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不寂》 海之彼端,灵魂的放逐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海之彼端,灵魂的放逐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海之彼端,灵魂的放逐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海之彼端,灵魂的放逐 生活是一张永远无法完成的草图,是一次永远无法正式上演的彩排,人们在面对抉择时完全没有判断的依据。我们既不能把它们与我们以前的生活相比较,也无法使其完美之后再来度过。那么面对生活,我们注定要陷入一种茫然吗? 不,其实在本来不及茫然的时候,他就被抉择了。留下,或者离开,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至今,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种寂寞和冰冷,明明是离开,却更像是回归。那越来越深的蓝色,沉甸甸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半长的发丝在海水里舞动,一半融进了水里,一般遮住了他的眸。游轮的甲板上的那个黑色身影越来越模糊,但他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紧紧抓着栏杆上的手,骨节分明,青筋凸凸地跳动。那宽厚的手,一定如往常那般令人感到安心和温暖吧……只是,只是……他再也无法感觉到了吧…… 不寂涩涩地勾起了嘴角,他感觉到了他的焦灼,他的悲哀,他的犹豫,他的心痛,然而那又怎样呢?终究是错过了,而这一错,便是一生了吧…… 咸涩的海水刺激着眼睛,不寂麻木地睁大眼睛,他,看见了流动的蓝色水晶,嵌着淡金色的琉璃丝,极其美丽。原来,从海里看到的天空是这般的美好……但尽管如此,那明媚的天空,依然离他越来越远,宛若飞去一般。不寂缓缓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把冰凉和寂寞,手,无力地垂落,千斤般沉重。那一刻,过去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无声电影,在寂寞的灵魂里默默地演绎,他被迫站在舞台上,成为生活里的戏子,或深情或冷漠地表演着一场场被人心雕饰的剧目。 他可以哭,也可以笑。每当他大哭的时候,其实他也可以大笑,他猜时间才是最好的剧情,悬疑之处在于你是否还记得。 车如流水,马如龙,人群喧闹,他却无端寂寞。 有人说,我们生来孤独,无数历史和无限的时间因而破碎成片段。互相埋没的心流,在孤单中祈祷,在破碎处眺望,或可指望在梦中团圆。记忆,所以是一个牢笼。印象则是牢笼以外的天空。 所以,那渐渐远去的湛蓝天空,是这一生的记忆以外的印象吧……那样明媚,那样辽阔,那样那样的蓝……海水的拥抱那般轻柔,那般紧致,那般充实,那么,为什么眼睛不肯安然地闭上,而是苍茫地睁大呢?心不痛,却有种麻痹般的酸胀,成十倍、百倍地扩大,扩大…… 原来啊,海水真的是咸的。而海上的天空真的很蓝,是…海水倒灌了么……就如逝去的时光逆流成河…… 真的很冷,很寂寞啊,在这深蓝的海底,天空渐渐远了,阳光再也照不进了,而时光,真的碎了吧,碎成那一块块明明灭灭的光斑,没入水中,然后也熄灭了……他听见心的闸门落下,荡起的声音轰然如瀑,一瞬间,全世界都黑了。 这不是海,而是他流尽了一生的泪,是海为他哭泣么? 流于虚无,或者,去海的另一端吧—— 脑海中,有谁那样说着。然后,一切都落幕了。不管是浓墨重彩的,还是轻描浅画的,都在此刻画上句点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预先被原谅了,一切皆可笑地被允许了。如果我们生命的每一秒钟都有无数次的重复,我们就会像耶稣钉于十字架,被钉死在永恒上。 然而他不是耶稣,他没有被钉死在永恒上,而是在最后一秒放纵时间为他的人生剧目落下帷幕,因此,这算是背叛吧,背叛了生命,背叛了自己,背叛了命运,所以,才被放逐了吧,放逐到,海的另一端。 呵,被放逐的灵魂啊。不寂浅浅笑开,手背轻轻搭在眼睛上,遮去了微微刺目的阳光。那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了呢……不寂睡下眼眸,嘴角微微翘着,勾着一抹未明的笑意,却无端端让人觉得哀伤。 微敛心神,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就要落下了,晒了一天的草药散发着浓浓的苦涩香气,不寂轻轻一嗅,鼻腔里充满了味道,于是嘴角的弧度越发好看。草药和着阳光的味道,意外地温暖。 苦木、夏枯草、凌霄、结香花、旋覆花……不寂不紧不慢地将草药收进木盒子里,转身移动木架,不经意间瞥见了墙角开得肆意的迎春花,微微怔了怔,然后眸光一动,一时兴起悠悠然地哼唱了起来—— 夜已沉默,心事向谁说 不肯回头,所有的爱都错过 别笑我懦弱,我始终不能猜透 为何人生淡漠 圆润干净的嗓音,曲调幽远的吟唱,在在天幕里划下透明的轨迹,冲淡了微风中夹杂的些许寒意。一墙之隔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行人,他们在隐隐约约听见院内清澈的嗓音时,都纷纷停下了脚步,驻足聆听。他们不约而同地放缓了呼吸,生怕自己的气喘乱了院内那悠然的曲调。 风雨之后无所谓拥有 萍水相逢,你却给我那么多 你挡住寒冬,温暖只保留给我 风霜寂寞,凋落在你怀中 人生风景在游走 太阳底下并无新事,海水依旧东流。不管是留下,还是离去,灵魂依旧在自己的掌中握着,不是么。这个被放逐的灵魂,还要不断地邂逅与别离,像荆棘鸟一样的流浪,只是为了用自己的心去体会世界的真实。不寂以为,只要这世上还有一双忠实的眼睛为他哭泣,便值得他为生命受苦。只是,那过去里,有谁是真正为他哭泣的呢? 不寂这样想着,心里有淡淡的难过。那些对他说爱的人,真的爱他吗,真的懂得爱吗?千里、一心、五十岚,还有……明枫,真的是爱他么,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才是爱了,是占有,是迷惑,还是以爱之名,行其他之事?他是真的分不清了…… 也许,他这个总喜欢流浪的灵魂,是没有人真正懂得的,也许,这颗无可依靠的心,最终也只能继续漂泊,一直一直,孤单寂寞地漂泊着。到底有谁,能敛他半生流离呢…… 每当孤独,我回首 你的爱,总在不远地方等着我 岁月如流在穿梭 喜怒哀乐我深锁 只因有你在天涯尽头等着我 不寂记得吉普赛人生哲学中有这样一句话,它说,时间是用来流浪的,身躯是用来相爱的,生命是用来遗忘的,灵魂是用来歌唱的。不寂甚至觉得,他的身体里大概就居住着半个吉普赛的灵魂,流浪是他的血,漂泊则是他的骨。 但有时候,他又觉得他的灵魂在流浪,但他的心始终寄在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也许存在,又也许不存在,连不寂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他知道,那个地方一定是风景如画的,或许就像小时候在日本居住过的出云一样,有着苍绿的森林;或许就像云南大理百花盛放的时节一样;又或许……就像他最后从爱情海海底看到的天空一样,蓝得盛大而明媚。 不寂想,再等等吧,等院子里的桃花开了,酿一些桃花酿,再等桃子结了,晒一些桃干,再开始起程吧,然后走遍这个世界上所有风景如画的地方,再然后,等到他老了,就找一个遥远的美丽的城市,颐养天年;走不动了,就找个小小的院落,种上一些桃花和梅花,那些零落的花瓣,会铺了一地,躺上去柔软舒适、清香怡人,最后,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而花瓣依旧慢慢凋落,落在他的发上,脸上,唇上……最后,将这个以流浪为生、以寂寞为食的灵魂,慢慢埋葬……倘若还有来生,那就让他成为陡壁峭崖上的一株野梅吧…… 不寂淡淡地憧憬着,这样的未来,给人一种莫名的感动。总有一天,心底那些尖锐的寂寞与哀愁,会被时间慢慢地磨掉吧…… 海之彼端,灵魂的放逐在线阅读 海之彼端,灵魂的放逐 肉文屋 / 海之彼端,灵魂的放逐 海之彼端,灵魂的放逐 卿自早醒侬自梦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卿自早醒侬自梦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卿自早醒侬自梦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卿自早醒侬自梦 天公作美,今天依旧是个大晴天,虽然算不上艳阳高照,但暖洋洋的光透过纱窗照进屋里的时候,还在睡梦里的不寂,隐约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唇角眉梢不自觉的弯起清浅的弧度。他微微一个转身,暖暖的光便透过薄纱打在青瓷一般的脸上,睫毛下一片好看的剪影。 过了好一会儿,不寂的眼皮动了动,颤颤地睁开,复又闭上,反反复复好几次,他才恋恋不舍地揉揉眼睛,微微地眯着看那光柱里飞舞的微尘。良久,等到九儿端着脸盆轻轻推开他的房门的时候,不寂才动了动,慢慢地坐了起来,低垂着眸看着被阳光染成淡金色的洁白被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儿轻轻合上门,刚一转身就看见不寂已经坐在床头,微微一怔,然后驻足笑道:“公子,你起来了?” 不寂敛着的眸缓缓抬起,向来清亮的眸子,此时蒙着一层水盈盈的雾气,里面有细碎的暖光,无辜而纯粹,竟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看着这样的公子,还只能称得上“男孩”的九儿,居然心跳漏了半拍,端着脸盆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耳尖悄悄爬上了粉色。 当然,尚未清醒的不寂并没有注意到九儿的变化,只是无意识地应了一句:“九儿,今天天气也很好呢。”微微满足的语气,带着刚睡醒时的呢哝,倒像是撒娇一般。 看着不寂掀起被子,光着脚踩在地面上时,九儿这才猛地回神,惊呼道:“公子!你!”九儿急急地把脸盆往桌上一摆,就立马冲到不寂的面前,将他推扶在床上坐好,皱起眉刚想发怒,就见不寂那水雾迷蒙的眸子泛着无辜的光晕,九儿再大的怒气也消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了淡淡的心疼。 微微叹了一口,九儿无言地蹲下为不寂将鞋子穿好,这才仰头看着不寂清隽秀气的脸,说道:“公子怎么总是这样不心疼自己呢,你不心疼,九儿我心疼,铭心和随心心疼,墨先生心疼,四婶和吴大叔他们也心疼,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也该为这一大帮子的人想想啊,万一你又得了什么小病小痛,最惨的还是九儿啊。九儿不仅要为你担忧心痛,又要受他们的训责,而且墨先生铁定要拿九儿开涮的,公子就当是可怜可怜九儿好不好,不要每次都这么忽略自己的身体好吗?” 听着九儿絮絮叨叨的话语,不寂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拢了拢垂落的长发,然后拉起蹲在地上的九儿,好笑道:“不就是忘了穿鞋么,九儿怎么就这么多话。” “公子!什么叫只是忘了穿鞋!”九儿气急败坏地说道,“现在才三月天,地上有多凉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的身体本来就畏寒,加上气血不足,不能受凉,一旦生病就得躺个大半月,公子懂得给别人医病,却不懂好好照顾自己。上次你就是这样才病倒的,还有上上次,上上上次……”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听九儿的还不行吗?”不寂哭笑不得地打断九儿的数落,无奈地投降道,“公子我下次再也不会了……”并不是不想改,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在屋内赤脚,就像习惯了在冬天喝冷开水一样,这样的习惯,在上一世跟了他十几年了,就和寂寞一样,几乎是入了髓的,所以,不是他执迷不悟,只是在意识到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那样做了…… “又敷衍我……”九儿嘀嘀咕咕地说道,“公子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还有上上次,上上上次也是这样说的……”九儿一边说着,声音也慢慢地低了下去,不是因为他心软不再追究,不再责怪,而是因为他看见公子扇贝一般纤长的睫羽缓缓垂下,那眼底的淡漠剪影印刻出一片寂寞荒凉,他就再也无法说出任何气话。 这样的公子,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每每这个时候,总有种让人心碎的悲哀和心疼,那些安慰的话总也说不出,那双寂寥的眸子总让你不敢直视。九儿不知道公子的过去经历了什么,但他却是有些怨怼和愤懑的,也是有着淡淡的恨的,这样美好的公子,到底是谁忍心伤害。就算公子不说,他也知道公子的过去并不幸福,但尽管如此,公子他也总是将那些过去的痛和伤藏在了心里,埋在了骨里,不愿透露一丝一毫,只是为了他们的安心和不再担心。但是公子他并不知道,哪怕他掩饰得再好,那双湖水般潋滟的眸子,总在不经意间,将那些荒凉,那些寂寞,一丝一丝地流溢出来,虽然并不刻骨,却总是绵延不绝地让人觉得心酸。 他们总是看得很清楚的,但他们谁也不会说透,因为公子他,不想说,所以他们不问。但不问,并不代表不关心。公子的心现在无法打开,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公子会感觉到他们的心意,并会真正地幸福起来的。 随心他曾经说过,公子的心是琉璃做的,不是因为易碎,而是因为通透。公子他是知道的,他把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他不是不肯将心打开,而是无法再将心打开,连他自己也不行,那颗心埋得太深太深,深到连公子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 听了随心的话,九儿一开始以为随心他是最了解公子的。但后来看到公子和墨先生的相处场景,他才明白,其实公子并没有将心刻意藏了起来,只是因为他们太过在乎了,才认为公子是一碰即碎的。其实也怨不得他们总是担心这担心那,因为这样如风般随,如柳般柔软的公子,谁能猜得到天下第一楼——天涯海角楼,是公子白手起家的呢,就是因为外表的误导,才总让他们忽略了公子的坚强和骨子里的骄傲。 风是随潇洒的,却也是可以摧枯拉朽的;柳是细瘦柔软的,却也是坚韧难折的。公子他就是将一身的清浅淡漠转为外表的俊秀柔弱,而把刻骨的寂寞倔强化成了骄傲,埋在了骨子里,因而才让人无以为公子他是一碰即碎的。 别人是看不透,他们是因为太过在乎,而当局者迷了,只有墨先生才是最最明了的。 墨先生比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早些认识公子。当时两人一见如故,后来就成了莫逆之交。这其中的缘由,他是曾听公子说过的。 墨先生以前是里的太医院总长,后来岁数大了,便辞了太医一职,回到这个长生镇开了一家小小的医馆。医馆虽小,在长生镇这个地方却是没有人不知道它的。然后有一次墨先生出诊回医馆的时候,刚好途经公子家的小院,闻到了里面晒着的草药的味道,一时好奇就停在院外细细辨认了起来。有些药草他是一闻就知道的,有些他细想了一番才知道草药的出处和名字,甚至还有一些是他从来不曾闻到过的味道。墨先生很是惊奇,就敲开了公子家的院门。 据后来的墨先生说,他第一次见到的公子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阳光铺了满地的午后。那时桃花开得正旺,满院的桃花香气,然后一个墨发雪衣的少年,缓缓进入了他的视线。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午后,他却披了一身如水的霜华,悠远缥缈的仿佛天际高挂着的那一轮悠远清冷的月。清清秀秀的眉目,并不算得上什么出尘的美人,却端的是清逸隽秀。 墨先生说明了来意,并且迫不及待地打听院子的主人,然后听公子说院主就是他的时候,墨先生便着急地请教那些草药的出处和名称,几乎急的有些脸红脖子。而公子当时见到鹤发童颜的墨先生时,也颇有些惊讶,又看他求知欲甚浓而急得握着他的手,随即便温和地笑了起来。 九儿几乎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墨先生是怎样的手足无措的。凡是见过公子不经意间展露出的笑容,都能体会到那是何种的风华——就犹如漫天的星光在那一瞬间浸透了清亮的眼,璀璨惊人,秀气的面容笼上了月的霜华,清隽无痕。然而当那笑容渐渐隐没的时候,那微微抿着的唇,又是怎样的倔强和荒凉。 墨先生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公子也是一个有过去的人,所以他并不问,也不探究,只是那一天起,一个少年和一个老者的友谊便跨过了无数的年华,而真正地走到了一起。几年来,从相识到相交,又从相交到相知,这一老一少既是彼此的知音,又是彼此的良师益友。 因此,看着墨先生坦然地面对公子,而没有丝毫回避任何敏感话题的样子时,九儿才真正的明白过来。但是,墨先生是墨先生,他们是他们。墨先生因为坦荡,所以坦然,公子视他为友,又视他为师,所以一些话哪怕不说,墨先生也是明白的。虽然明白,但墨先生从不讲明,只是更多得与公子交流医术。公子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自认而然的与墨先生更加亲近。 而他们则或多或少地受过公子的帮助,对公子多了一些感激之情,又因为公子的才情,而带着敬仰之心,因而,在这些前提下,他们对公子的感情总是比墨先生复杂得多,因而,感激、敬仰、喜爱、心疼,这些都让他们当局者迷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得公子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的。而他们当中,又以九儿为最。 九儿从小便失去父母,家中无老,独独剩下他一个。为了生存,他当过乞丐,做过小工,甚至偷过东西,却从没有一天像那时哭得那般肆无忌惮和酸痛凄惨的。 并不是很宽厚,甚至可以说是瘦削的膛,带着草药淡淡的香气,莫名的让人感到温暖。温暖,这是多么陌生而遥远的词啊……那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带着淡淡的暖意和心疼的寂寞眼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那一刻,曾经那些落满枝头的忧伤,那些沉淀黑夜的孤苦无依,伴随着破晓的晨曦,割裂了黑夜的笼罩,温暖的光照进了他无声惨白的世界。而那晨曦和暖光不是别的,仅仅是一句众生皆平等般的普通话语—— “我叫不寂,你呢,小朋友?” 卿自早醒侬自梦在线阅读 卿自早醒侬自梦 肉文屋 / 卿自早醒侬自梦 卿自早醒侬自梦 因为渗透了韶光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因为渗透了韶光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因为渗透了韶光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因为渗透了韶光 九儿将温热的湿巾递给不寂,然后看着他的侧脸怔怔地想,他从来没有那么庆幸过自己曾经当过小偷。 如果当初他没有当过小偷,如果他没有偷包子铺的包子,如果包子铺的伙计没有发现他,如果那个老板没有没有用力推了他一把,那么,那么他是否就将永永远远地错失这个有着淡淡药香的怀抱? 一切假设只是假设。 他真真实实的就在这人的怀抱,也真真切切地看见这个人眼中的细碎暖光和云烟一般的迷雾,当时,似是受了蛊惑般,他乌黑的手不知不觉就已经覆在那双恰似清亮,半似迷离的眼睛上。是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就是眼前这双眼睛,清亮地令人不敢逼视,却也蒙着一层迷离的眸光,让人看不到他的灵魂深处。 “九儿?”不寂淡淡的疑惑的嗓音唤醒了发怔的九儿,“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九儿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嘴角淡淡的笑意,嘴唇也不自觉地跟着微微翘起:“公子,你说什么?” 不寂无奈地揉了揉九儿的发顶,重复道:“我刚才问你早饭吃了没,而现在呢,我问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九儿可听清楚了?” “还没吃,九儿想等公子一起吃。”自动忽略后面一个问题,九儿低着头看着脸盆里不寂的倒影,认真地答道。 “嗯,那九儿就和我一起吧。”不寂并没有继续询问,而是把手中的毛巾挂在架子上,然后走到窗户前将窗户打开。 早晨的光华随着微凉的晨风瞬间涌入房间,不寂拢了拢衣衫,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对九儿说:“吃了早饭,便去墨老那里走一趟吧,上次他就和我讨绿豆糕吃呢。” “公子,别着凉了。”九儿从衣架上取来外褂给不寂穿上,这才说道,“大伙儿都知道墨先生最馋公子做的糕点,这有什么稀奇。”一边仔细地为不寂系上带子,一边继续说道,“公子去年酿的那些梨花酿,我和铭心随心他们还没有喝两口呢,就都让墨先生悄悄拿走了。公子今年酿的桃花酿和晒的桃干得防紧些了。” 不寂听了九儿的话,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心,嗔怪道:“九儿才几岁,竟然背着我喝酒。”责怪的语气并不严厉,只有淡淡的不认同,“梨花酿虽不辛辣,但也是白酒酿得的,后劲可是十足,九儿莫要乱喝,等再长大一些,公子就准你喝。” “公子,九儿今年就十四岁了!”九儿撅了撅嘴巴,抱怨似地对不寂说道。 “十四岁你就以为是大人了?”不寂边说道,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墨绿的绣带,随意将头发扎成一束。然后牵起九儿的手往屋外走去。 九儿看着那只牵着自己的苍白瘦弱的手,漫不经心的想,公子的手很小,不过,却很温暖呢。他抬起头,看到左前方的纤细身影,乌黑的发束随了风微微扬起,很是飘逸,淡青色的长衫衣摆飘摇,让那身影看起来像是一枚临风的细竹。 屋外的迎春花依旧开得肆无忌惮,岁月却匆匆流过,转瞬即逝。那一刻,九儿突然想起公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酒是陈的香,因为渗透了韶光。 而公子就像是陈酒一般,不是因为味浓,而是因为渗透了韶光,因为,那里面有他们所不知道的岁月沉淀。所以,公子这坛酒是越饮越香,越闻越沉迷,直到不可自拔了,也依然无悔当初。 …… …… 吃过早饭,不寂就打发九儿到厨房准备墨老的绿豆糕去了,而他自己则是跑到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 这里的景色并不是极好,但却是视野最宽阔的地方了。在这里,不寂可以看到小镇的整个天空,就像是看到小时候常去的神奈川的大海一样,平静,安逸。 其实,就算不寂曾差一点将自己的生命葬送在大海里,他仍然不觉得大海可怕。他认为大海是包容的,即便到了最后,所有人都离他远去了,连明枫也松开了握住他的手,只剩下他独自在盛放的生命中尝尽寂寞的荒凉,还好,还好大海收留了他,收留了这个残破而寂寞的灵魂。 不寂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抿唇淡笑,看,这就是海的另一端,只有我的另一个世界。他们再也找不到他了,再也找不到了。 他们都不在,但是大海依旧存在,它就在天上静静地飘着。有时候,这天上的海是万里无云,蓝得盛大而明媚的,就像是爱情海;有时候是乌云翻滚的,就像是鼓浪屿的天堑怒海;又有的时候是灰蒙蒙的荒芜着,就像是万物皆灭,遗世独立一般。 现在,他眼前的天空是三月独有的。风还是带着寒意,天空不高,也不是干净的蓝。而不寂却喜欢躺在这个小山坡上看看雾蒙蒙的天空,不清不楚的,有些像他自己也不着的心。 不寂漫不经心地想,什么时候才能去看海呢? 长生镇离大海太远,远得听不到海浪声,所以他只能在这个山坡上,看着天空想象着大海的样子,想着想着,想得几乎要泪流满面了,才幽幽地唱着歌,将过去唱在歌里,随风都飘得远远的。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了以后,是不是那世所有的回忆都做了土,是不是故事还在淋漓尽致地上演。 在不寂唱得那些歌里,明枫、千里他们是时过境迁的漏网之鱼,注定了不能被遗忘,所以,即使没人听没人懂,不寂也要固执地低吟浅唱,只有等到唱罢了,他才能安然地在一个人的年华里走过剩下的路程。 记得五十岚曾经这样对他说过,他说,不寂,爱是前赴后继的战场,输了便是输了。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好像他是这么说的……爱情这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可是五十岚听了只是笑,他说,不寂你太天真了,你不懂爱情,你对明枫那不是爱,没有爱是纯粹的。可是为什么呢? 他不服气,也不甘心,为什么没有爱是纯粹的?哪怕是到如今,不寂也是想不透,想不明白的。书上说,爱恨纠缠这回事,天有情天亦老,春有意春须瘦,云无心云也生愁,这不是极纯粹的吗? 所以呀,不寂不明白什么才算是真正的爱,就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天还是晴朗的,下一刻就变得灰蒙蒙的,而这一刻却又下起细雨了。 是天在流泪,海在哭泣么? 不寂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天际的深处,嘴里不自觉地哼起了歌—— “听,海哭的声音 叹惜著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静 可是泪水,就连泪水也都不相信 听,海哭的声音 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 悲泣到天明 ……” 就像是歌词里说的,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而灰色和蓝色都是大海的颜色,所以,大海有它不想说的忧郁,而他也有。 不想说,所以才唱着罢了。不寂这般想着,歌声也渐渐隐没在风里,消失在雨里,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九儿的叫喊声,不寂叹息地从山坡上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天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雨中那个撑着伞,着急向他跑来的身影。只是不寂并不知道,在他走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一直在山坡旁边的一棵老槐树下,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公子!”九儿急冲冲地跑了过去,高高地将伞撑在不寂的头顶上,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焦急,“呀!怎么办,衣服都湿了,要是得了风寒那怎么得了!公子,快,我们得快点回去把衣服换了!” 还没等不寂反应过来,九儿就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院子走去。不寂只好任他拉着,无奈地在后面苦笑。 而当他回到屋里将湿衣服换掉,再次来到客厅的时候,看见四婶将一大碗的姜汤摆在他的面前,不寂叹气地抚了抚额头,认命般地捧起姜汤一口气喝了下去。四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端着空碗悠悠然下场了。 然后不寂转头,看见九儿气鼓鼓的小脸,心里仰天长叹,这都是怎么了,都是一副人神共愤的样子,他没有那么脆弱好不好。 “我认错还不行么,九儿。”不寂拉着九儿坐下,戳了戳他的脸,说道,“我并不知道会下雨,这样九儿也要生气么?” 九儿挫败地呼出一口气,仍有些愤愤不平:“我不是在气公子,是在气贼老天…啊!不是啦!呸呸呸!我怎么乱说…我是在气我自己,不对不对……哎呀,反正…反正……” “好了好了,我明白九儿的意思,九儿只是担心我,对吗?”不寂看九儿越说越乱,就打断了他的话,安慰似地拍拍他的头。 “是啦,公子——”九儿气馁地拖长了音,低着头不再说话。可只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啊,公子,墨先生的绿豆糕都已经装在篮子里了,我现在立马就送过去。” “不用了。”不寂一把拉住说风就是雨的九儿,解释道,“我自己走一趟就行了,上次让墨老托人打造的一套银针应该今天就到了,我刚好顺道一并去拿了。” “我陪公子一起去吧?”见不寂摇头,九儿只好放弃地点了点头,“公子先等等。”说着便往屋里跑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件毛边披风走了出来。然后边替不寂披上,边说道:“公子可得穿暖一些,不然到时墨先生又要说长道短的了。” 不寂左手打着伞,右手拎着篮子站在院门口,回身对九儿说道:“九儿回去歇息吧,昨天整理了一晚上的药柜,该累坏了。我会早些回来的。”话一落,便走进了雨里,一个转弯就消失在九儿的视野里了。 因为渗透了韶光在线阅读 因为渗透了韶光 肉文屋 / 因为渗透了韶光 因为渗透了韶光 流浪天性,宿命流离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流浪天性,宿命流离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流浪天性,宿命流离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流浪天性,宿命流离 真正的知音是肝与胆的相照,琴与瑟的和鸣,是闪与雷的交乍,心与脑的一拍而合。而不寂和墨老就是这样的。对他们来说,岁月年华不过是他们口中的一个谈资,并不意味着几代人之间的鸿沟。 他们就在陋室中,谈天说地,草木虫鱼,飞禽走兽,天空大海,星辰太阳,世故人情,都在他们的口中被赋予了生命和存在的理由。 不寂还记得他以前看过的一本书是叫《史记·刺客列传》吧,那满纸的豪气干云,热血纵横,洋溢着“士为知己者死”的视死如归。专诸、预让、聂政等为报知遇,死而无怨,尤其荆珂刺秦王,更是浴血奋战生死无悔。荆珂原为齐国人,后迁徙卫国,他刺杀秦王即不为利,亦非为民族,为国家诸等正义,他是为了受托于知己田光,报燕太子丹之知遇,他让秦王惊慌失措,负剑逃窜,尽失王者风范。而他在身受巨创之后,依然面不改色,倚柱而笑,并且指着秦王骂道:“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 这是知音知己的最高礼遇,用血涂满寻找知音的路。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的呢? 然而生命在这条路上,只不过寻找灵魂共鸣的一堆血。灵魂的归宿是那共鸣的歌声,知音说在嘴边不是花言巧语的轻诺,那是灵魂深处释放的沉重。 因此,不寂和墨老从不将诺言挂在嘴上。他们都是冷静的人,因而也知道语言的力量在生命和命运面前,有时候是无能为力的。所以,顺其自然才是他们所遵循的天命。 墨老是一个身怀奇才的医者,而这样的人在这个世俗社会里,总会显得有些特独行,因而,在还没有结识不寂之前,墨老还只是一个清高孤绝的寂寞医者。他喜欢独自一人研究奇术和医理,脾气也有些喜怒无常。在皇里生存了几十年的他,深谙那里的生存法则,看多了那些深里勾心斗角的权术,以及帝王所玩的爱情游戏,甚至还近距离地接触那些后妃之间针锋麦芒上的爱情谋。因此,这让墨老对于世俗里的功名利禄和情情爱爱之事极其蔑视和厌恶,所以他一直独身一人,无妻无子。 而后来,清高孤绝的心灵碰上了寂寞荒凉的灵魂,那又该是怎样的一场际会交锋? 墨老遇上不寂,微微笑道:看,天上的月亮受不了孤独,最终还是落入了凡间,那水中之月再也不仅仅是一碰即碎的水中之月了。然后,凡尘间多了一个醉翁,举杯邀明月,那月,会酿极好喝的酒酿。 而当不寂碰上墨老时,也浅浅而笑:瞧,这世间除了他,还有一人也将寂寞作食。说那林逋隐居西湖孤山,植梅养鹤,终生不娶,以梅为妻,以鹤为子,而这人却仅以酒为血,视医为魂。他嗜酒如命,却视功名为粪土;他宁做酒翁,也不做高官;花前月下,他举杯与他对饮,却无关风月。 一场对话,在巧舌如簧的你来我往中戛然止而,但这话中玄机,只有当事人知个中深浅。 一时间,陋室清宁,岁月静好。只一人煮酒,一人抚琴。 琴声悠然,渐息渐止。墨老抬头,眸中清明,而不寂伸指抚杯,将溢出的酒滴含入口中,淡淡笑道:“斯琴斯人,世所罕有。真想邀了,结庐青山,比邻而居。” 墨老闻言,大笑起来:“不寂啊不寂,若这世间尚有懂我之人,唯你一人尔!” 不寂听了,只默默摇头,将一杯温酒递与墨老后,才说道:“愿能结芦山野,退而隐,依木闲坐,隐而狂。这是墨老之心。”饮一杯,心淡静,“何时能,披发仗剑破门去,采菊南山香满襟。这是不寂之意。”饮两杯,心欲醉,“墨老愿与青山相对坐,不寂却喜山水任凭游,”再饮一杯,眼迷离,“墨老,你乐知天命,却不知,流浪是我的天,而流离,才是我的宿命。” 墨老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然后伸手阻止了不寂欲饮下一杯酒的动作。 不寂将酒杯放下,站起来的时候,眼神已恢复清明。他抖了抖有些发皱的衣摆,取了软榻上的披风和装着银针的布包,拿起立在门边的雨伞,默默地走向门口。 “不寂。”墨老叫住欲走的不寂,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你说过‘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你将山水之乐寓于酒,而我,从这酒中品出了你的山水之乐。那何不让我做一个真正的醉翁,在乎山水之间?” 不寂背对着里屋站在门口,撑起伞,说道:“墨老是喝糊涂了么,你不是真正的醉翁,谁能算是?” “那你……”墨老真的有些糊涂了,难道真如不寂所说,是喝酒喝糊涂了? “山之韵,水之曲,这好山好水如何不是青山的一角,醉翁首先乐山水,而后才愿与青山相对坐,这之间,必然有一过程。何况天下之大,你又怎知哪座才是你的青山?闲坐青山,与乐于山水,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是墨老拘泥了。” 墨老闻此,恍然大悟,大笑道:“好!好!好!好你个不寂,一段话却分两次讲,你是存心戏弄于我吧?!” 不寂回眸一笑,眼中藏着淡淡的狡黠:“墨老知我,无需明说。” “不过确实是我拘泥了。”墨老微微叹气,“我自认清高,不染于世,怎知却远不如你通透,真是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啊!” “墨老可别再‘醍醐(提壶)灌顶’了,美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哦。”不寂朝墨老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走进了雨里。 “可别忘了后天的你我之约啊!”墨老朝着不寂的背影大声喊道。 不寂头也未回地应道:“墨老放心。不寂自当守约。” …… …… 墨老所谓的你我之约,其实就是让不寂陪他去赴胡乡绅的50寿宴罢了。 说到这个胡乡绅,不寂是常常听人提起的。据说这个胡乡绅名为仁德,因祖上荫庇,留下大笔田产和财宝,因此,在长生镇也算是大户。他本人极好面子,为了博得良声美誉,常常做一些伪善之事,日子久了,镇里的人也知道了他的面目,都颇为不屑,但是又因为镇里有许多他的商铺,而不得不装作对他很恭敬。 另外,这个胡乡绅不学无术,却极喜欢附庸风雅,常常胡诌几句歪诗打肿脸充胖子,俗不可耐。 这次的50大寿,他宴请了全镇富户名流,以显示自己的地位和富贵。而这其中,墨老当之无愧是长生镇最受欢迎,最受人敬仰的名流。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胡乡绅虚情假意地对墨老说:“久闻墨先生才华横溢,老夫有一上联,却苦于没有下联,今特请玉成足对。” 说着便指着墙上挂的一幅画让众人看。画上有一位老神仙,怀抱一只大酒坛,睡在岩石上,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坛口朝下,酒顺着坛口往下流。 没想到这胡乡绅竟是嫉妒墨老在镇里比他更受人尊敬,而在这寿宴上有意寻机讽刺墨老好喝酒。他脸上摆着一张伪善的脸,装腔作势地吟道: “酉卒醉,目垂睡,老神仙怀抱酒坛枕上偎,不知是醉还是睡?” 众人一听,不由暗暗替墨老担心。因为这上联紧切话题,巧用析字手法,将“醉”字析为“酉”“卒”二字,将“睡”字析为“目”“垂”二字,且在联句中提出问题,要求回答。可墨老却镇定自若地与旁边低垂着头的年轻公子交谈着什么,丝毫不见慌乱。只不一会儿,众人就见墨老抬起了头,指着肥胖如猪的胡乡绅答对道: “月半胖,月长胀,胡乡绅挺起大肚堂中站,不知是胖还是胀?” 众人一听罢,再细看胡乡绅的长相和模样,禁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胡乡绅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可又不便发作,只好强压怒气,脸上皮笑不笑的,心里却是恨不得将墨老剁成碎块。 而众人面上虽笑笑作罢,暗中却尤为佩服墨老的机智和大胆。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紫衣青年明白个中缘由。原来这紫衣青年是个习武之人,因为有着深厚的内力的关系,对宴上所有人的细语浅谈都听得十分清楚,自然没有错过墨老与他旁边的少年的对话。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陪着墨老一同前来的不寂。不寂低着头,又半个身子隐在墨老后面,所以紫衣青年没有看见他的模样和表情,但那干净圆润的嗓音却叫他一听难忘—— “你看这胡仁德好生令人厌烦,难得的一场寿宴,还出什么劳什子对联来刁难我!”老者抱怨的语气,与那清高的形象颇为不合,紫衣青年哑然失笑。 那年轻公子,或是少年听了,笑道:“墨老,我见那胡乡绅倒是看得明白,你确实好酒,并没错啊。” 老者苦哈哈地说道:“你就别落井下石了,赶紧替我出出主意吧,若叫他将我这一老人欺了去,你可忍心?”老者颇有些吹胡子瞪眼地说,“再说了,叫我做些文章,写写行医录什么的还行,让我做对子,不是存心要我难堪么?!” “我帮你还不行么。”那公子许是瞧老者一副卖力讨好的样子有些好笑,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下联是有的,只是……” 老者一听有下联,就连忙接过话:“这么快就有下联了?”后来看那公子一副有些迟疑的样子,就疑惑道,“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刻薄罢了。”淡淡的嗓音,是那种不愠不火的声线,既不十分清亮,也不是那种男子所有的低哑,而是浅浅淡淡的,带着冬去春来的些许温存,让人一听便觉得浑身舒畅。紫衣公子据他的语气,想象着他的表情和模样,心底竟是前所未有的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面对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这样的对联,也丝毫没有喜好厌倦,只淡淡地,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说不上冷漠,只是并不在意罢了。 然后紫衣青年就听那老者说了一声“无碍”之后,那公子就念道:“月半胖,月长胀,胡乡绅挺起大肚堂中站,不知是胖还是胀?” 紫衣青年将正含了一半的酒全数喷了出来,呛咳几声后,低头忍笑。那位公子当真有趣得紧,他是真的非常好奇了。月半胖,月长胀,胡乡绅挺起大肚堂中站,不知是胖还是胀?妙哉妙哉!当真是犀利刻薄,却又形象生动的下联。 如想象中的一样,胡乡绅确实气得不轻,紫衣青年也看得有趣。他本想宴散后,便去结识一下那一老一少的奇怪组合,但碍于他现在装扮的是一个普通商人的角色,只能等富户名流都走光了,才能告辞胡乡绅。而等他好不容易走出了人流时,哪还有那一老一少的身影,也只好失望而归了。 不过,缘分二字,确实是天底下最难说透的。原本以为只是彼此为过客,转身便忘的人,在今后又会生出怎样的纠缠际会,这就是后话了。 流浪天性,宿命流离在线阅读 流浪天性,宿命流离 肉文屋 / 流浪天性,宿命流离 流浪天性,宿命流离 回头沧海又尘飞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回头沧海又尘飞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回头沧海又尘飞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回头沧海又尘飞 一场对不寂来说,只是无聊透顶的寿宴,并没有让他记住多久,更不知道他的偶然参与,已经引起了别人的好奇了。 这之后,不寂拜别墨老,独自一人走在昏暗的路上。四周寂静无声,街上无一人影,不寂停下脚步静静站了一会儿,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黑暗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全世界都暗了下来,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理由,便是膛里那颗脉动的心。 不寂自嘲地笑笑,何时他也这般自弃厌世了,不是说好要为自己好好活着的么。摇了摇头,他抬起脚步转进回院子的小巷。 这是一个暗巷,两侧高高的木楼并没有遮掩住整个夜空,两楼之间的夹缝处有一道窄窄的夜空。那是丝绒般的深蓝,几点星子碎钻般撒在上面,散发着冷冷的光。 梦境一般……这样的夜太静,静得让他分不清是在哪里。现实?还是梦境…… 仿佛是如此的近,伸手便可以触到星星锋利的边缘……又好像如此的远,永远也无法企及的距离。不寂微微仰着头,并不看脚下的路。这条路他走过千百次,哪怕是闭着眼睛,他也能不差毫厘地走回院子。 突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进了他的鼻腔,他皱眉看了看四周,然后借着微弱的星光,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地上,正半躺着一个黑色身影。不寂脚步一顿,犹豫了片刻,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人的意识似乎不甚清醒,待到不寂走近了,才强撑着睁眼,露出戒备而含着淡淡杀意的眼神。不寂微微低头,微微的星光下,他看见那双嘲弄世俗的眼神,隐隐有铁灰色的兵戎交加的峥嵘。许是觉得不寂并没有恶意,因而有些愣怔,但戒备的神情并没有淡去,不过那眼底的杀意却已无丝毫痕迹。 那人定定地看着不寂,而不寂也默默地看着他,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良久,不寂在那人身边蹲下,犹豫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人的面容。因着不寂的动作,黑衣人微微一怔,然而还在自己的思绪里的不寂并没有发觉,只是动作轻而慢地抚着那人的脸,就像是在触一个易碎的梦一般,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额头,眉毛,鼻梁,嘴唇……指尖下是记忆里熟悉而陌生的曲线。 ……明枫…… 不寂突然睁大眼睛,猛地站了起来,狠狠朝后退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地蹲在地上,将脸紧紧地埋在双膝间。不知过了多久,他重又抬起头来,面色平静,眼眸里亦是毫无波澜。 这个人,不是明枫,只不过有着相似的面貌罢了。而且,明枫的眼睛是交织着复杂和爱意的,是,融着仇恨和野心的,是那种让人可自拔的温柔杀意。而这人的眼睛,犀利,嘲弄,冷峻,无情。这两个人,又是何其的不相似。 不寂站在暗里久久不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清清淡淡的眼眸,此刻带着复杂之色瞥了一眼黑衣人,然后,不寂敛下眼眸,转身离去。 清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头也不回的。 还在原地的黑衣人,强撑着眼睛看着那消失的身影,脸上浮现出自嘲,眼里慢慢失去了焦距。他吃力地抬头,看着夜空中冷冷的清辉,恍惚间一片茫然。突得,一口黑血从他的嘴里呕出,随即他便失去了意识。 而就在这时,一阵跑步声和细细的喘息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这不是别人,正是回院子拿了一些药的不寂。 不寂远远地看见地上的黑影嚅动了一下,发出些细碎的呻吟,然后,又陷入沉寂,安静得仿若死了一般。 不寂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人的衣服。是受了重伤,也中了毒,虽然吃过解毒药,但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昏迷不醒。伤在口,而且伤口很深,狰狞地往外翻着,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几乎整件衣服都浸在了腥红里。 不寂展开布包,从里面抽出银针,快速准确地在关键位上扎下去,捻弄了几下。解药虽然解了大半的毒,但是这人的体内还有一些余毒,不寂用针扎在关键经络的位上,可以加快血流通,将余毒扩散在血里,这样,通过排汗就可以吧所有毒素清干净了。 快速拔出银针,用浸过酒的棉布消毒后,不寂将银针装回布袋中,然后又从另一个布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取一些碾碎了的晒干的止血药,并将它仔细敷在黑衣人伤口上,接着又拿了些干净的白色纱布一圈又一圈,紧紧地缠绕住伤口。黑衣人很沉,他做完这些的时候,在依旧寒冷的春夜里,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寂喘了口气,心想,现在夜深了,大家也都睡了,何况要是让他们知道他又随便乱“捡人”回去,估计他们是不会管这人的死活的,看来还是得靠自己了。 认命将那人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吃力地把他扶了起来,然后亦步亦趋地架着那人往回走。 不寂把那人扶躺在他的床上,并打了一盆热水,略将那人身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将一些收拾的后续工作做完后,有些疲倦的他就在床附近的躺椅上歇息了片刻。也许是因为不寂的房间离九儿他们的比较远,又也许是因为他的动作比较小心,所以在不寂做了这许多事后,仍没有惊醒其他的人。 不寂蜷缩着侧躺在躺椅上,头枕着右手肘,愣愣地看着烛火。火星一跳一跳,像是永不肯罢休的舞者,在黑夜中,跳着燃烧灵魂的舞蹈,有没有观众,他似乎并不在乎。不寂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转头看向那个安静躺在床上的人。 在明亮的烛火下,不寂完全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眉,坚毅锐利;眼,深邃冷沉;鼻,耿直有力;唇,削薄无笑。面孔,刀削斧刻;五官,棱角分明。臂膀有力,膛壮实,腰宽腚窄,男的俊美惊心动魄。那时候,他怎么会觉得这样一个人会与明枫相似呢? 这人即便只是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半裸着上身露出缠着纱布的膛,有些狼狈,但那修长的身躯随意的舒展着,在这种境况下依旧充满了难驯的野和冷峻的威仪。 这人绝不似明枫,不寂想,或许他更像五十岚一些。一种近乎残酷的野美,无情的冷峻,似乎绝容不得背叛。救他,是对还是错?不寂有些茫然。 就在不寂又要发呆的时候,那人突然呻吟了一声,他回过神,见那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不寂赶紧伸出手去他的额,发现原来指尖下的温度很高,微微叹气,今夜,怕是没得休息了。 不寂跑去厨房又烧了些热水,取了毛巾回到黑衣人身边。等那黑衣人的汗留得差不多了,不寂才拧干毛巾,将那人身上汗统统清理干净。他想,余毒应该也随汗流了出来吧。 干完这些,不寂将被褥仔细给黑衣人盖好,触到他异常的体温时,他有些无奈。这人身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许多伤口,他不能用酒给他擦身降温,只好取一颗止烧的药丸给他吃。但因为草药的药效远不如西药来的快,所以只好去端了盆凉水来,将用凉水浸过的毛巾敷在那人额上,等毛巾被捂热了再换下来重新浸浸凉水,如此,不寂在那人身边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快要亮的时候那人醒了,他睁开眼看见米黄的帐顶时,眉头皱了皱,似是疑惑自己在什么地方。视线往下转,他看见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被褥很轻,但很暖和,似乎并不是普通的棉被,而且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是淡淡的药香气夹着微微的花香。视线再往旁边转,然后发现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人。 蜷缩的睡姿,带着一股孩子气,静静的样子,无端端的让人心中泛起柔软。墨黑的发随意地披散着,一半遮住了秀气的脸庞,一半垂在躺椅外侧。卷长的睫毛颤颤地覆在眼上,像是欲飞的蝴蝶,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身上穿的很单薄,只是随便地披了一件外衣。躺椅旁边静静地摆放着一盆水,黑衣人动了动,拿下自己额上的毛巾,他看着那块毛巾怔了怔,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忽然变得有些柔软。 那时,这人……不是走了么……了口的纱布,是去拿药了吗? 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个人。 第一次,他路过一个后院,看见这个人在铺晒草药。阳光底下,这人悠然地哼着曲调特异,但很好听的曲子,清宁闲适的样子,像是一道晨光,淡淡地照进他的心里。他匆匆瞥过,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那之后,每逢阳光明媚的午后,他看着压抑空旷的大堂,脑中常常浮现那个纤细且适然的身影。 第二次,他修炼归来,途径长生镇的小山坡。看见这人安静地躺在小山坡上,表情寂寞而荒凉。后来下雨了,他听见他用叹息般的声音说道:是天在流泪,海在哭泣么?接着他便唱到,听,海哭的声音。他记得,他见到过的大海是波涛汹涌的,并不是他歌声中所唱的那样哀伤。那灰蒙蒙的天,让他想到了大海吗? 第三次,堡里出现叛徒,他不小心遭人暗算,中了剧毒。清理叛徒后,他带着重伤,不知不觉走到这个地方。最后不力倒下。那时,这人披着星光缓缓走近他的黑暗世界。充满药香的指尖细细碰触他的脸,缓慢而清浅,却柔软温暖,他的表情寂寞而怀念。最后,他只留下一道远去的背影,头也不回的。 第四次,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干净的床上,身上的伤口被细心处理过。而这人却蜷缩着睡在躺椅上,清秀干净的脸庞埋在墨黑的发中,睫毛微颤,安静而孩子气。 清宁闲适的,寂寞而荒凉的,柔软温暖的,安静而孩子气的,哪一个才是他,哪一个又都是他。原来,这尘世间,还有活的这般安静,这般随的人。 回头沧海又尘飞在线阅读 回头沧海又尘飞 肉文屋 / 回头沧海又尘飞 回头沧海又尘飞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不寂睡得很浅,黑衣人要坐起来的动作轻易地惊醒了他,望着眼前深不见底的眼眸,不寂有了一瞬间的愣怔。然后他伸出手,将掌心贴在那人额上。 “退烧了……”不寂小声嘀咕着,复又抬起头来,看向那黑衣人的眼睛,“你的伤口太多,现在还不能乱动。” 黑衣人点了点头,不寂舒了口气,道:“余毒都清干净了,不过你必须喝一些固体培元的汤药。”顿了一顿,他又说道,“你……如果那种武功对你来说不是攸关命的,最好还是不要练了,对经脉不好,一旦有异,极可能致残的……” 想了一想,犹豫片刻,不寂低着头看着脸盆,说道:“我对功夫不是很懂,但是你们学武的人也讲究通经活络,这和医术一样。我听说武功不是招数狠就厉害,最重要的好像是内力。人生之理,以阳二气长养百骸。经络、骨、腹背、五脏、六腑,乃至七损八益,一身之内,莫不合阳之理。所以……可以的话,你练一些可以以柔克刚的功夫吧,这样也能养生。呃……不过这只是我的建议而已。”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不寂紧抿着唇,一副微微懊恼的样子,好像颇为懊恼自己的多话。说完,他就端着脸盆急急地走向门口,竟是头也未抬。因此也错过了黑衣人眼底闪过的一抹异色和一丝光亮。 以柔克刚么? 他知道他现在学的这个武功的霸道之处,只是当年迫不得已才逼自己狠下心来。他也不喜欢这似魔非魔的样子,然而杀戮已非对错之举,实是情非得已。而且这武功他练了数年,昨日刚好是大成之日,只是暗遭堡中奸人所害,差点害得他走火入魔,好在疗伤及时,才险险保住命,要不真的就爆体而亡了。不过在铲除叛徒时被那身边的老毒物下了剧毒,他才不得不冒险用了这霸道功夫,一举将叛徒击毙,不过因为功力还未到火候,加上强行运功的关系,才让毒素扩散地更厉害,虽然有解毒圣药,但到底还是晚了一些,以至于昨晚不力倒下。要不是他的话…… 黑衣人望着不寂离开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不寂匆匆走出屋子后,才稳了稳心神,细细呼了一口气,在庭院里驻足。昨晚忙了一夜,加上没有睡好的关系,让不寂觉得有点累。吸了吸微冷的空气,脑袋才清醒了一些。 不寂放缓脚步,默默踱至树下,静静地看着在晨曦中摇曳着的迎春花,醒目的鲜黄,柔软而安然,于深绿之中浅浅绽放。灰白的矮墙上,尽是开得肆意的迎春花。不远处的木楼安静地伫立着,飞翘的屋檐雕着栩栩如生的动物,像是在晨曦中就要醒来的样子。 这般安静的早晨,他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当他还是那个世界的不寂时,他只感受到了钢筋水泥中的喧嚣和繁华,而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为了生存,逼着自己停下脚步,日日夜夜忙着生计。在一切都稳定,他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后,他希望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理世事,享受这难得的清静和悠闲,然后,积蓄所有的力量,背起行囊,走遍这个世界的山山水水,最后,找到那块属于自己的净土和皈依之地。而这些,都是那个世界,那个城市不能给他的,不管是归宿,还是爱情。 这一瞬间,不寂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传奇女子张爱玲,用苍凉铺排的一段文字: 坚硬的城市里没有柔软的爱情,生活不是林黛玉,不会因为忧伤而风情万种,人永远看不破的镜花水月,不过我指尖烟云,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那个遇见爱情便低到尘埃里的清高女子,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写这样的文字?她永远看不破的镜花水月就是爱情吗?她遇见了,爱上了,然后受伤了,所以她说,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而他呢?遇见了,可是爱上了吗?他也不确定,可是,可是他真的受伤了。 他被遗弃了,被遗弃在时间之外,被遗弃在记忆里了。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他呢?他就静止在灰白的背景里,将回忆唱进歌里,歌声形成的空间,任凭年华来去自由,所以依然保护着人的容颜不曾改和一场庞大而没有落幕的恨。而他真的恨吗? 也许是恨的。但是,那昨夜梦中的眼泪,却让他再也恨不起来了。明枫是从来不流泪的,可是梦里的他哭了,他呜咽着,悔恨着,悲鸣着,他在叫他的名字,以一种哀伤、自恨的姿态叫着他的名字:不寂,不寂。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也许那只是梦。然而,他真的不恨了。曾有这样一句话,说是:你给我一滴眼泪,我就看见你心中全部的海洋。所以,他看见了明枫心中全部的海洋,他的爱,他的恨,他的苦,他的压抑,他的悲伤,他的悔恨,全部化成了潮水将他淹没。 那其实是一种窒息般的,绵延不绝的痛。因为恨,所以明枫爱得苦。不寂希望明枫可以放下恨,因为那是上一代的恨,不应由他来继承;他也希望明枫可以放下爱,因为,他再也找不到他了。 不寂放下了,所以他希望明枫也可以放下。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最后,不寂微笑着对明枫说:我不恨的,真的。还有,再见。 再见,是再也不见,梦里的明枫再也触碰不到不寂虚幻的影,他只能僵硬地伸着手,握住一把冰凉的空气,然后痴痴地望着不寂嘴角那抹柔软的笑花,落下一滴泪。那滴泪,就那样直直落下,落在不寂的梦里,成了不寂心上的一粒朱砂。 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谁是谁生命的转轮,前世的尘,今世的风,无穷无尽的哀伤的魂,在这个忧伤而明媚的三月,从他单薄的青春里打马而过,穿过紫堇,穿过木棉,穿过时隐时现的悲喜和无常。 记忆像是倒在掌上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滴流淌干净。因此,不管怎样,那些好的坏的,爱着的恨着的,欢喜的悲伤的过往,都是他仅存的回忆了。只要还没有遗忘,那这些都是属于他的,记忆。 …… 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而那些过往的笑容摇晃摇晃,成为他命途中永不磨灭的点缀,看天,看云,看季节深深的暗影。 他回过头去看自己成长的道路,一天一天地观望,他站在路边上,双手在风衣的兜里看到无数的人群从他身边面无表情地走过,偶尔有人停下来对他微笑,灿若桃花。他知道这些停留下来的人终究会成为他生命中的温暖。看到他们,他会想起不离不弃。 生命就是这样的吧,遇见了,然后离开,或者留下。 他的命途也是这样的。遇见了,离开了,然后又遇见了,那么,这次他会离开,还是留下? 不寂看着不远处走来的几个身影,缓缓笑开了,清浅的笑容印在微光里,宛若初霁的晨光,看呆了走来的三人。这次,会留下的吧,不寂想。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在线阅读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肉文屋 /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灵魂的清风明月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灵魂的清风明月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灵魂的清风明月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灵魂的清风明月 他站在树下,只是静静地笑着。 那树不是菩提,而他也不是佛祖,所以他的微笑,不是那种拈花的微笑。他只是微微勾着嘴角,微微弯着眼眸,一切很是清浅随意的样子。只是那种随意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效仿的,那种随意不是放肆不是骄纵的随意,也不是波澜不兴无所事事的随意,而是那种刻在灵魂深处,如清风如明月的随意。他的随意不是一种态度,更不是一种习,而是他的风骨。 这种随意,会让人不顾一切地放下防备,撤去满身的利刺,心甘情愿地与他亲近。倔强如小兽的常九是,高傲不羁的铭心是,冷淡沉默的随心是,喜怒无常的墨意闲是,所以,在这人的面前,狡猾倔强的惯偷常九仅仅只是那个絮絮叨叨的侍仆九儿,笑看众生的铭心和冷清冷心的随心兄弟,也只是放下身段,低下骄傲头颅,心甘情愿为这人卖命的随从,而看尽世间种种冷暖的墨意闲,也只不过是这人眼前一个脾气怪异、好酒好吃的医者墨老罢了。 身份,背景,过去,一切在这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他的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他的目光总是眺望远方,总是在他的寂寞荒凉里寻一条出去的道路,他要离开,去游历山水。他的离开,是不回头的,是以燃尽生命为代价的流浪。他说,他要像荆棘鸟那样地去流浪,用心去体会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说了,便会做到。所以他们相信,有一天,他真的会背起行囊,放下一切,去寻找他所谓的皈依之地。而他们阻止不了,也无法阻止,因为,他眼中的那抹坚定,不是因为执拗,而是因为信仰。 其实,他比谁都倔强,这是所有人的知道的。铭心知道,随心知道,九儿也知道,只是他们从来不说出口而已。 他太独立,太倔强,他不在乎主和仆的区别,也不在乎那些陌生人是否会伤害到他,就像现在,他“捡”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回家,没有叫醒九儿,没有叫醒铭心随心,也没有叫醒四婶吴大叔,而是将那个人放在了他的房间。他不是没有防范意识,只是他太习惯一个人了。一个人唱歌,一个人散步,一个人照顾自己,所以,他一如往常地像现在这样——站在树下安静而坦荡地笑着。如果不是他们在通向厨房的走廊里,看见一条沾了血的帕子和一件陌生的带血黑衣,谁又能知道这人在不知明的时间,捡了一个极可能是危险的人回家? 他的样子不无辜,而是太坦荡,所以他们不能怪责他的隐瞒。他总是这样,一个人欢喜,一个人悲伤,却又不是刻意的疏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就像他自己说的,习惯,太可怕。一个人有了习惯,他的人生就会被篡改。如九儿,如铭心,如随心他们这些人。因为习惯了这个人带给他们的浅浅温暖,所以他们害怕哪一天,这人就那么悄悄的离开了,依然是只有一人。 所以,他们总是默契地什么都不说,只是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样事情——不管多忙,他们都会不定时地来这里看看,看看这人是不是又一个人唱着歌,是不是又一个人喝着茶,是不是又一个人晒着草药……看到了,也就放心了。 …… 而现在,他们虽然看到不寂完好无损地站在他们面前,他们还是不放心的。他们的不放心,是针对屋里的那个陌生人的。 对于所有不熟悉的人,在九儿的意识里,那些人都被列为危险人物,平日里他是绝不容许那些人与不寂有过多的接触的,虽然有点逾越,但九儿总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不寂,就像守着自己珍贵的宝物,觉得别人总是不怀好意的。一旦有人越界了,他就会张牙舞爪地反击。 就像刚才,他在走廊里看见那些血迹,那些破损的布条,他便觉得心惊跳,如果不是冷静的随心说那些布条不是不寂的衣服,那些血迹也不是不寂的,他早就冲进院子里了。而九儿的一颗心刚放了下来,就又被铭心的一句话提到了嗓子眼儿。 铭心说,不寂肯定又捡了什么人回家。 九儿听了,立马就怒了。捡人,捡人,公子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总是把不相干的人捡回家,而且每次捡回来的,哪一个是简单的人物?!不说别人,就是他,就是铭心他们,还有吴大叔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人不是背景复杂,就是身份不简单的。而公子好像总是乐此不疲的样子。总叫人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不寂看着九儿一脸的扭曲和隐忍,扑哧一笑,然后在九儿的怒瞪下,用安慰和淡淡的讨好的语气说道:“九儿是在生我的气?” “我说公子……”九儿咬牙刚说了几个字,就看着刚才还是一副坦荡的样子,现在又变成淡淡无辜样子的不寂,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很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九儿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握紧的拳头松了松,九儿低下头,咬了咬唇说道,“公子,你不知道刚才我和铭心随心他们,在走廊上看见那些血迹的时候,整颗心都凉下来了。要是……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九儿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寂看着九儿的发顶,深褐色的头发带着淡淡的光泽,他的心里一暖,了九儿的头,轻声道:“我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请原谅我的任。” 九儿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将头更加地凑近那只温暖的手,轻轻地蹭着,像极了等待安抚的小动物。 铭心看着不寂微微苍白的脸,眉头一皱,又看见九儿的小狗样,和不寂眼底淡淡的笑意,也轻轻地笑了,打趣道:“嗤,小肠子(小常子),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脓包吗?像只小狗一样。” 九儿刚还舒服地眯着眼,一听铭心的话就炸毛了:“你才是小肠子!你全家都是小肠子!”一边不舍得离开不寂的手,一边微微抬头指着铭心的鼻子,怒道,“你,你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哪里像小狗了?!” 铭心看着九儿气得跳脚的样子,咧嘴一笑,歪头对旁边面无表情的随心说道:“听见没,你也是小肠子。”然后见随心嘴角细微的一抽,铭心立马乐了,对不寂说道,“哈哈,公子你看,你面前可是站着三条小肠子呢。” 九儿哪里容得铭心在不寂面前诋毁自己的形象,本想给他点厉害瞧瞧,可是余光看见不寂眼眸弯弯的样子,就什么气也没了,反而心底升起一股淡淡的自豪。