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风不注意》 第1页 [现代情感] 《趁风不注意》作者:雾枝桃【完结】 简介 占有欲超强高岭之花x伪超凶娇气小魔女 男主残了,女主编的。 关于男主离开的问题文里会有详细解释,他不是渣男。 1. 池桃高中时暗恋年级第一兼学生会会长傅寻止。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每天上学迟到,校服扣子不好好系,在国旗下潇洒演讲:“我知道错了,所以傅学长什么时候和我在一起?” 把老师气得半死。 全校都知道她暗恋他,只有傅寻止是个小聋瞎。 甚至在高考考完后远走高飞。 2. 漫画销量破十万采访当天,提及漫画灵感,为何要把男主设定成一个残疾人,两人关系还是夫妻。 池桃装模作样地抹了把泪: “高中暗恋的人对我视而不见,当时的想法是,希望所有暗恋都能在平行世界有一个好的结局。” 此语引发共鸣,全网暴动,纷纷好奇是哪个不长眼的会拒绝这么漂亮的女人。 池桃回到家,屋里漆黑一片。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被男人扯进怀里,薄凉唇瓣在她颈间轻蹭。 “不要乱造谣。”男人揽住她腰,不咸不淡道,“我什么时候对你视而不见了?” 食用指南: 1.双向暗恋,校园时期男主就喜欢女主,有微狗血,拒绝对男女主进行批评。 2.女主每天都在翻车。 3.伪·追妻火葬场。 #我好喜欢你,趁风不注意#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桃 ┃ 配角: ┃ 其它:占有欲 一句话简介:前男神想倒追我。 立意:愿所有深情都不会被辜负。 第1章 趁风 老板好。 祝穆清拿手扇着风,推开门。 热辣的阳光被厚实的遮光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室内一片杂乱,肉眼可见衣服被丢得满地都是,用于伏案工作的木质书桌上,堆满了被拧成团的纸张和铅笔。 一小时前给她发微信兢兢业业保证会坐桌子前画一天漫画的女人,正曲着膝盖,整个人窝在老板椅里面,只露出纤细的小腿和雪白莹润的脚趾。 女人穿着加菲猫的睡衣,睡衣帽子搭在脑袋上,遮住整个脑袋,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显然已经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儿多了个人,还不时地发出几声吐槽。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我分析得这么明白,精确到每一处细节,怎么就非得和我杠?还给我编小说呢。” “就见不得残疾人有一个漂亮温婉又善良的妻子,小夫妻甜甜蜜蜜呗?真无语啊。” 池桃嘴上不停,手上打字对线,怨念程度仿佛当着她面从她那抢了一百万。 空调嗡嗡作响,散发出的冷空气不要钱似得往外头灌。室内温度很低,但这丝毫无法浇灭祝穆清从胸中油然升起的,想狠狠把这不干正事的女人打一顿的冲动。 默念了几遍清静经,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手紧攥成拳,再松开的时候,唇角已然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亲切地向老板椅上的女人表示问候:“池桃。”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伴随着再熟悉不过的音色,池桃睁大眼,手不由得一松,手机“咚”一下砸到腿上,疼得她嘴角一抽。 没有再管手机,她飞快抬起头,对上祝穆清的视线。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近一分钟,池桃眼睛有点发酸,眨眨眼,服软道:“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句话。”祝穆清嗤了一声,睨着她,“我不来怎么知道池大小姐在偷懒呢?” “……” “我本来是有在认真构思的。”池桃单手抓着笔,小鹿眼水润润的,里边写满了无辜,“有人骂我,我不骂回去心里不舒服。” 说着,她翻到微博界面,把手机拿给祝穆清,扬了扬下巴。 现场是一个ID“微博用户95438”的评论:【画得是挺可爱的,但是吧,一看就挺假的。世上真的有这种绝美爱情?说不定作者就是抛弃了老公来网上找点救赎感呢?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觉得是真的吧?】 楼下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想养加菲猫:【不现实是因为你现实里没有遇到过,没有遇到过并不代表没有,我就觉得博主画的挺真实的。漫画里聋瞎老公虽然看不见也听不到,但是可以通过手势和女主交流,而且对女主很好。又不是治不好了,凭什么不能不离不弃?而且你因为一个名字就怀疑别人假的,有什么证据吗?】 想养加菲猫:【能不能不要那么阴暗,想法正面一点好吗朋友?】 微博用户95438回复@想养加菲猫:【你是博主脑残粉?这故事给我我也能编,还能给你编一个更绘声绘色的,暗恋女主的深情男二出场,女主一心守老公,男二穷追不舍,女主对男二产生了异样的感情的时候,老公治好啦!哈哈!】 晓晓回复@微博用户95438:【?这只是个日常治愈漫画好吗,来来来笔给你,你这么能编咋不去自己写小说呢?非得在这来一嘴恶心人?觉得假就别看呗,又没人逼你看。】 恰桃是真的回复@微博用户95348:【微博真是什么人都有,恰桃画这个也没要你们钱吧?白看还要逼逼,人家记录点和老公的日常怎么了?是现实过得多不如意啊人家画个恋爱漫画也能骂?】 -- 第2页 加菲猫是池桃小号,还有两个帮她的路人。如果不是被祝穆清抓了个正着,池桃还能继续奋战前线。 祝穆清的眼神在看到那句“我就觉得博主画得挺真实的”上就不对劲儿了,她拧着眉,神色里多了几分一言难尽:“池桃,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不觉得对不起这群相信爱情为你说话的粉丝吗?满分一百,你自己说你这四格漫画有几分假?” “我以后会公开道歉的。”池桃扁扁嘴,诚恳道,“打分的话,九十九分吧。” 居然还能有一分真? 祝穆清眉毛一扬:“一分真在哪?” 池桃想都没想:“男主的确是男的啊。” “……” ** 一年前,一篇主题为《我和我的聋瞎老公》的四格漫画被几个微博大V联合转发,一炮而红,登上了微博热搜。 不算特别精致的画风,几笔勾出一个人物以及简单的上色,意外的很有萌感,大受欢迎。 漫画如题,主要讲的是女主角和她残疾人老公的日常,内容温馨感人。据说漫画是以恰桃老师和她老公沈寻本人为原型的,根据现实画的,两人青梅竹马,老公因为事故而产生了听觉和视觉障碍,她画这个只是想记录一点日常,火得非常意外。 当然,这只是据说。 神仙爱情引人瞩目。有人想给恰桃老师打赏,无奈恰桃老师没开打赏,平时除了随缘发几张漫画,也不怎么和粉丝互动。有人问起才说自己不缺钱,画这个只是兴趣使然,大家看得开心就好。 还不图钱!更感人了! 广大为爱情落泪的网友并不知道。 青梅竹马是假的。 事故聋瞎也是假的。 火得意外更是假的。 恰桃老师本人巴不得这篇漫画赶紧火,最好火遍全球,让全球几十亿人民为这“神仙爱情”讴歌一番。 沈寻本人,确实是有原型的。 以池桃的前暗恋对象,傅寻止为原型,他爱好白衬衫黑裤,她男主也喜欢,他不爱说话,她男主也不爱。 傅寻止和她的渊源从高中开始,作为学生会长,全校的知名人物,知名的不近人情。校内戏称他长了张神仙脸,也和神仙一样没有七情六欲,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没法入他眼。 池桃对这朵高岭之花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违反校纪校规,在升旗台上表白,为他哐哐撞大墙,甚至还开始了她最讨厌的学习,闹得沸沸扬扬,全校都知道她喜欢他,校园论坛上当时议论他们的帖子到现在都是热门帖。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在眼巴巴缠了他几个月后,她终于入了他的眼,成了唯一一个能堂皇之地待在傅寻止身边的人。 世界三大错觉之一,以为自己能成为别人眼里特别的那个人。 池桃以为傅寻止是喜欢她的,结果高考后,连成绩都没出,他便离开了南城,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和人间蒸发了一样。 整整五年,从来没有联系过她。 池桃都快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入土了。 这委屈谁受得了啊。 不是不喜欢我吗?不是一言不发就走吗? 我偏要画一个你爱我爱到离不开我的漫画,还要买热度,说它是真的,让它火,看谁气死谁。 祝穆清初高中都和池桃同班,两人顺理成章成了最好的朋友,也算是见证了她和傅寻止的整个过程。 她叹了口气,没再对这事多作评价:“我知道说你你也不会改的,对线可以,不要影响工作进程。” “还有。”祝穆清警告道,“你对线别切错号。” 粉丝言论和恰桃老师本人下场,差别可海了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祝大编辑,我还没有那么蠢好吧。”池桃打了个哈欠,敷衍地甩甩手,不打算多在这个话题停留。她好奇地问,“所以呢,今儿又是什么风把您吹我家来了?您早上不是说今天不来看我让我自己好好干吗?” “那是早上。”提起这事儿,祝穆清揉揉太阳穴,有些犯难,“半小时前编辑总群传来消息,公司老板换人了,直接空降来的,指名道姓找你。” 祝穆清是一名网络漫画编辑,她所工作的平台是目前国内最大,题材最多的漫画创作平台《漫语》,同时与多家出版社保持合作联系。 池桃一直有画长篇漫画的想法,《聋瞎老公》不仅是她情感的宣泄,也作为一个画风的练手试验品,在微博断断续续画了快一年,也该有点突破。 为了避免有键盘侠喷她靠《聋瞎老公》为长篇攒热度,吸网友血,池桃还特意换了个作者名来画长篇。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现在在《漫语》,应该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刚被签入祝穆清手下的新作者。 那么就很说不通了。 空降的新老板,为什么会找她?还是指名道姓的? 祝穆清也没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合同已经签了,不听老板的话就算违约,需要赔偿违约金。 池桃家境很好,违约金对她而言不算限制。她想的是,既然都签了《漫语》,就好好做这件事,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也不想随随便便就违约。 不就是见新老板?她连傅寻止都敢倒追,还有什么怕的。 祝穆清有车,池桃跟着她来到她的工作地点,《漫语》总部所在的写字楼。 -- 第3页 她就是在这里和祝穆清签的合同。 写字楼一共二十二层,被外包给了各大公司,《漫语》占据最顶层,十八到二十二层。 今天是周四,祝穆清还得工作,这次是请了假出来找她的。 电梯停在十八层,池桃比祝穆清先一步出来。 《漫语》总部一共有十几个编辑,大多是女孩子,每个人都有单独的空间。这会儿正是午间休息,办公室里很喧闹,议论的焦点自然是新来的老板。 由于池桃以前经常跟着祝穆清过来玩,次数多了大家就眼熟了。她长得漂亮,性格又欢脱,还总给大家带小礼品,大家都挺喜欢她。 听说新老板点名要见的就是池桃,一片喧闹的办公室突然沉寂下来,不约而同的,施以同情的目光。 池桃:? 一个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女人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就刚才,你们来之前,新老板到办公室视察了一圈。特别帅,气场两米八,一看就很不好惹的那种。他就来看了一眼,让我们好好做,办公室气压直接变低了,没人敢说一句话,走了几分钟后才又热闹起来的。” 池桃听着还挺稀奇:“有这么夸张吗。” “真的有。”另一个女人说,“我以前看小说里形容的总裁,也觉得夸张,现在我信了,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真人版。” 听起来还挺牛。 和大家道了谢,拒绝了祝穆清的陪同邀请后,池桃独自坐上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倏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随着电梯的上升而愈发强烈,在电梯达到二十二楼,门打开时达到顶峰。 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是一种强烈的,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的预兆。 二十二楼只有一间办公室,在出电梯后的转角。走廊上铺着红色地毯,一尘不染,花纹繁复而奢华,像是为了配合环境,办公室用的也是深棕色的木门。阳光透过窗户漏进来,仿佛她要去的不是一间办公室,而是神明的所在地。 也是,对于打工人来说,老板不就是神吗? 池桃站在木门前,没来由地有点冷。 现在是七月,明明是盛夏。 时间不等人,没再多思考,她礼貌性地敲了下,便推开了门。 进门后,老板椅上空无一人,无数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处倾泻下来,整个办公室一片敞亮,唯有角落里的沙发,匿在阴影里,一光一暗,色差强烈。 新老板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光线微弱的角落里,黑色西裤包裹住两条修长的腿,微微交叠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敲打着茶几,颇有节奏感,低着头,在看手机。 是一种,极为漫不经心的姿态。 池桃呼吸停住了。 一种极为强烈的,宛如死人诈尸般的不真实感卷了上来。 她对这个人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到,即使隔了整整五年的空白期,她还是能一眼认出他。 他只要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她就知道是他。 几秒的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不断地被拉长。 池桃不由得想起她高中,荒诞的那一年。没脸没皮地追着少年跑,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还会弯起眼睛笑,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的衣服撒娇。 池桃很久以前就设想过他们重逢的情景。 她以为自己会质问。 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不联系她,对她究竟有几分感情?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又觉得这些问题,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 反正都已经发生了,也回不去以前了。 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绝对不能表现出,还是很在意他的样子。 极力克制住颤抖的手指,池桃缓慢勾起唇角,就像个第一次见到老板的普通员工,朝他九十度鞠了一躬。 “老板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2章 趁风 小丑竟是我自己。 见到傅寻止,一切她之前觉得奇怪的事情就有了解释。 怪不得新老板会找她。 池桃早该料到的,她在《漫语》,只是一个什么作品都没有的新人,怎么会无故引起空降新老板的注意。 除非是旧识。 傅寻止稍稍抬眼,漆黑的瞳仁紧盯着她,嗓音和记忆中的淡漠如出一辙,没有心思和她玩扮演陌生人的游戏,很直接:“池桃。” 池桃肩膀抖了抖。 真是难为他还记得她了。 男人手里拿着一纸文件,用着熟悉的,大提琴般低沉有质感的声音,在和她说话。 池桃的注意力压根儿不在对话上。 很多年没见,男人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五官轮廓深隽又立体,越发有成熟男人的风度和气概。从腿长可以推测出,他又长高了,现在大概有一八六,黑色西装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未被遮住的皮肤白得刺眼,像在中世纪古堡中久居的吸血鬼伯爵。 要是有獠牙就更像了。 高中时池桃就有过类似的想法,还调侃傅寻止,装模作样地威胁他,如果他真的是吸血鬼,也只能吸她的血。 当时傅寻止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好像觉得她在发神经,没搭理她。 -- 第4页 …… 池桃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想着。 “池桃?你有在听吗?” 察觉到她的不在状态,傅寻止语气微沉,听起来不太高兴。 池桃猛地回神。 这里不是古堡,傅寻止也不是什么吸血鬼伯爵。 他现在是她见了鬼的新老板。 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再见面,她不仅没有如她所愿,骑在傅寻止头上作威作福,使唤他做事。 恰恰相反,她还得给傅寻止做事。 这种感觉让她梦回高中上课发呆被班主任抓个正着,让她回答问题的时候。 极力压制住把他臭骂一顿的冲动,池桃用力到手指甲扣进肉里,打算装陌生人装到底。 “抱歉。”她摆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非常不诚心地吹彩虹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老板您这么好看的男人,长得像女明星似的,一时发呆了会儿。不瞒您说,老板您要是出道一定比那些小花旦红多了。” “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傅寻止神色不变,“所以我现在当老板而不是当明星。” “……” 好家伙。 池桃偷偷翻了个白眼儿。 沉默了几秒,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打算,池桃磨了磨牙,只好主动开口:“所以,可以麻烦您再给我讲一遍吗?” “不可以。”男人十分冷酷,“所有事情我只会讲一遍,我不需要为你的发呆负责。” 池桃压着火儿:“那我可不可以不听?” 傅寻止:“不可以,这关系到你漫画的后续发展。” 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池桃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还是没憋住气,忍无可忍爆了句粗:“你妈的。” “傅寻止。”索性已经破功,池桃也懒得再装,对他竖了个中指,真心诚意道,“你到底想干嘛?脑子有问题我可以帮你叫救护车。” 被她骂了也不生气,男人气息悠长,唇角扯了扯,似笑非笑:“现在记起来我名字了?” 池桃嗤了声:“可别这么说,我不认识死人。” 真是年度大倒霉事件。 新签公司的新老板是把她甩了的前暗恋对象。 而且他好像还患上了神经病。 《漫语》只是相对于她的最优选,这个平台有资源也有流量,她还有个当编辑的姐妹。 这并不代表,这是唯一的选择。 瞧见傅寻止逐渐沉下来的脸色,池桃心里多了几分报复的痛快感。 凭什么隔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若无其事到令人心烦。 池桃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下涌上天灵盖儿的,烦躁的情绪。 池桃记住,你是公主,公主不能乱发脾气,也不能很拽地把文件甩人脸上。 “文件我不想看,现在也不需要麻烦你再讲一遍了。”池桃语气很生硬,强调道,“实话和你说,刚进门看到你,我就不想待在这个公司了。违约金你让穆穆告诉我就可以了,三天后我会准时打款到公司账户。” 那句“想看看你会找我说什么”,以及隐秘到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对于得到他解释的期待感,被她悉数压了下去。 傅寻止不用知道这些。 看到傅寻止吃瘪,池桃的心情好了不少。 小姑娘笑得狐狸眼弯弯,像刚刚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身后得意的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傅老板也不用想着和我沟通,我知道贵公司失去我让您很痛心,但我并不是很想加您的微信呢。” 说完这话,池桃朝他摆摆手,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摇大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中了彩票。 傅寻止视线跟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勾起唇角,没有出声阻止。 沉重的木门被合上,室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良久,他低低笑了声,自言自语道:“把我当死人啊。” “还挺新鲜。” 他拿出手机,将通话记录翻至最上,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伯父您好,我是傅寻止,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 听说池桃想解约,祝穆清非常客观地给她列举了一系列的解约后果,首当其冲的就是违约金。 她不知道他们今天谈了什么,只私心并不希望池桃就因为新老板是傅寻止这件小事而解约。傅寻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有时间一直围在池桃身边转,更何况池桃在家画画,来总部的机会少得可怜,也就不会与他见面。 祝穆清可以保证,池桃一个新人,在她手下是最好的选择。 除她以外的任何编辑,尤其是别的平台的,宣传和推广都得不到保障,或许还有一系列其他作者的恶性竞争,这些都是不稳定因素。 她不想池桃被埋没。 可她也能理解池桃的想法。 高中时池桃惨痛的失恋经历她是看在眼里的,凭心而论,如果今天是换她进去,她可能会忍不住对傅寻止直接动手。 “所以呢。”祝穆清听了池桃关于此次和前暗恋对象的斗争,从被压平到绝地反击,总结完,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点,“你当着傅寻止面说他是个死人,阴阳怪气地把他和女人比,文件都没看就解约,就是没问他离开的原因?” -- 第5页 “我感觉没什么必要,都闹成这样了。”池桃噎了下,她那会儿有点上头,后知后觉也有些后悔,声音越来越轻,“就没问。” 祝穆清恨铁不成钢:“你不就不甘心这个吗?” “我哪有不甘心这个!”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池桃猛得跳起来,不服气地反驳,“我只是好奇他是不是还活着好吧!王一民这个不争气的,每次聊得好好的,我一问他和傅寻止有关的他就转移话题!这让我怎么不去往那方面想!啊!啊?” 王一民是傅寻止高中同班同学,和他关系很好。当初她追傅寻止闹得沸沸扬扬,小姑娘好快又讨喜,和傅寻止关系还没进展,和他的几个铁哥们关系倒是特别好,尤其是王一民。傅寻止走的时候,他还来安慰她,和她一起骂傅寻止是傻逼。 池桃以为自己成功倒戈了他。 万万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算了。”池桃拍拍胸脯,十分大度,“佛曰:人不能太计较,要学会原谅别人。我佛慈悲,句句真言,我现在看开了,都是过眼云烟,现在计较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放眼当下。” 祝穆清:“那你四格漫画还画吗?” 池桃:“这不是废话?必须画。他没解释,提都没提,想就这么算了,做梦呢?” “……” 池桃是个有针对性的人,骂人只骂傅寻止,绝对不会连带他祖宗十八代。 又回想了一下傅寻止当时的黑成碳的脸色,池桃心情灿烂无比,笑眯眯地问:“穆穆,傅寻止把违约金的金额发给你了吗?” “嗯,他秘书发给我了。”祝穆清划了划手机,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劝你重新考虑一下解约的事情,这个金额有点夸张。” “不可能。”池桃很决绝,“我绝对不会在傅寻止手下做事,违约金多少?我付得起。” 祝穆清五指张开,比了一个数。 池桃不以为然:“五万?” “不。”祝穆清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是五十万。” 一阵诡异的寂静。 几秒后,房间里传出一道几乎能震碎天花板的尖叫:“他他妈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 池桃今年才刚毕业,画四格漫画也完全是兴趣,一分钱都没赚的那种。 她爸平时给她的零花钱不少,不过都被她这几年吃吃喝喝,买些除了好看没其他用的东西给花差不多了。 今年年初开始她已经在有意识地存钱进小金库了,那也有别的用处,反正肯定不是拿来付违约金。 十几万还好,一下子拿出五十万,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更何况,傅寻止一分钱都没给她,还想从她这敲五十万? 真当她冤大头呢。 池桃不信,祝穆清发给她的合同转发给了学金融的好友,得到的回复是没有问题。 好友告诉她,合同有里完整的宣传推广计划,还联系了广告商做联动,保证她的收入,甚至排好了出版日期。 可以看得出做合同的人,不仅对她这个人很上心,同时对她抱有极大信心,相信她的作品一定会有人气,被人们所喜欢。 如果读者对池桃的作品不满意,傅寻止是需要承担巨额亏损的。 这其中一系列弯弯绕绕的池桃听得迷迷糊糊的。 总结下来就是,如果算违约,傅寻止要五十万还算是少的。 他秘书的意思是,解约对双方都有很大损失和影响,不解约则是双赢局面,能考虑不解约的话,最好还是考虑一下。 池桃心里一个咯噔,不自觉地回想起,今早的豪言壮语。 “但我并不是很想加您的微信呢”。 池桃开始心梗了。 今天中午,她发呆的时候,确实隐约听见了有关广告,规划一类的字眼,只不过没仔细听。 她还在想!为什么在办公室里,她挑衅成那样,傅寻止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笑!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第3章 趁风 和我说话要收费。 当晚,池桃在求前男神和大忙人老爸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后者。 池父秒接,身后环境嘈杂,应该是还在应酬,隐约能听见有人在朝他敬酒:“桃桃啊,找爸爸有什么事吗?” 池桃看了眼时间。 晚上九点。 她顿了下,秀气的眉头拧起来,语气不太痛快:“你还没回家吗?” 池父上个月去医院做检查,平时看着挺硬朗个人,身子里大大小小的病一堆。 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池桃逼她爸答应她以后应酬不会超过八点半,也会努力戒烟戒酒。 因大学在市中心,离家里比较远,她又不喜欢闹哄哄的环境,池父就在校园周边给她买了个小公寓平时住,假期回家。 为了构思长篇漫画的事儿,这个暑假她也待在这个小公寓里。 小公寓装潢都是她自己设计布置的,时间久了也有感情,交通也方便。 被女儿这么问,池父也有些心虚,拒绝了朋友递来的酒,他走到包厢阳台,换了个安静的环境。 “今天是意外,你陈叔一家子回国了,喊我出来聚聚,下次你也过来,一起吃个饭。” 池桃搜索了半天才在大脑里搜索到这个陈叔是谁。 陈叔全名陈金平,和池远是大学同学,几十年的旧友,两人相互扶持,一起开始的创业。 -- 第6页 池远主打大型商场,房地产也有涉及,陈金平主打餐饮和服装,也算是相辅相成。 两家以前还是邻居,她小时候经常和陈金平的两个儿子一起玩。 后来她搬家到南城,陈金平去国外开拓生意,那时候电子设备也没那么盛行,她也就渐渐和那两兄弟断了联系。 “好。” 她也挺想见见那两兄弟的。 得了女儿的承诺,池父乐呵呵的,把话题转到正轨:“今天找爸爸什么事儿?” 池桃把今天发生的事儿简要和他说了下。 听完她的话,池父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所以你高中喜欢的那小子回来了?还成了你上司,想和你签一份特殊合同,有之前的合约在,如果你不签就要给他五十万。” 概括得很完美。 池桃点点头:“是这样子的。” 她想听听池父对这件事的态度。 常年在商场打拼的男人,说话间总给人一种莫名的信服感,想得也会比她更多一些。 而且他绝对不会害她。 池父叹了口气,和蔼地问道,“你还喜欢那小子吗?” 池桃微怔,有一瞬间,池父的这个问题越过记忆长流,和年少时重合了。 高一池桃追傅寻止的时候,闹得太大,又死心眼谁的话都不肯听。她背景很硬,学校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教导主任只好给池远打电话,让他帮忙管一下自己的女儿。 毕竟当时傅寻止已经高三,也临近第一学期的区统考,池桃的存在,无论大和小,总归会影响到傅寻止的。 傅寻止是附中的活招牌,常年的第一名,他不能出差错。 池桃以为池父会骂她,不骂起码也会说几句,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就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喜欢那个男孩?” 高中的池桃犹豫了好久,摇摇头:“不喜欢。” 附中是允许走读的,大家也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孩子,能睡在家里柔软的床上,被家人宠着,都不会选择宿舍。 但是傅寻止不一样,在缠着他,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后,池桃发现,周一到周五,上课的时间他都是住宿舍的。时绥也和她提过,周末的时候他会去打工,傅寻止给她补习的那段时间,他穿的都是同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 她猜测傅寻止家庭条件是不怎么好的,大概是把学习当成了唯一的路的那种,不然他也不会每天早起,学习到忘吃早饭。 池桃不怕挨骂,她只怕池父会因为自己的回答去找傅寻止,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她就够他烦了,更何况最近傅寻止给她补习,她也乖乖的没再给他惹事。 是那群老师以为她会影响傅寻止的成绩而已。 也不想想,傅寻止那样的高岭之花,永远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所影响。 其实那时她自己都分不清对傅寻止的感情是喜欢多一点,还是得不到的征服欲多一点。 到现在她也没分清。 她只知道,当时的她,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优先考虑的不是自己会怎么样,而是会不会影响到他。 池桃不知道的是。 “喜欢”这种感情,即使嘴上不承认,也会从眼睛里溢出来,融化进风里,悄悄吹到那个人身边。 时隔五年,再次听到这个问题,池桃想都不想就回答:“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了,那他究竟是不是你上司,对你影响并不大。从你给我的复述中,听起来他的目的也只是想和你谈合同,没有其他意思,你朋友也说了,你们以后接触的机会也不会很多。” “社会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也不是以你为中心的,大家看中的都是利益和机遇,不能说,你看不惯一个人,就放弃一个很好的机会,适当的妥协没有坏处。” 池桃抿抿唇。 是挺有道理的。 池父又叹了口气,继续说:“桃桃,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有你自己清楚。高中你老师找我,我也有和他接触过,那小子能力确实没话说。” “不是。”听到最后一句,池桃差点儿蹦起来,“爸,你现在是在给那王八蛋说好话?他可是把你亲女儿一颗赤诚的心踩在脚底下的渣男!” 池父沉默一秒,迅速安抚她的情绪:“我刚才只是就事论事,在人品方面,确实该骂他王八蛋。”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池桃答应周末回家陪他,听见陈金平喊他的声音,叮嘱他早点回家后,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没到一分钟,她银行卡到账五十万。 池远还是把钱转过来了。 池桃心里大致有了决定。 她可以和傅寻止签合同,在他手下做事。 前提是他来主动找她商议。 她不可能主动去找他。 池桃点开微信,一会儿没看,有十几条未读消息,主要来自于祝穆清。 池桃还没来得及点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池桃看都没看就掐了。 她刚掐断,没过几秒,电话又打了进来,来自同样的号码。 再掐,他又打了过来。 现在广告都这么坚持的吗? 池桃有点儿烦,这次点了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不耐烦道:“我高考完了,不考虑结婚,没孩子,也没钱买房……” -- 第7页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熟悉的,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过来:“池桃。” “我们谈谈。” 傅寻止有她电话并不奇怪,现在他可是她名义上的老板,她的什么信息他都有。 虽然已经做好了重谈的决定。 他这句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多了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池桃骨子里有股叛逆劲儿,最烦有人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像是她必须要去做什么事一样。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傅寻止。 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他凭什么这么拽? 早上该撕破脸的都撕完了,也没什么负担,池桃怼得毫不客气:“谈你妈。” 傅寻止皱眉:“说脏话不文明。” “关你屁事。” “池桃。” “我是聋子。” “……” 男人叹息了声,放软声线,换上打着商量的语气:“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不可以,和我说话要收费,一分钟一百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她似乎听到一道极轻的笑声。 “成交。”傅寻止说,“我先预约一个小时,你通过我好友申请,给你转钱。” 这就是有钱人吗。 池桃翻了个白眼,把电话挂了。 怼了人后心情舒坦都了不少,挂了电话,她点开祝穆清的消息。 祝穆清:【傅寻止来找我了。】 祝穆清:【和我说了一些事情,让我暂时不要告诉你,等他亲口和你说。】 祝穆清:【态度挺诚恳的,我就同意了。】 祝穆清:【好吧主要他现在是我老板,我不同意也得同意,打工人就是这么的卑微。】 …… 池桃回了个熊猫头,退出对话框,看到新朋友那边有个红点儿。 昵称是傅,用着一个加菲猫的头像,看起来像是从动画里截的,还是最老的,1982年发行的那一版。 池桃最喜欢这版的加菲猫。 看到加菲猫,池桃的心情好了那么点儿,想到傅寻止那张冷淡的,永远无波无澜的脸,配上这种可爱的头像,莫名很有喜感。 自动脑补出把傅寻止的脸套在加菲猫身上的场景,池桃不自觉弯了下唇角,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她伸出手指,沿着唇角弧度往下拉,才正色起来,去看昵称底下的小字。 四个字加个标点符号。 【给你打钱。】 资本势力果然嚣张。 正经人不会和钱过不去,况且她本就有重新谈的打算。 天道好轮回。 也是挺不可思议的,以前是她主动找傅寻止,现在完全反过来。 高中那会儿,池桃多次在正主面前刷存在感惨遭冷落,费了不少心思,跟傅寻止班上除他以外的同学打好关系,顺利要来了傅寻止的微信号。 头像是一只橘猫端坐在窗边的照片,白色的纱帐被风扬起,恰好在猫的后背位置,像披了一条披风,拍得很有意境。 看到这个头像,池桃以为傅寻止也是个猫控。 作为一个云吸猫选手,虽然没有什么实践经验,关于猫的理论知识她还是懂得蛮多的,这是一个很好的话题开端。 到时候聊得兴起,适当地提问能不能去他家撸猫猫!见面的机会不就来了吗!拉近关系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池桃信心满满地换上了她最爱的加菲猫头像,发出好友申请。 木兆兆:【学长好,听说您养猫,我也有这个想法,能和您交流一下养猫经验吗?】 瞧瞧这态度!多优秀!还用上了敬词! 她对他爸都没有用过敬词! 自信小桃等了一早上,没有回应。 下午,还是没回应。 晚上,终于有了回应。 【对方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傅:【你哪位。】 第4章 趁风 发我看看。 你哪位。 这话就很有灵性。 名字里有“桃”的人本来就少,这段时间她还天天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甚至还有人当着他面叫她名字。 除非傅寻止聋了,才会不知道这个每天闲着没事在他身边晃一眼的学渣小姑娘,叫池桃。 还有一种可能,他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三分高傲七分冷淡的态度,成功勾起了池桃的兴趣。 她燃起斗志,删删改改想了半天,挤出一通彩虹屁,又给傅寻止发了一条验证消息。 木兆兆:【我是您在学校里九万个小迷妹之一,觉得您的猫养得特别特别好,特意想来学习一点经验。】 发完以后,她又反复看了好几遍,觉得这话吹得实在是有点过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故意的。 池桃耷拉着脑袋,觉得自己这个关于猫的话术实在是太烂了,还不如直白说她看上了他的脸呢。 她做好再次收到拒绝的准备,并开始思考下一次验证该写什么的时候。 手机振动了下,微信顶端冒出来一个新的好友框:【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池桃:“……” 原来他喜欢听彩虹屁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傅寻止。 这不是简简单单? 池桃在心里放烟花,麻利地坐起来,盘腿靠在沙发上,通过度娘的帮助,认真构思该如何巧妙而又不惹人厌地吹彩虹屁,顺带引起话题。 -- 第8页 木兆兆:【学长!!你终于加我啦!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养猫的!就,每天吃什么,陪它玩啊什么的?还有你这张照片拍的太好看啦!】 傅:【不养。】 木兆兆:【……呃?】 傅寻止言简意赅:【网图。】 池桃:…… 懂了。 往事不堪回首。 池桃至今都忘不了当时自己看到傅寻止回复后尬得能原地抠出一座故宫的样子。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这种感觉还挺爽。 通过后她也没管,池桃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牛奶,插上吸管,再调了个最近很火的综艺,抱着她的桃子抱枕,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过了大概十分钟,手机屏幕亮起。 【傅给您转账:6000元】 池桃手抖了下。 她只是开个玩笑,他还真转了。 池桃鼓鼓嘴,没收,拿过手机,开始恶意坐地起价,试探他的底线:【一分钟一百是刚才,现在是深夜时间,一分钟两百。】 等这期综艺看完,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池桃看得意犹未尽,又架不住生物钟的困意,打了个哈欠,又懒得动。她上半身往前倾,努力伸长胳膊,手指沾到手机的边缘儿,一点点往前探,把手机摸过来。 指纹解锁,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池桃的那句话。 倔强又孤独。 没问为什么不收钱,也没对坐地起价发表意见。 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回。 就这态度,还说要好好和她谈呢。 池桃活生生给气清醒了。 ** 看完最后一份文件,傅寻止揉了揉太阳穴,余光瞥了眼时钟,时针指向凌晨三点。 腿上趴着只圆得像一个毛绒球的橘猫,早已睡得不省人事,仔细听还能听见轻微的鼾声。 收购《漫语》是一件完全在计划外的事情。《漫语》也不是一个小公司,收购金额庞大,所带来的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董事会的质问,资金链的短缺,以及从未涉及过的漫画方面,还需要找专业人士运营和了解情况。 池桃的那份特殊合同,他还特意联系了广告商,也需要沟通。 大脑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许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强度,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困意。傅寻止合上笔记本,怕吵醒怀里的小猫,他轻轻顺了顺它头上的毛,整个人完全靠进椅子里,放缓动作,想去拿手边的咖啡,却发现早已凉透不能喝了。 他闭了闭眼,放下杯子,改去拿放在一旁的手机。 他没有工作时聊天的习惯,认为那样会影响工作质量。 几个小时没看,又多了很多未读消息。 傅寻止最先点开了新朋友那一栏,看到那个“已通过”的小字,才返回聊天界面,垂眼,指尖点着屏幕往下滑。 他叔父那一辈的,还没来得及被他清理的公司老人,问他一言不发收购一家和公司经营项目无关企业的原因,他们公司主打的是大数据科技和软件开发,突然收购是不是有新的打算。 傅寻止神情恹恹,他一向不喜被人质问,也很久没有人敢质问他了。 暴戾的情绪一瞬间翻涌而出,几乎与无边黑暗融为一体,狂乱肆意地滋长,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这群人留着还有别的用处,暂时不能清理。 他没再理会,继续往下滑,终于在一众五彩斑斓的头像中找到了那只加菲猫。 池桃不仅没收钱,边上还有个红圈,里边儿是个小小的二。 居然会主动给他发消息。 看来钱没白花。 傅寻止唇角微勾,连续工作的疲惫感仿佛一扫而空,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他点开对话框。 兆兆:【一分钟一百是刚才,现在是深夜时间,一分钟两百。】 兆兆:【/大拇指】 傅寻止一开始还有点儿没太明白池桃这个大拇指是个什么意思。 思忖片刻,他反应过来,又看了看这个大拇指,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没回她,被冷落不开心了,就变着花样儿阴阳怪气他。 傅:【字面意思。】 这个点池桃肯定睡着了,怕打扰她,他也没多发信息。 他有一生的时间可以作为补偿,也不急这一时半分。 许是他没有收声的缘故,怀里的橘猫悠悠转醒,乌溜溜的眼睛半睁不睁,前爪在他裤子上蹭了蹭,像是在伸懒腰,软绵绵地喵了声。 听到叫声,傅寻止垂眼,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小橘猫趴在他怀里,舒服地眯起了眼,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没熬住困意,又睡了过去。 “兆兆。”等它彻底睡熟,傅寻止声音压低,戳了戳它的脑袋,喃喃道,“你说,她当初就看上我这张脸,我现在要是拿这张脸来诱惑她,她会不会回心转意啊。” 睡着的小猫咪肯定是没有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的。 傅寻止把橘猫抱起来,轻轻放进窝里,从架子上抽了一条毛巾,准备去洗澡。 手机开始疯狂地跳动。 王一民:【睡了没睡了没睡了没?】 傅寻止淡淡扫了一眼,懒得理,兴致缺缺地划掉后。王一民完全无法按耐住此时躁怒的内心,像一个加特林,又滴滴滴发来一串消息。 -- 第9页 他先是发了张图片,三个小时的电话记录,上边的备注是池桃,几分钟前刚挂断。 傅寻止眯起眼,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兄弟有些碍眼。 王一民浑然不知自己成了兄弟的眼中钉,还在一个劲儿地吐槽。 王一民:【傅寻止,我他妈是你的真兄弟。】 王一民:【池桃真他妈是个魔鬼,她上辈子一定是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再投胎转世的。】 王一民:【我上辈子肯定是挖了你两祖坟,这辈子来报复我。就因为瞒着她没和她说你的事儿,半夜十二点,我在峡谷和妹妹玩耍,马上就要五连胜了,她打电话过来,骂了我三个小时。】 王一民:【三个小时,整整三个小时,她嗓子都哑了还他妈在骂我,还诅咒我找不着对象儿,最牛的是我还没法回嘴。我也是服了,这他妈是我想瞒着的吗?她为什么骂我不骂你啊?】 傅寻止回了个问号。 收到他的回复,王一民干脆打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接通,傅寻止没提别的,直接问:“池桃还没睡?她嗓子怎么样了。” 王一民愣了一下,下一秒,语气中充满了崩溃和不可置信:“你还是人?我他妈为了你挨了三小时骂,你第一时间不是关心我而是问关心骂我那人?” “她骂你之前刚骂过我。”傅寻止很平静,“还能在这和我说话,我看你状态挺好的。” “……”见挨骂的不止自己一个,王一民气瞬间消了不少,开始幸灾乐祸,“你两已经联系上了?动作挺快啊。说真的,她骂你是你活该,你当初那一走,池桃每天都在和我骂你。我差点以为她要给你立个坟再上去蹦迪,结果只画了个四格漫画,亏了啊。” 总算有机会把刚挨了一顿骂还没法儿回嘴的憋屈宣泄出去,王一民嘲讽开满:“你这头像也跟着池桃换的吧?嚯,加菲猫动画片。你高中不是说最讨厌这种哄小屁孩的玩意儿?” 池桃是个加菲猫狂热爱好者,熟悉她的都知道。 她高中水杯杯盖都是加菲猫,相关的画册明信片也买了很多,附中教学楼三楼楼道的墙壁上,至今还贴着她画的加菲猫和欧迪玩耍的油画,裱在画框里的那种。 傅寻止选择性忽略了王一民的嘲讽,关注他的上一句。 “什么四格漫画?” 他眉心跳了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一民真实的震惊了:“你2G还是刚从山里出来见世面?这漫画不就画给你看的,传这么广结果你不知道?” 傅寻止还真不知道。 他本硕连读三年读完,谋划两年成功后立刻回国找她,回国后收购的《漫语》以及公司本身的运营耗费他大量心力,可以说这五年,甚至到现在,都是排满的,压根儿没什么时间关注网上的东西。 他只知道池桃签约了《漫语》这个平台,也知道她在画漫画,没刻意了解过她到底在画什么。 毕竟她做什么他都是无条件支持的。 王一民这话十分微妙,按照他的意思,池桃画的这漫画还和他有关? 傅寻止眸子眯起来,一时间没了洗澡的心情,把毛巾放回架子上,重新坐了下来:“发我看看。” 第5章 趁风 听说我们是夫妻? 次日,池桃是被冻醒的。 她昨天和王一民打电话到三点,挂了电话后困到眼睛睁不开,直接倒沙发上睡着了。 客厅开着二十度的冷空调,她没有盖毯子,感觉鼻子好像被堵住了,喉咙也有些不舒服,咽口水都会有轻微的疼痛感。 应该是感冒了。 池桃把空调关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吓了一跳。 三点睡觉,八点半自然醒,要是换作平常她可能会睡到大中午。 愤怒使人清醒,鲁迅诚不欺她。 醒都醒了,池桃也睡不太着,索性收拾了一下,打算去外面放放风。 最近构思长篇彩漫的事儿,她成天窝在家里,再不呼吸新鲜空气就发霉了。 那她就是一个长了毛的桃子了。 池桃想象了一下家里堆满长了毛的桃子的场景,顿时不寒而栗,肩膀抖了一下,麻溜地滚出了门。 这会儿正值早高峰,车流熙熙攘攘,一个红绿灯拦截了长长的一大串,刺耳的喇叭声没停过。 池桃捂着耳朵,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后座。报目的地时,感觉自己的声带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嗓音听起来沙哑无比,咬字都不清不楚的,像个年迈的老奶奶。 她单手轻轻掐着喉咙,又尝试着发出几个字节,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可能因为感冒,直接哑了。 好在司机大叔是个本地人,对这里还算熟悉,很努力地从她破碎的字节中辨别出了她的意思。 这会儿正好红灯,车堵着开不了。他频频侧头,像是经过了一番挣扎,还是没憋住,直接转过来,用着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年轻人不要仗着体力好就瞎折腾啊,还是要注意节制。” 池桃:“……” 池桃大脑空白了几秒,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脸一下红了。 一阵窒息感冒上来,池桃恨不得把整个脑袋缩进脖子里,下意识地想反驳:“不是——” 话没说完,又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 -- 第10页 池桃索性闭嘴,装没听见,低头玩手机。 再次庆幸现在的出租车是有隔板的,她看不见司机大叔的表情,同理,司机大叔也看不见她的。 不然真的社死现场。 司机大叔看出了她脸皮薄,后面也没再多说话。 绿灯,车子开始缓缓发动,池桃这会儿已经从司机大叔的震撼发言中缓过神儿来了。 晚睡早起的困意翻涌而来,池桃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看了会儿网上的画手干货,还是没扛过困意,脑袋抵着椅背睡了过去。 再清醒的时候,周遭的景色已经变了。 没了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这里大多都是平房,外观上有几分破旧,大约已经建了多年。 知道目的地快到了,池桃晃晃脑袋,没再继续睡,点开微信,开始回消息。 点开才发现,傅寻止早上五点半就给她回了消息。 又给她转了六千,还多了句语音。 也不知道是睡醒了还是压根儿没睡。 池桃没带耳机,点了转文字,圆圈转了会儿,显示转文字失败。 池桃又点了一次,再次失败后,只好点开语音,把手机放在耳边准备自己听。 男人低沉,莫名也带着点儿哑的嗓音,顺着听筒传出来,盖过了车内电台的音乐声,在车内回荡,异常清晰:“昨天晚上……” 她免提没关! 池桃马上掐断,不自觉地看向前边,司机的位置,见他没什么反应,莫名松了口气。 到了目的地,她没敢多停留,迅速付钱下车,仿佛身后的出租车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池桃来的是一家甜品店。 这家店位置比较偏,在城南,那片还没开发,现在人流量不大,都是附近住户。不过据说政策已经下来了,今年年底就动工,顺利的话就能成为南城最繁荣的商贸中心之一。 池桃知道这家店纯属机缘巧合。城南边上是运河,河边有一大片空地,她大二那年夏天,有个好心人投资,举办了一场夏日祭典,为时一个星期。 刚开那会儿正是池桃学业最忙的时候,等池桃终于得空,已是祭典的最后一天。 池桃大学自己出来住,和舍友关系不冷不热,祝穆清又没空,她只好一个人去。 池桃记的很清楚,那天气温飙到了四十度,是整个七月里最热的一天。太阳毒得仿佛能把柏油路融化,她去得太早,祭典还没开始,也没带遮阳伞,寻思着找个地方熬到晚上。 就看到了这家甜品店。 “the wait” 等候。 店面不算很大,选用的油漆颜色鲜艳异常,又是红白色调,像童话里的糖果屋,在一排深色系的古板装潢中脱颖而出,极其吸引人们的眼球。选用的是木制门,门上挂着一个贝壳风铃,还有一个红色的小木牌,小木牌上小字写着店名。 那天和她情况相同的人有很多,都想找个歇息的地方,池桃进门的时候,位置几乎是坐满的,却只有两个人手。 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应该是很少有客满的状态,没有经验,手忙脚乱的,店内的催促声几乎没有断过。 池桃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玩了会儿手机,招待的小姑娘才过来询问她要点什么。 “抱歉,今天店里有点忙……我们人手有点不够。”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裙子,捧着菜单,满脸愧疚,深深鞠了一躬,“因为我们甜品都是现做的,可能要等大概一个多小时……能接受吗?” 池桃也不知道那天自己在想什么。 可能是室外温度太高晒得她有点儿不清醒,亦或是店名引起了她的共鸣,或是些别的因素,鬼使神差地,她问了句:“你们需要帮忙吗?我有一点做甜品的经验。” 就这么认识了两年。 两个小姑娘,那天穿着白裙子的叫喻斐,另一个叫卫梓晴,都比池桃大了两岁,刚好那年毕业。 她们是大学舍友,都有做甜品的爱好,便一拍即合。开店钱是卫梓晴出的大头,起这个店名,是因为她男朋友当兵去了,没有手机,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 the wait。 等候,不仅是一个动词,也是一个名词。 店里还设置一块小黑板,下边摆放着心形的便利贴和黑笔,一起来的情侣可以写下自己对对方的祝福,或者是心愿,贴在墙上,分手了可以选择撕下来。 也算是一种记录。 池桃原本觉得这种写便利贴的做法很俗套。看两个相爱的人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写下对对方的祝福看多了,居然还感觉有点儿浪漫。 池桃也写过。 不过她与众不同,别人写的是甜蜜祝福,她画了个狗头。 “年少无知,喜欢过一条狗。”喻斐问起的时候,池桃皮笑肉不笑,“等我不想骂他了,我就撕下来。” 结果到现在,狗都从大洋彼岸跑回来了,这便签也没撕下来。 ** 池桃叹了口气,推开门。 卫梓晴和喻斐采用的是轮职制,每周更换。这周是喻斐做甜品,卫梓晴招待,下周则换过来。 今天恰好是喻斐负责招待,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店里坐满了人。 喻斐也不是那个人一多就手忙脚乱的小姑娘了,她有条不紊地处理完客人的要求,到了池桃这边儿,愣了一下,而后弯着眼睛笑:“桃桃,你来了啊。” -- 第11页 池桃没出声,左手握着脖子,右手食指朝着脖子指了指,摇了摇头。 喻斐秒懂:“你嗓子怎么了吗?” 池桃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敲字:【感冒了。】 “那你怎么还穿这么少。”喻斐看不过去,走进后厨,出来时手里多了件外套,递给她,“这里空调开得也不高,你要注意身体啊。” 池桃小声道了声谢谢。 喻斐:“你这声音……还是别说话了。” “……” 乖乖套上外套,池桃伸长脖子,四周环顾了一圈儿,又缩回来,继续敲字:【今天不是周五吗,人怎么这么多。】 还是一大早。 “啊,这个。”喻斐指指屋外,脑袋凑过来,放低音量,和她说悄悄话,“运河那块空地,就前年祭典那个地方,新种了很多植物,弄了个小景点。小道消息说,有个明星中午要来拍个什么写真,好像最近挺红的,他粉丝全来这儿蹲着呢。” 好家伙,问题今天是周五啊。 池桃:【都不上班?】 “不知道啊。”喻斐耸耸肩,眨了下眼,“不过也挺好的,也算给店里带点名气?梓晴应该会很开心吧。” 又和哑巴桃闲聊了几句,笑眯眯地拒绝了她的帮忙,喻斐给她拿了对耳塞,又捧着菜单穿梭在座位之间,去招待新的客人了。 池桃觉得友情这个东西也挺神奇的。 喻斐属于看着就很好说话,很温柔的那种人,卫梓晴则脾气火爆,像个炸.药桶,谁惹她她一定加倍奉还。 这一点倒是和池桃有点像。 喻斐和卫梓晴的性格算是两个极端,温柔的水和热烈的火,却能融合在一起,成为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互相帮助陪伴。 能遇到这样的朋友,也算人生一大幸事。 池桃点的是一份桃子味的冰沙,她咬着勺子,趁着店里吵,把傅寻止的那句语音给听了。 “昨天晚上太忙,没来得及说。”男人一如既往地直接,“钱已经转你了,我们谈谈合同的事情。” 池桃往嘴里舀冰沙的动作停住,翻了个白眼儿。 看在钱的份上,她大发慈悲不计较他的态度。 池桃忍不住回想起刚才出租车司机的那句话,还有被她掐断的“昨天晚上”,又是一阵窒息。 早知道把语音放完了。 都怪傅寻止。 木兆兆:【好,什么时候。】 傅:【今天中午可以?】 现在已经十点了。 池桃粗略计算了下时间,觉得现在赶回去来不及:【能换个时间吗。】 傅:【不能,接下来一周都没空。】 那你还问个屁。 木兆兆:【那不用谈了,我答应和你签合同。】 那边安静了几分钟。 傅:【我想谈的不止合同。】 傅:【还有你的四格漫画。】 傅:【听说,在漫画里,我们是夫妻?】 第6章 趁风 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这回轮到池桃沉默了。 画漫画一时爽,见正主火葬场。 她当时设定夫妻,只是单纯的,想让傅寻止看着不舒服。 也没想到他会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可!是! 如果能这么简单被他三言两语给噎到,她就不是池桃了。 木兆兆:【傅老板可能误会了。】 木兆兆:【漫画里的是木桃和沈寻,跟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木兆兆:【还是说,傅老板先入为主,直接代入了?】 许是被她这强词夺理的言论给无语到,直至中午,傅寻止都没再给她发消息。 这一战,又是她赢了。 池桃偷溜进后厨,和里边的卫梓晴打了个招呼,花了一个上午,用店里现有的材料做了个新甜品。 粉嫩嫩的爆浆蛋糕。外形看起来像个小火山,火山口的位置是一个桃子形状的白巧克力,把巧克力拿走后,里边水蜜桃味的馅流出来,有那么点火山爆发的调调。 材料刚好够五份,自己一份,喻斐和卫梓晴一人一份,还有两份在冰箱里放着。 店里的位置陆陆续续变空,粉丝都转移阵地去河边蹲点,到中午十二点左右,剩下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不多时,一辆白色的保姆车从窗边经过,车速很快,堪堪留下一道剪影。比较注目的是,它后面跟着的,一大群狂热的粉丝,以及仿佛能撕破这片天的叫喊声。 甜品店装得是厚厚的隔音玻璃,也抵不过这仿佛有唢呐般穿透力的叫喊声,坐在里边儿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些许。 池桃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吃甜品,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地往外边看。 希望明天不会出现相关报道,南城城南发生踩踏事件,几人脚下不慎,跌落河里。 卫梓晴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嗤了一声,难以理解这群人的想法:“追星追成这样也是离谱。” “罢了。”喻斐喝了一口茶,嗓音细细软软的,“不是有人说过吗。追星更像是一种精神寄托,一个努力的支柱。你会想为了那么一个人,去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粉丝和明星都是相互的,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想有那么个人陪着你,就不至于那么孤独。” “这种想为喜欢的人努力,想拼尽全力奔向他,见他一面的心情,不是挺好的吗。” -- 第12页 卫梓晴又啧了声,显然不赞同她的说法:“这就是不上班跑到这来追星的理由?” “这是不理智追星。”喻斐说,“粉丝基数那么大,出现几个不理智的也正常,不过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看看就好。” “……”卫梓晴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不追星吗?” “我是不追星。”喻斐轻轻笑了笑,语气从容,轻飘飘地抛下一个炸.弹,“但我暗恋过比明星更优秀的人。” 她似乎不太想多谈,把话题引到默不作声吃甜品的池桃身上:“桃桃呢?有暗恋过什么人吗?” 池桃嘴里的蛋糕还没咽下去,正准备听八卦,猝不及防成为话题的主角,连着呛了好几声。 她那应该不算暗恋吧。 哪个暗恋能暗到人尽皆知啊。 池桃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打字:【以前是有追过一个人。】 还没等两人细问,她眨了下眼,继续道:【昨天才刚去他坟头拜了拜,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 ** 喻斐和卫梓晴还要忙店里的事,不方便出来,只好派闲来无事的八卦使者池桃去河边打探一圈,瞧瞧究竟是是何方神圣,能引起这么大阵仗。 池桃受令,撑了把遮阳伞,慢吞吞地散步到河边。她到的时候,中间的明星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耳边全是冲破云霄的叫喊声,场面一度非常混乱,池桃费了好大劲儿才听出来她们在喊什么。 两个字,盛源。 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池桃皱着眉,对这个名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毕竟是明星。 也不是没有在哪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可能。 这里环境过于嘈杂,池桃只感觉自己耳朵隆隆地震,有种要耳鸣的预感。拿到想要的情报后,她捂住耳朵,默默往后退,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顺利脱离人群,她刚往甜品店的方向走了几步,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池桃?” 是道很陌生的声音,清爽干净,尾音上扬,似乎有几分不确定。 池桃停下脚步,扭头,循着声音望过去,视野里出现了张很陌生的脸。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留着利落的短发,稍稍过耳,胡渣修得很干净,笑起来眉尾上扬,给人一种很自然的亲近感。 世上最尴尬的事情不过如此。 大街上遇到一个人,这个人认识你,还叫你名字,但你却不认识他。 这还不算惨,更惨的是这会儿你还说不了话。 连问都没法问! 池桃只好礼貌地回了个微笑,绞尽脑汁在贫瘠的大脑里搜索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没有。 看出了她眼里的茫然,男人温和地笑了笑,早已料到了这个局面:“时间太久你不记得了也正常。我是陈盛南,盛源的哥哥,我们三个小时候经常一起玩。” 池桃总算想起来了。 陈盛南和陈盛源,陈金平的两个儿子,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她爸还说约个时间出来吃饭。 没想到今天就撞上了。 怪不得她会觉得盛源这个名字耳熟。 反应过来后,模糊成一团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浮现出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和面前温文尔雅笑着的男人重叠。 池桃实打实地震惊了。 男大十八变也不能这么变吧,这是完全换了个人吧? 池家和陈家是世交,陈盛源和她同龄,陈盛南比她要大三岁。 陈家保姆烧饭特别好吃,养出了两个小胖墩儿。两兄弟性子都比较闷,不怎么爱说话,在幼儿园被排挤,老师也不管。陈盛南直到小学也没有提过,池桃和陈盛源同班,又比较敏锐,自然能察觉出氛围的不对劲儿。 有一次,一个小男生,当着全班面嘲笑陈盛源又矮又胖,没有人会喜欢他,池桃见不得好朋友被欺负,气得把装着午饭的小碗扣他脑袋上。顷刻间那小男生头上全是绿油油的青菜和饭羹,顺着额头往下掉,被同学笑了好几天。 那小男生家长以为儿子在学校受欺负了,自然不服,闹到学校来,陈盛源受排挤的事儿被捅出来,池父和陈父全部出面,老师被开除,惹事的小男生也难免一顿打。 自那以后,陈盛源就一直跟着她了。 和两兄弟没了联系后,池桃还惋惜过,毕竟她和陈盛源玩得挺开心的。 造化弄人。 天天跟在她屁股后边儿,跟着她捣蛋的小胖墩,属实难以把他和当下炙手可热的明星结合在一起。 还有陈盛南。 他以前还比她矮一截呢!现在,隔了个十几年,跟他妈坐火箭似的,直接比她高了半个头,她得仰着脑袋看他。 “抱歉。”见池桃不说话,陈盛南面上多了几分歉意,以为她被自己的莽撞吓到失语,“我也是看背影觉得很像你,才试探着叫了声,也没想到真的是你。” 池桃已经从震惊的情绪里回过神来了。 有什么,能比前暗恋对象突然成了顶头上司,还主动给她打钱来得吓人? 不就是小胖墩变大帅哥吗,谁没见过似的,抖音视频一抓一大把。 池桃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又指指自己的脖子,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 第13页 她拿出手机,打字,给陈盛南看:【你是昨天才回来吗?】 “嗯,我昨天和爸一起回来的,他和我提起你了。盛源回得比较早,大概一年前吧?”提起这个,陈盛南不由得失笑,“他好像在国内火了一段时间了,你没听说过吗?” 她还真不知道。 池桃不追星,也不关注娱乐圈的事儿,微博也只是为了更新《聋瞎老公》,说难听点整个一山顶洞人。 午时的阳光热到晃眼,蝉鸣声不绝于耳,就连吹过的风都夹杂着滚滚热浪,这里又是一片空地,没什么可以遮挡阳光的地方。 池桃的遮阳伞是小型的,只能容纳她一个人,又不好意思她一个人打伞让陈盛南晒大太阳,只好拉着陈盛南去“the wait”吹空调。 陈思南还穿着西装,吸热的黑色。 看着就觉得热。 回到“the wait”,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空调真的是人间最好的发明,池桃径自爬到中间的吧台椅上,陈思南坐在她对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家甜品店的装潢。 都忙着追星,现在店里只有零散几个人,也正是这样,谁坐在哪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池桃注意到,窗边,她刚才坐的位置,多了个黑衣服的男人,光看背影就觉得很高大,很有气场,很有商业精英的范儿。 池桃好奇地眨眨眼,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了上来。 可能是那天在办公室被傅寻止影响太深,现在看到个黑衣服的都觉得像他。 喻斐出去买做甜品用的水果了,现在不在店里。卫梓晴拿着菜单过来,视线落到她对面的男人身上,顿了一下,又来回在池桃和他之间扫了好几圈,判断出池桃和这个帅哥认识。 她碰了碰池桃的肩,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真有你的,我让你去打听情报,不是让你把人家带过来。” 闻言,池桃收回视线,慢半拍似的啊了声。 卫梓晴这是把陈盛南当成明星了? 也是,陈盛南这长相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池桃吐了口气,正想打字,陈盛南先她一步开口,温和地解释:“我不是明星,是她朋友,刚才路上正好撞见。” 池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哦……”卫梓晴尾音拖长,表情逐渐微妙起来,意有所指道,“那你帅哥朋友还挺多。” 什么挺多,不就陈盛南一个? 多的那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喏。”看出她的疑惑,卫梓晴手指着不远处,她刚才盯着的,那个黑衣服的男人,“那个也是来找你的。” 第7章 趁风 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卫梓晴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为了附和,窗边那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微微侧身,朝她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露出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是她前一分钟,还在觉得这个背影很像他的人。 池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就是出门不看老黄历的代价吗? 池桃的脸色由红变白再变青再变白,现场表演了一出川剧变脸,陈盛南把她的变化尽收眼底,也对眼前两人的关系有了些猜测。 池桃好像,挺怕被这个男人误会的。 他唇角渐勾,渐渐有了打算。 傅寻止起身,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过来,来到池桃身侧,悠闲地仿佛在自己家后花园散步。 他本来就高,这会儿他站着池桃坐着,有着这个姿势差,池桃在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 傅寻止低眼,视线慢悠悠地越过小姑娘的后脑勺,直直和她对面的男人撞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 陈盛南恰好也在打量他。 两人视线相触。 池桃心如死灰。 在某种意义上,她还是挺怵陈盛南的,这种感觉从小时候,跨越了十几年,延续到了现在。 他们三个虽说是一起玩,实际上大部分时间她和陈盛源玩的比较多,陈盛南则安静地站在边上,笑眯眯地干看着。 在陈盛源还是个小胖墩的时候,大他们三岁的陈盛南已有了些小大人的模样,会注意控制自己的饮食和锻炼身体,池桃搬家的时候,他除了脸上还有些肉,已经有往斯文败类发展的趋势了。 撕下温文尔雅的皮,骨子里还是那么狗,就喜欢看热闹。 小学的时候,她好不容易说服陈盛源和她一起装病出去玩,就是这厮和她爸告的状,害得她被关了一周禁闭。 她和同学分工做作业,和看不顺眼的同学打架,春游为了抓鱼掉河里,还没来得及因为他来帮她而感动,他就边嘲笑她,边把这事儿告诉她爸了。 要这狗知道她高中追男人追得脸都不要了,足够他笑一年。 而且,以她和傅寻止现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只会说多错多。 万一让傅寻止误会她很在意他,指不定要说什么。 撞了个对眼儿,察觉到对方发出的危险信号,再结合池桃看见他时那和白日撞鬼几乎没差的反应,陈盛南是个聪明人,仔细一想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桌子底下,池桃用力踹了他一脚,冲他挤了挤眼睛,暗示意味明显。 陈盛南挑了下眉,没理会她的劝阻,主动道:“初次见面,我是陈盛南,池桃的朋友,小时候她经常缠着我陪她玩。” -- 第14页 他话音刚落,就被狠狠踩了一脚。 池桃无语了。 这狗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她什么时候缠着他了? 这感觉,就好比青梅竹马和天降挑衅说:我和她认识比你早得多,你只是个替代品,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滚了。 虽然陈盛南也算不上青梅竹马,傅寻止也只能勉强算个过期的天降,池桃莫名还是有些心虚,用余光偷偷观察傅寻止的反应。 意料外的是,傅寻止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傅寻止。” 看起来完全没放在心上。 陈盛南也不气馁,不依不饶,笑眯眯地继续:“这位先生,如果找桃桃有事的话可以先说,我和桃桃等下还要叙旧,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他哪根敏感神经,傅寻止终于施舍给他第二个眼神。男人语气冷淡,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和池桃的关系与我无关。今天是工作日,我是她上司,要和她谈工作方面的事,要叙旧改天。” “如果我没记错,桃桃现在算自由职业吧,有权支配自己的时间。”陈盛南保持微笑,“如果我说我不想改天呢?” 傅寻止眉头紧锁,脸色逐渐沉下来。 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 明明也没有什么过激言语,两人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平和,却莫名有股压不住的火.药味。 两个麻烦的男人凑到了一起。 池桃低下脑袋,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很想出声让他们闭嘴,又苦于说不出话,想向卫梓晴求助,才发现她早不在这儿,去招待新客人了。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自生自灭,承受修罗场的折磨。 姐妹果然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思忖片刻,池桃倏地抬起头,正想用自己八十岁老叟的声线,挤出闭嘴两个字,鼻尖险些撞上柔软的布料。 才发觉傅寻止离她这么近。 池桃的椅子里离桌面有段缝隙,傅寻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这层缝隙间,遮住了她望向陈盛南的整个视野。 她甚至能闻到洗衣粉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他独有的干.净气息。 他怎么开始抽烟了。 以前明明最讨厌烟味的,闻到一点点都能皱上半天眉头。 鬼使神差的,池桃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感受到拉力,傅寻止怔了下,转过头,视线落到她身上,眼底晦暗。 被男人这么注视着,池桃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蠢事。 如果她和傅寻止还是高中时那样的关系,她肯定会不要脸的缠着他,恨不得和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和他撒娇,让他不要和陈盛南计较。 轮到现在这种情况。 明明她应该摆出讨厌他的样子的。 池桃心跳到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攥紧,掌心布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想做些什么来补救,大脑又一片空白,只感觉这几秒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恨不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最后,像是等不耐烦,还是傅寻止先出的声:“你是哑巴?” 我现在还真是哑巴。 ——当然不能这么说。 被他的声音勾回神,池桃下意识点头,几秒后,又摇摇头,脑袋往边上歪了歪,把视野恢复,又开始冲陈盛南挤眼睛。 陈盛南会意,适时出声替她解释:“她感冒,喉咙哑了,暂时说不了话。” 这一唱一和的。 仿佛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他只是个外人。 傅寻止只觉得这场景十分碍眼。 他可以接受池桃阴阳怪气,摆出厌恶的态度,唯独不能接受她和别人在一起。 他怕吓着她,状作冷漠不在意,一点一点靠近。 却看到这么一个结果。 不断告诉自己要克制,傅寻止压下在胸腔翻涌着的,把她直接带走的占有欲,眼底是深不见底的黑,居高临下的,端详了她许久,似乎是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顶着他审视的目光,池桃被看得心虚,却仍然用力咬着唇,倔强地和他对视。 良久,终是拗不过她,傅寻止垂眸,淡淡道:“我知道了,你聊完联系我。” 他离开了。 望着男人远去的身影,直至听见熟悉的,风铃撞击门板的声音,池桃才像经历了场大战般,整个人脱了力,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 等傅寻止离开以后,浓重的愧疚感,抽丝剥茧般,慢腾腾地涌了上来。 总觉得他离开的背影好落寞。 仔细想想傅寻止这两天虽然态度一般,做事还是不差的。相信她给她做了特殊合同,破天荒地主动加她,还给她打钱,今天她说中午没时间,他还自己找过来。 好像,对她是挺好的。 而且。 刚才的情景,特别像她前段时间看的电视连续剧。 一个渣男有了小三,妻子无法理解,上门来质问,渣男抱着小三,语气十分无情:“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我的心里只有她,我们明天去商量离婚的事情吧。” …… 池桃用力晃了晃脑袋,对自己的想法感到荒唐。 能不能清醒一点,池桃。 你才不是什么渣女,是傅寻止抛弃你在先,他现在什么样都是他应得的,他活该你懂吗? -- 第15页 有什么好愧疚的!他不配! 又给自己洗了好几遍脑,好不容易使愧疚感消散了些,池桃抬头,气势汹汹地看向另一个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二号侧着头,单手托住下巴,肘部撑着桌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接触到她的视线,他直起身,忍不住调侃她:“看你一直在发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这儿还有个大活人了。怎么,现在是感到对不起他了?” “……”池桃翻了个白眼,很想骂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只踹了他一脚。 温文尔雅真的假的尚且不知,狗是真的挺狗的。 “你还挺没良心。”陈盛南悠闲地喝了口茶,继续道,“刚才好心帮你试探了一下,他好像挺喜欢你的,你不也喜欢他?怎么不在一起。” 两人在外边的时候就加了微信,池桃有被无语到:【你哪只眼睛看出他喜欢我?】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池桃认真给他纠正:【他只是想要和我签合同给他赚钱,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陈盛南笑了声,懒得和她掰扯这个话题:“你的感情是你的事儿,你自己明白就好。” “不过呢,作为你选我的报答,告诉你个秘密。”他扯开话题,“我刚才给盛源说了,在这儿遇到你的事情。” “他现在应该正在往这里过来。” 第8章 趁风 别装了。 经历过“新欢”和“旧爱”的修罗场,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池桃都平静了。 她慢吞吞地啊了一个字节,打字发消息:【他不是在拍写真吗。】 陈盛南似笑非笑:“我告诉他,他不来你就要走了,他的工作效率瞬间提高了很多呢。” 还真是亲哥。 陈盛南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好好先生的样子,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而后在背后,你看不见的地方,不动声色捅你两刀,刀刀见血。 池桃记得,小学时带头孤立他,骂他小胖墩的两个孩子,后来好像都道歉搬家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盛南说了什么。 这么看,陈盛南对她和陈盛源还是不一样的,做事都会当着他们的面,比起捅刀,更像是在逗他们玩儿。 就像今天主动挑衅傅寻止。 也算是一种特殊待遇了。 池桃正感慨,陈盛南突然望向门外,悠悠道:“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贝壳风铃叮叮作响,拉扯出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有人进来了。 她顺着望过去,进来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穿着完全不符合这个季节的,宽大的外套,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在人群却更显得突兀。 效果适得其反,一进来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这夸张到近乎瞩目的装扮。 池桃眼皮子连着跳了好几下,很想装作不认识,没等鸭舌帽走过来,她和陈盛南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 两人同时起身,池桃带着他往楼上走。 楼上空间不算很大,是四五个单独的小房间。米黄色的纱帐作为门,日式的榻榻米布置,四周挂上大江户时代的油画和一些和风小玩意儿。 喻斐很喜欢和风,这些小玩意儿都是她从日本的小店里淘来的。 陈盛源前脚刚迈进门,瞧见池桃,顿时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下一秒就要原地蹦起来大喊她的名字。 注意到她的动作,才倏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公众人物,又硬生生把嗓子眼的话憋了回去,沉默地跟着她上楼。 进了包间,不等池桃打字,陈盛南睨了自家不成器的弟弟一眼,很是嫌弃:“白痴。” “?”莫名其妙挨了句骂,陈盛源摘下帽子和口罩,不乐意地叫了起来,“哥你骂我干嘛啊?我这装束隐蔽性不够好吗?几个月没见,你对我的第一句问候,竟然是白痴?” 话音刚落,也不等陈盛南回应,他视线转向池桃,兴奋地像找到了老母亲的小鸡崽:“桃子姐!好久不见了!一直想找你可没你联系方式,微博也联系你了可是你不回我!” 池桃还没和他打招呼,闻言顿了下,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我微博?】 陈盛源从自家哥哥那儿把手机抢过来,乐呵呵地和哑巴桃对话:“那个四格漫画啊?恰个桃子吗,那个不是你吗?” 好家伙。 知道恰桃是她的,除了当时高中和她关系好的,知道她和傅寻止经过的同学,陈盛源还是第一个。 虽然池桃和傅寻止闹得很火,附中论坛上至今还挂着为他两BE感到可惜的帖子,也很少会有人把林桃和沈寻,和他们两个联系起来。 除非和他们其中一个很熟,能隐约从漫画中看到他们的影子。 网上对于《我和我的聋瞎老公》这个四格漫画的真实性,一直都是众说纷纭的,有说觉得挺真的,有说假到离谱的。 恰桃本人是没有做过任何关于漫画真实性的声明的。 所谓记录日常,所谓现实生活改编,都是营销号带的节奏。 不过这些节奏少不了池桃的推波助澜就是了。 “你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吗?”察觉到她脸上的疑惑,陈盛源笑呵呵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你幼儿园的涂鸦和这个一模一样啊。” -- 第16页 …… 感觉有被嘲讽到。 陈盛南在边上,听着他们的对话,神情若有所思。 “说到画画。”想到了往事,陈盛源不禁开始感慨,“替我向伯母问声好,她身体怎么样了?我听朋友说,她的病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池桃脊背一僵,对这个突然的话题,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在今天以前,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话题了。 她身边的所有人,不熟悉的不会提起这个话题,熟悉的则会识趣地避而不谈。 除了几个不为人知的深夜,她甚至不会刻意地想起她。 明明才过了三年。 却像,已经过了三十年那般。 陈盛源从小二百五到大,马虎惯了,眼力见几乎是负的。到了娱乐圈总算能勉强学乖一点,这次又碰到好久不见的熟人,情绪过于兴奋,逐渐放肆起来。 没有注意到池桃情绪的变化,他仍在滔滔不绝,言语中充斥着赞美和崇拜之情:“伯母画画是真的好看啊,不愧一幅画能拍到千万的画家。桃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成了影帝,你看我有希望让她给我画幅画吗?” 陈盛南看不下去,警告性地叫了声他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陈盛源。” 被哥哥这么一点,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池桃的情绪不太对劲儿。 她眼底没有笑,甚至没有什么焦距,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像是在发呆。 意识到自己好像触到了什么禁忌话题,陈盛源脸上的笑容僵住,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说话磕磕绊绊的:“桃子姐……抱歉,我以为……” 以为她病已经好了。 池桃回过神,忘了打字,几乎是本能地回应:“没关系的,换种方式理解,她病确实好了。” 话音刚落,两兄弟的脸色更复杂了。 “你还是别说话了。”沉默几秒,陈盛南好心提醒,“定位非常准确,真的很像八十岁老太太。” “……” 明白陈盛南是想通过开玩笑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池桃还是有些呼吸不畅,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不想连带影响他们的心情,她以拿自己新做的甜品为借口,走出了包间。 她离开以后。 陈盛源苦着脸,眼睛都红了,愧疚地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哥,这怎么办啊,我是真不知道……桃子姐以后不会都不想和我说话了吧……” “不会,她不是那种人。”相较于他,陈盛南则冷静得多,平静地问,“我比较好奇的是,谁告诉你,伯母快痊愈的消息的?” ** 池桃走到后厨,机械性地打开冰箱,把上午做剩下的两个蛋糕拿出来,又开始发呆。 她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太好。 她能理解陈盛源并不是故意的,也能理解他对她妈那股盲目的崇拜之情。 小学那会,林青竹还很健康的时候,他就天天缠着她,让她教他画画,池桃继承了林青竹的天赋,却对画画兴致缺缺。 那会还有人调侃,陈盛源才是林青竹的亲儿子,池桃是个意外。 池桃本人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她骨子里叛逆心理比较强,越让她做什么她越不会做什么。 林青竹想教她画画,她不乐意,有个陈盛源顶着,她妈也不至于天天唠叨她。 后来林青竹生了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仍不想池桃的天赋被埋没,这一次,池桃终于松口,答应她自己会去学美术。 条件是他们不能干涉她的生活,她读高中的这段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能过问她的学习。 所以她高中那么自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想做的任何事。 冰箱打开太久,自动发出了制冷不足的提示音,才让池桃有了些许,自己还在现实世界的真实感。 人有一个通病,总是会设想,如果怎样。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池桃把甜品放在桌上,关上冰箱,正准备离开。 后方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好热好热好热。”喻斐费力地提着一大袋水果,边碎碎念边走进来。瞧见池桃,她神情微怔,把袋子放下,认真地端详了一阵,而后眨巴了下眼,“桃桃,你不开心吗?” “晴晴说你带了朋友过来。”猜测池桃和朋友可能是起了什么矛盾,喻斐视线落到桌上的甜品上,没有多问,“需要我帮你送进去吗?” 池桃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陈盛源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以他的性格,她要是进去,他百分百会抓着她道歉。 