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貌美且娇嫩(重生)》 第1页 [穿越重生] 《驸马貌美且娇嫩(重生)》作者:只为一人封刀【完结+番外】 文案 端和长公主燕秋被亲手扶上来的幼帝夺权后软禁在自己的宫殿,最后旧病复发而死。 重活一世,她坐实司马昭之心,夺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皇位,揪出了害死自己的幕后凶手。 前世驸马因为面容有损,不光被退婚还受到家族迫害,被逼无奈才求娶她。 燕秋一开始折辱他为乐,后来却真香倒追,驸马一直都是冷着一张脸,就连洞房都一副苦瓜脸,好像是被逼的。 这一世,燕秋看见驸马身旁立着一个娇羞的小娘子,感叹好一对郎才女貌,转头对着投怀送抱的病美人温声细语。 驸马:是我不够娇美吗?? 病美人:殿下喜欢像王七公子那样清冷的人儿,那我便甘愿做替身。 驸马:娘子喜欢像病美人那样柔弱不能自理的人,我得学学。 当看着前世清贵冷峻的驸马此刻眨着一双充满水气的大眼睛,撅着嘴巴委屈巴巴看着她时,燕秋第一感觉是,本宫的拳头硬了。 心狠手辣长公主vs柔软娇嫩小驸马 【食用指南】 1.双c,双重生,一开始不知道彼此重生,之后会慢慢知道。 2.年龄差【七岁】 3.长公主战斗力爆棚,非弱女子。 4.私设较多,架空不考据,一切天马行空皆有可能。 内容标签: 重生 女强 复仇虐渣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秋,王璟书 ┃ 配角:下本《弑君》求收藏 ┃ 其它:sweet 一句话简介:殿下看我一眼嘛 立意:遇到逆境时不放弃,努力学习充实自己,会有逆风翻盘的一天 ☆、长公主之死 已是深夜,偌大的江华殿里灯火通明,殿外的掌灯宫女彻夜立着,不敢有半分马虎。 长公主燕秋躺睡在主殿的高位上,身体蜷缩在一起,神情疲倦。 一年前她还是权倾朝野的摄政公主,风光无限,如今入了冬,她却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就连发髻也未曾梳理,任由长发披在肩后,细观浑身上下的饰品也只有一对破旧的金珠碧甸耳环。 外面冷冽的寒风在不停吹打着窗户,燕秋的心与外面被雪压倒的枯木一般无二。 这风整整吹了半夜,好似鬼魅的呼声钻进她的耳朵里,吵得她心惊肉跳,疲倦不堪,连觉也睡不安稳。 她被夺了权之后被囚禁在自己的江华殿,已经有一年没有踏出过殿门,见到外面的阳光了,连一双灵动的眼睛也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矜傲的风采。 燕秋满腹心事,没听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待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穿着一品仙鹤官袍的俊秀男子,眼神有些惊讶。 殿门也随着男子的进来而敞开,钻进来刺骨的风,燕秋忍不住咬紧牙关。 她认出来人,“探花郎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 柳清臣向她行了礼,“陛下让我最后一次来问长公主,究竟交不交兵符。” 燕秋笑了,语气慢悠悠:“答应?他不是大魏天子吗?天下都是他的,怎么还盯着我手上小小的皇城护卫军。” 燕秋嘴上说着,心里却苦涩极了,她本是大魏摄政公主,辅佐幼帝十年。但就在她如约要还政的前一天,幼帝却联合柳清臣等朝廷官员发动了宫变,提前将她这个长公主拉下了马,囚禁在江华殿里,她手下的人也都被赶尽杀绝。 燕秋不明白幼帝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过大权,她虽摄政十年但早已厌倦权力斗争,自然也不会碍着他的路。 可他偏偏要斩草除根,拔断了她所有羽翼,甚至还要她手中的皇城护卫军。 柳清臣看到燕秋通红的双眼,知道她决意不肯,于是敛起温和的眉眼,“长公主觉得自己有翻盘的机会吗?如今朝廷上下都已归附陛下了,再无长公主一席之地。” 燕秋冷笑一声,看向自己已经不再细嫩的双手,“我十五岁便被父皇亲封为摄政公主,这些年来朝臣都说我杀人如麻,我这双手也沾上了不少人的血,柳丞相可要试试?” 燕秋盯着柳清臣白嫩的脖颈,威胁意味十足。 柳清臣知晓燕秋的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年来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可无论如何燕秋都不愿意把皇城护卫军的兵符交出来,幼帝念着和她的手足之情,也只是把她囚禁在这里。 他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长公主的威名清臣自然知晓,但是长公主口口声声说为了大魏,但为什么不愿意把皇城护卫军交出来?这本该是陛下的东西。” 历代天子皆掌皇城护卫军,若没有兵符,便不能调动这支军队,少了几分名正言顺,老臣们也对他多了几分微词,因此幼帝急着想要在燕秋这里拿到兵符得到认可。 “柳清臣,你错了,皇城护卫军不是燕询的东西,而应该是我大魏天子的。”燕秋看着柳清臣这副义正言辞,一身正派的样子,觉得好笑极了,若他知道燕询的身世,还会对他如此忠心耿耿吗? 柳清臣闻言皱了皱眉,“陛下就是大魏天子。” “你知道燕询为什么要在我还权的前一天对我下手吗?” 冷冽的风钻进了燕秋的衣服中,她穿的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第2页 柳清臣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到她的肩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衣服上淡淡的清香钻进燕秋的鼻尖,她顿时觉得身上有了暖意。 “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知道燕询怎么跟你说的,他说我非皇室血脉,是当年楼兰舞姬与人私通的野种,所以你才会被他说动来对付我,是不是?” 柳清臣不可置否。 燕秋掩着嘴,似在嘲笑他的天真,眼中满是嘲弄,“柳清臣啊柳清臣,你还真是好骗。” “你出身名门士族,还是饱读诗书的探花郎,难道不会想想,若我真是野种,先帝会把摄政大权交给我吗?” 当年先帝膝下只有她一个公主和燕询一个皇子,底下能臣倒也不少,但是偏偏把摄政大权交给了她,并且还给了她皇城护卫军的兵符。 先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十五年前的一个秘密。 一个能彻底拉下燕询的秘密。 “燕询跟你说我天生异瞳,可是却没有跟你说他身上有外族人独有的胎记吧。” 柳清臣一怔,身体忍不住恍惚了几下,不可置信的看着燕秋。 燕秋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微微掺杂了些碧蓝色的眸子也显出了几分光彩。 她生母出身高贵,但偏偏生出的她眸色怪异,像极了北边楼兰人的眼睛,在她出生后也引起了一番骚动,有人上书说她是妖星转世,应该立即处死以保社稷。 但先帝不是一个糊涂的,哪能分不清自己的血脉,力排众议将她保了下来。 “长公主此话当真?”柳清臣问。 “是真是假,柳丞相可以自己去求证。”燕秋与他说了几句话,居然有了几分困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本就生的艳丽动人,举手投足间皆有皇室浑然天成的气势,就算如今被囚禁,身上只着粗糙的单衣,也掩不住她身为长公主的风华。 她摆了摆手,柳清臣垂眸掩下惊艳的光彩,最后低声道:“臣告退。” 如燕秋所猜测,第二日柳清臣没有来,但是燕秋的便宜弟弟燕询却踏足了江华殿。 燕询身上的确有外族人的胎记,当年楼兰舞姬生下来的孩子早就被处死了,她才是皇后的亲生子,大魏如今唯一的皇嗣。 这是先帝在抱养燕询时就跟她说的,无奈她是女儿身无法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先帝就将一个宫女与人私通生下的男孩抱来充作皇子,以便让她以后立威摄政。 先帝说到时候她可以揭穿燕询的身世,继而取而代之,这也是先帝立燕询为太子的目的。 但是多年姐弟情谊,她为自己这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尽心尽力,为她稳固大魏江山,替他双手染满鲜血,背尽世人骂名。 世人只知长公主恶名昭彰,却道天子年幼无知,算在他头上的每一分功绩,都是她费尽心机,呕心沥血冒死拼出来的。 她还记得十年前小太子登基,那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穿着宽大的龙袍,抱着她的腿哭着说害怕,她柔声安慰他,亲手把他抱上了龙椅。 可没想到她一向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弟弟却为了权势把她软禁在这里,甚至还杀了自己所有在乎的人,就为了逼她交出兵符。 燕秋的心蒙上了一层寒冰,她看向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燕询。 他头戴明黄色皇冠,穿着修身的威严龙袍,有几分宗庙里帝王画像的气势。 燕询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身子,眼底忍不住浮现一丝痛楚,“阿姐...” 燕秋低头没有应他。 “阿姐,你告诉柳清臣真相了?”燕询急急问着。 “燕询,这皇位本是你的,可是你太心急了,我从来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燕秋没有正面回答他。 燕询咬着唇,“阿姐,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不后悔。”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燕秋从袖中拿出帕子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唇色惨白了几分,“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燕秋苦笑:“是我没有教好你。” “当年我十五岁,父皇说要把皇位传给我,可是却受到了朝臣们的反对,父皇无奈,只能从宫女那里抱回了你,把你立为太子,你那时候皱皱巴巴的,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母后体弱多病,不能顾及到你,多半都是我来照顾你的,那时候我还嫌弃你这个小家伙麻烦呢。” “在你三岁的时候,母后病逝,我跪在佛堂哭晕了过去,醒来后就看见你也跪在佛堂,手里拿着我最爱吃的芙蓉糕,奶声奶气的说母后虽然不在了,但以后有你来保护我。” “阿姐...别说了...”燕询别回头。 燕秋却笑着继续说了下去,“你十五岁的时候我问你钟意哪家姑娘,你跟我说不想娶个脾气不好的女子回来惹我生气,说我们姐弟两个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就在我还权于你的前两天,你还说一辈子都不会做让我伤心的事情,可现在...” “你杀了王璟书,杀了槲栎,还杀了江原。”燕秋深吸一口气,“所有与我亲近的人,无论是驸马,侍卫还是手下,你通通都赶尽杀绝了,你还将我囚禁在这里,人人欺辱!燕询,你叫我怎么不恨你!” “我恨不得杀了你!恨不得当年就把你从龙椅上摔下去!”燕秋的话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泪水也从眼角流了下来。 -- 第3页 “阿姐,别说了。”燕询按住她的肩膀,看向她充满疯狂的眼睛,下意识想闭上眼睛逃避。 他喉结微动,言语中满是恳求,好像一个问姐姐要糖的弟弟,但说出的还是那句话:“阿姐,你把兵符给我,好不好?” 燕秋听到他的话,心中好像有一根弦断了,如今终于意识到什么是万念俱灰了。 是啊,她不应该对这个狼心狗肺的弟弟再有什么期望的。 她刚刚发了一通火,如今脱了力,只能依靠在扶手上,气若游丝的摸了摸耳环。 “阿姐你还留着他的东西...”燕询认出这对耳环的来历,眸中有惊讶的意味。 “我的好弟弟,看来你还记得啊,你杀了他,却对外宣称是我大义灭亲。”燕秋勾起嘲讽的嘴角,将耳环摘了下来,放到燕询的掌心。 “虎符的存放地点就写在里面。”燕秋看着燕询欣喜若狂的眼神,里面还有对权力炙热的欲望,忽觉自己居然被他蒙蔽了那么多年。 剧烈的疼痛萦绕在她的脑海里,燕秋胸口一闷,喉头传来一股腥味,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帕子咳了起来。 燕询拿到了朝思暮想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将耳环收进袖中,看见燕秋这幅样子,蹲下来一脸担心的问:“阿姐,你怎么了?” 燕秋的唇色苍白,死死拿帕子捂着自己的嘴,燕询能够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阿姐?!”燕询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是不是......”燕秋感觉自己被燕洵紧紧抱在怀里,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呼吸也紧张起来。 燕秋对此笑了,“你不是早盼着我死吗?不要假惺惺了,只要我死了,你的身世就不会暴露了。”至于柳清臣,则是她死后送给燕询的一份大礼。 当年燕询被人下毒,她以身试药,身子早就落下了病根,况且这一年被软禁在江华殿,衣物短缺,就连吃食都是生冷的,她胎里不足,生来便有体寒之症,能撑到现在是极限了。 燕秋呕出来一大片鲜血,染湿了燕询的龙袍,威严的金龙渗出粘稠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微微晃了燕秋逐渐迷糊的双眼。 细数她这一生,虽贵为长公主,但疼爱自己的父母早亡,一心铲除奸臣却被世人唾骂,更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属下背叛,就连爱护有加的弟弟也在最后狠狠捅了她一刀。 “阿姐!我从来都不想让你死的。”燕询抱着她大步迈出了殿门。 江华殿里的宫奴们都看见一向温润的帝王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长公主,双眼猩红,发了疯的喊:“太医!宣太医!” 燕询害怕极了,他一声一声唤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燕秋,想要她再回应自己一句,哪怕是骂他狼心狗肺,他都甘愿。 可怀中女子的眼神却一点点涣散,枯瘦的双手也慢慢垂了下去,面对他的呼唤再也说不出话。 年轻的帝王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哭的撕心裂肺。 鸿嘉十年,端和长公主薨。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王璟书 【男三】裴玉卿 前几万字男三出场频率较高,男主不会变 1v1 ☆、重生 燕秋感觉到自己的胃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如翻江倒海般,骤然放空的脑袋里也涌进一些记忆,好像随时要炸裂开来。 她捂着自己翻滚的肚子,忍不住呕了出来。 “殿下您没事吧?”一道熟悉而又苍老的声音响起。 听到声音,燕秋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见老太医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色汤药。 她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看到活着的人,她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还是如以前那般光滑细嫩,自己躺着的地方也不是那个寒冷刺骨的江华殿,身下是柔软的锦被,屋子里还烧着地龙。 老太医看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放下了手中的汤药,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您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却还要为陛下试药,恐怕...” 等等,为燕询试药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燕秋看老太医的神情不似作假,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华服,惊觉自己居然回到了三年前,燕询被人下毒的时候。 那时候她身子不爽利,却信不过其他人为燕询试药,强忍着不适喝下那苦涩的药,之后生生在床上躺了三日才醒过来,那副药药性太强,这也是导致她前世灯尽油枯的一个原因。 既然她回到了三年前,自然不会像前世一样傻。 她稳住心神,抓着厚厚的被子往身上扯了扯,看向老太医,嘴角勾起笑容,“那我便不试药了。” “这......”老太医也不知道她为何改了主意,颇有些意外,先前长公主还不吃不喝在陛下跟前照顾了一天一夜呢,姐弟情深感天动地,硬逼着太医们让她试药,不然便要治太医们的罪,老太医身为太医院的院长,为了保太医们的脑袋,只好熬好了药送到了长公主的跟前。 但长公主身份尊贵,若是真的因为试药有什么好歹,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此番长公主能想通,老太医也松了一口气。 但燕秋下一句却是:“陛下身体强健,依我看便不用为他延医用药了。” “啊?”老太医苍老浑浊的双眼里闪过疑惑,似乎不懂她的意思。 燕秋按了按眉心,语气云淡风轻,“是生是死全看陛下的福分,老太医你明白吗?” -- 第4页 最后一句话带有几分威胁的意味,老太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回道:“臣明白了。” 燕秋又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老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惊肉跳的离开了江华殿。 原本以为长公主与陛下姐弟情深,却没想到却是想要了陛下的命,若不用药,依着陛下的身体恐怕撑不过这个月。 但是谁让现在摄政的是长公主,不光太医院众人的命在长公主手里,就连陛下的生死也得由长公主说了算。 燕秋看着自己的寝殿还是如前世那般装潢,抱着柔软的棉被深深吸了几口,把脸埋在被子里,觉得身心舒畅。 这样的感觉真好,再也不用一个人吹着冷风瑟瑟发抖了,这样的温暖让她忍不住贪恋,她浑身都觉得疲惫的很,抱着被子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宣和殿里,燕询中了毒,正一脸痛苦的靠在床上,伺候的宫奴都叹息着小陛下遭此横祸,却见老太医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老太医行了礼,他是太医院院长,是先帝在时的老人,燕询敬他德高望重,对他也是格外的宽厚,并且把自己中毒之事放心的交给了他处理。 “老太医不必多礼。”燕询脸色苍白,强撑着五脏六腑传来的痛苦,摆了摆手。 “阿姐可是为我试药了?”燕询问,他神情急切,一副生怕燕秋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老太医心里在打转,默不作声,燕询以为他默认了,眼睛中顿时浮出几分自责,“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小心一点,不让下毒之人有机可乘,就不会让阿姐冒这个危险了。” 老太医看着燕询一副失魂落魄,悲痛欲绝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陛下,长公主并未试药。” 燕询睁大眼睛,“当真?” 老太医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如果阿姐真的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会自责一辈子的。”燕询抿起嘴角,看着像松了一口气。 老太医看着燕询亮晶晶的眼睛,虽然心疼小陛下,但迫于长公主的淫威,只好硬着头皮说。 “陛下,长公主有话让臣传给您。” “阿姐有什么要跟我说!”听到燕秋有话跟自己说,燕询的气色也红润了不少,一脸期待的模样。 老太医看着心里有些抽痛,感叹陛下心性善良,却摊上长公主如此心狠手辣的姐姐。 但是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老太医开始传话:“长公主说,是药三分毒,从今日起便停了陛下的药,至于毒,长公主相信陛下是真命天子,有龙气护体,自然会平安无事的。” 燕询听完,张大了嘴,有些不可置信,“这真是阿姐说的?” “是,长公主还有吩咐。” “阿姐还有什么吩咐?” 老太医假咳一声,没有继续跟他说,反而喊了门口值班的侍卫,指了指宣和殿的窗户,说:“长公主说,病人最需要通风透气,你把殿内的窗户全部打开。” 侍卫有些犹豫:“可如今天气有些凉了。” 燕询如今余毒未清,身子还虚弱得很,若是开了窗户,恐怕会病上加病,说不定会一命呜呼。 老太医瞪他一眼,“你难道敢不听长公主的话?” 侍卫立马点头:“属下这就去!” 老太医看着侍卫把窗户全部打开,外边风立马从窗户里钻了进来,微微带了些凉意,心想还有最后一件事还没完成。 他走到燕询的床边,看着抱着胳膊,有些发抖的燕询,就算心里再不忍,还是从他怀里拿走了御寒的被子。 看着燕询有些不满的眼神,老太医有些口干,“长公主还说,陛下以后都不能用棉被。” “为什么!”燕询看起来有些可怜,嘴唇更加苍白,“我要去找阿姐!” “长公主已经睡下了,陛下,您忘了吗,长公主照顾了您一天一夜,如今累极了。”老太医拦着燕询,苦口婆心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如果小陛下到了长公主跟前,肯定会有更重的惩罚。 燕询下床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他想起往日燕秋对自己的好,点点头,“你说的对,阿姐这样做肯定有原因,她一向是最疼爱我的。” 往日里长公主对小陛下可是真真放在心尖上疼爱的,那双为陛下病情熬红了的眼睛也不会作假,也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如此苛待陛下。 “长公主虽然说陛下不能用棉被,但还是可以用薄被的,稍后就会给您送来。”老太医手里抱着燕询的棉被,脚下生风出了宣和殿。 燕询只穿了单衣,没有棉被保暖,风又不停的从殿内的窗户吹进来,他忍不住咬了咬牙关,抱着膝盖委屈的哭了起来。 这一幕若是被燕秋看到,一定会觉得与前世她被囚禁在江华殿时的遭遇一模一样。 燕秋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早上,她一醒便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掐了掐自己,看着皮肤上的红印子,终于确定这不是梦,才叫了在殿内候着的宫奴来帮她梳洗。 宫奴帮她弄了个华贵的发髻,还插上了她前世最爱的簪子,整个人显得美丽娇艳,燕秋满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殿下,今日要戴什么耳坠,还是平日里您最喜欢的吗?”宫奴问。 燕秋顺口道:“对,就戴那对金珠碧甸耳环。” -- 第5页 宫奴有些诧异:“殿下,您平日里最喜爱的不是白青玉耳坠吗?” 燕秋身体微怔,忽然想起来金珠碧甸耳环是前世驸马送给她的,如今她还没有嫁人呢。 燕秋不动声色道:“是本宫记错了,就戴青玉耳坠吧。” 燕秋今日穿了紫色的宫装,衬托出她雍容华贵的气质,她在宫奴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感受着地龙发出的暖意,想到昨日下的命令,突然忍不住想去看看她的好皇弟。 燕询被生生冻了一晚上,再加上中了毒,病情更加雪上加霜,半夜就发了高烧。 燕秋刚进宣和殿就听到了他痛苦的呻吟声。 燕秋脚步一顿,看向瑟瑟发抖的天子。 “阿姐,我好冷。”燕询看到燕秋,眼睛一亮,恨不得马上下床扑到她怀里。 可燕秋却只是冷冷瞧着他。 “阿姐,你来看我了,你有没有休息好啊,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在我床边守了一天一夜之后有多心疼,阿姐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燕秋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她前世怎么没有看出来她这个便宜弟弟那么会伪装,若是真的心疼她,又怎么会把她囚禁在宫殿里,缺衣少食,生生拖垮了她的身子。 她想起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年杀尽了自己身边的人,眼神就忍不住凌冽起来,带着几丝恨意。 燕秋看着燕询惊恐的眼神,心想原来他也会怕,当即变了脸色,挂上了与往常一般无二温柔的笑容,走到床边,伸出涂满蔻丹的手抚上燕询的面上。 “皇弟如此心疼阿姐,阿姐的心甚是欢喜。”燕秋手下使了力气,燕询白净的面上顿时有了痕迹。 燕询吃痛,刚想问为什么,就听到皇城护卫军统领江原来报:“长公主,王丞相家的小公子高烧不退,丞相进宫请求太医为王小公子诊治。” 燕秋眼中喜怒不知,低头看向自己一脸呆愣的便宜弟弟,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王家吧,王丞相为朝廷效力多年,也算皇恩浩荡。” 燕秋凑进燕询,收起手转而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皇上,你可对本宫的决定有异议?” 王小公子高烧不退,但燕询也是烧的浑身发软,燕秋盯着燕询的脸,好奇他的回答。 ☆、殿试 燕询抿着薄唇,摇了摇头,“阿姐,我都听你的。” 他的脸红扑扑的,睁着一双有几分怯懦的眼睛看着燕秋,小心翼翼的揪着她的衣角,“阿姐,我有些难受,你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燕询此刻就像一个依赖姐姐的孩子,任谁看了都会有几分动容,但落在燕秋的眼里,却是觉得可笑至极。 燕秋对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微微蹙起秀眉,笑的温柔,却无情的拒绝了他 “皇上需要养病,本宫留下来恐怕会打扰到皇上。” 若是以往,燕秋肯定会留下来照顾他,还会温声细语的哄着他,可不知为何今日却对他如此冷淡。 燕询握着拳头的手指节发白,心中忐忑不安,看着燕秋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宣和殿,周遭气派比他这个皇上还要威严,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 皇城护卫军统领江原得了燕秋的吩咐就将侯在宣和殿和太医院的太医全部都带去了王家,偌大的宣和殿只有一个小太监在照顾着燕询。 虽然没有延医用药,但是燕秋知道燕询肯定会性命无虞,前世虽然有她试药,但后来却证实那药并没什么功效,可燕询还是解了毒,最后平安无事,而她却因为一时心疼而白白搭进了自己孱弱的身子。 燕询背后一定有个见不得光的人在教唆他,而且这人还是导致她前世身死的罪魁祸首,毕竟光靠一个探花郎的支持,燕询也不会敢有底气敢软禁她。 只是这个人藏的太深了,深到就连前世她死的时候也没有查清到到底是何人。 不过如今她还是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手握大权,一切都还来得及,而不为燕询用药,折腾的他高烧不退,则是为了引那人动手。 只要那人出手,凭着皇城护卫军和她手底下那么多得力的属下,顺藤摸瓜肯定能查清前世到底是谁挑唆燕询害她,谁才是想动摇大魏根基的罪人。 似是来迎接这瑞雪后的期盼已久的春,干枯已久的老树也在春意的点缀下多了几分勃勃生机。 江华殿里栽种着一棵老槐树,三月老槐开花本是正好的,可这棵老槐却总是迟到五月才堪堪开出几朵小花,没想到今年竟出奇的在三月初就开花了,院子里都弥漫着微甜的槐花香。 自从重生后,燕秋便总是有头疼的毛病,每到夜深人静,总会被脑袋里传来的痛感生生从睡梦中惊醒。 许是这夜她闹出的动静太大,一个人影匆匆走进了她的寝殿,来人身材高大,腰间佩着一把宝刀。 “殿下,您可安好?”槲栎问,一双蓝色的眼睛满是关切。 槲栎是她身边的一等侍卫,原本是楼兰逃到大魏的奴隶,可无意下被她救了下来,从此便忠心于她,前世为了护她更是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燕秋低着头环抱住自己,没有回答。 槲栎握着刀的手忍不住用了几分力气,许是没有见过燕秋这般脆弱的样子,他语气带了几分不知所措,低头又问:“殿下,您可安好?” -- 第6页 “我很好。”燕秋摇摇头,沙哑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湿濡。 她抬头瞧向禁闭的窗户,槲栎会意,大步上前打开窗户。 雨夹着风顿时就顺着窗户涌进了江华殿里,燕秋的青丝被吹到耳后,露出她略有些苍白的清晰面孔,那张脸精致又美艳,却带着茫然的神情。 窗外窸窸窣窣下着小雨,夹杂着细细的风,混着春季里青草的气味,扑面而来觉得舒服极了。 她看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槐居然开了花,鲜嫩欲滴的娇花在细雨的拍打下仍挺着小小的身板。 这一幕让她突然想到了曾有一个人在大雨中挺着身板,跪下请求娶她,那时是五月份,槐花被那夜的雨打的遍体鳞伤,残蕊落满了院子里,而她却冷笑着嘲讽那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殿下,殿试将即,您身体抱恙,可要推迟?” 幼帝卧病在床,自然是不能去的,而她身为摄政公主,殿试之事本就应由她负责,只是前世她为了让燕询早日亲政,便将殿试全权交给了他。 燕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顿时冷了下来,“不,不能推迟,给本宫将殿试的日子提前,就定在明日。” 长公主亲临金銮殿,于参加殿试的学子来说是天大的殊荣,不说长公主这些年手腕了得,赏识英才,提拔了许多寒门学子,更传闻端和长公主容貌艳丽,有大魏第一美人之称,美艳的摄人心魄,只瞧上一眼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只是近来传闻幼帝身体不适,被软禁在宣和殿内断了医药,终日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长公主此举心思昭然若揭,一些人猜测长公主起了想取而代之的想法。 自古便没有女子继位的先例,朝堂上近来有一些老臣便上书要求见陛下,皆被燕秋一一压着,再有上书者皆流放罢官。 有迂腐的学子义愤填膺,瞧着燕秋的眼神里也带了几分不屑,燕秋也不知瞧见了多少这样的眼神,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一群无权无势的迂腐读书人居然也敢对她指手画脚? 不等燕秋下令,她身边的侍卫就将那几个对她不敬的学子压出了金銮殿,并且就在殿前设了刑场,当场行了刑。 平日里细皮嫩肉的读书人哪里能承受宫中杀人如麻的侍卫的仗责,当即便发出了凄惨的呼叫声。 燕秋就坐在高位上,有两个宫奴在下方为她轻轻捶着腿,她冷眼看着那几个学子慢慢没了声息,最后侍卫将那几个人拖了出去,有些胆小的学子浑身都在颤抖,不敢再看她一眼。 燕秋摆了摆手,宫奴停了手,恭敬的站到一旁。 “在座的各位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若是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断送自己的前程,这可不值当。”燕秋语调温柔,又带有一丝语重心长,有着十足的压迫感。 她在宫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下面,最后停在了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面前。 她今天穿着华丽的宫服,光是裙摆就得四五个人提着,头上戴了鎏金九尾凤冠,端重而又高贵,笑起来时眉眼微舒,让人移不开眼睛。 燕秋凤眼微眯,看着眼前一身儒雅气息,正低着头的男子。 “柳司寇家的大公子,你觉得呢?” 柳清臣抬起头,便看见燕秋打量他的目光,他似乎有些惊讶燕秋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转,恭敬的行了个礼,开口道:“殿下乃陛下胞姐,生来便是凤凰之身,所做都是为了社稷,那些传闻自是不可信。” 燕秋看着柳清臣温和的眉眼,以及极为恭敬的态度,心里微微诧异。 前世的殿试燕秋并未插手,她早就有了让燕询亲政的想法,一些政事也慢慢交给了燕询,而柳清臣就是被燕询亲自点为探花郎的。 出身世家的柳清臣孤傲清冷,对她以女子之身摄政极为不满,只是柳清臣因为一手好字深得燕询的宠爱,燕秋也不好打压柳清臣,一来会拂了燕询的面子,二来柳清臣乃实干之才。 但是柳清臣前世隐藏的很深,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对她不满,实则背地里拉拢了不少朝臣逼迫她卸权。 不过燕询却告诉他自己并非皇嗣,而是楼兰舞姬与人私通的野种,这才说动了柳清臣生了对付她的心思。 但是这辈子燕秋不会再给燕询这个机会了,柳清臣此人,她自有别的用处。 “柳公子此话甚得本宫欢喜,当赏。”燕秋伸出白皙的玉手,一根手指点在柳清臣的心口上,动作轻佻语气却认真,“不知柳公子可有一颗对大魏忠心不二的心?” 柳清臣感觉到自己浑身狠狠的颤动了一下,眼前的女子离自己不过咫尺,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内心翻起来波涛,表面上却平静如常,“臣自然有。” 燕秋抬眼看着他俊秀的面庞,收回了手,“甚好。” “柳司寇不愧为国之栋梁,生出的儿子也有一颗赤胆之心。”燕秋清冷的声音落在柳清臣的耳中,也在金銮殿里回响。 “柳公子,可愿入朝做本宫府里的七品中令司?” 燕秋的声音带有几分真切,似乎是真的是爱惜柳清臣的才华,可闻此言,柳清臣的瞳孔一缩,幽深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中令司主管长公主府内的大小事务,但是向来都是资历深的宦官担任。 燕秋此言,便是要让他去势,断了他的仕途,冷汗爬上柳清臣的背后,让他一时不该如何应答。 -- 第7页 “本宫说笑的。”看到柳清臣张皇失措的样子,燕秋嘴角微微勾起,心情愉悦极了。 一旁的宫奴捧着一张纸上前,慢慢打开,燕秋站在殿中央,朗声道:“此次殿试,题目已经定下,本宫就恭候诸位学子的回答了。” 虽然殿试看文采,但是燕秋依着前世的记忆早就将下面那些人摸得一清二楚,谁能用谁不能用心中早就有了衡量。 此举不过是走过场。 这次她将柳清臣点为了状元郎,一是因为他今日在殿上说的话,二是前世他在寒风中给自己的那件衣服。 此人忠心于大魏,但心性却极为的单纯,所以才会被燕询诓骗,但若是在她手中,为她所用,不失为一把好刀。 燕秋回到江华殿就立马脱下了厚重华服,换上了轻便的粉色常服,粉色衬得她肤白娇嫩,好似十几岁的少女。 燕秋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如桃花般的面容,却觉得缺了什么,打开梨花饰盒,怎么找也不见自己钟意的首饰,忍不住又问:“本宫的金珠碧甸耳环呢?” ☆、驸马重生了 侍候燕秋的宫奴低着头,恭敬的回答:“殿下,您并没有这样的耳环。” 许是燕秋问的多了,宫奴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问道:“若是殿下喜欢,不如跟奴婢说说耳环的样式,奴婢去库房看看有没有。” 燕秋细细的摩挲着自己的耳朵,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看不清眼中的情绪,声音平静道:“不用了。” 那耳环是前世驸马送给她的,她一直随身带着。 驸马战死后,她被燕询软禁,被迫脱下华服,浑身上下的首饰也都被收了去,耳环被她偷偷藏了起来,最后还把皇城护卫军兵符的下落放到了里面。 说起驸马,可能因为重生,她对前世的记忆也模糊了不少,只记得他面如白玉,清风霁月,让普通的女子瞧了便会脸红。 但是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从右眼一直到耳朵根,大婚那日燕秋曾经摸过那道疤痕,许是已经结痂,摸起来有种沙砾的磨砂感。 她稍加一问,却发现是他十八岁那年与人赛马时不小心坠下了马,脸正好撞上了地上的石头,当场面上便被尖锐的石头划开了一道口子,这才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未受伤前,驸马是洛阳城中有名的貌美少年郎,出身王家,虽然现任家主王丞相是个出了名的墙头草,但是生出的儿子却各个文武双全,俊美非凡。 再加上王家也是有着丰厚底蕴的家族,是以许多世家都愿意与王家联姻。 前世驸马也早早与顺安侯家的大小姐定了亲,但顺安侯听说他毁了容后却立马登门退了亲。 若是驸马没有退亲,也许都不会进宫求娶她。 燕秋因为耳环想起了驸马,略微有些出神,宫奴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试探的问道:“殿下可是觉得无聊?听说近日洛阳城中的公子哥们举办了马赛,参加的人都是年轻的少年郎,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宫奴把年轻的少年郎这几个字咬的有些重,燕秋扭头看见一脸为她着想的宫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却因为忙于政事还没有成亲,身边甚至连一个男宠也没有。 纵观前朝,哪个有权有势的公主没有蓄养男宠?不说三宫六院,十几个的侍宠都是正常的,像她这个年纪还没有驸马的公主也是少见。 燕秋看透宫奴的心思,一双凤眼里也有了笑意,点头应了下来。 不知道驸马有没有参加这次的马赛,若是他真的参赛,有她在,定不会让他像前世那样出意外惨遭毁容,也定不会再想折下他的傲骨。 那样一张貌美俊秀的脸,任谁都想好好保护,那样一个人,就该被捧在手掌心。 长公主要参加这次的马会,公主府的人早早就开始做准备,为燕秋准备了一匹枣红色的宝马,还有一条黑色的长鞭。 燕秋试穿了一件大红织金缠身云龙袍服,系着黑色的腰带,凸显出纤细的腰身,墨发被高高束起,显得英姿飒爽,干练十足。 “我好看吗?”燕秋稳稳的坐在宝马上,低头问宫奴。 宫奴忙点头,边拍手边口中赞叹:“殿下今天这一身真好看,瞧着就像是刚及笄的女子。” 燕秋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有些拿不准,前世驸马是个清冷的性子,经常对她也爱答不理的样子,何况自己还比他大七岁,不知道这世会不会被他嫌弃... 她瞧着宫奴,又问:“你说那些少年郎会喜欢我这样的吗?还是都喜欢年轻娇媚的女子?” 宫奴眼睛亮了,心叹长公主终于开始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当然会!殿下可是大魏第一美人,不光长得好看,性子也是极好的,洛阳城中哪一个儿郎不喜欢殿下,只是殿下一直没有给过他们机会。” 燕秋听了这话,忍不住摸摸鼻子,这些年她恶名在外,洛阳城中的年轻儿郎哪个不是避着她这个凶悍的女魔头,生怕她手起刀落便抄了他们的家,在她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 但是宫奴的话却是讨了燕秋的欢喜,当即重重赏赐了一番。 王府内的一个院子里,梨花凳上正坐着一个披散青丝,满脸惊讶的男子。 男子长相俊美非凡,一双眼睛狭长幽深,面如白玉,就算只穿了一件单衣,也掩不住他通身富贵的气质。 -- 第8页 王璟书透过镜子看到现在的自己,不可思议的摇着头。 他的面容姣好,赛若桃花,原本右眼下那道疤痕也消失的一无所踪。 更重要的是他原本死在了与胡族的战场上,一箭穿心,让他都没来得及反应便倒了下去,死前只模模糊糊看到那支射入他心脏的箭上有皇城护卫军的标识。 皇城护卫军由他前世的妻子,端和长公主掌管。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他的枕边人杀了他,但是王璟书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的兵权是燕秋力排众议给的,他死了,燕秋肯定也会跟着遭殃。 而且燕秋是他的妻子,没有任何理由要杀他。 王璟书拉开衣袖,看着自己光滑的手腕,心道同样也没有马赛留下的疤痕。 也就是说他重生到毁容之前了,他还是王家那个矜贵的小公子。 “七弟,在吗?”一阵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略有些尖锐的女声。 王璟书蹙眉,认出声音的主人是他的二嫂岐国县主。 岐国县主是宁朔郡公的独女,宁朔公镇守宁朔重镇,岐国县主仗着自己的家世,刚嫁过来就为非作歹,甚至还时常往他这个小叔子这边跑。 前世岐国县主在他毁容后便露出了真面目,在他被顺安侯退亲后便公然对他说想收他做男宠。 王璟书不愿,岐国县主手里握着掌家大权,便把他赶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还克扣他的衣食,王丞相见他毁了容,没有了联姻的价值,也对岐国县主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他主动进宫求娶端和长公主,尚主后搬离了王府,跟王家人再也没有联系。 王璟书心中虽然不愿再见到岐国县主,但还是起身给她开了门。 岐国县主见到只着单衣的王璟书,健壮的胸膛若隐若现,再看到他那张俊秀的面庞,面上顿时一红。 “二嫂有事吗?”王璟书就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请岐国县主进去的意思。 “七弟,你的病好了吗?”岐国县主满脸关切的看着他,就像是在关爱自己的弟弟。 “宫里来的太医给我开了药方,已经快好了。”王璟书虽然有些头昏脑涨,但还是淡淡道。 “那就好,洛阳城里最近要举办一场马赛,顺安侯小姐也要去,父亲让我来告诉你,务必要去参加。” 岐国县主手里捏着帕子,有些不情愿的说。 虽然王家二郎也是一等一的长相,她一开始也欢喜这门亲事,但在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王家七郎后,她的七魂六魄便丢在了这位身上。 可惜她当初嫁的人不是他,要不然依着她的家世,王家七郎还不是手到擒来,如今只能白白便宜了顺安侯小姐。 “知道了,告诉父亲,我会去的,二嫂回吧。”王璟书语气淡淡,转身便关上了门,连表面功夫也不想做,留岐国县主一个人在外面。 岐国县主面色铁青,虽然王璟书对她一直都那么冷淡,但是此刻他却答应要去见未婚妻,这让她心里微微难受,甚至还有几分嫉妒。 她又站了一会儿,确定在门外看不到屋内人,才迈着步子离开。 屋内,王璟书捂着自己的脑袋,神色有些痛苦。 前世他应该就是这场马赛中意外毁容,虽然说是意外,但是他马术一向不错,那匹马却是被人动了手脚,这才使他被狠狠摔在了地上,正好脸撞上了石头。 这一世,他再也不会让这种意外发生了。 他不但要揪出要害他的人,而且还要好好活下去,夺回前世属于自己的一切。 燕秋原本以为自己恶名在外,应该是没有什么少年郎敢接近她的,而且她原本也对除驸马以外的少年郎没有什么兴趣。 但没想到她刚牵着自己的马迈入马场,就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年郎倒在了她面前。 燕秋下意识的接住,就闻到一股好闻的清香味,就看见对方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燕秋惊了,这是什么路数? “你是哪家的儿郎?”燕秋像触电般把他从怀里推了出去,换了一副长辈的姿态询问。 少年郎像是随时要被风吹倒的蒲柳,堪堪才站稳。 他看着才不过十几岁,长相阴柔,一双眼睛柔情的像是要滴出水一样,听燕秋问话,略低着头,恭敬的回答:“家父是吏部侍郎裴正。” 燕秋皱眉,这吏部侍郎裴正人如其名,一双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没想到生出的儿子却这般纤弱柔美,甚至柔弱不能自理。 燕秋刚想问他的名字,就听到少年郎说:“臣子斗胆,对殿下一见倾心,想入公主府侍候。” 燕秋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她听到身后有侍女行礼的声音。 “王小公子安好,季小姐安好。” 她心里好像有一道惊雷闪过,扭头便看见一身锦袍的少年郎正微笑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她没有见过的情绪。 只是他的身边还立着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女子,一脸娇羞府看着他,顺安侯小姐,他如今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身旁的少年郎正拉着她的衣袖,柔声恳求,“殿下,玉卿想入公主府。” 作者有话要说:  燕秋:你醋了吗 王璟书:这玩意我也会 -- 第9页 ☆、给驸马自由 季樱站在王璟书的身旁,面上是大方得体的笑容,只是一双美目却好像黏在了他的身上,半刻也不想离开。 季樱是顺安侯唯一的女儿,不但家世显赫还年轻貌美,有才有德有貌,是王丞相亲自为王璟书订下的未婚妻。 季樱今年不过十六岁,身材窈窕,皮肤白皙,与身材修长,气宇轩昂的王璟书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让人一看便觉赏心悦目。 但是这一幕落在燕秋眼里却分外刺眼,她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被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原本在她的心里,驸马还是如前世一样,是她一个人的所有物,无论如何,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可如今他却耐心听着另外一个女子的温声细语,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燕秋心里微微苦涩,这才注意到裴玉卿还拉着她的衣袖,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燕秋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慢慢将自己的衣袖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裴玉卿咬唇,“殿下...” 燕秋侧身看着远处眉目疏朗的锦袍男子,正低头听季樱说话,季樱笑的花枝乱颤,满目柔情的看着他。 好一对璧人啊。 燕秋转头看着满脸伤心的裴玉卿,忍下心头莫名的怒火,柔声道:“裴小公子,本宫年纪比你大那么多,怕是不行,若你愿意,本宫可以为你指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玉卿不想...玉卿只想入公主府侍候殿下。”裴玉卿的态度很坚定,眼中的温情也不似作假。 燕秋挑眉,前世她并没有来参加马赛,因此也没有遇到裴玉卿,自然也不认识他,却不知这裴小公子对她的爱意从何而来。 裴玉卿一张充满了稚气的脸凑近了燕秋,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她一步,泪光盈盈道:“殿下,我从小身子便不好,被关在家里养病,但是我时常听父亲说起您的事情,说您是当朝女英雄,便对您心生爱慕,所以想侍候您。” “我不求名分,也不求其他,只想入公主府。” 裴玉卿已经十六岁了,面上却没有同龄少年郎的意气风发,肤色异常的苍白,身材也比较瘦弱,时常要捂着嘴唇轻轻的咳嗽,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但是燕秋却不太相信他的话,裴正对她不满已久,前世也倒戈向了燕询那边,若不是此人有几分才干,是真正做实事的好官,燕秋也不会留着他到现在。 燕秋又偷偷用眼角瞥了一眼身后的二人,那二人对她这边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燕秋特地提高了声调,问裴玉卿:“你当真爱慕本宫?” 裴玉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燕秋顿时注意到有一道目光投向了她,她心里居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那本宫就准了你的请求。” 裴玉卿听到反而落了眼泪,半响也说不出话,只捂着嘴巴轻轻抽泣,燕秋还是第一次见男人哭,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哭了。” “我...我是高兴。”燕秋见他这幅欣喜若狂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前世自己也是这样这样期盼驸马回应自己的感情吧。 但是这世她注定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只要她阻止了马赛中的意外,驸马也许就能跟那位季小姐喜结连理,依靠顺安侯的势力,他这一世肯定能安稳富贵的生活,也不会像前世那样子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好了,别哭了。”燕秋看着裴玉卿,或许因为年龄的差距,她还是忍不住把他当成弟弟来看,心道这孩子怎么那么爱哭。 裴玉卿乖乖的听话,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声音带了一丝湿意,却是忍不住的欢悦,“谢谢殿下。” 相比较裴玉卿的激动,燕秋却是一脸平静,她嘱咐了几个侍卫在马赛结束后便跟着裴玉卿回裴家收拾东西,不日便搬进公主府。 “王公子,王公子?”季樱正在说着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半响没听到王璟书的回应,抬头才发现他走了神。 王璟书表面上在听季樱说话,但实际上一直注意着燕秋那边的风吹草动,在听到燕秋答应裴玉卿的请求后,忍不住握住了拳头。 听到季樱的声音,王璟书回了神,一副冷淡的样子。 “季小姐,我还有急事,恐怕不能陪着你了。” “王公子...可还记得你我之间...” 王璟书先一步说:“婚事是父亲定下的,非我所愿,相信也非季小姐所愿,来日我会亲自登门给季小姐一个交代的。” 不待等季樱回答,王璟书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往燕秋刚刚离开时的方向走去。 季樱留在原地,眼中有着淡淡的失落,依旧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但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烂。 她初见王璟书便惊为天人,觉得世上大概也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于是便缠着父亲订下了婚事。 却没想到王璟书对她一直都非常冷淡,原本想靠着马赛的时机与他好好亲近一番,明明王璟书都愿意听她说幼时的趣事了,却没想到他居然打着退婚的主意。 这门婚事,除非是陛下亲自下旨,无论如何她也不会退,王璟书只能是她季樱的。 燕秋把裴玉卿带到了观赛台,台子搭的高,风也大,却见裴玉卿抱着手臂,身子微微发抖,就把自己的披风给了他。 -- 第10页 裴玉卿自然是受宠若惊,还是一副感动的要哭出来的样子。 燕秋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同情。 她让裴玉卿入公主府,一来因为他是裴正的独子,若是被她捏在手上,那裴正再想公开反对她也要掂量几下,二来裴玉卿一副柔弱的样子,一看便是胎里不足的症状,燕秋自小也是体弱多病,常年都受不了凉,也算是同病相怜,对他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同情。 裴玉卿入公主府,有公主府的锦衣玉食养着,也能养养孱弱的身子,再说他长得如此好看,就是养个病美人在府里看看也是赏心悦目的。 马赛即将开始,各家的年轻儿郎都做好了准备,打算在场上一展风采,俘获心仪姑娘的芳心。 燕秋仔细看了一圈,却发现没有自己要找的人。 “槲栎,王家那个小公子不参加比赛了吗?” “王七公子说自己身体不适,已经回府了。” “什么?回府了?”燕秋心里莫名有些火气,自己今日是为他而来的,却看见他和未婚妻郎情妾意,着实涌上来一股巨大的火气。 槲栎不明白燕秋莫名的火气,等燕秋继续问,才道:“王七公子前段时间高烧不退,王丞相还为他进宫请了太医,许是病体尚未痊愈。” 燕秋的太阳穴有些酸胀,她闭着眼睛揉了揉额头,才想起来这件事。 那时为了教训燕询一番,恰好王丞相进宫请太医,便把太医院的太医都派到了王家,没给燕询留下一个。 不过燕询自然如她所料,在没有用医的情况下病情却逐渐好转,身上的毒也有了慢慢缓解的迹象。 他背后的那人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蛛丝马迹。 裴玉卿虽然不知道燕秋为什么发火,但是他却是知道这位王七公子的。 王七是王丞相最小的儿子,自小便相貌出众,身为一个男子却有倾国之貌,祸国之姿,早早与顺安侯家的小姐定了亲。 这样的人,能惹一向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生气,也是一种本事,不过就是不知他与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裴玉卿在心里思量着,低着头,不动声色掩住了自己的神色。 王璟书走到了观赛台,就看见燕秋坐在观赛台上,用手撑着头,露出一节纤细的皓腕,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整个人懒洋洋的看着台下,好像提不起来精神。 王璟书想到了前世的燕秋,她那时是地位尊贵的长公主,虽然容貌娇媚,但平常总是板着一张脸,对待威胁到幼帝的人异常心狠手辣,朝堂上的官员无一不对她敬畏。 这样的女子,就算对着他这个驸马,一开始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渐渐起了风,王璟书感觉到一股明显的凉意扑面而来,突然想起燕秋体寒,就算夏日里也都盖着棉被,一点凉也受不得,但是燕秋此刻身上却并没有披风御寒。 王璟书心里有些责怪伺候她的人不认真,若是前世,她早应该裹的严严实实的了。 但是下一秒,他却看到燕秋的旁边坐着一个乖顺的男子,男子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一脸满足的看着燕秋。 他认出那件披风,狠狠的盯着那个男人的面孔,手上青筋暴起,最后拂袖离开。 槲栎身为一等侍卫自然注意到了他,却只是暗中观察,直到他离开,也没有禀报燕秋。 王璟书没有参加马赛,避免了意外的发生,也就没有毁容,那一张脸还是完美无瑕,俊郎非凡。 当晚,王璟书躺在床上做了个梦。 梦里燕秋穿着红色的嫁衣,凤冠霞帔,妆容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眼,他有些呆愣的看着她,心跳却忍不住加快,燕秋满脸笑容,勾着他的腰带进了洞房。 可洞房里还有一个男人,燕秋见到那个男人就推开了他,投进了那人的怀抱,美艳的小脸上满是嘲讽,“驸马这样的实在太无趣了,本宫还是喜欢玉卿这样娇嫩的少年郎。” 王璟书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想把燕秋拉回来,却被迫退出了这个虚幻的梦。 他满头冷汗,衣衫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王璟书下床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这张俊郎的面容,狠狠的捏了一把,有些不争气的问:“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家伙?” 是他不够年轻,还是不够好看? 王璟书想到裴玉卿那作派,难道是他不会撒娇...? ☆、驸马拦车 作为先帝唯一的女儿,燕秋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旦有什么罕见的好东西都是第一个送进她的宫里。待及笄时先帝便赐了一座公主府给她。 为了方便燕秋进出宫,公主府就离宫门不远,燕秋及笄的那一年都住在公主府,如今因为处理政事的需要,她一个月里也在公主府待不了几日。 但是公主府内的人手一应备全,就连落叶也是每日都清扫的,公主府内的富丽堂皇,更是外人所不能想象的。 裴玉卿回裴府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被公主府派来的马车接了回去,这消息一传出去,朝廷上下就掀起了一阵波澜。 如今陛下身体抱恙,已经半月未曾早朝,燕秋一人把持着朝政,比以往权势更甚,先前甚至还传言燕秋苛待幼帝,将其软禁在宣和殿,禁止太医为幼帝诊治。 众人虽知长公主生的美艳动人,那一副相貌颇有动人心魄,迷惑人心的本事,但摄政以来不知将多少官员下了牢狱,手下皇城护卫军更是奉先帝之命只听任她一人,落入燕秋手中的人,不光自身难保,还会祸及家人。 -- 第11页 燕秋身为公主地位尊贵,普通世家的子弟根本高攀不起,也没有尚公主的资格,而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们却忌惮她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名声,各个都想绕着她走,不敢为自己的家族娶个女魔头回去,生怕惹了燕秋不喜连累家族。 而且无论什么样的男子,只要娶了燕秋,必然是要被她压下一头的,就连三朝老臣在燕秋面前也要低头,试问当朝谁还能震慑住摄政公主呢? 但是裴正的儿子裴玉卿却在马赛上当场勾引燕秋,自荐入公主府,燕秋居然还准许了,还亲自派马车把人从裴府接了过来。 更重要的是裴正这个一向嘴边挂着伦理纲常,君臣礼仪的人居然允许自己的独子去侍候长公主,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 人人都道长公主一心扑在政事上,大龄尚且未婚,平常身边除了杀人如麻的侍卫也没有一个伺候的男宠,一些低级官员也曾打着高攀公主的念头,将家中美貌的庶子送到了公主府,但无一例外都被退了回来,还得回来一顿严厉的训斥。 却不曾想最后却是裴玉卿得以入公主府。 燕秋虽然恶名在外,但是却是大魏朝实际上的掌权人,权势滔天,勾勾手指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若是能巴结上她,不光一辈子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就连整个家族都可能跟着飞黄腾达,是以一些人见裴玉卿入了公主府,也跟着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裴玉卿入了公主府,自知身份低微,做不了燕秋的正夫,燕秋也考虑到外面的流言蜚语,心道这般纯净的孩子得好好护着,便给了他一个公主府侍笔的身份,能名正言顺待下去,还给他准备了舒服宽敞的院子,拨了一批得力的丫鬟和小侍。 裴玉卿对此盈盈一笑,十分感激燕秋。 