看,公子是因为我才笑的。可是一想到“小肠子”三个字,心里又有些苦哈哈的。暗暗瞪了一眼铭心,九儿心里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咱不气不气,公子不是笑了嘛。 铭心看九儿一副忿忿不平,又低眉顺眼的样子,挑衅地朝他一笑。九儿刚下去的火气,“噌”得一下又蹿得老高。 一旁的不寂眼看他们又要闹起来的样子,立马拍拍九儿的头安抚道:“好了好了,别气了。”这两人,一见面就不对盘,总要争个你死我活才好,真真小孩脾。暗暗对铭心使个眼色,示意他别再气九儿了,两人才安静下来。 这时候,一直没开过口的随心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简洁到没有开场白,没有修饰语的冷冷语调,让其他三人都静了下来。不寂知道,随心这个人太犀利,太过于直白,他不屑于拐弯抹角,他的问题向来问得让人措手不及。不过就算他们不问,他也是要说的。不明不白地救了一个人回家,他们都很担心吧。 “昨天从墨老那里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见的。”不寂淡淡地说道,“那人伤得太重了。” “管他死活!万一是很危险的人怎么办?”九儿轻轻地嘀咕了一声。铭心看了他一眼,颇是赞同的味道。只有随心还是目无表情地等待着下文。 “他……长得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人。”不寂将目光轻轻瞥向屋内。 淡若空气的话语,却无端生出一股沉重。敏感如九儿他们,一下子体会到那其中的深意。以前认识的人?不是墨老他们,那么,就是那没有他们的过去里的人么? 一想到这,九儿更是对里屋躺着的人,生出一股怨气。而平静如随心也是淡淡地皱起了眉头,眼底复杂难懂。 铭心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我们并没有怪你,只是有点担心而已。最近的长生镇并不太平。”顿了一顿,又道,“公子累了一晚上,剩下的就交给我和随心好了。” 随心看不寂穿的单薄,又一脸疲惫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然后脱下外衫披在不寂身上,吐出一个字:“冷。” 不寂拢了拢衣衫,朝随心感激地笑笑,然后对着铭心摇摇头道:“有点麻烦,要去煮些汤药。” 九儿听了,撅了撅嘴巴,说道:“这哪是有点麻烦,本就是在伺候大爷。”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不忍让不寂一个人辛苦,便又说道,“我帮公子吧。” “也好。”不寂点了点头,看着铭心和随心望着屋内的样子,略想片刻,道,“我知道你们的担忧。但好也罢坏也罢,人总归是要救的,只要他在这里一刻,那他就是病人,一旦他离开了,那么……便与我无关了。现在,先给他拿些吃的吧。” 铭心和随心点点头,就和不寂走出了院子。 灵魂的清风明月在线阅读 灵魂的清风明月 肉文屋 / 灵魂的清风明月 灵魂的清风明月 清苦香气,坚忍还是柔弱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清苦香气,坚忍还是柔弱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清苦香气,坚忍还是柔弱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清苦香气,坚忍还是柔弱 易无伤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调息,发现身体里的毒素真的被除得一干二净了,便满意地运起功,让真气在经脉里游走。他一边暗自运功疗伤,一边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因此,不寂他们交谈的声音,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他的耳朵里。 当他听见不寂说他长得像他以前认识的人的时候,易无伤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时候,那个人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他的脸时的那种表情……是惊讶,是难以置信,是怀念,是哀伤……许多种情感一瞬间迸发,并不激烈,却是绵延不绝的。那是怎样一种深刻的悲哀,是不流泪的哭泣。 他记得,那人在他的身边蹲下,犹豫地将手神了出去,触碰着他的的面容。他的动作是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颤抖。那充满药香的指尖细细地描摹着他的,额头,眉毛,鼻梁,嘴唇…… 缓慢而清浅,却柔软温暖,而他的表情,是寂寞而怀念的。 后来,在他还没有弄清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那人突然睁大眼睛,猛地站了起来,狠狠朝后退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地蹲在地上,将脸紧紧地埋在双膝间。那种姿势是寂寞而无措的,就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抬起头来,面色平静,眼眸里亦是毫无波澜。 易无伤知道,那眼神,已恢复清明理智了。他不知道的是,那人将他当做了谁?易无伤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醒来的时候是温和随意的,睡着时却又是安静而孩子气的,而能够让那样的人,露出那样寂寞而荒凉的表情的人……怕是伤他彻底的吧…… 那人,是他很重要的人么?意识到这个问题,易无伤在自己也没感觉到的时候,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心底有一股淡淡的怒气和莫名的不悦。 在运功期间,他将最近发生的事细想了一遍,心也慢慢静了下来。而就在刚才,他感到了自己的烦躁。 烦躁?易无伤突地睁开眼睛,黑褐色的眼眸,眼底一抹暗金色,渲染出暗黑的桀骜孤僻,沉淀出千尺深潭一般的晦暗,意味难明。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一个弱冠少年端着一个托盘气鼓鼓地走了进来。易无伤不动声色地将那少年打量了一遍,并没有因为少年没有武功而放下防备。 这弱冠少年也就是九儿,将托盘往桌上重重一摆,没有顾忌房间里是否有伤员,微微带着不满之色地嚷道:“喂!你的饭!”那盛气凌人的样子,俨然像是一个嚣张的牢头,但九儿好像并不在乎他的态度是不是有问题,也不掩饰他纯粹看这人不顺眼想要找茬的意图。 没有听见床上的响动,九儿以为那个人不想起来,就又说道:“我说,你不会是爬不起来,要别人喂吧?”尖酸的语气,刻薄的态度。对,九儿就是故意的。他当然知道这个人伤得很重,重到差点命就没了,而公子说,最好让这人不要动,还让他喂他吃饭。九儿自然是应下了,不然喂饭的就是公子了!所以虽然九儿不乐意,但还是揽了这个任务。不过在公子面前自然是口口声声地保证,公子不在,那又当是另外一回事。叫他喂饭?开玩笑!公子都还没享受这种待遇,这人凭什么?! 九儿心中埋怨道,早知道让铭心来了,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就狠狠地一转身,正对上易无伤睁开的眼睛,一瞬间,所有欲出口的骂语都咽在喉咙口。 暗金的眸光,冰冷,犀利,嘲弄。九儿心中一惊,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撞上了桌子。 如果说随心的冷,是那种面无表情,麻木理智的冷,那么,这人的冷,就是万物不萦于怀,狠绝傲绝,翳无情的冷。 九儿回过神来,才惊觉他的手心全是冷汗。仅仅只是一个眼神而已,竟让他狼狈至此。他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感叹,公子啊公子,你可不知你这次捡回的是一个多么了不得的危险人物啊! 就在九儿心中发苦感怀的时候,易无伤已经运功完毕。他对九儿这种毛孩子的刻薄并不在意,就在刚才他们在外面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过他的尖酸了。对于他刚才在外面说的那句“管他死活”,他并不觉得气愤,对于不相干的人,他并不认为有必要浪费感情。 单就这个小侍仆而言,一会儿刻薄,一会儿狡猾,一会儿暴躁,现在又是一副小大人的世故样,而另外两个好像也都是不得了的样子。那人,明明那么温和……他的随从却……也许就是他的温和纵容出来的吧。这般想着,易无伤对于九儿的态度的一点点不悦也消淡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其中的缘由。 正当他掀开被子,就要坐起来的时候,不寂正好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拿着一套新衣的铭心和拎着不寂的药箱的随心。 不寂来不及问九儿一副呆愣的样子是因为什么,就急忙忙将碗放在桌上,又快速地走到易无伤跟前,阻止了他要起床的动作。 “当心伤口,不是说别乱动的吗?”不寂皱着眉头,又看易无伤眉眼间的清明神色,略微一想,才恍然道,“我忘了你还有内力。这样的话,恢复起来确实是快了许多,不过外伤和内伤毕竟不同,这两天还是尽量不要做一些大动作。等下吃完粥,就喝些汤药,对恢复外伤有好处。” 见易无伤点头,不寂这才走到九儿面前,拍拍他的头问道:“九儿,怎么了?” 九儿眨了眨眼睛,瞥了一眼易无伤,对不寂摇了摇头。不寂见他没无大碍,也没有细问,就捧起了九儿刚才端来的粥。九儿见不寂拿着粥就要端给易无伤,便扯了扯他的衣袖:“公子?” 不寂空出一只手,安抚地拍拍九儿的手,道:“无妨,我来吧。”不是没有看出九儿对易无伤的排斥,但毕竟人已经救了,只好尽量让他们少接触了。 不寂心中叹气,端着粥在床边坐下。铭心把一套新衣服放在床尾,然后帮不寂把易无伤扶了起来,整个过程流畅而干脆,既不显疏离也不显热络,是对待一个陌生病人的基本态度。而随心把药箱摆在离不寂最近的那张椅子上,然后又默默地将干净的毛巾和一盆水摆在椅子旁边。不寂看着他们无言的动作心中颇为感叹。 “铭心,随心,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给你们留了一些凤梨酥,就放在厨房里,等会吃些再去店里吧。”顿了一顿,又说道,“店里的事你们多担待些,如果累了,就让底下的人多帮帮忙,别一个人都担着。” 铭心和随心见不寂眼中的歉意和关怀,心中一暖,点头答应。 不寂见他们应下,这才放心地对九儿说道:“九儿早饭还没吃吧,你先和四婶他们一起吃,然后替我拿些凤梨酥给墨老,好吗?” 听着不寂的软言软语,九儿刚要点头答应,又猛地想起不寂也没有吃早饭,就问道:“公子不是也还没吃?九儿怎么可以……” “没事的,九儿先去吧。”不寂打断九儿的话,说道,“我还不是很饿,这里一好,我就立刻去吃饭,这样可好?” 看不寂的坚持,九儿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床上的人,见易无伤只是看着不寂,并没有注意到他,这才放心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对不寂点头。 不寂看着九儿孩子气的动作,微微勾着嘴角,眼底一抹淡淡的宠溺。而九儿见了,脸上一红,匆匆撇过头去。 “好了,都去吧。”不寂笑道。 然后他见他们三人都出去了,这才转过头,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对易无伤说:“还请暂时将就一下,目前你的手并不太方便。”易无伤看了看自己双手上的纱布,微微点头,便将粥含了下去。 粥是白米和切碎的青菜和一些末熬成的,里面放了少许桂,虽然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但味道却很香醇可口,可以看得出煮粥人的用心。 许是看出他的疑问,不寂淡淡地解释:“加了一些健胃的药汁,你现在是空腹,不能一下子喝下一大碗药,伤胃。” 易无伤了然,这人对病人真的很用心,也很细心。而且简简单单地用一些细细长长的针,就把他的毒清干净了,应该是有很高明的医术,但为什么他在江湖上并没有听说过他?他是在这里隐居吗?可是他的年龄并不大。 一勺一勺地将粥吃完,然后他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当不寂扶着他慢慢躺了下去的时候,他闻到了不寂身上那股柔和的淡淡药香,只觉得灵府清爽,清苦的味道,是坚强,还是柔弱? 不寂帮他盖好被子,而后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纸袋,拿出一颗糖塞到易无伤的嘴里。整个动作流畅而不扭捏,像是做了百来次般的自然。 易无伤则是有点意外他的动作,刚才,这人面对那三人时是温柔的表情,而对他则是淡淡的表情,不是疏离,却胜似疏离。但是,他更意外自己的反应,似乎,他在这人面前,连最基本的防备都没有。这人……似乎有种让人放下一切警惕的魔力,如果这人是敌人,那就太危险了…… 而不寂反应到自己的动作,脸上飞快升起一抹绯红,对上易无伤的暗金黑眸,抿了抿唇道:“我……这是我平常吃完药的时候吃的,可以去苦味。”不管是自己,还是九儿他们,只要一吃完药,他都会给他们吃这个糖,因为习惯了这个动作,所以刚才自然而然地就把易无伤也当做他们了。 易无伤看着不寂有些局促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可爱。那脸上的淡红,让有些苍白的脸上添了一抹婉约的风尘,淡粉的唇局促地抿着,似乎是他紧张时的惯有动作。他的眼底染上淡淡的笑意,说道:“这是什么糖?很好吃。” 不寂颇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他以为这人是不吃糖的:“是桂花棕糖。” 易无伤看着不寂的眼睛,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那种比别人更淡的浅茶色,剔透干净的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琥珀石。其实,易无伤确实是不吃糖的,只是这个糖并不会很甜,吃着也不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和清甜,而且,含了片刻,嘴里的苦味确实慢慢消淡了。 “是哪家店铺买的?”易无伤问道。 “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不寂低头拿出装着银针的布包,对他说,“再做一次针灸就可以了。” 易无伤看着那细细长长的银针,有些好奇:“这是银针?” “嗯。”不寂随意应道,然后看他头上细细的汗,说道,“药效出来了,我现在先帮你把汗擦干净,再做针灸。”说着便掀开他的被子,取来毛巾细细擦了起来。 “我没见过这针。”易无伤自己也不知道,他何时变得这么多话。 “是我托人帮忙做的。”易无伤听了,眼底掠过一抹莫名的深意。 良久之后,就在不寂要扎上最后一针时,易无伤突然问道:“你唱的歌……叫什么名字?” 不寂扎针的动作一顿,却依然准确无误地扎在道上,他垂下眼眸,细细捻弄针尾:“嗯?” “小山坡上。”易无伤趴在床上,撇过头看着不寂的表情,“我以前,见过你。” “是么。”淡淡的样子,并不显得好奇,不寂坐在一边摆弄着药箱,答道,“听海。”他抬头看了一眼易无伤,说道,“歌的名字是‘听海’。” “歌的曲调很特别,是你家乡的歌?”易无伤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不寂的背一僵。 “嗯。”不寂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是我家乡的歌。” 其实易无伤本想问‘你的家乡’在哪里,但是当不寂转过身帮他拔针的时候,他看见了不寂平静的脸上,那双寂寞而哀伤的眼眸,潺潺流不尽荒凉的眼神,一如那天他在小山坡上,看着天空时的眼神。那一刻,他心中所有的疑问,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清苦香气,坚忍还是柔弱在线阅读 清苦香气,坚忍还是柔弱 肉文屋 / 清苦香气,坚忍还是柔弱 清苦香气,坚忍还是柔弱 自不思量笑人痴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自不思量笑人痴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自不思量笑人痴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自不思量笑人痴 太阳西落了,那落日的光辉,就像融化的金子,辉映着天边变换的彩霞。在浓重的烟幕下,初春的稚柳颜色似乎深了一些,草木感知到春的召唤,已经浓墨重彩起来。 不寂坐在院中,就着夕阳的景色和墨老悠闲地啜起香茗。 那边,照进窗户的阳光已是西下的阳光,唱着悼歌似的,还是最后关头的倾说。这也是热火朝天的午后里仅有的一点无可奈何。这点无可奈何是带有一些古意的,有点诗词弦管的意境,是可供吟哦的,可是有谁来听呢?它连个浮云都不是,浮云会化风化雨,它却只能化成一阵烟,风一吹就散,无影无踪。 不寂看着夕阳,看着看着,就想起了梵高的画。那些让他觉得哀伤感动,却又觉得明媚温暖的画。 “我很久没有这么看夕阳了。在我家乡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常常陪我去看落日的。”不寂缓缓地啜了一口茶,看着远处似自言自语般地说着。有多久了呢?大概,有一辈子那么长了吧。现在的他坐在这里看夕阳,那么,那个常常陪着他去神奈川海边看夕阳的千里,现在在哪里呢? 墨老看了一眼不寂,低头为自己又斟了一杯茶。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提起他的家乡,墨老想,三年了,当初那个孤僻倔强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温和安静的公子了,已经可以悠然地喝着茶,平静地讲起那些过去了。 墨老微微一笑,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举起杯子与天对饮一杯清茶,心道:感谢夕阳,感谢上天。 不寂看着墨老的动作,笑了。只道古人举杯邀明月,这个墨老却举杯邀夕阳,而且这举的杯,竟是一杯清茶,不知这夕阳可懂墨老的心意? 虽无风花雪月,也无美酒佳酿,但与天对饮的姿势,做起来确实是意境无限。不寂微笑地倒了一杯茶,将茶杯微微一倾,缓缓划出一条线,笑道:“墨老敬天一杯茗,不寂谢地一杯茶。可谓好事成双,但求地老天荒。” 墨老捧着空着的茶杯爽朗的笑了起来:“不寂啊不寂,你真是个妙人,倘若你是个女子,我再减去四十个年岁,我何愁不能求得一生一代一双人!” 而不寂却是已经放下杯子,踱至树下,说道:“墨老啊墨老,你也是个妙人,倘若你是个女子,我再增上许多年岁,我何苦不可执子之手与尔偕老?”看着墨老明显被他的话噎住的样子,不寂大大地弯起眼眸,戏笑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我们的情况,是否就是这样,你看呢,墨老?” 看着不寂眼里的狡黠,墨老无奈摇头笑道:“我是绝说不过你的,好不寂,你就别调笑我了,次次这么针锋相对下来,都是我落了下风,你可得给我留些脸面呀。” 不寂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行。但这还要看墨老的表现了。”说完,一老一少便齐齐笑了起来。 墨老的笑声是爽朗的,如寺庙中古钟荡起的声音,洪大,沧桑,镌刻着岁月的痕迹。而不寂的笑声是温润的,如深山中微风吹着古池的声音,温和,干净,带着春风般的悠然。 易无伤透过打开着的窗户,将那对老少的一举一动从头看到尾。原来,年岁于他们来说,并不是跨不过去的巨大鸿沟,而不过是光荏苒里一点蹉跎;原来温和如他,也可这般灵…… 等墨老笑够了,这才叹息般地说道:“这一天的烦闷,总算是发泄了,不寂功不可没啊。” “怎么?”不寂背靠着树,并不看墨老,而是远远地看着夕阳。 “今天早上医馆里来了许多人,只有一个是病者,其他人都是他的亲朋,那些都是隔壁镇的人。他们一来就对我跪了一地,求我救救那个病者,可是……我拒绝了。”墨老也学着不寂看天的样子,微微仰起头,“因为,我无能为力。” 不寂的眼睛落在墨老的身上,他知道,墨老所说的无能为力,是真的无能为力,因为哪怕有一丝活着的契机,墨老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行医一生,却从没有见过那样的症状。怎么说呢,那人的五脏六腑,没一处是完好无损的。而且听他的亲人说,他常常恶心呕吐、食欲不振,伴有腹泻不止和呃逆,而且呼吸困难,常有失眠现象,时有神错乱,部和背部有大片带状疱疹。”墨老细细想着那些人描述的症状,将它们如数告诉不寂,他总感觉不寂会给他答案,“他很痛苦,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寂收回目光,看着在天际一划而过的白鸽,淡淡道:“癌症晚期。” “什么晚期?”墨老疑惑。原来不寂真的知道,如果当时不寂在的话,那么那个人是不是就…… “我办不到。”不寂看出墨老眼中的期望,对他摇摇头说道,“那人已是大限,除非上天多留他几天,不然,他的命数已尽。癌症也称恶肿瘤,痈疽疮肿,五脏六腑蓄毒不流所致。积者,脏病也。所以,他的症结在五脏六腑,除非开膛破肚,不然……”不寂摇摇头,又道,“我也无能为力……更何况癌症晚期,五脏六腑皆已尽损。” 墨老听得骇然,这病原来如此霸道,需得开膛破肚才能尽除!微微叹气,道:“人各有命,我非神仙,既无法救那人出得苦海,又无法转身释然,只得对着你长吁短叹。” 不寂不以为然。他走了过去,在墨老的身边坐下,安慰道:“心若无情,终是不苦,但君心如月,总有盈亏。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大德也;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大爱也。因而,医者仁心,本该如此,墨老何苦这般?痛惜便是痛惜了,为何迫使自己释然?” 墨老听了,恍然大悟,继而感叹道:“不寂啊不寂,究竟是怎样的好水灵山,竟育得你这般人物?!如若有机会,我墨老定要走上那一遭!” 怕是再无机会了,不寂心中叹道。 一瞬间的怔忪,夕阳已快落入地平线。不寂悠悠然靠在椅背上,指着夕阳问墨老:“墨老有何感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是生命的终结。” 不寂听了摇头,说道:“四季更替,太阳东升西落,如此循环往复,亘古不变,岂是生命的终结?在我看来,这是生命的循环,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墨老心中安慰,如此通透的人,将来必不会苦了自己。这样他也放心了。 “不过,有一个人却是将这夕阳想成了向日葵。”不寂忽然说道。 “哦?还有如此有趣的人?”墨老好奇地问道。 “不,他并不有趣,相反,他令人觉得孤独,觉得哀伤,他是个执着的人,但他的执着并不为世人所理解,他的画让许多人不屑。” “他是个画师?” 不寂点头:“在他看来,太阳不是太阳,而是理想和希望,是充满阳光色彩的向日葵。他的画大多响亮而明朗,他想抚慰世上一切不幸的人。他用生命全部的力追求了一件世界上最简单、最普通的东西,那就是太阳。”不寂转过头,感叹,“他是个很纯粹的人,不是么?” 墨老点头应道:“这个画师倒很难得,只是这世上总归是容不得纯粹的。” “是,世界容不下,世人容不得。他的追求让那些人觉得可笑,但他并不放弃,而是将他心中的苦闷、哀伤、同情和希望都寄在了他的画中。后来他最敬爱的哥哥去世了,他画了一幅阳光下《盛开的桃花》,并说‘只要活着的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不寂看着墙角那株已经发了芽的桃树,想着,再过不久就要开花了,等到桃花盛开的时候,五十岚他们可还会想起他这个已经“死去”的人? 只要活着的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墨老一遍遍地低喃,许久才抬起头看着不寂,眼中的光芒亮的惊人:“世人笑他的痴,却不知他才是真正的‘清醒’。” 晚风幽幽地吹着,不寂捂着飞扬的发,说:“是啊,那些人看不穿。他的痴,他的纯粹,他的执着,他们都不懂,直到他死了,那些人依旧不懂。”看着墨老一副惋惜遗憾的样子,不寂回头灿烂一笑,“然而,谁能想到,百年之后,他的画成了后世人眼中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价之宝,而那个前人所不屑的他,终究成了后世人心底那抹永不可磨灭的阳光,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要活着的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 透彻的目光,缥缈中一泓浅浅的温润。依旧是清清秀秀的眉目,只不过柔和了表情,扬起了比往常更灿烂的微笑,竟勾出满院子的缱绻。 坐在竹椅上的墨老,再次感叹命运的奇遇,让他在百无聊赖的生命中遇到了不寂。而坐在屋内的易无伤,则睁着一双暗金的眸子,眼里不再是嘲弄,也不再是铁灰色的峥嵘,而是满眼的深意,是叹服,是欣赏,还是其他? 自不思量笑人痴在线阅读 自不思量笑人痴 肉文屋 / 自不思量笑人痴 自不思量笑人痴 今宵共此明月光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今宵共此明月光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今宵共此明月光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今宵共此明月光 吃过晚饭墨老就回医馆去了,而不寂也早早的休息了。院落里又恢复安静的样子,淡淡的月光撒了一地。这夜的月光并不盛大,朦朦胧的有些看不清楚。 一个身影在黑夜里飞行,一起一落都迅速灵活。只眨眼间,那黑影便在无人察觉的当下,就落在了寂静的院中。 “堡主。”黑影的声音里含着敬畏。 “如何。”静得没有一丝响动的影里慢慢踱出一个身影,竟是一直站在树下的易无伤。 “已经全部肃清。”黑影恭敬地弯着腰答复道。 易无伤并不看黑影,只是淡淡地望着东边的方向,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黑影迟疑了一下,才犹豫地开口:“可是堡主,东堂、南堂和北堂的堂主都已经……”犀利冰冷的眼神淡淡从他身上扫过,黑影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反应到自己逾越的行为,他猛地回过神来,竟是惊出一身的冷汗过来,而后便立马“噗嗵”一声重重跪了下去:“属下该死!” 易无伤背手而立,俯瞰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冷地说道:“什么时候我的话也让你质疑了?!”金属质感的声线,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莫离,只不过一场小小的变动,便让你畏手畏脚了吗!你以为小小的一个西堂堂主,便想翻天覆地了么!” “属下知错,自甘领罚!”黑影,也就是莫离低垂着头,依旧是敬畏的模样。 “念你初犯,我也不再计较,记住,没有下次!还有,管好你分内的事便可!”易无伤冷声地对莫离说道。 “是!属下明白,谢堡主!”莫离对着易无伤深深一拜,然后在他的示意下站了起来,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除西唐堂主庄辛外,其余全部格杀。”有胆背叛他的人,就要有胆承担他的怒气。“还有……”望了一眼东边的房门,易无伤沉着声音道,“不要让任何人调查到这里,如有违令者,便让他们自行了断。另外,派几个人在这里暗中保护,如有意外情况,立刻通知与我。” 微微一顿,易无伤又说:“让三堂的人都等着,我随后便到。”单手随意一挥,道,“行了,你去吧。” “是!堡主!”然后只不过瞬间工夫,莫离就消失在易无伤的眼前。 易无伤在院中静静站了一会儿,环视四周,竟发现,在他受伤的这几日里,竟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平静的日子。这般想着,易无伤才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院子。 其实,这里的院落并不大,花草树木栽得也无规则,却是院子的主人凭着自己的喜好载的。虽然院子没有心的布局,但从它的干净的程度上,便可看出主人的用心。 院子中央的一棵榕树,不大不小,每当夕阳西下,那一老一少就会坐在树底下的竹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着。院子的西边是一个三层的木架,每逢晴天,那人必定会捧着许多的草药在那里翻晒着,不知不觉间便会哼起悦耳婉转的歌曲,而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会让人觉得莫名温暖。木架的旁边是一小片的药田,整整齐齐地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草药。而院子东边的墙角载着一株桃树,弯弯曲曲地静静立在那里,好似现在的沉默是为了在绽放时节可以开的肆无忌惮般。墙头上,热热闹闹地盛开着许许多多的迎春花,为这黑瓦白墙增添了一抹俏皮的颜色。 易无伤记得这里的每一件事都是琐碎的,但却又是温暖的,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熨帖着他的心。 他站在墙里是这番平凡而渺小的天地,而墙外,又是另一番不同于墙内的风景,也许那是繁华的,也许那是盛大的,然而,那所谓的繁华盛世,在华灯初上的那一刻,可有一丝宁静供你喘息?月至中天的时候,可有一个让人安睡的地方? 这个院落,也许会一直留在他的记忆里吧?易无伤这般想着,便转身朝东边的房门走去。 站在门口,里面孱弱而又平稳的呼吸,清清楚楚地落入易无伤的耳朵里。他轻轻推开房门,黑暗中,一股淡淡的香气立马将他包裹住,温和的味道让人闻着便觉得心中柔软。易无伤的脚步一顿,又毫不犹豫地朝里面的木床走去。 借着透过纱窗照进屋子的微弱月光,他看见了鹅黄的纱帐里,那个安静沉眠的身影。 轻轻撩开纱帐,那人安静而孩子气的睡姿,清清楚楚地落在易无伤的眼中。月光淡弱,但他的视野因为内力的关系而清晰无比。因此,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不寂平日有些苍白的脸上,因为睡着而浮现的淡淡绯红,就好比桃花一般。乌黑柔亮的发,安静而散乱地铺在枕头上,黑与白的比衬,是动人的鲜明,而几丝不听话的,柔柔地覆在他细嫩的脸颊上。他的皮肤晶莹的近乎透明。修长的眉,长长浓密的睫毛如羽扇,在眼底投出一排影;挺直细致的鼻,莹润柔软而带着淡淡粉色的唇,孩子气地抿着。 易无伤看着不寂的睡姿,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即便是孩子气的,这人总归是安静而温润的,似乎从不曾动怒过。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不寂的枕边,易无伤细细地看了一眼不寂,然后放下纱帐,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黑色的衣袂在微弱的月光下,无声翻飞。 墙内的天地纵然宁静温暖,却不是属于他的。他是黑夜里的帝王,注定属于杀戮。只是,当这人醒来发现他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在他不知道的时间一言不发地离开的时候,他是会生气,觉得不值?还是依旧一副清浅温润的样子? 一定,会是微微抿着唇,然后安抚着那小猴儿一般的小侍仆,说道:“无妨。他的伤好了,自然就离开了,九儿不气。” 他可以想象的到那不愠不火的声线里,淡淡的柔和和暖意。 不知道,他是否自此就忘了他这个曾在小小院落里,住了数天的人?易无伤心想。然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院外了。 而那轮未满的月亮,静静地挂在高空上,目睹了繁华盛世边缘的江南小镇,于初春时节,启动一段承转命运的山水相逢。 这短暂的离别,成就了今后命中注定的再次相遇。 …… …… 不寂靠在床头,敛着眸看着手中的玉佩。黑色的麒麟玉,色泽通透流亮,背面刻着一个“易”字。而那个人的名字是:无伤。无伤,易无伤,破魔堡堡主易无伤。世人谁不知道那个亦正亦邪的破魔堡堡主,那个狠绝狂傲的人,易无伤。 不寂苦笑,这又是何必呢,他大可不必告诉他真名的。他离开了,又为何留下一个玉佩呢,如果是出于感激的话,那这谢礼未免也太大了。只不过顺手一救,竟是个大麻烦…… 其实对于易无伤,不寂谈不上讨厌,但也谈不上好感,毕竟只相处了不过五天时间。这期间,如无必要,他们并不深谈,只不过淡淡地客套问了几句罢了。其余的时间,多是易无伤捧着一些不寂的书在看,而不寂则是在他的身侧,一边观察伤口恢复情况,一边研究他的药方。 两人虽不深谈,但也相处得颇为融洽。在不寂看来,易无伤这个人太有存在感,他的身上总有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上位者的威压和气势,好在与不寂相处时,这人虽不苟言笑,倒也算客气有礼。不寂在那个世界也接触了不少这样气势逼人的人,但没有一个像易无伤这样的,收放自如的威压常常敛在内里,犀利的眸暗暗藏着嘲弄,无情冷静的模样似在嘲笑你的幼稚和无知。这样的人,会让人觉得所有的掩饰和面具都是虚妄,他的眸似乎看在你的灵魂深处,让你禁不住打起冷颤。 当初,怎么会把他与明枫的影子重叠呢?不寂默然地想着,易无伤分明是一个存在感极强,但子却极内敛冷静的人,而明枫他,则是一个张扬而贵气的人,他的温和是面具,微笑是掩饰。其实,明枫是一个并不坦白的人,这与易无伤的不屑掩饰有着强烈的不同。 不寂微微滑下身体,顺势靠在枕头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救了易无伤是好还是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吧,希望那些江湖上的事,不要将这个平静的小镇也卷入其中了。 将头枕在手臂上,不寂歪头看向窗户,刺目的晨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躺了良久,在确定他真的毫无睡意的情况下,不寂泄气地起身穿衣。 当他打开窗户,看向前方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淡淡的点点粉色,在几瓣嫩绿的叶中享受着晨光的沐浴,娇俏而美好。不寂当下兴奋地跑出屋子,也顾不上光着的脚。 粉色的花苞稀疏地分布在枝杈上,晶莹的露珠点缀着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不寂轻盈地托起一株桃枝,想到桃花快要开了,心就好像长出了一双翅膀,迫不及待地就要飞往那些山山水水。 再等等吧,就要四月了呢,不寂微笑着想。 今宵共此明月光在线阅读 今宵共此明月光 肉文屋 / 今宵共此明月光 今宵共此明月光 那桃粉深处的苍茫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那桃粉深处的苍茫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那桃粉深处的苍茫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那桃粉深处的苍茫 四月的时候,桃花开了。淡淡的粉色,借着叶子的嫩绿,轻轻地撞击人的眼眸,牵动心灵深处的旋律。那是一种柔和的感觉,不忍放纵渐进的脚步,慢慢地无声地靠近。 不寂失神地想,有谁曾这样说过,醉且醉了,又何必相拒?丢失了自我,若为欣赏的高度,是欣然的,自愿的,值得的。 是啊,桃花看久了是会让人失了心神的。桃夭灼灼其华,指的是桃妖啊。都说“艳若桃李”,可不寂想,桃花不过是淡淡的稀疏的粉,怎么会艳呢?艳的是桃林,而非桃花呀,这颜色,分明是游离世外的颜色。就像眼前的这株桃花,嶙峋的枝骨,寂寞地绽放。与那开得恣肆的迎春花相比,它实在开得清寂。 原以为桃花开了,院子便会鲜活热闹起来,可是如今一看,那些被水洗过的粉红,安安静静地凝放,似乎锁住了满院子的清静与荒莫。可是不寂是喜欢静的,所以他并不觉得遗憾。 因为它开得清寂淡漠,所以不寂不忍折枝。又因为墨老和铭心他们催着要喝桃花酿,他只得计划着带九儿和四婶去郊外的桃林去采些桃花回来。 但是现在不寂看着旁边那几大袋的桃花,不由得失笑,心想,想喝桃花酿的,可不止墨老和铭心吧,四婶、吴大叔,还有翁来居的那些人,哪个不是眼巴巴地等着他的桃花酿?除了上次送去的那些去年剩下的梨花酒稍解酒馋,那一群人,怕是已经嘴巴淡到无味了吧。所以一听他和九儿要去摘桃花,就都纷纷送来了几大袋,想来长生镇的那些刚开的桃花都让他们给摘尽了吧。 不寂一边想象着镇里人在看到那一株株光秃秃的桃树时,露出的既惊愕又疑惑的表情,一边含笑地在瓷盆里清洗着桃瓣,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罢了罢了,忍了一个冬天,那些人早该熬不住酒瘾了吧。墨老尚且早已忍不住三天两头上门来催,更何况是翁来居的那几个酒鬼呢? 这次怕是要“批量生产”了吧,不寂无奈地摇摇头,好在他们不仅送来足够的桃花,还让几个人搬来好几坛白云山山顶积雪的融水。谁不知道白云山海拔极高,地势陡峭,不要说攀到白雪皑皑的冰冷山顶,就是爬到险峻嶙峋的半山腰也是极其困难的,而那些人竟然有法子弄到这么多的山顶雪水! 不寂一直知道那几人的本事,不过因为并不在意,所以较少去了解他们的背景,因此,现在看到他们为了喝酒而“无所不用其极”,不寂不得不有些感叹酒的魅力之大。 说起来,不寂酿酒的技艺并不算是绝好,比起五十岚,他们之间的距离差得不是一分一毫,只不过因为这个世界的酿酒技艺实在是太过于简单落后了,与千年以后的世界相比,确实差之千里。而且,不寂的酿酒技艺都是五十岚手把手教的,自然不会太差。 要知道,五十岚是个酿酒和调酒的好手,日本银座的酒吧几乎都是他开的,只是五十岚这个大少不喜经营,却喜欢调酒和酿酒。不寂是个正宗华人,而五十岚则是个纯血统的日本人。这两个人之间的交集,说来,还有很大一段故事。 不寂是个中国人,但因为他的父母在移居日本不到三年的时间就遇难了,因此不寂就成了一个日本的华裔孤儿。那时不寂还小,并不明白什么是孤儿,他只知道他的父母出门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不寂被父母在日本的好友收养了,成了那个人的养子,自此冠上了“云上”这个日本姓氏。也是从那时候起,不寂认识了住在隔壁的五十岚,两人从此结下了长达十年的友谊,再后来,两人还认识了神奈川的千里。 直到不寂十三岁那年,中国的亲戚找到不寂,坚持要让他认主归宗,不寂才不得不离开养父回到中国。在他的家乡——江南苏州,那个美丽的地方,他认识了明枫,也开始了他那一世的劫。 不寂原以为,他的离开,只不过是相隔了四年的时光而已,然而当他再次踏上日本那块土地的时候,面对他的又岂止是物是人非,这背后还有一场谋,一场与明枫有关的谋。养父死了,五十岚去了中国,而千里失踪了。那一刻,不寂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空了,茫然了。 他回到中国,明枫的温柔与体贴成了他失意时的救赎,他原以为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他身边没有离开的,然而,那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已经分不清楚了,又或许,他并不想分清。他知道他是在逃避,可是,那时的他,别无选择而已…… 后来,五十岚找到了他,但五十岚不再是那个阳光的大男孩的五十岚了,他变得暴躁,翳,喜怒无常,他想从明枫身边带走不寂,但是不寂拒绝了。因为,那是不寂欠明枫的,确切来说是不寂的父母欠明枫的。不寂并不知道那段恩怨背后的细节,他只知道,父母当年的死是以他们的方式在还债,而债主,是那个同样是孤儿的明枫。明枫报复不寂,是在以他的方式报复不寂的父母,他以他的恨来发泄他的怨,他的苦。他的父母死的痛苦,明枫的童年也因此痛苦,所以不寂父母的死,并不能解他二十多年来的恨,所以他对不寂的恨带着迁怒。 他以为他是恨着不寂的,只不过他的仇恨让他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因为,他其实也爱着不寂。 然而,五十岚说,不寂何其无辜。是啊,这些明枫知道,不寂也知道。只是仇恨让明枫的理智扭曲了,而爱让他疯狂了,他心中的善与恶,爱与恨,不停地争斗纠缠,最终还是让恨迷了他的眼,以致后来做出了让他悔恨一生的举动;而不寂虽然没有将所有的恩怨看得明明白白,但他的心里却是十分通透的,他知道明枫的恨,也知道明枫的爱,所以他还是妥协了,还是大胆地赌了,他用他的一切,去赌明枫的爱大于恨,还是恨大于爱。 最后他输了,输得很彻底。所以不寂跌入海中的那一刻,他是难过的,是遗憾的,是怨的,甚至是恨的。他以为明枫至少是会犹豫的,是会不舍的,因为明枫曾经对他这样说过,他说:不寂,和我在一起会是你这一生最大的赌博,我怎么忍心让你输。不寂听了虽并不十分相信,但到底还是感动的。然而明枫失信了,他终究还是让他输了,输掉了一切,他的爱,他的信任,他的妥协,他的理解…… 而见证了他在这一场豪赌中的输局的,不寂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最爱的大海…… 不寂喜欢海,是自小就喜欢的。所以爱琴海之旅,彻底埋葬的不仅仅是他的生命,更是他这一生的爱恨纠缠。 曾经以为人生删繁就简,摒弃芜杂,就可以风轻云淡,淑逸闲华。原来不是,有时候,一个人隔着山水出现了,十丈软红的尘埃里开出一朵孤绝的花。因此,不寂遭遇了明枫,注定了伤痛后的寂寞。 …… 而看着不寂落入爱琴海的那一刻,明枫后悔了。他爱不寂,很爱很爱,只是爱太强烈了,所以他的心在抵抗,在压抑,他认为他该恨的,所以他误以为那只不过是太恨罢了。 他在不寂完全没入水中时,终于忍不住也跟着跳进了爱琴海,他疯狂地搜寻着不寂,然而晃动的海水里,哪还有不寂的身影。当夕阳落下时,他浮在海面上茫然四顾,分不清那是哪里,心似开了一个大洞,冰冷的海风从中穿过,空洞洞的没有一丝回响。 然而这些不寂都已经不知道了,不管是明枫的歇斯底里,还是五十岚的疯狂暴躁,还是千里彻裂心扉的痛哭,不寂都不知道了,因为此时的不寂,正在海的另一端的世界,悠然地洗着桃瓣,心中憧憬着那些他开始牵挂的人,在喝到他的桃花酿时所展露的笑靥。 …… …… 一个上午过去了。 不寂将洗好的桃瓣放在雪水里浸泡,然后搬着一只小板凳,坐在桃树下慵懒地晒着太阳。他撑着下巴,微微眯着眼看着天空中的浮云,漫不经心地想,桃花盛开的日子里,总是会想起那个世界的那些人,总是会想起时光的匆匆。 我们总在岁月里静静地等待,等尘埃落定,万物皆空。而今的眼际,寒空瘦云,洪流里,时光如孤雁破阵,流滚安然。 时光啊,永远犀利如刀,它刮走人们镇定自如的画皮,露出最真实的骨,那些娇媚横生的寂寞,温暖了谁的眸光? 相遇是一个美丽的奇迹,如果别离注定让人苍老,如果你白衣胜雪注定要我的容颜相辉,我愿在今宵醉去。且让容颜三分清然,七分妖娆,覆盖那无处搁放的醒时苍白。不寂也曾这般坚信着,只是他到底还是输不起。他输给了时光,输给了记忆,因为,他已经释然,并开始学着放下。 他安然度过时光,就在这里。 而他不再奔跑,他现在一步一履,不为修行,只为忘却…… 那桃粉深处的苍茫在线阅读 那桃粉深处的苍茫 肉文屋 / 那桃粉深处的苍茫 那桃粉深处的苍茫 人生百味,四酒中仙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人生百味,四酒中仙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人生百味,四酒中仙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人生百味,四酒中仙 桥是起点,流水告诉他,走过桥就是向南的行程。 有人说南方很远,有人说南方很近。 但他知道,一旦迈过了桥,向南的路就已开启。 而大海,就在南方的南方。 …… 不寂拎着竹篮,站在桥头回首张望自己走来时的路,那路蜿蜒着,静默地伸展着,安静而悠然的样子。 桥头朝北,桥尾朝南。他自桥头走至桥尾。因而,他距南方的大海更近了,他似乎就要听见大海的声音了。 有人曾问他:你在海边都干什么呢?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记得他只是笑笑,说的是《海上钢琴师》里的一九零零——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钢琴师说过的答案:我在听海。 那么,海的声音是什么? 那是一个秘密,而秘密是不能公开的。这是一九零零的回答,也是不寂的回答。因此,没有人知道不寂对大海有着一种莫名的执着,也没有人知道,一直向南,直到遇见大海为止,他的脚步是不会停下来的。他要一直一直向南走,一路繁花开尽,一路歌声唱遍地向南走。 不寂在去往翁来居的小道上慢慢地走着。走着走着,脚步愈发轻快了起来,他的心是雀跃的,是迫不及待的。尽管他始终将脚步停留在这个安逸的小镇里,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在这里建筑自己的梦想,希望那些闻着酒香的人,从千里迢迢的南方寻来,然后用大海的故事换取他的美酒。而他也常常毫不吝啬地将他的“珍宝”说给大家听,卫填海,海的女儿,海上钢琴师,海神波塞冬,只要是有关于海的故事,他总是不疲倦地津津乐道着。 翁来居里的人,总是期待着他们的公子的到来,不管是他的人,他的故事,还是他的美酒。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一个简单而美丽的梦想,也许这对以前的他们来说,有点遥不可及,或是本不屑一顾,然而,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们只要每天能听到那些,或传奇玄幻,或感伤凄美,或雄壮悲愤的故事,然后喝着那些带着淡淡温暖和阳光味道的美酒,他们就觉得幸福了。 或许这幸福对别人来说太过于简单了,但对他们来说,这却是他们孤注一掷的最后退路了,他们将不寂给的梦想,小心翼翼地掬在手心里,细细地呵护,然后等待着这个梦想的种子慢慢发芽,直至有一天开出幸福的花来。 不寂曾说,有一种坚持,是抬头仰望,因为仰望着阳光,你也就仰望到幸福了。所以,他们常常学着不寂仰望天空时,微微眯着眼的样子,那一刻,小小的眼缝里,满满的都是阳光,那是耀眼的,也是温暖的,就像是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的幸福。 现在想来,不寂的每个动作做来,都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对幸福的执着。他们一直都猜想着,公子他,也有着一个过去吧。 翁来居里正在忙碌的人,都似乎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那幅挂在墙上的画卷。淡淡的水墨画,清隽飘逸,一所简陋的木屋只占了画卷的小小一部分,而那静静的大海却占了画卷的一半,剩下的地方全是留白。用意大胆,泼墨随意的画卷,带着一股明朗之气,让你看着,就似乎感觉到到了那静静海面上时而吹来的海风。喝酒的客人们,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了那幅画,当他们看到画卷上面落款处的“墨意闲”三个字时,都露出恍然的目光。 而翁来居里的人,则是对那些客人们的目光有些无奈,他们确实是在看画,但看的却是画上的题字。若是细细观看,就能看见画卷上留白处的那些用蝇头小字。字的内容并非什么华词丽藻,也非诗词歌赋,只是一些信手捏来的话句,以一种淡淡的向往的口气写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而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秀气隽永的楷体,如字的主人一样,给人以一种清爽俊逸的味道。落款处却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寂”字,无端端给人一种温暖而又寂寞的矛盾感觉。确实,那也是不寂给翁来居里的人的感觉。 其实,并不单单是只有他们,才把目光放在那留白处的字体上,窗边的一桌客人和角落里的一男一女,从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墙上的画,尤其是画上的那段话。 他们都觉得颇为新奇有趣,但面上都是不动声色。一副简简单单的画卷,随意潇洒的画风,清秀隽永的题字;“墨意闲”三个字龙飞凤舞,张扬肆意,而一个“寂”字,简洁有致,笔锋清丽,有心人一看便知,这是年岁相差颇大的两人一同挥笔而就的画卷。看起来,似乎就是那一老一少心血来潮时的随意画作而已,但即便是无心挥就,画中的真意却让人眼前一亮,那些颇为新奇有趣的话语,在舌尖翻转,竟然也朗朗上口,心上似乎也衍生出一股淡淡的憧憬。 那角落里的紫衣男子,慵懒地半倚在椅背上,挑眉对旁边的蒙面女子说道:“又是一老一少,这可让我想起一个月前,在胡仁德50岁寿宴上的那一老一少,不知这两对比起来,谁更有趣一些?” 见蒙面女子并不答话,紫衣男子也不在意。他径自为自己倒上一杯“海上明月”,浅浅酌了两口,又说道:“这酒名倒很新奇。不过这翁来居的老板也挺奇怪,似乎句句都不离‘海’。” 蒙面女子端着自己的酒杯,掀开黑色面纱的一角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然后吐出一个字:“辣。” 紫衣男子疑惑:“怎么会?”见那蒙面女子眼睛中的肯定,他也从另一个白色酒壶里,倒一杯试喝了一口。 “不一样。”紫衣男子指了指两个酒壶,对蒙面女子说道,“我喝的那壶味道清淡,而你的那壶味道却很辛辣。可是我们明明叫的都是‘海上明月’啊?” 紫衣男子观察无果,只好叫来店员问道:“店家,我们明明叫的都是‘海上明月’,为何会有两种口味?莫不是你们拿错了?” 那个店家,也就是翁来居的小二哥周小川,见紫衣男子一身华服,面冠如玉,眼睛狭长,眸中光芒流溢,眼尾挑着一抹邪肆的笑意;而他旁边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装,身材高挑,腰别两把短刀,利落地扎着简单的马尾,面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眸,就知这两人绝不是平凡的人物,于是就恭敬地垂眸对紫衣男子说道:“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海上明月’是我们翁来居的名产之一,有‘双殊’之称。” “双殊?”紫衣男子疑惑道。 “所谓‘双殊’就是有两种极端的味道,一甜,则反之苦,一清淡,则反之辛辣,而当两种味道混合时,则会产生另一种极秒的味道。”周小川本着微笑原则,细心地为他们讲解,“看来二位不是本地人吧,要不也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了,真是抱歉,是我们疏忽了。” 紫衣男子见周小川一副恭敬却不卑微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无事,没想到,这小小的长生镇竟然还有翁来居这个大乾坤。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比较匆忙,也无缘见识,今天倒是大开眼界了。”他指了指两壶酒说道,“不过这奥妙之处,还请店家为我们讲解一下。” “荣幸之至。”周小川微微躬身,然后指着紫衣男子面前的酒壶说道,“此‘海上明月’乃‘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之海上明月。”又一指蒙面女子面前的酒壶,道,“此‘海上明月’乃‘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海上明月。将两者混在一起……”说着,周小川就示范了起来。他将两种酒各倒了一些在一个较大的酒杯内,然后端起来轻轻摇晃数下,再分别倒进另外两个小酒杯内,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道,“这样便可,还请两位品尝。” 紫衣男子有趣地看着周小川的示范,心中颇觉得好奇,他从来没喝过这样的酒呢,于是便端了一杯,也不喝,只是将鼻尖凑近轻轻闻了闻,发现并没有与之前的酒味有不同之处。他挑挑眉,浅酌了一口,先是一股淡淡的甜味在舌尖点点晕开,然后便觉得舌苔有些淡淡的苦意,而当你再留心辨别时,那点淡淡的苦味就变成了微微的辣,而那辣不是呛人的辛辣,而是流转于喉咙口吞不下也咽不尽的,浅浅淡淡的辣。一瞬间,紫衣男子似乎尝尽了人生百味,“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好一个“海上明月”! 诗中的月色极阔朗,也极清丽,一轮明月从海面上冉冉升起,让人有面对神奇造化时的屏息之感。明月朗照之下,滟滟的水波,花草丛生的芳甸,如同披上霜雪的花树,银色的沙滩,而羁旅的游子在这水天一色的月色下,内心变得澄明清净,心与自然有了一种灵的交流。 喝下一整杯的酒,紫衣男子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对大海的淡淡憧憬。憧憬?紫衣男子心中哑然失笑,好陌生的一个词,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憧憬?!望着空着的酒杯,紫衣人对一旁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的周小川说道:“这酿酒师真是个人物!这般酒味,妙绝奇绝!” 周小川看着两人眼中明显流出的欣赏佩服之意,心中的骄傲大胜,脸上的笑容也是绚烂了几分:“这是自然。不过这酒仅是翁来居的名产之一,还有别种的酒,滋味也是极好的。”骄傲的语气,并不谦虚,可周小川觉得这并不需要谦虚,公子的好,只有接触过的人才能明了,他们以之为骄傲。 “哦?还有其他的酒,滋味也可与之媲美?”紫衣男子问道。 “是啊。”周小川向他介绍道,“还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第一醉’,‘城上高楼接大荒 ,海天愁思正茫茫’的‘莫愁酒’,‘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的‘什刹法酿’,这三种酒和‘海上明月’被并称为翁来居的‘四酒中仙’。嗯……最后一种酒一般是给僧人喝的,不过也有很多酒客要求品尝,后来我们翁来居也把它当作一般的酒卖了。” 紫衣男子听了,只觉得对这整个翁来居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不管是这里的酒,还是这里的酿酒师,还是这里的老板,抑或是为这酒取名的人,他都很有兴趣见上一见。 “你说的这个‘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的‘什刹法酿’是有什么典故吗,为什么一开始你们只给僧人喝?”蒙面女子难得开口问道。 周小川看那个女子冷淡的很,以为她并不屑开口说话呢。淡淡的惊讶过后,他对着同样等着答案的两人说道:“你们可听说过白云山山脚下的什刹寺么?” “这当然,什刹寺位于最南端的海边,有‘南海佛珠’之称,什刹寺的主持玄法大师,这世上谁人不知?”紫衣人说着,一下子反应过来,猜测道,“难道这‘什刹法酿’竟是与什刹寺有关?” “正是。”周小川点了点头道,“‘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就是指玄法大师,而‘什刹法酿’本就是我们的酿酒师为玄法大师所酿制的。” “玄法大师喝酒?”紫衣人有些惊讶地问道。 “喝,怎么不喝?”周小川笑嘻嘻地说道,“我们的酿酒师和玄法大师还是好友呢,一年之中,玄法大师会有两次从南海过来上门讨酒喝呢,然后两人会边喝酒边讨论佛法呢。不过……”周小川叹了一口气,遗憾地说道,“玄法大师圆寂后,我们的酿酒师就很少酿‘什刹法酿’了。” 紫衣男子想,翁来居的酿酒师怕也是个年过半百的人吧,不然也不会与玄法大师相交了。“那么,‘什刹法酿’还是有很多僧人喝吗?”如果说玄法大师喝酒,那是因为他德高望重,做什么事人们都觉得是极其有理的,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么那些所谓四大皆空的僧人喝酒,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周小川点点头:“喝酒的僧人不少反增,而且都是高僧呢。说来,当初玄法大师也是不喝酒的,就是因为我们的酿酒师无意中说了一句‘酒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无边,法无疆,无我无经,真如佛,非是凡形,烦恼尘垢,本来无相,我以之为大法,’然后玄法大师一夜间悟了道,自此后,便不拘泥凡尘的戒律了。再后来,玄法大师圆寂后,许多高僧也是冲着他的名头过来,想尝一尝‘什刹法酿’的。” “原来如此。”紫衣人有些失神地想着,看来这个酿酒师,竟是大隐的通透之人啊。他是越加好奇这个酿酒师了。 这时,原本还恭敬地站在一边的周小川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紫衣人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柜台那边,之前那里还在记账的掌柜,似乎只是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只一会儿功夫,那个留着八字撇胡子的掌柜,就亲切地迎着一个身影进了店内。 紫衣男子顺势望了过去,只觉得那个侧影有着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人生百味,四酒中仙在线阅读 人生百味,四酒中仙 肉文屋 / 人生百味,四酒中仙 人生百味,四酒中仙 翁来酒居,日月星客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翁来酒居,日月星客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翁来酒居,日月星客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翁来酒居,日月星客 其实,对于紫衣男子那一桌和店家小二周小川的对话,窗边的几个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不光是紫衣人,就连窗边的这几个人,在听了周小川的话后,对这个翁来居的酿酒师也有着淡淡的好奇。 一开始,坐在最靠窗户的男子,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一脸骄傲的周小川,并不做他想,后来听着他讲着那个酿酒师与玄法大师的种种,再联系到他之前进门,看见墙上的那幅画,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那个纤细而倔强的身影。 直到看见那个不苟言笑的掌柜,一脸亲切慈爱笑意地迎着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进了店门,他才联系了前因后果,心中只觉得如海浪般翻腾汹涌,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他这一生,心都不曾感到过这般强烈的波动,如万蚁啃心,酸麻不止。 旁边的黑衣人明显感到他的情绪波动,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而对面坐着的白衣人,一脸有趣地看着他的堡主眼中的波涛汹涌,心中惊奇到了极点。他微微用肘碰了碰他旁边黑衣人的手臂,倾过身凑到他耳边问道:“喂,莫离,怎么回事?”他怒了努嘴,指向掌柜的方向,问道,“认识?” 莫离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白衣人,并不理他,然后眼睛看着掌柜那边,心中也是好奇。 对于他们的小动作,窗边的男子,也就是消失了大半个月的易无伤,丝毫不理会,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被那个掌柜带到里间的屋子,消失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敛下目光,一双眼睛依旧犀利寒冷得彻底。 白衣人打了个颤,立马坐直身体,也不开玩笑,端着酒杯静静地喝了起来。 翁来居里的几个店员,因为那个人的到来而显得分外高兴,纷纷丢下手头的工作跟着那个掌柜进了里间。而原本还在紫衣人旁边的周小川,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一时间,店内顿时热闹了起来,酒客们都猜测着那个年轻背影的身份。只有紫衣男子一桌和易无伤他们一桌,依旧安安静静地喝着酒。而其实,他们不过是在留意着里间那些人的动静而已。 相较于外面颇有些诡异的气氛,里间的人则是单纯地快乐着。他们围着大半年没见的不寂问东问西,弄的不寂哭笑不得,但看他们热切关怀的眼神,也只好认认真真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公子,怎么一个人来了,常九那小子干什么去了?”掌柜周子柳看着不寂单单薄薄一个人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声音里有些担忧责怪。 “是啊,虽然翁来居离云庄并不很远,但还是有些距离的,公子这样一个人不太安全吧。”周小川上上下下地打量不寂,怪叫道,“公子!你怎么看上去比上一次还要瘦!常九那小子怎么照顾你的?!啊!公子,你不会是从云庄走过来的吧!”周小川看见不寂鞋面上和长袍底摆上的灰尘,愕然道。 不寂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无事,九儿他感了风寒,我不让他跟着。而且早上起来看今天天气尚好,便一时兴起,就慢慢走了过来。”见他们一副还要问到底的样子,不寂立马转话道,“大家最近忙吗?” “忙!怎么不忙!”门被推了开来,一个虬髯大汉率先走了进来,对着不寂爽朗地笑道,“忙得都没时间去找你了,也亏得你现在才记得过来看我们!” 后面跟着进来的三十好几的妇人,推搡了那个大汉一把,怪责道:“不寂身子骨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指望他天天过来不成?!” 大汉看着不寂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的样子,搔了搔鼻子,不好意思笑笑:“说的也是。”他转而一想,又说道,“可是月娘,你和大哥不也都天天盼着不寂来么,怎么就只说我一个!” 站在最后面的孙若日,凉凉的看了一眼孙星衍,也不答他的话,只不屑地看着他一副邋遢不羁的样子,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肯把你那从胡子剃了,也不怕吓着不寂,倒时要是他不来了,看我们还喝什么!” 孙星衍看了眼自己的大哥,他虽也一把年纪了,但外表却很儒雅干净,反观自己,一身邋遢不整的样子,想想不寂爱干净的习惯,他还真怕他嫌自己脏了,以后不来了,赶紧表态道:“胡子留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真一下子剪了,我还真不习惯。” 孙月娘见不寂看着他们,脸上一副疑惑迷茫的样子,“扑哧”一笑,走过去捏了捏不寂软软的脸,笑谑道:“小不寂,怎么了,看傻了?” 不寂是真迷茫了,明明刚刚大家还在说忙不忙的问题,怎么一下子又说道爱不爱干净的问题上,这也跨度太大了。他看着孙月娘笑得风情万种的样子,又见大家一副看着自己的表情露出好笑的样子,他的脸微微一红,轻咳了一声,说道:“大家上次给的桃花,除了拿去酿酒的,还剩下很多。” “酒酿了?那什么时候能喝?”孙星衍最忍不住,一下子就打断了不寂的话,被孙若日拍了一掌,缩了缩自己的脑袋,“呃,不寂你接着说,接着说,不用理我。” 不寂浅浅一笑,接着道:“要喝的话还有些早,起码还要过三个月呢,不过比起那些陈酿,这点时间不算什么了,大家得有点耐心才是。”说着,不寂把刚才放在茶几上的竹篮提了过来,放在大家的面前,揭开上面的布罩,道,“这里呢,是那些剩下的桃花做的桃红糕,今早刚做好的,拿过来让你们尝尝看,味道不是太甜,也不腻人,你们应该会喜欢吃。” 大家凑近一看,那竹篮里那一枚枚桃花样子的糕点,粉巧可爱,很是讨喜,细细一闻,有一股清淡的桃花味和糯米的清香,闻之令人食指大动。好甜品的周小川最先忍不住,爪子一伸就取了一块放进口中,果真如不寂说的那样,清香怡人,甜而不腻。周小川舔了舔嘴边的糕屑,回味道:“真的很好吃。”然后大家也都拿了糕点,纷纷吃了起来。 只有不寂从随身的小袋中,取了自己的那套银针,拉着周子柳走到一边,说道:“周叔,现在是四月天,等梅雨季节一来,你的风湿又该犯了,等会就让不寂替你扎两针吧。” 周子柳看着不寂眼中的关心,向来不苟言笑的脸柔和了几分,不赞同道:“公子,你那么远过来,还没有好好休息,就又要做这做那的,周叔心里过意不去。” “周叔。”不寂眉宇一皱,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过比平日多走了几步而已,怎么会累。况且,你们也说我身子不好,也应该锻炼锻炼了。” 一旁的孙星衍听了,赞同道:“是啊,老古板,你就听不寂的吧。你那把老骨头,一到潮湿的天气就不中用,还要硬撑着,现在不寂来了,就让他扎几针,这样你也好过多了。” 周小川也在一旁点头附和道:“是啊爹,你听公子的吧。要不,公子先休息,晚上再替爹扎吧,今晚就住在翁来居吧。” 不寂看周子柳又要固执地说什么的样子,就点头道:“那今晚我就住在这里了,周叔让人去云庄说一声吧,让九儿他们不必担心。你看这样可好?” 周子柳看不寂愿意休息了,这才点头答应,然后就让周小川出去和人说一声,顺便把其他的人赶出去招待酒客去了。房间里就只剩下周子柳和孙家三兄妹了。 “墨先生最近可好?”周子柳为不寂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在他的身边问道。 不寂接过杯子回答:“嗯,墨老身子一直很硬朗。”说完才喝起茶来,过了一会儿,不寂似是想起什么,又说道,“上次周叔托我作的画,我随意画了一幅,还未画完,也不知道行不行,下次我让铭心拿过来吧。” “公子不必谦虚,画的事情还不着急,等茶室扩建好了,再一并和那幅对联挂上去吧。” 不寂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谦虚,实在是对自己的画不太有信心,我画的非水墨画,也不知你们接不接受得了。” 一旁的孙星衍听着那又是文又是墨的,不感兴趣地开口道:“我说老古板,不寂难得来一趟,你就不要拿那些文邹邹的东西来烦他了,日落城这么大,不寂还没有好好看过吧,下午就让我们陪他到处走走吧。”见周子柳又要说些令人扫兴的话,他立马又说道,“你别说什么休息不休息的话,不寂也不是女子,还不至于弱不禁风,你又不是不寂,总得问问他的意见吧。” “是啊。”孙月娘把团扇捂在嘴边,笑道,“难得来一趟,也该好好玩一玩了,何况还有我们在,还怕伤到不寂?” 见他们把自己说的那么弱,不寂无奈地苦笑,他是有多弱啊,至于么。暗自摇了摇头,对他们说道:“那下午就出去走走看看吧,墨老还托我帮他带点好茶回去呢。” 见不寂开口说了,周子柳也只好点头答应。 