池桃不太喜欢这种道歉的情景,觉得很尴尬,况且陈盛源也是无意的。 还是暂时等一下,正好可以让喻斐缓解一下气氛。 喻斐比了个ok的手势,端着甜品盘离开了。 临走之前,让她有闲心的话,可以帮忙切一下水果。 池桃点点头,把手机放在一旁,蹲下身,从袋子里把芒果全部拣出来,抱在案板上。 她正打算剥皮,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 傅:【明天时间,位置。】 他刚才明明还说没有空的。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池桃唇角弯了弯,拿起手机回消息。 -- 第17页 木兆兆:【刚才不是让我聊完联系你吗。】 傅:【我很忙,需要提前知道时间来安排行程。】 居然会解释了。 要是从前的傅寻止,肯定只会发个:我很忙。 剩下的让她自己悟。 池桃还没回,那头又发来一条消息:【还没聊完?】 反正他也看不见。 这两天怼上瘾,池桃脸不红心不跳:【老朋友见面,叙旧肯定要叙很久啊,有好多事情可以说。】 木兆兆:【哦。对不起我忘了,傅总这种大忙人,没什么时间可以叙旧,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又是熟悉的阴阳怪气。 傅:【是吗。】 他发来一张图片。 是一张,她抱着一堆芒果的侧脸。 傅:【那这张照片里,可能是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吧。】 池桃手抖了下,差点没拿稳手机。 傅:【别装了,出来吧。】 第9章 趁风 因为你是池桃。 这就很尴尬了。 池桃点开图片,盯着每一个角角落落,仔细观察了半天,才顺着图片的角度,找到了“罪魁祸首”。 她身后有一面落地窗,窗户外边儿是喻斐的小花园,围着围栏,围栏外是柏油马路。 马路不宽,对面是另一条街道,卖各种各样新奇的小玩意儿,也算个网红景点,人流量不算小。 这个落地窗向光,明亮的光线透进来,把室内打得一片敞亮,池桃想起来,自己还和喻斐夸赞过这个落地窗的设计。 她没去过这个小花园,自然也不会知道外边的人可以透过窗看见后厨的部分场景。 人赃俱获,被抓了个正着,刚才的谎言不攻自破,池桃耳朵尖儿慢慢红了,感觉有点丢脸。 这就好像,你上一秒刚以要和朋友另一个出门为理由拒绝了别人,结果别人看到你在一个人孤独地逛街。 傅寻止不会逮着这事儿反刺她吧? 毕竟这两天她阴阳怪气他的次数也不算少。 没了合适的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不出去只会让他觉得她心虚。 况且,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她现在回包间和陈家兄弟聊天的话,氛围也回不到最开始那样。 还是换个时间再和他们叙旧吧。 心里有了打算,池桃把芒果放回袋子里,吐吐舌头,从后厨走出来。给陈盛南发了个微信说明情况后,慢吞吞踱步到甜品店门口。 刚出门,就看见了不远处,坐在室外沙发上看手机的黑衣男人。 河边的拍摄随着陈盛源的离开而散场,粉丝们三三两两打道回府,有些假都请了,索性借着这个机会,顺着这条街闲逛。 傅寻止的长相无疑是出挑又显眼的。 注意到路过的女生眼睛几乎黏到他身上,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恨不得一步三回头。马路对面,三两人群聚做一团,窃窃私语,不时往这边儿投来视线。 许是男人气场过分冷淡,围观的人很多,竟没有一个主动上前询问联系方式。 池桃皱起眉,舌尖抵了下唇角,没来由地烦躁感从心底深处浮起来,像夏日开了瓶的波子汽水,泡泡一个一个地往上升腾,又“砰”地一下炸开,水珠四散。 这男人怎么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这么招蜂引蝶。 长这么好看干什么,又不去当明星。 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 打个篮球都一堆妹妹抢着给他送水的。 他过于优秀,是向来就站在山顶,从来都不缺人追的那种人。 仰望的人那么多,也不差她一个。 不过,他都不用工作的吗。 同样是公司的管理者,她爸忙得饭都吃不上,他为什么还能悠然自得地坐在这里玩手机? 多重因素作用下,池桃没了找他的心思,想直接装没看见,打个车回家。 她往前走了几步,目不斜视,正要越过他所在的位置。 低着头的男人倏地抬眼,像装了八倍镜,准确无误地锁定住她的身影。 “急着走什么。”男人语气不咸不淡,缓缓抛出了句,“你很怕和我单独相处?” 不得不承认,傅寻止确实很了解池桃。 明知这是激将法,池桃还是停下脚步,攥紧拳头,打了个弯儿往回走,站定在他面前。 这会儿他坐着她站着,那种若有若无的,隐形的气场压制消散了不少。 池桃用力咬了下唇瓣,莫名觉得这种时候,就应该是言语间的碰撞,打字会显得她弱上一截。 她张了张嘴,忍住喉间漫上来的疼痛感,很艰难地咬字:“你想和我谈什么?” 男人散漫抬眼,没对她宛如八十老叟的声音发表意见,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午饭吃了?” 池桃从早上到现在,将近下午一点,除了一个甜品,什么都没有吃。 在傅寻止提起前,也没什么饿的感觉。 现在被他直接点明,后知后觉胃里有点空。 尽管池桃没回答,傅寻止也能从她的神情中读出意思。 “上车。”他起身,淡道,“带你去吃饭。” ** 池桃着实摸不清傅寻止的想法。 她以为他会问自己,怎么没和陈盛南在一起,或是明明一个人在后厨,却和他说在聊天,亦或是出门后装看不见他。 -- 第18页 可是他什么也没问。 开口的第一句是问她饭吃了没。 池桃忍不住扭头,盯着坐在驾驶座,专注开车的男人,开始怀疑。 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还是时隔多年良心发现,也知道特别对不起她? 男人侧脸线条凌厉,从脸颊到下颚利落流畅,挑不出一分差错。 正脸和侧脸都很好看。 池桃没来由地有些开心,不得不说,抛开人品,她选男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在笑什么?” 男人冷不丁儿来了句。 池桃瞬间收敛笑意,把脸别回去,装模作样地盯着正前方,随口胡掐:“想到了一个笑话。” 她料定傅寻止不会对笑话感兴趣,这个话题就这么过了的时候。 傅寻止突然道:“什么笑话?” 这话池桃可就不知道怎么接了。 总不能说“我看你长得挺像个笑话。” 她敢肯定,她要是这么说了,傅寻止肯定会当场把她丢下车。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当场编个笑话出来糊弄他。 男人又大发慈悲道:“算了,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池桃以为他终于要反刺她了,静待他的下一句。 直至车停下,男人都未发一言。 池桃也很识相地没再说话。 傅寻止选的餐厅也在市中心,是家地中海风格的餐厅,在南城小有名气。 池桃也有过和祝穆清过来吃的打算,不过这家店离她家有段距离,她又比较懒,就一直拖到现在。 倒是没想到,会和傅寻止一起过来。 餐厅是一间独栋的小房子,海蓝色的屋檐和窗,搭配白色的墙体,增添了浓郁的北欧气息。 分为上下层,上层是意大利菜,下层则卖甜品,还开着一家花店。 傅寻止像是这家店的常客,一进门,便有热情的服务生迎上来,把他们带上二楼的一个小包间。 池桃许久没和傅寻止单独相处了。 上一次还是在《漫趣》总部,他的办公室,她像只小刺猬,阴阳怪气地呛他,也不觉得尴尬。 现在要心平气和地谈工作上的事儿。 就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相较于池桃的坐立难安,尴尬到抠脚趾,傅寻止则淡定地多。 他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之前发给你看过的合同,现在打印出来。” 看出她眼底的讶异,他平静地给她解释:“我是这家店的股东之一,这里是我的单独包间。” 好家伙。 看来是早有准备。 “你不用多想,我为你设计这份特殊合同,主要是看中你的能力。”提起以前,傅寻止顿了下,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你的绘画天赋无可厚非,色彩和人物的把控都很完美。你的四格漫画很好的诠释了这点,由于是Q版,你省略的不必要的细化部分,保留了人物的主要特点,更显出了你的风格。” “同时,你对情节的把控能力也不错,四格漫画同样能表现这一点。” “还有一点。”傅寻止说,“我看了你打算画的长篇漫画的主题,是小女孩为把去世的母亲复活,而闯入阴间的治愈系冒险故事,我认为可塑性很强,值得投资,所以一直有找你详谈的打算。” 他说得足够客观,句句都是夸赞,没有打压她的成分。 池桃却越听越不开心。 她觉得自己这种不开心的情绪来得挺莫名其妙的,明明他在夸她,说她画得好,这明明是好事。 可是,当她从他口中听见,他对这个四格漫画的评价,只有色彩和人物的把控,对情节的把控,能吸引读者这几个点。 而没有一些身为“傅寻止”应有的看法。 池桃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难过。 池桃觉得自己挺矫情的。 在和他谈话之前,她一直认为,傅寻止是因为以前的事情,觉得对不起她,才进行的投资。 她觉得他没必要这么做,她不缺钱,不需要他做这个来弥补她。 答应合同,也只是因池父说的,这是双赢的局面。 没必要因为私人感情和钱过不去。 而当真正听见,他看中的是她的能力,而不是所谓“私人感情”时。 池桃又有些无法接受。 好像,至始至终,为高中的事情感到在意的,只有她一个人。 他好像早已跳脱出那件事,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果断的大老板。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池桃想,他本就应是光芒万丈的人,是蒙了尘的珍珠,不该被情感所拖累。 她低下眼,不想被他察觉自己情感的波动,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头一次庆幸自己现在不能说话,不然声音肯定是颤抖的。 “这只是主要原因。” 对面又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带着风,缓缓吹进她的耳朵。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你是池桃。” “因为是你,我才会如此确信,这份合同你可以做到。” 第10章 趁风 祝你长寿安康。 这算什么。 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吗。 池桃迷茫地抬起眼,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几分说了谎的不自然。 -- 第19页 没有。 男人眉眼利落,瞳色是无机质的黑,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视线,坦坦荡荡的。 好像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池桃不受控地回想起,合同发来的当晚,她把这份合同发给了学金融的朋友。 朋友的意思是:做合同的人,不仅对她这个人很上心,同时对她抱有极大信心,相信她的作品一定会有人气,被人们所喜欢。 她当时完全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现在被提起来,又好像多了点儿,别的意味。 得知以前的事情还是有对傅寻止造成影响的,池桃刚才的那点不高兴顿时消散了不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唇角悄悄弯了个弧度。 他今天表现看着还挺顺眼的。 不仅主动请她吃饭,夸了她的能力,还说很信任她。 虽然没有提高中的事情。 池桃还是决定难得善良一回,暂时休战一天,不阴阳怪气他。 签完合同,空气再度凝固。 哑巴桃说不了话,傅寻止也是个不会主动的冷淡性格。 能主动提起合同,给她说明缘由,已然是他的极限了。 这也导致这顿饭的气氛很诡异。 只会偶尔响起一声,刀叉和盘这类瓷器碰撞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池桃不知道傅寻止是怎么做到连咀嚼都不发出声音的。好像他从高中开始就这样,只不过高中那会她可以叽叽喳喳地一个人逼逼半天,傅寻止偶尔也会回几句,表示有在听。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他俩关系大不同前,中途又空白了五年,她也没什么立场,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说话。 更何况,她现在也说不了话。 池桃从来没觉得一顿饭能吃得这么,又尴尬又压抑,让人每一秒都恨不得找个理由放下刀叉走人。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这家店的菜很好吃,是非常正宗的意大利菜。 在欧洲的菜系里,池桃最喜欢的就是意大利菜。 只是很难在国内找到味道正宗的。 池桃对这家店评价不错,打算找个时间和祝穆清再过来好好吃一次。 沉默地吃完这顿饭,傅寻止结了账,提出送她回去。 这儿离她家确实有点远,有人愿意当司机,池桃也没矫情。 她跟着傅寻止下楼,经过楼下花店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穿着白色T恤,手里抱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花,整个人埋在里边,愁眉苦脸的。 池桃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那头瞥了眼,感觉这人挺眼熟的,一时半会儿又叫不出名字。 “池桃。”见她没有跟上来,走在前头的男人也停下脚步,往回看,皱起了眉。 抱着花的男人正好也瞧见了她。 “池桃学妹!”他乐呵呵的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好久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池桃想起来这么个人了。 和她同专业的学长,比她大一届,叫刘晓。 她大一那年,高年级的可以选低年级的选修课,池桃选的那节课,老师要求团队合作,同时,为了锻炼他们的能力,要求随机分组。 池桃和刘晓被分到了一组。 那会儿池桃刚从手绘过渡到板绘,只会绘画软件的基础操作,很多进一步的功能都不是很清楚,在这方面刘晓教了她很多。 她还挺感谢他的。 “挺好的,谢谢学长关心。”池桃点点头,声音依然很哑。吃了东西以后,和早上相比好了一些,可以交流,只是嗓子会有点疼。 她打量着他手上的花束,眨眨眼:“你要给静姐姐送花吗?” 静姐姐全名苏静,和刘晓是高中同班同学,两人从高中就确认了恋爱关系,也获得了双方父母的支持。 两人大学也成功考上了同一所学校,感情可以说是如胶似漆,吵架的次数几乎没有。为了避嫌,池桃每次和刘晓讨论课题都会带上苏静,苏静也很喜欢她,会给她带些小礼物。 “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感冒了吗,多注意身体啊。”刘晓挠挠后脑勺,提起心爱的女人,整个人洋溢着幸福泡泡,“说起这个!我偷偷告诉你,你千万别和阿静说!” 他凑到池桃耳边,尽管在努力克制,话里的兴奋压都压不住:“我准备和她求婚了。” 池桃顿了下,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刘晓好像以前是有提过,打算大学毕业就结婚的。 她弯起眼睛,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那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那肯定的。”刘晓语气骄傲,又挠挠脑袋,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正好遇到,能不能来来帮忙选一下花?你也知道我直男一个,不知道阿静会喜欢什么样的,用店里现成的又好像没诚意。” 刘晓帮过她很多,他的请求池桃自然不会拒绝。 这会儿,见她不仅不过来,还和个突然冒出来的路人聊得很开心。傅寻止眯起眼,有些不太痛快,从前边往回走,来到她身侧。 “在聊什么?”他状作漫不经心。 池桃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在等她。 “傅寻止。”她轻扯他垂下的袖口,觉得既然都答应了,现在鸽了不太好,有必要和他说明一下情况,“你先回去吧,我帮学长选一下花。” -- 第20页 “你嗓子疼,不要说那么多话。”男人叮嘱完,垂下眼,咬着她最后四个字,反复斟酌,“选花?” 池桃点点头。 男人神情过分冷淡,肉眼可见的心情不佳。 怕池桃被误会,刘晓适时出声,替她解释:“初次见面,你是池桃男朋友吧?我是她朋友,打算下个星期和女友求婚,想让池桃帮我选个花,不会耽误你和她约会的太多时间的,可以吗?” 他好像误会她和傅寻止的关系了。 池桃嘴角一抽,正打算等男人否认。 傅寻止微微颔首,很自然地接话:“可以,我在对面甜品店等她。” 池桃:? 什么玩意儿? “不是。”见男人没有反应,池桃忍不住出声,替自己正名,“我和他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刘晓打断:“哎池桃你别在这耽误时间了,你男朋友还等着呢!” 说罢,不顾她的反应,扯着她进了花店。 傅寻止隔着玻璃窗,看见池桃低着脑袋,拿着艳红色的花儿,不时和店员交谈几句的身影。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心情很好似的,唇角微勾。 这会儿,他手机响起来。 电话一接通,电话那头的男声迫不及待道:“怎么样?合同签了吗?” “签了。” “终于签了啊哈哈哈哈傅寻止你也有今天,你直接说想给她送钱不就行了?多简单多直白,还非得拐弯抹角地去设计个什么合同,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人还不一定愿意签。” “如果不这样,她不会同意的。”傅寻止说,“她不缺钱,也不需要我的补偿。” 那头大笑几声,幸灾乐祸地给他出主意:“她不缺钱但是缺人啊!你把你自己送上去,搞一波制服诱惑,就你这脸这身材,哪个女人能拒绝?” “你这什么馊主意.”觉得他这话荒唐至极,傅寻止语气沾上点不耐烦,“你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没别的事挂了。” “哎哎哎别呀!”听到他要挂,男人大叫道,“我下个月就回国了,一起去见爷爷一面?你回国忙,都没去见爷爷,他天天电话里和我念叨你,真服了,到底谁是他亲孙子。” “他和我打电话也在念叨你。”傅寻止好心提醒,又沉吟片刻,应道,“可以。” 他正准备挂电话。 “对了。”那头突然道,像是刚刚才想起来,“那个桃子抱枕,要帮你一起带回来吗?” 傅寻止这回沉默几秒,才道:“嗯,一起带回来,谢了。” ** 刘晓之前就大致挑好了花,喊池桃帮忙也只是在他选好的几种里进行选择,也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而且,外边还有个“男朋友”等着,他也不好意思耽误池桃和男朋友约会。 “池桃。”挣扎了许久,结账前,还是按耐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刘晓感慨道,“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大学追你的那么多,你一个都看不上了,就这脸这气质,要我不是个男的,我也喜欢他,和他一比我们大学那些确实不得行。” 池桃顿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刘晓傻眼了:“啊?” “我和他高中就认识,硬要算的话,现在是我老板。” 刘晓是听说了一点池桃高中追校草被一声不吭甩了的事儿的。 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替池桃抱不平:“我操,他就是那个渣男啊?那他现在是?” 池桃耸肩:“我也没看懂。” 刘晓和店家约定好拿花的时间,又走进去,抱了捧新花出来,一起结了账。 走出店门,瞥见不远处的男人,他把手里的花塞到池桃怀里:“你把这个送给他,就说谢谢他等你陪我选花。” 怀里莫名多了捧花,池桃不明所以,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没细看,走过去递给傅寻止。 “学长说谢谢你等我陪他选花。” 傅寻止接过花,粗略看了眼,脸沉了几分。 “这你学长送我的?” 他语气实在算不上好,甚至有些咬牙切齿,池桃也跟着好奇起来,凑过去认真看了眼。 弯曲的花瓣凑在一起,紧密的围住中间的花骨朵儿。 白色的菊花。 池桃也没想到刘晓这么狠。 真不愧是男人。 “呃。”池桃斟酌了一下字词,勉强镇定道,“他可能想祝你长寿安康?” 第11章 趁风 你别哭。 有了这段菊花的小插曲,池桃感觉,自己和傅寻止好不容易缓和些的气氛,再次沉寂了下来。 上了车,意识到男人和刚才相比,又冷漠了几分,池桃也不自觉地开始自责。 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毕竟,送菊花什么的,寓意确实不太好。 早知道应该多看一眼的。 唉。 虽然傅寻止也确实是个渣男吧。 但就事论事,就今天而言,他还能勉强算个好人。 收到那一捧菊花,男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嗯了声,没有生气,也没有责备她。 也没有和她说话。 连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 池桃能感觉到,在这件事上,傅寻止是有不高兴的情绪在的。 -- 第21页 只不过,被他遮掩住了。 他的这种态度,让池桃有些无所适从。 哪有这个样子的。 重逢后,他态度那么冷淡,她都做好和他血战到底的准备了。 结果,在她露出爪子,准备攻击他的时候,他又开始退让。 还不如直接骂她一顿。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也不会激起对方的任何情绪。 池桃唇瓣张了张,没来由地有些烦躁,几次扭头,盯着男人好看的侧脸,想开口,不管不顾地把那些质问全问出来。 话卡在嗓子眼,她又闭上嘴,使劲眨了下眼,还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能主动提。 主动她就输了。 车停在池桃小区门口,傅寻止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是时候该下车了。 看到周遭熟悉的景色,池桃花了一秒钟,来消化傅寻止知道她家地址的事情。 简历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并不奇怪。 池桃依旧什么都没说出口,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压抑极了,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她沉默地解开安全带,手刚摸到门把手。 “等下。” 男人丢过来一个白色的小袋子。 “刚才随便买的。特意问了,不苦。记得吃,也别逼着自己说话。” 男人声音沉稳,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件,随手做的事情。 池桃不用打开袋子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感觉自己,靠近心脏的位置,轻轻震了一下。 傅寻止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是想,为以前的事情,道歉吗。 见她没有动静,傅寻止单手握着方向盘,往她这边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皱起眉:“怎么不动?还有别的事?” 像是开了一道缝隙。 池桃长吐了口气,没回应,原地翻了个身,膝盖跪在座椅上,隔着中间的扶手盒,往后座探。指尖抓到花束的包装纸,一点点儿地把那捧菊花往她这个方向扯。 花束快要被她扯进怀里。 见此,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看着的男人开口,语气意味深长:“喜欢这花?” 指尖有节奏地轻敲着方向盘,他善意提醒:“你已经送我了。” “那我也可以回收。”怕男人直接动手,池桃一把把花束抱进怀里,刻意无视了他的后一句话,强调道,“别多想,就是突然不想送你了。” 觉得她这操作还挺有意思,傅寻止丝毫不收敛自己打量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她,过了几秒,用气音发出声轻笑。 有种什么都被看破了的感觉。 池桃也觉得自己这理由确实有些拙劣,犹豫半秒,又画蛇添足般地补充:“我刚刚才想起来,下个月要去墓地,就当提前买花了。”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果不其然,男人接着开口,像是在极力忍着笑:“能理解,提前一个月买花,确实用心良苦,就是辛苦保养了。” 池桃崩溃了。 人果然不能太善良。 傅寻止这个反应,又让池桃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想法。 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 他那么高傲的人,又怎么会为这件事,感到抱歉呢。 她在他眼里,和那些追他的女人,没有本质的区别。 ** 池桃回到家的时候接近下午三点。 见时间还早,她将花放在电视柜上,感冒药随意地丢在沙发的角落,抱着桃子抱枕,整个人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打算调上次的综艺看。 池桃刚准备放下手机,有人发来消息。 傅:【记得吃药。】 池桃身体不算很好,小时候总是生病,长大后好不容易好一点儿了,也还是比常人弱。 通俗来说就是很娇气,经不起折腾。 可偏偏,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药,觉得药很苦,而且很多病等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好,也没有吃药的必要。 可是好像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不这么认为。 池桃记得,有段时间池远苦口婆心,每天都要念叨无数次,类似一直靠自愈来恢复会对身体免疫系统造成损害,老了得不偿失,语气那么诚恳,那么真切,恨不得能替她把药吃了。 池桃照旧没放在心上,到了规定的吃药时间,被池远盯着,就只好装模作样地把药含在嘴里,趁他不注意就赶紧吐掉。 高一十一月那会儿,正值深秋入冬,流感的高发期。 作为一个病弱儿,在班里有人因流感请假后,池桃自然很不幸地跟着中招,先是普通的感冒,喉咙痛,后面开始发高烧。 刚开始的感冒,知道自己生着病,她也不敢再找傅寻止胡乱蹦跶,以免传染给暗恋对象。 那段时间是她缠上傅寻止恰好两个月。 池桃用口罩把嘴遮得严严实实,班级里的窗,座位旁的窗户始终打开着,连午饭都是司机接她回家吃的。 即使条件艰苦,她还是坚持不懈地写土味情话小纸条,让王一民帮忙传给傅寻止。 感冒以后,池桃有偷偷地,隔着一段距离望过他。 他好像还是一如既往,该上课该写作业该吃饭,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想来也是。 在他眼里,她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麻烦。 -- 第22页 变故发生在某一天,孜孜不倦的送纸条工具人王一民,也不知道是厌烦了还是真的这么想的,给她打小报告:“今天傅寻止问我你最近怎么不出现了,我觉得你两有戏,要不这破纸条你自己去送?” 池桃犹豫了下,也觉得一直麻烦王一民不太好,况且她感冒也快好了,就答应了。 池桃答应的第二天,非常戏剧性的,她开始发高烧。 连从床上爬起来都是浑浑噩噩的,脑袋晕得站都站不稳,更不用说来学校了。 池远心疼女儿,直接给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把她送医院吊点滴。 检查结果说是病毒性感冒,不及时治疗引起的并发症,让她连着吊三天水,还要吃一个星期的药。 听池远说她感冒以来有在吃药,却迟迟不康复,医生很平静,对这种状况早已司空见惯:“很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怕苦,偷偷把药吐掉很常见。” 闻言,池远的脸色并不好看。 “池桃。”他沉着脸,喊她的全名,语气是少见的严肃,像是在命令下属,“爸爸是忙,没时间亲眼看着你把药吃进去,但是这种类似撒谎的行为,我不想再看见。” 池桃低着脑袋,抿抿嘴,说不出反驳的话。 吊完水回家,因为不吃药被抓现行还被训的问题,池桃谁都没有理,把自己锁进房间,躺在床上,使劲揉着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这明明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不吃药而已,她只是很单纯的,不喜欢吃药而已。 而且,这是她的身体,怎么样,也可以由她自己来决定吧。 为什么要逼她。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暗恋对象:【王一民说你生病了?怎么回事。】 委屈的情绪在那么一瞬间,找到了个宣泄点,猛兽般扑上来,将她淹没。 她揉揉眼睛,很想给他回消息,眼前却雾蒙蒙一片,慢慢被涌上来的水汽所笼罩。 一滴水砸在手机屏幕上。 紧接着,更多的水,像在降雨,连续不断地落下来。 她伸手,想把手机上的水渍擦掉,水渍反而被晕染开,自动和触屏产生反应,屏幕一阵晃动,竟点到了语音通话。 怕打扰到他,池桃慌了几秒,想掐断。 在掐断前,电话接通了。 少年好听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带着星星点点的无奈:“池桃,怎么了?” 都说,人在脆弱的时候,是经不住别人的一句关心的。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喜欢的人。 “我不开心。”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池桃泛着哭腔,眼泪掉得越来越凶,“不就不喜欢吃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凭什么凶我。” “……” 电话那头的少年没想到她是这个状态,沉默半晌,安静地听完她的控诉。 应该是,生了病,不想吃药,还要被家里人逼着。 傅寻止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顺着她的话。 十八岁的少年声音清润,大概是第一次安慰人,透着些许的僵硬和笨拙:“不想吃就不吃了,你别哭。” 第12章 趁风 正对上男人黑沉的眼睛。 空白的这五年,池桃迷迷糊糊,有时候甚至会觉得,高中和傅寻止发生的那些事情,或许,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直到傅寻止真切站在她面前,和她对话,再次产生交集,她才多了几分,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真实感。 池桃没再过多回忆高中的事情。 她只记得,就因为傅寻止这句话,她为了能早日回校见他,破天荒地主动吃药,都不需要人催。 当时,池远和林青竹都大为震惊,差点以为她被魂穿了。 再往下翻聊天记录。 喻斐在下午两点左右,也给她发了消息。 喻斐:【桃桃,包间里戴着金边眼镜的那个男人,你和他熟吗?】 池桃这才想起来,她被傅寻止叫走之前,喻斐还帮她送了甜品。 后来她思绪全被傅寻止侵占,压根儿记不起来这件事。 她先走的事情,和陈盛南说了以后,忘记和喻斐说了。 实在是对不起她…… 池桃心里有愧:【呜呜呜我走的时候忘和你说了!下次请你吃饭!】 喻斐回得很快,像是压根儿没放心上:【没关系的。所以……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她的关注点好像一直在男人身上。 包间里只有陈盛南和陈盛源两个人,戴金边眼镜的,也就只有陈盛南那个斯文败类了。 木兆兆:【你说的是陈盛南吗?】 喻斐秒回:【……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应该是吧,看起来很温和的那个。】 那就是陈盛南了。 池桃有些摸不着头脑。 喻斐怎么会突然,问她关于陈盛南的事情,还表现得那么热衷。 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吧。 她试探着问:【你是看上他的脸了吗?】 毕竟,陈盛南那张脸,欺骗性确实挺大的。 不知情的小姑娘很容易上当。 喻斐:【算……是吧。】 喻斐:【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池桃也是没想到,喻斐看着文文静静一姑娘,骨子里还挺野,属于直接出击的那一种。 -- 第23页 直接要联系方式,都不迂回一下,比如,让她帮忙把他约出来什么的。 两个陌生人直接加微信尬聊,池桃不用想都能感受到那直击灵魂的,脚趾抠地的尴尬感。 不过,既然对方是喻斐。 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池桃也明白,她不会做越距的事情。 想到这,她也没问当事人的意见,直接从联系人中翻出陈盛南的名片,给她发过去。 就当是陈盛南在甜品店,不顾她的劝阻,依旧选择挑衅傅寻止的回礼了。 ** 隔日,趁着周末,池桃回了趟老宅。 她之前就答应了池远会回去,毕竟林青竹去世,池远不喜欢家里有太多陌生人,佣人清扫完屋子就会离开。 偌大的屋子只剩池远一个人。 还怪冷清的。 池桃到家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家里不止池远一个人。 陈金平也在。 两人坐在沙发里,每个人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茶几上,刚斟好不久的茶散发着淡淡茶香。 听他们讨论的东西,应该是两家公司最新的合作案。 听闻进门的响动,两位中年男子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陈金平弯着眼睛,笑得很温和:“桃桃,好久不见了。” 池桃总算明白陈盛南那种斯文败类的气质是遗传自谁了。 “陈叔叔好。”她礼貌地问好,又四周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其余的人,顿了下,“陈盛南他们没来吗?” “盛南刚回国,准备接手公司。国内外操作流程不一样,企业环境也不一样,我先给了他一个小项目,来锻炼一下能力,也多适应一下。盛源本来想一起来的,公司临时加了个公告,也被叫走了。” 原来是都在忙。 池桃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盛南说你们昨天已经见过面了?”陈金平喝了口茶,笑呵呵的,问了一个极其致命的问题,“你觉得盛南怎么样?” 池桃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大年三十拉郎配,或者双方相亲以后,才会问的吗。 池桃不敢证实心中的猜测,回答地很保守:“和以前一样。” “嗯?”陈金平来了兴致,显然没那么好糊弄,“和以前一样是什么样?” 池桃窒息了。 陈伯伯不会是认真的,想给她和陈盛南拉郎配吧? 婚姻介绍所都不是这么凑的啊。 再看池远的表情,看起来,还挺乐观其成。 怪不得池远催着她回来。 也是,站在商人的角度上,池远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又没有接手家业的打算,只能找代理人。如果能和陈家联姻,两家公司本就联系紧密,百利无一害的计划。 就是没有考虑他们两个当事人的心情。 为了避免误会,池桃决定说得明白一点:“陈伯伯,我目前没有恋爱的打算,我相信陈盛南也没有。您也知道我刚和公司签了合同,要筹备一篇长篇漫画,时间方面也是不够的。” 她拒绝的意思很明显,陈金平也不好再强迫,略显遗憾:“好吧,那过段时间再说吧。” 他还没彻底死心。 池桃嘴角抽了下,也没再多说,状作平常的和他们唠了会儿家常,听了点两兄弟在国外的经历。 吃完晚饭后,她以还要回去构思漫画为由告辞,陈金平笑眯眯地和她招手:“下次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出来吃个饭。” 如果是池远,可能池桃就找个理由拒绝了。 可说这话的是陈金平,是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都对她很好的陈伯伯。 为了不拂他的好意,池桃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 接下来的几天,池桃一直在想漫画的事情。 傅寻止的合同里,定下的首章上线时间是八月中旬,趁着暑假的尾巴,又能蹭一波开学季的热度。 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池桃一开始是不准备画彩漫的。 相对于色彩缤纷的彩漫,黑白漫画带来的冲击力会更明显,留下的印象也会更深刻。 但林青竹画得是油画。 她对色彩有独树一帜的把控力,再普通不过的颜料和笔,在她手上,都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绘制出身临其境般的画面感。 池桃的这篇漫画,本就是为林青竹而作的。 那它就不应该是黑白的,它该是有颜色的,和林青竹一样浓烈的颜色。 最先萌生这个脑洞,是在林青竹被确诊肝癌以后。 漂亮的女人在短短几周时间里迅速衰弱,红唇血色尽失,像朵渐渐枯萎的红玫瑰,在最绚烂的时间,被迫迎来凋谢。 池远给她找了最顶尖的医生,效果确实有,却更像是回光返照。 陈盛源没说错,林青竹有一段时间,病情稳定下来,也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那段时间池桃父女的心情很好,他们认为,照这样下去,林青竹迟早有一天能痊愈。 林青竹回到家,重新拿起画笔,在家里的画室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 她说她想为池桃画一张画。 为她唯一的女儿,这个世界上,除了池远以外,最喜欢的人画一张画。 背景是冷色调的,乌云蔽日的天空,大片大片枯萎的草木,一派荒凉的景象。 -- 第24页 画面的正中央,以穿着白裙的黑发少女为中心的一个圈,地上盛开着美丽的红玫瑰,从画面的角落,有一道阳光洒下来,照亮了这片盛地。 少女身上有几道伤痕,左手持剑,右手视若珍宝般的,抱着一个小木盒。 林青竹说,在她的眼里,池桃就是这样的人。 她可以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孤身一人,越过贫瘠的荒地,打倒阻挡她的一切怪物。 最后荒地开出玫瑰,耀眼的阳光洒下勋章。 那是属于她的荣耀。 这也是池桃这篇长篇漫画的来源。 可是。 池桃的确闯过了荒地,打倒了怪物。 那个她想要的东西,在她得到荣耀的前一刻,像长了翅膀,飞去了更遥远的地方。 她试图去抓,手里却一场空。 池桃叹了口气,用力晃了晃脑袋,把自己从负面情绪中脱离出来。 继续构思漫画的场景吧。 她自己的工作和脑洞,不想麻烦其他人,拒绝了傅寻止给她提供助手的提议。 因此,她的工作量比其他同行大得多。 池桃翘着嘴,黑色铅笔不知在手里转了几圈儿,画纸上却仍是一片空白。 毫无头绪可言。 就在这时,外边的门铃突然响起。 池桃抓狂地挠了挠脑袋,身上还穿着加菲猫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光着脚,哒哒哒地跑到门口。 这个地方只有祝穆清来过,也只有她会来。 池桃开了门,像是遇到了救星,看也没看就伸手,抱着人就开始卖惨:“穆穆……” 等一下。 手感好像不太对。 池桃整个人一下僵住,呆滞地仰起头。 正对上男人黑沉的眼睛。 第13章 趁风 摸头杀。 池桃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以前她也不是没抱过傅寻止,那和现在,始终还是不一样的。 男人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透过她的指尖,一点一点蔓延到,心脏的位置。 他比以前更高,应该有健身的习惯,腰劲瘦有力,她碰到的地方,能感觉到流畅的肌肉线条。 抱起来的手感比高中时更好了。 顷刻间,身体动作不经大脑,池桃没按耐过心里的歹意,轻轻捏了一下。 男人身体骤然紧绷,脸一下黑了,沉下声:“池桃。” 听到声音,池桃如梦初醒,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僵在原地。 完!蛋!了! 色令智昏啊! 大脑发出警报,不等傅寻止再做出动作,池桃先一步放开他,后退到安全距离,大拇指和食指缓缓摩擦了几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傅总怎么有闲心光临寒舍。” 只要转移注意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傅寻止微微眯眼,显然没那么容易户农户,不缓不慢道:“想白占我便宜?” ? 他这是什么说法。 池桃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忽地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她的的确确抱了人家,还捏了人家的腰。 这该死的手! “我认错了,把你当成穆穆了。”见没法糊弄过去,池桃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弱势,鼓股腮帮子,磕磕巴巴地给他讲道理,“谁让你过来都不事先说一声,这个地方平时只有穆穆会来。” “对。”池桃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渐渐理直气壮起来,“都怪你不提前说。” 活该被占便宜。 听着她这出强词夺理的言论,傅寻止有些好笑:“你自己看看手机。” 池桃:“我现在没带手机。” “那我给你看。” 他说着就要翻记录。 “你发了我也没看见。”池桃义正言辞,“我这几天都在忙着想漫画,没空看手机。” “而且。”池桃用身子挡着门,抿抿嘴,拒绝的态度很明显:“你过来干什么?我家不欢迎男人。” “我是你上司,督促你工作是我的职务。” 池桃这才想起来。 祝穆清好像有和她提过,她新签的这个合同,和别人不一样,是直属傅寻止的。 也就是说,傅寻止说得没错,他的确有督促她工作的权利。 池桃突然有些后悔签这个合同了。 是谁说傅寻止平时工作很忙,没空管她的? 这哪里像是工作很忙的样子了? 池桃长吐了口气,正准备说话。 男人慢悠悠开口,就刚才的事情,开始指责她:“你刚摸我了。” 池桃嘴边的话一下卡住。 你是什么深居简出的官家小姐吗,摸一下都不行? “按照我们现在的上下级关系,我可以理解成,你想勾引我。”傅寻止语气平静,把这事儿说得很平常,“但是我拒绝职场潜规则,也不允许我的公司里出现这种情况。”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有下次了。” 强词夺理还是你牛逼。 “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池桃翻了个白眼儿,好言相劝,“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 池桃还是放傅寻止进了门。 比起两个人在楼道里杵着干瞪眼,今天的事儿她自觉理亏,只好退了一步。 -- 第25页 她从鞋柜里翻了双男士拖鞋出来,丢给他。 傅寻止眯起眼,语气凉了几分,状作不经意地问:“不是只有祝穆清来过?” 那怎么会有男士拖鞋。 池桃没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还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我给我爸准备的,他没来过,就一直放在柜子里。” 傅寻止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问她漫画进度。 提起这个池桃也有点儿郁闷。 她实在是画不出阴曹地府那种阴森森的感觉,画了好几遍,都感觉不太对劲儿,怎么看都有一种莫名的萌感。 里边的鬼也是。 “你等一下。”池桃说,“我进去拿。” 池桃进房间拿画稿,傅寻止则理所当然地,坐在沙发上,打量她现在住的这间公寓。 公寓不大,两室一厅,有阳台和厨房。 客厅铺着米色的大理石砖,配着米色的软沙发,旁边还有个粉色的懒人沙发。 公寓里处处透着生活的痕迹,阳台上养着绿意盎然的绿植,茶几上还有开封了没吃完的薯片和饮料,电视柜是透明的,也被各式各样的零食给塞满,懒人沙发上也堆满了衣服。 池桃一向是个懒得整理的人,从街坊小店淘来的小摆件几乎摆满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傅寻止活了二十四年,从未有过后悔,或者类似后悔的情绪。 包括高中的离开,他知道这会对池桃造成打击,却仍想着,等安稳下来,等他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她。 伤痛和误会是可以弥补和解释的。 可是,缺失的时间却是无可挽回的。 他错过了她五年。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两个亲近的人变成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他垂下眼,视线落到不远处,粉色的桃子抱枕上。 池桃拿着稿子出来,就看见傅寻止正对着她喜欢的那个桃子抱枕发呆。 她有些不乐意,走过去,把抱枕死死抱进怀里:“就算你是我上司,这个东西,你喜欢我也不会给你的。” 瞧她这副护犊子的样子,傅寻止不由得失笑:“我也没问你要。” “那就好。”池桃宽下心,把抱枕放回沙发上,难得好脾气地和他解释,“这个抱枕,是我大二的时候,参加一个夏日祭典,有个卖苹果糖的小摊贩说看我有缘,送给我的。” 当时林青竹病情恶化,她学业遭到导师针对,和舍友,也因为住在校园外边,不是很合。 池桃通过这个祭典,走进“the wait”,认识了喻斐和卫梓晴。 她名字里有桃,刚好这又是个桃子抱枕,还是她喜欢的粉色。 这个抱枕陪她度过了很困难的那段时期。 当然,这些东西,池桃是不会对傅寻止说的。 至少不是现在的傅寻止。 她重重吸了口气,把画稿递给他:“这是目前的进度。” 傅寻止随意翻看了几页,皱起眉:“进度太慢了,我不学漫画也能看出来,分镜有问题,你故事背景和大纲呢?” 池桃低着脑袋,声音闷闷的:“还没写。” 她一直卡在那个地府的画面,画不出想要的感觉,就没有再往下画的心思。 傅寻止沉默了。 “池桃。”他语气很冷,有了几分商场谈判时,专属于上位者的气场,“我和你签合同,是相信你的能力,而不是想看见你现在的这种,懒散的情况。” 凶巴巴的。 池桃吸了吸鼻子,满腹的委屈感抽丝剥茧般将她包围,下齿紧紧咬着唇瓣,没有出声为自己辩解。 他说的是事实,是结果。 不管她为那个场景想了几天,拖慢了整体进度,导致进度赶不上,是不可否认的结果。 许是重逢以后,傅寻止的态度虽冷淡,却偶有退让,没有像现在的冰冷和不近人情,还有残存的高中滤镜,让她产生了些许错觉。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无论是高中,还是现在。 “我的问题。”池桃深吸了一口气,脑袋深深地埋进脖子里,乖乖认错,“我会在三天内给你故事背景和大纲的。” 没有抬头看他。 尽管她努力压抑着,傅寻止从高中就了解她,分得清她高兴和不高兴时的声线。 也因此,听得出她这句话里,透着的哭腔。 傅寻止叹了口气。 娇气的小姑娘,好好说会顶嘴,凶起来又要哭。 偏偏他又欠她。 拿她没什么办法。 傅寻止又重新,仔细看了一下她目前给他的部分。 其中的一页,有着很深,很杂乱的痕迹,看出来修改了很多次。 故事的开篇,女主角进入地府,看到地府景象的那个场景。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池桃的进度这么慢了。 她高中也这样,做数学卷子,一道题解不出,会死活不愿意去写下一道,就在那题死磕,直到磕出来为止。 现在大抵也是这样。 “池桃。”傅寻止放软语气,让自己听起来不会那么凶,“如果实在不满意,可以看一点别的东西,找找灵感。” 池桃抬眼,眼里有几分茫然。 像只湿漉漉的小猫。 傅寻止心一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重重揉了下她的脑袋。 -- 第26页 做完这个举动,他自己都顿了下。 刚刚才说池桃占他便宜。 现在,他自己也做出了类似的事情。 他正想解释,小姑娘闷闷的,泛着儿一点哭腔和迷茫的嗓音传过来:“你这是摸头杀吗?” 第14章 趁风 怕就看我。 傅寻止顿了一下,镇定地收回手,非常高冷的,嗯了声。 虽然他的行为别扭又勉强,池桃也能听出来一点,他在哄她的意思,对他的认知又刷新了一层。 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又悄悄的,探出来一个小尖尖。 他好像真的在退让,而且,退让得不止一点点。 好像真的有,觉得,对不起她,想补偿她。 池桃使劲眨了下眼,压下心里异样的兴奋感,食指扯着唇角向下拉了拉。 这种无论做什么都能得到退让的感觉,还挺爽的。 怕自己越想越偏,再衍生出什么奇怪的粉色泡泡,池桃将注意力转移回漫画上。 刚才傅寻止的提议不错,这几天她一直在根据林青竹的那副画来空想,可能这个思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就应该去看一点别的东西,鬼片,鬼故事什么的,说不定能找到点感觉。 而且。 她也想看看,傅寻止能为她妥协到什么地步。 “傅寻止。”想到这,她突然转头,眼巴巴地看着男人,试探着问,“你工作忙吗?” “很忙。” 还真没看出来。 “那你怎么有空……” 话还没问完,男人料到她的问题,无波无澜地回答:“把今天的工作提前分到前几天了,为了督促你的进度。” 池桃哦了一声,没再细问。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合同在这里,要是她的漫画出了问题,傅寻止要承担亏损的。 来督查她也正常。 “那……”池桃舔了舔村唇瓣,犹豫了很久,慢吞吞提出了个请求,“你能陪我看恐怖片吗?” 池桃小时候是不怕鬼的。 据池远所说,她不仅不怕鬼,还敢跟着林青竹去那些传闻闹鬼的地方,学校啊鬼宅之类的。林青竹找灵感,她就负责跟在她屁股后边闲逛,还巴不得撞上个鬼聊聊天。 那也是没看恐怖片之前。 没有经历过恐怖片的毒打,以为鬼都长得可可爱爱的,像角落生物里的小团子,又萌又治愈,谁看了不喜欢。 直到池桃看了恐怖片。 阴森到令人战栗的音乐,压抑的环境,突然出现的,惨白的鬼脸,彻底颠覆了她对鬼的印象。 虽然这世上没人真正见过鬼。 但,恐怖片里,人为制造出来的鬼脸,给许多人留下了对鬼的刻板印象。 会让人觉得,鬼本身,就应该是那个样子的。 傅寻止是知道她怕鬼这事儿的。 高中的某天,池桃班里晚自习的值班老师请假了,被学业折磨的同学们顿时像脱缰的野马,在教室尽情撒欢。 班里的几个闹腾的男生开始起哄,说要放恐怖片,征得了多数以上同学的同意。 傅寻止不清楚他们具体看得是哪部恐怖片,只知道池桃看完后整个人都不太好,小脸惨白,哭哭啼啼地给他打电话,说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到校门口。 附中很大,教学楼离校门口隔着一个操场,校长美名其曰要多走路来锻炼身体。白色路灯布置在四个角上,操场上黑漆漆的一片,走着都看不清人脸。 大晚上确实挺渗人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高三晚自习要比高一晚放一个小时,小姑娘嗓音抖抖索索的,听起来脆弱又无助。 好像真的,很害怕的样子。 傅寻止拿她没辙,只好放下写到一半的卷子,去池桃教室门口接她。 再任由黏糊糊的小姑娘,像条小尾巴似的,死死拽着他的衣角,陪她走到校门口,目送她上家里的车才回教室继续上晚自习。 胆子那么小还看恐怖片。 看出他眼底的怀疑,池桃也回忆起高中时的行径,脸微微一红,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当你穿过了暴风雨,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 言下之意,她现在已经不会被恐怖片吓到了。 “是吗。”男人抬眼,语气没什么温度,视线顺着她的脸,慢慢往下移。她的睡衣长至脚踝,肤白若玉脂,室内空调温度很低,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踩着两只白嫩的脚。 没穿鞋。 “嗯。”傅寻止象征性地附和,顺着她的话继续:“但还是不喜欢穿拖鞋。” “……” 池桃无语了。 她穿不穿拖鞋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正想唱反调,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眸色深而黑,带了点儿审视的意味:“感冒药吃了吗?”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 池桃一噎,没来由地有些心虚,结巴了一下:“吃……吃了。” “药盒拿来我看看。” “……” 她拆都没拆,袋子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上哪儿给他找药盒。 瞥见她的神情,傅寻止也大概猜到了结果,眉心跳了下:“那还不去穿鞋?” 池桃选择性装聋,抬脚踩在沙发上,整个人儿跟着翻上去。她抱着膝盖,抬起小脸,笑眯眯地看着他,试图避开这个话题:“看哪部恐怖片?” -- 第27页 “池桃。” 男人声音逐渐冷下来。 好像是生气了。 “你前几天感冒刚好。”似是想到了刚才的事儿,不想和她发脾气,男人叹了口气,努力放软声线,只泛着点儿习惯性的冷淡,和她讲道理,“你空调开得很低,地上很凉,光着脚很容易再次感冒。” “你漫画进度已经慢了,感冒只会更拖累,你耽误的不止是你的时间,还有我和公司员工的。我的时间很少,不是在这里陪你浪费的。” 这话还是有关心的意味在的。 如果不加后一句的话。 此时此刻,听到后一句,池桃很想直接翻个白眼,然后帅气地回应:“觉得浪费时间你就别管我。” 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虽然这狗男人说得话不怎么好听,也确实是事实。 她上次感冒还没彻底好全,偶尔会咳嗽几声,她的身体也经不起再次折腾。 池桃权衡了一下利弊,不情不愿地跳下沙发,小步跑到鞋柜,又翻了双加菲猫的拖鞋出来,穿上。 她踩着拖鞋,哒哒哒走到傅寻止面前,抬起一只脚,脚尖沾着鞋跟儿,用力甩了甩,刻意给他看:“好了吧,可以了吗?傅总?” 下一秒。 本就摇摇欲坠的拖鞋,被力道甩飞,在空中呈抛物线,直直地落到了傅寻止腿上。 还恰好脸朝上。 橘色的大猫脸,大半个眼睛眯起来,作品中很典型的,嘲讽的一个表情。 池桃:“……” 傅寻止:“……” ** 池桃找了部豆瓣评分比较高的电影,以玩偶为主题的,封面是一张玩偶的大脸,黑色的,比例不正常的瞳仁,昏暗的背景光,再配上惨白的脸。 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池桃之所以选这部恐怖片,主要是想在傅寻止面前表现出,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的感觉。 以前怕恐怖片的,现在不怕了。 以前喜欢你的,现在不喜欢了。 影片开始,一阵阴森的音乐,雷雨交加的夜晚。 恐怖片常有的情景。 画面呈冷色调,整个像蒙上了一层深蓝色滤镜,影片的女主角,独自待在房间里,窗边放着新送来的,模样诡异的玩偶。 按照常理,下个镜头就该切到玩偶身上,然后发生恐怖的事件。 池桃听到音乐脸都白了,死死咬着下唇,整个人微不可察地在抖,怀里的桃子抱枕被她捏变型,下意识扭头,去看坐在沙发另一端的男人。 男人视线专注于电视屏幕,长腿交叠,半个身子靠进沙发里,唇角微弯,似乎在极力忍着笑。 仿佛看得不是恐怖片,而是什么喜剧。 他怎么做到一点都不怕的啊! 画面已经进行到玩偶大开杀戒,女人在尖叫,池桃用力攥着抱枕,四肢一片冰凉,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电影里的女人就是自己。 她开始后悔和傅寻止提出看恐怖片了。 如果陪她看电影的是祝穆清,她还能把眼睛和耳朵遮起来,问她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 为了伪装出不怕的样子,池桃不得不强忍着漫上心头的惧意,刚才为了赌气,她还主动提出各自坐在沙发两端。 早知道坐近一点儿了。 池桃的后边是玄关的过道,丰富的想象力作祟,极为强烈的,感觉后边会有东西的不安全感在不断升腾。 耳边电影声像是被虚化,她后背紧贴着沙发,整个人僵着没有动,用力眨了眨眼,试图压下那种,马上会有一双手拍在她肩膀上的惧怕感。 恍惚间,阴森的音乐戛然而止,她听见耳畔有人叹息了声,在喊她名字。 沙发另一端的男人,不知何时坐了过来。微凉的手指,穿过发丝,像在摩挲着她头顶的发旋儿。 像在对待一件珍宝,轻柔又小心翼翼。 “池桃。”傅寻止叹息似的说,“怕就看我。” 第15章 趁风 不知是风,还是吻。 结果恐怖片也没看完。 池桃是真的怕这种东西,电影音乐一响起她就忍不住发颤儿,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进沙发里。 而且,以她现在和傅寻止的关系,即使他说了那样的话,她也不会真的去他那里求安慰。 她躲着他还来不及呢。 傅寻止本来的打算是抽出一天时间来“督促”她的,巧的是,池桃刚准备找个借口把恐怖片掐掉,他公司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上个星期谈好的项目,对方公司临时变卦,狮子大开口,想要他们的报价再降低十五个百分点。现在运营总监在和对方周旋,对方态度坚决,需要傅寻止本人亲自出面。 救人于水火之中,池桃恨不得给那个公司的老板放几串鞭炮,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傅寻止临走前,让她后天之前把大纲和故事背景交给他,想不出来的东西就暂时放在一旁,不要死磕。 也算是尽了“督促”的义务。 防盗门关上以后。 池桃站在门边,条件反射般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上边,还留存着男人掌心微凉的温度。 脑袋闹腾腾的,有点儿乱,她去浴室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一回有些无措。 镜中的女人小鹿眼灵动而漂亮,包子脸瘦了很多,却还是带着点儿肉感,不像个已经毕业的,。 -- 第28页 仔细看,好像,和高中差别也不大。 池桃叹了口气。 和傅寻止重逢以后,他的所有举动,彻底打乱了她的思路。 池桃原本的想法是,很拽地把他骂一顿,问清楚他当初的离开的原因,然后像童话里高傲的女王,毫不在乎地冷笑一声,再趾高气昂地丢下他走人。 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四格漫画里的林桃和沈寻是拥有美好结局的。 那终究只是漫画,不是现实。 现实里的池桃和傅寻止,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她对傅寻止谈不上恨,旁人问起也可以云淡风轻地说谁年少没遇到过一个渣男,只是这个渣男硬性条件比别的渣男好一点。 人算不如天算。 池桃从未设想过,会有傅寻止回来,想要倒追她,和她和好的这种情况。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 他似乎藏了很多秘密,暂时不想,或者不能告诉她。 为什么要走,离开的五年到底做了些什么,空降成她的顶头上司的原因,为什么所有和她有关的人,都愿意帮他瞒着她。 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 最重要的一点。 他对她,到底有几分感情呢。 ** 当晚,池桃做了个梦。 她高考那年,盛夏的白昼漫长,晚上七八点左右,天色只将将暗,通红的火烧云从天的这边漫到另一边,夕阳倒映着余晖,天空仿佛被涂上浓墨重彩的颜料,像油画中的情景。 六月初高考,七月中旬出成绩并填报志愿,八月通知志愿录取情况。 出成绩的第二天,池桃班里组织了同学聚会,纪念三年的同学情谊和这场期盼已久的盛夏。 班长要求大家必须全部到场,这次离别过后,大家各奔东西,就很难再聚齐了。 池桃是这届的美术状元,文化分也排在了年级前十,全国任何大学任何专业,都可以说闭着眼进。 分数出来以后,几乎所有同学和老师都在为她庆祝,笑呵呵地恭喜她。 池桃却没有什么真实感。 校长想请她为明年新生做演讲,是如何从一个年级倒数,做到文化和艺术都顶尖的。 简而言之就是灌鸡汤。 被池桃拒绝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两年没见到傅寻止了。 傅寻止走了以后,她悄悄把他的照片从荣誉校友的墙上给撕了下来,连同一切关于他的东西,全部锁进房间最底下的抽屉里。 她的明恋张扬而又热烈,遗憾在没有一个盛大的落幕。 傅寻止离开,把高中的所有学习笔记给了王一民,王一民又给了她,都被池桃一并锁了进去。 高二的第一次月考,池桃好不容易起来的成绩,重新跌回倒数。 大家了解她的情况,包括她的同学,班主任,池远和林青竹,都没有对她这次大退步评价一个字。 池桃回家,把自己关进房间,大哭了一场。 她忍不住翻开那个抽屉,看着本子上熟悉的,遒劲有力的字迹,试卷几乎每道题旁都标注了重点和解题思路。 池桃用力揉了揉眼睛,强忍着没掉眼泪。 傅寻止的学习笔记系统而又全面,是非常好的学习资料。 而且,全世界独一份,只有她一个人有。 不能就这样埋没了。 同学聚会当天,因着池桃和同学关系不错。借着庆祝的名义,闹腾惯了的那群人约好了似的,一个个给她灌酒,恰好她心情不算很好,两个因素叠在一起,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最后是祝穆清实在看不下去,怕她喝多了胃穿孔进医院,强行拉着她起身离席,去室外吹吹风,清醒一下。 “你站在这里别动。”祝穆清把醉得站都站不稳的小姑娘扶到墙边,让她靠着墙,无语又无奈,想骂又不能骂,“我去找人给你拿醒酒茶,你乖乖的,好吗?” 池桃眨了眨眼,她意识不太清醒,反应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哦了声,乖巧地贴着墙站。 夏夜的风裹挟了几分凉意,迷迷糊糊间,池桃感觉身前站了个人。 一个比她高很多的,穿黑色衣服的人。 那人身上有熟悉的,令她安心的气息,池桃又眨了好几下眼,还没来得及辨别眼前的人是谁,就被摁着后脑勺,用力扣进他怀里。 这个怀抱比夏夜的风还要凉得多,池桃被迫靠在他的胸口,听着清晰的心跳声。她茫然地睁大眼,没有动的力气,能感觉到头顶,属于男人的呼吸,以及从耳朵尖漫上来的热意,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的位置。 “兆兆,对不起。” 耳畔有低哑的嗓音,是呢喃,更像是种梦呓。 后面似乎还说了些其他的话,却像隔了一层雾,再听不真切。 忽然,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 似乎怕惊扰了她,一触即离,温柔又柔软。 不知是风,还是吻。 ** 这个梦真实到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也导致她一大早精神就不太好,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儿,才勉强回过神,掀开被子下了床。 在她的记忆里,那天她确实喝了很多,也确实被祝穆清带了出来。 却没有任何,关于这个拥抱的记忆。 -- 第29页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池桃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要被傅寻止折腾出什么心理疾病了。 说对他没感情了,是假的。 但是,她也不想,这么轻易的,原谅他。 也多亏这个梦,池桃卡了很久的那张地府背景,隐约有了点思路。 连成片的火烧云,可以是日暮,也可以化为燃烧的业火,灼烧每一个恶人的灵魂。 有了灵感,池桃拿起铅笔,构图画到一半,手机突然开始振动。 来电显示王一民。 池桃接通按免提,将手机放在一边,边画画边调侃:“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池大小姐,我承认我有罪,但也罪不至死啊!”王一民嬉皮笑脸的,俨然忘了前几天被骂了三个小时的悲痛经历,“班里下周打算搞个同学聚会,你要不要来?” 池桃停笔,顿了下,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我又不是你们班的,我去同学聚会做什么。” “但是你经常过来,大家都很喜欢你呀!他们求我来问你的!”王一民热情高涨,压根儿不想听取她的意见,自顾自地替她做了决定,“我不管啊,我已经和他们说你会去了,再说,这种凑热闹的场合你会不来?” 想想也的确很久没见了,撇去傅寻止,他的同班同学对她都很好。她追傅寻止的时候,帮她打了不少助攻,池桃也很感激他们。 想了想,她问道:“傅寻止会去吗?” 王一民贱兮兮地笑:“傅哥忙成那样,哪有空参加这破活动,就是他不来才敢找你,都知道你两尴尬。” “我知道了。”听到他不会去,池桃稍稍松了口气,应下,“你到时候发我时间地址吧。” “好嘞!” 池桃不知道的是。 前脚挂了电话,后脚叛徒王某就给傅寻止发消息:【池桃同意去了,兄弟这你不上?】 ** 定的时间是下周五晚,趁着这间隔的几天,池桃把大纲和背景,连带着那张封面的地府图一并给傅寻止发了过去。 傅寻止好像是真的忙,回了个嗯,也没再主动找她。 池桃自然也不会闲着没事找他,两人再没什么交流。 这期间,陈盛南倒是给她发来了消息,陈盛源刚拍完新剧的一半戏份,剧组放假一个星期,问她要不要约个时间出来吃饭。 自上次甜品店的事情以后,小胖墩心里一直过不去,想给她道个歉。 陈盛南原本的想法也是周五,听说她有了约,就挪到了周六。 周五当晚,池桃准时来到饭店。 意料之外的,在门口撞上了全副武装的陈盛源。 显然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陈盛源顿了下,眼睛亮起来,想和她打招呼,犹豫了一下,怕又说错话惹她不高兴,又黯黯收了回去。 见状,池桃叹了口气,拽着他袖子把他拉到墙角,主动问道:“胖胖,你怎么在这?” 胖胖是陈盛源的小名,只有她和他哥在内,极少数人知道。 不敢瞒着她,陈盛源老实巴交地回答:“导演和我说,有个大资本投制的剧,投资商选中了我,想要我来吃个饭。” 池桃没接触过娱乐圈,不过认识个和娱乐圈沾点边儿的网红,也知道这种饭局多半会藏点儿猫腻。 她皱起眉:“你和你哥说过吗?投资商叫什么?” “我哥最近忙公司,我没和他说。”陈盛源想了想,“好像叫……王崇?” 池桃恰好知道这个人。 她那个网红朋友和她吐槽过这个投资商,他有点见不得人的爱好,比如,格外喜欢年轻的小鲜肉。 至于喜欢这些小鲜肉做什么,懂得都懂。 那次分别以后池桃也有打听过,陈盛源出道完全机缘巧合,没有借助陈家的势力。 光有脸没有背景,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无可厚非。 池桃当机立断,拽着他往王一民那个包间走:“你别去,问就说我硬拉着你来我这。” 陈盛源愣了下:“可是都说好……” “可是什么可是。”池桃不耐烦道,“你信我还是信你圈里人?” 陈盛源没再说话了。 池桃推开门,包间内已经坐满了人,听到门这边的响动,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她这来。 以及,她身后的男人。 池桃刚想介绍陈盛源,余光瞥到角落里,沉默着,独自占据了整个包间沙发的黑衣男人。 池桃唇瓣动了动,有些窒息。 王一民是不是有病。 他怎么有脸和她说傅寻止不会来的? 第16章 趁风 渣男,给爷死。 傅寻止抬眼,视线和她撞上,又顺着她往后看,落在后边儿,戴着口罩的陈盛源脸上。 看了几秒,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重新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 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池桃也没太看明白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哪有人参加同学聚会还带着工作文件的。 她没来得及多想,王一民肩负着在场同学的好奇心,不要脸地凑了过来,巴巴地盯着她看:“池桃,你身后这位是……?” 尾音拖长,带了点儿不可言说的暧昧意味。 陈盛源在这里,池桃也没功夫再去想傅寻止的事情。 -- 第30页 “我朋友,是个明星,你们应该听过他的名字,陈盛源。”池桃闭口不提投资方的事情,状作巧合,“刚才门口恰好碰到,就想着把他拉过来一起,多一个人也热闹一点,麻烦大家了。” 在门口已经事先沟通好,陈盛源配合地摘下口罩,礼貌鞠了一躬:“冒昧跟着桃子……桃桃过来,麻烦大家了。” 他话音刚落。 全员噤声,陷入诡异的沉默。 紧接着,由几个高中和池桃关系不错的女人带头,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喊声,仿佛下一秒就能撕开这块天花板。 正经人哪儿那么容易见到大明星,还是活的,穿休闲服的,稀有级别完全可以和国宝媲美。 众人“池桃牛逼”地喊了半天,陈盛源很快被层层围住,不知道谁从兜里掏出了笔和本子,开始排着队让他签名。 同学聚会顷刻间变成粉丝见面会。 池桃再一次被陈盛源的名气所震撼到,只感觉梦回运河边那天,也是同样的,高分贝的情景。 饭店是吃饭和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饭店,王一民定的是套间,外间是吃饭的圆桌,里间则是类似KTV的包间,有长条沙发和各种聚会时玩儿的东西。 笑起来阳光的大男孩,憨都憨得可爱。陈盛源从小就挺讨大人喜欢,只要能聊,和谁都聊得起来,成名以后也经常和粉丝互动,明明是明星,却不会让人感觉到距离感,很快就和王一民为首的同学打成一片,聊得热火朝天。 陈盛源幼儿园时被嘲笑胖,小学时虽然好点儿了,和同学关系也不温不火的,还会在暗地里嘲笑他。 后面池桃搬家,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有没有再被同学欺负。 现在看来,应该还算……过得挺好的吧? 至少开朗了很多。 池桃看他像个看到儿子成功融入集体的老母亲,捂住隆隆作响的,在耳鸣的耳朵,没有打扰他,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下。她拿起桌上的瓶子,给自己倒了杯白水。 忽然,沙发上,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开了口,带了几分凉意:“声音轻一点。”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闹腾腾的包间,像是染上了层千年寒冰,瞬间降了好几度。 男人耷拉着眼皮:“吵得耳朵疼。” 总有那么一些人,生来就具有发号施令的气场。 高中的时候,大家普遍以成绩说话,也会对成绩优秀的人产生盲目的崇拜心理。 傅寻止就是这样的人。 常年年级第一,参加的竞赛都是一等奖,老师的宠儿,他们的班长。 虽然人是冷漠了点儿。 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也都会耐心解答,给的都是最直接最清晰的思路,只要学过公式就能听懂。 今天来的大多是和王一民、池桃他们比较熟的同学,池桃追傅寻止的时候,也很看好他们这对,打了不少助攻。 王一民在群聊里说傅寻止这次会来,并且承担全部费用的时候,大家都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有人问池桃那边怎么办。 王一民神秘兮兮的:【你们想帮忙打助攻吗?】 听到他的话,热火朝天的众人往傅寻止那个方向看了眼,默契地压低了声音。 嘈杂的耳鸣声减轻了不少,池桃揉了揉耳朵,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刚才发声的男人望去。 傅寻止背抵着沙发,安静地坐在那里看文件,看起来寂寥又孤独,和被围起来的陈盛源形成强烈的对比。 莫名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池桃心脏重重一跳。 无论他是真的觉得吵还是看出她耳朵不舒服,她还是得感谢他。 她起身,正准备走过去,傅寻止接了个电话,径直走了出去。 池桃只好坐回椅子上,垂着脑袋,拿出手机,想向傅寻止说句谢谢。 她还没来得及发消息,视野里多了双高跟鞋。 紧随其后的,头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池桃。” 池桃抬起头。 面前站着个烫着金黄色大波浪,妆很浓的美女,穿着红色及膝短裙,胸口敞着,隐约可见里边饱满弧度,锁骨利落分明,露出的小腿又细又白。 非常典型的,妖艳贱货那一款。 五年没见,大家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池桃一时间有点儿对不上号。 还是美女和她干瞪眼了小半天,实在忍不住,率先开口:“我是夏颖。” 池桃终于有了印象。 傅寻止班上的学习委员,万年的年级第二,每次考试都差了傅寻止几十分。 池桃高中和她不是很合得来。 王一民有和她提到过,他们高一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夏颖就是第二,傅寻止第一,到高考都没有变过。 据说夏颖有私下里找过傅寻止,想让他当她的家教,开价五百一个小时。 被傅寻止拒绝了。 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眉眼冷漠到极致,没什么温度的说:“我不做私教,没时间。” 因此,得知傅寻止主动去池桃家,教她学习的时候,夏颖气得脸都绿了。 她是班里少数的,极其不看好池桃和傅寻止这一对的人。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池桃个性张扬,喜欢个人恨不得死缠烂打到全天下都知道,傅寻止隐忍内敛,情绪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 第31页 没想到的是。 死缠烂打还真的起了效果,傅寻止三番两次地迁就她,为她打破自己的原则。 所以,当得知傅寻止疏远池桃,高考考完就离开南城的消息,她还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把。 看吧,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死缠烂打的人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可是,当她看到池桃坐在学校花坛边,抱着膝盖,脑袋埋进腿里,哭得那么伤心,又感到些心疼。 她没忍住,拽着她手臂把她扯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包餐巾纸,递给她:“喂,别哭了,为了个渣男,有什么好哭的。” 至始至终,夏颖都没有把自己对傅寻止的那一点,小小的心动公之于众。 高中微不足道的,对优秀的人的崇拜感罢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夏颖也交了不少男朋友,早对傅寻止没感觉了。 傅寻止没加群,王一民在群里说想让他们打助攻,给池桃灌酒,让傅寻止把她送回去。 夏颖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压根儿不想管这种事,可当看见王一民他们全围着池桃带来的那明星转,把池桃和傅寻止扔在边上自生自灭,火气又上来了。 一群不靠谱的。 还说助攻呢,不帮倒忙不错了。 趁着傅寻止出去打电话,另一边在里间玩嗨了,根本没注意外间她们的这个角落。 夏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红唇轻启:“你故意的?” 池桃没反应过来:“什么故意的?” “知道傅寻止不爱说话,也不参与活动,故意带那明星过来,冷落傅寻止。” 这什么惊天大锅。 池桃下意识想否认,刚张口,又倏地意识到,好像,在外人看来,事实确实是这样的。 傅寻止一个人坐在边上,陈盛源是人群的焦点。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池桃还记得夏颖给她递纸的事情,不想被帮过她的人误会,解释道,“我不知道傅寻止会过来,拉陈盛源过来,是他被经纪人安排去一个名声不好的导演的饭局,他是我朋友,我不想他去。” 夏颖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分辨她话的真假性。 片刻后,她笑道:“池桃,我可以相信你的巧合。为了证明,我俩喝一杯?” 池桃没拒绝。 夏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帮他们。 可能,潜意识里,她也觉得,这两个人没在一起,是有一点遗憾的成分的。 她慢悠悠地从桌上装得不知道什么酒的酒壶里,给池桃倒了一满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这酒度数不高。”她说,“干杯。” ** 等池桃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上头了。 夏颖没骗她,这酒度数确实不算很高,三四十度左右。 就是极其容易上头。 刚入喉没什么感觉,像白水一样,过了几秒,火烧火燎的疼痛感,从喉间蔓延到胃。 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像在天上飘,下一秒就能羽化登仙,偏偏还想继续喝。 “傅寻止是傻逼!” 突然,池桃红着眼睛,大骂一句。 夏颖酒量比池桃好不少,喝多了也难免有了些醉意,举止也渐渐开始不受控。 被池桃这么一带,也让她想起了大学谈恋爱遇到渣男的辛酸往事:“你这算什么!我操,我大一谈的那个才叫离谱,脚踏三条船,还他妈好意思说分手了只喜欢我一个,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傅寻止打完电话,回到包间,目光落在自己刚才的位置。 眼皮子狠狠一跳。 穿着红裙的女人还算清醒,还能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酒量不怎么好的池桃,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酒瓶,像是经历了什么天大的伤心事,在抽抽噎噎地哭。 池桃边哭边骂:“真的是个人渣!我为他哭了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我是傻逼呜呜呜呜——” 傅寻止眼皮子又跳了一下,朝她走过去。 她还想继续呜,男人已经走到她身边,双手穿过她腋下,把她整个人捞起来。 傅寻止想把她抱到沙发上,未曾想,池桃先动了。怕他把她甩下去,她胳膊环着他的脖子,腿夹住他的腰身两侧,像只八爪鱼似的凑上来,死死地赖在他身上。 傅寻止有些无奈,正想说话,小姑娘突然把脑袋埋进他衣领,在他锁骨的位置,狠狠咬了一口。 “渣男。”池桃恶狠狠地诅咒他,“给爷死。” 第17章 趁风 吃干抹净还给钱。 池桃是真的醉到神志不清了。 能认出傅寻止这个人, 是和他相处太久,她的身体习惯了他的味道,他一过来就知道是这个人。 这个欺骗了她感情的王八蛋! 池桃越想越来劲儿, 那些清醒时被生生压下的, 惊世骇俗的念头, 都借着这次醉意,一并发泄出来。 她像只炸了猫的小猫,两只爪子死命地扒着他脖子, 整个人往上蹭了蹭,努力在他怀里支棱起来, 与他平视。 小脸红通通的, 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睛旁边一圈肿的像核桃一样,一看就是哭狠了。小鹿眼像蒙了一层雾, 迷迷糊糊的, 眼底没有焦距。 和他视线对上, 池桃眨了眨眼, 衷心地夸奖他:“你长得还挺好看。” 傅寻止:“……” -- 第32页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池桃又开始逼逼了:“比傅寻止那条狗好看多了, 要不要当我男朋友,我们气死他。” “……” “她喝醉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突然开口。 夏颖是醉了,但也没完全醉。 和池桃一起骂渣男是真的,现在, 在这里向傅寻止提问, 也是真的。 她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托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高中的时候, 我就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不在乎别人感受的神仙,会不会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一个人。” 他会答应给同学讲题,也愿意帮老师组织班里活动,不是因为他想,是他作为班长,出于责任,不得不这么做。 傅寻止骨子里是个冷血的人,他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在他眼里,这些人对他构不成威胁。 他给他们讲多少题,他们都不可能超越他,拿到第一。 同理,所有人都是这样。 他过分早熟,像是早已超脱了世俗之外,将一切事情做到完美,再回过头,漠然地看这个世界。 感情这种,注定会成为累赘的东西,他并不需要。 夏颖看出了这一点,所以选择沉默,明知不会有结局的事情,她不会去尝试。 在远处默默看着他就好了。 直到池桃的出现。 站在山脚的少女,远远瞥见神明的真貌,甘愿每天爬上山顶,只为见他一面。 少女的坚持不懈终于感动了上天,上天给予了她和神明同行的权利,她每一天都在闪闪发光。 却不想,少女终究只是少女,而神明,是没有感情的神明。 夏颖承认,自己没有池桃那样的勇气,也无法拥有她的恒心。 她甚至无法,像池桃那样,不顾一切地去喜欢一个人。 “你如果真的喜欢池桃的话。”夏颖叹息似的,“就不要再离开她了吧。” 傅寻止抱着怀里,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小姑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夏颖。”他头一次和她道谢,“谢谢你。” ** 傅寻止抱着池桃,一路人,接受了不少人的注目礼。 期间,王一民给他打来个电话,表示亲切的问候:“听夏颖说你把池桃带走了?牛逼啊。” “嗯。”怕她抓不稳摔下来,傅寻止托着八爪鱼的屁股,另只手空出来接电话,没什么表情地说,“池桃带的那个朋友,那个明星,你们玩完你记得把他回去,就说池桃说的。” “池桃不是说让他跟着她回去——”王一民话说到一半,瞬间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不怀好意地笑,“不想他来打扰你们是吧,我懂我懂。” 八爪鱼的脑袋埋在他脖颈间,过了闹腾的那个点,开始犯困,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许是被王一民的声音吵到,她嘟哝了声,毛茸茸的脑袋不自觉地在他颈边蹭了蹭,像是要转醒。 傅寻止直接把电话掐了。 他走到停车场,打开后座门,想把软成泥的池桃塞进去。 “不要。”感觉到有一阵大力想把她拽下来,池桃抱得更紧,两只脚悬空着挂在他身上,一晃一晃的,不依不饶道,“你必须得答应和我谈恋爱。” 傅寻止懒得和醉得神志不清的人讲话,可池桃这样和他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 他彻底败给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判断她还剩几分理智:“池桃,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池桃乖乖巧巧的应,“你是比傅寻止那条狗还要好看的美人。” “……” 这是真的一点脑子都不剩了。 也不知道这算是骂他还是夸他,傅寻止压着火儿,难得有耐心继续问:“那你为什么想和我谈恋爱?” “因为你长得比傅寻止好看。” 简单到直白的回答。 小姑娘脑子没剩多少,力气倒是很大。傅寻止拿她没办法,只好顺着她的话,问着没有意义的问题:“那如果我和你谈恋爱,你就愿意放开我吗?” “不可能。”池桃想都不想,“你得跟着我去见傅寻止。” 好家伙。 他倒也想看看,他要怎么跟着她去见他自己。 小姑娘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手和脚,抱着他的地方,脸蛋红扑扑的,像涂了一层胭脂,红唇翘着,泛着点儿水意。 看着让人很想上去咬一口。 傅寻止压制住漫上来的,想亲她的冲动,被这个醉鬼的逻辑逗笑,只揉揉她的脑袋:“那我怎么跟你去见傅寻止?” 小姑娘脑袋歪在他肩上,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真的有在,用迷糊的大脑,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半分钟,她终于思考出了一个不是很好的结果,肉眼可见地蔫吧了下去,闷闷道:“我不知道他家地址。” “他电话我也打不通。”池桃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混上了点儿哑,好像又要哭出来了,“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我,我想找他都不知道他家地址。” 他离开以后,池桃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对傅寻止的了解少得可怜。 他知道她家地址,见过她父母,知道她所有联系方式,包括微信小号。 她拥有的,除了电话号码和微信以外,再无其他。 她不知道他住在哪,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不知道他以前的生活经历,也不知道他如今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 -- 第33页 她好像拥有这个人。 又好像,从来不曾拥有过。 就像夏夜的一阵风,葱郁的树叶随之晃动,落下几片绿叶。 树叶是树的痕迹,是风存在过的证明,风却径自吹向远方,来无影去无踪。 池桃清醒的时候,从来不会说这些话。 她会阴阳怪气,看他不顺眼,非要事不会主动找他,平日里恨不得离他三十米远。 傅寻止做好了她会生气,会狠狠骂他的准备。 可池桃什么都没说。 对于高中的事情,她闭口不提,也没有问他任何缘由。 他以为她不在意了。 原来只是,全部藏进了心底,用名为理智的枷锁,把它们锁了起来。 直至今日,枷锁断裂,藏不住的委屈,像被囚禁许久的野兽,冲破牢笼,嘶吼着向他扑过来。 傅寻止艰难地抿了抿唇,垂眼看向靠在肩上的那颗脑袋,心脏的位置像有几十根小针在扎,带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他的离开混杂着很多因素。 替父母报仇,让那群老不死的下台,手握大权,拿回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况且,正如池远所说,有了足够的实力,他才可以彻底把她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池远作为一个商人,父母和妻子都英年早逝,空有大量财产,唯一的亲人只剩下池桃一个女儿。 待在傅寻止身边太危险,他是绝不可能允许池桃再出事的。 所以,傅寻止和池远达成约定,等他有了与她般配的身份,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池桃。 这本该是完美的计划。 唯一的变数,就是池桃本人的感受。 没有人会愿意,毫无缘由地在原地等五年。 再深的爱意也不会。 傅寻止给池桃的备注是“兆兆”。 这还是高中的一次,他给池桃补习数学的时候,小姑娘做完一张卷子,咬着笔帽,突然说:“傅寻止,我们商量一下,你别叫我池桃行不行?” 她这个要求很莫名其妙,傅寻止皱起眉;“你又想干什么?” “叫全名,就会给人一种很生疏的感觉,就和老师点名,或者爸妈很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全名一样。”池桃巴巴地看着他,眨眨眼,掰着手指给他举例,“你看,穆穆,王一民,时绥他们,都喊我桃桃的。” 傅寻止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低下头,继续给她改题。 见他这么敷衍,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池桃有点儿不高兴,跺了下脚:“傅寻止!