燕秋看他的皮肤嫩的好像要掐出来水一样,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鼻尖还在他脖子间轻轻嗅了几下,裴玉卿似乎是没想到燕秋会做这么亲密的动作,耳根子一下红了,娇羞的低下了头。 “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燕秋将目光投向他腰间的香囊上,有些惊讶,一般男子似乎不会带香囊。 裴玉卿半响才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香囊,“是雪狼香。” 燕秋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怎么搞得好像自己要跟他抢香囊一样,就在这时候,她注意到身后站得如一面墙的槲栎目光一下子灼热起来,心下有了几分疑惑。 “若是殿下喜欢,此香便赠给殿下。”裴玉卿见到燕秋探究的目光,不等燕秋说话,爽快的将香囊摘下来递给燕秋,眼睛里还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燕秋怀着几分好奇,伸出收将香囊收进怀里,看向裴玉卿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顺带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如此,那便多谢玉卿了。”燕秋的声音好像柔到了骨子里,气息喷洒在裴玉卿的耳朵旁。 裴玉卿有些诧异燕秋这样亲昵的叫他的名字,但是心里却有一道暖流经过,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让他逐渐沉沦。 回到卧室,燕秋看着自己手中精致的香囊,仔细的嗅了嗅,淡雅香气扑面而来,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这才确定真是楼兰的雪狼香。 她把目光投向抱着宝剑,站在一旁的槲栎,示意对方上前,把香囊塞到了他怀里。 槲栎接过香囊,目光平静的看着,目光中似乎有不解,但是燕秋没有错过刚刚他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槲栎,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燕秋沉声问。 槲栎丝毫没有迟疑,握紧自己的剑,脱口而出:“十年了。” 槲栎背光而立,从窗户钻进来的光亮转换成阴影打在他立体的五官上,一双蓝眼睛好像泄出来点点星光,耀眼非凡,站在燕秋的身边,让人丝毫不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 燕秋仰头看着他,慢慢将沉睡的记忆剥开,“十年前我在玉门关捡到伤痕累累的你,你说你是逃出来的楼兰奴隶,我看到你的蓝眼睛,觉得我们有缘,便救下了你。” “殿下救命之恩,槲栎此生难忘,愿一世作殿下马前卒。”槲栎声音沉稳有力,看着燕秋真心实意的说。 “这香囊有什么问题吗?” “是楼兰的雪狼香。” “裴玉卿有问题?”燕秋挑眉看他。 燕秋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槲栎在她身边待了十年,前世也是因她而死,她愿意相信他的反应只是因为触及到了家乡,而不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事情。 从大魏到楼兰,只能出玉门关,经过枯骨千里的疏勒河床,风沙遍布的脊龙堆沙漠,泊船过深不可测的蒲昌海,才能到达那座传说中的王国。 十几年前楼兰还是大魏朝的附属国,每年都会向大魏进献丰厚的贡品,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国色天香,充满异域风情的楼兰美人。 就连先帝还曾经临幸过一位楼兰美人,可惜那位美人与人私通,最后被杖毙了,连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处死了。 她看到槲栎依旧神色平静,还是平常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突然笑了,“好了,我只是问问,你来自楼兰,应该会喜欢故国的东西,这个香囊就给你了。” “谢殿下。” “好了,我累了。”燕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也浮现出几分疲惫的神色,她这几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几乎都没睡过一场好觉。 -- 第12页 “槲栎告退。”槲栎走之前特意关上了窗户,还检查了一番室内的碳火,燕秋已经躺在了床榻上,看见槲栎离去的高大背影,顿时觉得心里很安稳。 裴玉卿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燕秋昨日给他的披风,玉手抚过披风,细细的摩挲着,眼睛里满是柔情,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贪恋。 “殿下对你起疑了。”无声无息间,槲栎翻窗进了屋子里,看着裴玉卿冷声道。 “所以?”裴玉卿将披风放好,笑眯眯的看着他,仿佛这不是一件严重的事情。 “我没有说出你的身份。”槲栎喉咙有些沙哑。 “我就知道,若呼,你是不会背叛善善的。”裴玉卿似乎是早就知道他会维护自己,笑的云淡风轻。 “殿下对我有恩,无论以前如何,现在她都是我的主子,你可以帮你得到殿下的宠爱,但是绝对不会让你伤害殿下。” “若呼,来到中原后你果然变了,磨灭了你的狼性呢。”裴玉卿嘴角勾起一抹有些癫狂的笑,手指放到自己的下嘴唇,声音慢条斯理,“不过你放心,只要殿下宠爱我,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你得答应我。”槲栎态度很强硬。 “我答应你。” “殿下最近对王家七郎有些特别的关注,你若是想得到殿下的欢心,就要注意下王家七郎。” “我知道了。” “善善她...”槲栎欲言又止,喉头哽咽到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裴玉卿,对方坦然的接受他的目光,丝毫没有半分算计人的愧疚。 槲栎想起这十年来燕秋对他的照料,心里犹如千金重,他不光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还背叛了一个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显现出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愧疚,痛苦,绝望。 王璟书自从那日高烧醒来后,性子便比以往更冷淡了一些。 若是以往岐国县主隔三差五来找他,就算碍着面子他总会见上一面,但如今岐国县主吃了好几次闭门羹,连见他一面都是奢想,因为他院子里的门已经好久没有开过了。 更重要的是王璟书从马赛回来后便与王丞相说要退了与顺安侯府的婚事,王丞相当即气得给了他一巴掌,那张白皙娇嫩的脸上顿时有了红色的印子,触目惊心。 王璟书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气急败坏的王丞相,嘴里还骂着他逆子。 他虽然从小养在王夫人的身边,但生身母亲却只是一个卑贱的丫鬟,因为生的貌美,被王丞相看上,后来有了他。 丫鬟在生产之时血崩而死,他从小便被抱到了王夫人身边照顾,王夫人对他极为苛刻,甚至是刻薄。 直到王夫人去世,他才有自己的院子,有了专门伺候他的丫鬟。 王璟书闭上眼睛,想起王丞相刚刚说的话,“离了王家,你什么都不是!你要是退了这门婚事,我就把你逐出王家!” 虽然重活一世,他没有毁容,但是依旧是家族的棋子,唯一的用处是为家族娶回来一位家世显赫的女子,扩张家族的势力。 如今重新面对他所不喜的一切,前世的妻子甚至还有了新欢,王璟书苦笑,甚至在想,是不是非得像前世那样入宫跪了一夜求娶燕秋,燕秋才会注意到他。 他想了很久,虽然上辈子他和燕秋之间有一些难以解开的心结,而且二人的年龄相差有些大,但是这辈子他并不想错过燕秋。 他甚至不能接受自己与季樱的婚事,不能接受燕秋有了新欢。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对别人好,他做不到。 可是他求娶燕秋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这两年里燕秋可能会不断的纳男宠,甚至还可能喜欢上别人。 就算他现在求娶燕秋,对方也可能不会瞧他一眼,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好酸涩。 不行!既然燕秋喜欢像裴玉卿那种类型的,若是他也学裴玉卿,那燕秋会不会喜欢上他? 王璟书甚至有些孩子气的想。 他翻了装衣服的箱子,终于翻出来一件紫色的衣服。 这件衣服还是他十五岁的时候做的,那时他年纪还小,特别钟爱紫色,紫色也非常容易衬托出少年气。 王璟书当即决定穿这件衣服去件燕秋。 燕秋刚从公主府出来准备回宫,在宫奴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微微掀开帘子,便可以看到马车内金碧辉煌的装饰,车内弥漫着一股香气,不光备有糕点茶水,还有一张锦塌可作休息,两个模样清秀的小僮站在两侧随时等候服侍。 燕秋坐在马车上假寐,只听车夫叫了一声,马车刚要开始行驶,透过帘子,她就看见一个紫色的人影颤颤巍巍倒在了马车的前面,那人正扶着额头,幽幽的眼神透过帘子落到她的身上,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与那日裴玉卿的作派一模一样。 燕秋掀开帘子,看到来人,/拳头/忽然硬了。 ☆、抄家 在燕秋的记忆里,王璟书一直是一副冷冷清清,生人勿近的样子,就算大婚那日的洞房,无论她如何千娇百媚,他也是紧皱着眉头,没有其他的表情。 王璟书就这样柔柔弱弱的倒在了马车前面,车夫瞧他穿的衣服不是普通的布料,看起来非富即贵,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即禀报了燕秋。 -- 第13页 燕秋不知道王璟书打的什么算盘,心里有几分好奇,当即叫旁边侍候的小僮将人抬了上来。 这还是王璟书第一次离燕秋那么近,她今日穿着金丝九凤红裙,落下长长的艳丽裙裾,身上披着一件白色轻纱,三月份春雪已慢慢消融,马车里不出意外的充斥着一股暖意。 燕秋坐在车上的锦塌上,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茶,瞧见他之后便放到了一旁,眉眼如常,似是随口问:“王丞相家的七公子?” 燕秋还是如外界传闻那样,仪态威严,通身都是浑然天成的贵气,饶是王璟书,第一眼也被震慑住了。 前世他初见这个恶名昭彰的长公主时已经是心灰意冷,只想利用他摆脱王家,因此心中并没有其他的感情。 虽然人人都说王家七郎容貌出众,但是这世,他第一次觉得燕秋的容貌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虽然她比自己大上许多,但岁月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再加上保养得当,看起来依旧如二八少女一般,瞧上一眼便被摄去了魂魄。 王璟书心里想着裴玉卿的作派,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虚弱的开口:“是臣子。” 燕秋轻笑了一声,“王七郎这是中暑了?” 王璟书下意识道:“是。”在看见燕秋嘴角明显的笑意时,连忙改了口,“不是不是。” 他用指尾微微刮了下眼睛下的黑眼圈,显得十分憔悴,这幅样子让人忍不住关切一番,但是燕秋却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王璟书整个人有意无意往燕秋身旁蹭。 他声音放柔,“今日出街却忘了带侍卫,体力不支才倒在了公主府门前,殿下能送我回去吗?” “这好办。”燕秋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小动作,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指了指身旁伺候的两个清秀小僮,“怀衫和姜越都是我身旁得力的人,就让他们送你回去吧。” “殿下...”王璟书有些意外,这与他设想的不一样,当日裴玉卿不就靠着装柔弱才入得公主府的吗?他明明比裴玉卿长得好看,怎么就得不了燕秋的青眼? 燕秋重新端起了热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她看向王璟书,询问道:“王七郎还有什么事吗?本宫还要入宫处理政事。” 王璟书只能摇摇头,接着怀衫和姜越就将他扶下了马车。 他看着马车逐渐驶向皇宫的方向,最后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心里空落落的,想到燕秋精致的面容,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金碧辉煌的公主府,一想到她的府内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他就忍不住嫉妒。 怀衫和姜越站在王璟书身后,满脸恭敬,但心里却在感叹,长公主似乎从来都没有派自己贴身奴婢伺候过别人,这位王家七郎还是头一个。 看来长公主对这位是不一般的,况且这位的样貌和家世也非一般,未必不能入公主府,只是这手段太过幼稚了。 若是往常有人用这招,燕秋早就将人仗责了,哪里还能让人上她的马车。 燕秋心里并非不想送王璟书回家,只是宫里需要她处理的事情太多,手下得力的侍卫也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只好让贴身小僮送他回去。 她的两个贴身小僮也不是简单的人物,都是跟着皇城护卫军训练过一段时间,有几分能耐的,护送王璟书回府不在话下。 燕秋刚回宫就开始处理宫内的事情,等到夜深了才忙完。 她放下奏折看见外面朦胧的月光已经透了进来,心里忽然有了去宣和殿见燕询的念头。 燕询被断了半个月的医药,就连厚被也不被允许用,夜寒露重只能盖着一张薄薄的锦被。 但是半月下来,他原本的高烧居然也莫名其妙的退了,她偷偷让老太医为燕询诊断过,发现原本他中的毒也清除的差不多了。 她手下的人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揪出来不少人,这些人也就是前世在燕询面前嚼舌根,扬言要清君侧的那帮人。 把手宣和殿的侍卫看见燕秋,刚要行礼便被制止了,燕秋悄无声息的进了殿,便看见这样一幕。 燕询正晃悠着小脑袋,朗声背着书,时不时露出不解的表情,一脸恭敬的小太监陪侍在一旁。 背着背着,他突然问小太监,“你知道阿姐什么时候能来看我吗?” 他的语气里是浓浓的思念,像极了一个挂念姐姐的天真孩子。 “本宫这不是来了吗?”燕秋走了进来,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小太监看见她,立马低下了脑袋,一副极力想把自己缩起来的样子。 “阿姐!我好想你啊!”燕询放下书扑到燕秋的怀里,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色,委屈的嘟着嘴巴,看起来想极了她。 燕秋感觉到他微微抽泣的身子,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温柔,“好弟弟,本宫也想你。” 本宫每天都在想你为什么还没死。 “阿姐,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现在我病好了,能出殿了吗?”燕询看着燕秋的脸色,恳求道,“阿姐,我想随时都能去看你。” 燕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当然可以,你是皇上,这宫里哪里去不得。” 燕秋突然间话锋一转,“只是这里有一道圣旨,还得陛下亲自过目。” “什么圣旨?”燕询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愉悦,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 第14页 他因病被勒令在宣和殿养病,半个月都未曾踏出过殿门,大臣们上的折子也都送去了江华殿,燕秋都一人处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会象征性的询问他的意见了。 眼下燕秋又开始询问他的意见,燕询觉得自己的姐姐肯定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了,哪能不喜。 “许公才意图谋反,罪该抄家灭族。”燕秋从衣袖里拿出圣旨,递给一脸惊讶的燕询。 “皇城护卫军已经把证据搜集好了,只等着陛下盖上玉玺,本宫即刻就去捉拿许公才。”就算没有证据,皇城护卫军也准备好了证据。 燕询终归是太过年幼,演技还是露出了破绽,他嘴角有些微抖,“这种事情就不用麻烦阿姐了,夜深了,朕可以派其他人去,阿姐操劳许久应该好好休息。” “本宫怕一旦休息,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燕秋盯着燕询的眼睛,不咸不淡的说,却让燕询惊起了一身冷汗,眼神也开始飘忽,不敢直视她。 燕秋摸了摸他的头,一副慈祥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最近有人进献了一批异域舞姬给本宫,陛下要去公主府看看吗?” “异域舞姬?”燕询因为燕秋刚才的话僵直了背,见她转移话题松了一口气,但是对此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 “听闻来自楼兰。”燕秋发现他眼中并无波澜,反而皱起了眉头。 “楼兰不是消失了吗?”燕询不解道。 “北域多纷乱,听闻是被灭国了,不过倒还是有些幸存下来的。” “阿姐身边的侍卫也是来自楼兰?”燕询想起来。 “是啊。”燕秋点点头,似乎不打算多说什么。 她府上根本就没有楼兰美人 ,刚才的话只是为了试探燕询,看来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燕秋见燕询迟迟不动,索性自己拿了玉玺盖上了章,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宣和殿,懒得和燕询扮演姐弟情深。 走之前,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燕询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燕秋拿着盖了章的圣旨,没有急着趁着夜色抓人,反而等到第二日才出了宫。 前有皇城护卫军开道护卫,后有刑部官兵跟随,燕秋坐着公主府的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到了许公才的家。 许公才官居都察院御史,为人刚正不阿,风评极佳,燕秋原本以为他是肱股之臣,正直之士,却没想到背地里也行着龌龊小人的勾当。 “许公才,你可认罪?”燕秋命人将许公才压到了院子里,先将人打了个半死,才出声询问。 许公才今年不过四十出头,是都察院的得力官员,原本仕途一片大好,如今不光保不住自己的命,就连亲眷也要跟着遭殃,院子里许家的女眷哭成一片,男丁也都面色苍白,嘴唇发抖。 “我不认!我只是劝陛下早日亲政,就算挑拨了你们二人的关系,但是长公主把持朝政,霍乱社稷,罪孽比我更深重!” “呵,仅仅如此吗,只是规劝?”燕秋唇间溢出一声嘲讽。 “许大人不是说要清君侧,将本宫囚禁在冷宫吗?”燕秋拔高了音调,没有掩饰自己的怒意。 许公才梗着脖子,一脸任君处置的模样,但院子里的女眷却因为燕秋释放出的气势震慑住了,哭喊声更甚。 此起彼伏的求救声响起,许公才的脸色也渐渐苍白。 燕秋站在许府的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的许家人,让护卫军将男丁全部压了出来,许家男丁本来就少,七七八八跪了一地,脖子上却都横着一把刀。 “许大人,你可考虑清楚了,一人死固然勇气可嘉,但带着全族赴死,那可就是不折不扣的罪人了。” 燕秋走到他的面前,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笑意,“我相信你没有这样的胆子敢在陛下面前嚼舌根,只要你说出你的主子到底是谁,许家还是可以留下几根香火的。” 许公才喘着粗气,被侍卫狠狠摁在地上,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没有人指示我!我的主子从来都只有陛下!大魏朝从来都只承认名正言顺的帝王!” 燕秋见他还是一副死性不改的样子,慢慢也没了兴致,她挑眉,对着许公才轻轻说了一句话,却见许公才刚才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忠烈模样,一下子变了脸,哆嗦着嘴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燕秋没有理他,侧身突然唤了一人。 来人站在刑部尚书的后面,被点到名字,应声上前,眉眼之间有着疑惑。 “柳清臣,你来监斩。”燕秋挥挥手道。 柳清臣原本在家等候朝廷册封,却没想到燕秋今日抄家却指名要带上他。 他还在观察情况,不解燕秋让他来此的目的,却不想引火上/了/身。 “殿下,我...”他惊讶道,心里有些不愿。 可燕秋冷声道:“今日是许公才,明日就可以是柳家,柳清臣,在本宫这里没有道理可讲。” “本宫只要忠于本宫的人,你明白了吗?” 柳清臣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大魏朝如今是长公主摄政,而陛下只是长公主手中的傀儡,不忠于长公主的人,此刻正在地上跪着,随时等待毙命,还要连累家族。 他咬了咬牙,眼尾居然有了红意,最后终于行礼道:“臣明白。” 他站到院子的中央,许家上下的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有怨恨,有不甘,有仇恨。 -- 第15页 皇城护卫军手中泛着冷光的刀,每把刀下都是许家的男丁,各个面露恐惧。 柳清臣闭上眼睛,一声令下,“传公主令,许家叛臣伏法,斩!” 话完,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全部都是汗,双脚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胸闷气短。 他睁开眼,却没有见到预想中的血流满地。 声落刀却未落,柳清臣看着一动不动的皇城护卫军,眼中微微诧异,却又如释重负,不解的看向燕秋。 燕秋没有看他,对皇城护卫军下令,“将许家人全部压入地牢。” 燕秋亲自下令,皇城护卫军才有了动作,许公才也被一并压入了地牢。 “柳爱卿,你表现的不错。”燕秋赞赏道。 她要一个听话的柳清臣,一个能成为她手中利刃的臣子。 绝对服从于她。 ☆、殿下的喜好 许家一干人等全部被压入了地牢,许府也被抄了个一干二净,抄出来的金银财宝全部抬入了公主府,朝堂上一时间人人自危。 谁人不知许公才为人正直,却不曾想惹怒了长公主,一朝下狱,连累了整个家族。 再观以往落在长公主手里的人,皆都没有好下场。 长公主刚摄政时便杀了不少人,连三朝老臣的面子都不给,只因向幼帝行礼的动作不够标准就将人下了狱。 死在她手上的人数不胜数,只是随着幼帝不断长大,燕秋这几年倒是收敛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子弑杀。 小小的许家燕秋根本不放在眼里,之所以并未当场斩杀许家众人,为的还是要慢慢杀鸡儆猴。 好事多磨,人心更要慢慢的蹉跎。 以往她心里也是存了让燕询早日亲政的心思,所以对那些不满她摄政的官员多了几分宽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有什么大的处罚。 如今她的耳朵里连半个亲政的字都不想听到。 甚至她还想把燕询从皇位上踹下来,让他体验一把她前世受过的苦。 毕竟她才是大魏朝如今唯一的皇嗣。 柳清臣一脸恍惚,迈着虚浮的脚步跟在燕秋身后,凝着那道红色的倩影,心里尚存余悸。 “有问题想问本宫?”似乎是感觉到身后炙热的目光,燕秋停下了脚步,长长的裙裾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而旋动,仿佛绽开出一朵艳丽的花。 柳清臣喉结微动,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殿下为何饶过许家?” “饶过?你觉得我像那么仁慈的人吗?”燕秋忽然凑近,身上的槐花香钻进柳清臣的鼻尖。 柳清臣深吸了一口气,槐花香顿时沁满肺腑,努力收回游离的魂魄,“殿下今日为何叫我监斩,明明皇城护卫军只听殿下的命令。” 燕秋眼中微波潋滟,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是在嘲讽他,“听你的意思,仿佛不满本宫要杀许家人,不满本宫使唤你?” 柳清臣摇摇头,咬唇道:“微臣并非不满殿下叫我监斩,只是许大人向来刚正不阿,说话直率,眼下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我觉得他并非是故意想要挑拨殿下与陛下的关系。” 他顿了顿,“殿下今日来一趟许家已经是满城风雨,若是真的诛杀了许家人,恐怕会担上一个心狠手辣的罪名。” 她弯了弯唇,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告诉本宫,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心狠手辣?” 柳清臣惶恐的低下了头,踉跄退后几步,额头间沁出了一层薄汗,“微臣从未觉得。” 燕秋冷眸看他,“没骨气。” 柳清臣眼中闪过错愕,满脸不解。 “男子当为阳刚,虽然许公才忤逆本宫,但是他身为阶下之囚还敢怒视本宫,也不失为一条汉子。” “你心里是觉得本宫心狠手辣吧,也是,柳爱卿这样谪仙般的人自小便被家中长辈保护的很好,可能连都死人都没有见过,在本宫面前如此谨小慎微,竟连一句真话都说不出口,呵。” 燕秋的语气里是浓浓的嘲讽,柳清臣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而逐渐苍白,薄唇的血色也渐渐褪去。 “殿下教训的是。”柳清臣撩起衣袍,笔直的跪了下去,自愿叩拜在华贵女子面前,卑微至极。 “本宫不喜柔弱的男子。”燕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玉手抬起他细腻光滑的下巴,目光移到了他身下,柳清臣忽然想起殿试那日燕秋说的话,心里一哆嗦。 “若你有本事,或有一日本宫的皇城护卫军也可听你指挥,若你没本事,本宫府中的中令司倒是个好差事。” 燕秋明明离他很近,但二人之间却没有暧昧的气息,柳清臣在她眼中只看到狠厉和阴鸷,让人忍不住浑身发颤。 柳清臣闭上眼睛,吐出清楚的气音:“清臣定不负殿下所望。” 燕秋松开他,面色冰冷,在侍卫的护卫下离去。 柳清臣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跌坐在许家空落落的院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刚才在女子的眼睛中甚至看到一丝对他的厌恶,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柳清臣却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当晚回去他便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女子穿着单薄素净的衣服,孤单的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秀发被凉风微微吹起。 女子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极力想一窥芳容,可女子却举起纤细的玉手,拿着发簪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嘴角留下鲜血,面容渐渐模糊。 -- 第16页 他想去救那女子,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只听到女子死前嘴里喃喃道:“不要...再遇见你。” 声音悲切中带着一丝浓浓的绝望。 柳清臣从梦中惊醒,内衣被汗浸湿了,透着黏黏的感觉。 朦胧的月光洒在他俊美的面容上,阴影绰绰中只有他的呼吸声可闻。 他想到梦中的那个女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燕秋美丽的身影。 柳清臣捂着自己起伏的胸口,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个梦里的女子是不是前世的燕秋,上辈子他负了燕秋 所以这辈子一看到这个女子,才会忍不住对她好,忍不住想要接近她,臣服于她。 燕秋那句“本宫不喜柔弱的男子”像拳头一样重击在他的心上。 若这个梦是真的,既然上辈子他负了燕秋,那这辈子他一定会好好弥补,无论燕秋做什么,他都会支持。 柳清臣这样想,白日的余悸一扫而空,心情也忍不住放松起来。 是以燕秋再次传唤柳清臣时,对方一改以前态度,对她说的话连连称是,甚至算得上对她唯命是从,连一句反问都没有。 柳清臣最后没有去翰林院任职,反而自请去了军中历练,燕秋没有意外,最后允了。 裴玉卿入公主府已经七日了,但自从马赛那日之后就没有见过燕秋。 他心里迫切的想要见她,却苦于无门可走。 虽然入了公主府,但是身边却没有一个是他自己的人,都是燕秋拨来伺候他的,平日里跟他跟的紧,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燕秋还让太医院的太医来为他诊治,调养身体,吃穿用度皆是一等一的,就好像在圈养一只金丝雀。 “殿下什么时候回公主府?”裴玉卿蹙起眉毛,眉宇间是淡淡的忧愁,也记不清一日里问了几次。 小侍依旧恭敬道:“殿下平日里不常回,奴才也不知。” 小侍为他添了茶便站到一旁,裴玉卿握了握拳,苍白的骨节咯咯作响,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他以为自己得了燕秋的青眼,但是自他入府后便有不少世家接二连三的将府中貌美的公子送来,燕秋也没明说着拒绝,将那些人都安排在了偏院,供着吃穿。 如此下去,若是燕秋回府也不一定会来他这里,指不定会让那些妖艳的公子们勾走。 裴玉卿忽然想起来院子里洒扫丫鬟闲暇时说的话,燕秋派贴身小僮送王七郎回了府。 “你知道王家那位七郎吗?”裴玉卿问小侍。 小侍点点头,“知道。” “王家七郎不光生的貌美,听闻性子也是极为清冷,听闻殿下还派人送了王七郎回府?” “是,殿下派贴身伺候的小僮送了中暑的王七郎回府。”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小侍将贴身伺候这两个字咬的有些重。 这听在裴玉卿,顿时升起浓浓的嫉妒,他当然知道燕秋的习惯,身旁贴身伺候的人除了她从来不会伺候别人。 这是她的洁癖,贴身的奴仆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也不准别人用。 但是如今却让贴身伺候自己的小僮送了王七郎回府,可见王七郎在她心里非同一般。 “中暑?”裴玉卿才捕捉到这两个字,忍不住拉了拉自己的披风,心里有些疑惑,这天气还能中暑? 小侍点点头,不再说话。 裴玉卿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塞到了小侍的手里,满脸笑容,“不知殿下喜欢什么样的。” 小侍处变不惊的收下,“殿下昨日对状元郎说过,她不喜欢柔弱的男子,听说状元郎为此还特地去了军营历练。” “状元郎?”裴玉卿有些气急,燕秋身边怎么那么多男人? “殿下甚是宠爱这位,金銮殿上亲自点为状元郎,昨日出行还特意指名带上了他。” 裴玉卿压下心中的怒意,面上不显山水,多给了一张银票,“多谢。” 小侍收下便退了出去。 裴玉卿细细品味小侍刚才说的话,再加上槲栎曾让他注意王家七郎。 这王家七郎姿色出众,但性子清冷,燕秋也说不喜欢柔弱的男子,既如此,他便照着这王家七郎学学。 只要能得到燕秋的宠爱,他什么都能做。 小侍走出了院子,脚步匆匆进了主屋,只见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眉眼精致,正在宫奴的服侍下写着大字。 小侍行了个礼,“殿下,已经按照您吩咐的话告诉裴公子了。” 燕秋停下笔,满意的看着自己写的字,语调扬长,“你说这些男人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权势,地位,财富?” 接近她的人无一不是有所图,而她,喜欢这种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减肥剪了八斤今天晚上却破功吃了鸡腿! 内疚!!! 请相信男主会狼狗起来的! 请点下你们的小手手赏赐臣妾一个收藏吧嘤嘤嘤 这篇绝对不会弃坑,弃了我长胖二十斤 ☆、择主而侍 燕秋眉眼舒畅,看起来愉悦极了,继续低头写字,狼毫笔随着她纤细的手腕而动,不一会儿便落笔成墨。 “择主而侍” 燕秋仔细看了一会儿写的字,满意的点点头。 身旁侍候的宫奴立马上前将纸小心翼翼的举了起来,燕秋没有习一般女子学的簪花小楷,反而爱好前朝大家萧征的行书。 -- 第17页 她还记得先帝曾手把手教她习字,用浑厚有力的声音叮嘱道:“女子切不可将自己拘束于一方天地,也不可太过依靠男子,秋儿,我希望你如习的字一般刚强,担起我大魏朝的未来。” 无论是她的字还是人,都带着一种雄强之风,笔锋刚劲有力,锋芒毕露,全然不似女子。 “把这幅字,赐给王丞相吧。”燕秋思量许久,勾唇道。 是时候该好好敲打这个老狐狸了。 王家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多亏了王仁盛这个墙头草从中周璇。 前世在燕秋摄政期间,王仁盛上赶着讨好她,同时又偷偷对幼帝大献殷勤,一边与站在她这边的官员来往,一边又与不满她的官员联姻。 所以无论最后她和燕询谁赢了,王仁盛都能够稳坐丞相之位,是钓鱼台上最大的赢家。 岐国县主在宁朔镇恶名昭彰,私德败坏,王仁盛都能让王家二郎忍气吞声娶了她,甚至还将掌家权交到了这个儿媳妇手里,足见王仁盛对权力的欲望,还有惊人的忍耐力。 宁朔郡公镇守宁朔镇,是大魏与北边胡族最后一道防线,所以宁朔郡公手里握有一支丝毫不逊色于皇城护卫军的军队。 皇城护卫军虽然是皇族世代相传的神兵,但多年安逸下来,大部分人却连战场都没有上过,比不得在战场上与凶残的胡族真刀实枪对战过的军队。 王家最出色的当属王家二郎和七郎了,二郎这边娶了宁朔郡公的独女岐国县主,相当于手上有了一半兵权保身。 而为王家七郎定下的则是顺安侯小姐,顺安侯是追随先帝的功臣,在洛阳城中有不小的影响力,每年科举的学子有不少都受过他的资助,在文臣当中有不小的声望。 结了这两家姻亲,任何人想动他,都得有一番思量。 可偏偏燕秋觉着他的这两个亲家碍眼极了。 这只老狐狸前世的丞相之位虽然被柳清臣挤了下去,但是却被赏赐千金,荣封太傅。 燕秋想起前世那少年郎跪在自己面前,毅然决然的说要脱离王家,心里不自觉便有了对王家的怒火。 拿着毛笔的手也忍不住握紧了几分,手指节渐渐发白,恨不得将笔折断。 宫奴将燕秋写的字收好,交给门外的侍卫去传讯,回来便看到燕秋一脸恼火的样子,心叹殿下如今是越发容易发火了。 王家,王仁盛接到了长公主赏赐的字,王家的人跪满了一院子,王仁盛的老脸上满是感激,叩拜直呼千岁。 槲栎手上拿着燕秋写的字,冰冷的蓝眼睛里毫无波澜,对王仁盛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视而不见,宣完燕秋的旨意便握着刀走出了王家,似乎不愿意多待。 只是走之前那双蓝眼睛瞥了一眼跪在角落里的王璟书。 王璟书抬起头,便察觉到槲栎的眼神,里面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厌恶。 直到对方出了王家,他还在思索刚才那个眼神。 他认得槲栎,原本是楼兰奴隶,十年前逃到玉门关被燕秋救了下来,从此就留在了她身边。 前世他率大军征胡族,燕秋将这个侍卫派到了他身边来保护他。 只是途中惊闻宫变,他便让槲栎先行返回洛阳一探究竟,可没想到最后却没有得到半分燕秋的消息,他也死于与胡族的最后一战。 “小七,在想什么呢?”耳边响起一道温润悦耳的声音,王璟书认出是二哥,才发现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跪在地上,王家的其他人早就离开了,除了二哥,没有一个人会关心他。 王璟瑜上前扶起他,温和的笑笑,“地上凉,有什么事回院子里再想,不要在外面冻坏了身子。” 王璟书喉咙有些哽咽,在王家就数这个二哥对他最好。 二哥是王夫人唯一的亲生儿子,从小被精心教养长大,文武双全,长相俊秀,可偏偏却被父亲当作了一枚给家族助力的棋子,这样性子温和的人却娶了岐国县主这样一个泼妇。 二哥向来听父亲的话,硬是一直忍受着岐国县主的刁蛮,就算被岐国县主在人前落了面子也只是温吞的摇摇头,表示并不放在心上。 前世岐国县主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并非王家血脉,可父亲却硬逼着二哥生生认下了这个孩子。 二哥这样的人最后也成为了父亲手中的棋子,那他最后也是不是要跟二哥一样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王仁盛回到书房,如捧珍宝的将燕秋赐下的字放到了书桌上,摸了摸发白的胡子,一脸笑意。 长公主如今权倾朝野,陛下也要仰仗她的鼻息,而且长公主近来的一系列动作都预示着她似乎有别样的心思。 长公主如今赐字于他,想必是看重他王家,不枉他以往一直小心奉承,不过光把宝压在长公主身上也不太稳妥,他还是得好好琢磨一下怎么讨好陛下那边。 王仁盛一脸期待的打开那副字,四个大字缓缓映入眼帘,他越看越心惊肉跳,最后喘着大气将字合了起来。 看来长公主是知道他的心思的,以往他两边倒长公主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是要让他做出选择了... 选长公主还是陛下? 王仁盛觉得自己遇到了最大的难题。 选择长公主固然可以风光一时,可若幼帝长大后夺回了权,那他到时候也会跟着一并被清算。 -- 第18页 可若不选长公主,幼帝如今自己都尚且掌控在长公主的手里,自身难保,哪里能保的住他。 王仁盛只能尽量逼着自己想出一个两全之策,可小侍这时候却来传话,七公子求见。 他心里烦躁,刚想说不见,却又想起了王璟书前几日被长公主亲自派人送回府的事情。 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其他方面不出彩,但是却容色出众,因此才得以勾走了顺安侯小姐的心,让王家顺利与顺安侯府定下亲事。 可若是这个貌美的儿子能讨得长公主的欢心呢? 要是王璟书能常伴长公主身边,既可以保他王家地位,助家族一臂之力,又能化解眼下长公主的这个难解之题。 而且就算幼帝最后掌了权,长公主落败,他也可以和这个儿子划清界限,靠着与宁朔郡公的亲家关系,幼帝定然不会赶尽杀绝,可保他王家颜面。 这样一想,王仁盛改了口,“让七公子进来。” ☆、取消婚约 王璟书本来做好了王仁盛不会见他的准备,正打算长跪在书房前请求解除与顺安侯府的婚约,没想到王仁盛那么快就同意见他。 从小到大,自己这个父亲就对自己不冷不淡,不光只针对他一个孩子,就算是身为正室所出的二哥,在他眼中也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前世他毁容后顺安侯便上门退了亲,从此他在王家的生活一落千丈,从前虽然不受父亲的疼爱,但是衣食无忧,但是在那之后王家的人便处处苛待他,甚至还存着想将他扫地出门的心思。 他毁了容,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也就彻底成为了一枚弃子,自己的这个父亲也对王家人迫害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有时想,王家男儿难道只能以色侍人,纵然满腹才华,却只能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联姻工具吗? 直到那次,岐国县主当众折辱他,他便有了离开王家,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的想法。 也是那日,他满腹绝望直入了江华殿,求娶那高高在上,恶名在外的长公主。 “父亲。”王璟书向王仁盛行了礼,敛起了自己游离在外的神绪。 王仁盛对于王璟书这个小儿子,自生下来便没有过多的关注,在他看来,无非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丫鬟生下来的孩子,于他也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好歹心中念着丫鬟几分,没有将这个孩子丢给其它小妾照看,反而是送到了正妻身边,对外也没有宣露王璟书的生母,让人以为他就是王夫人的亲生子。 一晃十八年过去了,这个儿子越长越漂亮,姿色甚至出众过一般女子,让洛阳城无数女儿家一见倾心,王仁盛也从心仪这个小儿子的人选里挑了最有利于王家的一户。 幸好他当时未将王璟书送到小妾身边照看,如今外面的人都以为他出自王夫人,是王家的嫡子,身份自然配得上顺安侯府的门户。 前段时间这个王璟书突然发起了高烧,请了无数大夫都无济于事。 他还用的上这个儿子,只好进宫请太医救治。 没想到长公主直接将太医院的太医都派到了王家,给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诊治。 虽然长公主之前身边没有人伺候,但自从接了裴正的儿子入府,就破天荒收下了那些官员送来的男宠。 裴正这个一板一眼的人尚且为了攀附长公主,忍心将自己的儿子送进公主府,那他这个丞相就更应该有些动静了。 想到这里,王仁盛的声音多了几分慈祥,“书儿不必多礼,快到为父这边,让为父好好看看。” 王璟书听出王仁盛的声音里有几分热切,心里起疑,却还是上前迈了几步。 王仁盛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心里微微诧异。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长得好看,却没想到大病一场之后,身上多了几分孤冷,薄唇柳眉,光是站在那里不动身上就散发出蛊惑人心的气息。 王仁盛脑海里想起了十几年前自己醉酒宠幸的那个丫鬟,一张白皙瓜子脸,柳眉纤腰,虽然算不上顶级的美人,但也是容色绝丽。 但是王璟书却和那个丫鬟长得并不十分相似,甚至比他的生母更加明眸皓齿,貌美夺目。 长得越美,就更容易获得长公主的宠爱。 虽然之前王仁盛因为这个儿子想退掉他精心挑选的婚事而打了他一巴掌,但是瞧见王璟书的脸上却还是白皙如常,心想自己幸亏下手轻了,要不然一不小心毁了这张脸,王家可就要遭殃了。 顺安侯与在讨好长公主面前不值一提。 虽然没了与顺安侯的姻亲,但好过现在就被长公主清算,长远的利益比现在的小利更为重要。 再说他还有几个同样容色出众的儿子,若是顺安侯小姐喜欢,都可以任她挑选。 王仁盛此刻尽量笑的像个慈父,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之前因为想退婚打了你,是为父的不对,与顺安侯府的这门亲事我也仔细考量过了,顺安侯那位小姐配不上你,我同意你退婚,改日我亲自登门帮你退了这门婚事。” 王璟书没想到王仁盛居然同意了他退婚,心中微微惊讶。 先前他听到要退婚的时候还大发雷霆,甚至打了他一巴掌,如今却是改了主意。 原本王璟书想着,就算王仁盛不同意,他也会退掉这门婚事,就算提前离开王家,他也不想背负着与其他女人的婚约。 -- 第19页 王璟书了解自己的这位父亲,如今改主意,想必是有其他的计划,或许有一个比顺安侯门第更高的人,能带来比顺安侯更大利益的人。 所以王仁盛才会抛弃顺安侯这门婚事,另择高门。 “孩儿多谢父亲。”王璟书道谢,静等着王仁盛开口。 王仁盛果然如他所料。 “转眼你都长那么大了,在为父眼中,你还是当年那个半大的孩子呢,果然我王家的儿郎各个都是顶好的,就算以后我不在了,你们肯定能撑起王家的一片天,只是现在,唉。”王仁盛满脸怀念,眼中似乎还有点点泪光,最后叹了一声气。 “如今朝堂瞬息万变,我王家恐怕撑不住了。” 王璟书在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有了几分动容,“王家出了什么事?” 王仁盛满怀绝望的看着他,声音凄切,“如今长公主变得更加暴戾无常,连连诛杀了好几位大臣,我王家若是坐以待毙,恐怕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他知道燕秋这段时间清算了好几位大臣,但那些人都是在背后偷偷挑拨她与幼帝关系,更有甚者打出了清君侧的口号。 简直是找死。 前世他认识燕秋的时候,幼帝已经慢慢开始掌权了,她也没有如今这般暴戾,光是这几日就听闻皇城护卫军破开了好几乎大臣家的门,连夜全府人都下了狱。 燕秋似乎在找什么人,王璟书心里隐隐觉得,却又说不上来。 可依着他现在的身份,想要接近身在宫里的燕秋也有些困难,总不可能在趁着她在公主府时假装晕倒在她马车面前吧。 燕秋好像也并不吃这一套。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说好听点是狡兔三窟,没想到他把主意打到了燕秋的头上。 但是这也证明他这位父亲私底下肯定做了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着急害怕。 “依父亲看,如何才能保住王家,或者需要璟书做些什么?”王璟书皱起眉,问道。 “一向铁面无私的裴正都将自己的儿子送入了公主府,只要我们王家有人能侍候在长公主身侧,在长公主耳边吹吹枕头风,我王家必然无恙。” “书儿,我的好儿子,王家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只要你愿意入公主府伺候长公主,就可保我王家平安啊。” 王仁盛言辞恳切,仿佛王家上下的性命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不容他拒绝。 裴玉卿是自愿入的公主府,并不是被他父亲送入公主府的,王璟书在心里想。 如今胡族尚且安分,没有发起向大魏的战争,燕秋身边能人比比皆是。 他现在对她没有半分用处,若是公然求娶她,恐怕会遭到拒绝,说不定会引起她的厌烦。 倒不如入公主府陪伴在她身边,一来可以天天见到她,二来也可以提前离开王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虽然无名无分,但是能留在她身边,就有机会让她能喜欢上自己,就有机会能保护她。 王璟书最后沉默着点了头。 王仁盛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着手安排起他入公主府的事情。 “我儿貌美,定能得讨得殿下欢心。”王仁盛摸摸胡子,看着他的脸,满意的笑着说。 燕秋这边故意让小侍透露了消息给裴玉卿,当下就有些期待裴玉卿的表现了。 槲栎被她派去王府赐字,出了王府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公主府。 刚跨入院子里就看到燕秋坐在梨花小凳上,她低着头,好像在认真写些什么东西。 燕秋披了件厚厚的白色大氅,里面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裙,发髻上插着一只金步摇,随着她时不时低头的动作,步摇摆动发出好听的珠玉声。 此时的燕秋,仿佛只是一个认真写字的世家小姐,身上还带着几分出尘未染的灵气,脸上柔和的没有半分煞气,纤细的手指让人忍不住想要握住。 槲栎高大的身影一顿,抿起薄唇,握紧了手中的刀走到了燕秋跟前。 “回殿下,属下已去王府赐了字。” “槲栎,辛苦你了。”燕秋放下笔,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盈盈一笑。 女子的声音很悦耳,仿佛如泉水叮咚流动,声声入耳,入心。 槲栎低着头,恭敬道:“属下不辛苦。” 他站得好像一根木头,紧绷着身体,不敢多动,也不敢看燕秋。 燕秋站起身,感受到他的故作平静,“你好像很紧张。” 槲栎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燕秋道:“你不敢看我。” “是心虚了吗?” 在燕秋眼中,只要是她的人,无论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都轮不到其他人指手画脚,擅自处理,只能由她亲手处置。 而她向来讨厌背叛之人。 ☆、想殿下了 “殿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槲栎喉结微动,不解道。 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 燕秋勾起唇角,一下子收敛起方才的冷意,凤眼里堆满了笑意,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吓你的。” “这些年我的性子好像越来越冷了,完全没有少女时的天真快乐。” 她又坐了回去,仿佛刚才只是她一时心起的恶作剧,“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如外界所言,心狠手辣,注定要孤独一世。” -- 第20页 槲栎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挺直背,紧绷着神经,生怕自己触怒燕秋。 燕秋本来打算好好质问槲栎一番,但是好歹是跟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侍卫,这些年来为自己挡了不知多少明枪暗箭,若只是因为一点怀疑就当面质问,恐怕会寒了属下的心。 而且槲栎前世为她而死,她愿意暂时相信他。 但若是他真的背叛了自己,那她也不会手软。 燕秋的演技一向很好,只要是她想骗人,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槲栎看见她如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姑娘般,扬起尖尖的下巴,精致的面庞上是失落的神情,仿佛真的为此苦恼。 “殿下是人中龙凤,一般人配不上您的身份,您迟早会找到合意的心上人的。”槲栎的中原话已经非常流利,一双冰冷慑人的蓝眼睛在看向燕秋时不自觉的柔了下来,似乎生怕自己眼中的冰会刺到她如玉的面庞。 “如果有一天,有人威胁到我的地位,你会为了保护我杀掉那个人吗?”燕秋佯装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声音也忍不住带了一丝颤抖。 她突然抓住了槲栎的手,因为长时间的习武,槲栎的手掌里都是老茧,跟她那双精心保养的芊芊玉手截然相反,摸起来粗糙至极。 槲栎屏住了呼吸,“殿下...” “槲栎,我想亲自听你说,我这几日都梦到有人要杀我,我真的很害怕。”燕秋凑近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刚毅的脸上,灼热得让槲栎不敢喘气。 燕秋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像只受了伤的小鹿,惊慌中有几分害怕。 “殿下,槲栎会保护您的。”槲栎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手上感觉到一阵柔软,心中多了几分贪恋。 燕秋轻轻摇了摇头,“真的吗?” 燕秋一副女儿家的姿态,另外一只手还抓着他,脆弱中却紧紧依赖着他。 殿下已经多少年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了?十年前玉门关初见,是劫也是缘。 若不是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救了自己,他可能也没有这十年的光阴,也许早跟自己的家人和故国一样长眠于地下,或者在这世间最黑暗的角落里了此残生。 “那公主怎么样才能相信属下?”槲栎以前是唤她公主的,只是自从她摄政,人人都恭敬的唤她殿下。 “我这几日头疼的厉害。”燕秋揉了揉太阳穴,没有正面回答他,“你能抱我回房吗?我走不了了。” 女子的凤眼里没有情愫和涟漪,眼底纯净无比,面上带了一丝疲惫,槲栎怔了怔。 他拉进与燕秋距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一张俊脸带了几分淡淡的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胸口明显的起伏着,大步走向屋内。 燕秋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那张充满异族特征的脸,那双蓝眼睛直视着前方,似乎不敢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她揪住男人的衣角,心安理得的闭着眼睛。 而被小侍引来的裴玉卿看到这一幕,一双眼睛淬满了嫉妒,看着男人离去的高大身影,还有他怀中的那个穿着红衣的娇小女子,面色阴沉的可怕,仿佛要滴出血一样。 燕秋被槲栎轻轻的放到床上,男人有条不紊的为她盖上棉被,关上窗户,查看地龙,一看便是做惯了的。 燕秋斜着眼睛看他,再看了眼华丽的床帘,心叹还是房间里温暖舒服。 她留给槲栎一个后脑勺,开始闭目养神,槲栎在她身边守了一会儿,等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才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燕秋才缓缓睁开一双美目,面色平静,眼神冰冷,谁没事会在室外披着大氅写字呢? 她喜欢将一切掌握在手里的感觉,无论是权谋还是感情。 王仁盛亲自登门顺安侯府,最后成功将这门婚事退了,顺安侯知道王璟书并非王夫人亲子,而是一个卑贱的丫鬟所出,王家的一个庶子原本就配不上他的独女,只是一时苦于女儿的纠缠,才无奈定下了这门婚事。 如今王仁盛起了将儿子送到长公主身边的念头,正好合了他的意,也能绝了女儿对这个王家七郎的念想。 他堂堂顺安侯的女婿不做,偏偏去吃长公主的软饭,可见也是个眼皮子浅薄的。 长公主再风光无限,还能持续几年呢,到头来还不是幼帝掌权。 不过他也知道王仁盛做了两头准备,就凭着与宁朔郡公的姻亲关系,到时候幼帝也不会动他。 王仁盛这边退了与顺安侯府的亲事,一回到府就开始准备将王璟书送到长公主身边的事情。 如今许多官员都进献了家中貌美的公子到公主府,长公主也一律照单全收,全都安排到偏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却没有宠幸过一个。 听闻就算连裴正的儿子都见不了长公主几面。 所以王仁盛不打算直接把儿子送进公主府,反而是要寻找一个契机,让长公主对王璟书起了心思,就此将人留在宫中,常伴左右,水到渠成。 四月初七,琼华宴,世家大族到时会携家眷一同入宫赴宴,长公主届时也会出席,是个好机会。 王仁盛将计划告诉了王璟书,王璟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到时候也会配合,只是心里打鼓,燕秋到时候会作何反应。 那日相遇,她好像对他并不感兴趣。 -- 第21页 一些人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可没想到他们私底下的动作早已经被燕秋窥视的一干二净。 燕秋想着晾了府里那些人许久了,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裴玉卿知道燕秋回公主府的消息后急忙想换件干净的衣服,可刚起身就有人通报长公主已经到门口了。 他只好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露出一个笑容上前迎接燕秋。 燕秋眸子含着淡笑,细腻的肌肤里透着白,穿着雍容华贵的宫装,一看便是刚从宫里出来,身上没有半分灰尘。 裴玉卿行礼,“参见殿下。” “玉卿免礼。”燕秋边走边说,“在公主府可还待的惯,下人伺候的周到吗?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说。” 燕秋言语中充满关切,让裴玉卿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想着燕秋喜欢像王璟书那样清冷的性子,原本想着装作对她淡淡的模样,可当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时,所有的心思便都土崩瓦解。 他低下头,小声道:“玉卿在公主府挺好的,就是时常见不到殿下,玉卿想殿下想的紧。” 燕秋坐了下来,顺便也将裴玉卿拉到自己身旁的座位,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是在挪揄他,“玉卿原来那么小性子的吗?” 燕秋看他的耳朵也跟着红了,头低的更低了,声音闷闷的,“这几日府内住进了许多公子,玉卿原本以为殿下早就忘了我,被温柔乡拌了脚步。” 裴玉卿的话说的大胆了一些,燕秋却勾起嘴角,“醋了?那日不是当众求入公主府吗?怎么现在胆子那么小了,声音怎么那么小?” 燕秋握着他的手,悦耳的声音在裴玉卿耳边响起,“确定不抬头看看本宫吗?” 裴玉卿好像中了蛊惑一样抬起头,露出他那张白皙的面庞,嘴上不悦道:“玉卿却是醋了,本来因为殿下同意我入府高兴了好几日,没想到殿下之后还迎了那么多人入府,原来玉卿不是唯一的...” “玉卿想要成为本宫的唯一?” 裴玉卿点点头,大胆的握住燕秋的手,想将人带进他的怀抱,“殿下,玉卿想何时才能侍...” 燕秋推开了他,“不急。” 裴玉卿心中酸涩,强压下自己的占有欲,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楚楚可怜,“殿下...” “府中的人是太多了,免不了会生出什么事,何况本宫也不常回公主府,玉卿可愿随我入宫?” 燕秋在宫内有自己的宫殿,平日里商谈要事和批阅奏折也都是在江华殿,若是他能入宫,日日陪伴在燕秋身旁,何愁不能侍寝? “玉卿自然愿意。”裴玉卿眉眼舒展,“只是殿下是不是只带我一个,不会带其他人?” “醋味还挺大,自然是只带你一人。”燕秋笑出了声,声音温柔,“还不去收拾东西?晚了我可就带别人了。” “不要不要,我东西不多,殿下只要把我的人带进去就好了,反正在宫里殿下也会给我添置的。”裴玉卿撅起嘴,娇气道。 燕秋心中一动,“好了,本宫就坐在这里等着你,” “那殿下不要走。”裴玉卿恋恋不舍府一步三回头,咬着柔软的唇,生怕一转身燕秋就走了。 “本宫答应你不走。”燕秋承诺道。 得了燕秋的承诺,裴玉卿如释重负的放心开始收拾,他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无非是几件衣服和一根素净的发簪。 他没有叫小侍帮忙,还存了想和燕秋独处的想法。 他长那么大,该经历过的都经历过了,如今只想用自己现有的一切来换能在燕秋身旁久伴的一个机会。 裴玉卿小心翼翼的的将发簪收进怀里,如实珍宝,脸上带着雀跃的笑容。 燕秋捧起茶盏喝了一口,跟前瘦弱的身影在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动作轻松的能让燕秋清楚的感觉到他明显的愉悦。 裴玉卿,你所图的到底是什么? ☆、封为侍君 裴玉卿被燕秋接进了宫里,安置在江华殿里的一个偏殿,像在公主府内那般拨了大批宫奴伺候。 裴玉卿瞧着这些宫奴眼生,一问才知都不是贴身伺候燕秋的人,而是另外调过来的。 他心中一阵酸涩,苍白的小脸上有了几分不平。 为何王七郎能让燕秋的贴身小僮送回家,而他还轮不到被燕秋的贴身宫奴侍候。 就连那位状元郎也得了燕秋的亲眼,亲自带在身边处理政事。 在偌大而又富丽堂皇的宫殿一时间在他眼底也失了色,心不在焉的放下了东西之后,便叫了那些宫奴出去。 他的小心思哪里逃得过燕秋的眼睛。 