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在线崩人设》


 第1页

    [穿越重生] 《全家在线崩人设》作者：风辞月【完结】
    文案：
    许知然跟爸妈大吵一架后穿回到她还没有出生的2000年，直接穿到了她爸妈人设崩坏现场。
    国庆一过就催着自己穿秋裤，不穿就唠叨的慈祥妈妈，在寒冬腊月里穿着短袖破洞裤一拳把小偷抡地上了；
    平时冷静寡言，教育自己要重视内在的严厉爸爸，天天打着发胶穿各种颜色的衣服，口头禅还是：我这么帅气！
    还有她姑，她舅，她爷……
    全家人在线崩人设……
    面对着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有着完全不同性格的家人，许知然表示：震惊困惑但——
    看着贪玩的家人，她决定把她曾经听到的念叨，通通还回去！
    于是，许知然每天提醒她妈温度比风度重要，小心老了得老寒腿；时常叮嘱他爸内涵比外貌重要，帅不能当饭吃……
    结果他们都问她：你是不是作业太少了？
    许知然：做完了，快去把秋裤穿上；把头发染回来；不能老是玩电脑！
    家人：……
    PS:亲情友情并重，爱情线不多，有部分职场戏。
    一句话简介：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家人！！
    立意：佛系妈妈年轻时可能是冰山御姐，沉稳老爸年轻的时候可能跳脱到没边，慈祥爷爷当爸爸时超严厉
    内容标签： 种田文 业界精英 年代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知然 ┃ 配角：爸爸，妈妈，爷爷，姑姑，舅舅，外婆 ┃ 其它：网站众编辑，小佺，宗辞
    ========================
    第1章 回到2000年   我妈不仅不随和还是暴……
    “闺女，你没事吧？”
    耳畔传来一声轻问紧接着是一只手在眼前晃动将许知然的思绪拉回到眼前，她僵硬地扭过头，是一位苍颜白发的奶奶。
    反应过来后她木然回道：“奶奶，我没事，我只是把钥匙丢了，在想钥匙掉哪里了。”
    “那你快原路返回找找，大冷天的穿这么点可别冻着了。”
    “好的，谢谢奶奶。”
    许知然缓步向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是狭窄的道路，路旁建筑黯淡的像加了层胶片滤镜，真的穿越了！？
    一刻钟前，她和爸爸妈妈大吵一架之后摔门而出，在外面待了一整天准备回家继续吵的时候，下起了大雨，她躲进了路边的报亭中。
    进门后她发现报亭内没有人也没有书，只摆了一台留声机，觉察不对劲的她准备转身离去，身后却响起了一字一顿的机械音。
    “欢迎光临时空流转局。流年换，时空转，恭喜你获得穿越大礼包，我将送你回到二十年前。”
    慌乱中她用力一推，出门后就来到了这里，小区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人潮拥挤的商场。
    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是真的疼。要死，出门前还冲爸妈大吼大叫让他们别管我，眼下自己就穿越，要是让他们以为我真离家出走了，那得……
    “喂，流转局，你在吗？”
    没有回音，她又问：“你们都不用来确认一下我有没有穿越成功的吗？要是我穿到了未来不是过去呢？”
    还是没有回音，既然它能送自己穿越，应该…大概会负责售后的吧。烦躁中她决定先熟悉环境。
    环顾四周，和二十年后差异还是有点大的，不熟悉。更烦。
    二十年前自己还没出生，妈妈二十岁，刚毕业，作家；爸爸二十二岁，设计师，这时候他们好像还不认识对方。自己贸然找上门会不会被拒绝？她想着以后的计划，一阵风吹来把她刮得手脚冰凉，又冷又饿，得想找个地方暖和一下。
    “抓贼啊！”
    一声尖锐的嗓音刺破了安静的气氛，许知然寻声望去，在广场中央一群人正推搡着，其中一个鹅蛋脸女孩抡起背包将一个大叔打歪在地。
    看到那张熟悉的鹅蛋脸许知然喜出望外一路快跑过去：“妈！”
    正在打人的女孩没搭理她，专心对付着重新站起身来的大叔。那大叔长的高大结实，三下五除二就推开了人群向前跑去，女孩追了上去，许知然也跟了上去。
    等她赶到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大叔从地上摸起块砖头准备向砸向女孩，许知然连忙拿起旁边棍子敲掉凶器，女孩趁机一个高抬腿蹬了过去，将大叔制服。
    赶来的失主带着人也追了上来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是哪个单位的，我给你送面锦旗，你这么瘦弱的一个小姑娘能打赢这么高的一个人，难得哟。”
    “不用，我有事，先走了。”女孩说完就走。
    许知然跟在她后面，忍不住诧异，她妈妈裴匪一向随和，披着黑长头发常年素面朝天，对人也都是温声细语的。她还从来见过她跟谁红过脸，更别提动手了。
    她又仔细地瞧过去，这时候的妈妈染着一头亚麻灰短发，戴了一整排耳钉，穿尖细高跟鞋，在风中摇曳出美丽的弧度。
    她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她见过爸妈年轻时候的照片，而且那颗浅褐色的美人痣都长的一模一样，但在妈妈的描述里以前她是温柔淑女。
    淑女回过头，横她一眼：“喂，你跟着我干什么？”
    她的眼神又警惕又冷漠，让许知不自觉将那声‘妈’给咽了下去，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未拆封的烟递给她：“这是你刚才掉的，你会抽烟啊？”
    --

 第2页

    裴匪接过来后冷淡道谢：“多谢。”
    见妈妈又头也不回的走了，许知然再次跟上。
    裴匪再次回头，皱着眉，冷声道：“我再问一遍，你跟着我，干什么？”
    许知然再次被这冷淡又锐利的眼神吓到，这是她从来没有在妈妈身上见过的眼神。
    她小声说着：“我冷，能不能给我件衣服。”
    她出门的时候正是热辣辣的仲夏，她只穿着一件T桖一条长裤，这里已是隆冬，北风一刮，树叶都要轻颤。
    “你觉得，我能有衣服给你穿？”
    许知然这才看清她穿的比自己还少，自己好歹还是长袖长裤，她穿的T桖套个防晒袖，破洞裤。
    妈妈以前这么时尚？
    许知然又将她的打扮看了一遍，不解道：“你穿这么少，你妈不会说你麽？”
    “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裴匪眉眼一压，审视着她，见面容干净，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惊诧又期待地看着自己，在风中微缩着肩膀。不知为何，她心中一软，遂改了口，“你刚才帮了我一下，作为回报，我给你买件衣服。”
    可你以后国庆一过就开始催着我穿秋裤了，许知然在心里默默顶嘴，跟着她进了商场，挑衣服的时候，她想看看妈妈什么反应，选了一件妈妈最不喜欢的白色兔毛皮袄往身上一披，欣喜地看着她：“怎么样？”
    “你能穿就行。”
    “你会不会觉得像白熊？”
    “又不是我像。”
    “……那我就要这件了。”
    付完钱之后许知然继续跟着她，裴匪转过头郑重说道：“我们已经两清了，别再跟着我。”
    “可我没地方去了，能不能让我去你家借住一晚或是请我吃顿饭？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许知然按着自己胃，声音都开始发虚。
    “不行。”裴匪说完抬脚就走不给她回话的余地。
    “妈……”
    声音消散在风中把许知然冻在原地，她想追上去但饿得太久胃已经开始痉挛，她疼得动弹不得，更惨的是看妈妈的神情，自己说是她女儿，她怕是不信的。一时半会怕是也做不了亲子鉴定，咕噜，肚子开始叫，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开始后悔出门没带现金，手表也没戴，不然还能换顿饭。
    心烦意乱中她踢着路边石子却在低头的时候看到新买的衣服口袋旁有褶皱，她伸手去抚平它却意外从中掏出五百元。
    是妈妈给的还是流转局准备的？不再细想，她直奔妈妈家，在对面的旅馆开了房间。
    开完房吃饭的时候她听见旁边有人在说：“晚上）中央广场有迎新年仪式呢，我们去看看吧，一起见证新世纪的到来。”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这么不科学的事都能发生！既然回到了过去，那就努力让爸妈同意自己报艺校。
    回想起穿越之前的吵架，因为自己执意想报艺校要进娱乐圈遭到爸妈反对后一气之下摔门而出。现在有机会接近爸妈，尝试让他们同意。
    有了目标后她兴奋起来，喝了一大口汤，暖流入胃，将自己撑得沉甸甸的，又增加了一分真实感。
    吃完饭回到房间看着妈妈家，隔着几米街道，只能遥遥看到昏黄灯光，人影浮动，没多久，那人影下了楼，是妈妈。
    她裹着刚买的兔毛皮袄跟着下了楼。
    妈妈来到了中央广场，和一群人说着话。许知然跟在后面隐在人流中听他们聊天。
    “裴匪，怎么不染一个喜庆一点的颜色迎接新世纪呢？”
    “我原本想染的是纯灰色，理发师死活不给我染，才折中染了个亚麻灰。”
    “这亚麻灰也挺好看的，月底有作文比赛，主任已经提名让你去参加评审团了。”
    “没什么意思。”
    “不愧是刚毕业就出书进作协的人。”
    “我只是运气好。”
    一群人三言两语说着话，没多久被人群挤散，裴匪来到了广场边缘，跟着她的是一个清秀的小哥哥。
    “砰。”
    广场上放起了烟花，层层叠叠的火花炸在空中将天幕印得流光溢彩，投射下绚丽的光。
    裴匪仰头看璀璨烟火，跟着她过来的许知然看到她旁边的小哥哥将头靠向她，眼看就要亲上了，把许知然急得扒开眼前人群要冲过去，嘴里又叫了一声——“妈。”
    声音被人群冲散了，但一双手准确得按住了那张凑近的脸，然后是冷冽的眼眸看过去：“丁一，我没有恋爱计划，希望你只是一时情热昏了头，下不为例。我有事，先走了。”
    许知然挤到边前的时候只看到妈妈薄薄一片背影，止不住诧异，她楞在人群里，将今天所见所闻过了一遍。
    此时的妈妈，警惕，话少，耐心不足，找不到记忆里柔声细语，温厚随和的样子。
    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许知然想不出答案，在灯火阑珊中看着妈妈离去的街角，心想，那现在她是作为她自己的裴匪，不是作为她许知然妈妈的裴匪？
    夜风飒飒中钟声响起，广场上一片欢呼——迎接千禧年。
    第2章 被爷爷撞了   我爸有点自恋（改字）……
    第二天许知然天不亮就起了床，眼巴巴盯着对面，一直等到8点，裴匪才下楼。
    --

 第3页

    她跟着下了楼远远得走在她后面，见她进了一个院子后，她才从后面冒出头来。院子被黝黑铁门关着，上面挂了个铅白木牌：宁市青年周刊。
    她站在门口向里望去，青杨绿柳，又开有红梅，朱碧掩映下更显得庭院幽深。
    进不去，她泄愤似的踢着路边石子原路返回。
    妈妈不好接近那要不要去找爸爸？
    她回了旅馆，在经过人民公园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了下来，这个公园自己跟着爸妈来了不下万次，以至于看到它二十年前的样子也能一眼认出。
    许知然拐了个方向走进了公园，沿着行道树直走，来到了河堤旁。在她看着公园景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搬就搬吧，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她仰起头，见到河堤的高台上，站着一个清瘦男人，方中带圆的脸上剑眉星目，带着金丝边眼镜，耳边贴着一部砖头机，嘴里嚷道：“那棵常青树不能搬！那是萧雅送给我的，没了她得和我急。”
    爸爸？
    许知然凝目看去，河堤上的人眉眼轮廓和爸爸是很相似，但身形实在是过于瘦削了，声音也脆了些。
    相册里，爸爸年轻时候是比现在胖半圈的，脸上也是有肉的，不像现在这样皮包骨。
    她走近几步，细心听着他打电话，只听他朗声说：“没事，千金散尽还复来，等我反思回来再来再把钱赚回来。”
    他跨着大步在高台上走，把许知然吓的不轻。下面就是湍急水流，爸爸又不会游泳，她想把他叫下来又怕吓到他。她盯着他那两条腿生怕他一个不稳就摔了绊了，还老说我没有安全意识呢，现在是谁在危险边沿试探啊！
    “你放心好了，没有我许青山做不了的买卖。”
    爸爸！
    你快下来啊！
    许青山还在打着电话散着步，讲到兴奋处他还抖了抖腿，最后砖头机往手里一揣，转了个身，面向滚滚长河做沉思状。
    他乱动，许知然害怕，他现在不动，许知然更害怕。
    从那寥寥几句里可以得知爸爸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她怕他一个踩空掉下去给掉进医院。她放声假哭起来，嚎得很大声，成功把许青山嚎回了头。
    “哎，你哭什么？”
    “你能不能下来帮我找找我掉了的钥匙，没有钥匙我回不了家了。”
    他跳了下来，二人一起勾着头在地上巡视了半天也没找到，许知然趁机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一直在上面走来走去啊，多危险啊。”
    “没事，我会游泳。”
    不，你不会，连最简单的蛙泳你都不会。许知然也不戳穿，看着他穿着单衣单裤，继续问：“你不冷吗？”
    “不冷，我抗冻。”
    不，你怕冷，冬天刚到就开始穿保暖内衣了。妈妈大冬天穿短袖，爸爸大冬天穿单衣，她觉得以后自己也有理由穿薄裙了。毕竟她们年轻时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趁着这个机会，她打算把之前听到的念叨受的训说给这时候的爸爸听，许青山先却开了口。
    “找半天也找不到钥匙，你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我有事，我先走了。”
    啊？我那个助人为乐的爸爸呢？这是那个为了帮陌生人找狗将花了三天将宁市走完的爸爸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知然跟上去，见他又准备爬高台，忙扑上去，拉着他的袖子：“不要玩火想不开啊。”
    猛然被人拉住袖子的许青山看着眼前又准要假哭的人，觉得脑仁疼。他抽回自己的衣服，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要学人家碰瓷。”
    ？
    为什么对陌生人都很友善的爸爸妈妈现在一点都不友好？
    “你压根就没有丢钥匙吧。”许青山也没从高台上下来，而是半蹲在河堤上，推了一下眼镜，“刚才你注意力不在路上，我捡起了自己钥匙问你的时候，你也是心不在焉，你根本就不着急找钥匙，难道你是想趁机和我说话？”
    我从来不知道我爸如此自信臭美！
    为了不让他误会，许知然认真回道：“你长得和我哥长很像，爱屋及乌，我不想你有事。”
    许青山微眯着眼沉着声问：“你哥不在你身边了？”
    许知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没有哥哥了。”
    因为家里就我一个孩子。
    “天凉了，早点回家吧。”许青山一边说着一边跳下高台率先离去了。
    “喂……”
    你别扔下你的贴心小棉袄啊！许知然无语，加快脚步追上去却见爸爸钻入车中扬长而去。
    爸！偌大的公园里只有风声回荡。被风吹得头疼的许知然再次想起这是2000年，2000年，她顿了一下，2000年，爷爷还在！爷爷！她立马改了方向往爷爷家跑去，她有七年没见过爷爷了。
    飞奔到楼下，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半旧不新的楼房，目光锁定在三楼向北的窗户上，又掐了自己一把，是真的疼！她做了个深呼吸压住了狂喜却没挡住眼泪。
    她站在楼下不敢上楼也没有理由上楼，她望着那熟悉的门窗好像又看到爷爷慢悠悠从楼梯上下来，手里拿着糖果和书本笑呵呵地说：“然然，今天我们把数学作业做完后就可以吃大白兔了。”
    凝视过久眼睛失了焦距，在一片空茫的视线中，只留下一片苍白和水雾。许知然抽了抽鼻子，转身离开，我要想个法子住进爷爷家，她在心里想着办法。
    --

 第4页

    在心有所想的情况下她没注意到她走的并不是来时路，她习惯性地走了小区北门。目光没往墙上瞅，自然没看到那贴着的【禁止通行】警示语。
    当她经过北门的时候一辆摩托蹿了出来，将她撞倒在地。
    “啊——”
    “小姑娘对不起，我送你去医院。”
    疼，很疼。许知然流出生理性泪水，可当她看清前来扶她的人长着张和他爸黏贴复制的脸之后，她嚎啕大哭扑进了来人的怀里，“爷爷。”
    头发还乌黑茂密，脸上还平整的许建设被这声爷爷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得去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纹不算多啊，自己还没到五十呢，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他将她扶起来道歉：“小姑娘，你怎么来北门啊，还好你被我撞了，不然你从北门过去可能就不止是摔倒。”
    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的许知然并没有听清也不在意这句话，抱着爷爷哭着说：“爷爷，我好想你啊。”
    喜当爷的许建设：“……”罪过，都把人撞得说话都错乱了。
    “对不起，我看你这左手好像骨折了，我带你去医院吧，你先等一下。”他将许知然扶到一旁，然后找了个木板挡住了北门的入口并在上面写上了：“施工中，勿入。”
    他换了辆车把许知然带去了医院，关节错位，轻微骨裂，需要打石膏固定。
    手续都办好了之后，他半蹲在许知然身前问道：“小姑娘，你叫做什么名字？你家住哪里？待会我送你回去吧？”
    夺命三连问把许知然问在原地，她扑簌掉着泪：“爷爷，好疼。”
    再次被叫爷爷的许建设面皮直抽，停止了问话，纠正过来：“小姑娘，我头发还没白，你叫我爷爷是不是不太合适？”
    ……
    见许知然木着一张脸，他自己给自己定下了称呼：“我叫许建设，住在江宁区幸福家园A栋303，要是你手臂还有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现在我还是送你回去顺带见见你家人商量一下赔偿的事，你就叫我许叔叔好了。”
    现在在医院，方便做亲子鉴定，许知然刚想开口却猛然想到要是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来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人说是自己女儿，自己会愿意接受吗？
    可要是不说，自己又该去哪里呢？自己没钱又没身份证，她清了清嗓子：“我是你孙……”
    话还没说完，她手机就自动响起了声音震得她一阵酥麻，她掏出手机，黑色屏幕上显示了一行字：来自时空流转局的提醒，穿越途中，不可泄露身份。
    不泄露身份那我用什么身份接近家人？许知然不忿又无可奈何，好吧，不能暴露就不能暴露，我再想别的方法和家人亲近。她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想，自己被爷爷撞了，是不是就可以住进爷爷家了？
    “小姑娘？”许建设见许知然苦着一张脸，“是不是太疼了？”
    许知然从手机上移开怨念的目光，笑着说：“叔叔，我叫许知然，我家在安市，我父母都去国外看我哥哥了，家中就我一人，我自己偷跑出来的。”
    这话信息略多，拆解完意思之后许建设觉得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两个都挺能折腾的，自家的两个就不说了，不小心撞的小姑娘也是个能折腾的主。
    蹲得有些麻了，他站起身坐在她旁边再次道歉：“真是对不起耽误你计划了，那我先把你送我女儿家，让她照顾你？等你好了我再送你回家。”
    许建设又从将钱包里的钱全掏了出来递给她：“这些钱你可以买些营养品。”
    许知然连忙推拒：“不用了，叔叔，不用这些钱的。”
    “拿着吧。”
    推拒不过，许知然收下了钱。
    石膏打完后许建设带着许知然回去，路上，他问：“小姑娘，你这么小就敢离家出走啊。”
    谎已经说去了，必须圆完。许知然点点头：“世界这么大，我想来看看。”
    “那你可以跟着我女儿和儿子去转转，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姑姑爱玩她倒是知道，没想到宅男属性的爸爸也折腾？许知然接过话：“叔叔的儿子很会玩啊？”
    “会玩，能折腾。我儿子不好好工作整天和狐朋狗友出去玩，还辞了工作自己去搞金融，先前赚了点钱现在亏光了，房子都卖了现在还得回来跟我挤。”他叹了口气，“我女儿整天吵吵闹闹爱唱歌，还没毕业就搬出去了，穿得五颜六色，身边也尽是些七七八八的人。”
    原来爸爸和姑姑年轻时候是这样，一点也不像他们口中说的岁月静好，许知然笑道：“好头疼的两个人啊。”
    “可不是。”
    第3章 住进爷爷家   原来你是这样的爸爸（改字……
    下了车，许建设带着许知然上了楼，家里没人，玄关上贴有纸条：“爸，我去香江参加音乐会了，下周回来。”
    跑了一趟空，许建设只好带着许知然回自己家。
    车上，他开始给她打预防针：“小姑娘，我女儿不在家，只能等她回来再将你送过来了，我要上班，最近只有我儿子在家，他有点不着调，你不用太搭理他。”他加了一句，“这周我会先请楼下的奶奶来照顾你。”
    爸爸不着调？爸爸虽然话少严厉但还是很靠谱的啊，按下不解，许知然拒绝爷爷后面一个提议：“叔叔可以叫我然然，没干系的，不用麻烦奶奶。”
    --