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少年抬眼,眸色很淡,“如你所说,很多人都喊你桃桃,也不差我一个。” “差的!” 池桃睁大眼,不满地反驳他。想了想,她又觉得他说得也有点儿道理,妥协道:“那好吧。” 傅寻止以为这事儿在这里就算翻篇了。 池桃又开始作妖:“那你喊我兆兆吧,我妈妈偶尔会这么喊我,也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喊。” “不过她现在也开始喊我桃桃了。”池桃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弯弯,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亮晶晶的,“那就只有你一个人喊兆兆,够特殊了吧!” 傅寻止本是不愿意的。 他厌恶和人建立亲密关系,允许池桃的靠近,不过是因为她太过聒噪。 一个不乐意就要在边上叽叽喳喳的,怎么说都不肯停,直至他妥协。 为了避免池桃再因名字这个问题,对他揪着不放,傅寻止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 时间久了,竟然也不自觉地,习惯了这个小名。 现在,林青竹因病去世,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只有他一个人喊她兆兆了。 是他一个人的兆兆。 想到这,傅寻止喉咙滚了滚,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他单手托住她臀部,空出的手,顺着她的细腰,缓缓向上,到背,再到漂亮的天鹅颈,最后,扣着她后颈,把她摁向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这个姿势没有刚才舒服,池桃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男人的胸肌很硬,搁得慌,她呜呜地叫了半天,他才放手。 被他这么一摁,八爪鱼慢吞吞地放开缠着他的手,改撑着他的肩,非常自觉的,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我看错你了。”池桃神情悲痛,字字泣血地指责他,“你和傅寻止那条狗一模一样,一丘之貉,都是一言不合搞强制play的渣男!” 傅寻止懒得再听她发酒疯,拖着她腰把人抱起来,丢进车后座,利落关上门。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池桃连个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你要是再动。”望着后视镜里,试图从车子中间的储物台爬到驾驶座的小姑娘,也不介意她听不听得明白,傅寻止慢条斯理道,“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强制play。” 后座瞬间安静如鸡。 ** 一觉睡醒,池桃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太阳穴的痛感尤其明显,四肢像被卡车碾过,从腕部到关节酸痛不已,动一下都显得费劲儿。 同样的感觉,她只有过一次。 高中毕业,成绩出来后的那天,她也喝了很多酒,第二天醒来就是这种情况。 视线顺着下拉。 池桃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的被单明明是橘色的,花纹是一只巨大的加菲猫。 -- 第34页 现在盖在她身上的这套,颜色是纯黑的,摸起来的质感也不一样。 池桃花了好几秒,才勉强接受,这里不是她家的这个现实。 她大脑空白了。 这个房间很大,比她的房间要大很多。床的右边,几米远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衣柜,不远处有张黑色书桌,上边放着台笔记本电脑,书桌后边儿是落地窗,连接外面的白色露台。 至此之外再无其他,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沙发,配着偌大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 这会儿池桃也顾不上什么腰酸背痛了,掀开被子爬起来,第一时间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否还完好。 很好,衣服都还健在,应该没有出现什么一夜情的故事。 池桃喝多了有个毛病,断片。 她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夏颖和她说干杯,她骂傅寻止渣男,夏颖骂她前男友渣男,两个悲情女主因痛骂渣男而收获了革命友情,她还和夏颖加了微信。 后续还发生了什么,池桃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这个布局,不是酒店,是家里。 身处这个未知的环境,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池桃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需要证实。 池桃的手机就放在枕头边,还剩百分之十几的电,勉强能用。 她马上给王一民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快要到自动挂断的时候,王一民才接了电话,像是刚睡醒,还带了点儿鼻音:“池桃?” 池桃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 她压着火,宿醉后的嗓音哑得要命:“你才刚醒?” 王一民迷迷糊糊嗯了声,猜到她想问什么,提前回答道:“你喝多了,具体情况我们在里面没看到,出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夏颖说你抱着傅哥脖子,哭哭啼啼地死活不肯撒手,傅哥把你带回去的。” “陈盛源没喝酒,我提出要送他他拒绝了,说他自己和他哥联系。” “傅哥也是突然说要来的,就没提前通知你。”王一民半个脑子还沉浸在被窝里,说完事先准备好的借口,歪着脑袋又要睡过去,“我好困,没别的事我先挂了,醒了给你打电话,想骂我等我睡醒啊!” 池桃还没说话,电话已经挂了。 她空有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池桃磨了磨牙,努力放平自己的心态,来思考,现在的情况。 据王一民所述,她喝醉了,抱着傅寻止不松手,傅寻止把她带走。 那这里,应该就是傅寻止家了。 这么想以后,这个房间的设计,也有了理由。 的确是傅寻止的风格,简单又性冷淡,一点生活的气息都没有。 她今天晚上和陈盛南约的吃饭,不出意外的话,池远和陈金平也会到场。 那她就不能鸽了这场饭局。 陈盛源是联系陈盛南回去的,也就是说,陈盛南知道她喝醉撒泼,被傅寻止带走的事儿了。 想到这,池桃呼吸一窒,感觉头又开始痛了。 希望陈盛南别在她爸面前作妖,说些有的没的吧。 她高中喝醉以后难受了好几天,没什么食欲还一直在吐。 池远知道她身体不好,就对她下了禁令,不允许她喝酒,特殊情况也只能喝一点点。 像现在这样宿醉。 池桃想想都觉得问题很大。 这些都是之后考虑的问题。 现下,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在傅寻止家。 池桃翻身下床,瞥见床边有双和她家里同款的加菲猫拖鞋,她顿了一下,穿上。 身上还穿着昨天的白色体恤和黑色长裤,带着未散的酒气,闻久了有点儿反胃。池桃踩着拖鞋,单手抓着手机,站在门口,迟疑了很久,才幽灵似的打开房门,往外边走。 池桃的打算是。 如果傅寻止在的话,她就绝口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装傻到底,问他能不能在这里洗个澡。 如果他不在的话,正随她意,她就可以趁着这个时候跑路,回自己家。 傅寻止住的公寓比她家几乎大了一倍,家具却比她少得多,柜子和房间里一样,空空荡荡的,仿佛它的作用只是个拿来凑体积占数的摆设。 没有丝毫烟火气,池桃看得很不习惯。 屋里安静到不可思议,只听得见她自己的脚步声,池桃猜测,傅寻止应该是不在家的。 昨天晚上光顾着和夏颖喝酒,都没怎么吃饭,池桃后知后觉有点儿饿,认定傅寻止不在后,寻思着点个外卖送到自己家,等她回去拿。 她走到玄关处,刚准备拿出手机点外卖,不远处传来男人不咸不淡的声音。 “睡醒了?” 池桃蓦得一颤,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机械似地扭过脖子,望向声音的来源。 傅寻止坐在客厅的黑色沙发上,几乎与沙发融为一体。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腿上放着笔记本,似乎正在比对两者的数据。 这是池桃头一次见到他工作时的样子。 他戴着副金边眼镜,穿着黑色休闲服,从文件里抬起头,镜框下的眸子深而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了。 这个角度和距离,池桃只能隐约看见他手上的文件里,密密麻麻的数字。 是她看着就会头大的东西。 -- 第35页 也不知道他怎么看下去的,还看得津津有味。 偷跑计划失败,还被本人抓了个正着,料池桃脸皮再厚,也难免有点儿尴尬。 “傅寻止。”趁着他还没找她算账,池桃站在原地没动,抢先夺得话语权,“我昨天喝醉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所以?” 池桃也不知道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强装镇定:“所以,如果我做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请你不要误会,我可能是把你当成了穆穆。” 傅寻止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在说什么傻逼话? 池桃的心情更复杂了。 这种一切都是未知的感觉令她恐惧,她又无法通过傅寻止的反应来辨别出他的情绪。 他现在是真的,在因为她做了事情不承认而生气。 还是单纯的,只是想看她笑话。 “反正。”她大脑空白了几秒,努力拼凑出完整的话,抿了抿唇,强行道,“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当什么也没发生。 傅寻止了然地点点头,细细咀嚼着她这句话,倏地笑了。 他扯着休闲服右领口,往下拉,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锁骨清晰分明。 池桃眨了下眼,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捂住眼睛,然后学着小说里的女主,羞愤地来一句:“你在干什么啊!” 可她没动。 就站在那儿干看着,欣赏美男半脱衣,随后,客观地评价道:“身材挺好。” 傅寻止冷笑了声。 “池桃。”他平静地指了指锁骨那块,一圈红红的牙印,在瓷白的肌肤上显得异常惹眼,“你想吃干抹净不给钱?” 池桃脑袋还有些宿醉的昏沉,又和他隔了层玄关的软隔断,那圈牙印很小,她原先都没注意到。 被他这么一点,她身体先一步做出行动,恍然大悟般哦了声,踩着拖鞋往他那边走,脑袋凑过去,离得很近,定定地盯着看。 过了几秒。 池桃反射神经回来了。 她唇瓣颤了颤,完全无法相信,这是自己会做出的事情。 池桃猛地抬起头,想说话,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只要傅寻止再稍微低下头一点,她的唇瓣就能擦过他脸颊的程度。 池桃耳朵悄悄红了,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傅寻止没有骗她的理由。 他既然这么说,多半,这个牙印,真的是她咬的。 虽然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那。”池桃顿了下,试探着问,“除了这个牙印,我还做了什么别的,占你便宜的事情吗?” “嗯。”傅寻止把衣领放回去,视线落到她后退的腿上,暗了暗,不动声色地继续抛炸.弹,“你还说我长得好看,想和我谈恋爱。” 池桃整个人呆滞住了。 她还说了这种话? 酒精害人啊! 她确实对傅寻止那张脸很感兴趣,高中时候追他,他那张脸也占了大部分原因…… 就算到了现在,她有时候,还会不由自主的,被他这张脸蛊惑。 不过也不至于吧…… 有高中的隔阂在,她也没这么饥渴吧…… 这事儿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池桃自觉理亏,也没正当理由和他杠。 她吸了口气,斟酌了一下措辞,咬着唇瓣,迟疑了许久,才眨眨眼,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傅寻止。”池桃拿出手机,像个嫖完就弃之不顾的渣男,“你想要多少钱?” 第18章 趁风 你现在欠我很多。 听到池桃这番渣男言论, 傅寻止目光落到她脸上,没看出丝毫撒谎,或者强装镇定的痕迹。 她神情坦荡, 堂堂正正地看着他, 好像这确实是她的内心想法。 想拿钱打发他。 男人舌尖抵着唇角, 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池桃,我看起来那么好打发?” 听到他这话,池桃皱起眉, 头一次有点儿犯难。 他现在是傅总,是她上司, 不是当年的清贫高中生, 身价今非昔比。 拿钱打发他,像打发娱乐会所里的那些男公关,听起来, 好像是有点侮辱的意味。 可是。 仔细想想, 她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顶多是抱了他, 再咬了口他的颈边, 还霸占了他的房间,在他家睡了一觉。 …… 好像损失确实挺大的。 抱的话, 高中的时候也不是没抱过,睡觉这事儿,没什么实质性的碰触,也能姑且不算。 就是这个牙印…… 池桃用力咬了下唇, 心一横, 决定将渣女人设贯彻到底。 一个牙印而已,总归能恢复如初的,又不是损失他的清白, 顶多就是他去看医生,她可以帮他报销医药费。 更何况,她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总不见得让他咬回来吧。 她点点头,状作非常认同他话的样子:“你看起来确实挺好打发的,报个价?钱事两清,我们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 瞥见傅寻止脸色黑了几分,似乎没预料到她这么直接,一时被无语住,没做出什么反应。 好机会。 池桃乘胜追击,唇瓣动了动,想继续说些什么。 -- 第36页 倏地,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带动着痛觉神经,以胃为中心,向四肢百骸扩散开。 池桃小脸一下就白了,整张脸拧巴成一团,蹲下来,捂着小腹,想等这一波痛意过去。 这个状态不是第一次。 她上次喝酒,也是同样的情况。当天脑子不清醒,没什么感觉,第二天人醒了,胃部迟钝的,喝酒过多的后劲儿也跟着一起上来了,她直接去医院挂了三天水。 偏偏是这个时候。 谁都可以,池桃唯独,不想在傅寻止面前丢脸。 “池桃,起来,现在是我在和你讲条件,不要碰瓷。” 头顶传来男人冷淡中,夹杂着些不耐烦的声音。 可能以为她是装的。 毕竟,高中她追他追得没脸没皮,也不是没干过碰瓷这事儿。 池桃实在没什么心情反驳他,死咬着下唇,双手环着膝盖,努力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用来减缓胃部泛起的痛感。打算等这波熬过去,打电话让祝穆清来接她去医院。 本来还想洗个澡的。 现在估计是洗不成了。 看她没什么反应,也反常地,没有回声呛他。 傅寻止不自觉皱起了眉,意识到她的状态不大对劲儿。 他很快就猜到了情况。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怕她第二天不舒服,昨天晚上带她回来,把她放沙发上,他去厨房给她煮醒酒茶,隔着段距离都能听见池桃在痛骂。 “傅寻止渣男。” “傅寻止是狗。” “我追他是他前世积德,辜负仙女的一片心意,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傅寻止:“……” 傅寻止安静地听完她的辱骂,没和她发火,还能保持平静的,把醒酒茶给她。 池桃没接。 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很直,坐姿端正地像个在学坐姿的小朋友,乌溜溜地小鹿眼,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 傅寻止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未动,渐渐失了耐心:“池桃,把醒酒茶喝了。” 像是被他这句话点醒。 池桃终于有了反应。 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茶,他刚松手,池桃也跟着松手。 温热的茶水洒在傅寻止的裤子上,留下大片水痕。 小姑娘高傲冷艳,丝毫没觉得自己做了错事,理不直气也壮:“这就是你不和我一起骂傅寻止的下场。” “……” 傅寻止眼皮子连着跳了好几下,额角青筋暴起,强行压制住,把这个醉鬼绑起来的冲动,觉得自己对池桃的忍耐力真的高到了一个境界。 他把被打湿的裤子换下来,顺便把房间的床单和被套一起换了。 做完这些准备,傅寻止顺着她腿弯,把她抱起来,不顾她的反抗,把她丢到床上。 “池桃。”他后槽牙咬合了下,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出来的,字字裹挟着寒意,“你再不睡觉今晚别睡了。” 小姑娘在床上,扭得像一条小蛇,哼哼唧唧了半天不舒服,饭没怎么吃光喝酒,想吐都吐不出来。 折腾累了,就躺在被子上睡着了。 傅寻止认命似得给她盖好被子。 经昨晚这么一出,他早料到她第二天会不舒服。 只是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池桃,起来,送你去医院。” 说话间,他弯下腰,精准无误地抓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轻松把她提起来,往怀里带。 池桃不想受到他的帮助,本能地想挣扎,又使不出什么力气。 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被人抱着,抱着她的那双手刚健有力,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不用担心自己会摔下去。 四面都是墙,应该是在电梯里,迷迷糊糊间,她看见显示电梯楼层的红色数字在一点点往下降。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池桃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酒了。 ** 池桃再睁眼的时候,周遭白茫茫的一片,熟悉的,刺鼻的消毒水味无不在提醒她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又是医院。 她最讨厌医院,从小到大,来得次数最多的,也是医院。 她不仅继承了林青竹完美的绘画天赋,也继承了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素质。 印象里,她是被傅寻止送来医院的。 真的太丢人了。 她好不容易噎得傅寻止没话说,还没来得及吹响胜利的号角,就先一步昏倒了。 还得被敌人送来医院。 池桃叹了口气,望了眼身上的病号服,又躺在床上,呆滞地望了会儿天花板,思考着今后要怎么面对傅寻止。 平心而论,他现在对她确实很好。 是,如果没有经历过高中的事情,她会动心的程度。 池桃不是块木头,她是一个情绪很敏感的人。 自然也能察觉出,傅寻止对她的不同寻常,以及那些,被他掩埋在话语里的感情。 虽然他说话很不好听。 做的事却是真的。 先前那个荒唐的想法,再一次被她从脑海里扯了出来。 傅寻止是想弥补她,是喜欢她的。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儿,爱的成分在里面。 可是池桃不敢信了。 被骗过一次的人,总是要多几分警惕心理的。 -- 第37页 谁也不想再被骗第二次。 池桃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门倏地被推开。 刚才她所想的人,就站在门口。 他耷拉着眼皮,眼底一片青黑,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 撞上她的视线,他似是顿了下,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说出的话,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宣告:“你现在欠我很多,池桃。” 第19章 趁风 让你男朋友看着你。 池桃快速梳理了下现在的情况。 不仅仅是咬了他一口, 霸占了他的床这么简单了,他还把昏迷的她抱来了医院。 没叫救护车。 把她这么大个人抱过来,还能看着像个没事人, 他的腹肌不是奶油充的, 是真货。 池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功夫想他腹肌的事儿。 这是间单人病房, 她还在组织语言,门倏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白大褂的医生。 他看起来上了年纪, 头发白了大半,精神矍铄, 锐利的眼睛径直锁定在池桃的脸上。 池桃觉得这老爷爷有点儿眼熟。 她还没细问, 老爷爷大步走过来,板着脸,劈头盖脸冲她骂道:“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以后再也不要喝酒?就你这小身子板能折腾得了几回?要不是这小伙送来得早你就胃穿孔了知道不?” 这熟悉的骂人语气。 池桃想起来了, 她高考完那次喝酒进医院, 也是这个医生给她看的。 就是他痛骂了她一顿, 连带痛骂了她的监护人, 导致池远下了死命令,让她再喝进医院就从家里滚出去。 想到这里, 池桃打了个寒战。 也不知道今天这个事池远有没有得到消息。 应该没有吧,他和傅寻止又不认识。 她稍稍宽下心,弯起眼睛,笑得狗腿而无害:“难为您还记得我了。” “呵。”老爷爷压根儿不领情, 冷笑一声, “我是老了,不是老年痴呆,就你这身体素质化成灰我都记得, 我看病这么多年,几万个人里就你一个身体那么差还喜欢瞎折腾的。” “……” 恍惚间,池桃听见傅寻止似乎笑了声。 感觉有被嘲讽到,池桃马上转头,转移火力,凶巴巴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觉得医生说得挺对的,你确实身体素质差还喜欢瞎折腾。” 医生可以这么说。 傅寻止这么说,池桃就有点儿不大乐意了。 他有什!么!资!格! 她哪次折腾不是因为他? 池桃心里有股无名火蹭蹭蹭往上蹿,没输液的那只手紧紧拽着床单,只恨自己没有练成九阴白骨爪,不然必上去给这条狗来一爪。 “现在的年轻人哦,火气怎么这么大,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老爷爷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又开始说:“你有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你是不知道诶,他抱着你冲到我这,眼睛都是红的,我饭都没吃就被他拉着给你看病。” 池桃笑容一僵。 傅寻止眼皮子跳了跳。 老爷爷毫无所察,瞥了眼她的吊水瓶,嘱咐道:“我还要去吃饭,你现在先别折腾了,送来得早,挂完这瓶水就可以回去了。这几天只能吃清淡的,养养胃,下次让你男朋友好好看着你,别再因为喝酒让我在这儿看见你。” 说完,他提着白大褂扬了扬,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深藏功与名。 病房门被关上,留在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 池桃有点儿想笑,瞧见傅寻止冷若冰霜的脸,又觉得现在笑不太好。 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状作不经意道:“眼睛都是红的?饭都没吃就拉着看病?” 傅寻止也没想到这老头会这么直白。 他顿了下,恢复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如果你在我这里出事,我需要负主要责任。” 这个理由好像也说得通。 医院的病床是可以调倾斜度的,池桃调了个半坐着的角度,唇角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寻止也没有开口。 长久的沉默后。 池桃闭了闭眼,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她轻声问:“傅寻止,你当初,为什么要走啊。” ** 池桃回到自己家,走进房间,拿起铅笔,铺上白纸,打开电脑里的绘画软件,做好画漫画的准备。 过了十分钟,纸上仍然是一片空白。 房间里没有开灯,厚实的遮光窗帘被拉上,唯有电脑屏幕淡淡的白光作为照明。 池桃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放下了所有的难过,她的自尊一直不允许她主动提起这个问题,那样会显得她耿耿于怀。 她应该对那段过往表示洒脱,而不是被囚禁,从此丧失了爱一个人的勇气。 可是她还是没忍住。 像是一道魔咒,她越是告诉自己不能在意,情绪就越是在叫嚣。 最后,将她的理智一并吞没。 她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突然,傅寻止明显顿了下,眼底闪着几分纠结和意味不明。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抱歉,因为部分特殊原因,我现在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池桃早料到了这个答案,眸底黯了下,唇角耷拉着,什么也没说。 “但是。”他话题一转,语气诚恳,“池桃,我答应你,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将这一切,全部告诉你。” -- 第38页 傅寻止很认真地做出了承诺。 但,这话在池桃听来,就是一个空头支票。 怎么样才能算时机成熟呢,那是他规定的。 或许,直到她死,这个时机都没有成熟。 哎。 为什么她身体这么差呢。 像古代那些名家,动不动借酒消愁,被贬了喝酒,和朋友离别也喝酒,思乡也喝酒。 怎么他们就不会喝一次酒就进医院呢。 池桃很郁闷。 这时候,陈盛源给她打了个电话。 池桃闷闷地喂了声。 “桃子姐!昨晚上我玩得很开心,谢谢你!今天晚上的聚餐你还来吗!” 池桃这才想起来,她还答应了陈家兄弟,今天晚上吃饭来着。 不过她现在没什么心情。 得知池远和陈金平不会去以后,池桃更没什么去的心思了。 她正打算拒绝,陈盛源正处于一个很兴奋的状态,没听出她情绪的不对劲儿,迫不及待地和她分享新消息:“今天我哥不来!只有我们两个!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吗!他,和一个美女姐姐约会去啦!” 这个八卦有点意思。 池桃来了点儿兴趣:“在哪?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认识的?” 陈盛源神秘兮兮的:“我给你发地址,你来就知道了。” 按她现在的状态,呆在家里也画不出什么东西来,还会长久地被刚才医院里的事情所影响。 思忖片刻,池桃换好衣服,出了门。 ** 陈盛源给她发的地址是一家开在郊区的农家乐,与其说是农家乐,不如说是度假山庄。 里边吃的玩的一应俱全,有游戏厅和温泉,还可以钓鱼抓野鸡采水果。 不过这个山庄是私人的,老板纯属开着玩儿,拿来招待朋友的。 池桃到的时候,陈盛源在门口等她,没戴口罩和墨镜,露出整张脸。 远远瞥见池桃,怕她看不见,他原地蹦了蹦,兴冲冲地和她招手。 他没做遮掩,想起他那恐怖的人气,池桃皱了下眉,提醒他:“你是明星。” “没事儿,我经常来这里。”陈盛源毫不在意,“这里保卫措施做得很好,不让外人进,很多明星都来这里度假的。” “本来也想和你约在这里的。”陈盛源挠挠头,“后来想了想,就一顿饭跑这里来不划算,哥说你最近也很忙,等忙完了再一起来度假,结果……” 池桃接上他的话:“结果你哥自己和漂亮姐姐先来了。” “对,就是这样没错!”陈盛源越说越来气儿,“他还瞒着我!我是他亲弟弟,亲弟弟!有女朋友了不先和我说,还得我自己打听!” 池桃不由得失笑,又想起昨晚,随口问道:“你昨天没去那个饭局,经纪人有找你麻烦吗?” “没,我把这事和我哥说了,他把那个经纪人训了一顿,问她怎么会给我安排这样的饭局,还说再有下次就换人。结果经纪人不仅没敢骂我,还给我道歉了。” 陈盛南虽然心黑了点儿,做事还是不拖泥带水的。 池桃十分赞同:“确实该这样。” 说笑间,两人走进里边。 庄园很大,沿着石板路进门,入眼是一个巨大的湖泊,上边曲曲绕绕好几座木桥,通向各个不同的地方,大有一种诗中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人家的赏心悦目感。 正中央是木制的小楼阁,上面牌匾写着飘逸的毛笔字:【亭台楼】 陈盛源:“就是吃饭的。” “……” 意境全没了。 虽说这番过来,是为了抓陈盛南和那个未知美女的八卦,池桃问了以后才知道,陈盛源也不清楚他哥在哪儿。 他只知道在这个山庄里。 这山庄这么大,要找两个人,找到天亮都不一定找得到。 池桃很干脆地放弃:“我们进去吃个饭就走吧。” 陈盛源没有异议。 这个山庄,池桃听她爸爸提起过,山庄的主人似乎是他的旧友。 池远一直想带池桃过来玩,无奈工作繁忙,池桃又住在学校那边儿,很少回家,回家了也是忙学业的事情。 拖到现在,就变成她和陈盛源过来了。 陈盛源好像经常来这里,和这里的服务生关系很好,池桃还听见服务生问陈盛源她是不是他女朋友。 当年的小胖墩,现在的大明星闻言,似是觉得挺有意思,凑了过来:“桃子姐,你知道吗,有很多情侣到这里来度假的。” 池桃翻了个白眼:“你看我两像男女朋友?” 陈盛源懂她意思,闭麦:“不像,我配不上你。” “知道就好。” 池桃没来过,只能由陈盛源负责点菜,等菜的中途,他去了趟洗手间。 等他回来,像是又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眨着眼:“桃子姐,你猜我在洗手间看到谁了?” 池桃在玩手机,对他的洗手间奇缘不感兴趣,随口扯道:“看到你哥了?” “不是。”陈盛源说,“我看到昨天抱你走的那个冷酷帅哥了!” 第20章 趁风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啊。 池桃思维停滞了几秒, 觉得自己可能得去什么寺庙求个符开开光。 不然怎么在哪儿都能撞上傅寻止这尊瘟神。 -- 第39页 算了。 池桃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餐厅这么大,也不一定能撞个正着。 再说了,她和陈盛源只是纯洁的小时玩伴关系, 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再退一万步, 即使她和陈盛源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也和傅寻止无关。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池桃也没了多少负担。 餐厅上菜速度很快,陈盛源点的都是这家的招牌菜,辣椒将虾球染得红闷闷的, 牛肉粒颗颗饱满,鲜嫩多汁, 盘子下面的酒精燃着幽蓝色的火, 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看到鲜红的辣椒,池桃皱了下眉,想起今早医生和她说的, 最近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就有点儿烦。 新鲜的, 看着就很好吃的东西在你面前, 你却不能吃。 对面的陈盛源已经动筷了, 一口一个虾球,吃了满嘴油汁, 还在问她:“桃子姐……” 池桃:“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他这个样子,哪还有外边儿温暖可爱小太阳人设的大明星样? 还好她不是陈盛源粉丝。 陈盛源已经把虾球咽下去了,接过池桃递过来的餐巾纸:“桃子姐,你不吃吗?” 他顿了下, 像是想到了什么, 语气多了些小心翼翼:“是不合口味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辣的。” 陈盛源是真挺喜欢池桃,甚至,不止是把她当成一个姐姐看待的。 在幼儿园, 长得还没他高的小萝莉,站在他面前替他出头,嘲讽那个欺负人的同学和始终处于旁观状态的老师,像是有一双手,把他从自卑的阴影里,硬生生拖了出来。 从那时起,池桃在他心里,就是个和盖世英雄一样的人物。 地位甚至一度高于了哥哥。 所以,池桃搬家那天,哭得最伤心的是他。 一别经年,他在逛街时被星探发现,抱着玩玩儿的心态进了娱乐圈,又因着这张脸一炮而红。 红得太过于突然,陈盛源其实没多少真实感,一开始连帽子口罩都不戴。直到在街上走着都会被粉丝追着要签名,拖累了他的行程进度,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名气真挺大的。 意识到这点后,陈盛源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池桃能不能看见他。 他少时崇拜的盖世英雄,经过岁月轮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还记不记得他呢。 重逢以后他一时口误,不知林青竹去世的消息,可能触到她痛点了。 陈盛源为此愧疚了很久,一直想找个机会道歉,到现在,连和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怕说了什么话惹她不高兴。 他甚至不敢问昨天抱走她的是谁,只能装作无所谓,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好当一个弟弟,再慢慢观察她反应。 池桃自然不知道陈盛源想得这些弯弯绕绕的。 她以前确实挺喜欢吃辣的。 后来身体状况不太好,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生病了只能吃清淡的,迫不得已只能戒了。 这么多年没见,小胖墩不知道她身体状况,给她点辣的很正常。 一点点……应该没事儿吧? 池桃舔了舔唇瓣,犹豫了几秒,也不想辜负陈盛源的一片好心,确认似得问:“这个很辣吗?” “没有的。”陈盛源连忙摇头,“只是红椒看上去很辣,其实真吃起来没什么辣味的。” “这样。” 池桃稍稍宽下心,如果没什么辣味的话,只有一点点,她的胃还是承受得住的。 这么想着,她便没什么心理负担的,跟着他夹了个虾球。 陈盛源说得没错,虾球只有入口的时候有些许辣的感觉,也不像辣,更像是在烧。 烧了那么一秒,就只剩下虾球最原始的口感,混着店里特调的酱汁,感觉很特别。 不愧是招牌菜。 不知不觉间,池桃连着吃了好几个。 其实正如医生所言,要是有人管着她,池桃的身体不至于这么差。 每次生病后都不注意休养,非要作死吃香的喝辣的,大学变本加厉,还和朋友去潜水,落下病根,恶性循环到如今这个地步。 池桃骨子里是叛逆的,讨厌听从别人的管教,非要反其道而行之的那种人。 所以,当胃里出现熟悉的痛感的时候,她脸色都不带变一下。 以去洗手间为借口离开,池桃双手撑着洗漱台,弯着身子,手背因用力而泛起青色的筋,想等这一次痛楚过去,回家吃药。 还好不是很辣,这次的痛楚比早上要轻得多。 至少不会再出现昏倒的情况。 等腹部痛楚暂缓,她稍稍抬眼,瞥见镜子里的人。 脸色苍白如纸,偏偏红唇艳得像火,色差对比强烈,看着就有咬一口的冲动。 池桃用力闭了闭眼,唇角弯了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这是她应得的下场。 池远工作很忙,林青竹也需要经常外出寻找灵感,池桃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 没人管着,自然就无法无天。 傅寻止离开以后,似是察觉了她状态的不对劲儿,林青竹开始减少外出的时间,来陪她。 她上大学,为了方便让池远买了个小公寓,林青竹也经常会过来陪她。 后来,林青竹病得越发严重,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去世。 -- 第40页 池桃有那么一瞬间,有了和她一起走的念头。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没问清傅寻止离开的原因,还有学业没有完成。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只是越来越放纵自己,也越来越不把身体当回事儿,连着通宵好几天也稀松平常。 由着自己造作自己罢了。 等痛楚渐缓,池桃洗了把脸,调节了一下面部表情,感觉看不出什么异常,才离开洗手间。 却在门口见到了熟悉的人。 男人穿着与今早无异,还是那款黑色休闲服,倚着墙,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灯光明灭间看不清表情。 只觉得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气压比往常还要低,渗着点儿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冷。 池桃眨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不确定傅寻止站在这里,是在等她,还是单纯地想在这里站着。 直觉告诉她是前者。 应该不会有人脑子有病到没事干在洗手间前边站着。 毕竟今早他还送她去了医院,看起来还是冲着她来的,这么直接当陌生人走过也不太好,池桃迟疑了一下,还是和他打了招呼。 “傅寻止。”她在他身前站定,“你站在这里干嘛?” 余光瞥到他指间的香烟,她吸吸鼻子,没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应该只是拿着。 这么仔细地近距离看,他的眼底一片漆黑,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情绪,像是下一秒,被深压在海平面底下的浪潮就会爆发,随即,将她吞没。 大脑打响警报,男人散发的危险系数极高,池桃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不想再多停留。 她还要回家吃药。 她后退的这一步,像是崩断了男人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神经。 男人大步向前,长臂一伸,把她抱进怀里。 铺天盖地的,独属于傅寻止的气息将她包围,像是要把她融入骨血的力度。 有点儿疼。 池桃下意识想挣扎,却反被他抱得更紧。 明白两人的力量差距,池桃象征性地动了几下,便放弃,安安静静地任他抱着。 池桃觉得,自今早傅寻止把她送去医院后,她对这个渣男的容忍程度,高到了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叹了口气,认真地问:“傅寻止,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虽然他身上的酒气很淡,大多被洗衣粉和他身上的松香所掩盖。 池桃也能感觉到,他举止不像个清醒的人。 应该是喝了不少。 男人没回应,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池桃脑袋有点儿疼,刚才好不容易缓下去的痛楚,又隐隐涌了上来。 “傅寻止。”池桃费劲儿地抱着他的手臂,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挪开,和他讲道理,“你先放开我,我把你送回家行不行?”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现在的情况,像个小孩子,看到了什么珍宝,迫不及待地想要据为己有。 还特别护食,抢一下都不让的那种。 男人的手劲大得离谱,池桃身体又不是很舒服,发挥不出全部的力道。 推了半天儿也没推动丝毫,池桃认命地叹了口气,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打算给陈盛源打个电话来救场。 陈盛源接得很快,似乎等急了,语气有些焦躁:“桃子姐?怎么还没回来?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的情形是挺尴尬的。 池桃清了清嗓子,正打算简要和他说明一下情况,抱着她的男人突然动了。 抱着她背的手缓慢上移,捏着她命运的后脖颈,微微使力,迫使她把脑袋抬高。 两人的距离极近,她几乎能数清男人到底有几根睫毛,鼻息间是男人浅浅的气息。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男人掐断,他配合似地低头,像是要与她唇瓣相贴。 “兆兆。”他轻喃,“不要和别的男人吃饭。” 像是被触到了什么雷达。 池桃猛得从蛊惑中清醒,脑袋往后仰,避开他的触碰。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啊。” 第21章 趁风 我不介意抱你。 池桃突然有一种很想哭的冲动。 傅寻止离开时她没哭, 月考一下跌了几百名她也没哭,被池远和林青竹,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的时候, 她还是忍着没哭。 却在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 感觉自己坚持了几年的东西, 在慢慢地,破裂掉。 又像是被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缓缓补上, 填满。 她手指轻轻蜷起来,收进掌心里, 攥成一个拳, 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吃那个虾球的。 不然为什么,胃里那种火焰灼烧般的痛楚,会连扯着心脏一起呢。 本以为会再无瓜葛的人, 在醉酒的情况下, 毫无预兆地呼唤出亲昵的称呼。 细长的眼睫垂下来, 拥着自己的怀抱温暖而炙热, 像是要把她灼伤。 池桃低着脑袋,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拥着自己的力道突然消失,男人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朝她倒下来。 池桃下意识伸手,扶着他的肩膀,后退几步, 背抵住墙, 借力把他撑起来,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手慢腾腾地, 学着他的样子,爬上他的背,轻轻拍了拍。 -- 第41页 两人刚才的位置彻底颠倒,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傅寻止睡着了。 情况转变太快,池桃眸里闪过几分错愕,片刻后,低声叹了口气。 “不是你服软了我就会原谅你的。” 池桃声音很轻,像是在对男人说,更像是在警告自己:“不可能的,傅寻止。” 只要认错,对她好,带给她的伤痛就可以被原谅吗?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 傅寻止意识逐渐回笼,感觉自己的四肢被什么东西压着,舒展不开。 像是被什么桎梏住了。 多年的警觉使他瞬间清醒,睁开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是傅家那群老不死的来找他报仇了? 池桃呢,她有没有怎么样? 直到瞥见熟悉的桃子抱枕,对面电视柜下塞满的零食,他的心才缓缓回落,同时多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这里是池桃家。 参加那次同学聚会之前,傅寻止已经连着通宵好几天了。 他初回国,傅家的事情还得慢慢解决,平白无故收购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公司,本就让那群不服老的气得跳脚,千方百计想找一个理由来把他拉下马,又被他悉数堵上。 怕她被别人拐走,还得压缩睡眠时间参加王一民那个同学聚会,早已透支了精力。 更别说,她昏倒后,还守了她几个小时。 池桃回家以后,傅寻止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合作公司联络他出席今晚的一个饭局。 新晋的青年才俊,不是巴结的对象,就是眼中钉。 他被灌了不少酒,合着这几天混乱颠倒的作息,意识有些不清醒,趁着聊天的幕间,走出来吹吹风。 无意间瞥见池桃和那个明星。 他们并排走着,凑得很近,应该是在聊天,不知道那个明星说了什么,池桃弯起眼,笑得很开心。 池桃高中时经常会那么笑,跟在他后边儿的时候,给她补习的时候,稍稍抬头,就看见她弯着眼睛在笑。 傅寻止问她在笑什么。 他到现在都记得池桃的回答。 那夜夏风很凉,蝉鸣都出奇地没有叫唤,空气安静得过分,也使他能清晰地听见她说得所有话。 池桃说:“因为你在我身边呀。” 喜欢的人在眼前,即使只是静坐着,什么也不做。 她也感到很开心。 重逢后,他再没看到池桃这么笑过。 那些对他的喜欢,悉数给了别的男人。 不可言说的,暴戾又阴暗的想法开始生根发芽。 他不想看到池桃这样。 他本意是等,陪在她身边,等一切尘埃落定,等他将这荒唐的一切慢慢说与她听,终有一天她的眼里能再看到他,能回心转意,大发慈悲地原谅他。 他不能从一开始就对她很好,表现出想要挽留的低姿态。 他太了解池桃了,那样根本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她甚至有可能不想搭理他。 或者直接和他说得明明白白,从此真的再无瓜葛。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池桃很叛逆,很吃激将法。 那他就用这套,来慢慢的,圈住她。 许是先前喝下的酒精还在不断发挥作用。 他好像有些……等不及了。 池桃打了今晚上第不知道多少个哈欠,抬手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 她觉得自己真他妈是现世女菩萨,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傅寻止这条除了脸什么都没有的狗。 不止瞎了眼,连脑子也不剩了。 她不知道傅寻止家的地址,摇了半天也没把身上的男人摇醒,只好和刚赶过来的陈盛源道个歉,让他帮忙叫个车把傅寻止带回自己的小破公寓。 可能是他那声兆兆勾起了她那点点点细微的恻隐之心,池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搬上沙发,看他眉头一直皱着,她还好心给他舒了舒眉。 做完这些,她盯着男人安静熟睡的眉眼,泄愤似的狠狠打了几下桃子抱枕。 “你这样躺着比平时可好看太多了。”池桃忿忿地说,“希望你清楚,我漫画要是画不完,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都是因为你一直在给我找事儿。” 折腾了这么久池桃也饿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池桃吞了胃药,走到厨房,淘米开火,熬了锅白粥。 顺便煎了两个荷包蛋。 她给荷包蛋倒上酱油,盛了碗粥,准备拿到外边餐桌上吃个夜宵。 池桃端着碗走出厨房,发现本该在沙发上躺着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他坐在沙发上,似乎还在头疼,揉着太阳穴,听闻她出来的响动,目光顺着落过来,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和他视线撞上,池桃捏着碗的手紧了紧,有点火大。 干嘛老拿这种眼神看她。 以为自己这样装深沉很拽吗? 池桃气得想骂他,余光瞥见他眼里的红血丝,密密麻麻的,几乎布满整个眼白。 不知道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怪不得刚才脑袋一歪就倒她身上了。 池桃叹了口气,索性好人做到底,脚下转了个方向,往傅寻止那边走。 “煮多了吃不完。”她把碗放在茶几上,迎着男人探究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视线,莫名心虚,语气很凶,“爱吃不吃,带你回来只是你突然倒我身上,你身份这么大要出了事我担不起。” -- 第42页 “我没有原谅你。”她强调道,“我是个好人,倒在我面前的是条狗我都会带回家的。” 男人低着眼,喉结滚了滚,忽然笑了声。 这像是一个象征着嘲笑的信号。 池桃迅速后退一步,眯起眼,先发制人道:“傅寻止,你不要不识好歹,再笑我就要把你赶出去了。” “兆兆。”男人眼底深沉的情绪逐渐溶解,化为星星点点的笑意,唇角微勾,“记得穿鞋。” 同一个称呼,第一次听到是愕然,第二次池桃都麻木了。 她面无表情:“你不要叫我兆兆。” 男人不轻不重地嗯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没再回话,沉默着拿起茶几上的碗,慢吞吞地盛了一勺粥,放进自己嘴里。 片刻后,他评价:“没味道。” 池桃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白粥还想要有什么味道? “是啊。”她气笑了,又开始阴阳怪气,“毕竟庙小,我也不是什么米其林三星大厨,供不起傅总这尊大佛,只能让您吃吃白粥了。” 傅寻止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安静地吃完了一整碗粥,动作很慢,一口一口的,像个乖乖吃饭的小学生。 池桃看得很满意。 不得不承认,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 “兆兆。” 不知何时,他坐到她边上,嗓音低而缱绻,含着浓浓的情意,像是蛊惑:“你把我带回来,那个和你吃饭的人呢?” 距离太近,男人身上又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仿佛她不好好回答,就会出现什么恐怖的后果。 池桃没心思关注那个称呼,忍不住往后坐了坐,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陈盛源吗?”后撤到自以为的安全距离,池桃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他当然是回家了啊。” “这样。” 男人情绪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低沉的嗓音扬了几度,又问:“那你为什么把我带回来?”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没明白他为什么要再问一遍这个问题,池桃翻了个白眼,“因为我是个好人。” “没有别的?” “哦,可能还有你长得比较好看。” “……” 回答完这个问题,池桃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浓了。 傅寻止今天晚上怪怪的,像是什么压制已久的东西,被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危险系数极高。 池桃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开始打架,就没再多想,把这归结于他喝了酒,意识不太清醒。 被他整得她都不感觉饿了。 “我要睡觉了,你先将就在沙发上睡一晚吧,明天自己回去。” 池桃揉了揉眼睛,从地毯走到地板上,她光着脚,空调温度开得低,突如其来的凉意使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兆兆。”男人眯起眼,语气危险,夹杂了些威胁的意味,“你再不穿鞋,我不介意抱你。” 第22章 趁风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 池桃眼睛睁得老大,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给吓了一跳,满脑子瞌睡虫顿时跑得七七八八。 直觉告诉她他没在开玩笑。 那种眼前的男人不太正常的感觉愈演愈烈,池桃毫不怀疑, 他真的做得出把她抱去房间的这种事情。 池桃停顿几秒, 不想和他正面杠, 又不想就这么乖乖听他的话。 很快她就有了打算,脚尖一转,又踩回柔软的垫子上。 “要我穿也可以, 我鞋在门口。”她眼底清澈明亮,像林中无辜的小鹿, “你去帮我拿一下。” 傅寻止再怎么样, 应该也做不出帮她拿鞋这种事儿。 这看着就不是高贵的傅总愿意做的。 紧接着。 震撼池桃一整天的事情发生了。 傅寻止没多犹豫就站起来,从她前边走过,径直走到玄关的鞋柜前, 从里边把她的加菲猫拖鞋拿出来。而后, 拎着鞋子, 转过头, 很随意地问:“要我帮你穿吗?” 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池桃差点以为他被什么不明生物魂穿了。 这就是酒精的效果吗? 傅寻止走回来,停在她面前, 低着眼看她。眸底似和窗外无边月色合为一体,确认似得又重复了一遍:“要我帮你穿吗?” 池桃突然想到一个画面。 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傅寻止跪在她面前,冰冷修长的指节摩挲着她细腻的脚背皮肤, 带起一层层, 引人颤栗的触感。另一只手,拿着只滑稽的加菲猫拖鞋,嗓音如往常般淡漠, 在这个环境下,却更引人遐想。 “主人,我帮您穿鞋。” 池桃被这个十八禁画面吓了一跳。 池桃,你是真的堕落了,怎么能想这种东西?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一寸一寸地在燃烧,发烫,像一个小火炉,顺着这团火,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尖。 也是滚烫的。 怕傅寻止看出自己的异常,池桃猛地后撤一步,深吸了一口气,毫无预兆地伸手,趁他不设防,从他手里把拖鞋抢过来,狠狠摔在地上,两只脚跟着踩上去。 “好了。”她极力掩饰着话里的慌张,没好气道,“我自己穿,不麻烦您。” 话音刚落,她没再看他,踩着橙色的猫脸,哒哒哒地跑回自己房间,用力甩上门。 -- 第43页 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客厅恢复寂静,荷包蛋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勾着人的食欲。 傅寻止站在原地,眼睫低低地垂着,像是在思考。 良久,他像是得出了什么有意思的结论,唇角微勾,径自走进厨房,又盛了碗白粥出来,就着餐桌上的荷包蛋吃掉。 白粥没有味道。 可他的兆兆……会是什么味道呢。 ** 池桃逃进房间,顺带锁上了门,以绝后患。 她背抵着门,身体由于过度紧张而小口喘着气,耳朵贴着门边,听着外边儿的动静。 虽然她认为傅寻止大概率不会跟上来。 但他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劲儿,也不是不会有意外的发生。 确保男人没有跟上来,池桃拿出手机,给祝穆清发连环轰炸。 木兆兆:【穆穆!】 木兆兆:【快醒醒快醒醒别睡了!江湖救急】 木兆兆:【啊!!!】 过了几分钟,祝穆清给她回了消息。 穆穆:【怎么?漫画画不完了?】 木兆兆:【……】 好像确实要画不完了。 木兆兆:【漫画我过会通宵赶,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情!你听了绝对会震惊一百年!】 穆穆:【?】 池桃索性打了个电话过去。 刚接通,池桃就迫不及待地和她分享自己的新发现:“穆穆,你知道吗,傅寻止好像想追我。” 祝穆清:“……” 电话那头的女人显然刚从睡梦中被吵醒,困意未散,话里带着火儿:“你才发现?” 这回轮到池桃沉默了。 “没有,我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了,一直没敢确认。” 傅寻止高中的不告而别,带给她的影响太大了。 她会怀疑那些他对她好的日子是假的,会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性格过于骄纵,缠着他导致他厌烦了,是不是觉得她配不上站在顶端的他。 唯独没有想到的可能,或许是他太喜欢她了,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才选择离开。 或许池桃想到了,又觉得这个可能性过于荒谬,所以马上被自己否决了。 包括现在,和他重逢,她都会下意识地觉得,他对她的好,只是建立在愧疚的基础上。 他觉得自己伤害过她,对她有愧,所以试图弥补。 更何况,傅寻止还说了那些话,强调合同只是因为她的能力,在她和陈家兄弟叙旧时打断,是为了商谈工作。 彻底杜绝了她多想的可能。 但是行为是骗不了人的。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愧疚,他为什么对四格漫画里的情节没有反应;为什么要在被拒绝后继续待在甜品店,还带她吃饭,给她感冒药;为什么在她被恐怖片吓到时安慰她;为什么在她耍酒疯时不推开她,还把她带回家,甚至还说……帮她穿鞋这样的话。 想到最后,池桃又开始有些茫然:“如果他喜欢我,又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清楚原因,和我道歉,而要选择用这种方式呢。” “很正常。”被池桃这么一闹,祝穆清也清醒了,认真地给她分析,“如果他一开始就和你道歉,你们还会有后续吗?” 不等池桃回答,她就接了下一句:“不会的,你就是因为不告而别这件事才记了他这么久,如果这个误会解开了,你对他最后的情感维系也消失了,他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我说过的吧。”祝穆清叹了口气,“在你最开始和我说,你想追他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的。” “你和他的思维模式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他控制欲强,你玩不过他,只会被他带着跑。” 高中是这样,到现在亦然。 池桃的思维模式简单又直接,典型的非黑即白,讨厌就远离,喜欢就会靠近。 不存在,因为某些原因,而影响自己的感情,这种情况。 傅寻止不一样。 他隐忍而克制,将自己的情感埋在深不见底的水面之下,实在压抑不住,才会漏出来一点点。 他们都是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的。 某种意义上,是同类人,另一种意义上,又是截然不同的人。 在池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已然入了套,成了池中物。 ** 池桃一晚上没睡着。 满脑子都是祝穆清最后和她说的那些话。 “几个星期前,我和你说,他和我做了说明,会来主动找你商谈合同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他当时和我说,他从高中开始就很喜欢你,这次回来,会收购《漫语》也全是因为你。他向我保证,能让你回心转意,请我不要插手,也什么都不要告诉你。” “我说,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我拭目以待。” 单凭池桃的角度,祝穆清确实不喜欢傅寻止,他对池桃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 可他对池桃的感情也是真的。 池桃因为他难过了这么久,他也确实该偿还回来。 局面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重逢以来,池桃以为自己才是主导者,引领着事情的全部发展。 却未曾想过,从一开始,踏进那间办公室,她就入了局。 再回想自己自以为是的那些反应,只觉得好笑至极。 -- 第44页 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池桃走进洗手间,镜子里的脸白得近乎透明,眼底青黑一片,眸子里血丝盘结,长发散乱地披在脑后。 是穿个白裙子就能出去扮鬼吓人的地步。 池桃闭上眼,用力捏了捏眉心,慢吞吞地掬了一手水,往自己脸上扑。 不能心软。 再怎么样也不能心软。 哪有他这样追人的。 一点诚心都没有,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以为只要对她好,就可以随便左右她的情绪。 池桃想起最近网上很流行的一个词。 pua。 他现在的行为,和这种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池桃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踩着熟悉的猫脸拖鞋,慢吞吞地往外边走。 如她所料,傅寻止已经醒了,半个身子倚在沙发上,侧脸线条流畅干净,鼻梁很高,专注地在看手机。 她就是因为这张脸,一而再,再而三的跌在这个坑里爬不起来的。 池桃猜测,他应该还在看工作上的事情。 毕竟他这么忙,又一直把时间耗在她的身上。 听闻她出来的响动,男人抬眼,似是有些惊讶:“怎么起这么早?” 他记得她是不睡到中午不愿意动的。 话音刚落,瞥见她的脸色,他眉头迅速皱起来,嗓音也跟着有点儿冷:“你没睡?” 好像是挺关心她的。 “傅寻止。” 她慢慢开口。 傅寻止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事情,在渐渐脱离掌控。 “兆兆。” 他淡声喊。 池桃却突然皱起眉头,一字一顿,生硬道:“不要叫我兆兆。” “我想过了,傅寻止。”池桃说,下达着她的判决,更像是一种凌迟,“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你。” “你离开的理由也不用说了,我不在意了,四格漫画我也不会画了。” “我会遵守合同,把长篇漫画画完,在这之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第23章 趁风 傅家小少爷。 傅寻止不太能理解,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池桃的态度,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转变。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平生第一次有种, 近乎茫然的情绪。 他一步步算, 进退有度, 既不会让她觉得厌烦,又能让她感觉到他是在努力对她好的。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提出和好, 池桃大概率是不会拒绝的。 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池桃。” 他低下眼,冷硬的语气也被放软了好几度, 试探着想哄她:“发生什么了吗?” 他听话地没有再喊兆兆。 池桃唇线紧绷, 背过身去不想看他,学着他平时冷淡的声线:“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池桃想起来, 有很多次她都感觉, 傅寻止看她的眼神, 深而黑, 似是能看透她的内心。 可她从来没能看透过他,哪怕一次。 感情应该是平等的, 而不是一方高高在上,自以为能掌控住所有情绪的。 无论是高中,还是现在。 都是这样。 许是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不够狠,为了让他明白得彻底, 池桃转过头, 小鹿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眼角很红,唇线拉得平直。 她声音轻而缓, 像刚在地狱涅槃重生的魔鬼,说着伤人的话。 “你觉得这样很突然吗。” “你不告而别的时候,也是这么突然。” 等池桃回过神来的时候,客厅里已没有了男人的身影。 池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样的话的,她有仇必报,但从来不是刻薄的人。 记忆里,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喉结滚了滚,像是想做什么解释。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点了下头,说了句抱歉,便沉默着离开了。 池桃站在原地没有阻拦,直到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响动,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落下来,她才发现。 自己还是挺难过的。 池桃是喜欢傅寻止的,从高中持续到现在。 那些心动不是假的,她不得不承认,当傅寻止靠近她,和她有接触的时候,她的心脏快得不正常。 她也能感觉到,傅寻止是喜欢她的。 可是。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 如果就这样,因为他的这些举动,她真的如他所愿,放下芥蒂,和他和好。 池桃自己都看不起她自己。 傅寻止可以追她,她也不是不能和他和好。 但,绝不是现在这种方式。 ** 接下来的两周,池桃把自己封闭在家里,对外借口一律是要画漫画。 她连着通宵了好几天,把分镜和细化的色稿全部画完,让祝穆清发给傅寻止的秘书,如果通过的话她再继续往下画。 池桃并不想和傅寻止产生交流。 色稿画完,漫画进度的一大半也算完成了,池桃舒了口气,脑袋因长时间劳作,感觉昏沉沉的,却出了奇的没有困意。 这时,手机振动了下,有人给她发来条消息。 施允:【桃桃,你今年还来不来北原呀?】 施允是池桃在微博找大V推广漫画时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微博有几百万活粉,每条点赞都能破几十万,和她同龄,现实里是幼儿园老师,据说家庭背景还有点东西。 -- 第45页 她拍照拍得很好,人又长得漂亮,喜欢探索少女心的东西,颜值粉和安利粉各占一半,还有些想跟着她学拍照姿势的。 她的四格漫画能这么火,施允占了很大的功劳。 看到这条消息,池桃忍不住看了眼日期。 今天是八月十五日,距离林青竹的忌日还有三天。 已经只剩三天了啊。 林青竹这一生走遍大江南北,见识过壮阔的尼亚加拉瀑布,感受过中东的严寒,非洲的酷暑,也曾在极地看极光,最后葬在北原。 北原有她最喜欢的向日葵花海。 林青竹尤其喜欢向日葵,觉得他们始终向着太阳,温暖而热烈,向往着太阳的光,代表着希望。 她希望能始终向着太阳走,她喜欢的人亦然。 所以,经过池桃父女两的商议,把她葬在了离那片向日葵花海最近的那个墓园。 施允是地道的北原人,池桃去年去北原祭拜林青竹的时候,和她见了面,两人相处得很愉快。 池桃没多犹豫就打字:【来的。】 池远上个月就和她提过,去祭拜林青竹的事情,现在应该把机票都买好了。 不出所料,她刚回完施允没多久,池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桃桃,机票定的明天下午,去北原。” 池桃嗯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头沉默了会儿,又开始说:“爸爸最近忙,也没时间安排你和陈叔叔一家子吃顿饭什么的,你陈叔叔还整天和我念叨你呢。” 陈金平是真心想让池桃当自己儿媳。 “没关系的,帮我谢谢陈叔叔好意。”池桃笑了声,没对这话表示拒绝,“有空一定吃饭。” 她最近和陈盛源见面的次数还真不少,倒是没怎么见到他哥哥。 哦,陈盛南好像在约会。 挂了电话后,池桃八卦心横生,去看了眼陈盛南的朋友圈。 只有很简单的一条,是一张,“the wait”甜品店的店面照片。 底下只能看到共同好友的评论。 陈盛源:【哥,你是爱上这家甜品店了吗?有事没事去还不够,还要发朋友圈宣传?】 池桃神情微滞,很快回想起,喻斐好像问她要了陈盛南的联系方式。 再结合这个朋友圈。 池桃眨眨眼,觉得这事儿还挺有意思的。 ** 北原是典型的沿海城市,冬暖夏凉,是当下很火的避暑圣地。 为了方便来往,池远在这里买了套三层小别墅,虽然他们平时不怎么来,也一直雇有专人打扫,只要带着行李就可以住下。 池远工作还没处理完,最近好像在谈什么大合同,他连在飞机上都会带着笔记本看文件。 比起她爸,池桃就像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 咸鱼本桃并没有身为咸鱼的自觉,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很强的上进心,前几天刚熬了几个通宵肝漫画,这段时间是不太想看见电脑了。 现在恰好是暑假,幼儿园不用上课,池桃便把施允喊出来约了个下午茶。 “所以你上个月没更新四格漫画,是和漫画原型重逢了?” 施允搅着杯子里的奶盖,感觉这事儿奇幻到不可思议:“而且他还想追你?” 池桃点点头:“是这样。” 施允爆发了。 “我去他妈!他配吗!!!两条腿的男人这世上还缺他一个?我们桃桃年轻貌美又善良,凭什么吊死在他这破树上?” 她骂完,又看向池桃,眯起眼:“你不会同意了吧?” 池桃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差点就入套了。 “没有。”她镇定道,“我拒绝了,和他说画完漫画以后就不要见面了。” “很好。” 施允暴躁的心情随着她这句话平复下来,满意地笑了,又拿出手机:“他叫什么名字?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啥背景,多大脸啊敢这么玩儿。” “傅寻止。” “哦,傅寻——” 施允的话戛然而止,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僵硬了一下,确认似地问了遍:“傅家那个小少爷?” 池桃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傅家?” “人家在北原混,跟你不在一个城市,你不知道也正常。”施允挖了勺冰淇淋,放进嘴里,边吃边道,“大概就北原首富那么有钱吧,不过几年前开始走下坡路了,好像在搞内斗什么的。” 池桃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豪门纷争的。 池远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也是他仅剩的亲人,没人和她争遗产啊继承权什么的,连公司都不用池桃管。 池远想要池桃像普通人一样快乐的生活,对方的家世其实不是特别重要,只要她开心。 “我不知道你喜欢的这个男的和傅家那个有什么关系啊,大概率凑巧同名同姓吧。”施允似乎并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说道,“毕竟你是在南城认识的他,傅家在北原根深蒂固的,没必要跑那么远。” 池桃顿了顿,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巧合,或许涉及到傅寻止的秘密。 毕竟,如果真是个一穷二白,一点背景都没有的穷小子,又怎么做到在五年内白手起家,创立一家能直接收购《漫语》的公司。 也说不通。 他要真的是大少爷,高中怎么会沦落到打工,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呢。 -- 第46页 这其中谜团太多。 如果再深查下去,池桃相信,不用依靠傅寻止,她就可以得知他离开的原因。 这是一个难得的线索。 池桃难得迟疑了。 怎么偏偏是现在呢。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在沙漠中徘徊许久,费劲千辛万苦想要走出去,好不容易,在你隐隐能看见绿洲时,又有人告诉你,还有另一条前往绿洲的路。 而且,这条另外的路,更有可能是捷径。 见池桃陷入沉默,以为自己提到了什么使她不开心的话题,施允给她点了杯冰柠檬水,连忙转移话题:“我们还是不要再谈男人了!你这次来北原待几天?我带你去逛逛。” “十天。”池桃答完,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眼底有光凝聚,“允允,帮我查一下吧。” “傅家小少爷,有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 第24章 趁风 你是不是切错号了。 施允的动作很快, 不知道是用的什么途径,和池桃分别的第二天,她就传来了资料。 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内容, 池桃眉心跳了跳, 有点当年看数学公式那味儿了。 施允当个幼师真的是屈才, 她就应该去当侦探。 字太多,且大多是傅家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什么大叔二叔的, 有了正房还能带回来个私生子。 子嗣太多,财产又只有这些, 争继承权的戏码就变得稀松平常了。 池桃对傅家情史没多大兴趣, 懒得一个个去细看,只选择性查看了关系傅家小少爷的部分。 傅家当家做主的,傅老爷子傅正松, 和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联姻, 诞下两个儿子, 还有一个在外的私生子。 大儿子傅和玉, 相貌英俊,从小就优秀, 对商业和数字极其敏锐。傅正松对他宠爱有加,是有把偌大的家族产业交给他,让二儿子帮忙辅佐的打算的。 二子傅和书,则相对阴柔, 擅长在暗处操控人心, 玩儿心理战。 私生子傅瑾,和正房所出的两位都不同,是傅正松某次出差, 在外风流一夜的产物,那位风流女子瞒着他诞下傅瑾,在傅瑾十岁时才告诉傅正松,不被傅家所承认。 据说在傅家过得很惨,就连佣人都不会给他好脸色,没人疼没人爱的情景里,他心理出现了些问题,在十八岁时逃出傅家,再无音讯。 虽然傅和玉对数字敏锐,但他无心商场,在毕业后选择当了一名人民警察,由二子傅和书来经营傅氏。 傅和玉和傅和书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还算密切,傅和玉有时也会帮助傅和书处理一些集团的事情,有了合适的继承人,傅老爷子也没再说什么。 傅和玉在二十二岁那年,和一位平民女子相爱,两年后诞下傅家小少爷,傅寻止,组成幸福的家庭。傅和书则醉心工作,一直未娶。 这本该是很好的事情。 变故发生在傅寻止十四岁那年。 傅和书本要去美国和一名商业大鳄商谈合作的事情,以便打开国际市场。公司临时出了事情,那位美国人又恰好不太喜欢长相过分阴柔的男人,觉得很容易被看破心思,没有合适且十足十信任的人选,就由刚解决完一起绑架案,正在休假的傅和玉代他前去。 傅和玉同意了,他的儿子足够优秀和独立,使他放心,于是他准备带着妻子一同去,也算度个小假。 谁料前往机场的车辆出了问题,刹车制动带被剪断,司机被买通换人,直直地从高架上冲了下去,车毁人亡,车上三人无一幸存。 池桃看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大致能猜出事情之后的发展。 如她所料,这是场蓄意的车祸,傅和书把自己哥嫂的车祸归结在自己头上,愧疚淹没了他的理智,短时间内一蹶不振。 傅瑾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离开的这十五年,一直在暗中谋划,等着这出好戏,谋权篡位。 他收买了大部分股东,拉傅和书下台,而后傅和书在某次回家路上,不知是意识不清醒还是人为,也发生了车祸,变成植物人,现在还在市中心的医院躺着。 傅老爷子被气进医院,他年事已高,没多久就去世了。 从此,傅家正式变成了傅瑾的天下。 这个外来的私生子,最终靠着自己的谋划,一步步害死了幼时对他不好的人,爬上了顶峰。 如果不是被报复的人可能和傅寻止有关,池桃说不定,也会觉得这是个励志故事。 看完这些资料,池桃咬紧唇,眉毛拧巴着,一时有些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几笔文字勾画出的事情经过,白纸黑字,是独属于旁观者的无情。 很离奇很狗血,是池桃以前,怎么都不会想到的事情。 她难以想象,作为傅瑾报复的对象,又该是如何度过的这些年。 有那么一瞬间,池桃竟然希望,傅寻止和这个傅家小少爷,只是单纯同名同姓,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希望傅寻止不要遭遇那位小少爷遭受的苦难,他虽然穷,又冷漠又不近人情,但是现在开了公司,他很有钱了,也不会再被人看不起。 他应该是生来站在顶峰,运筹帷幄,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 不该拥有这样悲惨的少时经历。 玄关传来开门的响动,池桃窝在大厅的懒人沙发里,闻声望过去,和刚办事回来的她爸撞了个对眼儿。 -- 第47页 瞧见自家女儿眼睛红红的,一脸快要抑郁的样子,池远皱了下眉,放下手头的东西走过来:“桃桃?在看什么?” 池远常年在商场打拼,他应该知道些关于这事的内幕。 池桃吸了吸鼻子,有过片刻的迟疑,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把手机递过去,别开脸:“刚才我朋友给我传来了份资料,关于北原傅家的。” 池远眼里闪过几分讶异,又被他不动声色压了下去,接过手机,随意翻看了几页,评价道:“这份资料很齐全,基本上都写出来了。” 她爸爸果然知道很多。 池桃咬了咬唇,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所以傅家现在还是那个私生子在掌权吗?” 毕竟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她一个眼神,一句话,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八成是想问她高中喜欢的那小子,又不敢直说。 池远把手机递还给她,平静道:“傅氏现在内部很乱,目前还是傅瑾,过段时间应该就会换人了。” “傅瑾空有手段和野心,没有配得上野心的实力,这些年结仇很多,董事会对他也有很多怨言。” 池桃回想起,施允昨天和她说的,傅家这些年在走下坡路。 她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舔了舔唇瓣,想问那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字眼却卡在唇齿间,她动动唇,竟发不出一个字来。 她不敢问。 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池远是何等精明的人,他顿了顿,对上池桃的眼睛,直接作出了回答:“是同一个人。” 池桃感觉,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塌了。 她眼角发酸,连带着嗓音也干涩无比,艰难地咬着字:“那……” 那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他不让我告诉你,通过爸爸自己的判断,我也认为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脱离了平日笑呵呵的状态,池远说话自带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冷静和肃杀感:“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他父母去世,这是不可挽回的事实。告诉你只会让你跟着难过,或者对他产生同情,对事实不会发生改变。” 理是这么一个理。 理智上池桃能理解,情感上,她却没有办法接受。 她最重要的亲人,明知道她有多喜欢傅寻止,却和他一起,瞒了她这么大的事情。 而且,按照他现在的语气,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错。 “桃桃。”看出她情绪波动的厉害,池远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和她讲道理,“你一个人的力量是微弱的,有时候,你所认为的帮助,实际上是一种拖累。” “更何况。”他平静地说出残忍的话,“桃桃,你当时,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家庭情况。” 池远在知道池桃有喜欢的人以后,第一时间就查了他全部资料。 他私心,是这辈子都不想让池桃知道这些东西的。 她的女儿就该生活在安全的避风港,不参与这些豪门斗争,尽情地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 而不是惹上傅寻止这种,背景复杂的男人。 无奈池桃喜欢,像中了邪似的死心塌地扑他身上,池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肆无忌惮地缠着那个少年。 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他主动找傅寻止见了一面,也是首次,认真打量自家闺女喜欢的这个男孩子,传闻中的傅家小少爷。 少年身形清瘦,眉眼和傅和玉有几分相像,都透着一股坚韧,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愿意认输的劲儿,见到他时,恭敬地鞠了一躬:“池叔叔好。” 池远其实挺喜欢他的。 抛去他家里那些个复杂的内斗,他仪表堂堂,成绩优秀,很适合当他女婿。 前提是,抛去那些。 池远不会婉转,他给傅寻止倒了杯茶,开门见山道:“你喜欢桃桃?” 少年愣了下,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耳尖慢慢蹿上了点红,随即,点了点头。 他性子本就内敛,家庭又突遭变故,多年来的隐忍使他情绪轻易不会外泄,却在遇上这个问题时,毫不犹豫地选择承认:“我很喜欢她。” 池远:“你也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你那个私生子的二叔,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找你吗。” 少年神情微滞,片刻后,慢慢低下了头。 “我知道。” “桃桃小时候被绑架过,这之后我们搬了家。”池远移开话题,他的语速很慢,说得话却很清晰,“我以为我能保护好她,但事实上,我无法做到寸步不离的看着她,也没有能百分百规避她受到伤害的方法,所以我让她学了些能自我防卫的搏击术,也能充当个安慰。” “但我不想再看到同样的事情。” 傅寻止睫毛轻轻颤了颤,自然听懂了池远的意思。 傅瑾还在追查他的下落,如果知道池桃这么个存在,她肯定会被盯上。 池远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陷入这种危机,作为父亲,这是人之常情。 少年缄默许久,池远也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他的反应。 他知道,少年肯定听懂了他的意思。 池远的担心,同样也是傅寻止的担心。 他舍不得让池桃因为他陷入危险的,他那么喜欢她,怎么舍得让她因为他受伤。 所以。 趁她还没有完全陷进来,趁他还没有答应她,结束这段感情。 -- 第48页 池桃会难过,但她也不会难过很久,她对他本就是见色起意,她会遇见长得比他好看,也对她很好的人。 至少不是他这样,家庭复杂,连情感都不敢表达出来的人。 “给我五年时间。”最后的最后,少年郑重道,更像是一种承诺,“我会站在足够保护她的高度的。” “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没有遇上,适合她的人。” “请给我追她的权利。” ** 明天就是林青竹的忌日,池桃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她爸吵架,只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膝盖哭。 她爸爸说,她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傅寻止的家庭情况。 说得好像是她的错。 她遵从自己的意愿,一味地缠着少年,却从不曾过问他的家庭,他的背景。 所以连他的家庭住址都不知道。 池桃承认,池远说得是事实。 可是本来就是她缠着傅寻止的啊,她也有在小心翼翼的,顾虑着他的情绪,怕说错话惹他不高兴,又不理她。 他不曾提起他的家庭,她也不敢问,只会和他分享,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他总是以他的想法来揣测她呢。 她明明不是那么想的。 池桃又不受控制的,想起傅寻止。 傅寻止也是,自以为是地掌控她的想法,一步步诱她入套。 商人怎么都这副鬼样子。 以为自己在高位站久了,就可以肆意控制所有人吗。 池桃越想越生气,给祝穆清打了个电话过去,边哭边声情并茂地表达了自己的委屈。 祝穆清这会儿忙着催稿,只好停下手头的事情,沉默着听完了她的控诉,如常总结出她的观点:“傅寻止就是傅家父母双亡,流落在外的小少爷,你恨你爸没把这事儿告诉你,你爸反而怪你自己不问。” 十分精辟。 听完她的总结,池桃突然觉得这事儿好像也就这样,呆滞了下,哭出了个鼻涕泡儿。 祝穆清冷静地给她分析:“你爸脑子间歇性抽风,你都和我哭多少回了,不用管他。重点是你现在知道了这个事情,你想怎么样,和傅寻止和好?” 池桃:“这不可能。” 祝穆清:“那不就得了。” “……” 好像有点道理。 池桃打了个哭嗝,揉揉眼睛,想想还是有点儿委屈:“商人是不是都这样啊……以为自己很牛,随意猜测别人的想法,擅自替人做决定。” “不一定,不能一杆子打死。”祝穆清叹息了声,“主要是你实在太好猜了……想什么全写脸上了。” 池桃:“……” “我现在还要忙催稿,过会再和你说。”祝穆清给她提了个建议,“你要实在觉得委屈,可以找个平台打字发泄,我看很多人都用微博小号吐黑泥,匿名论坛也行,反正没人认识。” 池桃吸了吸鼻子,嗯了声,没再打扰她工作,自己挂了电话。 她确实有个微博小号。 就是那个拿来撕逼,非说《我和我的聋瞎老公》是真人真事,力证沈寻是个真残疾人的小号。 自从和傅寻止重逢就再没用过。 就连更新四格漫画的那个【恰个桃子吗】也没用过。 池桃登上微博,鼓起腮帮子,泄愤般的打字:【总有些人自以为是,擅自猜测别人的想法,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后面还跟了个呕吐的表情。 发完,她也没再看,打开视频软件看综艺。 过了几分钟,祝穆清发来条微信:【?】 池桃没回,又过了会儿,施允也发消息过来了。 施允:【桃桃。】 施允:【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感觉,你是不是,切错号了。】 第25章 趁风 这事儿我们没完。 看到这消息, 池桃心里一凉。 她迅速切到微博,她刚才发的那条,评论点赞转发疯涨, 刷新一下涨十几个, 大有爆上热搜的架势。 恰桃老师平常都是隔周更, 有时周,心情好还可能会周二更,在经历一个月不更新不发微博也不回私信的情况下, 终于发了一条微博。 还是内涵骂人的。 粉丝全体炸了。 池桃也炸了。 池桃心理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摆脱强烈的作死心态, 点开了评论。 入眼第一条极其刺眼。 【早说这漫画假, 将夫妻生活过度理想化,给年轻人相信爱情的错觉,一点不考虑现实。现在只能说是原形毕露。】 虽然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看到这么针对性的讽刺, 池桃心底还是, 不可避免地颤了下。 杠精真是无处不在。 居然, 真的有人,会把漫画和现实做比较, 质问她为什么不够现实的。 她本来也没说这是现实向的啊。 一个恩爱日常小漫画而已。 池桃用力揉了揉眼睛,竭力压下浪潮般的委屈感,继续往下看。 她就刷新了一下。 刚才那条恶评消失了。 不仅是刚才那条,几乎所有的恶评, 都消失了。 热评点赞最多的一条换成了:【老师是和老公吵架了吗?这么久不更新也是因为这个?】 第二条:【呜呜呜老师要和你老公好好的啊!您就是我相信爱情的精神食粮!】 -- 第49页 这话说得, 结合她这条微博,整得傅寻止是她老公似的。 池桃顿了顿,想到消失的恶评, 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感激之余,也不想这么被占便宜。 她舔了舔唇,下意识打字,想回个她没老公,还单身,又骤然想起,自己画的四格漫画,人物设定就是夫妻。 是她自己,刻意找营销号引导风向,暗示这部漫画,是有真人为原型的。 原是不甘心,寻思着反正他不喜欢她,她就破罐子破摔,拿夫妻这层关系来让他不舒服的目的。 现在,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她要是否认,等于否认了自己这部漫画,粉丝肯定会吵起来,还会比刚才更凶。 事情已经闹大,删微博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要是当时的池桃知道傅寻止以后会来追她,她怎么也不可能画这设定出来。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想来,傅寻止对于四格漫画的反应也有迹可循。 