她忽然觉得裴玉卿很有趣,虽然表面上是一个病恹恹的少年郎,看她的时候眼神都是柔柔弱弱的,但是背地里醋意却满天飞,恨不得什么都要跟别人比,惯会使些小性子。 燕秋对他的容貌不感兴趣,左右不过是一只飞不出她手掌的金丝雀,主动撞了上来,自然是要好好逗弄一番。 她对裴玉卿的父亲裴正更感兴趣。 让裴玉卿在公主府待了几日也是为了试探裴正的态度,但是裴正却如往常一样,对自己的独子入宫并没有什么表示,仿佛是在刻意等着她的反应和动作。 燕询被放出了宣和殿,自然是要上早朝的,燕秋往日里跟在他背后垂帘听政,这也是她对幼帝的尊重。 -- 第22页 可满朝文武发现幼帝病愈后长公主就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专门在龙椅旁设了个位置,甚至比龙椅还要稍稍靠前,能清楚的看到众人的神情。 众人深吸一口气,感叹长公主司马昭之心。 燕询虽然比燕秋小了差不多十岁,但年纪也不算小,也是明白燕秋这样堂而皇之的目的。 年幼的皇帝手上的权力都是燕秋给的,往日里燕秋一心辅佐他,处处避嫌照顾他的心情,如今却如此不动声色落了他的面子。 甚至那些大臣禀告政事之时也都是将长公主放在他这个皇帝前面,这段时间的奏折都是直接送到江华殿,他这个皇帝对政事完全插不上手。 燕询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被袖子遮住的手忍不住紧紧握了起来。 燕秋用余光看到她的弟弟这般模样,心情忍不住大好。 燕询,这样你便受不了了吗? 这皇位本来就是她的,只不过还有鱼饵没有上钩,她就暂且留这个弟弟一段时间。 她可是个记仇的人,睚眦必报。 这日早朝她直接留了裴正。 裴正官任吏部尚书,自小与先帝一同长大,还是先帝的伴读,小时候燕秋还在宫内的宴会上看见裴正向母后行礼问安,母后看起来也是认识这位裴大人的,并且二人的交情也不浅。 裴正为人一向一丝不苟,铁面无私,经他手的要务都办的特别漂亮,每年官员考核,想贿赂他的官员不在少数,但是裴正从来都没有收过一分一毫,向来都是公平公正的评考官员政绩。 可裴正却不满她这个长公主摄政,虽然没有表面上那么明显,但是前世却是倒戈向了燕询那边。 不过依照裴正的身份地位,对于燕询来说是不小的助力。 她本来以为燕询会把裴正封为丞相,没想到最后却封了年轻的柳清臣做丞相。 这倒让她有些意外,不过前世她被囚禁在江华殿,耳目尽失,见过的人也只有柳清臣和燕询两个人,也不知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裴正年近五十,生的高大威武,眉宇间散发着严厉的神色,看起来倒像是个一板一眼的老人家。 眉眼瞧着与裴玉卿并不相似,不过燕秋也查到裴玉卿的生母是裴正的远方表妹,听闻也是花容月貌,楚楚可怜的美人,看来裴玉卿是随了母亲。 如今燕秋见官员都是在自己的宫殿里,江华殿和宣和殿有一段距离,若是官员直入江华殿,一般便不会去宣和殿,这样燕询一天里也见不到多少官员。 裴正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马赛那日自荐入公主府,这段时间来也有不少同僚说他起了攀附长公主之心,居然将自己的独子送进了公主府。 其实他打心底来说,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入公主府,可无奈这孩子一心一意想要侍候在长公主身旁,拦也拦不住。 那一脸坚毅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他。 “参见长公主。”裴正行礼。 “裴大人免礼。”燕询抬了抬手,“赐座。” 裴正坐了宫奴搬过来的凳子,翘首等着燕秋开口。 燕秋坐在雕花椅子上,面前的书案摆着一堆奏折,刚下了早朝,她的眉心间有几分疲倦之色。 “本宫叫裴大人过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燕秋道,“不知裴大人可知裴小公子如今在本宫的宫里?” 燕秋的语气有些散漫,仿佛在跟裴正说普通的家常话。 裴正挺直了背,拱手正色道:“微臣知道。” “裴小公子天真烂漫,容色出众,甚得本宫喜爱,不知裴大人同不同意裴小公子做本宫的侍君?” 接裴玉卿入公主府的那一日,燕秋就派了人跟裴玉卿一起回裴府,可没想到裴正却不在府,事后她查到裴正那日因为公务没有回府。 可后来他的表现却好像知道自己的独子的打算一般,像裴正这样的人,不满她已久,居然会同意独子来侍候她? 而且还是不求名分。 其实他裴正的儿子,身份也够得上做驸马。 裴正站起身,撩起官袍跪了下去 ,一字一句道:“犬子对长公主一往情深,微臣不求其他,只要长公主能好好对待犬子,微臣愿为长公主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燕秋有些错愕,但随即明白了裴正这是在向她投诚。 只要她好好待裴玉卿,裴正就会站在她这一边。 父母爱子为之计之深,没想到裴正会因为自己的儿子而改变自己的立场。 她站起身将裴正扶了起来,认真道:“裴大人哪里的话,本宫自然是会好好待玉卿的。” “玉卿如今就在偏殿住着,裴大人可要见见?” 不等裴正回答,燕秋就叫宫奴唤了裴玉卿过来。 裴玉卿原本以为燕秋是单独召见自己,还好好打扮了一番,衣服换成了燕秋最喜欢的颜色,这还是他偷偷注意燕秋的穿着研究出来的。 没想到他刚踏进门槛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参见殿下。”裴玉卿向燕秋行了礼,随即看向裴正,“原来父亲也在。” “玉卿好久没有见过裴大人了吧,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本宫就不打扰你们父子二人了。” 燕秋注意到裴玉卿今日的穿着,也看出来他特意打扮过,挑了挑眉,轻笑着走了出去。 -- 第23页 裴玉卿大概有半个月没有见过父亲了,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自小便被父亲一人抚养长大。 印象中父亲对他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对他要求极严,学业稍有疏漏便会狠狠罚他。 他的母亲出身书香门第,父亲也是高中过的进士,偏偏生了一个文不通武不就的他。 可在他生病的时候父亲会彻夜不睡亲自照顾他,第二日顶着一双熬红的眼睛去上任。 父亲一向沉默寡言,年近三十才有的他,他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母亲去世后父亲便没有再续弦。 有一次他羡慕领居家的孩子有糖葫芦吃,吵闹着要吃,父亲说外边的零嘴不干净,硬把他拉回了家。 可第二日父亲便将洛阳城中做糖葫芦的小贩都请到了家中,在厨房里盯着他们做,连糖的分量都仔细称量。 他身子弱,不能吃不干净的东西,也不能吃太多甜食,父亲一直都小心的注意着。 他知道父亲一向反对长公主以女子之身摄政,也知道父亲为了他的一己私欲,选择了向燕秋投诚,站在他这一边。 “父亲...”忆起父亲为自己做的种种,裴玉卿的鼻子酸了,声音也有些沙哑。 裴正给他一个轻松的笑容,“长公主说要给你一个侍君的位置,这样也好,若你受了委屈,或者有一日突然不喜欢长公主了,也好脱身。” 裴正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好了,卿儿如今已经是大人了,身为男子汉不要哭鼻子。” 都说儿子随娘,自己的这个儿子还真是跟他娘一样爱哭鼻子,生的也娇气。 可也是他跟姬礼唯一的孩子。 “父亲,我一定会长大的,您不要担心,长公主一定可以走到最后的,裴家绝对不会毁在您的手上的,我们要相信长公主。” 裴玉卿的语气坚定不移,仿佛笃定了什么。 如今裴家已经和长公主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长公主是那人的孩子,必定不会差,也许是他以前太过守旧了,他不求裴家能够大富大贵,只求自己的儿子平安无事,这就够了。 若是长公主真的输了,幼帝重掌大权,那他也会拼尽全力护裴玉卿周全。 裴正点了点头,又嘱咐了裴玉卿几句,便出了宫。 燕秋虽然没有安排人监视他二人的一举一动,但江华殿的暗卫耳听八方,将二人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了燕秋。 燕秋正拿着朱笔批改着成小山堆着的奏折,听到暗卫传的话,拿着笔的手一滞,陷入了沉思。 裴玉卿原来那么相信她吗? 燕秋的小指尾轻轻拍打着桌案,默久缓缓说道 “传本宫旨意,封裴家裴玉卿为侍君。”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感觉我的男主成了背景板??? ☆、琼华宴 端和长公主未有驸马先有侍君,而且还接了裴侍君入宫,常伴左右。 其父吏部尚书裴正被问及此事时也是一脸的平静,只说能侍候长公主是犬子的福分,其他一概不说。 裴家如今被划分为长公主一派,能让裴正这个顽固的直臣甘愿献上独子,俯首称臣,一些还在持观望态度的大臣都感叹长公主手段了得。 长公主既然身边有了侍君,那也不在乎多几个,况且驸马之位还在悬虚着。 先前送入公主府的貌美公子大部分都是官员家中的庶子或者从外面买回来的小倌,身份着实是配不上地位尊贵的长公主。 裴玉卿出身裴家,身份都够得上做驸马,但最后只是堪堪封了个侍君,让一些想要巴结长公主的官员不禁猜想。 长公主莫不是喜欢身份高贵又生的貌美的公子? 有了这样的想法,居然真的有人忍痛送了自己的嫡子过来。 燕秋没有像之前那样照单全收,反而派人将那些身份高贵的公子们送回了家,还吩咐琼华宴上再进宫请安。 众人猜测这琼华宴怕就是长公主的选夫宴。 王仁盛这段时间一直在注意公主府后院的动静,他知道裴正的儿子入公主府,但先一步入宫侍候是他没有想到的,但这也在意料之中。 裴正出身裴家,祖上三代都是肱股之臣,裴正更是先帝的伴读,与先帝交情不浅,长公主若是想拉下幼帝,笼络老臣是不必可少的一步。 裴玉卿是长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君,他自认王家的门楣要比裴家高,而他的儿子最少都也应该是个侍君了。 不过只要能陪侍在长公主身边,就算是无名无分的男宠王仁盛都觉得可行。 王璟书自然知道裴玉卿被封为侍君的消息,王仁盛亲口告诉他,还让他小心对方,免得到长公主身边后被裴玉卿分了宠爱。 那日马赛上他远远瞧见过裴玉卿几眼。 身量有些纤弱,面色看起来有些病态的苍白,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倒是有些涉世未深的纯真,一看便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 只不过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一直落在燕秋的身上,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前世燕秋在他之前并没有侍君和男宠,公主府里就连一个姿色出众的公子都没有。 没想到如今人人都道长公主享齐人之福,后院美貌的公子比比皆是,只要貌美,无论什么身份都照单全收,公主府如今就是活脱脱的温柔乡。 -- 第24页 燕秋曾经在他面前百般讨好,他觉得燕秋应该是喜欢他这种性子清冷些的世家子弟。 没想到如今却喜欢上了那种软弱的病秧子,甚至还接进了宫里,就住在她的寝殿里。 王璟书承认自己是吃醋了。 他想起那日观赛台上裴玉卿面色苍白,紧紧抓着燕秋披风的那一幕,心想不就是柔弱吗? 他也能,而且还能做的更好。 上次只是个意外,他思虑了许久自己失败的原因,中暑这个原因实在太荒谬了。 何况那日燕秋也许真的有事急着回宫。 四月初七琼华宴,长公主在江华殿宴请官员及世家子弟。 有想攀附长公主心思的官员没有带上千娇百媚的女儿,怕抢了长公主的风头,反而带了自己长相俊美的儿子,并嘱托自己的儿子好好打扮一番,期盼能入长公主的青眼。 燕秋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华丽宫装,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薄纱罗,面上化了精致的妆容,一双美艳府凤眼里映着手上的蔻丹鲜艳非凡。 裴玉卿立在她身旁,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锦袍,领口贴在白皙的脖子上,衬的眉眼间少年气尽显,他亦步亦趋跟着燕秋,看起来十分乖巧。 燕秋见他恨不得一整天都要粘着自己,唇角微动,“本宫要梳妆,玉卿跟着可是要帮本宫?” 裴玉卿面上一红,“玉卿不懂这些...” 燕秋看他这幅害羞的样子,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那玉卿懂什么?” “玉卿想送殿下一样东西。”裴玉卿贪恋燕秋掌心的温暖,蹭了下她的手,心下微动,从袖子中缓缓拿出一根发簪。 他小心的问,生怕燕秋拒绝,“殿下今晚能不能带上这个发簪?” 燕秋好奇的接过,不过是一个素净的普通簪子,但是她知道裴玉卿一直很宝贝这只簪子,就连入宫也不忘带着。 “这根簪子有什么意义吗?”燕秋仔细打量着簪子。 “这是母亲的旧物。”裴玉卿的语气有微微伤感。 燕秋知道他自幼丧母,是裴正一手将他养大的,而自己的母亲也在自己年岁不大的时候病逝了,颇有些感同身受。 “玉卿其实有个小心思。”裴玉卿压了压鼻音,小声道。 “说来听听。”燕秋看着绯红的脸颊,弯了弯唇。 “琼华宴上有不少好看的世家子弟,殿下戴上这根簪子,就代表着殿下是玉卿的,不会被别人抢走。”裴玉卿急急说道,一副生怕她被抢走的模样。 “真是小心思。”燕秋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她坐回梳妆台,没有叫宫奴伺候,反而自己开始梳妆,那根素净的簪子被她放到了梳妆台上。 燕秋没有说戴不戴簪子,裴玉卿心中有淡淡的失落,头忍不住低了下去,掩住眸子中的忧伤。 也是,燕秋贵为长公主,琼华宴上又要面对众多的官员和世家子弟,若是带上一根素净的簪子,不仅配不上她华丽的服侍,说不定还会被议论。 裴玉卿说服了自己,待抬起头时却看见燕秋正拿起那根簪子插入了自己的发髻上,那根原本计划要戴的凤珠流苏金步摇被她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 虽穿着艳丽的宫装,但配上一根素净的簪子却丝毫没有违和,反而多了几分清雅。 “看本宫做什么,跟本宫去赴宴吧。”燕秋看着他有些微愣的神情,上前扯了扯了他的袖子,抬头凑近看着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裴玉卿看着那张冷艳动人的面庞,收回游离在外的神思,抿了抿薄唇。 “玉卿可以坐在殿下旁边吗?” “你是本宫的人,自然是要坐在本宫身旁的。” 裴玉卿如今得封公主侍君,琼华宴上燕秋特意在自己身旁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 燕秋带着裴玉卿,身后跟着一众宫奴姗姗来迟。 燕秋的江华殿里只有宫奴和侍卫,看不到一个太监。 她向来是用不惯太监的,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淡淡的不适。 因此琼华宴上只有宫奴服侍。 一些带了儿子的官员早早到了宴会上,就盼着长公主能多看自己的儿子几眼,若是能让长公主青睐有加,那家族就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有人想巴结燕秋,自然也有人厌恶她。 朝中不满她以女子之身摄政的腐朽官员大有人在。 那些人拿着三纲五常来痛斥她,无非是女子摄政会祸国殃民,扰乱国运。 但是也不想想光凭燕询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大魏朝早就会被那些心有不轨的奸臣瓜分了,还会像如今这样国富兵强,百姓安居乐业吗? 她虽然不能一口气杀完这些人,但是也有一些办法可以惩治一下这些人。 燕秋带着裴玉卿走向了高台上,燕秋落座在主位上,裴玉卿乖乖的走向了她旁边的那个位置上,一双眼睛惴惴不安的看向她,似乎有些害怕台下那些人的目光。 燕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便转头朗声道:“各位爱卿今日能来,本宫喜不胜喜,琼华宴本是为了增进君臣之谊,各位不必拘束,一切自在就好。” 燕秋举起面前的白玉杯子,仰头喝了一口,浅笑着看向众人。 台下的官员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也都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 第25页 裴玉卿也有些好奇酒的味道,举起杯子想微微尝上一口,就被燕秋出声拦住。 “你身子弱,不能喝酒,多吃菜。” 宫奴随即撤走了他桌面上的酒,他乖乖的把手里的杯子主动给了宫奴。 “都听殿下的。” 裴玉卿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嫩,不禁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这位裴侍君瞧着年岁不大,与幼帝年纪相仿,但生的却是娇弱,细腰宽肩,时不时展露的笑颜,犹如春日丽色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果然是绝色佳人。 怪不得能让一向不近男色的长公主纳为身侧,瞧长公主对他的关切神色,看来对他也是极为宠爱的。 今日一些想自荐的世家公子也不自觉的打了退堂鼓,有裴玉卿这样的人珠玉在前,长公主的眼里怕是容不下其他人了。 裴玉卿一开始有些不自在,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那些人的目光,索性挺直了腰板任他们随意打量。 只是这些视线里有一道如冷箭一般刺骨的眼神盯的他直发麻。 燕秋也注意到了,她将目光投到那人的身上,心里玩味十足。 王璟书酒一杯一杯的下肚,白皙的脸上有了几分醉意,眉眼风流肆意,乌眸里是波涛汹涌。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宝,其实现在所获得的一切命运早就已经明码标价好了。 王璟书:我好惨,媳妇有了别的男人还拒绝了我的勾引。 亲妈:别怕!别人家男主有的你都会有的! 其实我也很喜欢裴玉卿这个角色,表面上软萌软萌的但实际上是个小辣椒,醋意满天飞,占有欲极强。 大家有什么对于剧情和角色的意见都可以在评论区跟我提,这是第一本长篇,所以还有很多不足,谢谢宝贝们啦。 ☆、求娶 裴玉卿低下了头,躲避了那道目光的直视。 无论如何,如今坐在燕秋身旁的,是他。 燕秋坐在椅子上,玉手轻轻拿起酒杯,正要递到唇边时,手下忽而松了力气,酒水洒到了胸前,浸透了衣衫。 裴玉卿听到动静,抬起头满脸关切,“殿下。” 燕秋抬了抬手,“无碍。” 宫奴从后面走出来,扶起燕秋。 燕秋看着裴玉卿,“本宫去换件衣服,你就在这里,等本宫回来。” “是,玉卿知道了。”虽然担心,但是裴玉卿却十分听燕秋的话,一直看着那道红色倩影渐行渐远,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他扫了一眼下面那些世家子弟,无非都是些歪瓜裂枣,连他半分都比不上,哪里用得着担心燕秋会看上这些人。 不过,却除了那位殿下特别对待的王家七郎。 裴玉卿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却发现王家的位置上只有王仁盛一个人在喝着酒赏舞姬,王璟书却不见踪影。 他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燕秋随着宫奴回了自己的寝殿,刚进屋子就屏退了想要为她更衣的宫奴,宫奴刚想顺手关上门却被燕秋制止了,只好一脸不解的退下。 夜风微凉,燕秋感觉到自己胸口传来一阵阵凉意,今夜她酒也没少喝,眼角也有了微微的醉意,但整个人还是清醒的。 燕秋脱下湿透的衣服,却没有换上宫裙,去衣柜里挑了一件碧绿色的罗裙换上,顿时觉得轻便了许多。 今夜的琼华宴,说到底是为了敲打一些仍站在燕询那边的老臣。 四月初七的琼华宴向来是皇帝主持的,今夜她端和长公主却成了宴会的主人。 而那位幼帝却只能缩在宣和殿,看着江华殿灯火通明。 说出大逆不道之言的许公才如今仍被关押在地牢里,全家老小都在跟着他受苦。 迟迟未杀不过是因为燕秋想要慢慢折磨他,也存了想要幕后之人亲自动他的心思。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那么沉得住气,难道真的那么笃信许公才那么守口如瓶,不会出卖他? 虽然不知道许公才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人的手上,但是百密终有一疏,燕询还是年纪太小了,沉不住气,早早将那人暴露了出来。 她手上还有先帝的密诏,上面写着立她为皇太女,继承大魏江山,只不过前世她在燕询亲政的前两天便当着他的面烧毁了密诏,好让他安心。 第二日便招来了杀身之祸。 往年琼华宴燕询都会出场,今年他缩在宣和殿,仿佛不想看见她压住他的风头一样,嘴上说着一切阿姐做主,背地里不知在宣和殿里密谋些什么。 燕秋看着窗外的皎皎月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出来,眼底里醉意也慢慢浮现出来。 院子里的那棵槐树被照料的很好,含苞待放的花蕊好不娇怜,树身粗而大,透着点点的褐色。 “槲栎。”燕秋唤了一声,却发生没有人应声,突然想起槲栎今夜被她派去宣和殿监视燕询了。 她鬼使神差走到窗户跟前,看着那棵老槐,忍不住呢喃道:“驸马...” 还记得前世她第一次见到驸马的时候,他挺着笔直的脊梁,俯首跪地说要求娶自己。 那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娶她。 那时她二十七岁,活了那么多年身边还没有一个男人,甚至连男人的手都没有碰过。 人人都说她心狠手辣,是洛阳城中的女魔头,平常男子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哪里还敢求娶她。 -- 第26页 王璟书是第一个要求娶自己的人,虽然知道他另有所图,想利用她摆脱王家,但燕秋还是答应了他。 一来她真的欢喜他的容貌,二来那时大魏朝与胡族的战争一触即发,朝中却无人可用,她急需一个站在她这边的将军领兵击退胡族。 虽然一开始她不知道如何对王璟书,甚至在那晚还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经过慢慢的相处,她发现自己的心慢慢沦陷在这个男人身上。 可王璟书对她一直一副冷淡的模样,甚至就连与她亲近,都绷着一张脸,好像是被逼着一样。 她见过的好看男人很多,就算王璟书毁了容,她还是觉得王璟书是最好看的一个,不同于裴玉卿的阴柔娇弱,她喜欢王璟书的清冷矜贵。 她知道王璟书的未婚妻是顺安侯府的季樱,不得不说,季樱是真正的美人,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唇,特别是笑起来特别好看,很少有男人见了不心动。 她此生注定要走一条与前世不一样的路,皇位之路,注定要血雨腥风,不如放王璟书与那位季樱小姐一世长安,倒也圆满。 这一世他没有毁容,依旧是王家的好儿郎,也许永远都不会求娶她这个恶名昭彰的长公主。 想到这儿,燕秋苦笑了一声,合上窗户,阻绝了风钻进屋子里。 燕秋啊燕秋,你还在想什么呢?天生孤煞之人,还能渴求真情吗? “参见殿下。”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飘进了燕秋的耳朵里。 她转过身,就看见王璟书向她行完了礼,一双乌黑的眸子正盯着她看。 屋子里的蜡烛才堪堪点了几个,昏暗的烛光下打在王璟书的面容上,她却清晰可见,丝毫不觉得模糊。 “驸......王家七郎。”燕秋差点没改过来口。 “你为何会到本宫的寝室来?迷路了?”燕秋反应过来,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臣子是来寻殿下的。”王璟书看了一眼没关的门,大步跨了进来。 “听闻殿下近日纳了裴侍君,臣子想殿下还缺个驸马,因此特来自荐枕席。”王璟书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不觉间将真话说了出来。 原本父亲是计划着直接将他送上燕秋的床榻,只要燕秋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凭着王家的门第,一定会给他一个名分的。 但是他不想。 夜风带着潮湿,燕秋的指节被吹的发白,王璟书注意到后就上前挪到她面前,挡住那其实并不大的风。 “殿下,臣子想要求娶您,臣子想做您的驸马。”王璟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 他受不了燕秋对着别的男人笑,甚至还随身带着其他的男人。 燕秋听到他这番话,有些微愣,但随即笑开,“王七郎原来是想求娶本宫。” “可是我听闻王七郎与顺安侯家的季小姐有婚约,此番怕是不好吧。” 王璟书声音微微沙哑,“家父已经去顺安侯府取消了婚约。” 燕秋攥紧了衣袖,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你我年岁相差悬殊,不如这样,本宫为王七郎赐婚,李御史家的小姐名动洛阳城,你看如何?” “殿下这番话好像跟裴侍君说过。”王璟书逼进她,成熟的气息一下子将她笼罩起来,呼吸声温热可闻。 他压抑了许久,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努力克制着自己。 燕秋感觉到危险正在慢慢向自己靠近,王璟书往前,她就后退,直到无路可退,她才发现自己被逼进了墙角。 “王...王七郎,你我才不过寥寥几面,你为何...” “裴侍君也和殿下不过寥寥几面。”王璟书俯下身,挑起燕秋的下巴。 “你和裴玉卿不一样。”燕秋的心跳加速,偏过头挣脱开王璟书的掌心。 王璟书感觉手中一空,刚才那细腻的触感也跟着消失。 他贴到燕秋耳边,故意对着她的耳朵吐出热气,“殿下觉得,我和他有什么不一样?” 明明第一次见面还跟他的表妹温声细语,看都不看她一眼,第二次见面就主动倒在她的马车前装柔弱,如今第三次,却如此行径,燕秋有些捉摸不透了。 “你二人自然是...”燕秋的话哽在喉咙里,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二人有什么不同。 王璟书看着眼前的女子,面颊染上了几层红晕,眼角边是慵懒的醉意,眼底的情绪看不太真切,但是那张柔软的唇十分诱人。 “秋秋...” 王璟书其实早就醉了,他才落座没多久就灌了自己几瓶酒,看着燕秋对裴玉卿那般关切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捏碎。 “秋秋...”王璟书又唤了她一声。 燕秋听到这熟悉的称呼,身体一怔,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王璟书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声音闷闷的,像一只受惊的小狗,“秋秋,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嫁给了我,梦见我死在了战场上,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燕秋睁大了眼睛,醉意也没了几分,眼睛中一片清明,掩下心里的惊讶,她轻轻拍着王璟书的背,声音温柔,循循善诱,“你还梦到了什么?” “梦见你嫁给了我,梦见我们洞房......” 燕秋毫不客气的把他推开,拍了拍手。 她不知道王璟书为什么会梦到前世的事,但如今她只能跟他保持距离。 -- 第27页 “王家七郎做的梦太荒谬了。” 王璟书被推开,一个重心不稳,却不小心跌到了燕秋的床上,没过一会儿就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燕秋看着床上已经睡着了的王璟书,揉揉眉心,只觉得真是棘手。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逐渐靠近,来人似乎还带着一把刀,刀上挂着铃铛,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燕秋本想不管他了,但心中不忍,还是帮王璟书盖好了被子。 末了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 她等的人终于要来了。 ☆、孤臣 来人停在门口,身着黑衣,是可以极好的隐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但是手中握有一把镶着红玉的剑,剑柄上还挂了一个小铃铛,不知道它的主人是想要多分文人风雅还是童趣。 宝剑配铃铛,若是杀人,恐怕还没出剑就会被对方察觉,反而丢掉性命。 这还是燕秋第一次见书生这样对自己的剑,一时间倒不知道该不该笑了。 柳清臣站在门口,拱手行礼,声音温润:“参见殿下” 燕秋见他像一面墙一样直愣愣的低头站在门口,复又坐回凳子上,用身体遮住身后正躺在她床上睡的正香的王璟书,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挡住之后,才懒洋洋的叫他,“进来吧。” 柳清臣脸一红,抬步走了进来,但是腿上传来的酸痛感让他差点倒下去,咬着牙忍着全身的疲惫才堪堪稳住自己的重心。 那日随燕秋抄查许府,他回去后便自请去军营历练,誓要磨炼成为燕秋口中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没想到军中如此辛苦,他一个细皮嫩肉的书生哪里能比得上整日在军营里训练,早就皮糙肉厚的大汉,这些日子在老兵的手下连连叫苦,甚至好几次在太阳底下操练险些都要晕过去。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燕秋还在等着他,他想要站在她身边,弥补他前世犯下的过错,就算再苦,他也没想过放弃。 没想到自己的母亲打听到他在军营里的情况,知道他去军营之事与燕秋有关,跑到燕秋那里哭着求情。 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自请去军营里的状元郎,也是第一个被家里人捞回来的状元郎。 柳清臣的脸上好像火烧一般,他有些坐立不安的看着燕秋,“殿下,不知今夜叫我来有何要事?” 一看到燕秋他就忍不住生出愧疚之情,也恨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幅娇生惯养的身子不中用,不能在军营里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如今只能灰溜溜的被召回来。 “柳爱卿好像黑了。”燕秋像是被他的脸吸引住了,仔细看了看他的肤色,感叹道:“看来军营里真是辛苦啊。” 柳清臣下意识摸自己的脸,心里打鼓,“微臣这几日是晒多了些太阳。” 燕秋在心里暗骂一句娇气,想到前几日柳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她面前哭诉,说柳清臣自小娇生惯养,受不得军营里的苦,生怕他死在军营里,好像她非要迫害这个年轻的状元郎一样。 前世驸马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一开始燕秋以为他也是肩不能挑手不提的富家子弟,可胡族入侵大魏,驸马照样可以挂帅出征,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战场上更是杀敌无数,功勋卓越。 这样一对比,高下立见。 她手上光有一支皇城护卫军还不够,最好能有一支像宁朔郡公手下那样骁勇善战的军队。 这柳清臣除了有文才之外,还真真是无用。 不过燕秋今夜召他回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今日琼华宴本宫之所以召你回来,确实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柳清臣坐直了身子,有些激动的提高了音量,“什么事情?” 一想到能为燕秋做些什么来弥补她,柳清臣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王璟书正在她的床上睡的正香,燕秋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柳清臣以为她不悦,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燕秋的目光冷了下来,一字一句低声道:“当然是继续之前之前没有完成的事情。” “殿下...”柳清臣有些错愕,突然想起之前燕秋叫他监斩许家人,难不成她想在琼华宴上让许家人人头落地吗? 燕秋缓缓笑起来,“前些时候人人都说我对你这个状元郎不满,居然将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的书生发配去军营,如今你回来了,难道不想报复本宫吗?” “是微臣自请入军营训练的,不关殿下的事,微臣从来都没有想报复殿下的想法。”柳清着急的解释,一副受了莫大的冤屈模样。 “殿下要相信微臣,微臣从来没有不臣之心。”柳清臣恨不得发毒誓。 燕秋盯着他,慢条斯理道:“本宫当然相信柳爱卿,柳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官僚世家,柳大人更是任司寇一职,柳家的忠心本宫自然明白。” 柳家忠于大魏皇权,忠于皇室,前世燕询正是将她污蔑为舞姬的野种,诬陷她非皇室血脉,这才说动了柳家,让柳家站在燕询那边。 柳清臣的父亲,柳家家主柳尚是真正的肱骨之臣。 先帝曾属意他为辅佐大臣,但是柳司寇却婉拒了,称自己年事已高,只想趁着身子还康健,一心为百姓再做些事情。 经柳尚之手的案子他全部都会亲力亲为,不查个水落石出定不会罢休,甚至经常微服私访去民间查探冤情,一般洛阳城中的纨绔子弟犯事遇上他,就算如何求情,柳尚都会秉公职守,不会偏袒任何人。 -- 第28页 身为一品大司寇,下知民情,上传君王,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先帝也对柳尚赞不绝口,并在当年亲自为柳尚指了一门婚事。 燕秋打心底里敬佩这位柳司寇,所以就算柳清臣前世做过什么,燕秋都不会动柳家。 而且她确定柳家不是幕后操控燕询的那个人。 “深夜召你,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朝中重要的官员都在前厅参加宴会,本宫此时叫你才能不被一些人注意到。” “那殿下叫微臣来所为何事?” 燕秋突然觉得和柳清臣说话有些累。 “你的母亲前几日来求本宫将你从军营里调出来,如今你出来了,就说因为那日在许家你冲撞了本宫,本宫才将你从翰林院挪去了军营受苦,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燕秋看着柳清臣有些微愣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你如今心里记恨着本宫,因为本宫觊觎你的美色,你不愿,但是迫于本宫的淫威,你走投无路...” 柳清臣跪了下去,神情激动,“殿下,微臣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其实若是殿下想要,微臣愿...”柳清臣抬头,却看到燕秋身后那张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那轮廓,明显是个男人... 他如遭霹雳,难道是燕秋的男宠? 燕秋有男宠了。 “哦,那是本宫的裴侍君。”燕秋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殿下何时有侍君了...”柳清臣心里微微酸涩,难道这是前世他负了燕秋的报应吗... 他在军营里消息闭塞,自然是不知道燕秋纳了侍君,更不知道这位侍君长什么样子。 所以燕秋才会对他说是裴玉卿,她不想要王璟书站在风口浪尖上,就算有明枪暗箭,心机诡计,她都会挡在他前面。 “前几日纳的,是裴正的独子。” 柳清臣自然知道裴正的大名,可没想到这样位高权重,一向不满燕秋的人会同意自己的独子侍候她。 这摆明裴家站在了长公主这边。 而柳家,因为有他父亲的存在,一直都是中立的保皇一党,而当今皇嗣凋零,只要坐在上面的是大魏皇室,无论是谁,柳家都会拥护,无论是幼帝...亦或是长公主。 柳清臣似乎有些明白燕秋夜召他的意图了。 “殿下是不是想要我假意投靠陛下,为殿下传递消息。” 燕秋挑起秀眉,“你倒是有些真聪明,只不过却猜错了。” “本宫要你在琼华宴之后顶撞王丞相,之后本宫会把你调到翰林院,任五品祭酒。” 燕秋俯身把他扶起来,“本宫要你做到一品丞相,将王仁盛挤下去。” 柳清臣深吸了一口气,“殿下...” “怎么,不敢吗?”燕秋勾起唇角,她转过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再看看柳清臣,“还是你认为自己没有相才?” “微臣...”柳清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最后他鼓起勇气,目光灼灼看着燕秋道:“事成之后,殿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顶撞王仁盛,就是与朝中大半的文臣交恶,也会让他往后的仕途越来越难走,但就是这样的孤臣,往往是最好控制的。 燕秋原本一开始想叫柳清臣假意去燕询那里投诚,但是一想有柳尚在,柳家怕是不会轻易明言支持谁,柳清臣的突然投诚反而会引起怀疑,得不偿失。 但若是柳清臣得罪了王仁盛,燕询想要在拉拢王仁盛的同时就别想再获得柳家的支持。 而且依着柳尚的官声和地位,在明面上想动柳清臣也很棘手。 王仁盛她是一定要动的,只不过不能明面上,而是要不动声色。 柳清臣是一个很好的棋子,他得罪王仁盛,也就代表燕询那边不能争取到柳家的支持,王仁盛也会陷入焦虑之中,会不断猜测燕询是想要王家的支持还是柳家的支持。 “什么要求?” “等我成为丞相后,再跟殿下说,殿下先答应我好不好?” 燕秋略微思畴一番后,“好,本宫答应你。” 若是柳清臣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反正到时候她不履行,柳清臣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那微臣现在就去准备了。” “王仁盛今晚会是最后一个出宫的人,你就在朱雀大道上等他。” 燕秋早就算好了一切,王璟书现在还在她这里,发现儿子不见了,王仁盛可不会那么早走。 “本宫等你的好消息。”燕秋挥了挥手,柳清臣行礼,恋恋不舍的看了她一眼,撑着疲惫的身体退下了。 燕秋转头走到床边,掀开床帘,看着王璟书如玉的面庞,睡颜香甜,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忍住想亲一口的冲动,想到刚才他醉酒的模样,一脸痴笑。 “驸马,你真的太可爱了。” 王璟书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一章过渡章,【柳清臣】男二 除了男主秋秋谁都不爱。 ☆、长公主的苦衷 燕秋吓了一跳,提起一口气,继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但是王璟书接下来却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想让王璟书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对付他的父亲,会不会憎恶自己呢? 会不会不再这样想尽方法方法的接近自己呢? -- 第29页 但是前世王家对他真的太刻薄了,能让这样一个清风明月的男子甘愿放弃一切也要离开,就算忍受屈辱也要断绝关系。 燕秋不光为了政局要动王家这个墙头草,其实也存了为王璟书出气心思。 燕秋不自觉的欺身上前,软绵绵的身子几乎要趴在王璟书身/上,她弯了弯眼睛,凤眼里都是笑意,伸出手帮王璟书整理了有些凌乱的头发。 就这样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声,燕秋觉得浑身都放松起来,卸下了白天那样绷紧精神来面对一切的警惕。 她甚至想,如果就这样该多好。 可是她生来便是大魏朝的长公主,身上注定要承担沉重的责任,儿女私情从来不在她应该着重考虑的范围。 燕秋眼底浮起几分沉重,正要起身,却突然被那人伸出手臂搂进怀里,二人贴的更紧了,燕秋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暖意,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男人禁闭着双眼,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燕秋竖起耳朵,依稀之间好像听到 “秋秋...不要丢下我...” 王璟书的语气很委屈,落在燕秋的耳朵里还有一点点濡湿,一点点落在她的心上,好像要融化在她心上。 “王璟书,我不会走的。”燕秋在他柔声耳边道。 她摸着他的胸膛,感受到那颗心脏在跳动,再想到前世他被燕询陷害,在战场上一箭穿心,便忍不住为他心疼。 战报传回来时她刚被软禁起来,自身都难保,夜夜只能偷偷看着他送自己的耳环落泪。 她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让他落重蹈覆辙。 燕秋的眼神开始坚定起来,挪开王璟书搭在她身上的那只胳膊,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今夜的月光真好,皎皎白月,皓皓卿心。 燕秋沉吟一会儿,放下床帘,不再看王璟书一眼,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王璟书好像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指节分明的手指稍稍动了几下,依旧是一副沉沉睡过去的样子。 王仁盛本来想今夜找个机会灌醉燕秋,再趁机让王璟书去服侍她。 燕秋既然纳了侍君,想来也不会拒绝自己这个肤白貌美的儿子,这样一来,自然水到渠成,到时候他再为王璟书争取个名分,少说都是个侍君。 但是王璟书一到宴席上便喝了好多酒,就在他全神贯注看舞姬跳舞的时候,忽然人就不见了。 再看到那高位上的座位也空空如也,连燕秋也退席了,王仁盛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不禁猜想难道王璟书私自去见燕秋了? 王仁盛虽然对王璟书的相貌有信心,但是长公主燕秋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杀人如麻。 王璟书自小又是出了名的冷性子,刚刚还在席间喝了不少酒,浑身酒气,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口出狂言就会惹怒长公主... 王仁盛有些心惊肉跳,恨不得马上找到王璟书。 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燕秋也派人传话说散席,不少人闻言都出了宫,诺大的琼华宴上只剩下年迈的王仁盛一个人,连舞姬都懒得表演,下场休息了。 燕秋见时间快到了,柳清臣在朱雀大街上怕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就又派宫奴去给王仁盛传话,说王七公子醉的不省人事,今夜暂且歇在江华殿。 王仁盛听了这话,心中大喜,顿时觉得王璟书是讨了长公主的欢心,所以将人留了下来,身心都舒畅起来,摸着胡子便要出宫。 燕秋退了席,裴玉卿倒是一直守在宴会上,期间有人上前问候他也摆出笑脸相待,不过有几家不死心的还是想将自己的公子送到燕秋身边,便打起了从裴玉卿这里的门路。 裴玉卿哪里肯容忍别人跟他分享燕秋,滴水不漏的回绝了。 一般人见到裴玉卿有如此容貌,再看长公主亲自将他带在身边参加宴会,对他也是十分的宠爱,自家的儿子也争不过这样的人,一时间也打消了心思,黯然离席。 裴玉卿一直到人都走了大半才回房休息。 他只要一想到王璟书和燕秋同时都不见了,再想到燕秋对王璟书的与众不同,就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而且燕秋明明都答应他会回来,可最后却一去不回,答应了他的事情一点都不守信。 裴玉卿觉得心里难受至极,咬着唇瓣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他心不在焉的回到房间里,将外衣随手脱下来就丢到了床上,趴在桌子上小声哭了起来,紫色的袖子一瞬间就被如雨般的泪水打湿了。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抹掉眼泪,眼睛里多了一层冷意,脱衣沐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男人可以哭,但哭完之后还要有所行动,自从十五岁之后,他就清楚的知道,想要的东西必须要努力争取,靠别人施舍,最后只会落得一场空。 他在浴桶中看着水面倒映出自己精致的面容,低低的笑了起来,却带了几分癫狂。 第二日,日上三杆的时候,江华殿的主寝里一个男人缓缓睁开双眼,一片清明。 一醒来后脑袋里就钻进一股痛意,王璟书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真疼啊,原来这就是宿醉后的感觉吗?他暗想,以后再也不能沾酒了。 酸痛感源源不断从四肢百骸传来,其中腰间最甚,王璟书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腰。 -- 第30页 昨晚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他只记得昨晚看到燕秋对她新纳的那位侍君嘘寒问暖,温声低语,一副极其宠爱的模样。 当即便觉得火冒三丈,手下动作一直没停,连喝了好几瓶酒水。 本来宫里宴席备的酒都不太容易能让人喝醉,可他偏偏将自己喝醉了。 他一直注意着燕秋那边的动作,看到她不小心弄湿了衣衫,要离开去换衣服,他便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秉持着君子之道,王璟书一直在燕秋房间附近,想要等她出来,可等了许久也没见燕秋出来。 他算着时间,燕秋应该换完衣服了,就鼓起勇气走到她房门口,想要亲口对她说一些话。 路上还遇到了一个宫奴,王璟书见对方正要出声,就被一个清秀的小侍上前捂住了嘴巴,硬生生拖走了。 之后另外一个小侍打扮的人姗姗来迟,对他做了请的姿势,态度十分恭敬。 王璟书认出拖走宫奴的人是那日燕秋派来送他回府的小侍,好像是叫怀衫,而眼前这个应该是叫姜越。 这二人是燕秋身边的贴身小侍,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而且还...好像在帮自己。 他这算私自在江华殿里行走,若是被人知道,抓住了什么把柄,后果也是不好的。 王璟书虽然不明白二人的意图,但还是点点头,径直走向燕秋的房间。 怀衫姜越二人是在燕秋身边待的年份算长的小侍,自然也能猜到燕秋的几分心思。 讨主子欢心向来是奴仆应该做的事情。 王璟书记得自己走到了燕秋的房门口,却发现门没有关,鬼使神差的他就走了进去,看见燕秋站在窗前,仰着白净的脖颈,正欣赏着月光。 他浑身酒气,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她身旁,好像还说了几句话,接着就看见燕秋有些错愕的表情。 再然后他的就醉过去了。 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璟书觉得身上有些热,还悟出来人汗,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被子,这才惊觉原来是一床厚厚的锦被,他向来不怕冷,那么多年冬日里都是凑合着用一床薄被。 可燕秋怕冷,就算是夏日,她也要随身带着披风,不吃凉食,不喝冰水。 王璟书仔细观察房间里的装潢,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睡在燕秋的床上。 他昨天晚上,歇在了燕秋的床上。 可燕秋呢,王璟书怀着疑问,掀起了床帘,赤脚落到了地板上。 就在这时,燕秋推门而进,就看到披散着头发,赤脚站在床边的王璟书。 王璟书有些局促,颇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王七郎,昨夜睡的可还好?”燕秋的笑容有些暧昧,仿佛昨夜真的发生了什么。 “还...还好。”王璟书咽了咽了口水,却见燕秋一直盯着自己。 低下头一看,原来自己的腰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衣服被扯的落到肩膀上,露出来的皮肤泛着红色,让人浮想联翩。 王璟书抬头看燕秋,却见对方笑容满面,丝毫没有做贼心虚,趁人之危的愧疚。 “昨夜王七郎喝醉了,跌跌撞撞跑到本宫房里说了些胡话,王丞相又有公事先走了,所以本宫就将你留在了江华殿。”燕秋看着王璟书慌不择乱整理衣服的动作,说道。 “这件衣服已经皱了,本宫让宫奴再给你拿一件。” 王璟书停下手,“殿下宫中有男子的衣服?”下一秒他就想到燕秋如今纳了个裴侍君,宫中自然有男子的衣服。 但是他不想穿裴玉卿的衣服。 “是啊,殿下如今纳了裴侍君,自然为他做了很多衣服。”王璟书淡淡道。 人人都说燕秋宠爱裴玉卿,肯定给他请了最好的裁缝,不知做了多少件衣服。 “本宫没有给裴玉卿做衣服。”燕秋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打开衣柜拿了一件衣服,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她将衣服给了王璟书,“这是本宫闲暇时候亲手做的,王七郎若不嫌弃,先穿这件吧。” 王璟书如实珍宝的抱着衣服,心里像含了一颗糖一样甜。 这是燕秋亲手为他做的。 “谢殿下。”王璟书心里一暖,这是不是代表,他有机会了。 这时宫奴却来禀报,“殿下,裴侍君请您一起用午饭。” “好,我这就过去。”燕秋应了下来,她看着王璟书,语气有些生冷,浇灭了他的希望。 “王七郎,皇宫是个是非之地,以后不要再来了,本宫希望以后不要再在宫里见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写稿效率会高一些,我看一下能不能稳定在晚上某个时刻更新 ☆、用午饭 王璟书收了收手臂,将衣服抱得更紧了,沉默半响,张嘴时发现宿醉的嗓子有些沙哑,还没开口问一句为什么,只看到燕秋离去的窈窕背影。 明明赠他亲手缝制的衣物,为何却不肯将他留下。 甚至还不想再在宫里再看到他。 难道燕秋真的喜欢上那个裴玉卿,心里装不下别人了吗? 还是她真的不喜欢他,而是可怜自己。 他这世真的要和燕秋无缘无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投向别人的怀抱,与别人双宿双飞了吗? 王璟书心里闷着一股气,站在门口许久,一动也不动,细长的睫毛微微垂下,让人看不出眸子里的情绪。 -- 第31页 他没有换上燕秋给的那件衣服,而是整理了下身上穿的衣服,尽量抚平有些褶皱的衣服,重新系了腰带。 刚收拾完,那个叫怀衫的清秀小侍就奉命来送他出宫。 王仁盛听到王璟书留宿在江华殿的消息后早就回了王府,走时是坐着王家的马车回去的。 宫门外空空荡荡,不仅没有王家马车的影子,就连其他的马车也不见一辆。 他这位父亲应该也没想到燕秋会把他赶出宫,因此回府后没有再派车夫回来。 王璟书觉得有些棘手,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走回去,但是他如果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回去,免不得招摇过市,二是等等看有没有乘马车入宫的官员,可以顺路载他一程。 可鲜少有官员午时入宫。 王璟书一夜没有吃东西,此时肚子也有些受不住,早就没有了走回去的力气。 “王公子,殿下吩咐,让小人送您回府。”怀衫这时侯说,“姜越已经去唤车夫了,殿下说王公子可以坐她的马车回去。” 王璟书沉默,心里思量着燕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权衡之下,他最后坐着燕秋的马车回了王府。 一路上怀衫和姜越这两个小侍一直陪侍在他左右,低着头非常恭敬,时不时为他端茶倒水,眼神也不会乱飘。 王璟书稍稍有些安心,他没有穿燕秋给的衣服,身上这件还是昨晚参加宴会时的衣服。 经过一晚之后,早就皱皱巴巴的了,无论怎么收拾也能看出来,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些破损,忍不住让人猜想他昨天晚上干了些什么。 燕秋的马车跟上次他看到的是同一辆,里面放着一张软榻,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糕点,空间十分宽敞,可以坐得下七八个人,还有活动的空间。 还熏着淡淡的安神香,让人心旷神怡,心神都放松起来。 这是属国进献来的安神香,用料珍贵,就连陛下那里也没有,燕秋却给了王璟书用。 两个小侍心里如明镜一样,王璟书合眸小歇,丝毫不知道燕秋的心意。 王府离皇宫只有三条街,不一会儿便到了。 王璟书下了马车,走进王府,却发现燕秋身边的那两个小侍还跟着他。 他停下来,“我已经到府里了,还跟着我作甚?” “殿下还吩咐,让我二人跟王公子回府,伺候公子。”怀衫开口道。 王璟书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转身进了王府。 怀衫和姜越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王仁盛本来以为王璟书已经得了燕秋的宠爱,只需等上几天入宫为他争取个名分,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燕秋的身边。 没想到第二天这个儿子就被送回来了。 王仁盛顿时觉得有些恼火,觉得肯定是王璟书伺候不好燕秋,没有讨得她的欢心,这才被送了回来。 所以他在院子里见到归来的王璟书,下意识就想狠狠训斥一番,没想到手下刚想动手,就被王璟书身后跳出来的一个小侍打扮的人抓住了手。 姜越在皇城护卫军受过训练,对付一个手气缚鸡之力的文人自然是绰绰有余,王仁盛当下便疼的嗷嗷直叫。 “大胆!一个侍儿居然也敢动本相,快给本相松手!”王仁盛养尊处优多年,粗着嗓子嚎叫道。 怀衫此时慢步上前,“我二人是长公主身边的近侍,奉长公主之命侍候王七公子,自然是要保护公子周全,不能让他有半分损伤,丞相若是觉得有冤屈,不如入宫寻长公主讨个公道。” 王仁盛面上浮现错愕之色,似乎没想到这二人有如此来历,“这......” 怀衫见王仁盛有些犹豫,就给姜越使了个眼色,姜越这才放开王仁盛,站到王璟书身后。 王仁盛的手腕酸痛不止,心里惊叹没想到长公主身边的小侍生的清秀柔弱,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弱于习武之人。 王仁盛细细思量这件事,他这时才注意到王璟书的衣衫皱皱的,腰带上似乎还缺了一角,王璟书面容沉静,怀里抱着衣服,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就连刚才他做出要打王璟书的姿态,这个儿子也一直是不瘟不火的态度,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再观这两个小侍,看着王璟书的时候倒是一脸恭敬,看向他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尊重的意思,反而有几分倨傲之色。 也是,在长公主手下做事的,自然有倨傲的资本,但是王仁盛却莫名觉得这两个小侍是故意做出这种姿态对待他的。 “老夫只是见小儿一夜未归,有些着急罢了。”王仁盛满脸笑容,“不知长公主可有什么旨意......” 燕秋都把身边的近侍派来伺候王璟书了,可见对他十分喜爱,也是有几分珍视的,就是不知为何没有将人留在身边,反而送了回来。 “长公主只吩咐我二人侍候公子,并没有其他的旨意。” 王仁盛有些失落,迫切想追问王璟书昨晚发生了什么,可是有这两个近侍看着,那模样好像他要把王璟书怎么样一样,只要稍微接近一下就立马挡在王璟书身前。 王仁盛只能打消了问王璟书的念头,不过他确信,燕秋对王璟书肯定有几分兴趣,这就够了。 宫里那位裴侍君再千娇百媚,日子久了,长公主也会倦怠的。 燕秋派怀衫和姜越二人侍候王璟书不光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监视王府内的一举一动。 -- 第32页 前世王璟书在王府受尽欺辱,如今回去免不了要遭受一番辱骂,有她的近侍在,王家人暂时都不能对王璟书怎么样。 她的身边并不安全,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保护他了。 裴玉卿被安排在燕秋江华殿里的一个还算宽敞的偏殿里,原本燕秋给他拨了不少宫奴和侍卫,但是他之后推脱说自己喜静,不想要那么多人伺候,燕秋也依着他,撤走了大半人。 江华殿里是没有太监的,单纯出于燕秋不喜欢使唤太监。 虽然没有太监,但是殿里却有小侍,也都是清白人家的儿子,经过甄选入宫的。 大部分人一开始是想进宫做杂工的,但是听闻江华殿的长公主位高权重,且又不喜欢用太监,只用小侍,不少人最后都选择入江华殿做小侍。 燕秋就挑了几个刚入宫的小侍给裴玉卿。 江华殿虽然用小侍,但是数量却不多,而她的贴身小侍就只有怀衫和姜越两个。 加上他们两个,诺大的江华殿也就只有十几个小侍。 朝廷上曾有大臣上书说她殿内不用太监却用小侍,有霍乱后宫的嫌弃,燕秋当即让侍卫将那位大臣拖去净身房,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太监。 裴玉卿的院子里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不知是故意这样安排还是真的喜欢安静。 燕秋没有带宫奴,自己一个人进了裴玉卿的房间里。 刚踏进房门,就看见裴玉卿坐在桌子上,穿了一件白色衣袍,双手放在腿上,端坐着在等她。 “殿下。”裴玉卿看见她,立马起身来迎,面上是惊喜的表情。 “殿下终于来陪玉卿了。”裴玉卿挽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桌子上,“殿下昨天晚上都去干什么了,玉卿等了您好久,就连侍卫也不让我去找您。” 燕秋不动声色收回自己的胳膊,推开了他,“昨夜去处理政事了。” 裴玉卿的眼神忽然暗了下来,燕秋扫了一眼一桌子色香味浓的珍馐美味,观察到他手指上的伤痕,夸赞道:“玉卿的手艺看起来不错。” 裴玉卿眼睛亮了起来,递过来一双筷子,邀功道:“殿下尝尝,我做了很久呢。” 燕秋接过筷子,却没有动筷。 “你手受伤了,有没有涂药膏?” “不碍事的,只是被鱼刺扎到了。”裴玉卿下意识将自己的手缩起来,低声道。 但是见燕秋只是看着他,却不动筷,问道:“殿下,这些不合你胃口吗?” 燕秋看着这满桌的鱼,淡淡道:“我不吃鱼。” “是玉卿疏忽了。”裴玉卿语气有些悲伤。 “无碍,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往后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知道。”燕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 裴玉卿满脸娇羞,看向燕秋,眼神里有些期待,“那殿下今晚可以留下来,把玉卿不知道的东西慢慢讲给玉卿听吗?” “好啊。”燕秋看着裴玉卿不安分的手,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小迷糊】 我:清补凉有点男宠 我:难吃(纠正错误) 舍友:学校的不好吃 舍友:打男宠打多了吗 舍友:哈哈哈哈 ☆、侍寝 燕秋先回主殿批阅了一下午奏折,特意先用过了饭,晚上如约歇在了裴玉卿这里。 裴玉卿早早就沐浴更衣好,换了一件白色的睡袍,垂散着的墨发还沾着水,正低头慢慢擦干。 他眼尾上扬,看着坐在床上看书的燕秋。 言语中带了几分娇气,“殿下,玉卿的头发怎么都绞不干。” 