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外戚的自我修养(宅斗)》 第1页 [穿越重生] 《论外戚的自我修养(宅斗)》作者:明日绮梦【完结】 文案: 顾明珠以为自己进的是古代农家女的种田副本,通关的方法就是带领全家老小通过辛勤劳动发家致富,奔向小康|生活。 没成想,姐姐顾明月一朝成为太子妃,他们全家跟着鸡犬升天,她被迫开启了外戚生存副本。 贵女圈看不起她,她忍;极品亲戚搞事情,她管;姐姐姐夫感情出问题,她劝;外戚名声不好,她刷;太子要被废,她斗;家里没钱,她赚。 她这么努力,他还是嫌弃她。 程鹤川全京城有名的落魄侯爷,全家战死就剩他一人,原本打算孤独终老的他,遇到了他的小明珠,看到了她的努力与不甘,她的愤怒与隐忍,他想将她护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问:穿着新手装拿着生锈的剑,要如何通关这个宫廷豪门争斗还附加了夺嫡剧情的地狱级副本? 答:组一个战斗力爆表的队友,一起逆袭给他们看看。 Cp:程鹤川x顾明珠 背景说明: 1、平时世界,部分设定架空明朝,不符的地方都是作者在扯淡,不考据,请勿较真。 2、无脑轻松小甜文,乡村非主流宅斗【重点】【重点】【重点】,须知本文中所有人物的三观都和作者没有关系。 3、已完结。 4、啰嗦慢热。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种田文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鹤川,顾明珠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01 二丫,你咋还在这玩泥巴呢,你爹娘找你呢,快回去吧。 小名二丫的顾明珠小朋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软软应了一声:哎,陈爷爷,我这就回去了。 心里却想,谁玩泥巴呢,我这是在规划我们老顾家的未来五年发展计划呢。 她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晃晃悠悠地走下了小土坡,绕着村头的老槐树往家里走去。 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头顶扎着两个小啾啾,身上穿着水红色的麻布衣裤,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小姑娘。 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她是一个肩负重任、注定要在这平行时空里,种出第一株杂交水稻的女壮士,不对,女英雄! 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她不不知道杂交水稻是怎么搞出来的,毕竟她是个文科生,对于生物这门学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草履虫和细胞壁。 早知道有一天会穿越,她说什么也要考上隔壁的农业大学,学一些类似怎么种杂交水稻、怎么科学养猪之类的专业。 不过幸好,她是农业频道的忠实爱好者,最喜欢看的节目就是农业致富经,对于带领全家老小通过科学养猪走向小康这件事充满了盲目的自信。 但首先,她家得有猪。 唉,致富之路任重道远,还需漫漫上下求索。 顾明珠走进自家小院,忽然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有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人站在自家院子里。 爹、娘,我回来了。她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她娘刘美凤搓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哎呀,二丫快来,你姐姐来信了。 顾明珠心里一喜,撒丫子就往屋里跑: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刘美凤整个人喜气洋洋的:回来什么呀,不回来了,你姐姐当太子妃了。 啥?顾明珠整个人呆若木鸡,回不过神来。 六个月前,三年一度的采选如期举行,村里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被迫将女儿送上了马车,只盼着女儿落选宫女,能回家团聚。 顾明珠天天等,日日盼,结果等来的结果是她姐姐当上了太子妃? 这怎么可能? 爹、娘,怕不是搞错了吧? 哎呦,不会错,刚刚那几个大人说了,原来六个月前的采选主要是给几位成年的皇子选妃,你姐姐被皇后一眼瞧中,封了太子妃。说完她拍了拍顾明珠她爹,你爹也被封了嘉定伯,让我们全家赶紧搬进京城呢! 顾明珠茫然地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她跟她爹新搭的猪棚,久久回不过神来。 说好的种田副本呢?怎么说变就变,还变成了难度系数极高的宫斗副本啊! 三个月后,几辆马车晃晃悠悠驶入了京城。 天子脚下,物华天宝,顾明珠掀起帘子往外看,只见沿街两边的房屋都是砖木结构的瓦房,往来间有许多小商贩沿街叫卖。 顾明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城,不由得好奇地问东问西,她马车旁跟着此行负责护送他们一行人的护卫,见她一个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更别提还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妹。 因此回答她的问题倒也耐心:咱们现在在三山街,从这一直到斗门桥,一路上都是果子行,小姐以后若是想吃,可以叫下人们去买。 顾明珠见迎面走来一个小贩,便指着问:他是卖什么的,手里拿着的又是什么? 护卫看了一眼,笑着回道:这是卖针线脂粉的,他手里拿着的叫惊闺,不过他卖的东西都是下等货色,小姐怕是看不上。 顾明珠点点头,心想,她这张脸完全是靠个人的天生丽质,还真没用过古代的胭脂水粉,听说古代的化妆品含铅量都很高,不知道用多了会不会中毒。 -- 第2页 转念又一想,这个朝代的商业经济看上去还是挺发达的,不像她以为的,那么打压商业经济发展。 虽然商人地位低,可架不住人有钱啊,现在他们一家都跟着得道升天了,最起码表面上的地位是有了,再做点生意应该不会太难吧? 说不定她顾明珠和二十一世纪的某位同名大佬一样,也十分有经商头脑,可以搞出一个商业帝国,为促进封建社会资本主义萌芽作出贡献呢! 她坐在车里美滋滋地幻想走上人生巅峰,结果她坐的马车突然受惊,晃得她往后仰倒,摔了个眼冒金星。 小姐,没事吧小姐? 顾明珠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撩开帘子往外看,只见一个锦衣少年坐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少年小脸似雪,眉目细致,唇红齿白,整个人像一件尊贵的凝脂玉雕,华美非常。 顾明珠瞬间觉得,其实开一个古代的白马会所也不错啊。 她这厢看得起劲,少年却被她看烦了,冷着脸道:看什么,还不滚。 啧,这脾气,白马会所可容不下这尊大佛,算了,还是别搞邪魔外道了,规规矩矩实业兴邦吧。 她自认就是个升斗小民,见这少年气度不凡又颐指气使的,估计是自己惹不起的什么大人物,她缩缩脖喊了一声:给他让道。 要说古代就是这点不好,马路太窄,又没划分车道,两辆马车要是对上了,那必然是要发生交通事故的。 她放下帘子坐回车里,车夫在她的指挥下将马车赶到一遍边,让他们先行。 护卫等他们一行人走过后,才悄声禀报:他是承恩公府的小公子,张焕。 顾明珠点点头,虽然她对这些豪门世家一点兴趣也没有,仅有的宫斗、宅斗知识都来源于陪妈妈一起看过的电视剧,但也让她对这些古代宫廷豪门的内部斗争有了初步认识,她觉得以她这智商,真搅合进去就是那夏冬春,活不完一集就要被赐一丈红的命。 啧,那多辜负她这辈子的花容月貌啊。 等她的马车赶到嘉定伯府二门的时候,她母亲和舅母已经先进去了,几个下人正在拆卸马车上的行李物品,其实他们家以前特别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根本没这么多行李要运送,撑死一辆牛车就能拉完的那种。 但是她舅舅刘金龙说了,丢什么都不能给太子妃丢面子,硬是借了他们家十几个据说是上好梨花木的箱子,让他们带着上路。 其实有什么意思呢,每个箱子里就放了一两件衣服,回头她找起衣服来多麻烦。 但没办法,架不住她娘一颗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虚荣心,硬是要带着这十几个空箱子上路。 她下马车的时候没要人扶,自己蹦着就跳到了地上,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她大伯母据说闺名李桂花穿着一身刚从成衣铺子里买来的,明显不合身的绫罗绸缎从马车上下来。 扶着丫鬟手的时候,还不满意地斥责了一声:怎么回事啊,会不会伺候人啊,扶稳点,小心摔着我,揭了你的皮。 呦,好怕哦。 她大伯母娘家是杀猪的,揭皮的手艺是祖传的,手起刀落应该十分利索,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要亲自上阵。 跟在她大伯母身后的,是她的一个堂姐一个堂妹,顾明金和顾明玉,小名阿福和阿喜,哦,她的太子妃姐姐小名大妞。 另一边,她小姑姑顾秋娘也撩开帘子站在了车辕上,遥遥的跟李桂花对视一眼,忽然指着旁边一个小丫鬟道:你,过来,趴下给我当凳子。 这个顾明珠知道,是那些官僚主义做派的大老爷欺压穷苦老百姓的做法,她过年跟着她娘去县里给她姑姑姑父拜年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 似乎是一个上头的大官下来巡视,她姑父这个九品都达不到的芝麻小主簿跟在后头谄媚讨好时,就曾经趴在地上给那个大官当上马凳。 没想到一朝翻身,她姑姑也学起这招。 那个小丫鬟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体都还没张开,听她这么说又不敢反抗,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顾明珠走过去,一把捞起那个小丫鬟,对她姑姑道:姑姑当心些,这小丫鬟身量这样小,真给姑姑当踩凳,踩坏了她事小,万一摔了姑姑,那可了不得。 顾秋娘想了想,是这个理,她的目光便朝剩下的几个丫鬟看去,想挑一个身强体壮的来试试脚。 顾明珠哪能再让她找茬,赶紧指着大门道:大伯母已经进去了,我来的路上就听说这嘉定伯府房子不多,万一好的屋子让大伯母和舅母先挑走了,姑姑你和表姐 顾秋娘一想,那还了得,赶紧自己踩着木凳就跳了下来,连扶都不要人扶,着急忙慌地就要往院子里跑。 她身后的马车里,一只纤纤素手撩起了车帘,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表妹。 她姑姑的独女张珍珍,从小跟着姑姑姑父住在县城里,和她们这些乡下丫头自然不同。 说起来她今年十六岁,也在待选年龄中,因为事先知道了要采选的风声,姑姑怕她去宫里当宫女受苦,便悄悄将她送走藏了起来,躲过了这次采选。 -- 第3页 谁都没想到,这次采选不光采选宫女,还选太子妃,事后张珍珍知道这消息时,躲在家里哭闹不休,直言是她母亲坏了她的好姻缘,不然说不定太子妃就是她了,毕竟她从小就认为自己是家中姐妹里最漂亮的那个。 顾明珠对她这盲目的自信基本是听之任之不跟她吵的态度,反正十里八乡有眼睛的都知道,她姐是出了名的美人,村花! 刚满十五岁上门提亲的人家就把她家门槛踏破了两块。 可惜爹爹铁了心要留她们俩中的一个在家招上门女婿,又见大女儿漂亮不愁嫁,便想多留两年看看,结果留来留去留到了十七岁,硬生生留成了太子妃。 也是缘分啊。 第2章 第 2 章 02 顾明珠跟着三个姐妹进了二门,看她们走在前面互相别苗头,心里暗暗叹气。 这抄手游廊就这么宽,你们三个还非得并排走,不挤得慌吗,何必呢。 不过这样也好,留她一个人走在后头,清净。 刚穿过厅堂走入后面的院子,就听到吵架声。 顾明珠快走几步朝前看去,果然是大伯母、舅母和姑姑正在三国大战,母亲站在一边左右不是人。 父亲估计是早就知道这里会有一场激战,不知道溜哪里躲清静去了。 对了,她现在被禁止喊爹娘,只能喊父亲母亲,大概是出门在外不允许说家乡话,要和天子脚下的王公贵族们保持称呼上的一致。 话说回来,只见大伯母李桂花叉腰站在院子中间,指着面前的五间正房道:这是老二家的宅子,这第二进的正房我们是不敢想,但凭什么这第三进的正房我住不得?你们两个搞搞清楚,这家人姓顾,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正房? 顾秋娘冷笑一声道:你也说这家人姓顾了,我们三个人里,除了我姓顾,你们还有谁姓顾啊,这是我娘家,我回娘家还要给两个外姓人让屋子,天大的笑话。 顾明珠舅母方惠兰掺着她母亲刘美凤站在一旁,轻声细语道:你们两个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顾家人,怎么以前他们落魄得吃不起饭的时候,不见你们来攀亲戚,现在有点好事,一个个比谁跑得都快。凤啊,你想想,以前你每次回娘家跟你哥哥要钱的时候,我们哪次没给你,你的两个女儿能站住活下来,靠得可不是他们顾家人,是我们刘家人,这亲疏远近你可要想清楚,只有娘家人才是给你撑腰的。 刘美凤为难地看看这三人,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想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吭出一句:要不要不这样吧,这主院 娘,哦,不对,母亲大人,这事我看好办。 珠儿。这是她的新昵称,其实她觉得还不如二丫好听,不过入乡随俗嘛,不能要求太高。 她走到母亲身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随后对三人道:我刚刚看了一下这院子,要我说,姑姑就带着表姐随父亲母亲住在主院的东厢房里,你和父亲是骨肉兄妹,也不用避嫌,万一有什么人上门拜访,姑姑毕竟是官太太,可以帮母亲招待一二,大伯母呢,是顾家的长辈,就住在后面这院子的正房,显得您尊贵,至于舅母,我刚刚看这主院旁边隔着一条道还有一个小跨院,正好给您和表妹住,表妹身子弱,喜欢安静不受打扰,您没事来我母亲这里陪她说说话也方便。至于几个堂哥表哥表弟,就随着我父亲住在外院吧,咱们现在不比以前,一大家子亲戚住在一起还是要避嫌,免得被外面人笑话,母亲,你看可好? 她这么一分配,听起来有理有据的,正好也都切合了众人的心意,便都纷纷表示给顾明珠这个面子,听从了这个安排。 连一直站在舅母身边不说话的表妹刘英儿也对她柔柔一笑。 顾明珠松了口气,只觉得这修罗场一般的情况以后只怕不会少。 说起来也是,母亲就是耳根子软,抹不开情面,这些亲戚一听说他们要上京城,立刻让老婆带着儿子女儿跟了上来,名曰怕母亲呆着无聊寂寞,实际上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不就是凭什么我们在乡下过着苦日子,你们一家人去京城里享福嘛。 不过没办法,古代封建社会大家族,就是这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喜欢搞连坐。 说句难听的,要是哪天他们家倒霉了,这些亲戚一个也跑不了。 这么想想,顾明珠心里也安慰了一些。 当天晚上,顾明珠住进了主院右边的暖阁里,与父母的卧房隔着一个小小的明间。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都是皇帝赐宅子的时候自带的,他们家暂时还没钱买,顾明珠坐在小小的架子床上收拾衣服,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见到顾明珠直愣愣地就要下跪,顾明珠赶紧拦住她们,毕竟受了二十多年人人平等观念的影响,来到古代后她家又一直是贫下中农状态,还不习惯特权阶级的这一套,她真没办法接受这种说跪就跪的恶习。 起来吧,你们坐下说话。 两个小丫鬟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先坐,顾明珠只得道:那你们就站着吧,来,自我介绍一下,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里人,为什么来我这当丫鬟。 -- 第4页 职场空降第一步,先搞清楚下属的简历。 左边那个看起来大点的小丫鬟道:奴婢,奴婢叫采红,十四岁,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很小就被卖给了人牙子,后来又被卖到了承恩公府当差,前几日孔麽麽从我们当中挑了一些人,就给送了过来。 顾明珠点点头,又问另外一个小丫鬟:你呢? 那个小丫鬟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看了顾明珠一眼,随后低下头道:奴婢,奴婢叫木香,也记不清是哪里人了,奴婢也是十四岁,原先是王翰林府上的丫鬟,后来王翰林被抄了家,我们就被一起卖了出来,前几日承恩公家的孔麽麽将我买了去,然后就送到了这里。 承恩公是当今皇后的母族,也是太子的外家,她们送人过来很合情理。 这个时代,公、侯、伯,爵位大一级除了俸禄上的不同外,最重要的是体现了你在皇帝心里不同的地位。 他们家这个嘉定伯听着好听,其实是勋贵中最末的那种,不世袭,不过他们家本来也没人能袭爵,万恶的重男轻女。 但她大伯母不这么想,天天做着美梦,总觉得自己生的老顾家的金贵独苗苗说不定哪天也能当个承恩公什么的。 说起来今天白天遇到的那位小公子才是承恩公的嫡亲孙子,皇后的侄子,和自己其实半斤八两啊,大家都是出生贫下中农无产阶级的外戚啊。 哦不,还是有不同的,人家是正式版的,而她只是测试版,能不能上线还要看她的太子妃姐姐能否当上皇后。 她又问木香:你这名字是王翰林家的谁给你取的? 木香答道:是二小姐取的,我原先在她院子里做一些扫洒的粗活,后来她嫌奴婢的名字不好听,就换成了木香。 你原先叫什么? 奴婢原先叫二丫。 哎呦,缘分啊。 顾明珠一拍大腿道:这样吧,如果你们不介意,我给你们俩改个名字,新人新气象嘛,好不好? 两人齐声道:单凭小姐做主。 唔。顾明珠想了一会,指着年纪大的那个道,你叫锦鲤。 又苦思冥想了一会,指着年纪小的那个道:你叫平常心吧。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又要跪下来感谢小姐的赐名。 顾明珠只好再次一手捞一个,把两人按在来自己床边的脚踏上。 你们就坐这吧,别起来来,也别随便下跪了,你们不嫌累我都累了,来,我们好好聊聊天。 她刚想从这两个丫鬟嘴里打听点京城里的事,结果就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表小姐来了。 顾明珠伸长脖子一看,果然是她舅母的女儿刘英儿。 刘英儿进来先柔柔地叫了她一声表姐,随后便站着不动了,低着头也不说明来意。 锦鲤,端个她在房间里扫了一眼,发现没有以前乡下常坐的条凳,便指着墙角道,那个给表小姐坐。 锦鲤看了一眼,应声而去,不多时把墙角那个圆面长身的凳子搬了过来:表小姐请坐绣墩。 哦,原来叫绣墩,她之前只觉得和以前公园里放的那些石凳子有点像,就是不知道叫什么。 刘英儿道谢坐下后,又继续不说话,只低着头玩着手绢。 两人坐了一盏茶的时间,顾明珠实在受不了了,便道:表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刘英儿抬头看了屋里两个丫鬟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明珠便挥手让她们去门外等候,刘英儿这才开口。 表姐,明日可是要和姑姑姑父进宫见大表姐? 顾明珠点点头,见刘英儿说完这话后,又扭扭捏捏的,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便道:我原本想把各位姐姐妹妹一起带进宫去,大家也好见识见识皇宫长什么样,无奈白天我偷偷问那位来宣旨的公公,公公说皇家禁苑无诏不得入内,那圣旨上写着要几人去,就得几人去,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不然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刘英儿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这么,这么严重啊。 那可不,当时我就吓了一跳,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不过没关系,等以后姐姐在宫里站稳了脚跟,她自然会召见我们这些姐妹的。 刘英儿像是被她说服了,感激地看她一眼,便又道:表姐,母亲还等我回去呢,我先走了。 顾明珠笑眯眯地站起来送她,随后想了想,又叫锦鲤和平常心进来。 你们可认识府里的其她丫鬟? 锦鲤笑道:府里的丫鬟都是承恩公府送来的,奴婢大部分都认识,不知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顾明珠从抽匣里抓出一把铜钱,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只认认真真数出了三十枚递给两人:你们俩去找我大伯母和舅母院子里的丫鬟说话,把刚刚我对表小姐说的话,再跟她们说一遍,这钱你们看着分给她们一点,你们自己留一点。 这大概是两人受过的,最寒碜人的赏赐,但两人不敢露出不满的神色,捧着钱退了下去。 顾明珠不太懂现在豪门望族赏赐的尺度,她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三十个铜钱能买很多东西了,因此她对于自己的慷慨大方既满意,又很是肉疼了一阵。 -- 第5页 第3章 第 3 章 03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顾明珠就被她母亲大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娘,你干啥呢,这么早 早什么早呀,不早啦,咱们这里离皇城远,不早点出发怕赶不上时辰,还有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叫我母亲大人,听到没。 是是是,母亲大人,我这就起来。顾明珠叹了口气,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刘美凤见自家女儿起来了,便回了自己房间梳头穿衣去了,今天她可得打扮得隆重点,不能给女儿丢人。 锦鲤和平常心听到小姐起来的动静后,便召唤着几个十岁左右的小丫鬟端着一应洗漱用品进来。 顾明珠算了算,加上锦鲤和平常心,一共有五个人伺候自己洗脸刷牙。 这不是闲得慌吗,她刚想挥手让她们下去,想想又算了,今天第一回 ,她就勉为其难体验一回特权阶级的享受。 顾明珠游魂一样往众人面前一站,锦鲤便从一个小丫鬟端着的托盘里拿出一条柔软的棉布帕子围在她脖子上,随后一个小丫鬟举着一盒看起来像盐一样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其实她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周围的邻居大部分都不刷牙,只是用清水漱漱口便了事,但她家不同,她爹坚持让她们一家人每天早上用青盐摩擦牙齿,然后再漱口。 不过这承恩公府送来的青盐的确不同,比他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盐味道好多了,还带了点花香。 漱完口后,锦鲤又拿了一个棉布帕子浸到温水里,拧干了就要帮她擦脸,结果擦得十分轻柔小心,基本不具有清洁效果。 顾明珠赶紧自己接过,她已经被这一套墨迹的流程弄烦了,觉得如果自己动手,起码每天可以节省出十分钟的时间用来睡觉。 不过这承恩公府送来的棉布真的好软啊,和她以前用的毛巾有一拼,她以前在乡下都是和姐姐共用一块粗麻布擦脸,每次擦完小脸都红通通的。 唉,什么鸡蛋一样白嫩的小脸蛋说的就是她。 擦好脸后,小丫鬟们纷纷退下,留下锦鲤帮她整理今天要穿的衣服,其实昨天晚上就找出来熨好了,搭在了雕花衣架上,一件桃红色的百蝶穿花小袄配一条月白色水纹挑线裙子。 看起来精致又娇嫩,这是顾明月特意从宫里送出来赏赐给她的。 顾明珠坐在铜镜前,锦鲤在她身后一丝不苟地检查衣服上是否有褶皱,平常心则站在她身侧轻声问:小姐想要梳什么发型? 发型?她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从小就是扎两个小啾啾跑来跑去,还真没体验过古代千金小姐的发型。 想起电视剧里那些高耸入云的发髻,她只觉得头皮疼,便随口道:简单点的吧。 平常心手很巧,三两下就帮她梳好了一个垂挂髻,两边各坠了一个小小的流苏珠花,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 顾明珠晃了晃脑袋,觉得还行,不太沉,就是这两个流苏碰撞的声音有点吵。 平常心见自家小姐满意,心里松了口气,便又要去拿胭脂水粉帮她打扮,顾明珠虽然很好奇这些东西涂到脸上是个什么效果,可一想到里面含量超标的铅,就敬谢不敏。 最终只用黛石描眉,胭脂点唇简单了事。 顾明珠换完衣服后刘美凤又进来了一次,见自家女儿精心打扮后容颜娇媚,不由得感慨万分。幸好老天有眼,让她们一家重新回到京城,不用在那乡下穷地方过一辈子。 顾明珠走到二门时,她的父亲大人顾镇已经等在那了,她爹是个对于留络腮胡子十分有执念的人,半张脸都毛茸茸的,远远看去就像张飞。 不过她仔细对比过她姐和母亲大人的长相,得出了他爹长得应该不差这个结论。 她蹦蹦跳跳走过去,笑着给顾镇行礼:父亲大人,别来无恙。 说完笑着对他眨了眨眼,故意揶揄他为了躲清闲宁愿在外院也不回房睡这事。 顾镇笑呵呵地摸了一把脸上的络腮胡子,也对她眨了眨眼:甚好,吾儿昨日表现令为父十分欣慰。 爹,咱能好好说话吗? 没问题。 两人刚聊上两句,忽听身后一阵喧哗,她大伯母花枝招展地领着她的俩个堂姐妹走了出来,身后乌泱泱地跟了一群丫鬟,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不安好心。 哎呦,你们出门怎么不喊我一声,差点就没赶上。 顾镇默默转过身,掩面退到了二门外,把战场留给了她们女眷。 顾明珠看了看不远处正和舅母说话的母亲,长叹一口气,得,昨晚那钱有一半白花了,不知掉是话没递到,还是大伯母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想了想笑道:只是我们一家三口出趟门,见见我大姐而已,很快就回,没想到还惊扰了大伯母的好梦。 李桂花眼珠转了转,拉着顾明金顾明玉二人道:哎,我也没想着要去,但是架不住金儿玉儿想她们大姐姐了,非要跟去看看,你说这姐妹情深,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不能阻拦对吧? 顾明珠瞪大了眼睛,觉得她大伯母这人思路清奇,颇有点我说我有理,皇帝也得听我的这意思在里面,真乃神人。 -- 第6页 大伯母,两位姐妹想见大姐的心我能理解,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是圣旨里写明了就召见我们一家三口,多一口都不行,不然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李桂花听到杀头二字也瑟缩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又道:哎呦,珠儿你就是胆子太小了,咱们家大妞那可是他儿媳妇,二叔是他儿子的岳父,怎么可能真杀亲家呢,真是。 得,道理说不通,那就只能以武服人了。 大伯母,今儿真不行,眼看时间要到了,我们就先走了,母亲大人,您先请。 她又不是真怕她大伯母,不过是想着能哄就哄,哄不过来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刘美凤为难地看了李桂花一眼,犹犹豫豫地往门口走去。 李桂花一愣,叉腰道:哎哎,你什么意思啊,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就带着你两个堂妹怎么么了,大妞那身子骨弱不经风的,哪能生养,我们家金儿玉儿,哪个不是屁股大好生养的,你把她们带进去,肥水不流外人田,回头给你姐姐生个小太子,不比别人家的强? 顾明珠直接气笑了,她姐姐自己孩子还没生,倒要上赶着给堂妹空地方生孩子,这到底是什么样感人至深的奉献精神啊,简直能评上古往今来感动历史十大人物了好吗? 刘美凤别的事不行,护犊子这事上就没被人比下去过,一听到有人要抢她女儿的老公,那还了得,一时间热血上脑、勇气的神光打通了任督二脉,逼得她直接啐了李桂花一口。 奈何实力跟不上大脑,手抖着指了李桂花半天,直把自己气得脸通红。 顾秋娘昨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因此今天早上并没闹着要跟着,这回见李桂花想撒泼达成目的,那还了得。 说了不能去,就谁都不能去。 她把手里的瓜子壳往地上一扔,叉腰道:想得美,轮谁也轮不上你,就你家里这两个丑丫头,给太子烧火都不配,还生小太子,死了这条心吧!呸! 说完一把将刘美凤推到了顾明珠身边,让她们赶紧走人。 李桂花刚刚就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了,真把话说出去,她自己也觉得理亏,但面子上绝不能承认,撸起袖子就要骂街。 却正好给了顾明珠母女俩溜走的机会。 方慧兰靠在廊下看她左支右绌的倒霉样,嗑着瓜子跟着啐了一口:没脑子的玩意。 马车晃晃悠悠地穿过大街小巷,大概一个时辰以后,终于晃到了宫门外。 一家三口下了马车,跟着接引她们的宫人踏入了皇城。 其实顾明珠没想到一到京城就能见到姐姐,本以为怎么也要等个十天半个月,最起码也要找个什么宫女对她们进行一下礼仪培训才好,没想到她们一家前脚刚进门,后脚太后宣召的懿旨就到了。 直接导致她两眼抹黑,心里慌慌,毕竟皇宫里规矩大,万一行差踏错,说不定会给姐姐惹出麻烦,那就大事不妙了。 这样想了一路,等抬头看到慈宁宫三个大字时,她眼皮忍不住一跳。 不是去东宫见她姐姐吗,怎么被送到慈宁宫见太后来了啊? 两个宫女对她们行礼后道:太后娘娘已等候多时,夫人和小姐快请进吧。 顾明珠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两个荷包递上去,低声道:有劳两位姐姐。 扭头心中忍不住留下了宽面条泪,原因无他,太穷了。 她跟着母亲撩帘而入的时候,忍不住小声提点她:一会不管问您什么,您能摇头就摇头,实在躲不过,就用咱村里话支支吾吾地就行。 刘美凤知道自己这小女儿极有主意,当下赶紧点点头,其实心里早就怕得瑟瑟发抖。 踏入室内,主位上坐着一名通体贵气的老妇,看起来六十上下,身穿着秋色云纹缂丝长袄配一条鸦青色马面裙,端庄肃穆,十分威严,应该就是太后了。 她左手边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美貌妇人,身穿红色织金缠枝方领短袄,下配一条宝蓝色暗纹马面裙,自有一番母仪天下的风范,不出意外便是皇后了。 而顾明月则坐在皇后下首,穿着鹅黄色如意纹交领小袄,豆绿色绣花百褶裙,正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 大妞刘美凤一看到顾明月,就忍不住快走两步上前,像是想要扑到她身上。 顾明珠跟在她身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刘美凤的一条胳膊,低声道:行礼。 刘美凤如梦初醒般点点头,跪下来结结实实就磕了三个响头,惹得太后身后几个宫女掩嘴轻笑。 顾明珠跟在她身后,按照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行礼,随后轻声道: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祝 呃,后面怎么说的来着?要祝啥总不能给娘娘们拜个早年吧! 第4章 第 4 章 04 不管了,反正没人教过,怪不到她头上,随便吧! 祝各位娘娘万福金安。 刘美凤不敢说话,就在旁边跟着点头。 半晌太后才慢悠悠道:起来吧,赐座。 谢太后娘娘。顾明珠看着宫女搬来了一个绣墩,便扶着她母亲坐了上去,自己立在一旁。 -- 第7页 刘美凤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双脚止不住打颤,她在来时的马车上便被女儿教育了半天这皇宫里的贵人有多么可怕,动不动就一丈红的,听得她胆战心惊。 这会子见到了三位娘娘,更是紧张得不行,手心和腋下都在冒汗。 一直坐在太后右手边的一个美妇人见刘美凤这副样子,噗嗤笑了一声,一头珠翠花枝乱颤。顾明珠看着那上头坠着的小金穗子,两只眼睛都化身元宝图案,直想流口水。 太后等那美妇人笑完,才慢条斯理道:福荣,不得无礼。 大名朱瑞的福荣公主慢悠悠地应是,便又挑起眉,嘴角勾起了刻薄的笑容。 皇后见太后娘娘慢悠悠地喝茶,不太像要给她们母女脸面的样子,脸色便不太好。 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太子却是她的亲儿子,太后可以自己喝茶干晾着她们,自己最却得给儿媳妇娘家做脸面。 皇后拿起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这才一秒变脸笑着对顾明珠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我瞧瞧。 顾明珠心道,来了!她昨天晚上已经反反复复回忆过林妹妹初次见贾母时的那几句对白,就等着这一刻呢。 她低着头踩着小碎步站在了皇后面前,果然皇后执起了她的手,夸道:嗯,果然模样好,性子也好,可许配人家了? 啊? 难道不是问读过什么书、有什么爱好之类的问题吗,怎么直接就催上婚了? 她才刚满十四岁好不好?还是朵祖国的小花骨朵好不好?谁要许人家啊? 顾明珠扭扭捏捏不肯回答,急得直拿眼睛瞟她娘。 刘美凤没接到女儿的求救信号,反而一脸惊喜地站起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直愣愣地摇了摇头。 皇后很满意地点点头,对一旁的太子妃道:没许人家就好,我啊,一看你妹妹就喜欢,觉得与福荣长公主家的嫡子,小名元哥儿的那个孩子十分登对,真是郎才女貌 皇后。太后顿时冷下脸来,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顾明珠赶紧低下头,心想,我还真当皇后是个热心的居委会妇女主任,以介绍对象为人生乐事呢,原来是拿我膈应太后。 福荣公主,太后的独女,我朝的嫡长公主,皇后这辈子最讨厌的人中,她能排上前三甲。 皇后掩在帕子后的嘴角微微勾起,装作开玩笑道:哎呀,你看我,一遇到这样好看的小姑娘,就忍不住要保媒,真是该打。 福荣公主脸色阴沉道:我们元哥儿的事,就不劳皇后娘娘操心了,与其有时间管我这一亩三分地的事,娘娘不妨替承恩公府的几个哥儿姐儿想想,我听说他们到现在还没说上亲事呢。 皇后顿时拉下脸,就要说话,太后忽然出声打断:行了,这些玩笑话就不必再说了。 这个花絮揭过后,接下来的聊天就正常了很多,等她娘继续点头摇头傻坐了一个时辰,坚决贯彻一问三不知的最高指示后,太后与皇后终于大发慈悲,把她们母女三人放回了东宫。 等上茶的丫鬟退下,顾明珠第一个蹦起来腻到了她姐姐身上:姐,我好想你啊,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啊,你怎么会被选上太子妃呀? 顾明月是一个人如其名,果真皎皎如明月的美人,乡野田间的生活并没给她留下太多搓磨的痕迹,而入宫之后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她看上去如蒙尘明珠被人发现,细心放入匣中贮存后,终于散发出了原本动人的明媚光彩。 你呀,坐没坐相,快坐好,小心叫人看笑话。 顾明珠从小与姐姐感情就好,她的姐姐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从小就处处迁就照顾她,两人关系十分亲昵。 哪有什么外人,姐,就让我歪一会吧。 顾明月无奈一笑,对刘美凤道:我也很想你们,母亲,您和父亲身体可好,进京后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刘美凤如满月弓弦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赶紧道:都好,都好,能吃能睡,京城也好,我和你父亲都很习惯。 顾明月这才放心下来,又对顾明珠道:我过得还不错,太子对我很好,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选中了我,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 姐,你可是太子妃了,这东宫上下可没有一个傻瓜,你不能再迷糊下去了。 顾明月捂嘴一笑:你这话怎么听着和太子说的一样,不过没事,太子太子说他会护着我的。 顾明珠叹了口气,觉得她姐竟然相信大猪蹄子的话。 不过今天她第一次入宫,还不清楚东宫的形势,有些话的确不好说,便就此住口。 刘美凤突然四下看了看,低声问道:女儿,太子每月在你屋里头睡几回? 顾明珠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娘!你女儿我还未成年好不好!能不能矜持点! 顾明月也羞红了脸,别过头去,扭扭捏捏不肯说。 刘美凤还要再问,忽然听宫人进来禀报,说吴良娣与陈良媛听说嘉定伯夫人来了,前来拜见。 顾明月轻轻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没多一会,两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款款而入,顾明珠眯眼瞧去,两人都是容貌娇艳、身形窈窕之辈,不过单看脸,还是比她姐差一个台阶。 -- 第8页 就是不知道智商能吊打她姐几个来回。 不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她姐这人,出了名的天真单纯,以前两人跟父母一起去集市,要不是有她时时刻刻拉着,她能被拍花子的骗走十几回。 那两人拜见行礼后,顾明月便赐了座,脸上神色温柔,并没有展现出宫斗剧里你翻白眼我撇嘴的精神风貌。 顾明珠这厢脑内小剧场着,没想到她母亲大人刘美凤却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两人身前,简直恨不得双眼放射出x光,把这两个小妖精里里外外看个明白。 原本好好的母女相见真情诉说的戏码,就这样变成了我倒要看看和我女儿抢老公的狐媚子都长什么样。 吴良娣放下茶端子的手一抖,身体微微往后,陈良媛则用帕子掩住嘴角,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吴良娣眼神慌乱地抿了抿嘴唇,不悦道:娘娘这是何意,可是臣妾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吗,娘娘不妨直说,何必这样,让人难堪。 顾明月尴尬地小声道:母亲 刘美凤挥挥手,让她别说话,自己也不说话,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 陈良媛微抬起眉眼,先是看了看顾明月,后又瞟了刘美凤一眼,随后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继续低头玩手绢。 等这两人实在受不了这生命中难以承受的目光而告退后,顾明珠也跟着松了口气,结果一口气没散完,她娘的下一句话,就让她把气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这宫里,太子睡哪个狐媚子睡得比较多? 顾明月为难地用帕子遮住脸,半晌才羞红了脸,颤颤巍巍道:我 太子一个月里,有二十天睡在她房里,剩下十天里,有六天独自睡,剩下的四天平分给刚才那两人。 顾明珠听了姐姐打的补丁,心想太子的审美还是在线的,只不过小小年纪就要这么日以继夜地拼命耕耘,着实辛苦。 刘美凤欣慰地点点头,一点也不在乎女儿是那个榨干太子的狐媚子,又凑近了顾明月嘀咕道:月儿啊,你可要抓紧,赶紧生一个儿子出来,我这里有一个秘方,你用了保证生儿子。 娘什么秘方啊,哪来的?顾明珠赶紧阻拦住她娘掏袖子的手,生怕她的傻白甜姐姐伸手去接。 她娘不高兴道:这是何仙姑给我的秘方,只要把这开过光的生子符烧成灰,泡在水里喝下去,保证生儿子。 顾明珠松了口气,幸好是喝点符纸灰什么的,她真怕她娘搞来什么奇奇怪怪的草药秘方,到时候喝出个好歹,又或者在皇宫大内搞点封建迷信活动,最后整出个巫蛊血案来。 娘,您就别操这心了,生孩子这事是老天爷决定的,何仙姑管不了。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何仙姑可灵了,这是你舅母介绍给我的,说她就是送子观音,月儿,你听娘的,乖,回头喝了这符水,早点生个儿子啊。 顾明珠无奈,她娘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就是给她爹生个能继承香火的儿子,虽然那时候她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真生了儿子估计除了那两间破草屋,啥也没得继承。 但她娘就是有执念,最后执念成心魔,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到处找生儿子秘方,一找就找了十几年,也没见成功过。 第5章 第 5 章 05 心疼归心疼,她还是伸手按住了她娘的手:娘,你知道东宫里如果出现了符纸,是要满门抄斩的吗? 啊?!刘美凤手一抖,为,为啥啊,就是个生儿子的秘方 这符纸别管干嘛的,只要出现了,那就是巫蛊邪术,从古至今皇家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你还敢拿给姐姐。 她娘胆小,赶紧道:不给不给,我留着自己喝。说完赶紧往袖子里放好。 顾明珠心里暗自点头,心想不吓得狠一点,以后保不准在这上头惹出什么祸事,一劳永逸,挺好。 顾明月抿嘴一笑,她其实也不想喝什么符水,便拉着顾明珠道:刚刚皇后娘娘说的那个元哥儿我找人打听过了,叫李纪和,年十六,长得呀 等等等,姐,你要干嘛呀? 顾明月拍了拍她的手背,慢悠悠地道:你呀,转眼就要及笈了,之前咱们家在乡下,没什么好人家,现在你来了京城,姐姐说什么也要给你挑一个好人家。 二十一世纪的女同胞们,你们以为三十岁被催婚很悲惨吗?不,看看我! 全世界都在逼未成年人找个好人家,我才是最惨的! 奈何她惨她还不能找人吐槽,只能面上笑嘻嘻,心里苦哈哈。 顾明月见妹妹不说话,以为她害羞,便继续道:除了刚刚提到的福荣长公主家的嫡子外,还有承恩公张家的、辅国公家王家的都与你年岁品貌相当,你要是不喜欢这些勋贵子弟,还有潘阁老和周阁老 等顾明月跟报菜名一样念完了一长串的未来妹夫候选名单,顾明珠立刻便想激烈地表达一下自己晚婚晚育的科学理念,可转念一想,她姐这完全脱离了阶级现实的美梦做得挺好,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不是一般大。 -- 第9页 据她估计成功率跟她娘再给她们老顾家生个叫继宗的儿子差不多,属于想想挺美,但基本没戏的那种。 这样一想她就放下心来,也不愿意为了这种八字没一撇的小事和她姐争论,影响姐妹感情,便低着头不说话,捏着鼻子假装害羞了。 午饭后,刘美凤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便找了个房间睡下了。 顾明月拉着顾明珠回自己的房间,两人像以前一样,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顾明月拿着首饰盒里的几根发簪在顾明珠面前比划,顾明珠歪着头问道:姐姐,太子对你好不好呀? 顾明月羞红了脸,手上的动作一顿,半晌轻轻嗯了一声:他待我极好。 那你喜欢他吗? 顾明月扭过身不肯说,顾明珠便凑在她身边咯吱她,两人笑闹一阵后,顾明月终于求饶,她伸手拂过鬓边散落下来的头发,咬了咬唇,微微点头。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为妻,他高贵却不傲慢、博学而不夸耀、待人和善又不会懦弱没有主见,我真的觉得,这一切像做梦一样。 顾明珠看着她因为倾慕而散发着光芒的面庞,忍不住捂嘴偷笑。 顾明月知道妹妹在打趣自己,又羞涩地偏过头去:不许笑我。 没没,我保证没有笑你,我是替你开心呢。 顾明月低声道:世事难料,那时候母亲还想将我嫁回舅舅家去,要不是舅母 姐姐。顾明珠突然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弄错了吧,母亲那时候明明是想将我嫁到舅母家去,可惜舅母嫌弃我们家穷。 顾明月愣了一下,不解地望向顾明珠,还想再问,顾明珠却自顾自道:这事说起来我多不好意思,姐姐你以后千万别提了,跟谁都不能说,好不好? 顾明月点点头,她性情温顺,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她拍了拍顾明珠的手,柔声道: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得一个好的姻缘,有一个好的归宿。 顾明珠有心分辩两句,又觉得非和一个古代女子谈论独立太过惊世骇俗,只好含糊道:我还小呢,不急不急,对了姐姐,我听乡下那些婆子说,女人怀孩子的年纪太小不利于生育,你可别急着怀孩子,再等两年吧。 最起码等到十八岁成年了再生娃吧,不对,古代又没有什么确实可行的避孕措施生不生娃她姐说了不算。 不然,她先发明一些计生用品? 你呀,就别操心了,你乖乖在家等着,姐姐一定给你物色一个最好的男儿。 待刘美凤午休醒来后,她们母女二人便起身告别,离开了皇宫。 走到宫墙外,顾明珠回望这座后世旅游胜地的宫城,只觉得恍然如梦,自己这只异世孤魂这一刻才真正对这个时代有了一种参与其中的感觉。 二丫,这里。顾镇站在马上边上,对顾明珠招手。 顾明珠扶着母亲走到车前,歪着头打量了父亲一会:爹,你等很久了吗? 也没多久,中午皇上赐了御食,又与太子殿下聊了会天,刚刚出来。 爹,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长得好不好看啊? 顾镇扶着母女二人上了马车,等马车驶过了长街,才摸着一把络腮胡子道:容貌嘛,比你爹我大概还差点吧。 顾明珠心想,怪不得你不敢在人家门口说。 顾明珠刚进屋便被锦鲤和平常心围着,又是洗手洗脸,又是换衣服换鞋,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倒在床上喘了口气,外面就有丫鬟通报,说二小姐和四小姐来了。 顾明珠只能强打起精神迎接这次会面。 刚让锦鲤给两人搬了绣墩,外面人又传话,说张家表小姐来了。 得,早知道她也来,就该让丫鬟找张长条凳,大家排排坐多省事,想是这么想,顾明珠还是让锦鲤再搬了个绣墩来。 四个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顾明玉年纪小,性子也最活泼,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姐姐,皇宫里是什么样啊,你见到皇帝了吗,他长的什么样啊? 顾明珠笑道:皇宫里很大,我也没敢乱走,我没见到皇上,只见到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福荣长公主还有太子妃娘娘。 顾明金追问道:太子殿下也没见到吗? 没有。 顾明金不免有些失望,张珍珍白她一眼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说什么呢你! 我说什么了,我说我刚刚来的路上看到了一只癞蛤蟆,怎么,不能说了? 你! 眼看两人就要掐起来,顾明珠赶紧道:我回来的时候,太子妃娘娘还赏赐了一些东西,让我带给姐妹们,奈何我偷懒,不如你们自己挑挑喜欢的东西? 一听有东西拿,众人都亮了眼睛,吵架也顾不上了,拉着顾明珠就要去看赏赐。 顾明珠对锦鲤道:你去把刘表小姐请来。 又对众人道:你们且耐心等等,待英儿表妹来了,你们一块挑。 -- 第10页 顾明玉不高兴地嘀咕道:干嘛还喊她。 没一会刘英儿也来了,顾明珠便让锦鲤将赏赐拿了出来,大部分都是些宫花团扇以及布料香囊之类的小玩意,不怎么值钱,但胜在精致。 几个女孩一看就挑花了眼,这个也喜欢,那个也想要。 顾明玉人小嘴甜,凑近了顾明珠道:三姐姐,这些东西我都好喜欢,我能每样都拿吗? 顾明珠倒不小气,只让她们喜欢的就拿去,很是刷了一波好感。 张珍珍摸着手里的布料感慨道:宫里的东西真的和外面的都不一样,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 刘英儿平时安静内敛话很少,此时也忍不住道:这种布料我以前见过,叫碧纹,说是做成裙子穿在身上,行走之间仿佛水波荡漾,表姐,大表姐对你可真好。 顾明珠还真不知道这布料这么有来头,不过她一直对这些不能直接变现成钱的东西不太感兴趣,这时候听刘英儿科普了,倒也没觉得多可惜。 顾明金低头摸着布料不说话,过了一会才道:三妹,你说这么好的布料,若是让我们自己裁了做裙子,万一做坏了多可惜,你看,能不能给我们找个裁缝 我也刚来京城,哪里认识什么好的裁缝,我看不如你们各自拿出去找信得过的裁缝做裙子吧。 她可不想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破财只为消灾,可不是要做慈善,万一找来了裁缝,她们又嫌这嫌那的,顾明珠觉得自己能气到喷火。 顾明金有点失望,又不死心地央求了几句,顾明珠依然咬牙拒绝。 等四人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后,顾明珠赶紧让锦鲤把顾明月赏赐的匣子拿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整套珍珠头面,那些镶在上面的珍珠,各个都圆润饱满,如拇指大小,光华照人。 顾明珠忍不住伸手反复摸着那些珍珠,心想,幸好自己是个小机灵鬼,刚回来便让锦鲤将这个匣子收起来,这才免遭顾氏蝗虫小姐妹的荼毒。 第6章 第 6 章 06 京城的冬天尤其冷,当他爹的第一笔外戚俸禄发下来的时候,她们家也烧上了银丝碳火盆。 顾明珠一入冬便病了,天天缩在装了四五个汤婆子的被窝里,才觉得自己冒着一丝丝的人气。 她红着鼻头打着喷嚏,开始思考老顾家全新的未来五年发展计划。 养猪致富肯定是不行了,得想想其他法子,她入冬前计算过一次,以她们家现在的仆役人数外加三家吃白饭的亲戚,光靠她爹那点俸禄肯定是不够的。 等这个冬天一过,来年春天估计就要捉襟见肘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要开源!要节流! 她这刚想出一个计划纲领的草案,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大呼小叫的争吵声。 感觉头更痛了。 这是住进来以后经常上演的戏码,今天你的菜比我分量足,明天她的碳比我多几块,后天想要出去逛逛街吃吃饭,非得府里十几个丫鬟跟着去伺候不行?那就闹! 每天每天,无穷无尽,总能为着一点点针头线脑的小事吵起来。 顾明珠捞起被子蒙住头,只想从此一睡不醒。 平常心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小心回道:小姐,孔嬷嬷来了。 孔嬷嬷就是承恩公府送来的,虽说是以奴仆的名义,但她的身契并不在顾明珠手里,因此只能算是借调来的。 平时主要的工作就是大管家,负责代她娘履行管家的职责。 其实孔嬷嬷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非常尽心尽力的,但是人非圣贤,总是有点私心的,尤其主家又是她们这种乍然富贵,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 这里面她可以操控的空间实在太大了。 顾明珠这人从来就是抓大放小,只要主线方针不出错,其他地方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能过去就过去吧。 总好过事事抓在手里,讨不着好还累个半死。 她靠在床头见了孔嬷嬷。 给小姐请安,老奴知道小姐正在病中,只是这事老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来打扰小姐的。 顾明珠眉头一跳:嬷嬷请讲。 孔嬷嬷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斟酌了半天才道:本来这种事事不该告诉小姐的,可是老爷不在家,太太又被姑太太拉着吵骂不休,我看这院子里都没了章法,我这才没办法,来讨小姐一个主意。 嬷嬷但说无妨。 姑太太院子里一个小丫鬟,叫春杏的,有了 有有啥? 顾明珠面上冷静,心里已经翻江倒海,那个春杏,多大了? 十四岁。 卧槽,禽兽啊! 顾明珠一轱辘爬起来,也顾不上头重脚轻踩地如棉了,让锦鲤给她换好衣服就要出去。 小姐,小姐您快躺下,这事你吩咐老奴一声,老奴会去处理妥当的。 顾明珠边穿衣服边问:孔嬷嬷,问出来是谁的孩子吗? 孔嬷嬷摇头:春杏不肯说,一问就哭。 我母亲和姑姑怎么说? -- 第11页 姑太太的意思是灌了药直接卖了。 好啊,这是做贼心虚啊。 顾明珠穿好衣服,脚下生风,一下子就蹿到了院子里,果然看见院子中间围了一群人,她娘正靠在她舅母身上,她姑姑在叉腰骂人,她大伯母则嗑着瓜子在一旁看热闹。 顾明珠让孔嬷嬷把围观的下人都驱散了,再让锦鲤把那个跪在院中的春杏带进正屋,自己走到东厢房的游廊下,让她娘跟她进屋说。 大冬天的,好好的屋里不呆,跑外面来受冻,什么毛病。 刘美凤刚开始听到院中的哭喊声还觉得没多大事,后来听她嫂子说家里出了丑事会影响太子妃,一时吓住了,这才捂着心口叫难受。 这会顾明珠出来了,一句话就让她觉得有了主心骨,头也不晕了,胸也不闷了,边拉着顾明珠的手叫我的儿啊,一边跟她进了屋。 顾明珠让她亲娘坐在明间铺了坐垫的炕几上,又拿了引枕和靠背让她歪着,这才对站在中间的小姑娘道:你叫春杏是吗,别怕,有什么委屈你可以和我说,平常心,给她端个绣墩过来。 顾秋娘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叉着腰道:坐什么坐,我屋里头出了这样没脸没皮的东西,要我说直接卖了算了。 说着就要去拉扯春杏。 姑姑,春杏是我家的丫鬟,身契在我手里,要打要骂也得我们家开了口才是。 顾秋娘脸色一变,道:明珠,不是姑姑说你,这种事情不是你们小姑娘该管的,交给姑姑便是了。 嘴上说这,手上也不停,还要扯着春杏出去。 春杏也不敢坐那绣墩,往地上一歪哭道:小姐,小姐救命。 刘美凤紧张地站了起来,缩着脖子抱住了顾明珠半边身子,深怕她这个小姑子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秋娘,你,你,你这是要,要做什么,老爷老爷早就说过,以后家里的事由,由珠儿做主。 她不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一紧张说起话来都磕磕绊绊的,却十分维护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顾明珠跟人打架,被人找上门来,她从来就是张开手臂无脑护着女儿的那一个。 姑姑,我家里的事,就不劳姑姑费心了。顾明珠蹭一下站了起来,将母亲安抚回了原位,她年纪虽小,气势却很足,身后几个跟着孔嬷嬷的婆子一下子往前走了几步,挡在她身前。 顾明珠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很多世家大族的后宅里,都会养一些孔武有力的婆子,就为了对付犯了错的女眷。 顾明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姑姑,是你的长辈,你敢这么对我?你不怕我去告你忤逆不孝吗? 刘美凤一听心里就害怕:别 方慧兰赶紧走上前去拉着刘美凤道:你别怕,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姑,告哪门子的忤逆不孝,你们如今都是皇亲国戚了,她一个吏胥的填房,谁搭理她。 刘美凤这才放下心来,握着方慧兰的手不住点头。 我们这些亲戚都在呢,自然不能让有些人倚老卖老,欺负了珠儿去。 顾秋娘本就心虚,自己的虚张声势一下子就被戳穿了纸皮,只好不甘心地往两边的椅子上一坐。 顾明珠歇了口气,慢慢坐下来,刚刚吼的那嗓子,让她头有点晕,她缓了缓猜道:春杏,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春杏抬起头,犹犹豫豫地扫了右边看好戏的李桂花和方慧兰一眼,又惶恐地低下头。 她抬起头的一瞬间,顾明珠心头狠狠一跳,只见她右腮上,赫然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位置虽然与姐姐顾明月的不完全一致,但乍一眼看去,却能让人霎那间联想起来。 方慧兰善解人意地站起来道:春杏你别怕,我这侄女虽然年纪小,却也是能给你做主的,不要怕,说吧。 李桂花也跟着道:就是,怕啥啊,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是谁,这屋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春杏这才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指向了顾秋娘:是,是张家表少爷 你胡说!顾秋娘站起怒道,你们别听这丫头含血喷人,我家宝奇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找不到,会看上你这个黄毛丫头? 春杏哭着道:两个月前家里摆酒庆祝老爷受封爵位,姑太太找表少爷有事,便吩咐奴婢去寻表少爷,结果表少爷喝醉了酒,奴婢进去后,他他就 顾明珠点点头,心想她那不学无术的张家表弟还真是,进了京后别的没学会,小小年纪吃喝玩乐的那套纨绔习性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这种禽兽行为还真是他的手笔。 胡说八道,你根本就是自己不干不净,不知道和外面哪个野男人怀了野种,想栽赃到我儿子头上,想得美,做梦! 顾明珠没理她姑姑的胡言乱语,只是问道:你可有证据,或者那日可有人看到能为你作证? 春杏点点头:第二天早上奴婢从表少爷房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跟着表少爷的小厮有财,还有这个 -- 第12页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玉吊坠,顾明珠眯眼看去,果然是她表弟从小戴到大的小葫芦玉坠。 那天晚上奴婢不从,表少爷便扯下了这个玉坠给我,还说还说一定会给我个名分,可是奴婢等啊等,一直都没等到音讯,后来同房的香兰姐姐发现奴婢的月事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奴婢这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顾明珠长叹了口气,人证物证俱在,再看看她姑姑灰白的脸色,说不定早就知道了此事,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作孽,地上哭诉的这个小姑娘才十四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因为这些万恶的纨绔子弟,身不由己地当了母亲。 顾明珠让平常心把春杏扶起来坐好:春杏,你可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以后?春杏瞪着圆圆的眼睛,不明白顾明珠在说什么。 你不是让我给你做主吗,你想我怎么给你做主? 奴婢,奴婢 没关系,你直接说,能满足你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奴婢想要一个名分。 第7章 第 7 章 07 顾明珠长叹一口气。 也是,对于古代女子,尤其是她们这些卖身为奴的丫鬟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归宿了,被主人家收了房,身不由己,也就只能指望一个名分了。 行,我做主 做梦!顾秋娘像个茶壶一样叉着腰,指着春杏就骂,我儿子是要娶豪门贵女的,你这个小蹄子也想进我家门,我呸! 顾明珠真是忍无可忍了,谁给她的底气让她觉得自己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能娶豪门贵女? 姑姑,既然你不愿意私了,那就报官吧,表弟强迫良家女子,按照我朝律例 哪来的良家女子,她就是个丫头,打死她就是一句话的事,官府也不管。 顾明珠咬牙,她真的没想到,一朝鸡犬升天,她这些原本同为底层的亲戚们就开始自觉是人上人,能随便打杀人了。 看来家族精神文明建设迫在眉睫,必须比经济发展规划提前上马。 顾明珠冷笑一声:平常心,去把爹爹找回来,孔嬷嬷,麻烦你去二门上找几个小厮,把张家少爷绑了,送到官府里去,哦,对了,锦鲤,给张太太找点御寒的衣物,回头她上衙门听审,可别冻坏了。 顾明珠心想,我怕谁!我谁都不怕! 这里是顾家,她姐姐是太子妃,她爹她娘从来对她就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满屋子的丫鬟婆子的身契都在她手里攥着。 道理说不通的时候就别废话了,直接以势压人。 名声怕什么,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顶撞一个嫁出去的姑姑无非就是名声不好听,影响她以后说亲,正好她也不想嫁人,在家招婿正好。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全京城谁不知道她们家是什么出身,能有什么世家名声,出点家宅不宁的小乱子不打紧。 要是再放纵这些亲戚胡作非为,就会被她们拿捏住,以后真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后悔都来不及。 顾明珠一声令下,丫鬟婆子们立刻都行动起来,一时间厅堂乱糟糟的,顾秋娘大喊:都回来,不许去,你们都反了不成,回来! 无奈没人理她,她只能扑在刘美凤膝盖上哭道:嫂子,你管管你女儿啊,她这个样子,连姑姑的话都不听了,可怎么得了,这么点小事要喊打喊杀的,那可是她嫡亲的表弟啊,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谁家还敢要她啊,啊,还有,宝奇真进了衙门,丢的也是顾家的人啊。 刘美凤早在听到报官时就觉得不好,但是犹犹豫豫间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这下听顾秋娘说会影响女儿说亲,这才着急了起来:珠儿,这,这不太好吧。 李桂花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能踩顾秋娘两脚,她是从来不脚软的,见刘美凤这样,怕让顾秋娘得了好,当下跳起来就道:我才是珠儿的嫡亲长辈,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姑在这充什么长辈,你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打秋风的,在我们乡下,这种亲戚丢出去都没人说什么,丢人也是你们张家的事。 这倒是,当初她跟着娘上门借粮,她大伯母就是唰一下把门一关,差点压坏了她这仿佛韩国进口的小鼻梁。 顾明珠收回思绪,轻声对她娘道:母亲,您不用担心,这是姑姑家的丑事,怎么会影响我说亲呢,再说,这事如果处理不好,爹爹说不定会被人弹劾,到时候皇上一发怒,觉得我们这些外戚不安分,说不定到时候连爵位都丢了。 顾明珠深谙跟她母亲说话的技巧,必须一开始就往最严重了说。 刘美凤一听爵位都要丢了,那还了得,赶紧拿帕子摸着眼角对顾秋娘道:你呀,你就让那个春杏进门吧。 顾秋娘没法子,一咬牙一跺脚:行,进门就进门,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我家宝奇还没成亲就有个儿子,到时候哪还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 呵呵,说得好像没孩子就会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一样,哪来的自信。 顾明珠心里不屑,脸上却淡定道:孔嬷嬷,把张家表少爷请过来。 -- 第13页 没一会,张宝奇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干嘛呀,我这赶着出门斗蛐蛐呢,别误了我时间。 顾明珠指着春杏道:你母亲做主,要把春杏给你做妾。 张宝奇低下头仔细瞧里春杏一会,一拍大腿道:哎呀,是你啊,嗨,我这不是事多都给忙忘了,行啊,做妾就做妾吧。 她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但是你母亲说孩子不能要,要打了。 啊,干嘛啊娘,这可是我儿子。 你啊!顾秋娘怒其不争,反正要进门可以,孩子不行。 张宝奇还要争辩,春杏却忽然跪在地上抱住了张宝奇的大腿:少爷,奴婢只要能跟了您,奴婢什么都愿意。 顾明珠本想把孩子保下来,结果还没开口就听到这话,奇道:春杏,你可想清楚,这可是你的孩子。 春杏低着头,不敢看顾明珠,只道: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春杏一辈子都记得,但是这孩子奴婢愿意打了。 且不说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是春杏入门后,这孩子也会是她的站稳脚跟的保命法宝,她怎么会愿意打了? 春杏 她还要再劝,顾秋娘却不乐意了:春杏既然入了我家的门,那就是我们张家的人,她也同意打掉孩子,你一个顾家的千金小姐,就不要多事了吧? 顾明珠无奈叹了口气,让锦鲤去她屋里,把春杏的身契拿来:春杏,你的身契我还给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自由身,若是有人找你麻烦,你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顾明珠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当天夜里一碗药下去,春杏就被迫落了胎,顾明珠不知道她哭疼了多久,心里只觉得难受。 她一会庆幸自己穿越成爹娘的女儿,不用因为是女儿身就被当成货物一样卖掉为奴,从此人生受人摆布,一会又痛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踏入火坑。 她想反抗,却又明白自己的渺小与无力,她想妥协,说服自己干脆闭着眼睛随便过吧,可良心又让她日夜难安。 第二天一大早,她让孔嬷嬷赶去外院,拦住提了鸟笼就要往外走的顾镇,又让院里几个丫鬟去将三家亲戚全部请到清风堂,只说自己有话要说。 顾镇到的早,提着鸟笼笑道:我家珠儿昨日好大威风,为父很是欣慰。 顾明珠翻了一个白眼给她爹看,此时亲戚们陆陆续续都来了,顾明珠赶紧道:爹,一会给女儿撑场子。 顾镇摸了摸络腮胡子,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爹爹什么都听你的的眼神,随后往主位上一坐,一副大爷的模样。 张宝奇像是刚睡醒,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对于昨天晚上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件事,似乎完全不在意。 表姐,你一大早叫我们来干嘛呀,我还没睡醒呢。 张珍珍跟在他身后,知道哥哥多了一个小妾后,她脸色也不是很好,进门还甩脸子给顾明珠看了。 方慧兰带着刘英儿、刘书山两兄妹进来,见刘美凤不在,便问:珠儿,你娘怎么没来? 顾明珠对她舅母笑了笑:母亲今早起来身体不适,就不过来了,此事我昨天已经告诉她了,她也是同意的。 方慧兰让两兄妹往后坐去,嘱咐道:今儿没你们什么事,听着就行。 顾明珠打量她这位久未照面的表哥刘书山,想着他算是整个老顾家及家族亲戚中,唯一可能有出息的男丁,从小一直在县里跟着一位老秀才读书,这才十八岁,已经是秀才了。 这次跟着他们全家来京城,也是为了给他找个好的书院读书,争取早日考个举人出来。 人终于到齐后,孔嬷嬷带着几个管家站在了房间的角落里,随时等着听召唤。 按理来说她们应该站在门口,但顾明珠怕天太冷,把这些年纪大的管事们给冻坏了,便让他们进屋听吩咐。 顾明珠捂着手炉站了起来:昨天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今天请大家过来,主要是两件事。 她的目光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慢慢道:第一件,从今日起,除了我们顾家人外,舅母你们刘家还有姑姑你们张家的开销,便不再从我们账房上走了,当然,吃住你们放心,不会短了你们的,但是月例银子以及什么额外的开销,那是不能了。 说完她回头看了顾镇一眼:父亲大人,您看可好。 顾秋娘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你什么意思啊,小小年纪先是顶撞长辈,现在又来管我们的花销,我们花你们几个钱啊,这么斤斤计较,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二哥,你管管你女儿啊,她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第8章 第 8 章 08 顾镇一手举着鸟笼,正在逗鸟,闻言笑道:珠儿说得很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二哥?顾秋娘难以置信。 顾镇气定神闲继续道:前几日我看中了一只八哥,那羽毛,油光黑亮的,小眼珠子,机灵得不得了,才三十两银子,我令人回来取钱,结果账房告诉我,说账上没银子了,前几日张家表少爷买了只斗鸡,一百两银子,唉,导致我与心爱的八哥失之交臂。 -- 第14页 顾秋娘脸色一红,扭头打了张宝奇一下,嘴里骂着孽障,颓然往凳子上一坐。 李桂花一开始还翘起二郎腿看戏,反正他们家是顾家的大房,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了他们,结果听到张宝奇买了一只鸡花了一百两银子的时候,一下子跳了起来。 一百两啊,这要是在她们乡下,能买多少只鸡啊! 这个败家子,竟然花我们顾家的钱,花我儿子的钱,想到这里她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好你个败家玩意,谁给你的脸花我们顾家的钱了啊,给我把钱吐出来! 张宝奇缩在椅子上,还不明白自己惹了多大的祸,缩着脖子解释道:那鸡不是普通的鸡,一百两银子是贵了点,等过两天我带它出去比几场,等它赢了,那银子不就又赚回来了吗,你们真是,急什么啊。 李桂花还要指着他骂,顾秋娘不干了,上前推了李桂花一把:干什么呀你,我们花的是我二哥的钱,又没花你们李家的油花钱,你着急个什么劲。 李桂花一把拉起自己缩在角落的儿子:我们家继祖可是老顾家的根,你们花顾家的钱,就是花他的钱,我是他亲娘,怎么不能说了。 顾明珠扶额,这大伯母真是不见外,感情是觉得她爹没儿子,以后整个顾家都是她的囊中之物,于是从现在起,就开始精打细算,不容他人花钱,深怕花了他儿子的钱。 方慧兰笑着站起来:这倒是我的疏忽了,过几日我便让人把这段时间的花销算算,给妹夫送去。 顾明珠虽然爱钱,却也不想在这事上和亲戚扯皮,便把手炉往桌上一放:舅母,姑姑,过去的钱就算了,我也不想计较,只从今日起便是了。 说完,她扬声对角落里的管事们道:可都听清楚了。 一个八字胡的账房管事站出来,恭敬道:谨遵小姐吩咐。 顾明珠挥挥手,继续道:至于其他还有一些琐碎的事,回头开春了我再找你们,眼下先把这件事盯牢了,除了爹爹以外,其他任何人去账房上支银子,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回头对账的时候,但凡有我不知道的 账房管事赶紧道:小姐放心,绝对不会。 刘桂花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对着顾镇道:二叔,不是我说你,买什么鸟要三十两银子,是能吃还是能喝啊,要我说以后还是别买了 顾镇也不生气,哈哈一笑,当没听见。 李桂花还想再劝两句,结果顾明珠没给她机会,继续道:第二件事,如今大姐姐成了太子妃,咱们家一下子成了皇亲国戚,我明白大家心里都开心,可是开心归开心,也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出去代表的就是大姐姐的脸面,是她的名声,今后若再有人打着顾家、打着太子妃的旗号出去做一些为非作歹的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顾秋娘不服道:你什么意思啊,今天都针对我是吧,你们都看不惯我是吧,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个小蹄子爬床,你们就趁机生事,是,我知道了,你们顾家如今发达了,不想要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吧? 刘桂花找到机会赶紧道:你们这种只会惹事,败坏太子妃名声的穷亲戚,我们顾家不要也罢,怎么,你还想粘上我们顾家一辈子不成? 顾秋娘红了眼睛:二哥,你说句话啊,你看她们一个个的,难道要看着她们逼死妹妹吗? 顾镇想了想,面露纠结之色,随后长叹一口气道:珠儿说得都对。 顾秋娘掩面哭道:二哥 顾明珠道:我们顾家自问没有薄待你们的地方,不管是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只不过不肯容许你们胡作非为罢了,你们就要死要活,哭闹不休,以后这顾家不如改姓张,由你说了算吧。 顾秋娘道:我是你姑姑,你听我的话,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顾镇无奈道:秋娘,你要是真不满意,不如回家去吧,珠儿,派几个人帮姑太太收拾收拾东西,再雇辆马车,送她们 顾秋娘一下子服软,惊慌道:不不不,别别别,二哥,别赶我们走,我不敢了,真的。 那以后,珠儿说了算不算? 算算,我以后都听她的。 方慧兰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这顾家的事,珠儿说了自然是算的,我虽然是她舅母,也是服气的。 顾镇巡视了屋里一眼,继续道:你们可都听清楚了,以后这屋里,小姐说了算,都听明白了? 众人齐齐应是。 顾镇满意了,笑着对顾明珠道:珠儿,还有事吗,没事的话,为父要去遛鸟了。 顾明珠摇摇头,站起来道:恭送父亲大人。 说完对她爹眨了眨眼,小声道:爹,你刚刚太帅了。 她爹微微一笑,回她一个过奖过奖的眼神,摸了摸络腮胡子,深藏功与名。 等顾镇走后,顾明珠继续道:关于为非作歹,我制定了几个详细的范围,以后如果遇到具体的事情,我们再添加,第一,不能调戏良家妇女,害人性命,第二,不能仗势欺人,强买强卖,吃饭不给钱,第三,不能放印子钱,不许打着太子妃的旗号坑蒙拐骗。哦对了,劳烦各位给家里的大伯、姑父、舅舅写封信回去,告诉他们这件事,不许为祸乡里,鱼肉百姓。 -- 第15页 厅中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顾明珠又对厅中的奴仆道:我今日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回头帮我放出风声去,但凡有我们顾家的人仗势欺人,都可以上门来和我说,我不怕丢人,必定严惩不贷。 仆役们齐齐应是。 顾明珠满意地点点头,觉得今天的精神文明建设会议非常成功,散会前还亲切地问了下大家还有没有疑问需要解答,或者对刚刚的会议内容有不满的地方。 顾明金犹豫了一下,问道:三妹妹,若我以后想买点胭脂水粉,没钱可怎么办呀。 二姐姐,你不是每个月都有月例吗? 顾明金看了她母亲一眼,低头道:如果都花完了呢? 那就等下个月的月例吧。 顾明珠见众人都没什么问题的样子,便拍拍手散会了。等众人都散去后,刘英儿却没走。 表妹还有事? 刘英儿摇摇头,轻声道:我就是觉得表姐今日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没别的事,就是想说一声。说完她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快步离开了。 那天过后,顾明珠在家里的地位得到了质的提升,具体表现为顾明金、顾明玉两姐妹没事来她屋里坐坐的时间变长了,张珍珍见到她不再翻着白眼爱理不理了,刘英儿倒是没什么大变化,就是感觉见到自己更不爱抬头了。 相安无事过完一个冬天,开春的时候,整个京城的社交圈子又重新焕发了盎然的生机。 