼。” “你在看什么?” “我以为我的手机卡在了你挂断的页面上,没想到你没有挂断…”春儿解释道:“所以过来看一眼。” “傻不傻?”宋秋寒笑她,而后问她:“好些?” 林春儿手探在额头上:“好像退烧了。” “继续吃药,多喝热水。”宋秋寒叮嘱她:“我约的人正在会客室等我,我可能要挂断了。” “拜拜。”林春儿朝他摆手。 “晚点我再打给你。”宋秋寒看到林春儿眼睛圆睁,好像有计划被打乱一样,又加了句:“今天就不必喝酒吃肉了吧?你这嗓子再吃羊肉,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好的,朋友。”林春儿笑道,挂断了视频。 宋秋寒看着电话半晌,这才发觉自己气消了。与林春儿相处极其轻松,她几乎不会带给人压迫感,就是那样明媚温柔一个人,简简单单一个人,自始至终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变过。宋秋寒猛然想起自己对女性的挑剔,大概因为少年时认识了这样一个人,这个人建立起他最初对女性的认知,并且经过许多年,也曾试错,却发现还是这样的人好。他对女性的认知模型竟然没有变化,这很稀奇。 ==== 林春儿身体底子好,到了第二天就好了大半。雪停了,一群人收拾行囊,决定改道去巴音郭勒。前几天撒了雪,到处白茫茫,却还有□□的几片红叶挂在树上,苍凉而绝美。哈吾勒在林春儿的保温杯里放了菊花茶,逼着她一杯接一杯的喝水。把林春儿喝的直想吐,皱着眉头消极抵抗:“喝这么多水,膀胱会炸。” “不喝水好的慢。”哈吾勒深谙直男多喝热水那套,说完自己都笑出声:“快点好起来,明天要见几个当地的朋友,他们都有大片的草场,再走几十公里就能上独库公路,你念念不忘几年的。” -- 第50页 “你竟然还记得。”林春儿拍拍哈吾勒肩膀:“小朋友真好。” 哈吾勒笑出声:“你前天采访那个奶奶是不是哭了?” “小马说的?” “不是,我们昨天看片子的时候,听到有啜泣声。” “是有一点难过。” 二人闲聊之时,哈吾勒电话响起,是小喜的:“把电话给春儿姐,她信号不好,打不进去。” 春儿接过电话:“怎么啦?” “有一件比较着急的事,一个明星的经纪人通过多方联系到我,问咱们公司接不接明星新媒体运营的活。” “哪个明星?” “乔瀚文。” “让他们工作室招几个人自己做就行。” “说是看好咱们的内容原创能力。”小喜解释道,他倒是挺喜欢乔瀚文的,标准的硬汉,演技又好,正值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 “不接。”林春儿说道:“咱们只管深耕自己的区域,明星身上变量多,不定哪一下就触到大众敏感区,得不偿失;其二,咱们也没那么多精力。” “可他们说想跟你聊一聊?” “为什么?” “说想见见大名鼎鼎的老妖。” “跟他们说我不是老妖,他们误会了。” 林春儿从前的笔名是老妖,她从前做过的一系列专题都用的老妖的名字,极少有人见过她真人,哪怕见了也对不上号。创业后她便很少用老妖这个名号混江湖了,那都是过去的事,加之那几位合作伙伴名头一个比一个响,自然用不到她。只有那么偶尔的两三次,她抬出过这个身份。 小喜没有说话,春儿听出他有些为难,于是说道:“是不是你的熟人找的你?” “是。我还没想到怎么推掉。” “那你不要推,约个语音通话,我来推吧?不过我现在信号不好,可能要等明天上午了。可以吗?” “可以的,春儿姐。我先拉个群好不好?”小喜说道:“咱们临时约时间方便。” “好哇,辛苦小喜。”林春儿挂断电话,连上哈吾乐的热点,看到小喜动作极快,拉了一个人进群,那个人转手又拉了一个人,并自我介绍到:“我是乔瀚文的经纪人,这位是乔瀚文。” 小喜在群中说道:“你好,春儿姐现在人在新疆,信号不好,初步约在明天上午沟通可以吗?” 对方说道:“可以。” 而后小喜私信林春儿:“妈鸭,想加乔瀚文微信。” “出息。”林春儿回他:“你自己周旋吧,我感冒还没好呢,不想工作社交。” “好嘞!” 她说不想工作社交,群中的乔瀚文却突然圈了林春儿:“你好。” 林春儿只得回道:“你好,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还在路上。可能要到明天才有时间。” “为何今晚不行?”乔瀚文径直问她。 林春儿解释道:“新疆有时差,我们大概晚上九点左右到目的地,但那会儿您那边应该是深夜了。” “没事。就今晚吧,今日是今日毕,你们创业公司不是讲求效率吗?” 林春儿想给他一句:我与您真没什么事,我只是要推掉这单生意而已。但她并未直言,小喜夹在中间不好办,为了小喜也要圆融些。于是问他:“那就晚上十一点?” “好。” 乔瀚文的经纪人终于出来说话:“太好了,晚上聊。” 林春儿见过乔瀚文。他可能不记得。那时还在上一家公司,张老师的另一个团队单独做了一个工作室,做明星访谈。有一天那个团队的策划和编剧双双请假,脚本无人修改,便把林春儿拉去改采访脚本和提纲。乔瀚文那天到的早,坐在棚里对着脚本提出这样那样的修改意见,又对广告植入的位置百般刁难,他当时说的一句话令她尤为印象深刻,他说:“我知道我这样做会给你们的工作带来麻烦,但我是一个严谨的人。”何止严谨,简直严苛。那时的林春儿便觉得他不是一个容易合作的人,这也是为何她今天要果断推掉这单生意。 抬眼看了手表,咦,该去群中打卡了。她发了条语音:“朋友们,我们已经上了著名的独库公路,请大家不要担心。”而后又问陈宽年:“听说你明天要与我们宵妹约会?所以我的两个好朋友变成了情侣吗?” 宵妹发来一个六零后表情:人生处处是惊喜。 春儿笑出声,收起手机。 到了酒店,将定位发到群中,这才打开那个群说道:“抱歉各位,我这边可以了,咱们现在语音通话吗?” 她话音刚落乔瀚文便发起语音通话,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也足以看出他是一个进攻性多么强的人。林春儿接起语音,另两人许是有事还未接入,于是她开口说道:“乔瀚文你好,咱们稍等另两位上线?” 乔瀚文并未应她这句,而是说道:“你生病了。” …………“是的,这边太冷了,又多吃了很多肉,就感冒了。” “你去新疆做什么?” “?”林春儿一愣。 “不能说?” “我来这边做一个公益扶贫助农项目。” “好。” 林春儿听到另一个声音说着抱歉:“来了来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乔瀚文的经纪人王瑾。叫我瑾姐就好。” “您好,我是林春儿。我看小喜同学也上线了。那我们开始?”林春儿想速战速决,她不想在无畏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这会儿只想喝一口热腾腾的粥,喝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去床上裹着被子躺着:“是这样的,小喜大概与我说了二位的需求。我经过一天的权衡,认为我司可能没有能力来接手这个项目。主要原因有三个:第一,我们还不具备操作这样顶级咖位明星的新媒体经验,此前曾听闻乔先生是极严谨之人,想必不会允许我们试错,毕竟试错成本太高;第二,我们建议二位的工作室去聘请专人进行运营,其他明星也是这样做的,人相对好挖一些;第三,是建立在第一点被推翻的基础上,哪怕我司具有这样的能力,但我们确实没有这样的精力。实在对不起。” -- 第51页 几个人都陷入安静,乔瀚文反应了一下,而后说道:“你还没听我们的报价。” “很多事与报价无关。不能做就是不能做,抱歉。” 有意思。王瑾给乔瀚文发了一条私信,这些年他们在圈内顺风顺水,无论甲方还是乙方,都客客气气。这个林春儿也客气,但那客气之中却蕴含着坚决,有意思。而后说道:“我们也并非一定要与贵司合作,目前也仅仅是在寻找合作伙伴阶段。既然林总无意接这个项目,我们另寻他人好了。今天很开心。”王瑾客套道。 “你叫林春儿?”乔瀚文问道。 “是的,乔先生。” “好。”乔瀚文惯会压迫人,这句话问出来多少会令人明白,林春儿你拒绝的这样干脆,怕是要摊上事儿了。但他大概不了解林春儿的为人,她做媒体出身,媒体人最不怕事儿大。乔瀚文却又转了话锋:“回来一起吃饭?当做交个朋友。” “好啊!我来请客吧?今天因为我司原因拒绝了这个项目,我十分抱歉。给我机会做东。”林春儿混在职场那么多年,即便有棱有角,却也情商在线。 “好。”乔瀚文说了这句好后便退了语音,林春儿亦退出去对小喜说道:“他们可能比较强势,若后面再来接触,你处理不来的话就推给我。” “乔瀚文性格真刚硬啊。”小喜说道。 “还好。”林春儿安慰他,而后将手机放到一旁,开始了独属她一个人的夜晚。 第24章 这一切没有想像的那么糟…… 乔瀚文其人与其他演员似有不同。 他是戏痴,一旦投入角色,便要将那角色吃透嚼烂,每一句台词、每一个表情动作、哪怕只是身上的一颗扣子该如何系,他都要求与角色统一。这样的人,与人的界限感十分分明,又极其有原则,是以并不十分容易合作。加之他的进攻性所致,令他的交际圈小之又小。但导演愿意用他,演员又愿意与他合作,因为有他在的戏,都耐看。说白了,是愿意搭乘他这辆快车。 他讨厌被奉承,也讨厌被直接拒绝。结束与林春儿的通话后,王瑾电话他,问他的想法,他只说一句:“工作室不招人,我就要他们来做。” “你没必要跟她杠,一个创业公司负责人,若是有这两把刷子难道还会不接这活?毕竟咱们的报价可谓业界最高。我看她说的很诚恳。” “你觉得她诚恳?”乔瀚文反问到:“她不接这活,无非是不想趟我这摊浑水。” “你是什么浑水…”王瑾见乔瀚文又尖刻起来,便制止他。 “这活要么不做,要做必须她做。”乔瀚文挂断电话。他与王瑾的关系也不似一般的艺人与经纪人,乔瀚文大多数时候听王瑾的,但当他要为某事做主之时,王瑾一定要退让,拗不过他的。 林春儿那几句软软平平客客套套的话,完全是避重就轻。乔瀚文演了那么多角色,戏里各色人生,辉煌的、颓败的、阴暗的,尝过这么多人生的人,看人又会差到哪儿去? 王瑾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又打了两个电话,这才给乔瀚文发消息:“找了他们公司另外一个创始人,那个创始人会与她沟通。” “好。明天我要再次与她通话。”乔瀚文说道。 林春儿是第二天中午收到张老师电话的。 张老师依旧没有寒暄,上来就说道:“乔瀚文的活你不接,是怕踩雷?” “当年您名下好几档节目请过他,他不好合作您知道的。而且他所在的圈子太过复杂,运营压力太大了。”春儿说道。 “那倒是。但这未免不是一次新的尝试,与其从别人身上找突破口,不如就利用这次机会。毕竟圈内只有一个乔瀚文,这么高的起点不好找。” 林春儿笑出声:“找您啦?怎么与您说的?” 张老师也笑了:“说你油盐不进,上来就拒绝了。我说我们几个老家伙已经不管公司只管分钱了,春儿这几年做的决定都非常谨慎。那边又说想见见你,毕竟马上要到年底了,好多营销节点都赶在那儿。”张老师又加了句:“他们也着急,不行就帮他们做顾问,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好呀,老张头说啥是啥。”春儿点头应允:“那就继续接触呗。但张老师我也要说我的顾虑,我担心乔瀚文身上有雷,毕竟他所在的圈子太复杂,私生活、个人行为、经济纠纷、政治立场等等,这些统统是不可控的因素。万一哪一点触了雷区,引起舆论雪崩,咱们公司也会受到牵连。我拒绝的初衷就是我们刚刚学会起飞,想爱惜自己的羽翼。但既然您建议我们尝试,那我就去尝试。大不了以后完蛋了,我就去新西兰找您混吃混喝。” 张老师大笑出声:“你又耍泼皮无赖。” “嘿嘿。” ==== 林春儿此时身处巴音布鲁克,眼前白茫茫一片,开都河九曲十八弯隐约可见,西北风呼号着卷起雪沫子,林春儿裹紧了身上的极寒羽绒服,呼出的气迅速凝结成白霜,挂在她眉眼上。远处几个牧民骑马来接他们,远远的扬起马鞭,口中吼吼吼~~叫出声。 哈吾勒跳起来,大声喊着:“哦吼~~~”声音直传出几公里,无人机在上空盘旋,身后的摄像机照相机裹着棉套开始运作,为这临时抓到的山河壮丽。 林春儿站在一旁,眼前一切如梦如幻。这情形真像做了一场前生今世的梦,天高地阔万物冬藏又生长,宇宙神明爱着她,她在梦中不肯醒。父亲去世那年也是这样大的风雪,她一个人坐了火车又坐大巴而后上了一辆蹦蹦车,手中抱着他的骨灰盒,她于寂寂无人天地间扬起那一撮骨灰,眼见他长眠于天地,从此与日月同辉,泪流不止。那天也冷,眼泪结在脸上,冻的整张脸生疼,冻的一颗心好像死掉了。 -- 第52页 魂魄还能留恋最后九秒。那九秒时间仿佛参透生死,拿起放下是选择,却不容易。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死在哪一天。 那段时间她疯狂的去听《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当宵妹在她那满是尘埃的家中找到她时,她已经没有了人样。见到宵妹之时话都说不出,指着空荡荡的屋子说道:“我什么都没了。” 宵妹上前抱住她,哭着说道:“过年了,春儿。” “可我一无所有。” “可我…一无所有…”她终于痛哭出声。是在那样的年岁,有一个那样的朋友,将她拖出泥淖,带着满身伤疤的她回家,为她置办过年的新衣、将自己的父母送给她、陪她熬过那些难熬的日子。 此刻的林春儿眼泪又被冻在脸上,她背过身去,背过风雪背过人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要自己快速复原。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哈吾勒带着牧民们来到她身边,骏马围着她转圈儿,林春儿笑出声,而后被一个牧民抱上马,她轻呼一声,而后看到身边景色变幻,多好的人生啊! 她被带到牧民家里,喝了奶茶吃了牛肉干,又与他们一起去冰泉打水,渐渐的忘记了寒冷。待晚上回到住处之时,看到自己的脸上被吹出了两坨红色。手机响了,她接起,听小喜说道:“乔瀚文想与你通话。” “打给我就好了。” “他说他白天打了几次,你那边都没有信号。” “哦是的。白天那地儿没有信号。把他电话发给我,我打给他吧!” “好。” 小喜挂断电话,将乔瀚文的手机号码发给林春儿,林春儿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她刚说了句“您好!”便听到乔瀚文有些凛冽的声音叫她:“林春儿。” “是我。”春儿不打算与他客套:“张老师找过我了,他说你与他说这个项目不想交给别人做。”张老师才没这么说,但他们都找到张老师了,可见有多想合作。 乔瀚文愣了一瞬,而后笑出声:“林春儿,你什么时候回来?” “六天。” 乔瀚文拿出另一部手机看了时间,而后问她:“11月24号见面谈?” “你去哪里方便?” “去你们公司吧。” “好。我发你定位。”乔瀚文习惯主导,但林春儿向来不卑不亢,想挂断手机发他定位,却听他又说道:“王瑾并未与你的合伙人说过这个项目不想交给别人做,但你揣摩人心思的本领倒是很强。既然你这么聪明,你来猜猜,我为什么一定要交给你?” “大概是不愿接受被拒绝。” …电话那头的乔瀚文眉头挑了挑:“你可以理解为我在扶贫,精准扶贫。你们是这么说吗?” ……这句话挺噎人的,乔瀚文可真懂逆风翻盘,只要有一丁点变化,他就要赢,那就让他赢好了,毕竟是张老师的客户爸爸:“那就感谢您了。” “不客气。等你地址。”乔瀚文挂断电话,而后拿起手机,看到林春儿加他好友,他眼睛眯起来,心道装模作样不过如此。 ==== 宋秋寒睡到自然醒,下楼见到尚姨正坐在桌前看书,她的手缓缓揉着脖颈。宋秋寒见她这样便问道:“颈椎痛又犯了?这几天别做饭了,我帮您约理疗。” “诶~哪里需要这样娇气啊?待会儿你出门了,我带上颈椎牵引器就好了呀。” 宋秋寒没再理她,拿出手机帮她约了理疗,而后说道:“下午两点上门,做完了您睡会儿,晚上别等我了,打完球要一起吃饭。” “陈宽年去吗?” “说是不去。” “为什么?” “他恋爱了。” “又恋爱了?”尚姨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而后问道:“这次是外国姑娘还是中国姑娘啊?” “这次的您认识,宵妹。” “……哦。”尚姨想了想,难免替宵妹担心:“那女孩那样乖巧,可别被宽年骗了。” 宋秋寒笑出声,回身看到尚姨已经将牛奶倒好、鸡蛋煮好,便顺手打开火煎牛排,而后坐在尚姨对面,一边吃一边对尚姨说道:“尚姨,您过年跟我留在这里还是回老家看亲人。” “尚姨想回老家,你不回美国吗?” “应该不回,过年期间想在国内走走。” 尚姨慈爱的看着宋秋寒,缓缓点头,若有所思,最终开口问他:“秋寒,尚姨想问你,你觉得国内好还是国外好?你会不会轮值结束却还不想走?” “为何这样问?” 尚姨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但就是有这种直觉。” 宋秋寒笑出声:“不会的尚姨。轮值结束我会回去的,我的工作和亲人都在那边。” 尚姨嗯了声:“那尚姨过年就回老家多待几天,老家的亲人多年不见,明年再走又不知何时再见面了。人这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尚姨当年随你们走的时候觉得自己还年轻着呢,想见面就能见,哪成想并非如此。有些人呢,分开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哪怕现在飞机再快,人再有钱,有时候身不由己就是身不由己。”尚姨这番话也分不清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宋秋寒。 宋秋寒停下正在切牛排的手,看着尚姨。 此时是冬日暖阳,尚姨温热的手拍拍他的手背:“秋寒那,尚姨老了,有时尚姨会想,若有一天尚姨也走了,还谁会陪在你身边呢?你总不能自己过一辈子是不是?” -- 第53页 宋秋寒最不愿讨论生死,他见过不少生死,有些发生在他心智还不成熟的年岁,那些伤口很多年再看,还血肉模糊。他将牛奶喝完,朝尚姨笑笑:“尚姨,你不是喜欢我那些高中同学?改天再邀请来陪你聊天。” “好啊!林春儿一定要带来,尚姨喜欢与她说话,多好玩的姑娘。” “好,要么到时请她陪您聊天,她收费六百块钱一小时。” ?尚姨满脸问号,宋秋寒笑出声:“她自己说的,钻钱眼儿里了。现在正在新疆的冰天雪地里,等她回来就邀请到家里来陪您。” “这会儿去新疆?那要冻死人的。” “说是工作上的事,我没细问。” “哦哦。”宋秋寒说完去洗漱完毕,拎起健身包向外走:“我去打球了尚姨,您有事打我电话。” “小心呀,别摔到,不是十七八岁了。”尚姨每回都这样叮嘱。 “好。”宋秋寒下来车库,坐进车内,点燃一支烟。说不清此时心境,只觉得有点难过。待吸完那支烟,这才出发。 第25章 动物凶猛 宋秋寒停好车,看到陈宽年笑着站在他车前。 “你不是去约会?”宋秋寒问他。 “今天一早被她导师叫走了。做学问的人真的是绝情,在她心中什么都没有知识重要。” “你也有翻车的一天?”宋秋寒笑他,二人朝球场走去。进了球场才发现今天栾念组的局,是个特殊局,对面清一水的演员和歌手。 “好家伙。”宋秋寒摩拳擦掌起来:“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小子说有啦啦队了,这阵容是得有啦啦队。” 宋秋寒皱起眉:“栾念怎么没说是跟明星队打?” 陈宽年撞他肩膀:“多好,在国外不是没打过。” 二人去更衣室换好衣裳,再出来之时,看到场边围坐三三两两的人,几个好看的女孩正在一旁压腿。双方的队长正在沟通,明星队队长宋秋寒在电视上见过:乔瀚文。 宋秋寒蹲下系鞋带,听到有人叫他:“宋秋寒?”他仰起头,看到袁如惊喜的表情:“果然是你。” “你好。”宋秋寒回了一句。 “你是这个球队的吗?”袁如问他。 “不算,偶尔出来玩。你来是?” “有两个朋友在明星队,刚好今天没有通告,就跑来看。” “观球愉快。”宋秋寒丢下一句,跑到栾念身旁热身。栾念见袁如还在看他,便背过身去笑道:“你约的?” “没有。” “那就是世界太小。本人气质比电视上更好,不想有点故事?”栾念小声打趣。 “要么你去?” “我算了。” 他二人说话之时,陈宽年已跑到袁如面前:“袁小花,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区别对待?” 袁如优雅起身:“不是,刚刚没见到你,打完球一起吃饭吗?” “应该不行,说是打完球有个小聚会。” 袁如点头:“那就改天好了。” “得。回聊。” 乔瀚文上场后看到场边的袁如目光在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身高与自己差不多,比自己略壮一些,身体线条极好看。他觉得面熟,一个拉伸起身后想起看过袁如的绯闻,他的初恋男友,投行精英。乔瀚文顿时觉得有些欣赏袁如了,她在圈内待了这么久,看人眼光却还行,难得清醒。 宋秋寒换上球衣就是猛兽,乔瀚文也一样。球赛打到后来变成了两个人的较量,比分紧咬不放,像模像样加时赛,还是分不出胜负。最终裁判提议两个人投篮定输赢。乔瀚文撩起衣裳擦汗,露出精壮的腰身,场边一个女孩倒吸一口冷气,袁如看过去,心道女孩你如果知道你现在幻想的人昨晚还在我房间呆了三个小时,你一定会骂死我吧? 宋秋寒脸上大滴的汗滴落,想拉起衣裳去擦,见到赛场旁的相机,便皱着眉头忍住。汗湿的球服贴在他身上,身体轮廓清晰可见。袁如的眼落在他的腹部,有一瞬间失神。过了这么多年,竟还像当年一样,想睡他。她喝了口水,听到有人唤她名字,便笑着回头任人拍照,而后又将视线移回球场。那两人正在进行投篮比赛,每人一球,共投10秋,进球多者胜。袁如想起高中时代她等在球场边看宋秋寒打球的时光,她熟悉宋秋寒每一次跳投每一个盖帽每一个灌篮,也见过他投篮比赛,宋秋寒向来是投篮比赛中赢的那一个。往日不可追。袁如眼睛发热,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角,再抬眼之时已是风平浪静。 果然如她所料,宋秋寒赢了。 两个男□□头顶在一起相互致意,而后各自退回到队中,连同场边观众和啦啦队一起拍了合照,这才算解散。 宋秋寒和陈宽年一起去冲澡换衣裳,陈宽年回头看了眼乔瀚文,又说道:“乔瀚文体能真不错,就是不讲规矩了点。”陈宽年指的是他打球之时的凶狠之态,撞了宋秋寒好几次,有那么两次陈宽年想上去揍他。 “躲开就好了。再不济,撞回去。”宋秋寒捣了他一拳:“刚刚要不拉你,你又要替我打架。就他那张脸,万一打坏了,你倒腾半年的收藏品都不够赔。” “钱财身外物,气焰嚣张就该灭了他。”陈宽年又回头看他一眼:“下次跟栾念说清楚,再有他,哥们肯定不打了。回头打球不成,变成打人了。” -- 第54页 宋秋寒笑出声,腕带上缚着的手机响了,是栾念:“怎么?” “换好衣裳一起吃饭啊,连同啦啦队。” “这个局我不凑了吧。”宋秋寒出声拒绝:“就是想打球发发汗,早上出门之时尚姨颈椎不舒服,我担心她晕倒,早点回去。”陈宽年在一旁喊:“我也不去了,我去接女朋友。”已经称呼宵妹为女朋友了,宋秋寒幽幽看他一眼。 “来吧?吃个饭而已。尚姨颈椎不舒服得多休息,你回去添什么乱?”栾念说道:“不合群了啊!而且我还有事要跟你说。”栾念突然很正经。 “好,你把餐厅定位给我。”宋秋寒看了眼陈宽年:“你还去接女朋友吗?” “那我也不接女朋友了。”陈宽年眉一挑,随了大流。 吃饭的地儿挑在了一家酒吧。 二人进门的时候发现他们包了一个小场子,明星队的人也在,三十来号人三三两两坐着聊天。宋秋寒想寻个清净地方坐,不料乔瀚文伸手唤他:“嗨!坐这儿吧?”他换了衣裳,也褪去了凶狠,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将衣袖挽了三寸露出结实的手部线条,倒显出几分不羁来。 “那就一起坐吧!”宋陈二人走过去,坐到乔瀚文的卡座里。 乔瀚文对陈宽年笑道:“你下午打球的时候好像要打我。” 陈宽年眉头一挑:“这么明显?能看出来?” 乔瀚文大笑出声:“赛场上正常。我也想揍你。但场边站着观众呢,忍住了。改天找个搏击馆对打。”这就下了战书了。乔瀚文许是平日里被关注的太多,私下其实是十分好斗凶狠的人。无论在床上,还是在运动场上。但他倒是鲜少遇到对手,许多人忌惮他的名气不敢与他动手。身旁这两人倒是少见的无畏之人。“还不知怎么称呼你们呢?”乔瀚文想到还不知他们的名字:“赛前看过名单,但对不上号。” “宋秋寒。” “陈宽年。” “宋秋寒。”乔瀚文口中念了遍宋秋寒的名字,而后问他:“投资行业酒会名单上看到这个名字了,是你吗?” “是。” “幸会。”乔瀚文这下大体知道这二人为何无畏了,想来也是泡在金钱中的人:“袁如的高中同学?”他又追问。 “是。” “那正好,叫袁如一起来坐。”乔瀚文有看戏的心情,打开手机给袁如微信:“坐过来,带着梁妩。” 袁如并不十分愿意与乔瀚文坐在一起。不管私下多亲密,她表面都不愿让别人知晓他们有私交,仿佛那样会揭开她的遮羞布,令她无比难受。大体是她在乔瀚文面前仅剩的自尊。又因为宋秋寒在,怕他看出一丝端倪从而看不起自己。她拿着手机向宋秋寒看一眼,他正在喝水,仿佛对此无所谓。真应了他的名字,寒凉。于是对一旁的梁妩说道:“去乔瀚文那里坐吧!” 梁妩二十四岁,刚拍了几部戏,风华正茂,一直对乔瀚文有心思。听到袁如这样说,便随她一同去了。 陈宽年对袁如说道:“这回不用改日了,今天就吃上饭了。” “是啊。”袁如坐在他身边问他:“最近忙吗?之前看你在群里说最近准备去景德镇出口一批收藏品,去了吗?” “十二月。”陈宽年指指乔瀚文:“你们都认识?” 袁如看了乔瀚文一样,他靠在沙发背上,看好戏一般的表情:“圈子小,一来二去就都认识了。” “哦哦哦。” 他们寡淡的聊着,宋秋寒一直闲适的坐在一边,也不搭话。梁妩终于得着机会光明正大坐在乔瀚文身边,便问他最近要接拍的戏可都选完了角色。乔瀚文扫了梁妩一眼,见她一张青春无敌的娇嫩脸上写着期待,便淡淡说道:“还有一个女二号,你可以去视镜。” “真的吗?” “真的。” 这话落入袁如耳中,她抬眼看了乔瀚文一眼。他们当年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宋秋寒坐在一边不做声,但这一来一去都落入了他的眼中。那三人表面平静,却暗潮涌动,果然是复杂。 第26章 穿越三千公里,沸腾的心…… 聚餐免不了喝酒。 宋秋寒推脱自己开车了,一杯温水放在一旁。舞台上乐队的乐器摆好了,大屏也亮起来,放一些温柔的歌。想来今天应当不必请驻唱歌手了,明星队有三四个歌手。有一人已走上舞台拿起吉他调音,陈宽年对袁如说道:“来,唱《那些花儿》。” 袁如粲然一笑:“你还记得。” “自然。” “那你还能帮我弹吉他吗?” “能。” 陈宽年活动手腕和手指:“有小半年没弹了,但我功底应该还在,只比宋秋寒差点。” 宋秋寒笑着拍他肩膀:“去吧,我帮你们拍照。” “那太好了,让我做一张当年的对比图。” “当年的照片你还有?”袁如问道。 “有你们所有人的糗照,等我以后破产了就靠贩卖这些照片为生。”陈宽年笑道。说笑间与袁如上了台,拿过那把吉他又试了音,与袁如互看一眼,便起了前奏。袁如闭上眼睛想起那年夏天,她一袭白裙,一旁的陈宽年刚打完架,嘴角还破着,抱着吉他放荡不羁坐在他身旁。台下的宋秋寒带着人在起哄,一旁正在维持秩序的林春儿一脸严肃制止他:“不许起哄。” -- 第55页 “我们在叫好。” “你们就是在起哄!” 宋秋寒手指放在口中,打了一个响哨,而后看向林春儿:“这是在起哄。” … 林春儿气的满脸通红,大家哄笑出声。 那个夏天真美好。 袁如开口唱了:“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如梦岁月娓娓道来,周围的喧闹静了下来,乔瀚文的目光投在她的脸上,见她岁月静好的模样,像极了她在戏中的表情。又看了宋秋寒一眼,他正拿手机为他们拍照。乔瀚文发觉宋秋寒有点意思,怎么说呢?球场上打球动物般凶猛,这会儿坐在那又敛了一身棱角,却让人有疏离之感。一旁的漂亮女孩看他,他目不斜视,一个眼神都不回。 宋秋寒拍了照片发给陈宽年,可不敢发到“恰同学少年”中,玩归玩闹归闹,这俩人看着算般配,万一宵妹吃味了可不好,毕竟二人刚刚开始。陈宽年下了台拿起手机,却径直发到群中:“快看,重返十七岁。”清白坦荡呦。 袁如笑出声,问他:“不是说有当年的照片?” “我来翻一翻。”陈宽年上了云盘,载下来,也发到群中。袁如拿起手机看了半晌,而后递给乔瀚文和梁妩:“这是当年的我们。” 梁妩仔细看,夸到:“果然是从小美到大的人。”而后问乔瀚文:“您说呢?” 乔瀚文这些年看过太多好看的女人,在他眼中袁如并不让人惊艳,他为人也并不圆滑,并不能像梁妩这样夸人,仔细看了看,说了句:“青春万岁。” 袁如大致知道他是什么人,能说一句青春万岁已经是他能给她的最好评价了,也不在乎,又拿回手机仔细的看,想起那年那人那事,兀自笑出声:“你能留着这些照片,真好。” 她这些年有点孤独。表面上与几个人要好,可那要好就像演戏一样,有本子的。公司和经纪人为你挑好朋友,在特定的时间见上一面,真正的私交,少之又少。陈宽年这人对人没有距离感,倒像一个很好的朋友。 “宋先生可有家世?”乔瀚文吃了一块儿牛排后问宋秋寒。 “没有。你呢?”宋秋寒问他。这个问题让乔瀚文笑出声,他眼神很亮:“你故意的。” 宋秋寒耸起肩膀:“你们的圈子不是很多人隐婚吗?” 乔瀚文不介意:“我没有,但女伴,有。”一旁的袁如手顿了顿,梁妩抬眼看着乔瀚文:“您在说笑?”这个大家并不熟的场合他这样说风险很大。 乔瀚文眉头却挑起来:“不然呢?都是成年人,如何解决生理需要?比如你,如何解决?”是在问梁妩。他这样问,又不令人觉得下流,就像学术探讨一般自然。 梁妩从前没有与乔瀚文真正接触过,并不知他私下是这样言语尖锐有进攻性的人,一时之间红了脸,不知该如何答他。还是年轻了。乔瀚文心想。 林春儿忙完之后看到群中的照片,哇了声。 陈宽年问她:“你哇什么林春儿?” “哇你们…如何碰到一起的?” “那就不能告诉你了。”陈宽年故意卖关子。 “那您千万别说,憋着。”林春儿才不上他当,径直说不想听。宋秋寒见他们俩又斗嘴,嘴角扬了起来,整个人都看着比刚刚随和。 这样一来一去,就深夜了。宋秋寒起身去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见到一个男人站在袁如面前,二人不知在说什么,袁如似乎有些生气。那男人抓住袁如的胳膊,似乎有了些力气。宋秋寒皱了眉而后上前对袁如说道:“需要帮助吗?” 那男人松开手,朝宋秋寒点头,宋秋寒看他略微眼熟,知晓又是哪个明星,但他想不起来。 袁如揉了揉胳膊,朝那男人笑道:“回见。”与宋秋寒一前一后回了位置,大家稍坐了片刻便散了。 ===== 林春儿在结束新疆之行前晚给宋秋寒打电话,问他是否还需要新疆特产。宋秋寒自然要,也学她说话风格直接将收件人信息丢给她:“寄到这里。” “好。要么我下了飞机先给你送过去?” “明天休息,可以。”宋秋寒没有客气。 第二天宋秋寒特地没有出门,留在家中健身看书,至下午三点半,收到林春儿的电话:“到你小区门口啦,来拿?” “好。”宋秋寒穿上衣服出门,远远的见林春儿一身红色冲锋衣,黑色毛线帽,站的笔直,她的大包放在脚边,像一个孤寂的旅人。初冬乍起的冷风吹过,林春儿动手将帽子又向下拉了拉。宋秋寒轻咳一声,她转过脸来朝他笑:“这么快?” 宋秋寒眉头扬扬,走到她身前摊开双手,林春儿满脸问号。 “不是要拥抱?” … 林春儿想起她那天的冲动之言,嘿嘿笑出声。宋秋寒却不与她寒暄,一手拉住她的胳膊,微微用了力,将她拽进怀中,双臂环着她。她一路回来,风尘仆仆,冲锋衣有些凉。宋秋寒屏住呼吸,一瞬间变回那个不经世事的人,连拥抱都变得生涩。 林春儿有些无所适从,一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她头脑空白,仔细去想自己是如何与朋友拥抱的,终于想起一些,双手上移拍宋秋寒肩胛骨的位置,却听宋秋寒笑出声,手臂紧了紧,二人一瞬间靠的很近,近到恍惚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还未探究便双双放了手。 -- 第56页 “你给我带什么了?”他迅速开口问。 林春儿蹲下身去打开背包,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喏,烤包子。回去烤箱200度滴三分钟,口感不会差哦!”又弯下身去拿出两个圆筒:“还有冰水煮羊。” 穿越三千公里的烤包子和冰水煮羊,这样的事儿只有林春儿能做出来吧?宋秋寒将那些东西抱在怀中,心中温暖如春。 “你吃了吗?” 林春儿摇头:“飞机上睡过头了,我一会儿回去随便吃点。” “留下一起吃吧,顺道陪尚姨聊天。”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宋秋寒反问她。 “那就不客气啦。” 宋秋寒腾出一只手接过她的背包背在肩上:“走吧。” 二人进了门换鞋,宋秋寒说道:“尚姨,林春儿来了。” 尚姨听到林春儿来了心情大好,从一旁的阳光房探出头来:“春儿来啦?你让秋寒先招呼你,尚姨洗洗手就来。” 宋秋寒将她的背包放在沙发上,而后将吃的放进开放厨房。问她:“喝咖啡?” “好啊。” 宋秋寒拿出一个杯子,倒了三分之一美式,三二之二鲜奶,一勺糖浆,递给她。春儿站在一旁啧啧出声:“过目不忘啊。” 宋秋寒嗯了声,也倒了杯咖啡坐在她身旁。林春儿有点热,摘掉了帽子,帽子将她的头发压扁在头上,也将几缕头发压成了泡面卷,宋秋寒笑出声。 林春儿瞪他一眼,从手腕拿出一根皮筋将头发扎起,抗议道:“笑什么?” 第27章 希望旅途永无止境 宋秋寒笑而不语。 此时尚姨终于从阳光房出来了,随身带着花香:“春儿你还穿着外套,不热吗?” 林春儿这才想起自己进门忘记脱外套,起身将冲锋衣脱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她内着一件始祖鸟修身半拉链抓绒衫,脊背笔直,丰胸细腰。下身却是一条阔版休闲裤,好身材一览无余。宋秋寒手臂搭在沙发上,吹了声口哨。 林春儿和尚姨看着他。 尚姨大概有十余年未听到过宋秋寒吹口哨了,这会儿还在纳闷刚刚那声是不是他吹的。 “你吹哨子做什么?”林春儿问他。 宋秋寒眉头扬起,却不说话。若是此时夸她身材好,她定会不依不饶说自己耍流氓。 但林春儿却顺着他的目光看出一些苗头,拿起一旁的抱枕朝他丢过去:“看哪儿呢!” 宋秋寒抓住那个抱枕,大笑出声。 尚姨这才反应过来,捂住眼睛,口中说道:“哎呀呀年轻人说的话,尚姨不懂。”却从指缝里偷偷看了眼,而后笑出声。 尚姨笑了,林春儿终于脸红。狠狠瞪了宋秋寒一眼:“这么多年没有长进!” 宋秋寒知晓她说的是哪回。 教室闷热,一丝风不见有。电扇挂在墙上,缓慢的转。男生们变成向日葵,头跟着电扇转,却无论如何解不了热。 林春儿手支着头,蔫成了一朵久未被灌溉的花。这会儿痛恨起自己来了,若是能像宵妹那样瘦弱,没准儿这夏天就没那样难熬。眼前试卷上的字都变成重影儿,她被汗水浸透。 宋秋寒拎着几根老冰棒进门,丢两根到她桌上,手拉了拉她马尾:“社会主义接班人打蔫了?不为成为五好少年奋斗了?” ……林春儿将那两根冰棒贴在脸上,回身对宋秋寒说谢谢。汗水将她的头帘打湿贴在额头,一张脸红扑扑的,此时泫然欲泣:“我好像中暑了。” “恶心吗?头晕吗?”宋秋寒问她。 林春儿摇头。 “那你单纯就是热的。”手指尖触在她肉嘟嘟的脸颊:“宵妹怎么不像你这么热?” 林春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任他嘲笑,将冰棒塞进口中,顿觉清凉。转过身去上课,校服T恤贴在她身上,少女雪白的文胸映了出来。映的宋秋寒心烦意乱,又总觉得身边人在看她,一气之下拿起自己椅背上的T恤丢在她身上。 林春儿刚凉快些便被他又丢了件衣裳,回身瞪他,见他的眼落在她胸前,宋秋寒见她懵懂,低头写了几个字推到她眼前:“走光了。”那时刚开始流行这个词,林春儿还不熟,绞尽脑汁终于想起,见宋秋寒又扫了眼她胸前,恨恨说道:“你就是流氓!” …… 宋秋寒脸微微红了,一下午没理她。第二天林春儿进教室,见宋秋寒脚边支着一个崭新的风扇,上前去看。宋秋寒白她一眼:“想用吗?” “想。”林春儿点头。 “那你跟我道歉。” “睚眦必报啊!”林春儿抗议。 宋秋寒幽幽看她一眼,缓缓去调风扇的头,林春儿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衣裳:“我错了。我向万能的金钱低头。” 陈宽年在教室那侧哀嚎:“我要坐宋秋寒旁边!” 大家哄笑出声。 林春儿想起这件事,也忍不住笑出声。 尚姨见她风尘仆仆便问她:“这是打哪儿回来的?还走不走?” “去了趟新疆尚姨,可能还会走,但都三两天不会太久。”林春儿说道。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呢?时间这样自由。”尚姨忍不住问道。 春儿嘿嘿一笑:“尚姨,我与朋友一起开了家小公司,勉强维持生计。” -- 第57页 “创业呀?那很辛苦的呀!要注意身体。”尚姨叮嘱。 “你的公司做什么?”宋秋寒听她二人聊到这,将身体前倾看着林春儿。 “一家做内容的公司。” “MCN?” “算是……” “算是?”宋秋寒聊到工作便格外严谨,算是这个词儿过于宽泛,他想仔细问问。尚姨见他要较真怕春儿尴尬,忙制止他:“好不容易休息,不聊工作了。春儿晚上想吃什么?尚姨给你做。” “她自备了粮食。”宋秋寒指了指灶台上那一堆东西:“够咱们三人今晚吃了。” “还是要做一些清口的……会腻。”林春儿说道。 “那你做。尚姨颈椎痛。”宋秋寒笑道。 “……这待客之道,着实令我钦佩!”林春儿一抱拳,起身去到厨房。宋秋寒跟在她身后:“逗你的,我来做。” 林春儿果然立在一边,要多懒有多懒。笑着看宋秋寒从冰箱拿出几样青菜。他将黄瓜推到林春儿面前:“能有幸吃到林家的祖传酸辣瓜条吗?” “这又不难。”林春儿眉毛扬起,眼中星光一闪,少女娇俏跃然面上。宋秋寒抬头看她一眼,嘴角扬起笑意。 尚姨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有种奇妙的错觉。那时给宋秋寒送饭,看他和林春儿打闹着从教学楼出来;亦或替宋秋寒父母开家长会,见他在走廊揪林春儿辫子。那段时光与此情此景衔接在一起,好像中间那十几年的分别不曾发生过。二人还是那样少年晴朗。尚姨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感动。悄悄起身回了房间,将这片天地留给他们独处。 宋秋寒见林春儿切黄瓜段,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她翘着手指用手腕蹭那缕头发,想将它别到而后,宋秋寒笑着摘下一次性手套,倾身上前:“我帮你吧。”微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林春儿装作无事发生,心中却刮过一阵和煦春风。 她其实有些害怕。 林春儿这些年鲜少会有这种感觉。年少时爱过的人,成年后再心动,那种感觉太过致命。他定居在美国,只在国内待半年,半年后他离开,再见恐怕又要几年,这半年的一切会如梦幻泡影,不知又要难过多久。她向来勇敢,这会儿又失去了奋不顾身的勇气。年少时的欢喜是一朵小花,开在心底最深处,偶尔想起去瞧瞧,就已足够。 “病好了吗?”宋秋寒炒了一份青笋,想起她在新疆生病了,便问她。 “好了。你看我身强体壮,一场感冒而已。”林春儿将黄瓜递给他:“冰箱里放一会儿更好吃,给尚姨留一点常温的。” 宋秋寒接过留出一小半给尚姨,将其余的放进冰箱。而后倒了一杯水给林春儿,二人倚在悬空桌上聊天。 “看出你身体好了。”宋秋寒扫了眼林春儿的身姿,少女的她,软糯;成年的她,健美。在他的审美中,都是女性极好的姿态。 林春儿捕捉到他目光,伸出手去打他:“你又乱看!” 宋秋寒的耳根隐隐红了,一声轻笑自喉间低沉而出,偏着头唤她:“林春儿。” “嗯?” “新疆没别的特产吗?你为什么给我带烤包子和羊肉,你是不是吝啬鬼?”宋秋寒逗她。 “我给你带一整扇羊,你会做吗?”林春儿反问他。 宋秋寒大笑出声,而后正色道:“挺好。” “什么挺好?” “你带的东西挺好,出乎意料,赤诚心意。是你能做出的事儿,我很感动。”宋秋寒说道。 “这就感动啦?那你全资请我们出去玩,我也很感动。” “钱赚来就是花的,留着也没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宋秋寒一直没有因为钱拮据过,儿时父母从不委屈他,读书时靠基金和股票赚了第一桶金,工作后又进了这个行业,手中过的又是几千万几亿几十亿的项目,金钱就逐渐变成了一个数字。 林春儿认真看他一眼,过了许久说道:“那你…考虑不考虑做公益?” “好啊。”宋秋寒并不含糊:“做什么公益?” 林春儿见他应允,于是站直身体认认真真说道:“在很多贫困的地区,很多孩子别说读书了,连基本的生活都没法保障。精准扶贫可以帮到他们。” 宋秋寒想了想:“但我工作特别忙,对你所说的精准扶贫所知甚少,可以委托给你吗?”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我信任你。回头你把资料发给我,我看过后决定资助金额。” “很多人以这个名义骗钱。”林春儿提醒他。 “那你来骗我就好了。” “等你被我骗了,就该惧怕旧日同学情谊了。”林春儿手指虚点在他心口处。 旧日同学情谊,宋秋寒心中咀嚼消化这几个字,而后偷偷改掉两字:旧日爱慕情谊。深深看她一眼:“黄瓜可以了?” “可以了,吃饭吧?” “好。” 宋秋寒去敲尚姨门,三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林春儿千里迢迢带回的心意,吃在宋秋寒口中,感觉比世上任何珍馐美味。吃过饭,宋秋寒提议送林春儿回去。背着林春儿的大包,二人去了车库。 林春儿上车前问宋秋寒:“方便坐副驾吗?”作为一个大龄单身女性,她深谙这个社会的许多隐形规则。很多男人的副驾,并不能随意去坐。 -- 第58页 宋秋寒严肃说道:“不方便。” 林春儿点头去开后车门,被宋秋寒按住手,拉开副驾门说道:“上车。哪来的那么多破规矩?”手放在车顶挡着,待她上了车这才走到驾驶座旁上了车。对道航说道:“林春儿家。” 林春儿偏过头,看那导航竟然真的导出自己家的位置。 “存过。”宋秋寒并没多解释,便开了车。驶出别墅区,再走一段路就上了灯火通明的大路,林春儿看着车外闪过的灯火和心流,宋秋寒安心开车,车内放着Bleachers的《Goodmorning》,是林春儿也喜欢的歌,二人都没有说话。这安静令人舒适,甚至洗去了林春儿的旅途疲惫。这片刻安宁和美好令二人都希望林春儿的家能再远些,希望她住在呼伦贝尔、青海湖、喀纳斯或者八廓街,希望这趟旅途永无止境。 甚至当车停下,他们都没有说话。各自靠在椅背上,又听了几首歌,路灯的柔光透过车窗打在林春儿脸上,自在安宁,是很好很好的当下。 第28章 她成为光 林春儿进家门洗了澡,而后将资料发给宋秋寒。 宋秋寒仔细看过,其中一个少年像极了与林春儿一同在新疆的那个人,于是圈出来问她:“这个人是与你一起去新疆的人?” “是的,我第一个资助的孩子。后来我们一批人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义,于是做了这样一个公益组织。现在这个孩子是我司在新疆的合伙人。” 宋秋寒认真看了那上百页项目资料,看到他们跟踪的一个个受捐人的成长历程,心中涌满了无尽的感动。在那资料的最后,有一段话尤为触动他:那天我们上了山,晨曦初露,为春花春草镀上金黄,天地万物在我们眼中,有灵且美。而那天地间的人,却各有悲苦。我们蹲下身去,用汗水和泪水去灌溉一朵花一株草,期待它能活过冬天,活到下一个春天,活到山花烂漫之时,从不被抛弃。 他将手机放在一旁,过了许久许久,才又拿起,对林春儿说道:“我参与捐赠。每年50万现金和20万物资。只有一个要求,明年春天你们公益行的时候,我想亲眼去看看。”宋秋寒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做决定,他甚至没有去网上查阅这个自发性公益组织的资料,没有验证真伪。他做这样的决定,又不觉得自己草率,甚至觉得这笔钱花的很值很值。 “好。”林春儿并未多说,顺手将公益账号发给他:“每一笔捐赠都会公示,我们只是一个很小的组织,但是有专业的认证流程,相关信息在各类官网上可以查得到。也聘请专员专门跟踪每一笔款项,避免捐款滥用。谢谢你信任我。” “不抛弃每一朵花每一株草。”宋秋寒回道。他好像更了解了林春儿一些,凌驾于情爱之上,是一个人性在闪光的人,一个从这一刻起令宋秋寒有些钦佩的人。再过片刻林春儿将他拉到一个群,那个群的群名叫“朴素欢喜”,群里人不多,加上宋秋寒108人。 “欢迎我们新的资助人宋秋寒,我们凑成一百单八将了。”林春儿调侃道。 “这不大好吧,朋友。归宿不好。”一个群名为老张的人说道。 这质朴的玩笑很高级,带着知识分子独特的气质,宋秋寒发了一个哈哈,而后说了句:“大家好。” 大家又热闹起来,诗词歌赋天南海北,很有趣。宋秋寒从前鲜少接触这样的人群,将生活的林林总总进行生动而鲜活的剖析,才华横溢,看起来却自然不卖弄。原来林春儿是与这样一群人在共事啊。 林春儿担忧宋秋寒嫌烦,私聊他:“可以消息免打扰,群里都是老家伙,许多是媒体人,有大部分人已经荣退了。因为很闲,所以话多。” “不烦,甚至有趣。”宋秋寒终于知晓为什么他们给人这样奇怪的错觉了,向林春儿发去一个笑脸,而后问她:“明天是周六,要带我去充电吗?”他连日来被各种项目缠身,需要一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周末。什么工作都不用想,只与聊得来的人闲坐。 “好啊!带你去一家私藏咖啡馆晒太阳可好?”林春儿问道。 “好。几点?” “下午一点?想睡到自然醒。” “好,我去接你。” “晚上不喝点?”林春儿问道,她并没有酒瘾,只是有时闲散的小酌令人愉悦。 “……喝,司机开回去。”她的问题正和宋秋寒心意,二人一拍即合。 “好不气派,还有司机。”林春儿打趣道。 宋秋寒握着手机笑出声:“公司配的。早点睡。” “晚安呦。” “晚安。” 宋秋寒放下手机,猛然想起当年约她去看3V3的前一个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搜肠刮肚去打腹稿,想让自己第二天在她面前显的有趣又有魅力。而她在第二天失约了,他骨折了,一场约会无疾而终。他刚到美国的那个夏天,曾不止一次想过,若那天她赴约了,那年的他们会有什么变的不同吗?或许会的。如果那天她赴约了,或许他会在黄昏时拥抱她,而她,会红着脸推开他,痛斥他的无耻行为,并表示自己要做一个优秀的五好少年,并从此再也不理他。 第二日午后,宋秋寒开到她小区门口等她。他下了车,靠在车边透气,小朋友将足球踢到他脚边,他脚尖踢起,颠了几下才踢回给那个男孩。回身见林春儿笑着朝他走来:“霍,功底还在呀!”宋秋寒眉头扬起,一副当然了的神情,又有几分年少时的桀骜不驯。打量彼此的穿着,同时笑出声。林春儿朝宋秋寒伸出拇指:“配色不错。” -- 第59页 “彼此彼此。” 林春儿一件驼色羊绒大衣,内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脚蹬一双黑色中筒靴,利落干练;宋秋寒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内里一件驼色高领毛衣,笔挺修长。彼此又看一眼,忍不住再互相吹捧一番,这才上了车。 宋秋寒没有路怒症,在路上不争不抢,开的很平稳。看他这样开车,想象不出他在美国常年玩业余赛车,是一个藏的很深的狠人。 林春儿私藏的那家咖啡馆,在胡同深处,大大的落地窗,阳光很满。 “什么好喝?”宋秋寒问她。 “dirty特别棒;黑砖拿铁也好喝。我去买,你坐下等我。”几次吃饭都是宋秋寒买单,咖啡总得请一杯。 宋秋寒却拉住她,指着那个靠窗的位置:“你去占座。”斩钉截铁,不容商榷。 “那我一样要一杯。”林春儿并不与他争抢,乖乖去占座。 “好。” 宋秋寒排队点咖啡之时,转身见林春儿脱了大衣坐在阳光下,顺手从一旁的书架扯过一本书来看,阳光将她的头发晒出一层光晕,是日光倾城的午后,一个女孩褪去棱角,温柔的等他。这个温柔等他的人,转脸又变了模样,将咖啡喝出了拼酒的气势,三口干了那杯dirty,见宋秋寒诧异,忙说道:“这样喝真的太爽了。一大口提纯冰牛奶撞上热espresso,简直是味觉狂欢。快试试。” 宋秋寒见她这般,忍不住配合她,喝了一大口,如她所言,冷与热,香与醇,一口兼容,好喝。“你对吃喝玩乐这么有研究,还有时间赚钱养家吗?”宋秋寒笑道。 “所以我始终没有脱贫啊。”林春儿朝他眨眼。 “你不是没有脱贫,你是真贫。”宋秋寒食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而后一口干了那杯dirty,这才正式与她一起虚度时光。 这个时候并不需要说话,林春儿从拿出无线耳机塞进耳中一支,宋秋寒伸手拿过另一只塞进耳中,朝她抬抬手:“听你的歌单。” “可能风格迥异…” “放马过来。”宋秋寒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 “你要洞悉我的喜好了。”林春儿打趣道,打开软件,点了播放,而后看向窗外。 “你像我见过的那个少年,背着青春走在九月的街头 …” 她听《结婚》,眯着眼晒太阳,她成为了光。 这个下午,二人坐在那,看窗外的老人缓慢移着步子,家长牵着下了补习班的孩子低头说着话,破旧的二八自行车按着铃声骑过。耳中的歌换了一首又一首,林春儿的歌单正如她对美食多元化的追求,永远不知道下一首是什么风格。 宋秋寒都喜欢。 第29章 再经不起离散了 至下午四点,陈宽年的电话便打了进来,他无趣,问宋秋寒在哪儿。 宋秋寒看了一眼盘腿坐在地上翻书的林春儿,轻声道:“在外面喝咖啡。” “?”陈宽年一愣,而后问道:“与谁?在哪儿?” 宋秋寒转头对林春儿说道:“陈宽年。” 林春儿将头凑过去,笑着说道:“不带你玩!” 陈宽年又一愣:“你和林春儿单独喝咖啡?” “怎么?” “不叫我?” “你今天不是有事?” “我没事。”陈宽年心有不甘,多少有些被抛弃的落寞:“你把地址给我,我要去找你们。” 宋秋寒用手捂着手机,回头问林春儿:“你想带他玩儿吗?” 林春儿假意面露难色,眉头一皱说道:“勉强可以。”而后大笑出声:“让陈总直接去吃饭的地儿找咱们?”说罢拿出手机,找出一家餐厅的定位发给陈宽年,而后对宋秋寒说道:“这些日子在新疆,牛羊肉吃到上火,好想吃鱼。咱们今晚去吃酸汤鱼好不好?” “好。” 林春儿说的那家酸汤鱼,在京城开了近三十年。二人驱车前往的途中,不出意外的堵车了。宋秋寒的来电通过车载蓝牙响了,他并未细看便接起:“你好。” “秋寒。”是宋父。 林春儿将降噪耳机塞进耳中,坐在一旁收声遁形。宋秋寒眉头皱了皱:“您怎么这么晚没睡?” “与你方叔一起参加一个活动,刚刚到家。嘉莉北京时间明天上午十一点到北京,你别忘记去接她。” “好。我答应她了,自然会去接。” “那就好。”电话里传来宋父的哈欠声,他似乎是困了,又叮嘱宋秋寒一句:“嘉莉一个小女孩,在那边人生地不熟,你要多照顾她。” 宋秋寒余光扫过林春儿,她耳中塞着耳机,已然老僧入定了。她用这样多成年人的礼仪约束自己,令宋秋寒心生不悦。伸手过去拿下她的耳塞,对她说道:“没事,是我父亲。” 电话那头的宋父顿了顿问道:“你有应酬?” “不是应酬,是我的朋友。”宋秋寒纠正他,而后说道:“这会儿还在开车,明天回给您。” “不用了,你注意安全。”宋父挂断电话。 宋秋寒将那只耳塞放心林春儿手心:“林春儿你何时养成的那些破规矩?” “哈?”林春儿偏过头看他。 “你坐车不敢坐副驾,我接电话你戴上降噪耳机,我没有那么多讲究,你也大可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哦。我怕万一听到什么不能听的,惹祸上身。”林春儿玩笑道。 -- 第60页 宋秋寒突然有些心疼。他有时觉得这个时代对单身女性过于苛责了些,她们仿佛必须要恪守某些行为准则才能令人觉得为人端正。就连林春儿这样的性格都这样小心翼翼,可见其他人会更甚。 “是一个叔伯家的女儿,来国内开一场时装发布会。”宋秋寒不知为何,对林春儿解释了这样一句。听到她恍然大悟的声音,他颇有深意的看她:“你是不是在胡思乱想?” “嗯?” “你在头脑中编纂我与别人的艳情故事。”宋秋寒一看看透她,令她心虚的红了脸,将头转向窗外,丢给他一句:“胡说八道。” “说说看,你编纂的故事情节。” “不好吧…”林春儿脸红消退,转过脸来,俨然又是一条好汉。 “你敢编故事不敢说?”宋秋寒眉头挑起,显然是在挑衅她。 “你们媒妁之言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今到了适婚年龄,双方家长有意撮合。而你们也彼此有情有义…”林春儿有一支过硬的笔杆子,自然也有会编故事的脑子。她言之凿凿,与事实相差无几。 宋秋寒握着方向盘专心看路,半晌没有声音,仔细琢磨林春儿的话,而后笑出声。一旁的车灯透过车窗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些许神秘:“你脑子比读书时好使。”莫名其妙丢出这样一句。 “猜对了?” “嗯,猜对了。只有最后一句不对。我与她并非郎情妾意,我无意于她。”宋秋寒述说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的事情与他自己没什么关联:“所以我是为抗婚回国的。”到了一个堵的水泄不通的路口,他干脆熄了火:“你是不是要笑我,都什么时代了,竟还有人为了抗婚而逃。我迫不得已的,我父亲这几年身体不大好,进过一次ICU,我不敢硬碰硬。” 宋秋寒还是第一次与林春儿聊起他的私生活,这不在今日的聊天提纲里,他却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慢慢来,不定哪天峰回路转。”林春儿安慰他。 “或许我找个人闪婚,速速要个孩子?”宋秋寒逗她,如他所愿,林春儿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万万不可。闪婚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遇人不淑,往后可是苦了孩子。” “找个靠谱的如何?譬如你。”宋秋寒顿了顿,不知为何,他的心漏掉了半拍:“你看你身体不错,你我又是早年相识,你的人品我信得过。” “可我是不婚主义者啊!我帮不了你。”林春儿认真答道。她确实是不婚主义者,不然这些年身边林林总总的男人,她总能挑出一个来。她对待万事万物充满热情,却独独不愿走进婚姻。在她心中,最亲密的人永远要离散,而她再经不起离散了。 她听《结婚》,却是不婚主义者。宋秋寒煞有介事看她一眼,手掌探到她后脑拍了拍:“没事,不拉你进泥淖。我会独自抗争的。” “祝你成功。” 二人这一路说着话,终于到了那家餐厅。餐厅年久失修,破败招摇,但一脚踏进去,又热闹异常。陈宽年还未到,二人坐了最后一个靠窗位,林春儿将点菜平板电脑拍在宋秋寒面前:“来,尽情点。今晚由我买单。” 宋秋寒被她的豪气逗笑了,又忍不住在她额前弹了一下:“财大气粗说的就是你吗?”这一幕落进从包间出来的乔瀚文眼中,他靠在包间的门上饶有兴致的看了半晌,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球之时的冷面三分王,这会儿满脸笑意的看着一个姑娘,这倒是有趣。那姑娘呢,看起来倒是不大,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面目晴朗,眼神清澈。宋秋寒眼光倒是不差。 乔瀚文对这家酸汤鱼情有独钟,吃了将近二十年。也万万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宋秋寒。他戴着口罩,又深深看了眼,这才进了包间。 宋秋寒趁林春儿点菜之时借口去卫生间,顺道找服务员办了一张会员卡。这家店离他公司不远,或许以后可以带下属来打牙祭。也是因为不想让林春儿花钱。至于缘何不想让林春儿花钱,他自己也说不大清楚。 还未坐下,便看到陈宽年双手插兜,闲适走进来。坐在他们对面便开始了谴责:“你们觉得这样合适吗?把我一个人丢下,你们自己咖啡酸汤鱼。但凡有点人性,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可以约你女朋友。”宋秋寒打趣道。 “她去西安了至今未归啊!”陈宽年倒是不避讳,扭头对林春儿说道:“她回没回你不知道?” 林春儿才不与他斗嘴,手指了指已换上民族服装的苗族姑娘们:“待会儿你来个高山流水如何?歌不停酒不停。喝不喝酒不重要,重要是想听歌。” 陈宽年和宋秋寒常年在国外,并不大知晓林春儿说的是什么,鲁莽应战了。 殊不知那苗族姑娘们开了腔后站成两排,一个一个酒海依次排开,从最高处那个碗向下倒,酒一直流进陈宽年面前的碗中,他耳边是苗歌一片,口中是米酒入喉,倒也美味。 林春儿在一旁起哄叫好,宋秋寒看着她忍俊不禁。 这样热热闹闹的活着,多好。 第30章 晴朗好天气 宋秋寒终于尽兴了。 他与林春儿吃过几次饭,都不觉得尽兴。而今天,热热闹闹的酸汤鱼馆子里,他们聊了很多经年往事,周遭的嘈杂像一副催化剂注入宋秋寒的骨髓,令他整个人嘭的一声炸裂,将胸口盘踞多年的稳重自持炸的灰飞烟灭,只在今晚做一个简单又快乐的人。他并不自知,进家门之时脸上还漾满笑意,见到尚姨上前拥抱她,口中叹道:“尚姨,今天真是好天气。” -- 第61页 尚姨朝外看,起风了,吹得枯枝摇晃,哪里就是好天气了? 林春儿也尽兴。 光影明灭,好像回到十七岁夏天,他们在夏令营的营地里,偷偷喝酒的时光。同学们热闹一天都睡去,她将头伸出帐篷外看星星。露营地周围漆黑一片,天上的星星可真亮。林春儿自言自语道: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呐! “你惊不惊天上人我不知道,但你惊到我了。”宋秋寒从他的帐篷探出头来,侧身看着她。 林春儿慌忙捂住嘴,小声说道:“吵到你啦?” “对。” 二人都不再说话,宋秋寒与林春儿一同赏星之时,陈宽年从对面探出头,朝宋秋寒小声吹了个口哨,头朝一边点,眼也向一旁看。宋秋寒会意,扬了扬眉。而后对林春儿说道:“早点睡,睡的晚影响智力发育。”而后背着自己的背包跟在陈宽年后头走了。 林春儿好奇他们要去哪儿,偷偷跟了上去。见他们停在一棵树下,宋秋寒自包里掏出两个易拉罐,丢给陈宽年一个。是在偷偷喝酒。 林春儿犹豫一会儿,决定去告老师。在她转身之时,被眼尖的陈宽年抓到,几步蹿到她面前:“林春儿你是不是又要去打小报告!” “对!”林春儿理直气壮。 宋秋寒小跑到她跟前,脸凑到她面前:“林春儿,你想得美。”他伸出手臂圈住林春儿脖子,倒是没用力,但迫着林春儿与他一同到了树下,假意凶她:“坐下!” 林春儿好汉不吃眼前亏,乖乖坐下。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宋秋寒:“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劫持我?我劝你们尽早收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会举报你们的!”一本正经。 宋陈二人被她逗笑,陈宽年手拍在林春儿肩上:“今天你必须与我们同舟共济。” “同流合污。”林春儿纠正他,而后看着宋秋寒的背包:“让我看看你们带了多少赃物?” 宋秋寒打开背包,真没少带。 “喝么?”宋秋寒问她。 “喝。”林春儿朝宋秋寒伸出手,却见他眉头皱了皱说道:“不做好女孩了?” “好女孩口渴了啊!” 宋秋寒顺手打开一罐递到她手中,见她仰头要干了,忙拦住她:“你慢点喝。凉。” 林春儿朝他笑笑,喝了一大口,而后咂摸嘴:“哇。”她好像被打开了人生另一扇大门,这酒,简直太好喝了!忍不住又啜了一口,而后招呼另外二人:“来来来,干杯。”不做班长的时候,就是个人来疯。那晚星光真好,而林春儿,两罐啤酒就醉了。宋秋寒送她回她那顶小小的帐篷,帐篷内只透进微弱月光,醉酒的少女已睡熟过去,她的唇近在眼前。宋秋寒鬼使神差弯下身去,微凉的唇慌忙擦过她的,而后慌不择路离开。 ===== 林春儿睡到十一点才爬起来,清洗完毕,又喝了口燕麦,便接到小喜的电话:“到你楼下了,春儿姐。” “等着。”她翻出排汗T恤、抓绒卫衣和硬壳夹克依次穿上,踩上跑鞋,这才出门。见小喜正在热身,也跑过去与他一起拉伸,而后一起出发。他们计划从林春儿家跑到公司,换好衣裳,见乔瀚文。 因为昨晚林春儿豪饮,所以二人出发的较早一些。配速6,一个半小时跑到公司。这样还留有一个小时时间准备。 乔瀚文早起结束了一场见面会,并无处可去,便径直去了林春儿公司附近。他在保姆车内小睡片刻,王瑾为他买了健康餐,他吃了几口便放到一旁。从远处跑来一男一女,脸被冬天的风打的通红,那女生的红脸模糊了五官,但健美的身材却很好看。 大都数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乔瀚文身处这样的圈子,尤甚。那一男一女在乔瀚文眼前拐进了林春儿公司,他的眉头挑了挑。 王瑾指了指:“哎?是今天要见的人?” 乔瀚文并未答她,只说道:“二十分钟后打电话问他们到哪儿了,早点谈,累。” “好。” 乔瀚文猛然想起林春儿的婉拒,这会儿又有了进攻性,连20分钟都不愿再拖,突然改了主意下了车,径直打给林春儿。 “你好。”林春儿呼吸些微乱着,不生病的她声音竟很好听。 “我到了。”乔瀚文说道。 “嗯?”林春儿应当是在抬手看表:“您到的真早。” “没准备好?要化妆?”乔瀚文揶揄她。 林春儿察觉到他的敌意,轻笑出声:“倒是不必。我们也刚到,让小喜下楼接您。” “好。有劳。”乔瀚文说完这句挂断电话,听到王瑾说他:“待会儿留些情面,毕竟要合作。” 小喜小跑着下来,见到乔瀚文和王瑾忙上前握手:“二位好,我是小喜。请随我来。” “跑步了?”乔瀚文明知故问。 “是。” 寒暄着上了楼,见一个女子迎了上来。黑色高领毛衣,一件灰色宽大西装外套,下身着一条修身牛仔裤,脚踩一双马丁鞋。长发在脑后扎成利落马尾,笑意盎然。林春儿朝乔瀚文伸出手:“您好,我是林春儿。” 换衣服挺快。乔瀚文腹诽。她脸上风吹的痕迹还未全然散去,若他不知情,会以为她见到自己害羞。这一看,便微微一愣。眼前这个女人,与昨晚坐在宋秋寒对面的女人生了同一张脸。将手伸给她,微微握了握,她跑了十几公里,体热还未散,手心发烫,烫过乔瀚文微凉的掌心。王瑾主动伸出手:“王瑾。” -- 第62页 “林春儿。” 林春儿讲完这句带他们去办公室:“抱歉,初创公司,环境过于简陋。” “哪里,是内容公司的风格。”王瑾与她客套。乔瀚文拿出手机,看了眼昨晚拍的照片,确定了林春儿就是与宋秋寒吃饭的人。不由又深深扫量她一眼。 林春儿的办公室不大,坐四个人略显拥挤。小喜去为乔瀚文、王瑾打水,她干脆站起身,想将办公桌推到靠墙的位置。办公桌略重,她回身向乔瀚文求助:“劳烦搭把手?” 她倒是不见外。乔瀚文走到她身边,不等她开口,便用了十分力气将那办公桌推到了墙角。 “好一把子力气!”林春儿朝他竖起拇指,见他冷森森看她,朝他笑笑,当做看不到。 第31章 三十岁的女人,风月无边…… “我先陈述一下我方的诉求如何?”王瑾作为圈内第一经纪人,见惯的大场面不少,这会儿见其余人都不说话,率先破了局。 “好啊。”林春儿朝王瑾笑笑,将笔记本放在膝头,拔掉钢笔的笔帽。笔帽上的六角白星很显眼,乔瀚文扫了一眼,而今这时代用钢笔的人已经很少了,她却有一支神级钢笔,她浑身上下的行头恐怕都没这一支钢笔贵。这支万宝龙钢笔是林春儿送给自己的三十岁礼物。她鲜少用奢侈品,这支笔与她而言,已是很奢侈。 “那我先开始?”王瑾问乔瀚文。 “好。”乔瀚文靠在椅背上,看林春儿在笔记本上写下:11月24日,Joe。用笔圆浑,收笔自如,颇有姿态。 “其实正如林小姐之前所说,我们工作室可以自行招聘一些人员来做这样的事,但我们有其他的考量。我们想释放这部分用人压力,专心在Joe的事业上。所以经过再三考虑,决定花高价找一家合作公司。”王瑾避重就轻的谈,他们其实已经在市场上找了一段时间了,但没有合适的人。 林春儿的笔尖点在本子上,竟是一个字都没法写。客套话有什么可记的?乔瀚文看到王瑾说话她落笔,王瑾讲完她抬笔,本子上还是那几个字。心道文人要发飙了。 果然。 “我看过报价单了,出价中下等水平,属实不能称之为高价。”林春儿讲话不卑不亢,云淡风轻,却直指命门。 “这个价位很高了呀,我们看过其他公司的报价。”王瑾答道。 “价位高低要对应配套服务、以及您二位所要求的ROI来看。”林春儿扣上笔帽:“只负责内容,考核的kpi不该有gmv。这是做内容和做产品销售的本质区别。”言外之意你们在骗合作,想占我们便宜:“换言之,做内容,乔瀚文先生是内容本身;做电商,他只是商品。我司有做内容的能力,但没有售卖商品的意愿。”她说乔瀚文是商品,这倒是尖刻。即便在现在的演艺经纪中,艺人已被普遍定义为商品,但当她这样说出来的时候,仍然令王瑾心头一惊。眼前这创业公司负责人可真是没什么情商。 王瑾碰到了硬茬。以往她用乔瀚文的名头谈判,无论是甲方还是乙方,都鲜少吃瘪。今天碰到这样一个不把“乔瀚文”三个字放在眼中的,着实令她下不来台。乔瀚文却觉得她活该,他之前说过,真正有能力的公司,定会将各种考核指标研究透彻,不会一股脑就接这单生意。哪怕有一些数据很容易通过造假得来。但王瑾不信,她并不觉得初创公司会有这样的风骨。 乔瀚文始终没有说话,他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始终在林春儿的笔上。昨天她和宋秋寒吃饭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锋芒。 “林小姐,这样谈就是死局了。”王瑾开始逼近了。 林春儿却笑笑,转向乔瀚文:“我司有个女孩非常喜欢乔先生,没记错的话,是您应援会的副会长。”在鼓励乔瀚文参与到讨论中来。 乔瀚文眉头挑了挑。 “以后可以让她跟您合张影吗?”林春儿讲的可是真话,二倩喜欢乔瀚文喜欢到发疯,用她的话说她的毕生梦想就是给乔瀚文生猴子。 “好。”乔瀚文目前为止,说的第二个字。 “那太好了。”林春儿笑道。 “所以呢?”乔瀚文终于开口:“接,还是不接?” “接不接取决于双方的诚意。” “我所有的诚意都建立在你有接的意愿的基础上。”乔瀚文的进攻型人格开始作祟,他不允许在任何谈判中显颓势。何况这次,甲方是他。 霍,好不厉害。 小喜跟林春儿参与过很多商业谈判,像今天这样紧张的倒是少见。在乔瀚文的高压下,他腿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林春儿却不怕。 那年她被叫去给乔瀚文改稿,受到的责难可比这多。改来改去,用的第一版。这就是乔瀚文。 “相信您看出来了,我没什么诚意。”林春儿突然耍起了无赖,她将钢笔插进西服口袋,又起身将本子放到桌子上:“赔钱的生意我们干不了。要么先商讨清楚服务内容,再重新根据内容谈价格。要么…”她摊开手:“看不清本质就做决定,我没有这样的魄力。”以退为进。 乔瀚文却突然笑出声,对王瑾说道:“内急。” 王瑾一愣,乔瀚文? 乔瀚文起身:“借用一下卫生间,你们先谈。”而后对小喜说:“带个路?” “好的,您这边请。”小喜大概明白了,乔瀚文和春儿姐各有谈判策略。今天可真是热闹。为乔瀚文指了卫生间,便又坐回去。 -- 第63页 乔瀚文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附近的办公桌上胡乱扔着几件运动衣,T恤、抓绒卫衣和硬壳夹克,大概能想象得到她接他电话时慌乱换衣裳的样子,也看透了她的虚张声势。她说她没有诚意,她的诚意都在这儿了。他定睛看了会儿,这才走回林春儿的办公室。 林春儿和王瑾不知经历了什么,不到十分钟,二人竟然聊起了美甲。王瑾正向林春儿展示她新做的指甲,口中说着:“这个呢,是编织小香风。”而后捞起林春儿的手:“你的手指修长,皮肤白嫩,做个豆沙色指甲也是很不错。” “那回头我去试试。” 乔瀚文坐回椅子上,嘲讽道:“女人的虚假友谊来的真容易。” “女人都喜欢美好的东西,譬如瑾姐和瑾姐的指甲。”林春儿由衷赞扬一句,惹王瑾心花怒放。大家都想要台阶下,这个台阶王瑾决定给了。遂对乔瀚文说道:“咱们来聊服务内容吧?确定了内容回去再商议报价。你起早赶了通告,也累了。” 乔瀚文偏过头去,看到林春儿又拿起笔记本,翻到11月24日,Joe那一页,而后从口袋中拿出钢笔。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娴熟至极。他想起散在那桌子上的衣服,身上的锋芒退了一些,点点头:“你们谈吧。” 而后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眼睛闭上了,耳朵却竖着,听林春儿与王瑾锱铢必较。王瑾有几次都以为乔瀚文会掺言,他却始终闭着眼睛,不参与任何讨论。双方敛了锋芒的谈判,进展顺利。不出一个小时便将具体内容定了下来。乔瀚文这才睁开眼,目光落在林春儿的本子上,不是刚刚那页,她在本子上画了导图,还翻了页。 “谈完了?”他轻声问道。 “差不多了。”王瑾答他。 “那走吧。”他站起身,准备告辞。 林春儿出于礼貌客套一句:“二位还未用饭吧?由我做东来请二位一起用个便饭如何?”她真的只是客套,职场礼仪而已。 “也好。”乔瀚文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她。 ?这回换林春儿一愣。 “你随便说的?”乔瀚文一副了然的神情:“没事儿。我也是随便应的。”讲完这句难得朝林春儿一笑,径直与王瑾出了门。上了车,二人朝车外的林春儿和小喜挥手道别。开车后,王瑾回身看着乔瀚文:“进门前担心你不给人留面子,不成想你压根不参与?” “后天晚上的投资人酒会你还记得吗?”乔瀚文问她。 “记得。” “盛通中国区轮值总经理宋秋寒,与林春儿有超出一般的男女关系。” “她是宋秋寒的情人?”王瑾用了情人这个词,不然呢,超出一般的男女关系还能是什么? “不知道。但不简单。”乔瀚文突然问王瑾:“袁如最近接的什么戏?” “民国谍战,快杀青了。”王瑾答。 林春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那支钢笔来端详。她买这支笔那天,这座城市下了很大的雪。她因为急性肠胃炎,刚刚挂了水从医院出来。收到宵妹的信息:“我最亲爱的,今年的生日不能陪你一起。但我的爱永在。恭喜你踏入人生最美的30岁。”林春儿这才想起那一天是她的生日。 十六七岁之时,觉得十六七岁的女孩最美,青春万岁;二十岁之时,觉得二十岁的女孩最好,前途无量;到了三十岁,又觉得三十岁的女人最有魅力,风月无边。她决定送给风月无边的自己一份生日礼物,于是买了这支笔。她心心念念好多年,一直舍不得下手。终于拿到手里那一刻,她竟有些热泪盈眶。无论何时,女人永远要懂得嘉奖自己,嘉奖这一路风雨无阻,却仍拥有独立的灵魂。 她收了神,打开笔记本电脑,投入下一场战斗。 第32章 人未远行,心已往之 方嘉莉远远的看到宋秋寒站在那,心生几分欢喜。将一字领连衣裙的衣领轻轻下拉,露出好看的肩头,这才风姿绰约到他身前:“宋秋寒。”她生的艳美,站在宋秋寒身旁很惹眼。 宋秋寒回过身,伸手挡住方嘉莉向前靠近欲拥抱他的身体:“男女有别。”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方嘉莉有些挫败,嘟着嘴撒娇道:“Just a hug!” “说中文。”宋秋寒讲话不喜欢中英文夹杂,要么是中文,要么是英文。既然回到祖国,那便说中文就好了。 “hey~~”方嘉莉抗议道:“我刚下飞机,你就要对我教条。” “我是为你好。尊重别人的语言习惯,有益于你在国内开展业务。”说完提起方嘉莉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方嘉莉兀自打开副驾门,看到副驾上放着公文包和凌乱堆着的书籍,想伸手拿到后座上,却听宋秋寒说道:“坐后面吧。” ?方嘉莉愣神之间,宋秋寒为她开了后门:“请。” 又来了。 方嘉莉极其痛恨这样的宋秋寒。他明明在美国呆了那么多年,却学不会西式的开放,像一个夫子一样,教条主义。她上了车,透过后视镜看宋秋寒那双淡然的眉眼,心中叹了口气。将身子探向前,脸靠在他的驾驶座椅上,与他讲话:“尚姨最近怎么样?” “挺好。” “那她知道我要来,开心吗?尚姨很喜欢我的。” 方嘉莉大概曲解了尚姨,尚姨对谁都那样,并不关乎喜欢,只是有修养罢了。 -- 第64页 “尚姨颈椎痛严重了,今晚待你整理好,出去为你接风。叫上陈宽年。” “栾念呢?他说我回来后,他要做东。” “那便一起。” “你在国内如果有其他朋友,也可以一起哦!”这是一个陷阱。方嘉莉这人向来讲究体面,她想知道宋秋寒在国内都与谁一起,那个袁小花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可有其他女人与他一起? 宋秋寒没有答她,伸手打开车载音箱,听起了歌。昨日与林春儿畅饮留下的愉悦还在,这让他面对方嘉莉之时少了一些尖锐。但那种要命的距离感却还在。方嘉莉吃不透他,干脆靠在后座上小憩。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后视镜上,宋秋寒戴上了墨镜,将他的心思遮掩的干干净净,不留任何机会给方嘉莉考据。但方嘉莉仍在他上扬的嘴角山窥探了些微玄机。宋秋寒变了。 二人无言到了方嘉莉的住处。 方嘉莉亦算个狠人,她说要租在宋秋寒隔壁,便当真花了高价租在他旁边。待车停下,她指着沉重的行李箱朝宋秋寒笑笑:“拜托了。” 宋秋寒仍旧不做声,帮她拿下,推到门口,而后后退一步:“你自己推进去吧,孤男寡女,不合适。” “我待会儿去看尚姨。” “尚姨回老家了。”宋秋寒双手插在裤兜中,向后退了两步方说道:“这段日子我非常忙,不能照顾你。你如果有事,可以找栾念,他闲。”语毕即走,不与她叙旧。他倒是未欺骗方嘉莉,尚姨确实回老家了,一早走的。宋秋寒清早睁眼,突然想到若是尚姨在,方嘉莉兴许会借着看望尚姨的名义,不时前来。而尚姨,一向温和,定不会拒绝她。宋秋寒不想生活被这样打扰。 他不仅送走了尚姨,还为自己定了酒店。酒店就在公司附近,步行十五分钟的距离,对宋秋寒来说刚刚好,免去早晚堵车的时间。重要的是,可以免去方嘉莉持续接触。如他对林春儿所说,他在抗争,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避免正面冲突的方式,去告诉他的父亲,他并不打算结婚。他是不婚主义者。对,他现在变成不婚主义者了。宋秋寒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忍不住笑出声。 简单收拾了几身衣服装进行李箱,又带了几本书籍,而后上了车开去酒店。 方嘉莉站在落地窗前,见宋秋寒的车扬长而去,便打给他,接通了径直问他:“你去哪儿?” “我去住酒店。” “尚姨不在没人做饭吗?我可以的。” “不是。”宋秋寒打断她,而后径直说道:“为了避免你给我做饭。” “?”方嘉莉一愣,她没被人如蛇蝎一般避过,众星捧月的ABC女孩,向来是社交场中的王者,今天却令宋秋寒避之不及:“你躲我?” “是。”宋秋寒并不避讳:“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方嘉莉听到自己面子摔碎在地的声音,清脆异常。她挂断电话,站在客厅中良久,才简单收拾行李。因为提前请了两个保姆,家中早已打扫好,纤尘不染。她挂好衣裳便躺倒在床,想起宋秋寒决然而去,心中涌起一股恨意。干脆打给陈宽年,那边似乎刚睡醒,声音含糊:“怎么?” “昨晚混酒吧了?”方嘉莉问道。 “与宋秋寒喝酒。你到了?” “到了。尚姨回老家了,宋秋寒搬去酒店了。” “哦。”陈宽年胡乱应了声,心道宋秋寒这人真是狠,一点情面不留。 “宋秋寒恋爱了吗?或者说他近来有床伴了吗?”方嘉莉又问。 陈宽年那熟悉的头痛感又来了,方嘉莉这个女人永远自我感觉良好,好像这世上的男人就一定要为她神魂颠倒,不然就是瞎了一样。她对人没有界限感,她以为她喜欢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要理所应当的接受她的监督。 “问你呢,他有床伴了?” “喂?喂?怎么回事?怎么听不到?”陈宽年假装喂了两声,挂断了电话。而后打给宋秋寒:“搬去酒店了?” “嗯。”宋秋寒刚到酒店办了入住,正坐在窗前喝茶:“方嘉莉跟你说的?” “不然呢?兄弟真心实意说一句,你真是太狠了。你对女人这股狠辣的劲头,放在古代,也只有做个公公才说得过去了。”陈宽年打趣道:“人家方大小姐差哪儿了?二十七八岁生的妖精一样,服装品牌主理人,家境一顶一的好,不知多少男人惦记呢!你倒好,去住酒店?” 宋秋寒沉吟道:“也不知宵妹这会儿在做什么,是否愿意听我说说你这些年的罗曼蒂克史。” “哎哎哎!打住。”陈宽年从床上跳了下来:“我服输。我只求晚上接风宴你们两个不要打起来,让我安心吃顿饭。” “好。晚上多谢你作陪。” “不客气,为兄弟两肋插刀。必要时候就推栾念出去,反正他也单身,也跟方嘉莉聊得来。”陈宽年想到方嘉莉有隐约惧意,还未见到她便打了退堂鼓。这会儿已经在与宋秋寒商量用栾念给方小姐助兴了。 “我看行。” 宋秋寒挂了电话,便打开梁遇发给他的项目资料。 按说梁遇这个级别的项目不会过宋秋寒的手,但他去深圳之时顺道做了这个项目,便想投入一些心血做好。梁遇要做的事是一件小而美的事,这与宋秋寒操盘的其他项目有很大区别。刚看了一页,便收到梁遇的微信:“我下午约了那家负责我们品宣的公司远程会议,你要参加吗?” -- 第65页 宋秋寒下午着实没事,便问道:“几点?” “四点半到八点。时间有点长,因为要讨论的东西很多。”梁遇说完顺手将讨论提纲发给宋秋寒:“讨论提纲也发给你了,还有会议信息。” “好。但我晚上7点还有一个饭局,可能中途要下线。” “没关系,你能上线一会儿,我就很感激了。”梁遇谦谦君子,与宋秋寒淡水之交,但莫名信任他。梁遇也是在上周无意间看到一个财经栏目的专访,才真正知晓宋秋寒的身份。于是格外感激他对这个小项目的全情投入。 宋秋寒不知道梁遇感激他。 他正靠在床头,看电脑上那个水墨江南的图集。几乎走遍全世界的人,却头一次对远方生出这样的向往。不知在网上看了多少图册,查阅了多少资料。人未远行,心已往之。 第33章 世界不大不小,刚好处处…… 梁遇见宋秋寒准时接入,便开始了会议:“大家好,感谢大家在休息日参加这个会议。我先介绍一下本次与会人员,除了我和我的合伙人外,也特邀了资方代表宋秋寒…” “诶?”小小的一声诶从屏幕那头传出,梁遇停止介绍,宋秋寒愣了一瞬,又听那个温柔的声音说道:“宋秋寒?”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前十几年没有相遇过的人,这段时间频繁在各种场合相遇。这种感觉真不错。宋秋寒扬起唇角,轻咳一声:“嗯,是我。你不是要见客户?” “我刚刚见完啊。”林春儿笑道:“世界真小。梁遇一定听傻了对不对?我来快速做一下介绍哈,你的资方宋秋寒是我的高中同学。宋秋寒,梁遇公司这次的品宣由我司来做。”小喜坐在林春儿身边,听傻了。此时杀出了一个高中同学?还是资方?春儿姐这超级人脉网络还真是令人瞠目结舌。林春儿看到小喜的傻样,手拍在他肩膀上,眉毛扬了扬,一副这算什么的表情。 “你不是MCN机构?”宋秋寒问道,上次尚姨与林春儿讨论她的工作,他问过,她说算是。 “初创公司,什么活都接一点儿,俗称跨界…出圈…”林春儿嘿嘿一笑。 梁遇终于能插得上话,说道:“既然世界这么小,那咱们是叙旧还是…开始?” “不必叙旧啦,工作要紧,咱们这就开始吧?”林春儿接着说道:“方案由我司的项目经理小喜负责呈现。之前梁遇梁总已经与小喜接触过,这里也单独对资方做一下介绍,小喜具有多年内容策划和品牌传播经验,相当可靠。”林春儿一改平常的自在模样,郑重起来。宋秋寒在电脑这头都能想象得到林春儿的姿态,她一定坐的笔直,认认真真。她这样柔行上进的品性是打小就有的,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 小喜已经打开了投屏,极朴素的ppt。 宋秋寒拿起手机给林春儿发微信:“好像全世界都是你的朋友。” “哈哈。我也没有想到。之前还怂恿梁遇再跟资方多要些钱来着,没想到资方就是你。”林春儿是在抱怨宋秋寒给梁遇的第一笔投资,着实不算大方。 “的确不多。但我做投资讲求投资回报率,第一笔钱只是试水,也想看梁遇的能力和态度。”宋秋寒实事求是,他此刻也正经,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 “梁遇靠谱的。不然我也不会接这个项目。” “算过利润了?”宋秋寒看过他们的报价,并不高,当真是友情价。从前与他关系不大,可今天接这个项目的人是林春儿,他又担心她会赔钱。 “10%净利润。”林春儿如实说道:“但是没关系哈,我希望梁遇这次能成功。” “好。”宋秋寒回了个好字,便放下手机认真听小喜的呈现。 不得不说,林春儿的公司相当专业。他们思考问题极其透彻,从品牌宣传到如何从公域流量引流到私域流量想的十分清楚,将链接用户、筛选用户、经营用户的每一个环节的执行策略写的清楚明白,甚至在最后做了demo。 这个讲解整整持续了90分钟,期间不停的讨论、碰撞。林春儿的观点十分有意思,她坚持将全流量全平台引流期缩短,原因是她认为该把内容推送到对的人那里。她数次强调用户的标签和产品应该对应,去打造独特的产品IP,不然就会让内容失去原本的魅力。怕梁遇和宋秋寒误会她是为了缩减成本,甚至解释道:“我们是在做生意,首先让别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产品,这对我们来说并不难。我们可以做到在对内容精雕细琢后文字、图文、视频内容迅速在多平台扩散,但做生意的本质是要赚钱,扩散后该如何找到属于我们的受众,并把这些受众变成我们自己的用户群体进行长期运营,是我们要持续思考和碰撞的。” 宋秋寒认同她。他曾陷入过这样的误区,漫天漫地去推一个产品,却在最后的转化环节遇到瓶颈。都是血淋淋的撒钱的教训。但他没有说话,这个项目是梁遇的,他尊重梁遇的战略布局。 梁遇沉吟许久,缓慢说道:“好。” 这个会开的透彻,林春儿和小喜将每一个点都拆的很细,而今市面上难找像他们这样认真的人了。宋秋寒看过很多公司的案子,做的真的漂亮,格调也是真的有,却更趋近于流水线作业。乍一看非常专业,但细看下去,便觉得少了情感。一个带有情感的真诚的方案,亦可以拟人化的。你大可把它想象成一个人,方案的风格是背后那个公司或人的风格。 -- 第66页 直至陈宽年的电话打进来要他下楼载他走,他才想起晚上还要为方嘉莉接风,但他又舍不得离开这个会,便用手机接入,插上耳塞旁听。 上了车,见陈宽年要说话,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二人多年默契,自然知晓他是有正事,于是便收了声。但他开会的姿态与平常略有不同,有遮掩不住的好心情。便一眼又一眼看他,直看的宋秋寒发毛,手指向前面,要他好好看路,专心开车。 那头梁遇想起宋秋寒说过他今晚有约,便问道:“秋寒,你不是晚上有约?” “没事,我旁听,你们继续。” 小喜开麦继续说,宋秋寒听到一旁很小的倒水声,而后是塑料包装的声音,便给林春儿发微信:“你又吃泡面?” “……?”林春儿发来一排省略号和一个问号:“你掐指算的?” “你不会定外卖吗?”宋秋寒又问道。 “泡面方便…”林春儿的办公室不知备了多少泡面,有时工作忙起来昏天暗地,饿起来便会低血糖,等不得外卖了。 “公司地址给我。” “?” “快。” “哦。”林春儿将定位给他,而后将ipad盖在泡面上头,继续参与讨论。全然忘记了放在一旁的泡面。 半小时后,她还在发言,泡面尚未来得及入口,电话响起:“是林小姐吗?” “是。” “劳烦您下来取餐。” “嗯?我没…”林春儿想起宋秋寒刚刚问她要地址,便狐疑走下去。见那送餐员穿着干净得体的西装站在门口,不像寻常的送餐员,便迎上前去:“抱歉下来晚了,耽误您时间了。” 送餐员连道了几句没事,叮嘱林春儿为确保食物口感需尽快食用。林春儿拎着那极其精致的包装回到办公室,缓缓拆开,这是什么天价快餐?红烩意面、菲力牛排、法式焗蜗牛、鹅肝,全部双份。小喜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春儿,看到她微微红了脸,拿出手机坐到一旁。 宋秋寒刚落座,看到林春儿发来一个问号。便回她:“项目不赚钱,只能请你吃顿好的弥补了。” “下次请直接给我打钱好不好?这样订餐我肉疼啊!” 宋秋寒嘴角微扬:“好。趁热吃吧,这家店我与客户一起吃过,牛排很嫩。也带了小喜那份。” “谢谢。” “这么客气?”宋秋寒逗她。 他不自觉笑着,周身洋溢着春暖,与从前方嘉莉见过的那个他截然不同。 “今天栾念请客?”宋秋寒收起手机,看向栾念:“方小姐说你承诺了为她接风。”刚刚花天价为林春儿定了大餐的人,却转身与别人计较起来。方嘉莉回国第一餐,选择了法餐。兴许是忘记了自己还有一颗中国胃。 栾念朝他竖手指:“好样儿的,钻的一手好空子。”他心想我还不是要为你解围?不然我图什么?图方嘉莉咄咄逼人?他的心意宋秋寒也懂,朋友之间无需多言,打趣还是要打的。 宋秋寒耸耸肩:“没办法,投资环境不好。请不起法餐。” “好啦,我来请。”方嘉莉手指拨弄自己的镶钻耳坠,那钻石在法餐昏暗的灯光下,微微闪着,将她整个人衬的明媚透亮,当得上人间尤物的称号。 宋秋寒听到梁遇和小喜已经开始客套结语,便取消静音与他们道别:“辛苦,改天梁遇过来我做东,一起吃个饭。”这才挂断电话。 栾念在一旁笑道:“果然投资环境不好,周末还要接入会议。我请我请,说过的话要算话。” 陈宽年在桌下碰了碰宋秋寒的脚,提醒宋秋寒千万不要忘记之前说的,二人合力把栾念送给方嘉莉助兴的事,这样能免去不少麻烦。依他看,方嘉莉对宋秋寒这样纠缠不清,无非是贪恋宋秋寒那副躯壳,不然呢?贪恋宋秋寒冷若冰霜?栾念身形与宋秋寒差不多,足够方嘉莉解渴。 方嘉莉似是察觉了他的异样,直直看向陈宽年:“吃法餐,会不会想起你的法国珍珠?我还记得那女孩,黑亮高挑性感的美女。”说完朝陈宽年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几道虚影,蛊惑妩媚,令人恨不起来。恨不起来,也亲近不起来。 陈宽年也学宋秋寒耸肩:“你记性真好。”他不愿招惹方嘉莉,这个女人从小养尊处优,受不得委屈。 “过奖。” 这顿Fine Dinning令宋秋寒头疼。喝了两口香槟,又用了一口黄油面包,便放下餐具。连前菜都没有动,便坐在一旁喝水,听他们闲聊。聊的是方嘉莉这次的时装发布会,她不打算用职业模特,而是想用顶尖明星加素人的搭配。还说她认为有一个明星很符合她的服装格调,乔瀚文。 宋秋寒听到乔瀚文这个名字,眉头皱了皱。 第34章 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 宋秋寒记得与乔瀚文打过的那场球,他凶狠异常,不讲规则。与他合作,方嘉莉未必能顺利。 “你想好了?”宋秋寒问道:“做过调研了么?接触过本人么?” “我认识乔瀚文的经纪人。去年他们来纽约时装周见过一面,他们有意愿。”方嘉莉说道。 “祝你成功。”陈宽年冷不丁来了一句,而后朝方嘉莉讳莫如深的笑笑。 “我自然会成功。”方嘉莉向来自负,她这辈子的不如意只有宋秋寒。还是稚嫩了些,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一眼望不到头,这才哪儿到哪儿? -- 第67页 几个人生生捱过一餐饭,方嘉莉因为要倒时差,请宋秋寒送她回去。宋秋寒拿出手机帮她叫了车,与她道别。方嘉莉上了车,看向车窗外的宋秋寒,他的礼仪还在,站的笔挺目送车开走,而后才转过身去。方嘉莉喝了些酒,眼见着宋秋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突然觉得寂寞。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心有不甘。 拿出手机问宋秋寒:“我究竟哪里不好?” “你哪里都好,只是我不喜欢而已。”宋秋寒不愿再就此事多说,将手机放进口袋,任那提示音一声一声的响,都不再看了。 陈宽年叫司机将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递给宋秋寒一支烟。宋秋寒这几年烟抽的并不勤,抽烟会影响肺部功能,他做极限运动需要良好的心肺。他只在烦恼时抽那么两根。接过陈宽年递来的烟,慢慢的抽,待烟灰蒋落时,轻磕在烟灰缸上,烟头便又亮起微光。 “怎么?”陈宽年见他不言语,偏过头问他。 他却摇头不肯说,抽了一根,又顺手点了一根。三根烟毕,方开口说道:“你说,女人经历什么才会变成不婚主义者?” 这个问题深奥,陈宽年从未想过。仔仔细细在头脑中搜罗他遇到过的不婚主义者,倒是有一个。那女孩家中开矿场,从小父母离异,生父母在离异后各自结婚离婚三次,许是这样,令她对婚姻生出一些恐惧来。她不仅是不婚主义者,还从不谈情,有一个固定床伴,两人在周末相见。陈宽年将头靠在椅背上,难得正经的说道:“应当是看到过婚姻的丑陋吧?” 宋秋寒不再应声。想起林春儿说她是不婚主义者之时,脸上还挂着笑,看不出受过什么样的伤。结婚或不结婚,生子或不生子,都只是人生的一种选择而已。人生不会因为你不婚便会止步不前,道理宋秋寒都懂,却又忍不住去探究。他不愿探究别人,只是那人是林春儿。她希望林春儿不婚,只是出于一种选择,而不是因为曾受过什么伤。 “咱们去江南挺好。”陈宽年突然说道:“江南多好,小情小趣,泼墨山水,适合谈情。” “难得你想谈情。” “或许是岁数大了?昨天去唐叔家中看藏品,他的外孙女儿在他膝前跑,觉得挺可爱。我浪荡够了,想找个人一起。” “挺好。”宋秋寒微微一笑。 “你不想?” “我是不婚主义。” “?”陈宽年被他说的一愣:“你什么时候成不婚主义者了?” “昨天开始。”宋秋寒说完这句,推门下车:“不用送我了,我散散步。” 一阵冷风吹过,明明只喝了两口香槟,却被风吹出几分酒意。他靠在树上站了会儿,方解了那一阵头晕。掏出耳塞戴上,打开播放器。耳边又响起那首《结婚》,只不过是一场生活,只不过是一场命运,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他起初听民谣,是在十六七岁那些昏昏欲睡的午后,林春儿在播音室一遍遍播放的那些歌。那时他笑她播放的歌老土,还把自己收藏的欧美唱片给她听。是到了美国后的某一天,纽约下起了雨,他跑进古老的纽约地铁躲雨,周围人流如织,地铁飞驰而过,突然想起林春儿放过的那首歌,“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 林春儿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天,决定跑回家。工作虽繁忙,每天却仍要抽出时间来留给生活,不然会被生活压垮的。与小喜道了别,将耳机塞入耳中,开始了漫长的归途。 周末的夜晚,清冷的晚风,街边散落的人,全都带着诗意。 她调整呼吸,一路跑过咖啡馆,跑过老旧的艺术区,跑过那个繁花的天桥,跑过巨幅广告牌,跑过那所大学。这样与自己独处的感觉极好。 她一个人看话剧,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度过很多荒芜的岁月,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当她跑进楼下时,看到家中亮着灯,是宵妹提前回来了。她跑上楼,宵妹从房间探出头,对她说道:“等一下哦,我收拾好东西。” 林春儿回房换了睡衣,而后倚在次卧门口看宵妹折腾东西。她带了很多纸质文献回来,正在一点点收拾。 “你猜我今天与客户开会碰到谁了?”林春儿要宵妹猜。 宵妹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谁?” “宋秋寒。”林春儿嗤嗤笑出声:“你说世界小不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在深圳创业的朋友,他的资方是宋秋寒。” “哇!”宵妹哇了声:“这样巧?” “可不?我听到梁遇介绍宋秋寒的名字时,也吓了一跳,总感觉不真实。”林春儿转身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而后在宵妹屋内找了个角落靠墙盘腿坐在地上。 “地上凉。”宵妹丢给她一个毛茸垫子:“你总是不拘小节,回头上岁数得老寒腿看你怎么办!” 林春儿喝了口热水,狡辩道:“我这不是喝热水中和了么!” “宋秋寒什么反应?”宵妹接着问道。 “他呀,听不出惊讶。但他很认真参与讨论,提出了很多很宝贵的意见。”林春儿顿了顿,而后郑重说道:“第一次与他共事,你知道么,他认真的时候很棒。”宋秋寒并不介意这是个小项目,作为一个掌握着别人金钱命脉的人,没有一点架子,认真参与讨论,并给出合理建议,他认真的时候,是真的在发光。 -- 第68页 “从前玩世不恭的人,冷不丁认真起来,是不是有致命的魅力?”宵妹打趣道,也坐到林春儿身边,扯开一袋薯片,与她分食。 “不得不说,是的。”林春儿比起拇指,而后又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乔瀚文本人什么样么?” “对对对。”宵妹眼睛亮起,肩膀撞到林春儿的:“快说快说。” 林春儿仔细想了想,今天与乔瀚文讲话不多,但他的目光很有侵略性。他不言不语向人施压,像是从古老戏剧中走出的人。 “古老戏剧中走出的人…”宵妹咀嚼这句话,发觉这句评价太过中立,便问道:“好人坏人?” “不算好人吧,但也不算坏。就是给人的感觉有点怪异,总感觉他会趁你不备吃了你。”林春儿倒是不怕乔瀚文,但如果接下来合作,他那样的进攻性,定然不容易。 “长的呢?跟屏幕上可一样?”宵妹关心这个。 “长的…倒是…挺好。” “与宋秋寒比起来呢?” “宋秋寒看着更顺眼。”可不是?宋秋寒如今看着多顺眼,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看看女人们,每当女人凑到一起,无论起初聊的什么样的话题,到了最后总会落地,聊聊男人。二人意识到这点哈哈笑出声。待收了笑,林春儿小声问宵妹:“怎么样?” “什么?”宵妹不解。 “陈宽年的吻。” 宵妹脸红成京郊深秋的红叶,忍不住吞了口水。见林春儿亮着一双眼睛看她,凑到林春儿耳边耳语道:“我…情动了。”明明屋内只有她二人,却还要小声说这句,生怕被天上神明听了去。 “这么入戏!”林春儿叹道。 “他也情动了。” “你摸了?”林春儿睁大了眼,心中叹了一句好家伙。 宵妹脸红更甚,轻轻推了林春儿一下:“摸什么摸!但我就是知道…”而后捂着脸,只余那纤细的脖颈和耳朵给林春儿看,此情此景颇为动人。林春儿掏出手机,在网上买了避孕套,是听其他人聊天时说过的一款,超薄无感天价避孕套,而后拉下宵妹的手,将购物记录给她看:“身为你的好朋友,我此时只能送你这个了。愿你拥有美好的性生活。” 宵妹忍不住笑出声,嗔怪道:“林春儿,你真是…你…”她找不出形容词了,林春儿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她在宵妹初恋之时送她情趣内衣,在她三十岁生日时送她整套情趣用品,还在过后追问她使用体验。这就是林春儿,胆大包天的林春儿。 二人有一阵没见,聊了好一阵觉得不过瘾,于是又爬到床上,盖好被子,关了灯,脸对脸躺着。宵妹讲起她这次的出差见闻,也与林春儿说起陈宽年约她去景德镇一事。她其实心中矛盾,一边觉得太快,一边迫不及待:“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曾经很沉得住气的。”她轻声叹道。 “你曾经沉得住气,是因为那个人在那心中是好把握的。你想想那个温柔先生,看起来没什么进攻性,好像一心一意把你放在心上,多有安全感。陈宽年呢,浪荡公子哥儿一个,你怕他跑了是不是?”林春儿一板一眼为宵妹分析,冷不丁想起宋秋寒的模样。他在那家咖啡店满是阳光的落地窗前与她一起听歌的模样,彼时的顽劣少年,变成一个很暖很暖的人。 “不管了。”宵妹赶走心中的患得患失:“先睡他一睡!他若是逃了,我刚好不用负责。”言毕兀自笑出声来,那笑声在黑暗中清脆好听。 ==== 方嘉莉交叠着双腿坐在乔瀚文对面,她身着一件深v黑色毛衣,一条紧身牛仔,一双过膝长靴。颈上的钻石项链刚好垂到锁骨下,妩媚至极。 “去年在纽约与瑾姐聊起这个发布会的构思,瑾姐也觉得你合适。”她端出了甲方的姿态来,沟通中并不使用敬语。 乔瀚文倾身向前,目光落在她若隐若现的乳沟出,手指在空中虚空的点了点:“走光了。” 他的目光并不色情,像在审视一件物品一样看方嘉莉的胸,见方嘉莉红着脸将衣领向后拉,这才坐直身子,看向一旁的王瑾:“你替我接这个活了?” 王瑾一愣,对乔瀚文说道:“刚好12月那几天有空闲。” 乔瀚文摇摇头:“有空闲啊…那你看,空闲那几日,我去趟塞尔维亚如何?” 王瑾朝方嘉莉笑笑,而后说道:“Joe,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就借一步。乔瀚文站起身,走出门去,在等着王瑾。 “不接吗?”王瑾轻声问他:“我以为你会想接这单生意。” 乔瀚文笑出声,下巴朝屋内点:“她设计那几件破衣服,不入我的眼。” “这…我看过了,新国风,很新颖。”王瑾搜肠刮肚想到这两句评价,说实话,她也不觉得好,那些衣裳,在国外,骗骗外国人尚可,毕竟在国外见这种类型见的少。但在国内的复古风潮下,越来越多的本土原创品牌涌现出来,那些衣裳好看的要死。 乔瀚文见王瑾这样的神态,笑出声来:“你也不觉得好。” 王瑾一摆手:“嗨,好不好的无所谓。咱们赚的是钱。” “不。”乔瀚文拒绝的痛快。 王瑾有些为难:“可我答应她了,她父亲…” “瑾姐又向权威低头了。”乔瀚文打趣她:“做经纪人真难。” -- 第69页 “要么这样,你那两身衣服让她重新设计?”王瑾提出了解决方案。 “那就看她设计后的情况了。”乔瀚文拍了拍王瑾肩膀:“为难你了,整天与这些牛鬼蛇神打交道。” 你就是牛鬼蛇神。王瑾心道,叹了口气:“再进去坐会儿吧。” “不了。”他懒得应酬了:“我去找袁如。” “你小心一些,别被拍到。” 乔瀚文点头,插着兜走了。他选择袁如,因为安全。袁如懂事聪明,从不多言,又刚好二人都单身,彼此解决生理需要很合适。袁如此时正在家中看资料,明天就是投资人晚宴,她的资料上信息完备,参与人员的身份背景、年龄、喜好统统在上面。她一边查资料一边整理腹稿。乔瀚文到了后并不急于与她发生什么,而是拿过她的资料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袁如懂事聪明少言,也勤奋。这些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这点颇令乔瀚文欣赏。 “资料不错。”他看过后将资料放在手边,朝袁如伸出手:“过来。” 袁如走过去,躺在他身旁。 乔瀚文今天并没有什么情欲,而是支起身子静静看着她。 袁如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转过身去,睡衣细细的肩带交叉在背后,衬得她雪白透亮。乔瀚文唇贴上去,冰凉。袁如忍不住颤抖一下,身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回过身捧着他的脸,去寻他的唇。是她自己想了。乔瀚文任她吻着自己,而后低着头看她。那肩带垂了下去,更衬出几分魅色来。 袁如的手探过去,用他自己的话说,长枪威武。可他又躺着不动,她轻声求了几次,他都那样躺着,是在为难她,想看她思念的程度。那便给他看好了,袁如咬着唇坐了下去,闭上眼,一片戏里的莺歌燕舞。 这人间倒也有几分值得留恋。袁如心想。至少此时这般,解了心渴,又无比得趣。 她灌溉他,像七月的倾盆大雨,太过夸张。 乔瀚文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想的狠了。在她的脚趾蜷缩之时,他终于坐起身来,在她耳边说道:“一部职场剧要女一号,你去找王瑾吧。”别让人白白努力了,一句话的事儿。 如此这般,待一切了了,乔瀚文又觉得无趣。他一年总有这样十几天,觉得活着没什么乐趣。坐在床边一根又一根的抽烟,抽到整个房间烟雾弥漫。袁如忍不住咳嗽几声,却也不说他,默默为他倒了烟灰缸,而后坐在一旁看他。 “那天去吃酸汤鱼,你猜我见到谁了?”乔瀚文问她。 “谁?” “你的高中同学,宋秋寒,和一个女人一起。”乔瀚文看到袁如的目光黯淡一瞬,便笑出声来:“你看你,愈发藏不住心事了。演技还得练练。” 袁如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是,我是惦记他。”她突然抬起头来:“我惦记他惦记的要疯了。刚刚跟你做爱,我想的也是他。”她第一次叛逆,也猜乔瀚文会怒不可歇。可他却笑出声来,起身下了床,一边穿衣裳一边笑:“你猜我刚刚想的是谁?”待他穿好衣服突然问道。 袁如一愣,乔瀚文却不待她回答,下楼走了。 第35章 她眼中的光消失了 袁如并不拖延,乔瀚文甫一出门她便联系王瑾:“瑾姐,Joe说有一个职场剧在招一个女一号,您可以帮我推荐吗?” 王瑾并不意外。乔瀚文向来任性,做事只看心情,他要推荐袁如做那部戏女一号,或许也只是今天开心了。于是回道:“好啊,我下周跟那部戏的导演吃饭,到时叫上你。” “太好了。谢谢您,瑾姐。” “别客气。”只要你守口如瓶,你们俩的事给我藏好,别让我后院着火,我就谢天谢地了。王瑾心道。 袁如极少演女一号。她没有机会。 读书时候众星捧月的人,到了这座城市,踏入了这个圈子,便发现一切都变得困难。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家世、美貌都变得不值一提。于是慢慢学会谦逊、低调。 寂寞是常有的事。打发寂寞的手段便是乔瀚文,亦或是弹琴跳舞。今天乔瀚文走了,她还是觉得寂寞。拿起手机很久都不知该找什么人打发无聊。无意间打开“恰同学少年”,看到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林春儿前几天发的那张“我的贫穷与你们格格不入”那张图上。于是顺手点开了林春儿的微信。她第一次聚会后加了,却从来没与她说过话。 “在么?”她问林春儿。 林春儿刚跟姜方路对完抄袭诉讼的事,正在换冬季骑行服,准备骑车回家。看到这条信息后一愣,而后回她一个问号。 “出来坐会儿?”袁如又问道。 林春儿看了看时间,九点半了,骑到家中收拾妥当也要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着实是不合适。于是答她:“今天太晚了,如果不是有急事,咱们改天约?” “好啊。你哪天有时间?”袁如又问。 “这…看你吧,你赶通告,时间不自由。” “后天好不好?后天我只上午有工作,我可以约你下午茶吗?” “好。等你结束工作约。” 林春儿与袁如,高中吵了三年。是真的吵。 众星捧月的袁如讨厌与所有人打成一片的林春儿。她每天守在球场边看宋秋寒,宋秋寒却与林春儿无话不谈。她总是找林春儿的茬。林春儿收作业时她故意不交,林春儿组织班级活动时她不参与,她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不满。林春儿也从不会示弱,她会义正言辞与她辩论,就像她与宋秋寒一样。可袁如不是宋秋寒,宋秋寒与林春儿辩论,只是在逗她玩,他从不说狠话。袁如与林春儿辩论,什么狠话都会说。林春儿在她面前从未赢过,因为当她真正生气了,只要提高声音,眼泪就会落下来。在那种情形下落泪的人,会被认作是输家。 -- 第70页 直到有一天,宋秋寒站在校门口等袁如。 袁如满怀期待走向他,以为自己的少女梦圆了,她甚至记得那天自己的百褶裙上沾着一片花瓣,她舍不得拂去。 “你喜欢我么?”少年宋秋寒站在她对面,径直问出这样一句。 那天傍晚的粉红色云霞很美,大片大片向天边漫去,袁如抬头看着天空许久,又看向宋秋寒。他就那么站着,倔强等她的答案。 “是。”袁如答道。 “你经常欺负林春儿,是因为我与她关系好吗?”宋秋寒又问。 袁如咬着嘴唇看着宋秋寒,看他将书包甩到另一边,极其严肃的对她说道:“我不喜欢你,但与林春儿没关系。你不要再欺负林春儿了,显得你小肚鸡肠。” 他走了。 带走了那天的云霞。 少年就是这样敏感脆弱,那只是极小极小的一件事,放任到浩渺人生长河中,也只是浪花一朵。可在那之后,她明明遇到了很多很多不堪的事,却仍觉得此生最为难堪的便是那天。 现在林春儿会吵架了吗? 还是不会。 所以林春儿鲜少与人吵架,她若是生气了,便咬紧牙关不再开口。只要她不开口,就不会哭。气势就还在。她不会吵架,却敢见义勇为。 这一晚她骑车回去,路旁的艺术街区有一群人在围观,隐约有打骂声透过她的耳机传入耳中。她推着车子跑上去,见一群人堵在那,也顾不得那么多,将车子扔到一边,挤进了人群。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正对一个女孩拳打脚踢,大喊:“贱!真他妈贱!让你勾引别人!让你勾引别人!”越来越多难以入耳的话从他口中传出,那女孩蜷缩在地上,用手护着头。围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处理这疑似的家庭纠纷。 林春儿顾不得那么多,手机拨打110,而后大喊一声:“你给我住手!”那男人听到吼声手劲一松,在他回头看林春儿的关头,她已冲了上去,朝那男人飞踹了一脚。电话接通了,她迅速说道:“幸福街区,有人暴力殴打女性!” 周围一片哗然,终于有人肯上前,围住了林春儿和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孩。那男人转身想跑,被两个男生按倒在地。刚刚还出手伤人的人,这会儿却变成了一个软蛋。人心并不那样冷,只是有时需要一个契机。 那女孩在林春儿怀中激烈的抖着,林春儿轻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林春儿配合警察录完口供已是后半夜,幸好警察叔叔心地好,将她的自行车一并拉到了警局。她出警局前,见那女孩蜷缩在座位里,失了魂一般。想了想走上前去,蹲到她面前,轻声说道:“去学个散打如何?泰拳也行,不行就跆拳道。下次若别人再这样对你,在他还没动手前你就将他打倒好不好?” 女孩眼神茫然,脸上的淤青还未散。警察叔叔带她拍片子,说好在都是皮外伤。皮外伤也是伤,皮外伤也会疼。林春儿很难过,她有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有时又觉得这个世界很操蛋。她没有问一句多余的话,譬如这个女孩会不会跟那个男人分手、譬如她未来如何打算,又或者经历这一次后,会对人生失去希望吗?她没有问,只是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起身走了。 骑上自行车,手背上有些微疼痛,这才发觉刚刚不小心将手背刮伤了。倒是不严重,一个小小的伤口,回家简单处理下就行。 林春儿是在当年采访家暴受害者之后决心去学散打。其中一个是被拐卖的女人,林春儿随着当地的社会新闻记者一路跋涉进山,很难想象在当下的社会中还有那样贫瘠闭塞的山区。民警跟在一旁去调停。情况较复杂,那女子被拐卖进山,又生了两个孩子,却时常遭到殴打。是在某一天,一个考出大山的学生放假之时亲眼见到那女人被殴打,于是偷偷报了警。新闻迅速发酵,社会中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要求解救这个女性,这个女人却不愿走了。 林春儿他们去的那天,已是新闻发生三个月后。她正在做一个时代女性影集,面向社会征集各种女性故事,其中有一个特辑,便是暴力之下的女性。这很残忍了,一张张带着伤痕的面孔,一个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林春儿跟在民警和当地记者的旁边,那天她并未说什么话,只是在一旁不停的记录。那个女人已不大开口说话了,不敢,或许也是单纯的不愿表达。女人的大儿子十二岁了,也懂事了,他见林春儿不停的在写东西,便站到她旁边,看她写字。看她写道:一个孩子十二岁,一个孩子七岁。再过两年,大孩子就可以保护她了。我希望他勇敢保护他的母亲,而不是变成他的父亲。收起笔,抬头看着男孩,那男孩红着脸,眼里噙着泪,对她说:“阿姨,我会的。” 他给林春儿看了一张照片,照片很破旧了,照片上的少女梳着两条辫子,眼中有星光。林春儿举起相机为那女子拍了数十张脸部特写,在回城的路上,她一遍遍翻看这数十张照片,她眼中的光消失了。被社会看到后,她很少挨打了,是这个特辑中唯一一个面部没有伤痕的女性。然而,她眼中一点光都没有了。 林春儿在那后开始学散打,她学的认真,身体时常青一块紫一块,但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学,每周三到四次,无论如何都会抽时间去。具有自我保护能力,是一个女性在进入社会之时要学习的第一课。 -- 第71页 家中无人,宵妹被导师唤走整理资料了。她简单用酒精棉处理了一下伤口,这才上床睡去。 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肚子传来隐隐阵痛,身下湿漉漉的。糟糕,姨妈提前了。她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卫生间,换了内裤,粘上卫生巾,又去清理床上的污渍,这一折腾就到了中午。她蜷缩在床上,发消息给小喜:“血崩了,今天不去公司了。” “那您快好好休息。今天没有需要您必须参加的会议。该盯的事我会盯着。” “好。”春儿回了句好,想起昨天还讨论过新疆系列人物采访的命名,便又追加一句:“萝珊奶奶的采访,就命名为萝珊好了。封面图用奶奶的脸部特写,副标题是给远方的萝珊爷爷。记得联系奶奶和她的子女再确认一下授权的事。”远方的萝珊爷爷,你可还活着?萝珊奶奶说她不想找萝珊爷爷了,一辈子快过完了,黄土埋到脖子根了,没必要了。可她却问过林春儿一句,你说他还活着吗?当你真正爱一个人,愿放他远走,去飞,去遍历世间,你在无数黑夜想念他,你也曾为自己愤愤不平,然而你却希望他活着。这也是一种爱情,像萝珊奶奶一样的爱。 “好的。您快补血吧。”小喜跟了林春儿许久,知晓她姨妈之时会剧痛,便叮嘱她好好休息。 林春儿吃了止疼片后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外头天灰蒙蒙的,似乎在等第一场冬雪。 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干脆开了投影刷起了剧,投影映在她卧室那片白墙上,窗帘拉着,她裹着被子靠在床头,手边煮着热乎乎的红枣水。刷着刷着剧,又觉得这样的时候若是吃顿热火锅该有多好,于是又定了火锅上门。 热火锅支了起来,她想喝冰可乐,想起宵妹说她到老会得老寒腿的话,于是乖乖为自己倒了热茶。屋内满是火锅香气,给了她疲惫疼痛的身子无限慰藉。她今天的下饭剧是《德雷尔一家》,在遥远的希腊科孚岛,天高云阔,海水湛蓝清澈,空气浪漫自由,德雷尔一家开启了治愈之旅。 她吃的很慢,一个人的无聊消遣,是不在计划中的假日。突然觉得去趟希腊也挺好。她冒出这样的念头,便起身去找自己的笔记本,在日程那一页认真研究。或许明年6月份可以带小朋友们去希腊玩?公司有一项福利便是每年会出一笔钱给员工们做旅游基金,每人一万,不足则需要自行补。但要求必须四人以上成团,当做team building。员工们都喜欢热闹,于是每年百十多号人浩浩荡荡的奔一个地方去,迄今为止去过斯里兰卡、日本、泰国、澳大利亚。于是打电话给二倩,二倩主要做策划,却因为公司人力紧张,也兼任企业文化和行政:“你说咱们明年的团队旅行去希腊如何?” 二倩显然有些吓傻了:“希腊贵诶,恐怕自费的部分太多了。” 林春儿想了想说道:“这样,今年年底我们来看公司盈利情况,如果达成30%增速,那明年的旅游基金便是每人一万五。” “您说真的?”二倩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那样显得太没见识。林春儿这样说,等同于这件事已经定了。事实上,十月中旬公司就完成全年目标了。30%增速板上钉钉了。 “骗你做什么?”林春儿笑道:“先保密哈。我只是临时起意,你也再想想其他地方。” “嗯嗯嗯!”二倩开心笑道:“春儿姐,你简直是活菩萨。” “又拍马屁!挂了。”春儿挂断电话便在联创群里讲了她的想法,公司业绩好,那几位外头逍遥的人自然不会反对,甚至热烈鼓掌通过。 林春儿有些开心,觉得自己今天好歹不算无所事事,做了一件大事,于是又继续吃起火锅。是在认真取悦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结交值得结交的朋友,拿得起也放得下。她正吃着火锅,却看到宋秋寒发来的一个视频,她昨天那脚飞踹被发到了网上。宋秋寒到了办公室,听到肖晴与一旁的同事说太帅了。他顺口问:“什么?”晓婷将手机递到他面前。那上面的女子一声怒吼,而后起身一个飞踹,真是飒爽英姿。但宋秋寒脸却沉了下来。 他问林春儿:“不要命了是吧?” 林春儿察觉到他语气不善,忙说道:“一点不危险,那么多人呢!” 宋秋寒不再回她,他有些后怕。他怕什么呢?往后让他后怕的事情数不胜数。 乔瀚文也刷到了那条视频,他本以为是哗众取宠的自导自演,快速划过了,又觉得那个人影很熟,又划过来,终于看清那是林春儿。点开评论看到里面的事情经过,对一旁的王瑾说道:“看见没?这社会还是有这么一些傻逼的。” 他的“傻逼”是褒义。 林春儿的勇敢令他替在场的诸位男子汗颜。 王瑾“妈耶”一声,而后说道:“真看不出这女人是这样一个狠角色。” “你看不出?”乔瀚文偏过头看她,见她摇头,便笑了。他第一眼见她,就知晓她是这样的狠角色。直觉而已。 第36章 下雪了,你和爱的人在一…… 投资人酒会选在这座城市的最高楼,旋转餐厅位置好,能看到整座城市的夜景。 每年一度的酒会,除了投行精英,还邀请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今年的主办方尤为认真,甚至设计了红毯环节。并提前预告了红毯环节,于是与会嘉宾在穿着上格外认真。 -- 第72页 有明星,自然有记者。 宋秋寒并不喜欢这样高调,他从停车场上来便进了专梯,避开外头无休止的闪光灯。他今天要代表盛通做一个十五分钟左右的投资趋势分享,而后便是自由酒会时间。这种场合有家眷的自然要带,天然的社交场,有家眷陪着,又会少一些初始的拘谨。突然有些后悔,应该邀请林春儿来的。她做初创公司,今天在场不知有多少人是她的潜在客户。宋秋寒想到这里,又在心中笑自己,竟然为她操心起生意来了。 这会儿后悔来不及了,于是端了杯鸡尾酒,在活动还未开始之前上前与人社交。在场的人大多看过日程安排,也知晓他是谁,于是便站在一旁认真聊起天来。聊的大多是一些行业内的事。宋秋寒很谦虚,与人讲话之时身子微微前倾,听到认同之处会缓慢点头。再聊几句,觉得靠谱值得深谈,便会与对方交换名片。盛通的名片做的很高级,将盛通的司像做成3D凹凸,简约商务风。宋秋寒的名片又被公司加了额外的设计,名字处是烫黑金,其余字体有浮雕。双手将名片递过去,又接过对方的名片,仔细读了确认信息,而后放进名片夹。也只有这种场合还执着于交换纸质名片了,其余时间交换电子名片,倒是更方便些。 也有半数是熟人,无需交换名片,握了手站在一旁寒暄。 真正的热闹是从明星们入场开始的。演艺圈从业人员,各个生的好,加之对今日这个场合的重视,着实认真打扮了一番。 袁如今日着了一身素雅礼服,将她衬的更加婉约,立在百花丛中,便显出了素净来。她进门后看到宋秋寒,便走到他面前与他打招呼:“嗨。” 宋秋寒朝她点头:“你好。” 袁如做足了功课,知晓待会儿宋秋寒要做演讲,便问道: “待会儿你要做分享么?” “是,有一个十五分钟的开场。” 一旁的人见他二人似是相熟,便朝袁如笑笑,拍拍宋秋寒肩膀:“回聊。”走到了一旁。留袁如亭亭玉立在他身旁,惹人侧目。 “明天下午我约了春儿喝茶。”袁如多少猜到宋秋寒和林春儿会私下联系,她与他之间,也就聊起“林春儿”三个字能令他多做停留。少不更事时,这个认知是穿肠毒药;而今经过多年历练,倒也懂得利用这样的契机。 “哦?”果然,宋秋寒眉头扬起。明天是工作日,林春儿这个工作狂竟然在工作日的下午得空与她喝茶? “别怀疑,是的。”袁如笑道:“也是昨晚突然闲来无事,临时起意。” 宋秋寒点头:“挺好。”而后抬腕看了时间,差不多了,便对袁如说道:“你可别再把她气哭了。”他讲完这句,难得笑了笑,与袁如暂别:“去前面候场,回聊。” 他转身之际,看到乔瀚文走了进来。他今日穿了一身高定西装,选用loro piana的面料,贵气混人天成。他径直朝宋秋寒走来,与他握手:“又见面了。” “真巧。”宋秋寒与他点头,而后说道:“回聊。” 他走到前排去候场,打开手机又看了眼肖晴发来的讲稿,对数据做了一版更新,仔细的标注了更新点。宋秋寒记下来,而后看到林春儿在群里发了一句话:血崩了,我要喝奶茶。不到一秒又速速撤回,发错了。血崩了?宋秋寒想了几秒,才明白林春儿是在说她来了月经。 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便问肖晴:“你们女孩子喝奶茶,一般在哪里买?” 肖晴回道:“我司投的那家,可谓风靡全城。奶茶加欧包,最令女生疯狂的搭配。” “好。” 宋秋寒的演讲极其精彩,英俊干练一个人站在小小的升降台上,颇有些天选之子的神韵。内容凝练精彩,对投资趋势做了预判,并同步了明年盛通的重要策略。而后以一句玩笑结尾:“看到大家端着酒杯的手有些抖了,我就知道举杯的时刻到了。”他走到一旁举起酒杯朝台下示意,大家笑出声,这一部分算是结束了。 乔瀚文站在袁如身边,见她的眼长在了宋秋寒身上,便凑到她耳边揶揄道:“又幻想了?” 袁如微微红了脸,想起他昨晚临行前讲的话,便问道:“你昨天幻想的谁?” 乔瀚文耸耸肩:“无名氏。”袁如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问,便踱到一旁,与天领集团总裁打招呼。她主动伸出手去:“您好,袁如。” “久闻大名。”对方倒也体面,只是看袁如的目光有些飘忽,袁如主动寻了他感兴趣的话题来聊,话题过半,他笑着问一句:“改日一起吃饭?” 袁如点头:“我的荣幸。” 乔瀚文与人闲谈,眼扫过袁如,见她卖力的推销自己,态度诚恳。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在宋秋寒的演讲后是一些很有趣的节目。宋秋寒站在那里看了会儿,他看节目,发觉袁如在看他。可他却不给袁如看他的机会了,走到主办方那里,与他们告了辞,便走出会场。会场三公里处是肖晴推荐的有名的奶茶店,只是要排队。他一身西装站在队伍,比那些女生高出一个头来,十分惹眼。足足排了四十分钟才到他,他将手机送到店员面前:“要这个。”店员点头,为他点了餐,将单子递给他,他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像奶茶店请来的形象大使,点亮了少女们的梦。宋秋寒不自知,他安静等在那里,看店员忙碌。又足足十五分钟,才拿到属于他的奶茶和欧包。 -- 第73页 林春儿正在家中卧着,宵妹被导师扣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百无聊赖之际接到宋秋寒的语音:“下楼。” “我不想动。” “你会后悔。” “来了。”她在毛茸睡裤里加了条薄棉裤,套上羽绒服,戴上帽子便下楼了。宋秋寒叫司机将车开到了她楼下临停的位置,正靠在车上等她。见林春儿如此这般狼狈,笑出声:“血崩了?” “?”林春儿双手插在兜里,脸上是问号。 “看到你撤回的内容了。” “你不是在参加酒会?”林春儿有些脸红。 “凑巧。” 宋秋寒说完打开副驾,从加热座椅上拿过了保温很好的奶茶和欧包递给林春儿:“喏,喝吧。” “你从酒会跑出来给我买奶茶?” “酒会已进入了垃圾时间。”宋秋寒倒没有说话,垃圾时间是指大家酒至微醺开始口无遮拦。垃圾时间鲜少聊正事,但却有一些有价值的八卦。宋秋寒专门带了两个中干,要他们从头到尾跟着。 林春儿接过奶茶,比温热要热,可见这一路被护的多好。一大口喝下去,芋泥的醇香,简直是人间美味。顿时觉得回血了。 “血崩为什么要喝奶茶?”宋秋寒问出了疑惑。 “就是此时格外喜欢甜食。”林春儿双手捧着奶茶,与他一起背倚在车上。 “同事说奶茶配欧包,是女生的天选搭配。” “你同事说的没错!”林春儿眼弯成月牙,咬了一口欧包。见宋秋寒眼落在欧包上不肯移走,将欧包缩回胸前,戒备的问他:“你是不是想吃?” “是。没吃过,好奇什么是天选搭配。” “哦哦好。”林春儿将奶茶夹在臂弯,要为他掰欧包,他却从她臂弯抽走奶茶,喝了一口,点点头:“不错。”又从林春儿指尖拿走欧包放进口中:“尚可。”二人都不觉得突兀,从前的宋秋寒也喜欢抢林春儿吃食。那时林春儿的爸爸每天都要为她带一个苹果,她会在下午第二节 课后吃。宋秋寒一走一过便会抢过她的苹果咬一大口又丢给她,起初林春儿还会指责他的霸权行径,慢慢的便也习惯了。 宋秋寒见林春儿立了眼睛便朝一边移了一小步:“怎么跟小狗似的,护食。”担心林春儿咬他。 林春儿装凶失败,笑出声,又一心一意吃欧包喝奶茶。宋秋寒见她吃嘛嘛香,心中涌起一股满足,排队是值得的。脸上落了一丝凉,他抬头看去,竟是洋洋洒洒下起了雪,今年的第一场雪。 于是唤她一声:“林春儿。” “嗯?”林春儿抬起头看着他。 “下雪了。” 京城今年的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有一片雪花落在林春儿睫毛上,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站在他们的位置,看到眼前楼内陆续亮起的灯火,有一个孩童推开窗喊了句:“下雪了!”便陆续有人站到窗前。 林春儿和宋秋寒仰着头看着,都觉得这是很好很好的人间了。你看这些人因为一场冬雪而愉悦,这样平凡而快乐的活着。怎么不叫人感动?可宋秋寒的肚子却大煞风景的叫了起来,林春儿投过目光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在酒会上喝了一杯鸡尾酒,并未吃正餐便出来了。” “这有何难?我家中有酒有肉哇!” “方便么?”宋秋寒抬起头来,学林春儿的样子,手指在空中点着,口中数着:“一、二、三、四、五,是那扇窗么?” “是呀!很方便。” “宵妹在?” “她被导师拉过去干活,十一点左右能回来。”林春儿以为宋秋寒为难,其实宋秋寒是怕她有顾忌。她是恪守单身操守之人,若是在这样的夜晚请一个男人进她家门,她多少会怕邻里误会吧? 林春儿却跺跺脚,朝前跑了两步,而后朝宋秋寒摆手:“来呀!快!” 宋秋寒的身体比思想要快,在她说快之时,已跟了上去。