翁来酒居,日月星客在线阅读 翁来酒居,日月星客 肉文屋 / 翁来酒居,日月星客 翁来酒居,日月星客 在岁月里,洗却铅华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在岁月里,洗却铅华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在岁月里,洗却铅华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在岁月里,洗却铅华 不寂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三年多了,但除非必要,他是很少上街的。他每次经过人群接踵的长街,总有一种不真实感,就像时间倒退,他回到洪荒,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独行,在虚无的漫无边际的时间里,只剩孤独。然后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那种感觉,真的是很寂寞。 人流里,不寂跟在孙星衍的后面,旁边的孙月娘与他同行,而孙若日则是在他们的后面。不寂看着陌生的长街,并不显得好奇,只是心中感叹。他想,生活真是独具匠心的大师,他以其灵巧雕琢这个城市的容颜,以其庄严沉积它的内涵,它仿佛一幅柔和的图画,虚实相生,疏密得当,致而生动。而他居住的长生镇,则如一首老歌在岁月的深情吟唱里,逐渐洗却铅华,显示出它古朴平和的意韵和温润雅致的魅力。 似乎从古至今,几千年来,人一直是岁月里的主体,虽然辛劳,但人却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土地之上。 那些洋溢着的笑脸,那些担忧惆怅的表情,那些男女之间的嬉笑怒骂,都是那么真实而生动,这一刻,不寂似乎真正地感受到自己置于身于一个真实的世界当中。他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些擦肩而过的人,或是那些摊位小贩,险些撞上前面突然停下来的孙星衍。 “怎么了?”看着不寂有些恍惚的表情,孙月娘担心地看着不寂,以为他是累了,就说道,“要休息一下吗?” 不寂回过神来,对她摇摇头道:“只是觉得……很真实。”是啊,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并不是所谓的历史,他是真的,真的已经融入这个世界了吧。 “当然是真实的了。”没有听出不寂话中深意的孙星衍,搔了搔头,有些奇怪地回头看着不寂,“你大概太久没上街了吧。” “是啊,许久许久了。”不寂呢喃着,向孙月娘问道,“这附近可有茶庄?我想替墨老寻些好茶。” “自然是有的。前面拐角处的‘浮生茶庄’就是落日城最有名的茶庄了。”孙月娘回答道。 “那就先去那里吧。”不寂说着,就让孙星衍在前面带路。孙月娘看着不寂的背影,在确定不寂听不到的情况下,向孙若日问道:“大哥,如何?” “已经确定了,有五人,不过似乎不是同一路的。”孙若日轻声答道。 孙月娘听了,皱眉道:“会是谁呢?不寂鲜少出门,应该没有仇家才是。” “不是仇家,他们没有恶意,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孙若日拍了拍孙月娘的肩膀,示意她跟上,“视情况而定,暂时不要惊动不寂。” “嗯。”孙月娘将视线落在前方,正看见孙星衍对不寂说了什么,不寂的眉眼缓缓舒展,一抹如月的笑容缓缓绽放,在那繁华的街市,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宛若一朵与世无争的浮云。孙月娘看着那样的不寂,脸上勾起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容,那风韵犹存的模样看呆了街上的老老少少。 “这样的小不寂才可爱啊。”孙月娘对孙若日感叹道。 孙若日也看了看不寂,然后赞同地点头,说了一句:“不寂以前,看了让人心疼。” 其实,对于不寂,孙家的三兄妹是真的很喜欢,并不单单是因为他酿的酒,更是因为不寂这个人。怎么说呢,不寂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岁月对他来说似乎真的并不那么重要,许多人与他交友,都是因了他的子。那种如水般温润的子,有一种岁月般的包容力,如玄法大师,如墨意闲,如周子柳,如他们,似乎都比不寂大了好些年岁,但他们在与不寂的相处过程中,似乎从没有感觉到那些年龄间的鸿沟。 不寂这个人,太通透,也太懂事,在认识他的这些年里,他们似乎从没见他大笑,大哭或是大怒过。似乎他的脾永远只是如水如月一般,温温润润地。他们想起,在玄法大师还未圆寂之前,他曾在翁来居喝醉时说过,他说他当年在白云山山脚下,第一次见到不寂。那时的不寂还是一个少年,但那双哀寞的眼睛,让他怎么也忘不掉。他孤孤单单地躺在海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蓝天,盛满了寂寞,盛满了荒凉,而他的嘴角抿得紧紧的。即使那不是哭泣的表情,但当时的玄法只感觉到那颗泣血的心。 当时的不寂看见玄法,露出惊讶的表情,像极了一只迷路的小猫,孤单的样子,似乎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不寂跟着玄法回到什刹寺,几个月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乖巧样子,玄法觉得自己的修行还未到家,因为他看着那样的不寂,只觉得心疼。 再后来的有一天,不寂在看着大海的时候,对玄法说,他要离开,然后等想明白了,就回来。他说,离开,是因为迷茫,所以他要去寻活着的意义。玄法送别了不寂,然后在海边等着不寂。 再后来的后来,不寂托人来到南海,告诉玄法,他找到他活着的意义了,还说他开了一家酒铺,希望玄法可以过来喝酒。玄法想了一想,然后慢慢地游历,一直走到不寂所在的那个地方。他看着不寂眼中的光芒和寂灭交替,心想,蝶蛹最终会突破层层束缚,化成真正飞翔的蝶吧。而那一天,并不太久。玄法因不寂的关系而悟了禅机,他真正得道了,而不寂,也寻到他活下的理由,所以,最后玄法走得安然,走得宁静。 自那以后,不寂在岁月里,洗却铅华,整个人都蜕变成温润如水的模样。以前的不寂,因了过去种种,哀伤;现在的不寂,因了岁月年华,洞悉。这样的不寂,让他们喜欢,也让他们欣赏。 …… …… 站在浮生茶庄门前,不寂看着门柱上空白的对联,疑惑地问道:“这个是……” “浮生茶庄的老板说了,只要有能力写出他满意的对联,他可以让那个人随意拿走他们茶庄里的任何一种茶,而且数量不限,拿到他满意为止。”孙星衍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没法,他只对酒感兴趣,文人骚客的东西,他是一点也提不起兴致。 “那就没有人能让那个老板满意吗?”不寂又问道。 看不寂难得好奇的样子,孙月娘解释道:“听说那个老板眼界颇高,还很挑剔,至今都没有人写出他满意的对联。许多文人墨客都尝试过好几次,但都没能成功,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来了,所以到现在,这幅对联还是空着的。后来,浮生茶楼的老板又提出,说是谁能写出对联,不但茶庄里的茶可以随意来取,凡是乐水山庄名下的商行的东西,都可以免费享用一年。” “乐水山庄?” “嗯,就是江湖上一堡二门三庄的三庄之一,乐水山庄。而那个老板,也是乐水山庄的庄主风定尘本人。”孙月娘说道。 不寂恍然点头,又问道:“可是,这么多人,怎么会没有人写出好对?” “好对自然是有的,只是风定尘不喜欢。”这次开口的是孙若日,他说,“风定尘这个人,听说子极其怪异,别人喜欢的他不喜欢,别人不喜欢的,他反而很感兴趣。这个人做事全凭喜好,因此是一个子捉不定的人。” “不寂问这么多,是打算试试么?”孙星衍一下子来了兴趣,他虽然不喜欢舞文弄墨,但却非常喜欢凑热闹。 不寂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说道:“试试看吧,如果能行,以后就不用一直担心寻不着好茶了。我想墨老也会很乐意的。” “不寂的话,我相信可以的。”雷厉风行的孙月娘似乎在面对不寂时,总是显得温柔亲切,在她看来,像孙星衍那种大老弟弟,应该是用来棍打骂才能成材的,而像不寂这样温润如水的少年样弟弟,则是应该用来疼惜和温柔以待的。不过对于孙月娘的差别待遇,孙星衍似乎并不觉得不妥,反而也很高兴自己多了一个弟弟可以来疼。 不寂看着孙星衍兴奋的样子,也弯了弯眼眸,说道:“那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说着,便慢慢地走进了浮生茶庄。 后面一直明目张胆地跟着不寂他们的紫衣男子,则是对那蒙面女子说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子捉不定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蒙面女子奇怪地看了一眼紫衣男子,似乎眼神在说“你不就是个子捉不定的人!” 紫衣男子耸了耸肩,然后与蒙面女子进入了浮生茶庄。 而另外三个人,也就是易无伤他们,在看见那些人进入茶庄以后,就在转角处停了下来。 易无伤看着不寂消失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在莫离和蓝肆陌奇怪的眼神下,开口道:“走吧。” 蓝肆陌疑惑:“我们不进去?”他可是对那个让堡主露出那样眼神的人很感兴趣呢,就这么走了吗? 对于蓝肆陌毫无意义的发问,易无伤并不答话,只是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了。 他需要清理自己的思路,他感觉这段时间的他变得不像自己。 他总是常常想起在云庄的日子,总是常常想起那个纤细倔强的身影,总是常常想起,那双似寂寞又似温暖的眼眸……不管是那株孤单的桃树,还是那榕树下的竹椅,还是那人整理得干净整齐的药箱,最近总是在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似乎那短短的五天,已经被无数倍放大,将要侵占他整个生命般…… 在岁月里,洗却铅华在线阅读 在岁月里,洗却铅华 肉文屋 / 在岁月里,洗却铅华 在岁月里,洗却铅华 浮生茶庄,风云联斗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浮生茶庄,风云联斗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浮生茶庄,风云联斗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浮生茶庄,风云联斗 庄初晴看着前面的修长身影,心想,他今天的心情很好。那种表情,是真实的吧,是见到令他感兴趣的事物时的表情。 的确,对什么事情都显得漫不经心的风定尘,今天心情很好。因为他遇见了那次在胡仁德50岁大寿上的那个人,而且,他听见那些翁来居的人叫那人“不寂”,一个“寂”字,不正是那幅字画上留白处题字的那个人?!而他远远的就听见那人的声音,依旧是和上次一样的嗓音,淡淡的不愠不火的声线,带着冬去春来的些许温存,让人一听便觉得灵府清爽。风定尘想象着不寂用他那种独有的嗓音,吟唱一般地念着他的“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该是如何的悦耳…… 风定尘高高地挑起嘴角,对一旁的蒙面女子,也就是庄初晴说道:“晴姨,你说那个小家伙会写出怎样的对子?” 庄初晴回想着那人清清秀秀的模样,以及那温润的子,再想到那段新奇有趣的题字,就回道:“应该能合你的口味。”她一直都知道风定尘好新奇好新鲜的脾。 “呵,但愿如此。”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看着那些路过的女子泛着红晕的双颊,眼中慢慢露出些许嘲意,他邪邪一笑,眸光一转,道,“我们快些进去吧,我有些期待呢。” 庄初晴看着他满脸的兴味,对不寂不知是该恭喜,还是该同情。恭喜他或许不一定要对出好的对联,就能让风定尘答应那些条件?还是同情不寂被列为他感兴趣的事物里?至少,她是感激的吧。能让久不开怀的风定尘,露出这般真实的表情,她至少是该感激,是该庆幸的。 浮生茶庄的掌柜一见到那身标志的紫衣,以及风定尘那游戏姿态的气势,他就知道他的庄主来了。于是,他便恭敬地迎了上去,弯腰道:“庄主。” “呵,齐叔还是这般健朗啊。”风定尘随意地坐在旁边的红木椅上,一边支着首,一边笑道。 “庄主真是折杀老奴了!”齐万躬着身惶恐道。 风定尘见他那样,无趣地抚了抚嘴角,道:“罢,罢,还是这般无趣。前堂那几个是我的贵客,好生招待,我就在二楼。” “是,老奴明白。” 见齐万又要恭恭敬敬地鞠躬,风定尘受不了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一大把年纪了,礼就免了,你出去吧。”说着,他就带着庄初晴上了二楼,而齐万看着他们上楼后,也向前堂走去。 当齐万来到前堂的时候,就见到不寂他们一行人正站在柜台前询问着什么。看着孙星衍虽一副落沓不羁的模样,但威武凛然的气势却绝不容忽略,还有他旁边站着的风情万种的年轻妇人,隐隐含着的锐利和贵气,以及一直站在最后面的孙若日,干净清爽的儒生打扮,但刀刻般的面容,一双眸子冷静理智。齐万心想,这些人定不是一般人,要不庄主也不会吩咐他要好生招待他们,他又看了一眼在他们旁边安安静静的不寂,也不做他想,倒没看出什么不凡之处。 齐万走了上去,对他们作揖道:“几位前来茶庄,可是要买茶?” “是要买茶,不过也想试一试你们那副对联。”不寂的开口让齐万有些吃惊,他原以为不寂不过是他们的随从而已。 齐万抬头一看,正落入那双通透温暖的眸子,他心中感叹,好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他竟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如此的话,还请随我来。”齐万作了一个请的姿势,便带着他们走向里面的客厅。 不寂微微抬着头,便看见那堂中央挂着一幅巨型墨画,几乎占了整个墙壁。那画也非传统意义上的水墨字画,它似乎更趋向于现代的抽象画。一半黑一般白,黑的是水,白的是天,这让人想起,逝者已矣。逝去的人被地平线分成两半,下面是躯体,上面是灵魂,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凉,一半沐浴阳光。 “这位公子看得懂?”齐万有些吃惊地说道,他看不寂疑惑的样子,就解释道,“这幅画是我家庄主随手画的,不过至今未有人看出其中深意。” “你怎知我看得懂?”不寂随口问道。 “公子刚才说什么‘逝者已矣’……”齐万解释道。原来刚才不寂看画时,失了神把心中所想念了出来,齐万才这样问道的。不寂抚了抚额头,暗道自己大意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扯扯嘴角,说道:“也非看得懂,只不过有些自己的想法罢了,掌柜无需介怀。” 齐万见不寂并不想深谈的样子,也不强求,毕竟那是庄主的事,他一个小小掌柜,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而此刻正在二楼的风定尘和庄初晴,则是将他们的举动如数地看在眼里。当不寂失神地将“逝者已矣”说出口的时候,风定尘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而后又如常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有些复杂。对面的庄初晴看着风定尘,心中不无担忧。 说来,不寂的眼光有时候确实犀利毒辣,那幅画的确是风定尘在他爹去世后,发泄心里的郁愤才随便画的,有时连他自己也不能看懂,他当时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画的,然而,不寂他却仅仅只是见了一次,便能知道其中深浅,风定尘不可不说是吃惊的。 就在风定尘怔忪时,忽听底下的孙月娘问道:“你们的对联有什么要求吗?” “其一是与茶有关,其二便是让我们的庄主满意的便可。”齐万回答道。 “你这老头说得轻巧,要是这么简单,那早些那帮人算怎么回事,只要你们庄主说不满意,再好的对联你们都是有意见的,我们不寂又不是你家庄主,怎知他的满不满意是否是真的,兴许他不过是本着游戏心态罢了。”孙星衍似乎有些看不惯风定尘的自以为是,就大声地为不寂叫屈。 听到这里,楼上的风定尘忽得朗声笑了起来,引得下面的人纷纷抬头,看向了二楼的窗户。 神经大条的孙星衍似乎有着野兽的直觉,他的确没有说错,风定尘确实不过是本着游戏的心态罢了,他不喜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却世俗透了的人,所以才起了这个心思,想戏耍他们一番罢了,怎奈居然引得像不寂他们这样的人前来?这不可不谓是一大收获。风定尘自然高兴,他的笑声充满磁,脸上的表情也不是敷衍的漫不经心,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泛着清亮的光芒,眉宇舒展着,整个人是不同往常邪肆的模样,而显得有些阳光爽朗。 他携着庄初晴下楼来,站在不寂他们的面前,笑道:“我自然是可以许给你们那些原定的条件,只要你们写得出我要求的对联,你们看这样如何?” 不寂他们想了想,觉得似乎可行,便点头应下了。而后,他们来到桌边,令人准备好笔墨纸砚,便两方人对面对地入座了。 “在下便是浮生茶庄的老板风定尘,不知如何称呼诸位?”风定尘难得摆出主人的模样,认认真真地询问道。 “在下孙若日,翁来居副掌柜。”孙若日开口后,孙月娘又道:“我是孙月娘,翁来居账房。”他们是江湖中人,并不在乎礼节,所以一些虚伪客套的话,他们不愿也不屑于讲。豪爽如孙星衍更是如此:“孙星衍,翁来居酒客。”说是酒客,其实也是翁来居的打手,只不过翁来居的信誉向来较好,几乎没有闹事之人,他自然没有机会大展身手。 风定尘听了,暗自挑眉,孙家三兄妹?“君子剑”孙若日,“风情一刀”孙月娘,“雷霆掌”孙星衍,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翁来居,竟然也是藏龙卧虎?!那不知道他…… 见风定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寂也不矫情,自我介绍道:“翁来居老板,云上不寂。”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全名地说出这个名字了…… 不寂的直白,不仅让孙家三兄妹颇为惊讶,风定尘他们更是睁大了双眼。孙若日他们是因为知道不寂不喜麻烦,很少在外说出自己的身份,而风定尘他们的惊讶,则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们也猜想过不寂和翁来居的关系,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就是翁来居向来不露面的老板?!如此年轻的老板,然而底下自愿为他打下手的那些人,哪个是简单之辈?齐万是万万不曾想到,他岂止是看走了眼,简直就是把珍珠当做了鱼目,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风定尘微微吃惊后,眼里的兴味越发明显了,他好奇问道:“云上?这个姓氏,似乎我从不曾听说过。” 不寂低垂着眸,避开风定尘直勾勾看入他眼底的打量,回答道:“我并不是这里的人。”他自然是不想告诉别人他在翁来居的身份,只是现在翁来居若要扩建茶室,那么茶叶的来源,这家浮生茶庄,就是最好的选择了,本来叫周叔来谈这桩生意也是可行的,只不过若是他对出对联,那么翁来居自然可省下许多商洽麻烦。 “原来如此。”风定尘意味深长地笑笑,心想,放得长线,才能钓得大鱼,对于不寂这条“大鱼”必须得有点耐心才行,不然吓跑了可就不好办了。于是,他又问道,“不知……翁来居里那幅字画上的题字,可是你写的?” 不寂微微抬眸,对递茶的那个仆人投去感激的一笑,然后点头道:“嗯。”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敷衍了,便又说道,“有何不妥吗?” “并无不妥,只是觉得很新奇罢了。”风定尘手里摆弄着一柄玉扇,眼睛却是一直观察着不寂的表情,“云上公子,见过大海?” 不寂听得那一声“云上公子”,眼睛眨了一眨,反应到:“嗯,见过。”怎么会没有见过,他的整个童年几乎都是由大海陪伴着的,而且,他的死他的生,似乎都与大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怎么会没见过大海?他岂止见过,他甚至很深很深地拥抱过大海…… “那……你可认识玄法大师?”风定尘见不寂一副失神的样子,便又循循善诱道。 不寂“嗯”了一声,才猛地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风定尘,微微气恼地抿着嘴唇。 风定尘见不寂睁大的眼睛,这才看清楚,原来他的眼睛是很淡很淡的琥珀色,像是烟雨朦胧的湖水一般,微微睁大的时候,竟是流光四溢。他看不寂抿嘴倔强的样子,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只觉得有趣得紧。他一直以为这个人不会生气呢,原来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呢。 风定尘“唰”得打开玉扇,遮住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又说道:“那不知,你可写得出有关于海的对联?” 不是只写与茶有关的?不寂疑惑了数秒,才点了点头。而风定尘则是看出了他的疑问,解释道:“既然要求变了,之前的限定自然也不算数了,在下刚才说过了,只要你写得出我要求的对联,那些条件都是可以答应你们的。不过既然范围扩大了,为了公平起见,你若可以在一刻钟的限定时间内对出,我可以再追加你一个条件。”顿了顿,他又说道,“要求我来提,而条件你出,你看如何?” 不寂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便点头答应。风定尘见状,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在写出对联的基础上,又让我觉得新奇的话,那么我可以减少对联的数量,不然,对联的范围和数量,可是不限的,当然,也只限这一天而已。”见不寂同意,他又道,“那么,‘海’就是第一联了,你可准备好了?” 不寂不答话,只是走到桌子跟前,右手拿起毛笔,左手提着右袖口,在纸上写了起来。 浮生茶庄,风云联斗在线阅读 浮生茶庄,风云联斗 肉文屋 / 浮生茶庄,风云联斗 浮生茶庄,风云联斗 如水之人,智写三联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如水之人,智写三联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如水之人,智写三联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如水之人,智写三联 不寂的养父是个颇懂得修身养的人,他平常极喜欢写毛笔字。不寂自小在那样的环境里自然也陶冶了那一身的情,因此,他的一手小楷写得是极漂亮的,连当年严厉的养父也是赞口不绝的。 不寂写得认真,周围渐渐围过来的人也看的入迷。就连不喜欢舞文弄墨的孙星衍看了,也是满心的喜欢。那些不大不小的字体,看去,笔画简爽,字形端正,挺秀均匀,但细细看来,却婉雅秀逸,外柔内刚,有沉厚安详之韵,真真是字如其人。 不寂写完,搁下毛笔退于一旁,风定尘站在不寂原本的位置上,低头看着那一手漂亮的楷体,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但见那白纸上整整齐齐地写着: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孙星衍看着那一串长长的字,只觉得头晕。而孙月娘和孙若日则是微微皱着眉,想着其中的奥妙。风定尘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却仍不确定地对不寂说道:“怕是还没完吧。” 不寂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他看众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便走上前,提起毛笔又添了数笔。众人再看,原先的对联变成了: “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妙啊!”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齐万,一个忍不住叫出了声,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过这也怨不得他,说来,这齐万也算是一个颇有些学识的人,他年轻时也是极迷诗词歌赋的,只不过辗转几十年,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最后会从商的,偶尔想想,也颇觉得遗憾。今日见不寂的那一手字体,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手痒了,再看那一对绝妙的联,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叫好。 不寂善意地对齐万笑笑,然后说道:“这是谐音联,所以刚才也算是作完了,只不过为了看得明了一些,后来我才添了几笔。” 听不寂的解释,众人这才明白了刚才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含义。而这样的联,风定尘自然是极满意的,他微微一笑,将联卷了卷交与齐万,说道:“既然是按在下的要求写的,那么这联,也算是在下的吧。齐叔,好生收着!” 众人见风定尘一副将黑说成白的无赖样,齐齐一噎,心道,这人怎么这样?!要不是不寂不在乎,那样的字,那样的联,放在外那得有多少人捧着真金白银来求?! 齐万也不管众人的表情,眉开眼笑地将联揣在怀里,应道:“是,庄主。”或许是乐开怀了,也忘了诚惶诚恐的模样,就那么健朗地站着,也颇有股学士的味道。 不寂见他们那样,也不在意,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出声提醒道:“可以出下一题了吗?” 风定尘转身,将手背在后面,踱回位子上,坐下道:“我听人说,你们翁来居要添一个茶室?” 不寂点点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么,可有新联?”玉扇抵着下巴,俊容上写着好奇,“据我所知,翁来居似乎一副联都没有。” “谁说没有,我们喝的每一个酒壶和酒杯上都印有一联!”孙星衍反驳道,“‘酒能成事酒能败事,水可载舟水可覆舟’这怎么不是联,是你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不寂听了,抚额挫败地扯了扯嘴角,那个是他为了劝那些酒客不要酗酒,才印在酒壶和酒杯上的,差不多算是公益质的广告语吧,怎么就成了对联了!这个孙星衍…… 可风定尘并不觉得孙星衍说错什么了。那联虽然格式简单,但内容却扼要准,有一种警世醒人的意味。 “联是有的,只不过要等茶室扩建好,才打算挂上去。”不寂说道。 “那么在下可否提前知道联的内容?”风定尘问道。 这时,一直不曾发言的孙若日,突然开口道:“抱歉了,风庄主似乎问得过于私密了,这算是我们翁来居的商业机密吧。” 不寂摆了摆手,说道:“无妨的,孙大哥,联早晚都是要挂的,只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罢了。”转头看向风定尘,不寂又问,“这算是你的要求之一吗?” 风定尘说道:“你认为是便是,你认为不是,那便不是。”他将问题又踢回给不寂。 不寂想了想道:“来翁来居的客人都是比较大众化的,所以我们的联也比较俚俗,并无太多文采可讲。酒室不挂联,茶室的联是: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你我;两头是路,吃一杯,各自西东。”不寂顿了顿,又道,“翁来居的茶室是喝茶的地方,而你们的浮生茶庄则是卖茶的地方,我们喝的是环境,是氛围,而你们卖的则是茶品,是茶质,所以我们的联并不适合你们。这样,我替你们写一副,倘若满意,便算是翁来居与你们洽商的见礼吧。” 风定尘自然是听出了不寂的意思,他觉得这一门生意很合适,便算是答应了。不寂见状,就提笔写道: “品香茗无非区区世人,味真谛有请芸芸众生。” “这个可做迎客联,挂在门口。”说着,不寂又另写了一副: “雀舌未经三月雨,龙芽新占一枝春。” “这个可做广告联……呃,就是用来宣传你们的茶的,可以写在包装上。而室内的匾联,可以这样写……”不寂又提笔写道: “识得此中滋味,觅得无上清凉。” “你看这样可好……”不寂写完,吹了吹字墨,递给风定尘,见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沾了墨吗?”。 风定尘接过纸张,笑道:“没有。那么,既然云上公子已经达到了在下的要求,不知你的条件是……” “我希望,翁来居的茶都由你们浮生茶庄提供,当然,具体金额和茶的品种,我会让周掌柜与你们详谈的。”不寂直白地说道。 “这个自然可以。”风定尘又问,“只是这个?” 不寂微微歪头:“嗯?哦,就是这个了。” 风定尘见他坦然的样子,开玩笑道:“你倒真不贪心,许多人可是寻着机会就大捞一笔呢。” “那是别人,与我何干?只要是我想要的,我更喜欢亲力亲为。对了,我要的茶就在这里。”不寂递给齐万一张纸,淡淡地道,“可否让人晚些时候送到翁来居?”见齐万点头,不寂这才对风定尘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风定尘拿着字迹未干的对联看着不寂,问道:“不知几位接下来有何安排?” 不寂不明白他为什么询问,但还是如实说道:“还未确定,大概会去戏园子走一趟吧,听说那是落日城的一绝,早些时候就想看一看了。” 风定尘卷起对联,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在下可否与你们同行?戏园的话我还算熟,兴许可为你们介绍一二。” 孙月娘想,以他风定尘的乐水山庄的三庄之一的地位,在落日城想必很混得开,戏园子的话他们也不太熟,也许叫上他并无坏处,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想要同行的目的,但至少可以确定他应该没有恶意。这般想着,她就对不寂使了一个眼色。 不寂看着孙月娘无奈地笑了笑,自然是知道她的打算的。想必风定尘这个冤大头是当定了,孙月娘这人太明,太懂得打细算,凡是不费功夫便可占到便宜的好事,她是绝不会错失机会的。不寂有些坏心地想,风定尘是三庄之一的庄主,金银钱财自然是不缺的,这些小便宜应该是不会计较的,同行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吧。于是,不寂对风定尘笑道:“那有劳风庄主了。” 风定尘看着不寂弯弯的眼眸,以及里面淡淡的狡黠,大致也猜到他的心思,但他不仅不觉恼怒,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话,关系算是拉近了吧,风定尘心想。 这时孙若日提醒道:“不寂,用过午膳再去吧。”今天一早就从长生镇走过来,在翁来居还没怎么休息,就在这浮生茶庄折腾了大半会儿,午膳也是忘了吃了。 经孙若日的提醒,不寂这才惊觉他们竟然是错过了午膳。而风定尘则问道:“几位还未用过膳?” 不寂淡淡点头,道:“不知风庄主……” “那便一起吧,在下也还未用过膳,不介意同行吧。”风定尘打断不寂的话,痞痞地笑道,“今日便让在下做次东道主聊表心意,不知诸位觉得如何?” 不寂看不透他的想法,但看风定尘脸上虽笑得肆意,但眸中真诚,便也不矫情推却,应道:“那便多谢风庄主了。” “叫我定尘便可,‘风庄主’三个字却是显得有些生疏,既然现在你我是合作伙伴关系,不寂不介意再多交一个朋友吧。”风定尘很自然地唤起“不寂”二字,见他并无露出不快的表情,又道,“我可以叫你不寂吧?” 对于名字如何称呼,不寂倒并不太在意。而且“不寂”确实称呼起来,要比“云上公子”更容易让他接受一点,毕竟大家都这么叫,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他点了点头。 风定尘意味深长的笑意落在庄初晴的眼中,只觉得今天的风定尘很好说话,脾也是好琢磨了几分。对于与不寂他们的交往,她倒并不觉得担心,虽然那孙家三兄妹是江湖中人,不过看那个不寂,应该是比较好想与的一个人,而那三人似乎又以他的话为旨意,因此也不认为他们会对风定尘不利,于是就对风定尘说道:“我还有事,便不同去了。” 风定尘自然是明白的,就应道:“嗯,那晴姨就先回去吧。” 庄初晴点点头,与不寂他们打了招呼便离开了。而后,他们一行五人便浩浩荡荡地走出浮生茶庄了。 如水之人,智写三联在线阅读 如水之人,智写三联 肉文屋 / 如水之人,智写三联 如水之人,智写三联 爱情太伤,时光太匆匆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爱情太伤,时光太匆匆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爱情太伤,时光太匆匆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爱情太伤,时光太匆匆 舞榭歌楼,玲珑水袖,裙摆碎绽,流苏招摇,她们步步生花地走来。 烟花三月,那娇巧女子锦衣缎鞋,袅娜而行,远处是碧波微漪,画舫轻荡,嫩莺娇啼,粉荷未央。她从青石板的桥面走过,只留下一瞥的眼媚,穿过桃红柳绿,穿过千年等待的目光,潮湿的空气里,仿佛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布幕后的曲调被幽幽地唱了起来,唱出一段美丽的相遇。故事里的她,走向他的瞬间,是完美无瑕的开始,爱的萌发是因为他们的情不自禁,可许多爱情必定径由曲折无限,成败方能见晓。 曲调里的姑娘,多是从前朝里流传下来的故事,曲调里的唱词,不少传承前朝,好比席卷了历代的致往事,一举绽放,盛世无双。 故事的开头,唯美而引人遐想。江南的美,被心地勾画,爱情之花,就始于这个季节。 …… 不寂和风定尘,以及孙家三兄妹坐在二楼的厢房中,一边喝酒吃茶,一边看着下面戏台上,那些男子女子情爱的深情演绎。 古时的女子过的是较为简单的日子,她们生活的全部只有他,等他,遇上他,陪他终老,所有的力都致力于经营婚姻和家庭,倒也把一生过得扣人心弦。 而那些女子的世界很小,但这是坐井观天的福,一个她在后,一个她在深闺,一个她在青楼,一个她在花园。姑娘本是无忧无虑的姑娘,只因识得那少年公子,生活便失去了秩序,他的出去使她无序,他的离开使她无序,她成为一个秩序之外的女子,进入到从未指染过的陌生岁月里。 爱的甜蜜和痛楚,让她们真实的难过并且幸福着,这种幸福,从很小的一点渐渐蔓延,像莲花初绽,次第绽放,往事妖娆盛开。 水风轻,频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光荏苒,红颜易逝,当如花般的容颜不再,那些缱绻的目光,是否还将停留?那深闺的等待和呢喃絮语,将在多少个黑夜里默默潜行。破碎的时光逆流成河,那曾经的风花雪月,又怎经得住岁月之流的洗刷?绚烂的色彩褪却成苍白, 爱情在干涸的土地上,又不得灌溉,结局只能是枯萎了。 终归,阙万千都作了土,如花美眷都死于似水流年,支离破碎的故事里留下的只是断壁残垣…… 孙月娘和孙若日载着纯粹欣赏的目光,看着那些面相姣好,演艺湛的戏子,就连平日里直白豪爽的孙星衍也是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随着剧目中的情节而感叹感怀。不寂则静静地看着下面,表情迷失而恍惚,是那种带着淡淡茫然的回想的表情。而风定尘似乎对下面戏台上的戏目发展并不感兴趣,一双幽邃地桃花眼此刻正看着不寂,眼中带着疑惑,带着探究。 不寂不察,只陷入自己的思海里。 他的家乡也在江南,而在他的记忆里,江南的春夏季总是烟雨朦胧的,空气潮湿而闷热。冬天了,湿寒的空气是刺入骨的冰冷,让你手脚冰凉,无所适从。他所看到的江南,确实是如曲中唱得那般烟雨朦胧,但却也没有那般鲜明的桃红柳绿。那绿,是蒙着灰的,是那种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绿,是那种经过雕饰,乖巧匍匐在路中央或路边上吸食尘埃的。它早已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被磨平了棱角,没有了那种原始的肆意的张扬,也无那古色古香的,带着诗情的温婉。 而故事里的江南,诗意,柔情,缠绵,是孕育着美丽爱情的,就像断桥白娘子的故事,就像湖畔西子的故事,就像名妓苏小小的故事……她们的爱情因为不完满,所以才凄美。 岁月匆匆走过,那一脉蜿蜒曲折的流水带着多少消逝的美丽过往,流淌在璀璨的历史长河中,犹如秋雨中散落的黄花,孤寂悲凉。也许是不甘,那些水畔边的身影,总是在岁月的某个角落,发着幽微的光。虽然后来,阙万千都作了土,可故事还在淋漓尽致地上演。 这些美丽的故事,深深地隽刻在江南的记忆里,让那些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深深感动了,继而那满腔感触都化作诗情,挥笔成华章美赋。 而不寂的梦中,也是有一个他自己的江南的。江南这个词,柔软,温润,带着午后斜阳最后的一丝暖光。他的江南梦啊,在他的心海深处氤氲地飘散,缓缓地聚合,于他细细描摹时,带给他安心的感觉。 人道是,吾心安处,方是吾乡。是啊,梦中的江南,才是他真正的故乡。这故事中的江南,不过是一个影罢了,真正的故乡就在他的心魂深处啊,不寂静默地想。 风定尘看着不寂渐渐清明的眼,嘴角勾起笑意,他凑近不寂的耳边,吐气道:“在想什么?” 小巧饱满的耳垂染上一抹粉色,不寂不适地皱眉,他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他微微偏头,并不看风定尘。 风定尘见了不寂的反应,微微坐直身体,然而嘴角的笑意更甚。 不寂垂着眼眸,看着戏台上的女子坐在窗边幽怨地看着窗外开得如火如荼的杜鹃花,静静地流泪。真是帘卷西窗,人比黄花瘦。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哀伤的画面,为那三月的江南染上一抹哀戚的颜色。 而就在风定尘以为不寂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听到不寂呢喃般地说道:“它是天下最没道理可讲的,谁伸手挽留谁心痛。”爱情啊,这个人们至死都参不透的一个词语…… 风定尘的眼眸一深,应了一句:“嗯?” 不寂回过神来,抬眸看了风定尘一眼,说道:“没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他见风定尘进来后只是喝茶,想了片刻,问道:“你不喜欢看?” 难得见不寂主动开口说话,风定尘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不喜欢。”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他又说道,“故意装腔,炎凉世态,终究只是一场戏。而且,不过是世俗的情爱罢了,何必?你喜欢看?”风定尘反问。 “谈不上喜欢,只是有感触而已。”不寂摇了摇头,他自然是听出了风定尘话中的不屑,是不屑那些哀怨可怜的女子,还是那些薄幸的男子?也许都有吧,不过,那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那个中滋味,未体会过的人,又哪能明了那背后的心伤与无奈?而且,确如风定尘所说,那终究只是一场戏而已,不过……“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错的不是他们,是岁月。”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风定尘将这句话在嘴中咀嚼了一遍,然后深深地看了不寂一眼,那眸中的光芒明明灭灭:“怎么说?” “岁月不能给你任何东西,它只能教会你不要去相信神话。”不寂巧妙地回答道,“爱情太伤,而时光太匆匆,只是这样而已。” 风定尘听得那淡淡语气里的无波无澜,他微微诧异,爱情太伤,而时光太匆匆,他又是凭借怎样的过去,以这般释然通透的语调来讲述这句话?风定尘看着那双烟水迷蒙的寂灭眸子,心中复杂。而孙月娘他们也是惊讶地看着不寂。 不寂并不是伤春悲秋,他是真的有感触,他也非感于情爱之事,只不过是感到有些恍如隔世罢了。那过去的江南,真的已经很远了,而他梦中的江南,正渐渐的近了…… 不寂着袖口浅浅的花纹,垂着眸问道:“你们知道江南吗?” “江南?是哪里?没听说过。难道是不寂的故乡吗?”孙星衍野兽般的直觉,再一次显现出来。 不寂眼睛一眨,明了。这里没有长江,没有华东华南,又哪来的江南? “嗯,是我的故乡。”梦里的故乡,江南。不寂转头,看着戏台缓缓拉下的帷幕,说道,“和长生镇很像,可是又不像。”因为这是不寂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提到他的故乡,因而孙月娘他们也听得格外认真。 “我的故乡啊,从不鼓噪,从不奢华,从不哗众取宠,它平和而实在……在我看来,它是生命中的静美,是生命最初的纯真。”不寂温温润润的声音,在厢房内如流水般缓缓漫过他们的心房,那语气中淡淡的憧憬和希冀,以及那千年不变的宁静,让他们似乎再也听不到厢房外面的喧哗,心上的尘,也似乎被慢慢涤去,恢复原始的平静和澈然,“江南和长生镇都是古朴而真实的。我以为,参透人生的真谛,需要岁月的积累,需要古朴的真实,所以,比起长生镇,江南有更深更深的文化积淀,它让人觉得宁静,觉得平和。” 风定尘听着不寂的话,心中想象,然而他口中的江南,似乎很清晰,又似乎很模糊,他突然觉得,他对他似乎不仅仅只是感兴趣。看着那双承载着许多故事的眼眸,那一刻,他想更加地了解他,他的故乡,他的过去…… 爱情太伤,时光太匆匆在线阅读 爱情太伤,时光太匆匆 肉文屋 / 爱情太伤,时光太匆匆 爱情太伤,时光太匆匆 春风十里,绿意里的温情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春风十里,绿意里的温情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春风十里,绿意里的温情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春风十里,绿意里的温情 张狂的发如有生命,飞扬脑後;鬓发似刀裁,眉宇凝着一抹孤绝,任晚风扑面,他负手伫立凝望著他。 一双沉静得叫他完全忘记眼前人年龄的眼睛,无悲,无喜,无惧……只映着他那飞扬的发,静静地等待他开口。那微微抿着的唇,一分无奈,两分坚忍,三分倔强,四分温良。 易无伤只觉得四周突然间仿佛万籁俱寂,人群,晚风、天地……都被消融湮灭进了这双眼里……良久,他才听得自己叹了一声:“你……还好吗?” 不寂看了一眼易无伤,然后敛下眸点了点头,并不讲话。不是他不想讲,而是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再遇到易无伤,他有些意外。他以为,他与易无伤并不会再见,因为他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易无伤属于那铁灰和暗红,峥嵘与肃杀并存的世界,而不寂他,是属于浅蓝和淡绿,宁然与寂寞共生的另一世界。他们的之前的相遇是偶然,仅仅只是偶然,所以不寂再次见到易无伤,心想,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他与孙家三兄妹,还有风定尘从戏园出来后,就直接回了翁来居。出于感激,不寂也挽留风定尘在翁来居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各自散去了。临走前,风定尘也请不寂下次到乐水山庄游玩,不寂礼貌而客气地点头,并说有机会他会去叨唠的。风定尘见不寂答应了,就笑着回浮生茶庄了。而不寂看天色尚未暗下,便与周子柳说了一声,然后就在翁来居附近的小河边散散步,看看风景。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易无伤。其实对于周围的人,他并不关心,也不在乎,只要不打扰到他,他常常都是直接忽略的,只是易无伤的存在感太强,所以当易无伤看到他的第一时间,不寂就强烈地感觉到了。不寂转身,落在那双看着他的眼眸里,只觉得那眼深邃无边,蓦然惊心。 他于易无伤,顶多算是救命恩人和五天的房主,说来也无特殊关系,因此,他并不认为易无伤有特地来找他的必要。所以,这次再见,还是偶然吧。不寂叹气地想,只是不知这偶然是好是坏。但他转而一想,不过是巧遇罢了,何必庸人自扰,于是便也释然。 不寂知道自己少言,而易无伤则常常显得冷漠,为了不使场面变得尴尬,不寂就开口道:“身体恢复的还好吗?” “嗯,很好。”易无伤低着头看着不寂那微颤的长长睫羽,犹豫了片刻,说道:“你给我的那本武功秘籍我有练,很有用处。” 武功秘籍?不寂歪头看着易无伤,心中疑惑,他什么时候给过他什么武功秘籍的?脑中忽得一闪,随即,不寂莞尔:“太极是养身和修的,也不算什么武功秘籍,你知道的,那方面我不懂。” 有些僵持的局面,因着不寂的一笑,而缓和了许多,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云庄时的样子,虽不显热络,但却很和谐。 易无伤看着不寂歪头的模样,以及微微弯着的眼眸,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他轻声道:“谢谢。” “嗯?”不寂眨了眨眼睛,淡淡摇头道,“没什么的,只是一本普通的养身册子而已。” “云庄。”易无伤手指动了动,他看着不寂头顶的那片柳叶,想要把他拿下来,忍了忍,作罢。 原来是谢他的救命之恩?不寂点头表示明了。然后想到什么般“哦”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易无伤,说道:“这个,太贵重了,应该对你很重要,还是还给你吧。” 易无伤看了一眼那白皙的掌上的黑色玉佩,并不接手,只是看进那双温润的眼,微微皱起眉头:“为什么?”他的东西,他就那么不稀罕么?想到这,易无伤心里掠过淡淡的不悦和一丝涩然。 “嗯?”不寂不解,易无伤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不寂却看见了他眼中的淡淡怒意。不寂是个通透之人,略略一想便知道了他的意思,他以为他不稀罕?不不不,是太稀罕了。虽然他不涉江湖,但对于这块玉佩他还是知道他的来头的。黑色麒麟玉,相当于破魔堡的召唤令,这世上有多少人觊觎,不用说也是知道的,因此,这样一块烫手山芋,他如何敢要? 对于不寂的沉默,易无伤只当是默认,他紧了紧背在身后的手,眼眸深而冷。 “玉佩应该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放在我这里没用。”不寂看着易无伤冷沉的眼,微微叹气道,“这样,你把……”眼眸一转,将易无伤至上而下看了一通,然后指着他的头顶,说道,“就这个,用这玉簪换玉佩好了。”流线型的玉簪,简单不失大气,碧绿通透,很是好看。玉簪总没什么来头吧?不寂心想。 听了不寂的话,易无伤收紧的心一下子松了,又见他一脸考究到肯定的表情,便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是嫌玉佩放在身上太危险,所以才不愿收下?本想着,要是他以后有困难,便可凭着这玉佩要求破魔堡的帮助,不过……以这人的子,怕是不会上门的吧……放在他身上,确实不能发挥玉佩的作用。只是……他以为他头上的簪子只是普通之物?殊不知,这簪子虽材质普通,但对他来说,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这是他过世的师傅亲手为他雕的玉簪,说是作为以后他找到爱人的定情之物。那时易无伤听了并不作他想,只因算是师傅的遗物,才一直带着罢了。却不知,今天竟是让不寂看中了。 易无伤抽下头上的玉簪,放在不寂的手中,然后将麒麟玉收了回来。不寂低着头着手中的玉簪,眼里藏着淡淡的喜欢。易无伤看不寂微微抿着的唇,浅浅地勾着,只觉得心柔软了几分。 两人静静地站在河边的柳树下,风微微拂过,吹皱河面。低垂的柳枝轻轻地打在河里,恰似温柔的抚。不寂用绸带松松扎着的头发,被风微微吹起,一丝一缕地拂过易无伤的膛。易无伤站在不寂的右后侧,鼻子里充盈着那发丝的清香,细腻,淡远,微醺。似是受了蛊惑般,他伸手拿下他头上的那片柳叶。飞扬的发,在他的手腕绕转了一圈,又轻悠悠地飘扬。柔软而微凉的触感,让易无伤的心一震,继而酥麻。他看着不寂微微仰着的侧脸,若有所思。 淡淡的微光打在那细瓷般的脸上,清隽的轮廓,是倔强,是寂然,是宁淡。身后的柳绿葱茏,而他容颜清然。似乎,只有在他身边,他的心,才能感到平和,感到宁静,感到淡淡的喜悦…… 易无伤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步,与不寂比肩而站,他低头看着不寂那略带虔诚的眼睛,在他的耳边问道:“在看什么?” 不寂没有转头,依旧是微微仰着头看着天上:“呐,星星出来了。”微微暗下的天空,星星点点淡淡点缀,他孩子气地在心里数着。 “星星?”易无伤瞥了一眼天空,稀疏的星子闪着微弱的光,而黑暗尚未真正来临,并无特殊之处,而这人……再自然不过的景色,也能叫他感动么?他并不是一个感情泛滥的人,此时却用着虔诚而孩子气的眼神看着星子,像是一个等待领取礼物的孩子般。 是等待,大自然的恩赐吗?这样的表情。易无伤柔和的表情,有一丝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宠溺。平日里冷漠深沉的眼眸,此时也是盈满了暖意。 “不知道……这里看不看得到北斗星?”不寂自言自语地说道。 “北斗星?”易无伤怎么也没想到,寡言少语的他,此刻竟是鹦鹉学舌般重复着不寂嘴里吐出的词。 “就是可以指引迷路的人回家的星星。”世界换了,时代换了,难道连天空都换了?不寂想了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怎么会呢?即便时空如何转换,地球如何转动,终究是逃不开茫茫宇宙的。一粒银河里的尘埃,又怎能撼动这大地,如何能叫这天际斗转星移。 “听说,死去的人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守护着他想守护的人。”上苍怜他,赐予他额外的生命,他本该堕入无限虚无和黑暗,如今他眼际中的这些浅红深绿,两三星点,清风绿水,怎能叫他不感动,不感激? 不寂看着渐渐暗下的天空,心想,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迷恋看星星。也许是因为当初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后,无依无靠时,住在那小小阁楼中,仰头便是一片星空,才将那心头的寂寥慰藉了;又也许是因为后来穿越千年,在陌生之地无人可识的慌乱和惶惑中,在清清冷冷的白云山中满心荒凉和无措时,那头顶深不可测的高空里,那些指引着方向的星子,成了他唯一的光明的希望,不管是对过去的他,还是当时的他,这些本无关系的星子,简直可以说是他的救赎。而如今,当一切平静下来,灵魂和心灵都有了依靠后,这些清幽的星子,依旧亘古不变地散布在夜空中,而他的心,只有无限的宁静。 渐渐暗下来的光,将不寂的表情埋在了影里,但对于武学修为高深的易无伤来说,要看清黑暗中的事物,简直是易如反掌,因而,那温润而宁静的笑靥,在黑色的布景下,似乎散发着幽微的光芒,让他,移不开眼…… …… 黑暗展开了墨色的天鹅绒,掩盖着地平线,无数星星正散发着光亮,闪着星辉。下面,在大地与苍穹衔接的模糊不清的地方,在黑暗中散布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不寂微微昂着头看着夜空,淡淡说着那些有关星子的故事,表情怀念而虔诚,黑暗勾勒着他仰望时倔强的轮廓;易无伤浅浅敛着眸,静静聆听着那抹温软的声音,眼神柔和而深幽,静静的河面映着他垂眸间的一瞬温情。而夜和星子,述说着他们的故事…… 春风十里,绿意里的温情在线阅读 春风十里,绿意里的温情 肉文屋 / 春风十里,绿意里的温情 春风十里,绿意里的温情 离别在即,情花将开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离别在即,情花将开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离别在即,情花将开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离别在即,情花将开 不寂以为自己和易无伤并没有过深的交情,因而也不觉得易无伤有来找他的必要。但那天晚上,易无伤确实是在翁来居附近等着不寂的出现的,其实他也非特意,只是不知不觉中便走到这里了,当他察觉时,“翁来居”三个字便已惊现在他的眼前。 他要离开了,去往北边的青梧城。 破魔堡经过一场叛乱,虽未动摇基,但内部也需整合。他这次来到落日城主要是因为四堂之一的西堂在这里,为了另立堂主,将其余叛党势力一并扫除,他才在这里一待便是一月有余,现在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他也该回破魔堡了。明日他和手下便要启程回青梧城。 他明白,归途就在当下。只是,脑海中时常掠过的身影,叫他在这非走不可的时刻,衍生出一股莫名的犹豫和不舍,心中像是有一个声音在反反复复地说道: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了。因而,在自己还未察觉的时候,他就扔下莫离他们,独自来到翁来居,只想再见一见那个温润如水的人,只想,在这离去前最后的时刻,再听一听那人澈然干净的声音……他未能分晓这是怎样一种情绪,只是顺着心意,就那样做了,自然而然地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 直到见到那个扶着柳树,静静站在河边,淡然望着天际的俊秀背影时,他才恍觉,原来,一个人隔着山水出现了,那深埋在心底的情愫,也就在这时光的深处渐渐觉醒了,不管是酸甜的,还是涩然的,便再也掩盖不住那一刻的喜悦,满满的,就要溢出心田…… 易无伤如何也想不到,他隔着一程山水跋涉到这个寂寂的江南,不经意间,便让那如细雨清风的人,就这么慢慢地渗透到他的领域,从此在他的心间,漫天飞扬飘洒。 初春的夜晚,繁星将出。 他沉静的目光默然凝视,而那人蓦然回首,微微惊讶的表情,像个误入藕花深处的孩童。他不经意惊撞了他的宁然,回眸里,那温润清淡的凝眸恰似一场五月的花事。拂袖间气定神闲,温和的面容定格在初遇的那一刻。 易无伤的眸光,突地,就那么愣怔了。容颜如风的人儿,就在谁也不曾注意的时候,摊开了他柔软的灵魂,在夜幕降临的那一刻,幻化成灵。他从来不知,白衣胜雪的他,竟是堪堪将那桃红柳绿的春意比了下去。 青衣的他,是那临风的坚韧细竹;蓝衣的他,是那天边的无争浮云;而从未见的白衣的他,却是那月光下,不惹尘埃的清雅白莲,映着那身后深深浅浅的绿意,在夜空下,悄然绽放。 呼吸一滞的瞬间,脚步已自发朝那人走去,静静地停在两米开外与他相望。不是不愿走进,而是,怕惊了这样的人儿。 一望千年,还是千年一望? 只是这对眸的片刻,这些江南的垂柳,静淌的流水,稀疏的繁星,已在彼此心口烙下深深的颜色。那些流波婉转的时光里,盛放着青涩的心事,是他们的江南,他们的相遇。原道是,冥冥之中,缘分注定。 直到那人走了,易无伤也未曾离开。他定定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已然中下相思的种子。 …… …… 就在不寂失神想着易无伤启程北上时,院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本该在日落城的人。 面冠如玉,凤眼狭长,紫金蟠龙扣束着黑褐的发,手执玉扇,紫衣蹁跹,在院墙上潇洒随意地坐着,不是风定尘其人,又能是谁? 不寂惊讶地张大了眼睛,背光处,只觉得眼生幻觉。他眨眨眼睛,然后淡定地从躺椅上起身,利落地从旁边拿了一件长衫遮住半露的肩膀,最后拢了拢铺散的湿发,面无表情地看着墙头上的风定尘。 虽然是与平时无异的平静表情,但风定尘的直觉告诉他,不寂生气了。因为什么呢?因为他不请自来,还是因为他爬了他家的墙,压坏了几株迎春花,还是,意外地看见了他不同于往常时,猫一般慵懒而惬意地蜷缩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又或者,他不回避的目光,撞见了他那衣衫凌乱,黑发如瀑的样子,而让他恼羞成怒了? 风定尘咧嘴一笑,应该是,后者吧。今天果真不虚此行呢,真真是难得一见,千载难逢啊,他愉悦地想。 “难道风庄主不知‘非礼勿视’这一道理吗?!”不寂看着风定尘一副偷了腥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饶是子温和如他,也想起那石桌上的茶壶朝墙头扔去。 果然是羞恼了!风定尘心中一阵窃笑,又觉得自己有些小人行径,立马收了笑,将正经的面庞摆了出来。察觉到自己矛盾的行为,心中难免惊疑,这可不像平常的自己,为什么见了这人生气的模样,他只觉得好笑和喜悦? 抛开心中的疑问,风定尘朗声道:“我这不是不知你在院内么……”话未说完,他就立马反应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不在自己还不请自来的话,不就成贼了么,话头一转,他又说道:“才两天不见,不寂就和我生疏了吗?怎么还叫我‘风庄主’?这样可真伤了我的心呢!” 无视他“西子捧心”的耍宝样,不寂理了理里面的衣衫,将细带系上,然后直接忽略墙头上的人,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真生气了?风定尘看着不寂面无表情地朝房门走去,无趣地用玉扇挠了挠鼻子,心道,这人原来面皮这般薄?转而又想,也是的吧,子是如水如风的温和,怎会是皮厚的人。 眼看他就要走远了,风定尘轻轻一使力,便轻盈地落在院内,然后快步跟了上去,口中喊道:“好不寂,你别丢下我呀,我道歉还不成?”一心怕前面的人真不理他了,又怎会察觉到自己此刻异于往常的随和表情。骄傲如他,是从不曾向人低过头的,更何况是道歉?只不过心偏离了,一切还如何做到一如往常?怕是连风定尘自己也无法确定了。 不寂走进屋内,后面风定尘死皮赖脸地跟着,不寂也不理他,径自脱了外衫挂在架子上,然后随意捡了一本书自顾看了起来。 风定尘见不寂不理他也不恼,反而兴致勃勃地这碰碰那,似乎对不寂的房间很是感兴趣。他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几乎和所有的书房一样,这个房间宽敞明亮,简洁有致。大大的书架占了半壁江山,风定尘在书架前流连了半晌,发现这里的藏书量十分丰富,甚至还有一些孤本典藏。天文地理,医理奇术,戏本小说,无一不有。而大敞着的窗户前世一张不大不小的书案,书案上摆着笔架、笔筒、砚台和一摞白纸,以及一幅未画完的画。 风定尘好奇地走进一看。画卷上,一条大江上接碧空,滚滚而来,气势恢宏,江边坐着一个墨发长衫的人,背影清癯挺拔,分不出年岁,他正举着手,做出一个仰天饮酒的动作,灵动肆意得简直就像是一个活人。 略几笔,虽只勾得大概轮廓,但其意境却是潇洒随意至极。整幅画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静态美和动感美,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鲜活。黑与白的比衬,让人宛若看见那江上浮云的流动,一股清风似从画中吹出,吹得满屋的雪月飞花。 寥寥数笔,勾勒的意境却令人叹服,风定尘眼中满满的全是惊奇和感叹。这竟然不是水墨画吗?! 刚才他远远地一看,黑白色彩交错,对衬鲜明,又见那桌上的毛笔砚台,他本以为是一幅水墨画呢。之前略一瞥,没有看见桌上还摆着一个盒子,风定尘好奇地打开一看,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细不同的碳条。而那些碳条都被不寂细致地打磨成了笔的形状。风定尘看看碳条,又研究了一下那幅画,发现这竟然是一幅炭画! 此画此境,当世又有几个人敢与之相比。风定尘转头看向不寂,眼中的光芒明灭,意味不明。 不寂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注视,只是一味地沉浸在书里。他轻轻捧着一卷书,墨发垂在脸颊两侧,一副安静默然的样子。风定尘以为,这个人总是温温润润的模样,那骨子,子也该是温温润润的,不曾想,这样一幅随意不羁的画,竟然出自这样一个温润之人的手。 原来,这样的人竟是外敛内肆的,柔弱的躯体里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自由而让人惊叹的灵魂。 风定尘敛了眼中的复杂深意,重新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走向只顾着看书的不寂。他坐在不寂的对面,单手托着下巴,细细地打量着不寂。 清清秀秀的眉目,并无出尘惊艳之感,然而,一种剔透的清隽气质却款款流转于这淡若细瓷的脸上,镌刻出如水的温润。纤长的睫羽静静地在眼底印出一片淡淡的剪影。而最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半掩着的眼眸。 烟水无波的眸里,潺潺的清流缓缓流淌着,淌出一股飘渺的静谧,不经意间,那深处的寂寞荒凉,流溢而出,是一种令人止息的,绵延不绝的隐隐之痛。这人不愠不火的温和,明明带着淡淡的疏离和排斥,却止不住地让人想要靠近,想要攀谈,想要听那干净声线里的一抹清澈,想要接近那清浅眼眸中的一线暖意…… 肆无忌惮的打量,不寂不羞怯,也不恼怒,是刻意忽视,还是毫不在意?难道还在生气?风定尘有趣地看着不寂,良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何必读尽天下书?能以致用,便为实学。” 不寂是知道这人肆无忌惮的目光的,他毫不在意,也是刻意忽视了,因为他知道,像风定尘这样的人,是越与他计较他越来劲,越扭捏,他越戏谑的,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他打量,一个巴掌拍不响,等没人理会了,他自然觉着没趣,也就提不起兴致了。 不过,眼前这人显然是耐不住寂寞的,千方百计地想要不寂给他一点反应。不寂想,过犹不及,若是全不搭理,就显刻意了,这人怕是会不甘休的吧。而且,之前的举动他确实是羞恼了,但转而一想,都是男子,何必扭捏,便也放下了。于是,不寂也不抬头,一边翻书,一边脱口对道: “纵然周知世上事,不识时务,总是愚人。” 这人是对对子对上瘾了么,这般不罢休。不寂眼眸一转,觉得意犹未足,又说道:“话虽到口边,三思更好。” 风定尘看着不寂的发顶,笑道:“事纵放得下,再慎何妨!” 不寂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这下风定尘也不再开口了,而是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千山游记》,难得安静地看了起来。一旁的不寂抬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风定尘,觉得这人可真不适合这安静的模样,莞尔一笑,便又低头看了起来。 而就在不寂低头的那一刻,刚在还在认真看书的风定尘抬起头,视线在不寂微扬的唇角流连了半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也真正开始看起书来。 一时间,陋室清宁,时光安然。 离别在即,情花将开在线阅读 离别在即,情花将开 肉文屋 / 离别在即,情花将开 离别在即,情花将开 追忆深处,时光荏苒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追忆深处,时光荏苒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追忆深处,时光荏苒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追忆深处,时光荏苒 风定尘细细地翻看着书册的前两页,这才发觉,这本《千山游记》,并非是记录着地理经注,也非介绍适合游赏的山水,而是一本自撰的散记随笔录。 泛黄的封底边写着成书的时间,大约是两年多以前写的。许是常常书写,因而页边处已经毛开,但书册虽旧,一页页却很是整齐干净,也无折角损处。而扉页上写着这样一小段话: 此千山,非彼千山。千山者,乃千里江山也。吾游此乡他乡,却不知何处方是吾乡。此游,非彼游。游者,乃流浪也。吾心未寻得皈依处,流浪之刻于吾魂。因感于此,书于此,望花甲之时,未忘当初之志。 熟悉的字迹,清丽的笔锋,风定尘看到此处已隐隐来了兴致,果不其然,那下面的落款处,端端正正地写着“云上不寂”四个字。风定尘见此,更是好奇至极。总觉得,他看了这本书册,便能了解过去的不寂是个怎样的人。 千山游遍,是他过去的记忆,还是他未来的想望?流浪的天,找寻皈依的心魂,是感于哪般?这些,都让此时的风定尘有着进一步探究的欲望。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翻,字字不落地细致品读。然而越是这般,雀跃好奇的心越是渐渐沉到谷底。那字里行间的寂寞和荒凉,那淡淡表述时的无奈和隐忍,慢慢地侵蚀他的心。淡的苦意,微微的痛感,绵延不绝。而当写到那些春光明媚时的期待和喜悦,写到新到一处美景时的惊喜和欢欣,写到繁花盛开时的愉悦和感动,都紧紧扣着他的心,让他欲罢不能。 风定尘的心随着书写者的心情,一起一落,一喜一悲。他越是往下看,就越是惊心。当初那个让人觉得心疼,觉得满世界皆是苍凉的不寂,又是如何以一人之力,蜕变成如今的模样? 那渐渐成熟的笔意,那渐渐平静的话语,那渐渐宁淡的思想,也让风定尘慢慢地静下心来。惊觉掌心的湿意,他露出微微迷茫的表情,他从来不知,原来他也能因为一个人而或喜或悲。 无意识地翻过一页,那些蝇头小字赫然入目。 “喜欢一个地方,往往是没有理由的心甘沉沦,固执地眷恋着这一方水土。而爱情,也不外乎如是吧。” 细细小小的字,微微有些凌乱,像是无意识写上去似的,透出些许的无奈,些许的了悟。风定尘猜想,不寂写下这一页的时候,心一定乱了吧。 “那些藤蔓缠绕的古巷,逼仄的弄堂,桂花深处的人家,是南方不老的印象。一个人安静地走在江南的小村落里,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有时候感觉自己就是那被古老的时光遗弃的尘埃,在苍凉的路上流落着,挣扎着要奋力拨开人群,追寻着隐约的前世约定。” “在最热闹的笑靥里,跌落最疼的眼泪。很多时候疼痛是无法倾诉的,这样的心情,只能说给远方的人听。可那时,远方在哪儿呢?而远方的人,可尚在?” 这些微微含着疼痛的话语,都是不寂当时最真实的心情,在那些寂寞的岁月里,无人可依,无人可诉,因而,不寂只得将心中藏了无数的话语尽数写了下来,这些文字记载着的,都是他抑或薄凉抑或明媚的心情。 末处,不寂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烦躁,都通过笔端,留在在书页上,而心,在时光渐走渐远时,慢慢地沉静下来。他对自己说: “当我学着放下,学着释怀时,才惊觉,原来春光好暖。” “这人生长的是寂寞,短的是欢颜。所以,我只好倾尽所有去挽留它。” 看到此处,风定尘的心微微一滞,竟不知是酸还是涩。他发现,那密密麻麻的文字里,常常出现“海”这个字,甚至有些还用笔墨在字底重重打了个黑点儿,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不寂当时在这个字眼上流连不去的失神目光。 翻看到最后,书册的末页上留着大片的空白,只呢喃似的轻轻落着四个字:南方,南方。 风定尘习惯地用食指轻叩膝盖,心中有一个猜想。不寂他,是认识玄法大师的。