 第5页

    回到家后，许青山正瘫在沙发上，见到许建设身后跟着个打石膏的姑娘，调侃道：“爸，把人撞了啊？你这开车技术不行啊。”
    “快起来去做饭。”
    许青山不情愿地站起身去开冰箱，拿着菜出来的时候见到客厅里的许知然，嬉笑道：“又见面了。”
    许建设抄起沙发上的枕头向他扔去：“滚去做饭。”
    “叔叔的儿子长得很像我哥哥。”许知然又重复了一遍。
    “你父母也是，怎么扔下你一个人跑出国。”
    “我哥哥犯事了。”
    许建设没话说了，指着许青山介绍：“那是我儿子，许青山。”他又转向拿着茄子猪肉的许青山介绍，“这是然然，我不小心给人撞了，这周你先照顾她，等月明回来，你送她那去，你也去她家住，两人一起照顾。”
    “哥哥好。”
    “然然好。”
    吃过午饭后，许建设去上班了，离开前又特地说了一遍：“这几天你要敢乱跑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等许建设离去，他就坐在了电脑桌前开始了打游戏，当然，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他冲沙发上的许知然说道：“下午我不出门，有事叫我。”
    “嗯，我先去午睡了。”
    许知然觉浅，没多久，她就听到门外爸爸在打电话，好像是在吵架，她本不想去理会，却听到爸爸说“好，听你的，按你说的来。”
    这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种哄人的柔软与示弱，许知然竖起耳朵。
    许青山那边又在说：“ 别急，钱没了还可以再赚，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重新买上大房子和大车，到时候再给你买上一屋子的普拉达，你想去哪度旅游都可以。”
    许知然瞬间清醒，还气得不行。
    和爸爸打电话的不是妈妈，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认识，更何况妈妈也不会提这种要求。虽然妈妈现在一点不像二十年后的样子，但她眼里的冷淡，话语中的自持是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的。
    虽然知道爸爸以后会和妈妈在一起，但此刻听到爸爸在向别的女人承诺还如此温柔。许知然气得要命，恨不得冲出去抢过电话摔下楼去，可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现在于爸妈而言，自己只是陌生人。他们还不认识有自己伴侣也正常，她气呼呼地堵上了耳朵盖紧了被子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晚饭时间，她听到了敲门声，爸爸在门外喊：“然然起来吃饭了。”
    “不等叔叔回来吃麽？”
    “他单位有饭吃。”
    席间，许知然还是没忍住，问道：“叔叔说你破产了你怎么还这么开心。”
    “因为我帅，长得好看的人是没有烦恼的。”
    许知然一噎，十八年后你不是这样说的！
    高一暑假的时候,一家人出去玩,自己防晒抹少了,回来黑了一度闷闷不乐。妈妈给自己买修复霜和防晒产品时,是你阻止的妈妈,还说女孩不用太美,不能养成太重皮囊的习惯!
    自己当时还问你,你以前都是不注重仪表的麽,你说‘爸爸一直以来都不是好看的人,自然不看重这张皮。’
    “那你平常保养麽？”
    “当然。”许青山摸了把头发上的发胶，“我长这么帅，不好好护理岂不是浪费了我这天生美颜。”
    ……
    同样一个问题，同样的一个人给出截然不同的回答！
    还好我穿来了二十年前，不然我还真会以为你以后说的都是真的！看着眼前沉迷于自己美貌的人，许知然忍不住疑惑，难道爸爸是因为当了爸爸才变得沉稳可靠？
    “快吃快吃，吃完了我洗碗要出门。”许青山催促道。
    “你去哪啊。”
    “见我女朋友啊。”
    不爽。许知然问道：“你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啊。”
    “长的好看人又好。”许青山觉得这样太笼统了，他补充道,“她比牡丹花还要美也比牡丹更华丽，但一点也不娇气，她很爽快，做事也利落，又特别有情调。”
    更不爽了。许知然闷闷道：“哇，好棒的人。”
    “当然。”
    “我吃完了。”
    许青山快速收拾完碗筷又三下五除二把碗一洗，喷了把发胶拍了拍脸又换了套衣服出了门。
    比牡丹花还美是什么样许知然不知道，但妈妈是清冷古典的美人，即使她现在穿着打扮前卫，也是张狂中带着疏离，底子仍是清丽，是另一种极端。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的许知然很是心烦，走到窗前吹风散火。
    “然然，饭吃完了？青山那小子呢？”许建设从外面回来，换好鞋子后提着一袋子零食放到茶几上。
    是她喜欢吃的零食，她拆着薯片告着状：“哥哥出去约会了。”
    许建设皱起了脸埋汰道：“这小子迟早再摔一跟头。”
    啊？许知然放下薯片关切问道：“什么意思啊？”
    “这小子心大，又仗着自己一点能耐，总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做到。”想到儿子都破产了不好好找工作还跑去约会，许建设就脑仁疼，忍不住想揍人，可孩子大了又不方便下手，“让他摔，摔了就老实了。”
    这么中二？看来人设崩了的不止妈妈，爸爸也不是后来的模样，她带着一头困惑回房睡觉。
    次日许知然醒来的时候，许建设已经上班去了，桌子上留着买回来的早点。吃完后她出了门，来到青年周刊，猫在树影里等着妈妈出现。
    --

 第6页

    朝云叆叇中，裴匪踏着晨光走来，日光晒在她脸上给她清冷的面庞增添了几分暖色。
    她径直往前走，经过了许知然猫身的那棵树，她又折身回来，斜睥着猫着的人：“你这是和人打架了？”
    “被人撞了。”
    “赔偿金要到了吗？”
    “给了。”
    “哦，多吃好的少走动。”说完抬脚就走，不回头的进了院子。
    留下许知然一人在风中凌乱。
    突然的，她觉得有点委屈，莫名来到二十年前，妈妈爸爸都和自己都不是自己认知里的样子，爸爸不疼妈妈不爱，自己怀揣的一腔依恋不能说不能有，穿越前吵架的气也没地撒，现在连个真正的落脚地都没有。
    她蹲在地上难过起来。
    几分钟后，影子上突然多了一片阴影，她抬起头，裴匪撑着把伞站在她身旁，她淡淡说道：“快要下雨了，给你把伞。”
    见妈妈低着头站得笔直，一双冷淡眼眸里暗含点点关怀，许知然露出一个甜笑，还没回话就被刮来的北风吹缩了脖子。她又看了眼妈妈，她一件薄外套里只套了一件T桖，她忍不住说：“大冬天穿这么少以后真的会得老寒腿的，你现在不多穿点，等你三十几岁的时候穿得比我现在还多。”
    妈妈，多穿点吧，以后的冬天，你真的裹成了一个熊。
    裴匪表情僵了一瞬，没有说话，把伞留下后再次转身离去。
    看着妈妈清瘦的背影，刚才心里涨起的委屈一点一点随风消散。
    就算他们不认得我，但也不妨碍我留在他们身边。我先收起那些暂时还不属于他们的责任情感，以另一种身份陪在他们身边，我倒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变成了后来的模样！
    既然穿了，那也不能白穿，要把曾经听到的念叨通通还回去，还要让他们同意我报艺校。
    想开了的她挎着伞哼着曲回了家。
    脚刚踏进小区门口，迎面就飞来一个大黑块，她连忙收了脚往旁边一避，大黑块直接掉在了她脚边，是个香奶奶，看样子还是新的，真有钱。
    “萧雅，会砸到人的！”
    “你管我！”
    又是一个包飞来，许知然又是一避。寻声看去，一位光彩照人的大美女正在和爸爸吵架，这是爸爸的女朋友吧，她高兴得想鼓掌却又笑不出来，随后在记忆里寻找萧雅的记忆，没找到，倒找到妈妈前男友的印象，好像叫什么伦，是个律师。
    在她愣神的时候，许青山已经来到了她身边：“没砸到你吧。”看她脸色不好以为被吓到了，许青山连忙将她脚下的水桶包踢飞。
    萧雅见状尖叫起来：“你踢我的包？”她目光也看向许知然，扭头向许青山问，“这是你妹？”
    “嗯，我另一个妹妹，你差点砸到她！”
    “你凶我！”
    “我没有。”
    “你还踢我包！”
    许知然听得头疼直接上了楼，记忆里，爸爸妈妈很少吵架，意见不合的时候妈妈一个眼神过去，爸爸就会闭嘴，然后带着一大堆理由和论证来继续吵，妈妈会一条一条给他回击过去。耳熟目染下，导致许知然自己吵架时也是直接找对方的漏洞将对方辩得明明白白。
    大概两个小时后许青山上了楼，跟许知然再次道歉：“然然，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有时候凶起来脾气会大一点。”
    “没事，姐姐长得是真的美。”
    “是吧，这样美的人确实少见，看着那张脸，都会不自觉的包容她。”
    许知然抓住机会把十八年后爸爸教育自己的话和现在的爸爸一说：“外貌只是张有保质期的皮，内在和涵养才是永不过时的通行证。”
    许青山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谁不爱美，都知道花期短暂了还不好好招摇，到老了再来追忆空白青春麽。”他从冰箱拿出一盒雪糕，“你还小，这些话听听就行，内在重要，外在也同时重要，流年短暂，多去体验。”
    这话是你说的呢，爸爸！
    你现在自己都知道不像话，那为什么以后和还我说？许知然微笑：“我要喝鲫鱼汤。”
    “太麻烦了，紫菜蛋花汤也差不多。”
    对，因为你不喜欢吃鱼，也不太会做鱼，许知然不依：“我告诉叔叔，你不给我做饭吃。”
    一听她要告状，天天被训斥不想再被老爸说的许青山垮下脸来转身进了厨房，不情愿地杀起了鱼。
    第4章 妈妈的书   爸爸的画（捉虫）
    “滴滴滴。”
    BP机响不停，又是萧雅发来的消息吧。烦躁。看着瘫在沙发上笑开花的爸爸许知然情愿他出门。看他没出门的打算她起身踱步来到窗前，看着外面自己分外熟悉的环境。
    等到许建设回来的时候，许青山抱着BP机窝在沙发上。许知然站在窗前看外面，她脸上空茫的神情让他心里一惊，他没叫她而是先把儿子轰出了门：“去看看月明回来了没，你去她那住，省得在这吵我清净。”
    许青山出门后他乐呵说道：“然然，来，我们看电视。”
    “叔叔，哥哥赔了很多钱吗？”
    “嗯，几百万吧，他现在兜里估计都没钱了。”
    那还买包！许知然真心觉得爸爸心态好：“哥哥这么年轻就能赚到这么多钱，亏光了还整天乐呵，心态真好。”
    --

 第7页

    许建设连忙侧过头嘱咐她：“这话可别在他面前说，因为一点聪明他就狂得没边，你再一夸他，尾巴都能翘上天。”
    这样啊。许知然点头：“嗯嗯，我不会说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应该多打压他。”
    一只手搭在她头上，许建设欣慰得笑了笑：“孺子可教。”
    享受着来自爷爷的摸头杀，许知然开心地想唱歌，想到唱歌，她又问起了姑姑：“那月明姐姐也很聪明吧。”
    许建设苦笑：“我倒是希望我闺女能聪明点。”他有点无奈，“她轴的很，性子又刚。”
    爷爷的声音很平和，但她看到爷爷眼里有浓到冲不开的担忧和无力之时，她心酸得不行。好不容易带大两孩子，一个不工作玩股票玩成了赤贫，一个不听话玩音乐玩成了少数人。
    她好想告诉爷爷，以后你的两孩子，一个开了公司赚了大钱，一个成为了乐坛大佬。话在心里滚了两圈，出口的时候变成了：“现在哥哥姐姐都还很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大有作为的。”
    “只要好好工作，好好成个家就行。”
    夜风吹来，将这句平凡又简单的话拉得绵长，许知然听出了祈愿的味道。她侧过头，爷爷的头顶是一盏莲花吊灯，照得他颅顶一片赤金，连同脸上的皱纹熠熠生辉。
    1951.9.6，今年已经49岁了，心中的酸涩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恰巧许青山回来，又往沙发上一瘫，说道：“月明后天就回来，我可以不去她那麽，她的一些朋友打扮得扎人眼睛。”
    “你在这扎我眼睛又吵我耳朵。”
    “爸。”
    “吵什么，不想去她那住，那你自己重新买房啊！”
    “嗯，等我几个月，我先工个作，然后攒点钱，再次入股市。”
    许建设一个抱枕扔过去：“你要再敢辞了工作去炒股，这次我真打断你的腿。”
    “不会的，爸，我不是能赚回来麽。”
    “是啊，你现在呢？”
    许青山没了话语，蔫在了沙发上，许知然看着这爷俩吵架，轻轻笑着。
    “你看，然然都在笑你。”
    见爸爸的目光看过来，她认真说道：“哥哥，我觉得你还是买个房比较划算，你想全职炒股也得等你稳定收益之后再考虑啊！一心扑上去，得失心和顾虑就不同了，下手时容易有偏差。”
    “你看，然然一个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
    许青山：“……，你多大？”
    “17。”
    “考大学了吗？”
    现在是寒假，考上大学就要去上学了，许知然撒了个谎：“没考上。”
    “不要紧，那我以后可以辅导你。”
    许知然看向许建设，后者点点头：“他15岁就上大学了。”
    我怎么不知道！以后的爸爸很沉稳不说就算了，眼前的爸爸这么自恋还不见他说！
    许知然震惊地开口：“哥哥，”本来想夸他的，想起打压政策，她生生压住了自己语气，淡淡道，“好厉害。”
    “可你语气和表情看上去一点不像在夸我。”
    许建设又一个抱枕扔过去：“许青山，要点脸！”
    许青山撇撇嘴：“你离家出走没带书吧，明天我把我的书找出来，趁着寒假，我给你补回来，文理科都行，保你上清北。”
    “谢谢哥哥。”
    “乖。”
    “那哥哥学的专业是什么啊？”
    “金融。”
    那为什么你做了设计？许知然感到不解，她知道的是，2000年，爸爸是在一家网站公司做设计，然后是炒股做现货，后来才开的广告公司。
    她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反正现在自己在这里，她会知道的。三个人一起看电视看到十点才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许知然吃过早饭后，特意错开了妈妈上班时间来到青年周刊，她撑着伞站在红绿相映的大楼前像朵从土里冒出来的小蘑菇。
    小蘑菇仰着头眺望高楼，眼睛眨巴眨巴，转过了身沿着道路离去。
    她来到附近的新华书店，找出了妈妈写的书《浮华之间》，封面是大红泼墨，在一片晃眼的红中歪歪扭扭竖列着几个黑色，还有一点金色剪影缩在书脊处凝着那黑黝黝的大字。
    她找了个角落翻开书读，有些读不下去，太虐了。
    她硬着头皮读下去，读到中午才把这本书读完。脑子里全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勾栏女子；长袖善舞却失了心智的大小姐；懵懂的小妖精黑化成神；还有各式嘴脸的渣男恶人。
    妈妈的书许知然是没看过多少的，妈妈写的书并不多，早期的书她看着累，后期开始写童话的时候，她倒是看过一些，视角独特，不是很像童话。
    她记得和父母离异的女孩成长过程；火灾中被救的毁容男孩被邀请上各个节目一遍遍讲述被救故事，后面这个孩子问大家：‘你们吃过苍蝇吗？’；还有把肥皂泡当成朋友的孤单男孩。
    她的目光又回到了书上，上面写着：
    【爱情不复杂，只是很难才能遇到一个人，他喜欢你的时候你也喜欢他，又幸运得能一路同心走下去。最好的状态或许是彼此有意却都埋藏在心之时，这样既可以享受眼波流转中的百转千回，又可以体会轻易一句话就勾起的惊心动魄，一旦说出就开始了爱的倒计时。】
    --

 第8页

    这与二十年后妈妈说的‘喜欢的人要大胆表白趁早追到手’完全相反，也不符合妈妈利落的做风。或许自己真的并不那么了解妈妈，许知然将书买了回来。
    一进屋，许青山对着她喊道：“然然，快来，哥哥教你读书。”
    许知然坐了过去，翻开了数学书，她数学老是拖后腿。
    “你哪个模块不熟，还是我先把一些大致的考点都跟你说一遍。”
    “你说一遍吧。”
    许青山就开始从一元二次方程说起，许知然一开始还听着，可她听着听着就被书本吸引了。
    吸引她的自然不是书本内容，而是上面的连环画。
    爸爸的课本上画得密密麻麻都把书本内容遮住了，看得出是武侠画，很多小人比划着刀剑在打架，她兴冲冲地翻了翻，这些画竟然还能连起来。
    没多久，她就把数学书翻完了，她又翻开了语文书继续看，一只宽厚的手盖住了她的书。
    “我刚才说的什么？”
    “圆锥曲线重点是要了解距离和面积的最值、定点定值、存在性问题？”
    “好好听课，你书翻这么快干什么。”
    许知然指着书上被画成古惑仔的诗人，回道：“看你画的画。”
    突然被提黑历史的许青山：“……图不重要，看字。”
    许青山给她出了很多题目，许知然一边做题一边向他搭话：“你画画这么好没想过去当漫画家？”
    “我分得清爱好和专业，再说这水平也就你一门外汉觉得不错。”
    我以为以你的自恋会觉得自己画的超好呢。
    “其实是挺不错的，就是离专业画手有那么一丢丢差距。再说，我做别的照样能赚钱。”
    ……
    “你找到新工作了？”
    “差不多吧。”
    “什么工作。”
    “去一家基金公司上班。”
    不是网站公司吗？怎么又变成了基金公司？许知然不解道：“基金公司上班是帮人操作账户吗？”
    “差不多是这样吧。”
    这样平淡的语气又这样平淡的表情，不像他现在的画风，许知然试图深挖：“可我看你好像并不那么愿意的样子。”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做你的题。”
    被呛了的许知然愤愤说道：“年龄是用来评断一个人的标准的吗？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而且我上学的时候也不会在书上乱画。”
    许青山一掌轻轻得拍向了许知然的头：“快给我做题，你不知道三岁一代沟吗？更何况我还是70后！”随后又强行挽尊，“男孩子谁还没有个武侠梦了，你不乱画，也会看小说啊。”
    我还真不看，高中以后不上培训班了，但课业那么紧，哪有时间看！她刚想否认，就想起早上买的书，她将书拿回来递给许青山：“这是我早上买的，也给你看看。”
    “这封面不错。”许青山接过了书，他看书许知然在做题，阳光在窗棂上打着旋，轻风送来隐隐花香，是冬青树。
    爷爷小区里常摘有这种树，抬目望去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冠和白如霜雪的小花，也是在这个位置，自己做完作业后，夏天，爷爷会给自己一碗绿豆汤，冬天是一碗银耳汤。爸爸妈妈不忙的时候也会过来陪着自己写作业，俯在桌面做着题的许知然有点恍惚。
    许青山从厨房端来了一碗银耳汤，放在她桌前：“低头这么久，喝点银耳汤润润。”
    爸爸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眼前，看着熟悉的银耳汤，她问：“从叔叔那学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爷爷给我喝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见她不语，许青山自己说了下去：“我们做作业时，我爸要在家，夏天就会给我们做绿豆汤，冬天就给我们做银耳汤。”
    是啊，爷爷爱你们，虽然嘴上经常挤兑你们。
    许青山又将书放进了书柜里还告诫她：“你还不如去看小说呢，这种书太苍凉，别看。”
    “那你觉得这个作者怎么样？听说这个作者才20岁，这本书是她的第一篇长篇小说。”
    许青山皱了下眉头：“光凭一本书也不能说作者怎么样，才20岁第一篇就写成这样，有天赋吧，可能人也悲观些。”他又重申一遍，“小孩子就看小孩子看的书，世界多美好。”
    “哦。”
    想起妈妈那张冷脸，许知然很想快点看到爸妈互动的场面，肯定不是自己在家看的那样默契温和。
    她忍住吃瓜的心，放下了搓着的手，装作认真做题的样子偷看爸爸画的连环画。
    第5章 姑姑回来   这兄妹两好能吵（改字）……
    今天，许建设回来的格外晚，快十点了还不见人回来，许知然有点着急，连忙问道：“叔叔怎么还没回来啊？”
    “别担心，可能是工地上有事耽误了，待会就回来。”许青山坐在沙发上啃着冰棒，看着电视，手里抱着BP机发信息。
    “你给叔叔发信息吗？”
    “给我女朋友啊。”
    许知然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女朋友比爸爸重要哦。”
    “我爸又不是不回来，担心什么。我看他八成就是去买花胶回来给他宝贝女儿做甜品。”
    “你不也是他宝贝儿子。”
    许青山哼了口气：“许月明才是宝贝女儿。”
    --

 第9页

    又是一个与记忆里有出入的地方，许知然也不多想，直接等着看答案。
    十一点，许建设才回到家，一开门，一大一小眼巴巴看着他。
    “我加了会班，海鲜市场又关门了，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家卖花胶的。”
    “知道，你宝贝女儿要回来了。”
    许建设忙着将东西放进冰箱，回头应了一句：“是啊，我宝贝女儿要回来了将我这败家子接走，我开心。”
    许知然开心得吃着薯片看着父子俩互怼。
    第二天是周六，许建设不上班，在厨房忙里忙外，许青山倚在门口酸溜溜的说道：“只听过重男轻女的，没见过谁家重女轻男的。”
    许建设斜睥他一眼：“鸡毛拔完就给我拿进来。”然后软下语气和许知然说，“然然，你快出去，这没什么你要帮忙的了，小心牵扯到手臂。”
    换许青山进了厨房，他麻利的切着鸡：“爸，你买的这鸡太肥，月明她吃不了多少吧。”
    “你一天天没事干待在家里连个菜市场都不去，还有脸说我买的鸡肥？”
    “好好好，我去上班。”
    “哪里上班。”
    “基金公司当基金经理。”
    沉默片刻，许建设才淡淡开口：“好好工作。”
    “知道。”
    11点，房门开了，一头五彩脏辫戴着超大耳环的清瘦姑娘拉着个与她身形不符的大箱子站在门口，和许知然面面相觑。
    姑姑！
    许青山从厨房里探出头：“许月明，你故意踩饭点来的吧？”
    “你不服？”
    许青山从厨房里出来给许月明搬箱子：“我敢不服你就敢拿贝斯砸我。”
    “想的美，你还没我贝斯贵。”
    “好了，你们两兄妹别吵了，月明，你坐着歇会，饭马上就好。”
    “好的，爸，你别忙了，让许青山去做饭就行。”随后她大喇喇坐上了沙发，冲许青山横道，“你还不去做饭？”
    “这是爸不小心撞的小姑娘，然然。”许青山介绍完了不情愿的去了厨房。
    许月明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爸他有时候眼神不好。”
    冷静冷静，许知然再三告诉自己，压好心中的喜悦之后，她摆摆手：“没事没事。”
    “你的手指很漂亮，修长又有力量，会弹琴吗？”意识到这样问有些冒犯，她接上去，“我可以教你弹琴，你要是想谈吉他贝斯也可以，我教你。”
    不愧是姑姑，一眼都能看出自己会弹琴，许知然心中又升起一分对偶像的崇拜，她腼腆的点点头：“会一点钢琴，吉他不太熟。”
    “好的，那等你手好了我教你，下周我先带几本书给你看。”
    “嗯嗯，好，谢谢姐姐。”
    许月明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真乖。”
    “开饭啦。”
    饭桌上摆满了菜，许月明夹起一个鸡腿放进许知然碗里：“然然，吃鸡腿。”
    “好。”
    许青山的碗也伸了过来。
    “一边去自己夹。”
    “啧，二十年都没给哥夹过菜，一见然然就给她夹鸡腿。”
    “许青山，你是吃醋长大的吗？”许建设斜了他一眼，随后夹起一块猪蹄给许知然，“多补充点胶原蛋白。”
    许知然笑开了花：“好。”
    许月明又认真瞧了一眼许知然然后放下筷子认真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然然觉得很亲切。”她侧过头，在她和许青山之间切换视线，“而且我觉得然然的脸型和眼睛和许青山长得有点像。”
    姑姑我爱你！许知然差点泪洒心田，没想到回到二十年前，竟然是姑姑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生出亲切感，还指出自己和爸爸长得像，她又不方便说话只好保持着笑容。
    “这样最好，你把然然带你那去。”
    “我当然带回去，难道让你这个不靠谱的人照顾。”
    许建设无视两兄妹的拌嘴，惊奇道：“你也觉得像？先前我还以为是自己老花眼，然然性格也好。”
    可惜这么好一个孩子摊上甩手爹妈，想起这几天她老是盯着窗外看，怕是想家吧。这孩子是不是爷爷带大的啊，还是自己长得比较慈祥？有好几次她都想叫自己爷爷。算了，这孩子莫名的合眼缘，比自己两孩子都合，爷爷还比叔叔亲一辈呢，他给她夹了块牛肉：“然然这么乖，要是我孙女就好了。”
    我就是你孙女啊！许知然趁热打铁：“爷爷！”
    许建设笑弯了眉眼：“哎。”
    “哈哈，我平白长了一辈，快叫爸。”
    不，我现在暂时不想叫你爸。
    “许青山，要点脸！”许月明偏过头向许知然说，“你别理他，他一天不嘚瑟就浑身不舒服，对了，你全名叫什么啊？”
    “许知然。”
    “好巧，还跟我们一个姓呢。”
    是啊，我们就是一家人啊！
    许青山接上：“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名字不错。”
    对，妈妈说我名字就是这个意思！
    四人吃完饭，许月明带着许知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许建设父子在厨房洗碗。电视上放的是音乐频道，唱的是经典流行歌曲，二人听得津津有味。
    许知然目光还是偷偷转到了姑姑身上，她认真听着电视哼着歌，脸上是勤耕不辍过后的放松，松懈下来的神情给她明艳长相添加了一分慵懒。
    --