在头脑中想象林春儿的家会是什么样子,进门却看到她极简主义的家,客厅是整面书墙摆满了书,南向是一扇大落地窗,窗前摆着餐桌。他有些局促,不知自己已红了脸。站在门口并未再向前一步。 林春儿脱掉羽绒服,脱掉鞋,她穿了一双毛茸茸的居家袜子,雪白的小兔子。穿这样袜子的人,却在深夜的街头见义勇为,飞踹了一个男人一脚。林春儿不知宋秋寒在看他,弯身在鞋柜里为他找拖鞋,抬起头看到宋秋寒站在那里不动,便将拖鞋放到他脚边:“抱歉没有男士拖鞋。”是她从酒店拿回的一次性拖鞋。 “没事。”宋秋寒换了鞋,脱掉羊绒大衣。内里是他今日的穿搭,一身灰色羊毛西装,将他的身形衬的无比好看。不,他身材本就好看。 “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家好不好?”林春儿说道,也不等宋秋寒回答,便兀自在前面走。宋秋寒停了两秒,方跟上去。 最先去她卧室,对着床的白色墙面,装了一块幕布,躺在床上刚好可以看电影,是林春儿雨雪天的最佳消遣。暖色床品,床下铺着毛茸脚垫,飘窗上摆着一个小小茶桌,茶桌一角摆着倒流香,还有一盆小小的铜钱草。宋秋寒站在卧室门口仔细打量,原来林春儿每晚是在这样的暖意融融之中入睡的。次卧是宵妹在住,林春儿不知宵妹走前收拾了没,便不许宋秋寒看。而后带他去厨房,厨房连着洗衣房,林春儿做了升降晾衣架,突然看到自己清早洗了的内裤挂在那,见宋秋寒目光要过去,便跑过去跳起来拽下自己的内裤放到身后。宋秋寒看到了,蕾丝镂空内裤,维密款。他假装没看到,转过身去,脸却又红了。生怕林春儿看到,朝前走了两步走到餐桌前问道:“吃什么?” -- 第74页 “我中午定了上门火锅。”林春儿朝自己卧室蹭了几步,而后将内裤藏到幕布后。 她转身去冰箱拿吃的,宋秋寒跟着她,途经她卧室时,看到幕布翘起的那一块儿,像少女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心事,令他有些动容。 林春儿中午真的没少定,仅肉类便有十几份,是犯懒了,想周末也这样吃。与宋秋寒一起都端到餐桌上,中午的汤底让她倒掉了。于是走到厨房去炒底料。拿起一头蒜,却被宋秋寒接过:“你不是血崩了?我来。” “炒底料诶。” 宋秋寒看她一眼:“我会。” 他是真的会。 他常独处,独处之时也会研究美食,一个人消磨着时间做一顿饭,久而久之,也练就三分厨艺。脱掉西装外套,拿掉领带,放到林春儿手中,纤长的手指解了头三颗扣子,又挽起衣袖。林春儿去挂了衣裳,想起他的白衬衫别溅到油,于是找出围裙挂在他脖子上,宋秋寒也不拒绝。一八五的男子汉,挂着一条粉色围裙,也不影响他好看。 林春儿搬来小凳儿抱着一杯热水坐在一旁看他炒底料,他动作娴熟,油烧热,要下佐料时,用脚将林春儿的小凳踢远了些:“烫到你。” 林春儿倚在厨房门上看宋秋寒下厨,当他端起炒锅时,火将他的脸衬的红彤彤的,一个身着正装的男人,挂着一条碎花围裙,脸又被火光衬红,不知多有趣。林春儿拿起手机偷拍一张,而后兀自看着照片咯咯笑出声。 待宋秋寒炒好底料,火锅又可以支起来了。二人对坐等锅开,看外头雪漱漱落下。 “要喝点么?”林春儿问他。 他却摇头:“你不能喝。” “我看着你喝。”林春儿有心来两口,于是怂恿宋秋寒喝酒。 “我不上你的当。你那眼睛一转就是鬼主意,八成是馋酒了不敢多喝,让我陪着你也好有借口。”宋秋寒笑道,林春儿身体不舒服,自然不能喝,此其一;而宋秋寒又有别的担忧,她的家温馨紧凑,从餐桌到卧室不过十步距离,她的内裤还藏在卧室的投影仪后面。这都令他心慌。 林春儿见他打定主意不喝,便起身到冰箱里,拿出胡萝卜、橙子和黄瓜,去榨了两大杯鲜果汁,二人一人一杯。宋秋寒喝了口,有些凉,便将林春儿面前那杯也拿到自己面前:“我不够喝,你喝温水吧。” 林春儿本想执着去喝果汁,却在最后关头收回去拿果汁的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第37章 与你一起的好时光 宋秋寒丢了几片肉到锅中,说道:“饿了大半天,终于能吃口东西了。” 林春儿听他这样说,忙捞起那几片肉放到自己碗中:“等一下,空腹吃辣会要命。”起身跑去冰箱前,拿出两个馒头,转身开了火,在平底锅上涂了薄薄一层油,又速速将馒头切成片,放到油锅内煎,又用小碟装了两块腐乳,前前后后不足五分钟:“先吃这个,然后再食辣。”这一顿忙活,额头有了细汗,怎么说呢,像一个小媳妇。 宋秋寒笑出声:“谢谢。”夹起馒头片,抹了腐乳,递给林春儿,而后才是自己。火候刚好,馒头片焦香酥脆,配上腐乳,另一番好吃滋味。林春儿对待吃食百无禁忌,宋秋寒想不起她有什么忌口。这样当真很好了,与她一起,令他原本并不旺盛的食欲有了质的飞越。尚姨时常说:“能吃是福。”宋秋寒从前不以为然,这两三个月,却有了深刻体会。 譬如此刻。 外面下着雪,桌上支着辣火锅,眼前是一桌好菜,对面人吃的眉弯眼笑,就连馒头片他都觉得是世间美味,这不是福是什么? 宋秋寒胃里有了东西,这回夹了一片肉放到锅中,逗林春儿:“现在可以吃肉了吗?” “勉强可以。”林春儿一本正经,也伸手夹肉,宋秋寒看到她手背上的伤,眼神深了深。过了片刻才问她:“你昨晚见义勇为,可有考虑到后果?” “我打110了。”林春儿说道:“我打了110后才上前的,而且我学过散打。” “你那三脚猫功夫散打,但凡碰到一个厉害的,你就不会只伤到手背了。”眼又扫过林春儿的手背,心中滞了那么一下:“处理了吗?” “擦了碘伏。”林春儿的手背想脱离宋秋寒的目光,她将衣袖向下拉盖住那伤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真有人敢对我行凶不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人不也是当街殴打女性吗?”宋秋寒因为这件事气了一整天,那男人是怂货,万一林春儿碰到一个坏又狠的,后果不堪设想。 “喂!”林春儿为他夹肉,而后朝他眨眨眼:“放轻松。你说的对,万一碰到个狠茬,我会倒霉。所以我决定再去练练,精进一下本领。” ……宋秋寒深深看她一眼,低头吃饭不言语。他生气了。他本意是想要林春儿不要再管这样的事,不要不计后果,可他气了半晌,又觉得林春儿就是这样的人。她打小都梦想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她做的没错。宋秋寒若是用狭隘利己的思想去考量她,于她不公。她明明做了一件令人钦佩的事! 林春儿知晓他生气了。他生气之时不愿讲话,从小便如此。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于是也不说话。是过了很久,才听宋秋寒开口:“你做的很好。换做是我,也会上前。我之所以觉得你欠思考是因为你是女性,先天体力弱于男性。万一碰到一个狠人,吃亏的是你自己。”他放下筷子,郑重说道:“刚刚我在想,这是你的风骨和品格,这世上或许正是因为有了你这种人,才没有那么糟糕。”他举起果汁杯碰了碰林春儿的温水杯:“敬你改变世界的勇气。” -- 第75页 林春儿眼角有些湿了。说不清为什么。许是月经期间,激素紊乱了。那种感动是打心底缓缓升起的,像一缕青烟,并没有多重的痕迹,只那么一下下,却令她的心软了又软。她以为自己早已无坚不摧了。 “是当年在公司工作时,做过一个时代女性特辑。其中一个专门讲暴力下的女性,采访了很多很多遭受家庭暴力的女性,所以去学了散打。我好像看不得女人被打。”林春儿吸了吸鼻子。 “老人和孩子你能看得?”宋秋寒轻声问她。 “也看不得。” “没有防御能力的男性被打你能看得?”宋秋寒又问。 林春儿摇头:“看不得。” 宋秋寒笑出声:“所以我的高中同学林春儿现在是神奇女侠吗?” 林春儿捂着脸,假装害羞:“这个评价略高了些。”而后随宋秋寒一起笑出声。 “好吧。”宋秋寒正了脸色:“我有个提议,我来教你散打好了。若是下次你再伸张正义,至少要有更加厉害的伸手。” “你会?” “切磋切磋?”何止会,简直是练家子。宋秋寒的血性和好斗都藏在他沉稳斯文的外表下了。 “好啊。”林春儿跃跃欲试,被宋秋寒按住了手:“等你过了这几天。” “哦哦好。” 他的手心放在她手背上,温暖,只那一瞬,自然而然,并未停留。 外头雪下的越来越大,二人吃的不急,一边吃一边赏雪。宋秋寒想起梁遇,便问林春儿:“梁遇的项目你有把握吗?” “没有百分百把握啊…”林春儿如实说道,这世上就没有百分百的方案,除了不断打磨细节,有时还需要那么一点运气。 “他下周会来,到时当面碰一下吧。” “梁遇说你没必要经手这样的小项目。”林春儿想起梁遇说的话,他起初以为宋秋寒只是普通的投资人,可后来看了履历才发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大咖。 “顺手做了。又觉得梁遇靠谱,不排除会成为超级项目的可能。” 林春儿托腮看着宋秋寒,少时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他长大后会变成这样认真的一个人。林春儿那时以为他长大后会变成纨绔子弟,像陈宽年那样,做着不大不小的生意,游戏人间。可如今的他,与她的想象截然不同,认真踏实勤恳努力。真好。可她不知晓,这么多年,宋秋寒也在痛苦中泡过几回。 宋秋寒在她的凝视下微微红了脸,放下筷子说道:“林春儿,你最好注意一下你肆无忌惮的眼神。” “哦。”林春儿哦了声,双手捂着脸:“喝多了喝多了。” 宋秋寒被她逗笑,伸手在她头顶敲了一记。 二人正在笑闹,开门声响起,宵妹开了门,看到屋内情形,愣了又愣:“哎,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手指着楼道:“要么我明天早上回来?”她开玩笑的,这样说着,自己笑出声来。脱了鞋,自己搬了椅子坐在桌边:“我也没吃饭,今天忙了一天。” “陈宽年不是说给你送饭?”林春儿问她。 “研究院不许他进门,饭放在门口,我刚刚才拿。”宵妹指了指手边的餐袋。 林春儿打开瞧了瞧,陈总真是没少定:“够咱俩吃一整天了。” 宋秋寒坐在旁边听她二人说话,待她们叽叽喳喳完了才问宵妹:“上次他说要吻你,后来怎么样了?” 宵妹一愣,脸腾的红了。抬眼向林春儿求救。 “哦哦,不礼貌不礼貌。”林春儿替宵妹打圆场。 宋秋寒嘴角向上扯了扯,是好心情:“你们能去看天皇秀,却不能讨论一个吻?”宋秋寒故意的,想看看她们当日自曝的豪情还在不在。宵妹一张脸愈发的红,宋秋寒终于大笑出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再问下去你们该将我当流氓论处了。” 抬手看看表,十一点多了,该走了。于是起身告辞:“多谢你收留我晚饭。” “不多待会儿吗?”宵妹吞了一块儿冬瓜,忙起身:“是不是我在你们不方便,要不我走?”书卷气这会儿也有了斗志,要报刚刚宋秋寒揶揄她的仇。林春儿红了脸,将她按到座位上:“吃你的。” 而后去穿羽绒服:“我去送你。” “别了。”宋秋寒指指她的肚子:“好好歇着吧。” 林春儿才不听他的,包裹的严严实实:“我要去看雪。”而后随着宋秋寒出门了。 地上已有了积雪,脚踩上去吱吱呀呀。宋秋寒的车还停在那里,司机正坐在车上看书。见宋秋寒出来了,便收起了书。宋秋寒摆摆手,示意他继续看,而后问林春儿:“不上去?” “透透气。” “走走?” “嗯嗯!”林春儿点头,走在宋秋寒身边:“你冷不冷?”他穿的少,这会儿开始降温了。林春儿才想起来,转身想向回走,被宋秋寒拉住手腕:“不冷。车上有围巾。你等我。”他走到车上,拿下一条灰色羊绒围巾系上:“走吧!” “你回去晚,会不会影响尚姨睡觉?”林春儿又想起尚姨。 “尚姨回老家了。” “嗯?那你如何吃饭?” “酒店有早餐。但酒店饭不好吃。哎。”宋秋寒叹了口气。 “?你住酒店?” 宋秋寒耸耸肩:“酒店离公司近。除了饭不好吃,其余都还不错。”他又强调了一句饭不好吃,可林春儿跟没听到一样,还在问他:“为何要住酒店?” -- 第76页 …林春儿这脑子又开始轴了。此时你不答她,她会一直问。于是答道:“柔和抗争。与你说过的。” 林春儿这才恍然大悟,哦~~~而后朝宋秋寒竖起拇指:“厉害厉害。” “只是可惜了我的胃。”宋秋寒眉头皱了皱,看起来可怜兮兮。很难想象傍晚还在一个酒会做头号人物的人,这会儿为了混口饭吃,几次三番明示暗示,甚至装起了可怜。 “周末的美食计划可以继续哦!”林春儿说道。 “平时不好过啊…”宋秋寒叹了口气。 “你公司在哪儿来着?”吹来一阵风,林春儿裹紧了围巾,将自己围的密不透风,只剩一双晶亮的眼睛好奇的打探这个飘雪的世界。 “在金融街。” “诶?那倒是离我们不远。”林春儿说道:“可以一起晚饭啊!” “午饭不管?”宋秋寒逗她。他明天又要出差了,周日才回。 “午饭只能在我司凑活吃泡面了哦!”林春儿正色道:“我们忙的时候中午会忘记吃饭,有时想起来已是下午了。公司人少,活多,没办法。” “不多招些人?” “成本高啊?” “管资方多要钱,如你怂恿梁遇那样。”宋秋寒试探她。 “没有资方哦!”林春儿耸耸肩:“我们都不大喜欢被资本左右。” 宋秋寒仔细想了想,倒也是,有了资本注入,便缺少话语权了。林春儿是这样的理想主义者,若是发现公司步入了她不喜欢的道路,恐怕会痛苦万分:“但你们跌跌撞撞到今日,实属不易。”宋秋寒在与梁遇的会议后,仔仔细细研究了林春儿的公司。她从前说她是小创业公司,不值一提。当他认真研究起来,才发觉那哪里是不值一提的创业公司?公司那几位创始人,单拿出一位,都够做资本背书了,何况是三位。林春儿在其中充当职业经理人的角色,也是不容小觑了:“公益群中的老张,是你们公司创始人之一吗?” “是啊是啊!老张就是我与你说过的,我的前老板。”林春儿点头道。 刮来一阵风,林春儿背过身去,宋秋寒挡在她身后,待风过了才站回原本的位置:“送你回去吧,别着凉。” 二人又向回走,宋秋寒站在那,看林春儿上了楼,再过两分钟,猜测她进了门与宵妹一起了,这才上了车对司机说道:“抱歉久等了,去酒店吧!” 他有修养,司机为他开车舒心,自然不会不耐,提醒他扣好安全带,便启程了。 宋秋寒又回头看了眼那扇窗,窗里面是一个温暖的世界。那世界里住着一个叫林春儿的女孩,担心他空腹食辣会胃疼,忙前忙后为他煎了馒头片,忙的她额前鼻尖满是细汗。 那真是一扇很美的窗。 ===== 宋秋寒走后,袁如突然觉得酒会索然无味。她选了一身素雅的衣裳,又画了精致的妆容,都是为他。可他的眼,守礼守节,一眼没有多看。发了言便匆匆走了。 她眼见着他离开,丁点没有社交的兴趣。百无聊赖坐在那,心不在焉的应对。 乔瀚文倒是不必如她一般,场上许多人他从前认识,也多有合作,处理起来游刃有余。但他又不愿待太久,他日日长在热闹场,多少厌烦了这种应酬。于是寻了借口,也提前离了席。这一下又不知该去哪儿,坐在车上许久,才对王瑾说道:“回去吧,无聊。” 王瑾点头,吩咐司机开车,而后又与他商量:“方嘉莉那个,我与她说了,你的那几套衣裳重新设计。她说没有问题。咱们呢,接着这单生意,也算给她父亲一个面子。她父亲在国外人脉很广,虽然而今赋闲状态,但影响力还在的。” “嗯。”乔瀚文嗯了一声,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他看向窗外,低声说了句:“下雪了。”声音之轻,是难得的温柔如斯。 “明天拍广告不用人造雪了。”王瑾说道。 乔瀚文没有说话,他坐在那,做成了一个雕塑。他时常这样,有进攻性,阴晴不定,时常陷入沉默。王瑾习惯了:“该去看王医生了。”她说的委婉,说是去看王医生,其实是要他去做心理疏导。 也是在一个下雪的早晨,乔瀚文没有及时到片场。他只会早到,从不迟到。王瑾去敲他酒店的门,许久没有人应门。又去前台查监控,发现他没有出门。出示各种身份才说服酒店为她开门,眼前的情形吓到了她,她慌忙关上了门,将所有人的视线挡在门外,而后迅速打了120。乔瀚文的手腕有七七八八的划痕正滴滴答答的流血,他侧躺在那,像一幅绝美的画。王瑾打了公关公司负责人的电话:“你来华尔酒店2301房间。” 那是很冷的一天。那天,王瑾意识到乔瀚文的心理出现了问题。他从那天开始,开启了漫长的心理疏导。每月两次。这个秘密无人知晓。 “都行,你安排。”乔瀚文看了片刻雪,才问王瑾:“跟林春儿签合同了吗?” “在走流程了,下周起他们派人驻场办公了。随着你的日程拍素材。”王瑾说道。 “派谁?”乔瀚文又问。 “小喜说他们开会沟通过了,最开始由林春儿亲自跟。” “嗯。” 林春儿并不愿跟乔瀚文的项目,他的目光令她不舒服。但乔瀚文这个人,若是初始派别人去,他定会无比挑剔,高强度施压,对项目推动没有帮助。是以林春儿觉得自己先跟,待一切流程梳理清楚,再派别人去。 -- 第77页 “驻场前先当面开个会碰一下细节吧。”乔瀚文又说。 王瑾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不要因为她拒绝你一次,就想征服她。咱们有自己的目标,你与她较劲做什么?” 乔瀚文眸光一闪,而后笑出声:“我的征服欲这么明显?” “你说呢?”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乔瀚文耸耸肩。 “你别胡来,那个林春儿我看着着实有几分性格,又是做媒体出身,万一出了问题,咱们得不偿失。你知道的,那些媒体人不好对付。”王瑾见乔瀚文是这样的态度,心提了起来,担忧乔瀚文不可控。 “你与其担心我胡来砸了招牌,倒不如去看看还有哪个花美男能代替我,让你的经纪人事业常青。另外,你最近选那几个人,不大行。”乔瀚文尖刻道。王瑾不与他计较,只坐在他身旁看着车窗外,不再说话。 王瑾做了乔瀚文15年经纪人。从25岁,到40岁。早已习惯他时常尖刻,偶尔愤怒,永远挑剔。他这样性格的人,能爬到今天,真的要感激老天爷赏他饭吃。 ===== 第38章 女人的风骨 林春儿第二天上午给袁如发了消息,问她会面的时间地点,袁如直到傍晚才回:“抱歉,今天临时有事,才忙完,我们下次约啊!” 林春儿并未介意,回她一个笑脸:“好啊,下次约。” 此时的袁如躺在床上,经纪人肖可拿走她的手机:“你得睡了。” “嗯。”她神情些微萎靡,将被子拉到下巴,在肖可将走之时开口说道:“你别走。” “我不走,待会儿还要给你擦药。”肖可侧躺在她身旁:“睡吧。” “好。”袁如一只手探过去,捏着肖可的衣角,安眠药的药性上来了,一股困意升腾到她头脑之中,终于睡了。 肖可见她彻底睡熟了,这才下了床打给王瑾:“瑾姐,事情办妥了。” “顺利吗?”王瑾问道。 “顺利。”肖可答:“谢谢Joe和瑾姐给我们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我们一定会珍惜。” “好好演,争取拿个奖。” “谢谢您。” 王瑾挂断电话,转身对乔瀚文说道:“袁如拿到那个女一号了。” “她动作真快,多一天都不愿等。”乔瀚文并不意外,袁如这些年憋着一股劲儿要向上爬,任何一个机会她都不会放过。她豁的出去,任何代价她都负担得起。他手中的烟一直未抽,那烟兀自燃着,烟灰存了饱满一段儿,轻磕在烟灰缸上,成了灰。手机又响起,他拿起看了看,是梁妩。自打上次球赛后,会偶尔与乔瀚文讲些无关紧要的话。乔瀚文将手机丢给王瑾:“聊吧。” 王瑾打开他的手机,用他的口吻婉拒了梁妩。她习惯了,模仿乔瀚文的口气炉火纯青。乔瀚文讨厌社交,她便包揽了他日常中的那些无形社交。 “今天不去袁如那?”她打发了梁妩,将手机还给乔瀚文。 “不去了。”乔瀚文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想起袁如当下可能的惨状,眉头皱了皱。 “那你?”王瑾是要问他如何解决需要。 “不解决。” 乔瀚文耸耸肩:“与林春儿约好了?约在这,现在约。” “约在家里?”王瑾愣了又愣,约在家里,当天小报就得有消息传出,乔瀚文密会神秘女子。 “有何不可?我懒得动。” 乔瀚文将开会的地点安排在他的住处。王瑾给林春儿打这个电话之时有些为难:“抱歉啊,Joe身体不适,又想尽快对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要劳烦你跑一趟了。” 林春儿眉头皱了皱,而后说道:“要对的细节很多,我带另外两个项目经理一起去。” “可以的。辛苦。” 林春儿带了小喜和二倩一起,三人一同去了乔瀚文的住处。 是在一处知名别墅区中,距离宋秋寒的住处不远。前几天下了雪后,天气突然就冷了。林春儿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不着脂粉。乔瀚文见她这样穿着,忍不住取笑她:“你们公司没有钱给你置办几身行头吗?” 林春儿与他打过交道,知晓他的为人,不理会他的尖刻。一边脱羽绒服一边与他寒暄:“您气色看着不错,身体好了?” 是在暗指王瑾那个要他们来他住处的借口。她身材健美,里面那普普通通的帽衫牛仔裤亦遮不住她的好身形,落落大方坐在乔瀚文对面的沙发上,又笑着说道:“临时接到瑾姐电话,匆匆赶来,还好没耽误时间。咱们开始?” “好啊。”乔瀚文竟然在好字后面加了个“啊”字,王瑾看了他一眼,而后问林春儿等人:“喝点什么?” 林春儿指着面前的保温杯:“不麻烦您了瑾姐,自备了水。那便由我司的张倩同学来给Joe讲解一下我们的几个素材方向?” 乔瀚文一身黑色衣裤,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一条手臂伸出去,带着几分蛊惑。见林春儿身旁的女孩偷偷看他,便朝她笑笑。 二倩第一次离偶像这样近,心中多少有些雀跃,脸微微红了。打开电脑给乔瀚文讲解几个策划方向,乔瀚文身子倾上来,脸凑到电脑前,仔细的听,时而点头,时而提问。二倩一颗心怦怦跳,好在随春儿历练过,不然这会儿不知激动成什么样。 林春儿站起身轻声问王瑾:“可以借用一下卫生间么?” -- 第78页 “自然。”王瑾带她走到客厅另一侧,指着走廊尽头:“喏,那里。” “谢谢。”林春儿在乔瀚文巨大的卫生间内方便了一下,洗了手出来,看到乔瀚文站在过道上。于是展颜一笑:“没耽误太久吧?”她走到他身前,想走过去。乔瀚文却站直了身体,站在过道中间,堵住了林春儿的去处。林春儿有意让路,朝一旁挪了一步,乔瀚文也朝这一侧挪动一步。得,林春儿又朝另一侧迈一步,他亦跟了过去。林春儿挪动两次,这才发觉乔瀚文在逗弄她,就跟逗弄一个小玩意儿一样。抬起头,看到乔瀚文嘴角速速隐去的那抹揶揄。眉头皱了皱,而后说道:“要么咱们说好,这次我朝这边,您朝那边,我刚解决完倒是不急。主要怕您憋坏。” “好。”乔瀚文说了句好,朝一旁挪动一小步站定,要林春儿先过。 林春儿看了眼,侧身吸气没准儿能过,但她不愿受这种气。手指着那位置颂道:“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倒是敞开着。”文人骂人不带脏字,引经据典,恰到好处。乔瀚文难得笑出声:“那这狗洞,我先爬了。”终于不再逗她,走了。乔瀚文看过林春儿当街救人飞踹出的那一脚,知晓她是一个有风骨的女人。这种女人,逗逗便罢了,得适可而止,惹急了再给自己一脚。 林春儿觉得乔瀚文这个人有些怪异。你说他严肃,可你拐着弯骂他,他又不生气;你说他随和,他又是这样一副带死不活的腔调。她摇摇头回到客厅,二倩和小喜端坐在那,与王瑾聊些有的没的。 王瑾见林春儿出来了,便说道:“Joe去卫生间了,我们稍等片刻。” “看到了。Joe膀胱不错。”林春儿笑道,见王瑾眼中有困惑,也不做解释。乔瀚文回来了,坐在林春儿对面。“继续?”林春儿提议。 “不必了。”乔瀚文坐下来:“刚刚讲的很清楚了。” “结论呢?”林春儿做事要看结果,结论不定,过程再热闹都算白干。 “结论就是听你的。” …乔瀚文与林春儿打马虎眼,可他不知道林春儿读大学之时的第一份实习工作便是在权威报社做实习社会新闻记者,黑砖窑、打砸抢、灭门惨案,什么样的受访对象她没见过?她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录音笔,打开了开关,柔声说道:“11月30日,工作语音记录。今天与乔瀚文先生讨论新媒体宣传人物设定和视频风格,我司共提出了三个策划案,乔先生均表示满意。并提议由我本人,即林春儿来全权决定后续内容。我认为我们该进行小流量测试,待结果出来后再做定夺。乔瀚文先生同意我的观点吗?”她将录音笔伸向乔瀚文。 乔瀚文觉得今天真精彩。咄咄逼人的创业公司女合伙人,不卑不亢坐在他对面,与他斗智斗勇。他配合的凑到录音笔旁,学林春儿的口气:“我本人,即乔瀚文,同意林春儿小姐的决定。”而后坐回去,看林春儿接下来的举动。 林春儿收起录音笔,又对二倩说道:“那我们现在再进行邮件确认吧,发给Joe,抄送在座相关人等。” 霍,好不厉害。乔瀚文暗道一句,像那呲了牙的狗,随时准备咬人。 “工作结束了,请大家用个便饭吧。”王瑾在一边打圆场。 林春儿可不想吃乔瀚文的饭,她只想结束了工作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迎接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于是起身告辞:“感谢二位的心意,但我们稍后回公司还有其他的工作,改天我来做东,聊表心意。” “改天是改到那一天?”乔瀚文问道。这情形小喜再熟不过了,他们第一次沟通乔瀚文就是这种态度。果然历史还是会重演。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天。”乔瀚文的掌控欲昭然若揭了。 “明天与方嘉莉约了试衣裳哦。” 方嘉莉。 林春儿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又听到衣裳二字,不由联想或许与宋秋寒的那位方小姐是同一人。 “刚好可以拍素材。林小姐觉得明天安排人来尝试拍一些素材如何?”乔瀚文问林春儿。 “也好。明天二倩跟去现场。”她讲完便觉得不妥。想起当年乔瀚文在演播室里对下面那些人的刁难,以及这几次接触下来的种种,明天第一天拍素材,若是只让二倩去,定会状况百出。二倩搞不定她的偶像的。没准儿还会被乔瀚文骂哭。还是先放下成见,好好做事,将流程跑通,双方培养出合作默契来为好。于是加了句:“我也一起去。” “您明天不是约了一个远程会?”小喜记得林春儿、梁遇、宋秋寒约了线上会,过第二版品宣案。 “我晚点协调一下时间。”林春儿讲完转身朝乔瀚文伸手:“感谢乔先生的信任和支持,那咱们明天现场见。” 乔瀚文伸手握住她,这回她的手倒是不凉了:“明天见。” 林春儿出了乔瀚文的住处,舒了口气。小喜在一旁小声说道:“怎么这么累?跟打了一场大仗似的。” 林春儿甩了甩胳膊,这才哪儿到哪儿?明天在现场你再试试?又想起方嘉莉这个名字,想起那天宋秋寒对她说道:“她有心与我,我无意于她。”他是这样说的吧? 这世界可真小,分别的人一旦相遇,那密密麻麻的关系网便在二人之间无限的延伸,直至将二人围的密不透风。 -- 第79页 第39章 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 林春儿在第二天一早睁眼,看到乔瀚文于凌晨两点发来的地址,以及简单几个字:下午2点。林春儿回了收到,以为这轮沟通结束了,却看到乔瀚文又来了一句:“起太晚。” 早上七点半,他说她起太晚。 林春儿并没有身为乙方的自觉,将乔瀚文晾在那,不回他消息。但那个定位她倒是很熟,宋秋寒所在的那个住宅区。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究竟会爱到什么程度呢?林春儿看到那个定位之时这个问题突然冒出脑海,大概就是方嘉莉对宋秋寒这样吧,爱到与要与他住一个小区。 林春儿带着伙伴们等在小区门口,她知晓乔瀚文的风格,所以早到了半个小时。果然,乔瀚文早到了,他透过车窗看到站在风中跺脚的林春儿,念了一句:“她倒是聪明。”王瑾听他这样说,向外望去,瞬间了然。林春儿真的是聪明,才见过乔瀚文两次,就了解了乔瀚文的脾性。她吃过乔瀚文早到的亏,绝不会再吃第二次。早早的准备好,宁愿在寒风中冻着,也不愿再受乔瀚文的讥讽。 “让他们上来吧。”乔瀚文说道。 王瑾下了车去招呼林春儿,四个人带着器械上了乔瀚文的保姆车。乔瀚文今天难得没有奚落林春儿,譬如你们公司连个车都派不起?车是有两辆的,去出其他任务了,今天调派不过来。他看了林春儿一眼,她的脸被风吹的通红,这会儿进了车,冷热撞在一起,连耳根都红透了。若不是知道她是什么德行,这会儿恐怕会误会她是因为见到自己脸红。他发觉林春儿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她的那张脸之所以白嫩,或许是被老天爷垂爱。 林春儿一心想要今天顺利,于是收起了爪牙,格外乖巧。依次为乔瀚文介绍了今天的成员,并说道:“以后这几个人是固定为您这个项目服务的。我待会儿拉个群,有任何问题大家都可以随时同步到群中。素材压缩后也发到群中。” 乔瀚文朝他们笑笑:“辛苦了。晚上请大家一起用个便饭。”披上了一层温文尔雅的皮,好像前两次见面对人百般刁难的人不是他。 大家寒暄几句后便安静下来,林春儿抬腕看了看表,两点了,门卫还不放行。果然甲方硬气,倒是想看看乔瀚文对甲方是否也那样的盛气凌人。两点零五分,乔瀚文拿起手机,对方接通后,他径直说道:“你换人吧。”,连个客套询问都没有,而后对司机说道:“走。”对方似乎并未料到乔瀚文是这样强硬的人,愣了一愣,迅速道歉道:“抱歉,临时有点意外。我这就给门卫打电话。” “亲自出来。”乔瀚文脸色很冷,声音更是应和了脸色,有冰霜。 王瑾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坐着,她了解乔瀚文,他自己习惯早到,也不许别人晚到,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他才不管你是不是甲方,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他就是有这样的硬气。果然,方嘉莉亲自来接了。 她画着精致妆容,带着一身甘菊香气上了车,从容的对乔瀚文道歉:“抱歉,刚刚临时有点意外。” 乔瀚文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车窗外。方嘉莉亦是见过世面的,并未因乔瀚文的脸色而难看,转头对王瑾说道:“瑾姐,咱们进去吧?” “好。” 林春儿看到方嘉莉的侧脸,她记得这张脸,是在宋秋寒家中聚餐时,宋秋寒拿出的那张照片。当时他说他有未婚妻,然后展示了这张照片。那时林春儿看照片只是觉得漂亮极了,而今再看,巴掌大的小脸,明艳动人。那气质亦是十分出挑,与投行精英宋秋寒是有几分般配的。或许宋秋寒对她的拒绝,仅仅是因为这是长辈安排给他的人,他并不十分愿意任人摆布。但内心应是认同方嘉莉的吧? 方嘉莉此时也注意到了其他人,抱歉的朝他们笑笑:“抱歉久等了。”而后问王瑾:“这些是?” “是负责Joe新媒体宣传公司的同事们,今天一起过来拍素材。” “哦哦。”她又笑了笑,而后转过身去,并未认真打招呼。 乔瀚文回头看了眼林春儿,她端坐在位置上,似乎并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轻视,眼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总。”乔瀚文突然开口唤她林总,这惹大家一愣。林春儿回过头,不明所以看着他,听他温和说道:“待会儿拍摄素材,辛苦了。你能亲自来,我很开心。”他这样客气,惹方嘉莉回头看了林春儿一眼,目光随和了些。 林春儿感知到他难得的好意,朝他笑了笑,像黑暗中透出的光,带着一丝丝暖。 车一直向里开,经过宋秋寒的别墅,方嘉莉叫了停。林春儿下车后看了眼宋秋寒的家,小院内的积雪平平整整,透过栅栏的缝隙看到阳光房里尚姨的花已经蔫了。她想起上一次她来,尚姨在阳光房里伺候花草的情景,宋秋寒的柔性抵抗,误伤了尚姨的花花草草。自己不回来,也不找小时工。 方嘉莉的住处又兼了工作室,乔瀚文进门后去试衣裳,二倩等人在一旁架机器对脚本。她手中还堆着几件事,于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打开电脑专心处理工作。姜方路与她说有两家公司提出私了,问林春儿是否同意。 林春儿回道:“不同意。” 姜方路发来哈哈哈:“就知道你是头犟驴。” “可以私了,但还不是时候。效果得拉满。”林春儿回道。 -- 第80页 “行。”姜方路发来一个定位:“周末出来喝酒。” “好哇。” 而后是梁遇那个项目群,梁遇正在问:“那晚上十点?” “十点我在飞机上。”宋秋寒回道:“不如下周直接见面碰?” “也好。”梁遇答。 “好的。”林春儿回了两个字。 “下周一来我公司吧,我让秘书定好会议室。”宋秋寒发来一个定位,梁遇和林春儿又回了好。 林春儿今天话不多。她支棱着耳朵听前面的动静,怕素材拍摄出现什么乱子。待乔瀚文换了衣裳,她便关了机走上前去。乔瀚文真是衣服架子,他身着一件古风对襟长衫,颇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感。将那件原本普通的衣裳穿出了华贵之气,像从史书上走下来的人。好看极了。 “如何?”乔瀚文突然回过身来问她。 林春儿一本正经:“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信口拈来,惹方嘉莉投来目光。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看林春儿。这才发觉这个女人似乎不一般,但她不知为何,并不喜欢她。 她这样说却惹乔瀚文笑了:“深谙商业吹捧之道。” “我的真诚藏的这样深?”林春儿说道,而后退出镜头内,问道:“我们从现在开始拍?” “好。”乔瀚文早已习惯了镜头,并没有因为拍摄改变什么神态,他当真是属于老天爷赏饭那种人。林春儿站在一旁认真看了会儿,看方嘉莉走上前去为乔瀚文整理衣裳,手落在他对襟汉服的暗扣之上,乔瀚文皱了皱眉头。 王瑾看到了乔瀚文这个表情,便走上前去对方嘉莉说道:“我来吧。” 方嘉莉退到一旁,拿出手机拍了张全景照片发给宋秋寒:“我的国内业务起航了。” “恭喜。” 她又拍了几张工作人员的小图发了过去,信息一直响,宋秋寒皱着眉点开来看,看到站在一旁接电话的林春儿,愣了又愣。 想了许久,才问林春儿:“在工作?” “是啊。”林春儿回他。 “方嘉莉就是之前我父亲电话里提到的人。” “啊…我知道啊。”林春儿并不遮掩她记得方嘉莉的事,这并不十分值得遮掩。遮掩了反倒令人尴尬。 宋秋寒想再说些什么,可林春儿云淡风轻,对此事并不介意。他甚至觉得刚刚那句解释是多余的,亦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对林春儿解释这句。 “你怎么会在那?”他又问。 “我司接了乔瀚文的新媒体宣传工作,今天来拍素材。” “乔瀚文不好相处,我与他一起打过球。” “嗯嗯,还好,别担心。”林春儿回完这句与二倩说了句话,这才又拿过手机:“方嘉莉真好看。”她如实夸了夸。 她说这句,宋秋寒又觉得自己的叮嘱没那么必要。于是收起手机,继续开会。眼前的项目数据一页一页飞快的翻,他认真的看,但精神很难集中了。林春儿从不在意任何一个在宋秋寒身边出现的女性,她总是关心更宏大的事情,地球、宇宙、人类。那年的他时常为那些莫须有的传言与林春儿解释,她呢,总令他觉得他的解释是多余的。如今天这般。干脆站起身走出会议室打给林春儿,林春儿正在方嘉莉屋内找了个地方晒太阳,接起语音小声说道:“你不是在开会?” “嗯。”宋秋寒嗯了声,点了一支烟。他心情不好。 “你怎么啦?”林春儿问道。 “你夸方嘉莉好看。下一句是不是就是这么好看,又做服装品牌主理,想不通我为什么不同意与她的婚事?你肯定也想过,或许我不同意,仅仅是因为我不愿被别人安排?”宋秋寒放完了连珠炮,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 林春儿被他说的有点蒙,反应半天,呃了声。他懂读心术? “呃什么呃。”宋秋寒没好气:“首先,一个女人好不好看,那是她的事。你觉得她好看,那也是你的审美,不是我的;其次,你别捣乱。” “捣什么乱…” “你就是想捣乱。”宋秋寒有些不讲理。 林春儿不敢再接这个话茬儿,能听出来是真的在生气呀。于是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是美的。” “关你屁事。”宋秋寒没好气回她一句,什么样的女人是美的,你照照镜子不就得了吗? 林春儿嘿嘿一笑:“宋秋寒,尚姨的花快蔫死了。” …宋秋寒一愣,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生气?可拿她有没有办法,便说道:“你去帮尚姨浇花。” “诶?” “反正你就在隔壁,穿上衣服去。密码061425。” “哦。”林春儿哦了声,宋秋寒的密码好奇怪。穿上羽绒服与二倩和王瑾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宋秋寒家中三道密码锁,都是这个。她输了密码进了门,进了阳光房,拍了张照片发给宋秋寒:“小蜜蜂开始辛勤劳作了。” 宋秋寒消了气,打了视频电话给她,林春儿拿着小铲子蹲在阳光房里。冬日暖阳笼罩,她。她手挡在额头遮住了光,将手机放到一旁,问宋秋寒:“你不生气了吧?” “你知道我生气了?” “你抽烟了,而且语气很冲。”林春儿有点委屈,她就夸了句方嘉莉好看,就惹来他这样大火气,多少有些无辜。她觉得宋秋寒的火气来的莫名。 -- 第81页 “抱歉。”宋秋寒与她道歉,看到林春儿笑了,便静静看她给花拔草,又见她用小水壶接了水来浇。细细的水线送湖中洒出,惹阳光映出一道细细彩虹,有些美好。宋秋寒顺手截了图,待她浇了花,他看了看时间,该继续开会了。于是又说:“林春儿,你不要胡思乱想。” “什么?” 宋秋寒不答她,径直挂断通话。将刚刚截图的照片发给林春儿:“刚刚看到一道彩虹,比什么都重要。” 宋秋寒结束了会议已是晚上八点,匆匆赶去机场,又看到方嘉莉的自言自语:“乔瀚文果然挑剔,他带来了一个拍摄团队相对专业。” “今天有点累了,待会儿还是要改细节。” “你在哪里?明天我们一起晚饭好吗?” 宋秋寒回了句:“明天有约。” 哪里有约?不过是不想见人罢了。他并不十分想讲话,于是戴上耳机。他不想见人可以寻借口躲了,林春儿却躲不了。拒绝了乔瀚文两次,这次无论如何该去了。于是在工作结束后带着团队与乔瀚文一起吃饭。乔瀚文选了一家相对安静的餐厅,包间用餐,他做主座,林春儿和王瑾临他而坐。 “要喝点酒吗?”乔瀚文问林春儿。 林春儿摇摇头:“酒量不济。”她大抵不知她在那家酸汤鱼馆子与宋秋寒、陈宽年拼酒之时,那豪情万丈是落进了乔瀚文眼中的。但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偏着头看着林春儿:“热饮?” “好的,谢谢。” “其余人呢?”乔瀚文转过头去看着二倩和两个摄影的同学。 “可以喝一点。”二倩答道。 “那便一起喝点。”乔瀚文不再看林春儿。林春儿这样的女人有傲骨,她大抵只与她合得来的人喝酒。比如宋秋寒。喝了口水后又问林春儿:“林总哪里人?” “春城人。” 春城。袁如也是春城人,宋秋寒是袁如的初恋,宋秋寒与林春儿一起喝酒。这丝丝缕缕的联系竟带了一些戏剧色彩,令乔瀚文颇感振奋。 “真巧,一个朋友也是春城人,方便问问你的年纪么?若是相差无多的话,兴许你们认识。”乔瀚文态度这样和气,惹王瑾看他好几眼。 “三十二岁。”林春儿又答。 “哦~~~”乔瀚文点头:“与袁如同岁。”他状似无意说起袁如,林春儿倒不惊讶,他们身处一个圈子,认识是正常的。但她并不接话。 乔瀚文也不再与她讲话,而是与二倩他们聊起了别的,譬如粉丝会,譬如个人喜好,诸如此类。林春儿坐在一旁,像是被按了静音。安静的听他们讲话,偶尔点头附和。她极少这般。这些年不知经过多少社交场,她总能愉快的融入。今日这样寡言,并非因为乔瀚文,她只是不想说话。没有原因。这太不职业了。 乔瀚文三杯酒下肚,终于偏过头看她:“心情不好?”他声音很轻,耳语一般。 “嗯?”林春儿看着他。 “你不讲话。” “我一直寡言。”林春儿朝他笑笑。 乔瀚文心中冷笑,他见过了林春儿热情,自然知晓此刻她的敷衍。这女人真有趣。乔瀚文直到饭局结束还在想,林春儿这样的人,真是有趣。 他有好心情,自然逃不出王瑾的眼。她将接下来几天的日程与他对完,方说道:“你今天格外关注林春儿。” 乔瀚文耸耸肩:“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有些反常。你从前私下不这样和气,刚刚饭局上你一直在主动讲话。”王瑾顿了顿:“你対她有私心?” 乔瀚文靠在座椅上,想起林春儿夸他的那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这是她今天唯一的真诚了。 “你知道么?我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想征服一个女人了。”乔瀚文燃了一支烟:“这种感觉不错。” “就因为她拒绝你?”王瑾问道。 乔瀚文摇摇头:“不,因为她……是她自己。” 第40章 女王林春儿 林春儿进了家门,看到宵妹已经回来了。她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看林春儿进门对着电话说道:“春儿回来了,我要挂断了。” 陈宽年在那头说道:“等等,把电话给林春儿,我问她事。” 林春儿狐疑接过电话,听陈宽年在那头问她:“林春儿,你高中时候喜欢宋秋寒吗?” 林春儿看了宵妹一眼,只见她摇摇头,意思是我没说过。于是问道:“怎么这么问?” “今天听咱们同学说,好多女生高中时候都喜欢宋秋寒,于是想问问你是不是也不能免俗。” 林春儿那句“喜欢过”堵在喉咙许久,终于是没能说出口。转而问他:“你高中时喜欢谁?” “……管着吗你!”陈宽年不愿在宵妹面前说起此事,与林春儿寒暄了几句匆匆挂了电话。林春儿将电话丢给宵妹,而后躺了下去,将头放在宵妹腿上。 “一百块钱半小时。”宵妹报价了。 “二百。”林春儿财大气粗,加了价。 宵妹笑出声来,轻轻为她按摩头部。又轻声细语与林春儿讲起她的工作,林春儿很喜欢宵妹的工作,还是七八年前,她说她的梦想工作是去故宫里修文物,现在好了,不用去故宫了,每天与文物在一起。春儿最喜欢这样的光景,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又想起宋秋寒发来的那张照片,他说:刚刚看到一道彩虹,比什么都重要。 -- 第82页 像一句诗。 宋秋寒知道她当年喜欢他吗?他八成不知道,你看他,坦坦荡荡一个人,若是知晓了,还不得避她如蛇蝎? 宵妹为林春儿按摩头部,看到林春儿白嫩嫩的脸,捏了捏:“你好像好久没化妆了?” “没时间啊。下周一可以画。”林春儿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于是跳下沙发跑到卧室,打开了衣柜。宵妹跟在她身后,看她倒腾出几身好看的正装连衣裙来在身上比划。林春儿比的认真,发觉看不出效果,干脆脱了衣裳,套一件连衣裙在身上,而后问宵妹:“怎么样?” 太好看了。宵妹还来不及称赞,林春儿已经脱了换了另一件。她满头大汗折腾许久,每一件都好看。宵妹并不知晓她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兴致,便问她:“这是要见重要客户吗?” “后天约了梁遇去宋秋寒公司。”她说完,看到宵妹了然的神情,于是笑出声:“这是什么表情?” “你见宋秋寒需要打扮?难道要勾引他吗?啧啧。”宵妹啧啧称赞:“别说宋秋寒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了,单单是我,看你打扮都受不了。” 林春儿将裙子丢向她,而后笑倒在床上,笑的她眼泪都出来了:“你是被陈宽年下了流氓蛊吗?你来,让我看看你怎么受不了。” 宵妹躺到她身旁:“推倒你啊!你说万一宋秋寒被你的裙装迷倒,找一个地方生吞活剥了你…倒也不是不行,但第二天睁开眼睛得多尴尬。好家伙,一时冲动,把好朋友给睡了。” 林春儿认真想了想,不大能想象得出宋秋寒生吞活剥别人是什么样子,跟他而今的形象不符啊。躺平身体,将腿绷直直立,核心收紧,宵妹也一起,两个人开始了睡前虐腹。林春儿深呼吸一组方说道:“我今天见到宋秋寒爸爸看好的那个准儿媳了。是一家轻奢服装品牌的主理人,要在中国做发布会,请乔瀚文做她的模特。” “然后呢?” “那女孩长的很好看,气质很好,与宋秋寒有几分般配的。”林春儿结束一组,放下腿,提膝曲肘起身碰膝盖,当女人过了25岁,身体代谢能力缓慢下降,每天需要靠运动唤醒身体。林春儿倒是不怕衰老,她只是觉得人生还很长呢,得留一副好体魄去体验。 “好看不好看,咱们可说了不算。得看宋秋寒。陈宽年今天跟我说,宋秋寒挑剔着呢。不知多少女孩喜欢他,都入不了他眼。” “霍,这么挑剔啊…” 林春儿突然想起那天他在这里脱下大衣和西装外套,剩那一件衬衫,肌肉轮廓清晰可见,那腰线可谓人间之欲了。啧啧。 ======== 宋秋寒早早到了公司,星期一的早上,有业务复盘周会,开过了公司同事便会各忙各的。他听了各个项目进展,又安排三个投资经理留下一起参与梁遇的项目沟通。 林春儿和梁遇约在宋秋寒公司楼下,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梁遇了。远远的看到梁遇拎着公文包站在那里,便跑上前去:“嗨,兄弟。” 梁遇笑出声:“嗨,好久不见。刚刚秋寒与我说,他们公司还有别人参会。” “没事儿,咱们准备的充分。”林春儿指指一旁的小喜:“这是小喜,网友终于见面了。” 梁遇与小喜握手。一个气质很好的女孩走上前来问道:“请问是梁先生和林小姐吗?” “是。”梁遇答。 “请随我来。”肖晴带他们几人做了登记,而后刷卡带他们上楼。在电梯间的反光面板中看到那个林小姐,穿着得体大方,又洋溢着暖洋洋的笑意,令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林春儿在面板中捕捉到她的打量,朝她笑了。 这一笑就令肖晴觉得亲切,忍不住对她有了好感。 宋秋寒和几个人都等在会议室,他已提前与大家介绍了今天的与会人员。并说道:“内容公司与咱们风格不同,大家不必挑剔穿着风格。”林春儿自在惯了,兴许会随意来了,他担心大家对她有偏见,增加今天方案通过的难度,是以为她进行铺垫。话音刚落,会议室门被推开,宋秋寒眼望过去,有一瞬愣怔。内容公司的合作人今天一反常态,认认真真打扮了一番。 林春儿化了淡妆,巧笑倩兮,黑色束腰大衣,高跟鞋,系了一条羊绒围巾,气场全开。见宋秋寒不说话,便说道:“还请宋总介绍一下与会诸位。”这会儿指望不上梁遇,梁遇这个人寡言,社交场的弱鸡。 宋秋寒收回目光,一一介绍与会人员。大家脱了外套交给秘书挂起来,而后依次坐下。林春儿穿了一件水绿色双排扣西装款翻领连衣裙,干练不失柔美。惹在座男士多看好几眼。老板说内容公司不在乎穿衣风格,那兴许是之前有什么偏见。眼前的内容公司负责人,真是养眼。美而不骄,通透至极。 宋秋寒在做简单开场,他看到林春儿拿出了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支万宝龙钢笔。介绍过项目背景后便将话语权交给林春儿和梁遇:“今天将这个会议规模变大,是因为上次讨论之时你二位的一些观点非常有代表性。可能对我司的其他项目有帮助,所以邀请了几位同事一同来参与。不必紧张,按照你们的节奏来就好。” 林春儿点点头,与梁遇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开口道:“那便由我司的项目经理杨青喜来介绍第二版打磨过的方案。”见大家正襟危坐便笑出声,对小喜说道:“来吧,同志,上刑场吧!”她这样机智打趣,顿时缓和的气氛,有三两人笑出了声,身体放松了下来。 -- 第83页 林春儿丝毫不畏惧这样的场合,甚至快速把控了全场,这与她平常温和无害的形象又有反差。今天的她像一个女战士,要斗天斗地,并带着势必会赢的气势。当宋秋寒目光与她相接,心中狂跳了几下。 是那个在新生军训之时在窗下读诗的女孩,转眼就变成了开学典礼的学生发言代表。他听她读诗,以为她柔软可爱,可她上了台,又光芒万丈。那时陈宽年闭了眼对他说:“声音真好听。”他也闭了几秒钟眼睛,却速速睁开。他看到台上的女孩站的笔直,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摇动,青春万岁。再然后,他看到新生分班表上,一个叫林春儿的名字紧挨在他名字旁。他那时什么都不懂,只记得他的心狂跳过,如今日这般。 林春儿并不敢多看宋秋寒。她从前要参加各种采访活动,为了不被看轻,置办了几身战袍。那晚突然起了要打扮的主意,有心要在这样的场合中展示自己公司的风貌,不仅是她,小喜今天也是正装出席。可当她看到宋秋寒的目光,又产生了惧意。宋秋寒从未这样看过她,成年男性看待成年女性的目光,带着意外和欣赏,还有有些林春儿说不清的东西。 我要醉倒在他的目光中了。林春儿心想。 宋秋寒给肖晴发去消息:“帮忙定一下咖啡,六杯美式,一杯厚乳拿铁,单独拿一包糖。”林春儿不愿吃苦,她说过,生活已经很苦了,她要吃甜的东西。而后放下手机,听到林春儿在做观点补充:“我们多平台推广期选取的标签是年龄22周岁、薪酬5000以上、热爱数码旅行下厨宠物等,这是基于之前梁遇给我们的调研数据来思考的。” “为什么不全平台全流量推广?”一个投资经理提出了问题。 “因为没钱。”林春儿朝他眨眨眼,是用玩笑的话来陈述事实:“宋总第一笔投资并未投很多。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基于公司今年的战略目标,我们要将适合的用户迅速拉到自己的私域池中。所谓适合的用户,并不指全部的网民。” 宋秋寒在一旁轻咳一声,她今天显然跟梁遇是一伙的,林春儿偏过头看他:“宋总有问题?”从前林春儿对他的工作没有过多想象,以为与别的投资人一样。可到了这才发现,这里彻彻底底是他的主场,哪怕他坐在那里不讲话,气势却还在。这可不是与她一起喝咖啡拼酒的人。 “预期目标进行修正了么?”宋秋寒问她。上次讨论之时,在预期这里讨论不多。 “修正了,在最后。” “那继续吧。” 林春儿又陆续回答了几个问题,大有以一敌十之势。而后小喜继续介绍引流阶段结束后的品牌维护策略。 宋秋寒认真的听,这版方案比上一版更好,思考的更加细致。肖晴将咖啡拿进来,放到桌上,准备派咖啡,却见宋秋寒顺手拿起那杯厚乳拿铁,起身放到林春儿面前,她仰起头对他说谢谢,二人之间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肖晴说不准,就是觉得不一般。宋秋寒站的角度很好,看到林春儿v领之下的隐约春光,这不是君子所为,速速收回眼,坐回座位上。但刚刚那一眼所见却留在他头脑中了,她知晓自己的身体是一座宝藏吗? 他独独优待林春儿,这就很蹊跷。肖晴出了会议室,又琢磨一会儿,不对劲不对劲。老板知道竟然知道那女孩喜欢喝什么?还亲自送到她面前? 呦。 自己这是窥探到了什么天机? 会议开到十二点,讨论还在进行,宋秋寒让肖晴订餐,而后叫了停:“待会儿简单吃口快餐。大家先休息片刻。” 林春儿结束了舌战群儒,听到这句起了身,她憋着尿呢。刚刚中途太激烈,她不方便出去,这会儿总算是能出去了。走出会议室,见肖晴坐在那里候着,便问道:“请问卫生间怎么走?” “我带您去。” “跟我走吧。”宋秋寒从会议室出来,对肖晴说道:“我刚好要去。” 老板连卫生间都要带着去?公司又不是没接待过女客户,今日这唱的是哪出戏诶!点点头:“好的。” “走啊。”宋秋寒对站在那的林春儿说道。 林春儿跟在他身旁,他闻到她身上的沉木香气,万分好闻,令人沉静。瞟了她一眼:“今天很好看。”毫无迂回夸了这样一句。 “只今天好看吗?”林春儿觉得脸有些热,转过脸去。 宋秋寒笑出声:“香水也很好闻。是什么牌子?” “diptyque的谭道。闻起来跟要出家似的。” “我也要。你送我。”宋秋寒开口像林春儿索要一瓶香水,见林春儿要开口,便将她的话堵在喉咙,又说道:“下次见面带给我。” “哦。” 宋秋寒手指着一扇门:“喏,卫生间。” “谢谢。”林春儿进了卫生间,寻了一个坑位待了几分钟,她心跳的快,暗自笑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竟是这样没出息,因为他夸了一句好看就这样脸红。林春儿心中有莫名的感知,总觉得当她走进那个会议室之时,她与宋秋寒之间便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具体是什么,她说不清。待她处理了心情走出来,到了公共洗手区域,看到宋秋寒站在那等她。 “你真快。”林春儿头脑短路,说了这样一句。 宋秋寒扬扬眉:“我不用脱裤子。” -- 第84页 …… 林春儿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愚蠢的一句话,便不再开口,低头认真洗手,抬起头拿一次性擦手巾之时,看到宋秋寒正看着镜中的她。那目光绵绵细细将林春儿裹的严严实实。林春儿突然红了脸,有些急了:“你老看我做什么?” 宋秋寒走上前去,轻声说道:“你那天问我觉得什么样的女人好看。” “啊…” 他下巴朝镜子点点:“镜中人就很好看。”而后转身走了。留呆愣愣的林春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宋秋寒没对女人这样直白过,他夸她好看,自己却红了脸。只能逃离她。他不愿被林春儿看到自己的窘态,好像这样就失了男子汉气魄。 宋秋寒今天有些患得患失。 林春儿坐在那,公司的男同事多看了他几眼,足以令他心慌。他突然看清了自己,无论成年还是少年,他都中意林春儿。他从前与林春儿恪守男女交往的礼节,是因为他还要回美国,他们之间没有未来。但今天他突然想试试看,哪怕前路未知,他也想试一试。人与人失散了又重逢,多么可贵。老天爷不会给每一个人这样的机会。但他又深知不能操之过急,因为那人是林春儿,他急了,她会跑掉。陈宽年对他说过,林春儿这些年经历了人生之痛,她没法快速的进入到一段亲密关系中。 肖晴还是坐在那,看着宋秋寒和林春儿一前一后走过来,冬日午后的光落在走廊之上,他们二人的影子斑驳在地面上,交叠在一起。竟有几分旖旎。肖晴做文秘出身,惯会察言观色,情商又高,这会儿心中妈耶一声:妈耶,老板与那创业公司合伙人,不一般呐! 餐来了。 大家坐在会议室中用简餐,梁遇吃着饭,轻声问林春儿:“现在还骑车吗?” “骑的。” “还练散打吗?” “也练。” “真好。你是我见过最坚持的人了。”梁遇赞叹道。 林春儿笑着望他一眼,夹了一块儿肉塞进口中,见肖晴将宋秋寒的杯子放到他面前。那杯子林春儿眼熟,她用过的。宋秋寒拧了杯盖喝了口水,与林春儿目光撞到一起。他的唇贴在杯口,感觉像吻过林春儿一回。 卧槽。林春儿收回目光,宋秋寒也将目光移走,假装自己刚刚并没有过那样绮丽的念头。刨除这样的色心外,宋秋寒还有一个深刻的认知,那便是:他真的很愿意与林春儿一起工作。她真的太出色了,认真工作的她像一颗闪耀的星星。多好,当那个少女经历多年历练后,成长为这样的女性,独立、坚韧、聪明、柔软,每一种特性都令宋秋寒惊叹。世上有这样特性的女性那样多,可宋秋寒偏偏只看到了林春儿。 像一只信鸽,只朝着它要去的方向飞。中间任何,都不能令它停下。 可林春儿今天吃的却少,一小口一小口。宋秋寒在手机上问她:“怎么吃这么少?” 林春儿回道:“怕蹭掉我的口红。” …宋秋寒忍住不笑出声,抬眼看她,她正翘着嘴唇去吃那块青笋,当真是担心蹭掉口红。 “你可以补妆。” “忘带了。”倒是没说话,早上光顾着化妆,忘记了要补妆。上了车才想起。职场女王,妆可不能花,少吃那几口东西算什么,那豆沙色必须要坚挺到结束。 会足足开到下午五点半,方案通过了,明天便开始实施。大家松了一口气,宋秋寒见大家兴致很高,便提议道:“一起用晚饭?我来做东。” “好好好。”大家均表示赞同,于是宋秋寒安排肖晴定地方,待会儿通知大家。在这间歇,带林春儿等人参观他们公司。超级好的办公环境,人体工学椅甚至比林春儿曾工作的那家顶尖公司还要好,落地窗,升降办公桌,是现代化公司的最好模样。而后进了宋秋寒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公司最靠边的位置,走过巨大的办公区,最里面那一间。办公室窗明几净,在地价昂贵寸土寸金的金融街上,他独享四十平独立办公室,着实令人羡慕。 林春儿对梁遇说道:“梁总努力啊,以后在寸土寸金的深圳,也要这样一间办公室哦!” 梁遇笑着点头:“好,我努力。我努力不失败。” “有这样的团队为你服务,你怎么会失败?”宋秋寒突然开口道:“我有信心将这个项目做成一个超级项目。” “我有信心宋总的第二笔资金很快会就位的。”林春儿替梁遇说话。 梁遇感激的看她一眼。宋秋寒扫了多管闲事的她一眼。见她兀自拿起一颗蜜饯,丝毫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中,又忍不住笑出声。转头对小喜道:“今天辛苦了,相当出色。以后也要拜托你费心。” 小喜忙立正站好:“您放心,我司没砸过项目。”他一脸阳光灿烂。 怎么跟林春儿一起工作的男性都生的这样好?宋秋寒竟对此有些不满。 第41章 你妆花了 肖晴选了一家老字号俄罗斯餐厅,在京城开了几十年。 落座之时,宋秋寒突然问一旁的林春儿:“这家在你的私藏列表里吗?”他这样问,惹来大家侧目,并不知他为何要这样问。 “林总是我高中同学,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宋秋寒朝大家笑笑:“因缘际会在工作场中相见。白天怕影响大家的专业判断,没有提前告知。我的错,待会儿自罚三杯。” -- 第85页 最好的朋友。这几个字林春儿很喜欢,于是朝大家抱拳:“承蒙关照。所幸今日虽刀光剑影,但你我均毫发无伤。”白天的你来我往惊心动魄被她一笔带过,用这种方式与宋秋寒的同事建立起了友情。众人笑出声来,用餐气氛活跃了起来。 正在点菜的肖晴支起了耳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想起在深圳,老板突然提议带她们去香蜜湖吃牛肉丸火锅,说是朋友推荐。女人爱联想,将往昔今日种种凑到一起,就拼凑出了一个初恋男女多年后相逢的爱情故事。她认定了宋秋寒与林春儿有些什么,由衷觉得老板眼光真不错。私下里女同事也曾讨论,他这样大好年纪、又有这样好的条件,多半不会缺女人。肖晴每每维护他:你们不要瞎说,我做他秘书,他的每日行程我知道的清清楚楚,老板不是那种人。 林春儿爱吃这家的树根蛋糕和罐焖牛肉,那牛肉恰到火候,浓稠馥郁,汤汁浇在米饭上,简直是人间美味。她中午吃的少,这会儿结束了战斗,也不再关心她唇上的豆沙色,只一心想享用美食。于是小声对宋秋寒说道:“我想吃树根蛋糕和罐焖牛肉。” “别的呢?” “我听到服务员报菜单啦,别的都有。你的秘书点菜一绝。”林春儿竖起拇指夸肖晴。 “出息。”宋秋寒说她一句,而后对肖晴说道:“再加一份树根蛋糕和罐焖牛肉。大家看看还需要加什么?” 都摇头表示够了。 “要喝一点么?”宋秋寒对梁遇说道:“上次在深圳与你浅酌,发现你酒量似乎不错。” “梁遇喝闷酒的。”林春儿打趣道。 “喝闷酒是何意?”宋秋寒不大懂,问林春儿。 “就是一群人热热闹闹拼酒,他坐在一旁不言不语陪着,到最后大家都醉了,他还清醒。他记得每一个人醉酒的糗态,还要拍照片录视频。” “哦~~~”宋秋寒点头,而后问梁遇:“林春儿可有糗态?” “有的。” “哎哎哎~”林春儿制止他:“我们今天刚一起打完一场硬仗,革命友情得经得起考验,不能这么快便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腐蚀吧?” “可我刚还在想第二笔投资什么时机进合适。”宋秋寒玩起了阴的。 梁遇自然要为金钱折腰,拿出手机,上到云盘,下载了一段视频发给了宋秋寒,并说了句:“七年前吧。没给人看过,林春儿自己也没看过。” 宋秋寒打开来看,一群人在海边的篝火晚会上,大家都很开心,镜头移到一边,海边的沙滩上,那女孩裹着毛毯坐在那,头顶是星汉灿烂,眼前是暗黑的海面,她孤零零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嗨,林春儿,打个招呼?” 林春儿回过头来,脸上泪雨滂沱,对着镜头说:“嗨。” 宋秋寒的心被什么堵上了,很疼很疼。陈宽年说林春儿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可他看如今阳光明媚的她,想象不出她曾遭受怎样的痛苦。梁遇发来的视频,她游离在热闹之外,痛苦的那样具体深刻。这令宋秋寒心疼。 “梁遇给你发的哪一段?我想看。” “不给你看。”宋秋寒将手机揣进口袋,抬起头来招呼大家。“今天大家辛苦了。我提个杯,而后便尽情享用美食吧?”他没有让肖晴点vodka,太烈了,今天小酌即可,明天还要上班。大家的鸡尾酒杯碰在一起,浅酌一口,就算开餐了。 林春儿饿坏了,把牛排放到一旁,先吃牛肉汤汁浇米饭。肖晴在一旁偷偷看她好几眼,发觉这女孩真好,不矫揉造作。坐在那么好看的老板身边,也不见扭捏,好像面前的饭是饕餮,心满意足的吃着。 “好吃么?”宋秋寒问她。 “好吃呀。”林春儿指指那小罐儿:“你尝一尝?” “可我没有米饭。” 林春儿指指自己没有动的那一侧:“不嫌弃的话。” 宋秋寒拿起汤匙舀了勺牛肉,放在米饭上,而后放进口中。果然。 “当年大家做完项目,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问林春儿。林春儿爱吃的,都好吃。”梁遇对宋秋寒说。 大家知晓了他二人是高中同学,自然不觉得他们分食一碗米饭有何不妥,都是坦坦荡荡的人,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宋秋寒帮林春儿吃掉了罐焖牛肉和米饭。小喜总觉得自己的老板今天哪里不对,这会儿察觉到了,她和宋秋寒之间的气场不对。他单身一人,除了工作没什么事,林春儿便将自己的很多朋友介绍给他,带他一起玩。林春儿对待那些人的态度,和对宋秋寒的态度截然不同。她在宋秋寒面前也放肆,却又有一点克制;也打趣,却也时常脸红;也做女王,在他身旁又平添了柔光。 一群人热热闹闹吃过饭,便散了。 林春儿与梁遇告别。她与梁遇认识好多好多年了,那时梁遇还在这座城市工作,他们因为一个项目而结识,而后速速玩到了一起。大家年龄相仿,一群人凑在一起,吃饭、看话剧、玩三国杀、旅行,很好的时光。后来梁遇结婚了,随爱人去了深圳,再后来他离婚了,创业了。林春儿今天无数次想起“因缘际会”这个词,她最近好像被这个词牢牢困住了。梁遇创业,本可以拿到其他投资,他却选了宋秋寒。梁遇本可以专门找广告公司来运作品牌推广的事,却找到了自己。 -- 第86页 二人礼貌性的拥抱,梁遇叹了口气,说道:“老大不小了,别总一个人。你看我,好歹离了一次了。” “这也可以用来鞭策别人结婚?”林春儿大笑出声:“快走吧,估计以后要时常见面了。” “那再好不过了。下次要好好喝酒。” “把屋顶吵开那种喝吗?”林春儿眨眨眼。他们当年曾畅聊过何为最好的聚餐状态,那便是一群好友聚在一起,大家不必要特别找什么话题,随便谁说哪一句都能接得上,热闹的像是在吵架,能将屋顶炸开。这些年大家都四散天涯,鲜少有这样的时光了。 “对。我还会记录你们的醉态的。” 宋秋寒站在一边安静的听他们告别,他试图在脑海中刻画林春儿经历过怎样的时光,身边曾围绕着哪样一群朋友,又与他们有着怎样值得述说的故事。那一定是一段酣畅淋漓的时光。 梁遇走到宋秋寒面前:“也谢谢你,秋寒。我争取把这个项目做成功。” “定然可以。”宋秋寒笑道,而后站到林春儿身边,目送梁遇上了车。 “走吧,送你回家。”宋秋寒拉开车门,又招呼小喜:“来,先送你。” 小喜忙摇头:“我住的远,不顺路。打车就好。” “没事。这会儿不好叫车。”宋秋寒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叫车高峰。 “来吧,享受一下宋总的专车服务。”林春儿说完上了车,宋秋寒坐在她身旁,小喜坐上了副驾,跟司机说了一个地址,司机点头。 林春儿经过了一整日的鏖战,这会儿有些疲惫了,加热座椅微微散着热,头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睡去了。宋秋寒知她不易。一个女孩子,带领一个年轻的团队做出这样的方案,又要在这样的场合提一整天案,这样的压力可想而知。她头向车窗靠去,宋秋寒担心她碰到,伸手挡住,将她向自己的方向拉。林春儿迷迷糊糊道了句谢,靠在他肩膀上接着睡去。她身上的沉木香治愈了宋秋寒紧绷的神经,令他觉得今天真是很好的一天。 小喜下车之时要回头告别,看到这样的情形便收了声,朝宋秋寒摆了摆手,口语道:“谢谢您。我走啦!”宋秋寒口语回他:“辛苦。回见。” 林春儿靠在他身上睡了许久许久。她真的累了。整个周末,推掉了姜方路的邀约,与团队改方案改到今天凌晨两点,两天加一起睡了不到七个小时。这会儿整个人放松下来,入睡便很难醒了。 车停到林春儿楼下,司机回头看宋秋寒。他微微摇头,示意司机不要说话,拿出手机发消息给他:“你先回家吧,不必一起等。待她醒了,我叫代驾回去。” 司机点头,他应该留下,但他觉得他二人属实需要独处时间。为宋秋寒开了几个月车,对他多少了解了。轻轻关上车门,走了。 宋秋寒将手机调至静音,戴上耳机听着音乐。喧闹的城市此时被按下了静音键,这寂寂冬夜才刚开始。宋秋寒的心一点点软了下来,这么多年了,他坚硬着一颗心,与这世界针锋相对。终于在此刻,察觉到了这人世的善意。将他年少的欢喜送到他身边,用她那颗暖阳一般的柔软心肠,抚慰他。 宋秋寒低下头,看着林春儿,路灯的微光投射进车厢,令车内也有了斑驳的幻影。外头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林春儿似是做了噩梦,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她眼内的惶恐和脆弱落进宋秋寒的眼。 “我睡着啦?”林春儿坐直身子,将那异常的情绪遮掩住,看看窗外,又去找手机:“天呐,一点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你明天还要上班啊。” “没事。”宋秋寒揉揉肩膀,有些麻了。 林春儿见他揉肩膀,忙与他道歉:“压麻了吗?要不我请你按摩去?” …“大晚上,你请我去按摩?”宋秋寒理解的按摩与林春儿理解的按摩不一样,男人之间说去按摩,可不简单。虽然他没去过,但这知识点,他懂。 “?”林春儿一愣,见宋秋寒神情奇怪,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满脑子坏思想!” 宋秋寒笑出声,指指自己肩膀:“罪魁祸首按按就好,不必花钱了,你挣钱不容易。” 林春儿心中一暖。 宋秋寒这人总是这样,用揶揄的口吻说出很关心她的话。她以为自己身披铠甲,光彩照人,便不会有人知晓她辛苦了。可宋秋寒知晓。手放到他肩膀揉捏,笑着问他:“您看这力度行么?38号技师,下次来还可以找我。” 宋秋寒看她煞有介事,按住她手腕:“好了,不麻了。上去睡吧。” “别,再按会儿。我可有诚意了。”抽回手腕,假模假式搭在他肩膀。而后问他:“你回酒店吗?” “是啊。” 林春儿收回手,静了几秒,唤他的名字:“宋秋寒。” “嗯?” “那天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我也不知道你会因为我说那句话而生气。我跟你道歉。”她侧坐着看着宋秋寒,可怜兮兮的。 “方嘉莉那人不好相处,你以后若是还要不可避免的与她接触,那你记得要拿出今天的女王气场来,不要让她欺负你。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那万一她逃脱不了我的魅力,要与我做朋友,我理她不理?”林春儿开玩笑的,方嘉莉才不会与她做朋友。她能感觉到方嘉莉对自己莫名的厌恶。 -- 第87页 “你选择与谁交朋友,是你的事。你的事,轮不到任何人替你决定。就算别人替你决定,你也不会听。” “我就这么倔强吗?” 宋秋寒瞥她一眼:“女王大人。”他叫她女王大人,轻轻一句,让林春儿的心飘忽了起来。 “嗯?” “你妆花了。” “…………”林春儿拉开车门下了车跑远,高跟鞋敲在地上一声声,敲的宋秋寒心底酥酥麻麻。 宋秋寒下了车,目送她进了楼道,仰头看着五楼的窗。 晚安。女王大人。 晚安。宋秋寒。 第42章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 那杯茶凉了。 相对而坐的两个老人,老的不成样子了。爷爷的手颤颤巍巍从怀中拿出一块怀表,那怀表的表面碎了,再也没有修表工匠能够修起,如那经年破败的蛀了虫的屋檐和脸上刀刻般的皱纹,修不好了。 他将那块表放到奶奶面前:“六十二年,物归原主。”他哭了,泣不成声,却没有眼泪。风烛残年,连泪水都干涸了。 导演喊了卡,乔瀚文看着那块表,站起身。看到坐在场外的林春儿泪流满面。 “现在卸妆?”助理问他。他摇摇头:“等会儿。”途经人群,走到林春儿身旁坐下。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林春儿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纸巾擦了泪:“不好意思,演的太好了。” 乔瀚文用那张九十岁的脸看着林春儿,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乔瀚文演过这场戏,亦久久回不过神来。他是戏痴,在戏里过完一生又一生,极少有哪一生顺遂圆满。就这样坐在林春儿身边,等她情绪平复,听她深呼吸一次,知晓她或许好了,拍了拍她肩膀,而后站起身来。 二倩带着人跟他进了化妆室,林春儿坐在外面。最后一次看萝珊奶奶的成片。他们定了今天全网发布的计划,萝珊奶奶的采访只是这次新疆之行人物系列之中的一个,但林春儿却格外在意。萝珊,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她的爱人吗?她的这一生,会不会也有今天乔瀚文演的这场戏,在生命的最终,终于与他坐在一起,从此原谅那段荒芜的时光。 “哈吾勒,发吧。”林春儿对哈吾勒说。 “春儿姐至今还没定这个系列的KPI呢。”哈吾勒想起这件事,林春儿向来有行必有果。 “助农没有KPI,我们尽力即可。是一种探索,也算作回馈社会。”林春儿回道。 “好的。”哈吾勒了解林春儿那该死的使命感,她的使命感也一直在感染他,激励他去做一个好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林春儿收起手机,走到乔瀚文的化妆室看他卸妆。他脸上涂着厚厚那一层,一点一点被洗掉。他闭着眼睛,进行小憩。睁开眼之时,看到林春儿正用手与苔花的工作人员比划,要他们多走几个机位。 “首款昨天打了,收到了吗?”乔瀚文开口问她。 化妆师停下动作,回头看了看林春儿。 “收到了。谢谢。” “应该的。数据什么时候回传?”乔瀚文又问道。 “以周为单位,每周一上午12:00前同步前一周数据。”林春儿将他们的数据同步工作说给乔瀚文听,以周为单位,还会有月度、季度和半年度的数据总结和复盘。 “好的。辛苦你们。”乔瀚文许是今天演了一场悲伤的戏,整个人都笼罩一种悲剧色彩。他的目光落在镜中的林春儿身上,林春儿已打开了电脑,坐在那里开始其他的工作。乔瀚文也是在见过林春儿几次后,才知晓她比别人更为辛苦。敬业、踏实、诚恳、专业,很值得尊敬了。 林春儿连续忙了七八天了,没有周末。这样辛苦,只是为了圣诞的那场“侠客行”。难得的长假,太想犒劳自己。江南烟雨能抚慰人心啊。她电脑上开着7个ppt,是前面几个项目的结案报告,和接下来项目的方案。小喜做事已经令人相当放心了,只有个别地方需要修改。林春儿将自己的想法与他说了,但并不强势:“你自己看啊,只是小小建议。” “好的,春儿姐。您说的对,我这就安排人改。” “12月的生日会定在哪天啦?”春儿问道。 “明天。” “可是我还没为寿星们准备礼物啊…”春儿忙的把这件事忘记了。 “二倩采购了啊。您不用每次都自己挑。”小喜提醒她。 “应该的。”春儿发去一个笑脸,而后合上电脑,走到乔瀚文面前:“Joe,我待会儿有事要先走,二倩他们会跟到结束。” “去哪儿?” “明天公司为12月生日的同学们庆生,我还没有准备礼物。想出去看看。”林春儿如实说了。 “我也要为瑾姐选生日礼物,刚好一起。”乔瀚文说道。 …“咱们的礼物在一个地方可能买不了。” “瑾姐不挑。”乔瀚文指指自己心口:“其实是想出去走走。” 林春儿大体明白他这种感觉,于是点点头:“好啊。二倩你们一起吧?刚好帮我挑一下。” 乔瀚文知晓她在避嫌,也不做声。卸了妆,与片场诸位道别,便一同去逛街。林春儿去买礼物的地方是在大学后面的一座巷子里,那小巷藏在高楼大厦之中,有许多别致的小店。 林春儿手机上是12月过生日的几位同学的名字,每个人都是一颗小星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她走进商店中,认认真真去挑。乔瀚文跟在她身边,偶尔有人看他,但他帽檐遮的低,又戴着口罩,很难认出了。 -- 第88页 乔瀚文入行早,自己的工作室一直是王瑾在打理,并不知而今的企业文化是这样的。便问二倩:“现在都兴老板亲自为员工挑生日礼物了吗?” 二倩忙摇头:“别的公司不这样吧?但春儿姐说大家在初创公司工作不容易,员工关怀得做好。除了公司备的那份礼物,她自己还会单独选一份。” 乔瀚文点点头,走到林春儿身边,见她拿起一个真皮制手工缝线笔记本端详,乔瀚文看了眼,倒是不便宜。林春儿转身对二倩说:“这个送给刘妩好不好?她喜欢写手账,送一本时光给她。”二倩拿过来仔细看了:“真会挑,她肯定喜欢。” “咱们最后统一采购的什么?”林春儿问她,担心买重了。 “您建议的lamer眼霜以及褪黑素。” “好好,要大家好好睡觉,别长黑眼圈。”创业公司工作强度大,林春儿公司在用人方面又格外挑剔,是以大家都很忙碌。但即便如此,公司每年的离职率却不足5%,合伙人团队大方,舍得给员工钱,企业文化和员工关怀又做的好,不输大公司,于是好多人都不肯走了。不肯走,却越来越拼命。所以业绩一年比一年好,大有闷声赚大钱之势。 “挺大方。”乔瀚文在一旁夸了一句。 林春儿偏过头看他:“不是说你的工作室员工人均年薪50万以上了?” 乔瀚文耸耸肩:“我只发钱。”钱最为简单直接。 “那也很是豪气了。”林春儿由衷称赞。几次接触下来,乔瀚文已不像从前那样对她针锋相对,两人倒是能心平气和说几句话了。 林春儿又转过身去挑礼物,她拿一样乔瀚文便拿一样,到她逛完,乔瀚文拿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礼物。 “都给瑾姐?”林春儿问道。 “嗯。” 林春儿看了他一眼,果然是只会演戏的人,人情世故真是一点都不懂。但也轮不到她提醒。于是一行人出了小巷,各自散去。 乔瀚文去了工作室,还有几个人在工作,他将礼物一一发给他们,看到他们惊讶和喜爱的表情,心道林春儿这江湖路数还挺管用。于是打给王瑾:“招个专门做企业文化的人。” “啊?” 乔瀚文挂断电话。 林春儿回到家,看到她买的香水已经到了。看了眼时间,九点多,倒是不算太晚。于是打给宋秋寒:“下班了吗?” “刚要回酒店。” “好。那我去找你?” “嗯?”宋秋寒自打上次提案就没再见过她了,二人都想赶在圣诞节前结束重要的工作。 “香水到了。” “你别折腾了,我去找你。”宋秋寒看了眼时间,猜测她应是刚刚到家,担忧她晚上出来不安全:“我去开车。” 远远的看到林春儿已等在小区门口。裹的严严实实,生怕自己冻到。下车为她开车门:“上车说。” 林春儿上了车,从羽绒服巨大的衣兜中拿出那瓶香水递给宋秋寒:“喏。” 宋秋寒掩不住的好心情:“真买了?” “你逗我玩?”林春儿伸手要去抢回来,宋秋寒眼疾手快将手背到身后,而后笑出声:“送人了还带要回去的?”另一手手指点着林春儿额头,将她头推到副驾椅背上靠着。而后动手拆香水洒了一点:“有安缦酒店的味道。” “我也是在一次蹭住安缦后才起的买这样一款香水的念头。” “蹭住,这么可怜啊。下次我请你。”宋秋寒小心翼翼将香水放进口袋,而后侧过身子看林春儿:“这几天忙吗?” 林春儿点头:“好忙。你呢?” “也忙。好在快要去度假了。”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你这么喜欢安缦,不如在杭州改住法云安缦?” 林春儿忙摇头:“别了,太奢侈了。” 林春儿不是一个奢侈的人。她除了必要的花销和存款,每年会拿出相当一部分收入去做公益。一晚动辄上万的安缦她真的会心疼。唯一一次住在安缦,还是因为老张回国,他的一个土豪朋友在安缦举办体验活动,老张带上了她。体验一次就够了。 宋秋寒没再多说,在手机上对肖晴说:“帮我定一下12月29日、30日两晚法云安缦,三间房。自费。”而后收起手机问林春儿:“吃饭了吗?” 林春儿摇摇头:“准备回去煮面。” “深夜食堂?”宋秋寒提议。 “好啊!”林春儿眼睛亮了:“点到家里,陈宽年和宵妹约会也快回来了。” 二人一拍即合。 林春儿当即拿出手机来点餐,小龙虾、烤串和啤酒。想来这世间的饮食男女都是这般,原本为生计各自奔忙,不过是为了这一餐一饭。 宋秋寒拒接了方嘉莉的电话,他只想过好这寻常的夜晚。 “有事?”宋秋寒问她。 “你能来参加我的发布会吗?” “看时间。”放下手机问林春儿:“方嘉莉的发布会你会去吗?” “要去的。怎么?” “没事。” 宋秋寒想过好这寻常夜晚,这简直如天方夜谭。宋父的电话打了进来,他无奈接起,听到那边说道:“你方叔叔与我说,嘉莉在国内人生地不熟。发布会想请你帮忙去看看,别出什么乱子。” 林春儿手指了指车外,意思是她下车等。手刚放到门把手上,便被宋秋寒拉住手臂。他不喜她下车,她躲避这个电话,好像与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令他难受:“我最近有点忙。” -- 第89页 “我知道你忙。但那发布会总可以抽时间去的。我和你方叔叔都不轻易求人。” 宋秋寒的手向下,握住林春儿手腕,他不许她下车。刚刚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眉头紧锁。林春儿轻轻拍他手背,意思是自己不下车了,就那样坐着听着。宋秋寒的掌心微热,握着她的手腕。他看着林春儿,不愿答应,也不能不答应。人生常有两难。 林春儿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一起去看发布会?看完了一起去那附近吃铁锅炖?”她一颗玲珑剔透心,什么都懂得。宋秋寒不愿妥协,她便给他一个备选方案。她的好意宋秋寒收到了,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温柔。 “好。”他对父亲说道。 “替你方叔叔谢谢你。” 林春儿而今知晓了宋秋寒的真实想法,他当真不想与方嘉莉结婚。他的为难是真的,她好想帮帮他,可她不知该如何帮他。于是拍拍他的手,又指指了自己。宋秋寒不明所以看着她,林春儿急了,在手机上打道:“说你有女朋友了。” 宋秋寒的心狂跳着。握着她手腕的手渗出了细汗,她要与他一起战斗,以好朋友的方式为他挺身而出,唱上一出缓兵之计。可她不知道,她的提议,是他心之所往。宋秋寒不能这样做。他要与她一起,以堂堂正正的方式,与她一起走在大街上。而不是以这虚假的名义。 他挂断电话,转身看着林春儿:“只要是你的朋友,你都会为他挺身而出吗?” “别人没有这样的境遇。” “若是别人也有呢?”宋秋寒想知道自己与她而言,是否有那样一点特别。他不求太多,仅有那么一点点就足够了。 “别人我会建议他去租一个。” “为什么?” “因为你是宋秋寒。别人不是。” 宋秋寒看着林春儿,他并不自知他的目光中盛着他全部的柔情。林春儿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车窗外,手机适时响起:“外卖快到了,下楼拿一下。” “您在小区门口停一下,我就在这里。”林春儿逃也似的下了车,任晚风吹着她,去思考刚刚那个荒谬的助人为乐的念头究竟缘何而起。 她急于分辨自己的念头,定然看不到在她身后的宋秋寒脸上漾开的笑意,是一整个春天。 第43章 山上修行,山下相见 深夜食堂结束了,宵妹先行送陈宽年下楼,宋秋寒留下陪林春儿收拾碗筷。 林春儿站到窗边,看到宵妹和陈宽年在楼下那棵树下接吻。一棵树光秃秃的,二人难舍难分的情态落入她的眼。恋爱中的甜蜜真的会传染,她单单这样看着,就觉得甜蜜。嗤嗤笑了声,回身见宋秋寒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看别人约会好玩吗?” “好玩。” …宋秋寒看她一眼,轻声问她:“你多久没约会了?” 林春儿当真站在那掰着手指头认真算了起来,一只手不够数,又派上另一只,而后说道:“六年。” 六年。 宋秋寒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林春儿接收到这个目光,径直问他:“你想问我如何解决生理需要是吧?” 她这样直接,宋秋寒反倒有些尴尬。林春儿却笑出声:“那你呢?你如何解决?你有固定性伴侣吗?或者…一夜情?” 宋秋寒放下杯子,缓缓张开自己的手,表情极为认真的看着:“我有五姑娘。” … 林春儿被他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的前仰后合,笑够了转身进厨房,宋秋寒在她身后跟了进来,问她:“你呢?” “我有五公子。”林春儿也学他伸出摊开自己的手,认真看着。 “出息。”宋秋寒笑道,将她从洗碗池边推开:“我洗吧。” 林春儿也不推脱,抱着一杯热水站在他身旁,看他低头洗碗,认认真真。倒不必羞于谈论性,她用手指戳戳宋秋寒胳膊:“活生生的好姑娘不比五姑娘好?” “鲜活的肉体不比五公子强?”宋秋寒反问她。 林春儿想了想:“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如果没有爱情,绝大多数女人不会与男人上床。而绝大多数男人是欲望驱动。” “哦。那我有性伴侣,回头带给你看。”宋秋寒将碗洗好,抬起头看林春儿:“想见见吗?” “倒也行。”林春儿点点头,而后问他:“有调查显示,人极容易与保持长久性关系的人产生感情。你呢?你有没有爱上她?你不结婚是因为她吗?如果因为她,你为什么不与她说你的困境,万一她也不满足于单纯的肉体关系,想与你更进一步呢?” 宋秋寒听她说这些话,发觉这个女人真的难搞。他讲了句玩笑话,她全当真了。但他并不解释,洗了手去穿外套:“我不接受你的深度专访。你若想研究两性关系,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专家,他有专门的调研采样人群。” 见林春儿跟在他身边弯身穿鞋,便问她:“你穿鞋做什么?” “送你啊。” “不用。” “为什么?” “她来接我,怕她看到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宋秋寒一本正经,见林春儿愣了一愣,而后直起身一脚踩在另一只脚的鞋跟上,脱了鞋:“那我不送你了。” “回见。”宋秋寒下楼走了几步,抬头看五楼的窗户那里一闪而过的身影,八成是她好奇自己床伴的模样,想仔细看看。宋秋寒被林春儿的傻气气笑了,她那脑子真的是时常不好使,只有偶尔灵光。于是打了林春儿电话,听她接起后问:“是忘记东西了吗?” -- 第90页 “你刚刚偷看?” “光明正大的看啊。好奇嘛。” “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身边没有人。”林春儿答了这句,又跑到窗边,见他还是一个人。 “林春儿我问你,你相信你眼中所见的,还是相信别人说的?”宋秋寒问她。 “眼中所见的。” “那我回头给你展示一下我如何用五姑娘解决生理需要?” … 宋秋寒听到林春儿口中那来不及藏住的一声惊叹,终于笑出声来:“林春儿,不要以为你看过天皇秀就能参透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儿了。你还差的远呢!以后虚心学习,我好好教你。” “嗯?” “教你如何对男人进行深度两性关系访谈。”宋秋寒挂断电话。想起林春儿刚刚脱鞋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春儿挂断电话才反应过来,宋秋寒是在调戏他。他一本正经的调戏了她。脸微微红了,发微信给他:“你这样不对。我是想真诚与你探讨。” “好。那等到了江南一起好好探讨。左右法云安缦的房间大,你我各守一隅,必要时我可以给你演示。”宋秋寒又在逗她。 “……法云安缦?”林春儿的注意力在这四个字上。 “嗯,你把杭州的房间退了吧,我订好了法云安缦,一起去敲钟修禅礼佛,若是缘分到了,咱们就地出家。你做尼姑,我做和尚,咱们山上修行山下相见。”宋秋寒有心逗她,却见她发来两句:“安缦那么贵!图什么呢!” “图我喜欢。”图你身上带着安缦的香气,便知你有多喜爱:“住吗?” “住。”林春儿发来一个“我的贫穷时常显得与你格格不入”的图片:“跟着宋总有饭吃。” “那你跟好了,别走丢。”宋秋寒握着手机轻笑出声,又抬起头看她,她还站在窗口呢,大傻子一样。 那头陈宽年正在宵妹耳边与她讲话,说的自然是不成体统的话:“你看啊,你平时做研究那么忙,我呢,生意也不算清闲。咱们恋爱也有个把月了,才见几面?这样可不行。依我看,去江浙之时你就别跟林春儿睡了,你跟我睡。你看我先见之明定了大床房,到时咱们枕水而居,也别浪费了那点水声,咱们也弄出点动静来…” 他讲起话来不着边际,但主旨宵妹听懂了,江浙之行老子铁定要办了你。宵妹嗤嗤笑出声来,而后问他:“你这算盘打多久了?” “不算太久。那天在车上亲你开始。我不是宋公子,看着人模狗样的,坏心思都藏在心眼儿里。我对你就是有坏心思,我现在就把话撂这,我那天亲完你回去就没着没落的。你看着办吧!” “我怎么看着办?”宵妹假装立起眼睛:“就不办!”而后推他一把,差点将他推进宋秋寒怀中。 宋秋寒手臂伸出去拦住陈宽年,对宵妹打趣道:“劲儿不小啊。” 陈宽年上前捧住宵妹脸,恶狠狠说道:“你给我等着!”他那点狠劲儿唬不住人,眼中藏着笑意呢。 “我等着。”宵妹撂下这句,撒腿跑了。 陈宽年看她跑走的身影,问宋秋寒:“怎么才出来?” “你丢下那么些脏盘子跑了,然后嫌我出来慢?” “那不是给你机会跟你最好的朋友相处么!”陈宽年振振有词:“怎么样,跟你最好的朋友聊什么了?相处愉快吗?你的好朋友有没有满嘴跑火车?”在陈宽年心中,林春儿就是那满嘴跑火车的典范,从她口中听不到一句正经话。 “关你屁事。”宋秋寒看他一眼,打开手机叫代驾:“用送你吗?” “自然。”陈宽年跟在宋秋寒后面上了车,鼻翼动了动,闻到了车内的香水味:“你车里坐姑子了?”言罢又凑到宋秋寒身上闻:“不对,你抱姑子了。”他开玩笑的,林春儿身上也有隐隐香水味,看宋秋寒眼看着窗外不做声,便说道:“诶~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 陈宽年正襟危坐,而后轻咳一声:“下江南的时候,你最好带一个顶尖的降噪耳机。” “嗯?” 陈宽年见他不懂,便叹口气说道:“到了晚上,你就把那耳机塞严实了。听说乌镇的客栈酒店隔音都不大好。” 宋秋寒笑出声:“你又满脑子男盗女娼。” “这回哥们认真的。恋爱谈了这么久,就摸摸小手亲亲小嘴,没意思。早点儿痛痛快快把对方办了,然后奔下一件人生大事了。多大岁数了?等不起。更何况我体内这洪荒之力无处释放,再憋着就死人了。”陈宽年谈恋爱向来直接,从前与女孩子一拍即合,相识当天便上床的情况也发生过几回。但他这次奔的事情不一样,手段却还是一样。 代驾来了,宋秋寒将车钥匙给了代驾,又上了车。脑海中那些话盘旋很久,终于在上路十分钟后说了出来:“我有心回国了。” “什么?”这话着实吓了陈宽年一跳,宋秋寒在美国有大好的前程,轮值结束后回去是要升职的。亚太区执行总裁,base新加坡,再过几年,回到美国正式进董事会。回国还剩什么了?“图什么?” “图下了班,能有一群好友,涮顿锅子。图日子能有点热乎气儿。”宋秋寒看着陈宽年:“你知道我,在美国的朋友不多,都散在世界各处了。在国内好歹还有栾念你们,你若是打算与宵妹好好相处,他日也是要留在国内的。我回了美国,除了亲人和事业,什么都没了。” -- 第91页 陈宽年难得正经,他看着宋秋寒,十分郑重:“栾念半年国内半年国外,我做进出口贸易,常年两地跑。你拿我们做幌子,不地道。”他顿了顿:“好些话我从前没与你说过,我也仅仅是有那么一些揣测,但没有问过你。今天你给我个实底儿,你图的那股子热乎气儿,到底是与栾念我们在山上喝酒,还是在刚刚那间小屋子里听到的那阵笑声?爱上什么人,一点不丢人。丢人的是,爱上了,还不敢说。” 宋秋寒看着陈宽年,他们打记事起就混在一起了。陈宽年一直大智若愚,做兄弟,好多事看破不能说破。是在宋秋寒母亲、姥姥相继去世后,他突然爱上了极限运动。他一个人去无人区徒步、速降,不将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儿,随时等着老天将他带走。有那么几回,大家都以为他回不来了。那时朋友们凑在一起最常聊起的话题就是:今天的宋秋寒在哪里?宋秋寒此刻是生是死?若是死了,该为宋秋寒办一个什么样的葬礼? 是有一天,陈宽年无意间看到国内的一场小型摇滚音乐会,那乐队在唱着歌,人潮涌动,一个女孩被一群人抬到了台上,她穿着一件白色T恤,竖着马尾辫,好像刚刚经历一场漫长旅行,带着自由的气息,主场将麦克丢给她,她仓皇接住,与他们共同完成了那首《生命中最美的一天》,那个女孩,是消失了五年的林春儿。 她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热烈的活着。 她唱《生命中最美的一天》。 陈宽年去找宋秋寒,他迫切想给他看看,那女孩阳光灿烂。宋秋寒只看了一眼,便推开了他的电脑。他不想看。她在你身边之时,让你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你最特别,她只与你做最好的朋友。一旦你们道了别,她便彻底离开你的视线,令你遍寻不到。 “你看,林班长出息了。做摇滚女青年了。这人是她吧?不是小胖子了。”陈宽年打趣道,而后将那视频发给宋秋寒:“咱们难不成还要活得比那脑子不好使的林春儿差不成?”重重拍了一巴掌宋秋寒的肩膀,转身走了。 可他走后,宋秋寒翻着那视频,一遍又一遍的看。真好,她活的那样炽热,脸上的梨涡漾满幸福,她唱了歌,一个男孩跳上舞台拥抱她。宋秋寒每看一次,心就会痛一次。后来他谈了一场恋爱,那女孩喜欢摇滚乐,她干净热烈,从舞台上跳下,跳进他怀中。 此时的宋秋寒看着车窗外,这个城市的冬天太过萧索,幸而有那万家灯火。 “是,我爱林春儿,从前爱,而今也爱。”这是他深藏于心的秘密,从未对人袒露。 年少时觉得人生漫长,他愿慢慢来。十七岁的他,偷偷跑到大使馆去问,我出国之时,可以带上心爱的姑娘吗?大使馆的人说,不可以啊,你们还没有婚姻关系。那等我出国了,成年了,可以回来娶她吗?大使馆的人说,可以啊。你可以回来娶她。于是他热切盼望成年,在他心中,十八岁那一天就是成年了。他想,我要在那一天跟心爱的姑娘表白了。我要她等到我的适婚年龄,回来娶她。我要带她走。我要带她走遍全世界,那些她写在地理书上的地名儿,我都要带她去看看。我以后要好好赚钱,靠自己的本领赚很多很多钱,我不要我心爱的姑娘为钱受苦。 他问林春儿:“我生日那天你能不能来?” 林春儿说好啊。 “你别骗我,你失约过。” “骗你我是王八蛋。我一定来,我不仅要来,我还要送你生日礼物。” “那你一定要来。” “好啊。” 他苦练那首《第一次》,真奇怪,那些年男孩们表白要唱《真的爱你》,可他选了第一次。他想,林春儿是那样温柔的女生,我要抱着吉他为她唱这首歌,我要在这首歌结束后在台上大声喊:“林春儿,我喜欢你!”我要跳下舞台拥抱她。 他怀着年少时满墙荒唐而悲壮的爱意,站在台上等她。那天是他十八岁生日,是他成年第一天。他站在台上等那个叫林春儿的女孩,可那女孩,最终都没有来。 如果我从此不再说我爱你,是因为那天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如果我从此不能真挚爱上什么人,也一定是因为那天,耗尽了我所有的真挚。 ======= 是,我爱林春儿,从前爱,而今也爱。 操。陈宽年竟然为这句话热泪盈眶。都他妈多大年纪了,竟然被这句话打动了。他在心中骂了宋秋寒一万句,就你还有赤子之心行了吧! 他将头侧向窗户抹了把眼睛,见代驾司机正透过后视镜看这两个奇怪的男人,朝他抱歉的笑笑。 而后问宋秋寒:“你打算怎么办?林春儿是独身主义、不婚主义、丁克,她现在就想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看不了那么远,我只想先留下。想到要走,我无法入睡。” “你想留下并非容易之事,你还要想值得不值得。你所有的人脉几乎都在国外,你也知道,国内这半年对你来说就是过度。还有你爸,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倔的老头吗?” “我知道。”宋秋寒顿了顿说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别对宵妹说这些,林春儿也别说。我怕吓到她。” “那倒是。宵妹说之前有一个律师喜欢林春儿,表白过,被林春儿当场拖黑了。林春儿是真狠啊。” -- 第92页 宋秋寒想起那一日,姜方路给他拍来林春儿的照片,说他在与特别的人吃饭。林春儿的好那么多人看得到,除了他,还会有很多人爱她。可无论谁爱她,他都不放心。他怕那些人没有耐心等她打开心扉,怕那些人伤害她,怕她眼中的光熄灭。他们之间明明空了那么多年,可在宋秋寒心中却把那些年过滤了,他只看现在,现在,他想留下,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度过漫长岁月。 他想爱她,如年少时那样。 莽撞而热烈的爱她。 但这次又有不同,他想爱她,如年少时那样鲁莽而热烈的爱她,又带着成年的懂得和隐忍。 我想把世上最好的爱给她。 第44章 输也要输的漂亮 小喜将电脑拍在桌上,口中骂了句“傻逼”!是真生气了。 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的骂声格外清楚,办公室都震了一震。林春儿从办公室内走出来,轻声问他:“怎么啦?” 小喜深呼吸一口:“刚刚诚品集团来电话,说1月份的标改成12月份投了。”他气得要死:“他们就是在遛人玩!明明已经内定好了。” “为什么要提前?” “说是他们集团1月份要做全年战略动员,没时间了。明明就是为内定找借口。” “谁说内定好啦?”林春儿为他倒了杯水:“消气。” “就是他们负责招标的专员,我们私下聊的很好,刚刚偷偷跟我说,说日子改到什么时候对咱们都没有影响,咱们也不需要特别用心准备,这标内定的。他们内部都知道咱们就是陪标。”小喜接受不了,为了这个项目,公司出了一百六十万做调研,伙伴们加了多少班了。 林春儿坐在他对面,低头想了想说道:“首先,我相信他们确实是要我们去陪标的。毕竟诚品这样体量的公司招标,我们这样的初创公司能入库就已经很难了,他们却邀请咱们参与现场竞标。但是!”林春儿顿了顿,又说道:“但是,只有三家公司竞标,为什么要邀请咱们陪标?是随便邀请的吗?不是。诚品从不随便邀标。应当是我们的某些特质他们注意到了。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就当做交个朋友,就算这次不中标,早晚会有中标的一天。最后,现在大公司的风控和监察都非常严格,不见得敢这样明目张胆。所以,咱们不见得没有机会。” 林春儿一番话说的小喜醍醐灌顶,顿时消了气:“我刚刚不冷静了。我一听他说要改时间,又透露出咱们只是陪标就坐不住了。要么说春儿姐是常胜将军呢,就这股自信,哪里会输啊?” 春儿被他逗笑了:“小伙子,要学的还很多呐!只是时间调整到哪一天了?” “12月24日。” “那可不行。”林春儿说道:“12月23日我就要休假了。24号我不干,你跟他们说让他们改时间,不然咱们就弃标。” “哈?”小喜愣了愣,弃标? “对,就这么说。最晚22号。”见小喜愣在那里,笑出了声:“你怕什么?按照我说的提。现在就说。” 小喜见林春儿打定主意这样做,于是给对方回了话。诚品的人做为大甲方,还第一次见到因为时间不合适要弃标的。团队连夜开会,将最终招标日期定在了21号,林春儿给的时间期限的最后一天。 第二天在公司,小喜将这个消息告诉林春儿,林春儿似乎并不意外。小喜见她气定神闲,忍不住问道:“您真是因为要休假才建议他们改时间的吗?” “是啊。” “不改时间就弃标?” “对啊。” 小喜不信林春儿这样,站在那冥思苦想。林春儿也不打扰他,就让他去想。过了很久方问他:“想通了?” 小喜摇摇头。 “你坐下。” 林春儿将电脑合上,一本正经:“你知道一场正规的投标,投标最关键的阶段就是准备标书之时,但标书最重要的内容是何时产生的?就是现在。我在此时提出因为要去旅行,时间若是不合适就弃标,是为了释放一个信号。”林春儿停下,朝小喜眨眨眼。 小喜摸着下巴想了很久,而后眼睛睁大:“老大是要让他们以为你躺平了认输了?” “对,让他们以为我认了,无所谓了。那两家公司以往与诚品合作,是平分了一个盘子里的蛋糕,今年我没猜错的话,诚品内定的是耀美。所以,我们躺平了,耀美会松一口气,那他们的标书就会流于形式。” “卧槽。老大你没认输?你昨天说陪标就陪标,是在逗我?” 林春儿笑了:“那句话是真的,但老娘才不认输。把二倩她们给我拉回来,老娘要去打硬仗了。就算输,也要输得漂漂亮亮。” 小喜双手握拳,在林春儿桌上轻轻敲着,像在敲战鼓:“我太开心了春儿姐。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心疼咱们花那一百多万。” “出息!”林春儿丢他一块糖:“你去让二倩归队,我给乔瀚文打电话,跟他沟通临时换人跟项目的事。” “哦哦哦对。” 林春儿拿起手机给乔瀚文发消息:“hi,Joe。” 乔瀚文正在方嘉莉的品牌秀初彩上,他刚试过妆,坐在一边歇着。看到林春儿一反常态与他打招呼,便发了一个问号。 “请问您方便语音通话吗?”林春儿问他。 “不方便。”乔瀚文回给她。过两分钟见林春儿没再回话,便打给她:“怎么了?” -- 第93页 “我这边有个紧急的项目竞标时间提前了。想跟您商量一下把二倩调回来几天。” “几天?多少钱的项目?我为什么要同意你其他的项目占用我的项目经理?”乔瀚文板起脸与林春儿斤斤计较。 “九天,是一个六千万的项目,成不成功我都请您吃饭。” “吃什么?”乔瀚文问道。 “法餐?” “不吃。” “…那您喜欢吃什么?” “酸汤鱼。”乔瀚文记得第一次见林春儿,就是在酸汤鱼馆,她坐在宋秋寒对面与他畅聊大笑拼酒。今天有意提起,多少想看看林春儿的诚意。 “哇。”林春儿哇了声:“有一家酸汤鱼馆子,我吃了十多年,除了破,没别的毛病…您要是不嫌弃,我请您吃?” 她果然真诚,乔瀚文眉头舒展:“何时?” 林春儿将手机夹在肩膀上,打开电脑看了看:“今晚?” “好。” 乔瀚文挂断电话,看到王瑾正用探寻的神情看着他,朝她挑挑眉,而后将电话丢到一边。 “这次不用我帮你应付无效社交了?让我猜猜看,林春儿?”乔瀚文对女人亲力亲为的时候很少,林春儿算是特例的那一个。 乔瀚文手指指方嘉莉的方向:“她还行,这版进步更大。” “难得你夸人。”王瑾递他一瓶水:“晚上去吃饭?” “嗯。” “需要我作陪?不过我觉得我有些多余,你八成是惦记酒至微醺散发男性魅力,然后将她带走。”王瑾逗他。 “然后第二天睁眼,她把我曝光给媒体?我相信她能干出这种事。”乔瀚文自嘲的笑了声,而后说道:“你不去,她也会叫一群人。她洁身自好着呢。”乔瀚文知道林春儿,生怕与他走的近为她自己惹老麻烦,恨不能躲得他远远的。 王瑾不答话,只认真看着乔瀚文,这才见过几次,他说起林春儿的口气竟有些亲昵,像在说自己的女人。 方嘉莉正在确认初彩的问题,发布会那天宋秋寒会来,她想要宋秋寒清清楚楚看到她的才华,想在他面前彻彻底底绽放。她想做宋太太。越得不到越想要,中了毒一样。与灯光导演沟通后,走到乔瀚文面前:“hi,待会儿可能还要劳烦您再走一遍。”初次见乔瀚文好,她便学乖了。心中将乔瀚文骂个半死,表面上却很尊敬。 “好。”乔瀚文只说一个好字。方嘉莉讲话娇娇滴滴,腔调很足,乔瀚文并不喜欢。 方嘉莉觉得国内与她当真是八字不合,在美国备受男人追捧的女人,到了国内竟是不多被看一眼。她被宋秋寒磨的早已没了什么棱角,只觉得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这会儿迫切想尝试自己的魅力是否还在。 于是朝乔瀚文一笑:“刚刚看您走台,像从古代走出的如玉公子。可以请您再帮忙试穿另一套衣裳吗?” “试穿加钱。”乔瀚文靠在椅背上,目光凌厉。 “好啊。十万是吧?”方嘉莉拿出手机,转账给王瑾 王瑾倒也见过这样的场合,家财万贯的女性企图用财富打动乔瀚文,殊不知乔瀚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之所以这样任性,就是因为他从不做让自己委屈的事。他没有被人抓住把柄,所以可以横行。这方嘉莉,还是道行太浅。 “收到了。”王瑾冲方嘉莉笑笑。 乔瀚文眉头扬起,站起身,随方嘉莉进了更衣室。工作人员都在外面,偌大的更衣室只有他二人。方嘉莉帮他解扣子,指尖碰触他脖颈和胸前的肌肤,而后抬眼看着乔瀚文。她猫一样的眼神,足以令任何男人崩溃。任何男人不包括宋秋寒,也不包括乔瀚文。 乔瀚文握住她手腕,淡然问她:“你想睡我?” “我想与你喝杯酒。”方嘉莉微微向他靠了靠,她身上的雏菊香气很好闻。 “戒了。”乔瀚文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我给你个建议。你大可不必测试自己的魅力,也不必刻意去征服哪个男人。真正对你感兴趣的人,你就算站在什么都不做,他也会想跟你做爱。” 方嘉莉愣在那,看着乔瀚文。 乔瀚文耸耸肩:“女人,不想跟一个男人睡觉,又要勾引这个男人,意图太明显了。这个女人在另一个男人那受了刺激,想试试自己还行不行。你若真想试,待会儿去酒吧,就穿你现在这身衣裳,领口再拉低点,大把男人想睡你。只可惜,我不是那大把男人。”乔瀚文脱掉身上的那件衣裳,露出极为好看的身体:“试哪件?” 方嘉莉咬着嘴唇不再做声,亦不再敢看乔瀚文,为他找了另一件。她想回美国了,她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没有一个男人是善茬。宋秋寒在国外之时,尚能与她说寥寥几句话,回国后干脆不理她了;乔瀚文从第一次见面就给她脸色看,要她不好过。 乔瀚文穿了另一件衣裳,仿宋制衣,水绿底衫,湖蓝坎肩,白色暗绣纹边,无论怎么看,都与衣裳融为一体。比刚刚那个职业模特穿着还要好看几分。 “可以了?”乔瀚文问她。 “您稍等。”方嘉莉出去走到王瑾面前:“再加一身衣裳,多少钱?” 王瑾想了想:“原价50%吧,友情价。” 那也价格不菲了。但方嘉莉豁的出去,她认了:“走合同吧?现在Joe试穿这身也非常好。” -- 第94页 “好。” 乔瀚文走出来,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一般,问道:“何时走第二遍?我晚上有约,不能迟到。” “现在吧?” ====== 林春儿带着大家紧急开了一下午会,将诚品集团标书所有的内容都重新review。她改了策略,打印版的标书放普适性文件,讲标之时只用15分钟。然后用剩下的25分钟,去讲他们自费对诚品过往五年的广告效果做的市场调研结果、发现的问题、对应的解决方案。这部分内容她决定不放在标书内。 与小喜和二倩将内容对完后,对二倩说道:“先陪我去吃个饭,回来再一起加班。” “嗯?” “咱们去见见诚品集团的终身代言人。” 林春儿说的是乔瀚文。 诚品集团只签过这一个终身代言人。林春儿他们的调研结果显示,在诚品集团所有的广告中,受众最为喜爱的是乔瀚文系列。 诚品集团每年四个亿广告投入,从前几乎都花在了品牌广告上。但今年他们改变了策略,专门拿出6000万来做网络传播并进行精细化数据运营管理。她并不知诚品集团为何改变了宣传策略,但事实上,对传播渠道和广告渠道进行精细化管理,是一个公司策略上的很大进步。 林春儿提前等在包间里。 乔瀚文一如既往的准时,进门后见到二倩也并不意外,脱了外套坐在林春儿身边,王瑾坐在他旁边。 “点菜了?”乔瀚文问她。 “点了,点了。”林春儿拿过菜单一一给乔瀚文报菜名儿,而后问他:“可有忌口?” “百无禁忌。”乔瀚文答。 包间服务员进来,看到乔瀚文在,似乎不意外,问他:“您今天没拍戏?”显然很相熟。 “诶?您也常来?”林春儿问他。 “不必说您。”乔瀚文让林春儿打住。她一口一个您,看起来尊敬得狠,其实是在说:咱们不熟,你是外人。乔瀚文听着别扭。 “那…喝点儿?”林春儿提议喝点,乔瀚文点头:“好。”他并不觉得林春儿从他身边调走一个项目经理,就会变得这样随和。 “你说的那个6000万的标,是哪个公司的?”乔瀚文问她。 “诚品集团。”林春儿如实相告。 乔瀚文侧过脸去看她,这个女人,调走你的项目经理,还要利用你。但你看她,一点不心虚。正在为他斟米酒。王瑾在一边听出了端倪,替林春儿捏了把汗。乔瀚文不喜欢被人利用,而林春儿这样明目张胆,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林春儿斟了酒,朝乔瀚文笑笑:“渴了。我先解解渴。”仰头喝了一小杯,眉眼弯了:“好喝。”她一整天只吃了两块儿饼干,这会儿真的有点饿了,也无心说话,肚子叫出了声,乔瀚文听到了。 林春儿抱歉的朝乔瀚文笑笑:“昨天晚上诚品的人临时通知我们投标的时间改了,并且暗示我们这趟只是陪标。所以今天我们临时开会改策略,一整天没吃东西。您…”见乔瀚文眉头皱了,忙改了口:“你别笑我。” “你们初创公司,陪标正常。”乔瀚文喝了口水,偏过头听林春儿说话。她为自己包了个丝娃娃整个塞进口中,腮帮子鼓了起来,却一点不狼狈,甚至有一点可爱。她吃了这口东西,肚子里有底儿了才说道:“陪标可以,但要提前说。我们为了这个项目,投了将近两百万做市场调研。” “不服?” “不服。”林春儿端起小酒杯,磕在乔瀚文的杯沿上:“敬你。”又朝王瑾举杯:“也敬瑾姐。” 乔瀚文喝了一口酒,眼里爬上了笑意:“不服怎么办呢?” “自然是要战斗。”林春儿并不掩饰自己此时的好斗,创业的人也定然是好斗的。 乔瀚文并不讨厌林春儿的胜负欲,她的公司虽然不大,但也有上百号人,她要对这上百号人负责,若是没有胜负欲,恐怕这公司早做不下去了。“所以你请我吃饭?因为我是他们终身代言人,可能会对你有帮助?”乔瀚文直接问她。 “首先,的确是因为调走二倩觉得应该请这顿饭;其次,是的。”林春儿说完笑出声,她喝了两杯米酒,脸微微红了,用手拍拍心口,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Joe要生气了。” ? 王瑾认真看她,还可以这样?再看乔瀚文,他看了林春儿好半晌,最后竟然被她气笑了。是的,乔瀚文被林春儿气笑了:“我见过你几回?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林春儿认认真真答道:“六次。我并不想让你帮我打点关系,我只想了解一些事情。当然,你大可不必帮我,因为没这个必要。但若你能帮我,我真的很感激。我们初创公司走到今天不容易,若是拿到6000万的标,我们能多活两年。”林春儿顿了顿:“而且我觉得,虽然相识甚短,但我们本质上是一种人。我们严于律己,坦荡做人,从不轻易认输。” “你对自己定位还挺高。”乔瀚文睥睨林春儿一眼,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林春儿也不再说话,起身用公筷为乔瀚文夹菜,二倩要站起来帮她,她摇摇头。她为乔瀚文夹了鱼,又要为他盛汤。乔瀚文抓住她手腕:“坐下,别献殷勤。” “哦。”林春儿吃了一口鱼,问他:“你常来这家?” “嗯,差不多二十年。” -- 第95页 “那比我早好多年…”林春儿自言自语,见乔瀚文瞪她,忙摆手:“我不是说你老…”王瑾在一边笑出了声:“上一个在Joe面前这么聊天的人,坟头草两丈高。” “那不能。Joe只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心肠还是很软的。”林春儿端起酒杯小心翼翼磕在乔瀚文杯沿上:“我来一杯赔罪。” 乔瀚文其实自始至终都没生气。林春儿这人有事就直接跟他说,一点没有藏着掖着,她对他这种方式,像对待朋友。乔瀚文很久没交朋友了,虽然他不想跟林春儿做朋友,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不错。 直到几人都吃饱了,服务员将桌子清理干净,乔瀚文却还坐着不走。林春儿酒至微醺,脸红成了鲜桃,站起身来看他不动,又坐下来。看着他。 那双眼干干净净清清亮亮,令乔瀚文心软:“不是有问题要问?”他第一次失了底线,若是放在从前,他绝不会理会这样的要求。王瑾抬眼看他,第一次放弃原则的乔瀚文,比从前可爱一点。 林春儿听他这样说,一张脸笑开了花,手从包中掏出了本子和钢笔,正襟危坐。难为她了,喝了很多酒,还能坐的稳。乔瀚文的眼睛落在她笔尖,看她写下12月12日,with Joe。林春儿问了关于乔瀚文做诚品集团全线产品代言人的感受,诚品集团市场部、公关部、广告部的实际关系,问了诚品集团总裁的个人喜好。她问的细。乔瀚文答的认真。待结束了,已至深夜。 一行人走出餐厅,林春儿快走几步,追上乔瀚文。 乔瀚文停下看她:“还有事?” 林春儿站的笔直:“谢谢你。” …“不值一提。” “不是。”林春儿摇头:“这很重要。对我们公司很重要。” 乔瀚文透过墨镜看她,一个微醺还能一笔一划写笔记的女人,多少值得尊重。于是难得朝她笑笑:“祝你成功。” “若是成功了,我再请您吃顿酸汤鱼。”林春儿感谢人的方式太过简单,但却真诚。 乔瀚文又被她气笑了,身子朝前探探,距离她近了一些:“你除了酸汤鱼,不吃别的了?” “也吃。要么烤肉?” “行。”乔瀚文走了几步,又停下,问林春儿:“他们招标一般哪些部门参与?” “依惯例,这样的千万级项目市场部、营销部、招标部、董事会都会参与。” “大场面。再次祝你成功吧。”乔瀚文上了车。 一个人站在街对面的树后,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第45章 乔瀚文就是对林春儿有心…… 林春儿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加了五天班,终于做好了最终的投标资料。是这样拼命的人,并不愿轻易认输。她回到家中睡了几小时,起身冲了澡,黑着眼圈去了发布会。 发布会上人头攒动,二倩去了后台带着人跟拍乔瀚文,她在外场寻了个僻静之处看项目资料。这会儿能看出方嘉莉人脉极广,发布会请来了各行各业的大咖,上百家媒体在场外就位。 方嘉莉为宋秋寒、陈宽年和栾念安排了vip观看位,他们到的早,并不愿早进去,于是想寻个清净处。这一寻,便到了圆柱后面的角落里,看到正在噼里啪啦敲键盘的林春儿。 “哎,林春儿?”陈宽年上前拍她头:“你怎么在这儿?” 林春儿扬起脸看他,眼底的黑眼圈还未散呢:“我今天在这里有工作啊。” “妈呀!”陈宽年妈呀一声:“你这是熬了多久?怎么像女鬼一样?” 林春儿将头发拉到额前,配合他装女鬼,而后笑出声来:“你别看不起人,睡足一觉又是一条好汉!” 栾念站在那看了半晌热闹,偏过头看看宋秋寒,他正满眼笑意看着林春儿,轻咳一声,上前与林春儿握手:“你好,栾念。” “你好,林春儿。” 栾念的手握的久,有意逗宋秋寒。果然宋秋寒走上前,拉下栾念的手:“商务礼节都忘了?” 栾念笑出声,而后仔细打量林春儿。她看起来真是疲惫,可那眼中星光熠熠,不染凡尘,实属少见。心中赞叹宋秋寒眼光好,发现了这样一块儿璞玉。 林春儿并不知栾念那一眼有何深意,抱着电脑问他们:“还不进去吗?快开始了。” “不急。”宋秋寒接过她电脑,问道:“吃东西了吗?” “结束了再吃,不急。” “你等我会儿。” 他将电脑放到陈宽年手中:“你抱着。”而后出了会场,旁边是一家咖啡馆,宋秋寒买了两个巧克力麦芬和一杯热牛奶回来,递给林春儿:“现在吃。” 一旁的栾念咳了一声,宋秋寒冷森森看他一眼,他忙收住笑意。 陈宽年却不怕宋秋寒,啧啧出声:“我饿肚子的时候,也没见有人给我买点什么。果然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林春儿咽了口牛奶,终于腾出了口:“你是狐朋狗友酒肉朋友,不是好朋友。”牙尖嘴利,把陈宽年噎个半死。宋秋寒呵呵笑了一声,这笑声落入恰巧经过的方嘉莉耳中,她狐疑绕过圆柱,恰巧看到宋秋寒温柔的眼落在林春儿身上,愣了一愣。 “秋寒。”唤了声宋秋寒,眼扫过林春儿。她见过两次,并不出众的创业公司经理人。 林春儿接收到她的目光,从陈宽年手中接过电脑,朝方嘉莉笑笑:“嗨。”而后对陈宽年说道:“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开工情况。”她并没有看宋秋寒,有些担心此时多看他一眼会给他带来麻烦。 -- 第96页 方嘉莉转过身去仔细看林春儿的背影,宋秋寒竟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原来宋秋寒的品味竟是这样的…独特。方嘉莉从前以为自己的敌人是袁如,她着实因此伤了好一阵脑筋。翻了袁如很多作品来看,企图知己知彼战上一战。而今看来,宋秋寒对袁如倒没那么上心,否则也不会这会儿在这里与其他女人暧昧。 她瞬间有了好心情,上前对宋秋寒说道:“进去吧?” “好。” 宋秋寒坐的位置很好,恰巧能看到林春儿垫着脚站在一架摄像机前看画面。确定没问题后又走到另一台前看了眼。会场太热,她脱掉羽绒服丢给一个女孩,随手拿起打印资料。栾念与他说了两句话他都没听到,顺着他眼神望去,心下了然,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丢到四人群中:“来,围观一下痴汉。”多年好友从未见宋秋寒这样过,眼睛长在了一个女人身上,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并不避讳任何人,将偏爱都写在了脸上。 陈宽年见到这张图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不?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宋秋寒的痴汉脸。 远在塞尔维亚的谭卓发来一个问号。 栾念回道:“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林春儿。”而后拍了一张林春儿的照片又丢到群中。 “这身材,霍。”谭卓叹了句。 “好的不仅是身材。”陈宽年替林春儿说话:“林春儿有多好,与她一起吃顿饭,你们就都懂了。” “所以还有哪里好?”谭卓追问。 “人间第二好,仅次于我的小博士。” 他们在群中聊的热闹,宋秋寒并不知晓。他一眼又一眼看林春儿,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女人长在他的心尖儿上,越看越欢喜。林春儿正拿着相机对焦,对到了宋秋寒那一侧,宋秋寒正看着她,并未躲开她的镜头,反而扬起嘴角。那笑容带着早春晴朗的气息,令林春儿心跳了跳。 这还怎么工作? 转过身去试拍别人,可那红着的耳垂和侧脸却实实在在落到宋秋寒眼中,惹他心中温柔一片。 “林春儿是不是穿多了?她怎么脸这么红?”他们微妙的互动逃不过陈宽年的脸,用胳膊肘碰碰宋秋寒,轻声道:“要不江南之行袒露一下心意?” 宋秋寒幽幽看他一眼:“别多管闲事。” “哦。” 成年男人若是喜爱一个女人,会在意识中将她脱的一丝不挂,与她进行一千次一万次性爱,身体会比爱意先觉醒。宋秋寒也会有那样的念头,但他更在乎林春儿的感受。林春儿恐惧亲密关系,是不婚主义者,宋秋寒不想鲁莽。或许是碰巧某天下了一场雪之时,或许是与她看过一场感人至深的话剧之后,又或许是她走路不小心摔倒他握住她的手。总之,要讲求机缘。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讲求仪式感的人,但当面对林春儿之时,他却变得郑重。 他们这样说着话,灯光暗了下来,只余亮着的T台。T台是泼墨山水,古筝声起,从台后走出一个古代公子,那公子白衣胜雪,卓然仙气,乔瀚文真是个妙人。他这一出场,便教人惊叹。待一个回身,观众席里响起了掌声。 “方嘉莉真是下了血本了。不知从她爹那要了多少钱?”陈宽年对宋秋寒说道:“宋叔之前说让你投她,你投了吗?” 宋秋寒摇头:“她的产品欠打磨。” “今天不是进步很多?”一旁的栾念接道。 “太浮躁。”宋秋寒认真答道。方嘉莉是有一些才华的,也正因为她有才华,所以她一直飘在天上不肯下来。在她眼中,别人都不如她。若那才华真的无人能及,倒也算是老天爷赏饭吃,偏偏她的才华距离天才还有那么一段距离,所以她的孤高便显得可笑。属实还需要历练。 宋秋寒借着台上的灯光去看林春儿,她极认真的欣赏台上的衣裳。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篇章,灯影变幻,地上投出了两个字:念宋。这个环节林春儿并未在彩排中见过,于是伸着脖子看了看,方嘉莉是在表白,赤裸直接的表白。大概是要向全世界宣告,我爱着一个宋姓男子。 这一篇章所有的模特均是男模特,每一件衣裳都像为宋秋寒量身定做。栾念啧啧一声:“方大小姐这次可真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不仅低下了,还捧出了一颗心。依我看,你就娶了得了。好歹也算门当户对男才女貌,总比跟林春儿阻碍少一些。难不成你还想来段异国恋不成?” 宋秋寒看向栾念,轻声问他:“那年追极光,你给一个空号打了一夜电话。” 栾念的心瞬间空了一块儿:“别戳我痛处。” 宋秋寒拍拍他肩膀。都是有故事的男人,谁都别为难谁。 此时的宋秋寒只觉得这舞台令他觉得沉重。他曾与方嘉莉说过,他这个人极怪,他爱一个人,掏心掏肺,满眼是她,她的好是好,不好也是好;他不爱一个人,那人端一杯水他都不会喝。他话说成这样,还有了今天这一幕,方嘉莉着实是任性了。 他不愿再看,好在已是到了最后致敬环节,再待会儿就结束了。一身盛装的方嘉莉挽着乔瀚文走了出来,倾国倾城之姿。她弯身致谢,观众礼貌起身鼓掌。灯光亮起,陆续有人上台送花。方嘉莉拿过话筒,缓缓说道:“感谢所有人,我的心意都在“念宋”之中,愿你能懂得。”宋秋寒起身要走,却听见观众哗然,他回过身,看到乔瀚文举着手中那小小的一束花快步到林春儿面前的舞台上,而后轻轻丢给林春儿:“辛苦。” -- 第97页 所有的摄影设备调转向林春儿,她愣了一秒,速速拉过二倩和一旁的摄影同事朝大家鞠躬,而后说道:“Joe的相关视频将会陆续发布在他的官方账号中,敬请期待。”落落大方,无料可挖。乔瀚文惊讶于林春儿处变不惊的能力,又欣赏她处理问题的方式。她四两拨千斤的本领究竟是如何练就的? 宋秋寒收回目光,却看到乔瀚文落在他身上那玩味的一眼,就那么一眼,转瞬便消失了。 “他是傻逼吗?”陈宽年起了火气:“他把林春儿推到公众视野中经过林春儿同意了吗?我他妈真想罩这个傻逼麻袋打他一顿!” “你气成这样,还不如林春儿。”栾念朝宋秋寒竖起拇指:“林春儿绝了,坦坦荡荡化解了尴尬,又为乔瀚文的账号引了流。KPI应是提前完成了吧?如果不是她愣那一下,我都以为是提前设计好的了。” 宋秋寒却不做声,给正在接受采访的方嘉莉发了一条消息:“别跟媒体提我,别让事情变得更难堪。”他发这条信息前尝试与方嘉莉共情,他站在方嘉莉的角度想了很久,若他是她会这样做吗?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可他失败了。他理解不了方嘉莉,所以很直接。 “去哪儿坐坐?”栾念问宋秋寒。 “等我跟林春儿打个招呼再走。”他转身重新走进会场,走到林春儿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重物,而后埋怨她:“多请个男同事不好吗?” “今天新疆人物专访突然爆了,大家都在公司做舆论监控和数据研究。没有空余人手了。”林春儿穿上羽绒服跟在宋秋寒身边:“你怎么回来啦?” 宋秋寒不能说他是怕乔瀚文继续为难林春儿,那样她会觉得他看轻她。可他就是不喜欢乔瀚文的做法,像是在给大家展示他圈养的宠物。林春儿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她也不需要任何人在这样的场合将她推出来,她就是她自己。 林春儿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中湿漉漉的:“好困。” “那快点回去睡觉。” “好。” 方嘉莉透过层层记者看着宋秋寒和林春儿从她面前走过,眉头皱了皱。想要打给宋秋寒留他吃庆功宴,打开手机后看到宋秋寒发来那句:“别让事情变得更难堪。”方嘉莉合上手机,听到一个记者问:“最后一个主题“念宋”有什么寓意吗?” 方嘉莉笑了笑:“你觉得呢?” “宋是你男朋友的姓氏?” 方嘉莉假装睁大了眼,而后夸那个记者:“你很聪明哦!”娇柔的语调令人振奋,只见她轻笑出声:“是有那么一个人,是我的灵感源泉,亦是我心之所向。但这是我的私事啦,希望大家多多关注我的作品。”方嘉莉说完微微欠身,回身的瞬间看到乔瀚文。 他被围的水泄不通,难免会有记者问:“刚刚为何要将那束花给那个女孩?” 乔瀚文偏着头假装没听清,又有无数的问题,譬如他的新戏、他最近有什么安排之类,他挑着答了几个,而后王瑾开口说话:“今天的采访到这里就结束了哦,感谢大家。” 回后台卸妆的路上看到方嘉莉。方嘉莉临时改了最后一幕的舞台,这十分不成熟。但乔瀚文并不愿与她计较。她如何行事是她的事,只是那“念宋”二字倒是有一些意思。宋秋寒、方嘉莉、袁如以及林春儿,这几人之间有着奇妙的感情纠葛,围绕宋秋寒。乔瀚文并不在乎其他人,他只想知道,林春儿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 山间下起了雪,须臾便将外头的院景染白。 宋秋寒面前的那杯茶还冒着热气,他猛然想到,此情此景,应是林春儿很喜欢的当下了。便拍了照片想发给她,又想起她应是在补觉,便放下手机。他这一拿一放,落在栾念眼中,变成了那犹疑不决之人。 “怎么?想邀佳人前来赏雪?”栾念问他。 “佳人已入睡。”陈宽年发来一张照片,是宵妹拍了偷偷发给他的,林春儿从头到脚都埋进了被子里,像一只蚕蛹。她累坏了,甫进家门便上了床,脸都懒得洗。 “真好。”栾念念了句真好,惹其余二人看他。他耸耸肩:“心里惦记一个人,知晓那人也在惦记你,这感觉多好?” “宵妹惦记我那是铁定的,林春儿惦不惦记宋秋寒,那还得两说。林春儿那女人也不知有什么魔法,总能惹男人为她心动。”陈宽年在宋秋寒心上戳刀:“就连万年冷脸乔瀚文,都要光天化日送她一束花。