而且……大海,南方,白云山;翁来居,题字,酒名,酿酒师……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吧……不寂啊不寂,你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藏在这普普通通的躯壳下,不知蒙蔽了多少人……哪怕和你天天相对,也是看不透你那宛若深海的心思吧…… 不知为何,风定尘突然觉得心存侥幸,若不是他的不请自来,若是他不曾读过此书,怕是永远也不知不寂的心思了。 但倘若换成其他人,他是否也能保持这种好奇心呢?大约是不可能的吧。 风定尘看了一眼仍在专心看书的不寂,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千山游记》放回了书架的最上层。抱臂将书架上的书目浏览了一通,也不再拿书看,只是背靠着书架,看着不寂的侧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不寂将剩下的书看完了,他才开口道:“这么多的书,就只有你在看吗?” “也不全是。”不寂站起来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脖子,将书放回书架上,说道,“墨老偶尔会来看一看的。” 墨老?墨意闲?那个孤傲的年迈医者。风定尘屈指敲了敲书架上的书,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好像有很多书都是你自己写的?” 不寂抬头看了一眼书架的最顶层,答道:“闲暇时的无聊之作,难登大雅之堂。” 风定尘看着不寂一副坦然淡定的样子,说道:“似乎放着有些时间了,都没有人看吗?为什么,写了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闻此,不寂抬头看进风定尘的眼里,他的表情,有探究,有不解,有淡淡的好奇,不寂转头整理书架,说道:“写字只是自己的心情,拿出来只是为了证明风比流水快。”就像博客,有人仔细地读着,有人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其实又何妨? 将散落的发别在而后,不寂弯腰把底层的书理了理:“我们在时间的城墙下,永远败给光的乱箭,至于写出来的文字是怎样的高度和厚度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刹那间的花开,而我已经倾听过了。” 不寂说的随意,而风定尘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不寂的意思就是说,写下来,只是为了自己的心宽,至于其他人,与他何干? 风定尘勾唇一笑,潇洒地摇着玉扇,是啊,通透之人必有通透之处,庸人自扰不是不寂这样的人会做的事。暗暗摇了摇头,而他自己,何时也这般拘泥于俗了? “好了。说吧,医人,或是求药?”不寂理完书架,坐在书桌边为自己和风定尘各倒一杯温茶,然后开口说道。 风定尘挑了挑眉,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寂喝了一口茶,道:“其一,若为翁来居和浮生茶庄的事,周叔和你们已经谈妥,倘若有其他注意事宜,你该找的是周叔,而非我这个甩手老板。其二,若为喝酒,你该去的是翁来居,而非我这个小小云庄。其三,若为结伴游玩,我和你非相交甚深,并不是绝好人选。所以……”缓缓饮了一口,放下杯子,说道,“综上所述,我这里剩下可图的,无非也就是与墨老的交情罢了。” “想来,你找过墨老,而墨老清狂,并未直接答应,只是放出条件要你去做,然后才愿恳许你的要求。那么,他要我的什么?”不寂无奈,墨老说他固执,其实他自己才是老顽固。 求医的人数不胜数,他却树了许多规矩将人挡在门外。什么人能医,什么人不能医,都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也不怕得罪人。他并非见死不救,只不过全凭喜好和心情罢了,他不喜奸险狡诈的小人,不喜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喜胡作非为的乡绅恶霸……凡事他所认为的“恶人”,他全不医治,若有人上门捣乱,一把毒粉就将那些人放倒,然后叫来随从,将那些人丢了出去。 而只有在不寂这里,他才会放下身段,撤了那满身的利刺,像个老小孩一样对着不寂耍无赖。不寂院子里埋的好酒,橱柜里藏得桃干杏铺,厨房里放着的酥饼糕点,书房里摆着的孤本典藏,几乎都被墨老搜了个遍,一阵风就尽数卷得干净,简直像是蝗虫过境一样。后来九儿他们防得紧了,他也是真怕不寂生气了,才收敛了许多。但尽管如此,九儿他们对墨老之前的行为还是感到深恶痛绝,因此,每次墨老一来他们的小院,他们就会轮流盯梢,深怕有什么被墨老“顺手牵羊”了。就是曾当过很长一段时间小偷的九儿,都说墨老很有做那一行的潜力。 现在墨老只能缠着不寂,缠到烦了,不寂无可奈何,便也让他拿走他喜欢的,但有些东西,不寂是决不能给他的。然后墨老就变着法子来要,譬如拿稀世珍品来换,譬如死缠烂打,譬如威胁不寂说要把他高超的医术到处宣扬,又譬如,把求医的人引到他这边,借以让他答应把东西给他,因为墨老很清楚,不寂有时候,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墨老的确是将不寂的弱点抓得很清楚,他确实怕人缠,怕麻烦,然而他并不是对谁都心软的。不寂接受了十几年的二十一世纪的教育,对于“人生而平等”这一观念,简直是深入骨髓的,因此,在他面前,凡是求医的,无分好人坏人,通通不过一个身份,那就是病人。所以,只要墨老要求帮助,或是在路上遇到伤者病者,他几乎都会全力救治的,在他看来,只有先尊重生命,而后才可享受生命。 因此,墨老这一招,简直是百试百灵。而不寂,就只有无奈和答应的份了。 “呵,不寂真是聪明,墨先生想要的,是‘群芳髓’。”风定尘也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让墨意闲那样的人也眼巴巴地求着要,“说来这‘群芳髓’到底是何物?不知不寂可否也让我开开眼界。” 不寂听了,哭笑不得地抚额,当时墨老不甘心走了,以为他就此罢休,没想到今天……“群芳髓”不过是红楼里警幻仙姑房中燃着的一种香料罢了,他觉得那名字听来太过悚人,真真透着一股悲剧的味道,便思忖着做出一种甜酒,让那名字听来不再觉着凄然。倒也算是闲来无聊时,做着玩而已的东西。若是以前,给了墨老倒也不心疼,但若是现在,不寂却是如何也不能给的。 “倒不是什么多么了不得的东西,若是之前,给了他也没什么,但现在……”不寂摇了摇头,态度很是坚定地说,“怕是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不寂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不满的叫声,“我说不寂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气了。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墨老还就赖着不走了!” 追忆深处,时光荏苒在线阅读 追忆深处,时光荏苒 肉文屋 / 追忆深处,时光荏苒 追忆深处,时光荏苒 心之所向,魂之所往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心之所向,魂之所往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心之所向,魂之所往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心之所向,魂之所往 不寂还未反应过来,墨老已经吹胡子瞪眼地站在他面前,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而风定尘则是有些讶异地看着这样的莫意闲,心中一阵唏嘘。 “墨老?”不寂有些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人,疑惑道,“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墨老摆摆手,示意不寂不要转移话题,然后说道:“说吧,什么原因,我听着呢。” 不寂暗暗摇了摇头,一边为墨老重新冲了一壶热茶,一边说道:“墨老还记得上次不寂说过的话吗?” 墨老想了想,摇头道:“是什么?” “半个月前,杏仁酥。”不寂淡淡提示道。 “你是说,过敏?”墨老恍然大悟,当下心思一转,问道,“难道‘群芳髓’里有杏仁?” “什么是‘过敏’?”一直不吭声的风定尘好奇地了一句。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墨老横了风定尘一眼,一点也不把风定尘这个外界人景仰敬畏的庄主放在眼里。 不寂好笑地看了一眼风定尘,心想,怕是从没人这么对过他吧,一个一庄之主,又是三庄之首,人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甚至是巴结奉承的,到了这里,却连杯热茶都没喝上,又被墨老这般不待见,想来应该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吧。 风定尘自讨没趣地搔搔自己的鼻子,又看了一眼犹在闷笑的不寂,凤眼轻轻一挑,眸中全是流光溢彩。非但不觉得恼怒,反而有些戏谑地走到不寂身边,也不理墨老的反应,弯腰在不寂耳边吹气:“很好笑,嗯?” 磁的声音突地传进耳朵里,不寂惊了一下,捂着耳朵偏过头瞪了一眼风定尘。 浅茶色的眼眸,蒙着一层烟水,里面星星点点,璀璨而迷人。风定尘的呼吸一滞,连忙起身缓了一口气,然后用玉扇轻轻敲了一下不寂的发顶,笑骂道:“你这小家伙!” 不寂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小家伙?这是什么称呼?他知道自己一米七七的身高相比这里的人来说,显得有些矮,但也不至于得了一个这么“侮辱”的称呼吧?!而且,他幻听了?要不怎么会听出那语气里淡淡的宠溺? 不满地咬咬唇,转头不理风定尘。他一个回头,却见墨老睁着晶晶亮的眼睛,有趣地看着他和风定尘。不寂露出疑惑的神情,墨老却暧昧地眨眨眼睛,眼神在他和风定尘之间来回游移,不寂当下就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伸手扯了扯墨老的胡须,无奈道:“墨老这是什么表情,都这个岁数了还挤眉弄眼,也不怕脸抽筋。” “啊!”墨老假装惨叫一声,轻轻拍掉不寂的手,宝贝地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说道,“我都不知道,原来不寂你的嘴巴也这么毒,真是被九儿带坏了。” 不寂听了也不表示,只认真低头倒茶,然后递给两人各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一字一句道:“谨言,慎行。”悠悠然喝了一口茶,说道,“墨老可要三思而言,三思而行呐,今晚……荷叶**就只有一只啊。” 淡淡然的表情,只眸中藏着一丝狡黠,微颤的睫羽蝴蝶般蹁跹,是一种极自然极吸引人眼球的风情。一旁的风定尘心中讶然,阳光下如猫儿般的惬意,衣衫半褪黑发如瀑时的慵懒,气愤时似嗔似怒的羞恼,捧书细看时的安静认真,而此刻,孩子气的小小坏心和狡黠……这人的表情,是那般自然而然,随心而至,原来……这个温润如水的人,并不是只有安静的模样。 墨老听言,一双满是光的眼微微一眯,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是慈祥的表情,对不寂说道:“人老了,难免糊涂,之前的话是口误,不寂就当没听到吧。你知道的,年龄一大,常常就会胡思乱想的,不寂就体谅体谅啊……”商量的语气,带着讨好的口吻,墨老微微屈着身凑近不寂,说,“你看今晚……这个天也黑了,又因为这小子的关系,”指了指风定尘,说道,“我连晚膳都没用呢……不寂你看是不是……” 不寂淡淡瞥了一眼墨老,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喝茶,身旁的墨老有些紧张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心中默默念道:荷叶**啊,荷叶**,为了你,我墨老可是把老脸都拉下来了! 一旁的风定尘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心中好笑。这一老一少,每每凑到一起,就总会发生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胡仁德寿宴上的讽对,翁来居壁上的字画,为一点小事而孩子气的逗趣拌嘴……这样的两个人,谁能想到他们就是江湖上那两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时无踪,去时无息的狂医和无影医? 要不是他来之前曾派人调查过,他是绝想不到不寂居然就是那个从来没有涉及过江湖,却留给人们无限遐想的最神秘的独行医者——无影医。称他为“无影医”,就是因为从没有人见过他,也从没有人认得他。江湖上关于这个人的情报和消息是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的,除了与狂医交识这一点,其他的就再难以知晓。 而除了那被传得神乎其技的医术,以及那颇受争议的名声,风定尘对于“无影医”的了解,就只停留在传闻这一层面上。知道墨意闲就是狂医,这并不太困难,加之他与不寂的熟识程度和一些细节上透露出的信息,再结合观察和猜测,得出不寂就是“无影医”这一结论时,风定尘不可不谓是惊讶的。因而,可以说不寂给他的惊喜绝对是出乎意料的。 而现在,传闻中的那两个人,真真切切地就在他的面前。那个一脸紧张不安,为了他所认为的美食而对一个后辈讨好低头的人,谁能想到他就是世人眼中那个喜怒无常,随心所欲,孤傲轻狂的“鹤颜狂医”?而另一旁那个只是微微翘起嘴角,低头喝茶,一脸宁淡表情听着对面老者的“苦苦哀求”的人,谁又能想到他就是从不曾涉及江湖,却让外界许许多多的人猜测好奇并且神往着那一身高超医术的“无影医”? 但不管怎么说,感叹也好,神往也罢。外面众说纷纭,他们备受争议,这许许多多围绕着这两人的话题,在这小小云庄外面是否被议论得热火朝天,这个地方,这两个人,依旧坦坦荡荡地自由自在地生活着,似乎外面的人被划在他们的界线之外,而他们自己自成一世,悠然而惬意。风定尘猜想,墨意闲的不在乎是因为他的狂,他的不屑;而不寂的不在乎,他以为,是因为不寂或许本就不知道,他就是人们口中的“无影医”! 看着不寂和墨意闲两人旁若无人地品茗聊天,风定尘有一股深深地挫败感,他自认为他虽不是万众瞩目,但起码也是存在感极强的人,别的人巴巴地要来和他攀亲带故,他平日是极不齿的,可如今让人忽略得如此彻底,倒也算是一次新鲜的体验。 看看自己一副无奈的样子,又看看他们自得其乐的潇洒模样,风定尘放弃要嘴的行为,只坐在一边看着他们。 不寂虽然与墨老有一样没一样地聊着,但他还是时不时地观察着风定尘的表情。他知道风定尘有求于他们,倘若他是强势请他出庄,莫说墨老不乐意,就是不寂自己也是不愿的,但以风定尘的能力,想要让他去医治某一个人,绝对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只是如今他宁可被墨老这般忽视,这般刁难,也要让墨老答应他出诊,想来是为了某一个人才做到这般的吧。 这种以退为进的方法,恰恰符合了墨老吃软不吃硬这一点,所以墨老才会这么迂回曲折地给风定尘机会,不然他大可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一把毒粉便将人拒之门外。墨老这么做,定有墨老的理由,不管是他的有意刁难,还是有意放水,风定尘所表现出来的行为,都给了不寂足够的尊重。其实说来,不寂对风定尘并没有什么偏见的,相反,一定程度上他是欣赏他的,因为风定尘这个人看似风流外放,但内里却心思若海,深沉内敛,而这种人,一般来说不是极富智慧的,就是有故事的人。 不寂想,或许那个人对风定尘来说是很重要的吧,所以他才肯这样放下身段来。 而这次墨老的来意,不寂或多或少都能猜到一些,怕是出了连墨老都不能完善处理的意外情况,才会在这个时刻匆匆忙忙的来,不然换成平时,墨老想要来云庄,总是会事先知会不寂一声,好叫不寂准备一些他爱吃的东西。 为此,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前,不寂还是不动声色地喝着茶,耳朵里听着墨老前言不搭后语的乱侃。不寂将墨老略显歉意和不安的反应看在眼里,并总结他的话中之话,得出的结论就是:风定尘找墨老去救治他的一个中毒的朋友,墨老原是不肯答应,后来听了风定尘描述的病症,觉得很有趣,才略有松动,又看风定尘态度良好,给出了条件才肯答应。而后便打发风定尘来找不寂,谁知风定尘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送来一张名帖,说是聚鸿山庄庄主李沉舟的寿诞,请墨老前去参宴。墨老原想拒绝,但那送帖之人知道墨老医术了得,才说出送帖实情。其实请墨老去参加寿宴是其次,帮他们少庄主解毒才是主要。后来墨老一问,才知道那少庄主的病症与风定尘的朋友的病症是一模一样的,墨老想了片刻,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跑到云庄来与不寂他一起商量。只是要让不寂同他一同出诊,墨老有些开不了口,所以才有如今的情况。 不寂见墨老一副歉意加吞吞吐吐的模样,与平时老小孩的他判若两人,不寂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很高兴墨老遇到困难能来找他商量,但是若要他去趟江湖的那潭浑水,他真的有点犹豫。 不寂知道,一旦迈出这个庄子,往后的清静也许就不复存在了,以前墨老若是有困难,只要托门徒来找不寂,不寂告解一番,墨老思索实验数次,便也融会贯通了,但这次……怕是连墨老也办不到,不然他也不会是如今的模样。一方面对于不能解的病症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挑战心,使得墨老不能轻易拒绝;一方面,与毒有关的难解之症必须有不寂的帮助才能顺利进行研究,因为唯一会针灸的,又懂得“抽血化验”的,普天之下,就只有不寂一人,但同时,墨老又不想不寂和那些江湖中人打交道,所以难免显得有些不安和犹豫。而不寂将墨老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有了一番计较。 他轻轻拍了拍有些颓丧,又显得有些矛盾的墨老,安抚般地淡淡笑道:“是怎样的毒,竟让你也束手无策?” 墨老一听不寂的语气,惊讶地睁大眼睛,而后又皱眉摇头道:“这……不寂,这不行,我得拒绝,你不能……” “墨老。”不寂淡淡摇头,说道,“在我们故乡,有前人这样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云庄里不出去的。我也说过,凡是尊重生命的人,即便是只有一线希望,我也是决不能放弃他的。何况,这并不是我临时的决定,墨老你知道的,总有一天,我要离开的,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哎!”墨老重重叹了一口气,用既担忧又慈爱的目光看着不寂,说道,“你总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次也还是这样地义无反顾,我一直是知道你的决定的。到那时我也是要跟着你的,你知道我这个老头子无牵无挂的,也就只有你迁就我的脾气,其他人我又是一个也看不上,就是我那些门徒,也没有一个有你一半好的,该教的我也教了,以后就看他们自己的了。而你,我是绝放心不下的,大事无须**心,小事你却是让人不省心的,九儿那小子平时也是没有唠叨错,只是你那些人太惯着你,让你‘有恃无恐’地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得时时刻刻看着你才好。” 末了,墨老微微叹气,伸手磨蹭着不寂的发顶,语带心疼地轻声说道:“不寂,我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所以哪怕是错的,你也放手去做吧。不管怎么样,总是有我墨老在后面支持你的。不要忘了你当初说过的话。” 听着墨老头一次的坦言,不寂低下头,感受着那苍劲的大掌带来的慈爱和暖意,不寂微微眯起眼睛,软软地笑了,答应道:“嗯,我不会忘记的。”当初他找到的活着的理由,就是“心之所向”。 心的方向,才是他活着的方向。而这一刻,他的心告诉他,远方,有两条生命在祈望他的帮助。上苍给了他又一次活的机会,而他又有何资格和理由,去放弃和拒绝别人活着的希望。 所以,他不能自私地固守着自己的宁静。外在环境的宁静不是真的宁静,只有心宁静了,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宁静。而他所求的,不是功名,不是恩德,只不过求得一份心的安然和坦荡罢了。 心之所向,魂之所往在线阅读 心之所向,魂之所往 肉文屋 / 心之所向,魂之所往 心之所向,魂之所往 慕情突现,暂别云庄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慕情突现,暂别云庄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慕情突现,暂别云庄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慕情突现,暂别云庄 聪明如风定尘,当然是知道墨意闲的有意刁难的,像他那样的医者,多少是有些骄傲,有些特异之处的,那样的人并不太好说话,也不太好相处。风定尘以为,像墨意闲这样的人,是从来不会迁就别人的人,而如今,面对不寂,他不仅没有摆出一副狂傲的样子,反而像是一个智慧的友人,慈爱的长者,和颜悦色的模样,让听了传闻和见识到他脾的风定尘咋舌。 他不知道不寂的过去是怎样的,但可以肯定,那会是一块不能人人触之的伤,风定尘好奇但并不鲁莽,他觉得,要了解不寂这个人,就必须要先成为他熟悉的朋友才行,所以这时刻他也不着急着要知道。而不寂和墨意闲之间的默契和牵绊,并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概说的,风定尘认为,他们两人更像是天生就该是互为知己的,或许并非仅仅如此。墨意闲轻狂,这样的人本该是孤独一生,或是极愤世嫉俗的,可是让他碰上温润如水的不寂,一切就都不同了。风定尘想,碰上不寂,是墨意闲的幸运,又何尝不是他的幸运。 待他回过神来,就听见墨意闲对着不寂说道:“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从症状看,应该就是‘慕情’无疑。” 风定尘听此,心中一惊,立马问道:“可是殷飒飒那个毒妇的‘慕情’?” 墨老看了一眼风定尘,点了点头,又向不寂解说道:“不寂大概不识得殷飒飒。她是名副其实的毒妇,为人疯狂偏执,而且十分险狠毒,她为了门主之位已经害死了许多同门,江湖上也有许多人被她所害,不过五年前被她姐姐殷潇潇废去武功,差不多只剩半条命,之后她就失去了踪影了。” 不寂确实不知道殷飒飒这个人,但对于她的姐姐殷潇潇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她不是别人,正是天天在他跟前要他吃着吃那的四婶。 当年四婶就是中了殷飒飒的毒,几乎葬送了命,所幸她后来碰上了刚好出行的不寂,才得以存活。后来,四婶一方面是为了报不寂的救命之恩,一方面是厌倦了毒门中谋权夺位的戏码,便舍弃了姓名和身份,与吴大叔一起跟着不寂来到了云庄。那时,九儿和随心他们已经跟在不寂的身边了。 之后生活了几年,他们也渐渐对云庄,对不寂有了感情,而且当年因为中毒的关系,四婶她也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久而久之便也把不寂当儿子一般疼爱。因此,不寂的饮食起居,除了九儿的照料,也有四婶和吴大叔的细心呵护,几年下来,倒也过得顺畅舒心。所以不寂也是把四婶和吴大叔当作亲人一般敬爱,而且,不寂所了解医理中的绝大部分□和研究都是四婶传授的,几乎所有毒门的绝学她都毫不吝啬地教给了不寂,不寂对此很是感激。 虽然不寂从不制毒,但在他看来,了解毒是学好医术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所以不寂学得很是细心认真。而他也从四婶那里听说过“慕情”。这种毒并不是剧毒,而是一种慢的毒药,服用时间久了,就会让人昏迷,甚至产生幻觉,几乎会让一个人情大变,算是一种“情毒”,顾名思义,这是一段感情纠纷,爱恨情仇的产物。 而“慕情”的制作者,就是殷飒飒。这个中情感原由的曲曲折折暂且不说,单就是这毒本身,也是极其麻烦的。殷飒飒当年心里怨极恨极,“慕情”就是她在那种心态下潜力爆发,一心投入所制,且不说解毒,就是它的成分,连四婶也是只能辨出其中的三种,更何况是普通人? 因此,除了殷飒飒本人,其他人对于“慕情”的药都是一知半解的,而且听四婶说,“慕情”并没有解药。但不寂疑惑的不是“慕情”的成分和药,因为这可以通过他自己的研究得知,他所疑惑的是为什么沉寂了这么多年的“慕情”,会再次出现? 而这不仅是不寂的疑问,同时也是风定尘的疑问。 “当年殷飒飒失踪后,‘慕情’也跟着没了消息,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风定尘其实担心的不是殷飒飒是否会再次掀起风浪,而是担忧把不寂也卷入其中是好是坏?一方面,他怕好友苏锦的病情耽误不得,另一方面,他又担心不寂的安危,真真是难以抉择的境况。 不寂看出风定尘的犹豫和担忧,心中一暖,安慰道:“无妨的,我和墨老一样,也是很好奇‘慕情’的药,去试试也是好的,兴许可以帮上你的朋友。”微微一顿,又道,“只是希望不是什么谋才好。”不寂叹气,爱恨情仇这回事,最是麻烦难解,但愿不要把四婶他们再卷入其中才好。 墨老听了,点头赞同道:“一个万象山庄的苏锦不够,如今又添一个聚鸿山庄的少庄主,外面的那些人,可真是让人不省心。”说罢,他斜睨了一眼风定尘,讥讽道,“怎么你这个乐水山庄的庄主,就没事人一样地坐在这里?!” 风定尘一听,手中端着的的茶险些掉了下来,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墨意闲,见他一副嫌弃加鄙视的模样,风定尘心思一转,对他冷言冷语也不在意,反而“哗”的一声打开玉扇,潇洒地摆了两下,咧嘴笑道:“如果我也出事,怎么能遇上不寂呢?” 说完,果见墨意闲一副气恼的样子,他得意地笑了。既然不寂已经表态要帮他,那么墨意闲傲不傲,狂不狂,和他可没关系了,就算是气急了,也不能驳了不寂的面子,更何况,以墨意闲的为人,是不屑给人下绊子的,所以之前被墨意闲刁难的份,风定尘很是放心,也是十分乐意一点一点讨还的。可见,他风定尘也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 但他显然错算了一个人,那就是不寂。 不寂的脾气好是众所周知的,但同时他又是极其护短的。他见墨老被风定尘一句话噎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心中虽不雅地暗暗瘪瘪嘴,但还是瞪了一眼风定尘示意他收敛一点。 看见不寂一副为墨老抱不平的模样,风定尘也不恼,反而深深一笑,然后才正经地开口道:“聚鸿山庄的少庄主李清皓,其实是和苏锦同时中毒的。” 不寂闻此,眉头一紧,问道:“大约有多长时间了?” 看见不寂严肃的表情,风定尘便知道事情的严重,也收敛起嬉笑的表情,认真回答道:“据此已有一月有余。” 不寂静坐了片刻,转头对墨老说:“明天一早便出发吧,看样子是拖不得了。据我所知‘慕情’虽不至于要人命,但是一旦时间拖得久了,人就会情大变,到最后,怕是会失去所有记忆。而且……”不寂顿了一顿,对风定尘说道,“‘慕情’并不是只有服用这一途径,也可以放入熏香中被人体吸入,如果施毒的人还在,恐怕你朋友的病情是永远好不了的。” 风定尘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心想,苏锦是惹了什么仇家,竟然如此煞费苦心?看样子只好尽快过去了,可是……风定尘看着不寂,表情带着谢意和歉意,说道:“这么赶没关系吗?” “无妨。”不寂摆了摆手,对两人说道,“就定下明天吧。现在先去吃饭,晚上早些休息。” 墨老点头答应,而风定尘则是有些凝重地站起身,对不寂说道:“那我先行回去,好让人明天一早打点好马车和行装。” “天晚了,你今天便留在云庄吧,明天一早可以同我们一起上路。”不寂看着黑漆漆的屋外,挽留道,“只是你的行装要让人另外送来了。” 风定尘看着不寂琥珀色眼眸里的淡然,微微一笑应道:“也好,我现在先让人回去通知一声。”说着,他便走到书桌旁,拿了一只炭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后走到窗边鸣了一声哨,待一个黑影闪现,便将纸条交与他,然后一挥手又让那人离开了。 不寂看着那黑影来去无踪的样子,除了心中感叹武功的神奇之外,并没有探知的欲望。看风定尘打点好了,便带着他和墨老一同朝外面走去。他要离开的事情,还是尽早告诉九儿他们,不然到时又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似乎可以想象的到九儿他们听见他要离开长生镇的消息时,会是怎样一副“惨绝人寰”的样子,不寂想着想着,便无声地笑了起来,心中突然就有了不舍的感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 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未离开,便已开始思念这里,不寂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个小小的云庄,终究是在他的心里扎了了,他已经不能决然地离开这里了。也是,这个地方也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家,哪能轻易地就离开了呢?更何况四婶他们都在这里等着他,他现在也算是拖家带口的人了。 慕情突现,暂别云庄在线阅读 慕情突现,暂别云庄 肉文屋 / 慕情突现,暂别云庄 慕情突现,暂别云庄 万乘之中,灵魂的暖光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万乘之中,灵魂的暖光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万乘之中,灵魂的暖光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万乘之中,灵魂的暖光 窗外无声,是谁家的燕子啄破盛开的桃花,在暮春的绿水里映衬那一份落寞? 风与流云纠缠,淡淡的月光,高高的云层,长空无雁,四月的天,一半繁盛,一半凉郁。 青青翠翠的梧桐,遮挡着窗前半明半昧的月光,徒留清清寂寂的一抹凉色。而月下亭前,有一身影侧立。 淡淡的月色,勾勒出修长矫健的身影,黑色衣袍上,金色的丝线在衣摆袖口处,点点线线地勾出气势威猛的麒麟。高高束起的发,渲染出暗黑的桀骜与孤绝。那双暗金色的眼瞳,沉淀出千尺深潭一般的晦暗,那是深沉而内敛的孤傲与凌厉。 负手望天的姿势,静静而立的身影,埋在黑暗中看不清明的表情,似乎在虚无的漫无边际的时间里一人成世,而人群事物纷纷远去,独他一人在亭中站立,与月对望。 而今,时光流滚安然,一如退散的云烟,转瞬间不见踪影。寒空瘦云,岁月破碎零乱,难以拾捡。待到人散时,方知他是万乘之中,灵魂深处最安静的一抹光。 然而,那个人,这时可安然入睡了?还是也同他一样,望着天上明月,思绪飞到了千里之外?彼时月光清淡,但温暖如旭,而现今,同样的月色下,他却在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感觉到的,只是寂寥和压抑。 空空旷旷的堡中景色,美而不失大气得一如经年,高大浓盛的梧桐树,载满绿荷的湖泊,檐牙高啄的亭台楼阁……这些不曾改的风景,如今在他的眼里,竟是不如记忆中,那个满载着温馨,充盈着药香的小小庭院? 其实,不曾改的是风景,是这个破魔堡,而已改的,是他的心,他的留念。 易无伤看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心中的无数思绪不曾泄露半分,眼底依旧是无波无澜的冰冷。 待在暗处不曾离开的莫离,看着易无伤在黑暗中如一尊雕塑般,不动分毫地负手望天,只觉得这次回来,堡主他有什么地方改变了,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了。 一身肝胆忠心,自小被灌输以堡主为天的思想的莫离,又如何能懂情之一事?即便是桀骜如易无伤,怕是也不能真正懂得情难自禁这一感觉的。 易无伤的心太高,眼神太冰冷,暗敛的峥嵘与威严之气让人不敢亲近。他也太冷傲,冷傲到不屑于被任何所谓的人情世故所羁绊,他不流连风月情浓,不触碰情爱之事。他自小与人疏离,任何人与事都无法入其眼际。因为打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师傅,所以这世间,除了那个已经去世的师傅,易无伤的眼,再从无低过。即便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莫离,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忠心的手下,可靠的伙伴,而什么知心朋友、灵魂伴侣、红颜知己,那些在他看来全都是飘渺虚无的镜花水月。 他见过太多世俗里的险恶风浪和谋晦涩,那些所谓的盟友,所谓的忠义之士,不过都是步步为营的小人奸险之辈罢了。那些虚空的情感,都抵不过一场金色美梦,情思真切转眼便堕入披着繁华权势外衣的怀抱之中。 而人群喧哗,那不过是为了掩饰世态炎凉而已。那些香阁中的软哝媚语,也不过是披着柔情外衣的剔骨钢刀罢了。似乎所有的事物一入尘世,就会沾上俗世里的尘埃,染上红尘中的灰。 易无伤看得太多,也看得太彻,所以即便他依旧在这尘世的泥淖里混迹着,闯荡着,而心,却越来越疏远,直到铁灰的峥嵘世界中只剩下了他一人,站在高高的崖上,负手俯瞰俗世,表情冷傲而孤绝。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样的世间,还有一个名叫不寂的人,不经意间,以他那悄然微弱的姿态,渐渐地渗入他的世界,而那人,似乎混无感觉,依旧清苦如莲子,澈然如流水般,在他人的心底慢慢进驻,宛如万乘之中的一缕阳光,暖彻心扉。 谁言相思苦短,这样的月夜之下,易无伤却只觉得生命在黑暗中鲜活了起来,他的心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淡淡的喜悦和想念,有些甜有些涩,有些难以言明的东西,而更多的,却是了悟和恍然。 微微抬着头,易无伤看着夜空的高处,感受着夜的寂寥,心,随思绪飘向远处。 而这时,蓝肆陌却突然出现在莫离的身边,对着亭中的易无伤唤了一声道:“堡主!” 易无伤的沉思被人打断,微微一皱眉头,却并没有转身,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冷然道:“何事?” “聚鸿山庄庄主李沉舟送来请帖,请堡主参加他的寿宴。”蓝肆陌答道。 易无伤沉吟片刻,问道:“这些事原本由谁负责?” “回堡主,往年都是由属下负责参加的,只是这次李沉舟似乎意不在此……”蓝肆陌看易无伤并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与莫离对看了一眼,又说道,“聚鸿山庄少庄主李清皓中了‘慕情’,那些招募而来的医师都束手无策,李沉舟就打算以寿宴的名义,请来各地医术高超的医者替李清皓解毒。而且万象山庄的庄主苏锦也中了‘慕情’,据探子回报,风定尘此刻正前往长生镇去请‘狂医’墨意闲为苏锦医治‘慕情’。” 说到“墨意闲”几个字,蓝肆陌和莫离明显感觉到易无伤的气息一促,他们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均不知其中缘由。 而易无伤听到“墨意闲”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个清清淡淡的隽秀身影。他静默了许久,才说道:“让人去一趟长生镇。” “是。”蓝肆陌听出了易无伤的话中之意,应了一声,便向暗处的人打了一个手势,然后继续等待易无伤的命令。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堡主有什么其他的吩咐,正当他想告退的时候,易无伤才开口道:“何时赴宴?” “禀堡主,四日之后。”蓝肆陌虽然有些奇怪堡主为什么会问,但还是恭敬地回话。一旁的莫离也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易无伤的背影。因为往年堡中所有有关与其他派别山庄的交往问题,都是由蓝肆陌全权负责的,堡主他从不过问,而这次却不同往常,叫蓝肆陌他们怎能不疑惑。 而沉吟中的易无伤全不知莫离和蓝肆陌的心理活动,只是心中一番计较,然后说道:“明日一早出发去聚鸿山庄,你们下去准备一下。” “堡主要亲自去?!”从不多话的莫离,有些惊讶地脱口问道,然后突得反应到自己的失礼,又立马单膝跪下,道,“是属下逾越了,请堡主恕罪!” 蓝肆陌见平常切磋武功时一派从容,游刃有余的莫离,在这个时候却鲁莽得沉不住气,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但到底是交识甚深的伙伴,难免也有些担心。虽然堡主平日里对他们很是宽容,但他也很清楚堡主不喜他人干涉质疑他决定的脾,所以多多少少是有些替莫离担心的。不过担心也只是有些稍稍的紧张罢了,并不是怕莫离被惩罚或是怎样的,因为他知道堡主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在这种小事上并不过于计较。他和莫离,甚至是和其他堂主一样,他们并不怕惩罚,只是在面对易无伤的怒气和冰冷的气息时,有些招架不住而已。那种噬心跗骨的寒和难以呼吸的冷压,他是再也不想尝试了。 然而易无伤并没有如蓝肆陌想象中那样露出不悦的表情,而只是冷冷吐一句话:“去把堡中所有卷宗送到我的书房,明日出发前过来取。” “可是……”看着易无伤侧身淡淡的一瞥,蓝肆陌头上冒出微微的冷汗,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堡主从落日城刚回来还没有休息就又要离开,而且那些卷宗也积压了有一段时间了,数量很多,怕是一时半会看不完。” “今晚我会处理完的,你让卷阁的人明日亲自过来取。”易无伤转过身看向蓝肆陌和莫离,说道,“莫离下去准备一下,明日辰时便出发。李沉舟的贺礼就由肆陌负责准备。” “是,堡主!”莫离和蓝肆陌异口同声地应道。 “行了,你们下去吧。”说完,易无伤便朝书房的方向走去。而莫离和蓝肆陌看着易无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两人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一同朝院外走去。 “你说,这次堡主为什么要亲自去赴宴?”蓝肆陌边走边问旁边的莫离。 “我怎么知道。”莫离冷淡地回了蓝肆陌一句,便快步地走了起来。 “哎~”蓝肆陌看着莫离“阳怪气”的模样,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怎么回事!你一直跟在堡主的身边,怎么会不知道!” “我又不是堡主,怎会知道堡主想些什么。更何况堡主消失的那些天里,我又没有跟在他身边。”说到这,莫离就想起自己的失职,颇有些恼恨地握了握拳头,又说道,“兴许是和那个‘狂医’有关。” “你是说墨意闲?”蓝肆陌蹙眉问道,“他和堡主有什么关系?”又略一思索,当下反应道,“是……那个人!” “哪个人?”莫离有些不明不白地看着蓝肆陌。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迟钝,练武把脑子练坏了?”蓝肆陌朝他丢了一个颇为藐视的眼神,说道,“你忘了?堡主让人在长生镇暗中保护的那个叫‘云庄’的小院,还有落日城的翁来居,还有还有,那次我们从翁来居出来后,一直跟着的那四个人,其中一个好像与墨意闲交情甚深。” 说着,蓝肆陌就神经兮兮地凑近莫离,压低嗓音说道:“你知道吗,那个长得像个少年似的年轻公子,居然就是翁来居的老板,据说叫什么…‘云上不寂’。”见莫离有些惊讶的样子,蓝肆陌似感慨似叹服地说,“啧啧啧,你不知道,他在浮生茶庄写的对联真是妙绝,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远远看过去可并没什么特别之处,没想到碍…” 莫离听了,细细想了想那人的样貌,清清秀秀的模样,确实无特别之处,只不过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烟水般的温雅之气,端端的是隽秀俊逸。没想到那样的人居然是翁来居的老板,莫离还是有些不太肯定地问道:“你确定你说的人是堡主的救命恩人?” “嗯?什么救命恩人?”蓝肆陌颇有些不着头脑地反问道,“堡主的救命恩人不是墨意闲吗?” “亏你还是天外天的门主,这点情报都不知道?!”莫离极其鄙视地看了一眼蓝肆陌,说道,“‘云庄’的主人就是叫‘云上不寂’,也是堡主的救命恩人。” “我这不是没去查么!”蓝肆陌了鼻子,没趣地反驳,接着他顿了一下,似乎惊觉到什么,立马惊讶道,“等等,当时堡主中的是‘暮生’,并不是谁都可以解的,虽然堡主他有解百毒的丹药,但‘暮生’也不是那么好解的。而且那时堡主又身受剧伤,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如果不是墨意闲,那还有谁有那个能力在那种情况下,不仅把堡主的毒解了,甚至连以前那些受损滞塞的经脉都被医治通畅如初。” “不是说那个‘云上不寂’与狂医交好么?也许是他让狂医替堡主解的毒,通的经脉。”莫离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也对。”蓝肆陌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合理,但具体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如果的确是墨意闲救了堡主,那也就难怪堡主会对“墨意闲”这个名字有反应,但如果不是,又有谁可以解“暮生”,甚至替堡主通经活络?想到那个叫“云上不寂”的俊逸公子,他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在想什么?快去准备吧,别耽误了明天的行程。”莫离看蓝肆陌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地说道。 蓝肆陌思索无果,又见莫离一副认真的模样,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与莫离一个转弯,就消失在转角处。 万乘之中,灵魂的暖光在线阅读 万乘之中,灵魂的暖光 肉文屋 / 万乘之中,灵魂的暖光 万乘之中,灵魂的暖光 莲未开时,暗凝寂寞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莲未开时,暗凝寂寞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莲未开时,暗凝寂寞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莲未开时,暗凝寂寞 另一边,不寂与风定尘、墨老,还有九儿四人,风风火火地往东北边赶去。 途中,难得墨老与九儿两人暂时放下往日的“恩怨”,一同组成了“统一战线”共同“抗敌”——风定尘,而不寂就是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境况下,有惊无险地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莲城。 莲城,顾名思义,就是莲花栖身的繁盛之地。然而,这个念来满嘴含香,清雅无限的莲城,却是一个武林中人,江湖豪杰聚集的胜地。这是因为,三庄中的两庄——聚鸿山庄和万象山庄就在此地,还有极盛一时的情报组织天外天也是在这个莲城里。不仅如此,三年一次的“莲城花会”,以及四年一期的“赛宝大会”都吸引着世人的目光。莲城,不管是他的山色风光,十里莲湖,还是身为武者门的朝圣之地,它都瞩目于世,向人们展示着异彩。 而当不寂的双脚踏上这片土地时,心还是颤动了。 古老的中央门,沉香旧箫横吹的旧时街巷,高大的古香樟树,十里妩媚的湖泊……那些暗淡的城墙,沧桑的繁华,从容而寂寞的莲湖……是的,寂寞,这个在不寂的想象中,该是一个喧闹而繁盛的城市,如今真真切切在眼前了,却是出乎意料的安静和宁谧。 田田莲叶铺满了莲湖,热闹中却反衬出岸的寂寞。无人的岸边,无花无树无亭无阁,所以莲湖是寂寞的,而它却混不在意地自己热闹着,所以它又是从容不迫的。 不寂在湖边站定,想象当这片莲盛开时,该是怎样矛盾地绚烂而寂寞着。是否宋时的周敦颐,也是对着与这相似的莲开景象,写出“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话来? 圆圆的叶上,有水珠流泻,珍珠滚玉盘般美好,只是寂寞地缱绻,无人得见。他是否该有幸,在莲还未盛开的时候,窥探到了它的寂寞,它寂寂无人时的自得其乐? 清雅无限是不寂眼中的景,却不知,他那蓝衣墨发的清隽背影,也是别人眼中的景。若说那一片未盛开的莲是从尘埃出,却不惹纤尘的天然去雕饰之美,那么,不寂就是那淡天暖日下,春绿中一抹无争的云。 风定尘踱步至不寂的身边,一同看着莲湖,解释道:“现在不是莲花开放的季节,所以湖边也没什么人,大多都是去了东边的百花林了。” 陆上百花竞芬芳,碧水潭泮默默香。不寂点点头,表情一片了然。莲不与桃李争春风,七月流火送清凉,只是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罢了。 他的心,总是想着南方,而北方,一直被他刻意忽略了。而如今,见到莲城,他是真正地喜欢上它了。这不仅是因为它风光的美好,更是因为它沧桑地美丽着,从容地寂寞着,它的美丽与人无关,它的寂寞也与人无关,它有它的生命,只是别人不懂而已。只有真正有心的人,才能看见它浸在岁月和年华里的美,才能看见那种繁华之下的静谧与从容。 不寂感慨完了,刚一转身,就见风定尘一直看着他,他露出疑惑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风定尘笑了笑,说道:“你似乎很喜欢莲湖?” “它叫‘莲湖’?很直白贴切的名字。”不寂点点头,说道,“是挺喜欢的。” “那依不寂,应该叫什么名字?”后来赶上的莫意闲,适时地话道,“‘莲湖’虽贴切,倒也过于直白了,听了无味。” 不寂却觉得,莲城与莲湖,天生就该是一起的。既然莲城是莲城,那么莲湖就只该是莲湖,换了其他名字,便觉不到那种自然无华的朴实了。不过既然墨老问起,不寂倒也想到另一个较为贴切的名字。 “莫愁湖吧,它该是从容而淡静的。”莫愁,莫愁,是那个“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的莫愁湖。 “莫愁湖……”墨老沉吟了片刻,赞道,“不错不错,就该是这个名字!”一旁的风定尘也是露出赞同的表情。 而黏在不寂身边的九儿,则是与有荣焉地微微翘起下巴,一副骄傲的样子,对着这一片他原本只觉得绿油油没什么可看的湖,也是真喜欢了起来,“莫愁湖”三个字多好听啊,名字一改,整个湖似乎也灵动了起来。九儿睁着亮晶晶的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不寂,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崇拜! 不寂见九儿的样子,不禁莞尔,他了九儿的头,问道:“饿了吗?”处在发育阶段的九儿,身子也渐渐拔高了,似乎就要到他肩膀了。 九儿摇摇头,牵住不寂的手,笑说道:“刚才在马车里吃了好多糕点,怎么会饿,倒是公子什么也没吃呢。” 风定尘看了一眼九儿牵着不寂的手,然后眼睛一转,看向不寂,说道:“要不先去客栈休息一下,明日再去,何况现在天也快黑了。” “不了。”不寂摇摇头,说道,“我们还是尽早过去,哪怕只是一个晚上,病情也是可能有变的,我不放心。” “就听不寂的吧。”墨老开口道,“既然来了,还住什么客栈,自然是要李沉舟好生招待一番。” 不寂想了一想,对墨老说道:“墨老,你看这样如何,定尘与万象山庄较为熟识,我们先去看一下苏庄主的病情,也好有个大概的了解,到时去了聚鸿山庄,也不至于失礼。而且,现在离赴宴的时间还有一天,我们在去聚鸿山庄之前,最好能做一些准备。” “不寂想得周到,倒是我疏忽了。”墨老了自己的胡子,点头道,“那便先去万象山庄吧。” 于是,一行人就又马不停蹄地赶车到莲城北边的万象山庄。 当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山庄门口已经有人在那里接应他们,想来是风定尘一早便派人通知他们的。 一个穿着深蓝色锦服的俊美公子远远看见不寂他们,就迎了上来,一看见打马走在最前边的风定尘,就扬起阳光的笑容,一扫连日来的担忧沉郁。 “定尘,你终于来了!”苏帛快步走到风定尘的马边,开心地说道。 “苏帛,好久不见。”风定尘利落下马,笑着与苏帛互击了一拳,说道:“苏锦的情况如何?” 听到这,苏帛的笑容黯淡了几分,他蹙着眉,说道:“很不乐观。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风定尘可以体会得到苏帛的担忧,因为苏锦原是一个十分理智内敛的人,如今变成这番模样,怎叫人不担心。 “不寂你看这病症是到了什么程度?”墨老一听苏帛的描述,就立马来了兴趣,他真的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到底“慕情”厉害到了何种程度。 “还未见到病人之前,我不好妄下定论。”不寂淡淡开口,说道,“不过可以推断,应该是到了过度期,如果再错过时候,药麻痹大脑神经,怕是再也救不回来了。” 苏帛一听两人的谈话,就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白发鹤颜的老者与一个俊秀的年轻公子,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于是就好奇地问风定尘:“这几位是?” 风定尘看向墨老,说道:“这就是你们要我请的‘狂医’。” 苏帛听此,眼睛一亮,眼中的希望大盛,惊喜地朝墨老深深一拜:“还请‘狂医’救治我家大哥!” “这我可做不了主。”墨老看苏帛态度诚恳,也不刁难,只是自己的胡子,说道,“这话你还是对不寂讲吧。哦,对了,莫喊我什么‘狂医’,听着别扭,叫我墨先生即可。” “这……”苏帛听了墨老的话,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身边的年轻公子,猜测着这人是否就是狂医口中的“不寂”。 风定尘看出苏帛的为难和无措,就开口向他介绍道:“苏帛,他是云上不寂,这次苏锦的毒还要靠他解。不过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声张。” 苏帛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不寂,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他不好意思地朝不寂作揖道:“不知云……云……” “喊我‘云上’便可。”不寂见苏帛的样子,开口说道。 “哦,不知云上可有把握解我大哥的毒,我大哥中的是‘慕情’。”苏帛也不拘泥于“云上”或是“云上公子”,而是客气有礼地问话,虽然不知道这位年轻公子有什么来头,但见风定尘一副信任的表情,也稍稍地放下心来。 “把握不敢说,但应该能抑制他的毒发。”不寂淡淡解释道,声音依旧温润而干净,“苏公子大可放心,我和墨老会尽力而为的。” 苏帛原本急躁而烦乱的心,在这样澈然而温和的声音里,奇异地平复了下来,他心中讶然,这才细细地将不寂的模样看了一通。 清清秀秀的面容,眉宇间一抹温润,一抹泰然,蓝衣墨发,云一般通透释然。 见苏帛毫不掩饰地打量不寂,一旁沉默了许久的九儿不乐意了,他的“母**”磁场当下就爆发了:“喂,你这人怎么恁的无礼,说了这般许久的话,也不请我们进去,我家公子为了你大哥的事,一直马不停蹄地赶了好几天的路,都没好好休息过,你现在这样看着我家公子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家公子能治好你大哥的病就直说!” 不寂虽然被一个陌生人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也有些不喜欢,但见九儿为了他都炸毛了,心里微微一暖,他轻轻敲了敲九儿的头,软声道:“九儿,不得无礼。” 九儿委屈地看向不寂,见不寂并无责怪之意,眼中除了宁静还有一抹淡淡的暖意,于是就咧嘴一笑,应道:“知道了,公子。”然后朝苏帛一弯腰,道,“抱歉,是我失礼了。”虽然他没错,但也不能让人家因为他的关系而错怪了公子。 “不不不,是我失礼了。”苏帛在九儿一顿好骂下,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又见风定尘皱起了眉头,赶忙向不寂道歉,“还请云上原谅我的无礼,不周之处实是我的疏忽,在下很是抱歉。” 不寂也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又见苏帛态度诚恳,知他不是有意,也礼貌地笑笑:“苏公子太客气了,当下正事要紧,这些小事还请不必在意。” “好了好了。”风定尘看苏帛一副羞愧无措的样子,打圆场道,“别在这大门口站着了,还不快请我们进去?!” 苏帛一听,才反应过来,于是立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道:“诸位里面请。” 风定尘看苏帛走在了前面,这才凑近不寂身边,低声对他说道:“苏帛这人就是有些鲁莽,但人不坏,刚才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他知道不寂不喜生人,所以刚才对苏帛肆无忌惮的打量也是有些生气。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这点小事我怎么会生气。”不寂觉得有些好笑,风定尘是怎么了,在别人面前明明是那样的骄傲不羁,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现在的表情这么认真而诚恳,他都有些怀疑这个是不是风定尘了,“我知分寸的,苏公子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我能理解,虽然心中有些不愉,但到底是我的脾如此,怪不得人,你这个庄主怎么突然就婆妈起来了?若要让别人看了去,指不定觉得你是冒牌的。” 风定尘见不寂并不生气,反而有心思打趣他,也扬起一抹俊美的笑,好不开心地说道:“我知你的脾气,你总是迁就别人的,有错也是往自己身上揽,我若不这样放低自己,心中对你总是觉得歉疚的,苏锦这件事,说到底,原是与你无关的。”风定尘深深地看着不寂,又道,“若我是你,定然是要拒绝的。只是不寂终究是不寂,你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即便到了当下,你怕也是想好了所有的对策的吧。” 不寂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风定尘,说道:“我倒不如你说的这般好,只是不知你这么想,莫说苏庄主是你的朋友,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也是要尽力试一试的。我是一个医者,救死扶伤本是我该做的,拒绝别人活着,我没有这个权利,若要我放弃一条想要生存下来的生命,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说到底,我不过是为了我的心安罢了,所以你也不要那么想。我医不医,与你并无关系。” 见不寂第一次这般剖白,风定尘笑了,眉角眼梢全是柔柔的暖意:“叫你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也就罢了,现在还要你反过来安慰,怎么吃亏的全是你?” 不寂转过头去,但笑不语。心中道,这与吃不吃亏又有何关系。 风定尘看着不寂淡笑的侧脸,想着,不寂啊不寂,这般的你,是要让人心甘情愿地彻底放下心防啊。 莲未开时,暗凝寂寞在线阅读 莲未开时,暗凝寂寞 肉文屋 / 莲未开时,暗凝寂寞 莲未开时,暗凝寂寞 夜深,始医人间惆怅客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夜深,始医人间惆怅客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夜深,始医人间惆怅客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夜深,始医人间惆怅客 在不寂的提议下,几人简简单单地用了晚饭后,苏帛就让人准备好了客房。他本想让不寂和风定尘他们休息一晚上的,但想到墨老和不寂所说的,又有些为难地时不时瞄瞄不寂。 不寂是个明白人,看苏帛一副焦急的样子,就开口道:“晚些时候,等人都睡下了,我便与墨老一同去看看苏庄主。” 苏锦听不寂这样说,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而墨老则是问道:“不寂,为什么要等人都睡下了才过去。” “‘慕情’里有大量的致幻成分,我得保证在观察和医治的时候不出现任何的干扰。”不寂坐在桌边,一边检查着药箱,一边解释道,“而且刚才听苏公子说苏庄主几乎是白天昏迷,晚上清醒,我猜想是他在晚上的时候看到了幻觉,至于是怎样的幻觉,只有今晚观察过才能知道。” “但是……”苏帛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哥他清醒的时候,有时是认得我们的,有时又不认得,而且常常大发脾气,有时候……还像个孩童一样,吵着闹着不肯睡,一开始我们哄着还肯睡,后来我们干脆就点他的睡,只是越是这样,他醒来时脾气越是暴躁,而且几乎整个人都变了。我怕大哥醒的时候会伤人……你看……” “无妨,我自有我的办法。苏公子且放心。”不寂看着苏帛充血的眼睛和青灰的眼袋,看到他眼中的担忧和隐忍,体会到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变得完全陌生的那种无力和痛心,心一软,安慰道,“有些事情必须沉进去了,才会看得更清,也许经过这次,苏庄主会有更深的体会。生命就是在不断地经历磨难,并从中总结出心得体会,懂得了,接下来的路就会更好走了,所以与其担心,不如放手去试。苏公子的苦心,相信苏庄主总有一天会体会的到的。” 苏帛既是感激又是惊讶地看着不寂,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年纪比他还小,在面对没把握的仗时,他竟可以如此地淡然和通透,他并不认不寂是无知,不懂得他的担忧焦虑才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认为是因为中了“慕情”的人与他无关,所以才不痛不痒地说这种安慰人的话,他知道,他是真的能体会他内心的无力和焦灼,因为他眼底的叹惜和认真是那么的明白,那严肃而认真的表情,是一个真正医者该有的。因而,他终于知道,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为什么会让风定尘那样的人心甘情愿地放下身段。或许,这次大哥是真的有救了吧,苏帛想。 看着苏帛渐渐平静下来的神情,不寂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盖上药箱,对墨老他们说道:“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走吧。” 见不寂站了起来,九儿主动背起药箱,乖巧地朝不寂说道:“公子,我帮你拿吧。” 不寂原是不想让九儿跟去的,但看他眼底的担心,也只好作罢,无奈地点了点头。 说完,一行人就朝东厢房那边走去。 夜无明月,也无朗星,山庄里静悄悄的,只些许虫鸣,而东边的院子却明得如火。不寂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回廊,这才到了苏锦的房门前。 房门前的两个守卫看见苏帛,恭敬地喊了一声:“二庄主。” 苏帛只点了点,就推开房门。不寂他们则跟在他的后面,一同进了房间。相比外面,房间里显得很是暗,只几烛火在一跳一跳地明着,屋里似乎没有其他人,因此静得有些诡异。 这时,从里间的屋子突然走出一个人来,对着苏帛轻声喊道:“二哥?” 圆润的嗓音,既不是黄莺出谷的小家碧玉的声音,也不是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的声音,而是明明朗朗地带着些许磁些许柔意的嗓音。 待到那人完全走了出来,在烛火下,显出那纤长的身姿,不寂这才看清那女子的样貌。绿色外衫,白色衬底,蒲柳之姿,但又隐隐含着一股英气,半挽起的头发似媚非媚,别具韵味。眼眸流转间,全是风情和隐隐的犀利。不寂一瞬恍惚,只觉得那个一身决意,眼眉全是风情,在跌落崖底时,扬起一抹最美的笑意的红衣教主,此刻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眼前。 林青霞所饰演的那个东方不败,世人眼中的经典传奇,如今似乎就栖身在眼前的这个女子身上。不寂眨了眨眼睛,只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世间竟是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袖儿,大哥如何了?”苏帛走到苏袖的身边,担心地问道。 苏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紧紧皱着眉头。她看了一眼风定尘,并不意外地打招呼道:“风庄主,好久不见。” 风定尘将目光从不寂身上移开,看了一眼苏袖,点头算是回应。见不寂仍是看着苏袖,风定尘不着痕迹地移了一步,半挡住不寂的目光,说道:“苏锦还在睡?” “没有,醒来有一会儿了,刚发过脾气,现在在玩……”苏袖说了一半,意识到还有其他外人,就打住了话,向苏帛问道,“二哥,这些人是……” 苏帛眉宇稍展,有些高兴地说道:“定尘把‘狂医’请来了。”说着,便把苏袖介绍给不寂他们,“这是我的妹妹苏袖。”接着又向苏袖说道,“这位是‘狂医’墨先生,这位是……嗯……是替大哥解毒的云上公子,这位小少年是云上公子的侍童。” 苏袖朝不寂他们作了一个侧揖,有礼道:“劳烦你们了。”看不出心思的表情,比苏帛更懂得外交手段,平静的眼眸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不寂,说道:“不知这位小公子对‘慕情’了解多少?” “叫我‘云上’便可。”不寂这样说了一句,顿了顿,说道,“苏庄主可是又病发了?这个时段,是病情极容易发生异变的时候,还请让我和墨老先替苏庄主瞧一瞧,容我稍后再向苏小姐解释一下,你看可好?” 苏袖听了不寂的声音,眉尖轻轻一挑,转头看了一眼苏帛,见他点头,便说道:“劳烦了。”说着便带着不寂他们走向内室。 昏暗的内室里,空旷异常,原本那些桌椅都被搬离,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只一张宽大的木床在角落里显得非常突兀。借着微弱的烛光,不寂隐约间看见床帐内半躺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苏帛走上去掀开床幔,对着里面的人影轻喊了一声:“大哥?” 里面的人看了一眼苏帛,并不理会,眼睛一转,好奇地探出头看着不寂他们。披散的发遮住了苏锦的半张脸,但不寂他们还是看见了那发间藏着的轮廓分明的脸庞。 剑目星眸,棱角分明。那本该是内敛而沉稳的神情,此时却如一个孩童般,好奇地看看不寂,看看墨老,又看看九儿。只是在看见风定尘的时候,眸光略略一顿,歪起头来,指着风定尘说道:“我认识你。”说完,便又低下头,自顾玩起手中的木雕和一些小孩的玩意。 苏袖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而苏帛则是强笑着对不寂他们说道:“大哥又变成孩童的模样,你们看……”微微一顿,说道,“可有办法?” 不寂上前走了一步,看着坐在床沿边显得有些沮丧的苏帛,低头问道:“可信我和墨老?” 淡定的语气,带着安抚的魔力,让烦躁不安的苏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而一旁的苏袖看着这样的不寂和二哥,眼神一闪,继而坚定。 “那么,尽力配合我。”不寂说了一声,就取过九儿手中的药箱,打开来,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九儿,吩咐道,“每隔一刻钟洒少量粉末到烛火上,直到我喊停,切记,量不可太多。”见九儿慎重点头,不寂又从箱底拿出几个他自制的口罩递给他们,让他们戴上。 见他们疑惑的眼神,不寂一边准备着,一边解释道:“这是缬草的粉末,有镇定作用,让苏庄主的心情稳定下来,不再出现暴躁暴怒的情况,才有利于病情的观察,我也好取一些血样回去研究。这需要墨老的帮忙才行。”见墨老点头,不寂又继续道,“但是缬草的粉末吸食太多,会让人困顿入睡,所以要你们戴上口罩。” 不寂从另一个瓷瓶里拿出一颗有提神作用的药丸吞服下去,对他们说道:“好了,你们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先退到一旁。” 风定尘他们按照不寂说的退到了旁边,只是几双眼睛好奇地看着不寂的动作。只见他慢慢地在床沿坐下,与苏锦对视了数秒,然后用平静地口吻问道:“在玩什么?” 苏锦定定地看着不寂,像是在打量什么新奇的玩具,眼睛一眨不眨地。就当风定尘他们以为苏锦又会低头玩自己的东西时,他突然指着不寂的眼睛说道:“这个好看!”于是,他就在大家的屏息间,慢慢地靠近了不寂。 而不寂则是放任苏锦凑近他只剩几厘米的距离,然后放稳着呼吸,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苏锦的脸几乎贴着不寂的脸,看得九儿和风定尘他们直皱眉,但又不能发出声音,只好忍着。 夜深,始医人间惆怅客在线阅读 夜深,始医人间惆怅客 肉文屋 / 夜深,始医人间惆怅客 夜深,始医人间惆怅客 慕情里的血色梦靥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慕情里的血色梦靥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慕情里的血色梦靥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慕情里的血色梦靥 兀自在自己世界里的苏锦哪管别人怎么想,他原本还仔细耐心地看着不寂的眼睛,这会又在不寂身上左闻右闻,说道:“香,甜的,苦的。” 不寂一愣,哑然失笑,这人智力变低,鼻子倒是灵了。他从药箱中取出桂花粽糖递给苏锦,说道:“你的鼻子倒灵,我不过吃了一颗,就让你发现了。” 苏锦以为不寂是在夸他,就开心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就着不寂的手,将糖含进嘴里。而后眯起了眼睛,像是品尝什么美味一般。 在一旁看着的苏帛和苏袖则显得有些惊讶,因为苏锦他虽然每当这个时候智力会变得像个孩童,但也是极难亲近的,他们更是不曾见他笑过。又因为苏锦是大哥,在他们心里是如父如兄的,他们敬重他,信任他,甚至是依赖他的,所以即便是变成孩童模样,他们也依旧把他当大哥一样尊重,敬仰。因此他们是从来不曾将他当做孩童哄过的,只有当吵闹得实在不行的时候,才肯哄骗他入睡。 不过不寂并不知道苏帛他们的想法,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苏锦将他的糖一粒一粒塞到嘴里,看他塞得满嘴都是,不寂摇头轻笑:“你这样吃会噎着的,糖都是你的,没有人会抢,你可以慢慢吃。” 