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再相信狼来了吗》 01.西瓜汁漏 七月十六日,暑假已经开始半月有余。 许意终于约到了唐老师上课。 她出门前特意认真打扮了一番,用夹发棒卷了一个内扣的造型,上了淡淡的底妆,还涂了新买的唇釉,上身是一件白色T恤,有牌子的,还穿了一件很凸显腰身且不长的裙子,只提了一个很小但是十分精致的包包。 出门前被保姆阿姨笑吟吟地叫住,阿姨问:“是去哪里啊?” 许意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露出小巧耳垂上精致的蝴蝶耳钉,“练琴呀。”许意笑眯眯的,心情很不错。 “是该出去出去,都放多久暑假了,我看你都整天卧在家里一动不动的。” 暑假放了多久,许意就在家里待了多久。 爸妈有空的时候老是催她出去走走,她却没一次听话,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 南边城市的夏天实在是磨人。早晨她起不来,中午出去一分钟就大汗涔涔,晚上的时候外面蚊子又多。 昨晚许知山得知她是去唐蓉家练琴,忍不住数落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琴弹得多好呢,从小到大就爱弹琴,学校的课能逃就逃,唐老师的课却争着去上。从小到大上了不下百节,却连十级的证书都没拿到。你真的是去上课的吗?” 许意当时气冲冲地反驳,心里却诧异自己的父亲居然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她真的是去上课的吗? 其实她早就有实力去拿十级的证书了,只是她不想拿而已。一是因为懒,而是因为担忧拿了十级证书之后许知山便不让她再学弹琴了。 她当然是去上课的! 只是……在唐老师家里不只有钢琴,还有江怿。 * 江怿和她是一个高中的,两人认识将近十年了。 她第一次去唐老师家上课,就发现唐老师家里藏着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儿。 他有白白胖胖的脸蛋,粉粉的嘴唇,一双眼睛很黑很亮,是她见过长得最可爱的男生。 明明正处于最吵闹聒噪的年龄,他却不怎么爱说话。要不是他能对着唐蓉喊妈妈,她还会真以为他是个漂亮的小哑巴。 她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她便爱缠着漂亮的江怿玩。 一开始江怿不理她,待她用狂放的演技哭着跟唐蓉控诉了一次之后,江怿便会偶尔对她说一两句话。 再后来,江怿长大了。 他的肉脸蛋消失了,个子拔高得飞快,身材也瘦削下来,漂亮的脸慢慢拉长变臭,最后他成了大家口中的“面瘫俊男”。 许意还是爱缠着他玩,可以前那份单纯的喜欢慢慢发酵成了不可自拔的喜爱。 谁能拒绝得了江怿呢? 尤其还是见过他笑的许意。 江怿不是面瘫,只是表情比较少而已。 他不怎么笑,只有在异常愉悦的时候才会勾一下嘴角,弯一下眼睛。 稀有的便是珍贵的。 许意很珍惜他笑的每个瞬间,恨不得把它们都拍下来珍藏起来,然后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把他们当作良药,拿出来细细观摩慢慢治愈。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安静一个闹腾,一个聪明一个不怎么聪明。 怎么看都是电视剧里的经典搭配,因此许意一直都觉得她和江怿之后会有好结局。 直到林倾婷对她说:“青梅比不过天降。” * 从暑假开始的那一天起,许意便没再见过江怿—— 唐蓉去了隔壁省找自己最好的朋友玩,也带上了江怿,为的是让江怿看看自己的理想大学A大。 虽然许意和江怿每天都有在手机上联系,可总是比不上见面。 十几日没看见江怿,许意觉得自己的精神和灵魂都在慢慢干涸,急需江怿的滋润和灌溉。 不想再浪费时间坐公交车了,她迫不及待地打车去了唐老师家里。 下车后轻车熟路地走进小区,爬上楼,再按门铃,手指都在微微颤动。 隔着门她听到唐老师的声音—— “江怿,去开一下门,应该是许意来了。” 之后就是越拉越近的脚步声,她耳边的心脏声也似乎跟着那有节奏的脚步声一点点变大变快。 门被打开,江怿就在离她叁十厘米的地方。 干涸的土地被灌满了水,心脏猛地在胸腔里砸了两下,然后脸渐渐发热。 江怿像是刚洗完澡,额前的头发湿了一点,鬓边的碎发也微微潮湿。他的脸很干净,穿着简单的居家服,白T恤黑短裤,脚上踩着拖鞋。 一双黑黢黢的瞳孔锁住她,瞧见她红透的脸,他开口问:“很热?” 十几天没听见他的声音了,许意这么一听,激动得几乎快要啜泣。就这么想着,她闭了闭眼睛,果真挤出一滴泪。 江怿一愣,问她:“哭什么?” “太想你了。”许意眨了眨眼睛,眼泪缀在眼角,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江怿看清那一滴泪,却似乎是习惯了她这一嘴乱七八糟的话,没说什么,伸手从柜子上抽了一张纸给她,然后弯腰打开鞋柜, 微微侧过身子背着她去拿鞋柜里的拖鞋。 少年的身材瘦削,因为弯腰轻薄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体上,肩胛骨那处稍稍凸了出来,许意往下看,捕捉到他不小心露出来的腰部肌肤。 江怿直起身来,看了她一眼后,微微弯腰将拖鞋放到她的面前,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听到许意说:“你好像瘦了一点……” 江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声问:“有吗?” “是不是想我想的?”许意边说边脱了凉鞋,穿上他放在她跟前的拖鞋。 江怿面不改色地睨她一眼,并不打算回答她,转身后忍不住微微地皱了一下鼻子。 许意跟了进来,在他的身后和在客厅里坐着的唐老师打招呼,“唐老师,我可想死你了。” 唐蓉笑得温婉,揽过她的手臂,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将桌上的果盘推到她的面前,“有多想啊?” 许意并不拘谨,用牙签插了块西瓜放入嘴中,边吃边说:“恨不得立刻跑去a市找你们。” 有些贪心了,西瓜拿得太大,塞了满嘴,咬的时候,淡红的汁水沿着唇角往下淌,快速地聚集在下巴处。 唐蓉着急,身边却没纸,喊了站在一边的江怿,江怿抽了纸张,伸出手臂,递到许意的面前。 许意看着他手里的纸张,想都没想,没动手,直接挪了脑袋,下巴压着他的手,靠着他的手蹭了蹭,低头看到白色的面巾纸染了浅红色,这才移开下巴,对着江怿说了一句谢谢。 唐蓉笑了一声,骂她怎么这么懒。 许意耸耸肩膀:“来不及了,要滴下来了。”说完又侧头看了一眼江怿,眼里笑盈盈的。 他站在她身边,低头将手里已经脏了的纸巾揉了揉,转身丢进垃圾桶里。 看着那张沾了红色的纸巾被垃圾桶的盖子所掩藏,他刚才那点不寻常的悸动也像那张纸巾被关进了垃圾桶里。 江怿回头看坐在沙发上靠在一起亲同母女的两人,刚才似乎只有他觉得不正常。 唐蓉像是习惯了两人这种如同亲兄妹的接触。 许意更甚,不论是言语还是行动,好像都不把他当做一个异性来看,反倒像是玩得很好的姐妹……? 两人的谈笑声不绝,他盯着她们俩看,将心中那些想法悉数赶出脑中。 * -- ρΘ18.AsǐA 02.姻缘 说来上课便还是要乖乖练琴的。 吃完水果后,她便和唐老师一起进了琴房,将门关上开始上课。 江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和琴房隔得并不远,关了门也依稀能听到从琴房传出的阵阵悠扬。 可没一会儿,那琴声便断断续续了,估计又在偷懒打闹。 他妈根本降不住她。 唐蓉从小就宠她,以前上课的时候惩罚别人也舍不得惩罚许意。 她太爱掉金豆子了,从小就爱哭,真哭假哭混着上场,大多时候干巴巴的假哭最后也会演变成真哭。 他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她哭的样子—— 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红着眼睛,嘴巴苦巴巴地瘪着,胸膛一起一伏…… 一开始他只是站在旁边很稀奇地看着,他很少有这样情绪波动的时刻,也想探究探究她为什么能哭成这样。 ……像一只落水的猴子。 后来他不敢站在旁边看了。因为她会猛地冲向他,用肥肥的手抓住他的衣服去擦自己一片狼藉的脸庞,如若他嫌恶地躲开,她便会发出更加惊天动地的响声…… 他一直觉得自己以前脾气不好,但回忆起这些,又会惊觉,原来自己小时候的脾气并不算太差。 至少现在的自己是不肯拿衣服去给人擦鼻涕眼泪的那些东西。 思绪飘回当下。 他打开自己的背包准备拿出复习的资料,看到自己藏在小暗格里的东西,他停了动作,伸手将暗格里的那个小物件拿了出来。 红色的,很精致,是他在a省有名的寺庙求的。 是打算送给许意的。 他出发去a省的那天,她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要礼物,他问她想要些什么,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俏皮地说了一句:“看你的心意咯。” 在a省待的这半月他一直都很忙,白天忙着复习顺便辅导佟虞琪,晚上才有时间和长辈外出散步走走。 很多次经过路边小摊的时候都想给她挑个什么精致的小物,却又担忧被长辈过问,只能作罢。 直到那日,他跟着唐蓉和一群叔叔阿姨一起去寺庙求神祈福。 天空微亮,昨夜下过大雨,清晨的空气十分潮湿,道路还未干透,路边的草树都像洗过澡一般,湿漉漉的还打了一层蜡。 他们沿着弯绕山路而上,中途碰见好几队下山的人,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步履匆匆腿脚有力,脸上也带着沉甸甸的满足。 路很长,他走得有些漫不经心,可等他看到了浩大精致的寺庙,心中不由得充满了敬肃之情。长辈们一言不发,拿着香虔诚地对着各个神像鞠躬。 小辈则是跟在长辈身后,依葫芦画瓢一般地做着相同的事。 天渐亮,潮湿的空气现了形,雾蒙蒙地覆盖在每座庙每棵树上,江怿看到年纪偏小的人手里都拿着平安符一样的东西,问了一下,他们说是在店里买的“御守”。 心中一动,他跟唐蓉说了一声之后,走到店里准备给许意也买一个。 在他的记忆里,许意总喜欢去买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之后再挂在书包或者是笔袋上,走起路来,挂件总是在空中微微地摆着荡着旋着转着,吵得人眼睛疼。 店里挤满了人,等了十几分钟才轮到他。 “求什么。” “送人的。” “想给那人求什么?”店员问。 江怿想了一会儿,说:“都求。” 店员转身,在身后的篮子里挑挑拣拣,最后递给他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御守。 “这是姻缘,这是学业,这是好运,这是健康。都在一个里面了,你拿好。” 店员年纪不小,鼻子上架着一个老花镜,说的话也有些不清楚,江怿听得有些愣,反应了一下,才说:“姻缘……就不需要了,她还只是个高中生。” “高中生怎么了啦!你的思想比我还迂腐!都高中生了肯定有喜欢的人了,你就安心拿着送给她,包她情路顺坦。”店员略不耐烦地推了推他,对着他身后的人问:“求什么?” 他拿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御守,重新回到庙里,对着那几尊神像又重新祈了一遍,结束的时候,唐蓉带着朋友正好走到他身边。 “江怿!你也买御守了?”又惊又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转身,看到佟虞琪一脸惊喜的表情,“嗯。” 感觉到佟虞琪眼里的期待,他握住那个御守,打算把它收到口袋里,却被佟虞琪拦住—— “能给我看一下吗?” 江怿面无表情地拿了出来,她从包里也拿出自己买的御守。 对比一下,她笑着说:“你这怎么这么厚,求了不少?” 江怿点点头。 “求了什么?”她又问。 “都求了。”江怿答。 她将两个御守握在手里,过了片刻,软着声音抬头问江怿:“江怿……不然我们交换……”话还没说完,江怿便打断—— “这是……送人的。” 佟虞琪眉梢上的喜色僵住,嘴角动了一下:“啊……这样啊,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他拿回自己的御守。 唐蓉在一边听到,对着佟虞琪笑了笑,轻声问自己的儿子:“送谁的?” “许意。” 唐蓉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大了,伸手拿过他手中的御守,捏了捏,“送这个不错,许意肯定喜欢。” …… 耳边断断续续的琴声停下了,没再响起,估计是许意不想弹了。 他将那个厚实的御守放在手里握住,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房门被叩响。 他将东西放到口袋里,走过去开门。 许意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他:“我练完了。” 她的眼睛亮亮的,唇上也亮亮的,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 “才练了多久?”江怿问。 “唐老师说晚上要请我吃水煮肉片,所以她要出门买菜了,让我自己休息一下。” “休息就不练了?” “别废话了。出来,看电视。”许意拉下嘴角,伸手推开门,直接攥着他的手腕将从房间里拉了出来。 江怿被她扯着走,她步子迈得大,滑稽得像动画片里的丑角,可他还是能轻易跟上。步子大便踩得重,拖鞋“吧哒吧哒”地和地面撞击,发出声响。 他随意低头瞥过她的脚。 她骨架很小,手脚都很小,皮肤生得很嫩。 不知是不是暑假无聊了,十个脚趾头都涂了指甲油,葡萄紫的,衬得她的皮肤更白。 -- ρΘ18.ⓐsǐⓐ 03.关于葡萄紫 颜色很深,像浓郁的熟透的葡萄,有大有小地缀在她白盈的脚趾上。看起来又十分饱满,甚至散发着莹润的光亮。 惊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发散到这个程度,江怿急忙刹车。 许意并不知道江怿把她脚上的指甲油和葡萄联系在一起了,只知道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江怿了。 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她驾轻就熟地拿起遥控器,随便打开了一部电视剧,甩了拖鞋,光脚盘腿坐在沙发上,再移过桌上的瓜子盘,悠悠地磕起了瓜子。 “咯哒”一声,她从嘴中捻出瓜子壳,微微侧头看他:“好玩吗?” 江怿知道她在问他去a省的这十几天,想了想,靠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淡淡地说:“一般。” “去哪里玩了啊?”许意继续问,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画面不断变换的电视屏幕上了,她转过身,面对着江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种眼神很直白又露骨,像糖浆蜂蜜一样粘在他的脸上,可是他像是已经习惯了,慢悠悠地半阖眼皮,双眼略有些疲倦,他看着电视,偶尔瞥她一眼。 “没去哪里,我妈经常出去玩,我就是在阿姨家里待着,白天写作业复习,晚上出去散散步。”江怿回忆道。 “啊?去了a省都没玩什么,为什么还大老远跑过去?”许意吐槽。 她一摆脸色江怿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还没等她说出她很想他,他不在她很无聊的话时,他便率先说:“你朋友那么多,暑假也不会无聊。” 听他这么一说,许意的确想起十几天来约她出门玩的那些朋友,但是都被她却拒绝了,给的理由都一样—— 生病了,不方便出门。 他们若是要细问,许意就会说是得了相思病。 江怿是她的药物,他跑了,她的病状十分明显。 “不对不对,你小瞧你自己了,我这十几天都在盼星星盼月亮数着日子等你回来。”许意反驳道。 江怿似是对这种话免疫了,睨了她一眼,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意知道他平日便很少表露出什么情绪波动,可她已经十几日没见他,一腔热情被他一盆冷水扑头浇灭,心中横生出娇愤之意。 她瞪他,气呼呼地直接躺在沙发上。 两人静默着看电视,许意见他没反应,故意将腿伸得很长,她踢了踢江怿的大腿,“渴了。” 江怿本就没再看电视,他正在等她。 两人认识几乎十年,吵过无数次架,自然也和好了无数次。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许意在单方面生气,但江怿已经熟练到能通过许意的行为举止摸透她生气的程度,。 此刻,许意并不算十分生气,不需要道歉,他只需要等待,等待她用颐指气使这种方式别扭地和好。 他等到了,也如他所想,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他台阶下。 可他没想到,她会用脚踢他,其实以前她也这么做过,但或许是因为自己刚才有些奇怪的发散思维,他不自控地又看了一眼她的脚趾甲。 葡萄紫,真的很漂亮。 他起身去厨房给她倒水,许意满意地盯着他的背影。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很经常对江怿发脾气,却不怎么担心江怿会真的和她吵架。 这可能就是青梅竹马吧,她莫名地持有着一种能够恃宠而骄的自信。 而且江怿是不可能和她吵架的。 江怿对她很好,她一直都知道。 喝了江怿给她倒的水,许意莫名其妙积在心里的气便散了,和好如初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蓉很快就回来了,唐蓉根本看不出来许意刚才闹过别扭,进了厨房笑着问许意想不想吃她做的水煮肉片。 许意嘴甜地说想,又十分积极地跑到厨房里帮忙。 江怿坐在客厅里听着厨房传出来的笑声,低头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御守,被他捂热了。 吃饭的时候,许意坐在江怿对面,唐蓉坐在中间,叁人其乐融融。 想起什么,唐蓉突然对江怿说:“虞琪已经安排入学了,好像在你隔壁班?” 许意埋头吃饭,没听清。 江怿咽下嘴里的米饭,低声说:“好像是吧,我没有细听。” “刘阿姨不放心,跟着虞琪一起来了,也是希望最后一年她能好好加把劲,你如果学有余力的话,还是可以帮帮她的。”唐蓉说这话时,心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骄傲之情。 江怿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对面的许意突然猛地抬起头来—— 她皱着眉毛,眼睛瞪得很大,瞳孔紧紧锁着江怿:“虞琪?佟虞琪啊?” -- 04.佟虞琪 唐蓉见她这幅见了鬼一般的表情一头雾水,她看江怿没回答,便率先对许意说:“对啊,你还记得虞琪呢?你们以前见过一面对不对?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小学叁年级。”许意觉得胸口处开始发闷,低着声音纠正道。 一提起佟虞琪,她的脑中就浮现出一个比她高胖的身影。 小学六年级的那个暑假,佟虞琪跟着她的妈妈刘思萍一起来找唐老师玩。那天她正好去唐老师家上课,刘思萍来的时候,唐老师放不下手头的事,只让佟虞琪自己在家里各处随便玩,还遣了江怿招待她们母女二人。 当时许意还傻愣愣地问唐蓉,是谁来了。 唐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是唐老师的好朋友来了,还带了一个跟你一般大的漂亮姐姐,你练完琴再出去跟她玩好不好?” 许意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听唐蓉这么一说,自然想要好好地和佟虞琪交朋友。 可等她练完琴出去一看,客厅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漂亮的姐姐。 只有一个高且胖的女孩儿坐在江怿的旁边玩玩偶。 玩偶是昨天唐蓉昨天在超市抽奖抽中的,可是江怿并不喜欢玩偶这一类的东西,于是就放在沙发上摆着。 许意却一眼相中了那个娃娃。 她本来想着今天好好练习,然后再厚着脸皮和唐老师讨要奖励的,可是现在玩偶被另一个女孩儿抓着玩,她在扯玩偶的耳朵,很用力的样子,耳朵和脸的衔接处都被拉扯得开了线,内里的棉絮几乎要弹出来。 许意又气又心疼,刚想开口问唐蓉能不能把那只娃娃送给她的时候,唐蓉仰着下巴,对那个女孩儿朗声道:“虞琪喜欢那个玩偶吗?唐阿姨送你。” 许意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抽了一下。 当时年纪小只觉得委屈,一下子眼眶就被热泪盈满了。却十分懂事,她低了头,将泪脸掩藏起来,闷闷地说她要去厕所。 唐蓉的注意力正在佟虞琪身上就没有注意到许意已经七零八落的情绪。 许意将自己关进厕所里,抽了好几张纸,用力地擦着眼泪却还是无法阻止它们继续湿润,她又用力地去擦自己的鼻涕。直到眼眶和鼻尖都成了红色,委屈的情绪才渐渐消失。 洗了手,又洗了把脸,她才打开厕所的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惊奇地发现,江怿居然站在门口。 他像是等了一段时间了,用他一贯的安静波澜不惊的眼神盯着许意看。 她下意识地低头,去发现似乎于事无补,默了一会儿,她抬头问他是不是要上厕所,她要出去了。 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他碰到她湿漉漉的手掌心。 “为什么哭。”他这样问许意,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十分冷静。 许意一开始摇头,后来和他那双眸子对视上了,魂魄都似乎能被看穿,她瘪了嘴巴:“想要娃娃。” 江怿只用一瞬就理清楚她这四个字的意思。 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微微松开,指尖拂过她手腕内侧柔软的地方,许意感觉到一阵酥麻。 下一秒,又听到令她心脏同样泛麻的话—— “明天你来,我送你一个。” 其实当时的她才叁年级,并不很清楚什么是情爱,只知道自己看着江怿觉得心情好罢了。 可就是这般令她心脏颤栗的事情不断地出现,积攒,最后垒出一个能令她清晰认知的事实—— 她喜欢江怿。 江怿知道从小许意就和佟虞琪不对盘,现在仔细想想……或者两人的仇就是从那个玩偶结起的。 “她转来我们学校了?”许意的心凉了半截。 得到唐蓉的答案后,她的心凉透了。 鲜美的水煮肉片放在嘴里都觉得索然无味,她气馁地放下筷子,疲惫地宣布自己吃饱了。 唐蓉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突然身体难受,着急地询问她是不是病了。 许意意识到唐蓉误会了,却也没办法明说她是因为佟虞琪才失去了胃口,扯了扯嘴角,捂着肚子小声说:“是,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是块砖,哪里需要它就往哪里搬。 -- 05.又赢了 开学林倾婷再见到许意时发觉她的脸色很臭,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和江怿闹矛盾了,问了两句才知道他们这对青梅竹马间插了一个佟虞琪—— 佟虞琪从小就爱黏着江怿玩,叁年级的那个暑假,她不仅抢走了那个娃娃还抢走了江怿的大部分时间。 佟虞琪小时候高胖如牛,长大了却变了个样。 依旧高挑,可她只长高不长胖了。此刻的佟虞琪瘦弱如竹,颇有些林黛玉的那种姿态。 早上叁人一起来上学,许意看见她戴着珠链的手腕,白嫩细窄,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扭断。 林倾婷觉得许意夸张了,陡然间班级窗外经过一个高瘦的女孩儿。 许意盯着那个女孩儿,扬起下巴,“就她。” 林倾婷看向窗外佟虞琪袅袅婷婷弱不经风的身影,心中莫名起了怜爱疼惜之意,完全忘了自己是许意的闺蜜。 许意拍拍她让她回过神来。 林倾婷反应过来,有些犹豫地劝许意:“要不……咱们算了?青梅是比不过天降的。” 许意炸毛了:“凭什么!” “她长得是真好看……不是说你不好看,就是跟你不是一个类型的,她是那种‘我见犹怜’,你是……看一眼就知道十分闹腾。” “我不闹腾怎么能在江怿心中取得一席之位。”许意一脸烦躁。 想了想,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江怿发语音:“我昨天梦见我被坏人盯上了,你放学了能不能陪我回去?”