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小夜曲》 第1页 [现代情感] 《浓情小夜曲》作者:桃苏子【完结】 文案: 琴系公认的才女系花林似,弹琴好、品貌佳、人称仙气女神。在校园里的各种奖都是凭本事拿的,但唯独一个月光奖被八卦爆出她是上了资方的车,凭见不得人的手段拿的奖。 幻影车厢里,林似正被霍行薄牵住手。 青年修长手指摩挲着她无名指的婚戒,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找你合奏的男生是谁?下次把婚戒戴上,不许跟男生合奏。” 林似有苦难言。 资方是她联姻的老公,但这段联姻完全是霍行薄单方面扶贫。 这人高贵疏冷,即便他们只是无奈之下才结的婚,但这人占有欲却极强。她苦恼得每晚都睡不好觉,时刻战战兢兢,对他相敬如宾。 - 霍行薄最落魄的时候遇见林似,那年他站在落难背后,而她像是一位公主。 再次回国,他坐在高位者的巅峰,而公主正在落难。 他把她救出来,宠着疼着,义无反顾护着。 所有人都说是他在那场晚宴上设计的强取豪夺,他望着林似的眼笑了下,山河星月、夏日微风,都知道是他一见钟情。 “年少的时候我遇见林似,那一眼我赔了终身。” 提示: ·女主性格不完美,会有一个成长的过程 ·一个先婚后爱的故事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似,霍行薄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爱 立意:从深渊中向上生长,努力去往阳光和美好的地方 第1章 星空 他跨越所有音程,成为她完美的曲式。 《浓情小夜曲》/桃苏子 - 雨后清晨蓝空如洗,墙下的老栀子树开了满枝,白花绽放,连绿叶上的雨珠都像散着栀子的香。 林似下楼穿过前院花园,枝叶上的雨珠拂落在她手背,带着舒服的凉意。经过这棵茂盛的老栀子树,她心情倒是难得的愉悦。 这还是第一次在霍家少了那份陌生感,是自然环境给了她一份安宁。 周五的课程少,到学校后,她上完上午的理论课,吃过午饭就直奔琴房。 最近学校有了新的赞助商,琴房那些老旧的钢琴都在一批批换,加上前天那场雷雨带来的破坏后遗症,能用到的琴房只剩一半,如果去得迟一点可能就没了位置。 许佳跟林似一起的,两人正要去琴管处登记。 罗洁薇也正跨进大门,她一向跟林似宿舍不睦,瞧见她们俩愣了下,下一秒便以神速冲到琴管窗口,将她们挡在了身后。 许佳:“我们先来!” 罗洁薇不理会,只跟琴管拿钥匙。 琴管看向她们:“就剩最后一间了,三位同学商量一下。” 罗洁薇:“反正是我先进来!” “我们去后街琴行,走吧。”林似叫住许佳。 许佳说凭什么要让罗洁薇。 林似也不想让,如果是在一个月前的话。 但现在不一样,许佳不知道她跟霍行薄的关系,但是罗洁薇知道。 一个月前,她跟霍行薄结婚了。 罗洁薇拿到琴房钥匙,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向林似,好像很明白她的弱点。 也是,现在霍行薄就是她的弱点。 她才大三,还没毕业,并不想在学校里让人都知道她现在是已婚。 她上个月跟霍行薄结婚时,婚礼应她要求十分低调,但有罗家在,罗洁薇知道她跟霍行薄的关系。 不过罗洁薇也只敢用言语在林似这里占点便宜,她不敢得罪霍行薄。 “林似。” 声音从背后传来,林似回头见是导师巩宣。 “巩老师。” 巩宣看了眼罗洁薇手上的钥匙,了然于心。 这届钢琴系最优秀的两个学生就属林似跟罗洁薇,偏偏大二时系里搞了个什么系花评选,把林似的一张照片放上了校园论坛,路人抓拍、颜值惊艳,一瞬间让林似多了系花的光环加持。 罗洁薇跟林似之间微妙的较量在所难免。 巩宣:“跟我来。”她领着林似走上楼梯,但见许佳也在身后,有些欲言又止。 许佳察觉到她的意思,停下说:“那巩老师你们有事先说,我在楼下等林似。” 林似跟巩宣来到一间琴房。 这是新装修好的琴房,室内空间比从前宽敞,墙面是米色的吸音板,多了一面墙体镜。钢琴是一架崭新的施坦威,有独立的空调和一台饮水机。 圆拱窗柩刷着乳白色漆,高大的法国梧桐伫立窗外,阳光与鸟鸣演奏着大自然的乐章。 林似不免惊讶:“新琴房这么好了。” 巩宣将钥匙递给她,笑了笑:“这间是你的。” 林似不明白。 “这间是专门留给你的,学校所有的钢琴都是霍先生捐赠的。” 巩宣向林似解释,卢市音乐学院得到了先诚集团的赞助,他们收购了一个钢琴品牌,琴房的新钢琴都是由先诚免费捐赠,但只有她这间琴房的钢琴是施坦威。 校领导也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感到欣慰,依照那边的要求提供了一间独立的琴房由林似自由分配,那边又在他们学校设立了“月光”音乐奖。 -- 第2页 女导师年轻也聪明,知道哪些不该问,只说:“以后就在这里好好练琴,这场比赛会颁发荣誉奖和奖学金,你要给我争光啊。” “巩老师,我知道了。”林似说,“谢谢校领导和资方领导。” 这个资方领导无疑就是霍行薄。 但她不明白的是先诚集团那么利益化的企业,怎么会插手小小的乐器市场,还专门做成慈善。是因为霍行薄注重面子,觉得她如今也算是霍家的人了,才为她做了这一出捐赠?还是这只是他举手之劳? 巩宣走后,林似没有因为能拥有独立的琴房感到开心。 相反,她内心更忐忑于霍行薄。 她怕他。 钱姨说霍行薄快回来了,他们上次见面还是结婚那天。 那天,她因为婚礼太累、当晚又被他折腾,第二天起得晚了些,下楼时霍行薄已经不在家里,钱姨说他要出国一个月。 对于这个新婚的丈夫,林似跟他话太少太少。 他们交谈也浅,通常是霍行薄问一句,她答一句。 他离开倒也好,她能有些空间透气,适应在霍家的生活,但现在一个月的期限已经快到了。 林似的出神被许佳拉回来。 “新琴房这么爽的吗!” 许佳一直不见林似下楼,上楼找来,被这间琴房惊艳到。 她坐下试琴,兴奋得大夸资方爸爸牛逼,却听到门口传来罗洁薇的一声啧啧。 “林似你行啊。” 罗洁薇不敢说太多,罗家惧怕于霍家的权势,她靠着门说完这句转身走开。 许佳后知后觉地,跑出琴房依次看过去,装修好的琴房里都只是很常见的教学用钢琴,唯有林似这间琴房待遇犹殊。 “林似,你这是尖子生待遇?”她眼里全是疑惑。 林似也不想再瞒着许佳,寝室四个人,她跟许佳关系最好。 这一个多月来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她憋得很难受,跟许佳说:“佳佳,有件事你别惊讶啊。” “上个月的时候,我结了个婚。” 从跟霍行薄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发生的一切,林似全都一口气说完。 许佳听得发愣,在消化这个绝对惊天的消息:“……就,太突然了!” “两家联姻,他家豪门?” 林似琢磨着前一句:“算是联姻吧,但也不算。”毕竟霍行薄没必要多林家这个负担。 “他结完婚就跑国外了?” 林似点头,说是因为那边棘手的工作。 许佳:“渣男吧,新婚就这样!”不过又疑惑现在的新琴房是什么意思,打人一巴掌,再给颗糖安慰的意思?但想想两个人感情基础都没有,好像也正常。 “他长什么样?你给我看看他照片。” “我没有。” “你们不是结婚了,没拍结婚照?” “没拍,婚礼上的照片我也没存在手机上。” “啊啊啊,你们两个都不走心啊!” 林似弯了弯唇:“走什么心啊,他扶贫,我代表林家接受他的恩惠,就是这样。” 她苦笑了下:“我就是觉得不太甘心,我才二十一岁,还想以后考研。但是佳佳你知道的,我家不行了。” 不接受霍行薄的帮助,林家的确就该穷途末路。 “不过霍行薄答应我不公开我们的关系,在学校给我一个安静的环境读书,但是我应该毕业就要去过那种相夫教子的生活了吧。” 林家的情况许佳知道些,尤其是林似的难处。好像她总归是要联姻的,这样想跟别人倒不如跟个最厉害的。 见林似不开心,许佳安慰:“你先稳住他,考研的事以后再说。往好了想反正才刚接触,一切都可以培养嘛。”她故意凑上来:“来,老公亲一口!” 林似笑着打开她。 她什么都告诉了许佳,但唯独没敢提霍行薄肯娶她的真正原因。 … 两人在琴房练到下午,林似回了霍家。 她是卢市本地人,没有办理住校。 钱姨按她的时间已经做好了晚饭。 林似问:“先生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钱姨笑:“先生没告诉我,你自己问呀。” 林似笑了下。 她跟霍行薄没通过电话,微信也没聊过。 这段时间几乎都是霍行薄的电话打来家里,钱姨接听,然后回一句“太太在吃饭、太太在练琴”。霍行薄也没有多问,交代完一些事就挂断。 林似吃过饭在花园散步一圈便回房间练琴,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拿了睡衣去洗漱。 她从盥洗室出来,穿着一条到小腿的棉质宫廷风睡裙,长发还湿,她歪着头一边擦头发一边去找手机。 霍行薄就站在卧室里。 二十五岁的青年眉眼里总有股疏冷,他似乎刚刚回来,身上是一件合体精致的高定西装。他把外套脱下扔到了床尾沙发上,摘着领带,微微偏头,下颔骨线条带着凌厉。 林似就愣在了原地,手上擦头发的动作也僵住。 霍行薄一米八几高,黑色衬衫下窄腰被穿透的灯光勾勒着形状,他皮肤比很多同性白一点,连手指都泛着冷白。 林似初见这双手时,很喜欢他修长的五指、骨节匀称的形状,不关乎颜值与身份,而是一个弹钢琴的人单纯手控的欣赏。 -- 第3页 但这人神态与气质过于冷,如果没有那晚与这层身份,他们几乎就像两个陌生人。 卧室泛黄的灯光让这人眉眼镀上一层暖,霍行薄将她的僵硬收纳眼底,淡淡抿了下薄唇算是同她打招呼,转身去拿小冰柜上的水,仰头拧开瓶盖。 青年宽肩窄腰,这个侧身的背影高大到几乎遮挡她视线所有的光,他回过头时,逆光灯影下的眼映出一片暗夜。 “你……回来了。” “嗯。”霍行薄放下那瓶水,取下衬衫袖口的袖扣。 林似心跳如擂,这一刻才察觉自己还是太过于害怕他。 “要吹头发?” 她点头,又忙说:“哦不用,我去外面吹。” “你用吧。” 青年转身迈进衣帽间,拿了睡衣去了别的房间洗漱,将盥洗室留给她用,绕出她视线的那双腿笔直修长。 林似找到手机,飞快回到盥洗室里吹头发。 许佳发来好几条微信消息,也有几条链接,是她特意在网上找到的关于霍行薄的信息。 林似点开,里面除了介绍先诚集团和霍行薄实力如何如何,没有霍行薄一张照片。 他不喜欢在媒体露脸,钱姨提到过。 许佳问了很多,又发来:这么久不回我消息不是姓霍的回来了吧,你在水深还是火热? 林似:我一直在练琴,他刚刚回来了。 许佳:!! 许佳:是不是不好相处啊?我觉得你应该放平心态,反正总是会联姻的不是嘛。跟个最厉害的也行啊。 林似一边回复许佳的消息一边吹干了头发。 卧室里响起房门落锁的声音,是霍行薄回房间了。她在盥洗室已经待了太久,再不出去也没有理由。 林似推开门,霍行薄正站在大床前看手机。 他的眼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又不那么上挑,平直的尾线,勾勒着上位者的审视与疏冷。这双眼经过她,徐缓且深邃,又很快风轻云淡地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 他手指应该点的是工作,处理完便关机放到了床头。 弯腰时,雾蓝色睡袍腰带松松滑开,露出男性精壮窄腰。 林似避开这一幕,她很少跟他主动交谈。 卧室里安静,这一个月里她好不容易在霍家积攒起的熟悉感在这个人身前荡然无存。 她难得主动说:“我们学校的琴房翻新,都换了新的钢琴,是你交代的吗?” “是。” 连声音都像颗粒性的音符,绝不拖泥带水。 “导师给了我一间单独的琴房。”林似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了一句谢谢。 见他刚刚丢的那件西装外套还在沙发上,终于找到一点疏散紧张的事,弯腰去拿。 腰间却多出一双手臂。 霍行薄手臂穿过她腰肢,从背后贴向她,她瞬间感觉后背如印上滚烫烙铁。 林似不可遏止地浑身紧绷,她太过敏感,全身也没有哪一处不是敏感的,神经的酥.麻一瞬间遍布周身。 棉质裙摆太长,霍行薄一直推到腰际,滚烫手掌握住她细腰。 林似被他捏住下颔,他从身后吻上来,异性灼烫的气息笼罩她,舌峰强势掠夺她的笨拙。 她还没学会接吻,只能任由他侵夺。 她喘着气,轻扯他衣袖:“关灯行吗?” 霍行薄关掉了吸顶灯,但留了一盏壁灯。 霍行薄在这种事上强势,过程里少有怜惜,她抑制不住的时候身体会痉.挛,他似乎极爱看她这样的状态,修长指节捏住她偏转的脸。 林似不得不对上一双吞噬她的眼睛,她恍惚想起来,第一次他也是这样捏着她下颔,让她迎承他的审视。 那天,竟是她先主动。 作者有话说: 男主名字行 xing二声,这也行那也行的行。 每章推荐一首钢琴曲或者纯音乐,各大音乐app可以搜到。 本章章节名来自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星空》(星空为日本译名,英文原名《Lyphard melodie》)。 开新文啦,前十章随机掉落大小红包,不知道还有眼熟的小可爱在没!!! 第2章 C小调夜曲 那天她去了一座很奢华的海岛,三月的风吹在身上还很冷,握手机的手指都是僵的,以至于出游艇时还打了个冷颤。 是林似奶奶的一位好友徐老太太在岛上过寿辰。 林似跟奶奶李英芝一同去祝寿,当天去,第二天回。 但也就是那个晚上彻底改变了她平静的生活。 那天,奶奶李英芝带她过去是想让她跟温余白多了解一点。 林家的企业很早就不行了,一贯传统的经营模式加上互联网新型营销的冲击,做改革已经太晚,林家又无法拿到融资,这两年格外艰难。 温家跟林家领域相通,状况也相通,两家企业想要合力互助,原本也没有想联姻,是温余白喜欢她。 他从前是学声乐,因为家族的困境才改学了金融,他去卢音找朋友时见过舞台上的林似,喜欢她的钢琴。 温余白说,你不要有压力,两家的公司我会尽力,钢琴你要一直学下去,我们中有一个人放弃梦想就可以了。 林似想,林家到这一步总是要联姻的,与其是别人,不如是温余白。毕竟他算是很有礼貌。 -- 第4页 那晚是徐老太太的生日前夕,特别热闹,卢市商界里的人都来为老人贺寿。 霍行薄也在场。 他来得比大家都晚一点,出现的时候场上各界人物下意识为他让路,对他恭敬。 温余白说那是先诚集团新的当家人,是个有手腕的人物。 林似当时甚至连先诚集团都不知道,那之前家里生意的事她完全不了解,她的世界里只有钢琴或古典或浪漫的音符。 隔着水晶灯下的璀璨华光,她遥远望见西装革履的霍行薄,他就像站在权力的高处,一张脸魅惑无边的英俊,在觥筹交错中被人拥簇。 他在转身时朝她这边瞥来,也许并没有料到她也正在看他,有轻微的停滞。 他的目光便也定格在她身上,迎上她的眼神彼此交汇。 林似第一次见到那样好看的异性,抿起唇,落落大方地朝他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她以为霍行薄会礼节性地回一个招呼便去忙他的事,但他端着手中的香槟朝她走来。 她弯了弯唇,便礼貌地开口打招呼:“霍先生,您好。” “你叫什么名字?” 林似记得,那天霍行薄的声音也好听。 初初相见,他的嗓音清晰时像钢琴轻巧的弹跳感,低沉时又有交响曲的深厚与力量。 眼前青年遮挡住她视线里亮到刺眼的光线。 她说:“我叫林似。” 霍行薄把手中的高脚杯倾向她。 她手边没有酒,侍者手忙脚乱地过来给她呈酒。 林似取过一杯香槟和他的杯子碰撞,那一声干净清脆。 林似很少喝酒,就是那杯香槟让她有点醉意,奶奶过来将她带回房间。 她听见奶奶叫她先睡觉,明天再跟温余白去岛上好好玩,姑娘家喝醉了不要开门乱跑。 她还记得奶奶细心地接了杯水放在她床头,温柔的手不放心地摸了摸她脸颊才关上房门离开。 林似还清醒,没有开门乱跑,只是身体里异常的燥热让她难受。 她后知后觉明白也许是喝了不干净的东西,海岛上没办法打120,不好打给奶奶,也不能打给温余白。 她只能打通酒店前台的电话说要退烧药,那个时候林似昏了头,根本不知道那种状况退烧药行不行。 她去浴室冲洗了冷水出来,裹着浴巾准备换睡袍,听到房门被房卡刷开,想说客房服务人员不礼貌,但回头时看见的是霍行薄。 男人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宽肩挺拔立在门廊里,对她的出现也有片刻的错愕。 那天林似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结束的,只知道事后很痛,只记得是她主动去抱的霍行薄。 他拒绝过,那双眼睛晦暗深邃,他叫她林似。 他叫了好几声,每一声都是一次拒绝。 以至于结束后清醒过来的林似痛哭地哭,霍行薄来吻她脸颊的眼泪。是的,原本陌生的两个人,他竟然愿意吻她的眼泪。 那种眼泪有生理作祟,更多的是温林两家关系的破灭、林家企业的绝境,还有她对于自己主动的羞耻心,也对不起二十一年来洁身自好的自己。 那晚是她喝错了那杯香槟,那杯酒原本是陈家骄纵的千金给别人的。 也是酒店出错,服务生给错了奶奶房卡,那原本是霍行薄的房间。 所以林似与林家从来没有怀疑过霍行薄。 他的地位,没理由做这种事。 而且她自己都清楚他是真的拒绝过她,是她踮着脚尖环着他脖子,用哭腔的声音求他帮帮她。 林家这么没落,那天撞见这件事的人都只会觉得是林家给霍行薄下的套吧。 林似第二天出那间房间时,温余白就在走廊上用一种受伤的眼神望着她。 她那瞬间没回过神,竟然也没有愧疚,是因为对他还没有那种喜欢吧,她接触他也就才不到两周。 但温余白脱下外套搂住她时,愧疚才四分五裂撕扯她的心脏。她嘶哑着说,对不起。 奶奶不顾当天是徐老太太的生日,带着她离开了海岛,温余白开车送她回家。 那天奶奶自责得病了一场,因为他们都知道霍行薄那类人不会对她负责,还有林家一夜之间成为圈子里的笑柄。 温余白说不会介意这件事,奶奶大悲大喜,身体打击很大。 第二天,林似却在家里见到了霍行薄。 他穿过林家所有人走到她身前,眼神深邃,带着力量。 他说,我们可以结婚。 … 昏暗灯光是暧昧的暖色调。 林似弓起脖子,攀上云巅,霍行薄还没有好。 男性柔软舌尖噬咬着她唇舌,喉间呼吸里有低低的喘。 结束后,霍行薄问她:“要去洗么?” 林似颤动着睫毛,这一眼又更确定霍行薄此刻的温情。 跟婚礼那晚一样,他在结束后会有这种温柔的眼神,眼里的凌厉化开,一双桃花眼难得是暖的。 林似从鼻腔里应了一声,霍行薄抱起她去了盥洗室。 他简单淋浴后便回了卧室,的确没再折腾她。 林似出来时,霍行薄在阳台抽烟。 睡袍质地优良的绸缎在灯下映射出水波似的光缎,但他没系腰带,壁垒分明的腹部在灯下一片白。 林似觉得她应该做一个称职的太太。 -- 第5页 那天霍行薄来林家说可以娶她时,什么狗血的条件都没有提,连温家都对林家提过整整六页合同的联姻条件,连温余白都对她提过婚后相处的要求,但霍行薄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他的地位用不着对林家提条件,但她总该也尽到霍太太的职责。 她走到他身前:“晚上有点凉。”想了下,抬手去系他睡袍的纽扣与腰带。 霍行薄微微眯眼,林似系好腰带抬头时,正撞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青年指尖的烟燃着星火,他摁灭丢进烟灰缸里。 … 这是两个人第二次同床共枕。 婚礼那晚,林似被折腾到接近天明,除了霍行薄强势的占有欲,她没感受到别的。但现在睡在枕边的人不同于那晚,他已经接近正常。 林似睡不好,还没习惯这种同床共枕的状态。 枕边是烟草气和霍行薄身上的气息。他用几款法国高定的私人香水,沐浴过后仍有一丝清冽的雪松与降龙涎的香气。 她翻了个身,背对霍行薄,中间隔出一片空隙,后背也浸上微冷的风。 他倒都是均匀的呼吸声,只是也在睡意里侧了个身,手臂正好拥在她腰间,滚烫身体驱走后背的凉意。 林似就这样一动不动,觉得自己太怂了。 许佳说的对,林家没办法脱离霍家的保护。 现在林氏的企业已经拿到霍行薄的助资了,所有燃眉之急都被他解决。 她僵硬了一会儿,侧过身面向他,手臂穿过他腰拉扯住被子,将他露在空气里的后背盖严实。 要背转身时,霍行薄突然出声:“做什么?” “给你盖被子。”她心口跳动剧烈。 腰下被他有力的手臂贯穿,霍行薄将她搂到了怀里。 林似鼻尖触碰到他胸膛,额头也抵上他下颔。 降龙涎的香气彻底将她笼罩在一团眩晕里。 她忽然想到了《小星星变奏曲》的第十一变奏,在节奏明快的跳动之后徐缓降落到乐章最慢的音符,充斥心底的是一种难得的平静。 她好像并不反感霍行薄。 作者有话说: 本章章节名来自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第20号 第3章 法国组曲 醒来时霍行薄已经不在枕边,林似起身洗漱,去衣帽间换衣服时才在镜子里发现她锁骨以下都是红红的印记。 脸颊微微发热,但好在这些印子都是衣服可以盖住的地方。 她挑了件长袖的蓝色风衣裙穿好下楼,霍行薄正在餐厅里滑着平板看股市。 接连下雨的卢市竟在他回来后艳阳高照,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地板。 霍行薄抬头看了她一眼,林似立马从晴天坠入一场兵荒马乱中。 她发现自己不敢跟霍行薄对视。 这人气场太强,好像从来没有服过输。 那天霍行薄从林家离开后,林似被奶奶拉回房间,奶奶说只要她不愿意就别答应这桩婚事,林家虽然落魄了,但不是非要搭上她和林子绮两个女儿的幸福,林家可以帮她推掉。 奶奶说霍行薄太狠了,他把亲姑姑和亲哥哥一个送进了icu,一个送进了精神病院。跟这样的人结婚,一辈子都必须安分守己。奶奶担心她过不好。 林似没拒绝这桩婚事。 那晚她意识都在的,她感受到霍行薄动作里都很照顾她,是她自己在药物下太过疯狂。她好像的确不反感这个人,总是会联姻的,跟温余白比,霍行薄就像她所渴望成为的那类人。 敢当。 自由。 且有力量。 林似在他对面坐下,同霍行薄道了早上好。 霍行薄也回她一声早。 她觉得很尴尬,这样的对话倒很像是两个久不碰面的远房亲戚。 钱姨端来准备好的早餐。 林似搅动碗中的粥,履行着她身为太太的职责。 “你在法国这一个月还好吗?” “还好,棘手的问题已经解决。” 她轻轻点了点头。 霍行薄正好接到一个工作来电,林似在这片刻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约到上次的地点,先把合同给他。” 余光处,男性修长的手指放下了餐勺,拉紧领带:“我一个小时后到那里。” 霍行薄放下了手机。 林似问:“今天周六也要工作吗?” 他点头:“你在家练琴?” “没有,我今天回去看奶奶。” 霍行薄眉头轻轻皱了下。 林似忙解释:“是前几天就说好的,我奶奶她最近身体不太好。” “我没有约束你的意思。”他说,“是我今天走不开。” “哦,没关系,你不用陪我的。”林似有些受宠若惊,才想起来霍行薄还没有陪她回过门。 卢市的风俗是结婚后新娘子要在第三天回门,但霍行薄婚礼第二天就飞去处理法国那边的工作了。她这段时间都是自己回林家,也没在乎这些回门礼数。 “你先去忙吧,我让张叔送我去就行,晚上也会早点回来。” 霍行薄点头,拿了外套起身。 林似将他送到门口才转身回客厅。 钱姨正好焦急忙慌地跑出来:“手机,先生手机忘了!” 林似忙接过手机追出去。 -- 第6页 黑色的汽车正驶出别墅自动门禁。 “手机!”她追着喊,“霍……手机忘了!” 很奇怪的,她竟然连霍行薄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也许只怪那天晚上疯狂的主动丢失了她全部的自尊心。 好在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林似。 车子停了,后座车窗也缓缓降下。 霍行薄那双笔直的长腿正迈出车门,林似已经喘着气在车门前停下。 她把手机递给他:“你手机落下了。” 霍行薄望着她:“刚刚你叫我什么?” 林似有些不自然:“就是你手机落下了,没有别的事。” 他应该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接过手机说:“好了,回去吧。” 林似呼出口气。 怎么就又被他一个眼神打败了呢。 她收拾了一下让张叔送她回林家。 … 林子扬今天也在家,林似下车时,林子扬带着李英芝在门口等她。 车子远远驶过来,还没停稳老人便忍不住欢喜的心情,蹒跚的人还爱像个小孩一样翘首小跑。 林似望着奶奶亲切的笑脸,心情也好起来。 李英芝见到她,终于肯落下眉眼里的担忧和紧张,但也期待地看向她身后。只看到提着礼品的张叔,不免黯然。 “奶奶,你在屋里等我就好了,外面风大。” 李英芝笑:“我身体都好了,你别老担心我。” 林子扬来接张叔手上的礼品,脸上是十八岁少年的不羁,不满也都写在脸上。 “霍行薄没过来?”他说:“顾叔叔昨天在机场看见他了,霍行薄不是已经回国了?” “那是你姐夫。”李英芝板着脸训林子扬,“别孩子气,你都成年了。” 林似:“他工作忙,没什么休息日,我之前也没提前告诉他。” 李英芝理解林似在霍家的难处,只要见到她回来就高兴。 林子扬虽然才在上高三,也是个成熟的少年了,他总不信海岛那晚就是那么巧合的意外。他觉得是霍行薄下的套,加上林似这几回回家都是一个人,他对霍行薄更败好感。 李英芝倒没想得那么勾心斗角,霍行薄的地位是没理由做这种事的。 酒店接待人员拿错的房卡是给她的,那晚虽然每个人都是统一的住宿标准,但如果她能多确认一遍就不会出错。 她更多的是自责,现在木已成舟,应该担心的是林似在霍家过得好不好。 李英芝拉着林似去沙发坐,巩秋韵从厨房里端出切好的水果。 林似笑着起身去接:“婶婶。” “顾秘书昨天出差,在机场看见行薄了,他没说要来?” 林似说起霍行薄工作忙。 “那他回来有没有对你不好?”巩秋韵担心她,两个人就像母女一样,很多话想问,但碍于林子扬在场。 她抬眼叫林子扬回房间去。林子扬跟她犟着嘴。 “下个月就要高考了,你给我复习去!” 林子扬一向不爱听巩秋韵这个当妈的话。 林似:“你先复习,我等下上楼来陪你看题。” 林子扬这才没争,他倒一直跟林似最亲近,单手插兜懒散地回楼上房间。 … 楼下客厅只剩她们三个人,林似说起霍行薄对她没什么不好。 李英芝很疼她。 巩秋韵也是把她当女儿对待。 林似的父母在她七岁的时候意外离世。 她被叔叔林仲君接来,成为他们的女儿,童年也没有缺失过长辈的关爱。巩秋韵这个热心肠的婶婶做到了当妈妈的一切。 聊完霍家的事,林似问:“子绮呢?” 巩秋韵:“那孩子疯得很,又加入了什么协会,周末要办活动,今天就不回来了。” 林子绮是叔叔的女儿,只比林似小一岁,在卢市地质大学读大二。 巩秋韵去厨房帮杨姨打下手,虽然林家也有佣人,但公司不景气的这些年巩秋韵早学会了节省,只留了杨姨和关姨两个帮佣,家里很多事都是她亲力亲为。 客厅里只剩林似和奶奶。 李英芝问:“小似,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告诉奶奶,行薄对你是不是不好?” “奶奶,也没有,毕竟才刚结婚,他在法国的时候有来电话询问家里佣人我的情况,您别担心了。” 李英芝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握住林似的手,布满皱纹的眼悲悯怜惜。 “其实这个人现在也挑不出错来,他为你叔叔填了那八千万的账,我们林家给你的陪嫁也不多,他也不接你叔叔给的分红,合同原封不动送回来了,没签字。” 李英芝叹了口气:“这样论,我们是要谢谢他的。但如果你今后万一过不好了,你别瞒着,这个家奶奶说话还算数的,奶奶为你做主。” 林似笑着靠在李英芝肩头,捏老人软软的脸颊:“瞧你,要是子绮听见又该说你偏心了。” 李英芝笑起来。 林似上楼去见林子扬,一直到晚饭时间才下楼。 叔叔林仲君也在饭点回到家,跟她说起霍行薄对公司的帮助。 饭桌上,巩秋韵一边听一边插嘴问了句:“那器械公司是不是要关了?” “关就关了吧,保住林家的祖宗本就行。”林仲君扭头问林似,“他脾气还好吧?” -- 第7页 “他”指的自然是霍行薄。 林似说好,脑子里是霍行薄那双疏冷的桃花眼。 巩秋韵为林似夹菜,笑着说起她跟林仲君刚结婚时的状态,偶尔林子扬顶一句嘴,说霍行薄怎么看都像个渣男。一家人都没再提公司的事,一场其乐融融的晚饭。 林似倒想起刚才林仲君说的器械公司,好像是专做医疗器材的。但她没怎么过问家里的生意,父母过世后她顺理成章继承遗产,公司虽然是李英芝和林仲君在管理,但账目每年都会给她看,分红也从不间断地打在她卡里。 器械公司关闭,应该是资金链的问题。 林似知道林仲君的性格,他不会因为现在有了霍行薄的关系就舔着脸去压榨捡便宜。林家从前也是上流名门,那种要命的清高还在,做不出卖女求荣的事,宁愿关闭那家厂子也不会再去麻烦霍行薄。 林似也跟林仲君想的一样,能保住林家的基业就行,她不会去求霍行薄,才刚结婚一个月,他在资金方面给的帮助已经够多了。 巩秋韵起身去端饭后水果,忽然惊喜地喊了句:“姑爷来啦!” 林似微怔,抬头望见门口挺拔的身影。 霍行薄西装革履,笔直长腿正迈入门内,因为不知道穿玄关处哪双拖鞋而停顿。他身后跟着助理宋铭,宋铭手上全是礼品。 林似起身走向他:“我不知道你要来,你忙完了?” “嗯。”霍行薄说:“我有给你发消息。” “对不起,我一直没看手机。”林似弯腰找出一双干净的拖鞋。 林仲君笑着招呼霍行薄。 霍行薄:“我因为公司的事一直耽误了陪林似回门,这是我备的礼。” 宋铭忙将大大小小的东西提进屋。 “小似都跟我们说了,我们都理解,不用带这么多礼。” 李英芝由林子扬搀着手过来,话虽然客客气气的,但见到这么多礼品也笑眯了眼,高兴这是霍行薄对林似的重视。 宋铭放下这些后,朝霍行薄与林家人打了招呼先走了。 巩秋韵让杨姨去盛炉火上煨着的汤。 林仲君将霍行薄领到上座,一家人笑脸相迎,又陪着霍行薄吃饭。 只有林子扬翘着腿,哼哼唧唧把“我看你怎么惺惺作态”写在脸上。 林似坐在霍行薄边上,听李英芝与林仲君跟他交谈。 霍行薄吃相慢斯条理,又很优雅,上位者的谈吐,却也不失礼貌。 林仲君说很感谢霍行薄对林家企业的帮助,后面公司别的困境都没再提。 霍行薄问他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提,他也都没告诉霍行薄刚才的困境。 跟林似了解的叔叔一样,林仲君并没有借着她的关系吸血。 她内心感动于叔叔那种父亲的疼爱,也很感谢霍行薄愿意在亲人面前给她面子。 巩秋韵端来热腾腾的汤,将勺子递给林似,眨眼示意她为霍行薄盛汤。 林似接过勺子盛了一碗汤,递给霍行薄时,汤汁不小心溅落到她手背上,她下意识“嘶”了一声,又不敢马上丢开碗。 霍行薄迅速接过汤碗,拉住她手细看。 男性指腹微微的粗粝感摩挲在她虎口处。 他手指修长,在灯下更显白皙,无名指的婚戒触碰到她手指,她才发现他竟然戴着婚戒,而她因为怕被同学看出来,一直没有戴过婚戒。 “有没有烫伤药?”霍行薄问。 巩秋韵忙去找。 李英芝也紧张地询问林似。 虎口那里只是红了一点。 林似抽回手:“不严重,就是刚刚感觉烫到了,我去冲冲凉水。” 她回厨房拧开水龙头,哗啦的水流里,她抿了抿唇。 这样也挺好,至少霍行薄愿意在她家人面前给她点关心。 “小似,没事吧?”李英芝来到厨房。 林似摇头说不疼了。 李英芝看了眼灶台,老人和蔼的眼里是一种恐惧与担忧:“别待在厨房,快出来。” … 离开时林家人将他们送到停车场。 林子扬有意喊:“姐,难过了委屈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回家。” 这一声特意提高了声音,是说给霍行薄听。 林似笑:“知道了,你好好准备高考。” … 刚才宋铭是坐霍行薄的车来的,走时张叔开车去送他,现在没有司机,是霍行薄自己开车。 林似坐到副驾驶,听到车载音乐是《法国组曲》的其中一首,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你喜欢这首作品?” 霍行薄眺望暮色回答:“喜欢。” 他说:“我第一次听是在四年前。” 四年前。 林似想起那个时候她正在练习这首钢琴曲,每天都要花上八.九个钟头练琴。 路灯光影透过车窗照落在霍行薄深邃的眉眼:“但我不懂作品的意义,你可以为我讲讲。” “这首作品表述的是爱情的甜蜜和浪漫,巴洛克时期的风格。”林似微笑,“这是巴赫写给他妻子的作品,你听的是古尔德演奏的第四乐章,法国风的洗练感。” 霍行薄弯起薄唇:“你可以等回家再弹给我听。” 林似没由来地,蓦然一下心怦然跳快。 霍行薄的声音低沉,在封闭的车厢空间里像是滋生出化不开的暧昧。 -- 第8页 她说好。 车子绕过雁湖回旋的泊油路,山下正堵车,从他们高处的视野看去,车辆蜿蜒堵满大道。有交警在疏通安抚,是前方路面刚才塌陷,今天内没办法再走这条道。 他们的后方已经陆续有车子排上来。 两人在安静的气氛里等了十几分钟还是老样子,恐怕一时半会儿都要耗费在路上。 霍行薄似乎对这种价值不对等的等待没有耐心,询问她:“走下去打车?” “可以啊,但车子怎么办?” “我叫人来处理。” 霍行薄拨通司机的电话。 两人在车上又等了不久,霍行薄的专职司机很快赶来。 霍行薄绕到副驾驶时,林似已经自己打开了车门。 他们走下雁湖山道。 林似走得始终要慢一点,就算是霍行薄有意等她,女性生来的生理劣势始终要落后一些。尤其经过一段年久失修的破裂台阶,她走得更慢。 “过来。” “怎么了?” “牵着我。” 林似没反应过来,在这瞬间里被回头的霍行薄牵住手。 不同于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刻,这种微妙的情愫像陡然间弹错了乐章里的音程。 雁湖小公园的五月,景区绿化带开满小叶栀子,浓郁的花香弥漫。林似好像从来没有留意过栀子花,李英芝对栀子花过敏,她好像是在嫁进霍家后才发现原来栀子花这么美。 霍行薄的手掌细腻滚烫,很自然地牵着她。 他们就好像真正的情侣,漫步在生机勃勃的初夏中。 作者有话说: 男主提的这首钢琴曲就是他对女主一见钟情的曲子啦,是首非常明快的调子,没有把那些抒情的钢琴曲拿来设定成一见钟情的曲子,毕竟不符合霍行薄四年前患难的处境。 推荐去听哦,我听着脚趾头都像在跳舞。 章节名来自古尔德演奏的《法国组曲(French Suite 3 In B)》第三号第四首,不好搜的话可以去我WB找链接。 第4章 爱之梦 到家后林似没来得及给霍行薄弹奏那首曲子,他接了个电话,是个酒局。 霍行薄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林似想要练琴,没有去。 她睡觉的时候霍行薄还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醒来林似才发现枕边的他。 霍行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她正对上这双幽深的眼睛。 骤然的对视,她慌到结巴:“今、今天不上班啊?” “嗯。” 林似脑子里竟然蹦出许佳前几天在宿舍里的一段纠结。 许佳要跟喜欢的男生去露营看日出,纠结是要带妆睡觉还是早上早起化妆,是要用漱口水还是吃香体糖。如果两个人看日出时要牵手的话,手上是要抹护手霜还是在手腕涂香水? 她忽然有点短路,怎么会想到这些? “今天有什么安排?”霍行薄问。 “早上我想练琴,然后中午去医院看望我老师的爱人。” 霍行薄了然,被子里的手臂忽然穿过她后腰,将她揽到了身下。 男人翻身压上来时,林似呼吸急促:“你不忙吗……” 霍行薄没有回答这句,只用吻堵她不相干的话。 林似急忙偏过头。 霍行薄薄唇略扬,轻笑之下也了然她是顾及还没去洗漱,从她唇边移开,知道她身体全部敏感的地方,他咬住了她耳垂。 林似生得很美。 这一点霍行薄从第一眼见到时就知道。 她是那种恬静的美,让人一眼看见就舒服的感觉。 瓷白细腻的人,即便站在快破产的边缘,也不影响那股生来的高贵与不可亵渎。从头发到锁骨,林似每一处都精致到完美,尤其是这段细腰。 她的眼睛很清纯,但做这种事的时候,眼眶里湿润泛红,他格外喜欢看。 林似把头转过去,一如之前几次有意避开他的视线。 霍行薄用手指梳着她头发,扶正她脸,迫使她与他对视。 她颤动着睫毛。 无辜。 又勾引人。 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叫嚣起来。 林似:“手机响了。” 霍行薄并不理会。 “你,你的手机响了。”她想用这段插曲作为结束。 霍行薄握住她乱动的手腕高举过她头顶:“叫我什么?” 她白皙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粉色。 他修长手指扣进她指缝。 “昨天我手机忘了的时候,你追出来,叫我什么?” 昨天她就喊了一个霍字,他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语噎,似乎也是怕他不喜欢昨天的称呼,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好。 “我是你的谁?” 霍行薄望着这双湿红的眼睛,雄性强势的占有,最终得到她喊老公的妥协。 他把那个四四方方的小袋子塞到她发抖的手心:“自己戴上。” 他在她耳边喊:“林似。” 但又有很多话想说,知道急不得。 未来也长,可以徐徐图之。 高涨的潮水翻腾倒退汇入深海,风平浪静时,霍行薄的工作手机仍敬业地在响。 林似下地后腿仍发抖,关上盥洗室的门时,霍行薄正慢斯条理下床,弯腰拿起手机,腹部壁垒分明有她激动时的抓痕。 -- 第9页 “说。” “这种事情没必要在我的周末来问我,等跌停,让律师先跟去。” … 卢市北城的康复医院,霍行薄开一辆宾利驶入停车场。他没开那台幻影,也没叫司机,今天只想过一个低调的周末。 林似提着百合花篮从副驾驶下车,五月中旬的阳光不焦不燥,落在身上是正好的温度。 霍行薄今天也没穿西装,天气热起来,他只穿着一件休闲的蓝衬衫,放松地敞开第一颗纽扣,没有了商务场上的锐利,倒是个二十五岁的青年了。 林似正跨上医院大门的台阶,手上的花篮被霍行薄提过去,空下来的手也被他牵住。 他牵得很自然,就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但林似现在有些明白了,这人只是性/事上欲望与占有欲太强。 她脸蓦然滚烫,感受到他无名指的婚戒带来的冰润。 她今天也戴上了婚戒,这只手正被他牵紧。 进到电梯,周围也都是人。 有家属推着轮椅上的病人进来,霍行薄按了电梯楼层,将她护进臂弯里,隔绝了四周的拥挤。 林似穿着平底鞋,只到他肩膀,这么近的距离,除了百合花的香,她闻到他衬衫上独特的气息,如雨后树果。 出了电梯,林似走进一间独立病房。 这里住的是她老师秦星文的爱人。 师母在一场意外中成为植物人,孤独地沉睡了一年。 秦星文四十岁,曾是国内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大好的前程,只在卢城小范围招收几名学生。 当初林似一直都想拜他为师,但一直都没有拜上。 秦星文缺钱,他的学费昂贵得可以买下一栋好房,而那个时候林似也正缺钱。林家的企业一直走下坡路,她舍不得花昂贵的学费去学琴,也从来没告诉过李英芝与林仲君需要这笔钱。 那个时候她才十七岁,常去秦星文的studio磨蹭他打折,秦星文一方面赞叹她的天赋,一方面也唏嘘她学不起。 林似最后一次被他拒绝时,没忍住哭了,当时很明白错过一个好老师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将是梦想的夭折。 她却在离开studio的路上接到秦星文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叫她回去。 同为钟爱钢琴的敏感者,应该是她没忍住的那场大哭打动了秦星文。 那天秦星文擦拭着那架施坦威,好笑地对她说:“小姑娘有多少就交多少学费吧,但老师有个条件,周末去陪陪你师母。艺考也要加油,考上央音,让人知道我老秦这些年没荒废本事。” 那年的十七岁,是除了林家生意衰落的阴霾之外,对林似来说最高兴的日子。 林似每天都去陪师母余映,余映有残疾,她比秦星文小整整十二岁,也曾是秦星文的学生。她哪里也去不了,秦星文演出时,她坐在轮椅上辗转各地,受不了每一种不同的天气带来的腿部疼痛。 秦星文为她放弃了要孩子,过着丁克的生活。也为她放弃了所有的光环,收那么高的学费,也是因为余映的身体需要不停地花钱。 林似很合余映的性格,两个人经常有说不完的话。 余映后来做了假肢,身体也养好了,秦星文带着她去完成那些迟到的心愿,自驾四处去旅行。 他们的车在驶入西双版纳时出了意外,秦星文当场死亡,余映成了现在的状态。医院的费用听说是秦星文国外的亲人在支付。 那天葬礼上,林似哭成急性扁桃体炎。 秦星文总说余映还小,怕不能跟她一起变老。 他也总说,林似,你放弃央音我都心痛啊。 他的两个愿望,都没有实现。 霍行薄问林似师母的故事,林似这样说。 他又问:“为什么放弃央音?” 林似无奈莞尔:“当时林家的企业不景气。” 她很懂事,懂事得几乎在为难自己。 林仲君与巩秋韵的确是把她当女儿,但她自己会敏感,会苛刻自己做到完美,不去连累任何一个善待她的亲人。 高考的那个夏天,她高兴地想把成绩告诉给家人,听到李英芝跟巩秋韵叹气,读央音是送得起,但后续继续深造的钱呢?让孩子把梦想都断在那么好的地方? 李英芝说,那就把我的股份都转让吧。巩秋姗说,让子绮也考卢市本地的大学,节约点学费,再把杨妈和关姨辞退。 “有时候我坐在学校的琴房里,老吊扇抵不住夏天的热,常常热得心烦气躁,那个时候应该是有一点后悔吧。”林似朝霍行薄笑了下,“但现在好了,你给了我一间单独的琴房,谢谢你啊。” 霍行薄坐在病房对面的沙发上,他们中间隔着一张病床,余映睡得很安详。 他似笑非笑的眼望来:“你也会心烦气躁?” 林似话里竟有些娇嗔:“会啊。” “你心烦气躁起来是什么样子?” 林似迎上霍行薄一双戏谑的眼睛,他就好像在提醒她今早抓他腹部时的模样,用眼神问,是这样吗? 林似一时语噎,尴尬不答。 他说:“对我不用说谢。” 林似捏着余映的手:“好。” 作者有话说: 余映:你们够了,我不是人? 章节名来自李斯特的《爱之梦》第三首《Liebestraum No.3》 -- 第10页 第5章 钟 周一的早晨,一二节是音乐作品赏析课。 林似一边听教室里的钢琴声,一边要听许佳的絮叨。 “周末你们怎么过的?这两天你回我的消息好少啊。” “姓霍的是不是不好相处啊,我有个表姐在先诚集团工作,他说新任总裁使手段不是人。” 林似这才有些好奇:“使手段不是人,怎么个说法?” 许佳在起伏的音乐声里悄咪咪说起八卦。 “他是刚刚回国的吧?他把股东里的亲属都送进ICU了,也不给市场留活路,对手公司都走投无路了!从前在卢市一家独大的光线你知道吧,CEO在先诚大厦闹自杀,跳楼威胁姓霍的,你家老公都不管的,还找人赔偿员工看戏的误工费,天台清洗费!” 林似心里凉了下,但还是站在霍太太的立场维护霍行薄:“我奶奶说过他是决断了些,但他都是合格的好公民。” “我也没说他违法犯罪啊,啧啧,这就维护上了。”许佳问她:“这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林似不太清楚,先诚集团的人她只见过宋铭。 但她知道霍行薄从前好像很不容易。 霍先诚是他爷爷,公司也是老人一手创立的。 霍行薄上头还有个哥哥,是他父亲的私生子,霍行浩纨绔败家。爷爷生前下过死命令,股份必须由霍行薄继承。 但他父亲生过一场大病,霍行薄当时还在国外读书,公司已经在他姑姑和霍行浩的手中。他是被他病重中的父亲亲自赶去国外的,爷爷那份遗嘱也是在去年才找到。 他在国外待了四年,回国不过三个月,先诚集团大换血,许佳说的跳楼不全是八卦,奶奶告诉她这些时好像就提过他姑姑就是用跳楼这招威胁他。 在合法的途径里,霍行薄没有圣父,现在人住在重症监护室。 卢市也在朝夕之间变了风云,只要霍行薄不乐意,他可以给任何人脸色看。 许佳越说越兴奋,小女生天生的八卦属性藏不住,话闸子打开,直到两人在琴房练琴时也一直都在提霍行薄。 “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要不你让他出来请我吃顿饭?” 林似顿了下:“我约不动他。” 这人连堵车的时间都不愿给,怎么可能跟她出来陪好朋友吃饭。 林似望着琴谱一边弹奏,补充:“是我没那么重要。” “不应该啊,他的身价摆在那,娶你就是扶持林家,既然敢帮你填林家财务的窟窿,一定是因为喜欢你哪点。” 林似有些犹豫,望着许佳好奇的眼睛,终于打算说出实话:“其实他肯娶我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先碰的瓷。” 林似把海岛那晚发生的事告诉给了许佳。 许佳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她完全能想象林似那晚的惊慌和无助,还有第二天的痛苦。 这样说来霍行薄完全可以不用娶林似的,但他竟然给负责了。 许佳抱住林似给她安慰,林似笑笑说都没事了。 “但是一切也太巧合了吧?”许佳说:“你们事后没调查吗?” 那天徐老太太觉得很对不住林家,为李英芝查过监控,一切就那么真实地都是巧合。 “会不会是姓霍的下的药?” “不会,他的身份地位没理由做这种事。” 许佳还是感到奇怪:“姓霍的长得丑吗?” 林似脑中回忆着霍行薄捏住她下颔,迫使她与他对视的模样。 她说,他长得很帅。 许佳:“那就更奇怪了,我觉得姓霍的要么是对你一见钟情,要么是喜欢你哪点。你自己想想?” 林似发怔。 一见钟情是不可能。 海岛那晚她是第一次见他,那晚在场的很多千金都很漂亮。 喜欢她哪点?她脸一瞬间滚烫起来,他那个的时候喜欢捏她的腰,不知道这算不算。 许佳似乎也和她福至心灵,见她这种表情默默心疼了下,八卦之心倒少了,更多的是对她的关心。问她有什么打算。 林似也没有打算。 奶奶和叔叔婶婶是她最亲的人,林子扬做梦都想考进清华国关,林家不能倒。 她感激霍行薄肯负责,妻子的义务她会尽好,但他哪天要是不想过了她也不会死赖着。 林似说得轻描淡写,除此之外她的确也做不了什么。 许佳为她心疼:“有空了还是把他约出来我见见吧,总能从细节里看出一个人怎么样。” 林似笑:“你自己都没谈恋爱啊。” “谁说的!昨天我和边禹一起去看日出啦!” “那你喝的漱口水还是吃的香体糖?”林似打趣起来,边禹是许佳喜欢的那个男生。 “漱口水是喝的吗,你喝一个给我看看!” 两个人在琴房打闹,度过了一个敷衍钢琴的下午。 … 张叔按照林似的课程表来卢音接她回家,林似坐上车时正好接到霍行薄的电话。 “放学了?” 她回答着,第一次跟霍行薄通电话。 “让张叔把你送到公司楼下,跟我去参加一个聚会。” 林似微顿:“好啊,什么聚会呢,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说:“朋友小聚,不必准备什么。” “我今天穿得不正式,需要回家去换条裙子么?” -- 第11页 “不用。” 挂了电话,林似从包里拿出气垫和口红补妆,张叔也调整了方向。 车程还远,张叔跟她闲聊起艺术生的校园生活,又说起霍行薄。 “以前我就是给夫人开车的,现在给太太您开车,小时候啊先生还挺调皮,特别不爱听音乐,也最不爱听钢琴,但没想到他娶了一个会弹钢琴的太太。”张叔哈哈笑。 林似笑起:“您一直都在霍家?” “在,老先生糊涂的那几年我都跟在夫人身边。太太,如果夫人见到您一定会很喜欢您,夫人脾气很好,也常爱听音乐会啊看画展话剧啊。” 张叔没有再说这些,在绿灯里汇入车流,看着路边LED屏上的广告,聊起别的。 林似也没追问张叔。 霍行薄没有跟她提他的家人,她便也没过问。他们的婚礼上,几乎没有霍家的亲戚来。她只知道他爸爸在国外养病,他妈妈的消息李英芝那边也不清楚,但他父母是很早就分开了的。 车子驶向先诚集团这栋摩天大厦,锃亮的玻璃墙体被六点钟的霞光镀上金身。 张叔没开向地下车库,停在了楼前的临时停车场。 这里一般很少停车,只有霍行薄的车可以停在大门前,因此倒也吸引了不少进出的人侧目打量,但从外面无法看清车厢内部。 他们等了倒也有二十分钟,霍行薄那台幻影才从地下车库驶来。 林似同张叔说再见,下车走向他的车。 先诚下班的时间点也分部门,大厦楼下人不是特别多,但也有不少进出的人纷纷打量林似,亲眼看着霍行薄的专职司机给她打开后座车门,看见她坐到霍行薄身边。 各部门都有自己的阵营和群,此刻群里已经被各种八卦飞快地刷屏。 【楼下的美女是谁,有人知道吗?她坐上车的时候霍总眼神超温柔!】 【看错了吧?那个角度怎么看得清楚,霍总都没下车给她开车门。】 【霍总在讲电话啊,手上还签着文件。本来高层会议是要七点钟结束的,但霍总一直在看时间,提前走的,就是怕仙女妹妹等着急!】 【干啥啥不行,脑补第一名。竖拇指.jpg】 【气质很好啊,皮肤白得把我晃瞎了,真的是仙女姐姐,馋哭~】 【这是总裁夫人吗,谁告诉我?是正宫我就磕!】 【嘘,都别急,无名指没戒指。】 群里被各种表情和猜忌刷爆,有人说“原来总裁喜欢这种口味的情人/仙女妹妹可惜鸟”,但也在飞快之间被撤回。 即便是私底下的群,谁也都不敢乱说这种猜疑,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他们惧怕于霍行薄。 作者有话说: 古言作者的现言文风可能还没完全转换过来,多谢包涵~ 章节名来自李斯特的《帕格尼尼大练习曲》“钟”(第三首,英文名《LaCampanella》),可以去听Jorge Bolet弹奏的版本。 第6章 月光 林似坐上车时,霍行薄左手握着手机,右手在膝上的文件上签字,说了一声让她先坐,然后继续处理工作。 林似点了点头,没有出声打扰。 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钻戒戴在无名指上。 霍行薄讲电话时一张脸上没有喜怒的表情,声音带着严厉,语速稍快。 林似听他言语间不留余地的决策,拿出手机回复许佳的微信,许佳刚刚给她发了消息。 许佳:到皇宫啦? 林似抿唇好笑,打字:他家没皇宫那么夸张,我们去参加一个聚会,我跟他在车上。 许佳:姐妹,我为你想了下,你不能抱着“他要你你就跟他好好过,不要你你就离开”的心态,你必须把他抓牢了!你想跟亲人分别吗? 林似:这和亲人分别有什么关系? 许佳:你想想,你如果跟姓霍的离了婚,卢市谁还敢给你好脸色,你还待得下去?林家说不准也不好发展。所以你听我的,别跟他撕破脸。 好像许佳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许佳:看姐妹我给你找的婚姻宝典~ 一条条链接和文章被许佳甩过来。 《做到这十条,让老公对你欲罢不能!》 《妻子每天晚上这样做,丈夫天天早回家》 《从新婚到金婚,夫妻和谐离不开这八样宝,点开为你好为他好》 光是这些标题林似就看得有点脸红,她点开一个劲爆的标题。 “你很忙?” 霍行薄的询问突如其来响在封闭的车厢里。 林似手忙脚乱背过屏幕放到膝盖上,又忙摁灭屏幕。 “没有,跟同学在聊天。” “哦,刚刚在公司楼下等了很久?” “也不久,跟张叔说了会儿话。” “下次可以直接去我办公室等我。” 林似想说她去会不会不好,但霍行薄这人说一不二,她于是点了点头。 … 聚会的地点在海湾的水上餐厅,五月的夜晚,海风拂过还是有些凉。 服务生微笑弯腰问候晚上好,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霍行薄垂眸看林似:“要不要我把外套给你?” “不用,我不冷。”林似并不习惯霍行薄的这种亲切。 他让她琢磨不透,在公司和床上说一不二,下了床似乎就变得有人情味起来? -- 第12页 她穿着一件棉T长袖,一条略修身的牛仔裤,经典又不过时的深蓝灰,身形纤细又有味道。 霍行薄轻抬起胳膊,示意林似挽住他手臂。 林似很听话,挽住他走进一间包间。 也的确是个普通的聚会,在场的三个青年都是霍行薄的好友,其中两个穿得时尚休闲,听他们交谈是刚从国外回来。另一个西装革履,叫陆开延,带着漂亮的女伴,林似在电视上见过,是个颇有名气的女演员。 他们都向林似问好,除了陆开延,都喊她一声嫂子。 林似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听他们跟霍行薄交谈,也都是些朋友之间的事。他们都是从小认识的那种,陆开延跟霍行薄家族上有些关系,更亲近些。 期间林似小肚子有些不舒服,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竟然遇到了温余白。 再次相见,两个人都有些发怔。 林似站在过道这头,温余白站在另一端,正送走几个朋友,臂间揽着一件灰色西装外套。 他身后有一个穿黑西装的年轻男性,正跟他请示:“温总,他们都送走了,我开车送您?” 温余白让他先走。 林似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从他身边经过。 “林似。” 温余白叫住她,她只好停下来。 “最近还好吗?” “还好啊,你也在这边吃饭。” “嗯,我爸叫我来陪几个客户,刚吃完。你跟同学来的还是跟他?” “和他。” 温余白点了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也都像是一场徒劳。 林似不太想再逗留,她很分得清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站在什么立场。 温余白是很好,懂艺术懂音乐,浑身上下温润优雅得不像个商人,生起气来也不像是在责罚人。她还记得那天他来请她去听音乐会,因为助理给错了票,他在电话里把助理骂了一通,翻来覆去都说不出强硬的话,自己倒气得脸颊涨红,她当时还笑他。 那天是克莱德曼在国内站的演奏会,弹到《致艾德琳的诗》时,温余白想要牵她的手,她假装打节拍,不着痕迹躲开了。 对温余白,她有很多的愧疚,在事情发生后他说还愿意娶她时,她是真的很愧疚。 但好像她于他并没有那种感情。 她没谈过恋爱,但是爱情这种感觉总很莫名其妙,你不会因为一个人对你好就能爱上。 … 陈简与顾远东有事先走了,包间里只剩陆开延和他带来的女朋友宋枝。 陆开延这才放开了说话,意味深长调侃霍行薄:“怎么样,娶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现在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吧?” 霍行薄扬了扬唇,抿下高脚杯里的红酒,倒是没有回答陆开延。 并不是。 他从前以为娶到了林似可以睡个好觉了,但是他现在才发现娶了她他晚上都别想睡好觉。 他喜欢林似。 在他21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林似时。 陆开延问:“她知道吗?” 霍行薄挑眉,回答还不知道。 “那怎么不告诉她?” 霍行薄淡笑,他还不想告诉林似。 她很怕他,因为林氏集团的事也时常跟他说谢谢,他才回国四天,听到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谢谢你,谢谢你啊。甚至他这个明媒正娶的霍太太到现在都没喊过他名字,连那声老公都是他逼她喊的。 如果只是简单的感激产生的爱,他宁可不要。 简单的感情随便尽下力就能拥有,而高级的、深厚的感情却需要两个人把心连到一起。 宋枝不方便听他们的谈话,说:“我去看下霍太太怎么还没回来。” “我自己去。”霍行薄起身走出包厢。 望清长廊上的两个身影时,他眯起眼,薄唇抿作冷淡的线条。 “林似,我有话想对你说。” “云海市有场音乐演奏会,是欧洲有名的钢琴家……”温余白的话在望见霍行薄时停了下来。 林似也没来得及说出婉谢的话,回头正见霍行薄颀长挺拔的身影。 他停在她身旁,很自然地牵起她手。 “出来这么久,原来是遇到故人了。” 温余白眼底的儒雅都化成一股冷漠。 他很讨厌霍行薄,是那种不想掩饰的厌恶。 霍行薄也并不想跟温余白打招呼。 在得知林似要订婚时,他竟然恼羞成怒,明明那个时候他都还没有跟林似正式认识。什么温余白李余白,他不可能让她嫁给别人。 他迎上温余白的视线,淡笑勾起薄唇,只看林似:“回家了。”牵起她离开。 … 回家的车上,霍行薄什么都没问,也不说话。 林似说:“我们没说什么,我也只是意外碰到他了。” 他淡淡地点了头,仍没有开口。 林似知道他有些生气,这一刻应该哄哄他的,但她对他没有那种感情,一直以来不讨好的家教也做不出哄他的举动来。 她倒是哄过许佳,许佳不高兴了会故意板着脸等她哄,往往请顿饭或者亲亲抱抱两下就能好起来。 她显然对霍行薄做不出主动亲亲抱抱的事。 “以后我会避嫌的,不好意思。” 她这样说,霍行薄好像更生气,他拧紧眉心,气息在安静的车厢里更显粗沉。 -- 第13页 林似在这种气氛里忐忑地回到家。 钱姨坐在楼下客厅看电视,起身问他们还吃不吃东西。霍行薄没有回答,径自扯下领带大步走上楼。 林似也后脚回到楼上卧室,刚走进门口便被男人滚烫的大掌扣住腰。 她后背狠狠靠在墙上,浓烈的广藿香将她笼罩,霍行薄撬开她唇齿,吻得不留余地。 林似发出艰难的呜咽,快窒息时他终于退出,但手没有停。 她按住他手掌,没有抬头看也知道这张脸是狂风暴雨:“今晚不要可以吗……”她喘着气,“我好像快来例假了,肚子有些不舒服,可以吗?” 霍行薄手指摩挲着她唇,他不说话时,林似听着他的呼吸声,心跳总是很快。 “肚子疼吗?” “没有,就是有点不舒服。” “下次不许见姓温的,你是我霍行薄的太太。” 林似刚回答完她知道了,唇又被霍行薄俯身含住,她惊慌得耸起双肩。 霍行薄失笑:“用鼻子吸气。” “?” “教你跟我接吻。” 他重新吻下来,握住她腰,吻得很小心,动作也轻。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德彪西的《月光曲》 第7章 船歌 早上没有课,林似到学校后就直奔琴房,不太敢在家多跟霍行薄待一起。 许佳跟边禹谈起恋爱,恋爱中的少男少女不分昼夜,一起绕着卢音压了一圈马路才回来。 许佳来琴房找林似,林似将昨晚遇到温余白、霍行薄很生气的事告诉给了许佳。 “卧槽,姓霍的生气?”许佳,“他回去把你关小黑屋了?!!” “许佳!”林似无奈:“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小说里都这样写。”许佳挤到琴凳上,跟林似紧贴着坐一起,“那你没照着我昨天给你发的做?” 她昨天发的那些文章里都是妻子要么用厨艺,要么用善解人意,或者是用善解人衣来讨好丈夫。她怎么敢做?她又不喜欢霍行薄,做这种事会别扭,适得其反他也许会反感她。 林似叹了口气:“我发觉我好失败啊,没点恋爱的经验,做不出来主动的事。”她苦恼,“我也不想惹他生气,毕竟他是林家和我的恩人。” 林似想了会儿,决心去给霍行薄买条领带当赔罪。 昨晚他生气时,走上楼梯扯下领带,直接丢在了楼梯间。 脾气还挺大。 下午上完课,林似没让张叔来接,跟许佳去了商场挑领带。 霍行薄穿的都是高级私订,她也没有买一线的大牌,进了一家私人订制的专柜,但看中的领带成品都没法挑选,因为不是专属贵宾。 林似说:“那你帮我现在办理吧。” “小姐很抱歉,我们的贵宾制度都是需要预约和验资的,您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们有专员会接待您。” 林似懒得这么麻烦,但也想以后为霍行薄买东西,只好留了联系方式。 柜姐听她报的霍家的地址,换了一副笑脸:“小姐认识霍先生吗?” 林似说,我是他太太。 一条价值不菲的领带转眼间被柜姐笑脸相迎地送到了她手里,霍行薄的名字的确很好用。 刷卡时,柜姐说可以直接从霍行薄的账户里扣,林似递上了自己的卡。 她们离开商场去吃法国菜,林似请客,她才想起来忘了向霍行薄报备。 林似打开微信对话框,两个人上一次发消息还是周六那天,霍行薄问她还在不在林家。 林似往上翻聊天记录,短短的几条,都是霍行薄先发来的消息。 许佳凑过来看这短得可怜的聊天记录,啧啧说:“林似,你再不使把劲这么有钱的老公都要被你冷飞了。” 林似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的确太冷淡。 她除了对钢琴和林家人是热爱的,对身边不熟悉的人始终都保持着一种疏远。 她也很想无忧无虑地当个快乐的小太阳,但似乎从七岁那年失去爸爸妈妈开始,潜意识总在告诉她她不再是个热情的小太阳了,她要靠自己保护自己。 从这一刻开始改变,应该还不晚吧? 林似编辑文字发过去:你下班了吗? 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许佳点好了菜。 霍行薄这时回复了消息:在回家的路上 林似:我跟同学在外面吃饭,可能会晚点回来,我九点之前到家。 霍行薄: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没有标点符号,是他一贯清冷的语气。他的头像也是一轮黑漆漆的弯月,微信没有昵称,朋友圈动态也没有,半年可见,干干净净。 林似回复:女同学,我室友兼闺蜜。 霍行薄:嗯,好好玩,我要开个视频会议,不能来接你。 林似受宠若惊,这人下了床好像真的就是个正常人了。 “你这什么表情,他说什么啊?”许佳问。 “没事,他让我们好好玩。”林似回复了霍行薄,收起手机。 … 张叔来接的她,正好在八点五十分回到家。 钱姨依旧在客厅吃瓜子看剧,看到剧中男主一边当上门女婿一边跟外面的女人暧昧时,骂着“狗东西普通又自信”,回头见到她,忙放下那把瓜子起身。 -- 第14页 “太太回来了,还吃东西吗?我给你提。” 钱姨四十多岁,跟张叔一样以前都在霍行薄妈妈那里做事,嘴巴很严,从来不说霍家从前的事,但对她也很尊敬。 林似笑:“我自己提,在外面吃过了,先生呢?” 钱姨说霍行薄在书房,一直没出来。她呶了呶嘴,把新煮好的咖啡端给她:“你把这个给先生吧。” 林似知道钱姨是有意关心她跟霍行薄的关系,接过了咖啡。 霍行薄的书房挪到了地下一楼。 婚礼之前,霍行薄问林家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林仲君什么都没要,就说好好对待小似。林似说把她的钢琴搬过去就行,霍行薄让林仲君转告她不用来回搬钢琴,他已经准备了。 林似便让李英芝转告他把钢琴放在地下一楼就好,再在琴房装上吸音板,这样就不会吵到他。 但婚礼那晚住进来时,她才发现她的钢琴是一架施坦威D系,而琴房在顶楼的阳光房里,夜晚能看见星辰皓月,白天能看见葱郁树木与蓝天白云。而霍行薄的书房搬去了负一层。 好像这人从最初说可以娶她的时候就一直尽到了做丈夫的职责。 林似这一刻有些惭愧,忽然就觉得手提袋里的领带不够了份量。 书房的门是虚掩的,她敲响,霍行薄说进。 他以为是钱姨,头也没抬,对着电脑屏幕冷淡下命令,说的是一口流利法语。 林似把咖啡送到他桌上,霍行薄这才注意到她。 他抬起头,灯光下的脸英俊冷淡,却在望见她的瞬间趋于柔和。 霍行薄将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快速地安排完工作便关了电脑。 “这么晚了还喝咖啡吗,要不要喝点牛奶啊?” 霍行薄说好。 林似拿出手提袋中的礼盒:“我给你选了条领带,不知道适不适合。” 霍行薄有片刻的怔神,望着她取出领带,说:“给我试试。” 他坐在沙发椅上,旋转朝向她。 林似将这条蓝色暗纹领带为他系上,柜员教了她每一种系法。 霍行薄配合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细水长流。 林似不免诧异他的这种配合,整理好他衬衫领口:“好了,你去看看。” 他站起身,手掌落在她腰际,在一瞬之间就俯下身来。 林似慌张地退。 霍行薄挑眉:“退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她有些结巴:“洗,洗手间有镜子。” “很适合,我已经看到了。” 林似被他弯下腰的宽肩挡住灯光,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在你眼睛里看见了。”霍行薄弯了弯唇。 林似在他浓烈的古龙水气息中嗡隆了脑袋。他的眼深邃又平静,似笑非笑间好像就能将人引入浩瀚宇宙。 “用的上次的卡么?” 她迟钝地回:“用的我自己的卡,那张卡我放在卧室的抽屉里了。” 他问怎么不用他的卡。 林似说,买给你的东西,用我的卡也是一样的。 她补充:“我没什么照顾人的经历,会尽快改变过来,也没用实际行动感谢过你,就是很小的礼……” 她以为霍行薄会欣慰的,但是他皱了眉,似笑非笑的眼睛在顷刻风雨如晦。 他冷哼了声:“那我谢谢你的谢礼。” … 第二天,她跟霍行薄坐一辆车离开家,霍行薄先让司机把她送到学校再调头去公司。 林似下车前,他把一张副卡递给她,眼里是不容置喙的态度。 林似没再拒绝,接过想说谢谢,但想起来他说过不喜欢她说谢谢。 “那你注意安全,我先去上课了,晚上见。” 霍行薄难得露出笑脸,极淡的微笑,薄唇略微抿起。但他生得很英俊,也可以用好看来形容,这样的淡笑足够让他惊艳万分。 对艺术和美感天生的领悟让林似也不自觉扬了扬红唇,露出两个梨涡。 霍行薄示意她:“过马路当心点,下午放学我来接你。” 林似点头跟他告别穿过人行道。 她没让霍行薄停在校门口,虽然卢音附近常常有豪车出没,但幻影还是有点招摇了。那间专用的琴房就已经在系里掀起了不少八卦,是导师巩宣帮她平息的,说这是系里导师的琴房,给谁用都是导师内定,跟林似没关系。这样解释后流言倒是少了,但中午练琴时,林似还是能在琴房看见偶尔朝她投来的探究又羡慕的眼神。 霍行薄这几天来确实没在她例假期间碰过她,林似看得出他自己在忍。 这人正值青年,正是体力和精力旺盛的时候,晚上会强行揽住她腰睡觉,早上似乎是他最想要的时候,林似几乎每天早晨都是在一种难以言说的窘迫里醒来。 但霍行薄会自己忍下去,喉结翕动的同时有一声极淡的、无奈的气息,而后有条不紊地去上班。 周六的时候,林子扬来了霍家看她。 晴空是干净的蓝色,林似正在楼上练琴,钱姨带着林子扬来琴房找她。 “姐。” “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林似笑着从钢琴前起身。 林子扬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廓形衬衫,书包斜跨在一边肩上,看了眼身后的钱姨已经下楼,才说:“奶奶和我爸妈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你,他们又不好自己来。” -- 第15页 “我挺好的啊,有什么不好意思来的。” 林似停在林子扬身前:“晚饭想吃什么?我让钱姨安排。” 林子扬环顾了一圈这间琴房,偌大的顶层四面都用落地玻璃作墙体,白纱飘窗在阳光里跳跃,奢华的三角钢琴摆放在中间。听说当初送货的工作人员是要把钢琴摆放在楼下的客厅的,是霍行薄为了能让林似有个不被打扰的好环境,费了功夫吊上了顶楼。 “你还挺好?霍行薄呢?” “他今天在公司加班,两点就回来。”林似说:“子扬,见到他要叫姐夫。” 林子扬嗤笑一声,话里都是火.药味:“挺好,这么喜欢呆在公司,是加班忙工作还是加班忙着陪美女?” 他说,霍行薄在外面有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柴可夫斯基的《船歌》,是钢琴套曲《四季》中代表六月的其中一首,也叫《六月船歌》 第8章 音乐瞬间 那个女人林家没见过,但有人小心地提醒了林仲君,林仲君派了个员工去先诚打听了,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还很漂亮。