 第10页

    许知然看着姑姑，不知道这样瘦削的一个身躯又是怎样抗下那些飞短流长坚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的。
    “登登登——”
    铃声响起，许月明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按键手机贴在耳边娇笑：“效果很不错，只要再出个原创demo魔声公司的合作基本就能搞定。放心啦，不难，下周开始就会和他们一起练习。嗯，我在家。”
    许月明说着话往阳台上走，嘴里咯咯笑着：“看你，就爱瞎操心。”
    “我知道啦，下周见。哎呀，你真肉麻。”许月明嫌弃着眨眨眼，“好啦，我也想你。”
    许知然睁大了眼睛，姑姑未婚，媒体报导说姑姑是不婚主义者；妈妈说结婚不是人生目的也不是意义；爸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自己小时候也问过姑姑，她说，结婚不是人生必需品，每个人的必需品也不尽相同，没有标准答案。
    再后来她长大一些了，看着爸妈恩爱，连自己都能收到情书了，她又跑去问了姑姑。那时候姑姑说的是，爱情很好，只是我不需要，别担心，我有亲情和友情，养老我有钱，生病也可以请护工，你看我的生活是有缺少什么还是哪里过的不畅快？
    可眼下姑姑明明就是在谈着恋爱，她还听到电话那头的男声说想见姑姑……
    “嗯嗯，下周我带你见见我家的小朋友。”许月明提到许知然，目光也投回了室内，却意外见到小朋友哭得满脸是泪，她匆匆挂了电话，“不说了，拜拜。”
    “然然，怎么了？”许月明来到她身边给她擦着泪。
    啊？看着姑姑关切的眼神，许知然后知后觉自己在流眼泪，她连忙用手去抹，快速平复好心绪后，她看着自己的石膏皱着眉：“刚才不小心碰到石膏了。”
    “是不是松动了？我带你去医院。”
    “姐姐，没事，不用的，没松动。”
    许建设父子洗完碗也来到了客厅，看见然然疼痛，都紧张起来，许建设赶忙上前查看：“没事吧，青山，快，去医院。”
    一回头，许青山已经穿上外套穿好鞋袜了，许建设父女两扶着然然下楼，被架在中间的许知然，一时不知道怎么辩解遂闭了嘴。前面是急冲冲出门外套都穿反了的爸爸，身边是着急的爷爷和担心的姑姑，脚下是自己从小走到大还在上面玩过跳房子的楼梯。
    在一踩一踏中她看到十三年后的那个雨夜，自己突然发烧，也是在这楼梯上，姑姑走在前面，爸爸背着自己，身旁是急疯了的爷爷和妈妈。彼时的喘息声和现在的喘气声重叠在一起，又让许知然掉下泪来。
    “是不是又疼了啊？”许建设不知道怎样安慰人，转头骂起了儿子，“许青山，让你好好收拾屋子你不听，东西乱放乱堆，回来你不给我好好整理，看老子不削你。”
    许青山不像往常一样回怼，回过头积极认错：“对不起啊，然然，是我乱放东西，回来我一定好好收拾给你买冰淇淋。”
    “没事的。也不是很疼，马上就好。”
    许月明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
    在医院检查过后，没发现松动，开了一些消炎药和促进愈合的药物。
    回到家后，许青山立马收拾屋子，许月明从箱子里搬出一个纸盒拿出几个手机给在场众人一人一个，介绍道：“这是从香江带回来的小灵通，比大哥大BP机好用很多，我都已经办好卡了，大家的电话也存里面了，然然的号码就是最后那个，以后就用这个联系。”
    “那我再给我一个。”
    “你去给萧雅的吧，没有。”许月明头一偏不搭理他哥，她又拿回许建设的小灵通，按了几下又递回给他，“然然的备注也加上了，爸，以后要经常带着，这手机身形小又可以打电话发短信听歌，挺方便的。”
    “好。”
    晚上许月明和许知然一个屋，她卸好妆之后问她：“想家人吗？”
    想，现在我家人就在我身边，只是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
    许知然点点头。
    “那等你好了之后我就送你回家，你要不想那么快回家就住我那，我那比我家还大一点。”
    不要，我的家就在这。
    “好。”
    第6章 少女的心事   如山雾像云烟（捉虫）
    周日，吃午饭的时候，许建设说：“我单位最近在赶工要加班，月明，你把然然带去你那吧。”随后将许青山也赶了过去，“青山也跟着去。”
    “好。”
    “我可以不去麽。”
    “许青山，你不来谁给我和然然做饭啊？”
    “你都21的人了，还不会做饭，好意思吗？”
    “你都22的人了，只会和家人吵，有脸吗？”
    “我哪吵了……”
    话还没说完，许建设就一筷子敲上了他的头，许青山捂着头埋头吃饭。
    “然然，你看许青山是不是很幼稚。”
    “是有点。”
    “许月明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不给你饭吃。”
    兄妹二人吵完架之后，许建设回房间午睡，许青山瘫在沙发上吃棒冰，许月明在收拾东西，许知然坐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电视听兄妹二人的拌嘴。
    “咦，许青山，你居然会看《浮华之间》，品位见长啊。”许月明从书柜上拿下这本书，“你想不想见见这位作者，我给你约。”
    --

 第11页

    许知然腾地站了起来：“想。”
    迎着许月明惊异的眼神，她解释道：“这书是我买的，我喜欢这位作者。”
    “你坐下。”许青山将许知然拉回沙发，“这书有什么好看的，她的朋友也没几个好人。”
    “许青山，你再说一遍！”
    “你那些狐朋狗友你自己处就算了，把然然带上干什么？这书写得这么压抑，你还带人见作者，不怕带坏然然。”
    “自己没文化还说我朋友，作家深刻一点怎么了，你再敢说我朋友不好，我们就绝交。”
    “别吵了别吵了。”许知然拉着许青山劝架，他不服，冷嘲道，“友情提醒一下，我15岁上大学，你是个挂科学渣。”
    爸爸拉不住，许知然又上去拉姑姑，她打圆场：“天快黑了，我们快收拾吧，不然赶不上吃晚饭。”
    兄妹二人直到晚饭都没有互相说过话，吃完饭，许建设就让他们三人离开了。出门前许知然还特地和他说：“爷爷，以后周末我都过来找你啊。”
    “好，哥哥姐姐要是没照顾好你，你就跟我说，我收拾他们。”
    三人回到了许月明家里，一进屋许青山就去冰箱里拿棒冰，然后又往沙发上一瘫：“然然，去帮我把电视开开。”
    一直不说话的许月明出声叫道：“许青山，然然还打着石膏！”
    “那你去。”
    许知然打开电视忍不住问道：“哥哥姐姐为什么老吵架啊？”
    “没有啊，谁家兄妹不吵架。”
    许月明没搭理他，转头向许知然说：“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第二天，许知然醒来后见桌子放着买好的早点，是姑姑和自己喜欢的口味。她吃完早饭后等姑姑起床。
    将近十点许月明才从醒来洗漱见到沙发上的许知然，问道：“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桌上还有热好的豆浆面包。”
    “不用了，待会我们出去吃午饭。”
    “哥哥不回来麽？他有事出去了晚上回来。等下午我带你去见我朋友吧？”
    “好啊，哪个？”
    “你不是想见《浮华之间》的作者麽，我上周约了她今天见面。”
    太棒了！许知然欣喜点头：“好。”
    *
    冬日午后的阳光并不热烈，懒洋洋得洒在青绿玻璃上勾起人的浅浅睡意。裴匪顶着张苍白的脸从街角走出，穿着藏蓝色衬衫外罩铅灰色风衣在风中疾行，看着这通身的冷色调，许知然那点清浅睡意被洗了个干净。
    等到她坐下后见到自己好友旁边坐着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她挑眉笑道：“是你哥撞的她？”
    “是我爸，现在归我管，她叫许知然，叫她然然就行，很乖的一个小孩子。”
    裴匪笑着点点头。
    “原来你就是《浮华之间》的作者啊，我好喜欢你。”
    “别喜欢，小孩子不要看我的书。”
    我17，你20，姑姑21，都没差多少啊？想起这茬，许知然迅速纠正：“我17了，不比你们少多少！”
    裴匪歪头看她：“你看上去比17还小不少。”她闪了下眼，“真是羡慕呢，干净到空白的样子。”
    这是在说我浅薄？
    许月明在一旁解释道：“你身上没有一般青春期小孩的暴烈匆促，也没有太多伤感矫作，想必你家人将你护的好，你自己又是个单纯的性子。”说完冲着对面的裴匪打趣道，“诺，你对面就是一个典型的80后文青。”
    裴匪在一旁笑起来：“我觉得你是在骂我。”
    “没事，也把我自己骂了。”
    二人笑在一起，许知然安静得吃着布丁。
    笑完裴匪看许知然还穿着上次自己给她买的衣服，提议道：“我们去给她买些衣服吧。”
    “好，来，这个先给你。”许月明从包里掏出三个小灵通，“从香江带过来的手机，号码都在上面了。”
    “谢了。”
    吃完甜品，三人去了商场，裴匪给她挑的衣服都是些粉色白色的衣服，还带着流苏小蝴蝶之类的可爱装饰，与她自身风格差别过大。许月明倒是给她挑了些素净利落的风衣还不忘调侃裴匪：“你这眼光有下降的趋势。”
    “我看这小孩就像个布娃娃，娃娃就该有娃娃的样子。”
    许知然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比着的米黄色风衣，剪裁得既伏贴又回旋有致，贴在自己身上平添了几分帅气。镜子里拌着嘴两人也将视线投到了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被商场里的暖气哄得暖洋洋的。
    “这件比那件粉色的好。”点评完后许月明摇起头，“啧，是谁在书里写的少女心事如山雾像云烟，转瞬少女又能化成拨云破雾的巨人，你这口吻倒像许青山。”
    “你哥？”裴匪眉一挑，“他不折腾了？”
    许月明撇撇嘴：“不折腾了，现在一穷二白赖在我家里了。”
    裴匪捂着嘴笑起来：“那岂不是很好玩，每天上演兄妹武行当。”
    是啊，三天围观了不下十次斗嘴斗殴的许知然默默回答。
    “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他扫地出门。”被怼了的许月明马上还回去，“你堂弟呢？”
    裴匪拉长了声调轻嗤道：“我堂弟还没放寒假，他回来不也是被我收拾的份。”
    舅舅！许知然突然明白为什么妈妈会打人了，因为舅舅更能打。舅舅长得五大三粗，后来不开汽修店之后转行开了家健身店，自己还客串教练，天天带着人玩举重。
    --

 第12页

    “许青山要是有你堂弟听话就好了。”
    “别，我堂弟听话但没有脑子，我还是更喜欢有脑子的。”
    “那我哪天介绍许青山给你认识，你当我嫂嫂好了。”
    好！许知然在心里大声回复。
    可惜姐妹两听不到，裴匪更是一口回绝：“不要了，我可打不过那个模特。”
    “我想要这件衣服。”许知然指着身上的米黄色大衣要求道。
    “这些都拿下，”许月明转头对店员说，“那件粉色的和蝴蝶结的放下。”
    “拿上，我付。”裴匪不依。
    “好好好，拿上，我来，这次去香江我赚了不少钱。”
    “恭喜我们的大歌星。”
    姐妹两又笑在一团，许月明搂着许知然下了楼。
    “我们回去了，不然许青山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会炸。”
    “去吧。”
    二人到家后，许青山已经做好了饭，正躺沙发上打电话只听见他说：“别担心，我会早日把钱赚回来的。”
    许月明一声冷哼。
    “我妹回来了，先挂了。”挂了电话后，他冲许月明笑：“饭做好了，给我个小灵通。”
    “没有。”
    “我知道你肯定带了。”
    “萧雅就这么好吗？”
    “她哪里不好。不能因为她是模特长得漂亮花销大就觉得她是贪图我钱吧，就算要也没干系啊，我乐意给。”
    “你……”许月明气急，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扔给她，“快拿去哄你小情人吧，大天才！”
    “好，不急，明天给，去吃饭吧。”见她一脸怒容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拉起木楞在一旁的许知然，“然然，去吃饭。”
    许知然茫然看向他，觉得眼前熟悉的人有些陌生，她被拉着按在餐椅上。
    “没事，别被吓到了。”许青山宽慰完她，又回头对许月明说道，“我是俗人，我对感情的要求只是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就够了，其他不踩底线的事都可协商。”
    许月明直接大白眼翻他：“你有底线吗？”
    他低头想了一下，底线不确定，确定的是感情里的贪图并不并可，我聪明却没有灵魂，精神合一或许给不了，其余的尽我所有也没干系。他诚实回道：“没有。”
    许月明白眼要翻到脑后去，她站起身回了房间：“晚上我减肥，不吃了。”
    “姐姐……”
    “你不许不吃饭，她没事，一顿不吃饿不了。”
    许知然仰着张小脸问：“你喜欢萧雅喜欢到为了她和家人吵架麽？”
    许青山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捍卫她，这事不涉及对错，只是他们担心我，怕我吃亏而已，感情的事没有吃亏这一说法。”
    许知然想起被砸在地上的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匆匆吃完之后也回了房间。半夜她听到声响，爬起来透过门缝看过姑姑坐在餐桌前吃着冒着热气的甜品。
    她回到了床上躺下，拿出枕头下的手机，漆黑如墨的大屏幕上照映着她端正白净的小方脸，她握着它，没有开机。
    自从回到2000年，她每天睡前都要看一看手机相册和通话记录，不敢多看，看一眼就关机。
    今天她没有看，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着力点了，不再是虚浮得踩在空中，任由未知的时间将自己推动。她将手机放进柜子里，从今后，不需要它了。
    第7章 偶像的眼泪   背叛摇滚
    许知然目光紧紧盯着开车的姑姑，见她的手指轻敲慢打，像弹琴一样弹着方向盘把她看得面皮一抽。
    “姐姐，这样开车容易出安全事故。”
    “好，以后都不这样了。”许月明认错并马上改成了正确姿势，“然然，我工作的地方人少话也不多，别怕，我们待不了几天，我现在是在那暂时工作。”
    “嗯，我不怕。”
    公司确实人不多话也不多，员工都各自调试着自己乐器，敲敲打打，弹拉唱跳，十个人搞出百人的气势。
    众人见许月明进来纷纷道贺：“恭喜月明获得魔声公司青睐。”
    见她后面还跟着一个面容秀丽打着石膏的小姑娘，有人问道：“月明妹妹开车不小心把人给撞了？”
    “这是我妹，大家都照看着点。”
    “yes madam！”
    “又熬夜看电影了？”许月明下了新指令，“去休息，两小时后集合演练。”
    她又将许知然拉到了工位前，说道：“然然，你坐这休息玩电脑，我去工作。有什么事来五楼找我，待会我会下来带你去吃饭。”
    许知然吃不下饭，她的眼睛都用来看大佬了，同时还得抑制住嘴里的惊呼。就一个午饭的时间，她就看到了老歌唱家叶青、摇滚大佬章纬、民谣圈巨擘刘子义，还有红了二十年的流行歌手唐宁！
    不止是看到，还近距离得看着他们吃饭聊天爆粗口，许知然扒饭的手激动到有点颤抖。
    “然然，怎么了？是不是手疼，我给你喂饭。”
    “没事，就是看到这么多知名歌手心情激动。”许知然眼睛不断往饭堂另一边瞟去，恨不得拿出手机挨个留影。
    许月明环顾一圈不解道：“也就叶老和纬哥常在报纸电视上看到啊？”
    对，另外几个现在还年轻还未散发出光芒，但他们以后都是歌坛大佬。许知然擦擦嘴：“我第一次见到真人觉得很值得。”
    --

 第13页

    “那晚上跟我一起去聚餐吧，几个音乐公司联合搞了一个活动。不过，估计都是小年轻，也没些什么名气，你记得带本子到时候挨个要签名，有些人未来肯定会大爆。”
    “好。”许知然冒出星星眼。
    等了半宿才挨到晚上的许知然见到姑姑下楼的一刹那就拿起桌上的本子和笔追了出去，被许知然取笑：“这么兴奋？好，我们这就走。”
    聚餐是在一栋别墅内举行，从入口到室内都铺着红毯，还没进门就见到一群俊男靓女围在一楼。很是热闹，吃饭的唱着歌，喝着酒的在跳舞，许月明刚踏进门口就被一位红发姑娘拖了进去，嘴里笑道：“香江怎么样？”
    “东西很多适合购物。”
    “谁要问你这个啦？”红发姑娘轻嗤了一句，又把许知然拉了进来，将自己身上的鹅毛披风围在了她身上，“小姑娘，你长得真好看，要不要跟着我学演戏？”
    好！
    许月明一掌拍过去，来人岔开话题：“我们去入桌吃饭，你教我唱唱歌吧，不然我春晚怕跑调。”
    “好。”
    许知然坐在餐桌上一一辨认眼前的都是谁，越辨认越心惊！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乐坛大拿聚在一起。这些人有好多都承包了90后的青春回忆，即使是她这个00后，也会在一觉醒来的午后，天昏地暗之时，落寞得唱起《午后森林》。
    更别提捞海底过生日时必唱的《生生快乐》，看人分手他们还会特别贴心的给人唱《分手就分手》。
    这些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歌曲大多出自在座的这些人。此时，这些人都年轻着，穿着随意，没有修饰，吃着饭聊着天愁眉苦脸。
    她又开始有了不真实感，像是被莫名被抛到一个时空里，醒不过来，什么也抓不住，她空茫得看着眼前一切，耳边是絮絮叨叨的谈话声。
    “你说啥时才能出头啊？我的新歌又被退了。”
    “别急啊深哥，我都出了一张CD了，还不是没个水花。”
    “继续熬吧，加油，有生之年，一定能在时代中留下我的声音。”
    “我不想要成名不想要留下脚印了，我现在只想要钱，我都吃了三个月泡面了。”
    “那你来演戏吧，我带你来演戏。”之前给许知然披风的红发姑娘又在推销，“唱歌不行，来演个戏试试啊，还没唱歌那样掉头发毁嗓子。”
    “咚咚咚。”
    “锵锵锵。”
    暴烈的鼓声和清脆的吉他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低厚的贝斯声将许知然拉回了现实，她迷糊着双眼向上望去。
    前面搭了个简易舞台，台上有人唱着歌：“梦睡梦迷间，妈妈问着我，为何你不像其他人一样，为何要活得像条狗……”
    台下的人喝着彩跟唱起来：“你应该关心money你也得学会攀比，但骄傲是你不对。”
    姑姑的歌！许知然醒了。
    酒到酣处，桌上的人离开了餐桌，没有话筒，他们就直接开嗓唱，各唱各的，音调歌词不同也不影响。
    他们用琴弦上倾诉，在舞台前愤怒，他们用歌声向人们质疑，没有回答，只有焦灼的回音。
    本来她还想说，哎，那个新歌被退了的你再等等，三年后你走街上都能被认出来了。还有，那个已经出了一张CD的，你真的别坚持了，你去跟着别人演戏吧，还能混个脸熟。
    看着眼前这群激情开麦的人，许知然歇了多嘴的心，别人的荣辱都是一步一步走来的，走到如今，失了意，挫了折，得了彩，未来如何，难道还能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改变麽？他们不会相信一个陌生的未成年人。那婉转友善一点的提醒是不是可以？如果这点改变让他们以后的人生轨迹走向了不同方向呢？
    她开始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然然，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喝酒了？”许月明红着一张脸过来，她回过头喊道，“谁给我妹喝酒了？”
    那红发女子又开始认错：“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妹不能喝。”
    在许月明说话之前，许知然拉住了她的手：“姑姑，我们回家吧，不要酒驾，我们打车回去。”
    也喝了酒的许月明没注意到她的称呼，带着她就出了门。
    冬夜风凉，刮在脸上醒酒，在凌厉的风中许月明冷静下来，眼泪涌上来被她睁着的大眼锁着不让它决堤。
    注意到异像的许知然紧张起来，握着姑姑冰凉的手，不安问道：“姑……姐姐，怎么了？”
    许月明楞了一下，慢慢地，咧开了嘴角，没笑成功，她又重新拉起了嘴角，笑着说：“我背叛了摇滚。”她仰起头望着挂在天上的惨淡月轮，声若蚊音，“恭喜许月明。”
    知道姑姑以后的曲风如何，许知然准备好的那句你没有，说不出口。安慰不成转而问向了原因：“是因为哥哥吗？”
    许月明又楞了一下，随即点了一根烟，许知然注意到那烟盒和妈妈包里的一样，可在她印象里，妈妈和姑姑都是不抽烟的。
    一点萤火跃出又熄灭，燃起烟雾。
    在烟火缭绕中，许月明的脸也半隐半现，声音也比往常更加低沉：“大学时候我就开始搞乐队，生活费搭进去都不够，每天不是兼职就是练习，挂科挂到差点不能毕业。我哥常给我钱，我爸还给我买各种乐器。还没毕业我就去了树村，那住了一帮搞摇滚的，都穷的叮当响。”
    --