怪不得他找她谈的时候,评价这部漫画,以剧情和人设的角度,而没有纠结于那所谓的“夫妻”,她还以为是他根本不在意。 实际上,他不是不在意,而是从最开始,就抱着她一定会是他的,这样的想法。 夫妻这个设定,并不会让他不舒服,反而正中下怀。 他明明都知道,他就是不说! 这个心机婊! 池桃后槽牙咬合了下,躺倒在床上,把手机举起来,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删掉打好的话,扯了个谎。 恰个桃子吗:【已经和好了,不用担心啦!】 没有微博这一出,池桃甚至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一个月没画四格漫画了。 四格漫画简单,又不用费很多时间,她每次想起傅寻止,都会连带着想起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为了避免不开心的情绪发酵,画四格漫画,再发上微博。 和他重逢的这一个月,她没有画四格漫画。 这意味着,她这一个月来,都没有再出现,想起傅寻止以后,不高兴的情绪。 ** 第二天一大早,池桃定了闹钟,忍着起床气,从被窝里爬起来,换了条白裙,跟着池远去墓园。 出发前,池远不知有意无意道:“傅和玉的忌日也是今天。” 池桃呼吸停了下,片刻后,低垂着眼:“那还挺巧的。” 可能真的是同情心在作祟,在得知傅寻止的家庭经历后,她突然觉得,他这段时间的行为,也不是那么不可理解。 几日之间家破人亡,被自己的小叔背叛,佣人落井下石,身边没有一个可信的人。 他被迫清醒又理智,厌恶事态不被自己掌控的感觉,计算规划着每一步。 高中的池桃是一个例外。 如今,成年的池桃,还是那个例外。 池桃能理解,并不代表她能接受。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了眼。 自那天闹掰开始,傅寻止再没给她发过任何消息,连催漫画进度的都没有。 明明之前恨不得每天过来催进度,一副万恶的资本主义嘴脸,还声称只是不想亏钱。 可又默默的,在她内涵他的时候,还帮她把所有恶评给清了。 察觉到自己的心态,池桃叹了口气,拍拍脸,自言自语道:“我真的是当代大善人。” 这天是工作日,墓园没什么人,等她爸停好车,池桃非常自觉跳下来,开始在周边闲逛。 林青竹葬在北原,坐飞机都要两个小时,池远平时又忙,也就只能忌日这天来看看她。 她想给他们一点独处的时间。 池桃走到那片林青竹生前最喜欢的向日葵花海,花海中有一个巨大的木质风车,四个扇叶随着徐徐清风缓慢走动,金黄色的向日葵带着独特的田园风光。 听说这儿的风车有台阶上到顶端,池桃走过去,在风车下见到了熟悉的人。 她唇角笑容僵了一瞬,停在原地,脑海中的第一反应—— 他不是应该在墓园吗。 男人穿着一身黑,西装裤勾勒出修长的双腿,身形挺拔,和偌大的风车相比,又显得渺小起来。 他的附近,同来参观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 只有他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与周围格格不入,像这个世界的弃子。 也许是这几天知道了他的小秘密,而傅寻止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小秘密。 这种细微的,信息差距,让池桃有点儿小开心。 可她还是不想主动和傅寻止搭话。 池桃往前走了几步。 工作日的早上,这里罕见的没什么人,只要傅寻止回头,就可以轻松捕捉到她的身影。 池桃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站得小腿都酸了,还被太阳晒得有点儿头晕,也没等到他回头。 好似风车车体上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倘若没人找他,他能一个人在这里站一天。 新时代风车守车人。 傅寻止的反应勾起了池桃的好奇心,她放轻脚步,朝他那方向走过去,最终,站停在他身侧,一米左右的位置。 男人眼都不抬,许是把她当成了恰巧路过的陌生人。 借着这个角度,池桃偷偷用余光瞥他,注意到他站的位置,木板上写着行小字。 -- 第50页 池桃以前从来没近距离看过这个风车,现在走近才发现,风车车体的木板上,用不同颜色,款式的笔,写着各式各样的小字。 大多都是许愿,谁和谁,永远在一起这种。 池桃以为这种只会发生在学校里,那种几十年老树的树根上。 没想到这也有。 池桃唇角抽了下,想起之前看到的,类似到此一游的新闻,没忍住吐槽:“破坏公物要罚款的。” 不说话还好。 池桃一说话,身侧的男人动了动,倏地抬头,往她这个方向望过来。 两人视线相触。 傅寻止眼底闪过几分愕然,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这里消失。 虽是自己走过来的,被这么直白地看着,池桃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挠挠耳朵,右眼眨了下:“好巧哦?” 听到她的声音,像是忽然回过神,男人垂下眼,不再看她,声音低而哑:“你怎么会在这里。” 池桃心脏重重一跳。 他比上次见面憔悴了不少,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眼底布满红色的血丝,短发也凌乱着,下巴上还残留着没刮干净的胡渣。 这也就隔了两个星期多一点吧。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股无名火蹭蹭蹭窜上来,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池桃伸手,单手撑着他的肩膀,用力掰着他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对视。 她语气不太好:“你是在糟蹋你自己吗?” “怎么过来了。”男人没回应她的问题,也没挣扎,顺从地和她对视,声音依旧压得很低,还有点儿委屈:“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瞧瞧这说得什么话。 池桃气笑了:“那我不想看见你,你能不能赶紧回你的美国去,也别在这儿做我上司碍我眼。” “我已经把你漫画的责编转回祝穆清了。”傅寻止淡道,“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就回去。” 池桃:“?” 她直接好家伙。 两个周没半点儿消息,就自顾自地得出这么个结论? “你还在这儿委屈上了。”池桃松开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小鹿眼眯起来,想做出很凶的姿态,却还是没什么攻击性,“不是你从一开始就套路我,把我思路带着跑,试图引我上钩的?” “哪有人追人这么追的?你控制狂吗,一不跟着你思路你就不高兴?还在这儿折磨你自己。” “高中也是,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有不高兴的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告诉我?上个月,我有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和我解释高中的事情?” “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什么都不说,擅自替我做了决定,你当你是我谁啊?” 傅寻止眼睫低着,唇角耷拉着,安静地听她的控诉。 闻言,他神情顿了顿,抬起眼:“你知道了?” “我知道个屁。”池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倒是想知道,也没见你和我说啊。” “……” “傅寻止。”池桃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看着他,“这事儿我们没完。” 第26章 趁风 你是不是想追我。 池桃极其厌恶被人摆布的感觉。 尤其是在得知, 傅寻止自顾自地以为她再也不想见他,独自安排好全部的事情,甚至还做好了回美国的准备。 池桃又开始有点儿怀疑了。 他真的喜欢她吗? 为什么, 别人家的追人都是轰轰烈烈, 巴不得每天都缠着对方, 比如高中的她。 她喜欢的人,就是无尽的套路,筹备, 在遭到拒绝后,像只蔫巴巴的狐狸, 灰溜溜收起自己的爪子, 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再靠近。 她这些话说完,傅寻止还是没什么反应。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池桃也开始有点儿烦了, 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懒得再和他多说, 转身,往墓园的方向走。 她刚迈了一步。 身后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 随着后方的响动, 池桃刻意放慢脚步,没过几秒,一只冰冷的手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池桃唇角弯了弯。 上钩了。 她作势还要走,那只拽着她的手紧了紧, 男人指节分明, 看似没用多少力,却让她再迈不动半步,只能留在原地, 和他拉扯。 池桃装作迫不得已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语气有些不耐烦:“还有事?” “池桃。” 男人喉结滚了滚,嗓音缓慢而低沉,干到发哑,仔细斟酌着每一个字,生怕说错话,又惹她不开心。 “我……没追过人。”傅寻止低着眼睫,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我不知道怎么追人,怕太热情你会跑。所以……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 经过几年和傅瑾的明争暗斗,他本就不白的心更是黑得彻底,他善于算计,习惯统领一切事情。 就连重逢的最开始,对池桃,他也是运筹帷幄的。 池桃心软,舍不得他,他慢慢对她好,侵入她的生活,她肯定不会拒绝他的和好请求。 他错算了。 池桃终究是池桃,她能在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他的一个意外,和她特立独行的性格有很大关联。 她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所以,在池桃和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慌。 -- 第51页 她发现了。 她发现,自己在被他牵着走了。 他并不认为池桃在开玩笑。 池桃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池桃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掩下神色里的慌张,唇瓣动了动,想解释,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确实是算计了她。 在高中的事情,还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情况下,又罪加一等。 是他太过自信,以为自己恰当好处的保持着距离,不会让池桃那么快察觉到。 又忘了,池桃本身,就是对感情很敏感的人。 他不敢见池桃,怕看到她的冷眼,怕她像那天一样,说很绝情的话。 “所以。” 小姑娘轻柔,又带了点儿恰到好处的冷硬的声音,使他回过神:“你是想追我吗。”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浅色瞳孔里倒映着他错愕的影子,眼尾弯起好看的弧度:“傅家小少爷。” 傅寻止一直不敢和池桃说自己的经历,怕她觉得他复杂又麻烦,觉得他报复傅瑾的那个目标太过缥缈,不切实际。 从而打破她心里对他的美好印象,会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个,不那么优秀的人。 会不再喜欢他。 要是早点知道,池桃知道这些以后,不仅不会讨厌他,还能激起她的同情心,让她心软。 他就应该早点告诉她的。 ** 池桃也是今天才得知,傅寻止的父母,和林青竹,葬在同一个墓园。 也是种冥冥中的巧合吧。 她在附近花店买了一捧向日葵和两捧白菊,和傅寻止一起走过去。 池远已先行离开,走之前给她发了消息,说公司临时有事,没法再陪着她,和她道歉。 池桃捏着手机边缘的手指紧了紧,早料到会这样,没有回复。 对于答应好的事情无法守约,这一类的事情,池桃从一开始的会闹脾气,到后来,习惯到麻木。 他总是有事在忙,忙得没有空回家,没空管她。 池桃知道她爸爸是爱她的,他只是太忙了。 毕竟她没有接手他的大业,她现在的自由,都是她爸替她做完了全部的事情。 她没有怪他的资格。 池桃将向日葵放在林青竹的墓前,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女人笑容清丽,温温和和地看着她。 一如当年。 直到跟着傅寻止离开墓园,怀里还抱着两捧白菊,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拽了下他衣角。 “你不去看……”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不言而喻。 “不去。”男人语调清冷,没什么温度,“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没脸见他们。” “……” 池桃不再说话了。 她也有很多想为林青竹做的事没有做完。 池桃突然回想起那天。 林青竹走在一个安静的早晨,没有风,也没有雨,窗外寂静一片。 应该是很平常的一天。 可能人死前真的是有预兆的,离开前夜,林青竹瘦得只剩骨头,乌黑漂亮的头发也换成了黑色的帽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撑起病弱的身子,坐起来,拥抱了她一下。 “我们兆兆啊。”她话里带着笑,“应该嫁给自己最喜欢的男孩子。” 那夜她说了很多话。 她说自己从来不后悔嫁给池远,他说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在身体还好的时候,没有多照顾,多陪伴她的兆兆一些。 “池桃。” 伴随着一声叹息,脸上传来异样的触感,微凉的手指抚上眼角,轻轻摩挲着,像是一种安抚。 池桃抬眼,和男人打了个照面。 手里的花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此时两人距离极近,是她再往前一步,就能贴上他的胸口的程度。 太近了!! 有了这个认知,池桃耳尖一红,脑内警戒线拉满。她瞬间后退了一大步,胡乱用胳膊抹了把眼睛,很凶地瞪着他:“你怎么占我便宜?” 怀中温度溜走地太快,傅寻止垂下眼,忽然觉得,她还是喝醉了比较可爱。 会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紧紧贴着,不会说拒绝的话。 他没有说话,只低头,目光落在他胸前的衣料上,意思很明显。 池桃跟着看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看着就价格不凡的西装被她扯得皱巴巴一片,像从来没熨过,上面还残留着一大团水渍。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她刚才顺着傅寻止那句话,忍不住回想起林青竹,手里无意识地攥着傅寻止胸前那块西装布料,边攥边掉眼泪,哭得比林妹妹还惨。 池桃:“……” 傅寻止把那件可怜的西装外套脱了,留下里边的白衬衣,天气很热,上边的几颗扣子都松散着,露出利落的喉结和锁骨,以及……大半块胸膛。 可能是心理作用,池桃感觉,他锁骨边上那圈浅浅的牙印还没消掉,若隐若现的。 更像是一种提醒,提醒她,曾做过那样的事情。 她耳尖红得能滴血,默默又后退了几步,双手死死捂着眼睛:“你先把扣子系好!” 等了十几秒,她原地蹦了蹦,不耐烦道:“系好没啊?” -- 第52页 “系好了。” 得到男人的回应,池桃才松开手,下意识往他的方向瞥了眼。 很听话,只剩最顶端的扣子没系了。 池桃悄悄松了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那要不这样。”避免了被男色迷了心窍的可能,池桃振了振神,和他打商量,“你把你这件衣服给我,我给你洗了?” “这是定制的。”男人难得笑了笑,尾音上扬,语气意味不明,“普通洗衣店没法洗。” 池桃:? 那不然我给您找个能配上这衣服的高级洗衣店? 她抿了抿唇,刚想反驳,瞧见他唇边的笑,一下反应过来。 这条狗!又在套路她! 不,不能说他是狗,是狐狸,阴险狡诈的狐狸。 “傅寻止。”她面无表情道,“你再套路我,我就拉黑你。” “……” 商量出来的最终结果是,傅寻止自己把衣服拿到专门洗衣店去洗,池桃负责出钱。 池远开车去了公司,又恰好碰见傅寻止,池桃理所当然的,蹭上了傅寻止的车。 他把她买的两捧菊花放在后座,又拉开副驾驶的门,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这里。 这殷勤池桃非常满意,等她坐上副驾驶,男人准备给她关门,倏地被她喊住。 “傅寻止。”池桃眨了下眼睛,想起他刚才还没回答的问题,确认似得又问了遍,“你是不是想追我啊?” 男人没说话,低着眼睫看着她。 池桃仰起脑袋,也盯着他看,又问了遍:“是不是啊?” 他这次有了反应,微微低下头,脸上浮现几分,挣扎的表情。 池桃懂了。 池桃用力推了下他的小腹,别开脸,没好气道:“我要关门了,你快去开车,别在这傻站着。” 男人纹丝不动。 池桃又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腕,就被一只冰冷的手给抓住。 “池桃,你确定,想要我来追你吗?” 即使他做了那么多,对她,不太好的事情。 高中的不告而别,重逢后的千般套路。 她应该很讨厌他才对。 池桃顿了下,似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仔细想过了。”她说,“高中的事情,确实也有我的不对。但凡我试图了解过一点,你的家庭情况,你的过往,都不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他的不告而别固然有错。 可她也确确实实,没有给他,足够信任的资本。 她的喜欢太过虚无缥缈,落不到实处,只了解到他的浅层,从来不曾试图,深入了解他一点。 和其他说喜欢他的人,没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这些,在看到资料的时候,她就有在后悔了。 他在这些年创办了公司,在国外风生水起,但凡池桃接触这个圈子,哪怕一点点,或许都能在某个人的嘴里听见他的名字。 可她躲在自己专属的伊甸园里,不去涉及那些,反而,一味地在责怪他。 “当然。”提起这个,池桃有点小得意,“不一定你追我,就能追的上的。” “我还是有很多其他男友预备役的。” “……” ** 傅寻止没有把池桃送回家,把她带到了一个别墅区。 北原近几年经济发展的很迅速,一座座高楼鳞次栉比,楼顶配有霓虹灯,入夜自动布置成好看的夜景。 和高楼大厦相比,这一片别墅区,便有些破落了。 有些建筑物白漆都掉了些许,外表看着坑坑洼洼的,房顶是老旧的瓦片结构,小区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喷水池,上边儿爬满了青苔,立着的人鱼雕塑也逐渐开始掉漆。 这周遭看起来很久没修缮了。 男人腿比她长,走得很快,池桃得小跑着才能亦步亦随地跟着他。 察觉到她的辛苦,男人滞了下,逐渐放慢脚步,让她能跟上。 直到傅寻止停在一栋别墅前。 这里看着很久没人来了,花园里疯长的野草遮盖住鹅卵石小路,走上去还有点儿刺,小池塘的水也发绿,不知名的植物爬满了整个围栏。 池桃隐约能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傅寻止神色不变,踩着无尽的杂草,在门口站定。 池桃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大门。 木板门年久不开,发出咯吱的声音。 昭告着。 这里是他幼时的世界。 第27章 趁风 这是包夜的价钱。 和外面的荒凉截然不同, 别墅内大理石地板擦得几乎能反光,落地窗旁的绿植爆发出盎然的生机,钢玻的回转楼梯中间中空, 每一层楼梯都用着银河喷花, 远远看上去像点缀着一层星河。 里面的东西都被护理的很好, 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这里。 这会儿,池桃还有闲暇心思想,等回去以后, 她要在自己家里也装一个这样的回转楼梯。 怪好看的。 察觉到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池桃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明知故问道:“带我来这里干嘛?” “你不需要从别人口中了解我的过去。”男人在她身侧站定, 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她红晕未褪的耳尖上,嗓音沉而缓, “如果你想知道, 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这下池桃不仅耳朵红, 整张脸都红了个透。 -- 第53页 她别开眼, 努力将视线聚焦在回转楼梯上,不由自主地反驳:“我怎么知道你愿不愿意说……” “没有和你说, 是我的问题。”男人的语气多了几分歉意,被压得极低,几不可闻,“我以为……按照现在的关系, 你并不想了解我。” “停停停。” 池桃食指放在唇边,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不想在这时候和他争辩这个,自己换了拖鞋进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新鲜的环境。 她的动作过于自然, 傅寻止在原地顿了下,才跟着她进去。 池桃站在空旷的客厅,静静地盯着角落里的一个棕色柜子看,里边儿摆着满柜子的奖杯,多到能叠在一起的奖状。 余光瞥见跟在身后的男人,她弯起眼,由衷地夸赞:“你好厉害啊。” 池桃在进附中前就知道,学校里有个常年年级第一的学神,记忆力好得离谱,看过的东西几乎能过目不忘,尤其是数学方面,也因此每次都被拉去参加数学竞赛,还能捧着大奖回来。 她是真的数学苦手,看到数字就头疼,各种公式更是背得头晕脑胀。 同样的题,别人可能只用十分钟,她就得想半个小时,还不一定解得出来。 好不容易解出来了,觉得自己是个数学天才,遇到下一道题,数学天才死了。 池桃望着的是一个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的奖杯。 他完美继承了傅和玉对数字的天赋,在那场竞赛上,很多令其他学生发难,卡了很久的数学题,他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难度。 得了奖,看到老师的笑脸,也没什么喜悦的实感,只觉得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直到现在。 看到池桃因为这个奖,笑着夸他厉害的时候,他才有点异样的感觉。 这个奖没有白拿。 傅寻止突然开口。 “他有很高的数学天赋,老爷子本意想选的是他。当了警察以后,为不得不替他接任集团的小叔感到愧疚,从小就在培养我。” 傅寻止没有直说这个他是谁,池桃却听明白了。 “我在初中,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男人的声音缓慢悠远,仿佛刚开封的醇年美酒,把她一同带入回忆里,“他是我同桌,也是,不厌其烦地来和我搭话,即使我不理他,他一个人可以说上半天。” 池桃吐了吐舌头,感觉有被内涵到。 这不是和她的人设重叠了吗。 “男的女的啊?”她有些郁闷,转身,微微仰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忍不住问。 听出她话里的不痛快,男人的声音染上几分笑意,捏了捏她的脸:“别多想,男的。” “哦。”池桃一把拍掉他的手,强调道,“我才不在乎男的女的。” “嗯。”他好脾气地没和她计较,拉过她拍他的手,漫不经心地捏着她手指,“你不在乎。” “……继续说,别动手动脚的。” “我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是喜欢主动的人。”傅寻止松开她,背抵着柜子,语气很淡,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他在班里人缘很好,经常拉着我聊天,我很感谢他,也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池桃眨眨眼,总感觉这事儿不止于此:“然后呢?” “初二那年,傅瑾设计车祸,导致我父母去世。”说到这里,傅寻止顿了下,嗓音压得很低,“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傅瑾十几年以来第一次露面,其实不是。” “我不清楚他用了什么办法,成了我那个同学的叔叔,和我打交道。我出生前他就离开了,我只听过他名字,没见过他脸,没认出来。” 他没再提后续,池桃却听懂了。 第一个主动亲近他的同学,和傅瑾有关联。 那,那个同学亲近他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 所谓的同学情谊,对他好,至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 她以为他对人的不信任感,是父母双亡,没有可信的人,才养成的性格。 未曾想,还有这层关系在。 池桃抿了抿唇,忽然能理解,为什么一开始,他对她那么冷淡。 “那……我当初追你,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傅瑾的人?” 傅寻止垂着眼,没有否认。 池桃喉咙一紧,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用力皱了皱鼻子。 “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还允许她待在他身边? “因为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猜出了她的疑问,男人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回答地很干脆。 她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小姑娘皮肤白得像牛奶,包子脸看着肉肉的,没有一点儿毛孔,养得极好。没有刻意伪装,是真的娇生惯养惯出来的大小姐脾气,想做什么就做,不想做什么就不做。 她的喜欢过于直白纯粹,看着他的眼神永远是专注的,浅棕色的瞳里溢满他的影子。 傅寻止那时想。 可不可以,赌这么一次。 就算她真的是傅瑾派来的,想暗算他,他也认了。 事实证明池桃和傅瑾没有关系,她是真的很纯粹的,喜欢他这个人。 临近高考两个月的时候,池桃的父亲找他谈话。 他说池桃小时候被绑架过,她学过一点防身术,也敌不过男女力量的差异。 -- 第54页 他问他知不知道,两个星期前,池桃走在路上,被一个穿着古怪的老人搭讪。如果不是她跑得快,可能现在就不在这儿了。 池桃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件事。 她和他说的,从来都是值得高兴的,有意思的事情。 以她的心态,或许觉得反正她跑了,那个人的目的没有达成,就安然无恙了。 傅寻止不一样。 他不由得回想起,得知自己父母死讯的那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车子坠下高架发生爆炸,连骨灰都不剩。 不知那位老人是否和傅瑾有关,傅寻止都不敢再接近她。 他能明白池远的担忧,他们担心的是同一件事。 没有人敢拿池桃的安危开玩笑。 他向她父亲承诺,等他有了足够的能力,请给他追她的权利。 当然,这些都是他和她父亲两个人的秘密,不能和池桃说。 至少,不是现在。 池桃被他套路过一次,还在气头上。要是知道,他的离开,是在她父亲的帮助之下,那就真的不会原谅他了。 “傅瑾真的太坏了。” 半晌,池桃突然开始掰手指,一根一根的,恨恨地骂道:“你父母两个,那司机一个,你小叔算半个,就快四条人命了。” 他回过神,定定地看着她,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池桃还是那个池桃。 没有说那些徒劳的,安慰的,感动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骂那个对他不好的人。 “他什么时候进监狱啊。”池桃叹了口气,说,“等他判了死刑,我一定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他坟头蹦迪,蹦个他妈三天三夜。” “……” ** 从老别墅出来以后,天色暗了不少,傅寻止带她吃了个晚饭,再把她送回家。 车停在家门口,池桃解了安全带,等他开锁。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以为他忘了,池桃扭头,瞧着他好看的侧脸,好心提醒:“傅寻止,你不开锁我下不去。” “兆兆,我今天的表现你满意吗?” 男人没回应问题,蓦地转头,和她对视,眸底似有光波流动。 池桃想了下,小鸡啄米点头:“我很满意,给你加一分,下次再接再厉。” “满分几分?” “当然是一百分。” “……” 他又不说话了。 池桃重新认真思索了一番,片刻后,勉为其难道:“那好吧,看在你今天给我讲了你以前的事情的份上,我是女菩萨,可以先给你预支一个奖励。” 话音刚落,她往上提了提,两条腿跪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半个身子往驾驶座探。越她过中间的扶手箱,膝盖往前蹭了蹭,拉近距离以后,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飞快地在他侧脸亲了下,顺便按下驾驶座的开锁键。 男人脊背一僵。 池桃脸皮再厚,做这种事儿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一个轻轻擦过的吻,足以耗尽她目前的全部勇气。 “你还差九十九分才能追到我,继续努力。” 她红着脸,迅速甩下这句话,连再见都没说,开了车门跳下去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跑。 仿佛她再不跑,就会被他抓回去似的。 傅寻止怔了好久,才伸出手,缓慢地顺着脸部轮廓,抚上她刚才,亲过的那个地方。 小姑娘唇瓣温热而柔软,他天生体凉,到现在都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抿了抿唇。 脑海里已经,不受控制地设想出,和她唇瓣相触的画面。 小姑娘素白脸蛋红成一片儿,呜咽被他悉数含住,用那双水汪汪的小鹿眼,控诉地看着他,却无法反抗分毫。 她允许他追她,这画面再慢,也迟早会到来。 在他父母的忌日,这一年中,他最讨厌的一天。 温暖而炙热的阳光洒了进来,像五年前一样,再次点亮了他的世界。 ** 池桃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蹦一跳地回到家,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连带着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的池远也被她的情绪感染,难得地笑了出来。 她径直小跑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拉开纱窗,探出个脑袋往楼下看。 意料之中的,黑色SUV静静停在门口,迟迟没有离开。 池桃为自己刚刚想出来的这个奖励沾沾自喜。 趁着傅寻止来不及反应她就跑了,现在八成还坐在车里回味呢。 她拿出手机,傅寻止给她发来了消息。 备胎一号:【明天中午出来吃个饭,能不能再加一分。】 木兆兆:【你这是和女神说话的态度?一句话一百块,上不封顶。】 还记得刚加微信那事儿呢。 傅寻止笑了声,慢悠悠打字:【不是一分钟一百?我记得我包了一小时。】 兆兆:【?】 兆兆:【女神和下属能一个价?最低的鸭包夜要价只要几百,最高上万,这能比?】 傅寻止没回了。 楼下的车还没有开走,而且,他似乎没注意到二楼的她。 池桃觉得没意思,坐回柔软的床上,盘着腿,打算找个综艺看。 【备胎一号向你转账52000元。备注:这是包夜的价钱。】 池桃盯着那个包夜看了半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拿什么做类比,脸红到脖子根,忽然感觉有点渴,飞奔下楼。 -- 第55页 她爸还抱着笔记本坐沙发上,听见她下来的动静,抬起眼,忍不住打趣:“什么事儿这么开心?谈恋爱了?” “还没,快了。”池桃含糊道,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仰头连着灌了好几口,才好不容易按耐住羞耻的心情。 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池桃这个反应,池远并不意外。他早上提傅如玉的时候,就把这结局猜得八九不离十。 池桃肯定会去找那臭小子的。 平心而论,池远还是挺看好傅寻止的,除了家庭情况,他各方面都很优秀,是一个很适合的女婿。 更何况,他还很喜欢池桃。 只是陈金平有点儿倒霉,到嘴的儿媳妇飞了。 再怎么看好,他还是尊重自己女儿的意见,平静地问:“话说开了,不讨厌他了?” “看他表现。”池桃说,“他现在只能算个备胎,离上位还有点儿距离。” “爸爸。” 沉默了一会儿,池桃倏地开口,有点儿不易察觉的紧张:“如果我和他在一起……” “你会同意吗?” 第28章 趁风 什么时候做我的心灵导师? 池桃慢吞吞走回卧室, 踢掉拖鞋,半躺着窝在懒人沙发里,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发呆。 大脑突兀地开始闪回刚才的场景。 中年男人头发白了近一半, 鼻梁上架着眼镜, 笑起来的时候, 眼角鱼尾纹很深,笑呵呵地和她说:“爸爸从来没有否认过你的选择。” 那种,池远和傅寻止, 有其他特殊关系的感觉,莫名其妙蹿了上来。 很快就又被池桃打消。 那可是她亲爸, 怎么会选择帮其他人, 而眼睁睁看着她难过呢。 池桃收回视线,不再想这件事,拿起手机, 点开微博大号。 那条内涵傅寻止的微博她没有删, 风向也已经被逆转, 多数粉丝相信了他们只是普通吵架, 只有零星几个黑子还在喷,也被她的粉丝怼了回去。 一种突然而又猛烈的愧疚感蹿了上来。 如果她的粉丝知道, 这些所谓恩爱场景,都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他们没有结婚,也没有谈恋爱,她画这个漫画, 也只是为了报复他。甚至连恩爱夫妻的舆论导向, 都是她一手煽动的。 会不会觉得,非常失望。 她确实,利用了年轻人对爱情的期待和向往, 来达到自己想火,让傅寻止不舒服的目的。 当时画这个漫画,是她一时的冲动上头。 池桃也不是没有设想过东窗事发的那天,她原先的准备是,咬死不承认,再随便拉个男人来摆拍个恩爱夫妻的合照,堵住舆论的嘴。 现在,以傅寻止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她随便拉个男人摆拍的。 她私心又不想让他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怕傅家那段过往被有心人扒出来,把那些伤疤,再赤.裸地展现在大众面前,对他进行恶意的造谣抹黑。 他明明是那么不喜欢被人关注的人。 池桃重重叹了口气,眉头几乎拧在一起,肉眼可见的沮丧和惆怅。 恰好这时,施允打了个电话过来。 “桃桃。”女人声音轻快明亮,尾音不自觉地上扬,和她此时的心情对比鲜明,“能帮我个忙吗?” “怎么了?” “我男朋友刚刚和我说他明天回国!你也知道我们快一年没见了,我想去机场接他。可是我明天幼儿园有个暑托班要管,就,你能不能,替我去一下?” “呜呜呜我实在找不到人了,我问了一圈儿,上班的上班旅游的旅游,还有去追星的,就是找不到有空的。” 施允有个在国外留学的男朋友,异国恋两年了,这点池桃是知道的。 而且,她还欠施允一个人情。 她画四格漫画那会儿,初期没什么热度,都是施允帮她联系她朋友,她朋友再联系朋友,最后,促使一帮子微博大V帮忙转发的。 但是吧。 暑托班,还是幼儿园。 一听就是很麻烦的事儿。 池桃叹了口气,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悠了几下,又开始巴巴地望着天花板瞧,犹豫再三,还是应下了。 也就一天。 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好耶!桃桃你真是宇宙无敌人美心善女菩萨转世!”施允的高兴几乎能从听筒另一头溢出来,真心诚意地给她吹了一通彩虹屁。 没听到池桃回应。 察觉到她兴致不高,施允顿了顿,以为她不方便,补充道:“你如果明天有事的话,我还可以问问别人。” “不是。”见她误会,池桃回过神,连忙否认,“我只是在想四格漫画的事情。” “嗯?太久不更新有人私信骂你了?” “不是。”池桃失笑,把自己的顾虑简单和她复述了下,“我只是觉得,有点在欺骗粉丝。” “这有什么好欺骗的。”比起她,施允对这事儿显得无所谓地多,“网络世界本来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谁能保证你看到的一定是真的呢?演技再差,品行再烂的明星不照样有人捧,表面清纯小花阳光暖男,背地里谁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 施允这一串骂完,也觉得这话有点儿过于极端了,尴尬地咳了两声,给自己打补丁:“当然并不是全部都这样。总之,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把假的变成真的不就行了?” -- 第56页 池桃眼睛亮了下,又暗下来。 假的变成真的,这个方法可行,但可能会伤害到傅寻止。 “你这个担心就很没有必要啊。”施允一脸莫名,“我觉得啊,傅瑾管理傅氏多年,没什么能力,也空留了个总裁名声的壳子。他把傅瑾拉下位,傅家势必会大换血,这肯定会上新闻头条的。” “再说了,以他的身份,结婚肯定会是圈内人尽皆知的那种,你总不可能和他隐婚吧?” 池桃也没明白话题怎么就跑到结婚上去了。 她和傅寻止八字还没一撇呢!他现在还只是个备胎!备!胎! 见施允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生怕她再往下说,都能讨论到孩子辈,池桃一下坐起来,小腿在地上蹬了几下,脚趾羞愤地蜷起来,猛得打断她:“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shut up!” 说完最后一个音节,不等施允再说话,她就先一步把电话掐了。 池桃把手机丢在地毯上,叹了口气,伸出食指,慢腾腾地,试探着,轻轻戳了下自己的苹果肌。 热的,还在发烫。 她小碎步跑到窗台前,拉开纱窗,重复刚刚的动作,伸出半个脑袋往下看。 那辆黑色的车已经不在了。 池桃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他不走吧,觉得浪费时间,走了吧,她又不高兴儿。 她默默拉好窗帘,皱了皱鼻子,嘀咕道:“就这还说包夜呢。” “一点也不诚心。” ** 次日清晨,顺着施允给的地址,池桃从房间的糖罐子顺手里抓了把奶糖,打了个车,来到今天的目的地,双叶幼儿园。 站在幼儿园门口,她蓦地想起来,还和备胎一号约了午饭。 她想了想,出于礼貌,还是觉得随便鸽人不太好。于是微信给傅寻止留了条消息说明情况,为了证明不是借口,她还发了定位。 现在幼儿园和小学这样的情况很常见。 工作日,家长工作繁忙,家里又没老人能带孩子,怕孩子在家里待不安稳,就会送到学校里给老师,和高中大学里招募来的志愿者带,算志愿者时长。 池桃高中有幸参与过某小学为时一天的暑托班志愿者活动,其小学生麻烦程度,差点没给她耗去半条命。 希望幼儿园小朋友能比小学生好管教一点。 她到叶子班的时候,班里除了零散的几个小朋友,还有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绑着蝴蝶结发带的志愿者小姑娘。其中一个白蝴蝶结的,正在和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聊天。 听闻开门的响动,两个小姑娘循声望过来,看到池桃陌生的脸,怔了下。 最终绑着红蝴蝶结发带的小姑娘还是没按耐住好奇心:“施老师呢?” “她今天有事情,我来替她管一天。”池桃从角落搬了个小板凳,径自坐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就这么几个小朋友吗?” “不是,一共有十几个。” 红蝴蝶结给她解释:“现在时间还早,还有些没来。” “这样。” 池桃和红蝴蝶结都算比较自来熟的性格,两人很快就聊起来。池桃得知她们是北原一中的学生,来这儿是暑假志愿者,白蝴蝶结比较腼腆,没和她搭话,一直在和边上那个丸子头的小女孩说话。 红蝴蝶结说这群小孩都很乖很听话,待在教室里和她们玩游戏,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除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从小被全家溺爱,一不高兴就闹脾气,说什么都爱唱反调,还特别喜欢把那个小女孩的丸子头抓乱,看着她哭他就想笑。 偏偏家里还有点儿权势,吵着闹着想和这小女孩一个班级,家里人全护着他。 池桃听得叹为观止。 这是什么绝世熊孩子。 说起这个,池桃情不自禁回想起,自己幼儿园那会儿,为了帮陈盛源出头,把汤往人头上洒。 其恶劣程度,好像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池桃对小孩子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确切来说,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喜欢听话的小孩,讨厌熊孩子。 她正和红蝴蝶结聊着天儿,忽然感觉衣角被人拽了下。 是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小女孩有点儿认生,看着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怯生生喊她,嗓音又软又糯:“姐姐。” 这一眼看得池桃心都化了。 她蹲下来和她平视,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了?” 小女孩固执地拽着她的衣角,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池桃似有所觉地眨了下眼,摸了摸长裤口袋,从里边儿拿出一颗奶糖。 “别怕。”她轻轻抓着小女孩软软的小手,平摊开,将奶糖放在她手心,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帮她收紧,“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小女孩垂着脑袋,过了半晌,才微不可闻地说了声:“没有。” 池桃没太听清楚:“什么?” 她不再说话了。 见状,池桃也不太好再说什么。 临近饭点,池桃才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绝世熊孩子。 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她以为小男孩会是那种胖乎乎的,和绝大部分熊孩子一样,又矮又胖,像个矮冬瓜。 -- 第57页 但其实不是。 高确实不高,只比丸子头高了一点点,不过很瘦,穿着件黑白条纹的小衬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活生生把进暑托班演成了领导下乡。 许是她打量的意味过于明显,小男孩转过头,凶巴巴地看着她,语气又拽又自恋:“你谁啊?我知道我帅,你也不必看得那么入迷。” 听到这话,池桃左眼重重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看久了傅寻止那种级别的帅哥,再不济还有个做明星的小弟,审美被拉高了好几个档次。 这小屁孩在她眼里,和如花没多大区别好吗。 池桃懒得理他,激起了这小屁孩的逆反心理,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踩着小拖鞋,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儿童小板凳上的池桃,突然伸出脚,用力踢了下她的凳子腿儿。 纹丝不动。 似是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他眼底多了几分惊讶和羞愤,不信邪似地又踢了一脚。 还是没动。 周遭响起一片哄笑声。 池桃憋笑是专业的。 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等他又踢了几下,才朝不远处的饮水机抬了抬下巴,贴心道:“踢累了那边有水。” 班级里笑声更放肆了。 池桃存心想给他一点下马威。 她学过一点格斗技巧,知道该把身体重心放在哪里,才不会轻松被敌人压制。 更何况,幼儿园的小朋友,养得再怎么好,也就那么点力气。 找茬失败还反被嘲笑,小男孩整张小脸都气红了,往后退了几步,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趁着门还没关上,自顾自地跑了出去。 池桃愣了下。 她本意只是想给这熊孩子一个教训,等他冷静下来以后给他讲道理,不是看不顺眼就能随便欺负别人的。 也没想到他这么经不起逗,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池桃站起来,往门外走。 红蝴蝶结对这情景见怪不怪,见她想追出去,劝阻道:“池姐姐,不用管他,他以前经常一个人跑出去的,过会儿就自己回来了。” 幼儿园不是很大,也没什么危险的设施,即使如此,池桃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她点点头:“我知道,我还是想去看看。” 刚走出班级,楼道里没开灯,也没安装窗户,光线很暗,看不清人影。 左右两条路,池桃凭直觉选了右边。 她刚迈了两步,黑暗里,一条隔壁凭空伸过来,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腰,把她往他的方向扯。 猝不及防贴进男人怀里,池桃撞上坚硬的胸膛,忍不住叫了声,本能地想挣扎。扑腾了几下,鼻尖闻到熟悉的松香,她瘪瘪嘴,没再动。 “你怎么过来了。” 池桃枕着他胳膊,仰起脑袋,眨眨眼,明知故问道。 男人垂着眼,拇指和食指捻起来,轻轻给她鼻子做着按摩,没回答她问题:“撞疼了?抱歉。” “还好,不是很痛。”池桃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想陪你吃午饭,就过来了。” 男人语气不咸不淡,仿佛再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能把情话说成这样的也就傅寻止一个人了。 池桃心脏又开始坐过山车了。 她耳尖红了红,别开脸,避开他的碰触:“你陪我吃午饭也不能加分的。” 男人顿了下,没什么所谓地嗯了声:“不加分就不加分,我只是想陪你吃饭。” 过山车上到了顶峰,经过几秒的准备后,开始紧张刺激地九十度垂直俯冲。 真是太羞耻了。 一门之隔,还能隐约听见里边高中生和幼儿园小朋友的说话声,她却在这儿调情。 这男人,自从把话说开后,行为举止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被圈在他怀里,鼻息间都充斥着男人独有的气息,将楼道里微凉的空气染上温度。 池桃耳尖到耳根红得滴血,状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推他的胸膛:“先放开,还要去找人。” “那个孩子?” 男人想起了刚才看见的事情,语气沉下来,嗤了声,极其没有同情心:“那种性格就该治,一个人待在外面挺好的。” 他到底来了多久了啊。 池桃伸出食指,透过薄薄的白衬衫,用力戳了戳他的肩胛骨,像个小老师:“话不能这么说,小孩子三观还没彻底形成,合理引导的话,是有改变可能的。” 她说得极其认真:“如果大家都放弃了他,包括他的父母,任由他这样下去,那就真的没有人能救他了。” 男人沉默两秒,眉眼流露出几分无奈:“这边。” ** 池桃看过点名册,那小男孩叫薛池,父母都忙着工作,一年见不上几次面,每个月都会汇给他爷爷奶奶一大笔钱,让爷爷奶奶帮忙带小孩。 说来也巧,薛池以前从不来暑托班,唯独从上周二到这周二,这一个星期,他爷爷奶奶有事要去别的城市,听说学校有暑托班,就把他送了过来。 本身暑托班是需要家长报名签字的,因为薛池家里的关系,校方直接把这步骤省去,就答应他过来了。 池桃双手合在一起作喇叭状,身后跟着一言不发,脸色不算好看的男人,“薛池薛池”地喊了半天儿,嗓子都渐渐开始发干,也没得到什么回应。 -- 第58页 “这么喊没用的。”男人看不下去,提醒她,“他既然选择逃跑,就不会主动出来。” 想想是这么个理。池桃鼓了股腮帮子,像只河豚,又把气吐出来,走在操场上,有点儿迷茫:“那我们分工合作?你找一半我找一半,地毯上搜刮,这么大个孩子总不见得凭空消失。” “没效率,浪费时间。” ? 那你想怎么办。 池桃眼珠转了下,轻轻拽了拽他衣角,心生一计,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找到陪你吃午饭。” 效果显著。 不出所料,男人安静几秒,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小型滑梯:“在那边。” 闻言,池桃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半点儿声音。 她纳了闷了:“我咋没听到?” 池桃这句话,傅寻止没了等她磨蹭的耐心,径直往那方向走:“因为我以前是个聋子。” “……” 您这笑话还挺冷的。 看来他也不是毫不在意她在漫画里把他设定成残疾人这件事嘛。 池桃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上来,傅寻止转头,睨着她:“怎么不跟上来?” “来了来了。” 池桃两指牵着唇角,往下拉了拉,确保他看不出她在笑,才小跑着跟上去。 傅寻止没有听错。 薛池蹲在滑梯后边儿,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被滑梯整个挡着,因此她才没看到他。 傅寻止皱起眉,正想走上前。 一只手抱着他胳膊,把他死死往后拽。 “你太冷淡了!”池桃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浅浅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廓,“会吓到他的。” 傅寻止浑身紧绷。 偏偏肇事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有多暧昧,离他越来越近,和他咬耳朵,跃跃欲试:“让我来让我来,我要做小朋友的心灵导师。”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 男人勾着她的脖子,把她往怀里带。池桃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完全没预料到这个转折,整个人僵得像个木头人。被动感受着隔着衬衫传来的,独属于男人的,微凉的温度,以及,肌肉线条和骨骼的轮廓。 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脖子,后脖颈传来冰冷的触感,被捏着脆弱的后颈皮,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有重物落在她的肩膀,耳畔痒痒的,温热的气息在流动,带来微妙的,酥麻的颤栗感。 男人声音低而哑,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轻笑一声,薄唇离她红透了的耳尖不到一厘米:“那请问池老师……什么时候做我的心灵导师?” 第29章 趁风 爸爸他欺负我。 男人侵略性太强, 池桃大脑经过片刻的空白,当机了几秒后,才堪堪回过神来。 这!条!狐!狸! 算准了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 怕惊扰到薛池, 她不敢发出太大响动。 池桃右手往后反着拐, 抵住肩膀上那颗脑袋的额头,用力往后推了推,同时, 微侧着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小猫要炸毛了。 意识到这一点, 傅寻止顺从地往后退, 很乖地站在她身后的位置,没再逗她。 看起来很安分。 乖到有那么一瞬间,池桃恍惚着, 有种他和这些幼儿园小朋友没多少差别的错觉。 只是长得比他们更高些。 池桃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她让傅寻止待在原地, 自己放轻脚步, 缓缓朝前边走。 薛池坐的地方和滑梯有段距离, 离得近些以后,不止能听见小小的啜泣声, 还有很细微的,猫叫。 幼儿园不让养猫。 那就只能是……野猫。 池桃眼皮狠狠抽了下,脑海中闪过几分不太好的想法,脚下步子加快, 绕到薛池身前。 不出所料。 小男孩露在外边儿的, 白生生的右胳膊上,有三道触目惊心的,长长的抓痕, 最上边那道还隐隐渗着血。 一看就是刚刚才被抓的。 他的不远处,是一只和他胳膊差不多大的,黑黄相间的野猫。爪子紧紧抓着地面,金黄色的竖瞳眯起来,显然进入了警戒状态,随时准备扑上来和他展开一番对决。 薛池右臂被抓伤,死死抱着膝盖,没受伤的那只手用力抱紧腿.间的,几乎奄奄一息的小猫,整个眼圈儿都是红的,还是倔强地抿紧唇,一副不逞多让的姿态。 看到这个情形,池桃哪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儿。 “薛池。”怕他再被野猫抓伤,池桃站到他前边儿,在他和野猫之间组成了一道人形屏障。 她蹲下身,叹了口气,想了很多话,最后全都化成了一句温柔的:“疼不疼?” “你走开。” 就是这个女人让自己丢了大脸,薛池黑眸发了狠似的瞪着她,完全不领情:“喃喃有我来保护,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 看来他给这只小猫起名喃喃。 现在的幼儿园小孩怎么这么早熟。 假好心都用出来了。 “你这么抱着它,它会喘不过来气的。”池桃也没生气,只字不提刚才班级里的事情,耐心地诱惑他,“姐姐知道你喜欢喃喃,可是喃喃受伤了,你也受伤了,你不想治,喃喃想啊。你现在这样,怎么保护喃喃呢?” -- 第59页 一提到小猫,薛池的表情松动了不少,眼底多了几分犹豫不决。 见状,知道自己找对点儿了,池桃乘胜追击:“治好以后,姐姐可以帮你和你的爸爸妈妈商量,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收养它,你就可以一直和喃喃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薛池手上力道松了松,脸上的防备也卸了不少,对她提出的条件有点儿心动。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 池桃正想继续开展嘴炮攻击,薛池忽地睁大眼,对着她大喊道:“注意右脚!” 池桃下意识望过去。 那只被她挡在身后,一直没在意的田园猫,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她脚边,伸出长长的爪子,伴随着低低的嘶吼声,前爪抓着地,摆出一个起跳的姿势。 显然,它把池桃也看作了敌人,试图跳起来抓伤她的胳膊。 池桃此时处于一个下蹲的姿势,本能地后退两步,长时间蹲着脚底一麻,一时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 野猫向她扑了过来。 见躲不掉,池桃下意识将手臂缩在身后,努力试图减少被抓伤的面积,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池桃,你都不会躲的吗。” 意想中的疼痛感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清冷,带着点儿无奈的嗓音。 池桃怔了怔,睁开眼。 那只野猫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被傅寻止单手拎起来,四只爪子在空中扑腾了几下,见没有任何效果,只好不甘心地嘶吼着,用声音和身后的人抗衡。 傅寻止没理它,像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他把猫拿得远了些,空着的手伸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语气有点冷:“还能站起来吗?” 池桃就着他的手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长吐了一口气,又开始安抚受到惊吓而快速跳动的小心脏。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一旁的薛池已经看呆了。 英雄把池桃扶起来后,把猫丢进边上的草丛里,静静地瞥了他一眼。 他神情很冷,薛池有点儿被吓到,情不自禁往后挪了一步。 下一秒,英雄向他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扯起来,像是征求,又像是在命令:“去医院。” ** 小朋友的崇拜心理来得快速又猛烈,池桃也没明白,傅寻止就解决了只猫的功夫,还能收获一个唯他是从的小迷弟。 几乎是傅寻止说东他绝不敢往西,他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池桃都快开始怀疑,现在的这个薛池,还是不是班级里踢她椅子的那个薛池。 池桃有点儿小酸。 好歹她也为了他差点被猫抓伤好吧。 傅寻止带薛池去洗手间简单冲洗了下伤口,池桃则回教室说明了一下情况,表示她要带薛池去医院,让红蝴蝶结管理一下秩序。 红蝴蝶结也没想到,这么短时间,会发生这种事儿。她揉了揉眼睛,愧疚到哽咽:“池姐姐……薛池他,还好吧?对不起……我知道这里有野猫出没,但一直没出过事,我就没说……” “没关系的。”池桃摸摸她脑袋,轻声安抚,“抓伤了而已,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这种事情大家都没想到的,你能带好这么多小朋友,已经很棒了。” 红蝴蝶结吸了吸鼻子,用力嗯了声。 见她情绪逐渐恢复稳定,池桃打算去园门口和傅寻止汇合,临走前,衣角再一次被扯住。 还是那个丸子头小女孩。 “姐姐。”她声音低低糯糯的,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咬字很轻,带着浓重的哭腔,“不要怪薛哥哥……怪小语。” “是小语先看到喃喃,说喜欢它,他才会……” 小语是小女孩的名字。 至于他……应该是薛池吧。 所以薛池并不讨厌丸子头,相反,他和她关系很好,扯她丸子头只是单纯的想捉弄她,没有欺负她的意思。 池桃大致理清楚了他们的之间关系,弯起眼睛,蹲下来,把她揽进怀里。 “不会怪他的。”她轻声说,“姐姐知道的,薛哥哥和小雨都是很勇敢的好孩子。” ** 把小猫送到附近的宠物医院,介于薛池很听傅寻止的话,池桃留下来听小猫的情况,傅寻止负责带他去中心医院处理伤口和打针。 宠物医院和中心医院就隔了一条马路,等池桃处理完小猫,就去对面找傅寻止汇合。 傅寻止对这个安排没什么意见。 或者说,他不配有什么意见。 兽医给小猫做了详细的检查,等待结果的时间里,池桃给施允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快要自动挂断前,那头才接起来。 池桃简要复述了下今天的事儿,等了将近一分钟,施允像才反应过来:“薛池受伤了吗?” 她那头的环境有点吵,不像在机场,更像是在酒吧。 池桃皱了皱眉:“允允,你见到你男朋友了吗?” 施允慢吞吞地啊了声:“见到了。” “他现在在你身边吗?” “没,他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有什么事还能比千里迢迢赶去机场接他的女朋友还重要。 池桃直觉有什么不对劲儿,还想说话,施允却道:“桃桃,我这边也还有事,过会把薛池家人的联系方式发给你,麻烦你了。” -- 第60页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切断了。 几秒后,施允发来一串电话号码,说是薛池妈妈的。 池桃没法,只好又给薛池妈妈打了电话,又重复一遍今天的事情。 “这样。” 听闻儿子受伤,女人语气没多大起伏,敷衍地问了几句关于伤势的情况后,就说自己还要忙,会帮忙联系薛池的奶奶,让她和他奶奶说。 踢皮球似的。 怪不得会养出这样性格的孩子。 打完电话,池桃也拿到了小猫的诊断书。 兽医说,小猫才两个多月大,体质很弱,又是流浪猫,能活到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那只野猫大概是想咬死小猫,免得它跟着它遭罪。 流浪动物发生这种事情很常见,母亲生下一窝崽,为了更好的生存,优胜劣汰,会把那些生存能力弱的给处理掉。 结果薛池冲了出来,宁愿被抓伤,也要护着这只小猫。 小猫严重营养不良,要在医院观察几天,池桃付完钱,和兽医道了谢,才走出宠物医院。 她忽然发觉。 傅寻止捏那只野猫后颈皮的动作,有些过于娴熟了,不像是第一次抓猫的人,应该有的动作。 他家里养猫了吗? 可是,她明明记得。 她最开始,加到他微信的时候,他的头像是一只猫,所以她试图用猫来引起话题。 傅寻止和她说那是网图。 还和她说,他不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觉得很烦。 他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怎么会……养起猫了呢? 时间不多,池桃没过多纠结于这个问题,将手里的诊断书塞进口袋里,给傅寻止发了消息后,收起手机,往马路对面走。 薛池已经打完了狂犬疫苗,由于抓伤程度比较深,正准备打破伤风针和缠绷带。 池桃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幕—— 小朋友看着那根粗粗的针管,就有点儿发怵,求助似地给傅寻止使眼神。 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丝毫没有哄小朋友的自觉。 英雄哥哥如此绝情,薛池心如死灰。 又在看到池桃进门时眼神一亮。 “妈妈!”生怕她看不见,他跳起来,远远朝她招手,仿佛戏精附体,言语间泫然若泣,“爸爸他欺负我。” 池桃:? 傅寻止:…… 第30章 趁风 护。 俊男美女的组合, 无论在哪里,无外乎都是极吸引眼球的。 再加上,还有一个外形同样好看的小孩子。 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一对。 这破小孩儿, 心和傅寻止一样脏。 刚才踹她椅子的时候怎么不喊她妈? 傅寻止没出声, 池桃咬着唇瓣, 深谙解释就是掩饰的道理,索性没出声,暗暗加快了脚下步伐。 听见脚步声, 傅寻止脑袋稍稍侧了侧,往她这边看过来。 他似乎并没有对“爸爸”这个称呼产生太大情绪, 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来了?那只猫情况怎么样。” 他都不在意, 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池桃定了定心,把口袋里的诊断书拿出来,递给他。 两人的举动自然而默契, 薛池被无视了个彻底, 当即不开心地哼哼起来。 傅寻止睨他一眼:“别说话, 再吵把你丢医院。” 这句威胁很有效果, 薛池嘴唇马上抿得死紧,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池桃不动声色挑了下眉。 和红蝴蝶结说得不太一样。 薛池, 有时候表现的像个熊孩子,又有些时候,早熟地不像个孩子。 负责打破伤风针的是个女医生,年龄四十上下, 穿着白大褂儿, 笑起来自带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见薛池怕得一缩一缩的,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要不是后边还有两个大人站着, 她毫不怀疑这小孩儿会拔腿开溜。 男人气场冷漠,眼底没什么表情,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上的纸,仿佛只是来完成什么任务。 女人相比之下温和很多,眼睛习惯性的微弯着,对上她的视线,眨了眨眼。 气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有一种奇迹般的融洽感。 她看了下手里的病历卡,向池桃挥挥手,扬起一个笑:“你是薛小朋友的妈妈吧?” 池桃愣了几秒,才蓦地反应过来,医生说的这个人是自己。 她才二十二,就喜当个五岁小孩的妈了。 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小朋友可能会有点怕打针。”女医生提醒道,“你能帮忙安抚一下吗?比如,有什么他喜欢的东西,让他转移注意力。” 这可难到池桃了。 她只是个代班工具人,怎么会知道薛池喜欢什么。 问傅寻止就更不可能了。 他那个态度,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对小孩这种生物极其反感,愿意过来都是赏脸。 而且……傅寻止那张没有表情的,木头脸,来哄孩子。 那个场面,池桃想都不敢想。 池桃在心里叹了口气,思考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口袋,很快有了主意。 她今天早上带的奶糖,给小朋友们分去大半以后,还剩了两颗。 “薛池。”她半蹲下来,和他保持平视,将奶糖放在手心里,笑眯眯地诱惑他,“这是小语给我的。” -- 第61页 不出所料,听到“小语”这个名字,薛池视死如归的表情一下灵动起来。 他盯着那糖看了半晌,别扭地别开脸,哼了一声。 池桃毫无心理负担地扯着谎:“她只有一颗,本来想给你的,你跑出去了,就给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朝医生挤了挤眼睛。 医生会意地拿起针管。 薛池果然被骗到,神色变了变,又偷偷地看了眼她身后的男人,忍气吞声地嘟着嘴,愣是没发作。 还记得傅寻止那话呢。 池桃:“你想要我可以给你。” “不过呢。”她故意放慢语速,悠悠道,“是需要条件的。” “这本来就是要给我的。”薛池瞪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做尽坏事的老巫婆,“只是被你拿走了。” 池桃也不介意和小孩子较劲,无所谓地耸耸肩,理直气壮:“先到先得。” 薛池泄了气儿:“什么条件。” “嗯?” “我说什么条件!” 差不多了。 池桃拉长语调:“条件是——” 冰凉的针管猝不及防刺入皮肤,带来细微的痛感,薛池睁大眼,有些反应不及。 等他回过神来,一个棉球摁在他细细的胳膊上,伴随着女医生和蔼的笑声:“打完了。” 池桃顺势将奶糖放在他手心,毫无诚意地鼓了两声掌:“哇,我们薛小朋友好厉害,打针都没哭耶。来,这是给你的奖励。” 熟悉的阴阳怪气。 薛池没听出来,还以为她真的在夸他,顿时自豪不已:“不用夸奖,这是男子汉应该做的。” 池桃笑笑不说话。 打针前就有护士送来了绷带,女医生边仔细给薛池缠上,边和池桃聊天:“我见过很多哄小孩打针的方式,你这倒是第一次见。” 她微笑着:“你们一家三口的相处方式很特别。” 池桃沉默两秒,也不好在这时候解释他们不是一家三口,那会非常尴尬。 池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这艰难的十分钟的。 她只记得自己麻木地听着热情的医生说他们很般配,祝他们幸福,诸如此类的话,又在医生眼皮子底下,牵着薛池软软的手,往外头走。 傅寻止饶有兴致地跟在他们身后。 出了科室大门。 身后男人突然轻笑一声。 像是触到了什么引线,池桃从进门,听到“妈妈”这个称呼起就紧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就断了好几根。 她转过头,由于刚才的尴尬和羞愤,眼睛红得滴血,一字一字,咬着牙问:“你笑什么?” 男人半倚着墙,姿态坦荡:“看你可爱。” 池桃用力闭了闭眼。 冷静,不能在小孩子面前使用暴力。 “傅寻止。”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死了。” ** 路上耽搁了很多时间,等池桃一行回到幼儿园的时候,将近下午四点,班里小孩儿大部分已经被领回去了。 白蝴蝶结也回了家,班级里只剩下红蝴蝶结和小语。 还有一个,穿着家政服,保姆模样的妇人。 看到女人,傅寻止皱起眉。 注意到他的神情,池桃刚想问,又慢半拍似得反应过来,也跟着皱起眉。 瞧见跟着池桃进来的薛池,那妇人眼眶一热,一个箭步冲过来,把薛池抱起来,仔仔细细,分毫不落地打量着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妇人抱着他,声音有点儿抖,“您要出事了我该怎么和夫人交代啊!” 池桃眉间距都快给皱没了。 她不自觉回想起,给薛池家人打电话时,他妈妈那个敷衍的反应。 说会打给他奶奶。 过去几个小时,她也没有接到薛池奶奶的电话,到了这边儿,来接他的是他们家的阿姨。 一个五岁的小孩儿,被野猫抓伤,到医院打破伤风针的地步。 他的家人,竟然一个都没有过来。 就连来接他的阿姨,第一反应,不是问他疼不疼,不是问他伤的情况,而是出事了该怎么和他家人交代。 他们对他的关心,还不如池桃和傅寻止这一对假父母。 “张姨。”被这么多人看着,薛池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抿抿唇,挣扎着想下来,“把我放下来,我没事。” 被唤作张姨的妇人,又里里外外仔细看了圈儿,确保他除了胳膊以外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才松了口气,把他放下来。 她视线转向池桃,眼里写满了埋怨和厌恶:“现在的幼儿园老师都这么不负责吗?” “我们把孩子放在幼儿园,就是因为没空,但想管孩子。你们看看,你们是怎么管的?把孩子管进医院?” 池桃低着头没说话。 这事儿池桃确实有错,看到薛池的伤,她也自责了很久。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逗弄,薛池可能不会跑出去,也就不会撞上野猫咬小猫的场景,不会因保护小猫而被野猫抓伤。 她只想给惹事的熊孩子一个教训。 未曾想,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张姨的恶意太过明显,红蝴蝶结有些看不下去,替池桃解释:“可是是您家孩子先故意踹池姐姐椅子的——” “可是什么可是。”妇人正在气头上,见有人替她说话,更生气了,“小孩子踢个椅子怎么了?她是有多金贵连个椅子都不能碰一下?” -- 第62页 典型的“小孩子”理论。 池桃有点儿无语。 尽管她早有预料,薛池的这个熊孩子性格,必定有相应的熊父母。 只是没想到,连他家的阿姨,都这么不可理喻。 薛池三观没彻底长歪,真的是他聪明又运气好。 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红蝴蝶结眼圈都红了,低着脑袋,默默地掉着眼泪。 薛池用力抿了抿唇,也出声为池桃说话:“张姨……不要怪她,今天的事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张姨不客气地打断他,“你被他们洗脑了吗?他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一伙的,肯定帮自己人说话啊,谁来照顾你的感受?” 池桃听着有些想笑。 字字说是为薛池着想。 实际上,只是怕受到薛池家人的责备。 她自己也不是没有错,本来不想和这种人计较的。 既然这样。 池桃刚想开口。 “是吗。” 一直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男人开了口,嗓音冷得像淬了冰:“我们老师已经做到了应尽的义务。这里有十几个性格各异的孩子,老师能做的只有教导和陪伴,在这里,每个孩子都是自由的,老师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来控制孩子的行为和想法。” 傅寻止耷拉着唇角,心情看起来极为不美丽,眼底一片漆黑,望不到尽头:“在事情发生后,我们已经尽可能的补救。在未听取事件全貌的情况下,擅自为老师定责,将自己对雇主的恐惧发泄在陌生人身上,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给孩子做榜样的?不分清楚是非,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这样的三观也敢做保姆?” “按照你的思路,还是别送来什么暑托班了,直接把孩子关在家里,请十个保镖二十四小时看护,保证万无一失。” 第31章 趁风 给追求者一点机会。 夏季的空气热而燥, 室内没有开空调,只开了两扇小窗,细微的风裹挟着外头的热意, 涌了进来。 池桃脸有些热。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傅寻止发脾气。 在她的记忆里, 他好像对什么事, 都是那种,不温不火的态度,似乎没有放在心上。成天摆着一张好看的死人脸, 连笑容都很少有。 高中是这样,重逢以后, 也是这样。 就连当时, 她说“不要再见面了”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没有太大变化。 池桃觉得,她和傅寻止, 一直都是她单方面的单向付出。 他偶尔会回报些, 错觉般的温柔, 像在逗弄一只小猫。 而她也会因为这些错觉般的温柔, 在同一个人身上重复沦陷。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感情中的双方应该是平等的, 是相互尊重相互喜欢的,是坦诚,互相猜测,照顾对方的情绪, 想给对方制造惊喜的。 池桃以前不了解, 现在了解以后明白,以傅寻止的经历,要改变这种, 永远防备着别人的心理是很困难的。 很困难,并不是没有可能。 池桃想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从高中见到的第一眼,就义无反顾扎进去的人,无论如何,都想再争取一下。 他的不主动,她可以弥补,她本来就是主动的人,再主动一点也没关系。 前提是,他一定要,像她以前喜欢他那样,喜欢她。 “池桃。” 低哑的嗓音令她回过神。 池桃微怔,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最后,停留在自己面前,遮住了她大半的视野。 也包括,那个训斥她的妇人。 鼻尖是清冽好闻的松香味儿,透着薄薄的布料,隐约可见流畅的背部肌肉线条。 男人声音不急不缓,冷而淡:“她是我家的,有什么话和我说。” 池桃心脏重重一跳,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揪住了身前衬衫的布料。 像是刚跑完八百米长跑,嗓子发干,心率快得不正常。 那个张姨还在嚷嚷着什么,池桃全都听不见了,脑海悉数被那句“她是我家的”占据。 明知道他只是为了方便帮她出头才这么说。 她还是心动了。 池桃单手揪着他衬衫,身子往边上侧了侧,从他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有点儿好奇张姨此时的表情。 又被男人大手不客气地摁了回去:“小孩子别参与这些。” 池桃:? 她小声嘟囔:“我二十二了。” “嗯。”傅寻止漫不经心道,“二十二了有人骂你也不知道骂回去。” “……” 许是男人气场过于强大,说得话也都句句属实,还带了那么点儿,也不知道和谁学的的阴阳怪气,张姨和他争论了几句便没了声,拽着薛池,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幼儿园。 还扬言要和院长举报他们这群老师。 听到门关上,张姨的声音逐渐消失,池桃才得以从男人背后走出来,和红蝴蝶结打照面。 她叹了口气,真心诚意地说:“我终于知道薛池为什么那么熊了。” 这家人从家长到保姆,都是一群奇葩。 在这种教训下长大的孩子,很难不出问题。 红蝴蝶结小声接话:“我也知道了,我现在有点后悔,不该说他不好的。” 池桃又叹了口气,刚打算接话。 “不是的。” -- 第63页 小小的,稚嫩的,带着点儿哭腔声音,突然响起。 丸子头的小女孩红着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为薛池辩解:“薛哥哥不是这样的。他虽然揪小语头发,小语不会疼。他会给小语带好吃的,陪小语玩,和小语一起喂小猫。” 池桃想起来,红蝴蝶结和她说薛池不好时,小语的反应。 她是想为薛池辩解的。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贸然和不熟的姐姐开口,所以只说了个“没有”,便没了下文。 薛池并没有欺负她,恰恰相反,他对她很好。 大抵也是因为小语的存在,薛池才没有彻底长歪,还残留着很多正能量的三观,该懂事的时候也很懂事。 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从陌生到熟悉的人,真的也可以对另一个人造成很大影响。 在哪个年龄段,都是这样。 如果她能从傅家出事那时起就陪着傅寻止就好了。 十四岁的少年,美满的家庭突遭变故,孤立无援的时候。 他会不会也在想,能不能有个人陪陪他。 池桃垂眼想了会儿,弯下腰,伸手,轻轻揉了揉小语的脑袋:“那小语要多陪陪薛池哥哥。” ** 红蝴蝶结家离这儿不远,等小语的家人把她接走后,傅寻止和池桃吃了晚饭,他开车把她送回家。 谁能想到,他来找池桃的最初目的,是想和她吃午饭呢。 这个点儿恰逢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 池桃亲眼目睹暖橙色的火烧云往青紫过渡,而她只动了不到两公里的距离。 车内放着轻松舒缓的轻音乐,吃饱了本就容易犯困,池桃眼皮渐渐开始打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 注意到她的动作,傅寻止将她靠背调低,让她睡得舒服点儿。 “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池桃又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撑着车门扶手,强迫自己直起身子,拇指和食指分别按着自己的上下眼皮,往上扯了扯,随口道,“我们来聊天吧。” 她本以为傅寻止不会回应她这种请求。 “可以。”出乎意料的,男人颔首,“想聊什么?” 池桃一下清醒了不少,下意识扭头,见了鬼似地瞧着他:“我以为你会觉得很无聊。” “不会,我现在是你的追求者。”傅寻止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地打了个直球,“和你聊天不会觉得无聊。” 好家伙。 能把追求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全天下可能找不出第二个了。 池桃来了兴致,眨巴了下眼,跃跃欲试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 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抵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工作不忙的吗?” 他看起来还挺闲的。 有空去郊区的甜品店逮她,有空来她家,还有空来找她吃饭。 比她一个自由漫画家还闲。 连她都是通宵赶了好几天稿子,才有空过来的呢。 “忙。”傅寻止言简意赅,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什么很简单的小事,“连着通宵了两天才有的时间。” 池桃冷不丁儿抬起头,仔细算了一下。 昨天和今天,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和她在一起。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他开车回去以后,又通宵工作了一个晚上? 原来如此。 她还在想,昨天在花海见到他,他那憔悴地像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样子。 不是像几天几夜没睡,他就是几天几夜没睡。 现在还这样,一副压根不在意的模样。 池桃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手指紧紧抓着扶手,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以后,话里还是带上了点火气:“之后的一个星期,你找我,我都不会再理你了。”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下意识转头看她,难得有些茫然:“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还说要和他聊天。 池桃快气死了。 他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她眼睛看向车窗,只留给他个后脑勺:“没什么,就是突然不想理你了。” 身后男人不再出声了。 池桃竖着耳朵等了半天,也没能听到什么响动。 她没有转头。 这次她不会让步的,不是他不说话了,她就会主动找他的。 每次都这样,他永远不会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 池桃舔舔唇,又有点儿迟疑。 结合傅寻止那天,说要回美国的话,他极大可能,在她说不理他以后,会真的怕她烦他,不再找她。 要今天他真的这么做。 还追个屁,他们关系就到这儿吧。 不能每次都是她心软的。 池桃自己脑补了一场大戏,甚至考虑到了傅寻止和她就此别过,会找什么类型的新欢这类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车停在了目的地前。 到家了。 他真的一句话都没再和她说。 池桃心里憋着火儿,一个字儿都不想和他多说,车停下后就解了安全带想开门,才发现车门还上着锁。 她出不去。 ……他又在算计她。 池桃背对着男人,打算将冷漠态度维持到底,没有开口让他开门,任由气氛这么僵持着。 -- 第64页 身后传来解安全带的声音。 紧接着,男人忽地开口:“兆兆。” 他嗓音本就低,压着嗓子说话的时候,会带着种莫名的磁性,还有点儿乖。 听着就让人很想……犯罪。 想听他在床上,把她抱在怀里,低喘着,轻喊她的名字—— 池桃及时控制住了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她清清嗓子,没注意他的称呼,话里火气丝毫没收敛:“怎么?” “对不起。” 掐准了她吃这套,男人嗓音又低又乖,似乎是在尝试,一点一点地靠近她,最后,脑袋悬在她肩膀上方,几厘米的位置,没敢垂下来。 即使隔着一点距离,男人气息依然浓郁,许是她的错觉,吐息间还有温热的触感喷洒在耳畔,带起一阵颤栗。 “你不喜欢我熬夜就不熬了。”没说过这种话,他咬字有些艰难,勉强保持流畅,“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你别不理我。” 他顿了下,补充道:“给你的追求者一点机会。” 第32章 趁风 让你摸回来了。 低哑的嗓音像过了电, 在狭小密闭的环境里,让不真实感加剧,像是进入了另一个,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小世界。 池桃可以很清晰地听见, 自己强烈的, 仿佛要跳出胸口的心跳声。 她轻轻咬了下唇,倏地扭头,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直勾勾地对上他的视线。 而后,沉默着, 慢吞吞地抬起手, 搭在他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像在对待一只小动物。 她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尽管只有一次。 傅寻止眼皮跳了跳,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还是按耐住了躲开的想法, 安静地任她摸。 男人的头发很软, 和他冷硬的脸截然不同,手感非常好。 揉了一会儿, 池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我以后还可以再摸你头吗。” 男人垂着眼:“你喜欢就好。” 好耶。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池桃大度道,“我就勉为其难不计较你熬夜的事情。” 虽然她自己赶稿也会熬夜。 但她熬完都会睡个天昏地暗的,折算下来睡眠时间是足够的。 哪像他,熬完夜, 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地来找她。 迟早猝死。 “没有下次了。”女人小鹿眼缓慢眨了下, 语气认真,“想做我的追求者,第一步就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 池远晚上有个饭局, 回家会晚。 一个人,寂静的夜晚,空旷的房子。 怎么看都是很经典的恐怖片场景。 黑漆漆的环境池桃有点儿怕,蹭蹭蹭地爬上爬下,把整个别墅的灯全部打开。霎时间整个别墅灯火通明,客厅悬挂的水晶吊灯尤其刺眼,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她一个健步,跳进客厅松软的沙发里,脸贴着抱枕蹭了蹭,开始回味今天发生的事情。 傅寻止和她演了把假夫妻,他还在那个大婶面前保护她,帮她说话,还让她摸他头了。 孺子可教也。 他这个追求者当得也算勉强合格吧。 池桃手指蜷了蜷,拇指摩挲了几下抱枕,又忍不住翻过来,盯着掌心发呆。 指间仿佛残留着男人头发柔软的触感,清爽的气息连接着神经末梢,传递到她的大脑。 不知道他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还挺好闻的。 这是她第二次摸傅寻止头。 上一次还是在高中。十二月气温骤降,寒风猎猎,校内的人工湖都结了层厚厚的冰。池桃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小脸埋进厚厚的围巾里,在这种极寒天气下,连握着笔的手都是抖的。 还得进行月考。 附中没有安装空调,大家只能自备热水袋,或者喝水用的玻璃杯,接满热水来暖手。 那时池桃为了离傅寻止更近一些,开始认真学习好好上课。 她初中就没好好学,进附中也是擦着边,再加上池远塞了点钱,才勉强混进来的。 现在,她不仅要背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每天还要抽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来画画。 不画画会手生。 她画画是要拿国际奖的,不是单纯的,只是为了应付高考。 她既然答应了林青竹,会延续她的梦想,就不会食言。 不得不承认,血脉的力量是强大的,池桃的美术天赋很高,是所有任教老师看到都会忍不住夸赞几句的地步,画室布置的几乎每次作业都会被当成优秀作品来当堂展示。 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天赋。 也因此,瓶颈出现的也比别人早得多。 连着画了几个月后,月考前的一天,池桃拿起画笔,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手不自觉颤了下,画笔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她知道自己要画什么,却无法达成共鸣,只能机械性地沾上颜料,在空白的画布上潦草画了几笔。 又愣愣地盯着看了会儿,皱起眉,自暴自弃地把它撕下来,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尽管很不想承认。 她不会画画了。 她可以凭借自己的经验,来完成一幅画,但这幅画是没有感情的,也不会有进步,纯粹就是为画而画。 毫无意义。 -- 第65页 池桃发现这个问题以后,第一时间就和林青竹说了这个事情。 林青竹告诉她,这是每一个优秀的画家,必须要经历的局面。 置死地而后生。 画画是一项非常枯燥的兴趣,要连着坐在画板前几个小时,身心俱疲,热爱是会被时间消磨的,灵感也终会有枯竭的那天。 很多因喜欢画画才选择加美术的同学,在画画的过程中,发现这个事情,和想象的不一样,又或者是对日复一日重复的步骤感到乏味,从而开始讨厌,开始拒绝画画。 池桃对画画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只是单纯的觉得,画不出来东西的感觉,让她很烦躁。 