先诚集团集体传开,暗中八卦,心照不宣。 李英芝知道后吃不下饭,林仲君本来想让巩秋韵来关心下林似,但又怕霍行薄不高兴,所以让林子扬来,先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林似听林子扬这样说,有片刻的失神。 她心里最先是一阵晴天霹雳的感觉,有点像在七岁的那个好天气里听到爸妈的私人飞机坠机,脑子里只有耳鸣声。但这种感觉持续不长,理智瞬间拉回了感性,告诉她这并不意外。 她更多的竟是她要不要去医院做个体检这种想法,还有这段婚约能持续多长,她怎么做能让林家得到更多的利益。 林子扬见她这样,同情地将她揽到胸膛。 十八岁的少年越长越高了,胸膛也宽阔,像个小大人。但姐弟俩自从成年后还没再这样亲密接触过,他有些生涩,脸上却是对霍行薄的恼羞。 而“罪魁祸首”霍行薄就站在琴房门口,刚刚从先诚大厦提前抽身回来,身上是来不及换的挺括西装。他想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又想听他们姐弟俩是因为什么。 “姐,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干脆我直接带你回家,这狗窝我们不待了!” 林似这才被拉回现实,她有些茫然地望住林子扬:“都是怎么传的,说给我听听?” “都说那女的很漂亮,带仙气。我他妈被逗笑了,现在小三门槛这么高,还得带仙气?就在周一的傍晚把车都开到先诚楼下了,明目张胆上了霍狗的车……” 霍行薄倚着门,这个称呼倒也耳目一新,他饶有兴致地扬起眉。 林似却瞬间笑了起来:“这样啊,是误会,那个人是我。” 她脸上是显然可见的轻松,就像艳阳拨开了乌压云团。 她解释着这一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大概是因为林家,毕竟林氏企业还没有完全站起来。 这样笑起来时,她眼里明媚,像四月的春日,万物复苏的灿烂。 她转头时,余光不经意瞥见门口的霍行薄,四目相对,他长腿交叠,抱臂微笑,薄唇与眼里也尽是笑意。 林似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拍了拍林子扬肩膀,从他怀里出来。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在小舅子说我是狗的时候。” 林似很尴尬,向霍行薄解释了这是一个误会,希望他不要怪林家。 林子扬虽然庆幸这是个乌龙,但对霍行薄还是没有好感,一声姐夫也是被林似逼着叫的。 霍行薄说:“既然家里有客那就去外面吃吧。”他询问林子扬等下晚饭想吃什么。 林子扬懒漫地说霍氏家大业大,吃什么都应该是皇帝的御膳,随便。 霍行薄拿出手机:“好,我来安排。”他转身给助理打电话。 林似将林子扬拉到一旁低声训他:“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姐夫,子扬,他对我和林家已经够好了。” 林子扬纠结的是海岛那晚那个天衣无缝的巧合,见林似叹气,也明白她夹在中间的为难。 林似这个姐姐的脾气太温柔,有些时候性格太软了。 她对林仲君与巩秋韵始终抱着一种感激的情怀。她七岁被接回林家老宅后,户口就上在了林仲君名下,巩秋韵也是她名义上的妈妈,总是亲自去参加她的家长会,夫妻俩也从来不缺席她成长的任何环节。 林子扬记得,他小学毕业典礼上,林仲君与巩秋韵、李英芝因为要去参加林似的一个小演出而缺席了他的毕业典礼。 他是被杨妈陪着的,同学都笑他,等回家时林似也拿了钢琴比赛的奖杯正同林仲君他们回到家,一屋子人都在为林似高兴。 他气得说大家偏心,还说要跟林似断绝姐弟关系,让林似滚出去。 这姐弟关系就断绝了四个小时。 林似没有介意他说话伤人,悄悄给他买了一直想要的游戏机向他道歉,哄着他的时候捏他脸蛋的手又香又软,声音也好听。姐弟俩窝在卧室里偷偷玩游戏吃薯条,被林子绮发现,两人一起用游戏和零食收买林子绮。 但他晚上开门去洗手间时,看见了林似抱着她爸妈的照片在哭。她在埋怨父母为什么走得那么早,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她说她也很想有一个和爸爸妈妈的家。 -- 第16页 那一年他也不过才十二岁,却第一次那么后悔自己说话伤人。 从那后他跟林似的关系比跟林子绮这个亲姐姐还要亲,他慢慢发现,林似在林家生活得总是很小心。 她会时刻不让爸妈和奶奶偏心,会时刻照顾林子绮与他的情绪。 所以她的脾气总是很温柔,即便是难过了也从来不说出来。 所以哪怕林家的企业快要破产,林仲君对她说如果不喜欢温余白就不要勉强,大不了一家人过点平淡朴实的生活时,她明明不喜欢温余白,还是愿意为林家接受这份联姻。 而后来换成霍行薄,他甚至感到了他这个姐姐的一种轻松,好像破罐子破摔,一口答应嫁到了霍家。 林子扬觉得,他这个姐姐太需要人保护了,她的温柔也总是让人看得心疼。而这个能保护她的人显然不是霍行薄,他娶林似,总有太多他还摸不清的疑惑。 林子扬也没再给霍行薄脸色看,不想让林似为难。 离晚饭还有几个小时,他是带着作业来的,去了二楼林似的书房写作业。 高考在即,各种试卷多得让人头疼,林似在旁边陪他做题。他有一道函数大题解不出,问林似。 林似尴尬地笑了下:“我也忘了诶,我去问问你姐夫。” “一个资本狗能会这么深的数学题?”林子扬撇嘴。 林似已经起身出了房间。 霍行薄坐在二楼露天阳台打电话,阳光有些辣,他半个身子坐在阴影中,唯让一双交叠的长腿晒在阳光里。 林似等他收起手机才说:“那个,行薄,你还会做高三的数学题吗?” 霍行薄正背对她坐着,宽肩微动,回头望来。 “终于舍得叫我名字了?还是托我小舅子的福。”他的眼带笑而和缓,打量起她时有些戏谑。 林似抿着笑:“之前还不太习惯,以后……” 霍行薄忽然就俯下身来。 林似下意识后退。 “什么题?” 她解释着是一道很深的函数题,问:“你还会吗?” “会,能解。但是他刚刚骂过我,我不能这么容易就帮他。” 林似不解他这么坦诚。 他说,除非你亲我一下。 噌的一下,林似不自然地避着视线,感到了尴尬。但倒是有些清楚霍行薄的性格,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怕一个吻吗? 她僵硬地问:“脸……还是唇啊?” “你喜欢亲我哪就亲哪。” 她都不喜欢! 她极不自然地仰起脸,往他脸颊边亲。因为太快了,正好亲在了他扬起的唇角上。 林似心跳得很快,伪装着自己惯有的淡定:“OK了吗?” 霍行薄只笑。他笑起来时,眼里的光像从冬季穿越到一场暖春。 他这样笑,她也不好意思不笑,于是就陪他尬笑了几秒。这种磁场很是奇怪。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钢琴曲《音乐瞬间》——舒伯特 第9章 浪漫曲 林子扬还是没把那道题解出来。 霍行薄来到书桌前,看完题后弯腰同林子扬讲解。他循循引导,由浅入深,说的很认真。 原来别人说的一个人认真起来的模样最动人,是真的。林似没见过他在公司的样子,但他平时处理工作和此刻专注的模样就很好看。 不过对于这种英俊,她只是带着单纯的审美。 她笑了下,去楼下厨房为他们端奶茶。钱姨看电视时喜欢喝着奶茶磕着瓜子,这是钱姨自己煮的。 … 霍行薄订的餐厅隐蔽而高档,一座掩映在湖畔的古典园林,只接待预约的贵宾。 不过林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教导出来的孩子也见过很多场面。林子扬翻着菜单,只点至尊特供菜。 林似:“你姐夫已经点了菜,你吃得完这么多?” “姐夫第一次请客,我肯定要当好这个客人嘛。”林子扬皮笑肉不笑。 霍行薄倒是惯有的风度:“想吃什么就点。” 林子扬问:“姐夫从前一直在法国?” “姐夫之前见过我姐吗?” “姐夫对艺术有什么领悟?” “新婚生活,两个人都需要磨合吧,姐夫觉得目前磨合得怎么样?” 这顿饭,林子扬就像在线知乎,一个一个问题冒出来。 霍行薄脸上始终保持着谢邀的淡定,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不避不拒。 最后林子扬又问:“姐夫之前谈过多少女朋友,跟前任还来往吗?” 林似:“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但她也下意识想听霍行薄的答案。 霍行薄说:“我很忙,没工夫谈恋爱。”修长手指晃动着杯子里的翠绿龙井。 林似微怔。 这个回答也让林子扬愣住了,他企图在霍行薄脸上寻找可疑迹象,但霍行薄坦然自若。 霍行薄回答完这句,只看林似。 林似迎着他视线,不懂他眼里深邃的意味,但是露出一个微笑,为他夹了菜。 只是她比林子扬都还震惊,这个长相身材地位都一流的男人竟然没谈过恋爱?那他为什么那些时候那么娴熟啊…… 林似更愿相信,可能只是他一时找话塞林子扬的嘴吧。 这顿饭结束,侍者送来霍行薄的卡与外套,他接在臂弯,有什么东西却从西服口袋里掉出来。 -- 第17页 林子扬弯腰去捡,动作非常快,就像警察竭力发现犯罪份子的罪证。 原来作案目的是看电影,作案时间就在今晚,他捏着这两张电影票看向霍行薄。 霍行薄便解释:“本来想带你姐去看电影的。” 林子扬诧异他这么一个大忙人会有时间去看电影,但经过他今天过来的了解,好像霍行薄确实跟他想象中的那个渣男不太一样。 这人的眼神和下意识的动作都在林似身上,他留意到了。 林子扬:“那正好啊,加我一个,一起去看。” 他要把电灯泡照明到底,才能看清楚这是不是一个渣男。 霍行薄用眼神询问林似,毕竟一个快要高考的高三生晚上的时间应该扑在学习上。 林似说:“不行,婶婶知道了会说你的。” “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你要考清华国关。” “我做试卷都做得快吐了!我三个月没放松过了!” 最终林似还是答应了去看电影,实在是林子扬表现得太可怜。 她知道霍行薄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场合,她以为的电影也会是霍行薄用资本的力量包场,但竟然不是。 周六的影院人多到拥挤。 霍行薄叮嘱林子扬“守好你姐”,转身去买票。 林似很是意外,他不仅去柜台排队,还去买了奶茶和冰可乐。他似乎不熟悉流程,险些插队,还被人回头警示。但又因为人太高太出众,回头的人看清他时愣了下,四周也有女生注意到他,眼放光,悄悄跟同伴说什么,露出笑脸,又拿出手机对着他拍。 这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在这场人间烟火里有些失措,他回头,视线穿过拥挤的人潮寻找林似,见到她的确被林子扬护得很好才放心。 林似下意识就直奔他去,忽略了汹涌人潮,撞洒了身前女生的奶茶。 “不好意思……”她忙道歉。 霍行薄迅速来到她身旁,把那杯奶茶递给正要发火的女生:“抱歉,这杯赔你。” 他擦拭着林似肩膀上的水渍和西米:“过来做什么,站在原地等我来找你就行了。” 他话里带着恼意和责备。 在林子扬赶过来时把奶茶和冰可乐递到他手上,脱下外套给林似。 因为奶茶少了一杯,林似和霍行薄喝着同一杯奶茶,用同一只吸管。 他喝完奶茶不爱放回扶手的杯架上,他递给她,好像必须要她亲手来接。 林似接过时,能触摸到他手指,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烟草气。 电影放映的一片漆黑里,他也会在接过奶茶时触碰到她手指,有两次直接握住杯子和她的手,停留在影幕上的一段剧情中,很久才会松开。 这是2018年的五月,后来林似竟然把这一幕深深记在了脑海里,比电影中女主角对男主人公说“原来你这么浪漫啊,对我一见钟情”还要深刻。 …… 林子扬晚上没回家,赖在霍家睡的,反正巩秋韵信任林似,也不会拿这桩事训他。 第二天清早的太阳热情灿烂,依旧是个好天气。 霍家坐落在雁湖香山深处,金钱的力量让这里远离了喧嚣,被好空气和好风景妆点。前院和后院花园都很大,在前院的花园里有一棵很独特的栀子树。 树很高,树干粗壮,一看就是几十年的老栀子。季节流淌过了,树上少了花朵,只有繁茂的树叶。 林子扬望着这棵树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 今天周末,是林似去探望余映的时间。 她出门时霍行薄要陪她,但林子扬还有试卷没做完。 她跟霍行薄商量:“不如你留下来辅导子扬做题吧?婶婶虽然许他到这来,但题没做完他回去得受罚,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她有些请求的意思,拿不准霍行薄会不会答应。 霍行薄倒没说拒绝的话,他看向林子扬,少年哼哼唧唧,但到底还是被试卷拿捏住了命脉。 于是林似跟司机去了医院,霍行薄留在家辅导林子扬做试卷。 霍行薄在学习期虽然说不上是那种可怕的学霸,但一直都名列前茅,他记性也非常好,这些题都还熟解于心。 他说方程式的时候,林子扬好像还是有那份敌意,会故意慢吞吞。 霍行薄挑眉:“做不了?做不了我就去找你姐了。” “谁说做不了!我只是看不清字。”林子扬慢斯条理打开眼镜盒。他三百度近视加轻微散光,平时不爱戴眼镜,做题时才会拿出来。 姐夫和小舅子之间的磁场总有些说不清的微妙。 林子扬发现至少霍行薄在辅导作业时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但他忽然就嗤笑了一声。 听他这声笑,霍行薄扔了笔,修长脊背靠坐进椅子里,像老师的严肃问他笑什么。 林子扬不紧不慢说:“笑你跟我姐不配啊。” 霍行薄皱了皱眉,没生气,倒是抿了抿唇笑了。 这下轮到林子扬问他笑什么。 他说,她只能是霍太太。 他的态度那样势在必得。 这样的态度激怒了林子扬,少年紧咬牙,想逼问海岛那晚为什么会那么巧合,但还是有理智,知道这种直白的问话不会有结果。 “那你可太自信了,你懂音乐吗?” -- 第18页 “你懂钢琴?” “你看过几场名家演奏会?” “你知道我姐喜欢什么样的男性?” 对面霍行薄的眼越来越沉。 林子扬继续插刀:“温余白见过吧?” “也不是说我姐喜欢温哥,而是喜欢他那种款式。那种懂音乐的,能聊得来,有共同话题,你说莫扎特与海顿,她知道应该跟你聊维也纳古典乐派,聊《费加罗的婚礼》。” “什么?你不会这些都不知道?” 林子扬将霍行薄瞳孔里的深邃与薄怒收进眼底,继续一本正经说:“那种音乐人士的儒雅跟气质你能懂吗,斯文俊美类的,戴着一副精致的眼镜,时刻都是温文尔雅的。” 小舅子的课上了很久。 霍行薄等他说完话做完题,起身去了阳台。 青年长腿交叠,看似懒漫地靠在沙发椅中,实则眸光狠戾沉冷。 他取出一支烟,划火柴时正好有风经过,火光熄灭,他眼底戾气更重一分,重新拢上手掌划出火花。 … 林似早一个小时回到家,她想提议回林家吃晚饭,借送林子扬一起回去。 但她才这样开了半句口时,霍行薄没有什么表示。 林似知道他是聪明的,既然不表态便是拒绝。 她没有再提,总回娘家也不好。 等吃过晚饭后,林似安排了张叔送林子扬。 林子扬单肩挎着书包,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望着霍行薄说:“姐夫,我还有个问题想跟你请教。” 他拉着霍行薄进了客厅,让林似在门口等一下。 没有问题要请教,林子扬是怕霍行薄因为刚才那些话而为难林似,虽然他一时逞了快。 “这两天多谢姐夫的款待,我姐经常说你帮助我们家太多,要好好对你,那些话都是我个人的看法。” 霍行薄比他高太多,微垂的眼让人琢磨不透,他淡淡点了头。 … 林子扬走后,林似一直练琴到九点半。 她去盥洗室洗漱出来,穿着那条长到脚踝的棉质睡裙,歪着头给刚吹干的头发抹护发精油。 霍行薄已经从他的书房上来了,也刚洗过澡,穿着一件灰色睡袍,目光平缓从她身上经过。 气氛在微妙之间变得紧张,是林似自己的紧张,她还是很怕霍行薄。 “去影厅看个剧?” 他这样说,她也不敢拒绝,点了点头。 二楼有独立的巨屏影厅,林似一直没打开过。 霍行薄要看的竟然是歌剧《费加罗的婚礼》。 林似之前看的是跟许佳和室友们在寝室看的网络版,画质不算清晰。霍行薄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最清晰的剧场原版,他看得很专注。 她已经看过,今天弹琴又有些累了,便渐渐有些打瞌睡,眼皮打架前还很诧异霍行薄竟然会喜欢看歌剧。 凯鲁比诺从窗口跳下去时,苏珊娜的一声尖叫将林似从昏昏欲睡里叫醒。 她睁开眼,伯爵正气势汹汹地回来。而室内昏暗,屏幕光影照亮霍行薄在暗处的轮廓,她才发现她正靠在霍行薄怀里。 她连忙要坐起身,才发现腰上的手臂。 他什么时候伸进来的…… “不喜欢看?” “不,不是。我之前看过一点,我,有点困了。” 霍行薄忽然之间抱起了她,她坐在了他腿上,他们呈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姿势,林似心脏狂跳。 “困了?” 霍行薄的嗓音低沉,在这种黑暗的封闭空间里带着磁性的蛊惑,他说,那就睡觉。 林似浑身僵硬,他咬着她耳垂问她姨妈走没走,但没等她回答,他已经在这张沙发里宣示着丈夫的主权。 “别——”林似喘着气。 苏珊娜的出现让伯爵与夫人都意外,木管乐器的节奏激烈。林似的手搭在霍行薄肩膀上,不知道该怎么放,抓紧了他睡袍。 霍行薄停了下来。 他的脸有些似笑非笑,但声音不容置喙:“下次别穿这条睡裙,我不喜欢这种款式。” 林似僵硬着应了声。 歌剧放到了剧终,霍行薄才以这样的姿势抱着她回卧室,竟然真的没有再碰她。 …… 周一的上午有课,林似从衣帽间换完衣服下楼时,霍行薄正在餐厅里接一个工作电话。 他在看清她这身打扮时眼神有清晰的停顿,等挂了电话后才问她:“今天穿这样?” 林似有些无奈,心情也有些不好了。限制她穿睡衣也就算了,穿正常衣服也要管? 但她的性格在七岁到今天已经养成,她习惯把情绪压下去。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去换掉。”说完这句,她低头喝粥,也不再看他。 霍行薄嗤笑:“跟我发脾气?” 她穿着一条很素很素的苎麻上衣,清汤寡水的深米色,长度到大腿,里面是同色系的苎麻长裙。这种衣服版型宽阔,慵懒的文艺风,她又纤细,倒也很适合,给人感觉耐看又舒服。 林似终究还是说:“没有,衣帽间你让人买来的那些衣服我也会穿的。” 霍行薄饶有兴致地看她把小情绪升起来又压下去:“我在法国看画展时,欣赏名家的作品里那种灵魂。你不需要当个花瓶,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也可以说什么。要是对我不满,你可以说出来。” -- 第19页 林似微愣。 她抬起头,眼里是对他这种资本家的质疑。 霍行薄郑重地望着她,也是两个人结婚以来他第一次这样语重心长地讲话。 他说:“我们已经结婚,我希望工作以外的生活是轻松愉悦的。” 清晨阳光反射在他瞳孔深处,他似乎还有话讲,但最终没有讲,索性笑起来。 林似发现他抿唇笑时总有一股说不出的英俊,不讲话,只是薄唇轻微扬起。是温情好看的,又有些像宇宙黑洞——她害怕落进去。 她微微弯起唇礼貌地回应他,梨涡自唇颊漾开。 她说,我会的。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f小调浪漫曲》——柴科夫斯基 第10章 平均律 卢音跟外国语学院有一场足球比赛,边禹是作曲系的,也在足球队里,正好下午没有课,许佳拉着林似去助威。 运动场的座位分成了两个阵营,一队是远道而来的外国语学院的啦啦队,一队是卢音本校的学生。两队热情爆涨,助威声此起彼伏,谁都不谦让。 外国语学院的女生喊起助威口号时很给力,倒是男生频频往卢音这边看,显然是被异性吸引。也是,卢音几乎遍地高颜值,尤其各院系的颜值担当都在这场比赛里被拉到了现场助威。 大家都趁外国语学院那边男生走神时摇旗呐喊,林似也跟着许佳高喊口号。 边禹矫健地奔跑在运动场上,穿着球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许佳见他们进球,拽着林似手臂高兴得尖叫:“啊啊啊,禹禹我爱你!”她激动得几乎跌下座椅。 林似连忙拉住许佳:“他听不到。” “听不到我也要说,啊啊啊我爱我家禹禹!” 林似笑起来,想了想,也不知道为什么拿出手机对着球场拍了张照片,找到霍行薄的微信发给了他。 她从没有因为没有事给他发消息,这是第一回 。 他早上的意思她听得半懂,他是希望他们的夫妻关系能好一点? 不知道他这个时间在不在忙,林似礼貌地打字: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工作,我们学校的足球比赛,我们赢了。 发送完后,她好像被拉回了理智。 这句话发给日理万机的霍行薄有什么意思?没重点也没意义。 她赶紧迅速撤回。 在想着发去一句“点错了”的解释时,霍行薄已经发来了消息。 [ 看见了,为什么要撤回?] 这更尴尬了。 林似:我怕打扰你工作。 霍行薄:不会。 林似想了想,发去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这什么啊?”许佳凑过来瞅,发出一种不争气的感概,“看起来你老公也不像你说的那样高冷啊!你发这个表情做什么,你发我们平时聊天那些表情包啊!我教你。” 许佳抢过林似的手机。 林似飞快抢回来,但手指乱触了屏幕,一瞬间,那个摁住亲的表情包乘坐5G火速直达。 霍行薄:不许撤回 他竟然看得这么快。 林似一瞬间心死,脑子里竟然下意识知道——今晚回去她惨了。 她解释是发错的,收起了手机,无奈瞪了眼许佳。 室友周以晴和姚梦从前几排跑过来找她们:“走,一起去食堂,我们订了位置给他们庆功!”她们俩的男朋友也都跟边禹在这场球赛里。 四个女生一起去食堂的路上,许佳悄悄凑到林似耳边,问她什么时候带她跟霍行薄见见。 林似想了下,也许霍行薄不会拒绝,毕竟只是吃顿饭而已? “等过段时间吧,我跟他相处再熟一点,到时候你去家里做客。” “熟一点是什么意思,你们晚上不那个的?” “许佳!”人来人往,林似脸颊很烫。 许佳抱着林似手臂也很不好意思,她跟边禹都是初恋,还没敢这么快突破。 她瞅了眼姚梦和周以晴,她们的男朋友已经过来汇合,在一起有说有笑。她悄咪咪问林似:“那个,痛不?” 林似尴尬地点了下头。 痛。 那天晚上,霍行薄太用力了。 她忽然就在那晚药物迷醉之下唯一的一点清醒里记住了他的动作,他起初好像也生涩。 林似恍然想起林子扬那天在餐厅的问话,霍行薄说,他之前没功夫谈恋爱。 所以他才会在最开始的时候生涩吗?但也不对,他占有欲那么强,什么都比她会,这么一个风雨雷霆的成年男性,就算没工夫谈恋爱应该也是有过需要的吧。 她忽然就笑自己把霍行薄想得太小白兔了。 小白兔可可爱爱,他怎么称得上呢。 快到食堂时,林似被一个外国语学院的男生挡住了路。 身前的青年穿着他们学校统一的蓝色球服,高挺的鼻梁上那双眼睛深邃、带着礼貌的微笑,内双,又很帅气。 他笑着做自我介绍,声音很像国际赛场上同声传译的男声,利落干脆又悦耳。 他说:“我叫蒋州。” 他叫出了林似的名字,询问她的联络方式。 三点钟的日光有灼辣的意味,他细心地挪动了脚步,于是阳光没有落在林似身上,她的脸她的人都被蒋州高挺身躯投来的阴影笼罩。 -- 第20页 林似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在你们学校告白墙上看见的。” 告白墙。 上面是有林似的信息,也有男生对她的表白。 林似无奈地说:“不好意思。” 这种带着礼貌的婉拒让蒋州有些黯然,但他依旧坚持。 他紧随几步又继续做自我介绍,他读法语系,获得过很多奖项,今年夏天就会毕业,一直单身上进,从来没主动要过女生联系方式,家在卢市,有…… 有什么林似没听到了,因为霍行薄打来了电话。 她对蒋州说了句抱歉,走到树荫下接听。 “还在看球赛?” 霍行薄的声音在见不到他面时更多了一种疏冷。 林似回答着,他说放学让张叔把她送到公司去。 林似没问原因,回答他好。 许佳已经笑呵呵地打发了蒋州:“年轻人别难过,我们似似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么优秀嘛自然会遇到适合你的。” 一旁的边禹感到惊讶,想问许佳林似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才想起来这应该是许佳帮林似挡桃花的话。他在刚才的比赛里记住了蒋州,这人进攻很严谨,他倒很想撮合。 他笑:“哥们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蒋州谢过了他的好意,又对林似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了。 这个小插曲过后,林似早早跟他们吃过饭便去了先诚楼下,刚才电话里挂得快,她不知道霍行薄是不是有事情。 张叔依旧把车开到了正门前,林似想着时间还早,应该会等很久,吩咐张叔开车去地下车库。 她拨通霍行薄的电话:“我到你公司楼下了,在车库等你吗?” “上来,我让宋铭来接你。” 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林似忙把钻戒从包里拿出来戴上,才想起来霍行薄今早上为什么会问她穿这身。这身太随意了,完全不适合去他公司见他。 原来早上是她误会了他。 宋铭下来得迟一些。 林似被前台问住了话。 “请您登记一下姓名和来见的部门,这边给您去电查问。” 林似要解释时正好看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宋铭。 “太太,抱歉下来得迟了点,霍总在上面等您,我带您进去。” 宋铭跟林似道着歉,前台也以一种震惊的眼神望着林似。 林似被宋铭引进总裁专梯,又被他带向霍行薄的办公室。 她第一次来先诚,不清楚路,除了宋铭也谁都不认识。 穿过办公大厅和各部门时,无数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其中不乏上周在楼下见过她的人。 有员工胆子大些,故意抱着水杯绕上前跟宋铭打招呼,借角度近距离观察林似,也看见了她无名指那枚耀眼的钻石。 林似进了总裁办,宋铭说霍行薄在开会,等下就能过来,让她先等两分钟。 “谢谢,那我在这等他就好,你先忙。” 霍行薄的那张办公桌宽大整洁,电脑和文件严整地摆放齐,背后的墙体立柜有许多书籍与文件,还有上锁的抽屉与保险柜。 百叶窗拉开的,落地窗外是卢市江湾与整座城市繁华的中心。 她坐在了客座沙发上,除了手边的咖啡没动任何东西。 此时先诚各部门的八卦群里已经沸腾。 【看清脸了,就是上次的仙女妹妹!】 【真戴了钻戒,无名指,超大一颗!真的是总裁夫人啊!】 【霍总有品位,好家伙。】 林似不知道这些,在等来霍行薄时,她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他的用意。 他穿着早晨出门时的暗紫色衬衫,冷冽修长,刚从会议上出来,眼神还有会上的严厉。 在看清她坐在客座时,西裤包裹着笔直长腿,他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 林似起身:“我没打扰你吧,你今天有聚会吗?” “没有,叫你过来一起回家。” 林似也终于可以确定,他的确是为了破除公司里的谣言,因为上次林子扬来家里,他才知道公司里有这些谣言,也是想安抚林家人的心。 林似望着霍行薄,才发现他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玫瑰金色,细框精致又优雅。但他很少戴眼镜,她第一次见,总觉得跟他的气质有些违和,又下意识地觉得今天被他感动到了。 但这更应该是一种感激。 她说:“早知道你早上直接告诉我嘛,我就去换一件衣服了,现在显得我穿着多随便啊。” “你在跟我撒娇吗?”霍行薄笑起来,弯下腰。 林似好笑地弯起唇:“没有啊,我还不会,就是很感谢你。” “那你什么时候学会?” 林似被问得心跳快了下。 无奈地迎着他视线,她转移开话题:“你也有近视?” 霍行薄只是推了推眼镜,淡淡应了声,告诉她:“云海市八月份的音乐会,我订了票。” 林似微怔,才想起来他应该是没忘记上次偶遇到温余白的事情。 这人的占有欲果然很强烈啊,哪怕并不喜欢她。 “谢谢你啊,那个时候正好暑假了。” “回家吧。”霍行薄去系松开的领带,想起什么,修长手指停下,“你帮我系下。” 林似伸手为他整理,他今天系的正好是她上次买那条。 -- 第21页 见她注意到了这条领带,霍行薄便说:“我皮带和袖扣也要了。” “嗯,我记下了。” “在外面吃吧,吃过饭去买。” 她说:“好。” 她系领带的手刚落下便被霍行薄自然地牵起,他牵着她走出办公室,交代宋铭一些工作,带着她穿过办公大厅。 原本还有正常交谈声的大厅在他的出现后鸦雀无声,所有员工都用这种谨慎的安静来迎合他日常严厉的脾气。 迎面走来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高管,朝霍行薄打招呼,又不确定地朝林似露出笑喊她“霍太太”。 林似微笑着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巴赫的《平均律钢琴曲集》第一卷 第一首 《Preludio No. 1 en Do Mayor, BWV 846》 有小天使看过电影《沉静如海》吗,霍行薄跟电影男主人公一样,他们爱的女孩都在弹巴赫,但咱们是甜文。 第11章 华尔兹 他们在外面餐厅吃的饭,林似还不饿,吃的很少。 之后霍行薄带她去他常去的品牌专柜,说是要她帮他选皮带,但几乎都是他在为她挑。 季节新款的衣服裙子,钻石珠宝,限定款包包,导购推的,他全都安排人送去家里。 林似觉得太多了,有些款式都是重复的,根本没必要。但霍行薄今天心情好像很好,他只问她:“还要买什么?” 林似说什么都不缺,也想回家去练琴了。 到家时,霍行薄在司机打开车门时有些倦态,林似见他取下眼镜,轻捏着鼻梁山根处。 “今天累了吗?回家早些休息。” “不累。”只是戴眼镜还不习惯。 霍行薄迈下汽车,身后各大专柜的配送也正好到了,林似回头看了眼要去接人,他说:“让钱姨来,你去练琴。” 他不喜欢家里人多,霍家只有钱姨一个长佣,平时做不及时的卫生都是钱姨叫钟点工来,只要生人不出现在他眼前就好。 林似怕钱姨安排不好,霍行薄望着她,眼里写着让她不要插手,她只好回到楼上去练琴。 霍行薄摘下眼镜,按理说这种22k的金属镜腿不会引起皮肤过敏才对,但他只戴了几个小时的眼镜,鼻梁和太阳穴的皮肤就受不了,眼睛也酸胀。 他回到书房,整个人慵懒地往椅背里靠,把眼镜懒漫地扔到桌上。 林似的练琴每天从不间断,楼上的钢琴声悠扬传来,因为房间严格的隔音系统,传到这里只有很轻的声音,飘渺又遥远。 他把手机里的一段录音打开。 录音自定义名字:她。 时间:2014年5月3日 背景很静,颗粒分明的音符清晰跳跃,紧衔的音程完美演奏着这首乐章,中间没有间断,也没有音准的差错,是林似弹的,她在四年前弹的。录音很清晰,是巴赫的《法国组曲》中的第三组第四号,带着法国风的洗练感,明快的节奏也令人愉悦。 录音里有鸟的叫声,还有微风经过的声音,是那个五月很干净很蓝的晴天里,又是那段苦涩沉闷的岁月中,他隔着花园里的那扇欧式老窗录下来的。 那天他就坐在墙角的长椅上,知道了林似的名字,也有些好笑,那天是他第二次见到她,才知道她才十七岁。 喜欢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违法啊。 他在法国学金融,学打理公司,和妖魔鬼怪打交道,学冷漠和不留情。但每次听到这首钢琴曲,他的眼睛总会不自觉地就温和下来。 他并没有缺席过林似的这四年。 他甚至在第一天回国时就开车停在了卢音的校门口,听着车厢里的巴赫,眺望见他喜欢的女孩眉眼温柔,把冻红的白皙脸蛋埋进厚厚的围巾里,笑着穿过卢市今年的第一场雪。 三个月后,现在,她嫁到了霍家。他现在可以听到她随时的弹奏,她的钢琴声很好听,弹奏时也很专注。 但他听过最好听的钢琴曲就是他手机里的录音。 他在人生最糟糕的时候,被她的音符拯救,也是在看见她才看到了方向。 …… 钢琴生的练琴时光偶尔也枯燥,林似练琴时经常会跟许佳接视频,两人也不怎么聊天,就把手机立在一旁,互相练琴或者对视两眼,偶尔笑,偶尔指出对方的毛病。 林似练琴的时间控制得很严格,她来到霍家后最迟只练到十点钟,而霍行薄在家的时候练琴时间则更短。 腕表指向九点二十分时她就落下了琴盖,拿起手机跟许佳说晚安。 “等一下!”许佳问,“要不等下给我拍张你老公的照片?” 林似想了会儿,这次终于答应了。 她回到二楼时霍行薄已经在客厅看电视,但电视也只是他的背景音乐。他不知道跟谁通电话,开着免提,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有星火闪烁在他指尖。 他今天抽的雪茄,那么修长好看的手指夹雪茄时,总有一种更浓烈的冷漠。 他还不知道她下楼了,正对电话里的商业友人嗤笑,漫不经心地纠正对方的方案。 林似靠在过道的墙后,手机已经打开了相机,算是第一次干偷拍吧,还是偷拍自己的老公,她竟生出了一种学生对班主任的忐忑来。 咔嚓—— 亮光闪现。 手机竟然乖巧地给她补了闪光灯。 -- 第22页 这闪亮的一瞬间,她懵得愣在原地。 而霍行薄从好笑的通话里抬起头望向这边,他眯了眯眼,渐渐勾起薄唇,对着手机说了声“先挂了”,从沙发里起身走过来。 他已经洗过澡,身上穿着睡袍,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窄腰也在行走中显露在宽松的睡袍里。停在她身前时,扑面而来的是清冽的古龙水气。 林似抓着手机:“刚刚按错了……” “练完琴了?” “嗯。” 霍行薄抬手擦她发梢里的汗。 林似解释:“我练的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会很耗费情绪,会很投入会出汗,不是因为偷拍的紧张。 “哦。”他说:“你在拍我?” 林似很尴尬。 霍行薄拿过她的手机,对着她面容解锁后调出了相机。 他歪头靠向她,高举手机拍下两个人的第一张自拍,然后把手机还给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林似尴尬地望着照片,合照的两个人,女生面部表情很僵硬,褐色的瞳仁里还有惊慌 。青年则淡笑自若,眉眼五官帅得惊艳,原相机的高清,他棱角与眉根根分明,让这种惊艳多了浓烈的真实感。 她飞快摁灭屏幕,简直社死现场。 … 洗完澡后,林似面对穿什么睡衣犯了难。 衣帽间的自动灯带随着她脚步亮起,经过珠宝橱柜,她停在睡衣橱柜前,拉开柜门,里面挂满了一排睡裙。 这是霍行薄的口味,结婚那天看见后她就知道了。 吊带款式,低胸领,或者高开叉。带蕾丝的,或者镂空的,绑带式的…… 林似最后换了一件黑色吊带睡裙。 霍行薄已经靠在卧室床上,还戴着那副金框眼镜。林似走到床边,是被他掐住腰抱上去的。 他还是不喜欢关灯,这次也像上次那样,会一边问她他是谁。 她这次懂了,说:“老公……” “老公在对你做什么?”他咬着她嘴唇,气息滚烫:“用两个字告诉我,快点。” 他逼着她说那样的话。 这是霍行薄,床上从来不给她留余地的霍行薄。 林似心跳如擂鼓,他鼻梁上的眼镜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她在眼睛上,随着动作恰好被她戴上,林似发现这是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 好像被她拆穿,霍行薄也终于不再装了,他问她是不是喜欢斯文儒雅的。 林似明白了什么,急忙说没有,他把眼镜扔到了地毯上。而这种卸去的伪装让林似更深刻地明白,狼人爆发之后的威力是多么地可怕。 她在颤栗时听到他低沉的笑,“摁住亲?” 是白天发错的那个表情包。 霍行薄俯下身吻她,把她最后的空气全部掠夺。她历经着一股窒息的绝望和一种说不出的羞耻,像随时可以要命的绝境。 她一点也不信他没谈过恋爱。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肖邦的《华尔兹圆舞曲》,推荐第二首Op64 No2 第12章 在法国的十三天 这种要命的经历让林似在第二天里没有精神,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是精神高度紧绷。 一堂视唱练耳,许佳的声音穿透音乐,重复了好几遍林似才听清。 “昨晚突然掉线,是被他发现了?” 是。 林似回答着许佳的各种提问,把合照给她看。 许佳看完照片一顿惊呼,又因为在课堂上而压低了声音:“看面相你们俩绝配啊!嘻嘻,似似你长本事啦,我让你偷拍你直接升级成了合照。” 不不,不关她的事。 是昨晚手机有它自己的想法! 许佳对着照片一顿分析,说长这种眼睛的男的看起来花心,但是他眼神吧又有些深情的味道。她让林似长点心,能把握多大财政大权就死死把住,不管怎么说霍太太这个身份可是个金饭碗。 许佳:“反正嘛现在的社会真爱都少得可怜,没嫁给爱情就嫁给人民币呗,各取所需,都挺好。” 林似惋惜了一句:“那爱情应该划入我的有生之年系列。” … 她在回霍家的路上接到了关文慧的电话。 “关姨,你回来了?” 这是她除了林家人外最亲的亲人,关文慧是之前林似爸妈的保姆,父母走后是关文慧一直陪在林似身边。后来林似被李英芝和林仲君接回林家老宅,关文慧也跟着一起过来照顾她,一直到现在。 对林似来说,关文慧十六岁从农村走出来,一直在林家做保姆,见证她的出生和成长,对她无微不至,跟亲人没分别。 电话那头,关文慧叫了一声“小似”,然后不再说话,只有欲言又止的气音和不可察觉的哭腔。 张叔开着车,车子正在主干道拐弯,进入霍家的方向。林似让张叔把车停在路边,汽车打着双闪,窗外车流穿梭。 林似握着手机追问原因,关文慧在电话里强颜欢笑:“没事,我回来了,私事也都处理好了。你在霍家还好吗?也就半个多月没见着你,总觉得姑娘出嫁了,我心里空落落的。” 林似察觉到关文慧强忍的苦涩,已经能预料到一些事,让张叔调转了方向去林家。 关文慧是在林似结婚后因为私事请假回了一趟农村老家,是她母亲病了,林似当时给她拿了一笔钱,后来在电话里询问,关文慧说还在医院住院。 -- 第23页 但事情是老人一周前病故,她在老家办完了丧事。家里弟弟当了半辈子的工地工人,从小就靠关文慧当保姆寄钱回来供养弟弟和家里,丧事弟弟拿不出钱大办,也都是关文慧拿钱给了老人一个体面。 她原本也不惦记左邻右舍的那些礼金,弟弟和弟媳两个倒是处处防备她,把礼金霸着。像她这种给有钱人当保姆的,在农村里也算是能挣钱的主儿,前夫知道后回来跟她讨要那些年的精神损失费,当着看热闹的人大骂她是不下蛋的鸡,出手打她。 关文慧在林似周岁时,母亲做媒让她回家结婚,那年她二十五岁,已经算是农村的老姑娘。她也就回了老家,林似爸妈给了她很大一笔嫁妆。 结婚前前夫勤快热情,也就话多一点,没看出毛病。结婚后前夫知道她有“很多钱”,开始暴露酗酒打牌的本性,又在婚后一年关文慧检查出输卵管有问题时,拳打脚踢骂她不能生。关文慧回来找了林似爸妈,林家帮她打了官司离了婚,她就一直在林家做保姆做到今天。 对林似来说,关文慧是她这些年的亲人。而对关文慧来说,林似不仅是她带大的小孩,还是亲人与恩人。 到林家后,林似才知道她这趟在老家的事。 李英芝很生气,巩秋姗也恼:“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这么大的事,当时那男的又打你了?” “他扑过来的时候我弟拦住了。”关文慧望向林似,笑着安慰林似不打紧,“我已经给老人尽孝送终了,弟弟以后的事我也不想再插手,老家没了牵挂,以后我就安心在林家做事。” 林似望着关文慧眼里的担心,知道关文慧是在担心她一个人在霍家过得好不好。同时,关文慧现在也感觉人走茶凉,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巩秋姗数落这些忘恩负义的人,林似回了二楼她从前的房间,斟酌后还是给霍行薄打去了电话。 她想把关文慧带回霍家。 答应结婚时原本就有这个打算,但奶奶思考得周全,说怕霍行薄会介意,让她跟霍行薄的关系稳定一点再看。 那头,霍行薄很快就接了电话。 林似说:“我来林家了,刚刚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提前说一声。” 霍行薄平静应着:“林家有事?” “倒没什么。” “嗯,我在开会,八点钟结束,来接你?” “不用。”林似酝酿着该怎么说:“行薄,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啊?我想把关姨接回家。” 她等待着霍行薄的答复。 他并不喜欢家里人多,钱姨说过之前家里有菲佣偷懒偷东西,他当时很生气。如果他不答应,她也不会强求他。 但电话那头低沉的男声却是很平静的语气:“嗯,你安排就行。” 林似没想过这么轻松,她诧异的同时也感觉到自己实在算不得了解霍行薄,跟他对林家的照拂相比,她这个霍太太当得还真不算尽职。 挂了电话,林似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关文慧,关文慧非常高兴。 李英芝望着关文慧,笑眯成缝的眼里有种如释重负,落下一口气般。老太太的那双眼睛还算清明,眼尾笑时带起稳重又慈爱的皱纹,林似觉得又有些可爱。 李英芝说这是霍行薄对她的看重,又说起上次对霍行薄的误会,他不仅没责怪林仲君搞出的乌龙,还把她带去了先诚集团平息谣言,是个能担得起事的男人。 林似这会儿也很高兴。 她高兴的更应该是跟霍行薄的这种相处能让自己的亲人放下对她的担心。 只要让李英芝和林仲君放些心,她就觉得这段关系值得。 直到回霍家的路上,林似才在这种喜悦之后想到了霍行薄——她是不是太过于冷静和冷漠,对于他来说? … 关文慧带来的行李也不多,只是些换洗的衣服鞋子,装了一个行李箱和一大袋子。 张叔没走别墅林区的大道,走了地下通道,直接将车停在地下车库,来接那两个行李。 关文慧自己提行李箱,到了霍家,不敢让滚轮滑出动静,提离了地板,沉重让她粗糙的手背青筋凸显。 林似去按电梯,交代她:“关姨,你先跟钱姨熟悉一下,以后都听她的交代,我去找下行薄,再同他打个招呼。 关文慧笑呵呵的,虽然在陌生的地方拘谨着礼数,但今后能再照顾在她身边倒也开心。 电梯倒没有如约停在一楼,而是在负一层停下。 两扇门缓缓敞开,霍行薄就站在门外。 他刚到家,回书房处理了封邮件。 青年靠着客厅的墙,一只手正想取下袖扣,他眉眼间有些疲倦,但那双眼依旧深邃如浓墨的暗夜。 他微微抬眼,山巅凌冽寒风都像顷刻卷起。 关文慧小心地笑着同他问好。 林似说:“我让钱姨带她,关姨很懂分寸,应该也不会有打扰的地方。” “怎么不走大门?”霍行薄只是这样问。 张叔看了看林似,林似正要解释,霍行薄竟然喊了一声“关姨”。 这让关文慧受宠若惊。 他语气十分耐心:“希望您能住得习惯。” “姑爷不用对我客气的。” 安排好了关文慧,林似回了卧室洗漱,出来时霍行薄不在,林似在三楼的健身房找到了他。 -- 第24页 他的健身房就在她的琴房对面,他正在跑步机上锻炼,但耳边是一个在夜晚闯入的工作来电。 林似看见霍行薄眼里的凉薄与恼。 他并不喜欢在处理完一切工作后再接到电话,语气便就不耐烦起来。 林似等他挂断,为他递上毛巾:“行薄,谢谢你啊。” “我之前说过你不用事事都跟我说谢。”他忽然停下,毛巾擦过他沾满汗珠的挺拔鼻梁,他说:“你什么时候叫我老公?” 不在床上,不在逼迫,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与日常的分分秒秒里。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弗朗西斯·莱《在法国的十三天》。 这首很经典了,应该很多人都听过。可以去听钢琴的版本哦,吉他是另一种感情。 第13章 壁炉边 事实证明家里多了一个帮手会井井有条许多。 早晚饭都多了些林似爱吃的菜,这与有钱姨和厨师在时完全不一样,菜可以是那些菜,但放多少调味,这些全都契合林似的口味,是关文慧二十一年来带给林似的无微不至。 林似的笑容都变多了。 八点的晚餐,已经算是很晚了。霍行薄坐在餐桌对面,望着灯下林似眼里下意识流淌的欢喜,薄唇不着痕迹弯起弧度。 他们吃过晚饭后,关文慧很勤快地来收拾餐桌,钱姨就在边上酸她“你慢一点也不扣工资”。她们俩倒是合得来,钱姨教着关文慧家里写着外文的电器都怎么用。 霍行薄手上还拿着一个杯子,他抿着水温正好的雨前龙井。林似觉得有一股视线在她身上流淌,但她望向他时,他只是转动着手上的茶杯,似笑非笑又放下。 林似起身把他的茶杯拿去厨房交给关文慧清洗。 霍行薄想去花园散步,起身等她。 他忽然听到厨房里瓷器撞击的一声响,紧接而来的是关文慧惊慌紧张的声音。 “你进厨房做什么,快出去——” 霍行薄走上前,关文慧正推着林似出来,刚才紧张得把碗筷都扔进了水槽里,有杯子摔碎。 林似很无奈,关文慧的脸上却是一种惊吓。 她把林似推到霍行薄身前:“姑爷,你带着小似去散步吧。”她强笑着用镇定掩饰一种恐惧。 霍行薄不动声色垂下眼皮,带着林似去花园。 霍家的花园前院要大一点,后院小一些,林似最喜欢的是前院那颗老栀子树。 跟普通的栀子树不一样,这棵花树粗壮高大,它笔直生长,在高处开枝绽放,快有三米高。年轮在粗壮的树干上彰显,风经过的笔直屹立也有长久岁月的痕迹。 也许是古树有灵性,林似觉得这棵树总能带给她一股难言说的安宁。 夏日的夜晚,微风里带着起伏的热浪。林似穿过这棵栀子花树慢步走,霍行薄看了看她,问她:“你喜欢这棵树?” “喜欢啊,家里花园的植物我都喜欢。不过这棵树好像有些年头了?” 霍行薄说:“嗯,它有四十一岁。” “这么久了呀。”他这种拟人的形容把林似逗笑,她弯起唇。 他忽然转过头,望着她眼睛:“林似,看这棵树你能想起什么来?” 林似愣了下,回头将目光认真地望过去,她笑:“《月光奏鸣曲》《降E大调夜曲》,还有一切向往美好的东西。” 霍行薄抿了抿唇,没再问什么。 往回走的时候,林似不小心踩滑了一下庭石,他过来牵她,抚.摸她的头发。明明她已经站稳,他还是用这种安抚的眼神望着她,一言不发,就只是安静地揉她头发。 月光倘佯在他肩头。 林似说不出这种感觉,霍行薄这样不说话时眼神是一种难得的温柔,他只是安静地望着她,那双褐色的眼睛明明应该有很多话,但是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好像她是个伤员,他像医生给她拯救与希望。 林似轻轻笑起:“我回去练琴了。” 他点了点头。 在林似转身时,他忽然说:“是我今年迁过来的,那棵栀子树。” 林似微怔,笑着赞叹树长势很好。 霍行薄也淡笑:“你上去吧。” 林似上楼去了琴房,霍行薄坐在花园中的亭房里。 关文慧被钱姨带出来熟悉别墅周围的环境,经过那棵栀子树,她停下看了好久才被钱姨叫走,笑着跟在钱姨后头。 霍行薄远远望着这一幕,指尖夹着烟,等她们回来时叫住关文慧单独过来。 关文慧笑着喊他姑爷。 他的视线隔着一片袅袅腾升的烟雾依旧锐利,他问:“是不是林似在厨房发生过什么?” 关文慧脸上的笑僵住,有那么一瞬间是措手不及的慌乱,她很快维系着刚才的笑:“她是林家的小姐,没怎么进厨房。” “我看见你一直在望这棵栀子树。” 关文慧回答是因为树太高大,难得看到年纪这么大的栀子树。 霍行薄的瞳孔收紧,眯眼审视她这种佯装的自然,指尖烟雾携裹着漫长的一段寂静,他最终没有再追问:“去休息吧。” 三楼的光像白昼。 钢琴声缱绻,旋律优美。是肖邦的夜曲,是林似刚才提到的《降E大调夜曲》。 霍行薄听到了优美的回旋曲式,他忽然就笑了下,他好像能听懂她琴声里的表达。 -- 第25页 是赤诚与浪漫会归于永恒。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柴可夫斯基的《壁炉边》 第14章 爱之喜悦 林似这种变好的心情让许佳误以为是她跟霍行薄有了新的进展,中午在食堂打好饭,许佳避开周以晴和姚梦,挑了个清净的位置挤眉弄眼看林似。 林似屏蔽这种带着坏笑的解读。 今天食堂窗口的糖醋鲤鱼味道很不错,就是刺有些多。林似面对许佳的问话,吃得就更慢了些。 “所以现在是先婚后爱的剧本吗?!” “关姨来照顾我了,我是高兴这个,关姨你见过的,她的情况你知道。” 许佳学乖巧点头表情包:“关姨能来霍家证明是霍霍同意的啊,他日常对你有啥毛病没?” 林似很肯定地说没有:“至少现在我发现他这人……”她顿了下,不知道哪种词语才能更精准地形容出霍行薄在她眼里的印象,她说:“他还是不错的,愿意给我面子。” “还有呢还有呢?”许佳:“我最近看小说就最爱看先婚后爱的文了,超带感!” 林似:“……” 可是现实版跟甜文滤镜不能比啊! 没有感情的相处,她对霍行薄还是感到陌生的,她感谢他是真的,但惧怕他也是真的。有些话很难跟许佳解释,又加上周围人来人往。 鲤鱼鲜嫩好吃,但刺实在是多了些,林似这样的走神,舌尖不小心被鱼刺扎到,疼痛让她下意识紧绷了身体。 她忽然就想到被霍行薄亲咬到舌尖,也像是这样的感觉。 许佳说:“什么时候我能见见霍霍?给你把把关,给你些建议。” “你可先别给他起这么一可爱的名字。”林似有些好笑。 许佳这次说的认真,林似想了想,答应说:“我听听他的口风吧,这个周六?看他愿不愿意。” 上完下午的课,林似回到霍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时间还早,霍行薄还没到家。 关文慧在备晚饭,钱姨坐在客厅看电视剧。 看见林似,钱姨起身来接她的包说:“是老关非要让我坐着的。” 林似笑了下,看出她们两个同龄人相处得还不错。 她刚准备上楼就接到李英芝打来的电话。 “奶奶。” “现在下课了吧?” “嗯,这会儿放学了。” “小似,不是说了不给小霍添麻烦吗?器械公司关了就关了,咱们不能让他一直来填这些窟窿。” 林似听得不明白。 李英芝说,林家原本要关掉的那家器械公司被霍行薄知道了,他知道是资金方面的问题,补了各方的欠款,填了资金进来,让林仲君把基业留下来。 林似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都没察觉他已经知道了,而且还不跟她提。 也对,他的圈子那么大,林家这边的事情一定会有人告诉他。 他们结婚的时候林家原本就拿不出体面的陪嫁,这些年林仲君给她的分红都在卡里,那天她把卡给他,说里面的八百万虽然少,但是她的诚意。他笑了下,没有收,倒给了她一张副卡。 他把一切都做得这么好,林似忽然更无措起来,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门外传来一阵门禁声和车门关闭的声音,是霍行薄回来了。 林似放下手机起身出门,霍行薄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解着领带。 太阳没有完全西沉,日暮薄光无声洒落在他身上,是浓烈的晚橘色。他抬起头,望见她时没有表情的脸瞬间舒缓柔和,朝她抿唇淡笑。 “回来了。”林似去接他的公文包。 霍行薄在把包递给她时,指尖有意触碰到她手指,他握了握她的手才收回去。 一直到用过晚饭霍行薄都没主动跟她说公司的事,是林似在他上楼准备去洗漱时提起。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叔叔说现在医疗器械市场饱和,林家也不是主营这一块,其实不用这样。” 霍行薄挑眉:“我做错了?” “不是的。”林似连忙解释。 “好好的公司,关了可惜。”霍行薄望着她,“这种事以后都要跟我说,别觉得我会怎么样,林似,我不是你眼里想的那个样子。” 林似一时没有话回他,她很想问,那你是什么样子? 霍行薄见她很久不开口,嗤笑了声,勾起薄唇去了盥洗室。 林似回到琴房练琴,可能是因为带着这些不明白,指尖的音符疲钝了,脚踏也给轻了,这个和弦的延音并不好听。 她在光亮的钢琴面板上看见霍行薄倒映进来的身影,她回过头,他正靠在门口抱臂看她,薄唇略弯,双眸深邃且宁静,是一种欣赏与聆听的神态。 林似没有停,将这首《Liebesfreud》弹奏下去,但并没有旋律的那种欢快。 等最后一个音符停止,霍行薄手掌落在琴键上,男性的力量,钢琴发出一声沉重的响。他就在她身侧,挺拔的鼻尖都触到她耳廓,酥.麻的感觉瞬间流窜全身。 他问,这首音乐叫什么名字。 林似说是一首小提琴与钢琴的合奏曲,她弹得不好。 霍行薄望着琴谱,唇角带笑:“可我觉得动听,你教我。”他的手从她双肩两侧落在黑白琴键上,望着琴谱弹奏起迟钝的音符。 -- 第26页 林似有些惊讶:“你也会钢琴吗?” “不会,从前遇到一个弹琴好听的人,学了两下。”他说,“你弹一段,我跟一段,带着我?” 他的尾音带着恳切的询问,她从不知道他还有这种绅士儒雅的时候。他离她太近了,滚烫的气息都萦绕在她耳朵里,还有空气里他身上沐浴过后的青柠淡香。 林似平缓下来,重新弹起这首音乐。 落地窗外,月光是柔和的颜色,夜也变得更静。 林似弹奏一段,停下等霍行薄跟上来。他音符记得清楚,除了指法和音准的不标准,也算好的。 但林似被他手臂从后包围住,又被这段欢快热烈的旋律包围,她不方便弹奏,回头想问他要不要坐下来。 霍行薄吻住了她的唇,在她回头的一瞬间。 音符乱了,旋律尖锐出了错。 他的唇带着凉意,抽烟的人竟奇怪地没有烟草气,明明不让人抵触。 男性身躯倾轧,林似不得已靠在琴键上,触碰出的音符都带着无休止的暧昧。 霍行薄牵引着她的手,落在他引领的地方。她颤着声说:“不弹了吗?” “嗯。”他没有停。 林似不会拒绝,应该是七岁跟奶奶和叔叔他们住在一起后,失去父母失去安全感的她潜意识养成的性格,她对林家人从来没有拒绝,从结婚到现在她对霍行薄也没有拒绝。 林家人不会强迫她,可霍行薄会。 她望着他桃花眼底炽热的欲望,忽然就拒绝了他。 她说,不要。 她想起了前天晚上那种令她无法控制的失/禁,那种汹涌的羞耻,那种他赤目凛冽的笑意,和他的凶狠。她说完喘着气,心是一叶行舟,沉溺在他眼底的深潭,漂浮不确定,也没有边际。 霍行薄微眯起眼,诧异她这样的反应。 她想他会生气,会笑话她没有资格拒绝,也不会停下来。 他指腹摩挲着她耳垂,好久,忽然就笑了起来,动作也停了。 只有黑白琴键在她身体重力下毫无节奏地发出错乱的旋律。 “不想要么?”霍行薄望着她问。 林似用没有底气的双眼回应他。 他帮她整理好衣服和头发:“那你今晚要抱着我睡。” 林似错愕在他的慈悲里。 “嗯?” 她慌乱地点了下头。 霍行薄把她额前的头发放到耳后:“明后天的课多么?请个假,陪我去出差?” 林似有些犹豫。 这短暂的沉默下,霍行薄失笑:“算了,你上课吧,我周末回来。” “宋助理跟你去么?那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她心还在狂跳。 霍行薄下楼回了卧室,让她练琴。 林似根本无心再弹,她忘了跟他说一声谢谢,也忘了跟他提他愿不愿意参加她和闺蜜的聚会。 她意外他不会停下来的。 脑子一阵宕机,秦星文说她演奏的爱情作品里少了些感情,巩宣说她没有精准地厘清作品里爱情的表达情绪和演奏状态。 她并不否认,在爱情上她这个毫无经验的人的确欠缺着全部。她也并不理解,霍行薄的一切是出于性还是一种喜欢。 作者有话说: 霍行薄:喜欢,喜欢得疯球了。 小天使们端午安康~ 章节名是克莱斯勒的《爱之喜悦》。 第15章 雨的印记 霍行薄第二天走得很早,临出门前他们俩一起吃早餐,林似问他航班的信息,他说是私人湾流,宋铭申飞到的IFR早了一点。 林似有一瞬间明显的恍神。 她的确不清楚霍行薄的财产,他的车房飞机这些她都不清楚,但她走神不是因为这个。 霍行薄握着餐叉的手顿住,他紧望林似,想起他们婚礼那天,李英芝跟他说过林似怕私人飞机,她出行也都选择陆地交通工具,唯一一次坐飞机是因为一场不得已的钢琴演出,她在飞机上发抖和呕吐,下飞机就发烧。 林似的爸妈正是坐林家的私人飞机出的意外。 飞行员和乘务员、助理都当场死亡,是突变的天气加上飞行定向障碍。 林似不在飞机上,但后来她就再也坐不了飞机。 关文慧正好端牛奶过来,刚好听到他们的谈话以及撞见林似的走神。 少女眼底明显有痛苦又复杂的情绪。 在霍行薄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关文慧也察觉到了,笑着给林似倒牛奶,嘱咐“姑爷一路平安”,说起今天天气非常好,没有风的晴天,一切都会很顺利。 霍行薄沉默,他起身出门时,回头看一眼林似,第一次在她眼里看见紧张和担心。 她很努力地朝他微笑:“一路平安。” 霍行薄臂弯搭着领带,他停下,回身大步朝她走来。 青年弯下腰,将阳光和一个吻落在她脸颊。 林似有些受宠若惊,要说什么时对上霍行薄似笑非笑的眼睛。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学校里忙完要早回家。” “知道了。” 林似目送他的车走远,也上了张叔的车去学校。 她这一天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明明知道霍行薄的航班还没有落地,也知道他在飞机上会收不到信息,她竟然提早地发去一条微信:落地了吗? -- 第27页 霍行薄回:还有二十分钟。 林似怔了下:你有网络呀? 霍行薄:有呀,机上有WiFi 林似:…… 他这么可爱的吗? 她实在想不到霍行薄那样一个人发这种可爱的语气助词时会是什么鬼畜的表情。 霍行薄:…… 霍行薄:是什么意思 林似:诧异了一下。 霍行薄:哦,学你 林似弯了弯唇,巩宣忽然叫她:“林似,你来说一下中世纪记谱法。” 林似连忙收手机,被窥屏的许佳揶揄笑,她赶紧起身回答巩宣的问题。 直到接到霍行薄的电话,她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我下飞机了,林似,这边天气好。” …… 林仲君打来电话叫林似带霍行薄回家吃顿饭,林似说霍行薄去临市出差,她放学就过来。 霍行薄不在家,她正好也方便回林家住几天。 虽然也是一心想娘家,但她还是先征求了霍行薄的意见,他在电话里笑了下,说看她自己。 林似带着关文慧回了林家。 林仲君叫她回来不是单纯团聚吃饭,他是要把重新收回来的器械公司转到林似名下。 林氏主营的是日化,器械公司是林仲君以前想发展的产业,跟林似爸爸也没有关系。 林似要拒绝,林仲君说:“要赠予给你,这是行薄出的资金,我不能再占便宜了。”他告诉林似,她不用参与经营和管理,都交给公司管理层打点,反正还是像以前一样,她每个季度看账目来开一次会就好。 林仲君笑着,郑重地讲:“不要再跟我客气了,我是你叔叔,你就像女儿。我看出来了,行薄人好,至少他是个十分出色的商人,人品没有问题,跟这种人很值得信任。公司我给你看着点,你不懂的也能向他请教。” 他由衷地松懈下来:“看他这样,我对你也放心了好多。” 李英芝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对这一切也是赞许的,甚至对霍行薄也越来越看好了。 她笑得像尊菩萨,她说,姻缘这个东西说不准的,有时候自由恋爱的长跑也会走散开,陌生的两个人也可以走到一路。 她笑着望向林似,这是这么久以来老人第一次露出放心的笑脸:“小似,就跟他好生相处吧,慢慢来磨合。” 林子扬虽然不说话,但也算是放下了从前的一些成见。 巩秋韵很高兴,嘱咐杨妈跟关文慧去林似卧室铺床,多年当亲女儿养大的姑娘回娘家住,她总是很开心。 林似忽然就想,她应该对霍行薄再好一点的。 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林家。 …… 霍行薄这一趟出差本来只去三天,但因为分公司财务部和公关部的突发问题又多留了两天。他脾气很差,到这边几乎一直都是开人的状态,公司员工哪怕不说话,仅仅只是经过他跟前呼吸都是一种错。 他生气时不喜欢多说话,只用眼神宣泄一切。但这边公司的管理层哪清楚他眼神,所以暴风雨从他来就没停过。 公关部错过最佳发声时期,CPO是个90后美女,也正被霍行薄毫不留情冷脸训。 但他的训斥也只是漠然地指出了公关部的致命决策,之后不再说话,越是无声,越是无情。杯子里的咖啡放到冒冷气他也没有动过,只用一种淡漠到冰点的眼神睨着公关官。 她很茫然,忐忑地开口请示:“霍总想怎么处理?” 霍行薄倒有了表情,是冷淡的一瞬间的笑,却像刀锋划过人脸颊。 CPO美人惶恐地不敢再直视他,想不出办法,求助地看向宋铭。 宋铭有时候觉得自己读不懂霍行薄。 他说:“召集部门开会,就在这里处理。” 美人连逃带跑,高跟鞋声迅速远离,很快把公关部叫到总裁办,当着霍行薄的面忐忑开起紧急会议。 她们的决策原本都还好,已经能见到霍行薄如雨霁消散的眉宇。但霍行薄只是拿了下手机,放下的一瞬间又带来一场更凶猛的暴风雨。 他刚刚拿手机是给林似打电话,但林似没有接。 今天周日,她根本没课,早上那会儿两个人用微信发了会儿消息。 霍行薄:后天回,今天还要处理些事 林似:好的,那你注意身体,记得按时吃饭。 霍行薄:还在林家? 林似:在,子扬作文不太好,我们在练作文。 她似乎怕他介意,急忙补充:我明天就回家。 霍行薄:哦,不去看师母? 林似:等下就去,下午同学找我还要去学校一趟。 他问:是跟我报备么 他不爱加标点符号也不爱加表情,但他那会儿发这句话的时候,正对着酒店房间里的镜子系领带,镜子里的青年弯了弯薄唇,是在笑的。 林似回:e,就当是啦 他们不多的聊天里,霍行薄发现林似也很少发这些可爱的语气词,每次看见她发这些,他几乎都能想象她在手机那头微窘无措的眼睛。 直到这句,她没再回他消息,明明中午的时候宋铭过来帮他接收文件,点错成了他这个私人微信,发错给林似消息急忙撤回,她竟然都没有一点反应。 她这个点不是在医院陪余映就该是在去卢音的路上。 -- 第28页 霍行薄打去的电话无人接听,他就想,她到底在做什么?看见他的微信消息是“对方撤回一条消息”不会疑惑,不会关心,不会来问他是怎么了? 砰—— 霍行薄抿了口冷咖啡,把杯子沉沉放到桌上。 公关组的交流戛然而止,大家朝他的方向投来一眼,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说话。 宋铭抬头看了眼霍行薄,他紧抿唇线,心烦意燥地转动衬衫袖扣上的蓝钻。 宋铭说:“启用B方案,继续。” 大家硬着头皮说下去,听到一阵轻快的钢琴旋律。 是手机来电声。 霍行薄的手机屏幕上终于跳动着林似的名字。 有那么明显的一瞬间,他瞳孔里凝结的冰霜化作温流,但在按下接听后又迅速把弯起的唇角捋成直线,像小孩子不想高兴,只想故意摆出情绪。 他皱着眉:“做什么去了?” “刚刚不方便接电话,导师和同学有事找我。” 林似的语气有些急,她好像很在意他的情绪。霍行薄抿了抿唇,还是淡声地问:“处理完了?” “差不多吧,你是不是生气了?”她停顿着,中间轻喘的语气像少女温柔的妥协,“我不是故意不接的,你别生气啊。” 霍行薄笑了起来,他挑眉:“我有这么容易生气?” “行薄,回家再给你回电话吧,导师又在叫我了,我先挂了啊。” 霍行薄只问:“看微信了么?” 她说得很急:“看到了,你撤回了什么?”电话里一阵脚步声和喧闹人声,林似说,“等下说我先挂了,ByeBye!” 对着听筒里的嘟嘟声,霍行薄心头一阵恼。 ——原来他撤不撤回她都不好奇的。 他从落地窗前走回办公桌前,身体沉沉倚进沙发椅中。 电脑屏幕忽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林似:你撤回了什么呀? 霍行薄笑起来,弯起薄唇打字:哦,没什么 会议组的人都见到这场暴风雨被一通电话变作晴天,但刚刚霍行薄的电话是在窗边打的,他们没听清在讲什么,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暗瞟到他侧脸轮廓难得的柔和,又约摸听到那句“我有这么容易生气”。 大家默默开会,内心吐槽出奇一致:气筒有什么脸说他不容易生气??? 哦,气筒子没有脸。抬举了。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韩国钢琴家Yiruma的《雨的印记》 第16章 少女的祈祷 卢音的二号音乐厅里正有一场排练。 林似在后台,导师刘沛也在,正是他打电话特意叫林似过来。 林似对面站着一个大四的男同学,在刘沛说完后正用一种恳求的眼神望着林似。 没办法,他的毕业演奏需要一个功底好的女生来配合,而林似弹琴好,外表也足够优秀。但偏偏她刚才听到后婉拒了,这是他和刘沛第二次请求她。 林似还是有些犹豫,她是因为不习惯跟陌生人合奏,这中间需要建立默契度,n次的练习,霍行薄听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他占有欲好像很强。 她不想做让他不高兴的事,这样对她对林家不会好。 孔修文说:“如果学妹时间紧张,我们远程练习也可以。” “我是怕耽误你的毕业演奏,我不行的。” 刘沛笑着说:“别谦辞了,你要再不帮他我这个学生就毕不了业了。” 刘沛的话有些夸张,但也算是一种要求,他说完抬手让孔修文带林似去练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似也不好再一次拒绝导师,只能帮了这个忙。 …… 孔修文的毕业演奏在即,之前跟他合奏的女生身体出了问题,所以刘沛才帮这个得意门生找到了林似。 他们俩默契还不够,第二天一直都在琴房练琴。 但今天孔修文没拿到位置,琴房已经满了。林似提议去外面的琴行,但去后琴行也在维护,凑巧地今天用不上。 太阳很晒,林似站在树荫下,皮肤一片莹白。 孔修文不好意思地冲她说:“给你添麻烦了,天太热,我先去给你买杯奶茶吧。” 林似正要说不用,孔修文已经冲进旁边的奶茶店。 送到她手上的奶茶加着冰,杯子边缘在这个热辣的天气里凝结出水珠,林似拿着奶茶,感受到了孔修文的热情。 是股有些唐突的热情,她从来不喝冰饮。 她忽然就想起来霍行薄第一次买奶茶时买了一杯常温,加一杯冰可乐。冰可乐是给林子扬的,但常温的蜜桃芝士冻冻是给她的。 她下意识举起手上的奶茶看了眼:“蜜桃芝士冻冻?” “是啊,怎么了,你不爱喝这种?” 林似说:“没有,只是有点冰。” 孔修文笑着说:“哦,这种只能带冰,去不了冰的。” 林似顿了下:“可以去冰吧。” “去不了,我刚刚买的时候旁边一个女生就想去冰,店员说这种都是冰饮。” 也是无话,他们竟然因为一杯奶茶能不能去冰说了一路。 林似就奇怪了,她清楚地记得跟霍行薄第一次看电影那会儿,那杯奶茶是常温,他是怎么买到不加冰的蜜桃芝士冻冻? 孔修文最后不放弃,又去了一次琴房看看有没有位置。 -- 第29页 他们在楼下碰到一个大四的女生,女生望着林似,忽然想起来:“我记得巩老师的琴房是林似在用,还空着啊。” 孔修文眼前一亮,望向林似。 林似有片刻没反应过来,是的,那间她专享的琴房还空着,不管琴房再怎么爆满,那间琴房绝对没人敢动。而学校好像是受到了霍行薄的招呼,对外那只是导师的琴房,所有学生都以为她是因为成绩优异的缘故,才得到巩宣特别的对待。 孔修文说:“那正好啊,我听说巩老师的琴房一直都是你在用,林似,你不会介意吧?”他说完,找到了巩宣的通讯号码,怕给林似惹麻烦,拨给了巩宣申请:“巩老师,是这样的,我想借用一下您的琴房……” 林似把孔修文带到琴房时,内心有点后悔,忽然就烦躁地不想帮孔修文这个忙。 这是霍行薄给她的琴房,她现在带着别的男生在这里练琴,怎么有种背着他偷人的感觉? 她这样想时,正好接到霍行薄的一条微信。 林似停下弹钢琴的手去看手机,孔修文正弹到轻柔的中段b,侧头凝望她微笑。 