委屈的哭腔夹杂着几声哽咽,逼真得像是已经落泪。 林倾婷目睹了整个过程,叹为观止地为她鼓了鼓掌,“佟虞琪没你有手段,你胜算很大。” 几秒后,江怿回复她:“早上怎么没说?” “忘了。”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谎话最忌多说。 “好。” * 许意的班级和江怿的班级离得远,各在走廊的两边尽头。 下午放学,江怿准时到了她们班级门口。 许意本来是和林倾婷笑嘻嘻聊天,瞧见他来了,顷刻便转换了表情。 江怿站在窗前,他们隔窗看着对方。 许意大概能看清他一如既往的平淡表情,还能看清橘子皮颜色的余晖落在他头发上反射出温柔的光。 有那么一瞬间,许意突然觉得江怿也该是在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盯着她,就像余晖一样。 怔愣了半刻,许意心中突然翻滚起浓烈的说不清楚的情感。 她提上书包就冲到他身边,笑着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走吧。” 江怿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着,江怿问她做了什么梦。 许意想了想,抿唇,“梦见了一个坏蛋。” “然后呢?”江怿问。 “坏蛋盯上我了,打算抢走我身边的所有东西。”许意低声说。 江怿沉默了一会儿,“梦都是假的。”说完脚步微停用一种格外平静的声音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许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侧头看他,嘴角带着微笑:“好。” 刚走出教学楼,两人在操场和佟虞琪迎面撞上。 佟虞琪今天是第一天上学,此刻却已经和一个女同学亲密地挽着臂膀一起走了。 看到江怿和许意,她快步走过来,“你们一起回去?” “他送我回去。”许意笑着说。 许意能看清佟虞琪嘴角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僵掉了,可过了那一瞬间,佟虞琪又恢复正常,扭头看江怿,“我妈想要请你去我们家吃饭,也跟唐阿姨说过了……”说罢,她犹豫的眼神落到许意的脸上。 许意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也侧头看江怿,等待他的回答。 “我妈没跟我说。下次吧,帮我跟刘阿姨问句好。”他依旧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佟虞琪掩不住失落的神情,扯了扯嘴角,说没事。 “那我们先走了。”许意拉了拉江怿的书包带。 “再见。” 一直站在一旁的王檬走到佟虞琪的身边,一幅意料之外的样子,“你认识他们俩?” 佟虞琪是他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安静又漂亮。王檬知道她是从隔壁省转来的,没想到她认识江怿和许意。 “家长认识。”佟虞琪视线里的二人渐行渐远—— 许意一会儿走得比江怿快,一会儿又故意回头站停等他,一会儿推推江怿的肩膀让他走快点,一会儿又扯着他的书包不让他走,一路上都在闹腾。 “就是挺熟的?”王檬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那他们俩是情侣吗?” 佟虞琪听此往后退了半步,看着王檬一脸八卦的样子,反驳道:“怎么可能?” “不是?这么粘在一起还不是情侣?是在等高中毕业吗?”王檬继续问。 “为什么这么说?” “听说是青梅竹马,从高一开始就是做什么事都一起做,大家还以为是定了娃娃亲的那种关系呢。” 佟虞琪眼里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小声问了一句:“不是许意一直缠着江怿吗?从小就这样,江怿不懂得拒绝而已。” 王檬皱眉回忆,突然醍醐灌顶般地说:“好像是这样呢!” * 许意一直都知道她现在是在和佟虞琪明里暗里地较劲。 那天她把江怿抢走了以为自己大获全胜,可是第二天的中午她就在食堂看到江怿和佟虞琪面对面坐着正在吃饭。 林倾婷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扭头看了一眼许意,发现她眼里燃着的两簇火。 林倾婷低低问了一句:“你这是输了?” “绝不可能。”许意斗志昂扬,她扭头对林倾婷说:“我装作脚崴了,你待会儿就扶着我,给我好好演。别说话,扶我就行,懂吗?” 林倾婷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只会呆滞地点头。 当许意“无意间一瘸一拐”地从江怿身边经过的时候,许意果然被江怿喊住了。 林倾婷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在冒汗,她扭头看了一眼江怿,看见他急急地擦了嘴,起身朝她们走过来。 “他过来了。”林倾婷有些慌张。 许意对她低声说:“什么都不准说。” 江怿走到林倾婷身边,不着痕迹地将许意扶了过去,声音还是十分平淡,可是语气却有些着急,“怎么了?” “崴了。”许意龇牙咧嘴地说。 “崴了还来食堂?这么多人,撞了怎么办。”江怿扶着她往旁边走。 许意装作委屈,“肚子饿。” …… 林倾婷一会看看缠在一起的两人,一会儿扭头看看坐在桌前一脸难看的佟虞琪,一下就知道许意又赢了。 后来她意识到,许意总是赢并不是因为许意手段高明,而是因为江怿的心本来就在她这里。 -- ρΘ18.AsǐA 06.是因为好玩? 许意演起戏来可以说得上是得心应手。 她在江怿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着路,伤势看起来十分严重。 江怿问她怎么伤的。 她皱着眉头说是下楼梯的时候崴到了。 江怿又想带她去医务室看看,许意说她已经去过了医生说并不严重,好好休息就行。 两人坐在食堂的最角落里,这里没什么人,只是耳边依旧喧哗吵闹。 “你跟佟虞琪一起吃午饭。”许意盯着他说,“张彰呢,你不是一直都和他吃饭。” “张彰吃的快先走了。” “你们叁个一起吃啊?” “我和张彰吃到一半,佟虞琪问能不能一起,张彰说可以,她就坐下了。” 许意已经能想象到欠扁的张彰是如何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看江怿和佟虞琪了。 该死的张彰,感情还给他们腾出什么二人空间是吗? 许意像被气饿了,“我想吃面包。” “我去买。” * 许意脾气不好。一旦讨厌一个人,“不喜欢”叁个字就会写在脸上。 她虽然不会轻易去招惹别人,但如果被踩了尾巴,也别想她做出什么忍耐的举动。 可即使这样是这样易怒骄纵的她,也有许多人和她交朋友,因为她永远情绪高昂,整日嘻嘻哈哈,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 但只有林倾婷和江怿这种和她特别特别亲近的人,才会知道其实她内里脆弱敏感,甚至喜欢用尖锐的外壳来掩盖自己的不安。 她很经常演戏,甚至是对江怿。 她喜欢在他面前伪装成一副可怜受伤的样子,因为这样,她能一遍遍地确定江怿是珍视她的。 从小到大,许意对江怿撒的大大小小的谎多得已经数不清。 有时候她会被识破会被揭穿,甚至有时还会因此而吵架。 可不管如何,下一次只要她还说,他就会信。 许意小时候读过狼来了的故事。 放羊娃因为调皮好玩骗了农夫几次“狼来了”,农夫后来就失去了对他的信任。 她一开始觉得自己就像调皮的放羊娃,江怿是农夫,后来发现可他们又不一样—— 只要她说,江怿就一定会信。 可谎言有时候还是会被揭穿。 * 许意装瘸的第二天。 前几日考的考卷正好发下来,许意发挥失常,本就不好的成绩一下子跌到谷底。 陈奕维见她闷闷不乐,走过来调侃了两句,惹得许意黑脸发脾气。 许意蹬蹬蹬走到陈奕维的桌子边,拿起他的考卷,看到他的分数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如我呢!” 陈奕维见她笑了,装作被揪了辫子的模样,着急上去抢,“还我。” “选择题错六题,你还真行!”许意拿着考卷边逃边看。 陈奕维在后门在她身后跟着,窘迫得红了脸,越跟越紧。 许意加快脚步打算从后门逃走,却因为有人站在后门而硬生生停住了脚步,险些撞上眼前人。 本想问江怿为什么在这,可看清江怿表情的那一刻,许意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应该能跑能跳还能笑。 她是个瘸子,要好好修养。 没想到谎言会这样直白地揭穿,饶是机灵聪明的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解决眼前的情况,只是僵着,然后就红了脸。 陈奕维见她停住,伸手把自己的考卷抢了回来,“准大学生怎么跟小学生一样?就知道拿了别人东西乱跑。” 瞧见面若寒冰的江怿正盯着许意,陈奕维能感觉到气氛尴尬,不忍许意这么和江怿僵持着,他扯了扯许意的后领子,“走了,去看看你的考卷。” “松手!”许意侧头对他切齿道。 “发什么脾气啊。”陈奕维松了手。 “我发了吗?”许意又问。 江怿静静地看着眼前两人的互动,口袋里那个厚实的御守莫名开始发烫,他打断两人的斗嘴:“有空吗?” 许意对着陈奕维低声说滚,转头对江怿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算不上笑,应该比哭还丑,“有。” 甩开陈奕维之后,两人走到走廊的最尽头。 许意不敢看江怿,怕看到他不悦的表情。 她只是平视,眼神落在他的脖子处。 他的喉结滚了滚,“没崴对不对。” 本来就没什么情绪波澜的声音此刻就像冰棱一般,许意将头低得更低,“嗯。” 江怿低头只能看见她黑色的头顶,白嫩的后脖颈露出来,上面的幼软绒毛清晰可见,若是平时见可能还会觉得有趣可爱,此刻只觉得心中烦躁异常。 他知道她古灵精怪生性调皮,本不想兴师问罪,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他撒谎,在他面前崴脚伤心,在别人面前能跑能跳斗嘴打闹。 他以前也被骗过几次,可这次却觉得与以往都不一样。 胸中萦绕着烦闷和愤怒,还有一些不知名情绪都交杂在一起。 自己说出的话也在意料之外,带着尖锐的利刺,“为什么骗我?” 这 许意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说是因为嫉妒所以想要装病来获取江怿的注意力? 这太不上台面了,还有可能会被江怿讨厌。 无法想出一个很好的答案,她便只能沉默。 风静静吹过,阳光也移了地方,身边已经经过好几个学生。 江怿盯着她看了许久,心中那股怨气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空白而冷静下来,反倒更燥更浓。 “是因为好玩?” 许意震惊,因为他从来都没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 现在的江怿似乎有些情绪失控,认识他将近十年,许意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样的时刻很少。 江怿很少有这么大的火气,可每一次她都手足无措。 现在也是。 她猛地抬头,盯着他说:“不是……没有。” 江怿能看清她眸子里隐隐的光亮,还有隐藏在慌乱情绪之下的恐惧。 她慌张又害怕。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飞出去的理智顷刻回笼。 心头燃着的那簇火焰忽然便偃旗息鼓了,心湖的波涛汹涌慢慢平息,只余淡淡的涟漪。 他扭过头,不去看她湿润的眼睛,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纸巾被许意拿了过去,颤抖的手指碰到他的。 他重重地呼吸,良久,闷闷说了句:“对不起。” 许意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擦着眼泪。 本来并不想哭,可江怿一道歉,心中的那股被压抑着的委屈便一下子冲破了桎梏,猛地涌上大脑,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江怿见她哭,却也不知道怎么哄,纸巾很快就用完了,许意不理他只顾着哭,他别扭地也不知说些什么。 还是生气的。 却耐不住她哭鼻子。 上课铃响。 许意用红彤湿润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我走了。”说完不等他回答便率先离开了。 她的教室并不远,走了没十几米就拐进后门进去了。 预备铃又响了一遍,江怿这才像是被唤醒,抬脚准备回教室。 经过许意班级的时候,他侧头去寻找许意,他看见她闷头趴在桌上,林倾婷给她抵纸,陈奕维则像只猴子一样在她身边窜来窜去。 他平静地转头,回到班级里的时候,他将口袋里的御守拿了出来,丢在抽屉的最深处。 ———— 投珠了嘛 -- 07.江怿真的很好骗 许意本以为这次吵架会像从前那般,江怿先低下头来找她,然后她再顺水推舟地和他说话,这么一场不甚愉悦的闹剧就会这般过去。 可江怿并没有来找她。 许意甚至发觉自己在学校里看见江怿的频率都减少了,以前一天总会碰见他一两次,在操场或者在走廊。 可是这几天,她却一眼都没见过他。 原因其实很简单,江怿不出教室,躲着她不肯与她见面。 许意自然觉得生气。 只是小小的一个谎言而已,以前也这样过,为什么江怿这次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许意一开始是愤怒,之后便是委屈,再过几天她开始焦虑了。 林倾婷对叁人的这种纠缠关系十分感兴趣,得知江怿在躲着许意的时候,她比许意更加着急:“你们现在关系脆弱得很,要是佟虞琪来个趁虚而入,你怎么办?!” 许意听得愈加心烦意乱,闭上眼就能想象到江怿和佟虞琪坐在一起聊天说笑的场景。 这种烦闷的心情使她一整天不在状态,上课时走神,下课时又觉得胸口闷着一口厚重的浊气。 林倾婷让她想想对策,许意上课想对策,下课想对策,吃饭的时候想,走路的时候想,最后的结果就是—— 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 脚真的崴了。 她疼得大叫。 陈奕维凑巧就在楼梯口,听到她的叫声后急急忙忙跑向她,瞧见她疼得流泪。 陈奕维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最后扶着她去了医务室。 林倾婷闻讯赶来的时候医生正在替许意敷药。 许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不知为何带着隐隐的光芒。 林倾婷刚想问她怎么样了,许意却快她一步开口:“对策不就来了吗?” 林倾婷疑惑,顺着许意的眼神看到她红肿的脚踝时,她醍醐般地瞪大了眼睛:“苦肉计?” “聪明!” * 江怿下午放学后,还是不经意地将视线投到走廊的最尽头。 还是没碰上她。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会如此矛盾,庆幸和遗憾交织着。他期盼看见她,又担心看到她。 他其实想象过多次她这几日的模样—— 应该还是乐呵呵的,心里盘算着如何用她随意就能挤出的泪水和委屈巴巴的哭腔来整蛊别人,把别人耍得团团转。或者是跟同样顽皮的男生斗嘴,笑得合不拢嘴。 这样想着,他便觉得还是算了,他这几日应该是不想见到许意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两条消息—— 一条是妈妈的。 一条是许意的。 手指在信息栏停滞了几秒,他先点开了唐蓉的。 「虞琪好像说是不舒服,你去她们班照顾一下她,顺便把她送回家。」 他回了一个“好”字。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还是迫不及待地点开了许意给他发的短信。 「我脚崴了,送我回家可以吗?」 看到这句话时,他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许意此刻的样子—— 该是笑嘻嘻被围在众人中间,肆意又骄傲地告诉别人,江怿其实很好骗。 他不自知地笑了一声。 是苦笑。 他在想许意到底是为什么能这般笃定呢?笃定他会被她骗了一次又一次,笃定他会一次又一次地上当,笃定只要她招招手他就会巴巴地靠上去? 为什么会想用一样的话骗他两次,想个其他的理由难道会浪费她的时间吗? 他关闭了手机屏幕,心中盈满了烦躁的情绪,可不知不觉,他竟走到许意的班级门口。 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她的位置,她不在。 陈奕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听见有人喊住陈奕维,问他去哪里。 也听见陈奕维回答道,去找许意。 真崴假崴都轮不到他去送她回家了。 江怿面无表情地大步走开,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闷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摸不清许意在想些什么,她心思那么古怪,是喊了自己再去骗一次吗? 可他又想,她这么做至少是想要跟他和好的。 那又怎么样呢…… 她有那么多朋友,他在她心中又是哪个分量? 走着走着就到了佟虞琪的班级门口。 他看到佟虞琪眯着眼睛趴在桌上,迟疑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给许意回消息:「有点事,抱歉。」 他喊了一声佟虞琪的名字。 佟虞琪掀起疲惫的眼帘,看到他之后,她温柔地勾了勾唇角。 * 陈奕维去小卖部买了许多许意爱吃的东西,回医务室的路上正好碰见了江怿和佟虞琪。 两人虽然离得远,但是江怿很明显为了佟虞琪而放慢了脚步,还时不时回头看看脸色苍白的佟虞琪。 陈奕维一直都知道江怿和许意是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也清楚最近几天两人吵架了,许意闷闷不乐的样子看得他都郁闷。 许意和江怿两人的关系自然不容他置喙,只是许意崴脚了,江怿却不闻不问,他有些心疼许意。 看着两人渐渐走远,他抱紧了怀里的零食。 陈奕维到医务室的时候,许意已经和林倾婷闹过一回了。 “他可能真的有事。”林倾婷压住在病床上蠢蠢欲动的许意安慰道。 “什么事能有我受伤重要?”许意反问。 “可能是……家里煤气没关?”林倾婷随口胡诌。 许意自然不信,一只脚落在地上,扶着桌子就要起来,林倾婷赶忙拦住。 许意重重喘气,指挥着林倾婷:“你给我拍张全身照,要看起来就很惨的那种。” 林倾婷拗不过她,只能乖乖地当好许意的摄影师,刚想按下拍摄键的时候,靠在墙上的陈奕维悠悠地说:“别拍了。” “我知道他有什么事。” 许意盯着陈奕维问,“什么事?” “看起来也不怎么紧急,就是跟一个女孩子一起出校门了,可能是去吃饭或者是怎么样吧。”陈奕维耸耸肩膀,脸上表情很是淡漠,仿佛对江怿十分失望。 许意闻言一愣,又问他:“哪个女孩子?” “瘦瘦高高,很白。”陈奕维回忆着佟虞琪的样子。 一边的林倾婷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一会儿看看一脸愤懑的陈奕维,一会儿看看呆滞的许意。 “别多想,可能是……佟虞琪家里煤气没关?” 许意瞥了她一眼,扯了一个很无力的笑容:“是我家里煤气没关。” * -- 08.农夫不再相信她了 林倾婷和陈奕维一起把许意送上许知山的车才离开。 许知山看清许意肿起的脚踝后担忧地要送许意去医院看看,许意却不肯去。 此刻的她只想回到家里安静地待一会儿。 浑浑噩噩地回答了许知山的几个问题后,她闭上眼睛假寐。 是想要好好冷静一下,脑海里却自动浮现出江怿和佟虞琪站在一起的模样,挥之不去,鼻头酸热。 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和阿姨都惊讶地发现许意哭了,“这都疼哭了,赶紧去医院看看!” 许知山一脸疑惑:“不知道啊,拉着她又不肯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偷偷掉眼泪了。” 许意眨了两下眼睛,小声地解释道:“不是疼的,就是突然想掉眼泪了。”伸手将眼角的泪水揩掉后,又悠然地说:“我先上去了,晚饭在学校里吃过了。” 叁人在许意的身后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许意和从前比起来很不一样。 过去,若是许意磕了伤了一点都会哇哇大叫,红着眼睛讨这讨那。她一哭起来,没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可今天的许意实在是反常。 许意回到房里也没做什么。 如往常一样,刷了会儿手机之后,将作业摊开在面前,写了两题后便盯着桌上的台灯发愣。 冷白色的灯光像夜晚的太阳,眼睛都被照得发涩,毫无征兆地,又开始湿润了。 他们总爱说她是爱哭鬼,她其实一直都不承认这个称号,因为大多时候她都是假哭。 她很少因为悲伤而落泪,哭只是为了讨要更多的疼爱。 从小她就拥有能够收放自如哭泣的技能,可今天却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身体里的那个眼泪开关似乎失灵了。 江怿弄坏的。 得叫他赔。 许意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正常起来却都是徒劳。 她仿佛落入了一片汪蓝的深海,在无望的悲伤中往下堕。 她盯着江怿发给她的那条短信看,一会儿觉得江怿是个杀人的刽子手,一会儿觉得江怿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再一会儿,他就变成了被美色诱惑的无知男孩儿。 她瞥到在桌边摊开着的一本童话书,翻开的是《狼来了》的故事。 放羊娃骗了农夫两次,农夫便不肯再相信放羊娃了。 江怿被她骗了几次?她数不清了,可最后她还是跟放羊娃一个结局—— 农夫不再相信她了。 * 江怿收到许意的短信时只觉得无厘头—— 「你还会再相信狼来了吗?」 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老实地回复了一句:「什么意思?」 之后却没再收到许意的短信。 两天后,他听佟虞琪说起许意。 “听说许意脚崴了,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看起来挺严重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高考……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江怿听到这话时,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之后胸腔里便扑通扑通震个不停,他强忍住耳边嗡嗡的鸣声,沉声问:“她崴脚了?” “你不知道?”佟虞琪颇为震惊。 江怿看了她一眼,眼神飘忽至别处,并没有说话。 佟虞琪只觉得眼前的江怿和她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耳朵和脸侧都微微发红,总是平淡的脸庞终于染上了十分明显的情绪。 他很着急,也很生气。 至于在气谁,佟虞琪并不知道。 —— 先更一章 白天再说 -- ρΘ18.ⓐsǐⓐ 09.你喜欢我吗 许意在家待了两天没去上学,父母见她情绪恹恹,只以为是因为受伤了也并未怎么多想。 林倾婷和陈奕维倒是轮流出现在她家中。 中午放学林倾婷来,晚上放学陈奕维来。每次来都带了一堆作业…… 许意嘴上并不是很欢迎他们,在心中却是很感激他们。 尤其是陈奕维。 在这次崴脚事件前,她只觉得陈奕维和她一样,是个粗神经又跳脱的男孩儿,现在却彻彻底底对他改观了—— 他表面上贪玩大大咧咧,其实细腻又幽默。每次来看她,都带了送给她的小礼物,换着法子逗她开心。 这天下午下了雨,陈奕维给她送了作业后离开。 休养了两天,她已经能下地了。 其实也能去上学了,可潮湿的天气让人频生倦意,加上心中别扭的排斥感,她还是不愿意回到学校。 盯着窗外淅沥落下的雨丝,许意突然知道雨天为什么会让人忧郁了。 这几日萦绕在心头的愁思也随着湿气一起冒了出来。 她撑着下巴转头一瞥,看见陈奕维落在她桌上的校卡。 校卡上有陈奕维的照片,笑得傻呵呵,眉眼都透露出一股无忧无虑情绪,许意勉勉强强被这个笑容治愈了一些。 她隐约听到楼下交谈的声音。 父母现在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照顾她的保姆阿姨。 