燕秋放下书,应声抬头,好像看穿了他的把戏,“要本宫帮你吗?” 裴玉卿娇羞的点点头,将浴巾给了燕秋。 燕秋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帮他一点一点将头发擦干,小脸上满是认真,让裴玉卿忍不住心中一动。 裴玉卿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热气,白皙的皮肤上还有些晶莹剔透的水珠,浴袍的料子也有些透,若隐若现的显现着肌肤。 松松垮垮的浴袍好像他一动就会脱落下来。 燕秋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的反应,在帮他擦头发的时候手指时不时的触碰到他滚烫的身躯。 裴玉卿忍不住握住燕秋的玉手,喉结微动,声音沙哑,“殿下...” “别动,头发还没干,夜里凉,会得风寒的。”燕秋皱了皱眉,打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 裴玉卿嘟起小嘴,心里却跟吃了糖一样甜,殿下是在关心他的身体。 接下来他都很乖,但是那股冰凉的冷意在触碰到他身体时,呼吸都会急促起来,脑袋热热的,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怂恿着他,好像随时都会失去理智,做出一些危险的事情。 幸好燕秋手下动作还算快,他的长发很快就干了。 燕秋拿过一缕他的头发,放在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玉卿的头发还有一股香味。” 她踮起脚尖,摸了摸裴玉卿的头,感叹道:“比一般女子的都要柔顺。” 他娇羞的低下头,手下揪着燕秋的衣袖,摇晃了两下,“殿下惯会取笑玉卿。” 他抬起头,黝黑的眸子亮得惊人,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喷洒到燕秋的面上,语调扬长魅惑,像一只勾人心魄的狐狸,“夜深了,殿下是不是该歇息了。” -- 第33页 燕秋迎上他的眼睛,为他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却说:“夜色是深了,你先睡吧。” “为什么,殿下不是处理完公务了吗?”裴玉卿有些错愕,咬着唇,有些委屈道,“今夜是玉卿侍寝,殿下迟迟没有碰玉卿,难道不喜玉卿吗?” “我当然喜欢玉卿,济州道近日发生水患,我得作批复,乖,先睡好不好。”燕秋耐着性子哄他,语调是平日里不常见的温柔。 裴玉卿欢喜在燕秋口中听到喜欢他的话,可今夜他好不容易能侍寝,照着这样的趋势,他不知何日才能与燕秋有夫妻之实。 没有夫妻之实,他在燕秋身边根本待不长远,若是某日燕秋不喜他了,说不定会把他赶出去。 最重要的是,他想做燕秋第一个男人。 “那...殿下要给我补偿。”裴玉卿俯下身,突然吻向她的唇。 燕秋反应过来,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裴玉卿只吻到她冰冷的指尖。 “玉卿,有些东西,该给你的,我自然会给你的,但是不应该有的,不应该奢想,明白吗?”燕秋忽然冷声道。 裴玉卿眼睛中满是失落的神色,这还是燕秋第一次用这样生冷的语气跟他说话。 裴玉卿忽然觉得,燕秋可能并不是真心喜欢他,之所以留他在身边,或许只是他身上只是有可利用的价值。 牵制他的父亲,还有挡住外面那些谄媚的官员。 但是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能天天见到她,裴玉卿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这也是他当年答应那些人的原因。 “玉卿明白了。” “真乖。”燕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走向了书桌。 他一个人安静的躺在床上,看见燕秋手里拿着毛笔,正聚精会神的写字,脸在烛光下打上了一层黄色的晕染,分外柔和,如他以前见过的那般。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够了。 裴玉卿放下床帘,阻隔了外界的光景,只余下床上的一片漆黑,他抓着被子,慢慢闭上了眼睛,堕入了无边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燕秋忽然停下了笔,熄了蜡烛,走到床边,掀开床帘,黑暗之中看见一张睡颜。 裴玉卿皱着眉头,紧紧抓住被子,好像在做噩梦。 燕秋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心,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在半空中收回了手。 裴玉卿,本宫欠你良多,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好好补偿你。 夜色如寂,只余下一阵长长的叹息。 柳清臣在琼华宴当晚顶撞王丞相的消息早在第二日便传的满朝文武皆知,众说纷纭。 那晚王仁盛是最后出宫的一位官员,官员入宫皆要落轿下马车,若非恩典,不得在宫内使用代步。 而宫门后便是朱雀道。 王仁盛行至朱雀道,却被柳家公子,当今的状元郎柳清臣拦下。 一向温文尔雅的柳清臣居然出言嘲笑王仁盛没有男子气概,一份家业全靠妻子挣得,能走到今天,都是已故王夫人的功劳。 王仁盛的发妻出身崔州崔家,是如今有名的世家大族。 王仁盛年轻时一贫如洗,是崔州的一个穷书生,但是模样生的却是丰神俊朗。 待字闺中的崔家小姐一眼便相中了他,王仁盛入赘崔家,生下来的第一个儿子也跟着崔家姓。 崔家那时只是崔州有些底蕴的小世家,王仁盛高中状元后平步青云,仕途亨通,渐渐便起了还宗之心。 崔家小姐对王仁盛一往情深,居然同意了,只是崔家男丁稀少,崔小姐坚持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跟崔姓,好继承崔家的家业。 王仁盛答应了,但在还宗后纳了不少小妾,生下了不少孩子。 直到生下王璟书后,宫内的崔家嫡女所出之子,也就是先帝,登上了皇位,崔家水涨船高,一时间风光无限。 王仁盛这时候又起了攀附崔家的心,可崔家小姐黯然神伤,早就对他死了心。 直到崔大郎,也就是崔小姐的第一个孩子,高烧不退,王仁盛仍然宿在小妾处,对此不闻不问,崔大郎最后病死在了崔小姐的怀里。 崔小姐没过多久也病逝了。 传闻,王仁盛之所以对崔大郎不上心,是因为这个孩子不随王家的姓。 崔家记着老太后的交代,最后只将崔家小姐和崔大郎的棺材运回了崔州,与王家再无来往。 可外界只知,王丞相的妻子出身崔州崔氏,与先帝都是有着几分亲缘关系。 却不知王仁盛与崔家小姐的真正内情。 柳清臣不光以一介白身顶撞王丞相,甚至还要大打出手,倒是让人忍不住瞠目结舌。 没想到这位状元郎被长公主发配去军营后性子居然也沾染了几分流气。 众人在观望上面对这件事的态度。 按理说柳清臣冒犯丞相,按例当罚。 但是此人却出身柳家,柳尚虽然是一介肱股之臣,在民间名声极好,但是就这一个儿子,难免不会出手保下他。 况且柳清臣还是长公主亲点的状元郎。 虽然不知为何状元郎被发配去了军营,可如今人却回来了。 燕询如今犹如傀儡皇帝,每日只需要在宣和殿打发日子,政事一概不知,也不会有人冒着得罪燕秋的风险去告知他,此事自然是送到了燕秋这里处理。 -- 第34页 燕秋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反而是将柳清臣押入了地牢,与许家人关在一起。 等了几日,燕秋才将人放了出来,并且下了一道旨意,赞扬柳清臣的直言不讳,并且将他调到翰林院担任五品祭酒。 王仁盛知道这件事情后,在家摔碎了好几个杯子,侍候的下人都提心吊胆起来。 长公主此举是在打他的脸,也将他的老底放在了众人面前,他想到了当初那个美丽的女子,都是因为她,他如今才要被众人嘲笑。 不过她已经死了,他曾经最引以为耻的一段时光已经过去了,如今他的儿子都随着王姓,家中的妾室都要依仗他。 他再也不是那个靠女人生活的王仁盛了。 慕娘啊慕娘,我迟早会把你从崔家抢过来,葬在我王家的墓地里。 王璟瑜本想告知父亲妻子怀孕了,可是看见父亲满脸狰狞,瘫坐在太师椅上,他平静的眼神毫无波澜,转头走了出去。 柳清臣出了地牢,又得以加官进爵,燕秋还打算赏赐他一番,毕竟此事他算是彻底得罪了王丞相为首的文官一派,就算他父亲是柳尚,恐怕以后的路也不好走。 可是柳清臣居然什么都不想要,只求她赦免许家一个稚童。 只在地牢待了一晚上,柳清臣居然就跟许家的人熟络了起来,还为许家人求情。 燕秋冷笑。 可下一秒,柳清臣说,许家的那个孩子,有一双与她相似的眼睛。 燕秋沉默了半响,同意了。 她还想问一些关于这个孩子的情况。 可这时伺候裴玉卿的小侍来传话,“不好了!裴侍君中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校外的清补凉,确实好吃!(叉腰) ☆、裴侍君中毒 燕秋听到裴玉卿中毒的消息,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急匆匆赶去了裴玉卿那里,好像顾不得柳清臣刚才说的那个孩子。 柳清臣心中一动,选择跟了过去。 裴玉卿脸色苍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安静得好像睡着了一样,可伺候他的小侍都满脸愁容,战战兢兢的生怕被阴晴不定的长公主责罚。 裴玉卿的帕子上还有刚刚咳出来的黑血,手指尖也泛着黑色。 燕秋当即传唤太医院的老太医为他诊断。 老太医被燕秋身边的侍卫请到了裴玉卿的院子里,怀里抱着药箱,一张老脸上步满了汗珠。 燕秋沉着一张脸,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脸色十分可怕。 “老太医,还请你为裴侍君诊断,到底中的是何毒?”燕秋沉声道。 老太医点点头,走到裴玉卿床边,放下药箱,为他切脉。 因为都是男子,倒没有太多忌讳,老太医直接挽起裴玉卿的袖子,搭上他的脉搏。 那个小侍说,裴玉卿早上用过饭后脸色便一直不太好,午时还吵着头疼,去床上躺了一会儿,却吐了一口血,之后便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到现在。 裴玉卿平日里虽然身子不太好,但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大碍,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而且吐出的血还是黑色的,小侍因此猜测他是中了毒。 他吃过的早饭还有剩下的,裴玉卿的饭量不大,平日里总是能剩下一大堆,甚至他还不喜吃肉,从来不碰荤腥,只吃素菜。 早上用的是一碗青菜粥和一碟生煎包。 老太医为他把完脉,一脸沉重,从药箱里拿出了银针,放进了青菜粥里。 待□□后,银针尖上透着黑色。 这碗粥有毒。 裴玉卿确实是中毒了。 老太医沉吟一会儿,向燕秋禀告:“回殿下,裴侍君的确是中毒了,而且还是不常见的银霜叶,幸亏裴侍君吃的不多,但是他身子本就胎里不足,如今又中了毒,贸然解毒的话怕是有些棘手...” “裴侍君恐怕会撑不住。” “银霜叶只生长在胡族的部落里,看来这些蛮族居然把手伸到我大魏皇宫,我的宫殿里了。”燕秋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意,冷笑道。 她看了一眼裴侍君,平日里少年总爱缠着她,时不时使些小性子,行事娇气。 他如今才十几岁,本该是鲜衣怒马,长街策马的年龄却甘愿困于宫内。 他小心翼翼的的讨好燕秋都看在眼里。 若是没有中毒,如今他怕是正在思量着如何讨她欢心吧。 “老太医,还请您务必要治好裴侍君,需要什么珍惜药材,尽管跟本宫说,只要能让裴侍君醒过来,慢些解毒也无事。另外本宫会彻查此事,给他一个交代。” “遵命。”老太医道,便打算在裴玉卿的院子里长住了。 柳清臣跟在燕秋身后,看到她担心的表情,以及愤怒的表现,突然有些羡慕床上的那个人了。 世人都说长公主宠爱裴侍君,看来所言非虚。 柳清臣仔细打量着裴玉卿,他的年龄好像并不大,但是皮肤白皙,姿色出众,光是睡在哪里就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目光,若是醒着,不知是何等风采。 他想到那晚在燕秋床上看到的那个男人身影。 这个裴侍君虽然躺在床上,但是身量却好似没有那日的男子高大。 也许是他的错觉吧,柳清臣觉得有些好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除了这位裴侍君,如今还有谁能入燕秋的眼呢。 -- 第35页 柳清臣原本以为燕秋要为裴玉卿中毒的事情扰乱了心神,一时半会应该无心处理政事。 可刚从裴玉卿的房间里出来,燕秋便收起了担忧的神色,换上了平日里那种冷冰冰的模样,丝毫没有心慌神乱。 “殿下,您不陪陪裴侍君吗?”柳清臣不禁问道。 燕秋刚才的悲伤与着急不似作假,如今却是换了一副样子,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 “本宫又不是太医,留下来也不能救醒裴侍君,倒不如打起精神,查清楚背后下毒的人是谁。”燕秋的眼角有些微红,好像被勾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柳清臣有些不忍,暗骂自己多嘴。 却听燕秋下一句却是:“带本宫去地牢,见见许家那个孩子吧。” 柳清臣看着燕秋眼中的认真,不似作假,点头称是。 燕秋自从被封为摄政公主,代理朝政后,地牢里便时不时会进去几个。 鸿嘉三年,地牢甚至人满为患,燕秋在那年处理了一批居功自傲,鱼肉百姓的老臣,将他们全家都下了地牢,家财全部充公。 近些年,燕秋的手段渐渐缓和,除非是犯了特别重的罪名,一般不会祸及家人,只问责官员一人。 许家还是这两年来唯一一个全族人都被下了地牢的案子。 不过还是因为许公才犯的罪是谋反罪,其罪当诛,更是长公主亲自带人去抄的家,如今皇宫地牢又都是长公主身边的人管理,许公才的日子可谓是度日如年。 燕秋留他一命,可不是让他在地牢里享福的。 但是她下令,不可对妇孺动手,因此许家的妇人和孩子还是过的比较好的,起码有一张毯子可以保暖。 而许公才,则被单独关在一间充满杂草,老鼠乱窜的牢房里,每日吃着馊饭,都要靠跺脚取暖。 就算如此,除了那日她说出那人的名字,许公才有了特殊的反应之外,之后再也在他嘴里撬不出任何东西。 与她有着一样蓝色眼睛的男童,或许是个突破口。 柳清臣当时被关在许家妇孺隔壁的牢房里,因为燕秋的特别吩咐,所以饭菜充足,牢房里还铺了干草,还算舒服。 虽然燕秋吩咐不得对妇孺动手,但是她们却经常吃不饱肚子,地牢里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一下子突然进来那么多人,东西当然不够吃。 有好几个许家的孩子吃不饱,每天只能躺着,动一下都会喊饿,哭到没有力气,又沉沉睡去,每日循环往复。 柳清臣觉得他们的样子实在是可怜,便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他们。 其中有一个叫佩哥的十岁孩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佩哥从来不喊饿,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抱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周围也没有大人跟他说话,许家的妇人们好像都把他当透明人一样。 柳清臣对他有了几分好奇,尝试跟佩哥搭话,却看到这个孩子有着一双跟燕秋相似的眼睛。 燕秋的凤眼里散着点点的蓝色,泛着冷气,面无表情时让人不寒而栗。 而佩哥的眼睛却充满着清澈,外面浮了一层蓝色,纯真无暇,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十分舒服。 佩哥和燕秋一样是大魏人的长相,丝毫没有楼兰人的特征。 燕秋在见到佩哥的第一眼也被这个孩子的眼睛吸引住了。 佩哥小脸上都是污垢,头发散乱着,甚至还有些毛躁,看样子是许久没有打理,衣服也脏的看不出来样式。 手里拿着薄饼,正坐在地上小口小口啃着,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手里的饼就是他的全世界。 但是柳清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佩哥立马把薄饼塞进袖子里,走到牢房门口,脆生生的喊着:“柳哥哥!你来回来!” 柳清臣在燕秋的默认下让地牢里的狱卒开了牢门,走进佩哥,摸了摸他的头,“我说过,会回来接你的。” 佩哥看向柳清臣身旁衣着华丽的燕秋,似乎被她威严的姿态震慑住了,怯生生的问:“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是谁啊。” 燕秋蹲下身,笑着说:“我是端和长公主,你是叫佩哥对吗?” 佩哥点点头,似乎是想起什么,睁着眼睛看着燕秋,“你就是大哥哥说的,把我们抓进牢房的坏女人吗?” 燕秋也摸了摸他的头,“我是把许家抓进了地牢,但我不是坏女人,你可以叫我姐姐。” “姐姐。”佩哥叫了一声,然后绽开一个微笑,“姐姐是来接我出去的吗,大哥哥说会把我带出去的,这里有老鼠,还没有吃的,我每天都好饿。” “你的母亲是谁?她没有管你吗?”燕秋皱眉道。 佩哥失落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我好像没有母亲。” 燕秋还想问些什么,可牢房不是一个问话的好地方,不宜久留。 她蹲下来,丝毫不在意裙裾被牢房的污垢弄脏,柔声跟佩哥说:“姐姐带你出去,有好吃的,也不会有老鼠,还可以住大房子,好吗?” 佩哥摸摸干瘪的肚子,点点头。 燕秋伸手去牵他的手,佩哥举起小手,袖子里的薄饼却掉了出来。 燕秋这才注意到那张薄饼,不是什么充饥的食物,竟然是一张纸。 柳清臣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温声细语的燕秋。 都说端和长公主虽然杀人如麻,工于心计,但是却对一母同胞的幼弟,也就是当今陛下疼爱有加,却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让如今的燕秋起了要夺胞弟皇位的心。 -- 第36页 但是看燕秋刚才对佩哥的样子,柳清臣由衷的觉得。 她是个好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高中时候,班主任经常跟我们说,“是你们自己要学习,不是别人要你们学。” 现在也是!!是我自己要写!不是别人要我写,所以拖更的千千万理由都被打败了! 明天就生日啦,新的一岁,希望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眼睛 燕秋将佩哥带回了江华殿,命人将离自己寝殿最近的一间房间收拾了出来,似乎是打算将人长久安置在身边。 燕秋的衣裙刚刚被牢房里的污垢弄脏了,染上了一层黑色的泥,她本来没有太过注意。 但佩哥一直盯着她的裙子看,燕秋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的裙子脏了。 佩哥见燕秋一直在看着他,小脸微微红着,扭过了头,指了指燕秋的裙子,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提醒她。 佩哥与燕询的年纪差不多大,但是身量却比燕询瘦小得多,还不到她的肩膀,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仔细一看还有些面黄肌瘦。 丝毫不像燕询从小到大那般养尊处优的白净,柳清臣说,佩哥是许公才在外面生的儿子,生母生下他后便不知所踪。 许公才把他抱回许府,但是传言是他克死了生母,许家的女眷都把他当成扫把星,不愿意抚养他,甚至都不愿跟他说一句话。 佩哥虽然是许家的少爷,但年纪小,又不受宠,人人都能欺负他过的连下人都不如。 他也因此养成了不争不抢的性格,这才让柳清臣注意到了他。 难得佩哥在许家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却还保留了纯真,一双眼睛却没有因为所受的苦难而蒙上雾霾,依旧灵动纯净。 在回去的路上,佩哥的肚子一直在叫,小家伙见燕秋瞧着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伸出小手按着肚子,可还是叫,最后有些愁眉苦脸。 燕秋知道他饿了,回到江华殿后便立即命人传膳,伺候的宫奴动作利索,端上来一盘又一盘精致的膳食,都是燕秋平日里爱吃的。 燕秋去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回来见佩哥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这一桌的美味羞珍,显得有些拘束。 燕秋给佩哥夹了一块八宝鸭,亲自为他布菜。 佩哥吞了吞口水,有些不可思议,“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燕秋点点头,佩哥这才拿起筷子,向燕秋笑道:“谢谢姐姐。” 虽然饥肠辘辘,但是佩哥却没有狼吞虎咽,吃起饭来还是慢条斯理,十分赏心悦目,像是受过训练一样。 柳清臣看着这一幕,走到燕秋身边,拱手低声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燕秋看了一眼正在用饭的佩哥,无声默认,跟柳清臣走到了外面。 二人走到院子里,确定佩哥听不到了,柳清臣才开口:“微臣本来是看这个孩子可怜,本想向殿下求个恩典,没想到殿下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他有那样一双眼睛,也算跟本宫有缘。”燕秋淡淡道。 燕秋会赦免佩哥在他意料之中,但是柳清臣却没想到燕秋对佩哥居然如此特殊,甚至优待,这全是因为那双眼睛吗? 他听说过燕秋眼睛的传言,说她是妖星转世,是异族之裔,但是先帝亲自澄清了谣言,为燕秋和先皇后正名。 况且蓝眼睛是楼兰人的特征,而燕秋和佩哥都生的不像楼兰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二人之间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柳清臣不敢再细想,生怕得出大逆不道的猜想。 他眉心暗暗跳起来,忽而想起了佩哥身后的许家,“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安置佩哥,又处置许家......” “许公才对本宫有不臣之心,其心昭然若揭,本宫肯定不会放过他,至于佩哥。”燕秋对不利于自己的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仿佛生来便是嗜杀的性子,但是谈到佩哥时,她的表情放松了下来,“稚子无辜,本宫可以大发慈悲为许公才留一个后。” “殿下是打算......” “许公才死守着一个秘密,这也是他自认为的保命符,可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知道的这个秘密,他背后那人才彻底放弃了他,想要他死在本宫手里。” 燕秋看向柳清臣,“许家下狱也够久了,是时候该杀鸡儆猴了。” 柳清臣就这样看着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她穿着华丽的宫装,发髻上的流苏微微晃动,让他好像被夺去了魂魄一样,不知身在何处。 半响他都无言,不知道是因为燕秋的话,还是因为她的逼人气势。 “佩哥就暂时留在本宫这里,不过本宫从来不留没用的人。”燕秋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意味深长。 “殿下,陛下来了。”宫奴急匆匆的过来禀报。 外界都传言长公主爱慕权势不肯放手,逼迫幼帝蜷缩在宫内一角苟命。 燕询这些日子倒是有点安静的出奇了,无非明面上暂时不能和她对抗,暗地里的小动作不断,怎么多日都没有这个弟弟的消息,燕秋都快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夺回了皇位,废了这个弟弟了。 如今朝中她表面上一人独大,但是背地里燕询还是占着一部分人的支持的。 没想到他如今却敢主动迈出宣和殿了,难道不怕她就地弑君吗? “陛下来了,我们回去吧。”燕秋跟柳清臣说。 -- 第37页 柳清臣称是,跟上燕秋的脚步。 他如今已经投靠长公主一派,去幼帝面前露脸,也就是宣布柳家站在了长公主这边。 他先前得罪王丞相,再无其他的选择,幼帝也难再起招揽的心思。 燕询听到燕秋去地牢的消息后就十分焦急,生怕燕秋从许公才嘴里套出来什么。 许公才是在他面前说过要清君侧这种话,那人也曾劝他早日将大权收在手里,让长公主早日卸权归于后宫,他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这种话早就听到无数遍,可没想到燕秋却知道了。 但是那人说,等长公主还政,把皇城护卫军交出来之后,她还是皇家尊贵无比的长公主,只要他这个皇帝依旧爱护这个长姐,燕秋与以往没有什么区别。 可没想到燕秋居然先行动手,与以往截然不同,似乎要将他赶下皇位,还要将他身边的人赶尽杀绝。 这段时间,他在宣和殿的暗卫不知死了多少个,也查不出来是谁干的。 所以他才会一时激动跑到了江华殿,他害怕许公才真的吐露了什么,燕秋若是知道他在背地里谋划的那些,恐怕会真的容不下他... 所幸许公才的嘴还算老实,没有被撬开,看燕秋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那一切事情都还有余地。 燕询本想像以前一样跟燕秋撒撒娇,说不定燕秋会像以前一样摸他的头,温声细语的哄着他。 可他在江华殿看到的却是,燕秋眉眼温和的看着另外一个孩子,甚至为他布菜。 “阿姐,这个孩子是谁。”燕询瞪了一眼低头吃饭的佩哥,不满的叫嚣。 “陛下怎么有空来江华殿,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可不像是生病了。”燕秋慢条斯理道,却带着一股威严,让人忍不住背后发凉。 燕询窝在宣和殿不出,为保自己体面,用了生病的借口,还召了几个小太医,装模作样的为他守夜。 “阿姐,我错了,我病一好就忙着来见你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为什么能和你一起用饭。”燕询也算是能屈能伸,立马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弱势的位置。 病重刚愈的弟弟迫不及待的来见姐姐,可姐姐却对他非常冷淡,还对别人家的孩子和颜悦色,疼爱非常。 说起来,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和燕秋用过饭了,而且燕秋从来都没有亲手为他布过菜。 皇家礼仪森严,以往燕秋都是谨遵礼典教诲的。 燕询今天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皇帝的身份,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肤白貌美,比燕询高了一个头。 佩哥却对燕询的身份不为所动,一直在细嚼慢咽的吃着碗里的东西,似乎是饿了许久,怎么吃也吃不饱。 或许是燕询的声音太大了,他才抬起头,迷茫的看着燕秋,“姐姐,这是你的弟弟吗?他也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佩哥清澈的眼睛里有着几丝淡淡的蓝,像沁了碧蓝色的宝石一样,温和到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燕询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孩子与燕秋有着那么相似的一双眼睛。 “你,你到底是谁!” 佩哥垂下眸子,投下一片失落,似乎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声音变得小了一些,“我,我是......” 燕秋握住他的手,替他说了下去,“这是许公才的儿子,稚子无辜,本宫便赦免了他。” “那许家呢?”燕询下意识问。 “原本应该是秋后问斩,但本宫等不及了,半月后就问斩许家。” “阿姐......你真的变了。”燕询瞪着眼睛,喃喃道。 燕秋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陛下,那你呢,你是否把我当成过你的亲姐姐,无论我如何对你掏心掏肺,可你真的把我当成亲人了吗?” 燕询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燕询,我曾经把你当成亲生弟弟的。” “可以往我重用李道深,他在赴任途中被截杀,身怀六甲的妻子被活生生剖腹,现在我宠爱裴玉卿,他就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前世我宠信的侍卫和宫奴在我面前被活生生砍死,我嫁给王璟书,而他却在战场上被一箭穿心。 燕秋在心里默默补着这几句。 “阿姐,如果我现在......”燕询急忙道。 “来人,送陛下回宫。”燕秋冷声打断,不想再听他多说一句。 她看了一眼燕询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太监,声音里是掩不住的讥讽,“封小侯爷,玩够了吗?” ☆、表弟 燕秋的声音犹如冬日里凌冽的风,落在地上,冷到刺骨,她的目光带着随意的笑,笑不达眼底,落到小太监的身上。 若是普通的小太监,早就吓到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可燕询身后的小太监却一副稳如泰山,云淡风轻的样子。 燕询下意识抬起手想护住身后的人,可小太监却拦下他的手,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走上前,对上燕秋的目光。 他抬起头,挺直了身子,露出他俊美的面容,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若是细看,可以发现与燕秋有几分相似。 封舟的狐狸眼上扬,丝毫不惧怕燕秋,太监服也掩不住他通身华贵的气质,用散漫的调笑道:“几年不见,殿下真是越来越凶了,怕是以后都没有人要了。” -- 第38页 柳清臣倒吸一口气,不知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长公主说话,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佩哥也停下了筷子,有些好奇的抬头看着这个穿着太监服,生的白净俊秀的大哥哥。 燕秋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不正经的话,便收回了凤眼里的凌冽。 “封小侯爷从北地立功回来,没有第一时间向本宫请赏,居然甘愿在宣和殿做个小太监,还真是有出息。”燕秋语调凉凉。 “哪能啊,表姐,父亲知道陛下中毒后便让我快马加鞭回来保护陛下,我在北地那么辛苦,赏赐是一定得要的。”封舟笑嘻嘻的打着哈哈,面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未脱。 明明只比燕询大上几岁,却已经将北地的政务处理的干净利索,在年轻一代的世家子弟中颇有名望。 燕秋看着自己的这个表弟,知道他表面一向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此刻正扬眉冲她笑着,原本心里那些想责骂的话也吐不出来了。 封舟十分了解燕秋,见她接下来没想到再说出冷言冷语,便是不会再追究了。 按照例律,外派的官员在外完成公务后要第一时间回来述职,并且要写折子亲自上奏。 他秘密回洛阳,一是为了保护燕询的安全,二来便是查到洛阳城中近来有一些可疑的事情发生,只能暗中追查,不能打草惊蛇。 燕询本来绷紧了身子,但是看到燕秋似乎并没有责罚的意思,才放下心来。 他将利弊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鼓起勇气为封舟说了话。 “是啊,阿姐,舟表弟只是看我一个人孤单,所以才进宫陪我,你能不能别罚他。” 他这一番话好像刚才与燕秋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二人依旧是关系亲密的姐弟。 燕秋不得不为自己这个弟弟的能屈能伸所折服 封舟哎了一声,“陛下,别把表姐想的那么凶,表姐不会罚我的。” 燕秋暗自握了握拳,侧眸看着封舟,“回你的封府,陛下还是继续待在宣和殿吧,多招一些暗卫,小心别被暗杀。”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对燕询说的,可却没正眼瞧他。 封舟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一幕,接下来却好像看不见二人的剑拔弩张一样,向燕秋连连称是,拉着燕询离开了江华殿。 二人走到殿外,封舟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随意的问了燕询一句,“殿下如今为何对你态度突然转变?你二人可是发生了什么?”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宣和殿陪着燕询,明显的感觉到燕秋似乎对燕询多了一些憎恶,并且还开始苛待他,晚上只准用薄被,就连他都有些受不住,何况是这个锦衣玉食的表弟。 原本以为是姐弟之间闹了些小矛盾,但是今日看来,好像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燕询语气有些委屈,眼眶微红开始恶人先告状,“表哥,阿姐她突然就这样了,她觉得是我下毒害了她的侍君,就因为一个男人,她就不相信我了。” 封舟收起了脸上惯有的笑意,神情严肃,“表姐身边新纳的那个侍君?” 燕询点点头,“阿姐很宠爱他。” 封舟薄唇间溢出一声冷呵,“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难不成表姐动了真心?” 封舟摩挲起修长的指节,突然对这个侍君起了几分好奇心。 他安慰燕询,“若表姐只是被那个侍君迷惑了,我会想办法的,陛下不要太担心,封家会一直支持陛下的。” 封舟原本随其父封言前往北地代君监察,揪出来好几个贪墨的官员,立了不小的功,但是在听到幼帝中毒性命垂危的消息后,封言便留在北地处理收尾的事情,让封舟快马加鞭回了洛阳。 封舟隐藏了行踪,入宫扮做小太监贴身保护燕询。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燕询身边的暗卫不断被人暗算,折损了不少人,无论他如何追查也找不到背后下手的人。 他从小和燕秋燕询一起长大,与二人均有不浅的情谊,也知道燕秋这些年来摄政的辛苦。 还记得那年燕秋刚刚摄政,被嚣张跋扈的老臣气到偷偷躲在后花园里哭,他挑灯去寻,却见到她眼角通红的睡在假山旁。 那时候他就想,终有一天,封家会成为坚定不移的保皇派。 只要他在一天,燕询的皇位就会一直在,大魏江山,永远只能在燕家人手里。 佩哥吃饱了,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刚才的风波好像一点都没影响到他,眼角带了些困意,燕秋让宫奴把他带下去到房间里休息。 柳清臣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燕秋身旁,好像对刚才小太监的身份丝毫不好奇。 看着他那张故作呆板的脸,燕秋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柳爱卿是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看来是不知道封家和皇室的关系。” 柳清臣凝着眸子看她,垂首听着她接下来话。 “本宫的母亲出身洛阳宋家,自前朝起便是赫赫有名的后族,封侯爷的妻子是本宫母亲的亲妹妹,封舟是本宫的表弟,从小与本宫一起长大,不过封家一直都是燕询那边的人。” 封舟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表弟,二人虽然差了好几岁,但是情谊非浅。 若真到了那一天,封舟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燕询,那她恐怕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 第39页 母后病逝,父皇驾崩,姨母也常年卧病在床,燕秋身边唯一能见到的亲人也只有封舟一人了。 “真到了那一天,本宫也会保下封家的。”燕秋暗暗的想,却不自觉将话说了出来。 江华殿里的一个偏殿院子里,老太医的眉毛紧皱,时不时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悠悠转醒,缓缓睁开一双清亮的眸子。 裴玉卿觉得自己喉咙发干,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了去。 他强撑着要起身,双脚还被落到地上便软了下去,整个人跌到地上,弄出不小的动静。 值守的老太医听到动静,连忙过来把他扶到床上休息。 “裴侍君,您终于醒了。”老太医有些惊喜,但在查探了他的情况下又忍不住担忧。 余毒未清,如今醒来已经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奇迹了,而且这位的身子原本就十分虚弱,银霜叶又产自胡族,毒性猛烈,幸亏少用了一些,要不然恐怕会当场一命呜呼。 似乎是感觉到老太医同情的目光,裴玉卿从心底里有些讨厌,他从来都不需要同情。 “老太医,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我想再睡会儿。” 裴玉卿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火烧一样,声音也不似以前清亮好听。 老太医看着这憔悴的人,拿着药箱默默退了下去,打算去和长公主严明裴玉卿现在的情况。 太阳早已经下山,夜风微凉,星月点缀在黑幕之中,裴玉卿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但是浑身的酸痛提醒着他,他在床上躺着的时间绝对不短。 等到老太医走后,裴玉卿喘着气,在自己的枕头下摸出来一个小药瓶,打开倒出两颗黑色的药丸,没有用水,直接吞了下去。 他忍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又沉沉睡了过去。 老太医去了主殿,侍候的贴身宫奴将他拦了下来,说长公主休息,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老太医估算着裴玉卿还能撑个几日,便拿着药箱又回去了。 虽然是长公主最宠爱的侍君,但是长公主却在他昏迷的时间里从来没来看过一眼,可见也是不太放在心上的。 位高权重如长公主,想要什么绝色的美人不行?恐怕很快就会将这位抛在脑后了。 老太医摸着发白的胡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看穿了这宫里的人情冷暖。 老太医回去后发现裴玉卿已经睡着了,轻轻发出平稳的呼吸声,脸色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苍白。 老太医又为他把了一次脉,紧缩的眉毛却慢慢松开,最后充满了惊讶,不可思议的看着裴玉卿安稳的睡颜。 封舟被燕秋看穿了身份,便不能在燕询身边待下去了,况且他还有另外的公务在身,但是他在燕询身边安排了一些封家的暗卫,来保护他的安全,便出了宫。 背后对燕询下手的人还是要早日查出,还有躲在洛阳城暗处的那些可疑的人,也要查清楚。 他不能容忍有人动摇大魏江山,这是燕秋耗费了十年心血保下的天下。 燕询有些不舍封舟离开,王家是出了名的墙头草,燕询心底里还是对王仁盛有些不信任的,封家现在算是他如今唯一稳握在手里的底牌了。 燕询这几日总是胡思乱想,在寝殿里待烦了,就萌生了去书房的想法。 可刚踏进书房,就发现那人坐在梨花木凳上,一双凌厉的鹰眼朝他投来。 他忍不出浑身哆嗦,“先生,您怎么来了。” ☆、好久没见驸马了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玄衣,将半张脸隐藏在金色面具之下,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只露出一双眼睛。 手指上有厚厚的一层茧,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露在外面的下巴,鹰眼里泛出精光,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好似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也不予回答他的问题。 燕询见没有回应,愣了一会儿后便惶恐的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向眼前的人行了礼,态度十分诚恳。 “拜见先生。” 能让一国之君如此,大魏朝中除了长公主燕秋,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陛下的先生了。 不知先生是何身份,行迹神出鬼没,且每次出入宣和殿总是戴着面具,似有意遮掩自己的身份,只能根据身形和外表,推测是习武之人。 被称作先生的人抬起眸子,动了动,坐起了身,仿佛才看见燕询一样,直入主题,“听闻陛下前几日去了江华殿见长公主?” 提到燕秋,燕询想起那日在江华殿,燕秋贴着耳朵对他说的话,垂下眼眸,带着几分不安小声道:“在李道深和裴玉卿身上做的手脚,阿姐都知道了。” 截杀李道深,毒杀裴玉卿,燕秋既然能知晓这两件,那他以往对她手下的人背地里做的事情肯定全部都暴露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燕询的脸色有些惨白,早在几年前,得了先生的教导后他就开始偷偷铲除燕秋手下的能臣 。 可她身边得力的侍卫都武功高强,恐怕难以得手,他只能寻些依附于燕秋而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下手,慢慢折断燕秋的羽翼。 以往他都做的天衣无缝,在先生的帮助下,既暗暗铲除了忠心燕秋的官员,又没有留下丝毫把柄,为此他还洋洋得意过。 可偏偏两年前,他决定对燕秋宠信的大理寺少卿李道深下手,却出了不小的纰漏。 -- 第40页 李道深在回洛阳的路上被他派去的人截杀,可偏偏他却有几下身手,双方僵持了很久,最后李道深身中数刀,跌落悬崖,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秉着斩草除根,李道深随行的妻子也被活生生剖腹取子。 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偏偏燕秋的手下当时经过,顺着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险些让他暴露。 事后他急急告诉了先生,先生立即派人帮他善了后,让燕秋的人仅仅是查到李道深是被朝中的仇家所劫。 按理说也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虽然李道深事后下落不明,但是身中十几刀,又滚下山崖,岂能有生还的机会。 可现在,燕秋居然知道李道深的事情是他策划的,也就代表,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被知晓的一干二净。 “成大事者,必须有一颗狠心,长公主如今知道了你对她身边的人下手,就算之前没有异心,现在也难保会生出不臣之心。”先生从袖中缓缓拿出一包药/粉,递给燕询,“这里有一包药,拿去下在长公主的茶水里,她之后都翻不出什么花样,陛下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先前先生给他的药还没有弄清楚是什么,虽然让那个裴侍君卧病在床了几日,但是听闻他已经醒过来了,甚至还能下床走路了。 先生曾说这药可以让人即刻毙命的,而且裴玉卿还是个病秧子,按理说怎么样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最重要的是,给裴玉卿下毒的目的分散乱燕秋的注意力,从他设计让自己中毒开始,便开始偷偷在洛阳城里圈养死兵,可没想到燕秋居然没有为他试药,反而将他软禁了起来,导致接下来的计划没有办法实施。 先生说,他才是大魏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长公主虽然是他的姐姐,姐弟情深,但是女子摄政终归不妥,还会给燕秋引来许多非议。 燕秋曾经说,若是他想亲政,随时都可以,可是先生说,这只是阿姐在试探他,自古以来,一旦沾染了权力和欲望,都没有人会轻易放手。 “先生,这药可对阿姐有什么伤害?”燕询手里捏着药/粉,心里却有些打鼓。 说实话他并不是真的想伤害燕秋,毕竟长姐如母,这些年都是燕秋在照顾他,他也分的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只是会让人觉得虚弱罢了,长公主没有精力管理政事,自然会交出摄政之权,到时候陛下也能名正言顺的亲政。” “陛下,长公主这几日的动作你也看到了,自古女子便不可信,那些亡国之君皆是听信女子的谎言才丢了江山,糟天下人唾弃。长公主虽然说会还政于你,但是天下人哪里有不贪恋权势的,只有陛下将权势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方为稳妥之计。” “等我亲政了,一定会让阿姐跟以前一样风光,我会保护她,不会再让她挡在我面前的。”燕询似乎是在说服自己,牢牢将黑衣人手中的药攥进了手里。 “我会找机会让阿姐喝下去的。” “长公主如今是司马昭之心,陛下要尽早让长公主悬崖勒马,救她一命啊。”先生语重心长道,表面上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实则在背地里嘲讽燕询的愚蠢。 裴玉卿醒来后便一直坐在床上,眼睛空洞洞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坐便是一天,好像被摄去了三魂六魄。 老太医为他把过脉,却是无大碍了,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裴玉卿的身体底子不好,但是服用银霜叶之后却能那么快的恢复,不得不说是出乎意料,不过裴玉卿能醒过来,眼下也没有不好,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可以收拾东西回太医院了。 “老太医,殿下在我昏迷的这几日过来了吗?”裴玉卿抓着手下的被子,往上盖了盖,嗓音沙哑的问道。 老太医一愣,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谢谢。”似乎是早知道答案,裴玉卿还是轻轻的道了声谢。 他一直以为燕秋心里起码是有自己的,明知粥里有毒,他还是喝了下去,为的就是试探自己在燕秋心中的分量。 他在奢想,燕秋会不会因为他中毒了就守在他身边照看他,亦或者因为他的事情而困扰,心神不宁呢。 眼下的一切,真实发生的一切却证明。 他,虽然得了个侍君的名头,却在燕秋的心里没有半点地位。 尊贵如端和长公主,最宠爱的侍君中毒昏迷,却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照常处理政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老太医收拾东西离开,去向长公主复命去了,除却大门口守着的两个小侍,他这院子算得上萧条冷清,被外人见到,怕是觉得他失宠了。 可他从来都没有得过燕秋真正的宠爱,哪怕半分。 槲栎回到江华殿后,才知道裴玉卿中毒的消息,急匆匆翻了窗户过来看他。 见裴玉卿气色不算太差,也就放了心,“我这几日出任务,不在江华殿,听说你中毒了?” 裴玉卿侧头看了槲栎一眼,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自己上次看到的场景,对着他也没有好语气,“死不了。” “你的身子不好,应该去姑姑那里调养一阵子,殿下身边凶险,你也知道殿下心里没有你,何不早日作打算?”槲栎没有理会裴玉卿言语中的刺,反而诚心劝他。 可裴玉卿什么也听不进去。 -- 第41页 “要是我离开殿下,殿下身边就只有你了,我才不,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裴玉卿怒气冲冲道,但是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说出来的话反而软软的,脸上因为着急也多了几抹红。 槲栎突然觉得他这幅样子有些好笑,不知道为何生了那么大的气,却是把自己也迁怒了进去。 他不知道裴玉卿为何倾心长公主,但是却知道长公主的心里是没有裴玉卿的,见劝不动,再说下去恐怕会引火烧身,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还要回去向燕秋复命。 老太医这次来寻长公主,宫奴很快就把他带了进去,燕秋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一身青衣的柳清臣也在案前整理文书,侧脸充满了温和的气质。 老太医偷瞄了这位新科状元郎,神思逐渐飘远,听闻此人蟾宫折桂后便去了军营历练,回来后却得罪了王丞相,可长公主却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封他做了翰林院五品祭酒。 这位柳大人生的也是眉清目秀,虽然没有那位裴侍君颜色出众,但也是一顶一的好相貌,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怪不得长公主如此偏爱,甚至允许他入书房陪侍。 “裴侍君的身子怎么样了?毒可清了?”燕秋开口问道,将神游在外的老太医拉了回来。 “回殿下,裴侍君身上的毒已经清完,再养个几日身子就可康复。” 他没有说出为何中了猛烈如银霜叶的毒,裴玉卿也能突然之间好转,自然而然的归结于自己精湛的医术,猜想是因为自己误打误撞用对了药,这才解了裴玉卿身上的毒。 燕秋眼前好像浮起了裴玉卿的一颦一笑,放下朱笔,下了决定,“本宫去看看他。” 她捏了捏疲惫的眉心,迟疑了片刻,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本宫身上还有政务要忙,你回太医院叫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守在裴侍君身边吧,药材都要用最好的,务必要调养好裴侍君的身子。” 老太医领命,心道原来长公主还是在意裴侍君的,立马回太医院准备起来。 柳清臣一直在低头整理文书,听到燕秋长长的叹息声,停下手中动作,以为她是在担心裴玉卿,非常贴心的说:“殿下是在担心裴侍君吗?折子也可以明日再批阅的。” “不是。”燕秋抬头看他,“只是愧疚罢了。” 她留裴玉卿在身边,无非是为了争取裴家的支持,还有引一些居心叵测的人露出马脚。 裴玉卿中毒,除了愧疚,她也不敢再去看一眼,就怕看到少年那充满幽怨的眼神。 若是裴玉卿愿意,她可以放他自由之身,许以金银财宝,加官进爵。 只要他开口要,什么补偿她都可以给。 但是燕秋却清楚的知道,裴玉卿想要的不是这些,可偏偏他最想要的,是她最不能给的。 柳清臣不明燕秋的意思,不解她为何会愧疚,一双眼睛里清楚的写着疑惑两个字。 燕秋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也懒得解释。 槲栎回来复命,等到燕秋批阅完折子,圆月已经爬上了月梢,才得以进见到她 夜深了,柳清臣身为外男不能在宫里留宿,赶在宫禁前出宫了。 其实只要燕秋一句话,他就可以宿在宫内,可他突然想到,自己却没有什么理由留宿宫里。 燕秋这几日让他入书房,也只是需要一个人打下手而已。 他想起那位裴侍君,虽然长公主在他中毒后没有去照看他,但是却还是挺关心他的,琼华宴那晚他还撞见裴玉卿睡在燕秋的床上,清冷如长公主,足以可见,长公主的心里还有一处柔软的地方吧。 槲栎向燕秋禀告了宣和殿最近的动向,燕秋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玉手的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等听到槲栎说今天有可疑人出没宣和殿时,蓦然睁开凤眼。 “燕询唤那人先生。”燕秋哼笑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嘲讽,“不过是跟先帝称兄道弟了几年,还真以为自己能骑到皇室的头上了。” 槲栎不知道燕秋已经知道那位先生的身份,他这段时间来探听宣和殿的消息,今日这位在宣和殿的先生武功不在他之下,所以他不敢靠近,只依稀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他的任务就是完成长公主交代的一切事情,如今任务完成,宣和殿也折损了不少暗卫,足以让燕询安静一阵子了。 槲栎等着燕秋接下来的吩咐。 燕秋早就知道了在背后操控挑唆燕询的人是谁了,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敢那么大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入宫与燕询密谋。 不过他们能走到这一步,也就代表她把燕询逼得急了。 她表面上宠爱裴玉卿,在琼华宴上做出那副样子,让他成为众矢之的,那些人就以为她动了真心,自认为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真是可笑。 说起软肋,燕秋看着窗外的月华如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多没有见到王璟书了。 自从那日她放出话说不想在宫里面见到他,根据怀衫姜越传回来的消息,他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王府里,连大门都没有迈出一步,看起来消沉得很。 “槲栎,你现在的轻功怎么样?”燕秋突然起了心思。 “带殿下出宫,应该没问题。”槲栎轻车熟路的回答,在这方面与她有特殊的默契。 摄政长公主在年少的时候,也是个喜欢翻墙出宫玩的小姑娘,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沉淀,小姑娘的脸上的笑容渐渐被冷面与肃杀所替代。 -- 第42页 大魏朝掌握生杀夺予大权的上位者,不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所以燕秋只能收起自己的天性,压抑骨子里爱玩的习性。 燕秋换下了厚重华丽的宫装,换上了轻盈的便装,重新绑了头发,系了腰带,显得利落十足。 “走吧,带我去王家。” ☆、喜欢 夜色无量,槲栎凭借着这几年越发精进的轻功,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燕秋带去了王家。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燕秋会突然起了去王家的心思,但是作为待在燕秋身边多年的贴身侍卫,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燕秋是为了那王家七郎。 虽然表面上对这位王家七郎没有过多的关注,但是却把怀衫和姜越派到了王七郎的身边,让二人一直在偷偷向她传递王七郎的消息。 每日江华殿的暗卫都会送来一封来自王家的密信,放在燕秋案头的最上面。 那日琼华宴上的官员各个心怀鬼胎,燕秋早就把他们的心思提前摸透的一干二净,也知道王仁盛的打算。 王仁盛曾经靠着崔家的助力扶摇直上,却在功成名就后极力想抹除靠女人的经历,最后让崔家小姐郁郁而终,生下来的孩子也惨死。 可如今王仁盛却让他的儿子重走他当年不屑的老路,王家的儿郎各个文武双全,才华出众,王仁盛在这方面却眼界狭窄,他出众的儿子们却都沦为王仁盛手中联姻的棋子。 前世的王璟书也是这样的一枚棋子,所以当棋子没了利用的价值,便会被家族抛弃。 王仁盛自从琼华宴之后,除了上朝便一直待在家中,柳清臣的冲撞让人们想起了这位一品丞相当年的故事。 王仁盛也沦为了一些读书人口中的笑柄,只不过是因为碍于他丞相的权势,所以不敢放到台面上大肆宣扬。 但他当年入赘崔家,发达后便还宗的事情却迅速为众人所知。 但是王仁盛却不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他惯会用权益之策,当年入赘崔家也是,事实证明,他选对了人,穷困时依附崔家的势力。 后来崔家的一位嫡小姐一跃成为太后,崔家也水涨船高,众人只知他夫人出身高贵,也配得上他的身份。 他如今只后悔崔大郎早夭,若是这个儿子还活着,对于他的价值比其他孩子都要大,毕竟他从小便与崔家亲近,不像二儿子一样,连自己的外祖家都没有去过,崔家甚至不认这个外孙。 王璟书身边有怀衫和姜越两个小侍伺候,虽然二人的主要目的是暗地里监视王家内部的一举一动,但是对于王璟书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有燕秋的积威,王仁盛也不会轻易逼王璟书做什么,而且两个小侍身上也有武功,也能防止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接近王璟书。 燕秋对王璟书表现出疏离和不喜,甚至还让他不要入宫,实际上却是不想让他卷入这朝堂风云之中。 她虽然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但对方背后的真实实力却还没有查清楚,王仁盛偏向于支持燕询,他的姻亲宁朔郡公手上还有一只所向披靡的军队。 她虽然武有皇城护卫军,武将世家后代江原,文有裴家和柳清臣,以及一直追随她的老臣和先帝留给她的一些人,但是她向来喜欢做最坏的打算。 何况她迟早要收拾王家,大魏朝也不需要一个墙头草,投机耍滑玩弄权术的丞相。 王璟书的院子里在王家算比较偏僻的,燕秋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王璟书坐在窗边,点着一盏小灯,穿着单衣在看书,发梢还有一些湿意,似乎是刚刚沐浴完。 燕秋让槲栎守在门口,怀衫和姜越也很自觉的退到了远处。 燕秋踱步在院子里,王璟书的背影在她眼里逐渐清晰,月华如水泄到他精致的面庞上,衬出他认真的眉眼。 她放缓了脚步,陡然发现王璟书的院子里静悄悄的,静到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这个院子里平常除了他自己,几乎都没有其他人再踏足。 就算有,也是一些别有居心之人。 一阵清香钻进燕秋的鼻尖,她认出这是槐花香,侧头才发觉院子里还有一棵高大的槐花树,初见觉得枝繁叶茂,乍一看才知那娇嫩花骨朵也缓缓绽开,含苞待放。 前世被囚禁在殿里,没有人同她说话,她便喜欢看着院子里的老槐喃喃自语。 她对着老槐说,她有一个俊俏的驸马,虽然面上有一道疤痕,但是也掩不住他乌黑的深眸里的点点星光。 一开始看见那个少年跪在她的面前,口口声声说要求娶端和长公主,愿意入赘皇家,当时她只散漫的坐在高位上,先是冷笑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少年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脸。 不像其他人那样子会嫌弃他脸上的疤痕,燕秋忽略了所有,却被他脸上带着的那份孤傲所吸引。 二十有几身边也未有一个侍候的人,燕秋原本以为自己肯定要孤独一世了,晚年收养一个宗室的孩子也算留下了一个血脉。 但是只是那一眼,她便想到了许多种可能。 后来她便以千金之身嫁给了王家毁了容的七公子,王璟书。 可是她这位驸马却是一直不太爱搭理她,也许是那日她说的话伤到了他,王璟书婚后对她一直是冷淡的样子,就连成婚那晚的洞房,也活像一块被强迫的木头。 -- 第43页 但是燕秋决定慢慢融化他这颗冰冷的木头。 