 第14页

    像是回忆起当时景象，她脸上又挂起了笑，温和纯良，带着些许怀念。她吐了口烟圈：“房租两三百，天天吃泡面，为了生活下去我们有的人去卖碟，去画画，去给人当模特，去卖唱，每天能赚到十块钱都乐得不行。有一次我去外面吃牛肉拉面，人家牛肉给少了，我都急得和人吵了一架。”
    “可我们一点都不觉得苦，那是快乐又自由的时光，我们都坚信自己能成为真正的歌手。”她低头笑了笑，“大家都以为自己能像圈内的前辈那样，站在禀烈的风中挺直腰背大声唱出自己心中信仰和怅茫。”
    许是笑得狠了，她咳起嗽来，身子抖在夜风中。
    顺了口气之后，她接着说：“1998年10月份，陈健去阳市演出，我们从8月就开攒钱，连着几个车厢都是树村的人，唱了整整一路的歌。裴匪也跟着我一起去了，一路都是用的她稿费。”她眼睛亮得像是星光在闪，她背过了身，“10月份的阳市很冷，刮着鹅毛大雪，路上是一排一排喊叫着陈健名字的乐迷，把那齐大道都挤满了。”
    “下了一天的雪，第二天那齐大道地上没有积雪。”
    她吐出最后一口眼圈，消散在风中，没入在潮湿阴寒的空气里。
    许久之后她转回身眨了眨眼，恢复了声线：“走吧，车来了。”
    许知然上前扶着她摇晃的身体，车上暖气开得很足，一入座，许月明就睡了过去。
    背叛理想转身却收获了荣誉和美名，这会是姑姑想要的吗？许知然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偶像，她睡着了，脸上有未干的泪痕，眉毛一直舒展不开。
    少年人即使不追星也会有个精神寄托。许知然追星对象是她姑姑，因为她姑姑又酷又飒唱歌还好听又会作曲作词，一个人把生活过得热闹非凡，像是完全没有弱点的样子。
    她打开手机放出今天下好的歌曲，手机里传来清冽的嗓音：“我路过了人间，我学不会生活，我呐喊着自由，青春它离我而去。”
    这是姑姑在香江唱的歌，许知然沉默下来。
    倒是许月明好像被这声音刺激到，清醒了片段，立马有要吐的趋势，许知然连忙关了音乐打开塑料袋。
    许月明只是干呕了几下，又倒回了后座。
    许知然给爸爸发了短信。
    一下车就看到爸爸站在小区门口，见许知然下了车一路快跑过来将许月明从车里拖出来，骂道：“你是有毛病吗？”他本想再说两句，可手上温度不对，他紧张起来，“你发烧了？”
    许月明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迷糊道：“哥。”
    许青山背起她，又反手摸了摸许知然的额头，见她没事就开始教训起妹妹来：“你去喝酒叫我啊，你叫然然干什么，她才多大。”
    “那些五颜六色的人，你以后就少认识几个，长得不好看就算了，还一个比一个能喝能吹，你谈恋爱也尽量别找这样的。真朋克，平头T桖也能……”
    “哥，以后他们不会和我来往了。”
    “操，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我下次去树村揍死他！”
    “我又从贝斯手变回主唱了。”许月明喃喃说道，“我签约魔声了，我以后不唱摇滚了。”
    许青山骤然沉默下来，许知然看过去，月色照耀下他的脸一片苍白，额头暴起了青筋，那双狡黠的双眼没了也没了色彩。
    背上的许月明用她沙哑的嗓音呐呐道：“我有钱了，哥，你拿去吧，我那辆车真的可以卖些钱的，我问过了5万是肯定能卖到的，再好说一点多卖个几万也可以。”
    许青山还是没有说话到了家他把许月明放在了沙发上转身去了厨房。十分钟后他端着两碗姜汤出来，一碗给许知然：“然然，你也喝一碗，预防预防。”
    另一碗他喂给了许月明。
    许青山将许月明抱回房间的时候她又迷糊说着话：“哥，我的选择与你无关，以我的条件，唱什么都可以，摇滚的风潮……它……要过去了。”
    “早点睡吧。”将她抱到床上后，许青山出来看到许知然还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她没事，去睡吧。”
    许知然回到房间躺下，她知道，爸爸还在外面，没睡着。
    第8章 心结难消   这样的安慰方式也是没谁了……
    第二天，许月明发烧了，许知然给她买了药在家里照顾她。
    姑姑才睡下，许知然就听到开门声以为是爸爸回来了，不想一出门看到妈妈正在换鞋。
    “裴姐姐！”
    “月明好些没？”
    “吃过药了，在屋里休息。”
    “嗯，那我去看看她。”
    许知然端了水进屋，见妈妈移了个小沙发在床前自己歪坐在上面和姑姑说着话。
    “你病了也好，从你哥破产那天你就一直绷着，现在约也签了，让精神和身体放松一下。”
    许月明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个大白眼。
    “你哥真这么不靠谱麽？我倒想见见了。”
    “裴姐姐留下吃晚饭吧，哥哥会回来做饭。”许知然趁机插话。
    裴匪呷了口水：“也行。”
    “我觉得我对摇滚的爱不纯粹。”床上的许月明哑着嗓子说道。
    裴匪闻言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最后她端着杯子倚在窗边眼睛看向外面的绿植，低问：“那该怎样？”随后自问自答，“要以多深厚的痛苦来缅怀折戬的志向，难道非要以死句读才方显伟大？”
    --

 第15页

    许月明气笑了，她接过许知然递的水，喝了一大口，嗓音稍微恢复了一些。她瞧着窗户旁那抹单薄的身影回道：“我的条件确实在摇滚上不算出色才会从主唱转成贝斯，现在去唱民谣对于我的嗓音来说确实是会更合适。”她又喝了一口水，“树村我是回不去了。”
    裴匪看着杯中浮动的嫩绿毛尖，吹了一口气，毛尖打着旋在水里轻快得游着，说：“起码你在那待了两年也算是体验过了，你走城市民谣路线也算是挨点边嘛。魔声虽然条约控制得厉害，但时间很快就能过去的。”毛尖在水里停止不动了，她又吹了口气，“放心，痛苦都是绵长的，大悲过后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蛰伏在体内。”
    许知然皱了一下眉，觉得妈妈实在是不会安慰人，但她又找不出话来反对，只好在一旁安静听着。见她一直吹着茶叶玩，以为是水太烫了，拿着壶温水过来给她中和一下。
    “然然觉得我说的不对。”裴匪接过了温水，“我确实不会安慰人。”
    许知然：“……我觉得裴姐姐很成熟，不像20岁的人。”
    “哈哈哈。”许月明在床上笑了起来，“有些人20岁的时候就是40岁心态。”
    可妈妈40岁的时候心态也不老啊？许知然自己也倒着水喝，坐在沙发上晃荡着长腿。
    “叮咚。”门铃响，许知然去开门，透过猫眼往外看，是一个寸头清瘦男人，五官立体线条流利，给人一种距离感，搜了一下记忆，没有这号人。
    “谁啊？”
    “你是然然吧，我是月明的男朋友宗辞。”
    那个电话里的人？姑姑从来没提过，许知然又看了他一眼，打扮正常穿着也平常，她打开门将人引进了房间，裴匪见他进来冲他一点头，带着许知然去客厅了。
    二人坐在客厅，许知然视线还一直往卧室瞟，裴匪倚在沙发上打趣她：“别看了，早拐跑了。”
    “可是姐姐都没提过他。”
    “又还没结婚，有什么好提。”裴匪打开电视，“她哥还和宗辞打过架，晚上我留在这吃饭吧，顺带见见她那个败家子哥哥。”
    “哥哥败的是他自己赚来的钱，不是家里的。”许知然纠正她的说法，“为什么哥哥还和他打起来了啊？”
    “好好好，不败家。”裴匪换了一个台，“或许他败家还会让人少担心一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打架，月明也就随口一提。”
    为什么败家还更好？许知然侧过头，裴匪已经眯着眼睡着了。难道是怕爸爸心气高受不了打击？
    可是爸爸后来开公司成功了啊，不过这些除了自己一个后来者谁能知道呢，就算是自己，也是不知道爸爸在创业过程中经历了多少艰难。生活变数好多啊，许知然叹了口气，也学着妈妈的样子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见身上盖了毛毯，她起身找人，妈妈在厨房做饭，姑姑卧室门还是关着。
    她来到厨房，妈妈正穿着围裙戴着手套在杀鱼，她稍微低着头，亚麻灰头发被灯光染成了暖橙色，也柔和了她眼神中的冰凉。这是回到2000年后第一次见到妈妈如此温柔。
    “你在看鱼有没有死透？”裴匪她一边刮鳞切片一边抬起头来问她。
    “哦，不是，我以为你不会做饭的。”
    “快出去，不然血水溅到你石膏上可难看死了。”
    许知然回到客厅，见姑姑将宗辞往门外推：“你快回去吧，我哥待会就要回来了。”
    宗辞杵在门口不动：“我掐着点，他还有半小时才到楼下，我再坐坐，二十分钟后就走。”
    许月明看许知然过来拉着她塞在沙发上：“然然，你跑一天了，坐着休息会，裴匪呢？”
    “裴姐姐在厨房。”
    “好久没吃过裴匪的饭了。”许月明站起身去了厨房，宗辞也跟着过去，“这鱼杀得挺干净啊。”
    裴匪煎着鱼向宗辞打招呼：“留下吃饭啊。”
    “好啊。”
    “原来这顿饭不是给我做的啊。”许月明撇撇嘴，“那我更要赶他回去了。”
    裴匪翻了个白眼：“你不趁着你哥成落汤鸡的时候让宗辞和他见见面，打算等他变回傲娇孔雀的时候再让他们见面？”她又给出了另一个理由，“让宗辞留这吃饭也能让你哥相信你不是为他签约魔声的。”
    “裴匪，你好心机。”
    “谢谢夸奖。”
    二人回了客厅，宗辞给许月明端茶递水，一双眼睛黏在她身上。许知然坐在一旁再次翻阅自己的记忆，确实是没有宗辞这一号人，也没见媒体报导和姑姑采访里提过这个人。她盯着这人，默默地给他扣了一分。
    三个人坐着看电视，许知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好像和另外两人有结界似的，她很不爽。穿越过来后，姑姑是和她最亲近的人了，现在这个人在这，姑姑都不和自己说话了。这个人是不是还有其他名字，不然自己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她思考的时候，裴匪做好了饭，也来到沙发上坐着，四人都默默无言，静静地坐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等只是一种熟稔的习惯。
    “你哥应该到楼下了。”宗辞打破了沉默。
    “嗯，你现在这样子挺好。”
    “放心，要是挨打这次我不还手。”
    许青山打开门，四双眼睛齐刷刷得看向他，他也愣住，在看到宗辞对自己笑的时候，他忍了半天才没爆粗口。
    --

 第16页

    “哥，你回来啦，不用做饭了，裴匪已经做好了。”她把裴匪拉过来，“这就是我常说的裴匪，也是《浮华之间》的作者。”
    许青山多看了裴匪一眼：“你好，我是许青山。”
    裴匪点头：“月明也常提起你。”她和许青山对视了一眼，然后二人纷纷想到自己在许月明口里的形象都应该不会太好，又都看了一眼许月明。后者无视这目光，轻轻笑着，又把宗辞拉过来，“你见过的。”
    许青山一声冷哼。
    许知然在旁边看着爸妈的第一次见面，怎么这么平淡呢？不过，也还好，妈妈这边虽然看不出什么，但爸爸看妈妈的眼神比看宗辞的眼神好啊。
    饭桌上，许月明直接拉着宗辞的手说：“哥，这是我的男朋友，宗辞，我们一起签约了魔声公司。”
    许青山盯着交握在一起的手眉角直跳，瞥了眼自家不省心的妹妹又狠狠剜了眼宗辞，威胁道：“要是你再敢和她人纠缠我打断你的腿！”
    “青哥放心，我会一心一意对月明。”
    “担不起，我还没你大，不过我跆拳道又升了一级。”
    “哥！”
    “哥什么哥，没谈两年不许带回家给爸见！”
    许知然看过去，爸爸好像并没有多生气，她又将目光转向妈妈，裴匪正低头喝着汤，她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妈妈用碗挡住的笑容。
    在笑什么？觉得爸爸很好吗？
    宗辞和裴匪离开后，许知然溜到厨房悄悄问爸爸：“哥哥，你刚才在饭桌上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宗辞不好吗？”
    许青山万分嫌弃：“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他搂着一个姑娘在和你姐开玩笑，就这，他还敢往你姐身上凑。”
    “我都说了那时我们还没在一起，这是误会。”许月明也来到厨房，“你还把人家打了一顿。”
    “下次再敢这样看我打不死他。”
    许月明翻了个白眼回了沙发，许知然趁机问：“那你还同意他和姐姐交往。”
    许青山笑得狡黠不说话，看到这笑容，许知然知道他肯定知道点别的什么，她在犹豫着要不要将宗辞摸准踩点了他下班时间。她低声问：“要不要我们一人交换一个秘密，关于宗辞的？”
    “你们才第一次见，能知道什么？”
    许知然板起了脸：“你听不听了？”
    “好好，你说。”
    “宗辞他知道你几点下班几点到家，可能在小区蹲过点。”
    许青山手下不停，继续洗着碗淡淡道：“我知道。”
    啊？许知然有点懵，但她还记得交换条件，催促他：“那你快说说你的。”
    “打过他之后我派了一个人住去了树村监视他，勉勉强强56分吧。”他向许知然警告，“不许告诉你姐。”
    “不告诉。”许知然保证，“那他会不会知道你的人在监视，你都知道他的蹲点。”
    “不会，那也是个爱音乐的小伙子，我资助他唱歌，主业唱歌顺带看着我妹和宗辞。我知道他的蹲点是因为我聪明啊。”
    好吧，许知然没得话说。
    “那你对裴姐姐的印象怎么样啊。”
    许青山洗碗的手停顿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挺冷的，面冷心也冷，但人挺好。”
    “还有吗？”
    “还有什么？”
    你后来不是告诉我说你和妈妈一见如故吗？意识到被忽悠了的许知然没有回话留下爸爸一个人洗碗自己气冲冲回了客厅。
    第9章 热爱是什么   我的人生可简单了
    “然然，上次张娜，就是那个红头发姐姐，说带你演戏我给拒绝了，你别不高兴。”开车的时候，许月明提起这事。
    二十年后，你也是不同意我报艺校不让我进娱乐圈。许知然问：“是因为我不合适吗？”
    许月明没有立即回答，她沉默好一会才说：“没有经过学习和考核也不能说合不合适，只是表演不是说高兴就笑，伤心就哭。它需要有一颗敏感的心和强大的共情力，或者极端的沉溺自我也能走出一条路。”
    她有点语塞，迟疑了一会，继续说：“然然，你很单纯，不够敏感。当然，用理智分析和方法论也可以演绎好某些角色，但这个圈子它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也不像表面那样光鲜亮丽。”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小白兔进丛林，让人担心又心疼。”
    和二十年后的意思差不多。
    许知然本来还想问那我可以走歌唱路线啊，但现在她歇了这个念头，目光看向窗外勇往直前的大道：“我是不太能体会他人的心绪，但我觉得能够站在舞台中央，底下乌泱泱一片的人注视着自己，很酷。”
    “是啊，很酷。如果你真的想尝试的话，等你手好了我看能不能找人教你表演，去舞台剧吧。这个圈子相对不那么复杂，就算之后真要进娱乐圈也是能容易点。但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的选择都是出于你热爱。”
    热爱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曾拥有，或许自己就是浅薄。许知然伸出手放在车窗外，风从指间穿过，看不见握不住却自带凉意，连眼睛都被风灌得凉飕飕的。
    她轻问：“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唱歌的呢。”
    许月明悠然呼出一口气，笑着说：“小时候，我妈去剧院上班时老带着我，剧院里每天都会演一些舞台剧，很热闹，每天都上映着不同的人生，我只觉得乏味。能支撑我站一整天的是剧里突然会出现的不同风格的唱腔，上面唱着我在下面跟。”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动着。
    --

 第17页

    奶奶，许知然从来没有见过奶奶，她收回手静静地坐在副驾驶。
    “1991年，我13岁。在广播上听到章纬的《一截木头》时震在原地，心里痛快得不行，从此迷上了他，那以后我天天守在广播上听歌，也开始学着弹贝斯。八·九十年代，是摇滚乐蓬勃发展的时候，歌手们引导了当时的整个潮流。”
    许月明的眼神亮了起来：“连许青山从来不听歌的人都穿着喇叭裤，留长发戴大墨镜给女孩子写情诗。”她身子往后一倒，头靠在车枕上哼起了小调，在间隙中将话题绕了回来，“我高考完就跑酒吧给驻唱的人弹贝斯，大学建了个乐队直接跑去了树村。”
    她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一直到现在，告别了，摇滚。”
    姑姑的声音很平稳，连同神情也淡淡如水。许知然莫名想起妈妈那句痛苦是绵长且蛰伏的，心里一时惆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疑惑说道：“哥哥只是没钱了没有欠钱吧，就算欠钱他现在还年轻也是可以赚回来的啊。”
    许月明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浅笑：“嗯，还完了。我签约魔声，也不止是为他，人总是要做出选择的。”
    见许知然疑惑看向自己，她解释：“唱摇滚我是真的很难唱出名堂，不如换个难度低不那么饱和又靠近的圈子。反正都是唱，唱出自己所想就行。”她又笑起来，不知是自嘲还是调侃，“看现在趋势可能以后摇滚和民谣都要破壁不分家了。”
    “现在这样大家皆大欢喜，我可以继续好好唱歌，许青山继续好好上班，我爸也不用担心我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惯。”路过拐弯时她放慢速度，“他现在腿脚也没那么利索了，就让他少跑一点好了。”
    要是自己也得放心不下的。这么漂亮的姑娘，往酒吧跑，树村怎么样许知然不知道，但摇滚给人的感觉还是反叛居多，想必也不会太平和，估计爷爷没少往去酒吧树村跑。
    许知然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理都懂。她打气道：“姐姐唱民谣一定能唱出名堂的。”
    “好，借你吉言。”
    姑姑，你可以的。你真的唱了好多经典歌曲成了民谣圈大佬，但她又想起姑姑家的书房，放的全是摇滚CD。
    她有一次爬阁楼，在那里找到一个泛黄本子，上面写的什么她记不得了，但有一句话，她印象深刻：没有音乐的人生将是一场错误，我这一生都在错误正确中徘徊，被双方嫌弃。
    前半句话她知道是出自尼采，后半句是姑姑写的吗？什么时候写的？她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想不到答案的许知然整个人耷在副驾驶，说：“约满后可以继续唱摇滚啊！”
    许月明笑笑不说话。
    二人来到公司，许月明去唱歌，许知然在阳台撸猫，不是她不爱玩电脑。2000年的电脑太卡，没有专门的搜索软件，下一首5分钟的歌都要12分钟，还不如撸猫。
    只是今天猫特别不听话，不让顺毛不让抱还跑到了隔壁公司，她将猫抱回来的时候眼睛随意往外一瞥，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她把手放在额头上凝神看过去，是萧雅。
    她美的让人过目不忘，端坐在那就是一幅美人图。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眯起眼睛定定地眺望着对面。
    萧雅和一男人正靠在栏杆前不知说着什么话，男人慢慢靠近她然后一只手搭在萧雅背上被她挣脱开了，男人不死心，又将手搭过来，萧雅反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并转身离开。
    犹豫了一秒，许知然追了上去，下了电梯看到萧雅上了出租车，连忙伸手拦下一辆车跟上她。
    她下了车，进了一家咖啡馆，许知然跟着进去没过三秒就又出来。
    过了。
    既然那男人没有追上来继续为难她，自己就可以离开了，现在自己还跟着她进咖啡馆，有点过了。
    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爸爸朝这边来了，她连忙躲开，见他也进了咖啡馆，她再次纠结起来。
    进还是不进？
    萧雅自己不认识，不能进，可许青山是自己爸爸啊，许知然踏出了脚又收了回来。可现在爸妈又不在一起。不行，我得进去，看看他们在聊什么。可进去后不管聊什么我都会不爽，还在天人交战的许知然没有等多久，他们就出来了，她躲在一边。
    萧雅一出门就放开了嗓子嚷道：“你自己说，你重新工作后，拿到的第一笔提成和奖金全给了你妹，我有说过你什么吗？”她将手里的包扔回给他，“你除了买包买钻戒你还会买什么？”
    许青山接过包，温和说道：“别气，再过两个月我就可以给你换辆车，再给我点时间，我会……”
    萧雅打断了他的话，质问他：“靠你当基金经理来养活我吗？”她冷眼看她，“对，你现在又有了新思路，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跑去做网站，还是什么写小说的网站？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现在作家诗人一大堆，书店里全是他们著作，他们凭什么来你网站写？”
    她又冷笑一声，“还是你想随便找些大学生来写些家长里短风花雪月和名著抢市场？”
    许青山纠正道：“朱锦是我的朋友。这事我们经过讨论是有可行性和市场才确定下来的。”
    “你要去我们就分手。”
    “萧雅，别说气话。”
    “我说的不是气话，你自己考虑清楚。”萧雅将墨镜一带，拦了辆车走了。
    --