苏锦看了看不寂,又看了看手里的牛皮纸袋,然后从里面拿出一颗,递到不寂的嘴边,嘴里含糊地说了一声:“给你。” “不了。”不寂摇头,替他把糖放进纸袋里封好,然后放在他的枕边,说道,“给你放在这里,你想吃了就可以拿,你看可好?” 苏锦点点头,爬到不寂的身边,靠着他,说道:“你是好人,你叫什么?” “不寂,你呢?”不寂挪了挪身子,让他靠得舒服一点。 “我叫苏锦。”他想了一想,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叫不寂?听起来很奇怪。” “因为是我的父母取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寂感觉到苏锦在听到“父母”两个字时,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不寂近距离地观察苏锦的瞳孔,发现他的瞳孔有些放大,眼神也有些涣散。他悄悄地上他的额头,感觉到有些发热,便放轻了声音,问道,“苏锦会觉得热吗?” “嗯?”苏锦有些失神地感受着额头上的凉意,舒服地舒了一口气,回答道,“不会,不过这里,”点了点自己的太阳,说道,“有时会有点痛。” 不寂想了想,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按了按苏锦的耳后,见他瑟缩了一下,不寂安抚地了他的头,问道:“这里也痛?” “嗯。”苏锦重重地点了点头,拉着不寂的手不愿放开,“凉,舒服。” 不寂好笑,也任他拉着。然后又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苏锦几岁了呢?” “7岁了。” 不寂眨了眨眼睛,心思一转,了然。而后他又问道:“你不困吗?” “不困。” “已经很晚了呢,怎么会不困?”不寂问道。 “不困啊。”苏锦很确定地摇摇头,反问道,“不寂很困?” “我也不困。”不寂摇头,“那每天这么晚,你都不睡吗?” “是啊。”苏锦点头,想到什么般,又说道,“睡不着。” “为什么?” “每天晚上都会死好多人,到处都是血。”苏锦有些后怕地环视屋内,然后紧贴着不寂,“爹的,娘的,陈伯的,三嫂的,小蝶的,好多好多人的,他们都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我!” 听到这里,不寂心里一惊,他揽着苏锦有些高大的身子,安抚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背,说道:“怎么会呢?是苏锦做恶梦了吧。” “不是!不是的!不是做恶梦!那是真的!是真的!”苏锦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不寂被苏锦重重撞了一下口,痛得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眼看风定尘就要冲过来,他打了一个手势让他稍安勿躁,然后更温柔地拍着苏锦,柔声道:“嗯,是真的,不是恶梦。苏锦乖,不要激动。” 在不寂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苏锦渐渐安静了下来,他有些委屈地抱着不寂,呢喃道:“真的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不寂轻轻的话语,像是天外飘来的一样,让苏锦的心慢慢地平静了。苏锦紧紧抱着不寂,像是抱着一救命稻草一样:“那时我很害怕,就一直跑一直跑,然后不小心摔了一跤,看,”苏锦把衣衫扯开来,露出肚子上一道狰狞的疤,对不寂说道,“这个就是断掉的椅子腿弄的,那时还流了好多血,我好痛好痛。” 不寂帮他把衣服拉好,便听见苏帛呢喃般说了一句“我以为那是大哥当年被土匪伤的,怎么会这样……” “现在还痛吗?”不寂指着苏锦的肚子问道。 “你哭了?为什么?”苏锦看着不寂红红的眼睛,睁大双眼,有些无措地将手挡在肚子前,说道,“我……我不痛的,真的不痛的,你别哭啊!” 不寂有些哭笑不得,他以为他是因为他受伤才哭的吗,殊不知他是真的被他撞疼了,才掉了泪。不寂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哭,只是眼睛疼而已。” “为什么疼?”苏锦好奇,“我每次看见窗户外面亮亮的,眼睛才会疼,而且那时候都看不清楚东西。” 不寂暗暗记下,然后又问道:“那么,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肚子还痛吗?” 苏锦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不寂,说道:“会,每天晚上都会痛。”指了指帐顶,又说道,“然后就会看见上面一片黑漆漆的,再然后就会有好多星星,都是彩色的,移来移去,我怎么也抓不着。” “苏锦喜欢星星?” “不喜欢。”苏锦撇了撇嘴,回答道。 “那为什么要抓住它们?”不寂问道。 “它们移来移去的,晃得我眼花!”苏锦咬了咬牙道。 “呵呵。”不寂听了,轻轻一笑。这时苏锦突然抓住不寂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看着不寂的眼睛,说道,“不过这里面的星星,我很喜欢,你能送给我吗?” 不寂闻此,微微一愣,继而莞尔,道:“恐怕不行,我拿不出来。”见苏锦失望的神色,不寂从怀中脖子上取下木头挂饰递给他,说道,“不过这个可以给你。” “这是……”苏锦看着不寂手中的东西,研究了一番,惊喜道,“是匹马!” “对,它叫‘云归’,是我好朋友。”云归是当年五十岚送给不寂的生日礼物,不寂很喜欢,因为在这里再也见不到它,对它很是想念,于是就自己亲手雕了一个。 “那以后它就是我的朋友了?”苏锦睁大了眼睛问道,见不寂点头,他又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我没交过朋友,不知道怎么和它相处。” “只要真心爱护它就可以了。”不寂说道。那时的他不懂得什么是真心,直到彻底地伤了,他才知道,那时的他,就只有云归是真正属于他的。只是不知道,现在云归是否已是老骥伏枥,是否还是痴痴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哦。”苏锦应了一声,低着头把玩木雕的挂饰。 不寂看着他微微惺忪的眼睛,心中叹气,终于想睡了吗?眼见苏锦打了一个哈欠,眨眨眼睛一副就要睡倒的样子,不寂动了动,轻声问道:“想睡了吗?” 苏锦听了,立马强睁着眼睛,惶恐道:“你要走了?你要去哪里?” 不寂见他又要激动起来,就立马又挪了过去,拍着他的头说道:“没有,我哪儿也不去,你安心睡吧。” 苏锦不信,紧紧抓着不寂的手不肯放开。不寂无奈,只好坐在原来的位置,任他靠着。 苏锦把头枕在不寂的腿上,看着不寂,许久也不肯闭眼,不寂就问:“怎么不闭眼?” “我睁着眼睛睡,这样就能看见你是不是走了。” “你不是紧紧拉着我的手吗?”不寂指了指相交的两只手,说道,“这样可以放心睡了吗?” 苏锦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说:“可是我现在又睡不着了。”眼睛一转,说道,“你能唱歌给我听吗?以前睡觉的时候娘都会唱歌给我听,不过娘她……好像已经死了……” 不寂见苏锦修长的身体缩成一团,心里也泛出淡淡的苦意,他笑道:“我唱了你就会乖乖睡吗?” “嗯,我会的。”苏锦听不寂愿意唱歌,赶忙点头保证。 “那快闭上眼睛。”不寂敲了敲他的额头,说道。看苏锦真的闭上眼睛了,不寂这才低着头,旁若无人地唱了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 不寂唱完一轮,微敛的眸刚一抬,就见苏锦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意识到一个还算是陌生的男子这样盯着他,不寂觉得有些尴尬,但转而一想,他的智力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而已,便又释然了,于是有些无奈地问道:“怎么不睡?是我唱的不好吗?” “不是,很好听,比我娘唱得还要好听。”苏锦的脸微微一侧,看着帐顶,说道,“我……我不敢睡,我不想看到死人……更不想看到爹和娘他们流的血……”整个身子一转,他面朝着不寂,说道,“不过你一唱歌,我好像就不会想到那些事情了,你能一直唱吗……” 不寂看着他期待的表情,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然后便又唱了起来。就在苏锦就要睡着的时候,不寂朝墨老看了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墨老接收到不寂的提示,便朝床走去,他从不寂的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然后拿着一把小型的锋利匕首轻轻地靠近苏锦,在他的手指上快速地划了一个小口,将沁出来的血接到瓷瓶中,接着就利落地盖上盖子。 当墨老做完这些的时候,不寂看苏锦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并没有过大的反应,人也是迷迷糊糊的。不寂想,应该是缬草起了安神的作用。 “苏锦?”不寂在苏锦耳边喊了一声,见苏锦完全没有反应了。他这才对墨老说:“墨老,换个空的瓷瓶,再挤几滴血。” 墨老应了一声,便按不寂的吩咐,取了新的瓶子,在原来的伤口处又挤了几滴血。等这些做完的时候,墨老把瓶子放进药箱的格子中,防止因震荡而把血样弄翻。 “我有新的发现,只是现在挣脱不开,你们可有办法?”不寂看着自己被苏锦紧紧握住的手,无奈地朝风定尘他们求助。 风定尘走了过来,看着不寂的手腕已经被握的有些发青,他眉头一皱,刚想点了苏锦的睡,不寂就立马阻止道:“位常点会阻塞经脉和血的流通,这样容易使得病情有异。因为缬草的关系,他现在睡的很熟,不会再做恶梦,你把他的手掰开就行了。 闻言,风定尘点了点头,微微使力就把苏锦手的掰开,接着又轻轻地把他的头搬离不寂的腿。不寂的手和腿一得到解放,就感觉到麻麻的酸疼,他揉了揉手腕,又捏捏大腿,然后起身走到墨老身边,说道:“墨老可还记得我上次说的检验血的方法?” “自然记得。”墨老握着不寂的手,一边帮他通经活络,一边说道,“可是为什么要取样两次?” 觉得手没有那么麻了,不寂这才转身对其他人说道:“我们出去再说。”说完便拎起药箱,率先走出了里屋,其他人见了,也纷纷跟着走出去了。 慕情里的血色梦靥在线阅读 慕情里的血色梦靥 肉文屋 / 慕情里的血色梦靥 慕情里的血色梦靥 爱恨情仇,是非曲直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爱恨情仇,是非曲直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爱恨情仇,是非曲直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爱恨情仇,是非曲直 不寂把药箱轻轻摆在桌子上,然后坐在椅子上并不讲话。其他人看不寂这样,都面面相觑,以为他是在沉思,就不敢妄自打断。 良久,直到大家的心里冒出诸多不安的猜测时,不寂终于抬起头,看了苏帛又看了看苏袖,一副犹豫的样子。 苏帛心里一惊,嘴巴张了张,最终没能问出口。而苏袖则是眉头一皱,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她开口问道:“可是大哥他……不能医好?” “并不是。”不寂看他们明显地舒了一口,提醒道,“苏庄主的血样今晚还得让墨老检验一下才能下定论,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那……”风定尘看见不寂眼中的不忍,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慕情’里有大量的致幻成分,这是确定无疑的,所以苏庄主确实每当这个时候会产生幻觉,至于是怎样的致幻药物,要血样检验过后才能知道。”看大家明显对“致幻”这个现代词汇有些懵懂的样子,不寂又解释道,“致幻药,就是指那些食后能使人或动物产生幻觉的药物。具体地讲,就是指那些药物成分可能是某些植物或动物,因它的体内含有某种有毒成分,当人或动物吃下这类药物后,可导致神经或血中毒。中毒后的表现多种多样。比如有的神错乱,有的情绪变化无常,有的头脑中出现种种幻觉,常常把真的当成假的,把梦幻当成真实,从而做出许许多多不正常的行为来。” 不寂缓了一口气,又道:“我刚才检查了一下苏庄主,发现他的瞳孔微微扩张,额头也有些发热,这应该是血压升高造成的,而且听他说不时伴有头痛。你们之前也说他常常脾气会很暴躁,伤人或是摔东西什么的,之后就会陷入昏迷,我想这是因为运动失调的关系,而后进入梦幻状态的这一现象,也是致幻物造成的。”不寂说到这里,将目光微微瞥向内室的方向,说道,“但是我又发现,苏庄主在变成孩童的这段时间里,神和思路都十分清明,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我推断……他应该是回到了当年他7岁时的场景。” 不寂扔下的这个无声炸弹,却在每人的心里发出巨大的响声,他们觉得震惊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苏帛神情有些慌乱地问道:“那……那大哥他刚才说的那些……” “对,那些都是真的。”不寂直直地看着苏帛,看着他难以置信的样子,心中叹息,“那些可能就是苏庄主7岁以前的记忆,如果说他之后完全不记得了,那就是因为有些人一旦亲眼目睹自身能力不能承受的事情,潜意识里会让自己忘记,这在神学领域,俗称‘自我催眠’。” 不寂看着苏帛明显有些恍惚的神情,直白道:“我知道你们也许有些难以接受,但作为医者,有关于病人所有的事情,我都必须如实地告诉你们。”不寂微微一顿,有些干涩地道,“我想你们家,当初是被灭门了…而苏庄主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躲避过灾害,但是他后来又不小心亲眼撞见了当时的场景……对于一个7岁的孩子,那些太过于沉重,所以……” “不可能!不可能的……”苏帛有些挣扎,又迫使着自己不要相信不寂的话,但他知道不寂不会无缘无故骗他们,所以他有些恍惚而呢喃地说道,“师傅他……他说大哥发了烧,才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了,还说爹和娘,只是不要我们了……我和袖儿跟娘从街上回去的时候,发现家里已经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然后师傅抱着满身是血的大哥从火场里走出来……” 苏帛瘫坐在椅子上,失神地回忆道:“我那时只有4岁,只知道师傅说什么都是对的……现在想想,似乎很多都是不合理的,就像……就像师傅总是在我们的面前诋毁我们的爹,总是在喝了酒以后喊着要杀了‘那对狗男女’,并且打骂我们,那时我以为只是因为师傅心情不好才那样的……因为,第二天师傅醒来,又是对我们和颜悦色的,好像前一天晚上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我们三个都是师傅一人拉扯大的,他教会我们许多东西,渐渐地也不打我们了,只是他常常失神地看着远方,有时候看到我们,好像眼里有愧疚,有慈爱,有怨气,有许多意味不明的东西……后来师傅过世了,他才一直拉着大哥的手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现在想来,是师傅一直在忏悔吧……可是,可是……” 苏帛神情痛苦而压抑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低喊道:“他杀了爹和娘,但他又是师傅,是他把我们养大的……这让我怎么恨……” 不寂与风定尘对视了一眼,均发现双方眼里的痛惜和无奈。不寂暗暗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地上一圈圈晕开的水滴,不寂感怀,世上众多的无奈,都不过是命运给你开的一次玩笑而已…… “二哥……”一直僵硬在那里的苏袖,慢慢地在苏帛的椅子边跪下,抱住苏帛哽咽地说道,“这些我都不知道,对不起,让你和大哥承受了那么多……对不起,对不起……” “我和大哥心里一直都是有疑问的,只是我们不敢相信而已……”苏帛看苏袖泪流满面的样子,与平时那个果决的女子判若两人,心中就一抽一抽地疼痛,他深吸一口气,边擦着苏袖的眼泪,边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一会儿才说道,“袖儿那时才不过两岁,什么都还不知道,怎么能怪你呢……” “二哥……”苏袖泪眼朦胧地将头枕在苏帛的腿上,眼中的泪又默默地流了出来。 大家看着苏帛和苏袖的模样,又想到里屋那个神志不清的苏锦,心中感叹世事的无常。一时间,都沉默着说不出话来。而墨老则是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也看过太多的恩怨情仇,虽然对苏家三兄妹的遭遇很是惋惜,但还是理智得没有忘记正经的事,他看着大家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就开口道:“逝者已矣,再大的仇恨也都该烟消云散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不寂被墨老这样一说,也清醒了许多,他站起来刚想说话,就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感到一阵晕眩,险些跌倒。一直站在不寂身边的风定尘,眼疾手快地将险些倒下的不寂揽进怀里,焦急地问:“怎么了?” 几人因为不寂的关系,暂时收起悲痛的神情,纷纷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不寂。墨老拉过不寂细瘦的手腕一号脉,着胡子说道:“睡眠不足,休息不够,这才导致气血不足。不寂身体一直不好,这次是我疏忽了。” 想到不寂连赶了几天的路,不仅睡的不好也吃的不好,到了山庄还没有休息,就跑来医治他们的大哥,苏帛和苏袖都歉疚地看着不寂。 “抱歉,因为我们大哥的事,让你……”苏帛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不寂朝他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等缓过一口气,也不再觉得晕眩了,不寂这才退出风定尘的怀抱,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对苏帛他们两兄妹说道:“我的身体一直比较不好,这不关你们的事,而且事有轻重缓急,刚才是我太急进了,这怎么能怪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医好苏庄主,倒时,我可要连本带利地向你们讨要报酬的。” 看着不寂苍白的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以及眼中的善意,苏帛和苏袖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感激地笑笑。苏袖拉着苏帛站了起来,朝不寂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谢谢你!” 不寂看他们这样,有些无措地忙摇手道:“你们不必这样的。”看他们依旧那般,而其他人也不见阻拦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等真的医好苏庄主,你们再谢也不迟的。”然后他看苏帛他们一副理所当然的信任表情,就颇有些赌气地说道,“你们也太信任我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风定尘看着不寂有些孩子气的模样,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见不寂瞪了他一眼,更是开怀地揽住不寂的肩膀,邪肆地笑道:“不寂这样,是在害羞吗?” 大家看不寂一副被说中而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都纷纷笑出了声,苏帛和苏袖两人也暂时抛开那些不愉快,微微地翘起了嘴角。 不寂搔了搔脸,心想,这回倒是娱乐了大众。看了一眼苏帛和苏袖不再沉痛的样子,心中感叹,算了,能让他们不再想着那些事,也算是做了好事,娱乐便娱乐吧。 “好了好了,我和不寂今天就住同一间,还有一些事情要商量,你们剩下的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吧,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帮忙的。”墨老笑够了,就拿出狂医的气势说道。 苏帛和苏袖他们自然是同意的,风定尘也无话可反驳,反观九儿,则是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撅着嘴对墨老说道:“公子和你睡,那谁来照顾他啊?” 墨老看九儿的样子,就指着他的嘴巴说道:“看,都能挂油瓶了,分明还是个孩子嘛,到底是你照顾你家公子,还是你家公子照顾你啊?” 九儿一听,当即就气得跳脚:“你,你,你个老顽固,我家公子都没说什么呢!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和你们一起住!” “一间房只有一张床,你打算睡地上吗?”墨老着胡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你倚老卖老!”九儿怒气冲冲地说道,“睡地上就睡地上!” 不寂看着两人又杠起来的样子,叹气抚额。风定尘见不寂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好笑地低头看着不寂:“这两个人让你很不省心吧,不如和我一起睡?” “你凑什么热闹啊。”不寂淡淡看了一眼风定尘,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他走到九儿跟前,如往日那样,着他的头,对他说道:“今晚我和墨老要讨论一下病情,还要研究出一套治疗的方案,明天有很多事情要九儿帮忙,九儿今晚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就来帮我,好吗?” 轻轻柔柔的语气,像是催眠一般,令听者宛若身置软绵绵的云层一般,飘飘然地找不到方向。莫说对不寂向来言听计从的九儿,就是身边的几个大男子,听了不寂的话,也都忍不住要点头答应了才好。 “嗯。”果然见九儿乖巧地点头,“那公子也早点睡啊。” “嗯,我会的。”不寂应了一声,然后对苏帛说道,“麻烦苏公子让人带九儿去休息。” “云上太客气了,和定尘一样叫我苏帛就好。”苏帛见不寂点头,又道,“我带你们回房去吧,哦,还有,虽然万象山庄的药房不比皇的,倒也是品种十分齐全,云上和墨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吩咐好了。” “这是自然。”不寂点点头,然后便拉着九儿的手,跟着苏帛他们走出苏锦的房间。 爱恨情仇,是非曲直在线阅读 爱恨情仇,是非曲直 肉文屋 / 爱恨情仇,是非曲直 爱恨情仇,是非曲直 夜试百草,解药初成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夜试百草,解药初成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夜试百草,解药初成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夜试百草,解药初成 不寂和墨老回到房间后,就立马开始血样的检验。因为设备还比较简陋的关系,不寂和墨老只能进行初步的试验,他们把血样与其他药物放在一起,并观察其反应变化,然后把观察到的结果一一记录了下来。虽然检测过程十分简单,但每一步都必须十分小心谨慎,不能参入其他杂物,免得影响判断。 尽管测验结果可成为判断的依据十分有限,但好在不寂熟识各种药物的药和特点,在眼观察得到的细微反应中,不寂还是敏锐地发现了症结所在,并且经过多次反复验证,最终将“慕情”的成分都弄清楚了。 墨老脱下自制的简易棉布手套,着胡子满意地笑道:“总算是都弄明白了。” “是啊。”不寂舒了一口气,敲了敲有些酸痛的肩膀,叹息道,“想不到看似简简单单的一种药,它的成分居然如此复杂。” “殷飒飒当时大概也是恨极了,才把各种药混在一起。最后会制成这样的药,大概连她自己也是没有料到的。而且,想必她自己也是不清楚这些成分的。”墨老坐在不寂的身边,端起一杯茶喝道,“还是不寂比较慎重啊,谁能想到苏锦在清醒时与昏迷时,所发挥的药效是不同的,如若不是你大胆猜测,并让我取了两份不同时间的血样,这些成分,怕是只能知道其中的一部分罢了。” 墨老看着不寂收拾着那些瓶瓶罐罐的背影,感叹道:“不寂啊不寂,想我行医数十载,竟是再也没见过比你更优秀的医者了,真不知你那些看似奇奇怪怪却行之有效的方法,到底是如何想出的?我还是那句话啊,究竟是怎样的好山灵水,竟能育出你这般人物,倘若有这个机会,我墨老定要走上那一遭啊。” 不寂听了,只避重就轻地答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管是人还是物,就总有他们的独特之处,关键在于你是否细心发掘。而我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懂得一个道理罢了。” “什么道理?”墨老好奇。 不寂转身看着墨老,笑道:“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墨老睁大眼睛,将这句话消化了以后,朗笑道,“好生辟的话!不寂啊,你那脑袋里,究竟还装了多少好东西?” “这些不过是前人总结下来的经验教训而已,我不过是善加借鉴罢了。”不寂微笑着转过身,继续摆弄着桌上东西,说道,“‘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这句话,其实是我家乡以前衙门里的捕快他们,所遵循的一个办案原则而已。我觉得这和行医有相通之处,便套用了过来。” 墨老点点头,觉得不寂说的很有道理。他想了想,问道:“既然知道了‘慕情’的成分,那么可有解毒的办法?” 不寂从备用袋里抽出一张纸和一炭笔,一边在上面涂涂写,一边说道:“虽无十成把握,但七成不在话下。” “好在‘慕情’的成分全是致幻类植物,没有其他动物的毛发血什么的,也没有什么有机化学物,相较于其他一些混合类致幻物,‘慕情’检验起来步骤简单了许多。”不寂将检验的结果与自己的猜测进行对照,并把自己的推断也写在纸上面,然后开始计算着几种解药的成分和含量,“不过虽然如此,‘慕情’也有它令人感到十分困扰的地方,你看……” 墨老走到不寂的身边,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桌上那张已经被写得满满的纸张。 “天仙子、颠茄、醉心桃、马钱子、山茄子、桔黄裸散曼德拉草,这七种植物虽然都可致幻,但它们每一种都有其特,所以解药也必须针对每一种特来制作。”不寂点着纸上写着的几种药,对墨老说道,“即便做出了‘慕情’的解药,能够去除这几种致幻植物产生的药效,但是体内那些已经被人体的血、内脏所吸收的毒,依然是残留在人体内的,它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人的健康的。” 人们往往将注意力集中在使用者身上,而忽视了毒药的解毒,因此解毒的技巧并不高超,这并不是一个虚构的小说中的世界,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着的空间,因而,不寂认为世界上并不存在万能的解毒药,使用解毒药只有取决于毒药的类型、用量、用法及时间等等。 墨老听了不寂的话,很是赞同,他说道:“如果不是不寂以前跟我介绍过许多种草药,现在纸上写的的这些,我怕也是只认得其中的三四种的。这些草药稀奇古怪,药也非按常理便可了解,时至今日,没有人解开‘慕情’也是在情理之中。”他惊叹地看着不寂写在纸上的那些解药的成分和含量的推算,笑道,“所幸的是有你不寂在。”眼眸中光闪闪,墨老一副明了的模样看着不寂,道:“想来,不寂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了吧?!” 不寂但笑不语,但墨老还是从不寂的表情上看到两个字:你猜。 墨老一笑,指着不寂药箱的底层,说道:“有这个在,那些余毒,还不能清干净吗?” “知我者,墨老也。”不寂笑着拿出放在药箱底层的针灸布包,说道,“针刺疗法中,呼吸困难取内关,呕吐取中脘、内关、足三里,牙关紧闭取颊车、合脊,昏迷取人中、涌泉等位,而解毒,则取曲池、三交。” 墨老听着不寂细致的解释,也认真地将不寂所讲的记在脑中。他拿起纸,细心地浏览上面解药的推算,然后指着上面的三处说道:“其他的药,我大致都明白了,只是这五味子、娑罗子、狼毒,又是何物?有什么功效?” “五味子富含多种维生素与类黄酮,能够增强免疫机能,保护肝脏和肾脏,延缓衰老。它不仅补气益神,而且具有美容功效。至于何为‘维生素’、‘类黄酮’和‘免疫机能’,之前我曾向墨老解释过,墨老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不寂讲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医理和术语,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寂点点头,继续说道:“至于娑罗子和狼毒,则是祛疾类草药。所谓‘祛疾类草药’,就是指能够平衡人体机能,缓解病痛的草药。娑罗子,又称‘马栗’,因为马很喜欢食用这种植物的叶。娑罗子可防治静脉曲张、静脉蜘蛛纹、毛细血管破裂等症状。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的血管尤其是静脉会越来越脆弱,这是衰老过程的重要步骤,也是静脉曲张等症状的成因,娑罗子可以提高血管壁的韧,预防血管扩张。而狼毒,则具有强烈的通便、助泻和利尿作用,可迅速缓解腹部水肿和手足肿块。这几种药都是修复人体机能所必不可缺的。” 墨老听了恍然大悟,然后略略一想,便融会贯通:“因为‘慕情’里那些致幻药,不仅对脑神经损害大,其实对人体经脉和内脏损伤也很大,所以你写的另一味药基本上都是调节机能,固体培元的?” “对。”不寂含笑看了一眼墨老,然后说道,“其实我还发现了一样很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墨老听了眼睛一亮,赶紧问道。不寂手指一点,墨老顺着不寂的指尖,就看见“山茄子”三个字。 见墨老疑惑的眼神,不寂解释道:“我记得我以前就向你介绍过‘山茄子’这种植物的,只是忘了它还有另外一种作用。我原以为‘山茄子’只有在我们家乡才有,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让我碰上了。”不寂略略一顿,有些兴奋地说道,“山茄子除了能致幻,制成粉末能让人上瘾之外,其实它还有麻醉镇痛的功用。山茄子含有一种毒素,吃多了能使人血压升高、全身震颤,逐渐进入梦幻状态,但也可以用来作麻醉剂,如少量服用,具有兴奋作用。就和罂粟一样,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罂粟,不过既然有山茄子,罂粟应该也是有的。” 墨老听了不寂的话,同样有些兴奋:“就是说以后的‘外科术’就可以给病人止痛?!” “是的,山茄子配草乌、川芎、当归等煎汤内服,可进行中药手术麻醉,术后一般恢复良好。”不寂觉得这次真是不虚此行,居然让他找到了医药中,最实用的一种药——麻醉药。 “这真是一大收获啊!”墨老习惯地着自己的长须,一手还抓着药单不断地点头,“好,好,好,这‘慕情’总是是有解了!”将纸上的内容看了又看,他又问道,“不寂,我记得你那里有几味药很强的处方药啊,为什么不用那个?” “苏庄主中毒时间比较长,身体机能损害大,不能强补。而且那几味药都是合成药物,但是这些不同,这些只是草药而已。”不寂把桌子整理好,一边回答墨老的问题,一边把瓶瓶罐罐装回药箱里。 “草药与合成药有什么不同?” 不寂答道:“草药与合成药物的区别在于,草药具有完整,而合成药物则是单一孤立的物质。其实呢,大自然创造植物,与创造万事万物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那就是‘平衡’。完整的草药具有内在的平衡,有害成分会为其他成分所中和,而有益成分的功效则会因类似的成分而得到提高,这些都建立在草药完整的基础之上。而合成药物一般仅包含单一的活成分,提高其功效的唯一办法是增加浓度,但这样也会增加药物的毒。所以,合成药物尽管药效迅速,但对身体其他部位的副作用也强烈得多。” 理好药箱,不寂又走到床边,开始整理睡觉的床铺,“在医药治疗中,草药与合成药物二者缺一不可。合成药物药峻猛,药效剧烈,能够迅速克制那些直接威胁生命的严重症状;而草药功效持久,并且没有严重的毒副作用,更适合慢病和轻微症状的长期治疗。” “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有的学啊!”墨老开玩笑地说道,又看不寂一刻不停地忙着,就走到他身边,阻止道,“我来吧,忙了一天,气都没喘一口,身体怎么吃得消?” 不寂摇头,依然铺着棉被,不让墨老动手:“你‘老’我‘弱’,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谁干不是干?更何况不过是铺个棉被而已,有什么吃不吃得消的?” “你总是理多,我说不过你。”墨老见不寂不肯让,只好在一边帮忙。 等铺好了棉被,不寂说道:“现在只要去山庄的药房里找到所需的草药,就可以制成解药了,不过在解毒之前和之后都必须用针灸辅助。明天一早我就去给苏庄主做一次针灸。” “嗯。那样后天也赶得上去聚鸿山庄,先把大毒除了,余毒就慢慢来吧,不然两头跑也够呛的。” 不寂点点头,然后走到柜子边拿出自己的包袱,对墨老说:“墨老先睡吧,我想去沐个浴。” “都这么晚了,忍一忍就过了。”墨老不以为然地说道。 “呵。”不寂见墨老撇嘴的老小孩样,捂嘴轻笑,“我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不沐浴,赶了几天的路,都没有好好沐浴,叫我和灰尘一起睡,我可睡不着,而且沐浴可以放松身心,有助于睡眠呢。” 不寂说着,便从包袱中取出衣物,往外走去。墨老穿着就寝的衣服,看着不寂纤细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和衣躺下。 夜试百草,解药初成在线阅读 夜试百草,解药初成 肉文屋 / 夜试百草,解药初成 夜试百草,解药初成 水中池边,情之缱绻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水中池边,情之缱绻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水中池边,情之缱绻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水中池边,情之缱绻 不寂是问了那些值夜班的守卫,才知道山庄里面是有温泉的,这不可不谓是惊喜的。对于在日本生活了将近十年的不寂,温泉在他的生命里是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的。因为不管是养父,还是五十岚和千里他们,都是很喜欢泡温泉的,就连不寂,也是在他们的影响下,渐渐喜欢上了泡温泉。 而如今,坐在温泉池中,看着氤氲而升的雾气,迷迷蒙蒙的眼际中,只看得见白茫茫与四周白色大理石墙交织在一起的模糊一片。不寂的身很累,但心却很平静。他甚至可以平静地在这块陌生的地方,想起二十一世纪的种种。然而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的,不是明枫,不是五十岚,不是那些悲伤的往事,而是那记忆深处,那段已然逝去的年少轻狂…… 那个樱花盛开的季节,他还是一个少年,怀揣着梦想,憧憬着川端康城书中的那个雪国。“穿过县境的长长隧道,就是雪国了……”不寂如此相信了,便拉着千里,兴冲冲地踏上寻找雪国的道路。 他们踩着厚厚的落英,一路且歌且行。“雪国”中著名的“雪国汤”近了,他迫不及待的模样,让千里既无奈又好笑。千里说这不过是汤泽的温泉罢了,而他却固执将那温泉叫做“雪国汤”,因为,那是一个多么让人憧憬和向往的名字啊。 那温泉叫他忘不了,那温泉里的清酒叫他忘不了,那汤泽的怀石料理叫他忘不了,那对他纵容无度的千里,也叫他忘不了。如今,那些回忆渐去渐远了,他才恍觉,当时年少轻狂时的他,原也是可以大哭大笑的……那樱花树下,嬉笑的身影渐渐淡了,淡在了迷雾里,淡在了岁月年华里……而他,是被时光静置的尘,如一株无人问津的水莲花,默默在烟水里低吟浅唱—— “白色樱瓣,飘飘款款醉 留恋的草,凝碧肩相对 拈涩百花轻惹菁吹 人淡如珊兰漫幽碎 雨水与阳光错肩 沉沦逝樱的荏苒 眼哭蓄泪,泪双空垂 不过是花开花影坠 何必为谁,笑得人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退 ……” 往事啊,就如尘烟迷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潜伏在你周围,偶尔触动灵魂,便像那风中罂粟,摇曳着散发致命的忧伤,宛若一杯隔夜苦茶,饮之割喉。 不寂看着水中幽幽飘散的长发,心道,看,时光的脚步在他身上踏过,带走了他的回忆,却留下了这墨黑的痕迹。 翻过身,趴在池子边,不寂闭上了眼睛,感觉温暖的水在他的身上漫过,而他如一株水草,随波逐流。水轻轻地摇晃,摇晃,带着疲累的身,平静的心,渐渐地进入了黑甜的梦。而梦里有什么呢?是故乡吗?不,故乡是一个人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它只能留在记忆里面。 梦里,是他的江南。是那个他一直一直固守着的江南梦啊…… …… 浅浅的脚步,黑色的锻靴,轻轻地靠近水池。一双流光四溢的狭长眼眸,此时正敛着一抹幽黯的光,黑褐的瞳孔里,清晰地倒影着趴在池边的人儿。 柔软的发丝,此时安静服帖地遮住半个玉一般的面庞,只露出半个脸颊上淡淡的一抹绯红。也许是真的累了,平日里总是微微颤着的纤长睫羽,此时也静静地覆在那双温润的眼眸上。菱唇嫣红,一改往日淡淡的粉,竟像是吃了女子的胭脂一般。然而那红,不是艳俗,不是妩媚的红,而是一种似天真似妖娆的红。 而那细瘦的身骨,如一株安静的莲,默默地趴伏在岸边,似乎在等待绽放的季节。洁白如玉的背,一半露在氤氲的空气里,一半埋入温热的水池里,而微微荡漾的水波,一下一下轻轻地漫过,温柔而细致。 有人说,众生如同池塘中的莲花,有的在超脱中盛开,其他则被水深深淹没沉沦于黑暗淤泥中;有的已接近于开放,它们需要更多的光明。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那七月里的六月之莲,隐而不放,因为他将繁华,都敛在了内里…… 灿烂的是心意,却非外表的浮华,纯真是本色不是装饰,温润是习惯而非面具。只有真正的接触了,才能真正地了解这个人。 风定尘蹲下身来,不自觉地伸手拂去那脸上的发丝,玉一般白皙的脸,突地就那么映入他的眼。 如玉容颜,如墨黑发。白墙转角,夜空之下,水影当中。 有风无雨的天空,柳绿逐流水,几枝花随风。池中人儿静静眠,池上之人默默看。 良久良久,直到池中的人,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风定尘才猛地回过神来,他犹豫了一下,俯下身轻轻唤道:“不寂,不寂,醒醒,你泡得太久了。”见睡着的人未有一丝反应,他又喊了两声,“不寂,不寂?” 怕是真的累坏了吧。风定尘看着不寂睡得毫无知觉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腰,将他从水里打横抱了出来,也不管是不是弄湿了自己的衣服,接着又取了一旁干净的衣服给他裹上,最后深深吐了一口气。看着安睡在怀的容颜,风定尘有些好笑,又有些淡淡的宠溺,心想,这人明天要是知道今晚的事,那该是如何的恼羞成怒?而怒便怒吧,这人却从不骂人,也不打人,只是自己一人吃着闷气,茶色眼睛气得尽是湿漉漉的雾气,看起来既可爱又委屈。 无言而温柔地紧了紧臂膀,风定尘大步流星地抱着不寂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明天一早,他肯定是要气恼的,既然如此,那便气个彻底吧。如果这副样子被墨意闲瞧了去,那不寂他还不气得暴跳如雷?想到这,风定尘当即否定,以这人子是绝不可能出现那样的情况的,那么,又会是怎番模样?风定尘心中一阵期待。然后,便乘着夜色,一个起跳,飞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人影渐去,空空荡荡的水池边,只留下一抹还未散去的叹息和缱绻。 …… …… 黑发在白色的枕头上铺散着,双手虚握着轻轻搭在棉被上。身体,微微蜷缩着,而唇,淡淡地抿着,是安静而孩子气的睡姿。 风定尘支着头,侧躺在床外侧看着不寂睡着的模样,嘴角含着一抹笑。 一起一伏的膛,淡淡的吐息,如茶香一般清雅,被褥里,全是他身上浅浅淡淡的药香,是那种带着甜味的苦意,不粘滞不苦涩,反而甘醇清灵的味道。 天越发亮了,晨曦透过床幔照了进来,轻轻地打在宛若青瓷般的脸上,平和而淡然的柔光, 仿佛山涧倒映的明月,安然,静谧。 不多久,原本安安静静的睫羽,此时微微颤抖了起来,一下一下,就像在风定尘的心尖上拂过。 眼睑缓缓开启,霎时间眸光四溢,只是朦朦胧胧地还未甚清明,茫茫然地睁着,没有焦距。风定尘看着那湿润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深怕惊吓了眼前的人。没有想到的是,那眼眸只是在他身上轻轻地撇过,又缓缓地闭上了。风定尘看着不寂,一阵好笑,心道:我有的是耐心,且看我们慢慢磨。 过了好一会儿,不寂的眼皮动了动,又颤颤地睁开,复又闭上,连着好几次同样的动作,这才终于不舍地睁开了眼。但见他缓缓转过头去,眯起眼睛,用脸颊轻轻地磨蹭着枕头,一副舒服而惬意的样子。 风定尘看着猫儿一般慵懒的不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寂听到声音,动作一顿,然后缓缓抬起头,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风定尘看着那双湿润而无辜到了极致的眸子,只觉得呼吸一滞,心跳竟是漏了一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然后支着头,戏谑地看着不寂,说道:“舍得醒了?” 晨间的嗓音,带着一股磁和魅惑。只是对于尚处在惊吓中的不寂来说,那简直如一道“旱地惊雷”,炸得得不寂“在凄凉的风中零零落落”,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风定尘听了,嘴角的弧度又扬起了几分,只觉得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凑近不寂,在他的耳畔颈侧温热地吐息:“嗯?你的床上?你确定?” 暧昧的语气,暧昧的动作,让不寂大大地皱起眉头。他微微一挪坐了起来,躲开风定尘,然后捂着耳朵看了一眼风定尘,便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可是万象山庄的客房都长了一个样,他又能看出什么,但是墨老不在,就很好地说明了问题。 不寂微微低下头,看着被面,问道:“昨晚在温泉池里……” “你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风定尘拉起被子,将穿的单薄的不寂裹了裹,看着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不寂,叹了一口气,道,“你太累了,在温泉里睡着了,我刚好路过,看你快晕过去的样子,就把你抱回我的房间了。” 他的确是路过,只不过是特意路过。他原本只想去看看苏锦的,只是在路过墨意闲和他的房间的时候,看见房里的灯还亮着,就知道他们还在讨论解药的事情。而后听见不寂款款而谈的声音,他就停下了脚步,驻足在转角处静静地听着。后来不寂拿着衣服去找外面的守卫问沐浴的地方,他不放心,才跟了上去。于是就有了之后的事情。 不寂知道风定尘并没有骗他,可是,一想到自己在泡温泉的时候睡着了,之后还被一个男人抱了回来,而且还……还…… 他实在很是郁闷,如果对风定尘发脾气,那就是无理取闹,可是说不生气,那又是不可能的,因此,有气不能出的滋味真的是很难受,就像心里燃着一把无名的火,灼得你坐立难安,而你又无计可施。 风定尘看着不寂咬着唇,一副既是憋气又是无辜的模样,知他皮薄,怕太过了会适得其反,便不再逗弄他。于是就转移了话题,问道:“要起来吗?” 不寂抬头看了一眼风定尘,在他的注视下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然后掀了被子,利落地起身。看到衣架上挂着的自己的外衫,就一把抓起披在身上,有些尴尬地对风定尘说道:“我先回房了。” 风定尘注视着不寂略显僵硬的背影,并不答话。 不寂走到门口脚步一顿,拢了拢外衫,微微低着头,细声道:“昨晚……谢谢你。”说着便打开门,急急地走了,竟是连鞋也没穿。 身后,风定尘慵懒地坐在床沿,随意的姿势透出一股不羁,而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直到后来,再也憋不住地微微弯腰笑出声来。如果没有看错,那致的耳尖上淡淡的粉色,是他害羞了吧。这人……这人真是太可爱了,即便是害羞,也是这般的不动声色。 等到风定尘笑够了,这才起身穿衣,然后拎起昨晚拿来的不寂的鞋,也朝门外走去。只是他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散去。 水中池边,情之缱绻在线阅读 水中池边,情之缱绻 肉文屋 / 水中池边,情之缱绻 水中池边,情之缱绻 淡淡心,晨间话病理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淡淡心,晨间话病理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淡淡心,晨间话病理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淡淡心,晨间话病理 不寂回房时墨老已经醒来了,他看着不寂光着脚的样子,微微挑了挑眉,然后用一副暧昧的口气说道:“怎么,出去沐了个浴,连鞋子也洗没了?要你找个一整个晚上?” 不寂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说道:“墨老莫要调笑我了……只是在温泉池里睡着了……” 见不寂不欲多说,墨老也知趣地不再开玩笑,他拎着自己的药箱,对不寂说道:“赶紧把衣服穿好,该出去用早膳了,今天忙着呢。” “嗯。”不寂点点头,进屋快速地整理自己的仪容,又拿出一双鞋穿上,然后也拎着自己的药箱,与墨老一同出去了。 饭桌上,苏帛、苏袖、九儿和风定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墨老和不寂两人拎着各自的药箱双双出现,就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公子,你起来了?”九儿一看到不寂,原本僵着的脸迅速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九儿,早上好。”不寂对其他人点了点头,然后浅笑地看着九儿,又对一旁的下人摇摇头,示意自己动手,然后把药箱放在旁边的案上,自己拖着椅子在九儿身边坐了下来。 感觉到有一股视线跟随着他,不寂微微抬头,见风定尘正托着下巴笑看着他,不寂立马想起刚才的事,有些尴尬地错过风定尘投来的视线,低着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早膳。 一旁观察入微的墨老,着胡子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并不开口。一双睿智而略含慈爱的眼睛,从不寂身上转向风定尘时,微微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厉色。 风定尘看了一眼墨老,嘴角又扬了几度,那眼中不复迷茫和戏谑,只一抹明明白白的坚定和微不可觉的霸道,似乎对墨老的警告并不为意。 大概是感觉到他们三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九儿、苏帛和苏袖有些不着头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三人对视一眼,皆耸肩表示不知。 也许是气氛太过于怪异了,不寂抬眼看了一眼墨老和风定尘,见两人没事人一样地笑着,一个漫不经心,依旧游戏姿态,一个意味深长,眼眸闪着光。他疑惑地微微歪着头,不甚其解,似乎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 而聪明如苏袖,稍微观察了一下几人的表情和行为,又联系前前后后风定尘对不寂的态度,只是略一思考,便明白其中深意,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只是在一切还未明了之前,也不好妄下判断,所以也只是静观其变。更何况,这种事,外人可是不好随便干预的,而她,不过是觉得好奇,觉得有趣罢了。想想风定尘这样的人,也许将来会有吃瘪或是踢到铁板的时候,那会是怎样个表情,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见苏袖的眼神在风定尘和不寂身上流连,还笑得别有深意,苏帛更是疑惑连连,总觉得过了一个晚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好了好了,快开饭吧,过一会我和不寂就要开始治疗苏锦了,别婆婆妈妈的。”墨老看众人都磨磨唧唧的样子,有些不耐地催促道。 一听自己大哥的名字,苏帛就立马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是,快开饭吧。”说着,便打了手势,让一旁准备碗筷的下人离开,他知道墨老和不寂不喜欢人多,就让那些人都退下了。 用餐前,不寂似是想到什么,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问道:“苏庄主可用膳了?” 苏袖听了,放下手中的碗,摇头道:“还没,大哥他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还未醒来。” “大哥以前也常常昏睡,不过这次好像睡得很安稳。”苏帛有些高兴地接话道,“他虽然总是昏睡,但也经常梦靥,不过并没有醒来,只是大喊大叫的,我们好几次不小心被大哥伤了。而这次,大哥他是真的睡得很安稳,表情也很平静。”苏帛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己的头,又道:“我刚才去看过大哥,见他睡着的样子,还以为……还以为大哥他……已经好了呢……” 不寂可以理解苏帛的心情,说道:“因为缬草的关系,所以苏庄主才睡得那么稳,我昨天让九儿连续往烛火里加缬草粉末,就是为了今天的治疗,如果苏庄主醒来还是如以前发病时那样狂躁,会对治疗非常不利,也可能会伤上加伤。在我看来,病者的心情和状态,以及周遭的环境,对治疗过程都是极其重要的,马虎不得。” “那……”苏袖顿了顿,问道,“我现在去叫大哥起来用膳?” “不,没有用过膳更好。”不寂见大家都一副疑惑的样子,就解释道,“过一会儿我要给苏庄主做一次针疗,在那之前要喝点汤药,空腹吸收药效会更快。” 大家了解地点点头。之后就安安静静了用了早餐,也不再说话。 等到那些下人又再次出现,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到后,不寂这才把昨天晚上整理出来的那张药单给墨老,说道:“墨老,时间有限,你和苏帛去山庄的药房找那些需要的草药,我先去给苏庄主做针疗。等药材找齐了,制了解药给苏庄主服下,之后的疗程才能顺利进行。” “嗯,也好。我们分头行动。”墨老点头,对不寂的提议毫无异义。 “九儿,你现在替我去煎了这副药。”说着,不寂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纸袋递给九儿,说道,“记住,文火慢熬,煎成半碗,期间人不要走开,待熬有白色泡沫,就用勺子把泡沫弄掉,知道吗?” “你放心吧,公子。”九儿信誓旦旦地向不寂保证,一副认真的样子。 “嗯,九儿办事,我自是放心。”不寂九儿的头,笑道,“药熬好后,立即送到苏庄主房间。” “嗯。”九儿点头应下,便拿着药让下人带他去厨房了。 不寂看了看苏帛一副很想跟去的样子,说道:“苏帛,找取药材的过程十分重要,几乎关系到人命,苏庄主有没有救,就得看你们要找的那副解药了。找药的过程中,丝毫的错误都是不允许的,在药材没有弄错的情况下,它的含量必须分毫不差。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幅解药事实上对于没有中‘慕情’的人来说,是另一幅毒药,而对于苏庄主来说就是以毒攻毒,所以它的成分含量必须控制得十分准。我希望你能带着你信任的人去帮助墨老,毕竟在下毒之人还没有任何线索之前,我必须保证苏庄主身边,以及整个解药配置过程中,不出现任何可疑的危险人物。” 看不寂讲得认真,眸光严肃而谨慎,苏帛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神,将不寂讲的话一字不差地记在脑海里,他慎重地点点头,答道:“嗯,我明白了,如果墨先生需要,我会多派几个人一起去的。至于药房那里,这几天我也会让人守着的。” 而一旁沉默的苏袖听了不寂的话后,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云上,你的意思是,下毒的人…就在山庄里?” 苏帛一听,也看着不寂。之前他们确实也曾经怀疑过,甚至后来还彻查了一遍,但并没有任何线索,但听不寂这样一说,他又有些担心。 而不寂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以推断的口吻说道:“这很难说,因为中了‘慕情’的人,不只苏庄主,还有一个是聚鸿山庄的少庄主,所以下毒的人也许就在万象山庄的暗处,也许是在聚鸿山庄,又也许在下完毒以后就离开了。但不管怎样,我们在明,而下毒人在暗,所以都要小心谨慎才是。” 苏帛和苏袖点点头,齐声道:“我们会注意的。” “那么,我这就先过去了。”不寂转头对苏袖道,“麻烦苏袖小姐安排一些人在苏庄主的房门外面守着,这次针疗主要是为了让苏庄主恢复意识,所以整个过程要十分安静,不能出现任何大的声音,不然一旦苏庄主再次发病出现狂躁的症状,那么针疗就不是救他,而是害了他。” “我知道了。”苏袖点点头,立马起身,说道,“我这就去安排。”见不寂点头,她和苏帛对视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慎重和希望,安抚一笑,便转身朝外走去。 不寂再次检查了一下药箱,确定没有露拿的东西后,也站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去,墨老和苏帛找好药后直接来苏庄主的房间,至于定尘……”看着一直沉默的风定尘,不寂顿了顿道,“来帮我吧,苏庄主万一再次发病,能制住的,也就只有你了。” 见不寂一旦认真起来,就忘了先前的事,也不再躲闪着避开他的眼睛,此时又看他如此信任的表情,风定尘自信而桀骜地笑了:“但听君命。” 不寂看了这样的风定尘,也微微弯起了眼眸,说道:“那么走吧。”转头又看了一眼墨老,说道,“拜托了,墨老。” 墨老依旧气定神闲地着胡子,一副从容的样子,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道:“不寂且等着,我墨老的脚步,可不是一直停留在三年前的。” 不寂看着墨老的背影,微微一笑,刚要转身背起药箱,就见风定尘已经把它拎在手里,正温柔地笑看着他。 不寂的笑容一顿,抿抿唇,有些无措地转身道:“我们也走吧。”说完,也不管后面的风定尘,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被晾下的风定尘,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大步地跟了上去。 淡淡心,晨间话病理在线阅读 淡淡心,晨间话病理 肉文屋 / 淡淡心,晨间话病理 淡淡心,晨间话病理 几回魂梦,醒彻识海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几回魂梦,醒彻识海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几回魂梦,醒彻识海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几回魂梦,醒彻识海 当不寂和风定尘来到苏锦的房间的时候,苏锦也恰巧醒来,他正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帐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不寂和风定尘对望了一眼,无声地走了过去。 感觉到自己的上方投下两道暗影,苏锦目光一转,看到不寂他们时,表情微微愣怔。 “定尘?”苏锦看清风定尘的脸时,无意识地喊了一句。 风定尘先是看了一眼不寂,见不寂并没有任何反应,有些疑惑地看着苏锦:“苏锦?” “是谁?”喃喃了一句,苏锦微微往后缩了缩,“你是谁?” 风定尘看苏锦的样子,眉头一皱,低头问不寂:“这是怎么回事?” 不寂摇摇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静观其变。” 风定尘闻言点点头,便不再讲话。然后退到不寂身后随意地站着,只是一双眼睛格外留意苏锦的动作,深怕苏锦突然病发伤到了不寂。 不寂自然不知道风定尘的想法,他往床又靠近了一些,微微倾着身,问道:“苏锦,可还认得我?” 苏锦听了不寂的声音,猛地一抬头,惊喜道:“不寂,原来你没走!” 不寂轻轻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看着苏锦:“昨晚睡得好吗?” 苏锦掀开被子,往不寂身上靠去,委屈道:“我还以你走了……” “啊,昨晚我的手被你抓疼了,所以在你睡着后就去上药了。”不寂将袖口一掀,露出手腕上那圈淤青,对苏锦道,“看。” 苏锦一低头,便看见不寂细瘦白皙的手腕上,那圈青紫的痕迹异常鲜明突兀,他有些慌乱地握住不寂的手,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对不起……” “没事的。”不寂淡淡地笑了笑,依旧是不愠不火的声音,“看,不是上过药了么,而且也没有那么疼。”指指苏锦的头,又道,“和苏锦的疼比起来,这个一点也不算什么。” “不寂……”苏锦用手指点点了不寂受伤的地方,见上面果然有一层淡淡的透明色膏状的东西,他凑近闻了闻,说道,“凉凉的,很好闻。” 不寂身后的风定尘看着苏锦的样子,眉头大大地皱了起来,他走过去稍微拉开了苏锦,对不寂说道:“不是要针疗么?” 苏锦被风定尘这么一拉,有些生气地瞪着风定尘,怒道:“你是谁?!干嘛拉我!” 风定尘也不理苏锦,只是定定地看着不寂。而不寂看着风定尘,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有些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说着,就安抚地拍了拍苏锦,解释道:“他是我的朋友,风定尘。苏锦以前也认识的。” “我认识?”苏锦微微皱着眉头看着风定尘,然后又问不寂,“朋友?他是不寂真心对待的人?” 风定尘听苏锦这么一说,原本有些犀利的眼眸闪了闪,略带一丝笑意地看着不寂。而不寂被这个奇怪的问题噎住,又感受到风定尘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是的。” “那……”苏锦眼睛一转,看着不寂,“我也是不寂的朋友吗?” 不寂微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苏锦,见他期待的眼神,无奈地点点头。苏锦见此,开怀地往不寂身上一扑,将他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不寂,笑得好不开心:“那我也是不寂真心对待的人啦?!” 不寂一不留神就被扑倒在床,他看着头顶上方雀跃的苏锦,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风定尘则是捏了捏拳头,恨不得一拳打晕苏锦,他咬咬牙,走上前一把拉开苏锦,然后扶着不寂坐起来,冷冷地对苏锦道:“再来一次,就打残你。” 不寂揉了揉额头,颇为头痛地看着两人,喃喃道:“你们真的是朋友吗?” “什么?”风定尘和苏锦一同转过头,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寂看看风定尘,又看看苏锦,见两人的表情竟是如出一辙,抿唇一笑:“没什么?你们别吵了,好吗?我有很多事要问苏锦。” 还是那种轻轻浅浅的温润,听来如山泉涤过,清澈干净;淡淡的一丝柔意,却让人的心,也慢慢衍生出一种柔软。而那月光一般温存的笑容,让两人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然后不自觉地点点头。 不寂见两人如此,也舒了一口气。他转头看着苏锦,问道:“苏锦还没有告诉我,昨晚睡得好吗?” 苏锦想了想,答道:“嗯……很好啊,都没有再看见那些事情了。而且……”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而且脑子里都是不寂唱歌的声音,整晚整晚都睡得很好呢!” “那就好。”不寂微微一笑,又道,“那……想不想以后都不看见那些不好的事情?” “可以吗?”苏锦睁大眼睛,一脸惊喜地看着不寂。见不寂肯定地点头,他连忙应道:“想,当然想!我再也不想见到那些事情了!” “我会帮你把那些东西从脑海里去掉,不过苏锦要帮我的忙才行。”不寂说道。 “我可以帮忙?”苏锦用手指了指自己,好奇道。 “嗯,愿意吗?” “当然愿意!” 不寂让风定尘取来药箱,拿出里面的针灸布袋,打开,对着一脸好奇的苏锦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苏锦左看看,又看看,最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些是银针,可以帮你把这里面,”不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不好的东西去掉。” 苏锦看了看那些细细长长,泛着银色光泽的银针,想了想,一阵哆嗦,往后一退,犹豫道:“这个……是要往我头上扎吗?”他死死地盯着不寂,深怕不寂点头。 不寂自然看出苏锦的怯意,他抽出一银针,对着自己的手腕比了比,道:“这个一点也不疼的,你看……”说着,就要往自己的手上扎去。 风定尘知道不寂医术高超,也知道他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医疗器具,更知道不寂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受伤,但见这样一长针就要扎进那瘦弱的手腕里,心还是猛地一颤。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不寂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见那淡茶色眼眸里的疑惑,风定尘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伸出自己的手,说道:“我来吧。” 不寂看着风定尘,又看了看银针,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激地笑笑,也不客气,抓着风定尘的手,对着手腕内侧,即小指延伸至手腕关节与手掌相连的一侧扎了下去,边说道:“这是神门,可防止失眠,是针灸经常取用的位之一。”抬头笑看着风定尘,问道,“可觉得疼?” “不,只是有些微麻痒。”风定尘有些好奇地看着不寂轻轻捻弄针尾的样子,竟真的不觉得疼。他低头面对着不寂,惊奇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寂拔出银针,拿出酒棉布擦了擦针头,但笑不语。 “真的不疼吗?”一旁看着的苏锦好奇地看着他们,见风定尘从头至尾都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心里微微动摇。 风定尘对苏锦摇了一下头,便又看着不寂下一步的动作。只见不寂不动声色地,快而准确地将一银针扎在了苏锦的脖子上,然后浅笑着问道:“可觉得疼?” “嗯?”苏锦丝毫没有察觉,不明就里地看着不寂。 “这儿……”指指苏锦的后脖子处,不寂笑得平静,“疼吗?” 苏锦正打算用手一,不寂就制止住他的动作,道:“别动。”他拿着另一银针,当着苏锦的面,准确无误地扎入他的发顶,说道:“看,不疼吧。” 原本有些惊吓住的苏锦,当闻到就在他面前的不寂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气的时候,慌乱的心也慢慢地平息了下来。然后头顶上的位处,感觉到一点点的酸麻,也有些发胀,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光线并不很充足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人微微的呼吸声。而苏锦就在不寂轻柔的针疗中,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不寂扎得差不多了,就将针拔了出来。刚一低头,就见苏锦一副快要睡去的表情,心中无奈,针疗都能睡着,又不是按摩,有那么舒服吗?轻轻拍了拍苏锦,说道:“不可以睡,苏锦。” 这边不寂刚说完,就听外间的房门被推开,原来是熬好药的九儿正端着药走了进来。 “公子,药好了。”九儿稳稳当当地端着药,走到了床边。 “正好。”不寂朝九儿笑笑,说道,“辛苦九儿了。” 九儿腼腆地搔搔脸,一脸笑意。看着不寂端着药正要喂苏锦,九儿就道:“公子,我来吧。” 不寂摇摇头示意不用,然后自己端着药面对着苏锦,说道:“苏锦,现在得把这碗药喝了,这样,那些不好的事情,就会通通消失的,而且我在里面加了一些甘草,不会太苦。” 苏锦看看黑漆漆的药,又看看不寂,见不寂只是静静地笑看着他,苏锦这才就着不寂的手,将整碗药一口气喝了下去。完了,还抬起脸,摆出讨赏的表情。 不寂笑道:“乖。”说着,就把一颗桂花棕糖塞到了苏锦的嘴里。而苏锦则是笑眯眯地含着糖,一脸的开心。 只不一会儿,苏锦就眨了眨眼睛,满脸的困顿。不寂算了算时间,心道,差不多了。这般想着,苏锦就头一歪,睡倒在床上了。 “我在里面加了一些使人昏睡的药,现在必须让他处于神放松的状态。”不寂看了一眼不解的风定尘,淡淡解释道。“再做一次针灸,苏庄主就能恢复意识了。”说完,不寂就拿着银针,认真地在苏锦头部的几个位上扎了起来。 这一次的针灸尤为重要,不寂不敢大意,全身心地投入。他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捻弄着针尾,控制好力道。过了好一些时候,不寂一一拔去苏锦头上的银针,看着睡得依旧沉稳的苏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用袖子擦去额头上冒出的细汗,然后低头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拔开木塞,放在苏锦的鼻子底下。 看见苏锦的眼皮颤了颤,不寂这才收回瓷瓶,塞上木塞放回药箱中,而后便等待着苏锦的苏醒。 