而且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为了减少食堂阿姨的工作量,同时避免人过多导致拥挤,附中每个年级的午饭时间不同,间隔十五分钟,高一最早,高三最晚。 池桃最开始缠傅寻止的方法,就是在教室待到傅寻止下课后,在他班级门口等他,跟着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起初,傅寻止看都不会看她,把她当空气,自顾自地径直离开,还是和他一起吃饭的热心市民王一民同学主动和她搭的话,把她拉来一起吃饭。 傅寻止从最开始的端着饭换位置,到后来的皱着眉勉强能忍,再到现在。 王一民自觉的去找了他其他的好兄弟拼饭,只剩他和池桃单独两个人。 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不像以前一样的有食欲,也没有和他滔滔不绝的说话。她单手支着下巴,筷子在盘子里戳啊戳的,餐盘里的饭一点儿没动。 很不对劲。 傅寻止皱起眉:“池桃。” 小姑娘没什么反应。 他难得有耐心地又喊了一遍:“池桃。” “啊?”小姑娘慢半拍似的抬起头,小鹿眼里一片茫然,下意识问,“怎么了吗?” 傅寻止:“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池桃眨巴了下眼,唇角弯了弯,好奇地看着他,“怎么这么问,你突然觉得你其实挺喜欢我的所以要关心我吗?” 这么看又一下觉得挺正常的。 傅寻止被她这厚颜无耻的言论无语到,低头吃饭,没再说话。 他以前一直想要池桃能安静,不要打扰他吃饭,现在池桃真的安静下来了,他又开始觉得不习惯。 食堂旁边就是操场,从食堂到教学楼,势必要经过操场。 冷得令人发颤的天气并不能阻挡十七岁少年火热的,爱运动的心,即使风吹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们还坚持在篮球场上打球。 傅寻止走在前边儿,池桃低着脑袋跟在他后面,脸蛋儿被宽大的围巾围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心!” 不远处传来一道焦急的喊声。 池桃怔了下,茫然地站在原地,抬眼看向篮球场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颗橙色的篮球直直地往她这里飞过来,裹挟着寒风,池桃甚至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她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反应,傻站在原地没动,伸出手臂挡着脸,再死死闭上眼。 没有预想中的痛楚,取而代之的,是篮球“砰”的落地声。 好像有什么人帮她挡掉了。 池桃还没睁开眼,少年拔高的,带着火的嗓音从头顶响起:“池桃,你是没脑子吗?看到球来了不会躲的?就站在原地等着被砸?” 伴随着那道声音,几乎是同时,余光瞥见那颗飞来的球,傅寻止本能地回身,抬起手,挡在她面前。 篮球的冲击力很大,震得他掌心一阵发麻,承接大部分力量的中指仿佛没了知觉,其余手指动一下就会牵起绵密的痛楚。 他没有出声,把手垂在身侧,状作没有问题的模样。 打篮球的少年迅速跑过来,把篮球捡起来,歉意地挠着后脑勺,向他们鞠了一躬:“同学,非常非常抱歉,没注意……你们有受伤吗?” 话音未落,他瞥见站在边上,帮她挡了一下,脸色青黑的傅寻止,面上表情瞬间惊恐了起来:“傅学长?” 周五就要月考了,如果附中的活招牌因为他的这个篮球影响发挥…… 那他得被班主任骂死。 “没事,你们继续玩。” 少年嗓音没什么情绪,用没伤的那只手拽着边上吓傻了的小姑娘的胳膊,自己站在靠篮球球近的方向,强硬地拖着她往教学楼走。 他现在可以肯定,池桃状态不对劲。 她平常都古灵精怪的,什么歪点子一个接一个,怎么可能反应这么迟钝,站在原地让球砸。 被拖着踉跄走了几步,池桃差点摔倒,被少年扶住,她才回过神,目光落到他垂着的那只手上,不易察觉地紧了紧,没有出声,乖顺地任由他拽着走。 走进教学楼以后。 傅寻止正想松开她,让她自己回班级,刚刚一直听话的小姑娘忽然有了动静。 几乎是他放开她的刹那,她反客为主,发了狠地死拽着他手腕,用力抿了抿唇,一声不吭地把他往一楼走廊里拽。 走廊尽头就是医务室。 这个点,也不知道医务室老师有没有吃完午饭。 少年顿了下,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停下脚步,淡声道:“我没事。” 池桃力气敌不过他,倘若他真的没有要走的想法,她就算用了吃奶的劲儿,也很难拽动他。 -- 第66页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池桃咬着唇和他对视,眼圈儿都是红的,像只会咬人的兔子。没有出声,执拗地拉着他,大有他不妥协她不放手的架势。 傅寻止率先败下阵来。 他叹息了声,放软语气和她打商量:“我和你去医务室,你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了,可以吗?” 池桃还是不说话,转身,拉着他往医务室走。 傅寻止只好跟上。 恰巧医务室老师已经吃完了午饭,正和管理图书馆的老师在闲聊。 池桃想旷课的时候就会来医务室,一来二去,她性格又讨喜,就和这里的老师熟了起来。 医务室老师姓李,四十岁左右,看他们这群小年轻还挺好玩儿。 池桃追傅寻止追得沸沸扬扬,连校内老师都有所耳闻。 自从她为了追傅寻止认真学习后,也不怎么经常来这儿了。 瞧见他们一起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李老师打趣道:“桃桃厉害啊,这次是想拉着学神一起来医务室坐班?” 话音刚落,注意到池桃的脸色,她愣了下,语气严肃起来:“怎么了?” “他被球砸了。”池桃眼睛又红了一圈,用力吸了吸鼻子,又心疼又自责,说得话都有些不连贯,“都是因为我……本来他可以……不受伤的……呜呜” 那抽抽噎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傅寻止被球砸成痴呆了。 傅寻止本人也有些看不下去,没受伤的那只手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往前迈了步:“我没事,手帮她挡了一下,有点麻。” 其实真的没多大事儿。 也就刚被打到的那一瞬间有点疼痛感,池桃这么折腾下来,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李老师:“我看看。” 傅寻止把受伤的那只手抬起来。 “没多大问题,就是中指关节有些淤青,这段时间不要拿重物,也不要弯曲手指。”李老师说,“注意休息,大概一个星期就能好了,如果还是很痛的话再去医院看看。” “你不要摸我头,会变矮的。”池桃费劲儿地把少年的手从头上扒拉下来,眼尾湿意未褪,因为刚哭过,嗓音又哑又软:“真的没事吗?” 少年叹了口气。 比她大很多的手掌盖在她的手上,慢慢收紧,她的手很暖,像一个小火炉,他轻轻捏住她的手指,往自己头上带,直至柔软的发顶。 “让你摸回来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她,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第33章 趁风 初恋。 池桃也没想到傅寻止会这么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明明以前都不怎么乐意搭理她的。 因着这个动作, 两人的距离近了不少,少年睫毛如鸦羽,又浓又密, 根根分明, 眼底的情绪她难得能看懂一次。 是关心。 附中师资优越, 以文化为主,加美术的人不多,知道池桃画画好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高中, 成绩能决定很多东西。大多同学都觉得她追傅寻止是不自量力,痴心妄想。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同学, 看上了蝉联三年的年级第一, 还是在他临高考的这个节骨眼儿。 可偏偏她又做到了。 这可是傅寻止头一回主动关心人。 是值得记入史册的一幕! 要不是顾及这儿还有老师在场,她早就得寸进尺,死皮赖脸地抱住他腰, 和他要抱抱了。 “年轻真好啊。”李老师看了眼时间, 突然感慨道, “我还没尝过早恋的滋味儿就过了年纪。” 池桃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往边上挪了挪,装模作样地和他拉开了点儿距离, 重重鞠了个躬,小心翼翼道:“李老师……今天的事情。” 要是让他们班主任知道了,又得打电话给池远了。 说起来。 池桃有那么一瞬,思考过, 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傅寻止的父母。 按理说学校要抓早恋, 都会把双方父母叫过来沟通。 如果傅寻止家人有来过,王一民那个大嘴巴,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傅寻止先出了医务室, 池桃跟在后头,听见李老师笑眯眯道:“我可不像你们班主任那么刻板,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早恋影响学习呢,也没见你家学神月考掉排名啊。” 不仅没掉,他分还更高了。 池桃被这句“你家学神”给取悦了,小鹿眼弯起来,画画遇到瓶颈带来的不愉快感骤然间烟消云散,露出后边儿皎皎的月亮。 “那当然。”她自豪地仿佛考第一的人是自己,“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 他本就该站在云端,是九重天上的仙君。 而她,会很努力很努力地追赶他,带着人间的烟火气,为他攀上九重天。 其实到如今,池桃已经不太记得自己那个瓶颈是怎么度过的了。 除了祝穆清,她只和傅寻止说了这个事情。 她只记得,冬日暖阳热烈,少年的手很凉,怀抱却很温暖,没有推开她,安静地倾听着她的控诉,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轻轻地安抚她。 她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能更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 没重逢以前,每每回忆起高中的事情,池桃都会觉得遗憾和不甘。 行为骗不了人,他大抵是喜欢自己的。 -- 第67页 可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不甘心之余,池桃想,如果真的有平行宇宙存在,那里的池桃和傅寻止没有经历过分开,会是一种怎样的局面。 恰逢林青竹去世,多重因素作用下,她拿起画笔,带上自己全部的私心,画出了《我和我的聋瞎老公》第一话。 池桃叹了口气,忽地想起自上次切错号,她还是没有更新过漫画。 也不知道那群嗷嗷待哺的粉丝怎么样了。 池桃刚拿起手机,施允的电话打了进来。 现在将近晚上十点了。 池桃舌尖轻抵了下唇角,回忆起下午施允接电话时,嘈杂的背景音,以及她支支吾吾的态度,心里头那种古怪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点了接通,将手机放在耳边。 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背景音是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像在酒吧蹦迪:“您好,您是施小姐的朋友吗?” “对,她怎么了吗?” “是这样子的。”那边明显松了口气,继续道,“施小姐是我们酒吧的常客。今天突然来我们酒吧坐了大半天,一杯一杯的喝酒,我们酒保拦都拦不住。现在她的意识不太清醒,我们用她的指纹解开手机以后,发现下午您有一个来电,所以想问问你们是不是认识,能不能来把她带走。” 和她猜的一样。 池桃没犹豫:“你加我微信,给我发一下定位吧。” 微信涉及很多隐私,不熟的人用施允的手机,难免会泄露出去什么东西。 酒保忙不迭地答应:“好的好的,就是这个电话号码吗?” “对。” 酒保很快就发来了好友验证,给她发了定位。 离她家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 池桃下意识就点开备注“追求者”的对话框,想让他陪她一起去。 酒吧鱼龙混杂的,又是晚上,以那个背景音乐来判断,肯定不会是清吧。 她一个人去还是有点儿危险。 想想又觉得不太行,她前脚刚和傅寻止说完让他好好睡觉不准熬夜,后脚就在大晚上把他喊出来陪她去接人。 更何况,傅寻止两天没怎么睡觉,再陪她这么折腾,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反正她也不是没一个人去过酒吧,她也不喝酒,应该不会有多大事儿。 纠结了不到一分钟,池桃就下了决定。 她刚准备出门叫个车,手机震了下,听筒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哑意,像是刚从梦中被吵醒:“兆兆?怎么了。” 池桃睫毛颤了颤,愣住了。她低下眼,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按到了语音电话。 没到自动挂断的时间,他就接了。 “你刚刚在睡觉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 “在忙工作,小眯了一会儿,还剩一点,忙完就睡了。”男人答得很快,顿了顿,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道,“想我了?” “没有!”池桃连忙否认,迟疑了下,舔了舔唇瓣,还是按部就班道,“就不小心按错了。” 他嗓音里的倦意过于明显,她还是不太好意思麻烦他。 她不知道,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在他眼中,才更令人不爽。 “有什么事可以直说。”男人语气清冷,和刚刚比起来,有点儿沉,是他不高兴的征兆,“兆兆,你既然找我了,我不希望你瞒着我。” 池桃没辙,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猜,我猜的啊!”她说,“可能那个男的没想到允允会去机场接他,所以让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不该看到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不言而喻。 男人安静地听着她的猜测,没出声,那头只传来悉悉嗦嗦的响动,像是在穿衣服。 没过多久,又传来关门的响动,伴随着男人低哑,又莫名有着安全感的嗓音:“你在家等我,我马上过来。” ** 傅寻止到的很快,不到十分钟,他就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出门。 池桃不敢耽误时间,远远瞥见白色车灯,便小跑过去,手脚麻利地爬上了车。 男人穿着随手套的黑色衬衫,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半干,几缕湿漉漉的碎发垂在额前,身上带着干净又清爽的气息,很好闻。 池桃直觉有什么不对劲儿,又一时说不出不对劲的点在哪里。 她把定位给傅寻止看,傅寻止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点点头,没开导航,直接发动了车。 他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不说话又显尴尬,池桃只好挑起了这个大梁:“傅寻止,你以前去过这个酒吧吗?” “听说过。”男人淡道,“这是北原一家比较出名的酒吧,很多富二代都会去那里。” 池桃眨巴下眼,下意识问:“那你怎么没——” 话音未落,她迅速捂住了嘴,嘴巴瘪了瘪,歉疚道:“对不起。” 差点忘了他的家庭背景。 “不是这个原因。”男人语气没多大变化,“我不喜欢吵闹的环境,也不喜欢吵闹的人。” 刚说完,发觉这话说得不严谨,他补充道:“除了你。” 池桃:“……” 所以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吵闹的人? 池桃突然不想和他说话了。 让他自个儿和安静的人待着去吧! -- 第68页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恰巧行驶到十字路口,撞上红灯。 男人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记得把微信删了。” 池桃没反应过来:“什么微信?” “酒保。”男人提醒她,“他不是给你发了定位吗。” “不是。”池桃回过神来,忍不住扭头,瞧了眼驾驶座的,面无表情的男人,有点儿想笑,“这你也要管啊?人家就是个酒保,发个定位而已。” “不行,杜绝一切风险,你还想有几个追求者?” 他和那个明星还不够? 这个醋吃的,池桃不仅不觉得生气,还莫名觉得可爱。 他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种话的。 她存心逗他:“傅总,麻烦认清楚自己的定位,你现在充其量只是一个追求者,还算不上正宫。” “怎么?”他一记眼刀扫过来,冷飕飕的,夹杂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委屈,“我陪了你这么多天,这样还当不上正宫,那谁能当你正宫?那个大明星?” “诶。”只听到前边那句,池桃给他纠正,“不是这么多天,是两天。” 傅寻止不说话了,正好红灯切换成绿灯,他沉默着继续开车。 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池桃微微侧头,眨巴下眼。 光影交错间,男人的脸被匿在阴影里,能勉强看出立体利落的五官线条,眼皮耷拉着,像只不开心了,又不敢发脾气的大狗狗。 池桃又开始忍不住想笑了,觉得这个时候笑不太好,只好捂着嘴,肩膀一抽一抽的,努力憋着笑。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啊。 傅寻止也有今天。 她手肘撑在车窗窗沿上,支着脑袋,盯着他脸瞧,寻思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哄哄他。 惹急了他要不想追她了怎么办? 池桃想了想,点开微信,把那个酒保给删了,打算等下个红灯的时候拿给他看。 还没到下个红灯。 男人似乎叹息了声。 池桃敏锐地竖起耳朵,下一秒,传来男人无奈,又宣誓主权的话:“兆兆,我现在是没资格管你,等我当上……正宫,我会让你把那些妃子全删了。” 他竟然沿用了她的比喻。 池桃悄悄弯起唇角,状作严肃道:“那要看你表现了。” 到了酒吧门口,傅寻止去停车,让池桃等他一起进去,被池桃拒绝了。 他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她自己注意,和施允汇合后不要乱走,在里面乖乖等他。 池桃来酒吧的次数屈指可数,大概也就刚成年那会儿,想尝尝蹦迪的滋味,找了一家南城知名度很高的酒吧。 刚进去,就被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和眼花缭乱的灯光给劝退。 还没到舞池中央,她耳鸣发作,耳朵一抽一抽的疼。 从此断情绝爱,再不入酒吧一步。 池桃走进酒吧,用手捂住耳朵,在舞池周围快速搜寻了一圈儿,最后在吧台瞥见了施允的身影。 女人穿着白色吊带,安安静静地趴在吧台上,手里握着一个酒杯,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醉倒了。 池桃还注意到,有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施允的方向。 许是她的穿着和气质就和这地方格格不入,那酒保也在人群中一眼瞧见了她,仿佛看到了救星,热情地朝她挥了挥手。 池桃加快脚步走过去,和酒保道了谢,用力戳了下施允的脸。 她身上酒气太重,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池桃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允允。”她捂着耳朵,强忍着酒气带来的反胃感,嗓音被巨大的音乐盖住,施允一点反应都没有。 察觉到不怀好意的眼神甚至落到了自己身上,池桃没办法,只能凑近她耳朵,大喊道:“施!允!” 趴在吧台上的女人终于动了动,慢吞吞抬起眼,眼睛里没有焦距,脑袋一晃一晃的,似乎在努力辨别她的身份。 过了十几秒,施允张了张嘴,眼底茫然未褪,不确定道:“桃桃?” “那不然呢。”池桃翻了个白眼,忍下直冲鼻腔的酒气,“你还能走吗?” 她终于切身体会了一把她喝醉时傅寻止把她抱走的痛苦。 “桃桃。” 女人嘟哝着,伸出一条软趴趴的手臂,勾着她脖子,池桃被拽得一个趔趄,堪堪用手扶着桌子,才避免直接摔她身上。 “我给他准备了礼物。”施允轻声说,“上个月是两周年纪念日,我们刚打完视频电话,他说他很爱我,很快就会回国陪我,想和我结婚。” “我不明白啊。”她声音倏地拔高,附上浓重的哭腔,“他是怎么做到,一边和和别的女人接吻,一边说想我,很喜欢我的。” “他就不觉得恶心吗。” 这事儿池桃不好回答。 她初恋就是傅寻止,他离开后她也没能再喜欢上什么人。 不是说追她的人不好,只是会不自觉地进行比较,然后觉得都不如他。 长得不如他,成绩不如他,对她好也不如他。 又或许人本身就是犯贱的,得不到的总会是最好的。 她得不到傅寻止,所以遇不上比他更好的人。 池桃觉得,除了傅寻止以外,她很难再那么纯粹,那么猛烈地去喜欢什么人了。 -- 第69页 她高中的一腔孤勇,几乎透支了所有她爱人的能力。 施允大抵也是如此。 她也是初恋,和男友大学认识,后来男友出国留学,她留在国内工作。 初恋总是刻骨铭心的,稍不注意,就会对后续的感情留下巨大的阴影。 池桃记得,她初初和施允认识时,施允总会和她提起她男朋友的事情,和她秀恩爱。 池桃有几篇漫画的素材就来自于施允。 不知什么时候起,施允和她提起男友的次数越来越少,池桃也识趣地不会主动去问。 可能那时就已埋下了离开的种子,只是施允迟钝不曾发觉,又或许她发觉了,但装作没有发觉。 一个人的离开一定是会有征兆的。 如果没有,只是你没有发觉。 池桃抿了抿唇,明知道她喝得烂醉如泥,可能得不到答案,仍然问:“你想报复他吗?” 施允愣了下。 “想吧。”她说,“又好像不想。” “桃桃,人是矛盾的个体。”不知道意识到底清醒了几分,施允如是道,“我既恨他没有给我想要的幸福,又希望他能幸福。” 这话乍一听会很奇怪。 池桃还是听懂了。 她没再说话,坐在她旁边的高脚椅上,悬空着的小腿一晃一晃的,支着下巴和酒保唠嗑,听施允今天的情况,顺带等傅寻止过来。 期间不停有人试图过来搭讪,都被池桃拒绝了。 有个酒保帮忙看着,也没人敢上来动手动脚。 傅寻止刚进门,就看到这样一个场景—— 一个女人趴在吧台上,看起来是睡着了。而那个,几分钟前还答应会乖乖等他的女人,正弯着眼睛,和穿着酒保制服的男人聊得正欢,那个酒保还调了一杯酒递给她。 碍眼极了。 他大步走过去,迎着她的视线,环住她的腰,把她从高脚椅上抱下来,又不动声色瞥了酒保一眼,淡道:“兆兆,回家了。” “哦。”知道这追求者别扭又小气,还没当上正宫呢就连个酒保的醋都吃,池桃大度地没和他计较,命令他,“允允睡着了,我扶着她,你扶着我。” 傅寻止:“……” 他捏了捏眉心:“我扶着她手臂可以吗。” “不可以。”池桃学着他刚才的语气,“你是我的追求者,不可以碰其他女人。” 男人沉默两秒,喉结滚了滚,轻笑了声,好脾气道:“行。” ** 施允一米七的个子,好在她瘦,池桃就比她矮一点,尽管吃力,也能勉强行走。 傅寻止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边上,就怕她脚下不稳,两个女人一起摔了。 施允摔了他并不是很在意,主要是池桃,一摔又得叫半天,他还得供着。 好不容易上了车,把施允送上后座,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池桃用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喘着气儿:“我再也不想去酒吧接人了。” 傅寻止难得表示赞同:“确实,也不要再加酒保微信了。” 池桃:“……” 傅寻止把车开到了北原最好的酒店,池桃从施允身上摸到了身份证,给她办入住。 总统套房在最顶层,池桃扶着施允上电梯,傅寻止则在大厅等池桃下来,再送她回家。 进了酒店大门,施允就处于一个,睁着眼睛,但没有任何自主动作的状态。 电梯门关上前,她视线落到这个,帮着池桃接她的男人身上,不易察觉地顿了顿。 总统套房分为两层,一层只有一间,池桃刷卡开门,把施允拖到床上后,两只手扒着窗沿,累极了似地瘫坐在地上。 “施允。”池桃忍不住吐槽,“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帮你代课还得把你拖到酒店。” 一切做完,还有人在下边儿等她,池桃扶着窗沿起身,打算离开。 “桃桃。”床上的女人忽地开口,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似乎也清醒了几分,好奇道,“和你一起来的男人,就是你说的那个,漫画原型?那个傅家小少爷?” 池桃嗯了声,点点头。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他不是不告而别了,你们现在和好了吗。” 她问。 池桃迟疑了下,斟酌道:“算是吧……他现在是我的追求者。” 虽然没有哪个追求者比他更有正宫风范了。 “真好。” 施允说。 池桃隐约能理解施允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允允,有些错是可以原谅,有些错是不可以的。如果他出轨,我绝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我能原谅他,因为我知道他很喜欢我,他离开我可能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只喜欢他,他也只喜欢我。” “但是允允。”池桃看着她,“你男朋友,可能喜欢你,但也不止喜欢你一个。” “该断的东西,始终是要断掉的。” 第34章 趁风 你想和我睡觉吗。 男人坐在大堂十分显眼的位置, 许是等的久了,他还从车上拿了笔记本下来,放在腿上工作。 池桃一出电梯就看见他的身影, 以及, 他的不远处, 视线快粘在他身上的几个女人。 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 -- 第70页 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的感觉。 好几次了。 怎么不管在哪儿,都总是有女人看他。 他怎么就不能和陈盛源一样,带个口罩什么的, 把自己脸遮起来,不要到处招蜂引蝶。 池桃心里憋着股火儿, 脚下步子都快了不少。她站在男人前头, 伸出手,毫无预兆地抽走他的电脑,环着手抱在怀里。 傅寻止顺着她的动作抬眼, 工作被打断, 也没发脾气:“弄好了?” 池桃硬邦邦地嗯了声。 他点了点头, 起身:“电脑给我, 我送你回去。” 池桃站在原地没动,抱着电脑的胳膊紧了紧, 腮帮子鼓鼓的,眼皮耷拉着,像是在生闷气。 傅寻止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她不满意他这个时候还在工作, 揉揉她的脑袋, 解释道:“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你不让我熬夜,只能赶一下时间。” 池桃被他那句“你不让我熬夜”给取悦, 余光瞥见边上女人遗憾的神情,悄悄弯了弯眼睛,还在故作高冷:“那上车吧。” 快到家的时候,池远给她发来消息,今晚可能不会回家。 她顿了顿,下意识看向身侧开车的男人,有些不理解:“你们在酒桌上谈工作需要谈一个晚上吗?” 连家都不回了。 “遇见过这种情况。”傅寻止语气云淡风轻,“谈的兴起,就在酒桌上直接拍定了,后续会喝到很晚,组局的人会负责定酒店。” 似是看出她不喜欢这样,他很快补充:“我没有经历过,以后也不会有这种情况。” 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兆兆一个人待在家里。 以前是没有正大光明陪着她的实力,只能把自己的喜欢藏在最深处,拷上名为理智的枷锁。 现在不一样,他可以肆意的,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包括追求她。 有了第一次的前车之鉴,离开她家的那晚,他一夜未眠,想了很多事情。 他可以为了她,收起那些防备的想法,将自己心脏里,最赤诚的那一部分,尽数剥开给她看。 也只会给她一个人看。 池桃视线飘忽了下,不受控制地联想着,傅寻止最开始创业那会儿,是怎么度过的。 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和一群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野兽较量,又经历了什么,走到如今的地步。 空白的五年,她在光照到的地方,有亲人朋友陪伴,最大的打击不过林青竹去世,以及他的离去。 他孤身一人在黑暗至深处,沉默着背负一切,一步步往上爬,蚕食傅家,再挣扎着来与她相见。 池桃忽然不想等了。 反正也是她先喜欢他的。 她甚至还生起过,再也不会和他重逢,天各一方的想法。 虽然这个男人,离开过她,对她说的话也有套路的成分。 谁让她是女菩萨呢。 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菩萨,不想救济众生,只想救济他一个人。 施允两年的感情都会败给新欢,而傅寻止相隔空白的五年,面对那么多诱惑,却还是在想她,想来找她和好。 她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大不了就分手,她最开始也就看上他这张脸,怎么想她都不会亏。 “傅寻止。”瞥见周遭熟悉的景物,池桃轻轻眨了下眼,慢吞吞地转过头,试探着,征询他的意见,“你想和我睡觉吗?” ** 池桃这话太过直接,傅寻止反向盘差点打反,匆忙停了车,嗓音带了点儿不可置信:“兆兆?你认真的?” 池桃抿了抿唇,也后知后觉这话还为时尚早,显得她像一个禽兽,斟酌了下,换了个方式:“那你今晚睡我家吗?” 傅寻止:“……” 男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刚才随口的回答让小姑娘脑补了三千字小作文,设想他在外过得多么困难穷苦饥寒交错,还直接给他发了通行证。 “兆兆。”他嗓音略微严肃起来,“不要开这种玩笑。” 他会当真的。 “我没和你开玩笑。”车内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池桃感觉耳朵像是有火在烧,五年没打直球,她还有点儿不习惯,声音渐小,“我就想你陪我。” 池桃忍不住想,当年的她,究竟是多么的厚颜无耻,才能在傅寻止对她态度一般的情况下,还能做到不厌其烦的缠着他,要他陪她的。 但凡如今的她有高中一半的脸皮厚度,她和傅寻止估计今晚就能生米煮成熟饭。 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等不到身侧男人的回应,池桃脸越来越红,感觉车内本就不多的空气越发稀薄,每多待一秒,都是对她神经的折磨。 她用力咬了咬唇,开始后悔。 不该这么冲动的。 几个小时前还说他是追求者,算不上正宫。 这才过了多久,就让他上位成正宫了。 古代君王册封宠妃都没升这么快的。 “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池桃闭上眼,视死如归般打开门,不及男人反应便跳下车。她不敢往后看,直直往家门的方向小跑,站在院门前,手忙脚乱地在包里找钥匙,想赶紧进去。 后边儿传来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仿佛击在她的心上。 -- 第71页 池桃越急越找不到钥匙,眼睛都红了,鼻头发酸,抬起手,抹了抹眼睛,手背一片湿意。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 熟悉的松香味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男人喉结动了下,无奈地笑了声:“别急,慢慢找。” 眼前弥漫的水雾终于覆盖住全部视野,池桃睫毛轻颤,几颗水珠从眼尾落下。 她忍不住扭头,往前一步撞进他怀里,两只胳膊死死环着他腰腹,游移在他后背的手发了狠地拍他。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池桃又生气又丢脸,趴在他胸前呜呜的哭,“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的,你还不理我。” “不是。”她哭的样子越发像家里那只小猫,傅寻止轻抚上她发顶,手指穿在她发间轻轻摩挲,叹息般,“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知道池桃喜欢他,碍着之前的很多事情,她有顾虑,他也不急。 她迟早会是他的,早和晚对他而言,其实没多大关系。 她不愿意,他也不介意慢慢追,像她高一时对他的那样。 “没想到什么?”池桃越想越生气,又用力拍了他好几下,咬着牙,恨恨地说,“男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得不到的是最想要的,得到了就不想要了。” “是啊。” 池桃:“?” 他还敢承认!? 小姑娘眼尾还泛着泪痕,凶巴巴地盯着他看,男人忍不住又摸了摸她脑袋,漫不经心地笑:“得到和得不到的都是最重要的。” ** 池桃最后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钥匙。 可能是她出门随手塞的,然后下一秒就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傅寻止认为以后有必要把家里的锁改成密码锁。 尽管池桃父女来的时间不多,别墅也会有阿姨定时打扫,客房也收拾的很干净。 家里多了个人以后,池桃那种,总感觉背后会突然冒出来什么东西的不安全感,消散了不少。 折腾了这么一遭,一松懈下来,她后知后觉有点儿饿,一进门就明示他:“傅寻止,我饿了,想吃你煮的面。” 池桃会做饭,且很好吃,但耐不住一个懒字。 她高中吃过傅寻止煮的阳春面,汤底入味又不油腻,切得整齐的葱花均匀分布在面汤上,味道很棒。 他离开以后她也有尝试自己煮过,不知道是哪里差了点儿什么,就是没有那种感觉。 “好。”男人走进厨房,像演练过无数次,熟练的给锅倒水,等水烧开的时间里,从冰箱里取了两个鸡蛋,煎好荷包蛋放进碗里。 他煮面的功夫,池桃去浴室洗了个澡,看着镜子里,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头发凌乱的女人,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化妆的习惯。不然这么一哭,本来哭得就难看,妆花了更难看。 别人哭都是我见犹怜,她哭像我见恶鬼。 等她洗完澡,她要的面也正好出锅,傅寻止把碗端到餐桌上。 池桃穿着粉色吊带睡衣,身上还有桃子味沐浴露香喷喷的味道,赤着脚哒哒哒跑过来,乖巧地坐在餐桌前等投喂。 瞅见他只端了一个碗,后续也没有端另一个的想法,她皱了下眉:“你不吃吗?” “我晚上不吃东西。” 其实他前几年因为太忙,甚至没有吃晚饭的习惯,在池桃身边,为了她的健康,才陪着她吃。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小姑娘瞪着他,像葫芦娃里的火娃,眼里冒着火儿,就是可惜没有喷火能力。 火娃幽幽道:“我不喜欢不和我吃饭的人。” “……” 他败下阵来,又去厨房盛了多余的面,坐下陪着她吃。 池桃这才满意。 池桃吃东西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像个慢腾腾的老奶奶,吃面也不会发出声音,等他把自己的吃完,她碗里还剩了一半。 高中的傅寻止曾多次不耐烦,认为等她吃饭浪费了他很多时间,现在看却成了一种享受。 他单手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她,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再慢一点。 让他多看看她。 他想她已经很久很久了。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池桃夹面的手顿了顿,抬眼,迟疑了几秒,才试探着问:“你还要吗?” “不是。”男人被她逗笑,“你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池桃哦了一声,安静吃面,没再理他。 等她吃饱喝足,把筷子搁在碗上,从刚刚开始便一言不发的男人,突然道:“兆兆。” “啊?” “我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男人声音低而哑,艰难地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真的,愿意和我和好吗?” 第35章 不注意 你要负责的。 听到他这个问题, 池桃搁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朝里卷了下,端着小脸,状作认真考虑的样子。 过了几秒, 她轻轻啊了声, 似是很苦恼:“那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对面的男人一僵, 速度很慢地低下头,没有像往常那样,好整以暇地直视着她。 像个坐在法庭, 静待审判的罪犯,头顶悬着的那把刀随时都会落下来。 半晌, 他才开口, 低哑的嗓音混杂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紧张,和微妙的自嘲:“我说来不及有用吗。” -- 第72页 再没了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只剩下惴惴不安的惶恐和脆弱, 生怕下一秒, 她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池桃定定地看着他, 心尖涌上一阵酸楚, 没来由地想起,很久以前, 祝穆清问她的一个问题。 当时附中论坛刚进行了新一届校花选举,池桃没参加,一名高二的女孩子以压倒性的票数取得了头筹。 池桃现在都记得她的名字,虞喻。 池桃能记得她, 不是因为她拿了校花, 是她拿到校花头衔的第二天,就和傅寻止表白了。 当时她刚和傅寻止吃完饭,去小卖部买水, 让傅寻止在不远处等她。 她买完水过去,就看到一个黑色长发遮住半边脸,气质温婉的女孩子,给他递了个粉红色的信封,又说了几句话。 池桃用脚趾想都知道她在做什么。 池桃鬼使神差的,站在原地没动,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方向,以为傅寻止会像从前那样,冷酷无情地拒绝她。 出乎意料的是,傅寻止接了,还朝她点了点头,看嘴型应该是说了个“好”。 然后虞喻弯着眼睛笑了下,离开了。 池桃酸得恨不得原地变成柠檬精。 凭什么!! 她没皮没脸缠了他那么久才来得特殊待遇,换个大美女就有了? 难不成傅寻止喜欢温婉型的? 可她和温婉这个词,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池桃对此郁郁寡欢了好几天。 人家虞喻,连名字都带着一种古典书香美人的气质,哪像她,因为林青竹有个“竹”字,很容易联想到夹竹桃,就叫池桃了。 起跑线都差了人家好大一截儿。 就这么过了几天,祝穆清实在看不下去池桃这股连午饭都不吃了的丧劲儿,忍不住拍她脑袋,恨铁不成钢:“我是没搞明白了,你到底喜欢傅寻止什么?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 池桃自己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脸,后来接触了以后,喜欢他清心寡欲,对一切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全天下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 羡慕他随便做什么都能轻松达到完美,和她截然不同。 就连唯一拿得出手的画画,也只是小众的,还借了林青竹遗传的天赋。 “大概人都是有崇拜心理的吧。”十七岁的池桃如是说,“我就想看站在顶端的人,爱我爱到无法自拔的样子。” 这一幕,在某一瞬间,和现在重合了。 池桃回过神,望着男人低垂着,不敢抬眼看她的眉眼,忽然就特别想笑。 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她十七岁想的,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望的事情,还能有实现的这一天。 池桃把碗放在地上,抬起一条腿,跪在餐桌上,另一条腿跟着爬上去。她膝盖往前蹭了蹭,整个人跪在桌子上,伸出两条胳膊,去勾他的脖子,小腿渐渐伸直,屁股往前滑了滑,准确无误地落到他腿上。 她靠近的动作太过突然,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小姑娘单手勾着他脖子,空着的手捏住他下巴,温热的唇瓣凑了上来。 用行动表示了她的答案。 池桃也是第一次亲人,没有什么技巧,磕磕碰碰的,也不会撬他牙关,只敢在男人唇瓣边缘胡乱地蹭。 生涩,却又能准确无误的,勾起他的欲念。 亲完这下,好不容易积蓄的勇气被消耗的彻底,池桃耳朵尖发烫,身子稍稍后退了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手指无措地在空中转了几圈儿,先发制人道:“你亲我了。” “这是我初吻。”说完这句,她破罐子破摔般,把脑袋深深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你要负责的。” 男人缓慢地抬起手,在空中举了会儿,不知道该放在哪,才不会吓到她。 如果这是一场美梦,他希望永远都不会醒。 最后,修长手指落在她的发顶,用力往自己怀里扣,低低嗯了声。 得到了男人的回应,这个姿势也不用直视他的脸,池桃那股不要脸劲儿又上来了,不满道:“你怎么这么敷衍?我这么主动你就嗯一下?” 屋内没开空调,空气闷热且燥,男人怀抱微凉,像一个自动制冷的人形空调。 池桃脑袋往上挪了挪,依偎在他的脖颈处,丝丝凉意令她舒服地闭上了眼。 半天没听见他的答复,池桃睁开眼,余光落在他锁骨,那个浅浅的牙印上。 据说是她上次喝醉时咬的,时隔一个月,痕迹淡了很多。 池桃恶向胆边生,舔了舔唇,露出牙齿,覆上去,照着原来的位置,加深了那个牙印。 男人扣着她脑袋的力量顿时加剧,几乎是她碰到他皮肤的瞬间,耳畔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喊声。 “池桃。” 怀里的小姑娘像一只初生的吸血鬼,肆无忌惮地捕食着独属于她一人的食物。 锁骨传来轻微的痛感,她的唇瓣热而干燥,轻轻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边,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理智。 如果不是他自制力足够强大,换个人的话,说不定下一秒,这个为非作歹的小姑娘会切身体验到,什么叫不能玩火。 鼻尖充斥着熟悉到令她安心的气息,奔波了一整天的疲倦感渐渐涌了上来,池桃环着男人脖子的手滑落,不知不觉间闭上眼,睡了过去。 -- 第73页 傅寻止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怀里的人先没了动静,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小没良心的。 撩完人就自顾自睡觉,还让他对她负责,她先对他负责了吗。 想归这么想。 傅寻止还是认命地抬起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脖子,托着她屁股,以抱小孩儿的姿势把她抱起来,脑袋贴着他胸膛,把她抱回她房间。 余光瞥见她的脚,他眼神暗了暗,有些无奈:“到底要说几遍让你穿鞋。” 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还一个劲儿地造作。 池桃的房间很好辨认,白色雕花木门,门上还画着一个粉红色的桃子。 他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怕她觉得热,给她开了空调。 二十六度,能消散热意,也不会觉得冷。 池桃睡相还算安分,小脸红扑扑的,眉毛舒展开,唇角翘着点笑意。 应该是做了个美梦。 傅寻止俯下身,微凉的唇瓣碰了碰她的额头。 “兆兆。”他嗓音喑哑,本不是善于表达的人,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才能说出他的心意。 “我巴不得对你负责一辈子。” “……” “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 池桃睁开眼,望着粉红色的天花板,恍惚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她和傅寻止表白了。 她,在没喝酒,头脑很清醒的情况下,和傅寻止表白了。 她还主动亲了他,不仅亲了他,还啃人家锁骨。 这个认知让池桃感觉到异常惊恐。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被男色冲昏了头脑的昏君,禁不住诱惑,直接把宠妃提携成了皇后。 最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候,她还没听到傅寻止的回应。 她就睡着了。 睡、着、了。 池桃崩溃了。 她是不是猪转世的啊!这种时候是怎么睡得着的啊! 池桃揪着床单,抓狂地在床上蹬了好几下腿,又倏地停下,慢半拍似得,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瓣。 上边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凉凉的,很适合夏天。 池桃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现在,和傅寻止,算在一起了吧? 池桃长长叹了口气,从枕头边摸到手机,给祝穆清发消息:【我好像恋爱了。】 祝穆清秒回:【?】 祝穆清:【男的女的?哪认识的?长得怎么样?】 祝穆清:【很好,你终于想开,摆脱傅某的苦海,准备投向别人的怀抱了,妈妈很欣慰。】 池桃打字的手微微颤抖。 木兆兆:【……】 木兆兆:【就是同一个人。】 祝穆清:【……】 祝穆清:【那你从高中时就恋爱了。】 看来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池桃又叹了口气,不想再多做解释,忍不住仰头,望向紧闭的房门。 深夜果然是容易冲动的时间。 也不知道傅寻止走了没,关系变化的太快,池桃还有点儿在梦里的感觉。 要是傅寻止没走,她出去和他撞了个正着儿,又该说些什么才能不尴尬呢。 唉。 池桃觉得自己脑子多半有点问题。 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池桃用力咬了咬唇,掀开被子下床,瞅见地上的拖鞋,迟疑了一秒,还是乖乖穿上了。 早死不如晚死。 该面对的始终得面对的。 池桃用着生平最慢的速度,一寸一寸地往门边挪,握上门把手,转了转,又开始犹豫。 这么几分钟,祝穆清好像也反应过来了。 她先是发了一连串问号,过了几秒,压根儿等不及,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门是向内开的,池桃接通电话,慢吞吞地开了门。 恰巧和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这个时候,手机里女人气得恨不得爬出来砍她的声音,即使没开免提,在这寂静的环境里,也能听得十分清晰。 “池桃,你他妈,和傅寻止恋爱了?” 第36章 不注意 放弃的东西。 傅寻止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池桃眼疾手快, 不顾电话那头的女人还在念叨些什么,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往客厅走, 镇定道:“你什么都没有听见。” “嗯。”男人很是配合地应了声, 跟在她后边儿, “我们确实有在谈恋爱。” “……” 他不提还好。 一提起来,池桃又忍不住回忆起,昨天晚上, 她强行坐在他腿上,对他又亲又咬的样子, 像只得不到心爱东西的小兽。 仿佛喝了假酒, 理智全无,只余下野兽的本能。 唯一的庆幸是,还好没禽兽到直接把他上了。 她高中, 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要被这种想法影响, 误入歧途。 餐桌上摆好了小米粥和荷包蛋, 荷包蛋煎的金黄,盛在白色的瓷碗里。 池桃人还没走近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池桃作息不好, 一般日上三竿才会起,也直接忽略了早餐的步骤。 也给她的身体埋下了很大隐患。 此时看到这份早餐,她晃了会儿神,才勉强从身份变化中反应过来。 -- 第74页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 她有了男朋友, 还是个, 愿意为她做早餐的男朋友。 这个认知让她有点儿小欣喜。 粥和荷包蛋应该是刚做好的,现在还有点儿烫,荷包蛋还细心地用筷子分成好几块。 池桃勺起一小勺粥, 就着荷包蛋,放在嘴边吹了吹,才放进嘴里。 很好吃。 没有油腻的感觉,也不会感到咸,边上还有点儿脆脆的。 很有家的味道。 她放下勺子,掩下眼底的惊喜,伸出手指,轻轻往唇角往下拉,状作不经意问:“怎么做了早餐?” “你身体不好,早饭吃粥养胃。” 男人坐在她对面,轻描淡写道,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以后都要吃早餐,我会叫你起床,早点把你这个混乱的作息改掉。” “……” 听到这话,池桃唇角顿了下,没忍住反驳:“你自己也熬夜。” “你不仅熬夜。”联想前两天的事情,她毫不留情地继续指责,“你还通宵。” 言下之意,他有什么资格来管她。 被这么劈头盖脸地指责了一通,傅寻止面色不变,还有闲心喝了口粥。 “我现在没熬。”他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纸,擦了下嘴角,淡道,“你不让我熬我就没熬了。” “反倒是你。”男人尾音拖长,语气逐渐意味深长起来,“池老师,想让学生乖乖听话,是不是得自己做好榜样呢。” 池桃脑袋一懵,尽数被他那个“池老师”所占据。 明明同样的称呼,薛池和小语喊起来就奶呼呼的,傅寻止喊起来怎么就……多了点儿禁忌的感觉。 好像她真的在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 “傅寻止。”不想被他玷污了老师这个美好的词汇,池桃正色,极其没有情调地提醒他,“你比我大两岁,不要装嫩。” “……” 两人正在客厅安静喝粥,院子里忽地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以及,几个人的交谈声。 其中,池远的笑声极为清晰。 池远回来了。 得出这个认知后,池桃握着勺子的手一僵,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傅寻止神色微微一动,唇角微勾,仿佛遇见了什么极其愉悦的事情。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池桃气不打一处来,压根儿不敢想象,池远推开门,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男人,还和自己的宝贝女儿坐在一起,会是个什么反应。 尤其,现在还是早上,这个时间点在她家,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想想就很窒息。 池桃当年追傅寻止,和教导主任斗智斗勇,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虽然她爸没有阻止她的选择,甚至对她和傅寻止在一起这事儿,还挺乐见其成的。 但这见家长也太早了些,她还没做好准备,这个时间点也不太好。 池桃只思索了不到一秒,起身,把傅寻止手里的勺子抢过来,丢进他的碗里。而后,绕到他那边,拉着他的手腕,连拖带拽地把人拉上楼,打开自己的房门,推进去,再关上门。 一气呵成。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她再蹬蹬瞪跑下楼,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这时候把傅寻止那份倒掉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把他碗拿过来,放到自己边上,伪装成她是个大胃王,一个人吃两人份的样子。 还好池远和那群臭老头唠嗑,给她拖延了一点儿时间,不然把傅寻止关进房间都来不及。 做完这些,池远恰好进门,望见在客厅吃早饭的自家闺女,瞪大眼睛,仿佛白日撞鬼。 “嘿,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池远感叹道,“桃桃居然能早起吃早餐。” 这时,池桃也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皱起眉,滴水不漏:“昨天去幼儿园帮忙累了,睡得早,今天也起得早。” “说起来。”她转移话题,越说,也不知不觉带了点儿火,“你怎么才回来?我不是说过你胆固醇和血压都偏高,不要老应酬,应酬也少喝点酒。” “昨天是意外。”知道池桃不高兴,池远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没有下次了,爸爸以后都听你的话,不会在外面一晚上了。” “你做了早餐吗?”怕她再生气,池远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他瞅了眼餐桌,坐到她对面,眯起眼睛笑,“爸爸很久没有吃桃桃做的东西了,今天也算是有这个荣幸。” 他刚准备拿起勺子,被池桃一下打断:“等一下。” 她站起来,往厨房走:“这两碗都是我要吃的,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池远状作伤心,却没有再动:“女儿长大了,都嫌弃爸爸了,小时候你吃不完的可都是丢给爸爸吃的。”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池桃懒得理他,又去厨房给他盛了碗粥,再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给她爸。 池远飞机定的是晚上七点,吃完早饭,他便称自己累了,要去洗个澡补觉。 池桃直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却具体说不上来奇怪的点。 片刻,她叹了口气,收拾完碗筷上楼,往自己房间走。 因着这起突发状况,池桃一个人吃了两人份的早餐,超出了自己的负荷,现在肚子有点儿涨涨的,急需活动一下。 -- 第75页 她推开门,打算靠墙站会儿,发现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她的书桌旁,一动不动,似是专注地在看什么东西。 他神态过于专注,连她的关门声都没听见。 池桃短暂地回想了下,自己的书桌上摆了什么东西,值得他看得这么入迷。 好像也没有,都是些小说,还有漫画教程,或者食谱之类的。 都不像是他会感兴趣的东西。 这也勾起了池桃的好奇心,她放轻步子,悄悄走到他背后,探出个脑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在看清桌上到底摆了什么的时候,池桃视线一顿,片刻后,耳尖开始泛红,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羞耻的东西,飞快地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身子失去平衡,惊呼了一声,往后倒。 池桃闭上眼,几乎能预见屁股着地的疼痛感,一只有力的手及时环住她的腰,把她往上带,扯进怀里。 头顶传来微不可闻地一声叹息:“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会躲,只会闭上眼。” 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松香味,知道他在内涵什么,池桃脸又红了一度。她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衬衫,整张脸埋进他怀里,不看他,含糊着说:“这不是有你挡着。” 篮球那事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在他身边,她永远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是那种,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兜底的感觉。 毕竟昨晚才刚建立男女朋友关系,池桃也不好意思贴太久,没过几秒就松开他,想起刚刚的事儿,不满道:“你怎么可以趁我不在偷看我日记。” “我这不是偷看。”傅寻止扯唇,语气平静,“它就放在桌上,我正好看到了。” 池桃瞪着他:“那你看了。” “我就看了一页。”他无奈地笑,揉揉她的脑袋,存心逗她,“看到你写对我一见钟情,还挺有意思的。” “傅!寻!止!” 池桃咬牙切齿地喊:“你赶紧给我出去,我今天不想再见到你。” ** 傅寻止虽然不想出去,也知道这会儿再不出去,池远要是过来,或者发现他们的动静,就不是那么的美妙了。 晚上七点,池桃准时登上回南城的飞机,离开北原。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她还有好几分不真实感。 好像短短三天里,她的世界,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显著的变化是,多了一个男朋友。 还是个,她喜欢了很多年,即使受到伤害也没能忘掉的,男朋友。 接下来的日子如常,以前没有感觉出来,自从换了关系,池桃才发觉,傅寻止是真的挺忙的。 每天有三四个会要开,要看几十份文件,而且他公司好像在计划一个新的投资案,回南城的第二天,他又去外地出差了。 活像个虚拟男友,每天一个早晚安,也不给她打电话。 池桃这两天也忙,没空想恋爱这事儿。 距离交稿日还有一个星期,她还差一个上色,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仗着没人管,通宵三天把成稿发给祝穆清,还顺便提前画完了下一话的原稿。 她的条漫是隔周更,进度也不是特别急,做完这些池桃便倒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八百只尖叫鸡都叫不醒的那种。 恰逢周末,祝穆清休假,把池桃喊出来,两人约了个午饭。 “所以。”听完她在这些天北原的经历,祝穆清习惯性总结,“你代入他的经历,圣母心爆棚觉得他好可怜,而且你本来也放不下他,就原谅了他,和他和好了?” 池桃唇瓣开合了下,表情变换了好几次,觉得她这个总结不算对,也不算错。 “你是真的挺傻的。” 祝穆清毫不客气地贬低自己的好姐妹:“归根结底,他也没和你解释,就对你好,还卖了通惨,你就自己说服自己同意了,你起码也虐虐他啊。” 被痛批,池桃脑袋埋得很低,小声辩驳:“我现在也挺后悔的,他这几天都没主动找我,和单着也没什么区别。” 他忙得要死,她给他发消息都没怎么回。 池桃没谈过恋爱,也大概知道,刚谈恋爱的男女朋友,不应该是这么个相处方式。 “算了吧,摊上你傅寻止也挺倒霉的,毕竟人家当初也为了你没了名额,也算负负得正。”祝穆清叹了口气,单手托着下巴,摸不清池桃的想法,“他不找你你就去找他呗。” “等一下。”池桃打断她,有点儿迷茫,“什么名额?” “你不知道?”没想到她不知情,祝穆清有些意外,“这事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个很重要的名额,你可以问问他们班的。傅寻止没和你说过吗?我以为你知道才没和你说。” “没有。”又多了一件别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的事情,池桃神色恹恹,神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他没和我说过。” 看她心情不太好,且祝穆清下午还有事,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后,池桃便独自回了家。 池桃坐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放祝穆清的话,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抱着桃子抱枕,想了半天儿,也不知道该问谁。 傅寻止当初没告诉她,现在肯定也不会告诉她。 王一民和傅寻止是一伙的,也不行。 -- 第76页 其他人她也不算特别熟。 不对。 还是有人可以问的。 上次同学聚会她和夏颖交换了联系方式,现在应该还在。 池桃翻出夏颖的微信,给她发消息过去。 木兆兆:【夏颖,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傅寻止有因为我,失去过什么名额吗?】 夏颖回得很快:【?】 夏颖:【我想想。】 夏颖:【这个不算因为你吧。当时有家公司提出了人才培养方案,邀请他过去,他拒绝了。是家外地大公司的子公司,我们当时可惜了很久。】 外地大公司。 刻意设计出的方案,针对傅寻止。 池桃脑海中闪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傅氏。 猜测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再仔细联想,能联想到很多当时没有察觉到的蛛丝马迹。 她打字的手指都在抖,打歪了好几个字母,又删除,又打歪。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她才极其艰难的,把那四个字打出来。 木兆兆:【是傅氏吗?】 打完这个,她下意识关了屏幕,不敢去看那个答案。 过了近一分钟,池桃再次点亮手机,用余光瞅了眼。 夏颖:【是。】 第37章 不注意 在生根发芽。 这种感觉很奇妙。 既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 又存在几分侥幸,希望这是假的,那样她的愧疚就不至于再多一层。 傅寻止为她付出了很多。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他的情感始终是内敛的, 他不会告诉她, 在那些她以为是自己单向付出的日子里, 作为情感的另一方,他到底承担了什么。 也许,如果她不主动探寻, 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而这些东西,却像空气般, 无形地建立起一座屏障, 把她圈在安稳的防护罩里。 以前是不愿意去想,迟钝地忽略了很多细节,而这些被忽略的东西, 一旦有了动机和想法, 就会被无限放大, 近乎无处遁形。 比如现在。 池桃不受控制地回忆起, 在傅寻止开始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的前几天,她在大街上遇见了一个奇怪的老妇人。 衣服破旧, 裤子缝补痕迹明显,伸出手,问她借十块钱。 一种莫名地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有危险。 她不敢触碰到老妇人的一片衣角, 巧妙地和她保持着距离, 胡乱扯了个借口,往人多的地方跑。 她曾经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觉得是自己多虑, 如今再重新思考,这可能就是傅瑾盯上她的标志。 池桃不敢想象,倘若当时她没跑掉,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越想,池桃眼角发酸,用力揉了揉眼睛,随手扯过床头的糖罐,拿了颗糖出来,拆开包装纸,放进嘴里。 浓郁的奶香味将心头泛起的酸楚压下去些许,池桃在原地安静地坐了会儿,顷刻间,生起很强烈的,想见傅寻止的冲动。 想抱抱他,亲他的下巴,和他说对不起误会了他这么久,问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池桃拿出手机,打开备注为追求者的聊天框,停顿了一下,把【追求者】改成了【恋爱对象】。 又瞥了眼那个连续三天,都只有早和晚,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的对话,有点儿无语。 哪有这样的。 谁家恋爱是这么谈的啊。 池桃想听傅寻止的声音,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总不能给他打个电话过去,就说个“我想你了”。 这也太尴尬了,况且她明明是被追求的那个,这么做的话,显得她很迫切地想和他谈恋爱似的。 她过于主动的话,怕傅寻止回到高中的样子,一动不动像木头。 池桃正犯难,这个时候,刘晓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刘晓:【桃桃!之前忘了和你说,我求婚成功了!婚礼我们打算定在九月三日,星期六,你有空吗?】 池桃眼睛一亮。 木兆兆:【可以带家属吗?】 刘晓:【可以啊。你有男朋友了?我给你预留两个位置。】 木兆兆:【嗯,麻烦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面对刘晓对于她男朋友的八卦,池桃含糊了半天,只告诉他到时候会见到的。 刘晓还要忙婚礼的布置,也没在这个点上多纠结,笑骂她不仗义,让她记得包两个红包。 和刘晓聊完,有了合理的理由,池桃心安理得地给傅寻止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接的很快,环境很安静,应该是在车里。伴着车内纯音乐的背景音,男人冷冽的嗓音染上几分温柔的错觉:“兆兆?怎么了。” 他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男人果然都是感情骗子,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就甩在一边,弃如敝履。 还说得到得不到的都是最重要的,都是哄她时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池桃腮帮子鼓起来,长出了一口气,谴责他:“你这几天都没有主动和我说话。” “男人。”池桃戏瘾发作,装模作样地呜咽几声,仿佛伤心到了极点,“我刚同意和你在一起你就对我这样,我命好苦。” 那头似乎顿了下,静默几秒,传来清清浅浅的低笑声。 “抱歉。”他说,“这两天太忙了,很快就来陪你。” 之前在北原处理了一部分,还有很多堆积在南城,都需要他解决。 -- 第77页 “给你带了礼物,等我回来给你。” “我看起来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池桃公主脾气发作,像个哀怨的小媳妇,“别人家男朋友都会每天汇报行程,晚上准时煲电话粥,某人只会给我发早和晚,电话还要我主动打。” 池桃是个善解人意的女菩萨,能理解总裁工作繁忙,没等傅寻止接话,她便自顾自道:“不提这个了,你三号有空吗?” “九月?” “嗯,刘学长要结婚,邀请我去,可以带家属。” 怕遭到拒绝使自己下不来台,池桃垂着眼,先一步替他道:“没空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喊穆穆。” 被她那句“家属”取悦到,近日工作忙碌带来的疲惫消除了大半,傅寻止瞥了眼窗外逐渐熟悉的街景,又扭头,看向座椅上的小盒子,眉眼柔和下来。 “和你去就有空。” 这直球打的猝不及防。 池桃脸一红,手抖了下,不小心碰到了挂断键,挂断了电话。 也没那个脸再打过去了。 池桃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去卧室拿了睡衣,打算洗个澡冷静一下。 望着被挂断的电话,男人心情很好地笑了声,对前头的司机道:“张叔,麻烦开快点。” “家里有人等急了。” ** 池桃洗完澡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耳后,身上穿了条白色吊带真丝睡衣,裙子不长,堪堪遮住大腿,还有点儿透,隐约可见胸前风光和漂亮的锁骨。 门口传来门铃声,她以为自己外卖到了,光着脚跑过去,开门。 猝不及防撞上男人的视线。 傅寻止目光顺着她头顶,一路向下,瞥见她眼底的青黑,又在胸前的位置微微一滞,再落到她赤.裸的脚上,直直皱起了眉。 池桃也没想到,半小时前还在电话里说很忙的人,会像个空中飞人一样,径直来到她家门前。 她都没做好准备。 细白的手指无措的揪紧,见他不开口,她齿间咬合了一下,后退一步,做出邀请的姿势:“要进来吗?” 男人眸色是深不见底的黑,如墨般的情绪化在眼里,酝酿出风暴,和他的理智做着抗争。 几秒后,他揽过她的肩,推着她大步迈入门内,顺手带上门。 池桃闪躲不及,被他带着退了好几步,男人把手里的东西丢到地上,抱起她,放在鞋柜上,双手撑在她两侧,圈出一方独有的空间。 紧接着,她下巴被捏着抬起来,唇瓣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和她那次的浅尝辄止不同,他撬开她牙关,舌尖探进来,肆无忌惮地攻城略池。 男人侵略性翻了倍地叠加,像失了理智的野兽,池桃身子麻了一半,双眸微眯,隐隐能感觉到他有在不高兴,也大致能猜到他不高兴的点在哪儿。 她呜呜叫了两声,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他背后,攥紧他后背衬衫,仰起脑袋,生涩地,努力迎合他的吻。 等男人终于舍得停下,把池桃从鞋柜上抱下来,她还有点儿站不稳,软在他怀里。 怕他再来一次,池桃勾住他脖子,小声讨饶:“我穿鞋,穿鞋还不行吗。” 男人缓慢回抱住她,揉了揉她的脑袋,视线落到她薄薄的睡衣上,嗓音还透着点情.欲的哑:“只是穿鞋?” 池桃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注意到他的视线,一下就明白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占有欲这么强的? “衣服。”池桃求生欲很强,“我不该穿着这件衣服给陌生男人开门。” 她也没多想,寻思着就拿个外卖,就几秒钟的事情。 不过傅寻止要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她也不是不能妥协。 好不容易把男人哄好,池桃从他怀里钻出来,几小步跳上沙发,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 她故意问:“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说这两天很忙吗。” “嗯。”感觉怀里一空,傅寻止微微皱了下眉,很快调整好表情,淡声解释,“刚忙完,晚上过来陪你,明天早上还要去公司开会。这几天没联系你是我不好,我时间不固定,也怕说多了你觉得烦。” 看起来很真诚,没有在骗她。 池桃姑且相信这套说辞,悄悄舔了舔唇瓣。 明明在他来之前,一直都很想问他关于傅氏的事情,面对着当事人,她又如鲠在喉。 不知道该怎么问,怕他觉得冒犯,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她还非要提起来。 可是,如果不提,她又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 傅寻止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他也不急,安静地等她说想说的话。 纠结了近一分钟,池桃蓦地坐起来,膝盖跪在柔软的沙发垫上,一点一点往他的方向挪,最后,眼睛一闭,跨坐在他腿上,脑袋深深埋入他颈间,用力吸了吸鼻子。 男人的手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极其温和又有耐心,给她传递力量:“有什么事可以直说,没关系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是不是会走另外一条路?” 迟疑许久,池桃还是问出了口。 她说得隐晦,傅寻止也能从字里行间听出她的意思。 虽不知是谁告诉了她这件事,男人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眼皮。 “或许会吧。”他没有否认,“我甚至还想过,直接不要命了,和他同归于尽。” -- 第78页 自父母去世,叔叔入院,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 如果说傅瑾是可怜的,傅寻止又何其无辜,成为他复仇的牺牲品呢。 本是傅老爷子的过错,被他强加在傅和玉兄弟身上,雇人欺骗傅寻止的感情,又害他家破人亡。 本应该是天之骄子的少年,从此生命里只剩下了复仇。 折磨傅瑾,让他受到该受的报应,再自杀。 那些说喜欢他的人都不是真的喜欢他,她们只是喜欢他的脸,他的成绩,他光鲜亮丽的表面。 谁又知道他骨子里是个怎么样的人。 被拒绝几次就会长记性,不再敢来招惹他。 只有池桃是不一样的。 她像一棵被悉心浇灌,枝繁叶茂的桃树,固执地伸出她的枝丫,笨拙地来触碰他。 即使被砍断,她也能在第二天,伸出一棵新的树枝,又探过来。 如此,日复一日,重复了很多次。 在阳光明媚的一天,他忽然不想死了。 他想尝试碰触一下那棵树,想摸摸她嫩绿的叶子,想尝一下饱满的果实。 他想把那棵桃树据为己有,划在自己的领地里,不让任何人再触碰到她,只有他能给她浇水,看她成长发芽。 这是他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复仇以外的念头。 像黑白电影被泼上了浓墨重彩的染料,沿着镜头一点点倒带,回到最开始,他参加父母葬礼的那天。 所有人,或真或假地都在哀悼,恍惚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看见一棵小小的树枝,在生根发芽。 第38章 不注意 安全感。 池桃永远不会知道, 她对于傅寻止究竟有多大的意义。 现在这个氛围,她也不懂该说些什么,手在空中迟疑了几秒, 轻轻落到他的后背, 像哄小孩儿似的, 有节奏地拍了几下。 “都过去了。”她轻声说,任由男人将她抱得更紧,“你看, 现在不是好起来了吗。” “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感觉这个话题过于沉重,池桃咬了下舌头, 寻思着找点东西转换心情, 又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她单手扶着他肩膀,微微侧身,保持着平衡, 伸手从茶几上拿过遥控器, 调出她前段时间看过的搞笑综艺。 这段时间赶漫画赶得昼夜颠倒, 吃完外卖不到九点, 池桃赖在沙发上,鼻尖是熟悉的松香, 电视机里的综艺像催眠曲,颠倒的生物钟开始给她传递困意。 池桃揉了揉眼睛,撑着眼皮,极力将精神集中在综艺的笑点上, 来防止自己睡过去。 下一秒, 有一只手揽过她的肩,把她圈进怀里,给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耳畔传来声低低的叹息:“困了就睡吧。” “我不困, 你明天就过不来了,我多陪陪你。” 她都几天和他没见面了,难得他有了空,她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熬了几天?” 忽然,男人开口,不紧不慢地问。 池桃正在和困意打架,闻言,困倦的大脑没多作思考,下意识回道:“三天。” “……” 困疯了的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问题的严重性,不停地打哈欠,眼角流下生理性泪水。没再听到他发出动静,她有些不满,拍了拍他的腿,命令道:“你多和我说点话,说话我就不困了。” “好。”男人静默两秒,语气很凉,没什么温度,“三天都通宵?” “那不然呢。” 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么又无聊又显而易见的问题,池桃兴致缺缺,迟钝的脑袋靠在他肩上,眼睛已经闭上了:“通宵不是很正常吗,我以前一直通宵的,你换个话题。” “没有了。”男人把她脑袋往肩上按了按,嗓音无波无澜,没有起伏,像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你睡吧,我等会把你抱回房间。” 池桃安静了几秒,慢吞吞地啊了声,好像接受了这个提议。她用尽全力抬起头,转了个身,细腿儿往左边一跨,恢复成刚才的姿势,整个人坐在他腿上。 她环住他的脖子,脑袋埋进他胸口,嗓音被困意染得又困又软:“那你把我抱回床上吧,我好困,你明天记得主动找我聊天。” 末了,怕他不记得,她还特意又重复了一遍:“一定要主动找我。” 傅寻止应了声,等她满足地闭上眼,呼吸声逐渐平稳,眸色暗了暗。 劝他不能熬夜,熬夜对身体不好的人,自己倒是熬得比谁都狠。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敢不要命地熬夜。 傅寻止把池桃放上床,悉心地盖好被子,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她应该是梦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秀眉蹙着,他伸出手,帮她把眉头抚平。 “兆兆不要皱眉。”他像是在用气音说话,“你在我身边,就够好了。” 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这个时候,林秘书给他打来电话,傅寻止不舍地看了她几眼,帮她带上门,还是走到了客厅。 接通电话,他立即道:“给池桃安排个女助手,最好和她差不多大的。” 那头顿了下,很快回应:“好的傅总,我联系一下。” “傅瑾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沉恭敬地给他汇报情况,“如您所料,傅瑾果真来了南城,对池远和陈金平的话深信不疑,现在已经入局,花大价钱投资了那片地,预计三个月后就会亏得血本无归。” -- 第79页 “现在唯一的顾虑,是傅瑾破产后破罐子破摔,对您做出不可预计的事情。” “没事。”傅寻止淡道,“他不是我的对手。” 男人眉眼锐利,是一种,一切事情尽在掌握的,运筹帷幄的自信。 顿了几秒,他又补充道:“做好正常准备就好。” 从少时就开始,渴望多年的事情马上就要达成。 傅寻止却没有了,最开始布置这个计划时的兴奋,更多的是尘埃未定的不安心感。 他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比起复仇,他更想要保全自己,在和傅瑾的博弈中活下来。 他不想死,想陪在她身边,陪她看日升月落,岁月变迁。 也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希望他的兆兆不会怪他瞒她。 傅寻止视线转了转,最终落在门口的礼品袋上,顿了顿,将里边的小盒子拿出来,放进口袋里。 是他准备送给她的礼物。 是他离开她的这五年,挤出为数不多的空余时间,一滴一点,亲手打造出来的礼物。 本来想今天就给她的。 想想还是算了。 等一切结束。 他向她坦白所有真相的时候,再给她吧。 ** 粉红色的遮光窗帘将光线挡了个干净,严丝合缝,一点儿光都没有漏进来。 这也直接导致,池桃被门铃吵醒,对着一片黑暗的房间,还以为时间停留在半夜。 不是说明天早上的会吗,傅寻止怎么走得这么早。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闭着眼,胡乱摸到床边的手机,显示早上九点。 池桃瞬间醒了。 真造孽,她一觉竟然睡了十二个小时。 池桃猛地坐起来,用她贫瘠的大脑,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景。 “熬了几天?” “三天。” “通宵?” “那不然呢。” 前不久,她刚和傅寻止说,不允许他熬夜。 这他妈,不就是,大型被抓现行的双标现场吗。 …… 现在只觉得脸疼,非常疼。 似乎掐准了时间,傅寻止发来了,这几日第一条,除了早和晚以外的消息:【兆兆,醒了吗?】 池桃怔愣了会,跟着回忆起来,她昨天还特别不要脸的,要他记得每天主动找她。 ……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烦啊。 池桃待在床上怀疑了一会儿人生,迟疑着,非常矜持地回了个:【嗯。】 隔了几分钟,外边门铃又开始响,她如梦初醒般下了床,踩着自己的加菲猫拖鞋,去开门。 视线在摆放好的早餐上停留几秒,池桃直直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倏忽间,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点,祝穆清在上班,傅寻止在开会,还有谁能来她这儿? 想到这,她眼底多了几分戒备,弯下腰,顺着猫眼看过去,视线一顿。 站在外头的,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小姑娘,年龄看着比她小,怀里还抱着个小画板。 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可这小姑娘看着也不像个坏人。 池桃迟疑了几秒,还是开了门。 开门的瞬间,她伸腿抵住门框,挡住那人进门的道路。 她眯起眼,礼貌性地询问,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和傅寻止待久了,她的语气也会不知不觉混杂着几分冷意:“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还在实习期,没有经历社会的毒打,被她这冷冰冰态度吓了一跳,抱着画板连鞠了好几个躬,急得都开始结巴:“佩奇老师,我……我是傅……傅总派来帮您的助手,帮您勾线,上色,处理特效一类的。” 池桃愣了下才想起来这个“佩奇老师”说的是自己。 恰桃老师听多了,猝不及防听到一个新的名称,一时有点没跟上。 她刚打算问傅寻止情况,傅寻止就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恋爱对象:【给你安排了个助手,现在应该到你家门口了,以后不要熬夜。】 得到明确回复,池桃松了口气,心口的位置,像是被涂上了层糖霜,甜腻的感觉蔓延,传递到她每一根神经。 能感觉到自己是有被在乎的。 她退了一步,给助手让开道:“抱歉吓到你了,进来吧。” 新来的助手叫小叶,和她猜测的差不多,还在大四的实习期,对漫画行业充满了憧憬。 池桃大学学的不是漫画专业,很多理论知识都没吃太透,完全是在凭借技巧和天赋在画,有小叶的帮忙,她也学到了很多不曾接触过的专业技巧。 八月底,《花与叶之歌》准时在平台上线,凭借前期成功宣发积攒的人气更上一层,无论是题材还是新颖的画风,都得到了不错的反响。 还有一点,国内目前炙手可热的明星陈盛源,也帮忙转发了漫语的宣发微博。 并配字:【期待很久了!】 这是陈盛源第一次帮忙转发这种类似广告宣发的微博,让很多本来对漫条漫兴趣的粉丝也慕名而来,甚至免费上了次热搜。 这是池桃完全没想到的。 这事儿还是小叶先发现的。 小叶是陈盛源的忠实铁粉,每天刷他微博,重复看几百遍都不会腻,积极在超话活跃的那种铁粉。 -- 第80页 这两天在池桃这儿帮忙,两人都属于话多的类型,很快就熟了起来。在发现陈盛源帮忙转了《花与叶之歌》后,她迅速扔下笔,换上惊喜的神情:“佩奇老师,原来你和盛源认识吗!!” 闻言,池桃抬起头:“怎么突然这么问?” 小叶把手机给她看。 池桃已经半个多月没和陈盛源联络了,之前陈金平提出要一起吃个饭,也再没有下文。 保险起见,池桃含糊应付了小叶几句,等她走后,还是问了下陈盛源这件事。 木兆兆:【小胖墩,你是点错了吗?】 陈盛源秒回:【什么?】 木兆兆:【漫画的事情,你怎么拿大号转了。】 小胖墩:【那个!没有,我就是想帮一下你……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池桃没来由地想起,傅寻止曾隐晦地和她提过,陈盛源是他情敌的事儿。 她拿他当弟弟看,以前从来没放心上过。 仔细想想,好像,傅寻止的这种感觉,也不是空穴来风。 池桃斟酌片刻,回道:【那倒不是。明天有空吗?作为帮我的回报,请你吃个饭。】 顺便打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对她存在那种心思。 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 还是要给男朋友安全感的。 第39章 不注意 巧合,吗。 池桃和陈盛源约在他们上次去的那个农家乐庄园。 听闻她要和自己偶像见面, 小叶星星眼闪了好半天,眼底肉眼可见的犹豫,最终非常懂事地拍拍她的肩膀, 和她说:“佩奇老师, 虽然我真的很兴奋, 这种时候我还是不打扰你,帮我多要几张源源的签名就好,顺便问问他最近情况, 他真的好久没营业了呜呜呜。” 她比了个打气的手势,一通豪言壮语:“为了报答, 下周见到你, 我把色稿全肝出来给你!” 池桃被她逗笑:“不用那么急的,还有十天呢,慢慢来就好。” 小叶一周只有两天会来她家, 日期不定, 其余时间还要忙学业, 都是这么过来的, 池桃也能理解。 八月的尾巴,沾上了秋天的开头, 温度逐渐转凉,黑压压的乌云罩在头顶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水分的积压,开始降雨。 池桃看了天气预报, 带了把伞, 临走前,犹豫了一下,又多带了一把。 陈盛源和上次一样, 在庄园门口等她。 将近一个月没见,他看起来比之前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眼底青黑明显,像是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对上她的视线,他努力打起精神,扯出了个笑。 “桃子姐。”他率先往里走,“好久不见了。” 直觉他状态不太对,池桃眉心跳了跳,快步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胖胖,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陈盛源说,“最近接了个新戏,关于校园暴力的,导演想冲金奖,组里的大家都很拼命。我……最近入戏太深了还没缓过来。” 听到这个解释,池桃脚步一顿,定定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跟上去。 她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 但他既然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多问。 和陈盛源的聊天无疑是放松的,他点了她喜欢吃的菜,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笑嘻嘻地和她聊这段时间剧组里发生的趣事。 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胖墩。 “你经纪人换了吗?” 聊到一半,池桃忽然问。 陈盛源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明白她在说上次那件事,很快回答:“换了,我哥也警告了王崇,他现在应该不会打我的主意。” 陈盛南的效率还是很有保障的,池桃点点头,安下心:“那就好。” 提起陈盛南,池桃也想起她似乎很久没和陈盛南联系了,上次还是和小胖墩来这庄园“捉奸”,事后还发现他和喻斐发了相同的朋友圈。 她近期时间尽数被傅寻止占据,差点忘了八卦陈盛南和喻斐的关系。 池桃:“你见到你嫂子了吗?” “……”被这个问题问住,陈盛源安静几秒,窘迫地挠了挠头,“没见过,哥把她保护的很好。” 他喉咙一哽,有些欲言又止:“说实话吧……桃子姐,我感觉我哥和嫂子好像不算恋爱,我哥好像都没有公开的打算,我问过他几个朋友,都说不知道这事儿。” 池桃也不是很理解陈盛南这个情况。 按理说,刚谈恋爱的人,不都会发个朋友圈官宣文案,来炫耀一下吗。 哦,傅寻止也没发。 他好像都不怎么发朋友圈的,她从来没刷到过他的动态。 想到这里,池桃从微博随便找了张别人朋友圈官宣的截图,给傅寻止发了条微信,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陈盛源还在分析,嘴里振振有词,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桃子姐,你知道金丝雀吗?我总感觉我哥和嫂子,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被他这荒谬的猜测给逗笑,池桃翻了个白眼,伸手敲他脑袋:“你醒醒吧,是不是拍戏总裁剧本看多了?” 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喻斐还有和卫梓晴的甜品店要运营。 怎么可能做什么金丝雀。 