简单来说,就是名为各种宴会,其本质是联姻相亲宴的帖子多了起来。 她们家虽说出身不显,但作为贵族豪门最讲究的就是面子,她们自己要面子,也必须给别人一定面子,因此顾家母女收到的要请帖也多了起来。 那日一早,她正坐在窗下梳妆。 小姐,这是前几日太子妃娘娘赏赐下来的首饰,你看这个金厢珠宝累丝灯笼耳环,多有意思,今日戴这个怎么样?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平常心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畏缩害怕,对顾明珠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顾明珠手里正拿着一根金摺丝桃花簪细看,闻言朝她手中看去,精巧的鸟笼中还关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鸟,憨态可去,十分讨喜。 会不会很重啊,回头坠得我耳朵疼。她将手里的发簪递给平常心,你看这个,连花蕊都看得到。 今日给小姐梳一个高髻吧,配这个簪子正好。平常心拿着发簪在顾明珠头上比划了一下。 顾明珠一听到高髻脸就皱成一团:别,又要上很多的刨花水,黏糊糊的,洗都洗不干净。 就跟打了很多发胶一样,拆开发髻头发也变得特别硬,睡觉她都嫌膈得慌。 一个小丫鬟进来通报:小姐,夫人说请您梳洗完过去一趟。 顾明珠最近的日子都是这么悠闲,先是睡到自然醒,吃完早饭后便和锦鲤、平常心聊聊衣服首饰,慢慢打扮,有时也看点话本解解闷,到了晚上她就坐在等下交两个小丫鬟下五子棋。 每一天都这么慢悠悠的,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正在一个随时能反串的外戚副本中。 母亲有说什么事吗? 奴婢过来的时候,听到院子里的姐姐,说是福荣长公主府里送了春日宴的请帖来。 你去回母亲,说我一会就到。 第9章 第 9 章 09 开春之后,顾秋娘一家便迁到了后面的院子里住,顾明珠便搬去了她原本住的东厢房里,虽说住得更宽敞点,可总让她觉得像是和爹娘拉开了距离。 待收拾妥当后,她穿着鹅黄色如意云纹春衫,下面一条月白色折枝缠花挑线裙,带着锦鲤和平常心出了门。 刚进内室,便看到舅母正带着英儿表妹在母亲跟前说话。 方慧兰见顾明珠来了,便站起来笑道:珠姐儿快来看,这是福荣长公主家送来的帖子,我听说福荣长公主可是这京城勋贵里的头一份,她家春日宴的帖子可是出了名的千金难求。 顾明珠笑着对方慧兰行礼后,便腻到了母亲身边,刘美凤反手便将顾明珠搂在怀里,将春日宴的帖子递给了她。 珠儿你看看这帖子。 三月十二,那就是后日?母亲想去吗? 刘美凤看了方慧兰一眼,道:你舅母说,这春日宴每年都会请一些家里有适龄儿女的勋贵世家,你大姐姐虽说在帮你物色人选,但也不妨碍我们自己出去挑挑看看。 顾明珠听完这话便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个机会。 既然母亲想去,那我们便去吧。 毕竟作为一名合格的外戚,偶尔去宴会上出个丑也是应该的,博君一乐,有何不可? 那日出门的时候,顾明珠原以为会遇到三家堵门也要去的情况,她其实都做好了把她们带上一起出丑的准备。 结果挥手拜别的时候,大家都很克制有礼,简直让顾明珠怀疑人生。 母女二人坐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福荣公主府驶去,昨日刚下过雨,路上的泥土颇为泥泞, 顾明珠被晃得昏昏欲睡。 -- 第16页 半个时辰后,她们的马车停在了公主府坐落的那条大街街口,顾明珠撩开帘子往外看,果然一整条街都被各种豪华马车给堵死了。 大家坐在车上排着队,等着主人家安排她们搭乘软轿进垂花门。 顾明珠也是无聊,便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恰好与隔壁马车上也撩开帘子往外看的小姑娘看了个对眼。 顾明珠朝她挥手:你好呀,你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吗?我叫顾明珠,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个小姑娘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瞟了瞟她们马车上挂着的顾字木牌,这才轻声开口道:我姓周,闺名叫湘湘,也是来参加公主的春日宴的。 你多大了啊,你看起来好小哦。 周湘湘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我十五了。 我也十五了,我夏天生的,你呢? 我春天生的。 那你比我大,是姐姐了,可是你看起来好小哦。 周湘湘还想说什么,可她们的马车忽然缓缓动了起来,周湘湘只好对顾明珠挥了挥手,放下了车帘。 顾明珠有点遗憾地望着她的马车驶进了正门旁边的小门,刚想把头缩回来,没承想平常心今天给她梳了个高髻,因为角度的问题,头上一件首饰正好卡在了窗口上。 她正左右动着脖子时,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她脸前,是的,她和这匹看起来很英俊的马脸对脸打了个招呼,对方不高兴地打了个响鼻。 顾明珠吃力地抬头望去,只见马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五官深邃、面色冷峻,一身玄色暗纹交领华服衬托得他如寒刃出鞘,英俊非凡。 可惜帅哥心情好像不太好,见到自己这幅滑稽的样子,也只是皱了皱眉,冷淡地转过了脸。 既不打算英雄救美,帮她把脑袋塞回去,也不打算出言嘲讽,浪费口舌。 三分冷淡、七分禁欲,加起来就是十分心动,顾明珠觉得自己可以。 可惜帅哥觉得不可以,他留下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后,便带着一脸的阴沉与漠然,驱马走向了另外一边靠墙的位置,与顾明珠拉开了一辆马车的距离。 车里的锦鲤终于发现自家小姐流连在外太久了,于是出声提醒道:小姐,外面风大,回来休息会吧? 是哦,卡了这么一小会,小脸蛋都被吹夋了。 锦鲤,下车帮我塞下脑袋。 一脸懵懂的锦鲤爬下了车,游魂一样把自家小姐的脑袋塞了进去,又浑浑噩噩地爬回了车上。 今天出门不方便带太多丫鬟,平常心便被留在了家里,是锦鲤跟着出门,她弓着背缩在马车里,仔仔细细地检查自家小姐的发髻。 还好小姐刚刚没有乱动,不然这会子都没办法梳头。 顾明珠仰着小脸得意道:那是,你家小姐我多机智。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她们的马车才缓缓驶入福荣公主府,母女两人换上软轿后,又摇摇晃晃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到了二门的入口。 顾明珠走下软轿,站到了自家母亲大人身边左右看了看,这一套复杂的流程下来,也不知道那些还等在路口的太太小姐们午饭前能不能进门。 福荣长公主还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美貌,虽然已年近四十,但她保养得宜,又喜好穿鲜艳的颜色,显得她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今日她穿了一件茜红色牡丹花纹斜襟长衣,外面搭着一件藕荷色妆花褙子,整个人显得娇艳又华贵,尤其是下身穿着的那条凤尾裙,虽只露出一截裙尾,却可见上面金线、珍珠交错,极现奢靡。 顾明珠看着福荣公主款款走开,脑中只想着,要是我现在上去踩一脚,不知道能不能踩下几颗珍珠来。 福荣公主走近后见是她们母女二人,脸色刷一下阴沉下来,眯着眼从上到下打量了顾明珠一顿,面露嘲讽讥诮之色。 大概是不屑之意表现得太明显,周围几个一同进来的贵妇不由得交换了几个眼神。 看来公主和这位太子妃之母关系不太好啊,难道是太后对太子妃有所不满? 福荣公主对着刘美凤点了点下巴,敷衍之情溢于言表,随后便挥挥手,让下人们引她们母女二人进去。 福荣公主不愧为我朝的长公主,据说先帝在时十分喜爱此女,她陪嫁的公主府坐拥全京城最好的位置,占地面积也是嘉定伯府的三四倍。 母女二人穿过厅堂后,便沿着抄手游廊拐过一个月洞门,一路上青砖铺地,花木扶疏,墙角屋檐尽显公主府的奢华与气派。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拐过一幢二层小楼,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泊便出现在顾明珠眼前。 是的,不是池塘。 她家后院那种站着说话对面都能听清的小水池才叫池塘,而福荣公主府上这片烟波浩渺的水域,叫做湖泊。 湖边遍植垂柳,湖心中央有一四面开敞、面阔五间的水榭,与岸边以一座九曲回廊相连。 此时初春,垂柳新芽渐绿,身姿摇曳地拂过水面,令人心生欢喜。 隔着水榭与顾明珠身边的二层小楼遥遥相对的便是此次宴会的正厅蓬莱阁,此时厅堂之中已经坐了一些较早进来的夫人小姐,彼此正在找相熟的聊天。 -- 第17页 两人沿着回廊朝蓬莱阁走去,刘美凤紧张地拉了拉顾明珠:珠、珠儿,这、这怎么办呀? 母亲别怕,一会你进去就找角落里坐着,如果有人找你说话你就说,没人理你,你就吃点心喝茶,我听人说福荣公主府上的点心那可是从扬州请来的师傅,十分有水平,还有那茶,都是宫里御赐的,您就当来白吃白喝的。 刘美凤一想,有点道理,两人相携走了几步,刘美凤又道:珠、珠儿,要是有人找我说话,可怎么办呀? 如果对方说的是好话,你就点头说是啊,对方说的是坏话或者你听不懂,你就笑,其他什么都不要说。如果是承恩公张家的夫人和你说话,你就只管挑些好听的话说给她听。 刘美凤点点头,又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才要开口,顾明珠便道:你要是实在紧张或者不知道说什么,你就说要更衣,找个角落躲开一会。 刘美凤这才放下心来,母女二人进了正厅。 和顾明珠预想中的一样,能现在坐在厅堂里的,基本上都是家有爵位或者朝中地位比较重要的人家的女眷。 虽然她不认识她们,但单看她们瞟向她们母女二人那充满了不屑的眼神,顾明珠就能猜出一二。 她给她娘找了个风吹不着、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坐好,低声嘱咐了几句后,自己左右看了看,带着锦鲤进了左边的次间。 小姐们都在这里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玩乐,忽见顾明珠走了进来,有人好奇、有人不屑、有人漠然,只有刚刚与她有一面之缘的周湘湘对她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顾明珠心想,这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勋贵家里出来的,没有那种眼高于顶的毛病。 相反,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书香气息,虽然相貌只是清秀,却能让人感觉到,她对待他人与生俱来的包容与友善。 这样平和的女子,很大概率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官宦小姐,再联系她的姓氏,应该是周阁老的嫡亲孙女无疑了。 第10章 第 10 章 10 她人释放了友好的信息,顾明珠也不扭捏,直接就朝她走去,走近了才行礼道:见过姐姐,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周湘湘正在看人下围棋,此时正好没事,便拉着她到窗下的贵妃榻上坐好。 你只比我小一点,也不必叫我姐姐,叫我湘湘就好,我也叫你明珠可好? 顾明珠想,那感情好,她的确很难一直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姐姐长姐姐短的,有点卖萌嫌疑。 她爽快地点头答应,又问道:你自小便在京城长大吗?我听你口音不太像外地人? 周湘湘点头:我家自曾祖父起便一直住在京城了。 像她们这样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不管是自身的家学渊源,还是故交亲朋,都不可小觑,是她们这种靠关系上位的外戚最仰视的那种。 顾明珠想,家族的精神文明建设搞起来以后,是不是要琢磨着搞一搞文化进步了,不然真这么混吃等死,都不用等到三代,她这代结束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这厢还想再问几句,忽听隔壁间一个小丫鬟走进来禀报:嘉定伯夫人,我们公主请您到二门去一趟,说有几个自称您亲戚的女眷在大门外大吵大闹,非要进来,但我们公主不认识那几个人,想请您去分辨一二。 坐在正中的几个夫人闻言皱起了眉头,如刀的目光纷纷向刘美凤飞去,刘美凤坐立不安,只能局促地站了起来。 顾明珠快步走到正堂,扶着母亲跟那丫鬟走了出去。 顾明珠远远瞧着,站在二门门口盛装打扮的一人群,可不就是大伯母和姑姑,以及她们左顾右盼的女儿吗? 顾明珠心里喜滋滋,天真地觉得助攻的人来了,但嘴上还是要做出惊讶的样子:大伯母、小姑姑,你们怎么来了? 李桂花见这里外人多,便憨笑了一声,道:我们的车路上坏了,你们也不等等我们,就自己走了,我们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到门口,你们已经进去了,这门口拦人的奴才说我们没请帖,不让我们进来,哎呦,你说这可怎么好。 顾明珠觉得自己的智商在她嘴里大概和草履虫差不多,但周围人多,她还真不能在这里揭穿她,只好对母亲道:既然这样,我们和大伯母、姑姑一起进去吧。 公主从她们见面起就一直站在旁边冷笑,此时终于找到机会嘲讽:来得还挺齐全。 顾明珠心想,就是这个理,一家人一起出丑,可不得齐齐整整的。 不对,齐齐整整又不是什么好话,呸呸、童言无忌。 等她们回到蓬莱阁的时候,人已渐渐多了起来,夫人们还坐在室内应酬聊天,顾明珠陪着母亲大人进去的时候,不由得深深佩服万分。 就一块布料,能从颜色聊到花纹、花纹聊到款式、款式聊到用途,最后引出第二块布料继续聊。 这等功力不是她们这种半路出家的暴发户能练成的,她不由得同情地看了自家母亲大人一眼,她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比较喜欢聊后山哪种野菜什么季节最好吃,村里面哪家新媳妇看上去像是能生儿子的这种话题。 -- 第18页 前者是经济条件决定的,后者是精神层次决定的。 而此时,母亲恐怕连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的布料是什么都弄不清楚,注定不可能加入这些贵妇的话题。 因此,当刘美凤带着李桂花和顾秋娘坐下后,内心其实是十分愉快的,好歹能有人一起说说话,解解闷,一起聊聊她们曾经最爱的话题。 结果她还没开口,自家小姑子就捏着手帕往一个不知道什么夫人身边凑去。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插不上话,但这并不能妨碍她的满腔热情与期待。 李桂花反应慢了一步,再想走开已经不能够了,刘美凤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小声道:大嫂,你觉得这屋子里,哪个夫人儿子生的最多。 李桂花: 顾明珠让锦鲤和母亲带着的小丫鬟一起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聊天,自己带着顾明金、顾明玉、张珍珍三人来到了位于湖心的水榭中,大概是室内人多了起来,小姑娘们便被赶到了外面。 她们四人走进去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新来了好几个女孩子,令人奇怪的是,中间的正堂空荡荡的,左右两边打通的房间里,倒是各有一群女孩子在聊天玩耍。 水榭的四周都挂了竹帘,此时已被放下一半,遮挡住了有些晒人的阳光,湖面的水纹映在竹帘上,显出了几分碧波荡漾的光影。 顾明珠本想带着几人去往周湘湘所在的那边,结果另外一边走出了一名少女,皮肤白皙似雪,乌发蓬松如云,一条石榴裙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摆动,更显得她眉眼艳丽、身姿旖旎。 顾姑娘,这边。 顾明珠被她语气中理所当然的矜傲弄蒙了,莫名其妙就带着三人跟着她进了另一边的房间。 那名少女带着顾明珠四人坐在了末间的美人靠上,这才继续开口:我是承恩公府的大小姐,闺名张嫣,不知几位妹妹如何称呼? 待几人互报姓名后,张嫣点点头,又道:这里都是京城勋贵人家的女儿,都是再和气不过的姐妹,你们不要拘束。 顾明珠眨巴眨巴眼,扫了一眼四周那些再和气不过的姐妹们朝她们一行人投来的嘲笑目光,心想,美人大概是对和气有什么误解。 顾明金见张嫣虽然神色不那么热情,但态度却很平和,不像看不起她们的样子,便大着胆子问道:另外一边的都是? 张嫣低下头,淡淡道:她们都是书香门第,清流人家的女儿,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自认为文化水平低下的顾明珠诚恳地点了点头,带着学渣对学霸的敬畏之心,她又往那边投去了神圣的一瞥。 张嫣说完这话后,便像是有什么心事,自己以手托腮,凭栏倚靠,望着水榭正对着的一片假山石发呆,不再搭理她们。 顾明珠想着这里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小打小闹也没什么影响,便决定把三大神器放出去,大杀四方,自由飞翔。 姐妹们不如自去找人说话,我早上起得早,有些困了,在这靠一会。 顾明金充满渴望的眼神早就如野兔般撒欢了半天,就等着顾明珠这句话,站起身扭着腰就凑到了正在下双陆的两个姑娘面前,热情地问东问西,没多久就把两个姑娘折磨地脸色通红。 顾明玉和张珍珍也很快找好了各自的目标,带着一脸笑意混了进去,且不管混得如何吧,至少挺开心的。 至于那些小姐们开不开心,她可就管不着了,反正她也挺开心的。 顾明珠看了会,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靠在栏杆上眯起了眼睛。 结果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在一旁冷笑一声。 顾明珠听着耳熟,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她们村村头听大爷大妈闲聊的时光,嘴上有痣的王大娘每次见到大眼睛的张大娘,都会这么哼一声,具体原因不明,只知道恩怨的源头大概起源于十年前针头线脑的一件小事。 半梦半醒间,那个冷笑的姑娘开口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呢,莫不是刚刚和你妹妹拌嘴,生了闷气不成? 你很闲吗,赵芸娘? 哪比得上你忙,听说前几日皇后娘娘召你进宫,后来,又招了辅国公家 赵芸娘,你难道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你做了还不让人说? 你既要说,不如说大声点,让大家都听听。 说就说,我怕什么,你前几日本来就 赵芸娘话没说完,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芸娘。 赵芸娘立即收声,顾明珠心想,色厉内荏,是个怂人。 那个打断了她说话的女子接着赵芸娘的话口继续道:张嫣,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别到最后,大家扯开了说,都难看。 张嫣冷笑一声:李嘉柔,连你也这么闲。 李嘉柔却没像没听到这句话似的,忽然十分突兀地道:芸娘,你听到了吗,好像是箫声? 赵芸娘细听了一会,笑着道:是《竹枝词》。 -- 第19页 张嫣出了一会神,想起了她第一次在揽月楼听到他吹《竹枝词》时,心里的柔肠百转,以及那以后日子的辗转反侧。 李嘉柔得意道:我哥哥和周家二公子关系最好,定是他请了周二公子前来。 你说咱们如果去湖上泛舟,能不能看到周二公子他们呀? 应该能吧,哥哥他们就在前面的清风苑,穿过对面那片假山就是了,若坐游船到那湖边,透过墙上的漏窗,就能看到清风苑里的情景了,想必哥哥他们正在饮酒作诗呢。 顾明珠听了一会,觉得这如双簧一般的对话实在做作,傻子才上钩去坐那什么的游船。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等游船到了湖中心,那船娘必然跳船跑了,而船上的人自然就只能沉入湖底,连救都救不起来。 第11章 第 11 章 11 顾明珠正为自己点亮的宅斗技能沾沾自喜,一个丫鬟忽然跑了过来。 小,小姐,公主让我过来传话,说,说慧仪公主身体不适,不能来参加宴会了。 她不肯来? 是是的。小丫鬟瑟缩着脖子,只觉得小姐一下子变得有点可怕。 李嘉柔眯了眯眼,又扭头对张嫣道:看来你这表姐也没什么面子。 顾明珠心道,你家祖上是卖锅的吗?怎么找人背锅的本领这么溜。 人家慧仪公主分明是不给你面子,关张嫣什么事。 她以为张嫣会嘲讽回去,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她只是沉默,或者心不在焉。 听得顾明珠心里着急,恨不得替她说两句,可转念一想,这太后虽然不是太子的亲奶奶,但好歹是名义上的。 自己随便得罪了人,回头太后不爽找姐姐的麻烦,那可不行。 她只好嘴一闭,缩着脖子学鹌鹑继续装睡。 赵芸娘见张嫣丝毫不反抗,不由得跟着嘲讽两句:不过幸好,你表妹多,这里不就有一个跟哈巴狗似的吗? 小姑娘年纪轻轻,说话怎么如此难听,好好的骂人干嘛。 顾明珠虽然不喜欢惹事,但不代表她会逆来顺受。 赵芸娘这话刚说完,她就蹭一下睁开了眼睛,歪着头打量了赵芸娘几眼,心想,这圆润的大脸盘子和下巴上叠了三层的肉肉,再配上刚刚狐假虎威的跟风嘲讽,说是哈巴狗啧,辱狗了。 顾明珠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四下看了看,又揉了揉眼睛才道:我刚刚做梦呢,结果听到了几声狗叫,一下子吓醒了,嫣儿姐姐,我小时候被村里的狗追了一圈,我可怕狗了。 赵芸娘顿时怒了,指着她道:你你说谁是狗! 啊?顾明珠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这位姑娘是?我说我被狗叫吓醒了,何曾说过谁是狗?你可别胡说,人怎么可能像狗呢? 李嘉柔垂着眼皮看顾明珠:哈巴狗儿见到人就摇尾乞怜,讨肉骨头吃,长得虽不像,神态却差不多,不信你自己看。 说着她让开了身体,顾明珠往后一看,正见到顾明金围着一个通身贵气的女子,喜笑颜开,脸上极尽讨好的神色。 那是辅国公府长房嫡女王良玉,可不是你们这种讨好几句就能够得上的。 顾明珠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唉,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她现在很想默默摸着自己的小红脸蛋。 果然人不能太嘚瑟,宅斗技能什么的,对这些古代小姐来说就跟家常便饭一样,自己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时代四有青年,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啊。 李嘉柔,适可而止。 李嘉柔拿着帕子捂嘴而笑,带着胜利的神色和赵芸娘携手离去。 留下顾明珠忧伤地望着张嫣,不停地眨巴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明晃晃地写着求安慰,求抚摸。 你别难过,李嘉柔和赵芸娘这两人,也就只能嘴里不饶人。 顾明珠赶紧点头,心想,你才是我姐姐直属上司的亲戚,只要你不生气,其他都好说。 我不难过,往上数三代,大家都一样,彼此彼此,有什么啊。 本朝自开国以来,就吸取了前朝的教训,规定皇室成员的妻族只能从父兄没有官身的普通百姓中挑选,避免外戚做大,干预朝政。 且不说这个政策正确与否,最起码,从第一代外戚开始,大家的出身就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当一个家族的太子妃一路幸运加持熬成了太后,家族里的人被捧了几十年,难免飘飘然,真觉得自己是这王朝的豪门勋贵了。 其实哪来的真豪门。 顾明珠一个人发散了一会,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容貌妍丽的女孩子,似乎也被自己数了进去。 完了,得罪了姐姐顶头上司的娘家侄女,我现在去找根荆条还来得及吗。 张嫣见顾明珠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淡淡一笑:你说得对,我们家和那些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的确是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只不过看着风光罢了。 可又能风光几时呢,张嫣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她对顾明珠挥了挥手,又一个人发起了呆。 -- 第20页 顾明珠知道她不想被打扰,只好换个地方再眯一会。 她这才在屋里溜达了一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顾明玉的声音。 姐姐,你这镯子真好看,能借我看看吗? 不行。 姐姐,你就借我看一会吧,求求你了,姐姐。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别跟着我了。 求求你了姐姐。 你走开点,你干嘛。 顾明玉从小是个磨人精,在顾家,但凡是她看上的东西,就没有搞不到手里的。 一般嘴上话不管用的时候,她就会笑嘻嘻地上手抢,身形稳重、手法老练,据说是传承自李桂花的娘家姐姐。 顾明珠看着赵芸娘被顾明玉挤到了墙角,手上的金镯子晃眼间就被撸了下来。 作为年幼无知时曾多次受这 飞龙探云手荼毒的过来人,顾明珠默默为她点了个赞,只觉得家族真传就是不一样。 对受害人丝毫没有同情心,我可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坏女人,顾明珠笑嘻嘻地给自己立了个人设。 赵芸娘见顾明玉拿着手镯就要往自己手上套,气得跳脚:谁是你姐姐啊,那边那个土里刨食的才是你姐姐。 顾明玉脸皮堪比城墙,这种程度的攻击她从来都是笑纳,她举着刚戴了新首饰的手腕仔细看了看,笑着道:姐姐,这镯子我戴着可真好看,不如 顾明珠早在她开口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此时一个凌波微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将那镯子撸了下来。 随后一转身,装作神情惶恐地还给了赵芸娘。 十分对不住,舍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赵姑娘不要和她一般计较,我回去以后必定严加管教,让她不敢再犯。 说完,顾明珠便搂着顾明玉,两人靠在一起瑟瑟发抖,仿佛两朵无依无靠,受人欺凌的小白花。 赵芸娘举着被她套上手镯的手腕,气得你,你们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好歹来。 她自认是上流社会的豪门贵女,从小学习的是面子上的那些勾心斗角、唇枪舌战,大家不管多么讨厌对方,那层脸皮总是还要的。 可今天遇到的这个顾明玉,竟然不要脸面到这个地步,她简直是闻所未闻,自然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这边眼看着要乱成一锅粥,顾明金身边的王良玉站起来笑道:既然是个误会,说开了就好了,芸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想必不会计较这些。 说完她瞟了李嘉柔一眼,意思很明显,赵芸娘是跟着你混的,你得表个态。 李嘉柔面色阴沉,却还是硬邦邦道:姚黄,带你家姑娘去更衣。 顾明珠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心想,你们贵女圈的爱恨情仇真复杂,这才几个人,最起码有三个争斗圈了。 李嘉柔都发话了,赵芸娘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我要更衣,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顾明玉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她这一手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才能取胜,务必一击即中。 因此她之前一直在观察,想看看这个屋里,谁的首饰最贵重。 看了一圈,她才把目标放在赵芸娘戴着的这个金镯上,那晃动起来的质感,一看就沉甸甸的,绝对是实心的,而且那镯子明显大很多,轻松就能撸下来。 唉,好可惜。 还没遗憾完,就看到顾明珠斜睨过来的眼神,赶紧缩了缩脖子,靠边站了。 顾明珠见她老实了,心里颇为满意,这时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 公主说各位小姐在这里玩久了恐没什么趣,便将家里的游船下了水,请各位小姐们上船去玩,欣赏一下湖景。 听到这话后,大家面面相觑,有人蠢蠢欲动,有人犹豫不决。 那小丫鬟又道:每条船上都配了一个水性极好的船娘,各位小姐不必担心。 她这话说完,原本犹豫不决的几个姑娘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顾明珠想,果然来了。 她四下看了看,将顾明金、顾明玉和张珍珍喊了过来:一会她们去游湖,我们就不去了,在这里等着就行。 张珍珍眉头一皱就要反对,话还没出口,顾明珠又道:不愿意在这里坐着的,那就先回去好了。 张珍珍: 很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这事就这么愉快地定了。 顾明珠满意地拍拍手,等那些想要游湖的小姐们都走了,自己往门口一坐,身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王霸之气。 出点小丑闹点笑话,就当给京城豪门的枯燥的娱乐生活添砖加瓦了,可落水这种湿身甚至失生的事,她可敬谢不敏。 她姐还只是个颤颤巍巍的太子妃,要是家里的堂妹表妹落水出了名节上的丑闻,对太子妃而言打击太大,她必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12章 第 12 章 12 春日,白堤绿柳、水光潋滟,身穿鲜艳春衫的少女们坐在装饰精美的游船上,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 第21页 顾明珠心情大好,忍不住想高歌一曲让我们红尘做伴 但她被打断了。 顾小姐,这是我们姑娘让奴婢送来的点心,请您和几位姑娘尝尝。 顾明珠点点头,几个丫鬟便鱼贯而入,各种点心水果摆了一溜,弄得顾明珠莫名其妙。 几个丫鬟上完了点心也不肯走,反而站在一旁开始介绍这些点心的名字,什么丝窝虎眼糖、大银锭、小银锭、黑白饼、甘露饼,听得顾明珠都有几分垂涎欲滴。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些小丫鬟们才笑着退了下去。 公主府的丫鬟当真不同,你看到刚刚那个给我斟茶的丫鬟没,那身上衣服的料子,还有手上戴的首饰,寻常人家都穿戴不起。顾明玉不住地感慨。 顾明金附和道:外面不是有句话吗,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以前我们村里面有户人家,就娶了某个大户人家放出来的丫鬟,得意的呀 顾明珠回想了一下她们刚刚的一系列动作,的确是行云流水、进退有度,看来回去以后,有必要给家里的丫鬟们搞一搞职业培训了。 她这脑内的计划刚打了一个草稿,福荣公主便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顾明珠站起来行礼,伸了伸脖子往人堆里瞧,发现刘美凤并不在其中,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便接着行礼的机会,站在了顾明金等人身前。 参见公主。 哼。福荣公主冷哼一声,带着一群夫人走进室内坐下,真没想到,在我家举办的宴会上,竟也会有窃贼。 顾明珠眼皮一跳,知道此事绝不简单,她扭头扫过身后三人,却见顾明玉微微瑟缩了一下。 窃贼?哪里有窃贼?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 说着,她像是闲话家常般走了两步,正好站在了顾明玉身侧,小半边身子挡住了她。 福荣公主抬了抬下巴,一个丫鬟走出来禀报道:刚刚奴婢陪我家小姐去更衣,因要重新净面,小姐便将手上戴着的首饰取了下来,放在了外间,等奴婢们伺候小姐出来时,原本放在托盘上的首饰,竟然不翼而飞。 这丫鬟便是刚才陪赵芸娘去更衣的姚黄。 顾明珠点点头,拧了顾明玉一把,又对姚黄问道:可有人看到是谁偷的? 姚黄摇头道:奴婢们都在室内伺候小姐,并不曾看到,不过后来问看院子的小丫鬟,说是一位穿着碧色衣衫的小姐曾经进过院子。 顾明珠心想,除非顾明玉远渡东瀛学了什么影分身术,不然她是不可能出现在那个院子里。 不过真话假话不重要,目的才重要。 顾明珠一边朝顾明玉背后伸出手,一边道:你是赵姑娘的丫鬟,还是公主府上的丫鬟? 那丫鬟愣了一下,看了福荣公主一眼才道:奴婢是赵府的丫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 你是几等丫鬟? 够了,你还要闲聊到几时。福荣公主厉声道。 说时迟那时快,顾明珠将顾明玉不情不愿递出的手镯飞快地收进了袖子里,然后跨前一步行礼道:请公主息怒,只是我并非随意打听,而是想帮公主找出那个窃贼。 你故弄玄虚什么,既然有人看到穿碧色衣衫的女子进入院子,想必那人就是小偷了。 公主有所不知,今日穿碧色衣衫的女子,除了公主府内的丫鬟下人,甚至还有好几名小姐,公主若是随意搜这些小姐的身,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 据我所知,今日穿了碧色衣衫的,除了我堂妹顾明玉之外,还有一位姓周的小姐,乃是周阁老家的孙女,要知道,于这些读书人家来说,士可杀不可辱,您这样以找寻失窃的手镯为理由搜她的身,哪怕最后什么都没搜出来,只怕于周小姐的名声也有碍。 福荣公主愣住,周阁老是当朝首府,十分受皇帝的信赖,自己今日若是搜了她孙女的身,明日恐怕就要被言官弹劾。 她一拍桌怒道:谁要搜她的身了! 顾明珠道:那公主是不打算搜身了?那要如何找出行窃之人呢? 福荣公主一时语塞,赵芸娘快走两步,大声道:刚刚这个小丫头就一直在觊觎我的镯子,一定是她偷了去,只搜她的身就行,一定能找到那个镯子。 哦?赵姑娘的意思是,整个公主府,只打算搜我堂妹这一个穿碧色衣衫姑娘的身了? 肯定就是她。 顾明珠笑道:敢问赵姑娘,今日是否一定要搜我堂妹的身? 没错,她就是那个小偷。 赵姑娘慎言,我嘉定伯府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太子妃的娘家,你空口无凭就指责我堂妹行窃,侮辱她名节,请问是何居心! 你那个镯子肯定就在她身上。 话说到这,顾明珠便不理赵芸娘,又转身对福荣公主道:公主,既然赵姑娘将矛头指向我家,可否给我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 第22页 福荣公主原本为了扩大事情影响,特地请了几个世家大族的夫人一同前来,此时顾明珠这样问她,碍于她们的目光,她自然不好拒绝,只得点头。 顾明珠走到姚黄身边问道:我之前也见过那镯子,尺寸有些大,赵姑娘手腕这么细,说不定是不小心掉了呢。 回禀顾小姐,奴婢也曾这样想过,因此在来去的路上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确实没有找到镯子。 哦,公主府这么大,也许你们去其他地方闲逛时,不小心掉在什么角落里了。 姚黄一紧张,语速加快了几分道:我家小姐发现镯子不见前,真的没去别的地方,后来发现不见了,就直接到了蓬莱阁禀报公主。 这你如何保证? 奴婢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寸步未离。 也许你记错了? 不可能!姚黄斩钉截铁。 那这就奇怪了从你们离开后,我们姐妹四人便一直留在这水榭当中,未曾离开。 赵芸娘嗤笑道:你说没离开就没离开?你们本就是一家人,包庇她有何难,我看她就是对我的镯子没死心,偷偷跟着我到了更衣的梅院,然后趁我不注意偷了镯子。 顾明珠老神在在:赵姑娘,说话不能信口雌黄,要讲证据。 你说她没偷,你又有什么证据。 顾明珠漫不经心一笑:我当然有,就请姚黄姑娘撩起裙摆吧。 姚黄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福荣公主。 福荣公主不悦道: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公主请少安毋躁,真相很快就能揭晓。 福荣公主不耐烦地点头,姚黄便向前几步,微微撩起了裙子下摆。 你们看她的鞋跟处,姚黄姑娘刚刚在厅中时鞋袜还是干干净净的,想必是昨日下过雨,前往梅院的小路颇为泥泞,因此弄脏了鞋袜。 众人看去,果然见她刺绣精美的绣鞋周边染了一圈污泥。 赵姑娘脚下的绣鞋必定也弄脏了,不过赵姑娘是千金小姐,于人多的地方撩开裙摆,确实不便,我也不强求了。 在场的几位夫人面面相觑,像公主府这样的豪门大宅,怎么可能让客人走一条泥泞小路前往更衣的院子。 赵芸娘很想拆穿她的借口,可刚准备开口,她便想起了自己脚上的淤泥,她要如何解释自己脚上污渍的由来? 明玉。顾明珠扬声,顾明玉便趾高气扬地走上前,一把撩开了裙子。 只见她脚上的鞋子干干净净,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污泥。 顾明玉得意地抖了抖脚,这可是她今天早上才换上的新鞋,干净得不得了。 姚黄慌张道:奴婢,奴婢脚上的泥,也许是在其他地方 哦,请问是在何处弄脏的? 姚黄说不出来,她怎么可能当着满屋子人的面,说是陪自家小姐躲在通往隔壁清风苑的竹林里时,不小心弄脏的。 她只能咬着牙道:奴婢,奴婢也不记得了。 赵芸娘气得上前一步,抓住还在得瑟的顾明玉道:废话那么多,搜她的身,必然能搜到那个金镯子。 顾明珠一步上前拦住她,眼神却看向公主:我顾家虽然只是小门小户,却也是太子妃的脸面,岂能任你们当成贼人一样,说搜就搜!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福荣公主的脸色也彻底冷淡下来,她知道那个金镯子就在顾明玉身上,是她的贴身丫鬟亲手丢在了她脚下,又亲眼看到她捡起来藏到了袖子里。 到了这一步,她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顾姑娘,今天你堂妹这身,我是一定要搜。 公主,小女子斗胆问一句,若搜身之后,什么都没搜出来呢? 你待如何? 顾明珠微微一笑:那便让赵家姑娘给我这个堂妹赔个不是吧,然后再赔她头上这支凤钗作为赔礼吧。 可以。 顾明珠后退一步,给顾明玉使了个颜色,顾明玉便乖乖随着两个嬷嬷进了旁边的小楼。 第13章 第 13 章 13 顾明珠坐下,气定神闲地喝了一杯茶后,两个嬷嬷走到公主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什么!不可能! 敢问公主,是否没搜到? 你 赵芸娘刚刚站在一边,也听到了两个嬷嬷说的话,急忙道:会不会是弄错了,也许在她身上,或者她身上! 她随手指了指一边站着的顾明金和张珍珍。 顾明珠扶着椅子把手站起来:赵姑娘刚刚斩钉截铁地说是我这位堂妹偷了金镯子,现在又说是另外两人,再过一会是不是要说是我偷了你的金镯子?回头你们是不是还要上我家去抄家,把嘉定伯府翻个底朝天,好找出你们的金镯子? 福荣公主闭了闭眼,知道此事只能到此为止。 她若真这般毫无理由地把这顾家二小姐,太子妃的亲妹妹给搜了身,打的就是太子的脸面,明天弹劾她的折子就能雪花似的飞到她那没什么感情的皇弟面前。 -- 第23页 她本来就在给儿子请封爵位,到时候皇帝就更有理由拒绝。 得不偿失,这次没能出一口恶气,没关系,还有下次。 只要大家还在京城里,总有碰面的时候。 她站起来挥挥手:那镯子也许掉在哪个角落了,回头再找吧,这次的事是芸儿的不是,便让她给你赔礼道歉吧。 赵芸娘难以置信道:公主 芸儿! 赵芸娘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地快速道:对不住。 顾明珠笑眯眯地看着她头上的凤钗:赵姑娘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赵芸娘急忙道:你别得寸进尺。 她头上的这支凤钗,是她首饰盒里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赵家的爵位自她爷爷去世后便被收回,而赵家又没有男儿有什么正经差事。 一天天坐吃山空,她们赵家的女儿早就没钱打什么新首饰了。 因此每次都是把之前带过的金饰送到相熟的铺子里,花一点费用,悄悄融成新的款式,以充面子。 若自己这支凤钗给出去,她回去了非被剥了皮不可。 哦对了,还有那个金镯,如果找不到,回去要怎么交代呢,赵芸娘愁眉苦脸。 顾明珠眨了眨眼睛,掩嘴而笑:赵姑娘多虑了,你头上这支凤钗,我可不敢要,只是想提醒你,道歉应该对着我堂妹,毕竟被搜身而受辱的,可是她。 赵芸娘权衡一番,再度不情不愿地对顾明玉道:对不住了。 顾明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头上的凤钗,吓得赵芸娘急忙后退几步,躲在了公主身后。 公主也站了起来:行了,你们继续玩吧。 说完,带着一群一直作壁上观的夫人们走出了水榭。 顾明珠长呼一口气,只觉得袖子里的金镯子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要赶紧找个地方扔了才是。 顾明玉见人走了,欢呼一声就凑到顾明珠身前小声道:三姐姐,这镯子是我捡的,给我嘛。 顾明珠狠瞪她一眼:闭嘴,你们三个老老实实在这里给我带着,互相监督,谁敢离开这个水榭一步,回去就给我收拾东西回老家去,听明白了吗! 顾明玉还想要回镯子,被顾明金一把拉住,抢着道:明白了。 张珍珍冷哼一声表示听到了。 顾明珠这满脑门是汗地走出了水榭,她打算找个偏僻的角落,最好有点泥土的那种,把这镯子丢下。 好将刚刚水榭里的说辞圆了过去。 本来悄悄丢到湖里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顾明珠天生抠门,舍不得把金子丢到水里,又考虑到如果丢在泥泞小路的路边,回头真有人找到了这个镯子,也将自己一家人的嫌疑彻底洗清。 顾明珠沿着湖边堤岸向前走去,经过假山旁时,她忽然想起来赵芸娘曾经提过,这片假山后面便是外男饮酒作诗的院子。 再联系刚才她和姚黄宁愿忍气吞声也不敢提起的鞋上污泥来源,她心里莫名飘出一个可能。 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顾明珠一低头钻进了假山里。 这假山内部空间很大,又九曲十八弯的,等顾明珠从里面绕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一片竹林,竹林正中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羊肠小道,道路尽头是一个关着的月洞门。 顾明珠停下细看,只见右手边的竹林中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泥泞小路,路的尽头便是一堵粉墙,墙面上每隔几步便有一个透花窗,显然曾有人走过这条小路,趴在窗上往院子里瞧。 顾明珠见四下无人,便从袖中掏出被手帕包着的金镯,打算用力往竹林中扔去。 结果刚抬手,她又有点舍不得,忍不住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下,只觉得上面雕刻的花纹果然精美好看。 唉,可惜再好看也不属于她。 她惋惜了一阵,便又抬起了手。 什么人! 顾明珠慌忙转身,将手背在了身后,只见四五个锦衣少年从她身后假山上的凉亭里走了下来。 其中一个穿着竹青色锦袍的少年快走两步来到顾明珠面前:你是何人? 顾明珠眨了眨眼,心想,难道我这就是传说中拥有主角光环的玛丽顾,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各路帅哥,然后帅哥总能慧眼识珠发现我的气质与眼神竟然与别的女子如此不同。 至此对我情根深种,开启霸道侯爷小娇妻的苏宠之路。 不管脑内正在上演什么限制级剧情,顾明珠脸上都一片镇定,她大方行礼后道:我是来参加福荣公主的春日宴的,刚刚见到一只彩蝶,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里,冒犯之处,烦请见谅。 那青袍少年眉目疏朗,闻言笑道: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清风苑,姑娘快回去吧。 顾明珠欣喜与失望交加,心想自己果然不是什么玛丽顾,只是这京城豪门圈里的小杂鱼,唉,哪凉快哪呆着去吧,这么想着她转身就要走。 站住!从那青袍少年身后,走出一个穿着月白色华服的少年,神色倨傲,正是那天入京时,在街上遇到的白马贵公子张焕。 张焕上前两步,打量了顾明珠一番道:你是嘉定伯府的顾二姑娘。 -- 第24页 既然被人叫破,顾明珠也不遮掩,坦然承认了,丝毫没有撞见外男的羞涩与不安。 本来嘛,她从小在乡野长大,才不讲究什么男女大妨。 此时落后于两人的另一名身穿黄色锦袍的公子也走上前,只剩一名穿着玄色华服的公子靠着假山站在不远处。 纪和,这不是皇后娘娘要给你指婚的那位姑娘嘛,哈哈,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啊。 那个身穿黄色华服的少年调笑道,他眉眼细长,看上去有几分风流相,但语气轻浮,让人没什么好感。 顾明珠又不是真的古代大家闺秀,被这么调笑两句倒也没有羞愤欲死,反而带着好奇打量了眼前这个叫纪和的少年。 他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秀气温和,看起来像个读书人,身上有着淡淡的书卷气。 他被人调侃与顾明珠是一对也没有羞愤的神色,反而皱着眉对那黄衣公子道:京斋,莫要胡说,有损顾姑娘的名声。 看来他就是姐姐口中的李纪和,福荣公主的独子,而这位京斋应该就是赵芸娘的哥哥,赵京斋了。 顾明珠不卑不亢地对赵京斋道:这位公子慎言,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金口玉言,若真给人指婚,怎么当事人会一无所知?可见这不过是无稽之谈,以讹传讹罢了,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公子觉得呢? 赵京斋觉得自己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两人会联起手来挤兑自己,气得他一甩袖子,转身进了竹林小道。 张焕无趣地扫了两人一眼,又想着这事源头在自己,于是对李纪和点了点头,转身追着赵京斋走了。 李纪和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顾明珠拱手道:顾小姐,对不住了,京斋就是这样口没遮拦,若有冒犯之处,我替他赔个不是,也请顾小姐不要在意那些无稽之谈。 顾明珠大方一笑,无所谓地挥挥手:都说是无稽之谈了,又何须在意,既然李公子没有别的事 慢着。 顾明珠: 你们这些人,有话不能一起说完吗! 顾明珠心下烦躁,却还是在看到帅哥的第一眼,把脸上努力了半天的假笑变成了真笑。 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赐教? 那玄衣公子便是早上顾明珠觉得可以的帅哥,他与李纪和站在一起,看起来比李纪和更加沉稳内敛,也更加不近人情。 大概就是她以前那个时代很流行的禁欲型美男,当然按照反差萌的设定,这种看上去越冷淡的帅哥,动起情来就越 冷静!顾明珠,你只有十五岁,不要满脑子黄色废料! 顾明珠觉得自己脸有点红,可能需要物理降温。 结果当他看到程鹤川慢慢朝自己走来时,伴随而来的那种压迫之感,脸上的温度刹那间就降下去了。 这种周身自带寒气的效果,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气度,再配合他眉眼间凌厉的神色,让顾明珠不由得后退两步。 第14章 第 14 章 14 鹤川,怎么了? 程鹤川瞥向顾明珠右手,冷冷道:你刚刚要扔什么? 既然被看到了,顾明珠也不想狡辩,大大方方举起了那个金镯:这个。 李纪和奇怪道:这个手镯你为何要扔了? 这事与眼前这位公子或多或少有些关系,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都是问题。 顾明珠摸着下巴,决定以悬疑的方式开场吸引人的注意力,中间加上起承转合,务必将这个故事讲得生动有趣:因为这镯子不是我的 程鹤川勾起了嘴角,替她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赵家姑娘丢了一个金手镯,怀疑是顾家一位姑娘偷的,结果搜完了身却没找到镯子,不得已道了歉,没想到这镯子,还真在顾姑娘的手里。 虽然程鹤川的语气十分平淡,但顾明珠还是敏感地从中感觉到了轻视与不屑。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必定是位于豪门圈鄙视链底端的小杂鱼,可真的直面这种因为出身便不分青红皂白的鄙视时,她还是会觉得有点委屈。 可人生在世嘛,谁不受点委屈。 顾明珠觉得自己基本没什么优点,就是心态好,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能伸能缩,随遇而安,充满了阿Q精神。 结果话还没出口,程鹤川又投来了两把冷刀子:怎么顾姑娘现在又舍得扔了? 顾明珠怒了,谁允许你用这张帅脸说这种毒舌的话的! 你对得起这张脸吗! 顾明珠生气分为几档,第一档就是气在脸上,直接大眼珠子瞪过去,以势压人,另外一种就是气在心里,但脸上一点不显,务必让对方和自己一样,闷声吐血。 她脸上堆起甜腻的笑容,仰着小脸、眨巴着大眼睛,语气却充满嘲讽道:哦,既然这位公子光凭几句简单的话语,就能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你大可以人赃并获,把我交给公主。 程鹤川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不仅不慌乱求饶,反而还强硬地将自己一军。 好像笃定自己不敢把她怎么着一样。 -- 第25页 程鹤川扭过头,不再看她脸上天真娇憨的笑容,朝李纪和飞过一个眼神,意思很明显,你家的事,你决定。 李纪和神色复杂地看着顾明珠道:顾姑娘,此事可有隐情? 顾明珠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李公子倒是个好人,她斟酌一番后道:如果我说,这镯子是有人趁我们不注意,故意栽赃陷害的呢? 李纪和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 顾明珠无奈,这位李公子难道和她姐姐是同一款型号的傻白甜吗,她在他家里被人诬陷,他竟然没反应过来其中的猫腻? 程鹤川当即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他瞟了顾明珠一眼,见这个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复杂又生动,忍不住微微低头轻笑一声。 笑什么笑,虽然你笑起来很帅,但本姑娘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岂会被你笑起来的美色所迷! 顾明珠冷哼一声,语气却带了三分调侃:怎么,我说你就信了?你不怕我是骗你的? 想必是有人将这镯子丢在了令妹脚下,令妹便想顺水推舟,据为己有,这才给了人家可趁之机。 顾明珠:你是不是柯南看多了,这么喜欢推理。 程鹤川身材高大,甚至比李纪和还高了半个脑袋,顾明珠站在他面前,连他的胸口都达不到。 此时他带着嘲讽的斜睨目光投来,令她无端端就觉得矮了一截,尤其是刚刚才对人家的笑容想入非非了一阵,尴尬之下不由得恼怒更胜。 顾明珠故意凑近了程鹤川,仰着小脸甜甜道:所以呢,故意陷害者没错,错的都是我们这些见财起意的小人了?恩? 李纪和觉得这个姑娘的语气和神态十分怪异,赶紧摆手道:顾姑娘,鹤川并非此意 我就是这个意思。程鹤川抬手打断了他的辩解,盯着顾明珠的眼睛直言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因为别人的错处比你大,你就没有错处这种好事。 是是是,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正义。 可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是非黑即白,顾明玉名声被毁她不怕,甚至她自己受牵连她也不怕,但她怕姐姐在宫里因为这件事被人指指点点,寸步难行。 顾明珠心里不服,嘴上便耍赖道:既然我错了,那便请程公子将我绑了送官,小女子绝不敢有怨言。 说完还把一双白嫩嫩的手腕递到程鹤川面前,大有有本事你就抓我啊的意思。 程鹤川皱起眉头,他并不是想找一个小姑娘的麻烦,之前站在远处不愿意上前,也是不想卷进此事中,只是莫名其妙话赶着话,就到了这一步。 他觉得棘手,的确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他长叹一口气,后退一步道:我只是希望顾姑娘以后可以对亲戚严加管束,莫要让她们为非作歹。 为何公子就认定我们顾家一定是会为非作歹之徒?因为我们是外戚?公子不觉得自己的看法过于武断了吗? 说完之后,顾明珠才惊觉失言,别人既然递了台阶过来,自己顺势滚下去就得了,何必要和一个古代权贵病患者讨论这些有的没的。 天赋人权、生而平等,他能理解才怪了。 顾明珠失笑,便又以手帕遮面,补充道:我失礼了,既然公子决定不追究此事,那么也请公子为我保密,小女子感激不尽。 李纪和赶紧出来打圆场: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程鹤川却没立刻表态,只是抿着嘴唇不说话,他嘴唇偏薄,不高兴时那弧度便透出几分薄情的意味,深邃漆黑的目光低垂,落在顾明珠脸上。 半晌,开口:你在愤怒什么。 不是疑问,是质问。 顾明珠后退几步,面无表情道: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全部真相,只希望公子以后即便亲眼所见一些事情,也能多想一想,也许和万一,不要只凭自己想法就武断判定。 说完她扭头就走,边走边觉得自己的背影如果加上一个悲壮的BGM一定特别酷炫,有一种无无形之中最为装 结果刚走两步,她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 程鹤川皱眉看去,只见顾明珠气势汹汹地走到两人面前,拿出金镯在两人面前展示了一圈,随后就这么直白地往竹林边一扔,大有有本事揍我啊的挑衅感,随后又一言不发地快步走了。 程鹤川: 李纪和等她走后才笑着对程鹤川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教训你,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哈哈。 程鹤川凉凉瞥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 李纪和摇头一笑:是那位姑娘惹的你吧,没见你对她发怒,反倒迁怒我了? 程鹤川看着顾明珠消失在假山后的身影,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顾明玉见顾明珠回来了,赶紧凑上前去:三姐姐,那个金镯子你能分我一半吗,好歹是我捡的。 顾明珠没搭理她,找了个地方坐好后,确定水榭周围没有丫鬟在伺候,这才对三人道:你们可知,那个金镯是有人针对明玉故意设下的圈套,刚刚我若晚了一步,金镯被人从明玉身上搜了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 第26页 顾明玉傻了眼:啊? 张珍珍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那我们就都完了。 没错,不止你我,甚至还会牵扯到宫里的太子妃娘娘。 顾明玉小声道:不,不会吧,哪有这么可怕 顾明珠刚刚吃了一肚子的气,此时不撒更待何时。 你以为你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值得公主特地为你设这么个局?一旦太子妃的娘家姐妹出了偷窃这种不光彩的事,别说姐妹们的亲事都会被耽搁,只怕连太子妃都会被人质疑品行不端。 顾明玉缩了缩脖子,垂死挣扎地讨好道:这不是没事吗,哈哈,幸好三姐姐你英明 不用拍我马屁,今日之事不过是运气好,如果当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现在你已经在被送回老家的马车上了。 顾明玉顿时一慌,险些就要跪下来:三姐姐,你,你别赶我回去,我,我不敢了,真的。 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当中任何一人,若是做出了有损太子妃脸面的事,不用爹爹发话,我直接将你们送回老家去嫁人,都听明白了吗? 顾明金拉着顾明玉赶紧点头,张珍珍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顾明珠还想再说几句,却见先前去游湖的少女们都回来了,这才最后快速说了一句。 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不管是对谁,都明白了吗? 等三人点头后,顾明珠才松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 结果当然是喝了一口冷茶,哇凉哇凉的,就像顾明珠此时寒风萧瑟的心情。 第15章 第 15 章 15 回程的时候,顾明珠见自家母上大人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估计她今天很好地发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喝公主茶的精神,并不清楚她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想了想也是,毕竟是公主一系的丑闻,肯定会遮得严严实实的,等那个金镯被找到,这事也就彻底了结。 来的时候另外两家是租了马车前来,回去的时候便不肯再花这钱,只锯嘴葫芦一样站在旁边装傻充愣。 李桂花还直愣愣地问了一句:珠儿,怎么没看到我们的马车?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抠门啦! 顾明珠不愿意花这冤枉钱,干脆让大伯母和姑姑跟自家母上大人挤去,自己领着几位姐妹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张珍珍上车的时候,见最好的位置已经被顾家两姐妹占了,便有些不大情愿。 这么挤,怎么坐啊。 马车后辕宽敞,你可以和锦鲤一起坐那。 张珍珍撇了撇嘴不说话,甩着车帘往顾明金身边一挤:过去点,你一个人坐这么大的位置,你有这么大的屁股嘛。 顾明金不服:我就屁股大,怎么了,我娘说屁股大好生养! 顾明珠上车的时候,就看到那三人在暗中较劲,挤得脸都红了,她心里烦闷,懒得搭理她们。 马车缓缓驶离了公主府门口,顾明珠掀开了车帘往大街上看去,想着自家后院就跟筛子一样,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露,随之而来的麻烦如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之前是她想得太简单,以为当了外戚,只要天天躺在家里混吃等死就行,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 当了外戚,就要社交,因为出身的关系,她注定处于京城贵女圈的底层,要被人踩着嘲笑,她还不能反抗,反抗了就要被说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直接拉低她姐姐的名声。 当了外戚,身为地位是上来了,思想觉悟却没跟上,一朝翻身肯定要到处炫耀,甚至报一报当年的仇恨,这样一来,鱼肉百姓、为祸乡里的罪名又可以扣上来了。 除此之外,开销也是个问题,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口人吃饭,俸禄却有限,他们家也不是有底蕴的簪缨世族,靠着店铺庄子不愁钱,实际上,家里非常缺钱,她都有点同情孔嬷嬷了,替她娘管着偌大一个家,一点油水也捞不着。 这三件事,就是压在她头上的三座大山,时时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自觉作为一个外戚,她的自我修养已经很努力了,可今天这事却让她意识到,你不惹事,事却会来惹你。 就顾家这几个头脑简单的亲戚,别说初级宅斗了,只怕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次日一早,顾明珠洗漱完毕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意外看到大伯母、小姑姑还有舅妈一家,齐齐整整地把母亲围在中间。 像是一群黄鼠狼,在给鸡拜年,偏偏被围攻的老母鸡还一点自觉都没有,笑嘻嘻地挥着翅膀,让自己的小鸡仔赶紧过来一起给黄鼠狼闻闻味。 虽然知道必定没有什么好事,可是来都来了,也不能打出去,她只能硬着头皮进去请安。 刘美凤笑着把顾明珠拦到怀里。 我在和你舅母说昨天的宴席上听来的趣事,原来这春日宴就是我们村里那种相亲宴,我看到好几个夫人在那里聊儿女婚事呢。 顾秋娘心思活络,马上道:我听着好几位家里有爵位的豪门世家夫人都说找儿媳妇啊,不拘女方的门第,性情好最重要,还说那些高门贵女,出身好是好,但脾气一个个都不好。 -- 第27页 她说起这话,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手中的帕子像苍蝇一样飞来飞去: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珍珍别的倒还罢了,就是性情特别好,是吧,嫂子。 刘美凤听得两眼发光,不住点头,心想说的可不就是我家珠儿嘛,不但性情好,模样也好。 顾秋娘眼珠一转,又继续道:你是我们珍珍的舅母,宫里的太子妃娘娘是她的表姐,这身份要说起来也不低了,你说我们家珍珍要是也嫁了个什么伯爵府或者侯爵府的,对太子妃娘娘也是个助力不是。 刘美凤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说话间就要跟着点头,幸好顾明珠再一次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 母亲,要我说,昨日最让女儿大开眼界的,即使福荣公主家的宴席,听说是宫里出来的御厨,那手艺真没得说,母亲您说呢? 其实顾明珠昨天全程味同嚼蜡。 刘美凤想了想道:是比咱家的厨子做的好吃。 那是自然,她们家是公主,那宴席的规格用度与咱们伯爵府自然不同。 顾秋娘几次想插话,都被顾明珠巧妙地插科打诨糊弄了过去,正当顾秋娘无计可施时,李桂花却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 弟妹,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这人心眼直,有话我就直说了。她用手指了指顾明珠,我听金儿说,太子妃娘娘要把珠儿指婚给那个什么公主的儿子,弟妹,做人可不能太偏心,都是顾家的女儿,没道理你们家的一个嫁给太子,一个嫁给公主的儿子,我的两个女儿就得嫁给什么芝麻小官吧? 刘美凤茫然地啊了一声。 李桂花继续道:我也不是什么贪心的人,反正你跟太子妃说说,让她也给我两个女儿,哦,还有我家继祖,他可是我们老顾家的独根,你们不能不管啊,给我三个孩子都找好亲事,我要求也不高,和咱们家一样,是个伯爵就行。 顾明珠心如止水,完全不生气,做梦嘛,谁不会呢。 顾秋娘找到缝隙,马上补充道:还有我们家珍珍和宝奇,你可不能偏心。 刘美凤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扭头看着顾明珠,想要她拿个主意。 顾明珠无所谓地耸耸肩,笑着道:所有人都嫁入伯爵府或者娶贵女,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 她忽然扬声,把李桂花和顾秋娘即将暴跳的青筋又按了下去,才缓缓接口:十个手指有长短,至于谁长谁短,自然是看大家的表现决定。 顾秋娘急切问道:你说真的?你说话算话? 只要我能嫁入豪门大族,自然说话算话,但是,如果家里名声太差,连我都嫁不进去的话,各位姐妹自然更没机会了,大伯母、姑姑,你们说呢? 顾秋娘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昨日宴会结束前,周阁老的孙女周小姐和我说,下个月她家别院的梅花就开了,到时候她父亲会邀请一众京城才子去作诗赏花,她打算附庸风雅,也举办一个闺阁小姐的诗社,到时候邀请我去,我已经告诉她,我会带一位姐妹同去,至于这位姐妹是谁,就要看这一个月,谁的诗书学得最好。 她昨天晚上已经想好了,外戚自我修养除了严厉管束他们不要为非作歹外,提高文化水平也很重要。 知礼明耻,先提高姐妹们的文化水平,才能提高她们的道德水平,心里有了荣辱观,才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是一个十分有追求的,时时刻刻不忘提高自身修养的外戚。 像赵太后家就是她们外戚届的前车之鉴,据说赵太后的父亲是泥瓦匠出身,结果一大家子亲戚一进了京城就开始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直接惹怒了当时的皇帝,差点连赵太后的太子妃都给废了。 幸好赵太后即时生了个嫡子,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好不容易太子登基,当时还是皇后外戚的赵家又开始作妖,屡教不改,既不约束子弟好好读书光耀门楣,也不想着可持续发展赚点钱,就靠着行贿受贿、欺男霸女混日子过。 结果日子混多了,好日子也到了头,赵太后的亲子夭折,今上登基,赵太后的父亲当时的承恩公一死,直接就收回爵位不再承袭。 一家人差点连吃喝都成了问题,只等赵太后一死,整个赵家在京城只怕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顾明珠话才说完,顾秋娘就稳稳坐下,不是她自夸,在顾家这群人中,她女儿绝对是最有才学的一个,那顾明金顾明玉两姐妹,只怕连字都不识一个,还有那刘英儿,大概只会拨弄算盘珠子,不成气候。 有人得意,自然有人不干,李桂花当即跳起来道:那,那哪行啊,这不明摆着是我家金儿玉儿吃亏,不行不行。 大伯母,既然说了是诗会,到时候去的小姐都是要作诗的,不会作诗的也是去惹人笑话,还不如不去。如果两位堂姐妹真的想去,不如这一个来月好好努力一下,我要求也不高,姐妹们当中谁做的咏梅花的诗做的最好,我就带谁去,很公平吧? 一直作壁上观的方慧兰突然出声:是,很公平,我没什么意见。 -- 第28页 顾秋娘也赶紧道:我也没意见。 李桂花愣了一下,还想再争论一番,顾明珠又慢悠悠道:再说,出门的机会不是只有这次,四时八节的,总有机会出门,一切端看我心情,大伯母,您说呢? 李桂花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点点头:那下次,下次得带我家金儿玉儿啊。 顾明珠低头一笑:大家都有机会。 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看住三个人不捣乱对她来说太难,但是看住一个总没问题吧? 第16章 第 16 章 16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顾明珠才带着锦鲤和平常心晃晃悠悠地朝园子里走去。 她家虽小,但前任主人却是个附庸风雅的,在后宅的东南角休了一个小小的园子,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还有个小凉亭,没事的时候顾明珠也会去溜达一番,权当饭后运动。 但今日不同,她是带着任务去的。 花园里有一个小小的花房,顾明珠嫌养花费钱,便命人将这花房改为了普通的暖阁,此时家里的四个姐妹便在暖阁里努力用功。 这也是她要求的,名义上的借口是为了避免大家偷懒,坐在一起学习,又能互相监督,还能互帮互助,一举两得。 其实还有第三得,那就是早上没人来打扰她睡懒觉了。 顾明珠推门进去,顾明金和张珍珍正摊在椅子上翻着一本唐诗,顾明玉则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只有刘英儿一手托着下巴往窗外看去。 顾明珠咳嗽了一声,拿出了当年她上学时教导主任的做派,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心里有点暗爽。 姐妹们辛苦了,你们继续。她对着顾明金和张珍珍两人说完后,走到顾明玉桌前,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 明玉。 顾明玉迷迷糊糊抬起头,擦了擦下巴上的口水:啊三姐姐,你怎么来了。 顾明珠从锦鲤手上接过一本唐诗选集放到她面前,温柔道:你看看你,怎么这么迷糊呢,来读书连书本都不带。 顾明玉眨巴眨巴眼,她想说自己就是陪姐姐来打酱油的,作诗什么的,她不行的。 结果话还没出口,顾明珠已将那本书放在了她面前,声音又温柔了几分:学写诗这种事没什么捷径,就是要多读、多背,自然就有了诗感,你先将这本书抄一遍,三天后交给我就行。 顾明玉急忙道:三姐姐,我其实 锦鲤,四姑娘一心向学,愿意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当然,我们女儿家不用做得这么夸张,只把她屋里的炭盆给撤了就行,她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把炭盆挪回去,明白了吗? 锦鲤忍住笑意,赶紧道:明白了。 顾明珠夸张地点了点头,又握住了顾明玉的手:明玉,学习重要,身体也重要,加油。 说完挥了挥手,带着锦鲤和平常心走出了暖阁。 顾明玉哭丧着脸道:三姐姐,求求你 顾明珠心情畅快地走出了暖阁,便吩咐平常心去准备马车,她要出门。 自己当家做主就是这点好,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还不用被管家这些琐碎的事情烦恼着。 顾明珠回房换了件衣服,带着锦鲤和平常心,又点了几个小厮,开开心心地出门去了。 这次出门她的目的很简单,考察京城繁华地段的商业发展现状与民间消费水平,顺便看看能不能偶遇几个古代美男子,发展一段惊天地泣鬼神、苏虐爽萌的多角恋爱。 简单来说,她出门逛街了。 是的,把姐姐妹妹留在家里背书学习,自己一个人出门浪。 是个狠人。 平常心挑开车帘往外看:小姐,我们去哪呀? 顾明珠出门前就盘算好了,京城内大中桥、北门桥和三牌楼这三处是有名的大集市,客流量巨大,先去那里考察考察餐饮行业。 眼看就要到中午了,我们去京城最有名的揽月楼吃饭吧。 锦鲤一听也来了精神:奴婢以前就听说,揽月楼里除了菜品美味外,他家自酿的美人酒也是一绝,很多王公贵族都喜欢去他们家喝酒呢。 顾明珠笑着道:还有什么,咱们都去尝尝。 平常心抢着答道:我以前听人说起过,揽月楼里有一道苏州的小吃,叫带骨鲍螺,特别特别好吃,全京城只有他们家的最地道。 顾明珠笑眯眯点头,心想果然不管哪个时代,吃货的钱都是好赚的,她想自己家自然是种田出身,那么开一个饭店酒楼什么的,应该是一脉相传的。 等她开上十几家连锁店,就可以坐拥美食王国,解决家庭财政困难,走上人生巅峰。 结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悲壮的。 没位了。 顾明珠戴着帷帽站在店门口往里伸了伸脖子:里面不是还有位置吗? 一楼是还有位置,但是没有厢房了。 不用厢房,一楼的位置就行,有靠窗的没,给我一个靠窗的位置。 小二直愣愣地点头,第一次见到这种打扮的贵女愿意坐一楼的,但他也不敢乱说话,引着她们一行人走了进去。 -- 第29页 顾明珠进了大堂才发现,酒楼正中央有一个高台,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正在表演舞蹈,她腰上垂挂着一个小鼓,随着一旁弹奏的琵琶乐曲而不停回旋,腰间鼓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节奏错落,看得她叹为观止。 她让几个小厮坐了一桌,自己和锦鲤平常心二人坐了一桌。 小姐,这怎么使得锦鲤不敢与主家一桌,摆手就要拒绝。 顾明珠挥挥手:你们不坐下来,我不就得少点几个菜吗,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没事,回头你们不许抢我爱吃的菜就行。 平常心看了看锦鲤,犹犹豫豫地坐下了,锦鲤只好与她挤在一个凳子上。 今天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说,还有谁知道。 几个小厮赶紧低下头去,口中连说不敢不敢。 顾明珠坐好后便忍不住跟着节奏打了拍子,又让锦鲤拿了一吊钱去打赏那对表演的父女,表演到精彩处,几次想伸手把脑袋上的帷帽摘了。 她从小在乡野长大,长什么样全村的大柱哥小强哥都看过了,再给京城的小哥哥们看看其实也没啥。 但是没办法,她的名节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名节了,为了家庭幸福和谐,她只能忍了。 这位姑娘,我们楼上刚刚空出来一个包厢,您看需要换上去吗? 顾明珠一拍大腿,心道正好,她让几个小厮继续在楼下坐着,自己带着锦鲤和平常心去了二楼。 包厢环境十分优雅,揽月楼的主人擅长此道,每个包厢按照不同的主题进行了装饰。 她们所在的这间包厢叫水中月,推开包厢门右手边放了一面铜镜,镜旁一个瓷瓶,瓶中鲜花几支,恰好是镜中花。 包厢正中央挂着一个空着的卷轴,旁边还有笔墨纸砚,大概是经常招待一些喜欢在墙上留下墨宝的文人名士。 老板便干脆聪明地准备了一个卷轴,既不影响美观,又能满足客户需求,回头万一这人成了真名士,还能挂起来炫耀炫耀。 顾明珠摸摸下巴,走到卷轴前,撸起袖子留下一行狗爬字张妩到此一游。 张妩,张嫣同父异母的嫡亲妹妹,是张老爹进城后抛弃糟糠之妻,陈世美般再娶结下的恶劣果实,言行举止惹人讨厌。 顾明珠自认和张嫣同仇敌忾,决定视朋友的敌人为敌人。 写完后拍拍手,又往后退了两步,左看右看欣赏一番,她觉得很满意。 待菜上齐后,顾明珠便将帷帽摘下,她们这间包厢面对室内,从打开的窗户缝隙可以看到楼下的情景。 没过一会,表演完的少女停下致谢,顾明珠才意识到那是一名盲女。 她在父亲的搀扶下坐到台下休息,换她那头发半白的老父亲上台。 谢谢各位的捧场,今天老朽就给大家讲一个发生在前朝的故事,话说世宗皇帝继位时 就是他,把他给我抓起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几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直奔台上,一人一拳就将那个中年男人打倒在地,店里一阵慌乱。 逆着人群的方向,一个男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一把将那个红衣少女拦腰抱起。 这父女二人竟敢当街议论朝廷是非,污蔑朝廷重臣,妖言惑众,今天我熊爷就把他们带走送官! 说完这名自称熊爷的男子哈哈一笑,就要往外走。 顾明珠见那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中年父亲趴在地上哀哀叫着窈娘,又看到那个被扛在肩头的红衣少女瞎着一双眼,哭着喊爹爹,救命 虽然知道千不该万不该,可她还是一把推开了窗户,大喊一声站住!,同时拿起桌上的酒杯朝那个大汉扔去。 那大汉停下脚步,朝顾明珠的方向看来,忽然将肩头的女子往地上一扔,笑道:哎呦,今儿我熊爷运气好,还有一个送上门来的小娘子。 顾明珠四下看去,只见吃饭的食客已跑了大半,店小二则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明哲保身。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顾明珠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冲动是魔鬼,但人不冲动枉少年! 顾明珠也懒得戴帷帽了,推开包厢就走了出去,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朝下喊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顾明珠话一说完,四个小厮就站了起来,打算见机行事。 