几回魂梦,醒彻识海在线阅读 几回魂梦,醒彻识海 肉文屋 / 几回魂梦,醒彻识海 几回魂梦,醒彻识海 灵魂的苏醒与沉灭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灵魂的苏醒与沉灭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灵魂的苏醒与沉灭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灵魂的苏醒与沉灭 当苏锦睁开眼睛的时候,原先眼底那抹璀璨的天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尚未完全清醒的迷蒙,以及那份灵魂里透出来的深沉。 不寂为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在风定尘身边站定。天真啊,那是一份多么难能可贵的东西啊,当时光流逝而过,一切都将不同了,什么年少轻狂,什么烂漫天真,什么两小无猜,这些,都将败在光的乱箭下,物是人非。 “这是……”苏锦缓缓地坐了起来,觉得头有些痛,又有些胀,他边揉了揉太阳,边朝不寂这边看来,当他看见面无表情的不寂时,微微一怔,眼底的光芒明明灭灭,有些复杂,又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而不寂并不知道意识完全清醒的苏锦是否还认得他,但他明白,一旦苏锦的意识恢复了,那么,那个童心未泯的7岁苏锦,便会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他觉得惋惜,惋惜那个只是在苏锦和其他人的生命中,只占微小一部分的人,就那么消失了;他觉得无奈,无奈那个苏锦只是这样一睡,便永远地沉眠于黑暗的虚无中,而人们,也许终将不再记得他了……那么,他是否真的存在过呢…… 不寂微微低下头,不去看苏锦。他想,墨老说得对,他们既不是神,挥手便可救众生出得苦海,却也不能转身释然,只得在尽他们所能后,无奈地叹息。即便学医已经多年,在当年学校里的时候,见到的那些也不过是没有生命的标本罢了,而今在这个世界里,他虽也见过许多人的生生死死,但从未有一条生命在他手底消失过,而现在……不寂微微叹气,身为医者,他还是不能如常面对这样的情况碍… 因为不寂的心思隐藏的太好,所以当时并没有人注意到不寂的失落和无奈,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刚刚醒来的苏锦身上。 “定尘……”在不过片刻的时间里,苏锦就记起了所有的事,当他看见风定尘时,千言万语都含在了喉咙口。 风定尘了解地拍了拍苏锦的肩膀,说道:“醒来了就好。”一个“醒”字的深意,在场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含义,也颇为感叹地点点头。 苏锦感激地对风定尘笑笑,然后一双眼睛一转,又落在了不寂的身上。 不寂感觉到苏锦的注视,微微抬眼,淡然的凝眸处,已无丝毫波澜。看着这样深沉的苏锦,特别是那份隐隐的枭雄气质,以及那看似喜怒不形于色的外表下的峥嵘和心机,不寂心里那股淡淡的失落,又更加地明显了。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苏庄主,身体可觉得有样?” 苏锦听得不寂一声“苏庄主”,眸光闪了闪,然后平静地笑道:“已经无大碍了。这次真的十分感谢你,以后若有需要,我万象山庄,定万死不辞。 听了苏锦的话,不寂敛着眸,淡淡点头,便转头对风定尘说道:“这里已经无事,我先去墨老他们那边了。”说着,也不等风定尘的反应,就拉着九儿的手,背起一旁的药箱,走出了房间。 苏锦和风定尘望着不寂的背影,两人脸上的表情不一。沉默了片刻,风定尘抱臂抵着墙,望着紧闭的窗户,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你也中招了。” 苏锦收回目光,起身拿起衣服慢慢地穿了起来:“当时是我大意了。这件事我会自己亲自查的,定尘你们无需搅进这潭浑水里。” “与聚鸿山庄有关?”风定尘转头看了一眼苏锦,问道。 苏锦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虽然目前没有什么证据可以确定,但十有八九是聚鸿山庄的人,因为那天我与李清皓在紫阳楼的事,只有我的心腹和聚鸿山庄的几个人知道。” 风定尘点点头,说道:“我可没那闲工夫管你们的事,你只要不要再像这次这样,把苏帛他们急得跟什么似的。而且……”微微一顿,又道,“连墨意闲都惊动了,看你这次怎么向他付报酬,虽然金银财宝你万象山庄多的是,但碰上墨意闲……” 风定尘下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苏锦也是明白的。他自然是知道墨意闲的特异之处,但此时,他并不担心这一点,而是……苏锦犹豫了一下,盯着风定尘的眼睛,道:“不寂……他……” 听到“不寂”两个字,风定尘一双微微眯着的狭长眸子,瞬间犀利了起来,他看着苏锦一字一句道:“苏锦,这件事原与不寂无关,他能出来救你,完全是因为他太善良了。你该知道,一旦被人知道他会医治‘慕情’的事,那将会把他推入何种境地!你若要报答他,那就在事后将这件事情完完全全地忘记!”深吸一口气,风定尘缓了缓语气道:“墨意闲是从皇出来的,他看过太多的谋黑暗,所以他对于江湖的那些事也是深谙其理的,对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但不寂不同……” 踱至窗下,推开窗门,看着院子里深深浅浅的绿,风定尘叹息般地说道:“他是个安静的人,子是安静的,生活是安静的,虽然有时候安静得令人心疼,但他有他自己的世界。他的心很软,不忍拒绝别人,但他是聪慧的,他的聪慧是无人能及的,他将所有的事看得明明白白,就是这次的事,他也是看得比谁都通透,他知道怎么做,就算最后会伤害到自己,不利于自己,只要能帮得上他所谓的‘尊重生命的人’,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不愿放弃。在我看来,他是太善良了,可是他自己却说,这只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心安罢了。”不自觉地温柔一笑,又道:“他说他不能一辈子就待在那个小小的云庄里,但是……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有机会去伤害他,以及他固执地守着的那个小小世界。” 风定尘转过身,一双往常里漫不经心,潜含着嘲弄的眼眸,此刻正凌厉地望着苏锦,说道:“即便是你苏锦,我也是不允许的。” “定尘……”苏锦扯了扯嘴角,有些干涩地说道,“我并没有想去伤害他……他救了我,倘若不报答,我总觉得歉疚。我知道他在这件事情上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会招致灾祸,所以才觉得有愧于他……更何况……”那尚未清醒时的事,其实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的淡然,他的温柔,他的安慰,他那充满药香的怀抱,他那婉转低吟的歌声…… 在他从未享受过温暖的灰色人生里,那些都像是镜花水月般让人要拼命珍惜,他又怎忍心去伤害那样的人……那样如月如淡淡暖光的人…… 完完全全地忘记?苏锦苦笑,怎么……可能呢…… “何况什么……”风定尘看了一眼苏锦,随口问道。 “不……”苏锦低头,避开风定尘探究的眼神,说道,“没什么。我……定尘大可放心,他怎么也是万象山庄的救命恩人,我如何也不可能将他置于危险的境地的。“ “那就好。”风定尘点了点头,说道,“让你下面的人都注意点,切不可将这两天的事传到外面去。” “我知道的。”苏锦应道。 “出去吧,苏帛他们也该等急了。墨老他们应该还在药房配药,我们先去大厅。”说着,便转身朝外面走去。后面的苏锦穿上外衫,也踩着从容的步子,跟上了风定尘。 …… …… “墨老,如何?”不寂携着九儿,跨过药房的门槛,对低着头正在忙碌的墨老和苏帛说道。 “不寂?”墨老一抬头,看见不寂时,原本有些沉重的脸,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你来的正好。” “是出了什么差错了吗?”不寂看着墨老的表情,有些担忧地问道。 “倒不是什么差错。只是有一味药,万象山庄里没有,这里的药剂师也没有听说过。”墨老停下动作,向不寂走来。 对一旁的苏帛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不寂问道:“是什么药?” “婆罗子。”很自然地接过不寂的药箱,两人双双入座,一副长谈的样子。 对两人日常习惯了如指掌的九儿,一见两人的架势,就眼明手快地上去为他们各倒一杯茶,然后安静地退至一旁。 “婆罗子理气宽中,和胃止痛,在这副药中必不可缺啊。”不寂转头看着九儿,对他招招手,然后拉着九儿熬药时因为一直摇扇而有些红肿的手看了看,又从药箱中取了药膏细细地给他涂上,“不管如何,也要让人找一找。” 涂好药膏,不寂拍拍九儿的头,说道:“九儿下去休息吧,我和墨老有些事要讨论。”说完又对一旁的苏帛,道,“苏庄主已经醒了。” “大哥醒了吗?”苏帛看着不寂,随意地应了一句,过了一会儿又猛地一震,盯着不寂的表情不确定地问道,“是……清醒了?” 不寂还没有答话,旁边的九儿翻了翻白眼,说道:“你大哥已经醒了,不再是那个缠着我家公子要糖吃的那个讨厌鬼了。” 不寂屈指敲了敲九儿的脑袋,虽苏帛道:“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和墨老。” 苏帛一听,立马撒开脚冲了出去。身后的九儿看着苏帛那么大个人还一副鲁莽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对不寂道:“公子,那我也先出去了。” 不寂点头,看着九儿出去后,才转头与墨老低声商谈了起来。 灵魂的苏醒与沉灭在线阅读 灵魂的苏醒与沉灭 肉文屋 / 灵魂的苏醒与沉灭 灵魂的苏醒与沉灭 万象之中,吾意已定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万象之中,吾意已定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万象之中,吾意已定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万象之中,吾意已定 “刚才我和墨老把万象山庄所有的药册都翻了一遍,确定没有‘婆罗子’这一种草药。”不寂把刚才与墨老商讨的结果告诉苏锦他们,“好在第一味药的材料都找齐全了,‘慕情’的毒大可不必担心,今天我和墨老会先把第一味药先配出来,至于这第二味药,须等上数日才行。” 不寂看了一眼墨老,墨老明白地点头,接话道:“第一味药去毒,第二味药补身,之后再做一次针灸祛除余毒,伴之三周食疗,即可痊愈。”将不寂刚才写的那张食疗菜谱递给苏帛,墨老又道,“明天我和不寂去参加聚鸿山庄的寿宴,届时可以问问聚鸿山庄是否有‘婆罗子’。” 苏锦起身,朝不寂和墨老抱拳道:“有劳墨先生和云上公子了,苏锦感激不尽。”苏帛和苏袖见状,也起身行礼。 墨老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转头问不寂:“你看是不是早些把药配了给他服下,好观察一下药效如何?” “我也有此意。”不寂点点头,接着就问苏袖,“苏袖小姐,昨日我吩咐你准备的东西,可有着落?” “嗯,已经准备好了,可是现在就要?”见不寂点头,苏袖和苏锦打了一声招呼便朝外走去。 “公子,是什么东西啊?”九儿看着兀自和墨老聊着什么的不寂,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扯扯他的袖子问道。 不寂回头,撞进九儿一双满是好奇的眼,他笑笑道:“就是你每周都要喝的东西。” 果不其然,一听不寂说的,九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咂咂嘴怪叫道:“啊~公子,那个有点腥的东西可以治病?” 不寂柔和的眉眼有说不出的笑意,他摇摇头,说道:“牛是好东西,虽然不能祛病,但对身体却是大有好处。你现在正在长身体,多喝点牛可以长得高,而且牛可以稀释体内的毒。”九儿的脑袋,不寂问道,“怎么,九儿讨厌喝牛?” “嗯……也不是……”九儿有些忐忑地瞄了不寂一眼,回答道。牛是公子特地让人弄给他喝的,虽然那味道很怪,但他很开心,如果说讨厌的话,公子会伤心的吧,九儿低着头想。 看九儿闪烁地避开他的眼睛,不寂明了地笑笑,说道:“九儿不喜欢吧。” 九儿倏地抬头,见不寂只是淡淡地笑着,他微微撅嘴,支吾道:“也不是啦……就是……就是味道有点怪而已……” “呵。”不寂捂嘴轻笑,“在我家乡,牛可是大有用处的,几乎家家都是缺不得它的,而且味道有很多种,也都很好喝。可是这里没有我们家乡的那种制作工艺,因而只能煮沸饮用,所以它的味道有些腥重,不过呢,这里的牛纯度很高,都是极天然的,对强身健体很有帮助。这样,我以后试试看能不能把那腥味去掉。” “嗯。”九儿开心地点点头,扬起的笑脸全是明媚,“公子,我喝了牛,以后就能长得比公子高,对吧?” 虽然九儿无心的话直击不寂的痛处,但不寂还是点头道:“对,会长得比我高。”说完,不寂拿起杯子饮了一口茶,以掩饰他嘴角无奈的笑。 而一旁的风定尘和墨老看得明白,自然知道不寂的无奈之处,皆好笑地看着他。不寂咬唇刚想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就听门口传来苏袖的声音。 “云上,你要的东西。”说着,就见一名下人从苏袖的身后走出,将牛往桌上一摆,然后又自觉地退到门外。 不寂看着桌上桶装的牛,嘴角暗暗抽了一下,心中无奈,只是喝而已,不是拿来洗澡的啊。难道这里的物价如此便宜?不寂暗自摇头,哪怕再贵,以万象山庄的财力,怕也是冰山一角吧。 微微叹气,不寂转头对苏锦道:“要委屈苏庄主了,请尽可能多喝一些牛。” “哪里。”苏锦温文地笑笑,又对不寂道,“叫我苏锦便可。” 不寂点头,并不答话。看着苏锦喝了两大碗后,桶里的牛仍剩下许多,不寂眼眸一转,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他回首看看墨老,又看看风定尘,眼眸弯弯,道:“忙了一早上,墨老和定尘该口渴了吧?喝些牛润润嗓子吧,对身体很有好处。” 墨老着自己的胡子,瞥了一眼九儿端着牛一副既期待又微微嫌恶的模样,他镇定地朝不寂笑笑,很是仙风侠骨的样子:“刚才喝了些茶,已经不渴了,再说我的身体一直很好,不用补。” 而风定尘则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端了一碗牛,站在不寂的面前,笑得颠倒众生:“不寂无须担心我们,反倒是你一直身体不好吧?”将碗凑近不寂的嘴边,风定尘微微弯下腰,看进不寂的眼睛,笑得好不欠扁,“你说的,对身体有好处。” 不寂看了一眼“道貌岸然”的墨老,又看了一眼坏笑不止的风定尘,他用手指轻轻推开嘴边的碗,然后转头,对已经喝了一大碗牛的九儿,平静地笑道:“九儿,公子今天下厨做些好吃的给你吃,你看如何?” 九儿一听,立马甩下碗,奔到不寂的面前,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真的吗?!公子,你要下厨?你要做好吃的给九儿?!” 不寂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食指点点下颌,微微歪着头,笑得平静而淡定:“嗯……八宝鸭、桂花鱼条、莲蓬豆腐、菊花佛手酥、糖醋荷藕、桃仁山**、如意卷,甜点嘛,就椰蓉糕、糯米凉糕、芸豆卷和水晶梅花包好了,九儿你看这样可好?” 不寂每报一个菜名,九儿和墨老都咽一口口水,最后,墨老一个挥手,抄过一碗牛,果断地喝个光,然后乐呵呵地站在九儿旁边,一同期待地看着不寂:“味道……味道还能接受,呵呵……” 不寂弯弯的眼眸,藏不住的狡黠:“墨老,年纪大了,骨头硬脆,无须补钙的。”见墨老一副噎住的样子,不寂的嘴角又弯了几分。 风定尘端着牛,看看一副虔诚模样的九儿,又看看已经叛变的墨老,然后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不寂弯弯的眼眸,他好笑地摇摇头,爽快地仰起头将牛喝下。 扬了扬手中的空碗,风定尘舔舔嘴唇,笑谑地对不寂说道:“味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一旁的苏家三兄妹面面相觑地看着他们,见那几人全然不复往常的样子,心中又是惊疑又是好笑。 “很好。”不寂瞥了一眼风定尘,转身对苏锦他们说道,“今晚可否借厨房一用?” “请不用客气。不过……”见苏锦犹豫的样子,一旁的墨老说道:“别说什么君子远疱厨的,我们可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 还未说完,不寂就打断道:“墨老,苏锦不是那个意思。”他转头对苏锦道,“抱歉,墨老就是有些啰嗦,你别介意。厨房有九儿帮忙打下手就行了,人多了我反而不习惯。” 苏锦点点头,对墨老说的话并不在意。“那么,需要些什么食材我让人去准备?” “劳烦了。”不寂说道,“我会让九儿去和他们说的。现在我和墨老先去配药,顺便把之后的治疗方案以及一些注意事项交代给你们的医师。” “好,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苏锦看着不寂,一双沉静的眸子似乎藏了许多心事。 不寂点点头,就转身对墨老说:“墨老,该开工了。” 墨老一听不寂的话,原本还嬉笑着的脸立马严肃了起来。一旁的风定尘看着变脸像吃饭一样简单的墨老,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喜怒无常的“鹤颜狂医”,真真是名副其实啊。 看不寂和墨老又再次前往药房了,苏帛了头,一脸的歉疚:“他们好忙的样子,我都帮不上忙……” “二哥,墨先生和云上不会介意的。”苏袖安慰地拍拍苏帛的手,安慰道。 “我知道,所以才更内疚啊。”苏帛无奈地扯扯嘴角道。 “苏帛,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那两人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在他们看来,医与不医,治与不治,都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罢了,而‘病人’,只要怀着感恩的心就好了。”风定尘看着远去的两道身影,神情平静而认真。 “感恩的…心么……”苏锦轻轻呢喃,目光落在门外,深邃而幽远。 风定尘看了一眼苏锦,坐在他身边,问道:“聚鸿山庄的事,你们准备怎么办?” 苏锦回过神来,说道:“明天我和苏帛与你们一同前去,但是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还不能露面,而且墨先生和云上明天就要去医治李清皓,这就等于诏告天下能医治‘慕情’的人已经出现,这样恐怕会招致危险,所以我打算明天假扮成万象山庄的侍卫,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也好。明天各地的江湖人士都会聚集在聚鸿山庄,墨意闲倒还好,还有一些防身的功夫,但不寂手无缚**之力,我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你去了倒也多一份力,这次定要护他们周全。”风定尘说道。 “这是自然。”苏锦点头,又道,“以万象山庄和乐水山庄的名义,现在再加上聚鸿山庄,我想下毒的人和那些不义之辈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风定尘沉吟了片刻,狭长的眸微微眯着看向窗外的远处:“不,还有一个人。” “谁?”苏锦问道。 “易无伤。”风定尘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他?!”苏锦惊讶地看着风定尘,“云上与破魔堡曾结过怨?” “并非如此。”风定尘以手侧支着头,敛着眸道,“他不会让不寂出事。” “那……他认识不……云上?”看着风定尘沉默而肯定的表情,苏锦皱眉,“怎么会认识他……那么今年,他也会去聚鸿山庄?” 风定尘并不开口,只是心里想着探子回给他的情报。 对于易无伤这个人,即便是高傲如风定尘,也不得不承认他绝对是个暗夜的帝王。那个处于世外的破魔堡,亦正亦邪,哪怕是整个武林联合起来,也未必攻得破。而就是那样一个不受任何约束,甚至是不受朝廷管辖的破魔堡,在易无伤的手下,简直强得让人害怕。可是即便如此…… 对于那个人,他风定尘也绝对是势在必得的,不管是谁,若挡在他面前,那么只好,杀无赦! 万象之中,吾意已定在线阅读 万象之中,吾意已定 肉文屋 / 万象之中,吾意已定 万象之中,吾意已定 齐心一向,柔肠百转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齐心一向,柔肠百转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齐心一向,柔肠百转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齐心一向,柔肠百转 “帘外东风,纤丝飞绕,故园初露轻狂。 波间翠柳,恰水扶娇媚,仙子盈裳。 曲径深处,莺燕舞,醉问潇湘。 知多少,江南落花,别有柔肠。” 温润清澈的声音,在阳光下如清风的轻吟细语一般,用一种已被世人遗忘的语言,哼唱着古老的抒情曲。浅浅淡淡的声线,在马蹄声中渐渐飘远,然后轻轻地散落在远去的道上。 车中坐客,窗外飞景。 长长的烟雨廊棚,齐整的青石板路,别致的石桥,飞翘的亭阁,若是再加上一柄淡雅的油纸伞,和那小轩窗后的幽幽叹息,以及湖边那些漫步的丁香般的姑娘,那么,想必这就是记忆中的江南吧……不寂托着腮,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些后退的景色。 不过,这里到底不是江南。看那些幽谧厚重的老屋……岁月如金,它在漫长的历史之河里经过洗练,透出一股凛然的光辉,令人心折。威仪的静穆和肃严,这是江南不曾有的。 感到一股视线由始至终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不寂侧支着头,目光却依旧落在向后飞去的景上:“怎么,我念的不好吗?” “不。”风定尘坐在马上,修长的身姿直挺有力,褐发飞扬,潇洒至极。他微微低头看着靠在车窗边的不寂,笑道,“只是觉得你今天很不一样。” “嗯?”不寂不解,一双疑惑的眸转向风定尘。 “是啊,公子今天穿得真好看。”九儿微微探身,将不寂从头至脚打量了一番,语气里满是赞叹和倾慕。一旁的墨老也着胡子默默点头,以示赞同。 “很适合你。”风定尘看着不寂不明就里的神情,眼眸带笑。遍布华彩的锦衣,一上来先夺去了人的目光,不寂的素雅正与之交相辉映,绚丽中一抹凝淡—— 赭红的锦袍,时隐时现的同色纹理,衣摆处用金线勾着几朵浮云,雍容却不失清隽,华美却不显艳俗,别致而不失大气的金色盘丝扣点缀在襟口,如黄昏天空中初升的星子般;腰间一抹深红缎带,将柳一般纤细而坚韧的身姿勾勒了出来;白色底衬,衣襟袖口处裹着银边,与外衫的红形成强烈鲜明的对比,更显人的俊逸。 衣,是华重的锦衣,人,是安静的人,这样的搭配,非但不显矛盾,反而更突显人的清宁淡然。穿着肃重华服的不寂愈发显得清隽。很早之前他就觉得,没有人能比不寂更适合那种静默着的优雅,如同时光冲刷下的青石,深刻安静地甚至是沧桑地美丽着。 这样的不寂,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有些不习惯。”不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白皙的手腕在赭红色的比衬下,如白玉一般清透,他将手缩在袖子里,皱着眉说道。 “平日里你总是穿得素淡,今日难得穿一回这样华贵的衣服,看着倒也新鲜。”墨老看不寂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微微一笑,倒有些像是安慰。 “是啊,公子总喜欢穿那些颜色淡的衣服,我还从来没看见过他有穿这样的衣服呢。”九儿靠着不寂,声音很是轻快,“有一次四婶想做一套看起来华贵一点的衣服,不过公子拒绝了。”顿了顿,又道,“但是公子怎么穿都很漂亮!” 不寂听了,只是无奈地笑笑,他伸手点点了九儿的额头,说道:“公子我可是男子,怎可用‘漂亮’这个词,应该说是‘英刊、‘潇洒’,知道吗?” 不寂抬手的瞬间,宽大的锦袖里,那白玉般的皓腕,清清楚楚地落在九儿的眼里,一股淡淡的香味顺势飘进了他的鼻腔,九儿有些失神地想着,这是公子的味道啊。 “九儿?”不寂见九儿有些发愣的模样,轻轻敲了敲他脑袋唤了他一声。 “啊?”九儿回过神来,看着不寂茶色眼里的那抹宁淡,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公子以后不要再敲我的头了……” “怎么了?敲疼了?”不寂搬过九儿的头,揉了揉刚才敲过的地方,“我看看,是这里吗?” “公子……”九儿枕着不寂的膛,轻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轻喃道,“九儿已经长大了。” 风定尘看着九儿亲昵地将头埋在不寂的怀里,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然后在听到他的那句话时,眼眸一暗,快速闪过一抹深意。 坐在角落里翻看着医书的墨老,看看对面的不寂和九儿,又看了一眼窗外骑马的风定尘,暗暗摇头,眉宇间一抹无奈,他叹了一口气,又埋首在书中。 听了九儿的话,不寂一阵轻笑:“14岁都还没到,就算是长大了?” “公子!再过一个月我就14了!”气恼地在不寂耳边吼了一声,感受着头顶上方的阵阵浅笑和那一起一伏的膛,九儿越发往里钻,他不满道,“再说,要不了多久,我就能长得比公子高了。” 不寂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笑道:“好好好,知道了,九儿长大了~” “公子,你这明显是敷衍的语气!”九儿微仰起头,怒瞪着不寂,看不寂依旧一副浅笑的样子,他挫败地软身趴在不寂怀里,嘟囔道,“有什么好笑的,公子只管等着,九儿一定可以……”一定可以长得很高,然后就能保护你了……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九儿只是垂着眼睛,一副静默乖巧的模样,而他的嘴角却抿得紧紧的,全是坚定和执拗。 不寂因为抱着九儿,所以没有看见九儿此时的表情,而九儿用下巴枕着不寂的肩膀,他的脸刚好朝着窗外,因此他脸上的神情全数落入了风定尘的眼中。风定尘紧了紧手中的护绳,掩去眸中的一抹犀利,对着九儿笑得漫不经心:“会撒娇,会躲在你家公子的怀里,分明还是个孩子嘛。” 九儿微微转头,瞪了一眼风定尘,见他眼里□裸的轻视,他咬了咬牙退出不寂的怀抱,但一双眼睛却燃着一股不服输的气焰。 风定尘见状,似嘲讽似不在意地勾勾嘴唇,狭长的眸子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势在必得”四个字。微微打马,靠近马车,风定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九儿,侵略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番,然后他仰头一阵轻笑,骄傲得不可一世,但那样的风定尘却无法让人讨厌,只觉得他是那般的狂放与不羁,叫全天下的人都要为之倾倒。 九儿在风定尘的注视下,渐渐地低下了头,一双倔强的眸子暗暗凝着一股坚定,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待不寂用疑惑的眼神,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游移时,九儿灵光一动,他一把拉住不寂的手,握住,然后扬起明媚的笑容,说道:“公子,你累了吗?要不要睡一觉?” “嗯?”不寂摇了摇头,道,“不累,昨晚早早就歇下了,所以睡得很好。” “那……”九儿眸子一转,干脆利落地躺倒在不寂身边,将头枕在不寂的膝上,仰视着他,说道,“九儿能这样躺一会儿吗?” “不舒服?”不寂九儿的额头,觉得微微有些热,他担忧地看着九儿,道,“那就睡一会儿吧,到了叫你。”殊不知,九儿头上发热,那哪是因为不舒服,而是让风定尘给气的。 “嗯。”点点头,九儿往不寂身上靠了靠,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向窗外的风定尘扬起一个胜利的笑容。 风定尘看九儿如此,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出一句气得九儿吐血的话:“小儿把戏。” 九儿怒瞪了一眼风定尘,脑袋一转,将后脑勺对着窗外,以表示对风定尘的不屑,可风定尘却丝毫不当回事,依旧笑得漫不经心,可细细观察,定能发觉他眼眸深处一抹淡淡的怒意。 不寂自然是不知道两人的暗潮汹涌,他拿着苏锦给他搜罗来的医书,认真仔细地翻看,想要从中找到有关于“婆罗子”的相关记载,因而没有感觉到九儿和风定尘之间的较劲。不过不寂没有察觉,并不代表喜欢看热闹的墨老没有发觉。 墨老看似捧着医书,一副认真投入的样子,但他也时时注意着不寂他们的动静。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明显地发现风定尘对不寂的态度有些不同,怎么说呢,以前的风定尘看不寂的目光是带着浓浓的好奇和兴趣的,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游戏姿态,但现在那眼神……有些眷恋,有些温柔;有时宠溺,有时又是占有的目光,总之,凭借他墨老毒辣敏锐的观察力,绝对可以肯定,风定尘是喜欢上了不寂,不,或者说是爱上了不寂。 本来不管风定尘能不能与不寂在一起,但只要不寂好过,他墨老倒也是支持的,毕竟以风定尘的能力和本事,在这个世界要护得不寂周全,也是易如反掌的事。而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还是小瞧了九儿这个小子。 原本他以为九儿对于不寂,只是有些崇拜,有些感激,有些依赖,现在看来,几年的相处让他的这种情感变质了。也许是风定尘的出现与他对不寂的接近让九儿产生了危机,从而激发他内心深处的感情,让他也明白了自己对不寂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所以才表现为迫切得想要长大,然后与风定尘一争高下。但到底是年纪太小,轻看了风定尘的本事,如今也只能做一些孩子般赌气的行径来博得不寂的注意力,然而这种小小的得逞,对于风定尘那样的人,简直是微不足道的,若要以风定尘的心机和手段,九儿的威胁完全不够看。然而当局者迷,加上这个年龄刚好是九儿的情感启蒙阶段,因而看不清楚实力差距也是在所难免,但仅凭得那一股倔强和勇气,就敢于和风定尘这样的人叫板,倒也让墨老有些欣赏。 说实在的,九儿喜欢上不寂,那也是早晚的事。莫说九儿这个小屁孩,就是天涯海角楼那两个当家的铭心和随心,对不寂也是抱有想法的。墨老想到那两人,心中微微叹气,真是四面楚歌,到处是“狼子野心”啊。瞥了一眼神情专注的不寂,墨老腹诽:看吧看吧,叫你心地好,什么人都救回家,现在招了那么多桃花,看你往后怎么处理!若是你以后发现你的一时好意,竟惹来你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救人! 不过……他倒也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会喜欢上不寂。就因为他是不寂啊……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不寂…… 不寂虽然不是一个可以让人一见钟情的人,但与之相处过的人,却很容易喜欢上他,就连墨老自己,若不是年纪相差了好几十岁,或许他也是要和风定尘他们争上一争的。因为,不寂这样的人,太难得太难得,他的好,不是表面上的,而是那种在岁月的洗礼下,依然一如经年地温润淡然着。他聪慧通透,许多事他都了如指掌,但他却从不咄咄逼人,也从不恃宠而骄,他一心一意地守着自己的世界,安静得叫人心软,叫人心酸,有时他的坚强又让人心疼到骨子里去,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是那如水眸子的深处,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尊重与平等,才叫人真真的要拼命去珍惜,叫人情不自禁地要在那种清浅的目光下沉沦,你若要挣扎,结果也只能是越陷越深;而面对那从不倨傲,从不以此为手段博得他人好感的,镌刻在灵魂里的温柔与贴心,简直要你心甘情愿以命来换…… 或许这样说,有些夸张,然而这对于那些曾经处在灰白世界,甚至是黑暗世界的人来说,是那么的难能可贵……他们在面对了那些世间的人情冷暖,那些虚妄逶迤,那些薄情寡义后,这样真心实意,不求回报的一次伸手,怎能让他们不感怀……那不带怜悯和同情,只含着浅浅惋惜和哀伤的眸光,叫你不知不觉地将手伸向他,然后当那微微温暖的手触碰到你的时候,那过往里的所有忧伤,那些沉淀黑夜的孤苦无依,都伴随着破晓的晨曦,割裂了黑夜的笼罩……那温暖的光线…就那样自然而然地照进了他们世界。 温暖啊,是会让人上瘾的,尤其是对九儿那些人。他们一直一直栖居在不寂所带来的那种不灼伤人却能让人心暖起来的温度之下,直到他们察觉时,才发现,他们再也离不开那种暖度。 然后当你一回头,看见那月光般柔软,晨曦般温暖的目光……那才是所有人,如何也不能挣脱的劫啊…… 齐心一向,柔肠百转在线阅读 齐心一向,柔肠百转 肉文屋 / 齐心一向,柔肠百转 齐心一向,柔肠百转 相识相知,本是无凭语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相识相知,本是无凭语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相识相知,本是无凭语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相识相知,本是无凭语 车马默行,坐客休寐。窗外的景,无声退散。而不过转眼,聚鸿山庄已在眼前。 当那个人敛着一身非凡气度,从容地站在风定尘的面前,说道“风庄主,有失远迎,实是沉舟之过”时,不寂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道快要淡忘了的身影—— 李沉舟,李沉舟。那个叫《神州奇侠》虚拟的武侠世界里,叫不寂记忆深刻的李沉舟。 峨眉金顶,一个人,悠闲从容的面对千百敌人,视若等闲,那个睨瞰天下的李沉舟。 至情至的李沉舟,空负大志的李沉舟,英雄盖世的李沉舟,最后却走得安静而寂寞的李沉舟。是否当初就是如今这番模样? 光既在,那么影是否也相随?“李沉舟”在,那么那个一心一意跟随着他的柳五,是否也伴其左右?不寂目光一转,看到李沉舟身旁的古亦时,他的表情微微一顿。慈眉善目的面容,微微带笑的礼貌笑容,像一个雍容大度的长者,他是古亦,绝非“柳五”。 似是感受到不寂的目光,古亦转过头朝不寂笑了笑,向风定尘问道:“风庄主,这位公子是?” “我的好友,云上不寂。”风定尘微微挡住别人在不寂身上打量的目光,说道,“也是墨先生的至交,唤他云上即可。” 李沉舟对不寂点点头,并不做他想,他的注意力由始至终都落在墨老的身上。然而墨老只是站在不寂身边,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虽然这行为做来无礼之极,但对象是墨意闲,知道他脾的人自然没话说,更何况是有求于他的李沉舟。 未露丝毫不愉的李沉舟,走到墨老面前恭敬地对他作揖道:“狂医光临我庄,是晚辈之幸。”一庄之主,自甘降下一级,在墨意闲面前自称“晚辈”,这在别人眼中,实在是给足了墨意闲面子。 然而墨意闲到底是墨意闲,他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李沉舟有一瞬的尴尬。别人也许觉得墨意闲太过恃才傲物,然而在不寂看来,墨老的狂放并不是因为他“狂医”的身份,而是源于他灵魂里的狂傲。墨老不屑遮掩,不屑伪装,所以在面对不相干的人时,他总是一副看似傲慢的样子。别人不理解墨老,所以眼中虽然敬仰,但也带着略略的不满;而不寂知墨老为人,所以他浅笑如初,只是这笑是给墨老而非他人的。 墨老明了,与不寂两两相望,彼此心照不宣。看不寂眼中的理解与了然,墨老清朗一笑,心中宽慰。不寂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朝墨老竖起大拇指,并顺势轻转了一圈,墨老见状,整个神情都柔和了下来。 你明我知,是醒是痴,无关他事。这个手势是以前不寂和墨老在聊天时,不寂无意中做出来的,后来墨老因为觉得有趣,便也常常做着这个手势,久而久之就有了新的含义,因此知道它的意思的,就只有不寂和墨老。 虽然其他的人没看见不寂的动作,但就站在他周围的风定尘他们,以及李沉舟他们,还是清清楚楚地将那个手势看进眼里。虽然不知道它的意思,但见墨意闲的神情,除了风定尘和苏家三兄妹,其他的人都心中惊疑,对不寂也好奇了起来。见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李沉舟也不由得认真地打量起不寂。 不寂感知他的目光,坦然以对。李沉舟见不寂神情清淡,眼无波澜,心中对不寂也开始留意了起来。 直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人声开始吵杂,李沉舟这才反应过来,恭请道:“诸位,还请往里走。”说着便率着一大群人走向内堂里。而后面那些赴宴的江湖人士,看见二庄之主和传闻中的“鹤颜狂医”齐聚一地,都纷纷议论了起来。 …… 将风定尘他们引到上宾座后,李沉舟这才暂辞他们,带着古亦回到了内室。 这时,一个穿着淡黄色罗裙的美貌女子见李沉舟他们进来,就迎了上去,软哝轻语地唤道:“李叔,爹爹,你们来了!” “辛苦你了,芙儿。”李沉舟朝古千芙慈爱地笑笑,微皱着眉头,问道,“皓儿怎样了?” 古千芙摇了摇头,黛眉轻蹙着,她回头眷恋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担忧地说道:“师兄还是昏迷,睡得不太安稳。” 看了一眼古千芙手上的汗巾,古亦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清浩中毒期间,你多担待些,但也别累着。” 古千芙摇了摇头,眼中含泪,哽咽道:“师兄这样,我的心里也很难受,我想为他做点什么……” “难为你了……”李沉舟见古千芙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皓儿若有知,定能明白芙儿心意。” “嗯。”古千芙红着眼眶,痴痴地看着床上的人,含泪点头。 “你也别太伤心。”李沉舟连日来眉宇间的那抹抑郁似乎淡了一些,“我邀请了‘鹤颜狂医’来参加我的寿宴,他现在就在大堂里。有了他,皓儿一定会没事的。” “鹤颜狂医?!”古千芙微微湿润的眼眸倏地抬起,声音有些拔高,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低下声音,惊疑地看着李沉舟,确定道,“他……答应救师兄了吗?” “不,目前还没有和他提这件事。”李沉舟走到床边,低头看着瘦了一圈的独子,心中难受,“不过上次派帖的人有透露给他一些消息,既然他答应赴宴,那他应该会答应的。” “是吗?”古千芙低着头微微轻喃了一声,而后扬起笑颜,说道,“那太好了!”说着,她也走到李清皓的身边,看到那深深沉睡的俊逸容颜,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呆滞,但眸中却闪着异光,似执着,似深情,似痴狂,又似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芙儿,怎么了?”古亦见自己的女儿神情有异,他担心地问道,“累了吗?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会儿?” “不,没事。”古千芙的眼中快速闪过一抹黯色,她转过头,对古亦扬起一抹笑,“我很好,爹爹。” “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不要也倒下了。”古亦古千芙的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古千芙点点,对李沉舟和古亦说道:“爹爹,李叔,那我回房歇息一下,待会儿再来看师兄。” “去吧。”李沉舟扬了扬手,说道。 古千芙听罢,便轻声地走出了李清皓的房间。走至门口处,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一个转头,决然地踏出屋子。 正端着水果点心要去大堂的丫鬟看见古千芙,低头恭敬地唤了一声:“小姐。” 古千芙一双美目随意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丫鬟,然后问道:“这是拿到前堂的?” “是的,小姐。”丫鬟以为她出了什么差错,立马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古千芙见状,安抚道:“没事,你……”顿了顿,她又道,“把这个给我,我拿过去。” “可是小姐……”丫鬟听到她的话,惊得抬起了头,见古千芙并非开玩笑,她犹豫地说了声,“要是出了事情,庄主和副庄主会怪罪的。” 古千芙见丫鬟不敢不脆的样子,皱眉娇喝道:“只是端个盘子而已,能出什么事情?!若李叔和爹爹怪罪,你只管说是我让的!”说完,便不待丫鬟的反应,她就端了她手中的托盘,走向了前堂。 路上来往的下人和站岗的侍卫,都恭恭敬敬地与她打招呼,而古千芙只是低着头看着盘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丝毫回应。 一直走到转角处,她才停了下来,然后她拉过一个下人,让他将托盘端给那些客人,自己则站在转角处,看着前堂里形形□的江湖人士。 四处游移的目光,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而当她看见上宾座上的莫意闲他们时,她的眼神才定了下来。她的目光从风定尘的身上转到苏帛的身上,又从苏帛的身上转到苏袖的身上,然后是不寂、九儿,以及苏锦假扮的侍卫的身上,最后,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银发鹤颜的莫意闲,再也不曾移开。微黯的眸光,难辨喜怒。 良久,她才垂下眼睛,默默转身离去。 而另一边,风定尘转头看了一眼刚才古千芙站着的转角处,与旁边的苏锦使了一颜色,便又若无其事地喝起了茶。 相识相知,本是无凭语在线阅读 相识相知,本是无凭语 肉文屋 / 相识相知,本是无凭语 相识相知,本是无凭语 彼之眸光,吾之世界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彼之眸光,吾之世界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彼之眸光,吾之世界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彼之眸光,吾之世界 “刚才那个……是古亦的女儿古千芙?”苏袖也同样注意到了古千芙,又见自己大哥和风定尘两人之间的暗示,便开口问道。 “嗯,是她。”苏锦站在苏帛的身边,神色不动地回答道。 “古亦?”听到这个名字,不寂立马想到刚才那个慈眉善目的长者,“是刚才李庄主身边站着的那个穿着宝蓝衣服的人?” “嗯,古亦是聚鸿山庄的副庄主,李沉舟很信任他。”风定尘看不寂难得好奇,便转头看着他,“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不是,就是觉得……”不寂想了想形容的词语,道,“觉得有种违和感……” “违和感?”风定尘仔细地想了想古亦的样子,问道,“不寂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知道,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他,只是……”不寂歪了歪头略一思索,然后恍然道,“是直觉。”见大家一副等待着解释的表情,不寂又说道,“但也仅仅只是我的直觉而已,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众人听了,都细细回想古亦的样子,但并不能得出其他结论。而苏袖则是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对苏锦道:“大哥,可记得去年刺绣大赛时的事?” “你是说……那家东街的小绣庄?”苏锦回忆了一下,对不知道去年的事的不寂他们解释道,“去年刺绣大赛时,古亦力排众议让那家小绣庄夺了冠。”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那家绣庄的技艺确实不错啊。”苏帛说道。 “不,二哥。”苏袖喝了一口茶润喉,对苏帛摇头,“那家小绣庄的结果如何,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也许是因为他们经营得并不好,所以最后才不得不关了绣庄,将店铺卖给了我们。”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你认为一家小小的绣庄有能力对抗那些大绣庄?不说他们在刺绣大赛上输给了东街的小绣庄,面子上过不去,就是聚鸿山庄副庄主对那家小绣庄的额外照顾就能招致许多红眼了。” “可是,这也只能说明那家小绣庄缺乏竞争力,与古亦又有什么关系?”听得津津有味的九儿适时话道。 “这位小公子问得好。”苏袖朝九儿送去一个兴味的眼神,说道,“这两者之间明面上虽无关系,但暗地里,古亦却是有心想要那家绣庄的家传技艺。刺绣大赛让东街的小绣庄夺了冠,其实也是将它推上了风尖浪口,这样,古亦便可堂而皇之地取得他想要的东西。” “我也听人说过那家绣庄是刺绣世家,家中祖传的刺绣技艺已有百年历史,只不过后来没落了,才道了如今地步。”苏帛补充说明后,又提出新的疑问,“但是古亦要他们的刺绣技艺干什么用?” “二哥你忘啦,除了我们万象山庄的锦绣阁,这天下能与我们并排的绣庄,就只有聚鸿山庄的霓云阁了。”苏袖看着自己二哥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但是聚鸿山庄是武林世家,经营商铺并不是主要的,一个霓云阁李沉舟并不看在眼里。”苏帛说道。 “确实,李沉舟一心创武,武学造诣极高,就是他的儿子李清皓也是闻名遐迩的‘君子剑’,而且李沉舟心高气傲,瞧不起经商之人,但古亦不同。”苏袖说道这里,看了一眼苏锦。 苏锦明了,接口道:“古亦的家世代经商,到了他这一代才结束了经商的道路,并改投李沉舟门下。但古亦毕竟是商人之子,从小便接触了许多经商之道,所以他很清楚掌控一个山庄的经济命脉意味着什么。”视线环视一周,苏锦沉声道,“霓云阁虽然只是聚鸿山庄遍布各地的商铺之一,但实际上,在古亦的管理下,霓云阁的总收入已远远超过其他商铺的收入,而且,聚鸿山庄的经济来源也大致上出自霓云阁,只是李沉舟向来信任古亦,几乎不过问经营之事,而是全权交给古亦处理,所以…说霓云阁是古亦的,也并不为过。” “什么?大哥,你的言外之意是说古亦有意取代李沉舟,做这个聚鸿山庄的庄主?!”苏帛惊呼了一声,似乎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眼睛,“他难道还不满足于副庄主这个位置?” “二哥,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苏袖看苏帛终于明白过来的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 众人听此,都沉默了下来。是啊,这个世间,野心勃勃的人太多,欲望并无止境,只是做到适可而止的,又有几人? “好了好了,这是聚鸿山庄的内部事宜,我们这些外人又何须去管,庸人自扰罢了。”墨老不耐烦地摆摆手,捻着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皱眉咽下,“寿宴几时才开始,叫人坐在这里真是无劲透了。”说着,把点心放回盘中,端了茶喝了一口,眉头才松开。 “不合口味?”不寂看墨老一脸腻味的样子,开口问道。 捏了捏那些致的糕点,墨老百无聊赖地说道:“模样美,装具华贵,口感松软。”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把糕点送进嘴里的九儿,墨老十分恶趣味地笑道,“但是味道却……很甜腻。” 已经尝出那股甜腻口感的九儿,眉头一皱,急忙咽下口中的糕点,端起一旁的茶连喝了数口,然后不满地对墨老说道:“墨先生怎么不早说。”咋了咋嘴巴,九儿撇嘴道,“什么嘛,和公子的糕点比起来差太多了,亏它还是大山庄出品的呢?” “糕点还是那个味,只是你们的嘴被不寂养刁了而已。”风定尘不喜欢甜食,所以看都没看那些糕点一眼,虽然他知道墨老他们说的并没错,但调侃的机会他是绝不会错过的。 果然,听了风定尘微微带讽的话,九儿沉不住气地反驳道:“那是公子疼我们,所以才时不时做些好吃的糕点给我们,有的人没口福,不要说是嘴被养刁,就是想要尝几口也是没那个机会的。” 对于九儿的毒舌早有见识,并有一定程度免疫能力的风定尘,依然笑得邪气而散漫:“机会确实是死皮赖脸地纠缠才有的,我不过是不懂得这个道理罢了。” “你!”九儿一听,立马火冒三丈,一张脸气得通红通红,“你说我死皮赖脸?!你……你无理取闹!” “你应该去照照镜子,我想你嘴里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我。”风定尘侧支着头,看着九儿气得快喷火的样子,笑得漫不经心。 而九儿则咬着牙恼恨地瞪着风定尘,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才好。九儿的心里虽然气得很,也恼得很,但一想到这里是公共场合,一言一行都极可能惹来他人的关注,同时,他又怕自己的行为给公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只好忍着怒气,撇过头不去看风定尘,只当眼不见为净。 苏家三兄妹看得有趣,而墨老和不寂却是见怪不怪地兀自喝着茶,眼睛还不忘暗暗打量大堂里的人。 时间已快到中午,一群群江湖侠士和门派子弟,都陆陆续续地进入大堂,在各自的指定位置坐下,等着寿宴的开始。倘若碰上熟人,他们便热络地攀谈起来,抑或是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着。 不寂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热闹的场面,所以看着那些聊得热火朝天的人,耳朵里听着那些传闻趣事和武林秘辛,他微微有些失神,竟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虽然有点失真感,但他却并不觉得害怕,好像……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只觉得世界如何变迁,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地点却是永远也不会变的,就像现在,那些人声鼎沸就在耳边,但他的周围却越发地安静了…… 而且,好像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人群喧闹,而自己却无端寂寞,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吗…… 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隔壁茶几桌边的墨老和九儿,不寂眨眨眼睛,又侧过头去看风定尘,却见风定尘也看着他。不寂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这个世上,有可以让你完全放下一切的人、事情或地点吗?” 风定尘听不寂如此问,眼中光芒一闪即灭。他低声一笑,不答反问:“那不寂你有吗?” “我?”不寂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以前以为我是有的,不过来到这里以后,才发现以前的我有点自欺欺人,不过……”不寂垂下眼睑,眸光中带着暖意,“现在虽然还不行,不过……应该是会有的吧……而且,”不寂抬起眼睛,里面星光璀璨,“我现在一直在努力寻找一个地方。我想那里就会是可以让我放下一切的地方。” “什么地方?”见不寂眼中虔诚而执著的希冀,风定尘心中好奇。 “江南。”不寂的眼眸渐渐平静了下来,然而里面却依旧潋滟如波光。 “你的故乡?”又是“江南”,到底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竟可以让不寂如此地心心念念。风定尘不动声色地观察不寂的表情,却见他的表情已如如往常一样。风定尘叹气,不寂的心,总是藏得太深太深,偶尔的脆弱,也不过是稍纵即逝罢了…… 见风定尘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却不见回答,不寂问道:“你也没有吗?” 听了不寂的问话,风定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不寂微微疑惑的眸子,他绽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说道:“有。”深深地看进不寂的眼眸深处,风定尘一字一句道,“可以让我放下一切的人,有。”那个人,让他的防备脆弱如琉璃,在那样真实而温暖的眸光中,散碎成灰,风过了无痕迹;那个人,让他的心雀跃如情窦初开的少年,在虚无的漫无边际的时间里,成了他灵魂最深的羁绊。 “是吗。”不寂见风定尘讲得真诚,也跟着笑了起来,“真好。” “你不问是谁吗?”风定尘一瞬不转地看着不寂,企图从他脸上看出其他的表情。 不寂摇了摇头,说道:“那样的人,那样的事,是只属于自己的。只有在自己的心里,那才是美好的,别人不一定懂得他(它)的好。所以,让他(它)一直在心里,这样就很好了。” 风定尘深深地看着不寂,良久才说道:“也许吧,不过我更希望那人能明白我的心意。虽然我并不希望别人也发现他的美好,但我更希望他能敞开心,得到更多人的关怀和重视,因为那个人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执着得让人心疼。所以,我希望……他能在这个世间活得更肆无忌惮一些……”哪怕和所有人为敌,我也是在所不惜的…… 风定尘的声音低沉而有磁,和往日里略带笑意的声音不同,此时的嗓音,是认真而带着窒息感的。不寂微微转头,避开风定尘有些压迫感的眼神,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杯子,心中有些茫然,有些迷惑,有些彷徨。风定尘说的话,不寂似乎有些明白,但一细想却又有些懵懂,他不知道风定尘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风定尘是认真的。 不寂的沉默和无措让风定尘的心微微一痛,这痛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不寂的表情。微微迷茫的样子,像个迷路的孩子,是因为自己太突然了,还是……让他想起了那些过往里的无助和伤痛? 为什么呢?哪怕是迷惑也好,茫然也好,害怕也好,我总是在你身边的,可是你为什么总是不看看身边的人呢,不寂……风定尘微微叹气,伸手了不寂的头,轻声道:“没事的,不要想了。” 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不寂,感受到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正抚着自己的头,他惊讶地抬起眼睛,看见风定尘眼里认认真真的安抚和温柔,他的表情一顿,微微张了张嘴,却讲不出话来。 良久,不寂才抿了抿嘴,敛下眸子,低声道:“我……有点想不明白,你的话我懂,可是……” “没关系。”舍不得离开那柔软顺滑的触感,风定尘又轻柔地拍了拍不寂的头,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只要知道,我总是会在你身边的……” 大堂里突然吵杂起来的声音遮盖住了风定尘后面的话,不寂看着风定尘一开一合的嘴唇,凑近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声音太吵,我没听到。” 风定尘勾唇一笑,避重就轻地说道:“好像有什么人来了,大家都在议论呢。” “嗯。”不寂看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人群,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谁……” “看,是罗生门的副门主庄初晴!”离不寂他们不远处的一桌,一个微微有些发胖的中年男子突然叫出了声。 “罗生门?那个杀手组织?”坐在旁边的瘦男人迟疑地问了一声,“那么那个蒙面的女子就是……” “不用怀疑,就是那个‘双血刃’庄初晴!”微胖的男子回头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又伸头看着远处的人,自言自语道,“这次李庄主大寿,为什么罗生门的人也来了?” 不寂他们听此都把眼睛转到门口,果见一个蒙面女子带着一干手下走进了大堂。 站在最后一排的苏锦走到风定尘的身边,问道:“她也来了,这样好吗?” “没事。”风定尘与庄初晴远远地对视了一眼,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是我让她来的,这几天聚鸿山庄并不太平。”而且,那个男人,似乎就要来了。 “嗯。”苏锦明了地点点头,又不动声色地退回到苏帛的身边。 彼之眸光,吾之世界在线阅读 彼之眸光,吾之世界 肉文屋 / 彼之眸光,吾之世界 彼之眸光,吾之世界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罗生门的一行人走进大堂后,在众人的注目下径自走到了角落的位置坐下。面对那些人的议论和探究,庄初晴他们由始至终只是沉默着。隐隐的肃杀之气和血腥之气在这一行人周围衍衍而散,坐在他们旁边的几个年轻的门派子弟,偷偷瞄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一个个都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有些好奇又有些惊惧。 一个眼神有些轻佻的年轻男子,用放肆的目光在庄初晴蒙住的脸上和一身劲装的身体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而当他抬起头,撞进那双寒到彻骨的眼睛里时,轻佻男子狠狠打了个颤。感觉到一道道没有感情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他突然有种被缓慢而彻底地凌迟的感觉,冰冷而翳。 看着轻佻男子抖得如筛子一般,庄初晴抬手对手下打了一个手势,见他们都转头看向前方,而轻佻男子松了一口气般地瘫软身子时,她的双手又缓缓地放在了腰间的双刃上。轻佻男子见状,立马惊恐地看向庄初晴,而他的同门师兄弟也纷纷抽出武器防备着。 周围的人看着角落里剑拔弩张的气势,都慢慢地噤声,一双双眼睛纷纷看向庄初晴他们,身体也戒备了起来,深怕自己被卷进麻烦里。 然而庄初晴并非如他们认为的那般会展开一场屠杀,她只是以及其缓慢地速度拔出腰间的血刃,将它们摆在桌子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周围人一圈。见那些人都闪躲着避开视线,她才满意地抱臂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假寐。 而周围的那些人见此,都将视线落在那对血刃上。通体黑色的利刃,隐隐有腥红之色流转其上,盈盈而转的流光,是犀利而冰冷的色泽,叫人一见,便通体发寒。“双血刃”,名副其实的一对妖刃,见血封喉的一副利刃。对此,即便是没有见过它的厉害之处的人,光是听传闻中的描述,便也是有些后怕的。 更何况,不要说他们这些小小的门派,就是这个聚鸿山庄也是不敢小瞧了这罗生门。因此,在一番思考计较后,他们都决定尽量不要与罗生门有牵扯。 也许是因为庄初晴这一行人到来的关系,原本吵杂的大堂变得有些安静,即便是有交谈的,也只是轻声细语。 而在罗生门气势的镇压下,曾一度安静的大堂,在一群穿着华服的人出现的时候,又再度地沸腾了起来。 “看,好像是乐水山庄的人来了。”有人先是轻声地说了一句,之后其他人也似乎放开了胆子,如之前那样地交谈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那个走在最前头,脸上有道刀疤的,就是乐水山庄的副庄主方弥之,你不知道?” “啊,想起来了!”年纪略轻一些的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己的头,说道,“我今天也是刚下山,对于这些还不太了解。不过我以前听师父说过乐水山庄。” “原来如此。”隔壁那桌的男子善意地朝他笑笑,又指了指方弥之身边的女子道,“哝,那个穿着淡粉罗裙的女子就是方弥之的侄女方七巧。” 年轻公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个女子美貌惊人,粉衣妩媚似天人,不由得一阵惊艳。莲步轻踩,流苏摇曳,那举手投足间的柔情温婉,以及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风情,让年轻尚轻还不懂情之为何物的公子,不由自主地轻喃道:“好美……” 隔壁那桌的男子见他一副痴迷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呵呵,这位小公子,我劝你还是看好自己的心,千万别落在方七巧的身上。” “为什么?”年轻气盛的公子一听,有些生气地问道,“我好歹也是楚山门派的少主,我为什么不能看上她?” “人家是乐水山庄的人,你一个小小门派怎么和人家比?”男子听了他的话,暗暗摇头,有些好笑此人的无知,“更何况,江湖上谁人不知方七巧一颗芳心,早就暗许给她的庄主风定尘了,你这种毛头孩子拿什么和风定尘那样的人叫板。” “她……她喜欢的是风定尘?那个视天下人为无物的风定尘?”年轻公子不可置信地提高嗓子,又一下子泄气地摊在桌子上,为自己早夭的初恋哀悼不已。 隔壁桌的男子见状,调侃道:“哟,你还知道‘视天下人为无物’的风定尘啊?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年轻公子瞪了一眼男子,有些孩子气地回嘴道:“我师父什么都有和我说,下山之前我可是做了很多准备的!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男子见他真的就要掀桌子了,这才收回调笑的眼神,正经道:“没错,世人都知道风定尘的脾,所以没有几个人敢去挑衅,而天下女子如方七巧那样芳心暗许的,又千百计数,风定尘却都不屑一顾,所以啊,方七巧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可是她那么美,风定尘难道也看不上吗?”年轻公子似乎恢复了心情,与男子又热切地攀谈了起来。 “看上?”男子嘲讽地一笑,道,“放都不放在眼里,又怎谈‘看上’?!只因为她是方弥之疼爱如女的侄女,风定尘才肯妥协让她住在乐水山庄,要不以风定尘喜怒无常的子,怕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直接扔出山庄,哪里还容得她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嗯……”偷偷观察了一眼男子的表情,年轻公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太喜欢那个方七巧?” “喜欢她,那还不如喜欢你。”见他一副噎住的模样,男子朗声笑道,“开玩笑的,别介意。其实啊……”看了一眼在远处巧笑倩兮的方七巧,男子沉声道,“美丽的只是外表,她的心,未必如她的外表那样。” “怎么说?”年轻公子好奇地看着男子,期待着他的回复。 “风定尘常年不在山庄里,所以乐水山庄都是方弥之在打理,方七巧也时常帮忙,久而久之,方弥之也把很多事情交给方七巧处理。而许多想要讨好风定尘的人,送去了许多的奇珍异宝,当然也包括各色的美女……”看了一眼听得认真的年轻公子,男子又道,“那些美貌女子在山庄还未待数天,都被方七巧以各种名义打发了,或是……”说到这,男子在脖子上比了一一下,虽未言明,其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年轻公子张嘴结舌地说道:“这……这你怎么知道的……那个方七巧,真的是那样的人吗?方弥之都不管吗?” “我刚才说了,方七巧是以各种名义将那些女子送回家或是打发走,只有对那些不愿离开的人才下了狠手,她是绝不肯让除了她以为的女子住在山庄里的,就是那些丫鬟,也是只肯留下那些样貌普通的。而且,方弥之信任她,所以对她的说法全不怀疑,大概也是知道风定尘对那些女子不会当回事,所以也就让方七巧全权处理那些女子。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男子喝了一口茶润喉,不在意地说道,“那是因为我以前就是乐水山庄的一个侍卫,也曾经为方七巧处理过那些女子。” “什么?!那……那你……”年轻公子显然被吓住了,一副惊呆的模样。 男子见他如此,好笑道:“怎么,吓住了?” “谁……谁吓住了?!”年轻公子嘴硬地反驳道,虽然确实有点被吓住了,但他绝不承认!“那……”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男子看年轻公子的样子,主动帮他说出疑问。见他点头,男子回答道,“因为我现在……是你的师弟了啊。” “什么?!”年轻公子惊得跳了起来,见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他立马涨红了脸坐回位子上,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瞪着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也是今天才加入楚山门派的啊,少主。”男子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对于他的怒瞪似乎混不在意。 “混蛋……”年轻公子的眼睛怒火中烧,他一边将盘子中的糕点当做那个男子戳得稀巴烂,一边狠狠道,“可恶可恶可恶……” 而男子依然平静地喝茶,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师兄”的幼稚行为不置可否。 而这一边,风定尘他们则是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因为那两人的位置,刚好就在他们这一层贵宾座的下一层普通席上。两层之间的落差不过隔了一米,风定尘他们只要将头稍稍伸出护栏之外,便可将下面两人头上绑着的护带上的花纹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两个人倒是有趣。”墨老斜瞥了一眼风定尘,说道,“我看这个侍卫不错啊,你们乐水山庄原来留不住这样的人,是不是太无能了一些。” 风定尘原本一双晦涩难明的眼眸,微微一挑,又是无限的笑意:“墨先生此言差矣,乐水山庄从不强人所难,他既然想要离开,我自然不能强留着。” “是啊是啊,一个个好好的女子被当做物品一样送来送去,有的还被那个喜欢你的方七巧杀了,难道不就是你们山庄强人所难了?再说……”九儿逮住机会就将风定尘损了一通,“如果不是你这个庄主允许,那些人怎么可能送女子给你?” 因为九儿的声音有点大,下面的人刚好听到话的内容,那个男人猛一抬头,看到风定尘的时候,惊大了双眸,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风定尘,额头上渐渐沁出了冷汗。 “庄……庄主?!”男子干巴巴地叫了一声。