林似跟他打了声招呼,走出琴房去看微信。 霍行薄:在干什么 她打字回:在琴房练琴。 发送过去时竟真的有股偷人的愧疚感。 霍行薄:哦 林似:是今晚回来吗?我会早些到家,你要准备什么吗? 微信提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等了很久,林似以为霍行薄会发来很长一段对话,但只有短短几个字。 “你要给我准备什么,嗯?” 林似竟然一瞬间读懂了这个“嗯”,脸颊有些烫,她打字:就是问你用浴缸吗,先给你放洗澡水这些,你别想多了。 但这句没有发出去,她想了想还是删除了。 重新编辑:就是给你留晚饭这些。 霍行薄:不用 林似收起手机,看了腕表时间,14:02 她准备练到四点钟就先回家。 推开琴房的门,孔修文已经没有弹琴,他在饮水机前接水,是冷热交替的温水。望见她进来,他露出微笑,将这杯水递给她。 “给你接的温水,喝点再练。” “我自己带了杯子。”林似笑了下转身去拿水杯,再回头时正好撞上孔修文,琴房就这么点空间,她忙退开些。孔修文似乎有些没回过神,说着一声“不好意思”后退了些。 林似弯下腰去接水,心里想的是快点把这个毕业演奏过去吧,明天起她要把谈恋爱的许佳捉回来,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尴尬。 她接好水回头,正撞见孔修文盯着她看的眼神,青年就像小心思被看穿,一瞬间红了耳朵,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忽然说:“学妹,你有男朋友吗?” …… 霍行薄不是晚上到,在给林似发消息时他的飞机已经落停在机场。 黑色的幻影驶离机场,司机接到霍行薄与宋铭,询问:“先生是去公司还是回家里?” 宋铭说去公司。 “去卢音吧。”霍行薄说。 宋铭看了他一眼:“那我打个车走,先回公司?” 霍行薄点头。 分路时,宋铭只好下车叫了车去公司,搞不懂霍行薄怎么会想到去卢音。毕竟他应该是个冷漠的商人,商人的冷漠被镀上这种临时的浪漫,总令人稍加不适。 霍行薄也是临时想去的,原本还要回集团先把会开完。 他不理解热恋期男女,他就只是在看见卢市的蓝天和道路高楼时想见到林似。 就是想见,没有理由。 他忽然就希望在每一座城市,第一场奔赴的就是心上人的方向。 …… 司机亮了身份,以资方的名义把车开进了校园里。 霍行薄又怕给林似添麻烦,下车时还是挑了个没人的地方,戴上了口罩。 他在微信上问林似,得到了她还在琴房的答案。 他往琴房去,这还是第一次来他出资改造的琴房,之前只是在宋铭给的视频里见到过。 林似那间琴房格外经过他的眼才算通过,他记得琴房编号。 但是在站在这间琴房门口时,他微笑的眼顷刻掀起狂风暴雨,透过玻璃窗冷漠地睨着琴房里合作弹琴的男女。 他们并排端坐,男生的手指敲击着一个个黑白琴键,触碰到女生弹琴的手时,她飞快退到一旁,男生侧头凝望她笑。 霍行薄眯起眼眸,敲响琴房的门。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巴达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祷》 第17章 西西里舞曲 林似回头时正见到这样一双冷漠的眼睛。 隔着口罩,她也能认出这个人就是霍行薄。 盛夏忽然就在这瞬间变作森冷寒冬。 她连忙起身来开门,有忐忑不安,竟然也有一股获救的感觉。 “你回来了,航班不是晚上吗?” “怎么,我不能早回来?”霍行薄眯起眼,话是答给林似的,但眼睛看的是她身后的男同学。 搞音乐的男生的确是不一样,就像林子扬说的,浑身充满艺术气息,但你要问艺术该是什么气息又不好讲,就是会觉得他跟林似站在一起也会很配。 霍行薄一眼看穿这人的失落、诧异与不甘心。 -- 第30页 孔修文已经走过来:“学妹不是说没谈恋爱么,这是你男朋友?” 霍行薄就等着林似的回答。 林似不敢看他眼神,她说是。但没有解释刚刚为什么会回答她没有谈恋爱。 孔修文打量着霍行薄,跟他问好,看出他的情绪,解释林似是来帮忙的,又问他读哪个系。 霍行薄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扯下了口罩。他脸上是极淡的笑:“你觉得我像学生?”这一身西装革履,系着林似那天为他挑的皮带,打的也是林似为他选的领带。 他一点礼貌也不想给。 在孔修文还来不及回答时,霍行薄已经睨着林似说:“带好东西跟我走,马上。” 不等林似跟上来,他大步转身,经过几间琴房才想起来这是在学校,不耐烦地扯起口罩重新戴上。 林似跟在后面,匆忙把包包链条往肩头挎。 她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霍行薄走得很快,头也不回,他们穿过校园,起先还能见到经过的学生,林似不敢大声喊他。 后面走到学校露天电影院的荷花池背后,一片香樟树林掩映下的无人停车场,林似说她跟孔修文之间没什么,就是弹奏的关系。 霍行薄没有理睬她。 司机看见他们来,正从驾驶座下车要为霍行薄开车门,但他已经径直坐进了驾驶座,沉着声音交代司机自己打车走。 林似不得不坐上副驾驶,刚系好安全带,车子以极速倒头转弯,冲出校门。 她惴惴不安,极度后悔答应导师帮这个忙。 她明明就该清楚霍行薄这个人的。 “我是,是周末的时候我们系的导师找我,叫我帮他的学生配合做毕业演奏。” “我拒绝过,当时刘老师也知道我意思了,他还是第二次叫我帮这个忙。” “就是我没看见你微信消息那天……”她口干舌燥地解释。 车厢里响起安全提示声,是霍行薄没有系安全带。 林似见他仍旧紧绷着下颔,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只目不转睛地注视路况。 她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明两个人就不算是有感情基础的正常夫妻,现在弄成这样,她清楚地明白她不想。 几分钟过得很漫长。霍行薄还是没有看她,林似不知道还该说什么,担心他没有系安全带,小心地偏过去帮他系好。 她指尖擦过他手臂,车子忽然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重力让林似心惊肉跳,她抬起头,正好撞上霍行薄的眼睛。 他眼里只有怒火。 “我给你布置的琴房,你就是这样每天带着男生去练琴?” “不是,不是每天,我经常都跟许佳一起练琴,我室友,就是我闺蜜,她还几次要我带你见面,本来上个周末我是想告诉你的。”她慌到都忘了解释的是什么。 霍行薄绷着脸:“可我看到那个男生喜欢你。” “不是的。”林似摇头,“他是跟我表白了,但我拒绝了……” “你说你没男朋友。” “我当时口快——算了我错了,对不起以后我都告诉别人我有男朋友。” 霍行薄问:“什么是算了,你就这么委屈?” 他不满意这个答案。 两个人第一次争吵,林似这些日子以来忐忑的相敬如宾都在这一刻功亏一篑,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霍行薄不生气。许佳对边禹会亲会抱,但他们是热恋期的情侣,而她和霍行薄显然根本就没有恋爱这个过程。 “对不起,这次真的不是我愿意的。我想考研,从前我打算的就是考卢音的研究生,毕业就当个钢琴老师。刘老师他能帮我,但我又怕你会介意,一开始我就拒绝了,是我不好意思再拒绝导师第二次。” “你不好拒绝可以找我。”霍行薄望着她眼睛,“林似,我告诉过你,有事情跟我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林似看不懂他眼里的情愫,哑然无法接上话。 霍行薄已经拿出手机,不知道拨给的是谁,他在电话里命令:“联系一下卢音的校领导,林似有自己的功课,没办法帮任何人完成毕业演奏。” 他利落地挂了电话:“我再告诉你一遍,林似,你办不了的事告诉我,我能办。” 林似重复地说对不起。 霍行薄重新发动引擎,路上是一段冰冷的沉默。 林似想找话题,但不知道说什么。她现在察觉自己并不了解霍行薄,哪怕是现在吵架了想讨好他也找不到方法,不知道他喜好。 她忽然想起了那首巴赫,偷瞄了一眼霍行薄的侧脸,男人轮廓冷隽,脸上还是阴天。 她小心翼翼地把乐曲调出来。 一瞬间,车厢里被这股欢快的钢琴曲充盈,所有沉默都被驱散。 霍行薄握方向盘的手僵了瞬间,也许没察觉到她会这么做。 他轮廓没有刚才那么紧绷冷漠,林似总算松了口气。 到家时也是他直接下车走在前面,张叔过来泊车,询问他是停进地面车棚还是停到地下车库,他也没理会,笔直双腿大步走向客厅。 钱姨品着甜点在追连续剧,关文慧在打理花瓶里的花。瞧见他回来笑着打招呼,问姑爷晚上想吃什么。 霍行薄也没有回,直接迈进电梯。 林似才刚走到玄关,这些都在她眼底,她以为雨后终于天晴,但他脾气还是这么差。 -- 第31页 关文慧察觉到他们不对劲,小心地留意林似眼神,替她着急。 钱姨把电视声音关到了最小,咬完最后一块饼干,默默起身钻进厨房。 电梯门正要合上,霍行薄不耐烦地看她:“进来。” 林似飞快穿上拖鞋进去。 霍行薄仍是大步走在前面,他进了卧室,西装外套被他扔到了地毯上,昂贵无比的袖扣也被他解开随手丢掉。林似心脏狂跳,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他转过身,青年身躯挺拔颀长,不耐烦地扯下了领带,解开束住脖子的衬衫纽扣。 林似望见他滚动的喉结,修长的脖颈和隐约起伏的青筋。 她被直接拽进了盥洗室。 作者有话说: 林似:QAQ 霍行薄:(* ̄︶ ̄) 文文到了入v的环节,明天就入v了,很感谢看文的你们~ v章前三章的沙发(第一条评论)发个1000的红包吧,其余的评论就随机掉落大小红包了。明天0点更新。 这本不长,在晋江订阅整本只要几块钱,希望小天使们有能力可以支持正版喔,我在这给你们鞠躬致谢~ 下本现言的预收想求个收藏呀 《温柔逆光》 文案: 温妩人如其名,明艳妩媚,性格却有点怪。 按理说她这种刚毕业的年轻女孩都很朝气青春,她却守着外婆的裁缝铺做旗袍为生,自己也穿旗袍,婀娜摇曳,美得像张民国画报。 但她的性格跟服装的温婉倒不太相符。 对面新来一个男租客,肩宽腿长脸无敌,却是个痞气的无业游民,时常夹一支烟靠在老巷口,她每次经过时,他都挑起眼笑,肆无忌惮冲她吹口哨。 温妩看不下去,把楼道里的烟蒂悉数堆还到他门前。 段池开门看见这一幕,微愣后挑起眼笑:“你特意在等我吗?美女。” 温妩:“我等你爹,什么玩意儿。” -- 段池在巷子里无所事事,就靠给人修家电,因为一张嘴甜加帅气的长相,俘获无数丈母娘为他介绍姑娘。他无心谈感情,倒是觉得穿着旗袍说着狠话的温妩有点意思。 那天他看到一群青年跟踪温妩,扔掉手上的烟搂住她细腰。 “美女,约个会吧,哥哥送你回家。” “约你爹,手拿开。” 那群青年离开,他才松开手,耳机里传来一道命令:“注意,毒贩转移交易地点。” 那个夜晚,温妩去送客人的旗袍,意外被逃亡的毒贩挟持,一声枪响,坏人倒下,段池站在霓虹光影中收起枪,无奈朝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他逆光走向她:“起来,我送你回家。” 【只要让我一息尚存,我就称你为我的一切 】 可软可飒旗袍设计师 x 卧底缉毒警 --------------- 章节名来自舒曼版本的《西西里舞曲》 第18章 卡农 她今天斜挎的是CHANEL经典的CF, 包包直接掉在了地板上,还是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巩秋韵带着她和林子绮去逛商场,给她和林子绮一人买了一只。那个时候林家实在太节约, 一点也不像从前辉煌过的样子,哪怕现在她有很多很多只包,也很喜欢这一只。 霍行薄把她咬得太疼了,花洒的水喷涌直下,浇在脸颊, 跟生理泪水分不清。他手指扣住她五指, 后背是鎏金灰色的瓷砖,她被禁锢, 全无退路。 结束的时候,林似陷在大床柔软的中间。霍行薄又像上次那样吻她, 把她所有的空气掠夺,让她在几近窒息里抓住他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从他舌上汲取空气。 被他放开, 她才能大口地喘息。 她就像历经一场重大车祸, 浑身要死不活。肇事者却一点也不像她,他眸子里餍足又带着狠厉, 俯身来理她头发时又带着一股显然可见的温柔。 林似却惧怕极了这种温柔。 她又更彻底地懂了霍行薄,他简直是魔鬼。 她眼眶还是哭红的状态, 眼尾睫毛被生理泪水黏湿。霍行薄忽然就笑了起来,听到她肠道饥饿的叫声,把她拉起来穿衣服。 林似也没有拒绝,任他折腾。 帮她穿好睡裙, 他才去衣帽间拿自己的睡衣, 一件短袖的真丝家居服, 灯光下绸缎上流动着光。 他回到房间,捡起脚下的黑色包包。 林似有些心疼和恼。 霍行薄看到了她这一点小脾气。 他把包放到了沙发上:“赔你就是了。” 林似说这个包有意义。 霍行薄问她什么意义,她说是暑假那年庆祝她毕业买的。 她一板一眼答,霍行薄眉眼却都是笑。 他把包举到头顶问她:“那要给你供起来,这样?” 这双桃花眼因为带笑深情又好看,但林似不敢沉沦。可她又奇怪他这样的转变,这种事情上这个人就好像个幼稚小孩,好像是满足了就不计较了。 林似望着霍行薄把包一板一眼高举在头顶,对着这双含笑的眼睛,想起最开始的确是她不应该把孔修文带去他出资的琴房,她再不配合他倒显得她很矫情。 她敷衍地回了一个淡笑,但却望着他眼睛竟然会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俩隔着床尾这样笑,好像刚才的争吵完全没有存在过。林似笑着笑着才发觉自己好没骨气,就算是她不对在先,他不也应该跟她道歉吗。她刚刚真的很疼啊。 -- 第32页 霍行薄说下楼去吃晚饭。 林似从床上起身,他还在笑,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让他身上不再冷漠,就只是个在笑的青年。他的笑像一种魔术,让人觉得好像不陪他笑一场会是一种不尊重。 林似鬼使神差地弯了弯唇角,梨涡不自觉荡漾开。 但又很快想到他刚才还在折磨她,她怎么能这么没立场! 她瞬间收了笑,经过他时悄悄地、重重地踩了下他影子。 …… 林似在第二天到学校时,发现孔修文真的没再来找她去练琴。 她知道这该是霍行薄的功劳,但内心没法感谢他。 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对等,这段他单方面扶贫的婚姻里她完全没有资格可言。 可以平等的资格。 可以拒绝的资格。 可以跟他要求尊重的资格。 在性上,即使是婚内,只要一方不愿意就不应该被强迫。 一节视唱练耳上完,林似在下课铃声中闭上眼睛。 脑子里是霍行薄给林氏企业填补的那八千万的账目,是霍行薄把器械公司重新开起来,让她当了最大的股东。他回来她还没为这件事感谢他。 她这是在想些什么,她和林家的状况摆在这里,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没必要妄想其他。 林似很无奈地弯起唇,不再去想这些,冲到琴房,一口气弹起《唐璜的回忆》。 右手大跨度琶音,八度音阶行进,涟音复调,跳跃八度。双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大脑内全是跳跃的音符,头发和身上也都已经浸出汗。 她停下时,门口响起一阵掌声。 是巩宣夹着保温水杯在给她鼓掌。 “巩老师。”林似起身去开门,擦着额头上的汗。 “你真的让我很惊艳,八度间加三度旋律这里还不是很好,《香槟之歌》的大跳你再给我弹一段……” 巩宣在给林似指正。 林似专注地弹完,T恤都已经湿透。好在她和巩宣都很满意今天的练习成果,她大口喝水,对巩宣说谢谢。 巩宣笑着看她。 林似忽然想起来:“上次孔学长的电话打到了您那里,是我不好解释,给您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学校才是要感谢有先诚这么注重教育的企业。孔修文那件事你以后也不用放在心上,忙自己的学业就是了,刘老师还让我给你道个歉。” 巩宣忽然说:“林似,你跟先诚的董事长是什么关系?不知道方便问么。” 那一口水险些呛到,林似放下水杯,对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没想好怎么答。 “也是他们的总裁,就是霍先生,你们熟吗?”巩宣说,“上次那边的人交代院长多留出一间琴房时是说给他家里人的,我也没问过你,一般我都尊重学生的隐私。” 巩宣朝她笑,年轻女老师一向都是人淡如菊,但今天却把为难写在了脸上。 巩宣有事情想求林似,准确地说是求霍行薄。 她爱人是一家传媒公司的总裁,因为无意的越界破坏了行里的规矩,得罪了先诚集团,现在生意举步维艰。 “我不知道你跟先诚的关系有多好,你也不用都告诉我,如果真的很熟悉,我还真想请你帮这个忙,让霍先生去阳城看一眼,我先生真的很有诚意。”她把一份文件给林似。 这就像是烫手的山芋,在林似不知道该不该接时,文件被巩宣放到了钢琴上。 巩宣是林似遇到的除了秦星文以外对她最好的老师,从大一到现在一直都很照顾她,一些偏爱也不可避免。 林似看出来巩宣这次如果不是没办法肯定不会开口来求学生。 她最后还是收下了这份合同,装进了包里。 但至于该怎么跟霍行薄说她还没想好。 她是个被扶贫起来的霍太太,如果没有海岛那晚,他应该不至于娶她。虽然他说过希望她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对他客气,不要当个花瓶。但涉及生意的事,她完全没有把握。 霍行薄正好发来微信消息,是一张黑胶唱片的照片,放在他办公桌上拍的。 他发来一段语音,说是国外某某古典钢琴家的作品,还是难得的母盘。 林似听他把钢琴家的名字读错,失笑地回:谢谢你。 霍行薄:又说谢? 林似顿了下,打字:那谢谢老公。 但却没有发送过去,她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删掉了。 她问:今天工作不忙吗? 霍行薄:嗯,这会儿还好,你在做什么 林似:弹了会儿琴有些累了,下午没课,想回家休息了。 霍行薄没有回她,直接打来了电话。 “我今天早下班,你来公司休息吧,我派车来接你。” 想着巩宣的事,林似说好。 她回寝室去洗了个澡,把全是汗的衣服换下来。 室友都不在寝室。 这几天许佳跟边禹快玩疯了,热恋期的男女,好几天没跟她一起练琴了。 周以晴和姚梦不是在琴房也都是在跟各自的男朋友呆一起。 林似倒有了机会在寝室里化个妆,又拿出衣柜里最好看的一条裙子,是她有次比赛时穿的,一条得体的小黑裙,法式风的优雅。 她从妆容到高跟鞋都很精致。 霍行薄的司机已经按林似的要求在卢音附近不起眼的角落等着,载着她到了先诚的地下车库。 -- 第33页 电梯也有人为林似按,是霍行薄特意派下来的一名女助理。 … 霍行薄没能亲自下来,因为林似早到了二十分钟,他正在处理一桩事,不想让林似看到他凶的样子。 宽敞奢华的总裁办公室,霍行薄慵懒地倚在沙发上,单手搭在扶手上,听宋铭的汇总。 宋铭把工作说完才冷笑了声:“祝泰不知道有今天,他实在不会做人,怡岛的人管不好,监控也查不干净。” 宋铭想了下,有些凝重:“那几个服务生暂时还是找不到。” 那杯原本被霍行薄漫不经心晃动在手上的朗姆酒倏然一停,他眸光暗沉了几分。 怡岛是他和林似发生关系的那个海岛。 他没再说什么,很快有人把祝泰带了过来。 也不过是个不入眼的人,因为得罪了他,又加上他交代的事情办不好,他履行约定把人家的资产房产都收了。 其实没必要见的,但他刚回国,商界里敬他的人有,想挑衅他的人也有。他就是要告诉旁人,跟他霍行薄做生意哪些该做,哪些绝对不能做。 祝泰一进屋忐忑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不停说道歉的话。 霍行薄在等林似,他耐心不多,想的是林似现在会不会等得有点久了。 他不耐烦地掀起眼皮看了眼,祝泰见求不动他,忽然之间起身朝他跪下来。 如果有人带着求生的决心对你跪,那将是很重的一声,噗通——加上磕头的声音。 “对不起,霍先生,对不起,您这是断我的生路啊,我才三十三岁,我女儿才上一年级。” “霍先生,对不起,就这一回,我姓祝的绝对不会再动心思……” 他把头磕破了,有零星的红掉落。 霍行薄看着弄脏的地板,他对此无动于衷:“我没让你跪。” 他嫌恶地挪开修长双腿,薄唇弯起藐视的淡笑。 他说,你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 “我没让你还债,也没让你跪,没让你死,我断你什么路?” 祝泰见他似乎的确无动于衷,终于心死,破釜沉舟,拿起酒柜上的开瓶器对准自己,他哭丧着说没有活路,要走极端赎罪。 霍行薄笑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划着火柴。他夹着烟,终于才有些好整以暇,像看一场有了起色的演出。 “我从来不吃道德制约这一套。” 他说,办公室的监控可以作证,他没逼过任何人。 祝泰握着开瓶器重新跪回来。 霍行薄吐出薄烟,在不经意的回眸里瞥见门口僵立的林似,他猛地起身。 隔着烟雾,他看见林似精致的妆容,发抖的肩膀,也顺着她错愕的视线看到他脚下鲜红的血点。 “弄出去。”他暗恼。 祝泰发愣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林似。 助理和保镖来架走了他。 霍行薄大步走向林似。 林似还没回过神,眼睛看的是沙发前那一点血迹,一眨不眨,忘记反应,像个空洞的木偶,被霍行薄牵住往外走 他带她进了一间办公室,沉沉关上门。林似这时才缓过神,茫然地看他,睫毛颤动之下的眼全是恐惧。 “怎么上来的?” 他语气里努力按捺着情绪,已经尽力柔和。 林似僵硬地答:“你的女助理带我上来的,她让我在接待室等几分钟就来带我找你。”几分钟过去后,女助理有点忙,提前把她领到门口请她自己进去。 她怎么会想到,霍行薄会这么冷血。 她看见祝泰求生的眼睛,看见霍行薄漫不经心的讥笑,还有高位者的藐视。她从来不懂做生意,但是看见那些血和他的笑,她就恐惧,恐惧这个无动于衷的人是霍行薄。 霍行薄微眯起眼:“还听到什么了?” 林似有些呆滞,摇了摇头。 他问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说在那个人拿开瓶器时。 霍行薄宽阔的双肩陡然松懈下来,他抱了抱她,察觉到她双肩发抖的抵触。 他沉声:“我没逼他,这人搞地产的,他坑了很多普通市民,南海路烂尾楼全是他干的。”他说逼人走绝路的是祝泰,新闻上家破人亡的那户居民就是因为祝泰。他说是祝泰在先诚的合同上动手脚,他一切都合法,从来没坑过人。 他有些无奈:“我说了这么多,你都听见没有?” “我听见了。” 霍行薄尽力放缓声音:“那回家吧,我也不忙了。” 他牵着林似走出办公室,宋铭等在门口的,用无声的语言在征求他的意见。 霍行薄只是看了宋铭一眼,这种凝结霜雪的眼神让宋铭很清楚地回了助理办,把那个马虎大意的女助理罚调去了别的岗位,也把祝泰丢去了永不能翻身的地方。 … 林似坐上车,幻影驶出先诚地下车库,阳光跳跃进了车厢里,车水马龙倒退在窗外。 她不说话,霍行薄看她一眼,把隔屏打开,隔绝了驾驶室和后车厢。他捏着她手,叫她的名字。 他说:“林似,我不凶。” 林似垂着受惊的眼,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无奈。 她勉强地给出一个微笑,在回应他这句他不凶。 他凶不凶,她比谁都知道。 他超凶啊! 霍行薄打量着她这一身精致的妆容:“早上不是穿的这一身?” -- 第34页 “我练琴出汗了换掉的。” “想去购物么?” 她说不想。 霍行薄想了会儿:“去听演奏会吧。” “我有些累了。” “那就回家。” 车上一路无话。 这是霍行薄难得这么早下班,因此工作来电避免不了,一路接了好几个电话。 林似庆幸这些来电,让安静封闭的空间不那么拘谨和尴尬。 她其实能理解霍行薄做生意的手段,但听到跟亲眼见到不一样,她亲眼见到一个哭惨的人演绎走投无路,把头磕破在他光亮的皮鞋下。卑微的鲜血,倨傲的藐笑,天差地别的鲜明对比。 回到家,林似在玄关处换鞋。 关文慧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从厨房里出来,瞧见他们俩是一起回来的倒很高兴,她原本还因为昨天霍行薄的脸色担心林似。 她笑:“姑爷和小似今天回来这么早,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打电话叫Pure厨房送份金汤鲍鱼吧,我今天没什么胃口。”林似说完看向霍行薄,用眼神询问他想吃什么。 她忽然怔了下,听到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周身的平静一瞬间变作惊涛骇浪。她呆愣着,死死盯住电视。 钱姨正在看一部剧,是一部很老的片子,老到有二十多年了吧。画质没有现在的高清,却丝毫不影响女主角的颜值。 二十多年前的女演员美得清纯又娇媚,就用这部片子一剧成名,红遍90年代的大江南北。 女主角御系的声音透过电视机传来:“只要你回来,我都在这颗栀子树下等你,无论什么时候。” 钱姨走过来接霍行薄的公文包,嘴里念念有词,问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又问林似除了那家高级私厨餐厅的菜,还需不需要点点别的。 但林似没有回她,也没有看她。 年轻的少女像失了魂,猛地冲到茶几前抓起遥控器摁下关机键。 电视机熄灭了,女主演俏丽的脸消失在黑屏里。 霍行薄紧望着林似。 这一幕冲动、奇怪,不像她。 钱姨愣愣地张着嘴,还有没说完的话。 关文慧是最后察觉这一幕的,快速地冲过来。 但林似已经发现了她自己的失态。 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谁也没看,头也不回走上楼梯。 霍行薄昂首望着林似消失在旋转楼梯上,他问关文慧:“为什么?” “姑爷,我不知道。我去看看小似。” 那是林似的妈妈,电视机里的女主演。 关文慧跟了林似二十一年,很显然忠心于她,不想告诉他真相。 霍行薄望着关文慧消失的方向,解下领带,沉思地坐到沙发上。 钱姨后知后觉才察觉那个女主演跟林似长得像,什么也不问,去打电话订餐。 霍行薄抽了支烟,等关文慧下楼才起身去二楼。 作者有话说: 感谢订阅正版的小可爱!记得留言领走红包嗷~都统一22号晚上发。 再为下本预收求个收藏呀 《温柔逆光》点开专栏就能看见 章节名来自很著名的《卡农》,一种音乐体裁,也是曲式,经常被用在小型或大型乐曲的段落里,推荐帕赫贝尔的卡农。 第19章 一步之遥 林似在盥洗室里。 水流声一直没有停, 她很久才出来。 长发披在她后背,她卸了妆,露出原本粉白的皮肤和红润饱满的嘴唇。 她的眼睛清纯又好看, 霍行薄喜欢看她这双杏眼,这双眼有世间美好的一切,有向往和希望。 但这双眼现在黯然失色,没有生机。 她很清楚自己的失态。 停在他身前,望着他很久:“刚刚电视里的是我妈妈。” 霍行薄说, 我知道。 她说:“是我失态了, 你好像不知道我的家事,我也没跟你提过。” “我爸妈其实不会走的, 都是因为我妈妈。” 她恨他们,她恨林仲夜和甄夏。 林仲夜是她爸爸, 甄夏是她妈妈。 甄夏太漂亮了,她只是代言了林氏日化的洗发水广告, 就凭一支广告在那个年代红遍了全国。 林仲夜为她疏远了林家人, 抛弃了父母, 放弃了偌大的家业。 甄夏喜欢往天南海北飞,有私人飞机后, 她更爱折腾。 于是林仲夜跟她死在了那架私人飞机上。 她说:“我恨他们。” 恨他们抛弃奶奶,恨他们当时把偌大的家业甩给还不懂经营的林仲君, 恨他们坐私人飞机到处飞,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可她很痛苦:“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恨,他们是我的父母,可我就是忍不住会去想, 他们如果不要坐那趟飞机是不是我就还有家了。” “我很矛盾, 我心里竟然有两个声音。有时候我模模糊糊能梦到一些很快乐的梦, 是小时候他们带着我玩,他们对我好像也有很好的时候,但我大脑里有个声音对我说,那些都是假的,是我觉得自己可怜才臆想出来的,但我每次醒过来,那种模糊的梦总让我觉得好开心啊。可是行薄你知道吗,我又恨他们把我丢下,让我度过那四五年很迷茫的时候。” 她说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过得很迷茫,学习不好,身体很差,直到第一次月经后她才忽然之间长大。 -- 第35页 她忽然之间听话了,爱学习了,偏科都扳回来了,在奶奶叔叔家安心扎根了。 她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每个字都很清晰,但是她眼里还是像在看大雾,好像分不清西北东南。殪崋 霍行薄没有见过这么可怜的林似。 他说:“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讲吗?” 她顿了下,饱满的红唇翕动,想说什么,最后说没有了。 但是霍行薄知道,她失忆过。 她并不知道自己失忆过。 他打听到的也只是她因为父母的离开过度伤心而忘记了七岁前的童年。 霍行薄就想,一个没有童年的姑娘,一个十二岁前都不快乐的姑娘,她是怎么成长的,成长为这么温柔向上的一个人。 “这没什么,父母也是第一次做父母,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称不称职。”他笑了下,“我倒庆幸他们不负责,没把你带上飞机。” 这种玩笑并不好笑,但她知道他是安慰她。 霍行薄上前抱住林似。 她靠在他肩头,是第一次这么温柔顺从,把全身的力量都给他。 信任好像从这里建立了。 霍行薄放了那张黑胶唱片,古典的钢琴曲回荡在房间里,因为历史的沉淀,琴声会有些沙音,但总归动听悦耳。 他们坐在沙发上安静听这些音乐,落地窗外是波光粼粼的雁湖,岛上是卢市历史沉淀的落雁塔。透过落地窗远眺,晚霞温柔,微风宁静,风景之内是湖畔的人潮汹涌。 林似听钢琴曲时,手指会下意识打节拍。她一边听,想起什么,说:“你回来我还没谢过你器械公司的事,其实不用这样的,那不是林家的主业,叔叔也经营不好,现在医疗市场不好进。” 霍行薄淡笑了下:“那就照常放着。” 林似看了他一眼,说仓库里堆满了口罩和各种器材。 她说这句话时,有些埋怨他这笔钱浪费了。这种心疼和埋怨、感激和责怪出现在她脸上,她顷刻只是一个娇嗔的少女。 霍行薄喜欢她这样的模样。 他笑望她问:“那你知道不知道我很有钱?” 她愣了下,睫毛下的眼里写着废话两个字。 霍行薄笑起来。 他拿出一支烟,火光在他指尖跳舞。 他说:“我有一段很落魄的时光,身无分文,落魄到在一家琴行附近的餐厅当服务生。” 他说那是一家高级餐厅,进出的人里有很多都是熟人,他们都笑他。那时候霍行薄的爸爸下过命令,说谁都不许接济他。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特殊的体验,看不到方向,但我知道我向每一个进出的客人低头的时候,实则也是我抬头的时候。我能在有夕阳的时候听见琴行里传出来的钢琴声。”他偏头看她,笑起来:“是我如获至宝的欣喜。” 林似不知道他的这段经历,她问他还记得是什么钢琴曲吗。 他说是车厢里放的那首,巴赫那首。 林似笑了下,她想,她以后可以经常为他弹奏这首钢琴曲,她忽然就说:“那你娶了一个会弹钢琴的太太。” “是啊。”霍行薄朝她弯起唇。 林似莞尔。 气氛很惬意,钢琴旋律像起伏的浪潮,涤荡回旋在他们中间。 林似在这时想起来了巩宣委托的事,纠结了下还是把文件拿给了他。 霍行薄一目十行,没有全部看完。 他合上文件:“我知道这家公司。” “是我导师找到我,她并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如果你觉得难办也没关系,我去跟老师说,也算是我没敷衍她。” 他说:“如果情况属实我会把项目给他们。”他挑眉,“6月8号,阳城?”他们邀请他去当地考察公司情况和这个项目。 阳城离卢市的高铁只有一两个小时,跑一趟不会太难,但劳驾霍行薄这样的人物却的确不是一桩容易的事。 霍行薄已经放下了文件,没再说什么,就像刚才一样跟林似聊起唱片里的音乐,聊起古典钢琴家和她学校里的事。 他们之间的话似乎多了起来,以前都是一问一答,至少现在能东拉西扯些别的。 …… 气温每天都在上升一个高度,到6号这天却下起一场大雨,难得有些凉意。 霍行薄中午给林似发来微信,短短几个字:明天跟我去阳城。 林似有些诧异,也是惊喜。 她打电话过去:“巩老师爱人的事你答应了?” “嗯,你可以向你导师交差了。”他那边有酒杯碰撞的声音。 林似弯起唇,霍行薄说宋铭查清了,也不过是桩小事。她听到有人叫他霍先生,又听见有人向他敬酒。 “你在酒局上啊?” 霍行薄在电话里应着。 她叮嘱:“那吃点东西垫垫再喝呀。” 手机里传来青年的一声低笑。 霍行薄说:“晚上收拾一下吧,最好请个假,我有事要多待几天。” 林似有些踟蹰,答应着:“那你今晚陪我回趟林家?或者我自己去也行,子扬明天要高考了。” “哦……”霍行薄恍然:“知道了,我早点下班来接你。” 他又陪她回了一趟林家。 这是霍行薄第二次陪她回娘家。 李英芝和林仲君脸上是挂不住的高兴,也是种惊讶,他们应该也惊讶于霍行薄能对林似这么好。 -- 第36页 巩秋韵把水果端给杨妈,从厨房里出来,悄悄把林似拉到一边。 “姑爷好像最近对你不错?” 林似想了想:“是,但我觉得是他自身修养的关系,我的因素不大。” 因为他自身素养的关系,林似觉得即使两个人感情不深,霍行薄也愿意给她和林家面子。 巩秋韵说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都是高兴的事。但如果她也能跟他发展出感情,这对她自己也是好事。 这次林子扬倒没有装满火.药怼霍行薄,明天就要高考,他话少、吃得少、重难点也看不进去,有种明明即将取得解放的胜利却又是在上刑场的感觉。拉着林似回房间,紧张地说他怕考不好。 林似安慰林子扬放松心态,把她那些年高考时自我调整的方法传授给他。但作用也不,林子扬还是很紧张。 她一直在林家留到很晚,明明知道单独留霍行薄在楼下和奶奶叔叔相处会不好,内心还是更偏向于照顾林子扬的心情。 回霍家时已经很晚,林似对霍行薄道歉,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听着她的道歉皱了下眉,深邃的眼落在她脸上。 “这么客气啊。” 林似还没回答,他已经转身解着衬衫纽扣去了盥洗室:“帮我带几套衣服,箱子密码1453。” …… 他们在第二天乘坐高铁去了阳城。 巩宣的丈夫周耀辛亲自来接,林似怕撞见巩宣,还不想在校园里透露她和霍行薄的关系,便没有下车。霍行薄让司机先送她去酒店,他跟先诚的团队去了周耀辛的公司。 林似到了酒店,酒店管家和侍者热情地帮她拿行李,准备午饭。 总统套房的衣帽间也大,林似先把霍行薄的西装都挂进去才挂自己的。 她从衣袋里取出这次带的睡衣,两套纯棉宽松的T恤加长裤套装! 不用像在霍家那样穿霍行薄指定的款式。 首次小反抗我方获胜~ … 霍行薄中途回来换了套衣服,林似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他问她晚上去不去周耀辛准备的酒会。 林似问:“巩老师会在吗?” “应该会。” “那就算了,那我在酒店等你吧。” 霍行薄点头,看了下腕表离开了房间。 一直到晚上九点都是林似一个人,林似没明白他带她过来的意义,好像她不来也行。那她下次应该学会拒绝的? 她起身要去卫生间,这时听到房门被刷开的声音,忙去门口。 进来的是总统套房的管家和两名戴着名牌的Shop assistant,sa笑着向林似问好,把两排衣服推进衣帽间,西装革履的管家领着方向。 霍行薄后脚走进房门,宋铭把他送到后跟林似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林似有一种面如死灰的感觉。 因为他们送进来的一排是正式场合的小礼裙,一排却是各种款式的睡裙。全都是他,喜,欢,的。 霍行薄臂间揽着一件马甲,他解着束缚颈项的衬衫纽扣,眼里是好整以暇的笑意。 那些睡裙显然是他在中午回来换衣服时发现她的小心机后帮她准备的。 sa和管家推着空架子经过他们身边,弯腰跟他们说晚安,小心地带好房门离开。 霍行薄就像无事发生,步入玄关处换鞋,但他没看见拖鞋在哪。他抬头看向她,挑眉淡笑。 林似的脾气升起来,又压下去。 这一些都在霍行薄眼底。他忽然发现他很喜欢看她发作出来的样子。 她找出拖鞋,弯腰放下时是春光无限好。 他说:“喜欢哪套,自己选。” 她白皙的脸始终是精致完美的表情,优雅和平静一直保持在她身上。 “不高兴?”他稍微弯了弯腰看她,“发脾气了。” “那倒没有。”她板着脸这样说。但霍行薄听在耳里,倒觉得更像是她唯一的小倔强。 他弯起好笑的唇,去了浴室洗漱。 林似已经换好了一件睡裙,香槟淡粉的吊带裙。 首次小反抗我方失败~ 霍行薄系着酒店的浴袍出来,暗夜的深蓝色,穿在他身上很是契合,青年深邃冷冽,他本来就像是天际暗夜的不可捉摸。 林似忽然在这一刻重新想,他当时愿意娶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一开始只以为是他随便的凑合,他经历复杂,需要一个背景简单、不爱惹事的太太。但现在她改变了想法,也许是因为那一晚,他觉得他们在床上刚刚好。 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得心脏狂跳。 霍行薄停在床前,酒店昏暗的灯光拉长他投在地面的影子,他望着她,唇角始终是神态自若的淡笑。 他不疾不徐地,换了一种香氛灯。 青年修长指节在换香薰精油,但眼睛看的却是她的方向。 只有林似听见她的心跳声。 她有时候害怕霍行薄的眼睛,她觉得他的眼好像浩瀚无边的宇宙,又像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林子扬那天说她是太文艺了,所以才有这样的感觉。林子扬说这就是一双吃人不吐骨头的眼睛。 霍行薄终于开口了,林似庆幸这种让她害怕的沉默被打破。 他说:“你喜欢这件啊。” 她哪件都不喜欢! 她只回:“明天就忙完了,我想了想其实你出差我也不用跟着的,好像没什么意义,也帮不到你。” -- 第37页 “你老师这边结束我还要见几个商业伙伴,江湾以南,阳城也在内,先诚在开发新项目。” 他没有跟她再聊公事,青年倾身弯腰,身上是独属于他的味道,清冽的广藿香和浓郁的降龙涎。她知道会遭罪,提前勾住了他脖子。 霍行薄眼中是显然可见的诧异,意料之外的愉悦。他大掌穿过她脑后,拇指摩挲着她侧脸的头发,薄唇贴上来时,雄性的强势撬开了她唇齿。 林似又不争气地想哭了,但这次忍住了。 霍行薄喜欢她这种叫声,也喜欢听她的哭声。 他捏住她偏转的下巴强迫她迎承他的视线,低沉的嗓音从喉头撞击开。 “这就是意义。” 他回答着她刚才说的,她跟来出差好像也没有意义。 他嗓音嘶哑,叫她的名字,又有这四年的很多话想对她说,最终都只成为喉间的低沉。 或许等再久一点,她接受他的时候,会像上次他们看过的电影那般,说一句女主人公笑着说出来的那句台词。 原来你这么浪漫啊,对我一见钟情。 …… 跟周耀辛这边结束后,霍行薄又去了别处赴宴。 连续两天,林似被他折腾,傍晚时他询问她穿哪套裙子去,她终于爆发了小宇宙,好看的眼睛瞠圆,说“我怎么去,你给我输力气去啊”。 他第一次看见她发脾气。 她说完这句,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走到总统套房的书房里,打开手机上的钢琴APP弹奏。 她连对着手机上的黑白琴键都那么熟悉,旋律很快,是一首流行歌曲。他不记得歌名,好像是他哪次随手投的一部片子的插曲。 霍行薄没勉强她,有些好笑。离开酒店时让管家给她安排好晚餐,直接送去房间里。 他今晚参加的是一个商务宴会,算是第一次的见面会,在场的人都很欣喜他有计划发展阳城这边的产业。先诚这样庞大的集团,即便是当地的领头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他们一直怕宴请不好他,红酒与白酒都是顶级的私藏,但见他兴致不高。 唐丰是阳城的首富,于是偏头交代秘书给霍行薄安排陪酒,毕竟他们在场众人都带了女伴来,偏偏霍行薄身边只有个男助理。 霍行薄的对面是个年轻的女大学生,在场女伴中唯一算得是股清流的。少女清纯娇软,挡酒、抱腰、撒娇,全都会。 他忽然就很想林似。 唐丰的秘书这时带着一名漂亮的女生走进宴会厅,唐丰起身把女生带到霍行薄身边,安排她坐下。 “霍总是客,怠慢不得,好好照顾霍总。”他转头朝霍行薄微笑招呼,“今晚都是自己人,霍总放开了,您来阳城我们荣幸至极。”他看到霍行薄转动着无名指的婚戒,昨天周耀辛的酒会上他也在,根本没看见霍行薄带正宫来,而传闻他和正宫结婚也是因为一场意外。 唐丰留意着霍行薄的神情,看见他果然笑了。 霍行薄睨着那个坐过来的女生,薄唇在笑,但眼神冰冷。 也许灯光落下的阴影遮挡了他眼底的冷漠,女生尽管注意到他戴着婚戒,也十分愿意巴结他这样有身份又有长相的金主。 她偏头靠过来:“霍总想怎么玩呐,您别喝了,酒伤身体,我帮您喝,我不怕的。”她端起霍行薄身前那杯碰都没碰过的红酒一饮而尽,但见霍行薄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又说:“我叫艾曼,是阳艺表演系的学生,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有点怯生,您别见笑,但您想要的我都愿意的。” “都愿意?”霍行薄懒漫地划燃一支火柴。 女生甜甜地回应他。 “会滚么?”他点燃指尖的雪茄,吐出的烟雾映衬着这张英俊冷漠的脸。 女生显然愣住了,委屈地咬着红唇。 霍行薄看向唐丰,明明在笑,眼里却没有一点温度:“你找来的人连滚都不会,你们跟我谈什么?” 唐丰以为是没找对人,他刚才明明留意到霍行薄在看对面的女大学生。他赶紧把女生吼了下去,对霍行薄表示歉意。 宋铭一直都在外面的包厢,听唐丰的人过来求助他才赶紧进宴会厅。 霍行薄已经要走了,唐丰包括在场所有人都在劝他,但没人能留住他,他冷淡地喊宋铭备车。 宋铭这一点倒也清楚霍行薄,他是个生意人,喜欢抓对方的把柄以达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但此刻霍行薄显然是真的生了气。 宋铭安排好了车,所有人目送霍行薄离开。 唐丰焦头烂额地询问宋铭是哪里出了错。 宋铭告诉他霍总和太太很恩爱。 唐丰很苦恼:“可我没听说霍总很爱霍太太,麻烦宋助理多跟我说一些。” 他们惹不起霍行薄,纷纷把宋铭劝留下来想赔罪的办法,宋铭也“勉为其难”留了下来。 … 霍行薄坐上车后才想起来忘记拿手机,他吩咐司机掉头,叫宋铭把手机送出来。 车子停在酒店的露天停车场,能看见刚才的女生正在路边讲电话,不知道讲的什么,只是表情里的恼羞跟刚才的娇软截然相反。 他倒也没有轻视女性的意思,而是看不起这种明明知道对方有家室还扑上来的。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已经晚上十点钟了,不知道林似有没有睡。 -- 第38页 她应该会发来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或者也会发消息叮嘱他晚宴上吃点东西垫垫再饮酒。 宋铭出来得有点晚,霍行薄不耐地皱起眉,怕林似的消息等着急。 宋铭探头将手机从车窗外递给他:“霍总,唐总那边有妥协,加注愿意全由他们承担,算是给您赔罪的意思。” “你看着办就好。”霍行薄升起车窗,打开手机微信,眸底的焦急在这一刻忽然之间变成了一种恼愤。 林似没发消息给他。 是他想多了。 司机发动引擎,他沉声喊停。 他说:“再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宋铭打来电话说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唐丰他们愿意另外多让出十个百分点给他赔罪,林似也还是没来什么消息。 暗夜一半是静谧,是酒店花园的安静和绚丽。 一半是热闹,是花坛对面责备酗酒丈夫的妻子,来接男朋友的女朋友,她们都担心地扶着自己的爱人。 霍行薄眉头越皱越紧。 他是太纵容林似了,还是林似太放松他了? 她都不担心他一下? 他终于沉着脸拨通林似的号码。 林似接听得有点慢,声线柔和小声,带着蒙着被子发出的一丝小鼻音。 “喂?” 他说:“睡了?” “哦……看了部影片看困了,你不回来啦?” 你不回来啦。 啦。 怎么听都有点嗨皮。 霍行薄不怒反笑:“回,来接我一下,位置发你。”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西班牙探戈曲《 Por Una Cabeza 》,《一步之遥》是译名。 第20章 流光练习曲 林似收到了霍行薄的定位, 身体状态是慵懒乏力的,她关了手机上的电影,坐了好一会儿才重重挼了把头发, 下床去换衣服。 虽然早做好了当好霍太太的准备,但他要是每晚都这样折腾她她怎么吃得消! 她双腿走路都打颤。 她去衣帽间换了条无袖的黑色连衣裙,上了酒店为她安排的车子,给霍行薄发去消息:出发了,马上到, 你不舒服先喝点热水。 霍行薄刚刚在电话里说他喝多了, 不舒服。 他收到这条消息,笑着弯起薄唇下车等林似。特意挑了个有长椅的地方坐着, 也多留意了下旁边酒店大门处喝醉酒的男性那些体态,等下好不让林似察觉出来他是骗她来的。 深夜的酒店大门里仍有频繁进出的人群, 西装革履,带着醺醉的神态跟人道别, 或是直接被门童扶住吐到一旁。 霍行薄却忽然眯起了眼睛, 猛地从长椅上起身, 大步走向酒店大门。 有穿酒店工作服的女孩子推开酒店大门出来,他追上去。 … 林似赶来时就这样看着青年健步如飞追一个穿酒店工作服的女性。 夜里看不清人脸, 她只看到女服务生惊慌的身影,几下跑没了影子。 她喊:“行薄——” 霍行薄倏然停下来, 他的目光穿透黑夜,林似看不真切。 她很快来到他身前:“你在做什么啊?” 霍行薄喘着气,一时没有回答她。 “我看见你在追人?” “掉了东西。”他随口说,是在找人追问。 林似问他掉了什么, 他有些醺醉地摇了摇头, 闭上眼, 再睁开时险些没站稳。 林似急忙搀扶他,扶得有些吃力。 她闻到一身的酒气。 霍行薄低头,睁开一只眼睛瞅林似,她不太扶得动他,但吃力贴过来时浑身娇娇软软的,像颗香甜的奶糖。 他嘶了声:“车在那边。” 林似把他手臂搭在她肩膀上。 他说:“抱我。” 她愣了下。 “抱这。”他把她手拿到他腰间。 他就这样被林似搂着搀着进了车上,只有司机这个局外人从震惊到理解,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乖乖开车把他们送去酒店。 … 回到酒店后,林似把霍行薄扶到了床上,帮他脱衬衫脱鞋,拿来热毛巾为他擦脸。 她第一次照顾醉酒的人,也完全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装死。 霍行薄把这种装死演得十分逼真,偶尔在林似转身去拿东西的时候会睁开一只眼,眯缝着看她俏丽的侧脸轮廓,薄唇弯起得逞的弧度,又在她回过头来时很快闭上眼睛。 林似转身来扯被他压在身下的被子,是他太沉了,他听到她吃力的声音,没有扯动,嘴上暗恼:“你跑啊,刚刚不是跑得很快吗。” 她终于扯出被子帮他盖上,他听到少女在他身上的喘气声,混着浓软的娇香。 她下了床,他连忙拽住她手,但又不太敢用力,怕她察觉他是装醉。于是力气小了,林似很轻松地从他手掌心抽离,关上房门出了卧室。 霍行薄睁开眼,屋内留了一盏壁灯,他倒是没想到林似会出去。 他起身去开门,这才发现房门居然从外面锁上了。 行。 像她林似的脾气。 侧面刚。 他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林似刚才没系好腰带。他转身走进盥洗室,拧开水龙头,系着腰带给宋铭去电话。 昏暗灯光下,镜子里的男人眸深似海。 “怡岛的服务生,跑到这里来了……” -- 第39页 … 林似睡在了次卧。 这是她难得的独处时间,也是她凭本事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 她把霍行薄反锁上了,反正人醉着,第二天她早点开门进去就是了。 但她这一觉睡得却有点长。 也许是前两夜被霍行薄折腾的,也许也是空调打得太低了,她喜欢在盛夏开着低温盖上被子入睡。 醒来时林似看见霍行薄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看杂志,她吓了一跳,脑子和视线都清醒了大半,才看清他看的不是杂志,是项目的企划书。而青年逆在一团昏暗光影中,他一动不动时,身上有刻骨的疏冷。 察觉到她醒来,他抬起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似笑非笑:“醒了?” “早……啊。你,你怎么进来的?” “叫了管家开门。” 林似绞尽脑汁想着解释:“昨晚你醉得厉害,我怕你不好休息就过来睡了。” “哦。” 霍行薄踱步到床前,弯下腰看她。 “又……早上不是要去见客户吗?”那句又来啊被她僵硬地咽回去。 霍行薄嗤笑一声:“又什么?” 她尴尬。 他挑眉:“又来么?” 林似尴尬到想抠出一个三室一厅钻进去,一室也行。 霍行薄整理她额头上的头发:“不来,让你休息两天。” 林似并不感激他这种好意。 她现在很了解霍行薄,这人不会平白无故给休息。就像每逢节假日放假,明明看似多出了一天假,却需要提前预支这一天替补上。霍行薄显然也是这样的,他现在给她放假,后面必定会让她自己补给他。 但能休息她就想休息。 她实在怕他床上的样子。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温情,一直抚.弄她额前的头发。 林似仰着脸望他,无声的眼在询问他是怎么了。 霍行薄淡声笑开,林似并不知道她额头上睡出了枕头心形的印子。他知道她喜欢在盛夏里把空调温度开很低,然后拥着厚一些的被子睡觉。她睡着的时候很像个没安全感的孩子,会抱东西。 经常是枕头,也会是被子,偶尔也是他。 他们结婚这两个月,她会在睡觉前保持理智,不会主动往他怀里来。即便是做/爱之后她也会在去盥洗室重新洗漱一番后,规规矩矩睡在她那一头。 很多次是他伸手去抱她,她睡觉很浅的时候会惊醒,并不习惯,在他胸膛里很久才会睡着。 最好的时候是她在熟睡里翻身,正好面向了他,他便把她搂到了臂弯里。 霍行薄喜欢这种时刻,这种时候的林似很乖,她会一觉睡到天亮,而他也会在她醒来之前提前起床,她并不会察觉她一直都睡在他怀里。 此刻的她额头上顶着枕头那朵绣花的心形,好笑又可爱。 他忽然就很想从今晚起勒令她必须抱着他睡,但又知道她还不曾发自内心地接纳他。 他很爱她,克制又浓烈的爱她,是他一个人的浪漫。 林似被他看得不自在,他挑眉:“印个心形,是勾引我么?” 林似发愣地去摸额头,回答当然不是,撑起双臂要起来。 霍行薄没有给她让路,他双臂撑在她身侧,她在他的圈.禁里无法抽身,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有一头小鹿惊慌乱撞。 “等下应该有人来找你。” 林似不解。 “阳城的人得罪我了,我想晾他们两天,他们差不多该来求你了。”他收回了手臂,调整了一圈腕表,“你看着办吧,想做什么做什么。” 林似忙起身,在跟霍行薄的交谈里差不多了解了大概。 她洗漱完过来拿手机,才看见竟然有三个未接来电,两个是李英芝的,一个是巩秋韵的。 她晚上睡觉会把手机调成静音,刚才醒来也没时间看手机,有些担心是林家出了事。 她一边给李英芝回拨过去,一边跟霍行薄出门去餐厅吃早餐。 走廊上正好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其中一个中年模样、气度不凡,正是唐丰。他正是来给霍行薄道歉,也是来奉承林似的。 林似一边打着电话,倒是真没功夫应付他。 “小似。” “奶奶,我没听到您电话,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林似紧张地询问。 李英芝回答她没有什么事,问她跟霍行薄在外地出差还习不习惯。林似回答着都好,李英芝才有些欲言又止地说,是林子扬出了点事。 “他说数学没考好,物理也发挥失常了。你婶婶管不动他,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他昨晚说是跟几个同学去吃饭唱歌,晚上来电话说不回来了,一直到早上也没接我们的电话。” “奶奶,你让婶婶别急,我给子扬打电话试试。” 林似跟霍行薄到餐厅打了这个电话,万幸林子扬肯接她的电话。 少年是宿醉刚苏醒的状态,声音还哑。林似问他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在那头沉默了下。 “我想清醒一下不行吗。” “你小小年纪去喝酒,这是清醒吗?”林似说,“先给婶婶回个电话,早点回家去。” “我不想回家。” “林子扬……” “你劝我做什么,我哪里做错了?我们林家三个孩子,我他妈天天晚上熬夜做试卷,就想考上清华国关,我那么努力了!还有你,姐。你十几年来每天练琴八.九个小时,没读上央音,21岁就结婚,这结果是你想要的?呵呵,倒是我姐她好,随便读个大学,没什么梦想,整天嘻嘻哈哈。” -- 第40页 “我们那么努力,都没林子绮过得开心。” 林子扬把电话挂断了。 林似握着手机发怔。 霍行薄坐在餐桌对面,听到了林子扬这顿咆哮。 他很不悦。 他看见林似一瞬间从明媚的晴天坠入阴天。 这顿早餐吃得两个人都没有胃口。 回酒店房间时,林似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她看《海上钢琴师》,但也许并没有看进去,她的眼睛偶尔会走神。 霍行薄皱着眉,起身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想给林仲君打电话让他好好管教好儿子,最终还是没有拨过去。 他打给了宋铭。 宋铭说:“她跑了,又没抓住。” 霍行薄皱起眉,问:“交待你的事呢?” “太太的事都安排好了,都按您交待的来布置,后天您按时带太太去就好。” 霍行薄这才稍微有了点心情:“把那些钢琴家藏好了,别让她发现。” 他为她安排了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只属于她的音乐会。 但现在该怎么哄好林似倒还是个问题。 霍行薄转身去客厅,林似看的电影是英文版,1900正在船舱内弹奏《Playing love》。 他坐到她身旁:“林子扬在电话里跟你发脾气了?” “没有,他小孩脾气。” “他说什么了?”虽然他听到了他们的通话,但还是更希望听到林似的回答。 林似说没讲什么。 霍行薄微微挑眉,内心更气恼林子扬那个小屁孩。 他说:“想看电影带你出去看吧。” 林似惋惜地答:“我更想练琴。”她忽然昂起脸,“要不我们去酒店宴会厅练吧,我刚才看见宴会厅有钢琴。” 霍行薄戏谑地笑:“当了霍太太,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去宴会厅弹琴。” “你知道我从前在宴会厅弹过啊?”林似失笑。 霍行薄挑眉:“打个赌么,赌你今天能不能在房间里弹钢琴,弹演奏级的三角钢琴。” 林似终于有了些笑意,她笑着说他夸张了。就算是他财力滔天,能把酒店的客人都赶走?在房间里弹,是想被告扰民吧。 “不敢赌?” 林似:“有什么不敢的,不可能发生的事。” 霍行薄问他赢了怎么办。 林似随口答随便你怎么办。 他看了眼腕表,安静地陪她看电影。 1900穿着麦克斯的棕色大衣走下维吉尼亚号的船梯,他远眺着城市没有尽头的街道时,林似第一次对电影不尊重。她没有投入看电影,而是弯起唇在笑,她忍不住。 霍行薄知道她笑什么,她笑二十分钟过去了,她都没有在酒店的房间弹上钢琴,他要输了。 这时门口响起门铃声,霍行薄挑眉看林似:“钢琴来了。” 林似愣住,忙说他“如果是你叫人运来的不算 ”。 她牙痒痒,恼他下套让她输。 但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唐丰。 他身后跟着无数工作人员,有酒店的,有钢琴品牌方的。 他朝林似说:“听说霍太太很喜欢弹钢琴,在酒店应该会无聊,您又不喜欢同霍总出来玩,我就把钢琴干脆给您送来。” 他把一架演奏级别的奢华钢琴放进了这间总统套房的客厅,细心地打招呼说整座酒店他都已经包场了,这样别人都不会打扰她弹钢琴了。 林似虽然见过很多场面,但还是被这种极致的夸张震惊到了。 她竟然笑了起来。 唐丰以为是他终于投其所好让她这尊难伺候的菩萨开心了。 但她是笑刚才霍行薄的赌约。 还挺,浪漫呀? 因为他在,所有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变成了可以发生的浪漫。 人都走后,林似坐到钢琴前,黑白琴键总是很亲切,她熟练地弹奏起他爱听的那首巴赫。一边看他:“这个赌约不算,你提前知道的。”她的眼睛和梨涡都在微笑。 霍行薄说他并不知道,他只是算出来的。 他用他的方式把她变成了他最重要的人,在外人眼里。 “那你赢了,你想怎么办嘛。”她虽然是高兴的,但话里还是有些怂。 这种硬着头皮的小胆怯让霍行薄想笑,他说:“给我弹这首音乐就好。” 林似显然诧异他这么轻松地放过了她。 她什么都没再说,弹起他喜欢的《法国组曲》中的这一首。 旋律是愉悦可爱的,随同阳光一起跳跃在他们中间,但最清晰最明艳的却是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的微笑。 …… 林似在第二天陪霍行薄出席了唐丰他们设邀的晚宴。 这是结婚以来她第一次陪他出席这样的场合。 她穿着一条酒红色鱼尾裙,亮相的瞬间惹人注目的倒不是精致的脸,是她白皙皮肤的反光。她太白了,衣着稍微露一些就像是一块反光板,连霍行薄站在她身旁都险些被衬下去。 今晚的她妆容很精致,红唇红裙,及腰卷发,腰肢掐得纤细,挽着西装革履的霍行薄,出场就是惊艳登对的一对。 在场所有人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晚霍行薄会生气。 家里有这么好看的娇妻,年轻、身材比例完美、有才气、长得有九零年代栀子女神甄夏的风格。 -- 第41页 有位女伴就走上来,直接赞美林似的气质与长相。 “第一次见霍太太,霍太太真的很漂亮,比当年的栀子女神甄夏还要出众。”她笑说,“但甄夏不能跟您比,您福气好,有霍先生这么年轻有为的丈夫。” 甄夏嫁给林似爸爸后息影了,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嫁给了谁,只知道是一个华南一带的富商,所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甄夏已经过世。 霍行薄沉着眼,留意起林似。 林似抿着红唇回应对方的赞美与恭维,并没有因为对方提及到她心底不想去触碰的那根弦而流露情绪。 她是林家的大小姐,即便林家曾濒临破产,她也有天生的高贵。 霍行薄喜欢这样的林似。 他也见过这样的林似。 她在卢市很受欢迎,李英芝常带她出席这些场合,圈子里的老太太们格外喜欢她,她总被拉着去弹钢琴,于是原本为宴会上弹钢琴的人总被她换下来。 他第一次见林似,是在哪个记不清名字的老先生的乔迁宴上。 林似在宴会上弹奏今天这首钢琴曲。 人山人海,她坐在水晶灯的绚烂下。他站在一无所有的落魄里,在一片看好戏的眼神中寻找他爸爸霍霁,求霍霁去看一看他妈妈。 那天有无数道好笑的视线,还有霍霁不耐烦的训斥。 他不怕丢脸,却怕丢辛瑶的脸,这个世界上生他爱他的女人。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林似的钢琴声紧衔而来,盘旋在那场热闹的宴会里,也盘旋在他可怜的身影后。 那是他听过最好听的钢琴曲。 他回头看见了那天的林似。 绿裙子,素颜扬笑的脸,两个小梨涡。 她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他以为她会是哪个厉害的家族家的千金,他以为她是娇贵的公主。但他第二次见到她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同样一种人。 唐丰来问林似昨天的钢琴好不好用,不好用马上给她换一架。 林似挽着霍行薄的手臂,在微笑回应。 唐丰终于松了口气,对霍行薄说:“那霍总赏脸跟我们到这边喝一杯?” 霍行薄看向林似,林似笑着松开他手臂:“你先去忙。” 林似根本不可能闲着,周围几位女性来请她过去聊天。 霍行薄点头:“有事叫我。” 林似跟一群女伴坐在茶点区的长桌前,桌上烛台燃烧,白色的玫瑰背后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林似一时没想到对方的名字,周围有人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陈小姐也在阳城?” 林似想起来了,是海岛那晚,她拿错的那杯酒的主人。 陈亚雯的酒原本是要给猎物的。 陈亚雯停在林似对面,笑着端起桌台上的香槟倾向林似:“林似,又见面了。” 林似端起高脚杯回应她。 旁边也有卢市过来的女生,仿佛想拉起一个圈子,以彰显她同林似她们这样的人相熟。她说起卢市几场宴会,但陈亚雯不想听。 “我有话想对你说,过来一下?”陈亚雯扬起红唇,偏头示意林似。 林似跟她不算熟,是李英芝跟陈家认识,但两家在卢市也只算是认识而已。陈家比林家风光,林家已经不算入眼。 那件事过后,陈家有来林家跟李英芝道歉,当时林似不在家里,并不清楚那天陈亚雯有没有一起来。 但她知道陈亚雯离经叛道,不太可能会因为一个服务生的失误来跟她道歉。 … 林似跟陈亚雯走到宴会厅的角落,背后的落地窗外是阳城繁华的城市灯火。 “你有什么话?说吧。”林似望着对面身材火辣的女生,有一种同为女生的第六感,陈亚雯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陈亚雯笑着问:“当霍太太的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啊。” “也是,林家都快破产了,不因为我那杯酒你怎么有机会嫁入豪门,坐上霍太太的位置。说来你得感谢我。” 林似端着霍太太的微笑:“哦,那谢谢你啊。” 陈亚雯也不恼她这样的刻意,漫不经心晃了晃杯子里的酒,像是把刀磨到最锋利的程度,才说:“不要这样嘛,我还惦记你男人呢。” “本来是我看上他了,但他不喝我那杯酒,他把酒换给了你。” 林似的微笑变作倏然的错愕,她的眼睛在说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上个夹子,规则是最好晚点更新,所以下章明晚晚点更哈。 推荐好友的古言小甜饼 《解甲将军的宠妻日常》/桃花兔崽 文案: 岐安府暴发户周老爷家那个,外出闯荡十年的独生子回来了。 众人打眼一看,只觉得那人生得如同悍匪,十足吓人,看一眼他眉峰上的刀疤,心肝儿都得颤上一颤。 周老爷摸了摸戴满玉扳指的手,拈着小胡须对儿子说:“不管你想要如何,都得回来给我周家留个后,前儿老爹给你谈了个漂亮媳妇儿,看着好生养得很,拾掇拾掇就把亲事给办了。” 周朔立马就黑了脸。 他才不需要什么娇滴滴的哭啼啼的女人! 于是周朔黑着脸去那家说明情况,不曾想,他越过低矮的围墙朝里看去,那姑娘生得是柳腰丰臀,姿态撩人,模样甚好。 -- 第42页 周朔吞咽一口,他媳妇儿真他娘的漂亮! 高高大大的凶悍男人,没来由就脸红起来,搓了搓衣裳,不好意思的唤了她一声:“宋姑娘。” · 后来,人人都知道周朔娶了个漂亮媳妇儿,漂亮得像个天仙一样。 有人听了,不禁嗤笑一声:“再漂亮有什么用,男人嘛,不过是见色起意,见到更漂亮的,自然就厌弃了。” 周朔一听,立马就急了,徒手掀翻了桌子,粗声承认说:“老子就是个见色起意,老子的媳妇儿就是天下第一好看!” “我就喜欢我媳妇儿碍着你们屁事儿了!” 众人吓得两股战战,再也不敢说这夫妻俩的闲话。 ------------- 感谢“宝宝906155”,灌溉营养液 +5 “19380110”,灌溉营养液 +5 “茗”,灌溉营养液 +1 “周哈哈”,灌溉营养液 +1 章节名来自一位很有才气的当代钢琴师MT1990《流光练习曲》 第21章 星星小夜曲 她对霍行薄没有爱情是真的, 但她在海岛那件事上却十分信任霍行薄。 她总觉得,他一开始就在拒绝她,不可能故意给她下药。 他的身份地位犯不着做这种事, 卢市那个圈子,漂亮的千金多得数不过来,她并没有特别之处。 她实在不相信陈亚雯这种话。 “你不信啊,听说拿了钱的那个服务生没消失干净,他一直在查人家服务生。林似, 你就没察觉什么吗?” 服务生。 林似脸色白了几分, 她想起来了,前天晚上霍行薄就在酒店门口追一个女服务生。 她有些失神。 而陈亚雯满意她这样的状态, 从她身边离开。 “霍太太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回去时,霍行薄正在四处找她。 宴会厅里有乐队演奏《小步舞曲》, 旋律俏皮优雅。 他的视线穿透众人,终于望见她才似乎松了口气。周围也有人在喊她霍太太, 对她说霍先生正在找你。 林似望着朝她走来的霍行薄, 即便不论地位, 这个男人在一堆人群里也是最出众的。她忽然更加看不懂他,明明他们睡过那么多次。 霍行薄来到她身前。 “去哪了?” “陈小姐刚刚来找我。” 她看见霍行薄眼中忽然涌起的深潭, 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暗。 他问:“她找你做什么?” “她好像喜欢你。”林似望着他眼睛。 霍行薄皱了皱眉:“然后呢?” 林似说没什么了。 她留意着霍行薄的神情,他在听到陈小姐时眸底竟然真的是片刻的自乱, 却很快被他惯有的漠然盖过。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跟身边来找他攀谈的人谈话自如。 他跟他们说完几句,来牵她的手:“先回去。” 林似跟他走出酒店大门,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 门童弯腰恭敬来开门, 她松开霍行薄的手坐进车里。 车子驶离酒店, 后视镜里是九十度鞠躬的门童,也有被甩在身后的城市灯火。 林似忽然很冷静,在这一刻竟然这么冷静。她觉得一点也不像她,明明她刚刚是气愤的,是要冲过来找霍行薄对峙的。 她原本不相信,但霍行薄前天晚上的确是在追一个服务生。还有他刚才的自乱。明明车厢里空调温度刚刚好,她却感到很冷。 如果那才是真实的霍行薄,她要怎么办? 她不想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但是离婚吗? 吃亏的还是她啊,他们结婚时虽然没写过财产分割的协议,但她一定拿不到半分钱,林家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报复他? 