那个熊爷是个横惯了的,见此情景也不害怕,反而故意上前两步,想吓吓顾明珠: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一般说这种台词的,都是些下场不太好的小喽喽,顾明珠不太当回事。 她指着一个小厮道:你去找找这附近巡街的捕快,说这里有个王法,需要他们来管管。 小厮犹豫地点点头,一溜烟跑了。 第17章 第 17 章 17 管我?我看谁敢管我,你再啰嗦一句,爷就把你也抓回去,给爷当小妾!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我让你人头落地! 放狠话谁不会啊,说说而已,又不用交税。 -- 第30页 熊爷嗤笑道:让我人头落地,你也不去问问熊爷我是什么人! 他拍了一把身边的随从,大声道:去,告诉这个小娘子,熊爷我是什么人! 那个随从往地上啐了一口,竖起大拇指道:我们家熊爷的亲娘,那可是当朝太后的亲妹妹,你们识相的就别多管闲事,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呵,我还当是什么天皇老子,搞了半天就是自己未来儿子。 那还得了,顾明珠一拍桌子,打算替未来的自己教育教育儿子! 熊爷见顾明珠不说话,以为她被自己吓住了,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觉得这姑娘说不定就是个小门小户在打肿脸充胖子。 既然如此,不如一起掳回去。 他对几个随从招了招手就要往二楼冲。 说时迟那时快,顾明珠身后的包厢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黑影闪身而过,踩在栏杆上,飞身直下,一脚蹬在熊爷背上,看不清使了多大力,反正顾明珠眨眼间,那熊爷就被踹倒在地。 等黑影站稳转身后,顾明珠才认出他,正是一身劲装的程鹤川。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爱好,怎么每次见到他,都穿一身黑色。 还黑得这么帅顾明珠忍不住花痴三秒。 熊爷刚和程鹤川打了个照面,脸色一白,打着哆嗦就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边跑边喊你们给我等着!。 那画面极具喜剧效果,顾明珠忍不住趴在栏杆上笑了起来。 姑娘好兴致。程鹤川负手而立,抬头看她,眼神淡漠凌厉,似乎有点不悦。 顾明珠摇摇头一阵叹息,这么帅的一张脸,干嘛天天哭丧着,多难看。 她扬声笑道:哪里哪里,不如程公子兴致好,明明可以早点出手相救,偏偏要等到最后关头,真乃大侠风范,小女子佩服。 说完还比了个手势表达自己诚挚的佩服之情。 程鹤川被她嘲讽也不动怒,挡开几个小厮便朝二楼走去,站在顾明珠面前又问道:若那熊大是个混人,不管不顾将你掳走,你打算如何。 他不敢。顾明珠抬起下巴看他,天子脚下,他不过一个外戚的亲戚,我怕他做什么。 程鹤川勾起嘴角,忽然靠近她两步,弯腰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可知,若我此时将你掳走,等到明天一早,你的父母兄弟就只能求着我把你娶回去。 说完,他直起身子,垂眼看向顾明珠,他眼睛的颜色有点浅,像是带着点灰色的淡光,没有温度。 顾明珠知道,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任性的、无理取闹的孩童,就好像她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她抿了抿嘴想要辩解,程鹤川却打断了她的话。 别说让皇上罚我,只怕到了那个时候,你的家人会求着皇上别罚我,因为他们知道,一旦皇上罚了我,我便会迁怒于你,到时候,你觉得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不要家族名声了吗? 程鹤川垂眸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又抬眼看向顾明珠: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我永宁侯府 说了一半,他却突兀地停了下来,眼中爆发出了一种暴虐狠戾的情绪,看得顾明珠心口一跳。 但输人不输阵,架吵到这个份上,千万不能怂。 顾明珠一跺脚,咬牙道:我凭什么嫁给你。 就凭你名节已毁,除了嫁给我,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顾明珠气得浑身发抖,她不是不知道这个时代对于女性而言,名节有多么重要,就如春杏,被欺负后求得一个名分,就是最好的结局。 她甚至知道程鹤川所言,句句属实。 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她知道自己这份不合时宜的见义勇为会为她,甚至会为自己的家族带来怎样的危害。 是的,程鹤川说的对。 她只是做不到。 锦鲤和平常心扶着那对父女上了二楼,就见到自家小姐对着刚刚救了他们的大侠怒目而视。 那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中年男人二话不说就朝两人跪下:谢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盲女看不见,摸着平常心的手臂,也往地上跪,结果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膝行两步一把抱住了程鹤川的大腿。 谢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报答恩公! 顾明珠: 美女,你抱错大腿了。 程鹤川反应很快,错身一步便躲开了,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不悦地看向顾明珠。 关我什么事?人家看你帅,吃点豆腐也怪我? 不对,她看不到你帅不帅。 顾明珠一头雾水,却还是弯腰阻止了这对父女的磕头感谢。 你们不能继续在这里演出了,那个恶霸明天必然还会来找你们的麻烦,救人救到底,一会你们跟着我回去,先修养几天,避避风头,其他的事情再做打算。 程鹤川站在她身后,神色晦暗:你这样能救几个人。 能救一个是一个。顾明珠扭头看他,眉眼间带着点少女的粉色,眼波流转间,像一朵春日的桃花瓣,晃悠悠在风中打转。 -- 第31页 程鹤川面如古井,平静无波,并不为这鲜妍明媚而踟蹰。 螳臂当车,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像熊大的人,就有十倍、二十倍像这对父女的人。 这帅哥的世界观也太丧了吧? 因为救不了所有人,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一个也不救吗?顾明珠眼神坚定,干净纯粹。 只这一眼,程鹤川便哑口无言。 顾明珠不想跟他在这里吵架,便让楼下的小厮去套马车,饭也不想吃了,帅哥也不想偶遇了,直接回家算了。 揽月楼的八珍糕很有名,你吃了吗?程鹤川见她要走,脚步一顿,突然开口问道。 这话题换得有点生硬,顾明珠奇怪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刚想回包厢打包那盘八珍糕的平常心停住了脚步,她偷偷瞄了锦鲤一眼:刚刚小姐不是很爱吃吗? 锦鲤对她眨眨眼睛:口是心非。 平常心便放心地去打包八珍糕了。 程鹤川点了点头,便又沉默下去,但他背在身后曲起的食指,显露了他此时的烦躁。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熊爷,所以很看不起我们这些外戚? 一般的外交辞令,肯定会说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看不起你云云,但程鹤川不是一般人。分人,不过不是看不起,厌恶罢了。 顾明珠想想觉得很冤,自己从进京开始就秉承着低调做人的四字方针,在家里她管束亲戚,生怕他们为非作歹,危害社会,外出社交,哪怕被那些贵族小姐嘲笑,她也自我安慰绝不回嘴。 她以为自己的忍让是外戚的基本修养,她的努力是能得到回报的。 结果呢? 换来了厌恶二字。 既然刻板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她又何必压抑? 想通后,顾明珠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问他:凭什么? 此刻的顾明珠像一只发怒的小兔子,眼睛红红的,却没什么威慑力。 外戚除了养了一个好女儿之外,对朝廷对百姓可还有什么贡献?程鹤川摇摇头,他们不但没有贡献,还会时不时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危害社稷。 一手拍在栏杆上,顾明珠首先表示不服:我们外戚出身是不高,但不代表都是坏人啊。 元和十五年,王皇后之父勾结太监将惠荣公主下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天启三十二年,陈皇后之弟强抢民女为妾,最后不过罚钱了事,建新二十六年 行了行了。这人是有多厌恶外戚啊,感情他把所有外戚的恶行都记在了脑子里,没事就拿出来背一背吗? 程鹤川从善如流地闭了嘴,静静看着顾明珠。 顾明珠讪讪收回了拍痛了的手,小声道:外戚也不全是坏的吧,总有一两个好的吧,你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那这艘船上,有谁是不该被打翻的吗? 我啊,我就是优秀外戚的典范啊! 程鹤川轻轻瞟她一眼,硬邦邦道:前几日的春日宴,慧仪公主未曾出席,你可知为何? 为什么?不是她和李嘉柔不和吗? 因为皇后病了,她在侍疾。 顾明珠着急凑前两步,皱眉问道:我没听说这事。 皇后不让外传,你可知皇后为何生病? 顾明珠乖乖摇头,她一个九流外戚,消息闭塞,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搞清楚了赵家和张家的内部结构,哪有什么渠道去探听皇宫辛秘。 皇上有意封贵妃为皇贵妃。 皇贵妃!那可是副后,只比皇后矮半个肩膀,不但有协理六宫的权利,死后还可以追封皇后,她的儿子在没有嫡子的时候,完全可以充作嫡子。 可皇后有子,皇上此时要立皇贵妃,是为何意,难道要废太子? 顾明珠急切地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可程鹤川却不肯再说。 你不必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如何做好一个外戚,不要给太子拖后腿就行。 顾明珠顿时泄气,目前来说,她的确还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丰功伟绩,能以一个外戚的身份,给太子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唉,外戚不好当啊,除了之前的三座大山,现在又增加了一座。 帮助太子姐夫通关登基副本。 第18章 第 18 章 18 顾明珠带着那对父女走后,程鹤川在原地又站了一会,才转身回了包厢。 包厢内,一个身穿藏蓝色直裰的少年恰好放下筷子。 鹤川,你来晚一步,这八珍糕的最后一块被我吃了。这少年长相清秀,文质彬彬中又带着几分灵气。他颇为满足地擦了擦嘴,还朝程鹤川眨了眨眼。 程鹤川看了看空了的盘子,给了对方一个无聊的眼神,便往他对面一坐。 怎么了,人没救下来? 救下来了。 那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了?还有那对父女人呢,怎么没见着? 程鹤川摇摇头,若有所思了一阵,半晌才道:人被嘉定伯府的二小姐带走了。 哦,你刚刚就是把包厢让给她了是吧。 -- 第32页 两人每次出来见面,必然会将隔壁包厢一起包下来,避免偷听,也预防突发事件。 他坐在楼下不安全。 啧,以前怎么没见你对谁这么细心,之前我带湘湘出门,你 启方,慎言。 好好好,我不说了,既然人被救走了,你干嘛还心事重重的样子,有问题? 程鹤川的确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他打算自己私下查访,并不想告诉他人,因此只是摆摆手,表示略过这个话题。 过几日我就出城一趟,去查一查你说的那个人。 一切小心。周启方也收起玩笑之色,我父亲让我转告你当年之事或有蹊跷,但同时也让我告诉你,不可轻举妄动,需缓缓图之。 你放心。 程鹤川低垂眉眼,遮住了纷乱思绪。 顾明珠带着那对父女去了医馆,结果包扎完后,那个老者便无论如何不肯跟顾明珠回家。 只说父女二人自由惯了,怕给顾明珠惹麻烦,又说她们在沧州还有亲戚,可以去投奔,让她不要担心。 不管顾明珠如何劝说,他们只是一个劲摇头。 顾明珠无奈,又想到也许这父女二人是怕自己逼迫他们卖身为奴,也就只能算了,招手让锦鲤拿了十两银子给这父女做盘缠。 做完好事留了名,顾明珠拍拍手,今天的市场考察她很满意,见识到了古代吃货们的热情, 对开创美食王国这件事充满了盲目的自信。 胡思乱想间,她忽然意识到,穿越到这里这么久了,好像还从来没吃过辣椒。 锦鲤,你知道哪里有辣椒卖吗?最好是那种晒干的辣椒,磨成粉的。 锦鲤眨了眨眼睛:小姐,辣椒是什么? 顾明珠刚回了房间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刘美凤的召唤就来了。 她带着锦鲤到了正房,看到她舅母正在陪自己母亲聊天。 娘,哦不,母亲,你找我? 刘美凤笑着对她招手:你姐姐派人来传话了,让你三日后进宫一趟。 正好,她本来也打算找个时间把今天的事情和姐姐通通气,免得她被太后找麻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最近身体不适,就不陪你去了,你带着你英儿表妹去一趟吧。 顾明珠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舅母,心想舅母这佛念得好,竟然把她娘都说动了。 好的。顾明珠乖巧点头,英儿表妹内敛害羞,她也愿意多照顾她一点。 方慧兰这才笑道:你英儿表妹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个姐姐多多担待一点。 舅母放心。 顾明珠陪着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见天色不早,便推脱有事离开了主院。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呀? 顾明珠从主院出来后,就撸起了袖子,一副神采奕奕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锦鲤跟着她来到后院,平常心和几个婆子已经等在了那里。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部都铲平了。 小,小姐,都铲平吗?这些花好好的 对,都铲平,再命人去买点鱼苗、桑树、小鸡仔还有蚕子。 平常心目瞪口呆:小姐,你这是要干嘛呀? 顾明珠哼哼两声:我要发愤图强,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种田出身的人看看,种田也可以功在社稷! 她就不信了,就凭她多年看农业频道的经验,她还不能在种田这条道路上发展出一片新天地! 要知道,不管在哪个时代,农业都是基础、是根本,她如果能提高农业产量,让更多的百姓吃饱肚子,难道不是为太子增加筹码? 难道不能让他对他们这些外戚,另眼相看? 说干就干! 第二天一早,顾明珠穿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又赶到了后院。 昨天晚上她思考了一晚,以前电视里经常提到的环保农业是怎么回事。 杂交水稻她是不敢想了,技术难度太高。 但是桑基鱼塘应该不难吧,她依稀记得就是上面养蚕,下面养鱼,然后桑树林里养鸡,这样鱼吃蚕和鸡的粪便、鱼塘里的淤泥可以给桑树当肥料,最后鸡和蚕吃桑叶。 完美的生态循环,这都能想起来,我真是个天才。 顾明珠喜滋滋地指点着婆子们按照她的设想搭建木架,结果婆子们先是听不懂,后来好不容易听懂了,又说做不了,这得请专业的木匠做。 比如这池塘上架养蚕的架子,塘面宽广,直接搭在上面不实际,还是要在水中打上地基,同时为了方便养蚕收丝,还必须设计一条最少供一人行走的通道。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很多事情听起来简单,想起来也容易,真的动手做起来,却发现难于登天。 顾明珠双手托住下巴,原地蹲了一会,又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乱画一通,一拍大腿道:城里哪里有木匠? 锦鲤马上答道:北面的木匠营有许多木器铺子,应该能找到木匠。 对啊,怎么以前没想到呢。 其实古代很多劳动人民是充满了智慧的,他们缺乏理论知识,却能从经验中总结出许多经典建造的方法。 -- 第33页 顾明珠记得以前自己看电视的时候,就将到明朝有一个皇帝很喜欢做木匠,他做的木鸟还会飞什么的。 虽然不清楚是不是电视剧戏说,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是不是也说明了,这个极其相似的时代,说不定也有这样的高超技艺存在。 她想要发展农业,工具的发明是必不可少的,也许她可以趁此机会招揽一些能工巧匠。 她相信,在自己英明神武的指导下,一定能实现技术的突破。 盲目自信的顾明珠坐在马车上美滋滋地朝她的目标迈开了第一步。 小姐,我们打听了一下,都说这家木器铺子的手艺是最好的。 顾明珠抬头看去,一间小小的铺面,只开了一半的门,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你们确定这里不是什么黑店吧? 带着三分怀疑,顾明珠点了几个小厮跟自己进去。 店铺的两边都堆满了各种木盆、木桶之类的东西,架子上还放了一些木制的小玩意,顾明珠忍不住凑近去看。 有人在吗,老板?一个小厮扬声道。 结果没人应声。 有没有人啊,生意不做了吗? 小厮问完后,还是没人回答,只好道:小姐,可能没人。 有人。一个身穿青色直裰的青年从帘布后面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旧,洗得有些褪色,却十分干净整洁,屋内光线不足,一般这种可视度下人的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可他不同,这个青年自带了一种闪瞎周围人狗眼的精致美貌,像一支白色蔷薇。 顾明珠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白蔷薇来形容一个男人,可看到他的第一眼,她脑海中就是出现了这个词。 青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朵花,见客人是一个头戴帏帽的小姑娘,还微微一笑道:抱歉,刚刚在后院,不知姑娘需要些什么? 你是这里的木匠? 我父亲外出送货去了,姑娘找他有何事?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的确不像做木匠的。 我有一个,嗯东西要设计,需要和木匠师傅商量一下。 我父亲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姑娘有什么需要,不妨和我说一下。 顾明珠想想,觉得也行,便将她的桑基鱼塘理念大概解释了一下。 啊,对了,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喂喂地叫你吧。趁机知道帅哥的名字。 在下孟承。 我姓顾,叫哦,叫什么不方便告诉你。古代女子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闺名。 孟承笑了一下,便让顾明珠稍等一会,从后院拿出了一套笔墨纸砚放在了桌上。 他下笔从容,线条流畅,画起示意图来十分迅速,像是心中早就打好了草稿,自有丘壑。 姑娘请看,是这样吗? 顾明珠仔细看了看,惊喜地一拍手:对,就是这样。 和她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简直一摸一样,这人也太厉害了吧。 孟承又想了想才道:姑娘的这个方法十分精妙,只是成本十分昂贵 顾明珠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能做出来就行,大概要几日? 五日。 行,那我五日后再来。 第19章 第 19 章 19 东宫后院有一个小小的梅寮,掩映在一片红梅之中,穿过假山后的石子小道方能见到。 此时骤雨初歇,柳叶枝头还垂挂着晶莹的水珠,顾明珠拂柳穿花来到梅寮门口时,还在天真地问:姐姐怎么在这儿,下着雨,路不好走,鞋袜都湿了。 小姐快进去吧,已经等您很久了。 英儿表妹你们帮我照顾好啊,别让她一个人跑出去了。 那丫鬟笑嘻嘻道:小姐放心,你快进去吧。 顾明珠推开门,只见小小一间屋子,内里却很精致,正对着大门的窗下摆放着一张大案,案前四张黄花梨官帽椅。 姐姐,有什么事啊,你非得在这里说 她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只见靠近书案的一侧,坐着一个男子正在喝茶。 听到开门声,那男子放下茶端笑着站了起来,又在见到顾明珠的一刹那,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顾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吧 转念一想,顾明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她不能说,说了更尴尬。 只好装作无所谓地往他对面一坐:不知李公子为何会在此处? 李纪和温和一笑,重新坐了回去,奇怪道:太子殿下说找我有要事相商,让我在此处等他,只是我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人影。 看来这位公子还没明白,顾明珠也不点破,打算跟他周旋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再找个机会自然而然地走人。 避免日后相见尴尬。 想必是有事耽搁了。顾明珠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尬聊一句,不知道上次,赵姑娘的金镯可找到了? -- 第34页 李纪和点点头:幸亏找到了,那日赵家表妹哭得十分伤心。 哦,活该。 上次的事,谢谢公子为我保密。 应该的,其实其实鹤川跟我说了以后,我也明白过来了,是我表妹故意陷害你的,对吗? 也可以这么说,顾明珠懒得纠正。 唉,我这表妹,从小就有点骄纵,也只有在嘉柔面前才有三分乖顺,我替她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她。 顾明珠点点头,敷衍道:好说,好说。 还有鹤川,其实他平时不是那样的,只是那天心情不太好,说话便不太客气,也请顾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呵呵。他还有更不客气的时候呢。 顾明珠干巴巴笑了一声,喝了一口茶。 既然聊得差不多了,顾明珠也打算走了:我其实是来找我姐姐的,她既然不在这里,我也该 姑娘留步。 不知公子还有何事? 李纪和忽然变得有点扭捏:顾姑娘,实不相瞒,在下,在下,其实已有心悦之人 咦,有八卦。 第一反应过后,顾明珠才吃顿地意识到,人家这话的意思,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顾明珠有点窘迫,心想姐姐这做的叫什么事,就算是相亲,也没有互相瞒着的道理。 她赶紧摆手道:公子不必多心,此事估计是个哪里出了纰漏,一时弄错了。 李纪和也跟着站起来,对着顾明珠行礼道:多谢姑娘理解。 顾明珠挥了挥手,赶紧离开了室内。 下了台阶,走到门口的梅花树下,她才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无奈。 高兴点在于,姐姐和太子的感情似乎很好,连太子都默许了姐姐的胡闹,无奈是姐姐这傻白甜的性格一点也没变,也不知道谁给她出的馊主意。 哪有直接安排两个小辈相亲的,这又不是在他们村里,看对了眼就可以直接上门提亲。 幸好对方是李纪和,但凡是个不好说话的,只怕她此刻已经跪在太后面前,被公主用这么长这么粗的针往身上扎了。 扎死你,扎死你,让你勾引我儿子! 顾明珠打了个寒颤,想想都觉得可怕。 相亲结束后,一直守在假山入口处的宫女便带她回到了偏殿,找到了正坐在暖阁里和刘英儿聊得正欢的顾明月。 见顾明珠走进来,顾明月赶紧拉着她道:怎么样? 说完还眨了眨眼睛,顾明珠顾忌刘英儿还在,便只摇了摇头,没说话。 刘英儿却很善解人意地站了起来:太子妃娘娘,如果方便的话,能否派个宫女带我到处游览一下呢,英儿真的很好奇。 顾明月点点头,叫了一个宫女进来,将刘英儿领走,去外面逛逛。 刘英儿一走,顾明珠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姐姐,你怎么想的啊,和人相看这种事,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娘说提前告诉你了,你肯定不去,让我瞒着你,等生米煮成。 顾明珠赶紧捂住她的嘴:姐,这句话可不能乱说。 呜呜?顾明月眨着漂亮的凤眼,一脸莫名其妙。 顾明珠无语问苍天,看吧,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下场,她真的很想上论坛去扒一扒,她的傻白甜的坑妹亲姐。 顾明月拿下她的手,奇怪道:你有什么不满意吗?我派人打探过了,那位福荣公主的长子,不但长得一表人才,还性格温和,待人友善,是良配呀。 顾明珠冷静了一下,问道:她娘是谁? 福荣长公主。 长公主的娘是谁? 太后呀。 太后是皇上的亲娘吗? 不是呀。 皇后,也就是你的婆婆,你觉得和她的婆婆也就是太后,关系如何。 好像不太好? 如果我嫁给了太后的外孙,你觉得皇后会高兴吗? 顾明月想了想,半晌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不行,那不行,你要是嫁过去,公主肯定会虐待你的,还是换一个吧。 姐,你觉得我们俩,谁比较聪明一点。 顾明月笑着捏了捏顾明珠的小脸蛋:当然是你啦,你六岁的时候就能从一数到一百了,咱们出去买东西,你算钱比谁都快,当然是你聪明啦。 那你觉得,选未来夫君这件事,是不是尊重一下我自己的意愿比较重要? 顾明月不住点头。 既然我又聪明,这事又和我有关,那以后能不能由我说了算? 可是娘 娘聪明还是我聪明? 你聪明顾明月点头,你看上了谁,就和姐姐说,姐姐找皇后娘娘给你们赐婚。 顾明珠这才放下心来,她四下随意看了看,忽然看到临窗大炕的小几上,放了一盆辣椒盆景? -- 第35页 她不由得欣喜若狂,上前两步:姐姐,这 妹妹别碰,这蕃椒可碰不得,有毒的。 啥?这可是绝世美味啊!我的火锅店有救了啊! 姐姐,你说这是蕃椒?哪来的,还有吗? 这是太子放在这的,说是前段时间有商人从蕃邦带回来的,不过太子说,这蕃椒不能摸,摸了会中毒。 顾明珠依稀在哪里看过,说辣椒刚传入明朝的时候,也被当成植物观赏了很久,只是不知道第一个吃辣椒的勇士是谁,简直是造福社会。 姐姐,这蕃椒我很喜欢,能送给我吗? 可以啊,喜欢就拿去吧。顾明月从小就大方,哪怕她只有一条洗脸巾,也愿意分一半给妹妹使用。 顾明珠喜滋滋地抱着辣椒,想着回去就赶紧种下试试,回头等丰收了,她的火锅店就可以开起来了。 说起辣椒,她记得还有几样农作物的种子,比如玉米和红薯,好像也是这个时候传入的明朝。 姐姐,你知道玉米和红薯吗? 顾明月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是什么?我帮你问问太子? 姐姐,那个从蕃邦回来的商人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 顾明珠刚问完,一个小丫鬟就走了进来:启禀娘娘,太后派人来了。 太后找我?可有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回禀娘娘,太后娘娘只说让您带着顾小姐一块过去。 顾明月点点头,携着顾明珠一块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室内常年燃着熏香,初春温度还未完全回暖,室内门窗紧闭,顾明珠撩帘进去的时候,忍不住呛了一下。 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赵芸娘。 顾明珠心头一跳,知道必定是刚才的事情太后知道了,此时要发作一番。 赵芸娘见顾明珠走了进来,气得眼睛都要冒火了,她刚刚得到消息,顾明珠竟然将李纪和骗到东宫去。 这不是明目张胆和自己抢人吗,哼,她也配! 太后见两人来了,既不说话,也不赐座,就这么干晾着两人。 顾明珠悄悄后退一步,站在了顾明月身后,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两人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太后才开口道:太子妃成亲也有半年了,怎么身上还没动静。 顾明月脸色一红,低下头讷讷道:是 不但你没有,你宫里那两个也没有,我听说你拢着太子,不让他去其她人房里,可有此事? 不,儿臣没有,儿臣不敢。顾明月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顾明珠只好跪在她身后。 第20章 第 20 章 20 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两个宫女,相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身子骨好生养,你带回去安排一下,也好早日为太子开枝散叶。 顾明珠皱起眉头,只怕开枝散叶是假,传递消息是真吧。 东宫在皇后的管理下一直是铜墙铁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太后便想了这个由头,想塞几个眼线进去。 不过没关系,只要姐姐以嫡子未生为理由,就能让太后的盘算落空。 顾明珠嘴角刚露出一个微笑,耳边就传来一句谢太后恩典。 你看这不就谢恩了吗 啥?谢恩? 顾明珠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明月,却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皇后娘娘驾到 顾明珠朝外看去,只见皇后娘娘神色严肃地走了进来。 参见母后,不知太子妃犯了何事,要一直跪在地上,向母后请罪? 太后像是这时候才想起来两人还跪着似的,淡淡地说了一声起来吧。 顾明珠便扶着顾明月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 皇后在太后下首坐好,便又问道:我刚刚来时,听说母后要给睿儿新添两个侍妾? 没错,太子成亲已有半年时间了,整个东宫还没有一点动静,我这也是为皇家子嗣着急。 这就是儿臣的不是了,前几日太子妃已经和我禀报了此事,我心里也如母后一般着急,便赏赐了四名宫女给太子妃,只是一时忘了禀报母后,按理来说,长者赐,不敢辞,只是太子年纪尚小,一下子增加六名侍妾,只怕朝堂之上会有争议。 这是后宫之事,和前朝有什么关系。 太后神色不悦,觉得这是皇后的推脱之词。 母后有所不知,最近皇上让睿儿进了工部听政,还跟他说,要他多将心思放在朝堂之上,皇上话才说完,我们便给他增添了六名侍妾,皇上知道了,只怕会生气。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不耐道:你那里少两个便是。 这就又是儿臣的不是了,儿臣心急,已经给那四名宫女开了脸,刚刚都送往东宫去了。 太后冷笑一声,道:皇后速度够快的。 皇后用手帕按了按嘴角,笑道:多谢母后夸奖,儿臣愧不敢当。 -- 第36页 三人离开慈宁宫后,皇后转身看了看顾明月,似乎想说她两句,可一看到她那双懵懂的双眼,又只能把话咽下。 顾明珠猜她心里一定在念叨:我选的、我选的,不生气,不生气。 走过一个拐角,迎面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带着一群宫人役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是贵妃。 贵妃看到皇后,左眼一挑,漫不经心地行了个礼:参见皇后娘娘。 按理来说,太子妃的品级是在贵妃之上的,但她就像没看见太子妃一样,并没有行礼的打算。 皇后也没追究,只冷淡道:贵妃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皇后点点头:贵妃孝心可嘉。 贵妃捏着手帕捂嘴一笑:要说起孝心,我可比不上坤儿,前儿皇上还夸他纯孝,可堪大任呢。 皇后神色不变,只嘴角微微向下,形成了一个不高兴的弧度。 贵妃也不废话,只说怕太后老人家等着,便又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顾明珠小心地瞥了皇后一眼,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八卦,据说皇后和贵妃还是秀女的时候,那时候的皇上还是太子,心里更喜欢贵妃,想立贵妃为后,当时圣旨都快下来了,结果当时的皇上忽然抽风,把张氏立为了太子妃,贵妃何氏成了良媛。 这些年,皇上似乎更加宠爱贵妃,对皇后十分不满 原本皇后还有心提点顾明月几句,此时也没了心情,只挥了挥手便带着人走了。 顾明月悄声问顾明珠:母后这是怎么了? 唉,我的傻姐姐哦。 回到东宫的时候,那四名貌美如花的宫女已经跪在正殿,排着队等着给太子妃请安了。 顾明月漂亮的小脸露出了一丝惆怅的神色,但她很快掩盖过去,只是让宫女去将吴良娣与陈良媛喊来。 她坐在主位上对坐在椅子上的六人道:以后大家就是姐妹了,要好好相处,不要淘气,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和我说。 随后她对一个宫女道:待回头见过了太子,便将四位妹妹门口的灯笼也点起来。 这宫里的规矩也很有趣,每天晚上能侍寝的妃子就将房门口的两个红灯笼点亮,太子进了谁的门,就将那家的红灯笼取下来,其他妃嫔就知道太子已经在别处歇息了,就不再等了。 宫女应声而去,顾明月又恢复了温柔的样子,仿佛她刚刚心口闪过的刺痛,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身体不适。 没过多久,太子便匆匆赶了回来,见顾明月正好端端地坐在窗边和顾明珠、刘英儿一起挑首饰,这才放下心来。 刘英儿像是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整个人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太子朱睿性格至纯和善,并不计较她的失礼,先走到顾明月身边询问她今日在太后那里可曾受了委屈。 顾明月推开他握着自己的手,有点害羞道:没事,太后娘娘只是找我过去说一些事,后来母后也来了,我就回来了。 太子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我在前朝听说你被太后叫去罚跪,生怕你出什么事。 顾明月摇摇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顾明珠和刘英儿,这才小声道:太后娘娘人很好的,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太子似乎很喜欢她这幅天真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对顾明珠道:你们中午便留下来用膳吧,陪月儿多聊聊天,我一会还要出去。 殿下,差点忘了。顾明月说罢,便让宫人将那四个侍妾带了进来。 这是母后送来的人,我已将她们安置好,殿下若是没什么问题,今晚便能点她们侍寝了。 太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了。 母后送来,你便收了? 顾明月不太明白太子怎么忽然生起气来,小心翼翼道:这是母后送来的呀 太子沉默了一会,像是不想吓到顾明月,便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刘英儿抬起头,若有所思。 那天回去后,顾明珠便无精打采的,就像这春雨绵绵的天气,心里仿佛也被雨丝缠住了,透不过气,一连十几天都窝在房里不肯出门。 这天早上天终于放晴,平常心从花园里采了鲜花,又找了一个瓷瓶放在窗台上,想引顾明珠去看。 顾明珠趴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懒懒翻了个身,被子上的话本掉落在地上。 小姐,今天天气这样好,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怪没趣的。 或者出去逛逛?我听下头的小厮说,北门桥那里新来了一个杂耍班子,可有意思了,我们去看看吧? 不想去。 锦鲤和平常心对视一眼,心里都隐隐着急。 小姐这不会是害了相思病吧。 昨天晚上平常心这么和锦鲤说的时候,锦鲤还笑话她多想,可平常心却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是对的。 她以前在翰林王小姐的院子里干粗活时,就听院子里的姐姐说,王小姐害了相思病,天天呆在屋里不肯出来,结果呆久了,心情郁郁,年纪轻轻就没了。 -- 第37页 锦鲤听她说完,也吓了一跳,这一大早两人才来逗着顾明珠说话,想让她开心一点。 顾明珠最近的确不开心,却不是什么相思病。 她是觉得胸闷,那天在宫里,她吃完午饭后便借口要午睡,拉着姐姐像小时候一样,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她有心开导姐姐几句,让她明白男人是需要被在乎的,可姐姐却一副不认同的模样,只讲什么《女则》、《女戒》,说女子不能善妒,夫君会不喜云云。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谁也没能说服谁,弄得顾明珠心里怪郁闷的。 她隐隐觉得姐姐与太子这种夫妻关系,其中缝隙太大,虽说太子将来必定会坐拥三千后宫,可帝后之间若是离心,那就危险了。 唉,外戚不好当啊,在外要受人白眼,对内要整治家风,光这样还不够,又得想办法搞点发明创造,实现外戚的人生价值,还得操心姐姐和太子的婚姻关系,就怕这外戚位置坐不稳。 整整五座大山! 再次鄙视一下当初只想混吃等死的自己。 不过幸好,她在受人白眼和家风整治这两项上做得还不错 小姐,不好了,太太请您快过去一趟。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慌乱道。 顾明珠从榻上爬了起来,问她:你别急,慢慢说。 刘表小姐,刘表小姐不知道生了什么怪病,脸上长了很多红疙塔,可吓人了,太太请您快去看看。 打脸来得太快 大夫请了吗? 孔嬷嬷派人去请了。 顾明珠神色一冷道:锦鲤,帮我更衣。 第21章 第 21 章 21 顾明珠赶到的时候,刘英儿正躲在床上不肯下来,方慧兰则站在一边抹泪,刘美凤正在安慰她。 顾明珠上前两步,撩起她床头的纱帘安慰她:没事的,别怕,大夫很快就来了。 表姐刘英儿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只见她右边侧脸红红一片,细看去还长了一片小疙瘩,有点吓人。 你别怕,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刘英儿摇摇头,又倒在了床上不肯说,顾明珠便指了她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彩环回答。 彩环跪在地上道:今儿早上小姐的脸还是好好的,后来,后来奴婢伺候小姐梳妆打扮,结果没过多久,小姐的脸就变成这样了。 顾明珠走到她的梳妆台前,一眼就看到了那盒蔷薇花粉。 她掏出手帕,将那盒蔷薇花粉拿了起来,问彩环:昨日也用了这盒蔷薇花粉吗? 彩环摇头道:小姐之前用的蔷薇花粉用完了,这是新领来的。 锦鲤,去把孔嬷嬷还有负责采买的婆子起叫到主院去。她扭头对方慧兰和刘英儿道,舅母便在这里照顾英儿表妹吧。 方慧兰犹豫道:可此事 舅母放心,我定会还英儿表妹一个公道。 方慧兰抹着眼泪点头,顾明珠便带着一干人等回了主院。 说吧,怎么回事。 顾明珠和刘美凤并排坐在炕几两侧,地上跪着采买的王婆子。 王婆子趴在地上叫屈:老奴冤枉啊,老奴什么也没有干。 蔷薇花粉是你采买回来的,之后呢,经手的人都有谁。 王婆子赶紧道:老奴将这些东西采买回来后,便交给了几个小丫头,让她们按照份例,送到各房各院去。 谁把这盒花粉送到舅母院子里去的? 地上一溜跪了四个小丫鬟,其中一个穿绿色衣裳的小丫鬟小声道:回,回小姐,是,是奴婢 王婆子直起身来叫骂道:定然是你这个小蹄子,为了偷用蔷薇花粉,往里面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害得表小姐脸上长东西! 那个小丫鬟哭着摇头:没有,不是,不是奴婢。 你还抵赖!小姐,给这小丫头一顿板子,她就老实了。 住嘴,小姐还没发话,有你说话的份吗?锦鲤站在一边呵斥道。 那王婆子赶紧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小姐,小姐,真的不是奴婢,别打奴婢。 这小丫头才十来岁的模样,且不说不一定是她干的,就算真是她干的,顾明珠也不可能打她。 顾明珠自觉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头顶《未成年人保护法》呢。 顾明珠又问王婆子:这几个小丫鬟,哪个人往哪个院子里送东西是固定指派的,还是随意指派的? 王婆子讨好地笑道:是随意指派的,单看那天谁当值,我就随手指了。 顾明珠又对那个小丫鬟道:你先别哭,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好,好,奴婢什么都说。小丫鬟不住抹着眼泪,抽抽嗒嗒的,好不可怜。 顾明珠便从小几上的果子盘里拿了一块点心给她:别怕,一会拿回去吃吧。 小丫鬟一开始不敢伸手,平常心便接过点心,用手帕包好塞进她怀里:小姐给你的,你就吃吧,别怕啊。 -- 第38页 小丫鬟点点头,终于平复下来,不再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你去送蔷薇花粉的时候,路上可曾遇到什么人? 奴婢遇到了锦绣姐姐,奴婢不小心打翻了锦绣姐姐的食盒,不过锦绣姐姐没骂我,还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她说我若告诉了其他人,一定会被卖掉的。 你收拾食盒的时候,蔷薇花粉是不是离手了? 是,奴婢放在了地上。 顾明珠神色平静地点点头,让平常心去把锦绣叫来,其实心里有点尴尬锦绣是她院子里的人。 小姐。锦绣来的时候神情淡定。 顾明珠仔细看她的表情:今天这个小丫头是否撞翻了你的食盒? 锦绣扭头看了看那个小丫头,点点头:是的,奴婢今日去拿院子里各位姐姐的饭食,经过东北角那个夹道时,不小心和这个小丫鬟撞到了一起。 你们谁撞的谁? 锦绣想了想:也没有谁撞谁,奴婢当时怕盒子里的汤洒了,所以偶尔会打开盖子看看,这个小丫鬟个子小,又低着头走路,奴婢们一时没注意,就撞到了一起。 现在的线索很清晰了,王婆子随意指派小丫鬟去送蔷薇花粉,小丫鬟与锦绣相撞后将蔷薇花粉交给了彩环,彩环直接那给了刘英儿使用。 整个环节里面,小丫鬟是随机的,不可能被收买,彩环是英儿表妹从家里带来的,身契在她自己手里,也不可能出卖她。 这里面的变量只有两个人,王婆子和锦绣。 将锦绣和王婆子找间屋子关到一起,吃喝被子什么的别少了,不许打她们,也别把人关坏了。 是,小姐。孔嬷嬷点点头,便将二人带了下去。 等人都走后,顾明珠和刘美凤告别,一个人回了屋子,坐在窗下发呆。 过两日就是出门参加周湘湘诗会的日子,她原打算明天考核一下她们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她原本认定这盒蔷薇花粉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拦刘英儿参加诗会。 可这里就有一个问题,这四人当中,顾明金和顾明玉基本不识字,刘英儿也只是能记账的水平,只有张珍珍因为父亲大小是个官,曾经读过几年书。 如果是顾明金、顾明玉做的,那么她们肯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让张珍珍也出事。 如果是张珍珍做的,理由呢?她总不能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吧? 又或者,不是针对参加诗会的事,而是因为自己前两天带刘英儿入宫,纯粹的嫉妒泄愤? 各种纷乱的思绪把顾明珠催得心绪烦闷,她盘腿往床上一坐,想着倒立起来,血流集中到大脑,她说不定会变得聪明一点。 结果试了半天她也倒立不起来,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脑袋朝下伸出床沿,双手平放在腹部,妄想着能聪明一点是一点。 她默默等了半响,还是毫无头绪,于是干脆利落地得出一个结论:我就只有种田养猪的智商。 其实她并没养过猪,只搭过猪棚。 小姐。锦鲤走了进来,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问了王婆子家附近的邻居,都说她经常帮张表小姐买一些小东西。 顾明珠在室内转了两圈,又问道:锦绣呢? 都说锦绣老实本分,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呆在自己房里做女红,也不怎么和其他院子里的人来往。 唉,问了等于白问。 顾明珠这才意识到,其实对于推理断案来说,真正难的不是推导出真相,而是在推理前大量寻找证据、问出口供的环节。 比如她,因为不具备什么专业的经验,她连应该问什么都不清楚,只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到什么问什么。 顾明珠哀嚎一声,干脆往床上一倒,用被子蒙住了头,心想,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得罪了哪路神仙,非要来这里搞什么宅斗副本。 脑壳疼。 第二天,顾明珠到达暖阁时,家里几个姐妹都已经等在那里了,让顾明珠惊讶的是,连刘英儿也端坐在那。 英儿表妹,你怎么也来了? 刘英儿脸上用了药后,已经好了很多,但依稀还可见一些红肿,却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昨天大夫也说不清楚蔷薇花粉中到底添加了什么东西,只是开了一些清热解毒的外敷药,让她先试试,没想到见效这么快。 刘英儿站起来行礼,柔柔一笑:表姐,我好多了,多谢表姐关心。 顾明珠点点头,坐到了室内临窗的炕上,对四人道:今天是我们嘉定伯府第一次文化考核,以后这样的考核还会有很多次,大家在读书学习这件事上,万万不可荒废。 这就是所谓的文化学习和精神文明双向提高,顾明珠自觉在外戚修养这件事上,她做的还是很到位的。 顾明玉问道:三姐姐,考核是什么呀? 就是把你们写的咏梅诗给我看一下,由我来评定谁写的最好。 顾明金顾明玉两人互看一眼,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把手上拿着的诗笺递给了顾明珠,随后,张珍珍和刘英儿也如法炮制,递上了自己的诗作。 -- 第39页 顾明珠随意看了一眼,便将四份诗作直接撕了,丢入火盆。 在四人震惊的眼光中,她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道:把你们的诗作当场写下来给我吧。 当我傻吗!这四篇诗作一看就知道是找枪手捉刀代笔的。 本来代笔也没什么,重点是,参加人家诗会,你得当场亲手写出来啊,总不能人家说我们来作诗吧。你说好啊好啊。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篇做好的来吧。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垂头丧气地坐到桌子前,开始写诗。 第22章 第 22 章 22 顾明金和顾明玉就不用说了,能正确使用毛笔的姿势都能算是飞跃性的进步了,但其他的就不要想了,墨水都快在纸上汇流成河了,两人也没写出一个字来。 张珍珍的那笔字还算能看,诗也做得不错,不知道是不是花钱买的,不过不重要。 倒是刘英儿让顾明珠刮目相看,她握笔的姿势,还有笔下的字体,都和以前判若两人,再加上她气质沉静,低着头不说话时,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 顾明珠将张珍珍和刘英儿的诗作拿在手中比较了一番,刘英儿还是太实诚了,她的这篇咏梅诗十分稚嫩,一看就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其实她哥哥刘书山好歹是个秀才,帮她代写一篇咏梅诗并不是什么问题,但她偏偏选择自己写了。 顾明珠心知带刘英儿去参加诗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既可以弥补她受到的伤害,又可以让自己省心,不用担心她惹出什么麻烦。 可事实是,张珍珍的诗的确更好,更符合这次考核前定下的规则。 情感与公理的小人在她心里大战八百个回合,最终 顾明珠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两片诗作放在了炕几上,道:明日表姐随我一起去吧。 刘英儿忽然抬头看了顾明珠一眼,似是意外,又像是不解。 她本以为顾明珠会选择一篇水平较差的诗作,这样在诗会上才会有人给她垫底,让她不至于出丑,却没想到 顾明珠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先和张珍珍嘱咐了几句,又扭头对刘英儿道:英儿表妹,你的脸还没好,不如再休息几天,等你好了,我带你出门去看百戏。 刘英儿柔柔一笑,轻声细语道:表姐不必抱歉,本就是英儿学艺不精。 张珍珍有些得意,瞟了刘英儿一眼道:表妹的脸这么吓人,这段时间也不好出门,正好在家里好好读书才是。 顾明珠:她觉得自己后悔了,张珍珍这个性子,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吧? 刘英儿一手捂着脸,低头没说话,看上去十分惹人怜惜。 顾明金转了转眼珠,突然对顾明玉挤眉弄眼道:也不知道是谁黑了心肠,往张家表妹的蔷薇花粉里加了东西,害她坏了脸。 顾明玉赶紧点头,也跟着阴阳怪气道:就是就是,这种事情我们可做不出来。 张珍珍柳眉倒竖,伸出手指指着两人,怒道:你们什么意思,又不是我做的。 谁做谁知道,反正不是我。顾明金慢悠悠道,我们这种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到那种害人的玩意。 就是就是,也不是我。 刘英儿不想她们吵起来,站在一边着急道:你们别吵了,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不关珍珍表姐的事。 张珍珍听她说完更加生气: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领你的情! 顾明金火上浇油:人家好心好意不追究,就为了息事宁人,你倒好,害人的还敢大声说话,你有理了是吧。 张珍珍气汹汹地转头,双手叉腰,盯着顾明珠道:你也认为是我做的? 顾明珠抿了抿唇,没说话,一来她想看看后面事态会怎么发展,二来她真的不知道是谁做的。 你要是也觉得是我做的,那明天的诗会就别带我去啊,你带刘英儿去好了。 电光火石间,顾明珠像是意识到什么。 她对锦鲤招了招手,耳语一番后,锦鲤应声而去。 她有一个奇怪的想法需要去验证一下。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不回答我? 顾明珠笑眯眯道:别急,一会就知道了。 一炷香后,锦鲤撩帘而入,顾明玉正站在顾明珠面前,磕磕巴巴地读唐诗。 床什么明月光,什么是土也上 顾明珠示意她停下,抬头问锦鲤:怎么样? 锦鲤凑近两步,附在顾明珠耳边道:我问了那个小丫鬟,说王婆子平时采买总是不及时,经常拖个一两日,没有定数,那日本就迟了三天,分派蔷薇花粉时,连那采买的纸包都还没打开,让她们自己打开自己拿的,至于锦绣,院子里的姐妹说,那日本就轮值到她去拿,走的那条道也是大家平时走惯了的。 这种充满了随机性的时间线上,如果顾明金或者张珍珍还能做上手脚,那她们真的是人才,可以去参加宫斗大赛了。 顾明珠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无论剩下的是什么,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 第40页 这件事情,所有环节所有人的嫌疑基本都可以排除了,那么,从头到尾 只怕都是刘英儿自导自演的。 很粗陋的一个计谋,在与张珍珍交好的王婆子身上下手,让自己怀疑到张珍珍身上去,再加上今日的诗作,她处处示弱,自己很容易因为同情而选择带她出门。 这个计谋也就成功了。 唯一的问题是,她没有证据,要定一个人的罪,从动机到证据缺一不可,一个环节含糊过去,都可能造成冤假错案。 而且,她其实从心里,并不愿意相信刘英儿是一个功于心计的人。 她想,又或者还有什么关键性的线索和证据,自己还没发现。 她抬头朝刘英儿看去,只见刘英儿神色平静,和顾明珠对视时,眼神里写满了疑惑和天真,一点惊慌的样子也没有。 表姐,你还是带张家表姐去吧,我,我不会作诗,会给表姐丢脸的。她神情真挚,带着一点楚楚可怜,让人心生不忍。 顾明珠沉思一会,还是决定不要这么早给刘英儿定罪,便打算把此事揭过,容后再议。 张珍珍双手抱胸,冷笑道:不知道表妹决定好了吗? 顾明珠点点头,低着头淡淡道:还是表姐随我一同去吧,今天的考核就先到这里。 刘英儿一愣,却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 顾明珠说完又看向一旁站着的顾明玉,不悦道:这首唐诗你连读都读不出来,那你之前的罚抄,只怕都是找人代抄的吧? 顾明玉缩了缩脖子没吭声,伸出手扯了扯顾明金的衣袖,顾明金一扭头没理她。 顾明珠漫不经心道:锦鲤,吩咐下去,从今日起,明玉小姐便在这暖阁抄写唐诗,唔,早上来晚上回,抄完这一本为止,不然不许她出门,找人看着。 是,小姐。 顾明玉大惊失色,上前抓着顾明珠的袖子不住哀求:三姐姐,求求你了,这么厚一本,我抄不完的,我要抄到什么时候呀。 抄到你出嫁为止吧。 周家的梅园在城外的东郊山上,一大早顾明珠就带着张珍珍坐上马上,在睡眼惺忪中,两人晃晃悠悠出了城门。 郊外空气清新,顾明珠撩开车帘做了一个深呼吸,仿佛连日来的郁闷被一扫而光,令人心情愉快。 女眷与男子从梅园的不同门进入,顾明珠下了马车,正好看到周湘湘站在门口迎接众人。 今日她穿了一件月碧色的云纹交领春衫,配了一条鹅黄色的白梅刺绣挑线裙子,整个人看起来清丽动人。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周湘湘就是最好的写照,顾明珠暗暗称赞一声。 明珠,你们来啦,我刚刚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到呢,快请进。 湘湘,你今日头上这支梅花乌木簪真好看,啊,对了,这是我表姐,张珍珍。 两人见过礼后,周湘湘便派人将二人带进园内,自己仍留在门口待客。 带客的小丫鬟边走边给二人介绍梅园的景致,估计是统一培训过的,顾明珠听着觉得有趣。 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家前门好像也有很多人?张珍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手拂过廊下的栏杆,一边问道。 带路的小丫鬟性子活泼也不怕生,回道:是我们家大公子,在前院举办了一个诗社,听说邀请了很多很多才子来作诗。 都有哪些才子?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但是肯定请了潘大人家的公子,我听院子里的姐姐说,他和我们家公子齐名,都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 顾明珠无聊地发起了呆,她对于京城里的这些豪门世家都不太了解,除了姐姐的两个顶头上司赵家和张家,其他公卿侯爵她一概不感兴趣。 可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程鹤川,他好像是永宁侯府的人 永宁侯府她一不小心把脑海里想的事情也说了出来,说完后又忍不住懊恼,这是作诗的场合,他一个豪门纨绔,怎么会来。 永宁侯府的程公子?他在前院呢,小姐认识程公子吗?他和我们少爷是好友,经常来的。 咦,这个纨绔来这里做什么,感受一下文化的熏陶,学人附庸风雅吗? 顾明珠不屑地哼了一声,丝毫没意识到,她这个古代半文盲来参加别人的诗会有什么不对。 第23章 第 23 章 23 小丫鬟将二人带到了一片白色的梅林中,一行三人提着裙摆,小心地走过山坡上的石子小路,便看到了一个八角亭。 亭上挂了一块牌匾,上提结庐亭三字。 亭中姹紫嫣红坐了七八个小姑娘,正围着亭中的长桌聊天,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一个红色瓷瓶,瓶中供着数枝白梅,色白如雪、暗香浮动。 顾明珠随意扫了一眼,惊讶地看到了坐在栏杆边上冷眼瞧着自己的赵芸娘。 咦,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诗会吗,怎么赵芸娘这位勋贵家的小姐也来了。 顾明珠带着张珍珍坐下,她身边一个穿着妃色衣衫的女孩子侧过身来,歪着头看她:你是哪家的姑娘呀,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 第41页 这姑娘长得眼眉细长,一颦一笑,婉约柔转,如果周湘湘是一副雨过天青的山水画,那么这姑娘就是豆蔻枝头的一抹红。 一个温柔沉静、清新秀丽,一个袅娜婉约、鲜艳明媚。 顾明珠也不羞怯于自己的出身,直接报上家门。 我才进京不久,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诗会。说完,她对眼前的少女甜甜一笑。 少女听她说完后,神色便有些异样,眉眼间那点亲切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充满优越感的高傲。 少女点点头,矜持道:我姓潘,闺名佩兰。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介绍。 这其实也是一种没有兴趣深交的信号。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子,自然而然地抬脚就走,坐到另外一群女孩中去了。 张珍珍满脸愤懑:她得意什么,竟然这么看不起人。 完全忘记了她自己以前在小县城里,也是用这种眼光看待她们这些乡下亲戚的。 顾明珠倒没什么太多感觉。 这朝中姓潘大官不多的,再联系她受人欢迎的成都,只怕就是文华殿大学士潘阁老的嫡亲孙女了。 表姐,慎言。 顾明珠原本不想来参加这什么诗会,她既不会作诗,也不打算剽窃点古人诗句来充才女,来这里听些闺阁小姐的无病呻吟,也没什么意思。 可她和周湘湘投缘,便不想拂了她的面子,哪怕明知不会招人待见,也还是来了。 她这里看着园中梅花发呆,那边赵芸娘忽然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故意大声道:好好一个梅花诗会,竟然被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有些人啊就是自不量力,非要来滥竽充数,惹人讨厌。 原本在聊天的少女们忽然停了下来,纷纷扭头看向突然发难的赵芸娘。 这些女孩子的父兄都是文人清流,她们幼承庭训,都讲究谦恭有礼、温顺和善,即便心里对某个人不喜欢,也不会这般直白地诉诸于口。 更别提言语粗俗,让人难堪。 有几个心气较高的少女已经扭过头去不愿意看赵芸娘,只觉得这些外戚都是言语粗鄙、不学无术之辈,不屑与之为伍。 众人的心思都直白写在了脸上,顾明珠怎么会看不明白,她这条被殃及的小池鱼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好好的什么都没做,就要因为同为外戚的连带关系,被一同鄙视,明明她才是被嘲讽的那个,却得不到命运的丝毫同情。 唉,真惨。 但是再惨,也得笑着回击呀。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缓慢地喝了一口,像是没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整个人气定神闲,悠然自得,像是领导开口讲话前的那段沉默,让等着听她反击的众人跟着心绪起伏。 终于,她开口了:我和我表姐都是湘湘下了帖子邀请来的,一会作诗不管好坏,只是凑个数应个景,大家别取笑我们就行,反倒是那些不请自来,还颐指气使的人 她皱起眉,露出了一个苦恼的神色,啧啧道:真是惹人讨厌。 谁不请自来。赵芸娘蹭一下站起来,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她的确没收到周湘湘邀请的帖子,只因周湘湘为着春日宴的邀请,回请了李嘉柔,她才有明目跟着来了。 此时被人明晃晃地挑破,心里羞恼万分,却还是要虚张声势一下,免得被人看轻。 顾明珠一猜就准,赵芸娘这性格和出身,不像是周湘湘会下帖子邀请的人。 毕竟整个京城,像自己这样可爱好相处的外戚,不多。 自我感觉颇为良好的顾明珠向赵芸娘投去了一个安分一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的眼神,成功一招制敌。 赵芸娘不敢再啰嗦,悻悻坐下,她身边还坐了一个少女,畏畏缩缩的样子,见赵芸娘生气,还满脸堆着笑,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像是怕被迁怒一样。 众人又坐了一会,周湘湘扶着一位中年妇人走进了亭子,那妇人神色温和,衣着朴素,与周湘湘有七分相似,看来就是周夫人了。 顾明珠向她身后看去,意外看到了李嘉柔正神色端庄地站在一旁,与顾明珠目光相撞时,还温柔一笑,极尽大家闺秀之典范。 什么情况,难道福荣公主和周夫人是旧识? 周夫人走进亭中对众人道:今天是你们小辈的诗会,我本不打算来参与,但湘湘是第一次独立举办这种诗会,我担心她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这才来打扰一二,你们放心,我一会就走。 李嘉柔听罢一笑,上前两步道: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满京城谁不知道夫人当年是有名的才女,我们这诗会夫人在才好,可以帮我们品评一二。 周夫人笑着摆手,对李嘉柔刻意的讨好并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这就奇怪了,怎么感觉像李嘉柔单方面讨好周夫人,而周夫人不买账的意思? 周夫人只坐了一会,便带着一个婆子走了,剩下的人都留给了周湘湘,帮她招待客人。 周湘湘让众人都坐下后道:这是开春后第一回 ,我做东邀请姐妹们来,大家一起举办个诗社解解闷,如今都来齐了,不如一人先做一首咏梅的诗,不限韵,大家随意如何? -- 第42页 闻言,潘佩兰首先走到长案旁,提笔便写,不一会儿一首咏梅的诗便出现在纸上。 周湘湘读罢拍手笑道:好诗,佩兰的急才,果然名不虚传。 潘佩兰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矜持一笑。 张珍珍见其他少女也跃跃欲试的模样,便先她们一步走到案旁,就在潘佩兰提诗的下方写下了自己的诗作。 这人是谁呀? 没见过呀,好像和顾二姑娘一起来的。 也是太子妃的妹妹吗? 不知道啊,不过我听说太子妃一家是种田出身,种田的也会写诗吗? 谁知道呢。 张珍珍听着四周人的言论,原本打算出一出风头的心思便歇了三分,她心思一重,思绪便不集中,下笔的时候犹豫了一会,一滴墨汁便落在了纸上,氤氲开来。 呀一个站在桌边的少女惊呼一声。 张珍珍胡乱把剩下的诗句写完,便退到了一边,她忽然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像一只落在孔雀堆里的秃毛山鸡。 虽然大家都穿着一样的绫罗绸缎,她却觉得自己十分难看,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了。 周湘湘愣了一下,走到案旁将她的诗句读完,笑容自然地夸赞道:张姑娘的诗句迤逦之中透着一股傲然独立的风骨,实在是好诗。 说完提起毛笔,寥寥几下便将那化在纸上的墨滴化为了一枝寒梅。 那一刻,顾明珠觉得自己如果穿成了男人,想尽办法也要把周湘湘娶回家! 张珍珍听完夸奖后,神色也放松了许多,红着脸道了谢,又变回了那只骄傲的小孔雀,抬着下巴坐在了顾明珠身边。 潘佩兰冷哼一声:莫非堂堂周阁老的孙女,也要去巴结太子妃不成? 周湘湘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有些羞恼却还是强颜欢笑道:佩兰,你开什么玩笑呢。 潘佩兰甩了甩手中的手帕,笑着道:我哪里开玩笑了,就她写的这些东西,也配叫诗? 周湘湘抿了抿唇,她不擅与人争吵,此时虽然心中有万般理由怼回去,可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顾明珠心想,我之前百般容忍,还不是因为外戚的身份被人厌恶,可见这世上退让绝对不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 你自觉宽容和善,别人只当你软弱可欺,就要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忍了! 顾明珠站起来,缓步走到潘佩兰面前:潘小姐,横看成岭侧成峰你可明白是何意? 你什么意思? 顾明珠掩嘴儿笑,带着嘲讽意味道:潘小姐自诩擅诗,为何连这句诗是何意都不明白?她故意曲解了潘佩兰的问题。 潘佩兰被堵得哑口无言,见四下议论纷纷,赶紧道:我当然知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那看来潘小姐是不明白,我为何有此疑问,都是我的不是,那我就说得再浅显一些。顾明珠转身面向在座的小姐们,我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桌子上经常有一道野菜,我特别讨厌吃野菜,每次都不肯吃,可是我姐姐却很喜欢吃,我就不明白,这野菜有什么好吃的。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又抑扬顿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第24章 第 24 章 24 后来我问姐姐,这野菜这么难吃,为什么你吃得这么开心。 为什么呀。一个小姑娘受不了顾明珠一直卖关子,忍不住问道。 顾明珠对她一笑,继续道:我姐姐就说,每个人的口味都不同,你不喜欢的东西,别人未必不喜欢,就像我喜欢吃肉,我姐姐就不喜欢吃,每次过年的时候,家里如果有肉,她都会把自己的那份让给我,和我交换她喜欢吃的野菜。 有道理,像我就特别讨厌吃鱼,我哥哥却很喜欢吃。 作诗也是如此,就好比李太白的诗句,千古传诵,但也不是人人喜欢,这很正常,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去质疑喜欢的人没品位,或者干脆去骂写诗的人写得差。 少女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明了的神色,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衫的少女站了起来,拉着顾明珠的手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刚刚是我狭隘了,也觉得湘湘是在故意说这诗好。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亭中的氛围一下子又恢复了原先的热络,连顾明珠身边都坐了好几个人,想要和她说话聊天。 赵芸娘坐在一边咬牙切齿,忽然大声道:你骗人,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吃肉,你肯定是瞎说的。 要不怎么说外戚必须加强自身的文化建设呢,聪明的人各不相同,傻的人却千篇一律。 顾明珠摇摇头,像是有点伤感:是啊,姐姐也是爱吃肉的,只是因为我爱吃,让给我罢了 周围几个少女反应过来,纷纷露出了感动的神色,只有赵芸娘还在那里得意:我就说 李嘉柔坐在她身边,低声道:闭嘴。 赵芸娘便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少女上去提诗,直到最后只剩下了顾明珠、赵芸娘以及她身边的那个少女。 -- 第43页 赵芸娘瞥了她身边的少女一眼,那个少女便缩着肩膀弓着背,颤颤巍巍地走到案旁。 周湘湘奇怪地看她一眼:蕙娘,你怎么了,可有什么不舒服? 赵蕙娘吗?听起来像是赵芸娘的妹妹。 赵蕙娘摇摇头,站在桌边拿起了笔,抖着手在纸上提了一首诗,周湘湘读罢,只觉得中规中矩,无功无过。 顾明珠见赵芸娘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便主动站起来道:我实在不会作诗,就不 话没说完,从她身边经过的赵蕙娘突然崴了一下脚,摔倒的那一刹那伸手拂掉了桌上的砚台,墨汁湿淋淋地全浇在了顾明珠身上。 顾明珠: 玩这种小把戏好有意思哦。 赵蕙娘却像犯了大错的样子,腿一软就要跪下来,朝顾明珠不住道歉。 顾明珠哪能让她真跪,赶紧使出九阴白骨抓,一把抓住了赵蕙娘的胳膊将她捞了起来。 赵姑娘小心,别再摔了。 顾明珠嘴上说着关心的话,手上却一点也没吃亏,将裙子上沾染的墨汁一股脑全抹在赵蕙娘的裙子上了。 大家半斤八两,扯平了。 就是可惜了两条裙子,唉,造孽。 周湘湘走过来担忧道:明珠,你可带了换洗的裙子? 顾明珠给了她一个放心吧的眼神,扭头朝亭外看去。 因为亭子窄小,丫鬟们便在山坡下找了个地方呆着,今日跟来的是锦鲤,她见顾明珠招手喊自己,便抱着一个小包袱跑了过来。 小姐,呀,小姐,你裙子怎么了。 顾明珠摆摆手,表示不妨事,想了想又道:不知道赵姑娘可带了换洗的裙子? 赵蕙娘呆呆地看着赵芸娘,眼里尽是惊慌和害怕,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而一边坐着的赵芸娘也满脸懊恼的神色。 顾明珠的宅斗小雷达蹭一下启动有猫腻! 周湘湘以为二人没带换洗的衣服,便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今日新做了几条裙子,还没上身,一会我让小丫鬟带蕙娘去换一下。 不,不用了,我们带了,带了裙子。赵芸娘磕磕巴巴道。 那我便让小丫鬟带你们去更衣的院子。 这里毕竟只是周家的一处别院,平时并没有人居住,因此丫鬟小厮都是从周府带来的。 给三人带路的小丫鬟好像对路也不太熟,站在岔路口的时候,总要想一想才继续带路。 如此几次赵芸娘便不耐烦了:你到底认不认路啊,别耽误我们时间。 又没人让你跟来浪费时间。顾明珠觉得奇怪,赵蕙娘换衣服,赵芸娘跟来做什么。 赵芸娘冷哼一声,没继续和顾明珠争论,带着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左顾右盼,期待之情简直都要司马昭之心了。 顾明珠赶紧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 她边走边打量四周,发现除了前院和后院相接的大门处有两个婆子把守之外,其他空置的院落都没什么人。 啧,这不是男女私会的最佳时机吗。 不过是随便一想,等反应过来后,顾明珠心中一跳,狐疑地看了赵芸娘一眼。 推开门的时候,顾明珠先小心地把脑袋伸了进去,这是一个很空的房间,除了椅子和衣架,基本没有多余的家具。 一眼就能看清楚有没有藏人。 她放下心来,刚才有一瞬间,她真的怕赵芸娘给她安排了什么豪华惊喜大礼包。 比如突然出现的野男人,抱着她喊珠珠之类的。 停,不能再想了,鸡皮疙瘩要离家出走了! 在屋内换好裙子,顾明珠特地嘱咐锦鲤将自己全身上下的小玩意又数了一遍,什么发簪耳环香囊手帕汗巾,务必要求一个都不能少。 锦鲤来来回回点了三遍,确定一个都没少后,顾明珠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还没松完,她就听到赵蕙娘的丫鬟在门外叫她的声音。 顾姑娘,我家姑娘的手帕弄脏了,能否借姑娘的手帕一用? 当我傻吗?顾明珠简直能气乐了。 不借,让她自己用手擦擦得了。 门外的丫鬟似乎也没想到,顾明珠连个借口都懒得找,直接这么简单粗暴,只好讪讪地走了。顾明珠又等了一会,这才带着锦鲤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空无一人,连原本等在院中的周家丫鬟也不见了。 这氛围很像穿越进了什么恐怖剧情,突然消失的同伴和奇怪的浓雾之中隐藏的电锯怪人。 打住!其实只是有宅斗事件要发生了而已。 顾明珠在原地等待和自己走回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是真的怕了赵芸娘的脑回路,就在这空院子里,万一她真的失心疯搞个外男进来,自己除了手持菜刀冲上她家,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刚带着锦鲤走出了院子大门,一个小丫鬟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不,不好了,张小姐出事了! 啥?张珍珍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小丫鬟急得跺脚:张小姐和一个小姐起了争执,打了起来,小姐快跟我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 第44页 说完就往前跑去,顾明珠心里一惊,觉得这真是张珍珍能干出来的事,赶紧拔腿就跟了上去。 两人跑到前院与后院相接处的假山时,顾明珠才发现不对劲,这小丫鬟穿的衣服不对。 周家今日宴请,小丫鬟们都穿了统一的碧色衣衫不说,腰间还系了一条红色的汗巾,以区分主家丫鬟和客人带来的丫鬟,可眼前的这个小丫鬟却穿着黄色衣衫,腰间也没系汗巾。 唉,傻了吧。 顾明珠四下张望,锦鲤也不见了身影,估计是途中跑散了,或者另外有人将她引走了。 大概是看出了顾明珠的迟疑,小丫鬟解释道:这是条小路,从这里穿过去能更快到梅林,因为事情实在紧急,只能委屈小姐了。 顾明珠不动神色地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小丫鬟的手腕:是谁派你来的?那假山里有什么? 突然被叫破,小丫鬟脸色立马变了:奴婢,奴婢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根本不是周家的丫鬟。 小丫鬟突然嚎了一声:啊! 魔音穿耳、直冲云霄,倒把顾明珠吓了一跳,她也趁此机会跑进假山里面不见了。 顾明珠想追,又怕是什么计谋引她过去。 犹豫之际,她远远看到前面走廊的月洞门外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正是周夫人。 声音就是从这院子里传出来的。 顾明珠二话没说,随手推开了身边的一扇门溜了进去。 门刚关上,一只手便从旁伸出,结结实实地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另外一只手也紧随其后,紧紧箍住了她的手臂,谨防她乱动闹出声响。 唔!!! 完了,中计了! 门外周夫人一行人已到了假山附近,奇怪的是,赵芸娘也在其中,还哭哭啼啼道:刚刚就是在这里,一个贼人将蕙娘掳进了假山,我,我一时害怕,就赶紧跑了。 周夫人点点头,她身后的几个小厮便拿着木棍小心地靠近了假山。 顾明珠心口怦怦直跳,很想大喊一声:贼人在这! 无奈那人两条手臂像钢筋一样坚硬,不论顾明珠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半分。 而且这人似乎喝了酒,身上传来了淡淡的酒气,不算浓郁,反而很好闻。 第25章 第 25 章 25 几个小厮很快出来,大声禀报道:回夫人,假山里没有人。 赵芸娘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喊道: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看漏了,怎么可能没有人! 周夫人示意身旁的几个婆子再去看一遍。 结果当然还是没有。 周夫人沉吟一阵,对赵芸娘道:你先别急,我已通知了老爷,让他派人将院子围住,那贼人必定逃不出去,一会再让家中护卫搜院子,定能找到蕙娘。 赵芸娘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常人看来都以为她是担心妹妹,只有她知道,她是为计谋失败而焦心。 按照家族原本的计划,此时在假山中应该搜出衣衫不整的赵蕙娘和喝醉了酒的程鹤川。 这样他们家就可以趁机逼迫程鹤川娶了赵蕙娘,虽然赵蕙娘只是个庶女,而程鹤川是永宁侯。 