而他隔壁的年轻公子一听,又转头见他如此模样,也刷得抬头看上面的人。他指着风定尘抖啊抖:“你……你就是那个‘视天下认为无物’的风定尘?!” 男子挫败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少主,又看了看周围大片大片转过来的视线,随后瞄了一眼表情平静的风定尘,他只能起身单膝跪地,颔首道:“庄主,抱歉,少主他……他还小不懂事,属下恳请您恕罪。” 风定尘一双眼睛平静得如同水面,没有丝毫波澜,但了解他的人却知道,这样的风定尘才是最危险的,而那个男人显然也知道,所以他跪在地上僵直了全身,背上的冷汗直直地滑下。 “喂!你……”年轻公子显然没看出风定尘的不悦,他对男人卑微而畏惧的行为感到不解。直到地上的人给了他一个凌厉的警告眼神,他才意识到他上面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能随意叫嚣的人。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低下头不敢看风定尘,一双眼睛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左瞄瞄又瞄瞄。 就在全场的人都看着这边,而地上的男子已经僵得如同一块木头般的时候,一阵浅浅淡淡,听起来如清风过耳般的笑声却响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男子明显地感觉到,来自于风定尘的压迫感因了这笑声而倏得消失了,他大起胆子抬头一看,却见风定尘身边一个清隽的男子,如同天边的浮云一般,渲染着一抹安静而适然的味道。 那个男子眼中的清俊公子,也就是不寂,浅浅含笑地对风定尘说道:“你打算迁怒吗,定尘?” 风定尘刚才确实很生气,但他却不知道气什么,气九儿的“欲加之罪”,还是气自己没有管好乐水山庄,而让不寂听到了他不好的一面?他不知道,但他的心里总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加上那个楚山门派的少主一声叫喊引来了全场人的注意,而让不寂暴露在了所有的眼前,这更让他觉得火大。似乎这种怒火中烧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风定尘如是想到。但不知为何,只要不寂一笑,似乎所有负面的情绪就会如飞灰一般溃散……他一直觉得,不寂这个人是带有魔力的,他能让他这样漂泊不定的人感觉到安心和宁静,让他这个不能信任别人的人,感到全心的眷恋和温暖…… “不寂觉得呢?”看着不寂没有因为刚才的话,而露出异样眼神的样子,风定尘心中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柔和了表情。地上的男子见状,吃了一惊,心中一阵翻江倒海,似乎不可置信。 “他既然已经不是乐水山庄的侍卫,与你也仅仅只是陌生人的关系,所以言行都有他的自由,你并不能妄加干涉。”不寂平和地看着风定尘,眼眉已经没了刚才的尴尬,“而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风定尘见不寂如此模样,心中安定。他朝那个男人一挥手,道:“你起来吧,以后讲话注意场合,既然你已不是乐水山庄的人,便不可再随意将山庄里的事说出去。” “是,谢谢庄主!”男子朝风定尘恭敬一拜,站起了身。 而一直兴趣盎然地看着他们的墨老,瞥了一眼脸色犹在发黑的风定尘,有趣地自己的胡子,一脸兴味地对那个仍痴呆在那边的楚门少主说道:“那边那位小兄弟,你打算看不寂看到什么时候?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线阅读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肉文屋 /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稚子之心,痴爱之情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稚子之心,痴爱之情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稚子之心,痴爱之情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稚子之心,痴爱之情 稚嫩的少年,尚有一颗未被俗世浊污的赤子之心,所以,容易迷惑于美丽的事物,容易感动于那些悲欢离合,容易在不经意间沉沦于一瞬的惊艳。就如,眼前这个犹带稚气的年轻公子。 干净明媚而未带半丝晦的目光,是纯粹的惊叹,纯粹的好奇,纯粹的钦慕。而不寂喜欢纯粹,所以对于这个少年一瞬不转的目光,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心想,我并非什么俊男,更非美人,有什么可看? 也许是不寂嘴角的笑花太过于温软,太过于清逸,所以少年的目光更加地直了,连墨老略带调笑的话都没有听见。 直到旁边的男子实在见风定尘的目光,真的就如如刀子一般在少年的身上,他才不得已推了推少年,小声道:“喂,发什么傻!给我清醒点!” “啊?”少年张了张着嘴,微微一个趔趄,才回头看着男子,仍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干嘛?” 男子忍不住抚额喟叹,凑近少年的耳边,警告道:“你要发痴也要看看场合!现在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这边,你的一言一行可都代表着楚山门派!”咬牙一字一句道,“所以,麻.烦.少.主.你.注.意.一.点,好不好!” 少年听了男子的话,这才注意到全场近百双的眼睛确实都看着这边,反应过来的少年缩了缩脑袋,露出做错事情的小狗表情,对男子道:“对不起哦,我……我不知道……”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又抬起头瞪着男子,道,“不对呀!我才是少主好不好!你凭什么对我说教啊!” 男子翻翻白眼,不再理会这个张牙舞爪的少主,而是对风定尘他们拜了拜,抱歉道:“对不起,耽误你们的时间,少主他不懂事,还请见谅,我这就带他走。”说着,重重一抱拳,便拎着少年的后领子,不管他的挣扎,快步地离开座位往外面走去。 远远的,不寂他们还听见那个少年不满的吼叫声,和那个男子无奈而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声——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要告诉师父你欺负我!” “闭嘴!给我安静点!还嫌不够丢人吗?!” “可是可是……不对!我才是少主,你得听我的!” “有你这样的少主,真是楚山的不幸!你想气死师父他老人家吗!你下山的时候,怎么答应他的!” “但是我又没有惹是生非啊~”不寂几乎可以想象他耷拉着脑袋,露出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你这样还叫没有惹是生非?!我真是被你给气死了,谁不好惹,一惹就给我惹出个大麻烦来!” “什么呀!人家风定尘都没有计较,你,你说个屁啊!再说了,还不是你自己嘴巴大,拿人家的家里事来说事!” 男子气急,一把将少年钳在腋下,狠狠地朝他屁股拍了几巴掌,才解气道:“还不是你自己瞎了眼,看上人家姑娘,要不是如此,我又何必这般苦口婆心。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那……那不是我不知道嘛……还有,你怎么可以打我屁股!我要告诉师父你打我!” “你尽管去和师父说,让他看看你这个痴痴呆呆的小笨蛋是怎么丢楚山的脸的!” “我哪里痴呆了?!你才痴呆呢!你全家都痴呆!” “不好意思,我全家就我一个。还有,你刚才像个白痴一样盯着人家看,那不是痴呆是什么?” “那才不是痴呆,是惊呆,惊呆好不好!”少年强调地说道,扭了扭身子从男子的腋下钻出来,然后“哥俩好”地攀住男子的脖子,兴奋地说道:“你刚才看到没,看到没!那个女子看起来好舒服啊,我都转不看眼睛!”捏了捏下巴,故作成熟道,“虽然没有那个方七巧好看,可是……可是看起来很安静很温柔的样子,嗯……声音也很好听……比起方七巧那个样子的,我好像更喜欢这种类型的,可是我还没有问她的名字,就被你拉走了,真是……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 男子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少年。他打断少年絮絮叨叨的话语,丢了一个极其鄙视的目光,直言不讳道:“你的眼睛真是糊了浆糊!那明显是个男子好不好!”直白的话语,也不考虑是否打击到了少年的第二次感情。 果然,少年一听,狼嚎一声:“什么?!男的?!你骗我!”看男子依旧那副表情,少年无力地滑下身子,蹲在门口不肯走了,“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是个男的是个男的是个男的……”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男子以手遮脸,仿佛没有看见四周怪异的目光和议论纷纷的声音,一把拎起地上的少年,一个闪身便消失在门外。 而将他们的对话和动作都看在眼里的风定尘他们,则是已经笑成了一堆。 风定尘看着表情从浅笑到开怀,再到惊愕的不寂,一扫之前的霾,他含笑着地一把箍住不寂的腰肢,拉到自己的前,低头轻道:“现在可还觉得好笑?不寂小姐。” 不寂颇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风定尘,狠狠地捏了一把他落在他腰上的手,然后一个旋身便离开了风定尘。 风定尘了被不寂狠捏过的手背,眼中依然含笑:“真狠。” “该!”九儿看不过眼地从一旁跳出,挡在不寂身前,仰着鼻孔对风定尘说道,“要我是公子,准一把剁了!”说着,又回头安慰不寂道,“公子,你一点不像个女人,是刚才那小子瞎了眼了,你别气。” 墨老托着下巴看着不寂,也开玩笑道:“不寂啊,第一次被看成是个女子,心里可有什么感想?” 环视了一圈眼前的这几个人,又见苏家的三兄妹不知何时也围在了他的四周,齐齐摆着一副好奇的脸。不寂当下就有些哭笑不得:“你们现在这算是讨伐我?我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吗?” 虽然不寂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带着一抹浅浅的无奈,眼中也无委屈或是别的什么情绪,但越是表现得纵容而无奈的样子,他们就越没法再对他摆出任何逼迫或是质问的表情,尽管他们确实不是在逼问,而只是在开玩笑。 “呃,公子当然是不高兴了,换成是你们,你们会高兴么?”九儿显然是站在不寂这边的阵营里,“我说啊,你们自己想想看,如果有人认为你是女的,你怎么想?” “啊,没什么啊,反正我本来就是女的。”苏袖点了点下巴,对九儿笑得风情万种。 挑衅,绝对的挑衅!九儿气鼓鼓地对苏袖说道:“这是男人的事,女人一边去!” 苏袖也不介意,而是用手肘顶了顶苏帛,问道:“二哥,换成是你呢,有何感想?” “嗯……想想的话……”眨了眨眼睛,以一种同情加理解的目光看向不寂,“好像蛮不爽的……” 话不多的苏锦也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似乎颇为认同苏帛的话:“的确。” “我嘛,年纪这么大,光是这把胡子,就不会有人认为我是个女子。”墨老爽朗地笑笑,认为假设本不成立。 而风定尘则是“唰”得一把甩开玉扇,潇洒地摇了两下,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种人,我不会认为有存在的必要。” “野蛮人。”九儿嘀咕了一声,顺带丢了一个白眼过去。 不寂看看所有人的表情,只觉得有趣,他低低一笑,说道:“我倒没有你们想的那样生气,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而已。” “不可思议?”风定尘疑惑,“怎么会这么想?你呀,就是脾气太好。” 不寂摇摇头,道:“不是脾气好,只是觉得人的眼光真的有很大的差异,嗯……大概就是所谓审美差异吧。我还是头一次被看成是女生呢,所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生气倒谈不上,这点小事也生气的话,那太累了,不是吗?” “你倒看得开。”苏袖对不寂笑笑,觉得不寂这样的人实在难得。当然也并是只有她才这么觉得,苏帛和苏锦他们也是这样认为,因而对着不寂也露出理解的善意笑容。 风定尘刚想说些什么,就惊觉有什么人靠近,他才想回头,便有一阵香风袭来。风定尘利落转身,轻易地躲过后面扑来的人,当看到停在他眼前的淡粉色身影时,他的眼睛一冷,道:“你来干什么!” 并非疑问而是质问的语气,让粉衣女子微微露出受伤的表情,她娇弱地低喊了一声:“定尘……”黄鹂般清脆动听的嗓音,婉转而缠绵。 不寂他们一转头,便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粉色的衣衫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外罩金边襟外袄,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十分娇艳。 容色绝丽,亭亭玉立,是花一般的年纪。真真是美艳无比,好一个娇柔的美人! 但风定尘似乎并不此为意,甚至并不怜香惜玉地说道:“注意你的用词,我的名字岂是你可以随便喊的?!”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眼眸愈见狭长,只是里面全是冷光。 “庄……庄主……”粉衣女子见风定尘全不见之前的笑意温和,而是如此冷厉决绝,她咬了咬嘴唇,暗暗看了一眼站在最里面的不寂,然后低头怯懦地喊了一声。 “庄主。”后面赶来的方弥之见气氛不对,赶紧拉着粉衣女子,也就是方七巧,朝风定尘拜了一拜,恭敬道,“属下不知庄主在此,未能拜见,请庄主恕罪。” 看见方弥之,风定尘的表情缓了缓,说道:“起身吧方叔。你现在也是个副庄主了,在外就无需多礼。只是……”冷冷瞥了一眼低着头看着地面的方七巧,风定尘又道,“有些人的礼节,方叔似乎该多注意一些。” 听着风定尘漫不经心的语气,方弥之微微一惊,低头惶恐道:“小女无知,恳请庄主见谅!” 见方弥之如此,风定尘叹气道:“方叔,你又何必如此。罢了,你带她离开吧,不过我希望没有下次!” “是!谢庄主!”方弥之轻轻推了一下兀自低头的方七巧,叫唤道:“巧儿!还不谢庄主?” 方七巧抬起头,一双杏眼微微含泪,似娇弱似妩媚似哀伤地看着风定尘,却见风定尘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方七巧微微避开那双带有嘲讽的眼睛,低头哽咽道:“谢庄主!” 方弥之见方七巧如此,心中叹气。他礼节地朝不寂他们点点头,然后和风定尘打了一声招呼,就带着方七巧离开了贵宾座。 等到了休息的地方,方弥之才拉着方七巧在桌边坐下,叹息道:“巧儿,你这又是何必?惹得庄主不愉快,这只会让你自己更难过罢了。” “舅舅,我只是,只是……”方七巧低着头,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他明明之前那么开心,为什么只是对我……” “巧儿,当局者迷,你难道还不知道庄主的脾吗?”方弥之倒了一杯茶递给方七巧,又道,“庄主那样的天之骄子,又哪是我们这样的人高攀的起的……你,要看开才好啊……” 看开?十年的感情,要我如何看得开?!方七巧嘲讽地笑笑,沉声道:“舅舅,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放弃的……” “唉,巧儿……你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逼啊,你这样……”方弥之苦口婆心地说道,“让我和你死去的娘怎么交代啊……” “舅舅。”方七巧抬起头,握住方弥之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你帮我,好不好。” “巧儿……”方弥之有些痛苦得皱眉,“你这是……” “舅舅!你看见了吗!刚才!”方七巧柔美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狠意和狰狞,低喊道,“刚才他抱着的那个人,舅舅看见了吗?那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啊!” “巧儿,你别这样,那……那也许只是好兄弟之间……” “你在自欺欺人吗?舅舅!”方七巧有些歇斯底里地站了起来,吼道,“你何时见过他有那样的表情?!就是庄初晴,也不能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不能!” 退了几步站在门口,方七巧低着头,表情变得平静而翳:“是舅舅十年前把我带进山庄的,如果不是舅舅,我又怎么会认识他,甚至爱上他!到了如今的地步,难道舅舅就没有责任吗?!难道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有错吗?!”微微拔高的嗓音,有些怨恨,有些疯狂,“他风定尘,怎么能爱上一个男人?!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个男人?!为什么他不好好地看着我,而是那样看着一个男人!”说完,不待方弥之的反应,方七巧就拉开门,跑了出去。 方弥之愣怔地看着那渐渐跑远的身影,僵直的身子在空旷的客房内显得孤零零的。良久,才听得他一声叹息:“巧儿……” 稚子之心,痴爱之情在线阅读 稚子之心,痴爱之情 肉文屋 / 稚子之心,痴爱之情 稚子之心,痴爱之情 叹往事,院中表真意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叹往事,院中表真意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叹往事,院中表真意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叹往事,院中表真意 无人的庭院里,风定尘修长的背影立在斑驳的树荫里,显得有些许的寂寥。而不寂则站在他身后的几步开外,默默地看着他。 “我知你虽不说,但也是觉得方七巧做那样的事,太过于残忍。”风定尘转过身,看着一身锦衣的不寂,说道,“说到底这是我的疏忽。其实,若是以前,我大概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忘进他那平静的眸子,风定尘笑得有些干涩,“你会怎么看我呢,也会觉得我很残忍吗?不寂。” 见不寂仍是静静地站着,表情一如既往地淡然,没有鄙夷,没有恐惧,没有厌恶,风定尘靠在树上,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要一个答案:“我杀过的人,比方七巧可能要多得多,而你是一个尊重的生命的人,那你会如何看待我这样的人呢……告诉我,不寂……” “你真的需要我的答案吗?或许你只是想要倾诉罢了。”不寂看着不同往常的风定尘,微微叹气道。 “呵呵,不寂啊不寂……”风定尘遮住眼睛,笑着呢喃道,“怪不得墨意闲总是说,若这天下尚有懂他之人,也惟有不寂你。我如今,也算是明白了……” “那如果……我真的想知道答案呢?”风定尘走进不寂,逼视着他。 不寂与之对望,但眸光却清澈而坦然:“说不反感那是骗人的,而这是由我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决定的。”走了几步,坐在石凳上,仰头看着风定尘,说道,“在我家乡,我接受的是完全不同于你们这个地方的教育。我们那里虽然也有战争,也有谋,但是它的主流是和平的。我们尊重生命,因为在我们的教育里,万事万物都是平等的,他们同样有生存的权利,没有谁有资格可以剥夺他人的生命。而我相信,万事万物是相生相克的,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了,那么总有一天,也会有一种视人类生命为草芥的生物会出现。如果想要更好地活下去,那么只有相互尊重地共同存活着。” 低头,看着前方那棵繁盛的树,不寂淡淡道:“因此,在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这里的许多事情与我以前的生活环境是相背离的,然而我一方面害怕着质疑着,一方面又忍不住为这里的一切吸引着。你知道吗……”回头看着听得认真的风定尘,不寂浅浅笑了起来,“这里的天,比我们那里的蓝;这里的树,比我们那里的绿;这里的月亮,比我们那里的亮;这里的空气,比我们那里的清新;而这里的人……也比我们那里的真诚……”微微抬头,看向天际的深处,不寂感叹道:“所以啊,我是如此感激而虔诚地活着……这得之不易的另一次生命啊……因而,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质疑这里的一切呢。” “每一种生物,每一个空间,它们都有自己发展的法则,它们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着,并不是谁质疑或是反对就可以改变的。事物都有其两面,就像月亮,有光明的一面存在,就必定有暗的另一面……”不寂抬头看着风定尘,微微弯起了眼眸,笑得纯粹而骄傲,“也许你不信,但这是真的哦。我们那里的人,真的可以坐着一架庞然大物飞向天空,到达月亮的所在之处。其实月亮是有背面的,所以啊……光明和暗总是彼此存在的。因此,当我想清楚了这一点后,才开始真正地喜欢上这里,喜欢上这个世界……” “而我自己也总是存在许多缺点,我也有嫉恨之心,也有不满之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又怎能以那样的标准来要求你呢?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个世间哪会有完美的人?”不寂温润祥和的眸光中,有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我知道这里的世界是一个‘物竞天择’的地方,你想要活下来,就必须牺牲一点什么,所以对于你们杀人的事,虽不能完全接受,但却能稍微理解你们的那种无奈。” 低低一笑,转开头看向别处,不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我没有亲眼见过你们杀人,所以能在这里讲得如此轻巧,所以,当你们哪一天逼不得已要杀人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我想我会努力试着去接受的。不过,如有可能,能不能……尽量不要杀人呢,因为我觉得,要解决事情的方法,并不一定只有杀人这个方法……有时候人活着,比死去的价值更大一些,或许你可以从中获得更多的回报。呵……可能,我讲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我是真的想要尽力去融入这个人世界,去努力得了解你…们……怎么了?” “没事。”风定尘从背后抱住不寂,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好吗不寂?” 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温热,不寂微微有些吓了一跳的心,也渐渐地放了下来,他迟疑了一下,反手了风定尘的头发,说道:“嗯……你要是,要是想……” “不寂以为我想哭吗?”风定尘低低的笑声从不寂的肩窝处传了出来。 “啊?”不寂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睛,“不是吗?” “呵呵……”蹭了蹭不寂温软的肩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风定尘笑道,“虽然不寂你讲得确实让我很感动,不过……男子有泪不轻弹,我怎能在你面前哭呢……”余光瞥到不寂泛起粉色的耳尖,风定尘笑得愈发开怀,之前的抑郁一扫而光。 “你……”不寂觉得自己被风定尘耍了,所以有些生气地挣扎着想要脱开风定尘的手臂,奈何风定尘太用力,让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知道吗,不寂……”风定尘敛了笑意,微微沉着声音在不寂的耳边说道,“当让你知道了那样的事发生在我的山庄里时,我真的很生气……”看着不寂渐渐静下来听着他讲话,风定尘才微微松了力道,“但我不知该气谁……气那个男人把那种事说出来么,但他讲得的都是事实;气常九的‘欲加之罪’么,可是他的话让我不能反驳,所以我又气自己。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心里烧着一股无名火,我一边生气,一边又在想,你会怎么看我呢?可是你还是那样一副安静的模样,像是无关的看客,又像是世事通明的佛者,我却只能在一旁揣测你心里的想法,什么都不能问出口。” “后来看到方七巧,我又恨不得当场杀了她。”想到这个女人,风定尘的眸子倏地一冷,“可是……她是方叔的侄女,方叔一直将她视若己出。”微微叹了一口气,风定尘又道,“晴姨是我唯一的亲人,而方叔有恩于晴姨,我当初问方叔有什么志愿,只要是能力之内的,我一定会替他实现,算是他救了晴姨一命的回报。但是方叔说他唯一放不下的是她的妹妹的女儿,也就是方七巧。所以,十年前,方叔把方七巧带进了山庄里。” “方七巧做的那些事我也是知道的,一方面我并不想理会,所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另一方面,方七巧这个女人心机太深,手段也是越来越高明,如果不是我的手下去调查,有些事怕是连我都不知道。再加上方叔疼她,我又常年不在山庄里,因此她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风定尘微微直起身子,将下巴轻轻地搁在不寂的头顶,顺着他的目光的方向,也看向了远处,“看在方叔的面上,所以才不去动她,但看到她,我心里又不舒服。现在想来,别人说我‘视天下为无物’,但事实上,他们又岂知我的无奈……” “不过,在刚才得知了你的想法后,我就真的放心了……说真的,我现在很开心,所以,谢谢你,不寂……”风定尘以极其轻微的力度,轻轻地吻了吻不寂的发顶,目光温柔而感激。 “啊。”不寂似无察觉,只轻轻应了一声,眉眼处一抹柔和的笑意。 不寂和风定尘双双看着远方,两人安静地立于树下,享受着此刻的闲适与静谧。两两交叠的身影与斑斑驳驳的树荫交融在一起,似乎有种此生此世的味道。 人立树下,墙高檐青,阳光从枝叶间渗透过来,满园枝叶依旧碧青,枝桠上还有一些红红的果子,让人忍不住踮起脚跟,试着攀摘。事实上,不寂确实那样做了。 风定尘见不寂的样子,帮他摘了一粒放在他的手心,说道:“这是橘红果,也称富贵果,是观赏之物,不能食用,一般大户人家都会栽一些这样的植物,讨吉祥之意。” “原来如此。”不寂点了点手心的红果,觉得很是讨巧可爱,就说道,“唔……不知道有没有药用价值?” 看不寂时时不离本行,风定尘好笑道:“反正过会就要去医治李清皓了,到时不妨向李沉舟讨要一些好了,我想他一定很乐意。”看不寂的注意仍在橘红果上,风定尘眼眸一转,道,“其实这聚鸿山庄与莲湖只有一墙之隔。” 果不出所料,一听这个消息,不寂立马抬起头,眼眸中似有惊喜:“真的?” 风定尘含笑点点头,然后携着不寂飞上了墙头。 墙内绿意映楼台,墙外碧水正茫茫。不寂张大了眼睛,满眼的惊叹:“好盛大的湖泊啊。” 由于他的注意力全在墙外的风景上,因此对于风定尘落在他腰上的手混无察觉。风定尘一双柔和的桃花眼全是笑意,看着不寂惊叹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柔软。 许久才回过神来的不寂,看着安静的莲湖,淡淡地说道:“以前总是被迫不停地赶路,在老去的路上颠簸,如果当时我能停下脚步细心看一看,或许也是可以看到这样的风景的。” “现在看也不迟,不是吗?”风定尘回道。 “是啊。月盈则亏,花开则败,猝然而逝的某些记忆,成就了一些美。如若不是以往的失意,我又怎能像现在这样用心去体会。人啊……是矛盾的综合体,取舍之间,总是难以做到游刃有余。许多看似简单平常的红尘俗事,那些说起来万般容易,做起来却倍是艰巨。有时候自以为放下的心情,其实是作茧自缚中的蛹,任凭万般挣扎,破得了一时的绮丽,却终究化不了蝶。不过呢……”不寂回头看向风定尘,说道,“生活就如一潭水,可波澜,可止,可饮亦可溺,所以,人生若遇大美大落之事,不必深究,这便是对自己行善。” “对自己行善?”风定尘对不寂嘴里的词感到很新奇。 “嗯,就是善待自己。”不寂解释道。 “不寂,唱首歌吧。”风定尘扶着不寂缓缓地坐下,然后将不寂圈进怀里,“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不寂把脚垂在墙外,他看了看四周,问道:“在这里?” “嗯。可以吗?我很想听。”风定尘看着不寂的脸,笑道,“我这是对自己行善。” “你很会学以致用。”不寂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好吧,那我就当是日行一善好了。” “要多少斑驳,青苔才会入墙,多少雨你才会,撑起纸伞。 落花在亭外,又依稀了几番,流水送走呼唤,我不忍想。 风惊扰河岸,也唏嘘了垂杨,你低头唏嘘了,那些过往。 夕阳映屋檐,斜照木格子窗,悠然的旧时光,我却黯然。 一句一伤,无话可讲,你坐看缘分了断。 当意念已转,再多遗憾,也只是空谈。 一句一伤,无话可讲,我起身安静拈香。 我停止想像,你的模样,闭上眼倔强——” 拥着不寂,耳朵里听着那缥缈的歌声,风定尘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和温暖。看着那波光潋滟的湖泊,只希望就这样一生一世。 然而兀自沉浸了两人世界中的人,并没有发觉,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穿着淡粉衣裙的女子,正以一种翳而怨恨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姿势,落入女子的眼中,变成了嘲笑般的利刺,哽在心上,然后一种锐利的疼痛传遍了全身,最终都化成了一种难以磨灭的恨意—— 叹往事,院中表真意在线阅读 叹往事,院中表真意 肉文屋 / 叹往事,院中表真意 叹往事,院中表真意 世事通明皆学问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世事通明皆学问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世事通明皆学问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世事通明皆学问 在大堂欣赏了一些歌舞表演并用过中饭后,李沉舟就安排那些来参加寿宴的人去休息了,因为要等到晚上寿宴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因此,那些江湖人士有的就回房休息了,有的则是在练武场地比划了起来,有些远道而来的则是在莲城里四处逛了逛。 而墨老一行人,则是被李沉舟亲自迎到了一个招待贵宾的房间里。 看到李沉舟放下一庄之主的架子,态度诚恳而恭敬地请求墨老医治他的独子,墨老倒也不想有意刁难。况且他和不寂愿意来赴宴,本就是冲着“慕情”而来的,所以也是一口应下了。 李沉舟见墨老首肯,脸上露出喜色,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那狂医你看……” 墨老打了一个停的手势,对李沉舟说道:“叫我墨先生便可。你也莫着急,想要医治你儿子,关键要看的并不是我。” “那是……”李沉舟心中疑惑。 “是和我一道来的一个人,不过还要稍等片刻。”墨老着胡子,似乎并不着急。 “可是和风庄主一起的那个年轻公子?”李沉舟扫视了一圈,发现只有风定尘和不寂不在,于是就猜测道。当看见墨老点头,李沉舟有些不肯定地问道,“可是……狂医,在下是真心想要请你替我儿医治,你看这……” “你以为我在敷衍你吗?”听出他话里之意的墨老,有些不耐地说道,“若不是冲着‘慕情’的名号,你以为我会来吗?你聚鸿山庄我墨老还不看在眼里!我若要拒绝,你等能奈我何?!倘若不是不寂心善,他何必招这个罪千里迢迢地赶来,就为了你那个劳什子儿子!非我墨老夸大其词,当今能够医治‘慕情’的,就非不寂不可,就是连我也要甘拜下风。”指着李沉舟的鼻子,墨老完全不给面子地怒道,“我好好与你说,你却质疑我的话。不寂年纪是小,那又如何,他的本事大着呢!就是我墨老也是不敢小瞧的,你倒好!还没见识到呢,你就如此轻视!你一个一庄之主,竟也是貌相的鄙俗之人,我看这聚鸿山庄也不过尔尔!” 李沉舟被墨老一顿劈头盖脸的说骂,不仅觉得面上无光,也觉得颇有些尴尬,然而他又深知狂医脾,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发怒,只好脸色发青地朝墨老一鞠躬,道:“在下无知,言辞有冒犯之处,还请狂……墨先生恕罪。” 墨老刚缓了一口气,便听到门外的人一阵轻笑。他刚想发作,一听那人的声音,便连脸上的怒气也消了。 “可是又有谁惹墨老生气了?”不寂推开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风定尘,“都这个年纪了,还这么容易上火。生气可是一件伤神又费力的事情,墨老忘了不寂说过的话了?” “自然是没忘,只不过头脑一热,就难免什么都不顾了。”墨老揉了揉太阳,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脸上的神情也渐渐缓了下来,“不寂又不是不知我的脾气,几十年了,哪能说改就改?” 不寂走到墨老的背后,一边在墨老的头上轻轻按摩位,一边浅笑道:“我知墨老心意,不寂心中感激,但若是为了这事,墨老大可不必费神。懂我之人无须言明,自然懂得,不懂之人,不寂也不强求。世事哪能尽如人意,不寂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墨老眼眸一睁,犀利的眸光直视李沉舟,“这世人若都像不寂这般,我墨老倒也不必如此感愤。” 虽未言明,但李沉舟知道墨老是有意讽他,因此他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不寂,却见不寂只是有礼有节地对他笑笑,似乎对于刚才的事情并不在意。李沉舟心中一叹,好一个不骄不躁的公子,狂医没说错,我一个一庄之主,竟也是貌相之人!如此风度,我居然是连一个年轻公子都比不上。 面带愧色地朝不寂和墨老一拜,丢却高高在上的身份带来的优越感,李沉舟真心实意地对不寂说道:“公子大度,沉舟自愧不如,刚才之事多有得罪,望公子见谅。” 不寂摆了摆手,离开墨老走向李沉舟,做一个虚扶的动作,说道:“李庄主这般,倒叫不寂受宠若惊了。不寂年纪尚轻,许多事还要仰仗年长之人。李庄主求医心切,对不寂的医术存在疑问,也是情理之中,不寂怎能怪罪?” “倘若还未了解其人,便盲目信任,那才是莽撞无知。庄主谨慎,也是因为爱子心切,不寂怎可如此不明事理。”微微一笑,朝墨老看了一眼,有对李沉舟说道,“况且墨老脾一向如此,李庄主莫要见怪才是。” “哪里哪里。”李沉舟见不寂对他尊重有加,对墨老的态度却更像是一对相交许久的老友,有些感叹道,“公子与墨先生原来是一对忘年交,沉舟竟是看走了眼呀。” “现在知道倒也不迟。”墨老看李沉舟“知错能改”,倒是有调笑之心了。 不寂见李沉舟虽面上镇定,但眼中隐隐有一抹焦急,知他担忧李清皓,于是对墨老说:“墨老若是空闲,现在便一同随我去看看少庄主吧。” “自然。”墨老点点头,吩咐一旁的九儿取了药箱,便起身抖了抖衣摆,对李沉舟道,“我和不寂这就去看看你那儿子,看你如此,想必不寂又心软了。” 李沉舟自然是知道不寂的体贴,于是朝不寂感激地笑笑。不寂不以为意地摇头,刚想背起自己的药箱,却见风定尘早已替他拿着了。不寂对他浅浅一笑,便携着墨老随李沉舟前往李清皓的房间了。 由于人数太多,墨老怕影响治疗,于是就让苏帛、苏袖和九儿留在了外厅,自己则和不寂、风定尘、苏锦,以及李沉舟进了内室。 “沉舟。”“李叔。”看见李沉舟,在床边照看李清皓的古亦和古千芙一同站了起来,朝李沉舟走去。 “辛苦你们了。”李沉舟对他们温和地笑笑,然后把墨老介绍给他们,“这位是墨先生,这位是云上公子,是替皓儿看病的。” 闻此,古亦和古千芙朝墨老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李沉舟与古亦他们交谈有关李清皓这几天情况的时候,不寂对着空气轻轻嗅了一下,然后疑惑地皱眉,他看了一眼墨老,见墨老也同样皱眉思索,他当即明了。与墨老对视了一眼,一切不言而喻。 风定尘见两人之间的举动,请问到:“怎么了?” 不寂摇摇头,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看了看古亦和古千芙他们,示意风定尘过一会再说。 风定尘明了,就对李沉舟道:“李庄主,时间不宜再拖,让墨先生先看看李清皓再说。” 李沉舟反应过来,又见风定尘的眼睛看着古亦和古千芙,犹豫了一下,说道:“老亦,你和芙儿先出去,等墨先生他们了解好病情,我再告诉你们。” “嗯,那我们先出去了。”古亦不疑有他地点头,便转身离开。见古千芙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古亦问道,“怎么了,芙儿?” 古千芙对古亦摇摇头道:“没事,走吧,爹爹。” 古亦以为她是担心李清皓,就说道:“有狂医在,皓儿应该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嗯。”古千芙虚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墨老和不寂,这才转身同古亦一起离开。 等他们走了,风定尘这才问道:“发现什么情况了吗?” 不寂没有回答,只是四周看了一圈,然后走到窗边的香炉旁,打开盖子,用手指捻了一点香灰,细细搓了两下观察,接着又将香灰放在鼻子下轻轻一闻,等得出结论了,他才从袖底抽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手。 这整个过程小心细致而专业,李沉舟他们都不敢打扰,只耐心地等着。而墨老见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怎样?” “我们猜的没错。”不寂看来一眼李沉舟,回答道,“是慕情。” “什么?”李沉舟一听,心猛得一颤,“公子你……说的是‘慕情’,原来皓儿真的中了‘慕情’……” “李庄主莫要存疑,的确是‘慕情’。”一直沉默的苏锦突然开口道。 “你是?”李沉舟看着苏锦的脸,不确定地问道。 苏锦去掉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看着李沉舟微微一惊的表情,说道:“如你所见,我是万象山庄的苏锦。当天,也就是我和清浩同时种了‘慕情’。” “那你……”李沉舟将苏锦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他就是苏锦无疑,但紧接着心中又冒起了其他疑问。 “苏锦的‘慕情’已经被解了。”风定尘解释道,“接下来只要按照药方好好调养,即可痊愈。” 李沉舟用满怀着希望的目光看着不寂和墨老,心中激动:“那么,清浩是否也可以……” 不寂点点头,笑着安慰道:“我和墨老已经把慕情的解药配了出来,如今第二味补身的药只差了一种草药即可配齐。我原也是想问问贵庄是否有这样的草药的。” “公子大可不必客气,若有需要还请尽管吩咐。”李沉舟听不寂这样一讲,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看李沉舟又有些紧张起来的神情,不寂心中感叹,好一个慈父。“不寂只是有一些情况需要了解,李庄主莫要担心。” “公子尽管问便是。” “少庄主中了毒以后,都有哪些反应?”不寂问道。 “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是一直昏迷,中间也醒来过一两次,但大都不认得人。”李沉舟皱着眉头回忆,见苏锦的反应,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锦中了慕情后,也出现过昏迷的状况,但他是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也存在记忆有些混乱的现象。依目前的情况看……”不寂看了一眼床上睡死的李清皓,说道,“少庄主的症状,比苏锦的要严重得多,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下毒的人,主要针对的是少庄主,而苏锦只是被牵连了而已,并且……这个下毒的人,应该就时常出现在少庄主的周围。” “何以得知?”李沉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表情也慎重了起来。 “不寂曾说过,慕情并不是只有服用这一途径,也可以放入熏香中被人体吸入,我想那个下毒的人就是通过熏香给李清皓下毒的。”风定尘开口道。 “没错。不仅如此,当时苏锦和少庄主在同一家酒楼同样服食了慕情,但也仅仅是服食,所以症状要轻微许多。而少庄主他……每天都吸入熏香,所以才一直昏迷……”不寂补充道。 “山庄里居然出现了叛徒!”李沉舟有些愤怒地说道,“居然有如此歹毒的人!那皓儿每天都……” “我刚才检查了一下香炉,发现里面不仅有慕情,也有一些镇定成分的熏香,对慕情也有一定程度的克制作用,所以少庄主的毒虽然解起来有点麻烦,倒也不是不能解的,所以庄主大可以放心。”不寂又说道,“庄主还得注意一下负责调香和摆置香炉的下人,也许可以得到一点线索,但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我会留意的。真的是多谢公子了!”李沉舟是彻底地相信了不寂,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救,心中的石头也终于放下了。 “哪里,庄主不必客气。”不寂只是淡淡一笑,想了一下,提醒道,“我想下毒的人并不是要少庄主的命。” 看众人疑惑的神色,不寂说道:“请跟我来。”说着,便带着众人来到李清皓的床前。掀开床幔,里面昏迷的人出现在不寂的眼前。 眉飞入鬓,神风飞越,带一点忧郁,一点不羁。与李沉舟有七分相似。不寂指了指李清皓的脸,对风定尘他们问道:“与苏锦昏迷时,有何不同?” “睡得很安稳。”墨老回答道。 “对。”不寂看了众人一眼,道,“我说过,慕情里有大量致幻成分,甚至含有麻醉效用,如果用法得当,会是催眠的好材料。这个‘催眠’不仅是指生理上的,还指心理上的。意思就是说,那个下毒的人不仅让少庄主睡得很安稳,而且还在尽力地为少庄主营造一个很美的‘梦境’?就是俗称的‘神催眠’。” 顿了一顿,不寂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李清皓,微微叹气:“我想那个下毒人的目的,只是想要让少庄主换一个人而已。” “换一个人?”苏锦疑惑,“苏帛和我说,我中毒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你的意思就是这个吗?失忆,情大变……” “是。那个人也许是为了得到少庄主,也许是想要控制少庄主。虽然不能确定,但十有八九不会相差太远。”看了一眼眉头深皱的李沉舟,不寂道,“不过这也是我个人的猜测,需等事情察清楚了,才能水落石出。目前还是以少庄主的病情为重。” “在这之前,我得先为少庄主做一次针灸,看看能不能让他清醒过来。因为中毒较深的关系,可能要花一点时间。”不寂说道。 “你们都先出去吧,不寂做针灸时必须保持安静,不能分神。”墨老把风定尘他们,包括李沉舟,不客气地往外赶,然后自己和不寂在里面专心地“工作”了起来。 站在紧闭的方法门口,苏锦哭笑不得地说道:“墨先生总是这般雷厉风行。” “呵呵,一碰上跟行医有关的事情,这两人都会这样,一个认真专心,一个严肃谨慎。”风定尘笑了笑,对仍是一副沉重脸色的李沉舟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在不寂他们医治的这几天,尽量派一些人手守在这里,除了不寂他们,最好不要让任何人进入。” 李沉舟点点头道:“这节骨眼上,的确得小心谨慎一点,尤其是今天晚上。我现在就下去安排一下。”刚要转身,就见风定尘一个阻止的动作,李沉舟疑惑道,“风庄主还有什么事?” “不寂他们能解‘慕情’的事,还请李庄主保密。另外,”略微沉吟了一番,风定尘说道,“注意一下古亦和古千芙。” 李沉舟听此,脸上一惊,问道:“风庄主此言是何意?” “具体的我不便多说,但我要提醒一下庄主,最好不要让这两人在这几天接近李清皓。”风庄主细想了一下刚才那个古千芙看不寂和墨老的眼神,心中警惕。“有时候伤你最深的,不一定是别人,也许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我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就看庄主自己的决定。” 说完,风定尘便不管一脸复杂的李沉舟怎么想,就与苏锦一同走向了外厅。 世事通明皆学问在线阅读 世事通明皆学问 肉文屋 / 世事通明皆学问 世事通明皆学问 忍惜岁月,也觉蹉跎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忍惜岁月,也觉蹉跎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忍惜岁月,也觉蹉跎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忍惜岁月,也觉蹉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春日的夜晚风轻林静,淡薄的烟霞萦绕在天际,曚昽着月光。也许是因为还未到盛夏,所以园中也无萤飞虫鸣,静,且带着疏朗的凉意。 聚鸿山庄内,亭台致,楼阁耸立,清池潋滟,满园的百花待发,绿意将盛。而最大的花园内,来自各地的江湖豪杰和知名人士都聚集在此处,都翘首以待着这备受瞩目的宴会。 除了一些歌舞助兴的声乐,便只有那些或高或低的交谈声,两者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 不寂坐在墨老的下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茶杯盖,微微敛着眸静默地看着前方,有些失焦的眼眸,不知是看向何处……也许是那些三三两两交谈着的人群,也许是那些卖力表演着的歌姬舞者,也许是天边朦朦胧胧的月亮,又也许是那些映着淡淡华光的树叶…… “在想什么?”灯火通明下,清寂的容颜笼着朦胧的月光,显得有些模糊,有些遥远,风定尘看着不寂的侧脸,倾身一问,“不舒服吗?若是不喜欢,就回房歇息吧。” 不寂并没有回头看风定尘,只是将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摇了摇头,道:“每次参加这样的庆宴,总有种不真实感?”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是习惯了一个人,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吗?风定尘猜想着。 “为什么?”不寂浅笑回眸,“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罢了,若真要一个理由,大概……”略略一想,淡淡道,“只是因为太过于热闹罢了。”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宁然无华的生命,承载不了这样繁华的盛宴,因而觉得陌生,觉得虚幻罢了。 寂寂的二十载,五分之一的离乱,五分之一的伤怀,五分之一的孤洁,五分之一的清苦,还有那五分之一,也都奔赴那十丈软红的恩怨纷纭里,哪还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可容得那些热火朝天的繁盛之景? “那是因为你喜静不喜动,所以这样的场合难免觉得不适。”墨老瞥了不寂一眼,口气颇有些无奈,“就像上次胡仁德的寿宴,要不是我再三要求,我看不寂你是要在云庄里发了霉才肯出来见见太阳的。” “墨先生说的什么话!公子哪里是不想到处走走?只是还有许多事情还需要公子来做,所以公子才一直待在云庄里若不开身而已。”九儿似乎对墨老的形容很是不满,一双灵动的猫眼看向不寂时,里面盛满了光华,“可是公子啊……九儿一直觉得……觉得……” 看出九儿的犹豫,不寂说道:“九儿但说无妨。” “公子每天都是晒草药,整理药柜,照看药圃,除了这些,就偶尔只是酿一些酒,和墨老聊聊天喝茶,这样……这样平淡的生活,公子不会觉得腻烦吗?”九儿微微垂下眼睑,里面一闪而过的黯然并没有谁发现。 “平淡么……腻烦吗?”不寂微微歪着头看向那些摇摆着柳腰的舞女,眼神变得有些幽远,“也许吧……” 华灯照耀,瞩目的舞台,妖媚的舞姿,那些榴红的舞裙,一如杜鹃花般绽放;那些纨扇半掩见,唇齿间的芬芳犹自幽转于风流余味之中。只是……只是当她们褪却了那鲜亮的红舞衣,谁知道那眼角眉梢,也许不过是一汪苦涩和倦怠。欢欣也好,惆怅也罢,都不再有人关切,都将无人可共。长夜漫漫,也许她们就只能抱着那华丽的红舞裙,回味舞台上那一刻的绚烂,既痛恨着,又留恋着。 一瞬的繁华喧闹,更衬得无人时的寂寞冷清,那为何不选择平平淡淡的活呢?即便过得清贫,过得乏味可陈,但哭和笑却都是自由的啊……不寂心中这般想着。 “大概是觉得生命太难能可贵了,所以无论以什么方式度过,都觉虚掷,醒来梦中皆觉得是蹉跎了,然后忍不住生悔。”很轻的声音,像是一吹即散的轻烟,“可是呢……每天珍惜着、认真地过,也总觉得不够……桃花开了,酒也该酿了;院子里的桔梗可以制药了,而且刚辟出的一块药圃也可以种上忍冬了;隔壁王大妈家的猫儿也生了小猫,得送些防病用的去菌草;冬天那时,对街景泰楼的李大哥帮忙修的篱笆,也还没有去道谢……” 凌乱无条理的话语只是淡淡地陈述着,或许那里面有着淡淡的迷惘,淡淡的笑意,淡淡的满足。也许是那些美得妖冶的舞女脸上那明媚的笑意,和眼底各不相同的情绪,让他太过有感触了,让他有一瞬间的迷惑和不解。但尽管如此,不寂仍要固执地、旁若无人地说下去,“那些前不久刚从后山挖来的草药还没有曝晒整理;厨房堆了一麻袋的香榧也还没有磨成粉,翁来居的人都等着喝新的酒酿;上次从浮生茶楼带回去的青城雪芽也还未给街口说书的张四爷送去;听说隔壁镇的郊外风景极好,计算着是否也走上一遭……” 微微转头,见墨老、风定尘和九儿,以及苏家的三兄妹都听得认真,不寂莞尔一笑,眼中的迷惑已消失无踪,变得甚是清明:“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不觉得腻烦呢?这些零散而琐碎的事情,充斥了我所有的时间,我觉得忙乱,觉得疲惫,甚至觉得厌烦,可是呢……如果这些事情都远离了,都从我的生活里退得一干二净,那么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看着他们各自沉默不语,不寂轻轻将垂落的发别在耳后,仰头看着那高渺无际的夜空,叹息道:“名利吗?权势吗?这些虚妄的东西,不过如过眼的云烟一般,等到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后,都不过是一堆负累而已,生不带来,死亦不带去。而且……宦海沉浮,我无自信我可把握;波诡云谲的官场,使人醉也能使人碎。权高位重的名利虽让人显赫、让人骄奢,却难以驾驭,就像罂粟美丽但却有毒,稍不留意便会身心俱焚。那些为官场名利疲于应付而绞尽脑汁的人,我亦无自信能像他们那般,可承受那种身心疲痹的抑郁。既然如此,我何须去趟这趟浑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是我家乡一个颇有名望的文人写在一本书的开篇处的一首词。年少时,每当翻开书看到这里的时候,我都不解其意,于是就常常拿着书去问我的养父……” “养父?”九儿原也是听得认真,但当不寂说出这两字时,也不觉诧异,不禁问出了声。 “啊,养父,怎么了?”不寂的眼中只是淡淡的一片宁静,无波无澜地凝定着。他见九儿似乎有些讶异,有些抱歉地猛摇头,不寂莞尔,安抚地拍拍九儿的头,继续道,“我的养父是一个文学修养极高的一个学者,他很爱看书,几乎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而且他对我要求很是严格,在我的小时候,他常常要求我一天之内将一本书看完,并把内容复述给他听。那时候我总是投机取巧,心里也总是抱怨,对于看书也很是不耐,经常恶作剧地把许多书藏在养父看不见的地方。” “原来公子以前也是这样的,我一直以为公子……”九儿呵呵傻笑,了自己的脑袋不欲往下说。但即使如此,从其他人微微有些惊讶的表情上看,显然可见九儿的疑问,也是众人的疑问。 不寂见此,微微侧身,笑道:“我为什么以前不可是这样的呢?谁不曾年少轻狂过呢……”端起茶杯,缓缓饮啜一口,感觉口中的鲜醇回甘,不寂抿了抿唇,又看了看杯中的茶。汤色嫩绿明亮,茶叶浮展,色泽绿润,于是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茶?” “是天尊贡芽。”风定尘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浅浅含着一抹深意,但视线一落在不寂身上,就显得极是柔和。 一旁的墨老似乎还没有从不寂刚才的话中走出,依旧有些失神地低低吟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猛一抬头,看着不寂,眼中的眸光清亮有神,“说得真是妙哉!好一个‘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锦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向墨老,也笑着赞同道:“此人也是个通透之人。” 苏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托着香腮,对不寂笑得婉转而风情:“呐,后来呢……你的养父是怎么解释的?” 不寂捧着茶杯,轻轻磨蹭着杯子的边沿,低头抿着唇淡淡地笑着:“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说,当我能够笑着面对苦难时,我便算是懂了。” 听不寂如此一说,众人皆一阵沉默,心中各有所想。九儿看着不寂细致而清隽的侧脸,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柔和而温暖,他心中一动,悄悄移了数步,靠近不寂身边,迟疑了数秒,才说道:“公子说的……九儿好像懂,又好像不懂……但我知道公子是喜欢那样平静的生活的。九儿本来以为公子其实可以过更好的日子的,不过现在……”咧嘴一笑,九儿有些羞涩地说道,“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但是公子喜欢的话,九儿也……也很喜欢……只要是和公子在一起……”说道后来,九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是越来越低。 不寂微微抬眸,看着身子渐渐抽高的九儿,眼中有一抹淡淡的欣慰和欢喜,他伸长手如往常那般了九儿的头,说道:“谢谢你啊,九儿。”那些寂寞而尖锐的日子,有你陪伴。 九儿摇了摇头,看着不寂那低垂的眼睫像是展翅欲飞的双翼,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暗影,明润温和的笑颜,像是开在冬季黄昏里的一朵暖花,温情而柔软。九儿看着看着,便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心海深处,情不自禁地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公子,公子。 忍惜岁月,也觉蹉跎在线阅读 忍惜岁月,也觉蹉跎 肉文屋 / 忍惜岁月,也觉蹉跎 忍惜岁月,也觉蹉跎 无关章节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无关章节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无关章节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无关章节 各位看官们: 好久未见,各位是否喜乐安康?想必是的。 离开许久,现今归来,文章会陆续更新,慢慢步入正轨,不过请允许多给我一些缓冲时间,毕竟文章的思路架构都已经模糊,要找到感觉还需时间。 厚颜开坑也许会引来诸多不满,不过这是我写文的突破口和衔接口,各位看官口下留情。 附注:虽已归来,但现实生活中许多事情仍需处理,写文不是全部,也许只占些许时间,故更文十分缓慢,建议看客们慎入慎入。 鞠躬,谢谢! 【2011.4.4 玄上】 无关章节在线阅读 无关章节 肉文屋 / 无关章节 无关章节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见九儿的神情很是恍惚,不寂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了,九儿?” “嗯?”九儿听得不寂的声音,猛一回神,眼神有些躲闪,又有些复杂,他只深深看了一眼不寂,又无事般将眼神落在别处,“没什么……” 情窦初开的少年,在前些年那段辗转流浪的日子里,早早地便接触了那些生死离别,爱恨情仇,是非黑白,因而与同龄人相比,显得更为懂事明理,然而当他陷入成长与成熟之间的夹缝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悸动,却显得有些无措,有些茫然,而心底又存着一抹自己也分不明的坚定和执着,坚定什么,执着什么,他不知道,他只隐隐觉得自己就要找到答案了。 少年的爱恋,也许出于感激,也许出于倾慕,在找寻答案的过程中,也许他将尝遍酸甜苦辣,也许他将求而不得,然而这些都不是他所在意的,因为年少如他,还未能意识到这种叫人百转千回的东西,其实名之为:爱情。 不寂看不懂九儿眼眸中的那抹深意,只觉得少年在成长的过程中有了自己的秘密和烦恼,心中了然,不再深究,只想尊重少年,给他一些喘息的空间,因此,不寂什么也不说,只是安抚似的朝少年笑笑。 九儿见此,抿了抿唇,眼中的亲近之意更甚,只是碍于旁人在此,不好明晃晃地表示,只好更近一步地站在不寂身侧,闻着他身上的淡香,看着那宁然的侧脸,便也安然满足于心了。 九儿一系列的神态和动作,落在他人眼里并无其他深意,大概只觉得那仅是少年的依恋,然而落在风定尘的眼里,却让他郁闷得紧,实实在在碍眼得很。 目光一转,落在不寂的身上,想到这个如月如风一般的人儿身边有那么多眼馋的狼觊觎着,加之自己的感情还没有个着落,他的无奈与焦心只能暗藏在心里。看着别人有意或无意的亲近,他一边觉得郁闷着急,一边又舍不得逼迫不寂,只好什么心情都往肚子里吞,着实让风定尘这个原本潇洒不羁的男儿郎,一团气憋在口堵在心间,上不得下不得,咽不得吐不得。 许是风定尘的情绪太过外露,不寂似有察觉,偏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风定尘深深地看着不寂,默然摇头,只眼中情绪如浪翻滚。 这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目光,好像有些东西在万象山庄的那一夜起,开始变得不一样了。那眼中的情绪让人惊慌失措,不寂有些闪躲得避开,分不清心中各种滋味,只一时觉得歉然,一时又觉得羞涩,一时又泛出些许苦意。 风定尘见不寂如此,知道自己外露的情绪惊了他,心下不觉有些失望和涩然,然而看着那暖光里的侧脸,又不忍他的黯然,心中叹了一句,可人如玉,便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端起茶杯看向舞台。 以前从不曾考虑感情之事,而如今意外遇到这个人,爱情,就这样来了,悄无声息,没有丝毫预兆。前些时日也曾欢喜猜想,如若他们在一起,那将是怎样的场景?他们之间的爱,是轰轰烈烈,还是细水长流?又或者,这个人始终不明他对他的感情,只一味避让,最终只是求而不得罢了,余他一人暗自神伤。 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想起云庄的一切。想起他初到云庄时,一时兴起翻过院墙,撞见了这个人猫一般慵懒而惬意地蜷缩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的模样,想起他在屋中安静默然看书的模样,想起他与墨意闲戏言调笑的狡黠模样,想起他温软浅笑指导常九写字的模样……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最好的爱情,是两个人彼此做个伴。只是这么简单罢了。 …… 不寂和风定尘两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墨老将两人的表情看得分明,却只装不知,捧着茶缓缓地啜着,作高深莫测状。苏锦的目光始终落在舞台上,似乎看得十分入迷,只有心的人才能发觉他的走神。苏绣看了看风定尘,又看了看不寂,最后目光在自己大哥的身上转了一圈,心叹,当局者迷,眼光不经意撇到九儿身上,很是大大地又叹了一口气,少狼多啊。 九儿乐滋滋地一会儿看看舞台的表演,一会看看公子美玉一般的脸庞,很是自得其乐,猛一听身后的叹息,觉得十分扫兴,不免愤愤。 “你叹什么叹啊,不喜欢看就回房间,不要在这里败坏别人的兴致!”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啊,众目睽睽之下,怎得如此唉声叹气,活似被人偷了钱一样。 “唉,九儿小弟,过来,到苏姐姐这边来。”苏袖软着身靠在茶几上,朝九儿随意地招招手。 这种招小猫小狗的姿势,让自尊心强又要面子的九儿很是光火:“你这个女人!谁是你小弟!九儿也不是你叫的,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态度!”看着苏袖以袖遮脸,笑得风情万种的样子,九儿觉得自己简直就要气炸了。他和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对盘呢! “哎呀,小九儿,你怎么就像一小爆竹一样,一点即燃呢。”苏袖看九儿气得直翻白眼,越发笑得开怀,只觉得有趣极了,心下越是想要逗他一逗。 这边两人斗得欢,不寂他们那边的气氛也不再暧昧尴尬。众人听苏袖笑得很是欢畅,都看向了九儿,果见他气得头顶生烟,金星直冒,也觉得有趣,纷纷笑了开来。 这下可好,见众人都当笑话一样看他,九儿气得脸都开始抽搐,一肚子的气憋在喉咙口,烧得只想喷火,直恨不能当场捏死那个女人! 不寂原也是笑看着,并不开口阻止,眼下见九儿真气得不行,只好朝苏袖使了个眼色,让她打住。小吵小闹只当怡情,若真要闹到不可开交,那就得不偿失了。起身拉着九儿,将他按坐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轻轻地替他拍打着后背顺顺气,笑道:“最近怎么了,这么容易动气?” 见公子温柔地拍打加抚慰,再大的气也没了。本来他的脾也是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公子这般问他,倒叫他不好意思起来了,总觉得自己这样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没有啦,就是……”九儿撅了撅嘴,暗瞪了一眼犹在偷笑的苏袖,颇有些委屈地说道,“是那个女人先来忍我的,她凭什么像逗小猫小狗一样逗我……”说着声音便慢慢小了下去,因为他看见坐在旁边的风定尘,又是一副“你就是个孩子”的气定神闲的表情,心中虽然不忿,但也不想无理取闹,那样倒真的像个小孩似的。 不寂却没有看见他和风定尘之间的小动作,只当九儿受了气,自尊心受挫了,想想苏袖应该也是开玩笑,并无恶意,于是就安慰道:“苏小姐只是和你玩闹,并无甚恶意,你别往心里去。”想了想,见九儿听得认真,便斟酌着开口,“别不礼貌,要叫她苏小姐,知道吗?” “哦,知道了。”九儿乖巧地点点头。 一旁的苏袖看着他这模样,大呼神奇:“不寂,看样子只有你才能镇得住他这只小豹子。啧,啧,果然是因为人不一样吗?”几回打交道下来,便自然而然地将“不寂”唤出口,见本人没意见,也就热热切切地叫唤了起来。 九儿一听,立马不乐意了,扬了扬下巴,表情不屑道:“那当然,你怎么能和我家公子比呢!” “还真蹬鼻子上脸了。”苏袖微笑着轻喃了一句,自是不敢大声讲出来,不然那小子还不扑过来拼命。不过这一来二回的说骂,倒也清了他的脾。平时呢,倒也是大而化之的格,只是一旦碰到他家公子,那就真是化身为护犊子的豹子了,爪子利得很。看来啊,这不寂,不光光只是一个人的逆鳞呢。 风定尘,小豹子,唔,还有一个墨意闲,还真是一老一少一壮凑齐了呢。苏袖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啜着小酒,含媚的眸子光闪烁。 一旁的苏锦见她如此,又想起刚才九儿气炸了的样子,不得已开口道:“袖儿,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你这么大个人了,怎得还和小孩一般模样。现在是特殊时候,万象山庄的一言一行都在暗处人的眼里,别让人钻了空子,或是让一些不知所谓的人乱嚼舌。” “我省得,大哥。”苏袖低低地应了一声,又笑道,“只是九儿那孩子实在好玩,忍不住便和他笑闹了起来。而且……”美眸一扫软媚,不着痕迹地环视四周,轻声道,“有人看着,所以才使这障眼法。有些人似乎对少庄主的病情很是关心。” 苏锦似有感应,也谨慎地瞥了一眼远处的转角,低声说:“这里不宜说话,只管看表演便可,少说少错。” “嗯。”苏袖低下头,缓缓地啜了一口酒,眸中清明。 不寂他们也是聪明人,见苏锦和苏袖有异样,也知是有情况,便知趣地看着舞台,不再说话。一时间,众人只一边吃茶喝酒,偶尔捡一块点心入口,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看舞台,倒也和乐惬意。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在线阅读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肉文屋 /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待重逢,悲喜难言明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待重逢,悲喜难言明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待重逢,悲喜难言明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待重逢,悲喜难言明 世间若有人恶我骂我辱我轻我贱我,如何处置乎?答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看着对面一身青灰色侠士打扮,但脸上难言倨傲凌人神色的年轻男子,不寂只是心中微叹了一口气,对他嘴里无中生有的指责只作充耳不闻。 “这位公子,我已道过歉了,如若无事,还请借过。”不寂微微欠身,口气不疏离不热络,礼节更是无可挑剔。 刚才李沉舟的人来通知他和墨老少庄主李清皓有转醒迹象,所以才借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的时候,脱身离开寿宴,想进一步检查李清皓的病情。可在半路又得知聚鸿山庄内的一个厨房伙夫,声称他见过与“婆罗子”类似的草药。一方面不想耽搁李清皓的病情,一方面好不容易有了“婆罗子”的消息,把人招来问话怕惊了暗地里的人,若是托人悄悄去问又怕那人不熟识“婆罗子”这一味药,倒时弄错了,就是空欢喜一场。因此,不得已之下,他与墨老商量好兵分两路,墨老去李清皓那里检查病情,而他则去厨房见那伙夫了解情况。 为了不引人注目,不寂就问了过路的仆人厨房怎么走,只说自己是山庄的客人,只因肠胃不好想要做些药粥食用,见那仆人将信将疑,不得已拿出之前苏锦给他的万象山庄的令牌。