 第18页

    站在旁边的许知然看得心头火起，都想替爸爸回答，分分分，谁稀罕！她焦躁得踢着路边石子，身上却多了一片阴影，她抬头，爸爸正看着她：“然然，你怎么在这？”
    她指着咖啡馆：“我想喝咖啡。”
    “走，我带你去。”
    买完咖啡后许青山给她打了个车：“路上车多，下次喝咖啡让你姐姐买，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上班了。”
    晚上许月明一进门就骂开了：“许青山，你是不是有毛病？给我转钱干什么？我给你转回去了。”
    “你去解约吧。”
    “许青山，我说过了，我签约魔声跟你没干系，你是想拆散我和宗辞吗？”
    “魔声名声不好合约苛刻。”
    “哪个公司对艺人没要求。”许月明回了房间，“我这事你不要再管了。”
    整个晚上，兄妹二人一句话都没再说过，许知然看着匆匆离席的姑姑，又转头看向埋头吃饭的爸爸，她试图解释：“其实姐姐没有那么生气，她……”
    “我知道。”许青山接上去。
    明明都是在为对方着想，为什么还要吵架？她感到费解，试着猜测：“是因为宗辞吗？”
    “与他无关，魔声公司没有唱摇滚的。”许青山起身去了客厅，“她喜欢摇滚乐近十年了。”
    姑姑为了家庭选择放弃自己喜好，哥哥为了姑姑努力赚钱让姑姑解约，都是为了对方啊。为什么不能好好把话说开呢？
    她低垂着头，愤愤地扒着饭。
    许青山拿着棒冰回来的时候，见许知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瘫在桌上，拍拍她的头：“小孩，想什么呢，这么低沉。”
    “我觉得自己浅薄。”许知然抬起了头，“我的人生可简单了，就是上课上学，没有热爱过什么，也没为了什么做过特别大的努力。”
    许青山大笑出声：“你都还没成年，说什么人生，以后山高水长，肯定能找到钟情的人和事。”
    “可哥哥15岁就上了大学。”
    许青山收起了笑，咬了一大口棒冰，说：“别着急，热爱和理想只是人生的点缀，有很好，没有，也没关系。还有些人长得慢，要在很大的岁数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想求什么。”
    他推了一只冰淇淋给她，“人生从来没标准，既然大家都是殊途同归，尽情尝试肆意造呗，别辜负自己就行。”
    许青山说这话时眉眼飞扬，将棒冰咬德嘎嘎响，好像之前的吵架对他没半点影响，许知然再次觉得他心大，她吃着冰淇淋问道：“那哥哥的理想和热爱是什么啊？”
    “我没有理想也没有热爱，我只想玩。我想玩得痛快，但要有钱，所以我要赚钱。”
    可是你以后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家逗狗！出个远门还得妈妈催几遍，难不成是玩够了？许知然再次看向笑得开怀的爸爸，一头打着发胶的碎发，金丝边眼镜下笑弯了的杏仁眼闪着灵动的光，今天他穿了一件玫红色衬衣。
    十几年后他寸头黑眼镜永远西装革履，笑的时候眉眼微弯但更多时候是鲜有表情，是外人口中恭敬称着的许总。22岁的洒脱青年，42岁的沉稳中年，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
    她第一次感到时间的伟力。
    第10章 别介意   不是每个人家庭都是友善的（改……
    “许青山，你是在干嘛？”许月明吃着甜品，瘫在沙发上瞅了眼将键盘敲到飞起的许青山，问，“这黑乎乎的页面也不像是游戏啊？”
    “嗯，游戏不好玩，我在自己写游戏。”许青山放慢了敲键盘速度随意回道。
    许月明没再多说躺回沙发，专心听着音乐。
    一旁的许知然往屏幕上一看，密密麻麻全是字母，其间还蹦出一个橙·色·网页，这是在设计网站？爸爸都这样写了半个月了，那他是不是已经和萧雅分手了？可爸爸还是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一点不见消沉。
    正在她准备开口问的时候许青山回过头：“明天我要出门一趟，要下周才能回来，你们去外面吃饭吧。”
    “出差麽？”
    “算是吧。”
    许月明皱起眉来：“明天我也要去出差哎。”她掏出小灵通一通按，然后转过脸向许知然说，“然然，明天裴姐姐会来接你，她会带你几天，不要怕，裴姐姐看着冷说话也不好听，但她人很好。”
    不等她回答许青山走过来：“不能让然然去爸那麽。”
    “爸还在验收工程。”许月明凶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朋友？裴匪她是不一样的！”
    “没有。”许青山连忙否认，“这不是看裴匪年轻，怕她带孩子烦吗？”
    许月明拿白眼翻他：“切，你以为谁都一样想当丁克啊。”
    ！
    许知然被这个消息砸晕了，直直地看向许青山：“你不想要孩子？”
    “嗯，孩子麻烦占时间占精力。”
    那我呢？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一定是你以后改变了主意是不是？你那么爱我的。许知然在心里给自己找答案，面上血色褪尽。
    见她面色瞬白，许青山伸出手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啊？然然，是不是不舒服？”
    反应过来的许知然尴尬笑着：“没事，就是有点不习惯。”
    “那你跟我一起去出差吧，萧雅可以照顾你。”
    ？
    还没分手吗？许知然摇摇头：“不要，那我更不习惯了。”
    --

 第19页

    许月明过来查看许知然情况：“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出差，这次不远，就在穗城。”随后她向她哥横道，“你出差怎么还带着萧雅，这么不好好工作的吗？”
    “你不是也带着宗辞？”
    见两兄妹又要吵起来，这次许知然没了调解的心情，她匆匆回了房，留下二人争执。躺在床上的许知然追溯了一遍记忆再次确认了爸爸是真的爱自己，一定是爸爸后来改变了主意！她才稍稍安心下来。
    第二天，裴匪早早来到了许月明家里等着他们。
    “然然，早。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吧，我做的饭不比你哥差。”
    “你吃过我做的饭？”许青山打趣道。
    “上次你吃我做的饭觉得如何？”
    许青山想了一下真诚回道：“确实你做的好吃，这几天拜托你了。”
    裴匪没有再回话带着许知然下了楼梯，见她神色恹恹，揶揄道：“不开心？是怕我没你姐姐有耐心麽？放心，虽然我不喜欢小孩，但我会带小孩。”
    “你也不想生孩子？”许知然问道，声音猛然拔高，近乎尖叫。
    “然然，怎么了？”裴匪看着先前还蔫耷的小孩瞬时激愤起来，圆溜溜的眼睛滋溜睁大，像是受了惊吓炸毛的小白兔，她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乖。不怕。”
    见她还盯着自己，她回道：“嗯，我连婚都不想结，要什么孩子。太麻烦。”
    看着裴匪坦荡的眼睛，许知然突然就没了话语，妈妈才20岁，爸爸也才22岁，不想结婚恋爱有什么错。自己小时候还想当科学家后来不也是要报艺校，想通了这点的她冲裴匪甜甜一笑：“没事了。”
    裴匪也不再多问带着她去了单位，一进屋就有人向她打招呼：“裴匪，这就是你妹妹啊，长得真标致。”
    “是。”
    裴匪拉着她在自己工位旁边坐下，递给她一撂童话书：“我打字你看书，卫生间在楼梯间左转第二开间，饿了痛了和我说。”
    “好。”
    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和着风充斥在室内，日影一点一点从桌上挪到墙上地下，一直到日光消失。
    下班路上，裴匪问她：“然然，想家吗？”
    我的家就在这啊，妈妈，只是你们现在不认识我而已。
    “有一点。”
    “就快过年了。”裴匪的声音在风中像是有被什么吊着似的，直往下沉，“过年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不要。许知然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石膏，拆线的时间就要快到了，届时又该以什么样的理由留下？
    微有凉风吹拂，撩起她额前碎发，凉意入眼，她撒娇：“我不要回家，这就是我的家。”
    裴匪略有错愕，微不可见的叹息一声，随后应道：“好。有你哥哥姐姐在，这就是你的家。”
    “那裴姐姐呢？”
    “嗯？”裴匪歪头看她，“那……勉强……也把我算上吧。”
    许知然兴奋得挽起她的胳膊：“好。”
    她的目光过于炙热又饱含期待，裴匪按住了想收回的手转而轻轻的拍了拍她以示安抚。
    “裴姐姐，我怕黑，这几天能去你家住麽？”许知然一本正经地说着谎。妈妈，我都好久没和你单独相处了，这几天就去你家住吧。她开始准备被拒绝之后的说辞。
    “可以。”
    耶！
    裴匪带着她回家，钥匙刚转开锁孔门还没打开，里面就传来一声讥讽：“哟，还舍得回来啊。”
    裴匪没回应，带着许知然进了厨房，切菜的时候她才开口：“那是我妈，不会说话，别搭理她。”
    外婆。许知然对外婆没有印象，也很少听妈妈提起，倒是舅舅常提起，她点了点头：“哦，好的。”
    吃饭的时候，也只有她们二人。裴匪给许知然打汤的时候从主卧门里面探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然后“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把她吓了一跳。裴匪冲那门嚷道：“要出就出，玩什么把戏！”
    没有声音，半响外婆才从门里走出来，妆容精致穿一身厚袄连衣裙，手上颈上带着各式首饰，许知然被她身上的银饰晃花了眼，冲她打招呼：“阿姨好。”
    外婆不看她直接拉长着声调，散漫说道：“裴匪的朋友吧，随意坐。”她的目光扫向一旁的裴匪，鼻子一哼，“你居然能交到第二个朋友，恭喜啊。”
    这句含着不屑嘲讽的贺语让许知然心里打了个突突，她偷偷瞄了一眼，外婆很美，瓜子脸大五官，锐利的眼角又带些凌厉感。她收回视线看向旁边，妈妈脸上仍旧一脸淡漠，只是一个眼神轻扫回去以示回答。
    视线对视，二人皆是冷面冷眼，外婆翻了个白眼径直出了门，“咣”关门声隔离出两个世界。
    妈妈和外婆相处模式很奇怪。妈妈在家比在外面还冷，外婆更是一身刺。许知然想问又不敢问，埋头吃着饭。
    “她那人就那样，别放心上。”
    “嗯。”
    直到晚上11点都不见外婆回来，许知然装作漫不经心去看裴匪反应，只见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书，气定神闲地看着书。她默了声，静静坐着看电视，夜里，裴匪帮她洗漱好之后给她铺好床铺，“睡吧。”
    “嗯，好。”
    12点，仍不见外婆回来，许知然又往外面瞅了一眼，裴匪轻嗤：“别看了，她不会回来。”
    --

 第20页

    许知然讪讪缩回了头，不再多言，妈妈不喜别人对她指点教导，想到这点她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却是裴匪开了口：“别担心，只有别人吃亏的份，她哪会吃亏。”
    这话说得毫无波动，裴匪脸上也是一片平静，只是她刻意和自己对视了一下。妈妈有个习惯就是说谎或是说违心话的时候会刻意很认真地看向当事人的眼睛，这是某次自己她被诓了后伤心爆哭气到绝食，妈妈才向自己吐露的秘密。
    ‘然然，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每当我说谎或是言不由衷之时就会故意看向人眼睛，下次我再骗你你当场就能知道了，这次是妈妈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是十三年后妈妈说的话。
    想问不能问，又不懂她们的相处，好难啊，许知然点点头上床睡觉。
    第二天二人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外婆，裴匪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带着许知然出门。
    “哼。”外婆醒了，瞟了眼门口的人，“后天我儿子回来。”
    “恭喜。”裴匪脸上笑着眼里一片寒凉。
    儿子？妈妈不是独生女麽？许知然回头望了一眼，外婆懒懒躺在沙发上，披在身上的金色晨曦洗去了她脸上的疲惫和刻薄，她仰面躺着，白面红唇，笑得开怀。
    记忆里舅舅口中的外婆是美丽慈祥对人极好的，与眼前人对比，相符的只有美丽。
    二人出了门，迎面扑来刺骨北风，许知然缩了缩脖子看向一旁的裴匪，她缓步走在劲风中，鬓发纷乱中一双眼眸越发清冷明亮。
    “冷吗？”她侧过头看向自己，“车马上就来了。”
    许知然呼着气：“不冷。”
    在等车的空隙，裴匪轻声说道：“别介意，不是每个人的家庭都是友善的。”
    许知然来不及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也来不及回应她就一头钻入了出租车，她坐在副驾驶，身子微微后倚，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只是沉默下来。
    第11章 住在妈妈家   奇怪的一家人（改字）……
    跟着妈妈上班的第二天，一切顺利，只是回到家外婆仍然是冷着一张脸，妈妈脸更冷，家里三个人活动几乎没有声音。
    三个人静默吃完饭之后有了声音，来自门外。
    “卡兹”声响，门被打开，进来一个瘦高个，许知然还没看清人长啥样，外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冲了过去，喜笑颜开拉着来人：“儿子，怎么提前回来了。”
    “想小姨和姐姐了啊。”
    ？
    舅舅？
    不可能！眼前这清秀小伙绝对不是我超能打长得也不善良的舅舅！
    许知然再次看过去，来人瘦瘦高高一脸斯文气一点都不像十几年后那个肚子比头大，脸胖面黑的舅舅。
    外婆已经拉着人入座了，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她拿出碗筷给来人打着饭夹着菜，念叨着：“下次提前回来先跟妈妈说，外头北风这么凉，吹坏了可是要感冒的啊。”
    “好，下次回来我一定提前说。”
    “嗯嗯，乖儿子。”
    外婆变脸速度太快让许知然一时有点懵，她看着笑出鱼尾纹的外婆不解，又看了眼她儿子，还是没有任何印象，妈妈也没说过自己有亲弟弟。一头乱麻之中，她借着喝汤的时候偷偷看向一旁的妈妈，裴匪只是静静地吃着饭。
    许知然觉得火大，想冲上去质问外婆为什么这样区别对待！憋屈的她死死捏住筷子，往对面瞪了一眼，来人刚好注意到她，向她打招呼：“你是我姐带回来的朋友啊，我是她弟弟张伟。”
    舅舅！
    时间何止是杀猪刀啊，简直就是猪饲料！爸爸妈妈和姑姑都没有大变化，只有舅舅一个人长成了两个样子，也胖成两个样子。许知然在心里捂脸，脸上尬笑着点头：“你好。”
    “常来玩啊。”他把头转向裴匪，“姐，你朋友的五官长得和你有点像。”
    裴匪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
    “姐，学校布置的作业有些我不会能指导一下麽。”
    裴匪吃着饭：“嗯。”
    外婆语带讥诮：“给你弟辅导一下作业这么为难你麽，木着张死鱼脸给谁看？”
    “给你看。”
    “小姨，别气。”舅舅给外婆夹了一筷子菜，“姐本来就是不说话的性子，别说她。”
    “不理他，乖儿子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
    “我很好。”
    这一家人的相处方式好奇怪，许知然见妈妈已经吃完了饭，她也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跟着下了桌。
    二人回了房间，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外婆正拉着舅舅嘘寒问暖，许知然听得牙酸冒火。
    突然一只手挡住了自己视线并上下摇晃了一下，她抬头，是妈妈。
    裴匪见她回过神拍拍她小脑袋：“别看了，这有什么好气。”
    见妈妈看出自己生气，许知然也拍拍她的手一字一顿说：“姐姐很好，长得美又会赚钱，也有很多人爱你。”
    裴匪忍住笑挑眉看她：“是么，都有谁啊？”
    “我姐姐我……”许知然把哥哥给咽了下去，“我，还有你的很多粉丝，我看论坛上你的粉丝上很喜欢你。”
    裴匪轻勾唇角，露出浅浅梨涡，狭长的眼睛向上挑着，略带着自嘲，说：“很好。”
    很好。真的麽？
    --

 第21页

    许知然想上前拥抱妈妈，但她不敢也怕吓到她。妈妈很小的时候外公就出国了，外婆如果一直这样对她的话，那妈妈的童年……
    许知然连忙起身站在窗边，任由寒风肆虐，她紧紧抓着窗棂忍住泪意，转移话题：“那裴姐姐觉得我哥哥怎么样啊。”
    裴匪眯起眼回忆那个傲娇哈士奇，认真说：“之前一直听月明说他哥，我以为会是那种眼高于顶的自负小天才，上次一见倒是可爱的很。”
    可爱？可你不是比他还小麽，见她不再有言语也不想解释，许知然宽慰自己起码第一印象挺好。
    “咚咚”的敲门声传来，舅舅在门外叫道：“姐，我可以进来麽？”
    “嗯。”
    舅舅从门后冒出，他坐下后把书摊在桌子上，将手里的薯片递给许知然：“给你的，对了，你叫什么名。”
    “许知然，你叫我然然就行。”
    “然然好，下次常来玩。”
    舅舅回过头摊开书，愁眉苦脸：“这些，还有这一片我都不会，我觉得我考不上大学了。”
    妈妈扫了一眼他指的地方，肯定道：“嗯，你是考不上了。”
    “姐，你就不能宽慰宽慰我？”
    “有用麽？”
    舅舅无言以对，只好认真得听着训，埋头写作业，没写多久，他又抬起头来：“姐，上次来家里的那个朋友是歌手吧，那能不能给我要个金海的签名，她的《朋友》超好听，学校里都唱疯了。”
    妈妈没说话，只是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他没感觉继续往下说：“姐，你给我的小灵通只有香江才能有吧，去香江是不是可以看到《人在江湖》的静哥。他的古惑仔太帅了，能不能……”
    话还未说完，妈妈直接一根笔往试卷上一杵：“这道题算错了，α+β的条件你落下了。”
    舅舅被笔戳得垂头丧气，让一旁的许知然憋笑不能。
    她往桌子走进了一步，瞧了眼试卷，上面红叉一片，她又憋住笑靠回了窗户旁。
    一阵穿堂风吹来让她缩起了肩膀，外婆推门而入，放下手里端着的果盘，笑吟吟说：“乖儿子，学了这么久累了吧，来，吃点水果，晚上想吃什么妈来做。”
    “排骨炖土豆，酸辣白菜，还要三鲜汤。”
    “好，你好好学习，我去做。”
    门又被关上了，外婆满心欢喜，眼里全是爱意，只为舅舅。外婆没有看妈妈一眼。
    为什么？
    许知然跟着外婆出了门，她进了自己屋内，连头都没回，一声门响又隔壁出两个世界。
    她站在空旷的客厅，穿堂风穿过，把她刮出泪来，她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声音，只有满室凉风，吹得人心凉身冷。得不到回音的她冲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让泪憋红的脸，冷水泠泠，心火不熄。
    等她处理好脸上肤色和表情之后她回到妈妈房间，“姐，对不起。”握着门把的手蓦然松开。
    是很轻的声音，隔着一道门越□□缈，“这关你什么事，要没有你来吸引她注意，我又得多挨几年打。”
    带着刻意的笑声和讨好，“不会的，姐现在比我都能打。”
    恢复了冷淡的声线，“你这道题又错了，你这智商实在上不了学就去干点别的吧。”
    “还有半年呢，兴许我能努力一下来个奇迹呢。那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啊。”
    “你自己觉得以你的勤奋和毅力能拼出奇迹麽？发传单也可以，饿不死就行。”
    “姐，我真是你弟弟，不用对我完全没有期待吧。”
    “嗯，饿不死就行。”
    又是沙沙的写字声，许知然转开了门把进门，把手放在嘴巴前呼着气，“外面真是好冷啊。”
    舅舅抬头看她一眼：“把我们然然脸都冻白了。”他站起身去把窗户关了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暖水袋放到她手里，“快捂捂，这么好一小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打上石膏了呢。”
    “谢谢张伟哥。”
    舅舅又回到书桌前坐下，一边写着题一边招妈妈嫌，许知然坐在窗前看着姐弟二人辅导功课，作业一直辅佐到外婆再次推门而入。
    “乖儿子，吃饭了。”
    三人依言出门吃饭，外婆给舅舅夹菜：“快尝尝。”
    “姨做的饭最好吃了。”
    外婆笑得开怀。
    舅舅给许知然打汤夹菜，外婆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瞧了一眼她转开眼去埋头吃饭。
    “谢谢张伟哥。”许知然笑得眉眼飞扬。
    吃过饭，舅舅和外婆在客厅看着电视，许知然也被妈妈哄出去留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自己坐在书桌前飞快打着字。
    直到许知然回房睡觉的时候她还没停下敲打的手，“裴姐姐，睡觉了。”
    “好。你先睡，明天有个比赛，我再熟悉一下。”
    “好。”许知然答应着却也没有睡一直等到她关上电脑她才闭上眼睛却还是没逃过她的火眼金睛。
    “小孩子，不早点睡会变长不高哦。”
    十年后你也是这样说的。
    “好，晚安。”
    妈妈。
    第12章 妈妈离职   我想文字只是文字本身（改字……
    “裴姐姐，现在都零下了，你穿这么少会感冒的。”许知然拿出一件棉袄递给妈妈。
    --