但是整个永宁侯府如今就剩下程鹤川一个人了,无权无势,配她们家的庶女正好,自己这个嫡女自然是要嫁入更高门第的。 结果,假山里空无一人,不但没有自己亲眼看着走进了假山的赵蕙娘,连哥哥亲手带进去的喝醉了酒的程鹤川也不翼而飞。 哦,还有顾明珠。 她明明派了小丫鬟将她引到假山里去,这样就可以趁机拖她下水,只要运作得好,说不定还可以把顾明珠塞给程鹤川做妾。 这样她就不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肖想她的纪和哥哥了。 可偏偏连顾明珠也不在假山里。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外赵芸娘慌乱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屋内顾明珠也紧张得拼命冒汗,就怕这群人一走,身后这个贼人就要了自己的命。 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身后的贼人依然如铁桶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别动,是我。 大概是无法忍受她不停地扭来扭去,身后的人还是凑在了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是程鹤川!怎么是他! 顾明珠瞬间停止了挣扎。 等周夫人一行人走后,程鹤川也依言放开了她。 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干嘛?你干嘛不让我说话? 程鹤川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将她带到了里屋,只见空荡荡的房间中央,躺了一个女子。 正是失踪的赵蕙娘。 你对她做了什么? 程鹤川平静地看着她,意思很明显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顾明珠被他这一看也反应过来。 看来是赵蕙娘想对程鹤川做点什么,可惜被程鹤川识破,反而打晕带到了这里。 那,现在怎么办顾明珠干巴巴道。 把她放在这里吧,我们趁搜院子的人还没来,先走,一会会有人发现她的。 -- 第45页 顾明珠点点头,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不行,赵芸娘说赵蕙娘是被贼人掳走的,如果把她放在这里,就算别找到了,她的名节也毁了。 程鹤川有些意外:你刚刚是被赵家的小丫鬟引来这里的吧?赵京斋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我识破后装晕被他带到了这里,赵家的目的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你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顾明珠当然清楚,赵蕙娘在整件事中,应该算是被迫犯罪,可她若是失了名节,只怕她的下场只有一死。 可她犯的错,罪不致死。 你先走吧,我自有办法。顾明珠回到屋内,检查了一下赵蕙娘的衣衫,确定完好无损后才放下心来。 我没碰她。 程鹤川站在她身后冷冷道,语气有一丝不自觉的怒气。 顾明珠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发哪门子的脾气。 知道了,知道了,对了你帮我一下,把她搬到门口。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成年男子都会选择将目标公主抱起来,既方便又快捷,然而程鹤川不是。 他一手抓着赵蕙娘后颈的衣服,用力一扯便将人提了起来。 哎哎,你小心点,别把衣服扯破了,也别把人勒死了。 不会,我刚刚也是这样把她弄进来的。 等程鹤川走后,顾明珠将赵蕙娘的头揽在自己怀中,这才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事情就是这样,一只黑色的野猫突然从墙上冲下来,把蕙娘姑娘给吓晕了,芸娘姑娘听到尖叫也吓了一跳,估计没看清楚就跑了,我因为跟在后面,就接住了晕倒的蕙娘,可惜周围也没人能帮我,我只好一边呼救,一边拖着蕙娘姑娘走到了院子里,就遇到了这几位妈妈。 你胡说,哪来的野猫 这里荒郊野外的,有几只野猫不是很正常吗?再说,若蕙娘姑娘真被贼人掳走,我一个弱女子,如何从贼人手中毫发无伤地将她救回呢? 你赵芸娘急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如何将贼人与程鹤川扯上关系,可如果扯不上,她们家今天的一番部署不就白费了吗,这让她怎么甘心。 顾明珠凉凉道:芸娘姑娘很是奇怪,蕙娘姑娘是你的亲妹妹,你却好像不希望她是被野猫吓晕了,反而希望她是被贼人掳走了,这是何居心? 我 所以说没脑子就不要出来学别人宅斗。 不如我们等蕙娘姑娘醒了,问问她,看她到底是被野猫吓晕了,还是被贼人掳走了? 李嘉柔阻止了还要说话的赵芸娘,柔声道:蕙娘表妹没事就最好,芸娘她也是怕万一真有贼人,会对大家不利。 顾明珠点点头,一副娇憨天真的模样:周夫人不是说并未找到什么贼人吗,依我看就是虚惊一场,说来说去都怪那只野猫,长得全身漆黑,还吃得特别多,长得特别大,乍一看去,可不吓人吗。 为了表示那猫的肥胖程度,她还笑眯眯地用手比了个夸张的大小。 就是。李嘉柔微微一笑,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大家都没事,这才最重要。 因为这件事,诗会自然也开不成了,顾明珠没急着走,故意留在了最后,等着周湘湘将客人都送走后,才找她说话。 湘湘,真的很抱歉。 周湘湘笑容温和:你没必要对我抱歉,这又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只黑猫吧。 提起那只莫须有的黑猫,顾明珠忍不住一笑。 那下次有机会,我下帖子给你,你来找我玩吧。 好呀,那我们约定了。 此时,前院被谎称为黑猫的程鹤川也正在和周启方说话。 这次是怎么回事,针对你的吗? 程鹤川和他一起走在梅林中,闻言淡淡道:恩,赵家等不住了。 周启方失笑:赵家怎么想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想和你永宁侯府结亲?这怕是结仇吧? 程鹤川勾了勾唇:赵家什么时候下过好棋? 这倒也是,可惜他们家还一直做着美梦不肯醒呢。 太后最近和贵妃走得很近,难道是想支持皇上废太子? 周启方脸玩笑的神情消失,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不好说,太子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内阁不会允许皇上无故废嫡。 所以这点,就落在了张家或者顾家身上。 周启方点头:而且所谋之事,必定不小。 对了,上次说的那件事,你查得如何? 程鹤川摇头:线索断了。 周启方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当年那场战争死伤惨重,明明活下来却要装死的人,肯定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鹤川一向冰冷的神色慢慢化开,他像是陷入了某个痛苦的回忆中,良久才道:我一定会找到真相,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十年前,镇国公程靖奉旨出征与北蛮作战,他的妻子长平夫人和大儿子程鹤山一同前往,结果大败,一家三口身死。 -- 第46页 只剩下一个程鹤川继承了降爵的永宁侯府,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回程的途中顾明珠呆呆地在想心事,一会想赵家为什么要设计程鹤川,一会又想自己的第一家火锅店要开在哪里,整个脑子乱七八糟的,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一旁的张珍珍突然开口:我看到了。 恩?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和一个男人从假山旁边的房间里,把赵蕙娘拖了出来。 要死 呃,这件事情是这样的顾明珠绞尽脑汁,想编一个故事,其实那个男人,是一只黑猫精! 说完她就想揍自己一顿,她又不是穿越到了什么修仙玄幻的世界,胡说八道什么啊。 那男人是谁?你们在那个房间里干什么?赵蕙娘为什么会晕倒? 大姐,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难道你和那个男人私会,被赵蕙娘 打住!顾明珠投降,再让她说下去,说不定自己回去就能变成已经怀上个娃了,我可以把事情告诉你,但是因为是你我才会说,如果是顾明金顾明玉,我是绝对不会说的,你能明白吗? 张珍珍抿着嘴巴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你知我知,连你娘都不能说,如果说了,我就把你们一家都送回老家,明白吗? 张珍珍有点不高兴,但还是点了头。 顾明珠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张珍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26章 第 26 章 26 喂,大姐,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啊? 记住了,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会死人的! 张珍珍给了她一个白眼:我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行,你知道就好。 过了一会,装作看风景的张珍珍又道:如果按照他们的计划,真的被周夫人当场抓住,那个程鹤川会娶赵蕙娘吗? 也许吧。她又不是程鹤川,她怎么知道,但是如果她是程鹤川,她会娶赵蕙娘,但是会不会对她好,那就不好说了。 此时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没想到她此时的一随口,给后来埋下的隐患。 屋漏偏逢连夜雨。 行车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电闪雷鸣、天降大雨,车夫本想加快行程,结果一抽马鞭恰好滚过一个大石块,不但将车内的几人颠得头晕眼花,还把车轮给撞坏了。 小姐,车坏了,走不了了。 车夫淋着大雨蹲在车旁大喊。 顾明珠撩开车帘四下看看,心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心里发愁。 要么原地等着,派车夫去找人求救,可天眼看就要黑了,大部队早就走了,若运气好有人来救还好,若没有,她们两个弱女子就危险了。 要么就干脆弃车,回梅园找周湘湘,她们离开的时间不长,说不定可以在天黑之前走回那里。 略一思忖她便下了决定。 我们走回梅园。 张珍珍坐在车里不愿意:雨这么大,怎么走呀,我们不如等一会,说不定一会有人经过呢? 我们不能把希望放在一个说不定上,万一等到了天黑都没人经过,我们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张珍珍撩开帘子往外看:梅园这么远,又下着雨,怎么走呀。 车上有蓑衣对了,这不是还有马吗,何叔,你把马解下来。 有了马,不用走回梅园,张珍珍总算肯披着蓑衣下了车。 表姐,锦鲤,你们先上马,何叔你牵着马,小心别摔着她们。 小姐,你先上马吧,奴婢在下面走就行了。 顾明珠摇摇头,她以前去云南旅游的时候走过一次茶马古道,到现在她都记得坐在马上屁股一颠一颠的感觉,比起那滋味,她宁愿自己走。 一行人走回梅元时,原先女眷进出的后院已经关闭,没办法,一行人又绕回了前门。 不一会,一个小厮跑来开门,听说是嘉定伯府的二姑娘马车坏了,回来求救,小厮二话没说就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周湘湘听到消息后也很快迎了出来: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 顾明珠此时一身狼狈,虽然披了蓑衣,但是膝盖以下的裙摆全是污泥,尤其是脚底的鞋子,沾满了泥巴,她每次抬脚都觉得重逾千金,十分吃力。 虽然身形狼狈,她还是保持了乐观的笑容,简单解释了一下路上遇到的事。 你放心,我一会派人去嘉定伯府说一声,你们今天便留在这里吧,正好父亲哥哥原本就打算在这里留宿一夜,丫鬟婆子都在,你们跟我一起住在后院。 顾明珠正有此打算,便没有推辞。 经过前院的时候,偏巧遇到几个男子从不远处走来。 为首那人恰巧就是周启方,见哥哥也在,周湘湘便带着顾明珠等人走向前去,落落大方行礼问好,互相引荐。 哥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周启方目不斜视,只对周湘湘笑道:我们正无聊,打算去邀月楼赏雨喝酒。 -- 第47页 哥哥不要喝冷酒,伤了脾胃,一会我让墨书给你们送温酒过去。 那正好,顺便将晚饭也送到那里吧。 周湘湘笑着应好,便道了别,双方错身时,顾明珠从人群中意外看到了孟承。 孟承?她失口叫了一声。 孟承上次见顾明珠时,她还带着帷帽,此时也有些奇怪:姑娘认识在下? 两人说起话来,都停下了脚步。 顾明珠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几日前我们在木器铺见过。 啊,原来是姑娘,姑娘所定之物已得,若姑娘方便,随时可以来取。 顾明珠笑着应好,转身正要离开,忽听前方一男人故意大声道:孟承,原来你家是开木器铺的呀?商人之子也能参加科考吗? 我朝重农抑商,其中有条规定,便是商户人家的儿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顾明珠也没想到孟承竟然也是读书人,她还以为他也是木匠。 孟承低下头,神色一瞬间变得冷淡而隐忍:家父只是受雇于木器店,替人做工罢了。 哦,你竟然是仆役之子? 家父并未卖身。孟承淡淡道,声音清冷,脊背挺得笔直。 那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大笑一声:原来如此。 顾明珠抿了抿唇,小声道:抱歉 姑娘何错之有,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他微微躬身,很快转身走了。 周湘湘见顾明珠站在原地,不解道:明珠,怎么了? 顾明珠摇摇头,她只是在孟承转身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挣扎与不甘。 晚上,顾明珠以促膝长谈为理由,硬是和周湘湘挤了同一个房间,两人坐在窗下的大炕上聊天。 湘湘,今日前院的诗会,都请了哪些人呀? 听哥哥说,都是今年进京参加春闱的举子。 我看他们都很年轻啊。 自然不可能都请来,只请了几个和哥哥年纪相仿,脾气相投的。 顾明珠抬起身子趴在炕几上,凑近她问道:我好像听说永宁侯府的程鹤川也在,他也是要参加春闱的举子吗? 周湘湘失笑道:他在金吾卫当差,怎么可能参加科举呢。 那他怎么也来了,难道是不请自来? 当然不是,她是我哥哥的朋友,自然是哥哥邀请来的。 他怎么会和你哥哥交好呀? 周湘湘静了一下,才问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长平夫人还在时,和我母亲是闺中密友,她后来随夫出征时,曾托付我母亲照顾程鹤川一二,因此两家较为熟识。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周湘湘轻声解答了她的疑惑:永宁侯府,只剩下程鹤川一人了。 顾明珠呆呆地看着周湘湘,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只剩下一人了,两人在烛火中对视半晌,顾明珠才啊了一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 怎么会 周湘湘皱着眉头:当年那场战役输得十分惨烈话说一半,她又住了嘴,没再说下去。 顾明珠心想,怪不得他脾气这么古怪。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顾明珠一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程鹤川的事情,大概就是一时好奇吧。 没,就随口问问。顾明珠赶紧转换话题,今天李嘉柔和赵芸娘也来了,是你请的吗? 说起这个周湘湘也觉得奇怪:我是给福荣长公主府下了帖子,我原以为她会自恃身份不肯来,没想到她竟然来了,难道只是为了假山啊 你知道?原来周湘湘早就知道了。 周湘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母亲审问那个带你们去更衣的小丫鬟时,我就在一旁,那小丫鬟说她是被赵蕙娘的丫鬟找借口支开,她当时看到赵蕙娘的丫鬟去找了你们说话,以为你们也同意了,这才离开的。 哦,也是,这种大家族里,很多女性的生存智慧都是靠母亲传授的,告诉她也不奇怪。 不好意思,因为事关赵蕙娘的名节,我想着越少人知道越好,便没和你说。 周湘湘摇头道:应该的,这件事哪怕我们俩都知道,其实也不该相互说起。 可顾明珠还是有疑问,既然周湘湘知道,她也就不瞒着了:赵府为何要设计永宁侯府?还是用一个庶女。 提起这个,周湘湘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口气也不太好:她们家也想得太好了,利用我们家的诗会做这种龌龊事,真是气人。 她气了一会,又继续道:她们也太小看程鹤川了,他岂是那种会任人拿捏之辈,我父亲经常说,他只是龙困浅滩,他日必有所为。 顾明珠不想把话题转到程鹤川身上,又赶紧道:今日的事我看李嘉柔未必知情,对峙时她的惊讶和愤怒不像是装的。 -- 第48页 周湘湘想了想,好像真的是。 那此事很可能就是赵家想攀上永宁侯府,以此稳固他们的地位。 周湘湘平时温和宽容,此时也忍不住刻薄一句:他们家想得倒美,这是欺负永宁侯府没人了,要咬着他脖子吸血呢,可她们也不想想,永宁侯府再落魄,那也是侯府,他们家连个官身都没有,哪来的脸面。 顾明珠奇道:你怎么这么义愤填膺的,难道? 周湘湘红了耳朵: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一时看不惯她们家的做派罢了。 说完便匆匆下了炕,借口自己困了,要睡了。 次日一早,周湘湘便安排了马车送她们回府。 又过了两日,被刘美凤按在家里悉心照顾了一番的顾明珠,终于重新获得自由出门的权利,一大早便带着锦鲤和平常心出了门。 第27章 第 27 章 27 锦鲤撩开帘子往外看:小姐,咱们去哪呀,不是去木器铺吗? 家里的地已经翻好了,她这两天暴晒了一批辣椒籽,就等着回头种到地里。 因为是试种,她不敢一次性种太多,打算少量分批实验一下,这样一来家里的空地就有点多,她打算先到市场上看看有没有其他种子。 北门桥这里靠近码头,区肆夹道,南来北往的外地商贩很多,顾明珠坐在车里,有时候甚至能从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中,听到几个英语单词。 她喊停了马车跳下去看,果然一个红发碧眼的男子正牵着一头骆驼在和一个店家说话。 你们怎么回事,我要china,不要这个,这个是什么,china,明白吗? 店家一头雾水:踹哪?你要踹哪?这是老子的地盘,你敢踹一个试试! 这个,seed,卖给你,很好吃的,从土里长出来。红发男人怕对方不理解,还蹲在地上,扭着身体做了一个长出来的动作。 啥?谁的?你说是谁的,当然是我的!还卖给我,走走走,别捣乱,哪来的到哪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那个红发的男人突然着急,举着一个小布袋道:这个,corn,很好吃的,你们怎么不明白呢!你们要后悔的! 作为一个过了英语六级的好学生,虽然大部分单词都还给了老师,但是这几个简单的单词她还是听懂了。 是玉米的种子啊!!! 那个好种植,易饱腹,在无数穿越小说中解决了人口饥荒问题的神器啊! 顾明珠赶紧凑上前去,连帷帽都懒得戴了:等等,额那什么,wait,i want to buy this seed,how much? 那个红发男人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笑容:oh,你能说english,好的好的,不卖不卖,换。 换什么? china!Silk!Tea! 顾明珠一开始听到china还没反应过来,心想你这家伙好大的口气,后来听到silk和tea才明白,人家要的是瓷器、丝绸和茶叶。 没问题!顾明珠笑着比了个OK,然后又问他,你还有别的seed吗?红薯?番薯?Sweet potato? 哦,不不不,不是seed。他走到骆驼旁边,翻了翻其中一个布袋,然后道,没有seed,只有Sweet potato,要不要? 两人连比带化了半天,终于敲定了用瓷器、丝绸和茶叶交换他的玉米种子和红薯。 你以后还要卖什么,everything,都来找我,OK? 红发男人笑眯眯地学着她比了一个ok,便要跟顾明珠回府。 小姐,那个人,好像是永宁侯。 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匆匆走进了前面的小巷,不是程鹤川那个黑衣爱好者,还能是谁? 顾明珠眯着眼想了想,让锦鲤先把那个红发商人带回家,自己带着平常心跟了上去。 推开眼前的木门时,顾明珠想象的场景是一群拿着长刀的黑衣男人围着一个圆木桌在密谋,推开木门后,她看到了一群老弱病残躺在地上,面黄肌瘦,眼神无光,见她进来也不好奇,像是对生活失去了全部热情。 只剩下麻木的行尸走肉还存活着。 平常心忍不住惊呼一声,像是受到了惊吓,她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 大概是听到了推门声,程鹤川转过身来,看到了顾明珠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不悦地皱着眉道: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谁跟踪你啊,刚好路过不行吗。顾明珠老脸一红,嘴硬道。 程鹤川冷血无情地揭穿她:这个巷内只有这一个院子,尽头是堵墙,你去哪能路过这里? 顾明珠心想,不对啊,明明是你鬼鬼祟祟,怎么反倒有底气质问我了! 就算我跟踪你,也是因为你鬼鬼祟祟,像要做什么危害朝廷社稷的事情,我身为外戚,有义务跟踪你一下。顾明珠自觉有理,便双手叉腰,十分有底气的样子。 她总是这么有底气。 程鹤川垂下了眼睛没理她,继续从手中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又一个白嫩嫩的大馒头,分给地上躺着的人。 原来是来发展慈善事业了。 -- 第49页 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会做好事嘛。 你看不出来的事多了。程鹤川分馒头的时候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像分的不是馒头,是毒药一样。 顾明珠等他发完一圈后,走出院门后,凑上去问道:他们都是谁呀,你怎么来这里发馒头? 程鹤川将布袋叠好收回腰间,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你这就要走了?他们为什么被丢在这里?她扭头朝后看,地上这个中年男人的腿露出来的部分像是被人砍断的,伤口也有些年头了。 她恍然大悟道:难道这些人曾经都是士兵? 程鹤川眉间爬上一丝不忍,但他很快遮掩过去,闭了闭眼,开口道:走吧。 顾明珠跟在他身后关好了院门,走了几步还在紧追不舍:他们残了之后,就被这样丢在这里吗? 不然呢? 她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抚恤金什么的总得有吧。 程鹤川冷笑一声:到他们手里,能剩一吊钱都是上官有良心了。 那,那他们一天就吃一顿吗一开始她想问程鹤川,为什么不给他们吃好点,可问到后来她有没了底气,这毕竟不是程鹤川的责任。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大概是心里难过,顾明珠脸上也露出了一点伤感的神色。 程鹤川勾唇一笑,转过身低头看她,像是在说一个笑话:你没听人说过,永宁侯府最值钱的,就是门口那块御赐牌匾吗。 永宁侯的家产,早在他父亲还是镇国公的时候,就全部散光了。 可怜他父亲一辈子沙场拼杀,眼里只有江山社稷,最后却因为皇帝的忌惮,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想到这里,他眼里狠戾的情绪一闪而过。 顾明珠不由得有点同情他,原来这帅哥也是个穷光蛋,怪不得这么爱穿黑衣服,感情是黑的耐脏,家里估计也没别的衣服了。 唉,大家彼此彼此,这么一想,心里那点古怪的讨厌也淡了几分。 她这人好了伤疤忘了疼,总是对别人的看法特别在意,两人气氛刚缓和一点,她就又紧追着问道:你之前说讨厌外戚,是不是因为外戚不事生产,没有贡献,却能坐拥爵位和钱财,而他们上战场出生入死,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略带期待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像是一个不小心做了错事,却想听到别人安慰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没关系,不怪你的小孩。 程鹤川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其实他并没有想过要把这二者对立起来,毕竟尸位素餐、剥削百姓的人大有人在,外戚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但他还是冷淡道:我怎么想,很重要? 当然重要,因为我要努力给你看,我是怎样当一个好外戚的。 但现在不想跟他说,顾明珠倔强地一扭头:不重要,没事,随便问问。 走到小巷尽头时,程鹤川突然停在了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去路:你怎么没戴帷帽。 关你什么事,管这么宽,你是封建礼教的代言人吗? 忘了。 程鹤川淡淡瞟了她一眼:跟在我身后。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顾明珠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乖乖跟在他身后。 踩着他影子的时候,她突然想到,那满院子的人,有些人缺胳膊,有些人少腿,完全没有劳动力的很少,如果能有一个方法,让他们自食其力 程鹤川! 恩?他没回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让院子里的那些人自食其力,你就得向我道歉。 什么办法? 你先答应,我做到了,就向我道歉。 程鹤川不解:道什么歉? 你对外戚的偏见呀,你要承认,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下,还是有一些像我这样努力进取,为社会做贡献的好外戚的。 程鹤川轻嗤一声: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话没说完,他看到了眼前的少女异常认真的表情,她的眼睛那么干净,像是他十二岁前,在那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看到的第一场雪。 雪花晶莹剔透,在他仰着脖子的时候,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好,我答应你。鬼使神差地,他说出了这句话,你要怎么做? 啊,我还没想好啊。顾明珠抱着手里的种子乐颠颠地快走了两步,我想好了就派人告诉你。 要自食其力,接到你家去不算。 那当然,你以为我们嘉定伯府很有钱吗? 说完这话正好走到马车附近,顾明珠带着平常心上了马车后,又撩开车帘,对程鹤川比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 程鹤川不明所以。 对我比一个这个手势,大拇指要这样曲一下才行。 那是一个点赞的手势。 程鹤川失笑,没理会她的要求,直接转身走了,没有人知道的是,他放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自己抽动了一下。 -- 第50页 第28章 第 28 章 28 在木器铺看完她定制的木架后,又和孟承的父亲约好了安装时间,她便带着锦鲤和平常心回了家。 几个婆子站在翻好的土地旁犯了愁:小姐,这个是什么,我们也没种过,实在不知道怎么种。 顾明珠也犯了愁,她蹲在一旁仔细回忆了一下电视里演过的相关剧情,好像农民伯伯们都是把玉米挂起来晒干,然后剥下玉米粒直接种到地里? 需要先用水泡开吗? 她看了看手里这袋干瘪的玉米粒,对婆子们道:这样,这袋玉米粒你们先分成四份,其中两份,一份直接种到地里,一份先在水里泡一段时间,然后再种到地里,两种玉米粒分开两块地种,都要好好照顾,到时候哪边先发芽了,你们就赶紧告诉我。 几个婆子赶紧点头,又问:小姐,那你之前让晒干的那个什么,椒的籽呢? 对啊,还有辣椒。 拿来我看看。 这个她以前看农业频道曾经介绍过,说辣椒的种子可以先发芽,之后再种到地里,存活率更高。 拿一个木盆、几块白色的棉布过来。 很快东西被拿了过来。 先把棉布吸满了水放到盆里,然后把辣椒籽一粒一粒地放在了布上。 这个盆放到暖阁里,你们好好看着,如果发芽了就赶紧告诉我。 婆子们赶紧点头,因为没见过这些东西,怕是什么很金贵的玩意,一个个都不敢大意,把木盆抬走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 这些种子都很重要,你们一定要小心看护,如果能种出果实来,你们五人,每人都有赏,听明白了吗? 婆子们赶紧低头应是,顾明珠点点头,满意地走了。 回到房内,她趴在书桌上开始写写画画。 她因为自身知识框架有限,能做的事情不多,规划大致分为两步。 第一步,种田,先把辣椒和玉米种出来,辣椒可以用于开火锅店,玉米主要是给太子准备的,让他拿去贡献给皇上,刷刷太子好感度,还有红薯,回头得问问那个老外,红薯到底是怎么种出来的。 第二步,赚钱,别的她不会,开个火锅店应该没问题,她打算抄袭一下海底捞的经营模式,以后要是火了,还可以在全国开连锁分店。 他们家没什么不动产,就只有父亲封爵时,皇上在京郊赏赐了一个小田庄,回头还得买点地,把她的桑基鱼塘挪过去。 虽然她不明白桑基鱼塘有什么用,但是以前地里考试的时候,总是要分析桑基鱼塘的优势,想来应该是个好东西。 至于那些伤残了的士兵,根据个人的情况不同,安排到庄子或者火锅店里工作,伤了腿的就坐着切菜、配菜,或者制作酱料,伤了一只手的可以上菜,伤了两只手的可以点单收银。 回头找个时间,还得先对他们进行一次简单的职场培训,不用卖身,签一个劳动合同就行。 对了,还要给他们找一个集体宿舍,派专人管他们的日常起居,特别好的生活可能一时间很那达到,最起码一日三餐,他人尊严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顾明珠又来了劲,打算研究一下KPI考核跟五险一金的问题。 不知不觉就过了十来天,顾明珠每天躲在家里也不出门,忙着修改她的致富之路策划书。 这天她趴在桌上思考火锅店选址的问题,毛笔被她撅起嘴架在了鼻下,两手撑在书案上,一只脚朝后搭在太师椅上高高翘着,很是惬意。 珠儿,不好了啊她娘刘美凤就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她吓了一跳,差点从书案上摔下来。 毛笔往桌上一扔,她赶紧冲到门口扶住她娘:母亲,怎么了,你慢慢说。 刘美凤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搭在顾明珠手臂上,喘着大气道:你爹,你爹被人被人 娘,你别喘大气啊,被人怎么了?被人打了?被人绑了? 你别气,先顺顺气再说。 刘美凤又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被人弹劾了! 哦,弹劾嘛吓死我了。 为什么弹劾他呀?有说理由吗? 有人告状,说你大伯在乡里鱼肉百姓,兼并土地,你姑父收受贿赂,路乱判案子。 不严重,没事的娘。 还有你爹,说你爹强抢民女 这不太可能吧,前两项顾明珠都信,是她大伯和姑父能干出来的事,但是她爹强抢民女说真的,她宁愿相信强抢民女的是她,都不可能是她爹。 娘,强抢民女这个你别信,不可能,肯定是那些言官胡说八道。 刘美凤拍着膝盖,摆了摆手道:我也不信,就是担心你爹,他已经被皇上叫进宫去问话了,可我这心里啊,唉。 顾明珠将她娘安抚一番后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等她爹回来问问情况。 傍晚,顾镇坐着小马车从宫里晃悠悠地回了府。 一大家子人都坐在主院等他,人刚进门,李桂花便铺了上去:二叔,怎么,怎么样了,我当家的是不是没事了? -- 第51页 顾秋娘一把挤开她,也急忙道:二哥,我夫君怎么样了,他不会丢官吧? 顾镇坐在了刘美凤身边,长叹一口气道:大哥被判归还所有强买强卖的土地,然后罚了点钱,妹夫的官位没保住,但牢狱之灾是免了。 顾秋娘哇一声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大哥,他可是你妹夫啊,你就这么看着他丢官吗, 李桂花这时候也不和她争了,扑在顾秋娘身上跟着哀嚎了起来:二叔啊,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放着我们不管啊,你想想啊,你当初读书,是谁起早贪黑赚钱供你的啊,是你哥哥啊,做人要凭良心啊。 顾镇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你们,你们先起来。 李桂花听他这么说,马山就不哭了,一手指着他道:不行,你先得保证你大哥没事,家里的地都没事才行。 我说过了,大哥的性命无虞,只是地 没了地,那就是要我们的命啊,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啊。李桂花马上干嚎开来。 顾秋娘也跟着嚎道:二哥,没了官职你让我们怎么活,二哥,求求你,你就去求求皇上吧,我们也不求升官加爵,只求保住现在的官职,这点要求都不行吗。 顾镇别过头去,这样的说辞他听了太多,都已经麻木了。 顾秋娘怕他拒绝,赶紧道:二哥,怎么你家出了个太子妃,我们这些亲戚,反而越活越回去了呢,你不能只管自己,不顾我们啊! 李桂花在一旁拼命点头,两人在这一时刻,达成了空前一致的战线。 顾明珠一拍桌子,朝外大喊道:来人,给姑姑和大伯母收拾东西,她们有急事,要回家一趟! 刚刚还抱成一团哭泣的两人立刻傻了眼。 珠儿,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何时说过要回家? 顾明珠不理李桂花,继续道:去,帮姑姑和大伯母收拾东西去,吃完午饭就走。 顾秋娘赶紧爬起来往外跑:不许去,我看你们谁敢动我的东西。 她色厉内荏,可惜没人买她的账,各人领命而去后,只留下她站在原地,一下子想冲回院子里,不许她们动自己的东西,一下子就想扑倒在地上,求二哥原谅。 犹豫间,顾明珠又开口了:姑姑,你先回去劝一下姑父,让他安分守己,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来,这次的事情想必让太子没脸极了,也不知道姐姐在宫里如何。 她叹了口气,又扭头对李桂花道:大伯母,伯父那里也请您好好劝他,地没了,以后还会有的,最重要的是现在要韬光养晦,不能再给太子添乱,有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二人也都明白,顾明珠既然这么说,那这事就定了下来,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二人委委屈屈地应了声好,便各自回院里,交代一些事宜。 东宫。 陈公公奉太后之命,前来申斥太子妃. 顾明月跪在正院当中的青石板上,满脸通红地听他细数太子妃纵容家人胡作非为的十大罪状。 等太子得到消息从前朝赶回来时,他的太子妃已被太后着人带走,送到她宫中的小佛堂思过去了。 太子心中焦急,拔腿便往慈宁宫去,走到中途,他被程鹤川拦下。 太子,请留步。 鹤川,孤现在有急事 臣正是为太子殿下的急事而来,请容臣禀报一二。 一炷香后,太子慢慢向后坐到椅子上,不可置信道:你是说,这些事都是有预谋的? 是的,设计之人正等着殿下踏入陷阱之中。 可是,是何人要害孤? 殿下,您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吴王。贵妃之子朱坤。 殿下,现在就是比谁先沉不住气的时候了。 可是,明月她,她身子骨弱,我怕她 殿下,您一旦去到慈宁宫求情,明日弹劾您纵容外戚的折子就会躺在皇上的案头,之后,几个言官便会闻风而动,弹劾顾家其余的罪状,别的或许不打紧,但其中有一条 第29章 第 29 章 太子握着椅子的手一紧,追问道:什么? 嘉定伯顾镇原名顾鸣山,曾是天和十三年的探花。 太子一愣,站起身奇怪道:探花?你是不是弄错了,嘉定伯原先不是不是农户吗? 程鹤川摇摇头:十年前他考中探花后,因为得罪福荣长公主,先被外放偏远地区为县令,后来又得罪上峰,最后被罢官回乡,务农为生。 这有何问题? 问题在于,他被罢官的原因,是写了一首诗,为他的座师王时右喊冤鸣不平。 而王时右此人,当年官拜兵部尚书,因通敌罪,被满门抄斩。 太子往后踉跄两步,颓然瘫坐在椅子上:怎么会那,那孤不去,那弹劾? 殿下若不去,这弹劾还是会上,只不过不是明日,我们还有机会处理此事。 -- 第52页 太子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鹤川,多亏了你。 程鹤川神色不变,躬身行礼后便退了出去,留下太子一个人静一静。 他站在院子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那个顾家的小姑娘,如果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对他来说,除了找出真相,其他事情都不值一提。 被他想起的顾明珠正蹲在后院的菜地旁感受微小的幸福。 前两天小辣椒便发了芽,她让婆子们种进了土里,今儿就有了好消息,破土了。 玉米也是,两块地里的玉米粒,有一半多都发芽了,唯一不好的就是很难分辨是泡过水的出芽多,还是没泡水的出芽多。 她站起身来,把五个负责照看菜地的婆子们好一通夸奖,又让她们继续努力,再接再厉,争取早日种出果实,实现古代劳动人民农业发展的飞跃。 她这里画了一张大饼,那边平常心踩着小碎步飞奔而来:小姐,承恩公府的大小姐来了,正在夫人那里说话,夫人请您快过去呢。 张嫣来了?难道是为了父亲被弹劾的事情? 顾明珠赶紧回了院子,洗了手换了衣服,又急急忙忙赶到正院。 刘美凤和方慧兰正陪着张嫣说话。 母亲、舅母。有外人在,顾明珠进去后便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随后坐在了张嫣身边。 你怎么来了?是为了我父亲的事吗? 张嫣点点头,神色有些歉意:我母亲刚刚得到消息,太子妃被太后娘娘罚跪小佛堂,到现在也没放出来。 顾明珠蹭一下站起来,急忙道:那,那怎么办,姐姐她身子骨弱,太子,太子呢?能去替姐姐求情吗? 太子不能求情。 为什么呀? 张嫣沉默了一下,继续道:这是我今天来的第二件事,请将顾伯爷请来。 说完,她看了一眼一直坐在一旁的方慧兰。 方慧兰赶紧站起来,善解人意道:我还有点事,就失礼先走了,还请见谅。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顾镇便赶到了正院。 进门便先道了谢,随后问道:可是太子妃那里,有什么事情? 张嫣神色严肃地端详了顾镇一会道:太子传递了消息出来,一是说太子妃被太后娘娘罚跪的事情,但是你们不用担心,皇后娘娘已经过去了,另外一件事,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 说着,她站了起来:敢问顾伯爷,是否为天和十三年的探花,顾鸣山。 顾明珠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自家老爹,那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像探花。 刘美凤却突然跳起来,惊讶道:你,你这么知道,是不是,是不是皇上要抓我们老爷? 顾明珠扶额就没见过这么不打自招的。 顾镇却丝毫没有惊慌,反而摸着络腮胡子哈哈一笑道:竟然瞒不住,我便不瞒了。 说完他又小声嘀咕一句:哎,千不该万不该,我就不该来京城。 刘美凤坐在他身旁听他这么说,忽然哇一声哭了,捶着自己的胸口后悔道:都是我,我不该逼你来京城,怎么办啊,我们现在跑都跑不了啊。 顾明珠赶紧上前两步劝慰道:娘,你冷静点,张姑娘既然上门,那就说明事情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我不知道先前发生来什么,但是先听张姑娘把话说完吧。 对、对,张姑娘,有什么事,你说。 张嫣摇摇头:当初伯爷也只是做了一首语焉不详的诗,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罪过,若大家一直相安无事,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却偏偏应在了太子妃这个点上,昨日太子本要去太后娘娘那里求情,幸好被永宁侯拦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针对太子而来。 没错,如果太子去求情,想必太后娘娘就会趁机发难,指责太子不明是非,之后若朝堂上再有人刻意做文章,弹劾顾伯爷故意隐瞒,其实是心怀不满,想蓄意报复云云,到时候太子就会很被动。 既然太子没有去求情,那这件事还会被弹劾吗? 会,只是要等一个时机,如果我没猜错,会应在两个月后的宫宴上。 下个月是皇上的千秋节,届时所有皇亲国戚都会参加给皇上贺寿,若当众做点手脚,制造点不详的预兆,到时候再无意间将此事抖落出来,就能惹恼皇上。 顾明珠沉思了一会,问道:张姑娘的意思是,这里面最重要的,便是我父亲的态度,是否忠诚于皇上的问题。 没错,此事就在陛下一念之间,他若认定当年的事情伯爷不过是受人诬陷、牵强附会,那么我们就没什么可怕的。 顾明珠深吸了一口气,对张嫣道:我这里有一宝物,想呈给陛下。 张嫣奇怪道:什么宝物? 能于饥荒灾年,活人的宝物。 商议完毕后,张嫣婉拒了顾明珠的邀约,只说家里还有事,顾明珠送她到马车旁。 -- 第53页 嫣儿姐姐,今日多谢你特地前来告知我们这个消息。 张嫣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问道:前几日的梅园诗会,你去参加了? 嗯?哦,我其实不会作诗。顾明珠有点不好意思,只是实在闲得慌,又想去和湘湘说说话,这才去的。 你和周姑娘很熟? 好像还行? 张嫣垂下眼眸,神色平静,忽然小声道:那你见过周公子了? 湘湘的哥哥?那天见过一面。 他长得什么样? 顾明珠愣了一下:你没见过他?不应该啊,京城就这么大,总有不小心撞着的时候。 张嫣摇摇头:没见过。她离他最近的一次,便是坐在游船上,听他在园子粉墙的另一面,和人说话。 自从听过他的《竹枝词》后,她就无数次幻想过,他长得什么样。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喜欢笑还是很严肃。 想多了,就有些在意,总想着有机会,亲眼见见他,越想越没机会,从此成了执念。 顾明珠有点奇怪,心中有点猜测,却不敢乱说,只道:周公子长得很清秀?像竹子一样,高高瘦瘦的,眉眼和湘湘有三分相似。 她抓耳挠腮也只想出这些描写的词汇,恨不得找支铅笔直接画给她看。 张嫣微微一笑,心中竟有些怅然的欢喜。 入夜,顾明珠洗漱完后便穿着中衣坐在临床的大炕上发呆。 她虽然保证得信誓旦旦的,可心里其实也没底,玉米如今是种下了,可能不能在两个月后出现成果还不一定,辣椒和桑基鱼塘都还派不上大用场,只是个锦上添花的玩意。 张嫣走后她便派人去找那个红发外国商人,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再买点现成的玉米和红薯,到时候在宫宴当天做成美食,以宝物之名送给皇上。 可难就难在,她不确定那个商人是不是还在京城,以及皇上能不能理解玉米和红薯的意义。 虽然这两样东西在很多穿越小说中都曾经发挥了重要作用,可是顾明珠以前看过一些论文,说实际上,玉米和红薯虽然是明朝末年传入,但却没起到多大作用,原因无他,推广困难。 普通百姓不习惯红薯的口感,且红薯吃完容易胀腹,在非饥荒年代,地就这么点,大家能吃大米为何要种红薯? 因此,这两样宝物直到清朝才真正推广开来,更别提这还和当时的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税收政策有关。 就算生为一个穿越者,想要做好一件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呢? 第二日一早平常心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个红发外国商人找到了,在听说了顾明珠的来意后,拍着胸脯保证,说他早就给哥哥写了信,让他带着顾明珠要的红薯、玉米还有红薯藤蔓来京城,差不多下个月就能到了。 这才给顾明珠吃了一颗定心丸,不管这两样东西最后的效果如何,最起码,她得去努力试一试。 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过人的智慧,也不是什么科学人才,但也想在这个时代,做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保护家人,保护朋友,维护她心里的一点点理应如此。 第30章 第 30 章 30 又过了几日,宫里传了话来,让顾明珠进宫一趟,太子妃想妹妹了。 一大早她换好了衣服便坐着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宫,是日天气不错,顾明珠见姐姐郁郁寡欢的样子,便提议去御花园转转。 御花园内春光正好,百花竞放,顾明月走了几步,也觉得一扫往日浊气,心胸开阔很多。 因只有她们姐妹二人,顾明珠也不说那些虚的,上来就开门见山。 姐姐,你还好吧,太后娘娘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顾明月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点憔悴,闻言只是笑笑:没事,跪了一会佛堂,并没受什么罪。 顾明珠心疼她,连声追问:姐姐,你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明月叹了口气,强笑道:只是知道了父亲的事情,心里担忧罢了,我很好,你别担心。 姐姐放心,父亲的事情我已经有办法了。她凑到顾明月耳边,悄声道,待宫宴那天,姐姐就知道了,不用担心。 顾明月还想追问,奈何顾明珠口风很紧,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便也只能作罢。 两人挽着手沿着花圃旁的石子小路慢慢走着,顾明月脸上虽然在笑,却显得十分心不在焉。 顾明珠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姐姐,今日这么没见太子姐夫? 她尽量将语气放得轻松,还戏称姐夫,听起来像是姐妹间秘密的玩笑。 却没想到惹得顾明月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茫然而伤感的表情。 走过一座石桥便进入了花圃中间的小凉亭,两人没想到的是,竟然已有一群人人在那里坐着。 正是太后、福荣长公主、李纪和、李嘉柔、王怀仁和王良玉两兄妹。 顾明月也没想到会遇到太后,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 第54页 顾明珠心里难受,却也没办法,两人依旧上去行了礼。 太后见到顾明月就来气,语气冷冷道:你不好好在你的东宫静思己过,跑出来逛什么? 顾明月赶紧低声告罪。 李嘉柔本坐在一旁独自发呆,见顾明珠跪在地上,忽然道:那日你为何又回了梅园? 顾明珠见太后在侧,便老老实实道:马车走到半途突然坏了,不得已回了梅园避雨,留宿一夜。 李嘉柔本是个内敛的人,即便有些不好的心思,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不知怎么的,今日竟然嘲讽道:我看马车坏了是假,借故避雨是真。 说完还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明晃晃表现了自己的不悦。 王良玉若有所思地瞟了李嘉柔一眼,便用团扇遮面,娇柔一笑道:我之前便听人说,太子妃的妹妹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说完,她斜飞了李纪和一眼,带着点娇嗔之意。 李纪和不由得尴尬地挠了挠头。 顾明月想带着顾明珠退下,却没想到福荣长公主忽然喊住了两人:慢着,过来给我看看。 两人只好又转身回去,任福荣长公主上下打量一番。 她冷笑一声道:是有点像。便又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 顾明珠抬头告退时,无意中发现坐在一旁的王怀仁正盯着顾明月瞧,大概是感觉到了顾明珠的目光,他便转而瞟了顾明珠一眼,似笑非笑了一下,又朝顾明月看去。 顾明珠: 这种经过了几代人持续不断努力引进美貌基因的世佳公子,长相都不会太差,顾明珠之前见过王良玉,虽然有些矜傲,却也是个明艳美人。 可她哥哥王怀仁,不知道是不是基因重组时发生了什么意外,五官单看都还可以,偏偏组合在一起,就有一种违和感,像是那种天生自带阴险狡诈气场的反派。 尤其是他看顾明月的目光,妥妥就是一个气质猥琐的色胚。 顾明珠心里无语,想着堂堂百年世家辅国公府,这一代的世子怎么这么质量堪忧。 两人也不敢再乱逛,干脆回了东宫。 才坐在正殿的椅子上喝了口茶,便听宫女来报,说刘选侍身体不适,想要宣医女来瞧瞧。 顾明月神色恹恹地点了点头:去请吧。 宫女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明月一眼,又道:刘选侍说她习惯何医女来看她,指明要请何医女。 顾明月依旧心不在焉的样子,挥挥手就要同意。 顾明珠却抢先道:慢着。 她扭头看向顾明月:姐姐,这刘选侍是何人? 是太后娘娘送来的两名宫女之一。 好吧,还是送进眼线来了,这么说来这个何医女也很有可能是太后的眼线。 本朝后宫不允许太医进入,后妃生病只能由医女号脉诊断,再将病情描述给太医,由他们负责写药方抓药。 因此很多医女经常出入各大宫殿,成为一些贵人的眼线,帮她们传递消息。 这个刘选侍恐怕有消息要传。 姐姐,还是换个医女吧? 顾明月却不太在意:算了,那个何医女已来了很多次,如果今日不同意,她只怕又要闹起来,说我不顾她死活,她有太后娘娘撑腰,我不好说她,免得又惹太子为后宫之事烦心。 顾明珠还想再劝,顾明月却道:没事的,太子也同意的。 太子也同意? 昨天晚上她便闹着头疼,要太子去看她,后来太子便道孤又不是太医,你病了找医女便是,找孤有什么用,后来她要何医女来看诊,太子也没说什么,这不就是同意了吗? 顾明珠摸不准太子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再劝,只又小心翼翼问道:姐姐,这几日,你和太子? 顾明月虽然和软,却是个有点固执的人,以前在乡下,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聊天,母亲想把姐姐嫁到舅母家去。 顾明珠那时以为,这会是姐姐最好的归宿,便笑着打趣她,可不论自己怎么翻来覆去地问,她都不肯张嘴说自己愿不愿意。 问急了,只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至今为止,顾明珠也不知道,顾明月对表哥刘书山到底有没有意。 可今日,顾明月这只蚌壳却忽然开了口。 太子自那日我从小佛堂回来,便再没来看过我了。 顾明珠心里一惊,难道他怕受牵连,要和姐姐划清界限? 也没派人来和姐姐说什么吗? 顾明月摇摇头:没有。说完像是有点伤心,撇下顾明珠独自一人快步朝室内暖阁走去。 顾明珠只好追过去:姐姐,你这样等着怎么行,太子不来看你,你可以煲个汤什么的,去看他啊。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见面三分情,有些话当面说便不会那么绝情,说不定哭一场,求求情,太子就又回心转意了呢。 顾明月却不愿意,俯身趴在贵妃榻上闷闷不乐,不肯说话。 或者你也说身体不适,让太子来看看你? -- 第55页 顾明月闷闷道:他是太子,想来看我,便来吧,若不想来,我也不会去哭求。 姐姐,你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你得适时表现出对太子的关心才可以呀,他不来,你闹一闹小脾气,他只会觉得你在乎他。 你不用劝我了。 顾明珠叹了口气,只好想着法子,说点八卦逗她开心。 姐姐,你知道张嫣和张妩为什么不和吗? 顾明月恹恹转过身来,软软道:为什么? 虽然兴致不高,但是很给妹妹面子,努力装作想听的样子。 顾明珠只好道:张家大老爷,就是皇后娘娘的哥哥,听说一进京就休妻再娶,那时候张嫣才刚刚出生,后来没多久,张妩也出生了,因此两人从小到大都不和。 啊怎么,怎么这样啊。 就是,发达了就抛弃糟糠之妻,让人不齿,幸好爹爹不这样。 是啊可是,自古男子多薄幸,红颜未老恩先断,唉。 谁在你跟前念叨的歪诗啊,牛头不对马嘴啊。 啊,还有,我听说赵家一直想把赵芸娘嫁给李纪和,可惜福荣长公主不肯松口。 为何呀?赵家不是太后的娘家吗?两家亲上加亲,不好吗? 当然不好,违背优生优育了。 自然是嫌弃赵家现在门第低呗,我们刚刚在御花园里碰着的场面,你还没明白过来? 明白什么? 福荣长公主想和辅国公府结亲,不是娶便是嫁,今日怕是相看呢。 辅国公府我好像听太子说过,是开国功臣王常达的后代。 是啊,他们家的爵位是世袭罔替的,据说家里的祠堂还供奉着丹书铁券,这些年来盛宠不衰。 这样的公府是不是很好? 应该很好吧。有钱有势,还有脸面,王良玉在眼高于顶的贵女圈里,那也是头一份的,与张嫣和李嘉柔可以并肩。 顾明月忽然来了兴致,走到梳妆台前挑选一番,最后拿一个盒子装了一匣子首饰给她。 过几日便是清明,京城里的公子小姐都有去郊外踏青的习俗,到时候你也去,戴着姐姐给你准备的首饰。 顾明珠接过打开一看,只见满盒的宝石珍珠赤金首饰,眼都要闪花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1章 第 31 章 31 这日她出宫回家后,刚踏进房门,便有丫鬟来报,说四位小姐都来了。 这是什么日子,这四人竟来得这么齐。 她换了件衣服去明间见客,喝了口茶,吃了块点心才慢悠悠问道:不知大家找我有何事? 顾明玉年纪小,沉不住气,率先道:今日王家小姐派人送了帖子来,邀你三日后一同去郊外踏青。 王家小姐?谁?顾明珠奇怪道,她并不认识什么王家小姐。 锦鲤凑近一步,低声道:辅国公府的大小姐。 王良玉?她们才在宫里见过,没想到会下帖子要邀请她。 两人满打满算也就是两面之缘,话都没说上几句。 哦,然后呢? 这次踏青,你要带谁一起去呢?张珍珍坐在一边,冷冷问道。 张珍珍也是此时才知道,每年年初的芙蓉渠踏青和年末的七夕,才是闺中少女真正能正大光明见着外男的时候,其他各种宴会,男女都要分席,连面都见不着,更别提发展什么私情。 顾明珠想了想,觉得郊外踏青毕竟不是去别人家里作客,她就算不带她们出门,也不可能将人关在屋子里,那还不如一起带出去,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免得出什么乱子。 刘英儿见顾明珠在思考,便主动道:不如带明金表姐去吧。 顾明金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又趾高气昂道:假惺惺。 随后又补充道:那次在福荣公主的春日宴,我的确和王家小姐相谈甚欢。说完颇为得意地笑了一下。 顾明珠皱着眉在想事情,闻言没太在意,只是摆了摆手道:这次大家一起去吧,都在家里憋了很久了,出去疏散一下。 顾明玉赶紧道:也带珍表姐去吗,可是她之前不是去参加过诗会了? 张珍珍本来坐在一边没说话,此时也不由得暴怒道:你什么意思,我之前参加过诗会,难道从此以后就都出不得门了? 顾明玉人怂,赶紧往后缩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觉得你这次又去,不太公平 张珍珍朝她走了两部,冷笑一声:顾明玉,你这人呵。 那一笑充满了不屑。 顾明玉不敢跟她当面吵,只缩着脖子嘀嘀咕咕:本来就是,你上次去了,这次又去,就去了两会了,这次本该只带我们去。 顾明珠怕她们又吵起来,只好道:这次大家都去吧,下次若还有机会,再说下回的,只有一点,那天必须都听我的,不许惹事,明白吗? -- 第56页 四人只能应声道:知道了。 芙蓉渠位于城外东郊,春日绿柳白堤,红翠间错,游人如织,彩车香帏,游船画舫,好不热闹。 不论你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这一天男男女女都会出门,相聚于芙蓉渠边,欢笑嬉戏。 一大早,顾明珠便带着家里的四个姐妹出门了,刘美凤以身体不适为理由,便没一同前去,顾明珠知道母亲怯于参加这种场合,便也没强求。 五人出门还要带丫鬟,便套了三辆马车出门,顾明珠作为家长享受了独自一人乘坐一辆马车的特殊待遇,干脆将锦鲤和平常心都带上,让她们也出去松快松快。 芙蓉渠畔有一高地平原,被一些贵族圈了起来,不允许普通百姓进入,后来陆陆续续又建了一些私家园林小院,供他们游玩休息。 王家乃是世代功勋,在这仅次于皇家园林的地带也有一个别院。 说实话,顾明珠是不太想去的,她的印象中,出来踏青游玩,就应该像以前外出春游一样,草地上垫块布,大家席地而坐,吃吃喝喝吹牛皮。 那才快意,从一个城里的小院子,进入一个郊外的小院子,有什么意思。 尤其是一路上,她看到许多没见过的杂耍表演,在锦鲤和平常心的科普下,才知道什么是走索、骠骑、飞钱、撒沙、吞刀、吐火。 恨不得立刻下车混到人群中去,跟着众人一起大声喊好。 这样一对比,好像去一个院子里吃无聊的饭,就更没意思了。 结果,当她踏入王家的别院时,她才意识到她井底之蛙了。 有钱人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王家的别院叫瑶光阁,是一个正面芙蓉渠水面的二层小楼,楼前阔地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岸边种满了柳树桃花,红绿相映成趣,景致盎然。 就在这片灿若云霞的桃花林中,人工挖出了一条小小的沟渠,沟渠两侧放了许多凳子小几,供人独坐。 沟渠中漂浮着许多莲花形制的托盘,盘中放着酒杯或者果子点心,流觞曲水,供人自取。 顾明珠带着四姐妹坐在一个圆桌旁,很自觉地没有去凑其他人的热闹。 顾明玉对这一切都要看直了眼睛,一个人蹲在曲水旁,一个劲往里瞧,看到什么好东西,都觉得新鲜,都想拿起来看一看,尝一尝。 顾明珠自己也被惊叹了,便没太拘着她们,反正不会出什么乱子。 虽说这是一场男女可以见面的盛会,但是王家毕竟是世家大族,讲究礼法制度,不可能像平民百姓那样,男主坐在一块玩耍,这才想出了以沟渠隔开,却又能遥遥相见的法子。 可以见面、可以说话,却不能有其他进一步的举动,可以说是十分机智了。 又等了一会,张嫣带着张妩也来了,她这次到的较早,相熟的几个贵女都还没到,她不想跟张妩在一块,便一个人坐在小几旁,自斟自饮。 让张妩去找相熟的小姐妹玩耍。 顾明珠喜欢和她说话,觉得她这人虽然看上去冷冷的,可心里却是个十分温柔的姑娘,便总想着和她亲近一点。 嫣儿姐姐,你头上这支珠花真好看,新打的吗? 张嫣见是她,也微微笑了笑,道: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顾明珠纳闷,怎么这些娘娘都喜欢赏赐首饰。 我第一次参加这种踏青宴会,来之前还以为就是在湖边随便走走逛逛,不知道一会有什么安排吗?不会又要作诗吧? 张嫣知她怕作诗,用手帕遮着嘴笑了一下:放心,不作诗,只是大家随意聊聊天罢了,不过往年倒有一些自愿的比试,得些彩头。 比试?出来玩还要考试? 比试什么呀? 无非是投壶、秋千、放风筝之类的。 这倒简单,顾明珠松了一口气,不过说起玩乐,她又想起刚刚路上的所见所闻。 我刚刚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在路上围了一圈木栏,好像是在斗鸡,你见过斗鸡吗? 没有。张嫣摇头,但我父亲喜欢去看。 两人又聊了一会,却见对面也陆陆续续来了一群贵公子,张嫣一直心不在焉的目光忽然往那看去,像是在找谁。 找了一会,大概是没见到,又略带失望地垂下了双眼,连和顾明珠聊天的兴致也没了。 顾明珠不由得好奇。 此时,周湘湘和潘佩兰一同走了过来,虽然潘佩兰为人刻薄,但顾明珠还是站起来和她们打了招呼。 湘湘,你们也来了。 潘佩兰不想和顾明珠坐一块,便甩了袖子另外找了桌子,周湘湘则留了下来,和张嫣打了招呼。 湘湘,你一个人来的吗?对面好像没看到你哥哥? 周湘湘无奈道:哥哥和他几个同窗约好了一块游湖,这会不知道去哪里了,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做事没有章法。 提起同窗,顾明珠便想起了孟承,自从那日安装好了架子后,两人便没见过面。 顾明珠有心等这套小模型在家中实验成功后,再向木器铺订一整套大的,可以正式投入成产的工具。 原本她有将人招揽回来的意思,可惜孟承此人好像有点心高气傲,贸然提出只怕他会觉得有伤面子而拒绝。 -- 第57页 因此,这个打算只能先搁置。 三人又聊了一会,人渐渐多了起来,其实每个贵女都有自己家族相熟的小姐要去交际,不可能一直这样聊天。 因此顾明珠很快就识时务地退开,回了自己的桌子。 其她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刘英儿还乖乖坐在原地,顾明珠一坐下,她便喊了声表姐。 你怎么不去玩,我看她们都在桃花林里赏花,你也可以去看看。 刘英儿抬头望了望远处,摇了摇头道:不去了,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还不如在这坐一会,倒也清净。 怕她一个人闷,顾明珠便捡些话题和她聊天。 没过多久,一身华服的王良玉便在众星拱月中姗姗来迟,女眷这边是她,可男眷那边却迟迟未见她哥哥王怀仁。 王良玉笑道:哥哥有点急事,晚点过来,今日本就是出来踏青,大家不用拘束,像在自己家里便是。 一个和她相熟的贵女笑着附和道:王姐姐,今年我们比试什么呀,去年你一个人独占鳌头,今年可不能藏私,要多拿些彩头才是。 王良玉打趣道:自然不会少了你们的,只是今年若再像去年一样,秋千风筝,怕是无趣。 赵芸娘跟着道:今年可别比这两样了,不然又是妹妹你拔了头筹,我可不依。 第32章 第 32 章 32 这种暗中的吹捧王良玉受得多了,也不在意,只噙着笑意对众人道:说起这事,我这里倒有个想法,我朝崇尚算术,尤其是圣上十分痴迷,前几日还招了几名大学士觐见,只为了解开一个疑问,却偏偏无人能答出,今日大家齐聚,我们不如效仿圣上,来比试比试算术如何? 怎么每朝每代都有爱好奇特的皇帝,有人喜欢蹴鞠、有人喜欢做木工,现在还有一个喜欢数学的。 顾明珠老神在在地坐着,虽然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者,此时是她出风头的好机会,可惜她是个文科生,又太多年没碰过数学,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出来。 干脆在一旁看看热闹得了。 更何况要是自己一个乡下来的土丫头擅长数学,回头怎么跟人解释? 她可没请过什么名师。 坐在一旁的张嫣却皱了皱眉:算术比不得诗词歌赋,恐怕许多姐妹并未学过 王良玉打断了她:我们又不是要和那些大学士比,不过是凑个趣,探讨一二,不会也不打紧,喝一杯酒便是了,姐妹们,你们说呢? 李嘉柔意外地附和道:我倒是觉得有趣。 周湘湘本来坐在一旁,起身走了两步坐到顾明珠身边,悄声道:可惜我哥哥不在这里,他对算术尤其痴迷。 周围也有几个贵女在讨论,说的无非是京城这些有名望的才子中,又有谁擅长算术。 这么多人擅长算术吗?顾明珠小声问周湘湘,这点真的十分出乎她的意料,看来刚刚是自己太过自负了。 周湘湘点头:太祖十分喜爱算术,还留下了五道着名的难题,只说若有人解开了,便以高官厚禄相待,没想到历经几朝,只有四道被人解开,留下一道无论如何也没人能解开。因此,我朝算术之风盛行,许多书院学堂里,还开有专门的算术课呢。 这大概就是千金买骨效应,引起了众人对数学的狂热追捧。 顾明珠四下看看,有一些文人清流家的小姐坐得较远,却都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明显是不擅长算术的样子。 也是,许多小姑娘今日来这,大概都存了出一出风头,放点好名声出去的目的,可惜王良玉不按常理出牌。 即便我朝算术之风盛行,只怕也多在男子之间,毕竟太祖许诺的高官厚禄不可能让一个女子去继承,闺阁女儿还是以诗词、女红为主。 王良玉不在乎众人的窃窃私语,一意孤行道:那边比试算术吧,我和哥哥说了,对面也比试同样的题目,说不定咱们两边也能交流一下,比一比呢。 听到能和对面的公子们交流,原本几个不愿意的贵女,也都不吭声了。 此事便定了下来。 顾明珠实在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周湘湘道:王良玉或者李嘉柔,有人十分擅长算术吗? 周湘湘摇摇头:京城的豪门勋贵中,承恩公府张家倒是喜爱算术,其他的却没听过啊,我想起来了,好像前几日听母亲说过,福荣长公主家的李姑娘想学算术,还特地来问母亲,哥哥之前是师从何人呢。 话题聊到这,顾明珠就算再傻也能反应过来了。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问题是,周启方又不在,这一番行为,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吗? 咦怎么有艘画舫?一个站在水边的丫鬟忍不住喊了出来。 众人往湖面上看去,果然看见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在缓缓向对面靠近。 待画舫近了,众人往船上看去,那站在画舫前端,穿着一身黄色锦袍的人,不是王怀仁又是谁? 王良玉见画舫靠岸,也走了两步,靠近道:哥哥,你怎么才来,再晚点我可不等你了。 -- 第58页 王怀仁站在画舫上,目光扫过在场的女眷一圈,在张嫣那冷若冰霜的脸上停留了一会,随后摇着折扇道:急什么,这不是赶上了吗? 说罢将手中折扇一收,转身撩开了身后的纱帘看了一眼,笑着道:启方兄,请吧。 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锦袍的少年低头走出,正是周湘湘的哥哥,周启方。 他正与身后的张焕说话,见王怀仁为他撩帘,连忙拱手道谢。 周湘湘也笑着站起来,喊了一声哥哥,周启方便朝她挥了挥手。 顾明珠回头看李嘉柔,果然见她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原来如此。 周启方想必喜好、且擅长算术,这场盛宴比试,便是为他准备的。 她了然地收回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张嫣的眼神。 毫无遮掩地朝周启方看去,直愣愣的,像是大梦初醒。 顾明珠赶紧走到她身边,对着她笑道:嫣儿姐姐,我不擅算术,一会想去别处逛逛吗?你一起去吗? 张嫣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淡淡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顾明珠心里叹气,果然。 她不禁朝画舫上看去,心想这周家公子到底有何魔力,竟然引得一众贵女对他芳心暗许。 要论容貌,他不及张焕,论气度,不及好吧,不及程鹤川,论家世,不及王怀仁。 顾明珠左看右看,直到画舫上的人都出来了,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咦,那个穿着藏蓝色棉布袍的人,不是孟承又是谁,他怎么也来了。 孟承目不斜视地下了画舫,低着头朝人群中走去,并没往女眷这边看一眼。 最后一个下船的是程鹤川,他今日又穿了一身黑色锦袍,身上没什么特别的装饰,什么香囊玉佩吊坠一应全无,只有袍子的下端依稀可见一片祥云暗纹。 他抬头朝顾明珠的方向看来,似乎只是无意中扫过,目光冷淡。 王良玉抚掌笑道:既然都来齐了,我们便开始吧,实不相瞒,我今日还特地邀请了一切算术大师,来给我们出题评判。 在她神神秘秘的介绍中,一个身穿绿色衣袍的白发男人从对面走了出来,高鼻深目,年纪大概四十岁的样子,一头卷发扎在脑后,鼻梁上架了一副琉璃眼镜,是个外国人。 这是从欧罗巴来的罗伯特学士,原本是在宫中和陛下探讨算术,因今日之故,我前几日特地入宫请太后帮忙说情,这才能将他请来一天。 潘佩兰本在自斟自饮,听她这般说,不禁冷笑道:做得这么周全,你还真是费心了。 费心打压她们这些善诗词,而不擅算术的清流闺秀。 王良玉用团扇遮住嘴唇,羞涩一笑:费心不敢当,不过是尽心罢了。 潘佩兰不肯放过她,又嘲讽道:果然尽心尽力,也不知在为谁做嫁衣,让人真是感动万分。 说完冷哼一声,自饮了一杯。 王良玉不屑跟她计较,在她看来,这些清流女子,一个个又酸又腐,家学一脉相承,没什么好交往的。 她嘲讽一笑,抬着下巴对王怀仁道:哥哥,今日趁着罗伯特学士在,我们便比一比算术如何? 王怀仁笑着一抖折扇,目光扫过女眷这边,又看了张嫣几眼,见她果然是一众贵女中长相最为出众的一个,心中忍不住冒起了点心思。 他扇着折扇,同时朗声笑道:比试可以,但你们可得小心了,我们这边可有十分擅长算术之道的人,对了,你前几日不是还进宫要了彩头吗,快别藏私了,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王良玉挥了挥手,几个丫鬟便端着盘子走上前来。 那日我去太后娘娘宫中讨要彩头,谁知竟碰上了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在那里,便各赏赐了一样东西,分别是南海一斛珠、蜀中月华锦和徽州紫云砚。 她每说一样,便掀开一块托盘上的红布。 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十分贵重的宝物,但重在御赐这个名头,惹得众人惊叹不已。 王良玉轻轻压了压扇子,几个丫鬟便将展示出来的三件宝物放在了桌上,低头退下。 赵京斋原本在坐着喝酒,他不擅长算术,也对赏赐的彩头不感兴趣,但他这人喜好出风头,便大喊了一声:王姑娘,快些开始吧。 王良玉笑着点点头,那位罗伯特先生便双手背后走到了河渠边上。 各位先生女士,请别着急,大家都知道,我们尊贵的陛下对数学十分感兴趣,在我来之前,陛下特意召见了我一次,让我务必在这次盛会中,为他挑选几名在数学上有天分的年轻人进宫,看看能否为他解答疑惑。 他的中文十分流利,只略带了点口音:因此,我们这次比试不妨采用淘汰制的方式,我会先出一些简单有趣的小题目给大家,回答不上来的女士先生,将会出局,直到最后剩下三人为止。 这个玩法十分新鲜,众人不由得纷纷叫好。 李纪和不擅算术,本就存了捧场的心思,此时不由得问道:罗伯特先生,若剩余的人数,不止三人,或者少于三人呢。 -- 第59页 多余三人,便继续出题,少于三人没关系,剩几个算几个吧。 第33章 第 33 章 33 王良玉作为主人家,一直在女眷中不停穿梭招待,走到顾明珠身边时,状似随意道:罗伯特先生,你这第一局出的题目可千万别太难,我怕有人若是第一局就出局了,会哭鼻子呢。 说完,她将手中的团扇轻轻点在顾明珠肩头,一触即离,像是无意,又像有所指。 周围几个和她交好的贵女自然明白王良玉的意思,纷纷悄悄将目光集中在她们这桌。 顾明金、顾明玉两姐妹无知无畏,依旧昂头挺胸,刘英儿和张珍珍都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刘英儿羞愧地低下了头,张珍珍则强撑着目视前方,耳朵却臊红了。 她们别说擅长算术,根本连听都没听过是什么。 顾明珠觉得自己脸皮也挺厚,故意仰着脖子想,这些贵女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有事没事就要奚落自己一番,可有意思? 这些人还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忍着,做一个把头埋进沙地里,只能用阿Q精神来安慰自己的鸵鸟吗? 不,现在在你们眼前的,不是顾明珠,而是钮祜禄明珠! 她轻笑一声站起来,十分诚恳道:姐姐长得这般美貌,想必哭起来,也是十分好看的。 王良玉: 反正这两兄妹和太后走得近,自己就算百般讨好,王家想必也不会支持太子。 王怀仁见不得妹妹被欺负,尤其是被顾明珠欺负,不悦地抖开折扇道:这位姑娘好大的口气,不知师从何人,怎么之前没见过呢。 顾明珠扭过头,故作奇怪道:这就奇怪了,前两日在宫里,不是才在太后娘娘跟前见过吗,王公子不会这么健忘吧,公子若真不记得,可以问问李姑娘,她那日也在呢。 李嘉柔脸色一变,忍不住朝周启方看去。 周启方却似乎全不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只和孟承、潘绍礼坐在一起聊天。 而一直坐在一旁和程鹤川说话的张焕不禁皱起眉头,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出言嘲讽道:王兄果然健忘。 王怀仁脸色阴沉,却还是强做镇定道:这要说到什么时候,再等下去,太阳可要下山了。 顾明珠老神在在往凳子上一坐,不理会王怀仁投来的饱含恶意的目光。 罗伯特在宫里待久了,也混成了个人精,见状便咳嗽一声道:请王小姐给大家发一下纸笔,一会将题目的答案写在纸上,统一交给一旁的丫鬟即可。 李纪和见气氛有些冷,便笑着出来打圆场:就请先生出题吧。 罗伯特想了想,慢悠悠道:第一题因为十分简单,待我出完题后,我会点燃一支限时为一刻钟的香,时间到了没回答出来的,或者回答错的,都自动淘汰。 众人点点头,接过了丫鬟们递过来的纸笔。 罗伯特捏着两根线香,忽然装作苦恼道:哎呀,今日来得匆忙,我竟然带错了香,这两支香都是半个时辰燃尽的,这可怎么办呀。 顾明珠: 你的演技可以再拙劣一点。 他没等其他人回答,又自顾自道:不如这便当做第一题吧,只有这两支粗细不均匀的线香,在不借用其他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如何判定一刻钟的时间,我一会数三百下,待我数完,便请各位交上答案。 只数三百下! 众人不敢再嬉笑,都凝神思考起来。 这可是第一题,若是在第一题上就折戟,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更别提还当着满京城世家公子的面。 以后传出去,只说这位小姐蠢笨,还有什么好姻缘能落到自己头上。 顾明珠也装作低头思索起来,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刘英儿见她不着急的样子,便凑过来道:表姐,可是有答案了? 顾明珠点点头,想将手里写好答案的纸张递给她,结果身后站着的丫鬟轻声道:顾小姐,您若是有答案了,不如交给奴婢吧。 好吧,监考还挺严的。 顾明珠无奈,将纸张折叠一下,交了上去。 三百下转瞬即逝,罗伯特将收到的纸条拿在手里,一一打开看过。 大家的答案我已经看过了,一共有十位位公子、八位小姐答对了本题。 只有一半人答对了! 罗伯特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说哪些人答对了。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根本没写出答案的都羞红着脸不敢说话,那些写了答案的则相互比对着答案,看看自己是不是答对了。 王良玉勾了勾嘴角,瞟了顾明珠一眼,只有八人答对,怎么也轮不到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她至今仍然为顾明珠竟敢肖想福荣长公主的嫡子而恼火。 小姐这边,分别是辅国公府的三小姐、福荣长公主府的大小姐、承恩公府的大小姐、周府的大小姐,潘府的大小姐,以及 潘佩兰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嘴角含笑,她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觉得高出周围人一等。 那是自然,这些蠢笨的人,怎么能和她比。 -- 第60页 念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罗伯特停了一下,继续道:嘉定伯府的这位二小姐。 赵芸娘惊讶地跳了起来,连声大喊:怎么可能,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只怕字都不会写吧,她怎么可能答对,你是不是弄错了! 对面几位答对了的公子也颇为吃惊。 张焕站起身来,眯了眯眼看了顾明珠一眼,他早前便听姐姐张嫣提过此人,说她赤忱可爱,没想到不是个蠢笨的。 他不禁低下头,对程鹤川道:她能答出这题,倒是难得。 程鹤川不置可否,神色淡淡:侥幸罢了。 