今天是花,明天传绯闻,后天是钻戒…”他伸了个懒腰,不怕事儿大似的。 宋秋寒瞪他一眼。 “瞪我做什么?今天的场面,林春儿能糊弄得了记者,糊弄不了我。乔瀚文铁定是对林春儿送了什么歪脑筋。”陈宽年又将宋秋寒的军,他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宋秋寒在想什么。喜欢她,你就上啊!你管她是不是恐惧亲密关系,就直接上啊!对她虎视眈眈的人那么多,你还不快出手! 宋秋寒还是不做声,只看着窗外的雪。 有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猜到你们会在这儿。”方嘉莉脱掉貂皮大衣,袅袅婷婷坐在宋秋寒对面。修长的腿交叠着,双眼望向他:“聊会儿?” “聊什么?” 方嘉莉看向栾念和陈宽年:“可以让我们单独聊会儿吗?” -- 第98页 “自然。”他二人站起身,看了宋秋寒一眼,去了其他地方。 方嘉莉坐在宋秋寒身旁,与他一同赏雪。今天看到宋秋寒和林春儿从会场离开之时,她那颗心猛的沉了下去。起初看到宋秋寒看她那眼,她只是觉得有趣,并不觉得林春儿是什么样的对手。可当宋秋寒送林春儿离开会场,一双眼一直在她身上之时,她慌了。她从未见过宋秋寒这样凝视任何一个人。哪怕一眼都没有。 方嘉莉有些委屈,双手叠在一起,抽泣出声。 宋秋寒听到哭声终于回过身看她,见她泪眼婆娑望着他,幽怨问他:“我究竟哪里不好?如果不是家中安排,你是否愿意看我一眼?” 宋秋寒起身递了她一张纸巾:“等你哭完咱们再说。”他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在今天第二次与方嘉莉共情。这会儿他知道方嘉莉难过了,若是林春儿爱上当众送她鲜花的乔瀚文,他应该也会变成此刻的方嘉莉。 方嘉莉擦了眼泪,长舒一口气,等他开口。 宋秋寒认真措了辞:“核心原因并非是否是家中安排。你知道男女之间相爱是讲究机缘的,早一步晚一步,都不行。我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还望你理解。” “因为林春儿?”方嘉莉泪眼婆娑。 宋秋寒摇头:“与她无关。有没有她,我都不会与你在一起。” “她究竟哪里好?”方嘉莉向来清高,无论在人生棋局上还是男女关系上,她都不曾输过。可今天她丢盔弃甲,狼狈至极,却是输在了一个不修边幅的女人身上。 宋秋寒皱了眉,他发觉一旦女人钻起牛角尖来,真的是不能沟通了:“你还是不明白,这与任何人都没关系。是我自己不爱你。”他耐心尽了,站起身来:“早点回去,不安全。” 可方嘉莉不愿,她向前两步自身后抱住了他。姿态很卑微了:“你没试过就知道我不好?” 宋秋寒叹了口气,双手微微用力分开她的手,站离她身前:“你大好年华,大好家世,大好前程,不必吊在一棵树上。与其站在这里哭,不如重振旗鼓,去看看这个世上其他男人。” 宋秋寒当真是不懂女人了,他以为他与方嘉莉共情了,可共情过后的拒绝更显无情。他尽力了。 走到栾念面前说道:“你送她回去吧。” “我?”栾念好端端的赏着雪,却被派了这样一趟糟心的活,有心拒绝。可宋秋寒已回头对方嘉莉说道:“栾念送你回去。” 操。栾念有心打宋秋寒一顿,幽幽看了宋秋寒一眼,站起身来:“走吧,方大小姐。” “咱们也走吧?”宋秋寒对陈宽年说道:“明天我要去趟上海。” “好。” 方嘉莉上了栾念的车,她觉得自己太过狼狈,于是窝在座椅里默默流泪。栾念递她一张纸,也仅仅是递一张纸而已,并未多说什么话。很多事得方嘉莉自己想通,但她那样自负的人,恐怕想不通了。 “我不知道那个林春儿哪里好。若是输给袁如,我或许也没这么难受。”方嘉莉终于开口说话了,说的却是这么可笑的一句话。 栾念看了她一眼,她可真狼狈:“你到底是想征服宋秋寒,还是真想与他在一起?” “我征服他做什么,我真的很爱他” “你说你真的爱他,那我问你,你真正了解过宋秋寒吗?比如他的喜好,他的性格?你如果认真了解过就该知道,宋秋寒这人看着面冷,心中却自有一杆秤。他最讨厌对别人生出无端恶意,也讨厌别人这样。你一句一个林春儿哪里好,其他话都不必再说,单这一句就会惹宋秋寒生厌。”栾念顿了顿:“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也轮不到我管。但已接连被牵扯进几次,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建议你聪明一点。” 方嘉莉却从这段话里听出了别的:“你是说宋秋寒对林春儿是认真的吗?” 栾念心里来了气,这女人怎么这么烦人,他好言相劝她听不懂,到头来又去钻牛角尖?于是他闭紧了嘴唇不再讲话。车开了快了些,想赶紧把方嘉莉送回家,结束这无聊的谈话。 第46章 干翻这个世界 小喜最后一次翻看应标文件,他又喝了口水,第一次讲这么大的标,多少担心会出问题。 林春儿看出他紧张,轻笑出声:“喂,陪个标你紧张什么?” …“不是说要干翻这个世界?”小喜睁大了眼。 林春儿、二倩他们三人今早出发前,小喜问林春儿今天的slogan是什么?林春儿说:“干翻这个世界。”这会儿又变成了陪标? 二倩拍了一把小喜肩膀:“你傻吧?老大是怕你紧张。老大肯定是要干翻这个世界的,就看你能不能紧跟老大的步伐了。” 几人笑出声来。 外头响起敲门声:“您好,到咱们了。” “好的,谢谢。”几人起身收拾一番,彼此整理衣裳。小喜拳头捏紧小声念了句:“加油。”便随诚品的工作人员走了。 推开那扇会议室的门,一面巨大玻璃落地窗,屋内正襟危坐十来人。坐在正中间位置的人,令小喜愣了愣,宋秋寒。他刚要开口打招呼,却听林春儿说道:“你坐这吧?”打断了他的话。林春儿在看到宋秋寒那一刻脑子轰隆了一声,投这样大的标讲求亲友回避,宋秋寒在这,哪怕她中了这个标,恐怕也要作废。 -- 第99页 宋秋寒何尝不震惊?人生处处不相逢。诚品竟邀请林春儿这个初创的规模甚小的公司来应标,这令他始料不及。 林春儿啊林春儿。 他心中叹了口气,在林春儿开口前开了口,这是他今天旁听过程中的第一次开口。诚品是他领投的第一个项目,诚品集团的创始人是他的师哥向征。他在上一次来诚品之时提出诚品的推广策略似乎要调整,于是向征迅速开了董事会,挪出了六千万专门放到网络推广上。这部分钱包括品牌新媒体渠道搭建以及品牌新型电商模式建立及深耕。因为这个策略的改变,向征邀请他来旁听今天的招标会。 宋秋寒开口问负责招标的人:“这是今天最后一家了?” “是。” “今天的应标公司可是由招标采购部门一手操作,对在座的所有评审提前保密了的?”他又问。 “是。” “向总也不知道?” “是。” “参与投标的公司可签署了保密协议?” 诚品的人有些慌了:“是。” “全程录像么?”他又问。 “对。” 宋秋寒点头:“好,今天这场招标的所有资料按照正规流程进行归档,包括法务归档。” 向征看向宋秋寒,他今天有点反常。他多少了解宋秋寒,他反常势必有他反常的理由,于是点点头,对招标专员说道:“开始吧。” 林春儿太过感激宋秋寒,他问了这些问题,是要给诚品的人施压,告诉他们他在场,参与投标的公司的水平他看在眼中,也确保了他此时在场的不违规性。他要她无论输赢,都堂堂正正。 招标专员简单介绍了林春儿公司后,便让小喜开始讲标。 宋秋寒看着林春儿,他这些年不知参与多少招标,今天的标显然是要林春儿陪跑。可林春儿却好像不知道一般,笑意盈盈坐在那儿。宋秋寒又有些走神了,林春儿今天真好看。比去他公司那天还要好看。一身清雅的职业套装,带着一对色泽上等的珍珠耳坠,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温润的光,与前面那些凌厉的职场女强人显出了不同。 他收回目光,认真听小喜的呈现。小喜真的是被林春儿历练出来了,在这样的场合丝毫看不出惧意,本就生的极好的人,这会儿站在那收放自如。他们的标书做的也极好,每一页都精美,每一页内容都精彩。精彩,但不足以打动这些老油条。 小喜讲了十五分钟,结束了内容。招标部负责人似乎在意料之中,朝小喜笑笑:“辛苦你们了。各位评审看有什么问题要问?” 小喜却摇头:“抱歉,我们还有一部分内容没讲。” “嗯?”招标部负责人似乎有些意外。 小喜朝他笑笑,而后打开了另一个文件:“我司为了这个项目,特地花了200万与顶级的调研公司合作,对诚品集团过去五年的品牌和推广策略进行了调研,并制定了这份调研报告,我们想呈现给各位。” 价值二百万的调研报告,在竞标阶段就敢花这笔钱,这等魄力,哪怕是耀美都没有。一直低着头的向征终于抬起了头。诚品集团的其他人也抬起了头。 宋秋寒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林春儿的厉害之处。她从不认输。聪明如她,定然知晓她此行多半是在陪标,但她就是不认输。哪怕是输,她也要输的漂漂亮亮。 小喜拿出了一份十分尖锐的报告,这份报告相当明确的指出了过去五年来,诚品集团在品牌策略和推广方面的问题,一针见血。有人坐不住了。林春儿要动别人的奶酪了。 向征注意到宋秋寒身子朝前倾了,认认真真的去看报告的内容。宋秋寒的这个姿态,在前面两家公司应标之时是没有的。报告中所说的问题,亦是宋秋寒曾与他谈过的问题。但这些,其余人并不知晓。 招标负责人有些坐不住了,在小喜讲解过后,他便抛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但态度却仍随和:“感谢贵司投入这么多钱做了这样的调研,我想问的是,从企业数据层面来看,贵司在过去几年的传播数据与另外两家有着明显差距。这种差距不是短时间内能弥补的。”他在设一个陷阱。 小喜点点头:“接下来的问答时间交给我司创始人之一林春儿女士来回答。” “是老妖吗?”一直未开口的市场部负责人突然开了口,事实上,之所以邀请林春儿公司参与竞标是他的主意,他看过林春儿公司的许多案子,心中有打破常规的念头。 林春儿站起身,朝他笑笑:“这个代号现在鲜少用了。” 老妖。当年的神秘主笔,做了不知多少轰动一时的专题。 “那些少年消失在风中?”向征问道,这个专题他看到过,也曾为此唏嘘。宋秋寒问向征:“何意?” “顶尖媒体人,很多爆红专题,如“那些少年消失在风中”的主编。名头极响,没想到这样年轻。”向征解释道。 宋秋寒沉着眼看着这戏剧性的转折,所以他的林春儿本身就是一个超级IP,而她从未炫耀过。是的,她与他吃过那么多顿饭,还从未认真介绍过她自己。 林春儿点头:“很荣幸您看过那些内容。”她笑了笑:“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往事不可追,当下,我想回答这位…”她朝前探着身子,认真念出了招标部负责人的名牌:“林景先生的提问。所谓的数据差距,应当放到同一维度中进行对比,我个人理解的同一维度包括时间纬度、受众维度、平台给予的推荐力度等等,只有拉平了对比维度,数据才有意义。据我在第三方数据平台上看到的报告,我司的数据应是同业最好的。”她不卑不亢,绵绵软软,却将刀子送了回去。言外之意,不好意思,您这个问题不够专业,我不大好回答。林春儿向林景开炮了。 -- 第100页 “刚刚你说道平台算法,据我观察,贵司似乎并不特别擅长这个。”林景又追问道。 “如果不擅长,我司也不会活到今天,甚至站在这里。算法和内容是现今被激烈讨论的问题,事实上,我司十分了解每一个平台的算法,但我们并未完全应用算法,这是由我司的价值观决定的。我们了解用户,却不去定义用户。算法存在的最大意义是利用网民背后的一个个标签来形成兴趣推荐,让一个人看到的最多的是他感兴趣的内容,而他感兴趣的内容同质化又严重,所以会导致内容输出愈发的粗糙。而我司并不愿如此,我们并不完全希望借助算法去留住用户,真正能留住用户的应当是内容,经过大浪淘沙留下的像金子一般发光的内容。不去限制别人的眼界,甚至去拓宽眼界,这才是算法对用户最大的善意。”林春儿在阐述一个非常特别的价值观,你不能断定它的对错,只在于一种选择。她敢在这样的场合说这番话,这令向征有些钦佩。 这个观点太棒了。屋内有些暗,向征亲自走到会议室门口开了灯,又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宋秋寒看着熠熠发光的林春儿,倏忽之间回到往昔岁月。他去看林春儿打辩论赛,对面是蝉联冠军的女高,可她如今天这般。作为一个沉着的四辩,将辩论推向了高潮。 林春儿见大家在沉思,又继续说道:“刚刚我司呈现的数据中,可以看到过去五年诚品集团在品牌深耕方向的进步,但是在转化方向却显薄弱。为什么呢?因为诚品集团输出的内容亦是程式化的,倒是能让网民记住,但在销售额转化那里,却并未带来巨大的向上趋势。恕我妄揣,这个锅一定是落在了市场部的头上。”乔瀚文说诚品集团市场部负责人相对正直,他负责市场,却没有选择自己供应商的权利,因为他去年新官上任,在公司根基不深。所以他为此背了两年的锅。林春儿赌对了,她见那个市场部负责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林春儿心中有了一些把握,继续说道:“所以我司试想了如下解决方案,还是请小喜同学来呈现吧。” 林春儿坐了下去,在小喜讲解决方案之时,她看到对面至少有三个人在点头。 他们的投标超时了二十分钟,这是因为在解决方案这里,大家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宋秋寒始终没做声,他再一次见识到了成年林春儿运筹帷幄的能力,她散发着的致命魅力令他眩晕。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张此刻的林春儿。 投标结束后,诚品的人送林春儿他们出去。 宋秋寒问道:“结束了?” 向征答:“结束了。” “当场打分吧?别拖着了,后面要做的事还很多。”他提出当场打分,并不想再给任何人去运作的机会。现在在这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手机都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他们也没法沟通,此时打分最为公平。 “可以。”向征对林景说道:“现场评分吧。” 诚品集团的评分规则十分细致,报价、方案、现场呈现质量等等都有涉猎,大家低下头认真评分,而后公开投屏计分。 宋秋寒手心渗出了细汗。他还从未这样紧张过,替林春儿紧张。他心中知晓林春儿的公司是今天表现最好的,最真诚,最有眼界,可这其中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一切都是未知。 第47章 我的心盛开春花 分数一项一项公布,屏幕上数据表的数字一点点填满了空格,当鼠标拉到最后一列之时,宋秋寒听到了自己心中的欢呼。他的林春儿赢了!以0.3分的微弱优势赢了! 他暗暗呼了一口气,转向向征:“公布结果么?” “公布。”向征说道。 “好,请稍等。”宋秋寒取消手机的飞行模式,打给姜方路,开了免提:“今天我参与了一次招标,其中一家公司参与投标的人是我的同学,但我此前并不知情。为了确保本次结果公平公正合法,稍后我会将今天所有的资料回传给你,劳烦你帮我取证。”宋秋寒这样说,是为了告诉大家结果改不了了,也是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 在场人等都静了下来,大家平日里对这个投资人是敬畏的,见他这样认真,便笑出声来:“世界真小。但宋总不参与评分,也并未左右评分,是以结论公平公正。” 原来如此。向征看了一眼自己的学弟,而后说道:“现在就将评分结果向今天的三家公司公示吧!”又转向宋秋寒说道:“去我办公室再待会儿?” “好。” 宋秋寒收拾好东西跟在向征身后,在会议室对面的透明洽谈间里,诚品集团的人正在分别向三家公司宣布结果。宋秋寒看到小喜跳了起来,手握拳用力向下,大概是说了一句“yes!”而林春儿呢?她眼中突然盛放了一片星空。 宋秋寒的心,嘭的一声炸开了。林春儿,愿你破釜沉舟的勇气永远都在,也愿你未来所经之路都是坦途,愿你永不被命运打倒,愿你永远如此刻这般,耀眼。 林春儿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宋秋寒。他在笑着,嘴唇动了动,林春儿看懂了,他说:“恭喜。” 她有点想哭。 宋秋寒先她一步替她解围,用他的方式帮她赢得了这场战役。这就是宋秋寒。有宋秋寒在场的角逐,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她也会充满力量。如当年一般。宋秋寒本身就是她的力量。 -- 第101页 向征带宋秋寒回到办公室,关上了门,而后看向宋秋寒。 宋秋寒耸耸肩:“怎么了?” “老妖是你同学?”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是老妖。我们多年未见,是这次回国后才重逢。”宋秋寒说道:“但这并不影响今天的公正,你知道,我自始至终,没与你打过一个招呼。” 向征认真看他半晌,而后终于笑出声:“你左右了。” “我左右什么了?” “你的姿态就是在左右我。你倾身向前听他们的报告,你拿起手机拍她。这都不重要,这只代表你对他们的内容感兴趣。”向征顿了顿:“我去开灯之时,闻到你们身上洒了同一种香水。” 宋秋寒脸微微红了。林春儿送了他一瓶香水,自收到这份礼物后,他不再用别的香。 向征终于达到目的,凑到宋秋寒面前:“你恋爱了。”他也只是猜测,宋秋寒那临时的紧绷状态,明晃晃的关心都写在了脸上。他认识的宋秋寒从不如此。从不。 宋秋寒身子微微向后:“你想多了。” “那女人真好。”向征讲的是真话:“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聪明、正直、努力,我想不到还有谁比她更好了。” 宋秋寒轻咳一声:“再好也跟你没关系,你结婚了。” 向征点头:“可惜了。”而后认真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给他们高分并不是因为你,而是他们真的不错。同时,仅我一个人打高分她是不可能赢的。你看到了吗?除我以外,她还赢了另外两人的信任。你的女人离间了我司的高管,打破了我司的平衡。” 你的女人,这几个字令宋秋寒无比窝心,面上更加和煦,嘴上却不肯输:“你司那迂腐的平衡是该打破了。” “也是。”向征点头:“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宋秋寒拿出手机,看刚刚那张照片。而后点开朋友圈,难得发了一张带图的状态:“了解用户,但不定义用户;不限制别人的眼界,是算法对用户最大的善意-老妖。”老妖,林春儿怎么起了一个这么奇怪的笔名?他一边想一边点了发布。 他万年不发状态,冷不丁有了这样一条带着一张女性照片的状态,这简直炸了他的朋友圈。顷刻间点赞和评论无数。 向征凑过来看,免不了震惊:“你发朋友圈?” 宋秋寒收起手机:“关你屁事。”他心情真好,像被四月的微风关爱着,一颗心轻飘飘的。在手机上问林春儿:“在哪儿?” 林春儿看了看小喜和二倩,脸红了:“我们要去外滩吃东西,然后去半岛酒店喝点小酒,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是要好好庆祝,女王大人。”宋秋寒又唤她女王大人。 “要一起吗?”林春儿问他。 “我晚上还有应酬,估计结束后要凌晨了,明天还有其他安排。” “好啊。” “你真花了两百万做调研?”宋秋寒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真的。” “若是今天失败了呢?两百万打水漂了?” “那不会。我们调研之时为了不被竞争对手发现,做的极其隐蔽,内里包含了近十家同类公司的信息。数据通过纵向拉通和横向拉通后极为精彩,可以当做用研数据卖出去,要价十五万也会被抢;另外,隐去敏感信息后,还可放在公共平台上,9999一份报告。倒也能卖。”林春儿算盘打得少,惹宋秋寒一愣。他发去一个问号,林春儿回他一连串哈哈哈哈。 宋秋寒终于放心了,他担心她一腔孤勇吃了苦头。可她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一毛钱都不会赔。于是不再谈工作,问她:“我后天去你家接你们一道去机场?” “好啊。” 宋秋寒想起她少时的无数次爽约,此时还令他心有余悸。于是又唤她:“林春儿。” “嗯?” “你不会爽约吧?” “不会的。” 宋秋寒收起手机,抬起头看到向征正似笑非笑看着他:“说吧,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大概是了解你的。怎么回事?” “她是我年少时爱着的人。”宋秋寒再不愿将他对林春儿的情感藏起,他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他爱她。 “现在呢?”向征算了算,自年少时起,那应当有十五六年了。 “更爱。” “好的,我司会关照这位老妖的。”向征逗他:“以后我就要跟你的少年爱人共事了,你不要嫉妒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欺负她的。” “你们会上说“那些少年消失在风中”是什么?”宋秋寒想起这个问道。 “是她当年做的一个专题。说起来应该有十年了?非常轰动,现在那个网站上还挂着,还会有好多网友去那专题下面讲自己的故事。”向征看过那个专题,看的他一个大老爷们泪眼婆娑的。 “好。” 二人说过话,向征处理工作,宋秋寒打开手机,看到他的朋友圈爆掉了。好多人在问他朋友圈内的女子是谁。他统一答复道:“江湖人称:老妖。” “是那个媒体人老妖?” “是。” “天呢!” 再过不久,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长野娱乐的薛璐瑶:“你认识老妖?” “怎么?” “我要见她。” “你见她做什么?” -- 第102页 “她告我呢,我要私了,她不同意。” 宋秋寒笑出声:“告你什么?” “说来惭愧,抄袭。”薛璐瑶尴尬笑了笑:“他们的内容最好,我们也就是借鉴一下。” “告你活该。你不好好研究内容,天天盯着别人内容,不告你告谁?”宋秋寒打趣他。 “我知错了。我要见她与她私了。” “你先赔她钱。” 宋秋寒挂断了电话。林春儿对内容质量那么执着,自然不会忍受抄袭。换做他是林春儿,告到你破产。宋秋寒这样想着,又突然发现,他在林春儿面前根本没有原则,林春儿什么都对,林春儿什么都好,所有人都不许欺负林春儿,他愿为了林春儿与全世界为敌。 向征发来一个视频:“既然你不了解老妖,看看这个也行。是他们公司最新出的。” 宋秋寒打开来看,暗色调的封面图,大大的两个字:萝珊。是个人物专访。宋秋寒打开来看,看到了萝珊奶奶那一直在等待的无望的一生,也听到了林春儿温柔的提问声,和伤心的啜泣声。 宋秋寒红着眼睛收起手机,他不能再看了,林春儿心中那股无限向善的信念令他惭愧。 “你要与我一起做公益吗?”他突然开口问向征,是想跟在林春儿身后,做一个像她那般温暖的人。 ======== 宋秋寒回京后先回别墅收拾出去旅行的行李,在他进门之时看到方嘉莉正站在窗前看着他,他朝方嘉莉点点头,而后进门快速收拾行李,放到车上走了。到了酒店,健身、冲澡,终于得了闲,打开电脑去找那个专题。 那些少年消失在风中。 宋秋寒看到了很多人的年少时光,那些带着期待的、敏感的、回不去的少年时光,那些被爱过的、被伤害过的、被遗忘的人。他进入那些人的人生,尝遍了生命中的酸甜苦辣。他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不愿抬头。那是林春儿的专题。 专题的最后一个故事,署名是老妖。 老妖便是林春儿,林春儿便是老妖。宋秋寒喝了口水继续看,可他看着看着,却察觉他脸上有两行热泪蜿蜒而下。宋秋寒在这个深夜,为了林春儿痛哭出声。 第48章 再没有一个夏天能够逾越…… 那些少年消失在风中-老妖。 我记得那天。风清日朗,檐下草齐膝高,夏末的虫儿拼命的叫。我靠在墙角读诗。 有人推开了窗,他说:“同学,扰民了啊。” 我回过身去,看到了那个少年。 彼时的少年面上覆满阳光,神采翩跹惊起树上鸟雀,惹我惶然而望。 少女的爱恋来的猝不及防,我就这样爱上了那个少年。 少年坐在我身后,时常抓住我辫子,唤我的名字。我怒目向他,他却笑声响亮,从不与我生气。 我是那样喜欢那个少年,喜欢在阳光铺满走廊的午后与他相遇,他刚打过球,带着热气腾腾的汗意,身上满是阳光的味道;我是那样喜欢那个少年,喜欢在放学后的教室里,他听着MP3,起身来改我的习题;我是那样喜欢那个少年,喜欢在摇晃的54路电车上听他唤我的名字,他一边埋怨我跑的慢一边让座给我;我是那样喜欢那个少年,喜欢趴在教室的窗台,偷看他背着书包经过。 所有人都喜欢那个少年。 当他在球场上打球,很多女孩围在场边。我在播放音乐的间隙,趴在播音室的窗台,看他带球、过人、跳投,听到场外的女孩发出欢呼。他时常跑到那个好看的女孩面前,接过一瓶水,仰头而近。 所有人都喜欢那个少年。 他抱着吉他坐在台上,白色校服衬衫落在五月的花瓣,他并不伸手拂去,而是笑着说道:“把这首歌送给我心中的姑娘。”他闭着眼睛唱一首情歌,晴朗的歌声点亮初夏的天空,片刻后晚霞漫天,一层一层向天边漫去,所有的目光都围绕他,用青春盛年的热情浇灌他,让他更加茁壮。 所有人都喜欢那个少年。 他站在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下:“假如明天我要远行,我要带着你的肉身和皮囊。”老师说他一派胡言,罚他站了两节课。他在教室后面罚站,却还嬉笑道:“少年的爱情是一场大火,将人烧的体无完肤。” 我看着他,那样阳光明媚的人,从未被阴霾笼罩过。 我爱那个少年,却不嫉妒其他女孩。我看到很多女孩红着脸塞一封情书到他手中,他司空见惯般将那情书塞进书包。我也想给我爱的少年写情书,可他就坐在我的身后,能一眼从一摞作业本中发现我的。我在深夜,罩着被子,打开手电筒,反手写情书。我写下:“嗨,冬至那天下了第一场雪,我看到你在电车站,雪染白了你的头发,我好像看到了你的晚年,自在喜乐的晚年。”我还写下:“我想环游世界,与你一起。”我写:“等你走的那天,我要站在天台上送你,天台很高,我伸手就能触到载着你的那架飞机。我拦下那架飞机,找到你,对你说:少年,再见。” 我爱着那个少年,爱着与我有着天壤之别的少年。 每天当我背起书包去上学,总会不住回头,我带着担忧出门,生怕这一脚走远了,就再也见不到我的母亲;可当我坐上54路电车,看到他,我又觉得我奔向了光明。我在反反复复的恐惧和希冀中活着,一日又一日。 -- 第103页 我多么爱他,多么想让他知道我爱他,我穿上最好看的衣裙,想去赴一场篮球之约。我想在他赢了球后跳到他怀中,在他耳边大声喊:“我爱你!”可当我一脚迈出门时,我的母亲晕倒在地。我早已不慌乱,拿起电话去打120,而后打到父亲单位,最后我坐在母亲身旁掐她的人中,舒展她的双手,我早已无坚不摧。可我那天为什么还会哭呢?哦,那天,我本来要跟那个少年告白的。 我多么爱他,多么想让他知道我爱他,我想在他送我回家的某一个夜晚,拉住他的手,对他说“深夜漫长,我很怕黑,你可以做我的明灯吗?”可每当我的手向前,总会想起父亲的泪眼,他说:“你要好好学习啊,千万不要早恋。你要好好学习啊,这样你妈妈才会开心。”我收回自己的手,将那些爱他的念头深深埋进我的心间,从此再不敢提。我想做一个成绩很好很好的学生,这样我的妈妈会很开心,我的妈妈开心了,她就能多活好几年。 我多么爱他,我克制自己所有的奢望去爱他。我爱他,我变成他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度过生命最好的三年,那三年中,所有的春花、夏虫、秋草、冬雪,所有的音乐、电影、舞蹈和诗歌,所有的月白、风轻、朗日、浮云,都被改写成电影,刻在我无望的梦中,只要想起,我便觉得每一个个所处的黑夜能跨过。 我多么爱他,我想送给他十八岁生日礼物。我在课间将自己关在播音室里,录下一盘磁带。我将我最爱的诗读给他听,我用了那年我最喜欢的歌做背景音乐,仔细记好每一个节拍,我的诗歌与那些节拍必须要相称,我录了整整一个月。我时而落泪,时而微笑,我将我的悲喜都录进了那盘磁带,那是我所有的少年真挚。我想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将这盘磁带送给他,若他肯听,他会听到我所有的爱,若他不肯听,那它便会变成漫长人生中的一个音符,响过一下,便过了。可我不能参加他的十八岁生日会了,我的母亲进了ICU,当我在ICU外陷入无比绝望之时,我并不知道,我是少年从此不会理我了。 我们快要分别了,可他不再理我。 我从他面前经过,笑着与他打招呼,他的眼淡淡扫过我,他说:“你是谁啊?” 我转过身去问他:“今天需要我帮你喝牛奶吗?”他说:“不必了。” 我抱起他的篮球转身就跑,他追上来抢过篮球,对我说:“你怎么这么无聊。” 我在他桌角放一朵小花,他将那朵花拂落到地上。 我不小心在他衬衫上划了笔印,他将衬衫脱下来丢到我的桌上,说:“我不要了。” 我记得那天教室内的安静,他就那样走过我身边,不许我再做他最好的朋友了。我强忍着不哭,我想:没事啊,我们都是孩子啊。 我想与他解释,可他笑着说道:“解释什么啊?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我不理你,纯粹是因为不想理你,我快走了,我要交其他用得上的朋友了。”我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我能接受的,我对他说:“好啊,你一定要多交一些朋友,否则出国后你该多孤独。”我转身离开他的视线,一滴泪都没有落。 我是在一个下雨天落泪的。那天,我看到在校门口,他笑着抱起那个女孩,那女孩的伞在空中旋转,抖落的雨花落到我的脸上,我感觉到我的心裂了一个缝隙。我去淋一场大雨,我想,雨那样大,我会清醒的,可我没有清醒,我站在路边打他家中的电话,听到他接起说了句喂,而后一个女孩问:是谁啊?他说:不知道,可能打错了。 我挂断电话,回到家中,我病了。母亲刚出ICU,我却在家中添乱。我后悔极了,我不能生病啊,我怎么能生病呢?我要快快好起来,我将他抛在脑后。 当我再次出现在校园,我还是那个我。笑着与同学打招呼,笑着从他身边经过。每天中午照例去播音室,每天放学照例要多做一套习题,我不与他讲话了。 是在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从书桌上抬起头,偏过头去看窗外,黑色的窗映着灯影,灯影下,他的笔轻轻的虚空的在我背上写字,我迅速回头,看着他来不及收回的笔,问他:“你在写什么?” 他过了很久才说话,他说:“祝你考试顺利。” “谢谢你。” 我们终于在即将分别之时原谅了彼此。 在考试后的那天,最好的我们凑在一起,策划一场毕业旅行。我们的笔尖划过地图,最终点在了呼伦贝尔。那应是我们此生第一次独立远行,然而却不能成行了,他要提前走了。 我对他说:“我去送你吧?” 他说:“好。” 2006年8月3日早9:00。 我的母亲从病床上睁开了眼,她看起来很开心,对我说:“快出去走走,别在病房里了。呆了好几天。” “那我可以去送送他吗?” “那个你暗恋的男孩吗?” “是的。他今天要走了。” “快去。” 我的母亲从临床的病友那里借了一部手机给我:“你还没去过机场,到了给他打电话。”而后塞给我一百块钱。 2006年8月3日早9:30。 我舍不得花,我坐上54路有轨电车,电车之上,我想起我们一起经过的三年,从此再也没有一个男孩为我抢座了。 2006年8月3日早10:10分。 -- 第104页 我坐到54路有轨电车终点,打了车,这样可以便宜很多。我上了出租车,打他的电话,对他说:“喂,我出发了哦,我去送你哦!” 他好像很开心,他说:“好,我在机场等你。” 我在出租车上看着外面的云,天上的白云,一会儿聚了,一会儿散了,太过美丽。我的口袋中塞着那盒原本要送给他的磁带,我想我至少可以在他离开之前告诉他我爱他了。我要怎么说呢?我要对他说:三年时光匆忙而去,我们的人生还会有十个三年,二十个三年,甚至三十个三年,但我会永远记得这三年,记得我在我最好的年华中,爱过你。 2006年8月3日上午11:30分。 候机楼近在眼前,我要与我的男孩告别了。我的手机响起,父亲对我说:“你快回来。你妈妈…”我满含泪水望着那只与我相隔几十米的候机楼,我不能去了。是的,只差那么几十米,我却不能去了。我给他打了最后一个电话,我说:“对不起,我又失约了。” 他说:“没事,我猜到了。祝你有美好前程。”我的车并未停下,一路向医院疾驰,期间我看到一架飞起升空了,我的男孩走了。 2006年8月3日午后12:40分。 我的男孩此去再也没有回头。 2006年8月3日下午15:27分。 我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 从此,再也没有一个夏天能够逾越。再也没有。 我写下这个专题,为纪念那些在经年岁月中逝去的少年,或许我们此生不会再见了,那么,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第49章 女孩,别哭 黑夜漫长,宋秋寒坐在电脑前泪如雨下。 他记得那天,早春四月阳光晴暖,教室的窗帘被微风掀起。他路过教室后门,看到林春儿在他的书本里夹了一封信。少女的耳垂被阳光穿透,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那颗心像要跳出胸膛。他打开那封信,看到不成熟的笔记,对他说:“你在春日花下而立,像一幅经年不朽的画。”他红着脸收起那封信,拿过林春儿的本子一一比对,不是她的字迹。他曾问她:“你又帮人递情书?”她点头:“是啊。”然而无论他如何追问,她都不肯再说了。 他也记得那天,初夏的校园。他抱着吉他坐在台上,眼透过人群看向最后一排箍着红袖标执勤的她,他说:“把这首歌送给我心爱的姑娘。”她转过头去制止喧闹的人群,他心中盛的那个气泡,噗的一声,破了。 他还记得他十八岁生日后的每一天,他在痛苦中无法入睡。他不想出国了,他爱的女孩不爱他。他生出恶毒的念头,他要她爱上她,然后抛弃她。他像一个无比幼稚的人一样在心中杜撰那个残忍的剧本,他学会欲擒故纵,他不理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理她。他甚至在她面前抱起了别人,他看到她眉头皱着,与一旁的宵妹说:品行不端。她转身离去,从此不再与他说话。他记得那之后的每一个晚自习,他坐在她身后,看着她认真做题的背影,他一直看她,但她从没有回过头。他时常拿起笔,悬空在她后背上比划。他写很多很多心里话,可那些话他都不敢再与她说了。毕业前的那个晚上,她突然看向窗外,看到了他来不及收回的手。她回身问他:“你在写什么?”他想了很久,说道:“祝你考试顺利。” 不是的,他原本要说的话并不是这一句。 他仍记得那一天。2006年8月3日,他接到她的电话,电话中的她听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她说:“我出发了哦,我去送你哦!”他挂断电话,走到父亲面前,坚定的对他说:“我不走了。我等的人来了。”可父亲岿然坐在那,像在听一本天书。他将自己的行李卸下行李车,拖着行李站在候机楼门口。他想,她终于没有失约。当那个号码再打进来,他听到她遥远的声音:“对不起,我又失约了。”少年的他,站在机场的候机楼里,泪流满面。他转身去安检,飞机起飞之时,他说:一切都结束了。他再也没有回过那座城市。 逝去岁月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那些他以为林春儿从未爱过他的岁月,而今都被释怀。那个女孩爱他,忍着羞怯、失望、绝望、痛苦、两难,一直爱他。他心中所有的曾经的那些怨恨、疑惑都烟消云散了,却有新的疼细细密密渗透在他心间。 林春儿。她经历那样漫长而痛苦的岁月,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记得他骨折了,她在探视时间外来到他的病房。他问她怎么进来的?她说她的亲人在楼下住院。他记得她偶尔请假,再来之时会有疲惫,他问她去哪儿了,她从来不说。她请了假回来,会更加认真的学习,桌上的习题越摞越高。她偶尔回过身看他,会将脸放在他桌上的那摞书上,问他:“宋秋寒,咱们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你为什么盼着长大?” “长大了,我就可以有很多很多钱了。”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那样我就可以救很多很多人了。” “没事儿,我有很多很多钱,以后我给你花钱。”宋秋寒时常这样说。他从未追问过她为何要救很多很多人,那时他只以为她的爱更宏伟。他以为她关心宇宙、地球、人类,从不关心他。 林春儿会微微一笑:“你会给你每一个好朋友花钱吗?” 宋秋寒红了脸:“我不是冤大头。我只给我最好的朋友花钱,我最好的朋友只有一个。” -- 第105页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是。” “比你跟陈宽年还好吗?” “对。” 林春儿听到这句,往往会笑出声来。 宋秋寒的泪水止不住。 他的心里太疼了。当他在美国一遍一遍拨打她家中的座机无人接听之时,当他万念俱灰终于决定不再爱她并要日复一日的恨着她之时,这令他错失了多少年原本该去爱她的岁月。他在这一刻原谅了过去十六年来林春儿的所有缺席,并决定带着他此生所有的爱意,走向她。 ======== 宋秋寒等在林春儿的楼下,看见她和宵妹推着旅行箱出来。她没有失约。 年少时永远无法履约的人,成年后不再失约了。 林春儿脸上满是盈盈笑意,铁了心要去过一个愉快的假期。宋秋寒接过她们的行李放在后备箱里,宵妹将林春儿推到副驾上,自己爬上了后座。林春儿的手臂前伸,目光炯炯,轻喊一句:“出发!”前天还在为六千万神挡杀神之人,今天又变得天真。 林春儿拍了一张这座城市的寂寂清晨发到群中,说了句:“迟到的毕业旅行。” 宵妹脸凑到她的座位旁:“那年咱们本来要去呼伦贝尔的。可惜当时没能成行,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去?” 林春儿去过呼伦贝尔,不止一次。草原的风吹在她脸上,她偶尔站在那天高地阔云低之处想起当年将头凑在一起的少年们,他们的笔尖在地图上划过,最后满怀憧憬的说:“我们去呼伦贝尔吧!”她因此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别样的爱,她曾住在牧民家里,怀揣着一本书一瓶水,清早骑着马赶着羊群出发,寻一棵歪脖树,一坐就是一整天。她也会在那时发呆,对着天上低垂的大片大片的云和一望无尽的辽阔的草原,以及草原上盛放的那些不知名的小花说:这是我们的毕业旅行啊。 可惜当年的人早已四散天涯。 “机会很多呀,但是宋秋寒铁定没有了。不过我们可以拍照给他看。”林春儿忍不住雀跃的心情,她辛苦了那么多个昼夜,就为了这难得的假期。 “为什么我没有机会?”宋秋寒摘掉墨镜看向她,他的眼睛有些红,好像经历了一场彻夜的失眠。 “?你不是快要回美国?”林春儿偏过头去问他。 “我不回美国。就算回,也只是短暂开会而已。”宋秋寒开着车,他知晓林春儿正满是不解的看着他。在红灯之时拉了手刹看向她:“我不走了。”他的口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为什么?”林春儿问道:“不是说回国只是轮值,轮值结束还是要回去的吗?” 宋秋寒却微微笑了,抬起手轻拍她后脑,像对待一个孩子:“管的还挺多。” …林春儿红了脸。 宵妹在后面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许久,而后偷偷给陈宽年发消息:“宋秋寒说他不回美国了。” “我知道。”陈宽年回的很快。 “你知道???为什么???”宵妹问过后又觉得似乎不必再问,那个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不知为何,她竟然心中狂喜。 “因为宋秋寒想留在国内,在下班后,与三两好友一起吃火锅。”陈宽年答应过宋秋寒不会说,但他这样说已是十分明显。 “因为春儿?”宵妹问道。 陈宽年没有回她,宵妹这么聪明,猜对了。 宵妹收起手机,坐在后座一会儿看看宋秋寒,一会儿看看林春儿。总觉得他们之间有很多故事可以讲一讲,突然对这趟旅程充满了期待。 宋秋寒将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内,先行下车帮她们拿行李,早已等在那儿的陈宽年忙为两位女士开车门,并打趣道:“二位尊贵的女士,这趟旅程将由我做二位的贴身管家。旅程中如有任何问题,欢迎随时找我。” “你一分钱没花,是得为女孩们当牛做马。”宋秋寒淡淡瞥他一眼。他神情中的疲惫自然逃不过陈宽年的眼,有意拉着他慢走几步问道:“干嘛了昨晚?” “没事。”宋秋寒戴上墨镜,遮住自己的疲惫:“走吧!” 走吧,开始这趟永无止境的旅程吧! 林春儿坐在靠窗位置,宋秋寒坐在她身边。他想起林春儿在那个专题中说的:我要站在天台上送你,天台很高,我伸手就能触到载着你的那架飞机。我伸手拦下那架飞机,找到你,对你说:少年,再见。 现在不用说再见了,我就坐在你身旁。 宋秋寒看着林春儿的侧脸,心想那个从未去过机场的少女,而今也走遍世界了;那个不舍得花钱直接打车去机场而要先坐有轨电车到终点的少女,而今帮助无数人走出了贫穷,走向了未来;那个说从此再没有一个夏天能够逾越的少女,而今成为了披荆斩棘的女王。那个少女真的太过了不起。她有了一些钱,她救了很多很多人,完成了少年夙愿。 在经历起飞的轰鸣后,宋秋寒突然唤林春儿的名字:“林春儿。” “嗯?”林春儿回过头看他,一如当年她转过头,将脸放到他书桌上的神情。干净清澈,彼时温暖。 宋秋寒太喜欢这样的神情,他朝林春儿靠了靠,怕她听不到自己接下来的话:“林春儿,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 “毕业前一晚,我在你后背悬空着写字。我写的是…”宋秋寒顿了顿,声音沙哑:“我爱你。” -- 第106页 宋秋寒一直想等一个契机,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的他一直都在等一个契机。我要在篮球赛胜利之后告诉她我喜欢她、我要在成人礼上告诉她我爱她、我要等到她来到机场,告诉她我不会走了。他永远在等一个契机,于是他错失了一切。少年愤怒、孤勇、幼稚、不堪一击。他经历漫长岁月,终于懂得眼前的人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也曾希望他能慢慢陪她走,慢慢去爱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可他等不了了。林春儿的专题击溃了他,他不愿再多等一分钟,他只想告诉她:宋秋寒爱林春儿,这爱贯穿了少年时代和成年以后。他想拥她在怀中,他不愿再荒废一分一秒。永远不会有最好的时机,最好的时机是现在。 林春儿的心脏嘭的响了一声,那响声令她眩晕。她不记得她有多少年没这样强烈的心跳过了,好像在宋秋寒走后,她便结束了少女时代。这些年一脚一脚泥泞踩过来,遍体鳞伤又无坚不摧。她早已不记得她爱一个人之时是什么样子了。可宋秋寒却一如当年那般,将鲜活的他推到她的面前,对她说:“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你无论过了多少年,都忘不掉的人。” 宋秋寒眼见着眼前的林春儿红了眼眶,她好像有好多好多委屈想要诉说,他的手指探过去放到她眼下,指腹轻轻挨着她的肌肤,不敢用力,轻声说着:“女孩,别哭。” 第50章 今夜我们拥有爱情 林春儿像做了一场梦,眼前的宋秋寒像一个巨大的泡沫,一戳就会破。 她指尖点在宋秋寒肩膀,微微用力推他:“宋秋寒,我没哭。劳烦你先别看我。”面前的宋秋寒正襟危坐,果然不再看她。 林春儿头看向窗外,飞机已到达巡航高度,飞过一朵又一朵厚重的云。宋秋寒就在她身边,他刚刚对她说,他年少时爱她。她的心剧烈跳着,想起年少时一次又一次错失机会,又想起成年后不止一次对此惋惜。她曾以为她此生不会拥有任何值得称颂的爱情,可宋秋寒回来了。 这不像真的。 然而宋秋寒就坐在她身旁,他的衣裳擦着她的,他笑着看她,眉眼如初。 林春儿想起年少时那些患得患失、身不由己,老天又将宋秋寒推到她面前一次,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更何况他说:他年少时爱她。 林春儿恍然大悟,是在这些年偶尔也曾有过的疑惑,为何宋秋寒当年一直在她身边,为何他要她做他最好的朋友。原来他也曾爱过她。 她转过头来看着宋秋寒,他昨晚好像没有睡好,眼中还有红血丝。 “那我也有秘密要告诉你。”林春儿看着他,她也要坦诚一次。 “嗯……”宋秋寒将耳凑到林春儿唇边:“说吧,我听着。”林春儿看到他耳朵微微红了,心中又跳了一跳:“那年你桌上那字迹很丑的情书……是我写的。” “还有呢?” “还有……”林春儿笑出声:“我喜欢你,你一定知道了。” 宋秋寒所有的难过都在这笑声中得以治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他少年时就喜欢捏她的脸。林春儿将脸转过来:“你捏你捏。”而后鼓起腮帮,是在逗他。 这么可爱。 空姐过来与宋秋寒打招呼:“宋先生您好,您是我司终身白金卡会员,欢迎您乘坐本次航班。因为今天航务繁忙,我们与您问候晚了,望见谅。” ……林春儿从衣兜里拿出耳机,刚刚已经有空姐问过好了,这一次自然算搭讪了。耳机还未戴上,却听宋秋寒对空姐说:“可以给我女朋友一杯柠檬水吗?” 林春儿的耳机捏在指尖,偏过头去看宋秋寒,他正笑着看着她。 “可是我想喝冰可乐。”林春儿配合他撒了个娇,宋秋寒却一板一眼:“不行,凉。” 转头对空姐说道:“温柠檬水,谢谢。” 女朋友三个字令林春儿慌了心神,她想问宋秋寒一些什么,譬如他从前爱过她,那现在呢?可宋秋寒却从她之间拿过那个耳机塞进耳中:“听你的歌单。”而后将头靠在椅背上,他一整夜没睡,这会儿坐在林春儿身旁,颇有尘埃落定之感,困意便袭来了。 “哦。”林春儿播放了歌曲,歌词真好: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太阳光气息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宋秋寒的手缓缓爬过扶手,再过一寸,便是林春儿的手。他不知自己是否太过鲁莽,手停在那,在去与回之间徘徊不前。犹豫之间,一根微凉的小手指贴在他的手指上,宋秋寒一颗心擂鼓擂的震天响,终于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林春儿觉得自己不必再问了,他的手将答案告诉了她。原来她与他有同样心意,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那歌还在唱,你是纯洁的天真的玻璃一样的,阳光穿过你却改变了自己的方向。 宋秋寒从未这样幸福过,他以为这幸福大抵就是这般感觉了,然而林春儿抽出自己的手,将手指塞到他手指间,与他十指相扣。令他心内的醇酿快要满溢出来。 我的爱人。 这是我给你的诗。 宋秋寒牵着林春儿的手补了很好很好的一觉,他甚至做了一个美梦,梦中的他和林春儿,还有宵妹、陈宽年开着他的大越野,驰骋在呼伦贝尔草原上。风将林春儿的长发吹的飞扬,她一会儿看着外头的马牛羊群,一会儿看着他。爱与自由,都在这个梦中了。 -- 第107页 当飞机落地,林春儿的手指在他掌心动了动,是唤他该起了。宋秋寒微微睁开眼,看见江南的阳光透过飞机的窗打在她的侧脸上。林春儿从他耳中拿下她的耳机装进盒子,发觉宋秋寒没打算松开她的手。 “林春儿。”宋秋寒又开口唤她,林春儿温柔的眉眼凑了近了些,听到他说:“从今天起,让我们一起环游世界吧。” 林春儿看着他,眼睛微微红了。她今天数次想哭,他对她说他不走了之时、他说他少年时爱她之时、他握住她的手时,还有此刻,他说要与她环游世界之时。她觉得自己不能失态,不当众痛哭也是成年人的一种体面,于是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可以松开手吗?” “不可以。”宋秋寒拒绝的斩钉截铁。 “可我还要拿行李啊。” 宋秋寒站起身,林春儿不得不随他一起站起来。他单手打开行李架,拿下她的行李箱,又将自己的小行李箱拿下,两只行李箱背靠背立在一起。 “你还要拿什么?”宋秋寒做完这些看着她。 ……“没了。”林春儿朝机舱后侧望去,宵妹和陈宽年走来了,她有些脸红。 宋秋寒察觉到她的窘迫,轻笑出声,松开了她的手。又出声唤她:“林春儿。” “嗯?” “晚上要一起喝点黄酒吗?” 他说喝酒,她自然点头:“要的要的。热水烫黄酒,再扔上几颗梅子……” “喝过酒,要和我一起绕桥吗?”宋秋寒又问她。 “要啊……” “那要一起看唱戏吗?” …… 林春儿扬起脸看他,看到他脸上的狡黠,这才发觉他是在逗她说话,她一张脸红到脖子,宋秋寒终于笑出声来。 几人从机场出来租了车,一路开向乌镇。江南的山和水在眼前速速掠过,陈宽年透过后视镜看宋秋寒和林春儿。而后轻咳一声:“今天晚上怎么睡?这会儿退一间房还来不来得及?”他在打趣宋秋寒和林春儿,这俩人看着别别扭扭,飞机上不知发生了什么。 “退,你睡桥上。”林春儿身体前倾,贴在副驾的椅背上:“反正我们宵妹跟我睡。是吧?” “是!”宵妹坚定点头,永远都要去林春儿站在一起。 “哎,不是说好了…”陈宽年见宵妹反悔急了,宵妹速速上前捂住他的嘴:“你不许胡说!谁跟你说好了?” 林春儿拉回宵妹的手:“留他一命好好开车。” 宋秋寒笑着看他们打闹了一阵,而后偏头看外面的风景。他在头脑中打腹稿,该如何与公司进行谈判。原本公司的决定是要他在国内轮值结束后,去新加坡做亚洲区执行总裁。现在他决定长久留下,这有违公司的发展计划。宋秋寒在想,若是与公司谈判失败,或许他要重新开始了。 到乌镇之时,天色已近傍晚。果然如林春儿所言,冬季的乌镇没有夏季的郁郁葱葱,却也有着另一番凋敝的美。暗红的霞光铺在水面上,随水波漾着。乌篷船将他们送到客栈,宋秋寒和陈宽年的高个子头顶着客栈的门框,无奈叹口气。 “是因为客栈枕水而居,清早推开窗就能看到雾蒙蒙水蒙蒙的乌镇,所以没有选那边的酒店哦!”林春儿解释道,而后笑出声:“谁要你们长那么高!” “就你有理。”宋秋寒拍拍她头顶,而后问她:“饿么?” 林春儿点头:“好饿。” “去吃东西。”他在陈宽年和宵妹的目光下牵过林春儿的手,听到那二人发出的一声惊叹:“你们?” 宋秋寒笑了笑,并不理会他们,拉着林春儿出了客栈。 陈宽年追上来到他们面前,指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你们两个暗度陈仓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为什么不知道?” “怎么,只许你恋爱了?”宋秋寒余着的那只手轻拂开他:“走开,我女朋友饿了。”宵妹在一旁笑出了声。 冬天的乌镇湿漉漉的冷,林春儿倒是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裹得严严实实。宋秋寒换了一件价值不菲的机车皮衣,一条阔版牛仔裤,围了一条羊绒围巾,这与他平常的形象不符,太过野性,惹林春儿看他好几眼。 她突然想起少时做的梦,年老的他们在日光温柔的午后进行一场缓慢的性爱,而后牵着手一同去菜市场。这绮丽的念头令她微微红了脸,眼看向别处。 陈宽年惦记着释放体内的洪荒之力,吃过晚饭便拉着宵妹走了。宋秋寒牵着林春儿的手与她一起在青石板路上散步。这种感觉静谧又美好,令这奔波在路上的一天终于有了原本该有的模样。 在这条幽暗的小路中,他们是世间的寻常男女,因为站在所爱的人身旁而心动不已。一点凉意落在林春儿脸上,她抬起头,看到红灯笼的灯光里,落下了几片雪花。 “下雪了。”她喃喃说道。 宋秋寒抬起头来看,是的,鲜少下雪的江南在今夜落了雪。一切都刚刚好。 宋秋寒停下脚步,站在林春儿对面。看着雾气从她唇边蜿蜒而上,飘到了眉间。双手捧起她的脸,眼望进她的眼中。他从来都不想做她最好的朋友,他从来都想像此刻这般,与她有男女之情。缓缓低下头去,唇落在她鼻尖,轻轻柔柔。又落在她脸颊,轻轻柔柔。林春儿下意识偏过脸去,她想退缩。是的,她想退缩。她不愿走进任何一场恋爱,与她至亲的人都会离开她,只有友情才会不朽。 -- 第108页 她终于落了泪,眼泪滴在宋秋寒手心。他为她拭泪,将她揽进怀中,轻声对她说:“林春儿,没事了。” 可那些年的事早已变成钝痛注入她心间,她记得航站楼远去之时,她心碎了一地的声音;记得母亲离开时眼角最后一滴泪;记得消防员和警察破门而入时的录像,父亲睁着眼躺在血泊中,记得她在冰天雪地之中扬洒父亲的骨灰,那骨灰顷刻散去,像轻飘飘的人生;记得奶奶坐在摇椅上,风吹动她花白的头发,而她没了气息。她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治愈自己,她以为那些事早已过去,可今夜,她在宋秋寒怀中痛哭出声。 宋秋寒抱紧她,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那年我不该走。 有些伤痛要穷尽一生才能治愈。宋秋寒不怕,他抱紧林春儿对她说:“还有我,还有我…” 宋秋寒的怀抱太过温暖,他的怀抱接纳了林春儿的崩溃。偶尔有人经过,看到这紧紧拥在一起的男女,口中叹道:“爱情真好。” 是的,爱情真好。 耳边是乌镇汩汩的水声,戏台上唱着桐乡花鼓,红色戏衣的水袖翩跹散开,戏腔融化在千年乌镇中。我们的人生只有百年,在这百年人生当中的一夜,我们拥有了爱情。 今夜我们终于拥有了爱情。 宋秋寒打开手机,找到陈宽年拍的那张照片,他和她对坐在破败飘摇的火锅店中,红油火锅热气蒸腾而上,外面下着连夜的雨,眼前放着黑白电影。他将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中,并写道:多年后终于明白,我想要的人生就是与你一起过热气腾腾的生活。日复一日,永不停歇。 第51章 那么,晚安 “卧槽。”陈宽年卧槽了一声,在床的另一边正襟危坐的宵妹回过身看他:“怎么?” 陈宽年将手机送到她面前:“宋公子义无反顾了。” 宵妹拿过手机仔细的看,宋秋寒强烈的爱意透过手机传到她眼前,令她那么震惊。“宋秋寒他…这…” 陈宽年拿过手机:“你看,宋秋寒和林春儿都谈恋爱了,咱们俩不能甘落人后。” “嗯?” 他一把关了灯,黑暗之中宵妹轻呼出声:“喂!” 陈宽年不做声,双手捧着她的脸,过了许久才说道:“我从前是个浑人,你一定知道。但我现在很认真,我想跟你做一场因为有爱才会做的爱。” 宵妹的手抓着他的衣领,脸儿滚烫滚烫。她自打记事以来,一直都在读书。读了近三十年书,就连谈过的那场恋爱都像在写论文。陈宽年像一个滚烫的油锅,令她迫切想将自己投身进去被炸上那么一炸,她想尝试一场滚烫的爱情。微微抬起头蹭他的唇,说道:“我呢,从前不浑。但今天我想犯浑了。” 陈宽年听她这样说,便动了气:“感情你馋我美好的肉体?” 宵妹笑出声:“是,我可肤浅了。我太馋你美好的肉体了…” “那成吧,从今往后,让你吃的透透的。” 陈宽年并非什么正经人,他有过不知多少女人,他信奉自由主义,他从不委屈自己。想赚钱,便去赚;想花钱,便去造;有欲望,身边就要有女人。他从不想被任何事束缚。但现在,他生平第一次认真了。 滚烫的唇在她的肌肤之上游走,她并不十分熟练,刚刚说了豪言壮语的人,这会儿手挡在他们之间,略微有些推拒。陈宽年并未去想那些经验,他惊讶的发觉,当你真心爱一个女人,与她做爱只凭感觉行事就足够快乐。她低低的那声喘息令他着了魔,脱掉那身假斯文,像野兽一般与她鱼水之欢。 原来是这样的。 宵妹想起她少年时看过的他的形状,此刻已模样大变,她的手临摹上去之时,心中惊叹不已。想起她读研之时,学姐与她说:“男人跟男人是不同的。”那时她不懂,安心与那个温柔的男人进行百无聊赖的性爱,甚至当与别人说起其中的欢愉之时,她也只是一知半解。她后来偷偷看过很多书,了解了女人的身体结构,了解到女人在真正好的性爱之时是可以获得极致的体验的。可她没有过。 所以男人与男人真的是不同的。宵妹闭上眼睛想,学姐还说要她趁年华正好多去体验,她那时觉得这不对,今天才发觉学姐诚不欺她。她愈发的喘不过气,陈宽年快要了她的命,她在爬到顶峰的一刹那被一道光击中,太要命了,她想。这也太要命了。 陈宽年很久没这样疯过了。他想温柔一些待宵妹,可宵妹像对他下了蛊。完了,他心想。这下彻底完了,一点侥幸不必存了。就是她了。 客栈隔音并不好,林春儿听着这里动静歇了那里动静起了,苦笑着塞了耳机,打开手机。看到“恰同学少年”里赵宇发来一张截图,而后是一个问号。群内瞬间炸开了锅,林春儿打开那截图来看,看到宋秋寒的表白。那样细致绵长的表白,令她头晕目眩。 “宋秋寒和林春儿?天哪,最好的朋友变成了情侣吗?”有人问道。 林春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并不知宋秋寒爱一个人是这样的热烈,要让全世界都知晓。在她愣怔之际,看到宋秋寒回道:“是的,感谢大家。”而后第一次在群里发了红包。 林春儿点开他的朋友圈,看到他前天也发了一条朋友圈,是自己在竞标之时他拍的。她又忍不住落泪了,宋秋寒那干干净净的朋友圈中,只有几条链接,自己在他唯二的两张照片中,一张是她,另一张是他们。她今天真是太爱哭了,林春儿抹掉眼泪,坐起来深呼吸。终于平静下来。 -- 第109页 又过了片刻才打给宋秋寒,听到他气喘吁吁:“嗯?” 宋秋寒另一只手也离了健身带,而后才说道:“我在健身。我带了健身带。你是不是想歪了?” 林春儿笑出声来,而后说道:“陈宽年他们第一回 合还未结束。” …“听起来还愉悦吗?” “听起来有些失控。” 二人同时大笑出声。待止了笑,又都安静下来。 “林春儿。” “嗯?” “你是不是又哭过?” “没有。” “可你嗓子还哑着。”宋秋寒顿了顿:“我不想让你哭。” 林春儿清了清嗓子:“我没有再哭啦。我只想打给你跟你说晚安。” 是在当年每晚睡前期待的那个女孩能打给他说晚安,或者他打给她也行。他寻了一次借口,在深夜打给她,听到她小心翼翼压低声音回答他的问题,而后叮嘱道:“宋秋寒,我家人睡眠不太好,以后晚上不要电话啦。谢谢你。”宋秋寒有些失落,应允她不会了。 宋秋寒将手机举了一会儿,听到林春儿的呼吸声,温柔一笑:“那么,晚安。” “晚安。” 他挂断电话后方嘉莉的电话打了进来,宋秋寒按了拒接。但方嘉莉不气馁,一直打,宋秋寒干脆阻拦了她的号码。他没有任何义务与方嘉莉解释。 “你果然与她恋爱?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方嘉莉发来消息,她情绪失控了,她一直存有侥幸,以为宋秋寒是在说气话。她始终认为宋秋寒是不满家人为他安排婚姻,所以才抗拒婚事。哪怕那天他与林春儿一同离开,又说了那样的话,她也以为这只是他在气她而已。 宋秋寒仍不回她。将她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而后又起身健身。他是要健身的,空气中满是暧昧,他心中想着林春儿,想的无法安然睡去。 这一晚,很多人都注定无眠。 袁如结束了夜戏,看到群中的消息,愣怔许久,讷讷说道:“该来的永远都会来,哪怕再迟,都会来。”她的少女梦碎了。 乔瀚文手机停在宋秋寒朋友圈那一页很久。王瑾见状说道:“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耸耸肩:“捷足先登未必能笑到最后。” 远在美国的宋父看到这条朋友圈,眉头皱了皱。 宋秋寒和林春儿都为这刚刚开始的恋爱悸动不已,他们并不知此时周身危机四伏。他们的恋爱才刚刚开始,就要受尽世间苦。 ===== 林春儿推开窗,如愿看到乌镇清晨的薄雾,氤氲在河面上,向远处漫溯而去。左右逢源桥在雾中隐现,早起的老人坐在桥头,依稀是在翻一本陈年的书。 她看到薄雾中走来一个人,由远而近,立在河边古旧的案堤上,看向她。那一眼,仿佛也带着古镇千年的风霜。 宋秋寒起的可真早。 林春儿穿上羽绒服跑出门去,跑到他面前。宋秋寒看到她的脸逐渐清晰,她又跑的这样快了,生怕别人久等。 “你怎么起这么早?”林春儿将手塞进他衣服口袋塞到他手心,宋秋寒握了握,有点凉。便用自己的掌心将她的手包裹严实,这才答她话:“夜里数次想睡,可陈宽年大概是装了电动马达……咱们后面的酒店隔音好么?不好就不与他们临房了好么?” 林春儿伸出另一只手,三根纤细的手指立起来:“三次,我数了。每次不算前戏30至40分钟,身体还行。当真是整整一夜啊,啧啧。” 宋秋寒被她逗笑了:“你怎么知道不算前戏?” “前戏动静小……”林春儿叹了口气:“只盼望他昨夜耗尽体力,今晚安心读圣贤书……” “可能性不大吧。”宋秋寒看她一眼:“后面的酒店隔音到底好不好?”宋秋寒接连两天没睡好,眼下已有了黑眼圈。 “除了这里,都好。” “那就成。我有点担心自己会猝死。”宋秋寒苦笑了声。 二人这样牵着手一直走,走到薄雾散了,天彻底亮了。 “咱们去吃一碗羊肉面可好?”林春儿有些饿了。 “开启今日第一次充电么?”宋秋寒捏捏她的脸:“走。” 二人寻了一家小店,一人一碗羊肉面,一份小菜。林春儿想起软糯的定胜糕,便要宋秋寒等她,她跑出去买了两块儿,回来之时额前带着汗珠。宋秋寒帮她抹了汗而后说道:“不跑行不行?我不着急。或者下次你告诉我,我去买。” 林春儿将一块儿白糯的定胜糕放到他掌心:“怕凉。”是那年为省下一些钱,先去坐了有轨电车,只十几分钟就错过了与他告别。从那以后林春儿便不再让别人等她。她如有约便会早早出门,也再不会为省钱而选择时间相对长的交通方式。 她的心意宋秋寒都懂,咬了一口定胜糕,点了点头:“香甜。” 羊肉面端了上来,碗内有炖好的大块儿羊肉,林春儿吃了一口:“味道一如从前。” “你来过很多次乌镇吗?”宋秋寒见她似是对这里很熟悉,便问她。 “从前有三两天假期之时,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便背着包来江浙,寻一家客栈住下,白天看书晒太阳,晚上出门散步。”林春儿与宋秋寒说起她独处的时光:“有一次来乌镇,两碗梅子黄酒下肚,晕晕乎乎,愣是晃着绕西栅一圈。” -- 第110页 “别人有没有笑你?” “自然没有。毕竟黄酒酒后上头,许多北方人不知晓。晃的不止我一个。大家走路撞肩膀也是常有的事。”林春儿咯咯笑了,宋秋寒想象林春儿当时的糗态,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昨晚陈宽年精虫上脑,大家都没有尽兴。今晚好好吃过饭,寻一家酒吧去听歌喝酒?” 林春儿喝了热乎乎的羊肉汤,放下碗若有所思:“那他要是今天还没下脑怎么办……” “那就我和你。不带电灯泡了。”宋秋寒起身去结账,发现林春儿刚刚已经结过了,便没有说话,拉着她的手出了小餐馆。 林春儿见他不讲话,猜他不开心,又仔细想了想,似乎是从他起身去结账开始的。于是说道:“我刚出门买定胜糕,见前台没人排队,顺手就结了。” “嗯。” “以后我坚决不结账,都由您来。” “别,你结。”宋秋寒拿出手机给她转账:“收。” “什么?”林春儿一边拿手机一边问他:“你要与我AA?”可打开手机之后愣了一愣,宋秋寒可不是在AA,那么大一笔钱:“美国人恋爱不是喜欢AA吗?” “我不是美国人。”宋秋寒拿过她的手机,点了收款:“你爱结账以后就你结好了。” 他不愿让林春儿花钱。这并不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他从少年起就只与林春儿算不清帐,重逢后更是不愿她花一分钱。起初是以为她拮据,担忧她因为钱为难;后来是因为他在心中视林春儿为那个特别的人。 特别到,宋秋寒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第52章 下雪时吻你 宋秋寒生平第一次认真看江南。儿时随父母来过,但他印象不深了。 这次再来,当真深深的爱上了江南。 林春儿眼中的江南,带着几分文人的诗意。她一边走,一边给他们讲解所处之地的典故和历史,那讲解又与导游词不同,带着生活的气息。比如她说三白酒,一排排巨大的酒缸立在那儿,等待岁月将它唤醒。酿酒的老人花白着胡须坐在酒缸旁,将“三白”变成了“四白”;她讲染坊,木心先生说“自知什么都不像,平生就只像风”,你看那蓝印花布挂在那,将没有形状的风映衬的有了形状。从前镇里的姑娘要远行,总要戴上这样一块花布,裁制成头巾、花裙、头发的绑带,无论走到哪儿,被家乡人看到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乌镇姑娘啊。”她讲完,跑进路边小店,买了两块儿蓝印花布头巾,她和宵妹一人一块儿绑在头上,瞬间变成了南方姑娘。 她和宵妹在店内照镜子,陈宽年对宋秋寒说道:“她还是她,高兴起来喋喋不休的话痨。” “多好。”宋秋寒赞道。他的眼始终未离开林春儿,他喜欢听她讲话,一直都喜欢,那看似本无生趣的世间万物,到了她口中都有了灵气。他心爱的姑娘有着神奇的魔法。 “另外,方嘉莉昨天晚上发疯了你知道吧?”陈宽年问他。 “你不必理她。” “我自然没有理她,我昨天晚上忙着呢,今天早上才看到。栾念也跟我说了,方嘉莉昨天晚上也找他了。将他痛骂了一顿,说我们助纣为虐。”陈宽年撇撇嘴:“她倒是特别看得起自己。我只想提醒你,方嘉莉发疯不要紧,你那条朋友圈发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想过吗?” “比如呢?” “比如宋叔叔。”陈宽年提醒宋秋寒,你可是有一个不好惹的爹。 宋秋寒一边看着林春儿在店内看衣裳一边说道:“我既然发了,就代表我想好了。我并非一时冲动。” “那哥们只能祝你成功了。” 宋秋寒耸耸肩,走进店中。指着一件衣裳对林春儿说道:“敢不敢穿?” 林春儿看过去,是一件素色长花袄,脖子扬起:“为何不敢穿?”拿了一件进了试衣间,再出来之时,头发已变成两条麻花粗辫,活脱脱一个民国姑娘。宋秋寒又拔不出眼,林春儿究竟是如何练就这一身本领的?穿什么都好看的要死。像模像样。 “嘿,这丫头真标致!”宵妹打趣道。 林春儿绷紧小脸,拿起一旁的竖版线装书抱在手上:“少年强,则中国强;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惟妙惟肖的民国女学生,就连此时进店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停下看着她笑。 宋秋寒上前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人来疯。还挺好看。” “那你敢不敢也来一身?我看这身就挺好。”林春儿指着那一身深蓝长棉袍。 “我定然不会输给你。”宋秋寒拿过衣裳,进了试衣间。刚刚进店的游客都没有走,站在那等着他出来。宋秋寒换了长棉袍出来,大有公子身长玉立之美,惹众人吸了口气。他款款站到林春儿身边,笑着问店主:“般配吗?” 一个游人忍不住答道:“太般配了,地上人一双!” 林春儿看向宋秋寒,眉眼弯弯,闪过狡黠,头一偏:“今天就穿它?” 宋秋寒后退一步,学那旧时先生,朝林春儿微微弯下身去:“姑娘请吧。” “我们也要!”陈宽年为宵妹挑了一身,自己选了一身,四个如玉一样的人儿出了门。许多游客以为来了剧组,自动站到一边为他们绕路。宋秋寒偏过头去看着林春儿,担心她冷,便又拐进一家店,为她和宵妹各自买了一条围巾,一条丢给陈宽年,一条拿在手上,拉过林春儿,将围巾从她颈后绕过,打了一个旧时的结。林春儿乖乖巧巧看着他,惹他心头一动,低下头去在她额头轻吻。周遭都安静了,只余她和宋秋寒的心跳声。 -- 第111页 陈宽年适时拍下这张,丢到四个好友群中:“我想你们一定很羡慕我,毕竟我看到了你们此生都看不到的景象,宋公子柔情蜜意亲吻一个女人,啧啧。” 宋秋寒自然不知他们在揶揄他,他临行前交代好了工作,与他人说好每天会集中安排时间处理,这会儿与林春儿在一起,手机便显得多余。 “还冷不冷?”他这样照顾她,好像她根本不懂照顾自己。已然忘记没有他的十几年里,她将自己照顾的极好。 林春儿摇头:“不冷了。” “那咱们去坐乌篷船好不好?” “好。” 他这样温柔,完全没有了在职场上的锋芒;她这样乖巧,也忘记了自己是披荆斩棘的女王。她任他拉着手,带她坐上乌篷船,靠在他肩上,听船橹打在水上。宵妹坐在她对面,朝她眨眨眼。她们两个这两天独处的时间少,可这个眨眼林春儿自然懂,是替她开心。林春儿竖起三根手指,也朝宵妹眨眨眼。宵妹自然懂她的意思,一夜三次,登时红了脸。 林春儿嗤嗤笑出声,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昨晚的性生活可还满意?”而后朝宵妹挑挑眉。 宵妹拿出手机看了,红着脸回她:“妙不可言。” 林春儿将手机放起,转过身去看岸边的古旧房屋。她记得第一次来乌镇是在夏天,那些房屋上爬满绿藤,水边开着不知名的花,她刚喝过一碗三白酒,手捧着几颗青梅上了乌篷船。 “在想什么?” 宋秋寒手肘支到船外,轻声问她。 “想起我第一次来这里,想到过你。”林春儿看着宋秋寒,她讲的是实话。她捧着几颗青梅上了乌篷船,塞到口中一颗,青梅酸的她龇牙咧嘴,船家笑着问她男朋友呢?她说男朋友在美国。本是一句玩笑话,却猛然顿悟,不说男朋友不在芬兰、在瑞典、在中国某个地方,偏偏要说在美国。 宋秋寒看着她,心想,我当真再没见过哪个女人比她更温柔了。她的温柔藏在眉眼之间,藏在心间。眉眼之间的温柔你稍作留意便可看到,可那心里的温柔,要一直看才能发觉。 船家似乎被他们感染,开口唱起了悠长的船歌。不是所有来乌镇的游人都能听到这样的船歌,岸边的人驻足凝望,看到碧绿的水上飘着一艘小船,带着蓑笠的船家唱着歌,船上坐着两对旧时男女,各自看彼此的风景。此情此景好像光阴倒流千年,你我都成为那不朽的传说。 宋秋寒那样看着林春儿,看的她无处遁逃,轻声对他说:“宋秋寒你别再看我了。” 宋秋寒并不收回目光,眼底爬上笑意:“怎么?” “你这样看我,会让我想吻你。” 林春儿转过脸去,昨晚宋秋寒要吻她之时,她情绪崩溃了。她不知自己的崩溃在宋秋寒看来是什么,可她并不能控制自己。她在宋秋寒面前卸下了所有伪装,因为她笃定他不会因此而离开她。昨晚她躺在床上,想起宋秋寒温暖的怀抱,无数次动容。 宋秋寒的手指在她红透的耳垂上轻轻捏了捏,而后凑到她耳边:“如果今晚还下雪,让我在雪中吻你。” 宋秋寒记得那封信。林春儿说是帮别人送的,可经她手送来的信,他一封都没有扔过。甚至仔仔细细的读了。他昨晚失眠时,想起其中一封,那信上是何等大胆之言,她说: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你在下雪天气里吻我。 悄悄话悄悄的说了,可二人的神情在告诉全世界,他们刚刚说了特别动听的情话。动听又性感的情话。 船家回头看看他们,又将船歌唱的更加悠长。那歌声穿透懒洋洋的冬日乌镇,一直流传到很远。 林春儿回身看宋秋寒,他正看着岸边房屋,线条分明的一张脸,带着几分坚毅。宋秋寒可真好看,她心想,若当初推开窗的那个少年没有这副好看的皮囊,她会一眼便爱上他吗?这个问题再无法考究了。 到了晚上,几个人在酒吧喝了些小酒,便两两散了。 宋秋寒在临行前对陈宽年说道:“只求今夜声音小点,或……次数少点。” 宵妹红了脸,跳到林春儿身边:“我要跟春儿睡。” 陈宽年上前一步打横抱起她,惹她轻呼一声,而后听到陈宽年的狂言浪语:“快快跟本大王回寨子吧!” 宵妹可怜兮兮伸出手:“春儿救我。” 像演一出戏剧,几人笑作一团。到了戏剧散场,那二人走了,宋林二人相视而笑。 此时乌镇已陷入寂静,只剩潺潺水声,石板路上再无什么人。长衫先生牵着素花裙女学生散步。彼此看看对方的装扮,装了一天旧时人,宋秋寒将林春儿的围巾系紧,察觉到手背上落了一丝凉意,抬起头来,看到天上掉落的雪花。 接连两日下雪的乌镇,不知一生能遇几回。 “下雪了。”他喃喃道。 林春儿闻言抬起头,看到一片雪花落在宋秋寒头上,伸出手帮他拂去,却被他握住了手。 “我想在下雪天气里吻你。”宋秋寒这样说着,缓缓低下头。想起昨夜林春儿的痛哭,又令他不敢冒进。只停在她唇前一指之处,等她后悔。 林春儿只后悔昨夜没有吻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而后低低一声:“宋秋寒,吻我。” 这句话,宋秋寒等了十六年。他曾无法自控过,在夏令营的夜晚背着醉酒的她回她的帐篷,慌乱之中唇擦过她的。那是那几年唯一的机会。双手捧起林春儿的脸,低下头去吻她。 -- 第112页 起初只是轻轻一下便移开,像没有过经验的人那般慌乱。林春儿的唇一如她那颗柔软心肠,给了宋秋寒慰藉。他一下一下吻她,终于某一次,唇落下去便没再离开,宋秋寒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不记得他上一次吻一个女人是什么感觉了,他那两次单薄的恋爱都不不够用心,那时的他是别人口中的渣男。 鼻尖不小心撞到了一起,林春儿唇贴着他的,笑出了声。她笑了,宋秋寒终于得着机会,舌尖勾着她的,一手移到她后脑,不许她逃。 这静谧的小巷偶有脚步声响起,宋秋寒抱起林春儿将她带进暗影中。他笔挺的身躯将她罩在里头,唇始终未离开她的。呼吸声都有些重了,宋秋寒的手机碰巧响起,林春儿轻推他,他终于放开了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中,拿出手机来看,是尚姨。顺手接起:“尚姨。” “秋寒,昨天太晚了尚姨没给你电话。你……恋爱啦?” 林春儿听到尚姨的话,将头埋的更深,生怕自己发出声音。宋秋寒微微抽离身体笑着看她,在她脸颊上轻轻一碰,而后说道:“是的,尚姨,我恋爱了。” “和林春儿?” “是。” 尚姨恍然大悟般笑了,掩不住的好心情:“尚姨怎么说来着?春儿第一次来家里,尚姨就觉得你们俩不对劲。果然……真好啊……不行就动作快些,先把人家姑娘拿下,以免夜长梦多……”尚姨也是玩笑话,她担心宋秋寒不懂不会。 宋秋寒脸红了,轻声说道:“尚姨……林春儿正在我怀中……” “哎呦呦年轻人,尚姨白担心了。那你们接着抱吧!再见!”尚姨径直挂断了电话,宋秋寒收起手机去看林春儿,她正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见他看她,便说道:“宋秋寒!你多大的人了!还让尚姨操心!你……” 宋秋寒不许她讲话,又吻住了她。 要在下雪时吻心爱的人那! 第53章 没有到来 车行绍兴。 林春儿收到乔瀚文的消息:“明年的工作计划做了?” 乔瀚文说的是他的新媒体渠道下一年的宣传布局,林春儿想了想回道:“这个合同周期到了之后,还由我司操盘?” “不然?”乔瀚文回她。乔瀚文大概能想象林春儿此刻的神情,拿着手机眉头皱着。她思考之时会皱起眉头。 “不重新招标?”林春儿问他。 “你希望我重新招标?” “……”林春儿回他省略号,而后跟上一句:“流程正规也好,至少可以避免各种麻烦。” 乔瀚文被她气笑了,回她:“你有病吧?”而后问她:“你在哪儿?不是说请我吃饭?” “我正在旅行。饭一定要请的,等我回去?” “好。恋爱还愉快吗?”乔瀚文问她。 “?”林春儿发去一个问号。 “我跟你男朋友打过球,加了微信,看到他发了朋友圈。” 林春儿骗过头看宋秋寒,他那条朋友圈后劲可真大,到现在还有余震。起初是姜方路,他哀嚎着对林春儿说:“当年我跟你表白,你一言不发拖黑我。你怎么说的?你说你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而后是梁遇:“临行那天还希望你能找个人一起,没想到这么快。”还有公司的人,小喜直接将宋秋寒的朋友圈截图到同事群中:“热烈庆祝老板脱单啦!”林春儿发了三千块钱红包。 现在是乔瀚文。乔瀚文不是别人,他不好把握。林春儿至今记得在乔瀚文家中那条通道上,乔瀚文挡住她的去路。 想了想回给乔瀚文:“好到不可言说,谢谢关心。” 好到不可言说。乔瀚文将这几个字细细琢磨了一番,恋爱之中无非是日常相处和性生活,她的不可言说指的什么?想起打球之时宋秋寒的勇猛,大概是都包括了。然而那天酸汤鱼之时,林春儿与他喝酒,态度诚恳直接,他受用了。并期待下一次。 乔瀚文鲜少正经与女人相处,但他知晓林春儿对他来说是不同的。他对林春儿动了那么一丁点心思,这点心思究竟是要将她衣裳剥个精光与她鱼水之欢,还是要与她细水长流的相处,他说不清。好像两样都有。 王瑾进门之时看到的就是乔瀚文深思的神情。 “在想什么?” 乔瀚文回过神来,指指外面:“那个一直偷拍我的记者还在外面吗?” “在啊。刚刚下车还看到对面的枯草动了动。” “嗯。”乔瀚文起身朝外走,一直走向马路对面,快到之时见一个人猫着腰要跑,他几步上去拉住他衣领:“跑什么?” 那记者站起身护住自己的相机:“什么都没拍到。” 乔瀚文笑了笑:“那你跟我有什么意思?你给我看看。我不砸你相机,也不删你照片。你放心。” “当真?” “当真。” 记者半信半疑的将相机递给乔瀚文,他接过后一张一张翻看,果然没什么意思。与林春儿吃酸汤鱼那天的几张照片倒拍的很不错,清楚异常。他将相机还给他:“接着拍吧。” ?那记者愣了一愣。 乔瀚文朝他笑笑:“你快拍到大新闻了,够你吃一年了。”而后拍拍他肩膀:“努力吧,年轻人。” 王瑾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他:“你要做什么?” 乔瀚文耸耸肩:“不做什么。” -- 第113页 “你不对劲。” “我不是一直不对劲?”他回头看着她:“心理医生说要我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我找到让自己开心的事了。” “?” 乔瀚文罕见的拍了拍王瑾的头:“风雪寂静。不必担心。” 王瑾不能不担心。她上一次见乔瀚文这样亢奋的状态后是出了大事的。 她转身出了门,又找到那个记者:“你把你相机再给我看看。” 那记者又是一愣,而后将相机给她。 “刚刚Joe在哪张照片处停下了?” 记者翻了一下,找到了刚刚乔瀚文停止的地方。 是在酸汤鱼餐馆外,乔瀚文与林春儿站在那里讲话。林春儿满眼真诚,乔瀚文满眼宠爱。王瑾心中咯噔一声,又假装翻了几张,将相机还给那个记者。 乔瀚文说的让他开心的事是林春儿。 刚刚开始恋爱的林春儿。 她站在屋外想了很久,而后掏出手机给袁如电话。袁如刚下了戏,看到王瑾的电话,忙接起:“瑾姐。” “在哪儿?” “在城郊拍戏。” “Joe最近与你联系了吗?”王瑾问的委婉,其实是在问你们最近做爱了吗? “近一个月未见面了。偶尔与他聊几句。怎么了瑾姐?” “没事。这两天一起吃饭?”王瑾约她。 “好啊。” 王瑾挂断电话才进门,在健身室找到乔瀚文。他正塞着耳机举铁,身上的肌肉随着每一次动作鼓起、回落。乔瀚文的身体是极好看的,当他核心紧绷之时,会令人联想到欲望。王瑾并不知林春儿最终会不会对乔瀚文着迷,但乔瀚文先动心了,所以他已经输了。 她坐在那儿看了会儿,见乔瀚文没有停下的意思,便走上前去,一手按在他的杠铃上,一手拿下他的一只耳塞:“已经一个小时了。” 乔瀚文不做声,拿过耳塞塞回耳中,手拂落王瑾的手。王瑾又拿掉他的耳塞:“停下。”她鲜少对乔瀚文强势,今天的乔瀚文太不对劲了,她担心出事:“你很久没这样了。” “我很久没开心了吗?你那几个新人怎么样了?每天耗在我这,能培养好新人?” “都挺好。”王瑾坐在他对面的仪器上:“你别练了,咱说会儿话吧?” “好。说什么?” “说说林春儿。” “林春儿有什么好说?” “林春儿有男朋友了。那男朋友亦是人中龙凤,他们二人看起来很般配,似乎也是真心相爱。我不想你横插一杠。据我观察宋秋寒和林春儿都不是好惹的。”王瑾苦口婆心。 乔瀚文静静看了王瑾半晌,看的王瑾有些心慌了,方开口说道:“你上次与我这么讨论一个女人之时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王瑾点头。 “所以,别管我。”乔瀚文伸手拉起王瑾手腕:“我的私事不需要你管。”他将王瑾推出门外。王瑾站在门口给他发消息:“你还因为那件事恨我?不管你信不信,当时我都是为了你好。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做,你也没有今天。” “那我真是谢谢你。有事给我打电话。”乔瀚文回她,而后将她拖进黑名单。 乔瀚文从枕下拿出一个小药盒,看了半晌,拿出一片药吃了,过了片刻,又吞了一片。他躺在那等待睡觉的时机,脑中闪过宋秋寒那条朋友圈,口中念了一句台词:“这样确切的爱一生只有一次。”睡意终于袭来,他昏沉入睡,今夜入梦的是林春儿从包中拿出一支钢笔,在笔记本上写到:“1月1日,with Joe。”1月1日他们并没有见过,1月1日还没到来。 乔瀚文睡着了。 ===== 酒店外头是仓桥直街的白墙灰瓦,林春儿却没时间看了。 她堆了很多文件要看,公司的福利假期,然而伙伴们都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大家约定在每晚9:00开线上会议,将当日的工作对齐。 今天乔瀚文问林春儿明年他工作室新媒体的战略规划,林春儿觉得他是认真的。于是现在会议上说了这件事:“乔瀚文既然这样说了,我个人主观上是信任他的。如果不出意外,这是咱们明年确定的第一个年框,所以,接下来咱们可能要写一个年度规划出来。二倩一直跟着这个项目,所以规划你来做可好?” “好啊。”二倩答道:“预算计划要在现在的水平上增加吗?” “各项数据先保守按照15%来估算,预算呢,上浮10%。” “好。” “第二个议题,诚品集团的专项会议定在1月14日了,我刚刚看过资料,还有一些内容需要调整。小喜安排人跟进吧?”春儿说了一些想法,小喜在那头认真记下,又将他的想法仔细说了,大家讨论了一番,而后进入下一个议题。 “第三个议题呢,是新疆助农项目。新年快到了,可以配合当地政府做第一轮宣传了。” “好呀。”哈吾勒在遥远的乌鲁木齐答道:“但有一件事得跟春儿姐说一下,萝珊奶奶住院了。” “萝珊奶奶怎么了?” “奶奶岁数大了,前天下了大雪,她出门摔断了腿。” 林春儿静了片刻,老人摔断腿很难恢复了。她有点难过。 哈吾勒听出她的失落,忙说:“我们明天就出发去看她了。要么你录一段视频发给我?萝珊奶奶很喜欢你,一直在说想邀请你再去她的奶茶店。” -- 第114页 “好啊。” 会议一共有六个议题,大家速速头脑风暴,确定结论、列好to do list,而后说了再见。 林春儿看了眼时间,即便这样高效,现在也是十点半了。她推开窗看外面的景色,而后拿起手机录了一段视频,她说:“萝珊奶奶,我在绍兴,如果有机会我想带您来这里看看。又或者,我想带您去西安。总之,您要好好养身体,早日康复呀!”将手机对着外面,拍了仓桥直街的夜景。而后发给哈吾勒。 宋秋寒在忙碌间隙给她发了条消息:“我还在工作。” “我也是。” 林春儿回过消息又回到电脑前去写文件,门铃响了,她跑过去看。宋秋寒站在门外,对她说:“想当面跟你说晚安。”而后将林春儿拖进怀中抱了会儿:“晚安。” “晚安。” 第54章 市侩又庸俗 宋秋寒将手机放到一旁,手机上是宋父的消息。他说:“你恋爱的对象我并不喜欢,看起来非常市侩。”父亲能从那两张照片中妄揣出林春儿市侩,这太过偏狭,宋秋寒不知该如何回他。父亲一旦对人陷入误解,便很难解开。他想了许久才问他:“哪里市侩?” “浑身上下,透着庸俗和市侩。”宋父答他。 “您这样说我的恋爱对象并不合适。”宋秋寒觉得心口烧了一把火,父亲对林春儿的诋毁令他愤怒。 “你眼光向来不好。” “向来是何意?” 宋父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并不打算与宋秋寒纠缠此事,而是问他:“回美国过春节吗?” “不回。” “好。我明年三月份要回国一趟。安排一下我见见你的女朋友?” “不必。”宋秋寒还在生气:“您对她已经带有偏见了,在偏见未消除前,还是不要见她了。” “也好。” 宋秋寒觉得今日父亲的态度十分奇怪,他甚至不问林春儿是哪儿人、做什么的、家中还有什么人,他什么都不问,径直说她市侩庸俗。这不像他。他即便再专横,也不会在一切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对人带有无端恶意。他想与他长谈一次,可又觉得现在不是好时机。于是问道:“您最近身体如何?” “托你的福,挺好。” “记得按时检查,按时吃药。” “自然。我还有事,你忙吧。”宋父结束了与他的聊天,宋秋寒看着手机许久,才站起身来。 他觉得透不过气。 父亲令他觉得透不过气。 他记得那年,他并不想出国了,当他与父亲谈起时,他云淡风轻答他:“不出便不出。”他看起来并不强求他,可他转身去给母亲施压。那时母亲的身体不大好,泪眼汪汪的拉着宋秋寒的手说:“你父亲在国外那样拼命,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不出国就不出国了,这对你父亲不公平。” “可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我不想离开她。”宋秋寒那时与母亲无话不谈,十八岁的他并不觉得爱上一个女孩是丢人的事,何况那个女孩是林春儿。 “这样啊…”母亲点头:“可你这么小,人生还长着呢。你爱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爱你吗?” 宋秋寒摇头,他并不知林春儿是否爱他。 “那女孩叫什么?与我说说,改天尚姨去你学校送饭,我随她一道去偷偷看一眼。看看我儿子的眼光如何。” “林春儿。她叫林春儿。”宋秋寒说起这个名字,微微红了脸。 “名字很好听。” 那之后母亲不再提起让他出国,可有一天,她与父亲发生了激励的争吵。宋秋寒站在门口听到父亲对母亲说:“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不学无术的儿子!” 他记得母亲哭了,那压抑的哭声令他心痛。母亲一辈子都在让着父亲,父亲说的话,她永远都会听。宋秋寒不愿母亲受这样的委屈,他推开门进去:“你不就是让我出国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的人生我难道不能自己做主吗?” “你能为你的人生做主?”父亲冷笑了一声:“你如果能做主,就不会做任何影响你前途的事。” 他打压宋秋寒,让宋秋寒觉得自己如果不出国将一文不名。他说你一文不名,女孩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宋秋寒点了一支烟,此时的仓桥直街散去一半喧嚣,依稀可见游人在街边漫步。那些人也有他的烦恼吗?世人的烦恼不尽相同,但痛苦的程度可以分三六九等吗?那烟一直燃着,他心里空落落的,想起心爱的姑娘就睡在旁边,又觉得满了些。可父亲不喜欢她,父亲说她市侩庸俗。 宋秋寒的烟燃尽了,又为自己点了一支。 父亲永远是要赢的。他要赢母亲,也要赢他。他希望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按照他的意愿生活,他觉得他所作的所有安排都是对的,宋秋寒第一次出走之时,他进了ICU,他用他激烈的行为告诉他,你必须要低下头来,不然你就是一个不孝之人。 “秋寒,睡了吗?”尚姨问他。 “没有尚姨。”宋秋寒回她,见她的输入框一直在输入,过了很久才发过来一个“哦”字。 “尚姨,您有事?” “宋先生问我林春儿的事了,我只说我不清楚,也没见过她。尚姨并不是怕事,只是觉得这件事必须由你们俩亲自解决,尚姨怕添乱。” “谢谢您,尚姨。”宋秋寒回道。 -- 第115页 “找你了?” “是。说林春儿市侩庸俗。” “那尚姨不同意,林春儿是多好的女孩啊。回头你父亲见了就会喜欢了。”尚姨安慰他。 “谢谢你,尚姨。” 宋秋寒收起手机,他不知该做什么。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灯出神。 “睡了吗?”他拿起手机,看到林春儿与他讲话。 “没有。” “那你给我开门可好?” “?” 宋秋寒起身去开门,看到林春儿羽绒服内裹着一套毛茸茸的睡衣,手中抱着好多东西:“夜宵吗?” 宋秋寒上前接过东西,头摆朝屋内一摆:“进来。” 林春儿跟在他身后,这还是出行几天来,她第一次进他的酒店房间。这才发觉宋秋寒是真的干净,他的衣裳挂在衣橱内,健身带折好了放在行李架上,屋内纤尘不染,除了有烟味。 烟味,林春儿闻了闻,抬头看了看宋秋寒的神情,他心情不好。 宋秋寒将她带来的东西在桌上摊开,她抱了好几瓶酒,又见她挥挥手机:“吃的马上就到。” “你胆子够大的,你知道大半夜来男朋友房间喝酒会发生什么吗?”宋秋寒逗她。 林春儿脱掉羽绒服:“孤男寡女,不做点什么太可惜了。”她踮起脚去亲宋秋寒的下巴,他笑出声手臂环住她,声音哑了:“那就做点儿什么?”手臂微微用了力,身体与她相合。 “哇。”林春儿哇了一声,不自觉吞了口水:“那就闯红灯?”开起玩笑百无禁忌。 宋秋寒不懂。 林春儿放开他指指自己肚子:“生理期啊。” “那你还喝酒?”宋秋寒起身去收起酒,被林春儿拦住,她可怜兮兮竖起一根手指:“就一罐好吗?” “不好。” “求你。” “一小杯。” “好。” 其余的吃食到了,宋秋寒下去取了上来,进门后看到林春儿盘腿坐在椅子上,在赏外面的风景。放下东西坐到她旁边,为她到了小半杯啤酒,叮嘱她:“只有这些,你慢些喝。” “好。”林春儿与他碰了杯,啜了一小口,而后捏了颗茴香豆送到口中:“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 “我闻到有烟味。你心情不好之时才会抽烟。” 宋秋寒看着手中的酒杯,轻轻点头:“工作上的事。你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本来想睡,可是晚上工作太久,将晚饭都消化了。”林春儿唉声叹气:“我怕是饿死鬼转世了。” “你不是饿死鬼转世,你是馋猫转世。”宋秋寒手探过去放到她肚子上:“疼不疼?” 林春儿憋了嘴:“疼。” “吃药了么?” “吃了。” 宋秋寒点点头,手掌轻柔的帮她揉肚子,林春儿握住他手,轻声说道:“别。” “嗯?” “你大概不知,很多女人在生理期也是有欲望的。”宋秋寒的手温暖轻柔,虽然隔着睡衣,仍然令林春儿激动。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将宋秋寒的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不要好心办坏事。” 宋秋寒被她逗笑了,而后神情颇为端肃看她:“林春儿,你每天说这么多荤话,会给别人你是性开放者的错觉。” “哦。”林春儿舀了口扬州炒饭:“不是与谁都这样玩笑。”她十分认真的解释,却听到宋秋寒的笑声,抬眼看他,听他说了一句:“你是傻子吗?逗你的。” “只与你开这样的玩笑。”林春儿不理会宋秋寒的笑声,又说了一句。 宋秋寒手臂搭在她椅背上,将她的椅背转向他,说道:“挺好。” “什么?” “你这样挺好。若是你端着,我反倒觉得不自在。”宋秋寒下巴桌上点点:“可以劳烦我女朋友喂我颗茴香豆吗?” “那是自然。”林春儿摇头晃脑,捏了一颗茴香豆送到他口中,却被宋秋寒咬住手指。他们都静在那,宋秋寒眼望着她,目光细细密密,他的舌尖抵着她的指尖,一片旖旎。林春儿心中开始叫嚣,她仰头干了那小半杯酒,酒壮怂人胆,抽出手指,双手捧住宋秋寒的脸,站起身来吻他。她的吻来的激烈,宋秋寒仰头任她吻着,微睁着眼看她脸颊绯红,终于将她揽进怀中。 是成年人的吻。 宋秋寒收紧手臂,她蓬勃的身体像早春的麦子,一场雨便能浇透拔高。他站起身,唇舌去寻她耳后那片柔软的肌肤,滚烫的唇印上去,林春儿知情知趣的用手臂环住他脖颈,并未退缩。而是张口轻咬他的脖子,舌尖无意扫到他脖颈上的肌肤,便令宋秋寒的呼吸声粗了重了。 这才想起她不该点火的。 手掌放在他胸前推了推,口中唤他:“宋秋寒。” 宋秋寒吞咽了口水,微微推开她,手指用力擦过唇角,而后深吸一口气,看着林春儿笑出声。这个女人知情知趣,多好。 但宋秋寒却不敢站直身体,他将林春儿向外推:“回去睡吧。” “可我…” “你什么你?” 林春儿被宋秋寒推出房间,想起他的姿态,登时脸红。她回到屋内,过了许久才问他:“宋秋寒,你是不是在与你的五姑娘约会?” “闭嘴。” 第55章 永远不要回头 -- 第116页 “如果我爱你,我会将你吞进腹中,将你的骨头嚼碎。不,这不对,如果我爱你,我要用我的目光浇灌你,看你长成参天巨木,从此令我高攀不起。我不会嫉妒,我会目送你远走高飞。”那束孤独的光打在乔瀚文身上,他低着头,像梦中的呓语:“我要像一座雕塑般望着你,我不会眨眼,我会摘掉我的帽子,向你远去的方向挥手,愿你永远不要回头!”他顿了顿,而后大声说道:“永远不要回头!!!”眼睛红着,看向远方,那束光灭了。舞台一片黑暗。观众席中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人在大声啜泣。 这不对。乔瀚文心想,如果我爱你,我必须拥有你,我不会看你去任何人身边。 观众在喊安可,想让乔瀚文再演一遍最后那句台词,乔瀚文摇摇头:“抱歉,我今天所有的力量都在刚刚用完了。欢迎大家下次再来剧场。”他将那顶帽子扔向观众席,而后最后一次致意。 演过一场爱情绝唱,犹如被掏空了身体。他在卸妆之时一动不动。 梁妩从一旁的化妆室走进来,站到他身边,将一束花放到他的化妆台上:“谢谢你帮我介绍这个角色。”女二号,但对梁妩来说已经很重要。她第一次登上了话剧舞台,去感受话剧的魅力。她在之前数次与乔瀚文对词的过程中,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乔瀚文在舞台之上带着魔力,令人无处遁逃。 乔瀚文睁开眼看她,二十出头的梁妩美艳不可方物。乔瀚文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心动,对自己的心动。 “不客气。”他淡然说道。 “晚上请您吃个饭可以吗?”梁妩问他。 “好。” “那我待会儿将定位发给您。”梁妩说道。 “好。” 乔瀚文卸过妆换了衣服才拿起手机来看,梁妩的定位是一个住宅区,想了想回她:“今晚我还有一个约会,你若是不介意,可以一起来。” “好啊。” “我让王瑾去接你。” “好的。” 乔瀚文给王瑾发短信:“去这里接一下梁妩。其余事情你处理好。” “你确定不将我加回去?”王瑾问他。 “不。” 乔瀚文从前也与她闹别扭,却从没像这回一样闹这么久。但她不愿与他杠,只回道:“好,你放心。” 乔瀚文让王瑾将梁妩接到一个很私密的地方,那个地方他很久没去了。最开始与袁如也是在那里。 屋内灯光昏暗,拉着厚实的窗帘。梁妩早就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等他。她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因此并不紧张局促。见乔瀚文进门便站起身来,朝他温柔一笑:“您…” “别您。”乔瀚文指指沙发:“坐,聊会儿。”而后大喇喇坐在梁妩旁边,手搭在沙发背上,静静看着她。 梁妩终于紧张了,她在乔瀚文的注视下微微红了脸。 乔瀚文的指尖划过她青春无敌的脸庞,而后是身体轮廓,年轻女孩的身体可真好。他想:“去洗澡吧。” 梁妩很听话,她并不觉得这是一场交易,她在与乔瀚文演对手戏之时爱上了他。爱上了那个情深缱绻的他。话剧谢幕了,但梁妩却并不希望就此结束。她起身向卫生间走去,一步一步,像走着台步。 乔瀚文看着她的背影,猛然想起他第一次与林春儿开会那天,她穿着冲锋衣从远处跑来,满脸通红,上楼后又速速换了那身宽大的西装上衣。她没有一步是在拿捏的。甚至没有因他的身份而有一丝卑微。她自信笃定。 乔瀚文突然又不想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给王瑾发信息:“送她回去吧。注意记者。” “?完事了?”王瑾抬手看表,才进去十五分钟而已,澡都未必洗完。 “没劲。” 是挺没劲的。乔瀚文心想。这世界特别没劲。闪光灯没劲,姑娘没劲,镜头没劲,什么都没劲。他又开始了。他启动引擎,迅速开回家中。枕下放着他的药,他连连吃了三片,而后躺到床上。外面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王瑾第二天上午打他电话,几十个,无一接听。她慌了,在他门外凿他的门,始终未有人开。 “我他妈就说要请个保姆!”王瑾一边咒骂,一边回车上去找备用钥匙。乔瀚文不喜欢别人踏足他的私人地盘,王瑾偷偷配了钥匙。她进了门,屋内一点动静没有。乔瀚文躺在卧室的床上,像一尊雕像。 王瑾跑上前去将手指放在他鼻下,还好,还有呼吸。那个药盒放在枕边,她打开来看,他又开始吃药了。 她的眼泪来的毫无征兆,带着狼狈的哭腔骂他:“你这个傻逼!”她哭了半晌才冷静下来,抹掉泪水,给别人打电话:“喂,Joe临时重感冒,那个通告时间要改一下。改到明天吧,不然状态太差了。抱歉。”她接连打了许多电话,将通告依次向后移,而后才搬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 那药盒里的安眠药没少几片,他不会死。 王瑾坐在那想自己这些年经历了多少风浪了,起初她也还是未经世事的人,遇事慌的不成样子,但她颤抖过后一一应对了。甚至当她打开那家酒店的门,看到躺在血泊中的乔瀚文,都没有慌了阵脚。她叫120,叫来公关公司,将那件事掩藏的一点痕迹没有。但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她以为乔瀚文经历那次后不会再犯了,他接受心理治疗,认真健身,拼命演戏,他有固定的性伴侣去缓解压力。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 第117页 是了,林春儿。自从林春儿出现,他就不对劲了。 一直到下午,乔瀚文才醒来。看到坐在床边的王瑾皱了眉头:“谁许你进来的?” “我不进来怎么知道你没死?”王瑾突然站起身,拿起枕头去砸他:“我他妈不进来,我怎么知道你死没死???”她顺手又去抄台灯向他砸去:“你他妈能不能负责任!你有多少通告要赶!你他妈就这么睡死在这!”王瑾一口一个通告,可只有她心里明白,她在乎的不是通告。她害怕失去。她终于哭出来了,乔瀚文握住她手,对她说:“你冷静。” “我怎么冷静!”王瑾用力挣脱他,可她挣不脱,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为了乔瀚文崩溃。乔瀚文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到身下,双手按在她身侧:“你发什么疯?” “我就是要发疯!你不是恨我吗?那你使劲恨我,我不干了!乔瀚文,我不干了!”她抬起头咬住他肩膀,用尽了全力,那肩膀渗出了血丝。乔瀚文一动不动任她咬,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我只是睡不着而已。”他放开她的手,坐到一旁:“只是睡不着吃了两片药而已。” “就是从一片两片药开始的乔瀚文。你还记得你上次崩溃吗?就是从一片两片安眠药开始的。”王瑾擦了泪,下了床:“别再这样了,你走到今天不容易,何苦呢?过去那么久了。” “不是因为她。”乔瀚文说道:“不是因为她。我这半生都是爱而不得。”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梁妩,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袁如,三十多岁,成熟女人的韵味无人能及。还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只要你愿意,你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你何必呢?” 乔瀚文摇摇头:“别说了。你是不是处理完通告了?处理完那些通告就出去吧。过年期间别给我安排任何工作,我要出去走走。” 王瑾颓然点头,转身走到门后,又转了回来:“乔瀚文,这世上不是只有你爱而不得,也不是只有你在受苦。这药我拿走了,你若是睡不着,就挺着。再不济,就健身,跑步,去找女人。别再极端了,真的。你昨天演的那话剧台词怎么说的?我如果爱你,会目送你远走高飞。更何况你対她谈不上爱,只是占有欲和不甘。” 王瑾深深看他一眼,而后出了门。她打给心理医生,将乔瀚文的情况细细与医生说了:“我担心他接下来会愈演愈烈,最终变成上次那样,对自己采取极端行为。” “可从最近的就诊情况来看,他并没有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医生顿了顿:“或许是你多虑了。” “有什么办法能缓解吗?” “可以鼓励他多做喜欢的事。然后…”医生顿了顿:“我建议你来我这里一趟。通过你刚刚的描述,我认为你应该接受一点心理干预。” “我没病。”王瑾挂断电话。 王瑾走后乔瀚文又独坐许久,而后拿起手机,看到很多人给他发了消息,他并没有回,一条一条看过去。难得的,有一条,是林春儿发来的,她说:“Joe,我们做了下一个周期的规划,可以约个时间线上碰一下吗?” “当面吧。你何时回?” “我要到元旦假期结束才能回。如果当面的话,你看安排在节后第一天如何?” “不行。”乔瀚文说不行:“我想了想,我不打算与你们继续合作了。现在着手让王瑾招人。”乔瀚文回她后见林春儿发来一个问号,又说道:“这次合作还算愉快,江湖见吧。” 此时的林春儿正坐在平江路旁边的书店喝奶茶,看到乔瀚文这几句多少有些动了气。于是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你除了问号还会发别的吗?”乔瀚文问她。 “会。” “什么?” “祝您新年快乐吧。” 第56章 万物逆旅,百代过客…… 祝您新年快乐。乔瀚文大笑出声,林春儿这是在骂人呢。看她急了,他心情骤然晴朗,决定不再逗她:“那就元旦后第一天吧。在你公司?” “好的。”林春儿习惯了乔瀚文的喜怒无常,他虽喜怒无常,却并未做过出尔反尔的事。总结下来便是乔瀚文并不是坏人。他只是有着刀锋一样的性格。 她收起手机,随宵妹去选明信片。寄给未来的自己的明信片。林春儿从前并没写过,她总觉得人生无常,未来尤不可测。但宵妹想写,并也要她参与。 林春儿选的那张,是山顶上的一个古寺,只是寥寥几笔,孤独而宁静。拿着笔不知该写什么,于是凑到宵妹那里问她:“你写给多久后的自己?” “三年后。” “那你写了什么?可以让我参考下吗?” “当然可以。”宵妹将明信片推到她面前,林春儿看到她写:“这是你结婚的第二年,做妈妈的第一年,你真的很厉害,我为你骄傲。”宵妹已经在头脑中描绘了一幅未来画卷,她和陈宽年的,他们结了婚,并有了孩子。林春儿点点头:“三年后的你,一定很美。” 而后盯着自己的明信片,她决定写给半年后的宋秋寒,是了,她看不了太远,半年就很好,她提笔写下两行字,而后速速将明信片塞进信封中。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写了什么,单独贴了邮票。与未来的自己对话的感觉很奇妙。 宵妹见她这样忍不住笑她:“放在信封里就不是明信片了。” -- 第118页 “不是就不是。” “我还想写给七年后的我和他。”宵妹又对林春儿说道,我想写:“很高兴我们还没有离婚。” 林春儿点点头:“好啊。” 当女人憧憬未来之时,光会予她独特的神韵。她的神情能跨过岁月,并将自己粉饰一新,像眼前的平江路。 “我还想写给八年后的你。”宵妹将脸贴在桌子上看着林春儿,我想对你说:“很高兴你的伤都被治愈了。四十岁的你真的很美。” 四十岁。 十六年那年是万万不敢想四十岁的,十六岁不敢想的年纪,而今很快就要迈到了。林春儿朝宵妹伸出手:“我想抱抱你,我的朋友。”宵妹亦伸出手与她拥抱。好朋友似乎就是这样,不必说很多话,但当我憧憬未来之时,是有你的。 “怎么还抱上了?把我放在哪里?”陈宽年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宵妹身边:“写完了?” “还没。”宵妹红着脸将明信片盖住:“你别看。” “好好好,我不看。”他口中这样说着,手却动作着去抢,林春儿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你耍赖!” 陈宽年嬉笑着收回手,他手机响了。来电号码是国外,但他并未接起,而是顺手挂断。 “你怎么不接?”林春儿问他。 他耸耸肩:“骚扰电话,不重要。” “哦哦哦!” 林春儿将明信片放到未来信箱,回去找宋秋寒。他正在桌前写一封英文邮件,见林春儿过来便将电脑合上。 “你写,我不打扰你。”林春儿起身拿过一本书,线装本的《浮生六记》,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这不急不缓的旅程刚刚好。还能有这样的午后,坐在一家书店中,各自做自己的事。 宋秋寒将电脑微微背过林春儿,继续写邮件。他正式向公司提出常驻国内的申请,但这并不容易。公司的用人计划中,每五年培养1至2人进入高管层,他便是这五年计划中的一人。他提出常驻国内,无异于放弃亚太区执行总裁的位置。但这并不是他认为的好结局。 这封邮件他构思了很久,最终决定在元月一号前发出。 他在邮件中详细阐述了他对国内市场的观察和判断,随着互联网环境的开放,这里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可以孕育奇迹的。同时罗列了过去五年亚太区的金融市场变化,以及未来十五年对各国经济的预测,他在邮件最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将亚太区总部由吉隆坡改址为北京。 他这封邮件写了很久很久,林春儿坐在他身旁看书,一句话没与他说过。宋秋寒的思考并未停止,他在头脑中将所有大董事的情况过了一遍,去想邮件发出后可能会争取到谁的支持,如果被反对,又会是什么原因。 林春儿的《浮生六记》看到第三卷-坎坷记愁,又不知梦醒何时耳。偏过头去看宋秋寒,他眉头锁着,不知在为何事烦忧。不忍扰他,只将手放在他腿上搭着,又低下头去看书。宋秋寒思索之际,察觉到腿上搭着的那只手,便解放一只手去握了。继续他的思考。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林春儿是打死也不会工作的,这种任性能持续到晚上九点。可工作并不会放过她。 “有个人联系到了我们,说是他认识一个老人,感觉那老人有些像萝珊爷爷。”哈吾勒微信她:“我们要帮忙看看吗?” “要的,及时行善,举手之劳。”林春儿回他:“具体什么情况?” 哈吾勒将事情细细说了,他们的视频播出后突然爆了,连日来数据一直在刷新纪录。而在一系列的视频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萝珊。所有看过视频的人都在问:萝珊爷爷找到了吗?助农行动又意外衍生了寻人的枝节。有一个陕西的观众私信他们,说在他老家,大概上世纪90年代搬去一个男人,男人说着蹩脚普通话,眼窝深邃。男人话少,但能干,不出几年,就在县城买了一处房子,大概是零几年之时,娶妻了。 林春儿听到娶妻了,心中微微一滞。她向来知道并非世上所有的等待都会圆满,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在等的无非是一场虚无的梦罢了,万物逆旅,百代过客。 “派人去一趟吧?到当地寻一下这个老人。如果属实的话,现在应当近八十岁了。”她又加了一句:“先判断是不是,而后再想策略。”如果真的是他,林春儿会觉得遗憾。萝珊奶奶跨越四十三年的等待,就像老房子檐下的石凳儿,日子久了,快被磨穿了。她侧趴在桌子上,半张脸晒着平江路的夕阳。 眼睛半眯着,看到宵妹和陈宽年不知在说什么,宵妹绷紧了脸,并不开心。又过了片刻,她站起身,走到林春儿身边坐下,手中捏着那几张明信片,不发一言。 “要不要去听评弹?对面的茶楼有唱。”林春儿问她。 “好。” “那我们去啦。”林春儿轻声对宋秋寒说,宋秋寒从电脑前抬起头:“好,待会儿去找你们。” 二人出了书店林春儿才问她:“明信片怎么没送到前台存放?” “没意义。”宵妹站到垃圾桶前将那还未贴邮票的明信片扔了进去。 “多可惜。那可是三年后和七年后的你们。” “我们不会有三年后,也不会有七年后。我不过是他众多无聊消遣中的一个,他也不过是我打开全新性生活大门的一把钥匙。仅此而已。” -- 第119页 …林春儿看她脸色,是真的生气了。进了对面的茶楼寻了座位坐下,要了一壶茶,而后说道:“刚刚那个电话?” “从前天起,就有不同的号码打给他。拖黑一个又换一个。”宵妹皱着眉。 “前女友?” “若真是前女友就罢了。我问他,他只说是从前的荒唐事。” “哦哦哦。”林春儿喝了口茶,从前的荒唐事,陈宽年看起来没少荒唐,倒也不必隐藏,兴许是有隐情:“你介意他的过去吗?”林春儿问她:“他看起来经历不少。” “我不介意他的过去,但我介意他对待过去的态度。”宵妹觉得委屈,眼睛红了:“其实是我不好,我态度不端正。我从前喜欢他,再见面还是觉得动心,于是轻易被他的相貌吸引了。我告诉自己千万别认真,可还是认真了。” “认真是原罪?”林春儿去拉她手:“你听我说,认真并不是错误,而是很可贵的品质。你认真了,证明你还有爱的能力。这多宝贵啊!” “可认真的人会受伤害,这就是生活不友好的地方。” “嘿!”林春儿探过身去捏她脸:“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们刚刚开始恋爱,还在建立信任,许多感受、认知都是全新的,就开诚布公与他谈。确定他的态度,是要认真恋爱还是玩玩而已,如果认真恋爱,那必须要与过去了断干净;如果玩玩而已,那咱们就尽可能多的享用他的肉体,腻了就与他说拜拜。” 宵妹红了脸:“美好的肉体到处都有。” 林春儿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朝她勾勾手指。宵妹身子朝前倾了倾,听到林春儿轻声问她:“跟你那个匀速的前男友比起来…如何?” 宵妹轻咳一声:“形状、速度、技巧都天壤之别。” “霍。”林春儿霍了一声。 “宋秋寒呢?你们可有过亲密举动了?”宵妹问她。 “宋秋寒啊…”林春儿指指自己的肚子:“怕是要浪费法云安缦的神仙房间了。我本来还想到了杭州偷偷去买一身性感睡衣,而后到他的房间去,轻解罗裳。”林春儿将自己的衣领扯到肩下,微微抬着头:“像这样。我想看宋秋寒发狂的样子。” “哇。别说宋秋寒了,我一个女人都受不了你这样。” 二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林春儿见宵妹开坏了,便点了一首评弹,二人就着评弹入了茶,倒也惬意。只是到了晚上,宵妹搬回了林春儿房间,不再与陈宽年睡了。二人窝在一张床上,讲了很多悄悄话,直至东方鱼吐白才各自睡去。 =================== 宋秋寒终于在深夜发出了邮件。迈出了最难的这一步,后面定是接连而来的挑战。他想:这大概是这一生疯狂的开始。这有别于极限运动,极限运动只是在挑战自己的身体,而此刻,他要彻底挑战自己的人生了。竟然觉得兴奋。 宋秋寒突然发觉自己本质上就是一个亡命之徒。 此刻睡意全无,也不忍去打扰备受生理期折磨的林春儿,于是穿上了运动服,出门夜跑。苏州的十二月深夜,没有彻骨的天寒地冻,街上依稀可见商贩在卖一些小东西。也是活生生的人间。宋秋寒想到自己要永远留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下去,幸福盈满心间。 他计划跑十公里,从酒店出发,绕过三个街口,右转,再跑回来。如此两遍。 在跑第二遍之时,手机响起。他不得不停下来,是一张图片,方嘉莉发来的她的照片。她身穿一件超短罩衫,露出纤细的腰腹。在她的腹部上,有一排看不清的字母。宋秋寒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关闭图片,而后看到方嘉莉发来一句话:“我要将你的名字刻在距离我的子宫最近的地方,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的生殖器隔着我的肌肤与它相遇。” 宋秋寒不知该回她什么,他直觉方嘉莉疯了。若他回话,她可能会误会这种方式有效;若他不回,她兴许会用更极端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他想不通一向自视甚高的方嘉莉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是见过她被众星捧月的。被众星捧月的她,却要用这样下流的方式和言语去勾引一个男人。 方嘉莉的消息又来了,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我没疯。” “宋秋寒你早晚会明白,这世界上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你,你的那个女朋友,不过是一个庸俗的女人而已。” “我的身体永远为你盛开。” “我想跟你做爱。” “我想为你孩子。” “宋秋寒,你硬了吗?” 她又发来一张照片,宋秋寒并没有点开。而是回道:“自尊自爱,才配爱人。这个道理,我希望你能懂。”而后将她的微信也拖黑了。 方嘉莉可能永远不会懂,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男人,他们爱一个女人的顺序,是先爱上她的灵魂而后才会爱上她的肉体的。没有灵魂吸引的肉欲之爱会像昙花,只开一瞬。 她切入点错了。 不,错的并不是她的切入点。而是她根本不该爱宋秋寒。 这世上的很多事就是这般没有道理,永远计较不来的。 第57章 执念痴念贪念嗔念 方嘉莉睁眼之时头痛欲裂,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昨晚喝了顿大酒,是与一些国外结识的朋友。努力去想昨夜发生了什么,她醉酒了,其中一个朋友提议送她回家,再然后便是混沌片段。朋友在她身体之上,他们好像讲了很多dirty talk,她好像有些疯狂。 -- 第120页 方嘉莉愣了许久,才确定昨晚真的失控了。她找到手机,看到那个朋友发来的消息:“你太疯了,但我喜欢。” “戴套了吗?”方嘉莉不记得细节了,冷静下来后便想起安全问题。 “当然。” “扔哪儿了?” “垃圾桶里。” 方嘉莉跳下床,找到垃圾桶,看到里面的安全套,心微微放下。想起昨晚似乎给宋秋寒发消息了,又拿起手机,看到了她讲的那些话。 “自尊自爱,才配爱人。”方嘉莉生平第一次觉得羞愧难当,躺在床上失声痛哭。 她没做过这样的事,宋秋寒把她逼疯了。他的漠不关心将她逼疯了。而她,从此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过了许久才擦干眼泪下了床,她今天还要飞去代工厂。代工厂位于浙江产业带上,发布会后,因为乔翰文的明星效应,她的品牌国内订单激增。迅速打车回到家中,换了衣裳化了妆,看了眼时间,还很富余。于是借了阿姨的手机拨通宋秋寒的号码。 她听到宋秋寒那句“你好”之时,竟愣了半晌。她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了。 “是我,方嘉莉。”电话里宋秋寒的呼吸声远了,她忙说道:“宋秋寒你别挂,你听我解释。” “虽然原因并不重要,但,说吧。”宋秋寒并不觉得自己是温柔的人,但林春儿令他学会共情。所以他本着对苍生负责的态度,并未挂断电话。 “我昨晚喝多了,对不起。我并不记得我说过那些话,也是早上醒来才看到。” “酒后失德也不好。”宋秋寒顿了顿:“我想对你说的是,你也是成年人,也该懂得在成年人的世界中,最不可控的便是感情。我和你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我也不认为我过去的哪些行为令你误会,所以我劝你放下执念,来日好相见。” “她究竟比我好在哪儿?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和乔瀚文都要另看她一眼?你们被她种了蛊吗?” 宋秋寒眉头皱了起来,过了半晌才说道:“我刚刚劝你放下执念,现在再劝一次,我爱她,与你无关。我爱她,她就是世上最闪亮的人,无人能及。你我都知道,以后咱们难免会在社交场中相遇,别搞的太过尴尬。”轻轻挂断电话。 方嘉莉看着手中的电话,顿觉百感交集。她向来不是伤春悲秋之人,这一路顺风顺水顺心顺意令她以为自己足够开放包容,甚至曾自诩拿得起放得下没什么能绊住她。而现在她觉得挫败。对宋秋寒到底是真的入眼入心的爱了,还是执念痴念贪念嗔念,她分不清了。亦或是都有。 宋秋寒的确没做过任何让她误会的事。她从第一眼见他,他便是那样一副不苟言笑的嘴脸,你站的离他近些,他便后退一步;你想与他多说几句,他永远那么寥寥几字;不与你谈人生谈理想谈抱负,不分享爱好。甚至当两家人坐在一起之时,他永远坐在最远的地方,透着疏离。是她以为他在欲擒故纵,也是因为她见过太多门当户对,渐渐的便以为他们是天赐的姻缘。 老天怎么就那样容易赐你姻缘了? 老天又凭什么赐你姻缘? 自以为是罢了。 她擦掉眼泪,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自己认知的那样好。宋秋寒令她怀疑自己,林春儿也令她怀疑自己。她终于忍不住问乔瀚文:“林春儿那家公司究竟是做什么的?她在其中是什么样的角色?你了解她吗?” 乔瀚文发来一个问号。 “好像与你说这些并不妥当,我与宋秋寒是双方父母认定的姻缘,万万没想到他回国时间这样短便被林春儿捷足先登了。我只想知道我输在哪里。”方嘉莉回道。 “去搜老妖。”乔瀚文简单回复几个字。在方嘉莉问出这个问题之时,高下立现了。林春儿对待人生的态度,富有禅意和诗意,单这一点,还在纠结林春儿哪里好的方嘉莉便远远不及了。 “谢谢。” 方嘉莉真的去搜了。她从前不屑于了解林春儿。她第一次见她,她坐在乔瀚文的保姆车里,不施粉黛,不露锋芒,就是那样普普通通一个女人。那之后每次见她,她也仍旧那么普通。方嘉莉甚至从未认真打量过她一眼。 方嘉莉看到林春儿的简历,顶尖媒体主编背书,多个爆款专题,先锋媒体人。但网上鲜少有她照片,她不做公开演讲,不参加公开活动,网络上的她,就是一个个文字。方嘉莉看进去了。甚至看到了那个关于少年的专题,以及最后的那个老妖的故事。她终于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她输在出场顺序了。 原来是少年爱恋。 原来宋秋寒与林春儿,有多年前往事可追溯。 她终于不觉得沮丧了。甚至又充满了斗志。 ========== 蚕丝重镇南浔的这个夜晚,陈宽年提出玩一个游戏,一个很简单的游戏。每人各写十个问题丢到公共容器中,而后几人抽牌,点数低为输,需要抽一个问题回答。 四个人各守在酒店一角去思索自己的问题。明明只是一个游戏,这会儿却这样认真,好像读书之时要临考一般严阵以待。 成年人总把真话掺在玩笑中讲,又在嬉闹中表达自己的真意。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彼此了解,自然不会那样轻易算了。 将问题丢到纸盒中,四人竟是同时笑了起来。 -- 第121页 林春儿盘腿坐到地上:“来来来,快来。” “你是不是写了什么过分的问题?”宋秋寒见她这样兴奋,很难不怀疑她要拿出她做深度采访那一套来面对这个游戏了。也盘腿坐到她身边,侧过头去问她:“你都问了什么?” 林春儿摇摇头:“为了维护游戏的公平性,恕我不能向你透露。”一本正经,眸子中闪着光,憋着坏。 宋秋寒轻咳一声:“成吧。我只是担心你会一直输,毕竟我在江湖上也是有称号的。” “什么?” “纽约赌圣。”陈宽年在一边说道:“宋秋寒抽卡牌,几乎不输。” “那你呢?”林春儿问他。 “不好意思,纽约赌神。”陈宽年眉毛扬起,还未开始游戏便洋洋得意起来。林春儿和宵妹互看一眼,终于知道他为何提议玩这个游戏了,感情是要对她们俩进行拷问。 “那我们很惨了。”宵妹叹了口气:“开始吧。” 第一局,林春儿输。她抽了个问题,倒很简单:“你明年有什么旅行计划?” 林春儿掰着手指头认认真真算了,而后答道:“明年四月份想重走古徽州,十月应当与伙伴们一起去希腊。确定的是这两个计划。” “你要重走古徽州?”宋秋寒在一旁问她:“今天第一次听你说。” “是啊。前几天突然冒出的主意,还未敲定。” “你有旅行计划,却不打算带你男朋友一起去吗?”宋秋寒假装绷起脸,他并不是掌控欲十分强的人,也深知林春儿向往自由和独立空间,装严肃逗她罢了。 “对,我要独自欣赏好看的男人。”林春儿亦嬉笑着逗他,而后拿出手机来发给宋秋寒一张图片。宋秋寒打开来看,看到徽州烟雨雾气蒙蒙,金黄的油菜花田浸润早春的诗意,白墙灰瓦斑驳旧时痕迹,檐下新燕在啄春泥,一只老狗卧在墙边,牧牛人头戴蓑笠途经乡野,图片上灰白仿宋体:诚邀宋先生,四月同行。宋秋寒是隐约有期待的,期待林春儿在想到未来之时也能想起他,但他并不强求。此时看到这张图,顿觉蜜里调了油,若此刻只有他二人,定然要将她狠狠抱了。 又看了半晌,而后用指尖挑起林春儿下巴:“你给我发邀请函?”这样特别的邀请函,是林春儿的审美和态度,令宋秋寒觉得新奇。有时很想钻进她头脑中看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穿越世界的奇思妙想,又藏了多少要命的浪漫主义。 林春儿咯咯笑了:“闲来无事做的。” 陈宽年拿过宋秋寒手机看了,忍不住啧出声:“明明只是玩一个游戏,却被你们这样对待,我做错什么了?” “不是我们戴耳机还能听到你声音的晚上了?”林春儿睥睨他一眼,而后拉住宵妹的手:“乖,没说你,我知道你只是身不由己。” 宵妹点头:“是,属实是被逼上梁山。”一副要与陈宽年划清界限的神情。 陈宽年此时不愿恋战,嚷着来下一局。 下一局,输的是宵妹。她去抽问题,这个问题倒也不难:“你谈过几次恋爱?” “一次。”宵妹迅速答道。 “在我之前?”陈宽年问她。 “是。”宵妹推了推眼镜:“赠送你一个答案。” 陈宽年还想开口再问,却被林春儿拦住:“耍赖了啊,纸上可没写更多问题。下一局。” 输的还是宵妹,她去抽问题,看到纸上写着:“你介意你男朋友曾经是个花花公子吗?”这问题显然是陈宽年写的。林春儿抱着膝盖看陈宽年,这几天他与宵妹并不十分愉快,这会儿她大概明白陈宽年的用意了,他想借这种方式看宵妹的态度,也想自我坦白。他认真了。又偏过头去看宵妹,她认认真真看陈宽年,掩不住的书卷气:“介意。” “如果你男朋友的过去能写一本书厚书,你会与他分手吗?”林春儿轻咳一声问宵妹。 宵妹认认真真点头:“会。” 第58章 最想回去的那一天 陈宽年难得正经,听到宵妹那个“会”字,将手中的牌放到地上,轻声一句:“不玩了。”认真了。明明是他提议要玩的,这才刚开局就玩不下去了。 宵妹轻咳一声,动手将几人的牌揉到一起:“来来来,继续玩。”