她再细听,有男生的声音,以为是陈奕维回来拿校卡了,她慢悠悠地挪到了房门口,打开房门,对着楼下喊:“丢叁落四,上来拿你的校卡!” 得不到陈奕维的回应,她又喊了一声:“赶紧上来。”之后便又踱回屋里,坐在床上等他出现。 过了一会儿,门被慢慢打开,许意瞥眼看向门口的人,怔愣了一瞬。 来的并不是陈奕维,而是被淋了半湿的江怿。 他发尾微湿,一绺绺的挂在额前。身上被淋湿的地方颜色便深一些,衣服一块深一块浅,像小朋友胡乱的涂鸦。许意望向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空气里的潮湿氤氲进他的眼里,将那块总是寒气凛冽的冰覆上一层柔和的水汽。 这几日一直压抑着的委屈和怒气在见到他的这一刻爆发,许意强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心中憋着一股气,并不想在他眼前示弱,便快速移开自己的眼神,装作无所谓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江怿没说什么,她也没看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快步走到她面前,衣袖还在往下滴水。 脚下的地毯湿了一小块。 她盯着那块深色的地方没说话。 空气很安静,只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许意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掌心里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御守,而后,她听见江怿说:“对不起。” 她又毫无预兆地落泪了,鼻尖都还没开始发热泛酸,眼泪就掉了下去,正好砸在江怿的手心里,落在御守上,快速地被它吸收了。 江怿一愣,手指颤了颤,手却没挪地方,就在她的脸下接着她的眼泪。 未干的雨水混着她的眼泪,他的掌心变得很湿。 江怿的心脏也是,酸涩潮湿,也跟着她的身体一起在抽搐着。 他盯着她的头顶,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突然发现,其实许意的真哭和假哭并不难分辨—— 假哭是想要夺取关注,总是嚎得很大声,恨不得把哭得湿漉漉的脸怼在你的眼前。 真哭是因为难过,并不会大吵大闹,反倒只想蜷缩在一个角落慢慢蚕食自己的悲伤情绪。 江怿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 他也想要做些什么让她别再哭了,又发现自己的四肢似乎动不了了。 心中那股浓厚的自责和愧疚感将他包围,最后他用干涩又嘶哑的声音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许意快速地擦干自己的眼泪,抬起湿润的眼睛看他,她的鼻尖泛红,看起来可怜兮兮,像一只被丢掉的宠物。 “你不信我。”她哽咽着。 说这话时,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溢出,堆积在眼角,熠熠得像是缀在眼角的钻石。 江怿攥紧手里的御守,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发现他根本便无法辩解,他当时就是不信她,所以他做了选择。 只是此刻的他十分后悔做的那个选择。 许意见他不回答她。 心中那一点希望都随着他的沉默而沉入谷底,慢慢落空的希望使她开始慌张,她紧盯着他,直到他的模样开始模糊。 用力擦掉眼角的泪水。 她盯着他,用微弱的声音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江怿将手中的御守放到她的手里,“是我不对,没有相信你。” “这是在寺庙里给你求的御守,你拿好,可以保佑你健康好运。” 此刻的许意突然极度渴求一种安全感。 她看着手里的御守,心中希望的火苗又渐渐燃起,她哑声问:“给我的?” “嗯。”江怿看着她的头顶低低应道。 下一秒,许意突然抬头,问他:“你喜欢我吗?” 一双眼睛还带着湿润,瞳孔深处却迸发出灼热的火焰,细细碎碎,灼得江怿心口发烫。 -- 10.最好的朋友分开了 江怿只愣了片刻便迅速找回了理智。 他盯着许意藏着火焰的眸子看,眼前掠过这将近十年来和她的种种。 走马观花般地回忆完过去之后,他快速跳动的心脏逐渐慢了下来,却依旧跳得沉重。 在他的印象中,许意一直都是这样的,总能嘻嘻哈哈又信誓旦旦地随口说出一些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 就像现在,她说她喜欢他。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她只是依赖他。 因为和他结伴十年,所以害怕他离开,因此想要抓住他而已。 而她选择抓住他的方式就是普遍又沉重的—— 成为最亲密的关系。 她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他知道。 他不可能就这样应允她,然后就将两人之后的生活捆绑在一起。 谈恋爱不是儿戏,更何况……他并不喜欢她。 短短几秒内,他的思绪已经绕了好几个圈了。 明明已经想好怎么说了,可是看着她那双湿润的眼睛,他又突然说不出口。 他沉默着,他清楚地看到许意眸子里的那团火焰渐渐灭了下去。 她捏紧了手里的御守,开口问:“不喜欢?” 江怿盯着她的脸,顺水推舟地“嗯”了一声。 “可是我喜欢你。”许意继续说。 她紧盯着他,并不觉得羞耻或者是尴尬。其实也想过这种结局,江怿并不喜欢她,那些对她的疼爱和宠溺只是因为友情而已。 但也没关系,她达到了一个目的—— 他能把她看作一个喜欢他的女生,而不只是一个玩了十年的好朋友。 “你不喜欢我,你只是……”江怿顿了顿,“你只是喜欢被宠着,喜欢依赖着别人而已。许意……这不是喜欢,你误会了。”江怿皱着眉同她解释。 许意听此结结实实地怒了,她只觉得心里那些难过失落突然在一瞬间都转变成了愤怒。 她很生气,气他误会她,气他居然认为她分不清什么是喜欢和依赖。 她站起来,直起身子和他对视,剑拔弩张的样子哪有刚才那副告白的羞涩模样。 “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就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好几年了。我缠着你,赖着你就是因为喜欢你,你才什么都不懂。”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江怿昏了脑袋,心脏被她这机关枪一般的言语打得七零八落,怔愣了片刻,他找回自己的平静:“许意……不要这样。” “你能不能别再以为是了,不喜欢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分不清什么是喜欢?” 江怿发现她眼角又蓄满了泪水,知道触及了她的逆鳞,他没再说话。 许意却像是要证明给他看一样,继续说着:“我喜欢你,喜欢粘着你缠着你,无时无刻都想要看到你,我想要跟你牵手,想要跟你接吻。我这样说,你相信了吗?” 江怿听到牵手接吻这四个字时心脏狠狠一跳,之后便是像是被火烫到一样闪了闪眼神,耳廓烧了起来,却还是皱着眉头不肯说话。 许意后知后觉到自己说多了。虽然之前也对江怿说过不少想他念他的话,可今天是第一次说出这样具体又冒犯的话,她也跟着烧了脸。 两人沉默着,片刻之后,许意决定找回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主导权,亲自整理好这段关系。 她低声问他:“你不喜欢我对吧?” 江怿盯着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每说一次,他便心颤一次。他对许意实在不能存有这种心思,想起一次他便觉得别扭一次。 “好,我知道了。我脸皮不厚,不会缠着你。只是你现在知道了我的心思,我们也没办法跟以前那般做朋友了。”许意淡淡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掌心里的御守被她握得像是要嵌进肉里。 “好。”江怿沉沉地看着她,应了一声。 江怿走后,许意看着手里被她捏得发烫的御守,不知为何想起那日他对她说的—— “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多想都没办法拥有。”许意微弱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 最好的朋友分开了。 如她所说,许意并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 江怿既然这样清楚地拒绝她了,她不可能再厚着脸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缠着粘着江怿。 纵使她再喜欢他,再想他,也不会借着朋友的名义再腆着脸再去靠近他了。 她说到做到,不再去找江怿,也停了唐蓉的钢琴课。 林倾婷对她这种及时止损并且果断放手的行为很是惊叹佩服,却又不忍心许意丢了这么一个天菜竹马,看许意的眼神中总带了些遗憾。 许意却不以为然,努力将自己生活拉回正轨。 她将对江怿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全都隐瞒、掩盖压在内心的最深处。 生活中总有其他美好等着她去发掘,吃饭学习交朋友玩游戏看书旅游。许多事都能分散她对江怿的注意力,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会偶尔在无聊的时候想起江怿。 林倾婷也渐渐不再提他了,正值高叁的档口,两人的谈话内容从八卦娱乐圈转为语数英的补习班。许意只觉得自己十分忙碌,一天的时间被吃饭睡觉学习占得满满,根本没时间去想其他事。 但当她做不出数学物理题时,她会很羡慕江怿有一个很适合读理科的脑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不喜欢他了,还是只是忍着憋着,可现在的状态她十分满意,便也渐渐不再多想。 江怿自那天之后也没再联系她了。 虽然两人总是能在学校里碰上,但却不怎么说话。 擦肩而过的时候,会轻轻地点头就当问好了。 林倾婷见过一次两人打招呼的场景,据她所说,她当时尴尬得恨不得蜷缩在地缝里。 许意问她为什么。 林倾婷晃了晃脑袋,“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们俩这样很怪。”也许是之前看多了许意黏着江怿的模样,如今两人这么疏远,当事人没什么感觉,她这个看客却觉得十分膈应。 许意睨了她一眼,耸耸肩膀:“我并没有觉得怪。” “行……你不觉得就不觉得吧。” * 时间过得很快。 考了几次模拟考后,江怿从学校里消失了,许意忍着没问,却从林倾婷那里将缘由听了个大概—— 还有一个学期就要高考,江怿被送去更好的学校冲刺了。 林倾婷问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许意当时正在写作业,空着的手却下意识地摸着书包内侧的那个御守,她并没有抬头:“不知道。” “啧。”林倾婷轻轻唏嘘了一声。 唐老师以为她忙高考并没有时间去练琴,却想她想得不行,经常发短信问许意的近况。 许意在无意间询问了几句江怿。 唐蓉只说是江怿的父亲把江怿带去更好的学校了。 许意没再多问。 在许意小时候的记忆中,江怿家里一直都没有像许知山一样的男人出现过。 唐老师家里永远都是干干净净,带着清新的味道,里面只有温柔的唐老师和漂亮的江怿。 长大了一点,许意知道原来江怿跟她一样也有父亲,只是这个父亲从不在家而已。再大一些,她大概知道了江怿的父亲已经和唐老师离婚了,也有了新的家庭。 一开始许意是同情江怿的,可见江怿过得十分好,她便没有多想。毕竟江怿除了没父亲这点,其他各个方面都比她强。 * 新年的时候,许意收到了江怿的拜年短信。 两人轻轻淡淡地聊了两句,许意问他过得怎么样,他回复还不错。 江怿反问她:「你呢?」 「很好~」 江怿坐在沙发上,唐蓉在厨房准备年夜饭。 看到手机里的消息,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仿佛能看到她打下这两个字时的样子—— 骄傲地挑眉毛,刻意端着架子,就是想要告诉他,她比他过得好一些。 他去的学校是寄宿制的,一个月才回一趟家,他昨夜才到家。 对联和灯笼都是他昨晚弄好的,唐蓉一个人在家,也没兴致去装饰整理,今年的家里并没有什么年味,只有门口的那一点红能昭示着新年的到来。 “许意今年会不会来拜年啊?”唐蓉端出饭菜。 “不知道。”江怿回答。 刚说完这句话,他的手机又亮了一下,是许意的消息—— 「帮我转告一下唐老师,我今年不去拜年了。」 思忖半天,江怿回复:「好。」 胸口淤积着一口厚重的浊气,他其实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她,可是最后只能苦涩地回复一个“好”字。 他觉得许意幼稚,甚至觉得她这样有些可恨。 只因为他拒绝了她,她便这样撇清两人的所有关系吗? 她真的好幼稚。可他没办法也不去说些什么。 他怕……他怕自己接不上她的情绪和话,怕他又惹她哭。 晚上母子俩坐在一起看春晚的时候,许意给唐蓉打了视频通话。 江怿坐在一边瞥着唐蓉的手机屏幕,许意的头发长长了一些,脸也圆了一点。 唐蓉问她是不是胖了,许意气得支支吾吾却无法反驳:“我妈怕我高考太辛苦,天天熬汤给我喝,是胖了一点点。” “一点点吗?”唐蓉笑着问。 “真的是一点点!!”许意大声说。 两人聊了许久,主持人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江怿倚靠在沙发上,盯着许意的脸看—— 她笑得脸颊绯红,跑跑跳跳地不知在做些什么。 “五、四、叁、二、一!” “新年快乐!” “祝唐老师新年快乐!”和着烟花声,许意激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唐蓉走到阳台上,翻转了摄像头,将祝福和漫天靓丽的烟花一齐送到许意面前—— “新年快乐,祝许意高考顺利,事事如意。” “祝唐老师新年快乐,平安健康。”许意在另一头大喊,风夹着响亮的祝福吹到了唐蓉的耳边。 唐蓉侧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默默无语的江怿,将手机递给他后便进了屋里。 许意对着手机说了几句谄媚的好听话,却总是得不到唐蓉的应和,“信号不好吗?听不到吗?” “听得到。” “新年快乐。” 虽然模糊小声,但明显不是唐蓉的声音。 许意周围本喧闹嘈杂的环境突然在那一刻停了声音,绚烂烟花燃烧尽后只在漆黑的空中只留下淡淡的幻影。 许意承认,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身体里的血液似乎翻腾了一圈。 她屏住呼吸,静静地,并没有说话。 江怿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他把刚才她说的那些祝福都当作是给自己的,本来是不想说话,听她讲就好了,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他说得很小声,并不想让她听清。 他只是想要亲口送她一个祝福,新年快乐。 突然又是此起彼伏的烟花声,许意的神游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盯着那簇飞上天空绽开的焰火,轻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学习进步,万事如意。 最好最好的东西,你都要得到。 江怿。” 这段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 —— 3千7。 预祝五月快乐~希望能有更多的评论和收藏 -- 11.眸子依然清亮 新年一过,高考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江怿在寄宿学校里每天都过得十分规律,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大多时候都专注得没法想别的事情。 可在放松休息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之前的学校,想起学校里的人,想起许意。 从除夕夜后,两人就没再联系了。 许意生日的时候,他发了条祝福短信给她,却没有得到她的回复。 他记得她生日的那天,他在进行模拟考。 那一整天他的状态都很不好,最后考得十分差,甚至被老师喊了出去问话—— “江怿,你很认真也很聪明,我一直都以为你很稳定,但是这次,我看了你的考卷,真的答得乱七八糟……是怎么了?心态没放好?” 江怿没说话。 他回忆起当时他在考场上的状态,他似乎知道答案,但是又不肯去承认。 回到宿舍之后,他把自己的手机藏了起来,一个礼拜没碰过它。 下一次考试,他的成绩又回到了之前的水平。 * 六月七日那天很热,干净的天空是很漂亮的蓝色。 无边际的蓝布上没有一朵云,太阳便毫无遮掩地炙烤着大地。 许意这天起得很早,下了楼才发现许知山起得比她还早,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她。母亲和阿姨在厨房里准备她的早餐。 许知山见她下楼,惊讶地问她怎么醒得这般早,又担心她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 许意朗声:“睡得很好,只是激动,起得比较早。我好像还梦见语文的第二题选择题要选b呢!” 许知山见她轻松又自如,知她应该是没什么压力,笑了笑让她赶紧去吃早饭。 母亲帮她整理书包的时候在暗格里摸到一个厚厚的小物件,拿了出来问许意是什么东西。 许意咽下嘴里的白粥,伸手夺了过来,又随意地掷到书包里:“就是同学送的一个小东西,说是能学业进步,就带着吧,不带白不带。” 许知山将许意送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陈奕维和林倾婷了—— 两人躲在大榕树下乘凉,手上各自拿着老师整理的提纲,林倾婷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陈奕维倒是翘着二郎腿东张西望不知在看什么。 他瞧见许意,眼睛登时便亮了,对她招手让她过去。 叁人站在榕树下等考场开放。 陈奕维在一旁叨叨个不停,对两人讲述着昨晚他做的一个梦,什么蝙蝠乌鸦黑松鼠…… 林倾婷心不在焉地背诵着《出师表》…… 许意站在原地盯着教学楼的发霉的墙脚处发呆,耳边是林倾婷有气无力的背诵声:“今天下叁分,益州…… ” 过了一分钟,“益州疲敝”四个字循环了六遍,林倾婷背不下去,许意听得也觉得无趣,刚想提醒她下一句,林倾婷便醍醐灌顶般地拔高音量:“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许意笑着抬头打算夸她,掀起眼帘却看到不远处站在校门口处的人—— 他正盯着自己看。 和她对视的时候,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十分明显地闪了闪。 * 江怿只是转了学校寄读,高考还是需要回到本校考试的。 阔别许久的学校并没有什么变化。 走进熟悉的大门,便看到熟悉的人。 叁个人站在一起,很熟稔的样子。 许意正在发呆。 他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知不觉也跟着在发呆。 思绪在脑中千回百转,他想的是,她在想什么呢? 偷看她被抓到,自然是觉得惊慌。 好久不见了,她好像比春节那会儿更圆润了一点,眸子却依然清亮。 盯着他看的时候,他都觉得心慌。 “他妈的!我2b铅笔没带!”陈奕维突然大叫起来。 许意被他吓得一愣,不大自然地从江怿身上收回视线,烦躁地瞪陈奕维:“你这还高考呢,2b铅笔都没有?” 林倾婷也跟着骂他。 “别说风凉话了,有没有多余的铅笔,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陈奕维腆着脸问。 许意指了指自己放在身后的书包,“文具盒里,自己拿。” —— 追更: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ρΘ18.AsǐA 12.别告诉她 陈奕维抓起许意的书包,拿笔的时候看到书包最底下有一个小物件。 红色又厚实的御守被压在书包的最深处,是早上许意随意扔进去的。 陈奕维将御守拿出来端详的时候,被扭头的许意抓了个正着。 她像被踩了尾巴,厉声呵止:“让你拿笔,你在干嘛?”边说边伸手去夺自己的御守。 陈奕维依靠着自己的身体优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她的气势汹汹的手,嘴里嘟囔着:“我就看看!” 陈奕维躲了快五米远,跑出树荫,落在太阳底下,也不顾烘热的光线,只对着她傻笑。 许意翻了个结结实实的白眼,对着他大喊:“看完了吗?赶紧还我。” “什么东西啊,这么在意?”陈奕维东摸摸西摸摸,然后又悠哉悠哉地走到许意身边。 “别人给我求的御守。”许意抢过自己的东西,不悦地解释道。 “那借我捂捂呗,语文这一科我真的还挺没把握的,也找不到语文课代表,想要吸吸他的学霸气息都没法。”陈奕维笑着跟她商量。 他们班总是这样,考语文前,总是要黏着语文成绩最好的语文课代表,美其名曰—— 蹭蹭仙气。 许意听此便觉得荒唐,拒绝了却抵不过他的软磨硬泡,最后退了半步,答应只借他一个早上。 陈奕维开心得直叫她姑奶奶。 许意跟陈奕维打打闹闹完一场,回头看才发现刚才站在校门口处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江怿的身影。 * 陈奕维在树荫下将《离骚》背了一半便急着要去上厕所。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很紧张,校门口处的厕所排了很长的队。 陈奕维皱了眉,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早,便穿了大半个学校跑到后门的那个厕所。 学校后门的厕所是独立一间的,离教学楼远,大也昏暗,老师几乎不来。因为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这里便从一个厕所慢慢地转变成了高中生抽烟的场所。 至少陈奕维每次来上厕所,都会发现里面烟雾缭绕,被熏了几次之后,陈奕维就不怎么想来这里上厕所了。可今天高考,学校已经封闭了,高一高二的学生没来,这里应该是没什么人。 果然一路走来,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躲在安静的地方背书而已。 他提了裤子,进去的时候,看见最昏暗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还背着书包,手里却捻着一只正燃着的烟,灰白的烟雾从猩红的小口窜了出来,将那个位置熏得雾蒙蒙。 陈奕维只看了一眼,便撇开眼神去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解决完,余光瞥见墙角那人站了起来—— 他踩了烟头,站在原地咳了两声后,从书包里拿出水杯,边走边喝水。 陈奕维洗完手从口袋掏纸,藏在口袋里的御守不小心被带出了一个角。 红色很鲜艳,在幽暗的环境里依旧很显眼。 江怿朝陈奕维走近的脚步不着痕迹地顿了顿,可还是走到陈奕维的身边,打开水龙头慢慢地洗手。 厕所里没有其他人,空气里只有柔软纸巾摩擦着皮肤的微弱声音和水龙头潺潺的流水声。 陈奕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和他打招呼,两人实在是不熟,江怿可能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站在原地想了片刻,他打算溜走去背剩下的半篇《离骚》。 刚扭过身体,就听到身后沉得发哑的声音:“别告诉她。” “什么?”陈奕维问。 “抽烟。”似乎是嗓子痒了,江怿咳了咳。 陈奕维愣了一下。 “好。” * 江怿在去考场的路上碰见了佟虞琪。 两人在上个周末刚见过,刘阿姨带着佟虞琪一起来唐蓉家里吃饭。 她看见他的衣服下摆湿了一块,担心地问:“怎么弄湿了?会不会影响待会儿的考试?” 江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摆,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洗手的时候没注意。” “不会。”