 第22页

    “人小鬼大。”裴匪接过了棉袄重新挂了起来，在她眼神控诉下披了件风衣。
    “今天有比赛的话不穿高跟鞋了吧，走路会累的。”想起比赛场地在郊外的学校又有很长的斜坡要走许知然继续怂恿。
    裴匪戳了一下她脑袋，踢掉了平日穿的细高跟换上一双粗平短跟鞋带着她去了学校。
    开了一早上的会，说的都是一些什么文坛，80后，浮躁，社会风气什么的，许知然听得晕晕欲睡，转过头看向妈妈，她面无表情一脸冰霜。
    会议结束后许知然跟着妈妈去了考场。
    裴匪给许知然搬来椅子让她坐着，自己在教室踱着步时不时看看考生卷面。
    打铃声一响，收了试卷后，裴匪就带着许知然回了家。
    “是作文比赛吗？裴姐姐好像有点不开心。”
    “没意思。”她往后一仰，倚在后座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眼梢撇得长长的，“刻板到迂腐。”
    “比赛的人不迂腐就好。”
    裴匪来了点了精神：“嗯，有几个小孩写得挺好，文字干净，立意鲜明。还有个小孩写的现实童话有点惊艳的味道，用平常笔触写下阴冷的事情但以美好的形式表现出来。”
    这几个词是不是互为矛盾关系吗？许知然也没追问，她开心就好。
    三天后进入到评奖环节。
    会议室里，大家把自己看好的文章拿出来投放到电脑屏幕上，一一分析投票。
    “这篇文章指出了当下的浮躁风气，立意好，这篇值得获奖。”
    “这篇文章主旨好，怀念六七十年代，又对新世纪饱满含期待，同时指出了应当注意的社会问题，值得嘉奖。”
    “这篇文笔好，辞藻优美，很细腻的风格，写的恋爱很健康，可以让学生看。”
    “这篇……”坐在上首的中年地中海转过头看着裴匪，“这是不是有点消沉了。”
    “这篇走现实主义风，指出了当下一些不正之风，立意好，在文字处理上又给了人物应有的结局，既符合现实又给予希望。”
    地中海没话说，继续往下看，又是裴匪的推荐，他推了下眼镜仔细看了一遍，手指触在屏幕上，口中念道：“海草虽然微不足道但也能堆积成山，可以点缀又可颠覆大海。”见她没有表情他又念道，“那破旧的铜镜，那摇晃的罗汉椅，遮蔽着对消亡的恐惧。”
    裴匪接上去：“这篇言语用词虽刻意但真实的反应出少年心性，略微不羁的文风，适合给大一点的学生看。”
    地中海皱着眉表达不满：“小裴，你第一次参加征文比赛，可能经验不太足，我们追求的文章要是那种积极阳光，既有普世价值又要有一定水准。”他指了指屏幕上的文字，“像这种文字就太过刻意，辞藻堆砌，华而不实，有故弄玄虚之感，十七八岁的小孩子怕什么死亡。”
    趁着这个机会，他又指出裴匪的另一篇推荐：“这个笔力文风方面就挺好，就是立意偏激了些用词上也略显幼稚，少年人应该都是向上的，要做宽广的大海不做山间溪流。”他推了推眼镜，“小裴，你还年轻，多参加几次评审，熟悉了经验就能挑出适合的作文。”
    “少年会悲会喜，有权利愤懑冷厉，如果人人向上人人歌唱，只会让人更加逃离现实。”裴匪淡淡回道，“我不认为好的文章只有一个标准，给孩子更多元化的选择或许对他们会更好。”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答案，地中海有点微恼，他抿了抿嘴，像是压下火气一般沉着声音：“到底是新锐作家，有想法。我们比赛的宗旨是选出一批适合培养的作家也为广大青少年输出一波正确的导向。”他喝了口水，“现在的小孩子简直就是温室中的花朵，一点苦不能吃，又都是独生子女，娇惯得不行。再给他们看这种作文，更是兹长了惰性。”
    ？？
    许知然看过去，地中海坐在上首，满脸浮油，皱纹横生，在白色冷光投影前面像是一颗臃肿老核桃。他正气定神闲喝着水，一脸倨傲，眼睛向下撇着，用余光瞟着在场众人。
    她在心里默默嫌弃这颗老核桃，她又将视线转回到妈妈身上。
    裴匪微蹙着眉峰，眸色冷淡：“中学生现在已经有了基础的是非判断能力和审美模型，一股脑得给他们灌输思想怕会触到他们的抵抗心理从而进行排斥。”关于后一句话她说，“现在也没有需要吃苦的环境和条件，再用吃苦去要求他们有些不妥。”
    老核桃面色已经黑了下来，旁边有人出来调解气氛：“小裴和这些少年差不多大，自然是贴近他们知道他们所想，但我们这帮老骨头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小孩长大，更能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主编说的是经过无数的人和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
    “是啊，小裴和主编都是为了学生好，异曲同工。”
    “这些文章都很好，我们求同存异挑选一些更适合拿奖的文章就行，至于没拿奖的明年也可以继续参加。”
    听到众人如此说，老核桃笑道：“对，都是为了少年的成长。”他手指戳着裴匪推荐的那篇文章，“这篇虽然稚嫩了一些，但给低年级的孩子看也不是不可以，这篇也入选奖项之内。”说完还看向裴匪，“小裴，明年继续来参加评审，你会有更多进步的。”
    裴匪只是态度端正地点了点头。
    --

 第23页

    讨论了一天，奖项尘埃落定，上榜的多是老核桃点的那些文章，许知然趁着空隙看了一眼，扑面而来的假意积极，没有丁点想看的欲望。他们自己以前当学生的时候想看哪种自己不记得了吗？
    回家路上，许知然说：“我觉得裴姐姐说的很对，要给学生选择，我刚才看了一遍，选出来的那些获奖文章里，我最想看的还是裴姐姐推荐的那篇童话。”
    裴匪没说话径直往前走。
    “裴姐姐要不开心的话明年就不要去参加评审。”
    “呵，明年我还非参加不可。”
    “好，去参加，去力争。”
    裴匪伸出手摸摸许知然的头轻轻地笑了两声并没有说话，二人回到家，外婆在厨房做着饭，身旁是帮她洗菜的舅舅，二人说着话，一脸笑花。听见裴匪回来，舅舅从厨房探出脑袋，“姐，然然，回来了，你们先去歇着，待会我来叫你们吃饭，今天炖了猪脚。”
    “好。”
    晚饭的时候，舅舅一人说着单口相声，等到裴匪和许知然吃完起身回房的时候，外婆开口说话了，和舅舅聊得不亦乐乎。
    晚上舅舅来敲门，“姐，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怎么了？”
    “没事，你回去吧，这两天我单位有事，周末再给你辅导。”
    第二天，二人上班去，获奖名单出来了，办公室里忙着分试卷，裴匪低头写奖状，大家也开始闲聊起来。
    “哎，这个王晁好像是第二次拿奖了。”
    “我看这篇《都市童话》挺好看的，居然只拿了个三等奖。”
    “今年这个榜单还是挺好的。”说话的人翻了翻，“都写的不错。”
    奖状写完裴匪带着它来到主编办公室，在敲门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声音传来，“小晁给了二等奖。”一阵笑意过后，“也是小晁自己写的好，他作品本身就有拿奖的资质，我只是顺手推了一把。”
    许知然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看向妈妈，妈妈停在半空的手垂了下来，转身回了办公室，打下了辞职信。
    许知然默默看着，再次跟随着她来到了老核桃办公室。
    “主编，这是奖状和我的辞职信。”
    “好。”老核桃接过来看到信封，抬头惊诧起来，“这是什么？快拿回去，别任性。”
    “没有任性，下周起，我就不来上班了。”
    老核桃推了一下眼镜，温和道：“小裴，怎么了这是？要是不顺心了你请假休息也可以。”他的目光回到试卷上，“是不是因为这次比赛？这次也是让你锻炼一下。大家都没有质疑你的意思，你选的文章也是有得了奖的。”
    “王晁两次得奖。”
    老核桃紧张起来：“你没什么意思？他的文章写得不好吗？”
    “写的很合适。”
    老核桃松了口气，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裴匪身边，“小裴，那你是为什么要辞职？你来了都不到一年，是我们单位重点的培养对象，别任性，要是累了就休息一段时间。这封信我就当没看到过。”
    “谢谢主任，只是我意已决，下周不再来了。”
    “必须给我个理由。”
    “我不想文字沾染上尘灰。”
    老核桃眯起眼：“什么意思？”
    裴匪看过去：“王晁得了两次奖。”
    老核桃的声音一下子拔高起来：“难道他写的不配得奖吗？”蓦然的声音低了下去，“你是在怀疑我？”
    “很感谢主任的信任与栽培。”
    裴匪转身要走，被老核桃拉住，“裴匪，你说清楚。”他紧盯着她，“你是我们单位的青年代表，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说，何必要这样决绝。”
    许知然见老核桃拉着妈妈，心头火起，准备上去推开他没想到刚碰到他自己反被推到一边，撞上了柜子，更好死不死得碰到了打石膏的手——“啊～”
    “然然！”裴匪看向老核桃，“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次感谢主任的栽培与信任，王先生再见。”
    去医院的路上，许知然问她：“裴姐姐为什么要辞职啊？”
    裴匪给她按着手，淡淡道：“我想文字只是文字本身，不成为谁的利器。”她给许月明打电话没人接，“对不起然然，疼吗？”
    许知然忍着痛笑出声：“不疼。”
    到了医院，拆除石膏后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淤青，需要消肿重新打石膏，观察期间，裴匪给许月明打电话，打不通。
    许知然掏出手机查获奖名单，王晁的二等奖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妈妈推荐的另一篇文章。
    第13章 吵架   每代人的表达欲望和渴求都不同（……
    “疼吗？”许月明站在床边问道。
    “一点也不疼，我都快好了。”许知然故意把手挥得夸张。
    许月明没再问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转过身对裴匪说，“恭喜你，成为自由人了。年后沧浪桥会举办迷笛音乐节，一起去吧。”
    “好。”裴匪给许知然喂着粥，瞥了眼桌上的另一碗粥，“你也喝一点吧。”
    吃完饭，许月明把许知然带回家，许青山瘫在沙发上。
    见她们回来，他问：“吃饭没？明天我带着然然去上班吧。”
    “吃过了，我困了先去睡了。”许月明回了自己房间。
    为什么变成爸爸带着自己去上班？许知然坐下后不解发问：“我是不方便跟着姐姐麽？”
    --

 第24页

    许青山摸摸她的头：“以后姐姐会很忙，要经常出差，跟着我安稳些。”
    好吧。
    第二天，许知然跟着许青山去上班，下班的时候萧雅站在门口。
    “萧雅，你怎么来了？”
    “明天我要去出差过来看看你。”萧雅看了一眼许知然，“小妹妹手还没好啊。”
    关你什么事！许知然面无表情不说话，许青山把话接过：“快好了，我带你们去吃饭。”
    萧雅又看了一眼许知然，你看我干什么？不想我跟着，我偏要跟着，许知然叫道：“我想吃川菜。”
    “好。”许青山搂着萧雅带着许知然去了川菜馆。
    三人坐下，萧雅压着声音问道：“你真的要跟那个朱锦去搞网站？”
    许青山放下筷子，轻蹙眉宇：“你不是跟着我们去考察了吗？”
    你们出差去考察网站？许知然竖起了耳朵。
    “就算有前景，真的能赚钱吗？”萧雅眉头皱得比他还紧，“现在小灵通都没多少人有，电脑更是稀缺物，会有多少人花钱去看网文小说？巴矛奖获奖作品那么多，金古小说，传统志怪更是一堆，何况还有各种电视剧。网文真的有市场吗？”
    “会有的，每代人的表达欲望和渴求都不同，武侠书剧是审美倒影、投射解压，文字更能给予人想象。”
    “可也不一定非要全职啊？”
    “网站已经写好了，全力投入才能更好运营。”
    “可要是赚不到钱怎么办？”
    许青山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放心会赚到钱的。”
    许知然在心里默默翻白眼。
    萧雅白了他一眼，用筷子敲掉了他的手，不说话低头吃饭。
    为了提起她的兴趣，许青山承诺道：“我有钱了我带你去全球旅行。”
    “我不要，我不喜欢旅行，我要很多很多的包和钻戒。”萧雅认真说，“我要过上让别人羡慕的生活。我要比别人都好。”
    许青山没有说话，萧雅急道：“你不说话什么意思？做不到吗？”
    “我不和人比较，不知道要比别人好的标准和参考物是什么。”
    “是啊，你哪用得着和人比，15上大学，20岁就开公司的天才。”萧雅拖长着声音连同她妩媚的眼睛都扫到了鬓发边上，语带讥诮，“我们这种没读过大学的人怎么比得了。”
    这样聊天不累吗？许知然侧头看向爸爸，他放下了餐具，认真道：“如果要吵架的话我们出去吵。”他站起身，侧过头对她说，“然然，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出门了，萧雅跟着出去。
    感情他们吵架还会特地会出去吵不影响别人。许知然见他们出门后她尾随而上躲在门后听他们说什么。
    和上次一样，萧雅出了门，声音开始拔高：“你觉得我在逼你？”
    “没有。”爸爸的声音很平稳，“萧雅，你别急，创业它是一个长久的过程。我已经去4S店给你预定新车了，下个月就能提。”
    “可是我已经24了，没几年好可以等了，你老是这样不定性……”萧雅一拳捶在爸爸身上被爸爸抓住，安抚着，“别怕，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门里的许知然白眼都要后脑勺去了，也没了听下去的欲望，气呼呼回了座。
    三分钟后，回来的只有爸爸。
    “然然怎么不开心了？等太久了吗？”许青山坐下后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萧雅老是逼你，还把她自己的理想强加在你身上，你不累吗？”
    许青山推了一下自己眼镜：“你别因为几句话就对她印象不好。”
    不止是几句话，我见她的哪一次，你们不是在吵架？许知然把麻婆豆腐戳得坑坑洼洼，凉凉道：“那些话不是她说的？那应该因为什么对她有印象？”
    “她只是太没有安全感。”
    “这是虚荣！”许知然纠正，“没安全感或许是有一点，但她把幸福都换成了实打实的物质，还想着靠别人来帮她实现压别人一头的理想。”
    许青山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不是每个人都能独立自主，有不依靠他人的胆魄勇气。”他声音低沉下来，“就算对爱情的期望是找个人帮她挡风避雨，谋生立业，也不能指责什么。”
    这是在怪我说她？许知然怔住了，握着筷子的手紧握成拳，你为了你女朋友怪我？走，我们现在就去做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出来，我和萧雅你选一个。
    她紧紧握着筷子，把脑子里的想法按下去。
    许青山见她半天不说话，偏过头来，见她一脸悲愤，怒目圆瞪，他不解道：“然然，怎么了？”
    “我们去做……”许知然回过神，变了话题，“我们去买甜品带回去给姐姐。”
    “嗯，好。”
    路上，许知然想起萧雅说的网站，问：“哥哥不做基金经理准备去写网站了吗？”
    “嗯，有这计划。”
    许知然心一紧又问：“网站有名字了吗？ ”
    “风清网。”
    她的心沉了下去，二十年后小说网站有好几个，但没有一家叫做风清。她以为爸爸只是给一家网站做设计，现在看他还是这家网站的创始人之一，准备和人共同经营这网站。
    可这网站，没有姓名。
    “为什么一定要全职去做啊，你不一定非要参加运营，你给他们设计完网站不就行了吗？”她有点急促地叫道。
    --

 第25页

    见她有点破音，许青山拍了拍她头：“着急什么，慢慢说。”
    打算劝阻的她眼前闪过爸爸书上的漫画，她仰着头问：“你是想去做网站吗？”
    “嗯，基金经理挺没意思的。我还是想在赚钱的同时也顺带过一把武侠瘾。”
    二十年后的小说网站很赚钱许知然是知道的，可二十年前也能赚到吗？她印象里小说网站最厉的某红某绿也只有十几年历史，听看小说的同学讲，也是历程坎坷。
    “真的可行吗？”
    看着眼前急切又关怀的脸，许青山笑道：“小孩，别担心。可以的。”他将视线投向虚空，“虽然是过把瘾，给自己圆个梦，但我是认真考虑过市场前景的。”
    “和我同龄的人会看小说，你看各个论坛里那些吐槽生活讨论武侠的是不是工作党小年轻居多？比我们小一点的80后以后也会喜欢看小说，虽然现在主流的声音都在说这一代80后是垮掉的一代，但他们会慢慢成为社会话语权的主体，他们的童年环境和社会氛围与我们70后不同，更与60后不同，追求自然不一样。”
    许知然听不太懂，她的老师多是90后，爸爸是70后，妈妈是80后，但这些年龄涵盖了什么，她不懂。她想说每一代人都是被骂过来的，她上学时就在网上刷到过90后80后的梗，但这些都是以调侃的形式出现，其背后又是什么样的波涛汹涌她不了解。
    但，她想起非主流这个古早的词，大约就是形容的80后，以夸张怪异的外型来彰显个性，但他们现在才十几岁，等到她们长大来消费是不是太晚了？70后又是老古董，哦，不，爸爸姑姑就是70后，现在正年轻着。
    想得头大，她目露疑惑地看着爸爸。
    许青山轻笑一声，继续解释：“你小时候有没有看过武侠剧言情剧，有没有幻想过不一样的世界，在笔记本上写歌词贴明星贴纸。”
    许知然点点头。
    “那你是想看市面上那些苦痛沉重的严肃文学还是想看畅意轻快的乌托邦故事或是风花雪月的网文。”
    “故事或者网文。”
    “那就对了，我们做的就是造梦。”他放轻了声音，缓慢得补充了另外两个字，“生意。”
    是不是自己多虑了，这样听来还是有未来能赚钱的，网站不一定是倒闭，可能只是转让或是被人收购了？许知然打气：“那哥哥要好好运营啊，期待你再次成功。”
    许青山笑得洒然：“我会的。”
    “那哥哥的童年是怎么样的啊？”
    许青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指着眼前店面：“甜品店到了，快买甜品。”
    二人回到家，许月明还没回来，倒是见到许建设。
    “爷爷！”许知然扑上去。
    许建设摘下围裙，拍了拍扑在自己身上的许知然：“然然，乖，哥哥姐姐有好好照顾你嘛？”
    “有的。”
    许青山从厨房端出菜来，嘴里埋怨着：“爸，你来也不说一声就算了还做一桌饭，搞得像是我虐待你宝贝女儿和宝贝孙女一样。”
    许建设横了他一眼：“还不是怕你偷懒，看把月明和然然喂得跟个竹竿似的。”
    “许月明一天吃五顿都是这个样子！我们家人的体质就是不易胖。”
    这个还真是，我可以作证，许知然在心里给爸爸帮腔，高三这年自己真的是一天吃四五顿，也没胖多少。
    “爷爷，哥哥每天都做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又好吃。今天姐姐可能回来的晚一点，我们等她一起回来吃吧”
    “好，然然真乖。”
    直到8点，许月明才回来。她一开门见到许建设惊呼：“爸，你工程验收完了？”
    “嗯，完了，来你这看看，年后再去新工地。你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许月明坐下后笑吟吟说道：“爸，我马上就要出新专辑啦，我可以赚钱了。还有哥现在工作稳当又赚钱。”
    “月明真厉害。”许建设说得平淡脸上眼里全是满满的笑意，又看向许青山，“你也不错，但花钱不要太大手大脚。”
    “知道了。”许青山淡淡回道埋头吃菜，许知然也认真吃着菜。
    四个人晚饭吃得其乐融融，晚饭吃完后许建设没有回家，而是留在许月明家里住了下来。
    许知然和姑姑睡在一间房，她想问妈妈的家庭情况，又怕冒犯又怕姑姑和妈妈不高兴，正纠结之际，许月明自己先开了口：“在你裴姐姐家没被吓到吧？”
    有。
    许知然摇摇头：“没有。”当到底是不吐不快，“只是阿姨好像有点不开心。”
    “不管她。”许月明扔下这三个字后就睡着了，留下许知然对着漆黑夜空惆怅。
    第14章 爷爷的担忧   他们怨我吗
    失而复得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事。
    一连几天，许知然都粘着爷爷，在家里陪他聊天买菜学做饭。
    这天，许建设切着鱿鱼，突然发问：“然然，你平时都听什么音乐啊？”
    “我不挑的，什么类型都会听。”许知然正坐在凳子上给灶里加火，随口回答了这个问题。
    许建设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他又问道：“那，摇滚乐唱的到底是什么？”
    爷爷没听过姑姑唱歌？
    许知然抬眸看过去，爷爷背对她蹲在垃圾桶前给莲藕削皮，她用简单的词来介绍：“唱的主要是个人志向，社会现象，理想反思这些，其实主要也是乐器，有些乐器弹起来很帅。”怕爷爷听不懂，她又增加了注解，“都是表达自己，关心社会的歌，可能唱得很吵闹，但出发点和立意大多是好的。”
    --

 第26页

    许建设这次沉默了更久，才慢幽幽出声：“哦，那要怎么样才能听懂啊？”
    爷爷你不用听了，姑姑她不唱了，许知然打着哈哈：“不用听懂的，很多音乐就是听个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我找人问了，很多人说唱摇滚的人是心中有恨，那你姐姐她歌里有恨吗？”
    ？
    许知然没有立即回答，她想起来之前自己的一个疑惑，为什么爸爸和姑姑都搬出去住？即使是2020年，也很少二十多岁的人离开父母出去租房，之前是以为姑姑唱歌怕吵到人，爸爸爱玩，但其实姑姑在家不怎么唱歌，现在爷爷又问了这样的问题。
    她不回答并反问道：“爷爷怎么会这样认为呢？姐姐她很好啊！”
    许建设慢慢站起来，走到了厨房门外的洗手池在那洗着莲藕：“他们兄妹也该是怨我的。”
    声音越过距离再穿过门墙，竟显得轻飘。
    许知然不敢贸然接话，提起了心在心里默默措词，在静默中又响起了声音。
    “我常年不沾家，在外跑工程，他们妈妈走的那年我都在外面。”声音很平稳，“我回来那天……刚好头七……”
    “更何况我以前对他们不管不问，前几年还打过他们。”
    ！
    许知然狠狠地掐着自己，不让眼泪涌出来，泪意被锁在眼里喉间憋得她小脸通红，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恢复正常声音：“爷爷，他们不怨你。或许他们曾经对你有过不解，但哥哥姐姐长大了，会理解会释然的。”
    不管是以后还是现在你对爸爸姑姑都很好，他们对也是你发自内心的爱。
    “姐姐说过她是从小都喜欢唱歌，91年听到一首歌的时候心里觉得特别痛快才爱上的摇滚。那首歌里没有恨，姐姐的歌里也没有恨没有怨。”许知然细声却坚定，“姐姐歌里唱的是困惑、不甘和悲悯。”
    姑姑歌里会写绝望的少、年失控的姑娘、离家的小孩，她会唱环境污染、浮躁风气、故乡恋土，这些歌里有愤怒有批判有审视但独独没有恨。即使是前期吵闹的重金属音乐，那也是没有怨恨。
    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之后，许建设从门外进来，继续做着饭，二人就当没有刚才那一番聊天一样，说回了之前话题，爷爷继续讲着年轻时候吃大锅饭在公社做活分粮食、领工分的事。
    许知然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发问。
    二人吃过午饭之后许建设递给许知然一个盒子说是送给她的礼物。她打开之后发现是一个白色的塑料长方形盒子，是个没见过的东西，“爷爷，这是什么啊？”
    “MP3。”许建设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按这个按钮就是开机，按这个就是切换歌曲。”
    好古老又不方便的东西，许知然按着操作打开，指甲盖大小的屏幕上全是显示的姑姑的歌，“爷爷，你还会下载歌曲啊？”
    许建设有点尴尬：“我只上过小学，这是我去网吧让上网的年轻人帮我下的。我总觉得里面少了好几首歌，可那人非说全部都下完了，我换了几个人，都说全都下完了。”
    10首歌，确实下完了，许知然问道：“是少了哪些歌啊，只要说一句歌词我就能能知道是哪一首。”
    “少了她在酒吧唱的歌，有一句话是‘别做梦了，没有诗更没有远方，你家米缸没油了’。”他抓着头又想出一句，“生来赤·裸，死去赤·裸，我们都一样。”
    这还真不是姑姑的歌，许知然解释道：“这是姐姐唱了别人的歌不是她自己的歌。”
    许建设松了口气：“那就好，这词不太好。”
    对于父亲来说，在酒吧听到自己女儿唱这样的歌，没当场发飙就算好脾气了，或许是因为二人吵架导致的姑姑搬家。
    许知然拒绝想这个画面，光是句想到这句话她就心酸的不行。
    爷爷，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往酒吧网吧跑更不用去问很多人了，姑姑这几年都不唱摇滚了。心中一时茫然，许知然大概能理解一点为什么姑姑不唱摇滚了。
    她报喜不报忧：“爷爷，放心吧，姐姐唱歌没问题很受人看重的，哥哥现在工作也很好还赚了不少钱呢。”
    许建设闻言笑得一脸褶。
    *
    晚上是许青山先回来的，他一回来就往冰箱钻，照例拿出一只棒冰嘎嘎啃。
    许知然忍不住拿出他的口吻和以后说的话来训他：“你爱吃冷饮就算了，饭前饭后都吃，一点也不像一个懂事的人。”
    许青山：“……”
    许建设在一旁嫌弃道：“迟早吃出一口坏牙。”
    许知然接上去：“牙医的电钻有二十厘米那么长。”
    见爷俩统一了战线，许青山不回怼只是把棒冰咬得更脆更响。
    晚饭做好的时候，许月明也回来了，还没打开门就闻到香的她笑出一脸春风：“好香啊，爸，你又炖桃胶猪蹄汤了。”
    “嗯，快去洗手来吃饭。”
    四人入座后吃着饭说着话又把话题绕到过年。
    “这都马上要过年了，月明怎么还天天这么晚回家，要加这么久的班吗？”
    “我这不是要出新专辑了嘛，争取在过年前出个试样出来。”
    “厨房里还炖有银耳汤，待会吃完饭记得去喝。”许建设又建议道，“这几天我炖了汤中午给你送过去吧。”
    --