好像是很气愤,但她现在竟然异常冷静,才想清楚她根本无法报复到霍行薄。 她太渺小了,奶奶和徐老太太帮她查过监控,都证实是服务生拿错的酒,她不可能会找到证据。 他们这段婚姻原本就是他单方面扶贫,如果就这样挑破,他生了气不再帮衬林家怎么办? 这跟她本质上愿意嫁进霍家帮到林家就完全背离了。 林似很混乱,她竟然能在十几分钟里想这么多,而理清楚这些之后,她竟然觉得如果真是霍行薄给她的酒那也没什么,她不就是想要救活林家么。 等林家站起来了,她就跟他离婚。 好像因为不爱他,她竟然感觉透彻轻松了。 “陈亚雯还说什么?”安静的车厢里,霍行薄忽然问。 林似顿住:“我刚刚只提陈小姐,你就知道是陈亚雯,你还记得她名字啊?” 霍行薄说,陈亚雯追过他。 他回国后举办了一场晚宴,卢市各界名流都在,陈亚雯跟她爸爸来的,主动为他倒了一杯酒,问他要不要睡觉。 第二次见是在怡岛,她还是追着他不放。 林似不料他会这么坦诚。 她欲言又止,霍行薄说:“想问我什么就问。” 林似看了眼司机:“到酒店再说。” 回到酒店,她终于问出这个疑问:“我喝的那杯酒,是你让服务生换来的吗?” 她不想搞误会,是真是假都想知道答案。 是假的最好,就算是真的好像也没那么大不了,她还好没有爱上他,就恶心一点,不会太难过。 -- 第43页 霍行薄眯起眼:“不是。” 他回答得很快,好像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说那晚是宋铭看见陈亚雯在酒里放东西,他吩咐服务生换掉了那杯酒,但她还是喝到了那杯酒。 林似沉默了几秒钟,也渐渐相信他这个解释——她最擅长的不就是配合和妥协么。 在林家是这样,为了林家也是这样。 她就想,相信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问:“前天晚上我看见你在追一个服务生……” “嗯,我觉得那个服务生眼熟,像怡岛酒店的服务生。我想问清楚她是换错还是故意没换。” “故意没换?是有人要故意给我?” 霍行薄摇头,说应该是陈亚雯没死心,还是想把酒给他。 他说:“我查过怡岛酒店的监控,除了你奶奶和徐老太太在帮你调监控,还有陈家也在要监控。”他说他原本不想打草惊蛇,但既然陈亚雯敢挑衅他,他不会让陈家在商界里混下去。 林似很久没有说话。 霍行薄问她在想什么。 她正要回答,他说:“不信我?” 林似微愣,摇了摇头说信。 他眼里有短暂的诧异,而后因为她这份信任笑了起来。 林似说:“我信你,这件事就过去吧,如果以后真查出来是谁故意的,我希望你要让我知道这个事。” 霍行薄点头。 他好像没有预料到会这么轻松,似乎还有话对她说,最终欲言又止。他弯下腰来看她,想要吻她。 林似后退开:“那个,陈亚雯怎么办啊?” 他挑眉:“不是说了我会动陈家的企业给你出气么,我跟这人也不熟。” 林似哦了声,说想去洗澡了。 她要去拿睡衣,霍行薄说帮她送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知道等下又将是他带来的一场风雨。 她进了盥洗室卸妆,不过就是一两个小时的宴会,今天却感觉很累。 许佳在这时给她发来了语音通话。 林似一边用卸妆棉擦口红一边接听,点了下免提,忽然又怕霍行薄听到,忙关掉免提,将手机举到耳边。 “你这假期有点长啊,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还要两天吧,你去看过师母了吗?”林似担心余映,她请假的这一周拜托了许佳去帮她探望余映。 许佳说今天刚去了,边禹陪她去的,也看着医生给余映做了治疗,所以才打个电话过来。 许佳听着水流声,笑得不怀好意:“这个点啦,还没睡啊,是不是在干坏事呀!” 林似倒很一本正经:“没有,刚刚我们还险些吵架了。” “怎么了?” 林似看了眼门,霍行薄并不在,他拿睡衣不会这么快,上次就是等她洗到一半进来,他最喜欢那个时候。 确认没有人,她把今晚的事告诉了许佳。 许佳:“不要脸,这什么大小姐啊,没道德底线吗!”许佳感叹,“不过如果不是这杯酒,你们是不是也不可能结婚?” 林似说是吧,重新取了张卸妆棉擦眼妆。 许佳问:“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那我还能怎么办?不是他做的就很好了啊。” “那如果真是姓霍的呢,他说谎呢?” 林似顿了下,苦笑也是自嘲:“也不能怎么样啊,林家还没站稳,我还不是得跟他过。”她闭上眼睛卸睫毛。 “那你不恨他?” “可能会恨,也应该不会太恨吧,我又不喜欢他。”她说完这句睁开眼,一瞬间傻眼在原地。 镜子里是正推门进来的霍行薄,他手上拿着她的睡衣,竟然不是他爱的款,是她带过来的宽松棉裙子。 他就立在盥洗室门口,颀长的身躯,把背后所有的光都遮挡。她看见他轮廓的阴影,深邃的眉眼,还有周身沉静之下的死寂,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暗潮汹涌。 一瞬间,林似脑子里只有嗡嗡的充血声。 她死定了。 就算是做戏也要做温柔深情些吧,他好歹是林家的恩人。 许佳的声音还响在电话里,叫了她好几声,没等到回应,只好大声说:“林似你干嘛了,被霍霍抓走了?你不是说他很帅也对林家很好嘛,就当信他这一回,慢慢培养喜欢啊。” 这一声震破耳膜,林似不知道霍行薄有没有听到,但盥洗室回音那么大,他应该是听到了。 她快速挂了电话,心凉到冰点,忽然没了底。 霍行薄一动不动,微微抬起下颔,他好像深深看了她一眼,但她却因为背光而无法看清处在阴影当中的他。他把睡衣扔到脏衣篓里转身走开。 “……”林似僵硬地追上去,不知道说什么。 迎接她的恐怕即将是一场暴风雨。 … 霍行薄站在阳台上抽烟。 总统套房的景观阳台宽阔,沙发前是可开启的玻璃窗,二十几层的高楼,夏日晚风里夹裹着热浪。从林似的角度看去,风吹动阳台上青年的睡衣,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香槟色睡袍,在眺望这座城市的华灯。 林似望着这个背影好久,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和他本来就没爱情。 今晚怎么这么多事!从她有理一瞬间变成她没理了! -- 第44页 霍行薄一动不动在抽烟,烟雾被风带过来,林似忍不住咳了几下。 他并没有停下来,依旧背对她眺望城市的烟火,把这个修长挺拔、但又有几分寂寞的背影留给她。 “我去洗澡了。”林似最后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就当他没听到。说完这句,没有等到霍行薄回应,她转身去衣帽间拿了新的睡衣。 她洗完澡出来时,身上穿的不是霍行薄拿的那件,而是他喜欢的款式。 林似闻到了她身上晚香玉的香气,是她刚刚特意喷的香水。 吊带是干净的、浅浅的薄荷绿色,勾勒着她白皙锁骨。即便是条睡裙,精致的做工也能在放量里勾勒出纤细腰肢。 霍行薄仍在刚才那个地方,只是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多了好几个烟头。都是抽几口或者一半就扔掉的,他喜欢这样抽烟。 林似从他背后环住他腰。 青年宽阔双肩僵硬了瞬间,她收紧手臂:“那个,你别生气呀。” 她第一次主动对他撒娇,也可以说是被动的——她想清楚了,她不希望跟霍行薄离婚,不希望林家失去保护。 没错啊,她就是这么卫护亲人,她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李英芝对她最亲最亲,只有林仲君和巩秋韵把她当女儿。 霍行薄转过身来。 他修长的指尖仍夹着烟,下巴会抵到她额头,他微微抬起下颔,望见她这一身,眼底情绪也仍没有波澜。他抽了一口烟,忽然俯下身撬开她唇齿。 他把这口烟全部渡到她口腔里。 林似呛得挣脱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霍行薄扣住她手腕将她往怀里带,她被他连牵带拽带到了门口的仪容镜前。她忽然之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要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在经历什么。 林似涨红了脸,但没有拒绝。 也许是她这样的顺从倒令霍行薄索然无味,他松开她,望着镜子里她脖子上的咬痕,冷笑一般扯起嘴角,转身进了盥洗室里。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来晚了,我太生气了太难过了,去抓小三了,小三竟然还不怕还敢笑 不是我,是为我姐姐出气(T_T) 章节名来自克莱德曼《星星小夜曲》 第22章 夜的钢琴曲 盥洗室里全是水花声。 花洒的水喷涌直下, 浇在青年眉峰与挺拔的鼻梁,顺着一路滑滚。 霍行薄感到难受,心理的, 身体的。他自己纾解完,从盥洗室出来,林似没睡,靠在床头刷着手机等他。 她看见他,很乖巧也是忐忑地把手机放下走过来。 身前的女生穿着绿裙子,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样子。 她好看的眼睛里是一股无措, 也欲言又止。 霍行薄忽然有些嘲笑自己,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可以培养得很顺利。 我又不喜欢他。 这句话真他妈刺耳, 他听到得一清二楚。 林似说:“你去哪?” 他正系着浴袍腰带,头也没回往书房走:“工作。” “对了, ”他停下略偏头:“明早回卢市,自己收拾下。” 他回到书房, 电脑打开了, 文件摆出来了, 但根本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拨通宋铭的电话:“明晚的演奏会取消了。” “霍总?”宋铭在很诧异问:“一切都安排好了啊,从西西里、都灵、里昂请来的钢琴家都准备好了, 他们也不是说打发就打发的。” 这些有名气的新锐钢琴师,得罪总归对先诚的名声不好。 “你有本事处理。” “霍总, 您情绪不对?我还是先不执行您这个命令吧,我怕您反悔……” “我是脑残吗,没有脑子?我反什么悔?撤掉。”撒完气,霍行薄利落地挂断电话。 他翻着这次跟唐丰他们签订的新项目, 入眼几十页, 但一页都没看进去。 他想不明白他差在哪。 地位, 外表,还是内在啊? 还是林似就喜欢温余白那样斯文儒雅的?连骂人都不会。他在一个酒会上听别人谈论温家那个长子,他们在笑话那人不是谈生意的料,说急了还会涨红脸。 林似喜欢这样的吗? 霍行薄闭上眼,酒店在寂静的高处,唐丰把整座酒店包下来讨好林似,没有人声的地方,这种昂贵的寂静就像没有边际的深渊。 他在进入的时候,林似受不了时会紧紧抱住他。那个时候他们亲密得像一个人,但她竟然可以做到身体和心灵分离。 他睁开眼,重新打开黑了屏的电脑。 “老公……” 突然响起的一声亲昵,林似正站在书房门口。 她身上仍是那条绿色的睡裙,给他拿来一瓶温过的牛奶。 她望着他平静的眼睛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在生我气吗?你别生气了。”她说,我是喜欢你的。 也许因为并非出自真心,她这句很突兀的“我是喜欢你的”结巴卡顿,说完就红了脸,连自己都没骗过。 霍行薄坐在书桌前没有动作,他扯起淡笑:“喜欢我什么?” 林似说不出来。 她说谎话的时候太不自然,不敢迎接他的审视。 霍行薄说:“喜欢我救济林家?” 林似的脸一瞬间惨白,她怔了下,最后说了一句对不起。看见他并没有回应,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 第45页 书房里太静了,霍行薄狠狠将电脑合上。 他睡在了书房,一整夜一步没离开。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落在办公桌上,他被这股暖意唤醒,睁眼时肩膀上盖着一条薄毯。这显然是林似来盖的,但房间里不见她。 霍行薄走出书房,去盥洗室时看到客厅规规矩矩的两个行李箱,林似都已经收拾好了。 客厅里响起他刻意踩出的脚步声,但一直没有看到林似出来。 他自嘲地扯起薄唇,带着这股恼火的情绪去刷牙洗脸,又再洗了个澡。 放在盥洗台上的手机一直在响,他也刻意没有接听。来电不放弃地响了两次,他仍不接,就听着这首巴赫的钢琴曲,心里有个幼稚的声音在笑话他,就像嘲笑他孩子般的赌气。 等他出来时,看见手机未接来电的瞬间,有什么从心尖上沉下去。 并不是林似的电话。 宋铭又拨来第三个,霍行薄恼羞地按了挂断,沉沉地将手机往脏衣篓里丢。 他出现在客厅时,终于看见怒气尽头处林似的身影。 她应该是去晨跑了,穿着一身宽松的棉T恤,脸上是血气娇嫩的粉色,黑发挽成丸子头,额头上还有汗珠。 “不是说了早上要走。”霍行薄不耐地说。 “东西那些我都装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你先吃……” “把我手机拿过来下。”他打断她,往衣帽间里去拿衣服。 林似好像还没喘过气,忙问他手机放在哪的。 他回答“盥洗室”,进了衣帽间里,又忽然不耐烦地喊:“把我衬衫放哪了?棕色那件。” “哦,我收起来了。”林似忙从盥洗室里钻出来,赶紧把在脏衣篓里捡到的手机递给他,忙说,“我去给你拿衬衫。” 宋铭又打来了电话,霍行薄皱着眉按下接听,知道应该是那些钢琴师的遣散问题。 但这次是他猜错了,竟然不是。 宋铭说林似去给他买早餐了。 “太太六点钟就在电话里问我您喜欢吃什么,我告诉她您可能会想吃生煎,不知道有没有记错。”宋铭说,他记得霍行薄21岁那年从霍家被赶出来,负气在那家高档餐厅打工时,喜欢吃背后的一家生煎。 宋铭并不知道在霍行薄这里林似最早就出现在了那一年,而他也不是真的喜欢吃那家生煎,他只是去吃林似吃过的东西,走她走过的路。 霍行薄挂了电话,去客厅时林似正蹲在箱子前找他刚刚发脾气要的那件棕色衬衫。 他看见她白皙的手指上有一条划痕,渗透着血点。 “手怎么了?”霍行薄拉起林似。 林似说是刚刚开箱子时划到的,不疼。 她抽出手理着衬衫:“我去给你熨一下。对了,餐桌上有生煎,是一家上海人开的,蟹粉和虾仁的我都给你带了点,你趁热尝尝。” 林似进了衣帽间,霍行薄望着她T恤后背渗透的汗水,有什么瞬间在心里融化开。 他忽然就很愧疚昨晚不应该那么对她,刚刚不应该凶她。 餐桌上放着三份生煎,是蟹粉、虾仁和鲜肉的。他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照着打包盒上的logo搜索,距离酒店1.6公里。 陌生的阳城,道路曲折环绕,林似应该很容易迷路。 他见过她在十七岁那年迷路到蹲在地上哭。 那天他正坐在宾利车厢里要坐飞机去法国,他看见马路对面的林似从路口走出来,又穿过去,反复来回,是在迷路。她最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喊司机停车,但司机在绿灯亮起后加快了油门,没有停下,直接将他塞去了机场。那是霍霁的司机,那天是霍霁彻底把他赶出卢市,赶出中国。 她从来不曾见过他,但是她的成长里却有他的影子,他留下过一朵微不足道的栀子花。 也许那个时候的林似早就丢掉了。 林似出现在门口,拿着衬衫走过来跟他说已经熨烫好了。她鬓边的几缕头发被汗水黏在了皮肤上,走那么远去买生煎,她累不累啊。 怕他还在生气,她有些怂,抿了抿唇。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漂亮的女生,但在他这里她就是最漂亮的那个。 霍行薄忽然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林似,爱上林似的? 不是他二十一岁那年。 他在最困难的时候,她只是他的光他的方向,是不服输的信念,是他自己赋予在她身上的他的喜欢。 而爱上她,是在第一次后,她抱着他哭的一瞬间。是在婚礼上,他把婚戒戴在她无名指、听她说“我愿意”的那一刻。 其实没什么好生气的。 未来那么长,他有很多很多打动她的时间。 “特意打听我喜好?” 被他戳破,林似尴尬地露出一个笑。 霍行薄拖出餐椅坐下:“去买早餐迷路了吧?” “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看见你微信走了一万四千步。” 林似愣了下,挂起衬衫,心虚地坐过来。 霍行薄把蟹粉那份推到她身前,生煎皮薄底脆,林似问他好不好吃,他点着头。 她说起:“有段时间我学琴的附近开了家生煎,是上海人开的,一对中年夫妻,就支个小店,全是人排队买,我最爱吃他家蟹粉馅的。”她聊起后来那里门市一天天涨价,那对中年夫妻就没做了。 -- 第46页 “高考完查到分数后我太开心了,子扬和子绮陪我去那里吃生煎,正好看见老旧的木门关着,写着旺铺转让。哎,后来就很少再吃生煎了,总觉得那家的最好吃。”她说,遇到太好的,就没有再可替代的。 林似问:“你呢,怎么会喜欢吃生煎?” 霍行薄说:“在法国的时候我妈会做中式早餐,吃生煎也跟你一样,遇到很好的,”他望着她说,“所以一样,无可替代。” 林似倒是问起了他妈妈,她第一次听到霍行薄聊起他母亲。 霍行薄只说:“她在国外散心,时机好了会回来。” … 霍行薄最后还剩了几个没再吃,他起身去卧室给宋铭打电话:“晚上照旧。” “什么照旧啊?”宋铭在电话里愣了下,语气倒是揶揄,显然已经反应过来,故意这样问。 “说什么废话,你清楚。”霍行薄不想搭理宋铭这样的调侃,但眉宇间是显然可见的愉悦。 他原谅林似了,她只要对他好一分,他就甘愿一百分回应她。 宋铭跟霍行薄说起晚上音乐会的事宜,那句谁是脑残不敢问出来。好像是陷入恋爱中的男人了?不是这次脑残,就应该是下回打脸,恐怕这才只是个开始。 霍行薄回客厅时,林似刚好吃完她那份,捧着热牛奶在喝。 她刚刚吃完,其实还有点想坐一会儿,但看见霍行薄进来又不敢再惹他生气,忙放下牛奶说可以出发了。 “不走了,我忽然想起来晚上还有个宴会。” “哦哦,那我把礼服拿出来?” 她要去忙,但被霍行薄握住手。 他摩挲着她手指上刮破的那点小伤,低笑了下:“弹钢琴的手,下次小心点。” 林似也终于松口气。 他不生气了就好。 真难哄。 她昨晚忐忑得整夜睡不好。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石进的《夜的钢琴曲》第五首。 第23章 小松鼠 霍行薄没告诉林似晚上是什么宴会, 林似猜想可能有些重要,他请了两名化妆师来酒店给她化妆。 霍行薄有事先走了,说会场那里还有他要检阅的地方, 他先在那边等她。 林似坐在衣帽间的化妆台前,化妆师正在为她做造型。 手机响起一声微信提示,因为在充电,化妆师忙为她拿过来。 是霍行薄在微信上说让她不要着急,画好了再过来。 林似回复完, 窗外惊起一道闪电, 伴着雷声,整座城市正下起一场大雨, 像难得的甘霖,空气都凉爽了几分。 这个妆容不知道要精致到什么程度, 林似都快打瞌睡,还没轮到换礼服。 化妆师察觉她的困意, 笑着说:“就快好了, 等下我们帮太太换礼服。霍先生交代过, 今晚很重要。” 林似问化妆师知不知道是什么宴会,她们都说不知道。 充电的手机又响起来电声, 是林子扬的电话。林似忙让化妆师帮她把手机拿过来。 上次林子扬挂完电话后,发来微信跟她道歉, 林似这两天也在微信上跟他聊过几句,林子扬都很少回复她,还是在消极的情绪里没走出来。 “姐,我想见你了。” 电话里的声音消极疲惫。 林似的表情下意识凝重:“你在哪?” 林子扬说, 他在阳城, 就在酒店附近。 “车流太多了, 我过马路都过不了,它们还溅我一身水!”少年在电话里诉苦和抱怨,明明他不会这样的,好像那些汽车溅过来的水就是引爆他的最后的导火索。 “我来找你,你带伞了吗?”林似急忙起身,不顾化妆师喊她,拿了一把伞冲出房间。 她保持着和林子扬的通话,理智还在,没忘记给霍行薄发去消息解释,告诉他林子扬来了阳城,情绪很不好,她今晚不能陪他参加宴会了。 林似找到林子扬时,少年正蹲在咖啡店的屋檐下。明明咖啡店里灯火兴盛,他却不进去,把自己半个身子淋湿。 林似把他拉进店里,恼他:“你装什么伤感文青?” “我故意的啊,我想永远记住我十八岁这一年。” 林似被气笑了,叫了两杯热咖啡。 林子扬喝了两口,捂着肚子说烧得胃疼,他背着林家人跑来这边,还没吃过晚饭。 这场夜雨小了些,但还是淅淅沥沥落个不停。 林似带着林子扬出门去找饭店,林子扬选了热腾腾的火锅。 林似一边看他吃,一边催促他给林家人去电报平安。林子扬不肯,林似只好拿出手机自己打,但才发现刚刚没充上什么电,已经关机了。 “你手机给我。” 林子扬不给她,少年凝重地教育她:“姐,你从来没想过叛逆一回吗?什么都要听奶奶和我妈的,出门去哪都要报平安,就像这回,如果不是你给奶奶说你在这里,我能顺利找到酒店来?” 他说,他当了十八年的乖孩子,这次就是数学最后的大题杀了他的梦,物理灭了他心上的光。巩秋韵竟然没有责怪他,她没什么情绪,让他读个金融相关的专业就好。 林似不理解林子扬:“那你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妈她不在乎!考清华是我的梦想啊,她竟然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说让我读个金融或者管理的专业就好。直接继承林家的公司吗?她明明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 第47页 林子扬继续说:“有时候我觉得我妈和奶奶偏心得太过分了,为什么对你的要求就那么严,对我和我姐就像放任猪一样,只管吃喝拉撒。” 林似有些愧疚,林子扬说的没错,林家人是对她很偏心。 他们把最好的都给她。也许因为不是亲生的,巩秋韵总怕照顾不好她,不会骂她,做错事不会责怪她,怕她冷怕她吃不好。她赢了什么比赛,林家人比她都还要开心。 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照顾她的情绪,把林家最好的资源都给了她。 林子扬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姐,其实我很羡慕你啊。”羡慕林似才是他们的亲女儿,什么梦想都可以被他们支持。 林似揉他脑袋,笑了笑:“好啦,大不了咱们复读一年。” 这顿饭吃到很晚,一直都是林子扬在倾诉,也掺杂着成长以来的各种吐槽。 走出火锅店时,两个人身上头发上都是一股火锅的香气。 晚风里掺着细小的雨丝,吹拂在身上袭来凉意,林似才猛一下反应过来,她竟然忽略了霍行薄。 他应该是会打电话来问她的,她竟然跟林子扬聊得都忘了他。 “你手机给我下,有你姐夫的号码吗?” 林子扬拿出手机,是关机的状态,刚刚怕林似抢过去打给巩秋韵。 他没有霍行薄的号码,只加过微信,林似找到霍行薄的头像,忐忑地拨通过去。 这一瞬间,手机里闯入很多短信,全是关机期间的各种来电。 有巩秋韵和李英芝的,还有一串尾号六位数都是相同号码的来电,是霍行薄。 听着未接的嘟嘟声,林似心里很凉,恐怕她又一次得罪了霍行薄。 路边有结伴的男女生在打车,交谈声里都是朝气青春。 “是我最喜欢的钢琴师,怎么现在才知道他们在大剧院演奏啊!” “啊啊啊快点,再晚赶不上了!” 林似望着他们拦车的手,一眼知道那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如果她也是个没什么忧虑的钢琴生,她也会因为意外邂逅一场自己喜欢的钢琴家的演奏而这样欣喜。 霍行薄挂断了她的电话。 林似怔住,望着微信窗口的“对方已拒绝”,她再次拨过去,但霍行薄还是拒接了。 她打字:我是林似,我手机没电了,对不起啊。 林子扬看见了她这样的语气,抢过手机不许她发,但林似捂得严实发过去了。 “你这么低三下四地做什么,他平时是不是对你很凶?”林子扬恼着要去找霍行薄理论。 手机忽然闯入一个陌生的来电,林似忙按下接听,是宋铭。 “太太,您来一趟河光大剧院吧。” 宋铭的语气欲言又止,之后没再说什么,只让林似自己来。 林似跟林子扬过去时,剧院门口有很多年轻的学生,听交谈声跟刚才他们碰到的两个女生一样,应该都是音乐生,特意过来看钢琴演奏。 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钢琴声悠扬传来,是《法国组曲》中霍行薄喜欢的那一首。 林似好像能猜到些什么,但不敢确定。 宋铭在门外看见她,把她和林子扬接进去,周围的学生都在吵“他们怎么能进”,保安在解释和维护秩序。 走进剧院里,钢琴声近了,最专业的演奏,跳跃的音符颗粒干净。 舞台上是里昂一位杰出的新锐钢琴师,穿着燕尾服,弹奏完最后一个声部,细致专业绝不做作。 舞台下偌大的听众席中却只有霍行薄一个人。 他穿着精致挺括的西装,一动不动端坐,修长的身形,特意做过造型的头发,他今晚格外英俊好看。 但他的眼睛疏冷而淡漠,看见她走过来,听到舞台上钢琴师起身向观众席致礼,他都没有反应,起身要离开。 “行薄……”林似叫住他,环顾了一圈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你不是说宴会么,是宴会散了,还是是你特意准备的演奏会?” 他说,是演奏会。 林似愣了愣,望着他平静的眼睛,好像看见他眸底汹涌的暗潮,但他紧抿薄唇,无动于衷,没有发怒的表象,也不见流露的情绪。 林似很想问是因为她才准备的演奏会,还是是他自己想听这些乐曲。 她还没追问,霍行薄已经说:“结束了。”他看了林子扬一眼,转身走出听众席。 林似很慌张地跟在后面,台上所有的钢琴师优雅绅士地弯腰向空无一人的听众席致礼谢幕。她望见几位喜欢的面孔,惊喜之后又是遗憾和愧疚。她停下朝舞台深深鞠了个躬,连忙去追霍行薄。 林子扬不喜欢她被霍行薄这般的掌控,他说:“慢点会死吗?” “你别说话!”林似回头凶他。 她穿出昏暗的过道追上去,霍行薄已经跟宋铭走到了剧院后门。 夜空里仍下着雨,并不凌厉的雨丝,宋铭要给霍行薄撑伞,但霍行薄大步走在前面。 他就像一个汹涌逃离灰暗世界的青年,不愿接受这背后黯然的一切。 “给我吧。”林似拿过宋铭手中的伞,焦急地追上霍行薄。 青年穿着黑色的西装,白色衬衫纽扣庄严地系到最上面一颗,禁欲又冷冽。 他身高腿长,林似跟不上他步伐,将伞高高举在他头顶。 -- 第48页 “行薄,我不知道你准备了演奏会,对不起。” “林子扬是突发情况,我跟奶奶他们都不知道他来了阳城,那会儿他在电话里很落魄。” “我手机没冲上电,不是故意关机的,我有给你发消息解释,子扬的手机也不是故意关的……” 她说了很多很多,全是她在说。 她把整只伞都偏在他头顶,自己露在夜色中淋雨。 霍行薄望着这样的林似,她努力仰着脸在跟他说对不起,眼里全是愧疚。 他心情比这场雨还要糟糕。 他把伞骨推向她:“哦。”转身进了汽车。 林似呆愣着,钻进后车厢,交代宋铭带林子扬来酒店一下。林子扬追过来说“你不带我上车了”,林似不敢说什么,升起了车窗。 她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一天内她会再一次得罪霍行薄。 他越这么平静,她越难安。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MT1990的《小松鼠》 第24章 演绎爱 他们回到卢市, 关文慧许久不见林似很是开心,来接他们的行李。 林仲君跟巩秋韵在电话里问过他们的行程,也早早等在霍家来接林子扬回去。 他们在宋铭那听到林子扬打乱了霍行薄的行程, 在跟霍行薄道歉。 霍行薄接过钱姨递来的水,他脸上没有喜怒,只听着林仲君的道歉,听巩秋韵教训林子扬,点了个头算是回应。 林似在一旁看着, 这样的情况, 她并不能留两个长辈吃饭再走。 林仲君:“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好好休息。” 林子扬被巩秋韵逼着给霍行薄道歉:“姐夫别生我和我姐的气呗, 你撒气都撒我身上就行。” 霍行薄扯了扯嘴皮淡笑了下。 林似说:“下次别再像个小孩了,十八岁不是你这样的, 你要学着稳重点。” 林子扬望着霍行薄:“我可以常来这边请教姐夫怎么稳重吗?” 林仲君完全想把他变成哑巴,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霍行薄很不待见他。 巩秋韵恼着将林子扬拎走了。 人都走后, 林似想问霍行薄今天还去不去上班。 她才刚张唇霍行薄便进了电梯, 没跟她打招呼,回了楼上。 哎。 宋铭说, 昨晚是霍行薄特意为她准备的演奏会。 就为她一个人演奏。 她知道后出乎意料,想不通霍行薄为什么会这么做。 舍得花钱? 还是他观念里她已经是他的太太了, 偶尔让她开心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或者,他喜欢她。 林似想到这有点不确定,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啊。 那晚霍行薄听到她对许佳说的那句“我又不喜欢他”后,她去给他道歉, 说了一句谎话, 她说“我是喜欢你的”。 说这句时, 她心脏咚咚地跳,紧张也忐忑。像人生第一次的告白,也像第一次的撒谎。 在霍行薄问她喜欢他什么时,她怔了一下,在想这个原因。 她好像是喜欢他的,也许是对于优秀的异性单纯的欣赏。某些阶段,她并不排斥他。 … 霍行薄正在衣帽间里换衣服。 他不喜欢衣服上出现褶皱,一个多小时的高铁,他西裤上有轻微的折痕。西裤面料挺括,其实不太看得出,但他总会立马去换掉。 他介意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林似越来越了解他一些习惯。 他换完衣服走出来,经过她时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而后换了块腕表说要去公司。 林似主动喊他:“那老公BeyBey,下班我去接你吗?” 霍行薄说,想接就接。 林似松了口气,给她机会就行。 … 今天周末,时间也还早,她去了康复医院,把大半天的时间都留给了余映,坐在病床前陪余映说话。 自然就说到了霍行薄。 她说,研究霍行薄的喜好就像研究宇宙黑洞一样困难。 她又说了很多话,医生说过余映的身体状况康复了不少,比一般的植物人都有苏醒的可能。 她说起秦星文琴行后的生煎店,说起阳城那份味道一般的生煎。又惋惜地叹了口气,捏着余映的手为她按摩:“我好想你醒过来,醒过后来你应该会骂我怎么为了林家放弃一次央音,又为结婚放弃一次考研吧。” “你快醒过来吧,醒过来骂我。你骂我我也骂你,你现在都不知道老师给你写的钢琴曲吧?他写了一首《致余映》,C小调,写的时候他是悄悄背着你的,你那段时间怪他不陪你。他让我保密,等你们从西双版纳回来就是你的生日,他就在那天弹给你听,谱我保存得很好。” “你应该也会骂我的,骂我那年把老师找给我的琴谱弄丢了,那是好不容易找来的民间古典乐曲的谱,我才翻开过那一次,都没有弹上那些钢琴曲。” 林似跟余映聊了很多,她跟余映的关系是学生与师母,但更像是闺蜜的感情。 她在五点钟时按霍行薄下班的点去了先诚。 前台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甜甜地喊她夫人,又通知了一名女助理下来接待她。 一路经过的员工都朝她问好,林似被带到霍行薄的办公室。 霍行薄在会议室里开会,女助理通知了宋铭,宋铭过来弯腰朝霍行薄耳语。 -- 第49页 霍行薄听完没有反应,只让管理层继续开会,他们在说阳城分公司的成立与发展计划。 他全程都像是在听大家的发言,偶尔微扬下颔以示反对,或是淡淡应一声来同意。但那双冷冽的眼睛会不经意扫过腕表,一下,两下。 林似就这样等到了七点。 她明白是霍行薄故意的,但她愿意陪他耗下去。 她这一生,不也就是这样了。 她等得睡着,醒来时望见霍行薄坐在对面沙发上,长腿交叠,在投屏看某场球赛,音量不高。 “你忙完了?” 霍行薄掀起眼皮,眼尾自带的多情与瞳孔的冷冽扫过她,“嗯”一声回应她,又低头看球赛。 林似说:“你饿吗,想吃哪家,我去订餐?” 霍行薄说随便。 他要把球赛看完再走。 林似订了附近一家餐厅,就安静等着他把这场球赛看完。 他看的不像是林仲君看那些,他看的是场直播,左上角的LOGO是一轮弯月加法文,林似不懂法语,不知道是国外哪家球队。但又看见一方队员里有中国面孔、白人面孔加黑人面孔,这种组合很奇怪,应该是某个有钱人自己投资的球队。 林似见霍行薄没有阻止她观看,坐到了他旁边安静陪他看。 结束时,这队球队获胜,霍行薄起身说“走吧”。 林似跟在他身后,听到他接听宋铭的电话。他们乘坐总裁专梯下楼,电梯里安静,宋铭的声音也自然能被林似听到。 宋铭在问霍行薄球队获胜了,新一轮的资金盈利和比赛怎么安排等等。 林似才知道霍行薄名下还有球队,那个LOGO也不是先诚旗下的,是他个人的体育产业。 她不知道他有钱成什么样子,短短四年能这么风光,除了他自身优秀,手段也不可少吧。 到了餐厅,霍行薄也并不像之前那样会绅士地为她点餐,他等着她为他点餐。 也一直到回家睡觉,霍行薄睡在她枕头边都再没有欲望,不会像之前那样每晚都来折腾她。 林似在第二天的课上走神,回琴房跟许佳练琴也是心不在焉。 她不想跟霍行薄闹成这样啊。 …… 他们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第三天,李英芝在她中午休息时跟她打电话闲聊,聊的也都是日常学习和生活的琐事,最近干嘛了呀,回来没落下学业吧,跟霍行薄相处还好吗。 林似苦恼地说:“奶奶,我感觉他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 李英芝在电话里怔了下:“生气什么?就是子扬上次去找你,没让你陪成他?” 林似纠结地说应该是。 李英芝有些纳闷:“你叔叔不是道过歉了吗,我们都以为这是小事,就是一场音乐会没陪他看,他不至于这么介意啊?” 巩秋韵也在边上,听到这些,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因为姑爷喜欢咱小似?” 林似怔了下,否定说不至于。 巩秋韵让她今晚回林家一趟,他们跟她聊聊看。 林似不太敢在霍行薄的气头上让他知道她又要往林家赶,只报备给霍行薄说是跟闺蜜吃个饭。 她一放学就回了林家,夕阳还红透着半边天。 李英芝快七十了,因为她的事操心不少,眼里担忧又疲惫,一边训林子扬一边担心林似,问霍行薄有没有欺负她。 巩秋韵安慰着老太太,捡着正事讲,推测应该是霍行薄有些喜欢林似了。不然这么一个风风雨雨过来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跟她冷战。 巩秋韵说,试探一个人是不是喜欢你很简单。 她说这种冷战她跟林仲君也常有,通常都是对方实在是做错了,你低个头承认个错误,哄一下就好。 林似说她道过歉了。 巩秋韵四十五岁,也不懂他们年轻人的观念,要是哄不好就让她假装受个伤试试,看霍行薄会不会来紧张她。他要是对她没什么感情,就只把她当个还算过眼的太太,又在他气头上,她出什么事他也不会怎么紧张。 林似不太信,但也想试试看。 她感觉自己最近是水逆期,不然为什么总在霍行薄的怒点上跳舞。 … 她回到霍家时,霍行薄正在三楼的健身房里,一边在跑步机上锻炼,一边远眺着夜色下林荫背后的雁湖。 她履行着当太太的职责:“刚从阳城回来就一直这么忙,你身体吃得消吗?” 霍行薄只是扯起唇角,用无声的应答回应她。 他这种皮笑肉不笑好像是明白她对他的敷衍,又因为她是女生而不想以强欺弱。 林似厚着脸皮:“钱姨说你还没吃东西,我去给你端点东西上来,你要吃什么?” 霍行薄并没有回应她。 林似心一横,捂着肚子。 “诶……” 她终于看见霍行薄微动的宽肩,他想回头,但又将头偏过去了。 她说她肚子疼,霍行薄这才回过头来。 她正蹙着眉装疼。 她看见青年关闭仪器,快步走到她身前弯下腰:“怎么了?” “就肚子疼。” 霍行薄皱着眉,眼里担忧,也有恼意。他搂着她腰搀扶她,一边要给私人医生打电话。 林似僵愣着,望着他讲电话时棱角英挺的侧脸,来不及收回视线,撞上他回头望来的目光。 -- 第50页 她看见这双好看的眼睛里因为她的紧张。 “医生问你是腹部哪个部位,哪种痛法?” 他滚烫的呼吸那么近,林似闻到雨后树果的清冽,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脸颊滚烫,心脏跳快,说:“好像是在外面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霍行薄明显松了口气,交代医生带些药过来,问她吃的是哪家餐厅。 “就学校附近的小馆子。” “怎么不吃好点的餐厅?带你闺蜜吃小馆子,你这么抠啊。”青年扯起嘴角笑话她 林似愣了下,尬笑地回应霍行薄。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他真的喜欢她啊? 作者有话说: 在文案里已经提过女主的性格不完美,是原生家庭的影响,其实我不太想称她是个正常人,等她丢失的东西回来那天她会变强大起来。 感谢“追风少女”,灌溉营养液 +8 “宝宝906155”,灌溉营养液 +5 “喜欢王俊凯的曼曼”,灌溉营养液 +1 章节名来自莫里康内《Playing Love》 第25章 悲怆奏鸣曲 这种鉴别方法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林似还有些懵, 她感觉这个办法太草率了,虽然她是个母胎单身。 霍行薄叫的医生送来了一些药,林似只好背着他去房间里, 假装是已经吃了。 回到客厅时,霍行薄问她:“吃完好受些了?” 林似摇头,她说:“行薄,我想吃巧克力。”她苦着脸,“药好苦。” 她没等到霍行薄回答, 也没了底, 感觉他并不喜欢她,婶婶那个测试的方法应该不对。 但霍行薄却是忘记了回答。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似, 撒娇的林似。皱着精致小巧的脸,眼巴巴仰着脸瞅他的林似。 她的娇嗔自然流露, 像天生就该被人呵护起来。 “家里没有。”他握住她的手走向楼梯,“带你去买, 走。” 屁大点事, 还不至于劳驾他亲自在夜半驱车驶下雁湖去买一盒巧克力, 但他做了。 他们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买到了巧克力,还没有结账霍行薄就打开了包装盒, 撕出一条递给林似,然后转身去收银台结账。 林似望着他修长的背影, 原本她晚上不吃甜食,只是为了验证婶婶的猜想,但她还是将巧克力抿入了嘴里。 舌尖是轻微的涩和浓郁的甜。 她弯起唇角,第一次觉得巧克力原来也可以这么有意义。 因为是她骗来的。 因为是他买的。 好像巩秋韵的话是真的也挺好的, 她从来都不讨厌他。 走出商店时, 霍行薄一只手拿着那盒巧克力, 一只手牵着她去停车的地方。 他一边看盒子上的中文配料表一边说这种巧克力不纯:“改天我让人从比利时给你带过来。” 林似怔了下,说不出心底的感觉,是胸腔溢满的一股暖流。 她说:“对不起啊。” 霍行薄挑眉:“什么对不起?” “那天没有陪你听演奏会,对不起,或者应该说是我辜负了你的好意。我也很喜欢里昂那位钢琴师,错过也是我的遗憾。这几天我很愧疚,也看出你在生气,但我又不知道怎么让你不生我的气。” 她说:“我想跟你好好过。” 霍行薄渐渐笑起来:“我确实有点介意,好好的安排被放了鸽子,但你这样说我就不生气了。” 晚风带着舒适的凉爽,他却怕她被风吹疼肚子:“回家。”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林似想问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但这种话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就算是日、久,也能生情吧。 她忽然烫红了脸,发觉自己思想好龌蹉。 …… 他们开始回到之前的状态,那种相敬如宾、她又知道他好像喜欢她的状态。 霍行薄没有再提林家的事,林似也没有再往娘家跑,很少聊林家,没有惹他不高兴。 许佳说婶婶是过来人,经验是肯定是对的,霍行薄一定是喜欢她。 林子扬百思不得解,他在电话里问林似:“那海岛那晚真的就是个意外,跟姓霍的没关系?不是他见色起意?” 李英芝抢过他手机,正好听到林似在说:“怎么还这么说你姐夫。他在查一个服务生但一直没找到,跟他没关系,跟陈家有些关系。” 李英芝忙喊林似:“别让你弟弟知道,他那个性格那么冲动,你告诉他这些做什么。”她避开林似说,“你婶婶跟我们说罗珍梅前天在你赵阿姨的生日上都不敢跟她坐一桌打牌。” 罗珍梅就是陈亚雯的妈妈。 李英芝说是霍行薄在制约陈家,虽然没证据,但陈家最近压力还是很大。 林似让李英芝别管这件事,让霍行薄去查就好。 但在第二天里她再次接到李英芝的电话,李英芝在电话里焦急地说林子扬住院了。 她们的通话还是被林子扬听到了,他气不过,去找陈亚雯理论。当时陈亚雯刚从酒吧出来,身边有两个男性,林子扬虽然带了两个男同学,但怎么打得过人家青年,都被揍进了医院。 挂了电话,林似飞快跑下楼梯,拖鞋踩出哒哒的响声。 “关姨,叫张叔备车,跟我去医院一趟!” -- 第51页 … 人民医院的独立病房里,林家人都在。护士正在为林子扬处理伤口,林似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他嗷嗷的痛喊。 巩秋韵在边上哭,李英芝不忍心看林子扬龇牙咧嘴的模样,偏着头。 他们看见林似,都为她让出条路。 巩秋韵边哭边恼:“这个小混蛋就是不听我的,他哪次听过我的?小似你说说他,他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能干好什么?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 林似也训林子扬:“你太荒唐了!有你这么质问人的?你又没人家的把柄,堵着人家录像问证据,人家不揍你揍谁?” 林仲君也恼林子扬这种冲动的行为,他训完几句,凝重地问林似:“行薄知道了吗?” 林似说还不知道,她拿出手机:“我给他打电话。” 她推开门去阳台跟霍行薄讲了这件事。 他正在开会,但是说马上过来。 林似让他先把会议开完,霍行薄说:“你别管了,我让陈柏川来给林家道歉。” 他来的时候,陈柏川带着女儿陈亚雯跟着他亲自来了,先是向林仲君道歉,然后陈柏川逼着陈亚雯给林子扬道歉。 林子扬不接受,林似训他:“你不也打了别人,和解已经给你面子了,都是误会一场。”她还知道没有酒店那晚的证据,要先稳住陈家。没霍行薄,陈柏川怎么可能来给林子扬这个小屁孩道歉。 林仲君去送陈家人,巩秋韵来到霍行薄身前说:“这次又是麻烦你了,行薄,能出来说句话吗?” 霍行薄点头。 林似要跟他一起出来,巩秋韵示意她陪陪林子扬。 巩秋韵带着霍行薄来到医院走廊上:“陈家的事就算了,就到此为止吧,你比我们都有能力,如果真能找到怡岛的证据早就为小似找到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 巩秋韵苦笑了下:“姑爷啊,你生来就在霍家那个大家族,我们现在是因为有你这层关系陈家才拉得下脸面来道歉。”她透过房门看了眼病床上的林子扬,“这不就是个例子?我们也不想闹大,怕你跟着我们吃亏。小似和子扬肯定是受委屈了,你如果坚持要查,那就暗地里查,让小似叔叔也来帮你。” 她是担心霍行薄刚回卢市不久,不了解生意场上那些人的心思,一个比一个深得可怕。况且…… 巩秋韵欲言又止:“况且我们也怕小似知道人心有这么坏会受刺激,对她来说,宁愿是场意外。你可能不知道,小似她失忆过。” 霍行薄说:“我知道。” 巩秋韵微怔。 … 林子扬住院了三天,林似这三天都在医院照顾他。 霍行薄期间也来过,都是接林似回家。 李英芝如今不在公司担任职务,也都跟林似在医院陪林子扬。老人看出霍行薄几次皱起的眉头,那应该是一种介怀。 林子扬出院这天,李英芝亲自请霍行薄来家里吃饭。 这顿饭也是对他的答谢,林家人都对他心怀感激。 林似听着林仲君跟霍行薄饭后在谈话,起身说:“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 “小似——”李英芝叫住她,苍老的声音里有片刻的慌张。 林似读懂老人这份担忧,无奈莞尔,停下了脚步,对佣人说:“那杨妈去吧。” 霍行薄在一旁留意这一切,不动声色端起茶杯。 厨房,好像变成了林似的禁地。 … 李英芝让林似上楼去陪林子扬,也让林仲君先自己忙,老太太有话对霍行薄说,带着他进了书房。 李英芝的书房墙壁上挂了许多她自己的书法,南面角落里有一方佛龛,是老太太日常信奉佛主的地方。 李英芝请霍行薄坐,取来一小勺沉香放入瓷炉中点燃。 霍行薄望着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她的动作像对待珍稀之物,呵护又虔诚。满室香溢,是东马的香,清凉带着草药气,并不贵的沉香。 老太太如珠似宝,只点了小半勺,她笑着问霍行薄:“你跟咱们小似结婚也有三个月了,她在霍家有哪些做得不周到的?你告诉我,我这个老太婆还能帮你说说她。” 霍行薄说没有。 “那得多谢你包容她,是你大度。”李英芝笑着问:“你对我们林家的女儿还满意吗?” 霍行薄淡笑颔首,说林似很好。 李英芝露出欣慰的笑脸。 她说:“小似她是个好孩子,你也很好,从你愿意对她负责我就应该放心的。”她忽然顿了片刻,“她从小没有了亲生父母,其实过得不容易。我们总怕她会成长不好,对她细致照顾,所以可能她才会多对林家上了些心而忽略你了,都怪我们。” 霍行薄说:“奶奶不必这样。” 老太太端坐在木沙发上,微笑问他:“你想听小似的故事吗?”她说,我希望你不要介怀,不要害怕,也不要觉得她极端。 她这样说时,表情越来越凝重,苍老的眼底浮起闪烁的泪意。 林似自杀过。 在她七岁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贝多芬的c小调第八钢琴奏鸣曲《悲怆》 第26章 街道的寂寞 那天是林仲夜和甄夏去世的第七天, 看风水的老先生说,他们的魂会在头七这天回家来。 -- 第52页 空荡的别墅就只剩下关文慧带着林似,林仲君要将林似接回老宅来, 小姑娘不肯,哪里也不走,就想等在家里,等父母头七那晚回来。 关文慧是农村来的,总说起很多民间头七的怪事, 用唯物辩证与科学都解释不了的那些怪事。 她说, 亲人这天回来时你能有感应。身侧的风会动,门会吱呀地响, 也可能是后背有凉意,又可能是门口或地板上有脚印。 林似就一直守着这些动静, 但她一个都没有守到。 从林仲夜和甄夏的死讯起到那一天,他们都听见林似只说一句话:都是我。 关文慧那个时候请假去处理跟前夫的纠纷, 并不知道原因, 知道原因的另一个佣人也去了飞机上。 李英芝问不出原因, 巩秋韵也问不出。 她们都只看见七岁的林似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 不碰钢琴。 那天晚上林似等到十二点,没有等到爸爸妈妈的魂魄回家来, 她竟然聪明到把关文慧支走了。她说林仲夜和甄夏肯定是困在了路口迷路了,也让林家人去别墅的路口等爸爸妈妈。 她锁死了门禁系统。 她把自己反锁在厨房。 她打开了天然气。 那是她在关文慧看的电视剧里学到的自杀手段。 林家人赶回来时,她送进医院的状态已经是休克加脑水肿。 等她再醒过来,她把甄夏和林仲夜全部忘记了。 她脑子里只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她不再责怪“都是我”, 她变得为自己委屈, 责怪是父母抛下了她。 霍行薄错愕地听完,李英芝正用手帕擦眼泪,书房里响起她压抑的哽咽。 霍行薄望着房门,杨妈正端茶进来。他想马上起身去见林似,去抱她去安慰她。他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一段过往。 他张了张唇,好久才嘶哑着问:“她跟我说过她的爸爸妈妈都不负责,天南海北地玩耍?” 李英芝点头:“他们是天南海北地玩耍,甄夏喜欢玩,但也不算是不负责。” “她说她爸爸为了她妈妈抛弃了整个林家?” 李英芝苦笑着点头:“你应该知道她有个很漂亮的妈妈,那些年我反对过我那个大儿子娶个演员。” 老太太露出痛苦的表情:“也许我不反对,他们跟我们生活在一起,这样就不会出事,小似也不会没有爸爸妈妈。所以我愧疚,这么多年我都把最好的给她。她叔叔也是把她当女儿,子扬和子绮陪她渡过了那段很迷茫的时候。” 所以林似偏爱林家人,霍行薄好像可以理解了。 他问:“林似记得自己自杀的事吗?” “记得,但她的记忆里是她害怕孤单才这么做。这么多年了,她早就释怀了,我希望你不要去提这道疤。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让你能在她有时候偏爱娘家人时可以不要那么责怪她,给她一点时间去平衡娘家和夫家的天平,她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做。当然,我们也知道进退,不会让她一心把天平落在这边。” 李英芝泪中带笑:“这孩子没谈过男朋友,以前跟温家也只才认识不到半个月,她其实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但我看得出来她想要跟你好好过下去。” “我知道。” 霍行薄起身走出书房,他在门口停下,回头望着还端坐在木沙发上的李英芝,老太太重新再去回忆这份痛苦,捧着脸压抑着哭。 霍行薄深深看了一眼,轻轻带上房门,叫来林仲君陪伴李英芝。 …… 他们从林家离开时,车窗外的天幕里圆月钻出了云层。 林似坐在他身旁转动着手上的婚戒,婚戒上的钻石太大了,她好像是觉得磕手,也喜欢转着圈玩儿。 “奶奶跟你在书房聊了什么呀?” 霍行薄抿唇微笑:“没什么。” “哦。”林似说,“陈家的事你别急,这次怪子扬打草惊蛇了,我们暗地里查吧。还有这几天我都在医院陪子扬,忽略了你,我有点过意不去。”她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霍行薄看见身侧少女纠结的小表情,她正小声地问他:“你是不是喜欢绑带款啊?” 她说完飞快地藏起噗咚跳的情绪,假装很淡定。 霍行薄好笑地弯起薄唇,把后车厢隔屏落下,也打开了车厢里的星空顶。 星光在他们头顶闪烁,林似明白这种暧昧的气氛,霍行薄也听懂了她的话。 他说:“对啊,我喜欢绑带款。”他手臂穿过她腰肢,把她搂到他膝上,圈着她,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一点点解”。 他今晚格外的温情。 没有从前的野蛮,像呵护易碎的宝贝,只想小心地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 结束的时候,他抱着累瘫的林似去洗澡。 她在困的边缘,也在累的无力里,睁开一只眼眯缝着看他,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他挑眉:“笑什么?” 林似忙掩住笑,唇颊边的梨涡可爱。 霍行薄追问她,她不说,他就试着用前天刮过的下巴磨蹭她。他下巴的胡子只有一点点,很爱干净,经常刮掉,隔几天会长出浅短的胡茬。他知道林似怕这样的胡茬,总扎得她痒。 她边躲边笑,又叫。霍行薄眸光深邃几分,又忍不住摁住了浴缸里的她。 直到林似累得半夜瘫在柔软的大床上时,霍行薄还是没有问出她那会儿是在笑什么。 -- 第53页 林似也不会告诉他,她终于可以发现他是喜欢她的了。 因为她第一次在他眼里、动作里,看见了他的温情。 那么浓烈干净。 ……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来得早,霍行薄也醒得很早。 他刻意在林似之前醒来,下楼时钱姨和关文慧正在忙早餐。 关文慧笑着喊他姑爷,他叫她来一趟书房。 关文慧怔了下,抽了两张纸巾忙把手擦干。 霍行薄坐在他的书房,落地窗开在采光井那一侧,阳光映来地板上。 关文慧问他有什么吩咐。 他说:“奶奶把林似的事都告诉我了。” 关文慧怔住,望着他不像套话,也听到他说起那年厨房发生的事,终于忍不住掩面流泪。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林似的事了吧?” “姑爷想知道什么?” “奶奶那边不知道的,林似的父母,她的童年,她的一切。” 关文慧说,林似有个很快乐的童年。 她记忆里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只是她臆想出来的。 甄夏没有不爱她,林仲夜也把她当成珍宝。 因为甄夏是个演员,李英芝和林似的爷爷很反对他们在一起,但林仲夜为了娶甄夏宁愿不要林家的家产。 “先生从林家脱离出来,开办了自己的公司,您知道那几年火得不行的法寇日化吗?那些护肤品、化妆品全是最好的东西,能用上一瓶都值得跟朋友炫耀好几天,那都是有钱人用的东西。” “先生跟太太很相爱,他们生下小似后更恩爱,小似在七岁以前就是个快乐的小公主啊。我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说那句‘都是我’,我请假回了老家三个月,回来时物是人非,我猜测先生和太太上那趟航班是因为小似。” 关文慧说到这里哭得更伤心:“我们都想知道真相,但是我们都怕知道。小似的自杀我有责任,是我喜欢看那些狗血电视剧,是我没守好她……”她哭得泣不成声。 “她醒过来就把这段记忆忘掉了,她自杀只是因为没有爸爸妈妈自己会是个另类,也会孤单。先生和太太变得‘不负责任’,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医生说这在临床上是她不愿意面对,选择的逃避。” “去怪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吗,她有什么错?” “老太太把她接回老宅后对她和我都很好,林家后来再难都没有赶我走,杨姐的工资减了,我的也不会减,我很感激他们。感激他们照顾好了小似,也没有辞退我。” 霍行薄问:“奶奶之前很反对甄夏嫁进林家?” “是,所以先生才带着太太自己出来开公司。老太太是真被气得不轻,在小似爷爷走后也再也不见先生和太太,也不会见小似。 后来先生和太太都走了,老太太不能对亲孙女不管,她很愧疚,觉得是因为她的原因才导致儿子儿媳的死。她把最好的都弥补给了小似,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 小到吃穿,大到梦想的支持,李英芝全把这些给了林似。 “有次小似叔叔因为这个在跟老太太吵架,那天好像是子绮受到了委屈,好像是老太太因为先送小似去学校,然后耽误了她一场考试。老太太当时很痛苦,她说她后悔没有认儿子。我记得那天,她看见了门口端茶的我,拉着我一遍遍要听先生的事。” “我们都活在那种痛苦和遗憾里,可是我们谁也不是小似,她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先生和太太已经很久没有再出远门过,那次坐的私人飞机出远门,也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小似。” “她在七岁到十二岁都不快乐,她活在矛盾里,知道自己的父母不负责任,但潜意识里的亲情又好像存在。她矛盾地不去过先生和太太的忌日,那几年她几乎快把自己逼疯。” 关文慧说:“姑爷,你不要去提这件事了,庭院里的栀子树我看见了,跟林家以前那棵很像,夫人很爱栀子花,小似也喜欢。但她现在忘记了,我们就不要再去提起了。” 她苦笑地说,遗忘有时候正是一种救赎。 霍行薄沉默了好久,关文慧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晰认真,每一个字都让他对林似更心疼一分。 她跟他提过,她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整天天南海北地飞着玩,所以才弄丢了她。 如果这是对她的保护,那全世界都愿意为她这样维系下去。 关文慧想到什么:“姑爷,小似可能有些地方对林家是偏爱了些,您能理解吗?” 他能。 如果林家人早告诉他这些,他不至于因为她常往娘家那边跑而生气。 关文慧忽然问:“花园里那棵栀子树,树干最上面那里是不是刻着字?” 霍行薄点头。 关文慧愣神好久:“您从以前的林家挖来的?为什么?” 霍行薄淡笑了下:“她想不起来,我们就不要提了。” 林似以前住的别墅在林氏日化快倒闭时由李英芝主动跟林似申请,得到她的准许后抵押成了公司的资产,后来被卖掉了。两年前别墅又逢土地规划移平,他知道时只能救回这棵树。 李英芝说,林似从甲烷中毒醒来后,就把所有跟林仲夜与甄夏的合影全部烧掉了,只被李英芝抢下来一张,放在她书房里。 他很久以前就打听到她忘记了童年。 -- 第54页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七岁前的童年不重要,可对他与她来说很重要。 他就想,至少他还能为她留下些什么。 哪怕只是一棵树,一朵花,一片叶子。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石进的《街道的寂寞》 第27章 热情相吻 从知道霍行薄喜欢她后, 林似发现霍行薄变得温柔了。 很多的时候,她抬起头,刚好一眼撞见他微笑的眼睛, 他好像总在看她。 那种目光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细水长流。 霍行薄会主动跟她提,林子扬暑假了,可以没事把他叫过来小住。 林似对他的主动有些意料之外,她回:“谢谢你,但我怕他过来捣乱, 等我放暑假再说吧。” 霍行薄也会在下班后主动陪她回娘家吃饭。 他会带着一些礼物, 李英芝舍不得买的奇楠香,巩秋韵一直喜欢又很少花钱去投资的精品翡翠, 林仲君喜欢的大红袍,还是产自清代的母株。 李英芝会在会客厅里安静点燃一炉奇楠香, 小心而珍贵地放置,笑着赞叹一句“闻得奇楠香, 三世修来福”。 连林子扬都下意识地站到了霍行薄的战线, 夸他在经济上制约陈家很帅, 也私下里夸他终于能看出一些人形。 林似忍不住笑,悄悄问:“难道他之前不是人形?” 林子扬说:“之前嘛, 豺狼虎豹的形象多一点。”如果还是在以前,他一定会说那是渣狗的形状, 但现在他愿意给霍行薄面子。 林家人都感受到了霍行薄对他们的不一样,对林似的不一样。这种不一样连林似也感受到了,她也会对他很好。 生活里的细枝末节,他的西装与衬衫从来不会皱, 她会亲手熨烫。 她会在周末陪完余映跟他回家里的观影室看场电影, 原来他们才发现他们各自最爱的不是足球电影, 不是钢琴相关的电影,都是《美丽人生》。 林似说,她喜欢电影里的父爱如山。 霍行薄笑了下,回答她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 那是过分的温柔,拼了命的周全,在任何时刻与境遇下。 日子过得很快,林似在暑假里有了更多的时间,和霍行薄相处的时间。 …… 八月份的气候燥热,霍行薄要飞一趟江城,林似陪他一起,正好结束工作后就可以去隔壁的云海市听演奏会。 但江城离卢市远,考虑到林似还无法克服坐飞机,霍行薄最终还是选择了高铁出行。林似知道这样折腾了他一半的时间,内心感激又有些愧疚。 到江城后,霍行薄不知道怎么的感冒起来,也许是最近高负荷的工作量,林似并不知道他的工作状态,他也没有跟她提霍霁病愈回先诚来分那些股份的事。 辛瑶是江城人,这里有辛瑶的房产,他们便没有住酒店。 出了高铁站,司机接到他们往辛瑶的房子开。 林似第一次问:“你妈妈知道我吗?” “知道。” 霍行薄笑了下,没有再说其他。 辛瑶只是知道他娶了一个喜欢的女孩,不知道他娶的是谁,她每次来电话都在问他,想要看儿媳妇,是霍行薄自己藏着。 辛瑶从来不过问国内的任何人,也很少看国内的新闻,她不想听到关于霍霁的一切,所以霍行薄也算藏得很好。 他说:“妈妈见到你会喜欢你的。” 林似笑了下,看出他不想说太多家事,没有多问。 辛瑶的房子是临江一处大平层,看装修有些年头了,是复古的欧式风,酒柜旁还有一台留声机,林似看见许多摆放整齐的唱片,有难得的古典钢琴乐。 她有些惊喜地回头看霍行薄,在用眼神询问可不可以碰婆婆的东西。 霍行薄笑着点了下头。 林似放上一张唱片,竟然是没有听过的一首乐曲,听技法和复调很像九十世纪的民间乐,难得又珍贵的典藏。 他的妈妈应该很有品味。 张叔也说过辛瑶喜欢听音乐会。 霍行薄晚上有酒局,林似陪着他出席,她并不想他喝酒,但他愿意给人面子,多少喝了些。 于是晚上回来就听见他咳嗽起来,第二天直接发烧。 林似用手背探他额头,给宋铭打了电话让他叫医生来看。 霍行薄还算清醒,只是脑子有些昏沉。 林似被他握住手:“这么点小事,让宋铭带点药来就行。” “还是让医生看一下吧,该饿了吧,早饭你想吃什么?” 霍行薄嗓子疼,又饿,说想吃碗清淡些的面。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林似起身去了厨房。 她是第一次自己在厨房动手煮东西,林家人忌讳着从前,不会让她进厨房。但她大一是住校的,晚上饿时门禁又关了,外卖进不来,她都和室友们悄悄煮螺蛳粉吃,煮面应该也不难。 这边的助手一早在房子里备了很多食物和水,东西也不缺。 林似在网上查了下怎么做清淡些的汤底,烧着水,宋铭带着医生倒是来得快。 她去为他们开门,医生做了检查,给霍行薄留了药,嘱咐他多饮水多休息。 林似送走他们又回到厨房煮面,她却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像窒息的恐惧包围她,剥骨抽筋的痛苦啃噬她。 灶台上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的,轻微的滋滋声,甲烷气体开始泄漏。 -- 第55页 林似僵硬地立在原地,望着锅里翻滚的热水,听着天然气泄漏的声音,脸色惨白,惊恐而想逃避。 她没有退路,也无法逃离。 她痛苦地僵立在厨房,张唇好久才终于颤抖地喊出声。 “行薄……” 她喊霍行薄的名字,喊了好几声。 他终于听到了,从卧室里踩着慵懒的步子走出来,却在看见厨房中的她时瞬间变了脸色,大步冲进来。 林似颤抖地呼救,她喊,抱抱我。 她的眼睛痛苦地望着冲过来的人。 他把她抱在怀里,宽阔的胸膛,衬衫上蚕丝的气味。他收紧手臂,像安抚无助的孩子拍着她后背。 天然气被他关掉。她被霍行薄抱出厨房,她的嗅觉异常敏感,一瞬间闻到清新的空气,像锤死挣扎在岸上干渴的鱼,终于沉溺入水底。 林似缓了好久,明明应该是恨林仲夜和甄夏的,但她竟然会控制不住流眼泪。 生理泪液都浸进了霍行薄衬衫里,她说:“我隐瞒了你。” 霍行薄什么都没问,拍着她后背。 “上次我跟你提到我父母,我说了很多,你问我还有什么要对你讲,我隐瞒了你。” 她说:“我干过自杀的事,你会觉得我可怕吗?” “不会。” 林似苦笑,也是嘲笑:“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那种蠢事,可能是年纪小吧,我当时觉得自己是个怪小孩,没有爸爸妈妈。” “为什么我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我自己呢,我爸妈根本不负责。” 她说到这里,很茫然地望着落地窗外的天光,总觉得像是有遗漏,心里很空,又想不起来。 她抱紧了霍行薄,脸埋在他颈窝:“我觉得当时真是傻事,现在我成年了懂事了,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太不应该了,应该是他们的教育有问题。” 是的,他们就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丢下所有亲人,连同子女都要丢下。 她这样想,没有再隐瞒霍行薄所有,都告诉他:“奶奶他们说我患过失忆,是那场甲烷中毒的脑水肿引起的,我都没什么小时候的记忆了。” “有次好像是三年级吧,老师要我们写一篇作文,写我们最喜欢的动画片里的人物。我竟然都不知道哪个卡通人物,我竟然都不记得自己看过动画片。” “我的文具盒上明明就是水冰月和知世啊,我竟然不知道。那天他们都嘲笑我,说我是弹钢琴弹傻了。你知道他们给我取了什么外号吗?” 霍行薄揉她头发,温柔问:“什么外号?” “他们说我是钢琴怪物。” “他们找抽。”霍行薄收紧手臂。 林似轻笑了下:“我在小学都没什么朋友,一开始是因为觉得没有父母,很自卑,插不上话。她们都在聊动画片和娃娃,我什么都不记得。后来就是大家都说我是钢琴怪物,大家年纪都小,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也就这样都不跟我玩了。后来我去了初中才认识了朋友,才好起来。” “我补过水冰月,子扬和我一起看的。那个时候我才一点点记起来,我应该是看过的,一定是看过的,剧情都那么熟悉,可只要没有人跟我提从前我就想不起来。” “没有童年其实不算什么,我的青春期和成长期都过得很幸福啊,失去点记忆也没什么。奶奶和叔叔婶婶对我很好,他们弥补了我很多东西。因为我,子扬和子绮都受到了有些偏心的待遇,我很愧疚,其实对他们来说不公平。” 她说了很多从来不会跟霍行薄提的话,如果没有这个契机,她一定不会主动跟他说这么多。 霍行薄一直在安慰她,林似靠在他肩膀上笑,其实他不说话都可以。 他只要这样抱着她,她的内心就会很平静。 霍行薄问她:“跟我说说你成长里快乐的事?” 林似说有一回李英芝想弥补她的童年,陪她去坐摩天轮,最后恐高。当时还算年轻的奶奶在摩天轮最高处吓得呕吐和眩晕,还是她照顾的奶奶。一直到现在一家人都忍不住想笑。 霍行薄问:“还有呢?” 林似的眼睛忽然变得很温柔,她笑着说:“还有呀,就是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小学同学,以前说我是钢琴怪物的同学,她也在我们高中来了。她后来悄悄加了我Q-Q,发给我一句话。” “她说,林似,你弹钢琴真好听。后来她从我身边经过,红着脸很不好意思,我对她笑,她回了我一个笑脸。那是我特别开心的一天。” 霍行薄收紧手臂抱紧林似,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她是微笑的,唇颊边的梨涡都在告诉他她放下了,她很开心。 遗忘是对她的眷顾,他希望她永远不要想起七岁前的经历,不要想起父母上飞机的原因。 她在对他笑,他也扬起薄唇,告诉她:“以后我都保护你。” 林似笑了起来,露出洁白可爱的牙齿。 她第一次这样主动来搂霍行薄的脖子,稍微踮起了脚尖,用好听的声音回答他“好啊”。 她忽然感受到和这个男人的距离。 他们变得亲近起来,这一刻好像是比他进入她身体时还要亲近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可以甜起来了,让他们俩开始正常谈恋爱啦~ 章节名来自Consuelo Velazquez的《Besame Mucho》 -- 第56页 第28章 天鹅 霍行薄的感冒在两天后好起来, 期间少不了林似的照顾。 因为他这场感冒,很多工作都被宋铭延后。 晚上的一场宴会,各方都来给他敬酒, 林似免不得有点担心他,会跟人说:“我先生有点感冒,还喝不得酒。” 她这样说时,挽着霍行薄手臂,朝对方微笑偏了偏头, 举起手上的红酒抿了一口。 