说完便大步离开,根本没注意到佟虞琪欲言又止的神情。 王檬在一旁看呆了,压低声音同佟虞琪说:“他心情不好啊?” “不知道。”佟虞琪盯着他挺拔的背影摇了摇头。 江怿的脸色不好看,虽然以往也没什么愉悦的表情,可眸子总归是柔柔淡淡的。 但方才他的神情可称不上平淡,躁郁都在眼底燃着。 落在他肩头上的太阳光依旧刺眼,佟虞琪闭了闭眼睛,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念了句:“高考加油。” —— 追更:γцsんцωц.δNё(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 -- 13.能不能拉我一把 九月二十日,周六。 九月的太阳最是毒辣,操场上空无一人,翻滚的热浪将草木都卷得变形。整个b大只有宿舍楼里有些声音。 许意手里提着水果捞,浑身汗涔涔地回到宿舍。 舍友叁人也刚回到宿舍,见她回来,催着她把门关上,防止刚开的冷气跑了出去。 许意应了一声,关了门后,脱了外套和鞋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喝了口冰水这才喘了一口气上来。 四人一会儿抱怨着燥热的天气一会儿烦闷着空调的温度不够低。 坐在许意隔壁的温语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软趴趴的东西递给许意。 除了颜色和她书包里的那个不一样外,其他都一样。 是御守。 许意皱了眉。 温语解释道:“班长下午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 温语一说完,其余两人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喊道:“我就知道班长喜欢你!” 许意的大学班长余楠和许意来自同一个城市。 还没开学的时候,余楠就从QQ群里添加了许意为好友。许意知道他跟她同一座城市,便跟他多聊了两句。 开学后,余楠对她很是照顾,军训的时候总是给她送水送零食。 宿舍的叁人一致认为,余楠对许意有那方面的意思。 今天温语手上的这个御守就是佐证。 叁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抓着许意问了许久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得出了几个结论—— 第一,余楠肯定在追许意。 第二,许意对余楠没意思。 温语将那个御守塞到许意的手里,“说是在哪个有名的寺庙给你求的。” “我不要,你还给他。”许意不肯收,留下这句话便迅速地爬上了自己的床,将被子闷上头后便不再说话。 叁人对着床上的那一团许意面面相觑。 * 许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寝室很安静,其余叁人都睡着了。 窗帘拉了一半,窗外是昏沉的夜色,宿舍楼下的路灯亮着,橙黄色的灯光将绿树叶照成黑色,夏夜里的晚风微微拂动着树叶。 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十一点四十分。 她从下午开始便断断续续地醒来又睡着。 醒了便拿起手机看时间,挣扎了一会儿却还是放下,最后依旧混混沌沌地睡着了。 9月20日,是江怿的生日。 去年那时候两人闹得正僵,她没给他送礼物甚至连在那天都没跟他说话。 今年,应该可以说话了吧……就简简单单送个祝福? 她一整天都在纠结这件事,却又下不了决心去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溜走。闭眼的时候想的是睡过就算了,可如今还剩二十分钟。 像是上天特意为她留下了二十分钟。 不打算违背上天的意思了,她编辑了最简单的四个字发给江怿。在黑暗里对着微亮的手机屏幕盯了十几分钟,收到了他的回复—— “生日快乐。” “谢谢。” * 回复完许意的消息,江怿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苦涩地笑了一下。 其实他的生日早就过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他又斟酌了一会儿才回复,现在已经接近一点了。 但是能收到她的消息,他已经觉得很惊喜了。 从前并不在意生日这件事,只觉得是个普通日子。唐蓉和许意却总是在筹备着这个日子,蛋糕礼物都准备得很好,对他说:“别人有的你都要有。” 今年很特殊。 今天从睁眼的那一刻起,他便在期待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过,他总是打不起精神学习,没一会儿就需要看看手机,手机一震动,心脏就跟着一起。 他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反常,也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可笑却还是忍不住这样做。 他将从前嗤之以鼻的日子当作一个可能和好的契机。 不对,不用和好,说说话就好了。 他跟许意这场架吵得实在是太久了。 在夜里忽然醒来的时候,他总会想,他们到底为什么吵架? 为什么他会这么难受?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许意? 想来想去,他得到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是用无数个思念的瞬间堆起来的,用数不清的愁绪砌起来的。 他之前拒绝许意时说的是,许意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许意。 他发现他只说对了一半—— 许意的确不喜欢他,但是他喜欢许意。 他早就该知道了这些事了。 当他看见许意被围在人群中笑得惬意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许意到哪里都是会发光的。 她对他的情感也只是依赖而已,她可以对任何人都嘻嘻哈哈。她漂亮夺眼,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会照顾她喜欢她宠着她。她在哪里都是骄矜的,被周围的人宠着,撒个娇或者皱皱鼻子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那天拒绝她,用尖锐的言辞划开她的自尊、让她落泪,应该是她此生最挫败的时刻。 他也早该知道自己喜欢她了。 当他在后悔拒绝许意,当他在烦躁许意和陈奕维的关系,当他因为那个御守而在考场上心不在焉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自己喜欢她了。 那是吃醋。 受不了她跟别人呆在一起,受不了她把他送给她的东西给陈奕维,受不了她渐渐疏远他把他给忘了。 但是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似乎已经太晚了。 他高考没考好,语文比平时差了十分不止,因此也和理想大学失之交臂。 他的父亲在暑假约唐蓉碰了一次面,唐蓉回来后,问他肯不肯去国外留学。 同样的分数可以去国外更好的大学,至于学费,他的父亲可以解决。 江怿想了几天后同意了。 也许当时是对自己失望了,又或者是怨恨起许意,想着离她远些便能逃出那些怪诞的心理。 可远赴他乡后他才发现,他逃不过,一切的根源皆在他的心里。 他是作茧自缚,是自作自受。 可是他没办法自愈,他只能在原地拥着那一点微弱的希望,默默地等着,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能做。 他企图用时间来抚平一切,可是好难。 好难熬。 “许意,能不能拉我一把。” 对话框的这句话迟迟没有发送出去。 —— 小许的生日在很冷的时候,小江的生日在很热的时候。 小江现在在国外,有时差,所以小许其实错过了他的生日。 ρo壹㈧.oǹε(po18.one) -- 14.承认了 班会课上,辅导员在讲台上悠悠地说着班规校规。 余楠坐在许意的身边同她说话,许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 余楠的话绕了几个弯,最后回到正题上—— “送你的御守怎么没收?” 许意瞥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不信这种东西。” 余楠笑了一下,“是我去a市那个很有名的庙求的,很灵的,你带着吧。”他从口袋里又拿出那个御守。 “我妈不让我带着这种东西。”许意推开他的手拒绝道。 余楠脸色一僵,知道某些家长似乎对宗教方面比较敏感,便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说话。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余楠这是被拒绝了。 坐在另外一边的温语和其他二人低语道:“ 你们记得她有一个红色的吗?宝贵得不得了,上次我差点把那个红色御守带到洗衣机里洗,被许意骂了个半死。” “记得记得!” 许意瞪了她们叁个一眼,叁人噤若寒蝉。 * 许意在某一个深夜里收到了江怿的信息。 他问她,上次给送给唐蓉的口红是哪个牌子的,唐蓉快生日了,他打算再给唐蓉买一支。 许意盯着短信看了许久,敲了答案后又在结尾加了一句:「唐老师生日你不回来吗?」 许意从高考那天后便没再见过江怿。她听唐老师说,他高考没考好,决定到国外读大学。他一直都是这样,做决定做得很快,却也从来不后悔。 发出去之后,许意便把手机关了放在口袋里,坐在桌前看着空落落的桌面发了一会儿呆,又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他回复道:「不回,她不让我回去。」 许意“啧啧”了两声,迅速地回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 简短的一段对话就这样结束。 之后,江怿总会时不时地发一条不痛不痒的消息给她,这个礼拜问她唐蓉用哪种护肤品,下个礼拜问她有没有高中教导主任的联系方式,得到许意的答案之后,他又会淡淡地回一个“好”字。 这种乏味又无聊的对话层出不穷,许意慢慢地便也习惯了江怿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只以为他是真的需要这些信息。 却不知道,江怿是想她想得受不了了,才会这样装作有事找她同她聊聊天。 几次以后,许意便觉得自己和江怿原本紧绷又尴尬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些。 在她看来,江怿找她聊天,那是在向她示好,他主动对她发出信号请求和好,她便像从前一般自然而然地下了台阶。 可许意一直都知道,他们还是回不去从前的那般状态了。 * 江怿和许意从前在初升高的时候一起报了个暑期衔接班,班级里的同学关系都不错,班主任是一个很年轻又有趣的老师,和同学如朋友般相处。他们都很喜欢那个班级,因此那个同学群到现在都很活跃。 许意大一下的时候,同学群里的班长突然说要组织同学会,本来是线下组织的,后来因为有很大一部分同学都在外地上大学,所以班长就把线下同学会改成了线上,用视频通话聊聊天。 许意清楚地看到了江怿在同学群里回复了他会参加。 线上同学会的那天上午许意被舍友拉着一起去做志愿者。四人在食堂的楼下举了一上午的牌子,呼吁大家不要浪费粮食。 志愿者活动结束后许意又被温语拖着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 等到许意回到宿舍的时候,群里已经有上千条的消息了。 她关了自己的摄像头后点开了视频链接,叁十几人齐刷刷开着摄像头,正你一嘴我一嘴地聊着,好不热闹。 江怿在第一排的倒数第二个,她一进去就注意到了。 这是许意将近一年来第一次再看见他的脸。 他变了许多。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低像素让他的五官有些模糊。头上是一顶鸭舌帽,白色的耳机线落在衣服外面,看起来很憔悴的模样。 他撑着下巴没做什么,只是在听他们聊天。 许意是在他们聊到一半时进来的,没人发现她进来了,她也索性不打招呼,关了摄像头就一直盯着江怿看。 她注意到江怿突然换了个动作。 其他人聊什么她也没听,就只是贪婪地毫无忌惮地看着他而已。 江怿偶尔也会说话,当别人问起他的时候。 他说话前都会咳咳嗓子,然后靠近电脑屏幕,说完又坐了回去。 他说:“没干嘛,就上课,无聊的时候随便做一点什么事。” 又笑着说:“没有女朋友。” 他们知道他在国外读书,笑着调侃有没有外国的女孩儿追他,他摇摇头说:“没有的事。” 许意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翻了个大白眼,然后记住了问这种破问题的人,再把他划入黑名单里。 同学们知道他安静不爱说话,随便问了两个问题后就不再烦他。 江怿坐在椅子上听他们说话,偶尔拿起水杯喝一口水。他很专注也很安静。 许意在此时又觉得他没变。 大家嘻嘻哈哈聊了一个多小时,有人说网卡了,下线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跟着下线。 有人组织就先挂断吧,下次再聊,大家纷纷说好。 他们一个个地断线,江怿却还是正正经经地坐在摄像头前没动。 直到整个会议只剩他们两个人,她没开摄像头,却看到他一直在看着屏幕。 许意知道他可能发现她了,果然,十年的默契不会轻易消失。 她一开始觉得开心,后来想想,这种默契要来没什么用,他又不喜欢她。 终于,江怿动了,他靠近屏幕说话了。 “过得怎么样?”依旧是之前那种平淡的语气,但他好像真的很累,声音恹恹得像是软了的花瓣。 许意哼了一声,摆足了架子,晾了他快一分钟,才悠悠地打开话筒,用自己清丽的嗓音说:“哦,挺好的。”她刻意装作不愿多说的样子,语气淡淡。 许意看见小小屏幕里的江怿嘴角漾开一个清浅的笑容,心跳不由地加速了一下。 她在心底骂自己没出息。 他没再说话。 许意架子端不住了,“忙什么呢?都不回来看唐老师?” “很快就回去了。” 许意心脏一跳,“放假了?” “不是,就是想回去了。”江怿没说他是刚刚决定回去的,在听了她的声音之后。 “哦,那到时候再说吧。”许意装作无所谓地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许意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咳了两声说:“没事就挂了?……” “你忙着做什么?”他突然这么问。 许意愣了一下,“干你什么事”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学习啊,大学也不轻松。”她舍不得就这样把好不容易等到的一段对话推到末路。 许意看见屏幕里的他没什么动作,她静静地等着,手指抓着他送给她的红色御守,慢慢地把玩着。 “可以……看你一眼吗?”江怿这样问。 许意一愣,反问:“干嘛啊?” “算了……挂了吧。”他抓起抽屉里的烟,手指刚要抽出烟盒里的烟,屏幕便亮了起来,抬眼是她明丽的脸,虽然表情不大好,但是五官生动,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偏不挂。” 江怿笑了一下,把抽屉关了起来,他盯着屏幕里的脸看了半天,“你瘦了。” 许意听此只觉得鼻头泛酸,有一股气一下冲上了脑门,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瘦了。”江怿重复道。 许意抓着被她捂暖了的御守,指甲慢腾腾地抠着布料,哑声问他:“你是不是想我了?”说完又有些着急地补上:“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说那种男女关系的想,我说的是朋友之间的想念,就像你想唐老师一样,所以你想我……” 话还没说话,便被江怿打断—— “想。” 许意在这一刻承认了,承认她还没有走出来。 不管是耳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身体里翻腾起来的血液还是骤酸的眼眶都不允许自己撒谎—— 她还是喜欢江怿。 —— 久等。 -- 15.我很快回去 屏幕里女孩的脸突然低下了,片刻之后,她又抬起头来,对着他说:“我也有点想你了。” 这应该是她最内敛的一次倾诉。 以往总是笑着大声说想他想得心尖都有些疼,这次说的是“有点”想他了。 可许意知道,她刚才说出来的想念是抑制了千百倍后的想念,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更要想他。 以前总喜欢用夸张的语言让他知道她的情感,如今却相反了,连“想念”都需要小心翼翼地说。 许意清晰地认知到她的变化,觉得心口泛酸却也无能为力。 江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很快回去。”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自己说过的话,这一次,他说得更加坚定。 “那暑假见。”许意弯了一下唇角。 “好。” * 之后,江怿找她的频率更加高了,许意也会时不时地去主动找江怿聊天。 许意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很多时候甚至会有一种两人似乎回到了之前的那种关系的错觉—— 亲密无间,什么事都分享。 许意沉浸在这种令人愉悦的情况中,清楚地知道自己正一步步地朝那个本就逃不脱的沼泽前进。 踏进去了,根本就出不来。 她很努力地想要把江怿当作好朋友,可是理性在那种蓬勃的心动面前很容易就会被碾成烂泥,她沉湎于此,无法自救。 可是后来她便不再纠结于自己对江怿的感情了,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她都不想再去强行改变了。 江怿还是她心中过不去的那道坎,但是她并不想着去跨过他了,她打算顺其自然。 她对未来充满期待,她在等一个可以甘愿让她跨过去的人,如果没有,她就会停在江怿这道坎前一直等,反正她的生活丰富快乐,爱情只能锦上添花,并不能雪中送炭。 宿舍其他叁人只觉得许意最近这段时间心情很好。 在许意第八次对着手机笑的时候,她们怀疑许意网恋了。 叁人抓着许意审问拷打了一番,许意却说没有谈恋爱,他们只是老朋友。 叁人只能作罢,不过却在私底下断言,许意和手机里的那位老朋友肯定会在一起。 * 暑假终于到来,许意十分期待见到江怿,可暑假逾半,江怿都没有约她出来见面。 她翻了翻聊天记录,确定江怿在上个礼拜就已经回来了,又气得在床上滚了几圈。 可她就是憋着一口气不肯主动邀约。 看着和他的对话框觉得心烦意乱,索性丢了手机,趴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看见江怿的消息:「暑假不来练钢琴吗?」 许意睡得迷迷糊糊,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大脑热得几乎烧起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复:「练。」 过了五分钟后才觉得自己太没出息,江怿随便这么一讲,她便答应了。 心里气着江怿,可还是在和他见面前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 第二天天气依旧炎热,许意出门的步伐却很利索。 到了江怿家门口,敲了门后,许意站在门口惴惴不安半天,给她开门的却是唐蓉。 唐蓉一见她就骂她白眼狼,好久没来看她了。 许意卖着笑道歉,“因为在b大读书,回来不怎么方便,而且我一回家,我爸妈就拉着我问东问西,我也想有个分身回来见唐老师!” 唐蓉好哄,听许意说了几句便没再数落她了,拉着她进来坐着聊天。 许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同唐蓉叙旧,顺便用余光将他们家里扫了个遍,根本就没看见江怿的踪影。 找了个缝隙“随口”地问唐蓉:“江怿呢?听说已经回来了,怎么没看见他人。” 唐蓉:“去上学了,晚一点回来。” 许意一愣:“上什么学啊?” 唐蓉解释道:“他没跟你说吗?他突然说要复读,可能还是不想跑那么远读书吧,这几天一直在忙复读入学的事。” 许意震惊到顿了几秒都未说话,她这才反应过来江怿这几天大多时候都是在晚上或者凌晨给她回的消息,原来是去上学了。 唐蓉见她眼睛都瞪大了,笑着说:“担心他?没关系,他已经成年了,做的所有选择最后都要自己负责,他想复读就让他复读吧。” 许意缓了一会儿,迟疑地问她:“……那他几点回来?” “下了晚自习,九点半?” * 晚上九点半,公交车上都是从学校放学的高叁学生,江怿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夜晚没有白日那么燥热,司机索性没开空调。 江怿打开窗户,让凉风灌进车厢,拂过他的脸庞,吹散他的浊气。 江怿不知道许意什么时候会来找他,两人的聊天记录只停在她的一个“练”字。 拿出手机打打删删几个字,最后只发出了:「今天过得怎么样?」 「一般。」许意回复得很快。 江怿蹙眉,正想多问几句,公车便广播道到站了,他将手机放到口袋里,下车了。 顺着路灯照亮的道路往小区里走,江怿在他们家楼下的那盏路灯下看到了许意。 她立在橙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长。穿着一件碎花裙子,风吹过她的裙摆,裙尾的流苏在空中起舞。 她盯着远处发呆,并没有注意到江怿的到来。 江怿站定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并不想出声去让她注意到他,并不想打破她的思绪,只是用自己的眼神慢慢地逡巡过她的全身,从眼睛到嘴巴,从耳朵到手指…… 他怀揣着一种激动且不可言喻的心情,他担心自己火热的眼神会惊扰到她,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反复灼烧着沸腾着的情绪正折磨着自己。 终于,他被抓到了。 许意瞥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的眼神。 他心脏一跳,快速阖上眼皮,睁开眼时,翻腾的火海又变为无波无澜的静水。 -- ρΘ18.AsǐA 16.橡皮糖(二更) 许意朝他走了过来,熟悉的脸庞上是有些陌生的神情,尴尬和喜悦交织着。 她很少对他露出这种没把握又心虚的表情,她说:“好久不见。” “嗯,是有点久了。” 许意有许多话想要问江怿,想问问他为什么去了国外,想问问他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想问问他为什么决定复读,想问他做这些决定会不会后悔? 可是当她和他对视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根本不需要问了,她知道答案。 看着他平静又柔和的眸子,她便知道答案了—— 江怿不会后悔,他会永远游刃有余,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担心。 “我今天来上钢琴课,听唐老师说你复读了……” 江怿微微颔首,听着她说,眼神不自觉地停在她的一开一合的唇上。 许意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就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江怿的眼睛弯了弯,低声说:“谢谢。” 他的眼睫毛很密,许意以前总说他像是画了眼线,后来发现眼睫毛密的人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若是以前,许意肯定能厚着脸皮毫不害羞地告诉他:“你好帅。” 现在却只能低下头掩饰自己涨热的脸庞了。 江怿本想送她回家的,许意却不肯让他跟,推着他往家里走:“你好好写作业,”末了,还要嘴贫地补上一句:“学姐走了,学弟高考要加油。” 江怿无奈地抿了抿唇,许意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被江怿叫住。 她扭头,看到他张开的手掌上躺着一包橡皮糖。 是她以前去小卖部总会随手带上的零食。 “看到就买了,正好你来了。”江怿递给她。 以为她会接过然后朗声说声谢谢或者嘴贫地再调侃他几句,可眼前的女孩儿只是低头,拿过那包橡皮糖,鼓鼓的零食袋被她捏得发出声响。 江怿等着她说话。 风都不知道来了几趟,许意终于抬头,意料之外,她的鼻头微红,强忍着泪意的模样。 江怿慌了,眸子闪了闪,听见她说:“我们不吵架了。”