她读书时就是在读书,认认真真读书,鲜少玩这样的游戏。这会儿玩的了两把,觉得太有意思了。兴致一起,就不想停下来。 “不玩。”陈宽年不满意那个会字。他虽然是个混人,但他混,只是表面而已。很多事他心明镜似的。宵妹说会,显然是介意他的过去。但谁还没个过去呢?你跟我在一起之时不知道我从前是什么人吗?若是我有心欺瞒你,装的跟个纯情书生似的,那是我不对。但我并没有,但你也迎上来了,比我还玩世不恭,比我还混蛋。这会儿说你介意了,那不是逗人玩呢吗?你们这些读书人怎么能这样呢? 宵妹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说道:“刚刚那题我说谎了,我再答一遍:不会。” … “那接着玩。”陈宽年变脸比翻书还快,鲜少有男人活到三十多岁,还这样不掩情绪了。 这轮还是林春儿输。 这次她抽到一个很私密的问题:“你的初夜发生在几岁?”陈宽年读了这个问题,满脸坏笑。他写的,他低俗的恶趣味作祟,又确定自己不会输,便写下这个问题:“来,话筒给你,百无禁忌的林春儿答一下。” -- 第122页 宋秋寒拿过纸条:“也就你能写出这么低俗的问题来。这题应当罚你,拉低了游戏的水平,林春儿不用答。” “为什么?”林春儿拿过纸条:“为什么不用答?” 宋秋寒被她问的一愣。 “这有什么不能答?二十五岁。”林春儿将纸条丢到一边,而后听到陈宽年一声轻呼:“这么晚?” “晚吗?我有个朋友,三十三岁了,还没有过性经验。所以你如何看待一个没有性经验的成年女性?”林春儿问陈宽年。 “这…八成有点问题吧?心理或生理的。”陈宽年耸耸肩。 “你呢?”林春儿又问宋秋寒。 “你要写稿子是吗?”宋秋寒问她。 “我不写,我就是职业习惯作祟,刚好碰到一个接近于伦理的问题,就问问。你怎么想?”林春儿问他。 “我?我接受人的多元化。”宋秋寒说道。 “没了?不能展开论述一下?”林春儿问的认认真真。 所以在座的人突然都想通了,这个游戏无论是纽约赌圣还是纽约赌神,真正的赢家都会是林春儿。对她来说输赢无所谓,她会在任何合适的时机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并且让你无法不回答她。宋秋寒状似幽怨瞪了陈宽年一眼:“我说什么来着?这个问题不要林春儿回答。你偏不信。” 陈宽年被林春儿勾起了瘾头,觉得这游戏就该这么玩,心中哪还听得下宋秋寒的劝阻,甚至还帮着林春儿:“快,展开论述。” 宋秋寒被逼的没有办法,摇了摇头。仔细思量半晌说道:“首先,我并不会以是否有性生活去判断一个女性是否成熟。其次,性有时需要契机。这其中有很多复杂情况,我看过一篇文章有剖析过。譬如有的女性很爱一个男性,但那男性刚好性功能不健全;又或者有人遭遇过性别欺骗;又或者这些都没有,但就是因缘际会…世界很大,总会有人与我们境遇不同,以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活着,那并不是另类。” 林春儿眼眯成一道缝,手指点点自己鼻尖:“不好意思,那篇文章我写的。还好你在陈述过程中加上了引用源,不然我要告你抄袭了。”她讲完大笑出声。 “…” 宋秋寒拿她没有办法,敲她一记:“我被你的“文字狱”困住了。你如何看待刚刚的问题?” 林春儿有来有往,答的认真:“我并不觉得性应当作为判断女性心理或生理是否健康的标准。因为每个人所追求的不同。我时常听到或看到人们用贬义甚至侮辱性的词汇来形容一个女性,譬如“老处女”,这个词让我看到人类在价值观上的偏狭。好啦,我们来玩下一题好不好?”林春儿结束了这个话题,她并未看到宋秋寒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 下一把,输的是陈宽年,终于。 他抽了一道题,写的是:“如果你有一个机会重生,你愿回到哪一天?” “这什么问题?”陈宽年看着林春儿:“你提的?” 林春儿眨眨眼:“这问题多好?立足当下审视过去,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 对陈宽年而言这题太难了。他从未思考过这种哲学问题,他这样的享乐主义者,用他自己的话说:“过去从没有哪一刻令自己委屈过,纵情人生,无论何时何处。” “我可以不重生吗?我觉得现在就挺好。” “可以啊。这也算答案。但,现在什么事令你觉得挺好?”宵妹终于开口说话:“别打马虎眼,好好回答。” “我喜欢的人都在身边,这不是挺好吗?我还有一些钱,够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不也挺好?我身体十分健康,这也十分难得。若说还有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我时常觉得自己快要老了。”陈宽年眼睛竟然红了:“我今天早上刮胡子的时候,发现自己胡子白了一根。这太不公平了,我也像宋秋寒一样自律,为什么我长了一根白胡子,宋秋寒没有?” “你确定那是白胡子?”林春儿不可置信。 “我确定。” “我的天。我认识的最早长白胡子的人,是一个三十六岁的大哥。”林春儿忍不住逗他,陈宽年闻言更加难过,幽怨道:“我恨你。” “没事啊。人都会老的。”林春儿拍拍陈宽年肩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25岁时跑半马是2小时完赛,今年是224。慢的每一分钟,都是岁月的馈赠。但我很庆幸我还能跑,而且我也复盘过,这两年的我的确是因为工作疏于锻炼,尽管我已经以为我很努力了,但其实还差的很远。”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宵妹拍拍自己胸脯:“看看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在床上静止。” 几人同时笑出声,其实都是在安慰陈宽年。林春儿才不在乎半马究竟跑了多久。笑过了,宵妹问宋秋寒:“宋秋寒,如果你能重生,你要重生在哪一天?” 宋秋寒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这一生活到今时今日,有无数遗憾。他想回到军训那一天,他听到一个女孩读诗,他本该与她多说几句话;想回到拍毕业照那天,他抬腕看了手表,下午2点零5分,林春儿笑着与他挥手道别;想回到出国那天,顺从自己的内心,带着母亲一起抗争;想回到母亲去世那天,纽约大堵车,地铁线路故障,他无法赶回她身边;也想回到毕业那年,国内一家顶尖的公司投资战略部录用了他,他拒绝了那个offer,他原本有机会成为林春儿的同事,然而他没有。 -- 第123页 他有时觉得命运待人太过刻薄。 命运从不明晰,它从不清楚告诉你,你会迎来什么,会错过什么。 “我不知道。”宋秋寒很认真的答道:“你呢?”他的手掌覆在林春儿手掌上:“你想回到哪天?” “我想回到…二十岁生日那天。那天我原本要回到老家的,但我临时放弃了。”她一直这样想,如果我回去了,或许父亲就不会在那之后不久自杀了。我应该回去的。 宋秋寒握着林春儿的那只手紧了紧:“咱们下一题吧?” “好啊。” 这游戏真的很好玩。大家写的问题各有特点,玩到最后,陈宽年终于袒露了心迹,他握着宵妹的手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认真的。” 林春儿起身推他们:“快快快,快回你们的房间。我不想听你们两个的秘密。”将他们推出去,笑着关上门。宋秋寒眉头挑了,逗她:“你不走?” “诶?我们难道不说悄悄话吗?”林春儿坐到床边,手拍在床上:“宋先生快坐。”一副流氓相。 宋秋寒被她逗笑了,坐在她身旁,轻咳一声:“刚刚肖晴对我说,安缦的房间不够了,只订到两间大床房。”宋秋寒的心思都在他红了的脸颊、耳垂和脖颈上,他没说过这样的谎,所以并不熟练。 这是他要说的悄悄话吗? 林春儿听他这样说,也红了脸。可她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想:糟糕,我还没去买睡衣呢!这恼人的姨妈还在呢!她这样想着,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那只能明天了。 拍拍宋秋寒肩膀,叹了气出了他的房间,站在酒店的回廊那想了很久。睡衣还是要有的。 第二天到了杭州,林春儿让宋秋寒在市区将她和宵妹放下,美其名曰要过半天女孩日,让他们先行去酒店办入住。而后拉着宵妹直奔商场。 林春儿从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为了一个心爱的男子,去买一件好看的睡衣的心情。情爱本该香艳,哪怕她知道自己还处于生理期,两个人什么都不能做,却还是想穿着一件很好看的睡衣出现在宋秋寒的面前。而她出发前并不知这趟旅程会带给她一场美好的恋爱,她什么都没准备,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旅行而已。 她一边挑睡衣,一边想着宋秋寒的眼睛。 宋秋寒看人之时,那双眼很亮,可以径直看到人心里。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呢?林春儿有了遐思,单这遐思都令她透不过气来。 我真的太喜欢宋秋寒了。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太喜欢太喜欢宋秋寒了。 第59章 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林春儿记得安缦的味道。 陈年古木的香气。 坐落在古村中的一处处房屋,途经茶园,间或听到灵隐寺的钟声,侍者土黄色的制服,昏暗的灯光,像回到十八世纪。这一处,那一处,人与人并不能很快相见,却也因为这距离,令人生出一股即刻相见的念想。 宋秋寒坐在窗前等她。他手边放了一盏刚泡好的茶,热气飘到窗外,散了。像一位修禅人。见到林春儿跟着侍者进来,便起身出门迎她。 “女孩日结束了?” 林春儿将包装袋藏到身后,点点头:“结束了。” 黄昏将尽,周遭安静。林春儿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吃了什么?”宋秋寒问她。 “吃了披萨。你呢?” “吃了意面。” 宋秋寒见林春儿刻意避着她,便退回到屋外:“要出去走走吗?”给她时间去处理她的小秘密,虽然他并不知那秘密是什么,却足以令他期待。他总觉得她藏在身后的东西与他有关,他并不知晓那是一个女人为了第一晚与他同床而眠而准备的心意。 林春儿将包装袋藏在衣柜里,而后跑了出来:“走。” 这样的酒店,单单这样走着,都是在旅行。林春儿觉得这酒店真好,却也心疼钱。她下午的时候偷偷看过当日房价,当时隐约希望宋秋寒不要那样大度,定一个普通房间便好了,可是他偏不,他为她花钱,花的她胆战心惊。 林春儿从未花过任何一个异性的钱,这里欠了人情,那里还回去,可是宋秋寒的钱她还不清了。 “在想什么?”宋秋寒察觉到林春儿的沉默,轻声问她。二人在酒店内走,像是在一座古村中闲逛,偶尔还有三两声犬吠,三两声虫鸣。 林春儿停下来,借着昏暗的光看着宋秋寒,此时将夜,他的脸带着风月无边的美感,这足以令人涌出感动。 “我在想,我们以这样的速度花钱,会不会很快就要变成穷鬼了。”林春儿讲了句败兴的话,而后兀自笑出声来:“我真的怕了你了,你豪掷千金就为了睡我一晚吗?” “穿越大半个世界来睡你吗?”宋秋寒打趣道,见林春儿眉眼惊讶,便捏她脸:“我也会读诗的好吗?” “好好好。”林春儿将手复塞进他掌心:“我只是觉得太贵了。虽然我自己旅行的时候,也会住好的酒店,但却远不及这样的程度。我会心疼。” “那以后出来旅行住帐篷好了,或者开房车。”宋秋寒很认真的说:“可以省下不少钱,只是要吃些苦。” “住帐篷我真是太可以了!”林春儿眉开眼笑:“咱们两个混帐。” “混帐……懂的还挺多。”宋秋寒跳上一个台阶,握着林春儿的那只手用了力将她也拉上去,而后方说道:“我从前也不这样奢侈,陈宽年不是说了么?有生之年竟等到宋秋寒全资带他旅行。” -- 第124页 “那你图什么呢当时?”林春儿不解。 宋秋寒停在她对面,笑着看她:“图什么…当时是想了了少年夙愿,完成那场本该完成的毕业旅行。又觉得你可能没什么钱,怕你因钱而拒绝,于是就这样提议了。是我单纯了,那时并不知林春儿女士已是起手几千万上亿生意的职业经理人了。”宋秋寒假装叹了口气,将她拉进怀中:“但我觉得这钱花的真值,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与女朋友一起旅行,感觉可真好。” “这么惨啊…”林春儿将头埋进他的大衣内,寻了一个温暖的角落:“您那两次恋爱谈的真是…接近于无了…” “那往后只能请你多多指教了。” 我也没法多多指教你。林春儿心想。我谈过的那次恋爱,还不及你呢! 两人在小村子里走了很久,终于都挨不住了,山间冷,再不回去,就要冻死了。 林春儿手指着房间方向,对宋秋寒说道:“别耍赖啊!我数到三再开始跑,输的人帮赢的人做三件事!” “好啊。”宋秋寒身高腿长,自然不怕她,站在原地跳了跳,他今天这身穿着属实不适合跑步比赛,但赢林春儿还是相当容易。 林春儿数到二,便跑了出去,兵不厌诈。 宋秋寒料想到她会耍赖,站在原地无奈笑了笑,过了几秒才追了上去,他跟在林春儿身边,见她两条腿倒腾的欢,气息一点没乱,心中赞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像模像样,工作是,骑车是,跑步是,散打是。 前面就是终点,宋秋寒加快脚步跑了出去,马上要进院门之时,又慢了下来,故意让林春儿赢。 果然,林春儿跑到门口,又笑着转身跳进他怀里,与他耳语:“你让着我?” “我跑累了。” “你骗人。”林春儿从他身上跳下去:“不管是不是让,总之我赢了。你要帮我做三件事。” “好啊。”宋秋寒跟在她身后进门,见她脱了外套,换上拖鞋,而后立在屋中央看他:“我们…要不要…健身?”林春儿问道:“你不是带了健身带?” 宋秋寒忍着笑意将健身带丢给她,而后坐在沙发上看她。 她认认真真练手臂,脸却通红。宋秋寒也不做声,就那样看着她,看她练了近四十分钟,才开口说道:“林春儿,你是准备练一夜吗?我没记错的话,你还在生理期,你确定这个强度你可以再练会儿?” 林春儿抹了额头上的汗,对宋秋寒说道:“你先去冲澡啊!” “好吧。”宋秋寒深深看她一眼,而后转过身去脱自己的衣裳。林春儿终于将宋秋寒的脊背看仔细,他抬起手臂之时,肩胛骨上的肌群被调动,随着他的动作起了又落了,甚至有清晰的棱角,林春儿速速转过身去,可屋内寂静,她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清楚楚落进了宋秋寒的耳中,惹他失了冷静,大步走进浴室。 宋秋寒将水开了凉了些,他要让冷水浇灭他的热情,他不想看起来像毛头小子一样慌乱,至少不该在林春儿生理期的夜晚,闹的无法收场。可当他洗了澡,才想起自己忘记拿睡衣进来,于是裹着浴巾出去,强装镇定的打开衣柜,看到衣柜角落里那小小的薄薄的袋子,他的心忽然飞了起来,再也落不下来。像初次在林春儿家中,看到她将蕾丝内裤藏到投影仪后面,那样的情绪好几日不肯散,想起来便会悸动。 浴巾裹着他的下半身,只露出他修长健美的小腿和挂着水珠的上半身,这情形入了林春儿眼,也快要了她的命。眼见宋秋寒穿上浴袍回过了身,她向远处退了一步,手指着那张巨大的床:“你去床上等我。” …宋秋寒终于被林春儿的故作镇定逗笑了,点着头说道:“好,我去床上等你。”末了又加了一句:“你别让我等太久。” 他走到床上,看到林春儿逃也似的奔了衣柜,拿过那个袋子跑进了浴室。水声淅沥令他头脑中闪过无数艳情的念头,心中有千百种念头想将林春儿就地正法。他靠在床头,看不进书,也拿不起手机,听觉视觉嗅觉都聚在了浴室门口,生生的巴巴的盼着林春儿出来。 水声止了,浴室静了片刻,而后是吹风机的声音。这太折磨人了。 那扇门终于开了。 宋秋寒屏住了呼吸。 林春儿那件薄如蝉翼的睡衣被幽暗的灯光打透,她逆着光走来,每走近一步都令她的身体愈加清晰。好看的锁骨连着绝美的肩,而后是她的胸乳和腰身,宋秋寒从不知一个女人可以性感至此,每一处都令他窒息。 他一言不发看林春儿走到床边,侧过身体到了身前,而后面对面坐到他身上。 宋秋寒的目光会吃人,他可能会吃了我。林春儿这样想着,捧起宋秋寒的脸,指尖在他脸上摩挲。长发披散开来,搔着宋秋寒的脸颊,他的喉结随着吞咽口水上下滚动一回。 林春儿色心大起,低下头吻他,舌尖探进他口中,勾住他的,引他出来,又含进自己口中。她香甜的味道莽撞进他的鼻腔和口中,令他喘了一声。今夜不在他意料之中,他以为林春儿会逃到床的那一侧,警告他不许近身。他想了很多借口只想在这样的夜晚拥她入眠。 可是她偏不。 林春儿偏不。她去买了好看的睡衣,推开浴室的门走出来,爬到床上,坐到他腿上,主动吻他,带有一些色情去吻他。 -- 第125页 宋秋寒的冷水澡白洗了。林春儿从浴室中走出之时,他便前功尽弃了。他亦是生平第一次得知,当一个男人真心想要一个女人,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那样看着他,都足够令他激动不已。 是林春儿先慌神了。她只那样吻他,便觉得挨不住,只想为自己的身体找个地方休憩,可她刚刚向下,便又速速跪了起来。她看着宋秋寒,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宋秋寒唇贴着她的,手臂拉着她,微微用力,让她靠近自己,听到林春儿在他耳边的那声轻呼。宋秋寒目光绞着她的,哑着声音问她:“是你想要的吗?”而后猛的翻身将林春儿置于床上。 他不动作,林春儿也不动作,二人深知不能再动了,不然今夜无法收场。 可林春儿身体起伏,贴着他的,手心贴在他滚烫的肌肤上,看到他眼神愈发的亮。宋秋寒终于狠下心来翻到一边,兀自喘气。 林春儿捂着脸笑出了声。 “不许笑。”宋秋寒轻声凶她,可哪里管用,林春儿仍旧轻声笑。宋秋寒拿起被子丢到她身上,出声威胁她:“你再笑,我可不会饶你了。” 林春儿终于止住了笑,抿着唇侧过身去看他:“那你准备如何处置我?” “生吞活剥吧。”宋秋寒不肯看林春儿,他还未消散,且大有纠缠不休之势,闭上眼令自己冷静,可林春儿的呼吸又追了过来,就在他耳旁,轻声问他:“宋秋寒,要不要我帮你?” 宋秋寒尚未回话,便察觉到一双微凉的柔软的手,覆在他身体上。他眉头皱了,林春儿以为他不喜欢,欲抽回手,却被宋秋寒按住。他不需要说话,他的呼吸告诉了林春儿一切。 林春儿想起那天,宵妹对她说她当年无意间看过宋秋寒的形状。林春儿问她宋秋寒的什么样,她伸出手来比,是这样,但形状与陈宽年不同。她的手临摹上去,这才发觉宵妹比的不对。她甚至有意识伸直了手掌,发觉他甚至在自己的指尖之外。 这样的宋秋寒她没见过,但她太过喜欢。 她轻声问宋秋寒:“是这样吗?”她亦没有这样帮一个男人的经验,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像读书时做习题,一遍又一遍,极其好学。 宋秋寒的喉结又动了,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嗯,他说不出话,只看着林春儿那样认真。 “那这样呢?”林春儿咬他耳后的肌肤,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轻声问道:“这样如何?”又缓缓向下,到她最爱的肌肉处,声音无比的低了:“这样对吗?” 宋秋寒快要疯了。 这堪比一场酷刑,他拉过林春儿,仰起头吻住她。 林春儿是在生理期的,然而她身体蓬勃的欲望无法自控,甚至察觉到身体涌出的热流,宋秋寒什么都不需要做,宋秋寒只要在眼前,就像一场色情电影,一本禁书,一颗药。 若不是爱一个人至深,恐怕此生都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悸动。 林春儿觉得这一切太好了。 当宋秋寒扬起脖颈,又落回枕间,一切结束了。 林春儿下巴枕在宋秋寒身上,笑着看他。 宋秋寒动手去捂她眼睛:“你目光太过放肆。” 林春儿拿开他的手:“可我觉得我还不够放肆。” “已经很放肆了。” 宋秋寒又盖住她的眼睛:“你别看我林春儿,至少现在别看我。” “为什么?” “因为我受不了。”宋秋寒将她揽在臂弯:“我不敢多看你一眼,因为我怕我无法控制自己生吞活剥了你。生吞活剥了你固然好,然而伤害你身体的事,我一次都不愿做。” 林春儿眼睛有些红了,她将头埋进宋秋寒胸前,轻声说道:“宋秋寒,我困了。”察觉到他的手抚在她发间,唇印在她额头,令她觉得无比安稳。于是闭了眼,伴着沉香香气,在他怀中安然睡去。 第60章 爱会消逝,但你要好好活…… 一旁寺院的钟声隐隐传来,外头晨雾四起,又是风光绮丽的一日。 林春儿睁开眼,看到宋秋寒的睡颜。他睡的安然,下颚贴在她额头,手臂环着她。林春儿神思难聚,在一个男人的怀中醒来很奇妙,他下巴上有昨夜新冒出的胡茬,擦过她的脸颊,粗糙锋利。林春儿觉得有趣,又微微动了动,再去擦那么一次,却见宋秋寒幽幽睁开眼,看着她。 昨晚的种种猛然被想起,大胆的她,失控的他。都不在写好的剧本中。 “早。”林春儿的脸烫着他的胳膊。 “好玩么?”宋秋寒将她蓬乱的发顺到耳后,露出她好看的肩头,微微抬首将唇印在她肩膀上。 “什么?”他的唇温热,林春儿缩了缩肩膀。 “我的胡子,好玩么?” “有点扎人。”林春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秋寒想起少年时的绮梦,那时的他总想用自己长出青须的下巴用力去蹭她粉嫩的脸颊,他想要那个少女为他脸红。这会儿少女在他怀中脸红了,他却不想善罢甘休。下巴蹭在林春儿脸上,将她的脸蹭的愈发的红,而后问她:“是这样么?”在模仿昨晚的她。 他睡着,那胡须仅仅是胡须而已;他醒了,那下巴便带着情欲。她被他紧紧困在下首,脸颊贴着他的,他要命的声音在蛊惑她:“是这样么?”天才刚刚亮,就有了万物复苏之兆,看似在嬉闹,可呼吸又乱了。 -- 第126页 林春儿的手臂环着他脖颈,轻轻点头:“是这样。”而后笑出声。 宋秋寒的心被塞的满满当当,紧紧抱着她。昨夜一直被她压着的那条手臂这会儿终于察觉出麻了,于是抱着她翻了个身,将她放到另一侧,枕着他另一条手臂。 “麻啦?”林春儿问他。 “嗯。”宋秋寒嗯了声,却还是不肯动。这样的清晨太令人留恋,如果可以,他想一整天都与她耗在床上,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像此刻这般彼此抱着都万分的好。林春儿自然会遂他的愿,她要多懒有多懒,能不动则不动,又将头埋进他怀中:“宋秋寒,我要睡回笼觉。我想睡到日头西晒,起来与你一起晚饭,而后接着睡。” “好。” 林春儿翻了身,将身体贴合他的,又闭眼睡了。 二人都鲜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光,平日里都是要身穿铠甲去战斗的人,今天却做赖床的小孩。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外面光影大变,终于舍得睁眼。 林春儿裹了宋秋寒昨晚穿的那件浴袍跳下床,直奔卫生间冲澡,热水淋下,想起昨晚宋秋寒的唇咬过她肩头,再也不肯向下。于是低头看看自己,身材尚能入眼,那便是宋秋寒定力无边。 又站在镜前刷牙。宋秋寒这才进来,立在她身旁一起刷牙。他胸前有一块小小的青痕,林春儿昨晚咬的,是为了逗他玩儿,他却不禁逗,她咬他一口,他的胳膊生生要将她折断。 想来世间男女之所以贪恋这情爱,也是因为情爱当真令人上瘾。 她红了脸,含糊问他:“你不冷?” 宋秋寒关了电动牙刷,偏过头来:“什么?” 林春儿也关了电动牙刷,指着他裸露的精壮上身:“不冷吗?”手指不听话,落在他的腹肌之上,描绘他肌肉的轮廓。 “男人体热。”宋秋寒回她一句,抓住她的手放回她身侧,接着刷牙。又难免看镜中的彼此,觉得世间最亲密的事大概就是这般了,在清晨站在镜前一同刷牙。 刷了牙,宋秋寒要刮胡子。他不用电动剃须刀,抹了剃须膏,下巴花白一片。拿起剃须刀蘸了水,唇抿在一起,一点点刮。沙沙的声音传进耳中,亦是带着性感的。林春儿坐在巨大的洗手台上,目不转睛盯着他刮胡子,直看的宋秋寒刮不下去,手拄着洗手台看她:“刮胡子有什么好看?” “你不懂。”林春儿探过手去,指尖触在他刮好的那半侧,喃喃道:“男人刮胡子很性感的。” “看过很多男人刮胡子?”宋秋寒冲净剃须刀上的胡茬继续刮,眼却斜过去,看着林春儿。他难免会好奇,上一个与林春儿这样亲密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林春儿绝不会随意挑一个男人恋爱。她却但笑不语不答他,将这个问题变成悬案。直到宋秋寒将胡子刮完,野性消失了,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人。林春儿才拉过他站在自己面前,捧着他的脸吻他的下巴,还有令她一直念着的喉结。她喜欢他的喉结,当他吞咽之时,喉结滚动,带着世间情欲。 一边吻他一边说道:“只看过你,其余人都是在电影里。” “前男友也没看过?” 林春儿摇摇头:“没。”林春儿说没,宋秋寒就信她,只是若没有这样的亲密,那她的那段恋爱谈的定然很疏离了。 宋秋寒将林春儿困在身前,低头去寻她的唇。他喜欢吻她,她的唇带着晨荷的香气,令他愉悦。起初明明只是一个吻而已,再过片刻,吻又不像吻。像一场角逐,看谁先吃掉对方。宋秋寒的手却始终规矩,不乱去任何地方,只横在她身侧,护着她微微后仰的身子。 林春儿见情势马上不可收,忙说道:“我饿了宋秋寒。” 宋秋寒苦笑一声,将她从洗手台上抱起:“走吧,去吃饭。” “今天泡酒店好不好?我想去吃斋念佛。”林春儿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撒娇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宋秋寒将她向上送,要她稳稳抱住自己的脖子,将她抱到客厅方应她:“可以。只是你要我这样抱着你去吃斋念佛吗?” “那倒是不必。”林春儿终于不再耍赖,跳下来,穿上大衣,随宋秋寒出了门。手中攥着那把细细的竹节儿拴着的钥匙,仿佛攥着一个陈年的故事。 宋秋寒见她十分喜欢那钥匙,便说道:“若是喜欢,回去咱们也打一把这样的钥匙。” “那要用来锁什么呢?” “可以锁一个陈年的信匣。” “可我没有信哦。” “我有。” “你是将这些年女孩写给你的情书都收藏了吗?闲来无事之时拿出来翻看,你竟有这样的癖好!” 宋秋寒用力捏她脸,却不解释,只说她:“饿了还这样多话。” 林春儿吃了灵隐斋饭,又拉着宋秋寒去拜佛。 灵隐寺内一尊尊大佛,她早年间曾拜过。想来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今天突然想起,该还愿了。 还什么愿呢? 那年她生了病,辞了工作,踏上自我救赎的旅程。在西湖边骑行之时来到了灵隐寺,她平日里并不爱哭,然而跪到佛前,却突然泪雨滂沱,无论如何止不住。她对佛祖说:“若我他日安然活着,再来此奉您一炷香。” 他日很远,交通这样发达,竟是再未来过。 今日来了。 -- 第127页 宋秋寒见她站在佛前,举手高揖,合掌平拱,而后屈膝跪地,虔诚无比。很难想象林春儿竟也会拜佛。再细看,她眼角微微湿了。宋秋寒又有些难过。 于是亦跪在她身旁,心中对佛祖说道:“我愿身旁的女子此生不再受流离之苦,平安顺遂喜乐。”他人生的第一炷香,是为林春儿而燃。他并不信奉这些,可此时又觉得有了这样的信仰,大概人生也会有盼头,日子也能温柔。 虽然此刻跪在这里的他们,好像此生都未经过什么苦。可他们心知,过去那一脚又一脚泥泞的路,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今天。 林春儿站起身来,看到头顶飞过一只鸟,大抵是带着她的还愿飞向了西天。 宋秋寒也看到那只鸟飞远了,我的心愿佛祖应当听到了,他想。 “我觉得拜佛的时候我很谦卑。”林春儿突然说道:“拜佛之时,我只是那不起眼的苍生,我不知我的心愿佛祖能不能听到,却奢望他能听到。当人绝望之时,便会把希望寄托给宇宙和神明。” “红尘万丈。”宋秋寒握住她的手:“我并没想到此行还能拜佛。我去过斯里兰卡、泰国、印度、尼泊尔,我去这些国家之时,从未拜过佛。途经寺庙,我会停下,站在外面看一看,又或者走进去看一卡,但我从未拜过佛。” “你在尼泊尔遭遇暴乱那年,就是陈宽年说你险些丧命那次。”林春儿面对着他站着:“那时我也在尼泊尔。” 宋秋寒屏住了呼吸,听她说起他们擦肩的那次。 “我也在尼泊尔,那时去做一个关于信仰的专题。高僧想去寻他幼年的树,我们一路到了尼印边境。后来他找到了那棵树,他指着万山丛林中的一棵树,说就是它。我们祭拜了那棵树。暴乱发生始料不及,我们徒步离开之时,看到边境公路上停着的那些汽车。” “我就在其中一辆车上。”宋秋寒说道。 “但我们没有相遇。” 林春儿想说的话很多。 她曾为这场猝不及防的恋爱慌乱过,在无法入睡的夜晚,去想他们从前的点滴因果,却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从未觉得命运偏爱过她,甚至觉得命运时常戏弄她,只偶尔给她一些甜头,让她不至于死的痛快。当在飞机上,她的手勇敢迎向宋秋寒之时,她心中想的是:哪怕又是一次劫难,且在当下当做馈赠。 “宋秋寒,那年没有相遇,我觉得很遗憾。那天在酒桌上,听陈宽年说起,又看你神情云淡风轻,我便大概知晓你似乎不在乎生死。但我恳请你,从今天起,当你背上行囊,去挑战生命之时,能偶尔想到我。我是个怂人,我此生最怕的事便是生离死别。我再经不起失去了。” “我们的恋爱可以结束,是的,你别怀疑,我说的是真的。爱是会消逝的,当你我的爱情消逝,从此你我天各一方,此生很难再相见。但我们永远不要彼此憎恨,而你也要好好活着。我不想你死。” “我想等到你耄耋之年,拄着拐杖,却还耳聪目明,从远方打一个打电话与我作别。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说我们来世再相见。若你不愿意,你可以说今生很尽兴,就此别过。” 林春儿眼睛又红了,她是不婚主义者,如果可以,她甚至一辈子不愿恋爱。可眼前人是宋秋寒,她从十六岁起就躲不开绕不开的人。 宋秋寒从不承诺。 即便林春儿红着眼睛,说起她心中的关于他们的并不乐观的将来,他也没有做任何承诺。只将她抱进怀中,对她说:“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是这个道理。 他们才刚刚开始,他不会在甫一开始便想到结束。就算想到了,那也是他于耄耋之年的某一个清晨睁开眼,看到林春儿还在他怀中。可这话他不能说,他们都不再是少年了,这些话是少年恋爱之时才会说的。成年人不说这些,但成年人会努力实现。 “但是林春儿,为什么恋爱结束了就要天各一方?” 你要走的呀!你终归是要走的呀!林春儿在心中说道。 第61章 这是余生的第一天 “我不会走了林春儿。”宋秋寒捧起林春儿的脸,深深看入她眼:“临行那天我跟你说过我不会走了,我是认真的。” “可你的工作还有你的家人……都在国外。” “工作base地可以改,我正与公司沟通。至于家人,国外除了我父亲,都是至亲。但我父亲并不喜欢我。”宋秋寒并未告诉林春儿此行有几多艰难,也并不愿为林春儿的心套上枷锁:“我想回国并不全然因为你,而是因为我在国内更能施展拳脚。所以,就算日后你我的爱情结束了,我们也不会天各一方。我们就在一座城市,还可以一起喝酒。”宋秋寒顿了顿:“但我并不希望我们的爱情结束,我们的爱情才刚刚开始,这一生还有很多事值得一起探索,我得空之时在心中列了此生要与你共同探索的美好事物的清单,排到了八十岁。所以,除非你放弃,没人能阻止我们的爱情。” 除非你放弃,否则没人能停止我们的爱情。宋秋寒是带着全部的决心的。他知道他将会面对很多狂风骤雨,可他已然准备好了。 “所以……你的清单最近的三件事是什么?” “与你看一场跨年烟火、明年与你一起重走徽州路、还有……做你的小尾巴,参加你公司的年度旅行,与你在希腊一起晒太阳。” -- 第128页 “哇。”林春儿哇了一声:“与我的清单一模一样。” ========= 这是旅行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夜。 这是很好的一年了。 林春儿想起这一年,从夏末初秋那天,她走进那家私厨,看到坐在那里的宋秋寒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她鲜少依赖什么人,却从那一刻起,日渐依赖了宋秋寒。她以为只是自己这般,却不知宋秋寒为了见她,曾费过什么样的心思,又走过多么远的路。 她将头靠在宋秋寒肩上,说道:“旅行即将结束了,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 “回去就要面对无数挑战了,这几日好像天上人间。”宋秋寒那封邮件发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自然也到了他父亲耳中,他曾发来一条消息问他,宋秋寒只说国内的发展会更好,并把邮件的部分内容发给了他,当做解释。父亲再没说话,这很蹊跷。 “回去之后我要先去一趟上海,正式与诚品签合同,然后留在那里过一次方案。”林春儿掐着手指头算:“而后要去一趟深圳,梁遇的案子已经开始做了,但有一些细节还需修正,我们得去现场找灵感;有可能还要去一趟西安…” 宋秋寒握住她手:“你的意思是,我要很久见不到我的女朋友了是吗?” 林春儿点头:“十天半月极有可能。” “可诚品和梁遇,都是我的项目,我可以找借口去见你。” “可你不是以公徇私的人,我也不是。” “你这样显的我不重要,我对此并不满意。我们刚刚开始恋爱,你就要弃我而去。”宋秋寒逗她,他深知这几日来之不易,二人各自有自己的工作,一年若能有一两次这样的时光,恐怕都是老天爷厚爱。 “那我可以在中间飞回来看你。”林春儿认真的说道。 “罢了,还是我飞过去看你吧。” 二人就谁去看谁认真讨论了一番,讨论到最后发现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讨论。在不远处,陈宽年正和宵妹一起拍照,他将宵妹驮在背上,由路人帮忙拍了照片。 林春儿的电话响起,是乔瀚文。她叹了口气:“业务往来。” “接吧,我知道。” 林春儿接起电话,听到乔瀚文那里很喧闹,他似乎是用手捂着手机对她说:“新年快乐。” 林春儿愣了一瞬,她并未想到乔瀚文会专门打来电话与她说这个,于是回道:“也祝你新年快乐。” “很高兴认识你。”乔瀚文又说。 “啊…很高兴认识你。”林春儿回他。 宋秋寒在一边站着,听他们有些奇怪的对话。林春儿他是了解的,但乔瀚文他并不了解。可那天在发布会上,乔瀚文将一束花送到林春儿面前,并意味深长的看过他一眼。这令他心生疑窦。 乔瀚文是在跨年晚会候场中,他是压轴,看着台上五光十色,突然生出了要给林春儿打个电话的念头。听出林春儿愣怔终于笑出声,朝外走了几步,终于安静了一些:“林春儿,你作为一个创业人,从不发祝福消息?对重要客户也从不特意问候?” “我虚心接受批评。”林春儿看了眼宋秋寒,他站在那里,眼看着别处。可林春儿看出他不开心了,宋秋寒显然介意乔瀚文。于是说道:“抱歉我在与男朋友一起跨年,忘记了生意上的事。” 乔瀚文嗯了声:“我要上台了。再见。” “再见。” 林春儿收起电话,轻咳一声。宋秋寒回头看着她,他的神情在听到林春儿说与男朋友跨年那句时就散去不悦。林春儿这样聪慧,她什么都懂,也不愿宋秋寒受任何委屈。她靠在宋秋寒肩上,举起手机,身后是一片烟火,起了一阵风,她用围巾遮住嘴巴,而后对宋秋寒说道:“我要照了呦!我开美颜了哦!”宋秋寒被她逗笑了,林春儿抓拍了这个瞬间,而后缩在宋秋寒怀中看烟火愈发绚烂。 在通天火树银花流光溢彩之时,林春儿踮起脚去吻宋秋寒:“新年快乐宋秋寒。” “新年快乐林春儿。” 人群喧闹,大家都想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亲吻爱的人,这一刻何其难得。有很多人在此刻留下幸福的泪水,他们的眼晶莹透亮,与身后的烟火一起打亮整片天空。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是他们共同要做的事情的第一件。如宋秋寒所说,人生漫长,值得探索,如果愿意,我们可以保持好奇,直到八十岁,直到步入棺冢。 林春儿那几乎没有任何内容的朋友圈里,终于多了一条内容,是他们的合照。照片中的他们眸中闪着星海和笑意,她的长发飞舞,身后是无尽烟火。她说:“我的少年如期归来。” 是她想给宋秋寒的安全感,还有她满溢的爱意。 她的朋友圈爆炸了。 老张径直给她打了电话:“你恋爱了?” “是啊。” “你恋爱了不跟我报备?现在说一下你男朋友的情况,我担心他那张桃花脸将我的合伙人骗走。” 正在看文件的宋秋寒闻言嘴角扯了扯。 林春儿担心老张说更多过分的话,忙说道:“是上次拉进“朴素欢喜”群中的资助人,宋秋寒。” “啊?”这回轮到老张愣了:“你不会为了做公益,去色诱富二代了吧?” 宋秋寒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 第129页 “不是!”林春儿解释道:“是我的少年,我与你说过的那个少年。” 老张愣了半晌,他记得林春儿说起那个少年的情形。他们加班过后的深夜,他带那几个年轻人去吃烤串脏摊,他们都喝了很多酒,有人问起她究竟为何要做那个专题?她说她爱过一个少年,可那个少年消失在人海了。那天他们唱了很多歌,也流了许多泪。 老张是文人,鲜少说脏话,可这会儿他愣了片刻,抹了把眼睛说道:“卧槽,我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祝福你们吧!让你男朋友通过我好友,我过年回去与他一起喝酒。”他有文人的清高,认定君子之交淡如水,鲜少主动加别人好友。 宋秋寒看她挂断电话,问道:“老张怎么知道你恋爱了?” 林春儿指指手机,宋秋寒打开来看,看到了那条内容。 轻轻柔柔一阵风,拂过他心间,令他心内那片常年贫瘠的土壤,发了一颗小芽。他愿将那颗小芽命名为“春芽”。 老张发给宋秋寒的第一条消息是:“我把我的女儿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老张和妻子是真正的丁克,却收养了两个孤儿,认识林春儿后也把林春儿当做自己的女儿。他说我如果有女儿,就要像林春儿这样。 “一定。”宋秋寒回道。 林春儿枕在他腿上去回大家的消息,消息太多了,她回不过来,索性把手机丢到一边,不回了。 宋秋寒收起电脑,二人盘腿坐在床上,突然不知该做什么。虽然宋秋寒很想让林春儿再帮他一回,但他尚且无法开这个口,于是问她:“要不要在旅行的最后一夜深夜访谈?” “好啊。”林春儿点头道:“宵妹刚刚对我说,她要从我那里搬出去了。搬去陈宽年家里,与他同居。” “哦?”宋秋寒有些诧异,这倒不像陈宽年的作风。他从不带女人回家,何况同居。 “是的。宵妹说陈宽年今早睁眼突然问她要不要试婚。”林春儿叹了口气:“陈宽年这个色胚到底是将我纯真可爱的女博士骗走了。” “也不尽然是骗。”宋秋寒拉着林春儿一起靠在床头:“依我对他的了解,这次他是用了心的。他从前并不会带女人回家。” “那你呢?你从前带女人回家吗?你的两个前女友…”是宋秋寒提议要深夜访谈的,他自然不会反悔:“我的两个前女友…你很感兴趣?想认识吗?”宋秋寒逗她。 “然后我们坐在一起畅谈各自与你的性生活吗?那我会吃亏。”林春儿嘟起嘴:“我这不争气的生理期,刚好贯穿一个假期。令我蠢蠢欲动的那颗色心无处施展,暴殄天物了…”她眼瞟到宋秋寒的腹部,轻咳一声。 宋秋寒这些年俨然是一个秀才了,猛然遇到这样一个女悍匪,竟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过了半晌才看向口无遮拦的林春儿:“所以你对此感到遗憾?” “不然呢!”林春儿手从被子下探过去,被宋秋寒一把握住:“林春儿。”他正色道:“你倒是不必遗憾,宵妹从你家中搬走了,刚好我住进去。到时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品尝彼此的天物。”眼扫过林春儿的胸口,那里头藏着的东西他觊觎很久,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不小心碰了把持不住,血染安缦。见林春儿愣在那去捏她脸:“所以你一心只想品尝我的肉体,但却不想我住进你家里是吗?你这个渣女。” 林春儿认真了。 她当真在思考宋秋寒是否可以住进她家中,神情肃穆,宋秋寒见她如此,心中忍不住叹息,又不愿为难她,于是说道:“逗你的,我不与你同居。你我都是热爱自由的人,住进你家中,约等于失去了大半自由。” “哦。可我刚刚是准备邀请你与我同居的。”林春儿看着他:“我只是在措辞,但你说…” “好。”宋秋寒打断她:“你不需要措辞,我同意了。想来自由也没有那么重要。”宋秋寒在林春儿面前并没有十分的原则,又有些无赖,不管林春儿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都堵住林春儿拒绝的由头。 有些卑鄙了。宋秋寒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了。 林春儿幽幽看他一眼:“说自由高于一切的是你,说自由没那么重要的也是你…那等宵妹搬走后,那把钥匙给你。”她微微红了脸,她以为自己会抵触,可她没有。她所有所谓的原则、底线,在宋秋寒面前都一一失守。但她并未抵触,又有隐隐期待。 “你还记得我家密码锁的密码吗?”宋秋寒问她。 林春儿想了想:“061425。” “就是这个。只有尚姨咱们三个知道,以后你也可以住在我那儿。你说你喜欢雨雪天气在私人影院里看电影,我那儿刚好可以。” 宋秋寒记得林春儿第一次去他家,在私人影院里说过的话。担心林春儿不愿,又进一步诱惑他:“我收藏了很多黑白电影的原片,可以放给你看。我最近还学习了做咖啡,找到了最好的冷凝奶,回头我们每人捧着一杯你爱喝的dirty看黑白电影,倒也惬意。” 宋秋寒这样寡言的人,在林春儿面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话痨。林春儿醉在宋秋寒为她描绘的那幅同居画面中,觉得那竟然很不错。 “那我们可以工作日住在我那里,因为距离你公司和我公司都不远。周末去你那里。”林春儿进一步提议。 -- 第130页 “我同意。”宋秋寒点头,嘴角扬起,有藏不住的笑意。他觉得自己像千年的狐狸,用尽心思去撩拨林春儿这个尚未开化的小女子,直至要她陷入他织好的情网中,再也逃不脱。 “深夜访谈很好,我很喜欢。”宋秋寒又说道。 白天还不想旅途结束的太快,生怕回到那座城市,各自繁忙,再见一面都很难。此刻又期待旅程结束,新的生活到来。 林春儿睡了,宋秋寒拿起手机给陈宽年发消息:“对宵妹好些,别搞砸你们的同居计划。并且,最好明天一到就搬走。” 陈宽年发来一个问号。 “宵妹搬走,把钥匙给我。此事千万不要拖,以免夜长梦多。” “哈哈哈哈,你要与林春儿同居?”陈宽年忍不住大笑出声,生平第一次见到宋秋寒这样火急火燎,生怕一个女人跑掉,这简直太稀奇了。 “是。” “林春儿同意了?林春儿讨厌没有界限的关系。” “是,同意了。所以你让宵妹明天一到家就收拾东西搬走,我可以帮忙。” “……那得宵妹同意才行。” “你如果不中用,我可以替你说。” “…卧槽。我终于见识到了冷面宋公子火急火燎的一面了。林春儿生理期结束了吗?你困了几年的巨兽找到隐秘的巢穴了吗?感觉如何?” “…………” 明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宋秋寒心想。林春儿的房间温暖舒适,她的床品定然还有她的香气,明天快点到来吧!宋秋寒翻过身将睡熟的林春儿揽进怀中,心想你好好补觉,明晚我不会让你睡觉了。 第62章 等不了了 宋秋寒未能如愿。 宵妹和陈宽年下了飞机后吵了一架,起因是陈宽年曾经的一个床伴竟然在网络上联系到了宵妹,将他们的旧照发给她,并问:“他还那么热情吗?还那么爱换花样吗?”满是挑衅。 这在宵妹意料之外。 她那次恋爱的浅显经验并不足以支撑这样的狗血剧情,她攥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只将手机递给林春儿看。那照片相当露骨,分明是在欢好后女孩拍的。林春儿想劝她,她却将那照片发给了陈宽年,问他:“你还有多少龌龊事没与我说过?” 陈宽年看着照片,一时之间难以辩解,只回道:“不是说好了过去的事不提?”听起来像是宵妹在无理取闹。 宵妹不再回他。她心里堵的跟什么一样,在她看来就是陈宽年没有处理干净。回到家中后,她将陈宽年挡在林春儿门外,对他说道:“我们都冷静冷静。许多事也要想想清楚,我今天不搬了,若是就这样住在一起,对你我都不负责任。” 陈宽年有些动气:“她心有不甘与我有什么干系?我能按住她不许她联系你吗?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这种处理手段太过幼稚。” “或许你能有一个没有那么开放的过去,你的过去干净一点,今日的麻烦就不会有了,你说呢?” “我跟你说过,过去回不去了!你若揪着过去不放,莫不如分手算了!” “好,分手。” 宵妹关上门,而后又开了门:“你爱玩什么花样?你每次与人做爱后都跟人拍照片吗?你还有什么癖好?哦对,这都跟我没关系,咱们分手了。”她冷冷看陈宽年一眼,关上了门。 ……陈宽年鲜少生气,生气了便很难哄了。隔着门冷冷说道:“你说的对,咱们都该冷静冷静。”转身走了。 宋秋寒站在一旁看这戏剧性的一幕,直到陈宽年转身走了,他才知晓自己今晚要与林春儿鏖战的美梦破灭了。竟有些哭笑不得之感。颇想将陈宽年打晕,他甚至在机场偷偷买了避孕套的,满心欢喜以为今天会用上。朝林春儿使眼色,想要她劝宵妹消气。 她自然不会劝宵妹此时委曲求全,走到宋秋寒面前环住他腰身,仰起头来轻声哄他:“这是在意料之外啊……我们……日后再说……今天宵妹心情不好,我也没有心情了。” “哦。” “你不是也要陪陈宽年吗?” “嗯。”宋秋寒嗯了声,而后与林春儿耳语:“我不想走,我今天走了,明天又要提前出差,不知哪天才能见到你。”愿望破灭的人,此刻又回到会撒娇的十六岁。 这一番话说的林春儿心中百味杂陈,恨不能找个角落与他苟且一回。可宋秋寒要的不仅是是与她苟且,他还要拥着她一夜好眠。她去亲宋秋寒下巴:“等你回来好不好?” “也只能如此了。”宋秋寒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抱了林春儿许久才放开她:“去吧。去哄你的好朋友吧,想来男朋友此刻是可有可无了。” 林春儿哧哧笑了:“再见宋秋寒。” 宋秋寒下楼去找陈宽年,他正靠在他车上吸烟,宋秋寒走上前站到他身边:“昨天晚上连哄带骗让林春儿同意我住进她家中,高兴的一夜没怎么睡,以为我的好日子来了。不成想竟是败在了你前女友手中。”他苦笑一声。 “耽误你性解放的进程了吧?”陈宽年掐灭烟:“那也不怪我,你得怪林春儿大姨妈来的不是时候。”陈宽年撇清自己,而后问他:“去找栾念喝酒?庆祝哥们恢复单身。” “好。” 他们驱车上山,却见栾念的私人酒吧前停了好多豪车。推门进去,看到屋内摆着长桌,长桌前坐着各式女子,一屋子金贵。她们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望着这两位出尘的不速之客。 -- 第131页 方嘉莉站在长桌那头,看到宋秋寒,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又袭来。低下头对大家说:“各位先画。”而后走到他们面前问道:“回来了?我并不知你们今天会来,约了太太圈在这里做活动。”她向宋秋寒解释,生怕他误解这又是她的一次处心积虑。 “挺好的。都在等你。”陈宽年指指那一长桌的阔太太:“快去吧。”而后拉着宋秋寒去找栾念,方嘉莉在这,宋秋寒铁定是不愿在此喝酒了,陈宽年即便再生气,也还有理智,不愿给宋秋寒惹麻烦。于是拉着栾念一起出门。 方嘉莉跑上前去挡在宋秋寒面前,问他:“借一步说话好吗?” “好。”宋秋寒跟着她站了远一些。 “我那天喝多了宋秋寒。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不做那种事,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了,可能是看到你公布了恋爱消息,把我逼疯了。”她低下头,像犯错的孩子:“你能原谅我吗?” 宋秋寒眉头一蹙:“倒是不必这样上纲上线,我那日与你说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我之间本就是清白的,太过放在心上反倒显得有什么事。” “我要走了。过年前就走,以后可能每个季度回来一次。” “那祝你工作顺利。”宋秋寒转身离开。 方嘉莉透过会所的窗看他们绝尘而去,心中无法安稳。宋叔叔与父亲说要她别着急,耐心等等,宋秋寒如今只是鬼迷心窍,浪子早晚会回头。可她看宋秋寒神情话语,分明是与她再无可能了。她不知宋叔叔说的再等等是要她等什么。她心里难过,又不愿在眼前旁人面前显露,于是朝大家笑了笑:“刚刚只是不相熟的朋友,咱们继续吧。” 那头林春儿与宵妹在家中对坐,宵妹饿了,林春儿煮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可她拿起筷子许久不动,模样着实可怜。 林春儿握住她手:“这是怎么啦?” “想起那些照片便觉得丑陋。”她抹了把眼泪。 “是谁说先取悦自己的身体,不高兴就甩了他的?”林春儿拿过一张面巾为她抹去眼泪:“那些豪言壮语这会儿都变成眼泪流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看到那些照片,就觉得他图什么呢?那女孩生的一张人间尤物的脸和身体,又那样年轻。与我截然不同。” “所以你不是在怪他,你只是不自信。”林春儿指出了重点:“对吗?” 宵妹点头又摇头。 “我觉得我跟他不是一类人。” “你是哪类人?”林春儿将面条推给她:“不吃一会儿就不好吃了啊,咱们先吃口东西,哪怕如今分手了,再去招惹下一个也得需要力气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对。”宵妹低头认认真真吃面,可一口面下去,泪水又涌了出来。面条梗在喉咙里,强行咽了。干脆刚下筷子。这也太难受了。她上一段恋爱分手都没这样难受过,跟陈宽年这才几天就难受成这样。她哭的稀里哗啦的,林春儿在一旁安静陪着她。 她从前说过很多豪言壮语,也因为知晓陈宽年是个花花公子,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有去无回。这下好了,真的有去无回了。才几张照片就令她崩溃了。而根源就在于,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她爱上他,又觉得与他不是一类人。爱情刚刚开始,就进行了自我菲薄。 心中不知有多少矛盾,此刻都一一涌现了。 这样想着,便觉得无望了,分手了,那只鞋子落下来了,心中也就清净了。 林春儿看她此刻心中千回百转,只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她现在不能开口,现在开口说什么都不对。只得偷偷问宋秋寒:“你们在哪里?” “在陪陈宽年喝酒。他心情不好。” “他有时间喝酒,还不如逐给前女友打电话道个歉,以后少来点类似风波。”林春儿给出了解决方案,这个解决方案要看陈宽年的诚意了。他从前荒唐,有多少女人他大概都不会记得,但能称之为女友的,定然会有那么一些。若当时分手不愉快,难免会有不甘之心。 “哈哈。” “哈什么哈,宵妹哭很久了,陈宽年临走时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能按住她们的手不许她们联系你吗?也就宵妹脾气好…” “换你你怎么办?” “换我不仅分手还要把所有方式都拉黑,再也不见!” “……遇到一点事就分手,不够理智吧?”林春儿的话让宋秋寒胆战心惊。 “哼!” “你哼什么,今天的事是他二人的事,与你我没有干系。你不许胡思乱想。” “我没有……” “你有。总之你只管陪着宵妹,不许代入到我们的感情中,我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当下也是清清白白,我唯一的龌龊心思就是想与你睡一起而已。” 宋秋寒收起手机,问陈宽年:“你还想不想跟宵妹恋爱?” “想。不止想恋爱,还想跟她结婚。”陈宽年喝了杯酒:“想又怎么样?我认真了,她呢?在我这体验生活呢。说分手跟说你好一样,轻松着呢!” “体验生活可不这样。”一个晚上了,栾念终于开口讲话:“体验生活什么样,我来给你讲讲。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那年看极光打的那个空号是谁的吗?是一个女人的。她是我公司的员工,在入职第三天就因缘际会跟我好上了。我很喜欢这段单纯的性关系,她似乎也不介意。在一起六年后她突然走了,给我留下一条消息,说感谢我这六年的陪伴,祝我开心。这还不是最绝的,最绝的她将我送给她的所有礼物都在公司跳蚤市场半价卖了。这才是体验生活。懂吗?” -- 第132页 “……”这都什么事儿?宋秋寒看着栾念:“你没找她?” “怎么找?联系方式清理的干干净净,公司里跟她一个小组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何况有什么可找的?女人那么多,缺她一个吗?” “女人那么多,你这几年也没见跟谁一起。”陈宽年终于冷静下来了:“这么看来,我的博士真不是跟我体验生活。那她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混蛋?我觉得她大有提上裤子不认人之势。”陈宽年不大懂了,他以为他找了一个书香气重的姑娘,这姑娘温温柔柔离不开他。结果呢,这姑娘比谁都有主意,做事也狠。 “或许是因为她并不觉得你会认真?”宋秋寒终于见到了曙光,想了想又去劝他:“回头像栾念那姑娘,突然就消失了,你找不到。” “那不行。睡完了想跑?我可不是栾念。”陈宽年将酒杯扔下:“走,你陪我去林春儿家,我要跟她说清楚。” “好。”宋秋寒站起身来:“你们两个单独谈谈,谈透彻了。”然后拿出手机给林春儿消息:“陈宽年要回去道歉了。” “?”林春儿发来一个问号。 “在栾念的现身说法下,陈宽年想通了。” “哦。” 不知为何,林春儿竟觉得有点紧张。她以为下午一别,再见宋秋寒要到半月后了,可他又回来了。不出半个小时,门禁便想起,她跑着去开门,将他们二人迎了进来。 宵妹情绪早已稳定了,正坐在沙发上吃苹果,看见他们进门,幽幽瞪了陈宽年一眼,起身走回卧室。陈宽年跟了上去,关上了门。 林春儿站在沙发前,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傻兮兮问他:“你要吃苹果吗?” 宋秋寒摇摇头。 “那榴莲吃吗?” 宋秋寒还是摇头。 “你喝水吗?” “你…” 宋秋寒一步上前,吻住了她。分开几个小时而已,却很想她。他口中有水果金汤力的味道,令林春儿觉得醉了。好不容易在他唇下寻到一线生机,终于含糊出声:“别……”是担心宵妹和陈宽年突然开门出来,看到他们急迫的模样。宋秋寒弯身抱起她,将她抱入她那间温馨的有她味道的卧室,又将她抵在门板上,额头贴着她的:“林春儿,今晚跟我走好不好?我等不了了,满脑子都是你。” “可是宵妹……” “宵妹有陈宽年。” “他们……” “他们不会有事,相信我。”宋秋寒细细密密去吻林春儿,而后在她耳边恳求她:“跟我走好不好?” “好。” 林春儿怎会说不好呢?人生多短暂呢,她想今夜就与宋秋寒一起,不管在哪儿。 可宵妹的屋门开了,她的声音传过来:“你走吧,既然说清楚了,就算正式分手了。” 林春儿看到宋秋寒颓然靠在她肩头,忍不住在他怀中一颤一颤笑出声来。 第63章 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分手这等事,于成年男女来说,太过稀松平常。 宵妹第二天一早很早便起来,给林春儿做了早饭,又回屋内看研究资料,听到林春儿的屋门响了,听到她的那声惊呼:“竟然有早饭?” 这才走到餐桌:“快吃吧,还温着呢!” 她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是刚刚分手的人。吃起饭来胃口比林春儿还要大上几分。 林春儿觑她几眼,被宵妹捉见,问她:“怎么啦?” “分手的第一天,准备做什么?刚好我今天和明天也休假,要不咱们白天去逛街吃饭,晚上去泡吧?分手套餐。”林春儿嬉笑道。 “下雪了。咱们在家里赏雪吧?去市场切肉,把之前咱俩淘的铜锅子翻出来,烧点炭,一边赏雪一边喝点小酒,多惬意。” “甚好。” 铜锅一支起来,热气冒了,窗前袅袅,窗外飘雪,十分好看。二人坐在沙发上赏了许久,竟都舍不得破坏那风景。终是林春儿捱不住肚子饿,跑到桌前坐下:“快来吧,再不吃就要饿死了。”为二人斟上酒,她们今天喝“只如初见”,宵妹点的,说这酒应她心境。 那就喝吧,把手机丢到一旁,二人仿佛回到当初,宋秋寒和陈宽年还未回来之时。 “你与他分手,可还怀念他什么?”林春儿吃了口肉,问她。 “身子吧。”宵妹耸耸肩:“活挺好。”她在心中将陈宽年贬低的一文不值,说的都是这些狠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怀念的太多了。陈宽年阳光、热情,二人相处之时,有说不完的话。 林春儿点头:“体魄好的男人是不多见。”讲完这话,又想起那晚她的手临摹到宋秋寒的身体,太好看的身体了,她手甫贴上去,便觉出震惊来。尤其是当他激动之时,腹部深陷,致命的性感。 “我和宋秋寒…本来要在昨晚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的,结果你们闹的不可收场。这个我就要谴责一下陈宽年的前女友了,太会挑时候了。我这满腔的熊熊之火烧的我体无完肤,却没法把宋秋寒生吞活剥了。”林春儿与宵妹诉苦。 宵妹闻言笑了,睁大了眼问她:“你和他那晚如何?”她的眼镜被罩上一层雾气,干脆拿下丢到一旁:“你们住一起那几个晚上到底做什么了?” 林春儿轻咳一声,伸出手:“我的神仙之手帮宋秋寒解了一时之困。哈哈哈哈,可是宋秋寒却是谦谦公子,他的嘴和手到这儿。”林春儿指指自己的锁骨:“再不肯向下。” -- 第133页 “为什么?” “许是怕我的美好肉体令他把持不住吧?” “那他…如何?” 林春儿红了脸:“就…异常的英伟。” “那是我不对了,我应该忍一忍,今天再与陈宽年分手。好歹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啊…”她叹了口气:“这个月的伙食费我全包了。” 二人说说笑笑,四瓶“且听风吟”下了肚,林春儿倒没什么,宵妹有些头晕了。她捂着脸看着林春儿:“我跟你说,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分手了。我要给他打个电话。”宵妹晃着起身去找手机,林春儿忙把她的手机藏起来:“你清醒时再打,不然你会后悔。” “我后悔什么?我就是想再睡他几次。罢了罢了,不打了。”宵妹改了主意了,又坐回椅子,起身又拿了一瓶酒:“来来来,朋友,今日不醉不归。” 林春儿知她心中矛盾,便不多说,陪着她喝酒。心道陈宽年也是厉害,分手了就分手了,一条消息都没有。到底是玩过见过的男人,分手对他而言易如反掌。宵妹醉了,回卧室睡了,林春儿坐在窗前发呆。 手机响了,是宋秋寒的消息。 “我落地了。” “冰城冷吗?”林春儿问他。 “特别冷。” “那你带大棉袄二棉裤棉手捂子了吗?” “……又没正形。”宋秋寒顿了顿:“有点像春城的冬天。” “要回去看看吗?” “不了。我处理过工作就回去。栾念公司的招商引资会,有很多业内大佬,我带了几个人来。”宋秋寒昨天都没时间与林春儿细说这趟差,这会儿下了飞机,终于能与她说了:“顺道帮你看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客户。”自动变成了林春儿公司的商务,想要她事业常青。 “哈哈哈哈哈,你怕我公司倒闭了吗?” “不是。如果我们业务交集多,我就有更多时间见你了。”宋秋寒发来一个笑脸。 林春儿想起他昨天的无奈,宋秋寒一直在努力着呀,一直努力找各种机会见她,陪她,好像他除了工作的所有时间,都用来见她了。 “好啊。不如我们搞个行业交流会,把各自的朋友都请来,共同研讨一下如何多方合作。这样没准儿以后我们可以在各种场合相见…”林春儿顺口胡诌,却不成想宋秋寒回她:“好,这个建议很好,我们晚点电话说?” “?我随便说的。” “我当真了。” 宋秋寒是当真了。他要留在国内,就必须要扎根国内市场。公司不会轻易放他在国内,他探过一个大股东的口风,很有可能公司要与他进行对赌,且金额巨大。宋秋寒在知晓这个消息后,有想过直接辞职的念头,但又觉得换到其他平台尚且不成熟,赌上那么一赌也值得。 “那…我到时拉上老张吧?咱们一起。老张人脉广。”林春儿也迅速思考了可能性,如果公司要做大,内容要做深,要掌握更多行业话语权,也确实需要更好的环境。 “林春儿。” “嗯?” “你好好吃饭了吗?” “我刚吃过铜锅涮肉,还喝了酒,这会儿正在赏雪。” “那很好。你上班后不要在吃泡面了,无论多忙,记得好好吃饭。” 宋秋寒叮嘱过林春儿便办了入住,栾念公司晚上几个同事聚餐,说是去一家当地有名的炒菜馆子,条件简陋,但好吃,邀请宋秋寒一起。他应了。收拾好后便跟着栾念出门了,栾念公司除了栾念,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市场部负责人涂明,一个是市场部的普通员工卢米。馆子是普通员工找的,说是前同事业余开的,要支持一下前同事。五人找了一个长桌坐下,卢米点了菜,几人便喝起了酒。这家餐馆是旧时味道,并没有太多花样,但每一道菜都好吃。宋秋寒拿起手机给林春儿发了定位,对她说:“以后带你来吃。我也有私藏餐厅了。” 林春儿回他:“好呀。” 餐馆的门吱吱呀呀响了,有人进来,在门口跺掉脚上的雪,而后传来带笑的声音:“卢米!” 卢米跳着去迎接她,栾念回过了头。 宋秋寒察觉到栾念神色变了,刚刚还笑着的人,突然敛了笑意。 那女子身着紧身高领毛衣,修身牛仔裤,一双黑色齐膝皮靴,气质极好。她见到栾念,也愣了一瞬,而后坐到那个空位上,说道:“没想到栾总也来了。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在您的公司工作过。” “的确没印象了。”栾念冷着脸,并不看她。 “之桃是原来企划部的员工,与我们卢米关系很好。离职后在冰城开了一家活动策划公司,我们最初招标的那家公司太坑了,后来卢米找到她,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涂明介绍到,而后对向之桃说道:“公司人太多了。”意思是人太多了,栾念不记得她正常。 向之桃一直笑着点头,而后端起一杯酒:“感谢栾总、涂总还有卢米给我们这个机会,我先干为敬,各位随意。”一口杯白酒,她仰头干了,面不改色。 宋秋寒前一天才听栾念说过那个体验生活的女人的故事,这会儿见栾念一丝笑意没有,便知晓向之桃就是栾念说过的那个女人。有意思。终于轮到他了,他拿起手机,在四人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栾念偶遇了空号。” -- 第134页 群里炸锅了,谭勉要求宋秋寒拍照片,宋秋寒只得拿手机,假装在拍菜,拍了一张向之桃,丢到群里。 “呦,原来栾念喜欢这一款。真欲啊。”谭勉回道。 栾念自始至终没有拿起过手机,也没再动过一筷子,向之桃正与卢米说起陈年趣事,两人笑的开心。栾念站起身来:“我和秋寒去下一场,你们继续。” “还有下一场?”宋秋寒假装不懂栾念的用意,拆他台。 栾念看他一眼:“脱衣舞,看吗?” “看。”宋秋寒站起身,跟栾念出了门。 “是你的空号女人吗?”宋秋寒笑着问他:“眼光不错。” “没你的林春儿好。”栾念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走吧,回酒店。头疼。” 他不再说什么,宋秋寒也不好再问。与他一同回了酒店。 陈宽年今天一句话没有,这倒也稀奇。宋秋寒给他打电话,听到他那边很吵闹,便问他:“你在做什么?” “我在参加party!”陈宽年喊道:“好多美女!不说了!” 宋秋寒眉头皱了皱,发给他:“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后悔什么?分手吗?放心,我绝不回头。”陈宽年按了电话,又干了一杯酒。想起宵妹昨天在她房间说的话,每一句都伤人。 “你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与我一起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我与那些女人们不一样,在你眼里我就是清水。” “你从前龌龊,以后也定然改不了,你我过去这段日子荒唐了一下,也挺好,双方都增加了经验。你打卡了清汤寡水的女博士,我尝试了纵横情场的浪子,都不亏。” “就这样吧,长痛不如短痛,趁感情还不深,分手。” 他没因为分手难受过。确切的说他就没认真谈过恋爱,三两个月的关系,他说断就断了,生平第一次认真谈恋爱,万万没想到遭她这样的误会。他一觉醒来便觉得,成年人,分个手怎么了?不就是游戏人间么? 宋秋寒电话又打进来,他接了:“怎么了?” “你现在回家。” “我不回。” 宋秋寒顿了顿说道:“你但凡还有一点留恋,现在就不要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刚恋爱多久,信任还未建立起来,遭遇这么点小事就闹分手,以后呢?如果你今晚酒后失德,跟另外的女人发生了关系,你以后还要面对她吗?那你们就彻底回不去了。我只劝到这,其余的你自己想。不要一味任性。”说完挂断电话。 过了半晌,收到陈宽年的消息:“我回家了。” 宋秋寒笑了笑,回他:“冲个澡,明天清清爽爽去找宵妹。林春儿说她昨天哭了许久,今天又喝多了,如果对你没感情,何必这样?” “不。” 陈宽年不想找宵妹,他不想找宵妹,也不想讲话。到了家冲了澡,就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过了许久发觉还是睡不着,于是发给林春儿:“你干嘛呢?” “伺候酒鬼呢。” “给我看看她醉成什么样?” 林春儿拍了一张:“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真行。” 陈宽年下了床,穿好衣服,叫司机送他去林春儿那里。进了门,走进宵妹房间,看她睡的香,站了一会儿,又走了。 林春儿感觉莫名其妙,下楼送他之时问他:“你干嘛来了?” “关你屁事。” “你是不是想跟她和好?” “不想。” “不想你大半夜站她床前看她?装鬼呢?”林春儿戳戳他胳膊:“你是不是傻?你活到三十多岁,一个女人心里有没有你你看不出来?没有你会因为那几张照片生气?你好好解释,好好把过去的关系都处理一遍,成不成?” “我一般结束了关系就把人家联系方式删了。如果不是她找上门来,我都不记得还有这号人了。怎么处理?”陈宽年蹙眉说道:“根本原因在于我们并不彼此信任。” “那你就与她说清楚啊。你能不能与她坐下好好聊聊你的过去,还有你规划的你与她的未来?” “暂时不了吧。说实话,我知道在她心里我不够好,我也的确不够好。这种关系不会长久的。”陈宽年拉开车门:“你别跟她说我来过,分开了就分开了,她那么好,值得更好的。” 林春儿被陈宽年气到了,她将车门挂上,把陈宽年拉到一边:“她喝多了,说后悔与你分手了,是我藏起了她的电话;在苏州的书店里,她写给未来的明信片,写给的是三年后和七年后的你们!她已经在憧憬与你结婚生孩子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了!你现在说这些,那你当初招惹她做什么?” 陈宽年愣在那。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过去不够干净,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好人。所以他并未完全与宵妹坦诚自己的过去,只讲过那只言片语。他从未想过,宵妹也像他一样,去憧憬过他们之间的未来。 陈宽年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混蛋。 “你还不跟我上来?”林春儿走了几步,然后跺跺脚:“要冻死了,你快点!”而后上前拉他衣袖:“你快点啊,赶紧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好好的。我岁数大了,可禁不起你们这么闹了。如果两个人都爱着对方,那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呢?” “谢谢你林春儿,我平常总是打趣你,那是因为真的把你当朋友。我从读书时候起就喜欢与你做朋友。” -- 第135页 “我知道。感谢你曾为我做的一切。”林春儿朝他笑笑。 第64章 是真的怜惜 林春儿说谢谢陈宽年为她做的一切。 陈宽年笑道:“不值一提。” 陈宽年这个人就是如此,他绝不是坏人。那时林春儿的母亲在省医住院,林春儿周末去护理母亲,在医院走廊里碰到陈宽年。他揪着林春儿衣领问她:“你来医院干嘛?” “我亲人病了。” “哦哦哦。” 他哦了几声,跟在林春儿身后,一直陪她到病房门口。那时省医住院部普通人都要住十人病房,只有极少的四人病房、双人病房以及单人病房。林春儿进了病房,坐在母亲床边,问她:“昨晚还是没睡好吗?” 母亲点头,小声说道:“出院了一个,进来的这个,哭嚎了一夜。没什么,住院嘛。” 陈宽年并没有走,他站在门口听了会儿,而后转身上了楼。彼时他母亲任省医的副院长。他上楼求了母亲很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母亲都不答应,她一向公正,并不愿开这个先河。 陈宽年拉着母亲的衣袖:“林春儿你记得吗?就是我们班班长,你还说过这女孩大有可为的。是她的亲人啊!” “住四人间或两人间,比十人间贵。” “贵就贵啊!”陈宽年对金钱没有概念:“贵多少?” “四人间每天贵六十,两人间每天贵八十。你不懂,好多人住院已经花了好多钱了,这六十八十对他们而言是天文数字了。” “您别跟他们说钱的事,我有。” “……我服了你。” 林春儿的母亲当天便被转到了四人间,她迷迷糊糊跟在移动床边,问护士:“不是说四人间要排队吗?” “嗯,排到你们了。”护士说。 “可我们并没排队啊。” “那我不知道了。” 那是林春儿第一次接受到陈宽年的善意,她也是很久以后,听护士聊天才知道他的母亲是省医的副院长,而她在医院碰到陈宽年那天,母亲便被转了病房。 她在下课后叫住陈宽年,将他带到无人角落,才开口问他:“陈宽年,你是不是帮我亲人转病房了?” 陈宽年挠挠头:“雷锋做好事不留名,谁跟你说的?” “你别管,我问你,是不是你?” “是。我问过我妈,不违反规定,是按规则办事。” “转病房为什么我爸去交钱的时候,没多要?” 陈宽年耸耸肩:“好人好事做到底。” 林春儿红了眼眶,她那时并不知友情是这样的,好多感谢的话都憋在口中,一时之间无法开口。陈宽年见她眼睛红了,忙摆手:“你可别哭啊!宋秋寒要是知道我把他最好的朋友弄哭了,肯定跟我急。你可别害我。” “哭个屁啊!我问你,你垫付了多少钱?” “不多。” “你给我个数,等我以后赚钱了还给你。” “我不要。你以后对我好点啊,别整天跟老师告我状,就成了。” 林春儿点头答应:“好的,我再也不告你状了。谢谢你陈宽年。”林春儿不愿与陈宽年确认金额,她会偷偷去问。她欠着的钱早晚会还的。 “别客气了,朋友。虽然你挺烦人的,但我真把你当朋友。咱们班好多女生特矫情,我不爱跟她们玩,就爱跟你玩。”陈宽年拍拍她的头。 “那你能替我保密吗?别跟别人说我家里的事。”林春儿并不愿别人知晓她母亲常年生病的事,她总觉得这件事与学校无关,也只有班主任曲老师知晓。 “宋秋寒也不能说?” “不能。” “好吧,那这保密费可就大了。这么着吧,你现在请我吃一根雪人吧!” “两根。” “真大方。” 而今林春儿想起这些还觉得很温暖。 她在进门前对陈宽年说:“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她半夜找水喝,我就不过去了。”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在乌镇又不是没听到过你们大战三百回合。”林春儿笑出声,陈宽年脸更红了:“你这人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这么口无遮拦?” 林春儿耸耸肩:“叫我雷锋。” 她进门便回到房间,锁上了门。 另一间屋内是痴男怨女,也不知这一晚又要迎来什么狂风暴雨。她塞起耳机,想起宋秋寒要她跟他走的模样,手捂着嘴笑出了声。过了许久,拿起手机来买东西。她没与男人同居过,搜肠刮肚的想男人到底需要什么,一样一样来买:电动牙刷、睡衣、脱鞋、袜子、内裤,只是到内裤尺寸之时,她吃不准,便胡乱买了大号。还有剃须刀、剃须膏、男士洗面奶、以及避孕套。 宋秋寒电话进来之时她刚刚付完款,接起之时也不知怎么了,竟有点慌乱。 “在做什么?” “在想你呀。”林春儿笑道。 宋秋寒低低笑出声:“我后天就飞回去,你后天是不是要出差?几点的航班?” “十二点多一点的航班,去上海。” “那我早班机回去,到酒店换行李,然后去接你一起去机场。” “不要,那样你太辛苦。” “我不辛苦。在飞机上可以补觉。我们可以一起在机场吃顿简餐,然后各自离开。” -- 第136页 “感觉这将成为我们的恋爱日常了。”林春儿说道:“新奇的恋爱体验。” 宋秋寒顿了顿,问她:“你想不想听栾念的八卦?”他想把自己所有的朋友都介绍给林春儿认识。 “想!” 宋秋寒便将栾念的故事细细讲了,听到林春儿哇了一声。 “你哇什么?” “就觉得那女孩真酷。” “……你不觉得栾念挺苦?” “不觉得,栾念活该。”林春儿说完又嗤嗤笑了。 二人又这样讲了许久话,宋秋寒才说:“你说的行业交流会的事,我下午仔细想了想,是很好的。咱们可以小范围先搞一场如何?找一个私人场地,譬如栾念山上那个酒吧。” “好哇。我们可以搞跨界融合。” “我也是这么想的。把资源进行整合,再去看如何合作。” “那我待会儿拉个群,咱们把想法跟老张说一下?公司另两位合伙人除了每年的公司年会和年度旅行已经不露面了,这件事老张能做主。” “好。费用我们公司来出,我司每年都会有一些小型论坛,费用走这个小型论坛即可。只是要保证交流会的效果,所以我得拉一个企划与小喜你们一起对一下。” “好呀。” 宋秋寒看了眼时间,已经半夜一点了,便对林春儿说:“你快点睡觉。” “晚安。” “晚安。” 又过片刻看到宋秋寒发了一条消息给她:“我不想走陈宽年的老路,也不想走栾念的老路。我想走属于你和我的那条全新的路,我想首先做你的爱人,而后做你的合作伙伴、战友,我想跟你行遍世间善事,与你一起干翻这个操蛋的世界。我的女王,晚安。” ============= 林春儿上班第一天先去了公司,跟小喜和二倩沟通一会儿去乔瀚文那里续签的事。可推开她的办公室门,却见她办公桌上放着的许多零食,有粗粮面包、各类坚果,还有新鲜的水果。旁边有一张代写的便签:“好好吃饭。” 林春儿嘴角扬起,给宋秋寒打去电话:“你要把我喂胖吗?” “都是健康的。以后不许再吃泡面了,如果想吃,我给你做。” 小喜和二倩站在门口看着林春儿的零食傻笑,见林春儿脸红了,便捂住了嘴。 “我要工作了,回聊。” “哎呦呦,这也太甜了。”小喜走到窗前翻弄那些零食:“宋总真是太贴心了,谈恋爱这么好,我等单身狗羡慕不来。” 林春儿抬腿踢他一脚:“滚蛋。” 她没这样小女人过,被宋秋寒这样宠着,突然觉得做个小女人也不错。于是掏出手机与宋秋寒撒娇:“只有零食,正餐不吃啦?” “正餐也不用你管。” “……你在包养我?” “报答你的五姑娘之恩。” 林春儿刚刚好的脸腾的又红了:“流氓!” 宋秋寒发来一长串哈哈哈,林春儿红着脸放下手机,见小喜和二倩满脸八卦的看着她,便说道:“还不工作?” “不是您让我们来办公室的吗?” “哦对。”林春儿收了神思,与他们细细对了待会儿谈续签的事儿,而后几个人出门了。 ====== 林春儿等人进门之时乔瀚文正在做饭。他很少下厨,但清早睁眼却突然想吃一桌川菜,于是叫阿姨买了食材回来做。 他穿一件紧身黑色T恤,一条米白色居家裤,在开放厨房里忙碌。 “瑾姐帮我招呼下吧。”他对王瑾说,而后问林春儿:“午饭在这里吃?” “好。”林春儿也不推脱,认识乔瀚文有一些日子了,多少知道他的脾气。他讨厌别人与他假客气,于是径直挽了衣袖:“既然在这里蹭饭,那我也甭闲着了,帮你打个下手?” 乔瀚文抬眼看她:“会做饭?” “能果腹而已。”林春儿站到他身旁,看他正在准备食材,于是自告奋勇去洗菜。见案板上摆着各种花椒、麻椒、干辣椒、朝天椒,便问他:“这是要做川菜?” “嗯。早上起来突然想吃。” “那真是太好了,假期在南方连吃了数日杭帮菜,刚好可以解解馋。” “恋爱谈的如何?” “人间第一好。” “人间第一好的恋爱是什么样?”乔瀚文又问。 “就是…很好。” 乔瀚文扬了扬眉:“你男朋友身体不错,我跟他一起打过球,还一起喝过酒。说到喝酒,那天袁如也在,她说与宋秋寒是高中同学。宋秋寒跟你说过吗?” “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 “你们班故事真多。”乔瀚文转身到林春儿那一侧,起了火。而后看着林春儿:“方嘉莉你还记得么?那天向我打听你。” “打听我做什么?” “大概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狐狸精,抢走了她心上人。而后听说是你,大概不可置信。” “油热了。”林春儿提醒他,而后说道:“的确是。方小姐光芒万丈。” 乔瀚文被她的口气逗笑了:“你倒想的开。” 林春儿耸耸肩,将菜洗好后便站在一旁给乔瀚文打下手,无非是递些小东西。乔瀚文今天并没有什么锋芒,若抛掉他的怪脾气来看,这个人其实不错。有原则,有棱角,也有一点正直。这大概也是他这么多年地位一直稳固的原因所在。何况他难得亲和,今天又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亲自下起了厨。林春儿心中警铃大作,隐隐觉得今日大概是鸿门宴。 -- 第137页 王瑾去厨房拿饮料,看他们二人相谈甚欢,便意味深长看林春儿的背影一眼。林春儿应当是极其自律的人,她站在那里,笔直健康,自有气度,乔瀚文惦记她,倒也算有几分眼光。她拿了饮料,又看了林春儿一眼,这才回到客厅。她了解乔瀚文。乔瀚文是一头有耐心的狼,他并不在乎林春儿是否恋爱了,跟谁恋爱,他能把所有情绪藏起来,与她平淡相交。但他会慢慢展现他的好,一点点将她圈进他的地盘,最终令她臣服。譬如今天的川菜。他亲手下厨要为林春儿解馋的川菜。 乔瀚文做了四荤四素八个菜,荤菜有酸菜鱼、水煮牛肉、蹄花和辣子鸡,每一样看起来都十分可口。五个人坐在餐桌旁,二倩拿起手机问道:“我可以拍张照片吗?好想跟粉丝会的伙伴们炫耀一下,我吃到了Joe亲手做的饭。” “当然。需要我入境么?” 二倩忙点头:“需要!” “需要跟我合照吗?” “需要!” 二倩那么喜欢乔瀚文,但她已经控制的很好很好了,从不过多打扰他。只是今天实在令她激动。小喜帮她拍了照片发给她,她速速发到粉丝群中。一个真真实实的追星女孩。 “要喝点酒吗?”乔瀚文提议:“喝点红酒吧。” “好啊。不影响谈续签吧?”林春儿问了一句:“要么先谈完再喝酒?” 她倒是不会忘记正事。 “续签不急。吃完饭再谈,饿了。”乔瀚文早上没吃饭,又忙碌这么半晌,属实有点饿了。阿姨拿了一瓶红酒过来,王瑾起身醒酒,大家先动筷子尝了乔瀚文的手艺。林春儿啃了一口蹄花,而后朝他竖起拇指:“这手艺,绝了。” “好吃就多吃点。”乔瀚文也吃了几口,太辣,对他嗓子不好。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王瑾见他如此,拿出手机问小区门口的娱记:“今天就位了?” “……”娱记显然有些紧张,不知如何答她。 “我送你个料,但不着急发,何时发,你听我的。” 王瑾知晓乔瀚文的心思,不用他说,她自然会安排好。 林春儿等人下午还有其他安排,自然不会多喝,每人一小杯红酒,而后便换了清水。只是饭量不小,二倩和瑾姐早早撂了筷,她一直陪乔瀚文和小喜吃到最后。乔瀚文鲜少见女人这么能吃,中途问过她两次:“是早上没吃饭?” 小喜忙替她解释:“春儿姐饭量大一些是因为她每天都要大量运动。吃的少不足以支撑。” 乔瀚文扫量一眼林春儿的身材,倒是需要大饭量支撑的,不然也不会这样饱满健康。 几人吃过饭,便像上一次一样,坐在沙发上谈续签细节。 沙发距离沙发桌有一点距离,林春儿索性席地而坐,拿出了她的本子和笔。乔瀚文每每见她这样认真的姿态,都很欣赏。于是待她比从前柔和一些。 “合同内容与上一期一样就好,改个日期。”乔瀚文简单一句。 林春儿打开了笔帽,顿了顿,又扣上。她习惯了乔瀚文与她锱铢必较,突然这样没有要求,她反倒不习惯。抬眸看着乔瀚文,去确定他讲话的真假。 乔瀚文耸耸肩:“与你定KPI没有意思,反正你总是会尽心超额完成。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合作,我信任你。” “?” “怎么?不信?”乔瀚文难得笑出声来。 “我的意思是合同金额还需要商定,不能按照上一版来。”林春儿得了便宜卖乖,乔瀚文退一步,她进了一步。她是职业经理人,有一百多号人要养,自然会在钱上计较。 王瑾终于开口了:“加价不合理吧?” “相信二位看到了,我司的交付质量极好,这是需要大量人员来运营的,不然也不会在短时间就有这么好的成绩。”林春儿盘腿坐在那,与王瑾乔瀚文讨价还价,可姿态又很闲适,令人察觉不出紧张。 “加多少呢?”乔瀚文手搭在沙发背上,目光灼灼看着林春儿。 “再加四百万。” 乔瀚文眉头扬了扬,看着王瑾:“瑾姐觉得呢?” “我觉得我们可以跟其他公司谈谈。”王瑾第一次向林春儿挥刀。 “好啊。那我们等消息。”林春儿收拾笔和本子,站起身来:“感谢Joe亲自下厨招待我们,回头我回请一顿,有来有往,交个朋友。” 虚张声势。乔瀚文心道,但他喜欢。能这样强势与他谈判的人很少了,林春儿值得珍惜。 “林春儿你跟我来。”乔瀚文站起身来,朝林春儿勾手。 林春儿随他去了走廊尽头的健身房,在健身房里,乔瀚文转身关上了门。 “不合适吧?”林春儿笑道:“孤男寡女,传出去不好。” 乔瀚文走到她身前,手指伸到她口袋中,拿出那根录音笔,是打开的状态。终于大笑出声,将录音笔塞回她的口袋,而后靠在墙上抱胸看着她。她像一匹机警的头狼,灵敏而聪慧,镇定自若。 林春儿并不畏惧,退到门边,也看着乔瀚文。 二人这种角逐持续了近五分钟,林春儿没有退缩的意思,乔瀚文终于点点头:“加四百万是吧?” “是。” “好。成交。” 见林春儿眉头皱了,乔瀚文说道:“用你的话说,交个朋友。我赞赏你无惧无畏。” -- 第138页 林春儿摇摇头:“这个合同我还要再想想,你不对劲。” “怎么就算对劲了?在这屋内把你脱的干干净净与你云雨一番就对劲了?”乔瀚文讥笑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说交个朋友,就只是交个朋友而已。找炮友,你不合格,因为你不够听话。做女朋友倒是好,但你不是有了世上第一好的宋秋寒了么?” 林春儿不准备与他纠缠,他说任他说,她只淡然一笑。朝乔瀚文伸出手:“感谢你亲自下厨。”乔瀚文伸手握了。林春儿的手修长绵软,但中指内侧却有常年握笔留下的凸起,这在成年人身上很少见了。他的眼落在她中指上,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怜惜。 不是戏中的怜惜,是真的怜惜。他看过林春儿做过的几乎所有的内容,大体了解这个女人。了解了她,便觉得她的可贵,是以不愿再为难她。这个社会,像她这般纯粹的人不多了。 “林春儿。”他出声唤她:“我还有几个明显朋友对这块业务感兴趣,拉给你认识吧。” “暂时不行,我司最近项目繁多,怕照顾不到出问题。” “你不会招人?” “招人要成本的啊。” 乔瀚文瞪她一眼:“你是不是傻?送你嘴边的馅饼不要。我要介绍给你的人,自然是风险低极自律口碑好的演员,你怕什么?” “哦。那倒是可以谈谈。”林春儿莞尔一笑:“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不是说要交个朋友吗?” “嘿嘿,成。谢谢你。” “合同你跟瑾姐签就是了。不是说你下午还有事?我送你出去。” “合同我不签。”林春儿又轻轻一笑:“来的太容易,我很害怕。” “随你。你想几天,下周我让瑾姐联系你。” 乔瀚文送林春儿出门,大风将她头发吹乱,乔瀚文伸手欲拂去她脸颊的乱发,林春儿迅速退到一侧,看着他。乔瀚文眉头轻挑:“不送了。”转身进了门。 第65章 爱恨都如过眼云烟 林春儿拉着行李箱出了门,见宋秋寒靠在车上等她。 “行李放哪儿?” “后备箱吧。” 宋秋寒拉过林春儿行李放到一旁,而后将她抱进怀中。他们二人用同一种香水,可林春儿又多了女人香,宋秋寒将脸埋进她颈窝,久久不肯抬头。 林春儿环住他腰身,在他怀中呆了许久,而后在他衣襟上蹭了蹭鼻子,笑道:“宋秋寒,你要勒死我啦。” 宋秋寒说不清自己怎么了,这几日总是心慌。见到林春儿那一刻,觉得安稳了些。伸手将林春儿头发揉乱,鼻尖贴着她的,在她唇上点了点:“走吧,女朋友。” 宋秋寒开了车,林春儿斜靠在座椅上,看阳光在宋秋寒脸上嬉戏,他戴着墨镜,那张薄薄的唇真令人着迷。想起袁如和方嘉莉,这世上不知多少女人在惦记他。 “看我做什么?”宋秋寒终于开口。 林春儿嘿嘿一笑,不答他。红绿灯的路口,宋秋寒停下车,偏过头来捏她脸:“我这张脸令你垂涎欲滴了是吗?”宋秋寒是在逗她,也只这样逗她。 “是。”林春儿毫不掩饰,探过身去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我男朋友真是绝世美男。”宋秋寒被她逗笑了,假意凶她:“坐好,要绿灯了。” 二人一路说笑着到了机场,好在都买了一个航空公司的航班,又都是贵宾会员,于是二人进了头等舱休息室,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吃东西。外面起了一阵喧闹,林春儿扭头看了看:“兴许又碰到明星了。” “有可能。”宋秋寒将温水放到林春儿面前,换了她的冰可乐,忍不住唠叨她:“你那么贪凉,所以生理期才会痛不欲生。以后要改掉这个习惯。” “没有科学依据。” “狡辩。”宋秋寒觑她一眼。 二人相谈之际,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唤林春儿:“林春儿?” 二人抬头,看到了袁如。几人都有那么片刻愣怔,但林春儿反应快,起身挪了把椅子:“刚听外面喧闹,猜有明星,没想到是你。” 袁如摘掉墨镜,朝她门莞尔一笑:“太巧了。”她坐在椅子上,助理肖可跟在她身后。林春儿又起身去找了把椅子:“一起坐啊。” 肖可道了谢,几人坐在一起。 途经的人是认识袁如的,不免多看几眼。 “吃点水果蔬菜?”肖可问袁如。袁如最近在控制体重,她要饰演的新角色是一个饱经风霜瘦骨嶙峋的女人。 “不吃了吧?明天就见导演了。” “好的。” 袁如说不吃,却盯着林春儿面前那碗牛肉面,以及牛肉面上的卤蛋和鸡块儿,突然羡慕起了林春儿。她自小就这样自在,到了成年还是这样肆意。林春儿看看自己的面碗,又看看袁如,而后说道:“其实吃一丁点碳水,有助于心情愉快。大不了吃完了晚上再跑几公里,做点力量训练。” 袁如看看肖可,肖可想了想,而后起身:“那我去拿一碗,分你几口。” “羡慕你。”袁如看了眼一直不发一言的宋秋寒,而后对林春儿说道:“羡慕你的好胃口。” 林春儿刚吞了一口面,要回她话差点呛到,宋秋寒忙递过纸巾:“咽了再说,你急什么?” “你们恋爱的状态真好。”袁如不等林春儿讲话,兀自说了这样一句,而后问林春儿:“要出去玩吗?” -- 第139页 “不是,我要出差,去上海。” “真巧,我也是。咱们是一个航班吗?”袁如拿出机票给林春儿看。 “是的,一个航班。” “那我们到上海一起夜宵吗?上次约你后错过了。”袁如又轻轻一笑。 林春儿觉得袁如的笑不对劲,她或许是在提前适应某种角色,那笑容轻飘飘的,又显空洞,加之她本人暴瘦,看起来像一具行走的躯壳。 “好啊,可是今天不行。今天我们跟甲方有一个晚宴,明晚可以吗?”林春儿认真问她。宋秋寒看了林春儿一眼,她还真是愿意交朋友。 肖可拿了一碗面,给袁如挑了几根,又将牛肉挑给她,还单独拿了一小份青笋。袁如朝她笑笑:“好久没吃碳水了,突然觉得幸福。”筷子尖挑起一根面,放到自己唇边,手指拽着自己的衣袖,怕冷一般。 她吃饭很慢很慢,那几根面条,吃了近十分钟。期间几人都没有说话,林春儿被宋秋寒灌了热水,有些尿急,便站起身来问袁如:“要去卫生间吗?” “好啊。” 袁如跟在她后面,那么伶仃一个人,转眼要消失了一般。林春儿回头等她,眉头皱了皱。在卫生间中,袁如在洗手,终于肯将衣袖微微上拉。林春儿看到她手腕上的青痕,心中一滞。她有心想问她手腕怎么了,却未开口。有些人不愿被问及难处,那些伤都幽居在某些地方,碰不得。 “明天咱们晚上七点?找一家安静的西餐厅,我想吃西餐了。”林春儿对她笑笑,只字不提她手腕上的伤极易被人看到的事,所以想寻一个僻静的地方,安心与她吃顿饭。 袁如点头:“好啊。”而后问她:“与宋秋寒恋爱感觉好吗?” 这该如何答呢?好像是在炫耀,不好又不真实。林春儿想了想说道:“我们尚在学习如何相爱。” “挺好。” 二人出了洗手间,肖可已坐到另一张桌,在招呼袁如。林春儿轻声说道:“你去吧?咱们明天见。” “明天见。” 宋秋寒一手托着两只箱子,一手牵着林春儿的手出了休息室,与她消食。见林春儿皱着眉头,便问她:“怎么了?” “袁如好像生病了。” “?” “她状态不对。” 林春儿父亲自杀前也是这个状态,轻飘飘一个人,若有似无的笑。她摇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而后说道:“她手腕上有淤痕。” “兴许是拍戏被抓的?” 林春儿摇头:“她一直在刻意拉着衣袖,如果是拍戏伤的,不至于这样遮挡。” “所以你才同意与她吃饭?” “不是…老同学嘛。” “好吧。” 宋秋寒送林春儿登机,看到小喜和二倩站在登机口朝他们笑。小喜的胳膊肘触了二倩的,二人表情都有些兴奋。林春儿瞪了他一眼,想松开宋秋寒的手,却被宋秋寒紧紧握住:“干嘛?你男朋友见不得人是么?” “……” 林春儿只得拉着他到那二人身前,微红着脸介绍到:“正式介绍一下,小喜和二倩你是见过的。这位是宋秋寒。” 宋秋寒有些不满,她没有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宋秋寒。幽幽看她一眼,心道以后再收拾你。倾身上前与他们握手,笑容春风和煦:“你好。” 林春儿拿过自己的行李箱匆匆对宋秋寒说了再见,逃也似的跑去特殊通道安检,小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对宋秋寒说:“您放心,您叮嘱的事我都记得。要春儿姐好好吃饭,保证不辱使命。”原来宋秋寒早已有了眼线,他要林春儿日日好好吃饭,想来爱情也不过是这一日三餐,何况二人聚少离多。 宋秋寒看着林春儿消失在登机通道尽头,那种心慌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没有缘由。 电话响起,是尚姨。 “喂,尚姨。” “秋寒,我明天要回去了。”尚姨隐隐叹了口气,但宋秋寒听到了。 “嗯?怎么这么早?不是说要在老家过年吗?好不容易回去一趟。” “宋先生明天晚上落地,没跟你说吗?他是昨天半夜打给我的。” “我父亲回来了?” “是。” 宋秋寒挂断电话,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慌因何而起。父亲改了主意提前回国,万般理由归根结底只有一个核心:他的婚事。他并未按照父亲提供的脚本去恋爱,他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父亲觉得事情脱轨了,便孤身回国了。 一场恶战。但宋秋寒并不畏惧。 =============================== 林春儿走进会议室,只看到向征。她偏了偏头:“向总您好,我以为今天是大型会议?” “临时改到明天上午了。”向征请她们落座,而后说道:“我想仔细听一听你们过往的案例。” “好的。”林春儿对小喜说道:“把咱们对外的案例库打开给向总看,包括脱敏文件。” 向征仔细打量林春儿。她身上有脱不掉的文人气质,但也有锋芒毕露的棱角,以及成竹在胸的自信。跟冷若冰霜的宋秋寒倒是绝配。他不禁好奇,这样的两个人撞在一起,不知要搞出何等大事。林春儿察觉他打量的目光,便大大方方看过去,朝他展颜一笑,丝毫没有矫揉造作。 小喜将过往案例细细讲了,向征认真的听,必要之时他叫了停:“所以这是我司的同行业案例,只是体量没有我司大?” -- 第140页 “是的。” “把操作过程讲一下?” “好的。迄今为止,我司对所有的合作基本都基于需求调研、方案输出、内容投放、变现、数据回收以及循环修正的方式。这个案子我们的初始调研费用花了100万。”小喜答道,又将操作流程细细讲了,以及一些收获。强将手下无弱兵,小喜已足够独当一面。 向征摆手:“好的,我了解了。谢谢” 林春儿想不通为何今天的小会变成了大会,所以在会后跟着向征出了会议室。向征回头看她:“问吧!”不像是在对待只见过两面的人。事实上在向征眼中,林春儿是聪明人,与聪明人不必拐弯抹角。 “为何大会变成了小会?” 向征撇撇嘴:“我想真正找到诚品集团在宣发方向的问题所在。你也知道,而今经济形势严峻,钱不好赚了,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该有回响。” 林春儿摇头:“容我斗胆猜一猜?” “猜吧。” “在我们竞标过程中,市场部负责人显然更认同我们的观点,但他在诚品根基浅,立不起来,你想在明天的会上确认他的权威。” 向征哈哈大笑,手指点了点林春儿:“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林春儿摇头。 “我在想,宋秋寒竟是爱上这样一个厉害角色,这些年没人能把准他的脉,这回我知道了,他的脉很简单,就是林春儿三个字。待会儿一起吃个饭?” “好啊。” 向征挑了外滩边的一家私人餐厅,驱车带林春儿等人过去。是正宗的本帮菜,精致的一小份一小份。锅烧河鳗、油酱毛蟹,响油鳝糊、油爆河虾,还有许多菜。林春儿看到响油鳝糊便举起了手:“我请求给我两份米饭。” “怕吃不饱?”向征逗她。 “不是。”她忙摆手:“响油鳝糊做米饭的浇头,还有红烧河豚做米饭的浇头,都是我的心头好。”既是私下聚餐,林春儿便没有了会议室内的锋芒,又变成了一个单纯的爱吃的姑娘。她舀了一勺响油鳝糊浇在米饭上,微微搅了搅,一大口送进口中,便眉开眼笑了。向征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给宋秋寒:“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女朋友吃的不亦乐乎。” 宋秋寒回他:“哈哈!我偏爱她的食欲,与她一起吃饭,哪怕只是简单的煎馒头片,都会变成世间美味。” “你偏爱她的一切。”向征一语道破天机。而后放下手机,也学林春儿这样吃。向征是地道的上海人,上海人在吃食上讲究精细。他儿时吃饭,家长是不许他将汤汁浇在米饭上的,说不好看。今天头一回随了林春儿的俗,一口下去,味蕾炸开,顿觉回味无穷。几人吃了米饭,这才起了酒,开始小酌。 冬日的外滩,从窗口望出去雾蒙蒙的。一边小酌,一边赏海滩的夜景,倒也惬意。只是林春儿的尿意上来了,又想站起来动动,便弃了包间的卫生间,去走廊尽头。 林春儿去卫生间,看到袁如拐进了一个包间。她并未多想,径直去了卫生间。再经过之时,看到肖可出了门,门还未关上,袁如和一个男人坐在里面,她表情十分痛苦。 肖可朝林春儿笑笑:“真巧。”那笑亦是苦笑,带着心疼。林春儿朝她点头,再走几步,手伸进兜中按开了录音笔,而后猛然转身走了回去,迅速推开了那扇门,肖可阻拦不及,听到林春儿笑道:“果然是你!袁如!太巧了!” 袁如惊讶的抬眼看她,她十分自若,又看向那位中年男子:“请问这位是?” “青岚房产集团总裁,赵栋先生。”袁如轻声介绍。 “您好,赵先生。”林春儿并未伸手,而是问袁如:“刚刚看到你似乎不舒服,没事吧?” “我没事。”袁如说没事,可眼睛却是红了,林春儿扫到桌上的一沓纸,应当是代言合同没错了。此事她不该管,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可袁如的眼神是在向她求救。赵栋的保镖已站在林春儿身后。 她依然笑着,说道:“我也在跟客户吃饭,诚品集团的向征。我觉得今天的机会实属难得,不如咱们一起吃吧?反正人不多,包间也够大,交个朋友如何?” 赵栋何许人也,岂会与林春儿这样的小人物交朋友,但向征的面子是要给的,于是点点头:“劳烦林小姐安排。” “好嘞。” 林春儿转身走出去,径直去找向征。她只见过向征两次,但向征是宋秋寒的朋友,应当值得信赖。于是简单几句将事情原委说了。 “袁如要与青岚合作?”向征眉头皱了起来,低低说道:“赵栋是有名的S。重虐。” “我只想帮袁如结束这个饭局,并择时劝她放弃那个合同。” “好。” 向征叫了秘书来陪小喜和二倩,而后与林春儿一起去了袁如的包间。觥筹交错,向征足够给力,那带着侮辱性的合同早已不知被谁收起,袁如感激的看着林春儿,一眼又一眼。 袁如年少时想与林春儿做朋友。她一边从心底喜欢她,又一边嫉妒她。彼时袁如是被男同学宠上天的小公主,林春儿是同学们的掌中宝。她时常找借口与她吵架,看她一生气就红了的眼眶便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袁如一心向上爬,要爬到最高处,做那人上人。她吃了无尽苦,是圈内知名的不挑活。干净的肮脏的清白的残酷的,可今天她十分害怕。前几天她刚从地狱里爬出来,身体的淤青还未散,今天却跳进另一个阴坑,临时被替换的阴坑。她听过赵栋,他喜欢窒息游戏,袁如心生畏惧。 -- 第141页 万万想不到,当年那个与她吵架之时会脸红的林春儿,用这样圆滑的手段解救了她。她感激万分。 林春儿朝她笑笑,向征喝了很多了,她该迎上了。于是举起杯敬赵栋:“喝杯清酒,交个朋友。情谊都在酒中,我干了,您随意。” 向征看着她这般孤勇,心道师弟宋秋寒喜欢的女人是一头雄狮。这样的场合,他自然要护着她,于是又浅浅几杯酒,便寻借口散了。起身之时问袁如:“袁小姐住哪里?搭我们的车走吧?” 袁如款款站起身,握住林春儿的手:“去我那坐会儿?” “好的。” 酒局散了就散了。 但林春儿还是拉着袁如上了自己叫的车。向征有家室,自然不方便,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上了车,二人都不说话。袁如是演员,此时说话会惹麻烦,林春儿懂。 待将她送至酒店房间才问她:“还好吗?” “还好。临时被换了局,一时不知该如何脱身。” “那个合同你想签?我看到桌上的合同了。”林春儿直言不讳。 袁如摇头:“不想,恐怕会要命。” “那好。今天全程我录了音,若他为难你,你便拿出来。席间他说了一些话,足够他喝一壶了。回去我会导出来给你。不早了,快休息吧。”林春儿转身要走,却被袁如拉住手腕:“你为何要帮我?” 袁如想不出林春儿帮她的理由。她一直以为林春儿不喜欢她,甚至对她抱有恨意。可她不了解林春儿,她从未真正的恨过谁,人生无常,宇宙之大,所有人不过是宇宙间的一粒浮尘。在这样大的宇宙中,爱与恨都不重要。故人有难,她出手相帮,这并非难事,举手之劳罢了。 “袁如,我说了或许你不信。虽然你我读书时看起来不那么愉快,但我其实不讨厌你。今天这样的情况,若你我变换身份,我相信你也会帮我。”她拍了拍袁如的手:“小事一桩,别放在心上。真正叙旧的话,明天晚餐之时再说吧?咱俩也来一个女人之夜。” “无论怎样,谢谢你。” “不客气。”林春儿将袁如的衣袖拉下,手腕上的淤痕几日不会散,她不知袁如吃了什么样的苦才走到今天,但她能想象这一路一定也十分不易:“好好照顾自己。泡个热水澡,早点睡觉。用最好的状态见导演。” 林春儿不再多说,出了袁如的酒店。 夜晚的上海微凉,她想散散酒气,便开了导航朝酒店走。倒是不远,五公里而已。她途经淮海路,看到街边还有深夜茶馆,便要了一壶茶,裹着衣裳坐在外面的桌上,看着依旧繁华的街道。哈吾勒的电话打进来之时,她的茶已过半。 “春儿姐,我们安排去西安的同事确认了,那个老人就是萝珊爷爷。” 林春儿的心跳停止了。她想起萝珊奶奶坐在奶茶店里,光照在她脸上,轻声问她:“你说他还会活着吗?” “然后呢?萝珊爷爷是否愿意回新疆看萝珊奶奶?” “我们正在说服他。但有一件事…”哈吾勒顿了顿:“我说了,怕你难过。” “什么事?” “萝珊奶奶突发脑溢血,进了ICU。” 林春儿屏住了呼吸。她一直牵挂萝珊奶奶,这其中究竟有怎样的缘分她说不清:“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要看血肿能不能吸收。” “好的,有消息随时通知我好吗?” “好的。春儿姐,你与我说过,人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聚会,这一场散了,还有下一场。”哈吾勒了解林春儿,她即便这样说,但她放不下。她对萝珊奶奶有着特殊的感情,仿佛萝珊奶奶的等待,便是她的等待。 “我知道啦,小伙子。快去休息吧!” “乌鲁木齐天刚刚黑,我们还在工作。”哈吾勒笑道:“等这波助农做完了,您再来,我们又打通了很多政府。用您的话说,做好事,一直在路上。” “好啊。新疆分部有你我很放心。” 林春儿挂断电话,心中涌起一股悲戚。她给哈吾勒发去消息:“一定要说服萝珊爷爷去看萝珊奶奶,不管萝珊爷爷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定。” 人生说长也不过百年,爱也罢恨也罢,转眼都会变成过眼云烟。只是会遗憾。萝珊奶奶在那样的地方苦等一个人,眼中却仍含着笑意。到后来,她甚至不愿说出她的盼望了。她盼望的是他能回来,哪怕看她一眼。九泉之下,她不遗憾。 第66章 心魔 向征只与林春儿说他要整顿公司风气,林春儿方案过到一半,才发觉她赶上了修罗场。 诚品集团市场部、推广部、内审部的大佬们都在,他们将矛头对向了彼此。林春儿干脆示意小喜停下来,安静坐在那里。她看了约有二十分钟,这才发觉只有市场部负责人薛林与向征站在一条战线上。他二人被围剿了。 这就有意思了。 林春儿是见过大阵仗的,且向来不怯场。她与向征交换一个眼神,而后清了清喉咙:“抱歉,大家讨论的太过激烈,恕我愚钝,没听清各自的观点。为了我司能更好的执行方案,可否请各位老总逐一陈述一下?”事情很简单,林春儿公司中标,触犯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所有的争吵都来自于他们。但高手过招,从不说本质,一些虚空的话题在空中飘着,令人摸不清头脑。林春儿自然能摸清,她在装傻而已。 -- 第142页 向征朝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她是今天的提案者,所有的讨论都应围绕提案,她这么说没毛病。林春儿要帮向征一起控场。 林春儿站起身来,将方案翻到第一页,开始提炼重点,每页一句,速速将二十五页的方案重点提炼完毕。期间没人提问,待她讲完了,问道:“请问各位对这个方案有何意见和建议吗?” 薛林开口道:“非常好,每一页都切中痛点。只是在最终的执行预算上,还需要重新评估。我建议以三个月为期,若最终数据超过预期,则我司的预算也相应追加。” “钱从哪儿出?年度预算申报是定了的。”推广部负责人开口质疑。 “董事会还未通过决议。”薛林又说道。他也是个狠茬,既然说道这,便把话挑开了说:“诚品的预算分配原则一直有问题,年初确定预算,但很多部门花不完钱,到年尾又要以各种借口匆匆花掉,这并不有利于我们的收益倍增。既然说到这,我索性提议以季度为原则进行预算分配,综合各部门的预算情况及收益情况,支撑部门除外,来确定下一季度的预算。” 林春儿听到这,觉得自己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大家对方案没有疑义,那便意味着通过。他们在讨论诚品内部的预算问题,这就与自己无关了。于是对向征说道:“向总,预算分配问题属实不是我司该参与的。要么这样,我们去外面会议室等候,待有了结论通知我们?” “好。” 向征起身送林春儿出去,到了门外打趣道:“劝架本领挺强。” “我看您想继续看他们吵…” “吵吵好,吵的越厉害,目的就暴露的多。你去那间会议室等我。” “好。” 林春儿坐在会议室中拿出手机,这才发觉宋秋寒给她发了消息:“向征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向总十分照顾我,托你的福。” “那你怎么报答我?” “以身相许吧?您看我尚能入您眼吗?”林春儿逗他,他昨晚应酬到深夜,二人都未得着功夫好好说话,竟是有些想他。林春儿平素不会依赖什么人,但到了宋秋寒面前,却想全身心倚靠他,在他身边之时全然放心,愿把自己的一切交与他任他处置。她并不知这是否是女性在恋爱中的标准姿态,这种姿态值得依恋。但她又并不全然依恋,她心中还有一点地方是留给自己的,只留给自己,那点儿地方被她称之为独立。无论何时,都该葆有的独立。 “惦记许久,不知何日能得偿所愿?” “算来算去,都觉得最近撞不上时间。想来我们也是命苦。” “哈哈哈,没事,我等的起。”宋秋寒电话进来,他接起,听到父亲的声音:“我到了。” “听尚姨说了。这次回国是有什么要事吗?” “并没有要事,会三两个老友,待几天就回去。你何时回来?” “明天。” “那回家吃饭吧,听说你现在住酒店,自己有房子不住,偏要跑去住酒店。” “好的,我回去吃饭。” 挂断电话又与林春儿说:“向征与我说他要通过董事会决议将诚品的预算规则由年审调整至季度审核,这对你们来说是好事。如果你们做的好,可能今年入账的钱会远高于六千万。” “刚刚在会议室听到了薛林的提议。我们努力。” “你可以的。”宋秋寒为她打气。 宋秋寒的心烦意乱又惹上心头,挥之不散。他站起身望着茶室外的那一池碧水出神。这样的冬天,即便是南京紫金山下亦显出凋零。然而这凋敝的美,又像旧时的金陵。宋秋寒回国之初,去一个地方便去一个地方,工作结束就走,从无心看任何风景。而今也愿抬头向外看了,他原本冷清的心与这喧闹的生活连接在一起,一点点有了冷暖。 他看的出神,肖晴唤他几声他都未听到。肖晴只得走上前去,手在他眼前晃晃:“老板,休息结束了,该开会了。” “好。”宋秋寒回过神来,随肖晴去了另一个包间。 ======= 宋秋寒落地京城之时已近中午,回酒店换了便装,便驱车回家。进了门,见到尚姨,便上前拥抱她:“想你了,尚姨。” 尚姨拍拍他后背,轻声叮嘱他:“好好说话啊,被一见面就闹的不可开交。待会儿嘉莉也来。” “方嘉莉不是回美国了吗?” “说是与你父亲同天回去。” “好。” 宋秋寒低头换了鞋,走进去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泡冒着热气的茶。他打量父亲的神色,并看不出异样。父亲保养得宜,看起来仅有五十多岁模样。从前父亲在国外之时,母亲总是看着宋秋寒,说他是另一个宋良玉。 “您回来该提前知会我一声的,这样至少我能去备些东西,譬如您的日用品。” “嘉莉帮我备好了。”宋良玉指指一旁的小箱子,应有尽有。 “那倒是麻烦她了。” “既是麻烦人家了,待会儿吃饭之时你便好好吃饭,不要说一些破坏气氛的话。” “好。”宋秋寒应道:“您这次回来要见哪位老友?” “陈年旧人,你不认识。”宋良玉显然不愿说,宋秋寒便不再问。门铃响了,宋秋寒起身去应门。看到有一些日子未见到的方嘉莉。她今日换了风格,简约的羊绒大衣,素雅淡妆。宋秋寒对她的转变不以为意,有长辈在,她换脸比翻书快。 -- 第143页 “进来吧。” 方嘉莉换了鞋走进来,四下打量宋秋寒的家,清冷简约,是宋秋寒的风格。而后朝宋良玉走去:“宋叔叔,这次飞行可顺利?” “好极了。”宋良玉难得的笑了:“你父亲要我代话,说你再不回去,他就要再领养一个女儿了。” 方嘉莉嘟起嘴:“哼,他敢!” “哈哈。”宋良玉笑出声:“他显然不敢,从小把你捧在手心里,哪里就舍得了?要说女孩还是要长在蜜罐里,成年了才自信洒脱阳光。” 这句话引起宋秋寒的不适,他抬头看了宋良玉一眼,可他面上表情云淡风轻,仿佛是他听错了一般。宋秋寒坐在一边不做声,听宋良玉与方嘉莉聊天,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方嘉莉双膝闭合坐在宋良玉面前,颔首轻笑时而配合,从前的跋扈全然不见。宋秋寒厌恶他们之间的熟络,便起身去到厨房,帮尚姨做饭 尚姨将一头蒜递给宋秋寒,凑到他身边,小声问他:“恋爱好不好?” 宋秋寒的脸红一直延伸到脖颈,点点头。 “哪里好?” “说不出的好。就是觉得一颗心都是满的,恨不能时时在她身边。可惜我和她都太忙了,大多数时候只能电话或视频。” 尚姨手拍了拍宋秋寒的后脑,微微红了眼睛:“我们秋寒也正经的谈了恋爱呢,而且谈了一场很好的恋爱。尚姨替你开心。” “我父亲为什么回来?”宋秋寒问尚姨。 尚姨摇头:“说不清,总觉得不对劲。你呢,好好哄哄他,别让他给你和春儿添麻烦,尚姨也得空与他谈谈。” “谢谢尚姨。” “这孩子,谢什么?” 几人坐在一桌上吃饭,宋良玉提议喝酒。宋秋寒摇了摇头:“昨天应酬到凌晨,这会儿肠胃还不舒服,我以茶代酒吧。”他讲的是真话,神色也疲惫,宋良玉知晓他没有说谎,便点点头:“那你喝茶,我们喝酒。” 而后提杯:“首先谢谢嘉莉,其次,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多一些。毕竟我岁数大了,也企望剩下的日子顺心一些。”是说给宋秋寒听。 宋秋寒并未接话,他听尚姨的,不与他闹。只与他们碰了杯,便算开了餐。 方嘉莉又端出了高贵的架势,坐的笔直,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食物不沾唇,自有她的优雅。宋良玉偏偏欣赏这种优雅,又故意夸她:“嘉莉真的是家教好,言行有度,举止清雅。” 方嘉莉轻声笑了:“您知道的,打小我母亲管的严,若哪里规矩不对,是要挨罚的。” 方嘉莉自始至终没有帮尚姨一分一毫,上桌后也并未感谢尚姨的辛苦。单这一点,宋秋寒就看不上她。所有的优雅都是她披着的皮,真正的修养,根本没有。但这与他无关,他只顾吃自己的饭,偶尔与尚姨讲几句话。终于将这无聊的一餐忍了过去。而后借口内急,尿遁了。 他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卫生间。打给林春儿:“到深圳了么?” “我刚落,梁遇来接机。你呢?到家了吗?” “到了,刚与我父亲还有方嘉莉吃过饭。” “那你快去,叔叔回来一次不易,多陪陪他。”林春儿讲的是真心话,她羡慕别人有至亲在,难过了可以撒娇。 宋秋寒静了半晌,方说道:“林春儿,早些回来好不好?我真的想你。” “好。我后天赶早回去好不好?与你一起过周末。你可以来我家里,我给你做好吃的。” “然后呢?我可以睡在你那吗?” “可以呀!”林春儿咯咯笑出声:“你就算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她声音小了些:“先把老娘的火灭了再走。” 她口无遮拦宋秋寒早已习惯了的,却还是在听到这句后红了脸。宋秋寒是在江湖上独来独往的清高侠客,却偏偏遇上了林春儿这个不讲规则的悍匪,一招一式便卸了他的铠甲,要他臣服于她。 ====== 王瑾坐在乔瀚文的客厅中,正在看与林春儿公司的合同。她知晓乔瀚文为何同意加这四百万,无非是想睡了林春儿。乔瀚文对林春儿的兴趣大到令王瑾害怕。 她正思索中,收到一条消息:“你上次说的事,什么时候可以安排?” “随时。” “那好,明天中午见报吧。扩散的快些。多谢。” “不客气,应该的。” 王瑾收起手机,思索着是否该跟乔瀚文商量此事。乔瀚文此时正在看剧本,他坐在阳光里,神情肃穆,浓眉凝在一起,鼻峰高耸,薄唇紧抿。王瑾看痴了。她看了乔瀚文这么多年,还是看不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床上来来往往许多人,每次闭眼,却都是乔瀚文。然而她永远无法与乔瀚文走到那一步,乔瀚文心中没有她,即便她愿将毕生精力都投到乔瀚文身上,换来的也无非是他那一句:“多谢,瑾姐。” 多谢什么呢?有什么好谢的呢?王瑾觉得荒谬。她决定不告诉乔瀚文,既然他有心魔,这一次她还会如往常一样,做他的解语花,将他要的捧到他面前。 第67章 难以琢磨的命运和无法承…… 乔瀚文神秘女友曝光。 这样的话题足够劲爆,瞬间引爆了网络,多个公司服务器瘫痪了。内容也足够真实,狗仔蹲坑三个月,终于抓到乔瀚文的心头好。有几张照片,一张是在发布会上,乔瀚文捧着一束花走向一个女子;一张是在深夜的街头,那女子站在乔瀚文对面,满含深情的望着他,乔瀚文似乎低头吻了她;最后一张,是在乔瀚文家外,他伸手去拂女孩被风吹乱的发。 -- 第144页 林春儿正在与梁遇沟通工作,低头看到手机上的推送,顺手打开来看,看到了自己。所有的照片都是断章取义错位拍摄。她对梁遇说声抱歉,而后站起身走出去,打给乔瀚文,电话接通,径直问他:“怎么回事?” “什么?”乔瀚文刚结束一场戏,并不知她说的是什么。 “我问你,网上关于你和我的绯闻是怎么回事?” “什么绯闻?” “你现在上网,然后告诉我你是否知情。”林春儿很少这样严肃,她严肃之时大多是生气了。 乔瀚文打开手机,看到了铺天盖地的他和林春儿,眉头紧锁,抬眼看着在外面候着的王瑾。而后对林春儿说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不知情。” “好。我要求你辟谣。” “好。” “何时?” “今天由工作室准备稿件,明天辟谣。” 乔瀚文挂断电话,走到王瑾面前:“你干的?” “什么?” “我和林春儿的绯闻,你授意那个娱记发的?” “我以为你想这样。” 乔瀚文冷笑一声:“王瑾。”这是他第二次直呼她的名字,第一次是在好多年前,他失去过挚爱的女孩。“王瑾,你知道你这人最恶心的地方是什么吗?就是你一直以为你懂我,时常擅自替我做主。你他妈懂什么?你算老几?”乔瀚文一脚踢开了旁边的矮凳:“去准备辟谣声明。” “你冷静点。”王瑾说道:“一个绯闻而已。” “是我和林春儿的绯闻。你令我感到恶心。”乔瀚文目光阴冷:“你还要替我做主到什么时候?你那点肮脏的手段和心思能不能收一收!” “这是公共场合乔瀚文,你如果要与我吵架,咱们去车上吵。” “你他妈跟我来!”乔瀚文此刻真的厌恶王瑾,他动过要毁了林春儿和宋秋寒关系的念头,但当他看到林春儿中指上的凸起,那是她一路辛苦走到今天的不易,那时他的恻隐之心大起,生平第一次不愿因自己的私欲而毁了那么好的林春儿。可是王瑾却他妈的背着他做了这种事! 乔瀚文摔上保姆车的门,将王瑾一把按在座椅上:“你说!你他妈想干什么!” “你想上她!我帮你一把!” “我不用你帮!你算老几?” “乔瀚文!”王瑾眼睛红了:“你不要口不择言出口伤人。” “我伤你了吗?你让那记者发通稿的时候想过可能会伤害林春儿吗?你想过吗?” “林春儿!林春儿!林春儿!你张口闭口林春儿!我跟了你十几年,比不上认识几个月的林春儿吗?”王瑾终于哭了。 “你想听实话吗?嗯?”乔瀚文握住她脸颊,凑到她唇边:“实话就是比不上。林春儿从不像你这样,你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跟我上床吗?来,今天我就满足你。”乔瀚文动手去扯王瑾的衣裳,惹她激烈反抗:“乔瀚文你别这样!”她踢咬乔瀚文,终于从他身下逃出:“你不就是想辟谣吗?好,我去安排。明天就发稿。” 王瑾将衣裳系好,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祝你得偿所愿。” 她下了保姆车,坐上自己的车,启动了引擎。 这是一场交易。 她与人做了一场交易,为了乔瀚文能更上一层楼。她并未想到乔瀚文会是这种反应,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王瑾想到过去那些年,她跟着乔瀚文,风里雨里,帮他搞资源,谈代言,让他早早财富自由。可乔瀚文不念她的好,他疯起来简直如疯狗一样,六亲不认。 王瑾将车开的飞快,驶出了影视基地。 乔瀚文冷静了许久才打给林春儿:“明天会发通稿。” “好。”林春儿语气很冷,她刚刚在想对策,想起在乔瀚文家中,他在那个走廊上拦住她的去路,还有在健身房里,他凝视她的神情,分明是要扒光她的衣裳。她不信乔瀚文。于是拿起手机打给小喜:“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吗?” “看到了。分明是有人想害咱们。那几张照片,我们都在场。” “是的。找两台好相机,让王寻对比照片,去同一地点找到拍摄角度,等我回去,咱们用自己的手段辟谣。”林春儿说道。 “好的,春儿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小喜你别忘了,我是做媒体出身,这点屁事什么都不算。”她挂断电话,想起宋秋寒。宋秋寒介意乔瀚文,若他看到那些文章,不知会不会难过。于是打给他:“宋秋寒。” “怎么了?”宋秋寒正在办公室吃午餐,听出林春儿心情不悦,便放下筷子:“谁欺负你了?” “这件事我想自己告诉你,我担心你看到会误会。” “嗯?” “网络上铺天盖地是我和乔瀚文的绯闻,那几张照片都是错位拍摄,不是真的。我们会面的那几次,小喜和二倩都在场,乔瀚文的经纪人王瑾也在场。我不想你多想,我想亲自告诉你,不管乔瀚文用什么方式辟谣,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辟谣。我要你相信我。”林春儿突然觉得委屈,他们的恋爱才开始多久,便卷进了这样的泥淖。若是从前,她根本不怕,可今天,她有了宋秋寒。有了宋秋寒,就有了软肋。 宋秋寒沉默不语。他自然相信林春儿,他捧在掌心的女人究竟是什么品质他清清楚楚,只是心疼她。她一个人在社会闯荡,要面对那么多突发的常人遇不到的难事。 -- 第145页 “宋秋寒,你…” “林春儿,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无论何时,你都有我。我只是在想,你要用你的方式辟谣,我们的周末是不是要泡汤了?” 林春儿长舒一口气,而后笑出声来:“宋秋寒,你没正形。我在与你说正事。” “这不是正事,正事是到了夜晚,你就睡在我身旁。” 林春儿的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哑着嗓音说:“宋秋寒,我很爱你,你知道么?” “我知道。”宋秋寒顿了顿:“就算周末没法一起度过,明天可否让我去机场接你,让我短暂的拥抱你?” “好。”林春儿挂断电话,将航班号发给他,宋秋寒回她:“凡事别放在心上,你知道真正的爱是遮掩不住的。那几张照片我看了,若那也算绯闻,全世界都是绯闻。” 宋秋寒想的不仅是辟谣,他要不惜代价告那些无良媒体,让他们付出代价。他打给姜方路:“林春儿和乔瀚文的绯闻看了吗?” “看了。胡说八道。”姜方路站在林春儿立场上:“那些人真他妈缺德,告吗?”他径直问宋秋寒。 “告。律师费我出。” “不用你出,林春儿是我朋友,我他妈不要钱也要告死这些孙子。” ======== 林春儿结束了工作去见了袁如。她心大,并未将于乔瀚文的绯闻放在心上。那几张模糊的照片看不出什么来,她倒是不担心被人认出。袁如发来餐厅定位,黑珍珠餐厅,人均4000元。林春儿看了大呼不必。 “咱们就寻一家僻静的小馆,你见过导演了,今天且给自己放个假,吃点碳水高兴一下好吗?咱们去吃蟹黄面吧?我种草很久,十分想去吃。你想想,十几只蟹的蟹黄做浇头,再淋几滴蟹醋解腻,不比鹅肝和寿司好吃多了吗?吃完了你包裹严实,咱们在十里洋场逛上一逛,消消食,如何?”林春儿说了很多话,她仿佛看到袁如变成了一个泡沫,轻轻一戳就会破。没有缘由,只单纯觉得她会做傻事。 “好啊。咱们四十分钟后见。” 林春儿在餐厅中找了最僻静的位置等着她。她穿的很多,裹挟着潮湿的寒气,坐在她对面。拿出一份礼物推到林春儿面前:“感谢你那天为我解围,请收下。” 林春儿摇摇头,又推回给她:“不要。”十分坚决。 林春儿已提前点好了面和小食,又为二人拿了矿泉水倒好,避免袁如被发现。 袁如挑起一根面条放进口中:“真好吃。我好久没吃这样的大碳水了。” “今天你经纪人不在,你只管吃,吃了我带你去消食。” 林春儿为自己的面淋了一点醋,而后夹起一筷头放进口中咬住,又将剩余的吸溜进去,一边擦嘴一边点头:“这也太好吃了吧!” 袁如轻声笑了:“你从小就爱吃。那时就羡慕你,什么吃的到你口中,都变成绝世美味。” “那你还不大口吃?”林春儿眉头扬起,监督袁如吃了一大口。看到她手腕瘦骨嶙峋,心中叹了口气。 “现在演员的戏路和人设都是多元化的。有没有考虑换个方向?我看你这样吃不饱,似乎也睡不好,不是长久之计。” “太难了。” “试过吗?” 袁如摇头。 林春儿从不会觉得没有试过的事情难,她要去试了才知难不难。难有难的玩法,易有易的招数,总之都会破解的。没有过不去的坎。 “你看这样成么?我们公司对这个方向也有一些了解,回头我找几个人,一起就你的特点进行研究。”见袁如抬眼看她,便解释道:“不要钱。” 袁如点点头,而后轻笑出声:“我看到消息了,你和乔翰文的。” “尽是无稽之谈。” “宋秋寒不介意吗?” “宋秋寒信我。” 林春儿笑笑,指指袁如的面:“份量不大,你今天必须吃完。” “会的。”袁如也学林春儿,一口一口将面条吃完,而后二人出了门,去逛十里洋场。 袁如捂的严严实实,肖可远远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少女时代并未这样一起闲逛过,倒是在三十二岁的年纪和解了。袁如突然对林春儿说道:“其实很疼。” “什么?” 她指指自己的身体:“有时很疼。但吃止疼药就过去了。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爬上来的,就是这样爬上来的。当一个人摒弃了尊严,是可以不择手段的。”她站定,看着林春儿:“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走到今天,身边却没有什么朋友。唯一一个真心帮助我的人,是我少年时代一直在欺负的人。