 第27页

    许月明拒绝这个提议：“爸，不用，我中午随便吃点就继续练习了，晚上回来好好吃也一样的。房山那地坑坑洼洼又离市区老远，你在那呆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放假，你就呆屋里歇着好了。”
    许知然心神一跳，她想起爸爸说过爷爷十几年都没离开过宁市了，那就是从奶奶去后爷爷即使还是搞工程，但从来不离开宁市，守在爸爸姑姑面前。她低头喝着汤，让热气熏着自己眼睛。
    “然然，别靠那么近，不然和你哥一样年纪轻轻就要戴眼镜。”许建设把然然往后拉了拉。
    许青山不服：“帅气的人即使是戴眼镜也是帅哥。”她看了一眼许知然，“然然长得好看，戴眼镜当然也好看。”
    “哥，你这脸皮真的没谁了。”许月明打趣他哥，也看了一眼然然，“然然也马上要拆石膏了，这几天你感觉怎么样？”
    拆石膏，过年，自己要被送回去了吗？她急道：“我不想回家！”
    “我父母在国外因为我哥的事和人打官司回不来了。”刚才憋回去的眼泪趁机流出来，“我家保姆根本不顾我的死活我才一个人溜出来的，我不要回家。”
    许建设轻叹一口气，摸了摸许知然的头，怜惜地说：“不回就不回吧，这就是你的家。”
    这确实是我的家。
    “爷爷！”
    “嗯，乖。”
    许青山兄妹两没有说话都爱怜地看着她。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月明轻声问她：“然然，你哥的事很麻烦麽？”
    这要怎么编？许知然想了一下，茫然地说道：“是有点麻烦，他走之前听说是犯了点事，现在我父母在状告另外一个人，警察正在查，估计要一段时间。”
    许月明无声叹息，拍了拍她肩膀：“你想在这住多久都没干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姐姐说。”她停顿了一下，踌躇片刻，还是问道，“你会怪你父母吗？”
    对不起，姑姑。我真的不想骗人，但为了能继续待下去，我只能撒谎。许知然摇了摇头，却想起早上爷爷的话，又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不陪我把我扔给不负责的保姆，平时对我也不是很在意，我确实不开心，但我哥的事也必须解决。”
    许月明摸了摸她的头：“你可以在不开心的同时也体谅，至于原不原谅那按以后你们的相处来看，时间会给你答案也会给你剖开真心。”
    你就是这样的吗？姑姑。
    “姐姐为什么不和爷爷一起住啊。”许知然怕她多想，又加了一句，“我哥以前说要搬出去的时候，是他和家里关系不好的时候，可我看姐姐和爷爷不吵架啊，还是因为唱歌吗？”
    夜风吹来，撩起了许月明额前碎发，露出了她小小又尖尖的脸庞，她露浅笑：“上大学的时候，我唱歌被我爸发现，我们吵了起来，他给了我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打我，我一气之下我就搬出来了。”
    “然后我哥又赶来和我吵了一架，我们互殴了一次，然后他为了支持我，也搬出来了。”
    “这样啊。”许知然说道，“姐姐唱的歌很酷，爷爷年纪大，听不进去也是可能的。哥哥，他真是个人才。”
    “是啊，50后嘛，听不来这个调调。”
    “嗯嗯，今天爷爷还跟我说他年轻时候在公社做工领工分的事。”
    “早点睡吧。”
    “嗯嗯。”
    晚安，姑姑。
    第15章 爸爸分手   不要去审判他人
    年关将近，许知然跟着爷爷办年货，蝴蝶酥糖果腊肉春联各买了一兜。
    年货办完置新衣，爷俩来到百货大楼。许知然接过爷爷给自己挑的花花粉粉又大红大绿的衣服，往身上一披，把人显得格外幼稚，真的很难说得上好看，爷爷的审美倒是几十年不变。
    “像年画娃娃一样，真好看。”许建设在一旁点着头，“然然喜欢吗？”
    “喜欢。”
    “好，那这几套都拿着，再配一双小红靴，就更好看了。”许建设付了钱，又指着橱窗里的西装问，“你看这套衣服，你哥穿怎么样？他现在好歹也有了个正经工作，天天穿得五彩斑斓的，多没形象。”
    许知然看过去，那是一套剪裁得体的正经西装，很像二十年后爸爸的风格，但不符合他现在现在的穿衣风格，爸爸现在穿衣就是混搭，各种颜色往身上堆。许知然欣喜说道：“哥哥穿上一定很合适。”
    谁叫爸爸以前老说我穿的不好看，校服故意落家里还能送到学校，这套西服我也一定要让现在的爸爸穿上，她在心里鼓起了掌。
    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她看到门外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快步上前，看到外婆挽着一个男人进了超市，二人言笑晏晏甚是亲密，外公回来了？
    “然然看到熟人了吗？”许建设也探出头来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问她。
    “啊，没有。”许知然回过神，“爷爷，我们去逛超市吧。”
    “好。”
    爷俩在超市逛了一圈却没有见到外婆准备回家。
    可一出门锣鼓喧天，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又挤在一处，许建设怕挤到许知然，拉着她在商场一楼等人不那么挤的时候再出门。
    但人是越来越多，都把商场门口围住了，爷俩就在商场里把午饭吃了，再次出门的时候人群还是没有散去，这是在发钱吗？
    --

 第28页

    怎么这么积极，许知然看过去，大楼外面铺着红毯，搭了个高台，上面有人拿着话筒在说什么，王者风范成功人士的选择，人群里的焦距都放在红毯上走着的时髦美女身上，她们正捧着一台手机游走在红毯中。
    为首那个美到惊艳的人，是萧雅。
    又看到熟人的许知然站了起来，眺望着外面，萧雅走得随意脸上是一派目下无尘的傲气，穿一件墨蓝丝绒旗袍，更是趁得人风姿绰约。
    确实如爸爸所说，她艳如牡丹又风情万种，尤其是她看向别人的眼神，犹如一汪秋水。她走了两圈，眼神一直往西南方飘。
    爸爸也来了？许知然向西南方看过去，爸爸并不在里面。
    警铃大作的许知然直盯着外面，盯了一个小时后活动才散去，一个板头微胖的男人上前和萧雅说着什么话，不时手还往萧雅身上搂，这次萧雅没给人一巴掌，还时不时戳着他肚子。
    莫名的，她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这样类似的场景。
    她掏出手机却发现小灵通没有拍照功能，她想叫爷爷来看，一回头，爷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追了出去，萧雅已经和人上车走了，扑了个空的她气到想骂人。
    她压下火气，叫醒了爷爷回家。
    快过年了，许青山下班越来越早，一进门就往沙发上一瘫，许知然给他倒了杯水：“哥哥，你跟萧雅姐姐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啊，昨天她才出差回来，还没见呢，明天去见。”
    “带上我呗？”
    “不要，你跟着爷爷吧。”
    许知然不依，拉着他袖子撒娇：“不嘛，带上我，我也好久没见萧雅姐姐了，我也想见见她。”
    “你不是不喜欢她？”
    见他不吃这套，许知然搬起了救兵，她冲厨房喊：“爷爷，我明天想跟哥哥一起出去玩，哥哥不愿意带我。”
    许建设从厨房出来指着许青山下命令：“你能耐了啊，连我孙女都不带了，明天你要么别出门，要么带上然然。”
    许青山斜了眼许知然：“然然，你开始有心机了。”
    许知然充耳不闻，认真地看着电视，在心里想，明天要是自己问萧雅，她要是不承认怎么办？
    没想到萧雅很爽快的承认了。
    被堵在卫生间的萧雅低头看着许知然，勾起嘴角：“对，那是我新男朋友，至于你哥，马上就要是前男友了。”
    “你大爷！”许知然爆了粗口，“我要不跟你对质你是不是还继续装下去？”
    萧雅一声冷哼，气得许知然抬起手来却被按住。
    萧雅居高临高地睥着她：“小妹妹，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给你哥戴绿帽吧。”她松开了手，兀自走出了卫生间，又回过头来，“既然这话都说开了，那我和你哥这就分手。”
    “1996年，你进入模特圈，2000年你会改名萧允进入娱乐圈，2004年，你会嫁给一个大老板。”许知然说得平淡又缓慢，“2013年，你会离婚，过得不算好。”
    萧雅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昨天刚改的名字和接下来的打算？她又细看了她一眼，她瘦弱的身躯直挺挺地立在那，一张大气方脸上眼神凌厉，倒有些像许青山生气的样子，都是冷静的发火，像一座冰火山。
    许是胡乱猜的的，她撇撇嘴：“嫁给大老板，那还挺幸福的，多谢告知。”说完再次转身离开了。
    你不会。
    2010年，昔日大明星萧允离婚发布会上泪洒当场，哭诉丈夫出轨成性，还有诸多不良爱好。
    2013年，我见过你一次，在姑姑家，你面容憔悴，向姑姑道谢。
    你走后，姑姑让我把桌子上的报纸扔了，我从报纸上知道了你的名字，后面一查才知道你的事。
    昨天见你穿着旗袍才想起来好像是看过你的电视，演的大多是一些花瓶配角所以印象不深。
    许知然回到了餐厅，还没走近就听到萧雅正在问爸爸：“为了我，你到底愿不愿意回去做基金经理，重新创业，听我的话？”
    什么意思，难道我爸说愿意你就不分手了吗？分分分，谁稀罕！许知然快走了几步准备去跟萧雅battle，但看到爸爸一脸淡定之后她冷静下来，放缓了脚步。
    许青山放下了筷子，看着她，认真问道：“是不是这样你才能满意？”
    萧雅点头。
    “对不起。”
    萧雅站起身带起墨镜推开了凳子：“青山，我们分手吧。”
    迟疑好一会，许青山点点头，见萧雅走了，许知然慢慢回到座位上，落座后，许青山把许知然爱吃的西湖牛肉羹转到了她面前：“趁热吃。”
    “这样的人，分了也罢。”许知然气呼呼地舀着汤。
    许青山一个脑瓜崩弹在她脑袋上，严肃道：“不要轻易评价他人，你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利。”
    一句话重新点燃许知然怒火，好像又回到那年，周围全都是针对自己的恶意，自己气急之下和人打了一架，回家寻求安慰的时候，爸爸却来了这么一句。
    再次听到这句话，旧怨新仇叠加在一起，许知然扔下手中调羹，冲着爸爸叫道：“我同学就是伤害了我，萧雅也确实是对不起你，我为什么不能愤怒？我作为当事人怎么就没有评价的权利？我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冷静客观的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

 第29页

    许知然说出十八年后自己当时说的话，同样用不满的眼睛看着爸爸。
    许青山见她炸了毛，软下声音哄道：“好，是哥哥说错了。当事人是有权评价他人，但尽量要基于客观情况来说。”
    见许知然还是瞪着自己，他继续说：“你当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喜好去生活，没有人能要求你一定要怎么样。”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同学怎么伤害你了，告诉哥哥，我帮你出主意。”
    “我同学因为她喜欢的男生给我送情书跟我绝交了还到处说我坏话，捏造谣言。”提起旧事她还是气愤，“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又不是我要让别人喜欢的，情书我也没有回，那个男生我也没有理。”
    “嗯，然然没错，是那个女生气小嘴碎，等你开学了我去找她。”想起来她高中读完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以来宁市复读，那个女生你告诉我她家住哪里，我去找她说理。”
    可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十八年后，你是找了人，但也只是好了一阵子，后来妈妈出马才彻底解决了这件事，但因为你刚才那句话我们冷战过好几天。
    想起未来，许知然意识到自己偏题了，现在是爸爸被分手应该自己安慰爸爸的，怎么反过来爸爸在安慰自己。她抬头看着爸爸，他还是一脸平静，难道他不难过吗？还是因为我跟着来，他刻意压着？
    不过即使爸爸生气脸上也是没有多少痕迹的，但印象里，爸爸也很少生气。她一时拿捏不准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场爸爸才如此平静。
    “哥哥以后一定会找到更好的。”许知然肯定地说，因为妈妈真的很好，你们也很相爱。
    “嗯。”许青山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有了！
    爸爸以后还跟自己讲过一句话，也很适合现在的场景，她背出爸爸十六年后说的话：“失恋了该哭就哭，该闹就闹，有遗憾也没干系，人生很长，继续前行，就算没有新收获也会有新风景在等你。”
    许青山嫌弃道：“小孩别乱看心灵鸡汤。”
    可这是你自己说的啊！十六年后我拿同学的号打游戏被你看见聊天记录误以为我失恋后你跟我说的话。
    “这话我是从你那里学来的！”
    许青山回想了一下，没找到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估计是她从自己哪句话衍生出来的，他改了口：“我连语文都如此优秀，不愧是我。”
    行，你说什么就什么吧。许知然不打算跟他争这个，她提议道：“要不，我们去蹦极？”这是你觉得可以减压去燥的方式。
    “你手都这样了，蹦什么，等明年夏天再说。”
    “好吧。”
    “放心，我没事。”许青山说完后带着她回家。
    二人回家后，爷爷不在家，许知然借口出去找裴姐姐留爸爸一个人待在家，给他独处时间，她自己下了楼，给姑姑发短信。
    没多久，姑姑就回来了，一见面就能看出她很生气。
    姑姑和爸爸不同，所有喜怒都放在脸上，她臭着脸压着声问：“萧雅要许青山听她话，许青山不听她就提了分手？”
    许知然刻意隐瞒了萧雅和其他人勾肩搭背有新男友的事怕影响姑姑准备专辑，她点点头：“之前也听到到她时候分手，但这次看上去是真的。”
    “分了好，她要再敢来找许青山看我不整她。”许月明在楼前转了几圈消了火才带着许知然上了楼。
    第16章 过年了   拆石膏
    经过几天的观察，许知然发现爸爸始终平静和先前并无不同，不由得再次佩服爸爸的心态好。如果非要说不同，那就是他睡得越来越晚，有几次自己起夜经过爸爸房间的时候看到微弱的暖黄光芒从门缝溢出。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能让爸爸快速走出失恋阴影，就天天主动给他递棒冰，跑腿买东西。
    “然然，你怎么出来买酱油？”下班回来的许月明把她给截胡了，一把揽住她将她往回带，“走，回去，别惯着许青山。”
    “我买也一样的。”
    许月明等她买完后才说：“你别担心，他就那个样子，喜怒不形于色，过段日子他自己就能好。”她恨恨道，“萧雅我已经打听到她现在改名叫萧允，准备进娱乐圈。不巧，我公司刚好也有一部分影视业务，有机会的话我会给她添柴加火的。”
    许知然虽然想让她吃点苦头也知道她后面吃了苦头，但是还不想是自己家人故意坑她。她忙拉住姑姑：“姐姐，别，还不至于。虽然她不好，但咱也不能故意坑她，哥哥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好，我会看着办的。”许月明应下带着上楼，“我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只要她后续不再乱来的话。”
    还有后续？应该没了吧。
    后续没等来，倒是等来了拆线。
    好疼，许知然被剪子剪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捏着爸爸放在自己手边的硅胶垫子转移注意力，身后爷爷按着自己怕自己乱动，旁边是着急的姑姑看着自己。她觉得好像又没么疼了，她咬着牙坚持到拆线也没喊一声。
    线拆完，她看着自己伸缩自如的手臂感到了久违的自由。
    “赶在过年前拆了线，真好。”许建设放开她欢喜地说着，带着三个人回到了家。
    *
    过年了。
    大街小巷上到处张灯结彩，人们脸上都喜气洋洋，见面都说过年好。许知然在除夕那天穿上了新衣服，还把爷爷给爸爸买的那套西服塞给爸爸，死活压着他穿上。
    --

 第30页

    许青山拗不过她只好穿上，黑黝黝的商务范，正经到让他自己都不习惯。他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不是多了个妹妹，倒像是多了个女儿。”
    爸爸！我就是你女儿啊！
    许知然按住心中喜悦问出另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想生孩子啊？”
    “太麻烦。”
    这是什么理由？她打算继续追问的时候，姑姑过来了。
    “我也觉得然然像是比我们小了一辈。”许月明走过来，穿帽衫牛仔裤，手里拿着顶黑色假发，正往头上戴遮住脏辫，“可她明明只比我们小几岁，是我们太老了吗？”
    “我可风华正茂。”许青山白了她一眼，“你再敢拜年的时候溜走看我不打你。”
    许月明冲厨房大喊：“爸，哥又要打我了。”
    许青山一脚飞过去，许月明拉过凳子挡住还捶了他一拳，许知然在旁边看着兄妹二人在新年里上演武行当。
    “你们两都二十多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许建设穿了一身中山装出来，“你们就不能学学然然？”
    许知然在一旁笑出八颗牙，爸爸和姑姑被爷爷按头向自己学习的感觉不要太爽！
    中午，许建设包了一大锅饺子，分了好多碗，让三个孩子端着送去给楼里的每一户用户。
    晚上，四人吃着饺子看春晚。
    碗中热气和着电视里飘出的曲乐氤氲出祥和喜乐气氛。
    就缺妈妈了，许知然有点想她。
    《难忘今宵》唱完后，爷爷被姑姑赶回房睡觉。姑姑从房间里拿出一个蛋糕礼盒对着她说：“然然，走，给你裴姐姐过生日去！”
    妈妈生日不是3.1吗！？
    她也顾不上震惊忙起身跟着姑姑出门却被爸爸叫住了。
    “许月明，你够了啊，大半夜的带着然然出去，生日明天不能过吗？”
    “要你管！”
    许知然连忙拉住要吵起来两人：“哥哥姐姐小声点，爷爷才刚睡下，他为过年都忙了半个多月了。”
    兄妹二人这才噤声各自怒视着。
    “那哥哥跟着我们一起去吧，裴姐姐你也认识，一起过个生日不会很久的。”许知然给出解决方法，“回来我们再一起守夜，不耽误的。”
    许青山被她拉着出门，敲门的时候许知然小声问姑姑：“阿姨和张伟哥也在，这样好吗？”
    等到她进门后她发现是她多虑了。
    屋里只有妈妈一人在家。
    “过年好。”裴匪招呼着三人。
    “生日快乐。”许月明给了她一个拥抱，“今年你的生日赶巧，直接是年初一。”
    裴匪没有搭话，给大家摆上了果盘，看到许知然拆了石膏惊喜道：“你拆石膏了？这一个月可要多注意别碰到伤处。”
    “嗯嗯，刚拆，我会注意的。”许知然冲她甜甜一笑。
    许月明打开盒子，在蛋糕上插上了蜡烛，唱起了生日歌，许知然和许青山也跟着唱了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唱完后三人齐齐说道。
    “好，谢谢。”裴匪闭上眼睛许愿，随后吹灭了蜡烛，她先切了一块给许知然，“然然，在新的一年里，健康成长。”
    “谢谢裴姐姐。”
    然后切了一块递给许月明：“月明，新的一年里，顺遂如意。”
    “好。”
    然后是许青山：“大展宏图。”
    “多谢，你也是。”
    四人吃着蛋糕聊着天。
    “你弟怎么不见？”许月明掏出几个本子放桌上，“金海的签名我帮他要到了。”
    “他去他叔叔家过年了。”裴匪无语，“他又拿我的手机给你发信息了？下次别理他。”
    许月明笑出一口白牙：“好。”随即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珍珠耳环。”
    裴匪收下，问她：“你和宗辞怎么样了？”
    “很好啊，过几天我还准备去他家拜年呢。”
    “不许去！”一直不出声的许青山出声了，“你们才谈多久，这就准备见家长了？”
    “你太老套了，谁说去他家拜年就是见家长，我们一大帮人去同事家拜个年怎么了？”许月明白了她一眼。
    “嗯，我也去。”裴匪帮腔。
    “我也去。”许知然跟上。
    孤立无援的许青山冷哼一声：“要是他敢上门拜年我就把他打出去！”
    许月明不理他，又转头和裴匪说着话。
    三人一直待到夜半三点被裴匪赶了好几次，许月明才带着二人两离开。
    寂静的街道四下无人鞭炮声响个不停，一路都挂着红艳艳的灯笼。
    “为什么裴姐姐家里就她一个人啊？”许知然没忍住问了出来。
    许月明将脚下的石头踢得老远，闷闷地说：“因为她家就她一个人。”
    姑姑，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啊！
    “前几天，我和爷爷一起去买年货的时候，我看见阿姨搂着一个叔叔，那是裴姐姐的爸爸吗？”
    许月明一声冷笑并不回答。
    倒是许青山拍了拍许知然的头：“天凉雾重，我们回家吧。”
    好吧，看来那人可能不是外公，那又是谁啊？
    大人的世界好难懂。
    回到家，爷爷已经起来了，看见三人从外面回来就开始念叨：“你两也是，大半夜还往外跑，然然才刚拆石膏。”
    --