声音带着哭腔。 他的心脏狠狠地瑟缩了一下。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是好朋友。” 许意想说的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是好朋友。 如果你能原谅我之前的冲动告白,还想和我做好朋友的话,我很想和你再做回好朋友。 他看着她闪着光亮的眸子,心脏像是塌了一块,舍不得她这般难受。 可胸口处又正堵着一口气,闷得他烦躁至极—— 他和她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怎么又是朋友,怎么样才能不止是朋友。 他开始怨恨自己。 甚至开始悔恨自己不够自私,在当初就应该把她留住,不该自以为是又故作大方地推她离开。 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他也要把她拴在他的身边。 他只想要她,仅此而已。 -- ρΘ18.AsǐA 17.馋 “好。”江怿最后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许意坐在回去的公交上,鼓进来的风似乎都带着清新的味道。 她对着窗外傻傻地笑了许久,可能是因为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可能是因为窗外的树长得茂密又高大,或者只是因为脑子里的江怿。 * 林倾婷来许意家里找许意玩,两人坐在空调房里吃着冰西瓜。 林倾婷提起陈奕维,“他跟你联系了吗?” 许意回忆道:“偶尔,可能当兵了就比较忙吧。” 陈奕维考上了一个本一,但是又临时决定去当兵两年,两人都不怎么能联系到他。 “他都没跟我联系!”林倾婷忿忿道,许意笑了一下:“那你得反省一下你的人际关系。” 林倾婷辩驳了几句又骂了陈奕维是个白眼狼后才讪讪地翻了页。 两人从陈奕维聊到佟虞琪。 林倾婷往桌上吐了吐西瓜籽,“你不是跟江怿掰了吗?那佟虞琪上位了吗?” 许意翻了个白眼:“没有。我没听江怿提起过她,之前他也说他没女朋友,应该是没怎么联系吧,大学那么多优秀男生,佟虞琪那么聪明,应该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林倾婷抓住许意话中的漏洞,盯着她问:“你们和好了?” 许意吃完最后一口西瓜,抽了纸慢慢地将一根根手指擦拭干净,待雪白的纸被染上淡红,她想起那天江怿帮她擦脸,心口又不合时宜地悸动了一下,“嗯。” 林倾婷放下西瓜,“咋回事?你是要再追一遍?” 许意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我跟他说好了,我们就只当朋友,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你说不会就不会?”林倾婷反驳道,“你明明就还喜欢他。” “你说的对,可我也没办法,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许意苦笑。 能和他继续做朋友,能每天看见他,能和他聊天就挺好的。 比之前好,好了许多。 “啧,我也搞不懂你们要怎么相处了。还有虽然你嘴上说着不再喜欢了,可是只要你碰上他,行为还有表情都骗不了人,你一看见他,就特馋。” “馋……?”许意迟疑。 “就是恨不得把他给吃了。”林倾婷说完便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瓜。 许意脸一红,推了一下林倾婷的脑袋。 * 虽然两人和好了,但是江怿现在是即将高考的学生,起早贪黑日日苦读,许意这个朋友在学习面前只能让让道,偶尔发一两条短信慰问他,江怿却经常主动找她聊天。 渐渐地,许意有些撒开了性子,具体表现在—— 她给江怿发的短信越来越亲昵了。 像是回到之前那般,亲密无间,打打闹闹。 发送的时候并不觉得奇怪,待冷静下来后,许意又会觉得脸热,可看江怿一副正常如初的模样,她又把心中的异样压了下去。 江怿不觉得奇怪就好。 许意喜欢叫他学弟,将学姐的架子摆得很大。 「小江学弟,今天有没有好好学习?」 「有。」江怿大多时候都会这样回复,有时也会直接打个电话过来。 许意会在小阳台上插着耳机接听,耳机里有风声还有旁人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他大概是在回家的路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有时候两人都安静下来,也不会觉得尴尬。 许意在这头做着自己的事,吹头发涂指甲油看综艺,江怿就静静听着,在她突然笑得咯咯响的时候,他低声问她笑什么。 “综艺综艺,等你考完试,我和你再看一遍。” “……好。” 有一次江怿在公车上被搭讪,许意正好听见了。 她听见江怿有礼貌地拒绝,“对不起,我没这方面的想法。” 女孩儿走远了,许意耳边重回安静。 但两人都默契地没开口讲话。 许意是联想到自己之前对他的告白了觉得尴尬。 江怿则是心烦意乱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碰到这个话题,两人似乎都有些畏惧,不敢往前,又不甘退后。 * 江怿本想在高考后再好好整理他跟许意之间的关系。 表白还是求爱,他都可以勇敢地去做。 可是他后来发现他没办法再等了。 因为陈奕维又出现在许意身边了。 这次陈奕维是带着明显的目的,跟江怿一样的目的。 —— 追更: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18.握住扑簌的翅膀 周日,许意来找唐蓉练琴。 故意挑在这个时间是因为江怿周日放假,她可以“顺便”瞧他一眼。 叁人很和谐地吃了午饭,江怿和许意聊了两句便进屋学习了,许意也跟着唐蓉进了琴房。 练了一半,唐蓉接到电话。 她常去的机构有一个钢琴老师突然生病请假了,机构便央了唐老师来救场。 因此许意屁股还没坐热,唐蓉便急匆匆走了。 许意一点都不见外,把这里当作自己家。 但她不敢去打扰江怿,只拿了一本书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慢慢看。 谁知,看着看着便睡着了,书都掉到地上。 江怿写完练习题,抬头一看时间,下午六点了,快近黄昏。 窗外的云散成一簇簇的,小时候被许意抢走的棉花糖,带着灰调的蓝混着玫瑰色的余晖,浪漫又静谧。 他看了一眼桌边的见底的水杯,觉得口渴,起身出去倒水。 一出门便看到本应在琴房练琴的许意躺在沙发上酣睡,客厅里的空调静静地运转着,冰凉的风扑在江怿的身上,他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阵儿,觉得燥热口干。 去倒了冰水,喝了两口之后才稍稍缓和。 走回许意身边,她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眼睫毛都很安静,空调声混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一起爬进他的耳朵里,偶尔还有几声蝉鸣。 心脏从低端开始发痒。 不知不觉间他走向她,站在她的身边,盯着她的脸看。 他说她瘦了,从前饱满的脸颊肉消失了,但依旧是好看的,瘦了之后,清丽的面庞染上些许惹人心疼之意。 不知梦见什么,她稍稍动了动身子,脑袋在沙发上蹭了一下,别在耳边的头发散落在脸上。 欣赏的画面被头发阻挡,江怿抿了抿嘴,见她眉头紧簇,纠结了一刻,理智敌不过心中那股冲动,鬼使神差地朝她伸手。 碰到她发丝的那一刻,随着柔软触感一齐到来的是偾张的欲望—— 像是在做偷窥或者是其他世间不容的行为。 可心中那种愉悦和不耻交织的快感让他感到心悸,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翻腾,思绪在一刻尤其亢奋。 后来他意识到那是因为他压抑的情绪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触碰到她便会这样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江怿轻柔地将她脸上的发丝拂开,撇向脸侧,露出她依旧熟睡的脸庞。 他收了手,静默在原地,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他有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他和许意存在于一个不同的空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人。 许意像是被他灼热的眼神给烧到了,不适地嘤咛了一声,手从身上落了下来,悬在沙发的边缘,指尖不安分地抖了抖。 像是被人操控一般,他坐在她的身边,盯着她的指尖,颤颤的手指像白鸽扑簌的翅膀。 翅膀慢慢停住—— 被他抓住了。 不自觉地,他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可像是怕碰疼她了,只是虚虚地握着。 江怿在心动之余还觉得奇怪,从前也在无意间握过她的手,却从来没有此刻的感觉,自己的手心都似乎开始发烫,像是捂着一颗火球。 可触感又比火球柔软许多。 他只敢若有似无地轻轻碰一碰,心脏“突突”地在胸腔里跳动。 尽管这份暧昧是偷来的,用他从前想都不曾想过的方式,可他还是忍不住耽溺在这一份独属于他的心动中。 看不厌般地盯着她。 她穿的衣服领口有些大,因为不安分的动作,肩头一段细细的白色肩带暴露在空气中。 江怿只瞥了一眼,便像是被针刺了一般躲开了,不敢再那里看。 许意动了动手指,江怿反射般地迅速松手,转了视线,坐直了身体。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端起桌上的那杯冰水,抿了一口才勉强恢复了清明。 许意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肩颈那处有些酸痛,翻了个身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抬眼便看到江怿站在她面前。她像乌龟一样翻了个身,笑着问他:“休息了?” “嗯,刚做完练习。” “很好,继续努力。”许意鼓励道。 江怿坐到她的身边,许意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问:“房间里没开空调?热得耳朵都红了。” 江怿低了头,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耳朵,低声喃喃:“只有耳朵红吗?” -- 19.我想见你 消失许久的陈奕维在暑假的某一天下午突然给许意打了电话。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又似乎和从前不一样,正气凛然,和从前那个只会嘴贫耍宝的陈奕并不大相像。 两人依旧火药十足地“问候”了两句,之后又觉得幼稚,哈哈哈地笑了一会儿才正经下来。 陈奕维说他放假了,想要约她吃饭,许意“嗯”了两声,又问道:“倾婷有空吗?” 陈奕维打断:“我没喊她,就我们两个。” “干嘛不喊她啊?”许意疑惑。 “有点事需要单独讲。”陈奕维说这话时语气很是轻佻,欠揍的模样不亚于以往。可是许意总觉得陈奕维还是变了,可能是因为他调侃的语气里又带了些认真。 “讲吧讲吧,什么时候?”许意很替他高兴,但是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有点事需要单独讲”在她心里只是他随口说出来调侃她的话而已。 “明天中午,学校门口的茶餐厅。” “好。” * 许意从前猜测过陈奕维喜欢她,可是陈奕维总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跟林倾婷也一般闹腾,她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高考之后,两人的联系淡了下来,她更是没再想这没谱的事。 所以她自然也不可能想到将近一年没见,陈奕维见她第一面,就跟她表白。 他黑了很多,剃了个寸头,无时无刻都将背挺得笔直。 他依旧记得她最爱吃的菜和饮料,点了单之后,笑眼盈盈地盯着许意,问她:“谈恋爱没?” 许意觉得他失礼,朝他翻了个白眼后才承认道:“没有。” 菜上来了,叉烧饭和冰柠茶被推到许意的面前。 天气有些热,许意咬住吸管喝了一口茶,红茶味甜爽口,入了喉之后,柠檬的微涩又在嘴里散开,她开心得眯了眯眼。 陈奕维笑了一下,“那江怿呢?你们还在吵架?” 许意喝茶的动作一僵,抬眼看他:“和好了。” 陈奕维闻言,眉毛拧了拧,低了头,伸手摸着自己的寸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盯着她,露出自己白亮亮的牙齿:“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做男朋友。” 四个字钻进许意的耳朵里。 登时,她的脑子里就冒出了几句脏话,低低地骂了句“神经病”后,她问:“你喜欢我啊?” “喜欢。”陈奕维承认得很快,脸上贱兮兮的表情也收了,眉眼都严肃起来。 许意这时才发觉事情有些出乎她意料了。 她突然觉得茶好像太涩了,舌头都有些发酸,吞咽了几下,她看向陈奕维—— 他的眼神很亮,又像带着温度,灼灼地盯着她,看得她倒开始不自在了。 “认真的?” “嗯。”陈奕维低声应。 许意从前也拒绝过几个男生,但陈奕维跟那些男生不同。 她把他当作朋友。 她并没有拒绝朋友的经验,所以听到陈奕维承认喜欢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头脑发热。 正是中午,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炽热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黄色的桌子上,从茶杯身上滚下来的水珠被太阳照得盈盈发亮。 许意舔了舔微干的唇,不知为何又回忆起江怿拒绝她时的场景,胸口便泛起了浓重的酸涩感。 知道别人拒绝时的感受,拒绝他人时便有些于心不忍。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不可能因为和他是朋友就去接受他的心意。 她做不到,她的心也做不到。 陈奕维见她眼神躲避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这次“唐突告白”可能是失败了,但这样的结果其实在他意料之中。 这次告白的目的就是让许意知道自己的心思,憋了一年的心思。 早就料到她不会轻易答应,可是看到她这幅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拒绝他的样子,他承认自己还是很难受。 他看向窗外。 两人到店的时候,学校就已经放学了。此刻,叁叁两两的学生结伴着走出校门。有一人鹤立鸡群,瘦高又清俊,带着耳机,在太阳底下走得飞快。 陈奕维在他走近的时候看清了他的脸。 那人也看清了陈奕维,然后又看见了他对面坐着的许意。 隔着玻璃,陈奕维捕捉到拧紧了的眉头和眼底的不悦神情,落在他们身上的眼神比阳光还滚烫。 陈奕维对着江怿笑了一下,江怿没有任何反应,快步离开了。 陈奕维收回视线,许意还在沉默,似乎觉得很难开口拒绝他。想到这里,他觉得心中那种难受的感觉淡了一些,“不喜欢我?” 许意点点头。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许意想了一会儿,慢慢地摇头:“没有。” 陈奕维依旧看着她笑,仿佛知道她在说谎,等着她主动交代。 许意被他看得发毛,烦躁地说:“算了,有。” “江怿?” “嗯。” 陈奕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许意说:“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可是我现在的确是喜欢他。” “知道了。”陈奕维点头,又说:“吃饭吧。” 许意并没反应过来。 她刚把自己的心里剖析给他看,此刻怎么可能吃得下饭,瞪着他不肯说话。 陈奕维说:“吃完告诉你一个秘密。” 见他胸有成竹又神秘兮兮,许意投降了,随意地扒拉了两口,“说吧。” “刚才江怿看见我们俩在吃饭了,脸色很不好。” 许意花了几秒钟才消化完陈奕维的话,迟疑道:“刚才?……” “对啊。” “怎么不跟我说?”许意莫名其妙。 “刚才你正在考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而且……他只看了我们一眼就走开了。” 许意瞪他一眼,拿起手机给江怿发消息。 问他在哪里。 江怿回复得很快,直截了当地发了个微信地址给她。 许意点开,发现离学校并不远,就在附近的学生街里。 「我去找你。」 「找我?」过了几秒江怿又发来一句,「做什么?」 许意盯着屏幕里的这两句话,察觉到不寻常的疏离感,又想起陈奕维说的他脸色很不好。 快速地发了一句话过去:「你心情不好对不对?我想见你。」 他并没有回复她,她又问:「可以吗?」 过了一会儿,他说:「可以。」 * 陈奕维看着许意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知道自己的初恋可能要无疾而终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许意或许就要谈恋爱了。 对了,其实他还有一个秘密没告诉许意—— 江怿喜欢许意。 他甚至比江怿还要早知道这件事。 六月八日,英语考试结束后,他和江怿在厕所里又碰上。 江怿明明都准备点烟了,看见他来,将烟收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他身边洗手。 即将抬步离开的时候,陈奕维听见江怿说:“谢谢你陪她。” 也许是男人的直觉又或者是对情敌的敏锐嗅觉,在那一刻,陈奕维深刻地感受到江怿对许意的感情。 那绝对不只是朋友。 是浓厚的、永远都化不开的爱。 —— 久等 下一章 马上 -- 20.我喜欢你(二更) 许意找到江怿的时候,他正靠在不怎么干净的墙上。 他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指间夹着一支正燃烧着的烟。 猩红灼痛了许意的眼睛。 她叁步作两步地走到他面前,将他眼中的茫然和错愕尽收眼底。胸口像是被堵住,她盯了他看了许久。 这段时间内情绪不知翻过了几个山峰,最后归于平坦。 她叹了一口气,挺直的背慢慢弯下。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可是她都支持,他想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她只能相信。他一直都是这么自信且成功。 “什么时候学会的?”她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烟,烟头还在燃烧着,散发出并不好闻的气味。 江怿盯着她的眼睛看,然后低头将烟头抵灭,烟雾几乎消散,“高考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吐字也模糊不清。 “哦。”怪不得她不知道。 江怿突然撇开视线,眼神落在昏暗的角落里,故意不肯去看许意。 许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却发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发现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他。 他们之间有一年多的时间是空白的。 时间很长,他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做出许多改变。 他学会了抽烟,或许还学会了其他事,可她不知道。 松手之后,他飞得很远,离她越来越远。 她以为自己又重新抓住他,跟上他了,可是并没有。 他是熟悉的,可又是陌生的。 两人默着僵持了许久,炎热的天气催促着烦躁,让人心慌。 江怿的脑子乱糟糟的。此刻的状态让他感到熟悉,他仿佛又回到了高考的那个阶段,身心都倍受煎熬。 他好想抽烟,却只能忍着。 手指握紧了烟盒,他慢慢地吸气吐气,最后像是做了决定,终于抬眼看向彷徨的许意。 “失望了?”江怿这样问。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瞳孔被照得透亮,浅色的眸子里是她的脸。 许意微怔,“不是,只是觉得……我们好像有些远了。” 她说的很含蓄,或许是自己也不肯承认这样的落差。 江怿闻言,盯着她久久都不动,最后阖了阖眼皮,睁开眼时,疲惫的眸子里盛满了破碎的情绪,低声说,“不要这么说。” 求你了。 他的声音很无助,许意觉得他似乎在恳求,心中震惊。 她稳住声音问:“什么意思……” 江怿挣扎了一会儿遂自暴自弃。 破罐子破摔,他说:“我不想再复读了。” 想要把他的所有不安和痛苦统统告诉她,告诉她他喜欢她,告诉她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颓唐得无法生活。 许意听此还以为他是学习压力大才这般压抑,转了心情鼓励他道:“你不用再复读,你一定可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怿打断她。 “?” 许意疑惑地看着他,却只能因为他缄口不语而干着急。 她等着他说,等着他的答案。 终于,他在她的目光下,说出内心最直白又羞耻的话—— “你能不能离陈奕维远一点?” 语音一落,许意彻底愣了。 可她不傻,在心脏快得几乎要蹦出来的情况下,她沉声问他:“你吃醋……?” 在他无地自容的沉默不语中,许意得到了答案。 她抑制住激昂又顽劣的情绪,又问:“是对朋友的占有欲?还是……” 江怿又不说话。 许意庆幸又担忧。 两人静默着。 洒在二人之间的阳光明媚,气氛却愈来愈诡异,头顶像悬着一片浑浊的乌云。 许意盯着江怿,却碰不到他的眼神,他在躲,她开始恐惧。 “你拒绝过我的,你不记得了?”她的声音在颤抖。 “记得。”江怿回答,他终于看向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我离陈奕维远一点?”她逼问着,只想要一个能让她心安的答案。 他终于肯给她了—— “吃醋,是吃醋。” “你会影响我,以这种方式。我的未来一直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总说我胸有成竹,但其实都是在你这里。” 表白一旦开了头,便止不住了。 江怿不停地说着:“其实我不堪一击,而你又是最锋利的武器。” 手指不停地收紧,烟盒都被他捏得扭曲。 “只要你轻轻一击,我的自信我的理智我引以为豪的冷静都会悉数瓦解。” “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所以……你能不能拉我一把,就这一次。” 江怿的声音依旧平淡,求人的话都能说得这般泰然自若。 可许意听见了其中细微的颤抖,蝴蝶一样煽动者她本就摇晃不定的情绪。 她着急地说:“我……” 鼻尖猛地发酸,她哽了一下,“其实,我很好哄,也没什么出息。我一直想要的,也只不过一个你而已……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只要你告诉我一声,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你……” 江怿这才发现他自以为是得像个傻逼。 原来她真的喜欢他,她会奔向自己,只要自己说出—— “我喜欢你。” —— 怎莫样怎莫样! -- 21.爱情网 江怿说完后,许意觉得周围都安静了,耳边是绵长的嗡鸣。 两人对视着,暧昧如同连着丝的眼神在对方身上流连徘徊。 许意的心脏依旧正处于不正常的频率。 她盯着江怿看,想的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们现在互相表白了,这样就是男女朋友了吗?需要再说清楚一些吗,是不是应该有一个仪式?可不可以抱他一下……? 虽然以前经常口头调戏他,却从来没有真正付诸行动过,她从来没和江怿拥抱过。 江怿说出这话后觉得浑身都轻了,困扰了他许久的病灶终于治愈了,他感受到空前的愉悦和期待。 “……那我们是互相喜欢?”许意挪挪唇,小声问道。 江怿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该做些什么表情,只能顺着心意笑了,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嘴角那个小小的弧度咧得更开。 “那你要跟我在一起吗?”许意又问。 “要。”他回答得很快。 许意忍不住也跟着笑,她抬头看了看太阳,明媚极了,她咳咳嗓子:“太阳好大。” “是有一点……”江怿往旁边站了站,想要让她跟他并排站在墙边上。 “啧……”许意挑眉。 许意脸颊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江怿以为她是被晒得脸红,刚想问她要不要站进来,便听见许意用一种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我可以进你的怀抱里……躲躲太阳吗?”说完便低头了。 从江怿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和粉嫩的唇。 江怿一直都知道她古灵精怪,可是在此刻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他只觉得她可爱。 大脑快速地分泌着多巴胺,他没回答,只是伸手拉住她垂在身边的手腕,然后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许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坠进他的怀里了,她忍不住弯唇,憋着笑。 江怿极其不熟练地将手放在她的腰上,似碰未碰。夏天的衣服都薄,他的掌心仿佛能感受到她的体温,热烘烘的,像暖炉,今天天气这么热,他却舍不开松开,只是徘徊着,然后在合适的时候碰她一下。 她贴在他的胸前,脸下是他的校服。 她闻到淡淡的香味,是唐老师家里的洗衣液味,还夹杂着一点烟草的味道,虽然浑浊,但是也并不难闻,是江怿专属的味道。 许意记住了此刻的所有—— 江怿的味道和温度、她腰间若有若无的手掌,墙面上黑色的涂鸦还有洒在墙角处的阳光…… 她全部都记住了。 * 许意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反正她便是无时无刻都想要黏着男朋友。 不对,她以前好像也是这种想法,只是以前总是找了千万个借口才能偷偷靠近一步,现在却能理直气壮地问:“你在干嘛,好想你哦。”甚至还能得到帅气男朋友的回答:“我也想你。” 两人确定关系一周,许意就觉得自己好像捡到宝了,或者说,江怿恋爱时的模样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她以为他话少面瘫便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可出乎她意料,江怿并不吝啬于那些情话,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主动。 虽然他在高叁学业紧张,两人并不能时时刻刻见面,但他会每天都会跟她打电话,有时候是在早上坐公车去学校的路上,有时候是下了晚自习回来的路上。 确定关系后,他们在唐老师家里见过一次面。 许意背着唐老师对他挤眉弄眼疯狂做着小动作,江怿只是眨眨眼睛看着她折腾,然后低头偷偷抿一下嘴角,可爱到许意想要一头撞进他的怀里用世间最可爱的彩虹屁夸他。 时间眨眼就过,许意的暑假也临近尾声,距离返校时间也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天。 最后几天,许意总是去唐蓉那里练琴,唐蓉直夸她转性上进了,殊不知她只是想多瞅瞅自己的男朋友。吃午饭的时候跟他在餐桌上“随口”聊两句,然后再鼓励一番他,最后再做做小动作调戏一下他。 即将启程去b市的前一天晚上,江怿把她喊了出来,许意和他见了面才知道他是特意旷了晚自习出来找她。 一个大一的学生和一个复读的高叁生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去,最后挑了一件日料店,有包间的,几平米的空间,小门一拉,就成了两人独处的空间。 许意盘腿坐在江怿的旁边。 店里沏的大麦茶很香,她慢腾腾地将一杯茶喝得见了底。 江怿要给她倒,她却摇摇头,恹恹地说不想喝。 木门被推开,服务员上了菜,出去后,空间又恢复寂静。 许意侧头看向江怿,小声地说了句:“苦命鸳鸯。” 江怿笑,“怎么说?” “明知故问。”许意瞪他。 “这顿是散伙饭吗?”许意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寿司。 “不要这么说。”江怿夹了寿司放在她嘴边,她兴致缺缺地张嘴,一口咬了一下去,意料之外,还挺好吃,这才松开眉头。 美食果然可以治愈心情,江怿喂了她两口,她觉得不过瘾,便自己吃了起来。 盘子都见底之后,她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江怿给她递纸让她擦嘴,她并不伸手接,只是伸了脸到他的面前,抬了抬下巴。 江怿眼眸微动,伸手撑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慢慢地帮她擦着嘴边的油渍。 他很认真也很温柔,专心致志地做着手上的工作。 她下意识地放慢呼吸,担心自己的气息会烧到他。 许意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还有左脸侧上的那颗小痣,在光滑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他的睫毛其实一直在颤抖,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许意却没注意到,只是沉溺在他近距离的美颜中。 江怿在擦的时候,许意不自觉地抿起嘴,他的大拇指在她的下巴处慢条斯理地摩擦着,她竟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 从她将脸探过来时,江怿的脑子里便都是那些暧昧旖旎的画面,他似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了,明明已经擦干净了却还是舍不得松开她的下巴。 指腹的触感柔软,摸起来很舒服,心脏在耳边吵闹,她的表情有些呆滞,粉嫩的唇微启,像有魔力一般。 然后大麦茶的香气越来越浓。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吻住了带着麦香味的唇。 许意在慌乱中抓住了他的手臂,眼睛眨了好几下。 她和他潮湿迷离的眼神对上,胸腔那处像塌了一块,全身的血液都翻腾了起来—— 江怿的眼神真的好色情! 江怿捏着她下巴的手转向她的后脑勺,将她更按向他。 然后往她这里压了过来。 许意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的时候,想的是:“哼哼,江怿终于坠入我的爱情网了。” —— 终于走入我的舒适圈了 接下来就撒糖 大家喜欢不 留下你的猪 -- ρΘ18.AsǐA 22.甜的 江怿品尝着她的唇,吃到一点甜味,然后便忍不住更往里面探,顺着本能去顶开她阖住的唇,舌尖抵进去。 许意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都颤了一下。 江怿的鼻尖轻轻地蹭了一下她,像在安抚。 许意发出微弱的哼哼声后便不再动了,只能靠在墙上,被动地接受着他略具倾略性的吻。 他的舌慢条斯理地在她的口腔里扫刮着,她的心脏都跟着他的动作而紧缩,手指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过了大约几秒,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她吸完了,胸口闷着一口气,心脏也正加速跳动,她受不了了,才往下扯他。 他用手压住了她的腰,喘息着离开她的唇,黏糊糊的眼神落在她通红的脸上。 许意觉得世界好像都变得湿漉了,空气、她的心、他的眼睛还有他的裹着晶莹的唇。 胸膛剧烈地起伏,两人都像憋了好久的气,湿热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许意不好意思看他,只敢把眼神落到角落处的那块垫子上。 江怿却移了脑袋,用脸将她的视线占得满满当当,她眨了眨眼睛,笑着用手挡住他的脸,手腕被他抓住移开,强迫她看向他。 江怿的脸泛着红,左脸上的小痣也像是被染成了深红色,嘴角漾着笑,眼睛微弯。 许意伸手去碰他的脸,热热的,不好意思地收了手,“笑什么?” 江怿问:“躲什么?” “没躲。”许意逞强道,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了没几秒又觉得面红耳赤,下意识地垂下眼眸,下巴被他轻轻抬起,他又贴了过来…… 明明只是轻柔地舔舐亲吻,呼吸却急促地像是跑了几百米。 分开后,许意一下栽进他的怀里,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肯再看他的脸。 两人的耳边都是对方的呼吸声,浑浊又潮湿,湿气窜进身体里,让心脏也变得黏腻。 两具身体都像火炉一样,靠在一起觉得热,却也舍不得分开,胸脯分开又贴上,他抱着她慢慢喘息,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又忍不住往她的肩窝处靠近…… 他记住了这个味道和温度,心跳的速度都能够复刻。 * 对正处在热恋期的情侣来说,异地的日子实在苦。 许意睡前在想江怿,醒了也在想他,尤其是刚分开的那几天。 可能是那天在日料店里亲得太猛了,她总是回忆起那两个热烈又潮湿的吻,想起她靠在他的热乎乎的怀里喘息,然后脸就会变得通红。 她盯着手机生怕错过他的消息,聊起天来又腻歪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恋爱了。 开学没多久便到了江怿的生日。 9月20号那天是周五,许意翘了下午的课偷偷回去了。 哪知道下午的时候突然下了大雨,飞机晚点,落地已经将近十点,她一关闭飞行模式,微信里便蹦出好几条消息,都是江怿发的—— 几张蛋糕的照片,还说替她尝了尝,是她喜欢的味道。 因为想要给江怿惊喜,所以她并没有告诉他她今天会回来,她问:「什么味道?」 「甜的。」 许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江怿就是这样,以前她问过他喜欢吃什么,江怿却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吃东西只是为了补充营养,为了长高而已。” 许意听此才知道他原来不吃喝牛奶只是想要好好长高。 「下次我一定要吃上。」她收了手机,打车去她订了礼物的地方,这里也在下雨,淅淅沥沥的,车窗都被雨滴打得模糊,许意盯着忽闪忽灭的窗外想象着江怿见到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 ρΘ18.AsǐA 23.栀子花 花店还开着,她急匆匆地下车闯入雨里,老板早就收拾好店面准备关门了,却迟迟等不到她。 许意朝她道歉了几声,老板见她狼狈又着急,便也没说什么,将她订好的东西递给许意。 许意捧起她挑了许久的那盆绿植—— 是一盆栀子花。 那天无意间在网络上看到栀子花的花语,又想起以前二人凑在一起闻栀子花香气的场景,她便觉得栀子花也许能够成为他们感情的见证。 *追更:ρò㈡零㈡㈡.còΜ(po2022.com) 是初二的时候。 六月份栀子花开得正盛。唐蓉喜欢摆弄这些花卉,便买了不少绿植放在阳台上观赏。 那天许意练琴练到一半偷懒,跑到外面发现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香气,她循着味道环顾四周,看到桌上那盆白色的花。 她凑过去,花香浓烈芬芳,她很喜欢便兴冲冲地跑到江怿的房间里拉他出来一起闻。 当时正在看书的江怿放下书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她将那盆花捧到他的脸前,香味扑鼻而来。江怿之前便知道栀子花香味浓郁,却没凑近了闻,如今被怼到了面前,才知道原来栀子花是这个味道,香甜又不腻。 在栀子花洁白的花瓣和繁多茂盛的绿叶之间的缝隙里,他看到了许意的脸,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粉红的唇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后来唐蓉见许意喜欢,就摘了一朵栀子花别在她的胸口上让她带回家。 洁白的带着香气的花愉悦了她的那个夏天。 * 江怿洗完澡后便坐在书桌前看书,晚上下雨,他便关了空调,将窗开得很大,潮湿的雨带着泥土的气味一齐窜进他的屋里,书本的封面都变得潮湿。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多,不知道许意睡了没。 就这么想着,许意便给他发了消息,「许愿了吗?」 「嗯。」 「哇哦~是有什么世俗的欲望了吗!你之前不是不许愿的吗?」 「……可以这么说。」 江怿回忆起过去的二十个生日,他从来没有许过什么愿望。一是因为不相信口头上的恳求便能成功,二是他真的没有特别想要的事物。 但今晚,他对着那个燃着蜡烛的蛋糕,第一次有了想要许愿的冲动。 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唐蓉正笑着看他,她问:“许了什么愿?” 江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许。” 他许了,希望许意会一直喜欢他。 「许了什么?」 「不能说。」他卖起关子。 许意调侃道:「关于我吗?」之后又接着问:「想我了吗?」 「想。」发完这个字后,江怿看到对方发来了一段五秒钟的录音,他点开—— “下来,我在你楼下,天真的好冷。” 唐蓉正在厨房里收拾着今晚的剩菜,听见客厅的声响之后,她探头去看,发现是江怿正准备出门,她疑惑地问他:“去哪里?” 江怿拨了拨自己还湿的头发,“买草稿本。” “哎,草稿本……”唐蓉话还没说完,江怿便急冲冲地出门了,“草稿本不是桌上一大堆吗?” 外面还在下雨,许意躲在江怿小区楼下停放自行车的那个棚里。 雨丝被路灯染成橙色,一张网在许意的面前织开,然后网里出现了江怿。 她刚才便听见江怿穿着拖鞋下楼的声音,所以摆好了可怜巴巴令人心疼的表情。 果然,他一见她,眼底就晕开了那种浑浊朦胧的神情,疼惜、惊喜还有她说不清的情绪…… 今天的苦果然没白受,许意在心底偷偷想。 江怿见她肩头湿透,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挂着密密麻麻的雨珠,便知道她为何这么委屈了,伸手将她往怀里扯了扯,两人都退到最里面。 许意推开他,弯腰从脚边捧起那盆绿植。 叶子被雨水洗得干净。白色的花朵也格外美丽鲜艳,她将绿植送到他的面前,对他说:“生日快乐。” 几年前的记忆又回到脑中,江怿依旧在花和叶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了她的脸,环境幽暗橙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声音和雨声混杂在一起,他看到她一张一合的唇。 脑中似有一道光闪过。 他惊醒,记忆顷刻灌入脑中。 他意识到初二的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了。 原来种子早在多年前便扎下根了。 眼前她疲惫又柔软的面容刻进了他荒芜的心里。 他一手接过栀子花,一手握住她单薄又冰凉的肩膀…… 吻住她的时候他有一种“终于得到”的感觉。 冰凉却又软绵的唇,带着她的香气。 他想对初二的江怿说—— 原来你一直想要知道的,就是这种感觉。 * 追更:ρò㈡零㈡㈡.còΜ(po2022.com) -- 24.一尾鱼 江怿在许意的唇上温柔地辗转,湿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肌肤上,身体因为这个吻而渐渐热了起来,肩头上的手掌正源源不断地输给她热量。 逼仄幽暗的环境让暧昧滋长绵延。 潮湿的栀子花香气附着在二人的周围,怎么都甩不掉…… * 过了将近一小时江怿才回到家里。 唐蓉还没睡,见他根本就没买什么草稿纸反倒拿了一盆被雨淋湿了的绿植,疑惑:“这是什么?不是去买草稿纸吗?” 江怿的衣服半湿,头发也还没干的,脸色却红润健康,一点都不像在外面吹了一小时风的模样,“店关门了,这是……在路边买的。” “栀子花?”唐蓉眯了眯眼,辨认出来绿植的种类。 江怿点头。 唐蓉像是想起什么,笑着说:“你记得吗?你和许意都喜欢栀子花。小时候我送了她一朵别在胸前,她开心得一整天都蹦蹦跳跳。后来,我们俩去花鸟市场,你突然跟我说要买栀子花,我问你为什么买,你憋了半天,说是喜欢。” 唐蓉回忆起过去,五官都亮了起来。 江怿默了一会儿,“嗯,真的挺喜欢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那就好好养,栀子花可香了。” * 许意在浴室里洗澡。 低头看到自己的小腹和腰时微微怔了几秒,之后脸就烧了起来,耳边嗡嗡直响,叁两下淋完身子,她伸手去抹沐浴乳。 肩头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声,快速地将沐浴乳涂满全身,抓起莲蓬头将身上的泡沫冲了个干净。 开了空调,躲在被窝里,身体回暖,热烘烘的。 甜甜地跟江怿道了一声晚安后,她关了手机睡觉,可是睡前总萦绕在脑海里的画面又在梦里出现了。 甚至变本加厉,微小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两人喘息着将唇分开。 江怿扭头将栀子花放到一旁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一手摸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 几乎是没有片刻停顿,还带着余温的唇又落了下来。 许意觉得喘不过气空气都被他掠夺走,可是她愿意,交融的不是唇齿,是那种漫出来的甜滋滋的爱意。 她能感觉到,江怿真的好喜欢她。 是那种想要一直和她接吻的喜欢。 可又好像不够,江怿想要的不止是这样。 因为不够高,所以跟他接吻时,她总是需要踮起脚尖伸手环着他的脖子。 湿漉的紧贴着肌肤的上衣因此而往上缩了几厘米,可冰凉的肌肤顷刻便热了起来—— 江怿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慢慢地游动。 就像一尾鱼。 她怔了怔,觉得小腹那里热融融的,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却又被他扣住腰肢。 她抬眼发现他在看她,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此刻翻腾着道不明的情绪。 两人靠得极近,她出神了,唇被他轻咬了一下,像是在不满她的失神。 于是她便更加搂紧他,也尝试着用舌去触碰他的唇,一下便被他含住。她登时便软了腰肢,娇弱地靠在他的身上,由他折腾。 最后不记得吻了多久,亲了多少下。 许意只知道她全身都热起来了,小腹那里最热。 雨渐渐小了。 她握着他的手,抬头问他今天快乐吗? 他说很快乐。 看着她的眼神潮湿又闷热,就像下过雨后的天气。 -- 25.色胆包天 周六江怿依旧需要上课,傍晚六点才放学。 许意跟着一群开着电动车的家长一齐躲在树荫下等自己的男朋友。得知今天高叁会出成绩,她想着待会儿需要关心一下江怿的成绩。 放学铃声响起,很熟悉的声音,许意看着保安慢慢地打开校门,叁叁两两的学生傍着夕阳一起走出来。 家长散开,骑上电动车,招呼着自己的孩子回家,跟周围的人笑着说“下次聊”后就悠悠地离开了。 一车两人的影子落在橙黄的地砖上,拉得很长。 许意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发怔。 陡然有些怀念自己的高中生活,心中空落落的。 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人拉起,她吓了一跳,扭头便看到江怿的脸—— 他忘记摘眼镜了,是一副的圆形金丝眼镜,为他增添了斯文的气质。 镜片不厚,她可以很清晰地看清他的眼睛,边框在余晖下反射出光芒,她闭了闭眼睛,睁开眼时,江怿在微笑—— 心脏又不适时地加速跳动。 她跟着弯了眼睛,轻声说:“下课了?” “嗯。”江怿这么应着,手掌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滑,握住她的手。 十指交扣的瞬间,许意的心脏也跟着缩了一下,她扣住他的手,抬头看他:“饿了吗,学姐请你吃饭。” 江怿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勾了一下嘴角,压低声音说:“谢谢……学姐。” * 许意选了一家西餐厅,特地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灯光幽暗,周围也没人,正适合他们这对热恋的小情侣厮磨。 坐下之后,江怿要脱下眼镜,许意着急地伸手制止。 他疑惑地看向她,许意舔了舔唇:“戴着好看。” 她很少见他戴眼镜,如今这么看觉得新奇,不过的确是好看的。她要把江怿的百变造型都刻在脑海里,带到没有他的大学去回忆品味。 江怿又被她的话逗到,低着头笑了一下,唇角向上微扬,有些害羞的意思。 周围环境昏暗,头顶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光,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左脸在灯下,右脸在阴影里,左脸上的小痣被点亮。 许意被他这种含羞带怯的笑容勾得没了魂,只觉得脑袋一热色胆包天。 她凑近了他的耳朵,低声对他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左脸上的这个痣好性感……” “性感”这两个字被她拖得很长,缠缠绵绵又带着湿热的气息一齐钻进江怿的耳朵里。 许意见江怿僵了一瞬才扭过头看她,两人离得很近,光线都钻不进二人之间的缝隙。 她还在因为自己的狂言而沾沾自喜时,江怿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她的,哑着声音说:“别闹。”像是在忍着笑,十分无奈。 力气不大,许意也只是往后退了退。 她看见他睫毛被光打出的影子,像小扇子一样。 扇子下的眸子清亮,害羞极了的模样。 许意在想—— 高冷面瘫的男朋友为什么会变成一夸就害羞的宠物了? —— 亲妈发言:两个人都把我可爱晕了 所以可以给我点亮一颗星 ? -- 26.“新年快乐。” 点的菜都上了之后,两人便不再打闹调情,只是坐着安静吃饭。 许意想起刚才在学校门口听见的消息,问起他考试成绩的事,江怿说不用担心。 许意沉默了一会儿,将嘴里的牛排嚼烂了咽下去,“……我之前是不担心的。” 可是他失败了,他也在那天告诉她—— 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游刃有余,他也脆弱,被轻轻一击就会破碎。 于是他在她心中的形象被重塑,此刻的江怿在她眼里,并不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了。 但是也因此他变得更加真实可触。 江怿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一会儿没作声,盯着她静静地看了几秒,垂下眼皮,“我可以的。” “好呢。”许意突然绽开笑颜,叉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在他的嘴边,“吃掉,补充蛋白质之后才能好好学习。” 江怿抬眼看她,张嘴吃了那块牛排。 许意盯着他看,看着他咽下去后,又叉了块西兰花给他,他都乖乖吃了…… 他一直在吃便不能说话,许意便趁机说了好多:“我不会再担心你了,你说你可以就一定可以。但是我也不是说你一定……一定要考得很好,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开心就好。真的……你开心就好了。” 她在说话的时候江怿便一直盯着她看,眼神闪烁。 她说完后,放下叉子,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话讲多了,有些口干。 江怿拿起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她瞥了他一眼,下一秒,他便靠过来,摸着她的手腕将那杯水推开,然后低头——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唇和唇就碰了一下就分开。 