倒是与他们一桌的李纪和不由得道:那倒不见得,这位顾二小姐其实冰雪聪明,我曾在东宫的梅寮见过她 他一时嘴快便说了出来,过后才意识到不妥,赶紧匆匆止住话头,讪讪一笑,自觉懊恼。 前几日他也是这般口没遮拦,才惹了王良玉不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犯了同样的错误。 张焕猜到了几分,却也没在意,只朝他眨了眨眼,像是打趣。 反倒是程鹤川皱起了眉头,不高兴道:此话慎言。 是是。李纪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罗伯特礼貌一笑,抖开了手里的纸张道:不会错的,落款正是这位小姐。 潘佩兰也不表演自斟自饮了,眯着眼不悦道:她的回答是什么? 罗伯特将顾明珠的答案念了出来:同一时间,一根香点燃两头,另一根香点燃一头,点燃两头的那根香烧完时,灭掉点燃一头的那根香,剩下的线香便能烧一刻钟。 算她运气好,蒙对了。 潘佩兰没继续说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倒是周湘湘对着顾明珠笑了一下。 赵芸娘却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追问道:什么意思,烧来烧去的,烧了不就没了吗,直接从中间折断不就行了吗? 很遗憾,美丽的小姐,这根线香粗细不均匀。 不均匀怎么了,从中间折断不是一样的吗。 说完,赵芸娘还四下看看,想求得认同,虽然有几位小姐的答案的确是这个,但大家在听完顾明珠的答案后,也都反应过来。 芸娘,坐下吧。李嘉柔不想再看她出丑,强硬地拉了她一下。 赵芸娘心里不服,觉得顾明珠那个乡下丫头都能答对,自己却做不对,真是奇耻大辱。 王怀仁轻浮地扫了顾明珠一眼,心里亦颇为不满。 其实那日见过顾明月、顾明珠姐妹后,他是觉得两人一个娇美、一个可爱,算是一对美人姐妹花,结果没两日便得到了消息。 太子妃找人来探自己家的口风,想将她的妹妹塞给自己当正妻原配。 他直接踹翻了桌子。 他是什么身份,辅国公府的世子,整个京城豪门的顶层,而她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出身卑贱的农家女,家世底蕴全无,那点姿色给自己当妾还差不多,竟然还妄想当世子妃。 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今日再见到顾明珠时,他便和妹妹商议,存心要奚落嘲讽她几句,最好把她欺负哭了,让她去找太子妃哭诉,也好让这一家子人搞清楚。 他们王家的大门可不是这么好攀的。 罗伯特将那两根线香收起,又从袖中拿出了一支短了一半的,佯装惊讶道:哎呀,原来我带了一刻钟便能燃尽的线香,这下好了,我们可以直接开始下面的题目了。 他先将线香点燃,随后慢悠悠道:题目我已经拟好在纸上了,让丫鬟分发下去了,一刻钟的时间,请各位答题。 顾明珠接过丫鬟递来的纸张,上面有两道题,分别是鸡兔同笼和及时梨果。 都是古代经典算术着作中的经典例题,只要是研究过这几本书的算术爱好者,在一刻钟内做出来并不难。 她略想了想,便提笔写下了答案。 一些已经被淘汰而失去资格的小姐们也没干坐着,纷纷站在几个正在答题的人后看她们纸上的题目。 第34章 第 34 章 34 这是什么题呀,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好难哦,要怎么算呀? 我也不知道,看看有人答出来了吗? 王姑娘好像在答第一题。 李姑娘呢? 李姑娘好像在答第二题了。 第二题是什么? 九百九十九文钱,及时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李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梨果多少价几何? 什么意思啊 咦,你们看对面,那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已经答完了好像? 哪个?啊,是永宁侯,快看,周公子和张公子也答完了。 你们快看,那个不是顾明珠吗,她是把答纸交给丫鬟了吗,她也答完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 潘佩兰正在努力思考,此时见顾明珠答完了,不由得心浮气躁。 -- 第61页 赵芸娘早早出局也没事做,见李嘉柔也还在苦思冥想,心里便不服气:说不定她就是乱答一通,随便交差,一会她肯定要出局。 周湘湘刚刚交了答纸,闻言不高兴道:赵姑娘别这么说,我相信明珠一定是认真答的。 潘佩兰深吸一口气,怒道:吵死了,别打扰其他人可以吗? 几人便互相错开目光,停止交谈。 对面的周启方、张焕也答完了题,见对面女眷中,第一个交答纸的竟是顾明珠,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两题若非师从算术大师,并且时常演算,是不可能这么快做完的。 李纪和笑着坐在一旁,他自知自己算术水平有限,便懒得去动那个脑筋,只是看了看题目便放弃,此时见他们聊天,便也凑过来道:也许顾姑娘天赋异禀,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算术之才。 周启方和潘绍礼坐在一旁得交了答纸,闻言,周启方爽朗一笑道:她若是真答对了,我便将他引荐给我师父,他一直嚷嚷着我们这群人都资质太差,要找一个天赋极高的关门弟子呢。 潘绍礼道:好啊,启方,我之前一直让你引荐闻章先生与我认识,你总是推脱,这会倒要替先生收关门弟子了? 周启方也不尴尬,理直气壮道:你若真想见我师父,方法多得是,何必总是随口和我说呢。 程鹤川低头一笑,越想越觉得那个小丫头有趣,便忍不住朝顾明珠投去一瞥。 顾明珠脑后像是装了感应雷达,程鹤川的目光还没来得及移走,便被她迅速捕捉到。 她不由得对他挑了挑眉:你也觉得我是乱写乱答的? 程鹤川没搭理她的挑衅,将目光移开,装作没看到。 在众人的议论中,一刻钟的时间慢慢流逝,罗伯特坐在香案旁,见线香燃尽,便笑着道:时间到了,请各位上交答纸吧。 李嘉柔不情不愿地放下答纸,恨恨地咬了咬嘴唇。 只差一点,她就能算出第二题的答案了,这两题虽然南奇先生都曾经讲过,但是数字都替换过一遍,还是需要自己亲自演算。 她前段时间认真学习过,知道这两题要怎么解答,无奈计算能力还是太弱,短短一刻钟,她根本演算不出来。 罗伯特将纸张一一打开看过,随后将正确的几张放在一起:这次有六位先生、三位小姐答对了题目,总计剩余九人。 一下子又淘汰了一半,众人忍不住陷入窃窃私语中。 谁啊,我们这边有三个人答对了呢。 应该有王家小姐吧,我听说她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通,想必算术也是极好的。 还有李小姐吧,前段时间不是拜了南奇先生为师吗? 剩下一个是周小姐和潘小姐中的一个吧,她们的父兄据说也都极擅算术,尤其是周阁老,可是有名的计相。 啊,还有顾小姐呢,她可是第一个答完的。 她啊,怎么可能,这题这么难,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算出答案。 我看她就是不会,瞎写一汽为了引起人注意罢了。 顾明珠不在意周围人的流言蜚语,只是端坐着,以手托腮,心想,程鹤川那厮刚刚的目光什么意思。 无声的谴责? 谴责什么?啊,难道是怪自己还没想到安排那些伤兵的办法? 想到这点她就有点心虚,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她把主要经历放在了下个月的宫宴上,火锅店和农庄的进展是慢了点。 最后一位,是嘉定伯府顾二小姐。 怎么会是她?怎么真的是她? 王良玉、周湘湘以及顾明珠,不是李嘉柔,不是张嫣,而是顾明珠?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顾明珠身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赵芸娘双腿一蹬就要闹事,李嘉柔阴沉着脸将她死死按住。 花了这么多功夫,却还是没答对已经够丢人了,她不允许赵芸娘再出来闹事。 王良玉也十分意外,她们这种世家大族,因为要迎合圣上的喜好,不得不逼迫每一代中最优秀的嫡子嫡女学习算术。 但这也得益于她们丰富的藏书和身后的家学。 尤其是算术,几种技法都掌握在少数几位先生大家手中,若非拜师不可得传承,是不可能会解这些难题的。 顾明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 潘佩兰站起身来盈盈行了个礼,开口却十分冷硬:不如请顾小姐为我们解答一下,这两题的解答方法,也好让我们这些蠢笨的解惑一二。 她倒要看看,顾明珠用的是哪位先生的解答方法。 这些轮到顾明珠懵了,她用的当然是最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组解法啦。 但是她不知道这个朝代,有没有人发明了这个方法,总不能让她当发明者吧,那不行。 剽窃别人的成果,会被天打雷劈的。 但她依旧非常镇定地站了起来,想了想道:我用的方法和大家的肯定不一样,容我卖个关子,能否先听听其他人的解法? 周湘湘站起来道:我用的是闻章先生教过的假设法,先假设全部都是鸡 -- 第62页 她简单地阐述了一遍自己用的方法,便坐了回去,朝顾明珠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王良玉不肯让人觉得自己器小,也解释了一遍自己从南奇先生处学来的抬腿法。 王良玉和李嘉柔师从一处,可惜李嘉柔不论是思维还是演算,都比王良玉差一截,自然没能解出这道题。 顾明珠心中了然,便跟着道:我用的是从彦祖先生那里学来的方程法。 彦祖先生是谁?没听过呀? 没有啊,你听过吗? 一直站在一旁的罗伯特也很好奇,不由得追问道:方程法是什么? 顾明珠便简单讲了一下二元一次方程的解题思路。 听得罗伯特啧啧称奇: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方法,请问小姐,您说的彦祖先生现在在哪里? 呃 其实彦祖先生是她初中数学老师的人送外号,不是因为他长得像吴彦祖,而是这老师对学生十分友好,总是被人夸老师你太帅了!有多帅?跟吴彦祖一样帅! 从此被人称为永宁吴彦祖。 老师他云游四海,不知所踪,我也是在十二岁那边偶然在家乡见过他一回,他见我聪明可爱,便教了我一些算术之法。 罗伯特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随后又追问道:除了方程式外,可还有其他计算方法? 顾明珠赶紧摇头,弄出一个二元一次方程式都已经让她汗颜了,可不敢把什么函数概率搞出来。 可能还有吧但是彦祖先生只教了我这个。 罗伯特扶了扶眼镜没再追问,倒是围观的众人不依不饶,追着顾明珠问那个彦祖先生多少岁了,何方人士。 张焕此人有些矜傲,却天生十分痴迷算术,听闻彦祖先生后一时间便有些念念不忘,也想跨过沟渠,拉着顾明珠问上一问。 李纪和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坐下便让人看了笑话,若真想和她说话,不妨等一会比试结束了,让人给她带个话便是。 张焕只好坐下,又听隔壁周启方和人说道:之前就听我妹妹说,这顾家小姐十分聪明,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方程法听起来简单,可实际应用起来却难,更别提复杂的演算方式。 张焕刚想附和一句,却听程鹤川不悦道:这有何难,周公子未免小题大做了。 周启方没想到程鹤川会接他的话,还是在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上,不免有些奇怪。 但此时人多,他不方便细问,想想便只笑了一笑,没和他争论。 罗伯特等众人安静下来后,从袖中抖开了一张纸,是一个多边形内部穿插着几条直线的图形。 内部直线与外部线条相接触的点都被标上了甲乙丙丁等标记。 前几日,皇上问我,这御花园要从哪里进去从哪里出来,才能不走回头路,一次性走完呢,我便画了这个简易的地图,思考了许久,不知在座是否有人能解答我的疑虑呀? 说完他让两个丫鬟举着这张简易地图,好方便众人查看,自己从袖中又抽了一支短小的线香。 第35章 第 35 章 35 剩余九人看着香线燃烧,也不敢耽误时间,纷纷对着那张图细细思考起来。 顾明珠凝神思考的时候,李嘉柔轻轻瞥了王良玉一眼,王良玉对她回以一笑,随后对一直立于身后的丫鬟挥了挥手。 那丫鬟应声而去,不久便用托盘端着一盅茶水朝顾明珠走去。 她的目的很简单,用换下冷茶的借口,装作不小心摔倒,将茶水洒到顾明珠裙子上,以此阻止她继续比试。 在场这么多豪门公子,想必她为了名声,也不好对一个丫鬟喊打喊杀的。 然而她刚走到一半,便被张嫣喊住了:我的茶凉了,帮我换一杯。 丫鬟愣了一下,勉强笑道:这是给顾姑娘准备的。 怎么,明珠喝得,我喝不得? 顾明珠闻言笑道:给嫣姐姐吧,我不渴,不想喝茶,不用给我准备了。 丫鬟只能低声应是,退了下去。 王良玉此时毫无头绪正是烦躁的时候,算计顾明珠的计谋又失败了,不由得更加生气。 情绪一起来,人便没办法正确思考,直到线香燃尽,她也没想出方法。 周湘湘见顾明珠交了答纸,不由得好奇道:明珠,你知道怎么走?你好厉害啊。 她们这边剩余的三人中,只有顾明珠按时交了答案,而对面的程鹤川、周启方、孟承三人都交了答案,而王怀仁、张焕和潘绍礼则交了白卷。 罗伯特已经看完了答卷,便指着顾明珠道:便请这位聪明的女士给我们讲解一下吧。 有一种小学生课上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羞耻感。 顾明珠强忍着站起来,简单道:入口和出口不要设在一条直线上,内一圈外一圈,分开走就行。 边说她边用毛笔凌空绘了一遍图,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夸赞道:你怎么想到的,太聪明了,也是彦祖先生教你的吗? -- 第63页 呃对。看来今天是过不去彦祖先生这个坎了。 现在还剩下三位男士,一位女士,看来我们得加一道题了,哎呀,可惜我没准备,怎么办呢? 顾明珠:好烂的演技。 不如这样吧,你们四位互相向对方提问题,以一刻钟为限,率先超时或者答错的,便被淘汰,如何? 这么随意的吗? 但其他三人都没意见,顾明珠也只好同意。 周湘湘跑到顾明珠身边:明珠,加油,我那个哥哥天天你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聪明,给他点颜色看看。 张嫣和李嘉柔听到这话,都向顾明珠偷来一瞥,看得顾明珠脊背一凉。 为什么有一种被爱豆粉丝锁定的感觉。 四人当中孟承先提问。 他从下船起遍一直坐在角落里,罗伯特报他的名字时,也只说孟公子,夹在在一堆名头的世家公子是,十分不起眼。 此时他作为第一个提问的人,忽然从阴影中走出,众人仿佛才意识到,他原来是这般仪表出众的男子。 孟承面色平静,微垂眼睑,躬身道:在下有一问题,想请教启方兄。 周启方站了起来,还了一礼:请说。 孟承沉吟一会,一手背后,朗声道: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各层几盏灯。 顾明珠忍不住跟着细想起来。 周启方托着下巴原地踱步,又拿过桌上的纸演算一通,在线香燃尽前笑道:三、六、十二、二十四、四十八、九十六、一百九十二。 孟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周启方继续道:那我便出一题,问问,问问永宁侯好了。 说完他就对着程鹤川,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眨了眨眼。 程鹤川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沉声道:请。 周启方背着手走了两步,道: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增,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顾明珠:所以她等下出题,也要编首诗吗? 程鹤川略一思考,直接答道:大和尚二十五人,小和尚七十五人。 他竟然完全是心算的! 众人一阵哗然。 永宁侯程鹤川对大部分的人而言,都只是一个缩在家族荣耀光环背后的人。 所有人提起他,不过是一句可惜永宁侯府满门忠烈,如今 意思不言而喻,大家都默认永宁侯将在程鹤川手中没落下去,成为一个古老落魄的贵族,直至衰亡。 直到今天,京城的贵女们才像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高大英俊、才思敏捷的男人,是原先镇国公的后人。 周启方同样吃惊,过去的程鹤川讲究韬光养晦四字,虽然在金吾卫,却总是藏拙,虽然性子冷傲,却能和所有人交好。 不显山、不露水是他一贯的作风,怎么今日忽然如此锋芒毕露。 程鹤川没理会周启方投来的疑惑目光,只是转身对着孟承道:我有一问。 孟承站起来,谦恭有礼:请。 所以他们这是不打算带自己玩了吗? 坐在一边长草的顾明珠干脆站起来道:各位都是饱学之士,问来问去,也没个结果,不如这样,我出一题,若你们三人都答对,则我自动出局,若三人有人答错,则答错者出局,我通过,如何? 在场众人无不被她的口气惊呆。 她不过一个女流之辈,竟敢对着三人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赵芸娘趁机奚落她道:你别以为运气好蒙对了几道题,就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你拿什么跟他们比啊。 顾明珠奇怪道:我又不是和你比,你站出来跳脚做什么。 李嘉柔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顾姑娘安心坐着便是了,这又是何必呢? 顾明珠摇摇头,叹了一句:夏虫不可语冰。 你李嘉柔眉眼怒极而抖,心中恨极。 周启方见孟承和程鹤川都没有拒绝,便笑道:既然顾姑娘如此大气,我们自然是应的,那边这般比吧。 李嘉柔见周启方说话,便没再出声。 顾明珠点点头,走了两步,从头上摘下一个顾明月送给她的赤金发簪。 不溶掉此金簪的情况下,敢问三位可有办法知道,这金簪的积尺? 周启方想了想道:《九章算术》中便有云,方自乘,以高乘之即积尺。要算积尺不难,但是如何测量这金簪呢? 顾明珠示意罗伯特点香:便以半个时辰为限吧。 张嫣见周启方一脸苦恼的样子,忍不住道:明珠,你确定你能计算出来吗? 顾明珠自信一笑:那是自然,我若算不出来,便算我输。 她好大的口气啊,真的能算出来吗? 谁知道呢? 真的假的,我看她就是为了出风头吧? 时间一点一滴流失,对面的三人依旧没人给出答案。 -- 第64页 周围之人不由得窃窃私语:不会吧,难道没人能回答吗? 不是吧,今日的魁首,最后被一个小姑娘给夺了? 王良玉咬唇,今日要不是为了李嘉柔,她才不会弄什么算术比试,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成全了顾明珠。 她愤愤不平地朝李纪和看去,却见他也看着顾明珠,一脸笑意似乎颇为欣赏的样子,心里怒气更盛。 顾明珠见香燃得差不多了,便朗声问道:三位可是要认输? 周启方和孟承互看一眼,正要甘拜下风,就在这时,程鹤川低声一笑,对顾明珠道:金簪可否一借? 顾明珠警惕道:你站在那边看就好了,要金簪做什么? 你不将金簪给我,我如何测出它的积尺? 顾明珠不情愿地将金簪递给了一边的小丫鬟,忍不住嘱咐道:你小心点啊,别弄坏了。 程鹤川又嘱咐身边一个丫鬟去拿几样东西。 没过一会,丫鬟端着一个铜盆和装满了水的花瓶站在了程鹤川的身边。 看好了。说完他将金簪悬在了花瓶上方,手一松,花瓶中的水便溢出,流入了外面的盆中。 将这盆里的水放入方形的模具中即可。 众人哗然,竟然是这样! 程鹤川如何想到这种方法的,真是神了! 王怀仁站在一旁负手而站,微眯了眯眼睛,没想到他有此捷才,之前他到底小看此人了。 更没想到的是,他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时候,锋芒毕露,让人忌惮。 罗伯特笑道:果然巧妙,却不知这位程公子如何想到用此方法? 程鹤川漫不经心道:偶然想到。 甚是敷衍。 罗伯特也不生气,反而感慨一句:英雄出少年啊。 顾明珠没关心罗伯特的人生感悟,她对自己的金簪比较在意:喂,我的金簪,该还给我了吧? 说完便伸出了手,一副急着讨要的模样。 程鹤川将金簪拿在手中看了看,又掂了掂,一副这东西好像很值钱的样子,分分钟就要收下的样子。 你堂堂永宁侯,难道要昧下我一个金簪?顾明珠凑近两步,四下看看,做贼一样悄声道。 程鹤川原本并没打算对这金簪做什么,可看她这副模样,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第36章 第 36 章 36 难道你不知道,我堂堂永宁侯,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吗? 这倒是 不对! 你缺钱你去赚啊,干嘛打我的注意,快还给我。 打她的主意吗 程鹤川一时间有点愣神,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伯特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还在继续对众人道:既然如此,今日这位程公子和这位顾小姐便是 慢着。王良玉站了起来,面带微笑,摇着扇子道,其实前几日我进宫的时候,皇上听说了今日的比试,便也出了一个彩头,要给今日夺魁之人,可惜宝物只有一份,无法平分,不如两位再比试一番,决一个胜负,如何? 听到这话,顾明珠也不急着讨要金簪了,反问道:能否问一下,宝物是什么吗? 王良玉瞟了顾明珠一眼,勾起了嘴角道:今日夺魁之人,就能进宫面圣,只要解答了皇上的疑惑,皇上金口玉言,就向他承诺一件事。 一时间沉默一片。 一直坐在一边吃吃喝喝打酱油的四人组中,只有顾明玉颤颤巍巍道:什么事都可以吗? 王良玉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对,什么事,都可以。 众人面面相觑,眼里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顾明珠在一片目光攻击中,忍不住抖了一下,只觉得脖子好像凉飕飕的。 罗伯特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一种欲言又止的纠结,他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了。 陛下的原话明明是选出最优秀的三名年轻人带去他面前,替他解惑怎么变成一位了? 顾明珠深吸了一口气,对罗伯特道:不如这样,我继续刚刚的问题,若永宁侯答了出来,算我输,若没能答出来,则我赢,如何? 罗伯特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扭头问程鹤川:永宁侯觉得呢? 程鹤川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沟渠,沉声道:可以。 抱歉了,这个宝物,我非要不可。 顾明珠指着程鹤川手里的金簪道:这支金簪据说是赤金的,可是我总怀疑不是,敢问永宁侯,在不溶掉、不损坏金簪的情况下,可有办法分辨一番? 咦,这个可以分辨的吗? 不知道呀,没听说过。 程鹤川走上前两步,站在沟渠前皱眉问她:很想要这个魁首? 顾明珠不知怎么有点心虚,她承认自己作弊了,这道题其实已经超出了算术的范畴,是道不折不扣的物理题了。 但是没办法,她想不到能为难程鹤川的题目。 -- 第65页 此时也只能装作理直气壮道:难道你不想? 程鹤川呵了一声,将金簪拿在手里看了看,像是在想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赤金的。 最终他勾起嘴角对罗伯特道:我认输。 王良玉捏着帕子失声尖叫道:你 话才出口她便惊觉失言,赶紧捂着嘴后退几步,幸好大家都出于震惊和哗然中,并没人发现她的失态。 罗伯特遗憾地啊了一声,摇了摇头,又对顾明珠道:请问顾小姐有什么办法能分辨呢? 程鹤川认输得太果断,这倒让顾明珠愣了一下,直到罗伯特喊她第二声,她才反应过来。 同等重量的金子和银子,积尺是不一样的,因此找来一个和金簪同等重量的金块,测量出金块的积尺后,再用刚才测量金簪体积的方法进行对比即可。 罗伯特长长地啊了一声,双眼很明显地亮了一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顾小姐,你可真是聪明! 罗伯特这里兴高采烈,站在一旁的王良玉却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故意说只能魁首入宫面圣,就是不想让皇上见到顾明珠,她怕顾明珠真的答上了皇上的问题,到时候提出要嫁给李纪和或者王怀仁这样的要求。 皇上迫于金口玉言答应了,到时候给她赐婚。 那就糟糕了!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顾明珠这个野丫头! 却没想到程鹤川竟然认输了! 比试结束时也才过了半日,王家自然要招待众人一顿饭食。 王良玉作为主家,已收拾好之前的失态,笑着对众人道:我还为大家准备了两艘画舫,若有人想去画舫上用膳,便跟着丫鬟们从前面登船。 这倒是十分新奇,许多活泼的小姐们呼朋唤友,商量着一起去画舫上边游湖,边用膳。 湖光山色、美景佳肴,却是人生一大美事。 可惜顾明珠不太感兴趣,她刚刚出完风头,正是遭人恨的时候,自然要远离一切危险活动。 小心驶得万年船,古人的智慧还是要信的。 她朝刚刚表现十分令人满意的四姐妹道:一会我们就在这里用膳吧,那画舫摇摇晃晃的,坐得人晕眩,你们不习惯,到时候连不但吃不下饭,还会想吐。 一听到可能会吐,连一旁跃跃欲试的顾明玉都歇了心思。 明珠姐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吃完饭后顾明珠带着锦鲤和平常心在桃花林中散步消食,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衫的少女朝她走了过来。 是张妩,她眉眼和张嫣有三分相似,但张嫣柳眉杏眼,更显明艳,张妩因为年纪小的关系,更显娇俏一些。 可以。顾明珠笑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还曾经顶着她的名头在揽月楼留下过墨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张妩抿嘴一笑,十分自来熟地握住了顾明珠的手:明珠姐姐,你刚刚好厉害哦,竟然能在算术上夺得魁首。 呵呵,哪里哪里。 姐姐,我是真心想和姐姐交好,姐姐何必这么敷衍呢?我知道姐姐和嫣儿姐姐交好,但也不必如此疏远我呀。 以顾明珠有限的人生经验来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这般热情地交好自己,想必是有所图的。 顾明珠不肯放下警惕,还是和她打着哈哈,两人不知不觉往桃林深处走去。 咦,是嫣儿姐姐。 顾明珠抬头看去,果然是张嫣还有王怀仁? 只见王怀仁抖开折扇拦在张嫣面前,笑着作揖:见过小姐,不知小姐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可是迷路了? 张嫣后退两步,谨慎道:恩,正要出去。 这桃树太多,看得人眼花缭乱,是容易迷路,不如由在下送小姐出去吧。 不必了,我的丫鬟正在找我。 张嫣说完就要走,王怀仁却追着走了两步,又挡在了她面前。 哈哈,这里哪里有什么丫鬟,小姐莫不是在诓骗在下?还是让在下送小姐出去吧。 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拉扯张嫣。 顾明珠一看,那还得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暴打那个登徒子。 张妩却拉住她,突兀开口道:姐姐倒是聪明,用这种欲拒还迎的计谋,你此时出去,岂不是坏了她的好事? 顾明珠不耐烦与她周旋,见张嫣被王怀仁逗弄得有些着急了,便一把甩开了张妩,冲上去大声道:嫣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很久了。 张嫣见是顾明珠,松了一口气道:我在这里,你去哪里了,我也在找你呢。 王怀仁见人一多,便不敢放肆,只好收起扇子,将手背在身后,悠哉道:既然没有迷路,那在下也不便打扰,告辞。 好走不送。顾明珠低声嘀咕一句。 王怀仁经过顾明珠身边时,忽然狠声道:你回去告诉你那个太子妃姐姐,就你们家这种出身,还想高攀我们王家,做梦。 顾明珠心里一沉,嘴上却不肯示弱,直接道:不要自作多情了,你便是用八抬大轿抬我,我也决计不进你们王家的门。 -- 第66页 你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不敢忘。 两人对视一番,又各自扭开了头。 待王怀仁走后,顾明珠不屑道:他还真当他们辅国公府是什么好去处啊,里里外外十几个房头,谁要是嫁入他们家,光是认亲戚就得把头磕紫了,更别提这种百年世家,都是外面看着光鲜,里面指不定怎么肮脏混乱呢。 张嫣听她这么说,倒有点吃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此见识。语气中的几分亲昵,倒比往常真诚许多。 过奖过奖。都是《红楼梦》写得好。 张妩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等到王怀仁经过她身边时,还给了他一个笑容,这才慢悠悠朝两人走来。 姐姐,没想到你连李嘉柔的人都敢抢。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何时胡说了?皇后娘娘不是说了,福荣长公主府有意向和辅国公府结亲吗,我以为李嘉柔必定是要嫁给王公子了。 张嫣冷着脸斥责她:没影子的事,别胡乱说。 顾明珠奇怪道:为什么不能是王家嫁女?以她的观察,王良玉和李纪和很可能是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 张妩掩唇一笑:王家姐姐早就有婚约了,正是今日大出风头的永宁侯呀。 什么,王良玉和程鹤川? 第37章 第 37 章 37 张嫣有点生气,皱起了眉道:张妩,你若不想呆了,便回去吧。 张妩嘟起嘴不高兴:我才不回去,哼,我放风筝去了。 说完她便往回走,顾明珠抬头看去,果然不远处的天空飞了几只风筝。 嫣儿姐姐,我们也去放风筝吧? 张嫣等张妩走后,精神便有点恹恹的,只摇了摇头:没意思。 朋友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典型相思病的症状啊! 顾明珠想了想道:我来之前听湘湘说她哥哥除了算数外,也很喜欢投壶,我们不如去看看? 张嫣有些意外,却没反对,两人朝瑶光阁右侧的楼梯走去。 顾明珠想和张嫣单独聊聊,便将锦鲤和平常心留在了楼下。 两人上了二楼往下看,瑶光阁前的青石砖空地上果然围了一群人在投壶。 此时正在投壶者,恰好就是周启方,只见他双手执箭矢,双眼一眯便投了出去,两支箭矢便裹挟着风的力度穿进了壶口中。 好,启方兄真是文武双全,佩服佩服。 周启方笑着拱了拱手,学着那些市井中卖艺人的模样道:请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但他气质温和儒雅,学得又不十分像,反倒惹得众人哈哈一笑。 下一个人是孟承,他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支箭矢,也没怎么瞄准随手一扔,竟中了壶耳。 好,孟兄,看不出来啊,原来孟兄也擅长投壶。 孟承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谦虚道:运气罢了。 潘绍礼身边站着的一个纨绔故意道:怎么会是运气呢,孟兄可是有家学渊源的,我听人数哦,木匠的眼力都很好,想必孟兄就继承了吧。 孟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他没说是或者不是,只是独自一人退入了人群中。 周启方闻言哈哈一笑道:何兄,你是不是弄错了,目前我可是第一,这木匠的继承人怎么也该是我,而不是孟兄才对。 那个纨绔愣了一下,想争论又不敢得罪周启方,便讨好地笑了一下,揭过了此事。 张嫣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恰如冰雪初融。 周公子心胸豁达,为人和善,不以出身高低看人,真叫人敬佩。 顾明珠故意感慨一句,果然惹得张嫣扭头看她。 她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漂亮,顾明珠忍不住小声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还有我支持你。 说完还小小比了一个加油的握拳手势。 这下轮到张嫣惊讶了:你不觉得,我很不守规矩? 看吧,封建礼教害死人。 喜欢一个人是自己控制不住的,这怎么能怪你?而且周公子也值得你喜欢。 张嫣看着远方眨了眨眼,淡淡一笑:其实我没有奢望什么,我是外戚,他是清流,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叹了口气,缓缓道:明珠,我想一个人站一会,可以吗。 顾明珠点点头,朝走廊另一边走去。 瑶光阁是一个回字型的建筑,走廊在外侧,内侧是房间,推开窗可以看到中间的天井。 顾明珠一个人慢悠悠地走着,在经过一间房时,忽然门被打开,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那只大手捂住她的嘴时,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又是你!程鹤川! 她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程鹤川吃痛,却没放开她,只是在她耳畔轻声说:嘘 嘘你个大头鬼啊,顾明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 第67页 程鹤川松开那只手,在顾明珠发飙前指了指隔壁。 顾明珠不明所以,将耳朵凑在了墙上,只听到隔壁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正是王良玉和李纪和 你还来找我干嘛,找顾小姐去吧,反正她肯定会求皇上给你们赐婚的! 王良玉的声音听起来娇气多于生气,很大概率是情人之间吃醋的小花招,当不得真。 程鹤川对着顾明珠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你要求赐婚? 顾明珠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墙壁:认真偷听,不要多话。 两人便停止交谈,继续偷听。 剧情正演到李纪和指天发誓说自己只喜欢王良玉一人,绝对不会和别的女人成亲云云。 王良玉故意装作不信:那那如果皇上答应了赐婚,怎么办? 李纪和笑道:不会的,我那日在梅寮已经和顾姑娘说清楚了,我已有心悦之人,顾姑娘也说都是误会了,她并没有嫁给我的心思。 哼,她说你就信,我看她对你可是十分上心。 玉儿,你别胡说,坏了顾姑娘的名声。 哼,我胡说?你看,你都开始在意她的名声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鹤川低头看顾明珠,眼里含着揶揄的笑意:原来如此? 顾明珠无奈,斜眼看他:大哥,能不能素质偷听,不要开小差。 程鹤川嘴角噙着一缕忍不住的笑意继续偷听。 剧情峰回路转,王良玉似乎没在闹了。 只听她娇滴滴道: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玉儿,你放心,我母亲本就有和辅国公府联姻的意思,我妹妹我妹妹并没有嫁入你们王家的意思,自然要落到我们身上。 恩,我信你。 这句话说完后,对面就没了声音,顾明珠往墙上又挤了挤,心想难道走了? 程鹤川瞟了顾明珠一眼,掸了掸衣服,推门便出去了。 顾明珠想了想,留在了原地没跟出去,她打算继续偷听。 果然,没多久对面发出了推门声和人倒地的声音。 什么情况?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王良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 程鹤川不紧不慢道:我的未婚妻在这里和人幽会,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谁,谁是你的未婚妻,我父亲早就想和你们家解除婚约了,你别胡说。 哦,可是你的婚书还在我手里。 王良玉没出声,李纪和惭愧道:鹤川,对不住,但我和玉儿,我们 程鹤川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纪和,你放心,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只是,我与王姑娘婚约之事,必然得有个了解。 王良玉追问:怎么了解? 自然你拿到你父亲亲笔所书的退婚书了。 退婚书?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除此之外,我还要白银一千两。 王良玉心里不禁鄙夷,永宁侯府果然落魄了,竟然连一千两白银都张嘴讨要。 没问题。 啊,对了,我幼时去辅国公府做客时,曾经在老国公的书房里看见过一副姚成之的《皑皑山雪图》,十分喜欢,那就这三样吧。 山雪图不行,那是我爷爷生前最喜欢的字画,他去世后,便被父亲收入库房了,谁都不能动。 那这就要看王姑娘的本事了。 王良玉咬唇,犹犹豫豫地看了李纪和一眼。 李纪和马上道:鹤川,我那里也有一副姚成之的 不必说了,我只想要那副《皑皑山雪图》,若不行,此事便不必再谈了。 慢着。王良玉深吸了一口气,你确定只要退婚书、白银一千两和《皑皑山雪图》这三样,不会再变了吧? 自然不会。 好,我答应你。 程鹤川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道:姑娘准备好了,可随时派人通知我,那在下便不打扰两位了。 过了一会又听到了推门声,顾明珠想了想,不敢再呆,趁着程鹤川往外走的时候,也推门离开了隔壁的房间。 张嫣已经不在刚刚的地方,大概吹了一会风便原路回去了。 程鹤川走得飞快,顾明珠在他身后差点没追上。 哎,你走慢点。 你跟着我做什么?他头也没回,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就,习惯性地跟一下咯。 我,我哪有跟着你,这就这么一条路,我也要下去啊。说完觉得这个理由十分不错,还得意地抖了抖小眉毛,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程鹤川侧过身,沉默地回头看着她,顾明珠没想到他回头这么迅速,两条抖得正欢的小眉毛一时间僵在了脑门上。 程鹤川很想冷着脸当没看见,可偏偏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像一只小蝴蝶,总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长长叹了口气,双手撑在面前的栏杆上朝远处看去。 -- 第68页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用婚事要挟一个女子。 啊?大哥,你都被戴绿帽了,想得居然是这么二五不着六的事? 她觉得程鹤川很奇怪,充满矛盾的那种。 退婚要女方家出具退婚书,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一千两白银,物质补偿,可以理解,一副山水图,精神损失费,也没啥问题。 不会啊,都是你应该得的,不对啊,你的反应很奇怪,难道你不应该 应该什么?打他们一顿吗? 对啊,冲上去来一顿竹笋炒肉。 顾明珠点点头,眼神带着点同仇敌忾的味道,像是要鼓动他去做坏事。 第38章 第 38 章 38 程鹤川失笑:我们俩家是从小定亲,我十四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边关,后来回了京城,也只去王家拜访过一回,这么多年来,王家一直想和我退亲,只是碍于面子和名声,先拖着罢了。 所以他们找到下家了,就急匆匆地想和你退亲了? 啧,捧高踩低。 一个是福荣公主的嫡长子,一个是落魄的、可能连爵位都保不住的孤家寡人,世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那不一定了,他们家就这么看死了你,觉得你再无翻身的机会,不过是狗眼看人低。 顾明珠更加气愤,双手叉腰,眼睛瞪得圆圆的。 程鹤川眼里含着笑意,嘴角微勾,但这愉悦的心情和脸上的笑容都十分短暂,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眼里划过一丝遗憾和怅然。 他扭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突兀、不合时宜的侠义感。 她会因为出身被人看不起而愤怒、会因为仗势欺人而奋不顾身、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把自己陷入麻烦中。 现在,还会因为一个不那么熟识的自己,而同仇敌忾,气得眼睛都圆了。 这是我的事,你这么气愤做什么。 程鹤川心里明明是感激这种好意的,可他嘴上却十分抗拒,四年前从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回京后,他常常觉得寒冷,伴随着那种深入骨髓的孤寂与恐惧。 他独自一人摸索着长大,忍受名为同情实则看不起的眼神,慢慢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情,也习惯了拒绝别人各种缘由的好意。 他的血液中流淌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愤怒,午夜梦回之际,他从噩梦中惊醒,胸口澎湃着的两个字,唯有复仇。 因此,他不觉得自己冷硬地拒绝她的好意有什么问题,他在一根随时会粉身碎骨的独木桥上行走,和所有人交好,也拒绝对任何人展露真心。 大概是被他忽然的冷漠惊到了,眼前的女孩慢慢皱起了小脸,苦恼地思索了一下后便耷拉着脑袋转身就要走。 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慌神。 好像第一次意识到,他做了一件不那么正确的、违背真心的事情。 等等他右手微微抬起,又马上放了下去,垂在身侧握紧松开,反复几次才道,你刚刚听到的事 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顾明珠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本想跟他生气。 可转念一想,未婚妻隔墙表演私会情郎的好戏,程鹤川估计是心情不太好,算了,放他一马,不跟他计较了。 你可以和别人说。 咦? 程鹤川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真的不在意被人戴绿帽,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 我信你个邪。 说了不会说,就谁也不会说,你不信任我是你的事,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你也不用这样试探我,没意思。说完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把我的发簪还给我! 那金簪可是赤金的,可值钱了! 说着她还伸出了一只手,做出怀疑的姿态:你不会是想故意昧下我的金簪吧! 程鹤川恍然想起此物,可等他伸出右手时,掌心里只躺着一根已经被用力扭曲了的发簪。 顾明珠: 多大仇?不是不在乎被人戴绿帽吗?你敢不敢对着金簪再说一次? 程鹤川沉默了一下,艰难道:我赔你。 顾明珠没好气:你有钱吗? 程鹤川: 顾明珠恨恨道:算了,送你了。就当扶贫献爱心做好事了。 说起献爱心,她的确有个爱心还没献成功。 对了,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不过具体实施起来可能还要看看那些伤兵的情况,有没有完全丧失劳动力,至于其他的,你等我联系你吧。 等一下。 大哥,还有什么事? 顾明珠有点郁闷地扭头,抿着嘴没说话。 程鹤川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无声的谴责。 他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你带来的四个女孩中,有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姑娘你现在去更衣的院子,应该还来得及。 -- 第69页 顾明珠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来得及。 你再问就来不及了,直接去吧。他不敢看她的脸,只是甩着袖子快步越过她走了,像再晚走一会,顾明珠就会吃了他一般。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程鹤川给人的感觉还是靠谱的。 顾明珠咬了咬牙,不敢再耽搁,提起裙子回到一楼,带着锦鲤和平常心就往后院走去。 那是一个粉墙围起来的独立小院子,位于瑶光阁背后。 顾明珠踏入的时候还有点奇怪,难道没人吗,怎么院子也没人看一下。 小姐,好像有动静,你听! 右侧的厢房好像传来了轻微的呼救声,听着像是张珍珍的声音,顾明珠手一挥,带着两个丫鬟踹开门闯了进去。 只见一个黄色锦衣的男子正将张珍珍捂着嘴往床上拖去,顾明珠大怒,抓过手边的花瓶就朝他丢去。 花瓶失了准头,碎落在床边,那个男子转过身来,正是王怀仁! 放开她! 王怀仁见有人来了,心知今天这好事泡汤了,也不留恋,只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悻悻道:呸,装什么装。 顾明珠有点紧张,却还是朝张珍珍喊道:表姐,你没事吧? 张珍珍哭着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倒还算完好,只是发髻乱了。 顾明珠松了一口气,对着王怀仁道:呸,你才不要脸,光天化日竟敢做出此等兽行! 我不要脸?你问问你的好表姐,是谁故意弄湿了裙子说要更衣,然后又让丫鬟引我来此处? 顾明珠: 张珍珍哭着道:让他走,明珠,让他走。 顾明珠深吸一口气道:表姐,你别怕,你告诉我,是他强迫你的对不对,你别怕他,只要你说,我就有办法让他受到惩罚。 张珍珍哭个不停:求求你了明珠,让他走吧,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顾明珠只好道:你可以走,但你要发誓,今天的事情不能和任何一个人说,不然我就请皇上下旨 怎么,你要带着你那表姐一起嫁给我吗? 呸,我就请皇上下旨把赵芸娘赐婚给你,想必赵家十分满意。 王怀仁脸色瞬间一黑,恨恨地看了顾明珠一眼,甩手走了。 顾明珠松了一口气,让锦鲤和平常心一个守在院子门口,一个守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对外只说自己在换衣服。 把门关上后,顾明珠赶紧跑到床边检查了一下张珍珍全身,确定没什么事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表姐,这是怎么回事? 张珍珍哭着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你不把事情和我说清楚,以后万一王怀仁那里出了什么变故,我们就会很被动,你现在把事情告诉我,我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打点补上纰漏的地方,要知道这里是王家的别院,到处都是王家的眼线,我能知道这事,就说明绝对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事,你明白吗? 张珍珍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只好把实情和盘托出。 原来梅园诗会后,她听说了赵蕙娘想通过名节逼迫程鹤川娶她,心里便留了个执念。 今日她见承恩公府的张小公子家世、人品和相貌都十分不错,心里便动了这个念头,其他的豪门贵公子她不敢想,可张家和她们顾家都是外戚出身,她便觉得可以利用皇后与太子妃的婆媳关系,攀上这门亲。 原本打算让丫鬟将张焕引来此处,结果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引来的却是王怀仁。 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张珍珍哭得越发伤心,一抽一抽的,他还说,大不了给我一个妾室的名分,可我哪里甘心做妾。 表姐,你好糊涂,即便今日来的是张焕,你可想过,承恩公府会许你以正室的位置吗? 为为什么不行?那赵蕙娘一个庶女,都能设计永宁侯,我好歹是嫡出,嫁给承恩公世子,有什么不行? 顾明珠放柔了语气,不想再刺激张珍珍:表姐,京城这些豪门贵族,你真以为是什么好去处吗,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假设我们退一万步来说,皇后顾忌太子妃娘家,便真让张焕娶了你,可你能有多少嫁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京城豪门都将就十里红妆,他们这些家族,从女儿出生起就开始为她们攒嫁妆,大到家具物件,小到一针一线,都是要陪嫁过去的,为什么,意思就是我家女儿嫁去你家,但是不用你家一针一线,我们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你想想你自己,能带多少嫁妆过去? 我若嫁过去为正妻,就算嫁妆少点,难道还有人敢欺负我不成? 表姐,你想那么大个家庭,找人传话办事丫鬟婆子都要打点吧,给少了被人笑话,给多了,你觉得你能负担得起多久?这些可都得花自己的陪嫁钱,不仅如此,那些大宅院里,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我们家是泥腿子出身,本就没什么规矩,可那些繁衍了十几、几十年的大家,可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啊。 -- 第70页 第39章 第 39 章 39 张珍珍低着头没说话,心里其实已被说服了几分。 表姐,我和你说句真心话,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你们嫁入到哪个高门中去。 张珍珍头一抬,表情就要着急,顾明珠赶紧安抚她:你别急,不仅你们,连我自己,也没想过要嫁到这京城哪个世族大家里去,你想,以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找一个普通的门第,一个喜欢的夫君,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平淡日子,难道不好吗?天天这样出来应酬宴会,又有什么意思? 张珍珍被她说动几分,脸上露出了一丝脆弱的神色:表妹,你不知道我我只是想让母亲在家里,能活得体面些。 顾明珠没明白:什么? 张珍珍凄婉一笑:以前,你每次来我们家做客,我都抬着眼睛不看你,其实是故意装出来的我们家,根本不像你们看到的那么光鲜,家里妾室众多,我母亲按下这个,又跳起那个,还有一堆的庶子庶女,都要吃喝嚼用,还有自从我母亲人老色衰后,家里的许多事,便由赖姨娘说了算,连主持中馈的权力都被夺走了,我们母女都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看眼色。 顾明珠:你父亲竟然这样宠妾灭妻? 我想着,若我能嫁入承恩公府,母亲在后宅便能挺直了腰杆,更有底气了 表姐,你真的太糊涂了 张珍珍终于崩溃,抱着顾明珠嚎啕大哭:表妹,我怎么办啊 顾明珠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别怕,你让我想想办法。 京城她肯定是呆不下去了,今天的事最庆幸的就是没有当众爆出来,也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但是这么多爽眼睛看着,流言蜚语肯定是少不了了。 表姐,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我送你回乡,由你的父母亲为你挑选一门亲事。 不,我不要回去。话还没说完,张珍珍就拼命摇头,我父亲会把我嫁给他的上司做填房的,那个男人都五十多岁了,我不要。 那就只有第二点,我在京城为你找一户人家,但是,豪门贵族你是别想了,只能说找一个普通人家,商户、书生、农户,你选一个。 你,你让我想一想,可以吗? 可以,你甚至可以自己去挑选,你选中了告诉我,我找媒婆去说亲。 张珍珍略带遗憾地点点头,虽然心里不甘心,可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两人收拾好了回到桃林,王良玉、李嘉柔和赵芸娘正在一起放风筝,见两人走了过来,赵芸娘忍不住讽刺道:呦,换个衣服换了这么久,你不会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 张珍珍听到这话,小脸刷一下就白了,躲在顾明珠身后怕见人,一副心虚的模样。 顾明珠就不同了,十分理直气壮道:没办法,我们家比较讲究,换个衣服还得洗手洗脸,重新上妆梳头,喝口茶再休息一下,不像姐姐总是这么迅速。 这指的自然就是梅园诗会那次,赵芸娘为了设计顾明珠,跑得飞快的那件事了。 李嘉柔真的是不愿意和赵芸娘一起玩,每次好好的一盘棋,到她手里总是会被翻盘,简直猪都比她聪明。 就这样的,还想嫁入福荣公主府,真是痴心妄想。 王良玉一来也看不上赵芸娘,而来她刚刚和李纪和互通心意,自认为打败了顾明珠,带着点胜利者的洋洋得意,她便对顾明珠嘴下留情,没参合进来。 李嘉柔神色平静地对顾明珠道:你今日夺魁,还没恭喜你。 顾明珠不喜欢这种略带阴郁的阴谋家,只好哈哈一笑道: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对了芸娘,这次这么没见着蕙娘呢? 赵芸娘幸灾乐祸道:她啊,她马上就要出嫁了,自然不好出门。 哦?不知道是嫁给了哪户人家? 勇毅伯府你们知道吧? 莫非是嫁给了吴世子? 呵,何止啊,她可是直接嫁给了六十多岁的老伯爷,嫁过去就是伯夫人,享福去了。 顾明珠轻轻闭了闭眼,她知道这段话是说给她听的,嘲笑她那日的不自量力,妄想挽救一个年轻女孩的人生。 事实上,她何曾真的救过谁呢? 回程的时候,顾明金整张小脸红扑扑的,似乎遇到了什么值得红光满面的喜庆事。 还没等人问,她就迫不及待跟人宣扬自己和几个贵女、清流家的小姐都交好的光辉事迹。 我觉得你们都误会潘小姐了,她那人看着似乎不好相处,其实是个再热心不过的了,只不过她为人比较孤傲,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入她的眼,因此才会被人误会。 顾明玉缩在一边小声嘟囔:姐姐一会和潘小姐说话,一会和赵小姐聊天,都不管我。 顾明金没搭理她,继续宣扬她的交际心得:英儿表妹,你别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目中无人呢! -- 第71页 她扭过头对顾明珠说:我之前看王家小姐和她说话,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全程低着头不肯说话,气得王家小姐直接走人。 顾明珠此时情绪不高,便没参与她们的谈话,只想着,皇上的召见是三日后,在那之前她要把火锅店选址和木器订做的事情确定下来。 第二日一早她就坐着马车出了门。 才到木器店附近,远远地就看到孟承和他父亲被人推倒在店铺外,几个打扮像是官差的人正要封店。 怎么回事? 她赶紧让几个跟车的护卫上前去询问一二。 怎么回事? 孟承和他父亲已经被护卫扶了起来,两人身上都受了一些轻伤,看起来并不太严重。 护卫回禀道:说是商铺的主人去衙门告他们父子拖欠租金,官府便派人来封店了。 拖欠租金?怎么可能,整条街上就他们家的木器店生意最好,怎么可能去拖欠租金。 顾明珠虽然戴着帷帽,孟承却一眼就认出了她的丫鬟,走上前道:顾姑娘,我们是被人诬陷的,并没有拖欠租金。 顾明珠点点头,让护卫去将为首的官差请过来,询问是否有什么误会。 那个官差见顾明珠头戴帷帽,身边仆从众多,想着也许是哪家的贵女出门逛街,好管闲事,便随口敷衍道:他说没拖欠就没拖欠啊,你让他拿出缴纳的凭票来啊。 孟承急道:这 他父亲怕他因为商人之子的身份影响科考,便辗转找了一个亲戚代为出面租赁,自己只说是手艺工匠,在店铺里做活。 每个月交租子的钱,他都是亲手交给那个亲戚,再由亲戚交给商铺主人,缴纳的凭票自然不在他手里。 顾明珠知道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内情,想了一下便道:他们欠了多少钱,我替他们付了。 那官差如何肯依,他们本就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目的很简单,让这个孟承无心参加三日后的科考。 这个横插一脚的小姑娘要断人财路,他们把心一横,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 为首的那个官差快步冲向孟承,一手握爪,要抓孟承的胳膊。 不好! 顾明珠来不及思考,大喊道:孟公子,快跑,冲你来的! 孟承一惊,却来不及跑,胡乱抓一个木桶就朝那个官差砸去。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那个官差狞笑一声:敢殴打官差,来人,抓他回衙门! 糟了,顾明珠心里着急,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带着护卫丫鬟上去拦人。 拉扯之际,人群中走出了一个骑着黑马,身穿官府的男子,对着官差喊道:住手。 几个官差抬头一看,见是自家上司五城兵马司知事,一个个吓得腿都打抖,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这男人皮肤黝黑,颇有威严。 为首的官差只好颤颤巍巍道:这,这家这家店,店铺 顾明珠见他话都说不利索,心里便有了数,上前两步道:大人,这几个官差受人贿赂,便来为难这家木器店师傅的儿子,目的就是不让他参加三日后的科考。 那男子一听,这还了得,我朝重视科举,若是有言官闻风,参他一本,他这个知事还要不要做了? 还不滚。虽然心里生气,可这毕竟是在外面,不能失了自家的面子,那男子只是威吓几声,把这群官差吓跑了。 顾明珠长呼一口气就要道谢,却见那男人下马,朝身后拱了拱手。 人群中,程鹤川一身黑袍,负手而出,于人群中显得那样挺拔出众,气宇轩扬。 知道是他出手,顾明珠却没点破,只是继续对那男子道谢。 那男子挥挥手又和程鹤川说了几句话,重新上马离开了此处。 顾明珠先去看了看孟老伯的伤势,又派了两个护卫用马车将孟家父子送去医馆。 这才走进程鹤川,奇怪道:你怎么在这里? 程鹤川不答反问:你又为何在这里。 我?出来逛街啊。顾明珠理直气壮,你也出来逛街? 第40章 第 40 章 40 程鹤川抬头看了看正在上马车的孟承,问道:你之前就认识他? 谁?你说孟公子?见过几次,我来他家买木器。 提起孟承,顾明珠便回头看了看马车,恰好孟承也在看她,还点了点头对她微笑致谢。 顾明珠头戴帷帽,即使两人面对面站着,程鹤川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他能感觉到,她在笑。 为什么对着其他人,她能笑得这么开心。 果然,等顾明珠扭回头重新面对程鹤川时,身上散发的那种笑意便不见了。 你是来找我的吗?她抬起一只手指了一个方向,示意程鹤川边走边说,我还想再逛逛。 程鹤川不是来找她的,但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她指的方向走了起来。 顾明珠见他走了半天不说话,只好自力更生找了个话题:你猜为难孟公子的人是谁? -- 第72页 不感兴趣,程鹤川目不斜视。 顾明珠却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道:我怀疑跟三日后的科考有关,你说孟公子会不会学问特别好,然后有一个人,比如同窗什么的,怕他挤掉自己的位置,就故意为难他,想影响他的心态,让他三日后考不好。 她兀自喋喋不休,程鹤川心里却从未有过地感觉厌烦。 你到底要买什么? 顾明珠一惊,顿时住了口,她其实除了来木器店定火锅店的桌椅,其他还真没什么非买不可的东西。 无非是随便逛逛,想一想火锅店的选址和装修风格罢了。 就随便逛逛。 又没人强迫你,是你自己要跟来的,跟来了又嫌我烦,这么难伺候。 程鹤川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却又不会哄她,心里有点着急。 你有事可以先走的。 顾明珠很诚恳,程鹤川更烦躁。 那你呢。 我?随便逛逛啊 你管我? 话题突然就冷在了这里,程鹤川也不说话,弄得顾明珠也不好走,摸不透他什么意思,大街上人来人往,怪不自在的。 她只好讪讪道:天不早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你慢慢逛吧。 程鹤川这才有了点反应,点了点头道:你的马车被孟家借走了。 没事,医馆离这里不远,我去 我帮你叫量马车。程鹤川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但他就是不想她去找孟承。 顾明珠想了想觉得也行,不客气地点点头,又见旁边有个茶寮,便带着锦鲤和平常心进去坐着等车。 一盏茶的时间马车便停在了她面前。 等她生无可恋地坐进了马车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怎么有种被人押解回家的感觉。 这是什么神展开? 三日后,她接到传召,正式入宫觐见。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的皇帝,不由得有点紧张,进入大殿时,她忍不住抬了一下头,却见皇帝身边,太后、皇后、贵妃,甚至连太子和太子妃都在一侧坐着。 心里不由得放松几分。 皇帝扫了顾明珠一眼,见她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女孩,跪在地上小小一团,不由得对罗伯特道:这就是那个算术奇才? 罗伯特笑着应是,还道:我初见顾小姐时,也没想到顾小姐有此大才。 皇帝笑着摸了摸胡子,让顾明珠平身,还让太监给她办了个小杌子,只让她坐着会话。 这个皇帝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顾明珠心里放松几分。 朕之前许诺,你们那场比试获胜者,可以获得奖赏,你可想好要什么了吗? 咦,不用答题吗。 罗伯特也奇怪道:陛下,那道题 皇帝挥了挥手,不甚在意道:她一个小姑娘,就不必了。 顾明珠虽然奇怪,但还是大胆问道:皇上,要什么都可以吗? 皇上还没回答,坐在一旁的太后冷声道:皇上,她提的这个要求可不能什么都答应,必须是不涉及到其他人的才行,若涉及到其他人,对方也得答应才好。 看来太后也以为顾明珠想利用这次机会求得赐婚,好嫁入哪个世家豪门。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不过没关系,你先说出来吧。 顾明珠重新跪在地上,叩头道:皇上,能否赐小女一块地。 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她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 皇帝也奇怪道:你一个小女孩,要地做什么?莫不是要给自己攒嫁妆? 顾明珠酝酿了一下情绪,抽泣道:小女前几日无意中听到爹爹醉酒后说的话,才知道爹爹当年是因为妄议朝廷才丢了官,爹爹一边喝酒一边哭,说自己当初实在是罪无可赦,幸好皇上您宽宏大量,饶他一命,可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悔恨之中,一心想着做些什么以报答皇上的大恩大德。 皇帝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禁问道:你父亲是谁,你说的又是何事? 顾明珠便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继续道:爹爹去年无意中从一个过路商人那里买到了两种农作物的种子,悉心栽培后发现,这两种作物能饱腹、还十分好活,直说若能推广开来,尤其是土壤贫瘠,无法栽种水稻之地,就能在饥荒之年活人无数。 听到饥荒和活人,皇帝眼睛都亮了,他欣喜道:是何种作物,你今日可带在身上,快,快呈上来。 回皇上,是红薯和玉米,不过,因到京城时日尚短,爹爹只在家中后花园里种了一些,已开了花,想必很快就能结果了。 皇帝点点头,刚刚的热情也不禁冷了三分:那你要地,就是为了种这些作物吗? 顾明珠睁着圆圆的眼睛不住点头,看起来就像一个天真的少女。 爹爹说,若想真正推广开来,必须有人带头种植,让农户们真真切切看到了这两种作物的优点,才会有人愿意种植。 -- 第73页 皇帝点了点头,又向她问了一些关于这两种作物栽种过程中的问题,确认了的确十分好活,对土壤要求也不高后,才长叹一口气。 扭头对坐在一旁的太子道:没想到太子妃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个赤忱忠君之人,回头你代替朕去嘉定伯府巡视一番,若所言非虚,朕便要好好奖励他们。 太子和太子妃连忙站起来,躬身应是。 太子双手举过头顶时,忍不住扭头偷偷看向顾明月,见她漂亮的小脸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层喜悦。 他之前听从程鹤川的意见,已经冷落了太子妃多时,务必让外人以为他对太子妃淡了,不再是他的软肋了。 这样才能保全她,保全顾府。 皇上又对顾明珠道:你献此宝物有功,庄子是必然要赏赐给你的,却不能作为奖励,不然也显得朕太小气了,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顾明珠知道,机会来了。 她装作苦恼地想了一会,天真道:皇上,您能不能赏赐小女一块丹书铁券。 荒唐!太后不高兴地呵斥一声,顾明珠赶紧吐吐舌头。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不过幸好,她还有第二计划。 没等她求饶说出第二计划,皇上却忽然哈哈一笑道:你一个小女子,要丹书铁券做什么? 小女以前听人说,丹书铁券放在家里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象征着这个家族对皇上忠心耿耿,民女的父亲因为早年犯过的错,心里一直十分后悔,觉得自己必定会遗臭万年,受人唾弃,所以所以民女就像,如果能有一块丹书铁券赏赐给爹爹,就能证明他是个忠臣,爹爹想必会很高兴的。 没想到,你是个孝顺孩子。皇帝想了想,又道,你贡献的红薯与玉米,若真如你所说能活人,朕便答应你。 太好了! 顾明珠笑嘻嘻地叩头:谢主隆恩! 没人注意到,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吭声的贵妃,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三日后春闱结束,也迎来了顾明珠十五岁的及笄礼。 古代女子十五及笄,意思很简单,可以嫁人生娃了,这对家族来说是件喜事,毕竟可以把大闺女送出门,让她去别人家吃吃喝喝了。 可顾明珠很忧伤。 及笄前的相看都要了她半条老命,她这一及笄,只怕自家老母亲和爱操心的姐姐更不得消停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这关才最麻烦。 在乡下的时候及笄很简单,一家人吃碗卧了鸡蛋的面条,然后母亲亲手为女儿带上一根祖传发黑的银簪,就算礼成。 当然,那根祖传银簪事后是要收回去的。 可是到了京城那就不一样了,豪门勋贵之间讲究一个礼字,整个及笄的礼仪繁琐复杂不说,还要请人来看。 幸好顾明珠和周湘湘与张嫣交情不错,下了帖子后,两人也如约而来。 正堂中央加冠礼仪正进行中,角落里刘英儿盯着周湘湘,嘴角缓缓绽开一个微笑。 其实张嫣也不错,样貌更加动人一些,可她始终是外戚,不如书香门第出身的周湘湘,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嫂嫂还是贤惠一些为好,更何况哥哥以后要走读书科举的道路,为了这个,父亲连偌大的家业都可以不要。 如果哥哥的妻族能在朝堂扶持他一把,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站在角落里静静看了一会,随后和一旁的母亲对视一眼,两人微微点头。 第41章 第 41 章 41 及笄礼结束后,顾明珠便带着周湘湘与张嫣二人前往自己的小院。 张珍珍和刘英儿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了房间,顾明金、顾明玉跟在她们身后作陪。 走到小院门口,锦鲤忽然扯了扯顾明珠的袖子。 顾明珠知道她有事,便让平常心带着一群人先进屋奉茶,自己和锦鲤走到廊下说话。 怎么了? 锦鲤四下看了看,偷偷摸摸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支乌木雕刻的小狐狸发簪。 狐狸的神情惟妙惟肖,十分精美。 哪来的?她以为是锦鲤从外面买来的。 是永宁侯府送来的。 永宁侯?程鹤川?他送我的? 恩,说是赔偿小姐发簪。 一个木簪赔一根金簪,这算盘打得溜溜响呀。 顾明珠心里吐槽,嘴角却忍不住绽放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从盒中把木簪拿了出来,照着头上比划了一下。 好看吗? 锦鲤呆了呆,点头道:好看。 顾明珠鼓着嘴,心里嘀咕一句:好吧,那就原谅他了。 将木簪放回盒中,又往袖子里一揣,顾明珠心情很好地进了内室。 此时的刘英儿心情也十分愉悦,她来到厨房只说自己想吃芙蓉蛋羹,让灶上的婆子们赶紧蒸一个给她。 婆子们不敢怠慢,没一会便手脚麻利地递了一个食盒给她。 刘英儿移开盖子看了看,心里颇为满意,让丫鬟拎着食盒跟自己回了小院。 -- 第74页 推开书房门时,哥哥正在窗下用功读书,刘英儿将芙蓉蛋羹放到他面前,挥了挥手让丫鬟推退下。 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今年春闱的试题。 怎么样,哥哥可有把握? 刘书山摇摇头:不足三成。 他面容清瘦,加之这段时间苦读,眼下有了黑眼圈,显得更加憔悴。 刘英儿咬了咬唇:哥哥总是这样闷在屋子里怎么行,不如去花园里走一走,散散心吧。 刘书山挥了挥手,不感兴趣的模样。 哥哥这段时间瘦多了,话也不怎么爱说,可是还想着明月姐姐。 你别胡说。刘书山忍不住不呵斥道。 之前姑姑上门来为明月姐姐说亲,你不知道多高兴,后来母亲拒绝了,你还绝食抗议了一段时间,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明白哥哥的心思的。 她说这话时,抬头挺胸,语气含嗔,一点也没有平时的畏缩样。 哥哥你别想着她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今日来府上做客的两位小姐中,有一位周阁老的孙女,模样虽不十分标致,但十分有才华,与哥哥可是良配,哥哥随我去看看吧。 刘书山惊讶道: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待哥哥取得了功名,就知道妹妹用心良苦了。 刘书山一拍大腿,叹道:你好糊涂,那周阁老的门第岂是我们能攀得上的? 为何不能,那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演的,才子佳人一见面,私定 刘书山赶紧捂住她的嘴,又朝窗外看了看:以前我就和母亲说,别让你看那些戏曲,你偏不听,那话本子上演的东西,能是真的吗?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趁早打消你的念头,若让表妹知道了你的心思,只怕立刻就能将我们一家赶出门去。 你若真成了周家的女婿,表姐怎么会不高看你一眼。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刘英儿叹了口气,此事若哥哥不肯配合,她自然无可奈何。 她原本想着,若哥哥能娶得一个高门媳妇,于她以后也是一种助力,却没想到他如此胆小。 这世道,本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父亲这么多年做生意,赚的不就是胆大钱吗。 她见刘书山不肯理自己,只好出了门,又想起之前自己和母亲的一番布置,到底落了痕迹,只怕顾明珠会察觉。 厢房内,顾明珠等人聊得正欢,后院一个负责种地的婆子急匆匆来报,说顾明珠之前种下的辣椒花开了,问她是否要去看一看。 张嫣和周湘湘听得好奇,顾明珠也不藏私,带着众人前往花园。 真有你的,竟然将花园开辟为菜地,难道以后再有客人来,你都带她们来参观菜园子不成? 她们走过一座石桥,石桥九曲回肠却十分狭窄,只能前后穿行而过。 周湘湘站在顾明珠身后,一边参观一边调侃她。 有何不可,各种名贵的花你们什么没看过,可辣椒花你们有谁看过? 周湘湘与张嫣都摇了摇头,这倒是没看过。 这就对了,今天带你们开开眼界 话没说完,一只黑色的野猫突然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恰好落在了周湘湘脚下。 周湘湘最怕猫,尤其是黑猫,她吓得不住惊叫,失措之下退到了栏杆边缘,眼看就要跌落池塘中。 顾明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揽了回来。 一时间众人都惊魂未定的样子,那只野猫也不知所踪。 顾明珠长叹一口气,眼角余光却看到了站在池塘边的顾继祖,他正傻乎乎地朝桥上看来。 她当机立断,也不看什么辣椒花了,直接带着众人下了石桥:这几日花园野猫有点多,既然湘湘你怕猫,今日就不逛园子了,不如还是回我的院子吧。 周湘湘佯装镇定地点点头,又饱含歉意地看了张嫣一眼。 张嫣因为她是周启方的妹妹,微微一笑安抚她道:其实我也怕猫,回去也好。 傍晚时分,顾明珠将二人妥帖送走后,冷着脸将顾明金、顾明玉连同刘英儿和张珍珍喊到自己院子里。 我已知会了大伯母和姑姑,除了英儿表妹和明玉表妹年纪还小还,珍珍表姐和明金堂姐,哦,还有继祖堂哥和张家表哥,我会让母亲为你们挑一门亲事,放心,定然都是家世清白的好人家。 顾明金叫道:我不嫁,你能给我找到什么好人家,要嫁你自己嫁,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哦,你要怎么给自己做主?打算耍什么手段? 顾明珠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她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这帮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算计自己的朋友。 这是她的逆鳞,谁都不能碰。 谁耍手段了,你不要污蔑人。 顾明珠不耐跟她对峙,她最近要烦恼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没有这个心思,便直接以势压人道:不必再说了,如果你不想我帮你挑,你自己挑也行,商人、乡绅、或者是读书人都可以,一个月为限,找到了告诉我。 -- 第75页 顾明金有些委屈,心想,凭什么你嫁入豪门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一辈子,自己就得吃苦受穷。 她还想反驳,又想起那日潘佩兰说的话。 有些事情不必让顾明珠知道,她根本不会真的为自己打算。 张珍珍坐在一边没吭声,此时闻言便道:表妹,我想好了,我要嫁商人,很有钱的那种,年纪不能太大,长相要我看得顺眼。 顾明珠点点头,又看向顾明金。 顾明金只好委屈道:我,我想嫁乡绅,家里有很多地的那种,其他的要求和珍珍表妹一样。 这就好办了。 又过了十日,周家派人来送喜,说家里的大公子周启方被皇上钦点为状元,顾明珠笑嘻嘻地命人给了赏钱,又问她三甲的名字。 送信的婆子是个机灵的,很快就报出了榜眼和探花的名字。 榜眼顾明珠不认识,探花却出乎她的意料,竟然是孟承。 小姐认识这位孟公子?我听我们家少爷说,孟公子才学与我们家少爷不相上下,但是殿试的时候,皇上看他相貌出众,便钦点为探花。 我朝不知道哪代流传下来的风气,总喜欢点一些相貌出众的男子为探花。 大概是为了打马游街时能撑撑门面? 毕竟十年寒窗苦读,能少年中进士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大部分的进士都年纪颇大,打马游街时连同龄大妈的热情都吸引不了,更别提小姑娘了。 第二日,二甲的进士们便会打马游街,赴皇上在别苑举办的琼林宴。 顾明珠和张嫣应周湘湘之约来到揽月楼,这次她们定了一个临街的厢房,只要推开窗便能看到街上的情景。 我哥哥说让我一定要来看,诺,我还买了花,一会咱们扔给他。 这就又是我朝传统了,打马游街的进士会受到百姓鲜花的洗礼,当然,不是人人都能享此殊荣。 