我不知自己究竟是对是错,但林春儿,我感激你。即便宋秋寒自始至终爱的是你,即便……乔翰文另看你一眼,我都不嫉妒,因为你值得。” 她突然哭了,眼泪打湿了口罩,她慌忙捂住嘴:“不行不行,我不能哭。明天会见报的,袁如在深夜街头痛哭。”她说她不能哭,却哽咽出声,纤弱的身体颤抖着,再也无法自控。就这样征兆的崩溃了。 林春儿走上前拥抱了她,将她的脸挡在自己身前避开众人目光,而后轻拍她的头:“袁如,嘘……冷静……” 肖可站在远处看着她们,过了许久,袁如才冷静下来。林春儿送她到肖可身边,将肖可拉远几步,轻声问她:“袁如接受过心理干预吗?” -- 第146页 肖可摇头:“她不肯去。” “她必须去。答应我,明天她回京后就安排她看心理医生好吗?” “好。” 林春儿拿出手机:“我把我的号码发给你,有事打我电话。” ====== 王瑾并未联系辟谣的事。 她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男人,与其说是男人,不过是21岁的男孩而已。那男孩一心想要自己的星途,企望王瑾的人脉能带他升天。不止一次,唇舌含住王瑾的耳垂求她:“瑾姐,我想上戏。” 王瑾找了这个男孩,去酒店等他。那男孩刚进门,王瑾便走上前去解他衣扣,红唇印在他下巴上:“有一部戏的导演联系我,我推荐了你。” 男孩闻言觉得受用,弯身抱起王瑾,将她扔到床上,速速解了衣扣。年轻的身体,蓬勃健壮,生机勃发。王瑾亦保养得宜,脱掉外衣,便是一具风姿绰约的身体,男孩动情并不难,唇从她唇上一路向下。他愿意为王瑾服务,王瑾说话算话,哪怕角色再小,也有熬出头的那天。 王瑾弓起身子,手抓着男孩的头发,闭上眼睛,又是乔瀚文。她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对那男孩说:“你真好。” 男孩当真以为王瑾在夸他,于是更加卖力,半晌才直起身子,将王瑾纳入怀中。 摩擦之间,电光火石。到底是年轻,每一个动作带着力气,王瑾受用,却不满足,轻推他肩膀,转而在他上头。 屋内灯光昏暗,她的手指塞进口中,腰肢款摆,用自己的方式哄自己开心。那男孩看着王瑾这般不拘束,亦觉得痛快。 男孩持久,二人直到午夜才彻底结束。王瑾起身穿衣服,将导演的电话留给男孩:“就说我介绍的。”而后出了门,从包中掏出一片药塞进口中,转而开车驶向环路驶出城市。头脑中是一片绚烂的光怪陆离的世界,那世界里豹子长着翅膀,还有天使朝她招手:快跳下来。她竟然笑出声,车速越来越快,终于在一片白光之中,撞向了护栏。顷刻之间天昏地暗,她并未恐惧,在闭眼之时喃喃道:“结束了,结束了。” 乔瀚文接到电话之时,已近凌晨。他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心中咒骂王瑾无数次,让司机开向急救中心。王瑾躺在ICU中,马上要进行手术,医生说她五脏六腑被巨大的冲力和外力挤扁了,能活着已是万幸。乔瀚文看着王瑾,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她来面试自己的经纪人,当时的公司说要为他找一个漂亮的豁的出去的,于是内定了王瑾。王瑾热情,见到乔瀚文便坐到他身边,与他闲话家常,丝毫不像第一次见他。然而她伸手拿水杯之时,乔瀚文看到她掌心的细汗。 也是一时怜悯。 酿成今日大错。 他静静看着王瑾,而后对她妹妹说道:“我待会儿还要去片场,手术结束给我电话。我晚点再来看她。” “谢谢您。” “应该的。” 乔瀚文走出医院,站在凌晨的街头,突然心生悲怆。他白天话说重了,他向来不控制情绪,尤其在王瑾面前。他说那么重的话,王瑾却还在他面前体面的下车,不与他争辩分毫。这令乔瀚文痛苦。她应该反击的。她应当像林春儿一样,做一个女王,若遇到不平事,便勇敢去面对,哪怕对方是兽是妖是鬼,她从来不怕。 乔瀚文拿出手机发给林春儿:“抱歉,瑾姐出车祸了,辟谣的事可能要等等。” 林春儿在三个小时候回他:“没事,我自己辟谣。” “好。” 乔瀚文收起手机,想起王瑾若是就此离去,自己也该与她告别,于是又转身走进医院。刚好看到她被推进手术室。要做七台手术,去拯救她的胃、肾、肝、脾,她这人向来娇气,这一遭,怕是要将从前未受过的苦都受一遍了。若还能活着,那便是老天爷开恩了。 ==== 梁遇将林春儿送到候机楼,而后对她说:“新闻我看了,必要时候你就说话。你知道的,黑客技术,分分钟钟扒的那些人底裤都不剩。” 林春儿却摇头:“法治社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还没到那一步。” “我只是看不惯别人捕风捉影造你的谣。” 林春儿感激看他一眼:“被你们宠着真好。”她拍拍梁遇肩膀:“新的一年快要到了,我们当初说的那些豪言壮语也该实现了。” 梁遇笑出声来:“好的,政治老师。” 她到了机场,过了安检,打开手机处理工作,看到一条扒皮贴,将她扒的底裤都不剩:“起底乔瀚文绯闻女友。”林春儿尚且想不出自己招惹了谁,只是此人来势汹汹,似乎带着一张巨大的网,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 宋秋寒正等在出口,看到林春儿眉头皱着,便打趣她:“做明星的感觉好吗?” 林春儿头抵在他胸口,撒娇道:“一夜成名的烦恼你不懂。” 林春儿迫切的想与宋秋寒独处,这两天的种种令她生出了不安。速速与小喜和二倩告别,便上了宋秋寒的车。她目光绞在宋秋寒身上,手指拉着宋秋寒衣角,像在讨要糖果的小孩。宋秋寒知她委屈,伸手拍拍她的头,而后倾身亲吻她额头:“辛苦了。” “去我家好不好,我想跟你待那么一会儿。” “好。” 还是林春儿那间温暖的卧室,她头枕在宋秋寒胳膊上。她累坏了,昨晚脑子异常活跃,将各种对策和可能都思索一遍,这会儿躺在宋秋寒怀中本想与他说些悄悄话,可眼睛却睁不开了。就那么毫无防备的睡去。宋秋寒拿起手机帮她设闹钟,她待会儿还要去公司,叮嘱宋秋寒一定要叫她。宋秋寒将林春儿脸颊的发轻移至她耳后,一张饱满生动的脸在他眼前。唇贴上去,轻轻吻她额头、鼻尖、嘴唇、下巴,而后抱着她,与她一同睡了。 -- 第147页 闹钟响的时候,二人都有些狼狈,坐起来彼此看看,大笑出声。宋秋寒将林春儿的头发揉乱,林春儿又咯咯笑出声。利落跳下床,去洗漱。宋秋寒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浴室,林春儿顺手拿过一个新的电动牙刷塞到他手中:“用这个。” “特意买的?” “嗯。”林春儿红了脸:“怕你以后住在这儿没有用的。” “还买了什么?” 林春儿站直身子摆弄手指:“牙刷、男士面霜、睡衣,好多好多东西,还有……避孕套。” 宋秋寒也买了很多东西,在林春儿答应与他同居的当晚,他下单了很多很多林春儿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但他并没有说这些,而是凑到林春儿面前,眼含笑意:“就这么爱我啊?” “是。就是这么爱你,爱你到底。” 第68章 不知有多少人的心在崩塌…… 宋秋寒回到家,见宋良玉正在浇花,便站在他身旁看了半晌。尚姨的花死了一批,她回来后又去花市买了些。阳光房满是花朵的馨香,从外向内看,是一片和美温馨蓬勃景象。宋秋寒拉了把椅子坐下,轻声问宋良玉:“您要见的故人是谁?这两天都不见您出门。” “今晚就见了。”宋良玉将水壶放到一边,拿起抹布擦手:“怎么了?” “没事。”宋秋寒看他一眼,宋良玉一片平和,他越是这样,宋秋寒越觉得他蹊跷。转身上了楼。他打给姜方路:“你帮我查一下,关于林春儿的扒皮贴是哪家媒体收发的,谁发的。” “我已经在取证了,这些孙子似乎是组团前来,要加害林春儿。” “我还想知道首发的人曾与谁联系过,而授意发稿的人又联系过谁。” “怎么?你有怀疑对象?” “暂时不方便透露。” 宋秋寒坐在床上,看那满是恶意的扒皮贴,将林春儿写成了一个早年贫困一心嫁给富豪的势利女人。宋秋寒整颗心都揪在一起,他不愿林春儿受这等污蔑。于是第一次主动拿起电话打给乔瀚文,电话接通,乔瀚文的声音有些疲惫:“怎么了?” “帖子你看了吗?起底林春儿的帖子。” “看了。” “你为何至今不辟谣?” “王瑾出车祸了。” “我帮你联系机构,你现在辟谣。林春儿的公司为你服务了一段时间,你应当了解她。我也相信你不愿她受这样的伤害,我想与你一起解决这件事。”宋秋寒多少了解乔瀚文,你若与他硬碰硬,他绝不会服软。 “好。我该说什么?” “说你该说的。说你看到的、了解的林春儿是什么样的人,以减少对她工作和生活带来的困扰;同时,如果你愿意,请澄清你们的绯闻。”宋秋寒情真意切:“我跟林春儿走到一起不容易,个中辛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也知道你对林春儿感兴趣,从那天在台上你突然送她鲜花起,我就知道。我始终认为,若是喜欢什么人,就该护她周全,而不是得不到便毁掉。你愿意帮我吗?” “那些绯闻稿我事先并不知情,我是要辟谣的,但王瑾在辟谣前夜出了车祸,至今在ICU生死未卜,我已经再重新联系媒体了。如果你有更快捷的手段,那就用你的方式。”乔瀚文听起来极其疲惫:“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对林春儿不仅是兴趣。我对她是一见钟情,我真心喜欢她。”乔瀚文挂断电话。 我是真心喜欢她,这并不奇怪。宋秋寒心想,林春儿这样的女人才不管你是谁,她只管做她自己,却有大把的男人爱慕他。姜方路、乔瀚文,或许还有许多许多其他人。 他雷厉风行,且不愿多等一秒,安排人迅速联系了媒体,并找了一个公关高手来写乔瀚文的辟谣声明和答记者问。但大家都严谨,给出最快的deadline是次日下午。宋秋寒回复ok。而后又下了楼。 宋良玉的花已经浇完了,此刻正坐在窗前看外面的夕阳,眼睛半闭,似乎很享受这萧瑟的晚景。宋秋寒拿了杯热水坐在他身旁:“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雪。” “下雪好,雪能将丑陋掩埋。”宋良玉的指尖叩在桌上,是在思考事情之时的习惯动作。 “雪化之时,也能将人心照透。”宋秋寒回应一句,而后伸出手拨弄面前那盆刚刚发芽的花:“您想见见林春儿吗?”他突然这样问。 “不必了吧?这次来去匆忙,你们恋爱也没有多久,见家长为时过早。” “什么时机合适呢?” “再过一年?”宋良玉偏过头看他。宋秋寒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无论神情还是举止。只是性格不像。宋良玉这一生从不为情所困,拿得起放得下。宋秋寒却在感情上这样拎不清。宋良玉犹记得他回国那次,与宋秋寒母亲王琼大吵那一架。王琼压抑着声音对他说:“我们有什么权利生生把孩子带到国外去?他不想去就不去!他有他的自由!他有爱人的自由!”那一刻宋良玉失望极了,他继承家业,又不断努力,只希望宋秋寒能争点气,继承他的衣钵。他叹了口气说道:“父亲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父亲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活着尚且费几分力气,哪里还能管那么多?” “好。”其实宋秋寒怀疑宋良玉,他甫回国,林春儿便陷入麻烦之中,但他没有证据。 “你公司要你紧急回去的事你准备好了?”宋良玉问他。 -- 第148页 “准备好了。无非是一场漫长的谈判。”按说公司不会对一个员工这样执着,但宋秋寒手中掌握着公司最大的几个客户,此时他若有异动,于公司不好。公司衡量再三,要求他提前回去复职。宋秋寒还未与林春儿说此事,她已经麻烦不断了,不愿再为她添任何烦心事。 “决心留在国内?” “是。” “国内有什么好?” “国外的月亮也未必圆。”宋秋寒看着宋良玉:“我一直不懂您为何执着于美国,我随您去过了,见过了,也在那片土地上奋斗过了,可当我回国后,还是觉得国内的土壤更适合我的发展。我在国内十分愉悦。” “是因为林春儿才愉悦的吧?”宋良玉鼻腔里哼了声。 “您对林春儿的偏见究竟来自于哪里?您可曾见过她?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宋秋寒不答宋良玉的问题,而是反问他。 “我对她没有偏见。”宋良玉耸耸肩膀:“这是你的错觉。” “可您说她庸俗。” “庸俗指的是一个女人的气质,方嘉莉的气质是高贵,林春儿的气质是庸俗。气质我尚能分得清。” “那就奇怪了,在我眼中恰恰相反。” “咱们不讨论这个了,反正你都谈恋爱了,早日结婚,生个孩子,我在美国也管不了那么多,你自己过的开心比什么都强。”宋良玉改了口风,这十分蹊跷了。 ======= 林春儿是在录制完辟谣视频的中午接到肖可的电话的。肖可显然正在哭,对她说请她去医院一趟。林春儿不再多问,换上衣服便去了医院。 在国际部的特护病房里,林春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袁如。 “医生说幸好发现的早。”肖可眼睛通红:“我进门之时,她躺在沙发上,手腕上流着血。” 林春儿上前抱她以示安慰,而后问她:“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的。她想见你。” 袁如昏迷之时看到周遭一片昏暗,而后光影突变,她躺在满坡罂粟花之中,烈日灼人,令她睁不开眼睛。她站起身向前走,不知走了多远,看到一个女孩坐在树下,是十六岁的她,一袭白裙,尚未遍尝人间疾苦。她坐在十六岁的自己身边,察觉到她向一旁移了身子,口中抱怨:“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 “下水道的味道。” 袁如失声痛哭:“我是未来的你啊,你为何要嫌弃我?” 那女孩不可置信的推她:“我才不会变成你!我不会!” 人的失望是缓慢积累的,而绝望就在一瞬间。 袁如时常想尝试那薄薄的刀片割在手腕上是什么样的感觉,可她爱美,三番五次用那刀片在手腕虚空的划着,却从未动手过。 林春儿进去之时,她睁开眼,神情疲惫而笑容遥远,仿佛刚刚经历一场漫长的徒步:“是不是很丑?” “不丑,病美人。” 林春儿坐在她床边的小凳上,手支在膝盖上看着她。她其实有些好奇,袁如应当也有一些朋友,她可以通知任何人,却偏偏通知了她。林春儿很心疼,如果从未看到过过去青春无敌的袁如,大概心中也不会这样痛了。 她红着眼睛指指袁如的手腕,轻声问她:“疼吗?” 袁如轻轻摇头:“不疼,没什么感觉。” 林春儿不知还该说些什么了。她在候机室里看到袁如之时,就直觉她生病了,那天在十里洋场,她突然的崩溃,更令她确认这点。她原本以为心理干预来得及,却不成想她动手这样干脆,像是对这人世间没有一点留恋。 父亲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吗?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多看一眼,只想尽快死去以求一个解脱。 她静静陪袁如坐了一会儿,护士敲门示意她该离开了,她站起身来,又蹲到袁如床边,轻声对她说:“袁如,你知道我记忆中的你是什么样子吗?那时学校那么多女生,我最喜欢看你。你披着一头浓密的头发,穿着百褶裙站在球场边,像一幅好看的画。彼时的我照镜子,也会偷偷模仿你,模仿你在阳光中的笑脸,我还记得你在台上唱歌,男同学们在台下起哄的样子。后来我在这座城市,有好几年,在百货大楼的巨幅广告中看到你,都会停下来多看一眼,我也会看你的节目,你的采访,我听你说过你年少时爱过一个人。”林春儿落泪了:“我见过那个时候的你,所以更加期待未来的你。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袁如嘴角颤抖,终于落下泪来。 林春儿为她拭去眼泪:“我还会来看你的,答应我,好好保重。” 这些年来,生与死这些话题时常在林春儿脑中浮现。她不惧怕死亡,也不害怕活着。擦掉泪水出了医院,站在喧闹的街头,突然不知该往哪儿走。人间实苦,那些看起来风光绮丽的人亦有不可言说的痛苦,你看那街上行色匆匆的人,哪怕脸上是带着笑意的,多半心中也是藏过痛的,每天不知有多少人的心在崩塌,又有多少人的心在重建。生活总归不能圆满,总是缺那么一角。 电话响了,林春儿接起。 电话中是一个温和的声音:“是林春儿吗?” 林春儿愣了一愣,答道:“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宋秋寒的父亲。我想待会儿见你一面。” -- 第149页 第69章 一生夙愿,未能得偿 林春儿愣在那,她约了宋秋寒晚上见面,但宋秋寒并未与她讲过他父亲要见她。于是轻声问道:“叔叔,要叫宋秋寒一起吗?” “不必了。咱们叙个旧。” 这句话显的很突兀,林春儿并未见过宋良玉,又有什么旧好叙?林春儿并不畏惧见宋秋寒的父亲,她坦坦荡荡,并没有什么可怕。于是礼貌应道:“好的宋叔叔,咱们晚上见。” “我不建议你与宋秋寒说要见我的事,我们父子关系不好,若他知晓我私下见你,又要与我大吵一架。我身体不好,吵一架要难受好些天。”宋良玉缓缓说道:“望你谅解。” “好的。我答应您。” 林春儿挂断电话,去见宋良玉。 这两日过的兵荒马乱,她一身疲惫。到了茶舍,找到那个包间,轻声叩了三声门。 “进。”一个颇为温和的声音。 林春儿推门进去,看到盘腿而坐的宋良玉。他身着复古中山装,银灰色的头发浓密而整齐。林春儿仿佛看到了老年宋秋寒。她站在门口朝宋良玉微微鞠躬:“宋叔叔好。” 宋良玉抬眼看她,一个不施粉黛身材健美的女人。与当年的她截然不同。他见过当年的她,比其他女孩胖那么一些,梳着马尾,一双笑眼,并不惹人厌。但人与人之间讲求相见的机缘,宋良玉远远见林春儿那几次,都是在并不愉悦的时机下,所以对她印象并不好。 “坐吧。”宋良玉指指对面的蒲垫,为她倒了杯茶。林春儿手指微弯叩在桌上,是在说谢谢。 “介绍下你自己?”宋良玉声音温和,看起来没有任何进攻性。 “我的名字宋叔叔知道了,年纪与宋秋寒一般大,而今是一家公司的职业经理人。其余的,不知宋叔叔还想了解什么?我一定如实相告。”林春儿很诚恳,她不想为宋秋寒惹麻烦。 “家中还有什么人?” “亲人先后离世,家中没有至亲了。” “母亲癌症去世,父亲自杀去世,奶奶心梗,是吗?”宋良玉终于放下茶杯,抬起眼认认真真看林春儿。林春儿的心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父亲自杀去世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宋良玉的目光像X光一样,将你整个人照的无所遁形。她点点头:“是。” “你母亲里里外外病了那么些年,到了后来,你家中的收入早已不堪重负。你们是如何解决钱的问题呢?” “那时我尚年幼,对此并不知情。只知家中拮据,父母亲无论多紧张,都会留出我的学费和生活费。” “你父亲得了尿毒症,每次透析五百元,当年还未纳入医保。后来又得了前列腺癌,这笔治病的钱又是从何而来呢?”宋良玉又问她。 “父亲得尿毒症之时,我已读了大学,每天课业结束会去打工,也写各种稿子赚钱,勉强得以支撑部分费用。” “你知道你父亲看病究竟要花多少钱吗?” 林春儿看着他。面前这个老人似乎知晓一切,他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轻视灼痛了林春儿的眼。 “抱歉叔叔,我不知道。” 宋良玉了然,又缓慢问她:“你为何要做公益?” “因为读书时有好心人每月寄钱给我,助我完成了学业。所以我想报答社会。” 宋良玉点头:“你倒尚存最后一点良心。” 你倒尚存最后一点良心。这句话,如刀一般深深扎入林春儿的心脏,令她透不过气。她的手指掐在自己的腿上,红着眼看宋良玉,这是她能有的最后的体面了。宋良玉仅仅问了几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直戳林春儿的心脏,那是她不愿回首的往昔岁月。 宋良玉又看她良久,低头为自己斟茶,而后缓缓说道:“你母亲得癌症,到了最后两年,你家中已拿不出一分钱。你却十分不懂事,整天想着情情爱爱,想拉宋秋寒下水。我找到你父亲,提出资助你的家庭,后来你母亲病逝,你父亲不幸染病,他更是负担不起你大学的学费,是在我回国接秋寒去美国的那个夏天,我只略微迟疑,你父亲便跪在我面前,生怕我不愿给他钱。你父亲本可以不下跪的,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他就是这么卑微。这种卑微的家风可曾遗传到你身上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要求你父亲管住你,不要影响宋秋寒的前程。你父亲答应了的。” “你读大学时,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钱,五百至八百元不等,汇款的人署名凉遇。是我。” “我很开心看到当初被我资助过的你而今成长为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但如今我不会再给你们林家一分钱了,我也不会允许你林家从我手中拿走一分钱,包括宋秋寒的。我看过你写的内容,你号称懂得报答也算一种良心,现在我要求你报答我,离开宋秋寒。让他回到美国去奔他的大好前程,至于你,以后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 宋良玉讲的每一句话都是那样轻飘,却一字一句都带着刀子,一刀一刀扎进了林春儿的心脏,令她那颗心瞬间鲜血淋淋。 “我不做交易。”林春儿轻声说道:“我和宋秋寒的感情不是交易。”她想起在飞机上,宋秋寒对她说:“那年我在你后背上写的字是我爱你。”那时的她告诉自己,不管他日是劫是难,且在当下当做馈赠。然而林春儿知道,当下,已经结束了。 -- 第150页 “你不做交易,但你父亲替你做过了。你若不同意我也不奇怪,毕竟你姓林,一定也像你父亲一样,嗜钱如命,不知廉耻,哪怕会影响别人的前程。” “宋叔叔。”林春儿打断他:“逝者已逝,放他安宁不好吗?哪怕我父亲当年曾向您下跪过,我不觉得丢人。”她强忍着泪水,眼睛通红:“在我心中,以行善之名侮辱别人,才最为无耻。”林春儿在想,父母亲去世那么久,今天却被人刨了坟,挂在城门上示众。那赤裸裸的侮辱,足以将人心神击溃。 她站起身来:“您如愿了,我林家人自有风骨。哪怕贫穷曾令我们痛不欲生,但我们的脊梁不曾弯过。我不贪图宋秋寒一分一毫,把他还给您,感谢您当年的慷慨解囊。”在她的手放到扶手上之时,听到宋良玉那冰冷的声音:“你和乔瀚文在一起,似乎也不错。”是在替林春儿找一个离开宋秋寒的借口。 她转身离开,奔上街头。大街之上灯火通明,行人匆忙,她在街上快步走着,她想起绝望一眼望不到头的那些年。 当她需要缴纳学费之时,父母从不迟疑。她听母亲偷偷对父亲说:“不能短了春儿的,不能让她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不是虚荣,这是她的尊严。” 上大学后她下了课便去校外的步行街上,步行街上有一家牛仔裤专卖店,她卖裤子,每条裤子提成7块钱。她笑意盈盈站在商店门口,招呼往来的学生们:“很好看的牛仔裤哦!”一旦有人进门,她便殷勤的找来裤子,蹲在地上帮人家整理裤脚;到了晚上,室友都睡着了,她打开手电,去写各种各样的文章,给各种各样的杂志和网站投稿。 一旦到了长假,她无论如何都会回家,坐着绿皮火车,不辞辛劳。那时父亲已很难下地走路,每日都被无尽的疼痛浸泡着,她拆除了家中的固话,用打工赚的第一笔钱为父亲买了一个小小的手机。她坐在父亲床边教他使用,对他说:“爸,你把手机放在手边,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呦!” 她记得她与父亲吃的最后一顿饭,她长途跋涉进了家门,做了糖醋排骨和锅包肉,还炒了父亲爱吃的蒜薹和西红柿炒鸡蛋。她扶着父亲坐在桌边,与父亲碰清水杯。那餐饭父亲一直笑,一直说:“我的女儿出落的真好,我的女儿一定要好好活着啊。”那几天父亲不停对对她说:“要好好活着啊,你看啊,人生很漫长,世界特别大,你以后有钱了就多出去走走看看,不枉来这人世一回。亲人离世,只是人生必经的痛,所有人都免不了。”她捂住父亲的嘴:“爸,你不许再说了,我那天与室友玩笔仙,笔仙说你还能再活十年。” 她记得她接到警察的电话,电话中一项一项核实她的信息,姓名、年龄、出生地、身份证号、家属姓名,而后对她说:“你回来一趟吧。”她并不知是何事,坐上了回去的列车。当她走进那栋破旧的老楼,穿过长长的阴暗的走廊走到自己家的门口,看到了门上贴着的晃眼的“封”字。她误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那个字还在。她去警察局,警察叔叔看到她,对她说:“怕你着急赶路出事,所以决定当面告诉你。你父亲于12月16日自杀,消防员进门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节哀。”林春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摇摇头:“我父亲不会自杀的。” 警察打开一段录像给她看,她看到消防员破门而入,屋内一片混乱,父亲躺在血泊之中,眼睛还睁着,像是有未了的夙愿。 12月16日,旧的一年马上要结束,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来。而她的父亲,选择在这一天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段日子,林春儿闭上眼睛就是那片血泊和父亲睁着的眼,她心中被凿开的那个洞,汩汩流着血。但她却哭不出声音。是在冰天雪地之中扬洒父亲的骨灰,看到那骨灰瞬间飘散在天地之间,终于嚎啕大哭。 她并不知父母是如何熬过艰难的那些年的,更不知晓父亲曾为了她向别人下过跪。父亲是多坚强而骄傲的人,他工作之时一丝不苟,从不犯任何错误。他待人亲和,为人良善,从不伤害无辜。这样的父亲却为了她,向别人弯下了膝盖。那时的他,是怎样的心情呢? 是怎样的心情呢? 那次下跪是否击溃了父亲所有的尊严?当他在病床上日复一日等待死亡之时,是不是在想:我不能拖累春儿了,唯有我死了才能令春儿走的更远? 林春儿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面对宋秋寒了。她的尊严连带着死去父亲的尊严在宋秋寒面前将会变得不堪一击。 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宋秋寒的电话打进来,他对她说:“我工作结束了,去见你吧?”这才想起,他们约好了今晚去她家中。她发了定位给宋秋寒,而后站在街边等他。 宋秋寒下了车,带着他一如既往的暖意。林春儿喜欢他身上的暖意,喜欢靠在他怀中,那令她觉得天地寂静,万物生长。他跑到她面前,要拉她手,林春儿将手背到身后,后退了两步。 “宋秋寒,我有话与你说。” “有话车上说,站这不冷吗?”宋秋寒笑着又上前一步,要拉她手腕,林春儿又后退了两步。 宋秋寒终于察觉出不对。他站在那,问林春儿:“什么话?” “我们分手吧。” 林春儿抬眼看着宋秋寒,看到他的眉头皱起。宋秋寒与她说过,他不喜欢听林春儿说分手二字,哪怕玩笑都不行。 -- 第151页 “我这两天录制了辟谣视频,定了今晚九点全网推送,可你应该注意到了,我并没有推送。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临时取消了推送计划,因为我突然涌起了一股可惜。我动摇了,我对乔瀚文是动过心的,并且经过这件事,我突然意识到,我对你,只是少年时未偿的心愿,那不能算爱。而对乔瀚文不同,是切实的心动。” 宋秋寒看林春儿的嘴一张一合,说着那些伤人的话,令这冬日变得透骨的凉。过了许久,他才问她:“你是认真的吗?” “是。” “即便我愿给你时间让你整理感情,即便我不愿与你分手?” “是的。可我想分手了。你多少了解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爱的时候飞蛾扑火,不爱之时多一秒都不愿再相处。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结束。” 宋秋寒眼睛微微红了:“林春儿,你今天都见了什么人?” “我工作后去见了袁如,袁如自杀了,躺在特护病房。而后就是你。” “我们回家说好吗?”宋秋寒上前想揽住林春儿肩膀,他想抱抱她,抱抱她那种心痛就能缓解,可林春儿推开了他,她沉着声音一字一句说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想分手,再不想与你有任何身体接触!你不要纠缠我!不要让我厌恶你!” 宋秋寒的手悬在那里,他们不久前才拥抱过,林春儿对他说:“我爱你至死。” “林春儿,我与你说过,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爱你,哪怕我自己都不行,只有你可以。所以你现在告诉我真话,你真的爱上乔瀚文了是吗?” 林春儿牙齿打颤,费力的吐出一个字:“是。” “你确定要与我分手是吗?” “是。” 宋秋寒点点头:“好。林春儿我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见识到成人世界的丑陋。”宋秋寒转身离去,他不愿说任何伤害林春儿的话,哪怕是现在,林春儿告诉他她爱上了别人,他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可他眼中满含热泪,觉得太他妈难受了。 林春儿眼见着宋秋寒越走越远,她颓然向前追了两步,耳边是宋良玉的话:你一定也像你父亲一样,嗜钱如命,不知廉耻,哪怕这样会毁了别人的前程。林春儿这些年对朋友迎来送往,总是会说:“祝你有美好前程。”紧咬牙关忍着上前拥抱他的冲动,眼见着宋秋寒的一身暖意裹覆了寒霜。 宋秋寒走了,她靠在树上,觉得站不直身子。电话响起,她长喘一口气接起,听到哈吾勒说:“萝珊爷爷坐上了前往新疆的飞机,可是萝珊奶奶,刚刚去世了。”一生夙愿,未能得偿,从此阴阳两隔。 林春儿突然止不住的颤抖,终于在这寂寂长夜之中,无声痛哭。 第70章 新年快乐 宋秋寒的车在马路上疾驰,是在一个红路灯路口紧急跺了一脚刹车,想起那一日林春儿含着泪对他说:“我知道你不在乎生死,但当你挑战生命之时,请偶尔想到我,我是个怂人,再经不起离散了。” 他抹了一把脸,将车停在路边,强迫自己深呼吸,强忍着不回头去找她。拿出手机回复了那封邮件:“我已交接好中国区工作,本周内可以回总部复职。” ======== 林春儿惶然站在街头,她早已不哭了,可心中却难过的要死,指尖几次三番放到宋秋寒的电话上,终于没有打出去。 宵妹的电话进来的始料不及,她颤抖着手接起,沙哑着声音问她:“怎么啦?” “刚刚陈宽年跟我说,宋秋寒决定要回美国了。” 林春儿的心中又刮过一阵飓风,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荒芜了:“什么时候?” “他要回美国你不知道吗?后天就走。” 林春儿的泪来的毫无征兆,她哭着对宵妹说:“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宵妹赶来之时,看到林春儿坐在路边,像经历过一场霜冻。她上一次见林春儿这样,还是她父亲去世那年,她在她们家的老屋里,找到已不成人样的她。她将林春儿带回自己家中,将自己的新衣服、零食统统送给她,留她一起过年,陪她一起度过那段难熬的岁月。 这一次宵妹仍旧没有多问,只上前抱住她:“走吧,咱们回家。” 林春儿一路沉默无语,进了家门便躺在床上。 宵妹坐在她床边,问她:“要叫宋秋寒来吗?” “别。”林春儿拉住她的手:“我们分手了,别叫宋秋寒,也别跟陈宽年说。好吗?求你。” “好。” 宵妹的手抚在林春儿脸颊,她的脸颊滚烫,似乎是生病了。便起身去厨房为她煮面。林春儿生病之时最爱吃西红柿汤面,面要煮的很软很软,汤汁要很浓稠,宵妹早已轻车熟路。而后端着面到林春儿床边,哄着她:“乖啊,你坐起来,咱们吃点面条,再吃点药。” “可我不想吃。” “是谁说去他妈的男人的?分手就分手嘛。”宵妹轻声笑着:“你起来吃饭,不然我给书记打电话让书记骂你。”书记是宵妹母亲的绰号,宵妹高中之时与林春儿玩的好,时常带林春儿回家。书记喜欢林春儿,在她失去父亲后,更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 林春儿坐起身来,摇摇头:“别。我吃。”可她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对宵妹耍起了赖:“喂我。”宵妹接过筷子,夹起一口面条对她说:“啊…”让她张口。 -- 第152页 春儿一口一口吃了面条,宵妹又拿来退烧药照顾她吃下,而后换了睡衣躺在她身旁。 “能与我说说吗?”宵妹问她。 “不能。”那些事林春儿不想再回忆一次了,她红着眼转过身来看着宵妹:“陈宽年过年是要回美国吗?” “是。说是临时定了后天与宋秋寒一起走。” 林春儿心中一块巨石放下。陈宽年也在,便能照顾宋秋寒了。宋秋寒那样坚强的人,回去若干时日就能痊愈。而后好好奔他的前程,再寻一个他中意的姑娘结婚,家庭和美,万事顺意,不难。 宵妹手机响了,她拿着手机:“咦,书记竟然还没睡?”是在做戏给春儿看,刚刚煮面之时偷偷给母亲发消息:“春儿碰到过不去的坎儿了,您得帮帮她。” 宵妹接起,朝母亲撒娇:“这么晚不让人睡啦?” 书记爽朗笑了:“斗地主输了几把,你给我看看我春儿大闺女。” “你春儿大闺女身体不舒服。” “那我更得看看了。” 宵妹偏过头问林春儿:“跟书记讲话吗?” “好。” 宵妹将电话移过来,二人的头靠在一起,电话中是一个慈祥明朗的老人,对着她们笑。看到春儿肿着的眼睛说道:“我的春儿没事儿吧?” 春儿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便落了下来。她今天被抽了筋剥了骨,那种疼令她快要受不住了。 “想不想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和溜肉段?”书记问她。 “想。” “那我现在买票,你们先睡吧。”兀自挂断了电话。宵妹笑道:“咱们书记又是说风就是雨了。” 林春儿有些困了,拉住宵妹的手说道:“谢谢你。” 宵妹双手捧着她的手说道:“一直都是你照顾我,开导我。我把你从前对我说的话再还给你,从没有哪个人真正无坚不摧,若是碰到过不去的事儿,哭一次闹一次,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日子还得接着过。今晚我准许你难过,但明天,谁欺负你,咱们就得去欺负回来。” 欺负不回来的。林春儿心里说,那是宋秋寒的父亲,不管他说了什么样的话,做过什么样的事,他都曾有恩于我。他身体不好,我非要把他送进ICU送进棺材才罢休吗?但她仍旧点头:“明天睁眼,我又会是一条好汉了。” 待她再睁眼,已是第二天午后,厨房里一片热闹。她起身去看,看到书记正在厨房中忙碌,见她起来了便推她回床上:“躺着去。” 林春儿与她撒娇:“不嘛。”将头靠在她肩上:“我以为您在说笑。” “我什么时候与你们这些丫头片子说笑过?刚好我最近看老头子不顺眼,出来散散心。”书记利落的剁排骨下锅炸了。而后转头捏春儿的脸:“多大事儿啊?孩子?” “是我自己没出息。” “呸!我们春儿最有出息了!”书记显然不认同:“你看看我们春儿,从咱们那座三线城市走出来,走到大城市,管那么大一家公司,还做那么多好事,怎么就没出息啦?说你没有出息的人,那都是放屁!站在我面前,我是要用这炒菜勺子打死他的。” “对,再泼他一脸热油!”宵妹站在厨房门口。几人笑出声来。 林春儿其实知道自己能挺过去,宋秋寒只回来那么一下子,二人也只恋爱了那短暂的时间,这放在人生长河中甚至不值一提。她只是接受不了宋秋寒的父亲那样侮辱自己的父亲,侮辱她。又不愿将这陈年旧伤揭了给宋秋寒看,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做逃兵。更何况宋秋寒在美国,的确是有大好前程的,早已铺好的路,一步步走就是了,这一生能省去很多不易。 书记做的饭很好吃很好吃。那年林春儿失了魂一样,不进一粒米,缩在宵妹的房间里哪里都不肯去。书记变着花样为她做饭。是有一天去卫生间,听到书记在厨房里与宵妹的父亲说:“多可怜啊,一口饭不吃,你再出去买点别的,我哪样都做一些。”林春儿以为她此生都不会再拥有的亲情在那一刻包围了她。那晚她吃了很多,书记看着高兴,竟忍不住捏林春儿的脸:“就这张小脸儿,肉嘟嘟才好看。” 林春儿低着头,眼泪落在碗中,书记又急了:“哎呀呀,是不是阿姨捏疼了?阿姨手没轻重…阿姨…” 林春儿握住书记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抬起眼看着她。二十岁的姑娘,眼里的悲伤将人淹的透不过气。书记红了眼睛,对她说:“没事儿啊春儿,以后呢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而今的林春儿不再是当年的她了,那时的她脆弱的简直不堪一击。 书记的饭做得很好吃,林春儿埋头吃了一整晚米饭,这才觉得缓过一些来。爸爸喜欢吃糖醋排骨,林春儿遗传了爸爸的喜好。书记知她饭量,特意做了两盘,要她自己吃光一盘。一边看着她吃,一边说:“明天就是小年了,过了年我再回去。” “你不要我爸啦?”宵妹问她。 “老东西让他自己玩去吧,老家人那么多,他巴不得我不在他耳边唠叨。今年陪我两个女儿过年,咱们三个女人也唱一出大戏。”书记朝春儿眨眨眼。 “唱什么大戏?”宵妹问她。 “咱们去泰国马杀鸡。”书记玩笑道。 …… 春儿终于笑了。 吃了饭,书记又推林春儿上床躺着,叮嘱她:“不许工作啊,好好养病。” -- 第153页 “可我没事了啊。” “怎么就没事了?小脸还煞白呢!你敢开电脑我就跟你急啊。” 春儿拿她没有法子,只得给小喜打了个电话,要他有急事找他。而后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转眼看到开着的衣柜推拉门,里面挂着一套深蓝色男士睡衣,是她买来给宋秋寒穿的。那衣裳没有一点褶皱,她认真熨烫过的;给宋秋寒买的袜子,就在衣柜的小横隔里,一双一双卷的整整齐齐;不仅如此,她床头的抽屉里还放着避孕套。 她这辈子只这样全心全意爱过他,打定了主意要与他一同走下去。哪怕她十分惧怕亲密关系。她很想宋秋寒。她没有这样想念过一个男人,并不知这样深刻的想念何时会淡去,可就是很想他。 林春儿打开手机,看到他们在跨年那天的合照,宋秋寒笑的那样开心,眼中的柔光浸润着她。她看了许久,想起此生都不能再与他有这样的照片了,便又有些难过。 她在床上辗转之时,宋秋寒正在家中收拾行李。他已经一天没有讲话了。 尚姨见他行李装的简单便问他:“回去再买么?” “嗯。”宋秋寒嗯了声,只装了件随身衣物。 宋良玉走进他的房间,见他行李轻便,也问他:“不多带几件衣服?” “不了。” “回去买也行。”宋良玉走到宋秋寒面前,罕见的拍拍他的肩膀,手停在他肩膀处,用力握了握:“你能做这个决定,我很开心。” “前途重要。”宋秋寒回他一句,而后对他说道:“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 “我和尚姨也改签了明天的机票,与你一起走。”宋良玉说道。 “不是还有老友没见?” “老友去玩了。下次吧。” 宋秋寒抬头看他一眼不再作声。他起身走出卧室,拿过那个杯子,装进随身包里之时,想起林春儿还他杯子之时的样子,拉着他后退几步,口中数着:一二三四五,第五扇窗,你在这里等我哦! 待他收拾完毕,看到乔瀚文的辟谣,他自若站在几十家媒体前,且没有用宋秋寒找公关公司写的通稿,只说:“没有的事,准备靠打官司血赚一笔。哪家媒体转过相关消息可主动联系我私了,没准能少赔点钱。”他不苟言笑,目光带刀,将那些八卦之气一片一片压了下去。而后转身离开。 ====== 大多数成年人的分手都很体面,譬如宋秋寒和林春儿。他们进行了一场理智的分手,没再多说一句废话,那天走了就走了,往后再也没说话。 宋秋寒的飞机升空之时看着窗外,仔细去分辨林春儿居住的区域,然而这座城市如此之大,他找了许久,直至飞机冲上云顶,他都没有找到。不知林春儿此刻在做什么,可能在风风火火的工作,又或者和哪位好友去奔一个值得的酒局。她喜欢一个人,无论多远都会去见,生怕人家等她。宋秋寒知道。因为她也曾带着额头的汗滴跑向过他。 宋秋寒眼角有些濡湿,他说不清自己的心境。他心中知晓林春儿不是那样的人,可又怨她轻易把他推开。陈宽年坐在他身旁,轻声问他:“舍不得?” “没有。” “那你一直向外看。” “看风景而已。” 陈宽年若有所思,而后说道:“宵妹的妈妈来了,高中时候你应该见过,很可爱的家长,在一个工厂做书记。说是来给她们做饭,过年之时要带她们去泰国马杀鸡。” “嗯。” “你不好奇林春儿是否难过吗?” “不好奇。” “哦。” ==== 林春儿骑着车去了花市。 除夕之前花市人山人海,她在人群中挤了很久,不过是为了买盆水仙而已。她挑了很久,葱绿的水仙,顶着几朵莹白的小花,在除夕那一天应当会盛放了。又挑了厚厚一把太阳花要店家帮她绑在背上,像背着一把利剑。她骑着车向回走,察觉到一辆车一直缓缓跟在她身后,于是她停下来看着那车。 车上跳下一个人来,竟是许久未见的姜方路。 “你怎么在这儿?”林春儿问他:“今年不回家过年吗?” “不回去了。”姜方路指着她后背的花笑道:“到家还不得冻死?” “不会。”林春儿手探到背后抽出一朵花来递给他:“喏,送给你,祝你新年快乐。” 姜方路接过那朵桔色的太阳花,放到鼻前闻了闻:“还挺好闻。过年了,喝点儿吗?” “喝点儿也行。我得把花送回去。” “你小区门口见吧!”姜方路上了车,将那花放在副驾上,又觉得不妥,便夹在了后视镜上。再抬头之时,林春儿只剩下一个背影,将车蹬的飞快。 姜方路看了片刻,嘴角有了笑意,又无奈摇了摇头。 林春儿带着姜方路去喝烧酒,二人找了家居酒屋坐下,一人一壶热烧酒对饮起来。她今天酒量好,几壶烧酒下了肚却一点反应没有。手指指着那酒壶问姜方路:“你说会不会是假酒?” “假酒是不可能了,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没有。我昨天还在工作之时大杀八方了呢,长野的孙路遥不知从哪儿搞来了我的电话,我还开着会,他电话就打进来了,问我能不能私了。我说不行,再不赔偿我还加价,他倒是好脾气,说好好好,他会联系你说赔偿的事。所以他联系你了吗?” -- 第154页 “联系了。已经在走法律流程了,今天跟小喜说过了。”姜方路朝她竖拇指:“你也是厉害,孙路遥有名的难缠,你竟然这么快就搞定了这个官司。” “不是我搞定的。”林春儿拄着脸:“我心明镜似的,孙路遥是给宋秋寒面子。” “你男朋友啊…”姜方路淡淡的说。 他这样说,林春儿愣了愣。拿出手机打开宋秋寒的朋友圈,看到关于她的信息还在,他竟然没有删除。于是将手机放起,朝姜方路笑笑。 “宋秋寒不错,真是心疼你。你和乔瀚文的事儿出来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我,要我出律师函,还找了昂贵的公关团队为乔瀚文写辟谣稿。哪成想乔瀚文那孙子不按套路出牌,两句话就把记者都怼回去了。我与宋秋寒合作有几年了,还从没见过他像这次这样动气。” “嗯。”林春儿还是那个姿势,嗯了一声:“接着夸。” “当初他刚回国,跟袁如传绯闻,处理的相当果断坚决。这些事他没与你说过吧?” 林春儿摇头:“没有。” “总之我敬宋秋寒是条汉子。” “嗯。” 林春儿还是那个姿势,却偏了脸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宋秋寒走那天,林春儿已恢复了工作,她在公司开了几个会,又远程见了两个客户,间隙抬眼之时看外面的天空,一架飞机起飞了,也不知是不是宋秋寒的那个航班。她以为她会难过很久,她看别人分手真的会没了半条命,但她没有,彻头彻尾疼过那么一天,第二天便痊愈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轻飘飘的。 宋秋寒也坚决,那晚之后再无消息,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有一个。他说感谢林春儿让他见识了成人世界的丑陋,宋秋寒那样一个心中不藏污纳垢的人,一定后悔与她一起过吧?林春儿又叫了一壶烧酒,口中念着:“这酒百分百是假的。” 姜方路按下了酒壶:“你今天不对劲。” 林春儿耸耸肩:“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不与我说说?” “都在酒里吧。不是说了么,好朋友喝酒,无论缘由,只管尽兴。” “那你先吃口菜再尽兴吧,半天了,没见你动一筷子。” 林春儿为自己剥了只黑虎虾吃了,而后又开始喝酒,终于觉出了头晕之时,她不肯再喝了。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拿出手机,自己打了车,而后将打车信息同步给姜方路:“出事儿了就找这辆车。”站起身走了。 喝酒见了风,醉意便涌了上来,但她尚能清醒的上车和下车,也记得自己家在哪儿,还能自己开门,她记得她刷了牙洗了脸,甚至还记得书记跟在她后头说:“死丫头,下次再喝这么多家法伺候。”再往后她就不记得了。 林春儿不记得,她抱着书记哭了一场,又抱着宵妹哭了一场,拿着手机对她们说:“宋秋寒不删朋友圈,他是什么意思?我打电话问问他。”宵妹抢下她的电话,理由与当初林春儿藏她电话一样:怕她醒来时后悔。她折腾了大半夜,吐了大半夜,难受了大半夜,第二天直睡到中午,再睁眼之时,便觉得自己重生了。 书记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准备年饭,林春儿爬起来去帮忙。 宵妹窝在林春儿房间与陈宽年视频,担心被书记撞见,将门反锁了。看到陈宽年那边十分热闹便问他:“你在哪儿?” “今天华人社区有活动,我和宋秋寒都被拉来庆祝除夕。”陈宽年将摄像头移到宋秋寒那里,他正一个人坐在,陈宽年招呼他:“来,宋公子,跟我的姑娘打声招呼。” 宋秋寒转过头来,看到镜头里宵妹背后的那抹暖色,他认识的,林春儿的房间。便朝宵妹摆摆手,转过头去。 陈宽年在底下踢他一脚,要他说话,他却挪的远了些,看春晚。长者们在打桥牌、切磋厨艺、交流奢侈品,这些宋秋寒都不敢兴趣。陈宽年和宵妹聊了很久,宋秋寒听到林春儿隔着门板的温暖的声音:“吃饺子啦!快!” 宵妹朝陈宽年吐舌头:“得挂啦,我们要去吃饺子啦!” 陈宽年挂断电话,对宋秋寒说道:“分手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了?那以后我和宵妹结婚了还要请你们做伴郎伴娘呢。别别扭扭不好。” 宋秋寒看他一眼,仍旧不做声。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陈宽年觉得宋秋寒不对劲,他那么喜欢林春儿,分手了却这样平静。分明是在酝酿什么。他凑到宋秋寒身边轻声问他:“你跟我说说?” 宋秋寒摇摇头:“没事,老头子让我后天陪方嘉莉看展,我答应了。” “?”陈宽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陪方嘉莉看展?” “对。去看展,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方嘉莉挺好看?”宋秋寒面上表情看不出是在玩笑,这令陈宽年更为惊讶:“确定不要林春儿了?” “不要了。” 方嘉莉款款走来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他:“你真的自愿陪我看展?” “那展挺好,我之前也关注过。” 方嘉莉总觉得这样的宋秋寒不真实,她端详宋秋寒很久,见他面不改色,又觉得或许他对林春儿的感情真的没有那么深,年少夙愿罢了。但她不再敢冒进,生怕宋秋寒不定何时再冒出一句伤人的话来,于是只在他身边安静的坐着。 到了北京时间除夕夜里11点59分,宋秋寒站起身来走到外面,打了林春儿的语音。林春儿口中塞着一颗车厘子靠在书记身上,看到宋秋寒打来的语音,她犹豫几秒,终于接起。电视里已开始了倒计时,宋秋寒并没有说话,林春儿也没有说话,倒计时数到1,世界一片欢腾,外面烟火四起,宋秋寒轻轻说了句:“新年快乐。” -- 第155页 第71章 仅拥有此生是不够的……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林春儿的声音被外面的鞭炮声淹没了,听到宋秋寒隐隐传来一声嗯?她又大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我听到了。” “哦。” 好像彼此说了一句新年快乐,过去的这一算就算圆满了。宋秋寒回头看看,整栋别墅都充溢着乡愁。大多数人都找到一个角落去拨打一通越洋电话,或开了视频。他觉得林春儿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至少不那样抗拒他了。于是问她:“不是说过年要去泰国马杀鸡?” “宵妹爸爸说如果书记带我们去马杀鸡就跟她离婚。”林春儿答道。 “那你过年不做别的事吗?”宋秋寒又问她。 “跟乔翰文约会。” “那祝你们约会愉快。再见。” “再见。” 林春儿这个傻子。宋秋寒心想,这个女人明明很聪明,有时又要冒傻气。爱你之时一心一意,要推开你之时也是一心一意。哪怕她演技不够好,她也演的认认真真。他挂断电话后给她消息:“我看到四月末“朴素欢喜”要组织公益骑行,报名找你对么?” “活动全程直播募捐,不接受远程参与。” “我知道。”宋秋寒发她一个笑脸:“我全程线下参与。刚刚看了下群里讨论,这次参与者年龄都偏大,需要一个有经验的领队,我可以。”见林春儿不回他,又说道:“是不是分手了,就不能再与你一起做公益了?” “不是。” “是不是如果我去,你就不会再去了?”宋秋寒又问。 “不是,我是组织者,我不能缺席。” “那我报名做领队,你整理好队员情况和线路后发给我,我来进行统筹。”宋秋寒又加了一句:“放心,我绝不给你带来任何困扰。” 林春儿知晓宋秋寒从不骗人,他说过的事,除非万不得已,不然都会践诺。可公益行要吃的苦与旅行要吃的苦是不同的,他们将从一站到另一站,一个学校到另一个学校,全程直播,没有任何演戏的空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试行用直播的方式接受监督:“会很苦。” “我知道。” “那好,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谢谢秘书长。” 宋秋寒想参与这次活动并非完全为了林春儿,仅仅是因为这个活动本身。仅拥有此生是不够的,还应当有独立的人格、宽阔的眼界、善良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向善的力量”。 ================= 乔翰文在除夕这天去看了王瑾,她还在重症监护室,此时医院难得清净,乔翰文在走廊中坐了许久,竟想找个人聊聊。他打开手机翻了许久,看到大概有个把月未见的袁如。于是问她:“在小区?” “是。”袁如回答他。 “一起守岁吧,突然觉得无聊。” “我短时间内都不能与异性发生关系了。”袁如直接的回道:“乔翰文,我身体受伤了,今天刚从医院出来。如果没有那档子事你也愿意与我待着,那我十分欢迎你。”长久以来袁如都惧怕乔翰文,但如今她看的开了。这世道中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太多了,随便揪出一个都能令人作呕,乔瀚文已算是难得的光明了。 “无所谓。我戒色了。”乔翰文答道,起身去了护士台看王瑾的医护记录,她还有两台手术,能挺过来就能活,挺不过来就这么归西了。护士见乔翰文看的认真,便为他解释:“伤的太重了,医生也尽力了。” 乔翰文对她笑笑:“你们辛苦了。看她个人造化。” 而后让生活助理捧来一束花发给了护士们:“过年了,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护士们收到乔翰文的花,一时之间感动不已。除夕这天里,再坚硬的心都会变得柔软。即便是乔翰文,心内也有了一道裂缝,有微光透进。他进了袁如家中,一改每次的冰冷,讲话也有了温度。 “怎么了?” 袁如将自己细细的手腕伸到他面前:“那一瞬间,挺快乐的。” 乔翰文抬起她手腕看了看,又看她超脱的神情,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拿出手机将王医生推送给袁如:“去找他吧,看得好。”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生病了?”袁如这几日反复无常,总陷在一种模棱两可又混混沌沌的情绪中:“我没生病。我只是觉得没意思。” “王瑾出车祸了你知道吗?”乔翰文问她,不等袁如回答又说道:“这个傻逼就是有事不及时看心理医生。你不要步她后尘。割腕谁不会,我早些年就经历过。” 肖可看他们二人聊的尚算愉快,便轻轻上了楼。袁如客厅的餐桌上摆着外订的年饭,满满一桌,她一口没动过。乔翰文扯起她睡衣的衣领,朝内里瞧了瞧:“你看看你还剩什么了?怎么着?下部戏演大烟鬼?”他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杯酒:“坐下吧,过年了,把你的偶像包袱丢一丢。没见谁吃一顿饭就接不到戏的。” 袁如坐在他身旁,夹了口东西送进口中,却又被恶心的感觉冲上头顶,她厌食了。乔翰文眉头皱着,兀自干了杯酒,而后看着袁如。 “说吧,你怎么了。” “我不想再做违心的事了。” “那就不做。” “可我没有资本。” -- 第156页 “我就是你的资本。”乔翰文手抬着她下巴,要她看着自己:“你跟了我多少年?到头来我的脾气你一点不懂。我与你说过,让你挺直腰板做人,你呢?逢人面子先矮三分,你这样能不违心?” 袁如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她双手掩面,哭了出来。此刻的她像极了她将演的那个角色,一个被命运折磨的体无完肤的神经质的名伶,麻杆似的身子,眼睛里漾着愁怨,尚未开口说话,泪便先流了出来。 她真的病了。 很重的病。 乔翰文看出来了,他颇有些难过。这些年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大多没有好下场,只有一个林春儿,倔强的挺立在那,日渐饱满充沛。 袁如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泣着声音说道:“春儿。” “你哭了?”林春儿静了片刻问她。 “我只是在背台词,入戏了。”袁如缓缓说道,像带着戏腔。 乔翰文很惊讶袁如竟然与林春儿关系很好,他一直以为她们少年时结下过愁怨。于是给林春儿发消息:“袁如心理出问题了。” “我想跟你说新年快乐,顺便问你是否安然回来了。若是有空,我想约你出来聊一个项目。” “什么项目?”袁如问她。 “一个我司新策划的系列短片,想找主演,我想到了你。如果你感兴趣,咱们聊一聊吧?”林春儿想帮袁如,也是在袁如那间病房里,看着躺在床上灵魂快要出窍的她,突然生出了这个灵感。 “谢谢你,春儿。也祝你新年快乐。” 林春儿挂断电话才看到乔翰文发来的消息,她回了一句:“我知道。我们都帮帮她,好么?” “嗯。”乔翰文回了句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在除夕这天,又有很多很多事是可以原谅的。林春儿与乔翰文绯闻传出那天,她真的十分十分生气,生怕那不着边际的绯闻为她和宋秋寒的感情增加负累,结果增加负累的却不是那个绯闻,而是更易令人崩溃的东西。 “瑾姐怎么样了?”林春儿问他。 “等死。”乔翰文说的是真话,是死是活看她造化。这些日子乔翰文也如修佛了一般,看开了看透了:“你可别做那些傻逼事,不过我说这话也多余,你每天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一整个脑子都用来算计别人的钱包了,想来也没时间做傻逼事。” “…………”林春儿回他几个点,而后问他:“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你跟袁如是在恋爱吗?”林春儿问完就有些后悔,乔翰文那么严谨,怎么会答她。 他却回了:“床伴。” “哦。” “怎么?” “只是觉得她需要照顾。如果是你们在恋爱,你不要给她压迫感,她迫切需要认同。” “我在她这,你不用担心。你自己保重吧。”乔翰文拿到了王瑾的电话,看到有人联系她要她发她和林春儿的绯闻,后来他打过一次电话,知道了那老人是谁,自然也看到林春儿与宋秋寒那表面快意的恋爱背后,大概藏着什么样的疮口。 “好。各自保重。” 乔翰文看着袁如,外面烟火亮着,却与她无关。那个有野心的一心向上爬的女人不见了。他坐到她身边,轻声问她:“你不能性爱是因为什么?” “撕裂了。”袁如说的事也好像与她自己无关。 乔翰文很久没有说话,这个世界有多残酷,他亲眼所见。他点了一根烟,指尖虚虚夹着,只偶尔吸一口。吐出的烟圈由浓到淡,最终散落在空气中:“谁?”过了很久他才问。 “珠宝。” 她的代言由化妆品变成了珠宝,看起来像是岁月的馈赠,说到底无非是老了,过了黄金时代,大多数人的归途罢了。若她不努力,珠宝也不会有。 乔翰文点点头:“留证据了吗?” 袁如不说话。 乔翰文看着她:“睡吧,你这个身体也守不了岁了。”他起身抱起袁如将她放到床上,自己和衣在她身侧,袁如靠近他,像飞蛾寻找火焰。乔翰文拍拍她的头,闭上了眼睛。 我又该去看心理医生了,他想。 ======== 而林春儿,结束了与若干人的新年问候,却打开了电脑,她还有工作要做。他们的除夕特辑将在大年初一上午九点上线,以人物为主线,将全国的“年”文化串联起来做,多个平台同步播出。她走进自己的卧室,打开电脑,再与伙伴们最终check了一遍内容。待忙完工作,外面晨曦初露,大年初一了。 书记又在厨房中忙碌着煮饺子。 有老人在,习俗就很多。大年初一要早起吃饺子,哪怕一人起来吃一个再回去睡也成,这个面子是要给的。春儿和宵妹相视一笑,她们起来洗了脸,吃了饺子,又回到春儿房间,一人敷了一片免洗面膜,又昏沉睡去。 等林春儿再睁眼,看到工作群里几百条消息,打开来看,春节特辑的初始数据超出了预期,老张他们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了。这才想起过年了自己还没发红包呢。于是包了三千的红包丢到群里,伙伴们手快,抢完了,嚷嚷老板还要。春儿又发了三千,里里外外发了一万多块钱大家才算作罢。新的一年就在这样的热闹喜庆中开始了,这应当也会是很好的一年。林春儿脑海里涌出无数的灵感,生怕动作慢了,灵感转瞬消失。顺手拿起枕边的钢笔和本子将想法一一记下,并预估可行性。 -- 第157页 老张电话进来的时候,她刚从本子上抬起眼:“新年快乐呀,老板。” “别,你是我老板。你给我发钱。”老张大笑出声,而后问她:“今年咱们公司有引入投资的计划吗?” “这等事我能决定?” “我问过其他人了,大家分钱分的心安理得,都说听你的。” “那您是什么想法呢?” “我想法不重要,我只想再多赚点钱,我今年还想领养两个孩子。趁我还能为社会做贡献,还有力量行善。”老张岁数大了,他自诩为一个没有什么良心的臭知识分子,却做着最有温度的事。 “我知道啦。今天是大年初一,您说的事我放在心上了。咱们且先过个好年好不好?” 第72章 放弃的永不后悔,拥有的…… 方嘉莉走在宋秋寒身旁,竟生出“此刻已圆满”的错觉。她学会了闭嘴,完全忘记委曲求全是女人的不得法。 “以后还能一起看展吗?”从前飞扬跋扈的人,在宋秋寒面前真的没有一点棱角了。方嘉莉对朋友说是宋秋寒驯化了她。可宋秋寒无意于驯化任何人,带有驯化行为的男女关系都不能称之为正常的男女关系。真正的爱是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 “看机会。”宋秋寒这样说。他看起来十分谦和,方嘉莉甚至觉得他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但她又隐约觉得他的平静之下是藏着暗涌的。不定何时他就要爆发。 方淳电话打进来之时,他二人已看过了展。他在电话里叮嘱方嘉莉邀请宋秋寒一起去他家中吃饭。 宋秋寒应了。 席间方淳与宋秋寒聊到他与宋良玉初到美国打拼的日子,他们那时做股票账户操盘手,兼职房产经纪,想来已过了三十年了。 “做操盘手之时可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宋秋寒感兴趣的问起。方淳见他如此,自然愿意多说一些,于是说起08年环球金融危机之时,他们手中的账户是如何逃出一劫的。 宋秋寒边听边点头:“真是惊险。” “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和你父亲养花喝茶远离是非倒也惬意,好在当年带的实习生而今也能独当一面,我们的面子还在。”方淳讲完又问道:“何时出任亚洲区总裁?” “还在等任命。预计人事流程还有两个月左右。”宋秋寒朝他笑笑。 “年轻人大有可为,嘉莉也要努力了,不要一直做娇小姐。要向秋寒看齐,把事业做稳。” 方嘉莉在一旁笑着点头:“是,我还需要努力。” 宋秋寒并未说什么,他礼貌用完这餐饭,又陪方淳喝了会儿茶,这才起身告辞。出了门拿出手机来搜08年环球金融危机的一些新闻,果然见到方淳说的那条:华裔操盘手稳操胜券,成功躲过金融危机。 宋秋寒收起手机,回到家中。 看到宋良玉正在写毛笔字,便走上前去与他打招呼。 “展看的怎么样?”宋良玉问他。 “挺好。”宋秋寒双手插在兜里看宋良玉写字:“顺道在方叔家吃了饭。” “你方叔人可靠,多与他交往总归不会错。”宋良玉这些日子心情甚好,与宋秋寒讲话也颇为和蔼。 “方叔说起当年金融危机的事,倒是很值得学习。” 宋良玉点头:“勤奋好学是好的,回头找些资料给你。”宋良玉站直身子,看了眼宋秋寒:“新加坡的住处何时去看?” “三月吧。” “挺好。你方叔说嘉莉也打算在新加坡开分公司,你若是愿意,就多照料她。以后你的婚姻大事我不会逼你,前几年是我以为自己活不久,总想替你安排好前程。现在你成熟了,做事拿捏有度,不需要我再操什么心了。”他拍了拍宋秋寒肩膀:“结不结婚,与谁结婚,你自己定。我只是不同意国内那一个,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好姻缘。” 宋秋寒点头:“您说的对。我上去看看秘书发来的新加坡的公寓。” 宋秋寒说完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姜方路发给他的资料。宋秋寒要查他父亲的帐,他做操盘手那么多年,未必每笔交易都合规合法,他并不想将他送进监狱,毕竟他已退居二线有一些年,就算有不合规行为,也已过了追诉期。但他就是想查那么一查,看看表面正直的父亲究竟有多少秘密。 而姜方路自有门路,真的要查什么东西会很快,哪怕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资料,他也能搞来。宋秋寒一页一页去看父亲账户的交易记录,却看到十五年前,宋良玉每月向一个林性账号汇款,再往后,看到了他汇款备注为捐赠的名义,汇给林春儿的钱。 他的头脑一瞬间炸开了。 为什么父亲回国那么几天,林春儿突然要与自己分手。原因都在这汇款清单上。一笔一笔,都是林春儿的尊严。 林春儿那天是见了父亲的。她应当受到了宋良玉的言语侮辱和道德绑架,不然她绝不会屈服。宋秋寒合上电脑,想起那天林春儿的样子,距离崩溃只有一步。那天晚上他们本该开开心心在一起的,父亲毁了那美好的一天。 他拿起手机打给姜方路:“帮我安排一个你信得过的美国的律师。” “你要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 宋秋寒心想,很多事该了结了。 ========= 年就这样匆匆过了。 -- 第158页 过了年,许多项目上线,林春儿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忙碌。书记回了老家,宵妹随工作小组去了埃及。她一个人骑着早出晚归,只有那辆自行车始终伴着她。 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邀请了袁如和乔翰文来她的公司。袁如状态似乎好了一些,穿着一身早春衣裙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外面的柳树抽了新芽,浅草嫩绿,园区开了三朵两朵小花。林春儿的办公桌上是她清早经过花市买的一把满天星和迎春花,满满一把插在花瓶中,窗上爬着的绿萝散发蓬勃生机。 林春儿要他们坐在她等他,起身烧了水,拿出三个玻璃杯,泡了三杯明前龙井。她每年都会买那么一些,春茶香甜,令人清爽愉悦。她今天没有骑车,破天荒穿了一件粉杏色桑蚕丝连衣裙,厚厚的头发梳成一条松散的麻花辫,看起来柔软温暖。 乔翰文还从未见过林春儿这样,便多看她几眼。他与宋秋寒说他真心喜欢林春儿,这话一点不掺假。 三个人喝了会儿茶,林春儿方叫小喜和二倩进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小喜开了电脑,讲他们的短片计划。 目前确定的几个故事是她们在过往征集过的素材,也有当年林春儿采访遭受家暴的女性的故事。计划以每半月为期进行拍摄,林春儿他们已经与网站谈好了独家。 小喜介绍完计划后,二倩将前两个故事的脚本打印了出来,让袁如和乔翰文阅读。 乔翰文速速看了脚本,而后对林春儿说:“借一步说话。” 林春儿起身将乔翰文带到另一间洽谈室,四人座椅一张方桌,不知为何,此刻略显逼仄。或许是乔翰文毫不遮掩的目光,将这间会议室包围了。 “本子很好。”乔翰文说道:“你是在白送袁如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吗?” “不是。我想双赢。”林春儿堂堂正正,其实正如乔翰文所说,她希望能帮助袁如,但她并不知自己是否能够成功。 “我还有一个办法助你双赢。” “什么?” “我来出演男性角色。”乔翰文说道。 “请不起你。” “零片酬。”乔翰文耸耸肩膀:“王瑾还在医院,刚好我上半年推了一些商业计划。” “为什么呢?”林春儿问他。 “送袁如到她想去的地方。”乔翰文如是说。 林春儿抿着嘴不说话,她认真打量乔翰文,想从他的话里寻找一些漏洞,可他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像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袁如与我一起快十年了。”乔翰文突然说道:“给她一些交代。” “好。”林春儿说了好:“但要看袁如是否有意愿与你合作。万一她担心你盖过她的光芒,就不好说了。”林春儿朝乔翰文眨眼,将决定权塞到袁如手中,又叮嘱乔翰文:“你不要以权势压她。” 林春儿的心思乔翰文看的清清楚楚,帮助袁如立威呢,闲事管的宽,马上要管到他的床上事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起身朝外走,经过林春儿之时手心突然拍在她脑门上:“坏透腔了你。” 林春儿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他这一下,他是用了力的,当真一点没有客气。 “好好说话,再动手我不客气了。” 乔翰文却不理她,手揣在兜里回了林春儿办公室。 袁如已经在看第二遍本子了,她是真的被打动了。于是打给肖可:“你上来一趟吧,我想让你也看一下。” 肖可上了楼,袁如将这个项目与她讲了,而后问她:“能接吗?” 肖可看着林春儿,也大概明白她的善意:“我们回去再商量一下?”她对袁如说。片酬不高,新项目又要占用更多时间,担心袁如身体吃不消,的确还需从长计议。 “商量的时候顺便也考虑一下,愿不愿意让我接这个系列的男主。”乔翰文突然说道,看到袁如和肖可不可置信的神情,耸耸肩。 林春儿只关心袁如的态度,她愿不愿意接,有没有能力接。在送她出门的时候,特意拉她走慢了些,对她说道:“不必勉强,如果不想接,告诉我就好。” “我是想接的。只是有一些其他的工作,要与肖可一起沟通完。”袁如看着林春儿:“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记在心里了。” “别这么说,主要是再贵的演员我们也请不起,素人造势太难。”林春儿讲了堂而皇之的借口,又朝袁如笑笑:“抱团取暖。恰好你是演员,又恰好我有资源。” 袁如上前拥抱她:“你今天真好看,宋秋寒看到要移不开眼了。” “不给他看。”林春儿玩笑道,而后帮袁如拉开车门:“回见吧,尊贵的袁如女士。” 乔翰文难得听到袁如开怀的笑声,开了窗看她们。见袁如的车开走了,便朝林春儿勾手指:“你来。” “嗯?” “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你我的绯闻,还有你的扒皮贴,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吗?” “谁?” “你未来公公。” 乔翰文讲完关上了车窗,走了。 林春儿站在那,愣了半晌。早春的风吹起她的裙摆,她打了个冷颤,转身进了门。是在深夜回家的晚上,看到广场上巨大的时间牌,才想起原本想在三月末去古徽州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多少有些遗憾。宋秋寒也会觉得遗憾吧? -- 第159页 林春儿并不知此刻的宋秋寒在做什么。过去的一个多月,宋秋寒只参与过公益行的项目讨论,其余时候他全然消失了。或许是他工作太过繁忙,又或许他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再无暇顾及这国内的种种。 宋秋寒的确无暇顾及。他为了实现在耄耋之年与林春儿在一起的承诺,正经历他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几个月,也经历他人生中蝶变的一段时光。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林春儿,他只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与她一起坐在她的窗前,喝上那么一口小酒,再将今日的种种向她娓娓道来。 宋秋寒从公司总部出来,手中拿着一份密封文件,他在今天正式结束了与公司的谈判。每天都在上演财富神话的华尔街此刻人流如织。他站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看到风吹起路人的衣摆,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彻头彻尾的自由,即便这自由伴随着极其昂贵的超乎想象的代价。我永远不会后悔今日我所放弃的,因为我将拥有的更值得歌颂。 第73章 硬碰硬一次 宋良玉喜欢看老式报纸,这个习惯多年未变。他说他喜欢报纸上的油墨香,再过一些年,或许就闻不到了。 宋秋寒坐在他对面,耐心等他看完报纸。 “有事?”宋良玉翻完最后一版,将报纸收好放在手边。 “今天与公司的谈判结束了,接下来我会回国。”宋秋寒淡淡的说。 “不是新加坡?” “不是。因为涉及商业机密,所以我不能说的透彻,但我会在四月初回国。未来我将常驻国内。” 宋秋寒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与公司协商进行保密谈判。谈判细节和结论具有保密时效。所以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去新加坡履职之时,他也只是笑着应了,从不多说一句。他从回来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过程再艰难,终于是挺到了胜利这一天。 “为了她?” “为了我自己。” “如果是为了你自己,你就该选择留在美国。” “国内的环境越来越好,不输美国。” “你到底是不聪明了。”宋良玉啜一一口茶,而后叹了口气:“以前途为儿戏,我对你太失望了。尤其是为了那样一个卑微庸俗的人。” “我希望您不要再言语侮辱林春儿了。”宋秋寒摇摇头:“我不是您,为了所谓的前途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是做人的良心。环球金融危机之时,您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做过什么事您自己心里清楚,没有人生来比别人高贵,无非是人生选择而已。” 宋良玉眼中的怒气渐渐盛了,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听到宋秋寒质疑他的品行。 “方叔说过,金融危机,你们二人合力扭转局势的故事。我查了那些年您的账目,以及您每一次公开的操盘记录,也要感谢您这么多年的栽培,虽然费了一些心思,但好歹是看懂了。当年被您割的韭菜,现如今不知过的好不好?您的那招偷梁换柱和釜底抽薪,又毁了多少家庭?这些年再想起来,您能睡的心安吗?” “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人与人是平等的,我不希望您再带着恶意的眼光看林春儿。而我的事,也不想您再插手。” “我不插手你的事,你的人生会一塌糊涂。”宋良玉冷眼看着宋秋寒:“你就像你母亲一样。大事小事永远拎不清。” 宋秋寒听到宋良玉提起母亲,心中尚存的对父亲的那一点情感所剩无几了。他记得母亲并且同情母亲,在婚姻中永远属于弱势的那一方,做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她从不与父亲大声讲话,父亲说什么她都会答应。父亲常年远在异国他乡,母亲便独自带着他过日子。 起初宋秋寒以为这也是一种爱。 可在母亲弥留之际,握着他的手对他说:“如果以后要结婚,一定要是因为爱。”母亲说,不要像她,一辈子没有一天是在与父亲相爱的。他们的婚姻就像一个牢笼,将她牢牢困在里面。 原来不爱,才会那样忍耐。 “我今天还是想与您好好谈。” “你选择回国,就没打算与我好好谈了。我在这里,你的亲人在这里,十几年来为你拼下的资源在这里,你现在说你要与我好好谈?你没良心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你母亲。”宋良玉声音愈发的冷:“你母亲永远不会满足,永远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终其一生被自己所累。她愚蠢,你也愚蠢;她没有眼界,你也没有眼界。你们都以为你们那点所谓的感情能救人一命,能救谁?作茧自缚罢了!她是婚姻的出轨者!林春儿也会像她一样!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别再提母亲了好吗!”宋秋寒听到宋良玉说起母亲,心中又开始泛起丝丝的疼:“她去世那么多年了,还她清净吧!” “她凭什么清净!”宋良玉突然站起身来,他有些心疼了。他这一辈子自认过的精彩,无论年轻之时还是现在,总有许多女人喜欢他。他从不看别人一眼,他说他一生从不为情所困,却被情困的最深。外面流言蜚语,他千里迢迢回国,生怕她误会了。她却笑一笑:“男人么。你如果喜欢上了谁,咱们离婚也行。” 他小心翼翼对她,在别人看来,他在家中永远说话算话。只有他知道,他看她脸色,她眉头一皱,他就害怕。他拼了命努力,最终将他们带去了美国。他以为到了美国会好些,他们日日在一起,肯定会有那么一些感情。哪怕那时他们已年近五十岁,人生的大好时光都过去了。他以为她不会再想着旧人了,可她还是整日郁郁寡欢。 -- 第160页 他把握不住她,便想把握宋秋寒。不管怎样,宋秋寒是他们的孩子,像极了他,也像极了她。他对宋秋寒说情爱误人,他希望宋秋寒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但别动太深的感情,无非是在说自己。他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爱她才娶她,无论何时,都说她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最为合适。他说他这一生不爱她,也不爱任何人,他只爱自己的事业。自欺欺人罢了! 可宋秋寒也要走了,像她一样。他们都不想呆在他身边。 “你母亲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虚伪恶心的人,她对婚姻不忠,对家庭不负责任,她离世早,是因为她自己想不开,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她压根就不配拥有幸福。”宋良玉说了狠话:“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你母亲,与她结婚后的每一天都像地狱一样,她把别人拖进地狱,自己却要早死图清净。凭什么?我甚至觉得她死的太过容易,她就该受罪的多活几年,让她吃遍苦头。” “爸。”宋秋寒鲜少这样叫他,他大多数时候都叫他父亲:“别说让自己后悔的话。”那些话真的会扎进人的心里,令人透不过气。 宋良玉却笑了:“这就受不了了?” 宋秋寒的狠话梗在喉咙里,最终没有说出来。他想说真巧,母亲也像你恨她一样恨你,她与我说她至死都没有爱过你。他没有说,是因为宋良玉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父亲,无论他说什么,那都是他和母亲之间的事。 “您找过林春儿了是吗?您对林春儿说过些什么?我希望能跟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过了很久宋秋寒才继续说道:“我想知道您究竟对林春儿说了什么?您能告诉我吗?” “林春儿一家人没有风骨,当年我捐赠他们,供他们看病,而后是供林春儿读书,我对他们仁至义尽了。林春儿却不知足,生生扒上你。”宋良玉闭上眼睛,他今天有点累了。 “您或许不知道,不是林春儿扒上我,自始至终都是我在主动,是我想与林春儿在一起,而她,有没有我都能活的很好。”宋秋寒说道。 “欲擒故纵而已。我永远轻视她,永远不会给她好脸色。” 话说道这份上,宋秋寒觉得父亲真的没救了。“您没有机会了。”宋秋寒拿出文件放在桌子上:“这份文件请您看一下。您做事喜欢明码标价,我也将您的养育之恩标了价,如果没问题,就请您签字。”他这样做,会背负孽子的名义,但他不愿像母亲一样,终其一生生活在父亲的桎梏之下,再没有追寻自由的可能。 如果他日还有后患,宋秋寒宁愿在今天将一切了结。他对宋良玉从未这样刚烈过,他始终觉得他是自己的父亲,无论如何,父子走不到那个份上。但后来他想通了。他必须与他硬碰硬一次,不然他永远不会懂得得体的退出。 “声明在文件的最后一页,也请您先看一眼。”宋秋寒非常难过,他记得母亲离世前对他说:“你父亲很记仇,如果不涉及原则,你听他的就好。” 宋良玉打开文件,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宋秋寒请律师起草的文件,宋秋寒说感念父亲养育之恩,他愿一笔支付所有父亲为抚养他曾产生的费用支出以及父亲的养老费用。父子双方血缘关系是永远受法律保护的,但宋秋寒不再接受宋良玉指导他的生活。 “如果必要,我可以在报纸上刊登这份声明。” 宋良玉看着那文件,又抬眼看了宋秋寒,他终究是养了一条白眼狼。冷冷看了宋秋寒一眼,丢下一句:“别后悔。”起身走了。宋良玉从前有想过,依他那古怪的性格,他的晚景或许会凄凉,只是他不知这凄凉的晚年会来的这么快。宋秋寒真是他的儿子,脾气性格都像极了他。 宋秋寒收起文件,转身看到尚姨站在那,眼睛便红了。他其实心中也委屈,他儿时曾偷偷问过母亲:“我是父亲亲生的吗?” 他时常会有错觉,总觉得他并非宋良玉亲生的。不然不会从小到大,二人的关系都这样僵。他察觉不到宋良玉有多爱他,只觉得他太过严格。他一直执着于让宋秋寒按照他的想法活着,好像宋秋寒就不该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母亲去世后,那种窒息感更为强烈。 “想好了?”尚姨问他。她以为他们父子会有很激烈的争吵,或许真正的吵那么一次,心结才能解开。可他们偏不,他们都倔强,又自诩清高,哪怕今天已经闹到要断绝关系这一步上,都不肯把话说清楚。他一句,他一句,看起来都是轻飘飘的话,却又都非常伤人。 “想好了。不是为了林春儿,是为了我自己。” “可在他看来,你就是因为林春儿。他想不通的。” “无论因为什么,都与他无关了。”宋秋寒攥着那文件:“只是苦了尚姨,他脾气很怪,又爱欺负人,您照顾他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他不敢给我委屈受。顶多有时吼两嗓子,惹急了我就回国找你,不照顾他了。”尚姨拍拍宋秋寒的头:“其实尚姨有点变态,尚姨看到你与你父亲闹成这样,竟然挺开心的。总得闹一次,他才知道害怕。” 宋秋寒点点头。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此时已是纽约的傍晚。宋秋寒记得他在古老的纽约地铁里迷失的那一刻,那时的他曾想,究竟有什么能让他放弃他原本拥有的一切来到美国?那一切又是否值得?他努力的在这座城市生活,努力的近乎没有感情,却永远像这座城市的局外人。他察觉不到家的温暖。 -- 第161页 他是在回国后才渐渐有了活在人世间的感觉。他从前迟钝的神经、味觉、视觉都在国内得到了滋养,他开始变成一个有血有肉有弱点的人,这并不容易。 在这之前的很多天,他一直在想,父子之间到底该不该走到这一步,答案是肯定的。只要宋秋寒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而父亲永远不肯退出,那么这一天是早晚都会来的。 第74章 为我的内心招兵买马 眼前是一条通往远方的泥泞的路,一眼望不到头。 袁如背着包袱在这条路上狂奔,泥水溅湿了她的裤脚,她却始终没有停下。当她跑进第一道晨曦之下,终于停下来,回头望着来时路,嘴唇抖着,眼里那滴泪孤零零的,她也只停了那一刻,又转身离去,背影里写满坚决,再也没有回头。 这是林春儿公司系列短片中的第一个,名为《出逃》,讲述的是一个姑娘为反抗残忍世俗,新婚当夜误杀了新郎而出逃的真实故事。 故事很残忍,林春儿站在摄像机前看了会儿,看到袁如入戏很深,将那女子深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令人尊敬。 “演的真好。”林春儿转头对乔翰文说道:“你刚刚给的建议太好了。” “术业有专攻。”乔翰文说道:“你下个系列可以请我做导演。” “嗯?” 乔翰文耸耸肩:“你怕我不行?” “不是。”林春儿解释道:“怕请不起。” “还是不要你钱。” “你总是不要我钱,真令人害怕。”林春儿看着乔翰文。 乔翰文则朝她笑笑:“你挺像我初恋女友的。” “初恋梗,真狗血。”林春儿笑道,转身瞬间却被乔瀚文拉住手腕,听乔瀚文在她耳边说道:“要么肉偿?”他的气息拂在林春儿脸庞,又速速松开她手腕,轻笑出声:“我吃点亏也行。” 林春儿却拿起手机给小喜发语音:“去联系新的男演员,这个系列不用乔瀚文了。” 乔瀚文抢过她手机,按了撤回:“不识逗?” 林春儿学他挑眉。她那股子爱谁谁的劲头又上来了,乔瀚文将手机还给她:“你这样的女人,我真不敢让你肉偿。你一点风情不解,床上还不跟石头一样?” 手机响了,他顺手接起,是王瑾:“你是一夜没睡还是刚醒?” “刚醒。”王瑾声音很弱,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人,还能有力气说话,已算万幸:“后天要去见导演,你别忘记了。” “嗯。你好好养着吧。” “与林春儿在一起么?” “嗯。” “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不行。”乔翰文果断拒绝,转身走远几步,小声说道:“你别打林春儿主意,我和她的事不用你管。” “好话也不行?” “不行。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乔翰文挂断电话。 当他回身之时,林春儿他们已经开始收拾器材上了车。这是系列短片的第一个,林春儿一直从头跟着,等他们开回市区之时,天早已大亮。乔翰文让司机先送袁如回去,而后是林春儿。 她最近几天都没有睡好,到小区门口朝车内摆摆手,对着车窗的小缝隙说:“你别下车了,回头又有麻烦。回见吧。” “注意安全。”乔翰文摇上车窗,掉头之际,看到站在树下的宋秋寒。他嘴角扬了扬,招呼都不打,叫司机开了车。 宋秋寒今天凌晨才到,担心打电话会吵到林春儿睡觉,便叫司机开来这里,寻了个地方等着她,想着天大亮后再打给她。却见她从一辆车上下来,车门一开一关,他看到了坐在车里的乔瀚文。宋秋寒从不觉得林春儿会跟乔瀚文有什么,他只是有些失落。 他向来知道,林春儿努力工作好好生活,朋友遍天下,有没有他都会过的很好,甚至可能已将他忘在了脑后。林春儿懂得取悦自己,他心中兵荒马乱的惦记她,或许于她而言是种负担。宋秋寒径直上了车回到家中,片刻不歇,接通了远程会议。 三天后盛通将召开行业峰会,届时会公布亚洲区总部迁址的消息,同时也将对他进行正式任命。他要做一个三十分钟左右的演讲,来介绍盛通亚洲区未来的策略,并宣布新的价值观和使命。 演讲稿宋秋寒已经让供应商改了两版,但他始终觉得不够精彩。想起林春儿,如果她在,可能三下两下便能改出一版合他心意的。 林春儿睡到下午,睁眼看到老张发给她的电子邀请函:“三天后一起参加?看日程会公布盛通未来五年的战略部署,行业风向标,值得去看看。”老张刚好回国参加一个活动,待到公益行结束。收到请柬后觉得应当带林春儿出去认认人。 “好。”林春儿回道,想起与梁遇一起在盛通中国区提案之时,宋秋寒那令她心慌的目光。不知他现在过的好不好,应当快要去新加坡履职了吧? “你男朋友不是这家公司的吗?”老张突然问道。 林春儿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她与宋秋寒分手的事老张是不知道的,不仅老张不知道,小喜他们也不知道。她原本想的是反正宋秋寒走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慢慢的大家就忘了。 林春儿假装没看到老张这样问,只问他:“几点见?” “下午一点半吧?” “好。” -- 第162页 老张出面之时,排场都是很大的。林春儿与他刚汇合,便看到盛通派了专人来接他们去后台贵宾休息室。林春儿朝老张眨眼:“老大真有派头。” 老张朝她眨眼,意思是虽然荣退了,余威还在。 林春儿随他进了贵宾休息室,看他与先到的几位名流寒暄,而后老张一一将林春儿介绍给那些人,林春儿与前辈们交换了名片,便坐到了一旁听他们闲谈。会议室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林春儿抬头的瞬间愣住了,她看到光芒繁盛的宋秋寒。 原本该去新加坡履职的人,却出现在这个场合中。老张眼毒,一眼便认出了宋秋寒,偏过头看林春儿神色,觉出了二人之间的怪异来。宋秋寒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商务交际,却不成想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林春儿。她身上那件湖蓝早春款职业装,令她看起来如令人赏心悦目的湖光山色,教人移不开眼。 肖晴看到林春儿也愣了一瞬,老板的恋情她是知晓的,镇定一秒,便从中间位置开始一一介绍,林春儿听到宋秋寒的title:盛通亚洲区总裁宋秋寒先生。他如愿了,真好。而站在宋秋寒身边的另外一个女子,娇小身材却气质卓然,眼中光芒极盛,林春儿听肖晴介绍道:“亚洲区执行副总裁陈晓鸥女士。”年纪轻轻,大有可为。 宋秋寒走到老张面前,朝他伸出手:“幸会。” “幸会。” 肖晴看了眼林春儿,商务场合下的礼仪她记得,于是面不改色继续介绍,宋秋寒见林春儿一副与他不熟的模样,甚至主动朝他伸出手:“林春儿。”便握住她的手。他掌心的温热传到她指尖,只两秒便放开了,配合她演戏。 宋秋寒是发过朋友圈的,林春儿的照片至今还挂在他朋友圈中,陈晓鸥记得。看了眼宋秋寒,主动与林春儿握手,与大家一起装起了傻。 而后便是寒暄。 林春儿安静坐在那里听他们聊天,宋秋寒不时与陈晓鸥交换看法,他们之间的默契并非一朝一夕培养的。宋秋寒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去看林春儿,现在是在工作,可他管不住自己的目光,即便不去看她,余光也会扫过她。宋秋寒很想林春儿。他在美国承受着高压进行谈判之时,整宿睡不着,便会打开林春儿的照片来看。又或者看她做过的内容,看他们过往的聊天记录。他很想拥抱她。 直到场控敲门:“各位嘉宾,该入座了。”众人才起身走出了贵宾室。老张在前排就座,林春儿则去后面找了个位置。盛通的会议是极其隆重的,业内顶尖双语主持人、世界领先的灯光及舞台、会场后还有全息投影互动。林春儿看到了刚刚没有露面的盛通全球CEO,他站在台上宣布盛通亚洲区总部将从新加坡迁到中国。 从新加坡迁到中国,这就意味着,宋秋寒留在了国内。 “我不走了。” “就算走,也只是短暂述职,我还会回来。” 宋秋寒说这些话时林春儿并未当真,而今这些切实发生了,又令她觉得恍惚。再抬眼时,她看到宋秋寒站在舞台正中,他身后是巨大的背景,他说:盛通亚洲区将更关注基层民众生态,我们的投资策略也将向改善生活质量、造福百姓的公司倾斜,盛通将与社会共同进步,用更大的诚意反哺社会。 林春儿喜欢他的观点,他思考的深刻透彻。 宋秋寒光芒万丈。 “怎么回事?”老张给林春儿发来消息:“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分手了。” “…………那待会儿私人晚宴会不会尴尬?我给你报名了。” “我不去,我头疼,最近没睡好,得回去补觉。”林春儿找了个借口溜了,宋秋寒再赏心悦目也不是自己男朋友了,林春儿管得住自己。她出了会场,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逛过街了,于是回家换下正装,转身出门去逛街。她去了大学后面那条小巷子,小巷子热闹,好玩的小东西多,小吃也多。她手中捧着吃的,一边走一边逛,手机放在衣服口袋里,响了好久她都没有听到。 直逛到半夜三更,小巷子里的人所剩无几,才打车回去。 这一天过的很好了,用书记的话说:林春儿最会自己哄自己玩,你不用担心她一个人,她一个人好着呢。 一个人像一支队伍。 我为我的内心招兵买马。 林春儿提着几个小袋子下了车,手中的冰棍儿还有半根,她塞进口中含着,朝家中晃。树影下站着一个人,那身好看的西装还未脱下,当林春儿经过之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轻声问她:“你躲我?” 第75章 花好月圆,堪称圆满…… “你躲我?”宋秋寒的呼吸纠缠在林春儿耳旁,刚刚还要为自己的内心招兵买马的林春儿,这会儿心中跑过千军万马。一颗心乱的不成样子。双手挡在他们之间,试图离宋秋寒远一些。宋秋寒令她心慌意乱,她这些日子修炼的功力此刻全然不见了。 在你的心头烧一把大火,直至一颗心被烧的寸草不生。直到下一个春天,又会发出了芽。就像他们,分手了,都忍着不再去找对方,心中荒芜就让它那样荒芜。可是不能见面,见面了,便又会有勃然生机。 宋秋寒看着林春儿,她佯装镇定,可眼却是躲着他的。解放一只手从她口中拿过那半根冰棍儿,几口吃了,唇齿冰凉。她生理期会剧痛,他对她说过不许她贪凉,她却在他不在的日子,兀自啃冰棍儿。宋秋寒又不能说她,说她,她肯定会说:“我们分手了,这与你没什么关系吧?” -- 第163页 “我没躲你。”林春儿终于回过神来:“你放开手,咱们好好说话。咱们分手了,你别当街耍流氓。”她着急从宋秋寒怀中逃生,宋秋寒却不放她一马。 他默不作声,只狠狠将林春儿抱着。那些日夜念着她的日子,怕她难过,又怕她不难过;怕她爱上别人,又怕她从此再不肯爱谁。宋秋寒这辈子的胆战心惊摇摆不定都用在了林春儿身上,他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童,只管加快脚步奔向她,不忍心让她久等。 他想的狠了,并不愿在乎别人的目光,身旁行人来往,他却坚决抱着她,只有抱在怀中的人是实实在在的。他用了力气令林春儿的挣扎渐渐消散,只得在他怀中缴械。林春儿终于肯承认,她太过想念宋秋寒。分手后每一个强颜欢笑的白天,后面都跟着无法入睡的夜晚。她问过自己无数次,尊严有那么重要吗?为了尊严放弃宋秋寒值得吗?又或者宋秋寒的前途只在美国吗?他回国,就不会有前途了吗?她自认是一个头脑好用的人,却在面对宋秋寒之时无解。分手后的日子,她无数次后悔她编撰了那样丑陋的借口与他分手,宋秋寒是落在她心尖儿上雪白的雪,她从不忍心令他蒙尘的啊! 林春儿终于落了泪。她是委屈的,可那委屈她无法与他倾诉,她不愿再将那伤疤掀开一次,她将泪水擦在宋秋寒衣襟之上。不肯抬头让他看到他哭了。 她将脸贴在宋秋寒胸前,手臂环着他腰身,察觉到他愈发用了力,要将她揉碎在他怀中一般。 “就一会儿。”宋秋寒将头埋进她颈间,她发间的香气令宋秋寒一颗心安宁下来。那些日子因为与她分手而生的那股戾气一股脑散了,此刻的他平和的像要出家的道人。像要出家,却不能出家,六根还未清净呢。 唇擦过她脸颊,最终含住她的。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却尝到她唇角的泪水。他捧起她的脸,看到他心爱的姑娘哭了。他不愿她哭的,于是用她的文青语气说道:“保护姑娘,贯彻落实。”林春儿破涕而笑。 陈宽年要宋秋寒对林春儿强取豪夺,反正林春儿对他有感情,三下两下她就会投降。宋秋寒是不信的,如果对林春儿那样不尊重,林春儿会再也不理他。此刻他没动任何坏心思,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如果今晚不能拥抱她吻她,他会觉得今天过的太糟糕了。 于是又低下头去。 林春儿张了唇回应他,舌尖触到一起,还有冰棍的香甜,她发出一声叹息。呼吸渐渐急了,一只手紧紧抓着宋秋寒领带,又变成一个女悍匪:“敢跟我回家么?宋秋寒,敢跟我回家吗?” 美色当前,林春儿顾不得那么多,去他妈的尊严和前途,去他妈的父母之命。她只想脱掉宋秋寒身上那件令她心神不宁的西装,想把唇印在他喉结上,想把在安缦没做完的事做完。今天就是天塌了,老娘也要睡了宋秋寒。 她踮起脚,唇凑到宋秋寒耳边,再次挑衅的问他:“敢不敢跟我回家?” “你想好。”宋秋寒轻声说道:“我只与女朋友欢好,我不稀罕露水情缘,也不接受你第二天穿上衣服不认人。”他要林春儿给他交代,她说分手的时候那么坚决,而今态度又戏谑,他怕她只是一时兴起。 他的惶然林春儿都懂,他拼了命向前跨了那样一步,从美国到中国,其中不知多少辛苦。林春儿都懂。 “真巧,我也只跟男朋友欢好。”林春儿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家。她早该带他回家的。又或者宵妹和陈宽年分手的那个晚上,她就应该跟他走的。也只有宋秋寒愿意那样毫无指望的等着她了。 林春儿按密码锁之时,指尖忍不住颤抖,将宋秋寒拖进家门,便动手脱他的西装。那西装穿在他身上,将他身体的轮廓衬的清清楚楚,林春儿在台下之时听到旁边的女孩发语音给朋友:“老娘要睡了盛通这个总裁。”他穿的那样好看,台下的女性在视奸他。她脱掉他的西装,心中想着:“他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动。”她对宋秋寒有了可怕的占有欲,所以她早早的从会场逃走,她怕自己在宋秋寒面前溃不成军。 那件衬衫也碍事,她急了,用力去扯他衬衫的扣子,鼻尖渗出了细汗。宋秋寒的唇落在她鼻尖,而后突然用力,调转身子将她按在墙上。此时所有的语言都是无用的,他知道她要什么,将她抱起,令自己与她贴合。 “是要这个么?”他问林春儿,终于遂了林春儿的愿,扯掉了身上的衬衫。他弓起了身子,埋首到她耳边。林春儿饱满,他的手掌一点都不空,变着花样招惹她,林春儿不禁逗,一瞬间便站不住。喃喃与他求饶:“去床上。” 宋秋寒将她抱起,几步便走进她的卧室。她温暖的卧室,满是她的馨香。他第一次来之时,看到她将那条蕾丝内裤藏在投影仪后面,那令他激动很久,他自己解决,却觉得不满足。宋秋寒将她放到床上,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半拉的窗帘透过的单薄月影。她在月光之下雪白透亮,像一具瓷娃娃。宋秋寒的呼吸又沉了,弯下身去,从上至下。 宋秋寒做了几年和尚,今天要开荤本不在他意料之中。他从庆祝宴会逃出来,只是想抱她,如果运气好,她不挣扎,他或许还能吻她。可他并未想到,那缺心眼儿的姑娘要带他回家,扯他的衣裳,与他唇齿相接,盛情邀请他去欣赏她活色生香的世界。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宋秋寒愿为此付出更多。 -- 第164页 宋秋寒想起那个雨夜,他们坐在那家红火的火锅店里,店主放起了黑白电影。“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酒馆,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这世上有那么多人,很多人都与我在途中相遇,而我却不肯停下。 林春儿捂着自己的眼睛,她头脑中的光影景象奇怪的与十七岁做过的美梦重合,只是此时他们正当人生大好年华,他们还没有老去。命运几经辗转流离,老天爷终于又将宋秋寒推到了她面前。一切都刚刚好,刚刚好。感谢上天垂怜。 宋秋寒将她脸上的乱发理到耳后,又轻轻吻她,微微沉了身体,却听林春儿唤他:“宋秋寒。” 宋秋寒顿了顿:“我知道。” 宋秋寒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去问。 林春儿红了眼眶,捧着宋秋寒的脸,借着月光看他,她的眉头皱了,他心疼了。宋秋寒静了片刻,那种感觉像林春儿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从未远走。汗珠自他额头落下,落在林春儿脸上,落进她唇中。其实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宋秋寒的眼眶是濡湿的。 林春儿觉得自己四分五裂了,指尖陷在他皮肉里,又忍不住去吻他。睁开眼是他,闭上眼还是他,林春儿躲不开逃不掉,心中那个蜜碗被他打翻了,到处都是香甜气息。 宋秋寒紧紧抱着她,将她揉进自己怀中,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够,如水月光散在她肩头,象牙白的肩头。宋秋寒的唇追逐着月光,每当他动作,光影便跳一跳,林春儿的声音又更破碎几分。他想起这些年来做过的绮梦,十七八岁,梦里抱着的人是夏日艳阳般的她;二十多岁,是站在台上神情凛冽的她;再往后,她的脸模糊了,只剩她温暖的嗓音,每当宋秋寒闭上眼,就是支离破碎的声音。与她重逢后,那张脸又具体起来,宋秋寒羞于与任何人提起,他在关了灯的夜晚,在他停不下来的意识中,他要了林春儿成百上千次。 他停不下来。 他无法自控。 他凶狠勇猛。 是那样喜不自禁,又充满愉悦,林春儿甚至想为此刻写诗。她想写:漫山繁花遍野,那山间盛开的,不仅有繁花,还有我的心。她还想写:眼前是一条河,你渡我,又自渡,你的船桨划出的水声,将我的春夜填满。 宋秋寒就是她的诗篇。 她愿为他读完整整一生的诗。 她一字一句对他说:“宋秋寒,我爱你。”生怕他听不清。 “可我爱你更多。”有那么一些年,宋秋寒以为自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抱什么人了。他爱她,感激她将他拖出泥淖,让他拥有人类的悲欢。他会惶恐,会嫉妒,会难过,会爱人。 此生与林春儿的第一场欢爱是失控的,他应该更温柔些的。但他做不到。 林春儿在朦胧中睁着眼,她的眼中闪着星星亮亮,令宋秋寒无处遁形。他的手掌盖住她眼睛,轻声对她说:“别看我。” 林春儿抓下他手掌,认认真真看他,口中却说着不成体统的话:“刀枪棍棒,神威盖天。” 宋秋寒在黑暗之中红了脸,却还是要问她:“还满意么?” 林春儿咯咯笑出声:“我求饶你当耳旁风。”而后扮做小猪哼哼一声,凑脸上前咬他的肩膀。她微微用了力,舌尖抵着他的肌肤,宋秋寒隐隐有些激动,手指捏着她下巴让她松口:“你别放肆,再招我吃亏的是你。” 林春儿乖乖躺回他胳膊上,指尖在他脸上轮廓划过:“宋秋寒我太爱你了,宋秋寒我太喜欢今晚了。我希望我们拥有无数个今夜。”无数个今夜,将我们的一生填满。 “宋秋寒你现在问我,你是不是我经过的男人之中最好的?”林春儿口无遮拦起来。 宋秋寒忍不住配合她:“是你经过的男人里最好的么?” 林春儿装模作样想了想:“那我也不知道哇,回头找个人比较一下。嘶……”她话音刚落,宋秋寒就咬她肩头,恶狠狠说道:“你敢!” 林春儿兀自笑出声,她其实很感谢宋秋寒,他没有惊讶,也不问她原因,他令她觉得自在。终于是有些困了,抓过宋秋寒的手臂环过她,而她,在他怀中放心的睡去。 睡到天色大亮,察觉到宋秋寒要起床,林春儿手指可怜兮兮勾住他的:“别走。” “我去做点吃的。不然你起床会饿。” “哦。” 宋秋寒套上西裤,看到地上褶皱的衬衫,想起昨晚林春儿与它较劲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光着上身去了厨房,为林春儿做一顿早午饭。他要将她照顾的很好,好到与他在一起的每一餐饭都要她吃的舒心,他要治好她的胃痛和腹痛。 林春儿又睡了会儿,听到厨房内乒乓的声音,便套上睡衣下了床,看到宋秋寒光着上身,笑着说道:“你不检点!” “不是你脱我衣裳的时候了?”宋秋寒假意睥睨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煮面。 林春儿想起为宋秋寒置办的那些东西,于是走回卧室,找到那身睡衣,送到宋秋寒面前:“喏,给你的。” “谢谢。”他穿上睡衣,为二人各盛了一碗堪称华丽的面条:“快吃,否则待会儿胃疼。” 林春儿点头,去冰箱里找苏打水,被宋秋寒拉了回来,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喝这个。” “哦。” -- 第165页 宋秋寒吃了口面,抬眼看到林春儿修长脖颈上的痕迹,心中怪自己下手没轻重。林春儿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扬起脖子:“种了草莓园吗?那我后天要露着脖子上班,这样大家就都知道我有性生活了。” ………… 宋秋寒电话响起,他看了眼,是陈晓鸥,于是接起:“什么事?” “明天的会议你参加吗?” “不了。”宋秋寒看了林春儿一眼:“我要与女朋友过周末。” “昨天贵宾室与你装不熟那个?”陈晓鸥打趣道。 “现在熟了。非常熟。”宋秋寒挂断电话。 “不要推掉工作啊。”林春儿听到他推了会议,提醒他。 “不重要的会议。不想浪费这难得的周末。”他拿过林春儿吃过的碗刷了,又洗了手,而后拉她一起坐在沙发上:“咱们窝在家里一天好不好?傍晚出去聚会。” “什么聚会?” “陈宽年他们,说很久没聚了,今天想聚聚。” “那你去啊!你们男人聚会我在会影响你们发挥吧……” “可我想你认识他们一下。” “哦。” 宋秋寒察觉到林春儿的犹豫,捏着她下巴,恶狠狠的说:“林春儿你是不是想穿上衣服就跟我一拍两散?你别打这鬼主意。” “哦。”林春儿将头靠在他胸口,心中想:这一辈子就做这一件言而无信的事,也不去计较尊严和得失,毕竟这世上只有这一个宋秋寒。 他爱着她。 她也爱着他。 他们相爱并没有什么丢人。 如果此时再离开宋秋寒,她又要被抽筋剥骨一回。这一次她未必会有上一次处理的好。林春儿有些怕了。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白嫩的脚丫贴在一起,宋秋寒见她光脚,一边责备她不懂养生一边伸手去捂她脚。她的脚冰凉凉的,他的手温热热的。林春儿奇怪的觉得这个动作比与他交融更亲密,红了脸将头埋在沙发靠垫后:“宋秋寒你别勾引我,我这会儿还不能应战。” 第76章 浮生半日 宋秋寒将林春儿的脚丫揣进了怀中,慵懒的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握着她的,指尖在她掌心轻搔。 他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开心了,四月天里的阳光投在他半边脸上,像神的荣光。林春儿脚心贴着他肌肤,慢慢觉出了暖。微微动了动,朝宋秋寒伸手:“抱我。”人前的女王,在人后撒起了娇。 宋秋寒起身将她抱在怀里,二人就那么懒在沙发上,像在玩木头人,谁都不肯先动一下。还是宋秋寒先破了功,笑出了声,拇指食指捏着林春儿脸颊,将她的嘴捏成了兔子嘴,俯身上去亲了一口。 “林春儿。” “嗯?” “林春儿。” “嗯?” 宋秋寒不厌其烦唤她名字,听到她慵懒应他,心里觉得十分的甜。 “你昨天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宋秋寒想起她昨天的疏离,又有了一点小脾气。 林春儿被他问的一时语塞,头埋进他胸口不言不语。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呢?是因为二人分手了,不想在那种场合令别人觉得他们之间异样。可有些东西根本藏不住,即便他们装作不认识,相交不深的其他人亦能察觉出他们二人之间奇妙的联系来。宋秋寒有意无意的看她是藏不住,她故意不看他,那也是藏不住的。再精明的人,也会在面对爱情之时犯傻。 “说。”宋秋寒捧起她脸:“不说就酷刑伺候。” “怕影响你工作。”林春儿说道。 “你对我热情一点,能影响我什么工作?”宋秋寒不满:“借口。”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我们分手了的。”林春儿以为宋秋寒不会来,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主动来找她呢? “分手是你说的,我并没有答应。你一言堂,不作数。而且你分手的借口令人不信服。” “哦。” 宋秋寒是在大年初二看到林春儿公司制作的那条辟谣视频的。小喜发给他的,他不知道他们分手了,只是在跟宋秋寒报备林春儿的生活状态之时,突然想起,顺手就发给了他。那条辟谣视频拍的很好玩,林春儿复现了当时的场景,借位拍摄了很多照片,每条照片下都带有拍摄角度及手法说明,生生拍成了一条摄影教学视频。辟谣过后,屏幕上浮现几个巨大的字:“赠送福利。”还是那些角度和场景,竟然拍出更亲密的镜头来,有一张照片甚至看起来像是在交欢。太过幽默,宋秋寒忍俊不禁。再然后,镜头晃了晃,场景一变,到了林春儿的会议室中。她穿着帽衫跑到屏幕前,挥挥手:“大家好,我是林春儿。这条视频没有打码。我有男朋友啦,我的男朋友是我的初恋少年,我很爱很爱他。”屏幕里的林春儿笑的很开心,最后是一行文字:“愿大家都能拥有爱情。” 就是这么稀松平常的辟谣视频。却令宋秋寒红了眼眶。 宋秋寒看她半晌,低声说:“还好我来了。” “看到了三十如狼吗?”林春儿打趣他。 宋秋寒摇头:“只是庆幸我来了,能早一点拥抱你。看到你依然爱我。” 林春儿坐起身来,额头抵着他的:“不爱你还能爱谁呢?” 宋秋寒想与林春儿说一说自己与宋良玉的事,又想起林春儿大概不愿意自己因为她与父亲闹的不快,于是将话咽回。 -- 第166页 今天真是很好的一天,微风和煦,阳光不燥。他们俩不再说话,这难得的安宁。 再过片刻,二人竟是蜷在那沙发上,相拥着睡着了。连日来的高压和辛苦在这一刻都放下了,宋秋寒睡的格外好。 太阳从东边走到西边,屋里光影缓慢移动,玻璃杯在桌上浮动波光,林春儿翻了个身,将头埋到宋秋寒胸前,腿交叠着他的,在他怀中做美梦。 睁眼之时已临近傍晚,楼下传来孩童们的嬉闹声,滑板车滑在地上的咕噜声,老人们彼此问候的声音。宋秋寒在这市井烟火气中抱紧了林春儿。 “把你吵醒了么?”林春儿问他。 宋秋寒摇头:“不是,也该醒了。” “麻不麻?” “动不了了。”宋秋寒另一手揉了揉林春儿的头。 睡在小小的沙发上,翻身不易。宋秋寒哪怕熟睡着也担心不小心将林春儿挤到地上去,所以动也不敢动。林春儿忙翻沙发下,盘腿坐着帮他揉胳膊:“您看我这手法还行吗?” “尚可。待会儿多付你小费。” “得嘞。”林春儿按的愈发卖力,宋秋寒眼含笑意看她自娱自乐。过了半晌问她:“自己逛街好玩么?” “很好玩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逛街还能消耗热量,这里吃着那里消耗着,对女性来说是非常友好的娱乐活动了。你不自己逛街么?”林春儿问他。 “我很少逛街。”宋秋寒说道:“基本上一年一到两次?一次性将需要的东西买齐。” “……这么无趣啊。”林春儿撇着嘴,指尖贴在他唇上,又跳到他鼻尖,最终顺着他眉峰轻抚:“这么俊俏的男人就该多出门啊!”林春儿又想起昨天在她身边发语音的姑娘:“罢了罢了,世道险恶,你还是少出门的好。” 宋秋寒眉头微微皱了,不知她这东一句西一句是何意。林春儿笑着将那姑娘的事说了一遍。 “哦。”宋秋寒倒是见怪不怪,只捏了捏林春儿的脸:“那以后出门你保护我。你不是会散打?” “那咱们得协商一下付费标准了。” “你别收太贵。”宋秋寒将自己百分之八十的积蓄都给了宋良玉,现在的他,比起陈宽年他们,算是赤贫了。他做事干净利落,不想在父亲那里落下话柄,那也是他的决心。但他又不愿与林春儿说起这件事,钱可以再赚,但他不想林春儿有任何压力。 林春儿看了他半晌方说道:“不要你钱。你陪我睡觉都不要钱,咱们礼尚往来。” 宋秋寒又被这个女悍匪调戏了,狠狠敲了一下她头顶。而后站起身来找水喝。 林春儿跟在他身后,去冰箱里翻水果和蔬菜。她热衷于榨各种混合果汁,利落的把西瓜、苹果、黄瓜切块,丢进了榨汁机中。 而后倒了一杯给宋秋寒。 是凉的。 宋秋寒刚要开口制止她喝,她已经仰头干了,而后朝宋秋寒眨眨眼:“你不让我喝,没门。” 而后转身跑进卧室去翻衣裳。 “做什么?”宋秋寒双手插在兜里,慵懒的倚在门框上问她。 “我打扮一下。” “嗯?” “不是要聚会?我要穿好看些。” “你平时就很好看。” “你在给我塞糖衣炮弹,你想麻痹我的神经!”林春儿笑着将他推出门外,锁上了门。 宋秋寒被她锁在门口,无奈的说道:“林春儿,你换衣服要把男朋友锁在门外?” “对。男朋友也不能看。” “能脱你衣服为什么不能看你穿衣服?”宋秋寒逗她。 “你不懂。”再亲密的关系都还是要有留白,不然余生那么长,都早早的交了底,后面还怎么过?林春儿竟然想到了余生。 她套上一条修身牛仔裤,一件黑色深v露脐紧身上装,简单涂了粉底,又擦了萝卜丁女王权杖口红,一张烈焰红唇,开了卧室门出去。 宋秋寒看到她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的腰腹和那很低的衣领,眉头皱了:“你不冷?” “二十二度,不冷。”林春儿不自知,去鞋柜拿出一双黑色春靴套上,见宋秋寒坐在沙发上不动便催他:“不是要回你那换衣裳?” 林春儿见他坐着不动,偏头想了想:“可能晚上真的会冷。”又转身进了卧室,翻出一件帽衫随便套上,而后走出来,问他:“这样不冷了吧?” 宋秋寒终于肯站起身,板着脸嗯了声,竟有点小气。 林春儿忍不住打趣他:“这位兄台,你从美国回来的。” “我是中国人。” “中国人也不兴管女朋友穿什么哦。” “我没管你,是你自己怕冷。”宋秋寒与她拌嘴,像个小孩子。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小气了。林春儿那身打扮多好看,可他不想让别人看,他又说不出口。原来谈恋爱也有这么多令人为难的事。 “对对对,我可怕冷了。”林春儿抓住他的手。 宋秋寒的几位朋友,栾念和陈宽年林春儿是见过的,还有两个人没见过。宋秋寒为他介绍:“谭勉,薛路遥。” “林春儿。” 薛路遥恨林春儿恨的牙痒痒,他本来想将官司拖的久一点,可林春儿坚决不让步。给他公司发邮件说:“律师费涨价了,再不赔,赔偿金更高哦。”他给老张打电话诉苦,老张却叹气:“管不了管不了,你知道的,我只分钱。再说了,你原创好不好?你招惹林春儿做什么?”装的一手好糊涂。于是薛路遥终于在年后了结了这个官司。 -- 第167页 “百闻不如一见啊。”薛路遥朝林春儿伸出手,给她一个软钉子。 “您早点打钱,我早就上门拜访了。”林春儿朝他眨眨眼,她才不会吃亏。 薛路遥忙举起手:“我投降我投降。”而后对宋秋寒抱怨:“你本来就难搞,又找了一个更难搞的女朋友。” 几个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他们今天吃海鲜排挡,自然要喝点干白。林春儿将自己的杯子推到宋秋寒面前,轻声对他说:“来点儿。” 宋秋寒给她倒了一个杯子底儿:“够了。” 林春儿在桌下捏他手,面上还笑着:“再来点儿。” 宋秋寒幽幽看她一眼,又为她倒了些。林春儿爱热闹,啜了几口干白气氛就热闹起来。几个人聊起宋秋寒回国,陈宽年啧啧声:“宋公子回国这代价忒大。” “嗯?什么代价?”林春儿问道。宋秋寒在桌下踢陈宽年脚,不许他说。陈宽年反应快:“代价就是放弃了花花世界呀!” 第77章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说谎…… “可宋秋寒连街都懒得逛,哪里来的花花世界?”林春儿表情严肃认真。 宋秋寒手指轻捏她耳垂,让她转向他:“你问题怎么那么多,你认识陈宽年多久了,竟然还把他的话当真。傻不傻?” “哦。”林春儿握住他手,五指与他交叠放在腿上。亲密自然,坦坦荡荡。可别人看了却是不愿意了。 “你当着我们的面,能不能不跟林春儿有肢体接触?”不怎么开口的栾念突然开口说了话:“照顾一下孤寡老人的感受?” “你最近每个星期往冰城飞,怎么还孤寡?”谭勉问他。 栾念耸耸肩:“你当真了,别人却在游戏人间。不孤寡怎么着?”他想起尚之桃有些心梗,从前多么乖巧的女孩,而今变成了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不说她了,说说你们吧。”栾念并不想说起尚之桃。他每周都要找借口去冰城,却鲜少能见到她。她如今玩心重,每到周末就关了手机出去玩,栾念曾有意在工作日去过两次,可她又说自己有应酬,并不十分愿意见他。 “看看,我们的贵公子如今也被女人逼疯了。”陈宽年大笑出声:“和尚你别下山,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殷素素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薛路遥耸耸肩:“所以还是不要招惹女人。” 林春儿大声咳了一下,提醒大家在座还有一位女性。宋秋寒却笑着捏她脸:“没事儿,你不漂亮。” “诶?”林春儿听到这句,手放在衣摆上,作势要脱衣裳,她里头可是穿着一件超级好看的衣服的,林春儿非常喜欢她里面的穿搭,不展示一下太可惜了。宋秋寒眼疾手快按住她手:“干嘛?” “热了。” “那你热着吧。忽冷忽热爱感冒。” “那不行,我要做漂亮女人。” “……你最好看。”宋秋寒认真说道:“刚刚话赶话逗你的。” 林春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可太喜欢逗宋秋寒了。宋秋寒曾经是多么活泼阳光的少年啊,每天热闹畅快,而今连街都不愿意逛了,像一个清心寡欲的人:“那我…就这么热着?” “那也只好委屈你了。”宋秋寒拿林春儿没办法,见她又挑了眉,忙又说道:“女人不是老虎,女人也不骗人。”投敌了。 薛路遥见宋秋寒这般,在一旁啧啧出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宋总被制服,也不枉活了这几十年了。” “这也不丢人。”宋秋寒说道,他现在立场十分端正了,生怕林春儿劲头上来,真的脱掉她宽松的帽衫,露出她的深v露脐装。肌肤胜雪,线条分明,人间绝色,好看是好看,可万万不能教这些人看去了。 餐厅外面灯火辉煌,灯下是各类游走的商贩,稍远些的地方,站着一个卖花姑娘。兴许是头一天卖花,还很拘谨,站在那不肯朝前走。宋秋寒看了两眼,便起身走出去,从她的花篮里挑出两朵怒放的芍药花,白芍药宛如一团棉絮,红芍药宛如天边云霞,都好看。他拿着两支芍药走进餐厅,放到林春儿手中,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动作,竟然脸红了。 其余人在起哄,林春儿手拄着脸,看着宋秋寒嗤嗤的笑。而后拿起那朵红芍药插在马尾旁,笑盈盈看着宋秋寒。他的心意呢,于大庭广众下送她两朵花,看着那样别扭,又那样性感。心也是在怦怦跳的,真奇怪,无论女人到了几岁,都还会因为心上的人送花而心跳。 林春儿喜欢这两朵花,晃了晃脑袋小声问宋秋寒:“好看吗?” “好看。” “今生带花,来世漂亮。” “今生也漂亮。”宋秋寒轻轻对她说,这样的话不想叫别人听了去,属于二人之间的私语。林春儿是真的好看,她不是那种令人一眼惊艳的女人,她的美藏在骨子里,你要仔细看她才会发觉。然而一旦你发觉了这种美,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就像她在这样的餐厅里,鬓边插着一朵红芍药,衬的她一张脸粉嫩,她又不自知,只关心那朵花会不会掉。偏着头与人碰杯,带着几分淳朴的娇俏。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搔了搔,又朝她笑了笑。 宋秋寒喜欢这样的酒局,并不是应酬,单纯是三五知己坐在一起闲聊,身边又坐着心爱的姑娘,他的手随时都能握着她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他这样的小确幸,你看栾念,当初死心塌地要与他天长地久的女人而今不再看他一眼。宋秋寒觉得自己比起栾念来,简直太过幸福。 -- 第168页 当幸福有了比较,就显得格外珍贵。 大家天南海北的聊,宋秋寒起初有隐约担心,怕林春儿不喜欢他的朋友。可林春儿很快让他将心放回了肚子,什么话题她都感兴趣,她不会安静坐在他身边,而是认认真真参与对话,她讲话又有趣,五七八句里就有包袱,十分放得开,时常惹大家欢笑。就连对她敬而远之的薛路遥也被她拉拢,酒过三巡拍着宋秋寒肩膀说:“兄弟你真有眼光。” 宋秋寒当然知道这不是客套,林春儿被自己的朋友接纳,这令他觉得无比骄傲。然而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在林春儿的手上,一直担心她喝高兴了脱掉她的帽衫。 而林春儿一直没摘掉鬓边那朵花,直至他们酒至微醺,各自散去。她才将两朵花拿在手中,牵着宋秋寒的手出门。这会儿她又乖巧的像个小孩。 “咱们走路回去好不好?五公里左右,一个小时。”林春儿吃了饭,又喝了酒,便想着动一动,控制升糖速度。 “好。”宋秋寒看着她另一手小心翼翼捏着那两朵花在胸前,生怕被人碰坏了,便笑着问她:“喜欢么?” “什么?” “花。” “喜欢。” “这么喜欢?” “是。”林春儿点头,将花凑到鼻下闻嗅。 宋秋寒偏头看着林春儿,觉得这个女人可真奇怪。她不喜欢奢侈品,在她的衣柜里,只有一个背电脑用的托特包是带着牌子的;也不偏爱珠宝,她戴过的耳坠都不是大牌的;却有一支昂贵的钢笔,会因为两朵寻常的芍药花小心翼翼,也还会因为听到一个感人的故事而落泪。 “如果这么喜欢花,可以在我那的阳光房里种上一些。尚姨走的时候将原来种的那些送人了,现在阳光房一片荒芜。”宋秋寒提议道:“阳光房里也可以摆一张小桌,夏天听雨冬天看雪,想起来都会很好。” “那我们明天去种花吗?”林春儿听到要种花,兴高采烈起来。 “好。明天睡醒了开车回去,种花做饭,晚上可以在你喜欢的私人影院里看黑白电影,后天一早再回来。”宋秋寒顿了顿:“之前说工作日住在你那,因为离你我的办公地点近,可以减少上班途中的时间;周末回我那,可以躲清静。这话还作数吗?” 林春儿点头:“本来是不作数的。可因为你今天送了我两朵好看的花,我虽然漂亮,但也不能做殷素素口中的骗人的女人。”念念不忘为自己的漂亮正名,小气鬼一样。 “你会不会害怕与我同居?”宋秋寒又问她。 “你是豺狼虎豹吗?” “我会吃人。”宋秋寒认真道:“我昨晚就吃了你。”宋秋寒意有所指。 林春儿终于红了脸:“我怀疑你在调戏我,但我又找不到证据。” 宋秋寒终于扳回一局,心中有些得意,面上喜色难掩。 林春儿见状踮起脚在他唇边轻轻一碰:“但还好今天听你的了,这会儿还真是有点冷呢!咱们比赛竞走!”林春儿推开宋秋寒,一只手握着花端子胸前,另一只手配合脚,甩的飞快。她这样的竞走姿态太可爱,宋秋寒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才追上去。 宋秋寒身高腿长,跟上她倒是不费劲,一边在她身边走一边问她:“赌点什么?” “你输了今晚你睡客厅。” “我赢了呢?” “你赢了就睡在我身旁。” 这个赌注好,宋秋寒自然不会让着她。一直在她身边走着,快到单元门之时,突然加了速,先行触了门。这种行为太过幼稚,二人彼此看一眼,都忍俊不禁。进了家门,林春儿推宋秋寒去洗澡,她则进了卧室,给陈宽年打语音。 “你刚刚说宋秋寒回国的代价是什么?”刚刚在酒局上,宋秋寒显然临时制止了陈宽年。 陈宽年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又愣:“我不知道啊,你别问我。” “你不说是吧?那我去找宵妹了呦!”林春儿吓唬他。陈宽年忙告饶:“宋秋寒不许我说,我说了你当做不知道行么?” “行。说吧。” “他跟公司签了业绩对赌。” “没有个人与公司签对赌的,形式不成立。” “你这么理解就行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条件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知道肯定告诉你。” “哦。” 林春儿挂断语音,听到卫生间里的哗哗水声。