许意反应过来后觉得口更干了,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舌头伸出来润湿了唇后又收了回去。 江怿沉又深的眼神就盯着那抹红伸出收回。 许意后知后觉到他的眼神,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拿起水杯喝水,笑着地问他:“你喝吗?” “嗯。”江怿像是被传染般,也觉得口渴,接过水杯,对着她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水。 许意觉得脸热,扭了头,捧着自己的脸默默吐气。 两人都揣着躁动的心情,却总是不敢在公共场合做出什么更加亲密的举动。 一顿饭吃得旖旎又暧昧。 * 许意回到学校后总觉得时间过得慢,可回忆起来却又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 转眼,时间流过,一下就到了寒假,江怿只放叁天。 许意在除夕那晚去唐蓉家里拜年,到的时候江怿并不在客厅里,唐蓉许久不见她,拉着她问东问西,许意哼哼唧唧应付了几声,刚想问江怿去哪了。 厕所的门便被打开,江怿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见她来了,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只是盯着她轻轻问了一句:“来了?” “嗯。”许意点头。 江怿进屋之后,许意低声问唐蓉:“他最近状态怎么样?” 唐蓉笑着说:“我放心得很,你还担心他?你大学成绩怎么样?” “嗯……还成吧。”许意哈哈了两声。 这时江怿从房间里出来—— 头发还在向下滴水,白色的上衣被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露出点肉色。 他戴着眼镜坐到唐蓉身边,唐蓉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好好戴眼镜?” 江怿挑了一下眉尾,“看不清小品。” 不知道是不是许意的错觉,她总觉得江怿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 叁人坐在一起看着电视里红火吵闹的春晚,电视里的节目说不上好看,可唐蓉和许意还是笑哈哈个不停。江怿撑着头,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看看她们,不知不觉便抿着嘴角笑了。 十点的时候,许知山来了电话催许意回去。 许意出门的时候,江怿说要送她。 唐蓉在玄关硬塞给她一个红包,之后便推着两人出门,然后便“砰”地一声,将大门毫不留情地关上。 许意和江怿对视上,然后噗嗤一笑。 两人在昏暗的楼梯间牵住手。 许意站在江怿的身边,闻到他身上的香味,觉得好闻,总忍不住往他身边再靠近一些。 江怿察觉到她的贴近,之后干脆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拥。 许意在昏暗的楼道里笑得合不拢嘴,之后便是心照不宣地找到一个僻静的小角落耳鬓厮磨—— 她双臂环着他的腰,天气有些冷,他穿的衣服却不厚,隔着轻薄的衣服,她能触摸到他的身体,热烘烘的带着少年的力量。 她抬头对他说:“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江怿的手正虚搭在她的腰间,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他低着头,微弱的灯光从斜侧方射进来,眼镜框时有时无地反射着光,光落入许意的眼里,许意总觉得自己像是被蛊了。 “干嘛戴眼镜?”她下意识去问,她总觉得“看小品”这个理由扯淡。 江怿愣了一秒,然后哑声说:“你不是说,好看……?” 有烟花在许意的脑子里炸开了,她抓着他的衣角,笑得“咯咯”响。 江怿觉得她真的笑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等不住了。 他伸手捂住她的嘴,睨着她瞪大的眼镜,慢条斯理地说:“但是,戴着眼镜,不方便……” “接吻。” 说完这句话,他摘掉自己的眼镜,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像是被羽毛搔了一下,全身轻飘飘的,眼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他又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接着,他移开捂住她的手,她眨了眨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他低下头准备亲她,却在他碰到她的前一秒,先踮起脚起,对着他的唇亲了过去。 她并没有轻易放过他,含着他的唇咬了一会儿才松口。 江怿的双眸湿润得能挤出水来,她瞧着他的眼睛,觉得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来了。 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她说:“并不是只有你想着做这种事好吗?我也非常非常非常想要亲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 当然,调戏成功的她最后还是被调戏回去了。 总之,那个除夕夜她过得很甜蜜。 —— 腻了没? -- 27.是我男朋友 许意生日的那天,宿舍里的其余叁人张罗着给她过生日。 宿舍四人先去吃了顿大餐之后,又兴致勃勃地要去卡拉OK。温语开了间大包,只四人坐着浪费,便喊了隔壁宿舍的同学,之后又顺便叫了相熟的几个男同学。 最后余楠也来了。 自从许意上次拒绝他的御守之后,他便自知地退了几步。 许意听过温语说八卦,说他最近在追班里的另外一个女孩,她因此大松一口气,如今见到余楠也没那么不自在了,只是当作普通朋友一般与他相处。 余楠来的时候还特地带了礼物,“生日快乐。” 许意笑着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余楠笑笑,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有的人点了女团的歌便开始跳了起来,几个女孩儿赤脚站在瓷砖地上,将头扭得像旋转灯一样,KTV里群魔乱舞。 许意看着她们捧腹大笑。 温语嫌气氛不够热,又去前台点了几箱啤酒。 “啪啪啪”……一排的瓶盖被撬开,滋啦啦几声,透明的杯子里便被灌满了冒着气泡的黄色酒浆。 温语很豪迈地饮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喟叹:“真爽口啊!”之后便又劝着许意喝,许意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难喝得直吐舌头。 她推开温语的手,看了一眼时间,江怿大约放学了。 下一秒,她便收到他的消息,他问她生日怎么过的? 许意:「和室友吃了饭,现在在唱歌!」 「几点回去?」 「不知道,但是我们有好几个人不用担心~你今天有好好学习了吗?」 「有。」江怿只这么回了一个字。 「那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学姐要继续庆生了。」周围总有人过来和许意说话,许意应付不来,关了手机屏幕笑着和她们聊天。 过了一会儿,她瞥见手机屏幕上江怿发来的消息—— 「在哪个KTV?」 随手发了个微信地址给他,「放心了吧?」 又跟他开玩笑道:「你还能过来找我,我在308。」 江怿发了一条语音过来:“那你等着。”难得的,带着浓重笑意的声音. 许意也跟着他开玩笑,不以为然地说:「好啊好啊,等你。」 温语特意给许意点了一盘水煮鱼,许意吃了两口被辣得不行,温语顺势递上还有气泡跳动的啤酒,许意仰头喝了一大口,等嘴里泛起苦味,她才意识到上了温语的当,没地方吐便只好无奈地咽了下去。 喝了这么一大口后,许意竟觉得啤酒并没她想象中的难以下咽,不用温语劝和骗,自己也慢慢地喝了一大杯。 温语见许意的两颊绯红,盯着任何人都笑嘻嘻的,便知道许意酒量不好现在已经上头了。 给她灌了一些水后,许意拍着自己的鼓鼓胀胀的肚子,委屈地说:“要炸开了。” 温语见她这幅反常的模样道歉道:“姑奶奶……我错了。” 她把许意扶到角落,问她想不想上厕所,许意只是摇头,然后一扭头便在沙发上眯上眼睛了。 温语叫了她几声,许意连睫毛都没抖,均匀地呼吸,像是睡熟了的样子。 温语在她耳边附语:“那姑奶奶你先睡一会儿,待会儿我们再回去啊。” 许意哼哼了几声就当回应了。 许意其实还残存着一些清醒的意识,只是觉得累和头晕,不肯说话,耳边皆是吵闹鼓噪的音乐,闭着眼睛会舒服点。 眯了一会儿,尿意慢慢明显,她憋到忍不了了才悠悠睁开眼睛,群魔们还没结束舞蹈,甚至开启了一轮新的比舞大赛,她翻了翻眼皮,决定一个人去上厕所。 挣扎着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她刚握上把手,身后便响起询问的声音:“醉了?” 她转头一看,是余楠。 她眼里余楠的黑框眼镜出现了重影,她低了低头,闷闷地说:“没有。” “你要去哪?”余楠问。 “上……厕所。”许意回答。 “我也要去,带你一起吧。”余楠见她不停地眨眼,呼出的气息也带着浓烈的酒味便知道她是醉了却不肯承认。 “我一个人可以呢。”许意摇头拒绝道。 余楠笑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意思是,让他看看她一个人怎么可以。 许意转回身,和门的把手磨了好久,晕晕乎乎的根本就拉不动KTV厚重的大门,她萎靡地往旁边一站,回头看余楠。 余楠笑了一声,抬手帮她开了门。 她说了声谢谢后就走了出去,却不知道厕所在哪儿,往左边走了快五步,被余楠无奈地喊住,“厕所在右边。” 她停住脚步,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他,说:“知道了。”然后低着头朝他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许意经过他的时候,为了避过他,稍稍侧了个身子,哪知她的平衡力并不比从前,做不出她想象中的帅气姿势,反倒摇摇晃晃地朝墙壁撞了过去。 厚又沉的一声。 余楠吓了一跳,拉着她的手腕问她怎么样。 她抹了抹疼出来的眼泪,“没事。” 余楠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可怜又可爱,那种久违的心动又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捏紧了她的手腕,声音微微发哑:“许意……” 许意大脑还在迷糊,听到他叫她,便安静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余楠的唇张了张,“你知道……” 许意瞥向他的身后,“等一下——” 她眯起眼镜盯着不远处的那个人看,黑色卫衣,白色板鞋,甚至还穿着带着白边的校裤。 长相也十分熟悉。 等他一步步走进,她才恍然大悟到—— “是我男朋友!” -- ρΘ18.AsǐA 28.吻和喘息都是预告 温语扭头一看,发现本应该在沙发处乖乖睡觉的许意不见了人影,丢下手里的话筒着急地跑出去找,开了门正好碰见干站在门口的余楠。 他脸色发白,正盯着走廊尽头看。 温语跟着看过去,看见喝醉的许意正被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儿搂在怀里,她倒吸一口凉气,正打算冲上去却被余楠拦下。 余楠说:“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温语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许意自己说的。”余楠回忆着叁分钟前发生的事—— 许意认出远处的男孩儿后,便推开他,朝男孩儿跑了过去,然后一下被男孩儿揽住。 许意伸手捧着男孩儿的脸,迫使他低下头,然后盯着他看了好久,惊喜着说:“江怿,你怎么来了?你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被叫做江怿的男孩儿揽着她的腰,睨着她泛红的脸和水润的眼睛,“喝醉了?”声音低沉,并不高昂,甚至带着点轻而易举便能察觉的不悦。 “没有,但是有些头晕。”许意心虚道,讪讪地收了自己的手,黑葡萄一样的样子眨巴眨巴,紧锁着他,生怕错过他的一点表情。 江怿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伸手碰了碰她发热的脸,冰凉的手激得许意清醒了些,她缩了缩脖子,往他的怀里钻,说自己冷。 江怿揽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在她耳边问:“后面那个男的是谁?” 湿热的气息附着在许意的耳朵上,许意愣了一瞬才听清他问的问题,又花了几秒才想起他口中的“男的”是谁,扭头看了一眼余楠,而后再趴回江怿的怀里:“是我们班长。” 江怿瞥了一眼正在不远处注意着他们俩的余楠,不再说什么。 胸前许意的脸实在滚烫,她哼哼唧唧地嘟囔着,大概是热得受不了了难受之类的话,他便低头靠在她的耳侧问她想不想休息。 许意热烘烘的脸在他的胸前蹭了好几下,哼着说要。 出于礼貌,江怿带走许意前本应该和余楠说一声的,但是他并不想。 手指摩挲过她发热的脸庞,他尽量让自己温柔一点,“我带你回去?”许意这幅喝醉了迷迷糊糊的样子让他气急,却又怕她眼睛一闭又随意落泪,所以他忍耐着。 “好。”许意又蹭了蹭他的胸口。 * 江怿在厕所里洗澡,沾了风尘的衣服被他扔到脏衣娄里,他拿起手机给唐蓉打了个电话,直接坦白对她说他来b市给许意过生日了。唐蓉默了一会儿同他说:“还没过时间,帮我跟许意说声生日快乐。” “好。”江怿答应。 刚才他本来想把她送回学校,她却不同意。明明烂醉却在这时候精明得不像话,“你把我送回宿舍你就走了,你不能走,我不回宿舍。” 最后,许意凭着仅存的一点理智将江怿带到了酒店。 这是江怿第一次和许意共处一室,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他不想说谎,他承认,他有些激动。 一旦放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画面窜进他的脑子里,他乱得都不知该做些什么。 洗完澡后,一身湿漉,他并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便拿了酒店里的浴衣随意套上。 踏着水雾出去的时候,他看见本应该在床上好好躺着的许意正坐在沙发上喝水,很乖巧,盘着腿,捧着水杯,一点点地喝。 看见他出来了,她便抬头,双眸如同在她手里晃荡的温水,波波粼粼柔美可怜。 他问她:“渴了?” “有一点。”其实许意是想保持清醒才来喝水的。 刚才缓了一会儿,脑子便清明了许多,知道此刻她和江怿在酒店里,在一个只有他们两的空间里。 江怿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依旧热烘烘的,像煮熟了的番茄,将她的头发往后拨了拨,柔声问:“还不累?睡觉去吧。” “好啊,一起睡。”许意的眸子骤亮,她放下杯子,拉着他的手走向床边。 江怿定的是双人床房。 许意坐在左边,江怿坐在右边。 许意本以为自己还可以撑一会儿的,可是一碰上床,她的神经便顷刻松了下来,疲软无力,下一秒就要陷入昏睡。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许意慢腾腾地眨了眨眼睛,心想,算了算了,下次吧,她没精力了。 她凑过去亲了一下江怿,不敢吻太久,怕他嫌她酒味重。 江怿的眼睫毛颤了颤。 许意:“我有点困了,我们明天再玩,明天你还要在。” 江怿愣了一下,勾了勾唇角,“知道了。” 许意一躺上床,江怿便关了灯,之后整个房间里只剩下许意微弱的呼吸声。 月亮挂在空中,屋外的狂啸的冷风都静了些。 快要十二点的时候,许意却被江怿吵醒—— 她习惯侧睡,他躺在她的身后。 长手长脚,有些局促地缩在那块空地方,手绕过她的腰,将她环住。 下巴轻轻蹭过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后脖颈,鼻尖压在她的耳后,唇就贴在她的耳边,带着无限的柔情蜜意,似乎是希望她听清,又怕把她吵醒—— “生日快乐,许意。” “我妈也让我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许意被他弄醒,却没什么力气,扭了个头,睨了一眼他亮晶晶的眸子,“谢谢唐老师,谢谢她把最好的礼物送给我。”声音沙哑着,疲累又软绵。 “是什么?”江怿笑得眼睛都弯了,却还继续打趣着问她。 “你啦!”许意失声笑道。 可江怿将她抱紧,似乎不想让她再睡了。 柔软的唇顺着脖颈一直蹭到耳后,然后是脸侧。 他闷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动着。 许意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他的吻越来越湿了,耳边是他愈来愈重的喘息声。 他像是要把她给吃掉,吻和喘息都是预告。 可他的唇也染着毒药,带过的所有地方都开始酥软发麻 首发: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 -- ρΘ18.AsǐA 29.身处海边 江怿就像宠物一样,慢慢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乱糟糟的头发贴在她的皮肤上,弄得她发痒。 吻沿着锁骨往上,寻到下巴处,顶得她仰头,呼吸困难,眼里都泛湿,床头的小豆灯晃晃悠悠,也变得模糊。 她伸手顺着他的脑袋摸,往下滑到他的下巴,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着—— 江怿的眼神跟以往不大一样,像是在被子里被闷得湿漉。他喘得厉害,热又湿的气息扑在她得身上,她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海边,潮湿的风鼓在她的肌肤上,被海水压得起伏不断。 酒精催得所有感官都更加敏锐,她听到的不是呼吸声,而是他内心叫嚣着的渴望。 若有似无的触碰便能让身体变得瘫软。 许意觉得热,被他的体温烘得更是快要融化。 “生日快乐。”江怿盯着她柔声说。 “谢谢。”许意的声音发哑,眼睫毛都湿了,重重地眨了眨,显得乏力又困倦。 江怿伸手将她被他弄乱的头发整理好,耐心又温柔,自己也在这过程中慢慢冷静下来。 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如羽毛的一吻。 “晚安,睡觉吧。”江怿躺在她的身侧搂着她慢慢说道。 呼吸渐渐慢下来,许意看着墙面,差点以为刚才差点失控的场面是她臆想出来的画面。 她持着一点清明,扭头问江怿:“……难受吗?” 江怿的脸很烫,她看见他湿润又清亮的眼睛闪了闪,唇贴在她的耳边:“不难受……睡觉。” 许意脑子一热,往他怀里蹭了蹭,在意料之中地发现了些许异样。 江怿僵住身体,她屏住呼吸,不敢再动。 江怿又往后躲了一下,抓住她的腰不让她再乱动。 两人隔着一点距离却又不肯分得太开,许意最后睡着了,江怿却几乎一夜无眠。 * 许意宿醉,醒得也晚,醒来的时候看见江怿正站在床边收拾东西。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蹦起,却又在下一秒捂住自己的脑袋,还晕着呢。 江怿着急地走过来扶住她,将水递到她的嘴边。 她慢腾腾地抿了几口。 她握住他的手,“谢谢学弟。”明明还在头晕,嘴上却还能继续调皮。 江怿笑,反握住她的手,“不能喝酒以后就不要乱喝。” 许意哈哈地笑了两声,“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嘛不是。” 听此,江怿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将水杯放到一旁,“忘了?” 许意皱着眉头,摇头:“不记得。” 江怿想了想:“那就算了。”并不想让她觉得他小心眼或者是无理取闹之类的。 许意却不知他的心思,“明明就没有。我记得我只是困而已,也没到处疯——” 江怿打断她:“可是我昨晚见到你的时候,你被你们班长握着手。”他面无表情,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许意却知道这是他不悦的征兆,她想起些破碎的画面,声音都弱了下来,“我撞到了……他怕我受伤。” 江怿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眼里盛着些无奈的情绪。 许意默了两秒就投降了—— 江怿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还在生气却又怕她听不进他说的话。 她说:“好的,以后你不在我就不会喝酒。” 然后起身亲了他一下,看见他紧抿的嘴角松了松,她才放心下来。 心里想的是,江怿还挺好哄的。 —— 上床这件事 至少得江怿大学 遥遥无期 -- 30.谢谢你 江怿高考那天,许意撬了几节不痛不痒的课程也回去了。 她和唐蓉一起在校门口送江怿进去,江怿依旧是往日那副淡淡的模样,但是看着她的时候会偷偷露出一点笑容。 因为唐蓉在场,许意只得端着,拿着学姐的架子并不肯放下,“加油哦。” “放轻松。” 江怿点头说:“放心。” 许意记得那天早晨太阳并不晒人,风也吹得人舒适。 江怿走进学校的背影很挺拔,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唐蓉站在她身边,摸着她的手,扭头对她说:“谢谢你。” 许意愣了一下,以为唐老师说的是她特地从学校回来陪江怿高考的这件事,还觉得唐老师太客气,笑嘻嘻地同她贫嘴:“谢什么啊,这么见外。” “从小到大……都要谢谢你。”唐蓉抿唇笑。 许意盯着唐老师优雅知性的脸庞,心里毛毛的,她总觉得唐老师好像知道她和江怿谈恋爱的事了? * 许意只陪了江怿一天便灰溜溜地回了学校,可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得了空便和江怿聊天。 六月八日下午,许意是掐着点给他发消息的,在英语考试结束的那一刻。 她幻想着他此刻的行动—— 交卷,收拾,离开考场,拿出手机,回她消息。 果然下一秒,她便收到消息,他说:「想你。」 她脸一热,回复:「我也想你。」 * 八月份的天气极热。 白昼,街道上滚着热浪,出门没一会儿便会大汗淋漓。 许意若不是为了见男人,也不可能在这种天气出门。 可燥热的、压抑在心头的浊气却在见到他的时候顷刻消散。 唐蓉在厨房里忙着做饭,见她来了只问了声,俨然一副把她当成自家人的样子。 许意见唐蓉在厨房里忙,便偷摸着进了江怿的房间。 两人关了门,在房间里拉着小手聊天。 许意存了逗他的心思,说话说一半就凑过去亲他,江怿被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懵了一瞬,然后便反客为主地回吻过去,唇贴着,手扶着她的腰间…… 许意被亲得晕晕乎乎的,不知怎么便被压在床上了。 江怿停下了吻,正在她身上重重地喘息,许意的胸口也不断起伏,她看了看江怿泛红的脸,又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之后又瞥了一眼被锁着的门,担心道:“我们这么久不出去,唐老师会不会觉得奇怪?”语气软绵绵的,声音暗哑。 江怿的下巴靠在她的肩颈处,没说话,只是低低地笑了两声,“你真以为我妈这么迟钝?” 许意思考了一秒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她猛地推了推他的脑袋—— 他的唇红润,眼睛清亮,正笑着看她。 “唐老师知道了?” “我不知道。”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应该知道了吧。”江怿模棱两可地说,然后翻了身,躺在许意的身边。 许意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慌里慌张的像只被烫着尾巴的兔子。 江怿拉了她的手腕,让她坐到床上,“慌什么?” 他慢悠悠地问她:“被她知道了,就不敢和我在一起了?” “胡说什么?”许意拧眉,“谁都不能让我们分手。” 江怿听此,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同意。”眼里是浅浅的笑意。 