这样没人再敢劝霍行薄饮酒, 都夸赞一句霍先生好福气,有这么体贴的太太。 霍行薄望着林似:“霍太太好像很贴心了?” 林似狡黠地眨了眨眼:“你说要保护我, 那我也要保护你嘛。” 霍行薄微笑眯起双眼,指腹摩挲着臂间林似的手指。 宴会结束的时候, 霍行薄要再谈一个项目,林似有些困了, 他让她先回去, 林似点了点头, 叮嘱他早点回家。 宋铭开车送林似,要回来取霍行薄的印章。 林似在后车厢里眯了一觉, 睁开眼时,车子在等绿灯, 她偏头看到了路边大厦下的一家奶茶店。 好像是霍行薄第一次看电影时给她买的那家连锁店。 她忽然就说:“宋铭,你喝奶茶吗?我想喝杯奶茶。” 宋铭靠边停了车:“我去给太太买,有指定的口味吗?” 林似说了上次霍行薄买给她的那一杯。 她等在车上,车窗外是夜色下散步的行人。 宋铭回来时将买好的蜜桃芝士冻冻递给她, 林似接在手里, 是冰冷的触感, 杯身冒着水珠。 她一边捧着奶茶喝,一边说:“只有冰的吗?” “店员说这种只有冰饮,太太喝不惯冰的我再去买一杯热的?” 林似说不用:“回去吧。” 奶茶是满分的糖,她记得霍行薄问都没问过她的口味就给她选了五分糖,那正是她喜欢的甜度,而且他是怎么买到常温的奶茶的? 林似想在第二天里解惑。 也是夜晚,他们正从饭局上回家,霍行薄一路在车上都有工作来电,等他的手机终于没再响时,快到那家奶茶店,林似提前说想要喝一杯奶茶。 霍行薄看了眼街道,吩咐司机停车,他看了眼那家奶茶店说:“我去买,你坐车上等我,要喝什么奶茶?” “我们第一次看电影那种。” 霍行薄怔了下,迎着林似的目光微微抿笑:“ok。” 林似看他下车穿过斑马线与来往的人潮,停在那家奶茶店前排队。 买奶茶的几乎都是结对的女生,偶尔有外卖小哥过来取餐,风风火火,不小心碰到了霍行薄衣袖。他穿着挺括的高定西装,在人群里挺拔出众,成为排队里的风景线,惹得女生频频回头看他。 林似打开车门下了车,司机问她:“太太也要下车?” “嗯,不要跟他说。” 她悄咪咪地来到队伍后,想知道霍行薄是怎么买到常温的奶茶。 终于到他,他对店员报出奶茶的名字,店员说:“只能做冰的哦。” “帮我做成常温,冰的小料换成你们没有冷冻的,我老婆只喝常温。” 店员解释没这么做过。 霍行薄说:“买不到常温我老婆会凶我的,不能让她生气,拜托了。” 他的语气绅士得不像话。 林似在后面愣住。 店员小姐姐很无奈,又很好笑,答应了帮他做成常温,小料都换成了没有冰过的,又说“你老婆好幸福啊”,看了看队伍后的她,问她点什么。 店员问了两遍,林似只好回答是一起的。 她看见青年挺拔的宽肩微动,他回过头,看见她也在意料之外。 她有些不好意思,霍行薄也像说谎被人拆穿,无奈莞尔,接过店员的奶茶,步下台阶来牵她的手。 他把常温的蜜桃芝士冻冻递给她,牵着她穿过陌生的城市。 今晚月色明媚。 林似喝了一口奶茶,是五分糖。她刚刚并没有说要什么甜度,他好像都知道。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只要半糖啊?” “之前在外面吃饭,你点餐时提过。” 林似说:“我也没凶你啊。”她说完有些想笑。 霍行薄挑眉:“你可以凶我。”他牵起她的手往车子那里走,“我没看见你凶的样子。” 林似笑了起来。 他问奶茶好喝吗,她说好喝。 他握住她拿奶茶那只手,低头抿了一口,就着她那只吸管,上面有她的口红印。 …… 江城这边的工作结束后,霍行薄没有什么要忙的,带着林似一起去云海市听演奏会。 这是一场英美意多国的著名钢琴家的小型演奏会,资历高,门票自然贵了上来,也很难得买到。 在那次偶遇温余白后,霍行薄便已经让宋铭订好了两张VIP席位的票。 林似特意穿了一条小黑裙,她有个习惯,听演奏会时总会只穿黑色。好像是把自己融入漂浮的音符中,是对台上演奏者的尊重,对音乐的庄严肃穆。 霍行薄出门时本来穿了一件紫色衬衫,但也换了黑色的衬衫。 到了剧院,林似不知道他订的位置,才知道是最前排的VIP座。 她有些迟疑,霍行薄察觉到她这份短暂的停顿:“怎么了,看见熟人了?” “不是。” -- 第57页 是座位有点问题。 这个座位如果是看音乐剧倒没关系,看起来是很好的位置,但太平行于舞台,看不见演奏者的指法。 如果只是想听听倒没什么,但这么难得的音乐会,她很想多学些知识。 她扯了扯霍行薄衣袖:“坐过去吧。” 霍行薄问她是不是位置不好,林似才跟他一点点解释:“你不懂钢琴,可以理解的。就坐这里就好了,反正音效也不错,说不定结束时还能拿到大师们的琴谱。” 霍行薄问她:“那最好的位置是哪里?” 林似环顾了一圈坐席,这场音乐会都是难得的大家,座位是满座的,都保持着安静等待开场。她的视线看向二楼的左侧:“那里最好了,可以看到指法,上升的音效也不错。” 坐席灯光熄灭,舞台灯光逐一亮起。 霍行薄压低嗓音:“我带你去。” 林似忙说不用,他已经起身,牵起她略微低头走出座位。 “诶,真的不用的。”音乐厅太过安静,林似低声说。 但霍行薄还是拉着她穿行在过道里。 只是通往二楼的闸口没有票验证不过去,保安也不放行。 霍行薄执意说现场补票,保安回复他已经满座了,又开始质疑他:“您在VIP座?” “是的,我想换到二楼,我看见上面有空位置,我补票。” 保安说:“您出示一下VIP席的票。” 霍行薄摸向胸口,才下意识想起今天没有穿西服外套。他身上没兜,也没拿包,看向林似:“票在你那?” “你检的票……” 他们最终被保安以逃票者的眼神质疑,毕竟这是场难得的盛听,一票难求,穿着再得体也有可能被怀疑。 霍行薄牵着林似跑,也许是林似表现的焦急,是被保安质疑的窘迫。他也没想什么,牵起她就穿道而过。 林似好像一个真正的逃票者,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穿得这么体面,在剧院音乐厅的过道里躲过保安的追查,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牵着逃票跑去二楼。 她对音乐虔诚敬畏,台上演奏的是奏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持续的慢板后是一段小快板,两个深渊中间的一朵花。 她踏行快板,跨入汹涌的急板,心跳很快,扣住霍行薄的手指,穿过这片音符,被他带到二楼的空位上。 逃票的紧张和羞耻让她像个小孩一样坐立难安,白皙的脸是红彤彤的状态。 霍行薄按住她肩让她坐,拿出手机打给他之前为了林似收购的那个钢琴品牌的总裁,让人为他补票。 保安终于追了上来,手上拿着一个检票的小仪器。 “哎,跑死我了。”保安喘着气,“先生,女士,你们跑什么?买过票出示一下身份证号,我查一下不就行了。” 哦,是的。 他们俩这是跑什么。 林似望着霍行薄,他们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最后补上票,林似听到了一场特别的音乐会。 是第一次这么特殊的逃票经历,也是第一次看见身旁的人就忍不住想笑的体验。 结束时,林似坐在二楼,没有拿到钢琴家们最后的琴谱。霍行薄有点遗憾。 林似笑:“我都不遗憾,你遗憾什么呀。” 他望着楼下VIP席上那个拿到琴谱的女生,女生欣喜地在与钢琴家握手,如果那是林似,她笑起来会更好看。 下楼时,林似说:“我想去跟他们握个手,如果能合影最好了,到时候你帮我拍一下?” “需不需要我帮你出示身份,让他们跟你合影?” 林似埋怨他不能这么资本主义。 她埋怨的时候更像是一种娇嗔,温柔的眼没有办法,好看的脸上腮帮子轻轻鼓起。 霍行薄望着林似走到那些钢琴家身前,用流利的英文跟对方交谈,与人握了手,又兴奋地回头朝他挥手,竟然真的得到了两名钢琴家的许可,站在中间与他们的合影。 霍行薄拍下了这张照片。 他拍完又快速地调成自拍前置,露了一个近距离的大头,记录下和林似的合影。 这好像是他们在手机里的第二张合影,他英俊的眉眼带着笑,林似也笑得很满足。 … 回酒店时,霍行薄抱着林似进了盥洗室,水流浇湿了她的小黑裙,长发凌乱地被她咬在红唇里。他手指温柔带着掌控,理开她吃进嘴里的湿发…… 他嗓音低沉,问她:“今晚舒服吗?” 她用哝软的声音回应他。 一轮月升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作者有话说: [两个深渊中间的一朵花]出自李斯特的评语。 章节名来自夏尔·卡米尔·圣桑的《天鹅》 第29章 叶塞尼亚 许佳知道林似来听了音乐会, 第二天在问林似音乐会的盛况。 林似跟许佳在微信上聊着这场音乐会的洗礼,话题无意识地到了霍行薄这。 林似:我和他还要在云海市玩一圈,玩了再回来。 许佳:感情有升温嘛? 林似弯起唇角, 看了眼书房的方向。霍行薄早上还要处理些工作,笔记本遮掩了他下半张脸,露出深邃的眉眼。 她笑着打字:有鸭。 许佳:有情况!! 林似:他很好,我想好好对他。 -- 第58页 她想了下,这样的打字好像让心绪更清晰明了。 她说:我想让他爱上我。 又发去一个小红脸女孩的表情包。 发出这些时, 她心跳有些快, 想起了街头那杯奶茶,是刚刚好的甜。 她本来想说“我想去爱他”, 但心里会很空。她有一份清晰的失落,用自卑来形容太过, 应该是失落与丧气。她不觉得她有爱人的能力。 是林仲夜和甄夏让她自我放弃了那些年,她从来没有去谈恋爱, 也许不是因为巩秋韵的教育, 也许更该是她骨子里的退步和保护。 她不想爱上一个人, 再失去一个人。 霍行薄是她唯一的悸动。 在那天他从厨房把她抱出来时。 许佳是最了解林似的,看到她这句话笑得停不下来, 把文字换成了语音通话。 林似离开客厅,回到卧室关上房门, 怕吵到霍行薄办公,也怕这种悄悄话被他听到。 许佳说:“你打算怎么攻略他?” “看网上的恋爱攻略手册?” “找三观正的太难了,小心学到PUA那一套,我给你说说我和边禹?” 林似嗯嗯点着头。 但等林似听下去后, 才发现许佳和边禹这对范本对她来说没有太大参考价值。 许佳和边禹是双向喜欢, 边禹表白后两个人就顺利在一起了, 许佳给出的攻略更应该是他们恋爱的日常。一起上公共课呀,看电影时在黑灯瞎火中摸对方的手手呀,亲亲时夸对方很帅对他说很喜欢他呀…… “还有你要时刻对他保持崇拜,男生嘛,都有些……” “诶,我发现你单纯只是在撒狗粮!”林似打断许佳,“霍行薄他没这么纯情,他,总之他有点不一样,诶!” 许佳也犯起难:“你有没有对他说过情话?” “哪种算情话?” 许佳:“!!!” 林似说:“你别急,我知道是甜言蜜语,我是怕弄不清你说的意思。我有跟他说过我喜欢他,不过那次他不太高兴,我们在气头上。” 许佳手把手教学,简直说得苦口婆心,感觉到林似还生疏,说:“你还记得你上次喂我小鸡饲料,我小鸡说什么吗?” “什么?” “长胖不可怕,只想卡在你心里。” 林似:“……我被你土到了。” “哈哈哈,你先养养小鸡再说。” 林似果真去庄园喂小鸡,小鸡冒出了超多甜甜的话。 …… 简直了,她连一只网络鸡都比不过。 霍行薄忙完工作,来叫她可以出门了。 林似也没有做过这边的游玩攻略,霍行薄都会准备周全。 他们去了一处5A自然景区,需要爬山,先是坐索道上去,到山腰会再爬一段路程。 天空是湛蓝晴色,云朵白乎乎像棉花糖。旅行当然会很热,但山腰常常卷起阵阵风,瞬间的凉爽会让人很惬意。 方向路标指示着各个地方,霍行薄说这里有三生谷,林似问是什么景点,他说顾名思义,是有情人来此缔结三世姻缘的地方。 林似怔了下,青年戴着一顶棒球帽,眉眼落在阴影的深邃中,看不真切。 “有这么灵吗?” 他薄唇略扬:“试试?” 三生谷像是个世外桃源,四处种满梨树桃树,有难得的山中清池。 由于大气短波辐射和湖水对光的吸收与折射,水便呈现成特别干净的翠绿色与幽蓝色。池畔的桃树上硕果累累,一颗大桃子压弯了树枝,噗通掉下来,正好被树下经过的游客捡到,游客像捡到了宝,特别高兴。 山谷中有一颗高大的老树,像很多景区一样,上面挂满无数许愿瓶。风吹过时瓶子下的铃铛清脆碰响,整个三生谷都回荡着这种悦耳的声音。 林似:“那些瓶子里的小纸条就是游客许的愿?” 霍行薄点头:“你想许个什么愿?” 林似弯起唇:“许愿肯定不能说出来的。” 霍行薄笑了下,牵着她去景区商店购买许愿瓶和位置。 林似拿到一张粉色的许愿纸,霍行薄拿到一张蓝色的。 她握笔写下心愿,看到霍行薄偏过来的视线,忙用手掌遮起来。 “我没看你。”霍行薄索性背过身去写,“这样你放心了吧。” 林似望着他后背,生怕他会回头搞突袭,她快速地写下心愿放进了那个紫色的许愿瓶中。 景区工作人员将他们的许愿瓶挂在了许愿树上,霍行薄问林似许了什么愿。 林似也问:“先说你的。” 阳光热辣,她把墨镜戴上,见霍行薄笑而不答,他显然也是不想告诉她。她弯起唇:“那咱们互相都不问啦。” 他们夜晚住在山中的木屋别墅,自然山景也就是那些风光,没有城市的华丽,只有闪烁的星星,夜幕里被风吹散开的云朵,还有酒店的篝火和BBQ。 霍行薄选的酒店还算不错,篝火派对的帐篷下有吉他这样的乐器不奇怪,竟然还有一架三角钢琴。 林似多看了几眼,霍行薄就让她坐过去弹琴,不认识的游客都围坐在烤架前,也鼓动她去弹钢琴。 林似笑着坐到钢琴前,这样的气氛,她弹了舒伯特的《音乐瞬间》,又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孩期待地过来问她能不能弹小星星。林似笑着答应他们,弹起《小星星变奏曲》。 -- 第59页 她今晚特别开心。 她看见因为她的钢琴而露出笑脸的人,看见小孩们清澈的眼里对她的崇拜,还有闪烁的小夜灯下霍行薄微笑的脸。 他今晚英俊得不像话,也许是她试着接受了他的缘故,她觉得他特别好看,尤其是一张轮廓朗隽的侧脸,鼻梁和下颔线条格外完美。 所有人都是陌生的人,在酒店的组织里吃起烧烤,玩起说真心话的游戏。卡片抽到林似这里,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你有哪两个重要的心愿?” 上一个玩家在读林似的卡片。 霍行薄手上端着接地气的啤酒,隽永的眉眼落在她身上。 林似忽然想到她庄园里小鸡的话:“我只有两个重要的心愿,一直在我老公身边,一直在我老公身边。” 这完全在霍行薄的意料之外,他就像是听错了的表情,直到看见她自己也愣了下,在一片起哄声中有点不好意思,才好笑地牵住她的手。 游戏结束时,酒店工作人员在清场,林似被霍行薄牵住,一只手拿着一串接地气的小土豆。刚刚小朋友们都在抢土豆,这还是霍行薄为她占下来的,在他手上手把手被他烤熟。 月光和晚风一同与他们夜游,盛夏的蛐蛐在绿丛里鸣叫。 霍行薄问她:“在哪学的情话?” 林似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的?” 他挑眉:“还是你原创?” “不是。”她心虚地拿出手机,“我养的小鸡教我的。” “小鸡会说话?什么游戏?” 她解释着。 他从来不玩什么网络游戏,在笑她现学现卖。 他们这样走了一路,林似从来没想过会有跟霍行薄这样平静惬意的相处。 第二天他们原本还要再玩些地方,霍行薄都定好了,但宋铭来了电话,需要霍行薄召开视频会议。 行程被打断,霍行薄是不耐烦的,是林似劝着他说没关系,工作要紧,拉着他回到市区的酒店。 她劝他时语气很轻,也没什么温婉大度的台词,就是一句“好啦”,绵绵软软的,霍行薄总觉得格外的温柔。 林似并没有撒娇,他就想她真的撒娇起来他会不会完全抵挡不住。 霍行薄在酒店房间里处理工作,是些跨境的突发状况,他一时间又不能马上飞法国。 林似呆在酒店无聊,就想出去逛街,她发现霍行薄的袖扣大部分都是蓝色,想去为他挑选。 她跟霍行薄打了招呼,司机送她去了商场。云海市也有霍行薄喜欢的那几个品牌,她定制了两对袖扣,刷的霍行薄给她的副卡。 刷这张卡时,她竟然开始渐渐感受到霍太太这个身份,好像有一种有人买单的愉悦感。 林似又去挑了些香水和口红,带回去给林子绮与巩秋韵,许佳也说要她带小礼物回去。 不知道要给林子扬和叔叔买什么,她让司机开车去了当地的古镇街,打算买些特产。 古镇街出来便是一所中学,暑假的节气,校门是关的,但附近的各种培训班热火朝天,总有学生进出。 林似已经买好了特产,是在这条街上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她太出众,纤细窈窕的身形和气质好的外貌,总有背着书包的高挑少年经过她,红起脸颊,又忍不住地悄悄看过来几眼。 林似拎着东西,落落大方,偶尔偏头看是不是司机来了时会撞上在偷看她的男生。十七八岁的少年,像做错事被她发现,紧张窘迫地撇过头。 林似轻轻弯起唇,回头时看见前面小女生书包里掉出来的书,她忙出声提醒,但小女生戴着耳机根本听不见。 林似忙捡起书,追上女生把书递过去,但看见书名时忍不住愣了下。 《□□情:豪门霍少别太坏》 《娇妻攻略:总裁的甜心宝贝》 啊。 这…… 女生十六七岁,忙接过书笑着对她说谢谢姐姐。 林似纠结又尴尬,喊住了要离开的女生。 “我想问下这种小说好看吗?” “好看啊姐姐。” “在哪买的呀?”林似指了指那本《娇妻攻略》。 “现在都买不到这种啦,我们班上同学自己悄悄定制的。” 林似说她也想买一本。 她最终从女生手上买下这两本小说,小女生答应送给她,拗不过她热情地给了一张粉红币,又把另一本《豪门霍少别太坏》送给了她。 林似背的是个斜跨的小包包,根本没地方塞这两本看书名就狗血的小说。 但她就是很好奇,怎么做攻略才能变成娇妻,才能成为甜心宝贝?? 直到回酒店时,林似见到霍行薄像见到班主任,她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心虚的学生,生怕他发现她的小秘密。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电影《叶塞尼亚》的主题曲 第30章 帕格尼尼依誮 霍行薄才刚刚结束工作关电脑, 问她去哪儿了。 林似说:“给你去定了袖扣,又给奶奶他们买了些礼物。” “哦,是我想得不周到。”霍行薄问她都买了什么, 还差不差东西。 他说完走到茶几前看她买的特产。 林似迅速提起手边那个手提袋:“我放到冰柜里去。”那两本小说都装进这个袋子里了,她假装很淡定。 -- 第60页 好在霍行薄没发现什么,是林似觉得这种书名太羞耻了,坐在车上的时候她翻了下内容,也不算太狗血, 文笔也挺好。 霍行薄说:“手边的工作都处理完了, 我陪你出去玩?” 林似昨天听到宋铭在电话里说事态紧急,她说:“公司的人应该还会找你, 我们还是回卢市吧。” 他有些遗憾,说还有一个地方没带她去。 林似笑了下说日子还长, 于是去装这些特产和礼物。 “你说什么?” “我说反正日子还长嘛,我们以后还有时间慢慢玩。”她弯腰整理礼物, 把它们都装进收纳箱里。只是忽然像察觉了什么, 抬头望向霍行薄。 他站在沙发前, 侧脸英挺完美,在看她, 也与她投来的目光交汇。他扬起薄唇,对她这句话好笑, 是眼角眉梢的愉悦。正好有个工作来电过来,他走到阳台接听,指尖点燃了一支烟。 这是林似第一次见霍行薄用这么愉悦的表情接听工作电话,他对待工作总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冷漠。但此刻却用带着笑的表情, 偶尔会朝她这边投来一眼, 会更加好笑地弯起唇, 继续神态自如地吸一口烟,讲起电话。 林似也不知道他笑什么,但他这样的神态让她也忍不住想笑。 好像是因为他也赞同“日子还长”,赞同“我们”,赞同“还有以后”。 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的笑怎么就自带了一点浪漫? …… 回到卢市,霍行薄提议这么久没回林家,不如晚饭在林家吃。 林似当然很高兴他这么讲,给巩秋韵去了电话。 林家早早准备了丰盛的晚饭。 李英芝在问林似这一趟他们都去了哪。一家人都看出霍行薄对她不一样了些,他把她连同林家人都放在了心上。 饭桌上还缺个水果沙拉,杨妈说去准备,她最擅长把好吃的水果做成吃不下去的味道。巩秋韵忙起来说“我去我去”,惹得一家人笑起来。 林似很久没这么开心,离开时霍行薄说让林子扬和林子绮去霍家住,他说:“反正三个孩子都在暑假。” 林似愣了下,她就是那第三个孩子咯? 林子扬和林子绮高高兴兴来了霍家。 林子绮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时是在林似和霍行薄的婚礼当天,她作为伴娘来送新娘子。 林似也是很久没见到林子绮,现在暑假林子绮才在家。这个妹妹就比她小了一岁,比她活泼点,性格也直爽。因此到了霍家后弄出的动静难免有些大,林似提醒了两次不奏效,还是林子扬在时刻提醒林子绮小声点。 林似很怕打扰霍行薄的工作,但他说:“没关系,你们三个人难得一起聚,我也不是经常在家。” 林似感激他的大度。 他好像把她上次说的话放在了心上,她说那些年李英芝和巩秋韵为了照顾她而忽略了林子绮和林子扬,尤其是林子绮,小女生的成长期总会更敏感一些。她总对他们愧疚,对这个妹妹也常常让着。所以他也愿意跟她一起让着弟弟妹妹。 林似索性带着林子扬和林子绮出去购物。 他们买了很多东西,回来时林似把新买的一只包包放去衣帽间,她在偏头时看见跟上来的林子绮。少女十分好奇橱窗最上排的水晶雕像,那是一家三口,年轻的爸爸妈妈抱着一个小婴儿的雕像。 林子绮正踮起脚尖去拿,林似忙喊:“别碰——” 但林子绮已经伸手够到了雕像,她身高还是矮了点,没拿稳,那个雕像“砰”一声掉在了地毯上,在林似想扑过去抢时,雕像滚到柜门上,啪一声撞裂成几瓣。 “姐……”罪魁祸首林子绮无措地吐舌头。 林似一脸死灰,那是霍行薄一家三口的水晶雕像。虽然他很讨厌他爸爸,但这也算是他们一家三口从前难得的美好的回忆。 林似蹲在地上小心地捡,小婴儿裂成了两瓣,还好胖嘟嘟的脸没碎。 她心疼地抹掉小婴儿身上的一点灰尘,看向林子绮:“我说你什么好,不是我们的东西你看看就好了,水晶的东西容易碎,这是你姐夫……” “我不是故意的嘛。”林子绮不爱听她的责备,但也知道错了,“等姐夫下班回来我去跟他道歉就是了。” 林子扬本来是在客厅玩游戏,也听到了这声动静过来看,他弯下腰帮林似一起把碎片捡到盒子里,嘴里说:“二姐,你在家马虎就算了,这是别人家啊。” “我也很愧疚啊!” “你愧疚还不过来帮忙捡?”林子扬说。 林子绮见林似这次也没帮她说话,委屈道:“什么我在家马虎啊?我知道这是别人家,可我家呆着不也像是别人家吗?” 林似怔住,水晶的裂口在她的走神里刺了下皮肤,钻心的疼。 她想开口安慰林子绮,但少女已经难受地跑出了衣帽间。 林似把捡起来的水晶先放到了她的书房:“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跟你姐夫说了。”她去了林子绮的客房。 她知道林子绮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因为她去了林家生活,林子绮从长公主变成了二公主的待遇。林家人心疼她没有父母,对她骂不得也严厉不得,总是把最好的给她。林子绮总会有些失落的情绪,她很理解,其实怪不得这个小女生。 “子绮,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的东西你可以拿去玩,别人的东西我们是没有权力处置的,今天的事我来处理,等我处理好了你再去跟你姐夫道歉吧。” -- 第61页 林似尽量放缓语气:“刚刚子扬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么说他我们也会难受,我们是兄弟姐妹呀。” 林子绮自己也想通了些:“对不起,姐,我也是气话。”她欲言又止,最终在林似的微笑里也没有再说什么。 林似回了书房,望着一堆海蓝宝碎块陷入了头疼。 虽然霍行薄不喜欢他爸爸,但这是人家童年的回忆,不管怎么说弄坏了就是不对的。她应该怎么道歉才能把他哄好,让他不难过? 林似在网上找到一家手工艺修复店,打了电话后叫张叔送她过去。 她出门时林子扬要跟来陪她,林似说:“你去陪陪子绮吧,我自己去就行。” 她把碎块拿去做修复,时间又还早,她就去了先诚楼下,等在地下车库,拿出包包里的那本小说。 《娇妻攻略:总裁的甜心宝贝》 书名虽然狗血,但故事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看。讲的是颜控女主沉迷男主的盛世美颜,用厨艺加茶艺把男主吃得死死的。 林似没有告诉霍行薄她就在先诚的楼下,她一直看了三个小时的小说,深受启发,对女主的茶艺直呼好家伙,简直是可以圈重点来学习的。 厨艺嘛她做不了,一是没有,二是霍行薄不可能让她进厨房。 绿茶大法就太爽了,她可以学。还有女主的撒娇和发嗲,她看完都受不了。 但她直女了太多年,很怕学不好变成东施效颦。 林似准备拿许佳来当小白鼠。 林似:小佳佳,在干嘛?我想你啦。 许佳:宝贝,我也想你。 许佳:我吹空调躺尸啊,你在弄啥?跟你说晚上我要去接机,禹禹来我这边看我啦!! 真是随时不忘撒狗粮。 林似:喔,那祝贺你啊,失落.jpg 许佳:怎么啦,你家霍霍跟你发脾气了? 林似:不是的,是我很想你,但你想的是别人。 林似照着书上现学现卖:我们很久都没好好聊聊天了,哎,不过看见你和边禹在一起很开心我也为你开心。你去接边禹吧,晚了他会不高兴的,我没事的。 许佳:诶诶诶我的大宝贝,不哭不哭,我最爱的还是你! 许佳:亲亲.jpg 林似:有茶味吗? 许佳:? 林似:希望他比我还要爱你。 许佳:搞么子? 林似:学绿茶讲话,有茶味吗? 许佳:…… 许佳直接打来电话:“好家伙,把我唬得心一抽一抽的,林似你长本事了。” “嘿嘿,我做错一点事,想哄他开心嘛。”林似其实想说,她不希望看到霍行薄难过。 她在车库坐了很久,手工修补那边的师傅没来电话,林似加了钱加急,今天晚上可以拿到。 她给霍行薄发去微信:今天几点钟下班呀? 等了几分钟才收到霍行薄的回复。 霍行薄:刚看到手机,有会开,会到晚上,你带子扬他们先吃饭吧 林似:不着急,我等你。 想了想,她发了一个可爱托腮的小女孩表情包。 霍行薄直接打来了视频电话。 林似一阵手忙脚乱,让张叔把车厢里的灯打开。 青年英俊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中,冷隽的眉眼微微眯起,问她:“在车上?” “嗯,刚刚出门了。” “去哪玩了?” “就出去购物了。” 镜头离得近,只照到她脸,并不能看清车窗外的景象,他还不知道她一直等在地下车库,林似也不想让霍行薄分心。 他哦了声,把镜头对准了办公室,会议长桌坐了十几个人,西装革履,都在专注地讨论。他又把镜头调成前置,手上正端起一杯咖啡。 “那你玩吧,今晚不用等我,早点睡。” 林似问:“需要这么晚吗,你晚饭怎么解决?” 霍行薄低笑了下:“公司食堂伙食不错。” 林似:“都有什么菜呀?” 霍行薄看了眼会议室的地方,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他眯起双眼:“林似,晚上再说。” 林似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眼神。他喉结滚动,修长手指松了松领结,眯起双眼对她说挂了。 林似只能应着“好的”。 她只是担心他吃不好,打了他们常吃的餐厅电话,为霍行薄叫了一份餐送去。 霍行薄收到她订的晚餐后拍了张照发给她:为什么帮我订餐? 他难得还打上了问号。 林似回:怕你吃不好呀。 霍行薄:你现在都带呀? 林似一瞬间紧张了起来,她还没开始就已经东施效颦了吗? 林似: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霍行薄:没有,很可爱 呼。 林似松了口气,正在打字,霍行薄已经发来消息。 [ 晚上穿那条绿裙子 ] 一瞬间,林似像坠入一场兵荒马乱中,懂他话里都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拉赫玛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第18变奏 第31章 云雀 林似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 手工修复的师傅终于打来电话,说水晶雕像修复好了,可以过去取了。 林似让张叔开车去拿, 拿到后直接送去家里就行。 -- 第62页 她上了先诚的接待大厅,前台已经认识她,甜甜地喊她太太,说给总裁办打电话。 林似忙说:“别告诉你们霍总,我在楼下等他就好。” 她在隔间里坐着翻小说, 封面已经被她用牛皮纸包成了十分正经的模样。 前台来送咖啡, 林似想起来问:“听说食堂的伙食还不错?” 她让前台去为她领一份餐。 员工餐送来后,林似发现的确还不错。有牛柳、鲈鱼、虾仁和小炒肉, 素菜有笋丁、西蓝花、胡萝卜等,还配了水果和咖啡。 前台说先诚的咖啡和各种果汁都很好喝。 林似慢斯条理吃起晚餐, 一遍翻看小说。 虽然前台很听她话没有去通报给霍行薄,但楼下经过的高管看见了她, 听前台说她不想让霍行薄知道她在等他, 自作主张地想在霍行薄跟前邀功, 回到总裁办时忙去给霍行薄打报告。 “太太在楼下大厅等您,已经等了很久了, 就坐在隔间里吃员工餐,也不让前台跟您说, 也不说来接待室坐,好歹沙发也软些。” 霍行薄听到后沉下眼眸,看了眼腕表,让宋铭和副总裁处理工作, 笔直长腿迈进了电梯。 他在楼下接待室望见了林似。 少女穿着宽松的真丝长裙, 慵懒靠在沙发上, 露出修长白皙的肩颈,时不时端起咖啡,低头时侧脸一缕黑发温柔地滑落。 她膝盖上捧了本书,正合上书放进了托特包里,低头看了看腕间的手表,拿出手机在打字。 霍行薄听到一声消息提示音,正是林似发来的消息。 他给她的备注干干净净,就是林似。 林似:八点啦,你还在开会吗?要劳逸结合注意身体呀。 霍行薄笑了下,回复:怎么劳逸结合 少女坐在沙发上,专注地握着手机打字。 林似:起来走走,活动活动,看看景色。 霍行薄穿过沙发走到林似跟前。 大厅灯光明亮,光落在少女干净的脸上,她显然愣了下,没有想到他会直接出现在她眼前。 “不是说看看景色吗?”他笑着看向她。 她就是最好的景色啊。 林似忙说:“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说了不告诉你嘛。” 霍行薄看了眼茶几上的员工餐,林似晚餐吃得不多,盘子里还剩些菜。 他皱了皱眉:“给我订好菜,你自己就吃这个?” “这些很好啊。”林似问他还要不要上去忙工作,她有些黯然地说:“都怪我打扰你了,你还是先上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霍行薄拎起她的包:“忙完了,回家吧。”另一只手来牵她,就穿过大厅带她走向总裁专梯。 司机把车停在了电梯门口,霍行薄亲自为林似打开车门:“下次过来时直接来找我,不要怕打扰我。”他话里责备也是警告,“别再自己一个人。” 林似“哦”了声,心里已经很高兴。 她刚刚展示的茶艺好像也有点作用啊? 但那个打碎的雕像很重要,她还是没法用茶里茶气的话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她很愧疚。 “行薄,我今天做错事了。” 霍行薄感到诧异:“做错什么了?” 车窗外是倒退的城市灯火。 林似说着对不起:“我收拾衣帽间时不小心打碎了你和你爸妈的那个水晶摆件。对不起啊。” 霍行薄沉默了一会儿。 这种寂静,林似越来越愧疚和心疼他,如果在水晶雕像落下来时她能及时接住就好了。 “碎就碎吧。”霍行薄嗤笑了下,“这几天其实不用这么忙,是我爸联合了股东在跟我对着干。” 他告诉她,霍霁养好了病回来了,但他已经没什么股份,也没有职务,爷爷去世前早就为霍行薄铺了很多路。 商界里的事勾心斗角,林似很多听不懂,但知道霍行薄最近压力很大。他一边乐意看霍霁溃败跳脚,一边却会感概人情薄凉,那毕竟是他的爸爸。 “他很早就在外面养起女人,我妈跟他已经离过婚,心也不在他身上,所以那个水晶像碎就碎了吧。” 林似第一次听他提他的家人,霍行薄说辛瑶是个温柔善良的妈妈,也是个称职的好太太,因为霍霁一次次的出轨,又一次次求她原谅,把她折磨成抑郁症。 辛瑶的病情很早就已经控制住了,本来也想回国来,但还是不希望看见霍霁和霍霁现在的太太跟婚外那个私生子。 林似说:“有机会可以让我和妈妈通通电话,你不是说她也喜欢音乐吗,我可以给她弹钢琴。” 霍行薄微笑说会有机会。 他没有介意那个打碎的水晶像,一切就像现实的印证,一家三口始终不会完美团圆。 所以霍行薄以为那个水晶像已经是堆碎片了,但它竟然被林似抱在怀里,少女从她的书房拿起那个水晶像,小心翼翼地跟他赔不是。 “师傅的手艺已经很好了,水晶的东西修复起来多少都会带点痕迹,不过不仔细还是看不出来的。” 她把水晶像递给他,看他不接,以为他还在介怀,只好默默地抱去了衣帽间的原处,踩在她的化妆椅上想把水晶像放上去。 霍行薄忙接过来自己放了上去,他不是介怀,是很诧异。 “其实没必要修复的。” -- 第63页 林似不说话,只是对他笑了下。 她知道他的心情,她用这种微笑默默陪伴他,清澈的眼在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 霍行薄的手臂穿过林似的腰,把她圈在臂弯里。她有一段细软的腰,他觉得她浑身都充满了性感,不是那种袒.胸露.乳的性感,是举手投足的、神态和气韵,说话时不急不缓的语气,微笑时好看的红唇和清纯的梨涡。是一种高级清隽的美。 他圈着她腰不说话,宽肩将她罩在一片阴影中,她会很害羞。 霍行薄了解这样的林似,她有时候明明怕他、很怂,却会强行地打起底气,假装淡定,但不停眨的睫毛在出卖她。 “换香水了?”他鼻尖触碰到她耳骨。 怀里的身体下意识想避开,他知道她全身都很敏感,含住了她耳垂。 他把她吻得喘不过气,她在接吻时总很被动,从来只懂得接纳,但又接纳不了他更多狂烈的占有。他很想告诉她,这么久以来他根本就不算完全发泄过。 床上的林似,越哭他会越想占有。 林似握住他手臂,在努力迎着他滚烫的视线,她说:“你都咬疼我了,下次亲别这样了。”她说完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意料之外,霍行薄没想过今晚的林似会这样娇嗔。 她忽然说:“今天等你太久了,我坐得腰疼诶。” 霍行薄嗓音温柔:“辛苦了,我给你按按?” “不。”林似在抓他衬衫的衣袖,她像是自己纠结了好久才好不容易说,“抱抱。” 她说,要抱回去。 霍行薄眯起双眼,低沉的嗓音在问:“抱去哪?” 林似涨红了脸。 “你是在撒娇吗?”不等林似回答,霍行薄把林似横抱了起来,“继续撒,还想要什么?” 林似很想笑,但努力憋住了。 这是在小说里学的。 真管用啊,男的果真都吃撒娇这一套。 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有一天,她把他吃得死死的。 林似问:“我这样说话怪不怪?” “不怪。” “是我学的,你……” 林似话没说话,傻了眼。 卧室房门没关,林子绮跟林子扬站在门口,正好撞上霍行薄抱着她出来。 她很尴尬,但霍行薄一点事没有,淡定地把她放下来,见姐弟俩也没有走的意思,问:“找你姐有事?” 林子扬笑得不怀好意,他现在是越看霍行薄越顺眼。 林子绮也忍不住在笑,说:“姐夫,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她说那个水晶像是她打破的。 霍行薄说没关系。 等他们姐弟俩走后,他问林似:“不是说你打碎的吗?” “你不难过就好,我一直担心你会难过。” “你在林家也经常为他们俩揽责任?” 林似笑了下,算是承认:“奶奶他们都不会怪我,但会怪他们啊。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希望我能像他们这样,被骂一顿也好啊,证明我跟他们是一样的。”她眼里渴望,无奈地笑了下。 霍行薄摩挲着她头发,给了她一阵无声的安慰,忽然挑眉问:“你还学了什么?” “除了撒娇,床上的呢?” 林似脑子嗡一声炸开。 她什么都没学,但他都会。 这个盛夏的夜突然下起一场狂烈的暴雨,汹涌湍急,快把花园里的花摧折,所经之处没有留情。 第二天的清晨,林似醒来翻了个身,看见霍行薄熟睡中紧闭的眉眼,和窗外被雨水洗过的、蓝得发紫的天空。 她用实践深刻地检验出了一个真理。 撒娇大法虽然好,但可能会死得早。 …… 林子扬和林子绮在霍家待了一个星期,林子扬便说想回去了。 林子绮还不想走,反正每年的暑假也都是三个人一起过,今年林似变成了已婚,她还有些不适应,多个姐姐很多事都有人扛。 林子扬想来玩其实一直都只是担心林似,他现在亲眼看见林似过得好,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叫了林仲君的秘书开车来接,把不想回家的林子绮带上了车。 临走前,他对霍行薄说:“姐夫多照顾着我姐点,有你照顾我们都放心。”他欲言又止,最后笑了下晃了晃手机,“有事联系。” 他是想告诉霍行薄,林似爸妈的忌日快到了,他怕林似会情绪失控。 她很容易在林仲夜和甄夏的忌日这天情绪失控。 她明明是恨他们的,他们的忌日她明明从来都不会去墓地探望的,但偶尔到这一天,她会不由自主想去墓园,但又会把自己强行拉回来。 她记得那对臆想出来的不负责任的父母,但内心也好像有道声音在跟她说,她应该去看看他们。 林仲夜和甄夏的忌日就在三天后。 林子扬不好当着林似的面跟霍行薄提,就给他发了微信。 霍行薄回复他:我会留意她,谢谢。 聊天屏幕上弹出来一笔转账,霍行薄转给他200000元,发来消息:零花钱。 林子扬没有领,但很高兴地打字回:看不上,对我姐好才是真的好!!! … 霍行薄放下了手机,他原本正在客厅看杂志,起身去三楼。 林似在练琴,颗粒分明的旋律传来,他没有打扰她,看了会儿就下了楼继续看起杂志。 -- 第64页 他在林似父母忌日这天起得很早,清晨五点半就带着关文慧上了车,关文慧指着方向,霍行薄在墓园为林似的父母上了香。 回来的车上,关文慧一直都忍不住在擦眼泪。 她说:“如果先生和太太知道小似现在有姑爷这么好的丈夫,他们会放下心的。” 他们在途中遇到了林仲君的车,林仲君下车跟霍行薄打招呼,他也是来墓祭林似父母的。 关文慧说这些年林似不来,都只有林仲君和她过来,时常也有巩秋韵在,林子扬偶尔也会跟着来。老太太不敢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这一天总会把自己藏在家里。 霍行薄问:“奶奶信佛?” “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信佛的吧,小似也离开林家了,她是想有个寄托吧。这三个孙儿里只有小似最得老太太的喜欢。” 关文慧坐在车上说起很多林似小时候的事。 到家时也才九点,霍行薄走进卧室,没有看见林似。 他进了盥洗室和三楼的琴房,都没有找到林似。 他快步穿下楼,钱姨在厨房里忙,他沉声问:“林似呢?” “没有看见太太起来呀。” 他从来没有这样焦急过,乘坐电梯去地下车库准备开车出去找林似,但电梯在负一层时停了下来。 两扇门缓缓打开,林似站在门外,她也像是在焦急寻找什么,看见他时蓦然松了口气。 “你去哪了?”林似仰着脸问他。 “出去跑步了。” “关姨呢?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她了。” “买菜,也刚回来。” “哦。”林似终于如释重负般,笑着拉住了他的手。 她牵得假装自然,实则力气很重,像紧紧拽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在书房没找到你,你今天醒这么早啊。” 今天的林似格外没有安全感。 她明明知道是周四,霍行薄会去上班,但他没有提她便没有问。她和他聊音乐,聊关文慧老家的经历,聊东拉西扯的东西。 她不敢离开霍行薄。 她早上醒来看见枕边没有人,她在这么大的别墅里找不到他身影,也看不见关文慧熟悉的身影,只有哼着歌忙碌的钱姨,和花园里定期过来打理的园丁。 她知道今天是林仲夜和甄夏的忌日,她明明不用去祭拜这样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却在这一天里心空如野,像没有方向的船,这么多年始终都像在飘荡。 林似缠着霍行薄一整天,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黏人。晚上睡觉时,她看见落地窗外的一轮满月,圈着霍行薄的腰。 她不想隐瞒他:“今天是我爸爸妈妈的忌日。”她说起她不愿意去祭拜这样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但是又有些彷徨,这种做法是不是不对。 霍行薄说:“跟着你的心走就是了,别管对错。” 林似犹豫着:“我觉得我做的不对,但理智告诉我应该这么做。”她苦笑了下,“我记得有一次吧,我在老师的Studio练琴,早上我心不在焉,总觉得这么做不对。我就出门往他们的墓地去,但我从来没去过,很多路都跟七岁那年的路不一样了。” 所以她在路上迷了路,城市的每一条巷子都是一样的,每一条路都是那些景。她无助地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忍不住想哭。 那天霍行薄就坐在车上,想冲下去时霍霁的司机锁死了车门,也没有停车。他听她这样说,才想起来原来那天她不是买生煎迷路,她是想去父母的墓地。 “后来我在这一天就不出门了,我怕我自己受不了。”林似有些茫然地望着霍行薄,“行薄,我好像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我知道很重要很重要,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 “不要想了。”霍行薄抱住她:“也许有一天你会想起来,过好当下,那一天会自己来找你。” 她相信了他的话,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 日子过得很快,林似发现霍行薄骨子里并不冷漠。他总能明白她在想什么,有时候不说话,只是对上她的眼睛就会笑起来。 林似第一次觉得暑假过得这么快,好像也没练几首钢琴曲就已经到了快开学的日子。 林子扬没有考上清华,林仲君嫌他每天在家唠叨碍眼,把他送去了美国留学,专业也是他自己随便选的。林似和霍行薄私下里给了他很大一笔零花钱。 到林似开学这天,两个人起得很早。这一向都是霍行薄早起的时间,但林似赖床了一个多月,早起还不太习惯。 霍行薄亲自开车送她去学校。 劳斯莱斯太招摇,他把车停在离校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林似下车跟他说Bye,想起了什么,回头弯腰透过车窗看他。 “这个时间有两个日子。” 她没说完,霍行薄知道是她希望他问出来。 他就问:“哪两个?” “你不知道吗?” 霍行薄想了会儿:“你说,我记。” 林似有点小失望,但还是笑了起来。 霍行薄发现她娇嗔的样子格外可爱。 “我生日在九月份啊,然后十月份是你的月光音乐奖。” 霍行薄笑起来:“哦,我早就知道啊。” “那你猜我能拿你的冠军吗?” “能。” -- 第65页 林似特别开心,笑着给他一个wink,挽着装满琴谱的托特包穿过马路。她今天穿了一条海军领的白裙子,回头时看见他还没把车开走,又抛给他一个wink笑着穿过马路。 少女的背影青春俏丽。 霍行薄好笑地弯着唇,调转方向开去了公司。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海顿的《云雀》 第32章 镜湖 开学季最开心的是见到久违的室友们。 大家除了聚在一起讨论暑假那几首难练的作业, 话题马上就到了各自的男朋友身上,周以晴和姚梦都可怜林似参与不了她们的话题,纷纷说为林似介绍男朋友。 林似想起了霍行薄, 忍不住就很想笑。 许佳说:“你们让林似自己偶遇,说不定人家早就背着你们在外面有人了!” 周以晴和姚梦知道林似的性格,一心都在钢琴上,谁追都没兴趣。 周以晴说:“我认识一个央音的学长哦,钢琴和大提琴都特别厉害, 人也很帅, 跟林似绝配!” 许佳哈哈笑。 林似在谢周以晴的好意,会想象霍行薄听到这种话时生气的模样, 也忍不住好笑。 晚上有班会,林似让霍行薄不用等他。但她八点半走出校门时还是接到了霍行薄的电话。 “早上的地方。” 林似看见他的车子从校门开去了人少些的地方为她避嫌。 她坐上车, 依旧是霍行薄自己在开车。 她说:“司机会不会希望我天天开学?” “这样他就能天天放假?”霍行薄看了她一眼,一边打着方向盘。 林似点头:“是啊。” 他嗤笑一声:“不会, 我会让他下岗。” 她笑了起来。 霍行薄忽然说:“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闺蜜?” 林似愣了下。 “上次不是说你闺蜜想见我。” 林似这才想起来, 他说的上次也太遥远了, 那还是几个月以前,遥远得许佳现在都并不期待见到霍行薄, 他只不过就是许佳口边的一抹空气。 “好啊,我跟我闺蜜约时间, 你什么时候有空?” “看你们,你约好时间告诉我。” 林似第二天跟许佳提起这件事,她很开心,出乎林似意料的兴奋, 使劲点头说好。 林似跟她在琴房练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想见他都半年了, 终于要见到了能不高兴吗。”许佳问:“你家霍霍怎么突然想见我?” “我也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都不想见他了。”林似把脚踏给多了,索性停下弹奏,“大概是我最近跟他相处还好吧。” “他爱上你了没?” 林似惋惜地摇摇头:“哪有这么快,我以为他至少会说一句喜欢我,但一直都没有诶。”不过她还是可以感受到霍行薄是喜欢她的,“我道行还不行,继续努力吧。” 林似这样说,许佳更想见见霍行薄,说要为她考察。 她们的时间定在了周六,林似选了一家法式餐厅,推开旋转门便像进到了十八世纪的法国皇宫,巨幅的挑高空间和各种浮雕奢华的装潢,环境也雅静,适合请客的地方。 这是许佳第一次见到霍行薄,真人比照片里的更帅,青年身上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她憋了很久的词,俗一点来形容就像浪漫宫廷的时代养出来的尊贵的王子,带着无可匹及的优雅与不可触碰,但又谦和礼貌,有绅士的风度。他只是看了你一眼,你就会瞬间觉得自己也高贵了起来。 后来许佳把这个形容告诉林似,林似一直笑了很久。 侍者是正宗的法国人,不像许佳之前和林似吃的本国人开的法餐厅,菜单都是中法双语。 霍行薄有一口流利的法国话,跟侍者点了菜单上没有的菜。 林似跟许佳坐在一起的,霍行薄一个人坐在她们对面。 许佳点了些招牌菜,霍行薄推荐她:“这家的香煎A4牛排配鹅肝不错,也有正宗的烤羊腿,你可以尝尝。” “好啊,可以试试。”许佳放下菜单。 林似在吃餐前面包,她也是第一次带闺蜜见自己的男朋友,哦老公。怕他们彼此尴尬,笑着说:“许佳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她还给你起了个可爱的外号。” “哦?”霍行薄问:“是什么?” 许佳说:“霍霍。” 她说完就跟林似都笑了起来。 气氛打开,倒没了什么拘谨。霍行薄问许佳她们学习的日常,许佳问霍行薄很多没边际的话。但看似没有边际,实则都是一种考察。 许佳发现霍行薄容忍不了出轨,不管是任何一方。 也从他喜欢的电影套话,知道他向往浪漫和忠贞。 她也发现霍行薄很细心,时刻留意着林似。哪怕只是一粒鱼子酱滴落在餐巾上,他都会第一时间看到,提醒林似,绅士地叫侍者换上新的餐巾。 这场聚会气氛很愉悦,在林似去洗手间时,霍行薄问对面的许佳:“你不跟林似去么?” “我发现你想单独跟我聊点东西。” 霍行薄低笑:“是,我想问问你林似的生日一般都是怎么过,她有什么心愿?” 许佳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怪不得突然要请她客。 “可以跟你说,但你也要先回答我,对林似这么上心,你是不是喜欢她?” -- 第66页 霍行薄坦率地承认:“是的,我很喜欢她。” 许佳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好久才兴奋地说:“她把你攻略掉啦?” 霍行薄只是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她的生日也就是那样过,跟室友们吃吃饭唱唱歌,一般那天她白天会在家里跟家人过,晚上出来找我们。” 许佳想着林似的心愿:“我想到了!”她说林似想在天空中弹钢琴。 “弹她的原创《小夜曲》,让整座城市的人听到。但这就是她随便想的,她自己也说她想得很美,根本不可能实现。” 霍行薄怔了下,笑起来:“的确想得很美。” 这句话完全没有歧视的意思,他是发自内心地夸赞她的想法。 这顿饭结束后,霍行薄说林似的朋友会是个好朋友,许佳说霍行薄这个老公会是个好老公。 林似各自听完他们的话,在课后很好笑地问许佳:“你们俩有点意思啊,都在互夸对方,你怎么看出他是个好老公啊?” “他细心啊,从谈吐和眼神都能看出来,他很喜欢你。你说他没有亲口对你说过他喜欢你,但他在我面前承认了。” 林似愣住:“真的?” “我骗你干嘛,你等着他亲口说给你吧。” 林似不太确信,她不是怀疑许佳,只是不确信霍行薄宁愿说给她的朋友听都没有亲自说给她听,这人也不是内敛含蓄的人啊? 许佳笑得不怀好意:“也许这种人还能把你不切实际的想法变成现实哦。” “我哪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你成富婆?” “林似!” 两个人闹着闹着都笑了起来。 … 林似的生日在九月三十号,她时常感慨自己为什么不晚生一天,这样她就能赶上国庆,不正好有了假期可以庆祝。 偶然的一次晚饭上,霍行薄一边看杂志一边随口问了句:“晚上练什么钢琴曲?” “《13 jours en France》,你应该听过,是法国冬奥会纪录片的一首插曲。” 霍行薄点头:“弗朗西斯·莱,我听过他的演奏会。” “他也开演奏会?” “我在法国的时候有位钢琴家很喜欢他,整场演奏会弹了很多他的作品。” 林似点了点头。 霍行薄低头看着杂志:“听说你也有自己原创的钢琴曲?” 林似愣了下:“许佳跟你说的?” “嗯,她随口聊的。” 霍行薄头也没抬,林似也没有放在心上,晚上练琴时霍行薄说想听一下她的原创,林似就弹奏起她自己写的《小夜曲》。 她学钢琴这么久也只写过两首作品,这首小夜曲更完整一些。但秦星文和巩宣都说缺些饱满的感情。 林似对自己的曲谱熟悉于心,流畅的音符幽澜倾泻,她的小夜曲更趋于优美。 第一乐段的基调像宛转的夜莺,一段平行的乐句之后音符颗粒干净,如惊涌的浪潮,又像少女从窗下私奔,被情人牵住手奔跑在飞满萤火虫的草地上。才刚刚为爱热烈地生起赤诚之心,又在这片赤诚里戛然而止,归于一段浪漫又不免遗憾的尾声,把这种遗憾收拢进了主和弦。 林似还找不到办法填补这段遗憾,但霍行薄是外行人,他应该听不懂。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说非常动听。 林似笑了下,自己弹奏了第二遍,她也很久没有弹过自己写的作品了。 时间很快,到她生日这天,林似第一次对霍行薄有了期待。她期待有了老公之后的生日会不会不一样,这个男人会不会给她惊喜,为她准备专属于她的礼物? 但事实是霍行薄很忙。 他在她生日这天很忙很忙,更具体些他这个九月里一直都好像很忙。 巩秋韵打来电话,照旧像从前那样,问她今天几点回家,想吃哪些菜。巩秋韵问完才想起什么,恍然地说:“哎呀看我一天都在想什么,你现在有姑爷了!” “婶婶,别挂,行薄最近工作忙,我先问下他今天怎么安排吧。” 林似给霍行薄打去电话,他是在凌晨的时候吻了吻她唇,对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那会儿她睡得迷迷糊糊,但也听到了。 霍行薄接得很快,林似问:“今天你也很忙吗?” “晚上不忙。” “今天是我生日,婶婶刚刚打电话来说让我们回去吃饭……” “可以。” 林似略有遗憾地“哦”了声,正要挂断电话,手机里磁性的男声说:“晚上我带你去看烟花。” 林似微怔,终于笑了起来:“好啊。” 霍行薄说:“宝宝生日快乐。” 林似莫名觉得心口很甜:“怎么忽然这么叫啊。” “那老婆生日快乐。” 她弯起唇:“谢谢。”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brian crain的《Mirror Lake》 第33章 只为你 他们一起回林家吃的饭, 今年少了林子扬为林似庆祝,但林子扬有来视频,在他的时差里特意调好了闹钟为林似送来祝福, 也漂洋过海寄了礼物来。 吃过饭后,霍行薄驱车带林似往市区开,最后车子停在卢市贸易区最繁华的Trade大厦,是卢市最高的一栋大厦,118层, 总高度五百多米。 林似有些好奇:“市区里可以燃放烟花吗?” -- 第67页 “不能放。” 她用疑惑的眼神望着霍行薄, 眼里写着“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霍行薄弯起薄唇,牵她的手往电梯走。 林似这才看见守在地下车库的四名保镖, 他们为霍行薄按了电梯,一路护送他们来到顶层。 等到了顶层时, 电梯门打开后林似看见门外长廊上也有保镖,统一穿着深蓝色的衬衫, 长长站了两排, 排了很远。 林似挽着霍行薄的手臂:“是不是看高空烟花, 无人机表演的那种?” “有点本事啊。”霍行薄笑她。 林似抿起红唇:“我看过嘛,我们学校有个学姐就是这么被男朋友表白的。”当时也会很羡慕。 霍行薄手掌滑下, 直接牵住了她的手,他深邃的眉眼朝她凝视:“戴个眼罩, 给你个惊喜。” 一瞬间,林似眼里放光,像跋山涉水后终于迎来一场心满意足的欢喜。 她十分配合地闭上眼睛,有女侍者来给她戴上了眼罩。 她被霍行薄牵住走进一个地方, 她今天难得穿了高跟鞋, 鞋跟会踩出清脆的哒哒声, 这应该是个空旷宽敞的地方。 直到眼罩被霍行薄取下来,林似看清周围后愣了好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时一瞬间朝霍行薄身上扑。 她死死搂紧他,连声音都是哭腔:“啊……” 霍行薄被她逗笑:“啊什么?难道我是准备了惊吓?” 他这个惊喜太可怕了。 这是一间完全透明的屋子,很宽敞,几百平的空间。脚下是万丈深渊,是城市的楼和川流不息的车流与路,她竟然踩在玻璃上,四面八方都全是玻璃,夜幕和城市与她融为一体。 “你的闺蜜说你希望在天空中弹钢琴。” 林似这才透过霍行薄的肩膀看见这座空中大楼的中央摆放的三角钢琴。 玻璃墙的一侧安装了LED透明屏,已经绽放起逼真灿烂的烟火。而远处的卢市欢乐谷也燃起了烟花秀。 霍行薄看了眼腕表,有些遗憾地说:“那边放早了,本来是要在你弹钢琴时点烟花的,是刚刚的惊吓给拖延了。” 林似终于被他的幽默逗笑,也在霍行薄的带领下慢慢松开了圈着他腰的手。 她不再惧怕,这真的就像踩在空中,连脚底的玻璃都有LED透明屏,渐渐有云朵被微风吹动,浮在他们的脚下。 她今天穿了一条灰粉色连衣裙,娇嫩而高级,优雅地在钢琴前落座,才终于明白前几天霍行薄为什么提起她的那首小夜曲。 林似忽然有了灵感,在望见璀璨的烟火中,霍行薄朗隽英俊的脸时。 她用浪漫的乐段去填补了之前那段戛然而止的遗憾。 旋律是缱绻多情的,她在黑白琴键上释放这个特别的生日里她内心的喜悦,微笑的双眼看的是霍行薄。 青年今天也很英俊,穿着挺括又绅士的黑色西装,那双眼睛依旧如初见时一样,魅惑无边的深邃。 林似忽然明白了她之前为什么会觉得霍行薄的这双眼睛像黑洞,不是因为她文艺,也不是因为他冷漠。 他终于不再代表黑暗与吞噬,那只是强大宇宙中绚烂无边的吸引。 她笑了起来,甚至在这一刻望着他的眼睛就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说,我爱你。 但现实是林似没有听到这句,直到小夜曲结束,直到透明的窗外那场烟花秀落幕,夜空有无数台无人机在为她的生日表演,闪烁的灯光排列成一句“生日快乐”,旁边是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被无人机勾勒成公主的模样。 直到这一切都结束,林似还是没听到霍行薄对她说一句表白,哪怕是一句我喜欢你。 她忽然有点不理解他,这个人难道在语言上很含蓄吗?那他为什么床上又那么多那种话…… 但她心底的感动是真的。 有侍者推来花车,鲜红的玫瑰香气四溢,上面有闪烁的小夜灯和一个礼物盒。 霍行薄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林似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朵逼真的栀子花,精致小巧,连花瓣脉络和花蕊上的花粉都十分逼真。她摸到背后起伏的凹凸感,有刻字,但太小无法看清,应该是材质和上面小细钻的标注说明。 “我喜欢。”林似从来没有这么感动,虽然霍行薄没说出什么表白的话,但今晚她是真的很开心。 她笑:“你为我戴上呀。” 霍行薄将精美的栀子项链戴在林似白皙颈项间,他们相拥着看完了天际无人机最后的表演。 林似问:“这里之前没有这一层啊?” “嗯,我修的。” “这一个月你都在忙这个事?” 霍行薄点头。 林似在怀里昂起脸看他,这个角度,她脑袋抵在他胸膛,他即使是倒映在她的世界里也很帅。 “今晚我很开心,谢谢你。” 霍行薄就这样亲下来,把她亲得喘不来气,哪怕是这样的亲密他也还没说出那句我喜欢你,但她能在他炽烈的吻中感受到他的心意。也许只是男女表达的方式不同,他并不在意那些告白的形式。 到家的时候,她是在他的怀里稀里糊涂进了卧室,不知道哪是哪,只感受到他心跳很快,能听到蓬勃有力的声音。他最后吻下来时,她抱住他脑袋,脸刷地红透,是他们第一次这样……他也险些忘记了戴那个,林似在这一刻甚至有了个冲动的想法,就算是为他生个宝宝她也愿意啊。 -- 第68页 …… 霍行薄为她高调庆祝的这场生日上了热搜。 已经有网友知道是卢市首富为娇妻庆生。 林似在上学的路上刷着微博,好笑地望着身边看文件的霍行薄:“他们说我是娇妻。” “难道不是吗?” 林似就问:“那你喜欢娇妻吗?” “喜欢。” 林似笑起来,虽然这句不是告白专用的“我喜欢你”,但她还是很受用。 她把车厢隔屏落下,怕司机笑话她。 霍行薄问:“国庆节也要上课?” “你不也要上班。” 他被她怼得笑了起来。 林似解释:“你那个月光钢琴比赛第一届不是在14号吗,我们得抓紧时间练习,许佳要我陪她一起练。” 霍行薄说:“也不用这么拼,我可以把冠军内定给你。” 林似嗔睨了他一眼。 霍行薄看文件时余光探到了她这一眼娇嗔,如惊鸿一瞥,他心上忽然变得很宁静。 好像是从她对他说起林仲夜与甄夏的事后,她就离他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喜欢,他就在想,她什么时候能把这份喜欢说出来,像喊他名字时一样自然。他就会告诉她,他不是婚后才喜欢她,他是在她十七岁时就喜欢上了。 “浓情小夜曲,可以吗?” 林似忽然说。 霍行薄问:“什么?” “我原创的那首小夜曲,我填补了尾段的一些欠缺,叫浓情小夜曲,可以吗?这次参赛我就用这首!” 霍行薄轻笑着回应:“很特别,但你恐怕不太敢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 “昨晚全卢市都听到了你的小夜曲。” 林似社死了。 哦,还好,只有秦星文和巩宣跟她的室友们听过她的原创,别人还不知道是她。 霍行薄为了能实现许佳说的她那个在“天空中弹钢琴,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心愿,除了把Trade大厦的118层延伸改建为空中玻璃楼层,还连通了语音设备,卢市各座大厦的投屏都在即时播放她这首钢琴曲。虽然不至于让所有人都听到,但至少有心人一定熟悉了这首旋律。 林似又好笑又想气。她问:“你花了多少钱呀?” 霍行薄没算,但大概超出了一个亿。 林似饶是见过再大的世面,也没过过这么奢侈的生日。 她忽然好心疼钱。 霍行薄问:“你是什么表情?” “好多银子。” “不开心么?”他说,“我赚钱,你花,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似没料他会这样说,这句话让她很感动,虽然金钱制造出来的浪漫她也很喜欢,但李英芝对她从小的教育就不是这样的奢侈。 霍行薄:“这个热搜上得好,他们还说了什么?” 林似没反应过来,低头重新打开微博。 网友的评论跃进眼帘。 [ 学钢琴十年,我也梦想过在高空弹奏,呜呜遥不可及。] [ 首富爸爸好有钱,能让我上去踩一脚吗,看看踩在云朵上是什么感觉!] [ 有钱+有才,这个资本家跟他娇妻绝配啊!弹得好浪漫!] 林似把手机给他看。 霍行薄说:“既然你心疼花出去的钱,那我帮你挣回来吧。” 他拿出工作那部手机给宋铭去了电话,交代宋铭注册一个“霍行薄”的微博,网友们已经查到昨晚背后的人是他。 他一字一句地念,让宋铭用新注册的账号发布微博:“我太太心疼生日花出去的钱,训了我,我在这里帮她挣回来。空中琴房可以限票参观,钢琴可供专业人士弹奏,预约方式@先诚集团。” 林似听呆了。 霍行薄挂了电话看向她:“票价多少?你定。” 林似足足愣了好久,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有钱了,因为这个人脑子里全是生意经。 “你这么做人家Trade大厦那边同意吗?” “那是咱们家的产业。” “哦哦……” … 这场浪漫的生日惊喜也让许佳激动,毕竟她可是出主意的那个人。 林似和室友们在琴房练琴。 周以晴和姚梦听着热搜上那首钢琴曲,有些疑惑地说:“我感觉好熟悉啊,好像林似就弹过这种技法的乐曲,好像你有这种的原创对不对?”周以晴看向林似。 林似解释:“我那首没这首好。” 周以晴也相信她:“好像是,感觉首富的老婆弹的这首感情更丰富,很浪漫啊。” 许佳练着要参赛的乐曲,听着她们的谈话边弹边笑。 周以晴瞪她:“跟着边禹后就得了大病。” 只有许佳知道林似的秘密,也懂她,为她保密。 巩宣也知道林似这首作品,她肯定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但在学校里遇见的时候巩宣只是笑着对她说加油,没有提别的。 林似也不好再把这首作品拿来参赛,就选了霍行薄喜欢的《法国组曲》第三号的第四首。 练琴的时光很快,参赛的前一天,林似坐在学校琴房里,还在问霍行薄明天会不会去现场。 霍行薄问:“我去了你会紧张吗?” “应该会吧。” “那再看。” 他也没有给她准确的答案,问:“在做什么?” -- 第69页 “天天都在练习,今天只想敷衍钢琴,我在琴房打瞌睡呢。” 霍行薄低笑:“我让司机来接你,来公司睡?” “我寝室有床。”林似忽然就想要逼问他,“如果你说你是想我过去的话我就……” “我想你了。”电话里的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过来么?” 林似握着手机忍笑,淡定地“喔”了声:“那你派车来吧。” …… 林似到先诚后发现公司里的人都对她格外的尊敬,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霍行薄为她豪掷亿金过生日的事。 她并不是个奢侈的人,但也会因为这件事感到开心。 女助理将她往霍行薄的办公室带,林似想给霍行薄一个惊喜,让女助理先去忙。 她看见宋铭拿着文件和手机走进霍行薄的办公室,也放轻了脚步往门口走。 宋铭在讲电话,但请示着霍行薄:“梁小姐想跟您通话。” 霍行薄皱了皱眉,没说话。 不知道电话里讲了什么,宋铭还是请示霍行薄:“她说不会打扰您,就说一句话。” 霍行薄放下钢笔,后背倚进沙发椅中,神色淡漠,并不接宋铭递过来的电话,宋铭便只能打开免提。 林似听到电话里御姐般的女声。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霍行薄说:“你说吧。” “上次的唱片你收到了吧?我又给你找了一张难得的唱片,也是母盘,我给你送过来?” 霍行薄皱着眉,没有回答。 林似在想上次的唱片,是霍行薄送给她的那张母盘?那这个梁小姐又是谁? “……我很想你。”电话里的梁小姐这样说。 林似愣在门口。 无数种情绪撕扯在胸腔里,她这个被扶贫的霍太太明明应该为了林家什么都不问的,但她竟然跨进门,望着霍行薄直接问:“是谁啊?” 她的眼睛蔓起雾气,鼻腔发酸,心里有一股委屈和嗔怪,黯然的视线落在霍行薄身上。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乔瓦尼·马拉蒂的《Just for you》 第34章 秋日私语 霍行薄起身大步走到她身前:“什么时候来的?” 林似不回答只看他。 他说:“一个弹钢琴的。”他回头恼羞地睨宋铭, 要不是宋铭非要把手机拿进来,能出这种事? 宋铭已经很识趣地拿走手机要挂电话。 霍行薄说:“回来。”他说:“免提开上。” 宋铭不解他的意思,重新打开免提, 并叫了声梁小姐。 对面手机里的女人显然也是听见了林似的声音,询问:“是我打扰你了吗,是你太太?抱歉我不想让你们因为我吵架,你把手机给她,我跟她解释。” “解释什么, 我跟你这么熟?你打扰到我老婆了, 麻烦今后不要再打过来。”霍行薄利落地挂了电话。 林似却感觉到了刚刚这个梁小姐浓浓的茶味。 原来现在绿茶都这么多了吗,这是霍行薄的前女友还是追求者?反正不管是谁她都不喜欢。 宋铭已经识趣地逃离了犯罪现场。 林似:“人家脾气这么好, 你是不是太凶了啊?” “我跟她不熟。” “哦,可我听她说她很想你。” 她脸上不高兴, 但没有显露出表情,连说这种话也都是一贯的温柔和气。只是不接他递过来的水, 也不让他牵, 自己坐到了客座沙发上。 这是霍行薄第一次看见林似发脾气。 没有大吵大闹, 看着仍是客客气气的,连不开心的眼角眉梢都还带着自有的温柔。 他有些想笑, 但知道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一丝不苟地跟她解释:“就是个弹钢琴的, 我跟她并不熟。我送你的唱片是托我妈找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会那样说。”他一脸你不信我就打给我妈的表情,还真的掏出手机给辛瑶拨去了。 梁楠优是他在巴黎认识的,除了学习和工作以外, 他每个星期周末会陪辛瑶度过。辛瑶喜欢听钢琴, 常去听各种演奏会, 也把会喜欢的钢琴师请到她派对演奏。 梁楠优就是辛瑶请来的钢琴师的学生,她留学在那边。 一开始是哄得辛瑶十分开心,常常去陪辛瑶。有次霍行薄在辛瑶那里过周末,梁楠优来家里为辛瑶弹钢琴,他在边上随口问了句巴赫的《法国组曲》,梁楠优问他喜欢哪一首,他说了林似弹的那首,梁楠优就为他弹奏了那首钢琴曲。 后来这个人跟他表白,被他拒绝,辛瑶知道后没再让她去家里,也很少再跟她接触。 毕竟是母子俩,辛瑶很明白他这个儿子说一不二。 电话接通,霍行薄开的免提,林似想来阻止已经来不及,她自然不想把夫妻俩的事闹到婆婆那里。 这个婆婆她见都还没见过,第一印象竟然就直接变成了吃醋对证。 林似十分恼火,着急地瞪了霍行薄一眼。 霍行薄笑着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跟辛瑶打招呼:“刚起床?” “对啊,你周阿姨刚弄好早餐,这么早有事?” 霍行薄看了林似一眼,她焦急地用眼神示意他别说。 