宋秋寒如今这样沉稳内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却是一头狼。他瞒着她有瞒着她的道理,林春儿自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觉得他在美国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吧? 宋秋寒出来之时头顶还滴着水,毛巾胡乱在头发上擦着,走到林春儿身边坐下。林春儿站起来拿过他的毛巾帮他擦头,宋秋寒仰着头看她。他仰头的角度很好,这令他有些激动。 “我喝酒了。”他没头脑说了这样一句。 “我也喝酒了。”林春儿用毛巾盖住他眼睛:“你等我。” 第78章 上瘾 她要他等她,他却不肯等。随她其后进了浴室,牢牢堵着那扇门。 酒是好东西。 性令人上瘾。 说不清是酒催化了性,还是性令酒更浓。浓到化不开。 那面椭圆妆镜,映着盛情下的男女,林春儿不肯看,宋秋寒却迫她睁眼。她惶然抬头,撞进他幽深的眼中。眼神绞在一起,比任何话都管用,她眉头一皱,便是情话一句,他看得懂。他呼吸一屏,便是流萤舞动,她听得清。看的久了,又想触碰他,转过头去寻他的唇,他迎上来,万物归一。 -- 第169页 雾气散开了,妆镜上凝着水珠,她的身体不小心贴上去,又冰凉彻骨。倒是好事,速速躲进他怀中,躲进滚烫里,忽冷忽热,起了奇怪反应,酒意连同快乐在他们头脑中炸开,将漫长的夜炸的支离破碎。 整整一夜,绵延不绝的情话和亲吻,像不知餍足的少年,到东方鱼吐白,才放过彼此。说是放过,却要相拥而眠。他们都难得睡的这样沉,林春儿熟睡之时踢他,他都没有醒,只是迷糊之间压住她的腿,又沉沉睡去。 林春儿在宋秋寒怀中睁眼,看到他不知何时醒了,正看着她。见她睁眼,对她说了声早。而后揉乱她的头发,跳下了床。他好看的身体轮廓在昏暗的屋内显出几分神秘来,似乎是不想林春儿看一般,速速穿上衣裤。 林春儿不满,嘟囔一句:“小气鬼。” 宋秋寒闻言呵呵一笑,坐到床边:“你不小气,你现在起来让我看看。” 林春儿裹紧被子:“不。” 宋秋寒连带着被子一起抱住她,吻在她额头上:“快起床,带你去花市买种子和花土。” 林春儿喜欢逛花市,听他这样说一手捂住他眼,叮嘱他:“不许看。” 另一手去找衣服。床上很乱,哪里有衣服的影子,只得裹着被子跳下床,在衣柜里翻出衣裳窸窣穿上,一回头看到宋秋寒正靠在床头看着她。见林春儿脸红,便朝她伸出手:“过来。”林春儿听话的到他身旁,枕着他胳膊又与他赖了一会儿,这才下床去洗漱。 刷牙之时站在妆镜前,想起昨夜发生在这里的鏖战,不禁红了脸。 宋秋寒轻咳一声,嘴角扬着,将电动牙刷从口中拿出,笑道:“满脑子淫秽思想。”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是罪魁祸首。”林春儿指责他。 宋秋寒耸耸肩,将牙膏沫吐出,漱了口,而后将身上那件T恤脱下,缓缓将林春儿困在妆镜前:“你说谁罪魁祸首?” “我。我是罪魁祸首。”林春儿服了软,弯身从他胳膊下逃出了卫生间。 宋秋寒笑的开怀,跟在她身后,握着她手出了门。 林春儿带他去一家清真早餐铺子充电。好在不算太晚,店家还没有收摊。依旧有三两人围在摊位前点餐。豆泡汤是要吃的,店主自己炸的豆泡,浓汤煮了,带汤盛出,淋上一勺麻酱、一勺蒜汁、一点韭菜花、一点豆腐乳,再撒上一点香菜;糖油饼和羊肉包子配起来最可口,再加上一个烧饼夹肉。昨晚消耗体力大,这会儿还真的有些饿了。加之这早餐实在美味,宋秋寒控制不住,吃了两碗豆泡汤。与林春儿在一起,会觉得世上的美味珍馐食之不尽。 早午餐很圆满。 花市就在旁边,他们去买种子和花土,林春儿又抱了两盆绿萝。 林春儿一心一意种花,进了家门便钻进阳光房里。宋秋寒也跟了进去,二人带着手套,将花土折腾进尚姨之前留下的花盆中,林春儿盘腿坐在地上种花。宋秋寒摘了手套出去泡了杯茶端过来,坐在她身边,一口一口喂她喝。 二人泡在阳光房里,把手机丢到一旁,安静的种花喝茶,很少开口说话。 林春儿的发丝擦过她脸颊,抬了胳膊去蹭脸,宋秋寒凑过身去,轻轻在她脸上捏了捏。林春儿仰起脸朝他笑笑,又低头摆弄花土。 “我明天起就要很忙了。”宋秋寒突然开口说起自己的工作:“要将所有的项目都过一遍,无数的会。” “要出差吗?” “暂时不需要。如果我工作结束的很晚,直接回这里。如果结束的早,会去找你。”宵妹说林春儿前些年有睡眠障碍,宋秋寒不想扰她好梦。 林春儿放下小铲子,抬头看着他:“才睡两天就腻啦?提上裤子不认人了?” ……“我怕打扰你睡觉。” “门是密码锁,门禁卡我已经跟物业说啦,明天就办好,我回家时候去保安室拿就好了。你几点回来都不会吵到我。更何况我的工作也不会结束的早。” “那我待会儿找几件换洗衣裳放在你那儿?”宋秋寒征求林春儿意见,他没有与女人同居的经验,生怕自己太过激进吓跑了林春儿。 “好啊。衣柜给你腾出了一半哦,你没看到?” “我看到了,没敢以为那是给我留的地儿。” “那我给…别人留的?”林春儿的逗他,从地上蹲起来,蹭了两小步到他面前:“同居挺好的,你看我活到三十多岁,还没跟一个男人朝夕相处过。这体验多难得?” “你把跟我同居当体验?”宋秋寒听出了不对,立起了眼睛。 林春儿忙摇头:“不是。” “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林春儿解释不清了,鼻尖渗出了细汗。 宋秋寒不忍心再逗她,手指刮了她鼻尖上的汗:“口无遮拦,该罚。”手掌在林春儿额头拍了一下。 林春儿想起陈宽年说的宋秋寒与公司对赌的事,有心想问他,又心知他肯定不会说,于是问他:“那你是不是以后都很忙啦?毕竟刚刚履新。” “无论多忙,每周都至少要有一天属于生活。不然会熬不下去是不是?” “所以这是你最后一个清闲的周末?所以你拒绝今天参加电话会议?” “是。” “那如果我突然想你,可以去你公司楼下看你一眼吗?” -- 第170页 “你会想我吗?” “会。” 宋秋寒嘴角扬了扬。 手机响了,是陈晓鸥。他接起问道:“怎么了?” “你确定不参加这个会议吗?”陈晓鸥问他,她跟宋秋寒共事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私事放弃工作。 “我确定。” “那结束后我让秘书将会议纪要同步给你。” “好的,谢谢。”宋秋寒与她道谢。 “周末过的愉快吗?”陈晓鸥突然这样问道,这个问题倒是显出二人很熟来。 “很好,谢谢。” 陈晓鸥小宋秋寒4岁,却与宋秋寒同届,二人一同进了盛通。她是罕见的天才,头脑中装着精密的运算程序,是宋秋寒很好的搭档。这次宋秋寒履新,她也申请了回国。 “那明天公司见吧。” “好。” 宋秋寒挂断电话,对林春儿说道:“是陈晓鸥,你见过的那个。” “跟你很默契的那个姑娘,我有印象。”林春儿记得陈晓鸥,她站在宋秋寒身旁,宋秋寒一个细微的表情,她都能立刻解读。 “我们共事很久了。” “那很好啊,你看,我跟小喜二倩就很默契,跟老张也很默契。工作中是要有这样的战友的,不然职场险恶,一个人战斗总显得太单薄。”林春儿并不介意宋秋寒身边出现优秀的女性,总不能因为与他恋爱,就要切断他所有的异性关联吧?那不是恋爱,那是囚禁。 “行吧。你身边的男同事们,倒是各个一表人才。”宋秋寒终于得着机会问她这个问题了:“哈吾勒,小喜,还有之前你在新疆照片里的那些小伙子,都好看。所以你招人要看长相?” “……这…凑巧了吧?”林春儿眉头一皱:“不过那些小伙子还真是好看,看一眼就心情不错。” 宋秋寒捏她脸:“你确定是凑巧,不是你的色心在作祟?” 林春儿大笑出声:“凑巧凑巧。”她手放在胸前表忠心:“我这颗色心,只为你而动。不是说要收拾几件换洗衣裳?我帮你。” 林春儿跟在宋秋寒身后,随他上楼去他卧室。她站在门口,一时之间竟没法大方走进去,宋秋寒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便转身回去拉她进来:“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 林春儿只是觉得走进他的卧室,就像走进了他的世界,一时之间有些好奇在他的世界会有什么样的奇遇。他的卧室可真清冷,哪怕阳光照进来,也不显得热闹。而在他的床头柜上,摆着厚厚的书。林春儿看了眼,是《资本论》,宋秋寒的睡前读物真特别。 宋秋寒走进衣帽间,随便拿了一件衣裳。他的衣裳大多数是正装,一套一套挂在一侧,另一侧是则是一些日常穿搭。 林春儿跟在后面看,并没给宋秋寒建议。反正宋秋寒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林春儿突然发现自己对宋秋寒有点上瘾,她凝神思考这种上瘾是好是坏。却不知宋秋寒对她上瘾更甚。 宋秋寒一边装衣裳,一边想起从前朋友在一起闲聊,陈宽年说:“男人有踱步之力便有□□之心。”那时他并不十分真切的认同这句话,现在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宋秋寒强压下自己那些躁动的念头,蹲下身去,从衣柜的下面拿出了一个木匣子,一把上了锁的木匣。他将木盒递给林春儿,又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把钥匙。一把跟安缦酒店很像的那种旧时的钥匙。 “给你的。你能等我不在时再看吗?”宋秋寒问道。 第79章 花会开吧 林春儿抱着那个好看的小木匣,手中攥着那把钥匙,宋秋寒要她等他不在时再看。可他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林春儿无奈,只得将木匣放回原处:“那等明天早上走时我带走好了。” 宋秋寒有很多东西想给她看。像不谙世事的少年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礼物。只是他回来的急,尚姨前天才帮他邮寄。 他们窝在一个沙发椅中看电影,林春儿坐在宋秋寒腿上,头倚在他颈窝里。 宋秋寒的私人影院做的很好,他舍得在这里花钱,距离、光影、音响都恰到好处。也是在今天,林春儿才知道宋秋寒收藏了那么多电影胶片。他甚至做了一个list,便于林春儿挑选影片。 林春儿挑的是《放牛班的春天》,一群美好的人。 她与宋秋寒说起做“朴素欢喜”的初衷,大概也与马修老师一样,以朴素微小的力量改变那么一小撮人的人生。 “所以我很喜欢你那天的讲话。”林春儿捧着宋秋寒的脸亲了一口:“你们的战略方向定的真好。” “总该做点什么。老张不是说了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取之于社会,用之于社会。要想成功,首先学会做人。做人的最基本要求就是做个好人。”宋秋寒信手拈来老张那些名言,又配上了老张的语气:“这世界真操蛋,但我们不能投降。” 林春儿笑的前仰后合,宋秋寒才见过老张一面,就把老张的强调拿捏的这样好:“太逗了,等公益行的时候你当面模仿一下。” “老张会打我。听说老张脾气不好。” “他打不过你,毕竟岁数大了。”林春儿又朝宋秋寒怀里窝了窝,然后问他:“我是不是不够娇小?那样你抱着能轻松点。” “别。”宋秋寒打断她荒唐的念头:“我接受审美的多元化,但我只中意你的模样。” -- 第171页 “哦。那你前女友什么样?”林春儿突然这样问道,而后头向外移了移,这样能看到宋秋寒的表情。 宋秋寒思考半晌才说道:“一个微胖可爱,一个是摇滚女青年。” “哦。也是你中意的模样吗?” “我宁愿那两段恋爱没有发生。不是她们不好,是我不好。这其中很复杂,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好好讲给你听。但我希望你不带有任何批判眼光来看待我。” 林春儿眉头皱起:“这么复杂?罢了,不听了。”她又转过头去看电影,直到片尾字幕出现才又转向宋秋寒,轻声说道:“我微胖过,也喜欢摇滚乐。你说的复杂,是这个吗?” 宋秋寒凝神看着林春儿,一个顶尖冰雪聪明的女人是什么样,大概就是林春儿这样。 “恕我盲目自大猜测一下,因为她们像某一个阶段的我?可你没见过我喜欢摇滚乐那个阶段。” “陈宽年给我看过一条视频,他在网上无意发现的,你在舞台上唱歌,一个男孩跳上台拥抱你。”那个男孩应该是林春儿的前男友吧?阳光晴朗的前男友。与20多岁的宋秋寒截然不同。宋秋寒一遍又一遍看那段视频,觉得林春儿与那男孩般配极了,她值得很好的爱情。“所以那个男孩是你前男友吗?” 他啊。林春儿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点点头,坦诚答道:“是的。” “那段恋爱美好吗?” “起初很美好。”好像这世上的恋爱起初都很美好。男孩对她很好很好,好到身处巨大痛苦之中的林春儿曾为他心动。可他离开的也很匆忙,像是着急开启下一段旅程。 “美好过就很万幸。” “结束的时候很丑陋。”林春儿认真说道:“所以你的恋爱呢?” 宋秋寒说过这件事很复杂:“我并不是把她们当作你的替身。我只是那时很想恋爱,内心又喜欢女孩那样的姿态,我是以认真的态度来面对恋爱的。” “她们受到伤害了吧?” “分手的时候都算和平。” “哦。为什么呢?你以认真的态度来面对,结局却都不好?” “我很想投入,却没法真正投入,我那几年过的并不好,跟我在一起的女孩会陷入深渊里,我本身就是深渊。因此我不喜欢那时的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在结束第二次恋爱后,我不再恋爱了。”宋秋寒顿了顿:“给她们带来糟糕的恋爱体验,我很惭愧。” 每个人都会经历一段漫长的痛苦时光,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幸运的有人陪着。大多数人都要咬牙独自坚守,也好在,大多数人都能挺过来,从而变成更好的人。林春儿听到宋秋寒说他那些年过的并不好,有些心疼。她爱的少年,她是希望他永生阳光晴朗的呀。 林春儿用力抱住他:“宋秋寒,谢谢你爱我。以后你有我了,我会保护你的。顺道说一句,你带给我的恋爱体验可太好了,好到我认为这世上没有人的恋爱比我的更好了。” “你只要不随便说分手,我就谢天谢地了。”宋秋寒抱着她站起来,作势要将她扔出去,林春儿慌忙收紧胳膊。宋秋寒笑出声来:“还行,再重三十斤也未尝不可。” “什么癖好!”林春儿嗤嗤笑出声。 “饿不饿?” “饿。” “想吃什么?” “想跟你逛超市,买菜回来一起做饭。” “我也正有此意。” 傍晚超市里人很少了。林春儿不必像上一次一样杀进重围了,但她还是将头发盘起,认认真真去挑菜。宋秋寒终于能把手贴在她背上保护她了。从那时到这时,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林春儿买了螃蟹、黄虾、生蚝、扇贝、竹节虾、蛤蜊,青菜若干,水果若干。 一顿海鲜火锅,一瓶红酒,他们相对而坐,浅浅酌,慢慢聊。他们有聊不完的话题,宋秋寒的美国故事,林春儿遇到过的人,他们共同的朋友;喜欢的音乐,看过的电影,走过的地方。从日暮到深夜,没有停歇。 林春儿双手捂着自己通红的脸:“宋秋寒,我不能再喝酒了,我得戒酒。不知道为什么,跟你一起吃饭,我总想喝点儿。这不对劲。” 宋秋寒的手递过去,她的脸颊滚烫:“小酌怡情。你只跟我喝就好了。何况我们能这样一起吃饭的机会并不多。”拉住林春儿的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二人膝盖对着膝盖,宋秋寒前倾着身体握住她的手:“我喜欢跟你一起喝酒。第一次吃火锅的时候,咱们吃过饭,坐在火锅店外面等雨停,你一张黑红的脸与灯笼相映成趣。喝多了话又多,不停与陈宽年拌嘴,不肯认输。” “你坐在一旁捡乐。”林春儿指责他。 宋秋寒想起那天,嘴角含着笑意:“不管你信不信,在那天以前,我已经很久没那样开心过了。”宋秋寒对林春儿是蓄谋已久,那天结束了那顿火锅,陈宽年发那张照片给他,他下意识存在手机里。他甚至动过破坏林春儿和男朋友感情的念头,最终没有出击,是因为他不想他们之间变的那样不堪。所以当林春儿坦言她其实是单身状态的时候,宋秋寒喜不自禁。 “宋秋寒,我种的花会开吗?” “一定会。” =========== 宋秋寒带着一身阳光走进公司,刚刚听肖晴八卦过峰会情形的女同事彼此看看,心照不宣。老板恋爱了,大家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一些。毕竟从前的老板,虽然极有修养,但也十分严格。肖晴朝其他人挑挑眉,抱着资料进了宋秋寒办公室:“这是今明两天的会议安排,我打印出来了。这是要过的项目资料,我也打印了一下,线上也同步给您了。” -- 第172页 “谢谢。”宋秋寒拿过日程认真看了,而后对肖晴说:“第一件事,帮我安排一个沟通晚宴吧,各部门负责人以及核心员工的。第二件事,帮我选一下履新的礼物送给大家。第三件事,帮我安排核心员工面谈。新加坡、日本、马来西亚的同事也要面谈。沟通晚宴安排在面谈全部结束后的那一天吧。” “好的。” 宋秋寒说完看到肖晴还是站在那:“怎么了?” 肖晴笑了:“欢迎老板回来。大家都很开心是您。”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您看起来赏心悦目吧。”肖晴打趣道。 宋秋寒难得笑了,然后吓唬她:“大家也别高兴的太早。未来会有更大的挑战。” “那也不怕。挑战始终都在,但老板是您就很难得。”肖晴是有名的直脾气,她并不是阿谀奉承之人。 “谢谢你们。” “今天工作餐还是定牛排?” “好。谢谢。” 宋秋寒放下文件,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金融街。他并不十分笃定自己对赌会赢,毕竟市场变数太多,但他却愿意试上一试。从这一天开始向后五年,每一天都将在巨大的挑战中度过。 有人在叩门,他应了声进,是陈晓鸥。 她走进来坐到宋秋寒对面,看到他脸上难得的春风和煦,若有所思点头:“原来一段好的恋爱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嗯?” “你。”陈晓鸥指了指宋秋寒:“满脸写着,我恋爱了。” 宋秋寒嘴角扬了扬,换了话题:“昨天会开的怎么样?” “挺好。董事会很意外你竟然不参加这个会。” “千篇一律,没有必要。” 他挑出几个项目发给陈晓鸥:“我考虑重新划分项目组。之前轮岗的时候发现一些同事的经验与所在行业并不十分匹配。你和我各带三个,如何?” “好啊。”陈晓鸥看宋秋寒拿给她的资料:“你跟董事会到底赌的什么?” 宋秋寒耸耸肩:“不重要。” “宋秋寒。”陈晓鸥一脸严肃:“我跟你搭档这么多年,换不来你一句实话?” “有保密协议。” “我不信。” 宋秋寒放下文件:“我对赌的内容与你无关。” “我们是战友。” “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不会一直是我的战友。” “我会。” “别意气用事。” 陈晓鸥默然不语。又拿起资料来看:“这些是你认为不错的项目是吧?” “是。” “好的,那我安排人跟。重新划项目组的事,与hr聊过了吗?” “还没,你帮我聊吧。” “好。” 陈晓鸥站起身向外走,目光落在宋秋寒的手指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第80章 岁月悠长,晨昏更替…… 林春儿到家之时已近深夜,宋秋寒还未回来。 她脱掉骑行服,光着脚在地上拉伸,而后进浴室梳洗。将足浴盆推到床边,敷了面膜,泡脚。她不会亏待自己。床头柜上放着那个木匣,宋秋寒要她独处时再看。 她拿过钥匙轻轻开了锁,咔一声,通往旧时光的隧道阴暗,只有尽头有微光。 那匣子里装的,林春儿认得。她十七岁、十八岁写给宋秋寒的情书,那时她深夜不睡,窝在被窝里,反手写字。生怕被宋秋寒发现端倪。 宋秋寒问过她是帮谁送信,她说要替人保密。 那些情信一封封,都在这木匣中。林春儿打开一封细细的读,她在信中写:“六月雨后闷热,今天的我活在痛苦里,我以为十七岁的人都该快乐,可我今天很痛苦。好在我隔窗看到你,看到你,我的痛苦不见了。” “昨晚梦到你,再也睡不着。迫不及待拿起笔,把我的梦境写给你。我梦到我在教室里睡了一觉,睁眼时已近黄昏。” 林春儿一字一句的读,那些时光涌进她脑海,她记得她写每一封信时的心情。真奇怪,过了那么多年,她竟然还能清晰记得。 在那些信的下面,压着几封笔迹不同的信,还有一副手套。那笔迹林春儿也记得,宋秋寒的。 “林春儿,这是一篇流水账。纽约昨天下了暴雪,街上空无一人。我自己做了意面,是的,你别怀疑,我会做饭了,我饿不死了。如果今生还能与你相见,让你尝尝我的厨艺,你一定会称赞我。我在华尔街找到一份实习工作,在投行做数据分析。我的老板很喜欢我,他说我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年轻人。这份工作收入不错,我拿到第一笔赚来的钱,为我母亲买了一条丝巾,为我父亲买了一条领带,为我自己买了一双新的球鞋,为你买了一副手套。我记得冬天时候你发作业本,与我指尖相触,你的指尖冰凉。我的个子又长高了,我好像吃了猪饲料一样,控制不住的长个子,你现在应该只能到我的下巴了。我打了你家的座机,但一直无人接听。陈宽年联系了很多同学,都找不到你,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不知该寄到哪里。如果你现在还做梦,我希望这封信的内容能到你的梦里。我希望你能梦到我。哪怕只有一次。” “林春儿,我母亲去世了,你的座机无人接听。” “林春儿,我生病了,你的座机无人接听。” “林春儿,恭喜你恋爱了,你的座机无人接听。” -- 第173页 “林春儿,再见。” 信纸上有斑驳泪痕,沾了泪水的字晕染开来,随着经年岁月的逝去,并不那么清晰了。也许再过一些年,那些字就不见了。 林春儿的面膜越来越湿,她扯下面膜,双手覆在眼睛上,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间汹涌而出。起初是母亲去世,父亲不愿回到家中,他搬去了乡下。后来是她用打工的收入,拆了家中的座机,为父亲买了手机。她不知曾有一个人,那样执着的拨打她家中的座机。命运这样捉弄人,将他伤的那样深。 她恋爱了,那恋爱隔着网络撞进万里之外的他眼中,他想亲口与她说恭喜,他想说那男孩与你很般配,你一定得幸福。 她的指尖抖着,拿起那副手套戴在手上,宋秋寒为她买了一副很好的手套,柔软舒适温暖,他一定挑了很久很久。 “我从没戴过这么好的手套。”她流着泪对宋秋寒说。 宋秋寒还在远程会议,他拿起手机,看到林春儿发来的消息,红了眼睛。他眼看向外面的灯河,岁月悠长,晨昏更替,他还能有机会把那些心意捧到她面前,去治愈她那些原本该被爱着却不断受伤的岁月,宋秋寒很知足。 “幸好你喜欢。” “可你几点回家?” “一点前能到。别等我,早点睡。” “好。” 宋秋寒结束了工作,驱车去林春儿家里。不,林春儿说那是他们的家。她问他几点回家。宋秋寒心里燃着融融暖意,他也终于有家了。当他推开门,看到餐桌上摆着刀叉,厨房里还亮着灯。换了鞋,站在厨房门口,看到林春儿正将意面盛在盘中。宋秋寒接过餐盘,放到灶台上,轻轻抱住林春儿。 林春儿头顶刚巧及他的下巴,他真的吃了饲料,长的这样高。林春儿踮起脚,将唇印在他下巴上,感激岁月,让宋秋寒野蛮生长。 “饿不饿?” “饿。” “那你尝尝我做的意面?我只算能做熟,改天你认真露一手。” “好。” 林春儿不会做西餐,她做的意面,真的只能算做熟。宋秋寒吃了一口,看到林春儿睁大了眼睛等他评价,将意面咽了,点头称赞:“好吃。”见林春儿要低头吃她自己盘中的,宋秋寒动手拿过:“我饿的太狠,你吃别的。” “哦。”林春儿顺手拿了一个苹果啃,见宋秋寒三口两口将两盘意面消灭,又喝了两大口水:“好吃下次再给你做。” 宋秋寒手顿了顿,而后缓缓说道:“你少下厨,手膜不算便宜。” “我喜欢呀!”她认认真真的说。 “……”宋秋寒幽幽看她一眼,手放到她头顶揉了揉,而后起身脱衣裳,一边解扣子一边说:“下次别等我,你如果早回来,就早点睡。不要总是熬夜,熬夜太伤身。知道吗?” “哦。” 林春儿跟在他身后,靠在浴室门口。宋秋寒回身看着她,眉头挑了挑:“一起洗?”作势要拖她进门,林春儿撒腿跑了,丢下一句晚安,闷头冲进了卧室。身后宋秋寒的笑声搔的她心头痒。 她为他留了一盏夜灯。 宋秋寒梳洗完毕,就着夜灯的微光上了床,将她揽进怀中。唇印在她额头,温柔轻飘:“晚安。” “晚安。” 今夜他们不需要做爱,就那样抱着,就已觉得十分的圆满了。 林春儿的睫毛一眨一眨,搔着宋秋寒下巴。他的手覆在她眼睛上,催她:“快睡。” 她抓下他的手,唇印在他掌心,一下一下。 “宋秋寒。” “嗯?” “我很抱歉,我的座机无人接听。” 宋秋寒并未讲话。他怪过她,他一遍一遍的打那个电话,想找到她,可她在世界上消失了。他尝试着打听她最终去了哪所学校,可没人知道。学校放榜,上面没有林春儿。他怪过她,当她看到那个男孩上台拥抱她,他曾心碎。 可现在他不怪她了。 他心疼她。 宋秋寒将林春儿抱紧,与她讲话,声音缓慢而轻:“今天我去公司,陈晓鸥说我的脸上写着我在恋爱四个字。肖晴说我身上春风和煦。他们说一场好的恋爱,可以改变一个人。林春儿,我觉得我与你的恋爱很好很好,这场恋爱改变了我。” “你说过,我们之间的爱可能会消逝。我不知爱情会不会消逝,但我想对你说的是,我炽热的爱着你,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的爱情消逝了,那我们不要丑陋的结束。” “我会爱你,直到时光的尽头。如果时光有尽头的话。” “你我都曾有过一段很痛苦的时光,我很遗憾那时我没能在你身边。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走。可人生还很长,我们的恋爱才刚刚开始。我希望你能与我一样坚定,无论遇到什么事,记得你还有我。你可以全然信任我,依赖我,受了委屈要告诉我,你可以在我面前撒娇、任性,总之,你只管做你自己,其余的由我来做。” 林春儿转过身去,将后背与宋秋寒的胸腹贴合,抓过他的手环过自己腰身,这个姿势很好。林春儿在黑暗之中睁着眼。 诚如宋秋寒所说,他们刚刚开始相爱。他们都在学着如何爱人,如果不够坚定,很容易便会散在人潮中。 “宋秋寒,我检讨。” “检讨什么?” -- 第174页 “检讨那天说了那样的话把你赶走。” “你检讨的方向不对。”宋秋寒寻到她的手握住:“你应该检讨,你受了莫大的委屈,但没有告诉我。你不信任我,也不依赖我。这样不对。” 宋秋寒那颗温暖的心有力的跳着,那心跳声隔着二人的皮肉传到林春儿心间,令她与他共颤。林春儿转过身去,与宋秋寒面对面,他们的呼吸都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对方。 “你知道了?” “是。” 林春儿又想哭了,宋秋寒坏透了,宋秋寒总是让她哭。她吸了吸鼻子:“宋秋寒,我没有怪他。我也不希望你怪他。” “嗯。” 宋秋寒并没有与林春儿讲他和宋良玉的事,他怕林春儿自我谴责。他又将林春儿抱的紧了些,轻轻一笑:“这样很好。” “什么?” “我回到家里,还能抱着你说会儿话,这样很好。晚安。” “晚安。” 林春儿没有承诺他什么,可从那天起,接连几天,她都会等他回家,与他说上那么几句话,有时是工作,有时是琐事。他每天都那么辛苦,也不知他在咬牙坚持着什么。有一天夜里,林春儿实在太困,她不小心睡着了。清晨起床去卫生间,看见宋秋寒窝在沙发里,个子那么高的人,那样窝着,真是可怜。林春儿轻轻唤他:“宋秋寒。” 他眼睛微微睁开,察觉到林春儿的手握着他的:“跟我去床上睡。”他下了床,闭着眼睛随她走,任她将他带进卧室,带到床上。他继续睡着,她在他怀里寻了一个好位置,也继续睡去。 这样的日子挺好。 真的挺好。 第81章 见天地,见众生 林春儿在公益行前安排了所有重点项目的沟通会。她在电话中对梁遇说:“虽然你这个项目我不咋赚钱,但好歹一期结束了,我看了回收的数据,那是相当漂亮。所以劳烦你跟你的投资人多要点钱,二期别让我再援助你了。我也要养一百多号人呢你说是不是。” 梁遇憨厚的笑了几声:“我提醒你一下,我投资人是你男朋友。” “…………哦对。”林春儿咯咯笑了:“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觉我可以陪他睡,但钱得你跟他要。你说呢?” 梁遇拿林春儿没办法,只得应道:“好啦,我知道了。钱我要,觉你睡。不过一期的数据太好了,我们二期有在北京上海开实体店的计划,还是像上次一样,将品宣部分托管给你们,然后跟秋寒他们提二期资金的事吧?” “好啊。你只管做你擅长的事,不擅长的事交给我。” “我信得过你。” “你如果能多给点钱,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林春儿挂断电话,又看了一遍梁遇的数据,然后对一旁的小喜说道:“梁遇这个项目做的太出色了,市面上已经有同类产品准备上线了。咱们的原则是:一,咱们的方案不能被照搬,如果有人抄,就狠狠的告;二,做好舆论监控和舆情分析,避免被人捏造负面,一旦有负面冒头,第一时间紧急处理;三,记得在群里提醒梁遇和宋秋寒,公关团队必须要跟得上。” “如果负面消息是真的呢?”小喜问道。 “我会跟梁遇沟通服务流程、服务质量和员工素质的问题。首先我们要尽量避免。其次,出问题再说吧!” 林春儿将电脑朝旁边推了推,腿架到了桌子上。她有点累了。小喜见她这样,抱起电脑说道:“我先出去处理其他工作。您先休息会儿。” “半个小时。” “好。” 林春儿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她着实得睡一会儿了,接连十天没有休息过,宋秋寒说过的一周至少要有一天留给生活,两个人都没有做到。每天早出晚归,只有晚上见面后聊那么五七八句,勉强算做生活。一心搞事业的两个人,连性生活都不配有。 只睡半个小时,却也解乏。闹钟响了后她去洗了把脸,又生龙活虎了。乔瀚文电话进来之时她正在看方案,顺手接起,问候他:“嗨。” “我在你公司楼下,找人下来接我。” “好。等一下哈。” 乔瀚文不知从哪里赶来,身上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手插在兜里跟着二倩走进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怎么想起来我司这穷乡僻壤了?”林春儿为他泡了杯茶。 “路过。” “瑾姐出院了吗?” “明天。” 林春儿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给瑾姐准备了礼物,祝贺她终于出院。这个院住的时间太久了,人在鬼门关走过一次,后面都会是福气。” “照你这么说,鬼门关走过的人都长命百岁了。”乔翰文接过那盒子放在手边。林春儿这人一会儿精一会儿傻。她如果知道是王瑾与别人一起摆了她一道,不知她会怎么对王瑾?“你之前说你四月末要去哪儿?” “陕甘宁公益行。” “多久?” “来去共十七天。今年还准备了线上募捐,捐吗?”林春儿突然这样问乔翰文。 “不捐。”乔翰文朝她笑笑:“你忘了我有基金会了?” “哦,对。”林春儿也朝他笑笑:“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路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是这种吞吞吐吐的人。” -- 第175页 乔翰文靠在沙发上,指尖摩挲着嘴唇,片刻后说道:“我生病了。” “什么?” “甲状腺癌。不是什么大病。但媒体传出去可能就是大病了。你帮我想想怎么处理。” “什么时候确诊的?” “刚刚。” 林春儿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乔翰文看她这样,眉头皱了起来:“女性发病率高于男性,占人体全部恶性肿瘤的百分之一,术后能长期活着。你这表情是给我送终呢?l “我知道甲状腺癌是什么。”林春儿瞪着他:“看你这样也不需要安慰了。你自己也想的开。帮你做科普吧,先在你的账号上全面科普甲状腺癌信息,你最好提前联系一个组织做这方面的代言人。然后术后把舆论推向高潮。我kpi提前完成,超出部分算我赠送你的。” “你真冷血。”乔翰文瞪了她一眼。 林春儿假装没看到乔瀚文瞪她这一眼,兀自说道:“你记住医嘱了吗?” “没听。” “不能熬夜,不能生气,注意饮食。” “你倒是对癌症了解多。” 林春儿耸耸肩:“我们搞媒体的,每天接触的消息多,什么都知道一点。” “不是因为你母亲死于癌症吗?”乔翰文淡淡说道,林春儿看他他并不躲闪:“我看过你写的东西,对你的事知道点。生老病死不是什么大事,过去这么多年了,节哀吧。如果我死了,你记得去我坟头帮我锄锄草。” “你没别的朋友了是吧?” 乔瀚文大笑出声:“我都得癌症了,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轮不到我给你坟头锄草。你粉丝那么多,一人排一天,能锄到下下辈子。你好好活着就行了,别给别人添麻烦。” “嗯。”乔瀚文嗯了声,靠在沙发上,闭了眼。 林春儿又为他接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乔瀚文,甲状腺癌不是什么大事,但好歹也挂着一个“癌”字。他常年高压、熬夜,性格又是那样,得这个倒是不稀奇。 “你还愤怒吗?”林春儿突然问他。 “什么?” “你时常愤怒。” “什么时候?” “你自己知道。”林春儿顿了顿:“我见过你那么多次,你愤怒的时候会格外刻薄。” 乔瀚文看着林春儿,目光幽幽,许久后缓慢扬起嘴角,眼中也有了华彩:“你关心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或者不屑,我是把你当做朋友的。” “没其他的?比如很多人私下叫我老公。”乔瀚文不出意外看到林春儿皱眉:“我有男朋友。要叫老公也该叫他。” “我很多粉丝都有家世,也还是在网上叫我老公。” “我不是你粉丝。” 乔瀚文低头看着他摊开的手,又过了半晌才说道:“谢谢你,我好点了。刚刚从医院出来,想找人聊一聊。但我觉得找谁,那人都可能会哭哭啼啼,跟我明天就要出殡了一样。你应该不会,你见过的生死多。” “最后这一句你大可不必说。谁活在世上,愿见天地,见众生,都不愿见生死。”林春儿瞪了他一眼,这一眼,令乔瀚文心里很舒服了。 “明天王瑾出院,让她跟你对接我得癌症这事儿吧。我懒得管,刚好她出来了,我就甩手了。你们商量好怎么做,我给自己放个假,找个地方呆着。” “要不你跟我们去骑行吧?顺道帮我们多募捐点…” “我得癌症了,你让我跟你们骑行,你是人吗?” 林春儿咯咯笑出声:“逗你的!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好好活着就行。别回头内容还没准备好,就要发你讣告了。要不这样,你先把尾款打过来?”林春儿讲话真的是百无禁忌,讲完了连装腔作势的呸呸呸都没有。 “你那脑子里除了钱,还有别的事吗?” “有。”林春儿十分肯定:“我男朋友。我满脑子都是我男朋友。”林春儿朝他眨眨眼。她聪明,与乔瀚文接触那么多次,多少感知到乔瀚文对她是有那么一些征服欲的。林春儿要将他蠢蠢欲动那颗心扼杀在摇篮里,他日还能做客户、做朋友。 乔瀚文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却没往心里去。“一起吃晚饭?” “今天还有好多工作要做。要么定了在办公室吃?” “行。” “想吃什么?” “随便。” 林春儿拿起手机,顺手定了砂锅粥,多加了蟹肉,另加了一份鲍鱼。 “咱们喝点粥吧?” “行。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乔瀚文站起身走到窗前,看林春儿办公室外那个小小的花园。马上要到夏天了,小花园里开满了花,再仔细看,还有一只小野猫卧在路边,懒洋洋的。他想抽一支烟,于是问林春儿:“介意我抽支烟吗?” “不介意。”林春儿混在生意场,见惯了男男女女抽烟。她本人是喝酒的,却不会抽烟。她尝试过几次,可那烟入了她的嗓子,恨不能要了她半条命。 乔瀚文燃起一支烟,两根手指虚虚的夹着。林春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看到他手部的线条,绝了。他微低着头狠狠吸了一口,眉头皱着,像是有化不开的烦心事。 乔瀚文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并不回复消息,又将手机塞回了兜里。 -- 第176页 林春儿抬头看了他几眼,他都没有发觉。他不会自杀吧? 粥来了,有员工帮林春儿提了进来,偷偷看了乔瀚文好几眼。 “来喝粥。”林春儿还定了几样小菜,她把电脑推到一边,又将晚餐摆放好,起身为乔瀚文拉了一把凳子。乔瀚文兀自站在那看着林春儿为自己服务,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他才坐下。看着林春儿盛出的粥,她额外加了东西,真是满满稠稠的一碗。 “你还挺大方。”那海鲜粥温热又鲜香,一口下去,治愈了他的坏情绪。林春儿没说错,他时常愤怒。他一直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就是会愤怒。他对很多傻逼的人和事愤怒,在他眼中这个世界没救了。他明明该有的都有了,却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没救了。 林春儿不言语,兀自喝了两小碗粥,再去盛第三碗的时候,乔瀚文嘲笑她:“你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最近没上称?”他说笑的,林春儿的身材是少见的好,挺拔笔直,胸臀恰到好处。他有一晚做梦梦到在他家中洗手间外的走廊里,他将林春儿抵在墙上。醒来后他笑自己,这辈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竟着了她的道。 林春儿看了他一眼,盛粥的动作没有停。她也是饿急了。中午宋秋寒为她定了餐,她没时间吃,便分给了同事。宋秋寒的电话恰巧在此时进来了,林春儿接起:“hello。” “今天几点下班?” “再有两个小时。” “你男朋友么?”乔瀚文突然出声,电话那头的宋秋寒顿了顿:“乔瀚文在你那?” “是啊。来找我商量他的“后事”。”林春儿坦坦荡荡,本就是生意往来,遮掩反倒会令宋秋寒误会。 乔瀚文黑了脸,林春儿假装没看到,对宋秋寒说道:“你来接我吗?” “好。我快到了给你电话。今天回哪儿?” “想回你那儿。周末了,我想看看我种的那些花。”宋秋寒的阳光房安装了自动浇水程序,林春儿远程操作就好。倒是不会干死,可林春儿心里就是惦记。生怕那些花死掉。 “好。” 林春儿挂断电话,给宋秋寒发消息:“我还想与你一起做点不可告人的事儿。” ==== 林春儿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急成那样儿。 宋秋寒也没想到林春儿会急成那样儿。 甚至等不及他将衣裳脱下。 她像一阵巨浪席卷过他,攀附着他,又觉得不够,将他推坐在沙发之上。宋秋寒仰起头看她微仰着的下颚好看的弧度,对她的自娱自乐心生了不满。手掌扣在她脖颈上,将她拉向他。唇齿贴在一起,又是另一种体验。 林春儿疯了。宋秋寒喜欢。 期间他有意逗她,假意离开她要去喝水,她眼里的雾气迅速弥散,楚楚可怜,拉着他的手不许他走:“宋秋寒。”猫一样,惹他五脏六腑都颤了颤,终于是不忍心,紧紧锁着她。 林春儿深浅一声儿,又赶紧咬紧了唇。妩媚姿态惹宋秋寒心疼,唇贴在她耳边:“没事,没人听得到。” 这一处别墅,前后左右都是院子,他们关严了门窗,一点儿声音钻不出去,都闷在这间屋子里。所有一切都闷在这间屋子里,汗意、热气、响动、潮涌,就这样没羞没臊的闷着,最终终于冲破屋顶,直上了云霄。 第82章 兰州,兰州 “宋秋寒,我的花发芽了呦!”林春儿胡乱将宋秋寒的T恤套在身上,蹲在地上看她那些花。宋秋寒闻声蹲在她旁边,与她一起看了会儿。一群小芽破土而出,像新生的头发,透着倔强和顽强。有林春儿的姿态。 “等公益行回来,就会长很高了。”宋秋寒指尖拨弄小芽,看到里面夹杂一根杂草,便动手拔了。偏过头看聚精会神的林春儿,低声说道:“你刚刚很急。” “下午太疲惫,在办公室睡了会儿。睡就睡嘛,竟然梦到了你。”林春儿将脸埋进膝间:“就有点想你。” “这样啊…”宋秋寒将林春儿转向他,捧起她的脸。她每天工作到很晚,他到家更晚,宋秋寒心疼林春儿睡不好,总是拘束自己。上身抱着她,下身却刻意离她远一些,怕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为难自己去满足他。“那前几天晚上会有这样的念头吗?” 林春儿伸手两根手指:“有过两次。”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太辛苦。” 宋秋寒笑出了声:“你担心我身体吃不消?” “多少有点吧,毕竟岁数大了,不是二十岁年纪了。”林春儿故意气他。 宋秋寒眉头挑了挑:“你看不起谁?”一把抱起林春儿,她在他怀中轻呼一声,宋秋寒并不理会:“走吧,把前几天的补回来。” 林春儿在他颈间嗤嗤笑出声,倒也没被他吓到:“我亦可再战。” 宋秋寒喜欢她这样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在她脸上轻啄:“今天保证服务到你满意为止。” “那倒是不必刻意强求。”林春儿在他耳边吹气:“刚刚已经很满意了。” “还能更精进,你且试上一试。”宋秋寒在林春儿面前摘掉了沉稳,这会儿就是那个急着讨糖吃的小孩。他的床品冰冰凉凉,林春儿陷进被子里,他缠上来,她迎上去,知情知趣,并不回避自己对宋秋寒的欲望。 与宋秋寒欢好简直是极致的好。他时而温柔,时而狂放,时急时缓,千般模样,都是那样的好。林春儿终于败下阵来,与他辩论:“只缺了两次,补完了。”宋秋寒却摇头:“我的还没补完。” -- 第177页 闹到后半夜方休。林春儿一动动不了,每一个毛孔都渗满了快乐。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将下巴搁在宋秋寒胸口,难得乖巧。宋秋寒手指插在她发间,一下一下捋顺被他弄的蓬乱的发。林春儿的头发像她人一样,有着勃然生机,乌黑厚重,欢好之时散在床上,格外乱人心神。宋秋寒喜欢。 “乔瀚文得癌症了,甲状腺癌。”林春儿忽然说道:“他今天来就是跟我说这件事,让我们看一下接下来传媒方向的应对策略。” “太可惜了。安排手术了吗?” “我们的短片排期了一个,还有一部戏要收官,他又想出去散心,说等这些都弄完再手术。”林春儿指尖在宋秋寒身上画着圈:“宋秋寒。” “嗯?” “我们不能再熬夜了。”林春儿看着他,认真说道:“我们不能在年轻时肆意消耗自己的身体,我怕以后我们会后悔。以后每晚十二点前睡觉好不好?我们想想办法,总能做到的。不仅不熬夜,还要保持愉悦。” “你担心我猝死是吗?” “是。” “工作不会让我猝死,与你做爱可能会。”宋秋寒笑道:“心率太高了,你又让我上头。” 林春儿红着脸:“那我们就不做爱了。” 宋秋寒翻身过去,将林春儿推到她枕上,手困在她耳旁,唇贴在她唇上:“你给我听好,如果我要死,一定要死在你身上。” 宋秋寒不常这样,可他偶尔讲一句骚话是非常要命的。林春儿心跳的快,手隔在自己身前:“宋秋寒,我困了。” 宋秋寒鼻尖触着她的,又张口轻轻咬了那么一下,濡湿的舌尖无意擦过她鼻头,发自内心的宠爱她。手遮住她眼睛:“睡吧。” 林春儿睡了,他想了想拿起手机发消息给乔翰文:“听林春儿说了,你没事吧?” 乔翰文很意外宋秋寒会主动联系他,过了片刻才回:“死不了。” “行,你好好活着。你死了林春儿会难过。”宋秋寒何等聪明,乔翰文对林春儿的心思他能看到,不是普通男女间的欲望。但他信任林春儿,林春儿不爱乔翰文,却是把他当朋友的。 “借你吉言。保证不让你女朋友为我殉情。” “你想得美。别熬夜了,早睡。” “马上结束。”乔翰文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改天喝酒。” “好。” ======== 一行人在兰州集合。 林春儿和宋秋寒下了飞机,在机场等新疆自驾过来做直播的哈吾勒他们。远远的看见几个新疆大汉走过来,各个英姿勃发鲜衣怒马。哈吾勒远远的朝林春儿跑过来,胳膊张开要抱她,到了跟前看到一旁站着的宋秋寒,猛然刹了车,别扭的放下胳膊。林春儿大笑出声,看着宋秋寒:“能不能抱?” “管不了。”宋秋寒显然不介意,哈吾勒这才礼貌的与春儿拥抱:“春儿姐,想死你了。这是姐夫吗?” “什么姐…” “是。”宋秋寒打断林春儿,哈吾勒这个小伙子不错,用词很讨人喜欢。姐夫,宋秋寒心中念了一遍,感觉真不错:“宋秋寒。”而后伸出拳头与哈吾勒的撞在一起,算是打招呼。 后面跟着新疆团队的小马还有另两位伙伴,大家一一见过,上了哈吾勒他们的装备车。 “再看一下直播方案?下午四点要开全员动员会,可能得跟所有人同步一下。”林春儿提议,并不想一直叙旧。宋秋寒坐在一旁又check一遍行程,也不打扰他们。在他临行前,公司终于批准了一笔特别资金,但宋秋寒还未跟林春儿说。 到酒店之时,他们已经各自过好了方案,兰州分公司的伙伴们已经在酒店安排好了接待。每年的公益行虽然参加人数不多,却也是在各自领域有头有脸的人,是以接待工作是要做的。林春儿大概看了一下接待流程,又看了分房表,确认各个环节没有问题,这才回房放行李。 宋秋寒跟老张一个房间,林春儿跟一个智能机器人公司的ceo林姐住在一起。为了节省开销,又为了促进交流,他们公益行并不会安排单人房间。 “放完行李大厅见么?”林春儿问宋秋寒。 “好。” 宋秋寒在咖啡吧找了个位置便进入了会议模式。 林春儿抱着电脑坐在他对面,也进入了工作。宋秋寒速速开了两个会,又看了5月份的行业预测,这才收起电脑。看到老张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忙站起身问候:“您什么时候到的?” “到了一会儿了。不忍心打扰你们年轻人工作。”老张随他一起坐到他们旁边,宋秋寒为老张叫了一杯茶:“记得您爱喝茶。” 才见过一面,就记得老张的喜好。老张是真的喜欢这个年轻人。“多谢了。” 林春儿终于从电脑前抬起了头,对老张说:“我在给您赚钱呢,您自己照顾自己吧。” 老张哈哈大笑,身子前倾:“那您辛苦。”打趣她,见林春儿撇了嘴,转头对宋秋寒说:“看见没?就是这么不好相处。好话赖话都不能说。” “是。”宋秋寒点头表示认同,对林春儿瞪他那眼视而不见。 “这次来的很多人平常都不大能见到了,都荣退了,身体素质也不如前几年好了,你俩带队不容易。”老张对他们说道:“良辰也能帮上忙,但他要深夜才到。他昨天开窑。” -- 第178页 “看到群里说了。来得及。” “你刚履新就出来这么久行么?” “工作安排好了。而且这次活动与公司未来战略布局关联大,董事会十分支持。我跟公司申请了一笔特殊资金用于支持这次活动,明天开始分批到账。” “分批?” “也顺道为直播造势。”宋秋寒耸耸肩:“跟林春儿学了一手。” 林春儿终于又抬起了头,看着宋秋寒:“多少钱?” “保密。” “宋秋寒。”林春儿不满。 宋秋寒身子探过去,指尖点在她脑门上:“好好工作。” 他们的相处令老张觉得赏心悦目,他靠在沙发上,看他们偶尔看对方一眼,都控制的好,那一眼淡淡的,却还是有什么在眼底,化不开。林春儿真是谈了一场可心的恋爱。比之前那个强。老张心想。从前那场恋爱,林春儿像在报恩一样,什么屁事都不懂。 到了四点,大家聚在了酒店的多媒体厅。 三十余人,加上工作人员共有50人。除了宋秋寒,其余人都算老朋友,于是齐齐把目光对准了宋秋寒,在林春儿朋友圈见过的。见惯大风大浪的人,这会儿也难免会有年轻人的八卦,彼此小声问一句:“是春儿男朋友么?” “看相貌气质,应该是。” “不错,勉强配得上咱们春儿。” 林春儿从二十多岁与他们混在一起,日子久了,就变成了团宠。今天长辈们见到宋秋寒端正坐在那,颇有几分风光霁月的味道,便都放下心来。 林春儿拿起话筒跟大家问好:“各位叔叔阿姨大家好哇。” 切。老张赶她下台,大家笑出了声。宋秋寒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见他们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便觉得自在起来。 林春儿接着说道:“这样哈,咱们速速开完会就去吃饭啦。今天晚上定了喝酒吃肉的好地方,鉴于从前的经验,三五小时吃不完,担心各位年纪大了休息不好,所以明天的出发时间定在了中午,会有车将咱们接到正式出发的地方。接下来请本次公益行的领队,也是我们的新朋友宋秋寒来为大家介绍本次的行程安排。” 大家又开始起哄,林春儿红着脸制止:“说正事儿呢。” 宋秋寒在一旁随着大家一起欢笑,而后朝林春儿耸耸肩:跟我没关系,我是无辜的。 林春儿见控不了场,便对宋秋寒立眼睛:“宋领队,到你了!” 宋秋寒缓缓站起来,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虽然坐在下面捡乐,可耳根还是红了一块,接过林春儿的话筒说道:“大家好,我是本次活动的领队宋秋寒。” 台下又笑了起来,老张带头捣乱:“重新介绍!” 宋秋寒顿了顿:“大家好,我是林春儿的男朋友。”心甘情愿做了林春儿的附属,像女婿见岳父岳母,要经过官方认证才可以。大家闹够了,便安静下来,仔细听宋秋寒介绍。 宋秋寒言简意赅:“从明天起,我们的行程共有15天13晚。其中7晚住酒店,6晚住帐篷。平均每天75公里,属于中等强度,途经我们援建的10所小学。”宋秋寒打开ppt,介绍了日程安排及注意事项:“出发前了解了每一位队员的身体情况,为了确保各位的安全,本次采取互助小组方式,共分为6个队伍,每个队伍5至6人。也为大家准备了常备药物。有特殊疾病的我也收到了报备,临行前特地采购了特殊药物,如手中存药用完,可以联系我。虽然大家都非常有经验了,我还是要叮嘱一句,出行在外,身、手、钥、钱请大家各自顾好。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请大家务必记下,有急事第一时间联系我。我的宗旨就是将人安全带出去,安全带回来。”认认真真,特别像一位合格的领队。 “鼓掌喜迎新领队。”老张一呼百应,大家鼓起了掌。 接下来林春儿同步了直播、造势、募捐等活动的安排。 “募捐目标多少钱?”与她同屋的林姐问她。 “两千万。其中一千五百万用于教育项目,剩下的五百万视情况应用到环境保护和女性觉醒项目中。因为此次募捐目标定的高,还望各位大佬在各自领域造势。” “妥了。”老张站起身来:“是不是到了喝大酒环节了?” “对。” “那走啊!”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门。 他们包了饭店的二层,拼了三个巨大的方桌,坐哪儿都无所谓,反正开了酒,大家四处乱窜。一会儿拉着这个聊天,一会儿拉着那个聊天。宋秋寒格外被关注,老张拉着他挨个为他介绍在座的大佬。宋秋寒讲的少,谦逊的在老张身边听他们聊天,而后意识到自己进到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之中。 甚至有几个人的真实身份,是在公司的特别关注白名单,但公司无论派出谁都联系不上的人。倒是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味了。而少有的几位女性队员坐到一起,在勾兑女性觉醒项目。 林春儿也讲的少,都是前辈,她安心受教就好。 偶尔转过头去看宋秋寒一眼,他应当喝了很多酒,被老张拉着转场。再往后,酒过三巡,突然唱起了歌,将那老饭店的屋顶要掀开了。 直至半夜才散场。 四月末的兰州夜晚,很是清凉。一群饮了酒的人走在街上,都不肯打车,说要走到酒店去。三三两两,拉开长长的一队。 -- 第179页 老张开口唱:“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他的声音打破街头的寂静,也不羞赧,用他的话说,年近花甲之人,黄土埋半截,自己高兴比什么都强。他活透了,从前风风光光的人,到哪儿都是香车宝马一流接待,而今什么都不在乎,跟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喝顿酒压马路,能高兴好几天。 宋秋寒也喝了酒,平日的内敛就少了些,也兴许是被老张感染了,竟然也开口唱起了歌。他好多年没有当众唱歌了,他的歌声和吉他都留在了十八岁。 “兰州,总是在清晨出走;兰州,夜晚温暖的醉酒……”这首歌太合众人心意,大家停下脚步围在他身边,看他再唱几句后摆动身子微微晃着头找节拍。宋秋寒这该死的魅力。 兰州,路的尽头是海的入口。 大家仰起头大声合唱: 兰州诶!兰州! 兰州诶!兰州! 将兰州的夜晚震的粉碎。别管几岁,今晚都是十八岁。 林春儿笑着看他,没想过此生还有机会再听宋秋寒唱歌,他飞扬的神采像十八岁灵魂附体,在兰州深夜的街头盛放。老张将她推到宋秋寒面前,她慌乱的目光撞进他含笑的眼中,树上的雀子扑棱翅膀飞起,大家哄笑出声,宋秋寒抱起她将她丢向空中,林春儿大笑出声,落回他怀中。 “去他妈的老年!老子永远年轻!”老张爆了一句粗口。 第二天睁眼,老张还记得自己昨晚骂的这句话,问同屋的宋秋寒:“我骂了几遍?” “五七八遍吧。”宋秋寒正在整理装备,换上了骑行服。他穿骑行服又跟发布会上的西装革履不一样,自带几分野性。老张一边带护具一边问他:“跟林春儿相处的如何?” “不可言说的好。” 老张深深看他一眼:“能不能白头偕老?” “能。” “你都没有思考。” “因为之前思考过无数遍。” 老张在他肩膀捣了一拳:“年轻人,这是属于你们的时代,是你们的黄金时代。” 第83章 我们都应庆幸,山河壮美…… 宋秋寒与老张一同去集合点,看到大巴车前站着一个男人,春风和煦一张脸,参透世间万物一般。这男子宋秋寒有印象,在他家吃饭那次,林春儿拿出过他的照片。 “良辰。”老张上前与他打招呼。 “宋秋寒。”宋秋寒朝良辰伸出了手,良辰握住宋秋寒的手,深深看他一眼。 大巴车上,老张把林春儿赶去了宋秋寒身边,用他原话说:“离我远点,陪你男朋友去。” 林春儿坐在宋秋寒身边,宋秋寒转向她,小声道:“良辰不是你非洲援建的假男朋友么?怎么,喜欢这个类型的?” 林春儿这才想起那件事来,但她牙尖嘴利不肯认输:“那你还说方嘉莉是你未婚妻呢,怎么,马上要结婚了?” 宋秋寒捏林春儿脸:“嘴硬!” 林春儿故意哼了声,而后对他说:“那骑行服到你身上,怎么想让我给你全身打上马赛克呢?”宋秋寒从酒店出来,一路不知多少女孩看他。 宋秋寒掩不住笑意,问她:“这么好看?” “很好看。”林春儿指尖点在他胸前:“我要睡会儿。” “睡吧。要近两个小时才到今天正式出发点。”宋秋寒手放在林春儿后脑,将她的头拉靠到自己肩膀上,将自己的耳塞塞到林春儿耳中一支。他们在一起,总会分享自己的歌单。宋秋寒戴好耳机,抬起头看到良辰恰好收回看着他们的眼神。那眼神有几分探究,宋秋寒说不清是什么,但觉得并不简单。 第一天的骑行距离并不远,六十公里,目的地是靖远。 他们下了大巴,各自找到车,又检查了最后的装备,按照计划,良辰打头阵,林春儿骑中段,宋秋寒在最后。哈吾勒他们开始推流,而后他出了镜,介绍本次公益行的情况,并公布了捐款渠道以及公示方案。 就这么开始了。 因为前期造了很多势,网民都想看看这些人在坚持什么,能不能坚持下去。于是就挂在他们的直播间有一搭无一搭的看。 他们的直播融合了人文、地理等多种元素,队员里最不缺的就是文人,这一路稿件文采飞扬,底蕴浓厚,颇有些纪录片的模样了。林春儿在中间骑车,看到哈吾勒他们飞起了无人机,便招呼大家一起打招呼。长长的一队人,伸手跟这广袤的世界问好。 下午三点开始直播,陆续有捐款进来,甘肃分公司的同事实时同步数据,大多是几块、几十、上百的捐款,只要有,就很好,大家为这聚沙成塔的善意感动。 宋秋寒跟在队伍后面,接通了陈晓鸥的来电:“我看到你了。”陈晓鸥说道:“你在队伍最后。” “我负责保障。安排好了吗?”宋秋寒问她。 “安排好了,每隔一小时,捐款三万。” “好。辛苦。” “这一大笔钱,你怎么说服董事会的?” “想在这块土地上深耕,只索取可不行。” “你就这么说的?” “对。” “佩服。注意安全。”陈晓鸥挂断电话。 至下午六点,做数据的同事突然发现了三笔有规矩的捐款。第一笔,来自盛通,每个小时三万;第二笔,来自匿名网友,每小时一万;第三笔,来自匿名网友,每半小时三千。像安排好的一样。 -- 第180页 宋秋寒怕活动引起质疑,便打给陈晓鸥:“暂停捐款。先观察。” “怎么了?” 宋秋寒停下车:“出现了几笔规律捐款,咱们观察一下。” “好。” 他挂断电话,突然看到前面漫天的云霞,大片大片向天边铺陈,沟壑绵延的黄土高原用自己的生生方式将自己推到世人面前,你看,这就是西北。大家都停下了车,哈吾勒他们速速切了角度,他口播道:今天是我们骑行的第一天,偶遇了山河壮美。如果你也在镜头前,那祝你今天好心情。这一刻太美了,起初网民们以为不过是一群人在作秀,再看下去觉得当作纪录片看也挺好,然后就到了此刻,没有任何剧本,老天爷可不会配合你演戏,就这样看到了人极力融于自然的和谐画面。 这壮美太令人感动了。 数据在不断攀升。 此时开始陆续进入几笔二十万的捐款,林春儿看了捐款方,大佬们开始发力了。 剩下那两笔捐款一直以他们各自的规律在持续,至晚上十点,他们到了第一天的招待所,围着桌子吃完面,林春儿公布实时数据,仍旧能看到那捐款在动。 “需要联系捐款方吗?”林春儿问大家。 “匿名捐款,联系他们做什么?不联系。”老张摇头:“人家做好事不想留名,咱们就不要把人推到风口浪尖上。” “好。” 宋秋寒发消息给陈晓鸥:“暂停捐款。” “为什么?” “活动有意思起来了,我预感这几天活动会引爆网络。咱们先低调点,在最后势头掉下去之时一笔捐出。” “确定?” “确定。” 陈晓鸥顿了顿:“你为了林春儿,真是用尽了心思。” 宋秋寒没再说话,挂断了电话。陈晓鸥看到的是宋秋寒为了林春儿用心思,看不到的是宋秋寒的精神世界发生了变化,他开始关心人类和宇宙。 第一晚入睡的招待所有些简陋。四月末的夜晚,也是冷的,暖气每人只有一床单薄的被子,空调又不好用。宋秋寒躺下后想起林春儿快到生理期了,又爬了起来,出了门,走了很久,找了一个小店,为女士们都买了热水袋。 “出来一下?” “嗯?” “快。” 林春儿裹着被子出了门,宋秋寒将袋子给她:“给女士们买了热水袋,给大家发一下吧。” “这么细心?”夸人也不好好夸,宋秋寒怕她着凉不愿意与她废话:“快去,记得灌上你的放在脚底。”他转身离开的姿态,竟有点大话西游里至尊宝转身离去的神韵,莫不是到了这里,这个人都染了西北的风情? 林春儿抱着暖水袋发给了姐姐们。平日里身娇肉贵的人,正觉得这冰冷的夜晚难熬,看到领队竟然跑出去买了暖水袋,都感动不已。林姐在黑暗中问林春儿:“你男朋友这么好,可有结婚的打算了?” 这个问题问的林春儿一愣,她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可又觉得此时这样回答有些煞风景,于是答道:“还没到那一步,我们刚刚开始。” “以我结过三次婚的经验告诉你,感觉来了就结,别等。”林姐说完笑了笑:“这男人啊,与女人不一样,冲动来得快去的也快。” “那要是不结婚呢?” “不结婚…那也挺好。人生体验嘛,看你想体验什么。” 林姐的问题问的林春儿有些清醒了,她没想过与宋秋寒结婚。那宋秋寒呢? 这个问题扰了林春儿很久,第二天睁眼眼底就有乌青。去招待所食堂早饭,看到宋秋寒正与老张和良辰一起喝粥,便坐到他们对面。 “这是怎么了?”老张问她:“昨晚又熬夜了?” 林春儿咬了口馒头,看了宋秋寒一眼,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认床。”哪里是认床,每天窝在宋秋寒怀里睡觉,招待所的硬床肯定没有宋秋寒的怀抱舒服。 “你没出来过怎么着,年纪越大毛病越多,还认上床了。”老张逗她:“是认床,还是认陪你睡觉的人。不行就调房。” 林春儿忙摇头:“我今天保证好好睡觉。千万别调房,不能搞特殊。” “看见没?”老张转向宋秋寒:“依赖你了。” 林春儿红了脸喝粥,放下粥碗之时看到良辰在看她,眼神莫名其妙。大方看回去,良辰却移开了眼。她拿出手机给良辰发消息:“怎么了兄弟?你怎么这么奇怪?” “他要回来了,让我代他向你问好。”这是什么狗屎帮忙,良辰心里抵触,但又不得不帮。 林春儿眉头皱起,迅速吃完了早饭,然后出去准备当天的行程。她在僻静处截住良辰:“你跟他说,离我远点,别搞狗血情节,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恨他,他也不用内疚,都往前看。”转身走了,却看到宋秋寒站在那看着她。 林春儿想了想,走到宋秋寒面前,脚踢着地上的石子:“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就不问。” “良辰是我前男友的好朋友。”林春儿径直说道,她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尤其是对宋秋寒。他说过两人在一起,要彼此信任、依赖:“他刚说我前男友要回来了,让他给我带个好。” “哦。”宋秋寒哦了声。 林春儿抬起眼看他:“你介意?” -- 第181页 宋秋寒摇头:“我不介意。”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怎么夸你。”宋秋寒拍拍林春儿的头:“我的春儿学会信赖我了。” 林春儿心中觉得暖,悄悄握住宋秋寒的手,又迅速松开,隐秘的亲昵令宋秋寒格外受用。 他们不主张联系匿名捐款人,却有人好奇。在骑行的第三天,通过层层叠叠网络,有人扒出了第二笔有规律的捐款,来自于他们心中的舞台之神乔瀚文。网络之上一瞬间哗然,活动也在这一天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林春儿打给乔瀚文:“你不是说你不捐?” “我做点好事,给自己赚点阳寿。” “……你有病吧?”林春儿有点生气乔瀚文的讲话方式,他好像在诅咒自己。 “对啊,我得癌症了,你忘了?”乔瀚文讥笑道:“你不是让我帮你造势吗?现在我造势了,你回来请我吃饭。” 林春儿不知该说他什么好,握着手机静了半晌,唤他道:“乔瀚文。” “你可别跟我娘们唧唧的,我受不了。”乔瀚文挂断电话。 林春儿粗略算了一下,如果按照乔瀚文这个操作方法,这个活动他捐出近三百万。即便是对于明星来说,也是大手笔了。 第84章 向善的力量 “从现在开始广散家财了?”王瑾讥讽他,此时的她靠在沙发上,讲话还气短,身体又不时的疼,人就变得刻薄。 乔瀚文鼻子里哼了声。 “要不要找个机会,把她灌醉了,你睡她一回解了心魔,也好过你胡乱花钱。” 乔瀚文仍旧不生气:“医生不许我生气,你尽管挑难听的说,我左耳听右耳就冒了。对,我就是在散家财,我不仅散给她了。”乔瀚文丢给王瑾一沓文件:“现在就看。” 王瑾打开文件,看了几分钟又摔回到桌上:“你什么意思?” “就你看到的意思。” “我他妈要你那两个破钱干什么?我没钱?”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身体养三两年也是养,说白了,等你身体恢复好了,这圈子早换了一波人了。就此隐退吧。你不是喜欢瑞士?去就好了。” “我没用了是吧?”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乔瀚文点头:“是,你没用了。” 乔瀚文就是这样的人,他没长心。王瑾告诉自己别在乎,别生气。看着乔瀚文,目光里那点温度都没了,她恨这样的乔瀚文。 “你别这么看着我。也不用想报复我,你不是那种人。你如果报复我,我也挺高兴,正好我也不想活了。”乔瀚文点了一支烟:“要不你给我接个有心理疾病的角色,我好好演,演完我就死,你对外就说我入戏太深,好歹留个好名声给我怎么样?” “你在乎名声?”王瑾拿起那文件往乔瀚文脸上扔:“你到底怎么回事!” 乔瀚文烟抽的凶,一支又一支:“我最近天天梦见她。” 王瑾毫无征兆的崩溃了:“都过了多少年了,你就是不想放过我。我为你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还不够吗?你别折磨我了,我求你。” “跟你没有关系。”乔瀚文抹了把眼睛:“真的。我不怪你。我就是觉得活着没意思。” 王瑾哭着哭着,一口气捣不上来开始剧烈的咳,连带着五脏六腑,粉身碎骨不为过。乔瀚文到她身旁,手拍在她后背,又将她揽到了怀里:“王瑾。”他又叫她王瑾了:“你别在我身边了。你看看你现在,人不像人。你如果不在我身边,随便捧谁都能红。我害了你。我难得发一次善心,你就趁这个机会放你自己一条生路吧。” 王瑾痛不欲生。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其他的都是多余了。 她点头:“好。” 乔瀚文拍拍她后脑,生平第一次吻她额头:“你好好的。重新活一次不容易,老天爷不会随便给人机会。你不是喜欢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么?去找。你不用管我,我就是那么一说。我死不了。你知道我这人,执着,我想睡林春儿,不睡到她我肯定不死。” “好。” 王瑾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拐杖架起来:“我走了。” “嗯。” 王瑾出了门,上了车,让司机开了车。她靠在椅背上,想起过去的那么多年。她也曾风华正茂过,英俊小生见她也会脸红,偷偷打听那个漂亮女人是谁。而今大家尊称她一声瑾姐,从那时到此时,逝去的只有岁月吗? 她打给林春儿,听到她那头气喘吁吁:“瑾姐,我们马上到第一所学校,稍晚点回您好么?” “不用。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林春儿顿了顿:“好,您讲。” “乔瀚文有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他自杀过,被我救起来了。他没什么朋友,你算一个。我知道你一定纳闷,才认识几天,就说你是他朋友。我说是就是。如果你愿意,可以多陪他聊聊。” “好。” 林春儿挂断电话,看到自己落后了,便加快蹬踏向前赶。赶到宋秋寒身旁,看到他匀速前进,呼吸都没变。她观察宋秋寒三天了,宋秋寒应该真的是受过专业训练,他骑车的水平高出大家很多。这点强度对他来说应对是毛毛雨一样。 “你看什么?”宋秋寒偏过头问她。 “看你毫不费力。” “羡慕吗?”宋秋寒伸长手臂,手指在林春儿骑行帽上敲了下:“你骑的也不错。堪称专业。” -- 第182页 “过奖。”林春儿回了句,超了车。 他们到达第一所支教学校,学校在半山里,放眼望去周遭一片昏黄。孩子们在上最后一节课,学校的校长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大学毕业后应聘来了这里,一待就是五年。 姑娘名为李木子,原本就是宁夏人。 她站在那笑盈盈迎着大家,像绽放在荆棘中的花。林春儿路过良辰,对他说:“这里搞个窑不是也挺好?” 良辰没做声。 林春儿停好车,李木子跳到林春儿面前,还像小女孩一样:“春儿姐!” 林春儿上前拥抱了她。这种亲昵是装不出来的,隔着网络的人也感觉到了真挚。 “最后一节课?”老张问她。 “是的,张叔叔。”木子在北京读的师范,普通话标准:“马上就下课啦。” “下课就让大家回家。好多娃娃路远,别赶天黑。”老张嘱咐道。他生平最讨厌短期支教,那支教的人待上几天就走了,他们走了,娃娃们难过好几天。他对公益的要求很简单,给钱,解决问题,别谈感情。 “已经跟大家说过了,放学就回家。”木子说完搀着林春儿胳膊:“带大家去看今晚的营地吧?” “好啊。” “后面那个……是春儿姐男朋友吗?”木子偷偷问她。 林春儿回头看了宋秋寒一眼:“裹的那么严实能看出来长相?” 木子摇摇头:“不是。他总是看你。” 林春儿噗嗤一声笑了,看到摄像机去别处了,腾腾腾跑到宋秋寒面前:“你别老看我哦,木子都发现了。”脖子一扬,走了。一旁的人笑出了声。 林春儿跑回木子面前,拉过她的手,小声问她:“帅不帅?” 木子鸡啄米似的点头:“帅。” “配不配?” “配!” 林春儿止不住的心花怒放,又回头看了宋秋寒一眼,被宋秋寒抓个正着,几步到她身旁:“到底谁看谁?” “小气。”林春儿嘟囔一句,拉着木子跑了。 物资搬了下来,他们带来很多书包、书、画笔、衣裳,还有很多玩具。这些是实物捐赠,事实上在这所学校读书的所有孩子,都不需要花一分钱。在国家义务教育补贴外的所有花销都由林春儿他们的公益组织承担,包括校舍修缮、教学设备购置、师生每年一次的体检、药品补助、生病补助、甚至还有每年一次的游学。 从前一个老师教所有年级学生的困境而今得到了解决,六个班级,七个老师,苦点累点但好歹是有了希望。大家找了个稍远些的地方坐下,直播车和直播设备也将镜头拉远,林春儿又叮嘱了一遍哈吾勒:“不要清晰照到任何一个孩子的脸。” 哈吾勒点头,他接受过资助,他明白那种感受。即便是孩子,也需要尊严。他们又将设备拉远,去拍黄牛、落日、贫瘠的荒山沟壑,等下课铃声响了,镜头便下移,孩子们的脚跑出教室,停在那,脆生生齐生生的喊声传出来:“谢谢你们!”而后撒腿跑了。 宋秋寒和林春儿并坐在夕阳下,看着孩子们跑远,林春儿的头靠在他肩头。 “值得了。”她喃喃说道。 “是。”宋秋寒拍了拍她的头:“你真的很棒。” 林春儿用她的行动为宋秋寒描绘了一个理想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贫穷将不会限制人的眼界,因为源源不断的爱会带来生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向善的力量”。 “宋秋寒。” “嗯?” “其实我特别感激你爸爸。”林春儿顿了顿:“我高考后曾一度想辍学,那个暑假我兼职了好几份工作,卖磁带、麦当劳小时工,音像店的老板一直说我很有卖磁带的天赋,劝我放弃读书,管理她的音像店。她还跟我说,每个月四百的工资可以涨到五百。我那时每天都做梦能从天上掉下一箱子现金来。后来我父亲说家里其实还有钱,还给我展示银行存折,并让我去读书。我读了书,又每个月收到你父亲的捐款。我那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真的太想见见他了。我想当面对他说谢谢。是你爸爸,为我的人生带来另一种可能。没有他,很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也没有此时的我们。所以,如果你因为我曾与他闹过不愉快,请你想想刚刚远处的那些孩子们。因为我就是他们。” “嗯。”宋秋寒回国后就没再与父亲对话过,他想这一次坚决一点。尚姨偶尔会与他说父亲的情况,他那愈发奇怪的脾气,以及他的身体状况。林春儿讲的话令他动容,他拿出手机想了很久,才将直播链接发给了尚姨。尚姨会给父亲看的。宋秋寒知道。 林春儿依旧靠在宋秋寒肩上,想起王瑾的话,便拿出手机打给乔瀚文:“还在看直播吗?” “嗯。” “刚刚那些孩子说谢谢你呢。” “别忽悠我,我不会多捐了。” “因为你的善举导致今天你的流量翻倍,刚刚小喜跟我说,网络话题数和相关数据已经爆了。所以你算是造福自己了。” “…………那我目的达到了,我现在就停掉捐款。”乔瀚文永远不会好好说话。 林春儿叹了口气:“乔瀚文,我认识你也有半年多了吧?你这人呢,我大概了解一点。你就是嘴不好,但我习惯了你这张嘴,又多少了解你那颗心,所以觉得你人还不错。” -- 第183页 “你专门打电话来拍马屁?” “不是。我打电话也想跟你说谢谢。你真是一个好人。” “行,我知道了。晚上拍星空吗?” “拍。” “好好拍。星空浩瀚,值得一看。”乔瀚文挂断电话。 林春儿叹了口气,对宋秋寒将王瑾打电话给她的事说了。宋秋寒点头:“挺好,咱们掏空他的钱包吧。”学林春儿说话。春儿咯咯笑出声。 直播屏幕上突然出现一条评论:林春儿你好。 第85章 值得被真心爱着的女人…… 哈吾勒截图给林春儿看:“春儿姐,你被实名问候了。” “不用管。可能是哪位认识的人。” 此行第一次露营,又是在半山上,大家都有点兴奋。几十顶帐篷支了起来,帐篷里开着一盏露营灯。天上星汉灿烂,地上微光点点。 大佬们起了兴致,各自拿出机器,寻了个银河的最佳拍摄点支起三脚架,调好设备。而后或坐或立或卧,总之都聚在一处,静静去拍银河。都不讲话,生怕吓跑了群星。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呐!”林春儿笑道。宋秋寒闻言拉过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怎么这么凉?你手套呢?” “忘在帐篷里啦!而且我有人形手炉我怕什么?” 宋秋寒停下脚步转向林春儿,她眼中亦有星河,好看的紧。宋秋寒有时会想,这世间有很多人,随着年岁的增长,眼中的光会暗淡,甚至消失。极少有人像林春儿这样,有那样一双眼睛。 林春儿被他看的不上不下的,伸手捂他眼睛:“你别看我。” “哦。” 宋秋寒拉下林春儿的手握在手里:“我很庆幸与你一起来了。我更了解你了。” “有没有一点点失望?” 宋秋寒摇头,将她抱进怀中,他们白天不敢过于亲密,晚上也只有那么一点时间,但宋秋寒知足。林春儿想起了他那天说捐款的事,从他怀中抬起头:“你到底申请了多少预算?” “重要吗?” “重要。” “重要也不告诉你。”宋秋寒就是忍不住逗她。 “那你到底签了什么对赌协议?”林春儿真正想问的是这个,不出意料,宋秋寒果然又耸肩:“不重要。” 他越不说林春儿越想知道。狠狠瞪他一眼:“那我以后有事也不告诉你。” “孵化两个超级项目。”宋秋寒淡淡的说。 “没了?” “没了。你知道我们这个行业,一个超级项目就很难了,两个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但我已经有存量了。所以问题不大。”宋秋寒缓缓说道。 “你的存量是谁?” “梁遇啊。” “哦。” 林春儿不信宋秋寒,但她也不再追问了。二人在月色下散步,再走一段距离,听到一男一女在讲话。 “我不会离开这里。”是木子的声音。林春儿拉着宋秋寒朝另一个方向走,走了很久才开口:“良辰和木子也认识有几年了。木子喜欢良辰,毕业时曾考虑去他当时所在的地方支教。可良辰得到消息收拾东西就走了。木子伤心了,回到了甘肃。” “良辰后悔了?” “八成是吧。他这几年修仙了,整天泡在瓷器字画里,就听不得木子二字。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清早就要离开。 木子还是站在昨天迎接他们的地方,良辰在队伍前面,并没有回头。 林春儿走到木子面前,塞给她一支口红:“昨天忘记给你啦。你在山上这么忙,每天都没有时间化妆。涂个口红,也不浪费你这张好看的脸。” 木子将口红揣进兜里:“谢谢春儿姐。” “不客气。谢谢你的坚守。” 木子还年轻呢,从二十三岁到二十八岁,在最好的年华里守在这里,并且还将继续下去,真的值得尊重。他们离开了,镜头一直对着木子,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令人动容。 木子的同学们在直播间刷屏:学为人师,行为世范。 这一幕令袁如落泪。系列短片的下一个故事讲的就是这个,一个远离城市扎根贫瘠的女人的故事。她录屏了镜头远离木子这一幕,生活的真相比任何戏剧都要动人。 肖可拿过她的手机:“别看了,睡会儿。” “咱们也捐助一点吧?”袁如对肖可说。 “捐多少你自己定,我去办。” “五十万吧?” “行。” 袁如只要有时间就会看直播,宋秋寒和林春儿在镜头里只是寻常的善心人,可又不一样。直播他们吃午饭,明明大家围坐一圈,他们距离很远,可当镜头拉远,总能看到他们无意看彼此那一眼。那真是很美了。袁如羡慕。 “乔瀚文新媒体账号里突然科普癌症。”肖可拿着手机说道:“你看看。” 袁如看到乔瀚文穿着简单的T恤坐在那,不过是寻常语气,却令她觉得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Joe,你在哪儿?” “家。” “我去找你?” “来。” 他们就是这样讲话,乔瀚文从不说多余的话,袁如早已习惯。她穿上衣服,低调的去了他家,住一个小区就是这点方便。 乔瀚文为她开了门,看到她脸上又有了那么一点光彩:“身体养好了?” -- 第184页 袁如脱掉防晒衣、摘掉帽子和眼镜,而后点点头:“最近睡觉好,吃的也多了一点。” “还是瘦。”乔瀚文手指捏她手腕上的皮肤。 “不影响。” 袁如收回手,她有些不自在。她和乔瀚文已经很久没做爱了,一旦没有了那层关系,好像就变回了陌生人。“你科普癌症?” “嗯。” “为什么?” “闲的。” 乔瀚文指指电梯:“上楼吧。”而后兀自上了电梯,袁如跟在他身后,在电梯间拉住了乔瀚文的手。乔瀚文回身看她,他目光清清冷冷的。 袁如没有躲避他,而是问他:“你跟梁妩后来……” “没睡。”乔瀚文径直说道。 “那你……” “没解决。今天解决一下吧。” 都是成年男女,又一起了那么多年,少了前面的曲折铺垫。乔瀚文握着袁如细细的手腕,唇印在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更像一场救赎。 袁如差点爱上这样的乔瀚文。 她突然有点难过。 哽咽着喘息着落了泪。 捧着乔瀚文的脸看进他眼中,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清冷,并没有因为欢爱而镀上温度。 “你在想着谁?”袁如问他。 “一个不可能的人。” 乔瀚文将她抱了起来,突然而来的凶狠反倒令袁如自在。 骤雨歇了。 袁如看着屋顶出神,她喃喃道:“我一周去两次王医生那,至今去了十次。王医生说只要我按时去,好好吃药,就不会有问题。” “嗯。” “我食欲也好一点了。” “恭喜你。” “得空会看林春儿他们的直播,我有点羡慕他们。” “那就看。” “你跟我多说几句话吧。” 乔瀚文燃起了一支烟,张口吐了一个又一个烟圈。过了很久才开口:“我要换经纪人了。王瑾出了车祸后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也不好。要不就用肖可吧,我看她也挺顺眼。” 袁如震惊的看着乔瀚文。后者则无所谓一般:“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咱们的关系也断了吧,你今年运势不错,别再出什么纰漏,那短片我想办法给你送去参选。趁着这股运势再上一个台阶,以后就能少点身不由己。” “肖可不错,你们也合作很多年了。我这没什么事,她不用操什么心。咱们用同一个经纪人对你有好处。我再保你一程。” 袁如眼睛红了:“怎么像在交代后事。” “那倒不是。”乔瀚文将烟掐灭,而后轻笑出声:“你跟我这么多年,从没为我惹过麻烦,你应得的。” “为什么是我呢?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袁如终于问了出来。 “你很安静,眼神也坚韧。”乔瀚文胡乱说的,对他来说,没有理由,听话不惹麻烦就够了。袁如即便不信,也不会再问了。她将手搭在乔瀚文腰间:“今晚我睡在这好吗?” “好。”乔瀚文关了灯,手臂揽着袁如,轻拍她的头。他很少对别人慈悲,袁如跟他那么多年,无论身体离的多近,穿上衣服他就还是他。他有时也会怪袁如看不开不争气。不就是名利吗?名利算个屁?值得她那么卑微?有时又觉得她可怜。 他们都睡着了。 这在过去近十年光景中是极少见的,他们通常做了爱就会分开。却在分开这一夜真正睡了一晚。乔瀚文没说其他的话,但袁如却觉得圆满了。乔瀚文与她最后这一次,倾尽了温柔,令她觉得她其实值得被爱。像林春儿那样,值得被人真心爱着。 ======= 宋良玉坐在书桌前看着直播画面。 他们骑行在陕甘宁交界,即便日子临夏,那里却只有午间那一段时间算温暖。 宋秋寒包裹严实骑在最后,去照顾前面每一个人。富有担当。 宋良玉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用心看过宋秋寒了。在他心中,宋秋寒停在二十岁的时候,悲伤、愤怒、叛逆、一心寻死。他那时对他很失望。他时常想,我宋良玉一生争做人上人,我的儿子却不成器。 他忘记了自己二十岁似乎也没有比宋秋寒强多少,也忘记了人都是要长大的。即便在他的控制、贬低和高压之下,宋秋寒仍旧茁壮成长了。他履新那天,宋良玉也像今天这样坐在书桌前,听他的履新演讲。他自信笃定,运筹帷幄,是宋良玉心中儿子的模样。 宋良玉看到他们休整了。 围坐一团拿出瓦斯炉煮泡面,林春儿坐在宋秋寒斜对面。她盘腿坐在地上,十分自在。宋秋寒呢,朝她丢了一颗石子。石子砸到林春儿腿上,她捡起来又丢了回去。周围人都在笑。 宋秋寒亦笑出声。 宋良玉突然想起,自己很久很久没见宋秋寒这样笑过了。他甚至以为的儿子永远那样寡言严肃。 尚姨敲门走了进来,将药片放在他面前:“该吃药了。” 宋良玉将电脑关上,吃了药。 “看自己儿子有什么丢人的?”尚姨打开他电脑:“尽管看!” “我只是闲来无事。” “哦哦哦!”尚姨点头,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有事?” “咱们回国吧?”尚姨认真说道。 “不回。” 尚姨叹了口气,宋良玉这人向来执拗,他跟宋秋寒闹成了那样,自然不会再低头了。她不管宋良玉,兀自打开手机,将声音调大。 -- 第185页 他们在吃饭。 尚姨最近看这个有点上瘾,她没去过西北,这一路直播什么都能看到,风景、美食、人文,还有赏心悦目的宋秋寒和林春儿。尚姨总是在镜头里刻意找他们俩,这两个孩子,哪怕远远的站着不朝一起凑,看着都很养眼。 这会儿宋秋寒坐到林春儿旁边,拧开水瓶递给她,在提醒她喝水。林春儿没有接那个水瓶,而是将嘴凑过去,让宋秋寒喂她喝。有眼尖的观众看到这一幕,在屏幕上评论:“我做错了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这也太甜了吧!是情侣吗” “我以为我在看公益直播,却被喂了一把狗粮?” 尚姨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把手机支在桌子上看,又念了一句:“年轻真好啊。” 宋良玉眼睛斜过去,看到宋秋寒坐在林春儿身边,两人在轻声讲话。林春儿头搁在膝盖上,偶尔点头。 “你讨厌林春儿什么呢?”尚姨突然问他。 宋良玉却不说话,站起身走了。 ====== 宋秋寒看到中间的林春儿突然调转车头向回骑,途经他身边,并未停车,她在自行车上站起身子一直向下看,而后在对讲机里说道:“乡道岔路,有情况。” 宋秋寒马上掉头跟骑上去,但也晚了,他眼见着林春儿的车冲到了一辆刚启动的车前,她跳下车去,自行车逼停了那辆面包车。车上几个男人跳了下来,震惊的看着她。而后一个女人从车上滚了下来。 第86章 我知你勇敢,也希望你懂…… 像一场恐怖电影。 宋秋寒听到那女人撕心裂肺一句:“救命!” 其中两个男人去拉那女性,林春儿怒喝出声:“住手!” “报警,马上。”宋秋寒对着对讲机说道。 他觉得自己心跳要停止了,加速冲了下去。其中两人已经对林春儿挥出了拳,林春儿利落的躲开,却被后面那人踹了一脚,她踉跄几步,宋秋寒跳下车扶住了她,而后将林春儿拉到身后三拳两脚将那几个人从他们身前身旁打跑。宋秋寒发了狠,每一拳每一脚都用了十足力气。 其他队友也出现在坡上,那几人见状要逃走,林春儿没命的冲上去,抓住一个人衣领。这是一场缠斗,宋秋寒这辈子没打过这样的仗,林春儿刚刚被踹那脚让他发疯了,他揪住一个人一拳打在他右肩,又转身去打另一个人,良辰也冲了下来,他将最后一个人打倒。 林春儿早已到了那女人面前,想起还在直播,便挡住她的身体对哈吾勒说:“停止直播,录像取证!” 那几个男人蹲在角落,其中一个人抬头朝那女子点食指,好像在威胁她不要乱说。 宋秋寒冲了上去拍在他头上:“你他妈威胁谁?”又接连踢他几脚。 林春儿从未见过打红眼的宋秋寒,从他背后抱住他:“跑不了了,咱们去一旁等警察。”宋秋寒的胸口剧烈起伏,林春儿紧紧抱着他,她率先冷静了下来,却不知道她刚刚跳车那个瞬间吓得宋秋寒魂飞魄散,也不知道她挨踢的那一脚踢在了宋秋寒心上。 他站在一旁瞪着林春儿,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这样愤怒过了。 “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在救人!”林春儿涨红了脸。 “你知不知道危险!你逞什么英雄主义!轮得到你吗!” 老张和林姐跑过来分别拉开他们,宋秋寒不停的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老张拉开他的衣袖,看到他胳膊在打斗中破了皮,并不严重。 林姐拉开春儿的衣袖,她的胳膊肿了起来。宋秋寒看着她肿的的胳膊又一阵心疼。上前对她说道:“你过来!” 林春儿从没见过生这么大气的宋秋寒,将胳膊藏在身后不肯随他去。 宋秋寒声音小了些:“你过来。” “快去。”林姐推了她一把:“这有我们呢,几十号人收拾这几个人可以的。” 林春儿跟着宋秋寒上了直播车,车上只有他们二人。宋秋寒找到药箱,拿出酒精。 “伸手。” 林春儿迟疑的伸出胳膊,宋秋寒见状眼睛一红,手心倒了酒精搓热,而后握住她肿了的胳膊轻轻的揉。林春儿有些疼,她嗓子里小小的哼了声,想起宋秋寒在生气,便生生忍住了,不肯喊疼。宋秋寒抬眼看她咬着唇,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疼就喊出来,别憋着。” 林春儿点点头,眼泪噼里啪啦的落:“疼。” “现在知道疼了?刚刚想什么呢?力气再大点你就骨折了知道吗???”宋秋寒手劲儿又轻了些,见她还在流泪,便腾出一只手,用手背为她拭泪。林春儿握住他手,哭着说道:“你不要生气了。我知道错了。”她发誓今生要做大女人,不依靠任何人,本来胳膊没有那么疼,可宋秋寒那么生气,她竟忍不住哭。 “我不希望你再这样了,林春儿。你对我说过,让我好好活着。可是最不要命的却是你。”宋秋寒想到那情形一阵后怕:“你要我在冒险之时想你,可你呢?你自己冲了下去。你哪怕跟我说一声等我一下,也不至于被人踢了那一脚。你再厉害,再学过散打,可你终究是女人。力量天生弱于男性,这个时候你该聪明点。我希望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能躲在我身后。” “我怕来不及。那车已经要开了,我本来要捏闸的,可我看到那女人在挣扎。面包车前面又没有车牌,如果被拉走,不知后面会出什么样的事。我看到过这样的悲剧。”林春儿伸手抹眼泪,她自然会害怕,也会疼,可有时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帮助别人。 -- 第186页 宋秋寒幽幽看她,怒气又爬上了眼睛:“这会儿你最该说的话就是好的,宋秋寒,我以后会躲在你身后。” “好的,宋秋寒,我以后会躲在你身后。” 宋秋寒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她:“好了,别哭了。” “那你别生气了。” “我不生气了。” “对不起。”林春儿又道了歉。 “那胳膊还怎么骑车?你明天起坐车听见没有?” “好。” 警察来了,把他们拉到了县派出所配合调查。这一折腾就到了深夜。出门前林春儿找警察咨询情况,这才知道这是一个受不了家暴主动提出离婚的女人,却被男方找了小混混要劫持回家。那女人哭的透不过气,求警察不要让他们将她带走。她吓坏了,坐在那一直颤抖。如果被带回去,这次恐怕要没有半条命。 “请问你们准备如何处理?” “让女方家属来领人。”民警对林春儿说道。 “如果女方家属有用,她就不会被带走了。”林春儿知道警察只是依法办事,但她有点愤怒了。她整理了情绪,而后说道:“您看我可以跟她说几句话吗?” “可以,这不违规。但需要她本人同意。” “那麻烦您。” 宋秋寒站在林春儿身边,始终没有讲话。他看着林春儿严肃的抿唇,眉头皱着,而后由民警带她去了那女子面前。 “谢谢你。”那女子哭着起身道谢,被林春儿拦下了:“你确定你想离婚吗?”林春儿问她。 那女子点头。 “他打你,你有证据吗? 女子摇头。 “有没有打的严重去医院的时候?” 那女子又点头。 “哪家医院还记得吗啊?” “县医院。” “有人能证明你挨打吗?” 女子点头。 林春儿沉思许久,而后慢慢说道:“我帮你申请法律援助,法律援助就是有一个懂法律的人帮助你离婚。你只要把你的真实遭遇跟法律援助说,他们就会帮助你取证和诉讼。我刚刚录口供的时候也与警察说过了,那几个人明显是有黑社会背景的,警察也会马上立案调查。你不用怕,你的人身安全应该能够保证。我认识很多报社的电视台的人,我明天天亮就联系当地电视台,让更多人关注这件事。希望你离婚成功。” 女子突然放声大哭。林春儿又说道:“警察那里有我电话,有任何事情你打给我。” 而后站起身握住宋秋寒的手。 她拉着宋秋寒的手出了派出所,手指勾在他掌心,宋秋寒紧紧握了。林春儿突然知道用于女性觉醒的公益项目要做什么了。她打给林姐,林姐他们正在等消息,接到电话都在问她:“没事儿了吧?胳膊好了?” “不严重。宋秋寒与我一起。林姐,老张,咱们女性觉醒的公益项目成立一个公益律师事务所吧?用来帮助全社会遇到离婚困难的女性。希望每一个女性走入婚姻都是自愿的,也希望她们拥有离婚的自由。今天的事让我看到,很多女性并不懂得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所以她们在抗争后,会遇到更大的困难。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切入点,但其实很有意义。” “好啊。等你回来商量。”林春儿说道。老张在一旁大声说:“你最好跟宋秋寒道歉!”宋秋寒今天被林春儿吓的脸色太难看了。 “哦。”林春儿挂断电话,抬头看宋秋寒。那会儿说不再生气的人,其实还在生着气。紧绷着一张脸。 警察帮他们安排了县上的招待所,林春儿就住在宋秋寒隔壁。她进屋坐了会儿,想起宋秋寒的神色,又起身去敲他门。 宋秋寒开了门,转身走到床边。 林春儿坐到他身边,拿起手中的碘伏:“喏,帮你擦一下吧。” “不用。没事。死不了。” 林春儿看了他一眼,兀自拿起棉签蘸了,而后擦在他胳膊上擦伤的地方。宋秋寒一动不动,片刻后察觉到胳膊上有微微的凉风,低下头,看到林春儿嘟着嘴在帮他吹。突然就心软了。他爱她之时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当看到她在那个广场上去救那个女人之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手指点在林春儿唇上,轻声说道:“别哄我。你没做错。” “我错了。”林春儿两手握住宋秋寒的手,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在祈求原谅:“我不该那样冲下去,如果今天碰到再狠一点儿的,我可能就完了。我也后怕。” 宋秋寒默默拿起酒精,拉开她衣袖,倒了一些在掌心,又帮她揉她已经肿了的胳膊。 林春儿终于从宋秋寒怀中抬起了头:“那我可以跟你睡吗?我这几天没睡好。” “可以。”宋秋寒躺在床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 林春儿赖在宋秋寒胳膊上,将头埋到他胸前:“宋秋寒我被你惯坏了。晚上要与你一起才睡得好。” “等你好了,我带你练散打吧。我刚刚想通了,你答应的再痛快,但你还是你,你不会改的。” “我会改的。但是散打也要练,你的功夫可真厉害。” 林春儿枕在他胳膊上,今天太累了,又这样惊险,这会儿一颗心放了下来,很快睡去了。 本是途中的插曲,却因为那段露出一点画面的直播,令舆论哗然。乔瀚文是在第二天看到手快网友的录屏的,林春儿被踢那一脚真狠。乔瀚文皱着眉头看了很久,而后将手机摔在地上,大声骂了一句:“傻逼!” -- 第187页 ====== 第87章 那时我有山一样的体魄 晚风吹落夕阳。 空地上燃起篝火。 在公益行的第十三天晚上七点,林春儿站起身将喇叭举起来:“就在刚刚,我们提前完成了本次募捐目标,已经收到了两千零二万捐款啦!” 欢呼声震天响。 “今天传播热度在下降,我们刚刚做了预估,截止活动结束,应该可以收到两千二百万捐赠。这些捐款正在公示,请大家监督。”宋秋寒隔着篝火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开心。 于是起身打给陈晓鸥。 “后天晚上九点,会进行本次公益行的完结仪式,劳烦在8:55分安排打款并确认到账。捐款通道还会再开放十天,再最后推一把。” “好的。”陈晓鸥顿了顿:“你受伤了吗?” “什么?” “我在网上看到你们见义勇为了。” “没事。” “你女朋友真勇敢。我们都很敬佩她。”陈晓鸥认真说道,她从未见过一个女人有这样的勇气。要知道在这个社会现状中,很多人都会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陈晓鸥从前是困惑的,宋秋寒身边有那么多人他都不看一眼,为什么独独钟爱林春儿。现在她似乎知道答案了。 “谢谢。” 宋秋寒挂断电话,走回篝火旁。 老张提议喝点酒。 这一路大家一心做好事,生怕喝酒误事,从第一天晚上后就再也没喝过。今天实在值得庆祝。宋秋寒见状,与良辰一同开车去买酒,开了十几公里,小镇上的小店白酒只有河套王,啤酒只有西夏啤酒。足够了。他们买了很多酒,又向回开。 期间二人都不大讲话。 还是宋秋寒先开了口:“我其实并不好奇林春儿上一段恋爱是怎么样的。我只想知道她那时快乐吗?” 良辰将抽烟的手探出车窗,凉风吹得他一激灵:“不快乐。她不快乐不是因为那段恋爱不好,而是因为她奶奶去世了。后来他们之间发生什么我不清楚了。” “谢谢。” “林春儿比从前快乐。去年我们一行人骑车去呼伦贝尔,准备走大环线回来,后来她提前回来了。那时她也快乐,可跟现在也不一样。大概是因为你。” “我希望她快乐。” “你做到了。” 良辰拍拍他肩膀:“去年骑行的时候大家还在讨论,林春儿会不会孤独终老,也讨论过林春儿会跟什么人谈恋爱。后来看到她发朋友圈,都不觉得惊讶,甚至觉得不错。至少看到你们俩的面孔是十分般配的。这次出来,看来你们相处,愈发觉得林春儿选对了人。” “爱情没有对错。” “那倒是。”良辰笑出声:“你不好奇她前男友是什么样的人?” “不好奇。那都是过去的事,我只负责她的现在和未来。” “那你挺大度。回头送你一套杯子。” “好啊,谢谢。” 只讲了这几句话,下车之时却感觉两人消除了隔阂。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并没因为林春儿的前男友是良辰的好朋友而失去了原则。等他们将酒放好,附近村民也帮大家烤上了羊。大家拿着杯子围在烤羊周围,聊起了穿越世界的旅行和人生晴朗的梦想。 再过一些时候,羊熟了,大家吃起了羊肉,喝起了酒,三三两两围坐聊天。 老张带着宋秋寒跟几个老同志坐在一起,不知是谁开了头,聊起了男人隐秘的嗜好。老张直言他年轻时喜欢刺激,譬如在这热热闹闹的人群附近,一个僻静的地方,做点刺激的事儿。他讲完问宋秋寒:“年轻人觉得如何?” 宋秋寒一口酒堵在喉咙,差点呛到。见其他人都在等他回话,只得点头:“不错。” 陈晓鸥电话适时打进来,与他确认最后的捐款安排,这缓解了他的尴尬,朝其余人点点头,起身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向房间走。他手去找灯,却听到身后的门开了,又咔一声落了锁。一根手指点在他胸口之上,微微向前用力,沉静香气入了宋秋寒鼻腔,是林春儿。宋秋寒随着她的力道向后走,轻声问她:“干嘛?” 林春儿不言语,只在黑暗中缓慢推着他,直到他贴靠在墙上。 林春儿踮脚将脸贴在宋秋寒耳边:“做点刺激的事好么?”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这倒令林春儿好奇,又起了探索的兴致。温热的呼吸惹他耳朵发麻,轻轻握着林春儿肩膀推她:“会来人。” “锁门了。” “不隔音。” “那我们就不要发出声音。”捧着他的脸吻他,他们亲密过几次了,林春儿大概知道究竟哪里令他无法自持,只片刻便听到他渐渐急促的呼吸声。 “嘘,别人会听到。”林春儿手指盖住宋秋寒嘴唇,外面笑语喧哗,老张正拿起话筒唱《恋恋风尘》:那天黄昏,飘起了白雪。南腔北调,却也有一点怪异的好听。 宋秋寒屏住呼吸,将林春儿搂进怀中,唇贴在她耳骨,告饶的声音很轻:“林春儿,别闹。” 林春儿喜欢这样。 她发现了自己奇怪的癖好,那就是她喜欢撩拨他,每每看到自持的宋秋寒为她失了冷静,她就觉得无法言说的快乐。而宋秋寒此刻有些古板,令她想进攻。她的手被初夏山上的晚风吹的冰凉,冰凉与滚烫,令人无法自控。“那我停下?” -- 第188页 林春儿的手慢了下来,宋秋寒又觉得不满,唇贴着她的,喃喃出声:“别。”他的呼吸带着淡淡酒香,林春儿有点醉了。舌尖抵在他唇角,被他含进口中。 一个男人和女人最亲密的状态究竟是如何呢?大抵是什么都不做,一起看一部电影听一首歌;又或许像此刻,去探索彼此的喜好。有一些惊险和刺激,但身体喜欢。 宋秋寒终于适应了林春儿的进取,感激她的好奇心,也讶异她这样积极开放的探索。他的吻凶猛了一些,外面的歌已经换了几首,在哈吾勒唱“那时候我有山一样的体魄,那时候我有波涛汹涌的豪情”之时,将林春儿困在了他与墙之间。 眼适应了黑暗,隐约可见对方的神情,林春儿眼中写满了好奇和邀请。 他要报答她,要比她给他的更多。宋秋寒个子高,当他单膝跪下之时膝盖磕在地上,生疼。他闷哼一声,最终隐去声音。可还是不得法,干脆托起了林春儿。 闭上眼睛就是光怪陆离,黑暗给了她无尽想象,宋秋寒取悦她,抽走了她的呼吸,又再给她一些,给她生生死死的难忘。她不敢发出声音,只得那样忍着。手指攥着宋秋寒的发,到底是不知了今夕何年。 终于拉起宋秋寒,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像偷情。”是在总结这种体验。 宋秋寒抱紧了她:“等回去。” “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分开走出去?”林春儿笑道。 “我也没有经验,要么……我先出去探探?”宋秋寒有些惭愧。 “好。再探再报!” 林春儿目送宋秋寒出去,他显然有些紧张,手放在门把手上半晌,深吸一口气,才开门出去。她有些想笑,想起自己的境况,速速捂住唇。拿出手机等宋秋寒的探报。起初她只是想逗宋秋寒,到后来却是她不想收手。 “安全。”宋秋寒发给她。 今晚大家都很开心,林春儿出来之时,酒至最酣处。男男女女通红着脸,围着篝火唱歌。林姐招呼林春儿:“快来,去哪儿了?找你半天了!一起跳舞!” 这句去哪儿了勾起了她和宋秋寒刚刚的隐秘□□,隔着篝火偷偷望彼此一眼,又速速移开眼去。 一群人玩闹到半夜兴致还在,所幸搬出了帐篷睡在篝火边,每个人从帐篷里伸出脑袋,聊起了天。 聊的是星辰大海还有世俗故事。 星辰大海足够辽阔,世俗故事也足够狗血。林春儿偏着头听着故事里千奇百怪的人和他们的际遇,也品咂着他们的结局,有时庆幸,有时唏嘘。 她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您好,他同意离婚了。警察抓了好多人。”没有署名,还有错别字,但林春儿知道她是谁。她很开心,将手臂伸长,手机送到林姐面前:“您看。” “真棒。这就够了。” 林春儿真的替那个女人开心。给她回了条消息:“如果愿意,可以去大城市。参加一个技能培训班就能开始上岗,只要肯努力,就不会太差。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等你手续办完可以联系我。”她之前做的那些采访,听过那么多故事,深刻明白:逃离不容易,重塑更困难。她们需要为这些女性提供更多的帮助。 林春儿的想法又丰满的一些,她对林姐说:“我们不仅提供法律咨询,还可以提供心理辅导、技能培训和就业辅导。” “一条龙服务,帮助别人重新立足社会,很好。”林姐也认真想了想,而后说道:“我可以联系一些工厂公司,解决部分就业问题。再跟其他人沟通一下,都动用一些资源和人脉,把这件事情做成。” “那等我回去,先联系一些培训机构,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加入到我们的计划中来。” 林姐指指老张:“你让他打几个电话。好多年前他爆料过职业学校的管理问题,那些学校至今怕他。” 林春儿笑出声:“那也行。” 夜终于静了下来,周围渐渐有了鼾声。林春儿睡不着,又从帐篷里探出头,看漫天繁星。她突然想到,若是就这样度过余生岁月,似乎也是很好的事呢! 第88章 这个世界会好吗 公益行最后一天,骑行76公里。 凌晨四点出发,再过片刻,就看到了那一天的朝霞,烧红了暗黑的天空,将晨星也吞没。 他们此行见过壮丽晚霞,也见过绚烂朝霞,一朝一暮,山河壮丽。 再过一会儿,途经村庄,公鸡打鸣,几屡袅袅炊烟,这一天真正开始了。 一行人坐在路边休整吃早饭。林春儿昨晚饮食不当拉了肚子,这会儿只捧着一碗白粥慢慢的喝。老张端着碗在她身边盘腿坐下:“好些了?” “好多了。” “那就行。”老张掰了口馒头,看到宋秋寒正与良辰说话,便问林春儿:“你知道你男朋友对赌的事吗?” “嗯?” “他跟他公司对赌的事。” “知道一点,说是孵化两个超级项目。” “你信了?” “不信。”春儿摇头:“但他不告诉我我。我也问过他朋友,都说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吧,五年内个人盈利目标一百亿,团队四千亿,美元。孵化两个超级项目倒也没错,孵化两个超级项目,就接近他个人目标了。” 个人盈利目标四百亿,林春儿仔细想了想,这分明不是小目标:“您怎么知道的?” -- 第189页 “我是谁?”老张拍拍她头:“说到底男人都是赌徒,但赌的形式不一样。据说他是为了回国,又不愿放弃这家公司的生长土壤,所以赌了这么一下。” “哦。失败呢?” “那就简单粗暴了,他只拿底薪,如果失败,五年后项目奖金连同收益交与公司,退出投资行业。”老张说完笑出声:“没事,他底薪也不低,一年少说也有一百万美元了。” 宋秋寒可真行。 林春儿透过清晨薄雾幽幽看他一眼,你看他这人,看起来那样稳重,却也是一头狼,那狼性都藏在他血液中了。有心上前问问他,走了几步又停下了。问他有什么用?解决方案有吗?只与他共情吗?那没任何意义。 决定是一瞬间做下的。一惯的林春儿风格,极其有魄力。 转身回到老张身边坐下,径直问他:“您之前说今年想引进投资,多赚钱,多领养小孩,这个念头还有吗?” 老张大笑出声:“有啊。你也真行,一直没动静,听说男朋友有难,速速就决定冲上去了?” 林春儿脸微微红了:“那是因为你们一直说不想被资本左右。” “那还是不被资本左右好了。” “别,左右一下吧,我就这么一个男朋友。”林春儿想了想又说:“可以假装我不知道他对赌条件的事吗?” “可以啊。”老张从前不喜欢资本,他在国内顶尖的公司做内容总编,每天都泡在资本里。很多时候资本进来了,内容原本的话语权就没了。他这个人极其有风骨,早早荣退也是因为这个。拉了林春儿搞创业,这几年一直坚持做内容的初衷。是什么时候改变念头的呢?他去福利院,看到那里很多小朋友,怯生生的眼睛,那种眼神打败了他,或许,钱多一点,能做的事就更多。上天垂怜他,林春儿的男朋友竟然是一个投资人,他多方打听他的专业度和为人,便想撮合这件事。 “那成。”林春儿朝老张笑笑,老张起初与她说想引进资本之时,她就在认真考虑。她是想与顶尖机构去聊的,宋秋寒又恰巧在顶尖机构里。可那时他们分手了,她不能找他。于是又去了解其他机构,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宋秋寒的对赌,算是催化剂。 林春儿故意骑的慢了些,到了宋秋寒身边,几次三番。宋秋寒终于忍不住问她:“干嘛呢这是?” 林春儿嘿嘿一笑:“宋秋寒我问你,今天是骑行最后一天,你喜不喜欢?” “自然。” “下次还来不来?” “来。” “你最喜欢哪个部分?”林春儿问他。 “这个项目的温度。”宋秋寒回道。 他们的结束仪式是在此行的最后一所小学中,依旧是在学生放学后。夕阳西下的操场上,壮年小伙子们布置场地,其余人三三两两坐在那。 心头突然涌上千言万语,又都说不出来。彼此看了看,再极目远眺,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夸耀自己的念头,只是觉得好歹又做了一件好事。 初夏的风吹动山坡上覆满的青草,夕阳在天边缓缓沉下,偶有小鸟从镜头里掠过。没有口播了,只有温柔的背景音乐稀释了尘世间的污浊,这一刻所有人都无限接近纯净。 一位网民开始对着夕阳刷起了许愿。她说:“愿妈妈在天堂一切都好,我也会好好的。” 紧接着开始有无数的许愿,大家坐在大屏前安静看那些愿望,朴素的愿望。 “我希望今年能自己租个一室一厅,24小时热水,周末邀请朋友们一起来坐一坐。” “我希望他新婚快乐,真正爱过的人不会记恨。” “我希望亲人长命百岁。” “祝福自己明天手术顺利,如果不顺利,希望妈妈不要难过。” “我明天要去领证啦!祝我们白头到老呀!” 忙完的人都坐了下来,大家看着屏幕都不再说话。活在这样的尘世间,生老病死无常天意,聚散离合百般状态,贫富爱恨始终交错,归根结底,真相都在这屏幕上了。是每一个微小的愿望构建了那平凡的生活,再平凡,也还是要自己感知的生活。 都有些热泪盈眶。 说不清为什么。 几万条许愿,直刷到月亮爬上天空。捐款通道突然进来一笔一千万的巨额捐款,备注内写着:天地万物,有灵且美。是林春儿他们宣传册上的话。 现场一派欢腾,哈吾勒他们冲向宋秋寒,欢呼着将他抛向天空。笑声与泪水交织,他们一起点亮夜空。 宋秋寒在这一刻被彻底治愈了。 恍惚间回到十六七岁的年纪,那时的他一片灿烂,心中没有哪一处罩着阴霾,只是那样一个阳光的、快乐的、单纯的少年啊。 这或许是一场救赎。 宋秋寒眼含热泪,林春儿用她全部的赤诚对他进行了一场盛大的、彻底的救赎,并引领他走向更光明的彼岸。 林春儿笑着站在一旁,看他们热热闹闹。结束仪式毫无征兆的变成了一场狂欢,他们的笑闹声欢呼声响彻群山,屏幕前的许愿在继续着。线上的和线下的世界奇怪衔接了起来,在今夜,大家都变成了人生最初的状态,尚不懂作恶,只有那单纯的善念。 说点什么? 突然有人提议,好歹是个仪式,总该说点什么。大家都看着老大哥老张,老张摇摇头,指指林春儿:“你说,你是主理人。” -- 第190页 镜头都转向林春儿,破天荒打了一束独光,林春儿拿着话筒,回头看了眼还在不断刷屏的那些愿望,说道:“捐款通道还会开放七天,捐款公示将无间断进行,截止目前共有三千两百二十四万捐款,我们将打通与其他慈善组织的合作,也将持续不断帮助更多的人。”该说的都说完了,她顿了顿,眼中的热泪像星星一样闪耀:“我们很意外在这次活动的最后一天,看到那么多人的朴素而有温度的愿望,或许生活时有痛苦,甚至很多时候觉得活不下去了,但想想这一刻,天上群星闪耀,也算是不寻常的一天。愿你们今天能见到想见的人,说上几句寻常话;愿你们身体健康,如果正在遭受病痛,愿你坚强;愿你们逝去的亲人都变成天上的星、云、月亮,永久守护着你们内心的安宁;愿我们虽然普通,但永远快乐。” 仅拥有此生是不够的。 晚风掩盖了啜泣声,就连泪水都干的很快。 今夜又是繁星满天的一晚,大家彼此依靠,看着天上星,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场盛大的许愿中来,那些愿望,太过动人。林春儿的泪水止不住,当一颗星划过,她在心里默默说: 妈妈,我想你。 爸爸,我想你。 奶奶,我想你。 妈妈,我和那个少年在一起了。 我们都受过很多伤,有些能够被治愈,有些则不能。 林春儿将头埋进宋秋寒胸前,泪水打湿他的衣襟,湿热。好在今晚能在你身边,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有了被治愈的可能。 “宋秋寒,谢谢你。” 林春儿想讲的话很多,成年后的宋秋寒不像少年时那样凛冽,他是和煦的风,一点点拂过她心头。他并不那样狂野,也并不十分热烈,可他就是他。林春儿感激他是这样的他。 有人弹起吉他,唱起那首歌: 妈妈,我爱你 妈妈,我居然爱上了她,像歌唱一样就爱上了她 妈妈,当你又回首一切,这个世界会好吗 祝你今晚睡的安宁。 ====== 乔瀚文哭了。 他在演戏之外很少哭,今晚却哭了。林春儿说如果你正在遭受病痛,愿你坚强;愿天上的一切守护你内心的安宁。他坐在那,这一切就这样在他眼前发生。 他孤独了很多年,像一抹孤魂游荡在世间,目光所及都没有形状也没有温度。冰冷冷的,奄奄一息的,行将就木的。 当他们举起宋秋寒欢呼之时,那淋漓尽致的欢畅也注入他的心间,那颗死气沉沉的心好像被注入一滴甘霖。那么多人热气腾腾的活着,你或许也可以。 拿起电话打给王瑾:“你帮我个忙吧。” “你说。”王瑾正在接受康复治疗,气喘吁吁。听到乔瀚文的话她安静了许久,将工具丢到一边,倚墙而立:“你确定吗?” “我确定。” “好。”王瑾一瞬间泪眼朦胧,说不清为什么,反正世间所有的剧都会落幕,所有的相遇也都会散场。都想通了想开了,无所谓了。 “希望你帮我保密。” “我会的。”王瑾拿过毛巾盖住眼睛:“乔瀚文,那天你跟我说那些话,让我特别恨你。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对你说出狠话,却说过很多言不由衷的话。但我爱你,这句是真的。” “我知道。”乔瀚文挂断电话。 王瑾痛哭出声。 她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被卷入一场盛大的演出之中,开始散场都不由她,连镜头都不会有几个。可她是愿意的。她跟在乔瀚文身边,别人看她是独当一面的女中豪杰,手起手落之间几百上千万,她培养的新人各具风格,甚至有人说她是教母。可她最喜欢的身份就是乔瀚文的经纪人、好朋友。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源于她爱他。卑微的爱着他。 她哭了很久,直至泪水快要干涸了,才长舒几口气,缓慢站直身体。康复训练还是要做的,还是要活着的,不然又会被乔瀚文看不起。王瑾最怕被乔瀚文看不起。当他冷眼看着别人做傻事之时,嘴角轻轻一瞥,而后摇头:“真蠢。”王瑾不是蠢人,至少这些年来,她努力维持一个精明的形象,就为了不去听乔瀚文说她那句: 真蠢。 ====== 第89章 乔瀚文爱林春儿 一段旅程结束了。 一群火热的人又要四散天涯了,在机场内彼此拥抱,互道一声平安,就这样散去。是有些微不舍的,这样一年一聚,很多人年纪日益大了,再往后见一面就会少一面了。 老张要去北京转机至新西兰,还能与林春儿、宋秋寒再走一程。他们三人坐在休息室里,看看彼此的狼狈相,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最狼狈的要属林春儿,防护做的再好,也还是被西北的风吹的小脸儿黑红,像极了去年夏天他们重逢后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如果哪次彻底晒伤恢复不好,你就顶着这张黑脸过日子吧。反正你也找到男朋友了。”老张逗她。 她拿出镜子前前后后的看,神采飞扬:“再黑,也还是个标致美人儿呐!”夸起自己来一点不省着力气。宋秋寒幽幽看她一眼,有心损她两句,又担心她急于自证做出什么吓人的事儿来,只得生生忍着。 老张则大笑出声,笑过了便讲正经事,是对宋秋寒讲:“我司有意引进投资,你们公司感兴趣吗?” -- 第191页 “不是说你们不喜欢被资本左右?”宋秋寒曾问过林春儿为什么不引进投资,林春儿当时讲的是这个理由。 “要看资方是谁。如果是你,我放心。”老张从随身行李里拿出一沓资料递给宋秋寒:“我前段时间去办了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没有孩子,所有的孩子都是收养的。我想以个人名义尝试一种新型福利院,需要大笔的钱。” 宋秋寒拿起那沓资料仔细的看,老张是有想法的,他的新型福利院将将采取精细化管理模式,对孩子进行分层引导及教育,并引用很多先进的教育理念。宋秋寒有些动容。他再次见识到了人性之美,老张这样的文人,张口他妈的闭口他妈的,提起笔来却是无人能及的风流,别人说他是雅痞他不愿意的,摇着头:“别,粗人一个。”就是这样一个人,心中盛着万物苍生,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心灵了。 “如果你们信任我的话。”宋秋寒看着老张和林春儿:“我来安排人对接。” “项目经理最好是你。”老张将资料收起来:“即便引进投资,我们仍不希望被资本左右内容。你能听得进声音,为人冷静,又不唯利是图,我们信得过。” “好。等回去我第一时间商议。但项目评估还是要做的。”宋秋寒公私分明,私下再敬佩,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项目评估我不管,公司都是林春儿在打理,后续的事情你们来对。到股权结构那一步的时候通知我就行。”老张铁了心要做甩手掌柜,这会儿手一摊,态度十分明确。林春儿在一旁被他气笑了,哼了声:“林春儿也不管。林春儿要辞职。” “辞职了你喝西北风?”老张逗她。 “我男朋友养我。”林春儿也学老张摊手:“反正我男朋友说了,绝不让我挨饿受冻。是吧?”扭头问宋秋寒。 “对。”宋秋寒认真点头。 老张也哼了声,三人同时笑出声。老张也想了很久,这事儿他开口最合适,林春儿开口,宋秋寒肯定问的更仔细,问到最后,可能多心林春儿是为了帮他赢得对赌。男人么,多少还是要面子,这种情况自然无法接受。他开口,就免了这一层。 但宋秋寒不傻,以林春儿公司的势头,如果放出要找投资的口风来,不知多少投资公司打破头冲上去,这显然是一块儿肥肉。他们要找他,八成也是看着林春儿这层关系的。 但他没有多说。如果他们要引进资本,找盛通最为合适,尤其是由自己经手,可以避免他们少走一些弯路。用陈晓鸥的话说,合作的目的是win-win。宋秋寒就是这样自信,他相信自己的投资眼光和能力,也相信林春儿的超能力,这个项目将会成为一个超级项目。 “什么时候安排评估?”林春儿突然问宋秋寒。 “你资料要准备多久?” “手中有一些现成的,我们需要重新理一下,五天后可以。” “那就安排在下周五?” “好。” ============== 飞机落地。 老张准备转机,他这一辈子啊,天南海北,像没有根的浮萍,但现在也琢磨着回来了。虚无缥缈的个人理想作祟。 分别前对林春儿说道:“我把新西兰的事情处理好就回来为福利院选址。究竟以我个人名义做,还是以咱们公益组织形式做,到时再商议。总之现在是有这么个事儿了。拉投资的事儿就交给你,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些苟且,但你还年轻,且再苟且一些年吧!” 林春儿有些舍不得他,却还是张口撵他:“快走吧,怎么上岁数了,话反倒更多了?” “得,嫌烦了。”老张转头与宋秋寒拥抱:“回见。” “回见。” 老张走了,背影有点像一个孤胆英雄,八千里路云和月那样的空寂辽远悲壮。宋秋寒看着那背影思索良久,有些人是生来就富有英雄主义色彩的,譬如老张和林春儿;有些人是后来不断提升个人修为的,比如自己。无论早晚,总归是在向善向上。 热热闹闹十几天,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林春儿和宋秋寒彼此看看,一时都有些无法适应。过去十几天真像一场热气沸腾的梦,这会儿梦醒了,又都跌落凡尘,要为生计奔忙了。 彼此望着笑了笑:“你去哪儿?”林春儿问。 “公司。”宋秋寒无奈耸肩,他今天跟陈晓鸥他们约了要盘存量,存量是他赢得对赌的重要部分。前段时间分别与十余个公司投资的龙头企业进行了五年战略会议,重新对利润进行了评估。还有百分之四十左右是在大盘中需要进一步提升和辅导的,最后才是尾部存量,是砍是留,还需要再做评估。他做对赌之前就已进行了精密的计算,但市场终究风云变幻,不仅靠实力,有时拼的还是天意。林春儿是他的天意。“你呢?送你回家?” “别。送我回公司吧。安排一下项目企划书的事,好歹别在你同事面前丢人不是?”林春儿笑笑。 宋秋寒敲她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林春儿倒是没有胡说八道,从前她去提案,代表的仅仅是案子本身。而这次她去,身份又多了一层,宋秋寒女朋友。她不想令他同事觉得自己是在走后门,好歹要拿出有说服力的内容来,不然自己心中这道坎都过不去。 林春儿到了公司就拉了小喜、二倩以及其他骨干进了会议室,宣布了公司要引进投资的规划,并同步他们洽谈的投行是盛通。看到大家惊讶的神情,林春儿手一摊:“怎么,咱们不能干票大的?” -- 第192页 “能能能。”小喜嘿嘿笑了:“只是一时之间不敢相信我等也要有拿原始股的运气了。” “才哪儿到哪儿就原始股。先写商业计划书吧!”林春儿拿糖果丢他:“你们先商量个框架出来我看,公司市场定位、竞争优势、产品特点,参考去诚品投资时的内容,但数据部分要更加详实。把公司从成立到今年的财报用曲线表标出来,公司核心人员的背景以及虚拟资产盘点清楚。”林春儿把自己的想法粗略说了,而后看着大家:“我知道今天的消息有点突然。但其实在很久前,联创团队就在沟通这件事了。只是投资与被投资也是双向选择的过程,一般的投行和投资人入不了咱们公司那几位老神仙的眼。所以就没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所以是哪位投资人入了老神仙的眼了?”二倩笑嘻嘻的问。 林春儿轻咳一声:“盛通的宋秋寒。” “嚯。”小喜嚯了声,而后众人齐齐笑出声来。林春儿假装立眼睛:“还不去干活?”而后揪住小喜:“把袁如和乔瀚文的片子发给我看。” “得嘞。” 林春儿在外面的时候没有认真看袁如的短片,这会儿终于能静下心来看,倒是有先锋电影的风格,镜头语言极简、朴素,演员表演格外入心,剧本又深刻,这些元素碰撞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气质,袁如太适合这类表演了。她的表演隐忍克制,像极了盛年乔瀚文。所以好的演技是可以带动好的演技的。林春儿这样想。 她拿出钢笔在本子上写一些想法,短片投放的渠道、数据回收的计划,以及送去参赛的可能性。乔瀚文的来电打断了她的思考。 “回来了?”他问道,语气轻描淡写。 “刚进公司。” “来找我一趟。” “嗯?” “来我家找我。”乔瀚文不由分说挂断电话,林春儿听出他语气不善了。眉头皱起,在去与不去之间犹豫,想起王瑾打给她的那通电话,最终决定还是跑一趟,带着二倩和小喜。 给他们开门的竟然是袁如的助理肖可,林春儿有点意外,二倩轻声说道:“有一天在群里跟您说过了,Joe换助理了,您还回知道了。” 消息太多,难免有走马灯的时候。林春儿点点头:“没事,不重要。” 乔瀚文站在窗前,外面很热了,他还罩着一件薄衫。听到林春儿进门便回过头来。林春儿今天穿了一件polo连衣裙,一双小白鞋,束着马尾,像一个青春无敌的大学生。只是那张黑红的脸有些狼狈。 “你跟我来。”他手指点点林春儿,而后转身朝一楼的书房走。林春儿跟在他身后,顺手按开了包里的录音笔。 进了门,她仍旧站在门口,乔瀚文站在窗前,他背对着光,面上神色看不清,只是令人觉得阴冷,他站立的姿态中还盛满愤怒。林春儿并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僵持了一分钟,终于先行开口打破僵局:“感谢你捐了三百万善款。你的善举带动了很多人加入到慈善事业中来,我们想后续举办一个答谢晚宴,邀请你来参加。” 乔瀚文点燃一支烟,低头衔烟之时下巴微微前探,有致命的危险。他不讲话,林春儿也不再讲话,安静的站在那里。直等到他抽完那根烟,才听到他开口说话,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说说你见义勇为的事。”在林春儿看来无关紧要,却让乔瀚文气了很久。 “这……就是那天无意间看到女子被挟持,我们一行人上去解救。” “一行人还是你自己?”乔瀚文打断她。 “……起初是我自己。”林春儿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学生,等着挨老师的训。也不知为什么,乔瀚文这样问,令她觉得心虚。 乔瀚文点头:“嗯,你还知道是你自己。”语气平静毫无波澜,可下一刻就将手边的那本厚重的线装书丢到了地上,砰的一声,发出巨大声响,那声响也是他的怒不可歇:“你他妈是不是不知死活?” 外面的小喜听到声音向里冲,却被肖可拦住:“你放心,不会有事。” “不行!”小喜知道乔瀚文什么样他,他担心他的春儿姐被乔瀚文生吞活剥了。 林春儿听到外面的响动,大声说了句:“没事。小喜。” 但他着实被乔瀚文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到了,她不知他的愤怒究竟来自于哪里,帮助别人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而自己与他的交情又属实未到要他担忧她安危的地步。看看书又看看他,觉得此刻没有必要与他讲话了。手放在门把手上,欲开门出去,却听到乔瀚文在她身后幽幽一句:“林春儿你是不是跟我装傻?” “我爱你。” 这句我爱你轻飘飘的,像地上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可散开的形状所见之人却还是会记得。周围的空气突然很静。静到林春儿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谁。她下意识回头看乔瀚文,他依然站在那,面目平静,好像刚刚那句我爱你只是被风吹来的别人的话。 “我爱你。”乔瀚文又说了一遍:“我他妈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你,我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却偏偏爱上了你。” 林春儿头脑中快速闪过一万种可能,乔瀚文要拖欠尾款了、乔瀚文兽性大发想睡圈外人了、乔瀚文觉得人生索然无味想找个乐子了、乔瀚文在练习台词了……她头脑中有一万个念头,表情却并没有什么波澜:“抱歉,我有男朋友了。就算没有男朋友,我也不爱你。这样说会不会伤害到你?可你知道的,我不懂迂回。” -- 第193页 “我知道。我爱你,并不一定要占有你。我希望你以后少做那些傻逼事。这世界并不会因为你犯傻而变好。你自己好好活着就得了。”乔瀚文又点燃一支烟,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对谁说出这句话了。最适合讲情话的年纪是二十岁,可他眼看着要不惑了。他才认识林春儿多久?七八个月。才见过她几回?掰着手指头能数过来。