她喜欢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喜欢朝着他的下巴吹气,逗弄得他脸红,然后磕磕绊绊的说,不要这样子,甚至喜欢吻他面上那道疤痕,轻声说他好看。 她的驸马,她是最喜欢的。 曾经她觉得过去便过去了,只有自己现在能掌握在手中的才值得关注。 但是她如今却喜欢回忆过往了,特别是和驸马的一点一滴。 燕秋苦笑着摇摇头,今晚来王家也是一时兴起,过后冷静下来,的确是她过于草率了。 眼下她应该待在江华殿里,看折子才对。 她抬起脚,准备让槲栎带她回皇宫,却不小心踩到了槐花树落下的一截木枝,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坐在窗边的人听到声响,探出身子,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正欲离开。 “殿下......是你吗?” 燕秋心道糟糕,但是腿却像千斤坠一样,怎么样也迈不出下一步了。 她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的承认,“是我。” “殿下,你等等我。”王璟书坐起身,神色有些慌张,似乎生怕她走掉。 “夜里风凉,你别出来,还是我进去吧。”燕秋道。 燕秋也不知道如今该如何面对王璟书。 先前叫他不要出现在宫里,现在她自己又半夜跑来王家,出现在他的院子里,无论有什么借口,好像都不太合理,他也不会相信。 但燕秋还是说到做到,走进了王璟书的房间里。 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热气,看见她,眼睛中明显闪过一丝喜色。 但是没问她为何会深夜造访。 “本宫只是来看看我的两个小侍,许久没见他们了,有些想念。”燕秋先一步虚心道,眼神也不敢落到他的身上,凝向虚无。 正被燕秋打发在远处,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怀衫姜越二人:?被莫名想念了 王璟书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意,贴心的笑笑,“怀衫和姜越跟在殿下身边多年了,殿下想念也是正常。” “只是这次来是想带走他二人吗?”王璟书又补了一句,“殿下一人来的?” 燕秋转过头看他,语气里带了几分反问,“这洛阳城还有本宫去不了的地方吗?自然是有侍卫护送本宫来的。” “只要殿下想去,自然是哪里都能去。”王璟书低头轻轻说,目光温柔,好像她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王璟书抬起下颚,露出白净的脖子,唇角微微勾起,就这样静静立着,俨然一副温顺可人的模样。 燕秋有些不习惯他这个样子,说实话,她印象中的王璟书一直是清冷矜贵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现在的性格会大变。 一言一行都有些像某个人。 燕秋沉默了。 “听闻裴侍君中毒了,殿下没有待在他身边,裴侍君醒了怕是会念着殿下的。” 燕秋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语气和模样,与王璟书此时有七八分像。 “裴侍君已经无碍了,只是你......”燕秋欲言又止。 “怎么了?裴侍君不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吗?难道臣子说错了吗?”王璟书反问道,言语中带了几分恼怒,燕秋从中嗅出了一些酸味。 燕秋越来越觉得王璟书在学裴玉卿了。 裴玉卿惯会说些酸话,耍性子,清冷如王璟书,惜字如金,连眼神都不会轻易给一个人。 裴玉卿也喜欢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惯会泪光盈盈,可傲骨如王璟书,就算被家族抛弃,少年郎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可王璟书现在眼角却有了些湿意,带着苦涩轻笑了一声,“殿下想要我怎么样,你不是喜欢像裴侍君那样子的男人吗?对他温声细语,关怀备至,将他留在身边,甚至还不允许我进宫。” 王璟书按住她的肩膀,低头看她,带着几分祈求,“殿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燕秋没有想到转眼间她就被王璟书居高临下的看着,整个人都被他圈了起来。 刚刚还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现下红着眼睛,像一只充满危险气息的野兽。 “王璟书,你冷静一点,唔...” 一个带有暖意的唇迅速的落在她的唇瓣上,带着几分霸道和侵略。 王璟书搂紧了她的腰,两个人贴合的更紧了一些,燕秋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的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燕秋被吻的七荤八素,感觉完全失去了力气,彻底软在他的怀里。 头顶上传来一个微哑的声音。 “臣子以下犯上,愿受殿下责罚。” ☆、她的东西 王璟书俯身抵着她的额头,燕秋的凤眼里映出他俊秀的面庞,高挺的鼻梁对着燕秋的鼻尖,如同珍宝般捧着她的脸。 两个人四目双对,他轻轻唤了一声,仿佛要将这两个字缠绵在舌尖,无限回味,“秋秋。” 燕秋浑身一怔,下意识睁大了一双美目,一段被遗忘很久的记忆忽然涌入她的脑海里。 前世王璟书出征前,也是唤她秋秋。 琼华宴那晚他唤自己秋秋,带着几分随意和不经意,燕秋以为只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但是今晚,他的眼睛一如前世那般充满她喜欢的星光,浸满了风华,还是如此温柔。 -- 第44页 王璟书是认真的。 她的驸马,是认真的,在唤她。 夜里的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院子里的老槐树被吹的沙沙作响,每一下声响都在静谧的房间里清晰可闻,气氛也越来越暧昧。 眼前的男子只着单衣,长发散落在身后,唇角带着温柔的笑,却与她记忆中那穿着银装盔甲的飒爽男子慢慢重合。 前世她手下的能臣谋士不断被暗杀或死于意外,她却一直都没有觉察到是燕询动的手,到最后发现已无人可用,可一切都迟了。 胡族入侵大魏疆土,边境百姓流离失所,胡族所到之处,皆屠杀无辜百姓,生灵涂炭,动乱不堪。 她无奈之下只好任命王璟书为北征将军。 王璟书奉命出征,临走前坐在红棕汗血宝马上,一向清冷而狭长的眸子炯炯有神。 她作为摄政长公主亲自来送行,王璟书看见她,便调头骑马走到她身边。 边境百姓苦受胡族侵扰,燕秋也没有心情盛装打扮,只是上了一个简单的妆容,让面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再戴了零稀的几件首饰,寒冬腊月里,穿了一件红色的斗篷。 “殿下,臣定能驱逐胡族,还我大魏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王璟书的声音在雪地里响彻云霄,上空中盘旋着几只鹰,长啸着似乎是在回应他。 他凝着她耳处的金珠碧陶耳环,用清越的嗓音轻轻说:“殿下,若我得以凯旋,就送你一件礼物。” 燕秋满腹心思,正想跟男子多交代几句,此去北地艰苦,胡族又凶悍弑杀,她有太多的担心了。 王璟书收紧缰绳,赶在她开口前便扬长而去,燕秋伸出的手扑了个空,愣了半日,只记得男子转身前似乎是轻轻的说了句。 “秋秋,等我回来。” 那是燕秋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话了。 少时父皇母后会亲昵的唤她阿秋,成年后身边的人都会忌惮她的身份,恭恭敬敬的称呼殿下,或长公主。 只有王璟书唤她秋秋,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女人,不再是那高高在上,令人畏惧的长公主。 成婚后,外界一直传言说王家七郎是屈于长公主的淫威,迫于无奈才委身于她。 还有人说王家七郎为了吃上皇家的软饭,出卖仅有的一丝色相,来讨长公主的欢心。 但是这些人都不是她,任何人都不会明白她对王璟书的感情。 王璟书就像天上的月亮,看起来唾手可得,实则遥不可及。 她第一次想弯腰,做摘下那一轮月的人。 “王璟书......”燕秋缓缓回到现实,感受到王璟书炙热的目光,脸和耳朵也早已被他的一举一动撩拨得红的滴血,她立马别开脸,避开他的目光。 王璟书抿了抿唇,慢慢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燕秋听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燕秋心里有些难受,低头咬唇道:“王七郎,本宫...本宫暂时还不想浪费时间在儿女私情上。” 王璟书沉吟:“那裴侍君呢。” “裴玉卿是个意外。” “殿下是有苦衷吗?”王璟书又逼近到她面前,薄唇微启,说的话却大逆不道。 “朝堂上众说纷纭,但是都说殿下有夺位之心,殿下这段时间的动作也都表示您不想让陛下坐在皇位上了。” “您和陛下是同胞姐弟,按理说不应该有此举,但是我却觉得,殿下是爱憎分明的人,陛下应该是做了什么,才会让殿下如此。” 燕秋默认,发现王璟书实际上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有些事情不用说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王璟书也是凭着前世的记忆推测出来的,前世他带兵前去北地,中途却和燕秋失去了联系,他就派燕秋身边的那位楼兰侍卫回了洛阳城,可槲栎却一去不复返。 大破胡族的捷报一封一封传回洛阳城,燕秋也没有一丝回应。 到后来,他在战场上被冷箭穿心,那支箭羽上还有皇城护卫军的标识。 燕秋身为摄政长公主,尊贵无比,在大魏朝能动她的,也只有她的胞弟,那位陛下了。 无论那位陛下对燕秋做了什么,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让燕秋受到伤害。 “若是殿下愿意,我愿做殿下手中的刀。 ”王璟书语气沉稳,带着十足的认真。 燕秋一时激动,抓住了他的手,“本宫不需要靠别人,特别是你。” 王璟书的眼神幽沉,反手将燕秋带到了自己的面前,声音像如鸣佩环的泉水一样钻进燕秋的耳朵里。 “我想守护殿下,是认真的。” 他知道燕秋并非寻常的女子,她该是草原上叱咤风云的雄鹰,不该像寻常女子那样子被困于后宅。 他欢喜这样的燕秋,但也心疼她。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看书,特别是兵书,他要早早为与胡族的那场战争准备,他知道在燕秋心里大魏江山才是最重要的,那他就更加要有足够的实力来守护大魏江山,守护燕秋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他从来不觉得与燕秋的年纪相差太大会不好,只是遗憾没有见过少女时代的她。 端和长公主五岁能文,七岁能诗,十岁开始学骑马射箭。 他生在王家,虽然勉强算得上文武双全,但是王家的男儿自小都是被当作联姻的棋子来培养,只要外表光鲜亮丽,能通文墨便可以。 -- 第45页 他要努力变强,来赶上这七年的差距。 燕秋被王璟书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二人许久无话。 王璟书看了看外面的天,漆黑一片,先开了口,“夜深了,殿下回去吗?” “本宫当然要回去,你......”话音未落,燕秋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殿下的耳朵上缺一样东西。” 是前世新婚之夜他送给自己的耳环,曾陪伴着她度过那跌入尘埃的日日夜夜。 燕秋有些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握在了手心里。 “第一次为女子买首饰,觉得这个很适合殿下。” 燕秋有些诧异,“你这段时间不是没有出府吗?” “拦你马车之前,便买了。”王璟书轻轻的笑出声,眼睛里带着几分邀宠的意味。 燕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语气僵硬,梗着脖子道:“本宫要回去了。” “秋秋,我等你,等你没有顾虑的那一天。” 王璟书在心里默默说着,嗯了一声。 燕秋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他,但是他是一个男人,不可能安然接受一个女人的庇佑。 燕秋从房间里出来一直走到门口才松下一口气,看了姜越和怀衫一眼,便带着槲栎匆匆离开了王家。 姜越碰了碰怀衫的肩膀,说:“你有没有觉得殿下的步伐都轻快了?” 怀衫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殿下的脸还跟苹果一样,大概是少女怀春了。” 姜越摸了摸下巴,仔细分析道:“按照殿下的年纪,难道不是铁树开花吗?依我看这王七公子比那位裴侍君好多了,简直是清风霁月,人又生的好看。” 怀衫心里赞同,但还是凉凉的看了姜越一眼:“慎言。” 他二人这段时间侍候王璟书,自然对他的性子有了几分了解。 王家这位七郎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院子里,每日早起习武,下午便拿着书孜孜不倦的学习,一刻都没有闲下来,待人也温和有礼,虽然话不多,时常半天也不开口说一句话,但却给人一种安稳可靠的感觉。 若是长公主能有这样的人陪在身边,心身都会愉快起来吧。 燕秋回了江华殿,与暗卫确定了没有人来江华殿找过她,便熄了灯睡下了。 一直到她钻进被窝里,脸都是通红的,只要一想起和王璟书的那个吻,她就忍不住害羞的捂着眼睛。 虽然二十有几了,在她这个年纪的人都有好几个孩子了,但是她连男人都没有一个。 她躺在床上,一想到王璟书,就想到他衣衫半开的模样,还有那柔顺的长发,把玩在手里的感觉一定很好。 还有那柔顺的薄唇。 很甜,很香,让她着迷,甚至贪恋沉沦。 打更的宫女都已经歇下了,燕秋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闭上眼睛,逼着自己进入梦乡。 一夜长眠。 第二日起来,睡眼惺忪间就有宫奴禀报说佩哥要见她。 燕秋这几日忙着其他的事,倒是把佩哥给忘了。 佩哥的存在是在提醒她要处理许家了。 宫奴为佩哥换上了燕询的旧衣服,稍一打扮,与燕秋站在一起,那双眼睛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和燕秋才是真的亲生姐弟。 佩哥吃完了早饭,嘴角还有些残渣,燕秋见到他便拿出帕子,低下身为他轻轻擦拭。 佩哥的小手纠结在一起,抬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她,一副忐忑的样子。 “姐姐,你最近很忙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是很忙。”燕秋温柔的笑笑,摸了摸他的头,“但是你叫我来,肯定是有事情对吗?” “我想爹爹了。”佩哥生怕在她脸上看到不喜,战战兢兢的说。 “佩哥是懂事的孩子。”燕秋神色不明,“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是,我真的想爹爹了,爹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佩哥低下头,闷闷的说,一副思念亲人的可怜模样。 燕秋心不在焉的陪他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肚子都有了些饿意,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早饭才离开。 燕秋在主殿里用过早饭,就对宫奴说:“把柳清臣叫来。” 柳清臣进宫后照例在书房见燕秋。 燕秋今日的案头上倒是出奇的空空如也。 “照目前的情况看,许公才是不会向外吐露半个字的,这几日就将许家人当众问斩吧。” 许家想让她留下佩哥,所用的手段太过拙劣了,她还要费力演好这一出戏,实在是无趣至极。 “殿下,向来都是秋冬问斩,您确定要在春日问斩许家吗?”柳清臣面上有犹豫之色。 春日回阳,传闻若是此时大开杀戒便会冲撞了阳气。 春夏日西市向来是不会设刑场的,许家上上下下少说也有几十口,若是全部当众问斩,少不得有浓厚的血腥味,恐怕会冲撞了皇城里的阳气。 “本宫的话就是皇令,本宫从来不信鬼怪之说,到那日本宫亲自坐镇,你来做监斩官”燕秋不容置疑道。 “是。”柳清臣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下。 燕秋摩挲着自己的衣袖,悠悠问:“最近王仁盛那边有什么动作?” “王大人最近都待在府里,但微臣查到他私下里与一些文臣交往甚秘,一些人经常偷偷到他府里商议一些要秘。” -- 第46页 燕秋点点头,柳清臣所说与她查到的一般无二。 柳清臣继续说,“另外微臣还听说,王大人似乎对与顺安侯府的婚事有了新的打算。” “王仁盛还真是贼心不死。”燕秋冷笑道。 她明明都派身边的小侍去王璟书的身边了,王仁盛居然还敢起动他的念头,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王仁盛原本抱着两边都讨好的想法,但是在燕秋没有立马接受王璟书时便有了另外的打算。 顺安侯在朝中有一定的地位,影响力不低,且顺安侯小姐对王璟书痴心一片。 王仁盛便有了重新结这门亲的打算,凭着顺安侯对唯一的嫡小姐的喜爱,只要季樱点头,这门婚事就又可以作数了。 但是这样一来会得罪燕秋,毕竟她现在的态度还不明朗,却派了小侍去王家,王仁盛此举在表明他是歇了要将这个儿子献给长公主的打算,一心一意站在燕询那边了。 一个墙头草,还真以为自己能靠用牺牲儿子换来的姻亲高枕无忧。 再说,想动她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给本宫宣顺安侯府的那位嫡小姐进宫。” ☆、自抬辈分 槲栎去了顺安侯府接季樱入宫,身边还带了几位燕秋身边的贴身侍卫,架势颇大,仿佛要去顺安侯府做什么大事,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季樱接到进宫旨意的时候颇为惊讶,满脸不解,诧异长公主为何会无缘无故宣她入宫。 她有些拿不稳主意,看向自己的父亲,顺安侯季堂。 季堂是典型儒臣的长相,身材瘦长,平日里话不算太多,但是眼睛却沉稳有力,双手总是隐藏在宽大的袖子之下。 他略微向季樱点了点头,知道槲栎是燕秋身边的一等贴身侍卫,总是一副的冷漠,嘴巴也严实得很。 几个侍卫站在那里,除了旨意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样子,肯定问不出长公主为何要宣季樱入宫。 但是长公主有旨意,无论如何季樱都得去,而且就算是季樱不利,季堂也不能在这时候公然违抗燕秋的旨意。 对于这位端和长公主,季樱倒是如雷贯耳,自己的父亲是先帝幼时的玩伴,情同手足,有着不浅的情谊,她幼时还曾入宫见到过这位声名赫赫的长公主。 只不过她从幼童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长公主却如多年前一样,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反而因为年岁较长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美得摄人心魄。 季樱与她站在一起,仿佛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燕秋这段时间来让朝堂之中人人自危,如今却不知为何宣了官眷入宫,但是有了父亲的首肯,季樱放下了一颗心,跟着侍卫进了宫。 这是季樱第一次单独见燕秋,以往她都是跟随父亲赴宴或者其他官家小姐一起面见的长公主。 季樱伏地跪拜,口里直呼公主千岁,态度十分毕恭毕敬,挑不出什么错误,但身穿华丽宫服的女子慵懒的坐在高位上,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看她一眼。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刻钟,燕秋也没有丝毫要让她起来的意思,季樱心知这是长公主给自己的下马威,虽然腿已经酸痛不堪,但还是强撑着,稳着自己焦灼的心神。 “哦,原来是季小姐来了。”就在她身子摇摇晃晃,快要倒下去的时候,燕秋突然开口了,声音清冷佩鸣。 “参见长公主。”季樱提着一口气,直起身子,再次笔直的拜了下去。 燕秋嘴角勾起淡淡的笑,轻吟一声,唇间吐出两个字,“免礼。” 得了燕秋这一句话,季樱才终于能站起来,她压下腿上不断传来的酸痛感,稳了稳心神,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 自生下来后燕秋就接受了皇室最正统的教育,先帝更是将她当作皇子来培养,所以燕秋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的气质,自然而然的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季樱惊叹燕秋的时候,燕秋也在细细打量她。 虽然先帝与顺安侯情谊深厚,顺安侯在早些年经常入宫拜见,但这位顺安侯的小姐她还是第一次单独见,不过对她印却是象十分深刻。 马赛上王璟书对她温声细语,却对自己不理睬的一幕至今仍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如果说燕秋是冷艳美人,季樱就是温婉可人的佳人,伦容貌,季樱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一双美目里带着淡淡的温柔,站在那里一看便知是出身高贵的端庄小姐。 这样的千金小姐一定不会骑马射箭吧,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燕秋的目光移到她的腰间,这腰身不堪一握,连跪一会儿都差点坚持不下去,她觉得自己轻轻一拳下去就能让季樱哭出来。 燕秋为自己当初那一瞬间想将驸马让给季樱的想法感到后悔,若是季樱是真心喜欢驸马也就算了,但是前世驸马毁容后却被季樱退了亲。 都说王璟书是高攀了顺安侯这门亲事,前世她也没听过顺安侯小姐不同意退亲之类的话,若是真心喜欢,岂能不抗争一番。 就连现在退了与王璟书的婚事,她也是一声不吭的答应了,顺安侯就她一个独女,爱女如命。 她若是有不同的想法,退婚岂能那么轻易。 思绪万千,到最后燕秋觉得自己才是最适合王璟书的人。 -- 第47页 燕秋压下心中的不屑,拿出长辈的姿态,让自己笑得慈祥,“本宫比季小姐稍长许多,季小姐若是不嫌弃就唤本宫一句姨母吧。” 燕秋如今是皇室嫡系中最年长的一位,与季樱称道姐妹倒是还抬举了她的身份。 季樱不懂燕秋的意思,但是年岁摆在那里,她还是乖乖遵循了燕秋的意思,显得乖巧十足,“是,姨母。” 长公主虽然年纪稍长,但也算是风华正茂,若要亲近些,季樱唤她姐姐也不为过,但如今燕秋却自抬辈分,倒是让季樱有些忐忑,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论出身,她是皇室的嫡长公主,论长相,她便压了季樱一头,论才华,她自小便精通诗文。 燕秋觉得季樱完全没有与她争的资格,于是便直入正题,“听闻季小姐之前与王丞相家的七郎有婚约?” “是。”季樱斟酌着小声的开口,“不过王家那边已经退婚了。” 燕秋循循善诱,“你是个好孩子,莫不是王家七郎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季樱咬着唇,一副受了莫大委屈却强吞下去的可怜模样,看向燕秋的眼神里隐隐浸着泪光。 “是王大人不同意这门婚事,我虽然爱慕王七郎多年,但终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燕秋摸了摸季樱的手,爱怜的说:“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姨母不必为我担心。”季樱佯装坚强,有些期待的看向燕秋。 “本宫今日叫你来,就是为了帮你主持公道,王丞相这件事做的实在不对,就由本宫做主,为你在宗室里挑选一位如意郎君如何?” “至于王家七郎,他既负了你,本宫自然会好好罚他。” “殿下!”季樱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住了自己小嘴,柔柔弱弱道:“臣女的一点小事怎可劳烦殿下。” “你切不可妄自菲薄,本宫绝对不会委屈你的。”燕秋一副不容置否的态度,“这样吧,你先出宫,槲栎,让王丞相立马带着他的儿子来本宫这里请罪。” 槲栎抱拳领命,顺便对季樱做了一个手势,“季小姐,在下送您出宫。” 季樱也不能当众顶撞长公主的话,心里预计着回府跟父亲再商议这件事。 近日王丞相又起了与顺安侯府联姻的心思,虽然退婚在先,但是季樱心里却是十分欢喜王璟书的,原先顺安侯答应退婚还被季樱闹了好久。 现在季堂都要被季樱说动了,对与王家的婚事也动了几分心思,打算再续婚约,但长公主此时将季樱的婚事拿捏在手上,她和王璟书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除非顺安侯敢抗旨。 季樱随着槲栎出了宫,被顺安侯府的马车接了回去,路上遇上了王家的马车。 帘子被风轻轻掀起,露出王璟书的侧脸,他笔直的坐在马车里,尤其是一双眉眼和薄唇,让季樱恨不得刻进心里。 王璟书,这个她一直放在心里的男人,就算是被退婚,她也觉得这个男人终有一天会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她成为王璟书的妻子。 燕秋一日内宣了顺安侯的小姐还有王丞相入宫,背地里的心思却让人难猜。 王仁盛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带着王璟书进了宫,先前王璟书在宫内留宿一晚,第二天却被送出了宫,王仁盛便以为燕秋对王璟书无意,但是却派自己的贴身内侍伺候他。 这段时间下来,王仁盛见燕秋没有其他的动作,两位贴身内侍也安安分分的待在王府。 宫里面那位裴侍君倒是受宠的很,长公主还将先帝赐给她的千年人参给了那位滋补身子。 燕秋心里都是那位,恐怕也装不下其他人,派两位小侍过来怕也是打着幌子来监视王家,王仁盛这段时间来小心翼翼的过着,提防着怀衫和姜越,也没有见王璟书几面。 王璟书面色如常,跟着王仁盛入了宫。 还是在燕秋见季樱的那个宫殿,王仁盛没有让燕秋等太久,光是她身边那个叫槲栎的楼兰侍卫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就让王仁盛忍不住浑身颤抖,哪里还敢慢一步。 燕秋轻笑一声,看着王仁盛,“王大人,倒是好久不见了。” 王仁盛擦擦汗,气喘吁吁道:“拜见长公主。” 王璟书站在他身后,也跟着微微弯了腰。 “方才季小姐到本宫这里哭诉说王大人不厚道,退了她和令公子的亲事,让本宫给她做主。”燕秋张口就来。 “听闻王七公子貌美,令洛阳城中无数闺秀倾心,季小姐好歹也是唤本宫一声姨母的,本宫想了想,就叫王大人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臣冤枉,实在是老臣的这个儿子为人木讷,跟季小姐性格不太合适,为了儿女往后的幸福,老臣这才和顺安侯商议退了这门婚事。”王仁盛犹豫半刻,便想好了说辞。 总不能说想将自己的儿子献给长公主,另攀高枝,这才退了和顺安侯那位小姐的婚事吧。 燕秋挑眉,眉目冷冽,“那就是季小姐和顺安侯府说谎,冤枉王大人你了?” “老臣不敢!”王仁盛惶恐道。 “听闻王大人这段时间在府内安分得很,本宫倒是有些诧异了。” “既然如此,本宫就做主为季小姐令择良品婿,贵公子往后若是有钟意的人,也可禀报给本宫,本宫可以赐婚。” -- 第48页 王仁盛被吓出了半身冷汗,忙不迭点头。 王家和顺安侯府的婚事,在燕秋跟前过了面,算是彻底没有回转了。 燕秋如今是大权在握的摄政公主,想把世家子弟的婚事捏在手上,简直是易如反掌。 季樱回去后没过多久燕秋就派了教养嬷嬷过来,说是要让她重新学习礼仪,好做一位合格的宗妇。 大魏皇室子嗣单薄,如今嫡系只有燕秋和燕询,其他的宗室子弟地位皆不高,多为闲散王爷之类的,手上也没有实权。 王璟书的眸子波澜不惊,整个人好像置身事外,燕秋突然问,“王七公子,你心里可有季小姐?” “臣子已有心仪之人,季小姐非臣子的良配。”王璟书的嗓音温润如玉,仪态风姿绰约,光是站在哪里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燕秋觉察到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唇上,仿佛在提醒昨夜他做了什么。 燕秋别过头,佯装咳嗽几声,正色道:“王七公子今日留下吧,听闻王七公子文武双全,本宫有一些问题想要讨教。” 王仁盛还在为如何和顺安侯交代而烦恼,见燕秋似乎对王璟书又有了兴趣,心里欢喜,也很识相的应声。 明明昨夜才见过,本来不该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把他留下来,但是一夜长眠,昨夜他沉稳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让她好像着了魔一样贪恋。 王仁盛被领了下去,衣服也被燕秋吓得湿透,几乎是落荒而逃出江华殿。 诺大的主殿里只剩下燕秋和王璟书两个人。 燕秋起身,拖着长长的裙摆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听闻裴侍君身体还没有恢复。” 燕秋脚步一顿,“玉卿他身子本来就不好,又中了银霜叶,幸好太医妙手回春,才救回来一条命。” “你对他很好奇?” “只是对知道殿下喜欢的人很好奇,想知道殿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王璟书看到那道倩影走到自己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燕秋的小脸。 燕秋被看的低下头,脸上多了几道红晕,“本宫心里是有一个人,但是却不是裴玉卿。” “本宫欢喜皎皎如月,眉眼俊朗的公子哥,最好是年纪小的,本宫年纪大了,自然是喜欢老牛吃嫩草。”燕秋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挺起了腰板,带了几分俏皮。 “所以殿下自抬辈分,做了季樱的姨母?” “这......”燕秋也有些尴尬,她本来就比季樱大上许多,但是此刻从王璟书嘴里说出来,倒是让她想起来自己比王璟书也是大上七岁了。 王璟书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薄唇轻齿,情话微甜,“殿下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看的。” “听闻殿下早些年曾策马游街,若是我有幸能一睹殿下当年风采就好了。” “这还不好办,这些年本宫的马术也没有落下,改日就带你去骑马。”提起马术,燕秋十分引以为傲,她的马术是先帝手把手教的,就算是一般的男子也敌不过她。 王璟书弯唇,看着雀跃的燕秋,“殿下是愿意把我留在身边了吗?”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燕秋微愣,沉默了片刻,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本宫身边很危险,裴玉卿就是一个例子,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王璟书将她柔软的手握在手心里,他的手带着热意,让燕秋原本指尖上的冰凉也逐渐消融。 燕秋喜欢他身上的温度,似乎是能驱散她这些年来的冷意。 她回握住他的手。 “那从今以后,你就站在本宫的身边。” 燕秋改了主意,将王璟书留了下来,也将留在王府的怀衫和姜越召了回来,继续在江华殿侍候王璟书。 她本想将少年置在黑暗之下,好好保护他,但是觊觎他的人太多了,她思来想去,作为堂堂摄政长公主,更不应该惧怕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到头来畏手畏脚。 况且前世驸马在王家的遭遇并不好,如今早点离开王家,也能早些脱离苦海。 她一直想保护他,却从来没问过他需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与她并肩也许比受她保护对于王璟书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五月初,西市设刑场,以叛国罪诛杀许公才以及其亲眷。 柳清臣是翰林院五品祭酒,如今人人都知他是燕秋身边的近臣,深受重任,奉命监斩许家一干人等。 许公才被囚禁在地牢里许久,脸色苍白,双手双脚都带着镣铐,走起路来也一拐一瘸的,看起来没少在地牢里受罪。 如果不是为了钓他身后的那只大鱼,早在燕秋带兵抄家的时候许公才就应该死在皇城护卫军的刀下了。 让他苟活到现在,也算是便宜他了。 不过他如今却是一脸决然赴死的态度,活脱脱像被受了冤屈的无辜臣子,被残忍无道的长公主所冤枉。 燕秋知道,许公才背后的那人已经放弃了他,甚至在看她迟迟不下手之后,在许公才的饭菜里动了手脚。 不过看许公才平静的样子,燕秋觉得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那人的动作,现在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甚至为英勇赴死的行为而感动。 “许公才,你这幅毅然赴死的模样真是让本宫感动。”燕秋嘲讽道,弯下腰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不过你觉得你的布局天衣无缝,成功让本宫留下了佩哥,为你许家保下了一丝血脉。” -- 第49页 燕秋直起身子,看着金黄色的阳光洒满了刑场,声音威严凌厉。 “许公才,今日本宫就让你知道,背叛我大魏皇室的人,是什么下场。” 燕秋今日调来了皇城护卫军围着刑场,水泄不通,切断了任何人想救他的可能,除非那人肯为了许公才当众暴露谋反,要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处死。 从她将许公才下狱开始,那人的动作就不断加快,还兜了那么大一圈,暗地里布了一个局来迷惑她,让她猜测佩哥和自己的关系。 许公才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还知道燕询的身世,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握有那人什么重要的秘密,要不然那人一开始也不会要借她的手那么想让许公才死。 不过许公才应该与他做了什么交易,才有佩哥的出现。 刑场之上除了跪了乌压压一片的许家人,只有手拿泛着冷光的刀,一脸横肉的刽子手。 刑场设在西市,特许百姓观看,但是却没有几个人敢来看如此血腥的场面。 况且斩首时间设在春末,也有迷信的百姓怕冲了自己身上的阳气,因此刑场周围除了官兵和皇城护卫军,倒是空空荡荡的。 不过这不妨碍燕秋杀鸡儆猴的目的, 许公才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样子,沉默着低着头颅,许家的家眷们有些胆小的甚至哭出了声,有的看着刀还被生生吓晕了过去。 佩哥一脸茫然的被槲栎牵着走进了刑场,初见这样的场景有些害怕,瑟缩着小小的身子,但是在看见穿着囚服,满身狼狈的许公才,眼睛里迸发出了光彩,兴奋着上前脆生生的喊了声爹爹。 许公才抬起头看向佩哥,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张大嘴巴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燕秋看看懵懂无知的佩哥,再凉凉看了许公才一眼,意思非常明显,槲栎的手也按在了腰间的刀上。 许公才整个人软了下去,几天没睡的双眼猩红,嘶哑着嗓子喊道:“长公主,我什么都说!我愿意说!求您留下佩哥,他是我唯一的血脉了......” 许公才挣扎着,声音凄凉,可却被刽子手硬生生的按在了刀下,动弹不得。 槲栎拿手捂住佩哥的眼睛,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佩哥的小手抓着槲栎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只能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他的年纪还小,还不明白现在的处境。 燕秋冷眼看着这一幕。 她手上不知沾满了多少鲜血,一颗心早已经麻木不仁,再也回不到当初。 权谋就是这般,自古成王败寇,前世她死在了江华殿,也是她心软的结果,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她再也不会心软。 她缓缓举起了手,柳清臣看到她的动作,额头早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抬起手,高喊了一声 “行刑。” ☆、试探的结果 半响之内,法场之上鸦雀无声,飕飕的劲风之下,只有冷冽的刀落下时发出的厉声。 意料之外,刽子手的刀刚落到半空,正要朝着刀下那人的脖子砍下时,却被一支从半空中突如其来的箭破了开,刽子手倒地,刀落在了一边。 柳清臣望向箭出来的方向,立马警戒起来,声音沉重,“有人要劫法场,保护好殿下!” 燕秋退后一步,脸上却没有慌张的神色,看向槲栎,厉声高喊:“槲栎!护好佩哥! ” 槲栎点头了然,把佩哥抱在了怀里,往安全的地方去。 突然之间一只箭朝燕秋射来,颇有穿云破雨之势,可燕秋先觉察到了,身边又有暗卫贴身保护,躲过了这支暗箭。 柳清臣调集了刑部的官兵去追查刺客,可接下来第二支箭又从空中而来,这次却射向了跪在地上的许公才,正中在他胸口,许公才闷哼几声,口吐黑血倒了下去。 燕秋眯起冷冽的凤眼,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狠厉,“皇城护卫军听本宫令!追!杀无赦!” 她走到许公才的尸体旁边,低头查看,意外发现那支箭上有皇城护卫军的标识。 燕秋看向佩哥,他清澈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胸口起伏着,对着许公才的尸体哭喊。 燕秋轻轻叹了一口气。 望向地上的许家人,有些人因为乱箭被射死,倒还有几个存活下来的。 “把剩下的人一并处决了,就说是被刺客所杀。”燕秋压低声音对柳清臣说。 长公主亲自前往刑场,但是却遭到刺客袭击,幸好安全无恙,可许公才和其家人却被刺客所杀。 许公才被判谋逆之罪,原本就活不了多久,死在刺客的箭下也无妨。 但是燕秋被刺杀这件事,却是不得不深究。 这些年来满朝文武对长公主摄政敢怒不敢言,就算有大胆的,也不会起刺杀的心思。 这还是这几年来燕秋第一次遭到刺杀。 而且对方用的还是皇城护卫军的箭。 皇城护卫军自先帝驾崩后便由她直接掌管,这些年来一直对她唯命是从,但是不光是前世驸马所中之箭有皇城护卫军的标识,如今刺杀她的箭也出自皇城护卫军。 她倒是不怀疑皇城护卫军之中有叛徒,毕竟是先帝亲手交到她手上的,十分的信任还是有的。 但是想要的刺杀她的人为什么偏偏选择用皇城护卫军的箭呢。 -- 第50页 是故意,还是挑衅她,亦或是有更深的意思。 燕秋传召皇城护卫军统领江原,查到前不久丢了一批训练的箭,正好与刺客用的对上了。 江原立马下跪请罚。 身为皇城护卫军统领,不光要保卫皇城,更要保证长公主的安全,如今箭羽丢失,他不仅没有及时上报,还让它成了刺杀长公主的工具,差点让燕秋受到伤害。 燕秋没有惩罚江原。 皇城护卫军平日里在皇城内训练,丢一批箭的事情也不算大,况且这几日她也很忙,就算江原上报了,她也不会过多的在意。 况且对于江原她有绝对的信任。 这次刺杀没有抓到人,对方想必武功高强,来头不小,但是燕秋知道,对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她。 而是许公才。 她一直在拖着处决许公才的时间,直到刑场这天,她又戳穿了许公才的计划,让许公才以为她对佩哥有杀心,许公才为了保护佩哥,直呼要和盘托出。 对方急了,所以才有这样一幕。 不过对方没有猜到,她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打算。 许公才为那人效力,在燕询面前时常挑拨他与自己的关系,许公才被下狱后,那人就打算弃了他,可却有把柄在许公才身上,只能答应帮他保下子嗣。 佩哥是许公才的子嗣,不过却是不受宠,许公才却在最后时刻决定保下他,其中也有一段故事。 许公才的正妻凶悍,他喜爱佩哥的母亲,但是却不能明目张胆的疼爱佩哥,只能表面上对他不管不顾,任他被许家的女眷们欺负,可私下却对佩哥十分关切。 因此佩哥才对他如此亲近。 早在佩哥说想念许公才的话时燕秋就觉察出了不对劲,按理说一个不受宠的孩子应该对自己的父亲少说也有一丝怨气,但是在佩哥身上只看到对许公才的依恋。 她对燕询态度大变,让那人怀疑她对燕询的身世有了新的打算,甚至打算公之于众。 但是当年先帝抱来燕询这件事却没几个人知道,就连她也只是知道燕询是当年一个与人私通的宫女生下的孩子。 先帝曾宠爱过的一个楼兰舞姬,也是与人私通才被处死的。 对方想让她怀疑佩哥是当年楼兰宫女生下来的那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先帝的,但是当时先帝一心一意只有母后,加上这个宫女乃异族之人,又在怀孕之后与人私通,先帝便弃了她。 对方在这之中做手脚,一步一步误导她,先是让天真的佩哥得到柳清臣的同情,然后引来她,再加上那一双眼睛与年龄,生母身世。 若是她以为佩哥才是自己的亲弟弟,就算是废了燕询,恐怕也会思量一番,也决不会那么毅然的选择自己坐上皇位。 退一步说,只要让她误会与佩哥的关系,就能拖住她的脚步,打乱她的计划,保燕询一时安全。 可惜她早就将其中的事情了解的一干二净。 大魏朝嫡系的皇嗣,如今只有她一人。 所以只有她坐上皇位,才是名正言顺的。 古来帝王皆看政绩,她对于那些官员来说,也许是乱了他们心中的圣贤之道,但是对于大魏来说,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大魏繁荣昌盛,就有资格为帝。 女子之身,亦可为帝。 长公主遇刺的消息一经传出,便有无数官员要求见燕秋,燕秋没有心情见那些人,只允了封舟的求见。 封舟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一上来便关切的问。 “表姐,听闻你在宫外遇到刺客了,可有受伤?” 与这个一脸着急的表弟相比,燕秋这个刚刚遭遇刺杀的人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没有,听闻你带府兵去刑场了?” 她先一步被皇城护卫军护送回宫,之后就收到了封舟带府兵到刑场的消息。 这个表弟,对她还是十分关心的。 燕秋点点头。 封舟面色沉重,眸子里闪过几丝杀意,“背后是什么人?” “你大概知道。”燕秋语气淡淡,似笑非笑道。 “为何我这次回来,发现你和陛下的关系越来越糟糕,莫不是有人从中挑拨?” 封舟想起来燕询与他说的话,燕秋自从纳了那位裴侍君之后态度便越来越奇怪,整个人与以往也越来越不同。 莫不是这位裴侍君想做那祸国的妖姬,从中挑唆燕秋? 燕秋挑起秀眉,“燕询跟你说有人从中挑拨?” “没有,是我猜的,最近都传言说你宠爱那位裴侍君,甚至还将先帝给你的千年人参给了他。” 燕秋轻笑一声,看着封舟的俊脸,反问:“有何不妥?” “你不像是轻易被一个男人迷惑的人。”封舟突然说。 在他的记忆里,燕秋一直是个一心扑在政事上的女人,男欢女爱这四个字仿佛从未出现在她的身上。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位表姐也会一直一个人,就这样守护着大魏江山,而不是被困于儿女私情里。 “这件事情你就错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本宫还是位高权重的长公主,这不,本宫还打算接王丞相家的七公子入宫。” 末了,燕秋幽幽补了一句,颇有要把封舟气死的架势,“人已经在我宫里了。” “表姐!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说开不好吗?难道你真的听了那些男人的花言巧语,想要夺皇位。” -- 第51页 “你知道以女子之身夺皇位,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封舟急声道。 大魏从未有过女帝,就算前朝有一位功勋卓越的赫曦女帝,可最后却背上了千古骂名,任后人嘲笑。 就算燕秋想要权力,封舟也会支持她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不是顶着这样的风险以女子之身登基。 “封舟,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燕秋冷冷说,凤眼都是矜傲,拿出长公主威严的样子压迫封舟。 身份有别,眼前的人不再是当年与自己亲近的表姐,封舟只能咬牙道:“是,长公主殿下。” 封舟一心追随燕询,燕秋只能这样对他。 若是最后她败了,封舟与她没有关系,燕询也能看在从小的情分上善待封家。 裴玉卿这几日在用燕秋给的那只千年人参,身子比之前有了明显的气色,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 银霜叶的毒已经解了,他也能下床走路,甚至还能走到花园里转上一圈。 只是伺候的小侍都知这位裴侍君虽然身子亏损,长公主也下令让太医和御膳房给这位补一下,但是裴玉卿却是一点荤腥都不沾。 仿佛见了会恶心一般。 “吃块肉吧。”燕秋夹了一块东坡肉给他。 她原本在江华殿里随便转转散心,却没想到走到了裴玉卿的院子里,瞧见他冷冷清清的院子,忽然想到了前世的江华殿,按捺不住脚步走了进来,便看见裴玉卿挑食的一幕。 御厨按照她的吩咐,做了滋补的荤腥,都是色香俱全的菜,连燕秋看见了都忍不住品尝几口,可裴玉卿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挑素菜小口小口的吃。 她平日里很少伺候人,都是一堆宫女围着她,吃穿起居都有专门的人侍候,此时心里怀着愧疚,破天荒夹了肉送到裴玉卿的嘴边。 裴玉卿却转过头,语气微弱,“玉卿不吃肉。” 燕秋在他眼里看到浓浓的拒绝和不喜,顿时有些愣住,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你不喜欢吃荤,那我就让御膳房做些滋补的素菜给你送来。” 燕秋低头看向他露出来的纤细手腕,鬼使神差道:“你有些太瘦了,胖些才更好看些。” 裴玉卿用袖子遮住了手腕,收了回去,“多谢殿下关心。” 燕秋知道他心里的委屈,他这边中毒卧床,而她却不闻不问,还接别人进了宫里。 “玉卿,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本宫说,若是本宫能办到,一定给你。” “殿下手握生杀大权,地位尊贵,玉卿不敢劳殿下费心。” 裴玉卿低头道。 “殿下,就留下来陪陪玉卿好吗?” 燕秋想到裴玉卿总是挂在嘴边的侍寝,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裴玉卿下一句。 “我只有一个故事想要讲给殿下听,好吗?这是玉卿唯一想要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恳求,瘦弱的身子却坐的笔直,让人莫名的心疼。 燕秋忽然想到王璟书。 虽然王璟书曾经学裴玉卿的仪态和语气,但是裴玉卿就是裴玉卿,自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都是独一无二之人。 “好。”燕秋点头。 外界虽然都说燕秋宠爱裴玉卿,可她踏入裴玉卿院子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每次都带着目的。 她怕看到裴玉卿充满失望的眼神。 “殿下,您就坐在这里吧。”裴玉卿手里拿着一只蜡烛,带着燕秋坐到了凳子上。 深夜幽深的看不见五指,只余这间屋子里还有微弱的烛光。 裴玉卿的肤色如凝脂般白透,燕秋在他眉宇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病弱,虽然整个人挺直了身子,但是燕秋却注意到他的手腕有些发抖。 “有什么故事,本宫今日陪你讲完。”燕秋像爱抚一只小兽一样摸了摸裴玉卿柔顺的长发。 “若是坚持不住了,就先休息,嗯?”燕秋接过他手里的蜡烛,放到桌子上,轻轻的说。 “殿下,我胸口有些不舒服。”裴玉卿皱起眉头,捂着胸口闷闷的说。 他坐到了地上,将头放到了燕秋的膝上,声音呢喃,“殿下就让我靠一会儿吧。” 燕秋收回手,眸子闪了闪,没有动。 “殿下一定很好奇玉卿为什么会心仪殿下吧。”裴玉卿靠在燕秋的身上,似乎能透过华丽的宫装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 他贪恋她身上的味道。 燕秋沉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马赛上其实并不是玉卿第一次见殿下,我初见殿下啊,是在七岁那年,您还是小殿下的时候。” 在她还只是端和长公主的时候,深受先帝娇宠,人人都唤她一声小殿下。 “我自小便没有母亲照顾,又体弱多病不爱动弹,但是小时候却出奇的长成了个小胖墩,被人嘲笑,那时候看见小殿下一袭红衣在洛阳城中策马的时候,我便很羡慕。” 先帝还没驾崩的时候,燕秋便是洛阳城中雷厉风行的小殿下,她虽然身子不太好,但是先帝自小便给她请了马术师父。 她自小也喜欢骑马,年幼时总是跟要好的几位将门小姐相约策马,时不时还参加一些马赛。 “我不爱吃肉,因为小时候吃太多了,让我成了个人人嫌弃的样子。” “无论怎么样,你都是好看的。”燕秋看着他露出来的侧脸,由衷的说。 -- 第52页 裴玉卿发出了自嘲的轻笑,咽下了这些年来的苦楚,微微摇了摇头,“马赛那日,我就知道殿下喜欢王家七郎,殿下眼中的情意做不得假。” “我也知道殿下的抱负,这一切都是玉卿自愿的,那碗粥我也知道里面有毒,我喝下其实也是为了试探殿下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事实可见,殿下心里的人还是王家七郎,没有玉卿的半分位置。” 槲栎告诉了他燕秋打算让王家七郎入宫的消息,再加上他的身子原本就病弱,经过银霜叶的冲击后,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裴玉卿抬起头,眼睛里的水雾早已经散去,“玉卿想求殿下一个恩典。” “你说,只要本宫能做到的。” 裴玉卿轻齿薄唇,吐出来一句话,“玉卿想让殿下还我自由之身。” 这在意料之内,但也在意料之外,不知过了多久,烛光也微暗了下去,燕秋才点头应允,“好。” “本宫会安排妥当,你先在宫里待几天,调养好身子再走,不要让本宫担心,好吗?”燕秋柔声道。 只有在燕秋满怀愧疚或者是要利用他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会用这样的语气。 裴玉卿贪恋她的温柔,可现在却摇摇头,“玉卿想明日就出宫。” “为什么那么急?”燕秋有些惊讶。 “王家七郎才是殿下的心上人,玉卿不想让殿下为难。” 王家七郎迟早要入江华殿,到时候看见他,心里肯定会不痛快,而他看见王家七郎,指不定也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所以最好是眼不见为净。 燕秋也考虑到了这一层,对裴玉卿决定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裴玉卿一双眸子里充满了坚毅,语气诚恳,“谢殿下成全。” 裴玉卿想过无数可能,当初马赛上扯着燕秋的袖子,口口声声说要陪伴在她身侧,可如今说要离开的也是他。 这一晚上,他终于如愿以偿和燕秋躺在了一张床上,可病弱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就这样看着女子美艳的侧脸,与他无数个日夜里梦到的一模一样。 第二日,是槲栎把他送出宫的。 来的时候裴玉卿的东西也不多,走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两手空空,燕秋让槲栎把裴玉卿给自己的那只簪子给他带了去。 这簪子太过贵重,她承不了裴玉卿的情,也只能还回去。 “你能想开,这是最好不过。”槲栎知道这是裴玉卿自己做的决定,也有些意外。 毕竟若是裴玉卿不开口,长公主出于对他的愧疚,也会一直保留他的名分,就算以后登基为帝,后宫中也有他的一席之地,也算圆了他想陪伴在长公主身边的愿望。 “这一生我们都有想要追寻的东西,也都明知得不到,却还要试图去努力,槲栎,你跟我都一样。”裴玉卿握着簪子,苦笑道。 “楼兰已经消失了,在那场风沙之中。”他看着槲栎的蓝眼睛。 “不,我相信它还在。”槲栎摇头,语气坚定。 “你和母亲一样固执,就算它还在,但是也已经面目全非了。” 槲栎抬头看向天空,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问裴玉卿,“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我要回父亲那里。” 他如今的亲人,也只有父亲了。 但是裴玉卿的母亲,也就是裴正早逝的夫人姬礼,其实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姬礼本是大魏人,意外流落到楼兰,阴差阳错成了前楼兰王和楼兰王后的养女,也就是楼兰的公主,后来隐瞒身份嫁给了大魏朝的吏部尚书裴正。 十多年前楼兰突然之间和大魏失去了联系,当时先帝派去了很多人去楼兰一探究竟,可那些人回来后都说楼兰已经消失了。 原本那条通往楼兰的路也成了沙道,就算顺着路走下去,除了呼啸的风沙,再也无他。 被称作世外桃源的楼兰,从此消失了。 有人说楼兰被北域的番国入侵,从此灭国。 北域本就纷乱,这种说法也有可信度。 除了一些在外域做生意或者定居在外域的楼兰人,原本属于楼兰的国度再无楼兰人的踪迹。 只有槲栎知道,十多年前,一场风沙侵袭了楼兰,他亲眼看着一团风卷着风沙朝楼兰城而来。 可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带着妹妹善善逃跑,当他牵着妹妹的手到了安全的地方,却看见整个楼蓝城都覆盖在风沙之下,里面传来无数人的哭声和痛苦的撕叫。 他身为楼兰的王子,在这个时刻却丢下城内的百姓,自己逃出了城。 若是他通知城内的百姓,也许楼兰也不会消失的那么彻底,也许能多几个人活下来。 他此生都生活在绝望和痛苦之中。 他将妹妹善善托付给了嫁到大魏朝的姑姑姬礼,最后一个人奔赴玉门关,可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满身狼狈,就在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遇到了那一身红衣的小殿下。 “终有一天,我会找到回去的路的。”槲栎捏了捏拳头。 “你和母亲一样执着。”裴玉卿感叹道。 当听闻楼兰消失的消息后,姬礼便抛夫弃子,一直在寻找回楼兰的路。 甚至对外宣称自己亡故,这些年来也对自己几乎上是不闻不问。 “替我好好保护殿下吧,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裴玉卿垂下眸子,牵起嘴角说。 -- 第53页 “保护殿下是我的职责。”槲栎应声。 裴玉卿回望这金碧辉煌,朱墙角艳艳的大魏皇宫,几只燕子正飞到红瓦上嬉戏,与他如今的心情截然相反。 再见了殿下。 燕秋看着裴玉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裴玉卿走之前还跟她说,自己的离开绝对不会让裴家的立场发生变化。 对于裴玉卿,她从一开始就是抱有利用的目的,却不想少年对自己是真正的情深意切,处处都为她着想。 他若是不喝下那碗有毒的粥,背后那人也不会那么快露出马脚,她的计划也不能如愿实施。 若是早几年遇上裴玉卿,也许她会有不同的选择。 可她是长公主,无论如何,情爱两个字都不能摆在第一位。 “今天我能利用裴玉卿,让他伤心离宫,若是明日我为了成事而利用你,你待如何?”燕秋这样问王璟书。 ☆、名分 “你待如何?”燕秋这样问王璟书。 女子身着华丽的宫装,妆容精致,像一只高贵的凤凰立于王璟书的面前。 王璟书对她的问题有些愕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陷入了沉思。 燕秋听着王璟书平稳的呼吸声,盯着他漆黑的眸子,想要从中看出几分动容或者迟疑。 “若是真有那一天。”王璟书没有让他等太久,握住她的手,直接迎上她的美目,动作轻柔的为她整理了耳边的碎发,嗓音沉稳,“无论殿下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你,我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殿下赶都赶不走,一直缠着殿下,生生世世。” 这一席话让燕秋心跳加快,她扭过头,脸颊早已红透了,“现在话就说的那么好听,是不是男人都是那么会说甜言蜜语。” “秋秋听过其他人的甜言蜜语吗?”王璟书眸子一闪,把她抱进怀里,“不许听。” 燕秋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她仰起头,“季樱之前是你的未婚妻,如今唤我一声姨母,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姨丈?” 王璟书看着燕秋有些恶趣味的笑,无奈的摇摇头,“原来你打着这种心思。” 燕秋搂着他的脖子,把头放到他的肩膀上,“你季樱生的那么美,说实话,你有没有动过心。” “季小姐的确生的很美。”王璟书淡淡道。 “所以你对她旧情未了?”燕秋咬牙道,眼神危险。 “世间美貌的女子很多,但在我眼里,只有秋秋才是真绝色。” 燕秋得到了顺心意的回答,心里偷笑着,面上却不显,“我还没问你,你怎么那么大胆,这样唤我。” 王璟书摩挲着燕秋白皙的脸庞,痴痴的道:“因为我觉得这样唤殿下,能让殿下记得我是独一无二的。” 他不会说,前世他便是这样唤她的。 他将头埋在燕秋的脖颈间,喷出热腾腾的气息,让燕秋的身体忍不住一颤。 “王璟书,痒......”燕秋想要起身,却被王璟书禁锢在怀里。 “殿下将我留在殿里,不会就想欣赏我这张脸吧。” “殿下不想做些别的吗?”王璟书的嗓音沙低哑,带着几分诱惑。 燕秋吞了吞口水,抬头看向他的薄唇,回想起那晚柔顺的感觉,神绪幽转,眼神也少了几分清明。 王璟书猛然将她打横抱起,让燕秋忍不住惊呼出声。 几步之间,她便被放到了床/上。 身/上是属于男性气息的压迫感,王璟书俯身,长发散落,撑着有力的臂膀环绕着她。 忽然间唇齿交缠,燕秋下意识极力的贴近,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燕秋手上也不忘继续动作,王璟书身上的衣衫半开,但是却在解开她腰带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燕秋不满的看向他,眼神里满是失望。 “怎么停下来了?” 说完她便后悔了,她这幅姿态就像欲求不满一样。 但是她很欢喜王璟书,也想与他做这等事。 “殿下还没有给我名分。”王璟书的语气有些幽怨,嗓音克制而隐忍。 “我不想无名无分的和殿下在一起。” 原先只是期盼能在燕秋身旁,默默看着她,守着她便好。 但是在接近她的过程里,他想要的更多了。 她贵为长公主,身份尊贵,位高权重,只要她想,什么样的男子都可以得到。 若不能以名正言顺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往后若是燕秋有了别人,他也没有立场去干涉。 燕秋双眼迷离,微微喘着气,早已不知天南地北,王璟书说什么她便应,“那本宫便封你做驸马好不好,七郎?” 这一句七郎像压倒王璟书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让他失去了神智。 明明还是十八岁的少年郎,本该是青涩的年纪,一开始本抱有浅尝若止想法的王璟书,终归也是年少轻狂,一发不可收拾。 燕秋前世也是和王璟书有肌肤之亲的,只不过那时的他早已经过了尘世的蹉跎,眉宇间是解不开的忧愁,时常绷着一张清俊的脸,浑身上下都冷冰冰的。 与大婚那日充满如冰的感觉不同,燕秋敛眉看着额头上都是薄汗的王璟书,他喷洒出来的温热气息一点一点包围了她,带着她慢慢走进温柔乡。 房间里的烛光一点点微暗下去,直到燃尽,让房间陷入了沉沉的黑暗里。 -- 第54页 王璟书恨不得就这样抱着燕秋,他知道燕秋一向畏寒,因此扯了被子盖在身上。 他明显感觉到燕秋的温柔,她轻轻吻了下他的眼睛,还有右脸,那是前世他受伤留疤的地方,这一世光滑白嫩,如今只有燕秋留下的淡淡槐花香。 到最后,他的眼角居然都有了几分泪意,滴到了燕秋的脸上。 “怎么哭了。”燕秋为他拭去眼泪。 王璟书原本以为自己毁了容,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就要沦为男宠的时候,却听到宫内那位长公主有意招婿的消息。 满心灰暗的他却入了宫,见到了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长公主。 那夜风萧萧,燕秋也是像这般亲吻他的脸。 如果不是燕秋亲点他为驸马,也许他就要死在王家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里,或者被送上岐国县主的床榻。 “别动,我疼。”燕秋皱起眉毛,感觉到微微不适。 王璟书放慢了动作,吻上了她的唇。 这夜的晚风带着些凉意,院子里的那棵老槐开出的花骨朵也被风吹下来了好几朵,不慎跌到了地上,却带着柔弱,让人忍不住好好怜惜。 老槐的树身挺的笔直,丝毫不惧怕,也对落下的娇嫩花骨朵熟视无睹,待明日起来洒扫的宫奴看见这一幕,恐怕会感叹老槐对残蕊的毫不怜惜。 第二日,燕秋缓缓睁开惺忪睡眼,便透过床帘看见坐在案边一脸认真看书的王璟书。 她撑着酸痛的身子起来,看着早已收拾好的床榻,缓缓吐出一口气。 王璟书听到动静,知是她醒了,便放下书,走到床边。 拉开床帘,便看见燕秋有些疲惫的小脸,如瀑的长发散乱的垂在身后,嘴唇有些微肿。 王璟书见状,尴尬的假咳了一声。 燕秋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但是看王璟书的神色,也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少年郎不知滋味,饶是她也差点昏过去。 “殿下可要梳洗?”王璟书的嗓音较之昨日明显多了几分可闻的沙哑。 “叫人进来吧。”燕秋的喉咙也有些沙哑。 宣和殿内,一脸怒意的燕询忍不住掀了书案。 “又有几个人投向了阿姐!他们原本是说效忠朕,效忠大魏的!” 原本王仁盛也是站在他这边的,没想到却把自己的儿子送进了燕秋的身边,分明就是两头讨好的意思! 而他手下原先效忠的官员也跑了不少,全部都归附了燕秋的阵营。 说到底,他现在除了王仁盛这个墙头草,也就是封家还忠心可靠,放眼望去,其余竟无人可用! “陛下莫急,如今的形式对陛下还是有利的,长公主毕竟是女子,若贸然篡位会遭天下唾弃的。” 坐在一旁的先生沉吟道。 但是他的脸色也很沉重。 谁能想到长公主虽是女子之身,但行事却如此雷厉风行。 原本以为她栽在了男人的身上,可那位备受宠爱的裴侍君中毒她却不闻不问,丝毫没有影响她处理政事的进度。 对于许公才的处理却能循循善诱,一步步的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甚至到最后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刑场上射杀许公才,也是不得已为之。 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可惜那个女人却不能像她的孩子一样。 “不知微臣上次给陛下的药,陛下可给长公主服用了?” “阿姐对我有了疑心,恐怕不会轻易喝我给的东西。” 说起这药,他还记着燕秋以前的好,不想伤害她,又问,“先生,那药真的没有问题吗?” “那是自然,微臣何时骗过陛下。”先生笃定道。 燕询看着先生,垂首点头,“我会找机会的。” 先生又开始那套说辞,“您才是大魏唯一的正统,是否能阻止长公主走向不归之路一切都看您的了。” “朕明白。”燕询握紧发白的指尖。 这边江华殿里,燕秋梳洗完,便屏退了宫奴,坐在镜台前自己上妆。 燕秋瞄着眉,随口说起, “本宫答应为季樱赐婚,你说本宫应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殿下决定就好。”王璟书为她插上一根簪子后,便待在一旁,书也不看了,盯着她上妆。 燕秋也不知为何,被他注视着就容易脸红。 但是这赐婚的对象,她却想到了一个人。 “宗室里的适龄男子不多,南康郡公算是一个,今年二十有二,模样周正,还未娶妻,家中有爵位,富贵无忧。” 王璟书眼神一动,“知道的那么详细,殿下莫非也心动了?” 燕秋闻到他身上飘出来的莫名醋意,好笑道:“我这是在说正事,自然是要了解的清楚一些。” 燕秋看着镜子中妆容精致的自己,满意的放下眉笔。 “其实你与季樱解除婚约也挺好的,王丞相心太大了,但是找的亲家都不是他能掌控的,顺安侯表面上瞧着是个安分的,而宁朔郡公,怕是迟早要有异动。” 鉴于王仁盛是王璟书的亲生父亲,燕秋没有直呼他的名字。 从政事方面看,王仁盛一直是个墙头草,靠着燕询还想着巴结长公主,结了与宁朔郡公的亲事,在武将方面有了依靠,文臣方面不满自己如今的地位,便又盯上了顺安侯。 -- 第55页 若真叫王仁盛有了这两门亲家,到时候情况恐怕会更复杂。 前世她被囚禁在江华殿,依稀间便听有宁朔郡公谋反的消息,这也是燕询急着要从她手中谋取皇城护卫军兵符的重要原因。 宁朔郡公拥兵自重,且手下的军队常年与凶悍的胡族交战,勇猛非凡。 他之所以愿意将女儿岐国县主嫁到王家,也是存了在朝中扩展势力的心思。 燕秋说这一番话,也是想让王璟书逐渐明白如今朝中的形式,想一点一点教会他如今所做的事情。 王璟书明白她的心思,点了点头。 自从王璟书被留在宫里后王仁盛就诸事不顺,原先许多跟随他的官僚突然之间疏远,陛下对他也一直不冷不热。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自己的二儿媳怀孕了,有了王家的骨血。 如今岐国县主怀孕将近四个月,王璟瑜才将这消息告诉了王仁盛,这一点让王仁盛有些不满。 但是岐国县主一旦诞下王家的孩子,也就代表王家与宁朔郡公的联系愈发不可分割。 可没想到王璟瑜却说,“儿子已经半年没有入过容佩的房间了。” ☆、孩子不是你的。 “这个孩子不是你的?”王仁盛瞳孔紧缩,惊呼出声。 眼前长身玉立的二儿子,与他激烈的反应截然相反。 王璟瑜沉默回应。 早在岐国县主初诊有身孕的时候他就想来告诉王仁盛了,但是再见到他之后却改了主意。 如今岐国县主的胎也大了,贸然落下的话对她也有生命危险。 但是她肚子的孩子不光只是一个生命,还有用处。 王仁盛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像只老狐狸一样开始计量起来。 就算岐国县主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王家的,但是只要王家的人不说,岐国县主也不会把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往外说,这个孩子依然可以成为联系王家和宁朔郡公的纽带。 原本岐国县主嫁入王家,自己这个二儿子的态度便是淡淡的,除了新婚那夜被他锁在婚房里过了一夜,之后许久都不在岐国县主那儿歇上一晚,却也不见纳上一房美妾。 王仁盛知道岐国县主泼辣的性子,也知道她闺阁时期做的浪荡事,更知道岐国县主一点面子都不给王璟瑜。 但是王璟瑜这些都忍下来,对于这个孩子,瞧着也没有多大的反应,看来也是能忍下来的。 万事都有解决的法子,王仁盛这边想好了办法,就看王璟瑜的态度了。 “吾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容佩肚子的孩子不是儿子的,这一点希望父亲明白,其他的全靠父亲做主。” 王璟瑜好像丝毫不在意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原本王仁盛还以为要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费上好一番口舌,没想到这番话却让王仁盛非常意外。 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 但是王璟瑜和岐国县主的婚事是由父母双方做主的,二人并没有多少感情,王璟瑜自小便是听话体贴的性格,想必也是看出了其中的关系,这才表现出满不在意。 想到这,王仁盛的心里居然对这个儿子产生了一些愧疚之情。 当年这个儿子决意参加科举,可却在半路上被他派人拦了回来,逼迫他与岐国县主完婚。 他如今这个丞相的名头已经给他带来了无数风波,不能再让他的儿女们再踏入这诡谲难测的朝堂了。 王仁盛自认为为儿女们铺好了路,可保他们一生富贵,可却没有发现,他安排的一条条路,早是当年他最痛恶,甚至视为一生耻辱的路。 “瑜儿啊,为父知道你心里的苦,你为王家的付出为父也看在眼里,你放心,为父会为你纳几房美妾的,你不想去县主那里也没有关系,她的胎我会派人去照顾的。” “你也明白如今的局势,以大局为重,不像书儿那般叛逆,为父甚是欣慰啊。” 王仁盛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若是王璟瑜不认下岐国县主肚子里的孩子,或者起了想要拿掉这个孩子的心思,王仁盛恐怕也会逼着他认下。 王璟瑜看着眼前惺惺作态的父亲,温和的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容里包涵了多少这些年来的苦楚。 他自小便饱读诗书,满腹才华,本和友人一起相约参加科举,盼有一日能高中,做一个为百姓做事的好官。 外界都说当今丞相乃奸相,左右摇摆,玩弄权术,不惜以自己儿女的婚姻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王家的儿郎各个都是顶好的,可父亲都为他们订下了一门家世高于王家的婚事,皆成为了他权势路上的垫脚石。 三弟自小便习武,盼有一日能上战场为大魏争光,击退侵扰大魏百姓的异族,性子直率活泼,是兄弟中最为反对父亲这番做派的。 可父亲为了让他乖乖听话,派人挑断了他的手筋,让他成了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人,最后被压着娶了一个将军的女儿,从此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同别人说。 五弟自小便身子不好,生的柔柔弱弱,原本王璟瑜以为父亲大概不会把心思动在他的身上,可谁曾想,王仁盛居然把他送给了一位女富商的塌上。 五弟自觉羞愧,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 第56页 四弟和六弟皆是像这样的下场,反观来看,他居然是过的最好的一个了。 七弟被记在正室的名下,自小便生的貌美出尘,为人性子也是极为清冷的,王璟瑜总觉得自己这位七弟或许会有什么不同,也许这也是他的期盼,但是没想到最后,七弟也被送进了宫里讨长公主的欢心。 这一切都非他们所愿。 王璟瑜是半年来第一次踏进岐国县主的房间。 岐国县主躺在塌上,小腹微微隆起,得知自己怀孕后便半点脂粉都未施,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摸着自己的肚子。 王璟瑜看见这一幕,脚步一顿。 “二郎居然有空来我这里。”岐国县主瞧见他的靴子,收起笑容,冷嗖嗖道。 “你有了身孕,身为孩子的父亲,我自然要来看看。”王璟瑜话里也添了几分冷意,走到岐国县主的身边,盯着她隆起的肚子。 岐国县主被他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毛,整个人往后缩了缩,侧过头躲过他的目光。 “我和孩子都很好,你看完就快些走吧。”岐国县主看起来有些心虚,催促王璟瑜快些走。 若是以往,岐国县主见到王璟瑜必定会好好讽刺他一番,再落了他的面子,对他任意使唤,最后让他滚出去。 这半年来王璟瑜一直未曾踏进过她的房间,在外面她想方设法也见不了她几面,这次见他,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了身孕,还是真的挂念,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 “佩容。”王璟瑜不似以前那般看起来的温和,一把抓起岐国县主的手,让她站起来,被迫扬起头看着自己。 王璟瑜眯起狭长的眼眸,嘴角的冷意上扬,“自从有了身孕后你便一直在躲着我,想来也是,我都半年没有来你这里了,你却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这个孩子是你的。”岐国县主急道。 这一幕落在王璟瑜的眼里,满是讽刺。 “当然是我的,你既已嫁到王家,肚子里的孩子也只能是我的。”王璟捏着拳头,苍白的指节咯咯作响,对于眼前女子的狼狈,他却觉得极为赏心悦目。 “佩容,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一心一意要嫁给我的,是谁又朝三暮四想着勾搭我弟弟的。” “二郎,我疼。”岐国县主感觉到手腕上的力气,痛呼出声。 “这个孩子我会让你好好生下来的。”王璟瑜冷哼一声,松开手,不再看她一眼,挥袖而去。 若不是因为岐国县主,他也许已经考完了科举,也许还能榜上有名,从此入仕途,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隐忍,可到后来,却什么也没得到。 刚踏出门,他便有些后悔,他向来是连重话都不敢说几句的,却没想到碰上佩容之后,他便也成了凉薄之人。 眼前浮现起岐国县主那张妖艳的脸,王璟瑜苦笑着摇了摇头。 说到底,他和佩容,都是这棋局里的人。 “其实本宫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王丞相要把你们这些儿子当作联姻的棋子,据本宫所知,王家的男儿各个都不差,若是能入官场,也不失为极大的助力。” 燕秋疑惑道。 一向只见到官员将家中的女儿当作联姻的棋子,送到位高权重人的府里做小妾,却没想到到了王仁盛这里,居然把各个顶好的儿子锁在了后院,只能对着妇人过活。 “父亲年轻的时候攀附了崔家,后来还了宗,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崔家不追究你父亲的错,没想到你父亲这些年越来越嚣张了。”燕秋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本宫记得,你的母亲是崔氏?” 王璟书低声回答,“我的生母只是一个丫鬟,我从小被记养在崔氏的名下。” 说起来,燕秋的皇祖母也是出自崔氏,若是王璟书真是崔氏所生,跟她也有几分血缘关系。 “我的身份不似殿下那般尊贵,殿下会不会觉得我出身卑贱?” “夫妻为一体,你成了本宫的驸马,自然也是皇室中人,再说,你不嫌弃本宫年纪大,本宫为何会嫌弃你的出身?” 王璟书把她搂进怀里,朝着她的耳朵吹气,“殿下不可妄自菲薄,就是洛阳城里的美人,也没几个好看过殿下。” 燕秋捂嘴笑,“你就会讨我欢心。” “对了,我虽然把裴玉卿放出宫了,但却没废掉他的名分,暗地里找了人在宫里假扮他,这样你也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裴玉卿不在了,但是名分却在,燕秋有些担心王璟书会介意,但看他神色如常,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对于王璟书来说,只要燕秋的身边有他一人便够了。 忽然想起昨夜燕秋给他的承诺,“那殿下现在应该叫我什么?” 燕秋佯装思索,最后悠悠笑道:“驸马,唔......还有七郎。” 二人闹了好一会儿,燕秋的发髻都有些散落了,这才脱身。 王璟书在江华殿里住,却总是睡在燕秋的房间里,一来二去,燕秋便叫宫奴把他的东西全部搬来自己的寝殿里。 燕询在封舟耳边吹了不少风,封舟已经把裴玉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趁着燕秋不在江华殿的功夫,他溜到殿里打算会一会那传说中迷惑燕秋的祸水。 -- 第57页 王璟书懒洋洋的躺在燕秋寝殿里的塌上,身上的衣服还有些凌乱,依稀露出来的痕迹让封舟这个还没成亲的人看了觉得面红耳赤。 他见王璟书生的好看,且燕秋就封了一个侍君,心想这就那传说中的裴侍君。 封舟板着脸,怒斥,“大胆祸水,见到本侯爷还不下跪。” 王璟书抬起眼皮,看到前世的熟人,封小侯爷。 ☆、王家七郎 封舟上前一步,清楚的将王璟书的脸收入眼底。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早就听闻那裴玉卿样貌出众,年纪不大,还是个年轻的少年郎,眼前的人五官俊美,一双黝黑的眸子清冷的出尘,像是云间的雾凇,身上是掩不住的矜贵。 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饶是封舟,也心头一凛。 不过这人虽然有一张好皮囊,但是却在背地里行挑拨皇家关系的龌龊事,意图祸乱大魏根基。 想到这,封舟眼底的惊艳之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和冷意。 王璟书倒是认识这位封小侯爷,说起来前世与他还有一些交情。 他当时领兵对抗胡族,随行的将领里就有封舟。 封舟原本是养尊处优的小侯爷,这场战事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可是封舟却主动请缨,就算被封侯爷关在家里,他也偷偷爬墙跑到宫里,向燕秋请求出战。 封侯爷拗不过这个一根筋的儿子,虽然胡族凶残,但是封舟自小也是熟读兵书,小小年纪也有了不小的成就,况且就算不给他去,没准他半路上还会偷跑,只好点头同意。 王璟书听过封舟的大名,与胡族的几次小战下来,事实证明封舟领兵作战的是有真材实料的。 他作为主将,也认可封舟的能力。 但是在和胡族的最后一战,他和封舟皆亲自在前方领兵,身为主将的他都尚且中冷箭身死,想必封舟也逃不过... 不过他如今说自己是祸水,是不喜自己在燕秋身旁吗? 他是燕秋的表弟,这倒是有些棘手。 “想不到裴大人两袖清风,傲骨铮铮,却生了一个吃软饭的儿子,还如此做派,背地里总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封舟冷笑道,看向王璟书的目光满满都是不屑。 王璟书听到这话,从塌上坐起身来。 他睡觉一向没有多余的动作,老实得很,没想到小歇一会儿衣服便松松垮垮,好像被人扯过一般,还露出了与燕秋缠绵的痕迹。 他抬眸看了眼身上的痕迹,伸出手整理了下衣服,丝毫没有理会封舟的话。 封舟这是把他认成裴玉卿了? 听话里的意思,还把幼帝和燕秋不合的事情归结到了裴玉卿的头上,认为是他挑拨了二人的关系? 还真是好笑。 封舟见他不理自己,反而整理起了衣服,骄傲如小侯爷,哪里受过这样的无视,抬起手指着他怒道:“你这是心虚了?一句话都不敢对本侯爷讲。” 这个姿色出众的“裴侍君”如此气定神闲,倒是把他身上的匪气和蛮横衬托出来了,这让封舟怒不可遏。 “封小侯爷好大的气性。”王璟书慢条斯理道,缓缓抬起目光,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王璟书的声音如山泉般一样清悦,钻进耳朵里,便觉得十分动听。 美人不光美,声音也十分悦耳。 但封舟丝毫不会动摇。 “你...你居然敢这样对本侯说话,你这个祸水,还不快给本侯爷跪下。” 如今的封舟与他差不多大的年纪,身上还有几分稚气未脱。 前世王璟书初见封舟时,他已经是眼神凌厉,办事干练的小将军了,唯一耍脾性做的事情,便是偷跑出府,自请去北地。 “就算我真的是裴侍君,也是一品官员的儿子,殿下亲封的侍君,小侯爷恐怕也没资格要我跪下。” 封舟突然醒悟,听出他话的意思,“你不是裴玉卿?” “王家七郎,见过封小侯爷。”王璟书站起身,拱手行礼。 提起这个名号,封舟面上闪过惊讶之色,因为他听过王家七郎的名声。 传闻这位王家七郎生的绝世貌美,清冷出尘,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不知俘获了洛阳城中多少闺阁女儿的芳心。 却不想在江华殿里见到了这位王家七郎,而且还衣冠不整。 能在殿内如此对眼前人的,恐怕也只有长公主一人了。 王璟书也意识到燕秋在自己睡觉时扯了自己的衣服,颇为无奈,但是眼下她不在,只能等她回来再好好教训。 “王家七郎这样的人也成了表姐的裙下臣,真是让我没有想到。”封舟惊叹之余,望向王璟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 “封小侯爷何以觉得是裴侍君挑拨了殿下与陛下的关系?” 这位王家七郎的父亲王丞相是陛下的人,可王家七郎却侍候在长公主身侧,王丞相这只老狐狸可真会打算盘,惯会做稳赚不赔的买卖。 让封舟更为惊讶的是,王家七郎居然也会同意入宫侍候燕秋。 毕竟他的未婚妻季樱也是洛阳城中有名的美人。 瞧他的样子,明日江华殿可能就会多一位王侍君了。 “我这次回洛阳城,是奉命保护陛下的安全。以前表姐非常疼爱陛下,但是自从表姐纳了裴侍君之后,就完全转变了对陛下的态度。” -- 第58页 封舟想起燕秋对燕询做的那些事,已经算不上讨厌了,可以说是想要燕询的命了。 “小侯爷不若想想,殿下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难道只是纳了裴侍君之后?” “是陛下中毒之后...”封舟忽然想起自己初到燕询身边时,燕秋已经有了一些不对劲,但是当时自己却没有察觉。 “表姐为何要这样对陛下?难道她真的铁了心要这皇位?”他不禁问出声。 “殿下的心意已经昭然若揭,如今朝中各方纷纷站队,小侯爷还不明白吗?殿下是真的想要皇位。” 王璟书清冷的声音给了一直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封舟一记响钟。 他与燕秋一同长大,幼时便一直倾慕自己这位表姐,亲眼看着她从不谙世事的小殿下成长为今日位高权重的摄政长公主。 他记得燕秋曾经说,讨厌这朝堂纷争,若有机会,一定早点将权归还于燕询,自己早早脱身。 封家这些年来一直是幼帝最忠心的拥护者,其中最重要的是封舟的态度,他是封家下一任的家主,封侯爷年事已高,封家迟早是封舟掌权,封舟支持幼帝,封家上下便会追随。 封舟想成为燕秋最坚实的依靠,却没想到她现在羽翼丰满,起了想要染指帝位的心。 “小侯爷不想见到殿下争夺皇位,想必怕殿下的女子之身会遭到朝臣反对,但是小侯爷为何不相信殿下一回,她那样的女子,如果不是有万全之策,便不会轻易暴露出自己的野心。” “况且,不是殿下要争,而是必须要争。” 王璟书轻轻叹了一口气,微不可闻。 “为何?” 王璟书瞧他这幅样子,便是不知其中内情。 封舟是燕秋的表弟,若是封家能改变立场,转而支持燕秋,想必燕秋也能少一些烦恼吧,毕竟封舟是燕秋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那就要问陛下对殿下做过什么事了。”王璟书说起这话时,眼神中划过一丝冷意。 “陛下他,想要置殿下于死地。” 燕秋倒是不知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有什么急事来找自己。 若是生病了,太医院的太医任他差遣。 若是冷着了,棉被也允许他用了。 若是觉得无趣了,还可以唤宫人解闷。 却为何偏偏要叫她过来。 不过来传话的宫人一脸的焦急,好似他出了什么大事。 好歹燕询还是大魏朝的皇帝,若是不明不白的没了,她也会惹一身麻烦。 燕秋带上了老太医,到了宣和殿。 方才趁着王璟书睡着的功夫,偷偷的看了他一下,燕秋偷笑的捂不住嘴,回想起来嘴角都带着笑,满面春风。 燕询很久没有见到燕秋笑得那么开心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对燕秋也没有真心实意的笑了。 燕询面色如常,坐在书案前,见她来了,忙上前迎接。 诺大的宣和殿,只有他一个人,小小的身子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瘦的有些可怜。 燕秋把燕询囚禁在宣和殿,派了侍卫把手,但若是燕询非要出去,侍卫得了燕秋的吩咐,也不会强行拦着。 “瞧你也没有生病的迹象,叫本宫来有什么事吗?”许是今日的心情不错, 燕秋也没有摆着冷脸对燕询。 燕询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阿姐,你先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见燕询面色红润,燕秋叫老太医先回了太医院,燕询见了,偷偷松了一口气。 燕秋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何事?” “阿姐,李道深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但是我承认,是我手下的人干的。”燕询咬唇摇头,失魂落魄道:“李道深的仇家太多,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所以才......阿姐,我错了。” 这幅样子,倒真的把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弟弟演的十成像。 燕秋突然有些好奇燕询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还有裴侍君中毒,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理由要害他!阿姐能纳侍君,没有人比我更开心了,阿姐这些年为了照顾我,一直孑然一身,我心里也很愧疚。”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燕秋笑了,“阿询,你倒是真的心疼我。” “阿姐,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你这样误会我,但是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无论我们以前有什么误会,以后都不要生阿询的气了,好吗?” 燕秋看着燕询这幅可怜祈求的样子,似笑非笑。 在燕询这里,她的一次又一次警告看来都不作数了。 燕询既然一直在装傻,那她也不介意看他的表演。 “阿姐,好吗?不要生阿询的气了。”燕询扯了扯燕秋的袖子,吸了吸鼻子,眼尾发红。 “好啊。”燕秋一字一句道。 燕询闻言,从案台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酒,对着燕秋扬头笑:“那阿姐喝了这杯酒,就是真的不生阿询的气了。” 好像是为了怕燕秋误会,燕询自己先喝了一杯,他年纪小,还没有喝过酒,这一杯下去,辣了喉咙,呛到了自己,有些狼狈。 “阿姐。”燕询喝完,叫了一声燕秋,催促着她。 燕秋不知在想什么,拿起酒杯,凝着凤眼看了看,酒杯里的酒水看起来并无异样。 -- 第59页 若是燕询肯耐心等上一等,也许她就可能会中了他的招,可他却如此急不可耐,露出这样明显的马脚。 “阿询,阿姐我想了很久,才发现我以前真的太过仁慈了。”燕秋摇晃着酒杯,勾起嘴角。 “阿姐?”燕询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好弟弟,若是你真的没有派人刺杀李道深,没有给裴玉卿下毒,那你便喝了这杯酒,怎么样?”燕秋把酒杯递到了他的唇边。 “阿姐......”燕询躲开,面露难为之色。 “看,你都不敢喝。”燕秋冷声道,放下酒杯,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压迫。 江华殿里,封舟惊呼,一脸不可置信,“这几年来表姐手下得力的人一直不断折损,都是陛下做的?李道深的死,也是陛下做的?” 封舟感觉到后怕。 李道深是燕秋手下的得力能臣,亦师亦友,燕询能对李道深下手,也就代表他并不将燕秋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 王璟书点头,这些还都是燕秋告诉自己的,他前世并不知道这些。 若不是重生一世,他也不会知道燕秋前半生居然生活在欺骗之中。 “李道深,其实并没有死。” ☆、保护她 燕秋拖着裙摆缓缓走进寝殿里,衣服上湿了一大片,痕迹非常明显。 封舟看见了,第一时间问,“表姐,你去哪儿了,衣服怎么湿了 ?” 燕秋走到王璟书身旁,王璟书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 凑近了可以闻到燕秋的衣服上散发出一阵清香的酒味,但是她眼神清明,丝毫没有饮酒的迹象。 “刚刚去了一趟宣和殿。”燕秋随意的挽起袖子,凤眼瞧着封舟,在他与王璟书二人身上打转,“七郎都把事情跟你说了吧。” 有些事不便从她嘴里说出来,从旁人口里讲出,才有效果。 王璟书为燕秋脱下最外面的那层衣衫,搭在自己的手臂上,似乎是怕她站着会累,牵着她的手坐到高位上。 两个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样子让封舟觉得十分刺眼。 而且他还在燕秋的脸上看到明显的笑容,眼睛里还有掩不住的柔情。 “陛下难道一直都在骗我吗?”封舟不知道燕询的身世,一直奉他为正统,加之燕询还是燕秋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弟弟,是以这些年燕询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他以为,左不过陛下不会对一母同胞的姐姐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燕询有没有骗你本宫不知道,但是他的嘴里,如今却没有一句真话。” “就在刚刚,他找了缘故叫我去宣和殿,你猜他存了什么心思?” “陛下他......”封舟盯着燕秋身上的水渍,一时间想不出来燕询的意图。 “燕询否认他做过的事情,还给本宫递了一杯酒,一杯有毒的酒。” 燕秋的语气倒是云淡风轻,但是立在她身旁的王璟书却皱起眉头。 “什么?他居然敢这样对你?”封舟难以置信。 也许是燕询一直以来隐藏的太好,一直都是人畜无害的样子,完美的扮演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角色,让封舟一直觉得他没有什么坏心思。 却没想到他不光动了燕秋手下的人,还妄想动燕秋。 “这就是皇家纷争吗?陛下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 “的确是本宫的好弟弟。”燕秋的唇齿间溢出一声冷呵。 “殿下拿陛下当作弟弟,可陛下却不拿殿下当姐姐,不过殿下也不需要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王璟书开口道。 也许是信息量太大,封舟今日被接二连三的消息震惊到了,但却只有这个消息让他忍不住跳起来。 “这什么意思,陛下不是皇后娘娘的亲子吗?” 当年皇后娘娘怀孕,是众人皆知的,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皇子,先帝大喜,立即下令封为太子。 可太子却并没有在皇后娘娘身边养着,先帝将人送到了长公主身边,所以一直是长公主以长姐的身份抚养小太子。 先帝心机深沉,且极其宠爱长公主,若是燕询非皇后亲子,却被抱来假意充作,且先帝之后还将代表皇权的皇城护卫军交到了长公主手里,还将心腹大臣都留给了长公主。 这一切都说明,先帝是属意思长公主的,只是碍于不能册立她为皇太女,只能一步步为她铺路。 也许他早就料到燕询有一日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对燕秋不利,将一切都留给燕秋,好让她有朝一日能如先帝所愿,有足够的实力登上帝位。 封舟已经理清楚了一切,看向燕秋的目光中多了些惊叹和佩服。 更有心疼。 他不是不知道初为摄政长公主的燕秋是什么样子的,她在后花园里偷偷哭泣的模样还时常浮现在他脑海里。 再联想到她最近一系列的动作,每一步都透露出心机深沉,步步为营。 “从我回洛阳,在陛下身边开始,表姐你便知道了,对不对?” 宣和殿燕秋深深看了一眼的小太监,就是他。 他原本以为是燕秋不喜太监,所以也不想燕询用,而后却发觉。 燕秋早从那时起便知道了他的一切计划,并且还暗暗警告了他。 封舟的背后起了一层冷汗,心有余悸。 燕秋没有回答他,算是默认了。 -- 第60页 “所以,这皇位,你是势在必得?”封舟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牙关已经开始打颤,声音尾调带了些许颤抖。 他忽然有些怕燕秋了。 当年娇弱可欺的小公主,如今已经有了让人畏惧的本事,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阿舟,这皇位本来就是我的,你看,燕询都能把毒酒递到我的面前,我必然不能再让他安安稳稳的坐在上面。” “你是我的表弟,从小我们便一起长大,我虽虚长了你好几岁,但是自小你便心智早熟,虽然一直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可我知道,这一切你都看的很清楚。” “如今我问你,我和燕询,你选谁?” 燕秋的问题重重的抛了出来,是在让他抉择。 一边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也有不浅情谊的表弟,一边是自小便倾慕的表姐。 知道真相后,封舟毫不犹豫的选了燕秋。 若是燕秋早日将这些告诉他,他就能早点回到她的身边,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如此辛苦。 他的表姐,配得上那至尊之位。 就算有人反对,他也会挡在前面,抵挡住那些流言蜚语。 保护她,是很小的时候便立下的誓言。 “封家愿追随长公主,为长公主马前卒,誓死效忠,绝无二心。”封舟跪了下去,发出来的声音铿锵有力。 燕秋下来扶起他,轻轻的说,“阿舟,谢谢。” 王璟书瞧着姐弟二人之间的动作,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知道封舟和燕秋是真正的表姐弟,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但是见燕秋与其他男人站在一起,他便吃味得很。 封舟既然表了态,眼下局势便大大的扭转了,燕询除了摇摆不定的王仁盛和背后一直支持着他的那人,再无旁人可用。 燕秋的心情非常愉快,脚步也轻盈了许多,也没有注意到王璟书早已没有跟在她身后。 回到房间里,燕秋错措不及防的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王璟书握住她冰冷的指尖,皱起好看的眉毛,“手怎么那么冷?” 说完,手下力气多用了几分,紧紧抱住了她,燕秋都能感觉到背后传来他有规律的心跳声。 “我一向怕冷,就算是夏天也是。”燕秋有些无奈,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畏寒之症,这些年怎么也治不好。 王璟书也知道,沉默着用自己的手包住了她的纤纤玉手,再见她换过了衣服,开口问道:“怎么不在房间里换衣服,非要跑到外面?” 还不是为了躲你,燕秋心里说。 “恰好有宫奴抱着我的新衣服路过,我就顺势叫住了。”燕秋撒起慌来面不改色。 “七郎想看我换衣服吗?”燕秋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侧头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呵气如兰。 王璟书的耳朵顿时便红了,想躲开她的刻意撩拨,可美人在怀,怎么样也挪不动脚步了。 燕秋转过身,抱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处,声音里掩不住的愉悦,“今日真是谢谢你了,没想到七郎看起来冷冷的,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你在殿外听见了?” “就听到了几句。”燕秋抬头,盯着他如玉的面庞,慢慢凑近,“七郎,你真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殿下...”王璟书的喉结滚了滚,看着燕秋柔软的唇,哑声道:“殿下才是......” 话说到一半,王璟书便被燕秋不安的小手弄得失去了理智,抱起燕秋,直接走去了床榻。 少年郎初尝滋味,欲罢不能,但还是白天,王璟书靠着仅剩的意志力停了下来,一边稳着气息一边整理衣服。 可燕秋却一直在扯着他的腰带,还咯咯直笑,被直视便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今日趁我午歇,便趁人之危,嗯?”虽然吃不得,但王璟书将燕秋禁搂在怀里,不撒手。 燕秋将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扬起脖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眼角带着几分媚意。 “谁叫你太好看了,本宫忍不住。” 王璟书的睡颜极其好看,乌黑的睫毛垂了下来,像一把晶莹的小扇,若他睁开眼睛,便会不自觉显露出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气,可当他闭上眼睛时,便不自觉的显露几分少年人的灵气。 “下次再想这样,一定要先叫醒我。”饶是王璟书读再多圣贤书,也奈何不了怀里的女妖精。 “还有,以后不许跟别的男人走太近。” “又吃味了?阿舟可是我的表弟。”燕秋抗议道。 王璟书看着燕秋的眼睛,低声道:“我容易醋,只想要殿下有我一个人。” “王璟书。”燕秋的神情有些严肃,她鲜少对王璟书有这样的模样,不禁让他心里一凛。 “是我逾越了。”王璟书以为自己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垂下眼眸失落道。 燕秋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就算答应封他做驸马,以后也会有许多侍君吧。 “不。” 燕秋抱紧了他,“除了你,本宫也不想要其他人,你就是世上最好看的了,有了最好的,其他的便再也入不了眼了。” 燕秋朝着他的下巴吹气,眉眼带笑,“况且,还有特殊的原因。” 王璟书抿了抿薄唇,“殿下可以告诉我吗?” “等成婚那日,我再告诉你,在这之前,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 第61页 燕秋停止了胡闹,二人收拾了一番,燕秋带王璟书去了江华殿里一个静谧的小院子。 燕秋看起来轻车熟路,带着王璟书直接去了其中一个房间。 布局倒是可普通人家的院子一样,丝毫瞧不出来这是当今长公主的院子。 二人推开门进去,便瞧见一个牌位。 燕秋对着牌位拜了拜,嘴里振振有词,“母后,女儿找到了意中人,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他的。” 燕秋没有告诉王璟书牌位的主人是谁,但王璟书也猜到了几分,跟着上了三炷香。 从房间里出来,燕秋带他一直朝着小路走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带你去见的那个人,就住在这里,平日里不会有宫人来这里。” 远远瞧着,便有一个清瘦的身影坐在那里。 燕秋朝着那背影喊了一声,“师父。” 那人满头白发,坐在一把琴的面前,表情淡然。 这人便是前大理寺卿李道深,燕秋手下的得力能臣,与燕秋亦师亦友。 几年前遭到燕询派来的人截杀,身中十几刀跌落悬崖,身怀六甲的妻子被活生生剖腹取子。 大难不死,李道深便成了如今这幅样子,燕秋的人是在一户农家里找到他的。 一夜白发,身上也落了不可医治的残疾,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 “小秋,你来了。”李道深声音悠扬,在看见燕秋时,冰封许久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动容。 经过这番起沉,他早日看淡,本该随爱妻与未出世的孩子一起下九泉,不再苟活于世上。 但是杀他妻儿的人扔逍遥法外,还有一个徒儿让他牵挂在心上。 ☆、身子不适 李道深就像是误入凡尘的神君,身上带着脱尘之气,清亮的眸子里虽然蒙上一层淡淡的忧伤,但掩不住温和的气息。 一眼瞧过去便会觉得他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李道深瞥见燕秋和王璟书十指相扣,对二人的关系一目了然。 他面前摆着一张素琴,坐在椅子上,膝盖上盖着暖毯子,薄唇总是微微勾起弧度,似乎总陷入深思之中。 他对燕秋笑,“小秋,来这里坐。” 燕秋牵着王璟书的手在李道深面前的两个凳子上坐了下去。 传闻这位前大理寺卿政绩斐然,可惜被仇家追杀,早已亡故,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王璟书原本以为掌管刑司的官员身上都有一种周正之气,却不曾想这位李大人身上没有凌厉的感觉,也没有浸淫官员多年的老练,反而像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李道深向王璟书点头示礼,王璟书也回之。 “我这段时间听说小秋纳了位侍君,就是身边这位吗?” 王璟书的确姿色出众,风姿绰约,怪不得能让一向清心寡欲的长公主动心,饶是李道深也没有见过长相如此出众的男子,心中惊叹。 “师父,这是王家七郎,徒儿的驸马,那位侍君已经被我送出宫了。”燕秋解释,扭头看了王璟书一眼,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勾唇一笑。 李道深微愣了一瞬间,复而眸子染上了一层笑意:“转眼间小秋已经长大了,连驸马都有了。” 李道深虽然是燕秋手下的能臣,但是却长了燕秋几岁,二人亦师亦友,燕秋自小也是唤他一句师父。 燕秋的父亲和母亲,也就是先帝与先皇后都已经不在人世,洛阳宋家与她并不亲近,况且母后一直不愿意她与宋家来往,她心中也对宋家不太喜欢。 她的亲人除了封舟,李道深在他心里也算一个。 是以当知道李道深被截杀的消息时,燕秋恍惚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 李道深身中十几刀,又亲眼看见妻子被剖腹取子,精神受到打击,被救下后在农家休息了好久才慢慢恢复记忆。 燕秋悄悄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宫殿里,放在眼皮子底下照顾。 李道深知道江华殿里没有太监,也知道燕秋自从他回来后便有了这个习惯,这也成了大臣们抨击她的一个理由。 后宫不用宦官,会扰乱宫闱秩序。 想到自己已经是一副残躯,如今只有燕秋这一个徒儿愿意亲近他,照顾他,甚至考虑到他的感受,禁止江华殿用太监,以免他看到会神伤。 燕秋真的把他当成亲人,所以才带王璟书来见他。 “师父快别打趣我了,这几日身子好些了吗?” 李道深虽然活了下来,但是落下了严重的旧伤,若不好好将养,恐怕也活不长久。 他深知这一点,点点头,“快入夏了,好多了。” “倒是你,脸色憔悴那么多,这几日是不是忙于政事,没有好好休息?” 以往燕秋只是长公主的时候,读书习字惯是会投机耍滑的,似乎连一刻都不能待在书房里,这让奉命教导燕秋的李道深好不头疼。 如今却是一头栽在案前,忙于政事,旁人劝都劝不懂。 “这几日的确很多事,不过快了。” 她知道如今撑着李道深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手刃杀害妻儿的仇人,而他的仇人,就是燕询以及他背后那人。 一想到燕询害死了不少人,她就忍不住把他碎尸万段。 “师父,你且再等等,我不会让师母白死的,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 第62页 王璟书注意到,李道深露出来的手腕处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孱弱的身躯似乎不能长久的支撑着他。 光是与燕秋说了几句话,他的眉眼便有了明显的倦意。 “小秋,拜托你了。”李道深轻轻的道了一声谢。 从院子里出来,燕秋注意到王璟书一直只默默牵着她的手,没有说一句话。 她停下脚步,“师父他经历了很多事情,除了我,他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过别人了。” 燕秋怕王璟书多想,所以先解释。 “我带你来见师父,也是因为我把他当成亲人,想让他看看我的驸马生的怎么样,好让他放心。” 她怕王璟书会不喜自己只顾着李道深,没有过多的精力理会他。 “傻秋秋。”王璟书无奈道,低身捏了捏燕秋光滑的脸颊。 李道深回到屋子里,便见到一个身量不大的孩童背影。 孩童年纪不大,有一双特别而又清澈的眼睛,看见他之后,上才前几步却又胆怯的退了回去。 似乎有问题要问他。 李道深知道他的问题。 “她已经走了。” 孩童的眼底浮现出失落的神色,低下了小脑袋。 许是想起妻子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李道深动了恻隐之心。 他走过去,摸了摸孩童的头,声音温和,“以后还有机会的,当你有了足够的能力,就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喜欢聪明的孩子,明白吗?” 孩童点点头,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 李道深拖着满身疲倦,对佩哥温声道:“去温书吧。” 佩哥将李道深扶到了床上,便去书桌拿了几本书开始看。 那认真的小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燕秋。 许公才死后,许家人被流放,燕秋念着佩哥与她的眸子相似,将佩哥送到了李道深这里教养。 燕秋总是这样,喜欢将事情一步一步规划好。 旁人只道她心狠手辣,但却不知她也有一颗柔软的心,留下佩哥,也许会是以后的一个隐患。 但是燕秋不惧。 北地传来消息,宁朔郡公不日将回洛阳城。 得知岐国县主有了身孕的消息后,思女深切的宁朔郡公就上书请归探望女儿。 燕秋允了。 宁朔郡公手握重兵,贸然归来也不怕会被扣押,看来还真是挂念自己的独女。 她已经想象到以后的洛阳城会是如何的风云诡谲。 这几日有王璟书相陪,燕秋白日处理政事,晚上就和他在一起。 她甚至试着开始将一些政事交给王璟书。 册封驸马的诏书已下,不日就将举行典礼,届时整个大魏都将见证,王璟书归属于她。 但是燕秋这几日的身子却总觉得有些不爽利,正写着字便会感觉有些头晕,好几次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王璟书,怕他会担心,就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实在忍不住了,才找了太医。 岐国县主听到宁朔郡公回洛阳城的消息却没有多高兴。 自从那日王璟瑜来她房里,说孩子不是他的时候开始,她便一直郁郁寡欢。 以往她没事的事情总喜欢往王璟书的院子里跑,她平日里见不到王璟瑜,也近不了他的身,也是因为王璟瑜刻意躲着她。 就算在外遇到王璟瑜,她满身怨气,便忍不住对他发火,事后追悔莫及。 王璟瑜却一直忍着她。 王璟书与王璟瑜有几分相似,她瞧着那张脸,便总会觉得自己是对着王璟瑜。 只不过的确是她劣迹斑斑,恶名昭彰,才让王璟瑜对她如此。 但是腹中孩儿的父亲是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岐国县主已经是四个多月的身孕,腰身也不似以往纤细,撑着笨重的身子向来探望她的宁朔郡公行了礼。 “父亲。” 宁朔郡公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免礼。” 他坐着问:“王家二郎对你可好?” “二郎对女儿很好。”岐国县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女儿的腹中也有了他的骨肉。” 宁朔郡公四五十岁的年纪,铁血沙场多年,眉目凌冽,就算对着唯一的女儿的,语气也有些生硬,“若不是陛下年幼,按照你的身份,便是皇后也做得的。” “不过也是你当初犯了错,为父这才不得不为你找了一门可拿捏的门户,你现在有了身孕,若能生下长孙,便能在王家彻底站稳脚跟,往后若再有什么荒唐行迹,也不会被休弃出门。” 宁朔郡公这话说的有些凉薄,任是旁人也不会相信他会对一向是掌上明珠的岐国县主说出这些话。 但是岐国县主已经习惯了,她年少时犯下打错,若放在普通人家,早就已经被杖杀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父亲留她一命,还能来看她。 已经足够了。 宁朔郡公与她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王府,丝毫不像请求里表现的思女深切,恨不得亲自照顾女儿。 他此次回洛阳,也是借了岐国县主怀孕的由头。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今长公主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听说裴家,柳家和封家都投靠了长公主,按照这样的势头下去,这皇位长公主势在必得。 他回京就是为了增添一把火。 -- 第63页 筹备那么多年,他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夜里,王璟瑜却来了岐国县主的房间。 这个女人,要死要活嫁给自己,却在入王府后转而想要勾搭他弟弟,让他实在喜欢不起来,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理会她。 不过在有了身孕后,她倒是乖乖的待在院子里,再也没有去过王璟书的院子。 对于他的到来,岐国县主大喜过望,面上是掩不住的雀跃,“二郎,你来看我了。” 王璟瑜扭头不去看她,“近日少出门,洛阳城里不太平。” 明知她身怀六甲,也不会轻易出门,但王璟瑜还是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这个女人一向是个不安分的,他若不说,万一她就跑出门了呢? 若伤了腹中的胎儿,又该如何? 他这几日在调查岐国县主,知她浪荡成性,却没有查到她嫁到洛阳城后接触过哪家儿郎。 她房间里也没有男人出没的痕迹。 那她腹中的孩子是如何来的呢? 也许是这个女人隐藏的好,连他也没有查到。 王璟瑜压下心头多余的想法,回头见岐国县主眼里带着柔情,点头应声之后,便是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他心里又生出厌恶的感觉。 “我来是为了宽你的心,你肚子里的孩子会是王家的长孙,我的嫡子,这点你不用担心。” “还有,叫那个奸夫滚远点,最好离开洛阳城,若是让我查出来,一定叫他不得好死。”王璟瑜冷笑道,又一次大步甩袖离开了房间。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岐国县主有些惊讶。 王璟瑜一向是温温和和的性子,也从来没有听过他和谁红过脸。 自从她怀孕后,便开始露出这样的冷色。 自始至终都没有奸夫。 岐国县主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烛光渐熄,月霜落了窗外一人满身,终归万籁俱寂,雁过无声。 老太医在太医院清闲了些日子,得到燕秋的传召,连忙赶到江华殿,一刻也不敢怠慢。 老太医将素帕放在燕秋的皓腕上,开始诊断。 自从陛下中毒,长公主要为陛下试药那次,老太医把过燕秋的脉搏,这一连几个月,太医院的平安脉都被燕秋以政事繁忙推了回去。 但是万万没想到,才几个月,长公主的身子就...... 看到老太医惊愕的神情,燕秋立马道:“本宫要听真话。” 这些天她时常头晕嗜睡,胃口也不太好,自己的身子她也清楚,心里也有了一些准备。 老太医下跪磕头,颤颤巍巍,言语也磕磕巴巴起来,“殿下的脉象......是......” ☆、燕昀 老太医的话如平地惊雷一样砸在燕秋的心上,她收回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半响喘不出一口气。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中,老太医惶恐的跪在地上,冷汗不断从他额头上冒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燕秋垂下眼帘,终于泄出了一口气,瘫坐在位置上,大红色的衣裙愈发显出她落寂的背影。 “这件事需要守口如瓶,不得泄露,明白吗?” 老太医俯首称是,得到允许后便拖着药箱立马出了江华殿。 燕秋没有询问老太医该如何医治,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却不曾想短短几个月便落得个药石无医的下场,平息下来心情后,不禁苦笑。 重生后这几个月,她见到了前世死去的部下,还将燕询打压的翻不了身,更见到了没有破相的王璟书,如此,也不算亏。 也许这场重生只是一场梦,她早就死在了江华殿里,史书上恶名昭彰的端和长公主早就成为了一杯黄土。 但是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那便是没有夺回父皇留给她的皇位。 燕秋很快便将自己许久没有露出的脆弱掩饰了过去,换上了平日里的威严模样。 将刚才的消息暂时抛在了脑后。 等到再次站起来时,燕秋又恢复了雷厉风行长公主的模样。 趁着她还行,便将一些事处理了吧。 裴玉卿回裴家已经半月有余,他身子骨自小便弱,就算再过几年便要弱冠,如今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喘气。 但为了解雪狼香的毒,他服了母亲曾留给他的楼兰秘药。 这秘药虽然能暂时解了雪狼香的毒,但对人的耗损极其大,他的好转只是一个假象,回到裴家后,他便时常卧床,有时连地都下不了。 裴正看在眼里,但是不知道裴玉卿和燕秋到底发生了什么,裴玉卿的性子也倔强,硬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父亲,是我的原因,是我求殿下放我出宫的,我忽然发现我也不是那么喜欢殿下。”裴玉卿的脸色苍白,强撑着对裴正露出一个微笑。 裴玉卿这样说,裴正也不能多说什么,心疼的看着儿子的脸庞,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唉,罢了。” 在裴玉卿想在燕秋身边侍候时,当时他便提醒过,他如今才十几岁,偶然见到风华正茂,美艳动人的长公主,年少轻狂动了心,也算正常。 况且裴玉卿这些年鲜少出门,也没有接触过什么女子,一时冲动起了念头,他这个父亲也拦不住。 他说过,若是有一日裴玉卿不喜长公主了,裴正会帮他求情,求长公主放他自由之身。 -- 第64页 如今裴玉卿出宫了,可裴侍君这个人却还好好的待在宫里,裴正千言万语都压在心里,不忍心问出口,怕伤害到裴玉卿。 一提到长公主,裴玉卿的情绪便会立马激动起来,咳嗽不断,裴正看在眼里,心疼极了。 如今长公主得了柳家和封家的支持,他裴家也只能算得上锦上添花,再加上裴玉卿在,裴正还是站在燕秋这边的。 “父亲,您不用担心,我会好起来的。”裴玉卿拽着被子的一角,对裴正安慰的笑了笑。 裴玉卿与他的生母姬礼有七分像,裴玉卿的眉宇间总是环绕着散不去的忧愁,身材瘦弱,苍白的脸色,十足十的像个病美人。 而姬礼的目光坚定,眼神凌厉,眉宇间总是透着一股狠戾,看向别人的目光总是带着打量与怀疑。 裴正初次见姬礼,她手上拿着一把带血的刀,狠狠刺向想轻薄她的马贼。 裴玉卿的气质并不像他的生母,可裴正却还是不自觉的透过裴玉卿想到了姬礼。 洛阳城,顺安侯府,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从后门进了府。 女子的腰身纤细,裙摆带风,透着一股飒气,在管家的指引下进了顺安侯的书房。 顺安侯似乎等她很久了。 “公主能够大驾光临,本侯深感荣幸。” 女子停下脚步,随着手上的动作,她那张带有异域风情的脸露了出来。 女子的面容是纯正大魏人的长相,但是妆容却是浓浓的楼兰风情,眼角下有一颗红色泪痣,唇色鲜红,额间有金色鹰型配饰。 姬礼勾了勾嘴角,虽然孩子已经十几岁了,但是她身上却还是有些浓浓的少女气息,岁月并不曾摧残她这样的美人。 美人虽美,但是笑起来却带着莫名的残忍,甚至带着几分嗜血,让人不寒而栗。 姬礼就像是一只美人蛇,顺安侯早就听闻过这位楼兰公主,却不曾想她看上裴正这个一板一眼的人,甚至还放弃了自己的公主身份,来到大魏与他成婚。 “顺安侯,你知道本宫来的目的,本宫一向不喜欢听别人讲废话,若是本宫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就会派兵去寻找楼兰,此话当真?” 当年楼兰被一场风暴席卷,曾经一度辉煌无限的城池都尽数被掩埋在风沙之下,就连通往楼兰的道路,也常年有风沙肆虐。 只有楼兰的王子与公主逃出来了。 她当初为了追寻自己的爱人离开故国多年,让收养自己的老楼兰王与楼兰王后伤了心。 都说中原人狡诈多端,两位担心她涉世未深,被花言巧语的中原男人诱骗,满心不愿意让她嫁到中原。 那时候她才十几岁,满心都是那个木讷少言的男人,宁愿放弃公主的身份,追随他回中原,换了身份嫁给他,还育有一子。 生下孩子后,她本想带孩子回楼兰见见长辈,却没曾想侄儿奔跃千里,满身狼狈,手里牵着年纪尚小的妹妹,痛哭出声,说楼兰没了。 她受不了这种打击,抛下了孩子,几度想找到回楼兰的路。 可这些年过去,她找的人都被风沙阻拦在外面,就连她也是。 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一直不相信侄儿说的话,明明楼兰城里的喧闹声响还在她脑海里历历在目,明明父王母后如此和蔼可亲,勤政爱民,怎么可能死于一场风沙。 金碧辉煌的楼兰王宫,怎么可能会被黯淡无光的风沙遮住光芒。 顺安侯知道姬礼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回故国的道路,甚至不惜抛妻弃子。 “自然当真。” 姬礼看向他,“本宫的侄儿如今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本宫的手上还有之前随本宫来中原的楼兰能人异士,只要你能践行承诺,这些都能唯你所用。” “公主的夫君如今是长公主阵营中的人,而公主的儿子,还是长公主最宠爱的侍君,这些好像对本侯更有用。”顺安侯意味深长道。 “本宫亏欠他们父子良多,他们是本宫的底线,顺安侯,你可明白?”姬礼危险的眯起眸子。 顺安侯歉意的笑笑,“是本侯思量不周,既如此,倒是有一件事需要公主的侄儿去做,若能成事,公主之愿,既可达成。” 姬礼眸光深邃,沉默以应。 是夜,燕秋没有回房睡,如今王璟书搬到了她的房间里,她不想碰到他,一连好几日歇在了书房。 甚至还追回了册封王璟书为驸马的诏书。 柳清臣被传唤到江华殿,还带了一位宗室的年轻孩子。 前几日燕秋对他说,“虽然如今我大魏宗室里的子嗣不多,但是本宫需要一个十几岁左右的少年郎,你帮本宫挑挑吧。” 那时柳清臣接过皇室名册,露出不解的神情。 但他还是照做了,大魏朝皇室嫡系虽然已经几乎断绝,但是旁系宗室里想符合的少年郎还是有几个的。 但是燕秋又要求品性端良,家世不需太高,最好父母皆亡。 这样苛责的条件下,只剩下两个,但是其中一人还有顽疾,因此只剩下一人。 那便是老皇叔的庶子。 年十六,自幼丧母,老皇叔也于几年前病逝,如今那一脉只剩下他一人。 自从父母双亡,燕昀虽为皇室中人,但是却受尽白眼,老皇叔一生清贫,也没有留下多少家财给他。 -- 第65页 虽然生活贫苦,但是燕昀却十分喜爱读书,小小年纪就满腹经纶,堪有大才。 柳清臣领了燕询来见燕秋。 老皇叔没有爵位承袭,是以燕询虽然为皇室中人,但是却是白身。 这是燕昀第一次见端和长公主燕秋。 以往他不受重视,长公主也不常接见宗室中人。 但是长公主在宗室里的名声并不好,她早些年为了巩固燕询的皇位,连三朝元老的面子都不给,更别提连面都没见过的宗室中人了。 燕昀的年纪不大,生的唇红齿白,初见名声赫赫的长公主,显露出了胆怯。 燕秋有些提不起来精神,见到燕昀,才勉强出声叫人上前细细观看。 燕询还是少年人,身量单薄,但眉宇却生的极为正气,白净的模样想来也是未怎么沾染世俗的。 家世清白,品行端正,且父母双亡,不必担心以后会有人过多的干涉他。 且年纪刚刚好,若太小了,就会像燕询那般,引来一些狼子野心的人,怕会轻易动摇根基。 年纪太大了,牵挂太多,处理政事会畏手畏脚。 感觉到燕秋打量着自己的目光,燕昀屏住了呼吸,缓缓抬起头,便撞进一双带着蓝色冷意的眼睛。 清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多大了?