他轻笑了下,继续说:“瞧你干的好事,上次古典乐的母盘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电话里辛瑶很焦急地问:“我儿媳妇不喜欢?” -- 第70页 林似愣了下。 那边一阵摔碟放碗的碰撞声:“是你让我找这种古典的啊,她喜欢哪种风格,有没有最爱的钢琴家?我重新给她找。” 辛瑶指责霍行薄:“你怪我做什么,还不应该怪你?哎这下好了,我都没见上我儿媳妇就开始把印象搞砸了。” 林似完全是懵的,电话里的辛瑶着急得像个犯错的小孩,婆婆好像比想象中亲厚可爱啊? 霍行薄凝望她笑着说:“不是这个,她很喜欢。是我让你找的东西,怎么变成梁楠优找来的了?” 他对辛瑶说:“梁楠优刚刚打来电话,被我老婆听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她现在在跟我闹情绪。” 辛瑶焦急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霍行薄把手机递给林似。 林似完全还没做好准备,第一次跟婆婆的接触竟然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她有些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喊。 那头的辛瑶喊了声:“儿媳妇?”又问霍行薄,“我要怎么叫我儿媳妇?” “你叫她小似。” 辛瑶说:“小似,是妈妈的错,妈妈没让梁小姐找唱片,是她帮我托朋友带回国的,那是行薄让我帮你找的。梁小姐啊我们现在已经很少来往了,我知道行薄的性格,她只是一个外人。” 辛瑶说这些时也很紧张,林似听到了她的焦急。 她很感动,想喊一声妈妈,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妈妈这个称呼跟她说话。但也许这两个字封印在她心底太久了,她张了张唇,抓不住这份勇气。 霍行薄握住她拿手机的这只手,他手掌带着温暖的力量。 林似对上他微笑的眼神,终于喊出:“妈……” 辛瑶听到这一声特别激动。 林似说:“您别听行薄这么讲,他太夸张了,您寄给我的唱片我很喜欢,谢谢您。” 辛瑶很开心听到她这样的回答,问她还喜欢哪位钢琴家,她再从法国寄唱片回来。 “你别跟我客气,我认识很多音乐家和演员,要什么都能给你找回来。” 短短的几分钟,林似跟辛瑶的聊天相互谦让恭和,但彼此都很开心。 霍行薄接过手机要挂电话,让辛瑶安心玩儿,不要着急回来。 辛瑶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告诉过辛瑶,他娶的是记挂了很多年的姑娘。他想与她彼此相爱,到那一天再把她带到辛瑶面前,过一家三口甚至四口五口的生活。 辛瑶舍不得挂这个电话,问林似钱够不够花,她可以汇款过来。 林似看了眼霍行薄,他从来没笑得这么开心。 她心里很暖:“我有钱的,妈妈不用担心我,您注意身体。” 这个电话结束后,霍行薄说:“现在总信我了吧,我妈不可能也骗你。” “妈妈好像很喜欢我?” “当然。” 林似弯起唇,又感觉这份喜欢当之有愧:“可妈妈都没见过我,等她见到我了她会不会觉得我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她忙问霍行薄辛瑶都喜欢什么。 一直到跟着霍行薄走出先诚大厦,林似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本来是想生气立个规矩的,怎么他们忽然就好起来了,还变得更亲密了些? 他们走到地下车库,霍行薄有个工作来电,停下接听起电话。 林似先走向汽车,司机为她打开车门等在一旁。 她坐在车厢里,透过车窗望着霍行薄,男人在工作里总是淡漠的一张脸。 一辆奥迪车上下来一个手提公文包的女人,从劳斯莱斯前经过,看见霍行薄时双眼放光,忙从包里拿出口红补涂,将工作牌戴上,目标明确地走向霍行薄。 林似落下车窗问等在一旁的司机:“也是公司的人吗?” 司机远远看了一眼:“是的,太太。” 林似弯起唇,忽然有了个想法。 女人穿着紧身的包臀裙,高跟鞋踩出摇曳生姿的步伐,等候在霍行薄旁边。等他打完电话跟他说起什么,一双眼里全部的女性柔情都竭力落在他脸上。 霍行薄翻了下她递来的文件,没看几眼便回到车上。 “时间还早,要去买东西吗?我给你刷卡。” 林似没回答。 霍行薄加注着砝码:“买什么都行,游艇,大楼,海岛?” 林似只看着手机:“你异性缘不错啊。” 他低头看她:“又吃醋?” “我吃什么醋?” “那个是公司的员工。” “很漂亮。” “人事部的,我跟中层接触都不多。” “哦。” 他急了。 林似弯起唇,听着霍行薄一路的忍让和无可奈何,竟然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好心情。 他皱着眉又叹息的时候,无奈又温柔地来哄她。 她忽然好喜欢他哄她的这种感觉呀。 “我没生气啊,你答应我随时把婚戒戴好,不要让我担心。”她好像也学会了一脸的委屈和在乎,心里很想笑。 对面的青年如释重负,松口气地承诺:“好。” 他来抱她,又低头想亲她。 正好钱姨上来叫吃饭,林似就从他怀里出来,走在他前面。他在后头,看不见她脸上的笑。 她笑得特别开心,洁白的贝齿,唇颊边绽起的梨涡。 -- 第71页 喜欢上一个人原来这么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忙,好瞌睡,就先写这么多了,明天再多写点哈。 章节名是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 第35章 下雨 第二天是秋日里的一个晴天。 校园里的梧桐树上叶子枯黄, 随着风起飘落一地,很快被学生经过的欢声笑语掩盖。 月光钢琴比赛在下午两点举行,卢音的音乐厅里坐满钢琴系的学生, 最前排是校院领导和这次资方的领导。 钢琴系的院长方如山跟品牌方总裁Gavin笑谈,请人入座,Gavin隔开一个位置坐在方如山旁边。 方如山笑说:“别客气,您坐我边上。” Gavin:“No,霍先生会来。” “那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方如山恍然一般, 很快就叫秘书长去请卢音的校长。 座位起了些变化, 卢音校长从一个讲座上抽身赶来,坐在中间。他右边是方如山, 左边是特意空出来的位置,位置旁是Gavin。其余校领导和评委才坐在旁边。 后台的化妆间里忙碌又热闹, 参赛的钢琴系学生都在做准备,第一个上台演奏的大二女生回到后台, 很快就有相熟的同学来问她情况。 “台下人多吗?你怎么样?” “啊啊啊我太紧张了, 弹错一个乐段呜呜!台下人还好吧, 跟上次联赛差不多。” 林似坐在一旁看乐谱,许佳这次也报名了比赛。两个人听着学妹们的谈话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许佳:“看我干嘛?” “是你看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似好笑:“那你去帮我问问?” 许佳朝她抛出个wink, 一脸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去问那个大二的女生:“学妹, 资方这次都来了哪些领导啊?” “有品牌方的总裁Gavin,还有他们带来的评委老师秦明州和朱莉老师。” “先诚集团没来人吗?” “没看到啊。” 许佳了解完回到林似这边:“听到了吧?” 林似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怕霍行薄在场,她只是担心有他在她会笑场。 毕竟看见这个人她现在总是忍不住想笑。 林似的演奏排在9号,到4号上场回来后, 后台休息室里就开始有了些交谈, 之后越来越大声, 女生脸上都洋溢着一种难言的兴奋。 林似有些好奇,听到几声都是说“颜值”,还有“天花板”,她想起身去问,旁边罗洁薇从台上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睨她一眼。 “林似,你内定第一了吗?” 她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一种尖酸的嘲讽。 “我还没上台,你别给我戴帽子。”林似冷下脸。 她很少发脾气,眼角眉梢和自带的性格总让她看起来十分温和,但关于钢琴上她绝对不接受半分污点。 林似这时已经能猜到,恐怕是霍行薄来了。 也是啊,他昨天只是回答她看情况,他竟然搞突袭! 林似找到霍行薄的微信发去消息。 [ 你来我们学校了?] 霍行薄:嗯 林似正在打字,很快又收到他的消息。 霍行薄:老婆加油,你超棒!! 这个人难得的还打了感叹号。 林似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怕到时候在台上真的给他丢了人,不敢再看手机,凭空隔着感觉练习。 霍行薄的到来惊艳了整个卢音。 他的车从学校大门驶入,但很低调没有成排的保镖车,只有他和宋铭加一名保镖。 他穿一套暗蓝色的高定西服,挺括修长,勾勒着男性完美的身材比例,微微突起的眉弓下是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睛。霍行薄无论在哪都是英气高贵的,这种英隽的气质太吸引象牙塔里的年轻少女。 从校园到音乐厅,所有女生都险些疯狂,最终用交耳低语压抑这份激烈的热情。 有人记住了Trade大厦那晚的庆生,原本就给了他“一掷亿金、浪漫、深情”的标签,现在又亲眼见到真人,都忍不住羡慕背后那个霍太太。 台上的钢琴演奏都无心再听下去。 “他老婆也会弹钢琴,他娶的是个钢琴家吗?” “没适龄又漂亮的青年女钢琴家啊。” “也许是门当户对,不漂亮呢?” “那国内也没有这种女钢琴家!啊,是国外的!” 于是女生们把欧洲到美洲的适龄女钢琴家拉出来找了一圈,发现符合条件的几乎没有,一直在猜背后的这个霍太太,也在留意霍行薄,总往他那边看。 他正专心致志在听弹奏,不参与评选,偶尔会看看比赛节目表,又低头看下腕表,像特意在等候什么,又始终都是神态自若的淡然。 坐在后排的女生们悄悄感叹:“这种应该叫精英界的颜值天花板吧!” “精英界?你把娱乐圈划拉出来几个,一起比一比?我觉得人家是古代太子的级别,手底下有江山的那种。” 大家的七嘴八舌传不到霍行薄耳朵里,他在等林似,也终于等到了她。 少女穿一条及膝的小黑裙,也许是为了不被打扰,她向观众席做自我介绍时并没有看他,好像特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害怕影响了情绪,落落大方地坐到钢琴前。 灵巧浪漫的乐章从她指尖流淌而出。 -- 第72页 霍行薄不着痕迹弯起薄唇,微微眯起眼聆听这首曲子。时光就像回到四年前的那个夏天,他在喧闹的人潮中听到这首钢琴曲,看见水晶灯下弹钢琴的林似。 她在钢琴前有全部的自信。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她,她坐在钢琴前的样子很美很美。 … 直到台上的曲子结束,林似起身朝观众席致礼,这个时候才终于将视线落在霍行薄身上。 她看见青年扬起薄唇,故意对她挑眉微笑。终于忍不住也笑起了起来,光影照亮她唇颊边的梨涡。 等到评选环节,林似跟所有参加比赛的选手一样都有些紧张和期许。院系的老师负责后台的一切,把获奖人员通知了一遍,从优秀奖开始念起,一直念到亚军都没有林似的名字。 林似有一瞬间的慌神,最后又是一贯的自信占据心底,她应该会拿一等奖的。 内心的安慰声刚落下,老师就说:“冠军是林似,恭喜你们,都准备一下,听到名字上去领奖和合影。” 许佳抱住林似,悄悄凑到她耳朵边说:“你老公真给力!” “诶,难道这次不是我自己的努力?” “我是说你老公坐在那里真给力,听说别的系的女生都跑来看他了,音乐厅外面全是人,都进不来!咱们学校论坛里全是他照片,哈哈哈有钱有颜金主爸爸。” 林似忍不住好笑。 到念到她名字时,林似上台去领奖,主持人说第一名由资方领导亲自颁奖,会有合影。 她眺望见台下的男人在学校所有领导和老师的恭请里走上台,西裤下的长腿笔直,也有比例完美的宽肩窄腰。她忽然想起一句很俗的形容,是行走中的荷尔蒙。 霍行薄停在她身前,宽肩为她挡住了台下许多目光。 他轻轻扬眉:“恭喜你。” 林似脱口而出:“谢谢荷尔蒙。” 说完她和主持人都愣住了,幸好话筒没在她唇边。 霍行薄扬眉轻笑,眼底都是强压着的笑意。 林似尴尬得想掉头下台。 她怎么突然这么蠢啊! 主持人关闭话筒笑着打圆场:“我们的同学有些激动,您别见笑。” “奖杯和奖金都拿到了,有什么感想?”霍行薄这样问。 主持人怔了下,没料到他会有这种“采访”,很怕林似再出错,忙看她。 林似脸颊滚烫,微笑着说:“很感谢您对教育事业的支持,感谢先诚和品牌方,音乐教育需要您这样的慈善家,您也是个优秀的企业家。” “我是问同学有什么感想,不是感谢。” 林似悄咪咪地嗔怪他一眼,继续微笑脸:“我很荣幸和开心……” 霍行薄把奖杯塞到她手里,脸上写着“开心就行”。 主持人把奖学金卡牌交给林似,也请示着霍行薄:“很荣幸能跟您合影。” 霍行薄绅士地配合,但在卡牌的背后,他的手牵住了林似的手。 男性滚烫的指节有婚戒的清凉感,林似吓了一跳,在镜头前堆起的全是假笑。 …… 结束时,霍行薄的车是以一种路况十分艰难的情势驶出了停车场。 是很多女生过来围观他,有那场热搜的效应,也有今晚他各种流露在校园论坛的照片带来的效应。 好在很快有校领导安排了导员和保安过来清场,把学生都叫住了,清理出了道路。 劳斯莱斯在阳光下驶出卢音校门,仍有不少学生在拍照。 林似接到了霍行薄的电话:“你们学校北门。” “你车开去北门了?” “我在北门的镜湖,没在车上,车子在老地方。” 他知道今天的影响太大,被连累林似,已经脱了外套下车走了侧门,司机现在正开着车在甩开那些追拍的学生。 林似说:“可我怕在北门被同学看到诶。” “我换了衬衫,戴了口罩。”霍行薄是无奈的语气,“藏得很深,看不见我。” 林似被他逗笑,挂了电话把室友们请客的要求改到了下周一。她拎起包就往北门去,手上还拎了个装着奖杯的盒子。 路上有碰到同系的学弟学妹,都在祝贺她。 快到北门的镜湖,林似又遇到一个管弦系的男生。 男生笑着对她说起祝贺的话,又说:“你一个人?我请你吃饭吧,庆祝你拿到冠军。” 林似婉谢着:“不用了,谢谢啊。” “别跟我客气,林似,我能邀请你跟我合奏吗?期末我有一场比赛,我想邀请你跟我来一场钢琴和小提琴的演奏……” 男生眼里的爱慕流光溢彩。 霍行薄有很多追求者,林似也一直都有。 在他们各自的领域里,他们都发光发亮,站在巅峰,各自都很优秀。 林似正在想拒绝的词,手忽然被霍行薄牵住。 “没时间,她要跟我谈恋爱。”戴着口罩的青年只露出一双暗恼又胜利的眼睛,直接把她拉走了。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Brian Crain的《Rain》 第36章 生活的乐趣 直到两个人上了车, 林似发现霍行薄还在一种闷闷不乐里。 她心里很想笑,刚才她听到他说“她要跟我谈恋爱”,所以他没有告白说“我喜欢你”, 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来告白吗? -- 第73页 她忽然觉得这个人也很可爱。 “你不高兴啦?” “那个男生是谁?跟你很熟啊。” “是别的系的同学,只是认识。” 霍行薄从她包里拿出婚戒,亲自套在她手指上:“我想了下你不用再把我藏起来,下次把婚戒戴上,不许跟男生合奏。” “不用再藏起来是什么意思啊?” 霍行薄还有些不快:“你快毕业了, 在学校里也不用忌讳什么, 有我的关系你的路也能更好走些。” 林似不太赞成他的想法:“你知道我一直以来朋友就很少的,我还是不想拉开跟同学的距离。” 霍行薄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他在这种时候不说话, 好看的眼会黯然几分,然后用磁性的嗓音回答她“好吧”。 林似发现他这样的时候总很温柔。 像山涧的自然风光里盛开的一株兰。 逆风顺意, 细水流长。 霍行薄问:“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林似靠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装着奖杯的盒子:“我想让奶奶高兴高兴。” 霍行薄好笑:“行, 那回林家。” 他忽然说起:“在准备托福还是雅思?推荐信需不需要我为你出面?”他摩挲着她手指, “考研想去哪所学校?” 林似愣得忘记反应, 耳边是他温柔的余音。 他在问什么,她考研的梦想? “我可以考研吗?” “当然。” “我, 我以为……” 她以为她毕业后就要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给他生宝宝啊。 霍行薄笑她:“不是你自己说过想考研么,早点做准备。”他捏着她的手, “林似,我不会限制你做什么。” 林似从来没有这么感动过。 她成长的路上除了李英芝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理解,只有这一刻这么动容。 “我可以出国吗?” “看你自己,先选择你喜欢的学校和教授, 如果是在国内我当然更乐意。” 林似朝他笑起来。 这一路都很开心, 到林家后, 林家人见到她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喜悦,也都高高兴兴地祝福她又拿了个第一。 李英芝坐在沙发上,点了霍行薄上次送给她的奇楠香,老太太的笑容里有一种自豪:“她从小到大都拿第一,各种各样的奖杯长什么样儿我都见过。” 霍行薄好笑老太太这句凡尔赛的发言。 林似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两个人才懂的眼神跟他会心一笑。 林仲君今天回来得早,见到霍行薄后有些生意上的事跟他请教,霍行薄起身和他去了书房。 林似对李英芝说:“奶奶,其实我刚刚高兴的不是这个,是我打算考研啦。”她说霍行薄答应她可以考研,国内和国外的学校都任由她选,她去哪里他都支持。 李英芝愣住,是在巩秋韵的笑声里才回过神。 老太太问:“他答应你可以考研?他愿意等这么几年?” 林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啊,毕竟像霍行薄那种背景,她应该是该早早毕业回家去相夫教子的。虽然封建,但豪门太多都是这样。 李英芝既欢喜又诧异,不过也有几分担心:“读研说短两年,说晚了三四年是吧?我是担心行薄能不能等得了这么久,他妈妈会不会催你们要小孩?” “我和他妈妈通过电话的,她人很好。”林似笑着说,“他说过的事就不会反悔,这点我相信他。” 李英芝这才放心些,露出欣慰的笑脸。一直以来林家人都知道她的梦想是考研读博当个钢琴家,后来被迫经历现实的挫折,变成了毕业当个琴行或中学的钢琴老师。霍行薄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有多重要,林家人都知道。 李英芝说她是找到了个好人家。 “我得去给菩萨上炷香。”老太太乐得坐不住,往书房去。 “慢点慢点,您那都没香烛了。”巩秋韵失笑,忙找出香烛给老太太送进去。 所有人都为林似开心。 晚饭后,林仲君把林似单独叫到一旁。说起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场迫不得已的联姻,牺牲她的幸福去换一个林氏日化的生路,现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她要对霍行薄好一些。 “如果我哥他能看见你找到个好人家,也会放下心。”林仲君说,“小似,看行薄这样对你叔叔就没有愧疚了,你要开心一点。”他一直都在愧疚把她嫁进霍家换来林氏的助资。 林似很少听他们提起她父母,有片刻的游神,望着林仲君眼里闪烁的泪光,好像才发现他眼角的鱼尾纹。 叔叔也才四十五岁,怎么会在短短几年里长了这么多皱纹啊。明明在林仲君送她去卢音报道的那一年,她都还记得同学们把他当成她爸爸,夸她爸爸很年轻很帅。是林氏快倒闭的这两年压垮了林仲君和李英芝。 林似有些辛酸,笑着说:“叔叔,我们都好起来了,未来也会更好的。” …… 从林家出来,林似跟霍行薄坐在车厢里,内心更感激于霍行薄。 她靠在他肩膀上,好像现在很习惯于这样的依赖。 “听说现在家用脱毛仪很火诶?” 霍行薄想了会儿:“听过一些,陆开延手底下的明星就签了那些推广。” 林似说:“我不是有个器械公司吗,走的时候跟叔叔聊了会儿,仓库里堆的东西太多了,我想干脆把它们都拿到网上卖掉。” -- 第74页 霍行薄失笑:“能有几个钱?” “当然比不过你啊。”林似说,“我也想有赚钱的能力嘛,我可以一边准备考研一边忙这个,反正公司也不常去。” “你想玩就玩,我给你派个人?” “我不是玩!” 林似懒得跟他解释,虽然肯定比不过霍行薄赚的钱,但仓库里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她变得越来越好也能让林仲君和奶奶少些压力。 …… 第二天里,张叔开着那台低调的宾利车把林似送到卢音校门,林似下车时感觉到大家有些不一样的视线。 校门口进出的学生都在看她,有些人看看手机再抬头看她一眼,小声跟身边人交谈,带着鄙视或者惋惜的眼神。偶尔也有林似认识的熟面孔,女生想上来跟她打招呼但又被身旁的同学拉走。 林似心突突跳,察觉到可能是因为昨天的比赛。 她拨通许佳的电话:“昨天比赛结束后是不是有什么新闻?” “什么新闻啊?”许佳还在睡梦里,有些迷糊地说,“我不知道啊。” “你还没起床?” “我……”电话里少女的声音害羞起来,“那个,似似,我昨晚跟边禹我们住在酒店了。” 林似明白了许佳的意思,关心地问她:“他对你好吗?” “他挺好的,他也是第一次!” 林似笑她:“改天把他拉出来请客,当着我们全寝室的面发誓要对你好。” 跟许佳挂了电话后,林似登陆进了卢音的论坛。 她在匿名树洞里看见了她和霍行薄的照片。 霍行薄戴着口罩牵她的手从北门离开,她跟着他钻进了劳斯莱斯幻影的车厢。 有心人把霍行薄的钻戒和口罩放大,说他戴口罩是为了避嫌,她是明摆着的小三。更可恶的是说她的冠军是钢琴品牌方给她内定的。 林似气得开匿名小号怼贴。 克拉拉·舒曼:这么黑暗呢?万一人家是正常交往呢。 很快就有人回复她。 帕格尼尼:已经扒出来了,这个金主爸爸的老婆是巴黎的青年钢琴家卡伊纳。 林似气得鼓起双腮,边走边打字。 克拉拉·舒曼:你咋知道,霍行薄告诉你的?哪个系的,幻想系吗? 贝多芬:克拉拉你别跳脚,这个资方爸爸是从法国回来的,有学姐在那边留学,卡伊纳在本国很受资本家的欢迎,不是她还能是谁。 林似气得牙痒痒。 克拉拉·舒曼:人家就不能是正常夫妻吗,就不能娶个钢琴爱好者,非得是演奏家? 很多匿名用户跟楼,都说那天在Trade大厦听到的钢琴就是天籁,那么充沛的感情和标准的技法,不可能是卢音这种水平弹得出来的。 克拉拉·舒曼:为了坐实谣言贬低自己学校,我没话说。 也有人留言“看不出来钢琴系的系花都是演的人设,什么温柔才气女神啊”。 这场舆论还是林似这个当事人最先发觉,许佳和室友们都跟她们各自的男朋友在一起,都比她晚看到论坛。 许佳急冲冲跑回寝室,林似正在刷这些恶意满满的帖子,其实也有人不相信她是插足者,但这种声音往往会被恶意的留言掩盖,林似也很难把这些看进去。 许佳问林似该怎么办。 林似这时接到了巩宣的电话。 “林似,论坛你看见了吗?” “巩老师,我早上看到了。” “你先别急,你和我说一下你跟霍先生的关系?” 林似顿了下,巩宣是很早就知道的,她那边还有校领导的声音,应该学校知道了在调查这件事。 “他是我丈夫。” “好,你别发声,这件事学校里会处理。”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乔治·戴维森的《Joie De Vivre》,章节名一般都是中文,一般搜英文最准确。 第37章 我俩的时光 挂了电话, 林似给霍行薄发去了微信消息。 林似:你在我们学校出名了。 霍行薄:预料之中,陆开延说我要是破产他第一个捧红我 林似郁闷了一早上,终于因为他这句笑了起来。 她回复:你现在方便吗?我们打电话说吧。 但等了几分钟霍行薄还没回过来, 林似知道他早上会很忙。 周以晴和姚梦这时也跑回了寝室,都在问林似:“那个戴口罩的是谁啊,先诚的董事长?咱们学校琴房的赞助爸爸?” 霍行薄这时给她打来了电话,她起身去阳台接听。 “你们校长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怎么处理, 刚刚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说学校的意思是如果她不想公开身份学校会出面平息这件事, 但霍行薄的意思是即便是为她把这件事盖过去,也还是可能会有异样的眼光落在她身上, 他建议是公开他们的关系。 林似说:“那就公开。”她弯了弯唇,“当霍太太是件很好的事情, 我忽然不想藏着了。” 她听到霍行薄在电话那头的低笑声:“好,我让学校来处理。” 短短几分钟里, 卢音的校长亲自做出官方的回应。 林似是先诚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的太太, 是她拉动了霍行薄的赞助, 学校琴房才得以改进。 月光钢琴比赛奖学金也是因为她的提议,霍行薄才设立了这笔奖学金。 -- 第75页 后文又附带着钢琴品牌方那边的评委老师和卢音的评委老师对她昨天比赛上的作品的一则评析, 最专业的角度,堵住了那些质疑的声音。 帖子下多了很多正面的声音。 [ 谢谢学姐!祝学姐和姐夫相亲相爱一百年。] [ 是哪位说的卢音没Trade大厦小夜曲的水平, 出来跪。] [ 从大一到大四,没见过这么低调的系花。] 放学的时候,霍行薄亲自开车来接林似。 他没有高调地把车开进校园,只停在校门后面一点, 也没有挡学生的路。 林似远远看见他的车子, 如今也不想再拘着什么, 从包里拿出婚戒,大大方方地戴上。 霍行薄坐在副驾驶,看见她手上的钻戒弯起薄唇:“今天有什么感触?” “感触就是走在路上全都是看我的,正大光明看的,还有偷偷摸摸看的。托你的福。” 霍行薄莞尔,开车说请霍太太吃大餐。 他说,他终于不用再被藏起来了。 林似忍不住翘起唇角。 公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林似不用再忍罗洁薇,不用再把霍行薄藏着,也可以大大方方地戴上婚戒在各种场合弹钢琴。 但对她来说唯一的坏处就是系里的各种学生活动都会请她去当裁判或者评委,校园里各个协会都想请她出席他们的活动。院校领导这边倒是没有来打扰她,应该是霍行薄打了招呼。 林似不可能完全拒绝那些邀请,参加了几个,总不习惯当个门面坐在那里。 好在林子绮来卢音找她玩,把她拉回了林家解救了她。 林似问:“你今天不上课,请假了?” “姐,今天我生日啊!” 林似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林子绮21岁的生日。 她问林子绮想要什么礼物,林子绮遗憾地说越长大事情越多,她很怀念小时候。 “可惜子扬不在,我们三个的生日一直都是一起过。” 林似也想起那些时候,他们姐弟妹三个生日的那晚总是聚在一起睡一间房,她和林子绮睡床,林子扬睡沙发或者是地铺。 林子绮很想念林子扬这个唯一的弟弟,挽着林似手臂说:“要不今晚我们俩睡,让姐夫自己在家,或者让他来这边睡客卧。” 林似笑着答应。 巩秋韵是全职主妇,在家里弄了个小K歌房打发时光,林子绮拉着林似在里面唱歌。 林似在喧闹的歌声里接到霍行薄的电话。 “今晚睡林家?” “是啊,刚刚给你发微信了,子绮今天生日,我们难得聚一聚。” “嗯,那我过来。” “你不在家睡?” “你都不在家,我在家里做什么?” 林似弯起唇,这个人好像总有他自己的表白方式。 有时候她情愿把他这样的话都当成是同样悦耳的告白。 霍行薄来得晚了点,林似已经被林子绮拉进了少女的闺房。 李英芝和巩秋韵不知道他会过来,忙去收拾客房。霍行薄说就住林似的房间就好。 巩秋韵去林子绮的房间里要把林似叫出来。 两个女生已经躺在床上,林子绮手脚并用把林似抱紧:“我不许,这是我姐姐,姐夫自己睡不行吗!” “你姐夫第一次来我们家住,你别破坏了这个第一印象。” “这有什么啊,我还听说娘家女儿跟姑爷在娘家是不能住一起的,娘家会倒霉……” “林子绮,你说什么封建迷信?”巩秋韵无奈地过来拉被子。 林似说:“婶婶,就让我们一起睡吧,行薄也不介意。” 她话刚落,林仲君系着睡衣纽扣来到门口,严肃地教训起林子绮。 林子绮最怕他的训,林似劝也劝不动,只能拍了拍林子绮的背,在她耳边说起悄悄话,用一个大红包安抚了林子绮受伤的心灵。 林似回到她从前的房间里,因为霍行薄的到来,又是第一次宿在林家,她的房间特意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地毯也换成了崭新的。 一束香水百合摆放在梳妆桌上,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林家人尽可能地做到最妥帖。 也许知道他们是感情日渐升温的年轻夫妻,床头柜的盒子里免不得放了避.孕.套。林似打开时傻了眼,这可是在娘家,脸瞬间就红了。 “被赶过来了?” 霍行薄出现在门口,他刚刚去隔壁的浴室洗了澡,身上穿的是林仲君崭新的睡袍,有些宽大,弯腰来看她手上的盒子时,林似能看见男性精壮的窄腰和壁垒分明的腹肌。 她飞快地将盒子藏到背后,没拿稳,里面的小袋子掉了一地。 林似忙蹲下身捡,床底下掉了好几个进去。 她太过尴尬,这可是在林家啊。 霍行薄看到她红红的耳朵,就这样俯下身握住她的手,也捏住了她手心里这枚小袋子。 男性滚烫的体温从她后背熨帖着,他在她耳边说:“在家里不是见识过更多的,这点怕什么?” “这是林家啊。” 他滚烫的呼吸都灌进了她耳朵里,林似痒痒得想躲。 “是林家怕什么,我们是成年人。”他说应该是刚刚杨妈收拾屋子时特意放过来的,也是为了避免他们尴尬。其实也是他们想得周到,毕竟林似要考研,林家人自然也不希望这中间有什么意外。 -- 第76页 林似是不敢在娘家做这种事的,她飞快把地毯上的几个小袋子捡到盒子里,“啪”一声合上盖子。 霍行薄低笑一声:“不想要我不动你就是了。” 他松开手,上了床睡到一侧。 他问林子绮的生日礼物应该准备什么,林似一边睡上来一边说她已经送过了,让他看着发个红包表示一下就可以。 霍行薄把手机递给她:“你自己操作。” 林似接过,但不知道密码,她便凑过来想扫霍行薄的脸解锁。 她下意识紧贴过来的身体,头发里沐浴液的香气,发梢扫落在霍行薄颈窝里,还有她嘴唇不小心擦过他脸颊。 她好像也察觉到了这些,动作一时僵住,手掌就撑在他腹部。 霍行薄喉结滚动,这样近的距离,他眯起双眼,勾起薄唇笑了下,托住她后脑勺吻了上来。 林似感觉她是被她自己坑的。 在娘家里,她不敢出声,一直都把这份呜咽吞进肚子里,到忍不住时咬住了霍行薄肩膀。 他在暗夜里低笑一声,喉头里低沉的嗓音叫着她的名字。 林似听到他悦耳的声线,闻到百合花的香气。 这个夜独特又浓烈,她手臂穿过他腰际,紧紧搂住了他。 …… 这样的日子跟从前一样,又比从前不同了些。 她在林家会看见林家人欣慰的笑脸,在校园里会看见尊敬她的导师和同学,他们总因为霍太太这个身份给了她无比尊贵的光环。 林似偶尔也会享受那些羡慕的眼神,但她没有沉溺,照旧练琴,照旧忙碌,准备考研,也忙起林仲君给她的那间器械公司的事情。 她把仓库里的家用脱毛仪全部清点出来,创立了旗舰店,开始请明星代言做推广。也是第一次去公司开会,认真聆听广告部的建议,做起事来都像模像样。 霍行薄有时候中午会来看她,林似不是在听产品试用报告就是在开会。 他一点也不把这些小营小利放在眼里,但很喜欢看她专注起来和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了,你的脱毛仪没作用?” 林似对他翻了个白眼:“是我给喜欢的明星发邀请,他们看不上我。” 霍行薄失笑:“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美博器械的CEO,我们的脉冲脱毛仪有着专业的水平,试用报告都很有效果,但他们经纪人都不感兴趣。” 他修长的手指端起咖啡:“你说你是霍行薄的太太,可能比你是美博的CEO要好很多。” 林似会装作生气,下决心要靠自己签起第一份合同。 她就这样几乎把空下来的时间都扑在公司上,每天都感觉很瞌睡,时常伏在办公桌上睡着,但都会打起精神来继续找出路。林仲君知道后经常都让巩秋韵帮她做饭熬汤送到办公室,让她不要太拼,毕竟这间器械公司很早就是这种半死不活的老样子。 她这样熬了半个月,终于接到一份明星代言合约。 是宋枝,霍行薄最好的朋友陆开延的女朋友,她们夏天的时候在一次饭局上见过。 林似在CEO办公室里接见宋枝,原本也是高兴,但已经猜到恐怕是霍行薄的关系,又免不了叹气。 宋枝比第一次见时看起来疲累了些,妆容倒是可以盖过憔悴的脸色,但眼神里始终黯淡。她说她没想到这间公司的老板是林似。 林似有些诧异,笑着问:“不是我先生拜托的你吗?” “不是。”宋枝摇头,忽然之间就笑得有几分苦涩,“我跟陆开延分手了。你可能不看娱乐新闻,我很早就被封杀了。” 林似愣住。 宋枝说她从出道就跟着陆开延,在演艺上她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但因为有陆开延的关系,很多人总说她能红都是因为陆开延。 她跟了他三年,这三年里什么都听他的,但只有这一回他说“宋枝你出国吧”,她第一次问他为什么,第一次没有听他的,不想出国,不想跟他分开。原来他只是把她当成这三年感情空窗的替补,他的初恋回国了,所以她就要腾位置。 “就是第一次跟你和霍先生见面的那个月,我从陆家出来,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应该是被初恋拒绝了,或者是脑子抽风了,竟然还叫我回他那去。你说,我也不是小狗啊,想丢就丢,想要就开个价买回去?” 林似听得心疼又气愤:“所以你没答应他,他就封杀了你?” 宋枝黯然点了点头:“我也没想过这是你的公司,现在你知道我的事了,就算是拒绝我也没关系,反正最近我也是被拒绝习惯了。” “他的事是他的事,他有本事在别人那断你的路,在我这他恐怕还不敢。”林似说,“你要愿意我们就签约。” 宋枝红唇翕动,眼眶里有泪光闪烁:“霍太太,谢谢你。” 林似安慰了她几句,问:“你的粉丝知道你被封杀的事吗?” “不知道,但是已经有我对手在传了,不过只要没人证实就只是个谣言。” “好,我明白了,我会让公司的负责人安排下去。”林似起身朝宋枝伸出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宋枝笑着跟她握手,在林似要走时忽然叫住了她,但却欲言又止。 林似问:“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 宋枝终于开口:“霍太太,他们豪门都是一样的,也许他们本质上也是一样的。那次聚会上你去洗手间,我听到陆开延和霍先生在聊什么,霍先生对你应该,应该……怎么说,我感觉他不是在玩弄你,就是很喜欢你。” -- 第77页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这样的话并不妥,宋枝说:“也可能我的感觉是错误的,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上次的热搜我也看见了,你们很幸福。” 林似笑了下:“谢谢跟我这么说。” …… 处理完这边的事,林似赶去了医院陪余映,坐了一会儿有些困,便早早回了霍家。 她最近都太忙,总是很瞌睡。 一觉睁眼时,窗外天已经暗下来了,她看见卧室沙发里端坐的人影。 修长挺拔,逆在一团昏暗的光影中,只有手机的光源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霍行薄察觉到她醒来,起身走到床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似问。 他弯下腰把她往臂弯里圈:“不睡了?” “嗯……” “我想睡。”他来咬她嘴唇。 林似往后躲:“诶,我想吃饭了,我饿。” 霍行薄很无奈,林似见他像把欲望强压下去,拉起她:“那起来吃饭,然后早点回来睡。” 林似好笑地弯起唇,才想起来白天的事。 “我找到女明星做代言了。” “这么厉害。”他来圈她的腰,问她找的谁。 林似说:“宋枝。” 霍行薄明显怔了下:“老陆的女友?” “他们是怎么回事?” 她跟霍行薄下楼去餐厅去吃饭,一边听霍行薄说起这桩事。 陆开延有个初恋女友,也算是他单方面的相思,连女友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得不到的白月光。他追了人家很多年都没追上,后来女生就出国去了。 他后来看上刚出道的宋枝,给她很多资源,捧红了宋枝。两个人一恋爱就是三年,圈子里都知道陆开延是她背后的金主。 现在是白月光回国来了,陆开延在宴会上撞见人家,得不到总会还惦念。 他这个白月光家族逐渐走向没落,之前的男友不愿意帮扶她的家族,跟她提了分手,所以她回头找了陆开延。陆开延跟宋枝提出分手,心里也有几分愧疚,承诺把宋枝送去国外发展,总之不要在国内,白月光看见会不好受,但宋枝拒绝了。 陆开延没想过娇养了三年的金丝雀会拒绝,两个人闹得很恼火。另一边白月光越来越势力,眼里只有得失和算计。他那天找霍行薄喝酒,忽然就说年少的时候得不到的东西,在后来得到了,但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回头去找宋枝,但宋枝被他伤得不想再接受他。陆开延是谁,整个娱乐圈没人敢得罪的人,他不懂得低头,一贯资本家的行事,亲手把宋枝的合同断掉,也给各方打了招呼,谁都不许帮她。 林似听完很生气,正要说什么,“嘶”一声捂住了肚子。 她说:“气得我肚子疼,这算什么男人?” 霍行薄点了支烟,想了片刻倒是挑起眉:“我说过他,但这些事也只有他走出来才能看清楚,他心里有宋枝。” “但他都跟那个初恋在一起了!” “房开好了,没睡。”他说起这些成年人的话题,也没有避讳。 陆开延最后走了,去找了宋枝,但被宋枝轰出了门。 霍行薄说:“这件事你别管了,就当是签了个代言人,老陆还不敢动到你那里。” “知道了。”林似想起宋枝最后说的话,放下手上的花胶羹望着霍行薄,“我们跟他们第一次聚会的时候,那天你们都在聊什么呀?” “第一次聚会?想不起来了。”霍行薄已经吃完晚餐,微微昂起下颔问她,“吃饱了?吃饱了上去,你最近不用那么忙了。” 林似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她脸颊有些烫,在进电梯时被霍行薄直接拦腰抱了起来。 他吻得一向不留余地,她想起来上次从林家回来时,也许是她在娘家不敢放肆,一直忍着,最后忍不住时咬了他,他好像很喜欢她的咬。 那天回来后,他把她丢进卧室,险些没戴安.全.套。 林似圈着霍行薄的脖子:“你别忘了那个。” 男性低沉的嗓音从喉头撞击开,沉声回应她。 林似忽然感觉小腹有些坠胀,也还是没什么精神。霍行薄察觉到,在询问她。 她说可能是快来那个了,算算是这个日子。 男人眼底有些失望,最终见她紧蹙的眉,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了她一马。 林似没想过他会这么在意她的情绪,她故意蹭在他颈窝里:“怎么不来了?” 霍行薄还没有回答,她便说:“哎呀谢谢你。” “谢谁?” “谢谢老公。” 他好笑地掐了她脸颊一把,林似忙喊疼。 后面几天,霍行薄总在忍,林似感觉到他克制的情绪。 但例假逗着他玩,一天天跟他捉迷藏。 霍行薄忍不住问:“你身体时常这样?” 林似愣了下:“我每个月都很准啊。”她才想到:“可能是我最近忙着做广告的事,第一次做这些,又都还在选学校,我压力好大。” 正说到工作,林似便接到了副总董澜来的电话,董澜说产品的宣传片拍出来了,发给她过目。 林似没再跟霍行薄聊,回了自己的书房,在电脑前看到很晚,指出了几个有问题的地方。 … 第二天是周三,她早上有一节课,但闹钟没叫醒她,她一觉睡到了九点。 -- 第78页 睁开眼时,林似浑身乏力,才看到时间,连忙坐起来。 霍行薄从衣帽间里穿着西装出来,修长手指将领带系成一个温莎结,一边笑她:“像头猪宝宝,闹钟都叫不醒你。” “你怎么不叫我!” “我打扰你做什么?困就睡,我给你请假。” 林似嗔怪他一眼,掀开被子下床。 她却在倏然之间栽下去。 世界天旋地转。 她死死扶住了床沿。 “林似——”霍行薄冲过来,问她怎么了。 林似缓和了些,摇头说:“可能是起得急了。” 霍行薄要带她去医院,林似不想去,她还从来没迟到请假过。但却拗不过霍行薄,他让关文慧收拾她的包,将她拉到车上带去了别墅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 早晨的私立医院里人少,走廊上只有医生与护士的身影,空间里弥漫的是浅淡的消毒水味和一股清新的草气。 林似还在责怪霍行薄,她感觉自己就是低血糖,没吃早饭的毛病。 关文慧说来看一下总不会错。 霍行薄带她去做了检查,像个严肃的家长,也是关心太太的丈夫。他说她生活在霍家都还低血糖,那外面的人该会嘲笑霍家是不是伙食不好、保姆不好、他照顾得不好了。 林似很无奈地看着他,正好医生先拿来了血检报告,说:“别的检查暂时先不用做,霍太太是怀孕引起的短暂性晕厥。” 林似傻眼在沙发上。 霍行薄也出乎意料地怔住。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乔治·戴维森版本的《A Time For Us》 是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改编电影的插曲,我个人很喜欢。 第38章 雨葵 “但是HCG有点低, 霍太太先去做个彩超检查。”年轻的医生询问林似,“您自己有记录同房的时间吗?” 林似还处在懵的状态里,茫然地望着霍行薄。 霍行薄也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时内心简直狂喜,但知道这不会是林似想要的,他沉声回答医生最近的同房时间。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猜到了一个中奖的日子,是从林家回来的第二天。 那天霍行薄很失控, 是最后一刻才戴的套。 医生说:“那这样看来时间就还早, HCG值低也正常,一周后霍先生再带太太过来做彩超检查吧。” 回去的车上, 林似的眼神很空,像什么都没想, 但时不时紧蹙的眉却像什么都被她想了一遍。 霍行薄一直握着她的手。 他们俩不说话,关文慧坐在后排, 知道她要考研, 怀孕对她来说无疑是个阻碍, 很担心林似的情绪,询问林似回去后想吃什么, 见她没有回答,便说:“我按照医生说的做?” 林似听到医生, 眼里是十分复杂的情绪。 霍行薄无法对这样的林似说他很开心,他渴望跟她有宝宝,也自私地希望她能生下这个宝宝。但他才刚刚承诺过支持她考研,她会为了这个宝宝先搁浅学业吗? 他无法肯定地告诉自己, 她能。 哪怕是结婚到现在, 他时刻都能感受到她比从前温柔, 比最开始能接纳他,但他都还是无法肯定地告诉自己——她爱他。 林似从来没有说过她爱他。 下车的时候,关文慧为他们打开车门后便走在了最前面,特意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霍行薄牵林似下车,他说:“对不起。” 林似睫毛轻轻眨了下,安静地走上楼。 霍行薄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 进了卧室,林似忽然抱起抱枕就朝霍行薄扔。 她把手边的东西都朝他扔了过来,但都是轻软的东西,砸在霍行薄身上也不会疼。 霍行薄看她发完脾气,地毯上有个是她经常戴的发卡,他弯腰从一堆枕头里捡起来。 “是我没忍住,对不起。”他说,“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我尊重你,但你要吃饭。 他去阳台上抽了很多支烟。 林似不知道她的这种情绪。 从最初的空白到现在的东想西想,她完全没想过在这个时候要宝宝啊。 一开始她想过最早的时间就是毕业以后,后来霍行薄说支持她考研,她想的便是至少也在三年后。现在突然有了这个意外,她所有的目标全部被打乱。 她也许不能踏入梦想的央音了,或者不能去考柯蒂斯音乐学院了,也或者不能再去考导师们都说很好的本尼音乐学院。所有原本可以接触到的美好都会在短期或者长期内彻底失去。 但是她也会失去霍行薄的笑脸。 他坐在露天阳台的沙发里已经两个小时,一直在抽烟,一边接听了些工作上的电话。偶尔会说得不耐烦,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薄怒地训人。却又把这种训人的声音压到最低,不愿打扰了她。 林似想,她也许也会得到一份后悔。 也许未来的某个时刻,她后悔没有留这个宝宝。 她本来就没有爸爸妈妈的爱护,她明明就在很早的时候就想,她今后当了妈妈,一定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不负责,一定会做一个很好很好的妈妈。她渴望生一个女儿,然后用她童年和成长里缺失的全部给她的女儿,让女儿做最快乐的宝贝。 … 林似睡了一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霍行薄不在卧室也不在阳台。关文慧说他一整天没去上班,都在书房处理工作,公司的人来了好几趟送文件。 -- 第79页 林似下楼去了书房。 房门是虚掩的,她推门进去听到霍行薄在视频会议里骂人。 他骂完才看到她,脸上的愠怒在望见她时下意识地消失不见,他合上笔记本就起身来:“什么时候醒的?我上去陪你。” 林似说:“你这么生气干嘛,都吓到我和宝宝了。” 霍行薄怔住。 林似笑起来,她笑的时候梨涡动人,好看的眼睛弯起温柔的弧度,她张开手要去圈他的腰:“抱。” 霍行薄大步过来抱住了她。 “林似……” “我生吧,诶,生完再去考研,如果那个时候还有精力的话。” 她笑着说,反正还小的时候林家的经济条件已经没送上她拜最好的老师,读最好的学校,现在就算是读研也只是提升自己音乐的领悟与见闻,不会再让她成为一个有名气的钢琴家了。 “那个时候我们老师常说,你们这50个人里有一半的人考大学都不会选钢琴专业,选了钢琴专业的25个人里有20个都不会考研。考研的5个人里有3个都不会成功。钢琴家是很多人的梦想,但只是一个或者两个人的职业。” 林似这样说,抬头望着他笑:“所以我考个老师当当,没事参加个演奏什么的也很不错啦。” 霍行薄僵硬了好久。 他手臂一点点收紧,抱到了林似柔软滚烫的身体,两颗心都赤诚跳动。 他第一次热泪盈眶,一边又在笑,是最高兴的声音。 …… 林似请了两天假,都在家里休息,医生说她孕酮还低,让她先吃药修养两天,等孕期满40天再去做彩超。 她也坐不住,会去练练琴,但都只是断断续续练半个小时,霍行薄不让她练太久。 怀孕还不稳定,林似不想让李英芝操心,暂时没有告诉林家人,霍行薄也想等她稳定些再告诉辛瑶那边。 林似忙惯了,闲下来无聊,便坐在窗口看花园里的园丁修剪花枝,打发时间。 霍行薄这两天也请了假陪她,看出她的无聊,问:“想去散步?” “你连地都不让我走,我哪敢奢望啊。”她给了他一个白眼。 霍行薄好笑地抿起唇。 林似望着花园里忙碌的园丁,有人把洒水的机器弄出很大一声响动,钱姨忙冲过去喊他们:“小点声小点声,我家太太怀着宝宝,听不得这些闹腾。” 园丁工人赔着笑脸把机器收起来。 这样宁静的午后,林似忽然就感觉到了一个小生命建立的纽带和带来的美好。 她起身回客厅去。 霍行薄问:“去哪?” “睡午觉。” “我抱你回卧室?” “又不是没腿。”她好笑地窝在了客厅沙发上睡。 睡到下午的时候,李英芝的一通电话叫醒了她。 “小似,鸢鸢回来了,特意来找你玩。你带行薄来家里吃饭吧,我让你叔叔先去接你,他正好顺路,已经到你学校门口了。” 林似睡意惺忪,问:“鸢鸢回国了?” 顾小鸢是林仲君秘书的女儿,也是林似小时候的朋友。她在七岁到十二岁的那几年成绩很差,是顾小鸢经常来陪她,跟她一起做作业。后来顾小鸢出了国,她们便很久没有再见。 林似坐起身:“叔叔去学校了啊?奶奶,我今天不在学校,我在家里。”她也很想去再见见朋友,但又怕现在身体不能到处折腾。 林似的纠结里,李英芝还没听出她的为难,笑着在讲顾小鸢现在长高长漂亮了,瞧着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还带来了很多礼品。 “那你让家里的司机送你过来?对了……”李英芝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周五,我记得你下午不是有课?怎么没有去上课,你感冒了?” 林似忙说没有,但经不住那头老太太的担心,一直都在应付。 关文慧来给她送药,在旁边听到后笑着让林似告诉他们,反正也是自己的奶奶。 毕竟还是年轻,林似还有些不好意思。 关文慧便接过手机说:“老太太,小似她有宝宝了!是这个才不太方便过来。” 李英芝在电话里呆住,是又愣又喜,忙问林似怎么这么突然,那学业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李英芝又凝重地问林似:“是不是行薄要你生的?” “他没有,他说尊重我,是我自己打算留下来。”林似轻轻笑了下,“不过他也很开心。” 在李英芝这个年纪能抱上重外孙自然是桩喜事,但老太太知道她的梦想,一边高兴一边忧愁,说:“你别过来了,我让鸢鸢回头跟你挑个时间你们再见面,我叫你叔叔买点补品来看你!我也来,我让你婶婶去备车,先挂了先挂了。” 那头激动得手忙脚乱。 晚饭的时候,林家人都激动地来看望林似。 林仲君原本也很高兴,但也知道她本来打算考研,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惋惜。巩秋韵说考研哪有宝宝重要,这是一个可爱的生命。 只有李英芝注视着霍行薄,在吃过饭后单独把他叫到一旁。 “行薄,我还是想问一下你,小似的梦想会这样断掉吗?钢琴对来她说很重要。” 霍行薄回答着:“奶奶不用担心,等她生下这个宝宝还是可以继续做她喜欢的事,我不会干涉她。” -- 第80页 李英芝终于放下心,眉开眼笑,不想多打扰林似,让她好好修养,催着巩秋韵他们回家。 林似把他们送到门口,望着林家人穿过花园,他们站在那棵茂盛的栀子树下朝她招手,让她回屋去。 这是林似渡过的最开心的日子。 她感受到所有人对她的重视。 … 她这两天请假让许佳很担心她。 许佳按着她发过来的定位打车来了霍家,还是张叔在环湖线外过去接的,外人进不了这里。 到了霍家,许佳被奢华的装修震惊,又被环境优美的花园震惊,等见到林似的琴房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快让我弹弹八位数的钢琴是什么感觉!弹坏这个键要我赔吗?” 林似被逗笑:“赔啊,留在我家不许走了。” 两个人算起来加上周六已经好几天没见,黏着抱了会儿,许佳说要参观参观霍家。 她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霍家的花园,啧啧感叹:“霸总在他一千平的花园里散步,靠在那棵几千年的老栀子树下歇气,回到他三百米宽的大床上抱着他漂亮的……” 林似已经哈哈笑出声来。 许佳又转到客厅,但发现林似跟得慢吞吞的。 她故意板起脸问:“我来了你不欢迎啊?” “我很高兴啊。” “都不热情给我当向导。” “我家要什么向导,你随便逛。”林似笑起来,露出两个小梨涡。 许佳这才发现些不对劲:“辅导员说你是感冒请的假?你不对劲!”她凑上来,“你不会是有了吧?” 林似点头。 许佳愣得呆住。 林似无奈地说:“是个意外,我也不想这么快,但是宝宝来了就是上天的恩赐,是我们的缘分。”她说,“我想通了,我欣然接受她。” 等许佳回过神时,林似再一次体现了被供起来的待遇,许佳连忙把她往沙发里扶。 两个人聊了好久,许佳好奇地问:“怀了就是两条杠吗?” “是啊。” “两条红杠?” 林似点了点头,又说:“不过我的孕酮还低,我这两天测出来印子很浅,但医生说让我一开始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许佳点了点头,嘀咕:“那我有没有可能怀?” 林似愣住:“许佳,你不会没做措施吧!” “不是不是,你别急嘛。”少女脸上是一种热恋期的娇羞,许佳小声地说,“就是我们都是第一次嘛,然后他没用那个,事后我吃了药。” 林似松了口气,表情认真地望着许佳:“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已经结婚了。佳佳,谈恋爱就先谈恋爱,但是要做好措施。意外是说不准的,有些意外会让女孩子变得廉价,我们首先要自己爱护自己。” 许佳笑她开始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有了当母亲的范儿。 林似严肃地看她:“我是说认真的,未婚先孕不可以发生,女生在有些时候本来就是弱势,你别不当回事……” “我知道啦。”许佳打断林似,环顾了一圈卧室,好奇地问:“墙上的婚纱照咋有点怪?” “哪里怪啊?” “背景?是在酒店?” “哦,是的。”林似想起来了,她笑了下,“跟你提过我们没拍过结婚照嘛,这是婚礼那天洗出来的。” 婚庆公司的老总亲自开车把这张墙挂的相框送过来,那天霍行薄在法国,她一个人在霍家过周末,看着他们的工人把照片小心翼翼挂在床头。 她就目不转睛望着上面的两个人,新娘挽着新郎的手,新娘笑得很淡,新郎笑得特别开心,像遇见久违的欣喜。 林似那时想,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应该是霍行薄边上有人在逗他笑,不然他怎么会把微笑都写在眼角眉梢和唇角,那么自然又英俊。 许佳说:“这么般配的两张脸,就一张照片可惜了。” 林似忽然也开始觉得可惜起来。 可以等她生完宝宝他们再去补拍婚纱照,或者全家福。 … 霍行薄今天去了公司,他前几天都在家里陪她,已经落下了很多工作。 许佳一直呆到霍行薄下班,都在陪林似。 他们一起吃了饭,饭后霍行薄安排了车把许佳送回了学校。 家里清净下来,林似说:“那周一我就要回去上课哦?” “嗯。”霍行薄问她晚饭后想做什么。 林似去花园里散了散步,经过那棵老栀子树,她想起来许佳今天说的几千年的老树,忍不住想笑。 霍行薄便问:“在笑什么?” “许佳说你是霸总,你在你家一千平的花园里走累了歇在这棵千年老树下,哈哈哈。”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起这些饭后的闲资。 霍行薄抬头看了眼这棵栀子树,树梢上是一轮将圆的月,时间未到,还缺一角就是团圆。 他也笑起来:“林似,我们种一棵树吧。” 林似怔了下,笑着点头说好啊。 她也没问为什么,就是觉得耳熟,就像听到有人曾经也这样提到过。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石进的《雨葵》 第39章 第一滴泪 他们便商量起来种什么树。 林似说种什么都行。 霍行薄在网上精心挑了几种树让她选。 -- 第81页 林似看完感觉什么都好:“竹子很好啊, 桃树梅花树都好,黄角兰也行!就黄角兰吧,种在栀子树边上很搭!” 霍行薄笑着说好, 来捏她脸颊让她早点睡觉。 “你怎么老爱捏我脸。”林似哼唧唧地往床上躺,她忽然感觉她好像越来越习惯霍行薄。 霍行薄解开睡衣领口的一粒纽扣,睡到她枕边时弯下腰看她。 他手掌支撑在她旁边,像把她圈在他的领地里,这么近的距离盯着她瞧。 林似被他盯得不自在, 但好像越来越喜欢跟他撒娇, 故意亲上了他嘴唇。 她亲得很快,只是轻轻挨到了他唇角。 霍行薄仍是盯着她, 问:“你的梨涡会卡粉吗?”他的眼睛真诚发问,就像个好奇宝宝。 林似愣了好半天, 笑得肚子疼:“下次我化妆的时候你观察观察我。” “不许化妆。”他把她往被窝里圈,“少画。” “现在的化妆品孕妇都能用啦, 我家有一条线都全是孕妇品牌。” “你家?”霍行薄挑起眉。 林似忙改口:“林家, 林家。叔叔他们生产的一条线, 商场销量特别好。” 第二天,林似刚起床便看到楼下花园里的工人扶着一棵两米高的黄角兰在种植。 她好笑地弯起唇角, 心里有股暖流荡开。 她站在落地窗前,揽着臂间搭的薄毯打了个哈欠, 长发垂在雪白的双肩,听到霍行薄的脚步声慵懒地回头看他。 “他们把你吵醒了?”他看了眼花园里忙碌的工人。 “没有啊,我又不是猪,都九点多了。”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真丝睡裙, 吊带滑到了手臂上搭着, 瓷白细腻的肌肤映着这抹纤细的红, 透着不经意的娇媚。 霍行薄把吊带拉上去,又拢紧了她随意搭的薄毯,皱起眉说:“下次别穿这种睡裙。”丽嘉 林似愣了会儿:“我发现你有点双标。”她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霍行薄似笑非笑:“是么,我不记得了。”他忽然抱起了她,温柔地把她扔到床上,低沉的嗓音夹着灼烫的气息灌进她耳朵里,“宝宝躺着,老公帮你换?” 从耳朵到后背的神经一瞬间酥.软到全身,林似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 那棵黄角兰种在了茂盛的老栀子树边上,还小,就像是棵依偎大树的小草。 晚上散步的时候,林似好奇地发问:“这个季节快冷下来了,还能种活吗?” 霍行薄说可以。 林似又好奇地问他:“一天浇多少水啊?” 霍行薄都耐心地答。 “那你来养哦,先养活了以后我们再一起浇水。” 霍行薄抿起淡笑:“嗯,我养。” 林似又问:“为什么你想种一棵树呀?” 他望着她的眼睛:“种给孩子,将来可以告诉他这是爸爸妈妈为他种的。”他想了想,望着那棵栀子树的方向,“也许父母就是想留下些什么,证明他们爱孩子。” 他看见黄角兰树下没盖好的草皮,弯下腰亲自动手在整理。 林似望着这双骨节分明的手,这么好看的手在整理这些草和泥,总有一种极度反差的温暖。 …… 第二天是周一,她要回学校上课。医生每天定期来家里帮她抽血拿回去做血检,孕酮比之前高了些。 霍行薄还是不放心她,把她送到学校后叮嘱她:“有事情第一时间跟我联系,或者打给医生。” “我知道啊。” 他还想再叮嘱些,又怕她烦,便说:“放学我来接你,我开到你们寝室楼下,你就坐在寝室等我。” 林似发愣,还想说“不要这么高调”,霍行薄已经开车走了。 她这一整天都收到霍行薄的消息,不是问她困不困就是吃饭了没,又问她难不难受。 林似好笑地回:我还早,没有孕吐那些,你别担心了。 毕竟是第一次当父母,他们都抱着虔诚而紧张的心态。 一直到下午放学时顺利把林似接上,霍行薄才放下心。 他说:“后天就是可以去做彩超的日子,我明天给你请假。” 林似有些困,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好啊,老公,我眯一觉。” 等到林似醒来,车子停在霍家的停车场,霍行薄正安静握着手机在打字,聊天记录全是文件传输。 林似刚想说怎么不叫她,忽然感觉到身下涌出的一股暖流。 她愣了愣,下意识伸手去摸,白皙的指尖是猩红的血迹。 “行,行薄……” 霍行薄看过来,手机掉落在车厢里,他紧紧抱着她低吼司机去医院。 … 这是一个没有缘分的宝宝。 林似坐在VIP病房的沙发上,眼眶还是刚刚哭红的状态。 霍行薄从门口进来,蹲在她身前抽纸巾擦她的眼泪。 他嗓音嘶哑:“别哭了。” “医生还说什么?” “医生让你不要自责,这是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就当是来了一次例假。” 是生化妊娠。 胚胎着床不稳定,自然流掉了,对她来说伤害最小的流产。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吃药,就当是一次月经。哪怕他们都这么说,林似也还是很自责。 医生说这是当今很普遍的现象,他们身体都好,也还年轻,让她不要自责也不用担心,错不在她。 -- 第82页 霍行薄说:“回家吧?” 林似在泪光的朦胧里看见他晦暗的双眼,她更愧疚起来。 到家后她没心情吃饭,钱姨知道后默默煮了她喜欢喝的牛奶,她喜欢把燕麦和燕窝加在牛奶里。 关文慧心疼林似,一直都陪在她身边。 “医生不是说了很正常吗,你们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机会,别难过。” “你看我就看得开,当初我一直怀不起,不就是我孩子懂事,冥冥中知道他爸爸不是个东西,不想拖累了我才不来的。你就当是这个宝宝懂事,知道你要考研,不忍心耽误妈妈的梦想。” 关文慧这样说,林似更难受起来。 关文慧焦急地给她递纸巾:“小似啊,别哭了,我说真的,是缘分没有到,宝宝下次会准备好了来找爸爸妈妈。” 她才刚提到前夫,手机上就有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不用接就知道是前夫。 最近关文慧的前夫缺钱,总来找她要钱。她已经拉黑了好几个电话,他每次都能借到手机打过来。她只要不接,那个人渣很快就会发来短信威胁她。 果然,关文慧马上收到一条短信。 [ 不接电话我就刨你老娘的坟。] 关文慧气得想报警,但不想让林似知道这些,安慰了林似几句,起身说:“我去厨房看看。” 林似问:“他呢?” “姑爷让我陪陪你,他应该在客厅吧,我去帮你叫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林似起身走去客厅,但没见到霍行薄。 她穿过走廊,经过一扇扇门,在一间客卧里看到了霍行薄。 他站在窗前抽烟,男人的身形挺拔又高大,微微侧立,轮廓落在深邃的阴影中。他修长指间夹着一支雪茄,林似不常见他抽雪茄,但他每次抽时,总有一种浓烈的冷漠。 他的轮廓在烟雾里看不真切,衬衫的纽扣颓黯地敞开两颗,只有凸起的喉结在吞咽里微微滚动,脚下是很多烟蒂。 他忽然转身远眺着窗外。 林似轻轻走上前,看清窗外时眼泪又瞬间掉了下来。 是那棵早上刚刚种下的黄角兰,小树在风里摇曳。这间房的角度正好可以这么近地看清楚。 林似从霍行薄背后环住了他腰,她说:“对不起。” 霍行薄脊背一僵,很快摁灭了烟回头来抱她。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怎么能怪你。”他说,“也是我们都很突然,没为宝宝准备好。你现在可以化妆了,能让我知道你梨涡到底卡不卡粉。” 林似想说他这个安慰一点都不好笑。 她说:“我再给你生个宝宝吧。” 霍行薄微怔,笑着给她擦眼泪:“读完研再说,我不着急。” 他收紧手臂抱紧了她。 … 林家人这几天害怕打扰林似休息,但又担心她孕早期,都是隔一天来看她。时常是李英芝和巩秋韵来,巩秋韵亲手煲了她小时候爱喝的汤。 她们五点多钟来时,林似跟霍行薄靠在观影室里看电影,两个人脸上强颜欢笑。 两个大人看出不对劲,听完关文慧说的后才知道这一切。 巩秋韵倒是受得住,说这种情况很正常。但李英芝一把年纪,没承受住,险些晕倒,是被霍行薄及时扶住。 林似的情绪本来都已经好了些,却在望见李英芝老泪纵横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不休息吗?不坐小月子吗?”李英芝要扶林似回房间休息,也责备她穿得太单薄。 林似嗓音干涩地解释:“奶奶,这种是伤害最小的了,我没事的。” 巩秋韵一边安慰林似一边安慰李英芝:“医生都说放宽心了,您老也要放宽心。张太太的女儿您知道的,她也是生化妊娠,当月就又怀上了,医生说这个不伤身体,当月里最容易再怀了。您老人家快别替小似难受了,又把她惹哭了。” 老太太背过林似擦掉眼泪,再回头时只能安慰起她:“没事,咱们还年轻,先把学业完成再说。”她望向霍行薄,“你说是不是?” 霍行薄点了点头。 他留了她们吃饭,饭后也让她们留下来陪林似说话,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 经过这棵黄角兰时,霍行薄指尖夹着一支烟,抬头望见树梢上的月。 一轮将圆的月,始终还是缺那一角,还是没有团圆。 他在楼下花园一直坐了很久,直到李英芝和巩秋韵说要走。 他送走了她们回到楼上。 林似已经去琴房练琴了。 他不知道她今天练的是什么曲子,旋律始终笼着迂回的哀切,很像优雅的白天鹅在澄净的湖畔低泣。 他来到门口,少女端坐在钢琴前,长发温柔地披在后背,偏头看见了他,又继续弹起钢琴。 他一直靠在门口陪了她很久,也听了很多首钢琴曲。 她弹完巴赫,又练贝多芬,又弹了巴达捷夫斯卡。 最后,她朝他看来一眼,好看的杏眼倘佯过温柔的笑意,忽然弹了她的小夜曲。 月光把她身影拉长,落地窗前的白纱帘在晚风里一直飘动,这是他听过最温柔最浪漫的钢琴曲,是她的浓情小夜曲。 林似合上琴盖起身走过来:“回去睡觉了。” 她牵住了他的手。 她今晚都抱着他睡,是不安也是依赖。 -- 第83页 霍行薄收紧了些手臂:“林似,等过几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说,“等你例假结束吧,我带你去。”他吻她的额头,“睡吧,晚安。”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不长,结局很幸福,不用担心哈。 章节名来自坎·阿提拉的《第一滴泪》(Hamamda Llk Gozyaslari) 第40章 千与千寻 卢市有座许愿很灵的寺庙, 叫灵渡寺。常常有市民过来许愿或还愿,也有人请德高望重的佛法大师为已故的亲人雕塑金身。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驶入停车场,霍行薄从副驾驶下来。 陆开延拔了车钥匙从驾驶室下来, 戴上太阳镜问他:“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我说,什么时候把自己搞得这么菩萨心肠起来了?” “不会说话你可以当个哑巴。”霍行薄拨通他早上联系的那位大师的号码。 他是来给那个没有缘分的宝宝超度的。 没有让林似知道,因为她会难过。 陆开延来时说了他一路,等他跟大师做完这一切,回去的车上, 拿过他手上的小金宝宝笑话他:“捐了这么多香火钱就换来一个小吊坠, 这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啊?” 霍行薄一把抢过来,薄怒地说:“开车。” 陆开延看他紧抿薄唇、一言不发又强忍着不难过的样子, 没有再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是生化, 对她伤害最小,你们也还年轻, 别给我丧着一张脸。” “大师说了你家宝贝还会在机缘到时来找你们, 所以也要想开点。你看我就想得开, 昨晚被宋枝关在她家门外一整夜,我冻感冒了都还来给你当司机。” 霍行薄脸上写着“你是自找的”。 陆开延自讨没趣, 想起宋枝,心情也一下子跌倒谷底, 不再说话,将霍行薄送回霍家。 