周启方大概是怕孟承颜值逆天,害得他一朵鲜花都收不到,于是早早就吩咐了妹妹准备了一堆鲜花,务必在他路过的时候,使劲往他身上砸。 顾明珠觉得周启方这人十分有趣,便道:一会咱们一起砸你哥哥吗? 周湘湘大方道:那倒不必,你们尽管喜欢谁就砸谁,不必理会他。 张嫣手中拿着一朵玫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大街上便响起了吹吹打打的喧闹声。 周湘湘推开窗往外看去,笑着道:来了,快,彩娟,拿一支花给我。 顾明珠也起了凑热闹的心思,拿着一朵玫瑰便趴在了窗边,就等周启方经过,让他好好感受一下鲜花雨的感觉。 可惜三人都高估了自己的投掷能力,不是准头不行,就是力量不够,眼看着周启方都快过去了,还没一朵花扔在他身上。 周启方也郁闷,扭头看向二楼,朝周湘湘做了一个鬼脸。 顾明珠看着好笑,便一个使劲,手里的玫瑰稳稳地朝下飞去,不偏不倚地落入了路边,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子怀中。 那男子一身黑衣,手执红色玫瑰扭头朝上看来,不是程鹤川又是谁。 顾明珠脸一红,躲进了窗户后头,心想,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走哪都能遇到。 第42章 第 42 章 42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顾明珠跟着父亲母亲一起,跟着引路的宫女穿越幽长的走廊,低着头进入大殿,按照指引坐在了角落里,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没办法,胆小。 根据一般定律,这种众人集聚的宴会,都是要出事情的,单看这事情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罢了。 顾明珠见他爹左顾右盼,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赶紧嘱咐他道:爹,让你背的那些,都背熟没? 顾镇回头,神色放松地眨眨眼:放心,你要对你爹我有信心。 顾明珠觉得一阵恍惚,自从那天身份被人叫破后,顾镇便把心一横,剃掉了满脸的络腮胡子,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这可惊坏了顾明珠,连续好几天都围在他身边念叨:为什么爹爹的相貌都被姐姐继承去了,我竟然一点都没集成到。 逗得顾镇哈哈大笑。 这一笑不得了,顾明珠更被晃瞎了眼,心想,老爹突然变帅哥,我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习惯习惯。 又过了一会,参加宫宴的人陆陆续续都来齐了,基本都是皇亲国戚、豪门勋贵,比较有体面的都被安排在靠近龙椅的地方,比如承恩公张家、辅国公王家等。 果然,程鹤川穿着黑衣走进来的时候,被宫人引到了顾明珠隔壁桌。 所有人都是拖家带口地来参加宴会,热热闹闹地挤在一张食案后,唯有程鹤川一人,挺直腰背,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 想到那支雕工不错的乌木小狐狸发簪,顾明珠趁人不注意偷偷凑到他身边。 程鹤川听到动静扭头看她,黑色的琉璃珠子一片清淡之色,像是面对不太熟的人,充满了疏离之感。 弄得顾明珠莫名其妙,但来都来了,那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你的发簪我收到了,小狐狸很可爱,你在哪家首饰铺买的,雕工很好,改天我也去看看。 程鹤川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没说话,一副不想搭理顾明珠的样子。 -- 第76页 什么情况,顾明珠摸不着头脑,又见人渐渐多了起来,也不便久呆,又悄咪咪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程鹤川在她走后,摸着手指上的伤口,抬头看她的背影。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走到御座前,高声道:皇上驾到! 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众人走出食案,跪在一旁,以首叩地,恭迎圣驾。 待皇上亲口说了平身后,众人才回到座位坐好。 此时,宫宴正式开始,美食佳肴如流水般送到了食案上,供人品尝。 吃了没多久,何贵妃忽然站起来,要敬皇上一杯酒。 这是不和规制的,宫宴第一杯酒应该由皇后敬才是,但何贵妃言笑晏晏,迫不及待的模样,像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要和众人分享。 果然,只听她娇声道:皇上,坤儿的李良媛有喜了,臣妾迫不及待要告诉皇上这个好消息呢。 皇上一听,果然大喜,他儿子不多,养到成年的皇子就剩下太子朱睿和三皇子朱坤,而三皇子又即将有他们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 这意喻着皇家子嗣繁茂,怎能让他不开心呢。 他笑着对三皇子招了招手:坤儿,过来,哈哈,是要当父亲的人了,来,陪父皇喝一杯。 三皇子脸上也带着一股得意劲,仿佛此时肚子里揣着个娃的是他一般,还对着太子微微一笑。 待这父子二人喝完酒后,何贵妃又似无意道:说起来,太子成亲比我们坤儿还早几个月呢,后院里这么些人,怎么一个喜信都没有啊? 这话就比较诛心了,简直是在直指太子的生育能力问题,太子的脸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一下子变得通红。 太后坐在一旁冷笑一声道:哀家给你送去的那几个侍妾,可都是好生养的,你不会是被太子妃拘在房里了吧。 顾明月惶恐地跪在地上,讷讷道:天后娘娘 眼看着就要认下的模样,皇后立时出来解围:母后,这就是儿臣的不是了。 哦,这里又有你什么事。 皇后正色对皇帝道:皇上,是臣妾和睿儿说,让他务必先生下嫡长子。 何贵妃脸色霎时暗了下来,当初立太子的时候,皇上本想立她的坤儿为太子,奈何周阁老那个老匹夫,带着一帮大臣坚持立嫡长的朱睿为太子。 僵持了三个月,最后以皇上的让步结束。 当初选秀的时候,她明明处处都压张皇后一头,却偏偏在最后,成了良媛,矮了她半截,这些年来,她忍辱负重,为了的就是她的坤儿能登上大宝。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不过皇上也是庶出,最疼爱的儿子也不是嫡出,皇后此时提出嫡长,说不定会惹怒皇上? 何贵妃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想看着皇上大怒,斥责皇后的样子。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皇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又看了太子一眼,才道:皇后所言甚是。 随后挥了挥手,就要揭过此事。 皇后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她在堵。 堵皇上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非嫡非长,堵他对于正统有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执念。 她赌赢了。 顾明月被皇后让人扶了起来,经过皇后身边时,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顾明月道:今年年底,你若还没有身孕 顾明月心中悲凉,却还是强忍泪意点了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回了太子身边。 顾明珠咬了咬牙,她不禁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弱小,面对这一切困境,显得如此无能为力。 她提了裙摆准备上前,却被一直等在一旁的福荣长公主抢了先。 皇兄,既然今儿有这么好的喜事,恰好我这里也有一件想告诉皇兄。 皇上和福荣公主并没什么身后的感情,但太后在场,他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既然是喜事,那便说吧。 我想为犬子求取辅国公长房的嫡长女为妻,请皇兄赐婚。 皇上想了想,忽然道:那个女孩,不是和镇国 他朝程鹤川看去,有心问他几句。 太后却适时发话:皇帝,既然辅国公府也没意见,这件事我看就定了吧。 皇上明白太后的潜台词,他若不赐婚,太后也会下懿旨。 何贵妃看了看皇上的脸色,跟着帮腔道:皇上,依臣妾看,这两个孩子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个好姻缘,您不如就锦上添花一下,为他们赐婚吧。 他见程鹤川脸上没有露出惊讶或者反对的神色,想必早已知道此事,既然如此,他便点点头允了此事。 福荣公主与辅国公便行礼谢恩,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程鹤川,烛光打在他脸上,照出了一片阴影,神色晦暗难辨。 顾明珠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要再冒出来分享点什么喜事后,才走出食案跪在了殿中。 皇上,臣女有两件宝物要呈给您。 -- 第77页 皇上本来正在和贵妃说话,闻言不由得大喜:可是你之前说的玉米和红薯。 回皇上的话,正是。她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拿出了这两样东西,交由身边的小太监递给了皇上。 玉米和红薯都反复清洗过,皇上直接拿起来看了看,奇怪道:这两样作物要如何食用? 他原本以为是大米、小麦那样的作物。 回皇上的话,做法有很多,直接简单蒸煮都行,也可以做成菜肴食用,红薯和玉米都微甜,不但味道极好,食用后也十分饱腹。 皇上又详细问了几个种植中的问题,顾明珠推脱自己不懂,将顾镇推了出来,让他解答皇上的疑惑。 顾镇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太靠谱,但此时却突然靠谱上身,不但进退有度,口才流利,还能举一反三,将自己设想的推广草案也一并说清。 福荣公主坐在一旁,仔仔细细将顾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忽然冷笑道:果然是他。 李纪和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闻言不由得道:母亲,你说是谁? 没什么。福荣公主嘴上敷衍了他两句,又继续盯着顾镇看。 当年她将顾镇召入公主府,本想让他当入幕之宾,一夕欢好,没想到这人喝了一点酒就醉得人事不省,不管怎么叫都没用。 气得她不行,本打算换个日子再说,没想到却等来他奉命出京为官的消息。 他为了躲自己,连前程都不要了,这件事让福荣长公主一直耿耿于怀。 没想到多年后,又见面了。 福荣长公主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冷笑三声。 顾镇讲完后,皇帝满意地连喊三声好,又扭头嘱咐太子,让他尽快去嘉定伯府实地考察一番,也好尽快让大臣们拿出一个推及民众的解决方法。 叹了口气,他对顾镇道:此乃社稷之功,利在千秋,是该赏赐丹书铁券,回去等着吧。 顾明珠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造反,他们这家人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规规矩矩地跟着父亲一起磕头谢恩,回了自己的座位。 第43章 第 43 章 43 宴会过了一半,皇帝突发奇想,要去御花园赏一赏夜海棠。 天子随意的一句话,下面的人就得像陀螺一样高速转起来,等她们这群人跟着皇上的圣驾慢悠悠走到御花园时,整个园内都挂满了灯笼,烛光照得如白日一般。 很难想象这样一晚,花费几何。 皇后见此处并不宽阔,便让小辈们自去赏花玩耍,不必跟在他们跟前伺候。 如此一来各家的小姐公子都十分欢喜,纷纷去找自己相熟的人玩耍,顾明珠有心和姐姐说上两句,无奈她身为太子妃,一刻不得松快,得规规矩矩跟在皇后身边伺候。 顾明珠只好作罢,去找张嫣说话。 因为事发突然,并未限制什么男女大防,张焕也没乱走,就在张嫣跟前陪她说话,见顾明珠走了过去,也不避开,反而凑上前来问她。 你那日说的什么方程式我懂了,你出一道题考考我。 没想到张焕竟然如此痴迷数学,她想了想,随口问道:有一位妇人在河边洗碗,路人问她家中来了多少客人,怎么要洗这么多碗?妇人回答说,每两位客人合用一只饭碗,每三人合用一只汤碗,每四人合用一只菜碗,这里一共有碗65只,你能算出来她家来了多少客人吗? 张焕觉得有趣,嘴里将题目反复念了三遍,沉下心就开始思考。 趁着他一个人站在边上思考的缝隙,顾明珠拉着张嫣说话:上次我拜托你帮忙相看的事,进展如何了? 张嫣道 :已托家里的亲戚去看了,家境殷实的商人与乡绅,想必不会太难。 还有年纪相仿,得是头婚,家里不要一大堆小妾 张嫣摆手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挑女婿呢,你这也太尽心了。 说什么呢,女人嫁人那是一辈子的大事,必然要千挑万选,也要让她们自己相看过了,心里愿意才行,不然将来得埋怨我的。 听你这么说,倒显得我们更没自由了。 怎么了? 张嫣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四下看了看,拉着顾明珠站到一边。 她这些天被这件事折磨得吃不好睡不好,终于有个信任的人了,便想倾诉一番。 我父亲想和辅国公府联姻。 把你嫁给王怀仁?那怎么行,那家伙那家伙就是个色胚!顾明珠急忙小声道。 张嫣脸上露出怅然的神色:我如何不知。 等等,辅国公府不是才和福荣长公主府结亲吗? 你可知为何辅国公府能在世家勋贵中长盛不衰? 顾明珠摇头,这她还真没研究过。 因为他们从来不站队。 那和福荣公主府的婚事? 就是因为躲不过福荣长公主的婚事,他们这才把注意打到了我头上。 姜还是老的辣,左右逢源,都不得罪。 之后不管是哪位皇子得登大宝,他们家都是风光的辅国公府,都有皇家亲戚能攀得上。 -- 第78页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能怎么办,左右不过是闭着眼睛嫁过去吧,反正都一样。说到这里她有些颓然,整个人像失了神彩般暗淡。 嫣儿姐姐,人的一生似白驹过隙,十分短暂,虽说很难真的随心所欲而活,但是,我们也不能活得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就算境遇再难,我相信一定是有办法的。 就像她刚穿越到一个古代五岁农家女娃娃身上时,也觉得人生没什么趣味,在古代,女人活得多么艰难,她难道不知道吗? 可就算再清楚,她也一直不停地安慰自己,不要怕,向前走,总有办法解决的。 结果磕磕绊绊就走到了今天。 话还没说完,李嘉柔便带着赵芸娘走了过来。 她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柔声对张嫣道:听说你们家要和辅国公府联姻了,恭喜啊。 你胡说什么。张嫣别过头去,不肯看她。 我是不是胡说,你我心知肚明,我是特意来恭喜你的,你怎么不领情呢? 李嘉柔一想到刚刚听到的消息,心里的得意简直要溢出了,她从小就喜欢和张嫣比,比相貌、比衣服首饰、比名声,以后也做好了要比嫁人比夫君比儿子的准备。 却没想到,她会被嫁给王怀仁那个蠢货。 如此一来,她就不能和自己抢周公子了,这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吗。 赵芸娘来之前就被李嘉柔勒令跟在她身边别乱说话,张嫣她不好怼,可这里不是还有个顾明珠吗? 啊,原来你也在这里。她像是才注意到顾明珠一样,浮夸地惊讶了一下,很可惜,李公子要和王家大小姐联姻了,王家公子也呵。 关我屁事,姐姐您可真闲。 我姐姐的事情就不劳你们操心了,你们要是很闲的话,没事不如多看看书,人能聪明点不说,心胸也容易开阔一些。 张焕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张嫣护在了身后,雪白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悦,一点面子也没给李嘉柔和赵芸娘留。 就差指着两人的鼻子骂她们傻了。 李嘉柔脸色一僵,她从小到大从没被人这样指着骂过,心里气不过,又不敢跟他闹起来,只能冷哼一声,带着赵芸娘走了。 张焕冷着脸安慰了张嫣几句,又对顾明珠道:我解出来了,三十、二十、十五,对吗? 顾明珠点点头,被他痴迷数学的精神感动了。 经过此事后,张嫣精神便不太好,两姐弟借口不舒服,与顾明珠道别。 顾明珠叹了口气,只好一个人在园子里游荡。 这御花园是好看,可惜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么看,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反倒是被困在其中的人,得发疯吧。 她随意走动,恰好遇到一群贵女在围着李嘉柔聊天。 顾明珠站在树后,恰好听到他们说永宁侯的八卦,不由得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我记得王家大小姐是和永宁侯从小定亲的呀,怎么忽然就要嫁到公主府去了。 我听我母亲说,王家早就想和程家退亲了,只是永宁侯一直不同意,这才拖到了现在。 说是前几日王家派人去退亲,永宁侯又同意了。 怎么又同意了? 据说王家才给了一千两白银,永宁侯就同意了。 几个贵女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满脸不可信的表情,才一千两白银,永宁侯就同意了? 那永宁侯府得多穷啊。 天啊,这样的人家,谁嫁进去谁倒霉。 我看京城是不会有人和永宁侯府联姻了。 是啊,那样落魄,不如娶个商人妇好了。 话一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顾明珠拂开眼前的树枝便走了出去。 镇国公乃开国功臣,多年来一直镇守辽东,为的就是保护我朝疆土不为外族所侵,保护百姓不受战乱掳掠之苦,而你们,一个一个养尊处优地在京城享福,不知人间疾苦,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嘲讽镇国公的后人,我真是为你们感到羞耻。 她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就这么一口气说了出来,竟然感到莫名的畅快,狠狠出了一口浊气。 管他得罪谁呢,反正她丹书铁券在手,怕什么。 几个贵女被她这番言论惊到了,几个胆小的纷纷往后缩,只有几个嘲讽得最厉害的,还色厉内荏地强撑着脸面。 你,关你什么事,你在这里出什么头? 当然是因为你们的无知言论污了我的耳朵,我不屑与你们为伍,以后赏花宴会也不必叫我了。说完她一甩袖子,高高抬起头走了。 走了两步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的发挥好像不太好,并没有展示自己的终极水平。 才绕了花圃走了一圈,就发现程鹤川一个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树枝上挂着一盏灯笼,照得他整个人忽明忽暗。 他又穿着自己标志性的黑色衣衫,身上散发着一股幽冷的寒气,如鬼魅夜行。 怪吓人的。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 第79页 赏花。 她扭头看了看周围光秃秃的树丛,心想这地方赏花是真不错。 可以锻炼人的想象能力。 哦,那你慢慢赏吧。 等等。 又有什么事? 为什么每次见到我,你都急着走。 顾明珠摸摸下巴:有吗 好像是哦,她赶紧描补道:又没什么事,不走做什么?你又不想和我说话。 程鹤川一手放在石桌上,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酒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明显是紧张的。 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可又必须得说什么。 顾明珠看得无奈。 又来了,你这么沉默寡言,动不动就神游天外,我站在一边也很尴尬的好不好。 你那个发簪在哪里买的,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程鹤川抬头看她,抿了抿唇道:不是买的。 什么? 我自己做的。 送人亲手做的礼物一般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代表暗恋,一个是因为穷。 顾明珠选择相信第二个理由,于是了然地晃了晃脑袋,夸赞道:做的真好,我很喜欢。 第44章 第 44 章 44 送人亲手做的礼物一般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代表暗恋,一个是因为穷。 联想到两人之间的具体情况,顾明珠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选择相信第二个理由,于是了然地晃了晃脑袋,夸赞道:做的真好,我很喜欢,没想到你还擅雕工。 程鹤川的黑眸里几乎一瞬间迸发了一种近乎是欣喜的光芒,但很快这光芒又暗淡下去。 你和你姐姐,感情很好吗? 当然啦,我从小就跟着她后面跑,她对我就像照顾地主家的傻闺女一样,特别好。 为什么是地主家的傻闺女? 这是个,怎么说,打个比方,说明我姐姐对我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先紧着我,什么事情都替我做好,处处照顾我。 你的丹书铁券是为她求的吗? 你怎么知道?顾明珠瞪圆了眼睛,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你为什么觉得她会出事? 不是啊,只是未雨绸缪而已,如果没出事最好,就把这丹书铁券放在家里,那也是很光荣的事情嘛,没事还能震慑一下那些想欺负我的人。 有人欺负你?几乎是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他的脸上露出了关心的神色。 顾明珠摆摆手,不在意道:其实也算不上欺负,言语上挤兑几句罢了,有人欺负你吗? 怎么会,没人能欺负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鹤川已经站了起来,负手立在顾明珠身侧。 两人便十分自然地沿着石子小路超朝前走去,明月当空,一路繁花,阵阵凉风给这个夜晚吹来几分燥热的味道。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蝉虫声寥寥,世界仿佛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胸口砰砰的心跳,似乎预示着什么。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顾明珠不由得有些茫然。 她随口找了个话题,俏声道:你看,这个灯笼上写了字。 他沿着她伸出的手指看去,果然见一个挂着流苏的红色八角宫灯上写了一行字。 这是灯谜,大概是准备得匆忙,灯笼又不够,便将去年元宵的灯谜灯笼拿出来凑数了。 我看看,写的什么她个子矮,那灯笼挂得又高,一时之间看不清,只能凑近了仰着脖子看,是非只为多开口,打一字。 歪着头想了一回,还是没想出来,又问程鹤川:你猜到了吗? 匪。 什么?顾明珠伸出手,掌心朝上,想让他在手里写一下。 程鹤川没去接那只手,只伸出手指,临空写了一个匪字,并道:是非开口,匪徒的匪。 哦。顾明珠恍然大悟,另一只手握成拳,砸在了自己张开的掌心上,自己给自己找回了点面子。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一个灯笼上同样写着字,可惜灯笼太高,实在看不清。 这可为难她了。 程鹤川信步走到她身后,伸手穿过青丝如云的耳畔,摘下灯笼递给了她:除夕守岁,打一句论语。 顾明珠觉得自己像被他半抱在怀中,赶紧后退两步,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到,程鹤川便告诉她:终夜不寝。 你好像什么都会,算术好、身手好,竟然还会猜灯谜,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小把戏罢了。程鹤川微低下头,淡淡一笑。 两人目光相撞,又各自扭开,顾明珠从那一瞥中,读出了一种宠溺的神色? 忍不住扭了扭眉毛,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做了一个不是吧真的假的的夸张表情,整个人瞬间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不停地念叨人生三大错觉好让自己镇定一些。 程鹤川没发现她的这些小动作,忽然突兀地问:你之前,和李纪和相看是对门第 -- 第80页 顾明珠赶紧摆手:那都是我姐姐乱点鸳鸯谱,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说完想了想,又爽朗一笑,补充道:我觉得,不以出身论英雄,再说,我自己也不是多了不起的出身。 程鹤川皱起了眉头,心中忍不住猜测,她这般不在意出身,莫非中意孟承? 读书人或者武夫呢? 武夫?顾明珠脑海里瞬间出现了电视剧《三国演义》中张飞的脸,瞬间抖了一下。 读书人吧聪明一点、有气质一点的。 如果能好看一点,那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她悄悄抬起头,飞快瞟了程鹤川一眼。 觉得自己赚到了。 程鹤川却没回答,而是自嘲一笑。 果然,她喜欢读书人,而不是自己这种武夫,刚刚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顾明珠见程鹤川情绪又低落下去,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更甚,有心想问他两句,又怕被嘲笑自作多情,想来想去,倒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时机。 两人只能沉默地往回走去。 程鹤川的目光扫过她的耳畔,看到一对南珠耳坠挂在她白润的小耳垂上,一晃一晃。 刚刚经过花圃时,他恰好听到她斥责那群贵女的话,那一瞬间,忽然就明白了自己长久以来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大概是,心悦之。 问出那个问题之前,他还默默期待着,她对自己,也许也是有意的。 可到头来不过是自作多情,人家早就有心上人了。 程鹤川垂下了眼眸,说不清是失落或者别的什么,这样也好,他们之间因为隔着太子,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她不喜欢他,他也不必犹豫不决。 程鹤川深吸一口气,也没跟顾明珠道别,抬脚便走了。 留下顾明珠莫名其妙,觉得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的。 宫宴结束后,顾明珠被顾明月留在了宫里,两姐妹洗漱后躺在一张床上聊天。 姐姐,我睡你这里,那太子睡哪里? 顾明月侧身躺着,把头半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道:你管他去哪里睡,总归有他睡的地方。 姐姐,太子有多久没来了? 自那日之后。 唉,这是失宠的前兆啊。 纵观历史,多少太子死在了这化龙的最后一步,又有多少太子妃陪着他在东宫苦熬,最后入主后位的却不是旧人。 姐姐,其实我们小时候看戏文,里面不都有说吗,皇家最是无情的地方 明珠,你不用说了,其实姐姐都明白,我若是天天靠盼着太子的恩宠来过日子,那我未免也太累太难了,其实这些日子我都想通了,是我做的不好,以后不会了。 顾明珠有心问她想通了什么,顾明月却岔开了话题:我以后不会再逼你嫁到那些豪门勋贵家去了,那些都不是什么好地方,谁爱去谁去,你不能去。 姐姐,其实我也想和你说这事,我啊不但不能嫁那些豪门勋贵,但凡朝中有些权势的家族,我都不能嫁。 为什么呀? 姐姐,你想,当年□□为何要制定太子妃、皇子妃只能从九品小官以下,甚至是普通农家女中选秀?目的就是不想让外戚做大,影响朝政,而我们作为外戚,若是一上位就想着如何通过联姻去增加自己外戚的势力,你觉得皇上能不忌惮吗? 这 他不但会忌惮我们,还会忌惮太子,如此一来,父子之间有了隔阂,又怎么会有好结果?更何况,女子一旦嫁人便归了夫家,难到一个世家大族,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媳妇,而改变自己百年立身传承的基业吗?不会的,你看王家,这里将王良玉嫁给了福荣长公主的儿子,扭头就要去求取承恩公张家的女儿,不就是两头都想讨好,两头都站队吗。 竟然,还有这种事?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顾明珠叹了口气,破釜沉舟道,干脆在家招婿吧,最好是个读书人,长得好点就行,其他不重要,哦,最好听话点。 那怎么行,但凡好点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入赘的,那些会入赘的人家,不是实在娶不到老婆,就是歪瓜裂枣。 没事,穷就穷点,别太丑就行。顾明珠不太在意,人都来古代了还想追求什么真爱高富帅,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就像刚刚在花园里,有一刻她是真的以为程鹤川看上自己了。 结果空欢喜一场,不对,其实也没多欢喜。 顾明珠烦躁地翻了个身,转念一想,正好我也不喜欢他,他不喜欢我,那不是正好吗。 穿越之后,她便将自己的情感需求降到了最低,这辈子,她能平平安安过完,就心满意足了。 最好那个免死金牌,一辈子都用不上。 顾明月慢慢躺平了身体,双手放在腹部,望着床顶的雕花出神。 一个宫女走了进来,轻声回禀说陈良媛那里的红灯笼被人取下后,顾明月闭了闭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要睡了。 -- 第81页 吹熄了蜡烛,宫女将厚重的帷帐缓慢放下,黑色弥漫,掩盖了很多情绪。 顾明珠悄声道:姐姐,我若一辈子不嫁人,你看可好? 第45章 第 45 章 45 太子来嘉定伯府的那天十分低调,身边只跟了一个程鹤川,就连人进了府,也只说是永宁侯来了。 顾明珠来前厅迎接的时候还觉得奇怪,程鹤川好好的怎么登了自家大门,还指明要见自己。 直到在厅堂中见到微服出巡的太子,顾明珠才恍然大悟,这是来视察民情了。 忙不迭地把太子往花园引去。 边走边叨叨花园太小云云,亩产上不去云云,意思很明确,说好的土地什么时候赏赐下来。 太子哈哈一笑,指着朝南的方向道:地已经选好了,圣旨估计还要一段时间,过几日让鹤川先带你去看看。 顾明珠笑眯眯地谢恩,扭头便指着一片即将结果的玉米、红薯地给太子看,并让几个专门负责照顾菜地的婆子回答太子的问题。 太子神色有些激动,不住感慨: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他扭头看到另外一边的菜地,又问:这是什么,看着有些眼熟,好像不是红薯? 回太子殿下,这是辣椒。 辣椒又是什么?和玉米、红薯是一样的吗? 殿下,这便是从你宫中带出来的那盆番椒,当初姐姐送给我的,后来我遇到一个红头发的外国商人,告诉我这在他们那里叫辣椒,是一种调味料。 能吃? 能!顾明珠斩钉截铁一点头,入口十分辛辣,能让人通体发热。 听到通体发热,程鹤川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似乎有点兴趣。 顾明珠眼珠子一转,问道:太子殿下可有兴趣尝一尝,你放心,我吃过了,一点问题没有。 太子显得有些犹豫。 没事,要不你看程鹤川吃? 程鹤川无奈一笑,也没拒绝。 你放心,我陪你吃!顾明珠伸出了尔康手,眼神坚定。 她要推广她的火锅店,必须要有人当那个吃螃蟹的人,程鹤川是很好的人选。 厅堂内放了一张八仙桌,但是又和普通的桌子不同,中间有一个洞,下方用砖砌了一个简易灶台。 这是做什么?太子颇为新奇地绕着桌子走了一圈。 请永宁侯吃火锅。顾明珠拍拍手,几个丫鬟便端着切好的食材和一口大锅走了进来。 程鹤川忍不住好奇,凑近了去看,只见食材盘内各种菜量都很少,除了蔬菜、肉之外,竟然还有一些内脏。 太子惊讶道:怎么都还是生的,这怎么吃。 顾明珠安抚道:别急别急,等把炉子点上你们就知道了。 丫鬟将锅放在灶台上,正好堵住了那个洞口,只见锅里满满半盆红油,上面漂浮着晒干的辣椒壳。 炉子里的火一旺,锅里立马发出了一股香味,勾起了人的食欲。 这调料顾明珠研究了好几天,终于有了今天的成果,怎么能不拿出来显摆一下。 程鹤川问道:你那日就是去定制这样的桌子?还有筷子? 他拿起桌上放着的超长筷子看了看。 对,不过不是在孟公子他们家定制的,孟公子高中后,便把木器店兑出去了。 她没太在意这个话题,凑近两步闻了闻香味,见锅里已经咕嘟咕嘟冒气了小泡,便用筷子挑了一片毛肚放进锅里。 这个叫毛肚,像我这样,七上八下。她示范了一下操作,随后放进晚里的油碟中沾了沾,就塞进了嘴里。 嚼完之后继续道:就可以吃了,来,永宁侯试试? 程鹤川也不扭捏,拿起筷子像她一样吃了一片毛肚,入口的那一刻,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顾明珠偷偷捂嘴笑,还追问他:好吃不好吃呀? 程鹤川飞快地瞟她一眼,嚼了嚼之后咽了下去,入口之时的确是没尝过的辛辣,让他有一瞬间的犹豫。 但看到顾明珠的嘴唇十分红润,还笑眯眯地追问自己好不好吃,便咬着牙咽了下去。 此时再细细回味起来,似乎挺好吃的? 他便指着一盘肠状物问道:这是什么? 哦,鹅肠,洗得很干净了,这么吃。 太子在一旁看得眼热,但身为帝国储君的安危又让他犹豫万分,只能看着面前的两人大快朵颐,吃得满头大汗。 这个丸子筷子夹不起来的,用这个漏勺捞。 这个是什么? 哦,鱼滑,就是鱼肉泥做成的丸子,特别好吃。 太子奇怪道:鹤川,有这么热吗? 程鹤川体温一直偏低,就算是大夏天也很少出汗。 他刚刚吃完一个肉丸,点点头道:是的,吃完后浑身出汗。 顾明珠眨眨眼,汗珠从她的额头滑落下来滴在桌上,程鹤川忍不住偷看她的小脸,见她不施粉黛,如清水芙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 第82页 两人吃得正欢,忽然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姑娘,手持着一株未开的白色荷花小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粉色,嗓音甜美道:表姐,你看这荷花好看吗,放你屋里如何? 声音尽是说不出的娇俏和甜腻。 顾明珠扭头去看,果然见着刘英儿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像二月枝头初开的花,鲜嫩动人。 英儿表妹,你 啊,对不起表姐,我不直到你这里有客人,我 顾明珠只好干巴巴道:没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去找你。 刘英儿将荷花放在脸侧,笑着道:好的,表姐。 这本是个小插曲,顾明珠却无端端有点在意,她入京之后才明白,很多明面上的东西,初初露出来的端倪也不能忽视,很可能最后就会酿成大祸。 她看看厅里的两个人,最后把目光放在来程鹤川身上,难道英儿表妹对程鹤川有意? 几日后顾明珠去她即将开张的辣得爽火锅店视察的时候,恰好看到程鹤川从一个茶楼走出来,便对他挥了挥手:程鹤川! 程鹤川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回头看了看茶楼,像是要确定什么,直到无误后,才缓步朝顾明珠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她伸长了脖子朝对面的茶楼看了看,和人谈事情吗? 嗯。 你在这里正好,我不用再派人上门去找你了, 何事? 跟我来吧,带你去看看我的火锅店。 火锅店位置很好,客流量极大,店铺装修得很喜庆,顾明珠还让木匠雕了一个巨大的辣椒模具,刷上了红漆放在门口,吸引顾客。 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不住地向顾明珠问好。 掌柜的,把我之前派人来教你们的那套,演给永宁侯看看。 好嘞!掌柜的一躬身回了店里,不一会,一排穿着统一服装的大小伙子走了出来,站成两排。 身后还跟着四个负责鸣锣敲鼓的伴奏人员。 顾明珠拉着程鹤川站在一边。 程鹤川挑眉:这是要做什么? 顾明珠得意道:你瞧着呗。 话音落地,锣鼓喧天,许多路人被这声音吸引得驻足围观,站在最前面两排的店员统一穿着黑色的短褐,背后绣着辣得爽三个大字,屈膝马步,摆好了架势。 鸣锣三声,所有人一边拍手一边喊:辣得爽火锅店三日后开张,当天前一百名客人免费赠送红油锅底一份!先到先得,送完即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如此这般重复了十来遍,顾明珠对掌柜的点了点头,又带着程鹤川进了店铺,领他参观。 断了手的可以来上菜,我们这里上菜都用小推车,就是这个,很简单,断了脚的就去后厨帮忙洗菜、洗碗、切菜,年纪大的就定期过来给我发传单,你看怎么样? 程鹤川在店内走了一圈,发现墙上挂了一圈木牌,牌上标了序号写了菜名和价格。 这个是为了方便点菜,比如你点了一个青菜,对应的序号是七,那么小二哪怕不识字,就把这个标了7的竹签放进点菜桶里交给厨房,这样不管是备菜还是结账,都很方便,你看,这竹签背面就有菜价。 你怎么想到的。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顾明珠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火锅店就这点好,做起来简单方便。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顾明珠傻了眼:不,不用什么? 那些伤兵我自会照顾。 你不会不想和我道歉,所以故意说不用的吧?顾明珠了然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需要你和我道歉了,反正我已经用实力证明了。 抱歉,我收回之前对你不敬的言论,但是真的不用了。 为什么啊?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像废物一样一天天混吃等死吗? 程鹤川残忍地想,你会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还不知道我刚刚见了谁,说了些什么。 若等那一天,你知道了我所有的目的和所作所为,你还会这样做吗? 又或者到了那一天,你这火锅店还开得下去吗? 第46章 第 46 章 46 程鹤川离开火锅店后便坐上了停在茶楼门口的马车,马车很低调,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悬挂象征身份的灯笼。 程鹤川坐好后,一直等在车里的男人便低声恭敬道: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没被人发现? 大人放心,暗卫都很小心,我们跟着那个熊大,果然找到了那对卖艺的父女,但根据大人的吩咐,只暗中监视,并未暴露身份。 哦,果然是赵家的人,可有什么线索? 暗卫低声道:属下怀疑,那个卖艺的女子,是南疆人。 程鹤川皱起眉头思索一阵,忽然笑了一下:原来如此,最近东宫那里的人手盯紧一点,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动的丫鬟太监,随时向我禀报。 -- 第83页 大人,东宫那里一直都是铁板一块,不知道大人是想? 不急,先派人盯着。程鹤川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随口问道,顾家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情况? 回禀大人,嘉定伯最近似乎与福荣长公主府有一些接触,我们的人还在跟着,另外张姓的表小姐和一位顾姓的小姐都已定亲 谁定亲了?程鹤川陡然提高了声音问道。 表小姐姓张,闺名珍珍,是 程鹤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叫顾明金,是太子妃的堂妹。 不是她,程鹤川松了一口气:继续盯着,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哦,对了,顾家还有一事,最近顾府的另外一位表小姐,闺名刘英儿的那位,与母亲方氏经常趁顾小姐不在时,出门喝茶,树下派人跟了几次,发现都是和潘家的大小姐会面。 程鹤川来了一点兴趣:可听到说了什么? 暗卫当时没在意,又怕被潘家的护卫发现,便没凑近去听。 下属有点紧张地看了程鹤川一点,却见他嘴角噙着微笑,似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大,大人下次可需要? 恩,若听到她们的谈话,第一时间告诉我。 暗卫连忙应是,见程鹤川对他挥了手,打算结束会面,犹豫了一下又道:大人,辽东那边发来密函,称北蛮那边最近演练掠夺频繁,恐有异动 程鹤川粗暴打断他:这种事以后不必告诉我。 他目光冷冽,如淬寒毒。 一如午夜梦回之际,他面对噩梦中父亲的质问,不断说服自己时的表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又凭什么要他将天下苍生放在眼里。 程鹤川沉默地想了一会,眯着眼睛道:派人给赵家的人送信,说端午那天,我约赵京斋在鸣胜楼一聚。 端午前后气候便开始热了起来,这会又没有空调风扇,只能在屋子里放冰盆降降温,但顾明珠还是热得抓心挠肝的。 失策! 这段时间她火锅店生气不太好,原因无他,天太热了,吃了几次的客人都纷纷表示,好吃是好吃,但是吃完之后更加热得不行。 弄得她郁闷得不行,天天蹲在家里想对策。 张嫣的请帖就是这个时候送来的,邀她明日一起去鸣胜楼看龙舟赛。 鸣胜楼临河,每年举办龙舟比赛时,这里的包厢都是千金难求,很早就被人订购一空。 大部分的人家,哪怕有钱,也只能在河岸边支起的棚子里休息、看比赛,只有他们这种勋贵人家,还能凭借权势,舒舒服服地坐在包厢里。 顾明珠想了想,虽然担心又出什么幺蛾子,可是为了火锅店的知名度,还是豁出去了。 张珍珍和顾明金的婚事都已经定了下来,具是男女当面相看了点头的,虽然违背她的原则,但这两人的战斗力实在让她头疼,未免惹出更大的祸事,还是早早嫁了,祸害别人家去吧。 她想了想,决定提前帮刘英儿和顾明玉相看一下,这事夜长梦多。 今日出门,她只带了顾明金和刘英儿出去。 张珍珍觉得终身大事已定,就借口怕热不去,顾明玉倒是想去,被顾明珠随便找了个借口,强行留在了家里。 人一多她就看不住。 她倒是只想带顾明金去,无奈舅母天天在母亲身边吹耳边风,便只好把刘英儿也带上了。 来到河边时,两岸的凉棚早就支好了,放眼望去色彩缤纷,人头攒动。 小姐,人太多了,马车过不去。 行,停这吧,我们走过去。 下了车才发现,路边挤满了普通的百姓,人人都出门来看热闹,一时间人挤人的,只能靠几个小厮帮忙开路。 你们都跟紧点,别让拍花子的拐了去。 结果一语成戳,只是一个回头的瞬间,顾明金就不见了。 怕什么来什么。 顾明珠急得不行,心想果然就不该出门,一出门准没好事。 表姐你别着急,明金表姐身边还有丫鬟小厮跟着呢,走不丢,我们不如先去鸣胜楼,明金表姐肯定也会往那里去,如果我们到了那里还没找到人,再找官差帮忙找人,总比我们在这里瞎找要强。 是这个道理,顾明珠点点头,二人往鸣胜楼赶去。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顾明金还是不见踪影,顾明珠便上了楼,想问张嫣借点人手去找顾明金,结果话还没开口,包厢的门便被推开。 赵芸娘走了进来,高傲地扫了众人一眼后,慢悠悠道:她是你堂姐吧,人我给你送到了。 说完一转身,露出站在她身后的顾明金。 堂姐,你去哪了?顾明玉凑上前去检查一遍,确定她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顾明金脸色有点发红,犹犹豫豫道:没,没事,就不小心被人挤散了,幸好遇到赵小姐,她将我送了过来。 她抬头看了看赵芸娘,咬了咬嘴唇,最终没再说别的,恍恍惚惚坐在了凳子上,脑子里却还还无限回放刚刚发生的事。 -- 第84页 她做梦也没想到,戏文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竟然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在刚才,她不知道被谁趁乱推了一把,一下子就被人流挤散了,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也找不到顾明珠她们的身影,急得她直冒汗。 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个闲帮见她孤身一人,便凑上来要拉走她,吓得她直叫。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男子突然出现,赶走了那几个闲帮,她抬头看去,依稀急得此人就是赵家的大公子赵京斋。 他不但英雄救美,救了自己,还让自己拉着他的袖子跟着他往前走。 就在刚刚,他还对着自己吟诗,说什么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不太懂什么诗,但那是他们俩人就站在水边,这伊人莫非说得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顾明金的心脏砰砰直跳,只好举起帕子佯装擦汗,遮一遮自己的脸红。 赵芸娘瞟了顾明金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赛龙舟是端午传统,推开窗户看出去,宽阔的湖面上停着六艘龙舟,舟头竖立彩旗,一人立于鼓旁,击鼓助威。 鸣胜楼离湖面较远,大部分人不过看个热闹,幸而张嫣带了一个千里镜。 不多时周湘湘也来了,她是一人来的,不像顾明珠带着两个小拖油瓶,而张嫣则不得不带着张妩这个讨债鬼。 张妩和张嫣不和,也不讨嫌凑上去,自己坐在另外一个窗边往外看,顾明金还沉浸在和赵京斋的相处回忆中,自顾自坐在角落里,只推脱不舒服,刘英儿坐在她身边照顾她。 因此分享千里镜的人就只剩下了顾明珠、周湘湘和张嫣。 张嫣想了想,将千里镜率先递给了周湘湘:你先看吧。 周湘湘受宠若惊,推辞一番后,见对方是真心让自己先看,只好大方接过,朝湖面看去。 那艘红色的龙舟是张家的吗,我看到彩旗了。 张嫣嗯了一声回答道:家父十分喜欢龙舟赛,提前半年便命家中下人练习准备了。 周湘湘又就自己看到的和另外两人聊了一会后,便将千里镜递给了顾明珠。 顾明珠也没扭捏退让,笑着接过便往湖面看去,其实比赛还没开始,大家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并没什么好看的。 她觉得无聊便举着千里镜随意乱晃,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杂耍或者小摊贩,结果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程鹤川。 没办法,谁让他高出身边的人一个头,实在太打眼了。 顾明珠来了兴致,用千里镜一路追踪他和赵京斋碰头? 什么情况,他为什么单独和赵京斋见面? 嫣儿姐姐,今日鸣胜楼里可有什么男子们参加的宴会? 张嫣正和周湘湘讨论时兴的花样子,闻言奇怪道:没听说,怎么这么问? 张公子也来了鸣胜楼吗? 他啊,怕热得很,呆在家里不肯出来呢。 周湘湘笑道:我哥哥他们倒是出来了,说是这批新晋进士约好了一起吃酒作诗。 赵京斋和程鹤川总不会是来和文人饮酒作诗的。 但此事未明,她不好直说,只笑着道:果然风雅。便揭过此事,将手里的千里镜递给了张嫣。 第47章 第 47 章 47 锣鼓喧天,龙舟赛正式开始。 顾明金趁顾明珠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赛事上,自己哄着刘英儿说内急,要去恭房。 刘英儿说要一起去,她不好拒绝,想着一会在路上想办法把她甩了,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出门后,张妩懒懒趴在床边冷哼一声,刚刚一个丫鬟来添茶水的时候,分明在顾明金耳边递了句话,而一直坐在她身边的刘英儿必然是听到了的。 结果刘英儿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当真有趣。 不屑地扭过头,她摇着手中的团扇,想着那日母亲说的话。 你可真没用,都是承恩公府的嫡女,你姐姐就能嫁到辅国公府当世子夫人,而你呢,还不知道在哪个鸡窝里着落,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事事都让你姐姐拔了头筹,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女儿,以后你弟弟的事情还想指望你? 父亲刚刚透露了要与承恩公府结亲的意思,母亲表面说着好,回来就将自己狠狠大骂了一顿。 只因为她没能嫁入辅国公府。 她心里不平,只想着,若辅国公府求娶的是她就好了。 意外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窗外不知道谁在指着鸣胜楼大喊走水了,可偏偏这声音太小,又被龙舟和人群的声音所掩盖,一开始并没引起注意。 等浓烟滚滚飘进了房间时,顾明珠才意识到不好。 她跑到门边将门打开,门外已是浓烟滚滚,视野不清,她不确定火势如何,着火点是几楼,贸然闯出去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重新关上门回到房内,桌上还有一壶茶水,她弄湿了大家的手帕覆在各人脸上,嘱咐道:一会尽量低着头走路,少吸入浓烟。 很多时候,浓烟才是致死的罪魁祸首。 张妩不愿意出去: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人来救吧,出去万一遇到大火怎么办。 -- 第85页 救?怎么救?她们的包厢为了视野通透,选择了鸣胜楼的顶层,这年头连云梯都没有,没人知道我们还在这里,必须自救,一会出去不要说话,跟紧我。 话说完便不再啰嗦,她一手拉着周湘湘,另一手想去扯张嫣,结果张妩动作比她快得多,率先挽上了张嫣的胳膊,生怕被人丢下的样子。 生死关头,张嫣也不想再闹,点了点头,四人便这样两两逃出门去。 门外有许多和她们一样才意识到着火的客人,都捂着口鼻往外跑,一时间十分混乱。 浓烟刺眼,顾明珠眼泪唰唰往外流,却也只能用力拉着周湘湘,低头弯腰小心地往下跑。 幸好浓烟虽大,火势却小,一阵兵荒马乱后,她们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还没来得及高兴,背后传来张嫣的尖叫声,顾明珠心里一惊,扭头去看,只见张嫣和张妩正从楼梯上摔下来。 她只好推着周湘湘道:你先走。 周湘湘不肯,跟在顾明珠身后,一起去查看那两姐妹的情况。 无奈人太多,她们距离又远,逆着逃窜的人流,一时间找不到这两姐妹在哪里。 张妩坐在地上咳嗽,刚刚下楼的时候她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一脚踩空,带着张嫣一起滚下了楼梯。 她拐了脚,张嫣却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浓烟刺鼻,目之所及全是惊慌失措的人群,根本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帮帮她。 她觉得自己很可能支持不下去了,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喊她声音。 张小姐 是承恩公府的大小姐吗? 张妩无力点头,那个护卫道:我是辅国公府世子派来救你的,快跟我走吧。 只有一个护卫找了过来,若她说自己不是张嫣,那这个护卫必然会将倒在一旁的张嫣带走,转而将自己丢下。 张妩吃力地解开张嫣披在身上的披风,盖在了自己头上。 走吧。 那护卫虽然觉得奇怪,却不敢质疑,小心地扶着她逃到了外面的空气。 世子,救出张小姐了。 王怀仁赶紧上前两步,关切道:没事吧,我听说你还在楼上后,急得不得了,派了十几个护卫去找你。 张妩摇了摇头,娇声道:多谢世子相救世子,我脚疼。 王怀仁是个风月场中的老手,这话一出他立刻明白过来,伸手便将她打横抱起。 你放心,你我两家结亲已成定居,我们这样不为越礼。 怀里的张妩没说话,只将头往他胸前靠了靠。 王怀仁心中得意,阔步将人抱到了自己停在一边的马车里。 此时鸣胜楼附近的百姓已被疏散,火兵队伍还未赶来,本就是木质结构的楼宇,虽然火势不算大,但一烧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一座雕栏画栋的楼宇便化身火海,浓烟滚滚。 王怀仁怀中抱着美人,撩开车帘往外看去,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火是他放的,原本的目的只是引起一点惊慌,他再趁机冲到张嫣面前英雄救美,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救出来。 这样一来,哪怕承恩公府无意与辅国公府结亲,也不得不承认这门亲事。 之前他听父亲说,张家大小姐不愿意嫁入辅国公府,如果不成,就要替换成嫡出的二小姐。 他一听就不愿意,那二小姐不过是继室所生,有什么资格做他们王家的宗妇。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不介意用点小手段,逼迫张嫣就范。 此时怀中佳人瑟色发抖,他的目的不就实现了吗。 张小姐,你别怕,已经安全了。 火势渐大,到处乱找肯定不智,可顾明珠又没有别的办法,一时间急得团团转。 哥哥!周湘湘与一个男子撞在了一起,抬头的瞬间认出了那人是周启方。 只见他怀中正抱着一个女子,不是张嫣又是谁。 周湘湘惊喜地拉着周启方的胳膊对顾明珠喊道:明珠,找到张小姐了,我哥哥救了她! 顾明珠遥遥喊了一声:快带她下去,我马上就来。 周湘湘不疑有他,跟着周启方便往楼下冲。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根烧断了的横梁挡住了顾明珠跟他们会合的去路。 完了 她此时就像被困的野兽,一边是大火,一边是死路。 呜呼哀哉! 难道今天小命要丢在这里? 顾明珠急得团团转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要命了!一个人在这里瞎转什么! 程鹤川失态地大吼了她一句,随后静静抓着她的手臂,强硬地拉着她进了一间包厢。 干,干什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别说话。 浓烟滚滚,两人每说一句话就要咳上好几声,顾明珠知道此时不时说话的时候,便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巴。 推开窗户往下看,此时两人位于二楼,不算高,但直接跳下去肯定会摔成重伤。 程鹤川一手撕下包厢内的纱幔,快速拧成一股紧绳,一头绑在了屋内的横梁上,一头卷在手臂上。 -- 第86页 做,做什么咳咳。 程鹤川看了她一眼,咬着牙拦住了她的腰,低声道:抱紧了。 话刚说完,人便一跃而起,踩在了窗户上就往外跳下去。 啊 顾明珠惊得除了闭上眼睛,死死抱住程鹤川的脖子外,其他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直到落在地上,喉咙里的惊叫余音还没停止。 可以了,睁开眼睛。 顾明珠这才住了嘴,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 平安落地 此时,周启方也抱着张嫣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满脸漆黑的周湘湘。 原本坐在车里看好戏的王怀仁,笑容一刹那间卡在了脸上。 如果周启方怀里的人是张嫣,那么自己怀里的是 他一把掀开了披风,露出了张妩紧闭双眼的脸庞。 竟然是她! 王怀仁把张妩往地上一扔,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妩心中冷笑,嘴中却凄婉道:王公子这是何意?妩儿不明白。 你,我明明,我 张妩强笑道:公子今日的舍命相救之恩,妩儿回去定会告诉父亲和皇后娘娘。 王怀仁有心呵斥她两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终只能愤恨地甩手下了车,朝张嫣走去。 张姑娘,你没事吧?他有心献两句殷勤,结果凑近了才发现张嫣正处于昏迷中。 周启方抱着人一路跑下来,累得气喘吁吁,也顾不得搭理王怀仁,赶紧将人抱到树下的草地上,让周湘湘照看她。 顾明珠眨了眨眼睛,努力往树底下瞧。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呃 顾明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紧紧抱着程鹤川的脖子! 她赶紧松开手,原地整了整衣服,一时也有点不好意思。 其他人都知道往外跑,怎么就你低着头往回冲? 我 我知道你想救人,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不在,你打算怎么带着张家小姐逃出来? 顾明珠愣住,她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 孤勇毫无意义,你救不了所有人。 甚至,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第48章 第 48 章 48 顾明珠知道他说的话是对的,可自己这热血上脑就不管不顾的性子,多少年了都没改掉。 就像她每次遇到事情,总是会因为一时冲动选择了错误的答案。 她知道自己不对,可就是莫名委屈。 你总是指责我,每次遇到事情,你总是不停地说教说教,这里不对,那里不对,我既然这么差劲,你还管我做什么。顾明珠憋了瘪嘴,忍住了酸涩的眼泪,我又没求你管我! 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怎么可以说这么不知好歹,这么任性的话。 她吸了吸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打算跟程鹤川道歉。 抱歉。 咦?程鹤川竟然先她道歉了? 她嘴唇微张,有点吃惊。 程鹤川也有点别扭:我以前总是指责你,是我不对。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以后不会管你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不想你总是讨厌我,总是看不起我。 可这话怎么能说出口。 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说完一低头,一鞠躬,她快速朝张嫣跑去。 留下程鹤川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群疏散后,各家的马车这才挤了进来,丫鬟小厮婆子一股脑都冲了上来,赶紧把自家的小姐公子送回了家。 一座百年老楼就这么化为废墟,顾明珠坐在马车里回望,心中唏嘘。 你们俩可受了伤? 刘英儿摇头道:火烧起来的时候,我与明金表姐在中庭的石凳处休息,一听到人喊走水了,便跑了出来,并没什么事,就是担心你。 顾明金脸色一红,犹犹豫豫地附和道:是,是啊。 说完又觉得有点干巴巴的,又补充道:你,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顾明珠觉得顾明金有点奇怪,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 堂姐,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真的没事吗? 没,没事啊,我能发生什么事,我一直都和英儿表妹在一起,不信你问她。她扭过头对刘英儿道,是吧,我们是一直在一起吧。 刘英儿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笑着对顾明珠道:表姐,我和明金表姐一直在一起呢,没发生什么事。 顾明珠点点头,揭过了此事。 留下顾明金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脑海里又忍不住想起赵京斋和自己说的话 小生对姑娘一见钟情,思慕已久,今日貌美前来相会,乃是因为听说姑娘定亲,心中悲痛,若姑娘对在下也有意,下月月初时,能否在大相国寺相见。 -- 第87页 顾明金本想拒绝他,无奈他又说,只要顾明金也对他有意,她就去求太后娘娘为两人下旨赐婚。 嫁为商人妇和嫁入太后的娘家,这两门姻缘摆在面前,世人都会选择后者。 她虽没想通为何赵京斋会独独看上自己,可是姻缘二字,就像戏文里演的那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想到赵京斋凑在自己耳边念的这句话,她的脸又忍不住烧红了。 几日后,顾明珠终于想到拯救火锅店的办法了! 把热火锅改为冷锅串串! 她让人在店门口摆了两条长案,案上放了几口铜锅,锅里尽是红油和辣椒壳浸泡的串串。 串串分为蔬菜类和肉类,蔬菜统一一个价钱,肉类统一一个价钱。 再找几个小二坐在门口户外直播吃串串。 务必要吃得满嘴流油,大快朵颐。 除此之外,她还加大了宣传力度,组织了一只宣传队,穿着店里统一的服装,敲锣打鼓绕着人流密集的几条街道沿街叫喊。 务必把辣得爽冷锅串串的名头打出去。 果不其然,生意渐渐好了起来,许多敢于尝鲜的老饕们进了店后就成了常客,一传十十传百,这生意慢慢也就做了起来。 顾明珠松了一口气,又把新种植出来的玉米和红薯加入到了菜单中,但是这两样东西她打算饥饿营销一把,只送不卖。 只要消费达到要求,就可以免费尝鲜十分稀有的番邦食材,每天限量供应,务必把玉米和红薯炒成金贵物件。 她还找了几个面点师傅,翻着花样做玉米和红薯的菜谱,比如玉米饼、红薯饼之类的东西,务必做出花样,做出精彩。 这日,她一大早又出了门,一来是约了程鹤川去郊外看看御赐的庄子,二来打算考察一下中端市场。 冷锅串串这东西完全可以开一些更加机动灵活的小吃店,走一走量,造福一下广大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 两人在城门口集合,一起出了城。 庄子就在城外不远处,毕竟是御赐的皇庄,房屋都修得很漂亮,里面的仆役庄头都一应俱全,看着一个个都体面得很。 今日程鹤川原不必跟来,但顾明珠派人给他带了信,说有事找他,他便出了门。 两人沿着田间的林荫随意走着,不远处坐了几个正在休息的佃户,此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 这个田庄和我小时候长大的村庄很像,村里很安静,人不多,白天大人在田地里干活,孩子们就在村里疯跑,我们那里还有条小河,可以捉鱼。 程鹤川安静地与她并肩走在一起,听她说话。 你捉过鱼吗? 捉过。程鹤川颇为怀念道,不过是在北方的冬季,那时候河面都结冰了,能看到很多鱼游在冰面下,只要把冰面砸破,再用渔网下水,就能抓住很多鱼。 那你们冬天一定经常吃鱼了? 程鹤川笑了一下:鱼是我们为数不多可以吃到的美味了。 辽东艰苦,朝廷的粮草经常拖欠,大部分的时间伙食都很差。 顾明珠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草垛道: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和姐姐躺在草垛上看星星,有时候还能看到流星,我们就会许愿,可惜许过的愿望都没成功过。 你许了什么愿望? 当然是能回去了,但这个愿望她许了很多年,一直都没有实现,渐渐地她就死了心,干脆许点无关痛痒的愿望。 很多啊,比如希望明天能吃上红烧肉,又或者,姐姐能找个如意郎君什么的吧。顾明珠笑着道,后来这些愿望都实现了。 程鹤川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突兀地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姐姐不再是太子妃了,你会恨那个,毁了这一切的人吗? 难道太子有意废太子妃? 你是听太子说了什么吗?他对我姐姐不满吗? 没有,都不是,我随便问问。 哦,肯定会啊,除非 除非? 除非我姐姐不是太子妃以后,能从皇宫那个鬼地方里逃出来,然后我们一家团聚,那还差不多。 程鹤川沉默了一下,望向远方:你今日找我,何事? 上次你救了我,我还没跟你道谢。顾明珠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跟他道谢。 语气中带着点不好意思。 道谢就不必了,你下次做事不可再如此冲动。 顾明珠抬头看他,心想,小样,暗恋我就直说呗,还这么委婉。 是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明珠已经充分认为程鹤川必定是暗恋自己不可自拔。 其实,程鹤川也挺好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符合自己对未来配偶的要求。 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顾明珠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绣工比较惨不忍睹的香囊递给他。 给你的谢礼。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 程鹤川瞟了一眼,却没接,奇怪道:你为什么绣了两个石头? -- 第88页 明明是鸳鸯好不好!这种氛围下,就算我绣得再烂,你也该猜到吧? 不为什么,石头好绣,你要不要?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吧。他一手握拳垂在身侧,深情冷淡。 顾明珠愣愣地看着他,心想,不对啊这个走向有点奇怪。 难道他不应该开心地接过,然后夸我心灵手巧吗? 这个香囊,是我,亲手,绣的,虽然不太好看,但是,代表了我的心意,你,确定,不要吗? 她故意一字一顿,十分缓慢地说道,希望程鹤川能从她的断句重点中,感受到她的意思。 无奈程鹤川依然没有接收到她的意思,仍然坚定地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 爱要不要,顾明珠气呼呼地把香囊往他身上一扔。 这个绣得太丑了,我也不想要,如果你不要,就扔掉吧。 说完扭头就往前走去,打算认真巡视一下她的田地。 程鹤川捏着香囊,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没能把香囊丢了,只好塞进怀中。 他不是不明白顾明珠的意思,只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计划已经开始,便没有回头路了。 当他选择亲手把失去的一切拿回来时,他和顾明珠之间,便有了天然的屏障。 她总有一天会恨他。 他垂下眼帘,抬起手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香囊,一时间胸口酸涩难当。 第49章 第 49 章 49 来了快一年了,这是顾明珠第二点五次相亲,王怀仁那次只能勉强算半个,属于她姐姐有意,可惜对方无情那一类。 今天这次却不同,据说姐姐已将此事告知了皇后,连皇后都点头同意了。 因此她不得不来一趟,走个过场,表明一下态度。 原因无他,相亲对象是好闺蜜的哥哥,张嫣的心上人周启方。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大相国寺驶去,这件事说起来有趣,古代人想看总得找个明目,哪怕彼此双方心里都知道这是在想看,但也要有一个面子上过得去的借口。 比如,上香的时候偶遇。 这借口还是姐姐想出来的,派人来跟刘美凤说,直接略过了顾明珠,像是十分着急把她嫁出去一样。 这次出门没带其他人,刘美凤带着顾明珠,顾明珠带了锦鲤,轻车简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大相国寺是京城郊外香火最旺盛的佛寺,因为人流量巨大,寺外还有许多附近的村民出来摆小摊,售卖一些农家手工小玩意。 顾明珠掀开帘子往外看,觉得一会相亲结束说不定还可以出来逛逛。 珠儿,快放下帘子,别被人看到。刘美凤急急地将她拉过来,周家是书香门第,规矩大着呢,你嫁进去以后,要孝顺公婆,讨他们的欢心,知道吗? 这话从昨天晚上开始,起码说了不下十遍了,顾明珠只好耐着性子点头,想着一会要找个借口,把母亲大人先支回去。 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马车停在寺院门口,她戴着帷帽下了车,只见石阶尽头放着一个巨大的铜炉,里面香火旺盛,烟雾飘渺,颇有几分仙气。 按照一般的上香程序,她跟着母亲进了大殿上了香,然后就被带到了后院的厢房里喝茶听禅。 大相国寺后院颇大,由不同的小院子组成,晚上关了院门落了锁,哪怕一些客人要留宿也没问题。 周夫人早到了一会,已在厢房内喝茶,周湘湘乖巧地坐在一边,见顾明珠母女推门进来,还对她热情地眨了眨眼睛。 周夫人是个眉目和善的妇人,皮肤白皙,嘴角含笑,一看就是个好相与的婆婆。 可惜有缘无分。 顾明珠定了定神,扶着母亲走近后,大家互相见了礼,又重新围着八仙桌坐下。 周启方并不在房内,世家大族就是这样,哪怕是相看也十分讲究规矩,只有女眷和女眷相看的份,不像那次在东宫,直接把两个小辈骗到一个房间里见面。 顾明珠坐在一边听两位母亲互相寒暄,偶尔偷偷神游天外。 刘美凤依旧不善言辞,说了几句话头上就开始冒汗,她想抬手擦擦,又怕自己触犯了什么礼仪禁忌,闹笑话不说,还影响了女儿的姻缘。 周夫人见状,十分善解人意道:这屋内太热了,她们小孩子在这里也呆不住,不如让她们出去松快松快。 说完拿出帕子,按了按没什么汗的额角,刘美凤见状忙不迭地掏出手帕擦起了汗。 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太热了,明珠,你和周姑娘出去逛逛吧。 顾明珠和周湘湘前后站起来,笑着应是,便携手出了门。 走到院子中,见四下无人,周湘湘便打趣她道:没想到你会成为我的嫂嫂,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 顾明珠摇摇头:你嫂嫂可不会是我,你还是让别人好好对你吧。 周湘湘奇怪道:你放心,我在家时长说你的好话,母亲对你十分满意,今日想看不过是走个过场,我爷爷和父亲都是是坚定的保嫡一派,你嫁入我们家正是合适。 顾明珠无奈,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觉得嫣儿姐姐如何? -- 第89页 周湘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恍然大悟,又带着一脸不可置信道:真,真的? 顾明珠认真地点点头:君子不夺人所好。 周想想皱起小脸道:可是,我听说张家有意和王家联姻 你忘了那日,张妩是从谁的马车上下来的? 周湘湘捂住嘴巴,瞪圆了眼睛看向顾明珠:你,你是说张妩和 嘘,这事这几天就知分晓了。顾明珠故意卖了个关子,挽着周湘湘的手对她挤眉弄眼,这事你回去和你母亲说说,我也会和我姐姐说的,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和你通个气,免得两家弄差了意思,或者产生什么嫌隙。 我明白,放 周湘湘话说到一半,便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明珠、湘湘。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刚话题中心的张嫣竟然翩然而至。 咦,嫣儿姐姐也来了。顾明珠心想,张嫣难道是听到了消息,特意赶来的? 张嫣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红晕,见两人站在院里说话,便朝厢房看了一眼,又扭过头,脸上带着点勉强的笑意道:是好巧,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周湘湘歪着头看张嫣,心想,都说姻缘由天定,半点不由人,只不知道这事情会如何发展。 顾明珠知道张嫣害羞,便凑在周湘湘耳边嘀咕几句,随后对张嫣道:嫣儿姐姐,我听这里的主持说,后山有一个放生池,我们去看看吧? 张嫣欲言又止,最终看了周湘湘一眼,点点头跟着顾明珠走了。 放生池颇大,是一个小池塘,水面上还架了座九曲石桥,桥下池水颇浅,池中还有一些怪石嶙峋的假山石头。 鱼儿水中游,乌龟石上趴,十分有趣。 两人无心放生,便并肩绕着池塘慢慢观赏。 顾明珠打着腹稿,想着要如何把自己对周家无意这个意思,含蓄内敛地表达出来。 什么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之类的在她嘴里滚了三圈,还未吐出来,张嫣率先开口了:明珠,你对周公子可有意? 这,这么直白的吗? 顾明珠赶紧摇头:我刚刚已经和湘湘说清楚了,她回去就回和周夫人说此事,我并无意嫁入周府。 张嫣松了一口气,扶着身旁的柳树,转了半个圈,背向池塘。 嫣儿姐姐,你很喜欢周公子吗? 张嫣愣了一下,瞬间羞红了脸,咬了咬牙道:是,我倾慕他已久,以前以为只要能远远看他几眼就心满意足了,可自从那日他将我从火海中救出,我便想着,此生非君不嫁。 那你家里? 我今日赶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刚才那句话,若你对周公子无意,我便回去和我娘说,和皇后姑姑说。 你不怕? 张嫣沉默了一会,咬着嘴唇对顾明珠道:女子一生,可怕之事太多了,若我在终身大事上都畏首畏尾,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顾明珠震惊了,张嫣和自己不同,她是一个正经的古代闺阁女子,看《女则》《女戒》长大的,凡事就讲究规矩,却没想到在这等事情上,成了个最不讲究规矩的人。 这么勇敢让人敬佩。 她扯了扯张嫣的袖子,让她朝九曲石桥上看去,只见周启方站在桥上,正定定地望着张嫣。 顾明珠功成身退,和站在一边偷笑的周湘湘一起回了小院。 看到没,那才是你新嫂嫂。 我也没想到,嫣儿姐姐竟然是一个这么勇敢的人。 说起这个,你呢,可有心上人? 没有,真没有,没骗你。周湘湘嘴角含着笑意,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其实想嫁给永宁侯的。 程鹤川? 嗯,小时候经常听爷爷讲镇国公的故事。 哪个镇国公?程鹤川的父亲? 不,是每一代镇国公的故事,从开国名将程宽开始,一代一代,他们程家的男子都是英雄,在战场上是杀神,据说北蛮的士兵很长一段时间,听到镇国公三个字,腿肚子都会对打抖。 那后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湘湘轻声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爷爷提起过几句,镇国公世代镇守辽东,十年前北蛮作乱,镇国公程靖奉旨出征,那时候我父亲在辽东为官,长平夫人夫人携长子一同上了前线,只留下程鹤川一人托付给我母亲照顾。 禅房幽静,听起这个颇有内情的故事,却让顾明珠感受到一丝寒冷。 后来呢? 后来就传来了镇国公大败的消息,程家三口无一幸免,俱死于北蛮之手,当时朝廷派人押解程鹤川回京,幸好当时的蒙老将军怕朝廷会对他不利,便找了借口拖了一段时间,结果又碰上了齐王叛乱,打了几年仗,几年前程鹤川才在蒙老将军的护送下安全回京。 顾明珠从周湘湘的表情里,看出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当年的事情,难道有隐情? -- 第90页 周湘湘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皇上后来的态度很奇怪,按理来说镇国公打了如此败仗,夺爵都不为过,却偏偏只是降爵,而且这些年来,皇上对程鹤川其实很不错。 哪里不错了,程鹤川都穷得只能穿黑衣服出门了,顾明珠心里腹诽两句。 不过其他事我就不知道了。 第50章 第 50 章 50 两人回小院需要穿过一个月洞门,还没走近,一个小沙弥突然从墙后拐了出来,对两人道:两位施主,我师父和一位男客在前面喝茶,此处不便同行,敢情两位施主绕到而行。 在他的指点下,两人只好从后山另外一条小道回去。 小道僻静无人,周湘湘有点害怕,便拉着顾明珠道:我们还是回去等等吧。 顾明珠点头,却见道路旁顾明玉一般身形掩在树后站着,一手用手帕扇着风,左顾右盼的模样,神色有点焦急。 顾明珠心中生疑便没出生,和周湘湘对视一眼,悄悄朝她走近。 小道一旁的花丛后穿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金儿,我已将你我之事禀报父母,无奈我们两家立场悬殊,家父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那,那怎么办呀。 