平时读什么书,可有婚配?”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 ☆、无情 燕昀还未看清燕秋的面容,便被她的声音吓得低下了头。 燕昀平日里也不是胆小的性子,此时见到燕秋,却有些拘束,脖子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红。 燕秋等了他有些时间,直到她有些不耐烦的想敲击桌面,才听到回答。 “回长公主殿下,燕昀今年十五了,平日里都读些四书五经,孔孟之学,还...还不曾婚配。” 十五岁的年纪性子还是可以培养出来,况且大魏朝并不需要一个能征善战的帝王,也不需要一个心机深沉的帝王,一个中庸之才的守成之君便可以了。 前世与胡族的那一战,胡族被王璟书击退,连连败北,归还了侵占大魏的城池,缩回了自己的领地。 那一战,让胡族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都不能再有举兵之力。 燕秋眸光突然微动,语气柔了几分,对着地上跪着的燕昀说 “起来吧。” 燕昀慢慢站起身,却不敢看她。 “老皇叔一生为皇室鞠躬尽瘁,如今他去了,他这一脉只剩下你一人,住在宫外本宫也不放心,本宫想,你就住在宫里,本宫会为你请一位先生教导,如何?” 燕秋初见燕昀,看他模样生的乖巧,心思纯净无暇,便觉得可行,起了想将人留下的心思。 燕昀本来在族中受其他孩子欺负,平日里活的战战兢兢的,却不曾想突然有一日手握大权的长公主宣他入宫,如今还要将自己留在宫里。 燕昀虽然一头雾水,摸不清长公主的心思。 但是能留在宫里,自然比他在宫外的生活要好些。 燕昀鼓起勇气,终于抬起头,看清了燕秋的长相。 世人都说端和长公主美艳动人,是大魏朝第一美人,虽然已经二十有五,却未曾婚配。 传闻公主府里豢养了无数面首,长公主在宫内也有一位美貌的侍君常伴左右。 燕昀见过洛阳城中豢养面首的富家小姐,皆都是上了年纪,贪恋少年人的美色,周遭的气息都是糜烂的味道,眼睛总是色眯眯的。 可燕秋却有着一双清冷深邃的眼眸,里面夹着淡淡的蓝,虽冷但却赏心悦目极了,长长的眼睫就像是一把流萤小扇,虽然坐着,用手随意的撑着下巴,却美得出尘。 燕昀看呆了。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露出这样惊艳的神色了,燕秋起了逗弄少年人的心思。 她用慵懒的声调说,“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燕昀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乖乖的听命。 “十五了?还没有婚配,可有婚约?” 燕昀摇摇头。 老皇叔没有爵位在身,在宗室里的地位又不高,平日里只能靠皇室供奉生活,况且燕昀还是庶子,洛阳城里的世家小姐鲜少有人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况且,大魏朝的男子,除非特别优秀的,如王璟书,十五岁就跟顺安侯府的小姐定了婚事。 其他的,若非娃娃亲,一般都待弱冠后才订下婚约。 燕秋这样问也是以防万一,既然燕昀没有婚约,那由她来指一门婚事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女方家的家世不可太高或太低。 太高恐外戚专权。 太低恐对他没有助力。 燕昀见燕秋似乎是在想写什么,心里忍不住砰砰跳起来,长公主如此关心他的婚事,难不成是有了什么想法? 与洛阳城中那些豢养面首的富家小姐相比,长公主自然是最好的,远远好过那些人。 燕昀抿起唇,看向燕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燕秋这边在思考为他指哪户人家的小姐好,忽然又想到了之前说要给季樱赐婚,人选都定下了,却还没有下旨。 却不知燕昀的心思。 “你且在殿里住下吧,柳大人是新科状元郎,才华横溢,就由他暂时教导你的功课,你愿意吗?” -- 第66页 燕昀知道柳清臣,出身柳家,父亲是有名的柳尚,柳家一门正气,柳清臣的才华也绝非一般。 燕昀这些年读书都是靠着自己领悟,万万是想不到有朝一日新科状元郎能教导自己。 “燕昀愿意的。”燕昀的声音掩不住喜意。 长公主有令,柳清臣自然是不能推辞。 他不知道燕秋为什么要找一个宗室的孩子养在江华殿,但是却发觉燕秋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燕昀随着宫奴走了,柳清臣走向燕秋,伸出手要将她扶起来,燕秋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搭上了他的胳膊,整个人却有些站不住,险些跌进他的怀里。 “殿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也许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燕秋心里作了怪,这几日的状态急速下降,也没有了足够的力气挑灯看奏折,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为了避免别人看出来,她只能在面上涂上一层厚厚的粉,来掩盖她苍白的面色。 就连口脂,也是用的大红色。 自从燕秋带他去拜了先皇后,见了李道深,王璟书就知道燕秋是真的接纳了自己,真的将他当成了要共度一生的丈夫。 他就只用等着与燕秋成婚,册封驸马的典礼了。 前世他对这个身份还挺排斥的,但没想到今世却满心欢喜的期待着。 就连燕秋不回房,起初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她政事繁忙,自己也跟着挑灯读书,学着处理政事。 但是一连几日,他都没有见到燕秋的身影,甚至还在伺候她的贴身宫奴那里得知,燕秋已经将那道册封他为驸马的旨意追回了。 他想找她好好聊聊,是否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才让她收回旨意。 宫奴说她今日在主殿接见了一位宗室的少年郎,王璟书就站在外面等到那少年郎出来才进去。 没想到就看见燕秋被另外一个男人搂在怀里。 燕秋只是差点跌到柳清臣怀里,但是从王璟书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柳清臣的怀里抱着一个红衣女子,女子的耳环还是他送的,他绝对不会认错。 而且柳清臣的眼神温柔,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低头看着燕秋,手下的动作也轻柔极了。 “谢谢。”燕秋好像没有注意到王璟书,轻声对柳清臣道谢。 “可否我唤王家七郎过来?”柳清臣试探的问。 “不必。”燕秋这两个字吐的很坚决。 “殿下勤政是好事,但是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 燕秋像只柔顺的小猫儿,点了点头,侧身走了下去,手指却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柳清臣。 柳清臣感觉到她冰冷的指尖,整个人好像触电一样,心口一紧。 他知道燕秋已经把那道册封王璟书为驸马的旨意追回,如今那位裴侍君瞧着也失了宠,燕秋身边也没有其他人,那他是否还有机会呢?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个梦,女子绝望的眼神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无数个夜晚他都会梦到燕秋。 原本知道燕秋心仪王家七郎,他没有了机会,但是如今却见这王家七郎也不见得能当上驸马。 依他柳家的门第,这个驸马他当得。 他想要弥补燕秋,不光只在他身边做臣子,还想做她夜夜的枕边人。 燕秋出了门,见到立在门口一侧的王璟书,那神情似乎是等了许久。 燕秋的腿还有些打颤,捏着拳头忍着,面上笑道:“七郎怎么有空来找本宫?” 这话听在王璟书耳里,再加上刚刚看见她与柳清臣相拥的一幕,整个人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冷硬。 “若是无事,便不能来找长公主吗?” “本宫近日有些忙,无暇顾及你,有事就说吧。” 王璟书有些生气燕秋这样冷淡的态度,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原来长公主惯是会骗人的,明明许了我驸马之位,如今却又追回,是觉得我担不起吗?” 燕秋只是笑笑,“这件事本宫有其他的考量,你若是来要一个解释,本宫暂时不能给你。” “那长公主不解释刚才的一幕吗?对着柳大人投怀送抱,你明明说过只我一人的。” 燕秋的神色认真,好像这是一件再不过寻常的事情,“七郎,我是长公主。” 王璟书错愕,“你明明说过......” “只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说几句话讨男人欢心,没想到七郎还当真了?” “你该不会是知道我已经写好了给季樱赐婚的圣旨,所以心里不开心,若是你还喜欢季樱,我可以把她指给你,怎么样,七郎可满意?” 燕秋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强词夺理,也显得她无情无义。 果不其然,王璟书的眼角顿时有了红意,死死的盯着燕秋。 燕秋毫不客气的迎上他的目光,两个人剑拔弩张起来。 忽然,王璟书却软了语气,想去拉她的手,“秋秋,我错了。” 燕秋却甩开他的手,毫不客气的留给他一个背影。 “王家七郎,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若不然,本宫即刻便将你送出宫。” 柳清臣从殿内出来,看到王璟书一直望着燕秋离去的背影,这位扰乱了满洛阳城闺阁女儿心的清贵公子,如今却狼狈不堪,犹如丢了珍贵的东西般失魂落魄。 -- 第67页 是夜,一道黑色敏捷的身影闪入裴家。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站在屋内,神色冷淡,长相透着摄人心魄的狠,点起烛火,让顿时冷清的房间多了几分通亮。 槲栎的姑姑,姬礼在此等候多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璟书(瞪大了眼睛):原来你说那些话都是为了骗我的身子... ☆、偷虎符 自从将妹妹善善托付给姑姑姬礼后,槲栎就入宫做了长公主的贴身侍卫,这几年来鲜少与姬礼联系,连见妹妹善善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每当见到楼兰旧人,他就会想起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源源不断的愧疚与绝望便会涌上心头,让他痛苦不堪。 许久不见,姬礼觉得这个侄子与楼兰王生的是越来越相似了,面庞的轮廓更加硬朗,一双明显的蓝眼睛犹如罗刹海般碧波无暇。 “姑姑。”槲栎一手持剑,向姬礼拱了供手,算是行礼。 “槲栎,有些时日不见,你如今倒是与哥哥长得越发相似了。”姬礼感叹道。 姬礼虽然是楼兰王室收养的公主,但是却与楼兰王室感情深厚,不光是老楼兰王,楼兰王,也就是槲栎的父王,是姬礼名义上的哥哥,对她更是照顾有加,兄妹之情不浅。 听姬礼提起自己的父王,槲栎的眸子暗了暗。 姬礼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因为当年的事情而愧疚,但是凡事皆有意外,就算他告诉了城中的百姓,难保全城人能安然无恙的撤退。 风沙这种事,向来是不等人的,当年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能逃出来已是万幸,也为楼兰王室留下了一丝血脉。 在这件事上,姬礼并不怪他。 也许老楼兰王还庆幸自己的孙子和孙女逃出这绝望之境,保下了性命呢。 姬礼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找到回楼兰的路,安葬楼兰城中的百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知道不可能有那么多侥幸,让很多人活下来,但是哪怕能让她再看一眼楼兰城的模样。 她就满足了。 姬礼对槲栎笑笑,却藏着几分哀伤,像是在怀念什么,“你这些年在长公主身边当差,见惯了魏庭的繁华,可有忘记故国?” 槲栎闻言,以剑抵心,一字一句道:“在槲栎心里,从未忘记楼兰。” 姬礼似是得到了安慰,鼻尖也有了一些红意,点了点头。 槲栎看着姬礼,知她今夜突然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他心里一咯噔。 “姑姑找我来,可是善善出事了?” 善善被他带到中原的时候才五岁,还是不明事理的年纪,这些年都是姬礼在照顾她。 除了燕秋,善善如今是他唯一的牵挂了。 “善善没事,这孩子如今出落的可漂亮了,就是随着我四处飘零,还没有订下婚事。”姬礼叹了一口气,有些自责,接下来却话锋一转,直戳槲栎的痛点。 “姑姑也知道你如今被长公主委以重任,但是你身上流的毕竟是异族的血脉,终究不会被汉人接纳。” 这话让槲栎默不作响,一开始因为他的相貌,的确有许多人欺辱他,看不起他,但是燕秋却极力维护他,狠狠惩罚了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甚至还让他一个异族人做她的贴身侍卫。 碍于燕秋的权势,如今一般人不敢对他异族的身份说什么。 但是背地里,那些中原人还是有些排斥异族人的。 似乎是想起了燕秋维护她的场景,槲栎嘴角微扯,“姑姑,长公主对我很好。” 姬礼叹了一口气,“听你说这话,我就知道今夜这事是成不了了。” 她走进槲栎,语气温柔,但字字珠玑,“若是长公主真的信任你,她手握大权,作为她的亲信,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助你寻找楼兰旧迹?” “楼兰十多年前还是大魏的附属国,可楼兰没有了踪迹之后,大魏朝廷却没有派兵去查探一丝一毫的消息,可见他们从来就没有将楼兰放在心上。” “槲栎啊,楼兰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个小国,但是却是我们的家啊,姑姑这么多年,唯一的心愿就是回家。” 姬礼说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姑姑,终有一天,我会找到回家的路的。” 槲栎看着姬礼,忙道。 他知道这些年来,姑姑并不比自己过的好。 自从得到了楼兰消失的消息后,姬礼便抛夫弃子,不惜对外宣称自己假死的消息,向裴正隐瞒自己的踪迹。 如今姬礼约他见面,却是在裴家。 这间房子,是姬礼在裴家做裴夫人时的房间,自从裴正以为她死后,就将房间空了出来,甚至还不允许任何人踏足。 可十几年过去,这间屋子还像是有人住的模样,甚至都没有沾染上一丝灰尘。 就连装潢还是她走之前的样子。 触目之处,姬礼忽然有些感慨。 选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她在洛阳城中只熟悉裴府,而且这间屋子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来,所以很适合密谈。 她离开裴家后便一直过着四处飘零的日子,一边联系在外逃过一劫的楼兰族人,一边寻找愿意帮助她回家的人。 在这期间,她偷偷回过一次洛阳,正好是这次,她暴露了踪迹,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裴玉卿那时候才七岁,生的圆润可爱,但是可能是因为病弱,整日里都愁眉苦脸。 -- 第68页 她忍不住上前,却刚好被裴玉卿看到了,并且凭着幼时的记忆认出了她,扯着自己的一角不让她走。 她不得不向自己的儿子解释,并且叫他不要告诉裴正。 小小的裴玉卿问她,若是不告诉父亲,你便会时常来看我吗?母亲。 那一声母亲让她的心忍不住颤抖,她点了点头。 这些年她一直和裴玉卿保持着联系,时常给他寄些她觉得小孩子会喜欢的玩意。 他知道自己的心愿,这些年来也一直向裴正瞒着自己还活着的消息。 没曾想这次回洛阳,姬礼却发现自己的儿子入宫了。 “所以,姑姑想让我做什么?” 姬礼想起那人,表面上道貌岸然,一副忠臣的模样,但是背地里却生了反心,她的嘴角多了几分嘲讽。 “顺安侯说,只要我助他成事,便会派兵帮我们。” “顺安侯?”槲栎皱眉,音量抬高了几分,“他想谋反?” “是。” “姑姑想要我谋害长公主?”槲栎顿时有了这个猜测,暗道不好。 “姑姑知道长公主对你有救命之恩,没有让你害她性命的意思,顺安侯说,只要能拿到皇城护卫军的虎符,他便可成事,剩下的事情我们只要静待就好。” 姬礼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虎符只是一件玩具一样。 “姑姑,我......” “姑姑不是在逼你,你回去后好好想想姑姑的话,若你不愿意,姑姑再想其他法子,总归那么多年过去了,只是苦了善善跟着我颠沛流离。” 姬礼年轻时一直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如今年纪大了,没想到却在侄子面前演起了戏,搞些弯弯绕绕。 长辈如此,槲栎不得不表态。 “母亲!”裴玉卿的声音突然响起,姬礼侧头,便看见裴玉卿扶着门,走了进来。 “卿儿,你怎么在这儿。”姬礼有些惊讶。 裴玉卿这几日的睡眠有些浅,时常被惊醒,今天从噩梦里醒来,便趁着夜色出来走走,一时没有察觉,走到了姬礼旧时曾住的房间。 这个屋子一直是昏暗无光的,也只有每个月初,父亲会亲自来打扫,可如今是月中,却无缘无故掌了灯。 裴玉卿心里升起几分好奇,步抬起脚步上前查看,没想到居然听到母亲撺掇表哥偷长公主的虎符。 “母亲,若是殿下失去虎符,陛下便会对她没了忌惮,随时可能会对殿下不利,这比直接要了殿下的命还要......” “闭嘴。”姬礼打断他。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难不成你要去揭发你的母亲?再说,别忘了,若是楼兰还在,你也是楼兰王室。”姬礼皱着眉头,不满的看向裴玉卿。 “可是楼兰不在了,先帝也曾派人去寻过的,什么都找不到。”裴玉卿的声音有些微弱。 “那是他们没有用心!若是派出一队精兵,什么寻不到?” 裴玉卿的脸色苍白,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样子,姬礼还在气头上,没有注意到他的模样。 槲栎知道裴玉卿中过毒,身子亏损的厉害,也知道姬礼的性子,他虽心里不愿,但是也不能当面拒绝,便对姬礼说,“姑姑,这件事我会考虑的,玉卿自小便身子不好,夜深露重,快让他回去休息吧。” 姬礼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裴玉卿的脸色,也感觉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刚想说几句宽慰的话,裴玉卿就跑出了房间。 她想去追,手抬在半空好一会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话也卡在了喉咙里,终于还是收了回去。 她如今在裴正眼里是个死人,若是贸然在裴家露面,恐怕会被裴正察觉到。 被裴正知道,她就走不了了。 “姑姑等你的好消息。”姬礼最后拍了拍槲栎的肩膀,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个侄子的身上。 槲栎没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只是凝着一双蓝色的眼睛。 裴玉卿一路小跑,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传来的不适,就算是冷气惯进口鼻,喉头腥甜,他还是继续跑着。 他如今满心都是燕秋的安危。 这夜,裴家的这位小公子扣开了宫门,扬声要见长公主。 守卫见过他,虽然诧异裴侍君怎么突然到了宫外,却还是好好领着人去了江华殿。 就算长公主已经多日没有召见过裴侍君,隐约也有失宠的意味,但是碍着他身后的裴家,也是要给几分脸面的。 燕秋被宫奴叫了起来,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一边穿衣一边听宫奴说,“裴侍君在殿外求见。” 因着裴玉卿的脸色太过煞白,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宫奴才冒着惹燕秋不快的风险禀报。 她猜想裴侍君在长公主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吧。 裴玉卿不是回裴家了吗?如今宫里那位还是假扮的。 燕秋心里有疑问,止住宫奴为她穿衣的手,脚下生风,直接走到了主殿。 能走到江华殿,已经是裴玉卿的极限了,他如今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瘫坐在大殿的中央,眼睛也没有了神采,就像是一只随时要碎掉的瓷娃娃。 燕秋见到他这幅模样,不禁出声。 “玉卿?” 看到燕秋,裴玉卿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眼眶微红,“殿下 ......” 话未说完他便好像被抽空了力气,直接倒了下去,却是再也没有起来。 -- 第69页 ☆、利用 因为上次在主殿和燕秋闹了不快,王璟书也是有脾性的,叫他低声下气一次便够了,所以也不自讨没趣硬是凑到燕秋跟前。 他不明为何燕秋突然态度大变,甚至对别人投怀送抱。 一想到那个柳清臣,王璟书就觉得碍眼的很,这人完全不像他父亲柳尚,整日里只知道跟在燕秋身后,而且从他的眼睛里,王璟书看到了他对燕秋的情意。 前世他便是燕秋的驸马,这世也一定会是他抱得美人归。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看着面前精美的吃食,就会不自觉的想燕秋有没有用饭。 他问布菜的宫奴,“殿下如今在哪里,可有用午饭?” 宫奴放下最后一道菜,恭敬的回答:“长公主如今正在裴侍君那里,裴侍君昨日昏倒了,长公主一直在他院子里照顾。” 宫奴不敢抬头看王璟书的脸色,怕自己的话惹恼了这位王七郎。 先头传闻裴侍君失宠,长公主钟意这位王家七郎,甚至要封为驸马,如今却是没了动静。 “裴侍君?”王璟书有些疑惑,裴玉卿不是早就出宫了吗?如今宫里那位是燕秋派来假扮的,又如何会深夜求见燕秋。 难道是燕秋安排的? 宫奴又补充了一句,“昨夜裴侍君的面色不太好,长公主担心,这才去探望的。” 昨夜裴玉卿忽然昏倒,可是闹出了好大的阵仗,太医院的太医全部都被召到了江华殿,彻夜亮着灯。 王璟书放下筷子,“既然裴侍君身子不适,那我去看看他。” 裴玉卿躺在床上,床帘遮住了他煞白的脸,光是看投下来的影子,便觉得瘦弱极了。 才出宫几日,就仿佛瘦了一大圈,一碰便只能感觉到骨头。 “到底怎么回事裴侍君的毒不是解了吗?如今怎么会这个样子?”燕秋板着脸,语气不善的问老太医。 老太医跪在地上,惶恐的低下头,忙不迭道:“回殿下,裴侍君身上的毒的确是解了,如今的情况,许是因为裴侍君打娘胎里落下了不足之症,毒虽解了,却伤了根基......” 大殿里,气氛阴沉,在内伺候的宫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恼了长公主。 燕秋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医院众太医,虽然怒上心来,但是还是记着皇家的礼仪,没有发出来。 这些人忙活了一晚上,也没能让床上的人醒来,但是一夜的忙碌下来,不光是太医,就连她的眼尾也有掩不住的倦意。 这夜的灯火通明让她不禁想起了曾经,太医们也是跪了一地,因没有救回母后,求饶声不断。 她知道不该迁怒这些人,最终叹了一声气,“都起来吧。” 太医院的太医们纷纷相视,见老太医起来了,这才相继起身。 “都下去吧,玉卿喜静,由本宫亲自来照顾他。” 燕秋的声音低哑,透着湿意。 “是。”老太医领着早已疲惫不堪的太医们退出江华殿。 燕秋贴身侍候的宫奴瞧见她这个样子,心疼极了,忍不住上前低声道:“殿下,您都一夜没睡了,裴侍君要是知道您这样,会心疼的。” 燕秋微愣了下,失魂落魄道:“本宫不敢睡,本宫怕他跟母后一样,只要本宫一睡,就会......” 宫奴也是陪了燕秋多年,自然知道当年先皇后是在长公主的睡梦中去的。 长公主从先皇后身侧醒来,便想唤醒先皇后,却怎么也唤不醒。 看来昨夜裴侍君的样子是吓坏了长公主,如今裴侍君这幅模样,瞧着也挺让人心疼的,和像极了当年先皇后临终的那一幕。 “你说,本宫是不是真如当年那些老臣所说,是天生孤煞之人。” 当年燕秋出生,因为眸子怪异,一些老臣污蔑她非先帝血脉,甚至请求要将她处死。 钦天监更是推算她为天生孤煞之人。 宫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殿下是福泽深厚之人,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裴侍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转而道:“奴要不先去给殿下煮些吃的,垫垫肚子,要不然也没有力气照顾裴侍君。” 燕秋也有了些饿意,点了点头。 诺大的宫殿这时候就只剩下她和裴玉卿两个人,她撩起裙摆,坐到了床边,俯身去看裴玉卿的脸色。 不知道是有几日未见了,少年的容貌还是如此的好看,面上还有细小的绒毛,还是带着几分稚气未脱。 等行了弱冠之礼,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公子,不知会迷倒多少洛阳城的女儿家。 若是以前,燕秋可能会起了同情心,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可如今她也时日无多,恐怕以后也护不住身边的人。 若是没有重生,她也许就遇不上裴玉卿了,前世他如何结局,燕秋也记不住了。 总归应该是比他活的长。 当年如此疼爱自己的父皇母后,如今双双长眠于地下,她捧在心尖上的弟弟,最后把刀对向了自己,她的枕边人,也死在了战场上。 难道她身边的人,都要背叛她,离开她吗? “殿下...殿下...”裴玉卿忽然发出痛苦的声音,眼睛也缓缓睁开。 “本宫在。”燕秋道。 裴玉卿抓住她的胳膊,声音沙哑,带着急意,“殿下...有人要偷您的......您的...” -- 第70页 “本宫知道,你先别太激动,槲栎都告诉我了。” 裴玉卿的睫毛微颤,眼睛里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你且安心养着身子,等你身子好再说,本宫再不济也是长公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脾气,要相信本宫,本宫不会有事的。” 燕秋为裴玉卿整理了耳边的碎发,轻声细语哄着他。 裴玉卿醒来的时间不长,不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燕秋用过宫奴呈上来的膳食,便叫人传召槲栎。 槲栎抱着剑站在院子里,接到传召立马他就赶了过来,看见燕秋从里面出来,上前行礼。 燕秋看着他紧绷的背,叹了一声,问道,“槲栎,你想回家吗?” 槲栎一愣,答道:“殿下在哪里,哪里就是槲栎的家。” “本宫知道你的心愿,槲栎,你可知为何本宫的眼睛与一般人有所不同吗?” 燕秋的手放到了眼睛处。 因为这双眼睛,她从出生后便饱受争议,受尽辱骂,甚至差点就要被处死。 槲栎摇摇头。 “本宫的母亲出身洛阳宋家,我的祖母出身天下第一大氏族韩家,可当年曾祖父迷恋上了一个异族女子,还将孩子抱回韩家,这个孩子就是我的祖母。” “祖母的面容有一半跟楼兰人相似,但是她日日戴着面纱,旁人也觉查不出,再加上曾祖父有意遮掩,没有人知道韩家的小姐身上留着异族的血。 “后来祖母嫁到了宋家,生下了长女,也就是我的母亲,后来的大魏皇后。” “说起来,我身上还流着几分楼兰的血脉。” 槲栎有些惊讶,他从来没有想过,长公主的身上居然有楼兰血脉。 燕秋说完这些,看向神色复杂的槲栎,道了一声谢。 “槲栎,谢谢你告诉我。” 这一句谢谢,是为他说出顺安侯的不臣之心。 “这些年我一直知道你因为异族的身份而苦恼,甚至是自卑,但是无论是大魏人还是楼兰人,身上都流着祖先传承的血脉,都应该为自己的血脉而自豪。” “楼兰与大魏并无战火,楼兰还是大魏的属国,曾经也互通有无,通婚不绝。” “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啊。” 这一席话重重落在槲栎的心上,顿时让他幡然醒悟。 一如多年前一袭红衣的小殿下在玉门关将他救了下来,承诺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时隔多年,燕秋还是他心底里最想要守护,最信赖的人啊。 “小殿下......”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燕秋也好像恍惚到了多年前。 “槲栎,我会帮你的。”燕秋笑笑,扬头看着天,喃喃道,“快了,一切都快了。” 属于她的位置,就快要夺回来了。 顺安侯的不臣之心她早就知晓,如今只用等待鱼饵慢慢上钩。 王璟书来到裴玉卿的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的裴玉卿,心里陡然一惊。 他虽然见裴玉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也知他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郎,虽然病弱,也只是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弱的美感。 没曾想他如今憔悴成这样,倒像是病入膏肓之态。 不得不说,王璟书一开始也是嫉妒过裴玉卿的,这个少年郎比他早接近燕秋,并且获得了燕秋的注意和关心。 虽然知道燕秋只是利用他,并不曾对他产生情意。 也是,只是利用...... 王璟书面色忽然一白,好像想到了什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燕秋对裴玉卿只是利用,能放任背后之人对裴玉卿下毒,能一次次置他于险地,一次次拿他吸引外人的目光。 那对自己呢? 他是王仁盛的儿子,自己的父亲又是一惯的墙头草,若是将自己留在身边,少说也能让幼帝对父亲生出不满之心,认为他想巴结长公主,也许背后还偷偷的支持长公主...... 这样一来二去便离间了幼帝与王家的关系。 先是裴家,然后是柳家,封家,最后是王家...... 幼帝手上能用的本来就不多,封家也投向了长公主,若是王家也被人认为归于了长公主麾下。 幼帝身边再无可用之人。 这皇位,燕秋唾手可得。 若是幼帝背后那人不甘败势,有所动作,如今宁朔郡公还在洛阳,他的女儿也嫁入了王家,有所牵绊,不得不助长公主。 宁朔郡公手上的虎狼之军再加上燕秋手上的皇城护卫军。 幼帝必败无疑。 所有人都在燕秋的棋局里,她就是隐藏得最深的人。 王璟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燕秋了。 也许早在裴玉卿中毒开始,早在她痛快应允自己驸马之位开始,这一切都是她对感情的算计。 她利用裴玉卿对她情意,利用柳清臣对她的倾慕,利用封舟与她的姐弟之情,利用自己...... 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算计的体无完肤,输的彻头彻尾。 “王七郎也是来看裴侍君的?”不知何时,柳清臣缓缓走进房间,瞧见他,开口道,却是一副有话要跟他说的样子。 “裴侍君如今要休养,柳大人有事还请出去说。”王璟书眉目冷冽,语气不善。 柳清臣做了个请的姿态。 出了院子,柳清臣毫无避讳的说:“王七郎如此黯然失色,可是失了殿下的欢心?” -- 第71页 “柳大人日日跟在殿下身后,难道对殿下有所图?看如今的样子,柳大人和柳家恐怕都被殿下算计进去了。”王璟书冷笑。 “我甘愿被殿下利用。” 作者有话要说:  王璟书:这个女人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燕秋:(笑)谢谢驸马把我想的那么厉害 王璟书:(委屈)骗我感情!骗我身子! ☆、疑似有孕 柳清臣看着王璟书错愕的神色,心里就忍不住嘲弄,面上却是不显,开口道:“能为殿下所用,就算是利用,对于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恩赐。” 柳清臣负手而立,眉眼风流肆意,让王璟书突然想起他的身份。 金科状元郎,柳家嫡子,父亲是深受百姓爱戴,赫赫有名的柳大司寇,掌管刑狱,手握重权。 柳家是真正的簪缨世族,诗礼世家。 柳清臣如今虽然是翰林院的五品官员,但实则上却成了燕秋的左膀右臂,而且燕秋之前还将监斩许家的差事交给了他,甚至允许他出入江华殿。 反观自己,如今只是一介白身,王家也是半路世家,底蕴不足,王仁盛更是风评不佳,他的生母也不是崔夫人,只是一个丫鬟。 燕秋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若是柳清臣真的下定决心要做驸马,凭着他的容貌和家世,燕秋恐怕不会轻易拒绝。 王璟书敛下眉目,语气淡淡:“柳大人对殿下还真是情意深重。” 柳清臣听这话,却笑了,唇边却带着一丝苦涩。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意,怕像梦中那样伤害到燕秋,她身边有了裴玉卿,之后又来了一个王七郎,各个风姿出众,貌若潘安。 他只能做她手下最好用的那把刀,做她的左膀右臂。 “想必王七郎也知道殿下已经将册封驸马的旨意收回,如今瞧裴侍君的样子,恐怕也是命不久矣。” “柳大人这是来告诉我,你想做殿下的驸马?” “有何不想,王七郎不也想吗?只是王家的门楣与柳家相比,看来还是我比较适合做这个驸马。”柳清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那七郎在此就祝柳大人心想事成。”王璟书发出一声轻笑,移开目光,走出了院子里。 若是不仔细看,倒瞧不出来他起伏的胸膛,显然是动了气。 没想到这位一向以清俊无双出名的王家七郎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动了气,看来他真的失去了殿下的宠爱。 柳清臣整理了下衣襟,朝着主殿的方向走去。 燕秋此刻正在主殿考察燕昀的功课。 不得不说,燕昀虽然才十五岁,就做到了胸中有沟壑,不光才思敏捷,连她刻意抛出来的难题也能答上一些。 但是为君者,不光是要有才学,还要学会御下之术。 燕昀正在写燕秋给他布置的课业,见燕秋撑着下巴,眼神不知道飘到了哪处,似乎是出了神,就有些大胆的将视线移到了燕秋的身上。 入宫才几天,这是他第二次见燕秋。 与外界传言的不同,她不是爱发脾气,喜怒无常的暴戾性子,也不会动不动就责罚宫人。 听闻江华殿不用去了势的太监,只用穷苦人家出身的小侍,到了婚嫁年龄,便放出宫,给置一份产业,娶妻生子。 外界说这是长公主为了掩盖自己秽乱宫闱的真相,这些小侍都是她豢养的面首,她喜欢年轻娇嫩的少年郎,到了年龄便厌弃了,索性放出宫。 燕昀这里被拨了一个小侍,生的眉清目秀,一开始燕昀有些好奇他是不是燕秋的面首。 但是后来才发现,燕秋的书房总是亮到后半夜,那些小侍也是恪守本分,尽职尽责。 也就是说燕秋根本没有在自己的宫殿豢养男宠,而且整日里忙于政务,甚至连自己唯一册封的那位侍君,都很少临幸。 那燕秋为何要召他入宫呢? 到底是有什么目的?燕昀从小便见识过宗室里的弯弯绕绕,心里也是有些主见的。 但是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燕秋。 不过端和长公主浸淫权势多年,岂非简单之人,若是能叫他一眼看穿,恐怕也走不到今天。 如今大魏宗室对长公主敢怒不敢言。 一来有长公主摄政,的确稳定了大魏的形势,这几年大魏百姓安居乐业,也多是长公主的功劳。 二来长公主手上掌管皇城护卫军的虎符,乃皇家正统的标识。 三来长公主的确勤于政事,并没有任用外戚,这些年来处理的官员无非都是贪官污吏和一些触犯她底线的官员。 但是皆是因为她的女子之身,深受一些腐朽文臣批判。 在他们的眼里,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像长公主这样抛头露面,甚至还三夫六君,实在是有违祖宗礼法! 燕昀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只要是贤主民君,能让大魏繁荣昌盛,护佑大魏子民,女子又何妨? 百年前那位赫曦女帝,更是被册封为皇太女,带领麾下铁骑开拓疆土,成为一代巾帼枭雄。 何况关于长公主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都说长公主狼子野心,如今那位陛下也都全仰仗着长公主,也看不出有明君风范。 若是长公主有一日登基,燕昀想,他恐怕也不会抗拒。 -- 第72页 他盯着燕秋恍惚了神,握着笔的手也不松了力气,不小心掉落在桌子上。 听到声响,燕秋先燕昀一步收回了飘移在外的神思。 燕昀连忙低下头,遮掩住自己的神色,“燕昀一时手滑,还请长公主恕罪。” “小事而已,不必惊慌。”燕秋道。 燕昀抬起头,直接对上了燕秋的目光。 燕秋这几日懒洋洋的,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来兴趣,除了每日去裴玉卿的院子里询问他的病情,便是待在书房里,连饭都吃不了几口,总是恶心难受。 自从老太医对她说过那一番话,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就对问医有些抗拒,生怕再在太医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更怕看到太医摇头晃脑,连连叹息的样子。 母后生前连连请了好几日太医,那些太医们也是这幅模样。 “燕昀,你知道什么是为君之道吗?” 燕昀惶恐的低下头,“燕昀不明。” “殿下,柳大人求见。”宫奴突然来报。 说起来,柳清臣才是燕昀的正经师父,燕秋也有些倦了,他来的正好。 不一会儿便见到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眉眼如画的男子走了进来。 柳清臣走到燕秋面前,停下脚步,朗声道:“参见殿下。” “柳爱卿怎么来了?不过正好可以查看一下燕昀的功课。” “微臣刚刚去探望了裴侍君,他还在昏迷,不过王七郎也跟着去看望了裴侍君。” 提起王七郎,燕秋神色淡淡,并没有反应,仿佛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燕秋开口:“哦?他也去了,倒是有心了。” 虽然燕昀在场,“不知殿下何时去阅兵?” 燕秋曾说过,若是他可堪大用,便是她手上的皇城护卫军,终有一日也可以听任他的差遣。 与长公主共掌皇城护卫军,那便只能是驸马了。 “柳爱卿这话倒是提醒本宫了,夏日祭祀也快到了,不如就定在那日吧。”燕秋会心一笑,坐起了身。 “柳爱卿倒是与当日金銮殿上的模样完全不同了。”燕秋语意不明。 “殿下说过,不喜柔弱的男子。” “难为你记得本宫说过的话。”燕秋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宫期待你的表现。” 说着,在宫奴的搀扶下走出了主殿。 燕昀刚刚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能愣愣的站着,如今燕秋离开了,他对着柳清臣一拜,恭敬的称呼:“老师。” 柳清臣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睛里满是对他的崇拜,想起燕秋对他的交代。 “坐下吧,今日我们来讲为君之道。”柳清臣的音色醇厚,落到燕昀的耳朵里。 燕昀露出惊讶的神色。 王璟书回到房间,刚刚和柳清臣的一番话让他觉得,自己可能误会燕秋了。 他只是一个王家的幼子,父亲也没有什么大的能耐,燕秋至于耗费心神利用他吗? 而且就算是利用,她的态度会一夜之间转变的那么快吗? 他决定再去找燕秋谈谈。 就算惹她生气被送出宫,他也要问得一清二楚。 燕秋的书房里。 “宁朔郡公入洛阳,恐怕不仅仅是探望他怀孕的女儿,不过他倒是不怕被扣押在洛阳。”封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铤而走险往往能获得更大的利益。”燕秋沉静道,眸光微闪。 “近日洛阳城不太平,好宵禁时分常有人出没,而且还发生好几件官员无故死亡的案件。”封舟的脸色凝重。 “早在我回洛阳之前,就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现在全部都断了。” “猫儿会自己露头的。”燕秋玩味的笑笑,语调清越。 “表姐为何会给顺安侯府那位季小姐赐婚,而且还是无权无势的南康郡公,虽说有爵位在身,但是却是虚的,顺安侯居然会答应?” “季樱想跟本宫抢东西,这门婚事还是便宜了她,再说,顺安侯自以为隐藏的深,恐怕现在觉得本宫被瞒在鼓里。”燕秋冷笑。 “表姐莫不是在说那位王家七郎?可是你为什么又要收回旨意。”封舟有些不明,按理说王家七郎如此风姿,也是配得上燕秋的。 燕秋正想说,却突觉自己的胃里涌上一股酸意,撑着桌边,低下头。 “呕......” 封舟音量提高,难以置信:“表姐,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王璟书走到门边,就听到这一句,脚步微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指路赫曦女帝的故事,求预收,写完这本就开,大概在一月底。 宋傅歌vs阿史那呼南 心机狠毒草原小王子vs用情至深恋爱脑女帝 当大燕朝的铁骑踏破草原王帐的那一刻,年轻的女帝在帐中发现了一个睡眼朦胧的少年郎。 少年郎睁开眼睛,眼底潋滟微波,歪着头嘟囔道:“你吵到我睡觉了。” 女帝惊为天人,将人带回燕庭,纳入后宫,捧在心尖上疼爱。 后来,那一向乖巧的少年郎踩着她的心头血,夺了她的皇位。 #亡国后女帝觉醒了# 1.男主前期软萌,后期伪渣浪贱。女主见到男主后恋爱脑,后来才醒悟,战斗力觉醒。 2.一如既往的姐弟恋,年龄差【五岁】 -- 第73页 3.双c。 ☆、双重生 燕秋觉得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可封舟碍着男女之别,站在原地干着急,刚想扬声叫宫奴,就有一个身影冲进来,抱住了燕秋。 燕秋的小脸苍白,倒在了王璟书的怀里。 “秋秋。”王璟书担心的叫了她一声。 这该死的身子,真是不中用,燕秋暗骂道,却好像一摊水,软在王璟书的怀里。 “本宫无事,你...你放开本宫。”燕秋瞪了王璟书一眼,言语警告他。 王璟书将她的身子移到椅子上,见她恢复了些力气,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若不是担心燕秋的情绪再发生什么起伏,他真的就想一直抱着她。 封舟挑眉,勾着玩味的笑看着这两个人。 都说女子有孕会犯恶心,封舟也是忽然想到,才脱口而出,本以为燕秋会责怪他口不择言。 但如今却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 而且这位王家七郎容姿出众,任是谁看了恐怕都不会做柳下惠,留在宫里那么久,二人一定发生过什么。 说不定,燕秋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王璟书的。 不过燕秋这样对王璟书,应该是二人闹了矛盾,他倒不如助王七郎一臂之力。 “表姐,是否要唤太医前来请平安脉?” “不可。” “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王璟书这时候把之前关于燕秋的猜想全部抛到了脑后,如今满心都是她的身子。 她......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吗? 燕秋深吸了一口气,与之前相比更加和颜悦色,倒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她紧握的拳头,恨不得揍面前这人一顿。 “封舟,本宫还记得你还有政务在身,先下去忙吧。”燕秋看着封舟,皮笑肉不笑,眼神渗人。 “我没......没忘记。”封舟及时改口,“微臣这就去处理政务。”下一刻就脚下生风,三步两步出了门口。 “就算将封小侯爷赶走,但是你也要宣太医请平安脉。”王璟书的目光落到燕秋的肚子上,“你是不是真的...” “不是。”燕秋立即打断他,换上一副冷漠面孔,声音如冰,“究竟还要我说多少遍,本宫是长公主,在皇宫里,皆是本宫说了算,就算本宫怀了孕,也不一定是你的,难道不能是......” 话说到最后,燕秋不自觉的退缩,把剩下的话吞到了嗓子眼。 王璟书嘴角挂着温润如玉的笑,但燕秋却看到了几分明显的怒意,他的眼角上扬,勾得燕秋心惊胆战。 “不能是谁?”王璟书把她搂进怀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燕秋雪白的脖颈上。 “是裴玉卿,还是柳清臣,亦或者。”王璟书贴近她粉嫩的耳垂,“殿下还在宫里养了面首?” “你,你放开我。”燕秋想把他推开,却发现自己的手放到了他坚实的胸膛上,自己的脸色也红了几分。 身子的不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可如今她却是羞愧难当。 “殿下,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对我,难道真的以为我不会伤心吗?”就在燕秋想着怎么样才能脱身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一道悲伤的声音。 王璟书抿着薄唇,自嘲一笑,“还是殿下觉得,我配不上您,只不过是一个玩物,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 “不,不是的!”燕秋激动的说,“你不要这样想,你满腹经纶,弱冠之年挂帅,却将胡族击退三百里,是人人称道的大将军,你不该这样想。” 王璟书眼神一动,惊讶的神色闪过,之后却是惊喜。 燕秋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继续道:“七郎,我不想听你说你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玩物,你虽出身王家,可最后却是靠着自己一步步在军营里立足,若你只是一个草包,我也不会给你军权。” “七郎。”燕秋好像看到了前世的王璟书,那时候他的面上还有一道丑陋的疤痕,翩翩佳公子一夜间就被打入地狱。 人人都只看到他表面上的颜色,却从不知他里面的抱负与才华。 燕秋伸出手,抚摸王璟书的右脸,带着哭腔,酸了鼻子,轻轻的唤了一句,“七郎。” “秋秋。”王璟书叹了一口气。 “七郎已经死在了战场上,被一只冷箭穿心,尸骨无存。” 燕秋浑身一怔,慢慢清醒过来。 “你是谁?”燕秋眼神里有着戒备之色,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她浸淫权术多年,养成了多疑的性子,只是刻意在王璟书面前掩饰。 她像一只竖起刺的小刺猬,靠着锋利的刺保护着自己。 这幅模样落到王璟书眼底,心疼极了。 “我是家七子,端和长公主的驸马,胡族一战的主将,王璟书。” “殿下,我说的可还对?”王璟书反问燕秋。 燕秋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不可置信的看着王璟书。 之前她虽然因为称呼对他有所怀疑,但是没想到,王璟书也是重生之人。 王璟书问:“我因冷箭而死,你又因何而死?” “驸马死在了战场上,死无对证,燕询给你治了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这没有影响到你的父亲,他荣封太傅,颐享天年。”燕秋一字一句道,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她毫无关联的事情。 “我想听你的。”王璟书握住她柔嫩的手。 -- 第74页 燕秋闭上眼睛,气息有些不稳,语调发抖,“端和长公主,薨于鸿嘉九年。” “是陛下做的?” 燕秋的眼睫微颤,点了点头。 “没事了,这一次我们都在,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 “秋秋,我很开心,因为是你,所以是你。我知道你刻意疏远我一定是有原因的,对吗?” 燕秋开始与王璟书解释,“前不久,我传召过一次太医。” 顺安侯府。 顺安侯迟迟没有得到姬礼传回来的消息,颇为焦急。 他是存了利用姬礼的心思,这个女人单纯又愚蠢,抛夫弃子只为寻找早已消失的故国,说出来还真是可笑的故事。 但是这样的人最好利用,他只是轻轻许诺了一个口头约定,姬礼就上钩了。 若是让姬礼只是她儿子身上的毒是他下的,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不过在得了如今这个消息后,姬礼那边也无关重要了。 顺安侯的书房里挂着一张美人图,画上的美女美眸含笑,穿着宫装,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每当闲暇,季堂都会欣赏这张美人图。 他的眼睛中肆虐着占有欲与浓浓的不甘。 “父亲。”季樱盈盈一拜,风姿却与画中的女子有着三分相似,季堂收敛起眼中的感情,转而问道。 “樱儿来找为父有何要事?” 他的书房一向是不准别人踏足的,除了他的亲信,也只有季樱能进来了。 季樱抬起头便看见季堂手中的美人图,那副图有了一定的年头,墨迹也有些褪色,再加上季堂几乎爱不释手,所以更像是一件历经多年岁月的古玩珍宝。 季樱知道自己与画中的女子有三分相似,她也曾经怀疑画中人是不是自己的母亲,可那女子却穿着宫装,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却不是她。 她问过父亲,可却遭到了呵斥。 她心里有了猜想,却不能说。 “父亲,女儿是否要按照赐婚,如期嫁给南康郡公?” 长公主给她赐了婚,表面上虽然门当户对,让她风风光光嫁入皇家,可南康郡公只是一个空有爵位的闲散子弟,依着顺安侯府的门第,若是幼帝的年龄与她相仿,就是皇后也做得。 她不想做皇后,因为心里却藏着一个人。 都是因为长公主,她和王璟书的婚约才会取消,而如今王璟书入了宫,日日夜夜被要被凶悍非常的长公主折磨。 长公主抢走了王璟书,自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还派了教养嬷嬷到顺安侯府,表面上是教导她皇家礼仪,背地里实则是交代嬷嬷折磨她。 她如今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可两只手却端着茶盏站了半日,酸痛不止,连寻常药膏都医治不了。 “原本是要你假意嫁给南康郡公,但是现在为父得到了一个消息,赶在婚期前,这门婚事就能作废。” 季樱听了这话,眉间充满喜悦,心里暗暗跳了几下。 “父亲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长公主时日无多了,如今从宗室里挑了一个少年,打算培养成继承人。”顺安侯说起这话,笑得洋洋得意。 在外他是儒雅的文臣,得众学子爱戴,谁知他背地里是包藏祸心,意图祸乱朝纲的小人呢? “消息可信吗?” “是为父在宫里安插的眼线传出来的,可信。” 季堂摸着胡子,“原本以为能诱她主动为燕询试药,慢慢害她的身子,没想到几次三番都被她躲过去,燕询也是个不中用的,还念着那可怜的姐弟情,哼,苍天有眼,如果果然让她遭了报应。” “这是大魏皇室的报应!” “就算是得了天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又如何,还不是要在地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血被一个野种残害。” 季堂的话里含着如今大魏王室最大的秘密,若是让旁人听到,肯定会心惊肉跳,惊叹他的狼子野心。 季樱没有惊讶,她早就知道了。 父亲在她面前从来不隐瞒自己的野心。 他支持幼帝,不仅是为了扳倒长公主,更重要的是。 他想自己坐上皇位,想将先帝的牌位踩在脚底下,让大魏皇室彻底覆灭。 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王璟书和燕秋知道了彼此都是重生之人之后,彼此间的距离又近了几分,而且燕秋还将真相告诉了他,解开了彼此的误会。 王璟书眼神柔和,将手小心翼翼的放到燕秋的肚子上,声音里有着期待。 “秋秋,你真的怀孕了吗?” ☆、白眼狼弟弟 虽然她的身体状况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但是这些日子的确感觉到身子上的不适。 而且她的月事...... 燕秋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性,但是后怕的她立马掐断了自己的思绪,不敢多想。 “没有,我没有怀孕,只是这几日身子不太爽利。”燕秋不敢看王璟书的眼神,嘴上强说道,但是她躲闪的模样落到王璟书眼里。 他什么都没说,眼神暗了暗。 “也好。” 如今这个时期,若是燕秋怀孕,也没有时间好好养胎,但是如果燕秋有了他的孩子,他会欢喜到疯的。 “裴玉卿不是出宫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 第75页 提起裴玉卿,燕秋就满心愧疚,“顺安侯有动静了,玉卿进宫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王璟书去看望过裴玉卿,见燕秋伤心的神色,不免也对裴玉卿有了几分同情。 虽然裴玉卿算得上他的竞争对手,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样年轻貌美,而且还全心全意为燕秋。 若是燕秋没有重生,没有与他前世的情谊,说不准最后是选择他,还是裴玉卿。 之前燕秋为了引诱顺安侯露出马脚,暴露出痕迹,确认自己对他的猜想。 放任他对裴玉卿下毒,却没想到那毒如此生猛,让裴玉卿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床上,睡颜和悦,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一样,却没有要动的痕迹,就好像在做一场梦。 但是燕秋知道,他很有可能就会这样睡下去。 就算她如此辜负裴玉卿,裴家还是站在她这边,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裴玉卿。 裴玉卿的情意来的太快,又太明显,让一向小心翼翼的她不相信,也不敢接受。 没想到那碗毒药,他早就识破了,可还要喝下去,只为试探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裴玉卿太傻了。 “顺安侯是前世害死你的凶手?” 燕秋点点头,想起前世王璟书的死因,咬牙切齿道:“胡族一战,想必也是他。” 王璟书神色沉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你在洛阳城里名声颇佳,而且你的马术一向不错,为何前世会坠马受伤?” “我也一直在调查,若我没有猜错,背后动手致我毁容的人,就是顺安侯。”王璟书目光凌冽,带着一丝厌恶 “他恨大魏皇室,所以才挑拨离间,但是为何会害你?”燕秋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因为我和他女儿有婚约。”王璟书沉吟道。 “在顺安侯心里,我只是一个丫鬟生的儿子,就算出身王家,也配不上他的金枝玉叶,而且他也看不上我的父亲。”王璟书虽然憎恶他的行为,但更多的是无奈。 这世间能真心接纳他的,也只有燕秋了。 “所以他害你,就是为了退婚?”燕秋现在觉得把王璟书抢过来真是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世人皆被皮相所迷惑,季樱喜欢我,也是因为这幅皮囊,一般女子也不会愿意嫁给一个毁了容的男子。”他骨节分明的手落到无暇的右脸上,勾起唇角,带着几分自嘲。 燕秋恨不得一口啐在顺安侯脸上,“他的心思倒是歹毒至极。” “不知何时,他背地里接近燕询,尽教导他一些姐弟间互相残害的事情。” “时机成熟了,要动手吗?”王璟书低声询问,贴在她的耳朵,却像是在说情话。 “自然。” “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先告诉我,好吗?再多来几次,我怕我受不了。”王璟书的语气里满是无奈。 就算是燕秋本质上是在利用他演戏给顺安侯的细作看,虽然他在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胡思乱想了很多。 甚至在想燕秋是不是真的变了心,移情别恋到其他人身上。 但是在燕秋将事情讲给他听之后,之前的不快全部烟消云散。 燕秋身上好像有种魔力,让他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沦陷,然后一次次被她吃定。 他王七郎靠着长相在洛阳城里出名,两世加起来,见过太多人惊叹他的美貌,她们眼睛里只有欲望和贪婪。 但是燕秋眼里,含着对他的疼惜。 “七郎。”燕秋叹了一口气,抚上他如玉的面庞,手下的肌肤异常白嫩,这是属于年轻儿郎特有的。 待上了年纪,经过一定岁月的打磨,曾经上扬的眼角会慢慢下垂,还会爬上一道又一道丑陋的皱纹,年华不在,犹如一头困兽,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来,逃脱不了。 “我是长公主,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你会明白我,体谅我的,对吗?” 王璟书知道她的抱负,他的眼睛里带着疼惜,声音轻柔却又坚定,“无论如何,我都会相信你。” 燕秋心里一暖,指尖在他手心一点,看向他的眼神缱绻,含着充分的信任,“驸马,当与我共掌皇城护卫军。” 燕询之前下毒被燕秋识破,还差点被逼着喝下带毒的酒,被活生生的吓了一顿。 他还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晚上睡觉时担惊受怕,得宫人在一旁守着才肯入睡。 他到现在才明白,燕秋的眼神,是真的存了对他的杀意。 以前先生总是对他说,长公主是女子之身,若一意孤行继续摄政,恐怕会遭受到许多不必要的非议,会伤害到他。 他心疼阿姐,所以一直听命先生的教导与安排。 就这样一步步走下去,他铲除燕秋身边的亲信,对她的枕边人下毒,还意图喂她喝下有毒的酒。 阿姐从小教导他,帝王当仁慈慎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如今这双手沾的血恐怕不必燕秋少。 顺安侯如今进宣和殿也不遮掩面孔了,反正在他眼里,如今权势最盛的长公主时日无多,自身难保,还妄图更迭帝王人选,早就没有了威胁。 “先生,朕忽然觉得,朕做错了。”燕询看到顺安侯,小脸上带着忧伤,用悲痛的口吻说。 “陛下何错之有?”顺安侯的语气很不客气。 -- 第76页 他对于大魏王室的人都怀有一种恨意,只是碍于表面才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当燕询只是一个被推上来的野种,当他的身世被揭发,注定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如今胜券在握,连表面上的恭敬都懒得装了。 燕询皱了皱眉,觉得先生这样的态度不太妥当。 以往是他出于师徒之情,才以礼相待。 但是他是大魏朝的皇帝,地位尊贵,顺安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侯爷,这样的态度就是以下犯上。 “先生的态度似有不妥。”燕询拿出皇帝的威严,对着顺安侯,这在平常,他是不敢的,可是偏偏今天,他觉得顺安侯好像有些不同。 “陛下还真觉得自己是大魏朝的天子,天生就该受朝臣尊敬吗?”顺安侯冷笑一声,眼眸泛着寒光,不把他放在眼里。 “顺安侯!你莫不是想以下犯上!”提起这个,燕询就被戳中了痛点,他五岁登基,如今人人都觉得他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连他的阿姐都想把他拉下这个位置。 如今连教导自己多年的先生,也认为自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他是先皇后的嫡子,如今皇室唯一的嫡系男丁,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陛下是觉得自己不该对长公主下手,这些年做的事情都是错的,现在感觉到愧疚了?” 