下车时,霍行薄直接走进大门:“把车给司机就好。” 陆开延勾起唇:“你不请我去你家坐坐?” “在我老婆眼里你还是个渣男,我不能跟你玩。”霍行薄头也不回。 他把请到的这个小金宝宝藏在了书房的抽屉里。放进去时, 他细细抚.摸着宝宝的眉眼, 抿起浅笑小心地藏好了。 林似这两天没心情去学校, 请了假。 她总跟钢琴为伴,家里时常都有悠扬的钢琴声。 霍行薄来到琴房,林似正好起身出来。 他说:“不弹了?” “困了,我去洗个澡睡一觉。陆开延早上找你做什么?” “宋枝的事。”霍行薄搪塞过去。 林似点了点头,说宋枝的广告拍得很好,她的产品也在旗舰店售卖得很火爆,第一波评论目前都是好评。 她没有聊太多工作的事,洗完澡去睡了午觉。 霍行薄回到书房处理工作,本来照旧是那些公务,但宋铭来了电话,语气紧急。 “霍先生他到里昂了,前台身上被泼了油漆,卡尔没拦住他,办公室的设备全部被他破坏……” 霍行薄皱起眉。 是霍霁这两个月在卢市召集股东也没动得了他,转战去了法国,想毁他一手创立的分部。 宋铭说:“霍总,我们飞吗?” “让卡尔带警察处理吧,我去不了。” 挂了电话,霍行薄手边的文件再难看下去,他取出抽屉里那个小金宝宝,一个人看了很久。 他那样期待和林似的孩子,但遗憾没能留住。 …… 霍行薄忙完工作回楼上时,林似刚刚醒来,她揉着惺忪的眼睛看他,问他下午在做什么,一边去拿床头的手机。 林似看到了巩秋韵的三个未接来电。 她愣了下,忙坐起身。 霍行薄问她怎么了。 “可能是林家那边出事了。” 林似回拨过去,巩秋韵接起电话,声音有些哽咽,说李英芝昨天从霍家回去后血压突然升高,早上都没起得来床。 “你叔叔和奶奶都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你奶奶今天睡得浑浑噩噩,嘴边一直是你的名字,她血压好不容易才下来些,我想让你来看看她开导开导她。” 林似跟霍行薄回了林家。 李英芝脸上没有血色,因为吃不下饭,声音也有气无力。 明年就七十岁的人,其实也还算同龄老太太中年轻的,但竟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 她见到林似又欢喜又忧愁,责备巩秋韵不该在这个时候折腾林似,又忍不住想看见林似。 林似陪老太太坐了很久,也是她端来饭菜喂李英芝,老太太才肯吃一点。 他们呆到晚上才回霍家。 十一月底的天已经很凉了,卢市的冬天也算冷,晚风里带着寒意。 经过花园里那棵黄角兰,霍行薄有些出神,多看了一眼。 “需不需要把树移走?” “让树先长大也挺好。” 他们俩竟然异口同声。 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林似笑了下:“不用移走,就让它先在家里长大吧。” 霍行薄也抿起笑。 林似握住了他的手:“今天看到奶奶我才知道你的心情,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自己却没有办法。我不应该让你为我担心,害你把工作都搬到家里。其实要宝宝这种事就像他们说的看缘分。” -- 第84页 她眨眼轻笑着:“我们都不要难过了,先过好生活准备好了再接宝宝回来。” 霍行薄抿着唇点头:“你肚子疼吗?” 医生说这种流产会比月经要稍微疼一点。 林似笑着说不疼:“我能忍住啦。” 他捏了捏她脸。 他们都解开心结,回到了振作的状态。 霍行薄还有工作要忙,先回了书房。 林似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手上一本西音史。 …… 第二天,霍行薄堆积了太多工作,得去公司处理。 林似让他不用再这么陪她,她也想去林家探望奶奶。 霍行薄嘱咐她别太累,坐上了去公司的车子。 他在车上接到了宋铭的电话。 宋铭说:“霍总,那边警方动不了您父亲,需要派遣回国处理,但鉴于他道歉态度良好,又对分部进行了赔偿,卡尔说他已经离开了警察局。” 霍行薄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问:“他现在在哪?” “卡尔不知道他往哪去了,他走的好像是机场方向,应该是回国来了。”宋铭忽然说,“霍总,那个服务生终于出现了。” 霍行薄闻言睁开眼。 “她应该要回卢市,本来买了直接飞回卢市的机票,但又取消了。她改成了从云南坐火车到贵阳,又到西安,再飞回卢市的路线。但西安飞卢市的机票还没有订,我会截住她的信息,安排人堵她。” 霍行薄嗓音低沉:“别让人再跑了。” 到了公司,他一直忙到中午,林似会发来微信消息提醒他吃午饭。 她好像终于学会了撒娇,消息发得很可爱。 [ 滴,你的小可爱上线啦.jpg ] [ 老公,到点啦,午饭吃的什么鸭?] 霍行薄弯起唇好笑地打字:鸭没有,吃的牛排 林似回他“不解风情”。 这是霍行薄度过的很有意思的中午,他对着西餐拍了张照片准备发给林似,手机恰好接进辛瑶的来电。 但电话里是一道玻璃碎裂的响声,又有男人和女人的尖叫。 霍行薄猛地起身,手机里传来了辛瑶的保姆周阿姨的声音:“小霍,你快来,你爸爸冲到家里来了,他像疯了一样,啊——” 一声尖叫戛然而止。 霍行薄快速拨通那边警方和友人的号码,让宋铭买机票。 林似在林家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有事必须飞一趟巴黎,你跟我一起去吗?” 虽然他的声音竭力平静,但林似还是听到了些不寻常。 “出什么事了?” “我爸走投无路,在逼我妈。” 林似知道辛瑶的病情,忙回:“你先去吧,我也想陪你但我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飞机。”她说,“我在家等你。” 电话里的男声很愧疚,问她:“要见一面吗?” 林似握着手机看了眼躺在床上睡着的李英芝,站在窗前说:“我等你就好了,别耽误了妈妈那边。” 他说:“好,回来我带你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林似微笑着应下。 她于是留在了林家住,方便照顾李英芝。 李英芝对霍行薄的离开到底还是有些埋怨:“你都这样了,行薄他应该多陪陪你。”不过说完也能理解辛瑶的难处,没有两全的办法,叹了口气。 晚上的时候,林似彻夜没有睡好,会担心霍行薄,总想着他什么时候能平安落地。 她一直挺着想等到他的电话,在凌晨五点钟时忍不住睡了过去,等再听到电话铃声时,她立马就按下了接听。 手机就被她握在手上。 “林似,我下飞机了。”男人低沉的嗓音略带些倦态,但依旧带着力量。 林似笑起来:“好,那你注意安全,帮我跟妈妈道个歉、问个好。” 霍行薄低笑一声:“好的,我先挂了。” 林似等霍行薄挂完,才终于睡了过去。 … 她一直住在林家,霍行薄那边也还没处理好事情,是辛瑶受到了刺激,精神状态不太好,加上分部的一些工作。林似让他留下来陪辛瑶,也先把那边的工作处理好。 她在林家没了司机,自己也还没驾照。林家节省惯了,家里也没多请个司机,便都是巩秋韵每天开车接送她上下学。 周六这天,林似在医院里陪余映,等离开时巩秋韵也正好按时间开车来接她,但路上有些堵。 巩秋韵打来电话:“你在医院门口等着我,我就不进停车场了,我侧方位停车还是不行。” “好,你慢点开。”林似走到医院门口。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她身前,因为停得有些急,刹车声惊吓到了她。 车上下来的却是陈柏川,陈亚雯的爸爸。 陈柏川西装革履,身后跟着一名男助手和一个高大的保镖。 他停在她身前,礼貌也特意放低了姿态,特意冲她来。 “霍太太,我有事想跟您单独聊两句。” 林似警惕起来,假装是在发短信一般,拿出手机给许佳发了定位,也打开了录音。 “陈叔叔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 “是关于我女儿亚雯和您与霍总之间的误会。” “我不太明白。” 陈柏川像在凝思,想了片刻才说:“小似,这么跟你说吧,你丈夫他在卢市没人敢得罪,就算是整个华南也都是他的朋友和势力。我虽然经营了很多年,但陈家的基业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亚雯犯的错我帮她承担的已经够多了,我想请你劝劝霍总,请他高抬贵手。” -- 第85页 “行不行?请你跟我单独去坐一坐,我们聊一聊,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我……” 滴—— 突然响起的一声尖锐的喇叭声打断了他们。 巩秋韵的车停在了他们身后。 巩秋韵看见陈柏川,像老鹰护着雏崽一般飞快下车冲到林似跟前来。 她护着林似,堆起笑问:“陈先生这是做什么呢,这么巧?” 陈柏川说:“是关于海岛上的事,我来请小似去我那喝杯茶。” “这些事都是她叔叔和行薄在处理,小似就是个学生,她懂什么?”巩秋韵尽量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把林似带上了车。 她一脚油门踩得飞快,像是第一次应对这些有势力的人,松口气地“呼”了一声。 林似笑话她:“车技很好了啊。” 巩秋韵说:“快告诉给行薄,让他早点回来,还有这几天你走哪也多提防着些。” 林似笑着说好。 但她暂时没有跟霍行薄讲,怕让他分心,两边也有时差。 车子经过一个路口,窗外是初冬里难得的一场夕阳。晚霞绚烂,天际的云是橘粉色,像热烈的玫瑰。 她拍下一张照片发给了霍行薄。 她用晚霞换到了他正午灿烂的太阳。 他在灿烂的阳光里跟她通电话,他说:“林似,我想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宝906155”灌溉的营养液 章节名是久石让的《千与千寻》 第41章 即兴曲 陈柏川并没有放弃林似。 林似第二天跟林子绮和巩秋韵出门, 陈柏川也照旧开车跟在她们车后,巩秋韵下车让他有事情就和霍行薄与林仲君说。陈柏川没有硬来,只是遥遥望了林似一眼, 让司机掉头走了。 但第二天他也依旧没有放弃,又派了司机守在林似的校门口。 林仲君和巩秋韵亲自来接林似,林似跟巩秋韵上了车。 林仲君对那名司机讲:“告诉你们陈总,我是林似的叔叔,有事情跟我谈, 不要再来骚扰一个学生。” 他回到车上, 林似说:“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明天我也来接你。” 好在第二天陈柏川没有再来。 …… 晚饭后,林似在卧室里跟霍行薄通视频。 她说:“早安呀。” 手机屏幕里的男人枕在床上, 低笑一声:“没练琴吗?” “陪奶奶坐了会儿,等下去练。” “奶奶身体怎么样?” “比之前好很多, 妈妈呢?” “她也没事, 不用担心。”霍行薄说, “我后天晚上十点钟到卢市。” 林似愣了会儿,竟然惊喜到被脚下的矮凳绊倒, 她吃痛一声摔在地毯上,连地毯都移了位置, 手机也掉在了地毯上。 她趴下的位置正好望清了床底下的东西,脸“刷”地红透,连忙伸手捡起来丢进了抽屉里。 霍行薄问:“怎么了,摔跤了?” “没, 没事。” 刚刚床底下是几个安.全.套, 应该是上次她打翻盒子时不小心掉进去的。 看见这东西她就想起了在这间房里霍行薄压下来的宽肩, 和他锁骨与肩膀上她咬的小红印。 霍行薄却看见了她刚刚扔进去的东西。 视频里的男人眼底都是笑意,也用低沉的嗓音说:“脸红什么?” 林似对着手机给他翻了个白眼。 “那个走了吗?”他问。 林似脸颊更红。 霍行薄挑眉:“算日子是走了。”他说,“想我了吗?” 她听到他微微暗哑的嗓音,带着男性的低沉与蛊惑,他说,给我看看可以吗。 林似脸颊像火在烧,她懂他在清晨想看的是什么。 视频里的男人已经坐起了身,靠在床头,眉弓下的眼微微眯起,喉结上下滚动。 他等待着她:“给我看看,好不好?” “我去练钢琴了!ByeBye。”林似飞快挂了电话,心跳很快。 经过李英芝的房间时,林似没看见老太太,床上是空的。老太太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林似想了想,打算明天就回霍家。 她知道林仲君在书房,便先去跟他打声招呼。 林似走到门口,听到林仲君在说一名高管的问题。李英芝也在里面,她年轻时跟林似爷爷一起守住了基业,懂经商之道,常会给林仲君些建议。 “他比你年轻,心高气傲也正常,是听不进你那一套的。就把手上的项目都给他做,也都放权给他。鲁迅先生的《花边文学》里……” “奶奶,叔叔。”林似走进书房。 李英芝愣了下,紧张地站起身问她:“你脸色怎么了?” 林似怔了下,下意识用手机屏幕照脸,但脸上好像也没什么,也许是刚刚的脸红。 她脸颊很烫,都怪罪魁祸首霍行薄。 “是锻炼热的吧,我刚在跑楼梯。”林似含糊地搪塞,问,“有没有打扰你和叔叔?” 李英芝说没事。 林似说:“您身体也好了很多,明天我想回去了。”她笑着讲,是霍行薄后天要回来。 “这么快就要回去吗?叫行薄一起来家里啊。你再陪我多住几天,你婶婶每天炖的人参汤都是补身体的,你还要多补一补。不行叫行薄也住在我们这边。” -- 第86页 林似笑着说:“他工作很忙,会打扰你们,我身体也没问题。” 李英芝是舍不得她,林似也舍不得离开老人。 她说:“反正也是一脚油门的事,我们常来这边吃饭就是。” 李英芝这才没说什么。 …… 第二天放学后,张叔来卢音接着林似回家里。 从霍行薄走后,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回家了。 钱姨不在客厅看电视,倒是关文慧在客厅里看手机。 林似走到玄关处换鞋,包包上的金属扣跟玻璃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但关文慧全无察觉。 林似便故意放轻脚步走到关文慧身后:“关姨!” 关文慧吓了一跳,从沙发上跳起来。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回来了?” “你看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关文慧放下手机,笑着端详她,说她气色好了一些,问道:“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随便吃一点吧,我还不饿。行薄明天晚上回来,你把他书房打扫干净一点。” “一直都在打扫,你放心。”关文慧高兴地说姑爷回来就好了,不然这么大的家太过清净。 林似没有上楼,就坐在楼下翻出报刊架上的一本财经杂志,霍行薄吃饭时会翻这些,她很少看。 她开始熟悉起他习惯的东西。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电话铃声,是关文慧的手机。 林似喊:“关姨——” 关文慧从厨房匆忙出来,忙去了花园中接听。 … 这一个充满了威胁的电话。 是她前夫田梁的电话。 “我说了我来卢市了,你还不见我?” “我为什么要见你,我凭什么要给你钱?”关文慧压低声音痛骂,“我欠你什么!” “就凭那年离婚的时候我没要你的精神损失费,你现在就该还我。” 手机里粗粝的嗓音威胁她,如果她不给钱就等着瞧。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等着瞧,你想做什么?” 但那头只是挂断的嘟嘟声。 等关文慧再打回去对方已经拒接,她一连打了好几个,田梁终于回给了她一条短信。 [ 我来你雇主家跟你算账!] 关文慧下意识就要喊张叔关好门,但才想起来她现在是在霍家,田梁并不知道她已经不在林家了。 她回客厅跟林似请了假:“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老家来了个亲戚,饭我交给钱姐了。”她没有告诉林似是田梁缠着她,怕给林似添堵。 林似派张叔送她,关文慧只在市区里便下了车,自己打车往林家去。 她一路也给杨妈去了电话,想通知杨妈关好门,但杨妈年纪比她大一点,经常不带手机在身上。 她不方便打给巩秋韵。 因为田梁的话里威胁的立场居多。 很多时候他说要放火烧她老家,要揍她侄子,要刨她母亲的坟,从来没有一件敢做过。 而从老家到卢市光路费就是不小的一笔钱,她料定田梁是没敢来的。 … 等到了林家,杨妈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看见她问:“怎么突然来了,是小姐的东西忘了?” “不是,是我那个前夫,他威胁我。”关文慧把事情给杨妈说了一遍。 杨妈说没有看见陌生人。 “就半个小时前有保安进来检查,倒是没有别的。”杨妈说,“这种恶人就是嘴巴毒,你让他去放火啊,让他来啊,他敢吗?” 关文慧赔着笑脸,脸上是这几天里被这种情况折腾的倦态。 她说:“先生和太太呢,老太太呢?” “都在楼上休息。” “那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我就回去了。” 杨妈收捡着碗碟点头。 楼上很安静,关文慧对林家也熟悉,没在客厅看见主人,便去了书房。 林家的书房是老式的装修,不算隔音,她听到里面他们三口人的谈话声,但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直到一句“不要告诉小似”。 关文慧愣住。 她又听到“行薄的酒,秘密”,还有一句,“她会接受不了”。 想起海岛那件事情,关文慧顾不得礼节推开了门。 “老太太,先生,太太。你们在说什么,怡岛酒店的秘密?” 林仲君看见突然闯入的她一时愣住,眼眸逐渐深邃起来。 老太太也是不料她会听到这些,踟蹰着思量。 巩秋韵起身过来:“关姨怎么来了,小似也过来了?” “不是,我自己来的。”关文慧解释着过来的原因,田梁的事也说了一遍。 她问:“我听到你们在说海岛的秘密。”知道林家人不会这么轻易告诉她,她故意说,“我都听到了。” 林仲君沉不住气,正要起身被李英芝按住手。 老太太沉吟着问她:“你都听到了什么?” 望着他们凝重的表情,关文慧猜到了什么,但不愿相信。 她问:“是姑爷给的那杯酒,对不对?” 林家人互相对视一眼,李英芝才终于说:“你真不该听到。” 老太太无力地把脊背佝偻起来,痛苦地捧住脸颊,双肩颤抖,逐渐哽咽起来。 林仲君默默不说话,哀颓地沉默。巩秋韵走过去安慰老太太。 -- 第87页 是霍行薄给的那杯酒。 老太太说:“我们才知道行薄他不是第一次见小似了,他也许很早就见过小似,但至于是什么时间见过的我们还没查到。顾秘书才说今年冬天他去接小似放学,看见后面有台宾利跟着小似,一直从邵安路跟到了春樱街。” 她说,顾秘书也是在这几天才看到霍行薄的司机开了那台车,霍行薄的车牌号都很好记,他那次以为是学校里追林似的人。 也许霍行薄很早就喜欢上了林似,所以才会屈尊去参加徐老太太的生日宴。 所以现在可以知道为什么霍行薄那样的人物会主动过来给林似敬酒。 服务生把那杯香槟端给林似时,为什么监控画面里会手忙脚乱,因为做贼心虚。 关文慧听着李英芝说的这一切,不愿相信。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全是沧桑,眼睛里都是血丝与浑浊的泪。 “陈家不是在找我们说这里面有误会吗,这几天他为什么一直找小似,因为他不敢找行薄。”李英芝问关文慧,“你在霍家呆了这么久,他到底对小似是不是喜欢?小似到底过得好不好?” 关文慧点头,眼泪滚到了下巴,她忙擦掉:“他喜欢小似,他经常对小似笑,我看他们俩就像恩爱的新婚小夫妻,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 老太太闻言,脸上不知道该是哭还是笑。 “所以我们做了一个决定,在她考研之前不告诉她,等她考上学校了,或者顺利把学业读完了我们再看情况告诉他。行薄总能帮到她考研。” “这应该会要两三年,行薄如果不再喜欢她了我们就带她出来,这两年林家也会势力一点,不会再那么客客气气。”老太太苦笑,“还能怎么办,你说,继续当清高的阁老吗?总要为小似做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婚内的财产。” 关文慧眼泪汹涌,林似是她带大的,完全就像亲生女儿。 “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李英芝让巩秋韵来安慰关文慧。 书房里只有关文慧的哭声和老太太压抑的喘气声。 林仲君也垂着头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他背后的书柜里忽然传出一声重物倒塌的声音。 大家都回头去看,柜门是闭合的,但里面竟然又传出一下沉闷的响声。 太过突兀。 大家对视一眼,关文慧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要开口,柜门“嘭”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狠狠摔在两侧。 穿保安服的一名中年男人正从里面跑出来。 大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是关文慧一眼看清那张脸,正是田梁,他真的敢找来。 她扑过去抱住了田梁的腿。 林仲君跟关文慧一起按住了田梁,巩秋韵又怕又慌地打给物业。 关文慧说:“是我前夫,不是保安!” 巩秋韵愣了下,又忙打给110。 今晚这场突然来临的变化全都让关文慧接受不了。 田梁被林仲君送去了警察那里。临走时凶狠地喊她不要把他送去坐牢,见她无动于衷,又诅咒她“你当女儿看待的小姐落到这么可怕的下场,我等着出来看你后悔”。 她耳朵里全是这些声音,和书房里那些声音。 直到巩秋韵把她送回霍家,看到林似,她愣得还是忘记反应。 林似穿着睡衣,在跟霍行薄打电话,也仍坐在楼下客厅里等她。 看见她问:“关姨,你老家的人找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都解决了。” 林似哦了一声:“那你早些休息,我上去了。” “好。”关文慧忽然叫住林似:“等等……” 林似回头冲她笑,等着她说话。 少女笑时眉眼和五官总很温柔,但林似小时候不是这样,小时候的她是个被娇惯的公主,有时候还有很大的脾气。 关文慧忽然想起来,上次她看到林似对霍行薄翻白眼。 那个时候她被逗笑,总觉从前的小丫头回来了,也觉得他们天生是一对。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蓄谋的见色起意。 “关姨?” “我是问你,问你特意在这里等我吗?” “是啊,你走的时候我忘了问你老家的人需不需要我安置,也没问是不是你前夫来找你。” “不是,都安置好了。”关文慧笑起来。 林似弯起唇对她说晚安,对着手机讲:“你明天几点钟起飞呀?”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来自舒伯特的《降B大调即兴曲》 第42章 秋叶飘落我们的家 临近霍行薄回家, 林似自己忙起一些布置的活儿,下午没有课,她早早回家时带回一大束香水百合和红玫瑰。 百合被她放到霍行薄书房, 红玫瑰被她插了些在卧室的花瓶里,又有部分被她摘下花瓣,在床上摆成了爱心的形状。 忙完这些,林似去霍行薄书房里检查,一边问关文慧:“关姨, 书柜底下好像有个纸团, 你再打扫一下,行薄他有些洁癖。” 关文慧正在修剪百合花的枝干, 回头望着林似,少女一边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一边在笑。 关文慧黯淡地扭过头说“好”。 晚饭时林似进厨房说给霍行薄备些菜, 她还想自己动手干。 关文慧一边让林似出去,一边说:“我来就行, 你进什么厨房?” -- 第88页 “我怎么不能进厨房了。”林似笑着, “我现在不怕, 诶,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你出去呆着。”关文慧推攘着林似。 林似忽然吃痛地“嘶”了声, 是刀切到了她手指。 血珠往外涌着,林似疼得蹙起眉。 关文慧心疼地把她拉到中岛台, 找出药箱给她处理伤口。 “都说了不让你来,你又没干过!” “只是削水果,我想自己做些嘛。” “有我们在还不够吗?一个男人,哪里值得你为他这么卖力!”关文慧这样脱口而出。 林似怔住, 回头看了眼门外的地方, 还好钱姨没听到。 她说:“关姨, 为什么讲这种话?行薄走了一个多星期,我当然很想他。”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你下次别说这种话了。他只是出差才离开几天,又没做错什么。” 关文慧垂着头,只为林似处理伤口,没再接话:“要好几天不能弹钢琴了吧?”她粗糙的手有很多做事留下的茧,捧着一双白皙细长的手,垂下头让人看不见她眼眶里滚烫的眼泪。 林似笑着抽出手拍了拍关文慧肩膀:“不正好可以休息几天。”她说,“那就交给你和钱姨吧,我上去了?” 关文慧点着头。 等她做好晚饭上去叫林似吃饭时,正好听到林似在跟许佳打电话。 少女在说“他手机关机的,不是在他的私人飞机上,联系不上,我很担心他”。 关文慧看见林似眼里的紧张和担心,林似来回走动,看见了她,愣了下和许佳挂了电话。 “关姨,你跟我去机场吧,我去那里等行薄。” “我都做好饭了,你吃过饭再走。” “我也没胃口,先不吃了吧。”林似转身去衣帽间里取大衣,她披上大衣走下楼,高跟鞋踩出哒哒的响声。 关文慧还站在楼梯转角的地方,林似回头说她:“走啊,陪我一起去。” “小似……”关文慧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望着跑过来安慰她的林似,紧紧抱住林似说:“他对不起你,他不该那么做的啊。” 她全部都告诉了林似。 林似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少女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蹲在楼梯上,空洞的眼神不知道看的是什么地方。 “你奶奶和婶婶都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我看不下去,我看不下去,你知道吗,看你这样我很难过……” “他根本不值得。” “这霍家有什么好!你现在有公司了,我们不靠霍家也能站稳脚了,阿姨不想看到你委曲求全的样子。” 关文慧说了很多很多。 林似一句话都没有回复,好久之后,她才张了张唇,却像是很努力才说出一句话来。 “奶奶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有证据吗?” “是陈先生去找你叔叔说的,我当时没问他们证据。” 林似像发疯一样冲下楼,喊张叔开车到林家。 关文慧追在后面,但车子已经跑出很远。 等林似到了林家,林家人已经在关文慧的电话里都远远站到了路口等她。 张叔是霍家的人,他们不敢当面说什么,忙来牵林似进屋。 林似就像个空洞的木偶,所有人都在安慰她,她好像失聪,什么都听不到。 她看见李英芝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看见巩秋韵默默扭头擦眼泪,林仲君张着唇不知道在说什么。 等她的世界终于能听到声音时,她紧紧握住李英芝的手臂:“奶奶,证据呢?” 李英芝哽咽地说:“是陈家的人来找你叔叔聊的,他有一段监控,你叔叔看过了,但是……但是不忍心给你看。” 林似嘶哑地说:“我要看。” 林仲君:“我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存下来。” 林似转头就要走,被李英芝死死拉住。 “你往哪儿去?” “我要看到证据。” “小似,你就当不知道吧,好不好?他这么做一定是因为很早就见过你,喜欢你。你还没有考研,等把学业完成了再说,行不行?” “有什么事就回家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他们都在劝她。 滚烫的眼泪划出眼眶,林似鼻腔一酸,从李英芝手中挣脱。 她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客厅。 只听到冬夜里的风声,和李英芝的担忧声。 “小似这样,我很担心……” 但林家人没能追上她,打她的电话她也都没接。 林似不信。 她总觉得霍行薄不会是这样毫无底线的一个人。 她有很多次都在不经意抬眼时撞见他微笑的眼睛,他看的是她。他也许是在她抬眼那会儿正好在看她,或者是一直都在看她。 他的眼睛深邃又好看,时常藏着一轮月,又盛满浩瀚宇宙的星河。 他总用这样一双眼睛对她笑。 除非让她看到证据。 林似主动找到了陈柏川。 陈柏川在一间日式茶屋等林似,他在看到她的模样时怔了下,起身请她坐,说:“你都知道了?” 林似点头:“监控给我看一下。”她说这句话时嗓音有些嘶哑,也带着不可控制的颤抖。 陈柏川挥手让助手等在茶室外。 -- 第89页 “你叔叔是怎么告诉你的?我再跟你说一遍?” 林似点头。 陈柏川眼中不忍,说起他查到的证据。 因为霍行薄对陈家出手太重,他带着陈亚雯去跟霍行薄道过歉,但霍行薄并不收手。 “他说动他的人,就要拿百倍的代价来还。你别看陈家在外头风光,其实我公司已经连续亏损两年,等一月就是我们的年度财年,我欠下巨额的债务,他不停手,我公司就没办法活下去,这就是前几天我这么着急找你的原因。” “其实也不该告诉你,告诉你只会让霍总更憎恶陈家,他为了掩饰他的行为,只能拉陈家当替罪羊。” 林似打断他:“监控给我看可以吗?” “小似,你听叔叔说下去。”陈柏川有些无奈,但认真地望着林似,“我先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的推理。” 推理? 林似怔住,不解地望着他。 “亚雯说她当时给了服务生一包药,她以为成功了,但宋铭过来警告她,她就知道是失败了。你是他的太太,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霍行薄他随便一句话都能让卢市的经济市场刮风下雨。他既然知道那是一杯不能喝的酒,他完全有能力阻止它流入宴会上,但为什么偏偏就被你喝到了。” “你应该还记得,他是主动过来把杯子倾向你的,女侍者把香槟端给你,手忙脚乱。” 陈柏川把手机递给林似:“这就是我唯一的证据。” 是他千辛万苦高价买到的监控录像。他在找证据时很多都被霍行薄封锁掉了。 画面上是宋铭从酒店后厨大门出来,走向宴会厅的霍行薄,他们低声交谈。监控里只能听到宴会上嘈杂的声音,人声、音乐声,和一些杂音。 然后,林似看到了她始料未及的一幕。 霍行薄在觥筹交错里偏头望她,很远的距离,他的视线穿过人海。虽然监控里没有她清晰的人脸,但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她也记得那正是她那天所在方向。 很快地,他又看了她第二眼。 他在一堆人的恭维里又眺望起她的方向,虽然不着痕迹,但他看的就是她在的地方。 然后,女侍者从始至终都站在他不远的距离。 他从人群中走到酒台前,偏头还要再看她时,她也正好在看他。 那是温余白跟她说起后她才留意到霍行薄,那是她第一眼看见霍行薄。 但却不是他看她的第一眼。 陈柏川说:“你注意看宋铭出来的地方,他是从后厨的大门出来的,但后厨里面明明就有监控,我却找不到当天后厨所有的监控记录,全部都被删除了。” 林似接受不了这么多的画面,这么多的声音。 她眼神空洞地盯着监控画面上的男人,西装革履,挺拔而英俊,对所有一切都那么游刃有余。 她好久才茫然地发问:“如果删除后厨的监控,那陈亚雯也有嫌疑。” “是的,你想的没错。但我问过亚雯,她说她只是把服务生叫到了外面交易,并没有进过厨房,陈家已经到这一步,亚雯她不会骗我。 怡岛酒店你知道的,那是蒋家的产业,我们跟蒋家没那么大的关系。倒是你奶奶跟徐老太太相熟,徐老太太是蒋家的老祖宗,她们当时帮你查监控时说的是厨房摄像头故障,恐怕徐老太太自己都不知道那实则是整个后厨的监控都被删除了。” “小似,你自己想一想,除了蒋家自己,谁还有那么大的权力去做这些?” 林似还是无法接受,她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他对她那么好,他为什么要这样。 她这样想时,眼前就全是监控录像里霍行薄几次三番回头看她的画面。 他们都说,他也许很早就喜欢她了。 所以他因为这份喜欢,就用他的权势强行占有她吗? 她感觉到一股窒息的难受,就像一把锋利的爪牙撕扯心脏,扼住喉咙。 她艰难地喘气,忽然就很想笑话自己。 怎么第一次听到陈亚雯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就可以接受,为什么现在再次听到她就接受不了了。 因为她爱他吧。 她在短短半年的朝夕相处里爱上了这个男人。 她从来没说过她爱他,但却把这份感情小心地供奉在了心尖上。 林似想哭,鼻腔和眼眶的热意被她死死压抑住。 陈柏川也沉默了好久:“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难过,你这么年轻,有这种心情我也可以理解。但嫁给霍行薄这样的人,你能趁现在抓住一些利益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林家已经恢复生机了,至少他现在还喜欢你。” “我告诉你真相,也不是什么善举,我全是为了我自己。你有什么要我做的我都可以帮助你,我也希望你能劝他放陈家一马。为了建立我们彼此的信任,叔叔可以跟你签协议。” 林似沉默着,内心的痛苦让她没办法平静地开口说话。 “但……”她嗓音嘶哑,张唇几次才说出来,“但这些就是全部的证据了吗?” “我还有证据,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陈柏川打开手机相册,把一份登机信息给她看,“周丽丽,怡岛酒店的服务生,就是那个拿错房卡又拿错酒的服务生,她今晚的航班到卢市,我的人已经在机场等着她……” -- 第90页 “带我去,我要听她亲口承认。” …… 夜色下的卢城国际机场上空传来飞机降落的轰鸣声,航站楼和停车场都人来人往,林似坐在陈柏川的车中,一直眺望着出租车等候区。 陈柏川的人已经守在了廊桥和出口处,还有出租车等候区与地铁口。 手机时间显示21:50。 林似打开手机的同时,也刚好看到了霍行薄的来电。 她没有接听,一直望着这个名字,直到他挂断电话,发来了一条短信消息。 [ 刚落地,临时有个工作的会议,我处理完就回家。] 林似不想回,但知道不回复他总会再次打过来。 她编辑短信:[ 刚刚没听见,你先忙完。] 霍行薄也没有再回她,林似重新看向窗外。 陈柏川的手机响起了来电声,他看了林似一眼接起电话。 林似就坐在他旁边,听到了听筒里急促的声音。 “陈总,周丽丽她跑了!” 陈柏川恼羞地吼:“你们怎么办的事,这么多人!” “不是我们,我们没惊动她,是别人。” 电话里的人说有另一队人在找周丽丽。 “她本来是要去坐出租车的,但是穿过马路跑了,我们现在开车正在追她,她穿灰色羽绒服。” 林似焦急地望向车窗外,陈柏川也紧急地让司机开出停车场。 “小似!”陈柏川忽然喊,“那是不是霍行薄的车?” 林似顺着陈柏川这边看去,夜色下黑色的幻影在街道上紧急刹车,加长的车身拦截着一名背着背包奔跑的女生。女生穿着灰色的羽绒服,被后面驶来的几辆车子围困在中间,车灯照着她无路可逃的慌张。 那就是霍行薄的车。 林似看见宋铭从车上下来,看见那名服务生被霍行薄的保镖扣住。 宋铭走到车窗前说了什么,车窗缓缓降下,深邃的夜色里林似只看见那只修长的手。他打了一个手势,袖扣的光在路灯下折射出刺眼的反光。 车窗缓缓升上去,保镖把周丽丽带上了车,而幻影跟在那几台车后面离开。 “跟上去!”陈柏川焦急地指挥司机。 林似望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 临时有个工作的会议——他骗她啊。 … 他们一直跟到了一座酒店楼下。 周丽丽被霍行薄的人带进了酒店,而幻影徐徐停在酒店大门口,门童弯腰来开车门,一双笔直的长腿迈下车。 林似望见男人挺拔的后背,他接过宋铭臂弯里的大衣披在肩头,迈进了酒店。 她的心好像在这一刻凉透了。 她一直等了半个小时,对她来说漫长煎熬的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过去,霍行薄终于走出了酒店大门。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看到他弯腰坐进车厢里,汽车驶出了好远。 陈柏川说:“那个服务生没出来。” 他又问:“小似,你打算怎么办,先送你回家吧?” 林似僵硬地应着。 … 她比霍行薄晚到家。 她在别墅外下的车,叫了张叔开车来接她。坐到车上时,霍行薄给她打来了电话。 他问:“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家?”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带着丈夫对太太的关心。 林似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与路灯,听筒里的声音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她。她忽然发觉她回的不是一个家,是一个恐怖的地方。 “林似?” “我在听。” “去哪了?” “在路上了,张叔来接我的,刚刚在跟同学玩。”林似努力地说服自己变冷静,她也努力学着手机里霍行薄的自然。 然而她发现她根本学不到,霍行薄会关心地问她“怎么声音听起来像感冒了”,他说的那么亲昵,她完全学不到。 她直接把电话挂断。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法里博尔兹·拉赫尼的《In Autumn,the Leaves Came to our house》 第43章 影子 回到家, 霍行薄原来还没去卧室,一直在楼下等她。 关文慧紧张又担心地望着她,想说什么。 林似先说:“关姨, 你去睡吧。” 她一直望着霍行薄。 男人解开了西装外套,家里的暖气坐一会儿便是舒适的温度,他慢斯条理地摘下衬衫袖扣。 她没看出他的异常,但他觉得她很异常。 他微微眯起眼眸看她,像是欲言又止, 表情凝重又严肃。但对上她的眼睛时却又尽量表现出一种十分自然的微笑。 林似忽然很想说, 她已经发现了他的破绽,根本不用再装。 他笑容的背后总有一种牵强。 她问:“不是说有会议吗, 你有没有骗我?” 霍行薄怔住,看了眼关文慧和钱姨。 钱姨识趣地转身进房间, 也把关文慧带了进去。 他走到她身前,握住了她的手:“这么凉, 晚上去哪了?” “是我在问你晚上去哪了。” 霍行薄眯起深邃的眼睛, 正要回答, 林似走上了楼梯。 她回到楼上卧室,霍行薄也来到了卧室。 他看见床上的玫瑰花瓣时怔住, 很快上前来抱她。 他抱得很紧很紧,是那么久没有再见的思恋, 也是林似说不出的一种怪异。 -- 第91页 她挣脱出来:“霍行薄,你去见了怡岛酒店的服务生,那个拿给我香槟的服务生,对不对?” 霍行薄错愕了一瞬间, 很快沉声问她:“谁告诉你的?” 他脸上是一种诧异, 林似也很诧异自己竟然完全忍不住, 连伪装都恶心得伪装不了,那么直白地质问起他。 她忽然就有些后悔,她该为林家考虑的,奶奶他们都劝她暂时先忍下去。 但她望着霍行薄微眯的双眼,她又十分利落地想,她忍不了啊。 他做的事,她半分都忍不了。 如果没有这几个月的相处,如果没有他们那个没有缘分的宝宝,她也许会觉得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他看上她了,给她下招睡了她。 但现在她接受不了自己爱上了一个手段可怕的人。 霍行薄望着她好久,他抬起下颔扯出领带,睨着她说:“我只想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不该是你对不起我吗?”林似冷笑,感觉到眼眶有泪水涌出,她冷漠地说,“陈叔叔,我奶奶,我叔叔,还有周丽丽,所有人都在告诉我。” 霍行薄紧盯着她:“告诉你什么,我又怎么对不起你?” “是你把那杯酒给了服务生,让她端给我。” 霍行薄眯起眼眸,像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又没那么诧异,仿佛这一刻终究会来临。 他喉结滚动,张唇几次像在组织语言。 林似以为他会反驳,但他竟然说:“然后呢?他们还说什么。” 她说:“你删掉了监控。” 他脸色有一瞬间的惨白。 也是这一瞬间,林似像得到了一种验证,泪如雨下,再也控制不住哭泣起来。 霍行薄来抱她,她从他臂弯里挣脱。他又再次来抱她,她狠狠甩开他手臂。 “林似……” “在怡岛度假酒店,不是你第一次见我,是不是?” 他僵硬地说:“是。” 林似苦笑着,她又哭又笑,好像把眼泪流干了,也哭得没有了力气。 霍行薄问她:“你奶奶还告诉了你什么?” “今年的冬天,你刚回来时在卢音校门外跟踪过我,是不是?你从多早开始喜欢我的?像他们说的,很早了,对不对?” 霍行薄说:“很早,四年前,在我第一次看见你弹钢琴时。” 她的眼泪大颗掉落,没有因为这句话感动,相反,她更觉得他的恐怖和坏。 霍行薄一直在安慰她,他抱着她说别哭,他又伪善地解释不是他。 “我是很早就对你一见钟情,但那杯酒却不是我给你的。” 林似并不信这种话,他在第一次的时候就解释过了,今晚是她亲眼看到他围堵那个服务生。 “你在酒店里,你们说了什么?” 霍行薄顿住,一时没有回答,他像在思考和权衡。 这种无声的沉默被痛苦拉得很漫长。 林似失笑,她笑她自己的天真和蠢。 “我怎么能幻想从你嘴里听到真话呢。霍行薄,我见你的第一次,你那么绅士和高贵。” 林似想起了那个晚上,他从觥筹交错中走向她,高高在上,周身都是高位者的权贵。 “我第一次抱到你时,你也那么绅士地把我推开。我们第一次有宝宝,你也笑得那么开心,好像都是真的一样。” “当然是真的!” “可你全部都是骗我的!如果奶奶和叔叔没有告诉我真相,如果今晚我没有亲眼看到你进梧桐路的酒店!” 他并没有想过她亲眼目睹了他进酒店,哑然了好久。 “林似,我没有骗你。给你酒的人不是我,你让我……” “我们离婚吧。”林似说,“我净身出户。” 霍行薄眯起双眼,眸底深邃处惊涛骇浪,紧绷的脸也是一种滔天的震怒。 他沉声说:“不是我。” “我在很早就喜欢上你了,在杨老先生的寿宴上,或者是顾老先生。我记不得那么清楚,但我记得那天的你。你坐在宴会厅的钢琴前弹奏那首巴赫,那天你穿着淡绿色的裙子,笑得很美。” 他说:“你问我最喜欢哪首钢琴曲,就是那首巴赫,就是你弹的那首。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没惹过你,也都依着你,酒店的事不是我,但你让我想一想怎么跟你说。” 他比她高了很多,来为她擦眼泪时弯下了腰,他说:“我们不应该这样的,就因为一个误会跟我离婚?林似,我看过你为我担心,为我笑为我们的宝宝流眼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说得出离婚这种话?把我的一切付出当成空气?我不明白!” 这是一个深情的霍行薄,但林似望着这张痛苦英俊的脸,总感觉心底的信任再难被他撑起。 她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望着他淡漠地说:“本来就不爱,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霍行薄眼里只有错愕和失望,更是痛苦。 “我从没说过我喜欢你,也没说过我爱你。怀宝宝是个意外,嫁给你也算是个‘意外’。爱情和我弹钢琴好像区别不大,声部与变奏太多,不会完美顺利地走到曲终。我弹错这个声部又有什么关系,我有下一曲式。所以我放下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主乐章?不是的啊。” 她说:“我们都这样了,也不会完美地曲终了。” -- 第92页 这一刻的林似在灯下白皙又美丽,但浑身竖起尖锐的刺,像高山之巅冷冽带刺的玫瑰,独自逞强想要渡过这个寒冬。 … 霍行薄望了她好久,再开口时嗓音嘶哑:“你不要这样。不是我做的。我是去见了那个服务生,我是今晚才知道一切。你让我想一想,想一想我怎么跟你说。” 林似冷漠地望着他,忽然就安静地弯腰拿起包走向房门。 “去哪?”他一把拽住她手臂。 “我不想跟你呆下去,也没办法跟你过下去。” 霍行薄抱紧了她,林似挣脱不了,崩溃地喊他放手。 关文慧忽然敲响了房门:“小似,老太太来看你了,就在楼下。” “你放手,我要去见我奶奶,我要回林家!” 林似挣脱不了,霍行薄还是抱得很紧。 关文慧还在门口催:“小似……” “让她滚——”霍行薄冷漠地呵斥。 林似错愕地望着他,她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霍行薄,对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全无礼貌到气急败坏的霍行薄。 她失望至极,在霍行薄的停顿里冲向房门。 他却大步堵住了门,按下了这座别墅门锁的总控,她再也没办法打开。 “林似……” 霍行薄望着她,眼里忽然涌起滚烫的热泪。 他就像一个医生,望着濒临绝境的病人,那样无能为力。 林似读不懂他的眼神。 她在想,他为什么会有眼泪,他有什么资格哭? 他仿佛不想让她看到他这种模样,转过身拿出手机打电话:“来家里,24小时轮值,外人不许进,太太不可以出。” “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没有。” “霍行薄,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这种人。”林似说,“我好失望啊。” 霍行薄的眼里只有疲惫和黯然,沉默地看她。 “你冷静一下,我也冷静一下,林似,你让我想一想怎么告诉你。”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离开了房间。 … 霍行薄回到书房,抽屉里还是那个可爱的小金宝宝。他手指抚过一遍又一遍。 他叫来关文慧:“林似是怎么知道的?” 关文慧眼眶通红,看他如看一个仇人:“你做的事,林家人全部都知道,那天我也听见了。我们都告诉了她。” 霍行薄笑了起来。 是冷笑也是苦涩的笑,他最后暴怒地猛地摔了一盏咖啡。 他把手机里的视频录像扔给关文慧看。 …… 林似在房间里渡过了漫长的夜晚。 霍行薄会让钱姨给她端来饭菜和水果,温热的牛奶。 她不知道李英芝是怎么被赶出霍家的,站在窗前能看见楼下花园和大门外的保镖,在暗夜里全都变作一团漆黑的影子,随时包围在这座巨大的房子周围。 她手机关机了很久,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家人。 她既没抓住这段感情,也把林家拖下水了。 一直快到凌晨,林似才打开手机想听一首钢琴曲。 开机后,短信箱里全是未接来电的消息,连远在美国的林子扬都被惊动,打了无数个电话来。 林似害怕面对至亲的人,又想关掉手机,但李英芝担忧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听着铃声不放弃地响了很久,僵硬地按下接听。 “小似?” 林似听到老太太和蔼的声音,忍不住痛哭出声,无助地喊奶奶。 李英芝不停安慰她:“为什么要沉不住气,你怎么能是他的对手?我们就不应该告诉你。” “他欺负你了吗?” 林仲君接过电话:“小似,先别哭,听叔叔跟你说。” “他是因为喜欢你才做那些事,你就当先放下,不要这么着急地跟他撕破脸,好不好?” “你还要考研,不为林家也要为你自己想一想。 我们都知道你难过,林家的事从来没告诉你,你也许不知道,公司几条生产线质检不合格,面临关闭与赔偿。今年三月我拿到行薄的资金后公司有了一定看涨,我跟摩投公司签了一份对赌协议,达不到预期,林氏日化就不再是我们林家的了……” 林仲君说了很多很多。 林似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听懂了这些,但又情愿没有听进去。 李英芝哽咽地问她:“你跟行薄闹到哪一步了?” “我跟他提了离婚。” 李英芝紧张地问:“他答应了吗?” “没有。他不承认是他做的。” 电话那头,老太太明显地松一口气,安慰她:“小似,我们都想你过得好,也想你实现自己的梦想。你不想考研了吗?奶奶是过来人,嫁给谁不是嫁呢,总都要背负些什么。就算不为林家,就算只是为了你自己也不要跟他再闹下去了,好不好?” 林似没有马上答应。 对李英芝,她从来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可她又迈不过自己这关。 … 她一整夜没有睡。 没有马上回复李英芝,她好想为自己义无反顾活一次。 他们都说知道她难受,可他们只是“知道”,却无法体会她现在的痛苦。 手机到天亮时已经没有电关机了,她也懒得充电,浑浑噩噩躺到了天明。 -- 第93页 她就这样强撑着到天亮,最后闭着眼只睡了几分钟,被房门口一阵开门声惊醒。 关文慧端着早餐放到桌子上,眼里的光悲悯。在她要开口喊一声关姨时,关文慧背过身飞快跑出了房间,仿佛害怕看到她。 林似错愕了好久,擦掉眼角的湿润给手机充上电。 窗外的黄角兰在寒风里摇动,又不畏风霜向上生长。 她靠着窗,看了很久。 她终于还是打给了李英芝:“公司还差多少钱,要怎么渡过危机?” 她妥协了。 为了林家人,她再一次妥协了。 她起身去盥洗室洗脸,化妆。去衣帽间挑了一条及踝的睡裙,浅绿的颜色,舒服的真丝面料,腰肢和胸部都包裹得刚刚好。 霍家的暖气足,她就像在温度刚好的初夏里行走。 她打通了霍行薄的号码:“你能进来吗?” “好。” 电话的男声是嘶哑的状态。 … 林似一直望着房门,直到看到进来的男人。 她才发现霍行薄眼眶底下是一团青色,眼眶里也有红红的血丝。 他还穿着昨晚的白色衬衫,也许是坐了一夜,臂弯和后背全都是折痕。 这太不像他,他是无法接受衣服起褶皱的。 林似也不爱再去想这些,她说:“对不起。” 这显然在霍行薄的意料之外,他不解地望着她。 “我昨晚太生气了,也太冲动了,我不该、不该说离婚的话。”林似紧紧攥住床单,她坐在床上,仰起脸望着他,“真的不是你吗?” “不是。” “那能抱抱我吗?” 霍行薄虽然错愕,但也还是上前抱住了她。 林似圈着他腰,白皙的手腕又落在他肩膀上,她圈着他脖子说:“对不起,就当是吵架吧,吵完过去吧。”她仰起脸来吻他。 她感觉到霍行薄无动于衷。 他像在一种巨大的错愕里,也在一种悲伤里。 好久之后,他拿下她手腕。 林似却在这瞬间愣住,有一滴泪掉在了她脸颊上。 那是霍行薄的眼泪。 “你奶奶还是你叔叔给你打电话了,让你跟我道歉,对不对?” 她来不及感受他的眼泪,被他拆穿,她一瞬间又把他当成了仇人,用冷漠武装起自己。 “林似。”霍行薄来抚.摸她脸颊,忽然将她狠狠抱在怀里。 林似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他快把她揉进胸膛里。 她听到他很忽然的声音。 像否定了她十几年的声音。 把世间最残酷的丑陋都说尽的声音。 他说,是林家。 “你奶奶。” “是你奶奶。” “林似,给你那杯酒的是你奶奶。” 作者有话说: 男主一直都很深情啊,是作者让你们误会他了,哎,心疼我女儿 章节名是乔瓦尼的《Shadows》 第44章 平安夜 “不要再对林家好, 不要再被他们当成谋取利益的工具。”他抱紧她,“不要接受不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林似浑身僵硬, 错愕地睁着空洞的眼,脑子里全是轰隆的充血声。 她不相信,想要挣脱,霍行薄一点点松开她,把昨晚他在酒店里周丽丽说的那些录像都给她看。但她看完也还是摇头, 像个哑巴一样, 张着唇发不出声音。 霍行薄说:“我把人带来了,我带她上来?” 林似瑟缩想拒绝, 她退到了墙角。 霍行薄牵起她的手:“林似,我跟你一起面对, 你应该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林似张着唇想否认,但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想说他们也许也是弄错了呢?是服务生讲错话了呢?奶奶把房卡拿错了呢? 是的, 她要弄清楚。 她又像疯了一样冲到屋外。 … 周丽丽被保镖带到了客厅, 林似靠在霍行薄肩膀上, 隔着很远的距离望着这个面孔有几分熟悉的服务生。 她知道这是那晚为她端酒的服务生。 当时她还想,服务生手忙脚乱, 但也算细致地把要给她的香槟推到了托盘的前面。 周丽丽飞快看了她一眼,垂下头说:“我一开始是接到一位小姐给我的任务, 就是把她给的东西加到酒里就好。但是被一个男人发现了,就是你们的宋助理,他没有亲眼看到我把酒倒掉,他说话很有威胁性, 当时我也很害怕, 绝对不敢再继续做的。” “我要倒掉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太太, 哦不是,是五六十岁的人,穿得不像来参加宴会的人。” 关文慧就在一旁,红着眼眶看林似:“是杨妈,我拿手机里的照片给她辨认了。”昨晚的时候,霍行薄已经把手机里的录像给她看了,她比林似早几个小时知道了真相。 周丽丽继续说:“她承诺给我好处费,让我把酒送给你,给我看了你的照片,告诉我你穿的衣服颜色,包括房卡也是她说也要换的。我不属于前台,但跟前台那边关系好,拿了备用卡给她。” 林似感觉喉咙被人扼住,她喘不上气,被霍行薄紧紧揽在臂弯里。 那天杨妈是去了,全程都只是留在李英芝的房间里照顾老太太,宴会上她根本没看见杨妈的身影。 “这是第一笔钱,十万块。这是第二笔,就是我们约定好的,我肯定会被开除,他们给我的另外十万块。”周丽丽把银行的账单明细给林似看,“这是七十万……我敲诈他们的。” -- 第94页 她说那次她已经去了阳城找了一家酒店工作,没想到会遇到霍行薄,当时她跑得快逃掉了,但又想借那次去要钱。 “就是从怡岛离开之后我就知道了你们比他们还有钱,我很害怕,我后悔不应该得罪你们。我又很缺钱,就用这个让他们给我打钱,我要了七十万,没想到他们又答应了。我都后悔我应该要多点的,但我又怕再掺和到这件事里。” 脸颊一片冰凉,是林似的眼泪。 林似不敢再听,她最信任的亲人,最信任的奶奶,他们是把她卖掉了吗?他们只想拿她来救林家? 她好像想起来了。 在阳城那天,霍行薄醉酒了让她去接他,她当时看见他追着女服务生。然后第二天早上她醒过来,手机里有好几个李英芝和巩秋韵的未接来电,她们说是林子扬高考没考好。 不是的啊,她们第一句话不是问的林子扬,而是“在外地有没有事,跟行薄出差还习不习惯”,然后才放心地提起了林子扬,用林子扬来调转她们的真正目的。 林似喘不过气,她像个哮喘的病人,害怕周丽丽的话,崩溃地摇头。 “后来我就走得很远了,我……”周丽丽察觉到林似的抵触,不知道还要不要说下去,担忧地望向霍行薄。 霍行薄抱紧林似:“我陪着你的,我一直都在。林似,我们听完,听完……”林似拼命想逃回卧室,他手臂像岿然不动的铁,将她箍在怀里,“听完好不好?” 他示意周丽丽继续说下去。 周丽丽愧疚地把头垂下:“我走了很久,去了新疆玩,又呆在云南玩,这次因为我要改户口的事才回来。我改了很多路线,就是知道你们有权势,怕你们找到我。” 她说:“我甚至都没见过你奶奶,但我能听出她的声音,因为怕你们这些有钱人报复,我每次都存了录音。” 林似听到了所有的通讯录音。 她嘶哑着嗓音,想开口说什么,但还是没办法发出声音。她像站不稳的残疾人,一点点滑下去,被霍行薄接住。 霍行薄沉着眼示意保镖带走周丽丽。 关文慧来安慰林似,也想抱林似,但林似像个受伤的刺猬,竖立尖锐的防备想保护自己,下意识收紧手臂。 她抱到了霍行薄,她死死地抱住他,嘶哑地发出“啊”。 “林似……”霍行薄反复地喊,声音颤抖却也温柔。 关文慧放声大哭,她忽然猛地冲出客厅:“我去林家拼命,我去找他们拼命!!” 钱姨来拦她,又喊保镖拦下她。 关文慧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来,望向霍行薄:“我前夫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霍行薄询问关文慧怎么牵扯到了她前夫,在听到关文慧的回答后,低头询问林似:“还想听吗?但我怕你受不了。” 林似的脸色是惨白的,嘴唇也没有了血色。她像个空洞的娃娃被霍行薄抱在怀里,她好久才张开唇,但还是发不出声音,她明明是想摇头的,最后变成了点头,又使劲地想从霍行薄怀里逃开,不敢再去面对。 …… 田梁被关在派出所,是入室盗窃的罪名。 霍行薄想见的人总能见到,他们在拘留所见到了田梁。 田梁在看到林似和她身后的关文慧后,眼里有种得逞的快感。 “那天我就知道你会来求我的。”他得意地笑话关文慧,“怎么样,你还是来了吧。” 霍行薄皱起眉:“你可以选择是继续呆你的三个月,还是呆三年。” 田梁才稍微收敛,说起他听到的。 捧杀。 他听到了这个词,他没有文化,一开始都听不懂。 他偷了一套保安的衣服穿,一开始只是想混进去找关文慧,但没看到人影。他索性想去卧室和书房偷点东西。 林家三口人匆忙坐到了书房里,因为陈柏川找到了林仲君,陈家企业的状况摆在那,陈柏川是无论如何都会找到林似说起这些的。 陈柏川调查的证据和推理都到了霍行薄身上,林仲君怕林似知道后接受不了,一家人在商量该怎么说服她,让她不要跟霍行薄闹。他们跟陈柏川商量过找一个替罪羊出来,但陈柏川拒绝了。 李英芝说,明明海岛那晚就做得很干净的,但偏偏多出一个拼命证明自己的陈柏川。 她担心地说,如果霍行薄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林家。对林似的捧杀已经这么多年,林家人都要守好海岛那晚的秘密。 “翻来覆去都是这些。”田梁冲关文慧笑,“你不觉得很可怕吗?你养大的小姐,捧在手心上的小姐,在一个恶狼一样的家里生活,被自己的亲奶奶亲叔叔这么搞,比我们农村坟头撞到鬼都可怕。” 林似忽然冲过来要打田梁,被霍行薄与关文慧抱住。 他们好像都明白,她不愿面对,也不敢面对。 他们跟她都原本以为林家人只是想利用她这一次来救林氏的企业,但原来从小到大都只是对她的捧杀。 所有的疼爱都是假的。 她失去了最后的亲情。 …… 2018年的十二月,离卢市的冬季还有些早了,但气候却格外的冷。 是凉到刺骨的冰冷。 从拘留所到车上的一段路程,林似裹着大衣还是冷,霍行薄便把他的大衣脱给了她。 -- 第95页 她踩在一汪积水的路上,脚发抖,单薄的双肩发抖,睫毛甚至整颗心都在发抖。 她冷。 从脚底到心脏,她冷到牙关打抖。 她一直都不说话,从霍行薄开口说出那句是林家到现在,她只是艰难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啊”,像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霍行薄从始至终都紧紧抱着她,他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都变成一句“我在”。 坐上车后,霍行薄问她:“回家去?” 林似空洞的眼神直直望向前方,却是一个没有目的的前方。 他便问:“还是我陪你去林家?” 林似还是没有回答,他等了会儿,便让司机开车回家。 车子发动引擎,转弯的时候,林似忽然嘶哑地喊“行薄”。 她那么激动,身体想冲出车厢,像想起了什么,但焦急得说不出话。 “去林家,是不是?” 林似疯狂地点头。 她的手机上有很多的未接来电,李英芝的,林仲君的,巩秋韵的。甚至他们发动了林子绮和林子扬,让他们也给她来电话。 林似把手机关机,闭上眼睛靠在霍行薄怀里。 等车子停下时,她睁开眼,望见了林家熟悉的大门。 带着年代感的木门,上面雕刻着爷爷年轻时候请的手工雕刻大师完成的福寿祥云图。正上面的牌匾挂着“林府”,有清代当地官府的印章。 是林家曾经的辉煌。 她七岁那年住到林家时,李英芝拉着她的手说,这是老祖宗的基业,你今后做什么都不要忘了林家。 林似,你是林家最大的女儿,奶奶把最好的都给你,好不好? 林似,你是林家最懂事的孩子,这么做就对了。 林似,奶奶年纪大了,林家也快老了,谢谢你答应嫁给温余白救林家。 林似,嫁到霍家,林家就全靠你了。 … “不想下车我们就回家。”霍行薄说,“我来处理,你想怎么做都告诉我。” 林似脑子里都是这十几年来李英芝和林仲君对她的好,他们把一切的好都给她,原来这些好都只是把她推入深渊的准备。 霍行薄的声音带着力量,手臂也全是力量,他圈着她,她感受到了他的滚烫与他竭力给她的周全。 可她想去弄清楚另一个事实。 她想去验证,他们没有那么可怕对不对?他们不会做到那么决绝是不是? 她抱着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希望。 她要验证。 她伸手去推门,她的眼睛带着浓烈的渴望远眺着她的房间。 她明明很想下车,可最后却缩回发抖的手,不愿面对,又矛盾地想迫切去求证。 李英芝和林仲君、巩秋韵都来到了门口,杨妈打开了大门。 在林似去拘留所见田梁时,警察就应该已经给他们当事人通了电话的。 他们应该知道一切都败露了,但眼里仍然是亲人的担忧和牵挂,就像是真的把她当最亲最乖的女儿一样。 林似隔着车窗遥遥望着李英芝的眼睛,猛地推开车门。 她经过林家人身边直接冲上楼,那样迫切地冲到了她的房间。 她跪在地板上弯腰打开抽屉翻找东西,霍行薄冲到身后想抱起她。 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那天在床底下捡到的几个安.全.套。 她想撕开,但用了很大力气都撕不开,最后用牙齿疯狂地咬开。 三个安.全.套都被她像气球一样吹起来,但都瞬间焉了气,永远有漏洞,永远会泄漏。 眼泪狼狈地挂满脸颊,林似死死握住这些肮脏的东西,她艰难地发出一声“啊”。 “啊!!” “啊——”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林似……”霍行薄抱紧她,望着满地肮脏的罪证,明白了一切,也悲悯她的一切。 他把她揉进臂弯,护在胸膛,听她声嘶力竭的痛哭,一滴泪掉在了她头顶。 他说:“你还有我。”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Bria Crain的《Silent Night》 第45章 梦幻曲 林家人也追到了林似的卧室。 他们在看见地上的东西时面如死灰, 是最后一根稻草被毁灭的后怕。 林似哭了好久,哭到嗓音灼痛,哭到眼泪都流干。 她从霍行薄怀里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眶发红,望着李英芝,望着林仲君,望着巩秋韵。 她痛苦、憎恶、疑惑,她不能理解。 “为什么?” “小似, 跟你想的不一样, 奶奶已经快七十岁了,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 只是为了林家。”李英芝还想像往常一样,企图再用从前的方式打动她, “你是林家最优秀的女儿……” “为什么!”林似嘶吼打断她。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哪里对不起你们?” “你回答我啊!” 他们都沉默地不说话。 她说:“刚搬进来的时候, 子绮和子扬接受不了我, 我一个人哭,我去讨好他们。你们说你们喜欢听话的孩子, 我就听你们的话。我很讨厌吃芹菜,但是你们往我碗里夹, 我就咽下去了。我喜欢坐秋千椅,我坐不到就想闹就想哭喊,你们说小孩子要温柔安静,我就安静下来, 守在一旁看子绮坐上秋千椅。” -- 第96页 “子绮抢我的饼干, 我刚要去抢回来, 你就说‘小似最乖了,小似当姐姐当得最懂事了’。你奖励我一本琴谱,你在子绮和子扬面前夸我,就是要把我塑造得温柔、懂事、听你们的话?把我捧到高处,然后杀死那个原本的林似吗?” “你们一早就是这么打算的,是吗?”她痛苦地望着李英芝。 她渴望他们承认对她的罪行,又很害怕他们承认。可现在她只想求一个明白,一份道理,为什么? 李英芝保持着沉默,布满皱纹的眼里看不见对她的愧疚,这更像是一种默认。又仿佛看见林似的痛苦,她就会很痛快。 林似感觉到冷,从世界最美好处跌入尘埃,这个从前对她只有慈爱的老太太竟然可以在瞬间这么淡漠无情,他们都太恐怖了。 霍行薄一直都在给她力量,他把滚烫的胸膛撑在她后背,他想给她撑起一切,但她明白她现在只能自己撑过来。 她眼眶通红,望着李英芝:“我生化之后你突然血压升高晕倒,我带了行薄的私人医生过来看你都没查到病因,你是装的,是吗?” 联想起之前,这一刻她忽然就回想起了很多东西。 其实一直都有破绽。 生化之后,好像他们只是想把她留在林家,也一直都想让霍行薄也跟她住在这边。 想用那些根本没有安全效果的避.孕.套让她再次怀孕,是吗? 那天她撞见老太太和林仲君在书房谈话,老太太说鲁迅先生的《花边文学》,她现在想起来,她好像也读过。有一则《骂杀与捧杀》是不是? 那天在书房,李英芝紧张地站起来说她脸红,可她没有啊,那只是他们自己的心虚。 她又笑又哭,回头再去看那些,更加赤.裸地明白。 “你对我的一切,全部都是捧杀,是吗?” 她痛苦地质问:“为什么啊?你说啊,为什么!!” 巩秋韵有些动容:“小似,是我们养的你,为了林家你付出一点,不是应该的吗?我们三个大人为了林家拼死拼活,从前的卢市谁不围着林家转?现在的林宅只是一个空壳子。我知道我们做这一切你难过,但你想想奶奶也失去过一个儿子,而你失去的只是一个生化的宝宝啊,他又没有缘分……” “你再说一遍?”霍行薄目眦欲裂,那是他和林似的痛,他恨不得亲手毁掉林家,“你们信不信,我让你们三个都去坐牢!” 巩秋韵愣了下,这一刻完全变了从前慈母的嘴脸,但她不敢对霍行薄撒气,只盯着林似:“你别忘了一开始你是要嫁给温余白的,是我们你才能嫁去霍家!”她来拉林似的手,“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过来!” “你动她一下试试?”霍行薄抬起手臂挡在林似身前。 巩秋韵不敢动,恼羞地去看林仲君。 林仲君在这个家一向都是听李英芝的,他沉默了会儿:“是我们对不起你,但这些年林家没亏待你,也为你选了个好丈夫。手段是差了些,可是……”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林似的视线从林仲君身上挪到巩秋韵身上,又停在李英芝身上:“奶奶生病,我和子绮子扬守在她病床前,他们姐弟俩困了就回去睡了。我一个人守着奶奶,给她倒尿袋,宁愿饿着肚子也要先给她喂饭吃。 你们说家里的条件不支持我考央音,那我就不考吧,我放弃了那么好的成绩。 你们说林家可能要联姻,子绮哭着说她还小,她不想联姻,你们都望着我。那我就帮你们去联姻吧,反正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没有父母,是你们把我养大的,我舍不得看你们为经济发愁。 我哪里做错了吗?” 被当成一把利用的工具,是她不够好用,不够锋利?还是他们本来就是那么坏! 心上的痛苦像一座大山。 