可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爱上了她。在那家酸汤鱼馆,她坐在宋秋寒对面,笑着与他喝酒之时,他只看过她一眼,却没再忘掉。 他狠狠抽了一口烟,抬起眼去看林春儿。她还是站在门边,脸上有许多困惑,也仅仅是困惑而已。却没有慈悲。 “你不想问我点什么?”乔瀚文轻声问她。 林春儿摇摇头。 “一个问题都没有?” “有一个。”林春儿终于开口讲话:“你什么时候手术?”刚刚那句我爱你就这样被一笔带过了。 乔瀚文闻言又看她一眼:“你关心每一个人的生死吗?” “那我关心不过来。”林春儿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看着乔瀚文。她其实内心并不如表现的这样平静。她以为乔瀚文对她只是征服欲作祟,可那句我爱你,听起来那么的掏心掏肺。这令她无所适从。 “手术安排在儿童节那天。”乔瀚文的烟抽了一半,觉得是索然无味,干脆掐灭:“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我没有。” “嘴硬。”乔瀚文心情突然好了,转而笑出声来:“要不你跟宋秋寒分手吧。” “不。” 林春儿看他平静了,这才问道:“瑾姐呢?” “你瑾姐被我解雇了。”乔瀚文说道:“我看她年老色衰,不堪重用,索性解雇了她。我新经纪人怎么样?” “袁如愿意把经纪人借你?现在演艺经纪这么随便了?合同声明都不走?” “这就是我年纪大的好处。保姆式经济人,想怎么换怎么换。” “…………那您厉害。”林春儿站起身,将椅子推回去:“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要为生计奔忙了。”她手放在门把手上,刚刚用力,却被乔瀚文的手按住。 他手心贴着她的,干燥粗糙温热,林春儿想撤出手,却被乔瀚文生生握住。 “放手。” 乔瀚文却不动,林春儿手肘向后,用力撞在他腹部,乔瀚文闷哼一声松开了手。他知道林春儿性子烈,也大概知道她烈成什么样,只是想试一试。林春儿这一肘真狠,乔瀚文从前担心她横尸街头,现在觉得该担心的是自己。 “你真狠。” “你下次再这样,就敲折你胳膊!”林春儿与他放狠话,心中想的却是还是要跟宋秋寒练一练学一学,不然回头真的会吃亏。 乔瀚文就着力气向后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额头隐约细汗,口中不忘揶揄她:“你男朋友跟你上床买意外险了吗?” “你管的着吗?”林春儿还在生气,从包里掏出录音笔:“看见没?你现在所有的把柄都在我这。” “我爱你这件事算把柄吗?”乔瀚文不以为然:“如果你觉得算,那你现在公布一下。” “你怎么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林春儿将录音笔放进包里,而后问他:“今天真的没别的事?” “没有。” 惦记了很多天,生气了很多天,就为了见你一面,发发火,顺道说句“我爱你”。乔瀚文不懂浪漫,他舞台之外的所有表达都生硬尖刻,唯独对林春儿,温柔的说了一句“我爱你”。想起来令人心酸。 林春儿回过身去看了他半晌,想起初次见他,他脸上的戏谑嘲讽,而今也还是那样,冷冰冰一个人,所有的温度都是演出来的。但林春儿就是知道,乔瀚文不是坏人。他那颗心,甚至比这世上很多人都要剔透,他就是嘴坏而已。 “我今天看了你和袁如的短片。”林春儿说道:“袁如是女版的你。” “毕竟一起睡了那么多年。” “你在侮辱她还是侮辱自己?” “我在陈述事实。” 林春儿告诉自己不要与乔瀚文生气,他就是这个德行。于是开门走了出去,见外面三人似乎都有些不安,便朝他们笑笑:“走吧。” 肖可站起身,跟在林春儿身边,轻声问她:“不好意思,刚刚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没事,小场面。” 林春儿回身看了乔瀚文一眼,他双手插兜站在那,一副超然姿态,像个圣人。 ======= 林春儿坐在办公室里,手中握着钢笔,奋笔疾书。要担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三千多万善款的使用、公司的战略发展,都在她的笔下。她胡乱在纸上画着图,都是一些零散的点。 她尝试画一个蓝图,引资之后资金的使用,以及公司业务发展版图、组织架构升级,她将一些零散的点画下来,这样的思考还将持续很久。 从前段日子的喧嚣之中静下来并非易事,林春儿亦是用了很久才投入进来。一旦投入,便很难抬头。宋秋寒电话进来之时已近凌晨一点:“不是说要养生早睡?” “忙忘了时间,我现在收拾东西打车回去。” “我在你公司楼下。”宋秋寒说道。他给林春儿发了几条消息她都没有回,就知道她沉浸式工作出不来了,索性开车到这里载她回家。 -- 第194页 林春儿上了车问他:“今日事今日毕了?” “毕不了。明天再毕吧。”宋秋寒的桌面上队了很多文件,陈晓鸥做事认真,把那几个存量重点客户的资料清清楚楚理了,一群人头脑风暴一下午去寻找业务突破点。 “宵妹回来啦。”林春儿说道。 “那我……?”宋秋寒问的是他今天去哪里睡,林春儿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不需要搬出去,宵妹已经搬去陈宽年那里了。” “正式同居了?” “是。说是提前试婚了。” “哦。”宋秋寒一边开车一边笑道:“刚刚还在想我今晚是不是无人收留了。” “你有别墅啊。” “别墅里没有你啊。” 怎么这么甜,林春儿看着宋秋寒侧脸,笑着想。又想起乔瀚文没由来那句我爱你,心中揣度要不要告诉宋秋寒。 “你看我做什么?”宋秋寒等红灯间隙转过头来:“怎么跟做了亏心事一样?” 林春儿嘿嘿一笑:“你说恋爱中的人,如果被恋人以外的人表白,要不要向对方坦白?” “乔瀚文跟你表白了?”宋秋寒并不答她,反而这样问。 “…………”林春儿认真看他,他却不在乎一般,慢慢说道:“男人也有知觉。乔瀚文对你的虎狼之心你自己察觉不到,不代表我不知道。” “……你就是觉得自己女朋友好。” “不然呢?难道我要觉得别人的女朋友好吗?” “那如果乔瀚文真的跟我表白了,你会怎么处理?”林春儿偏过头看他,宋秋寒面色没有任何不悦。 “你能告诉我,我会很开心。知情足以,剩下的事要你自己处理。” “为什么?” “因为你具有独立人格。我不该干预你去处理你的私人生活,除非你向我寻求帮助。更何况,我信任你。” “噢噢噢噢。”林春儿连噢四声:“我男朋友真棒。所以你永远不会为女朋友争风吃醋喽?” “那倒不是。如果你多看别人一眼,我还是会吃醋的。”宋秋寒拍了拍林春儿的头,手被林春儿抓住,咬住他一根手指,口中呼噜出声,小狗一样。 二人笑闹着进了家门,各自洗了澡,上了床,互道一声晚安,准备睡去。 黑暗之中一双微凉的手探过来,贴在林春儿温热的肌肤之上。而后是那双唇,落在她颈后,呼吸透过她浓密的发熨帖在她肌肤之上。 这会儿都不是恪守教条的男女,这一路半月有余,只能眼巴巴看着对方,只有那一晚浅尝辄止又生怕被人听到。好不容易捱到只有两个人的夜晚,哪怕这会儿已筋疲力尽,可睡在彼此身旁,又都有了一股子力气。 宋秋寒的呼吸急急烫过林春儿的肌肤,又含住她的唇舌,辗转开来,将她的声音断的细碎。他有些控制不住,于是在她耳边问她,那声音含着水,又有些沙哑,该死的性感:“这样可以吗?” 他更用力一些,林春儿忍不住轻呼出声。黑暗之中他的汗水滴落她脸上,她干脆用舌尖舔去。无论白天多正经的人,此时都没有了形状。 终于是舒心了。 宋秋寒将她林春儿抱在怀中,久久不肯抽离,还是吻着她,舍不得放开。 彼此额头贴着,林春儿含糊出声:“再来一次吗?” ==== 第90章 真高兴你能嫁给爱情 再来一次,就不必那样急迫了。说来也怪,明明工作之时耗尽体力,原以为会倒头就睡的两人,凑在了一起,却又突然有了很多劲头。不仅不累,还能解忧。 林春儿闭着眼睛想,我大概拥有了最温柔的性爱。宋秋寒的唇拂过她的肌肤,轻一分便会察觉不到,重一分又会显得刻意。不急不躁,轻轻徐徐,遍尝她的身体。他探索的那样专注,偶尔发出惊叹。他的吻每流连一个地方,林春儿便轻轻柔柔一声,那声音流向黑夜,又打个旋儿钻进宋秋寒耳中,散在他四肢,又聚拢于一处。 起初不急,到最后都有些急了。宋秋寒的身前贴着林春儿温暖的背,鼻尖蹭着她的黑发,舌尖探进她耳中,再急之时,将她的下巴转向自己狠狠吻了下去,将她最后那声娇啼吞入口中。 这样没羞没臊,又这样甘之如饴。 ============ 宵妹电话进来之时林春儿刚结束一个会,她戴上耳机接通电话:“死鬼,你还记得我?” “我从埃及给你带了好吃的,放在冰箱里,你看见没看见?” “吃完了都。” “那你想不想我?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女人之夜?” “今晚吗?”林春儿翻出日程来看,紧赶慢赶今晚是可以有时间的。 “好啊。咱们老地方见。” 宵妹说的老地方是那家火锅店,她们俩的约会地点。林春儿到的时候宵妹已经到了,她点好了菜,端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等着。见到林春儿那张尚未完全恢复的脸,笑出声来:“黑鬼。” 林春儿瞪了她一眼:“你才黑。”而后仔细打量她许久,这才问她:“同居生活如何?” “挺好。除了没完没了的性爱,还有没完没了的聊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宵妹红着脸对林春儿说:“原来男人黏人起来也是要逼疯人的。” 林春儿笑出声来:“出息。” “你们呢?我回到家,看到你床头摆着一盒避孕套忘记放进抽屉。”宵妹小声问:“还行么?” -- 第195页 “特别好。”林春儿朝她眨眨眼。 “特别好我就放心了。”宵妹握住她手,而后说道:“我要结婚了春儿。” 林春儿愣了愣,她当然知道宵妹是会结婚的,只是不知来的这么快。她们在少女时代畅想过彼此穿白纱的样子,那一定是很美的。 “真好,恭喜你。” “你是不是觉得太快了?” “婚姻质量与是否快速走入婚姻无关。与爱的深浅有关。”林春儿认真道。 “我其实没想过这么快,只是我回来那天,陈宽年与父母视频,突然拉了我打招呼。于是我们在网络上聊了很久。他父母咱们高中时是见过的,看到我也并不生分,聊着聊着就好像变成了一家人。” “那很好了。” 几杯酒下肚,二人聊起少年时。 彼时宵妹喜欢陈宽年,一边喜欢一边抵触。她时常在午后用纤细手指拉着春儿衣袖,口中一句呢喃抱怨:“你看看他啊,不学无术。长大可怎么办?” “他长大怎么办轮到你操心吗?”林春儿嘲笑她。 “我只是觉得他要养家糊口的啊……” 可不是么?长大了无论男孩女孩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啊!宵妹那会儿担心的倒是有用,谁都想不到光阴奔了十几载,她将会成为陈宽年的家。 林春儿托腮看着宵妹,她的好朋友此时两颊飞了两朵桃花,正垂眼不知想什么。过了很久才问林春儿:“你可以做我的伴娘吗?” “不然你还想请谁做伴娘?”林春儿立眉:“你的伴娘只能是我。” “那你陪我去试婚纱好不好?陈宽年一个朋友是做婚纱私定的,他联系好了。” “那也没什么问题。”林春儿伸手捏她脸:“我的宵妹穿婚纱一定很好看。你还记得你画的那幅画吗?”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她们即将毕业,宵妹在大合照前一晚哭了很久。她画了一幅画,画上是两个小人儿,并立在学校那株巨柳之下,女孩身穿一件白色长裙,男孩身穿一身黑色西装,二人都呲着白牙没心没肺的笑。 是在那一天,宵妹将林春儿拉到那株柳树下,请她与她一同葬画。 “从此只有这棵树和你知道我青春期的秘密了。”宵妹流着泪说。 林春儿笑着学宵妹说这句话,二人笑着笑着眼底竟有了泪花。 “太好了。”林春儿吸了吸鼻子说:“你能嫁给爱情,真的太好了。” “书记说我可算是嫁出去了。陈宽年跟书记视频过几次,书记太喜欢他了。一直邀请他端午节回去相聚。陈宽年呢,一想到这的确是好时机,便打电话给他父母,要他们速速安顿回国的事。好像两家老人都比我们急,恨不得我们马上领证。”宵妹有些羞赧的说道:“可我有时也害怕。总觉得太过仓促。你可以给我一些建议吗?” 林春儿也不知该怎么说,她没法给宵妹建议,因为她没有走进过婚姻。 “你迟疑过吗?”林春儿斟酌词句问她。 “有过。” “为什么迟疑呢?” “担心太过仓促。” “那就……等等?”林春儿总觉得一旦迟疑,那就是还差那么一点机缘,总归是要再去等等,再看看彼此的心意不迟。 “好。我再想想。” 外面竟然下起了雨。两人吃着火锅看着窗外的雨,想起去年四人在这里之时,下过的那场连夜雨。其实那天生活就留下好多可以追溯的线索,比如陈宽年拉着宵妹说你上赶着宋秋寒、比如宋秋寒在外面接电话回头看林春儿那眼、比如他们在外面并坐赏雨,林春儿挨着宋秋寒,陈宽年挨着宵妹。只是当时他们尚处于一片混沌,并不愿过多去探索缘由,今日再想起来,竟有点因缘际会的味道。 雨下的没完,二人酒性正浓。两个男人赶来接人的时候,看到双眼颇有些朦胧的女娇娥。彼此苦笑,得了,还想跟着喝一杯,改日再聚吧! 陈宽年将宵妹扛上了车,外面雨下的紧,还夹杂着冰雹,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宵妹以为哪里在放炮,从副驾上支起身体:“过年了?” 陈宽年把她按下去,要她老实点。又灌了她几口矿泉水,这才开车回家。宵妹在车上睡了一觉,酒意尚在,但脑子灵活许多,下车之时在陈宽年肩上耍起了横:“不结了不结了啊!我跟你说。” 陈宽年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啪!这一声,一点不含糊:“你给我老实点!”他有点生气,怎么吃顿饭回来婚都不结了。这样想着又有点来气,啪!又拍了一巴掌:“胡说八道!l 宵妹挨了两巴掌,顿觉委屈,在他肩头默默落起了泪。当陈宽年把他放在床上之时,看到她的脸已经被泪水糊满了,一下子慌张起来。 “怎么还哭了?”手忙脚乱帮她拭泪,宵妹却甩开他,哭的一塌糊涂。 恐婚了。 陈宽年哄了半晌,宵妹才睡去。留陈宽年一个人在黑暗中睁着眼。他也是第一次结婚,也不知女人说的那句不结了是真不结还是假不结,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就在兄弟群里求助:“求助:即将结婚的女朋友突然不结了,该怎么办?” 那个群里都是什么人?栾念,在尚之桃魔咒下不疯魔不成话;宋秋寒,女朋友林春儿不婚主义加丁克;只有一个谭勉好歹算正经人。于是大家胡乱说了几句,都等着谭勉给个主意。 -- 第196页 谭勉思考良久,回了一句:“恐婚了吧?” “那怎么办呢?” “求婚仪式要有的。敞开心扉聊一次也是要有的。如果这两样都不行,那就是你的女博士无意于你,你自求多福吧!” 陈宽年被吓出一身冷汗,看着身边熟睡的还打着酒后小呼噜的宵妹,心道你不会真的提上裤子不认人吧?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觉得有道理。宵妹肯定是后悔了,不然也不会在酒后闹这么一出。这样一想,竟是整夜未睡,睁着一双眼等到天明。宵妹倒是睡得好,睁开眼看到陈宽年正在熬鹰,一双俊眼狼一样散着贼光。 “你这是睡了……还是醒了?”宵妹裹紧衣裳,仔细想昨晚自己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譬如酒后施暴什么的。 陈宽年瞪她一眼,跳下床,手指着她:“你给我说清楚,不结了是什么意思?你提起裤子不认人?” “嗯?”宵妹愣了又愣:“我说过这话?” “对!” “那……酒后说的话不做数。” “酒后吐真言!” “哦。”宵妹拍拍床:“来,亲爱的,你坐下,咱们好好说。”她叫陈宽年亲爱的,这更令他毛骨悚然。后退两步到门边:“我不去,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同样是醉酒的女人,宵妹挨了两巴掌,林春儿半夜找水,口中喃喃几句:“渴。”而后就有吸管到她口中,依稀有人温柔叮嘱:“慢点喝。” 她啜了几口,转身又睡去。清晨睁眼,看到身边的宋秋寒睡的正酣。眼眨了几下,想起自己昨晚酒后失德,非要宋秋寒给她跳舞。宋秋寒应当是无奈的,哄了她好久她都不肯作罢,还嚷着自己的梦想就是看穿西装的男人跳舞。也不知何时起,梦想竟变得这样奇怪。 宋秋寒无奈,和着音乐摆了几下,林春儿不满意,从床上跳下去拍他屁股:“不行!要扭起来!” 她闹的凶,宋秋寒担心她扰民,只得依她,好不容易将她哄睡着,他早已精疲力尽。 林春儿这会儿全想起来了,宋秋寒跳舞可真性感,咬着被子笑的一颤一颤。又侧过身去看他,哪怕睡着呢,也这样英俊。她兀自欣赏了会儿,肚子咕咕叫了,便轻轻跳下床去做早饭。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不用去公司,即便在家也排满了工作,但早餐还是要好好吃的。 她翻箱倒柜找出食材,大张旗鼓做起了早饭。煎鸡蛋的时候,听着平底锅滋拉拉的油声,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媳妇。她没想过要做小媳妇,可这会儿又觉得这种感觉不赖,哧哧笑出声来。 “笑什么?”宋秋寒从身后抱住她,头埋进她颈窝,温热的气息令林春儿缩了缩脖子。 “笑你昨晚舞跳的好。”林春儿逗他,察觉到宋秋寒一顿,又大笑出声。 “宋秋寒,你穿西装跳舞的样子太欲了,令人想一件一件脱掉你的衣服。”林春儿推开他,学他摇摆的样子。 “我这样跳的?”宋秋寒不可置信。 “嗯!” “你都记得?” “费了好大力气想起来的。” 宋秋寒点点头:“以后别想再看。”狠狠瞪她一眼:“你以后再醉酒,我就把你丢到路边喂狗。” “哦。”林春儿看起来相当可怜:“也不是每天都喝……” “你再试试看?”宋秋寒放了狠话,而后将林春儿推到一边:“我来吧” “我可以。” “去歇着。” 宋秋寒接替林春儿将早餐做完,二人坐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中吃着早餐,说一些寻常的事。林春儿说起宵妹恐婚,宋秋寒说他知道了。干脆将手机丢给她,要她看昨晚好友群里的对话。 “不好吧?”林春儿不肯看,总觉得手机很私密,这样看不好。 “你规矩还挺多。没什么不能看的。”宋秋寒说了密码,见林春儿愣在那,微微红了脸,这密码是他们恋爱第一天。 林春儿将手机平放在桌面上,说到底还是觉得怪异。她没有看别人手机的习惯,有时同事或朋友在她身边打开手机,她都会速速转过脸去,不肯窥探别人的隐私。 宋秋寒见她这样小心翼翼苦笑着摇头。 林春儿打开宋秋寒的手机,看到他极简的桌面上只有几个文件夹,工作、娱乐、出行,她点开工作,找到消息软件,又问宋秋寒:“能点?” “不能。”宋秋寒摇头:“昨晚刚加了几个不错的女孩。” “哦。”林春儿将手机推给他,见他立了眼睛:“你有病吧林春儿?”伸手点开:“看!” 宋秋寒的消息软件比林春儿的还壮观,点开的一瞬间都飘着红字,都是工作组。但置顶了几个群,林春儿在第一个,而后是侠客行,再然后是恰同学少年,最后是命名为“世界之大”的群。 “是这个?” “嗯。” 林春儿点开来看,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战战兢兢的陈宽年。陈宽年平常嘻嘻哈哈没有正经,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可他在群里说:她会不会提上裤子不认人? “她真的要逃婚吗?” “我现在有点难受。” “我是不是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女孩?” “可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林春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浅浅酒窝盛着一些阳光,俏皮又温柔。看到了陈宽年这样小心翼翼抓心挠肝,一颗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一些。说到底,宵妹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也曾怕她一脚踏进苦海。可这会儿又觉得那似乎不是苦海,至少在结婚之时还是相爱着的。至于婚后如何,那又是另一番人生历练。 -- 第197页 她将手机还给宋秋寒,看他安静的吃着那碗清汤面,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问题:“你有没有羡慕过陈宽年可以结婚?” “并没有。”宋秋寒喝了口果汁:“婚姻只是一种合法契约,与是否拥有爱情并没有十分的关联。” “可很多相爱的人,到了最后都愿意套上这层枷锁。否则会觉得不够圆满。” 要圆满么? 什么是圆满? 宋秋寒抬起眼看着她,她的眼闪着微光,在等他的答案。他缓缓放下筷子,又喝了口水才说道:“我始终觉得,两个人步入婚姻的前提是因为相爱。而步入婚姻的真正目的是两个相爱的人从此以法律承认的名义在一起,说极端点,当一个儿遇难,另一个人是光明正大的第一受益人;当一个人生老病死,另一个人是第一签字经手人;当一个人有财富,另一个人理应享用一半。换句话说,风险共担,利益共享。但如果不结婚,能不能实现这些?能。”宋秋寒顿了顿:“那就需要我们把思考前置,买保险的时候告诉保险公司,我的第一受益人是指定受益人;我的钱可以每月划给你;你是我的紧急联系人。你除了不能决定我在将死之计是否拔管,其他你都将与其他步入婚姻的女性一样。” “所以你问我,会不会遗憾不结婚?答案是不遗憾。” 林春儿并没有讲话。 她多少知道,当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讨论未来之时,那未来都是有那么一个形状的,两个人靠在一起的形状。 当宵妹说她要结婚以后,昨晚的她不仅一次想起她们少年时的私语,少女们靠在一起畅想长大了结婚后的样子。 宋秋寒看到林春儿的神情,心又没来由疼那么一下,拍拍她的头,轻声细语:“没事,咱们不结婚,我也不会离开你。这一辈子要做的事情那么多,不拘泥于这一两件。” 话是这样说的,可到底是有些东西在心里,系了那么一个小小的结,看是看不出来的,得用手细细去抚才会发现。 好不容易不用上班的周末,却都有很多工作。各自守着一隅,林春儿在卧室,宋秋寒在客厅,互不打扰。 宋秋寒开会时生了气,少见的嗓门大了一点:“公司是不是规定项目前期调研和考察要做的细?那些指标你都对应了吗?确定这个项目是符合标准的吗?” “你说你依据经验做的策略,你的预判有市场变化快吗?” “现在项目出现这么大负面,公关团队跟上了吗?” 林春儿听出他是真的生气了,跑出来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手指叩在桌面上要他喝水。宋秋寒没有喝水,握住林春儿的手抬眼看她,意思是我没事儿。但语气缓和了一些:“劳烦grace跟进一下解决方案,今天下午一点前同步出来。”grace就是陈晓鸥,在会议那头答道:“好。我们现在就去协商方案。” 宋秋寒退出会议,对林春儿说:“吵到你工作了?” “没有。” “那我吓到你了?” “也没有。你脾气比老张好多了。老张当年开会气的骂娘。”林春儿手捧着他脸亲他一口:“别生气,晚上带你去充电。” “好。” 林春儿又跑回卧室的飘窗上工作,她还在check项目计划书,原本定在上周五的项目评估推到了下周二,还有几天时间。她总觉得这里面少一些思考,于是丢到联创群里请其他三人过目:“请大佬们来看呀!” “好啊。”久未露面的孙可跳出来:“这个我擅长,今天民宿人少,让我来工作一下。” “客人们都去潜水了,我也沉浸一下。”王瑶说道。 老张回了ok,于是几个人各自看了,而后速速拉了一个线上会议,各自表明观点,林春儿点头记下,又说了自己的思考。这样一来,项目计划书就变得相当出挑,老张忍不住啧啧称赞:“就咱们这个团队,我说能撬动地球也并非是在吹牛。” “能不能撬动地球我不知道,但得先撬动我。”宋秋寒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将林春儿抱在了怀里,而后问她:“可以吗?”他想加入他们的会议。 “当然。”即便隔着网线别人看不到,林春儿仍旧有些脸红。镇定两秒方介绍:“资方的宋秋寒想加入讨论,可以吗?” “走后门?那自然可以,欢迎我们的眼线。” 宋秋寒讲了自己对内容和商业变现方向的思考,这两者之间并不完全矛盾。事实上,顶尖的内容带来顶量的商业变现,这已经被验证过了。所以他建议,可以在商业化方向更加深入的思考。 他讲完对面几个人都没有声音了。宋秋寒等了片刻,才听到老张说:“一语中的。” 他松了口气,扭过林春儿的脸轻轻亲了一口。林春儿脸更红,伸手打他,掌心拍在他手背上,啪一声,众人皆愣了,开民宿的孙可可是听过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的,这会儿反应最快:“哎呦,年轻人刚刚做什么呢?我岁数大了听不得。再见!”退出了会议。 林春儿气急,宋秋寒却得意,轻轻笑出了声。将林春儿的状态按了静音,指尖刮在她鼻尖,极小的声音问她:“羞不羞?” 第91章 what a wond…… 外面的雨下的痴缠,林春儿腻在宋秋寒怀中,耳中的音乐真的好听,他们放空自己,安安静静,不发一言,将刚刚兵荒马乱的种种清空。面前一杯热茶,你啜一口我啜一口,慢慢喝完,又该各自去忙。 -- 第198页 林春儿其实很心疼宋秋寒。 宋秋寒并不擅长表达,他将很多事藏在心里,习惯了自己扛,好像不想给林春儿增添烦恼。林春儿觉得他这点做的不好,他时常要林春儿信任他、依赖他,可他也该学会信任她、依赖她。 林春儿双手捧着他的脸,指尖轻搔他脸上青色的胡茬,眼望进他的:“宋秋寒,你有没有扛不下去的时候?” “嗯?” “我是说你有没有很累很累觉得走不下去的时候?” 宋秋寒认真思索良久,而后点头:“有过。” “那你怎么面对?” “就去过间隔年。” “冒着生命危险?”林春儿用力捏住他脸,面上表情凶神恶煞。 宋秋寒笑了:“是。” “可你有我了啊……”林春儿又嘟起嘴,可怜巴巴:“我可以跟你一起面对的。我不希望你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你可能觉得男人么,就该自己扛。可这样的两性关系并不健康。”她抬起自己胳膊,用了力:“你看看我多健壮,我能扛事儿的!” 宋秋寒看她折腾许久,而后轻笑出声。这个女人真是什么都要管,明明自己已经很累了,却还想要帮他,于是径直问她:“你是不是想问我对赌的事?” “是。”林春儿也不掩藏,点头答道。 “对赌条件你应该知道了,不然老张不会找到我。你们可能有了引进资本的念头,但并不那么迫切。你和老张是为了我对么?”宋秋寒不傻的,他来来往往要见不同的人,如果不懂识人,是没法做投资人的。 林春儿被他看透,微微红了脸否定:“不是。” “不是就不是。但我想跟你说说,我之所以做那样的对赌,并非是一场搏命的豪赌,我做过精算的。亚洲区有很多存量名单,这些存量名单之中有十几家超大型企业,其中四家能赶上未来的风口,比如诚品集团;还有企业处于中等量级梯队,但有七到十家有望在未来五年破局;如果运气好,孵化两到三个超级项目,便能达成。变量是在超级项目这里,你们入局了,减少了这个难度。公益行之中的几个大佬,我私下谈过了,也有可能帮助我。我还有很多个人资源是公司不清楚的。”宋秋寒看到林春儿眉眼开了,知道她解了心结,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只是工作量很大,又要承担VUCA时代带来的压力,其他的,我真的很顺心。”宋秋寒讲的是真话,回国后的日子真的日日顺心。 “好吧。VUCA时代将会是常态,我们一起拥抱变化就好啦。”林春儿将头靠在他肩头:“再抱一分钟,我们就各自战斗吧!” “好。”宋秋寒用力抱住她:“我信任你,也依赖你。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你就觉得天晴了。这一点我希望你知道。” 说情话都要这样一本正经。 但这情话真的能说到人的心里。 在一起的日子,就连被工作挤的满满的周末都变得这样有趣,哪怕只是在工作间隙这样拥抱几分钟,讲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都无比生动。 到了傍晚,雨还在下,林春儿想吃铁锅炖,于是约了宵妹陈宽年拉着宋秋寒出了门。热气腾腾的铁锅炖,店铺装修的红红火火,服务员穿着大红花的衣裳翠绿的裤子,见到顾客就开心的跑上前带到位置上。 林春儿点了心心念念的铁锅炖大鹅,又嚷嚷要喝酒,宋秋寒便由着她,全然忘了清早才给她颁过“限酒令”。仿佛回到去年四个人第一次吃火锅,也是这样的雨天,他们喝了很多酒,聊起很多经年往事。 两杯酒下肚,再吃一块炖的入味的鹅肉,肠胃熨帖,令人眉开眼笑。 陈宽年拿起筷子轻敲在酒杯口,而后认真说道:“我们要结婚了。” 林春儿眼睛睁大看着宵妹,后者朝她点头,意思是陈宽年没有说谎。林春儿又歪头,意思是昨天不还恐婚?宵妹干脆拿起手机给她发消息:“清早睁眼看见他惶恐的样子,突然觉得结婚也不赖。” 患得患失的女人啊。 要结婚的女人啊。 “要结婚这么好的事儿你还不自饮三杯?”林春儿在一旁起哄,站起身为他倒酒:“来来来,先来三杯庆祝庆祝。” “你满肚子坏水,灌我酒肯定是不安好心。”陈宽年朝宋秋寒扬起下巴:“你也不管管你的疯婆娘!” 宋秋寒耸耸肩,表示不参战。 陈宽年拗不过林春儿,连喝了三杯,而后身体端坐难得正经:“我这人呢平时没正形,从前也不是什么好人,我那些荒唐事宋秋寒都知道,兄弟谢谢你没拆我台。”他为自己满了酒与宋秋寒碰杯,宋秋寒则笑笑:“你在说我助纣为虐吗?” “不是。你没拆我台,但你没少劝我,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尤其是那天晚上,你对我说要想清醒时不后悔,现在就回家。感激你。” 陈宽年喝了那杯酒,看了眼宵妹,又继续说道:“我还是说我自己。我从前没少荒唐,也没想正经八百的谈恋爱,所以与宵妹开始的时候我惶恐过。我觉得我造孽太多,不配跟这么好点女孩谈恋爱。但这世上很多事情说不清楚,我们相爱了,本身就很难得了。所以我也感激林春儿,没带有色眼镜看我,没阻止宵妹跟我在一起。你阻止她肯定会听的,这我知道。”他又为自己倒酒:“这杯敬你吧,林春儿。” -- 第199页 林春儿为什么没制止宵妹呢?她一直都记得高中时候,那个叫陈宽年的男生给予她人世间最大的善意,那样轻描淡写又那样尽心尽力,还要保全她的尊严,帮她保守秘密。那样的男生再坏能坏到哪去呢?更何况宵妹那样喜欢他,听到他的名字就会脸红。她难得不跟陈宽年拌嘴,碰杯之时笑着说道:“当年多谢了。” 过去那么多年了,却还清楚的记得。陈宽年却摇头晃脑的唱:“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而后和林春儿相视一笑,其余两人不知他们说的什么,有心想问,陈宽年却说:“这是我和林春儿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就不必再问了。 陈宽年又接着说:“接下来的话,是想对宵妹说。因为今天我们两个共同的也是最好的朋友都在场。我想说的是,我不是因为想安定下来才想结婚,如果我从前这样说过,那是因为我嘴贱。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是我是因为爱你,才想跟你结婚。”他顿了顿:“我操,这也太肉麻了。” “我从没对任何其他女人萌生过结婚的念头,又这样坚定。我想跟你结婚,过寻常日子,生两个孩子,走遍世界,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 “所以这杯,敬你。”陈宽年举起杯,他昨晚一夜没睡,他是真的害怕了。他以为谁离了谁都能活,可宵妹就那一句不结了,他就慌了。 宵妹眼睛有些红了,她按下陈宽年的酒杯,看着林春儿:“我也想说几句。” “不管我结不结婚,我永远都是你最好的朋友、亲人,这种感情将延续一生,直至我们死亡。我们共同经历的那些岁月和那些讲不完的故事,是我最骄傲的事。我爱你。”宵妹将林春儿从那间满是灰尘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带走,带回自己家中,她这辈子鲜少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这算其中一件。而后漫长的那么多年,都是林春儿在保护她。她在林春儿身后懒散惯了,在她心中,林春儿是与父母一样重要的亲人,不可或缺的亲人。 所以她将这句我爱你讲给林春儿听。 林春儿拍了拍她手背,转过身去在宋秋寒肩膀上蹭掉眼泪,又朝宵妹挤挤眼:“要不咱俩结婚得了。” 说完自己傻笑起来。 陈宽年扭过宵妹的脸:“最后一次啊,以后只能说爱我,对女人说也不行。” “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要把一顿饭搞得这么煽情。”宋秋寒叹了口气,兀自喝了一杯酒:“仪式在哪儿办?国内还是国外?我看很多人都在国外找个小岛,清净惬意,似乎不错。” 陈宽年终于又恢复了那副痞样,兴高采烈:“说到在哪儿办仪式,我这地儿选的真绝了。回母校去!那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哇。” 林春儿哇了一声,她毕业后再没回去过了。她记得母校的一草一木,记得那面迎风招展的红旗,记得那个操场,记得那间设备陈旧的广播室,记得那悠长的走廊;记得少年挥洒汗水,教室里弥散的花香,黑板上永远写满公式和知识,风吹起窗帘一角,那都是她的少年故事,也是他们的少年故事。 这个地点选的真好。 宋秋寒想起他离开那座城市时,带着此生再也不会回去的决心。但那有轨电车晃晃悠悠驶向终点,少女塞着耳机看向窗外,桃红的脸庞像四月天;那些一同消磨时光的午后,街球3v3的广场,他家门前种的那棵李子树。 不惧怕回去了。 他轻声问林春儿:“要回去吗?” “要的。我最好朋友的婚礼,我是要做伴娘的。” “那我们要不要安排两天时间重走旧时路?”宋秋寒又问她。 “再坐一次有轨电车!”林春儿突然开心起来:“再去吃那家古老的必胜客!可惜那家砂锅粉店不知去哪里了,校门口的音像店也不见了。” 听到这句,又都忽然沉默,突然彻悟了何为“时光如白驹过隙”,竟真的是“忽然而已”。 “来吧,为十一中那棵大柳树干杯。”林春儿忽然提议碰杯,朝宵妹挤挤眼。 “柳树有什么可敬的?”陈宽年不懂。 “柳树有我们青春期的秘密,你不懂。” 宵妹笑着应了,与她一起喝了那杯酒。 青春期的秘密,我们都曾以为那会变成风中的叹息,可今时今日,变成了笑着讲出的故事。也不知有多少女孩把秘密埋在那棵树下? 这酣畅淋漓的一顿饭,一场酒,抚慰了人心。散场之时,还像从前一样,彼此挥挥手,这是这次宵妹与陈宽年走了,宋秋寒与林春儿走了。 雨小了很多,他们都不愿打车,宋秋寒撑着那把大伞,将林春儿揽在身侧,一起穿过这场淅淅沥沥的雨。雨滴落在伞上,像一首悠长的歌。林春儿听了许久,缓缓开口:“我很想念那座城市,也很想念那座校园。”离开那座校园后,便是那么身不由己的人生了。 “你还记得别墅密码锁的密码吗?”宋秋寒忽然问她。 林春儿点点头:“记得,061425。” 那一年6月14日下午,他们在校门口挥手道别。宋秋寒下意识抬手看了表,两点零五分。 他的青春记忆停留在061425。 所以爱是相互治愈的,对吗? 雨落在宋秋寒露在外面的那半个肩膀上,有微微凉意,又恰到好处。林春儿从前害怕夏天,她时常要在夏天逃离,在她心中,没有一个夏天能够逾越。 -- 第200页 可是这个夏天,宋秋寒来了。 夏天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林春儿将头靠在宋秋寒肩膀,与他一起进行一场漫长的雨中漫步。宋秋寒将耳塞塞进她耳中,黑人的烟嗓低低的唱: I see trees of green,red roses too I see them bloom for me and you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他们把目光投进雨夜,街上霓虹闪烁,花与树焕然一新,身边人是心上人,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世界啊! 第92章 爱是野蛮占有,也是相互…… 再一次站在位于金融街上的盛通中国区总部的楼下,小喜有些恍惚。 “真的我讲?”这么大的场子林春儿不亲自上,还是要小喜呈现,他总觉得这不是真的。于是再一次跟林春儿确认。 “不然呢?”林春儿睥他一眼:“要不我讲,你回家睡觉?” “别别别。”小喜忙告饶。 二倩在一旁推他:“为了包装这个项目计划书老娘这两天就睡了几个小时,讲不好为你是问!” “所以春儿姐你这几天把姐夫哄好了吗?千万别刁难咱们啊……”小喜想到宋秋寒有点底气,好歹是自己人。不成想林春儿使劲摇头:“今早出门还吵了一架呢,你自求多福吧!”是在吓唬小喜,果不其然,后者的脸色瞬间变白,以为自己今天要进什么修罗场。 肖晴来接人,远远的见到三人站在那里说笑,即便帅哥美女满地跑的金融街上也显得极为出挑。与林春儿见过了,所以径直上前与她握手:“hello林小姐,我来接你们上去。” “辛苦。” 林春儿跟在肖晴身旁,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节奏声响,再看她走路姿态,丝毫没有因为那鞋跟而变得紧张,怡然自信笃定。肖晴忍不住又偷偷看林春儿一眼,刚好被她抓个正着,林春儿笑的灿烂,肖晴红了脸,心想:“妈呀,我竟然对一个女人心动了?”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参与评审的人有点多。”也不知老板有没有提前通知他的小娇妻。 宋秋寒这个秘书真可爱。 推开会议室的门,林春儿见到壮观的景象。恐怕没有任何一家进行项目评审的公司遭遇过这样的情形了,巨大的会议室里坐了十几个人,这可不是人有点多,是太多了。 宋秋寒清早出门的时候林春儿还在睡觉,她说要补充能量,好好应战。这会儿再看她,神采飞扬,不见颓色。虽然不止一次见过她在职场上神挡杀神,可在她推门进来那一刻他的心仍旧不受控制的狂跳了一下。 女王驾到。 他站起身来介绍他们:“今天我们的项目评估这家公司名为新芽,创业不到六年时间,一直未引入资本,但在业内名声很盛。今天来访嘉宾包括联创合伙人林春儿、执行负责人、以及企划负责人。我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就利益回避不参与评审了,旁听即可。” 众所周知的原因……在座人等齐齐看向林春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林春儿腾的红了脸,还没开始呈现,就差点被宋秋寒破功,嗔怪看他一眼。恋爱中的人以为自己拿捏的好,却被众人捕捉到甜蜜,那一眼,是带着撒娇的。 宋秋寒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心中那点甜蜜掩藏的再好,也还是显现在嘴角上。 “为各位介绍今天的主评审吧。“会议主持人介绍道:“亚洲区执行副总裁陈晓鸥女士、资深投资人项目经理项坤先生、资深投资人项目经理徐放先生。” “感谢三位主评审以及今天参与评审的各位。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在首轮引资阶段就遇到这么大阵仗,着实够我们炫耀半年了。”林春儿笑盈盈说道:“期待今天的思想碰撞。” 而后示意小喜开始,她则拿出钢笔和本子,在一旁安静的记录。 这个方案与宋秋寒在周六那天看到的又有不同。他认真听了会儿,偶尔会将目光投到对面的林春儿身上,她一眼都不看他,全心全意投入战斗。 林春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宋秋寒一眼又一眼看她,哪怕她侧着身子看电子屏,仍旧能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笼罩在她身旁。这也太要命了。可她又不敢看他,他坐在后排,如果要看他,需要穿过一排人的注视,终于忍不住,给他发消息:“不许看我!” 那信息带着她佯装出来的恶狠狠的语气,宋秋寒扬起嘴角,为情侣间隐秘的小互动开心。 陈晓鸥听的最为认真。她有时会好奇林春儿是什么样的人,是在那间贵宾休息室里端坐的温柔知性女人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侠士,抑或是宋秋寒朋友圈里安静柔和阳光明媚的小女人。而今天,她带着一身王者之气坐在那里,不卑不亢,并没有常见的创业者在引资阶段的谦卑。她谦逊,但不卑微。 陈晓鸥心想,是了,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宋秋寒。她第一次在工作时分了神,目光扫过宋秋寒,恰巧看到他看向林春儿那一眼,深情的、欣赏的、认真的那一眼。 陈晓鸥想起第一次见宋秋寒,他目光冷静,带着思辨态度看待事物。在她结束面试时对她说:“你的头脑非常珍贵。”他用的是珍贵这个词,令彼时不善交际的天才少女感动不已。她当时本可以有很多更适合她的选择,却始终选择了盛通。 她回过神,又去听他们的项目计划,在头脑中记下了一些讨论点。林春儿的公司是被投资界重点关注的,这几天投行圈知晓了新芽要引进资本,都在积极行动,相信新芽的几个联创人员都被不同程度的沟通过,大家都看好这块肥肉,新芽冷静克制尊重内容尊重市场,是完全可以重建行业规则和秩序的。入资新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 第201页 今天盛通的与会人员都清楚,他们只是要合理讨论方案,并不是要将新芽吓走。当然,新芽吓不走。当别人还在打破脑袋想着如何去新芽接触的时候,他们的老板已经无心插柳与新芽的职业经理人谈了恋爱,并打进了他们的圈子。 所以投资也讲究运气。 林春儿知晓自己有主动权,但她并不想滥用这种权利,所以他们资料准备的认认真真,态度十分诚恳。 陈晓鸥在人力布局这里提出了异议,新芽做的人力资源成本中有一大笔钱花在了舆情监测和党政课程上。 “这笔钱比市场均价高出了30%,可以问问原因吗?”陈晓鸥问林春儿。 林春儿将钢笔笔帽扣上,朝陈晓鸥笑笑:“是的,比市场平均投入高了30%。但还未触顶。事实上我们这个预估是经过测算的。首先我想先陈述原因,目前这个行业市场乱象丛生,主要是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与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景相悖,假以时日政府一定会加强管控。轻则罚款加思想教育,重则端了某个公司的锅。所以我认为我们应当先做工作,确保三观与主旋律一致。而从业人员也属实需要加强这个方向的教育,为用户负责。我们既然是在这块土壤上扎根,就要适应这块土壤的情况,彼此给养才能长久。” 林春儿看到有个别投资人并不屑这种观点,她猜测他们应该是有长时间的国外背景的,这是正常的。但这是基本原则,如果这个原则他们不认同,那他们投资的公司早晚会出事的。 个别人不认同并不影响她的进度,她只要争取大多数人认同就好了。于是又泰然说道: “基于刚刚所说的原因,我们计划从政府宣传口高价挖一到两个人过来,一为政府关系维护,二为把控公司内容政治立场正确无误。同时还将建立一个小而美的舆情监控团队,来对行业及我司所有相关内容进行舆情监控。业务要做大,势必会伴随风险。有些风险是可控的,而有些风险将会沉船的。我们的基本原则就是用不碰触政策红线,守法爱国,然后再谈内容。” 陈晓鸥低下头仔细思考林春儿的话,她其实非常认同。盛通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投资,对各国的政策相当了解,他们也吃过类似的亏。 她缓慢点头,而后将那张预算表格快速看了:“除了这笔钱,其他的资金都在合理范围内。刚刚讨论的已经很多了,我没有其他问题了,看其他人。” 林春儿又朝大家笑笑,将一个二维码投屏出来:“在资本方向我们都是新手,成与不成,都急需各位的辅导。所以我们建了一个小小的群聊,欢迎大家进群指导。” 还能有这种操作?引导一群精英投资人进群群聊指导?宋总的女人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 大家又不住笑出声来,拿出手机扫码。陈晓鸥也扫了码,进了群。 宋秋寒私信林春儿:“干嘛?要开始对我司精英进行公关了?” “交个朋友嘛。”如果在平常,林春儿一定会对宋秋寒眨眨眼的。 一上午的评估结束了,宋秋寒终于开了口:“评审报告有劳grace跟进了。今天就先到这?” 宋秋寒发话了,其他人撤的很快,转眼间会议室就剩宋秋寒和林春儿他们。 “公司楼下有家简餐味道尚可,只是这会儿要排队。先去我办公室等错峰?” “好啊。多谢宋总。”林春儿叫他宋总,惹宋秋寒幽幽看她一眼。林春儿的顽劣藏在那一言一行当中,有时宋秋寒恨不能将她捆结实了好好教训她一顿。 “二倩的方案真的很漂亮,小喜也更加出色,刚刚我司内部工作群还在夸你们,说你们是雷霆之军,每一位都出色耀眼。” “那是!”林春儿这会儿不谦虚了,她为小喜和二倩骄傲。 “出息!”宋秋寒敲她一记。 他们朝宋秋寒办公室走,看到办公区里很热闹。二倩做策划的,向来喜欢凑热闹,于是伸长了脖子看。 “今天中午公司邀请瑜伽大师来授课,要不要带各位去凑个热闹?”肖晴说道。 “太好啦!先做瑜伽再去吃饭,太完美了。我还想参观一下咱们公司。”二倩兴高采烈,小喜忙跟上:“我也去,麻烦老大在办公室等我们一会儿。”径直把林春儿推给了宋秋寒。 小喜这小伙子真不错,有眼力,情商高,宋秋寒心中又狠狠夸他一次,而后带林春儿进了自己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诶?”林春儿小小一声诶,而后指着那扇门:“这样不好吧,容易惹人非议。” “怕什么?你小点声不就结了。”宋秋寒逗她,臀靠在办公桌上,长腿支在地上,抱着肩膀看林春儿在一室日光中红了脸。 林春儿哪怕脸红,也还是不肯认输,转身将门反锁上,手指搭在自己衣扣上:“那来吧。”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宋秋寒被她逗笑了,“出格的事做不得,但亲一下不算出格。”将林春儿拉到他身前,低下头吻她。 “口红……”林春儿担心自己的口红蹭到他脸上,微微偏过头去。 宋秋寒的唇只落在她唇角,这令他不满,捏着她下巴狠狠吻住了她。宋秋寒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恋爱后都会变得下流,他是这样的,头脑中时常会冒出将林春儿正法的念头来。 -- 第202页 这是在他的办公室,落锁的门,不知被多少眼睛盯着。林春儿紧张的向后退,被他一把揽向他。宋秋寒吻的急迫强势,天知道,在刚刚的会议室里他不止一次走神。林春儿无法拒绝这个吻。只不过是接吻而已,却绵延出很多渴望来,终于宋秋寒吞咽的声音令林春儿冷静下来,食指在他们唇舌之间找到空隙,将二人的唇隔了开来。宋秋寒的眼神雾蒙蒙的,牙齿咬住林春儿指尖,唇边沾染的口红色是他们激烈亲吻的证据。 “冷静。”林春儿喑哑出声,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后退了一步,抿着唇,眼睛不知该向哪儿看。□□与混沌黑夜不同,她可以在黑夜中放肆不已,可在这白天里,又突然变得胆小。 宋秋寒也没做过这样的事,这会儿倒是懂得脸红。看到林春儿的口红花了便扯了张纸轻声唤她:“过来。”又很霸道。 林春儿乖乖走上前,任他帮她轻轻擦掉她被他吃的狼狈的口红。他也狼狈,林春儿也扯过一张纸帮他擦净唇边。 她的唇擦掉口红后亦是粉红色,衬着她樱粉的脸,在日光中写满盛邀。 “林春儿。” “嗯?” “今晚早点回家好不好?” “好。” 宋秋寒一下午静不下心来,时常想起他办公室中的林春儿,这令他觉得这个下午格外漫长。好不容易捱完最后一个会,站起身向外走。陈晓鸥在后面追上他:“晚上加班过数据吗?” “今天不过了吧。你也早点下班,找个人一起喝一杯。” 宋秋寒的脚步很快,他上车后系安全带之时突然嘲笑自己:就这么不成气候,被她搅的心神不宁,这一下午身体烧着一把隐秘的火,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 就那样眼巴巴盼着林春儿进门。 林春儿的指尖触到密码锁上,那开锁的声音进了宋秋寒耳中,落在他心头,惊起一只雀子,惊的他心跳快了又快。 即便屋内昏暗,他仍能看到林春儿额头的细汗,她为了见他,一定也奔波了一路,不肯慢下来。这令宋秋寒觉得甜蜜。 她看着他,看他的手扯住polo衫下缘,不发一言。 林春儿心跳着看向窗外的黄昏浸透一切,薄纱窗帘挡在床前,屋内满是昏黄的光。她想变成那光将宋秋寒紧紧包围,这缱绻的念头令她透不过气来,手遮住自己眼睛,迫自己冷静。再放下之时,那目光又有了勇往直前的坚定。 你完了林春儿。她对自己说,她爱惨了宋秋寒,她一下午魂不守舍,只想丢开那些工作飞奔回家见他。这样的奔赴令她快乐。 你完了宋秋寒。他对自己说,生平第一次放下矜持,体会到这无法自控的、迫不及待的六神无主的情思,不怕她逃走,并全然知晓她会接受这样的他,与平常完全不同的他。 莹白的月爬上天空,看着这世间的人儿相爱,再过一会儿,就连月亮都看羞了脸色。如果世人都不受情苦,都这样自在还有多好? 这该多么难得? 他们在白天相互成就,在黄昏相互拥抱。从此做战友,一起奔向理想;也□□人,不离不弃。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爱了。 ==================== 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温柔贤惠懂事适合结婚! 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经济独立个性独立从不给你惹麻烦! 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只是在你所有的选择中稍微好一点的那一个! 无尽的雨夜,大雨打湿了玻璃,袁如站在窗前,她的脸映在斑驳的窗上。这是一大段独白,来自系列短片-《写给女人的诗》。 她一遍又一遍的看,想起拍摄那天自己的崩溃。 我希望你爱我是因为我是我! 我希望我永远不要懂事永远任性永远年轻! 我希望我在十八岁、二十五岁、三十岁、四十岁?六十岁、八十岁都拥有撒娇的权利和底气! 我希望我经由自己的努力从此更为骄傲更为坦荡永远不必在乎世人的眼光! 我希望我是我,我成为我,我爱我! 是戏里的呐喊,也是袁如内心的声音。这是林春儿送给她的礼物,她花了几天时间亲自动笔写给袁如的独白。袁如泪流满面。 肖可合上袁如的电脑,坐在她身旁,静静陪着她。 “我昨天与王医生沟通过,他建议推掉一半的活动和应酬,让你有更多独处的空间。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推掉哪些?” 袁如擦掉眼泪,想了想:“都推了吧。” “确定?” “确定。好像今年也没有特别多邀约。” “以后只接我喜欢的活吧?好像名誉不那么重要了,地位也不那么重要了,开心最重要。何况,咱们还有钱可以过生活。”袁如看着肖可,她好像重生了,说到底,是在这样的年纪终于学会了与自己和解。 “Joe要我跟他工作室签合同,分成条件谈好了,也让我自己挑了两个艺人。靠着你活了这么多年,以后我养你吧。”肖可转过身去认真看着袁如。 “别。”袁如笑道:“你赚钱也不容易。”哪里就到了要别人养的地步了?手里的钱还够体面的活着的。袁如重新为自己定义的体面,爱自己最为体面。 肖可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握住袁如的手,她的手又比前些日子丰润一些了。 -- 第203页 “Joe这些日子怎么样?”袁如问肖可,自从上次与乔瀚文最后一次欢好,便很少能再见到他了。 “Joe在准备一场话剧,他自编自导自演的话剧。” “什么内容呢?” “说真的,我不知道。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写本子,那本子至今没人看过。王瑾去过几次,是去Joe的卧室,他们不知在商量什么,声音很小。” 袁如点点头,想起乔瀚文,心中难得有暖意。她是在最后那一遭才看懂乔瀚文的,他是一个恶狠狠的心黑透了的好人。如果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极坏,又极好,那可能就是乔瀚文了。 是多年前的一次,乔瀚文在她旁边燃了一根事后烟,凛声说道:“我这人心肠太坚硬,死相一定不好看。” 第93章 那时也有过好时光,可惜…… 林春儿从公司出来之时已近深夜。 夏季的深夜,作别了白日的燥热,偶有凉风吹过,是一天之中最适合骑车的时候。她将车推到楼下,抬头看了看月亮。也不知日本天气怎么样?宋秋寒有没有去吃怀石料理?宋秋寒去日本出差近十天了,这个差出的太过漫长。林春儿从前没体会过这样的惦念,而今空闲之余便会惦念他。 惦念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起风了,担心他没有加衣;下雨了,担心他没有带伞;晴天了,又怕他中暑。她与宵妹说起这种奇妙的感觉,宵妹只是夸她:懂事了呢,知道恋爱是什么了呢。 宋秋寒也没好到哪儿去,惦念林春儿更甚,马不停蹄的工作,只想早点回去见到心爱的姑娘。 林春儿想到这里微微笑着,脚放在车蹬上,准备开始今晚的有氧。 “林春儿。”有人唤了她一声。 林春儿回过头,看到公司楼下那棵树下站着一个男子。男子一件简单白t,浅灰色宽松短裤,一双白色板鞋,一如从前的少年气。 是多年未见的故人了。那故人也曾在她心湖激起过涟漪。 时清霖。 林春儿调转车头,看他良久才问他:“回来了?”并没说你好,好久不见,省去了这样的寒暄。他托良辰代过话说他会回来,林春儿并不意外。 “是。回来半个月了。” “欢迎你回国。”林春儿朝他笑笑:“大晚上你不在家睡觉,梦游呢?”多年未见,她却如同见一个老友,神情并无异样,无波无澜。 时清霖面色淡然,他记得林春儿的牙尖嘴利,也记得她的歇斯底里。 “嗯,不知不觉梦游到这儿了。喝一杯?”他走到林春儿面前,垂首看她。 林春儿变了。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能用悲伤溺死人的女人了,她时常微笑,从前盛满愁思的酒窝而今装满笑意。公益行直播的时候他会花很长时间在屏幕上找她,她终于活成了当年她憧憬的样子。时清霖敬佩林春儿旺盛的生命力,他那时看着她,总以为哪一天她就会消失在这人世间。却没想到她在二十几岁的年纪,还能那样野蛮生长,最终没被任何事情打垮,将她原本荒芜的生活打理的郁郁葱葱。 “喝一杯倒是可以,但今天不行。我男朋友不在,我不能在他不在的时候跟别的男人深夜喝酒,尤其是前男友。”林春儿将前男友三个字音发的稍重一些,提醒时清霖他的身份。而后朝他笑笑,拿起车架上的水瓶喝了口水,支着对面的那条腿是随时要走的姿态。 前男友。 时清霖咀嚼这三个字,是林春儿的风格没错了,坦坦荡荡,不遮不藏,轻轻笑了,那笑意也如当日一样温柔:“单纯聊聊也不行?” “肯定不行。”林春儿将骑行帽扣好:“宋秋寒小气着呢!”她直接说宋秋寒的名字,想必时清霖也知道了。他跟良辰那么好,良辰一定告诉他了。宋秋寒当然不小气,却被林春儿拉出做了挡箭牌。但她也属实这样想,既然是在恋爱,就不能单独去见前男友,这是操守、原则和底线,不能打破。 “嗯,我知道,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时清霖是知道宋秋寒的,当年那个少年在林春儿心里插了一根刺,碰不得。一碰林春儿就会炸毛。起初做她的好朋友,并不介意她心中住着一个少年。可一旦成为了男朋友,就开始了比较。当他们吵架之时,时清霖会说:“如果我是你暗恋的那个人,你会这样锱铢必较吗?”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林春儿,林春儿到现在都是锱铢必较的人。只是宋秋寒从不碰触她底线,他知道她真正爱什么恨什么,将她放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林春儿听出他话里有话,却不愿与他多说。他当年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她头上,要宋秋寒去背他们之间相处不快乐的锅。时清霖始终不肯信他们恋爱之时,林春儿其实是爱着他的。当年的他们什么都不懂,不懂信任,不懂包容,当年的他们太糟糕了。 “谢谢。回见吧!”从前的恋人相见,也就这三五句话,再说不出其他了。林春儿上了车,留给他一个背影,伸长了手臂在空中摆摆,算作再见。她觉得跟时清霖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话在当初分手之时都说完了,不怀念,不后悔,是她对那段感情的态度。 进了家门洗了澡接到宋秋寒的电话,他好像喝了的酒,听起来有一点开心:“你还记得我的水杯吗?” “你带在手边那个吗?” -- 第204页 “是啊……” “记得,很好看,我经常偷偷拿来喝水。” 林春儿喜欢宋秋寒的水杯,她忍不住偷偷用它喝水,唇印在宋秋寒的唇时常落在的地方。有一种隐秘的亲昵。宋秋寒自然知道,却从不戳穿她,他的水杯任何人不许用,林春儿除外。 “我知道。”宋秋寒笑了:“我今天特地跑去订做了一个给你。” “是出差礼物吗?” “是。” “为什么不是爱马仕?你有点抠门。”林春儿逗他。 “那送你包好了,杯子我送别人。” “你敢!” 林春儿娇横这一声,令宋秋寒大笑出声。他这个差已经出了九天,从东京到大阪再到名古屋,马不停蹄。只有每晚能安静的与林春儿说那么一会儿话。 林春儿问他有没有去吃全蟹宴、怀石料理,有没有在酒店看付费小电影。两个人这样聊了许久,林春儿突然说了一句:“我跟你说哦,今天我前男友突然出现要请我喝酒,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因为我现男友不在。” “我建议你别称呼我现男友。”宋秋寒纠正她:“感觉随时会变成前男友。” 林春儿咯咯笑出声:“我在跟你说我前男友出现的事,你却纠结我对你的称呼。” 宋秋寒安静片刻,林春儿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心里觉得安稳。 “你需要我帮助你吗?”宋秋寒问她。 “需要。” “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快点回来,我有点想你了。” “只是有点吗?可我已经特别想你了。”宋秋寒轻笑道。 林春儿喜欢与宋秋寒这样聊天,她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并不是平和的人。她愤怒、脆弱、不堪一击。彼时奶奶刚刚去世,她送别了世上最后一个至亲的人,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之中。那时她只有时清霖,特别特别爱她的时清霖,以朋友之名陪在她身边三年的时清霖,他们确定关系那天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时清霖。她以为时清霖不会离开她,她把最坏的自己袒露在他面前,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林春儿觉得是自己吓跑了他。她曾全心全意信任过他,她以为相爱的人会彼此治愈。或者说,她以为时清霖会治愈她。她不该那样的,不该指望别人能治愈她。也不该指望一个人能承受她所有的坏而不逃跑。 没有人生来就懂爱情。 林春儿挂断电话后看到时清霖加她好友,她拒绝了。而后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是清霖,望惠存。如有机会,叫上你男朋友一起出来喝一杯。 林春儿觉得时清霖这人挺怪的。他一直是一个怪人。彼时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他偏偏对她好。那时她爱摇滚乐,背着帐篷看各种音乐节,有时梳着清爽的马尾,有时画着奇怪的妆。时清霖就跟在她身边,他明明不喜欢女生这样,却还是要容忍她。 她被丢到台上唱歌,他就找来一束花上台送给她,在一片歌声之中拥抱她。 她满世界跑,他则记下她的航班号,她的航班是晚点还是取消,他比她还要清楚。 她吃东西的喜厌他记得清清楚楚,一改他原本的口味,只顺着她意。 是有好的记忆的。不全然是糟糕的记忆。时清霖真的对她好过。 林春儿是动过心的。她爱过时清霖。在她觉得她不配拥有任何形式的亲密关系之时,时清霖就那么陪着她。对她那么好,好到她以为是父亲附体到他身上了。好到林春儿想报答他。 林春儿想起那段往事,也觉得唏嘘。她猛然想起公益行时那笔他们并未去查的神秘捐款,还有直播间里实名问候她的话,倒是有些像时清霖的手段。但她并没有问他。 “晚安。”是发给宋秋寒。 宋秋寒呢?破天荒发来一张照片,他在健身房里,汗湿的衣裳贴在他的身上,身体轮廓清晰可见。是在晚上与日本的男同事吃饭之时,他们说起如何与妻子长久保持新鲜感,其中一个结婚十几年的男同事突然说:“试试暧昧照片。”他们还讲了很多很多方法,宋秋寒讲的少,却一一记下了。 发照片之前也给自己加油半晌,生怕林春儿误以为他被盗号而拖黑他,照片发了忙跟上一句话:“你早点睡,我在健身。” 林春儿咬着指尖,突然笑出声来。宋秋寒有点可爱,他明明在诱惑她,可又不谙其道,试探的触角刚刚伸出来,又缩了回去。于是她跳下床,将身上的宽大T恤脱掉,换了一身薄如蝉翼的吊带睡裙,细细的带子垂在光滑的背上,身前的春光不必赘述,总之是说不出的好看。她找了个角度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宋秋寒。也学他说话口吻:“那你好好健身,我要睡了哦。” 宋秋寒以为林春儿睡了,正在举铁,听到手机一声响,将器械放下拿过来看。血液瞬间涌到头顶,幸好天色已晚,健身房只有他一个人,却也足够要命了。回她一句:“你等等。” “嗯?” “先别睡,等我回房间。咱们消息到了这种程度,不做点什么太可惜了。”宋秋寒逗她。 “我不。晚安。”林春儿将手机丢到一旁,有来有往一个回合就够了。她在黑暗中闭着眼,想到宋秋寒可能会有的窘态,又噗嗤笑出声。 -- 第205页 第94章 别忘记你自己也有光芒 宋秋寒当然把持不住。他在跑步机上疯跑了半小时,才将那股子躁动平复。一边汗如雨下一边腹诽:还是日本的男同事懂啊,才一张照片而已。回到房间又打开手机来看,不禁吞了口水。林春儿真是个小人精儿,他不过发了一张照片而已,她就知情知趣发来一张睡衣照。 宋秋寒放大了照片来看,这件睡衣他没见过,八成是林春儿偷偷买的。林春儿是个做什么事都认真的人,有一天她窝在卧室里与宵妹打电话,宋秋家在客厅隐约听她说:“工作要认认真真,做爱也要认认真真。不懂就要学,我还淘到一本电子版《中国性史图鉴》,姿势千奇百怪,只要有胆子,哪里都是战场……我待会儿发给你,你本着文物研究的精神也仔细研磨研磨……” 林春儿满嘴跑火车,说者无意,宋秋寒听者就有心了。原来女人在一起聊的是这个?比男人间还要开放,看这程度就差用各自男朋友的家伙事儿来比一比了。 宋秋寒还是小瞧林春儿和宵妹了,早就偷偷比过了。 他听的脸红,却也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对待床事也认真好奇积极进取的女朋友。诚如此刻,他不过发去一张湿漉漉的健身照,她就发来一张惹人遐思的睡衣照,一点也不甘落人后。 宋秋寒对这张照片简直爱不释手,看了又看,像个痴汉。他竟然用痴汉形容自己,想必是被日本文化熏陶了?自嘲的笑了笑。 “睡了吗?”尚姨突然问他。 “还没,尚姨。” “尚姨跟你说件事,宋先生决定回国住一段日子。” “那我出差回去把家里打扫一下。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机场接你们。” 尚姨半晌没回,宋秋寒便打给她。尚姨接起电话,说道:“是不是嫌尚姨回的慢?我找老花镜呢,眼睛看手机不清楚。” “您最近有按时用药吧?” “有的有的,你就别操心尚姨了。你听尚姨说,你不用特地打扫,宋先生不住在别墅里。他说两千年的时候在那里买过两处房子,后来都交给房产经纪打理了。他挑了一处,房子在城里,热闹。”尚姨说着说着笑了:“得空我再问问宋先生,还在哪儿有房产,别藏着掖着了,赶紧招了吧。” 宋秋寒被尚姨逗笑了:“他最近身体好吗?我打过几个电话,他没接。” “挺好。脾气也好多了。”尚姨想了想:“你跟春儿说一声吧?别到时……?” “好。我跟她说,我不会允许我爸单独见她的。” “那就好。等确定了日期尚姨再告诉你。”尚姨顿了顿:“跟林春儿相处的好吗?那姑娘特别好玩,尚姨觉得你比从前开朗了。” “相处的很好。等您回来让她请您吃饭,她有钱。”宋秋寒玩笑道,他才舍不得让林春儿花钱。他希望林春儿有个小金库,把她的钱都藏的好好的,这样无论经济形势什么样,她都能有后路。宋秋寒也单独开了张卡每个月存一笔钱给她,他甚至请姜方路帮他起草了法律文件,万一他有三长两短,那张卡的所有权是林春儿。他说过如果一辈子不结婚,就要把思考前置。他思考的十分透彻,才三十多岁的人甚至考虑立遗嘱了。姜方路笑他思虑过度,却也无比敬佩他。 “别,尚姨可舍不得花春儿的钱。她赚钱不容易,你们去骑行的时候尚姨都看着呢,里里外外都是她。又要赚钱又要做好事,真是个好姑娘。” “谢谢尚姨喜欢她。” “何止尚姨喜欢……”尚姨清了清喉咙,压低了声音:“你们结束仪式那天,我给宋先生送茶,看到他对着屏幕有笑模样。他心里应当也是喜欢的。好啦,你快睡。”尚姨挂断电话。 宋秋寒并不指望宋良玉喜欢林春儿,林春儿又不是玩具,喜欢她的人越多越好。宋秋寒不希望她刻意取悦任何人。 ==== 林春儿睁眼已是上午九点多,想起乔瀚文好像明天做手术,今天该入院了。 她罕见的打他电话,他接的快:“什么事?” “你是不是明天手术?”林春儿问他。 “是。” “住院了吗?” “刚办好手续。” “好,我去看你。” “不必。” 乔瀚文挂了电话。林春儿切了声打给王瑾,问了他住院地址,离林春儿倒是不远。于是她起了床刷牙洗脸囫囵吞了两个鸡蛋,又喝了一杯牛奶便骑车出发了。 烈日当空,她防护做得好,不至于晒到,可到了医院却像水洗过一样,头发脸蛋都是湿漉漉的。找护士登记了探望信息,护士一眼又一眼看她,好奇来探望乔瀚文的女人。 林春儿不喜欢来医院。医院里的味道贯穿了她整个少年时代,有一段日子她甚至看到“医院”二字身体就会有应激反应。 她站在乔瀚文病房门口很久,才终于走进去。 乔瀚文排了单人病房,此时正站在窗前透气,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狼狈至极的林春儿。嫌弃的皱了皱眉:“不是不让你来?” “来看看你。”林春儿在稍远的地方站下:“我骑车来的,一身汗。离你远点。” 乔瀚文看她红扑扑的脸颊心中软了一软,口中说出的话却还是不中听:“你吃那么多,是得大量运动。” -- 第206页 “嘿嘿。”林春儿嘿嘿一声,从一旁拉了把小凳坐下。 “你嘿嘿什么?”乔瀚文被她气笑了,靠在窗沿上,转身拿起一根烟,林春儿两步到病床前手放在呼唤铃上:“你抽烟,我举报你。” “你管的真多。”乔瀚文放下烟,林春儿走上前去,拿过他的烟盒和火机,口中喋喋不休:“你最好遵守医院的规则,别给医生护士添麻烦。” 她身上带着的阳光味道进了乔瀚文鼻腔,他深深看她一眼:“离我远点,我怕我兽性大发拉着你来一个病房play。” “啧啧啧。有些人明明要手术了,嘴还这么坏。”她将烟和打火机放到腰包里:“术前检查什么时候做?” “下午吧。” 林春儿点头:“什么时候公布你得甲状腺癌的事?” “视频二倩已经安排人帮我录了。今天随时都行。” “其他的呢?对外口径?” “统一了。” 林春儿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乔瀚文就那么看着她,看到她神情黯然,猜她或许想到陈年旧事。于是开口赶她走:“如果不准备陪我上床,那你现在就走吧。” “那告辞。”林春儿起身向外走,都走出门了,又转身回去了。乔瀚文还是站在窗前,就那么看着她。林春儿的神情不见悲悯,她控制的好,但乔瀚文就是知道,林春儿心疼他了。不是男女爱情的心疼,是出于她对生命的热爱。 林春儿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安慰到你,我也不想安慰你。都是成年人,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你别有压力。明天你手术过后我还会来看你。” 乔瀚文认认真真看她,她可能不知道不管她多强势、多步履生风、多油盐不进、多见多识广,她神情之中还是有那么一抹天真的。她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再复杂,内核都是干净的。他微微扯开嘴笑了:“你怕我死啊?” “是。” “我不会死的,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 “那你至少能活一千岁。” “一千岁太久了,我怕后面没什么意思,七十岁可以吗?” “那也行。” 乔瀚文难得不带嘲讽的笑出声来:“那你能不能把烟还我?” “不能。”林春儿用手按住腰包:“你别想了,我不会纵容你违反医院管理规则。你忍着吧。” 瞪了乔瀚文一眼,转身走了。 她走了,把阳光气息带走了,乔瀚文有一瞬间失神。他想起当年他演过的一个角色,骑着马在荒漠上追日出日落,那么执拗,以为自己能与日同辉。期间遇到很多很多人,发生很多很多事,但他都没有停下。他只想离光近一点。他追了一辈子光,垂死之际一个老妇人在他身旁痛哭:“你追了一辈子光,却忘记了自己就是光啊。”那个角色太荒谬了。 如果他只能活七十岁,那他已经过了大半辈子。这半辈子遇到多少人,看过多少事,丑陋不堪的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明明以为自己看透了,却在这些日子频繁思虑起生死因果。 兰因絮果,现业维深。 他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根烟来,想起林春儿箭步冲到呼唤铃前说要举报他的样子,又将烟放回了抽屉。林春儿怎么那么理直气壮?她凭什么要求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拥有美好的品格?她凭什么以为所有在她眼前发生的坏事她都能左右?乔瀚文冷哼了一声,又拿出来,可最终又放了回去。 护士来通知他术前检查的时间,看到窗口放的烟,说道:“不能抽啊!” 乔瀚文将烟丢给她:“拿走吧,谢谢。” “那行。感谢您配合。待会儿医生会来具体说术前检查的事,还要跟您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您有家属吗?” 乔瀚文摇摇头:“没有。我只有经纪人。” “那……” “没事,我委托给经纪人了。有法律文件。” “好的。我跟医生说一下这件事。” “谢谢。” 可爱的护士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其实没什么事儿啊,我们医院每天都做好几床甲状腺癌手术。一点风险没有,你别怕。” 乔瀚文笑了:“好的,我不怕。”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令他收起了爪牙。他拿起电话打给王瑾:“来吧,王女士。到了你给我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了。带着法律文件,不然不做数。” “我知道,我在路上了。” 她还在康复训练,助理把她推到乔瀚文病房,两个人彼此看着,一个甲状腺癌,一个车祸死里逃生,竟都觉得有些滑稽。 “好点了?”乔瀚文问王瑾。 “好多了,走的远了。” “那就行。” 乔瀚文将王瑾推到床边,塞给她两颗车厘子:“我的命交给你了。” “手术出现问题我肯定不同意抢救。” “那我谢谢你。” 不管原来闹的多凶、说过多少难听的话,到头来还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王瑾的手机接连响了,她打开来看,网络炸了,乔瀚文得癌症的事转眼间铺天盖地。乔瀚文拿过看了,笑出声:“林春儿动作真快。雷厉风行能成大事。” 紧接着王瑾和乔瀚文的手机都爆掉了,肖可捏着电话跑了进来,看着乔瀚文:“就按照通稿上的说吗?” -- 第207页 “好。”乔瀚文拿过手机按了关机,又示意王瑾关机:“看看我新经纪人怎么样。” 肖可听到这句,冷静了几秒钟,而后接起电话:“hello李小姐。” “是,我现在在医院。只是一个小手术,Joe很久前就知道了,也意识到现代人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双重高压导致的身体崩溃,所以他开始为公益抗癌做宣传。” “多谢关心。这个病需要修养一段时间,等他痊愈后还会继续为文艺事业做贡献。” 文艺事业?做贡献?乔瀚文扬起眉看肖可,等她挂断电话他说道:“通稿里没有这句。” “新芽的人给改的。” “新芽的人还改了什么?” “还有几句,刚刚那个记者没问到。” “发给我看看。” 肖可翻出来发给乔瀚文。乔瀚文看到那稿件上写着:“我很庆幸我知情的早,也在这段日子反思许多。未来我将持续义务宣传癌症支持,我的基金会也会拨出相应款项支持癌症病人抗癌。也希望大家珍惜生命,保重身体,持续回馈社会(用聊天口吻说)。” 乔瀚文大笑出声,把手机丢给王瑾:“来,你看看,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写的稿件。” 王瑾看了也笑了:“又红又专,思想正确。最珍贵的是,她可能就是这么想的。可能整个新芽公司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需要改吗?”肖可问道。 “不需要。”乔瀚文说道:“如果有人质疑这不是我的风格,你就说我前段时间学习了党史。” 挺沉重一件事,突然有了一点幽默色彩。 王瑾看着乔瀚文扬起的嘴角,突然意识到乔瀚文究竟喜欢林春儿什么。他喜欢她,首先是因为她是一个阳光灿烂的高尚的人。然后才是别的原因。 乔瀚文可能永远不会得到林春儿,但他愿意做那个追光的人,追在她身后,看她发光,但不会忘记自己也有光。 第95章 多年以后,我们终于和解了 林春儿没有食言,她第二天到公司处理工作,中午之时又匆匆出发赶去看乔瀚文。他的手术是上午第一台,林春儿到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了,此时正躺在床上,王瑾和肖可在照顾他。 因为手术带来的神经水肿,医生不许他讲话。多喝水,不讲话,吸雾化。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看到林春儿进来眉头皱了皱。 “说好来看你的。”林春儿站在王瑾身边,伸着脖子看他的脖颈:“啧啧,不知刀口多长,以后可以纹一片叶子。”见乔瀚文又皱眉,兀自说道:“叶子土是吗?那可以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见乔瀚文眼睛立了,又说道:“要么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乔瀚文到底是戏痴,他不讲话,那情绪也都在眼睛里。林春儿看懂了,乔瀚文让她滚呢! 王瑾和肖可笑出声来,乔瀚文目光幽冷幽冷的,显然在酝酿怒气。林春儿装作看不到,又转头对王瑾和肖可说道:“机会难得,就得趁这个时候把平时在他身上受的气找补回来。不解恨的话再打他两下,再不济,捏捏影帝的脸也成啊……” 她来了,病房就有点热闹。林春儿拿起乔瀚文床头的苹果一边啃一边说:“托你的福,我的kpi又完成了。剩下的数据都算我赠送给你的。你呢,好好养病,等你痊愈了再给我们加点钱。” 见乔瀚文要开口,忙摆手着说道:“你别讲话啊,医生不让你讲话。你敢讲话我就敢叫医生。” “你是不是插着尿管呢?真羡慕你,吃喝拉撒在床上,就是我的理想啊。”林春儿专挑气人的讲,讲完朝王瑾挤挤眼:“医生没说不能生气吧?” 王瑾摇头:“医生没说。可能也是没想到有人会在术后专门来气人。” 林春儿嘿嘿笑了几声,这才正经与乔瀚文讲话:“疼不疼啊?疼你就眨眼睛。” 乔瀚文不理她。 “啧啧,都这么狼狈了,还这么不好相处。”林春儿逗他半晌,见他神情放松了,知道他心情好一些了。便和王瑾肖可聊起了医美,王瑾见林春儿肤色好,问她是在哪里做的保养。 林春儿捏起自己的脸,说道:“我就是一周敷几次面膜,可能是天生丽质吧?”乔瀚文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冷笑。 王瑾也笑出声:“我觉得可能是跟你保持运动习惯有关。” “那也有可能。” 三个女人聊了会儿,护士来赶人了:“探视时间到了,该散了啊!” 几人站起身来与乔瀚文告别,乔瀚文半眯着眼睛不讲话,到林春儿的时候,他嘴唇动了动,轻轻吐出一个“滚”字。林春儿撇了撇嘴,哼了声走了。 她今天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盛通效率极高,资金再过几天就要到位了。新芽需要细化战略规划,同时进行组织架构升级,因为原本的架构已不足以支撑新的业务体量。林春儿将另外三位神仙也请了回来,明天公司骨干成员就要进行封闭研讨会。同时之前允诺大家的希腊之行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林春儿在与宋秋寒的电话中一一说了这些事,还解释了一句:“希腊之行花的是我们自己的钱,你千万别以为我们一拿到投资就去挥霍。财务报表里一笔一笔会记着。” 宋秋寒正在机场候机,听她这样说,站起身来离开同事,而后严肃的唤她名字:“林春儿。” -- 第208页 “怎么啦?” “我知道你们去希腊花的是自己的钱。” “哦。” “那你们允许带家属吗?” “家属自费。” “那我自费。” 宋秋寒把自己划到林春儿的家属那一栏了,他想跟林春儿一起去希腊晒晒太阳。他刚刚投了新芽,跟他们一起去倒也说得过去。宋秋寒觉得自己有点像狗皮膏药,竟然为了蹭林春儿公司的团建这样没底线。 林春儿笑出声来:“算啦,我请你吧。” “好啊。那我肉偿好了。” 林春儿隔着电话微微红了脸,娇嗔道:“宋秋寒!” 宋秋寒那边响起了登机提示,他要去香港,于是对林春儿说:“我要登机了,后天就回去。” “不是说下周?” “这几天高强度处理了一下工作,刚好能赶上回去过周末。”宋秋寒顿了顿:“很想你。” “我也是。” 也不知其他情侣恋爱是这样的吗?宋秋寒到处飞,林春儿也忙的不成样子,两个人撞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就算周末好不容易能窝在一起,却还是要分出一点时间来给工作。林春儿对这点不满意,她给宋秋寒发消息:“咱们周末关机吧?” “嗯?” “就是不工作好不好?”把工作还给工作,生活归还生活。林春儿觉得有点累了,想在宋秋寒身边无所事事放空一个周末。 宋秋寒察觉到林春儿的失落,有些心疼她:“好,周末不工作,那我们要不要计划一下周末做什么?” “我想去你那看花花草草,看电影,睡觉。” “好啊。带你上山吃鱼好不好?顺道吹吹山间的晚风避暑。栾念的酒吧也不错,在山上,花草树木郁郁葱葱,也很清凉,咱们去吃鱼,然后起他的酒吧听歌聊天喝酒。” “好啊!”林春儿发来一个“我可期待了”的表情,宋秋寒笑出声:“我后天早班机就回去。” 这才像是在恋爱嘛!林春儿的心情骤然又好了,敲起电脑来手速如飞。 袁如电话进来的时候林春儿刚好起身伸展脖子,她接起:“hello~” “我在你公司楼下,上去看你一眼? “来呀,我下楼接你。” 袁如拎着一个蛋糕盒子,盒子上覆着薄薄一层水汽,林春儿接过问她:“这是什么?” “突然想吃冰淇淋蛋糕,路过哈根达斯买了一个。咱们一起放肆一下?” “你不管理身材了?”林春儿诧异的睁大眼睛。 “今天放假。” 今天是袁如的生日。她清早睁眼突然不知道这一天该做什么,一上午浑浑噩噩,到了下午突然想见林春儿一面。 “那我不客气啦!刚刚还想着今天太热了,要是能吃口冰淇淋该多好。嘿嘿。”林春儿打开蛋糕,拿起工具,要落刀的时候突然停住了:“今天是你生日吗?” 袁如愣了一愣。 “依稀记得有一年夏天,你带了好吃的分给大家,说是你生日。是今天吗?” “你记性真好。”袁如拿起刀具,要切蛋糕,被林春儿拦下了:“你粉丝后援会不给你过生日?” “对外的生日是假的。” “那就切这一个蛋糕也太可怜了。”林春儿起身将蛋糕装好放到公司的公共冰箱里,而后打给宵妹:“你干嘛呢?晚上睡衣趴吗?能看到当红女星身材的那种。” “嗯?我刚从研讨会出来。今天也太热了。”宵妹抱怨天气热:“去哪儿睡衣趴啊?” “来我这儿吧?今天袁如生日。” “好啊!等我回去洗个澡就出门,那要是陈宽年非要跟过来怎么办?” “让他滚蛋。”林春儿笑道。 “行,滚蛋。” 宵妹挂断电话,速速回去找睡衣。 三个人都有点隐约期待晚上。少年时她们玩不到一起,袁如有自己的姐妹帮,宵妹跟林春儿绑在一起,总之就是少女之间奇奇怪怪的关系。今天与这个吵了,明天不跟那个好了,闹的认认真真。 林春儿挂了电话之后说道:“三个人,好歹成团了。我现在把工作处理完,然后咱们去我家,我给你露一手。可能比不上游艇生日酒会,胜在清净。” 袁如静静看着她半晌,而后点头:“好啊,谢谢。” 林春儿朝她努了努鼻子:“那你等我,坐累了就躺在沙发上,我这没那么多讲究。” 她迅速投入工作,终于在七点钟将阶段性工作做完。而后带着袁如去她的家里。袁如裹的严实,没人认出她,这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袁如第一次来林春儿的家,看到她家中干干净净,又温暖异常,林春儿弯身给她找拖鞋,歉意的说道:“我这儿有点小,是不是不习惯?” “不是。我觉得你家里有烟火气。我那很冷清,也没个热乎气。” 宵妹闻声从次卧跑出来接过蛋糕:“最后再切吧,我从陈宽年那偷了几瓶红酒。”献宝似的拿起红酒给她们看:“今晚喝这个!” 三人同时笑出声。林春儿看看时间,快八点了:“你们坐着啊!我去做饭。” 她跑回卧室换上宋秋寒的大T恤,又穿上一条短裤,跑向厨房,风风火火。袁如有点不好意思,想上前帮忙,被宵妹拉住:“别见外啦,来,我带你参观林春儿家。” -- 第209页 林春儿家里有她之前买的成品小龙虾,还有哈吾勒寄给她的羊肉片,她将食材倒腾出来,先将肉炖上,然后去准备其他东西,两个灶火一起开,不到一个小时就折腾出三荤三素。 三个人坐在一起,彼此看看,又都笑了。 “来吧,祝我们的袁小花生日快乐。” 陈宽年的酒不错,林春儿竖起拇指夸宵妹:“改天他不在的时候我去找你,咱们把他的酒窖搬空吧!” “我看行。”宵妹眼睛笑眯眯的,想起什么似得说道:“这好像是咱们三个第一次单独坐在一起吃饭?” “不是。”袁如和林春儿异口同声的说,而后彼此看了一眼,哈哈大笑。林春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来,您说。” “高二时候吧?咱们去郊游,咱仨被分到一组,一起野餐过。但那天我把林春儿气哭了。”袁如抱歉的朝林春儿笑笑:“抱歉啊,当年我太任性。” “没事没事,我那会儿总被气哭,不差你这一次了。”林春儿笑道:“别放在心上,我知道都是因为宋秋寒。” 宋秋寒是罪魁祸首。那么多女孩喜欢宋秋寒,那么多女孩因为宋秋寒成了仇人。 “红颜祸水啊……”宵妹感叹道。 “跟宋秋寒恋爱感觉好吗?”袁如问林春儿:“我一直挺好奇的,宋秋寒在爱情中是什么样?是不是像他给我发律师函那么强势?” “给你发律师函?”林春儿偏着头看她。 “是,就是我们在候机室偶遇被拍到那次。他给我发律师函的速度很快。当然不是告我,是告那些媒体,但我也脱不了干系。我当时连续拍戏,下了戏看到律师函都傻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近人情的人?”袁如说完兀自笑了起来:“他恋爱也这样吗?” 好家伙,宋秋寒竟然六亲不认,闹个绯闻就给人发律师函。 “那倒不是。”林春儿啜了口酒:“还挺好的。”她只敢说还挺好的,怕袁如心里不舒服。 袁如却摇头:“这有什么呢?尽管说啊。” “就……哪儿都好!”林春儿红着脸说道:“宋秋寒很温柔,也很包容。也知情知趣,有时还很可爱。天呢,我是不是在炫耀?” “我敢肯定的说,是。你是在炫耀。”宵妹笑着捏她脸:“满脑子都是宋秋寒,宋秋寒给你种蛊了吗?” 袁如看到她这样,并没有嫉妒,却很羡慕。也学宵妹要捏春儿的脸,她动作别别扭扭,显然还在拘谨。林春儿却径直捏了她的:“捏到最美女星的脸了,今天不洗手了。” 而后摇头晃脑,十分得意。 袁如突然想起那些年,她其实并没有真的讨厌过林春儿,她只是嫉妒。嫉妒宋秋寒整天围着林春儿转。别人都说他们是好朋友,只有袁如知道不是。她看到过宋秋寒在上课之时望着林春儿背影发呆;她知道宋秋寒打球时,林春儿的声音从喇叭传出来他就投篮不准;她在54路电车上看到不止一次宋秋寒给林春儿抢座,还看到过没有座位的时候,宋秋寒站在她身后,偷偷保护着她…… 少女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恨那个让她爱而不得的人。那些年的生活好像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今想起来无非是他多看了她一眼,老师表扬了她而不是她,她的朋友比她的多,她喜欢晴天而她喜欢淋雨……这些小事将少女们的友情割裂的支离破碎。多年后再回想,才发觉当时的她们多么可爱,又多么天真啊! 袁如喝的多了些,抱着林春儿和宵妹喃喃说道:“谢谢你们陪我过生日,我的朋友们。” 终于在这一天,真正的和解了。 那朵友情的小花经过岁月的洗礼,终于在这一天冒出了一个花苞。而岁月,才是真正的种花人呀! 第96章 往事不要再提 三个女人喝到十二点,夜色已深,林春儿不许她们走,于是三个人挤到林春儿的床上,关了灯聊天。酒后的女人们话格外密,你一句我一句,都是些无聊小事。那声音在黑暗之中也似发了酵一般,将夜晚浸的微醺。 宵妹轻声问袁如:“哪个男演员吻戏拍的最好?” “你是问吻技吧?”林春儿在黑暗中照着她脑门拍了下。 “我好奇嘛。” 袁如想了想:“要说吻技最好,那应该是乔瀚文了。乔瀚文舌尖总带着一股薄荷香。听说有女演员跟乔瀚文拍吻戏有过生理反应。” “嚯,那然后呢?” “然后各回各家啊!哈哈,也有因戏生情的,但乔瀚文不会。还有一个你们特别喜欢的男演员手脚不老实,拍完戏之后总要约女演员。圈里人都知道,搭理他的人少。” “天,谁?” 袁如轻声说了个名字,而后叮嘱她们:“保密啊……” 宵妹惊的嘴巴合不上:“他?他?我的妈呀。” “我以为陈宽年是花花公子。”袁如对宵妹说道:“高中时候看他换女朋友比老师留作业还勤。所以你们两个谈恋爱,你会不会没有安全感?” “开始会。现在呢……反倒是他没有安全感。因为他发现我更爱朋友和文物。” “你重新说,你更爱我和文物。”林春儿说完大笑出声,这种感觉太好了:“为什么我们读书的时候没有过这样的深夜畅谈呢?” “因为读书时咱们两个在干架。”袁如在黑暗中握住林春儿和宵妹的手:“我真的太开心了,我喜欢今天胜过任何一天。谢谢你们。” -- 第210页 “不客气朋友,晚安。”林春儿拍了拍她手背,突然想起她们应当拍照留念的,于是腾的坐起来,开了灯,拉着另外两个女人拍了睡衣合照。照片上的她们不再有十六岁的青涩,哪怕笑的再妩媚,脸上也还是带着笃定呢。仔细看,那笃定里却还藏着天真。 “我二十岁的时候觉得年轻真好,那时很害怕到三十岁。我还会觉得三十岁的女人是老女人。”袁如坦诚道:“可我三十岁那天,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也没当初想象的那么惨,好像三十岁也不错。只是新一代小花层出不穷,无论怎么看都娇俏。我再也没有娇俏了。”袁如说起自己对年龄的恐惧,她有一段时间时常做噩梦,梦到自己一夜之间头发斑白,脸上满是皱纹,从此接的戏都是老婆婆。她惶恐过。 “我喜欢现在的我。因为曾经的我太糟糕了。”林春儿有些困了,她慢慢说道:“曾经的我,有过一段特别糟糕的时光,我也曾伤害过别人,也被人伤害过……”她睡着了,宵妹早都睡着了,只有袁如还醒着。她向左看,林春儿哪怕睡着了眉眼仍旧生动;向右看,宵妹哪怕睡着了,气质仍旧出尘。她们都活成了很好的她们,袁如羡慕不已。她睡在她们中间,甚至觉得沾染了她们的好运。 无边夜色都盛在这间卧室里,将那些藏在身体内的经年的伤、脏污、浊气都清洗了一遍,再睁眼之时,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了吧? ======== 林春儿早早睁眼,她还有战略会议要开。宵妹和袁如还在睡着,于是她穿好衣裳跑下楼,在小区门口买了包子、油条、豆腐脑,自己囫囵吃了几口,将剩下的送回家里,写了便签贴在桌子上,又给宵妹发微信,要她们记得吃早饭。这才骑着车出发。 途经一个路口,看到了在散步的时清霖。他就那么从对面走过来,远远看到林春儿便退到一边等她。 林春儿在他面前停了车:“早。” “早。”林春儿突然想起时清霖的爷爷是住在这附近的,那时她陪他去过一次爷爷家,但她并没有上楼。时清霖拉着她要她与他一同去,她果断的拒绝。就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等他,生生等了一顿饭的时间。那天他们吵了很大一架,时清霖说她根本不想跟他有未来,否则不会拒绝跟他去看爷爷,还说她只是把他当作无聊消遣。林春儿与他说不清楚,声音刚大一些,眼泪就落下来。 时清霖后来很讨厌她落泪。 他说:“你知道吗林春儿,你总是哭,我不知道你哪次是真的伤心,哪次是在生气。跟我在一起就让你那么痛苦吗?既然这样,又何必在一起呢?” 没有人生来就是现在这样,那是要走很远很远的路,经历很多很多事情,看过很多很多风景,听过很多很多故事,有过很多很多痛的领悟,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现在的林春儿也还是一个爱哭的人,宵妹第一次听到那首歌,就跑到她身边,举着手机给她听:“快听,唱的是你呀!” “会流泪的眼睛,这唱的是你啊!” 林春儿看了眼时间,对时清霖说:“我要去公司开会,有点着急。不能和你叙旧了。” 时清霖点头:“我知道。快走吧。只是你能不能通过我好友请求?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说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 “现在说吧。”林春儿看着他:“我们可以聊五分钟。” 时清霖看了半晌林春儿,淡淡说道:“你不恨我了吧?” “没恨过你。”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真的是因为我有男朋友了,跟你联系对现任不够尊重。”林春儿见时清霖嘴唇动了动,又速速开口:“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是因为男朋友是宋秋寒才这样吧?不是。如果现在是我跟你在恋爱,宋秋寒来找我,我也会避嫌。当然,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改不了。不然当年咱们也不会闹成那样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听说你后来有过几次不错的恋爱,这多好呀!” 不错的恋爱。 时清霖在心中复述了这句话,林春儿如今开朗随和,她刚刚说的话比从前在他们在一起一天的时候还要多。 是的,林春儿也有过那样的时光,尖刻而寡言的时光。 “快去上班吧。”时清霖看了眼时间:“五分钟到了。” “好的,再见。” 林春儿骑上车走了,时清霖看她背影许久。他想说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其实最想对她说对不起。他不该在那样的时刻抽身而去。 可现在的林春儿不再关心这些了。 林春儿只想不迟到,到公司跟三位神仙和公司核心骨干把战略会开完。她有私心想明天准点下班,然后与宋秋寒一起过周末,她真是太想他了。 到了公司,老张已经到了,孙可和王瑶还堵在路上。林春儿指着老张说道:“是不是岁数大了睡不着?” 老张正在喝茶,朝她摆手:“来来来,正宗锡兰红茶。” “夏天喝什么红茶?给你尝尝我的漳平水仙吧?” “也行。你男朋友去哪儿了?今天能参加咱们的会议吗?” “他目前人在香港,参加不了。但盛通副总裁陈晓鸥女士会远程参加。”宋秋寒安排了陈晓鸥帮他参加会议,他说陈晓鸥的专业能力十分值得肯定,要林春儿他们放心。 -- 第211页 “陈晓鸥……”老张念了这个名字,而后意味深长看了林春儿一眼。他记得陈晓鸥,宋秋寒就职晚宴那天,陈晓鸥就坐在宋秋寒身边。老张看人多准呢,宋秋寒说话的时候,陈晓鸥总是专注的看着他,那目光里有爱恋呢!也不知道林春儿这个傻姑娘察觉了么? “您看我干嘛?”林春儿啜了口茶:“我又不傻。” “那你来说说我看你做什么?” “你肯定想说陈晓鸥喜欢宋秋寒的事。”林春儿笑道:“我看出来啦,宋秋寒是我男朋友,哪个女人多看我男朋友一眼,别说是满满的一眼,哪怕是偷瞄的我也知道。”林春儿十分骄傲的仰起下巴:“就是这么聪明。” “那你怎么想?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可比你们多。” “我不干涉宋秋寒。陈晓鸥我更不能干涉了。这事关我和宋秋寒是不是彼此信任。宋秋寒放任我与咱们公司这么多英俊潇洒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一起,我凭什么管他身边一个陈晓鸥?”林春儿说的是这个道理,社会那么复杂,不定哪天就遇到谁,难道就因为两个人恋爱了,就要斩断对方身边所有的异性吗?做为一个成年人,这样的做法不够体面。 “你就是心大。有些事倒不是有心去做,但有时会有那么一个微妙的契机去促成某件事,到那时你就会后悔了。”老张只是在就事论事,他身为男人,更了解男人。 “那我给宋秋寒买个铁内裤上把锁吧!”林春儿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老张也被她逗的前仰后合,手指点她脑门:“你好歹是个文人,讲话忒糙!” “跟您学的!” 二人再聊那么一会儿,王瑶、孙可,以及其他同事都陆续到了,于是林春儿邀请陈晓鸥上线。陈晓鸥好像是感冒了,鼻子有点堵,林春儿关心的问她:“没事吧?要不要休息,回头我电话你结论?” “没事啊。”陈晓鸥吸吸鼻子:“昨天公司空调吹的太凉了,有点伤风。咱们开始吧。” “好的。”林春儿打开电脑,介绍今天的会议主题、会议目标、要解决的问题、与会人员各自承担的角色,而后开启了高效会议。 难得有人这么全的一次战略会,大家的想法都非常多,但都本着不说废话不跑题的原则,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过下去。陈晓鸥在会议那头听着他们讨论,给宋秋寒发了条消息:“新芽有一支王者之师。我很少参加这种没有一句废话、不跑题的的会议,字字珠玑。” “那就好。辛苦你了。”陈晓鸥夸新芽,宋秋寒心里也会有点甜。 战略会开了一整天,老张他们示意林春儿总结一下,林春儿点头:“我就不说废话啦,阶段性目标和每个阶段的执行方案刚刚大概讨论出来了,另外组织架构升级方案今天也确认了,这件事由小喜牵头来做,各分公司配合执行。稍后请二倩整理一下会议纪要同步给大家。最后一件事,难得今天三位大佬都在,晚上咱们小范围聚个餐吧?顺道在餐桌上商量一下去希腊的事?” “好!”小喜带头鼓掌,大家笑作一团。 林春儿给陈晓鸥打电话:“我找人去接你一趟,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陈晓鸥在国内的朋友都分散在其他城市,加之又对林春儿十分好奇,于是点点头:“不会影响你们吧?” “当然不会。欢迎资方大佬来视察。”林春儿说完笑出声。 “那我让司机送我过去就好。谢谢你。” 第97章 风尘仆仆去见你 陈晓鸥生平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公司聚餐。 新芽的几个创始人分坐在陈晓鸥身边,悉心照顾她,从不冷落她。公司的其他人热闹的厉害,但也不时邀她举杯,却不许她喝酒,别人是酒,她是温水。 陈晓鸥看到林春儿与小喜他们笑闹,还有新疆面孔的员工。陈晓鸥这才发现新芽公司的员工普遍长的好看。她轻声问老张:“咱们公司招人要看长相吗?”手指着小喜:“这种程度的才能入职吗?” 小喜被陈晓鸥这么一指,微微红了脸。 老张笑着摇头:“凑巧了,我们先看能力,然后才是长相。今天在座的基本都是创业初期林春儿招的,跟着公司有几年了。” “能看出他们感情好。” “做公司可不能光讲感情,林春儿这点拎得清。她带着他们一起向前跑,哪个掉队了就去拉一把。”老张这样讲。 “挺好。这也算一种组织模式,而且是最牢固的那种。”陈晓鸥点点头,她指指自己的水杯:“帮我换上酒吧,我觉得我得喝一点。”她从不主动喝酒,可今天的场合她很喜欢。于是给司机发消息:“先回去吧,车钥匙给我,我待会儿叫代驾。” “能行吗?我们公司不劝酒的。尤其不劝生病的女士酒。”王瑶在一旁说道。 “没关系。”陈晓鸥笑了笑,她酒量也是很好的,这么多年历练出来了。她从初入社会沉默寡言的女孩变成了职场上独当一面的常胜将军,也是要多亏宋秋寒。 但陈晓鸥是有底线的,她那么喜欢宋秋寒却也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她不染指宋秋寒的生活,也从不与他交往过密,所有的接触都止于同事那一层。她甚至很庆幸,有生之年看到冰冷的宋秋寒有了温度,陈晓鸥想与宋秋寒的心上人喝上一杯。 林春儿的酒杯碰在陈晓鸥酒杯下缘,陈晓鸥摇摇头,将她的酒杯抬到与她水平的位置:“今天没有商务礼仪,就是蹭你们公司一顿饭。谢谢你邀请我。” -- 第212页 “我们公司呢,不工作的时候都闹的凶,没什么规矩,让你见笑啦。”林春儿额头沾着几滴细汗,脸微微红着,又可爱又娇憨。怎么会有女人有这么多面呢?宋秋寒最爱她哪一面呢?还是爱她每一面?陈晓鸥有点醉了。 散场之时大家都很开心,比微醺还要多,小喜还算清醒,陈晓鸥叫了代驾,老张担心她不安全,便派了小喜一道送她回去。 林春儿第二天早上上班开会,看小喜脖子上贴了块儿创可贴,就顺口问他:“怎么啦?” “早上刮胡子不小心刮坏了。”小喜脸突然红了。 “你脖子上哪儿有胡子?”林春儿问完这句突然反应过来:“呦,小伙子搞对象了?昨天晚上春宵一度了?可以可以,抓紧啊,你姐给你准备大红包。” 小喜的脸更红了。林春儿顿住了。不对,昨天晚上散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他送陈晓鸥回去,怎么也要一点。一点后再去约会吗?小喜这小子干什么了? 她站起身来将办公室门关上,而后小声问小喜:“按道理说你的私生活我不该问。但这事儿恐怕有点敏感,你昨天晚上是跟晓鸥吗?” 小喜从不在林春儿面前撒谎,于是点点头。 “你跟咱们投资人睡了?!!”林春儿睁大眼睛。 “您不是也跟投资人睡了吗?”小喜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好小子,敢顶嘴了!但人家说的没错啊。 “也对。但我那是在引资之前睡的,好家伙,你是在引资过程中睡的。回头让别人知道,说咱们搞桃色交易就完蛋了。”林春儿吓唬小喜,见小喜眉头一皱,显然担心了,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我就关心你表现好不好,别回头盛通副总裁不高兴,断了咱们下笔资金。” 小喜清了清喉咙:“还行。”应该算还行, 林春儿瞥他一眼,见他神情端正,不像是一夜情的样子。于是叹了口气:“别胡闹啊。要是人家姑娘就本着一夜情的态度,你也别较真,别纠缠人家。” “放心吧春儿姐,不会的。”小喜倒是想纠缠呢,他得有机会啊。陈晓鸥早上睁眼就翻脸不认人了,说成年男女都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她尝鲜了一个弟弟,他膜拜了天才姐姐,挺好。 小喜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吃亏了还是赚了? “那就行。”春儿站起身拍拍小喜肩膀,轻声问他:“你是喜欢晓鸥的对吧?我刚刚回忆了咱们见面那几次,你好像有点拘谨。” 小喜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回事,摇着头出了林春儿办公室。 ====== 宋秋寒落地之时已是午后,他径直驱车去了林春儿公司。这样风尘仆仆去见一个人的心情,他而今终于体会了。想到要见她,整个旅途的疲惫一扫而空,满心的欢喜。 途经一家花店,想起那晚她耳边别着那朵芍药,手上小心翼翼的捏着花的样子,于是停了车去买了花。 卖花的女子看他进门,有点移不开眼,倒不全然因为他生的好看,是他眉眼间的温柔。一定是深爱着什么人,才会有这样的温柔吧? “买花吗?” “是。” “送给什么人呢?” “女朋友。” “玫瑰吗?” “我可以自己选吗?” “那您选。” 宋秋寒没送过女人花,但他的审美是很好的。他挑了一朵大的向日葵、两朵香槟玫瑰、三朵白玫瑰、橙色多头泡泡、洋甘菊以及尤加利,交给卖花的姑娘:“辛苦了。” “眼光真好。”那姑娘将那些花包好,色彩层叠清雅,不知收到花的人该有多喜欢? 宋秋寒捏着那束花上了车,将花放在副驾上,花朵馥郁的香气在车内飘散,是夏天一样的热烈。他有半个月没有见到林春儿了,飞机一落地,连公司都不肯去,只想先见她一面。 到了楼下,让小喜下来接他。 小喜小跑着下楼,看到宋秋寒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握着一束花,笔直站在车旁,脸上的表情又很温柔,简直像画一样。忙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发到公司群里:“来看啊!周末福利!” 群里炸锅了,大家都知晓老大恋爱了,也在朋友圈见过一张她男朋友的照片,可也只是那一张而已。而今见那传闻中的男朋友捧着一束花来,就都有些兴奋。 林春儿还不知道宋秋寒带着一束花来见她,他亲手选的花。她正在跟姜方路通话,她要姜方路给她介绍一个靠谱的法务。姜方路问林春儿他行不行,林春儿拒绝的坚定:“请不起你。不行。下周一下班之前人不推送到位,咱俩的缘分就到这儿吧!” 挂断电话,听到办公室外面很热闹,她起身开门出去看,一头撞上了推门进来的宋秋寒。宋秋寒忙一只手扶住她肩膀,一只手将花护在胸前。那束花可真好看呀,林春儿眼睛亮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笑出声了,同事们更开心了,拍掌起哄嚷着抱一个!创业公司么,拼命的时候是真拼命,玩闹的时候也是真的玩闹。 而宋秋寒呢,正垂首对着她笑。同事们还在起哄,林春儿红了脸,速速接过花:“你来炸场吗?”而后假装凶那些起哄的人:“再闹扣工资了啊?”大家才不怕,又闹的更凶。 “我不知道你们公司风格是这样的,像□□。”宋秋寒轻声说道:“所以你是女魔头吗?”他眼里有毫无掩饰的宠爱,令大杀四方的林春儿猛的变成了一个弱女子。 -- 第213页 宋秋寒的神情令她心慌,将他拉进办公室,头伸出去又装凶瞪了起哄的员工一眼,而后将门虚掩上。她手中还抱着那束花,忍不住又看了几眼,眉开眼笑。不敢拥抱他,怕被人看到,又忍不住拉住他手,小声说道:“你怎么来啦?不去公司吗?” 宋秋寒回握她,指尖在她掌心搔痒:“想早点见到你,下午可以借你的办公室一起办公吗?” “好啊。” 林春儿心里甜的要命,将花打开剪了枝插在花瓶里,宋秋寒审美可真好,那花配在一起那么好看。放在桌上,就感觉办公桌盛满了夏天。 坐下继续办公。可宋秋寒坐在她对面专心致志的敲电脑,这又令她十分欢喜。偶尔抬头看看花,再看看宋秋寒,觉得还不够,干脆站起身绕过桌子跑到他身边,弯下腰速速亲他脸颊一口,又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再工作会儿,又站起身跑到宋秋寒身边,亲他的瞬间他转过脸,唇触到一起,林春儿顿时觉得心满意足,眉开了,眼笑了。 宋秋寒在微信上问她:“这么想我啊?” “是啊。” “小傻子。”宋秋寒这样唤她,又低下头办公。可他心中的蜜罐儿都盛满了蜜,林春儿表达想念的方式傻里傻气,又这样直接,宋秋寒一整颗心都被她融化了。 这两个多小时效率极高,到六点整,多一秒都没有,林春儿啪一声合上电脑:“下班下班!” 宋秋寒被她逗笑:“女王今天无心搞事业了?” “从现在开始,至星期一早上九点,我都不是女王了。” “那你是什么?” “我是一心一意要跟男朋友过周末的小女人。” “好的,小女人。” 宋秋寒载着林春儿逛超市,还是他家附近那个。第一次来这家超市,林春儿将风衣丢进购物车,自手腕上扯下一根头绳绑住了头发钻进了人群,宋秋寒至今记得当时的感觉。那时他站在她身后,看她弯身挑菜,脖颈上的碎发微微动着。担心别人撞到她,手虚空的护着她后背。这次不一样,他的手放在她背上,如果有人来,便用一点力,将她揽到自己身前。 林春儿想吃海鲜,拉着宋秋寒一头扎进海产区,买了螃蟹、竹节虾、大海螺、生蚝,又买了牛排等肉类,再去挑瓜果蔬菜,认认真真开开心心。 宋秋寒看她这样,心中一片柔软。进家门后将东西放下,便转过身去拥抱她,终于能抱她了。林春儿也心满意足,额头抵着宋秋寒下巴,手臂环住他腰身。可只有拥抱是不够的,慢慢的唇就凑到了一起,一个绵长濡湿的吻。她的指尖捏着他衬衫下摆,手刚刚向上移,就听到门铃大响。他们慌忙分开,各自抚着唇。宋秋寒看到门外竟然是陈宽年和宵妹。开了门放他们进来。 可真会挑时候。 宋秋寒叹了口气去开门,陈宽年抓着宵妹的手走了进来,像回到自己家:“晚上吃什么?” “京城这么大,就没有你能吃饭的地儿?” “也是想看看这个时候你们俩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陈宽年嬉笑道,而后指着那些海鲜对宵妹说:“怎么样?我就说能蹭到饭吧?” 林春儿不满,对宵妹说:“我刚要脱宋秋寒衣裳你们就来了!感情你们每天有性生活了!” 急头白脸的样子特别好笑,宋秋寒手放在她头顶揉了揉:“看把我女人急的。” 几个人大笑出声。 做饭的时候宵妹悄悄对林春儿说:“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谁?” “我去医院看望一个朋友,看到时清霖了。” 第98章 难以忘记的,不能释怀的…… “然后呢?”林春儿接过冲好的螃蟹,准备上蒸锅。 宵妹回头看了眼择菜的宋秋寒和陈宽年,又转过头来小声说道:“聊了几句。时清霖爷爷前段时间摔了一跤,老人家岁数大了,这一跤摔进了重症监护室,他这次回来主要是来照顾爷爷。” “哦。我见过他两次了,他来找过我,一次是在我公司楼下,一次是在上班路上。他没提他爷爷的事。你们还聊什么了?” “没聊了。他没跟我打听你,打听我也不会说。” 林春儿捏宵妹脸:“真棒。” “宋秋寒知道时清霖吗?” “知道。我跟他说时清霖回来的事了。他相信我,要我自己处理。” “宋秋寒可真好。要是换成陈宽年,肯定就跟我闹了。”宵妹撇撇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气。” “或许是因为爱你?”林春儿笑出声:“对了,你们婚礼仪式的日子定了嘛?” “定啦。十月三号。然后我们想去旅行。” “去哪儿旅行?” “想去呼伦贝尔,完成当年咱们未完成的毕业旅行。今天来蹭饭主要就是想问问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去……我说打个电话问就行,陈宽年非要当面问。他可能是好久没见宋秋寒了,也有点想他。”去呼伦贝尔的主意是宵妹的,她知道林春儿曾对那趟毕业旅行耿耿于怀过。真正的好朋友大概就是这样了,哪怕是结婚旅行,也想跟另一个人一起去。 林春儿听说要去呼伦贝尔,察觉了宵妹的好意。于是说道:“呼伦贝尔可以随时都去,你们只结这一次婚,还不去远一点的地方么?出国,去欧洲、美洲、大洋洲……” -- 第214页 “不。”宵妹果断摇头:“我就是要去呼伦贝尔,目的地改不了了。” 她的好意林春儿全然接受了,她们之间已经到了不需要说感谢的地步了。只是感激的看她一眼,而后回过头嗓门大一点讲话:“宋秋寒,他们婚礼后要去呼伦贝尔旅行,咱们去不去?” 宋秋寒听到呼伦贝尔四个字,心中便有一丝悸动。当年没能成行的毕业旅行,将呼伦贝尔四个字种在了他心头。这些年一想起来,就会觉得遗憾。 “什么时候?” “十月四号从老家出发。” “好啊。咱们攒一个长假出来?” “十天差不多。”林春儿听到宋秋寒答应了,就很开心。跑到他面前用额头亲昵的蹭他胸口,宋秋寒低下头亲她额头:“一起完成当年的毕业旅行,这个主意真不错。” “我可以带你们去牧民家里吃肉!不过十一的时候呼伦贝尔的草都黄啦,但秋天的草原也很好看呀!”林春儿说起旅行就喋喋不休,另外三人一边干活一边听她说。 “咱们可以去根河、额尔古纳、满洲里、阿尔山,可以看驯鹿、骑马、给羊羔挤奶,然后从东乌珠穆沁途经锡林浩特和太仆寺旗回来。” “那咱们自驾吗?”宵妹问。 “当然要自驾啦。从老家租车,异地还车……”林春儿这样说。 “为什么要租车?”宋秋寒终于能插上话了:“为什么不开车回去?” “哦对。咱们可以开车回去。”林春儿点头:“宋秋寒的车够咱们坐啦!” “小傻子。”宋秋寒今天叫了她两次小傻子了。所以女人不管几岁,真正被人爱着的时候都会变成小孩子吧?林春儿是这样的。好像只要在宋秋寒身旁就会变得天真。 宵妹看到他们之间这样相处,头脑中猛然跳出了一句话:爱情不是全部,但有时好的爱情是可以滋养人的。林春儿被宋秋寒滋养着,愈发的生机勃勃。 吃饭的时候林春儿又想起婚纱照的事,于是对宵妹说:“我要陪你试婚纱!” “好啊……不过要8月份才能做完。” “不管什么时候做完,我都要第一眼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 “那我呢?”陈宽年问:“为什么不是我?林春儿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抢女人?” “因为你们需要一个完美的first look啊!”林春儿一边剥螃蟹一边说道:“我想看你痛哭流涕的样子。” “你就是想看我出丑,你这人坏透了。” 他们两个人见面就拌嘴,宵妹和宋秋寒显然习惯了。彼此耸耸肩,摇摇头,都拿他们没办法。 吃过饭,林春儿站起身走到门口:“你们两个快走吧,不要打扰我们过周末了。”下了逐客令,一点不迂回。 陈宽年靠在沙发上耍赖:“这么晚了还走什么?我们就在这睡了!” 林春儿腾腾跑过去拿起靠垫砸他:“你快走!”陈宽年不服,也拿靠垫假模假式朝林春儿轻轻的丢,闹够了才站起身阴阳怪气:“得了,兄弟此时俨然没什么用了,你的女人这么欺负人,你也不管管。这是待客之道吗?”一边唠叨一边穿鞋,而后拉着宵妹走了。 林春儿终于能和宋秋寒独处了。 宵妹和陈宽年走后,天上下起了雨。于是二人每人捧着一杯热茶,坐在阳光房里赏夜雨。屋外的庭院里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小灯,灯边没有流萤。 “不急了?”宋秋寒见林春儿半晌没动静,开口逗她。刚进家门就要脱他衣裳的人是她,与宵妹抱怨被他们打断性生活的也是她,吃完饭就赶人的也是她,这会儿老僧入定的还是她。 “我觉得现在很安静,在这么安静的时刻想那等色欲之事多少有些罪恶感。”林春儿一本正经,唇边有止不住的笑意,见宋秋寒扬起眉头,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这么好的夜晚不做点什么才是真可惜。”宋秋寒眼落在林春儿胸前:“你会不会魔法?” “嗯?” “会不会一秒钟变出那天照片里那件睡衣在身上?” “不如你闭上眼睛我来试试?”林春儿摩拳擦掌,好像真的能会魔法一般。 “好。”宋秋寒真的闭上眼睛,他听见窸窣声响,有意睁开眼偷看,却有一条丝绸带子绑在了他眼上。 宋秋寒按住林春儿的手:“你是不是看小电影了?” “不瞒你说,我研究了《中国性史图鉴》。”林春儿的唇若有似无擦过他的,手牵住他缓缓站起身。 宋秋寒这辈子从没有过这么旺盛的好奇心。他随着林春儿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而后是到了床边,林春儿将他推倒在床上。 有一个勤奋好学的女朋友可真好。 宋秋寒看不到任何东西,但触觉、嗅觉、听觉却格外敏感,这可谓是一场盛宴了。林春儿像烈酒一样令他上头。 宋秋寒醉了。 当一切静了下来,他甚至觉得刚刚是大梦一场,鼻尖触着林春儿的,低声问她:“书上还写什么了?” “很多很多。我们可以用一辈子时间慢慢钻研。” “直到我老了,没什么用了?” “对。”林春儿轻咬他下巴,又去咬他喉结,这样与他闹了一阵才安静下来。枕着他的胳膊昏昏欲睡。 “林春儿,我想跟你说件事。”宋秋寒轻轻唤她名字。 -- 第215页 “嗯?” “我爸要回国了。” “哦。”宋良玉要回国的事,并没让林春儿清醒。她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害怕。 宋秋寒指尖轻轻抚着她脸颊:“我与你说这件事的意思是,如果他要单独见你,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许你去。” “然后呢?往后都不见了?” “不见了吧。”宋秋寒淡淡说道:“上一次他伤害你,我很抱歉。” “没事的。”林春儿手臂绕到宋秋寒身后拍他的背,而后睡着了。 日子看似缓慢的过着,每一天都寻常,每一天却也都深刻。 宋秋寒选的吃鱼的地方,就在城外的山上。他们驾车出发,山上层峦叠翠,碧潭幽谷,清凉自在。这一路往山上去,风景自是不必说。索性停了车消磨时间。 拐进一条山路,再开那么一会儿,就看到一座农庄。停了车进去,别有一番天地。他们在池塘边的木廊上选了个位置,坐在那看池塘里的鱼不时向上蹦。 这倒是好玩。 “这个地方好,从前没有听说过。”林春儿朝宋秋寒竖拇指:“如果鱼也好吃,那就圆满了。” “挺好吃。一个朋友带我来过。” 二人说着话,听到有人唤林春儿,他们回过身去,看到了时清霖。 这世界太小了。林春儿甚至觉得时清霖在她身上装了定位跟踪?她站起身朝时清霖笑笑:“真巧。”而后转向宋秋寒:“这是我男朋友宋秋寒,这是前男友时清霖。” 她讲完觉得有些怪异,男友、前男友撞在了一起,她这么大大方方介绍了出来,感觉像是一个渣女。 宋秋寒见过时清霖,无数次,在那段林春儿唱歌的视频里,他上台拥抱她。主动朝时清霖伸出手:“你好。”说来也怪,他对时清霖并没有什么敌意。 “你好。”时清霖回握他。他也是见过宋秋寒的,在公益行直播里:“真的很巧了,这里是我一个发小开的。今天他们在这里给孩子摆生日宴。”时清霖转向林春儿:“廖义,你见过的。” 林春儿点点头:“那你去忙吧,我们吃过饭就走。” 时清霖点点头,不过多打扰他们。他走到木廊尽头回头看,林春儿正笑着跟宋秋寒说什么,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什么不悦。时清霖心滞了那么一下。 他与林春儿恋爱的时候,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是害怕失去她的。那时她与异性多说几句话,他就觉得不安。他在林春儿面前没有宋秋寒这样的笃定和自信,是林春儿给了宋秋寒这样的安稳。而这些,林春儿从没给过他。 时清霖觉得林春儿太坏了。如果她一直单身,一直没有爱人的能力,那么他不会怨她。可她跟她的少年心意在一起,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戾气。时过境迁,他以为自己早已释怀了,可此时忽然发现,他并没有。他后来也恋爱过几次,再也没有那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了。 林春儿并不知道时清霖心中那些千回百转,她放下了,觉得时清霖也应该放下了。若是再见面,也不过是问候,甚至连叙旧都不必有。她偷偷看宋秋寒,想看他神色是否有异样,可宋秋寒并没有,甚至抬起眼将林春儿的偷瞄抓个正着。 “你看我做什么?” 林春儿嘿嘿笑了:“我前男友如何?” “挺好。”宋秋寒喝了口水。 “没了?” “没了。” “你竟然不好奇?” 宋秋寒捏她脸:“并不。” 有什么可好奇的呢? 山上不好叫代驾,两个人都没有喝酒。一人一瓶矿泉水,就着黄昏和幽暗灯光吃了顿鱼。这家鱼庄的鱼做的很好,鱼肉鲜嫩,用料轻,却没有腥气。林春儿吃的很开心。 宋秋寒去结账,前台说结过了。他转身向回走,对林春儿说道:“你前男友结过了。” “哦。” “道声谢是应该的。”宋秋寒怕林春儿有负担,主动提出要她道谢。 林春儿点点头,可她没有时清霖的号码,那条短信也让她删了。于是对宋秋寒说:“我没有他联系方式,我去里面跟他说一声吧。” “好。” 林春儿朝里走,听到里面的房间里十分热闹。她想了想,要服务员单独叫时清霖出来。她站在那里等时清霖,猛然想起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她不愿见他的亲人,也不愿见他的朋友,有时时清霖生气,独自进去聚会,她就在外面找地方等,或者干脆回家。有一天时清霖醉酒,来敲她门。她那时还住在出租屋里,敲的室友极其不悦。时清霖红着眼对她说:“林春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根本不懂如何爱人,你不配拥有爱情。与你亲近的任何人,最终都会不幸。” 林春儿突然有点难过。她曾经那么糟糕,那糟糕一定也曾伤害过他吧? 时清霖走出来,看到林春儿站在那等他。时间仿佛退回到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等他。站的很远很远。 “谢谢你哈,宋秋寒说你结过账了。” “不客气。小事一桩。” 林春儿点点头,过了半晌说道:“时清霖,我当年是不是挺糟糕的?现在回头想想,我那时应该也是伤害了你的。我今天真诚的跟你道歉,为我伤害你在先而道歉。咱们两清了。” 她转身跑回宋秋寒身边,握住宋秋寒的手。两个人之间只有小小的距离,背影看起来十分亲密。时清霖站在木廊尽头看着他们,直至消失。 -- 第216页 所以爱也要讲求出现的机缘么? 今天宋秋寒的几个朋友都来到了栾念的酒吧,陈宽年也带来了宵妹。 男人们聚在一起喝酒,林春儿和宵妹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聊天。林春儿与宵妹说起今天见到时清霖的事。 “几次三番的巧遇,我甚至怀疑时清霖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时清霖比从前有分寸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我站在那等他从包间出来,突然想起与他在一起的那短暂的时光。那时我有些自闭你知道的,我不愿见人,我在时清霖面前很放肆很任性,这你也是知道的。” “今天我突然间觉得对不起他。我亲口跟他说了对不起。” “我还对他说:是我伤害你在先,我与你道歉,咱们两清了。” 宵妹拉着林春儿的手:“过去的都让它释怀。这个道理时清霖也会懂。” 时清霖懂吗? ==== 第99章 爱的缝隙 宋秋寒聊天之际,看到窗前的林春儿神情有些落寞,是她从那家鱼庄出来后就有的。他不会问当年她和时清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亦不愿林春儿难过。 晚上进了家门,他们黑着灯坐在阳光房里赏月,无边月色浸润进来,洒了一地。 “林春儿。”宋秋寒轻声唤她:“你想不想找时清霖单独谈一谈?我其实并不介意。” “为什么?” “你今天从鱼庄出来后并不开心,我不知道你去当面谢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们需要谈一谈。”宋秋寒温柔的笑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去谈。” “你怎么那么大方?” 时清霖当年不愿林春儿与异性一起玩,他们时常吵架。宋秋寒鼓励她与前男友去谈一谈,这期间究竟有什么不同呢?二十五岁的宋秋寒会介意她与异性一起玩吗? 林春儿坐到宋秋寒膝头,头靠在他肩膀,十分乖巧,有些撒娇的意味。宋秋寒捏起她下巴,看她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指尖微微用力:“又犯什么坏?” “刚刚在栾念的酒吧,我从卫生间出来。听到栾念在吵架。栾念说:尚之桃,你长心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对我招之即来呼之即去?”林春儿学栾念学的惟妙惟肖,而后笑出声来:“结果栾念挂了电话又打了电话,给我订一张明天一早去冰城的机票。翻脸比翻书还快,讲话那么狠,做的事可是没什么立场。” 宋秋寒笑出声:“我说他今天怎么心不在焉。他被尚之桃折磨疯了。” “那还不是他活该。可我觉得尚之桃并不是在折磨他,单纯就是不爱他了。女人真心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是不会忍心那样折磨他的。”林春儿才不同情栾念,当年人家姑娘跟他一起的时候他干什么去了?世上哪就有那么多破镜重圆了?她想了想问宋秋寒:“那如果我像尚之桃对栾念一样对你,你怎么办?” “那我恐怕没有栾念那样的好脾气,只能将你就地正法了!”宋秋寒笑出声,将林春儿打横抱起,口中冒出一句戏腔:“娘子,该歇息了!” “相公,还未沐浴呢!”林春儿配合他。 “那相公帮你沐浴。” 二人嬉闹着上了楼,宋秋寒将林春儿丢到床上,转身去帮她放水,又在浴缸里放了沐浴泡泡,五颜六色的泡泡,淡淡的茉莉花香。 “去吧。去浴缸里泡会儿,心情能好些。” 