被江怿这么一闹,许意便没那么紧张了,想来想去最坏的结果就是唐蓉不允许她拐走江怿。 可她会用自己的真心让唐蓉知道,把江怿交给她,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太阳渐渐落下山头,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深紫色的晚霞,心境慢慢沉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江怿对她展露心扉的那天—— 他抽烟,被她抓到的时候慌张失措。 想到这里,她扭头问躺在床上的江怿,“你还抽烟吗?” 她是没见过他再抽了,可是难保他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抽。 “没有。”江怿摇摇头。 “为什么抽?”许意问。 江怿没想到她会问,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还挺幼稚的,也抵不住诱惑,有人说能解愁,我就试了试。” “解了吗?”许意继续问。 “不记得了,那段时间过得一直都挺混乱的。”江怿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揉,想起什么,他突然弯了一下眼睛:“我抽烟的时候被陈奕维抓到好几次。” 许意瞪大眼睛,嘟囔道:“他怎么没告诉我?” “我不让他说的。” “他怎么这么听你的话?”许意疑惑。 “这是男孩儿之间的一种约定。”江怿突然捏了捏她的手,“别聊他了。”他不想让许意回忆起太多关于陈奕维的事。 许意问他是不是吃醋,江怿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吃大醋。” 许意扭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笑开颜,弯下腰,亲了他一下,“没想到啊,你这么喜欢吃醋。” 江怿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许意顺势趴在他的胸口上,两人默默无语,只是静静地呼吸。 不知溜了几分钟过去,江怿听到许意瓮声瓮气地说:“江怿,我好像一直在追你,你知道吗?” 江怿像是被火星烫到了,在许意看不到地地方闪了闪眼神,声音发哑:“不知道……我太迟钝了。” 许意又说:“但是我好像也不是很累。你对我很好,所以我会有你也喜欢我的那种错觉。所以在你拒绝我之前,我都以为我们是双向奔赴。”说起这些话,许意总能想起以前自以为是的心理,胸口又酸又涩,声音都微弱下来。 江怿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堵住了,闷闷的说不出话来,“有可能那并不是错觉,只是我太迟钝了。” 许意抓住他的手腕,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指嵌进指缝里,扣住,她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上我的?” 江怿很久都没说话,许意趴在他的胸口等得都有些急了,他才轻声说:“看着你的背影不甘心的时候,希望我生日你能来找我的时候,做噩梦梦见你跟陈奕维在一起的时候,害怕我们永远不会和好你永远不回头的时候……”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依旧平淡。 许意却能听清其中的寂寥和孤独,鼻尖猛地泛酸,缓了一会儿才装作生气地说:“那还不都怪你自己。” 江怿只是反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江怿抿唇:“想。” 许意说:“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太早了,我记不住了。但是……我看见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会想起你。” 太阳落下山头,天空是一片静谧的深蓝色。 许意盯着窗外看了许久,江怿才说话。 他低低地说了句:“谢谢你。” 谢谢你。 谢谢你义无反顾地奔向我,谢谢你肯拉我一把,谢谢你接受迟钝的我,谢谢你把你热忱的爱都献给我。 —正文完— 额…… 自己都没想到,好像这章就是正文的最后一章了,写到这里,就感觉很适合结尾—— 两人平淡地说开所有。他知道她多喜欢他,她也知道他多喜欢她。 窗外是晚霞的房间里,恋人拥抱在一起,握着手诉衷情。 就这样结束吧。 情感线已经很完满了,至于其他的番外再搞吧。 -- 番外一.她是毒药也是解药(h) 江怿高考成绩优异,被自己的理想大学a大录取了。 许意很为他高兴,江怿毕业的那个暑假两人过得惬意又美好。 但是一过暑假,处于热恋期的二人便又因为学业而异地。 他们时常会在节假日前往对方的城市。 有时候是江怿来找许意,有时候是许意去找江怿,见了面之后又不甘心只待几小时便走掉,总是要过上一夜才肯回去。 酒店是唯一的选择。 呆在一起便忍不住凑近,拥抱,接吻,之后便是更深入的触碰…… 可二人都知道两性关系的那条红线,好几次都险险擦过,却从来没有踏过红线。 对于那事,只能说二人都有需求。 欲念有时候会被对方无意之间勾起,之后就是天雷勾地火般的炙热。 可因为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进行到最后的那一步,最后只能用一些其他的办法解决,比如此刻—— 导火索是许意不好好穿衣服,露了一大片胸口出来,内衣也跟着露了个边出来,堪堪遮挡住饱满的乳房。 她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头发散了一大半,落在脸侧,五官被遮得模糊,唇上的红色却鲜艳。 江怿洗完澡出来便看见她这幅模样,无意识地咽滚了滚喉咙,坐到她腿边,拿着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 许意见他出来了,便收了手机,坐起来,一脑袋扎进他的颈窝里。 虽然他用的是酒店的沐浴乳,不比他常用的那款香,可是还是好闻。她的鼻尖耸了耸,轻轻在他的锁骨处落下一个吻。 江怿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动作,全身的触觉都聚集在他的胸口处,被她用胸贴着的那一处。 锁骨的地方又被她舔得濡湿,江怿的呼吸慢慢加重。 他伸手捏着她的脸,让她和自己面对面,看清她湿漉又黏腻的眼神后,江怿的心脏猛地挣了挣。 他将毛巾盖在她的头上,遮住那双能够摄魂的眼睛,只露出她的下半张脸。 红润的唇被贝齿咬着,他低哑地说:“别咬。” 她听话地松了牙齿,然后就像在等待一样,静静的,不再动了。 江怿喘息着凑过去吻她。 有些用力,有些发狠,带着一点粗暴,弄得她哼哼两声,似乎是疼了。 他收了力道,转而柔缓地吻着含着吸着。 许意的身体便像是软了一样,无骨般地依附着他,他握住她裸露的肩头,掌心都在发烫,相贴的肌肤似乎要融合在一起。 她被吻得晕乎,像踩在云朵棉花上,视觉被锁上了,嗅觉和触觉更加敏锐—— 江怿的呼吸好热,带着一点清香。 他的手掌也好烫,顺着她的肌肤一点点往下。 内衣被他解开的时候,她便像是被蜇了,浑身都瑟缩了一下。 还来不及换气,胸前的东西便被他握住了,她倒吸一口气,微弱地呜咽道:“江怿…… ” 江怿的唇移到她的耳边,湿热的唇瓣咬着她幼嫩的耳垂,“嗯。” “别…… ”她哑着声音。 他却不听她的,使了坏一样地捏着揉着,就像在玩玩具。 “不要这样玩…… ”她委屈地咬嘴唇,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没说话,甚至更加过分地掀起她的衣服下摆,让她赤裸的身体直白地暴露在他的眼下。 许意在那刻庆幸自己被遮住了眼睛—— 她不想看到江怿的眼神,她会受不了江怿的一点不满意和失望。 可她自然也看不见江怿眼里几乎是迸射出来的贪欲光芒。 她下意识地去捂住自己的身体,手腕却被他轻柔地拉扯开,他捏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贴到她的耳边说:“很漂亮,比我的好看多了。” 许意红着脸,胡乱地摸着他,然后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只顾着重重地喘息。 江怿的手抚摸着她的乳房,有轻有重,又捏又揉,捻着乳珠不知疲倦地把玩着,许意的呼吸变得短又急,最后只能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那些娇作的声音。 可江怿不肯放过她,他扶着她,让她坐直,然后低头…… 还未干的头发蹭过她的锁骨,贴在她的胸口,刚才正和她接吻的唇转移了阵地,含着她的乳,妄想吸出些什么东西。 她又哭又叫,摸着他的脑袋让他别这么做。 江怿却揽着她的腰不肯动,湿热的舌头灵活极了,这里勾勾那里舔舔,卷着那粒东西含个不停,嘴里吃着一粒,手也不放过另外一边。 许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他掌握着,叫累了哭累了便没了力气,趴在沙发上任他摆弄。 江怿左边弄完便去弄右边,两边都爱不释手。 许意既羞又急,心里却也隐隐地生了许多的快感,脚趾蜷缩着,夹着腿也不知在压抑着什么。 过了许久,江怿才不再玩弄她的乳。 细细地吻着她的唇,问她舒不舒服。 她扯开头上的毛巾咬他,气道:“你舒服才对!怎么还敢问我?” 江怿笑了一声,“不信你不舒服。” “我就不舒服。”许意嘴硬。 江怿一招便让她连连求饶—— 手掌往她的腿心处滑。 “别!”她气急败坏地抓他的手腕。 江怿没再动了,只是笑吟吟地看她,唇上还是晶莹的涎水。 许意害羞地不敢看他。 他摸上她的脸,“我们都很舒服,对不对?” “嗯嗯呢呢。”许意胡乱地回答着,不肯再说这事。 江怿拉下她的衣服,牵着她的手带她到床上躺着,内衣落在沙发上,并没有人去管。 他躺在她的身侧,关了电灯,揽着她的腰,亲了亲她的脸,“睡吧。” 过了十几分钟,正当许意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有了要松动趋势的时候,江怿的手又开始乱动了。 许意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拉住他的手,可是抵不过他的力气,也并不想拒绝他。 他边摸她的胸边喘息,哼了好几声后,从床上起身,准备去厕所。 许意耳根子都要烧融了,转身看他的身影—— 下身极其显眼。 她抓着被子,问他去哪。 他说:“厕所。” “要不要,我帮你。”说出这话的时候,许意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等待的过程也十分煎熬,当江怿点头的时候,她恨不得钻进地里把自己埋起来。 可说出的话便要做到。 江怿没开灯,他躺在她的身边,她便抹黑抚上他的身体,手掌滑向胯下。 隔着裤子触到的那瞬间便有些怯了,对上他莹亮的眼神,她又不忍他失望,继续动作,手指勾着裤子的边缘,拉着内裤,一起褪了下去。 很清晰地感知到,那东西蹦了出来。 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江怿也没催她,她才冷静些,颤巍巍地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摸到了。 从没有摸过这样的东西,她只随便地捏着握着,力道和手法都没有讲究,只听着江怿在她头顶的命令—— “松一点。” “上下动……” “摸一摸顶部…… ” “快一些…… ” “再快一些…… ” “有水…… ”她惊讶道。 “正常,再快一点……许意…… 帮帮我。”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的。 许意只觉得身上担子格外重,想要让他舒服让他释放,她便顾不上酸涩的手腕,继续加快速度,额上都出了薄薄的汗水。 他射出来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 手心里黏糊糊的,手腕处也是,没有一处是干燥的。 他在她的手下颤抖着瑟缩着,发出满足的喟叹…… 许意的胸中也充盈着满足。 原来取悦对方是这种感觉。 她觉得自己真的爱惨江怿了,居然心甘情愿帮他做这种事。 后来,这种事变成了家常便饭,许意很难拒绝江怿,很难不沉迷于他清冷的面庞一点点被欲望侵蚀的那个过程。 欲望是她。 江怿说,她是毒药,也是解药。 —— 手有些生了 这车还行不? 想不想要第二辆。 -- ρΘ18.AsǐA 番外二.唐蓉视觉 唐蓉的婚姻只维持了几年便匆匆结束,让她庆幸的是,这段婚姻唯一美好的结果被留给了她。 尽管周围的所有人都认为江怿将会是她未来人生的绊脚石拖油瓶,她却从不认同这种说法。 怎么可能会有母亲嫌弃自己的孩子,还是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 刚离婚的那段时间,除了那人每月固定寄来给江怿的生活费,她并没有任何收入。 后来经人介绍去教人弹琴,她才用自己的一技之长赚了些小钱。 母子二人生活过得拮据,可江怿从小便懂事,从不会像其他小朋友那般为了玩具或者零食跟她哭闹。 他对任何事物都兴趣平平。 一开始她担心他是得了自闭症,凑齐了钱带他去看医生,医生却说他没问题只是比平常的小孩儿更安静而已。 唐蓉这才放心下来,可每当她看到别的孩子跑着跳着玩耍的时候,又会担心江怿的情况。 后来,如天降临般的,出现了一个可以带动起他的人。 是一个叫做许意的小女孩儿,女孩儿爱哭十分闹腾开朗也热情。没见过江怿几次,就能在哭的时候窜到江怿身边,抓起他干净的衣服给自己擦眼泪。 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抽回自己的衣服,许意哭得更加大声,然后他便手足无措,许意嚎着,又去抓他的衣服。 最后他竟然不再拒绝了。 之后,她将二人的相处都看在眼里,很清楚地意识到,许意把江怿渐渐带起来了—— 虽然江怿大多时候还是很平静,但偶尔,她也能看见江怿笑看见江怿生气看见江怿无奈。 她十分庆幸江怿能有这样的改变,因此她也感激着许意,将她当作家人一般来看待。 后来,两人都长大了,她能感受到有不一般的情愫在二人之间滋生。 但她从来不去干涉,把自己当作局外人看着两人,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渐渐有了除了平静以外的其他情绪。 高考前的那个寒假,她能感觉到两人似乎吵架了,许意为了躲江怿甚至不来上她的钢琴课。 可她没问,只觉得这种事需要两个人自己解决便好。 除夕的那个晚上,她跟许意通电话,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江怿在一旁的眼神也同样炙热。 她抵不住儿子这幅极度渴望又失魂落魄的模样,第一次推了他一把。 她把手机给他,自己进了屋子里不去打扰。 江怿高考失利在她意料之外。 他一直都很沉稳,可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出了差错。 可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他所经历的所有事都是由之前的无数个瞬间堆迭起来的,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江怿能够接受,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能坦然接受。 后来,他的父亲给了他出国留学的建议。 江怿同意了,她也没有异议。 他在国外的那段时间应该是过得不怎么好的,和她视频时总是有气无力,眉眼都是疲倦。 她看在眼里,心疼极了,却也知道她帮不了他。 他已经过了那个需要母亲帮助的年纪了,他可以自己做到。 再后来,他告诉她想要复读,想要从头再来。 她看着他绽出希望的眼睛,心里充盈着喜悦,她知道他已经找到方向了。 现在想想,那个方向可能就是许意。 许意生日的那天江怿突然跑到b市,打了电话告诉她他不回家了,她这才恍然到,两人应该在一起了。 许意每次来家里,她总要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两人的眼神交流,看不见许意伸手去勾江怿的手,看不见江怿将她的手掌包裹起来… 虽然有些考验演技,但她也会背着他们偷偷笑。 她从心底感激着许意—— 她像天使一样降临在他们家,给她和江怿带来快乐。 她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许意。 后来她想到了,之后报答许意的事就让江怿去做吧。 -- ρΘ18.AsǐA 番外三.圣诞节(h) 许意和江怿的第一次发生在江怿在学校旁租的出租屋里。 是圣诞节,a大附近的学生街节日气息浓厚,街中心有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每个店面都装饰得十分有节日氛围,彩带、喷漆、圣诞帽…… 店员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站在门口派发礼物。 大学里的情侣结伴出行,甜蜜恩爱地挽着手。 许意特地从b大跑来找江怿,两人在一家大众评分很高的饭店里吃了饭。 许意还喝了一点酒。 因为是和自己在一起,所以江怿没拦。 但许意怕自己又迷糊忘事,自律地只喝了一点点。 吃饱喝足后,许意走出饭店,街上的风吹到她红扑扑的脸上,她转身握住江怿的手,拉着他一起回去。 江怿握住她热烘烘的手,时不时低头看她白里透红的脸庞,两颊绯红,眼睛因为喝了酒变得亮晶晶,偶尔抬头看他的时候,一闪一闪,比街上的霓虹灯还亮。 许意走到一半还是觉得自己喝多了,或者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晕,还是晕。 不过好在有江怿牵着她,饭店离江怿的房子也不远,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江怿的家里。 她轻车熟路地换上鞋,放下东西便开始狂脱衣服。 围巾,大衣,毛衣…… 直到只剩下最里的衬衣。 江怿只是去给她倒了杯水,出来一看,便发现她穿着单薄地躺在床上。瞧见他来了,一下从床上爬起来,热乎乎的唇贴着他的脸胡乱一顿亲。 江怿手中的水没拿稳,浇湿了两人的衣服。 许意一懵,小腹那里湿了,凉丝丝的,于是便靠在江怿的肩头上喊冷。 江怿怕她感冒,将水杯放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的衣服让她换。 她直接在他面前脱了那件湿的衣服,只穿着一件嫩黄色的内衣,她抬眼看江怿,发现他并没有回避,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突然心生恶趣味,将那件干净的衣服往旁边一丢,她看向他,“不穿了,反正待会儿也得脱。”两人不止一次赤裸相见过,许意如今又喝了酒便更加大胆,说的话也含着直白的挑逗意味。 江怿没说话,知道她现在醉了酒,忍着不想现在欺负她,递了水给她喝,将她有些乱的头发慢慢打理好,“那也是待会儿的事,先把水喝了。” 许意吻了他一下,斥他:“真会装。” 江怿只是笑,然后站起身去洗澡了。 洗干净出来的时候,许意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只穿着内衣,躺在床的左边,留了个右边的位置给他。 江怿看着她这幅模样,太阳穴鼓鼓地跳动着,头有些发疼,对着她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自顾自地说了句:“惹了火就跑。” 但他不可能让她跑掉的。 手指顺着她光滑的皮肤,往肩颈滑过去,勾着细细的内衣带往下褪,再解掉内衣扣,她睡得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手插入床和她之间的缝隙,抓着她胸前的软肉捏了捏,呼吸越来越沉重湿热。 几分钟后,他抓着她的腰让她翻了个身。 和她面对面时,他才发现她已经醒了。 眼眸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水雾,还不甚清醒的模样,但也知道害羞,用脑袋拱着他,哑着声音问他做什么。 “你说呢?”江怿抬起她的下巴吻她,呼吸还带着酒香,吻得他都有些昏昏然。 翻了个身将她压住,弯下腰用浓厚的呼吸裹住她的胸乳。 许意被伺候得舒服,酒意又催发着她体内的欲望,她胡乱地摸着他的脑袋,手指寻到他的耳垂温柔地揉捏着,他咬得重了她就跟着掐,他含得轻她便也放松手劲慢慢捏。 大腿勾着他的腰肢,将自己的下身贴近他,身体深处仿佛有一条巨大空荡的沟壑,渴望被人填满。 于是她喘,她吻,她哭,她求,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蹭着他的下体,用娇媚的声音在他耳边请求:“进来进来,江怿……能不能进来……” 江怿愣住了,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热情,伸手捂住她的嘴,舌就贴了上来,柔软的手寻到他的裤子边缘,胡乱地往下拉扯。 他盯着她的眼睛,企图用自己的眼神使她冷静,她依旧用那种湿润的让人无法拒绝的眸子看着她。 他沉着声音问她:“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想要……你进来。”许意的声音软得不成样,模模糊糊的也听不大清楚,可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握住他下身膨胀的东西,熟练地动上动下。 江怿拉住她的手,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真的。”许意抬头去吻他。 听到这两个字后,江怿心中的那个门陡然被推开。 是许意亲手打开了那个门。 不会再压抑,也没必要再忍耐。 低下头吻她,呼吸交错间,他的话都是湿热的:“可能会疼。” 许意没说话,只是勾着他的腰,不断地向他贴近。 他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从没拆过的避孕套,生疏地套上后,抬眼便看到许意虎视眈眈的眼神,他笑了一声。 压上去的时候,总觉得跟以前都不一样,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只知道往她的身上贴。 她也像狗皮膏药一样,只知道粘着他,皮肤贴着皮肤,汗混在一起,她觉得她和江怿好像融化在一起了。 在进去之前,他像是预告般地不停吻她,她屏着一口气,他沉下腰挤进来的时候,她那口气猛地泄了,就像一个气球突然被人扎爆,疼得几乎落泪。 被异物贯穿的感觉并不好受,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形状,泪眼婆娑地看他。 他也蹙眉,哑声问她:“难受吗?” 许意摇摇头,只是抱紧他,让两个人合得更近更密。 习惯了这种感觉后,两人都从中体会到了不同的滋味。 江怿在她的身体里大张挞伐,喘息着进进出出,带出的有她的娇吟也有两人的体液。 许意是快活的,从她享受的表情和欢愉的叫声便能得知。 可身体上的快感却远不敌内心的满足,她看着江怿的脸,便能感觉到他对她浓烈的爱,她身体里那条沟壑被他的爱意充盈着。 他每撞击一下,她便能听见河流激荡的声音…… 江怿第一次便很出色,忍了许久才射精,之后又拉着她换了好几个姿势,虽说都是第一次,可两人的身体格外契合。 他们在圣诞夜酣畅淋漓地宣泄了对对方的爱意。 不知折腾到几点,许意有一种自己快要散架的错觉,被江怿抱着洗了个澡后便无骨般地蜷缩在他的怀里。 拉着他的手不肯放,江怿抱紧她,问她开不开心。 她红着脸说困。 “我开心,我好开心。”江怿发自内心地说,他很少说这种话,此刻是真的非同寻常激动。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我知道了。”许意喃喃道。 “那我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这么开心。”许意这么说着,却后知后觉到其中的意思,刚想辩解些什么,江怿便在她耳边闷笑。 “好。”他揶揄着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了。”江怿还是笑。 “再笑揍你了!”许意扬起拳头。 江怿把侧脸露在她眼前,许意盯着他的笑眼看,最后亲了一下他的脸,“舍不得揍。” 江怿又笑开了,将她扯过来亲。 ——全文完—— 首发: -- 崇宁的爱好 新文 校园 女妖精x男菩萨 问题学生x老实班长 感兴趣的可以去收藏一下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