她渴求地望着李英芝,这个老人再也没有了慈爱的模样,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 “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她嘶哑着嗓音,哽咽着那样无助。 林似忽然就想,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亲人了。 … “是你做错了。”李英芝终于开口,深望林似一眼往她的书房走去。 林似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李英芝带她进了书房,老太太的书房有一扇古典的屏风,那后面一直都只放着些不用了的木椅木桌,很少有人进去过。但林似跟着绕进去,才看到一面挂满照片与画像的墙。 画像都是用玻璃装裱起来的,是晚清和民国的一些画像。 是林家的祖宗跟跟皇亲贵族的合影,官府的合影。男性都穿着盘扣大褂,女性都穿着刺绣旗装,或是精致旗袍。 另一面墙上的照片则是林家一代人的合影。 有太爷爷太奶奶,有爷爷奶奶,还有林仲君与林仲夜。 年轻的林仲夜,没有遇见甄夏之前的林仲夜。穿着西式马甲与衬衫,领口扎着蝴蝶结,修长高挑,阳光挺拔。眉宇间英气朗正,对着镜头笑得雅致大方。 李英芝的目光停留在林家一代人的合影上:“看见了吗,这是你爸爸,你害死的爸爸。” 林似愣住,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那我帮你回忆?因为你的提议,你爸爸妈妈就上了飞机,就死在了飞机上。你提议的什么?” -- 第97页 林似脸色惨白,她瑟缩地往后退,撞在了霍行薄身上。 李英芝在问她:“你提议的什么,是想去听钢琴演奏,还是想要吃当地的棉花糖?” 霍行薄担忧林似这样的状态,他低吼:“够了!” 李英芝非要说下去:“我的大儿子毕业自美国最高等的商学院,二十三岁担任集团的总裁,孝弟忠恕,敬上爱下。但在二十四岁遇见你妈妈,为了把一个戏子娶回家,放弃林家的基业,抛下了父母。在你爷爷过世时都陪在甄夏身边,没有回家看过一眼。 他娶了他最爱的女人,生了一个宠在心尖上的女儿,开了一家稳步上升的公司。他风光无限,忘了他妈妈对他的养育之恩,忘记林家的祖训。” “没有,不是的!爸爸没有忘记!”林似大声地反驳,她明明想不起七岁前的童年了,但内心就是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告诉她,林仲夜没有这样。 李英芝仍自顾自说:“可惜他死在了三十三岁,天南海北地带着甄夏玩,因为她女儿的一句话,他踏上飞机,死在了飞机上。” “你说了什么,让他上了飞机?”李英芝猛地回头,犀利的双眼盯着她。 林似感觉到脸颊一片冰冷,愣愣望着李英芝。 老太太的话就像最锋利的刀,把她尘封的记忆全部剖开。 “你是要你爸爸带你去听演奏会还是买糖?还是去买裙子?林似,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我又为什么会喜欢你。” “我永远都不可能接受你。还有你妈妈。” 眼泪大颗地滚下,但林似感觉不到她在哭,她只觉得脸上很凉,心口有一把刀子在割她的心脏。 她张着唇,竟然喊出一声“爸爸”,她忽然看见在栀子树下背着她跑的林仲夜。 她忽然看见年轻漂亮的妈妈,看见甄夏跪在地板上哄她,她不起来,甄夏就陪她跪着,还嘻嘻哈哈地追着她捉迷藏。 她看见她原本的家,华丽又温馨。 林仲夜从来不会参加无意义的酒局,从来不会带酒气回家,他每次回到家都会第一时间放下公文包,把她抱起来举得很高很高。 他会给甄夏买珠宝,买漂亮的衣服。也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玩具和小裙子,给她买钢琴,请最好的钢琴老师。 很快爸爸挣到好多好多钱,给甄夏买游艇买私人飞机,也带着她与甄夏回林宅。杨妈接到命令,冷漠地过来关门。 他们被拦在门外,她会抬起头问甄夏,奶奶不喜欢我吗? 甄夏笑着挼她脑袋:“没有呀,奶奶只是没见过宝贝,她见到就会喜欢你的。” 在李英芝生日那天,他们一家三口又回了林宅,照旧还是被拦在门外。 她那天穿了最漂亮的裙子,精心打扮成芭比娃娃的样子,想讨奶奶欢心。 林仲夜见她垂头丧气地嘟嘴,蹲下身对她讲:“别难过,奶奶很忙,她总有一天会见我们,也会喜欢小似。” 林仲夜穿着挺括的西装,朝林宅大门跪下,也耐心地对她说:“跟爸爸一起给奶奶磕个头,祝奶奶生日快乐,好不好?” 那是她的爸爸,最爱最爱她的爸爸。他比任何人都温柔,不会严格要求她什么,做什么决策都会问她,好不好。 她点着头说好,跟林仲夜一起跪在林宅大门外磕头。甄夏也会什么都不说,跟着他们一起磕一个头。 她的爸爸妈妈也没有像李英芝说的那么不孝顺。 相反,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爷爷过世的那天,她刚好出生,甄夏难产,顺转剖生的她,林仲夜根本不知道林家的情况。 甄夏一直都得不到李英芝的认可,只是因为在李英芝眼里她只是个戏子,是个工人家庭出生的普通人。 那天,是燥热的八月。 她最喜欢在家里爬楼梯玩,也喜欢坐电梯。尤其是在高兴的时候。 她从一楼到三楼,又从三楼到一楼。电梯门每在一楼开一下,她就瞅着坐在沙发上的甄夏讲:“妈妈,快到我生日了哦。” 甄夏会笑着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她找到了一个生日礼物。 她最喜欢的青年钢琴家捷伊莎弹过的钢琴。 在当地拍卖,竞价高者得。 她还想要一张捷伊莎在她琴谱上的签名。 后来好像是林仲夜联系过了,钢琴已经被人内定,不再进行拍卖。甄夏便说就不去那边了,让她另外想一个礼物。 她难过得回琴房边练琴边哭,甄夏哄了她好久都哄不好她。 最后是林仲夜过来哄她:“那爸爸妈妈带你去见捷伊莎,咱们请她给宝贝签名就回家,不要钢琴了,好不好?” 她开心地点着小脑袋,扑在林仲夜怀里蹭。 但是要出门的那天她竟然发烧了,烧得起不来床。 甄夏要取消行程,她难过着不肯。林仲夜也要留下来照顾她,她也不肯。 她发脾气地大哭:“我想要捷伊莎给我签名”。 她很少哭,但总能用哭这招杀手锏换来甄夏和林仲夜的妥协。 在林仲夜和甄夏面前,她从来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他们把她送到私人医院托朋友照顾起来。 然后他们踏上了私人飞机。 林似全部都想起来了。 她眼前是甄夏温柔的眉眼,妈妈担心她,舍不得走,又是捏她脸蛋又是亲她额头。 -- 第98页 林仲夜俯身来吻她额头,说:“小似听话吃药,爸爸妈妈很快就把签名给你带回来。” 他们再也没有飞回来。 林似痴痴望着照片里的林仲夜,痛苦地摇头后退。她后背撞在霍行薄的胸膛,他喊着她的名字。 眼泪像决堤的河,她转身逃出书房。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舒曼的钢琴套曲《童年情景》中的《梦幻曲》 第46章 我也爱你 她回到了霍家。 从下车到进门, 霍行薄一直牵着她的手。 林似像个僵硬的木偶,一路都没有说话。在踏入玄关时,她忽然想起什么, 冲到了花园里那棵栀子树下。 她想爬树。 霍行薄没有问她是不是想起那段失去的记忆了,也没有问别的,他让保镖搬来了梯子。 林似爬到高处,看见了树上的刻字。 上林花似锦。 她又忍不住滚出热泪。 她怀孕的时候霍行薄说“林似,我们种一棵树吧”。 她那时觉得耳熟, 像曾经也听人提到过。 原来只是因为甄夏怀上她的那一年, 林仲夜为甄夏种下这棵栀子树,从外婆老家运过来, 是外公为外婆种下的栀子树。因为甄夏在怀她的时候总想老家,林仲夜便说“种下一棵树, 以后孩子长大也能知道爸爸妈妈很相爱”。 那时候甄夏陪她在花园里捉迷藏,每次都会抱着她说:“宝贝看!这是爸爸为妈妈种的栀子树!妈妈厉害吧?” 直到她都七岁了, 甄夏还像个少女一样, 会指着那棵长高的栀子树说:“宝贝看, 树长高了,妈妈厉害吧!” 她脑海里全是关于这棵栀子树的画面。 是她和甄夏在四季里浇的水, 在春日里除的虫。是林仲夜帮她们牵的水管子,守在开关处听甄夏和她的口令。 “爸爸, 开!”她就像个发号施令的小公主,林仲夜挽着衬衫袖摆笑着给她们母女拧开水龙头。 甄夏浇完栀子树会故意把水往林仲夜身上喷,浇得他到处都是。 那个儒雅绅士的男人只是望着她们母女笑,假装生气地说“小似你再跟妈妈这样爸爸就罚你了。” 那个时候林似嘻嘻哈哈地往甄夏怀里钻。 林仲夜从来不会罚她, 只会把她高高举在怀里亲。 树都长高了, 但是爸爸妈妈永远地不在了。 她彻底失去了他们。 … 林似从树上下来, 抱住这棵老树痛苦地哭。 霍行薄无声给她安慰,拍她的后背,又抚.摸她的头发。 她忽然想起新婚的某一天,她跟霍行薄在花园里散步,霍行薄问她看见这棵树能不能想起什么。他那个时候就像个医生对待伤员,不说话,只是这样安静地抚过她的头发。 她望着霍行薄:“你很早就知道我的事了吗?你什么时候找到的这棵树,为什么你会找到呢?” 是啊,连林家人都不屑帮她保存下来。 “第一次去林家的时候,我说我们可以结婚。回来后我在准备我们的家,挑了这座别墅,离你学校近一点,也离林家近一点。我又想,总能让你留下些什么。” 他说:“在你弹奏那首巴赫时我就喜欢上那个十七岁的姑娘了,我打听了她的喜好,知道她丢失了一个童年。但我竟然在要跟她结婚的时候才想起帮她保留那些东西,但是我去晚了,你们以前住的地方现在都修成了商业街。”他眼里是对她的愧疚。 林似又想哭又想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霍行薄低头问她:“告诉你什么,我喜欢你吗?” 她点头。 “你很抵触我啊。”他无奈地说,“最初的时候你对我只有感谢,我每天下班最期待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我终于娶回来的老婆。但我老婆对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谢谢,谢谢你,谢谢你啊’。” “你说,我再告诉你这些,让你更加感激我,把我当成个恩人吗?” 霍行薄眼里流淌过温柔的光,林似忽然想起来早上的时候,他抱着她,眼眶里涌起热泪。 她想起昨天晚上口不择言的话,我们离婚吧。 她真的很愧疚他,她是个失败的女儿,也是个不合格的妻子。 “后厨消失的监控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霍行薄愧疚地说:“是我找他们删除的。因为宋铭进去警告过周丽丽,林家当时也在装模作样地查监控,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但还是引起了误会,也成为所有人怀疑的对象。 林似苦笑了下:“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 “可我就是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我爸爸妈妈。”她望着这棵栀子树,泪光下的视线全是绝望,“我小时候很喜欢一个女钢琴家,她其实只是小有名气。我好像就是喜欢某一段旋律吧,还有她每次演奏时穿的裙子。我想要她的钢琴她的签名,我催着爸爸妈妈去签名,晚一点她就回国外了。” 她痛苦地再次回忆给他听:“我甚至在想,如果他们对我没有那么疼爱,他们随便叫个助理去弄不也可以吗。反正我那么小,随便哄哄就能很满足。” “全都是因为我。” 霍行薄说:“先回房间,睡一觉,好不好?” 林似捧住脸,无声地哭。 -- 第99页 她睡在卧室里,但却不敢睡着。 她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来甄夏和林仲夜。 她把他们臆想成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她每年忌日都不去看他们,她也烧掉了那么多照片。现在想再看一张都找不到。 她这样想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 霍行薄就坐在屋子里,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开门。 是关文慧站在门口。 关文慧望着她,流下愧疚的眼泪:“对不起。” 她走进来:“我以为老太太当年是真心后悔了才把你收养回林家,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她说起那年的情况。 林似跟甄夏的朋友在医院呆着,关文慧回了老家处理跟前夫的纠纷,另一名佣人上了那趟飞机。一起出行的还有林仲夜的助理和三名公司的管理,甄夏的朋友,那个朋友也是顺路搭乘。剩下的便是四名机组人员。 飞机失事后,警察和公司的人第一时间到达家里,关文慧不懂各种公司和赔偿的事务,是李英芝和林仲君赶来办的。 李英芝当时哭得很伤心。 “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至少那个时候的伤心是真的吧。” 关文慧继续说:“当时牵扯的都是赔款的事,那四名员工的家人全都闹起来了,全都要天价赔款。还有太太的朋友,她家人更是提出要六千万,还带头策划那些事,那年六千万是多大一笔钱!其余都是给机组人员家里的赔偿金,还有航空公司的托管费。” 于是林仲夜的公司和房产瓜分下来,落到小林似手里的也所剩无几。 霍行薄提出一个疑问:“赔款这里不合理,他们无权要求这么高昂的赔偿金,林家也完全可以请律师。” “是的,但是老太太答应了。”关文慧苦笑,“他们威胁过老太太和林似的叔叔,赔偿金拿不到他们就写新闻闹,让全国都看看一个大明星家里富丽堂皇却拿不出赔偿。他们是想用林家的脸面来做文章。太太那位朋友也是个演员,她知道太太和林家这段关系,应该是她告诉过家里人。她家人真的不是东西!” 甄夏生前得不到李英芝的认可,死后也更得不到。 李英芝恨她,老太太不可能让一个她眼里的戏子败坏了林家的名声。在老太太眼里,林家的面子、老祖宗的面子实在太重要了。 “我现在才想通很多很多,那年我担心自己被辞退,林家什么活儿都是我在做。一开始老太太是想辞退我的,但她要在小似面前演好人,我也跪下来求过她,她才留下了我。” 听到跪字,林似眼眶湿热,想安慰关文慧又没有力气,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关文慧看见她哭,也流下眼泪来。她扭过头擦干,再回头说:“小似,不要再回去了,他们没有良心,他们就是披着人皮的吸血鬼!” 她手上拿着一本册子,递给林似:“这是你爸爸妈妈和你的照片,我只存下来这些。” 被子里的林似愣了下,很快抢过去。 这是那一年林似要烧照片时,关文慧悄悄保存下来的。 林似捧着照片流泪,关文慧也忍不住流出眼泪,默默关上房门离开。 林似一遍遍抚.摸着这些照片,一直都不说话。 林家人对她的打击太大,那段回来的记忆对她的打击更大。 … 霍行薄望着她把相册合起来,将自己藏进被子里,连脸都向下埋着,只能看见几缕长发。 他想抽烟,但又知道她闻到烟味会呛,又不敢离开这间卧室出去抽。 他取过一支雪茄放到鼻下嗅,无声守在她身边。 他想了好久才问:“你想怎么做?” 被子里的人颤抖了下。 “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吗?” 她好久才说:“小时候我们每次去林宅,奶奶都不会见我们。我总问爸爸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呀,爸爸说不是的,奶奶会喜欢小似的。妈妈也说,小似,你不要记恨奶奶,奶奶只是没有见过你,她是爸爸的妈妈,是爸爸的亲人。” “就是我七岁那年,我懂得特别多,因为妈妈喜欢看电视的缘故吧,我连男女恋爱接吻都知道。我家里有很多妈妈给我录的成长视频,我看着电视机里的小娃娃,她就是我,像放电影一样,妈妈把我出生到七岁的视频都记录下来了,我知道家里发生的每一件事。 我知道我三岁开始喜欢上钢琴,是因为妈妈带我参加一个宴会,因为一个好玩的阿姨带我去听的。她把我抱在怀里,握着我的手敲那些黑白琴键,好神奇啊。” 她说的话完全不是他问的答案,但霍行薄没有打扰,安静地聆听,也会附和她一句。 她说:“我也看见视频里爸爸在我的生日上对我说,希望女儿平安喜乐、自在富足,心中有爱,爱林家每一个亲人。” “真奇怪,他是知道他有一天会走吗,还是这是他永远无法实现的渴望,所以想让我帮他实现。他渴望林家人的认可,他那么渴望,也许比妈妈都还渴望。” 她说到这里语气渐渐哽咽,已经说不下去。 霍行薄把雪茄里的烟丝揉落,又丢在烟灰缸里,坐到床边隔着被子抱住林似。 他没有说话,只是想把力量都给她。 她哭了很久,忽然从被子里抬起头,眺望着没有目的的方向。 -- 第100页 “他们都想把我推进深渊……” 林似握着他的手,她的眼睛那样痛苦,张唇想继续说下去,但连发声对她来说都是巨大的艰难。 让一个善良的人去做一个绝情的决定,有时候是一种惩罚。 她终于嘶哑着嗓音说出来:“那我就自己变成深渊。” 霍行薄回握住她,他以为她会说出用法律惩治的话,说出很多理性又绝情的话,但他等了很久,她最后只是艰难地开口说出这一句。 她说,再也不要帮助他们了。 他有些意外、气愤,但很快归于理解。 对林似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惩罚。 她违背不了林仲夜的愿望,那始终都是生养她爸爸的人。 她一直呆在房间,从白天到黑夜,除了喝水吃饭上厕所,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没接林子绮的电话,没接许佳的电话。辅导员打来电话问她为什么没去上课,霍行薄帮她接,帮她请假。 她睡了一天一夜,准确来说她更像是把自己蜷缩起来,默默舔舐伤口。 但霍行薄不知道这样的伤口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 林子绮和林子扬在清晨来到霍家。 霍行薄问林似要不要见,林似还没回答就听见了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几乎都是林子绮的声音。 她唇边的笑容苦涩:“见吧,不见还是会找来。” 她内心更应该是一种否定,大人的恩怨,孩子总没有错的。 就像李英芝不应该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林似坐到客厅里等他们。 林子绮最先冲上楼,看见她就问:“姐,为什么要制裁咱们家的公司?” 她说的是制裁。 林似想了想,好像也对。 她让霍行薄不要再帮助林家,虽然是看起来很寻常的一句话,但只要霍行薄收起保护伞,林家绝对撑不过去。 事实也是如此,这两天里,霍行薄已经对外宣称林似跟林家脱离了关系,他跟林家也不存在任何关系。有他这一句话,圈子里没人再敢亲近林家,更别提跟林家维系生意往来。 林似的脸还是很苍白,这几天她吃不好也睡不好,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疲惫的。 她说:“你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奶奶他们那么对你。”林子绮边说边红了眼眶。 林似问:“你生日那次,我和你姐夫回的林家。”也就是那次,他们用没有效果的安.全.套让她怀孕。 她问:“你参与了吗?” 林子绮愣了下,忙摇头:“没有,是我妈打电话叫我回去的!我本来是要跟室友过的。” “哦……”林似眼里的紧张和恐惧终于在林子绮的回答里一瞬间熄灭,只是一个哦字,她却格外开心,仿佛听到世间最美的声音。 “姐——”林子扬很快也冲了上来,他明明是想冲到林似跟前的,但却羞愧,也是害怕。 他怕林似不认他。 林似看见林子扬发红的眼眶,少年比从前成熟了一点,但还是青涩的模样,眼里全是对她的担忧。 林似勉强打起一个笑:“怎么从美国回来了?这么远。” 林子扬刚想说什么,被林子绮焦急地打断:“姐,你不知道林家现在的状况吧?为什么要让那些人不跟我们家合作啊?爸爸每天焦头烂额,奶奶病在家里不肯去医院。姐,你让姐夫别这么干好不好,这样下去林家会垮掉的!” 在看见林子绮和林子扬时,林似眼里明明升起了一点点光,但却在听到这句后瞬间熄灭了。 她以为他们会跟她说一句对不起,或者说一句你受苦了。 林子扬:“二姐……” “你别打断我啊,让我说完。”林子绮过来挨着林似坐,像从前一样抱着她手臂求她,“姐,你让姐夫帮帮家里啊,不管怎么样咱们始终都是一家人。我知道他们这么做不对,但亲人之间血缘连着,吵吵闹闹总会过去的……” “二姐!”林子扬沉着脸,过来拽起林子绮。 “你拽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林子绮继续求林似,“奶奶和我爸妈养大了你,姐,你不能这么不孝顺!” “子绮?”林似感觉疼痛的心脏又像被一把利刀割开。 “他们让你嫁进了这里,相当于是他们给你的后半生,你都跟姐夫相爱了,过程就还用在乎吗……” 林似打断她,语气疲累无力:“你们俩走吧。” 林子绮愣了下,终于冒火:“你在林家住了十几年!再怎么说爸妈也是把最好的条件都给你了,你不痛快把脾气发出来,你朝我撒啊!但你这么见死不救你对得起他们吗?” “林子绮!”林子扬大吼一声,想拽林子绮离开。 林似说:“林家的人我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我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自己。”那些年一次一次放弃梦想的自己。 林子绮还要再驳斥她,被林子扬拽下了楼去。 林似无力地陷在沙发中,霍行薄来抱她。他们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是林子扬又上楼来了。 林子扬望着林似,少年的眼眶里缓缓流下热泪:“对不起,姐,对不起。” 林似愣了下,双肩颤抖着,强忍着不想再哭。 林子扬一步步走向她,很想抱她,又怕她抵触。他蹲在她身前,试探地伸出手,看见林似没有拒绝,霍行薄也没有阻止,终于抱住了她,狠狠收紧手臂。 -- 第101页 他反复地说对不起,反复地喊她姐。 林似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她并不能再经受这种心灵上一次一次的摧残。 林子扬没有待很久便离开了,不敢再调动她的情绪。 …… 房间里很安静,好在这个冬日里还有这样一个温暖之地。 霍行薄问林似想做些什么,他陪她。 林似双唇翕动几次才努力地说:“我可以去看他们吗……”她像个犯错的孩子抬起头求助霍行薄,仿佛他是正义的法官,她渴望得到他正向的回答。 “他们”自然就是林仲夜和甄夏。 她很想去看他们,但又很害怕失忆的那些年爸爸妈妈在怪她,她从来没有去墓地看过他们。 霍行薄微笑起来,用最温暖的声音告诉她:“可以啊。” 他们来到林仲夜和甄夏的墓地。 连续三天,林似都来看他们。 她为林仲夜带来他喜欢的山竹,喜欢的干红。为甄夏带来她喜欢的向日葵,又在墓地旁种下一圈小叶栀子。 林似忽然想起来,原来第一次进霍家时她就对那棵栀子树有感应啊。殪崋 不是自然环境给了她一份安宁,是爸爸妈妈给的,是霍行薄给的。 她也才明白为什么李英芝对栀子花过敏,也许并没有过敏,只是因为厌恶甄夏而一同厌恶栀子花。就如同一同厌恶她一样。 … 也是这连续的三天里,林子扬每天都会来霍家。 但他不是为林家来的,好像只是为林似来。 宋铭来家里给霍行薄送文件时,提起林氏日化面临的全面危机,林仲君根本没办法解决。但林子扬每次来都没有提一句林氏集团。 少年就站在楼下不上来,林似听关文慧说他只是等她睡着了才会上来。就站在门口看一眼,霍行薄留他吃饭他也不吃,然后安安静静走了。 到今天里,林子扬再来时,以为林似在睡觉休息,依旧安静守在门口。 林似在房间里听到少年轻微的脚步声,打开了房门。 林子扬愣了下,林似也深望着他脸上红红的五指印。 “你被打了?” “姐……” “疼不疼啊?” 这句话让林子扬忍不住热泪盈眶,狠狠吸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使劲摇头说不疼。 林似去小冰柜里取了一瓶冰饮料,包上一层柔软的薄毛巾:“过来。” 她小心地把冰凉的毛巾敷在他脸颊上。 林子扬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小时候每次他玩耍受伤,都是林似这样为他处理。林似的手软软乎乎的,身上也是香的,他每次都像耍赖一样昂着脸,姐啊姐地喊,非要她哄他。 他忽然狠狠把林似抱在怀里。 “我长大了,以后我都保护你!对不起,姐……” … 林子扬下楼时,特意去了负一层霍行薄的书房。 霍行薄又留他吃晚饭,他也还是摇了摇头。 霍行薄看着他的脸:“你家人打的?” 林子扬点头,他脸上的巴掌是在跟巩秋韵争执时被巩秋韵打的。他说林家所有人都是罪人,但他们谁都觉得自己没有错。 他这几天都在求林家人来跟林似道歉,他眼里是不解,是震惊,也是一种对亲人的恐惧。 他就算什么都没有参与,但这些年里享有着林似的保护,这便是一种原罪。 他说:“怎么才能让她开心?” 霍行薄沉默了会儿:“受害者总需要一份道歉。” 林子扬点头,说他会努力去办好。 霍行薄不再说话,抽出一支烟。 林子扬忙给他点燃了火柴,把火送到他手边。 霍行薄怔了下,望着林子扬说:“长大了。” “你很早就认识我姐了吗?” 霍行薄嗯了声,吐出烟雾。 “就是你刚回国那次,开了一辆宾利跟在我姐校门外?” 霍行薄说不是。 “我很早就遇见她了。” 林子扬望见了这个稳重的男人眼底的温柔。他看向落地窗,但负一层的采光井中只有一排笔直的银丝竹,看不见花园里那棵四米高的老栀子树。 他第一次来霍家时就觉得那棵树眼熟,林家人不会不知道那是林似家以前的树。他们竟然可以做到那么淡定,从栀子树下经过都依旧谈笑自如,现在让林似回忆起来她该有多难过。 而他也想起了那次去找陈亚雯打架的事。 是李英芝跟巩秋韵在客厅里交谈,说是陈亚雯下的药。她们刻意让他听到,她们太了解他的性格,他一定会为林似拼命。而他也的确是被引.诱过去了,所以所有人都因为他那次打架把矛头对准了陈家。 多么可怕,他现在想起来都感觉浑身冰凉。 他也有罪。 林家所有人都欠林似一句对不起。 “你爱我姐吗?”林子扬望着霍行薄。 霍行薄坦然地迎上他视线:“我爱她。” “那好,那你把她照顾好一点。”林子扬说,“拜托了。” 他转身离开了霍家,后面几天都没有再来。 …… 霍行薄是在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听到了钢琴声。 从这一切发生后,林似第一次弹奏钢琴的声音。 -- 第102页 他正在二楼的客厅接一个工作来电,听到这道琴声愣了下,飞快冲上楼。 琴房的门没有关,也许林似也是想让他听到她的钢琴声,证明她至少开始愿意活过来。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偏头朝他望来一眼,轻轻抿了抿唇角。 少女坐在钢琴前,落地窗外是冬日冰冷的夜色,但她周身全是愿意向上生长的温暖。 她弹奏起一首他从来没有听过的钢琴曲,旋律干净空灵,没有人间烟火的气息,仿佛只是儿童快乐的梦。 他好像越来越懂她,这应该是她小时候练习的曲子。 手机里的人提高了分贝:“霍总?您有在听吗?” 霍行薄才想起来他是在忙工作,快速处理完,就坐在琴房陪林似。 林似弹完,落下琴盖,是她一贯对待钢琴呵护的动作。 “明天我想去学校了。” 霍行薄愣了下,眼底全是欣喜:“好。”他当然希望她早点走出来。 “你也去工作吧。”林似停在他身前,微微仰起脸,眼里有些紧张,“还可以回到从前吗?” “我永远都待你如一。当然,未来也会更好。” 林似轻轻笑了下:“对不起啊,我那天说话太过了。” “怎么还计较那天啊,我都不计较。” 林似抿了抿笑,主动牵住他的手下楼。 他们开始过回了之前的生活。 她去上学,他在她放学时来接。 他们一起吃饭,散步,练琴、工作。 林家人没有再来找过林似,只有林子扬几天前来过一回,是道别要回美国。 临走前,他只对霍行薄说总有一天他会让林家人给林似道歉。 霍行薄每天下班都会带给林似一束花,有时候是向日葵,有时候是铃兰、玫瑰。他都会亲自开车,林似坐在副驾驶,他偏头时都会看见少女捧着花浅笑的眉眼。 晚上的时候,他们在外面花园散了会儿步,林似抱着双臂小跑回客厅,嘴里嘟囔怎么这么冷。 她问:“为什么这么冷还不下雪啊?” “可能还要段时间。” “还要多久啊?” “想看雪吗?”霍行薄想了想,“可能到我生日的时候更冷一点就会下?” 林似怔了下:“你生日什么时候呀?” 霍行薄拉起她手掌在她掌心写下数字。 林似:“没感觉出来是几。” 他无奈地挑眉:“2月13。” “农历还是阳历?” “阳历。” 林似微微一笑:“情人节的前一天,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乔瓦尼的《我也爱你》 Giovanni Marradi《And I You》 第47章 浓情小夜曲 霍行薄开始期待, 可能他生日的那天会收到一份跟之前二十四年来都不一样的礼物。 他迫切地希望生日来临,也希望这个冬天早些下一场雪。 日子好像变化也不大,林似照旧上学, 专心考试,迎来寒假。 她跟从前没什么不一样,每天都在家里练琴,为家里插上鲜花,为他熨烫有褶皱的衬衫。也经常去墓地看望林仲夜与甄夏, 去康复医院看望余映。 但霍行薄知道这只是林似努力向上的求生本能, 每个人都有伤口,很多伤口唯有时间才能缓慢治愈。 林似现在已经可以进出厨房了, 关文慧不会劝走她。最开始是在边上紧张她的一举一动,直到林似顺利做出像模像样的沙拉, 关文慧才放心让林似呆在厨房。 晚饭又有一道水果沙拉是林似做的,霍行薄说味道不错, 夸她厨艺好。 林似忍不住好笑:“那我的白开水也煮得不错。” 他莞尔, 也庆幸她终于有了开玩笑的心态。 出去散步时, 天气越来越冷,霍行薄把林似的手装在他大衣的兜里, 又用手掌包住。 经过那棵老栀子树,林似第一次主动提起:“你知道上面那句诗是什么意思吗?” “里面有你的名字。” “是啊, 是爸爸喜欢的一句诗,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刚开始我爸爸给我起的是林似锦。妈妈说全国有好多宝贝都叫似锦了,要不咱们洋气一点,叫林似吧。” “若待上林花似锦, 出门俱是看花人。”霍行薄说, “是唐代诗人的一首诗。你想去长安城看花吗?” 林似微笑:“不用了, 西安远。” 她说有些冷了,霍行薄便牵着她回到卧室。林似去了盥洗室,他在客房洗了澡,出来时又接了几个工作电话。 等他回卧室时有片刻的怔神,林似穿着一条浅绿色的睡裙,很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腰。 她手臂收得紧,温香的身体紧贴着他,抱了他一会儿又踮起了脚尖,主动勾住他脖子吻上了他。 他们很久没有做过爱,从林家的事情发生后。 他想给她时间治愈伤口,想让钢琴陪伴她,让关文慧关心她,也找过许佳让许佳在校园里多留意她。 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过夫妻间的生活,有时候清晨醒来看见睡在枕边的她会控制不住,那个时候他才会去盥洗室里自己纾解。 林似吻得笨拙却又温柔,霍行薄搂住她细软腰肢,温柔地回应。 她停下来,饱满红润的嘴唇里有浅浅的喘息声:“对不起啊。” -- 第103页 “有什么,我能忍住。”霍行薄指腹摩挲着她红唇。 她说:“今晚可以的。” 他眸光微动,垂下头重新吻上她。 他们之间好像比从前更深入了些,是两个身体与心灵的契合,好像从他说出他的秘密后,她知道他四年前就对她一见钟情后。 林似扣住了他五指,攀上云端后抱紧了他宽阔后背。他埋在她耳边问她:“舒服吗?” 她会很小声很害羞地发出轻微的鼻音回应他。 …… 第二天里,林似要去看余映,霍行薄陪她一起。 上电梯时人有些多,他依旧像第一次陪她来时那样用手臂把她护到身后。 林似说:“黄医生说师母的眼皮会动了,还会用吸管喝水,有了更多生理的浅反射。” “这是好事。”霍行薄问,“需不需要我为她办理转院,送出国试试?” “这种病没有把握的,她现在已经恢复不少了,再看看吧。” 他们在病房坐了很久。 林似每次来都会为余映按摩四肢,她在忙碌时霍行薄一直都有工作来电,她便说:“要不你去公司吧。” 霍行薄说不用,但很快又来了一个紧急的电话,他皱着眉,脸上都是被打扰的不悦。 林似笑他:“你去啊,不是还要养家吗。” 霍行薄只能问:“那你下午还要做什么?” “我回老师的Studio一趟,那边好久没去收拾了,再给师母拿老师创作的一首曲谱过来。” 霍行薄点点头:“那我忙完再来接你?” 林似笑着答应,唇颊边的梨涡温柔漾起。 霍行薄开车往公司去,林似顺路坐了他的车去秦星文的Studio,她在车上眯了个午觉,到了时霍行薄叫醒了她。 “我会早点结束工作来接你。” 林似点了点头,站在路边跟他挥手后便进了秦星文的Studio。 她一直有这里的钥匙,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简单地打扫一遍。 秦星文的Studio是一栋二层的小洋房,寸土寸金的地段,平数不大不小。有个小花园,屋顶上有个高高的尖尖的钟表灯塔。 上面的时钟早就坏了,一直停留在九点五十分。每当有月光的夜晚,月亮总会在九、十点的时候升到尖尖的塔顶。林似从前在这里练琴时很喜欢弹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透过窗户看一看不走的时间和塔顶的月亮。 她来到秦星文的那间琴房,屋里很干净,秦星文的那架施坦威上也没有灰尘,就像老师一直都在一样。 她找出那首《致余映》,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视线流淌在琴谱上,弹奏起这首秦星文写给余映的钢琴曲。 她把录音带到了余映的病床前放给余映听。 优雅又激昂的乐曲,像热血少年冲破了世俗与枷锁,牵着心爱的女孩私奔去了只有两个人的宇宙。乐段一遍遍重复,林似枕在余映的手背上,脸颊紧紧贴着余映。 “老师写给你的,我弹得不好,如果还有以后,你能自己醒来弹多好。” 她说:“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哦。” 她离开了病房,关上房门时,没有看到病床上的余映不停转动的眼皮,和终于睁开的双眼。 … 霍行薄忙完工作开车来康复医院接林似,但路上没有打通她的手机,她一直没有接电话。 等上了楼,病房里全是医生,他们惊喜地告诉他病人醒了。 霍行薄愣了好久,欣喜地问:“病人醒了?” “是的,病人苏醒了!简直是医学奇迹啊!没想到这种治疗是有效果的!”主治医师跟他也算熟,拉着他不停解释他们最近给余映做的治疗,然后说,“但她还没有恢复认知和智力,只是大脑高级皮层功能的恢复,不知道等完全康复还需要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康复不了,像06年那个病人那样,至今都只是智力损伤的状态。” “我太太呢?” 霍行薄环顾了一圈病房,全是医生。 病床上的余映睁着眼一动不动,被所有医生围观,没有林似的身影。 “你太太走了,都有一个多小时了。” …… 林似没有回家,没有去林仲夜与甄夏的墓地,也没有跟许佳在一起,更没有往林家去。 霍行薄找不到她,在所有有可能的地方,他都没找到她的身影。 关文慧急得在家里哭,忽然想起来,猛地起身冲进她的房间。 她抱出一个盒子:“这是小似昨天给我的礼物,她说是生日礼物,要我等到生日再拆开!”她马上打开了盒子。 原来不是给她的生日礼物,是给霍行薄的。 一对精美的钻石袖扣,一条领带、皮带,一瓶法文牌子的发胶,一个她公司生产的剃须刀,还有很多生活里的日用品。 全都不是昂贵的东西,但全都是精心准备的能用到的东西。 她是要走的意思,是把他的生活打点好,她就不再出现在他生活里的意思吗? 霍行薄眼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慌张,他早该知道的,她经历这么大的创伤,不会就这么安安静静变好起来,他怎么就忽略了! 他努力在保持镇静,也在思考林似会去哪里。 但他想不到她会去哪。 最有可能的是甄夏的老家,但他派当地的朋友打听,也没有听到一丝消息。 -- 第104页 连续两天,他找不到林似,也查不到她身份证的出行信息,他催着关文慧去回忆七岁之前的事情,林似有哪些能去的地方。 他忽然很恐惧,报了警,害怕林似走最极端的方式。 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从来没有想过失去林似他会怎么办,他不停催促关文慧去想关于林似的一切。 关文慧急得没有头绪:“我想不到,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自责地哭起来。 霍行薄追问:“她小时候有什么梦想?” “梦想?她长大了想当一个钢琴家,她想要捷伊莎的签名,没有了啊……” 霍行薄忽然想起来:“她妈妈有什么心愿?”他眯起双眼追问,“没有完成的事情?” 关文慧愣了下,甄夏自从跟林仲夜结婚后就息影了,除了最开始林仲夜的公司运营困难,她复出为他公司的产品代言。后来便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子,时常是陪林似听音乐会,或者去看几场时装周,好像老家有一次来电话,要办什么事情。 “老家要办一件事,老家的房子,不,墓地——”关文慧终于想到,“林似外公外婆的墓地要迁移!太太准备等飞回来就去办的。” …… 霍行薄终于找到了林似。 在甄夏老家一处老房子里。 他动用强大的关系网查到了她购买二手房的信息,在深夜从机场驱车赶来。车轮碾过满地厚厚的积雪,窗外的夜空升起一轮弯月。 在江城这个四季分明又难得下雪的城市,林似忙完外公外婆坟墓的迁移,又住在了这个小房子里。老式的两层楼,上面只是阁楼,霍行薄站在铁门外仰头看,感觉还会进风漏雨,一楼才是居住的地方,但在这个冬天里应该会很冷。 此刻,一楼的窗户里亮起了灯光,在这个冬夜里是最温暖的存在。铁门关着一院积雪。满地雪白,被月光照得更亮。 霍行薄不敢敲门惊扰了林似,他怕她再跑。 他下了车,呼吸里的气息在这个雪夜里被冻成一缕缕白色的气。 他脱下大衣扔进铁门,解开衬衫纽扣开始翻墙。墙不好翻,他就换成了爬铁门。 … 屋子里生着一炉火,电视机里是一部老片子,是甄夏演的电影。 林似在这几天里一直住在这里看甄夏的电影,妈妈的演技很厉害,也永远都是电视机里年轻的模样。 屋子里有一个老壁炉,插电会散热,燃着一团热烈的假火焰。林似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旁边是台努力散热的电油汀。 她手上是一袋坚果零食,一边吃着,忽然被窗外一道沉闷的声音吓了一跳。 等她拿着防狼喷雾透过窗户往外望去,看见了摔在雪地里的霍行薄。 她下意识地打开房门,青年爬起来,站在月光与雪地之间,目光遥遥落在她身上。 她沉默了好久,没有逃,也一动不动。 心里好像是狂喜的,她很期待见到他,但也怕见到他。 霍行薄缓缓走来,停在她身前。 林似望见铁门上挂着他衬衫的一片布,而他腹肌正暴.露在冰天雪地里。 “快新年了,我来陪你过年。” 他没有指责她为什么走,只是望着她笑起来。 林似默默把头垂下,就像犯错的孩子,她更愧疚他。 她忙快步去捡地上他的大衣,牵住他的手把他往房间里带。 房门关上的瞬间,风雪隔绝在外面,而她的手被男性有力的手掌反握住。他把她带入了怀里,紧紧抱着她。 他忽然惊慌地寻找她的手腕,牢牢看她手腕上的肌肤,看见左手没有事,又去看她右手。 “我不会做傻事。”林似嘶哑地说,声音里都是苦涩,“对不起啊。” “老婆没有错,老婆是最棒的。”霍行薄如释重负地笑。 他没有追问她为什么离开,环顾了一圈这个简陋的屋子,也没有说带她去五星酒店。他只是抱着她,安安静静地陪伴她。 林似感觉心上有两个打架的小人儿。 一个小人儿说走吧走吧,你根本配不上他。 一个小人儿说你很优秀,你会好起来的,会跟他很幸福很幸福。 她被这两个小人儿拉扯得心脏疼。 她反复地说对不起。 霍行薄一直回答她没关系。 “我感觉自己不是个好女儿,又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我很想走了,连寒假都等不起,直接逃了算了。但我又知道我不能放弃学习,我知道我想考研。就算不能再及时地成为一个钢琴家了,但也要离音乐更近一点。” 她说:“我也很想从你身边离开,我觉得你好优秀好优秀啊。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身上带着光,你朝我走来,我都觉得是一种意外,一种欣喜。我那么倒霉,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就想跟我在一起的人都那么不幸,我会不会也连累了你。” “我很想对你说分开,但我连分开的话都说不出来,也写不出来,盒子里都是些小礼物,我连一张纸条都没勇气写。” 她的眼眶通红,眼泪不停地流:“我不想拖累你,我想分开,想走开。但是我知道不能那么任性了,我们的分开不是分手……是离婚。” 她那么地痛苦,抱紧了他肩膀:“我看着你就说不出来这两个字,我说不出来。” -- 第105页 霍行薄回抱着她:“我能理解,我不怪你,我老婆这么善良,我觉得很可爱。” 他说:“我也不愿意听到你说这两个字,我会难过。我等了你四年,刚开始跟你结婚的时候我很开心很开心,但我看你怕我,每天听你对我说谢谢,我就想我是不是做的不好,才让我老婆这么怕我。” “我没有对你说我喜欢你,我等着将你感动,让你喜欢上我。但我又喜欢跟你在一起,和你睡觉,看你害羞的样子,又忍不住吃你的醋。”他温柔地讲诉这一切,“你看,我也做得不够好,我们和解吧,一起努力,好不好?” 他伸出小手指头等着她来跟他和解。 林似望着霍行薄的眼睛,他那么努力又那么温柔地在鼓励他。她红着眼眶伸出小手指头,还没递过去他就飞快地勾住了她手指。 “和解了,那以后不要生我从前的气了。” 她又哭又笑:“我没生你从前的气。” 霍行薄假装很受伤的模样:“嘶,我好冷啊。” 林似才惊慌地想起来他衬衫腹部是破的,她把他卧室里带,卧室开着空调暖气,客厅里的空调是坏的。 霍行薄说:“你先抱抱我,好冷。” 林似环住了手臂,却被他瞬间腾空抱了起来。 他把她抱进卧室,压在柔软的床上。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这样抱着她,让暖气包围着他们俩,听着窗外又落下的飘雪声。 林似忍不住又想哭。 她是有多幸运,才能遇见一个霍行薄。 她圈紧了他滚烫的后背:“对不起,会好起来的,会的吧……” 他说,会的。 他把最温柔缠绵的吻给了她。 …… 第二天醒来,窗外竟然迎来了太阳,阳光正投在窗帘上。 他们一同早起,一起在拥挤的卫生间里刷牙,望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傻笑。 地面的雪渐渐融化,院子里便多了积水。 这是外公外婆年轻时租住过的房子,甄夏就在这里出生。林似把外公外婆安葬到了更好的地方,买下了这栋老房。 霍行薄知道她还不想走,也还没有走出她心上的那个圈。 他问:“明天是除夕,我们今天去买年货?” 林似说:“好啊。” 他们一起走出大门,在林似要走下屋檐时,霍行薄说:“等我一下。” 他去抱来了墙下废弃的砖,在布满积水的院子里从屋檐下到铁门口铺出一条路来。 他拍拍手站在路的尽头,一边说可以走了,一边弯腰去水龙头下洗手。 林似踩在砖块上,好看的鞋子没有弄湿,但他的皮鞋是湿的。 冬日的水龙头里全是冰水,她拉过他手掌藏在她羽绒服的兜里,昂起微笑的脸:“换我给你暖手。” “老婆真乖!”霍行薄俯下身狠狠亲她嘴唇。 他亲得实在太重了,林似听到离开时吧唧的一声响。正好隔壁经过的阿姨正嗑瓜子走过来,看见他们愣了下,很快又是对当下情侣的释然,好笑地跟她这个新邻居打招呼,过早了吗。 林似会不好意思,想瞪霍行薄,但对上他微笑的脸又一瞬间没了气焰,只变成一种娇嗔。 他们一起去街上买了过年的东西。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亲自办这些,霍行薄也拒绝了当地分公司管理派人过来,东西都是自己放去车上。 去超市的时候买年货的人多到爆满,霍行薄便拉着林似出来。 “找个进口超市买吧。” 林似说好,在手机上点开地图。 霍行薄便盯着她手机看。 她愣了下:“怎么了?” “新的手机号码我还不知道。” 她脸红了起来,愧疚地说:“我打给你。” 她很熟悉地按出了他的手机号码。 霍行薄微怔,渐渐笑得很开心,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弯下腰亲她脸颊。 “你又来!”她忙看行人。 “你记得我的手机号?” “是啊,你手机号除了第一二位数不同,中间三位数都相同,后面六位数又相同,能记不住吗。” 她故意地揶揄他,果真看见他脸上的笑逐渐凝固。 … 他们在人少些的进口超市买了年货,出来时,回家的路边又有人摆摊卖春联和红灯笼,也有一些鞭炮和烟花。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自己没有经验忘了□□联。 他们下车去挑春联,霍行薄让林似选。林似挑完,望着烟花说:“这里小镇上可以放炮竹,我们买一些?” 霍行薄干脆利落地说,买。 第二天里,他们一起贴春联,霍行薄踩在梯子上贴,林似在下面指挥。 “高啦高啦,再往左一点。”她又把红灯笼递给他。 霍行薄没干过这种活儿,几次都挂不好。 林似就在下面笑:“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你叫我行薄,你说呢。”他终于挂准了位置。 他们晚上一起窝在沙发里看春晚,终于守到十二点,两个人忙把鞭炮和烟花都搬到院子里。 霍行薄拿出打火机,林似站在屋檐下,眼里神采奕奕满是期待。 隔壁的人家已经比他们先点燃了鞭炮,这个小小的城市全都是炮竹声,夜空里也全都是绚烂的烟花。 -- 第106页 霍行薄对林似说:“捂住耳朵,我要去点了。” 林似大声地说:“听不见!” 耳边鞭炮声震透了耳膜,霍行薄弯下腰,结实有力的手臂把她往怀里带,薄唇覆在她耳边:“捂住耳朵,我要点火了!” 滚烫的气息全部灌进耳朵里,林似下意识浑身酥.麻,又很想笑。她哈哈笑出声,反正这么大的鞭炮声也听不见她的笑。 他温热的唇忽然重新吻上了她耳朵。 他说:“三生有幸,我遇见你。” 这句温柔又坚定的话让林似呆滞了片刻,霍行薄已经冲去院子里点燃了鞭炮和烟花。 全都是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和烟花义无反顾冲上高空绽放的声音。 霍行薄冲回檐下,和她并肩看起烟火。 他也没有这样过过新年,是第一次,薄唇边也尽是笑意。 林似弯起唇,手臂从他背后揽在他腰间。她靠在他肩头看夜空里此起伏彼的烟花,耳边是霍行薄的笑声,也有甄夏的声音。 “宝贝看!妈妈小时候就是这么过年的!” 甄夏从前跟她说,外公外婆辛苦了一辈子,总是到处租着房子住。甄夏也说,她最喜欢江城那个小镇上的家,也是租的,但有一个宽大的院子,有很多小伙伴,一起跳皮筋,一起打雪仗。 她现在找到了房主,买下了房子,破旧的铁门和围墙都被她请工人修葺好了。 一切也都会越变越好的,是吗? 霍行薄说:“新年快乐。” 林似微笑:“新年快乐。” 第48章 正文完结 他们一起在这个小房子里度过了春节, 但几乎每一天霍行薄都有无数的工作电话。他已经尽力在压那些工作,但林似知道他很忙。 大年初四的早晨,林似煮好水饺。 霍行薄本来在厨房拿碗筷, 听到手机铃声响,又只能无奈地对她说“抱歉”。 等他接完电话回来,林似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霍行薄握筷的手停下来:“跟我一起回去?”他等待地望着她。 他这几天都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只是这样陪伴在她身边。 林似很感激他每一步的退让,但她无法说服她自己, 她可以现在就回去吗?她可以放下一切, 回去重新做回那个开心的林似吗?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霍行薄,她每晚都会梦见李英芝在她小时候对她的照顾, 梦见甄夏温柔地哄她说“不要签名了好不好”。她每次醒来,想起残酷的现实, 心里总很压抑。 “我再住几天,你不用管我, 我不会做傻事, 也不会那么幼稚地再丢开你。”她说, “你先回去吧。” 霍行薄不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又陪她度过了两天,在霍霁的电话打来后, 他再一次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家。 他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呀?” “师母醒了,但目前还在恢复期,她意识还没有恢复。会睁眼,会回答‘啊, 嗯’一些简单的词, 也能点头和摇头。” 林似愣住:“她好了吗?” “医生说会积极地治疗, 她情况特殊,算是个医学奇迹,北京那边也来了教授免费帮她治疗。” 林似热泪盈眶,忍不住哭泣,是高兴的眼泪。 霍行薄来抱她,笑她:“高兴也哭啊。” “她终于醒过来了,老师知道该有多开心。”可林似又很快落寞地说,“但她知道老师不在了又会有多痛苦……” 霍行薄说:“生命总是向前的。” 他说起了霍霁。 “我也有一个糟糕的亲人,这个人还是我爸爸。这一年我们算是你死我活,他终于妥协了,现在我把西北一间小公司给他,从此我和他不会再有这些纠缠。你看,未来总是在经历过糟糕的事情后往好的方向发展,人的磁场不会一直消极。” 林似听懂了他的话:“所以最近的电话都是因为这件事吗,他们等着你回去处理?” 霍行薄点头。 林似沉默了很久,她的世界就像被筑起了一道墙,明明很想冲出去,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冲出去。 好久之后,她说:“让我准备好了再去面对我们的家,再去陪你见妈妈、去见余映,再去接受一切,可以吗?” 霍行薄揉她脑袋:“好。” …… 霍行薄在第二天里离开了这里。 分公司的管理开车过来接他的,林似就把他送到了门外。 他说:“能把那个手机打开吗?你新号码不好记。” 林似愣了下,微笑起来:“哦,我打开。” “给我打电话,你一直都比工作重要。” 她抿起唇:“你的生日先自己过可以吗?我会给你订蛋糕和鲜花送过去。” 他那样透彻,懂她的眼神:“没关系,你想留多久都可以,我忙完就来陪你。” 他笑:“你在哪,家就在哪。” 林似望着他上车,望着他走远,直至黑色的汽车消失在她的世界。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仿佛也瞬间少了很多温暖。 但她的心空了出来,有更多的时间去想以后,想摔倒之后如何站起来。 林似照旧过着平淡的日子,只是第二天里隔壁邻居家来了个远房亲戚。是个二十二岁的女生,在武大读研,性格十分开朗。 -- 第107页 贺宛是主动过来串门找林似的。 她说:“一看你就不是爱打牌的人,他们大人打牌我好无聊,一起玩吗?” 林似刚开始跟贺宛还不太能聊得那么放开,她的性格总很慢热。 贺宛跟她聊起学校的事,以前考研时候的备战,又说起梦想。 她问:“你有什么梦想?” 林似说:“当个钢琴家。”她笑了下,“但现在又多了个梦想,和我喜欢的人生个可爱的宝宝,等我觉得我自己可以的时候。” 贺宛问:“为什么不可以啊,你还没喜欢的人?” “不是,我结婚啦,是我心理还没做好准备。” 她没有对那些伤害放下,又怎么能健健康康孕育一个可爱的宝宝呢。 贺宛说,人的一生像风,其实没有很平静的时候。 她们于是聊起了人生,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眼界里的人生。 …… 霍行薄晚上打来电话时,听到她轻松些的语气,问:“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林似说:“就是认识了个新朋友。” 她跟霍行薄聊起了新朋友。 他耐心地听,最后说:“怪不得今天电话这么少,晚上才想起我。” 林似:“你吃醋啦?” 他笑:“嗯,女生的醋我也吃。” 她莞尔。 她忽然问:“行薄,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霍行薄沉默了片刻回答她没有。 她追问:“一定有吧,不能跟我说实话吗?” “我怕你会不高兴。” 林似说不会。 他才说:“我踏上从里昂回卢市的飞机时,想象了很多遍我们见面的场景。” “我想象我们是在你老师的工作室相见,还是在卢音的校园里跟你遇见,还是在哪场宴会上。”他声音里带着笑声,也有一种遗憾,“我们邂逅,我们认识,相爱。然后我告诉你我很早就见过你,你听完就对我笑,也许会说一句话。” “什么话?” “原来你这么浪漫啊,对我一见钟情。” 她眼眶渐渐湿润,但是不想被电话那头的霍行薄听到,笑起来:“电影里的台词呀。” “你还记得?” “记得,我们第一次看的电影。” 他微笑:“但是没关系,无论是哪种相遇的方式,只要是你就好。” …… 几天后,林似跟贺宛去了市区里听演奏会。 贺宛知道她喜欢钢琴,带她去听国内音乐家的一场春节演出。 林似竟然在音乐会上碰见了一个熟人。 其实也不算是熟人,只是见过一次,是蒋州。去年卢音跟外国语学院的球赛上,那个冲过来要她联系方式的男生。 也许是因为对方长相也出众,林似才在第二次见到时想起了这个人。 她自然只当这是个路人,她也以为对方没有看见她,但蒋州扭头看见了她,竟然起身朝她走来。 “林似,竟然在这里碰到你,好巧。” 对方朝她礼貌地微笑,林似也只能回了一个笑。 贺宛以为是她的朋友,说正好要出去打个电话,便先离开了座位。 蒋州望着空位说:“音乐会还没开场,我可以坐在这里跟你聊会儿吗?” 林似礼貌地拒绝:“我先生他比较……” “霍哥嘛,我知道,他醋劲大。” 林似诧异地看向他。 蒋州说霍行薄是他的朋友。 他也说,他是蒋震的儿子。 林似在想蒋震是谁,才想起来是怡岛酒店的当家人,而蒋震只有一个儿子,常年在国外,圈子里也很少见到。包括李英芝跟徐老太太那么好的关系,林似经常去徐老太太家里玩,都很少见到蒋州。 他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女生太好太好了,我一定要给她留下好印象。我着急地介绍我自己,最后本来想说家里有个海岛的,炫炫富,让我加分。”他自己都笑了起来。 “后来看到热搜,没想到你就是霍哥的太太。”他说,他是在法国认识的霍行薄。 那个时候的霍行薄会跟他喝酒,他们也只是偶尔才去酒吧,霍行薄总会提及他喜欢的女孩。 “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她很好。我问他干嘛不早点表白,他又说‘她很好,等我变好了才可以配得上她’。”蒋州笑起来,“你说,他有时候是不是对自己的认知有点毛病?” “那么努力生活的人,哪点不好了?” 从市区回去的时候,林似脑子里一直都是这句话。 那么努力生活的人,哪点不好了。 是啊,她也在这么努力地想要好好生活。 … 她翻起客厅墙上的日历,是霍行薄□□联时随手买的,但他生日的13号被他用签字笔圈了起来。林似又不知道他是随手买的还是特意买的了。 2月13号,在明天。 林似拿出手机打给了关文慧,让关文慧买蛋糕,买鲜花。 但关文慧希望她能自己回来安排。 她没有多说什么,交代完,让关文慧保重身体挂了电话。 晚上睡觉时,霍行薄跟她打来视频通话,林似聊起了蒋州。 霍行薄愣了瞬间,紧张地眯起眼睛:“我不是故意要删厨房的监控。” 林似微怔,很快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是找他删的监控?” -- 第108页 霍行薄紧张地承认。 林似好笑:“逗你的,他说你很好。” 他们聊了有一个小时,霍行薄并没有提到他明天生日,也没有追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他温柔得不像话,给了她那么多时间考虑,让她心里全是愧疚。 林似睡不着,拿出了手机。 在手机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竟然看见一个闯入的来电,而这串号码让她惊愕让她欢喜,让她忍不住流下热泪。 来电人是余映。 林似颤抖着用双手来接听。 “我还要听钢琴曲。” 余映这样说。 是熟悉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也没有多少力气,但是声线里全是执著。 林似热泪盈眶,知道余映要听的是什么钢琴曲。 师母也许听到了她临走时放的录音,那首《致余映》。 余映说:“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 林似回到了卢市。 走的时候,是贺宛开车把她送到了车站。 贺宛说,她不是哪家的远房亲戚,她只是霍行薄请来的心理咨询师。 她笑:“但我只是在读学生,没有那么出色的经验,你先生却选择了我,他说他太太会喜欢我。” 她说:“林似,你好幸福啊。所以,什么都不要怕,好吗?” 林似想,霍行薄还有多少秘密? 余映在电话里说,她有一个霍行薄的秘密。 … 她到达康复医院时已经是早晨七点了,天际开始微微泛白,地面是积雪,霍行薄说卢市前一天下雪了。 余映病房的门关着,她迫不及待,推门闯了进去。 三十多岁的女人在那些年幸福的爱情里被滋养得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那双眼睛明明也是年轻的,但被泪水盈满,充斥着满腔的悔恨和疼痛。 林似冲到病床前紧紧握住余映的手:“师母……” “放给我听。”余映颤抖地说。 林似调出了录音。 钢琴声盘旋在这间病房,一遍又一遍,余映哭到撕心裂肺,林似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只能抱住余映,用她全部的力量去拥抱余映。 她看见余映紧紧攥住床单的双手,看见她努力挣扎想下病床,但浑身肌肉萎缩而无法下地的痛苦。 “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林似抱紧余映,就像霍行薄这么抱她时一样。 好久之后,余映终于嘶哑地开口。 她说:“你听见了吗?” “什么?” “生的渴望。”余映流下眼泪,“你老师写的,他要我活下去的声音。” 林似陪了余映很久,她听余映说起和秦星文在西双版纳的旅途,说起她左腿用假肢走路时的快乐,还能自己小跑,也可以与秦星文在镜头前并肩。 她也说起意外来临的一瞬间,秦星文用满是鲜血的手来拉她,对她说好好活下去。 她也说:“行薄对你好吗?” 林似微怔:“好。” “他是我见过除了你老师以外最深情的男孩子。”余映轻轻笑起来,说,“还记得那本民间古典乐的琴谱吗?不是你老师找来的,是霍行薄为你找来的。” 林似彻底地怔住。 那是有一天里,她听到了一首欧洲民间乐时感叹这样的曲子怎么没有被历史保存下来,那么稀少而珍贵。 一个月后,秦星文送给了她一本民间古典乐的琴谱。 她小心地藏着,不让别的学生碰,那天特别开心。 余映说:“一共给你的还有一朵栀子花,你还记得吗?” 林似点了下头,怕自己不够用力,她狠狠地点头。 “那不是你老师随手在花园里摘的,也是霍行薄给你的。” 那天,他要离开卢市,要被霍霁丢去法国。他在临走之前折了一大捧栀子花给他,但因为没有车子,他是跑过来的。 等到他到了余映的房间,栀子花光秃秃的,全是枝干,就只剩下一朵。 余映笑:“他当时的表情像包公脸,脸色沉沉的,眉头也皱到了一起,眼里也没光了。” “我就把这朵栀子花让你老师给了你,你看都没看花一眼,视线全程都在琴谱上,随手把花夹在了琴谱里,现在那朵栀子花估计都成标本了吧。” 林似的脸颊一片冰冷,她跟着笑,不知道怎么接上这些话,她从来不知道霍行薄的这些秘密。 她的声音充满哽咽与遗憾:“是这样吗,那好可惜,琴谱都被我弄丢了。” “我找到了,在跟你老师出发去旅游前打扫时找到了,我藏在了书架上。” 林似忍不住激动得又哭又笑,不停说谢谢。 “还有,说出来你别怪你老师,别觉得他势力。”余映说,“你老师没有给你减免学费,是霍行薄给你出的学费。” 余映说,霍行薄在19岁到21岁时过得很辛苦。霍霁偏爱外面的私生子,辛瑶又有很严重的抑郁症,爷爷霍先诚还病危一直昏迷,他在国外念书,几乎没有靠山。 21岁那年他回国来,半工半读,在先诚担任职务,最后还是被霍霁打压辞退,又剔除了股份。霍霁只给他一百万就想把他打发到法国去。 “你三年的学费就是这一百五十万。他把钱都给了你老师,不让我们告诉你。” -- 第109页 因为辛瑶喜欢听音乐会,秦星文很早就认识过霍行薄。那时候秦星文不知道他这么艰难,也不知道辛瑶的病情。 “他留在了Studio附近的一家餐厅打工,一方面是做给霍家看,一方面也是想看到你。你老师让他大大方方来工作室看,他不肯,说不能打扰一个好学生学习。他经常会在晚上来花园里听你练琴,我也叫他进去听,叫了好几次,他说他现在很狼狈,要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你面前。” “他有告诉过你这些吗?” 林似摇头,眼泪大颗地往下掉,她明明是在哭,但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余映说:“他来看过我,但我前几天还无法完全苏醒,只听到他说你们出了一些小意外。小似,我已经弄丢了你老师,我不想看见你也弄丢一个相爱的人。” “不会的。”林似擦掉眼泪,猛地起身想去找霍行薄。她忽然停下来,才想起来是在探望余映,“我下午再来看你!” “去吧。” “对了。”林似回过头来,“你和老师在国外有亲人吗?” 余映说:“没有。” 林似点点头,笑起来:“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医院的所有费用不是他们国外的亲人在支付,是霍行薄在支付。 她也想起来了,他第一次陪她来这里,他们一起走进电梯,也有家属推着坐轮椅的病人进电梯。他把她护进臂弯里,隔绝了拥挤,按下了电梯楼层。 他当时并没有问过她在几楼,直接就按了楼层。 还有上一次,她从病房里去秦星文的Studio。他开车送她,她在车上睡了一觉,睁眼时便在Studio门外。她那次也没有报出地址啊。 原来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总会露出小尾巴。 她为什么那么蠢,没有留意到他遗漏的破绽。 … 林似坐在出租车上,是去往霍家的路。 她拿出手机打开霍行薄的微信,快九点了,他昨晚跟她通视频时说今天会晚点去公司,她想问问他现在在不在家。 她望着他的头像,忽然点开了这张图。 她一直都以为这只是漆黑夜色中的一轮月,但放大才可以看见左下角隐没在黑暗夜色里的钟表灯塔。尖尖的灯塔,在九点五十分时总会迎来月亮的重逢。 他在花园墙角的长椅上到底度过了多少个夜晚,守了多少次月亮? 林似忍不住哭起来,但又在笑。连司机都犹豫了会儿,问要不要先送她去看医生。 到了别墅外,出租车进不去,林似下车穿过门禁,一路奔跑。 她忽然听见了汽车远远驶来的声音,明明林荫大道那么安静,但她就是听见了车轮的声音。 然后她真的看见了霍行薄的车子。 从茂盛的林叶间穿透下一束束的日光,照落在黑色的幻影上。 车子在行驶中一个急刹,下一秒,后车厢的车门打开,男人修长的双腿迈下汽车。 林似奔跑过去。 她想起来了,还有生煎。 她喜欢吃秦星文工作室附近的那家上海夫妻卖的生煎,霍行薄说过,他在餐厅打工时,喜欢吃背后一家生煎。 都是骗她的,他是看见她每天排队去买吧。 他们有没有在队伍里见过?她不经意地回过头,他会不会正着急地掉头避开,怕被她看见? 霍行薄一把抱到了她,紧张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了,你怎么哭了?” 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捧到了她的脸,冰冰凉凉,忙把西装外套脱下披在她肩上,又用手掌捂热她的脸。 她说:“师母醒了。” 霍行薄微怔,笑起来:“这是好事。” 林似举起脖子上的栀子花项链:“这么小的东西,背后是不是刻了字啊,什么字?” 他挑眉揶揄她:“回家,我给你找个放大镜看。” 他说:“上林花似锦,你的名字。” 她那个时候想不起童年,他总想给她一些关于童年的礼物,可以陪伴她的礼物。 林似眼眶里涌出滚烫的眼泪,但是笑着:“老师工作室附近的那家高档餐厅,一个月工资多少啊?” 霍行薄怔住,明白了什么,深邃的眼底是动容又无奈的光,回答她:“很高,一个月七千块,遇到霍家的熟人还会给我打赏小费。” 她心疼,又问:“那多出来的五十万哪里来的?” “我自己不存钱么。” “给我之后你还有多少呢?” 他握着她的手笑:“够吃饱。” 林似失笑,想骂他那么傻,也想说很多很多话,但望着他微笑的眼睛又没有了所有的语言。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世界就像绚烂多彩了起来。 她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呢?” “我总想,我跟你的一辈子还长,总有时间告诉你我爱你。” 这是林似第一次听到霍行薄说我爱你。 没有那么深情的气势,又不在什么庄严的场合,但就是动听悦耳,胜过钢琴和世间万物的语言。 一束光透过树叶照落在她与他身上。 她没有经历卢市的雪,但她等到了卢市冰雪消融,阳光灿烂又温暖。 “生日快乐!” 她笑着踮起脚尖去抱他。 他微笑着接住她。 -- 第110页 她问:“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很多。” “那你告诉我。” “全部都告诉你吗?” 她点头。 “那你别走了,一直一直留下来。” “当然啊。”她嗔视他,“快点告诉我吧。” “很想听么?” 她忙点头。 他笑:“不告诉你,一点点说出来对我岂不是更好。” 他把她抱回了车上。 他说:“用我的一辈子来告诉你。” 从此之后,我人生的分秒都属于你,我将用我一生的欢喜与权贵守护你,也将用我一辈子的时光来告诉你,那些我爱你的秘密。 林似是霍行薄如获至宝的欣喜。 -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昨天周六很想一口气写到结局,一直写到了现在才结束。 这是霍行薄和林似的故事,在他们的时空幸福的结局。 还会有番外,关于梦想和生活和宝宝。歇会儿更。 感谢订阅正版的读者,这本书是我换频道后写的,很久不写现言,只写了自己的萌点,没有抓住大流,所以数据很差,V后也一直没有榜单没有曝光,但我竟然像打了鸡血,每天都想写。有时候连晋江都特别懂事,看见我评论少,还特意帮我把读者的评论抽成了两条三条。 谢谢这本书不多的读者,祝好,番外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