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我一会回家收拾点东西,你就留在这儿等我,今晚子时我来带你走。 什么,你,你说我们,我们私奔? 对! 不,不行,我我不敢 你放心,有我在,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你大可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等到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我们再回家认错就是,到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我做妻子了。 不,不行 金儿,我对你一片痴心,你不相信我,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吗?难道你宁愿嫁给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当然不是,我,我愿意嫁给你的。顾明金急急表明心意。 那今天晚上 顾明玉听得心头怒起,这赵京斋竟然敢私下哄骗顾明金同他私奔! 脾气一上来她就要往花丛里冲,周湘湘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抿着嘴摆了摆手,拉着她朝外走去。 走到入口处,顾明珠才不解道:湘湘,你拉我做什么? 你刚刚如果冲进去后,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意思? 事情如果闹了开来,你想想赵家会怎么做,他们真的会明媒正娶你堂姐吗? 当然不会,他们 顾明珠不说话了,她明白周湘湘的意思,这事如果闹了开来,真正有损的是顾明金,是他们顾家的名声。 对于赵家,世人不过不痛不痒说一句年少风流,笑笑就过了。 顾明金却不一样,运气好她能嫁给赵京斋做妾,运气不好,她就被流言这根绳子吊死了。 那怎么办? 那赵京斋不是说了,他现在回去收拾东西,让你堂姐躲在寺庙中,他晚上再来接她。 你是说我们快点回家,他就没办法了。 对,越快越好。 顾明珠也觉得事不宜迟,两人携手又回到刚刚的小院,那个拦路的小沙弥已经不见了。 怕被人看出端倪,顾明珠只好先送走周夫人母女,自己则以身体不适,想再休息一下的理由留在了寺庙。 顾明珠回了房间,让锦鲤去将早已找到的顾明金、顾明玉姐妹带来,对外只说她是跟着马车一同来上香的,这会要回去来,不知道贪玩去了哪里。 不一会顾明金和顾明玉两人低着头,扯着手帕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顾明玉偷瞄顾明金,大着胆子强笑道:就想跟姐姐来开开眼界 那现在眼界可开完了?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顾明金陡然抬起眼,似乎犹有不甘心的样子,顾明珠叹口心,有心说教她们两句,可眼见着天色不早,怕耽搁下午误了回去的时辰,便挥挥手先将此时掠过。 这事我们回去再慢慢说,堂姐,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顾明金略带倔强地扭过脸,如果说她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赵家公子私奔,那么此时的逆反心理反倒让她十分想现在、立刻、马上私奔离开。 顾明珠满脸严肃地挽着顾明金朝外走去,顾明玉低着头跟在后面,才走到山门,小厮便来报,说跟来的两辆马车,车轮都坏了。 这么巧? 顾明珠皱眉看了顾明金一眼,顾明金赶紧摆手道:不是我。 知道不是你,你的马车呢? 我,我租车来的 你没让他等你? 我想着,回去可以搭乘你们的马车,就只付了他来的钱。顾明金越说越心虚。 顾明珠无奈,上前站在母亲身边,跟那小厮吩咐道:你去问问主持,寺内可有马车可以借我们一用。 -- 第91页 小厮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又匆匆跑了出来。 小姐,主持说寺庙没有马车。 那这样,留一部分人继续修车,你带几个人去附近问问有没有牛车,如果实在没有她抬头看了看时辰,只怕这时候让小厮骑马赶回城叫了马车来接她们,也赶不上城门关闭的时间了。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先去吧,不要舍不得钱,多花点钱买下牛车也行,重要的是今晚赶回城。 刘美凤奇怪道:珠儿,实在不行我们便在寺庙留宿吧,这个时辰赶回去,若是赶上了自然一切都好,若是没赶上,那就糟糕了,城外可没有地方可以住宿。 城外的山庄别院都在另外一个方向,她也没办法保证能在天黑前赶到,古代没有路灯,夜晚赶路危险重重。 顾明珠一时间也心乱如麻,只觉得被豺狼追到了死胡同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母亲,我觉得还是回去好些 她说着,忍不住瞪了顾明金一眼,觉得世界上的人真是神奇,以前在乡下一个一个比谁都老实,结果进了城,各个都大变身,一个比一个夸张。 心好累。 小姐,是永宁侯!锦鲤附在顾明珠耳边小声道。 顾明珠回头,果然见者程鹤川走出寺庙大门,身侧还跟着一个十分年长的和尚,两人正在道别。 小厮这时候回来禀报,说并未找到牛车。 顾明珠原地走了几圈,颇为烦躁地拧着帕子。 等程鹤川说完话朝山下走去后,她也顾不得这么多,直接蹿出去将他拦下:你,你有马车能借我吗? 程鹤川见是她来问,神色有些冷淡,却没有刻意拒绝,只是摇头道:我骑马来的。 顾明珠神色有些沮丧,她心里是希望程鹤川能主动关心她,对她提供自己要求之外的帮助的,但她知道这不可能,点头行礼后就要离开。 程鹤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住了她:你为什么需要马车。 顾明珠颇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我家的马车坏了,但我不想在外留宿,急着想回城,不知道永宁侯可有什么办法? 程鹤川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可会骑马? 顾明珠摇头。 大相国寺有专门为女客准备的厢房,你为何不愿在此处留宿? 这事说起来比较尴尬,尤其是在他拒绝了她的心意后,再提自己堂姐要与人私奔之事,多少显得有些不堪。 可她此时,又的确没有更合适的人能够求助。 我,我怕不安全万一有贼人,我们都是女流之辈,如何应付? 程鹤川点点头,看了看时辰,又低头思索一番道:今夜我也留宿在此,你若有事,可以喊我。 顾明珠惊喜道:当真? 嗯。程鹤川垂眸,低声应了。 顾明珠思索一番,觉得这是无可奈何中,最好的办法了。 现在只要看住顾明金,别让她私自跑了就行,至于歹人就不用担心了,有程鹤川在。 想到这里,她才惊讶地发现,程鹤川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一个可信赖的代名词了。 叹了口气,便让下人去安排住宿的事宜了。 不一会,她们被安排在了一个独立一进的小院子里,刘美凤独自一人住在正间,顾明珠住在东厢房,顾明金和顾明玉被安排在了西厢房。 程鹤川信守承诺,住在了她们隔壁的院子里,两道院子没有上锁,只用门闩关上了院门。 傍晚天渐渐暗了下来,顾明珠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去了西厢房,将顾明玉赶到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留下来陪着顾明金。 以防万一。 堂姐,你真的想跟赵京斋私奔吗?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何尝要跟人私奔。 表姐,聘为妻,奔为妾,我朝律法便是如此,无人可以违背。 顾明金撇撇嘴:我是太子妃的妹妹,我怎么可能给人做妾,那不是打太子妃的脸吗? 顾明珠沉默地看着她,是啊,他们要的,可不就是打太子妃的脸,打太子的脸吗? 忽然间她觉得心很累,好像自从进京以来,她就如此疲累,总是忙于应付各种各样的奇葩麻烦,与她原本设想的南辕北辙。 总是有一个钟她应付不了的阴谋诡计在等她,就像这次,她本可以耐心地和顾明金去分析,去解释,让她明白自己的苦心,明白别人的恶意。 可是这次解释完了,下一次呢,永远有数不清的麻烦在等她。 她暗暗下定决心,先把现代社会那套民主与自由放到一边去,她就要封建家长一会,等她回去了,就把这些姐姐妹妹通通都嫁掉,最好嫁得远一点,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想通了,她就懒得解释了。 明天一早我们便回城去了,早些睡吧。 第51章 第 51 章 51 夜半,众人熟睡之际,依旧失眠的顾明珠在榻上翻了个身,窗外明月皎皎,她心里却分外清寒。 只觉得这外戚的生活十分没有意思,谁都想把他们当成靶子打成个筛子,还不如找个机会回老家去,到时候修个大宅子,也过一过土地主的瘾,好过在京城提心吊胆,到处看人脸色。 -- 第92页 她这里胡思乱想着,忽然耳尖地听到窗外有什么响动声。 心中一凛,赶紧爬起来朝外看去,果然有两个黑衣人推开了窗户正在探头探脑的。 她一骨碌爬起来,尖叫一声,两个贼人受惊吓的同时,隔壁院子里也传来了响。 程鹤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院中,只见房门大开,两个贼人没理会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顾明金,反而朝着手举大花瓶的顾明珠攻去。 他微眯眼睛,举起手中的长弓便朝贼人之一射去,箭矢如流星一般划过,狠狠钉在了目标敌人的胸口。 另一人见同伴被人一箭射死,也不敢再恋战,翻身就往窗外逃去,程鹤川也不追敌,只进屋查看顾明珠的伤势。 没事吧? 顾明珠摇摇头,看了角落里的顾明金一眼:堂姐,起来吧,地上凉。 顾明金颤颤巍巍站起来,害怕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便别过头去不敢说话。 程鹤川让人进来把尸体抬走,顾明珠却喊了停。 原来那人死后,脸上蒙的黑布掉落下来,露出了原本的容貌。 竟然就是那天在揽月楼中,那对父女中的父亲。 顾明珠惊讶地捂住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提起,程鹤川看了她一眼,让她先别问。 顾明珠点点头,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她本想坐下休息一会,可心里却有点奇怪,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一样。 突然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朝屋外走去:明玉! 可惜西厢房中人去楼空,哪里还有什么人。 程鹤川,明玉不见了。她一时间冷静不下来,心里慌得厉害,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大脑,让她无法思考。 程鹤川检查了一下室内,发现并无挣扎打斗的痕迹,只怕不是被人在房间里掳走。 在联想到贼人悄无声息地就进了院子,他心里已有了猜测,却不能在此时告诉顾明珠,只好道:放心,我会将人救回。 顾明珠深吸一口气,只道:都拜托你了。 说完她自己先去刘美凤屋里看了看,确认服了安神汤的母亲并未被吵醒,又安抚了众丫鬟,只说遭了贼,现在已将贼人赶跑,让大家不要惊慌,紧闭屋门继续睡觉。 同时派锦鲤好好看住顾明金,告诉她顾明玉被贼人掳走了,若她不想也遭遇不测,就乖乖在屋内呆着不要乱跑。 安排完一切后,她复又找到程鹤川问可有顾明玉的消息。 程鹤川已安排人手四下寻找,闻言便道:暂时没有,我已派人封锁了几条下山的道路,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见顾明珠小脸煞白,只好安慰她道:你放心,那伙贼人都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之辈,想必走不太远。 顾明珠身心俱疲地点了点头,心中万分后悔。 上一刻她还在觉得人生多艰,没想到人生这么快就打了她的脸,让她明白,最艰难的永远是下一刻。 她干脆往房门口的台阶上一坐,也不管什么形象和礼仪,只想第一时间递到顾明玉的消息。 其实,你也觉得我很愚蠢吧。 程鹤川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这么觉得,我觉得我就不该来京城,你会不会觉得太子有我们这个除了拖后腿什么也不会的外戚,很倒霉。 程鹤川垂眼看她,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认为自己是太子党。 不会。 唉,我要是再聪明一点就好了,或者懂的再多一点。也许他就不会连一个外戚都当不好了。 如果人找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顾明珠不解:什么怎么办? 自己动脑子。 你的意思是,有人会用明玉的事情,攻击太子妃。 恩,还有呢? 还有什么? 自己动脑子。 诬陷明玉与人私奔?然后下太子妃脸面? 你辛辛苦苦谋划一场,只是为了让太子妃没脸吗? 还,还有别的?顾明珠惊讶地跳起来。 打击太子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诬陷太子妃。 说诬陷就诬陷啊,诬陷什么啊她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嘴,是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了。 如果妹妹能与人半夜私奔,品行有损,世人自然会想,这个姐姐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若诬陷她与人有染,传点似是而非的谣言。 三人成虎,谣言可谓。 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我? 程鹤川淡淡瞥她一眼:终于反应过来了。 怪不得,那两个贼人一进屋,不但没理会扑上来主动求走的顾明金,反而将她一脚踹开,朝自己扑来。 那明玉 若劫不走你,她便是后手,总归都是太子妃的妹妹,虽比你差一些,但也差不离。 想到这里,顾明珠只觉得心头一跳,难道他们查出来姐姐曾经要和舅舅家定亲的事情,要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 -- 第93页 看来你心里有数了。 顾明珠点点头,抿着唇对程鹤川行了一礼:多谢。 程鹤川撇过头去,不愿受她这一礼。 恰在此时,一个黑衣下属匆匆来报:大人,找到顾小姐了。 顾明珠欣喜道:在哪? 顾小姐在后山扭伤了脚,我们正想办法送她回来。护卫抬头看了程鹤川一眼,继续道:贼人太过狡猾,没抓到。 程鹤川点头没说什么。 顾明珠终于松了口气,这里面牵扯的除了顾明月的脸面和顾家的名声之外,还牵扯到了顾明玉的一条小命。 这时候,她才终于有时间去想想别的问题:对了,今天那个贼人,就是那天我在揽月楼救下的那对父女中的父亲。 嗯。 你怎么这么平静?你不觉得奇怪吗?不觉得很,荒谬? 动动脑子。 赵家!这一切都是赵家做的?对,他们当初就是在设计我?可是说不通啊,如果要设计我,为什么那堆父女最后会离开?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程鹤川握手成拳,说不清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她想明白。 顾明珠叹了口气,烦躁道:真不知道赵家到底在折腾什么 想不通就别想了,以后记得,远离赵家。 恩,有道理。啊对了,多谢永宁侯今日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顾明珠真心实意地对他行礼感谢,抬头的时候还露出了一对甜甜的小酒窝。 程鹤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最终也只是摆了摆手,背过身去。 待顾明珠走后,他才面无表情地问护卫:人呢。 全部抓到,都绑好连夜送下山了。 都看好了。 大人放心! 程鹤川抬头,望着泼墨似的黑夜,静静站了一会。 第二天一早嘉定伯府便派了马车来接她们。 昨夜的事情顾明珠简单和刘美凤提了一句,只说半夜有贼人行窃,幸好被隔壁的永宁侯赶跑了,只字未提顾明金和顾明玉之事。 顾明玉的脚伤也被她编成了受到惊吓不小心崴了脚。 刘美凤后怕地拍了拍胸口,一边怒骂这些贼人胆大包天,一边又说改天要登门感谢永宁侯。 顾明珠带着两姐妹单独上了一辆马车。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已经问清楚了,小院的门是顾明玉开的,她是受顾明金的嘱托,本以为来人是赵京斋。 结果四个贼人一进来就把她打晕放进麻袋中,后来的事情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明金听完后,哪怕再笨也明白自己中了他人的圈套,这些贼人根本不是来带她去与赵京斋私奔的。 而是要掳走她,回她名节。 想通后,她既羞愧又害怕,最重要的是,她怕自己原本说好的那门亲事也会告吹。 其实如果没有赵京斋半路发生的这档子事,她是愿意开开心心嫁人的,毕竟那个商人据说家资颇为丰厚。 顾明珠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道:我有意把你们送回老家待嫁,你们可有意见。 顾明金听到回老家,马上就想闹,可一听到回家是待嫁,又觉得好像也可以接受。 最后只是别别扭扭道:就听妹妹的吧。 顾明玉小脸一皱,她不想回去,可昨晚的事情的确是她不对,她又不敢哭闹,只好委屈地哭了起来。 顾明珠狠下心不理两人,打算回去后就把她们都打包走。 至于刘家表妹,只怕还要过母亲那关。 几日后,她找了个时间和母亲说起此事,母亲果然不同意。 只说舅母在还能陪自己说说话,若连舅母也走了,自己不如跟着一起回老家去,在京城呆着太没意思了。 但这次顾明珠异常坚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对舅母和英儿表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善老实,可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总让她觉得有十分奇怪的地方。 因此她回禀了父亲,坚决让他们一家人和张珍珍、顾明金、顾明玉等人一起回老家,对外只说小辈回家待嫁,舅母是送他们回家的长辈。 第52章 第 52 章 52 这是顾明珠第一次一个人出门,所有姐姐妹妹都送回了老家,她头一次觉得人生是如此的轻松自在。 当她和一群贵女坐在看台上,远眺不远处的马场里一群人赛马时的场景,当真有种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的错觉。 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真是心情好啊。 若不是此时人太多,各个都正襟危坐,她真想翘起二郎腿,嗑起小瓜子,听点小八卦。 自从上次寺庙里发生的事后,张嫣便和她亲近了很多,时常趁着四下无人,和她咬耳朵,说点少女心事悄悄话。 导致顾明珠清楚地知道,周张两家已经达成了初步协议,张嫣很快就要心想事成了,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张妩,她将会代替张嫣与王家联姻。 如此说来也算一举两得了,一头牵了权贵,一头连了清流,而张家两姐妹,也算求仁得仁,各取所需。 -- 第94页 当外戚能做到承恩公家这个地步,真乃外戚之光。 是顾明珠十分想努力学习的典范。 其实没事的时候顾明珠也会想,都说皇上宠爱贵妃和三皇子,可事实上,实打实得到好处的却仍然是皇后和太子。 好像是有点奇怪 明珠,我们去那边看他们比射箭吧。张嫣举起手中的团扇朝远处点了点。 每年围场打猎除了勋贵人家的子弟外,皇上也会将入选了翰林的庶吉士一起带来,此时比试射箭的地方,除了程鹤川等人外,周启方和孟承也在其中。 顾明珠知道她的心事,捂着嘴偷笑了一下,便跟着她走了。 我朝有比试骑射之风,因此每年秋猎前,各个武将出身的世家公子们就喜欢提前比试一番,热热身。 顾明珠举着团扇站在围栏外,看着程鹤川骑在一匹骏马上飞驰,拉弓射箭,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箭矢正中靶心,引得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顾明珠站在人群外,心里想到的却是那天夜里,他一箭射中贼人的模样。 冷月如勾挂在他身后,却洒他一身清辉,冷冽无二。 她心中一动,目光忍不住追随着他而去。 却见他与一群武将打扮的世家子弟拍肩笑谈,丝毫不见往日的冷酷。 顾姑娘。 顾明珠回头,却见孟承一身襕衫站在她身侧,微笑看她。 孟大人? 顾明珠侧身走开两步,与孟承边站在一边的树下说话。 孟大人找我可是有事? 孟承笑着摇头,拱手道:在下是来感谢姑娘之前的相助之恩的,本来该登门致谢,只是一来我要备考庶吉士,二来又担心太过唐突,因此一直未能成行。 顾明珠了然一笑,摆摆手:大人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孟承却摇头道:于姑娘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对在下而言,却不啻再造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顾明珠吓了一跳,不知道孟承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亲近自己? 他以前不是很顾忌自己的外戚身份,总是冷淡疏离吗? 顾明珠觉得有点奇怪。 子岩兄,你怎么在这,让我们好找,走,投壶去。 武人骑射,文人投壶。 孟承颇为不舍地看了顾明珠一眼,直把她看得心中一跳,那种怪异的感觉更甚了。 孟承笑着打发了那人后,又对着顾明珠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什么勇气一样,突然道:在下倾慕小姐已久,却恐唐突,一直现在某已有功名在身,不知不知小姐 他说到后来结结巴巴,耳朵都红了。 顾明珠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被人表白了。 她下意识朝围栏处看去,刚刚那个骑马射箭的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为何,竟然有点心虚的感觉。 冷静冷静。 顾明珠第一反应是拒绝,可冷静下来后,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孟承不论才学长相,都是上上佳品,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别提他现在又有了官身,才是最为清贵不过的翰林。 他并非出身世家大族,没那么多奇怪的规矩,符合自己一直择偶的要求。 这么看起来,他好像的确十分适合自己。 顾明珠压下了堵在喉咙里拒绝的话,咬牙道:大人既然亲自来问我,便不是那等迂腐之人,那我便直说了,我不想盲婚哑嫁,且我对大人了解不多,因此我现在没法答复你,若若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先相处一段时间再论婚嫁。 孟承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顾明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心中有点别扭,但面上却没表露。 思虑了一下,点头道:姑娘所言极是。 顾明珠的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天色渐暗,晚霞似火,顾明珠怕热早早就回了帐篷里休息,谁知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你就是顾明珠? 为首的小姑娘浓眉大眼,看起来天真可爱,却又自有一股矜傲之意。 顾明珠点点头,看了看她身边跟着的李嘉柔,心里有了点主意。 参见慧仪公主。顾明珠不卑不亢。 慧仪公主嘟起了嘴,抬着下巴看她:你知道我是谁? 除了慧仪公主,又还有谁能像您这样集美貌与贵气于一身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果然,慧仪公主也很吃这一套,笑着以手背捂嘴,像六月里的花,娇艳可人。 你跟我出来,我们比一场。 顾明珠傻眼:比什么? 比骑马,你要是赢了我,我就不找你麻烦,你若是输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这是倒了什么霉,还想求饶,慧仪公主却不给她机会,一甩手里的马鞭,撩开帘子先走了出去,顾明珠只好让锦鲤去找太子妃求救,自己跟着出去了。 马场里早已准备好了两匹马,看来慧仪公主是有备而来。 呐,小白和小红都是我的爱马,别说我欺负你,让你先挑。 -- 第95页 公主,我不擅骑射 别磨蹭了,今天你一定要跟我比一场。 顾明珠磨蹭了一会,见救兵还不来,只好叹了口气,指了那匹看起来更温顺的白马。 慧仪公主笑了一下,挑眉看着顾明珠道:上马。 说完自己一踩脚蹬翻身上马,顾明只好珠耷拉着脑袋,又磨磨蹭蹭地上了马。 公主,我实在不擅骑射,其实我 慧仪想了想道:那好吧,不射箭,就骑马吧,看到远处那棵树没有,谁先到那里,谁就赢了。 顾明珠骑在马上心里有点慌,想着干脆认输算了。 结果慧仪公主突然一马鞭抽在了顾明珠白马的屁股上。 小白嘶鸣一声,带着顾明珠便朝远方奔去。 顾明珠大喊一声,扑倒在马背上,紧紧抓着马儿的鬃毛,害怕得不行,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慧仪公主朝她喊道:喂,你干嘛呀,抓绳啊。 奈何顾明珠根本没听到,就算听到了她也不敢,除了闭着眼睛尖叫,她什么也不敢做。 小白,白兄,白大爷,求求你了,停下来吧她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在打抖。 奈何白大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反而撒欢跑得更快了。 慧仪公主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赶紧一夹马腹,甩起皮鞭跟了上去。 奈何她反应太慢,等她追到树林里时,顾明珠早已不见了踪影。 人呢 完了完了,把太子妃的妹妹搞丢了,太子哥哥肯定会揍我的。 慧仪公主哭丧着脸原地转了几圈,恰好看见程鹤川和一个武将策马并肩从林中走出。 程鹤川! 程鹤川奇怪道:公主?臣 哎呀,不用行礼了,快帮我找人。 公主要找谁? 顾明珠!她骑着我的小白跑进了树林里,然后就不见了。 程鹤川皱起眉头,驱马四下看了看,回头对那名武将道:送公主回去。 说完,他策马而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慧仪公主想了想,还是跟着那名武将回了营地,打算禀报父王,让他多派点人来找人。 天色渐暗,林中的可见度越来越低,顾明珠被颠了一路,终于等到小白冷静下来,一扭身体把她甩在了地上,自己不见了。 顾明珠慢慢爬了起来,整个人天旋地转。 才走了两步就一脚踩空,一路滚下了山坡,挂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 真是倒霉 顾明珠挂在树枝上,苦中作乐,做好了在这里呆一晚上的最坏准备。 幸好在树上,不用担心什么野猪老虎之类的东西跑出来把她一口吃了。 真是倒霉中的万幸。 她休息了一会,觉得自己精力恢复了一点,便大喊了一声救命啊! 刚喊完,一群黑色的鸟便飞了起来,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不敢再乱喊。 妈妈咪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要是有谁现在能救我,我,我就以身相许! 不对,其实根本没有人要她以身相许,这个回报真是不诚心。 她自嘲一笑,刚准备换一个许诺 顾明珠,你在下面吗? 第53章 第 53 章 53 这是怎样一种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啊! 顾明珠赶紧大声回应道:程鹤川,是你吗!对,我在下面!我挂在一棵树上了! 等了一会程鹤川才回答道:我现在没绳子救不了你。 啊,那,那怎么办啊,就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 要不你再挂一会,我回去拿绳子 别别别,你别走啊,万一你走了我一个人太害怕,坚持不住掉下去了怎么办!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反正,反正你不能走。顾明珠一个人太害怕了,开始耍起了无赖。 两个选择,要么你在这里呆一会,我回去找绳子救你,要么我在这里呆着陪你,等人来救你。 顾明珠陷入纠结,她知道选第一个方法肯定是最正确的,可是从心眼里,她希望程鹤川别走。 你,你陪我一会吧。犹豫间,她作出选择,我觉得我可以坚持到天亮的,那时候如果还没人来救我,你再回去拿绳子吧。 程鹤川叹口气,天色马上就要黑了,视野只会越来越差,让她在下面挂一晚上肯定不可能,夜晚风大,又有野兽出没,她一个小姑娘肯定坚持不住,到时候一哆嗦掉了下去,他才叫欲哭无泪了。 他四下看了看,确定了几个落脚点后,提起一口气便往下爬。 程鹤川身手矫健,虽然一直呆在京城里和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可身手却从来没荒废过,把一个小姑娘救上来对他来说并不难。 难的是 程鹤川!你这么下来了? 程鹤川挂在她身旁的几块石头上,稳住身形对她道:爬到我背上,我带你上去。 -- 第96页 难得就是这个,他只能这样救她上去,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确定她能不能接受。 令他意外的是,顾明珠马上露出一个喜上眉梢的表情,手脚并用地往他背上爬,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件事?哪件事?顾明珠双手揽住程鹤川的脖子,奇怪地想,难道这人要做了好事不留名? 等她把腿也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便凑到程鹤川耳边道:好了,可以走了。 少女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耳畔,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身体变得僵硬。 顾明珠感觉到了,以为他遇到什么问题,紧张地凑得更近:怎,怎么了,是不是石头要松了? 真是乌鸦嘴。 程鹤川刚要摇头,他脚下踩着的那块石头就真的松动了。 抱紧!只来得及嘱咐这一句,程鹤川飞身抓住了顾明珠刚刚抱着的那棵歪脖子树,看着刚刚自己踏脚的石子滚落山崖。 顾明珠:真是邪门了。 我保证,我什么都不说了!顾明珠赶紧抿着嘴。 程鹤川叹气,四下看了看,发现并没有能落脚的地方,麻烦了 程鹤川,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洞?顾明珠单手搂着他的脖子,再度凑近到他耳边,伸出一只手朝斜下方指去。 程鹤川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随后背起她借力跳到了洞外的石头上,撩开杂草,果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但这个洞和顾明珠想象中的别有洞天不同,真的就只是一个只能让人蹲下身缩着的小洞,也不知道是谁凿出来的,有什么用。 你也进来吧,我给你让点位置。 程鹤川瞥了一眼她空出来的巴掌大的地方,摇了摇头:不用,你坐好就行,我看看能不能上去。 侦查了一圈,结果不太好,天色几乎全暗下来,可视度本来就降到了最低,他原本想速战速决,却没想到这么耽误时间。 这几乎算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也是一个完全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决定。 顾明珠缩在洞里往下看,四周黑漆漆一片,慢慢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崖下的风声传来,像鬼魅哭诉般吓人。 她咽了咽口水,为自己原先打算一个人在树上挂一晚的天真想法捏了一把汗。 程鹤川放弃了背着她上去的打算,盘腿坐在洞口的石块上,用身体为她挡下了夜风的侵袭。 程鹤川,你冷吗? 不冷。 你要不还是进来点吧,而且那个石头 闭嘴。 顾明珠赶紧双手捂住嘴巴,差点又要乌鸦嘴了。 但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霉上加霉,那块经受住了诅咒的石头没惹事,但是天公不作美。 下大雨了。 你还是进来躲一下吧,万一你淋雨生病了,明天早上谁救我们上去啊。 程鹤川心里叹气,让顾明珠往里面缩一点,自己一侧身坐了进去,他一手撑在洞口内侧,长腿曲起挡在洞口。 可见这个洞对他来说,还是太逼仄了。 顾明珠抱膝缩在里面,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外面风大雨大,她冷不住往程鹤川身体缩在的方向躲了躲。 你说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的。 他们找得到我们吗? 嗯。 你不是在骗我吧? 不是。 你半边衣服都湿了,你可以再进来点。他们之间还隔了一碗水的距离。 程鹤川沉默地低下了头,可惜太暗了,顾明珠没看到。 你放心,之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了,才会送那个荷包给你,既然现在说清楚了,我不会死缠烂打的,你可以放心,啊,我也不会要你负责什么的,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我小时候在乡下,还曾经挽着裤腿和张大哥去河里摸鱼呢。 程鹤川问:张大哥是谁? 啊?顾明珠没反应过来,张大哥是我家隔壁的邻居,人特别好,他做的烤鱼特别好吃,外焦里内,只是撒点盐,就香得不行,现在想想,真让人流口水啊。 程鹤川听她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对烤鱼的念想多过于那个张大哥,莫名地松了口气。 啊,还有,其实说到这里,顾明珠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可能快要定亲了,所以你更可以放心,我让你坐进来点,真的是担心你淋雨了生病,不是想借机逼你娶我,我不是那种人。 程鹤川一瞬间只觉得如遭雷劈,满脑满耳就剩下定亲两个字。 半晌才问了一句:和谁? 不知道为什么,顾明珠一瞬间也有一点怪异的羞耻感,抿了抿唇,吐出了两个字孟承。 是他程鹤川喃喃自语,又自嘲一笑,恭喜。 顾明珠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丝丝尴尬的意味,她刚刚那一瞬间,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样的心理,鬼使神差地故意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将要定亲。 -- 第97页 其实八字都还没一撇。 一面安慰自己我只是想告诉他这件事,让他知道我对他没意思就可以了,可心里真的是怎么想的,她却不愿意去承认。 其实,是想知道他的反应的,他真的是毫不在意吗? 回过头去想想,又觉得没意思,这种类似故意刺激对方,想让他吃醋的心思,其实一戳就破,只是让自己更加尴尬罢了。 人家根本不在意你,哪里会吃醋,又是人生三大错觉在作祟。 唉。 顾明珠歇了心思,往后靠在岩壁上默默不说话。 程鹤川却不淡定了,尽管洞外的大雨打湿了他半边身子,彻骨的冷意却熄不灭他心里的火。 一时间只觉得脑海里乱糟糟的,像是想了很多事,又像什么也没想。 顾明珠歇了心思,又见他还杵在洞口淋雨,便真心实意地拉了他一把:你坐进来点吧 话没说完,程鹤川突然转身面向了她,此时天色灰暗,两人近在咫尺,却也只能看见一个影影幢幢的轮廓,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程鹤川摸摸索索地将手抵在她脑袋旁边,这是他一时冲动之下的行为,并没经过深思熟虑,此时骑虎难下,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身上有雨水和泥土的气息,像是夏夜里的躁动,两人挨得很近,黑暗之中彼此的心跳十分清晰。 顾明珠恍恍惚惚,觉得心口像被人紧紧攥住一般,是了,她在这个时代,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 青春荷尔蒙的悸动让她难以平复此时的心情。 想必对方也是一样,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身侧,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中,不知所措。 半晌,顾明珠率先打破沉默:好黑啊,哈哈,看不清是吧,你好像太近了 程鹤川打断了她:不要跟他定亲。 什,什么顾明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说,不要和他定亲。 心跳得很快,顾明珠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最初的悸动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委屈。 凭什么,你说不要定亲就不要定亲,你有什么立场,你凭什么。 拒绝我的是你,现在让我不要定亲的又是你。 我不。拒绝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程鹤川张了张嘴,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背过身,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不该听我的。 第54章 第 54 章 54 最后是怎么被救上去的,顾明珠已经记不清了,她吹了一夜冷风,虽然有程鹤川为她遮风挡雨,但她身体娇弱,还是被病魔击倒在床。 回到营长时整个人都头晕眼花的,令她奇怪的是,救她上来的人和后来带她回营长的人,似乎不是同一批人。 在他们的汇报中,自己被挂在树上一整晚,天亮才被找到,只字未提陪了她一晚的程鹤川。 转念一想,也许是他提前打过招呼了,不要对外张扬此事,以免坏了自己名节? 第二天的围猎就被顾明珠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只依稀记得姐姐和张嫣来看过她几回,其他的一概不知。 等她病好了,又活蹦乱跳的时候,已经是打猎的最后一天庆功宴。 顾明珠跟着顾明月来到了大帐中,坐在了一溜席位的最末,她看到了正靠在皇后身边撒娇的慧仪公主。 她似乎心情很好,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几个贵女围在她身边同她说笑。 慧仪四下看了看,见顾明珠缩在末位,便绕着众人走向了她。 喂,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你没事吧? 顾明珠没想到慧仪公主会和自己道歉,愣了一下道:没事。 那就好,这事就当我欠你的,以后还你。说完她抬了抬下巴,回了自己的座位。 那天的事情被马儿突然发狂一笔带过,并没人提及慧仪公主那一鞭子,她自然也没胆子去提,本以为就这样含糊地揭过,却没想到她会和最道歉,并且承诺要还。 这倒让人产生了几分好感。 庆功宴顾名思义,主要是对围猎这几天打猎最多的人进行赏赐,太子和几位皇子因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关系并未参与围猎,只是象征性地拉弓射箭,圆了一个意思。 比较有意思的是,太子殿下的象征性猎物本来是一只兔子,猎物都被叉着脖子赶到他面前了,却被太子以太子妃喜欢兔子为理由,放过了这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 使它逃过了成为盘中餐的命运,转而被送给了太子妃做宠物。 一时也传为美谈,人人皆夸赞太子宅心仁厚。 几个世家公子和武将都参与了这次围猎,让顾明珠吃惊的是,为她遮了一晚上风雨的程鹤川竟然没有生病,反而像在营帐里熟睡了一晚上一般,精神抖擞地参加了围猎,并且拿了第一名。 这男人的体力未免太好了吧。 皇上坐在主位哈哈大笑,先是赏赐此次围猎的三甲一人一杯水酒,随后又问他们有什么想要的。 -- 第98页 赏赐还没结束,异变突生。 太后突然一拍桌案,大声道:岂有此理! 原本颇为热闹的帐内顿时安静下来,皇帝脸上原本和煦的笑容消失,闪过一丝冷冽后,又重新浮起僵硬的笑容。 不知何人惹母后生气了? 太后冷笑一声:皇帝,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心中十分气氛。 哦,不知道是什么消息? 太后目光扫过太子和太子妃的食案,不悦道:有人禀报,说太子妃在民间时,早已有婚约在身,却瞒而不报参加选秀,实在是欺君之罪! 顾明珠心里一跳,知道来了。 顾明月在太后说完后,便马上离席,跪倒在地:太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并无婚约,也未曾欺君。 太后继续拍案道:我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来人,带上来! 顾明珠朝帐外看去,果然她的舅母方慧兰带着表妹刘英儿走了进来。 两人跪下行礼,随后伏地不起,等待问话。 我问你们,你们当初是否和顾家有婚约? 方慧兰谨慎地直起身,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确有此事,我儿与太子妃娘一直就有婚约在身,原本约定择日完婚,却没想到月儿成了太子妃。 可有物证。 方慧兰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在掌心托举过头顶:这是月儿,哦不,太子妃娘娘还在闺中时,托人送来的,荷包当中,有我那小姑子亲手所写的信。 顾明珠突然站起来奇怪道:舅母,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与表哥有婚约的明明是我啊。 方慧兰愣了一下,赶紧道:你胡说什么,是你姐姐 舅母才是胡说八道,母亲一直就想将我嫁去刘家,和表哥有婚约的也一直是我,只是后来舅母嫌我家贫,不许舅舅履行婚约,将我娶过门,这才退了亲,我还记得那日你和舅舅上门说退亲的事,赔了我们家几十两银子呢。 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荷包里那封信还是我写的呢,你们不信我可以当场再写一遍给大家看,对照笔记即可,信中所提顾家小女指的也是我,小女小女,自然是小女儿的意思,皇上,臣女绝无虚言,把信打开一看便知。 皇上招招手,一个太监便将荷包呈上。 嗯,信中的确没有提到婚约到底是顾家哪一位女儿。 顾明珠悄悄松了口气,这封信的确是她代笔所写,对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楚,自然能找出漏洞。 方慧兰赶紧道:回,回皇上,那个荷包,荷包的确是太子妃送来的,我们家好多人都看到了。 舅母又误会了,这荷包乃是我亲手所绣,只不过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托姐姐帮我送去罢了,啊,对了,那荷包的夹层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写了早日登科四字,也是我亲笔所写,不信可以拆开看看,一对笔记便知。 太子妃,你妹妹说的可都是实话。 顾明月扭头看向顾明珠,两姐妹对视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颤颤巍巍地轻声道:是。 方慧兰还要再辩解,皇帝却一脸怒气道: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来攀诬太子妃!来人,给我拖下去! 刘英儿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突然站起来冲向太子妃道:表姐,当初明明是你和我说,你心悦我哥哥已久,只盼着早日嫁给他的,怎么今日又不敢承认了,表姐,你与我哥哥明明就有婚约的,你们不但有婚约,还有私 拖下去。 方慧兰和刘英儿两人,便被四个身强体壮的太监捂着嘴拖出了帐外。 顾明月咬着手帕扭过脸去,不敢往外看,也错过了太子看向她的,复杂的目光。 顾明珠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顾明月与表哥到底有没有婚约,不是皇帝最关心的事,他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台阶。 能保住太子颜面,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没关系,自己要做的,就是给出这个借口。 她堵对了,皇上要保太子。 这件事算是揭了过去,皇后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忽然开口对皇帝道:皇上,可还记得前几日 皇上马上十分有默契地结果话茬,哈哈一笑道:说起来这也是喜事一桩,孟承。 一直随侍在侧的孟承愣了一下,却也很快地反应过来,跪在了帐中叩头行礼。 皇上欣赏地看了他一圈,随后道:你可有婚约? 孟承眉头微促,飞快地瞟了顾明珠一眼,却还是沉声道:没有。 顾明珠眨了眨眼,心想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 她看了一眼坐在皇后上边娇羞的慧仪公主,心想,原来如此。 怪不得慧仪公主回跑来找自己的麻烦,原来是为了抢男人。 皇上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是我儿的良配,下旨,赐婚慧仪公主和翰林学士孟承。 众人纷纷恭贺皇上觅得良婿,只有顾明珠被雷焦了 -- 第99页 她忍不住捂脸长叹,假装听不见周围人关于她被退婚事件的窃窃私语。 只是自己在心中碎碎念,哀叹自己一波三折的姻缘,尤其是她才对程鹤川夸下海口即将和孟承定亲,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唉,她已经不敢看程鹤川的表情了,肯定很精彩。 皇上,臣有一个请求。 皇上刚把女儿嫁出去,正处于喜气洋洋的情绪中,闻言便道:鹤川啊,对啊,刚刚你的赏赐还没提呢,说吧,不会是看上哪家的姑娘想要提亲吧,哈哈,说吧,朕给你做主。 皇上不过是此情此景下的随口一打趣,却没想到程鹤川跪了下来,认真道:请皇上赐婚,臣欲娶嘉定伯次女为妻。 顾明珠掰着手指想了想,发现这个次女好像就是自己。 整个大帐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程鹤川,又看看顾明珠,只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诡异。 尤其是被求亲的女子,可是明里暗里都被退婚过的,程鹤川脑子进水了吗,求娶这样的女子。 皇上对顾民主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再三问道:你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臣不会拿终身大事开玩笑。 顾明珠有心喊一声我不同意,可是话在嘴里却吐不出去,人家好心替你解围,若此时喊出来伤了他的面子 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吗,不行不行。 可是,再不反对,就真的要被赐婚,嫁给程鹤川了啊。 第55章 第 55 章 55 直到宴会结束,顾明珠被人推着,晕晕乎乎往外走,也没能大声喊出自己的抗议。 很多话过了那个时机,再心心念念也说不出口,她只能憋回肚子里,郁闷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你若是问她,当真有这么不情愿吗,好像也不是的,只是这一次的求亲在她看来多少带点了英雄救美的意思在里面。 少了几分诚意,又或者是他为昨天的事情,给她的交代,谁也说不清,但她心里是不愿意这样浑浑噩噩地就把自己嫁掉。 打猎结束后没几天,顾明月便将她召进了东宫,像一个期待女儿早日出嫁已久的老母亲一般,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要给她添妆、压箱底。 顾明珠看着略显冷清的内室,悄悄地问:你和太子殿下吵架了? 顾明月一直忙于挑选首饰的身影突然顿住,等了一会才慢慢道:没吵架。 那表哥的事 我跟他承认了,当初与母亲的确有意将我嫁入舅舅家。 姐姐,你 我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当初是父母之命,后来也的确是舅母嫌弃我们家穷,没同意这门婚事,而我与表哥,也只是普通的亲戚交往,并无逾矩之处。顾明月一贯柔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倔强的神色,我并不心虚,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顾明珠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太子十分介意吗? 也许吧,介意就介意吧,不说这个,珠儿,你看这个金簪好看吗,这上面镶嵌了十二颗南珠,是 姐姐,你要是难过,不必遮掩,你我姐妹,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 其实也不是难过,只是只是有点生气罢了,他为什么也同外人一样不相信我呢。也许,也许太子不是生气?只是吃醋罢了? 你想什么呢,吃什么醋?我都告诉他了,那个荷包也不是什么定情之物,不过是舅母要考验我的女红,让我送去的罢了。 那也得他信啊。 他为什么不信?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他相信吗? 果然,再温柔的女孩陷入情感纠葛的时候也是毫无理智的。 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顾明月以手托腮忘向窗外,突兀道:明珠,陈良媛有孕了,太子这几日,都在陪她。 顾明珠自己的感情还理不清呢,实在不敢再乱出什么馊主意,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更是默然,都说红颜未老恩先断,姐姐却还是鲜艳明媚时啊。 你别这个表情,你上次和我说的话,我后来仔细地想了想,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真的,我已经不太在意这些情爱之事了,现在我只想,只想好好当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其实他的事情,都不去想了。 顾明珠还想再劝慰她几句,但顾明月只是一味说自己很好,不需要安慰,她只好换个话题道:对了,那日舅母后来怎么样了? 顾明月恹恹地往临床的大炕一歪,长叹一口气道:舅母命保住了,判了她和舅舅义绝,现在在天牢里关着,大概会判流放,至于英儿表妹,只说年纪小被母亲诓骗,送回家,责令在当地嫁人。 顾明珠坐到她身边,想了想道:姐姐,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春杏? 嗯?是不是宝奇的那个妾室? 我之前觉得事有蹊跷,又细细拷问了她一番,结果你猜怎么着? -- 第100页 怎么? 春杏的孩子是刘家表哥的。 顾明月惊讶地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道:这,这怎么 原来那日春杏爬了刘家表哥的床,后来被舅母发现,便买通了下人,偷天换日送到了喝醉的张家表弟床上。 怪不得顾明月觉得有点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后续打算怎么处置春杏。 还怎么处置,她也是个聪明的丫头,既然现在过得不错,又没闹什么事,便这样吧。 顾明月点点头:这样甚好,却没想到舅母平日看着这样行事,其实背地里有这么多想法,你说她做这些,到底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一来想踩着我们攀上太后,二来无非是嫉妒二字作祟,原本她处处看不上我们,现在处处不如我们,舅母那人本就踩低捧高,最爱与人比较,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走了外路吧。说到这里,顾明珠冷笑一声,也不知道那边许了她们什么好处,竟然这般出力诬陷我们。 顾明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幸好那日你机智,不然岂不是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了,对了,那日为何永宁侯会向皇上求赐婚,你们可认识? 顾明珠老脸一红,赶紧摆手道:误会,误会,那日其实就是 顾明月见她这样便知道有情况,伸出手指点她侧脸,调笑道:莫非?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顾明珠赶紧一把握住她伸出的手指,辩解道,我也不知道那日,他会忽然求亲 说到这里,她便说不下去了,脑海中不自觉地浮起那日他神情坚定的侧脸。 耳朵忍不住微微发热。嘴里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不论说什么,都像是心虚的借口。 她忍不住低下了头,拽着帕子没再说话。 顾明月却突然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声音哽咽道:珠儿,你,你要嫁得好他一定要能护住你,对你好,我,我只怕 再不能护着你了。 那日的会面很快被中断,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病了,要召集各宫侍疾,顾明月只能让人将顾明珠送出宫去,自己匆匆赶去了慈宁宫。 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 顾明珠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总觉得这次生病十分凑巧,偏偏在这个节点上,好像在着一些事情,让她坐立难安。 她与程鹤川的亲事被定在了明年六月,这日一早,她干脆找了个借口,约程鹤川去城外的庄子,以视察的名义,询问宫中的情况。 盛夏,田庄里的池塘中莲叶接天、荷花映日。 顾明珠托腮坐在亭中,望着蜻蜓从一朵荷花尖尖飞到另一朵,思绪也跟着飞来飞去。 程鹤川走入亭中时,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像夏日午睡时,悠悠转醒的那一刻,睡眼朦胧,似梦非梦。 而梦中的她,便这样轻踏莲雾,翩跹入梦。 你来了。顾明珠转身,对他莞尔一笑。 嗯。下意识的,他轻声回应,带着几许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情。 程鹤川脸上的笑意让顾明珠忽然就羞涩了,两个人面对面,谁都没好意思先开口,反倒闹了个大红脸。 顾明珠赶紧站起来,躲到角落里冷静了一下,才壮着胆子问:找你来是想问你,那日,你为何要向皇上求亲,是是可怜我,还是 不是,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都不是,我,我只是程鹤川下意识上前两步,站在她身前认真道,只是 顾明珠被他的举动羞得后退两步,一下子便靠在了身后的栏杆上。 天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壁咚! 程鹤川像是鼓起了勇气,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是心悦于你,才会求亲。 顾明珠奇怪道:那我之前送你香囊,你为何不要? 程鹤川眼中的小火苗滋一下熄灭了,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是啊,等到她发现自己所做所为的那一天,可还有原谅自己的可能? 不管她是否能原谅自己,将她从那个毁灭的结果中救出,哪怕遭她怨恨,他也必须去做。 罪不及出嫁女,只要她嫁给了自己,即便太子大厦倾倒,自己也能护她一二。 这就是他那日下定决心求娶的缘由。 但此刻却不能告诉她。 那香囊也太丑了,不能绣一个好看点的给我吗?他避重就轻,选择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答案。 顾明珠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心想,再追问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有些人的确是情感吃顿,总是要失去才觉得后悔嘛。 这样一想就自己为他的行为找到了答案,不再纠结后,她故意装作不悦道:我的真实水平就是丑鸭子的程度,再好是不可能了,你爱要不要。 程鹤川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递给她看:你看这是什么。 原来他一直将那个绣工蹩脚的香囊带在身上,这还差不多。 -- 第101页 好了,看到了,你离我远点,好热啊。程鹤川身上冒着热气,她忍不住伸手想在他胸口推一把。 不出意外地摸到了他胸前结实的胸肌,顾明珠心里偷笑,想着美男的胸肌原来是这个手感。 程鹤川本打算随着她的推搡后退两步,结果意外发现那双小手停在自己胸口后并未用力,反而做了一个捏的动作。 他一下子惊呆了,甚至忘了反应,只是愣在原地傻傻地被吃豆腐。 第56章 第 56 章 56 顾明珠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吓了一跳,慌张地后退两步,膝盖撞到了美人靠的长凳处,反射一弯就要向后倒去。 程鹤川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腰,在这盛夏的蝉鸣中,在这湖光的山色里,将她慢慢揽在了怀中。 没事吧?程鹤川伸手托住顾明珠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闷声说道,别怕,我我就抱一会。 顾明珠心想,这有啥好怕的,谁吃谁豆腐还不一定的。 心里甜蜜地吐槽着,脑袋紧跟着饱含喜悦地蹭了蹭,自发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靠着。 谈恋爱真好。 顾明珠嘴角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手指无意识地戳着他的胸口,问道:对了,上次在寺庙里发生的事情,可有追查到什么眉目吗?我可以肯定,是张家做的。 程鹤川的双手正紧张得没地方放,没想到她忽然问这个问题,只好含糊其辞道:那些贼人表面上与张家并无来往。 可恶。顾明珠心里愤恨,一想起赵京斋那个恶心的嘴脸,她就难受,忍不住用力戳了戳程鹤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湘湘和我说,赵家前几日还派人去打听了她,似乎想要她嫁给赵京斋,幸好周家以湘湘从小便定了亲为理由打发了赵家。 她越说越气:你说怎么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后来我听说他们扭头就和潘家搭上了线,也不知道潘家到底几个意思,竟然要将潘佩兰嫁过去。 赵京斋就是个纨绔,潘佩兰嫁了他,那跟跳入火坑没什么区别。 潘家本就是太后的人。 啊?顾明珠愣了一下,潘阁老? 他年轻时,处处受到太后的提拔,在朝中能有今天,也多亏了太后的庇护,你以为呢? 顾明珠是真没想到,原来太后在朝中,竟如此有势力,她一直天真地认为,那就是一个不喜欢皇后和太子的老太太,没事锉磨锉磨儿媳妇,也就到头了。 却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十分有政治野心的老太太。 当年太后娘娘并不支持今上登基,而是将宝押在了齐王身上,结果先皇遗诏外加朝中重臣力保,今上才得以顺利登基。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太后和皇上不和,原来是真的。顾明珠撇撇嘴,随口道,那齐王谋反的那事,为什么没有牵连到太后,难道太后后来又放弃了齐王? 程鹤川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并没能捕捉到。 顾明珠等了一会,不见程鹤川回答,奇怪地抬起头,却见他愣神地看向远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程鹤川皱着眉头,喃喃道:太后为什么能将自己摘得这么干净 为什么? 为什么 顾明珠见他傻愣愣的,心里好笑,想了想时不我待,干脆上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道:说不定是你们没发现呗。 程鹤川脸颊被捏着,艰难道:没发现 顾明珠乐得哈哈大笑,程鹤川很快反应过来,抓着她的手腕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顾明珠躲着不住求饶。 两人闹了一会,顾明珠喘着气坐在美人靠上,一手托腮对程鹤川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说太后现在是不是又转而支持三皇子了?这么大年纪一老太太,怎么天天这么精神抖擞的,好好地当她的太后不好吗? 非得一天天的搞事情,图什么呀。 慎言。程鹤川弯腰低头,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放心,我又不傻,不会出去到处说的,只是跟你说说嘛。顾明珠嬉皮笑脸地拿掉他的手,转而拢在两手中微微摇晃,难道你会去告发我吗? 程鹤川摸了摸她的耳朵,没说话,顾明珠忽然想起一事,自顾自道:那日我从东宫出来时,听说太后病重,现在怎么样了? 程鹤川沉吟道:只怕是装病。 为什么?好好的装什么病?难道是装病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可知太后病重这些日子,是谁在贴身伺候? 难道这不是皇后的责任? 程鹤川摇摇头:皇后被人拦在门外,连太后的面都没见着,这些日子都是由贵妃贴身侍疾。 顾明珠惊讶道:这怎么行? 朝中已有异议,弹劾皇后不孝的奏折只怕要堆成一堆了。 他们这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顾明珠着急地站了起来,结果一时不察磕上了程鹤川的下巴。 -- 第102页 程鹤川没顾上自己下巴疼,一手揉着她的头顶,一手按在她后脖子处,轻声安抚道:没事吧,疼不疼? 我没事,我不疼,你疼不疼。 程鹤川松了口气:我没事,其实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借口,向自己效忠的人表达忠诚罢了。 顾明珠拽着他的袖孔,急急问道:什么借口?他们想要做什么? 程鹤川低声道:贵妃仁孝,当封皇贵妃。 皇贵妃即副后,若没有皇后,可代行管理六宫之权,而她的儿子,与嫡子无异,一般皇后无大错的情况下,是不会设立皇贵妃,来打皇后的脸的。 若皇上真的顺水推舟立了皇贵妃,那太子就危险了。 这算是兵行险招吗?万一皇上没同意,就等于是完全切断了三皇子的后路。 若皇上拒绝,那么朝中原本支持三皇子的众人看清了圣上的心意后,只怕会马上转头,彻底投靠太子,还有那些中立观望的纯臣,只怕都会开始站队。 陈良媛有孕了,他们等不住了。 顾明珠想了想叹了口气,一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又有了子嗣,他的位置只会更加稳固,太后和三皇子这一招,赌的是圣心。 顾明珠扭头朝水面看去,轻声问:皇上会同意吗? 程鹤川勾了一下嘴角,带着一点嘲讽和不屑,语调却平稳无波:圣心难测。 几日后,宫中传出消息,皇后自太后病后,便一直在宫中为太后抄经祈福,长跪于坤宁宫的小佛堂内,直到昨日体力不支而晕倒,才为众人所知。 皇上亲自驾临坤宁宫看望皇后,并称赞她仁孝,堪称天下女子的典范。 这个消息流出来后,那些上折子请封皇贵妃的人便偃旗息鼓,一场风波悄无声息地便结束了。 皇上虽然宠爱贵妃,却也看中太子,不出意外,并无更换太子的打算。 朝中的太子党们也放下了心,开始庆贺陈良媛有喜的事情。 陆陆续续的,顾明珠又入宫了几次。 顾明月似乎想开了很多,每次见她时,都表现得心情很好,不是在侍弄花草,便是在喂养兔子,有时候还拉着顾明珠一起去库房挑选首饰,为她准备嫁妆。 你的嫁衣可在绣了? 古代流行女子出嫁时,要穿着自己亲手绣的嫁衣,但这工程对顾明珠来说,无异于和看天书一样,最后讨价还价之下,她只需要意思意思绣一个红盖头,其他的都交给了专业的绣娘。 已经开始绣了。 家具呢,也都开始打了吗? 说起这个便很好笑,那日父亲派管家去永宁侯府量尺寸,结果程鹤川带着管家逛了半天,也没决定要把新房定在哪里。 原来他回京城后,为了图清净,干脆将家中下人都解散了,只留下一对没有子女的老仆夫妇为他打理家务。 三人干脆都住在了前院,门对门,再省事不过。 可是等顾明珠嫁过去后,自然不能再和仆妇一起随意住在前院,需要在后院中找一处院落作为主院。 大概是因为程鹤川也很少进二门,带着管家绕了半天,先是找不到主院,等好不容易找到了,又嫌弃离前院太院,走起来要大半天,实在太不方便。 最后选来选去,差点误了时间。 管家回来绘回话,话里话外都是永宁侯府需要好好整修一番才能让小姐嫁过去的意思。 顾明珠赶紧阻止了父母想要好好装修一番的念头,毕竟程鹤川有多穷她是十分清楚的,自己嫁过去只怕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那些用不到的空房屋修整来做什么。 不如继续空着,等以后需要了再打开翻新就行。 但这其中曲折不必都告诉顾明月,因此顾明珠也只是笑着道:都开始打了,姐姐不必挂心,还有其他琐碎的礼仪,皇后娘娘派人来帮着了,不会有事的。 顾明月点了点头,笑着道:皇后娘娘总是对的。 就像要求他们妥协放弃嫡长子,先生下庶长子这件事一样,十分明智。 前段时间太后突然发难,若不是陈良媛有孕,只怕朝中支持立皇贵妃之人会更多。 她知道,太子为了她能诞下嫡长子的确做了很多努力,也抗了很多压力,但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吧,怨不得别人。 顾明月背着顾明珠,凄然一笑。 第57章 第 57 章 57 转眼便到了七月初七,这一日顾明月又将顾明珠接进宫去,与她一起在东宫乞巧,往年这个节日都是姐妹俩一起度过的,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 顾明珠坐在东宫院里的葡萄架下乘凉,一手摇着团扇,与顾明月慢悠悠地说话。 忽然见几个身穿着鹊桥补子的宫女们端着瓜果酒肴走过长廊,往院子后头走去,顾明珠奇怪道:她们这是要去哪? 顾明月头也没抬道:陈良媛接了娘家妹妹进宫来玩,她们大概是去送乞巧的东西的。 顾明珠见她神色平静,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姐姐,陈良媛可是与你别苗头了? -- 第103页 她如今身子金贵,我让她一些也是应该的。 太子呢,也纵着她吗? 你为何如此在意太子的态度?顾明月奇怪道,我都不在意了,你也别在意。 顾明珠见她说得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得伸长了脑袋看她:当真不在意? 当真不在意,再说了,在意这些做什么,这不但会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以后太子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我难道一个个地都要去在意? 她见顾明珠蔫蔫的,又点着她的鼻子道:你这丫头,从小到大总有些奇怪的想法,回头你嫁入永宁侯府,可不能再这样了。 我才不会让程鹤川娶小老婆呢。顾明珠皱了皱鼻子,笃定道。 顾明月忽然笑了:你放心,有姐姐在呢,我给你撑腰。 两人正笑做一团,却见陈良媛带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从后院走了出来。 顾明珠皱眉,这陈良媛如今怀有身孕,不好好呆在房里养胎,偏偏往太子妃面前凑,是几个意思? 不会是打算来碰瓷的吧?顾明珠脑补来一出宫斗大戏后,大义凌然地站起来,拉着顾明月往屋里走。 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吗? 顾明月不明所以,奇怪道:怎么了? 咱们离她远一点,免得出了什么事,说不清楚。 顾明月觉得她杞人忧天,失笑道:能出什么事啊 话没说完,陈良媛忽然捂着肚子大叫一声,随后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慢慢倒在来地上,叫喊道:来人啊,我肚子疼,快,快去请太子过来。 下人不敢怠慢,赶紧往外跑去。 顾明珠看着她往早已准备好的坐垫上一坐,捂着肚子哀哀叫着,赶紧道:你们都看到来啊,我们可离着这么远呢,碰都没碰到她一下。 陈良媛边叫边道:真是奇了怪了,刚刚在我自己的院子都都好好的,怎么一进了这里,我就难受肚子疼呢? 一直扶着她的一个女孩赶紧道:姐姐,是不是这院子里,有什么东西和你相克呀? 原来点在这里呢。 莫不是要说姐姐的生肖属相与她肚子里什么时候出生都不知道的娃相冲,逼姐姐躲避一阵时间? 可这除了逞一时威风之外,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明珠握着顾明月的手,忽然问:姐姐,陈良媛近日经常来你屋里吗? 顾明月点头:这几日常来。 顾明珠思索一阵,又见那坐在地上的陈良媛不停地将目光往葡萄架下瞟去,心想那里难道有什么东西? 来不及细想,她干脆放开顾明月的手,独自一人走到葡萄架下左看右看,果然有一片土地的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 什么也别说了,开挖。 徒手挖里一会,一直坐在一边的陈良媛也有些心虚,大声喊道:你,你在做什么? 顾明珠没功夫搭理她,因为她挖到了一个白色的娃娃,看不出男女,披散着头发,两颊还抹了红色的腌制,看起来颇为诡异。 恰在此时,宫门外传来了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电光火石间,顾明珠认出了娃娃肚子上用朱砂写的一列红字正是当今圣上的名讳! 怎么会!陈良媛怎么敢! 不对 陈良媛不识字! 这一刹那,顾明珠感受到了一股凉意爬上脊背,她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面的太子就是被人诬陷使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帝而被赐死。 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那个位置抢破了头,连亲生父子之间也不能例外。 而她手里的这个娃娃,就是这场祸事的根源,太后只怕是要置太子一系于死地,尽然用了最邪恶可怕的巫蛊之祸。 来不及多想,她甚至无暇顾及自己还没行礼的大不敬行为,直接一狠心咬破了手指,将自己鲜红的血液涂抹在娃娃身上,盖掉了原本的字迹。 那边何人,好大的胆子,见到皇上为何不行礼下跪? 贵妃冷哼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引导了顾明珠身上。 顾明珠手里还拿着那个娃娃,一时间进退维谷,陷入两难。 藏起来必然是没用的,这是他们做的一个局,怎么会随便放过她们? 她只要敢把娃娃藏在身上,那就一定会被搜出来,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一个心虚的罪名。 想清楚后,顾明珠大方地转过身,跪拜行礼,手里始终捏着那个布娃娃。 贵妃一眼看到那个娃娃,得意地笑了一声,随后娇声对皇上道:皇上,你看她手里拿着什么? 皇上眯眼看去,果然脸色一沉:你手里拿着什么? 顾明珠以头叩地道:回皇上,臣女刚刚在这里乞巧 她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无意中发现这块土地的颜色与周围不太一样,似有翻动,一时好奇便挖了开来,谁知竟在这里面挖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布娃娃,吓了臣女一大跳,这才未能及时向皇上行礼,请皇上恕罪。 -- 第104页 皇上眯了眯眼,让人将那个娃娃拿过来给他瞧瞧。 那是一个缝制精细的娃娃,身上的白色缎子看起来十分华丽,头发披散不辨男女,身上也没穿什么代表身份的衣服,只有娃娃胸前一片血红,带着一些令人不安的意味。 他将娃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定没有写任何人的名讳或者生辰,脸色这才微微转晴。 贵妃见顾明珠一席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岂能甘心,赶紧道:皇上,这娃娃看着怪吓人的,臣妾瞧着,有几分巫 贵妃。皇上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巫蛊二字在皇宫中乃禁言,一代发生便是血流成河之兆。 贵妃见皇上面色不虞,只要闭上了嘴,心里却更加不甘心,她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陈良媛,心想还有这个蠢货可以利用。 幸好陈良媛在不该聪明的时候变得异常聪明,见皇上皇后都来了,自觉有了依仗,便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直嚷着肚子疼。 结果刚嚷了两声,她忽然觉得肚子好像真的疼了起来,一股热流涌出,她感觉自己身下湿哒哒的。 啊血她身边一个丫鬟忽然叫了起来,陈良媛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下的血越来越多。 救,救命啊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太医出来禀报,只说陈良媛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此时太子也匆匆赶了回来,他今日本是代替皇上去西郊大营巡视,得到消息再赶回来,已过去了大半天。 皇上一拍桌子,恼怒道:怎么回事! 太医瞟了贵妃一眼,战战兢兢道:陈良媛身体强健,原本胎相极好,昨日臣还来请过脉,按理来说不该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反倒是原本该在室内修养的陈良媛突然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哭嚎道:是太子妃,一定是她,她埋在地底的那个娃娃,就是诅咒我的孩子的。 那个娃娃没有写名讳与生辰八字,却一肚子的血,的确与陈良媛小产之事十分相应。 顾明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皇上,那娃娃上写的本来是您的名讳,是我怕惹来巫蛊之祸,用鲜血抹去的吗? 一个是顾明月之罪,一个是太子之罪,唯一的不同是自己死,还是全家一起死罢了。 顾明珠膝盖碰地道:皇上,那个娃娃不是太子妃所做,更不是她所埋,而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才特意在今日引您过来,再挖出娃娃,嫁祸太子妃。 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蹊跷,皇上不傻,自然知道这里面有阴谋,可陈良媛的孩子却是真的没了。 贵妃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凉凉道:你说冤枉就冤枉?依我看就是太子妃嫉妒陈良媛即将生下长子,这才想借用厌胜之术,却没想到被发现吧。 敢问贵妃娘娘,若非我将娃娃挖出来,请问有谁能将陈良媛落胎之事与一个布娃娃联系在一起?