林春儿跳下床走到卧室门口,突然站住,倚在门框上,目光暧昧,衣领褪到肩膀处:“一起来嘛~” 宋秋寒被她逗笑,朝她丢了个抱枕:“快去!” 林春儿需要独处。 宋秋寒知道再亲密的恋人也要给彼此独立的空间,比如今晚,林春儿心绪烦乱,他不想一直缠着她。 林春儿泡在浴缸里,闭上眼睛,这几年都没有想起过的事,今晚突然涌进了脑海,定格在她与时清霖分手的那天。 分手那天以前,他们冷战了几天。林春儿想不起他们究竟为什么吵架了,总之那段日子他们经常吵架。冷战的那几天,时清霖消失了。林春儿担心他,满世界找他,破天荒打给他的朋友,还去了他爷爷家,可他们都不知道他在哪儿,也联系不上他。 林春儿恐惧极了,她怕时清霖像她的亲人一样消失在人世间。那几天简直地狱一样,她时常在梦中惊醒。梦中的时清霖躺在血泊之中,嘴唇动着与她告别,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林春儿后悔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糟糕了,因为自己难过,就要将那种情绪强加在时清霖身上,她错了,她不该将时清霖当作救命稻草,她应当学会正常的爱。 她去买了好看的睡衣,她想她应当像正常的女人一样,忘掉那些经年的伤痛,真正的享受爱情。她给时清霖发消息:“对不起时清霖,我想你,我想跟你做爱,从此再也不吵架。你回来好吗?” “时清霖我今天早上在桌边看到你送我的那顶帽子,我戴上它出门,很多人说好看。” “时清霖,等你回来了,我陪你去看你爷爷好不好?我那天去爷爷家找你,陪爷爷聊了会儿天,他给我看了你儿时的照片,你小时候很可爱。” “时清霖,你的朋友们也很可爱。以后让我跟你一起聚餐吧?” 可时清霖没有任何消息。 是在某一个深夜,林春儿午夜惊醒,穿上衣裳去时清霖家。她站在窗下,看着时清霖的窗亮着灯。于是跑上了楼,她很开心,时清霖还活着,真好。我以后一定要对时清霖好,我要接受心理治疗,我要与时清霖好好恋爱。她心中全是向好的念头。 -- 第217页 门开了,林春儿看到时清霖的客厅里有两个打开的行李箱,他应该是刚刚旅行回来,正在收拾行李。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穿着睡衣站在行李箱旁,看着林春儿,而后转身走进卧室。 那间卧室林春儿记得,在那间卧室里,她与时清霖无比亲密过,但到了最终的时刻,她会逃避。她为此羞愧过。时清霖为此认为她不爱他。 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树立的信念,一瞬间坍塌了。 林春儿觉得恶心。 所有的委屈都堵在她的喉咙。她和时清霖,并不是她要开始的。她起初对时清霖,并没有爱意,她只当他是普通朋友。是时清霖,一直一直在她身边,让她误以为他们之间会不朽。是他先开始的,也是他结束的。 “我以为你不在人世了,还好你活着。但你让我恶心。”林春儿并没有歇斯底里,她出奇的平静,但她看向时清霖的眼神是厌恶的。厌恶而又冰冷。 时清霖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才开口讲话:“是吧?我本来想明天正式跟你分手,没想到你今天自己找上门了。是的,我有新的女朋友了。我们一起去旅行了,相处十分愉快。你现在发现我很重要,离不开我了吗?不好意思,我腻了。” “你知道吗?你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你的状态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是为你好,给你一个小熊的建议,你心理有问题应该看心理医生,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些亲人一个个离开你,会不会是因为你?” “在你身边的人,没有人会幸福的。你以后也不用再恋爱了,你不懂爱,也不配拥有爱情。” “你以为你资助那几个学生,心灵就能得到救赎了?不会的,你已经没有心了。” “对了,你的好朋友宵妹男朋友出轨了。” 时清霖的嘴像一把刀子,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深深插在林春儿心里,奇怪的是,她没有愤怒,只是觉得时清霖说的对。每一句都对。 他在恋爱过程中积攒的所有怨气,都在那晚喷发了。林春儿静静站在那里,听他说完那些话,却没有哭。她只是朝时清霖笑笑:“你还活着,真好。但你有一件事做的不够好,如果你想开始新的恋爱,你应当先跟我分手。你把顺序搞错了,这样可以算作道德败坏了。” “好的,我们分手吧。祝你幸福。” 真奇怪,当初做朋友的时候,明明那么好。他倾听林春儿的每一句心声,甚至知道了林春儿少女时代的秘密。他陪着林春儿没有什么奢望,只是陪着。当他们恋爱后,却一日复一日的争吵,最终分开的时候,那么那么的难看。 那么那么的丑陋。 那时的林春儿想,是不是这世界上大多数的爱情都是这样的?起初大家都抱着美好的愿景,抱着海枯石烂的决心,但慢慢的,在日常的柴米油盐一地鸡毛之中,爱消逝了。爱消逝了,又不肯静静离去,总是要将一切破坏,撕碎,搞的鲜血淋淋。仿佛不这样,就不能称之为告别一样。 林春儿从时清霖家中出来,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她没再回头。可她感激时清霖,时清霖用这样的方式教会了她去爱。这么多年来,她时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有勇气再走进一段感情,我一定要好好的去爱。我一定要虔诚,要收敛,要懂事。 可她与宋秋寒恋爱,那些她当初鞭策自己的“一定”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并没有刻意去迎合他。 此刻的林春儿坐在浴缸中,想起这些年也曾遭受非议。 她那么大年纪还没有过性经验,一定有什么毛病吧? 她不谈恋爱,一定是拉拉吧? 她不结婚,一定是她太挑剔了吧? 后来她学会说谎。 当别人问她初夜在几岁?她说25岁。 当别人问她为什么不谈恋爱?她说她太忙了。 当别人问她那么大年纪为什么不结婚?她说还没遇到合适的。 于是又有人问她,你找不到合适的,会不会是因为眼光太高?女人呢,差不多就好,反正婚姻都雷同。 女人在这个社会立足,就是要面对这么多问题。 林春儿知道她要与时清霖谈什么了。他们真的缺一次掰开了揉碎了的长谈,将当年的事讲的清清楚楚,让时清霖也释怀。 宋秋寒真好,他没有来烦她,真的留她安安静静独处。宋秋寒令她觉得窝心。 她从浴缸站起来,冲掉身上的浮沫,又洗了头,将浴缸放水消毒,又放了一缸水,贴上面膜,这才走出去,下了楼倒了一小杯红酒,放到浴缸边。用同样的方式报答宋秋寒。 她走到床边,将宋秋寒拉下床,推进浴室,关上了门。 也给宋秋寒独处的时间。 关了灯,周遭黑漆漆的,林春儿的手缓缓伸过去,握住宋秋寒的手,而后是她自己,靠向了他。 宋秋寒,今晚我把自己献给你。虽然之前我们在一起很多次了,可今晚的我,真的太过虔诚了。 我爱你。 像你爱我一样。 第100章 与过去和解 林春儿又一次碰到了时清霖,在下班的路上。时清霖穿着一身黑衣裳,面容憔悴,神情又有能轻易看得到的悲伤。林春儿停下自行车唤他:“时清霖。” 时清霖看到林春儿,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静静站在那许久,才缓缓说道:“林春儿,我爷爷去世了。”眼睛红了,继而有晶莹泪光,他突然懂得了当年的林春儿那些沉重的悲伤。 -- 第218页 时清霖从小长在爷爷身边,他父母一直忙于工作疏于照顾他。后来他出国了,再很难见到爷爷了。这次回来,看到从前精神矍铄的老人躺在ICU里,生命一点点从他的身体流逝,起初还能睁眼与他讲话,再后来,就一句话都没有了。 林春儿也有点难过。 她见过时清霖的爷爷,虽然只有两次,但他是很温暖的人。老人很健谈,拉着林春儿谈天说地,把家中的宝贝都翻出来给她看,还给他看时清霖儿时的照片。甚至还为她做炸酱面,做完了盯着她吃完。这些记忆仍算深刻,所以他的离世令林春儿觉得惋惜。 她眼睛红了红,轻声说道:“时清霖你要节哀。生老病死,人生无常。爷爷年纪大了,每天都很痛苦,走了,算是不用在人间受苦了。” “谢谢你,林春儿。你可以陪我坐会儿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是在那年做了那样的事后,内心一直在谴责自己。那时年轻气盛,恨林春儿不爱他,恨林春儿一次次把他推远,他太过卑微,急需被人仰慕。所以与喜欢他多年的女孩去旅行,彻彻底底的背叛了林春儿。是年轻气盛,也是心有不甘。 林春儿点点头,拿出手机给宋秋寒发消息:我在下班路上偶遇了时清霖,他想与我谈谈。 宋秋寒回的快:好,等我下班载你去吃夜宵。 时清霖带林春儿去了他们从前去过的茶馆,那家茶馆后来林春儿偶尔来过一次,早已换了老板,也换了一波茶艺师。年轻的茶艺师穿着好看的桑蚕丝衣裳,喝茶已经不重要,要比拼卖茶叶的业绩。 他们在靠窗边的位置坐下,要了两杯绿茶。窗外是一个车水马龙的世界,还有美到耀眼的黄昏。他们恋爱的时候兵荒马乱,忘记了这世界该死的美丽。 时清霖看着林春儿。 他这些年时常想起她,想起她站在门口对他说:“但你让我恶心。” “对不起。”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那时他觉得他自己最委屈。他将所有的真心都掏给林春儿了,默默陪在她身边,容忍她任性、坚硬、悲伤,并且不求回报。可他最无法容忍林春儿不愿见他的家人、朋友,她就像一座孤岛,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对不起。”时清霖又说了一遍:“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吵架吗?因为一个朋友的生日宴,我想带你一起去,你拒绝了。那是你不知多少次拒绝,我始终认为那是你对我的轻视。于是当年的我崩溃了,做了一件那么糊涂的事。我以为那样做,就能找回自尊。我甚至觉得终于公平了,你心里爱着别人,我也有了别人。” “不管你信不信……”林春儿打断他:“不管你信不信,当时的我是爱着你的。我不会跟不爱的人恋爱,永远不会。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肯信。我那时从没想过会与宋秋寒在一起,那只是我少年时代的一个故事,我是一心一意想向前走的。只是那些年发生了太多事。” “我感觉不到你爱我。” “我知道是因为我那时任性,失去了所有至亲的人,每天都很难过,我把你当成了最亲的人,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抛给你,我把你当成了救命稻草,我奢望你能救我出深渊。我也对不起你时清霖,我不该那样。我应该更成熟一点,我应该学会自己消化情绪,我应该对你更好一点。” 时清霖眼角濡湿了。当时无论林春儿怎么说,他都没有信。可今天,他却信了。 “分手那天我故意说了很伤人的话,我想请你相信,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我只是有很多怨气,我想不通,不知如何发泄。请你原谅我年轻无知,口无遮拦。”那些话成了时清霖一辈子不可告人的秘密,成了他心中一根刺,是他这些年最后悔的事。 林春儿摇摇头:“没事啊,你说的是对的。”她笑了笑:“我当时也是那样想的,与我亲近的人都会离开我。在我身边所有的亲密关系都会以悲剧收场。以至于后面很多年,我都不敢再爱。” “我真的不是那么想的。你知道吗?即便我们分手了,即便过了很多年,我心中都觉得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值得最好的人。我从见你第一眼起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很抱歉,我们结束的那么难看。” “好的,我信你了。”林春儿倾身上前拍了拍他手背。她记得他们第一次牵手,是在一个十字路口。过马路的时候,时清霖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湿漉漉的。他的紧张令林春儿的心跳了那么一跳。 他们第一次亲吻,也是林春儿的初吻。是在景山上,那天落日余晖将这座城市装扮的很美,时清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她不知如何回应他,嘴唇抿在一起。时清霖用了所有的耐心一点点突破她的防备,她头脑轰的一声,一片慌乱。 他们第一次逾矩,是在时清霖的那间卧室,他床边的书桌上堆满了书。他的手滚烫,她有点期待,也有点害怕,最终从那间卧室逃出。分手后她也曾后悔过,如果那天她不逃走,他们之间会不会就不会那样难堪了? 开始的时候真的很美。 他们也有过很好的时光。 林春儿感激时清霖曾那么温柔的对她。她也红了眼睛:“时清霖,都过去了。我希望你知道,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爱着你的;我也希望你知道,分手那天的难堪,不过是俗世男女最寻常的经历。那并没有多么深刻,也不该被铭记。我希望我们都能够释怀。” -- 第219页 “我进行公益行的时候,有一笔捐款,一直有规矩的进行,直到活动结束。我知道了,那是你。你的善意像清风拂过山岗,我感知到了。谢谢你,时清霖。” “我最后悔诋毁你,你帮助别人,我明明敬佩你,却在分手的时候亲口诋毁你。所以我想以这样的方式表达我的歉意。哪怕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我也没有关系,我内心感到安宁。” 这世上不是所有相互怨憎的人最终都会谅解。有很多人一恨就是一辈子,那个名字烙在心里,有人提起就会不屑的笑。林春儿觉得自己很幸运,她和时清霖能在多年后原谅彼此,为他日的人生之旅减去了一件沉重的行囊,从此就轻装上阵了吧? 分开之时,夏日晚风拂动他们的头发,一如他们初吻那一日。时清霖看着林春儿,他知道她这些年如何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时清霖很遗憾,自己不是站在她身边的人。 “可以有最后的拥抱吗?”时清霖问她。 “好啊。”只是一个拥抱,代表他们与过去和解。 林春儿大大方方,走到他面前。 时清霖抱住了她。怀中的林春儿如今像夏天一样热烈,那是时清霖不曾见过的。他很庆幸,她没在分手后就此一蹶不振,否则他会内疚一辈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有了慈悲,也懂得自省,他知道他当年错在哪里。他错在所求太多,又不够坚定。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一定倾尽全力好好爱她。至少,别有那么恶心的结局。 时清霖还有些话没有说。他从没想过带其他女孩见爷爷,林春儿是唯一一个。在他还有那么一点信心与她相处的时候,他是带着与她白头到老的决心的。但如林春儿所说,当时的他们都太糟糕了,他们失去了这个机会。 时清霖很遗憾。 林春儿的手轻拍他的后背,在他怀中轻声说:“时清霖,请你保重。” “你也是。” 林春儿看着时清霖走远,宋秋寒的车就停在路边,他一直等着她,没有打扰她。哪怕她与时清霖拥抱告别,他都没有下车。 时清霖走了他才下车,抚乱林春儿头发,又朝她笑笑:“宵夜么?” “要的。” “陈宽年、谭勉、薛路遥他们也想来,好么?” “好啊。” 林春儿在宋秋寒转身之时拉住他衣角,从身后抱住他。 “宋秋寒,如果有一天我变得特别糟糕,你可以离开我的,你只要直接告诉我,但别用令我们难堪的方式好吗?” 宋秋寒转过身,将林春儿抱在怀里:“林春儿,人生这条长路我们慢慢的走。如果我觉得你哪里不好,我会直接告诉你。而不是因为你变得不好,就离开你。同理,如果你觉得我糟糕,也请告诉我,但别轻易放弃我。”能在一起已经不易,请别轻易放弃呀! 林春儿心里很安稳很安稳,踮起脚吻他。他们鲜少在公共场合亲吻,宋秋寒觉得那样显得不够尊重她。可林春儿现在就想吻他,她揪着宋秋寒衣领不许他逃避。 周围有人停下来看他们,林春儿不在乎,她也不想宋秋寒在乎。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就是要光明正大跟他走在大街上,见他的亲人、朋友,融入他的生活。这个道理,她懂了。 宋秋寒一张脸滚烫,将林春儿揽在怀里,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偏着头吻她。是在保护她。夜色醉人,宋秋寒的吻也醉人。 他们吻着吻着不约而同笑出了声,宋秋寒贴着林春儿的唇轻声说道:“有点后悔约饭了怎么办?” “那我们放他们鸽子,回家好不好?” “这个主意很好。” “可是我有点饿了,算了,先填饱肚子再处理欲望吧!” ========= 乔瀚文面前是一本厚厚的剧本,独角戏。 他靠在床上,缓慢翻着剧本。立意是好的,只是文采差强人意,那些句子读起来有些晦涩,并不能一下撞进人心里。 有一个人倒是会写能撞进人心里的句子。他拿起手机打给林春儿。 林春儿刚跟宋秋寒做完深夜运动,正窝在宋秋寒怀中耍赖,她要宋秋寒唱歌哄她睡觉。手机响了,她看到是乔瀚文,便接起,还没开口,就听乔瀚文说:“我有个本子,那台词我觉得不好。你帮我改一下吧?” “怎么报价?” “…………你掉钱窟窿了?” 林春儿嘿嘿笑了:“开玩笑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改好,毕竟我不是专业编剧。” “改改试试吧。”乔瀚文语气很随和,并没有跟林春儿拌嘴。 “发给我。” “好。” “你恢复的怎么样啦?”林春儿问他。 “就那样。”乔瀚文带死不活的。 “那你什么时候出院呢?” “我已经出院了,我谢谢你。”乔瀚文冷哼一声;“得了,不打扰你们了。明天我要去看剧院,你如果有时间可以一起来,这样有助于你帮我改稿子。” “你今天对我怎么态度这么好?” “可能因为我今天吃饱了吧。”乔瀚文挂断了电话。 第101章 人生这部大戏 乔瀚文选的剧场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剧场,只能容纳二百人的剧场。此时剧场里没有演出,他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看工作人员测量舞台。 -- 第220页 林春儿进门后与他打了个招呼,而后坐在他旁边。 乔瀚文似乎没有讲话的兴致,只是拿着剧场平面图在思索。 林春儿喜欢剧场。 几年前她甚至发起过一个“到剧场去”的活动,那个活动将导演、演员、观众链接在一起,讲了剧场演出带给他们的人生顿悟。 戏剧与电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表现形式,电影更易流传,而戏剧更易被震撼。 “小剧场话剧啊?”林春儿终于开了口。 “嗯。” “为什么?” “因为我自己投钱,不想投太多。”乔瀚文讲话虚虚实实,林春儿也看不出真假。她兀自拿出那本子又看了一遍,乔瀚文的这个本子讲的是一个人从生到死的故事。里面涉及亲情、爱情、友情、生存和死亡。历时三个半小时。这个时长的话剧,又只有一个演员,太过考验剧本的精彩度和演员的水平。 “这个本子目前没写出层次感。”乔瀚文偏过头来看她:“我希望它的层次感分明一点,情绪定调更清楚一点,台词更有深度一点。这么说吧,如果我要死了,这就是我的谢幕之作。” 林春儿眉头皱起:“你说的什么话?甲状腺癌就能死了?” “我打个比方。”乔瀚文唇动了动,头朝林春儿靠近,嘴角扯出一抹坏笑:“这么担心我死啊?”离的近了才发现,林春儿的眼睛里有一个很好看的世界,以及还不错的自己。 林春儿将头向后仰,离他远一些:“注意影响啊。” “林春儿。” “干嘛?” “我不会死,你别担心。” “打比方也不能这么打。” “荤素不忌,生死不忌,百无禁忌。” “胡说八道。人活一世总该有敬畏心,又不是百鬼夜行。你为什么想演这个?”林春儿偏着头问他。 乔瀚文伸手从林春儿头上捏下一瓣黄花,林春儿侧了侧头,而后坐到另一个位置上,与乔瀚文隔了一个位置。 乔瀚文伸手扯过本子,而后几步跳到舞台上,走到最里面的位置:“舞台不会有太多的灯光、道具、背景,整个故事应该从这里开始。” 乔瀚文伸展双臂,闭上眼睛,他入戏了。 林春儿看着他,觉得他当真是为戏而生的。哪怕此刻在这简陋的舞台之上,没有灯光,没有道具,他的神情也足够拍一张海报了。 乔瀚文这样的人究竟走过什么样的来时路,又终将去向哪里呢?林春儿头脑中突然有了这样哲学的问题。 她看乔瀚文的目光充满探究,乔瀚文呢,干脆当她不存在。他在舞台上走着,口中念念有词,像一个疯子。 林春儿看他走来走去,倒也有趣。她好像有了一点灵感,知道那本子该怎么改了。就改成“乔瀚文”风格的本子,他时有冷静、时有狂热、时有阴冷,这些都是属于他的命运的递进。 她拿出本子和笔记录一些灵感。 林春儿很喜欢这样全新的尝试,写剧本跟写专题、写文章又有很大不同,她甚至觉得自己拓宽了专业的宽度。 她也沉浸进去,甚至没发现乔瀚文站到她面前。 乔瀚文看着林春儿的钢笔飞快的写,他从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有一支很厉害的笔杆子。她大概不知道,当她全情投入一件事,周围的一切都会显得黯淡,只有她在发着光。 他坐在林春儿身边,想起王医生对他讲的话,王医生说:“你得顺从自己的心意,正视自己的念头,不能一味逃避。”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偿所愿,看开,放下。” 心理医生一般不劝人的,心理医生总是倾听,让你发泄情绪。他的解决方案就是让你掏空情绪。 乔瀚文不在乎这些,在他有生之年的剧本里,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了。他演过那么多戏,那么多人的人生都沉淀在他的身体里。所以他是一个复杂的综合体。 林春儿将灵感写下,这才发现乔瀚文不知坐了多久。 “我想起第一次见你。”林春儿突然说道:“我当时想,这个戏痴怎么不会做人?我在办公室里为你们挪座位,你就想冷眼看着。” “我是客人。” “可你也是男人。” “我又不是你男人。你如果是我女人,只管躺着,什么都不让你干。你体验一下吗?”剧场里有一些幽暗,工人已经去测量过道了,乔瀚文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你有没有恋爱过啊?我说的不是床伴,是真正的恋爱。”林春儿指着那剧本:“你看这里,生离死别的爱,痛彻心扉。” 乔瀚文紧抿着唇,不回答林春儿的问题。 “你一定也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没能得偿所愿,所以……” 乔瀚文突然起身吻住了林春儿,他的嘴唇冰凉,霸道不容推脱。林春儿愣了一秒,而后用力推他,可乔瀚文紧紧锁着她,不许她逃。 林春儿的嘴唇柔软,一如她的心肠。乔瀚文看到她眼中的慌乱和愤怒,突然很心疼,他放开她,林春儿手快,回手甩了他一个巴掌! 那一声清脆声响,惹后面的工人回头。可座椅很高,刚好遮住林春儿,他们看不到刚刚发生什么。 乔瀚文用手掌抹了把自己的脸,眼中闪动泪光。 他很痛苦。 他觉得是自己自作自受。他明明拥有一切,可还是不满足。他必须要看心理医生,必须要吃药才能遏制自己去死的念头。 -- 第221页 日复一日,不堪其扰。 他们都不讲话。 林春儿站起身来,她很愤怒,但她没有再发作。她只是冷幽幽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那个小剧场。 乔瀚文生病了,他在挣扎。林春儿太熟悉这样的状态了。她不能跟他计较。但她也不能因为他生病了就把自己献给他。她站在剧场外,看着眼前的躁郁夏日,这是一年中最热的光景了。再过十几天,早晚有些凉,秋天就要来了。 她站了很久,又走回剧场,乔瀚文坐在第一排,双肘支在膝盖上,一动不动。林春儿走到他面前,看他抬起头,他脸上是滂沱泪水。他不能跟她说,曾经有一个很好的姑娘死在了今天,死在了夏天。他谁都不能说。他不想说。 折磨了他那么多年,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他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王瑾身上,他恨她,折磨她。无非是恨自己,在年轻的时候没有打破世俗放弃一切的勇气。 那之后,遇到所有的人都像她;遇到所有的人都不是她。他被愧疚淹没了。 林春儿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她真正看懂那个剧本了,剧本里凄美的爱情,生离死别的爱情。她不需要再问他什么了,她知道了是什么让他变成了今日的他。 她静静陪他坐了很久。她其实很想建议他找朋友聊聊,他总该有一两个朋友的。可想了很久,都想不起谁是他的朋友。林春儿偷偷问二倩:“你做了乔瀚文这么多年粉丝,可知他私下是否有好朋友?” “都是君子之交。” 林春儿只能偷偷找王瑾,将定位发给她:“Joe在这里,他哭了。我觉得他可能需要人陪着他。” “好的。”每年的今天都很难度过,王瑾缓慢走下楼,自己开了车。她的康复训练做的好,时至今日,已能自主行动,只是动作慢一些。她坐在车上很久,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躲不过的今天。 她到的时候已是一个小时后,乔瀚文一言不发,也不与林春儿道歉。林春儿见王瑾到了,便站起来:“我走了。你保重。” 乔瀚文站起身随她走到剧场门口:“林春儿。” “嗯?” “好好帮我改本子,谢谢你。” “好的。” “你不问我刚刚的事?” “不重要。” “抱歉。” 一个吻到底重要不重要?重要的。那是在林春儿意料之外,并且她不喜欢。但她也不打算与他再做讨论,那没有意义。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宋秋寒,是她疏忽大意了。林春儿现在对异性渐渐有了距离感,宋秋寒并没有要求她这样做,可她就是会这样要求自己。 她走了,测量的工人也走了,只剩下乔瀚文和王瑾,孤零零的。王瑾颓然靠在椅背上,喃喃说道:“从我家到这里,驱车十九公里。这一路我都在想,你千万别有事。可我到了,看到你和林春儿安静的坐在这里,又觉得自己刚刚的担心真是太过多余。” “Joe,我嫉妒林春儿。为什么你坐在她身边会那么安静,为什么在其他人身边就要那么残忍呢?” “但我也很开心,终于能有一个人让你平静下来了。我还记得之前的每一年这天,你我都要扒一次皮。你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放过我。” “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能重生了?” 乔瀚文的沉默在王瑾意料之中,她叹了口气,伸手拿起那沓剧本:“就是这个?” “嗯。” “林春儿什么时候能改完?” “不知道。先进行舞台设计吧。” 乔瀚文想起林春儿甩他那巴掌,真狠。他和王瑾走出剧场上了车,将头脸露出来,王瑾才看到他脸上的轻微红肿:“过敏了?” “嗯。” 王瑾不信,又仔细看了看,又隐约指缝:“你挨打了?林春儿打你?为什么?” “你管的真多。”乔瀚文系上安全带:“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车子刚启动就遭遇堵车,乔瀚文点起一根烟:“我过几天准备去趟斯里兰卡。卖海外房产的天天给我打电话,我给个面子。” “如果好,你也帮我定一套吧。我也喜欢那,民风淳朴,也不远。” “别。” 乔瀚文嘴角扯了扯:“你这人挺怪,好不容易要摆脱我了,又要往我身边凑。是弟弟不好玩吗?” 王瑾偏过头看他一眼,决心不与他争辩。转过头去安心开车。她只是担心他而已,这么多年习惯了,他离开她的视线,她就担心他会出事。做保姆竟然做上瘾了。 王瑾看不起自己。 ====== 宋秋寒站在那等宋良玉和尚姨。 宋良玉向来雷厉风行,他动了回来呆一段日子的念头,就速速行动了。 看到宋秋寒来接他,不意外,但也没什么表示。尚姨倒是十分开心,快走几步抱住宋秋寒:“几个月不见,我们秋寒更加英俊帅气了。老远就能看到了。” 宋秋寒拍拍尚姨的背,轻声问她:“累不累?” “不累。只要回来我就高兴。” 宋秋寒点点头:“等您休息好了,带您去吃好吃的。”顺手接过尚姨的箱子,又朝宋良玉伸出手:“您的也给我吧。” “还没不中用到这个地步。” 宋良玉神情很冷,兀自推着登机箱跟在宋秋寒身后。他扫量宋秋寒的背影几眼,又别过脸去故意不看他。 -- 第222页 上了车,宋秋寒问宋良玉:“回别墅吗?” “不去。” 尚姨见他们一句一句很是尴尬,于是打圆场:“宋先生在市区老小区有房产,好多年了。这回回来想住在市区,说是方便。” “好。地址给我吧尚姨。” 尚姨拿出手机找到地址发给宋秋寒:“这里。” 宋秋寒打开来看,真是十分凑巧了,父亲的那处房产,就在林春儿家旁边的小区。 他眉头皱了皱,发动了车。 这一路堵车,开开停停。林春儿早上说胃疼,便在停车的当口给她发消息:“晚饭吃了吗?吃完记得吃药。” “吃了啊。” “胃还疼吗?” “不疼了。接到宋叔叔了?” “接到了。我送他们去住处,吃了饭就回去。另外……” “怎么?” “我爸的房子,就在你旁边的小区。” “…………妈呀。” “别怕,有我。” 像从前那样的事,宋秋寒不会再允许发生。他启动了车子,透过后视镜看宋良玉。他状态好像比从前好了,眉眼也开阔了些。到底是自己的父亲,不管闹的多僵,还是关心他的身体是不是健康。 宋良玉看了会儿外面,幽幽开了口:“待会儿叫林春儿一起吃饭。” “她加班。创业公司,又刚刚接受投资,很多投后工作要做。”宋秋寒没有说谎,但也确实不想让他们现在碰面。 “嗯。”宋良玉也不再讲话。 宋良玉买的那个小区老旧程度与林春儿的小区不相上下,却也满满的生活气息。宋秋寒提着行李送他们上楼,开了门,见到里面干净整洁,是一个大三居。 “回去吧。”宋良玉见宋秋寒放好了行李,便下了逐客令。 “还没接风。” “不用。” 尚姨看不下去了:“怎么就不用了?我饿了。秋寒,你带尚姨去吃饭。” “好。” 宋秋寒抬腿向外走,到了门口,发现宋良玉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他还想开口,却被尚姨眼色制止。二人出了门尚姨才开口:“让他自己别扭,看他能冷多久。” 宋秋寒电话响起,是林春儿:“我到家啦。刚刚在公司随便吃了点,这会儿有点饿,我准备出去吃饭,你别担心我呦!” “你准备去哪儿吃饭?” “去老李那撸串儿啊。” “行,那你自己吃着。” 宋秋寒挂断电话问尚姨:“您是不是好多年没吃过国内的羊肉串了?我记得从前您很喜欢跟我妈一起去大排档。” “是啊。国外的不好吃,没那个味道。” “那我带您去。”宋秋寒笑了:“顺道偶遇林春儿那个贪吃鬼。” 尚姨见宋秋寒满面晴朗,心中觉得暖。林春儿第一次去家里的时候,她就觉得他们不一般。那时尚姨也有过私念,这两个孩子要是在一起多好?宋秋寒那个大冷脸没准儿能看着暖和点。后来他们恋爱了,宋秋寒有时打电话会忍不住提她:“林春儿喜欢吃这个,林春儿写的东西很好看,林春儿喜欢助人为乐……”三句不离林春儿。而今宋秋寒站在她面前,提起林春儿,不自觉的笑着。尚姨真开心,觉得自己总算对老姐姐有个交代了。 宋秋寒带着尚姨穿过那条无人小巷,走到那家烤串店。门开着呢,林春儿正低头写字,宋秋寒走过去,拿过本子砸她头。 “哎!你怎么欺负人呢!”再一转头,看到旁边的尚姨,顿时眉开眼笑,站起身来:“尚姨。” 又转头训宋秋寒:“你就请这个给尚姨接风?太小气了吧?” “我喜欢吃。我自己要求的。”尚姨为宋秋寒说话,而后坐在林春儿对面,看林春儿一眼,再看宋秋寒一眼,再看林春儿一眼。那俩人不自知,还在拌嘴。 “你不许吃生蒜,也不许喝啤酒。否则下次胃再疼我不饶你。”宋秋寒立着眼睛训林春儿。 “可我好了啊!” “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说不行就不行。” 林春儿瘪起嘴,尚姨笑出了声:“你们呀……像孩子一样。” 年轻人谈恋爱可不是都这样么? 对面两个人不再拌嘴,可手却在桌子下有玄机。林春儿掐了宋秋寒一把。 尚姨好多年没在这样的环境吃烤串了,她拿起一串儿吹了吹,咬了一口肉,烟熏火燎的烤串真香。想起宋良玉从前也是爱吃的,于是问宋秋寒:“待会儿带回去点?你爸原来也爱吃这口。” “带回去就不好吃了。”宋秋寒说道:“他爱吃的话,下次我带他来。反正就在这附近,随时能来。” “要么现在去接过来?”林春儿提议。 “别了别了。”尚姨忙摆手:“别搭理他,接他来咱们还怎么吃?” 三个人吃完饭,宋秋寒送尚姨上楼,宋良玉已经睡了,他下楼牵着林春儿的手回家。 原本以为宋良玉作息与大家不同,加之还得倒时差,一时半会儿不会偶遇林春儿。可这世界就是这么小,小到令人觉得凑巧。 林春儿早上出门晚了些,骑着车刚出小区,就见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在路边散步,尚姨跟在旁边,不是宋良玉是谁? 林春儿忙停下车与尚姨打招呼:“尚姨早。”又看着宋良玉:“宋叔叔早。” -- 第223页 尚姨担心宋良玉乱说话,忙朝林春儿点头:“早。快上班吧,别迟到了。” “好的尚姨。”林春儿脚蹬在车上,以为宋良玉不会理她,却听他说道:“你住附近?” “啊……是的。”林春儿又下了车:“我在旁边的小区。买了有几年了。” “嗯。”宋良玉点点头,转身走了。 尚姨朝林春儿使眼色要她快走,而后跟在宋良玉身后走了。 林春儿目送他们远走才离开。 她骑着车,想起宋良玉的神情,觉得他隐约有一些变化,可又说不清。她倒是不怕宋良玉再说什么的。如果下次他再要她离开宋秋寒,她一定会拒绝的。她甚至想好了怎么与宋良玉说。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的事,您资助我们,我感激您。为了报答您的资助,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对宋秋寒好。 林春儿觉得自己这样说着实有点气人了。说到底,她对宋良玉,还是有那么一丝畏惧。说不清为什么,她这辈子也没怕过谁,可就是觉得在宋良玉面前抬不起头来。 林春儿觉得自己没出息。 她将车骑的飞快,骑过绿树成荫的街道,骑过夏天。 第102章 你还有我们啊 林春儿没想到一天之内会碰到宋良玉两次。 还是在小区附近,她下班后骑车回家,宋良玉迎面而来,显然是在散步,看到林春儿后便站在路边。 这次没有尚姨在,林春儿有点发怵。 她停下来与宋良玉打招呼:“宋叔叔好。” “嗯。”宋良玉看了一眼她挂在车把上的餐盒:“没吃饭?” “今天太忙了没得空,刚刚路过买了份炒饭想到家随便吃一口。” “尚姨说昨天你们吃的烧烤很好吃,在哪儿?” “在…”林春儿手指了出去,见宋良玉眼睛根本没朝那个方向看,干脆放下手:“要么我带您去?” “有劳。”宋良玉平淡应了一句,看了眼林春儿。天气热,她骑车回来,脸上有汗珠,看起来有点狼狈。 林春儿推着车,琢磨着要不要给宋秋寒发条消息。他今天有应酬,要凌晨才能到家。还不等她行动,宋良玉已经先一步拿出手机打给宋秋寒:“我偶遇你女朋友了,现在一起去吃饭。” 宋秋寒似乎说了什么,宋良玉沉吟一下:“嗯。” 而后挂断电话。 他们父子俩之间话很少。林春儿有点诧异,她没想到宋良玉会主动打给宋秋寒说偶遇她的事。她安静走了会儿,总觉得莫名的尴尬。看了看面前这条小巷,终于找到话题:“宋叔叔,路黑,您当心脚下。” “谢谢。”宋良玉这句谢谢简直令林春儿有些不适应,她回了句不客气后便安静推车。 两个人默默走到那家店,林春儿抱歉道:“有点简陋,不知您吃不吃的惯?” “没事。” 宋良玉跟着林春儿进门,看林春儿娴熟的拿过单子放到他面前:“您来点,我来写。” 宋良玉将单子推给她:“我没有忌口,你点吧。” “哦,好的。” 林春儿不用看单子,什么好吃都在她心里呢,拿起笔来写,给老板单子的时候叮嘱老板:“别太咸,别太辣。”老人么,太咸太辣不好。 而后又规规矩矩坐在宋良玉对面,倒了热水为他烫餐具,认认真真。她手机响了一声,低头去看,是宋秋寒:“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尚姨马上到。” 宋秋寒接到宋良玉的电话,心中一凛。他不愿林春儿在宋良玉那里再受到任何委屈,挂断电话就联系尚姨让她前往,他也从应酬中临阵脱逃。 林春儿回了他几个点,知道宋秋寒是在保护她,却也还是觉得他草木皆兵。 “您吃不吃生蒜?”她抬起头来,拿过桌边的生蒜剥起来:“您别介意,我得吃点儿。”她说完微微一笑,见宋良玉没拒绝,便将剥好的一瓣蒜放到他的餐盘里,又低头剥另一瓣。 “我以为您要倒时差的,结果今天碰到您的时间,似乎不需要倒时差。” “上了年纪,觉少。”宋良玉终于开口说话:“而且习惯了早晚出门走走。” “您体态保持的好,想来一定是因为常年自律,我也要向您学习。”林春儿不是在拍宋良玉马屁,但听起来就是。她讲完又意识不妥,宋良玉可能看不惯她这样热情,于是住了嘴。 “你保持的也不错。”宋良玉并没让林春儿冷场,见她诧异的看他,便朝她笑笑:“你跟宋秋寒越长越像了。” ? “大概是因为你们一起生活,气质接近了。”宋良玉兀自说道,而后问她:“你单独跟我吃饭,不怕我?” “怕是怕的…”林春儿很诚实:“但我也确实是饿了。” “不是在讨好我?” “我觉得您不是容易被讨好的人。” 眼前的林春儿与直播中的她又有不同。明明有操作大项目、管理公司的能力,在自己面前又有点拘谨。宋良玉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对她会不会有些苛责,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后辈而已。 肉串上来,林春儿拿起一根,用纸巾擦了签子头,而后递给宋良玉。宋良玉接过,吃了一口,点点头:“好吃。你和宋秋寒常来吗?” “来过几次。我们…” “春儿。”林春儿回过头去,看到救命稻草尚姨:“昨天吃完觉得没吃够,就想着再吃一次,没想到碰到你们了。” -- 第224页 尚姨坐在林春儿旁边装偶遇,宋良玉看她一眼、她演技不好,宋良玉懒得戳穿他。 “宋先生您怎么也在这?不是说出门散步吗?”尚姨问宋良玉。 “巧遇,又刚好都没吃晚饭。”宋良玉见林春儿坐着不动,问她:“你怎么不吃?” 你怎么没吃晚饭?尚姨话到嘴边生生咽下,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老头终于肯低头了。 “那我不客气啦!”林春儿拿起一串儿,大快朵颐。宋良玉见她这样,突然觉得这姑娘似乎也挺好。他眼神柔和了一些,又看了眼尚姨:“是不是待会儿宋秋寒也会凑巧来这?” 尚姨笑了笑。 都不用待会儿,宋秋寒已经到了。他额头还有细汗,看到几个人的神情似乎平静,便坐在宋良玉身边,顺手拿起纸巾帮林春儿擦唇角。宋秋寒并不想掩饰自己对林春儿的宠爱,他甚至觉得,只有让宋良玉看到他对林春儿的看重,他才会收敛。 林春儿红着脸:“我自己来。” “你不是有应酬?”宋良玉问他。 “组局的人临时有事。”他就是那个组局的人,他的姑娘被他那个难缠的爹拉来吃饭,他自然要来。宋秋寒问宋良玉:“这里简陋,还吃的惯吗?” “挺好。” 林春儿抬眼看他们父子俩:长的可真像啊!宋秋寒如果到了老年,变成他爹的样子,那也是一个很酷很酷的老头啊! “你们周末回家里吃饭吧。”宋良玉用了“家里”这个词。也是宋秋寒跟他闹了那么一次之后,突然意识到家也不像家,倒像是一个旅店。他摸索了一辈子,却仍旧不明白该怎么运营一个家庭。尚姨那句话点醒了他:家不就是让孩子放心回爱回的地方吗? 宋良玉不大知道孩子放心回的家是什么样,但宋秋寒喜欢林春儿这件事,宋良玉是知道的。 宋秋寒看了林春儿一眼,想拒绝,林春儿却在桌下踢他脚:“好啊。”然后转身对尚姨说:“尚姨,咱们这附近有一个大市场哦!可好玩了,周六早上我和宋秋寒开车带您去买菜。我记得上次您做的那道鱼,真好吃啊…” “那尚姨还给你们做。”尚姨笑眯眯的,她是真喜欢林春儿。她懂事又聪明,真的难得。 “谢谢尚姨。”林春儿为尚姨拿肉,把宋良玉交给宋秋寒照顾。他们父子两个别别扭扭的,讲话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如果没有林春儿和尚姨,这顿饭简直吃的太艰难了。 好不容易捱到散场,几个人向回走,林春儿挎着尚姨胳膊,给尚姨讲这附近的超市、商场、饭店,宋良玉跟宋秋寒缓慢走在后面。 “你怕我为难她?搬救兵,自己还亲自回来。”宋良玉问他。 “说实话,是。她不容易,最近压力又大,我怕您旧事重提让她心堵。” “你们的工作和生活都捆绑在一起了,我拎得清。”宋良玉看着宋秋寒:“你把钱都给我了,自己怎么生活?” “还有一点剩余,而且还有工资。” “以后没事多回家。”宋良玉淡淡的说。 “好的,爸。”宋秋寒好久没叫宋良玉爸了,这一声爸,令宋良玉心念微动。各自退一步,日子就还能过得去是不? 宋良玉轻轻嗯了一声。 他为什么要回国呢?是在某一天晚上,做梦梦到了宋秋寒的母亲。她好像有点难过,也在责备他:“家终于散了。” 宋良玉在国外那么多年,按理说不该有那么强的家庭观念,可他骨子里却还是那个很传统的人。一个别扭了一辈子的人。家散了,对一个传统的人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也时常在无人深夜想,自己辛苦这一辈子,无非是想让这个家在一起呀! === 林春儿陪宵妹试婚纱。眼前的宵妹难得画了淡妆,细细的眉眼,真的温柔。那件高定婚纱也有水一样的质感,流畅简约,好看至极。 林春儿站在她身边,啧啧了一声:“好家伙,果然贵有贵的道理,陈宽年在花钱方面真是有一套。他那奇奇怪怪的社交圈也真是可圈可点。” 宵妹仰起脖子:“你说婚礼那天穿这个会不会冷?” “应该不会,这款带着薄袖呢。” “那就好。”宵妹回身指着林春儿:“你穿伴娘礼服这么好看,会不会抢我风头?” … “你真是…多虑了…”林春儿站在她身旁,下巴放在她肩上:“真好啊,这种感觉。” “什么?” “送最好的朋友出嫁。”林春儿看着镜子中的她们。岁月待她们不薄,在这样的年纪,二人看起来还有少女气,不油腻,算是上天垂怜了。林春儿对此很满意,笑着说道:“你可以安排一个伴娘发言的环节给我吗?我等这天等很久了。” “好哇!”宵妹回身看着她:“你还记得我之前分手的时候吗?”宵妹问林春儿。二人同时想起她当时的窘态,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辈子都不结婚了。”林春儿学宵妹当时的口吻,而后下了试衣台,在一旁坐下:“书记可高兴了。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在笑。还跟我说,差点以为你嫁不出去了。她这两年存了一些钱,说等她走了那天都留给咱俩,怕咱俩晚景凄凉。没想到你嫁出去了,我也恋爱了,然后呢,她就把这笔钱都拿去买金子了。” -- 第225页 “买金子?”宵妹睁大眼睛,她那个妈倒是能干出这种事。 “对,说金子不会贬值。还说沉甸甸的金子,走的哪天挂咱俩身上,看着很有面子。”书记不偏心,林春儿也是她女儿,是女儿,就要分一半金子。 宵妹闻言又笑出声:“她就是每天胡思乱想。她们那些离退休老同事一举行活动就互相攀比,哪个的女儿嫁人啦,哪个的儿子读博士啦,哪个的孙子学习可好啦…她觉得无聊,可又想参与攀比。这下好了,买了那么多金子,可够她炫耀好久了。” 俩人折腾出一身汗,换下衣裳给了修改意见,就去旁边的咖啡店休息。宵妹看了眼时间,问林春儿:“你要不要回去?别耽误你工作。” “不。今天下午休假了,我要跟你厮混。”林春儿朝宵妹眨眼:“你记得避孕哦。千万别带球上阵,我看结婚仪式很辛苦,你带球会累死。” 宵妹红了脸:“不戴套打死他。” “别打死,留口气儿,要不你还得再找男朋友。”林春儿嘻嘻笑了,而后拿出手机来翻好吃的:“咱们晚上吃顿好的?” “我想吃海鲜。” “那就去吃海鲜自助啊!前几天小喜推荐给我一家,咱们去尝尝。” “带他们俩吗?” “不带。” “正合我意。” 两个人歇了会儿就去逛街,林春儿与宵妹说起宋良玉回来的事,还说起明天要去宋良玉那里吃饭。 “他好像喜欢喝茶,待会儿你陪我去买点好茶。第一次去,空手不好。” “紧张吗?” “有点儿。”林春儿朝宵妹伸出手:“你看看我这出息,自认也算见过一些场面了,可是说起宋秋寒爸爸还是会紧张。” 宵妹拿出一张纸巾帮林春儿擦去手心的汗:“我跟你说,你不要以为你是在单打独斗。你是有家人的你忘了?你有宋秋寒,他无论如何都会向着你。你还有我和书记,大不了让书记来见他。书记每天胡搅蛮缠不讲理,对付这种倔老头最有一套了。反正别想欺负你。”宵妹顿了顿:“你也别怕得罪他,以后是宋秋寒陪你睡,又不是他。大不了就不见他。宋秋寒要是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还要他做什么?” 宵妹鲜少这么生气,过年的时候林春儿难受的跟个什么似得,她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这会儿看到林春儿紧张,她又有些心疼了。 “好啦,我知道了。”林春儿见宵妹拉着脸,噗嗤一声笑了:“你看你平常那么柔弱,一碰到我的事就有棱角,我可太幸福了。” 宵妹也笑了。 她们俩去吃海鲜,吃了个肚圆。吃了海鲜又去看电影,把那两个男人抛在脑后。陈宽年对此不满意,在“侠客行”里嚷嚷:“你们两个做个人好吗?以后我们喝酒也不带你们!” “千万别带我们。”林春儿气他:“今天我们单独出来,才发现我们还是有市场的,好几个弟弟来搭讪。” 宋秋寒从公司出来,看到这句,发出一个问号? 宵妹在电影院捏林春儿胳膊:“你男朋友生气了。哈哈。” “没事,待会儿进门撒个娇就好。” “这么简单?你确定你不是羊入虎口?”宵妹打趣她。 “谁入谁口还不一定呢!” 电影院很黑,林春儿却还是有点脸红。宋秋寒最近特别闹人,用他的话说他要将他下周七天出差的量做出来。 不自在的咳了声,待电影结束,回了家,刚进门就被按他按在墙上:“小弟弟是这样搭讪的?” “宋秋寒你幼稚。” “你才知道?” ===== 林春儿和宋秋寒一早就接尚姨逛早市。 那早市每周只开两天,接踵摩肩,十分热闹。尚姨显然很开心,拉着林春儿去买东西。 他们逛到十点钟才回去。 林春儿拎着昨天买的茶,天气热,她买了碧潭飘雪和生普,还买了一个纯手工的中国风的主人杯。 “什么时候买的?”宋秋寒问她。 “昨天下午。” “还挺周到。”他轻声笑了:“你不用讨好他。” “我也不是在讨好,这是礼仪啊!”林春儿为自己的心虚辩解,宋秋寒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手心的细汗,这世上恐怕只有这一个宋良玉能将林春儿吓成这样了。 他握着林春儿的手没松开,进门的时候林春儿手挣了挣,她觉得太过亲密不好,宋良玉看着会生气。宋秋寒却不放开她手,径直将她拉到宋良玉面前。昨晚宋良玉说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捆绑在一起,他拎得清。宋秋寒心中有了点谱,那就是不管怎么样,他这个爹至少被利益驱动了。他至少明白,对现阶段的宋秋寒来说,林春儿不仅仅是女朋友,还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 “爸,我们来了。” 宋良玉将花镜抬了抬:“坐下歇会儿。” 林春儿忙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知道您爱喝茶,特地买了些。还有一个主人杯,不知您会不会喜欢。” 她眼光好,挑的主人杯真是有底蕴,宋良玉拿起放大镜看了半晌,而后点头:“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 而后站起身:“那就一起喝你买的茶。” “好啊。”林春儿的紧张终于散了些,看宋良玉也没那样害怕和拘谨了。 -- 第226页 宋良玉泡茶的功夫看她一眼,见她坐的端正,一张脸正直阳光,心想: 宋秋寒的眼光似乎不差。 第103章 热气腾腾的生活 兴许是那茶太热,也兴许是没出息,尽管空调吹的足,林春儿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看起来有些狼狈。 宋秋寒偏头看她,何尝不懂她的紧张。破例去冰箱找了一罐冰可乐,将她面前那杯热茶喝了,又拿起纸巾帮她擦汗。 林春儿微微偏过头去,想与他保持距离。宋秋寒却伸手扶着她后脑,帮她擦了汗。 他们的举动落在宋良玉眼中,宋秋寒明目张胆的偏爱就像夏天一样热烈,倒茶的手一顿,突然想不起自己这一辈子究竟有没有这样好的相知相爱的光景。 没有。 很遗憾。 “谢谢。”林春儿对宋秋寒说。 宋秋寒没有应她,只是单手放在易拉罐环上,食指勾着圆环,微微用了力,小小一声嘭,凉气冒了出来,林春儿顿时觉得清爽了。她拿起可乐喝了一口,心中夸宋秋寒有眼力,今天心肠不错,不管她喝冷饮了。 一边的宋秋寒和宋良玉有一句没一句的讲话,讲的是宋良玉在国内的一些关系。有一些宋秋寒见过,但相交不深。宋良玉想找个地方请他们一起出来聚一聚,冷不丁问林春儿:“你也一起来吧?” 林春儿愣了愣,宋良玉邀请她参加他的私人聚会?宋良玉见她愣住,便说:“他们有人对公益事业感兴趣。你们的那个组织不错,我之前与他们提起过。” 宋良玉人冷心淡,但那时林春儿和宋秋寒搞那么好的公益活动,他看着也有骄傲,与朋友们闲谈提起过,他当时这样说的:“那个组织的理事是秋寒的女朋友。” “好啊。谢谢叔叔。”林春儿灌了几口可乐,忍不住打了个嗝,宋良玉抬头看她一眼。 宋秋寒呵呵笑出声,拍拍她脑袋。 吃饭的时候,尚姨问起陈宽年结婚的事,林春儿将他们的婚礼安排说给她听。宋良玉在一旁听着,冷不丁问一句:“你们呢?” 宋秋寒将口中的东西咽下,而后放下筷子:“我们不结婚。”他朝宋良玉笑了笑:“我不想结婚,结婚让我不自在,现在的状态挺好。” “孩子呢?也不要?” “孩子我也不准备要,我不觉得我能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林春儿坐在那里没有讲话,看了宋秋寒一眼,而后低下头。宋秋寒把一切都揽到他自己头上了。 宋良玉看看他,又看看林春儿,而后点点头:“你们自在就行。” “现在这个时代,很多人不结婚,一样过得很幸福。家庭将会以不同形式存在于社会中,不单单是法律承认的那一种。” “嗯。不结婚也免去很多麻烦。”宋良玉这样说,可不知为什么,又隐约觉得遗憾。但他而今不愿再管宋秋寒,父子关系说牢固也牢固,说脆弱也脆弱,就这么着也挺好。 几个人吃过饭又坐了会儿,傍晚的时候宋秋寒拉着林春儿走了,他得去别墅收拾点行李,下一周要出差,紧接着要随林春儿他们去希腊,后面怕是没有时间回去了。 两个人开车回去,进门的时候林春儿看到门口小小信箱,突然想起她在苏州曾寄给过宋秋寒一张未来明信片,她朝里头看了看,薄薄的一张明信片,安静的躺在信箱里。 “哎哎哎,宋秋寒,你好像有一封信。” 宋秋寒看她一眼,进门找到钥匙,打开了信箱。林春儿眼疾手快拿过那张明信片,揣进自己兜里。宋秋寒诧异的看着她:“我觉得这应该是我的?” “谁拿到算谁的吧。” 林春儿有点不好意思。当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写了一些虎狼之词,这会儿打死不肯给宋秋寒看了。 宋秋寒瞄了眼她的衣兜,也不跟她纠缠,进了门兀自上楼去收拾行李。林春儿则钻进阳光房,摆弄她那些花花草草。 想起明信片,又拿出来看了看,看完了又红着脸将它放回兜里。她的花已经开的很好了,五颜六色,十分好看,可是她整个人比花还要娇些。 宋秋寒站在客厅看到林春儿的小动作,微微笑了。你看她,独当一面的女强人,私下还有孩子气。他坐在沙发上放空,等林春儿伺候完花草。 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他唇上,他睁开眼,看林春儿将手藏到身后,弯下身来将他唇上那滴水珠吮去。柔软的舌尖,唇齿间的栀子香气。顽皮的眼撞上他的,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宋秋寒一手扣在她脑后,唇舌与她嬉戏。慢慢的又都认真起来,索性将她抱入怀中,滚烫的唇烙在她耳后。 黄昏有些喧闹。 他的手掌扣着她的脖颈,她的手捧着他脸颊,高高低低间看向他的眉眼,低声对他道谢。谢谢你扛下所有可能被世人诟病的缘由,将我护在身后。 ===== 林春儿在临行前又去了那个小剧场,本子她已经改过了。她到的时候乔瀚文正在彩排,林春儿坐在台下静静的看。 王瑾递她一瓶水,轻声说道:“从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搞这么容易的话剧,他是导演,是演员,如果不是一个人抽不开身,可能舞美、音响他都想自己搞。” “真好。”林春儿赞叹道:“他的情绪可真饱满,那么多台词,他是怎么一句不落的记下来的?” -- 第227页 “我也不知道,他好像有这样的天分,过目不忘。” “老天爷赏饭呐~!”林春儿玩笑道,而后又静静去看,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睛。对王瑾说道:“我的台词写得也太好了,我如果失业了,好像能干这行。”一点也不谦虚。 王瑾笑出声来,但还是点头:“你也是老天爷赏饭。如果有一天你失业了,靠着你那根笔杆子,也能吃喝不愁。” “所以天无绝人之路。”林春儿眨眨眼。 “是啊,天无绝人之路。”王瑾念了一句,而后说道:“Joe跟我说在公演前一天加一个日程,你们的那个公益活动有一个发布会?” “是的。我们做了一个关于女性觉醒的项目,在那天正式向社会发布。” “真好。Joe让肖可推了很多活动,但特地叮嘱我,这个要留下。” “他是我们的明星代言人,不要钱的。还同意免费给我们拍宣传片,下周就要启动了。” 王瑾点点头,还想跟林春儿说什么,可乔瀚文跳下舞台,坐到林春儿旁边,将剧本甩给她:“第五幕写的什么玩意儿?跟屎一样,你就这种水平?” 林春儿拿过来看,而后有点不服气:“这不是挺好吗?” “这是你对好的定义?你好的标准就是这样???”乔瀚文吹毛求疵,一瞬间回到多年前林春儿第一次见到他本人,在前司的演播室里,她替同事的班那个光景。 “这不是挺好吗?”林春儿对当时的同事说。过了会儿那个同事跑回来:“他说:你们公司就这水平?不行就换人。”一如今日的横眉冷对,挑剔至极。 林春儿想到这,突然笑出声来。乔瀚文的严苛真的是多年未变。于是拿起本子来读,一句一句的读,读几句问乔瀚文:“这样改行不行?” 乔瀚文有时点头,有时摇头,等他们把那幕改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王瑾一直没有说话,看他们有来有往,是在乔瀚文身上鲜少见到的热乎气儿和生机。 “现在就改,改完发给我。离公演很近了。” “哦。”林春儿拿出电脑放在膝头,打开文件,手指如飞。 乔瀚文起身走到外面吸烟区,王瑾跟了过去:“你做他们代言人怎么没跟我说?” “我跟我经纪人肖可说了。你又不是我经纪人。”乔瀚文带笑不笑,手指轻轻将烟灰弹落。 “我不是你经纪人,凭什么帮你搞这个话剧?” “朋友。”乔瀚文强调:“这个活是给我最信任的朋友。” 王瑾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朋友这个词其实是很温暖的,想来他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终于成为了彼此的朋友。她伸手将乔瀚文的烟拿过,放在口中吸了一口:“既然是朋友,那就劝你一句,戒烟吧。” “那你管的可真宽。”乔瀚文顿了顿:“给你说个事儿,林春儿帮袁如拍的短片送去参选了,你帮忙运作一下。” “行业现在这么透明,怎么运作?” “数据非常好,传播度极高,袁如已经有口碑了,还缺推那么一把,这不违规。”乔瀚文提醒她:“她跟我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没惹过麻烦,于情于理,帮她一把。” “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你想帮她,是因为她本身,还是因为这是新芽的项目?”王瑾径直问他。 乔瀚文眼神晦暗不明,眉毛挑了挑,突然笑了:“都有。” “那你就别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我不知道林春儿到底对你用了什么魔法,但我知道,如果他让你把全部身家都给她,你也不会眨眼对吗?” 乔瀚文耸耸肩:“你要我全部身家,我也给你。因为全部身家在我心中什么都不是。负累而已。”他伸手拍了拍王瑾肩膀:“瑾姐,你现在每次见面都跟我拌嘴,我反倒有点不讨厌你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因为你犯贱。” “走吧,看着她改完,别让她偷懒。”乔瀚文跟王瑾一前一后回到剧场里面,监督林春儿改稿。 林春儿终于将文件发给他,而后抬起手看表:“天呢,这个点了,我有点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想吃什么?”王瑾问她。 “鉴于我未来十多天吃的东西都不会太好吃…所以我…想吃辣火锅…”林春儿看了眼乔瀚文:“吃么?我请客。” “你可真有钱,动不动就请客。”乔瀚文讥讽她,却还是站起身来随她走:“定个包间吧,不然这顿饭没法吃了。” “我带你去吃我私藏的一家火锅好不好?一家很破旧的火锅店,开了很多年,但是……就是好吃。”林春儿说的就是她和宵妹吃了很多年的那家,与宋秋寒重逢后,宵妹陈宽年他们四人在雨夜大快朵颐的那一家。 林春儿也想分享给乔瀚文和王瑾,因为他们也是她的朋友啊!先打给店主定了唯一的包间,又打给袁如:“出来呀,今天别控制体重啦,吃火锅呀!” 乔瀚文看她组局,心想她真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如果不是这座城市太大,她可能还会再打几个电话,叫满满一桌子人。 真是奇怪,当他们进了那家火锅店的时候,外面竟然下起了雨。包间里也有窗,林春儿起身想将纱帘拉上,被乔瀚文制止:“你干什么?” “怕你们被拍有麻烦啊…” “这么多人,怕什么?” -- 第228页 “哦。” 肖可笑着对林春儿竖起拇指:“真是周到。” 这家火锅真的好吃,那红油汤底刚刚开了锅,就香气四溢。乔瀚文和袁如今天都放弃形象管理,尤其是袁如,将头发盘起来,大有撸胳膊挽袖子之意。她本就生的好,仙女一样的人被那红油锅映着,愣是染了几分凡尘,绝了。 林春儿心中赞她,收眼的时候看到肖可看她的眼神,绵密的眼神,她装作没看到,起身为大家下肉。她说要请客,点的时候自然很大方,点了很多肉,一边点一边说:“多吃肉好,都是优质蛋白,没有负担。”绝口不提是自己太馋。 这会儿肉下到锅里,她又帮大家夹,乔瀚文看不下去了,对她说:“你能不能别献殷情?我们没长手是吧?”按在林春儿肩膀上让她坐下:“好好吃你的。” “其实Joe从前特别能吃辣。”王瑾突然说起从前的乔瀚文:“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嗜辣如命。我从没见过那么能吃辣的人。那么能吃辣,但皮肤却极好,从前他还不是硬汉,只是一个清风霁月一样的少年。” 谁没年轻过呢?网上流传很多乔瀚文从前的照片,那照片上的人,无论放到什么样的时代,都是极好的皮囊。现在呢,也还是极好看的男人,只是那脸上是有岁月的痕迹的。 乔瀚文低头吃饭,并没有接话。他并不十分喜欢怀旧,怀旧让他觉得别扭。可林春儿不放过他,掏出手机上网搜:“这张真是绝了!” 乔瀚文抬眼去看,是在一座山上,那天风很大,吹动他浓密的头发,他眉眼开了,笑的十分欢畅。也是奇怪,别人喜欢他别的照片,林春儿却偏偏翻出了这张。是他最不愿回头看的一张。 他拿过林春儿的手机扣在桌子上:“我现在仍然绝了。” “不是一种绝了。”袁如突然说。 那时阳光灿烂呢! 乔瀚文摇摇头,指着袁如:“你现在还焦虑吗?” “什么?” “不是说新生代演员层出不穷,长的都很美,时常觉得自己是明日黄花,于是有容貌焦虑?” 袁如想了想,而后摇头:“不焦虑了。我学会正视年龄,何况我现在…也不差,是不是?”这句是不是是问林春儿。袁如现在无比的信任她,当她迷茫时会找她,哪怕她什么建议都不给,她也觉得自己不是在世上踽踽独行的人。 “当然。”林春儿拿起手机,为袁如拍了一张照片:“你看看,哪里有吃火锅还能这么清爽的女人!” 王瑾被他们逗笑了,转而很正经:“三十五岁拿影后视后的人大有人在。”她说了几个人名,而后又说:“你没准儿会比别人更早一点。属于你的好时候还没到呢。”乔瀚文拜托她的事,她哪怕当时回怼了,可还是想好好去办。 人生有时讲求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早一步晚一步都不能称之为好。 王瑾觉得,这一年,应当算是一个丰收年了,当然,也会是一个告别年。 外面的雨下的愈发的大,屋内的火锅热火朝天,大家吃着火锅,不时抬眼去看外面那被大雨打湿的世界,雾蒙蒙的世界,电影一样的世界。 第104章 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林春儿和宋秋寒走在米克诺斯岛上,海风拂面,黄昏浸透海面,沙滩和海水被染的金黄。希腊人执着的蓝白色,在此刻显出静谧的美来。沙滩边有一些散落的桌椅,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那,吹着海风。 宋秋寒却无心看风景,眼睛始终落在林春儿吊带裙的细带子上,她穿的这条裙子大有玄机,一字领很大,露出好看的锁骨;胸线婀娜,动作微微大些,就会有春光乍泄;裙摆有一个开衩,每当她走一步,就露出修长的腿。每当那带子有滑下肩膀的趋势,他都速速伸过手去,帮她弄好。可顾得了上面,又顾不了下面。 女人的衣服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繁复的设计?他暗自腹诽。 过于小气了。 林春儿当然知道他小气,可现在是在海边啊!大家在海边都穿的很少啊!她甚至觉得自己保守了啊!恨不能现在就回去换上比基尼呢! 于是假装不知道宋秋寒的担忧,反而牵住他手:“宋秋寒我知道自己可好看了,但也请你不要一直看我好不好?我不自在呢。你要看风景好不好?” “不好。”宋秋寒看她好看的锁骨:“刚刚看见那姑娘穿的多好看?” “穿民族风袍子那姑娘?” “对。”宋秋寒肯定道:“你看,那么艳丽的袍子,配上希腊人钟爱的蓝白色,多惹眼出挑。你的审美得向这个方向前进,我看街上穿汉服的姑娘也不错。” 林春儿噗嗤笑出声:“我还有一件抹胸裙,还带了两身比基尼哦!” “个人觉得,尽管在海边晒太阳非常舒服,但如果真的晒伤了也不好。物理防晒很必要。”宋秋寒一板一眼,像个夫子。 林春儿嘴撇了撇,而后指向前方:“快看!身材绝了!” 宋秋寒顺着她手指望去,可不,一个外国姑娘在海边散步,肤白而健美,是好看。但宋秋寒无心看,林春儿也不输她,他只关心林春儿肩上那细细的带子。 男人在恋爱后都会变小气。街边好看的姑娘很多,穿着前锋的也不少,男人是喜欢看的。可身边人如果穿成那样,又会觉得不舒服。宋秋寒是头一个不能免俗之人。要不要把林春儿关起来?或者把其他男人的眼睛蒙住? -- 第229页 找了一家海边餐厅对海而坐,一人点了一杯酒,林春儿啜了口,仰起脖子吹海风。她脖颈修长优雅,在黄昏下仰成好看的弧度,宋秋寒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我得少喝点儿,再过一会儿公司的晚宴,老张他们把发言的环节交给我了。我怕我喝多了胡说八道。”林春儿咯咯笑出声,宋秋寒呢,点点头:“就穿这身发言吗?” “不然呢?” “正式点会不会更好?” “不。”林春儿很倔强,她此刻就是笨人,无论如何都听不懂宋秋寒的言外之意。她喜欢这样逗宋秋寒,他平常对什么事都大方,也只有在此刻,能看出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不是一个圣人,单纯是一个对女朋友有那么一些占有欲的男人。 宋秋寒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还能怎么着! 两个人喝着小酒,宋秋寒突然幽幽讲了一句话:“黄昏时调情,天黑后疯狂做爱。嗯,有情调,黄昏的确适合调情。” 林春儿的脸腾的红了,她娇喝一声:“宋秋寒!你…偷看我的明信片!” “不是写给我的吗?”他手肘支在桌上,指尖抚着自己的唇,言语挑衅:“林春儿,我竟然不知道那时你对我有这样的心思?你写的简直是虎狼之词。” “怎么就虎狼之词了!我们谈恋爱了,这么写一点问题没有…” “可你对我的色心显然不是那几天才起的。你要不要跟我坦白,你是什么时候想睡我的?” “关你屁事。”林春儿满脸通红,宋秋寒不地道,她将明信片藏起来了的,他何时看到的? 是那天她侍弄花草,将明信片藏在口袋里,去吻沙发上的宋秋寒。宋秋寒手放在她背上,在一发不可收拾前偷偷从她口袋中拿出那张明信片,看到林春儿写的虎狼之词。 “所以天黑时疯狂做爱,什么程度算疯狂,你跟我说说。我今晚可以就着爱琴海的咸湿努努力,看看够不够疯狂。” ……林春儿伶牙俐齿鲜少在言语上吃亏,可此时的宋秋寒,眼里满是狡黠,又将目光落在她锁骨以下,用眼神将她脱了个干干净净。令她险些把持不住。 所以多穿点衣裳也没错,不然碰到宋秋寒这样的色胚,自己显然会吃亏。 林春儿红着脸拿起手机,终于找到借口:“准备好了,我们的露天晚会要开始了。你去找老张他们,我还有事。再见!”站起身健步如飞,走了。 宋秋寒看着她堪称遁逃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温柔的笑出声来。林春儿啊! 他向回走,看到海边有一片亮起了灯。径直走了过去,看到老张他们几人面前已经放了酒,一旁的海鲜排挡准备就绪。新芽真的很大方了,这样的食宿标准,堪称少见。 宋秋寒与老张打了招呼,而后在他身边坐下。在他们前面是一个小小的舞台,舞台上有一块儿投影幕布,摆着电子琴、吉他、贝斯和鼓,还有一些小众乐器。 爱琴海的晚风,这醉人的晚风。 “待会儿林春儿女士还有节目表演。”老张笑着对宋秋寒说道:“可以期待一下。” “嗯?她没与我说过。” “我这不是现在跟你说了吗?” “演什么?” “那我不知道。就这几天看小喜他们在群里讨论来着。应该不会跳艳舞。”老张看宋秋寒担心,大笑出声,而后又打趣他:“女朋友这么漂亮,恨不得拴在腰上吧?” 宋秋寒的脸被晚风吹红了,低低说了声:“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宋秋寒一点不心虚。 老张见他这般,哈哈笑了两声。宋秋寒的眼在人群中去寻林春儿,没见到她,却看到一支战斗奇军。新芽的人工作的时候拼命,玩的时候也疯,又大多长的好,简直是这片海滩上最好的风光。 “怎么样?我们的人。”老张问宋秋寒。 “很少见创业公司的员工有这样的风貌。”宋秋寒答道。 “现在你看到这些,都是林春儿一个个面的,我们几个人那时忙着其他事,面试的事都交给林春儿。当时没想过能走多远,没想到就这么到了今天。”老张有点感慨,孙可和王瑶也有一点感慨,他们回头看着那些年轻鲜活的面孔,喃喃说道:“不容易。” “希望能令你觉得盛通的钱花的值。”老张这样说道。 “一直觉得值得。”宋秋寒笑笑。 “今天孩子们开心,尤其你是资方,可能逃不出一场大酒。”王瑶提醒他。 “尽管放马过来,不醉不归。”宋秋寒答道,而后又回头看那些年轻人,他们是真的年轻,也是真的阳光。就是这么一群那么年轻的人,创造了这样优秀的公司。 是用了什么样的毅力走到了今天,又有着什么样的远见才能坚持初心,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以为奇迹是一夜之间发生的,而忽略了在那之前所坚守的长期主义?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长城也不是。 小舞台上响起了爵士乐,很衬这温柔晚风。新芽请了当地的乐队和歌手,那歌手一开口,就像陈年醇酿,大家安静下来,沉浸在这无比的浪漫之中。 林春儿的选择是对的。她的团队经过一年的没日没夜,需要这样的休憩,也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塑造凝聚力。她不惜花这么大一笔钱将他们带到希腊的决定,在此刻看起来格外值得。 -- 第230页 在旅行伊始,大家就觉得那疲惫的身体和心灵得到了慰藉,那些风尘仆仆的奔忙都消散了。 老张让林春儿讲话,但林春儿没有讲。她不想讲话,她觉得在这样的场合里安排讲话,会打破好不容易营造的温情氛围。歌手在温柔的唱着歌,但风光昏暗下来,白色投影幕布开始播放照片。 起初只是一间空空的办公室,上面一行字:我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后来有了四个创始人,有了小喜、哈吾勒、二倩,后来人越来越多,有了新疆分公司、上海分公司、广州分公司、成都分公司…… 他们一起哭过、笑过、醉过,一起加班、熬夜,他们见证了有人恋爱、结婚、分手,见证了有人买房子、买车子…也见证了一个同事突然离世。 他们一起去了泰国、斯里兰卡、日本、塞班……起初他们没有什么钱,他们去旅行住很朴素的酒店,后来条件好一点了,他们在北海道泡温泉滑雪… 这一路很辛苦,却也风景很好。 我们应当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我们要盈利,却不以盈利为唯一目的。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大家看着那些照片,都有些动容。王瑶和孙可甚至抹起了眼泪。创业伊始,她们都不觉得一定会成功,但仍旧孤注一掷,压上了全部身家。今日此时再回头看,最开始那两年,夜晚噩梦惊醒,白天濒临崩溃。好在挺了过来。 林春儿唱了一首歌,一首《张三的歌》,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纱裙,此刻散着莹白的光,像一个月光仙子。而声音又温柔: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 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望一望 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我们都是张三、李四、芸芸众生,但我们在一起,就很了不起。 大家站起身来唱歌跳舞,新疆分公司的小伙子们耸着肩膀上了台,气氛一片欢腾。 林春儿跑到台下,将老张他们推到台上一起唱歌跳舞,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最后过来拉宋秋寒。 温热的手被裹在宋秋寒掌心,眼望着宋秋寒,轻声说道:“嗨,资方大佬,与我们一起跳舞吧!” 宋秋寒放开她的手,学哈吾勒动下巴:“这样吗?” 林春儿大笑出声,转过身去扭着腰身:“也可以这样!”是那晚她醉酒,逼着宋秋寒为她跳舞,她后来全想起来了,宋秋寒舞姿真性感,她还想再看。 别人不给他们独处的机会了,小喜来到宋秋寒面前,将他拉到舞台上,与他们一起跳舞。 这喧闹的世界! 第105章 我有一杯酒,敬给天上…… 宋秋寒不知有多少年没醉的这样彻底过了,新芽的人大概是集体培训过酒量,随便拎出来一个都算酒量极佳。 所谓尽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头脑中奔涌着热流,忍不住的开心。 大家一直在唱歌跳舞,甚至有很多路人加入进来,这片沙滩变成了“世界村”。宋秋寒被新芽的小伙子们包围了,起初大家还能理智的喝酒,毕竟宋秋寒是资方爸爸,劝酒敬酒也算温和,不敢太过放肆。再过一会儿,酒精上头,理智被抛在脑后,场面开始失控。今天哪里有资方爸爸?今天只有老板家属啊! 林春儿跟女孩一起聊天,只一会儿没照顾到,就看到哈吾勒、小喜他们拍着宋秋寒肩膀与他称兄道弟了。宋秋寒也不恼,只笑着认下这些兄弟,与他们开开心心喝酒。再过一点时间,这些男人们集体醉了。 老张还在一旁起哄:“要尽兴!今天不谈工作不谈未来!今天只喝酒!”这下好,大佬发话了,大家更无所顾忌了。 林春儿好不容易让会务公司的人帮忙把宋秋寒带回房间,以为总算消停了,可宋秋寒显然不服,跌跌撞撞向外走,口中念着:“我不能输给那些小子们!” “你跟哈吾勒比喝酒?他新疆人啊!”林春儿急忙跳到他身前,看着宋秋寒的模样,忍着大笑的冲动堵在门前,假装凶他:“你要去哪儿!” 宋秋寒晃了两步到她面前,醉了的人口齿不清:“喝酒。” “不准!”林春儿皱着眉头:“外面都散场了,你不许再喝了。”见宋秋寒被吓住了,朝他伸出手:“几根手指?” 宋秋寒抓住她手送到口中,轻轻咬住:“猪蹄儿挺香。” 这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 林春儿充满怀疑,可宋秋寒双眼确实无法对焦,神情又有些少见的憨厚可爱。林春儿觉得这样的时机难得,索性开始逗他。将他拉到床边推他躺下,她则盘腿坐到床前,倒了一杯水给他们,假装与他干杯:“来来来,干杯。” 宋秋寒这个傻蛋仰头干了,口中还念着:“这酒怎么有点淡。” “淡才是好酒呢!”林春儿又为他倒了一杯:“来,接着喝!” 骗他喝了几杯水这才作罢。 宋秋寒酒后一点不暴躁,话倒是也不算太多,偶尔一句,但就是不睡。林春儿歪在酒店沙发上看宋秋寒醉酒醉的憨态可掬。她甚至拿出手机录了几段发到“侠客行”中,在群里嚷嚷:“快来看呀!贵公子宋秋寒跌落神坛!” 宵妹和陈宽年一连发了十几个哈哈哈哈哈。 而宋秋寒呢,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靠在床头,眼睛闭着,好看的睫毛被床前书灯映出阴影投在脸上,有一点好看。“林春儿呢?”他又睁开眼睛问。 -- 第231页 … “林春儿出去了,说有事。”林春儿逗他。 “她去哪儿了?有危险怎么办?”宋秋寒从床上站起来,朝门那走,这已经是他今晚数不清几次了,要出去找林春儿。 林春儿忙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门前:“哎哎哎,我回来了。” 宋秋寒捧住她脸:“你又去打架了?我…我告诉你……你不许打架…” “我没打架啊…”林春儿抱着他,又将他送回床边。宋秋寒怕是受了什么刺激,来来回回问林春儿是不是去打架了。后来林春儿终于想通了,是那次在路上见义勇为将宋秋寒吓破了胆,多少担心林春儿横尸街头。 就这么折腾大半夜,终于睡了。林春儿冲了澡,又给他擦了手脚和脸,这才在他身边躺下。好在明后天是自由活动,大后天才会跳岛。他们可以睡到自然醒。 宋秋寒睁开眼看到林春儿还睡着,她睡的沉,两只手紧紧握着他胳膊,好像生怕他半夜出走。宋秋寒心中涌起无比的柔情,林春儿这个傻姑娘。他也感到抱歉,昨晚发生的事他记不全了,于是他肯定自己是大醉了。林春儿照顾他一定很辛苦。 打开手机看到林春儿在群里发他昨晚醉酒的憨态,又气的牙痒痒。手放在林春儿脸颊上方假意掐她,又担心吵她睡觉,干脆作罢。 他舍不得吵林春儿,而是轻轻下了床,去洗漱。然后在洗手间打了酒店服务电话,定了早午餐送来。当林春儿睁开眼,看到桌上摆着的餐具,小小的“诶?”了声。宋秋寒笑了:“今天让我来服务林女士吧!” “哼!”林春儿哼了声,跳下床去洗脸,然后坐在阳台上吹海风吃早午餐。宋秋寒选的早午餐又精致又好吃,他们不疾不徐吃完,这才起身换一张出门找小喜他们玩。 宋秋寒带了一顶杰尼亚男帽,穿了一件黑色T恤,月光白及膝短裤,戴了一个墨镜,简约舒适,简直太有腔调,太惹人注目了。更别提又跟哈吾勒、小喜、小马他们走在一起,像一个模特天团。途径的姑娘们总会看他们。 林春儿看他好几眼,突然能体会昨天他的心情。这样的男朋友真不令人省心讷!腾腾几步跑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她今天也不差,一顶度假草帽、一条水蓝色连衣裙,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发着光。 宋秋寒偏过头看她:“不是说今天互不干涉?” “我没有干涉你,只是走着走着突然很想你。” 哈吾勒在一旁起哄,拉着小喜他们跑到一边。宋秋寒一脸喜色,牵着林春儿的手漫步在爱琴海边的小镇上。 如果一生只有一次机会旅行,去希腊也是不错的。 大家每天沐浴在爱琴海的阳光下,吃海鲜喝小酒海钓冲浪,开心自在。 一群人直至旅行结束,都还津津乐道旅途见闻。而宋秋寒默默的在他自己手绘的地图上添上一朵花,距离和林春儿一起走遍世界,又近了那么一小步。 ======= 一片黄叶落到林春儿头上,她猛然想起,秋天来了呢。 今年过的这样快,就连一向难过的夏天都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她站在原地愣了会儿神,以至于宋秋寒的车停到她所在的马路她都没有察觉。 宋秋寒将车停好,而后坐在车上看林春儿。不管一个人平常看起来多么阳光灿烂,她内心深处总还有一个地方偶尔会下起雨,像此刻的林春儿。 宋秋寒不忍打扰她,还是一个孩子从她面前经过,不小心撞到她,她才晃过神来。宋秋寒拉开车门下了车,过了马路,走到她面前。 “你到啦?”林春儿问他:“到多久了?” “刚到。”宋秋寒没有说太多,他选择保护她内心那小小的脆弱:“发布会彩排怎么样?”宋秋寒问的是他们组织那个“女性觉醒”专项发布会。 “很顺利,除了乔瀚文远程参加的彩排。流程都OK,给盛通预留了三个vip座位,你、小欧、要有你们主管公关的副总裁。” “我知道,我看到邀请函了,也安排好了。” “那就好。” 宋秋寒握住林春儿的手,轻声对她说:“咱们今天不去聚餐了吧,一起找个地方看星星?” “为什么?” 宋秋寒耸耸肩:“就是突然不想去了,想安静一晚。” “好啊。” “走。”宋秋寒拉着林春儿上了车,指指后备箱方向:“里头有帐篷。咱们现在去买点吃的,然后上山,明天早上再下来。” “真的吗!”林春儿眼睛亮了,对这突如其来的冒险期待不已。 “真的。”宋秋寒拍了拍她的头:“连一次性洗漱用品都有。” “还有什么?我迫不及待想看看你神奇的后备箱。” “那等停好车给你看。” 宋秋寒的后备箱像一个魔盒。里面有帐篷、野餐桌椅、户外瓦斯炉和一次性餐具,还有望眼镜。林春儿看着这些东西有些惊讶:“可你没用过啊。” “之前有用过。” “嗯?” “有时无聊,会在周末的晚上一个人开车去山上或露营基地,也算消磨时间。” 林春儿知道宋秋寒很内敛低调,但她竟然不知他内敛低调到这种程度,就连他骨子里的浪漫主义都不让别人看出来。在一起半年多,她竟不知宋秋寒是一个会在周末出走的人。一个人在周末出走,这多酷啊! -- 第232页 上山这一路,林春儿都在想,宋秋寒可真酷啊,他还有什么其他事要她探索吗?两个人到了露营基地,因为是临秋,基地的人不那么多,却也有几顶帐篷支了起来。 宋秋寒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开始搭帐篷,林春儿跟在他旁边打下手。宋秋寒野外生存应当是一把好手,他帐篷支的又快又牢固,手法很娴熟。把帐篷弄好,又支好桌椅,烧水为林春儿做手冲咖啡。 咖啡做好,又去烧水。他们在超市买了羊肉青菜和泡面,准备在山上吃一顿热乎乎的户外火锅。 林春儿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宋秋寒忙碌,觉得他真是一个温暖的人。将小椅子挪到他旁边,看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无比亲密。 “宋秋寒。”林春儿突然开口唤他。 “嗯?” “宋秋寒。” “嗯?” 林春儿重复这无聊的游戏,而后咯咯笑出声:“宋秋寒,你名字可真好听。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是绝配?我是春始,万物生;你是秋盛,万物收。” 宋秋寒闻言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你才发现啊…” “什么?” “我高中时候就这样觉得了。”宋秋寒敲她头:“脑子整天想什么呢?” 林春儿揉揉头,而后倚到他肩膀靠着。面前的水已经开了,有袅袅热气。帐篷上吊着的露营灯照亮了二人面前那一方小小天地。宋秋寒站起身支好三脚架,将相机调好,又迅速坐会到位置上,将林春儿揽在自己怀中,照了一张背影合照。 林春儿拿过相机来看,太过好看,喜欢的不得了:“我想用这张做头像!”她从前的头像是一条暗黄标线向远方,一个孤独的旅人。可人不能永远孤独啊!在这一程那一程的旅途中,总有人相伴的。 “好啊。”宋秋寒笑道:“我也要换头像。” “嗯?” “我换跨年看烟火那张。”他说换就换,拿出手机来速速操作完成,而后将手机拿远一些仔细欣赏一番。 林春儿也速速换了,两个人的头像凑在一起,一个是二人的正面照,一个是二人的背面照,林春儿笑出声来:“这算不算情侣头像啊!” “当然算。”宋秋寒心满意足收起手机。 “可我明明发过誓,就算恋爱也不会失去自我用情侣头像这种手段的。”林春儿又眉开眼笑:“可这样感觉竟然很好?” “那你要不要再做点感觉更好的事?比如在这样的夜晚,披着毛毯跟我吃火锅喝酒看星星,顺便聊聊人生闲事?”宋秋寒为他们倒好了酒,又为林春儿摆好碗筷,调好蘸料。 宋秋寒可真温柔啊。 宋秋寒的温柔令林春儿觉得她所有的好运原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第一杯敬繁星。”林春儿举起杯,磕在宋秋寒的杯沿上,与他在深夜饮酒。繁星在天上,看着人世间。它们一定见怪不怪凡尘俗世间男女的众生相。 啜了口酒,又吃了几口东西,间或安静下来听秋虫鸣。 “那这一杯,敬天上人吧。”宋秋寒磕在林春儿杯沿,高中露营,林春儿的帐篷在宋秋寒旁边,她将头探出帐篷吟诗:“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讷!”也是在那一晚,宋秋寒背着生平第一次醉酒的她回帐篷,而后在暗夜之中慌乱的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我们讲话大点声,天上人一定会听到。”宋秋寒声音微微大了:“敬林春儿的父亲、母亲、奶奶,我会照顾好林春儿的,你们在天上也要好好的。”宋秋寒微仰起头看天,神情虔诚肃穆,是在郑重的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林春儿眼睛蓦的红了,也微仰着头:“那这一杯敬宋秋寒的妈妈,我会好好珍视宋秋寒,请您放心。” 是在一日一日的相守之中,渐渐驱散对方心中存在的经年的痛苦,就像这一晚临时起意放下城市喧嚣,遁入这山间的出走一样,看起来是小事,可又值得述说。 “宋秋寒。”林春儿又唤他名字:“我是不是有点醉了?”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看天上,有我们的亲人。他们是不是听到我们的话了?”林春儿头靠在宋秋寒肩上,一滴泪蜿蜒而落。 我们都不肯轻易在人前痛哭,好像那样就失去成年人的体面。哪怕那痛苦噬心噬肺,也要笑着假装自己很好。只是还是会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这人生实苦,有一些痛苦,终其一生无法跨越。 如果一定要问到底是什么令林春儿这样痛苦,那一定是那些失去发生在她尚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之时,她一次又一次体会什么是无能为力。哪怕她能再多做一些,痛苦都不会那样深刻。 “会听到的。”宋秋寒帮她擦掉眼泪,心中默默对星星说:如果世上真有神明,请神明在往后的日子一定要好好爱她。 他们的帐篷在暗夜之中亮着一盏小灯,两个人缩在帐篷里彼此看着,宋秋寒轻声说道:“林春儿,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读书的时候,我曾亲吻过你的脸颊。” 林春儿闭上眼睛嗯了声,指尖捏着宋秋寒的衣领,头朝他靠近了些。 “这不公平啊宋秋寒,我已经没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你了。”她有几分睡意了,此时外面陷入寂静,那秋虫还在叫,微风吹着树叶沙沙的响,双人睡袋满是宋秋寒炽热的体温,这些都令林春儿心安。 -- 第233页 “没关系啊…我们相爱,不求公平。我还有很多很多秘密要慢慢说给你,只要你想听,只要我还有力气。”宋秋寒捏捏林春儿的脸,而我希望当你偶尔脆弱时,可以不在我面前假装。可我知道这还需要很多很多时间,没关系,我会在的。 ====== 从一个女孩成长为一个女王究竟要历时多久? 乔瀚文看着台上的林春儿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她正在讲一个梦,这个梦里所有女性都被温柔以待,她们自由选择职业、选择婚姻、选择性向,她们能够远离伤害,如果不能,他们可以提供帮助。 林春儿作为公益基金会的理事呈现了一整套妇女救助流程,从打通公安接警、线上线下线索,到法律援助,到技能培训、二次就业以及心理重建,每一个环节清晰深刻。而他们制作的视频,更令他几度动容。 有温度。 当屏幕上播放乔瀚文作为主演的宣传片的时候,他缓缓走上舞台,这是他在公布自己患癌之后第一次正式露面。从前那么坚硬的人,此刻脸上也有了温柔,不是刻意呈现的戏剧表现,是发自内心的温柔。 一个女性公益项目的男性代言人。 还有很多其他代言人,他们共同站上舞台,为这特殊的一刻发声。 人大抵都是有悲悯的。乔瀚文在心中问自己,我也是有悲悯的,只是我从未发现。我对自己的人格要求不高,不作恶是我的底线。他难得自省。 拍过合影后他下了台,却在出口被记者围上。肖可和王瑾站在他前面为他挡住镜头,乔瀚文却向前走了两步,看向那些记者,微微笑着。 “十分钟,回答问题。”他讲话一如既往简洁。 “请问你明天的自制话剧公演为什么除了演出时间、地点和名字查不到任何信息?是要给粉丝们惊喜吗?”有记者问他。 “可以这么理解。”乔瀚文说道。 “但只有二百张话剧票,大家抢不到。会临时考虑网络直播吗?” “不会。但后续会有视频第一时间放到网上。” “请问后续还会有多少场?” “没了。” “投入这么多,只演一场吗?” “对。” 记者们面面相觑,乔瀚文却仍旧笑着,下巴朝会场点:“多关心这个活动,比关心一场破话剧强。” 他自导自演的话剧,被他说成破话剧。记者们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待反应过来之时,乔瀚文已经走了出去上了他的保姆车。 肖可看了看时间,然后对王瑾说:“瑾姐,我今天还要跟几个通告。” “没事,你去吧。”王瑾朝她点头:“那几个新人的确离不开人,你费心了。Joe这里交给我吧。” “好的。”肖可已经正式加入了乔瀚文王瑾的公司,王瑾把好资源好艺人倾斜给了她,大有激流勇退之意,肖可十分想把握这个机会。 “去哪儿?”王瑾问乔瀚文,见他又不爱理人,兀自系好安全带,等他说话。 “去剧场吧。” “又要彩排?” “去坐会儿。” 这个小剧场是乔瀚文近来呆的最多的地方,他走进去,看到其他人正在最后布场。他坐在每次坐的位置上看这些人忙碌。闭上眼睛都是熟悉的声音,一号灯测试、二号灯测试、幕布升、幕布降、声音轨道测试… 一方小小舞台,一个完整的戏剧人生。 待一切测试完毕,他也睁开了眼,跳上舞台。目光炯炯,在心中默词。那台词他背了一遍又一遍,他追求完美,哪怕一个句逗停顿都拿捏的好。 王瑾在台下接起电话:“嗯,在小剧场,来这里吧。” 她挂断电话,继续看乔瀚文默词。王瑾了解他,这时他最讨厌被打扰,如果你打扰他,他会毫不留情的痛骂你。不仅王瑾了解他,袁如也了解他这个习惯。 所以她到了后蹑手蹑脚坐在王瑾身边,将手机静音,与王瑾交换一个眼神后便认真的开始看。 乔瀚文在台上,脚下步子时而缓慢时而急躁,都是应和那台词的情绪,教人看的出来。 一直过了两个多小时,乔瀚文才结束。 “你怎么来了?”乔瀚文问袁如。 “参加完活动路过附近,猜你可能在这里,就来看看。” “嗯。” 乔瀚文去化妆间将湿透的衣服换下,透过妆镜看到袁如站在那里看着他。她不避讳,乔瀚文也无所谓,光着上身去衣柜拿了一件备用衣裳。见袁如站那不动,便问她:“怎么了?” “今天我去出活动,听到工作人员在背后讨论,说瑾姐费了很大力气送我去评奖。我不知这件事是真是假,想问问你。”他们从前在一起那么久,乔瀚文会给她资源,但从不捧她。她最近隐约觉得境遇要比从前好,却不知为何。今天听别人这样说,就觉得有可能。 “你觉得呢?”乔瀚文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 “我问了肖可,肖可说具体的她不清楚,但瑾姐带她一起去喝过几次酒。”袁如又说。 乔瀚文突然笑了:“是不是突然觉得陪我睡那么多年特别值?” … 袁如一时语塞,与乔瀚文对视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乔瀚文平常就这么讲话,不是刻意针对她。她知道。 乔瀚文兀自喝完那瓶水,将水瓶放到一边,淡淡说道:“给你你就好好受着。你值得。” -- 第234页 “谢谢了。” “不客气。吃水不忘挖井人,后面咖位上来了,别忘记分瑾姐一杯羹。” “好的。” 乔瀚文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到了袁如身边突然停下,幽幽看着她:“还有个事你自己拿捏,要么干脆公开,要么就藏的再深点。别在人前落下把柄。” 袁如愣了愣,乔瀚文凑到她耳边,低低说了个名字,看到她睁大了眼,便耸耸肩。 “我见得多了,也不稀奇。你如果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建议你找王瑾推心置腹谈谈,处理好了不但不影响你的事业,更上一层楼没有问题。” “你的建议呢?” “我的建议?挺胸抬头,光明正大。” 乔瀚文又看了眼袁如,抬腿走了出去。他折腾了一下午到晚上,着实有些饿了。到了家,叫了一份牛排,又开了电视机看了会儿。林春儿的电话进来,他兴致寥寥接起:“怎么了?” “刚刚二倩对我说,明天你要我们加机器?” “对。” “加机器就要加人,你场地那么小。” “嗯,加就是了。” “为什么?我们占那么大地方和座位,其他剧评人、媒体记者去哪儿?” “只有三家媒体。另外,你管的太多了。” ……“你不对劲。” “我第一天这样?” 林春儿被乔瀚文噎了一句,有心想回击,想到他刚刚为公益事业做出了贡献,劝自己忍下这口气:“那好吧,我让二倩安排了。” “嗯。”乔瀚文静了一瞬,而后开口唤她:“林春儿。” “怎么?”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做一些傻逼事的时候,挺像我一个故人的。” “……”傻逼事?林春儿想跟他讨论一下什么事算傻逼,可乔瀚文不等她开口,又继续说道:“你们这种人,挺让人生气的。我不知道你们脑子里装的是屎还是根本没有脑子,总之挺令人生气的。你得空清清脑子吧!”乔瀚文莫名其妙说这一番话,令林春儿愣了又愣。她想了想问道:“你那个故人也让你生气?” “何止生气?”乔瀚文突然笑了:“我那个故人,要了我半条命。”他燃起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你以后少犯傻逼,少惹我生气。我甲状腺癌不能生气。你男朋友现在对你挺好,要是有一天对你不好,你就跟他分手,也别怕没下家,我屈尊做你下家也不是不行。”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是吧?”林春儿听出来了,乔瀚文又心情不好了。他这个人,心里晴一阵风一阵雨一阵,总是不定。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令他一直心神不宁。 乔瀚文低低笑出声来。他回头看窗外,枯叶一片一片,真他妈萧瑟。 “乔瀚文。” “怎么了?” “我是你朋友吗?” “算是吧。” “既然我算是你的朋友,那我想跟你讲几句真心话。” “你说。” “我珍视朋友,因为在我人生最难熬的时刻,有朋友把我拉出深渊。我把你当作朋友,我也珍视你。有时你跟我开玩笑,我会反感,但从不当真,因为我知道你本心不坏,甚至有点温柔。我只是希望你能一切都好。” 乔瀚文又点燃一支烟,默默抽着,过了半晌,淡淡嗯了一声:“你放心,我死不了。而且我也过的挺好,我最近在海外置办了几套房产,反正我有的是钱。有钱就能幸福。” “你这个观点我不算认同…但是钱的确能解决很多问题,但也有人的问题钱根本解决不了,比如有的人就是不快乐,那也不是矫情,单纯就是一种心理状态。” “你直说,有的人指的是我?” “对。”林春儿突然笑了:“你这人阴晴不定的,真正快乐的人可不像你这样,总之你好好的就对了。” “借你吉言。” 乔瀚文挂断电话,觉得林春儿可真爱操心。她明明忙的要死,还操心别人那些有的没的,管好她自己得了! 他上了楼去冲澡,然后早早上了床,今天倒是稀奇,刚躺下就睡着了,内心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之感。 也少见的一夜无梦。 第二天睁眼之时,察觉到身体有久违的轻盈之感,他吹着口哨小跑着下楼,电梯都不坐,早该这样的。早该做这样的决定的。 乔瀚文心想。 第106章 你的人生开满鲜花,但…… 小剧场里极其安静。 那张白幕上是一片荒原戈壁,舞台被投射了昏黄的光。却还有一个莹白的日头挂在天边上,真奇怪,莹白的日头,失血的日头。 风很大。 乔瀚文一步一步的走,沉重的喘气声从胸腔而起、途径喉咙、最终从嘴唇出来。 “他出生的那天,戈壁上就是这样的风沙。那风沙吹的人睁不开眼,吹的你鼻子、眼睛、耳朵都蒙了灰,吹进你的嘴里…”乔瀚文低头呸一声吐了口,用手抹了把嘴:“西北不养人。” “西北不养人养啥呢嘛!养狼!养兽!” “那么个小东西从娘胎里出来,白白净净,头发厚实,一旁的接生婆哎呀一声,小东西真俊!那眼睛还没睁开呢!就见双眼皮了!” 乔瀚文抬起手,看着空空的手臂:“你一定想不到,我出生在这样的地方…” -- 第235页 整个剧场那么安静,安静到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到。你再瞧那台上的人,孤零零的,在讲一个陈年的故事,那故事听起来那么稀松平常,可就是令人听进去了。 “他出生在这样一个地方,村子里每天都有人出走。走去哪?哪都行!哪都比这强!才九个多月的娃娃也想走,手指着那戈壁大川嘴里使着劲儿,咿咿!他没走成,他娘倒是走了。抱着他在他脸上狠狠嘬了一口,鼻涕眼泪沾了他满脸,而后把他往那棵枯树下一放,扭头走了!” “他娘走了,他还乐呢,手脚扑腾的欢,一点儿也不知道他打那以后得遭多大的罪!” 乔瀚文的步子更加的慢:“戈壁滩上的风沙啊,日复一日的吹…” 光影变幻,那日头向上走,也有了那么一点颜色。 “讲的是他自己吗?”宋秋寒小声问林春儿,她则摇头:“我不知道。我查过,资料上说他出生在绍兴。” 乔瀚文坐在了树下,定定看着远方,口中喃喃:“还是得离开这里啊!” 小剧场陷入一片漆黑,而后舞台上亮起几颗星,几颗星,微弱的光,乔瀚文的身子没入黑暗,脸在灯光下隐约可见。 “还是得离开!那个夜晚,天上就那几颗破星星,照的戈壁冰冷冰冷。十二岁的他脚下的鞋破了一只,脚踩在坚硬的石子上,硌的人生疼…那也不怕,就这么跑,一直跑…”乔瀚文缓慢的跑起来,慌张回头看,又转过头来继续跑:“就这么跑,一直跑!别回头!回头就被贫穷淹死了!”他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从那片黑暗中跑到了舞台前方:“后面有人在追他!爷爷撕心裂肺的喊:娃呀!回来呀!” “不能停,不能回!” 这是一场深夜的逃亡,一个十二岁的绝美少年在戈壁中狂奔,要奔向哪里呢?奔向没有风沙的地方,奔向母亲可能在的地方。他对母亲没有印象,他的母亲来自于他的想象,他想象中的母亲长着一张西北女人的脸,健康的身体,爱笑的眼睛。这个少年在黑暗中奔跑,直到将那暗黄的旧世界远远甩在了身后,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乡音。 令人喘不过气的舞台终于微微亮了起来,乔瀚文的头上冒着汗腾腾的热气,额头、鼻尖,脸庞有了汗珠。 他站在台上,站成了一棵树:“他终于离开了戈壁,但无论何时,当他站着,他就是那棵树。” “生存是个问题。生存是个大问题。”乔瀚文开始在地上踱步,他极度的投入角色,以至于舞台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演绎一个人的一生之时,他就知道,这会成为他的救赎。他的心一点一点打开了,带着自己走近那他几乎从不回首的当年。没人真正的了解他来自于哪,他经历过什么,好像所有人见到他之时,他就已经变成了乔瀚文。那个无论在大荧幕还是小荧屏上都闪着光的男人。 他并不喜欢这条路。 然而老天爷给了他这碗饭吃,起初他一无所有,除了那张脸和那副体魄。 他闭上了眼睛,泉水的声音环绕整个剧场,而后是少女的笑声。那让人透不过气的混沌终于有了明朗。乔瀚文闭着眼睛,但嘴角漾起微笑,平静而幸福,带着至死不渝的浪漫芬芳。 “身后那片山坡开满了花,他站在那傻笑。眼前的姑娘可真讨人稀罕,一身碎花衣裳,身边站着一群山里的少年。” “哎!你们看什么?” “我们看你啊!” “那群山里少年齐声傻笑,那笑声可真清脆啊!真好听啊!”乔瀚文坐在那个花架下,那张白幕之上是繁花遍山,倾听轻巧飞过,一只鸟落在孤树上。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那鸟叫声,还有由近及远的笑声。 消失了。 花海消失了。 泥石流涌了下来,巨石裹着泥沙,瞬间将人埋没。 那短暂的晴朗消失了。 乔瀚文站起身来缓缓走上延伸舞台,走到观众中央。他听不到观众席的啜泣声,只听到他的心跳鼓动在胸腔里,心脏像要挣脱束缚。他站在那,只是站在那。 过了很久,才轻声说:“真黑啊。这天怎么这么黑?这天不会亮了吧?” “那可不行,天黑你会害怕,你放心,我救你出来!” 他在原地跑了起来,脚跺在舞台上,发出咣咣咣的声响,也一声一声跺在人的心上。 “泥沙!巨石!巨石!泥沙!少年们的笑!你的长辫子!” “你的眼睛!你的碎花衣裳!你被砸烂的右腿!你血肉模糊的脸!” 乔瀚文越跑越快,他快喘不过气了,却在重复那句词:“泥沙!巨石!巨石!泥沙!少年们的笑!你的长辫子!” “泥沙!巨石!巨石!泥沙!少年们的笑!你的长辫子!” 他的汗水带着泪水从他脸上飞溅下来,打在了观众的身上,没人躲开,只是含泪望着他,心里那道防线破了,恨不能跟他一起发狂! 乔瀚文终于力竭蹲在了舞台上,手掌捂住脸颊,发出野兽一般呜咽的恸哭。身后慢慢变成那座繁华都市,从高处俯瞰,万家灯火亮成天上的银河,他缓缓站起身,走向城市,脸上的表情木讷冰冷。 再过片刻,他微微笑了,朝人点头致意:“你好,你好。” -- 第236页 “不用告诉我多少钱,我有的是钱。” “我为什么要同情你?你自作自受,换句话说你活该哈哈!” “母亲?我的母亲去世了。在哪儿去世的?绍兴。” “我没去过绍兴,有一次我去南方工作,离绍兴很近,一脚油门就到,但我没去。绍兴有什么可去的?这世界上好地方那么多。” “你说我冷酷?你说我无情?你说我禽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你那张伪善的面孔下藏着的那颗心已经脏了臭了!你的躯体、四肢、你的心肮脏无比!” 乔瀚文在台上笑出了声:“你凭什么笑我?凭什么?你是个烂人!” 天空炸起响雷,大雨倾盆如注,天地混沌一团。他好像很冷,抱着自己的身子蹲在了舞台上,口中喃喃说道:“你别怪我,你们都不要怪我。你没有见过过去的我,但我奢望你原谅现在的我。” 他缓缓站了起来,身体佝偻,转眼已是人生暮年。 “你别看我,你们都不要看我。我在你们的视线下不堪一击,我的灵魂有溃烂的伤口。” “你别想我,你们都别想我。你的人生开满花朵,就把其中一朵当作是我。” “我终于在老年迎来了平静,我种花、喝茶、平静的死去。我早已将过去忘的干干净净,我回到了出生的夜晚,变成一个苍老的婴孩。我的头脑什么都不记得,但我的脸上镌刻了我的一生。” “我发出一声喑哑的啼哭,那啼哭声最终穿透我的嘴唇和喉咙,没入我的胸腔。” “再见。” 乔瀚文站在舞台中央,挥手再见。就在大家以为这场戏剧还有下文的时候,他却转身离去,那背影带着戈壁的坚硬和决绝,连谢幕都不肯有。那张白幕上写着六行大字: 这是我最后一场戏 从此我不再演戏 我将去攀不知名的山 趟不知名的河 我将消失于人海 再见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此刻发生了什么,过了很久才明白,乔瀚文谢幕了,彻底的谢幕了。 周围很嘈杂。 林春儿不大能听得清大家在说什么,她只是颤抖着打开电子文档翻到最后一页,白幕上的台词不是她写的。乔瀚文自始至终都想的清楚,这是他的告别演出,他的决然姿态。 剧场的门开了,候在外头的媒体涌了进来,聚光灯在剧院里闪,王瑾站起来,缓慢走到人前。 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微微点头,而后缓慢说道:“以下是乔瀚文先生的告别声明。”她顿了顿,眼底涌起泪光,像回到最开始那年,乔瀚文将紧张的她推到记者面前,对她说:“尽管去,好坏无所谓。” 无所畏惧的王瑾再次开口:“人生四十如大梦一场,所幸途中与你们相见,倒也不必留恋。去看别人吧!” 没了。 “这是真的吗?” “以后不演戏了?” “……” 有很多很多问题在问,王瑾只是微笑点头:“是真的,我们的后续声明将在今晚九点通过新芽运营的账号发出。感谢大家过去二十年对乔瀚文先生的喜爱,谢谢!” 属于他的时代结束了。 林春儿拿起手机打给小喜:“联系核心平台做承压准备,避免崩溃。紧急出一套乔瀚文退圈的回复话术,今晚全员加班。” “什么?谁退圈?”小喜仿佛不肯相信,这都什么事儿啊! 林春儿挂断电话打给乔瀚文,他接的倒是快:“你在哪儿?” “去机场的路上。” “………” “声明我拍好了,待会儿瑾姐会联系你。” “没了?”多一句解释都没有? “尾款正常付。我不会死,等我安顿下来会联系你。至于你,保重吧。”乔瀚文挂断电话,把这句保重当作了告别。 林春儿觉得有点恍惚,她并没想到会在这一天,经历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告别。 一场令人震惊的告别。 第107章 但愿你永远记得,我们……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放下拥有的一切,财富、荣誉说走就走吗?有的,乔瀚文就是这么坚决。 在结束与林春儿的电话后他关掉了手机,再也没人能联系上他,扔下林春儿和王瑾独自面对这波舆论潮。 王瑾的压力在公关,林春儿的压力在舆情。可乔瀚文本人说走就走,公关舆情又算个屁,他全都不在乎。 她从小剧场赶回公司,小喜他们刚刚全平台发布了声明,他们的各种沟通路径都爆掉了。 “怎么回?”小喜问林春儿。 “随机挑几条用话术回复,我现在打给王瑾,让她放几条公关文案出去。”她话音刚落王瑾的电话就进来了:“做几条公关话术给我,我给几个爆料号。” “好。” 林春儿顺手发给她,然后对小喜说:“实时监控舆情热力图,扒皮、爆料、负面、假死消息重点关注,超过水平线就发给我。” “已经在做了。”小喜叹了口气:“二倩刚刚哭了,从小剧场回来,刚安排完剪辑,坐在座位上突然就哭了。” “我知道。在剧场的时候就哭的一塌糊涂,毕竟喜欢乔瀚文那么多年。” 林春儿也有点难过,可她又觉得乔瀚文这样离开于他而言是最好的归宿。她打开电脑去看平台上对他的各种猜测,奇怪的是几乎没有□□。这倒难得。 -- 第237页 她在公司待到第二天清晨,看到指数峰值过了,这才收拾好东西出公司。小喜他们已经熬成了熊猫眼,林春儿掏出手机给全员定了早餐。 她要开始休假了。 到家收拾行李,然后与宋秋寒一起自驾回故乡。 故乡。 林春儿咀嚼这两个字,她很久很久没回去过了。进家门的时候宋秋寒已经起床在检查行李,见林春儿有些萎靡,就问她:“要不要睡一上午再走?” “不要。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我们马上就走。”林春儿快步去卧室,装了秋装、冬装、电脑就算完事了:“走吧!”她将行李箱推出来,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真是雷厉风行的典范。”宋秋寒朝她竖拇指,然后将刚刚做好的三明治和鸡蛋推给她:“吃一点,上车就能好好睡觉。” “可你一个人开车会无聊。” “我可以听歌。再说开车为什么会无聊?开车多好玩。” 他们上了路,林春儿扛不住了,蜷在座椅上睡了。宋秋寒安心开车,就连刹车都是轻轻的踩,生怕扰她好梦。出了城高速就没那么堵,宋秋寒看车外闪过的风景,突然生出了近乡情怯之感。明明离家乡还有近千公里,却觉得紧张。 心却也飞回去了。 飞回去了,就飞到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飞回阳光灿烂的那些年。 林春儿在车上做了悠长一梦。梦里的她梳着马尾,笑盈盈的。她坐上了电车,车窗开着,微风将她的头发吹到脸颊,那风可真温柔,好像是此生吹过的最温柔的风。宋秋寒站在她身旁笑她腿短跑的慢,永远抢不到座位。宵妹手指点在她腰上,朝她眨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她下了车,走上那条回家的路,破旧的居民楼里满是饭菜的香气,她推开家门,看到爸爸妈妈和奶奶正坐在桌边,妈妈朝她招手:“快来吃饭,看看爸爸给你做了什么?”林春儿坐在桌边,夹了一块儿糖醋排骨,那排骨炖的烂熟,入了口就脱骨。 南窗照进夕阳昏黄的光,那光打在亲人们的脸上,温柔的滋养着他们。 多好的梦。 林春儿睁了眼,眼角还有濡湿,看到宋秋寒认真看路的侧脸,忍不住探过手去:“到哪儿了宋秋寒。” “过了山海关。” 过了山海关,归家的旅程就过了一半。林春儿看向车窗外,秋意浸透了路边的树,外面的温度也骤然降了。 越向北秋意越浓。 一直开进春城。街边种种已不是当年模样,城市日新月异,只能从路标依稀认出,然而那条轨道,有轨电车的轨道却还在那。宋秋寒停下车,拉着林春儿走上熟悉的站台。耳边仿佛是少年们旧日的嬉笑喧闹,晚风拂动他们的发丝。 是做过这样的梦的,在站台上,少年宋秋寒捧着她的脸,生涩的吻落在她唇边,他们的唇冰凉冰凉的,脸颊却又发烫。 当下与过去,他和她,历经十余年岁月,终于站在了这里。 宋秋寒看着林春儿,觉得她真是一点没变。不,她变的更美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握住她手,静静的等了一辆电车。那电车的声音咣咣当当驶过铁轨,由远及近驶到二人面前。 车门开了,车门关了。一开一关,十几年过去了。 林春儿透过车窗看到车上坐着几个少年,有一个男生和女生在打闹,像少年宋秋寒和少年林春儿。属于他们的少年时代早已过去了,但总还有人身处这个年纪,花一样的年纪,令人羡慕的年纪。 他们静静看着电车驶远,彼此看了一眼,上了车。 车一直开,沿着轨道,过了轨道,一直开到宋秋寒家门口。此时已近傍晚,宋秋寒家的小院还开着花,一点不见凋敝。他将二人的行李拿下车,然后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些恍惚。仿佛自己还是十八岁,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拿着可乐用后背推开门,妈妈在门里责备他:“算是不会好好用手了。” 他缓缓推开门,看到屋内的陈设一如从前。宋良玉做了一件很好的事,尽管他们常年在国外,他还是找人照料这里,使它不至于荒废。 宋秋寒猛然想起那几年,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带林春儿回家。男孩子们凑在一起,也曾有人说带了某个心仪的女孩回家。他们窝在男孩的卧室里小声讲话,男孩的吻落在女孩通红的脸颊。那些隐秘的想象美好而大胆,是每一个青春期少年的必经之路。 “欢迎你来我家。”宋秋寒顿了顿:“如果再早些年,你可能会吃到我妈妈做的饭。现在,只能看看她的照片了。” 宋秋寒的妈妈可真美。钢琴上摆着她的照片,温柔美人,岁月不欺。 林春儿静静看了会儿,又看看宋秋寒:“那时就觉得你和阿姨像,现在仔细一看,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说我长的像我爸。” “都像。” 林春儿微微一笑,上前环住宋秋寒的腰身:“宋秋寒,我怎么觉得咱们好像穿越了。” 尽管这城市变了模样,可还有些东西没变。那些关于爱的想象没有变。宋秋寒很庆幸,自己如今能带十几岁年纪就喜欢的女孩回家。 他紧紧拥抱林春儿,将他的整个青春抱在怀里,从此再也不会遗憾了。 “明天我想跟你约会。”他轻声说道。 -- 第238页 “好啊,我们去哪里约会呢?”林春儿问他。 宋秋寒没有讲话。 他带林春儿去了那个广场,而今广场已不是从前模样,没有人在广场上打街球了,少年们都进了体育馆。广场边有新盖的建筑,好在图书馆还在,电影院还在。 那年与林春儿约好来这里让她看他打球,他在之前的那个夜晚彻夜未眠。少年在头脑中画了一条圆满的约会线路,这样能与她待满一整天又不显枯燥。 他的线路是什么呢? 首先,他会打赢一场球,然后带着满头的汗水跑向她,将她抱起,对她说:“我喜欢你,我们恋爱好不好?”林春儿可能会推开他,但他不会允许。在他那晚的想象中,他有少年的孤勇执拗。 然后他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进图书馆看书。她看书,他看她。他甚至想象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照在她脸上的样子,安静美好。 她合上书,皱着眉说宋秋寒我好饿,我们可不可以去吃饭?当然可以,他早就想好了要吃什么。那时他们都喜欢吃披萨,就去那家餐厅。 他牵着她的手一直走,走了很远的路,到了那家餐厅。少女大快朵颐,开心不已。脸上的梨涡盛满满足,这当然远远不够,还要有餐后冰淇淋,吃完了才能走。 不能轻易让她回家。他们恋爱的第一天,不能这么快过完。他还要带她去看电影,少年宫的电影院里漆黑一片,演的什么片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电影感人至深之时突然转头吻她脸颊,她肯定不会生气,他们恋爱了。她不仅不会生气,还会于黑暗中与他对视,两个人看着看着,唇就贴在一起。没有经验没有关系,电影上演过,就歪着头,咬她嘴唇,准没错。 终于天黑透了,他依依不舍送她回家。途经那条漆黑小巷,他不用再跺脚吓她了。反正她的手已经在他手心了。就那么一直走,在看到她父亲前放开她的手。不放也行,她父亲可能会批评他,那他也不怕,他会站直身子,勇敢的说:“叔叔,我会对林春儿负责的!” 少年时代,是要经历这样的一天的。那是一生最初的情动,最英勇的年纪,最闪亮的日子。那是未来爱情故事的起点,可他们那时没有。 多么遗憾。又多么庆幸。 此时的他们牵着手站在林春儿家破旧的楼下,宋秋寒没有放开她的手,他们不需要害怕了。他们用了那么多年,终于牵着手站在了这栋楼下。 “林叔叔,您别生气,我会对林春儿负责的。”此时的宋秋寒轻声说道。 一阵风吹过,掩住了他的声音。那也没有关系,他们会永远记得,他们拥有的那些闪亮的日子。 第108章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 林春儿和宵妹在校门口下了车,一条铺满鲜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操场上,小路上方架着花架,花架上盛放着艳丽的花。 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到了当年少年们挥洒汗水的蓝球场。彼时的笑声、欢呼声、击掌声穿过岁月灌入耳中,而那年的晴朗少年而今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那,用无比的郑重迎娶心爱的姑娘。 选择在这里举办婚礼真好,故事从这里开始,历经漫长时光,他们终于又走回了这里,回到起点。观众席上坐着数十人,仔细看,都是经年故人,与这座校园和那段时光有关的人。有那么一些人,林春儿自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了。曾经青春无敌的脸庞多少有了岁月的痕迹,而亲爱的老师们,头发已然灰白。 宵妹的雪白婚纱,林春儿的杏色伴娘服,都那样雅致。她们在花廊尽头驻足,被繁花包围着,美的像少女的梦。是的,少女做过这样的梦,在这样美的地方,与心爱的人结婚。还没开始呢,新娘眼角就有泪痕。 而那当初的少年呢,缓缓回过头,看到了他身穿嫁衣的新娘,美的耀眼的新娘。 操。 陈宽年揉揉眼睛,他竟然真的哭了。栾念他们一定会笑我,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他的新娘太美了。 宵妹看到陈宽年在哭,下意识偏过头去看观众席的书记,别看书记平常风风火火,这会儿也在抹眼泪呢。 新郎迎娶新娘,陈宽年向宵妹走去。他这辈子啊,还从未像今天这样郑重过。不知有多少人说他,欠下了不知多少风流债,现在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他们知道个屁啊!只有陈宽年自己知道,宵妹不是老实人,宵妹是他心里的人。他真心真意爱着她呢! 宵妹父亲将宵妹的手放到陈宽年手中,老人家昨晚还说过肯定不会哭,这会儿却突然落了泪。林春儿也落了泪。 少年时代喜欢的人,这一刻走进了婚姻,那样圆满。 在他们交换戒指之时,林春儿抬起眼看宋秋寒。他红着眼睛看陈宽年缓缓将戒指套在宵妹手指上,眼神之中也有羡慕。怎么能不羡慕呢?尽管很多人结婚只是为了结婚,可当有人结婚是因为爱情,就值得羡慕。 林春儿抹了抹眼角的泪。 到了宵妹该送捧花的时刻,她环视了在场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林春儿身上。用那样温柔的目光包围她,疗愈她,而后拿着捧花缓缓走到花廊那里,将它置于其上。 宋秋寒突然在这一刻泪流满面。 林春儿也在这一刻捂着唇哭出了声。是这一生最好的朋友,永远懂她的人。 -- 第239页 尽管下面坐着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只有他们四人知道,那束捧花该去向哪里。 都鼓掌让伴娘送祝福,林春儿突然有些慌乱。她身经百战,鲜少这样慌乱。脸上的泪还没有擦干,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抖着。 “大家好。”林春儿朝大家点了点头,那声好字尾音低了下去,有一声隐隐的泣音。 坐在台下的曲老师突然哭了,她记起她发现林春儿爱好的那天,是高中报名的那天,她顺口问她有什么爱好,她站在她爸爸身边,笑盈盈说:“老师,我喜欢朗读。” “那你当众演讲过吗?” “我在初中是小主持人。” 曲老师看她的学籍资料上,初中老师写的评语,真的是一个五好少年。 “那你可以代表新生发言吗?” “我可以。” 林春儿是她带过最好的学生,毕业后她无数次打听,那个孩子去了哪里,今天终于又见到了真真切切的她,老师无比动容。 林春儿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我不行我害怕,她永远是好啊我愿意试试。 “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切太熟悉了,这座校园、这个球场、眼前的这群人。” “我记得那时我们的样子,我身材微胖,梳着马尾;你瘦弱,戴着眼镜;我也记得我们一起选文理班,你对我说你选什么我选什么;我记得我们每天中午一起去吃学校旁边的荷叶粉、逛音像店,可惜如今他们都不见了;我记得我们一起放烟火一起看星星,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林春儿哭出了声:“谢谢你将我从地狱带回人间,谢谢你让你的爸爸妈妈照顾我,谢谢你保护我的尊严和敏感这些年不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境遇,谢谢你…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生的亲人。” “谢谢你陪我度过漫长岁月。” 林春儿真的替宵妹开心,以至于哭的停不下来:“也谢谢陈宽年,替我照顾我最好的朋友。我把她交给你,希望你们永远幸福。” 请你好好开始你下一段人生之旅,无论何时,我都会在这里。 永远在这里。 岁月呼啸而过,曾经的一瞬瞬席卷而来。 宵妹久久的拥抱林春儿,她的泪水落在林春儿颈肩,轻声对她说:“我永远爱你。” “我们也有礼物送给你。”宵妹对陈宽年点点头,陈宽年按下一个按钮,屏幕还未亮起、却有一群人的笑声传来。 接着,在座的所有人,看到了自己的曾经。哇,我们曾那样年轻。我们年轻的脸庞透着飞扬的神采,我们的笑声穿过教室,飞向天外。过去,你好;少年,你好。 而后,镜头切换,定格到林春儿身上。 她端坐于课桌前做题,听到有人叫她,抬起头,灿烂的笑。 她站在讲台上收作业,怒目向宋秋寒:“宋秋寒你不写作业还捣乱!” 她回过头将脸搭在宋秋寒桌上那摞书上,不知在说着什么,宋秋寒伸手拍她的头。 少年宋秋寒伸手拉她辫子,发现有人偷拍他,转过来朝镜头竖起中指,而后突然咧着嘴笑。 宋秋寒和林春儿放学后走路去吃披萨,他们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宋秋寒的手几次尝试去拉林春儿的,却没有一次成功。 还有很多很多他们,少年的他们。那么真实,那么深刻。 如今的曲老师坐在镜头前说:宋秋寒喜欢林春儿我早就知道啊,那时林春儿说宋秋寒在回家互助小队吓唬她,要求换队友。宋秋寒说老师您千万别换,我喜欢她。宋秋寒说只要让他坐在林春儿后面,他保证不扰乱课堂纪律。还有啊…我讲课时,总能看到宋秋寒看着林春儿的背影… 观众席突然爆发出笑声,起哄声,大家鼓起了掌,原来那时的女孩们心中的王子喜欢林春儿啊!又恍然大悟,是啊,他们那么好!宋秋寒看着林春儿,是的,我那时很喜欢你,现在你信了么? 而后是在美国的宋秋寒的家中。 他的储藏室,不许任何人进去的储藏室。储藏室里有他视若珍宝的东西,一个陈年木匣,拍摄的人缓缓打开木匣,看到一封封信;还有他的石膏,林春儿大大的名字赫然朝外。宋秋寒不知为什么,哭着一直拿着听筒,拍摄的人手一直在抖。 也是宋秋寒和陈宽年的友情岁月,陈宽年看似满不在乎,但他什么都懂。 彼时宋秋寒的痛苦突然在此刻变得真切,林春儿想起那封信:“你的座机无人接听。” 林春儿的泪水止不住,那么生动的少年时,那么遥远的岁月。 最后的最后,是毕业那天。大家跟在陈宽年身后去找拍毕业照的地方,前一晚刚刚下过雨,校园里开着不知名的花,空气闷热潮湿,大家像霜打的茄子。可当他们站成几排,又都挺直了身躯,陈宽年说照一张试一试,要大家说茄子,宋秋寒突然说:“林春儿别呲牙!” 大家哄笑出声,林春儿侧过头去笑着看他,眼睛里星光闪烁,装着银河。宋秋寒却假装笑着看前面,不去看她,可当她回过头去,他却微微低下头,脸偏着,笑着看那神采翩跹的少女。 镜头定格在这里,定格在宋秋寒看向林春儿的瞬间。 是我们忽略的细节,如果没有这个录像,我们将永远无法找到答案的细节。 宋秋寒爱林春儿,比林春儿爱他更长。 -- 第240页 林春儿回过头去看宋秋寒,他正含泪望着她,少年时不肯哭的人,此时终于在故人面前泣不成声。 他缓缓走上前去抱住林春儿,岁月呼啸而过,爱是唯一真相。 ===================== 他们终于出发了,目的地是呼伦贝尔。 那时几个好朋友商量毕业旅行要去哪里,头凑在一起,笔尖在地图上走,最终定在那里:去呼伦贝尔! 迟到的毕业旅行,终于在今天兑现了。 林春儿坐在副驾上,手伸向远方,意气风发:“出发!” 宋秋寒叹了口气,探过身去帮她系安全带,唇顺势蹭过她鼻尖。陈宽年坐在后面,哀嚎一声:“宋秋寒你够了!” “管的着吗?”林春儿回头瞪他一眼:“再多嘴就把你丢下车!” 宵妹乖乖举起手:“我同意!” 大家同时笑出声。 这一路驶向呼伦贝尔,一天时间,途经城市、村庄、河流、不知名的小花,他们不时停下车来,去看这天高地阔的世界。 秋意无边蔓延而去,从清晨到日暮。 夕阳令草原温柔,他们终于站在了呼伦贝尔。 并排站在那,吹着草原傍晚的寒风。这里太美了,枯草也美,落叶也美,河流也美。林春儿想起那天她在牧民家里吃肉,接到陈宽年的电话,往事一瞬间涌进脑海,将她整个人打的不知西东。她一个人,从内蒙最深处向京城骑,那一路,孤独寂寞,看到无数风景,也经历狂风暴雨,她骑了半个多月,脑海中不时蹦出她这些年极少想起的那张少年的面庞,还有那个她不敢想起、一想就痛的名字:宋秋寒。 她从没与任何人说过,为什么她那么喜欢呼伦贝尔。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年的他们憧憬那次毕业旅行的样子。当她住在牧民家中,怀揣一本书赶着羊群出发,在草原上吹一天风的时候,她想:这是我们的毕业旅行啊!她还想:有缺憾才是人生。 可今天,他们站在了这里。 经年所有的痛都变得轻飘飘的,甚至察觉不到了。身边的这些人治愈她,温暖她,她很感激。真好。 林春儿低头在草地上寻找,她寻找了很久,想在黄昏之中找到最好看的一株草。她找到了,那株草,半黄半绿,层次分明。她拔下这根草,用心编织。终于在最后一缕光消失前走到宋秋寒面前,目光灼灼看着他。 “有一天睁眼看到你的睡颜,我突然开始憧憬晚年。我坐在窗前晒太阳,手边有一杯热茶。有人为我披上一件衣裳,我回头看,那个人,是你。”林春儿摊开手,手心是一枚用草编成的戒指,那么好看的戒指。 “所以宋秋寒,你愿意娶我吗?” 宋秋寒双手盖在脸上,泪水从指缝流出。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放下手,哭泣着说了声: “好。”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