陈盛源嗷嗷叫了两声,捂着脑袋,瘪起嘴:“桃子姐真是个暴力狂。” -- 第81页 他正想继续说,余光扫到不远处,在很偏僻的角落设了一桌,他眯了眯眼,看清桌上的人,视线猛地停住。 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儿,池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张挺眼熟的脸。 陈金平。 陈盛源的父亲。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梳着大背头,看着有点痞气的男人。手臂上有很多道伤疤,最明显的那道几乎覆盖整条小臂,沿着那道疤做了一个小刀的纹身,看起来社会阅历很丰富。 角落那桌设置的非常巧妙,三面都设置了屏风,唯一没有屏风的还对着墙角。池桃他们恰好坐在另一个角落,通过很刁钻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们的脸,而他们看不见池桃这里。 这里也算个高端消费场所,能在这儿遇见陈金平,池桃并不意外。 她很快收回视线,喝了口茶,瞅了眼陈盛源依旧僵住的表情,不解道:“陈叔叔可能是来谈生意的吧,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陈盛源完全变了一副样子,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他对面坐着的那个人,不正常。” 他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个口罩,递给她,语气很急:“桃子姐,戴上这个,我们先走,换家店吃饭。” 池桃一头雾水,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要走。 看他很急,当下她也不好细问,只能戴上口罩,跟着他往外头走,出门前,忍不住回头瞥了那个角落一眼。 对上一道极其阴冷的视线。 池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阴森森的,仿佛在看死物的眼神。 问题是,她又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大概是错觉吧。 从餐厅里出来,如池桃所料下了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地上,碰撞出剧烈的声响,鹅卵石小路被大雨淋了个透,走起来很容易打滑,摔倒。 猜到陈盛源不会看天气预报,池桃把包里多带的伞递给他。 陈盛源接过伞,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涌现许多情绪,最终,除了谢谢,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这次陈盛源开了车,只不过停在庄园的停车场,需要横跨一整个院子。 池桃和他并排走,强忍住满溢的,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的好奇心,不时抬眼,打量着他的神情。 照目前来看,陈盛源并没有表露出喜欢她的意思,这让她安了不少心。 池桃私心,还是不想失去陈盛源这个弟弟的。 如果把话说开,她和陈盛源以后见面肯定会尴尬,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然了。 更何况,当下,还是餐厅里那个男人的身份比较重要。 许是她探究的目光过于明显,走到半路,陈盛源蓦地出声:“桃子姐,你是不是很想问,为什么我要拉着你走。” 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池桃顿了下,很善解人意:“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好说的,我认识那个男人。”陈盛源声音很闷,“我不喜欢他,我和哥都没法理解,为什么我爸要和那样劣迹斑斑的人合作,他们说他上位是野心,我只觉得,以那种方式,只有恶心。” “他在北原,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算了,突然跑来南城,我是真他妈没明白,为这事我和我爸吵好几天了。” 所以他眼底青黑,精神很差,不止是因为拍戏,还因为和陈金平吵架。 等一下。 北原,劣迹斑斑,上位。 池桃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猜测。 不会吧。 不可能吧。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下一刻,像是命运在故意和她作对,陈盛源的话,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她全部幻想:“他叫傅瑾,桃子姐,我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你离他远点。” ** 池桃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 如果那个人是傅瑾的话。 她所感觉到的,阴冷的视线,应该就不是错觉。 可是傅瑾怎么会来南城,又怎么会和陈金平搭上线。 最重要的一点。 傅寻止知道这件事吗? 池桃本能地想告诉傅寻止这件事,她拿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发现他在一个小时前回了她微信。 恋爱对象:【?】 恋爱对象:【不要污蔑人。】 他发了张图过来。 是他朋友圈的截图。 他朋友圈只有一条,一张她的照片,配字言简意赅:【女朋友。】 池桃点进图片,放大细看,是她主动提出让他去她家那天,她吃面的时候,他拍的。 她都不知道他这时候还拍了照片。 小姑娘长发乖巧地捋在耳后,碎发垂下来几根,筷子夹着面,红唇微张,在给面吹气。 看起来温和又乖巧。 底下还有共同好友评论。 王一民:【我操。】 夏颖:【祝福你们。】 祝穆清:【拍的不错。】 池桃看了眼发布时间,恰好是她答应他那天,应该是她睡着以后。 怪不得夏颖回答她问题时那么干脆。 池桃又仔细品了会儿,被自己的盛世美颜所折服,越看越满意,打算保存进手机。 才发现这是傅寻止截的图。 -- 第82页 她点开他朋友圈,正美滋滋地想保存,发现里边儿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 池桃眼皮子重重跳了下。 第40章 不注意 感情是野兽。 这个情况。 傅寻止是设置了不让她看他的朋友圈? 然后他完全忘了这件事, 理所当然以为她看得见,给她发了截图,还试图反问她。 却没想到翻车于无形。 抓到了这个小把柄,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改设置, 池桃迅速截了他朋友圈一片空白的图, 反手一个问号甩过去,兴师问罪。 过了几秒。 恋爱对象:【。】 恋爱对象:【兆兆。】 恋爱对象:【问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设置。】 池桃顿了下,看到最后一条消息, 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本着确认一下的心情, 打开了自己对傅寻止的朋友圈设置。 “不看他的朋友圈”旁边, 是绿色的方块。 意味着,不是他屏蔽她,是她自己先屏蔽的他。 这。 池桃也想起来了。 在傅寻止刻意疏远的那段时间里, 她给他发消息他不回, 上学也都避着她走。 池桃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明显表现出冷淡, 池桃再怎么喜欢他,脸皮再厚, 也不好意思继续缠着他了。 她宁愿傅寻止对她一直都是冷淡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她好了以后,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从天堂跌入地狱,不如从未到过天堂。 她动过很多次删他好友的念头, 最终还是没舍得, 会忍不住刷新他的动态,怕他突然发朋友圈,有了新的, 没有她也过得很好的生活。 为了克制住自己,池桃选择不看他的朋友圈。 后来得知傅寻止出了国,她心一狠,把他删了。 也跟着忘记了自己以前设置过这个。 这一波,她以为自己站在第五层,其实是在负五层。 池桃尴尬地脚趾扣地,偏偏男人不放过她,继续给她发消息,从精神层面折磨她。 恋爱对象:【看了吗?】 恋爱对象:【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池桃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感觉一个对不起显得干巴巴的,可自顾自聊到别的话题吧,也不太好。 纠结了一会儿,她选择战术性回避:【晚安,我睡觉了。】 打完这句,池桃没脸再看他回复,自顾自把手机扔到一边,把抱枕当作枕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怔松间,她想到一个事情。 如果陈金平和傅瑾合作的话,她爸爸和陈金平关系密切,那,她爸爸知道这件事吗? 依照陈盛源的话,他和他哥都不赞成,也就是说,即使在负责管理集团的陈盛南眼里,他爸和傅瑾的合作也是没有隐情的。 除非陈金平瞒住了他们两兄弟。 然而,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金平没有瞒着他们的理由。 这么想来,她爸爸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她爸知道她在和傅寻止谈恋爱,也知道傅瑾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绝对不会找他当合作对象。 如果她爸也参与了这场合作,这件事必然另有隐情。 如果没有,那就得从另一个角度来推算。 一种可能,陈金平真的不计较傅瑾以前的事情,打算和傅瑾合作。 另一种可能,陈金平在独自谋划别的东西。 具体谋划的是什么,她无从知晓。 池桃下意识想给池远打个电话问清楚情况。 刚调出号码,她按下呼叫键的手顿了顿。 那如果,池远不愿意和她说实话呢? 他能瞒着她傅寻止过往的事情,自然也能瞒住今天的事情。 她可以肯定,池远是百分百不想让她掺和进来的。 池桃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她身处漩涡边缘,眼前是无尽风暴,离中心一步之遥,却始终走不到那里。 池桃没接触过商场,平时也没有思考过像这样的关系网,过量的信息和推论压垮了她的大脑,恰好刚吃完午饭,正值睡午觉的时间。 她想着想着,巨大的困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眼皮子重合了几下,脑袋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 池桃是被饭香味从睡梦中唤醒的。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微睁着眼,遵循本能往厨房走。隔着几米,瞅见男人宽大的背影,油烟机的声音很大,他拿着一口锅,在做饭。 池桃神智还未完全清明,一半沉浸在梦境里,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往前走。感觉到熟悉的松香,她从后边勾住男人的脖子,紧接着,整个人贴到他背上。 “寻寻。”她眼睛还闭着,没骨头似的靠着他,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你好乖,竟然会主动做饭给我吃。” 听到这个称呼,男人脊背一僵,有片刻的怔神。 有多久没听见她这么喊他了。 在那无数个孤身在外的日夜里,他发了狠地想念,想听到她的声音,软着声,像从前,缠着他时那样喊他“寻寻”。 一声也好。 又在察觉到自己无意识输入她的号码时,瞬间清醒过来,克制住这个冲动。 他怕听到就舍不得了。 会忍不住,想放弃现在谋划的一切,放弃对傅瑾的复仇,不再去计较父母的死,回国去陪在她身边。 -- 第83页 感情是野兽。 它最可怕的一点在于,难以被世俗、理智所控制,是最最遵循本能的,源自内心的想法。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情感告诉他他很想她。 他曾经以为自己彻底抛弃了这种东西,在父母去世的那一天。 傅寻止开始,的确很讨厌池桃。 她比任何追他的人都烦得多,有耐心的多,无论被他多冷淡的拒绝,第二天他都能在教室门口再次见到她。 像块撕也撕不掉的狗皮膏药。 偏偏她有权有势,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也不担心被老师骂,还敢在教导主任让她写检讨的时候,站在升旗台上,拿着话筒喊,习惯性地弯着眼睛:“我都这么努力了,傅学长什么时候能喜欢我一下?” 意识到自己想把这棵桃树占为己有,是她生病,没来烦他的那段日子。 没有在班级门口看见她,他竟然会感到不舒服,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得知池桃被傅瑾盯上,被迫疏远她的那段日子,他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看着她给他发来一长串的消息,和他道歉,说她做错了,能不能不要不理她,他感到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是自葬礼那天以后,头一次有这样的疼痛感。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动地和她讲述全部,把那些阴暗的过往,不为人知的一面,尽数展露在她面前。 他忍住了。 他怕池桃知道这些以后,会觉得他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会开始害怕他,厌恶他。 即使她不怕。 他也不想让她被傅瑾盯上。 他黑白世界中唯一的色彩,盎然到蓬勃的绿意,一定不能出事。 她放学回家,他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既能看到她又不会被她注意到的地方。 她最开始来教室找他,他强忍着不出去见她,却无数次地用余光搜索她的身影。 后来,似乎意识到他是认真的,池桃放弃了。 她不再主动找他,选择性地避开了和他有关的一切东西,他只能偶尔从好友的询问中听到她的消息。 他开始躲在角落偷偷看她。 看她肆意地和朋友玩闹,又变回之前对学习毫无兴趣的模样,好像和从前没有多大区别,只是生活中少了个他。 傅寻止觉得,这样也挺好。 本不该相交的两条平行线,阴差阳错之下相交了一段距离,再分开,各自回到以前的道路。 理智告诉他,这本该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他不甘心,骨子里残留的,来自情感的最后一分冲动告诉他,他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血管里流淌的血是温热的,胸膛里传来的是有力的心跳声,他是活生生,完好且优秀的人,他明明有配得上她的实力。 凭什么,要为了傅瑾这种人渣,毁了自己的人生。 没有人比他更喜欢她。 为什么,他不能和她在一起。 感觉到男人的僵硬,也没如愿听见他的回复。池桃打了个哈欠,稍稍打起精神,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傅寻止!你在发什么呆!菜要糊了你知道吗!” 傅寻止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强烈的不安全感在此时爆发。他直接关了火,反身把她往怀里扯,指尖搭在她颈边,迫使她抬头,用力吻了下去。 池桃瞌睡虫全跑没影儿了,大脑一片空白,本来还想问他傅瑾和陈金平的事情,也被这个吻打乱了步骤。 他吻的又急又狠,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勾着她舞蹈,又狠狠咬了一下。 池桃吃痛,微微皱起眉,不太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发.情又是因为什么,本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只好仰着脑袋,努力迎合他的这个吻,手落在他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 池桃决定收回以前觉得他是吸血鬼的那番话。 这哪是吸血鬼。 这他妈分明是野兽,什么玩意儿,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好不容易等他放开她,池桃嘴都肿了,唇角带着旖旎的水渍,艳丽地不正常。 “傅寻止。”池桃捂住嘴,避免他又按着她来一次,警戒地后退两步,“我先出去,你烧好饭了再喊我。” “兆兆,再喊一次。” 男人忽然出声。 池桃:? 他又犯什么病? “再喊一次你刚才的称呼。” 第41章 不注意 暴戾欲。 他这个要求非常莫名。 池桃视线在他身上转悠几圈儿, 慢慢眨了眨眼,感觉男人的气场,和刚才比起来, 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侵略性浓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她初初睡醒, 午饭又被陈金平和傅瑾的事情打扰了心情, 现在真的饿得前胸贴后背。 不太明白一个称呼怎么能激起他这么大反应,池桃怔了下,想吃东西的欲望强烈, 便没再这个问题上多作思考,乖乖喊道:“寻寻。” 刚说完, 怕男人又亲她, 池桃迅速接上下一句,不给他任何机会:“我饿了,我想吃虾, 什么时候做好。” 男人喉结滚了滚, 眼底漆黑似点墨, 里边情绪外泄明显, 僵持一秒,他掩饰般地转过身, 重新开了火。 暧昧的氛围瞬间被油烟机的轰隆声所打破。 -- 第84页 “乖,先出去等一会儿。”他嗓音如常地淡,听不出什么变化,“很快就好了。” 刚才的须臾间, 池桃似乎瞥见他眼尾沾上了点儿红意。 男人转身的太快, 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她看不太真切。 池桃揉揉眼睛,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直至听到熟悉的, 淡漠的口吻,她才摇了摇头,径自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个称呼而已。 他怎么可能会哭呢。 - 等傅寻止烧饭的这段时间,池桃像个幼儿园等饭的小朋友,乖乖坐在餐桌前,单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 联系今天傅寻止朋友圈的事儿,鬼使神差的,她忽然想起陈盛源中午和她说的话。 “桃子姐,你知道金丝雀吗?我总感觉我哥和嫂子,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之前没有这种感觉。 现在,重新静下心来思考,好像,他这段话也不无道理。 她似乎有段时间没刷到喻斐的朋友圈了。 记忆里喻斐很喜欢发朋友圈,一天能发五六条。她喜欢自拍,喜欢试做甜点,喜欢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池桃以前还经常和她互动来着。 想到这儿,她点开喻斐的朋友圈。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一片空白,还设置的三天可见。 喻斐以前从不会设置几天可见,一直都是开放着的。 池桃眼皮子跳了下,又点开陈盛南的朋友圈。 也是三天可见。 陈盛南可以理解,他本身就不是那种会经常发朋友圈的人。 喻斐就很奇怪了。 好奇心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池桃又不太好意思直接去问本人。 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表明,和陈盛南谈恋爱的一定就是喻斐,这些全部都是她的猜测。 思考一番后,池桃决定旁敲侧击,从两人的共同好友入手。 木兆兆:【梓晴!你和喻斐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和她想的不一样的是,直到傅寻止把菜端上桌,还回厨房拿了个瓷白的小空碗,卫梓晴都没有回她消息。 明明以前都回得很快的。 池桃原本,特别想吃饭的心情,也随着迟迟未回的消息,渐渐沉了下去。 这种被朋友排外的滋味并不好受,像是什么地方空了一块。 察觉到池桃情绪不太好,傅寻止给她剥虾的手顿了顿,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只虾放进小碗里,起身去洗了手,把盛满虾肉的碗推到她面前,用力揉了揉她脑袋:“别苦着脸,吃虾,说出去别人以为我虐待你。” 池桃这才回过神。 她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虾肉,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那块地方,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补了起来。 “傅寻止。”犹豫片刻,她边打量男人的神情,边斟酌着开口,“你说,如果一个经常发朋友圈的人,忽然不发朋友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都没有和她算账,她居然还敢主动提朋友圈的事情。 男人顿了下,微眯起眼,凉凉道:“可能你也屏蔽了她的朋友圈吧。” “也”字还特意加了重音。 像是为了强调什么似得。 池桃:“……” 池桃问这个问题,纯粹因为她目前找不到其他可以询问的对象,也没料到傅寻止会就着这根杆子往上爬,返回来和她算账。 她低下头,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做得不对,轻轻戳了戳红白色的虾肉,小声嘀咕:“那你想怎么样嘛。” “嗯?” 池桃加重声音,理不直气也壮:“那事情都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 “……”似是没料到她能这么厚颜无耻,傅寻止怔了下,语气干脆,“我需要补偿。” 看着有商量的余地,池桃抬起头,很尊重他的意愿:“可以,你想要什么补偿?” “要不。”她夹了块虾肉进自己嘴里,不舍地瞅了虾肉一眼,眼一闭,肉疼地把碗推给他,“我把这碗虾肉给你吃?” “……” 傅寻止气笑了:“这是我剥的。” “这是你剥给我的。”池桃眨了下眼,嘴里振振有词,“我有处置它的权利。” “不用,我不喜欢吃虾。” 男人将碗推回给她,又给她夹了几根青菜,嗓音微沉,似有深意:“自己好好想,想个我会喜欢的补偿。” 这不是摆明了为难她。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又如何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池桃凝眉,沉默着吃完了碗里的青菜,回想起先前在厨房里的对话。 他好像,很喜欢“寻寻”这个称呼。 这是她高中死皮赖脸缠着他的时候喊的,因为她想要一个足够特别的,独一无二,只有她一个人能喊的称呼,来表明她和别人的不同。 比如傅寻止的“兆兆”。 后来分开,这个称呼也就渐渐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 至于刚才在厨房,纯属是她睡懵了,意识还没清醒的本能反应。 在她无意识的梦里,傅寻止始终是少时那个,清风霁月,风光无限的少年。 他以前明明很嫌弃这个称呼的。 “寻寻。” -- 第85页 左手摸着逐渐发烫的耳尖,池桃别开脸,毫无预兆地开了口。 没等傅寻止反应,她状作没好气地,又飞快地补充了句:“我以后这么都这么叫你,这个补偿够了没?不要再抓着朋友圈的事情不放了啊。” 傅寻止怔住了。 思绪随着她的这句话,顷刻间,被拉回了那个秋天。 浓重的深秋,绿叶被秋意染成金黄色,偶尔天边吹来阵风,伴随着沙沙的响声,漫天落叶降落下来,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迎着风起舞。 穿着校服的少女,踏着落叶堆成的叶堆,来到他面前。 “寻寻。”她扬起小脸,小鹿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儿,嗓音干净,又带着点儿佯装出的霸道,“我以后都这么叫你,你不能拒绝。” 十六岁的少女像一阵风,肆无忌惮地席卷了他的世界。 等他回过神,才猛然发现,早已处处都留下了她的痕迹。 ** 卫梓晴还是没有回她的消息,而池桃问的那个问题,傅寻止给的答案是,可能是真的太忙,或者,被什么给困住了。 她直接给喻斐打了电话,喻斐没接,给陈盛南打电话,陈盛南也不接。 池桃真实地郁闷了,决定抽个时间直接去“the wait”打探情况。 刘晓婚礼的前一天,苏静给她发来消息,原定的伴娘突发急事来不了,问她愿不愿意来当伴娘。 苏静和刘晓都帮过她很多,池桃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婚纱定的是市区一家很出名的婚纱店的婚纱,时间紧急,池桃打了个车过去。 为了保留婚礼当天的惊喜感,刘晓和苏静被分在了两个房间。池桃走进房间时,女人头发被盘起来,白色头纱长至脚踝,婚纱是抹胸款式的,上边缀了520颗小珍珠,裙摆拖尾长一米多,尾摆缀着六朵白色的,纱制玫瑰花。 神圣而圣洁。 瞅见池桃进来,苏静温柔地笑了笑:“桃桃,谢谢你能来帮忙。” 池桃真心诚意地夸赞:“静姐姐真好看,能娶到你是他几辈子的福气。” 苏静唇角弯起来:“桃桃穿婚纱也会很漂亮的。” 工作人员把伴娘服拿了过来,有两件,一件大红色,一件浅蓝色,都是抹胸及膝的短款礼裙。 “浅蓝色给了另一个伴娘。”苏静笑眯眯地说,“我觉得大红色比较适合你,就自作主张地先给了她。” 池桃很少穿红色的衣服。 包子脸小鹿眼的长相,注定了她不适合艳丽风,纵使她行事风格再张扬,也耐不住脸幼。 更何况,这些年,她性格收敛了很多,行事也更趋近于低调,不再喜欢乱出风头。 池桃盯着这件伴娘服,面露纠结,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后,她咬咬牙,还是接了。 反正就一次!不就是艳丽风吗!谁还不能当个狐狸精了! “刘晓和我说你要带个家属。”走进换衣间前,苏静像是忽然想起来,打趣她,“男朋友吧?不想让他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傅寻止看到她穿这件衣服? 池桃忍不住脑补了下这个画面。 以,她一个称呼,他都能亲她那么久的情况下,如果再撞上婚纱,她可能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 池桃突然后悔答应苏静这件事儿了。 察觉到她的僵硬,苏静还以为她是在紧张,握着她的手安抚:“不会的,以我多年的设计经验,你穿上肯定很漂亮。” 都这样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 她还能有什么怕的! 顶多被傅寻止抱着啃一顿,啃一顿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她和他亲的次数还少吗! 在心里给自己洗了几遍脑,有那么一瞬间,池桃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简直就是苏妲己再世,说不定还能一鼓作气把傅寻止给上了。 这份梁静茹给的勇气,在她换完衣服出来,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对着镜子时,消散了个彻底。 衣服意外地合身,胸前两团被很好地衬托起来,腰细得不堪一握,露出的两条腿儿白得像牛奶,又细又直,再配上大红色的衣裙,像一个人间尤物。 就连池桃本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把自己压在身下这样那样…… “静姐姐。”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池桃挠挠脸,随口扯了个理由,“要不……还是算了吧。傅……我男朋友占有欲挺强的,要是看到我这样……” 虽然傅寻止从来没有明说过,从他的言行中,她也能感觉出来,他强烈的占有欲。 她和酒保加个微信都会不高兴的人,要是看到她这幅样子,还是在众多宾客前。 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而且,这不仅仅是男朋友高不高兴的问题。 这是她能不能活过明晚的问题。 “没关系的,桃桃。”对于她的担忧,苏静则显得豁达地多,拍胸脯保证,“女为悦己者容,难道你不想在男朋友面前展现最漂亮的一面吗?” 不,她不想。 “就半天时间,早上的仪式完你就可以换掉了。” “……” 见她始终不为所动,苏静使出杀手锏,直白道:“桃桃,我没有别的伴娘人选,你已经答应我了。” 简而言之,你不想上也得上。 池桃:…… -- 第86页 被赶鸭子上架,池桃只好提前给还在工作的男朋友打个预防针:【寻寻,我明天可能没法和你一起去婚礼现场。】 恋爱对象:【在开会,等下陪你聊。】 过了几秒。 他似乎反应过来了:【?】 这个问号就甩得就非常灵性。 池桃抿了抿唇,硬着头皮打字:【我得去当个伴娘。】 恋爱对象:【。】 木兆兆:【你不会生气的哦?】 如果没有男朋友,这伴娘当也就当了。 现在她是有男朋友的人。 做什么事情前,还是要和他报备一声的。 恋爱对象:【不会,你开心就好。】 池桃也分不清他是真的觉得她开心就好还是在阴阳怪气。 那就暂时先理解成第一个吧。 木兆兆:【好!爱你么么哒!】 - 婚礼当天,池桃被迫起了个大早,会有专门的司机来接她去婚纱店化妆和换衣服,再送到婚礼现场。 为了避免伴娘比新娘更突出,化妆师只给池桃化了简单的眼妆和口红,她皮肤本来就好,涂个打底就可以直接上妆。 即使只是淡妆,那种千年狐狸精的感觉依旧强烈至极。 勾上眼线,圆圆的小鹿眼被勾得又细又长,眼尾微微上挑,眼睑是大地色眼影,配上些许亮粉。 她很快就化完,坐在房间里等苏静和另一位伴娘,拿出手机,拍了张自拍,发给傅寻止。 木兆兆:【寻寻!我今天好看吗!】 另一边。 傅寻止六点不到就醒了,看完运营部门新的企划案,和林秘书联系,把今天的会议推迟到明天。 他得去看着他的兆兆。 别一个不留神,被别人骗走了。 “傅瑾那边怎么样了?” 他捏了捏眉心,随口问道。 “一切如您所料。”林沉汇报,“目前傅瑾和他的亲信加起来共持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们已和其他股东取得联系,愿意高价收购他们的股份,他们也表示同意。如果一切顺利,您将持有傅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夺得董事长的位置。” “他设计陷害您父母和您小叔的证据也已拿到手,只等他城西投资失败,资金周转不来,我们方可出面。” 傅寻止闭上眼,沉声道:“好。” “还有一件事。”林沉停顿了下,像是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 “不知道该不该就不要说。” “是关于池小姐的。” “……说。” “八月三十一日,池小姐和陈盛源单独吃饭,恰巧撞见了傅瑾和陈金平。” “……” 傅寻止神色敛下来。 是她误会他屏蔽她朋友圈那天。 那天她和他在一起。 兆兆没有和他说这件事情。 没有说和陈盛源单独吃饭,也没有说碰见了傅瑾。 男人狠狠皱了皱眉,没有握手机的那只手,手指微微并拢,紧攥成拳,片刻,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尖锐的刺痛感,混杂着些许温热液体,才慢慢松开。 他瞥了眼还在流血的手心,淡道:“我知道了,挂了。” 傅寻止到达酒店,无视周围各种各样的目光,给池桃发消息:【在哪。】 池桃秒回:【我现在在后台!你在哪,我来找你!】 傅寻止:【门口。】 兆兆:【你走进来一点,就直走。】 傅寻止顺从地往里走,很快,在拐角处和红裙小姑娘打了个照面。 望见他的身影,池桃小跑着过来,把他拉进一个隐匿的角落。她不怎么穿高跟鞋,走路一瘸一拐的,还是努力坚持着过来,一下扑进他怀里。 她下意识想在他怀里蹭,蹭两下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带着妆,这一蹭,全蹭傅寻止衣服上了。 还好他今天穿的黑色。 傅寻止垂着眼,安静地打量她今天的装扮。 这件礼服将她的身材衬托地淋漓尽致,锁骨削瘦,天鹅颈纤细修长,露出的小臂和腿白得晃眼。 让他生起强烈的暴戾欲。 想把她关起来,压在身下,慢慢撕碎她的衣服,听她细细的求饶声,不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看到她这副样子。 池桃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他,求表扬:“我今天好看吗?” “好看。”男人嗓音极哑,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蝴蝶骨,缓缓上攀,到她脆弱的脖颈处。 “兆兆。”他轻轻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没和我说?” 第42章 不注意 专属记号。 他的语气又轻又浅, 尾音不自觉地加重,像有什么埋藏在骨子里的,极具危险性的东西, 被生硬地压制住了。 感觉到他此时的状态不对劲, 池桃本能缩了缩脖子, 却感觉,脖颈间那只冰凉的手,按着她的力道越发浓重, 仿佛下一秒,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寻寻。” 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来源是什么, 还以为他是因为看见她这副打扮吃醋, 知道这事儿自己有错,池桃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袖口,把他往下拉。 与此同时, 她费劲地抬头, 踮脚, 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瓣。 男人的经历造成他如今强烈的不安全感和占有欲, 池桃可以理解,也有信心, 一点一点陪他把这略微扭曲的性格掰回来。 -- 第87页 很轻的一个啄吻。 做完这个,见傅寻止并没有松开她的打算。池桃叹了口气,伸手,掰着他的脑袋, 打算和他讲道理:“寻寻, 静姐姐以前帮了我很多,礼尚往来,她缺人我不得不帮她。就是那个刘学长的男朋友, 还记得吗?他求婚的花还是我帮忙挑的。” 男人淡淡嗯了声:“还买了白菊祝我长寿安康。” “……” 池桃发现傅寻止这人还挺记仇的。 “和你说实话吧。”不想刘晓在傅寻止心里是这样一个不好的印象,池桃硬着头皮给他解释,“那长寿安康其实是我编的,他就买了白菊,让我带给你。” “大概是。”感觉他的态度有所松动,她又亲了亲他,斟酌着道,“我和他说了很多你的坏话,他一听你就是我那个爱而不得的对象,有点上头。” 许是那个爱而不得取悦了他,再加上她认错态度良好,男人按着她脖颈的力道稍稍松了些,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又重复了遍刚才的问话:“你有没有什么事没和我说?” 他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指向性,如果单纯是没有和他说的事,那多了去了。 光他走的这五年,她可以和他说的,就足足有几箩筐了。 池桃也不太清楚他指的是什么,只能猜测,他会问这个问题,显然是她有对不起他的地方,还被他发现了。 凭心而论,她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同时,这个认知也给了她很大底气:“我没有什么没和你说的啊。” 男人气场顷刻间冷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控制住自己不和她发脾气,喉结微动,嗓音低哑:“兆兆,你好好想想。” 随着这句话,池桃原先打算好好哄他的想法,也逐渐沾上些烦躁的情绪。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如果她真的有做错的地方,他和她直说不就行了,让她自己想,怎么可能想得出来啊。 偏偏她被桎梏在男人怀里,想走也走不掉。 池桃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和他好好沟通,如果有什么误会可以等回家关上门慢慢说,没必要非在这个时候。 这时,不远处传来苏静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在往他们这边走:“桃桃?化妆师说看见你来这儿了,婚礼马上要开始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 苏静的话在这个时候,无疑是池桃的救星。 她用力掐了下男人的手臂,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静姐姐过来了,你先放开我,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好吗?” 男人抿着唇,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招致她的反感,缓缓松开她,向后退了一步,示意她先走。 他依旧没有说话,垂头低眼,模样看着多了几分委屈。 像只不高兴,想和主人发脾气,又怕主人不高兴了不理他的大狗狗。 池桃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单手勾着他脖子,把他头往下压,同时仰起脑袋,去碰他的唇瓣。不是刚才的浅啄,她学着他先前的样子,含着他唇轻咬了下,并不熟练地撬开牙关,把自己送到他面前。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男人有片刻的错愕,很快反应过来,拿回主动权。怕她撞疼了,手伸到她脑袋后边儿,把她整个人抵在墙上,近乎残暴地啃噬她软软的唇瓣,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骨血的力度。 池桃呜咽了一声,微仰着头,全身心被男人所侵占,大脑一片空白,眼底有几分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脖颈间传来刺痛感,他的唇瓣不知何时来到那个地方,留下很深的一个红印。 “兆兆。”傅寻止深埋在她颈间,肤色冷白,唇色又红得过分艳丽,像刚进完食的吸血鬼。指尖轻轻摩挲她的头发,在苏静过来的前一秒,把她往拐角外推。 池桃只来得及听他最后那句,警告意味很浓的话。 “你是我的,乖乖当你的伴娘,不要和别的男人对视,好了给我打电话。” ** 苏静和池桃撞了个正着,瞧见她口红掉了不少,眼角也红得不正常,瞬间领会了她刚才在干什么。 “大概还有五分钟开始,你先去补妆吧,还有你脖子上那个吻痕,扑点粉一起盖了。”苏静暧昧地眨了下眼,好心提醒道,“年轻人要注意节制啊。” 池桃:“……” 池桃脸红到脖子根,连连点头,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化妆间。 丢死人了! 傅寻止属狗的吧!明知道她穿得抹胸,还特意选在那个位置,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好在化妆师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很是坦然地给她补了妆,还友善地询问,要不要盖住那个吻痕。 池桃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让她盖。 盖住了某人真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婚礼进行地非常顺利,池桃完美发挥了一个工具伴娘的职业素养,全程一句话不多说,一个眼神都不多看,全心全意扑在新娘身上,负责递婚戒,保持微笑假面,脸都快笑僵了。 宣誓完毕以后是敬酒环节,知道池桃没法儿喝酒,苏静善解人意地没让她帮挡酒,只让她跟着做个花瓶。 敬完酒,趁着宾客吃饭的功夫,新娘要去把婚纱换下来,换一套新的礼服,而伴娘也终于可以穿回自己原来的衣服。 穿回自己的休闲服和平底鞋,池桃有一种得到新生的感觉,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穿一次高跟鞋,同时感慨结个婚真的不容易。 -- 第88页 凑巧苏静听到这句话,笑眯眯地凑过来和她聊天:“你不想结婚吗?” 池桃对婚礼着实提不上有什么好印象,只感觉这个仪式既繁琐又麻烦,两个人扯个证不就完事儿了,非得大费周章办个婚礼,劳心劳力。 大抵是所谓的仪式感在作祟。 闻言,她趴在桌子上,伸展了下举累了的手臂,点点头:“有点,感觉好麻烦。” “确实,其实如果双方都觉得麻烦,也可以协商不办婚礼。”苏静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可能人比较在乎这种仪式感吧?我感觉婚礼是一个‘向全世界宣告这个人属于我’的仪式,可以很好的满足占有欲强的人,也算个定心针。” “也是。”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傅寻止打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好。 他和今天的宾客全部不认识,完全是作为她的家属过来的,她要忙伴娘的事务,他就等她忙完再过来。 在苏静极为强烈地暧昧眼神下,池桃红着脸跑出去,把他接进来。 她换回了常服,圆领衬衫和阔腿裤,颈间的红色吻痕异常明显,是他的专属记号。 她没有遮住的打算。 这个认知让傅寻止不算好的心情勉强愉悦了一点。 刘晓从池桃说要带家属开始,就对她这个男朋友充满了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让池桃这个,追求者众多、硬得像木头,还有个帅惨了的前暗恋对象的人动了心。 起码要比她那个爱而不得的渣男要帅吧?别的不说,那渣男的脸是真的长得好,气质也很绝。 刘晓那颗火焰般的八卦心在池桃去领男朋友进来时到达了顶端。 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这他妈不是她那个爱而不得的渣男前暗恋对象吗? 怎么就上位成男朋友了? 刘晓的表情瞬息万变,作为今天的新郎,还得努力控制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滑稽。 他努力憋着的样子看得池桃有点儿想笑。 不止是他,今天和池桃同桌的,都是刘晓的大学同学,也眼熟池桃这个人,其中不乏有池桃曾经的追求者。 大学四年没和任何男性有亲密接触的池桃忽然带了个男人过来,所有人心中各有猜测,也不好当面议论,只能憋在心里。 “寻寻。”她牵着他的手,捏捏他的指尖,凑近脑袋和他说悄悄话,“我这应该算官宣吧?都带你见同学了,不要因为裙子不高兴了啊。” 紧接着,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她很快亲了下他的脸。 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男人享受着她的主动,很淡的嗯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安抚到。 趁着庆祝新人,敬酒的功夫,刘晓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凑过来,给傅寻止比了个大拇指。 “牛逼啊,兄弟。”他挠了挠脑袋,想起之前的事情,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这会儿他已经敬了不少酒,酒精上脸,说话不过脑子,“不好意思啊,上次给你送了菊花,如果你要求婚,你的花我包了!” “……” ** 吃完午饭后,傅寻止把车开到了自己家。 临走前,池桃觉得那条红裙子意外地挺适合自己,委婉地提出能不能买下它,却被告知早被人买走了,而且花了十倍价格买断,不允许二次出售。 头一次听说这种钞能力操作,池桃目瞪口呆,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慢了一步。 来过傅寻止家两次,池桃对这附近的景象有了点儿熟悉感。见傅寻止把车停在离他住的那栋楼较远的位置,她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家不是前面那栋吗?” 话音刚落,她便熄了声,觉得自己这话多余极了。 她还能比傅寻止本人更清楚他家的位置? 这贱嘴。 池桃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脸,连忙打补丁:“当我没说,你停你的。” 倏忽间,她似乎听到男人笑了声。 她直觉自己走进了坑里,扭头,和傅寻止对视。 男人薄唇微翘,漆黑的眼底含着毫不遮掩的笑意,专注地盯着她看。 “现在记得我家的路了?” 第43章 不注意 抓月亮。 池桃也不知道一个地址的事儿他怎么就能记这么久。 还每次都要提一遍。 小气的男人, 不就是她高中没问过他的地址吗。 至于记仇到现在? 池桃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男人停在原地, 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才慢悠悠地跟上她。 径直走到记忆里的那栋公寓楼底下, 池桃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刷门禁卡开门。 等男人从口袋里拿卡的功夫,池桃打量了圈儿小区绿化。 这个环境对得起它的价格, 四周假山环绕,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喷泉, 不远处还有片花海, 花海旁边是一个人工湖,上边儿还游着几只天鹅。 比她那个破小区好了不止一倍。 池桃叹了口气,由衷感慨道:“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分价钱一分货。” 这会儿傅寻止已经刷卡开了门, 他单手撑着门, 等她先走进去。闻言, 视线一顿, 像是随口道:“喜欢?那给你也买套。” “不用。”池桃下意识拒绝,“都有你的了, 再买一套不是浪费吗。” -- 第89页 “……” 傅寻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感觉气氛逐渐开始不对劲,池桃愣了下,后知后觉自己这话有歧义。 “我的意思是。”她动了动唇,试图给自己找补, 又觉得越解释越说不清, 索性闭了嘴,沉默地跟着他上电梯。 上了楼。 听到门关上的响动,池桃还没来得及开口, 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她已经被抱上鞋柜,两条细白的腿紧紧夹着他的腰,男人力道很重地按着她,微凉的唇顺势吻上来,加深了早上他留在她脖颈间的那个专属印记。 池桃微仰着头,身子一阵阵地发软,在迷乱的情.欲漩涡里,脖颈的刺痛感异常清晰。她轻轻呜咽一声,极力将自己即将被淹没的神智聚焦,推他的肩膀,嗓音又软又哑:“你是属狗的吗?现在才下午。” 至少得等个晚上吧。 言语间,隐约有什么东西贴上她薄薄的耳垂,鼻息间的热气惹得她发颤,耳尖不受控制地染上红意,池桃视野尽数被抱着她的男人侵占,一点一点吞噬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陌生的触感惹得她发痒,所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没有了空间观念,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断开,只剩下自己,和眼前这个,和她接触的男人。 像是位于幽暗的古堡,蛰伏多年的吸血鬼终于捉到自己期盼多年的猎物,将她摆上餐盘,等候自己的临幸。 室内拉着遮光窗帘,没有开灯,微弱的光线透着窗的缝隙透进来,打到地上,给这副场景增添了几分不真实感,似是沉浸在未醒的梦境里,脑袋一团浆糊,分不出精力来分析现实和梦境的差别。 傅寻止从早上第一眼见到她就想这么做了。 她鲜少穿如此鲜艳的衣服,一袭红裙,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得晃眼,形成极大的反差,像个媚而不自知的狐狸精,而他则是那昏君,甘愿为了美人,将自己的江山双手奉上。 即使现在换回了常服,他的眼前还是不受控地出现她红裙的身影,与此时重叠。 他忍住了把她强行带回家,不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看到的欲望,直至现在。 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他可以肆意妄为,做他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 恍惚间,池桃听见男人贴着她耳朵轻咬,嗓音压得很低,染上浓重的欲.念:“住到我这里来。” 她大脑一片空白,无法腾出任何理智来思考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能追随自己的本能,不由自主地臣服于他。 她下意识想点头。 顷刻间,地上传来轻微的猫叫声。 细细软软的奶猫声,似乎被冷落狠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池桃甚至从中听出了几分哀泣。 情迷的气氛在一瞬间被打散。 她猛地回过神,眼底恢复清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整张脸红了个透。 池桃用力推他的胸膛,挣扎着收回腿,注意力被这声猫叫所吸引:“你什么时候养了猫?” 傅寻止啧了声,不悦地皱起眉。 头一回觉得这猫这么烦人。 池桃已经完全不在状态,他也没再继续,松开她,任由她跳下来,蹲下身,去逗他脚边的橘猫。 反正来日方长。 她逃不出他的掌心。 作为一个忠实的云吸猫观众,在各大视频平台见了不少猫,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和流浪猫以外的猫接触。 池桃试探着伸出手,摸摸它的脑袋,小猫比她想象的要乖顺的多,舒服地闭上眼,任着她摸,过了半分钟,干脆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小肚皮。 和它的主人大相径庭。 难以想象傅寻止会养这种软萌的小东西,池桃把猫抱在怀里,简单脑补了下傅寻止臭着张脸,给它铲猫砂,喂猫粮,还不得不陪它玩的样子,就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感受到男人冰冷的视线,池桃识相地捂住嘴,低着脑袋,专注逗猫。只不过肩膀还持续着刚才一抖一抖的状态,不住地用余光偷看他。 真的不能怪她。 实在是有点戳中笑点。 也察觉到自己这个行为过于猖狂,池桃自顾自笑了几下,很快控制住表情,清了清嗓子,问他:“这只猫叫什么?多大了啊。” 傅寻止:“兆兆,五岁。” 池桃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是在问猫的名字,你喊我干嘛?” 傅寻止:“……就叫兆兆。” “……” 池桃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低头,恰好对上小猫琥珀色的眸子。 浅而淡。 别说,还真有点像她。 不仅有点像她,还有点儿眼熟。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池桃皱着眉,绞尽脑汁在记忆中搜索关于橘猫的照片,只感觉天下橘猫大多长一个样。 可她就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就在嘴边又想不起来的感觉,真的很磨人。 池桃向来不会强逼自己来回忆这些东西,想不出来她便果断放弃,低着脑袋,继续专心撸猫。 提起猫这个话题。 倏忽间,她想到,自己以前刷到过的一条微博。 ——有没有幻想过以后的生活。 池桃当初想的是,不结婚,独居,养两只猫,一只橘猫和一只加菲猫,再亲自装修一间小屋子,不大,一层足矣,过上悠闲的养老生活。 -- 第90页 那个时候她才刚上大一,还有无尽可能的时候,就已想好了今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她无法再像喜欢傅寻止一样去喜欢另一个人。 她的初恋过于刻骨铭心,那个人足够优秀和耀眼,是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惊艳了岁月的少年。 他会在她受了委屈的时候安慰她,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她,会在她听不懂题目时耐心地教她。 这个人别扭至极,嘴上说着不喜欢她缠着他,却仍旧愿意陪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现实和童话故事是有共通点的。 就像日本神话中的辉夜姬,来到凡间一遭,终究要回到月亮上。 月亮始终是月亮,一心向着月亮奔跑的人,是永远抓不住月亮的。 即使故事的结尾是这样,她如神话中向辉夜姬求婚的那些权贵那般,将金银财宝全部奉上,都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即使有许许多多的不甘心。 她都遇不上比傅寻止更好的人了。 想养加菲猫因为她喜欢那部动画片。 橘猫,纯粹是因为,她和那个少年,故事的最开始,她千方百计要来了他的微信的时候。 他的头像,就是橘猫,还是琥珀色眼睛,浅黄色的小猫。 和她手里抱着的这只一模一样。 …… 池桃用力眨了眨眼,心里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在逐渐放大。 原来是这样啊。 当初她极力在寻找话题,傅寻止和她说,这只是随手找的网图,他其实不怎么喜欢猫。 如今,他养着一只和她同名的小猫,模样也似记忆中的那样。 时隔五年,她终究抓到了月亮。 亲自将自己献上的月亮。 第44章 不注意 补偿。 池桃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像是有一个渴望很久的东西, 摆在商店里,标着望不可极的价格。她努力了很久,好不容易凑够了钱, 却被告知, 商品已经下架了。 她为此难过了很久, 以为自己再也买不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有人免费送给了她。 橘猫五岁。 今年,恰好是他离开她的第五年。 她以为他是讨厌, 不想被她继续缠着才选择离开。 在没有她的世界里,他应该过得肆意, 会认识和他同样优秀, 志同道合的人,结交新的圈子。 然后忘了她。 本该是这样的。 池桃不敢再往下细想,下意识别开眼, 视线再次定格在沙发上。 那里有一个,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粉色桃子抱枕。 是她大二那年祭典, 有个商贩说觉得她合眼缘,硬塞给她的。 那也是南城唯一一次如此大型的祭典。 池桃把它当作自己的幸运物, 它陪着她度过了很多困难的时光,包括林青竹去世,她情绪低沉,每天抱着抱枕流眼泪。 她以为那只是单纯的运气。 从不曾想过, 真的会有人, 记得她随口说的,喜欢夏日祭典的话,并将这些在现实中实现。 即使他不在她身边。 池桃鼻头有些发酸, 之前回忆起来就会泛酸的地方,像是夏天冰镇的波子汽水,“砰”的一声,弹珠往下沉,逐渐升腾起咕嘟咕嘟的粉色泡泡。 在大洋的彼端,几千公里的距离,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也在想她。 或许在某个时间点,他们会仰望同一片天空,拂过她脸颊的那阵风,会跨越漫长的距离,代替她来到他身边。 池桃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抱紧怀里和自己同名的小猫,有很多话想问,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良久,她轻声说:“你走以后,我给你打过电话的。” “很多个。”池桃强调。 得知他出国的消息后,池桃怔了很久,还是觉得不甘心,抱着最后再试一次的想法,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 从来没有接通过。 男人微愣,眼底浮现几分愧疚,往前迈了一步,试图把她往怀里带:“抱歉,到了国外我就换号码了。那个号码暴.露了个彻底,可能会被监听。” “可是你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池桃继续说,大有借着这次机会,把以前的帐一次算清的意思:“我都没有换号码。” 傅寻止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在算旧账。一声不响地离开的确是他的问题,可池桃现在和他算得这笔账,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兆兆。”他稍稍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你是不是没看过你那个旧手机。” 池桃有两个手机号。 一个是她从高中用到现在的,手机换了好几个,手机号一直都没变。另一个,是她高中以前的,舍不得丢,就一直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男人嗓音极淡,把她扯进之前的回忆里。 “你记不记得,和我说过,只把号码告诉我一个人。” 池桃是个很喜欢被特殊对待的人,这会让她感觉到自己有被在乎的安全感。 最鲜明的例子,她是唯一一个喊他寻寻的,也希望傅寻止喊她兆兆。 起初傅寻止还不愿意,认为这个称呼听起来像小孩子,时间长了,他也就渐渐习惯了。 手机号码这个事情,还是某一次,池桃闲来无事,看了篇霸总小说,随口和他提的。 -- 第91页 小说里的男主角有两个号码,一个私人号,一个工作号,两边的人分得很清楚。 女主角一直给他私人号打电话,男主角基本上都是秒接,但总有共同好友和她抱怨男主工作太忙,不接电话,她就非常好奇。 后来问起她才知道,男主的私人号码只有她一个联系人,是专门为她设置的。 池桃记得,自己当时还被这个情节感动了一下。 那会傅寻止在她边上写卷子,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给他讲了遍这个情节。末了,想起自己还有个号码,开玩笑似得和他提:“偷偷告诉你,我也有一个多余的手机号,不过现在都不用了,除了我应该也没人记得了。” 傅寻止笔尖停顿了下,直觉她又要作妖。 果不其然。 池桃眨眨眼,想起小说里的内容,兴致勃勃地给他报了串电话号码:“我把这个号码告诉你,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是只有你能打的哦!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很特别!” “……”傅寻止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对她这莫名的“惊喜”无语至极,语气很淡:“池桃,有这个看小说的时间,不如多做张卷子。” 池桃:“……” 池桃瘪瘪嘴:“寻寻,你好无趣。” 后来池桃再没提起过这事儿,也想当然地认为,某个无趣的人,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时间一长,她自己都忘了。 也没想到他会真的记得,还给那个手机打过电话。 明明她只说过那一次电话号码。 池桃回过神,对上男人漆黑的瞳孔,里边是高纯度的黑,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立场反转地太快,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地低头,避开他深邃的视线,指尖微微往里蜷缩了下,斟酌着要说些什么话,才能补救现在的局面。 没等池桃想好。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下一秒,宽大的掌心攀上她的后背,轻轻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听见他说。 “如果实在过意不去,想补偿的话。”顷刻间,男人扣住她的下巴,往上抬,微凉的唇瓣迅速贴了上来,伴随着他含糊不清的话,“我收下了。” ** 即使傅寻止主动提出想要她搬过去和他一起住的意愿,在意乱情迷中,她也成功被他蛊惑,点了头。 这件事还是没有被提上议程。 池桃给的理由是,觉得这个进展还是太快了,显得她非常不矜持。 虽然她确实不怎么矜持。 她不愿意,傅寻止也没强求,甚至在她提出想把橘猫带回去养的时候,眼皮子跳了几下,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池桃把上回找陈盛源要的签名给了小叶,一共五张。小叶为此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除了漫画无以为报,恨不得长出六只手,帮她把全部活儿都给干了。 提起陈盛源,池桃后知后觉回忆起,陈晓结婚那天,傅寻止那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瞒着他。 也许是……这件事? 几次和傅寻止见面,男人仿佛忘记了当天的事情,神色如常,她也不知道该从何提起。 只好就这么憋着。 这段时间,池桃也和施允聊了天,施允查到了小三的联系方式,整理了渣男出轨的证据,全部发给了那个小三。 和她想的一样,小三被渣男蒙骗,并不知道自己是小三,得知真相后,和她道了歉,雷厉风行地分了手,还和施允一起找人把渣男打了一顿。 简直就是现实里的爽文剧情。 她也打听了一下双叶幼儿园的情况。 被猫抓伤的事情发生以后,薛池的爷爷奶奶大发雷霆,把她当作施允,想和校方上报,以不好好看管学生的名义把施允开除。 施允知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自然据理力争。更何况,这事儿本身就是薛池先惹事,跑出去的问题,她做好了后续的处理,把薛池带到医院,已是仁至义尽。 校长和施允父亲是老友,也了解薛池这一家子人到底是个什么的品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象征性地停了施允一周的工作。 薛池爷爷奶奶自然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事情闹得很大,甚至惊动了施允的父母。薛池父母得知这件事还扯上了施家,马上放下工作赶过来道歉,并答应会好好教导薛池,不要再出现类似事情。 薛池的父母比他的爷爷奶奶理智多了。 施允告诉她,薛池可能要转校,他不愿意和小语分开,哭闹了半天,甚至保证自己不会再惹事,会一直乖乖的,只要不让他和小语分开。 说这话的时候,施允啧了声,唏嘘不已。 “我也是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挺重感情。” 池桃也来了兴趣:“那后来呢?他还是不愿意?” “没,小语比他懂事的多,拉着他手,给他留了她爸妈的联系方式,说以后考同一所学校。” 现在幼儿园小朋友都这么会的? 薛池和小语护着的那只小猫,喃喃,也在红蝴蝶结回家,和她家里人说了这件事以后,被他们家领养了。 总之,北原的一系列事情,都逐渐走上了正轨。 时间很快来到十月份,国庆假期。 池桃新连载的长篇漫画反响很好,评论区也很和谐,就连催更都很温柔。 -- 第92页 刚更完这周内容,她给小叶放了假,寻思着和傅寻止约个会,营造一个烛光晚餐的浪漫氛围,再借机,把那天和陈盛源看到傅瑾的事儿告诉他。 还有喻斐和卫梓晴,她给卫梓晴发的消息一个月都没有收到回音,她猜测她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在国庆期间去甜品店一趟吧。 池桃正打算给傅寻止发消息。 她手机震了震。 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月都没有回她消息的卫梓晴,忽然发来了一条消息。 【桃桃,能不能,借我十万?】 第45章 不注意 我们兆兆啊。 池桃从电梯里出来。 头顶的白炽灯亮到晃眼, 光线是肃穆的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来往的人群无一不愁眉苦脸,一副大限将至, 生无可恋的模样。 池桃鼻尖皱了皱, 本能地厌恶这个味道, 用手捏着鼻子,顺着卫梓晴给的病房号,最终停留在一间双人病房前。 这里是医院第八层, 住着许多肿瘤科患者。 初初看到卫梓晴的消息,池桃心里其实是有点儿火气的。 一声不吭, 也不和她联系, 突然上来借十万元,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未免有些不太礼貌。 池桃下意识想甩个问号,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字改成:【怎么了?】 她和卫梓晴认识两年了, 也知道她家境虽比不上她, 也勉强算个殷实, 如果不是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是不会沦落到, 问她借钱的地步的。 况且,池桃也十分好奇,卫梓晴不回她的理由。 卫梓晴发来几个点。 过了几秒,她发来一条五秒的语音。 池桃点开语音, 卫梓晴原本明媚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轻得像纸片般,随时可能被风吹散:“对不起,这段时间发生了点事情, 我没时间上微信。” 她还没来得及打字,卫梓晴给她发了一家医院的地址,和她说,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池桃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提包出了门。 此时。 池桃站定在病房门前,有片刻的迟疑,不知道该敲门还是转头离开。虽说是卫梓晴给她发的地址,可她来的速度,着实是快了点。 “肿瘤科”这三个字已表明了很多东西,她不知道是卫梓晴本人患上了癌症,还是她的家人。 最好两者都不是,只是生了个小病,恰好住在这层楼而已。 这层楼池桃很熟悉。 林青竹住院的那段时间,她来过这里很多次,更巧的是,卫梓晴给她的这间病房号码,就是林青竹以前住的那间。 池远原先准备给林青竹安排单人病房,林青竹觉得一个人会很无聊,最后经过商量,选了个环境最好的双人病房。 当时和林青竹同住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得了白血病,却没有任何生了重病的人会有的绝望,他每天笑嘻嘻的,会给林青竹讲笑话,和她分享他还在学校时发生的趣事。 小男孩人如其名,叫乐乐。他似乎有讲不完的故事,池桃每次过来,都会和林青竹一起听。 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学校去上学,他很想念他的同学们,也相信他的同学们在等他回去。 小男孩的病情其实挺严重的,连主治医生都说神奇,明明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病情也没有进一步恶化,甚至还有好转的迹象。 他很喜欢林青竹的画,说等他出去,他也要学着林青竹,把她画下来,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一幅画。 后来林青竹去世,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没了契机,池桃也没再回去看过。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池桃还没想好要不要进去。 病房门忽然被从内打开,池桃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一步,抬起眼,对上一张憔悴而熟悉的脸。 看她身上没有穿着病号服,池桃松了口气。 卫梓晴看起来比一个月前瘦了很多,脸色白的不正常,脸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肉,下巴很尖,眼底血丝密布,整个人肉眼可见透露着种玻璃娃娃般的脆弱。 池桃都开始怀疑她会不会直接昏倒在这儿。 没想到池桃会来得这么快,卫梓晴怔了下,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 里边儿先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晴晴,是你朋友来了吗?” 卫梓晴僵了下,朝里边嗯了声,又压低声音和池桃说话:“我妈……上个月查出来肝癌晚期,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这个事情,抱歉没来得及回你。” 对于一个不算特别富有的家庭来说,一个癌症确实可以压垮它。 每天上万的医疗费,手术费,都高到让人遍体生寒。 池桃抿了抿唇,一时五味杂陈。之前只是猜测她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难,当这个猜测真实的成立的时候,她又开始后悔。 宁愿卫梓晴只是不想理她而不回她,而不是因为这些,令人难受至极的原因。 她还没组织好语言,那道温柔的声音又开了口,这次带了点儿调笑的意味:“嗯?怎么不进来,陪阿姨聊聊天,每天只看见晴晴可无聊了。” 像极了林青竹还在的时候。 她也是这样,坐在病床上,和小男孩聊天,偶尔念叨念叨池桃父女。 争得卫梓晴的同意后,池桃往里走。 -- 第93页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卫梓晴的妈妈。 以前只在她口中听说过,她爸妈离婚的早,爸爸开了家公司,如今早已另娶他人,有了新的孩子,每个月固定给她打一笔生活费。 卫梓晴的妈妈是一个很典型的女强人,没有人脉没有资源,凭借自己的努力做上企业高管,获得高收入的同时,成倍的压力和辛苦也紧接着席卷而来。 最后身体不堪重负,变成现在这样。 池桃以为自己会看到张不苟言笑,严肃的脸。 ——很符合女强人的形象。 和她想得不同,卫梓晴的妈妈和她的声音一样温柔。眉眼弯弯,唇角带着笑意,瞧见她的身影,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夸她长得好看。 如果不是事先过了解她的身份,池桃会认为她是个温和的家庭主妇,都不会对孩子发脾气的那种。 女人面色苍白,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是桃桃吧?我经常听晴晴提起你,给她那个甜品店帮忙这么久,真是麻烦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池桃以为自己看到了林青竹。 如出一辙的温柔语气,夹杂着关心,和一点儿,对自己孩子的宠溺。 许是世上的母亲大多一个样,都很爱自己的孩子,爱屋及乌,对他们选择的朋友也抱有好感。 她眼尾逐渐开始泛红,不想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表现得太狼狈,用力吸了吸鼻子,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弯了弯唇角,才缓缓开口:“没有的事,我也挺喜欢做甜品的。” 女人轻轻笑了声,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却没有点破。 她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池桃凑近,在她耳边,用只有彼此听得见的音量说:“阿姨只有一个请求,如果我不在了,麻烦帮我多陪伴一下晴晴。她的家庭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一点,我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她,她性格不是很好,能交到朋友不容易。” “你是一个好孩子,将来也一定会好好的。” ** 池桃从病房里走出来,卫梓晴还要陪她妈妈,就没跟着。 她和她妈妈都没有提钱的事情。 池桃离开前,卫梓晴倒是主动提起了喻斐,她说她这段时间也没和喻斐联络,只知道喻斐在追一个男人,现在应该已经成功追到手了。 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方法。 卫梓晴说,喻斐不愿意告诉她,这是喻斐第一次瞒着她事情。 她猜测喻斐也许用了什么称不上光彩的手段,也没细想,她一直很相信喻斐的人品,知道她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这是卫梓晴知道的全部消息。 同时,由于她和喻斐都有事情在忙,“the wait”现在暂时是停业状态,卫梓晴把店门钥匙给了她,让她想看可以自己去看。 池桃独自在门口站了会儿,半晌,舔了舔发干的唇瓣,拿出手机给卫梓晴转了二十万。 备注:【不用急着还。】 之前她和池远说合同的事情,池远给她转了一百万,后续她和傅寻止签了合同,这钱也就一直没动过,现在资产也算充裕。 许是同一个病房的缘故,和卫梓晴母亲的聊天过程中,池桃总会时不时地恍惚,回想起林青竹坐在病床上,说着相同的,希望她好好的,类似的话。 最折磨的不是所爱之人去世的时候。 而是,在生活中,不经意地几个瞬间里,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个人还在时的画面。 对比强烈的,泡沫般的,这个人已不在的现实。 这才是最令人痛苦的地方。 池桃深吸了口气,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忍不住给池远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她梗着鼻子,极其无厘头地来了句:“爸,你一定要活得比我久。” 池远愣了下,反应过来,嘿了声:“你这丫头,是咒你自己呢还是咒我呢?” 池桃:“……” 池桃直接挂了电话。 意识到自己被负面情绪所引导,不想持续这种状况,池桃算算时间,离傅寻止下班还有不到半小时。她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往前走,打算离开这儿,去找男朋友要个抱抱。 经过前往电梯间的那个拐角,迎面撞上个白大褂的医生。 池桃下意识说了声抱歉,后撤一步,试图绕开他继续往前。 还没动,头顶传来道陌生又熟悉的男声:“池桃?” 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里的医生,池桃茫然地抬起眼。 那人顿了顿,似乎也在打量她的样子,几秒后,惊喜道:“真的是你啊!” 池桃:“?” “你不记得我了吗。”没被认出来,那人也没不高兴,喜滋滋道,“我是宁言啊,当初因为你妈妈的病,我还安慰过你来着。” 听到名字,池桃总算想起来了。 确实是有这号人。 当时是她妈妈主治医师的助理,那会儿才刚毕业来工作,短短两年已经混成独当一面的医生了? “没,我还在教授手下学习。”看出她的困惑,宁言挠了挠脑袋,“不过教授夸我很有天分,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独自操刀手术了!” 池桃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心情听他掰扯自己的光辉经历,毫无诚意地敷衍:“那恭喜了。”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了个头,“你在这里等一下,有个东西要给你。本来很早就该给你了,你一直不来,我和教授也没你联系方式,没想到今天能见到你。” -- 第94页 闻言,池桃微怔:“什么东西?” 宁言往办公室走,铁了心要等后边再揭晓:“保密,等看了你就知道了。” 池桃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终于在拐角瞥见宁言的身影,和刚才不同的是,他手里多了张画纸。 宁言把画纸递给她:“这是乐乐要我给你的。他本来想自己给你,一直没等到你来,他还得回去上课,就转交给我,让我务必把它给你。” 池桃的眼睫在听到“还得回去上课”时颤了颤。 他能回去上课,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病治好了? 她还没开口,宁言先一步替她解答:“在你妈妈去世后不久,乐乐就找到了适合的骨髓,手术很成功,现在和正常人无异。” “挺好的。” 池桃轻声道。 像乐乐那么好的孩子,就应该好好生活,享受校园,最后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而不是被病情所拖累。 她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抱着这样的想法。 离开医院,坐上去傅寻止公司的计程车,池桃将手里的画纸摊开,看到里边的画,眼皮子重重跳了下。 不得不说,乐乐的画功……不怎么样,和六七岁小孩儿的涂鸦差不多。蜡笔画,眼睛是两个点,嘴是一道弧线。如果不看他旁边批注的小字,压根儿分不出谁是谁。 别出心裁的是他批注的小字。 他画的是一个病房里的场景,他们三个人坐在同一张病床上,象征的嘴唇的弧线呈上扬状,还画了窗户和门,窗户外边涂了很多嫩黄色的小花,看起来朝气蓬勃。 林青竹小人旁边的小字是:【人特别好特别温柔的竹竹阿姨!愿意听我说话,也一直陪我聊天!可惜去了天堂TAT希望阿姨在天堂也能做个幸福的天使!】 池桃的小字是:【可爱的桃子姐姐!会给我带礼物,陪我唱歌陪我玩,和阿姨一样好!就是一直笑得很勉强TAT好像不怎么开心,乐乐愿意把好运分给姐姐,让姐姐开心起来!】 这本该是画的全部。 这幅画中,出现了第四个人。 门框的位置,他也画了一个人。 批注是:【不知道名字的,超级超级好看的哥哥!虽然只来过三四次,还一直在和竹竹阿姨聊天,每次都会给乐乐带礼物和好吃的,乐乐很喜欢!PS:哥哥明明一直和竹竹阿姨说桃子姐姐的事,还非要趁着桃子姐姐不在的时候才过来,好奇怪。】 池桃整个人僵在原地。 没来由地,回忆起林青竹去世前夜,和她说的那句话。 当时她话里带笑,还有一种,莫名的笃定。 “我们兆兆啊,应该嫁给自己最喜欢的男孩子。” “一定会幸福的。” 当时她不明白那种笃定从何而来。 现在,池桃想,她好像明白了。 第46章 不注意 不是想给我惊喜? 薄薄的纸张在此时, 像是沾上了具现化的滚烫温度,顺着指尖敏感的神经,流经血管, 蔓延周身, 再熨烫到心脏。 池桃眼角泛酸, 唇角又不由自主地上扬。 为他这些年缄默无声的爱意而流泪,笑自己忽略了那么多细节,笑这些关乎爱情的细节, 她这个当事人还要从旁人口中来得知。 在这分开的五年里,还有多少惊喜, 是她没有发现的? 亦或说, 她有注意过,却从不曾细想。 池桃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想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奔向这个她明恋了一整年, 以为不会有结果, 又在时间长流中柳暗花明的男人。 白纸被小心翼翼地折好, 放进包最里边的夹层。池桃瞅了眼时间, 离他下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有些等不太及, 身子微微前倾,对前头的司机说:“师傅,还有多久能到?” “现在有点堵,大概还要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啊。 有点久。 堵车这事儿也没法控制, 池桃也不想为难司机, 缩回去靠着椅背,思索着下车直接跑过去的可行性。 似是看出她这个想法,前头司机好心道:“现在外头下着雨, 还有两公里呢,你跑过去肯定淋湿。小姑娘别急,我尽量开快点。” 池桃啊了声,才注意到外头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小雨,悄无声息的。 雨量不是很大,像春日绵绵的柳絮,落在地面上,迅速和深蓝的柏油马路融为一体,看不见踪迹。 如果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外边儿有在下雨。 她抿了抿唇,被迫打消了刚才的想法:“谢谢师傅。” 阴沉沉的乌云覆盖住整片天空,细密雨点落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滴在身上不会觉得痛,肉眼难以察觉,存在感却极其强烈,当发现时,早已被淋得透湿。 就像爱意。 或许,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都有个人,在悄悄地爱着你。 你也许不知道他的存在。 但终有一天,在藏不住的细枝末节里,在每一阵吹来的微风里,你能感受出来。 这条兀自前行的成长道路上,你永远不是孤身一人。 ** 司机师傅说到做到,十五分钟的车程,还是在有堵车的情况下,硬生生被他压缩成了十分钟。 池桃付了钱,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哎多大事儿。”师傅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早见惯了这种场景,“现在年轻人都想给男朋友一个惊喜,大叔年轻时也喜欢这样,你们要好好的啊。” -- 第95页 “嗯。”池桃弯着唇,“一定会好好的。” 这是池桃第一次来傅寻止的公司。 先前她只去过《漫语》总部,也是在那里见到重逢的第一面。 后来祝穆清和她说,傅寻止平常根本不会来《漫语》,他的傅云科技公司,在另一个商圈,有独栋的写字楼。 地址也是祝穆清给她的。 怕影响他的工作,池桃没进去,去了他公司对面的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以便时刻观察他的动静。 池桃把包放在座位上,去前台点单。 接近下班的时间点,外边还下着雨,店里人很少,排队的包括她就两个人。 排在她前边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似乎和负责点单的店员是情侣,池桃听见她点了两块蛋糕,一杯咖啡,被少年拒绝了。 “你喝咖啡晚上会睡不着,乖,换一个。” “不要。”女孩子抱着少年的胳膊,晃了晃,娇嗔道,“因为这个理由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喝咖啡了,好哥哥,我真的很想喝。” 她比了个手指,拍胸脯保证:“就今天这次!一次!” 抵挡不住女朋友的撒娇攻势,少年冷着脸,再三重复就这一次,给她下单了咖啡,再拿出自己的手机,自己给自己扫码付款。 看到这幕,池桃脑袋里的第一想法是—— 店员喝咖啡还要付钱的吗? 很快她便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合时宜,用力摇了摇头,走到点单的位置。负责点单的少年注意到她的神情,看出她目睹了打情骂俏的全过程,耳尖通红。 池桃什么也没说,点了块黑森林蛋糕和一杯摩卡。 咖啡厅是点完单拿号码牌,等店员送过来的形式。 池桃坐在座位上,托腮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脑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点单时的情景。 那小姑娘撒娇还挺可爱的。 仔细一想,她好像都没怎么在傅寻止面前撒过娇。 他们好像从确定恋爱关系后就迅速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平常也就微信聊聊天,两个人亲亲抱抱一下,连睡在同一张床上都没有过。 嗯,很纯洁很高中生的恋爱关系。 前几天差一点点就可以打破这种纯洁关系,迈入成年人的大门。 被兆兆打断了。 男人是不是都对撒娇挺受用的? 池桃想,“好哥哥”而已,她也能叫。 餐品来的很快,池桃去自助加料的地方拿了好几包糖,掀开咖啡盖,一股脑儿地全部倒进咖啡里,直至再喝不出苦味,她才满意地盖上盖子。 超过男人的下班时间将近五分钟,对面写字楼陆陆续续出来人,却都没有她想见的那位。池桃皱了皱鼻子,试探着给他发消息:【寻寻,你什么时候下班?】 傅寻止回得很快:【有个会要开,在加班,可能要到很晚。】 恋爱对象:【怎么了?】 难得主动来接男朋友下班,他却在开会。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不过池桃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要管理一个公司,事务繁忙也很正常。 池桃舔了舔唇,还是没把自己在等他下班这事儿说出来:【没,我就问问。】 另一边。 财务总监站在台上,指着精心制作的PPT,激情演讲着上季度的公司收支情况,上个月签了三单大额交易,公司上下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喜悦之余,还不忘称赞老板的决策得当。 傅寻止对这些虚荣的夸赞没什么兴趣,他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夸奖,而这些,还不如池桃一句“我喜欢你”来得让他激动。 他兴致缺缺地低头看手机,美国的好友给他发来消息,告诉他他回国了。 这位好友名谢若,他重大变故的那年,是谢若的爷爷谢和安给予了他帮助,把他顺利地藏起来,转移到南城,而不被傅瑾发现。 对于傅寻止而言,比起傅家的那位,谢和安更像他的亲爷爷。 谢若和傅寻止同龄,也和他一起去到美国留学,傅寻止提前两年读完本硕回国,他还在准备毕业的事情。 人和人果然是不能进行比较的。 谢若这次回国,主要是因为谢和安生日快到了,谢若已经连续四年没来参加他的生日,老爷子气得直接放话,今年他再不来就把他从祖籍除出去。 知道老爷子从不开玩笑,谢若只好连滚带爬地从美国滚回来,刚下飞机就来和傅寻止抱怨这事儿,顺便问他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酒吧。 傅寻止懒得理他,言简意赅:【自己找,自己去。】 谢若:【?是不是好兄弟。我不信你工作这么忙,连去个酒吧时间都没。】 傅:【我女朋友讨厌酒味。】 如他所料,谢若发来一连串问号。 谢若:【???】 谢若:【你他妈有女朋友了?】 谢若:【你也配?不是,我日,你放弃你的桃花公主了?看你成天捧着个破抱枕爱不释手的,还以为你多喜欢呢,原来也就这样。】 见谢若没理解他的意思,傅寻止回了个句号,点开池桃朋友圈,保存了张她新发的自拍,给他甩过去。 傅:【傻逼。】 恰好,他照片刚发过去,正主消息接踵而至。 兆兆:【寻寻,什么时候下班?】 -- 第96页 傅寻止眼皮子跳了跳。 池桃不会莫名其妙问他这个问题,她会问这个问题,就说明,她在等他下班。 这个认知,让他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对于下班的期盼。 傅寻止抬眼,睨了眼台上唾沫横飞的总监,示意会议暂停。 “剩下的明天继续。”男人声线冷淡,尽管很突然,说出的话仍旧不容置喙,“今天散会。” 话音刚落,他率先起身,大步离开这儿。 剩下会议室里头的几人面面相觑,刚才发言的总监额角滴下几滴冷汗,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老板不高兴。 毕竟老板以前可是恨不得开会开到晚上十二点的,典型的工作狂。 今天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 他们不敢猜,只能默默祈祷,明天老板不要上来就把他们痛骂一顿。 池桃坐的位置很显眼,几乎是一出写字楼,傅寻止便望见了她的身影。 他边往咖啡店走,边低头打字:【有个会要开,在加班,可能会到很晚。】 池桃果然没有注意到他,她的视线专注在手机屏幕上,收到消息,眼角耷拉下来,肉眼可见的沮丧,像只等不到主人的小猫咪。 却还是回:【没事,我就问问。】 傅寻止心里一紧,缓慢地浮上轻微的,针扎般的痛感。他眉眼柔和下来,扯了扯唇,没舍得让她多等,径直进了咖啡店。 池桃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挖蛋糕吃,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道应该在这继续等,还是换个时间再来。 继续等吧,也不能确定他的时间,要是改天,说不定她就没这股冲动劲儿了。 唉。 怎么这么倒霉。 不知不觉间,池桃吃完了整个蛋糕。她拿纸巾擦了擦嘴,准备回家画漫画,改天心情好了再过来。 她刚起身。 眼前一个黑影笼罩下来,紧接着,黑影变成宽大的人墙,直挺挺地堵住她的去路。 与此同时,熟悉的,带着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怎么跑得这么快。不是想给我惊喜?” 第47章 不注意 我自己就可以证明。 这声音出现得极其突然。 有那么几秒钟, 池桃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唇瓣缓慢开合了下,下意识抿了口咖啡,感受到微烫的液体流经喉管, 才机械般抬起头, 正对上男人微微上挑的眼。 鲜少有情绪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唇瓣弧度很浅,细长的睫毛像一把把小刷子,五官俊朗利落。 看起来心情极好。 池桃迟疑片刻, 低下头,重新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 很快想明白自己又被他套路了。 