又正好能在太子妃的宫中挖出那个娃娃呢?我这么做不是不打自招吗? 贵妃被问得哑口无言,毕竟在她们的计划里,是要在陈良媛落胎后,再由一个太子妃宫里的小丫鬟出来叫破此事,然后由锦衣卫从葡萄架下把娃娃搜出,最后引出太子在宫中施行巫蛊之术。 却没想到娃娃被提前挖出,上面的名讳也被人抹去,反倒陷入如今的境地。 不过也好,此次也不算全无收获,既让陈良媛落了胎,让太子失去了继承人,又让太子妃掉入陷阱,失去圣心。 如此一来若能逼得太子方寸大乱自然最好,如若不能,没关系,他们还有后手。 第58章 第 58 章 58 想清楚后,贵妃心中稍定,露出了讥讽的表情道:谁知道你们姐妹俩在玩什么把戏,说不定是贼喊捉贼呢。 顾明珠以头叩地,心里清明一片。 无论如何不能认下这个娃娃,那么就必须将陈良媛落胎之事定性为人为,而非什么厌胜之术,这样一切便迎刃而解。 她脑子转得飞快。 落胎必然要服药,只要让皇上去查一查陈良媛的吃食,再将她身边的宫女全部拷问一番 皇上圣明,依臣女愚见,恳请皇上对陈良媛落胎之事仔细探查一番,以免放过那个害死皇孙的凶手。顾明珠不卑不亢,又扭头对陈良媛道,你的孩子到底是谁害死的,你心里应该清楚,都到这个时刻了,难道你心里想的,不是为你死去的孩子报仇,而是排除异己吗? 陈良媛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看上去柔弱得随时要晕倒一般:你在胡说什么,我的孩子就是太子妃使用厌胜之术害死的。 她边说边扑到太子脚下嘤嘤哭诉:殿下,太子妃看不惯我已久,每次我去她宫中问安时,她都视我腹中骨肉为心腹大患,殿下,你要为我做主啊 陈良媛跪倒在地,哀嚎不停,其中心中又怒又怕。 怒的是贵妃竟然派人给自己下药,害自己流产,怕的自然就是此事被人知道。 这件事中,她从来就不是清白的,那个布偶娃娃是她偷偷埋在太子妃院中的,此事也是她与贵妃合谋的,若真被揭露出来,第一个逃不掉的就是她。 -- 第105页 因此,与为那个孩子报仇相比,她更在意的是能否用这次的事情扳倒太子妃,孩子已经没了,她不能再失去现在已有的一切。 皇上,儿臣自从有孕后,一应吃食都非常小心,事情发生前,儿臣更是什么都没吃过。 为今之计,只有死不承认,将一切事情都扣在太子妃身上,刚刚顾家小姐说言,难道是要将儿臣认为始作俑者吗?难道儿臣会对自己腹中的胎儿下毒手吗? 你当然不会,但你蠢,被人暗算就很有可能了。 无奈这种话却不能喊出来,原因无他,她没有证据。 随便攀诬也是大罪。 皇,皇上,奴,奴婢有事禀报 顾明月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突然跪了下来,颤颤巍巍道:这布娃娃奴婢曾经见过太子妃娘娘拿在手里把玩过。 顾明月惊讶地喊了一声,似乎没明白身边的人为何突然背叛。 贵妃瞟了那个小宫女一眼,心中奇怪,这并不是她安排的人,但事到如今明显是对她有利的,自然不会去揭穿,反而冷笑一声:我看你们还怎么狡辩。 边说,目光边往皇后身上看去,像是在等着看她的好戏,偏偏皇后十分沉得住气,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皇上眯了眯眼,怒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顾明月赶紧摇头辩解:不,不是的,父皇,儿臣没有 那个小宫女四下看了看,又结结巴巴道:回,回禀皇上,奴婢记得,那个娃娃上好像还写了 顾明珠心中大喊要糟,来不及多想便跟着大喊了一声皇上恕罪,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后,扬声道:这个娃娃其实是臣女今天带进宫来的,臣女臣女只是一时气不过陈良媛仗着怀了身孕就耀武扬威,仗势欺人 ,请皇上恕罪。 那个小宫女没想到顾明珠会干脆地认了,接下来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顾明珠不给她翻盘机会,继续道:但这娃娃根本不是什么厌胜之术,而是送子娃娃,皇上,您不信可以去大相国寺外的集市看看,这种娃娃只要在肚子上涂抹上血,就能让娃娃的主人怀上孩子,这是相国寺外的一个尼姑告诉我的,取的就是血脉之意。 她故意装作一副理直气壮、又天真烂漫的模样:姐姐这么久没怀上孩子,就是因为没有在院子里埋一个娃娃的缘故,所以我上次去大相国寺就专门给她买了一个。 而是质问顾明珠:哦,既然是你做的,你一开始为何又不承认,莫不是心虚? 顾明珠像是不好意思一般,喃喃道:我把娃娃拿给姐姐看,姐姐不同意,还笑我傻,所以这娃娃是我偷偷埋在地下的。 这自然都是她一时间胡乱说的,但她没办法,短时间内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 求子之术总好过厌胜之术。 贵妃大怒:满嘴胡言,本宫从未听过这种求子之法,顾明珠,欺瞒圣上可是罪加一等的! 陈良媛不甘心就此放过顾明月,哭着道:求皇上明察,儿臣也从来没听过用这种娃娃求子的做法,只怕是她们想出来脱身的借口罢了。 皇上也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很明显顾明珠的一番表演并没能打动他。 顾明月叹了口气跪了下来:皇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儿臣一人所为,和太子、和妹妹都没有关系,请皇上责罚。 那个小宫女终于反应了过来,跟着跪了下来,还想再说什么。 一直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皇后终于开口。 皇上,依臣妾之见,此事不过便是后宫的争风吃醋罢了,皇上无须烦心。 皇后不想听到任何有可能盘车太子的言语,便急于将此事定性为争风吃醋,也就是说,这锅姐姐背定了。 皇上沉吟一阵,缓缓道:将太子妃押入冷宫,待事情真相查明后,再做定夺。 顾明珠颓然往地上一坐,果然是她太天真了,这种与巫蛊有关的娃娃,怎么可能被她三言两语就歪到求子上去呢。 这些人都在这里,一招一招地等着她呢。 她像只笼中鸟,不知道该往哪里飞。 请父皇三思! 原本一直站在一边的太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朝地上一跪,便要求情。 皇上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太子慎言。 太子膝行两步,以头叩地:太子妃生性纯良,绝不是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人,此事必有隐情,请父皇明察。 此事朕自会查明,太子不必多言。 只是太子妃她 睿儿,你要明白,你首先是一国的太子,最后才是一个女人的夫君。皇上此话颇为严厉,太子听得心中一颤,却固执地不肯松口。 皇后赶紧跪在太子身边,一手压着他的背,替他向皇上求情:皇上息怒,想必太子是一时忧伤过度,才会犯了癔症。 说完,她在太子背上猛拍两下,随后低声道:睿儿,你若想太子妃安全地从冷宫出来,就听母后的话,不然谁也救不了她。 -- 第106页 太子抬头看了皇后一眼,最终咬牙点头:都是儿臣的错,请父皇息怒。 太子多日奔波劳累,便在东宫好好休息几日吧。 顾明珠是被押解出宫的,程鹤川不知从何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两人在宫门口见了一面。 没事吧?程鹤川和押解顾明珠的侍卫打了招呼,两人隔着车帘说话。 顾明珠情绪低落,撩开帘子对他摇头:没事,你在宫里,能不能帮我查查陈良媛落胎之事,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程鹤川静静看了她一会,点头称好。 顾明珠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相对无言,程鹤川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侧脸,低声温柔道:别怕,我在。 一刹那间,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鼻头,她忍住涩意点了点头,还想对他说什么,又怕耽搁时间影响到他。 只好对他挥了挥手:我没事了,你先走吧,其他事情等你出宫再说。 程鹤川不知道怎么了,刚点了点头放下车帘,又忽然颇为不舍地撩开帘子对她说:我们的婚约,你放心。 顾明珠将手放在窗沿上,两人的手指快速勾了一下。 我知道。 然而事实总是太过变幻莫测,次日一早嘉定伯府便被锦衣卫团团围住,只许进不许出,看起来颇为骇人。 程鹤川托人来带了几句话,只让她不用担心,一切都好。 浑浑噩噩过了月余,一道圣旨送进了嘉定伯府。 太子妃被废,幽禁冷宫,收回嘉定伯府的丹书铁券和爵位。 顾明珠知道,只怕陈良媛那里的首尾早就被人收拾干净了,太子妃和他们顾家,成了替死鬼。 她闭了闭眼,默默叹了口气。 几天后,他们带着来时的东西被赶出了嘉定伯府。 来时,他们一家志得意满,走时,却又这样落魄潦倒。 繁华覆灭不过帝王翻手之间的事情,有时候想想,就像黄粱一梦。 程鹤川为他们租赁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暂时住下,顾明珠知道形势不由人,回乡才是最好的结果,可她实在做不到将顾明月一个人丢在这冰冷的京城。 夜晚,她安抚了父母后,便独自一人站在廊下,这些天她一直在反复思考那日发生的事情,想将整件事的逻辑连贯起来。 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突破口。 第59章 第 59 章 59 程鹤川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看她独自一人在廊下发呆,便没惊动她,而是悄悄站到她身侧,等了一会见她没反应,才一手握拳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顾明珠瞬间清醒过来,眉眼带笑,惊喜地问。 来看看你。程鹤川对她微微一笑,又问道,这里住得还习惯吗?会不会太小了? 顾明珠知道他穷,这个一进的小院已经很够意思了,便笑着点头:很好,我们一家人都觉得很好。 那就好。他抿着唇看向乌云密布的夜空,轻声问,你们,有考虑过之后怎么办吗? 恩?哦顾明珠挠了挠头,小声道,我想再见姐姐一次,之后大概是回乡吧,种种地养养猪,也不知道我家院子里那个猪棚还在不在,当初搭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力气 你要回去?程鹤川难以置信地问道。 顾明珠知道他在问什么,因此沉默下来。 两人的婚约在爵位被夺的那日便也一同作废了,顾明珠知道自己此时的境地,哪怕程鹤川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势利小人,可她也不愿意拖累他。 她甚至连街市里最普通的民女也不如,民女虽无助力,却也不会拖他后退,可自己不一样,废太子妃的妹妹这个身份,就够令皇上不悦了。 对啊,京城居,大不易,还是回去好些。 程鹤川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想留在京城,还是更像回到故土,就好像他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想嫁给自己一样。 他本可以勉强,可以请求,可一想到她如今的境遇自己也有几分责任,挽留的话便说不出口。 怕她留在京城,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到时候她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是厌恶?还是憎恨? 程鹤川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像抽搐一般令他难堪。 最终他只是掩下心中的不舍和心痛,勉强道:也是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他想送她回乡。 大概下个月吧,还没决定,又或者等过完年再看看,我娘现在情绪还不太稳定,身体也不好,可能要再休息一段时日。 顾明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以为程鹤川会挽留自己,原来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两人并肩而站,却谁都没说话,各怀心事,满腹愁思。 几日后,顾明珠与张嫣和周湘湘约在了揽月楼见面。 她刚进门,周湘湘便迎了上来,拉着她不停地打量,见她似乎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你没事就太好了,怎么到今日才和我们联系,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 第107页 张嫣也站了起来,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顾明珠感激两人的情谊,笑着道:前几日家中事情繁多,一时错不开手,今日才有空见见你们。 张嫣上前两步拉着她坐下:你放心,我偷偷打听过了,太子妃虽然被关在冷宫,但是有皇后照看着,冷宫中的人也不敢欺负她。 顾明珠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声菩萨保佑,又问:可有办法帮我带封信进去。 张嫣犹豫了一下,才道:可以,给我吧。 顾明珠赶紧从袖中取了一个信封出来:你放心,这信只说了我们一切都好,打算下月回乡,让她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们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只盼还有再见之日。 张嫣将信接过,安慰道:太子对太子妃情谊深厚,你别担心,待太子登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明珠点点头,心里想着,但愿吧。 但愿姐姐能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日,但愿太子能明白,姐姐对他的情谊。 周湘湘见她情绪低落,赶紧道:你放心,锦鲤和平常心我都买了回去,现在在我身边伺候着。 顾明珠扭头对她拱手:多谢姐姐,她们俩便拜托你了。 周湘湘摆摆手,轻声问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顾明珠长叹一口气,人人都问她以后怎么办,其实她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大概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因没想好,她便没说,只缓缓摇了摇头。 周湘湘赶紧问道:程鹤川呢,你们的婚约? 顾明珠垂下头,半天才回道:自然作废了。 周湘湘咬了咬牙:程鹤川不是这样的人,你们的婚约,他肯定会践行 顾明珠摆手,洒然一笑:他想践行,我还不想嫁给他了呢,其实我就是个乡下丫头,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硬是让我进了京,当了外戚,我这屁股坐久了,也的确难受,仔细想想,好像还不如我在乡下过得快活。 明珠 日后与两位姐姐相见的机会也不多了,我没什么能送你们的,亲手打了两个络子给你们,别嫌弃,权当个念想吧。她从袖中拿出两根梅花络子,分别递给两人。 张嫣伸出手摸了摸络子,跟着叹了口气:这日子就像在刀尖上走着,今日是你,也许明日就是我呢。 嫣儿姐姐,你胡说什么呢? 张嫣愣了一下,自嘲一笑:我不过胡说,不必当真。 顾明珠知道,她是被这京中夺嫡的波诡云谲吓到了,才有此一说,她想安慰她几句,又不知道如何下嘴。 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愁云惨淡的意味。 分别的时候,顾明珠站在马车旁看着两人上车。 周湘湘想送她,却又知道顾明珠一定会拒绝,最终只是对她挥了挥手。 顾明珠原地站着看着二人的马车远去,随后背着手慢慢往家里走。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出门不用戴帷帽,没有丫鬟小厮跟着,爱去哪去哪。 她想了想,干脆去隔壁的关山大街逛逛,那里据说有各种古董古玩,虽然她买不起,但看看总可以吧。 大概是买古玩的人少,整条街看起来格外安静,只零星几辆马车停下又离开。 顾明珠找了个茶寮坐下休息,正随意瞎看的时候,意外看到一个行踪鬼祟的女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 正是那日指证顾明珠的宫女。 顾明珠嗖一下站了起来,又赶紧坐下,当做自己只是个路人一般,以袖掩面。 待那个宫女跟着一个黑衣男子进了一座宅院后,顾明珠才偷偷跟了过去,在人家宅院门口转了又转。 她心中有预感,此事还有蹊跷。 此时天色尚早,她想了想又回到刚刚的茶寮里坐下,继续喝茶,顺便监视一番。 结果太阳快落山时,顾明珠喝了一肚子茶水正郁闷得不行时,一回头就看到程鹤川飞马从城门而入。 他去城外做什么了 还没来得及挥手喊他,就见程鹤川已停在了刚刚的院子前,翻身下马,敲门而入。 顾明珠整个人如遭雷击,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程鹤川、诬陷的宫女、太后、三皇子,这一切像被一根线串起来了一样,忽然就清晰了。 不,不对,程鹤川没有理由这么做。 事出必有因,程鹤川没有投靠三皇子的理由。 顾明珠冷静地吸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要么直接质问程鹤川,她相信以他的性格,必然不屑于说谎,要么就悄悄打探一番,自己查出真相。 情感上她更倾向于后者,但现实就是,她只能做到前者。 不再由于,顾明珠一口闷干杯里的茶,甩着手回了那个临时租赁的小院。 她回家后不久,程鹤川也上了门,此时已入深秋,顾明珠穿着臃肿的棉衣坐在屋里发呆,程鹤川拿着一件狐裘走了进来。 我去年猎到的,一直放在家里,过段时间就入冬了,你穿着正好。 -- 第108页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明珠笑着接过,问他从哪里来。 程鹤川只说出城了一趟,具体却没说做什么去了。 顾明珠手里摸着狐裘,心里滚着事,最后鼓足了勇气问道:你在宫里当差,可有什么相熟的宫女太监什么的 程鹤川奇怪道:金吾卫不得与宫女太监相交,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他以为顾明珠是像让自己给顾明月带话,便安慰道:你若有什么话想和你姐姐说,可以将信给我,我找机会帮你转交给她。 他说完后,顾明珠便陷入了沉默,程鹤川摸了摸袖中的发簪,一时间心口有点发热。 他今日是来求亲的。 辗转了几日,他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心意表达清楚,大概人都是一种心存侥幸的动物,他总想着,也许他运气足够好,能够瞒着顾明珠一辈子。 顾明珠没发现他的异样,声音闷闷地道:我看到了。 程鹤川还陷在自己的想象中,抬眸不解道:看到什么? 你和那个宫女认识吧 哪个宫女话没说完,他就意识到顾明珠在说什么,一瞬间心跳如鼓。 她发现了。 你看见了?他很快作出决定,既然上天要让她知道,那便知道吧。 第60章 第 60 章 60 对,我看见了,所以那个诬陷我姐姐的宫女,是你安排的吗? 顾明珠冷着脸,直视着他的眼睛,她想从这双漂亮的眼睛中找到愧疚、不安或者歉意。 然后都没有,程鹤川同样直视着她,声音平缓而坚定道:是。 整个计谋是你一手策划的吗?顾明珠上前一步,神情隐忍。 程鹤川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不是。 你是三皇子一派的人? 不是。 为什么?这三个字,是她整个晚上最想问出的一句话,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你可以一面与我议亲,一面陷害我最亲的姐姐。 我有自己的理由。程鹤川睨她一眼,但与你无关。 顾明珠愤恨地看着他:我真该感谢你的坦诚,让我看清楚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鹤川听着她说这样的话,只觉得心里十分难受,他缓了一会,轻声道:我很抱歉。 抱歉?抱歉有什么用,你能把我姐姐救出来吗? 顾明珠连声质问他:还有,接下来呢,接下来你要这么做。?你要杀我灭口吗? 不 顾明珠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你最好把我杀了,不然我一定会向皇上揭穿你的阴谋。 伤害你姐姐,并非我本意。 顾明珠愣了一下,想到那个宫女未曾说完的话:你的目标是太子? 程鹤川沉默地点头:是。 顾明珠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他此刻的坦诚:太子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没有。 那你 这是一个埋藏在他心里很久的秘密,他不曾对任何人说起,只敢在午夜梦回之际,带着嗜血的恨意独自一人慢悠悠地臆想。 可此刻,他忽然很想亲口说出来,将他那大逆不道的想法,说出来。 我要的,是这江山后继无人。 说完之后,竟然如此快意。 顾明珠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嘴,瞪圆了眼睛看他:你,你胡说什么,不对,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自然是向人复仇。程鹤川自嘲一笑:我父亲是被人害死的,你猜那人是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那九五至尊。 今上疑心病重,总担心我父亲军权在握,要夺他帝位,竟然放任太监与齐王联手,害死了我父亲不说,还导致那年我军惨败于北蛮之手,害我父亲留下千古骂名。 他的语气渐渐变得狠戾:我母亲、我兄长皆死于战场,还有那些作战的士兵,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因为皇帝陛下的一己私欲,自己就要白白葬送性命,他们以为他们在为国而战,可到头来呢,还要被打上战败的耻辱印记,连抚恤金都拿不到! 心里的愤恨与委屈他憋了太多年,此时不想再隐忍,干脆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我原本打算看着三皇子以巫蛊之术弄死太子,再将三皇子诬陷太子的证据交给皇上,逼三皇子宫变造反,等那个时候,我就可以看着皇上为自己做下的每一个决定而后悔痛哭。 纵然皇上对不起你们程家,可太子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呢,退一万步说,就算父债子偿,可我姐姐,我们顾家又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呢?难道因为你要复仇,所有无辜的人就都必须跟着你一起陪葬吗? 顾明珠红着眼睛看他:程鹤川,你太可怕了,太子仁厚,将来必定是一位好皇帝,而你要毁掉的是整个江山社稷,皇上无后,藩王必将作乱,到时候万民将陷于水火之中,这难道就是你父亲母亲想看到的吗? -- 第109页 顾明珠摇摇头,后退两步继续道:他们镇守北境,为的是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战乱之苦,而你,要亲手毁掉这一切。 程鹤川半个身子站在阴影中,这些话他何尝没有想过。 只是午夜梦回之际,恨意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一年又一年,挥之不去,像一只深渊之手,推着他慢慢地跨过了那一步。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继续向前走,哪怕失去一切。 你现在知道了,你大可以禀报皇上。 顾明珠咬牙笑道:是,我可以,你以为我不会这样做吗? 请便。说完,程鹤川扭过头,走进了更深的夜色中。 第二日一早,顾明珠一家便搬离了程鹤川为他们租赁的小院,来到了位于西城墙下的贫民区生活。 刘美凤乍然富贵后再回到茅草屋中居住,多少有些不习惯,不停地追问顾明珠为什么要搬离。 顾明珠懒得替程鹤川说好话,便道:程鹤川要赶我们走。 刘美凤以为顾明珠心里苦,反而不敢表现得太过嫌弃,当着女儿的面不停地说这房子比他们原先在乡下住的好云云。 顾镇这些日子脸上也总是一副满腹心事的模样,惹得顾明珠再三跟他确定有没有在什么赌场里欠债之类的。 顾镇自然不是在为钱财的事情烦恼,他一贯对家里的事情不闻不问,这几日更是整日把自己关起来,也不知道在埋头写些什么。 等一家人适应了几日后,顾明珠便在城门人流密集的地方支了个小摊,利用自己偷偷昧下的辣椒,做起了重庆小面和麻辣烫的生意。 此时即将入冬,天气一日日严寒起来,顾明珠的面条以拌面为主,加上她自己熬制的辣椒酱,热气腾腾的味道实在抓人。 至于麻辣烫她按串卖,单价不高,能满足低消费用户的各种需求,每日的销量也十分可观。 一串也行,十串更好,就这样一家三口起早贪黑了一个月,生意越来越好。 顾明珠原本打算回乡,但与程鹤川交谈过后,她便放弃了这个计划。 她在等,等一个时机。 她要看看程鹤川能不能真的如他所说,逼三皇子发动宫变。 这日一早她又出来摆摊,为了方便她将长发全部盘在头顶,用一块布巾绑住,身上穿着便宜耐脏的神色棉衣,她手脚麻利地点燃炉子,架上一口大锅,锅里的水每日都换上最新的山泉水。 她这才刚开摊,便有几个老顾客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 小娘子,我今日要一碗面条加一份青菜,多加辣椒,吃饱了我就做活去了! 顾明珠笑着应了一声好,便将面条和青菜下锅,在这个小摊前,她是主厨,顾镇负责照看桌椅招揽客人,刘美凤则坐在她身边串着食材。 不一会,一碗清汤面条便端上了桌,几根绿油油的蔬菜虽然比不上山珍海味,但对于许多要在大冷天里出门干活的人来说,这一碗热腾腾的辣椒酱拌面,便是驱逐寒冷最好的法宝。 今天生意好,顾明珠忙得脚不沾地。 正晕头转向之际,摊子忽然被人一把掀翻了,顾明珠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摊子旁的马车。 只听到马车中传来一个女子的讥讽的声音: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家二小姐呀,哎呦呦,怎么在这里摆摊呢? 帘子被撩开,果然是许久不见的赵芸娘,她此时看起来气色红润,十分得意的模样。 顾明珠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才勉强笑道:赵姑娘弄坏了我的摊子,是否该赔偿一二? 赵芸娘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的摊子挡住了我的去路,怎么在你嘴里反倒变成了我的不是?这里人来人往的,谁允许你在这里摆摊的,嗯? 顾明珠这才见识到这些狗仗人势的人有多么讨厌。 她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发钱了发钱了!这位小姐大发慈悲发钱了,快点来啊,人人有份啊! 她这话刚喊完便马上蹿了出去,几个原本在墙根底下晒太阳的乞丐闻言立刻围了上来,纷纷堵在马车前后,伸着手朝赵芸娘要钱,甚至还有几个大胆的,直接把手伸到了窗户里面。 赵芸娘被这场声势浩大的乞讨吓地不住尖叫:顾明珠,你快让他们走开啊,走开。 顾民主当作没听到,拉着爹娘开始收拾东西,今天流年不利,她准备早点收摊回家。 把她给我抓起来!赵芸娘坐在车里自顾不暇,还不忘找顾明珠的麻烦。 顾明珠心道要遭,正准备左手牵娘又手拉爹,一家三口突破重围溜之大吉,结果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三两下就制服了赵芸娘派来的护卫。 顾明珠于混乱之中茫然四顾,果然看到了骑着马远远立于人群之外的程鹤川。 她咬唇想了想,松开爹娘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奋力突围来到他马下。 程鹤川,你说的事情,我还在等着呢,有本事不要临时变卦,让我看看你有多能耐。 程鹤川居高临下看她一眼,顾明珠以为他会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保持一种酷炫的神秘感。 但现实是,程鹤川低头问她:要不要跟我走。 -- 第110页 顾明珠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又朝摊子挤了回去,一家三口将东西收好放上手推车,快速地逃离了现场。 那日后,顾明珠便休摊三日,避免被赵芸娘找麻烦。 第61章 第 61 章 61 第四天她照常出摊,令她惊讶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早已等在那里,正是前几日遇到的程鹤川。 顾明珠心想这人又来做什么,一天到晚吃饱了饭没事干,到处乱晃悠吗? 她心里想着,表面上却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开始手脚麻利地摆摊生火。 没多久,大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闻香而动的食客们也赶了过来,她也开始忙碌起来,将程鹤川丢到了脑后。 程鹤川在一旁等了一会,见她忙过最初的一阵后,这才走到摊前。 顾明珠眼皮都没抬,冷着脸继续煮菜刷料,红色的辣酱覆在各种食材上,让人看得食指大动。 我要一份。 顾明珠没好气道:要什么。 程鹤川朝旁边的菜架上看了看,随口道:都来一份吧。 微辣还是正常辣。 程鹤川不明白这两种有什么区别,看了旁边吃得津津有味的食客一眼,指着他道:和他一样吧。 顾明珠眼皮一掀瞟了一眼,那个食客是个嗜辣的,每次来都点一份超辣。 她心想,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不能怪我,嘴上便道:行,自己找位置坐着等吧。 话是这么说,程鹤川却没走,依旧站在摊前看她忙碌,他神色平静认真,看得顾明珠十分不自在。 别挡着我做生意。她挥了挥手里的勺子,好像他是一只惹人讨厌的苍蝇。 程鹤川只好默默地往旁边移动了几步,又继续盯着顾明珠看。 顾明珠被他看得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因此往碗里加辣椒的时候就有点控制不住,手抖啊抖的,本来超辣被她加成了变态辣。 她愣了一下,心想这可不能怪我,反正吃不死,就这样吧。 她只纠结了一会,便又心安理得地把煮熟的菜往碗里加,用筷子翻来覆去搅和一通后塞到了他手里。 找地方坐着吃吧。 程鹤川以前在边关时,也曾跟着军营里的士兵们蹲在一起吃饭,但此时在京城,他实在做不出蹲在顾明珠身边吃东西的行为。 只好老实地走到一边,找了一张干净的小桌子坐下。 刚吃了一口,脸瞬间辣得通红,嘴里像被火烧一样,又烫又辣,他低头平复了一会,还是硬忍着嚼了嚼,吞了下去。 顾明珠见他呛得满头大汗,忙碌的双手一顿,心想刚刚是不是太狠了,可一想起他做的事,又觉得还是便宜他了。 干脆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顾镇收拾完一张桌子,见程鹤川看着那碗麻辣烫,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于是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 喝点茶解解辣。他将手中的抹布往桌上一扔,提着裤子坐在他身边道,我原先以为你嫌弃我们家落败了,不愿意再结亲,可今日来看似乎是我家女儿不愿意理你。 他扭头看了看正在忙碌的顾明珠,叹了口气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误会? 程鹤川低头喝了一口茶,沉声道:并无误会是我,对不起你们。 顾镇摸不着头脑,奇怪道:对不起我们?这又从何说起。 程鹤川没说话,忍着辣意将碗中的麻辣烫快速吃完,留下一两银子,扭头走了。 顾镇叹气摇头,自顾自叨咕了几句,就开始收钱擦桌,一气呵成,看上去已经十分习惯现在干活才能吃饭的生活。 倒也颇为自得其乐,随遇而安。 收摊归家后,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 刘美凤沉不住气,尤其是今日听到顾镇和程鹤川的谈话后,便一直想劝劝自家女儿。 珠儿,你和永宁侯之间到底怎么了,既然他还愿意娶你,你为何又对他冷眉冷眼的? 顾明珠心里烦,不想提此事,又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可刘美凤好糊弄,顾镇却心中了然,吃过饭后让刘美凤去收拾碗筷,将顾明珠拉到了院子里的树下,打算仔细询问清楚。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不可能因为我们家落败了,就要退亲,是不是你这里对他有什么意见? 顾明珠原本不打算告诉父亲,可是憋了几日,实在憋得难受。 最终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顾镇,也想听听他的看法。 她低着头颓然道:事情就是这样。 顾镇瞪圆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顾明珠不解,随口问了一句:什么? 顾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明天不出摊了,你带我去永宁侯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程鹤川说。 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会是拿刀去捅他吧? 爹,您三思啊 顾镇大手一挥:不用三思,这事我早就该做了。 -- 第111页 杀害朝廷官员可是满门抄斩的 顾镇哭笑不得:谁要杀他了,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那你找他做什么? 当年的事情,程鹤川恨错人了! 永宁侯府书房。 程鹤川坐在书案后,静静听完了顾镇的话,半晌才艰难开口道:所以这一切,都是太后所为。 顾镇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叹气道:当年我装醉倒在暖阁中,的确听到有人如此禀报公主。 那时皇上刚刚登基上位,江山未稳,齐王想趁机叛乱,心知镇国公一心为国定然不会支持他,太后便出手,假传圣旨让监军太监动了手脚,向北蛮透露了他们的诱敌计划,以通敌叛国的方式害死了镇国公。 程鹤川脸上一片空白,他抬头茫然地看了看顾明珠,嘴唇一颤,却一言难发。 竟然是因为这样无耻的理由。 他原以为是皇上刚刚登基,想要收归兵权,便害死了他父亲。 原来不是原来父亲一世英名,竟然死在了这种只知道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小人手里。 顾镇误以为他不信,只好道:我那日听到后,心中害怕,谁知第二日果然听到了镇国公大败的消息,本想向皇上进言,奈何没有证据,当时太后一党势力颇大,为保妻儿家小,我只好托人将我外放出京,到最后干脆远离了官场。 他怀揣着这个秘密十年,终日惶惶就怕公主突然想起那日他也在暖阁中,要杀他灭口。 又因为自己身为臣子,却不敢为镇国公雪耻直言,而羞愧难当,觉得自己不配再为人臣子,干脆故意得罪了上峰,回家种田了。 说到此处,顾镇起身朝程鹤川一拜:某实在羞愧 程鹤川赶紧扶他起身,摇头道:不怪你,此事我会再去查探,若真如您所说 你待如何?顾明珠赶紧问道。 程鹤川神色肃杀,恨意蓄满了双眸:血债血偿。 一个月后,宫里突然传出贵妃诬陷太子妃之事。 京城之中人人都在传,原来在宫中大行压胜之术的人是贵妃,她买通了太子妃宫里的人,在太子妃院子里埋了诅咒子嗣的小人。 目的就是阻止太子妃怀孕,结果那日陈良媛来到太子妃院中,就是被小人冲到了,这才落了胎。 不论真相如何,反正这个理由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皇上也信了,夺了她贵妃之位不说,还打入冷宫。 又过了几日,三皇子去云南就藩之事也定了下来,月内便要出发,不论他如何撒泼打滚,胡闹蛮缠,皇上都不为所动,铁了心要让他远离储位。 顾明月也被放了出来,恢复了太子妃的位分不说,连嘉定伯的爵位也还回来了。 顾明珠重新搬回嘉定伯府时,心想这皇家的爵位就跟玩一样,一下有了,一下又没了。 翻脸无情,没什么意思,她甚至打算等顾明月坐稳了位置后,就干脆回家种地,远离这些是非得了。 又是几日后,顾明珠被顾明月召进了宫。 姐妹两人经此大难,再次见面时难免有隔世之感,两人抱头痛哭。 一旁站着的宫女见到了赶紧上来劝慰:娘娘,快别哭了,您就算不为自个儿身子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呀。 顾明珠既惊且喜:姐姐,你有身孕了? 顾明月抹抹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在冷宫中发现的。 孩子还好吧?太医怎么说?你和,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顾明月笑道:孩子很好,我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顾明珠喜悦过后,又忍不住问道:贵妃那事 顾明月神色一淡,简单道:是陈良媛受贵妃蛊惑,买通了一个小丫鬟偷偷在我院子里的埋的,没想到最终害了自己,她失了孩子,太医说她无法再有身孕了。 此事若要通过贵妃挟制三皇子,那么陈良媛就必须处于一个受害人的身份。 顾明珠心里明白,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的饮食里被贵妃动了手脚,下了落胎的药,那日也是凑巧,便发作了。顾明月托腮道,贵妃如何肯让太子有后呢。 这件事,太后 皇上也知道,太后必然是幕后主使,可没有证据,谁也没有办法。顾明月叹了口气,慢慢摸了摸肚子,像是在忧虑,也不知道,她们下一步还有什么阴谋。 太后这一辈子都对权势放不开手,总想着扶持三皇子登基后,就可以再次垂帘听政,大权在握。 第62章 第 62 章 62 顾明珠知道她在担忧肚子里的孩子,只好将手覆盖到她的手上:姐姐,我会守着你们的。 顾明月微微一笑,一副十分欣慰的样子。 顾明珠又问道:对了,那,太子 顾明月扭过头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经历了这些事,我才明白,我们是夫妻,但在夫妻之前,他是太子,我是太子妃,我们都有自己肩负的责任,而不是儿女私情。 -- 第112页 顾明珠神色黯然点点头,或许对于男子来说,家国天下永远是第一位的。 所以你不必再担心我,我会好好做一个太子妃,抚育儿女,管理后宫。 顾明珠看着她的眼睛,喃喃道:姐姐,你可还记得我们在乡下的时候。 顾明月会心一笑:记得,那时候是多好的日子,简简单单,无忧无虑。 进了京城后,我就觉得烦恼不断,没什么意思。 顾明月看了看她的神情,小心问道:你呢,和永宁侯的亲事是怎么回事? 顾明珠张嘴就要把程鹤川的事情告诉她,可转念一想,此事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再到处告诉人。 她不清楚贵妃倒台这事和程鹤川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但是程鹤川曾经实实在在想搞死太子,若让太子知道,他可还有命活? 因此只好含含糊糊地敷衍几句,顾明月心知感情之事难以勉强,便不再追问。 那天晚上,顾明珠在东宫留宿。 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巧,也是这一夜,众人好梦之际,突然杀声喊叫震天想起。 顾明珠迷迷糊糊醒来,见窗外不远处火光冲天,依稀还有一些哭求喊叫声,心里咯噔一跳,顾不得其他,穿着里衣就往顾明月的宫殿跑去。 顾明月此时也已醒了过来,正在宫人的服侍下穿着衣服,见顾明珠光着脚就跑了过来,便让人给她拿衣服鞋子。 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走水了 顾明珠怕吓着她,笑着道:一时吓到了,姐姐可有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已派了人去,先把衣服鞋子穿好,别着凉 她话没说完,一个小太监突然冲了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他们说,说 那小太监吓得结结巴巴,顾明珠赶紧阻止了他:慌什么,不就是走水了,现在烧到哪里了。她一边对小太监使眼色,一边对几个宫女道:门口风大,你们扶太子妃娘娘进去,免得染了风寒,伤了身体。 待顾明月走后,她才问道:是不是宫变了! 小太监拼命点头:三皇子反了,他将皇上所在的宫殿围了起来起来,逼皇上传位于他,同时派人前来东宫抓捕太子妃。 这怎么得了!姐姐还怀着孩子! 太子呢?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小太监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守,要么躲。 可她对这个皇宫人生地不熟的,又能躲到哪里去,而且到处都是丫鬟太监,躲哪里能真正掩人耳目呢? 如此一想,便做好了决定。 她又点了几个人,吩咐道:去,把东宫上下所有人都叫起来,到院子里集合。 几人互相看了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话。 顾明珠管不得这么多了,大喝一声:还不快去。 几人大梦初醒一般,赶紧分头跑了出去,顾明珠想了想,又回到室内对顾明月道:姐姐,你先深吸一口气,听我说。 顾明月其实心里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听顾明珠这么说,便深呼吸了几次,又点了点头。 三皇子反了,但是没关系,太子不在宫里,很可能是去搬救兵了,还有程鹤川在金吾卫当差,他们很快就会前来救驾,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能自乱阵脚,好吗? 顾明月此时只会点头,因此只能拼命点头。 那你先在这里休息,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一切交给我。 顾明月拉着她的袖子急道:你别出去 没事,别怕,我有分寸。顾明珠没有多说,时间不等人。 她又嘱咐几个宫女照顾好顾明月,自己一个人跑到大殿外,三十几个宫女太监已经聚集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瑟瑟发抖。 你们听好了,三皇子反了,正在宫内到处烧杀抢掠,你们出去也是死,投降也是死,只有大家一起守住东宫,等太子前来救援,才有生的希望,都明白吗? 众人赶紧点头,顾明珠也不多说,用手指点着,开始指派个人做事。 她先让人将大门钉死,随后又指派了几个太监去将东宫内太后贵妃送来的人都关到一间房里看管起来。 原地站着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吧,又指派了几个宫女去东宫内的小厨房烧热水和热油,再将凳子桌子都搬到墙角做好准备。 才转身松了口气,东宫外便传来了震天的声响。 快把热水热油端出来,朝门外泼去,力气大的上,力气小的负责打下手! 一时间,惨烈的叫声便从门外传来,顾明珠忍住不去听,心里却焦急不已。 他们热水和热油有限,可门外的敌人有多少,她却不清楚。 程鹤川,这种时候你到底去哪里了!!! 不过片刻功夫,门外便想到了应对之法。 他们将浸了热油烧得正旺的火棍往院子里丢,但凡被沾上身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迅速燃烧起来,失去了战斗力量。 -- 第113页 一时间东宫内也惨叫一片。 顾明珠顾不得许多,转身往大殿跑去,大殿内的宫女都被她拉到外面干活去了,一时间有些空荡荡的。 姐姐,叛军要来了,我们快躲起来。说完,她便拉着顾明月往后殿跑去。 东宫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梅寮,那里偏僻又人迹罕至,她将顾明月藏在了箱子里。 刚要关上箱子,顾明月拉着她道:你不进来吗? 这里太挤了,我到旁边的箱子里,姐姐记得,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顾明月点头,任由顾明珠关上了箱子。 顾明珠又打开了旁边的箱子,自己却没进去,直接啪一声重重关上,自己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她回到前殿将头发拆散,又找出了一件明黄色的披风披在肩上,趁着众人四下逃窜时,自己踩着桌子凳子爬上了墙头,跳到了院外。 有人出来了! 是太子妃! 她身上的披风的确是只有太子妃才能穿的,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顾明珠见叛军被自己转移了目光,便拔足狂奔,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群人。 三皇子早就下令,谁抓住了太子妃,便重重有赏,谁都想拔得头筹,因此原本围在宫殿外的人,全部都被顾明珠引走了。 东宫危局已破。 顾明珠拿出了当初大学时跑八百米的精神,一口气朝前朝跑去。 皇帝在哪里,哪里的兵力就是最足的,她只能去那里求救。 结果她太高估了自己,这才跑出几百米,立刻就被身后的叛军团团围住。 太子妃,别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是要杀人灭口,反倒要活捉?是为了威胁? 太子手里有人,正在救驾! 她一下子意识到事情的关键所在,便故作镇定道:走吧。 反抗也没啥用,还不如好好配合,少吃点苦。 她被人将双手一绑,推搡着朝前走去。 她被带上了城楼,此处夜黑风高,旁边支着一根木棍,上头还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于冷风中暗自摇曳。 简单来说,十分有恐怖片的氛围,顾明珠吓得两腿打抖,心里默默祈祷一会千万不要让她真的上演什么恐怖片。 三皇子不在此处,只有一个黑脸将领在指挥,顾明珠估计三皇子正在皇上那里下功夫,想要在太子入城前线完成逼宫大事。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城外便是太子和救兵。 果然,顾明珠悄咪咪伸长了脖子朝下看,便看到楼下的攻城大军正打得十分激烈。 那将领一把抓过顾明珠的领子,将她抵在城楼前,朝下面大声喊道:太子,你不要你的太子妃和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顾明珠被勒得呼吸不畅,听到他这话也不由得心中哀叹,好老套的情节。 此时黑灯瞎火的,顾明珠又蓬头垢面,隔着这么远的确看不清城楼上的人是不是太子妃。 但太子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顾明珠身上的斗篷,正是太子妃之物。 太子慌忙下令住手,随后朝着城楼上大声喊话:吴士军,三皇子叛乱,人人得而诛之,孤劝你趁早投降,不要再助纣为虐。 吴士军冷笑道:太子殿下,你的太子妃在我手中,你哪来的底气劝我投降,我看还是你先投降吧,不然我就把她扔下去。 顾明珠瞅准了时机赶紧朝太子大喊道:你们抓错人了,奴婢只是个小宫女! 吴士军一愣,将她从城楼前扯回来,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真,真的啊,是太子妃让奴婢穿着这件斗篷跑出来的,奴婢刚跑出来就被你们抓住,带到了这里。 第63章 第 63 章 63 吴士军一愣,听她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也口称奴婢,不由得相信了三分,赶紧问道:那太子妃呢? 奴婢听说太子妃要躲到御花园里的假山里去,那里有个密道,可以通往宫外,你们再不赶紧去,太子妃就跑了! 这话一听似乎有几分道理,太子妃怎么可能一个人往外跑,拿一个宫女做诱饵的可能性很高。 那群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等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假话。他其实已经信了六分,却还想再诈一诈这个小宫女。 你看奴婢的手! 顾明珠把自己前段时间卖麻辣烫时被烫伤的疤痕给他看:奴婢就是个烧火的宫女。 太子妃的手怎么可能这么粗糙难看。 吴士军立刻信了十分,怒气冲冲地把顾明珠往地上一推,扭头大喊道:去御花园抓太子妃! 说完他又狠狠瞪了顾明珠一眼:你最好说的是真话,不然老子剁了你。 顾明珠一抖,赶紧道:是,是真话,真的,太子妃都要置奴婢于死地了,奴婢怎么还会帮她骗你呢! 吴士军想到自己被人愚弄,不由得怒气更甚,拔出腰间佩刀就要杀她泄愤,顾明珠赶紧大喊道:别杀我,我可以帮你指认太子妃,真的! 吴士军怒气冲冲把剑一收,朝下大喊道:放箭! -- 第114页 城楼下的太子听到顾明珠大喊自己是宫女的那嗓子,后面的对话却没听到,此时见吴士军放箭,心知楼上的女子不是顾明月,便放下心来,专心攻城。 顾明珠趁着众人激战之时,偷偷地、一点一点地往外爬,才爬到一半,一柄大刀顿时出现在她脑袋旁边。 老实点! 顾明珠瑟瑟发抖,捣头如蒜。 他话音刚落,城下士兵便来禀报:大人,城门守不住了! 太子妃呢,抓到没有! 回禀大人,没有找到! 吴士军扭头,像提小鸡仔一样把顾明珠提了起来,半个身子抵在城墙边缘朝下喊道:太子,你的太子妃在我手里,你再不停下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此时城墙内外到处都是大火,火光冲天照亮了顾明珠的脸庞。 太子自然认出了顾明珠,心中惊讶不已,却只能继续喊道:孤看不清楚,谁知道是不是冒牌货。 吴士军原本一直躲在顾明珠身后,闻言不由得怒火中烧,将顾明珠半个身子都推出了城墙外,却没意识到这一举动也让他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箭矢如流星般射入他前额,穿透了整个脑袋。 顾明珠惊魂未定,赶紧扒着城墙滑下来,大声喊道:吴士军死了,大家快跑啊! 原本还在激战的叛军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有人还在负隅顽抗,但更多的人已经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 顾明珠松了口气,想起刚刚程鹤川搭箭弯弓朝对着自己的模样,心里还砰砰跳个不停。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笃定那一箭一定能射向吴士军。 那一刻,她的心里充满了对他的盲目信任和勇气。 太子带着大军冲进了皇宫,顾明珠赶紧冲下城楼,大声喊道:太子留步! 太子勒马,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明月呢? 顾明珠凑到他马下,小声道:姐姐在梅寮的箱子里,太子拨点人给我,我去救姐姐。 太子点点头,指了一路人马给她:小心。 顾明珠顾不上废话,最后看了一眼骑马跟在太子身边的程鹤川,只见他一身黑衣劲装,手持一把长弓,神色肃杀冷淡。 并没什么话想和顾明珠嘱咐的样子。 顾明珠不再看他,匆匆带着人朝东宫跑去。 一个月后。 三皇子谋反事件终于落下帷幕,三皇子被贬为庶人流放云南,与三皇子合谋的太后名义上称病,实际上被囚禁在别院,时日也不多的样子。 赵家被抄家灭族,曾经辉煌一时、风光无二的一个家族顷刻之间就覆灭了。 此案中牵扯的从犯,包括文武百官足足有百人,主犯斩首,从犯流放,一时间整个京城人人自危,生怕曾经和赵家扯上一点关系。 福荣长公主被夺去封号,勒令在家闭门思过,一时间曾经名动京城的春日宴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在平叛中有功的程鹤川据说不但一箭射死了守城的吴士军,让太子的大军得以顺利入宫救驾外,还在营救皇上的时候,数次救皇上于水火。 因此也低调地恢复了镇国公的爵位。 一时间,还未定亲的程鹤川便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是京城勋贵们争相追捧的对象,想给他提亲的人简直踏破了门槛。 程鹤川不甚其扰,只想着赶紧求皇上赐婚。 奈何顾明珠不肯点头。 顾明珠最近太忙了,她的火锅店要赶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开起来,前前后后都是她一个人在忙碌,自然没空搭理时不时来店里当木桩站岗的程鹤川。 为了满足广大客户的精神需求,顾明珠在店里辟了一块小小的表演区域,请了一些卖艺的人过来,或说书、或唱曲,务必让客户身心愉悦,吃麻麻香。 今日碰巧,程鹤川来的时候,说书的便在讲开过名将镇国公的故事,尤其是他几场经典战役,可谓是跌宕起伏,听得人大气都不敢出。 顾明珠从厨房检查出来的时候,故事正讲到程将军追击敌人一天一夜的关键之处。 她不由得愣住,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听了起来。 程鹤川见她出来,便走到她身旁,低声道:他说得夸张了。 那可不,都飞沙走石,天神助力,直言镇国公是武曲星下凡,来拯救乱世了。 顾明珠招手叫了一个小二过来:一会这个说书先生下来后,让他把天神下凡那段去掉,改为夸皇上是真命天子,上天庇佑,明白没。 小二点头哈腰,领命而去。 程鹤川歪头看她,眼中饱含笑意:生意很好。 顾明珠颇为得意:那当然,我可是花了心思的。 此事店内已坐满,结果门口来了几个壮汉,一进来就大喊道:掌柜的。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闻言赶紧跑到门口,笑着道:几位爷,不好意思,小店已经满了,您要先拿个号,等位。 排什么队,爷出门吃饭,从来不等,现在就给爷腾个座出来。中间的壮汉四下看了看,随手指着堂中间的一个位置道:就这里了。 -- 第115页 说着就要去拉扯那个男人的衣领,想把他扔出去。 程鹤川挑眉看向顾明珠,意思很明显需要我出手吗? 顾明珠回以挑眉,让他稍安勿躁。 只见掌柜大喊一声,后厨立刻跑出来两三个手持长棍的男人,只是他们手中的长棍有些奇怪,顶端做成了一个弧形,有点像一个放大版的弹弓。 男人们冲上前,用弧形的那一头抵住几个壮汉的手臂两侧,就这么一用力,便将壮汉推出了门外。 壮汉们被困住了手臂,动弹不得,只能节节败退。 掌柜的乘机跟出去,大声道:来小店吃饭,就得守小店的规矩,否则啊概不招待。 说完拍了拍手,走到顾明珠身前讨好道:东家,您看今日如何? 顾明珠满意地点了点头,夸奖了掌柜的和安保人员几句。 这也是她前段时间想出来的安保流程,像他们这种火锅店,安全很重要,不然一打起来,滚滚的一锅油,泼到谁身上都不是小事。 程鹤川站在一边等她忙完便问:寒山寺的梅花开了,你你想去看看吗? 顾明珠瞟了他一天,冷着脸道:冰天雪地的,太冷了,不想去。 程鹤川默了默,又道:我前几日猎了一头鹿,我拿一只腿给你,你带回去烤着吃吧。 顾明珠故意捏着嗓子道:鹿鹿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鹿鹿。 说完自己没忍住,噗嗤一声先乐了。 程鹤川见她冷了多日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顾明珠见不得他笑,又故意板着脸道:镇国公这么闲的吗,天天来我们这小店晃悠。 她边说边往楼上走去,打算去看看过几天她要举办的火锅节,现场布置得怎么样了。 程鹤川跟着她上楼,颇为无奈道:除了火锅店,我也没别的地方能见着你。 你见我做什么,有何贵干? 程鹤川见她故意装傻,心里无奈,叹了口气道: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这就奇了怪了,你何曾做错什么需要我原谅吗? 程鹤川从袖子里拿出一朵珠花,递在她身前道:前几日看到这珠花,觉得十分好看,便买来送送你。 顾明珠瞟了一眼,觉得珠花样式的确还行,也不客气伸手就拿了过来。 好吧,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 程鹤川刚要高兴,回过味来又觉得不对劲。 走?就这么走了? 你就没别的话想和我说吗?程鹤川不但没走,还凑近两步,低头和她说话。 顾明珠紧张道:说,说什么,我不是都原谅你了吗? 那求亲之事 女儿家的亲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我说做什么。 程鹤川无奈,在顾家,顾明珠不点头,他父母又怎么会同意? 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招待镇国公了。 说完她一挥手,快速溜进了一个房间关上了门,把程鹤川关在了门外。 第64章 第 64 章 64 又过了半月,便是承恩公夫人的寿宴。 此时太子一系已是如日中天,承恩公府作为太子的母家,自然水涨船高,门庭若市,不论有没有收到请帖的,都架着马车前来想讨一杯水酒喝。 顾明珠和张嫣携着手往里走,打算去张家的花园里坐坐。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姐姐家作客。 原因无他,承恩公府实在太低调了,从不举办什么宴会大宴宾客,生怕碍了皇上的眼,给太子拖后腿。 张嫣神色恬然,用团扇点了点她道:你若嫁来我家,想在我家呆多久都行,何必这么眼巴巴的。 顾明珠一愣,没想到张嫣也会打趣人了,便抿嘴笑道:姐姐这是自己要嫁人了,便觉得人人都想嫁人。 张嫣与周启方的好事将近,顾明珠便以此打趣她。 张嫣两颊一红,却没反驳,这是她心心念念求来的良人,自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想来想去,只好道:那你呢,你和镇国公的婚事如何?要知道,他以前是个冷灶,你自然不必着急,可现如今他成了京城里的香饽饽,你怎么还一副不急的样子。 急什么,是我的别人抢不走,不是我的,我也求不来。顾明珠老神在在的模样,费尽心思,用尽谋略得来的东西,可有长久? 她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张妩费尽心思谋划来的王家婚事,虽说王家捏着鼻子认了,可王家公子却是个多情风流的种子,今日爱了这个,明日纳了那个。 张妩面对院子里的一群莺莺燕燕不甚其扰不说,还得拿着自己的嫁妆去天王家的大窟窿。 这种百年世家为了面子,总是处处讲究排面,奈何族中子弟越来越多,有出息的却没几个,掌管中馈的大夫人就等着娶进高门媳妇,用媳妇的嫁妆来填亏空。 真是外表看着光鲜,内里却早就烂透了。 两人来到湖心亭坐下没多久,便有人来寻张嫣,说又有几位小姐到了,要她去接待客人。 -- 第116页 张嫣对顾明珠歉意一笑,只说自己去去便来。 顾明珠朝她挥挥手,自己便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此时已入冬,她身上披着红色狐裘斗篷,手里拿着小铜炉,呆在水边却还是有些冷。 跟着的一个小丫鬟见她冷,便主动说要领她去附近的暖阁坐坐,喝杯热茶。 顾明珠想了想,觉得也行,便带着平常心去了暖阁。 此时时辰尚早,暖阁中并没什么人,平常心去了隔壁茶房休息,留下顾明珠一个人进了暖阁。 刚坐下喝了一口茶,忽听屏风后面发出了什么声响,她便走过去看个究竟。 才走到屏风后头的时候,暖阁又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张嘴便抱怨道:那程鹤川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拒了你的亲,快别难过了,一会让人看笑话。 这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李嘉柔和潘佩兰。 说起来倒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潘佩兰原本与赵京斋在议亲,然而潘阁老不愧是出色的政治家,在三皇子失势后便以八字不合为借口,拒了这门亲事,完美地躲过了赵家倒台后的清算,依然是内阁屹立不倒的阁老。 而潘佩兰与赵京斋议亲的事毕竟没有定下来,知道的人并不多,顾明珠怀疑潘佩兰与赵京斋的议亲本身就是一个缓兵之计,若三皇子能成,潘家将嫡女嫁入赵家自然划算,若不能成也没关系,只是男子求取的议亲阶段,于潘佩兰来说并没什么损失。 这一招关键就在于一个字拖,如今还真给潘家拖出了一个好结果。 而李嘉柔因为生母的失势,一下子从尊贵的公主之女变成了潘佩兰身边的跟随者,原因无他,长公主想将李嘉柔嫁入潘家,自然得费心讨好这未来的小姑子。 因此李嘉柔最近一段时间总是紧跟在潘佩兰左右,此刻自然是李嘉柔在安慰神色不虞的潘佩兰。 听她们的谈话,像是潘家想将潘佩兰嫁给程鹤川,奈何程鹤川一口便拒绝了。 此时话已入耳,顾明珠便不好再出去,只能躲在屏风后头,盼望着两人说完话快走。 潘佩兰的脸色不见得有多难过,更多的是气愤。 这要是在半年前,她根本不会拿眼皮去夹那个落魄的永宁侯,无权无势家里穷得连块好瓦都没有,这样的人她才看不上。 没成想半年过去,冷灶变热灶,他也成了京城联姻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连自己的爷爷,堂堂的阁老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敢看不上自己。 潘佩兰不悦道:谁说他拒了我的亲?他也不看看自己,配得上我吗?你别胡说八道,坏我名节。 李嘉柔愣了一下,她一向是受人追捧的那一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她咬了咬嘴唇,刚想讽刺回去,可一想到母亲对她的叮咛,又只好忍气吞声道:是我的不是,我说错了,是那程鹤川配不上你,你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那程鹤川不过一介武夫,还是在那辽东呆过的。 潘佩兰不解:辽东怎么了? 我听人说,辽东那地方环境十分恶劣,尤其是当兵的,一年到头都不洗一次澡,又脏又臭的,浑身都是黑泥,哎呀快别提了,可恶心人了。李嘉柔做事用手帕在鼻子前面挥了挥,十分嫌恶的样子。 潘佩兰马上露出了同样嫌恶的样子道:幸好我没看上他这样的人,我听人说那些当兵的都十分粗鲁,不如读书人,我啊要嫁就得嫁像我哥哥这样才貌双全,能出阁入相的书生才好。 顾明珠又等了一会,却听两人的对话越来越不堪,实在忍不住后干脆直接走了出来。 红润的嘴唇冷冷吐出一句话:恶臭的人明明是你们,身为豪门贵女,却不懂得感激那些浴血沙场的战士,反而在这里说一些让人听了很火大的话。 她向前两步继续道:我告诉你们,程鹤川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你哥哥好,你哥哥算个什么东西,每天除了吃喝玩乐还懂什么,对朝廷对百姓可有一点贡献?你们两个沾沾自喜的嘴脸真让人恶心。 李嘉柔对顾明珠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立马反驳道:怎么,你被程鹤川退了亲,还不忘为他说话,你是觉得自己还能加入镇国公府吗? 顾明珠哑然,但输人不输阵,她立马大声道:谁说我被他退了亲,我告诉你,只要我想,他马上就会抬着大红花轿来娶我。 呵,他现在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痴人说梦。 顾明珠还要反驳,忽然屏风后面走出了另外一个人,一身黑衣正是程鹤川。 既然你同意了,那么我明日便上门提亲。 顾明珠一愣,扭头看去,身后站着的人不是程鹤川又是谁? 天啊地啊我到底在说什么?顾明珠恨不得此刻立刻马上原地失忆。 她默默以袖掩面,不想见人。 潘佩兰和李嘉柔面面相觑,想到刚刚两人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一时间也有些害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鹤川冷声道:滚。 两人知道如今这人惹不起,只好慌慌张张地朝暖阁外跑去。 顾明珠也想跟着走,才刚跨出一步,就被程鹤川拦住了去路。 -- 第117页 你要去哪? 关你什么事!顾明珠理直气壮的。 当然关我的事,你不告诉我你去哪,我的大红花轿去哪里抬你呢? 顾明珠老脸一红,赶紧道:我刚刚都是胡说八道的,当不得真。 程鹤川叹气,无奈道:刚刚话已经说出去了,明天我真的会上门提亲。 顾明珠嘴硬道:你提就提呗,和我说做什么。 自然是希望小姐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让我顺利提亲成功,不要被拒之门外了。 程鹤川还顺势作了一个揖,反倒把顾明珠弄得面红耳赤。 你,你这都跟谁学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来见你的。 顾明珠了然,估计那个小丫鬟是故意见自己引来暖阁,还有刚刚屏风后面的声响估计就是他弄出来的,想引自己过去见他。 那你见过了,可以走了。 还不能走。 不走还做什么? 自然是要听你亲口答应我的求娶。他站在顾明珠身前,神色认真道,某身无长物,唯愿以真心待小姐。 顾明珠被他说得一愣,直接问道:何为真心。 托付中馈、互相扶持、白首不离。 顾明珠咬牙,还是把自己最想问的那句话问了出来:我这人善妒,容不得夫妻之间有第三人存在,你可明白? 程鹤川笑了一下,挺直了脊背沉声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镇国公府从祖辈起,便有家训妾室乃乱家之缘,除非无后,否则不可纳妾。 他勾起嘴角,补充道:姑娘以为如何? 顾明珠想,还能如何,就这人跟狗皮膏药一样的贴身盯人,自己除了嫁,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第65章 第 65 章 65 新婚第二天早上,顾明珠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睡眼朦胧地坐起来四下看了看,确定程鹤川不在房内,才朝窗外喊了一声锦鲤,很快锦鲤便带着三四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开始伺候顾明珠洗漱穿衣。 程鹤川呢?顾明珠洗完脸换好衣服,往梳妆台前一坐,等着平常心给她梳头。 如今她已成亲,发型也有了新的变化,需要梳妇人头了。 平常心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她绾着发髻,一边回答道:老爷去院子里打拳了,小姐,哦不对,夫人可要喊老爷进来? 镇国公府里的主子就她和程鹤川两个,虽然年纪不大,却升级当了老爷和夫人。 顾明珠点点头,又让锦鲤去厨房看看早膳好了没有。 家里人少,成亲前她便让人在主院旁边建了一个小厨房,方便每天做吃食,想吃就吃,不用等个老半天,还等来冷掉的食物。 程鹤川打完拳又去旁边的耳房冲了个凉,回到暖阁时,顾明珠已盘腿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夫君,吃早饭啦。 她面前的小炕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小点心。 不知道夫君爱吃什么,第一日便让小厨房各种点心都做了一些,夫君尝一尝,喜欢哪个便告诉我,以后拟单子让他们按照你的喜好来做。 程鹤川很喜欢她这副居家的样子,就像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正院,在他们成亲前他基本没有来住过,基本可以说荒废了。 那天她带人来量新房尺寸,准备打家具,结果一进来就被杂草丛生的院子惊呆了,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一种窘迫感。 只好解释道自己已经找了泥瓦匠来修补院子,只是时间赶巧,被他们撞见了修补前的样子。 顾明珠倒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地参观一圈,向程鹤川提出了几点修补改建的要求,比如小厨房、耳房要建沐浴的房间,恭房要建在隐秘而不远处等等。 原本他打算将整个镇国公府修缮一新,也是顾明珠表示家里人少,只要将几个主要活动的区域修缮一新即可,其他区域就暂时锁着,看看以后有什么需要,再进行修缮。 就这样,原本荒废萧条的镇国公府,就在她的指挥下一点一点重建起来,渐渐有了家的模样。 属于他和顾明珠的家,以后他们两个会在这里繁衍子嗣,镇国公也会在他们的手里,一代一代传下去。 顾明珠见他坐着发呆,却不动筷子,不由得奇怪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吃点心吗? 程鹤川笑着摇头,拿起筷子开始品尝这些精美的点心。 怎么样,好不好吃? 程鹤川点点头,顾明珠便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不停给他介绍这些点心叫什么,什么口感,像是想把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都和他分享的样子。 程鹤川放下筷子,微微朝前倾身,摸了摸她的发髻。 怎么了?我头上有什么? 程鹤川朝她一笑:没什么,吃饭吧。 两人吃完早膳,丫鬟们便举止有度地上来撤桌子,又伺候两人净手。 家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是顾明珠带来的,程鹤川倒不担心她有什么不习惯。 反倒是他,有些不太习惯。 -- 第118页 顾明珠见他不太自在的样子,便对锦鲤道:以后屋子里不用这么多人伺候,你们都去茶水房等着,我会喊你们。 丫鬟们齐声应是,也不在房里站着,统统退了出去。 顾明珠从炕上下来,正要弯腰穿鞋,程鹤川却先她一步弯下腰去,帮她把鞋穿好。 当她一只脚被程鹤川握在手里时,她先是觉得有点痒,习惯性想躲,程鹤川却没松手,反而颇为强势地将她的脚丫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顾明珠的脑海中无端端就想起昨天晚上,他好像也是这样用力握住自己的脚 打住!顾明珠,你不要满脑子有色废料了!你清醒一点啊! 程鹤川帮她穿好鞋,抬头一看,却见顾明珠满脸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先是不解,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适发热了。 待过了一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闹了个大红脸,都不好意思先开口说话,幸好顾明珠脸皮厚,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是不是该去祭祖了? 本来一般的成亲流程,新婚第二日便要拜见公婆亲戚,送上礼物等,奈何程鹤川孤家寡人一个,未出服的亲戚一个也没有,两个人光杆司令一般,便只能去拜见一下先祖了。 午饭后顾明珠又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彩霞漫天。 她心情颇好地坐在窗边往外看,一时又问程鹤川去哪里了。 平常心掩嘴笑道:夫人和老爷感情真好,一会不见便要问。 敢打趣我啊?顾明珠扭身作势要去拧她。 两人笑闹一阵,锦鲤恰好进来,见顾明珠醒了便道:老爷刚刚差小厮过来问夫人醒了没有,我这就让人回禀去。 可有问有什么事? 她这次带来的丫鬟婆子都是她在顾府用惯了的,中馈那一套也都和以前一样,因为镇国公府人更少,管理起来更加便利。 她几乎不用花什么时间在这些事上。 锦鲤道:小厮没说,只说老爷在书房问起了夫人,夫人可要过去一趟? 顾明珠想了想,便让平常心帮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发髻,又带着锦鲤去了外院的书房。 临窗的书案下,程鹤川正就着一点残阳看着一副画,见顾明珠来了,便招手让她过去。 顾明珠新奇道:什么? 程鹤川示意她自己看,她便低下头细细看去,是一副美人图画。 这美人是谁,不用问,自然是顾明珠了。 你画的?没想到你还会画画。 像吗? 顾明珠将画像拿起来放在自己身畔,反问他,像吗? 程鹤川皱着眉看了一会,摇了摇头:没你好看。 顾明珠颇为惊喜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之前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没想到一朝成亲,竟然无师自通了这么多的情话。 听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顾明珠抿着嘴笑,倒把说这话的人笑得不好意思。 我说的不对吗?我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军营里的一个先生学过几年画,回京之后便没画过了,手有些生疏。 你今天下午就在书房里画这个吗? 恩。 果然,一旁的地上还有几张纸团,大概是画的不好的,被他撕了。 我们要不要找一个师傅,将这画裱起来。 你喜欢吗? 当然啊,这是你送我的新婚礼物吗,啊我都没准备什么送你。 程鹤川听她说喜欢,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不必,我也不缺什么。 顾明珠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忽然扯住他的衣领,将他往下拉,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便落在了他的脸侧。 这个不是礼物,这个才是。说完她一松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 是她自己亲手绣的竹君子荷包。 怎么不是鸳鸯戏水?程鹤川接过后,翻来覆去地看,很是喜欢的样子。 顾明珠脸一红:你怎么总想着鸳鸯戏水,这个荷包是给你出门的时候戴的。 配色也是她精心挑选过的,程鹤川喜欢穿黑衣,这石青色相配正好。 程鹤川想了想道:我觉得鸳鸯戏水才好,晚上可以挂在帐子里面,我们 顾明珠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急急道:胡说什么,还有丫鬟在外面听着呢。 程鹤川奇怪道:我何曾说什么了?荷包里装点香料,挂在帐子里不好吗? 顾明珠给他一个白眼,大哥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鹤川见她不说话,便又逗她: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就来堵我的嘴? 没完了是吧?顾明珠哼了一声就要走,程鹤川只好拉着她哄了起来。 别生气了,我还有事要同你说呢。 说什么? -- 第119页 镇国公府有东西两路院子,如今我们住在东路,西路的院子你看是否要找时间修缮一下? 顾明珠神色正经道:我也想和你说这个问题,但又怕你不答应。 怎么? 我想将西路改为火锅店。 就像她以前在北京见过的那种王府里的私家菜,实行预约制,客人进来吃饭后,可以自由参观,她打算打造一个高端的镇国公府火锅店,一听就特别有面子。 程鹤川想了想就同意了,只让顾明珠一定要注意防火。 这下轮到顾明珠惊讶了:你确定? 为什么这么惊讶,家里的事情你做主就行。 这是你们镇国公百年老宅 没有百年。 哦,我的意思就是,我在这里开火锅店你会不会觉得,影响声誉什么的? 程鹤川失笑:怎么会,这宅子在我手里荒废了这么多年。 那我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呢,你会介意吗? 你喜欢就行。 顾明珠点点头,随即又兴奋起来,拉着程鹤川叽叽喳喳讲自己的规划和方案。 程鹤川见她一时半会说不完,便拉着她坐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让她慢慢说。 说到最后,顾明珠想听听程鹤川还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要补充的。 程鹤川想了想,只嘱咐了一句:别太累着了。 此后几年,顾明珠的火锅店生意越做越大,从高端的王府私家火锅,到路边随处可见的麻辣烫小贩,全都被打上了顾家的烙印。 她终于实现了自己初入京时许下的雄心壮志。 又过了几年,老皇帝病逝,新皇登基,已经生了小太子的顾明月正式被册封为皇后。 至此,顾明珠将京中的火锅生意交给了亲信打理,自己打包好行李,带着已经能打酱油的女儿,跟着程鹤川远赴北地,开始了他们全新的生活。 很多年后,她问他:我这个外戚做得如何? 这些年,她将开火锅店赚来的钱都捐给了军中,改善了这些镇守北地的士兵的生活,赢得了极大的声望。 程鹤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夫人,自然是国士无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