那仆人有些眼力,一看见令牌上的“万象”两个字,当下恭恭敬敬地对不寂指了详细的路线,要不是不寂推辞,怕是要亲自带他过去了。 不寂顺着仆人指的方向走,一路上倒也不见其他人,想是都去了前堂寿宴的地方侍候了。然而眼看厨房就要到了,却在回廊的转角处不小心撞了人。 因此,才有了眼下这一出。 转角突然出现一个人,但不寂的脚步不快不慢,又及时停了下来,倒也没有冲撞的太厉害。相比不寂的小心谨慎,这位年轻男子倒更像是故意撞上来似的,踉跄了两步才站定,直撞得不寂左肩一直隐隐作痛。看他一身短打,身材威猛,不出意料应该是个练武之人。只是这人恁的不讲理,不寂撞了他倒也礼貌地道了歉,他撞了不寂不仅一丝歉意也无,还言行鲁,指责不寂瞎了眼睛,冲撞了少庄主的好友。 不寂好声好气对他说自己现在有急事,过后必定赔礼道歉,然而这人像是铁了心要跟不寂过不去,硬是不让走。不寂没法,这才强硬了口气:“在下不知公子是少庄主的好友,言行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担个一二,毕竟大家都是聚鸿山庄的客人,现下江湖各大派别都在此处,若闹出不愉快,不仅李庄主为难,你我二人面上也不好看!” 再好的脾气,若遇上无理取闹的人,也会被磨得干干净净。不寂向来小心谨慎,行事也多奉行息事宁人的原则,不愿与人过多计较。只是难免碰上一两个难缠的,也不想惹出太多事情来,但那人若要死磕到底,不寂也不是欺软怕硬之人,一味避让只会助长他人嚣张气焰。 那人刚见不寂一副风吹欲倒的柔弱模样,以为是个好欺负的,后来看不寂对他的指骂无动于衷,更是肯定了他是个软弱之人,不曾想现在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让他实在可气,不觉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好你个小白脸!别拿李庄主来压我,再说江湖上谁不给我丁照辉几分薄面!若不是看在墨意闲和风定尘的面上,我定不放过你这小子!”说着,便握起拳头佯装要打。 不寂见此,后退了两步,留出一个安全的距离。眉头轻蹙,眸中微不可觉地闪过一抹深思。这人知道他是和墨老还有定尘一起来的,那么他是故意找茬,还是巧合?而且,听他口气,这“丁照辉”的身份似乎有些分量。 不寂心中惦记着“婆罗子”的事情,然而这人又分外难缠,不免心下有些焦急,脸上也露出不悦的神色来:“我不知道我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要惹来这样一顿无妄之灾!” 丁照辉看眼前这人不冷不淡的模样,以为他是因为与墨意闲和风定尘的关系故意给他摆脸看,想要教训教训解解气,但看他这副小身板,若是挨上他的一拳指不定就起不来了,如果真要闹出什么人命攸关的大事,想来到时与狅医和乐水山庄对上,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他只能按捺住想要狠狠教训他的念头,只嘴上污言秽语地讨些便宜,却不想这个人居然脸色都不曾变一下,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觉得是自己在自讨没趣,脸上分外不好看。 眼睛骨碌一转,不知想到什么,丁照辉忽然脸色一变,摆出一副自认为很是大度的面孔,对不寂说道:“本大爷今天心情好,这回就不和你计较,今天就饶过你了!”口气一转,状似担忧地说道,“你知道我不仅是聚鸿山庄的贵客,也是少庄主李清皓的好友,我今天来呢,也不过是想要关心一下他的病情。听说你是墨意闲的徒弟,想必也是知道李清皓现在的情况,那么你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寂看这人强摆出一副友善的嘴脸,但眉宇间仍掩盖不住那一抹狞色,对他嘴里的话起了几分戒心。这人一开始好似是故意要找茬,后来又摆出自己的身份,现在却又要打探李清皓的病情,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就如所说的关心好友?他和墨老一同来此,很多人在山庄门口都看到,说他与墨老有关系这倒也不难猜测,但要说他是墨老的徒弟,而且还如此笃定,这又是何缘故?最重要的是,这人很肯定他知道李清皓的病情,现在是来打探虚实的吗?何况,他怎么知道自己和墨老一同出入治疗李清皓? 此刻不寂心中有太多疑问,然而他一生平定无波,从不曾参与这些谋诡谲的事情,只这一出就让他有些难以招架了。看来真的是过惯了安稳的日子,这些天小心翼翼的日子过下来,已经让他觉得疲惫了,不寂自嘲。只是此事事关人命,他丝毫不敢马虎大意,此时只得强打神与眼前这人周旋。 “丁少侠,这话不知从何说起,我父亲与墨老先生是故交,因此得了几分脸面,求他老人家让我跟来见见世面。如今听少侠这一说,我却是不知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如何就当得起墨老先生的徒弟。且不说我生愚钝,不能拜在墨老先生门下,就是有几分天才,也得墨老先生赏识才可,更别说有如此荣幸能医得李少庄主。这样无缘无故的猜测,我倒是心下欢喜,可这若要传到墨老先生耳里,只怕污了他的名声,这叫我如何面对他,面对那些倾慕墨老先生绝世医术的青年才俊!”不寂故作羞愤地为墨老忿忿不平,似乎对别人的欲加之词很是生气。 李清皓的为人他不太清楚,但他“君子”之称却广为人知,现下这个自称他好友的人,不知是真是假。且不说现在李清皓中了“幕情”的事要保密,他和墨老能解此毒的事情更是要守口如瓶。 那丁照辉见不寂脸色不像作伪,将信将疑地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瞧,狐疑道:“我道你这样一个小白脸怎么能得了墨意闲的认可,还收了当徒弟,想来又是那些个人道听途说,夸大其词罢了。原来不过是因为家里关系!墨意闲这人好旧,给了你父亲几分薄面,你倒好像真当多了不得似的!”丁照辉越说越觉得消息有误,很是为自己刚才对这人的“高看”感到愤怒,脸上也不遮掩地露出不屑的神色,“哼!不过是故人之子,肯定是借了墨意闲的名头攀上风定尘这棵大树,现在居然还敢给本大爷摆脸!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丁照辉就要耍无赖,之前有顾忌才不敢狠下手,如今倒不觉得墨意闲和风定尘会为了他这样一个人,而和他丁照辉杠上。 不寂也是没想到这人会说变就变,原先不过是想绕开李清皓一事,这才在他和墨老的关系上做文章,本没意识到这人会动手,一下不察,就被丁照辉狠狠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细腻的手心当下觉得火辣辣的疼痛。 不寂摔得全身骨头都在抗议,本站不起身,那丁照辉见他一副软脚虾的模样,越加不屑,眼看就要再加一脚,丁照辉却突然觉得口一痛,待察觉时,人已飞在空中,紧接着就狠狠撞在假山上,当即喷出大口鲜血,猛的身躯躺在假山的碎石上抽搐了几下,就昏死过去,连是谁打伤了自己都不知道。 不寂还觉得两眼发黑,却突然身子一轻,被人抱在宽厚的怀里,他当下一惊,不顾身体的疼痛,挣扎了起来。 “别动,你受伤了。”清冽如冰石坠地的声音,让不寂有一种熟悉之感。 不寂趴在那人的口,闻得那一身寒冽的气味,怀抱却意外的厚实温暖,一个人影从脑中一闪而过,遂低呼道:“是你!”刚想抬头看那人,却只觉得眼冒金星,喉咙含着一股铁锈,细颈一歪,昏了过去。 冰冷的男子见此大惊,暗金的眼眸风暴狂聚。 旁边的蓝衣男子不敢轻慢,立马上去握住不寂细瘦的手腕,沉吟了一会,在那男子危险的目光下,强作镇定地说道:“底子不好,加上劳累过度,思虑过多,气血不足,刚才又重重跌了一跤,大伤……”话音未落,只觉得一股翳的寒气袭上身来,立马快速喊到,“有救有救,多吃些补品,再好好休息就可恢复!”说完,瞄了一眼神情危险的男子,暗自舒了一口气。 男子却并不因此而放松,他看了看怀里脸色苍白像剔透的白玉一般的人儿,心中有些痛,又有些软,目光是自己不曾意识到的深沉与温暖。 抬起头,那暗金色的眼瞳沉淀出千尺深潭一般的晦暗,表情已恢复冰冷:“去查一下那个人是谁。”顿了顿,又道,“你知道该怎么做。”说完,便抱着怀里的人走了。修长矫健的背影桀骜不驯,宛如优雅又凶狠的黑豹。 “是,属下明白。”蓝衣男子恭敬地低头。察觉那人已经走远,这才抬头对身旁一直冷漠寡言的男子说道,“走吧,我们有事可做了。” 寡言的男子点点头,走到假山那里,一把抓起昏死在地上的丁照辉,一路拖着走向前堂去了。 待重逢,悲喜难言明在线阅读 待重逢,悲喜难言明 肉文屋 / 待重逢,悲喜难言明 待重逢,悲喜难言明 玉人伤,忧思意难平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玉人伤,忧思意难平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玉人伤,忧思意难平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玉人伤,忧思意难平 分别是思念的,滋长出寂落的芜芽。如今他知道,思念就如一杯刚沏的绿茶,微微苦涩又透着幽幽的余甘。 易无伤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期盼见到一个人,而这个人,此刻就躺在咫尺之处。 熟悉的隽秀容颜,是脑海深处时常浮现的模样。他的眉温文带着隽秀,不浓不淡,不长不短;鼻口似雕细琢,却不带一丝匠气,浑然天成。最让人悸动的,是这双此时被浓密的睫羽盖住的眼眸。 琉璃似的水眸,上好琥珀的颜色,阳光下,清透灵动。静静看着你时,秋水一般平静,又内含着华彩,只一眼,要你甘心沉沦;美眸含笑时,淡淡的暖意一丝丝流泻,流年光错般的眩目…… 他该是那个小小云庄里安然而又恣意的模样,不该这般失了生气,静得像失去了呼吸一样躺在这里。易无伤怜惜地捧着那细瘦白皙的手腕,目光着落在那擦伤的手掌上,红与白的强烈对比,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从不曾体会心痛,而此刻,这人淡淡蹙起的眉头,也叫他不忍心。因为是他,所以觉得只一点伤口,就让他无比怜惜。易无伤他自己大概也没有想到,他这样一个人,居然也陷进他原本本不屑的感情漩涡里了。 是啊,他哪里晓得,这人当初救了受伤的他时,也把他重重的心防击个粉碎。他不疏离不热络的对待,以一种细水长流式的妥帖的照顾,让他将这人记入脑海。然而,千里之提溃于蚁,哪怕就是很少的那么一点,也足够留下影响。就是这样一粒不大不小的种子,不慎落入心田,生了,发了芽,待他意识到的时候,竟是长成再不可轻易拔除的大树了。而自那以后,他那纤细的身影,他那隽秀的脸庞,他那清澈的声音,他那温和的眼神,他那不经意间的一颦一笑,都那么自然而然地渗透到他的脑海里和心房里。 有人说,感情这东西,很悬。这话不可否认地有一定的道理。当爱来了,你并不知道甚至不明白那就是爱,因为那时只有一种很朦胧的感觉,隐隐约约的情愫,让你难以把握,亦无可掌握,却叫你如何也不能忽略。或许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那种感觉成十倍,成百倍地扩大,让你觉得惊惶无措的同时,又有一种从心口到指尖都在颤抖的深深悸动的感觉。 易无伤此刻无奈地牵起一抹微微的笑意,描摹着这人细腻清隽的脸庞,心叹,我就这样,陷了进去,本没有一点预兆和准备。 小心翼翼地用沾了少许水的帕子,将不寂擦伤的手掌上的点点血渍细细抹去,又拿着刚才叫人送来的药膏,一边极小心地涂抹在那伤处,一边观察他脸上是否有痛色,见不寂只是轻蹙着眉头,并没有其他异样,易无伤这才放心且仔细地缠上纱布。 大概是手心太细腻的缘故,伤处看起来触目惊心,但处理干净后才发现伤口并不大,只是微微蹭破了皮,因此易无伤只是缠了两层的纱布,让伤口既不沾染灰尘和水,也可以透透气。 处理好外在的伤口,又想起刚才蓝肆陌的话,担心不寂有大碍,于是,易无伤就又让人去通知墨意闲。这个人受伤了,最担心的,应该就是那个口硬心软的老者了。 吩咐好外面的人,让他们注意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后,易无伤又进了屋,坐在床边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不寂的脸,暗金的眸中情绪深沉。听说这一路上,这个人都是和乐水山庄的风定尘一道的。那个人…… 不曾深交,但传闻很多,据说风定尘此人轻狂不羁,桀骜不驯,子捉不定,喜怒无常,为人做事全凭喜好。这样一个人,接近他有什么目的,仅仅是因为要他医治苏锦的缘故吗? 易无伤心下几番猜测都无果,只直觉风定尘这人不能小视,倒不是说他的本事如何,而是与不寂的关系叫他有了一丝危机感,再者,这近半个月来,他与不寂已经熟识到什么地步,他目前也是不甚明了,看来,要找人好好查问一下…… …… 那一边,易无伤守着还未醒来的不寂,又是替他处理手上的擦伤,又是为他擦去头上的细汗,凡事都亲力亲为,绝不假他人之手。 这一边,墨老检查过李清皓以后,想着要与不寂会和,两人一起探讨一下病情,并也了解一下他那边得到的消息,于是就打算在前堂等他。却不想,他与风定尘一干人等,左等右等却不见不寂身影,心里不免担忧。 风定尘想着现在江湖人士都聚在这里,难免会有几个不长眼的,深怕会被不寂碰到,心下几番猜测,却又不敢妄自派人去寻,坏了不寂的打算。然而时间愈久,他心底愈发焦躁,很是坐立难安。他与墨老说了数句,并交代苏锦注意周边情况后,正打算脱身亲自去寻,不想一个下人打扮的人急匆匆地赶来,也顾不得行礼,只赶忙请了墨意闲,说道:“易堡主请狂医去一趟,说是云上公子受伤昏迷,要狂医速去医治。” 风定尘和墨老他们一听说不寂受伤昏倒,都不觉大惊,随后又是担忧,又是愤怒。由于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不寂受伤昏倒”这一事上面,关心则乱,因而也就忽略了那人所说的“易堡主”又是哪个。几人中,只苏袖还有些理智,心中自有一番猜测和思量。而其他人则是在想:不寂怎么受的伤,伤了哪里,是否严重,可有大碍,或是对那个伤了不寂的人咬牙切齿,誓要报复。 九儿子最急,当即怒得摔了茶壶,也不等别人问话,只扯了那个来通知的仆人的领子吼道:“我家公子现在在哪里!” 那仆人早被风定尘和墨老的气势吓住,这会儿被九儿猛力一扯,生生摔了一跤,但也不敢抱怨,只半跪在地上,喏喏地应到:“在,在锦麒院里……”那仆人话还没有说完,一干人等,包括苏锦他们都一溜烟地往他所指的那个院子赶去了,只剩下他还四肢发软地瘫坐在地上。 却说风定尘和墨意闲等人,风风火火地赶向那仆人所说的锦麒院,出了前堂,见山庄里回廊走道四通八达,本不知那锦麒院在哪里。在加上此刻下人守卫都在前堂候着,这一路竟是一个下人都没有看见。风定尘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缓缓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对作侍卫打扮的苏锦沉声道:“我们一伙人都离了席,不可能没有惊动李沉舟,你且去告知他,让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让人因此注意到不寂,找些理由搪塞那些来打探的人。现在是重要关头,李清皓那边情况有异,墨老一人不能决断,这一切还要看不寂,让李沉舟自己掂量一下轻重,不寂在他的山庄里出了事,我自要一个说法。” 看苏锦点头,但眼中难掩担忧,风定尘顿了顿,又道:“这边自有我和墨老。”狭长的眸微微一眯,冷锐的光一闪而过,“左右不会让不寂白受了伤。这各中缘故,找人仔细探查一番。” “还有,不寂是去调查草药才出的事,苏帛你们且去时刻注意厨房的情况,如有必要,暗中保护那名伙夫,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苏帛和苏袖点头,虽然他们也担心不寂目前伤势,但仍以大局为重,兄妹三人互视一眼,然后各自散去。 “常九,你去附近找个守卫问清锦麒院的方向,然后与墨老一同前去,我先行一步。”说完,风定尘对墨老点了点头,就飞身离去。 风定尘心中挂念不寂伤势,所以现在的他不能心平气和地慢慢找人问路。什么是方寸大乱,他终于体会到了。 看着风定尘身影一晃便没了踪影,此时的九儿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对风定尘的忽视感到不满和生气,他甚至有些过于沉默,过于冷静。这一刻,他承认自己不如风定尘,也终于意识到他的不成熟和弱小,原来,他平日里自信满满且坚定不移地说“要保护公子”的话,本就是大话而已。 公子受伤了,他只知道担忧、后怕和愤怒罢了。而风定尘不同,他的担心和惊怒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他为了让公子的一切都没有后顾之忧,他压抑怒气,冷静处理,交代好一切这才急着离去。他和风定尘之间的差距,如今这般真实地摆在面前,让他无言以对。 垂下眼眸,九儿背对着墨老,说道:“我去找人问路,墨先生你且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话落,也不待墨老说些什么,他的身影就已经冲了出去。 哪怕黯然,哪怕自卑,哪怕迷茫,这些都不是现在他该考虑的。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看到公子而已! 墨老抚着长须,看着空空的回廊,摇头长叹。情字磨人,真真如此。 玉人伤,忧思意难平在线阅读 玉人伤,忧思意难平 肉文屋 / 玉人伤,忧思意难平 玉人伤,忧思意难平 夜沉沉,梦醒解僵局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夜沉沉,梦醒解僵局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夜沉沉,梦醒解僵局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夜沉沉,梦醒解僵局 却说风定尘找到锦麒院的时候,看这院里的摆设置物都是十分名贵,一些壁挂装饰也很是讲究。他一边心中藏着疑惑,一边快步地寻找不寂所在的地方。随意拉了一个下人询问,这才急急地寻了过去。 风定尘一推开房门,直奔向里屋。当他看到床头边坐着的人时,脚步一顿,眼眸也随之一沉。易无伤,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易无伤坐在床头,一双眼睛不曾离开床上的人。当他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时,也只是皱了皱眉,直到外面的人进来了,这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看到是风定尘,易无伤眼眸一闪,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 淡淡的一瞥,是探究,是评估,是较量,还是示威?风定尘的眼睛,光影变幻,褐色的眸子此刻暗沉许多,看起来那般深不可测。只是现下再多疑问他也顾不得了,直接忽视了易无伤的眼神,他着急倾身上前,上上下下地查看。虽然并无外在大伤,但心仍因为他的昏迷而揪着。 一寸寸细细看着不寂的脸,指尖从额头往下滑,一路经过眉,眼,鼻,唇,一直到下巴,四指扶在脖颈,拇指来回摩挲着尖细的下巴。 由于天已经黑下来了,屋内有些昏暗,烛火映照下,不寂一侧鬓角细细的绒毛发出剔透的光芒,显得人越发秀气和纤弱。看着不寂苍白的脸,风定尘的眼中有着一抹担忧,一抹微痛,一抹怜意。 “他如何了?可有醒来过?”毫不客气,直奔主题。 易无伤看着风定尘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替不寂拉了拉被子,不着痕迹地挡住风定尘的手。这才将蓝肆陌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并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当时看到的情景,以及不寂手受伤的事。易无伤本就不多话,只冷冷地讲了几句,便就不再开口。 风定尘与他也不熟,除了几次不远不近的会面,他与易无伤的交谈大概也不会超过十句,如今他这态度,倒也正常。但是……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风定尘狭长的眸一眯,心中冷然,以这种守护者的姿态,他凭什么?! 看着不寂缠着纱布的手,以及深深陷在枕头里苍白的脸,对那个伤了不寂的人的怒火已燃到了极点,再加上对易无伤这种保护者姿态的恼意,风定尘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愤怒过。 他自小就在江湖闯荡,又在复杂的商场和权谋间辗转,杀人越货、谋诡计、明争暗夺等情况接触过不少,早就练就了不管什么事都能洒脱微笑的表面功夫。可是这一次,怒气和心慌却一阵阵从心口袭来,不住的发疼。只要想到不寂竟在自己视线范围内还会出事,就忍不住自责的要命。 深深拧起眉头,风定尘此时此刻的脸很是沉。 “十分感谢易堡主对不寂的照顾,这份人情乐水山庄记下了,往后若有需要,在下定万死不辞。”风定尘眉眼间又是往常那种客气而疏离的微笑,眸光却讳莫如深。“易堡主来聚鸿山庄定有要事,如今李庄主就在前堂大厅,其他门派想必也很想拜见易堡主,易堡主可别耽误了要事,不寂自有在下照顾,不敢再劳烦易堡主。”言下之意就是,不寂和你不熟,现在我来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 易无伤听此,却是表情丝毫未变,似乎不屑与风定尘绕弯子,直接将话挑明:“我是为了他才来此处,外面那些人,与我何干。” 冷到掉冰渣子的话语,却让风定尘刚压抑下来的怒焰一下子又燃了起来。一时间,房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地凝滞。 易无伤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撑着额角,随意落座的姿态,却渲染出暗黑的狂傲孤僻,暗金色的眼瞳沉淀着一抹晦暗。 而风定尘则抱臂靠在床尾,肆意而不羁的模样,他的下巴微微抬着,似不屑又似冷嘲,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烛光在眸底明灭闪耀,乍看之下,仿佛犀利凶狠的光芒。 一个魔魅的男子,以黑暗为基调,融合了鹰的孤高,龙的狂傲;一个邪肆的男子,不羁是他的灵魂,狷狂则是他的底色,以游戏人间的姿态无声地张扬着。 然而此时此刻,这双方都不言语,只是以各自独有的姿态沉默对峙着。而床上的人尤不知梦外的异常,只一味安静昏眠,屋内的火光明明灭灭地跳跃,灯芯时不时地爆出一朵微小的火花,“哔啵”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尤为清晰,和着床上之人细细的呼吸声,似乎谱成一曲宁静。 床边的两人似乎也渐渐地受到感染,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床上。墨黑的发,弯弯曲曲地铺散在洁白的枕头上,而苍白的脸庞,则像是安静跌落在黑丝中的白玉。易无伤和风定尘两人看着看着,心便慢慢地软了下来。 这时,床上的人不适地嘤咛了一声,霎时引来两人关切的目光。风定尘眼疾手快一个跨步上前,着不寂微蹙的眉头,轻呼道:“不寂,可是哪里不舒服?” 易无伤稍慢一步,只站在床头微微压下身,细致地看着不寂的神色。 不寂的睫毛颤了颤,却并未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只是感觉四周昏昏暗暗的,让他心里不太平静。他仿佛就躺在一片黑色的水域里,忽冷忽热,而水波晃荡着一会儿推挤着他,一会儿又拉扯着他,让他不能安静地沉睡。周围似乎有很多人,又似乎只是黑压压的一片……有人在他的耳边讲话,可很是模糊不清。 不寂的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快要醒来的样子,又像是深深地陷在了梦靥里。易无伤见他神色如此,伸手了他的额头,感觉到一层细汗,又了他的颈侧,这才发现他有些低烧。想起蓝肆陌的那句“大伤”,易无伤眸色一沉,赶忙握住不寂的脉搏探查。 脉搏紊乱、细弱,心律不齐,果然有内伤!这分明是脏腑受了伤,加之气血阳失调,这才导致低热。 “该死!”易无伤一句焦躁的低吼惊了旁边的风定尘,风定尘见他如此,心中不由一紧,忙抢过脉一握。双眼怒睁,怎么会内伤?! 风定尘心中一时苦痛难言,这个本来就身体孱弱的人儿,如今怎么受得住这样的疼痛。原本活在那个小小云庄里恣意而宁淡的不寂,就因为他才被卷进了如今这场无妄之灾里,这叫他如何不悔,他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昏昏沉沉的不寂似乎格外敏感,来自外界的情绪传染了他,也让他从梦境里脱离了出来。他指头微微一动,缠着纱布的右手无力地抬起,易无伤和风定尘见此,双双握住了他。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立马看向不寂。心中再有诸多不满和不甘,都不是此刻该计较的。 “不寂?”风定尘小心翼翼地叫唤了一声,见不寂的睫毛颤动得越发厉害,知他快要醒来,就又凑近唤了几声。 不寂此刻觉得自己倦怠乏力,肢体又麻又痛,不愿醒来,但是躺着又觉得头昏目眩,心烦口渴,心中挣扎了数回,这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昏暗的光线,微微晃动的两个黑影。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我怎么了? 迷离的雾气,尚未清醒的眸光,灯火映入那双通透如水的眸,而他们的身影则倒映在其中。易无伤和风定尘见他醒来,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但立马又被担忧所取代。 “水……”微微暗哑的嗓音,茫然无措的眼眸,疲惫苍白的神色。易无伤冷硬的心,似乎在遇到他的那一刻起,便一点一点地软下来。而此时见他这般模样,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风定尘倒了水,小心翼翼地喂着不寂,而易无伤则把不寂扶了起来,让他半靠着自己的膛。 “还要吗?”拇指轻轻拭去嘴角的水渍,又将脸颊边的头发抚到耳后,风定尘轻问道。 不寂喝了水,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听了风定尘的问话,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感觉到身后温暖而宽厚的膛,不寂微微侧头一看,却不慎跌入那双带着暖意和怜意的暗金眼眸中,一瞬间怔仲了。 “无伤?”轻轻软软的呢喃,带着淡淡的不确定和淡淡的茫然。易无伤只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似无声的应答,又似无言的抚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寂疑惑地看着他,脑海中也想起了他昏迷之前的事,顿了顿,打量了一下房间,又问,“这里是哪里?” “你受伤了。”易无伤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了他的额头,简言道,“低烧。这里是客房。” 不寂自己是大夫,所以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可能不太好,刚才睡得昏沉又不舒服,全身也是疼痛叫嚣,现在醒来就有些头晕目眩,神疲乏力的感觉,应该是气虚所致低热。目光落在缠着纱布的双手上,想了片刻,抬起头这才惊觉外面的天竟然已经全黑了。 “墨老和九儿他们……”不寂转头,却风定尘的脸色有异。他疑惑地仰头,而风定尘只是对他淡淡一笑,目光里却含着诸多情绪,有黯淡、有担忧、有自责。 不寂是个聪慧通透的人,偏头想了片刻,便已明了。他觉得他发生这样的事本与风定尘无关,碰到无聊的人,大家都始料未及,他又怎么能怪别人保护不周呢。他自己反而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手无缚**之力,给大家添了麻烦不说,还惹他们担忧了,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寂有些吃力地坐直身体,抬手扯了扯风定尘的袖子。 风定尘低头看他,却见他执意拉扯着他的袖子,无奈落坐在床沿,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就躺着,墨老和常九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不寂摇了摇头,却感觉头更加晕眩了。身后的易无伤深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风定尘,抬起手轻轻地替不寂揉着太阳。 温热的手指与柔和的力道,无法想像手的主人是那样一个令人惊惧的冰冷之人。 “谢谢……”不寂的睫毛颤了颤,像一尾优美的兰草,他微微低着头,唇角抿了抿,软软地笑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我这样……会不会给你们添了麻烦……”说着,一抹绯红从腮边一直蔓延到耳尖。不是不曾生过病,也不是不曾被人照顾过,只是觉得……在别人还需要你的时候,却因为自己的不周到和心大意而反过来让别人照顾你,这让很有责任心的不寂觉得异常不好意思。再者,他一直以来只是把易无伤和风定尘当成普通朋友而已,虽然对他们并不排斥,但总是把自己和他们的界限划得很清楚。 在不寂的眼中,风定尘是一庄之主,平时总是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喜欢到处游荡,在流连中,人世就像是他眼中的一幕大戏,而事实上,不寂知道他其实是个明且淡漠的人。而易无伤更可以说是站在众人触手不及的高处,他眼中的冷意那般毫不遮掩,他的孤高、他的不驯、他的狂傲,那么明明白白地将他自己与众人划开。而自己呢,不过是一个曾经失意过,但现在只渴求一世安宁的人而已,不需要很多人人艳羡的财富和权势,只要一个小屋,一片药圃,一些书籍,这样就很够了。所以,不寂从来不觉得自己与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是人上人,他们有野心,有大抱负,而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因为这样想,所以从不曾真正想要与他们接触,也从不曾细细体味他们的真心诚意。再孤傲再不羁的人,也是需要朋友的,说到底,还是他的偏见罢了,说什么接人待物都要平等对待,到头来不过也是个庸人罢了,亏他还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呢。 如今见易无伤和风定尘二人这样关心照顾他,而且他们这样的人,脸上的担忧关切那么明显,自己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越想越羞愧的不寂,头低得简直要埋在被子里了。 风定尘原先还有些闹不明白,看他脸颊红红的,以为烧得厉害了,但看他模样又不像是。可如果要说是明白了风定尘的心意,那简直就是奇迹,他也没敢往那方面想,于是心下几番思量,又结合不寂刚才说的那句话,这才明白这个人脸红,居然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麻烦到别人而已。 风定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还一副见外的样子,又看他此时因为这点事而羞愧的模样,郁闷之气早就散了,只心中软的不行。 易无伤还轻轻地揽着不寂,离得很近,他的脸也正侧对着他,因而将不寂脸上一寸寸的变化都看得分明,那种又是羞愧,又是恍然,又是歉疚,又是自弃的表情,平添了几分生气和可爱。易无伤自遇见他,就没有见过他大笑、大哭或是大气的表情,一直以来这人都是淡淡然地安静着,开心时浅浅地勾着嘴角,生气时微微地蹙着眉头,悲伤时淡淡地抿着薄唇,那样的宁然和温润,何曾见过他这样的羞涩和丰富的神情,这样的他,令人不由自主想要怜爱,想要微笑的…… 易无伤眼里的笑意慢慢地流泻而出,暗金的眼眸此刻闪着异彩,那样夺人心魂。 不寂仍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低着头有点局促,当听到风定尘的闷笑时,不寂这才回过神,疑惑地望了过去。明明刚才还是那种表情,现在却笑得那么开心,真是怪人。不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听他越发笑得厉害。 茫然的,不解的眸,含着迷离的水光,生病中的不寂也许与平日那个什么事都淡淡的不寂,有些不同。平日里的不寂内心渴求安宁,希望不再被伤害,所以安静而固执地坚守着自己小小的世界,坚守着内心中的秘密;而生病中的不寂,依然通透聪慧,只是少了一分疏离和戒备,多了一丝脆弱和迷糊,在被人关怀时,他比往常更容易感动,比往常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外表隽秀质朴的人儿,内里却藏着一颗剔透玲珑心,慧黠却不世故,真挚却不无知,温润却不软弱。这样的人,要他们如何放手。易无伤和风定尘在不寂看不见的地方,互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同样的意思。 夜沉沉,梦醒解僵局在线阅读 夜沉沉,梦醒解僵局 肉文屋 / 夜沉沉,梦醒解僵局 夜沉沉,梦醒解僵局 渴安宁,奈何情难却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渴安宁,奈何情难却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渴安宁,奈何情难却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渴安宁,奈何情难却 这个人从来就要的不多,就像挂在翁来居的那副水墨画上说的,只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渴望安宁,便给他安宁吧。易无伤和风定尘此时此刻这般想道。 两个人之间的较量,又怎能拿他的安宁作为筹码。 不寂却不知他们两个在想什么,只觉得身子软弱无力,四肢不听使唤。渐渐地,眼皮也缓缓合上,哪怕微微的一抬也觉吃力。不寂的头缓缓垂在风定尘的肩上,呼吸轻轻的,却有一种疲乏的感觉。 不寂原本抓着风定尘袖子的手被握住,然后轻轻一扯,他的整个身子就抵在了风定尘身上。风定尘顺势环了上去,下巴轻轻靠在他的头上。不寂脑袋昏昏沉沉的,被风定尘这样抱着,似乎也没什么反映,只是觉得身上冒出了一阵阵的虚汗,让他觉得很难受。恍恍惚惚中,觉得有温暖的手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擦着他的汗,那种被珍爱,被怜惜的举动让他有种错觉,似乎自己是那手里的珍宝。 “不寂,很难受吗?”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振动,厮磨耳侧,温软沉沉,无边的蛊惑,不寂飘荡远去的思绪被拉回了一些。两人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融合在一起,风定尘闻着从不寂身上发散出来的缕缕香气,是草药和他身上独有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淡淡的,清清的,闻之令人灵腑清爽。 不寂刚才还觉得全身犯冷,现在又觉得灼热难耐,不适地扭了扭身子,躲开脖子上湿热微痒的鼻息。只是这样一动,头脑又开始天旋地转,晕眩地向后倒去,身子被前面风定尘揽住,而一个宽厚的膛也贴上了他的背,瀚海一般包容地将他整个身子以守护的姿态围在怀里。身后淡淡的气息卷上鼻尖,那气息极淡,却有种令人心灵平静的魔力,不寂有些贪恋地靠了过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段黑色衣角。 他置身于那一袖黑色中,看不清那黑袍上的金线绣着的真貌,周围的景色却恍然间变了。模糊而晃动的景象已不复见,四周是无边沉静的海。海水天一般阔,却比天深瀚广博,包容着身体的躁热,平复着心中深潜暗涌的焦虑不安。然后,不寂就在那馥郁醇厚的气息中,又缓缓入睡了。 易无伤把不寂轻轻地侧放在床上,感觉他的呼吸变得平缓而悠长,这才将气缓缓收回,只是他的手仍留在不寂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生病这一次,就够他受的了。”风定尘轻轻地把被子盖在不寂身上,声音低沉而又带着痛惜。 易无伤默然不语,只动作轻柔,暗金的眼眸此刻哪还有一丝果断的杀伐和绝决的冷意。 房间因不寂的入睡又陷入了寂静中,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房门被推开,正是提着油灯匆忙赶来的九儿和墨老。两人脸上都有着担忧,看见易无伤在此也不多问什么,只是将疑问暗藏在心中。 九儿把油灯随意一摆,拉着墨老就朝床走去:“墨先生,快,快看看公子。” 顾不得擦去头上急出来的汗,九儿一颗心全在不寂身上。看着不寂那有别于平时的羸弱模样,九儿只觉得心肺有一种百爪挠心的疼。一声“公子”堵在喉口,让九儿的心中一阵酸涩。 墨老坐在风定尘原来的位置上,闭着眼着不寂的脉,又掀了掀他的眼皮,叹道:“身子骨原就不好,前几天舟车劳顿的还没有缓过气来,这几天又忙着制解药,神思一刻不曾放松,现下这一伤,身子就全面抗议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起来。我且开些药先治了这低烧,剩下的,恐怕还得从长计议。这样的身子不能不补,又不能重补,得小心对待。”看了一眼睡得深沉的不寂,墨老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着床上的人说道,“你这子也不知是好是坏,自己是个会医的,对别人是一丝不苟,对自己倒是马虎,唉,真是不知说你什么好……明知自己身子不好,平日也不肯补,种了那么许多的好药,基本上全给了别人用,也不知道给自己留一些,说你心软,你有时又固执得谁也拉不回,现在倒好,这一病,有你受的了。” 拿了九儿递过来的笔墨,边在纸上快速写了几味药,便对九儿说道:“你平日跟在他身边也学了不少,这些药的用量和煎服方法你应该知道,你且去聚鸿山庄的药房抓了这些药,去厨房立马煎了端来。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墨老要用药。”将药方一折递给九儿,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墨老拍了拍他的肩旁道,“你也清楚你家公子的状况,伤是伤了,并不是好不了,他这身子要补也得细水长流,哪能猛补,若如此,还不得要了他的命,是药三分毒,补药也不是全好,单看药是否对了病症。你也别着急,有我墨老在,定不会叫他出了事。” 了胡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易无伤和风定尘,又道:“至于是哪个不长眼的伤了不寂,我想易堡主应该心里有数。还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等不寂醒了,自然也就清楚了。而怎么处置那个人,风庄主和易堡主应该心里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眼下这倒不是最关键的,李沉舟那里需要有人去知会一声,不寂这一伤,李清皓的病情也耽搁了。而且看样子,不寂应该还没有问清‘婆罗子’的消息就让人给阻碍了,这其中是否有猫腻,我们也不知。” “墨先生,公子都病了,你还管那个李清皓死活做什么,要不是因为他,公子哪能在他们的庄子里受了伤。”九儿颇有些不满地替公子不平,“还有,墨先生的意思是公子受伤,是有人故意的?难道有什么谋?可公子他脾气那么好,能和谁结怨呢?” 墨老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还不了解你家公子,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委托他做的事不办好了,他是不会安生的,何况这节骨眼上出了事耽搁了病情,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愧疚呢。至于不寂的伤是否有人故意而为之,我就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我墨老只管医病,这些谋论呢,就交给你们后生来烦恼了,怎么处理,就看你们自己的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牵一发而动全身,做事之前多考虑多思量总是没错的。” 经墨意闲这一提醒,风定尘总算是冷静下来了。他原本打算查清楚那个伤了不寂的人,再以其人之道怀治其人之身,他以为这只不过是山庄龙蛇混杂,难免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倒没想过这其中是否有一些值得推敲的东西。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一直面无表情的易无伤开口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风定尘瞥了他一眼,也不避讳地对墨老直言道:“苏锦他应该也通知了李沉舟,苏帛和苏袖那边什么情况过一会儿就知道,现在大堂那边一双双眼睛都看着,乐水山庄和万象山庄的人都离了席,免不得会招来一些猜忌。而且易堡主的到来,相信大家也得到消息了,我们现在就回前堂,总之不寂就交给墨先生了。” 易无伤对风定尘的说辞并未反对,算是默认了。他看了看不寂,替他又拉了拉被子,这才起身对墨意闲点点头,然后与风定尘出去了。 墨老见他们两个虽然举动间有些隔膜,但总算不是来势汹汹的较量,也就放心了。然而看到九儿一脸担忧加眷恋地看着不寂的神情,墨老又是一叹,心中不无担忧。仔细与九儿交代了一番,将他打发出去,墨老这才看着床上的人幽幽叹气。 情之一字,就是难解的结,有人收获了爱情,那么必定有人将收获伤害。但愿到最后,大家都能平静地接受结果,不要伤得体无完肤才好。他墨老虽然经历了大半辈子的磨砺沧桑,心早就如止水一般,但此刻也不免为他们担心,他其实最不愿的,就是让不寂受到伤害。 安然的睡颜,也许正做着好梦。墨老看不寂睡得平稳,心中感叹。这个孩子以前一个人受了不少的苦吧,所以现在总是这样尽心尽力地活着。他心底藏着自己的秘密,又也许是藏着大家都不知道的痛,只是这么多年平静的日子让他看开了。然而看开了,并不是就忘记了。 或许某一天他会放下一切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和某个人携手到老;又或许他将和他一样,一辈子一人形单影只但也过得悠然自得……他墨老不是迂腐的人,并不认为一个人的幸福一定要和别人在一起才行,他觉得只要顺心而为就好。以前他也看过不少的恩怨情仇,当时只觉得是一出又一出尚可入眼的戏,可并不打算参与到其中。 他这大半辈子下来,看惯了的,是人间的大悲欢,起起伏伏的戏才是一台值得看的戏。可就是后来碰到了这个人,他的安静和澈然,他渴望安宁的深深希冀,让他这个年过半百、心底早已填满风霜的人也动容了。 安静是可以感染的,平平淡淡的幸福才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就是这种细水长流式的平静生活,激起了他心底蛰伏了许久的一种被认同、被包容的归属感。也许并不是只有他才被感染了,从最初的九儿、铭心、随心他们,到后来翁来居的一干人等,以及现在的风定尘、易无伤,他们也许就是被那种灵魂里的清宁所吸引了,所以才这样甘愿地走到他的身边。 所以呀,为了这难得的一分安宁,也不要让这个人再受伤了…… 渴安宁,奈何情难却在线阅读 渴安宁,奈何情难却 肉文屋 / 渴安宁,奈何情难却 渴安宁,奈何情难却 我本无色,因世渲染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我本无色,因世渲染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我本无色,因世渲染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我本无色,因世渲染 梦里,一个小少年背着书包走在一条小道上,四周浓荫繁茂,不知名的花开了遍地。他欢愉地摘了一株野花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路过一个小宅院的时候,他看见有一个老人蜷缩着坐在门槛上。小少年好奇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老人的身上。那一刻,老人全身都是夕阳的光辉,好像太阳要把他融化。小少年心中不由得想到:等我老了,会不会也像他那样?孤零零一个人躲在太阳里,等着太阳落山? 老人看了一眼小少年,友好地朝他笑了笑,小少年却像受了惊的小雏鸟,脸色一红,飞快地跑开了。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老人,渐渐地,那个老人好像真的融化在太阳里,变成一个小黑点。小少年停了下来,神情有些愣怔和迷茫。 小少年的面容很模糊,但神情却很分明,依稀间可以看见那一双大大的琥珀色眸子,里面盛满了阳光,长长的睫羽在眼底形成一片影,似乎昭示着人生最初的沧桑…… …… 不寂醒过来的时候,虽然仍觉得全身很沉重,但头脑已经清醒了不少。他动了动身子,立马有一双手将他扶了起来。不寂转头一看,黑色的身影背着烛光,面容不甚分明,只依稀可见其大致轮廓。 “易无伤?”不寂低喃了一声,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好一会儿,他有些复杂,有些赧然地对易无伤笑了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宴会都散了。”易无伤在不寂的背后垫了一个枕头,又把被子替他拉高,这才退了一步,站在离床一定的距离,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不寂的表情。 不寂敛着眸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打量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墨意闲去看李清皓的情况,你那个侍从去煎药了。”顿了顿,易无伤又道,“风定尘与李沉舟有事相谈。” 不寂眨了眨眼睛,看向易无伤,眼里有一丝诧异。他知道易无伤向来寡言,对人也十分冷淡,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样热心的时候,不仅亲自照顾他,还主动替他解惑。 “要喝水吗?”低沉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却让不寂有一瞬暖心的感觉。 点了点头,不寂轻道:“谢谢。” 看着那高大的背影,不寂有些恍惚地想到,之前那个让他觉得温暖又包容的怀抱,是他吗…… 杯沿碰到嘴唇,不寂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易无伤。易无伤却按住不寂的双手,说道:“小心手上的伤。”说着,就着这个姿势,给不寂喂水。 “我差点忘了。”不寂无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喝着水。温度适中的茶水,流过干涩的喉道,不寂舒畅地轻吁了一口气。 这时,房门被推开,九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看见不寂已经醒来,正坐着与易无伤轻声说着什么。他眼睛一亮,开心地呼道:“公子,你醒了?” “觉得怎样,难受吗?哪里还有痛吗?饿不饿?”将药往桌上一摆,身子猛地窜到不寂跟前。 看着他咋咋呼呼的模样,脸上的喜悦和担忧那么明显,不寂心中柔软,温言笑问道:“你一下子问我那么多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个?” 九儿了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不寂道:“见到公子醒了我太开心了,所以就……呵呵,公子,先喝药吧,过会我去拿些吃的过来。” 不寂点点头,然后就着九儿递药的姿势喝了起来。浓郁的药香,苦涩的味道,不寂皱眉停了一下,手扶上药碗,随即一口气把药灌下。看易无伤手中又倒了一杯茶,也不客气,直接饮个干净,这才稍稍压下药的苦味。他喜欢药的香气,因为那有种居隐庐品清苦的娴淡意境,但是只止于此,药的味道却始终不能习惯。这药草,闻来清香,令人灵台爽净,品来却是苦的,似毒。 不寂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微微苦笑:“平时看人喝药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十分不解,今天算是切身体会了。” 九儿见他如此,也笑了:“公子现在知道了,以后就不该生病,不然九儿还熬这苦药来苦你。” 不寂好笑,知他心意,也不反驳,只是用包着纱布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九儿的手,叹道:“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一躺,也不知道要耽搁多少事情,还累你们忙里忙外的。” “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公子这么见外做什么。平时我们哪一个生病了,你不是鞍前马后地照顾?现在公子病了,九儿照顾你那是心甘情愿。”顿了顿,他轻轻地趴在不寂盖着被子的膝盖上,微仰着头看着不寂道,“不过呢,九儿还是希望公子永远都不要再生病受伤了,你这一倒,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人。” 看了一眼面色微寒的易无伤,九儿瞥了瞥嘴,拿过空了的药碗,道:“公子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那些吃的过来。墨先生去看李少庄主有一段时间了,应该也快过来了。”说着,就在不寂含笑的注视下离开了房间,走时也不忘带上门。 九儿离开后,房间又是一阵沉默寂静。不寂靠在床头看易无伤,见他低着头,眸色沉敛在昏暗的房间里,说不清的翻涌。不寂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易无伤的视线一落在他的身上,他就有种莫名的紧张。 易无伤在不远处的红木椅上落座,头微微偏向一旁的灯,目光幽深莫测。 就在不寂以为他们两人就要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易无伤开口了:“伤你的人叫丁照辉,是边关地区的流民,后来加入了西南常山的马帮。两年后,他脱离马帮成为贼寇,又自立匪营,成为那一带的匪首,与当地的镖局和盐帮都有些关系,三年前被朝廷招安,授予他副将头衔。虽然此人出身草莽,但在朝廷和江湖都很吃得开。” 不寂默默地听着,他知道那个人叫“丁照辉”,也知道他可能是一个较有份量的人物,但他不明白易无伤为什么要把这些信息告诉他。 “你与他不过打过一次照面,他那样鄙的人被撞一下只不过是隔靴搔痒,对他来说本就没必要计较,更何况从一个流民到现在的副将,丁照辉的格必然圆滑世故,又怎么会这样无缘故地与你斤斤计较。”暗金的眸直直看着床上的不寂,声音寒冽而平静,右手却在不寂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扣住扶手,“……是有人指使他来找你麻烦。那个暗地里的人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线索……你知道的,这代表什么。” 深深吸了一口气,易无伤松开手拿起茶杯浅淡地喝了口茶,那杯中的茶水已冷,一旁的烛火透过轻薄的灯纱印在他黑色的锦袍上,映进眼底竟有些斑斑点点,像某些纠结的化不开的情绪。 这些都在他抬头看向床头之时全然散去,仿佛一切都只是不寂的错觉。不寂哑然,不知道易无伤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易无伤的神情会让他心中有些惶惑,又有些苦闷的感觉。微微低下头,不寂紧抿着唇,没有应答。 “不寂。”低沉的两个字,似乎饱含着诸多情感,又似乎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声叫唤。不寂的睫毛抖了抖,颤幽幽地抬眸看向易无伤。 “这也许只是伤害的开始。你应该回长生镇回云庄去,不该来这里。”易无伤的神色很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时间好像突然在这一刻慢了下来。窗外似乎有风流过,恣意而悠然。夜慢慢沉淀,天空挂着巨大的黑幕,上面零星的星斗隐在风中,无处可去,无处可藏,一些虚幻的瞬间,是穿透夜空的流星,莫名消逝。而屋内,一些虫蛾义无反顾地朝暖光之处飞去,细小的身子或撞在灯纱上,或在明火中化为飞灰,那是明知必死,也要拼命仰尽的决意。 不寂有些出神地看着它们送死的行为,心中却愈发敞亮,似乎有一些他不能明确说出口的东西,正划破心底的迷雾,渐渐地显露出来。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觉得这里所有的一切,也许只是我的一个梦,梦醒了,我就回到自己认为是真实的那个世界。”不寂的脸隐在床帐的影里,有一丝纤弱而倔强的感觉。他盯着宝蓝色的丝绸被面,浅浅地笑着,却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惆怅,“长生镇,云庄,翁来居,日落城,狂医,江湖,甚至是九儿、随心、铭心、四婶、吴大叔,都像是我梦里虚构杜撰出来的。我一边觉得这种生活就是我想要的,一边又觉得恍惚而不真实,甚至有时候从梦中醒来,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分不清那一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小心翼翼地过着,恐怕梦会醒来,同时又觉得自己是在逃避现实。我并不是怕梦醒了,我又不得不面对那些真实的伤害,只是怕这个梦醒了,我又将会陷入另一个梦里,然后就那样无休止地梦着、醒来,再梦着、再醒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不寂觉得心里宽阔了很多。他从不曾将这些心底的话说出,也从不曾对谁这样剖白过自己,就是墨老也不曾。也许是因为人病了就总是伤春悲秋的关系,又也许是易无伤的寡言和沉默让他有一种倾诉的渴望,又或许是因为他心底的这些想法已经满得快要溢出了……“那一段时间觉得很艰难,倒不是生活上的清苦让我觉得艰难,而是为了找到活着的理由。” 易无伤猛地抬头,撑在额侧的手掌倏然握紧,一双寒眸微光一闪,似惊似痛。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那修长的身影抱臂侧倚在回廊的梁柱上,一双狭长而微挑的眸半敛着,神情隐在黑暗里,有种让人心惊的莫测感。 我本无色,因世渲染在线阅读 我本无色,因世渲染 肉文屋 / 我本无色,因世渲染 我本无色,因世渲染 忆往昔,一笑泯恩仇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忆往昔,一笑泯恩仇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忆往昔,一笑泯恩仇 七月不寂 作者:玄木心 忆往昔,一笑泯恩仇 窗外的夜,也许很沉很沉,就如当初那段时光一样。 不寂将头枕在床柱上,一双眼睛似是看着灯纱上跳跃晃动的烛火影子,又似是看着昏暗的虚空。 “很消极的想法,对吧。”不寂轻轻一笑,淡淡然的没有情绪,既不是自嘲,也不是愉悦。“也许别人会觉得很好笑,人活着就要往前看,哪还需要什么活着的理由?以前也有人劝解我,他说:你活着,这便是唯一的理由。”微叹,口气有些无奈。“尽管他说的没错,可是说的简单,做来却是万难。我当时甚至想,在这里,我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如果我千方百计努力活下去,又是为什么,或是为了谁?有时候想得多了,就愈加茫然和无助,我只好找许多事让自己忙碌起来。尽管明知那是懦弱,是逃避,可是那时只能那样刻意地去寻找理由来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 当初刚来到这个时代,在挣扎着从那段时光逃脱出来的时候,他在什刹寺与玄法大师一起坐禅的时候,玄法大师曾对他说了八个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不寂当然知道这八个字的意思,可是当时的他无法而已。很多事情是必须靠自己才能想明白的。 易无伤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面上波澜不惊,只一双眼眸中,竟是铁灰和暗红的交织。不寂却丝毫不察,只仍是平静地娓娓道来:“有时候想,其实人的一生也就一场戏罢了,我们为何又须这样努力地去演?还演得如痴如狂,演得欲罢不能。可是倘若人生诚然若戏,谁又是我们的看客?我们悲为谁?喜又为谁?当时我觉得,我是戏中人吧,我也是看客。只是我迷失了,迷失在不知不觉里:不知我的戏里有谁,我又是演绎为谁;明天谁又会在我的戏里上演,谁又会悄然离去……然后就这样一出又一出,一轮又一轮的……难道要埋怨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挫折和苦难吗?要怨怼命运的多舛和不公吗?” “人生没错,错的是我们,错就错在我们演着演着就当了真。”不寂浅笑出声,为自己当初的痴,当初的傻,当初不必要的伤心和迷茫。 曾听说,当有人可以浅淡地微笑诉说生命里那些其实刻骨铭心让人疼痛着的离别,并描摹得如此云淡风轻,像微风轻拂里看不见深潭的斑驳细痕,像双眸轻闭时,被黑夜湮没里,你望不到我眼里泛起的一丝忧伤。那该是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尝过多少痛楚和委屈?然而,再怎么淡然的人,心里都有一块偶尔思绪拉动都会疼到心底的暗伤。 有些伤痛是要一个人品味,一个人独自收藏的,它不能被分享,不能曝露在阳光下,它一旦遇风遇水,就会化作脓疮血水,让你遮也不得,露也不得,你只能看着这个再也愈合不了的巨创无可奈何,而你的每一声嗟叹,每一滴苦泪,都将是一次又一次血淋淋地将伤口难堪地曝露在别人眼前,成为他们新的谈资,供他们在闲暇之余评头论足,消遣调侃。 因而,那些过往的暗伤,不寂并不愿说太多,那是他的故事,亦是他的秘密。不管过往的他如何看待那段记忆,如今的他,已经可以这般云淡风轻地回忆起来。他,在这个世界辗转多年后,终究是放开了吧…… “我家乡的一个哲人把生命比作是一场盛大的皮影戏,他说,人生就像那些皮影一样被定格在舞台上,那些引线就潜伏在我们的四周,织成繁杂的、隐形的蛛网,它们有的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有的握在别人手中,有的延伸到未知的地方。可是即便人生真真如戏,我们仍要时不时地从戏中退出,来回归自然,看一看真实的自己。甚至我们也可以静下心来,重头来审视自己的演出,笑着自己的笑,哭着自己的哭,生活着自己的生活,活着自己的生命,来评估一下自己,以期更好地定位自己的的角色。毕竟生命还要继续,一台戏要演下去才能算作是戏,要博得观众的喝彩才不枉演了这出戏。”不寂微微滑下身子,半躺半靠地侧倚在床头,一双眸子悠然地闭着。他在审视自己生命中的黑暗。“那一段时间,为了超越自我,又或是超脱红尘俗事,我只得奉行着这一套‘人生如戏论’,让自己不至于迷失在那些繁芜的琐事里。” 为此,他与玄法多次探讨,只是没想到玄法竟然十分赞同此观念,认为他十分有慧,曾三番四次劝他皈依佛海,那样就不必受那无量之苦,倒是常常把他弄得哭笑不得,心中的晦涩也消解了不少。只是俗尘纵然是一大片苦海,但他也是必须往里跳的。因为一句话说得何等好: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真正的超然,必然历经苦海。 说了这一大通话之后,不寂在黑暗中缓缓舒了一口气,嘴角也渐渐弯起,神似安然。 “后来心慢慢静下来了,有些以前一直想不通的事也慢慢看开了。然后我就从那时候开始学着一个人生活。直到后来碰到墨老、九儿他们,才慢慢有了云庄。对别人来说,也许云庄只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罢了,但它对我来说却是一个羁绊。因为有了羁绊,才想停下远行的脚步。尽管云庄的安宁时常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我仍努力地去经营我的生活。” “一年又一年地过去,我已经在云庄真正地落地生了。可是心中仍然想要寻找我灵魂的归属之地。长生镇和云庄固然好,那里的天也总是很蓝,被青翠的山头四面八方的包围着,有种坐井观天的安全感。可是……”流浪,是我的天啊……不寂微微仰头,一副似乎可以透过床帐和屋顶看到头顶的夜空的模样,“我虽渴望一辈子的安宁,但这并不是自我的禁锢。如果说以前的我,从白云山走到长生镇,是为了要寻找活着的理由和意义,那么可以说,现在的我,从长生镇走到这莲城,就是为了感受这活着的喜悦和真实……” “不管是众人的嬉笑怒骂也好,男女间的爱恨情仇也好,街坊四邻的家长里短也好,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不寂原本微颤的睫羽渐渐平稳,声音越来越轻,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缓悠长,只最后一句淡淡的话语落在聆听人的心间,“我以为,只有灵与自由了,心魂才真正安宁……”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房间又恢复了寂静。夜很沉,可是易无伤和门外的人却毫无睡意。他们的思绪在黑暗中翻滚,心情随那些话一起一伏,从未有过的不平静。 只因为历经了苦寒和挫折,才有如今这人的风轻云淡,淑逸闲华。为什么,不早一些遇上这个人呢…… 昏暗的房里,修长的身影慢慢地靠近床畔,暗黑而孤傲的背影看起来那般深沉。轻轻撩起微微垂落的床帐,那里面的人睡得一脸淡静,嘴角微微翘着,似乎正做着好梦。不忍渐进的脚步扰了那画面,黑暗中的人屏息而立,目光落在床上,深邃而缱绻。 四周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药香气,让人心中倍觉平静和祥和。 “该拿你怎么办……”叹息的声音,有着些许苦笑的无奈,有着些许宠溺的纵容。 倘若那是你想要的,那便放开手去做吧。我总在你身后,就是了。 …… …… 不寂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大好,说不出来的神清气爽。 此时房中无人,只窗外透进些许朦胧的光亮,他想,大家应该是都去睡了吧。 天尚早,约莫是凌晨的光景。可是不寂的胃已是大唱空城计了。昨晚说好要等九儿拿些吃食来的,可是耐不住药效,便又沉沉得睡去了。现下又因为空腹的关系,现在满嘴都残留着昨晚喝的药的苦意,不寂无奈一笑,掀开被子双脚踩在脚踏上。 一阵凉意从脚心传到全身,不寂微微一颤,缩回了脚。赤白的双脚在脚踏暗红色的比衬下,愈发显得通透白皙,宛如一对致的白玉。 随手将垂落的鬓丝夹在脑后,不寂双手后撑着身体,将房间巡视了一边,接着便一阵轻笑,满是无奈。他的鞋袜呢…… 正当不寂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想要去离床不远处的桌子倒水喝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人见不寂此刻的模样,眸色一深,紧接着便是脸色一沉,大步走来,将托盘往桌上一摆,便一把抱起不寂,往床上一放。 “怎么总是让人不省心,这天气虽渐渐转暖,但晨间湿寒,你的病好不容易有些起色,难道还想让自己得了风寒,病上加病?”风定尘的语气虽无责怪,但也有些许的无奈。墨意闲说的没错,这人照顾别人是一丝不苟,对自己却是马虎大意,看来以后要时时刻刻看着他才好。 不寂被他说了一通,也有些不好意思,睫毛颤了颤,浅笑:“隔了一晚上,但嘴里还是一股药味,想倒些水喝,可是我的鞋袜也不知怎得就不见了,所以……” 风定尘狭长的眼眸盈满笑意,看着那双毫无影的琥珀眸子,笑道:“哪是过了一晚,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那已经是前个晚上的事了,而且中途常九又给你喂了些药,所以你才觉得满嘴药味。”在不寂单薄的身子上披了一件外衫,又见他满脸的诧异,风定尘解释道,“墨先生这次也是铁了心要给你狠狠补,所以开得药有些份量,他据你的体质,写了十几道药方,以后你可有的吃了。” “至于你的鞋袜,你没发现换了一间屋子?”风定尘从桌上端来一碗粥,作势要喂不寂,“饿了吧。” “嗯,谢谢。”拒绝了风定尘的喂食,不寂自己接过碗来慢慢吃。“这次真的是麻烦墨老了,只是补药又不是美食,我该为这感到高兴吗。”看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不寂无奈。 粥里放了一些细细的末还有一些补身的药食,味道很是清香。不寂边吃边打量着房间,确实好像比之前的屋子更大更亮一些,格局虽大致一样,但那些摆设的器皿似乎更多更珍贵一些。“之前醒来只觉神大好,倒不曾留意这屋子。不过,为什么要换房间?” “之前的那个是客房,光线不太好。常九说你喜欢敞亮一些的房间,本想让你住李沉舟给我安排的那个院子,但易无伤的这个锦麒院比较僻静一些,离厨房也更近一些。想你可能会更愿意住这里。”风定尘的口气很淡然,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似乎并无不满和不甘。 不寂倒不曾留意这些,他只是听风定尘说到厨房,就不由得想起“婆罗子”的事情,心中不免担忧。 风定尘见他眉头微微拧着,澈然的眸子正盯着空碗,就道:“还饿吗?我再去盛一碗,不过你空腹许久,猛食胃会不舒服。” 不寂只摇了摇头,抬眸看向风定尘,犹豫道:“厨房那个伙夫……” 风定尘这才知道他的意思,无奈一笑,揉了一把那滑顺的黑发,在不寂的惊呼中,一把抱起他走出了房间:“你啊,自己还没有大好,就开始关心别人,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那伙夫早让人把他带到了这锦麒院,只等你问话。你也别担心有人注意到他,易无伤已经找了一个人易容成他的样子,让他继续在厨房走动。” “唉,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好。”不寂红着脸微微挣扎着,想要从风定尘的怀里下来。 可风定尘却只是更加紧了紧双臂,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可是你受伤了。” 不寂微微一顿,颇有些羞恼地瞪着他:“我伤的是手,更何况也不是大伤,双脚好得很。” “你没有穿鞋袜,地上凉。”风定尘看他瞪大的眸子中是一片流光四溢的水芒,越发笑得邪肆,见他还想说些什么,就又道,“那伙夫可已等了很长时间,待我去帮你拿了鞋袜,那可能又要等很久了呢。” 不寂听此,有些自暴自弃地放弃挣扎,闭着眼靠在他的怀里,睫毛却颤抖得厉害。他似乎忘了,以风定尘的功夫,不要说只是那之前的客房,就是在锦麒院跑个十来圈,也花不了他多少时间。 风定尘看他在自己怀里的模样,脸上扬起一抹似无赖,又似温柔的笑意。 忆往昔,一笑泯恩仇在线阅读 忆往昔,一笑泯恩仇 肉文屋 / 忆往昔,一笑泯恩仇 忆往昔,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