他故意给她发误导消息, 让她以为他真的要开会,然后再不动声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给她个始料不及。 她打算给他个惊喜的计划被打乱得彻底。 池桃莫名有些烦躁, 一直以来的那种, 隐隐的, 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感觉慢吞吞升腾起来, 像化成小小的颗粒,聚拢起来, 形成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猜测。 这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适当的套路或许可以作为感情的调味剂。 但在她和傅寻止之间不适用。 莫名的,那种被他玩弄在鼓掌中的感觉又回来了。 就好像回到了刚重逢那会儿,他做的每一步,都会算好他这个举动以后, 相应的, 她会有的情绪。 不对。 其实这种感觉一直都是在的。 只是他知道她不喜欢这样,收敛了很多,不像先前那么明目张胆了。 有了这层认知, 池桃肉眼可见地来了火儿。她坐回原位,别开眼不想看他,语气带上了点情绪,硬邦邦地说:“你不是在开会吗。” “嗯?”注意她情绪不对劲儿,傅寻止轻轻捏了下她的脸,把她脑袋掰回来,俯下身,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唇瓣和她交叠,含糊着哄她,“想你了,就散会了。” 鼻息间尽数被男人的气息所侵占,池桃意识混沌两秒,又很快恢复清明。 她不想就这么被糊弄过去,微侧头,躲开他的碰触,伸手推他的肩膀,试图和他隔出一段距离,不咸不淡道:“后天就国庆假期了,你这么忙,还是多加点班吧。” 她这阴阳怪气的劲儿又回来了。男人微怔,亲昵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蹭了蹭她的脸,对她突如其来的脾气感到莫名:“兆兆?” 池桃咬住唇,泄气般地闭上眼,有点儿烦。 她明明不想这样的。 她今天过来明明是想来接他下班,给他一个惊喜的。 现在又是在做什么,闹脾气吗。 池桃并不想在这时候和他吵架,同时,也不想一直被他这么牵着走。 这件事终归要解决的。 这涉及到男女朋友间的信任问题,他始终无法真正的相信,她不会离开他。 所以,他一步步地试探,通过旁人的描述,来让她感动,从而更喜欢他。 他本人,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感情。 都是她自己,陷进了他的思维模式而不自知,道听途说,自我感动,主动地,毫无保留地走向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只叫兆兆的橘猫,故意将车停在前一栋公寓楼,婚礼前不正常的反应,恰好是陈盛源粉丝的助手。 -- 第97页 亦或者说。 再往前推一点,就连夏颖和她说的,他曾为了她拒绝傅氏。 是不是,也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呢。 池桃不想再细想,也不敢再细想。 他们之间的距离像是只有一步之遥,又像是,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知何时攥紧成拳,指甲几乎抠进肉里。池桃深吸了口气,压下铺天盖地的无力感,悄悄做了个决定。 他要是一直没法真正相信的话。 那她就来证明好了。 池桃反手抓住男人腕骨,空着的手把他往后推,给自己留出一个能离开的空间。紧接着,用力拽着他,一声不吭地往外头走,在路边拦了辆车,打开后座车门,示意他自己坐进去。 傅寻止愣住,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不能和她硬碰,顺从地坐进去,再扯住池桃的袖子,不给她关上门,让他一个人走的可能性。 池桃瞥了他眼,没反抗,跟着坐进去,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她的力道很大,男人素来熨烫整齐的西装被她扯得多了几道褶皱。傅寻止眉头都没皱一下,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她,揣测她的状态,指骨分明的手在轻颤。 池桃这种陌生的样子令他感到惶恐。 怕她忽然说,觉得他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喜欢的是高中的他,然后把他丢下。 也怕,她和初中那个同学一样,为了利益离开他。 他明明比谁都要清楚池桃不会是这种人。 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思考这种可能性,再不停地给自己制造压力,画地为牢。 无论平时再怎么伪装的云淡风轻,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是在怕的。 把她牢牢抓在手里才安心。 “兆兆。”他凑近她,整个人几乎和她贴在一起。大掌覆盖住她的掌心,严丝合缝的,感觉温热的,来自她的温度自下而上传递过来,他才像打了剂定心针,嗓音小心翼翼地紧绷,“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人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脆弱让池桃有片刻心软,很快,想到自己的打算,她又抿了抿唇,依然保持冷淡的模样,没有吭声。 只是,也没有挣脱。 回到公寓,池桃依旧拉着他上楼,单手从挎包里摸出钥匙开门,把他扯进去,再重重地把门关上。 随着巨大的碰撞声,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像分隔出两个世界,门外一个,门内一个。 外头雨势越来越大,渐渐转化成暴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天色被墨水染透,连星星都很少。 屋里是不见五指的黑,偶有一道惊雷划过,闪电带来一瞬间的亮光,模糊的视觉将一切感官成倍放大,头顶是男人浅浅的呼吸声,每一寸呼吸像是带了火儿,一点点灼烧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池桃用力闭了闭眼,通过他呼吸的位置,准确无误揪住他胸前的衬衫。 “傅寻止。”她忽然很轻地冒出了句。像空中零碎的羽毛,明明没有重量,却力道很重地砸在他的心上,“你好像,忘记了我和你说过的话。” “我说过的吧,我不喜欢被算计。” 她以前觉得,她喜欢傅寻止,傅寻止也喜欢她,那就足够了。 他因为家庭原因,无法信任她,没有关系,她可以和他慢慢证明,她很喜欢他,不会离开他的。 但是。 如果他始终无法信任她呢? 池桃少见地迷茫了。 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没有其他的经验来告诉她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她身边的朋友,也没有出现过这种例子,她连可以问的人都没有。 问微博上的树洞更不可能,她难以描述他的这种状况,也不想再把他的经历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人进行评判。 听到她的问话,傅寻止漆瞳骤然一缩,强烈的,即将失去她的感觉浪潮般席卷过来,他近乎本能地伸手,把她重重往怀里扯。 池桃安静地像个洋娃娃,没有挣扎,下巴抵着他胸口,微仰着头,在黑暗中努力辨识他的神情。 她这种安静令傅寻止那种患得患失感越发加剧。 男人扣着她的背,用着要把她融入骨血的力道,死死地按在怀里。他脑袋低下来,额头抵着她的脖颈间,竭尽全力地给自己找一些安全感,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栗:“兆兆。对不起……对不起……我……” 他咬字细碎,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极力想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到了此时,什么解释都是苍白的。 他确实是不信任她,在她明确说过不喜欢被算计的情况下,还在一步步地引诱她。 池桃轻轻叹了口气。 依稀记得,高中的某一天,她明恋的最开始,不知道第多少次被傅寻止拒绝的时候,有人问了她一个问题。 为什么偏偏喜欢他? 喜欢他的人有很多,明里告白的都有不少,但只有池桃一个人,她的喜欢肆无忌惮,张扬又热烈,固执而死板。 被拒绝了那么多次,就不会想放弃吗。 当初,她怎么回答的来着。 池桃眨眨眼,眼底含着笑:“我就喜欢高岭之花被拉下凡尘的样子,他不仅要被拉下凡尘,动了七情六欲,还要只喜欢我,对别人都冷淡,只有我是不一样的。” -- 第98页 她就喜欢做特别的人。 神仙不仅动了凡心,还要甘愿为她走下九重天,和她在这尘世间不眠不休。 池桃见色起意,见到傅寻止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一定会是那位神仙。 等她回过神。 桎梏着她的力道没有要放松的念头,耳畔是他低哑的喘息,微凉的唇瓣讨好般地落在她的脸颊,顺着下滑,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脖颈,惹得她有些痒。 他没有再出声,只是不断地亲她,以彰显自己的存在。 “傅寻止。”池桃费劲儿地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被这个怀抱勒得喘不过气,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你弄疼我了。” 男人微顿,手上力道松了松,保持着不会弄疼她,她也跑不掉的力度。 池桃努力从身侧抽出一只手,探上他毛茸茸的头发,毫不客气地用力揉搓几下,柔软的质感像那只橘猫的毛,让她爱不释手,忍不住又搓了几下。 感觉男人此时还剩余些理智,池桃顺从地赖在他怀里,和他打着商量:“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见他没有动静,池桃顿了顿,又补了句:“兆兆还没吃晚饭呢,先让我喂个猫粮?” 傅寻止这才听见脚边传来的,微弱的猫叫声。 他喉咙滚了滚,也知道再纠缠下去,她可能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只好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顺手打开了玄关的灯。 灯光不是很亮,也足以让他看清她此时的神情。 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和不耐烦,她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顶灯打在她头上,仿佛渡上了层光环。 她是那个普度众生的女菩萨。 “我没生气,是你自己想多了。” 池桃说完这话就没再看他,自顾自打开了客厅全部的灯,从地上捡起小碗走到阳台,倒了足够的量后重新放回地上,兆兆冲她喵喵叫了两声,迈着小短腿儿跑去吃饭。 注意到男人眼底的茫然,池桃难得有些想笑。她往前走了几步,两条胳膊张开,缓缓环抱住他:“我只想和你说,你不用试探、推测我的反应,也不用通过让别人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我的方式,来让我更喜欢你。” “我自己就可以证明。” 池桃头往上凑了凑,主动去碰他的唇,舌头勾进去,报复性地咬了下他的舌尖。细白的手慢吞吞往上攀,扶着他的肩膀,她的唇瓣一路向下,经过他利落的下颚线,停留在他喉间突起的那块,轻轻咬了咬。 男人身体快速紧绷,嗓音多了几分,染上情.欲的浑浊:“兆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啊。”池桃神色坦然,唇角还留着未干的水渍,明目张胆地挑衅,“所以你敢吗?”  ” 第48章 不注意 拆吞入腹。 窗外, 暴雨还在无情地肆虐,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不留情地侵袭着这座城市。 像是要把这里的生机尽数掠夺。 池桃暂时想不到, 比现在这样, 更能给他安全感的方法。 傅寻止也很明确地给出了, 她所期望的反应。 池桃被他抱进房间,轻柔地放到床上。视线接触到周边的粉红色墙纸,床头还有那只熟悉的桃粉色抱枕, 她后知后觉开始有些后悔,感觉这场地选得不太好。 这里可是她睡了五年的房间。 那, 以后她要是睡在这儿, 都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 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算了,人也是她自己选的。 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咬咬牙就过去了, 总是要为爱牺牲的。 池桃好不容易做好思想准备, 意外的是, 男人没有进一步动作, 而是拿出了手机。 这操作整得池桃有点儿懵。 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使不上力, 手撑着床垫勉强往后爬了几步,脑袋抵着床头垫。她耳根还持续着通红的状态,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把边上的抱枕扯过来抱进怀里, 用下巴抵着, 好奇地撇着嘴:“你干什么呢?” 傅寻止淡声,似乎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没准备,叫个外卖送过来。” “……” 旖旎的气氛被他这话毁得一干二净。 他怎么就能, 一脸平静的,说出这种话。 都不害臊的吗! 池桃咽了咽口水,感觉脸快要烧起来了,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她现在已经冲进卫生间,把花洒调到最大,开冷水对着自己脸猛冲一通。 “不用的。”许是心虚,她嗓音越来越低,差点咬到舌头,结结巴巴地说,“床……床头柜里有。” “……” 闻言,傅寻止放下手机,目光定格在她身上,漆黑的眸里跳动着几缕深沉的暗火,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你别多想。”被他这样注视着,池桃更不好意思了。她把抱枕往上扯,盖住自己的脸,避开视线接触,才勉强感觉自己能正常呼吸,嘟哝着道,“我上次……上次逛超市买猫粮,被店员硬塞的。” 苍天明鉴,她只不过多看了一眼柜台前的小盒而已。 还没来得及反应。 像是获得了某种信号,顷刻间,刚才还在床边的男人压了过来,坐在床上,轻松压住她的两条腿,防止她临阵脱逃。 池桃今天难得穿了条长裙,在此时,更给了他作恶的机会。 -- 第99页 “兆兆,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喉结滚了滚,嗓音哑得厉害,透着沉沉的欲念,在此时,更像是一种蛊惑,“把抱枕拿开。” 刚才挑衅地有多起劲儿,她现在就有多怂。 “我后悔了!后悔了还不行吗!”池桃扯住抱枕,死命地盖在自己的脸上,两条细白的腿在空中踢蹬几下,又重新被压制住,不让她动弹。 “来不及了。” 伴随着他沉沉的话,男人的吻落到她锁骨处,有轻微的痛意。 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烫得不可思议,带起一阵阵的酥麻感。 池桃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地想往回缩,又被他摁着,不容反抗地进行进一步侵占。 池桃忍不住呜咽:“不要亲……” 这种感觉陌生到令她害怕,她的视线尽数被桃子抱枕遮挡着,挡住卧室亮堂的灯光,同时,也挡住了男人,染上浓重情.欲的眼。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被男人扯着脚踝往他的方向拉,紧接着,床头柜被拉开,她听见了轻微的,撕包装纸的声音。 男人似乎是低笑了声,也没有再逼她,俯下身,亲了亲她拿来挡脸的桃子抱枕。 “不怕呼吸困难吗,兆兆。” 池桃确实有些喘不上气,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她微仰着头,暗自庆幸还好还有个抱枕挡着。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几秒,抱枕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大力,仿佛要和她争抢它的所有权。 池桃用力咬紧唇,把抱枕当成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只要这个抱枕还在,他就不会看到她红透了的脸,和颤抖的眼角。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尽数被眼前的男人所侵占。他的侵略性和占有欲呈正比,在此刻,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都像是被具现化,化成一条条长长的藤蔓,环绕住她,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最终,池桃还是没能争过他。 桃子抱枕被他丢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滚烫的唇,她的声音尽数被他所吞没,耳边只剩暧昧的吞咽声,以及,存在感极强的雨声。 “疼就咬我。” 窗外雨势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雷鸣般的雨点落在葱郁树木的绿叶上,树叶终究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叶尖微微下沉,纵容沉甸甸的雨水砸到地上。 这样重复很多次。 少年终将属于他的那棵桃树据为己有,让她变成他一个人的。 他折下她的树枝,将树上结成的果实拆吞入腹,连个核都没有留。 池桃对这晚上的记忆其实并不太深,最为深刻的是后悔,后悔自己当初见色起意,招惹了这只狐狸,以为是狐狸,其实是只披着狐狸皮的财狼。 池桃实在受不住,全身使不上力,连抱着他的手臂都酸.软至极。她眼皮子沉得几乎黏在一起,几次差点脑袋一歪睡过去,他才勉强放过她,把她抱进浴室洗澡。 进了浴缸,感觉自己浸泡在温热的水里,池桃眼底恢复几分清明。她打了个哈欠,享受着男人给她细致的按揉身上不舒服的地方,想给他比个大拇指,真心诚意道:“你真行。” 傅寻止抬眼:“?” 池桃两只细白胳膊扒着浴缸边儿,腿间的不适消散了不少,她舒服地想直接在这儿睡觉,前言不搭后语,自顾自地感慨:“傅寻止,我对你是真的好。” 明明是他不信任她的。 到头来,她还得把自己搭上,赔了夫人又折兵。 能遇见她这样的女菩萨真是傅寻止积了几辈子的德。 闻言,男人给她按摩的手顿了顿,极轻地嗯了声:“知道你很喜欢我了。” “你知道就好。”池桃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渐渐有些撑不住,还在和他折腾,“那你得说你很喜欢我,没了我你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 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他的回应,池桃眼睛都闭上了,眉头依然皱起来:“你怎么不说话?” “这就是男人。”没等他回话,池桃自顾自地编排道,“得到了就不重要了,我大彻大悟了,你只是馋我的身子,现在你吃到了,我就没有价值了。” “我命好苦啊呜呜呜。” 她头脑不太清醒,说着说着自己都快信了,干巴巴地嚎了几声,眼尾还真挤出几滴泪来。 傅寻止额角青筋蹦了蹦,摆着她脑袋转过来,用吻堵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他木然道:“我喜欢你,没有你我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池桃满足地闭上眼:“好耶。” ** 勾引男人的下场就是,一觉醒来差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窗外雨已经停了,是个大晴天,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进来,照得满屋子温暖又明亮。 池桃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现在是上午十点。 比她预想的时间要早得多。 身侧位置是空的,池桃试探着摸了摸,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应该是才起不久。 忽然想起他今天好像还有个会要开。 池桃是活生生被饿醒的,肚子空得要命,她用力揉了揉眼睛,他应该是给她上了药,大腿只有些许的酸软,也没有到下不来床的地步。 床边摆着她的加菲猫拖鞋,她盯着那只猫脸看了会儿,唇角偷偷翘了翘,才慢吞吞穿上。 池桃踩着拖鞋走到厨房,意料外地瞥见男人宽大的身影。他正打算从冰箱里取食材,听见她的脚步声,回过头,眉尾稍扬:“怎么醒得这么早?” -- 第100页 “饿了。”池桃回得很快,怕被他抓着再来一次,两只手抵在胸前,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她走近了些,打量着他拿出的食材,眨眨眼,“你是要做芝士培根三明治吗?” “我来吧。”她自告奋勇道,“我很擅长做这个,以前经常做给自己吃。” 池桃喜欢做甜品,自然而然的,她做饭的手艺也不差,家中常备各种食材,兴致来了就做给自己吃,懒的话就点外卖。 “不用。”傅寻止拦下她试图握刀的手,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你昨天体力消耗很大,需要休息,我来,你去喝水。” 这就是家里两个人都会做饭的好处。 池桃差点脱口而出“其实我觉得更辛苦的是你”,这句话被她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压了下来。 谁知道傅寻止会不会被她这话惹得突然兽性大发。 短时间内池桃并不想重温昨晚的场景。 虽然爽是挺爽的……累也是挺累的。 池桃也乐得被他服务,没再多说什么,拿着玻璃杯,从抽屉里翻了根吸管,边瞧着他炸培根,边小口小口地喝水。 “说起来。”她咬着吸管,忽然想到个事儿,“你不用开会吗?” “过会。”男人抬眼,莫名觉得她咬着吸管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改成线上了,很快就开完,今天一天都陪你。” 池桃哦了声,感觉和他比起来,自己简直像一只无所事事的米虫。 有了小叶的帮忙,她画漫画的效率高了不少,也不用总是通宵赶进度了。 池桃瞅着男人认真做饭的侧脸,倏地发现现在的事情可以作为一个四格漫画素材。 新鲜出炉的。 她正寻思着等傅寻止开会的时候去赶个漫画出来,还在构思如何表达,傅寻止毫无预兆地出了声。 “兆兆,要去看我爷爷吗?” 第49章 不注意 红痕。 听到他的问话, 池桃有几秒的怔愣,没多犹豫就脱口而出:“好啊。” 等回应完,她马上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没记错的话, 他不是和傅正松关系不好吗, 更何况, 傅正松都去世好几年了。 是要她陪他去扫墓吗? 她脸上的疑惑不加掩饰,傅寻止慢条斯理地将炸好的培根和芝士片放在切好的面包上,用另一片面包盖上, 装盘,递给她。 做完这些, 他咬了口三明治, 才缓声给她解释:“不是傅正松。是帮我转学到南城的爷爷,七号是他八十大寿,提前带你去打个招呼。” “这样。”池桃点点头, 没再细问, “我没问题的。” 更羞耻的事都做过了, 如今池桃的脸皮回到了高一那会儿的样子, 厚得和城墙似的。 见个家长而已,一点儿也不怂的好吧。 一、点、也、不。 用完早餐, 傅寻止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准备继续昨晚的会议。 池桃不想打扰他,恰好她也有新的四格漫画思路,便回了书房, 打算加急画个漫画出来, 久违地营业一下。 省得某些营销号造谣她感情不和,马上就要离婚了。 嗯……他们确实还没结婚。 画多了长篇条漫,再重新转为Q版类型, 池桃手有点生,怎么画都不满意。连着画了六七版废稿,又翻出自己以前的作品找感觉,才勉勉强强画了版看得上眼的。 再看眼时间,好家伙,将近下午两点。 小小四格漫画,她画了整整三个小时。 池桃对自己日益下滑的业务能力产生深刻的自省。 她用电脑登上微博,把新的一话发出去,才发现自己私信被各种各样的消息所挤满。 有问她为什么一个月没更新的,咒她早点和老公掰了的,还有让她别理那些负面评价,发自肺腑地和她感慨,说刚失恋,看了她的漫画又再次相信爱情的。 池桃唇角弯了弯。 虽然她画漫画的初衷和这些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不过,她的东西能让他们重新相信爱情,也挺好的。 夹杂在漫天消息中的还有条来自野火出版社官博的私信:【恰桃老师您好,请问您有出版的意愿吗?】 池桃视线一顿,点进去瞧,才发现这家出版社还挺有名的,出版过很多网上连载的小漫画和短篇小说。 池桃也不是没考虑过出版的事儿,自己的作品变成实在的,现实中可见的东西,会给人非常大的成就感。 但是如果出版,则必须要进行贩卖,那样就增加了盈利性质。 她画四格漫画以来,一直秉持着随心所欲,从没收过粉丝的一分一毫,能打赏的通道也全部关了。 池桃始终认为,如果牵扯到金钱利益,这个漫画就变味儿了。 可她也不想放弃难得的出版机会。 这事让池桃有些犯难。 她咬着笔帽,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趴在桌子上,一股子颓劲儿。 恰在此时,传来两声敲门声,紧接着,书房的门被推开,黑衣黑裤的男人走进来。他扫了眼她凌乱的书桌,很快移开视线,转向她,瞥见她的样子,眉心微蹙:“怎么了?” 傅寻止比她知道的多很多,可以询问一下他的想法。 池桃把有人找她出版和自己的顾虑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遍,末了,眨巴着眼睛,征求他的意见:“寻寻,你觉得要出版吗?” -- 第101页 “这个看你。”傅寻止很干脆,“想出版就出,不想牵扯到金钱就把卖的钱捐了。让他们把销售所得全部给你,印刷和其他费用我给你出,他们给个书号就可以,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贴钱。” 池桃眼前一亮,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所有费用他们自己承担,不需要出版社帮忙,自然,销售所得也可以全部给她。 这个方法可行性很高。 她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犹豫的事情很快得到了解决,池桃忍不住弯起眼睛,暗自感慨有个聪明的男朋友是多么好。她伸长胳膊勾住他脖子,把他身子往下按,飞快地起身亲了他一下。 她真心诚意给他鼓了个掌:“寻寻,你说给我出钱的样子真帅。” “……” 她问这个官博要了联系方式,打算加个微信聊一下,看看他们愿不愿意采取她提出的这个方案。 解决完这事儿,池桃没来由地回忆起,两个月前某人还评价过她这部漫画来着。 非常客观地夸了她的色彩和人物,还有情节的把控能力,只字不提他本人对这个,自己作为主角原型之一的漫画的看法。 她当时还为此难过了一会儿。 正好有这个机会,池桃顺势提起:“寻寻,你第一眼看到这个漫画,是什么心情?” “什么什么心情。” 见他没听懂,池桃只好往细了再讲:“就是,这个漫画的设定啊。”她顿了顿,心虚地不敢看他,声音不由自主小了些,“就,你没有不高兴吗?” 傅寻止懂了。 他垂着眼,似是想了会儿,把她的脸掰回来,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没有,相反,我还挺高兴的。” 池桃:“?” 这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我不是说了吗。”傅寻止声线平直,明明只是重复了遍之前说过的话,却没来由地,使她心率快得不正常,“因为你是池桃。” 因为她是池桃,他偏爱她,她画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更何况,在这部漫画里,他还能成为她的丈夫。 ** 隔日。 池桃一睡醒就被傅寻止拉着换衣服,他的意思是,他爷爷等不及想见她,想请她吃个早饭。 闻言,池桃仅剩的那点儿瞌睡虫也散得一干二净,急忙看了眼时间。 中午十一点。 这还吃个屁的早饭。 看到时间,池桃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崩溃的状态,满脑子只写着两个字“完了”。 第一次见家长,还是男朋友唯一的家长,不仅迟到了,还活生生把早饭迟到成午饭。 他爷爷会怎么想啊…… 会不会觉得她特别懒,每天要睡到十一点才起床,和傅寻止无论几点睡都能在八点前起床的作息南辕北辙。 …… 不要吧。 池桃花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冲进洗手间洗漱,出来时嘴角的泡沫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她抽出几张纸巾擦嘴,反观身侧男人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的样子,越看越不顺眼,怨念地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几个洞:“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傅寻止摊着手,满脸无所谓:“想让你多睡会儿。爷爷人很好,不会和你计较这个。” 很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啊。 这是礼貌问题好吗! 池桃长出一口气,本着不与傅寻止和狗计较的原则,极力忍住骂骂咧咧的冲动,忍气吞声道:“我收拾好了,走吧。” “……”男人自上而下打量着她,眉心跳动几下,“不行,换件衣服。” 池桃:“?” 池桃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为什么?” 为了配合长辈都喜欢的乖乖女形象,她今天特意穿了件肉粉色针织衫,下边配了条白色阔腿裤,乖巧又有活力,大家看了都说好。 就这么被男朋友嫌弃了。 傅寻止面无表情:“你自己照照镜子。” 刚在镜子前洗完脸的池桃:“……” 她纳闷地瞥了他一眼,着实猜不透这男人的想法,只以为是这件衣服尺码出了什么问题。 毕竟这是她两年前买的,刚买回来时穿过一次后就塞柜子里再也没穿过的衣服,确实有出问题的可能。 可是她穿着感觉正好啊。 池桃犹疑了下,还是选择相信他的话,走回卫生间照镜子。 之前穿的荷叶领睡衣,没仔细看过。 她的脖颈处,细细密密散布着好几个红色的吻痕,她皮肤本就白,衬着这些红痕异常显眼,一看就是被蹂躏狠了。 这件衣服领子不高,这些红痕一个都没盖住,大咧咧地敞在那儿。 莫名有一种,宣誓主权的意味。 池桃:“……” 第50章 不注意 笨蛋兆兆。 在池桃回房间的空档。 傅寻止倚着门框看工作文件, 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接通以后。 那头背景音有些嘈杂,夹杂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许是离手机最近, 谢若大刺刺的嗓音在一片杂乱中脱颖而出:“你他妈是不是兄弟啊?说好一起回老宅看爷爷, 这都两小时了我屁都没见着,还得被全家人在这儿念经。” 话音刚落,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传过来, 不怒自威:“谢若,出去四年连家训都不记得了?你就在国外学会了这种话了是吧?” -- 第102页 谢若马上闭嘴。 紧接着, 又传来些悉悉嗦嗦的动静, 和他说话的直接换了人,谢老爷子笑呵呵的:“阿寻啊,谢若这小子没什么礼貌, 你多体谅一下, 我们已经在骂他了。” 傅寻止:“没关系, 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 都习惯了。” 他垂下眼:“抱歉爷爷,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带她来见您。” “没事的没事的。”谢和安接连笑了好几声, 并没有因为他的迟到而有任何生气的情绪,还反过来安慰他,“要是人小姑娘不愿意也不要强迫人家,爷爷等得及的。” 他叹了口气:“你命苦, 难得遇上个喜欢的人, 不要把她气跑了。” 傅寻止低低嗯了声,挂了电话以后,眼睫颤了颤。 兆兆那么可爱, 爷爷肯定也会很喜欢她的。 其实有很多次,包括前天,他真的以为池桃会忍受不住他的性格,准备离开了。 他说不来很好听的话,连口头上的承诺都很少给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力所能及地给她铺路,给她所有他能给的。 不能给的,他就努力去够到,再送给她。 在池桃质问他,为什么一直擅自揣测,算计她的时候,他百口莫辩。 这些,确实是他做出来的事情。 他控制不住自己。 性格使然,他做不到亲口告诉池桃她对他有多重要,又怕池桃迟钝,感受不到,只能依靠旁人来表达。 被她扯着走的时候,他看出了她的不高兴,试图说一些话来缓解这个局面,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干得发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是池桃没有离开。 她亲了亲他,愿意把自己献给他,来给予他强烈的安全感。 他自然不会拒绝。 阔别五年,即使她觉得自己变了很多,在傅寻止眼里,她还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女。 无论被拒绝多少次,知道了他是一个多么不堪的人,依然愿意不顾一切地走向他。 想到这里,傅寻止忍不住仰起头,闭上眼,喉咙滚了滚,发出一声闷笑。 真的是个笨蛋。 ** 为了在见家长时保留一点颜面,池桃被迫选择了一件米白色的连帽卫衣,把脖颈遮得严严实实,确保那些红痕都看不见,才松了口气,绷着神经和傅寻止出了门。 上车以后,不等傅寻止开口,她自觉麻利地系好了安全带,两只手搭在大腿上,很标准的小学生上课坐姿。 看着她这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傅寻止不由得失笑,侧过身,捏捏她的脸:“不用这么紧张,爷爷人很好的。” “那也不行。”池桃满脸认真,联系着以前看过的豪门连续剧,脑袋里杂七杂八想了一大片有的没的,最后叹了口气,郑重道,“寻寻,如果你爷爷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你,我就给我爸打电话。” “嗯?”对她脑补的豪门虐恋感到好笑,傅寻止也没戳破,还有闲心对她这个脑回路发表看法,“为什么给你爸打电话?” 他停顿了几秒,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不知道是得出了什么结论,忽然冒出了句:“你想和我私奔吗?” “私奔”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多了点儿不知名的缱绻意味。 池桃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如果忽略他泛红的耳尖,池桃都快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人魂穿了。 “你想多了。”被这么一打岔,池桃刚刚想的那些豪门狗血剧瞬间飞到了外太空。她试图用咳嗽来掩饰这个尴尬的局面,“我的意思是,我给我爸打电话,让他给我打钱。” 傅寻止:“……” 见他没明白,池桃耐心地给他解释,甚至还举了个例子:“比如,你爷爷给我一百万,我就让我爸爸给我两百万,问你爷爷能不能把你买了。” “……” 傅寻止没忍住笑出声。 举完例子,池桃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儿不切实际。听到他的笑声以后,莫名有一种,他在嘲笑她的智商的感觉。 她瘪瘪嘴,索性躺平,任由身子靠着椅背,眼睛都闭上了:“我睡着了,晚安。” 耳边还时不时传来男人清浅的笑声。 他像是觉得这件事极其好笑,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又停下来,在她以为这件事过了的时候,他又开始笑。 真的烦。 如果不是他现在在开车,她必定扑过去堵上这狗男人的嘴。 傅寻止车开得很稳,池桃闭着眼,不知不觉困意涌了上来。 半梦半醒间,她依稀感觉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若有若无地说了句:“兆兆这么好,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也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 谢家老宅在距离池桃住的地方几十公里的郊区。 谢老爷子上了年纪,老伴也已去世多年,除了几个小辈以外,也就和一些同龄人打交道。他们或是年轻时一起打拼的旧友,或是邻里街坊认识的邻居,几个老头聚在一起钓钓鱼,养养花,好不热闹。 池桃本打算沿途买些礼品带过去的,被傅寻止以老爷子不缺这些为理由给阻止了。 想想也有道理,谢和安德高望重,即使退位多年,想巴结他的人依旧数不胜数,自然不乏送礼献殷勤的那些。 傅寻止没有提的是,只要她去,她本人就是最好的礼物。 -- 第103页 老爷子大寿不是今天,只不过他嫌那些仪式感的东西烦,也不想邀请不相干的人来老宅。他只想早点见到自己的孙子孙媳,就寻思着尽早选个日子,把人全叫来聚一聚。 本来他今天只打算喊傅寻止和池桃的,听说谢若回国,便顺道把他也给喊上。结果谢若一个大嘴巴,在家族群里把池桃的存在给说漏了,引发一票人的好奇,全都嚷嚷着要来。 大人比较沉得住气,小孩子就不一定了。 于是,池桃一进门,便看到几个脑袋凑在门框边,跟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似的,直勾勾地和她打了个照面。 池桃:“……”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傅寻止扯着她胳膊把她带到身后,遮住了他们的对视。他冷淡地扫了这群小孩儿一眼:“都回去坐好,不要乱看。” “傅哥哥好凶。”最前边的小男孩不乐意地撅起嘴,“凭什么不让我们看漂亮姐姐。” “就是就是,凭什么凭什么,姐姐怎么看上你这么个自私鬼。” “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 几个小孩儿三言两语的,硬生生给傅寻止扣上了“凶”,“自私”等帽子。 傅寻止眼皮子跳了跳。 他正欲发作。 领头的小男孩儿意识到大事不妙,大喊一声便往里跑:“快跑!傅哥哥生气了!他要抓小孩吃了!” 几个小孩儿跑得飞快,没两秒就没了声音。 池桃被他挡着,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只能通过小孩儿的声音判断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被小孩给怼了。 难得看傅寻止吃瘪,池桃有点儿想笑,为了给他留点面子,她又不敢笑得太大声,只好躲在他身后,用手捂着嘴,肩膀偷偷一颤一颤的。 等那些声音都消失的差不多,她才从他背后走出来,抬起眼,瞅他脸上的表情。 好像和平时也没多大变化。 他唇角耷拉着,没什么表情,就是脸色有点黑。 风水轮流转啊。 他刚才在车上笑她笑得那么开心,没过多久就轮到了他。 池桃伸出食指,勾着嘴角边儿往下拉了拉,控制好面部表情,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明显。 “你放心好了。”她主动伸出手,去勾他的手心,安慰道,“即使你又凶又自私,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 头一次见家长,还是这么大阵仗,料是池桃平时脸皮再厚,也难免有点儿小紧张。 老宅很大,傅寻止牵着她往里走,两人经过一条木制长廊,到了一个亮堂的房间。 里边零零散散十几号人,都各自在做各自的事情,忙工作的,忙做饭的,池桃甚至听见有人在隔壁的小房间唱拉卡OK。 谢和安坐在一个桌子前,面前摆了一副棋盘,他的对面坐着个和模样看着和傅寻止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老爷子面若止水,倒是对面的男人,吊儿郎当的撑着下巴,不时地挠挠脑袋。 她也看见了刚才和她对视的那几个小孩儿。 大人都在忙,多了两个人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察觉。 小孩可就不一样了。 一对上视线,一个看着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直接开了口,嗓门很大:“草。” 他刚说完,和谢和安下棋的那个年轻人像是受了惊,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小男孩喊:“谢乐!我和你讲了多少遍不要说脏话!不要说脏话!你想让我被爷爷打死吗!” 他视线刚转过来。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稀有的东西,他瞪大眼,直愣愣地盯着池桃和傅寻止紧握的手,没忍住也来了句:“草。” 第51章 不注意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两声足够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顷刻间, 近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这让池桃有一种,自己和傅寻止在台上表演节目,底下全是喝彩的观众的感觉。 空气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十秒的时间, 室内鸦雀无声, 落地可闻。 谢和安最先打破了这份寂静。他走过来,打量着他们两个,笑得眉间皱纹堆在一起, 在亲近的人面前,他不再是外界那个德高望重的掌权人, 只是个和蔼的老爷爷:“阿寻回来了?” 他顿了顿, 视线转向他旁边的池桃,笑眯眯地牵她的手:“你就是桃桃吧?” 老人的手掌宽厚有热度,与傅寻止那时刻都泛着微凉的感觉截然不同, 手心有些长年累月握笔的茧, 并不扎手。 谢和安的态度和池桃想得完全不一样。 她爷爷奶奶去世的早, 日常生活里也鲜少有机会和这个年龄段的人接触, 并不太懂该如何和老人相处。 池桃怔了不过半秒,大脑已习惯性地礼貌做出答复:“是的, 爷爷好。” 话一出,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多大脸啊还敢喊人家爷爷。 还没和傅寻止结婚呢,认亲倒是认得比谁都快。 谢和安也明显地顿了下,随后, 眯着眼笑起来:“桃桃真可爱。” 看起来并没有对这个称呼感到不满。 池桃悄悄松了口气。 谢和安又问:“你和阿寻怎么认识的呀?” 她正欲回答。 “爷爷。”默不作声的男人忽然开口, 打断对话的意图极其明显,不紧不慢地提起,“您不是找我有事吗。” -- 第104页 “也是。”谈话被中途打断, 谢和安自然明白他不想多提及这个,也没再多说什么,笑呵呵道,“那阿寻跟我去茶室谈话吧,爷爷好长时间没喝你泡的茶了。” “好。” 说罢,他转身,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往茶室走。 跟上去前,傅寻止用力揉了揉池桃的脑袋,压低身子,微哑的嗓音落在耳畔:“兆兆,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好吗?” 池桃也没觉得她高中追他这事儿有什么不可说的,懵了下,下意识点点头,说了声好。 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 不知道谁呼了口气,像是散发了什么信号,紧接着,不过几秒钟,安静的大厅乱成一团,刚才装聋作哑的那群人全部恢复了活力。 其中那个和谢和安下棋的年轻人和小孩子最甚。 大人顶多用目光打量她,谢若像个孩子王,领着几个小朋友就凑了过来。 “我叫谢若,是傅寻止大学同学。”他把小孩们赶到一边儿。池桃正好处于角落的位置,他肆无忌惮地由上而下把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而后,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你就是那个桃花公主?”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号。 池桃倒是知道马里奥游戏里有个桃花公主,不过那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没人这么喊过我。”池桃有些纳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谢若嗤了声,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好兄弟,“我没认错人,傅寻止私下里就是这么和我喊你的。” 他又盯着她看了会儿,确认似地点了点头:“没错,虽然和五年前差别挺大,能勉强看出来同一个人。” 池桃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见过这号人。 五年前,那会儿她还在读高三,整天只想着学习和画画,学校画室家三点一线的跑,哪有功夫偶遇这个人。 更何况,如果真的偶遇过,像谢若这种样貌出众的人,应该会给她留下深刻印象才对。 没有头绪,池桃放弃了思考,选择直接询问当事人:“我们在哪见过吗?” 谢若没回答这个问题,纳闷地眨了眨眼:“唉,你是不是被傅寻止威胁了啊?比如,他手握着你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强迫你和他在一起什么的。” 池桃:“……” “你小说看多了。”她面无表情道。 “那不应该啊。”她的回答使谢若更疑惑了,真心诚意地发问,“那你怎么看得上傅寻止这条狗?” “……” 不可否认,傅寻止有的时候确实狗。 但这仅限于池桃自己,但凡有其他人说他坏话,她还是会不乐意的。 换在平时她可能就骂了。可这里是谢家,还有很多外人,眼前的年轻人和谢爷爷关系或许很密切,虽说是大学同学,他提起傅寻止也带着种自然的熟稔,似乎和他关系也不错。 应该不仅仅是大学同学。 不能闹得太不好看。 池桃将骂人的话咽了下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换了个比较委婉的措辞:“不好意思,我们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来操心。” “那这样,我们来做笔交易。” 年轻人似乎完全没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唇角扬起玩世不恭的笑意,还存在一股莫名的笃定:“你告诉我你和傅寻止怎么认识的,我告诉你我五年前在哪见过你,如何?” 怕这个诱惑力度不够,他又补了一句:“我见过你的事情,和傅寻止有关。” 不得不说,他这话的确很让人好奇。 池桃回答地很干脆:“高中认识的,我追的他。” 谢若一脸不信:“就这么简单?” 当然没那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池桃自然不会和他全盘托出,省略了一切能省略的,“如你所见,后来分手了,现在又和好了。” “……” 直觉告诉谢若她省略了很多东西,可她的回答逻辑也说得通,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问题在哪。 他还没反应过来,池桃向他抬了抬下巴:“轮到你了。” 谢若莫名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交易,愿赌服输,他也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 “你高考出成绩那天,是不是和同学喝了酒,还走到门外醒酒?”谢若说,“我就是那个时候见到你的。” 池桃的思绪随着他这话被扯回那个时候。 她前些日子,刚和傅寻止重逢的时候,还做过梦。 依稀记得那天她喝了很多酒,被祝穆清拉到外面去,祝穆清去给她拿醒酒茶,她就一个人在外边儿靠着树站着。 池桃喝酒会断片,对那天的记忆不太清晰。 她只记得,在那个梦里,有个黑衣服的人走到她身旁,和她道歉,还亲了亲她额头。 池桃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那人没有留下痕迹,她便理所当然地把这当成了一场梦。 是她那时太想念他而产生的幻觉。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 池桃用力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翻腾的情绪,不动声色地给谢若下套:“他让你来的吗。” 被傅寻止套路的多了,潜移默化,她也学会了些文字游戏。 “怎么可能,那当然是他和我一起来的。”浑然不觉自己入了套,谢若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个时候我两还有一大堆报告要写,忙得要死,他突然和老师请了假,买了回国的机票,说要见一个重要的人。我寻思着忙里偷闲,就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 第105页 池桃可以肯定,谢若今天透露的信息,绝对不在傅寻止的意料之中。 原来他真的有回来看过她啊。 在她念念不忘的那段日子里,她思念的人,也同样牵挂着她。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瞧见池桃一副什么都明白了的表情,谢若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漏了嘴,把什么大秘密给爆了出去。 他挠挠脑袋,对好兄弟的愧疚只存在了一瞬间,很快被他抛之脑后,笑嘻嘻地继续和池桃说话。 “你别把我今天和你说的告诉他。”谢若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就再告诉你个八卦。” “没问题。” “大学的时候,有个女的对傅寻止穷追猛打,从大一追到大三。”已经是分享过小秘密的关系了,谢若自动把池桃归为“革.命友谊”这一板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出卖自己的兄弟从不手软,“大三那年,傅寻止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同意了,那女的高兴地恨不得全校都知道这消息。” 池桃:“……” 她忽然有些后悔听谢若这个八卦了。 虽然有设想过,五年的时间差,他也许会有新的恋情和喜欢的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真正听到的时候,她还是会不受控制的,不高兴。 心里酸成柠檬,池桃面上不显,还忍不住问:“然后呢?” “谈了一天不到就分手了。”谢若耸耸肩,“我问他他也不说,还让我少管闲事,多操心操心自己的成绩。我真的服了,不就提前修满学分满绩点毕业吗,凭什么看不起人啊,不就没他聪明吗。” 说着,他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谢若和池桃是面对面的,池桃贴着墙站,谢若则正对着墙,他看不见身后发生的动静,池桃却看得见,还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清晰地看见,和谢和安谈完事情的男人走了进来,很快锁定她的位置和她面前的人,很深地皱了皱眉,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而谢若浑然不知背后的狂风暴雨,还在和池桃吐槽着傅寻止的所作所为。 “就他那个性格,除了脸和脑子,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你们喜欢的地方。分手以后那个女人还哭了好久,到处说傅寻止是个骗她感情的渣男,他本人不在意,我帮他澄清谣言澄清地有多辛苦你懂吗!” “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人也不错,选谁不好选傅寻止,和他谈恋爱一定很辛苦吧。你选我都比——” 话还没讲完。 男人冷得冰片似的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你要她选谁?” 第52章 不注意 你该不会不敢吧? 听到这道声音, 谢若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木讷讷地转过头, 像个受到控制的机器人, 瞪大眼睛看着突如其来的到访者。 谢若张了张嘴, 不知道傅寻止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以及,他究竟听到了多少。他之前有过相似的经历, 和一个暗恋傅寻止的女人吐槽他,被这个骨子里黑透的男人给报复得够呛。 最明显的就是, 傅寻止直接给他爷爷打了一个电话, 编了个故事告诉他爷爷他在美国玩的很开,女友一天换一个,谢和安还真的信了, 当即就把谢若喊回国, 拿拐杖抽了他一顿。 从此以后他再没说过傅寻止一句闲话。 对一个素不相识毫无感情的女人吐槽都能如此, 更何况, 现在这个被他捧在心上的桃花公主。 谢若想想就后背发凉。 桃花公主也真是的,怎么都不提醒他一下。 果然心黑的人身边也都是心黑的吗。 这事儿还真不能怪池桃。 池桃在看见傅寻止的第一眼就给他做了手势, 奈何谢若沉浸在自己的演说中,丝毫没有理会她的焦灼。 而且,傅寻止走得很快,从那头走到这边儿都没有超过半分钟。 这会儿, 被他埋汰的池桃戳戳他的肩膀, 好心安慰道:“好兄弟别怕,他刚来,就听见你最后一句。” “哦哦……”听到她这话, 得知傅寻止没听见他之前说的,关于前女友的事情。谢若顿时多了不少底气。他挺直身板,恢复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样子,给池桃了个眼神,笑嘻嘻地和他抬杠,“我在和你的桃花公主科普你以前的事情。” 池桃点点头,配合地附和:“是的,他给我讲了你在美国上学的事情。” 谢若额角落下几滴冷汗。 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态度,在傅寻止看来极为碍眼。 “兆兆。”他沉着声,强硬地伸出手,揽着池桃的肩,把她扯进自己怀里,单手环着她脖子,是一个很强势,非常能彰显占有欲的姿势。 谢若是典型的自来熟交际花体质,无论和谁聊起来都能打开话匣子,逗得别人一阵一阵的发笑。 虽然他不知道先前他们聊了什么。 但一定是,谢若在说,池桃在听的一个状态。 和他们间的相处方式截然相反。 他和池桃之间,大部分是池桃在一个劲儿地叭叭叭,他在听的一个状态。 从高中到现在,都是这个样子。 他并不觉得池桃会被谢若所吸引,也不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却还是不想让她和谢若有任何接触。 瞧见傅寻止的举动,谢若无辜地摊开手,眯了眯眼,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 -- 第106页 “阿寻,你宝贝她宝贝得越来越明目张胆了。我劝你最近注意点,不要让她被傅瑾盯上了。” 傅寻止声音冷了几度,扣着她往外边走:“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帮我和爷爷说先走了,下星期大寿我再来看他。” 池桃悄无声息地垂下眼,被他半抱着,心不在焉地跟上他的脚步。 提到傅瑾。 她没来由地想起,上次在农家乐,猝不及防的对视。 差点忘了。 她到现在都没有弄清陈金平和傅瑾的关系,陈盛源最近进了新剧组拍戏,手机大多数时间都被助理保管着,陈盛南更是完全联系不上人,喻斐也是。 池桃有点儿懵。 她觉得自己走在一团巨大的迷雾里,雾里的其他人都看得清真相,只有她仍在雾里。 什么都看不清。 傅寻止呢。 她最喜欢的人,也要跟着别人一起瞒着她吗。 ** 十一过后,池桃收到了陈盛源的探班邀约。 许是两个身在局中却什么都不知情的人惺惺相惜,这段时间她一直有在和陈盛源聊天,陈盛源拍戏会拍一天,只有晚上和中午才能拿到手机。 陈盛源现在正拍得是部谍战片《两重奏》,讲得是抗战时期一个间谍,在两党人眼里都是卧底,暗中给自己想向日军参谋长复仇的主上传递情报的故事。 巧的是,拍摄地点就在南城。 他们聊得最频繁的是陈盛源对于剧组龟毛导演的吐槽,服道化暂且不论,表情一定要到位,精细到这个场景要流几滴汗都列了个清单,堪称世界上最龟毛的导演没有之一。 还有就是陈盛南的消息,陈盛南对自己的弟弟还是非常关切的,即使工作再忙,作为投资人之一,也偶尔会来探个班过问情况。 这次陈盛源邀约的意思就是,他和他哥约定在明天一起吃个午饭,让池桃提早过来逮人。 经过七天休假,傅寻止堆积的工作很多,还有两笔大生意要谈,目前人还在国外出差。 池桃比他清闲的多,画完下期更新以后,她还有时间去医院和卫梓晴聊天。 卫梓晴告诉她,喻斐回她消息了,说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工作,没什么时间看手机,过得很好,不用太担心。 对于这个回复,池桃稍稍放心了些,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重。 现在这个人均手机不离身的时代,到底是什么工作,才会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呢? 她又没有去当演员。 抱着这个疑惑,池桃起了个大早,打了车赶往陈盛源的剧组。 希望喻斐这个结,能在今天得到答案。 剧组大门被媒体和狗仔围了个水泄不通,陈盛源给她发的是剧组后门的位置,池桃一到那儿,就看见一嫩黄色裙子的小姑娘在那儿等着,瞥见她的身影,蹦蹦跳跳地和她招手,看起来朝气有活力。 应该就是他的助理了。 经过上次那个导演的事情,陈盛南不仅给陈盛源换了经纪人,还给他多分配了两个助理照顾生活。 眼前的小姑娘就是其中一位。 经过和她的交流,池桃了解到,这个朝气蓬勃的小姑娘叫陈舒意,比她还小一岁,现在才大三,出来实习。 也是陈盛源的超级粉丝,会因为凑巧和他同一个姓,同一个名字缩写而兴奋一个星期的那种喜欢。 可想而知,能实习当陈盛源的助理,她得炸到什么地步。 陈舒意把她领进了剧组,同池桃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着。 池桃切身体会到,陈盛源和他吐槽这个导演龟毛,还算是轻的。 他不止精确到演员要一个场景要流几滴汗,唇角的弧度,眉毛耷拉的程度,都算在他的龟毛范围之内。 怪不得能成为世界级的导演。 池桃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给陈盛源点了根蜡。 距离陈盛源的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池桃在这儿坐着也没事做,便和陈舒意聊起了天。 池桃问陈舒意她喜欢陈盛源什么,陈舒意说她答不上来。 她喜欢在台上耀眼夺目的他,喜欢在生活中憨憨的,带着点儿傻劲的他,也喜欢现在这个,被导演扼令重拍多次,也没有发过一次脾气的他。 池桃有时会怀疑傅寻止喜欢她什么,又或者,她喜欢傅寻止什么。 后来便没了这个想法,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原因。 无论是谁,提到自己喜欢的人总是眼底放光的。 这个人或是跨越历史长流,会隔着生死,你只能从后世撰写的史书中追寻他的影子;或是像明星那样,遥不可及,你只能隔着人海远远望着他,即使这个人眼中可能从来没有过你的影子,但他给你传递的信念永在;亦或是距离很近,是你身边的人,你费尽心思制造偶遇,一次视线相触的机会都能让你激动一整天。 这个人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个普通人,但在你眼里,就是最特别的人。 因为你喜欢他。 ** 中午十二点,陈盛南的车准时到达剧组门口,意外地发现,这次不止他弟弟一个人。 池桃也在。 他微微眯起眼,正准备训斥陈盛源的突如其来,被池桃一下打断。 “陈盛南。”和傅寻止相处久了,她连说话的语气都下意识地会带些他说话的,冷冰冰的,不容置喙的风格,“我有事情找你谈谈。” -- 第107页 话音刚落,她勾起唇,比了个挑衅的微笑。 “你该不会……不敢吧?” 第53章 不注意 我好想你啊。 陈盛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似乎并没有被她的挑衅所影响。 他永远都是这样,冷静又理智的男人。 池桃今天是抱着必须解开问题的念头的,毫不露怯地回望着他的视线。 无声的战争在此刻打响。 上次见面还是在喻斐的甜品店,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池桃自己都忙不过来。陈盛南也属于事情很忙, 没事勿cue那一类的,平时也不会主动找她聊天。 陈金平之前提出要出来聚聚,也不了了之。 她根本找不到和陈盛南见面的契机。 这次再见, 她明显地感觉到,陈盛南整个人的气质变冷淡了很多, 和两个月前, 还会恶趣味地和她开玩笑的他判若两人。 池桃和陈盛源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底看见了疑惑和无奈。 最终陈盛南还是没拗过她。他叹了口气,恢复了几分先前温和有礼的模样, 举起手作投降状:“先上车, 我们边吃边说, 好吗?”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餐馆选的是陈盛源经常会光顾的一家意大利菜, 为了活络气氛,他点了很多店里的招牌, 远超过了三个人的饭量。 池桃没有率先开口,陈盛南也静默地等着她的询问,电光火石间,尴尬的人只剩下了陈盛源。 他只好在服务员上每道菜的时候都笑嘻嘻地给池桃和他哥各夹一点, 附带贴心解释这道菜的由来和味道。 在陈盛源说得口干舌燥, 桌子也快摆不下新的菜品的时候。 陈盛南忽地开了口,语气慢悠悠的:“盛源,记得把你点的全吃完, 浪费粮食可耻,附近可能会有狗仔在拍。” “……” 陈盛源崩溃到爆粗:“你他妈不早点说?菜都快上完了你和我说这个?” “不好意思。”陈盛南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还有。”他提醒道,“不要说脏话,你现在是公众人物,注意影响。” “……” 陈盛源彻底闭了麦,安静地把装着意大利面的餐盘端到自己面前,做一个沉默的干饭人。 这出闹剧确实让气氛轻松了不少。 池桃抬眼,毫无预兆地问:“喻斐在你那里吧。” 她用的是肯定句的语气。 闻言,陈盛南只是讶异地挑了下眉,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的反问让池桃来了火。她用力闭了闭眼,克制住想要站起来,把眼前的热水泼他脸上的冲动,极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为什么不让她和外界联系?” “她自己来找的我,说喜欢我很多年了,想留在我身边。”陈盛南语气淡淡,“我不过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陈盛南是一个控制欲强到变态的人。 他想要一个听话的,乖乖的,什么都由着他的人。 这点被他隐藏在温和的表皮之下,但在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遭到了报复上,隐约可见一斑。 前些年也交过不少女朋友,都以无法承受他连社交自由都不允许而告终。 喻斐很乖,长相和性格也很符合他的喜好,身体也和他很契合,哭起来很好看。 最重要的一点,她很喜欢他,他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更何况,他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和喻斐确认关系后,除了强烈的控制欲之外,他洁身自好,对她也很好,她想要的他都会满足。 除了和外界联系。 他想要一个眼里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金丝雀。 而这些小心思,他自然都不会和池桃说。 “她说,她高中时遭受校园暴力,我帮了她,所以很感谢我,暗恋了我很多年。”陈盛南慢条斯理地又喝了口水,像中世纪优雅的绅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也挺喜欢她的,她乖乖待在我身边,这没什么不好。” 池桃:“……” 顷刻间,她回想起,先前在甜品店,喻斐说过的一句话。 “我暗恋过一个比明星更耀眼的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池桃长长叹了口气。 “其他的都无所谓,你一定要记得,今天回去通知喻斐,卫梓晴家里出了事,她一个人挺难过的。” 只能赌一把了。 池桃并不赞成陈盛南的想法,但她也明白,如果喻斐是自愿的,就连卫梓晴都没法牵动她,她也没有干涉的权利。 只能后悔自己当初没经得住喻斐的软磨硬泡,把陈盛南的联系方式给了她,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她也有责任在里面的。 “可是,爱不是占有啊。” 一旁专心干饭的陈盛源不知何时放下了餐具,单手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哥:“鸟儿被囚禁在笼子中真的会是幸福的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画眉鸟甘愿毒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让孩子被关在笼子里呢。” “哥,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心理叫雏鸟效应,人会不可自拔地喜欢上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但当这种效应滤镜过了时,只留下千疮百孔,再回过头看那些回忆,你觉得,爱意还剩下多少呢。” -- 第108页 池桃眼睫不自觉颤了颤,没有想到陈盛源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就连陈盛南也一言不发。 忽地,陈盛源话锋一转,对池桃比了个无害的笑脸。 “你说对吗,桃子姐?” ** 池桃回家后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后呈大字仰躺在床上,兆兆趴在她的胸口,被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 好不容易得知了喻斐的动向,本该是松口气的时候,池桃却感觉心里像塞了块沉甸甸的石头,堵得慌。 她没来由地有些不敢去见卫梓晴。 怕卫梓晴知道喻斐最近在干什么,是因为男人而和她们断了联络,这个火坑,还是池桃亲手给她埋的。 卫梓晴会不会因此怪她,会觉得是她导致喻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池桃鼻子莫名开始发酸,眼角也隐隐冒了些水意。她无法判断陈盛南和喻斐究竟是谁做了错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所有人的行为都是说得通的。 可是总得有一个人承担错误的。 那就怪她好了。 如果当初没有心软告诉喻斐联系方式就好了。 迷迷糊糊间,池桃睡了过去,还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空间里,傅寻止和林青竹站在她面前,沉默的,用着责备的眼神,没有感情地望着她。 傅寻止冷声说:“池桃,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烦。整天整天地缠着我,我要走了,到一个永远都不用再看见你的地方去。” 林青竹笑容依旧温和,却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兆兆,你明明继承了妈妈的天赋,为什么不喜欢画画呢。为什么总吵着说我们不关心你,你自己不能乖乖听话吗,妈妈不想管你了。” 最后,卫梓晴忽然出现,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她:“池桃,如果不是你告诉了她联系方式,斐斐就不会联系到那个人,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见不到人也得不到消息的情况了,都怪你。” 话音一落,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毫不留恋地大步向前,慢慢走出她的视野。 其中,傅寻止走得最慢。 池桃站在原地,心脏的位置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抽一抽的疼。她脸上的泪几乎止不住,断了线似的落下来,她试着张嘴和他们道歉,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她努力支撑着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去够男人的衣角,落到手中的只有一片空气。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他们都不要她了。 无论她怎么道歉,他们也决绝的没有回头。 池桃倏地从梦中惊醒。 入目是熟悉的粉红色天花板,兆兆趴在她脑袋边上,见她醒了,两只爪子蹭过来,讨好地舔了舔她的脸。 她稍稍松了口气,手触碰着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动的速度快到不正常。 明明是在被子里,池桃却一阵一阵地发冷,她攥紧被子,强撑着自己坐起来,额头上,残留着些许冰凉温度的白色毛巾也跟着掉在床上。 她应该是发烧了,是有人来照顾她了吗? 有她家钥匙的只有三个人,小叶这段时间在忙学校作业,傅寻止在国外出差。 那就只剩下祝穆清了。 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 池桃下意识抬眼望过去。 正对上男人担忧的脸。 一个星期不见,他憔悴了不少,应该是急着赶过来的,下巴上还留着些细碎的胡渣,头发和衣服也有些许凌乱。 似是没想到她醒了,傅寻止顿了下,喉结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好像想说很多话,最终尽数化为一声低低的:“兆兆,怎么还是学不会照顾好自己。” 池桃眼睛一下红了。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 谢若和她说的,关于他前女友的事情她还没有问,傅瑾的消息她也没问,她还想告诉他喻斐的事情,问问她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傅寻止一步步从门口朝她走过来。 池桃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努力扯了个笑,状作稀松平常的语气和他说:“寻寻,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你嫌我烦,说想去一个再也见不到我的地方。” “我还梦到我妈妈了,她说我没有按照她的期望来走,她不想管我了。” “还有我朋友,就是妈妈得了癌症的那个,她也怪我,说我不该给联系方式。” 她说得很乱,很多东西也都莫名其妙的,傅寻止沉默地听着,加快了脚步。 池桃的房门离床并不远,许是相对论起了作用,她没来由地觉得这几步路比高中跑得八百米还要长。 长到她还可以再轻声说一句:“你说,我是不是很招人烦啊。” 下一秒,她被一双手大力扯进怀里,唇瓣也被他用吻堵上,不允许她再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 一吻结束。 池桃趴在他肩膀,狠狠吸了吸鼻子,还是控制不住断了线的眼泪和铺天盖地的委屈。 “寻寻,我好想你啊。” 第54章 不注意 我一直在想你。 池桃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她其实, 是有把傅寻止和林青竹的离开归咎于自己身上的。 会偶尔在想,是不是她过于不讨人喜欢,不擅长交际, 也不会说好听的话, 才会导致这个结果。 -- 第109页 池桃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可发生的事情, 逼迫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许是发着烧的缘故,池桃不停地打着哆嗦。男人的怀抱宽厚温暖,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将她圈在里边儿,外界的所有喧嚣纷争, 都一并被隔绝在外。 她抖得越厉害, 男人抱她抱得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看了眼手表,侧过头,薄唇在她额头上贴了贴, 偏冷的语气被放得很缓, 安抚性地哄她:“粥差不多好了, 你在这乖乖待一会, 我把粥和药拿过来,再换个毛巾, 吃了药再睡会。” 池桃唇瓣抿了下,讨好地亲他的脸,想说些什么,被他轻易地看穿, 并拒绝了。 “你说什么这个药都必须吃。” “……”她了解男人的性子, 知道吃药这事儿没什么转圜余地。池桃眼皮子耷拉下来,无情地松开了抱着他的手,重新躺回被子里, 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脸。 抗拒的非常明显。 看着她这个举动,傅寻止眼皮子跳了跳,这个时候心软,她肯定会得寸进尺。 “兆兆。”对自家闹脾气不肯吃药的小孩毫无办法,男人无奈地叹息了声。他低下身,循着刚才她拉上被子的位置,隔着被子亲了亲她的脸,试图和她打商量,“吃了药你才能好起来。” 下一秒,被子里传来她闷闷的声音。 “不吃药我也能好起来。” “吃了药你好起来的快。”他耐心地哄着她,“那我们商量一下,你把药吃了,我答应你一个愿望。” 这句话很有诱惑力。 池桃果然上钩:“什么愿望都可以?” “嗯,什么都可以。”傅寻止说,话音刚落,似是觉得这个条件太过宽泛,又加了句,“找别的男人不行,分手也不行。” “……” 他想得还挺多。 傅寻止端着水和粥进来,池桃已经坐了起来,因发着烧的缘故,她的脸还是很红,唇色却白得不正常。 看得他心里一紧,手背上青筋蹦了几下,才抑制住自己离开去查他不在的几天她到底怎么折腾成这个样子的冲动。 还有刚才她说的那些话。 明知道她只是做了噩梦,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感觉到烦躁。 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招人烦?是有人和她说了类似的话吗。 男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没了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 池桃没太注意他的举动,余光瞥见他拿进来的白色药片,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我突然觉得,我现在好像也没什么缺的。”池桃装作若无其事的提起话题,也知道刚才答应了他,现在又说不吃不太好,可她就是很抗拒,“愿望我不要——” 池桃话还没说完。 男人已经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手里拿着两粒白色药片,打断了她的话:“兆兆,我一直在想你。” “无论是高中离开你以后,还是去出差的这一个星期,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你。” 没预料到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池桃眼皮子动了动,讷讷地啊了声。 下一刻。 男人将药片放进嘴里,毫无预兆地捏住她的下巴吻上来。他灵活地撬开她的牙关,将舌头上的两片药片喂进她的嘴里,用唇瓣堵住,不允许她吐掉。 随着交缠,淡淡的苦味渐渐开始在舌尖上挥发,池桃睁大眼睛,不想让这苦味继续在嘴里蔓延,只好将药片吞下去。 听到吞咽的声音,知道她已经把药吃了下去,傅寻止才松开她。 小姑娘唇瓣红得滴血,眼底写满了控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他。她很想骂脏话,又怕男人以不许说脏话为由再占便宜,最终,只给他比了个中指。 她的脸还是很红,只不过如今,不知是发烧引起的红,还是其他因素。 “傅寻止。”完全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来让她吃药,池桃握紧拳头,看着他下巴上的胡渣,还是没舍得打他,“没有下次了。” 回忆着他刚才说的话,池桃思索了下,还是和他说:“寻寻,其实你想让我开口还有很多种方式,没必要说这种假话。” “不是假话。”见她吃了药,傅寻止稍稍安心了些。听到她的话,复又重新皱起眉,端起碗,用勺子盛了口粥,轻轻吹了几下,喂到她嘴边,淡道,“不是假话。” 性格使然,他很少也很难说情话。傅寻止向来认为,能用行动表达的都用行动表达,他爱她,所以他对她好,也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 现在正是搞垮傅瑾的关键时期,而他一下飞机,第一时间想得竟然不是傅瑾那边如何,而是池桃有没有想他。 今天池桃的话令他开始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有些东西,如果不说出来,单凭做的话,可能对方是很难感觉到的。 一直在想她这件事情,傅寻止原本打算永远不说的。 反正他如愿和她在一起,这件事,池桃知道与否,都不太重要。 是他错了。 没有安全感的不止他一个人,一直在竭尽全力拥抱他的人,也在同样的患得患失。 即使他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般平常。池桃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心里来回把这话滚了好几遍,状作不是很在意,偷偷竖起耳朵:“是吗?那你是怎么想我的呀?” -- 第110页 “……”傅寻止难得耳尖红了红,不想再提及这个问题,又给她喂了口粥,“吃饭要安静。” 他的反应间接证实了他的话。 等粥喝完,池桃弯了弯眼睛,感觉脑袋也没那么涨了。 她直勾勾盯着男人的脸,忽地笑出了声。 “药我吃了,刚才的许愿要算数的哦。”池桃说,“我现在就要许愿。” 傅寻止没接话。 也没指望他会接话,池桃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认真道:“我希望以后都能像现在这样。” 男人恢复成往日的冷淡模样,仿佛刚才耳朵尖的红是她的幻觉,通知她:“你可以睡觉了。” 池桃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个无情的许愿池。” “……” 池桃试探着勾了勾他的手,男人额角青筋蹦了几下,没有反应。似是觉得男人极其无趣,池桃也没再和他聊天,自顾自地缩回了被子里:“我要睡觉了,帮我拉下窗帘。” 吃饱喝足,退烧药作用的很快,池桃刚闭上眼就有了困意,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睡着的前几秒,迷迷糊糊间,唇瓣上传来微凉的,柔软的触感。 是他的唇。 还有一句极轻的:“我也是。” ** 待池桃睡熟后,傅寻止放轻步子,帮她带上门后,打了个电话。 安排完一些事情,他整理好被抓乱的衣服,再次出了门。 黑色轿车在一家私房菜馆前停下,男人走进大堂,被侍者领到二楼的包厢内。 包厢内坐着一个白色裙子的女人。 “初次见面,喻小姐。”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他少见地主动开口,“兆兆一直和我提起你。” 喻斐抬眼,望着面前面容俊朗的陌生男人,并没有表露出害怕或类似害怕的情绪,只轻轻笑了声:“兆兆?你说的是桃桃吗。” 傅寻止没有否认。 他的反应给了她答案,喻斐安静片刻,先开了口,语气笃定:“你就是桃桃说的,从高中就喜欢的那个人吧。谢谢你把我带出来,桃桃和梓晴怎么样了?” “把你带出来确实花了我一番功夫。” 从池桃第一次提起喻斐,为她没有消息而表示担心后,傅寻止便在着手调查这件事。 他本意是想给池桃图个安心,未曾想喻斐会在陈盛南家里。 那个在甜品店挑衅他的男人。 许是那天的刻意挑事,傅寻止对陈盛南的评价算不上好,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他不是那种会伤害女人的人。 那个时候,池桃已经在隐隐怀疑喻斐和陈盛南有关联。她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他便没有再继续查,也没把这个结论告诉她。 再一次起这个念头,是池桃因着卫梓晴母亲的事情去医院,回过头和他提,在朋友需要帮助和陪伴的时候,喻斐都没有出现,是不是出了事。 傅寻止知道喻斐和陈盛南的关系,只不过没预料到,陈盛南打算豢养一只全身心依附他的金丝雀,压根儿没给喻斐联络外界的机会。 傅寻止原本不打算插手喻斐和陈盛南的事情,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但是,池桃因为这件事情在难过自责,甚至做了噩梦,觉得目前的结果与她有关。 这就影响到他了。 更何况,之前在甜品店,陈盛南的挑衅他都还记着。 是该找个机会让他还回来。 想到这里,傅寻止淡声和她陈述:“兆兆有我,她过得很好。出现问题的是你的朋友,她的母亲患了重病,她每天都在医院里陪着。” 喻斐脸色变了。 她一改刚才淡定的样子,直接站了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拖,发出沉重的拖拉声。 喻斐语气焦急:“就她一个人吗?那她还好吗?她妈妈……患了什么病?” 傅寻止:“我认为你需要先冷静一下,等你调整好状态,我再告诉你。” 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冲动,喻斐尴尬地撩了下头发,坐回椅子上,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了。 “癌症。” “……”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喻斐瞪大眼睛,下一刻,像是瞬间失了力气,跌坐进椅子里,眼底一片灰败,不知不觉落了泪,喃喃道:“他在骗我……他和我说大家都很好的……他说梓晴的妈妈病快治好了,让我不用担心。” 她的反应和傅寻止算的一模一样。 陈盛南不会告诉她真相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以喻斐的性格,一旦得知事实,她必定会不顾一切地跑出去,去找卫梓晴。 一旦喻斐跑了出去,局面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精心豢养的金丝雀,能不能再心甘情愿的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陈盛南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会有人横插一脚,强行告知喻斐真相。 原因只是不想让他的女朋友因为这件事难过。 “我可以带你去医院看她。”傅寻止说,“你想去吗?” 第55章 不注意 我爱你,也只爱你。 池桃这一觉从天亮睡到了天黑, 睁开眼一时有点儿不知道今夕何夕。 先前那股头脑涨涨的感觉消散了不少,池桃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伸手探上自己额头, 感知温度正常, 才缓缓坐起来, 打开房间的灯。 -- 第111页 除了她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安静地有些可怕。 池桃微微垂下眼。 尽管很早就明白傅寻止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陪她的时间都是他压缩工作时间, 加强效率硬挤出来的,真遇到这种时候, 她还是会, 不可避免的不高兴。 她都生病了,他就不能多陪陪她。 赚钱,她又不是没有钱, 而且家里也不是靠他一个人养着。 复仇, 她连他打算做什么, 怎么做, 都不知道。 想到这,池桃闷闷不乐地撇撇嘴, 正准备在小本本上偷偷记一笔,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还挺矫情,迅速划掉了这个想法。 明明以前也是一个人待着的,也没怎么样。 自从有了男朋友, 和他一起待久了, 他一不在身边她就不适应。 这样不好,不好。 人还是得学会独立的。 池桃给自己反复洗了几遍脑,才翻身下了床, 打算去厨房找找有什么东西吃。 池桃走出房间,从走道上瞅见客厅亮着灯,隐约能听见利落的打字声。她无意识弯起唇角,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听见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响动,傅寻止抬眼,正巧和池桃的视线对上。 他把电脑放在茶几上,拍了下自己的腿,意味明显:“睡醒了?” 池桃意识还残存着几分刚睡醒的朦胧,望见男人的身影,对比着自己刚才的不高兴,心里一下被强烈的安全感包围。 她顺从的走了过去,跨坐在他腿上,勾着他脖子,脑袋顺势靠上去,在他脖颈间蹭了几下。鼻尖嗅到浓郁的牛奶味,而非熟悉的松香,她顿了下,深深吸了一口,含糊着问:“你是不是刚洗完澡?” 她新买的沐浴露就是牛奶味的。 “嗯。”傅寻止单手揽着她的腰,另只手重重揉了下她的脑袋,“刚才去了趟医院,染上点消毒水味,知道你不喜欢,就简单洗了下。” 话音刚落,他顿了下,声音不易察觉地低了低:“你不喜欢我以后回去洗。” 池桃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没不喜欢啊。”被他这个想法惹得心疼,池桃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牛奶味的寻寻很可爱,我好喜欢。” 男人神色微顿,很快扣住她的后颈,舌尖猛烈地攻入,反客为主。 唇齿分开的时候,池桃眼底多了几分迷乱,身子也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使不上劲儿。 过了半分钟,池桃才渐渐回过神,提起了刚才的话题:“你怎么去医院了?” 傅寻止也没打算瞒着她:“带喻斐去见了卫梓晴。” 池桃哦了声,好似真的只是随口问问,没放在心上。 不到一秒,她一个激灵,很快反应过来,声线不由自主地拔高几分:“什么!?”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池桃用力咽了口口水,似是真的在很努力地在消化他的话,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你,带喻斐,去见梓晴了?” “你怎么联系上她的?” 池桃也不是没有过把喻斐强行带出来,告诉她事实的想法。 但是她被陈盛南盯得死死的,从他眼皮子下带走人几乎不可行。 傅寻止:“陈盛南现在的秘书,在我手下工作过。” “……” 原来是关系户。 “我的问题,没事先和你说。”男人垂着眼,细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他下眼睑打出一片阴影。他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解释道,“也是刚才突然的想法,不想看你为这件事难过。” “兆兆,喻斐和陈盛南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你即使没有给联系方式,她也能千方百计地使用其他途径拿到,明白吗?” 池桃没有说话,只是随着他的话,眼眶渐渐红了。她似乎不想掉眼泪,用力揉了揉眼睛,效果却适得其反,手背的水越来越多,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压根儿停不住。 傅寻止少见地愣在原地。 这和他想象的,她会有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兆兆。”不明白是哪里惹得她不高兴了,他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往下拉,不给她抹眼泪的机会。紧接着,男人按着她脑袋,微微低下头,去亲她薄薄的眼皮。 微凉的唇瓣似是一块良药,安抚性地抚慰着她眼睛的每一寸,缓慢过度到发红的眼尾,一点点,爱怜地吻去她的泪水。 