这话说中了燕询的心思。 可顺安侯下一句却是,“若是先帝知道他捧在手心上的女儿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迫害多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他的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嘲笑燕询这么多年来的天真。 “陛下啊陛下,其实你只是一个宫女所生的孩子,若不是先帝担心长公主以女子之身登基会受到阻力,也不会推你上去。” “长公主才是皇室嫡系唯一的血脉,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宫女与人通奸生出的野种。” 狠毒的话狠狠砸在燕询的心上,他低头看到明黄色的龙袍挂在他单薄的身子上,显得松松垮垮,此刻却分外刺眼。 “你胡说!你在骗我!” “说起来你也只是一个白眼狼,若我是长公主,一定早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顺安侯居高临下的看着燕询,“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看在多年师徒情谊,我就暂且不杀你,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这大魏的江山毁在你的手里。” 燕询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不甘心的捶着地板,眼泪顺着脸颊不断的滴到地上,模糊了他的双眼。 原来,原来他根本就不是燕秋的亲弟弟,可她却如此悉心照料他。 原来多年的师徒,季堂自始至终都把他当成了伤害燕秋的一把刀。 他所做的那些事,皆是对燕秋不利的。 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啊...... 燕秋是他敬爱的阿姐啊。 季堂又添了一把火,“对了,长公主早就知道你非她的亲生弟弟,不过也没关系了,陛下还不知道吧,长公主已经挑选好了一位宗室子弟,打算推他坐上皇位。” “你在她眼里,也不过一个满身心都想害她骗她欺他的白眼狼。”季堂满脸笑容,说出来后心情十分舒畅,与满脸泪痕的燕询截然相反。 说到底燕询只是一个野种,不是真正的大魏王室,若是燕秋此刻泪流满面的哭着求他,这会让他更加兴奋。 季堂迈着大步离开了宣和殿,他不担心燕询会去告状,外面有长公主的侍卫守着,自会帮他拦着。 而且燕询的话,燕秋肯定是不会相信了。 “阿姐,我要告诉阿姐!” 燕询从地上爬起来,衣服上也沾上了灰尘,龙袍上的金龙染上了几分黑色,去了几分肃穆和威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这三天留评的宝贝我都会发红包(比心) ☆、胡族 可是就如季堂所想,守在宣和殿外的侍卫看见燕询想要出来,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把他拦了回去。 无论这位大魏朝的陛下如何呵斥,亦或者差点要低下高傲的头颅来求两个小小的侍卫,都无法出宣和殿。 况且,就算出了宣和殿,燕秋还会见他吗? 燕询回到了殿里,蜷缩成一团,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燕秋对宣和殿内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知晓,手下的人也没有把顺安侯出入的消息禀告给她。 不过这都没关系,如今她“病着”,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殿下,八百里加急。”柳清臣脸色焦急,脚步声急促而凌乱,闯进了江华殿。 他呈上一份奏折,语气凝重,“北地来的奏折,说是胡族趁着宁朔郡公回洛阳,突然发兵侵扰,连着占了我大魏两座城池。” 燕秋的眉心隐隐跳了几下,接过奏折,连忙扫了几眼,而后带着怒气拍了几下桌子,恼火道:“区区胡族居然也敢侵扰我大魏疆土!当本宫死了不成?” 同时她心里也在暗惊,前世胡族是在燕询即将亲政时才大举入侵大魏的,如今居然提早了两年。 因为她的重生,燕询这辈子都不可能亲政,他手下的爪牙也被她清除的一干二净,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殿下,如今当务之急是派宁朔郡公回去抵抗胡族。”柳清臣认真思索,提议道。 燕秋也沉下来心来仔细思量这件事。 -- 第77页 如今北地战火纷飞,百姓受胡族侵扰,而宁朔郡公的封地就在北地,其手下的军队这些年来与胡族时不时就会交手,被训练成一支虎狼之师。 只是宁朔郡公的忠心,燕秋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临阵倒戈。 她想削了宁朔郡公手上的兵权,这位老郡公想必也知道她的心思。 况且前世他最后还是谋反了。 燕秋合上折子,叹了声气,微不可闻。 “宣宁朔郡公入宫,本宫要好好与他谈谈。” 柳清臣有些惊讶燕秋那么快就答应了这个提议,但是转念一想。 殿下终究是不同的,她心中装着大魏百姓。 宁朔郡公回到洛阳城后只去王府看望了一次岐国县主,之后便一直住在先帝赐给他的宅院里。 为了体现皇恩浩荡,宅院倒是离皇宫不远。 接到传召后,宁朔郡公也有些惊讶,但是多年的风吹雨打下来,已是天命之年的他即刻便收起了心中的猜测,随着传话的柳清臣进宫。 “老臣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宁朔郡公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向燕秋行了个礼。 燕秋立马上前虚扶了他一把,宁朔郡公的鬓角已经发白,虽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但是身上却没有杀气腾腾的感觉,倒像是一个普通的老者。 “郡公不必多礼,快,赐座。”燕秋笑道。 宁朔郡公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在宫奴搬来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不知长公主宣老臣来,有何要事。”宁朔郡公疑惑的看向燕秋,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是他回洛阳城后第一次见长公主,他镇守北地多年,就连嫁女都未曾回过洛阳,还是第一次见到成年后的燕秋。 他当年离开洛阳城,先皇后才刚刚生下长公主没几年,她怀里的女婴尚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天真可爱。 如今成了大权在握,地位尊贵的摄政长公主。 恐怕没几年,大魏朝就彻底成了长公主的天下。 燕秋的容貌随了先皇后,凤眼狭长,容貌精致,浑身上下透露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先皇后当年一曲动洛阳,那一双凤眼里含着柔情,百转千回,不知偷走了多少人的心。 可惜这样好的女子,如今却香消玉殒了。 燕秋觉察到宁朔郡公眼中闪过的一丝怀念,仿佛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与宁朔郡公相识,也与她长相相似的,就只有先皇后,她的母亲了。 原先她怀着前世对宁朔郡公造反的印象先入为主,如今见到了人,心里却又有些动摇。 不知为何,她觉得宁朔郡公是忠于大魏的。 也许前世的造反,事出有因。 “北地胡族纷乱,这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胡族已经攻占了两座城池,北地离不开郡公,恐怕还得郡公回去坐镇。”燕秋让宫奴把折子递给宁朔郡公,语重心长道。 宁朔郡公眼中闪过诧异,打开奏折的手跟着颤抖起来,胸口的怒火好像随时都要喷发出来。 宁朔郡公手下的人也给他传了信,只是没有燕秋麾下的人速度快,所以他现在还不知道北地已经乱套了。 “胡族的新任族长才上任不到一年,原本以为他们会保存实力,没想到如今却如此急不可耐的入侵我大魏。” 宁朔郡公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是坚定,语气铿锵有力,“请长公主允我回北地,护我大魏子民,老臣一定会将城池夺回来的!” 燕秋舒了一口气,点头应道:“本宫也是想着让郡公回北地应对胡族,只是岐国县主如今正在待产,若你们父女分离......” “小女的一点小事怎么能比得上我大魏的国事?”宁朔郡公立马道,拱了拱手,“若长公主不放心,也可以派一位监军随我一同回北地。” 说到底,他如今回洛阳城,是把自己这个人质送到了燕秋的手里,若是燕秋想要收回他手中的兵权,只要把他的人扣押在洛阳,就可轻而易举的能够控制北地的军队。 宁朔郡公回到洛阳后,燕秋仿佛并不知道他回了洛阳一样,甚至都没有传召过他一次。 他暗自猜测燕秋的心思,却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心里有什么打算。 “郡公此言是觉得本宫不相信你?” “老臣不敢。” 燕秋沉声询问,与生俱来的带着威严,“本宫只问你一个问题,郡公是否忠于大魏皇室?” “老臣忠于皇室,忠于先皇后。”宁朔郡公一字一句道。 “今日郡公便动身回北地吧,本宫等你的好消息,至于监军,本宫相信郡公,自然不会怀疑你。”燕秋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 “一切就拜托郡公了。”燕秋诚恳道。 北地战事一触即发,而且来的时机那么巧,燕秋不得不怀疑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串通了胡族。 前世燕询就串通胡族,谋害王璟书,令其死在战场上。 燕秋怀着心思,走到了李道深的小院子里。 他坐在院子里,拿着一本书,正静静的品读,眉眼温和。 佩哥在他旁边练字,见她来了,立马放下笔,带着惊慌跑了燕秋只看到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燕秋走过来,怀着疑惑问李道深,“他怕我?” “倒不是怕你。”李道深温和的笑笑,“或许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 第78页 燕秋觉得有些不解。 她将许家的人全部下狱,更是差点在这个孩子的面前杀死他的父亲。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人,应该是她吧。 或许只是一丁点的恻隐之心,燕秋留下了佩哥,没有把他流放或者贬为官奴,而是送到了李道深的身边教养。 佩哥是个隐患,他现在年纪还小,就算心里怀着对她的恨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等他长大后,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便会变成一把随时会刺向她的利刃。 “最近和你那位小驸马如何了?”李道深笑着问,带着几分打趣。 “还行。”燕秋闷闷的回了一句。 “你自小便强势,但是感情方面,还是要有服软的一方,才能安安稳稳的走下去。” “就像你跟师母吗?”燕秋突然触碰到了李道深心里那个许久没有提及的人。 李道深的眼睛里没有悲伤,反而是淡淡的怀念与暖意。 “外人都说你师母泼辣得很,是关内母老虎,可是却不知道在我生病的时候,你师母守在我床边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她啊,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李道深嘴角上扬。 李道深的妻子蒋宛出身将门,从小在边关长大,养成了风风火火的性子,却不曾想嫁给了温润如玉的李道深。 他喜静,蒋宛就喜欢动。他从来不会把心中所想轻易的表露出来,而蒋宛就恨不得让周围人都知道她的心思。 原本李道深对这个小妻子没有多少感情,但是蒋宛在嫁过来的第一天,便扬起下巴,揪着他的衣襟说,“你是本小姐的男人,从今以后本小姐会保护你的!” 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嫌弃道:“虽然你如此弱不禁风,但长得还不错。” “还记得师母经常说,师父不懂风情,总是会错她的意。”燕秋好像想起什么,捂着嘴笑道。 “你惯会记得我的糗事。”李道深的语气里带了一分无奈。 可是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小妻子,嘴上说着他弱不禁风,最后却把他推开,自己一个人生生挡住了那些暴徒。 “师父,林州的梅花要开了,明年你就可以去陪师母看了。”燕秋慢慢将心中的担忧放下,对着李道深说。 李道深从她的话里觉察出了什么,心疼的看着她,“小秋,有时候别一个人抗下所有事,会让在乎你的人担心的。” “我自有分寸,我走到今天,就是为了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想我现在有答案了。”燕秋握了握拳头,释然一笑。 “你这孩子啊。”李道深摇了摇头,继续道:“既然如此,就去做吧,不要留下遗憾。” 燕秋没有逗留多久,便离开了。 她离开的背影忽然有些像十年前的模样。 那时候她还和蒋宛一样,是个走路都带着风的小姑娘。 “宛儿,我很快就来陪你了。”李道深看着自己苍白无力的手,轻声道。 躲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离开的佩哥清澈的眼睛在听完二人的对话之后,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胡族入侵北地的消息没过几日就传遍了洛阳城。 岐国县主得到宁朔郡公回去的消息时,郡公早已经出城好几日了,按照进程,恐怕都快到北地了。 岐国县主的孕中反应比一般的孕妇要厉害,如今月份大了,更是要每日都躺在床上。 她面色苍白如纸,就连梳洗都要丫鬟来。 岐国县主知道宁朔郡公回北地后,整日以泪洗面,心情郁结。 王璟瑜在父亲的催促下,只好每几日都不得不来岐国县主房间里看看。 他早就听闻有些女子怀孕会有些不适,但没想到岐国县主的反应那么大。 起初他以为她是装的,是想骗取他的怜惜。 但是到后来看到她脆弱的模样,忽然觉得不像是装的。 这日,岐国县主看着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二郎,等我生下这个孩子后,我们便和离吧。” 王璟瑜一愣,没想到岐国县主因为宁朔郡公的事情,心情低落,连这样的糊涂话都说了出来。 她的名声本来就差,北地是回不去了,若是与他和离后,天底下还有哪个男人肯娶她? “你真的想和离?”见她面色不好,王璟瑜心想她应该只是担心父亲,才说了气话。 胡族凶残,又连攻大魏两座城池,宁朔郡公已经年迈,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也许是不忍,王璟瑜就说了几句宽慰她的话。 岐国县主眼角带泪,鼻尖微红,“当初是王家主动求娶的我,我就算再怎么样,父亲也是手握兵权的郡公,没想到进了王家后却得你如此冷遇......我当初倒不如死了算了。” 王璟瑜不忍心看到她这幅模样,况且她还是个孕妇,“容佩,你现在还怀着孕,情绪不能太激动。” “就算孩子不是我的,你只要一日是王家妇,王家始终是你的一个容身之所。” 当初岐国县主在北地出的那件事闹的太大,原本已经定下了亲事,那户人家却退了亲。 王仁盛看中了宁朔郡公的兵权,立马抓住机会提了亲,将人娶了回来。 王璟瑜知道的时候,已经板上钉钉,再无回转了。 “二郎,这个孩子是你的。”岐国县主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吸了吸鼻子。 -- 第79页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碰过你!” ☆、大结局 宁朔郡公到达北地后,立马就将局势稳定了下来,夺回了被胡族侵占的两座城池。 可是胡族凶猛残忍,居然在攻下城池后将城中百姓尽数屠杀,守城将领的尸身被高高挂在城墙上。 就算夺回来,也只是一座空城。 城中生机全无,原先热闹的街道上过眼之处都是满身鲜血,死相凄惨的无辜百姓尸体。 守城的将领是宁朔郡公麾下出来的,算是他的半个徒儿,将领的尸体一直挂在城墙上,身上都是血迹,已经看不清原先的模样,但两只眼睛一直睁着,死不瞑目。 大魏将领,永不投降。 就算是死,也以身躯守疆土。 宁朔郡公年纪大了,虽然半生戎马,但是见到这样的场景,也差点受不了,为城中百姓收尸后,当晚便病倒了。 就算胡族骁勇善战,但是大魏的防守也并非形同虚设,况且其中一城的守城将领却并未被胡族屠杀,反而城破后便没了踪迹。 宁朔郡公病倒后,麾下的军队便没了主心骨,胡族又虎视眈眈,只能上书请朝廷派一位将军前来稳住局面。 燕秋接到折子后脑海中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王璟书。 前世他便大败胡族,将其击退三百余里。 但是胡族此番提前发动战争,明显就是朝中有人与其暗通,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等着那位即将去北地的主将。 今世不比从前,她手下还是有将可用的,不像前世那般被逼到无路可走,而且北地危险,所以她就将王璟书排除在外了。 她另择了人选,就要提笔写圣旨,没想到王璟书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匆匆赶来,自请挂帅。 燕秋自然不准。 “你忘了前世的教训了吗?你不能去北地!”燕秋强烈反对他去北地。 他前世就是死在了北地,死在了胡族人的手里,虽然燕询如今被她拘着,动不了什么手脚,但谁知道这世会不会重蹈覆辙。 她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洛阳城里的将军谁又能比我更熟悉北地的情况呢?”王璟书已经想好了说词,慢慢劝服燕秋,“前世只是我没有提防,如今我有了准备,一定会小心防范,不会再中招的。” 他知道燕秋的担心,但是他何尝又不担心她。 前世他领兵出征后,就失去了燕秋的消息,没想到她被夺了权,软禁在江华殿,最后凄惨的死去。 但是他若不去这一趟,又如何挣得一份功业,如何能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她呢? 燕秋注定是站在九霄的凤凰,若想能配得上她,一定要有更强大的实力。 宁朔郡公一病不起,北地将士无人统帅,这是一个好机会。 若是他能掌管北地将士,击退胡族,不光为燕秋解了烦忧,也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北地,他非去不可。 可是燕秋不舍,不光是不舍,因为这次胡族突然挑起战火,让她心里没有盘算,甚至不知道下一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我想去北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因为我想能配得上你。如今我只是一介白身,人人都觉得我以色侍人,若我不做出一些功绩,如何能站在你的身边?” 燕秋知道他的心思,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闭上眼睛,最后在圣旨上写下了王璟书的名字。 “明日再走吧。”燕秋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恳求。 “北地百姓等不得,微臣多谢长公主。”王璟书垂首,朗声道谢,“臣不会辜负长公主,定当凯旋。” 王璟书远赴北地,这一次燕秋没有送他。 一切都来的那么挫不及防,但是却在意料之中。 “王璟书!若是你不回来,本宫便收上几个貌美的男宠,夜夜欢歌,把你抛在脑后!”燕秋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金珠碧陶耳环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声音。 王璟书的身体只是微微顿了下,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江华殿。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秋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既然王璟书去北地已成事实,那她一直所在准备的事情,便不能再等了。 只要她能铲除掉那些狼子野心的叛国之人,他在前线便能安心。 第二日,皇城护卫军倾数出动,将顺安侯府团团围住,并且将季家小姐季樱压入了宫中,顺安侯季堂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长公主派来的侍卫拖走,神色冷淡得不像一个父亲。 此外,幼帝所在的宣和殿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幼帝被五花大绑丢进了江华殿。 燕秋宣布自己身子不适,罢朝半月。 此前幼帝身子不适,一直在宣和殿养病,是以早朝都是长公主一人说了算,如今她在朝中一手遮天,更有许公才的例子在前,群臣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有些敏感的大臣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不过短短半年,长公主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顺安侯府被围了整整十日,季堂却丝毫没有着急,就算女儿成了宫里的人质,他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除了不能出府,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从他收到的消息来看,长公主如今已经是濒临死之人,左右不过是想逼他造反,好为那位宗室里出来的新帝铺路。 -- 第80页 自从知道了长公主命不久矣的消息后他就没有再过多掩饰自己,所以长公主如今知道他的心思并不奇怪。 他料定长公主不敢没有定罪就杀了他,他这些年来伪装的够好,在学子中的名声俱佳,若是贸然杀他,这也堵不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所以他现在只要等,等到长公主撑不住的那一日就好。 他熬死了先帝,也不在乎再多熬死一个长公主。 只要长公主一死,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揭穿燕询的身世。 直到第十一日, 顺安侯固然可恶,可是直接在她心上捅了一刀的却是燕询,她疼爱了多年的弟弟。 燕秋让人准备了一杯毒酒,去见了燕询最后一面。 燕询被绑了好几日,身上的龙袍都皱了,狼狈的都不像是一个皇帝。 虽然绑着他,但是燕秋却让宫人给他送了吃的,没有怎么亏待他,所以他现在除了精神有些不佳,但还有力气说话。 捧着毒酒的宫人站在燕秋身后,燕秋看着燕询,上前为他松了绑。 看到燕秋的架势和表情,燕询从小就在宫里面长大,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阿姐,你终于肯见我了。”燕询的眼睛中闪过惊喜,想上前抱抱燕秋,可是当意识到了什么,苦笑着退后了几步。 “也对,我做错了很多事,再也不配阿姐疼我了。” 燕秋的目光落到燕询的身上,若是刚才燕询扑过来抱住她,她也不会动。 左不过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小询做错了很多事,小询不应该听奸臣的话,小询错了,小询只是想阿姐的眼睛里只有小询,小询想阿姐一辈子快乐,小询......对不起阿姐。” 燕询说到最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他抬起眼睛,眼泪落到了地上,声泪俱下,“但是小询从来没有想过害阿姐。” 燕秋从进来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看到燕询跪了下来,才终于开口。 “小询啊。”燕秋长叹一口气。 “就算你不是我的亲弟弟,但是怎么多年,我也一直都把你放在手心里疼爱,可我没想到到了最后,你却如此面目可憎。” 虽然燕询现在为自己的行迹忏悔,但是那些他害过的人却再也没有办法死而复生,回到以前的模样了。 也许当年先帝的选择是错的,若是直接立她为皇太女,无论如何,燕询可能还会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而不是在小小的年纪就做尽了恶事。 就算是有人在背后挑拨,就算是她失察让歹人钻了空子。 但是燕询,所行之事却完全不像一个孩童。 李道深的妻子蒋宛被活生生破腹取子,尸身被抛弃到荒郊野外,惨不忍睹,就算有人从中捣鬼,但都是燕询默许的。 “阿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你。”燕询红了眼睛,音调凄惨。 “我自知罪孽深重,而且我并非王室的血脉,这个皇位只有阿姐坐,才是名正言顺。”燕询吸了吸鼻子,咧起嘴角,“阿姐,皇位还给你,小询再也不会跟你抢了。” 他看到宫人捧着的毒酒,从地上爬起来。 燕询面无表情的拿过毒酒,嗅到了一丝熟悉感,最后下了好大的决心,喝了下去。 “阿姐。”燕询笑着跟燕秋说话,不知不觉间却有乌黑的血从他的口鼻里流出来,五脏六腑开始抽痛起来。 酒杯从他的手里滑落下去,他的五官皱在一起,强忍着痛。 “阿姐,我好痛......”燕询痛苦的声音传到燕秋的耳朵里。 她伸出手,把燕询抱到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 “小询乖,一会儿就不痛了。” 燕询靠在燕秋身上,从口里流出的血染红了燕秋的衣服,她衣服上绣着的凤凰却亮了几分。 说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虽然他做尽了坏事,但是燕秋此刻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忍。 “小询,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做普通人家的孩子,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燕秋摸着他的头,感觉到他逐渐微弱的呼吸。 “阿姐...是...是顺安侯......他背叛了父皇,背叛了大魏......” 燕询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终于气绝而亡。 前世燕秋也是这样死在了燕询的怀里,重生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燕秋抬起袖子,为他擦了擦被鲜血弄脏了的小脸。 随行的宫人也是跟着燕秋几年了,见她毒杀了当朝皇帝,自己的幼帝,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问了一句,“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燕秋袖子上的血迹有些微微晃了她的眼睛。 “把柳清臣叫过来,顺便叫他把季樱提过来。” 柳清臣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燕秋的怀里抱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就这样静静躺在她的怀里,没了声响。 他心中惊讶,但是却沉声行礼,“参加殿下。” 燕秋闻声转过头,“陛下被顺安侯所害,他的葬礼就交给爱卿了。” 柳清臣不动声色的低头道:“是。” “微臣已经将季樱带来,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顺安侯谋害陛下,是谋反的大罪。 罪当株连九族。 燕秋放下燕询早已冰冷的尸体,穿着带血的衣服,眼眸里满是冷色,“把本宫的好侄女带进来吧。” -- 第81页 季樱被侍卫压着进来,簪子都掉了下来,发髻凌乱,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气质。 她毕竟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儿,看见燕秋满身血,再看见陛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姨...姨母。”季樱花容失色,脸色也变得苍白。 “季小姐不过是一个侯爷之女,怎么也敢跟本宫攀扯上关系。” 季樱被两个侍卫压着,动弹不得,燕秋捏起她光滑的下巴,手上的血迹也染上了季樱的肌肤上。 “季小姐在洛阳城里的名声极好,却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蒋家的二小姐蒋宛?” 季樱听到这话,楞在原地,眼睛中闪过恐惧,拼命的摇头,“臣女不记得......也不认识蒋家小姐。” 蒋宛出身将门,因为其父心疼她,所以到二十岁才把她许人,她的性子总是风风火火的,容易得罪人。 在洛阳城里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季樱。 那时候季樱才十二岁,虽然表面上贤良大方,表示不在意,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蒋宛。 后来顺安侯撺掇燕询对李道深下手,原本只打算要了李道深的命,可季樱却在背后捣鬼,生生让蒋宛惨死。 季樱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名门闺秀的风范,人人都赞她一句端庄大方,可没想到她背地里却有一颗如此歹毒的心肠。 “哦?”燕秋轻笑一声,语调怪异。 “季小姐贵人多忘事,本宫不介意帮你想起来。” 季樱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燕秋的脸色正常,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完全不像命不久矣之人。 她好像想起什么,面色煞白。 父亲因为宫里传来的消息,所以一直在等待长公主薨逝,好揭穿幼帝的身世。 现在长公主瞧着并不像是重病,而且幼帝还死在了她的手上。 也就是说,重病之事只是长公主做出来的一个假象,就是为了让她父亲得意忘形,露出马脚。 而父亲在宫里的眼线,恐怕也早已被识破。 柳清臣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嗜血的燕秋。 他从来没有见过燕秋杀人,可眼下她浑身上下却都透着浓郁的杀意。 幼帝才刚刚死在她的手上,眼下顺安侯家的小姐眼看也要不保。 燕秋刚想叫人处理了季樱,可是肚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痛意,让她不禁皱眉。 待疼痛感稍微缓解,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季樱,却从她的眉眼里感到几分熟悉。 原来季樱与她生的,有几分相似。 不过若不细看,却看不出来。 燕秋想起燕询死前说的那句话,好像突然想通了顺安侯做这些事的理由。 “把她压入地牢吧,看看她的好父亲会不会来救她。”疼痛没一会儿又从腹部传来,燕秋衣袖下的手满是冷汗,强撑着说。 两个侍卫闻言又把季樱压了下去。 燕秋的身上都是血,但是却是燕询的,但是等她转过身,柳清臣却在她身后发现了一小片血迹,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宣太医。”燕秋终于受不了,松口道。 宫人给燕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燕秋注意到自己的衣裙上的鲜红血迹,忽然叹了口气,显得格外无奈。 老太医带着药箱匆匆赶来,为燕秋诊脉。 “老太医,上次你做的不错,当赏。”燕秋突然开口道。 之前老太医为她诊脉,却是一场戏。 那些不适皆是装出来的,却没想到到后来她的身子真的好像出了些问题。 老太医得了赞赏也不敢自傲,燕秋满意的点点头。 “不知殿下的月事多久没有来了?” 燕秋迟疑了片刻,“两个月。” 老太医立马躬身,面上带了几分喜色,“恭喜殿下,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为何之前没有诊断出?” “殿下的身子本就后天贫弱,月份小的话却是不容易诊出来。”老太医恭敬的解释道。 “那本宫这段时间来嗜睡头晕也是因为这个孩子?” “这的确是孕中反应,不过长公主今日不要太操劳,需要好好滋养,要不然恐怕会......”老太医不敢再说下去。 今日燕秋出了血,也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 燕秋叹了一口气,“老太医辛苦了,下去领赏吧,本宫有孕的消息暂且不要宣扬出去。” “是。”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燕秋的腹中的确有了王璟书的孩子。 只是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燕秋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却多了几分柔软。 她要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柳清臣此刻的心情却是十分复杂,他原本以为燕秋厌弃了王璟书,他就有机会了,却没想到燕秋派王璟书去北地主持大局。 如今更是腹中有了他的孩子。 柳清臣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也许他只适合做燕秋的左膀右臂。 顺安侯以为燕秋是狗急跳墙,逼他谋反,却没想到宫里的眼线突然传来,燕秋毒杀了幼帝,并且企图嫁祸给他的消息。 而且燕秋根本没有重病,这一切都是为了迷惑他,引他露出马脚。 他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心道燕秋果然和他那个父亲一样!奸诈狡猾,恶毒至极。 虽然燕询背叛了她,却没想到这个铁石心肠的人说杀就杀,一点情面都不留。 -- 第82页 “看来是不能再等了,一个女人而已,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出什么大浪吗?”季堂冷笑道。 他筹谋多年,绝不会败给一个女人。 燕秋躺在床上,叫柳清臣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这是皇城护卫军的虎符,有了它,可以调任十万皇城护卫军。” 柳清臣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虎符,惊讶的看向燕秋。 “你拿着这个虎符,出宫去将城外驻扎的皇城护卫军调进来,速度要快,皇宫可能要大乱。”燕秋想起心中的猜想,面色难掩忧愁。 “殿下如此相信我......”柳清臣觉得掌心里的虎符有千金重。 “本宫说过,若你有本事,有一日本宫的皇城护卫军也可听你调遣。”燕秋的话好像有一种感染力,声音缓缓醇厚。 柳清臣喜欢燕秋对他的信任,甚至让他产生一种假象,他在燕秋的心里,应该是有一席之地吧。 “臣定不会辜负殿下的信任。” 燕秋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小腹,心想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只要她在洛阳拖住顺安侯,让他无暇顾及北地那边的战事,就能让王璟书多一分安全。 顺安侯知道自己被骗了,果然安耐不住,在早朝恢复的第一日,就带领亲卫杀出侯府,扬言长公主意图谋害幼帝,打着清君侧的名头杀入皇宫。 顺安侯虽然是个文臣,但是私底下却豢养了私兵,数量却是不小,皇城护卫军大部分都在城外驻守,在城内能调派的也只有一千人。 “不好了!顺安侯破开宫门,正朝着殿内来!”把手宫门的侍卫死里逃生,跑到金銮殿上报信。 燕秋原本坐在帷幕之后,听到这话,从帷幕里走了出来,眼神却带着笑意,扫了一圈殿下神色各异的大臣。 “本宫昨日得到消息,顺安侯派人毒杀陛下,如今陛下危在旦夕,太医说恐怕无力回天......” “不知众位有何打算?” 众臣知道这个消息后,面色各异,一时间在大殿上都听不到喘息声。 鸦雀无声的大殿上忽然站出来一人,柳尚躬身,声音在大殿中回响,“顺安侯狼子野心,意图谋反,请长公主诛杀此等贼人!” “长公主为大魏兢兢业业多年,乃如今皇室唯一的嫡系血脉,老臣在此,恳请长公主继承大统!” 此言一出,有些大臣的眼里不禁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谁人都知道柳尚任大司寇一职,最是公正,向来是不参与党派之争的,却没想到如今却是带头支持长公主继承皇位。 “柳司寇此言差矣,长公主乃一介女流,如何能继承大统!”一个文臣打扮的官员站出来,不满道。 “如今陛下骤然薨逝,先帝所出的嫡系血脉只剩下长公主一人,若是长公主不能继承大统,难不成还要现从宗室里挑出来一位?” 柳尚高声回应那位官员,认出来他是御史赵荣。 “如何不能?”赵荣自认为恪守儒家礼仪,心里始终是不满女子之身的燕秋。 “敢问赵御史,长公主摄政多年,功绩如何众臣都看在眼里,今日你反对长公主继位,是出于对长公主的能力不认同,还是因为她的女子之身?” “我朝并未有女子继承皇位的先例!”赵荣梗着脖子,扬声道。 “长公主除了是女子之身,可还有其他让赵御史不满意的?你可敢说这些年我大魏百姓安居乐业,不是长公主的功劳!” 柳尚虽然看着为人古板,但是嘴皮子功夫却不在话下,对上赵荣这种腐朽文臣,也能胜上几分。 “若只因长公主的女子之身而反对一位圣明的君主,在我柳尚看来,诸位的书恐怕都读到狗的肚子里去了!” “臣裴正,恭请长公主继承大统!”裴正站出来,高声道。 “臣江原,恭请长公主继承大统!” “恭请长公主继承大统!” 陆陆续续有人站了出来,王仁盛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也低着身子,扬声道:“臣王仁盛,恭请长公主继承大统!” 一时间,金銮殿上一大半的官员都低着身子,对燕秋俯首称臣。 “赵御史?”燕秋眼神一动,嘴角带着笑容。 赵荣看着周围好几个与他志向相投的同僚都低下了头,甘心臣服于一个女人。 但是他明白,长公主继位如今是大势所趋,就算为了全家老小,他也得表态。 赵荣咬咬牙,“臣赵荣,恭请长公主继承大统!” 赵荣一表态,剩下的人也都立马站了出来,表示支持燕秋登上皇位。 燕秋看着自己眼前的皇位,在宫人的搀扶下坐了上去。 她从幕后,终于走到了幕前。 终于成为大魏朝名正言顺的女帝。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拜在她面前。 “众卿平身。”燕秋看向殿下,手放在龙椅上,忽然想起,幼年时她看见自己的父皇也是坐在这高位上,也是这样接受百官朝拜。 顺安侯的私兵约有一万,燕秋留在皇宫的护卫军只有一千,若是对上,完全没有胜算。 所以她昨天派柳清臣去调兵,今日大概就会赶回来。 饶是有胜算,燕秋手里还是出了冷汗。 -- 第83页 顺安侯突然造反,让一些反应不过来的大臣非常惊讶,为保安全,燕秋将他们留在了宫里。 早朝照常,燕秋好像并不把顺安侯的谋反看在眼里,满朝文武觉得燕秋肯定是有另外的打算,也松了一口气。 宫门口离金銮殿有一定的距离,况且皇城护卫军也不是吃素的,只要能等到柳清臣,就可破现在的困局。 安置完大臣,燕秋回到了书房。 “长公主可是心有成算?或是留有底牌?”柳尚见燕秋对顺安侯的造反并无意外,问道。 “不瞒司寇,本宫虽有成算,但是却不是万无一失的。至于底牌,一切都要拜托柳爱卿了。” 若是她没有怀孕,尚可偷偷出城,亲自去调兵,可如今她有腹中还有一个孩子,便不能冒这个险。 柳尚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犬子得长公主赏识,是他的福分。” “本宫其实一直有一个疑惑,顺安侯究竟为何会反,司寇可否为本宫解惑?” “其实这件事,裴尚书才是真正的知情人,老臣也只是知道一二。” 柳尚缓缓道起往事,“当年先皇后本与顺安侯青梅竹马长大,可在宴会上,先帝看上了先皇后,便把她强行纳进了宫里。” “但是先皇后入宫之后,顺安侯却总是入宫来纠缠,一开始先帝自知有愧,没有处罚他,但是直到先皇后生下长公主后,顺安侯还是纠缠不止,为了这件事,先皇后郁郁寡欢,不久后便去世了。” “顺安侯也许是觉得先帝亏欠了他,但是在先皇后死后,他便藏起了锋芒,没想到这些年却一直谋划着这件事。”柳尚摇头可惜道。 “母后心中可有顺安侯?”燕秋忽然问。 怪不得母后的眼神总是那么悲伤,好像藏了无尽的心事,就算父皇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捧在她的跟前,却总是很少露出笑颜。 “若是先皇后心中有他,怕也不会郁郁而终了。” 这样说起来,顺安侯的纠缠还是害死母后的间接原因。 突然书房外传出一阵巨响,守在门外的侍卫发出惨叫,门被踹开,季堂提着刀走了进来。 燕秋心道不好,没想到那么快季堂就攻了进来。 看来皇城护卫军在她手上多年,远远不如父皇时的骁勇。 燕秋稳了稳心神,嘴角勾起笑容,气定神闲道:“没想到顺安侯那么快就攻进来了,本宫以为还要晚上几刻呢?” 季堂的刀上还滴着血,眼睛里泛着血光,看来是杀红了眼。 柳尚挡在燕秋的面前,厉声呵斥他,“季堂,难道你敢弑君吗!” “弑君?呵,大魏朝什么时候轮到女人做主了?”季堂的语调带着浓浓的嘲讽,刀刃划着地板,一步步朝着燕秋走过来。 “季堂!她是先皇后的女儿!难道你要杀了她唯一的血脉吗?”柳尚如今心里也有些紧张,没想到季堂安稳了那么多年,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司寇,您让开,让我来跟他说。” 柳尚急道:“长公主,他如今已经是一个疯子了。” “本宫倒要看看,顺安侯的剑是否敢架在本宫的脖子上。”燕秋站出来,面无表情,好像并不惧怕。 “长公主不愧是摄政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这样的场景怕是见多了吧?”顺安侯拿起刀,用衣袖轻轻擦拭上面的血迹,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 “所以,本宫就站在这里,顺安侯敢来吗?”燕秋沉着冷静的样子却逗笑了季堂。 “若论狠心,本侯恐怕一辈子都比不上长公主,果然是那个女人一样,骨子里都流着一样的血!” 季堂转头对柳尚笑道:“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位长公主可是亲自毒杀了她的弟弟呢,虽然那只是一个野种,可是就算是一条狗,养了那么多年,也总归是有些感情的吧。” 燕秋听了这话,却笑出声,“先帝养了顺安侯这条狗那么多年,怎么也不见顺安侯乖乖听话,不惦念先帝的感情?” 季堂冷笑,拿刀指着燕秋,“如今外面都是我的人,长公主,就算你手上有皇城护卫军,也终究是无用的。” “让本宫猜猜,你来的那么快,肯定是有内应吧。” “是槲栎。”燕秋眼眸一闪,肯定道。 “长公主真是聪明,你的贴身侍卫偷了你的贴身令牌为我行了方便大门。”季堂想从她脸上看到被背叛的神伤。 可燕秋却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季堂,“槲栎是不会背叛我的,本宫身边可没有软骨头。”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使了别的手段,拿到了令牌。” 季堂利用姬礼迷晕了槲栎,拿到了令牌,却没想到被燕秋一语道破。 他的耐心被耗得差不多了,只要杀了燕秋,再把那些宗室里的老顽固和反对他的官员杀掉,从此大魏朝的皇帝,就是他了。 想到这里,季堂把刀架到了燕秋的脖子上,嘴角带着残忍的笑,狠狠的盯着她的脸。 “长公主的确冰雪聪明,但也只能到今天了,从今往后,大魏的主人不再姓燕,而是我季堂的天下!” “长公主!”柳尚眼看着季堂的刀就要对着燕秋的脖子狠狠砍下去,不禁大喊。 电光火石之间,一支箭破风而来,射中了季堂拿刀的手,他吃痛出声,刀掉落到地上。 -- 第84页 几个侍卫打扮的人立马上前擒住了他。 燕秋退后几步,看向门口,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男子身姿硕长,如玉的面庞上染了血色,眼睛里满是担心,冲上前把她抱进了怀里。 “秋秋,对不起,我来迟了。” 若是晚来一步,他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王璟书......”燕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如今不是在北地对战胡族吗?怎么突然赶回来了。 “封舟给我传了消息,我担心你,跑死了几匹马赶回来了,放心吧,宁朔郡公已经康复了,北地无碍。” 柳清臣已经调集了城外的护卫军,此刻团团围住了皇宫,看见这一幕,站在一旁低声道:“回殿下,城外两万皇城护卫军已集结完毕,听凭殿下调遣。” “很好。”燕秋看向在地上挣扎的季堂。 “本宫得好好查查顺安侯的一万私兵是怎么来的,柳清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柳清臣被委以重任,不骄不躁,“臣领命。” 柳尚看见儿子眼中的情意和明显的失落,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 再看到王璟书,不得不感叹,王仁盛这个老狐狸生了个好儿子啊。 季堂意图谋反,还害死了幼帝,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判处斩立决,株连九族。 如今皇位悬空,满朝文武皆恳请端和长公主继位,长公主自言难当大任,终究是奈何不过群臣,勉强应下。 这几日柳清臣调集皇城护卫军在洛阳城里和郊外找到了好几个顺安侯的练兵之处,并抓获了一批与他一起密谋的乱臣贼子。 众人皆知他是长公主的左膀右臂,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新朝当即,燕秋将成为大魏的第一位女帝。 她一直在想该如何把自己有身孕的事情告诉王璟书,可登基之事有许多地方都需要她亲自处理,是以耽误了下来。 与此同时,宁朔郡公也从北地传来的好消息,胡族新族长被擒获,胡族愿意向大魏俯首称臣,永不再犯。 这可解决了燕秋的心头之患。 王璟书见燕秋脸上有了笑意,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北地的战事,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燕秋看着王璟书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禁怀疑道。 “只不过是出了几个计策,但是此行却给你丢人了,没有立下什么战功。”王璟书轻描淡写道,叹了一口气,口吻满是遗憾。 “你能赶回来,却是救了我一命,算是救驾有功,不过我却不知道你箭术如此好,说吧,想要什么奖励。”燕秋搂着他的脖子,眼睛里满是笑意,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肌肤上。 王璟书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有点沙哑,“殿下不若封我几个官当当?” “新郎官?”燕秋弯了弯眼睛。 王璟书的手搂着她的腰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嘟囔了一句,“你是不是胖了?” “才没有。”燕秋推开他的手,气急败坏道。 王璟书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没有。”原本是像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他的,但是燕秋却突然死鸭子嘴硬起来。 “当真没有?”王璟书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才.....”燕秋对上他的眼睛,才知道自己早就瞒不住了,索性坦白,“好吧,我有孕了。” “有了我的孩子?”王璟书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难道你不开心吗?”燕秋不禁有些生气,他态度怎么那么冷淡,难道不应该喜极而泣吗? “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了。”王璟书笑着顺了她的毛,声音带了几分魅惑,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可能不中的,不是吗?” “你...你在说什么呀。”燕秋嘟着嘴巴推开了他,脸却红了,“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一点都不正经。” “那陛下喜欢什么样子的?”王璟书低低的笑了出来,俯身认真道。 “没想到王七郎的这样的人。”燕秋只是嘴上说了这句,就想不出来措辞了。 王璟书的手忽然贴上燕秋的小腹,好像在仔细的感受些什么,平日里总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他此刻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只剩下要为人父的柔和。 “秋秋,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的。” “七郎。”燕秋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眼神里满是信任。 女帝登基,册封王家七子为皇夫,并且宣布了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大赦天下。 柳尚在震惊的时候,同时又感到了一丝惊讶和满满的佩服。 怀有身孕都那么临危不惧,长公主是当之无愧的为皇者。 而他的儿子,这辈子注定要饱尝相思之苦了。 新帝登基大典的钟声响起,柳清臣站在最前面,带领文武百官入场。 皇恩浩荡下,王仁盛自请告老还乡,最后得了个闲职,颐养天年,而柳清臣接任成为新的大魏丞相。 朱墙艳艳之下,大雁似乎闻声而来,为典礼添了几分祥瑞之色。 李道深听到钟声,抬头看向天空,手中的鸢尾花掉落在地上,带了几滴眼泪,最终释然的笑了。 他的弟子终于登上了那至尊之位,他也不算愧对先皇后的托付了。 ☆、番外终 -- 第85页 王璟瑜年少时随好友去过一次北地游学。 北地寒苦,也没什么大儒在此定居,可好友就是兴致勃勃的拉着他,说要欣赏北地风光。 在北地待了一个月,也吃了一个月的风沙,王璟瑜什么都没学到,每天耳朵里都是宁朔郡公的独女岐国县主的趣事。 北地民风淳朴,这位岐国县主算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 传闻她性子泼辣,天不怕地不怕,身侧总有一堆长相英俊的侍卫跟着她。 今天传出来这位金贵的小县主为民除暴安良,将仗势欺人的张家公子教训得跪地求饶。 明天小县主就带着身边一大堆侍卫策马游街,瞧上哪家英俊的儿郎便出口调戏几句。 实在是大胆。 “这位小县主除了脾气不好了点,听闻长得是国色天香,王兄,可要见见?没准能抱得美人归。”好友笑着跟他说。 “北地女子淳朴,恐怕受不了洛阳城里的弯弯绕绕。”王璟瑜摇摇头,心里却对这位赫赫有名的小县主起了几分兴趣。 他生在洛阳城,自小便在父亲的安排下循规蹈矩的活着,所接触的都像是带了一层面具一般的大家闺秀,第一次听见有女子这般行事。 “看你这一本正经的,不过听闻这位县主早就定了亲事,还是个商户,倒是不知道老郡公在想些什么。”好友一边倒酒,一边摇头晃脑道。 堂堂县主,有封号在身,嫁给一个商户,倒是委屈了,不过县主如此行事,也只有嫁给商户,才能拿捏住。 王璟瑜接过好友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就在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北地突然出了一件大事。 不知岐国县主犯下了何等大事,让老郡公大发雷霆,甚至要将她浸猪笼,最后听闻岐国县主哭着辩解,甚至拿着白绫将自己吊起来以证清白,幸亏被人及时发现,才被救下了一命。 可是老郡公却给她三个选择,一是按照婚约嫁给那门订了婚事的商户,二是剃发常伴青灯古佛。 第三便是自行了断,以保自己的名声。 王璟瑜不知道这位县主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也绝非小事,北地也渐渐起了关于她的流言。 有人说是这位小县主闺阁里耐不住寂寞,居然与自己的侍卫私通,被未婚夫当场撞破,闹到了老郡公那里,老郡公一气之下便要打死小县主。 王璟瑜和好友来北地游学,却没想到遇到这种事,还听了姑娘家的风流事,不禁面面相觑。 若是只听传言,王璟瑜恐怕也会相信是这位小县主做错了什么事,可是,他却知道事实如何。 那日他路过商户街,却见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提着衣裙,面上满是惊慌,不小心跌在他的脚下。 “郎君救救我!我那未婚夫人面兽心,意图对我不轨。” 她衣衫有些凌乱,发髻已经有些散了,模样楚楚可怜极了。 “小姐跟我来。”王璟瑜扶起她,寻了一处躲了起来。 果然在她身后,有一大堆家丁打扮的人追了过来,以一个面容凶恶的男人为首,那男人年纪不大,身上穿金戴银,模样生的却是端正。 看人不见了,当即气急败坏的喊叫道:“臭娘们!不让老子碰,还不是迟早都是老子的人,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了!” 王璟瑜在暗处护着身旁的女子,听到男人的话,眼神一动。 女子却好像没有把刚才男人的话放在心上,刚刚逃出虎口,反而对着陌生男人盈盈一笑,“郎君真是好看。” “我叫容佩,不知郎君叫什么?”容佩整理了下发髻,满怀期待的问道。 “县主之名,璟瑜早有耳闻。”王璟瑜拱拱手,自报家门,“在下王丞相之子,王璟瑜。” “郎君出身王家,果然是俊美非凡。”容佩赞叹。 王璟瑜见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县主刚刚逃脱虎爪,可要回去禀告郡公?” 若刚才那人是县主的未婚夫,恐怕非良人。 “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那人只不过是见我今日没有带侍卫,才起了歹心,等我明天带着侍卫上门把他打一顿,他就不敢这样对我了。” 王璟瑜见她这幅样子,便知道她没有被占到便宜,还能张牙虎爪。 但是心中却有隐隐的担心,抿起薄唇,语重心长的劝诫了一句,“县主的未婚夫恐怕非良人,县主可还要嫁给他?” 说完他便后悔了,他自持通晓四书五经,礼仪典范,却对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有诱拐之嫌? 容佩却笑了,凑近他,“郎君那么担心我?我以后是要养一堆男宠的,也只有商户之子能让我拿捏住了。” “若是不嫁给他,嫁给郎君如何?” “县主自重。”王璟瑜自觉不妥,退后了几步。 “郎君生的那么好看,以后莫要再让我遇上了!”容佩哼着小调子,向王璟瑜摆摆手,逐渐消失在街头。 这是王璟瑜第一次见容佩,只觉得这个小姑娘满嘴不正经的话,离经叛道,但是笑容却异常明媚。 没过几日他便随好友回洛阳了,听到那些关于容佩的传言,他心中却不自觉有了一些担心。 世人对女子过分苛刻,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可女子却只能恪守妇道。 就连出身高贵的岐国县主也是这般。 -- 第86页 她那个未婚夫一惯是个不正经的,仗着家里有钱,是北地有名的富商,私下里不少做欺男霸女的事。 容佩之前不知道自己未婚夫是个坏的,见他生的还算道貌岸然,看着像是个好拿捏的,却没想到栽了跟头。 宁朔郡公虽然相信自己的女儿,但是外面的流言越传越凶,他戎马半生,也不能为女儿抵挡住这些流言蜚语。 容佩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她那个未婚夫放出来的,于是带着自己一众侍卫上门,好好教训了他一顿。 世人都说她不检点,她明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却要被泼皮无赖这样污蔑。 容佩气不过,晚上回去后便一个人喝了闷酒,却没想到酿成了大祸。 第二日她和身边的一个长相英俊的侍卫从床上醒来,存缕未着,这下有嘴都说不清了。 商户这下真的得了她的把柄,坐实了她□□的罪名。 父亲在她面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咬牙说没有她这个女儿。 若是她不死,她的父亲就会被万人唾骂,也没有人愿意娶她这个声名败坏的女人。 就在她选择三尺白绫了断自己的时候。 王家来提亲了。 洛阳城里的王丞相为刚刚弱冠的二儿子王璟瑜求娶岐国县主。 容佩笑着,也哭着上了花轿。 她想,那日好看的郎君是不是会相信她呢? 会不会真心待她呢? 他应该是相信的,所以才会来提亲吧。 离开了北地,她的耳边再也不会有那些流言蜚语,她走之前亲手解决了那位未婚夫,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是大婚那日,容佩对上的却是一双冰冷的双眼。 那日温润的郎君像是变了一个人,看向她的眼睛只有满满的憎恶。 连郎君都不相信她了吗? 容佩苦笑。 洛阳城对这位从北地来的县主显得格外宽容,但是久而久之,洛阳城里有了岐国县主嚣张跋扈,为人泼辣的传言。 王璟瑜对她不理不睬,除了新婚那日被迫与她待在一间屋子里,其余时间容佩都见不到他。 容佩忽然发现府中的七少爷,那位以相貌闻名洛阳城的王七郎与她的夫君生的十分相似。 于是她便去向这位小叔子献殷勤,起码王璟瑜在知道后,会入她房里警告她。 容佩想问问他,为何当时在她绝望之时求娶了她,如今却如此冷遇她。 还是他信了那些传言,认为她是一个行为不检点的女人。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两年,容佩的心也差不多死了。 可是一夜王璟瑜醉酒,闯入了她的房间里,发了疯的抱住她,发了疯的亲她。 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小心翼翼的对他,可是没想到第二日王璟瑜却好像全部忘记了。 容佩看着床单上的那抹红,哭的像个孩子。 人人都说她荒淫泼辣。 人人都说啊。 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自然是王璟瑜的,可没想到,他知道了之后,却跑到她的房间,冷嘲热讽的一番。 落到容佩的耳朵里,只剩下“奸夫”两个字。 原来她的郎君,真的是不信她的。 胡族挑起战火,父亲此番回北地,凶险非凡。 容佩终于鼓起勇气对她的郎君说,“二郎,我们和离吧。” 王璟瑜的神色有些惊讶,容佩从他的神色里却看出来。 原来他是不肯的。 十月怀胎,她生下一个女儿,冠王姓,取名王意。 稳婆把孩子抱了出来,向他恭喜道:“恭喜二公子,喜得一女!” 王仁盛看见是个女儿,也松了一口气。 王璟瑜抱着女儿,想问问里面的情况,张着口,怎么也问不出。 他想到那日小厮的话。 “二公子喝醉了,便去了县主的房里,半夜才又跌跌撞撞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王璟瑜抱着怀里的女儿。 里面另外一个稳婆却突然道:“不好了!县主血崩了!” 他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他与父亲一样懦弱,将自己失败的原因归结于一个女人身上。 那个笑起来明媚的小县主,他其实是欢喜的啊。 他信她,一直都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