被他触碰到的每一寸都像过了电,敏感的神经末梢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男人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脸上,刚才闻到的牛奶味在此时挥发到了极致,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理智。 像是一场烈火,灼烧着她仅存的理智分子。 池桃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瞥见她这个躲闪的举动,男人眼睫颤了几下,素来冷淡的声音泛上了些无措:“……我错了,别哭。” “是我冲动,不该去找她的。我和你道歉……和我发脾气没问题,别躲我,行吗?” 他的道歉令池桃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你不用做那么多的。”过了好半晌,情绪稳定下来,她轻声说,“傅寻止,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没用。” “我的漫画能有现在的热度,因为和你签了特殊合同,助手也是你帮我找的。四格漫画的出版也是你在帮我,暑托班能顺利解决也是你在帮忙,我总是发脾气,也都是你在哄我。就连这只猫,都是你养了五年,送给我的。” -- 第112页 而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他的工作她帮不上忙,还需要他挤出时间来陪她,他的复仇,她连他的计划都不知道,更别说帮忙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拖他后腿。 可是这件事。 唯独这一件事。 “你把真相告诉喻斐,喻斐肯定会选择陪在卫梓晴身边,这也就意味着,她没有办法再和陈盛南在一起。你打乱了他的计划,按照陈盛南的性格,他一定会针对你的。” 陈盛南才不会因为他是她喜欢的人而放过他。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池桃才从没有和傅寻止提过,想强行把喻斐带出来的话。 她没有想到他会自作主张。 “谢若和我说你在美国有过一个前女友。”池桃语速缓慢,脑袋也随着她的话,不受控制地低了下来,“我很想说服自己不在乎的,毕竟人之常情,在和你重逢之前,我甚至设想过你已经结婚了的可能。” 池桃怀疑自己的烧可能还没退完,被这么一刺激,竟然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想,既然我没法为你做什么,那我至少不能和你因为这些小事吵架,影响你的心情吧。” 所以,得知他依然在套路她,没有对她坦诚的时候,池桃也没有和他发脾气,而是将自己奉上,来补上他微乎其微的安全感。 “为什么啊。”池桃哽咽出声,眼泪再一次砸在腿上,溅开一朵朵水花,“我真的很努力了啊。” 在很多方面,池桃承认,自己确实不如傅寻止。 她称不上特别聪明的人,除了画画有点天赋以外,其他方面简直是没眼看。 比如说,一道数学题,别人三分钟能解出来,她需要三十分钟。 再比如说,池远有过想让她以后帮他打理公司的想法,池桃看到那些数字就头晕,更别说之后的投资方案,回报率啊,还有各种各样的税。 她也算不上什么特别漂亮的大美女,傅寻止的追求者里,比她好看的不计其数。 就连他们的开始,都是她坚持不懈地死缠烂打,赶跑了他其他的追求者,才好不容易留在他视野里的。 比她好的人太多太多了。 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后,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捧着自己的心,跌跌撞撞地奔向他,笨拙地,一次次向他表达她有多喜欢他。 他就像一阵疾风,肆无忌惮地席卷她的世界,次次都将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高中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说完这些,池桃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可能没救了。 明明最开始对他阴阳怪气的,还因为他套路她和他发脾气,结果现在又在这儿卖感情,说自己有多喜欢他。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挺假的。 可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越深入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去,他的经历,他的付出和隐忍,就会不由自主地更喜欢他几分。 到后来,清算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在无意识地为他着想,比起自己,更在乎他的感受了。 “算了。”感觉这次对话谈崩了,池桃叹了口气,屁股往后挪了挪,打算从他怀里站起来,找个脑子清醒的时间重新说。 顷刻间。 从她开口起便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忽地伸出手,大力地把试图逃离的她扯进怀里。他的双手死死环住她的腰,似是要把她融入骨血的力道,也不顾会不会抓疼她,只想狠狠抱紧,不让她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男人眼角微红,嗓音极哑,压着浓重的情绪:“说完了吗?” “说完了该我了。” “直接带喻斐过去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思考到陈盛南后续会有的局面。我当时只是想着,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内疚和不开心。” 他闭了闭眼,继续说:“我不知道谢若和你怎么说的,我没有前女友,我从没有答应过她,是她以为我答应了。在她四处传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第一时间找了她,和她说明白了。” “兆兆,你是我初恋,我至始至终只喜欢过,也只喜欢你一个人,为你做的所有事情是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回报。” “如果我做的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了,不用忍着,第一时间告诉我就好,我可以道歉的。不用担心会影响我的心情,你人在我身边,我的心情就已经很好了。” 话到这里,他低下头,又亲了亲她红通通的眼尾。 “我知道你很努力了你从来不是没用的人。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没法从傅瑾的深渊里爬起来。” “我不需要你帮我复仇,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他吻住她的唇,封缄她想说的话,试图通过这个吻,竭尽全力的,表达出他赤诚浓烈的感情。 我爱你,也只爱你。 第56章 不注意 离别。 这次和傅寻止的彻底说开, 让池桃舒了口气。那些盘缠着她心脏的,经常会在夜半时分倏地收紧的,错综复杂的藤蔓枝节, 渐渐收了回去, 转变成初吐出嫩芽的小小叶尖。 他们还有大好人生和无限可能。 许是她今天的话触到了傅寻止的感情神经, 她被男人抓在床上折腾了半晚,后半夜她实在是困得不行,索性任由他为所欲为, 脑袋沾到枕头边就睡了过去。 -- 第113页 睡着前她还特意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 比她平时熬夜, 甚至通宵的时间早了两三个小时。 迷迷糊糊她还有心思想着,这作息还比她平时健康。 第二天一大早傅寻止就去了公司,池桃则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煮了碗面, 吃完饭后打车去了中心医院。 一年中的任何一天, 任何时间点, 只要你去医院,都能看见潮水般的人流。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 或是医生,或是患者,亦或是患者的家属,唯一的共同点, 脸上都是阴云密布的。 没有人会想生病, 尤其是癌症这一类的大病。 一场病几乎可以拖垮一个家庭,还只能得到微乎其微的,痊愈的可能性。 然而, 大多数人,是甘愿为了亲人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倾家荡产的。 这就是爱。 池桃闭了闭眼,不再想这些事情,按了八楼的电梯,径直来到卫梓晴母亲的病房前。 她母亲应该是在睡觉,里边罕见的没有声音。 怕贸然进去会打扰到她睡觉,池桃拿出手机,打算先给卫梓晴发个消息,询问一下情况。 她敲了几个字,还没点发送键。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温柔声音。 熟悉得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桃桃?” 近乎这声音发出的瞬间,池桃便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声音的来源看。 喻斐脸上终于有了点肉,不像以前,瘦得跟竹竿儿似得,池桃每次都怕来阵大风直接把她刮跑了。 她的气色也好了很多,笑起来仍然温温柔柔,仿佛凝聚了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只不过。 池桃稍稍眯起眼,喻斐眼底青黑明显,昨天应该没有睡觉。尽管极力地在隐藏,池桃还是能瞅见,她眼底埋藏着很深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算算时间,喻斐被傅寻止带到医院也有一整天了。 这一整天里,陈盛南的态度尚不清晰,至少,池桃这边儿,没有接到他的任何消息。 池桃和喻斐坐在走廊上的座椅上。 不知道喻斐对陈盛南抱有如何想法,池桃选择性的避开了这个话题。她视线转向病房,状作平常地询问:“她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喻斐说,“前几天病情好像恶化了。梓晴说,医生告诉她,她妈妈可能活不过今年冬天了。因为药物和治疗的关系,这两天她一直在睡觉,每天醒的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我和梓晴都不敢打扰她。” “……” 即使早料到这个局面,池桃还是不可避免的,心情有些低落。 思绪被拉回到前段时间,她和她妈妈初见面,女人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辛苦了。 才过了不到两个月。 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喻斐:“她妈妈的意思是,想要放弃治疗,出去走走,做一些她以前一直想做,没有时间做的事情。” “比如环游世界。” 池桃其实可以理解她的想法。 和四处周游寻找灵感的林青竹不同,卫梓晴的母亲作为一位女强人,前半生都在为了工作和钱而拼搏,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想再多看几眼这个美好喧嚣的人间。 最主要的或许是,想弥补那些缺失的,对女儿的陪伴。 人只有在大限将至的时候才会意识到,钱是挣不完的,在有限的人生里多感悟,珍惜那些你爱的,爱你的人,才是最值得的。 喻斐轻轻笑了笑:“放弃治疗的决定很难做,梓晴现在回了甜品店,想在最喜欢的地方好好思考这个事情。” “你呢。” 池桃倏地问了句。 喻斐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又轻轻笑了声。她靠在椅背上,叹息似的说:“我不知道啊。” “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从高中到现在,即使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桃桃,你知道吗。能待在他的身边,是以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张爱玲说,爱一个人,能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我知道他对我算不上爱,只是我听话乖巧,长得也很符合他的喜好,又是那么恰巧的,很喜欢他。更何况,他对我挺好的,除了不让我出去,以及和你们联络,都挺好的。” 好到她有时候甚至会怀疑,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池桃一直很喜欢喻斐说话的语速,不快也不慢,像是在娓娓道来。 她安静的听着喻斐讲,以她自己为主角的故事。 “我高中其实比现在差远了,我是很容易胖的体质,吃得多就会长胖。”喻斐平静地说,“但是我成绩好,一直压着那个第二的女孩子。她就挺讨厌我的,在班级里带头孤立我,说我很胖,没人喜欢我,也就成绩能勉强看看。” “……” “我一开始不想理她的,她开始变本加厉,不仅孤立我,还会教唆人打我。” “你知道的,我是单亲家庭,我爸爸一直在外面和朋友玩,到了很晚才会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根本不会过问我的事情。即使我和他说了,他也会认为这是我的错,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自嘲似地说着。 池桃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种事情,只能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轻声道:“都过去了。” -- 第114页 “嗯,确实都过去了,我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喻斐继续说,“有一次她们把我堵在角落,指着我脸骂的时候,陈盛南过来了。他那个时候好像是学生会的,很严厉地指责了他们,还把我带去了医务室。” “他出现的那刹那,给我的感觉,就像镀着金边的英雄。” 剩下的故事就很明显了。 喻斐因着这件事对陈盛南一见钟情,不过那年陈盛南已经高三,没过多久就高考了,她也失去了偷偷看他的机会。 时隔多年,得以名正言顺的待在他身边,不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不知是福还是祸。 ** 和喻斐分别后,池桃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收到了上次在微博联系她的出版社的消息。 他们接受了她的提议,如果进度顺利,年底能出样刊,明年年前就可以发售。 效率还是挺高的。 到家以后,陈盛源的消息接踵而至。 小胖墩:【桃子姐,你最近多注意点儿。】 木兆兆:【?】 小胖墩:【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傅瑾在和我爸谈合同的事情吗?我今天才知道,那是个圈套,我爸和别人联合,让傅瑾白亏了两个亿。我感觉傅瑾好像盯上我了,我这两天经常在片场附近看到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木兆兆:【……】 池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陈金平是和谁合作的。 她用力吸了口气,消化着这些信息,给池远打了个电话。 池远接的很快,语气一如既往的愉快:“宝贝女儿,怎么突然想到给爸爸打电话了?这段时间你都没回来家里吃饭,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池桃没接他的话,直奔主题:“爸,陈叔叔和傅瑾的那单生意,是不是你和傅寻止安排的?”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相当于变相的承认。 池桃用力闭了闭眼,感觉心里烦躁地不行。 傅寻止是什么时候和她爸关系这么好的?陈金平又为什么愿意趟这波浑水? 而且,她没来由地,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近期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傅瑾不会善罢甘休的。 从傅和玉兄弟被报复,傅寻止家破人亡这一点就看得出,傅瑾的报复欲是极强的。 被骗两个亿,他怎么可能愿意白吃这个闷亏。 池桃能想得到的事情,池远他们自然也想得到。 “桃桃,你不用担心这些。”池远嗓音平缓,安抚着她的情绪,“他的举动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盯着呢,不会出事的。” 不用管这些,不用担心这些。 都是这么和她说的。 傅寻止早已计算好了一切,也收集了足够的证据送傅瑾进监狱,确实不用担心这些。 好像在他们看来,全部都是她在多想。 “是吗。”池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线也逐步变冷,“那我就希望你们进展顺利,让他早点进监狱。” 说完这句话,不等池远回复,她便掐断了电话。她把手机用力摔在沙发上,两只手撑着墙,脊背微微弯曲,胸膛不受控制地不断起伏着,极力试图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过了会儿,又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一口气灌了一整瓶。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会短命的。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不想像林青竹和卫梓晴的母亲那样,四十几岁就得了重病,早早地离开这个世界。 她还有喜欢的人,她一定要长命百岁。 思忖片刻,池桃走进书房,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把那只常年不用的手机重新拿了出来,充上了电。 紧接着,她去沙发上把手机捡了回来,给陈盛源发了条消息。 木兆兆:【你自己也多注意点儿,出剧组和回酒店一定要让保镖跟着你,不要单独行动,最好找个人和你睡一间房,尽量避免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小胖墩:【好。】 关上手机,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池桃跌坐进柔软的沙发里。 那种莫名的,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像有一场逐渐酝酿的风暴,会在某个时期,毫无预兆地朝他们突袭过来,肆无忌惮地毁灭着周边的一切。 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 卫梓晴定了一个星期以后的飞机。 她的决定在去甜品店的当晚就做下了,或许也有不想看见她的母亲被病痛所折磨的缘故。 她想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亲人,在她想去的地方,穿着漂亮的衣服,体体面面地离开。 而非被病情折磨得面容枯瘦,头发也掉得干净,最终离开在白色的病房里。 她的决定在池桃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出乎池桃意料的是,这场环球旅行,喻斐也会跟着去。 喻斐的意思是,她本就有环游世界的想法,这段时间也因一直在陈盛南的身边,作为卫梓晴最好的朋友,没有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她感到十分内疚。 索性一拍即合,多了个人,也多个照应。 而且,她也想空出一段时间,来认真思考她和陈盛南的事情。 陈盛南的控制欲强到近乎不可理喻,以至于,明知道卫梓晴那边出了事,池桃也提醒了他,他还是没有将事实告诉喻斐,这是其中一点。 -- 第115页 还有一点,从喻斐离开他,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陈盛南始终没有联系她,也没有联系池桃,仿佛她这个人在与不在,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这也让喻斐有些心寒。 他们临行前,傅寻止送池桃来机场,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后,望着池桃和卫梓晴喻斐抱成一团,三个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卫梓晴将“the wait”的钥匙给了她,和她说,傅寻止已经把这家店买下来了。 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池桃顿了下,下意识扭头瞅了男人一眼,看他点了头,才接过钥匙。 她正想细问。 这个时候,卫梓晴妈妈出声提醒,快要到登机时间了。 “桃桃。”她牵着池桃的手,像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这次,她爱怜地摸了摸池桃的脑袋,真心诚意的祝福,“你一定会幸福的,要多注意身体。” 她弯起眼睛笑,轻声说:“不要像阿姨这样,我现在其实挺后悔的,回想起来,和梓晴爸爸离婚的那些矛盾,也不是不可解决的。不过是当时大家都犟,不愿意妥协,硬着一口气,就真的离了。” 池桃知道她在提示什么。 她点了点头,眼泪忍不住落下来,示意自己知道了。 目送着他们进安检,池桃揉了揉还发着红的眼睛,转过身,一个箭步扑进傅寻止怀里。 男人下意识张开手抱她,感觉小姑娘的脑袋在自己颈间蹭啊蹭的,毛茸茸的头发惹得他有点儿痒。 他不由得失笑:“回家再撒娇,这里好多人看着。” 后知后觉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有点儿羞耻,池桃红着脸,环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恨不得将整个脑袋埋进去:“没事,他们看不见我的脸,丢脸的只有你一个。” “……” 池桃自顾自地撒了会儿娇,忽地把脑袋往上挪了挪,转而在他的肩膀上。 “寻寻,我们以后一起早睡。”她认真道,“你也不要那么拼命的工作,身体比较重要,你要长命百岁的,我不想比你晚死。” 她话音刚落,脑袋就被敲了一记。 似是被她这话气到,男人嗓音冷了几度:“不要说这种话,你会好好的,不是说要陪着我?” 尾音还沾了点儿委屈的意味。 池桃忍不住笑出声,讨好地亲了亲他的脸,给他顺毛:“是是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男人脸色好了些许。 池桃刚松开他,两人一起回家的时候。 隔着很远的距离,她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上了。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几乎是对上她视线的刹那,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兆兆。”身后男人喊她,“在看什么?” “没什么。” 池桃很快回过神,主动抱着傅寻止的胳膊,往出口走。 刚才,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陈盛南。 应该是错觉吧。 第57章 不注意 你好,池桃,久仰大名。…… 即使卫梓晴和喻斐离开了, 生活还是得继续。 和傅寻止回到车上,池桃把玩着甜品店的钥匙,直愣愣地盯着看了半晌, 还有种沉浸在梦境里的感觉。 她的确有, 在画完《花与叶之歌》后, 开个甜品店的想法,也有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攒钱。 不过,傅寻止是怎么发现的? 她明明从来没把这个想法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池桃自顾自地猜了会儿,仍是没按耐住好奇心, 脑袋凑过去, 戳了戳身侧正在开车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其实想开个甜品店?” 傅寻止和卫梓晴牵上线她并不意外,比起这个,池桃更好奇自己是怎么露得馅儿。 傅寻止淡淡瞥她眼:“我有眼睛。” “……” 答了和没答没什么区别。 知道从他这里是得不到答案了, 池桃鼓起腮帮子, 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重新坐回位置上。她单手支着脑袋, 望向窗外,赌气地不看他。 却忍不住偷偷用余光打量他的举动。 瞧见男人脸色没什么变化, 目视前方,平静地开着车,没有看她一眼,似乎压根没发现她在闹脾气。 池桃本来没生气, 被他这么一刺激, 也有些上头。 不回答就不回答。 那以后都别回答了。 池桃用力咬了咬唇,拿出手机,给祝穆清发消息抱怨。 木兆兆:【男人真烦。】 穆穆:【?】 穆穆:【还能意识到这一点, 不错,孺子可教也。】 穆穆:【所以你和傅老板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看得池桃莫名刺眼。 说得好像她老和傅寻止发生矛盾似得。 她最近有在很克制的当一个乖顺的小女朋友的好吗。 池桃顿时没了和祝穆清吐槽的心情,径自思考了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闷气生得挺莫名其妙的,就像没事找事。 又不好意思主动拉下脸哄他。 在这样一种纠结的心理状态下,池桃大脑选择性地放弃思考,就着支着脑袋的姿势睡着了。 余光察觉到边上的人没了声音,傅寻止心下一紧,本能扭头观察她的动静。前几分钟还在和他闹小脾气的小姑娘靠在车窗上,红唇微张,呼吸很均匀,看起来睡得很熟。 -- 第116页 也太不设防了。 他不由得失笑,趁着等红灯的时间,给她调了靠背的角度,让她睡得舒服些。这还不够,他伸出手,极力放轻手上动作,将她额前碎发撩到耳后,托着她小脑袋,放到已经放平的靠背上。 “兆兆。” 微哑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最后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 她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 高中,蓝白校服的少女,在听王一民说他会因早起学习而不吃早餐后,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蹲在他教室门口,给他带早餐。 有时候是她家里的阿姨做的,有时候,是她自己做的。 他起初觉得厌烦,后来,每天在教室门口看到他,能成为他一整天好心情的来源。 傅寻止没有告诉池桃,他觉得,她做的早餐比她家阿姨做得好吃一百倍。 他知道,如果这么说了,池桃肯定每天早起给他做。 他不想她这么辛苦。 某天早上,池桃给他塞的早餐是一份水果松饼。装在一个很大的玻璃盒子里,松饼厚度适中,卖相特别好看,上边儿淋着褐色的枫糖浆,顺着叠在一起的松饼流到盒子底部,边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 “寻寻!”少女献宝似地把玻璃盒子递给他,眼底像是缀满了星星,流光溢彩的,“没想到吧!我不仅会做早餐,我还能做甜品。” “我和你说!阿姨说我做的甜品都可以直接摆到店里去卖了,我打算以后开个甜品店,既清闲,又可以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池桃这话放在当时,任何人听了,都会认为这是随口说说。 少女的戏言罢了。 人年少时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是很容易被岁月磨平的,或许过了几年,池桃甚至都不喜欢做甜品了。 只有傅寻止记在了心里。 五年后,他终于,亲手帮她实现。 ** 池桃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停稳了。她还发现自己换了个姿势,这会儿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副驾驶的靠背上,也没有那种,在车上睡觉以后脖子带来的酸痛感。 她下意识往左边看。 男人倚着椅背,头微微低着,拉出流畅凌厉的下颔线条,正低头看着手机,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瞥见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他似是觉得热,脱了大衣,里边儿只穿了件长袖衬衫,领口开得有点低,露出清晰分明的锁骨。 池桃莫名看得眼热,连忙转过头,极力将视线移向窗外,不再去想刚才看到的景象。 周遭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她家楼下。 不知道已经停了多久了。 池桃转头的动作有点大,注意到她醒了,傅寻止放下手机,盯着她看了几秒,明知故问道:“醒了?” 池桃本来打算硬气地不理他。 想想还是没忍心。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酝酿一下情绪,再转过头时,眼尾泛着湿意:“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池桃说这话,不仅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还有傅瑾的事情。 没想到她会哭,傅寻止明显愣了愣,原先的运筹帷幄被打破地彻底。他眼底漫上几分无措,伸着手把她往怀里扯,试图哄她:“不是你想的这样……” 池桃本来是打算演的,演着演着还真演出几分真情实感。 她趴在他怀里,眼角控制不出地溢出泪:“你知道我几乎所有事情,我的事业,我的交友圈。但是,关于你的,你每天在做什么,认识了什么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将她抱得很紧,哑着嗓解释:“我没有认识别的人,喜欢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甜品店是你高中时说过的,我记在心里了。我最近一直在忙傅瑾的事情,等忙完这段就好了,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就可以把他送进监狱,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最后那段话,他说得轻巧,似乎做好了一切准备,精细到预料傅瑾行为的准备。 傅寻止擅长这个,池桃比任何人都明白。 她就是被他一点点诱入套的。 可是。 世界上,怎么会有真正万无一失的准备呢。 “傅寻止。”她轻声说,“你知道吗,陈盛源或许被傅瑾盯上了。” 男人低低应了声,额头抵着她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我猜到了。不用担心,不会波及到你的。” 他自然会好好保护他的兆兆。 至于陈盛源,倘若他出事,陈金平必然会第一个跳出来。 池桃安静地待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她才轻轻开口:“但愿吧。” ** 一切都在如傅寻止的预料中发展。 接下来的一个月,池桃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变得越来越忙,甚至没有来她家找她的时间。 两人又恢复成刚开始那会儿,每天只有一个早晚安的日子。 池桃重新开张了“the wait”,改良了菜单,新招了几个有甜品制作经验和服务经验的员工。她将二楼的小包间拆了,改装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办公室,方便在这里画漫画。 知道傅寻止忙,她也识趣地没打扰他。 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关注网络上的动静。 媒体重新翻出傅和玉当年的案子,这次曝光了一段监控视频。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地点是傅家的停车场,傅和玉去机场时开得那辆车子,有一个人进了画面,用不知哪弄来的车钥匙开了门,坐进驾驶座,过了几分钟才出来,重新关上门,锁好车。 -- 第117页 日期正好是傅和玉出车祸前一天。 这个角度的监控,很完整地拍到了那个男人的脸,是傅瑾。 与此同时,一位自称在北原傅氏工作了很久的员工发微博,声称傅氏多年有偷税漏税的现象,傅瑾有时在外面玩的开,请客吃饭,甚至给情人买的房子,也都记在傅氏账上。 这也是导致傅氏资金总是周转不正的源头之一。 让傅瑾作为傅氏现任董事长,最失格的一点是。他这次来南城,本想拓展市场,投资商圈。他花了两个亿,买下了一块郊区的地皮,因为不断有人和他传播小道消息,政府接下来的一年会着重开发这里,想把这里打造成第二个南城市中心。 如果他现在不下手,这块地皮落入别人手中,如果想要,便不止两个亿的价格了。 傅瑾信以为真,他本就穷途末路,傅氏的董事会对他的意见即将到达顶峰,这次的投资是他最后一搏。 傅寻止就利用了他这赌徒心态,让他白亏了两个亿。 那块地皮根本没有什么政府着重开发,只是块位于荒郊野岭的地方。或许三年,五年后政府真的会着力于这里,但是傅瑾根本等不到这个时候。 最后一搏化为乌有,傅和玉的案子又被翻到台面上,还有那段,他以为已经删得干干净净,全世界再也没有的监控录像。 短短一个月,傅瑾跌落谷底,从高高在上的傅氏总裁沦为在逃嫌疑犯。 与此同时,作为傅和玉的儿子,傅家的正统继承人,傅寻止,时隔多年,再次进入公众的视野里。 不仅是傅云科技的现任老板,他还在暗中收购傅氏的股份,如今,傅寻止手里握着的股份,和傅瑾只有个位数的差距。 事业有成的男人与失败的傅瑾作为对比,董事会投票决定董事长,会投给谁,不言而喻。 当年媒体惋惜了傅家大儿子的离世,以“他的儿子也跟着下落不明”一句话,来对傅寻止一笔带过。 当然,这也与傅瑾的授意有关。 他以为友情带来的打击已经毁灭了傅寻止,在他失去踪迹后也没有再放在心上。 毕竟,在夺了傅家,势头大盛,不可一世的他眼里,一个小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高中时他再次追查到傅寻止在南城的下落,正欲对他动手,他已飞往美国,再次脱离了他的掌控。 等傅寻止回国,早已不是那个家破人亡,被朋友欺骗,却只能在人群里狠狠瞪着他的少年。 他有了自己的势力,羽翼渐丰,只等着有朝一日将他拉下来,狠狠踩进泥里。 让他也体会一遍失去一切的感觉。 傅寻止的计划成功了。 他成功把傅瑾拉下台,也夺回了傅氏大权,夺回了傅瑾从他那里拿走的东西。 虽然池桃全程没参与,看到新闻,还是忍不住眼眶发酸,由衷地为他感到骄傲。 现在甜品店重新开张,环境优美,甜品又特别好吃,热度很高。一楼几乎坐满了人,池桃伪装成服务员,穿梭在人群里,耳边全都是关于傅氏变天的议论。 “傅寻止是真的牛逼,妥妥的贵公子复仇剧本,拍成电影我必蹲首映。” “你们都没关注吗,他长得好他妈帅!呜呜呜我就喜欢冷淡脸,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一张脸。” “他有没有女朋友啊?这新闻一出,娱乐圈那几个女明星得炸了吧,这不得去抱新大腿?”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个时候,傅寻止恰好给她发来消息。 恋爱对象:【最后一天,今天忙完就来陪你,乖乖等我。】 池桃悄悄翘起唇角。 木兆兆:【我会在家等你的。】 被这么多人夸赞的那个人是她的。 身心只属于她,只喜欢她一个人。 他已经不是那个一件白衬衫要洗到发白,穿一整年,学校自费早餐的舍不得吃的穷苦少年了。 他现在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他自己,以及他爱的人。 池桃弯了弯唇角,从甜品店走出来,随手叫了辆车。她并不打算乖乖等他,她想回家给他做一份爱心晚餐,再送到他公司去,陪他完成剩余的工作。 也算是个他辛苦这么久的,小小的犒赏。 忽然,她感觉到一阵极其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和她先前几次的感觉一样,她原以为,这件事尘埃落定,她的预感是错误的,她和陈盛源都不会被牵连。 是她忘了。 傅瑾还没有落网,他还是个在逃嫌疑犯。 有了这种预感以后,池桃用力咬了几下唇瓣,手指微微往里蜷,死死抠着座椅边儿,忽然开口:“师傅,能在这里把我放下吗,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做。” 出租车司机一言不发,连丝毫踩刹车的意图都没有,甚至还加快了车速。 她很确定他听到了她的话。 池桃心里一沉。 完了。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陈盛源。 不祥的预感到达了顶峰。 池桃拿着手机的手都是抖的,她极力稳住神情,不让前面的司机察觉到自己在紧张,舔了舔唇,保持镇定的模样,按下接通键。 “你好,池桃,久仰大名。” 如她所料,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熟悉的,小胖墩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嘶哑,夹杂着几分癫狂的声线。 -- 第118页 是傅瑾。 第58章 不注意 值得被爱。 接到这个电话, 池桃心底最后一丝侥幸被抹杀地彻底。 她的预感还是成真了。 在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候。 她用力闭了闭眼,额角沁出几道冷汗,头一回, 也是唯一的一回, 认真喊出那人的名字:“傅瑾。” “哦?”没想到能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那头有些意外,而后,饶有兴致道, “傅寻止和你提过我啊,我还以为那小畜生什么都瞒着你呢。” “小畜生”三个字令池桃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有人这么称呼她喜欢的人。 但, 现在也不是和傅瑾对着干的时候。 “我对你的了解并不多, 事已至此,你即使绑了我和陈盛源,也会被警察抓到的。”趁着手机还有信号, 池桃边和他周旋, 边给傅寻止编辑短信。 她才刚点开短信界面, 感觉出租车车速忽地加快。 池桃心尖一颤。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哦。”如她所料, 电话里传来傅瑾阴阴的笑,“你那辆车的司机, 也和我一样,亡命之徒。车上有实时监控,能看到你在干什么,你要是敢给任何人报信, 那可怜的桃桃就没法活着看到我和大明星了。” 他在拿她和陈盛源的命威胁她。 “……” 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池桃重新将手机放回耳边,空着的手伸进大衣口袋,不断摸索着, 语气冷淡又直接:“你到底想做什么。” “变脸变得可真快,和他可真像,怪不得那小畜生对你死心塌地的。” “……” 注意到她的手一直停留在大衣口袋里,傅瑾眯起眼命令:“把你的手伸出来,不要让我发现你在做小动作。” 许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池桃连和他周旋的心思都没有,面对他的命令,无语地把手伸出来,直挺挺地对上侧边的摄像头。 “拜托。”她挑衅地勾唇,冲摄像头招了招手,“现在都快十二月了,天气这么冷,你也不让开个空调,我暖暖手都不行?” 没等傅瑾说话,她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一副大度不和他计较的模样:“那行吧,毕竟我命还在你手上,我也不想死得那么早。” 池桃在赌。 赌傅瑾不敢真拿她和陈盛源的命,至少,不是现在。 他绑架她和陈盛源,就是为了威胁傅寻止和陈金平,主要目标是傅寻止,陈盛源只是个被她牵连的倒霉蛋罢了。 说不定,还会用小胖墩来牵制她。 现在主人公都没到场,以傅瑾的报复心,不会那么轻易要了他们的命的。 所以说,当初陈叔叔就不该答应帮傅寻止。只牵连她一个人也就罢了,要是小胖墩出了什么事儿,她得愧疚一辈子。 池桃默默叹了口气。 还好她有做准备,这几天特意穿的都是口袋很大的大衣,里边装了她几年前用的那个手机。 因为款式比较旧,还是按键式的,拨打紧急电话的键位可以肌肉记忆。 她这么挑衅,傅瑾暂时应该不会怀疑这个口袋里藏着东西。 希望警察能效率高一点,赶在她这个手机被傅瑾发现前赶过来吧…… 还有傅寻止…… 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她被绑了。 她的挑衅成功激怒了傅瑾。司机不知在车里喷了什么东西,池桃思绪渐渐迷糊,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子像被胶水粘住,竭尽全力睁开也无济于事,没过几分钟,便昏倒在了后排座椅上。 池桃再苏醒,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很暗的环境。周遭很空旷,唯一的光源来自高处的两扇窗户,折射出的光线很暗,外头应该已经到晚上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汽油,池桃用力吸了吸鼻子,证实了这个猜测。 就是汽油。 如果她没猜错,傅瑾打算放火烧了这里,也顺带烧了他们。 刚才和傅瑾联络的手机已经没有了,身上的外套也被扒了,手表也没了,现在她只套着一件卫衣,其他能用作工具的都没有。 池桃往前走了几十步,透过光线,依稀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个人。她心下一紧,快步走过去,看清了陈盛源的脸。 他正被几根有她手臂粗的绳子捆在椅子上,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还在昏迷中。池桃初步观察了一下,他的双手被反剪到身后,和椅背绑着,双腿被分开,一条腿绑着一只椅腿,身上也连着椅背打了好几个死结,嘴里塞了块抹布。 池桃把抹布抽出来,也没什么对帅哥的于心不忍,用力拍他的脸,边拍边大喊他的名字。待陈盛源两边脸都被她拍出几道红痕,他才迷茫地睁开眼:“桃子姐?” 池桃松了口气,甩了甩发酸的手,没好气道:“你怎么不等火烧起来了再醒。” 陈盛源打量了下周围环境,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懊恼地蹬了蹬腿。又因绑着椅子,动弹不得,像只在热水里挣扎的青蛙,样子十分滑稽。 他没忍住爆了粗:“我操,我明明做了准备的,这他妈什么东西。” 池桃蹲下来,认真研究他这个绳结要怎么解,闻言回了句:“防不胜防。” “……” 她话音刚落,离着他们不到五米的距离,全黑的角落里,老旧电视机屏幕闪了闪,维持在雪花状态,过了几秒,跳出一张癫狂的脸。 -- 第119页 池桃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刚才怎么没发现这儿有个电视机。 电视机里的脸,和她上次在庄园遇见的,傅瑾的脸重合,又有些许不一样。 他往后退了几步,手臂上黑色的,小刀纹身异常惹眼,他的眼睛很红,瞪得很大,唇角弧度咧得不正常,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疯疯癫癫的样子。 如果说,上次那一瞥,给她的感觉是阴冷。 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两位晚上好啊。” 他轻声笑。视线仿佛能透过屏幕,笔直地落到池桃的脸上,让人不寒而栗。 “池桃,确实是我低估你了。”他阴恻恻地笑了声,从边上拿过一块碎片,递到屏幕面前。 池桃不动声色抿了抿唇。 那是她那款旧手机的碎片。 果然还是被傅瑾发现了。 “我本来呢,是想拿你们和傅寻止谈判的。”傅瑾边癫狂地笑,边道,“毕竟叔侄一场,只要他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是不能放他一马,给你们一条生路。” 池桃冷笑:“你做梦,只有你跪下来求他的份。” “哈哈哈哈。”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傅瑾又自顾自地笑了几声,“不过呢,因为某人不听话,擅自报了警,我现在改主意了。” “他让我什么都冲着他去,不要牵扯到你。啊,多么感人的爱情。他愿意拿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呢,池桃,感动吗?” “但是我不同意呢,我不想要他陪我,我想要你陪我。有什么,会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最痛苦的事情呢?”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黄泉路上,有你们两个相伴,倒也挺好。” 他那的背景和她这边一样暗,池桃猜测,他可能躲在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即使不是这里,距离也不会很远。 通过他的话,池桃几乎可以肯定,他的目标是她。 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她的话,池桃努力扯着嗓子,试图凭借这个小小的屏幕,和他沟通:“傅瑾,你想要我陪你死,可以,你让人把陈盛源放了。” “不行。” 这次响起的是陈盛源的声音。 池桃重新把抹布塞回他嘴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动不了的人没有说话的权利。” 傅瑾好像真的能听见她的声音,他顿了几秒,似乎在思索,最后扬起个古怪的笑:“好啊。和你对话的电视机旁边有张桌子,上面有瓶东西,你把它喝了,我让人去给陈盛源松绑。” 敢情他早就算好了。 池桃往前走了几步,和他说的一样,电视机果然有张桌子,上面是一杯白色的水。 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重新走回屏幕前,挑起眉,冷静地和他谈条件:“如果你言而无信呢。让给他松绑的人先过来,松了我再喝,你可以让你的人看着我喝,我一个弱女子,也打不过一群大汉。” 傅瑾:“你可能没分清楚状况,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你。” “想要我命的不是你吗。”池桃弯起眼睛,低低的笑,“如果我不喝那东西,你怎么能确定,我一定会死呢。我完全可以不管陈盛源的死活,自己一个人逃出去。” 她话音刚落。 傅瑾大笑:“池桃,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转过头,目光对着镜头外的,另一道手机屏幕:“傅寻止,你眼光确实不错。你的女人想要自己死,来放她的好弟弟逃出去呢。” 池桃脊背一僵。 傅寻止也在和他对话吗。 他现在一定很急,急着在找她。她绝对,绝对不能表现出,很惊慌的样子,这样会让他没法集中。 “寻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池桃努力喊,隔着两道屏幕,也不知能不能传进他的耳朵里,“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这里只是有点黑,只有两扇窗而已,还是有光的,目前很安全!”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犯贱。” 察觉到她透露信息的意图,傅瑾呸了声,切断了她这头的通话,屏幕重新恢复黑暗。 紧接着,几十米的距离,大门被打开,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往这头走过来。 借着稀薄的光线,池桃能依稀瞥见,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数量不一的伤痕,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身形也比她高了一大截,硬打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的。 他们压根儿没打算给陈盛源松绑,其中最壮的一个,连人带椅子把他扛起来,便往外走,压根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剩下的两个人就盯着她。 池桃明白,当着这两个人的面,自己不可能跑得掉。她拿起桌上的水杯,想都不想仰头灌下去。 瞧见她吞咽的动作,两位壮汉对视一眼,转身离开这里。 药效发作的很快,池桃感觉自己身体一阵一阵的无力。她两手撑着桌子,妄图稳定身形,感觉力量在流失,她很快站不住,意识也在一点点下沉。 电视机屏幕再次亮起来,男人癫狂的声音仿佛响在她耳边,又似乎隔得很远:“傅寻止,看啊,快看啊。” 她听见傅寻止的声音,向来冷静淡漠的嗓音,染上了慌张,语气也很急,却仍在安抚她,像隔了一层雾:“兆兆,不要怕,我会来救你的。” 鼻尖传来浓重的烟味,呛得她临近坠入深渊的意识重新被扯起来,直接清醒了几分。 -- 第120页 眼前是跳动的火光,比火烧云更旺得火红色在不断翻腾,跳跃,沿着汽油的路线,很快逼近她所处的位置。 火烧起来了。 她可能,等不到他来救她了。 只是有点可惜。 最近他都在忙傅瑾的事情,两人都没怎么相处。他还让她在家乖乖等他,在上那辆出租车之前,她还想着给他做.爱心晚餐,送到他公司去陪他。 平常在家,都是傅寻止做饭,因为她说喜欢吃。 明明她不止做甜品好吃,做饭也很好吃的。 只是没机会让他吃到了。 透过漫天的火光,池桃终于看清了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是个废弃的工厂。 她所处的这个位置是这间工厂的最角落,没有浇上汽油,距离火烧过来,大概还需要个一两分钟。 倏地,屏幕那头一阵骚动,能听见警车的声音。紧接着,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似乎拿起傅瑾和她沟通的东西,不再像隔着雾,无比清晰:“兆兆,等我,我马上到。” “寻寻。”知道他能听见,池桃无力地靠着墙壁,忽地开口,“和你坦白吧,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高中追你是见色起意,现在,答应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你当年拒绝我。” “你每天都熬夜,饭也不好好吃,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还一直套路我,你知道我最讨厌被套路的。” 那边依旧很乱很吵,他似乎在跑,嗓音染上几分喘息。 “兆兆,你刚才说的我都记着,等找到你和你算账。算我求你,再撑会儿,我马上就到了。” 也对,这火烧得这么大,很容易确定方位。 但是。 池桃费劲地睁开眼,望着大片大片的火光,忽地笑了。 她宁愿他不要进来救她。 火势太大,他要是闯进来,一定会受伤的。 “寻寻,我不在了以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不要熬夜,不要老不信任人,也别老套路算计,你是个很好的人,值得被爱。” 最后,她轻声,说出她很早以前就想说,却没来得及说的那句祝福:“恭喜你成功完成复仇。” 池桃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 一厢情愿地追傅寻止,得不到他,还画夫妻漫画报复他。 脾气也不算很好,没什么特别出众的优点。 她一直很想在他的复仇里帮上点忙,不想他一个人承担那么多。 到头来,的确是帮了忙,却是以这种方式实现的。 伴随着她的这句话。 池桃听见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漫天火光中,一个人影,远远向着她跑来。 第59章 不注意 真想把你关起来。 池桃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主角是一位肤色白皙, 眼尾弧度往下,显得有些寡淡,却很轻易牵动唇角的少年。少年人缘很好, 成绩也极其优秀, 即使只是初中生, 学校里和他告白的仍不计其数,也都被他恰到好处的拒绝。 很有绅士风度。 和他关系最好的是同桌的男孩子,两人经常一起探讨题目, 同桌会给他分享近期学校的八卦,少年在做题, 不时停顿的笔尖证明他有在听那人说话。 少年的父亲是一名警察, 在当地很有声望,听说还是大家族的继承人。他的妈妈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子,不会发脾气, 说话做事都很温柔, 很喜欢摸少年的头发, 问他在每天在学校里的故事。 这是一个美满的家庭。 看到这里, 池桃便明白了少年的身份。 是傅寻止小时候。 池桃默默的想,他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某天, 傅和玉带回来一个小女孩。看着十来岁的模样,粉粉嫩嫩的一小只,脸有点儿圆,像只很乖的小团子。 傅和玉说, 这是他今天从一起跨城绑架案中救回来的孩子。父母刚和绑匪谈判完, 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要明天才能赶过来,先在他们家暂住一晚上。 他们家没有客房, 只好先拿儿子的房间给小女孩充数,让儿子今晚将就一下。 小女孩刚从不见天日的环境中出来,对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人都有防备心理,一个字都不愿意说,谁碰她她就甩开,边甩边哭。 看着她这副样子,傅和玉叹了口气,拦下妻子想进门和她交谈的举动:“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明天家里人会来接她,应该会好点。” 傅寻止放学回家的时候,傅和玉又去了趟警察局,向小女孩的父母说明情况。他母亲正在厨房准备晚饭,油烟声很大,没有听到他进门的动静。 他不想打扰母亲,便打算先回房间写会儿作业,等晚饭准备好了再出来。 走到房间门口,他顿了顿。 门是关着的。 以前也有母亲为了打扫房间关门的情况,他也没放在心上,直接拧开了门。 入眼他便察觉到,自己惯用的黑色床套被换了,换成了非常具有少女心的粉红色。 他顺手带上门,还来不及感到疑问,又注意到,被子好像是鼓起来的。“入侵者”看起来小小的一团,没发觉屋子的主人回来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还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咽。 可怜又无助。 身体本能快于大脑,许是觉得这声音激起了他的恻隐之心,亦或许是这团东西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没有危险性了,他径直走了过去,相当直男的—— -- 第121页 掀开了那团被子。 嘤嘤的哭声戛然而止。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保护罩会被毫无预兆的掀开,小女孩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小脸哭得通红,眼角还挂着泪,愣愣地抬起眼,正对上少年那张极其好看的脸。 她打了个哭嗝。 傅寻止现在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她。 料是平日里再冷静的人,回到家,发现床上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女孩,都会吓一大跳。 两个愣在原地的人就在床上直勾勾地对视着。 傅寻止一时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家门,走到别人家去了。可房间除了床套外的摆设都与他印象中一致,不存在走错门的情况。 他很快回过神。 傅和玉这段时间一直在查一起绑架案,这点他是知道的,那眼前这个小女孩,应该是那个被绑架对象? 可能性极大。 她皮肤嫩得能掐出水儿来,看着就是常年处于养尊处优的环境。很可爱,像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刚被陌生人抢走,一心只想找到自己的主人,对人防范心很重。 他不想吓到她,打算先从这里出去,和母亲问一下情况。 他刚动了下。 小女孩忽地出了声,软软糯糯的,听得人心都要化了:“哥……哥。你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吗。” 她一直没有说话,也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家,看着他妈妈为了让她睡得安稳些,特意去买了套新床套,把原本的黑色床套换下来。 这里以前是住着人的。 她占了别人的房间。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她也不想去冰冷的警察局,更不想再四处躲来躲去。她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能让她一个人好好待着,等她爸爸妈妈过来接她。 可是房间原本的主人回来了。 他自己……也要住的。 小女孩低下脑袋,小小的手指不安地抓着床单,将床单抓出很深的褶皱。她想开口和他商量一下,又不太敢,怕遭到他的拒绝,这会儿也不太敢和陌生人说话。 她还在做心理挣扎的时候,脑袋上传来阵不轻不重的力道,少年揉了揉她的头,叹息似得:“你住吧,不用担心。” 说完,转身出去了。 小女孩还愣愣地坐在原地,大眼睛眨巴眨巴几下,脸上多了几分红晕。 池桃看得气死了。 这什么?这他妈什么东西!? 他小时候这么会撩妹的!?他还摸过别的女人的头! 即使只是个小女孩。 池桃还是像喝了几大瓶陈年老醋,酸得不行。 场景很快跳转,这回,来到一个餐厅里。 傅寻止此刻已是高三那年的模样,他的正对面,坐着一个池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池远。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池远悠悠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问:“都准备好了?不和桃桃告个别吗,什么都不和她说的话,她会很生气的,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好哄了。” “不了。”似是回忆起什么,傅寻止眉间舒展了些,眼底洋溢着温柔的笑意,“我怕和她见了面,就走不了了。” 他会舍不得她的。 池远存心逗他:“你就不怕桃桃交新的男朋友,等你回来,她说不定都结婚了。” 傅寻止垂下眼,没有接话。 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他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池桃一定忘不了他,即使不是什么很好的名声和记忆,她也一定会记得他。 她这样睚眦必报的人,不会甘心被他忽然疏远的,一定会千方百计地作,无论如何都要找出一个他离开的缘由。 这是他的机会。 兆兆嘴上看着很凶,骨子里是一个极其善良温暖的人。即使说讨厌他让他滚,他卖个惨,让她“无意间”知道自己的过往,能拉很大的同情分,她心很软的。 这是傅瑾唯一带给他的用处了。 “你的父亲……我深表遗憾,我很感激他。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帮你复仇。” “没事。”傅寻止说,“我也很感谢他,当年救了兆兆。” 一盏茶喝完,傅寻止起身告别之际,池远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开口:“你后悔认识桃桃吗?如果不是她,你或许不用这么藏着掖着,可以正面完成你的复仇。” “伯父,不用问这种话。” 少年想都不想就回答:“能认识她,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他少时恣意,家庭变故后,便以为这一生注定只剩下黑夜,吹来的风都会是刺骨寒冷的。 她就像夏夜的一阵风。 裹挟着不断升温的热度,毫无保留地奔向他。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在无血缘关系的人之间,真的有纯粹的,不求回报的爱意,温暖的怀抱,空气中都弥漫着独属于她的,清香的气味。 自盛夏初识,又迫于盛夏分别。 即使最后没法和她在一起。 这一年的回忆,足够他撑过未来所有坎坷,再长一点,可以陪他走完这一生。 ** 池桃是流着泪醒过来的。 现实的记忆停留在那场大火中,有人远远向她跑来,冒着冲天的火光,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池桃知道,那是傅寻止。 他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平安。 -- 第122页 外边天光大亮,池桃闻着熟悉的讨人厌的消毒水味,支撑着坐起来,想寻找傅寻止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外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最重要的是……傅寻止怎么样了?她活着躺在这里,说明他成功把她从火场中带出来了。 他肯定受伤了,不然肯定会待在她身边守着她的。 他伤得重不重啊。 会不会……甚至…… 池桃不太想去思考那个可怕的猜想。 病房里空无一人,她脑袋还有些沉,躺得太久身体也有些不利索,不过勉强能动。 池桃一只脚迈下床。 顷刻间,病房门被推开,进来查房的护士抱着笔记板,例行公事般进来望一眼,也没想过这间房的病人能醒。 她吸入了大量一氧化碳,昏迷前还在一个劲儿地作死说话,医生说能不能醒是个未知数。 可能很快就能醒,可能一辈子都醒不了。 据知情人说,她男朋友也是个狠人。消防员拉了警戒线,一群人围在那儿,他还红着眼睛,非要直接冲进去救她,要不是被消防员硬塞了保护设施,现在估计和她一个样儿。 不过她男朋友命大的多,也是身体好,再加上常年健身。这么大的火,抱着个人出来,也只是中度烧伤,养两天就完事儿了。 多亏了那套保护设施,灭火器yyds。 想到这里,小护士不免有些羡慕。 她男朋友真的又帅又深情,能动了以后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病床边上,要工作就搬张小桌子,边工作还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就每天在这儿守着她,医生让休息也不愿意去休息。 他说:“我想她醒来的第一个看到的是我。” 他几夜没合眼,吃饭都是硬塞着吃几口,因为他女朋友让他记得好好吃饭。昨天实在支撑不住,被他朋友打了镇静剂,硬生生拖回家了。 池桃感觉这场面挺尴尬的。 她和那查房的小护士撞了个对眼儿,一只脚还悬在空中,也不知道该放还是不该放,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我要逃院”四个大字。 小护士倒是反应很快:“你别动,我去通知医生。” 话音刚落,她迅速转身开门,跑了出去。 池桃坐在病房里都能听见她在走廊的大喊声:“1002的病人醒了!快通知家属!” 池桃被医生塞回床上,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觉得这事儿离谱透了。 她一个,昏迷了一个星期的人,醒了半个小时,一个熟悉的人都没见到。 反倒像个活宝似得被一群小护士围观。 “是她吧?” “是她是她,那个男朋友巨帅巨深情的那个,我差一点点点就想挖墙角了。” “她真可爱,萌萌的,怪不得那男人那么喜欢她,我也好喜欢她。” “你们这么夸奖我我很高兴……”池桃揉了揉太阳穴,也没好意思问她们为什么不去工作,真心诚意的发问,“我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啊。” 离她最近的小护士拍了拍她坐着的床铺,接话道:“他就坐在这儿,守了你好几天,像块望妻石。” “对对对,然后他昨天被他的帅哥朋友拖回去了,那帅哥朋友还骂了他一顿,让他别这么颓废。” “我们已经通知家属了,你男朋友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你等等他。” 池桃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又莫名有点感动。 她问护士要来了手机,大致了解了一下那场火灾的后续。 最后的那几分钟,她隔着屏幕和傅寻止沟通的时候,消防员已经在赶过来灭火了。傅瑾还算有点人性,遵守诺言,火场里只留了她一个人,也被傅寻止拼死救了出去,所以无人伤亡。 池桃喝得那瓶东西,和她想的一样,就是致昏迷的药物,让她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傅瑾是真的想要她死。 如今傅瑾已经落网,承认了对傅和玉夫妻的罪行,再加上之前的偷税漏税,这次的蓄意纵火,法院给他判了死刑。 陈盛源成功被解救了出去,那几个伙同傅瑾的大汉也以伙同犯罪的名义被警察逮捕,是傅瑾找来的□□,具体要怎么做,就不是池桃管的事儿了。 一周没看手机,她手机上全是来自亲朋好友的未接电话,给她发微信的也一大堆。新闻并没有爆出她的姓名,只说了是一名女性,不过,傅家变革近期这么轰动,知道她和傅寻止关系的,只要有脑子,都能多少猜到点儿。 池桃先选择性地给陈盛源,施允,卫梓晴他们报了平安,就连陈盛南也难得给她发了消息,不过池桃暂时不想回他。 施允还给她带来了个惊天好消息。 傅和书最近手指动了动,有转醒迹象。 他是傅寻止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池桃由衷地为这件事儿感到高兴。 长篇漫画傅寻止帮她发了请假公告。四格漫画的出版社也给她发了消息,进度比预期快,说不定年初就能发售,可能需要她本人出镜,询问一下她的意愿。 池桃想了想,回了个好。 她还没开过签售会呢。 护士们都去忙自己的工作了,池桃也不想在病房里干等着。傅寻止救她出来时,将她保护的很好,没有烧伤,医生说她只要醒了就没多大事儿。 -- 第123页 池桃下了床,两只脚踩在地上,有点儿不稳当地往外头走。她打算给男朋友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到哪儿了。 电话一直没接通。 池桃纳闷地看了眼通话界面,把电话挂了,准备重新拨一个过去。 她手刚握上门把手。 门忽地被向外拉开,池桃被惯性带着往前倾,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男人很用力地抱着她,脸色比她还白些,下巴也多了很多青色的胡渣,看起来莫名有些性感。 池桃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他按着头埋进脖子里,脑袋抵在她肩上,很粗鲁的力道,鼻息尽数被他的气息侵占,能很清晰的感觉,抱着她的人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凶:“我和你说了多少遍这段时间不要乱跑。” “你当自己是什么超级英雄吗?牺牲自己救大家,以为这样很帅吗?” “一点都不喜欢我?见色起意?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和我上床?缠着我说最喜欢我的不是你?” 话音刚落,他力道很重地扣着她下巴,吻了过来。 他是真的动了怒,发了狠地探进来,卷着她舌尖,池桃舌头发麻,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发软,在他怀里软成一只小奶猫。直到唇瓣传来痛感,尝到了铁锈味,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他是属狗的吗…… “真想和陈盛南一样,把你关在家里,谁都不准见,每天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池桃:“……” 她严重怀疑这话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我不会听你的话的。”过了良久,抱着她的男人闷闷的说,“你不在了,我就不吃不喝不睡觉,熬死了就去找你,做鬼也缠着你。” 他怎么又凶又可爱。 池桃听着这句没什么力度的威胁,是真的很想笑,又觉得这会儿笑出来实在不怎么合适,硬生生憋住了。 她正想接话。 脖颈间忽然有温热液体滑落,她顿了顿,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傅寻止哭了。 双亲去世他没哭,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他没哭,亲手将傅瑾送入监狱他也没哭。 “兆兆。” 男人嗓音哑得不像话:“别离开我。” 第60章 正文完 在风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这次火灾似乎给傅寻止留下了比较严重的心理阴影。 最直观的表现是……他变得粘人了起来。 只要两人同处一个地方, 他无时不刻都盯着她,生怕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工作时间也经常给她发消息和打电话,美名其曰, 确认她在他才安心。 这种甜蜜的烦恼让池桃有点儿犯难。 他的工作很忙, 池桃接手甜品店后, 要忙的事情也多了起来,没法儿像之前那样,每天无所事事地躺在家里画漫画。 他的公司离她住的地方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堵车的话需要更久。即使如此,他无论忙到多晚, 都雷打不动地开车跑到她家, 非要抱着她一起睡,第二天再早起,缠着她要一个早安吻后再去上班。 明明他自己家离公司只要十分钟…… 瞅着男人眼底的青黑, 池桃不可避免的有些心疼, 又不太好意思主动提出搬到他家去住的意愿。 搬到他那边去, 不就等于……婚前同居。 也不是不行, 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过了。 不过,这事儿要是她主动提, 显得她非常禽兽,非要和他住一起的样子。 池桃本打算等傅寻止和她提,结果来回奔忙,最累的那个人倒是没有一句抱怨, 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就这样拖到了年底。 四格漫画的出版封面是池桃自己画的, 两个主角的正比人像。背景是客厅,面容清隽的男人微倚着沙发,垂着眼, 眼底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女人呈仰躺状态,脑袋搁在他腿上,弯着眼睛和他对视。 十分幸福的场面。 池桃发微博说明《我和我的聋瞎老公》要出版时,还引起了一阵骚动,大部分粉丝都是支持她出版的,小部分骂她恰老公烂钱,在池桃表示全是自费,后续出版收益也会捐出去后,也都没了声音。 令池桃意想不到的是,漫画定价不高,每话的小故事温暖感人,竟然自发地火上了热搜,预售当晚销量便破了五万。 虽然陈盛源的鼎力宣传可能占了很大的比重…… 池桃有隐晦地和他提过,不用帮自己宣传的意思,不过陈盛源好似完全没有get到她的点儿,活跃地像个头号大粉。 或许是火场那事儿使他感到特别愧疚,想用别的方式报答她吧。 池桃承诺粉丝会有一个签售会,定在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 也算是,为这难忘的一年,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夜里,池桃被傅寻止抱着,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年下半年发生的事儿,越想越觉得极其离谱,像小说剧情。 她忍不住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亲了亲他的下巴,感叹道:“我以前真的以为我和你没有缘分。” 男人皱了皱眉,不动声色把她抱紧:“不要说这种话。” “真的啊。”池桃小声说,“我真的把你当渣男看的,每天骂你一百遍。要不是我不会巫术,我就画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小人,做出来,天天往上边扎针。” -- 第124页 “……” 见他不回应,池桃戳了戳他的喉结,唇瓣往下,不满地咬了一口,翻旧账翻得特别利索:“仔细想想,你擅自替我做了决定,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就走,回来就和我说了声对不起。” “负心汉,渣男,没良心。” “我对你那么好的,你就抛下我。” “……”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傅寻止眼皮子跳了几下,扶着她的腰,忍无可忍地把她压在身下,用唇堵住她说个不停的小嘴。 切身力行地向她证明了自己有多爱她。 等一切结束,他帮她洗完澡,抱着她回床上,池桃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寻寻。”怕他还要再来,她认错求饶,“我真的不行了,我不提了,球球你放过我吧。” 服软是避免身体散架的最好方式。 男人低低嗯了声,对她的求饶很受用,重新躺下,把她捞进怀里。 “兆兆。” 池桃迷迷糊糊应了声:“啊?” “我爱你。” “嗯。”困得迷糊的小女人压根儿没注意到男人异常认真的语气,回得很敷衍,“我也爱你。” “……” ** 今年的最后一天,签售会如期而至。 四格漫画的销量也顺利破了十万,还在一路飙升,比她在微博连载时还要火爆。 签售会是下午一点,池桃早上七点就醒了,开始火急火燎地选衣服,还给自己化了个妆。 她的小鹿眼是偏可爱型的,眼角天然下弯,看着就比较好欺负的那种。池桃想了想,学着网上的教程,用眼线笔把眼尾拉长,微微上扬,添了几分魅惑和攻击性,有点儿千年狐狸精的味道。 不过不是很浓,还是偏日常些。 至于衣服,毕竟是冬天,场馆很大,还得保持通风,温度肯定很低。在傅寻止严令禁止要风度不要温度后,池桃选了件很厚的白色长款风衣,长度到脚踝,里边是同色毛衣,下边是条黑色短裙,也裹上了厚厚的光腿神器。 再三保证这样不会冷以后,傅寻止才勉答应强放人,送她去签售会现场。 池桃出现的时候,听到台下发出了一大片唏嘘声。 现场来了很多的人,粉丝媒体都有。池桃站在台上,瞬间有种回到高一那年升旗仪式的感觉。底下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她拿着麦克风,所有人都在好奇,猜她会讲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当年教导主任老杨让她写检讨,因为她老旷课不写作业,还妄想引诱全校最优秀的少年和她早恋。 池桃在网上搜了检讨模板,七拼八凑的,总算是凑了份还看得过去的检讨。反正老杨看着还算满意,让她拿着上去演讲,本意是想杀鸡儆猴。 结果池桃当着全校人面把那张纸撕了,碎纸片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有些还被风吹到了升旗台底下。 把纸片撒完,她拿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尊敬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一(2)班的池桃,今天,应老师要求,让我对我的行为作出检讨和深刻反思。” “我旷课和不写作业,多次违反校纪校规,令家长和老师担心,我对此,感到非常惭愧。我对不起你们对我的良苦用心,我应该好好学习,努力成为一个对社会有帮助的人。” 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老杨满意地点点头,停住了上台把她拽下去的步伐。 他还来不及松口气。 池桃话锋一转:“所以,我知道错了,傅寻止学长什么时候能和我在一起?” 她弯起眼睛,笑得开怀:“如果傅学长愿意带领我好好学习,我一定不负众望,再也不违反校纪校规,做一个和傅学长一样的好学生。” 场下一片寂静,几秒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笑声。 池桃听见好多人喊她“勇士”,“牛逼”,这类的话。 老杨气得脸都绿了,两步冲上台,拽着池桃胳膊把她拉下去,之后免不了又是一顿痛批。 在被老杨拉下去前,池桃在底下的人群中,精确地锁定住那道鹤立鸡群的身影。 并成功对上他的视线。 傅寻止也在看她。 “恰桃老师?” 一道声音将池桃从回忆里拉出来,她回过神,意识到现在是签售会现场。 现在的她,已经和傅学长在一起了。 嗯,不止在一起了,她还把他睡了。 这个认知让池桃很开心。 注意到她唇角的弧度,媒体很适时地开口提问:“恰桃老师,关于刚才漫画灵感的问题,您是想起了什么很高兴的事情吗?” 不仅怕她没听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又很巧妙的结合了她现在的反应。 池桃点点头,嗯了声。 很快,像是回想起什么事情,她转变了情绪,揉了揉眼睛,眼尾隐约有湿意:“关于漫画灵感,事实上,这篇漫画确实是我杜撰的。” 此话一出,全场愕然。 没等人问话,池桃继续道:“我高中有一个暗恋的人,我每天都会去偷偷看他,看到他一眼我就能高兴一整天。我确信他知道我的存在,而他对我视而不见,甚至在我鼓起勇气告白以后,避我如蛇蝎。” “对此我有些感到不被尊重,因此,漫画的男主设定为残疾人,也算是我的一点小私心。” -- 第125页 “至于为什么是夫妻。在被拒绝后,我还是喜欢他,所以我想,既然现实没有办法在一起,那在平行世界有一个好的结局,也算另一种美满。” 她解答了旁观者对这篇漫画的所有疑惑。 说得也都是真话,只是省略了部分内容。 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傅寻止疏远她,确实也算是对她视而不见,避之如蛇蝎。她也的确是为了报复,把他设定成聋瞎,觉得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她对他的。 夫妻。池桃当时的想法,是为了让他不舒服,现在想来,也有自己的不甘心在里面。 她在盛夏喜欢,又迫不得已在盛夏分别的那个少年,燃尽了她毕生爱意,灿烂了她一整个春夏秋冬。 她一生都没法再像喜欢他那样再去喜欢别人。 没能和他在一起,是她当时认为的,最大的遗憾。 她满腔热枕和爱意,撞了南墙也不愿回头,偏要盼得一个结果。 她盼到了。 发言的最后,白色风衣的女人笑着说。 “现在已经圆满了,我不剩下遗憾了。” 冬日的天昼短夜长,天色黑得极早。 池桃签名签得手都酸了,又被出版社的拉着去吃了个饭。 等她结束一切,打车回家的时候,天边连火烧云都不剩下了,只有几颗星星,和着温柔的月光,安静地笼罩着大地。 池桃和他说不用来接,傅寻止很早就给她发了微信,告诉她他已经回家了。 回的哪个家,不言而喻。 池桃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发现她那楼的灯是黑的。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傅寻止有事又出去了,坐电梯上楼,拿钥匙开了门。 屋子里如她所料,一片漆黑。 池桃带上门,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灯的开关,才刚动了一步,一个人影闪过,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抵在门上,薄凉唇瓣在她颈边轻蹭。 池桃吓了一跳,正准备大叫,鼻尖嗅到熟悉的雪松味,安下心来。 她有些纳闷:“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过了良久,房间里响起男人闷闷的声音。 “因为我不高兴。” 池桃没明白自己哪个点儿又惹到他了,正打算直接问,转念回忆起下午,自己在签售会上的发言。 顿时有点儿心虚。 她干巴巴笑了两声,哄着他:“不要不高兴嘛,都是节目效果,节目效果,而且大多都是真的啊。” 只是省略了部分!部分! “不要乱造谣。”男人不轻不重地啃着她唇瓣,“我没对你视而不见过。” 他!还!敢!说! 这话池桃可就不爱听了:“最后两个月!我来找你你都不理我的!” “你没来找我。”男人嗓音很淡,带着点儿莫名的控诉,“我几次没理你你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不是废话吗! 那不然她还上赶着跑去舔他吗!? 池桃翻了个白眼儿,正想接话,耳畔传来男人低低的,委屈的声音。 “都是我跑去偷偷看你的。” “小没良心的,从来没发现过我。” 池桃:“……” 她还真没发现过。 “那我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她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手,从里边儿找出小拇指,和他拉钩,“以后都不要提这件事了。” “好。” ** 今年过年,由于傅寻止唯一的亲人还躺在医院里,目前只是有好转迹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池桃手一拍,拽着他一起去池远那儿过年。 该解决的该解释的都差不多清楚了,池远和傅寻止也不藏着掖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投资效益,金融版块,掺杂着一系列池桃听不懂的术语,好不乐乎。 池桃被两个商业精英隔绝在外,也插不上什么话,想了想,让打算做完饭再回去的阿姨回去陪家人过年,自己跑厨房准备年夜饭。 上次就有做饭给傅寻止吃的打算,结果被傅瑾绑走。出院以后,傅寻止每天都到她这儿来,主动给她准备早晚餐,池桃懒癌发作,也就没提这事儿。 难得有这个机会。 池桃把鱼放进锅里,正打算倒酱油,傅寻止进来,主动接过她手里的锅铲。 “我来吧。” “你怎么进来了?” “看你不见了,来找你。” 池桃心脏重重一跳,不受控制地乱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小鹿乱撞,男人伸手,重复了一遍:“我来吧。” “……”觉得他这话是在怀疑自己的厨艺,池桃握着锅铲的手放在身后,有些不服气:“我做饭也很好吃的。” “我知道。”男人轻描淡写地说,“不用你做家务,我来就行,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她还挺喜欢做饭的…… 池桃犹豫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个彰显家庭地位的好时机,也没和他抢,顺从地把手里的锅铲给了他。 看着男人熟练的翻鱼,倒酱油,池桃真心诚意地为他鼓了鼓掌:“寻寻,你真的很适合做厨娘。” “……” 过完年,池桃收到了老杨发来的微信。 虽然老杨嘴上对她这个叛逆少女头疼不已,在傅寻止出国后,安慰她,照顾她最多的,也是这个教导主任。 -- 第126页 池桃还是挺感谢他的。 附中每学期开学都会有一个传统,请荣耀校友来做开学演讲。说得好听点叫演讲,其实就是灌鸡汤,鼓励大家努力上进之类的。 池桃作为那年全市的美术第一,还带着不靠艺术加分都可以上一本的裸考成绩,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之内。 只不过老杨怕她触景伤情,看到附中就想起自己惨烈的初恋,也没和她提过这事儿。 他看了池桃去年年底在签售会的发言,旁人或许没听明白最后一句,会以为是她放下了,不再执着过去这类的。 作为半个见证人,他清楚地很,池桃这话的意思,就是和傅寻止重新好上了。 她不可能放下的。 池桃来的话,傅寻止肯定会跟着来,一次来两第一名,多好。 想到老李当年对她的好,池桃痛快接受了这个邀请。 并拉上傅寻止一起回了学校。 毕业五年,学校修缮了很多。 那些发白的墙都重新刷上了新的油漆,篮球和足球框也换上了新的,操场上装了很多路灯,下晚自习不再漆黑一片了,长满绿藻的水池也经过了一通大换水,现在里边儿还游着几条鲤鱼。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画的加菲猫和欧迪玩耍的油画还挂在楼道里,每个班外边儿摆着的绿植也都还在,即使开学第一天,走廊里仍能听见朗朗读书声。 老师也都没变。 池桃和傅寻止走进医务室,李老师今天到的很早,坐在那儿,头发白了些,脸上也多了些皱纹。 听见有人来的动静,她抬起头,很快认出他们,笑起来:“桃桃和小傅?回来看老师啦。” 她只字不提他们一块来的原因,打趣道:“这次可不要被篮球砸,还要小姑娘拖着来看伤口了哦。” 傅寻止:“……” 池桃有些窘迫:“您可别提这事了……” 三人又聊了会儿。 李老师看了眼时间,笑眯眯的打发他们:“来做校友演讲的吧?快去准备吧,差不多也到八点了。” 升旗仪式出操的音乐也没变,两人站在医务室门口,看着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班级走到点位,再熟悉不过的蓝白校服。 和老杨说好了,今天是池桃演讲,傅寻止不过是陪同。 池桃站上升旗台,她没刻意化妆,听到下边有交头接耳的声音。 大概是认出她了。 池桃也没太在意,清了清嗓子,语气和高一那年如出一辙:“大家好,我是2015届毕业生,池桃。” 底下喧哗声更大。 池桃和傅寻止的“爱恨情仇”,直到今年,都在附中论坛首页上飘着,很多学弟学妹听了他们的故事,都为他们这对意难平。 也格外好奇本尊。 许是她看着太好说话,甚至有个不怕死的少女大喊出声:“池学姐!!!我看了你和傅学长的故事,哭了一晚上,你们不在一起真的天理难容啊!”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早恋真的影响学习吗!我看了您和傅学长的高考成绩,真的是双学霸啊呜呜呜。” 池桃摆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我先说一下结果吧。”她说,“我和傅寻止,确实在一起了,他现在就在台底下。” 底下一片寂静,紧接着,是雷鸣般的欢呼声。 “可以让傅学长上来说一句吗!” “呜呜呜你两成真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余光瞥见老杨脸又绿了,显然被这群起哄的气得不轻。感觉他快后悔今年演讲请了池桃这个不靠谱的了,她弯了弯唇角,冲傅寻止眨了眨眼,让他来稳一下场面。 傅寻止走上台,从她手里接过麦克风,只说了一句话:“起哄的全记过处理。” 冷而淡。 全体噤声。 效果很棒。 池桃也没想到男人这么简单粗暴,尴尬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从他手里把麦克风抢回来。 “嗯……”她把话题掰回正轨上,“我今天答应过来呢,也不是想给你们灌鸡汤。我并不支持早恋,我们不得不承认,早恋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影响学习的,但是一起进步的同学也存在。我高一的时候,文化课成绩全校倒数,甚至到过倒数第一,基础很烂,也是下决心好好学习,一点点拉起来的。” “基础有多烂呢。”她想了想,“比如说,一道数学题,傅学长五分钟就能得出答案,我一个小时都不一定做得出来。他给我讲,讲五遍,每个公式都写在边上,我才能勉强听明白。下次做也不一定能做对。” “高中三年是你人生中唯一的,努力就能得到回报的时候。只要你愿意努力,成绩就会给你回报,看着分数从二十分到一百二十分,这是很纯粹的快乐。” “很多人都会想,高中怎么能不放肆地谈一场恋爱,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她笑眯眯道,“可是高中的大家心性还不够成熟,很多事情看得都是片面的,喜欢这个人就是喜欢,不会去关注那些深层因素,这些都是日后关系破裂的诱因。”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高中好好学习,等长大,成为优秀的人后,再去肆意地追求自己当年喜欢的人呢?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圆满吗?” 池桃演讲完,深深鞠了一躬,把麦克风交给上来接力的老杨,去台下拉傅寻止的手。 -- 第127页 她拉着他到升旗台后边儿,被巨型的开学横版挡着,同学们看不见的地方。 池桃抱着他的腰,脑袋仰起来,像只做了好事问主人讨奖赏的小奶猫:“寻寻,我今天说得好不好。” “很好。”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兆兆懂事了好多。” 那个肆无忌惮,当着全校人面和他表白的小姑娘,现在,也会劝学弟学妹们不要早恋了。 这个时候,一阵清风拂过,刚长出新叶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 温柔安静。 她的声音融化在风里。 “我想了想,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如果我们当年就在一起,说不定现在早就因观念不和分手了。” “不会的。” 傅寻止打断她的话:“什么时候在一起,我们都不会分手的。” 池桃不知道,离开她的那五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比她想得要更爱她。 在风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