 第31页

    “爷爷，我没事的。”
    许月明接过了他手中的鞭炮：“我们只是在楼下转了一圈，爸，你去睡吧，我来守夜。”
    四人就坐在沙发上守夜。
    “真快啊，一下子就到新世纪了。”许建设突然开口，带着点微茫的怅然，不过好在孩子也大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红包，给然然塞了一个，“长大了一岁，然然要健健康康的。”
    “好的爷爷。”许知然拿着厚厚的红包应下，顺势往爷爷身上看，爷爷的手开始皱了，可过完年爷爷才五十岁，她压着声音，“爷爷也要多健康长寿，以后我和哥哥姐姐会照顾你的。”
    “乖。”许建设摸摸她的头，“新的一年里跟着你哥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以后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嗯，好。”
    许建设看了一眼歪坐在沙发里的儿女，给他们二人分别塞了一个红包：“你们两别惹事就行，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
    “知道了，每年都讲这一句也不嫌累，快回去睡觉吧，我们守夜就行了。”许月明把许建设哄回房里睡觉，“我们真不跑了，刚才是下楼买了点东西顺带放了鞭炮，再不睡觉是会掉头发的。”
    许建设回房后，许月明又把许知然推回了房睡觉。
    直到破晓，年初一，开门放完炮仗后，许青山也给四人发了个红包，许月明也跟着发红包。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年初一四个人在家吃斋祭祖，晚上吃饺子的时候许知然想起来以往自己家在过年的时候总会吃长寿面，那时候爸爸说的是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长寿。可现在爷爷家没有吃长寿面的习惯啊？
    妈妈生日身份证上明明写的是3.1为什么又会在除夕过生日？
    细想起来，家里确实很少有过生日的氛围，除却自己10岁，爷爷60岁时宴请宾客，其余的都是自己过生日，简单吃个蛋糕送个礼物就完了，至于爸妈生日，几乎没有过过，自己还问过爸妈，他们说，生日只是个形式，不重要。
    当初自己还觉得他们洒然超脱，现在看可能另有隐情，自己一定要揭开这个谜底，许知然在心里暗下决心。
    第17章 拜年   姑姑和宗辞
    拜年好累，怎么会有这么多亲戚？爷爷表弟老婆的哥哥该叫什么，奶奶侄女的女儿的女婿该叫什么？许知然不知道，跟着爸爸和姑姑拜年，他们叫什么自己就跟着叫什么。
    围坐在一群人中间的许知然有点不适应，她喝着水安静听着大家说话。
    “青山过完年都23了，也老大不小了，该讨媳妇了，有对象没啊？”
    “94年那会，你还是个干瘦学生呢，一下子就长开了，月明啊，你准备找个什么样的老公。”
    “要是表舅母还在，你两兄妹肯定比现在还好。”老人叹着气，“表舅一个人把你们拉扯也不容易。”她拉着姑姑的手，“我们这乡下道远路坏不好走，也难得你们年年来，我们也想去你家拜年又太远，不过现在好了，我家建国去年在表舅的推荐下去了江市修铁路，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去你家拜年了。”
    许月明低着头提高了声音回道：“表姐，这事不急，等建国工作稳定了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结婚的事也不急，到时候结婚了也会回村里办酒。”
    “好，好。”
    坐了片刻后姑姑借着散步的借口带上许知然溜了，留下爸爸在人群中。
    发展好快，十几年后许知然也来过这个村子，那时候道路宽阔，三四层的小楼盖得阔气又美观。可刚才围着自己的那些爷爷奶奶，她没有见过。
    心中惆怅的许知然侧头看向哼着曲的姑姑，说：“姐姐家亲戚好多啊。”
    “是啊，好多我都已经不怎么认识了。”许月明摘着旁边矮树的枝叶，“等你们这批小孩长起来就会专注于自己的小家了。”
    的确。我们家算得上是亲戚多的了，过年7天都拜不完年，要各种市区县乡跑。同学家好多都是三四天就拜完年，只是爸妈这一辈的亲戚，像表姑奶，舅叔公这种称呼已经很少见了。
    “走，带你去后山上抓野兔。”许月明揽着许知然往前走，“今年是没怎么下雪，往年一下雪，在雪地里撒点米支个罩，能抓一兜子麻雀。”
    这犯法！许知然拉住她：“姐姐，不去了，这爬上去都到晚饭时间了，会耽误回市里的时间，我们明天还要去裴姐姐家拜年呢。”
    许知然把她拉回了住处，爸爸正低着头和老人们聊天，说着农村建设，嫁娶婚配的话题。
    见她们回来又把她们拉着一起唠嗑直到晚饭吃完三人才驱车回家。
    第二天，许知然跟着姑姑去妈妈家拜年，临走前，她又拖上了爸爸，这次，舅舅也在。
    一开门他就扎进许月明怀里：“新年好，月明姐，我太爱你了，金海签名我赚了三千块。”
    身旁站着的爸爸从姑姑怀里扯出舅舅。
    “这是青山哥哥吧？”舅舅被扯出后开始自我介绍，“我是裴匪弟弟，张伟。”
    “一起坐下吃早饭。”裴匪从厨房里端出小菜，“张伟你再毛手毛脚看我不打死你。”
    五个人围坐一起吃早饭。舅舅热情地给姑姑夹菜：“月明姐，你新专辑什么时候出啊？”
    “快的话下个月。”姑姑调侃道，“不过我的专辑怕是卖不出好价钱。”
    --

 第32页

    “我怎么会用月明姐的专辑来牟利！”舅舅大声赌咒，“我当然是帮月明姐来宣传啊！”
    “那就谢啦。”
    “待会带上扑克还是麻将？”裴匪看向许月明。
    “扑克吧，麻将其他人应该会带。”
    一旁的许青山脸黑了下去，看向他妹：“许月明，可以啊，你都还会打麻将了！”
    “我还不会。”许月明实话实说，“我只会玩扑克，麻将是给其他同事准备的。”
    眼看爸爸要炸，许知然连忙说道：“那哥哥跟我们一起去宗辞家拜年吧。”
    许青山不情愿地撇开了头，裴匪和许月明相视一笑。
    舅舅反应过来，拉着姑姑衣服：“月明姐，你们都带我姐走了，也带我去呗，我认不认识宗辞不要紧，我就是去吃个饭不说话，别留我一个人在家！”
    带上舅舅吧，我有话想问他！许知然跟上：“我也是吃个饭不说话，不会打牌不会打麻将！”
    “对，带上我可以和然然作伴。”舅舅拉着姑姑的衣服摇啊摇。
    “那好……”姑姑话还没说完，裴匪一手拍开了舅舅的手，“你留在家里。”
    “姐！”
    “留下。”
    舅舅就这样被留下了，四个人吃完饭起身去了宗辞家。
    宗辞开门的时候，已经坐了一屋人。
    “月明过年好。”有人站起来向她打招呼，“我们来斗地主。”
    “你们先玩。”姑姑回着话把许知然他们带进了屋内，又对宗辞说，“你也先别管我们去招呼客人吧。”
    姑姑坐下后起身去厨房端来了柠檬水又从冰箱里雪糕出来给她哥，许青山没有接，横了她一眼：“够熟悉的啊？”
    “哥，你能不能别这样老套，去对象家做客有什么不可以的！”
    许知然接过雪糕：“这还是哥哥爱吃的牌子。”
    “然然，放下，不要跟你姐姐学。”
    “你说清楚，我怎么了？”
    见兄妹两又要吵，裴匪出了声：“你们出去吵吧。”
    妈妈，有你这样劝架的麽？许知然无语，拉着爸爸：“哥哥，大过年的，我们不吵。”
    许青山闭了嘴，端正坐着不发一言，许月明也不理他和裴匪聊起了天，两姐妹又笑在一团。
    一大屋子的人吃午饭的时候开始聊摇滚聊民谣聊诗歌，许知然就默默吃着饭不说话，时不时看爸妈的脸色，见他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安心的享受美食。
    只是话题聊着聊着从收音机理想主义又绕回了宗辞和姑姑身上。
    “听说宗辞哥是在树村的时候就对月明姐一见钟情了。”
    许青山静静地听着。
    “对，98年的时候他们还一起了香江看发哥演唱，回来给我们带了碟片和铜锣烧。”
    “来，喝酒。”宗辞连忙打断，“少喝一点，下午还有排练。”
    “祝宗辞哥和月明姐红红火火，长长久久。”
    午饭完后，他们就识趣地走了。许月明也站起身：“时间到，我们也该排练了。”她回头对裴匪说，“你们先随便坐坐，我去练个嗓。”
    裴匪拉着许知然来到客厅坐下，故意说得大声：“我们在这沙发上坐着就能看到你姐姐练习。”
    许青山跟着过来坐下。
    真的能看到姑姑练习，他们的练习室有一面玻璃正对客厅沙发。姑姑正站在麦克风前唱着歌，宗辞坐在一旁弹吉他伴奏。
    隔音效果很强，只能看到动作，听不到声音。但从两人脸上动作神情来看，显然是沉醉其中且有默契。
    许青山认真盯着那玻璃，裴匪坐在沙发上吃着瓜果，许知然打开电视看春晚。
    她想走开留爸妈独处可自己又走不了。这地自己不熟，不想去散步，去睡觉她又不习惯在陌生人家里睡，她只好装作聚精会神看电视的样子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月明大二的时候就认识宗辞了。”裴匪开了口，“在一次路演当中，那个乐队唱到最后问谁愿意上来唱歌，月明上去唱了一首《一截木头》。”
    “过了两个月，我们一起参加一个音乐节的时候，宗辞上来打招呼，留了MSN。后来他们就认识了。”
    “那时候月明的乐队刚成立，在校园里唱了几个月反响不错就去了树村，后来她乐队散了，重组的时候她从主唱转成了贝斯。”
    “煤气泄漏那次，也是他第一个发现送医院的。”
    “大三下半学期，宗辞开始追月明，年底他们就开始正式交往。”裴匪抬眼看着室内练习的人，继续说，“宗辞父母八几年的时候就下海做生意，95年不幸车祸，留下他和他弟。”
    再次追溯记忆，真的没有宗辞这号人！现在也没见他有别的名字，可眼前温情是真，人是真，话是真，那为什么会没有留下痕迹？还有哪里出了错？不管哪里出了错，结局都是一样的。
    不，自己已经来到了二十年前，自己不仅是能看到过去发生了什么，自己身处其中也是有能力去推动事情去改变现实的！
    许知然起身去了卫生间经过练歌房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姑姑唱着歌和宗辞对视，眼波流转间一脸沉静的欣喜，想起以后形单影只的姑姑，潸然泪下，她快速抹去，进卫生间平复好情绪又等了好一会之后才回了沙发。爸爸的目光正从练习室收回来，开始和妈妈聊天。
    --

 第33页

    “然然，你怎么了？”裴匪见她回来看向她的脸。
    啊，难道自己没有处理好眼睛吗？许知然把锅甩到了手臂上：“我就是刚才手有点疼，去卫生间看了一下，还好，没什么事。”
    听到她手疼，许青山紧张起来，拉过她的手：“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医生都说了，拆线后偶尔会有刺痛是正常的。”许知然还故意挥了挥手，“看，没事的。”
    三人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偶尔聊上几句一直等到他们练完歌。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宗辞一出门就向众人道歉。
    “那你去做饭吧。”裴匪笑道。
    宗辞去了厨房，没多久做出了一桌子菜。
    五个人吃着饭，气氛很是沉闷，静默吃完后，离开前许青山说了一句：“好好对月明的话还可能有机会来我家拜年，别忘了我是黑带七段。”
    “谢谢青山哥。”宗辞笑得一脸和煦。
    路上，许青山一人走在前面，后面的许月明向裴匪小声道谢：“谢了。”
    “小事。”
    冷风中，许月明笑如春风。
    一定可以有办法避免悲剧，保护好姑姑！许知然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第18章 迷笛音乐节   一把贝斯走天下抗着旗帜闯……
    一圈亲戚拜下来，年也就过完了。
    2月底，宁市沧浪桥举办了第一届迷笛音乐节。许知然被许月明带来到了沧浪桥，临走前她照例把许青山给拉上了。
    场地被土砖半围着，鲜红旗帜迎风飘扬，已经有震天响的音乐飘荡在空中。
    “到底怎样才是好小孩，到底怎样才能适应新时代，我只想把骨头洒进大海。”
    灌入耳朵的是这样一句歌词，许月明听着声走路都开始踩节拍了，她带着人进入了场地。
    场地上挤满了人，三三两两成群，摇头晃脑跺着脚，跟着节奏哼着歌，时不时还点评上几句，用手环当成喇叭状喊上几句：“XX牛鼻。”
    许青山一脸嫌弃，掏出一副墨镜递给许知然：“然然，你带上眼镜，在人群里就是最耀眼的那个。”
    你是不想让我看吧，可其实我参加过好几次音乐会。许知然虽然这样想着，还是伸手接过了墨镜。
    “哇，这次音乐节办的比想象中的成功，来了不少人嘛。”许月明看着广场上乌泱泱的人很是满意。
    许青山斜了她一眼，她浑不在意耸了耸肩：“许青山，你带着然然和裴匪到处转转，我去和人打个招呼。”
    不等他回复她就溜了，把许青山气到脸黑。
    许知然拉拉他的袖子：“哥哥，别气了，我们这就去找姐姐。”
    “在那边。”裴匪出声提醒，带着他们穿行于人海中，“你忘了，月明跆拳道已经练到黑带五段了。”
    “你怎么对音乐这么感兴趣？”许青山并不作答反而问了一个并不相关的问题，见她看向自己，他补充，“我看你不像这么爱热闹爱折腾的人，以为你听古典音乐听得多。”
    “因为好玩。”裴匪随意一答，带着他们找到了许月明，但并不上前，只是隐在人群里看着她。
    许月明正和宗辞说着话，然后旁边插进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这不是树村的许月明吗？”来人穿着一件灰色长袍，头上一半光头一半长着长发，语带讥诮，“都跑去签约唱流行歌了，还来参加迷笛？是想回来看看我们这些穷鬼还是流行唱不下去来我们这抄点灵感？”
    许知然看着要暴走的许青山连忙拉住他。
    “别慌。宗辞不是在那里嘛，可以考验一下他会怎么做。”裴匪淡淡地说，“待会要是起冲突了再过去也不迟。”
    许青山这才安静下来，看着那边的人怎么处理。
    宗辞冷冷地看向来人：“关你什么事？”
    “键盘乐队的吉他手宗辞，听说你乐队散了，跟着许月明跑去唱流行了？”来人嗤笑，“女人的脸好舔吗？”
    “滚。”
    “说不过就骂人，你的摇滚精神倒是只用在了这里。”来人又看向许月明，“听说你不止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带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和一个老头子也常来树村找你，哪个……”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月明打了一巴掌，他咆哮起来，“臭婆娘，敢打人！”
    来人冲了上来被宗辞拦住，并一把推开：“陈明，不想继续挨打就闭上臭嘴滚。”
    陈明一脚踹了过去，被宗辞踢了回去，滚在了地上，他爬起来跑到人群里大声喊：“他们之前唱摇滚，后来跑去唱流行，现在反过来侮辱我们唱摇滚听摇滚的。”说完带头冲了过来又被一脚踢开。
    一句话点燃了人群的怒火，纷纷向宗辞和许月明冲来，打在一起。
    许知然怕姑姑吃亏放开了爸爸，许青山冲了上去，加入了混战。
    许知然想过去帮忙被裴匪死死按住，裴匪拿起电话报警，同时掏出包里的辣椒水抛给许月明。
    三个人打一群人，到底还是吃亏了些，没多久，三个人身上就挂了彩，把许知然看得心疼的不行。
    “那个阴阳头是个抄袭者！”许知然大声喊，往台上看了一下，是反叛乐队在唱歌，“那个阴阳头抄袭了反叛乐队的歌，还在论坛骂他们唱的不好！”
    人群里有人开始攻击阴阳头。
    --

 第34页

    “警察来了！”许知然又大声叫，“再不走留下聚众斗殴的案底会影响后续找工作找老婆。”
    其中有一部分人停了手。
    报完警后裴匪从包里掏出一个报警器，一按，类似警笛的声音传来，人群四散而去。
    许知然和裴匪连忙上前将人扶起，爸爸的眼镜碎了，流了鼻血，姑姑额角破了，脸上也掉了一块皮，宗辞更惨，脸上手上没一块好的。
    许知然气到咬牙。
    “然然，没事，我和许青山从小打到大，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许月明拍拍她的头。
    许青山扶了扶折断的眼镜腿，淡定道：“仗着人多而已，然然好样的，没有你我们还不能提前结束斗殴。”
    斗殴结束了，警·察来了，众人被带到了派出所。
    离开前，许知然回望了一眼，广场上音浪越来越强，人群越来越亢奋，手臂挥舞如同麦浪。
    她突然对一直喜欢的摇滚乐产生了怀疑。
    做完笔录，许月明选择和陈明私了，他不乐意，甩着他那半脑袋的头发：“他们是叛徒！我不屑和他们和解！”
    “那好，你们就去医院坚定伤患程度再依法扣押你们。”
    众人出了警局后，宗辞上去一把抓起陈明的衣袖将他在提在空中又放下：“算了，你回去吧。”
    陈明想反抓他的衣袖被甩开后又是一声冷嘲：“这事没完，就算我自己拘留也要拉上你们。”
    宗辞一声冷笑：“这点伤顶多也就是起诉赔偿罢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说起来，我伤的不比你轻，而且还是你故意聚众滋事，你觉得我们这些受害人需要陪你蹲麽？”
    “许月明先打的我！”陈明梗着脖子叫，半头的头发都抖动起来，“我要去爆料，反正你们现在是明星了，有点绯闻肯定影响你们唱歌。”
    许月明站了出来，走到他身边，他并不后退，狠狠地瞪着她。
    “那你也知道，我是明星，你是素人，这事谁更有优势？”许月明定定地看着他，“我是背叛了摇滚，但你也不是你自诩的摇滚人。”
    “我唱了那么多歌！”陈明怒吼起来，一张年轻的上隐约显出疲态和他身上的灰色长袍相得益彰。
    许月明后退一步，双手环抱在胸前，低叹：“你的歌里全是私人的愤怒和批判，没有思考，只为发泄。你歌词方面有些功底，但作曲和乐器上有明显瑕疵，旋律紊乱，乐器跟不上整体音乐。”
    “旋律方面你可以多看一下老庄乐队，乐器方面战甲乐队也是一个好选择，我们好多人在最初之际都是学习别人的风格优点，这不丢人，基础功打好后再来磨炼自己风格。”
    陈明一下子松懈下来，脸上的不忿还没褪干净又涌上震惊的神情挤满了那张不大的脸，使得他的小眼睛看起来格外大，他看着许月明，不敢确定似的，发问：“你听过我的歌？”
    是了，没有听过的话不会知道自己的缺点，可自己只是一个连树村都住不进去的无名小卒。
    许月明点头：“你来过好几次树村，我们好多人都听过。”
    陈明猛地蹲下了身子，半头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甩幅全都垂在了地上，像是要把他拉到地上一样。
    看不到他的脸，只见他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控诉：“我真的好想进树村，可我不够格，凭什么你这种从主唱转成贝斯的人还能进树村，待了几年后居然还拍拍手就走！”
    许月明抱着手纠正道：“我乐队成立八个月就去了树村，那时候我还是主唱。”
    一旁的宗辞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对着蹲着的人说：“我帮你写几首歌的demo，曲乐包了，可以助你进树村。”
    他又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坚定地拒绝：“不需要，许月明已经给了我修改方向，我陈明还没那么废物需要人帮自己走路。”他向二人鞠躬被宗辞拉住了，“这次的事，是我不对，医药费我出。”
    “不用，两清了，好好练习吧。”宗辞淡淡回道。
    在离开前陈明问他们：“你们离开摇滚圈不后悔吗？”
    “只是一种音乐形式而已，不管是摇滚还是民谣，都承载不了太多所谓的精神。只要一直坚持独立思考，保持理想和不屈，那唱什么有那么重要吗？”许知然反问他。
    陈明不语。
    “保持热爱享受音乐。”宗辞说，“不浪费生命也要对得起热爱。”
    陈明离去。
    “哥哥，你看，姐姐她真的释怀了。”站在一旁的许知然拉着许青山的衣袖说，也回味了刚才姑姑说的一番话，打消了心中疑惑。
    歌唱者只唱歌，唱出心中所想，衍生出的解读和意义或许只是看客的事。
    “嗯，释怀一半了。”许青山看着路灯下好为人师还披着他人衣服的妹妹不情愿又很乐意地点了头。
    为什么是一半？许知然没有再问，跟着大家一起走路回家。
    路过迷笛音乐节场地的时候，大家往里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天幕下红色旗帜在夜风中摆荡，把旗帜上白色的字抖得一颤一颤的。
    “我以前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把贝斯走天下，抗着旗帜闯江湖。”许月明笑出声来，“现在想想，好像是轻狂了些。”
    “我以前还仗着自己有点天赋，还想一支笔写尽天下事。”裴匪也跟着笑起来。
    --

 第35页

    在场的两位男士没有说话只是跟着轻声笑起来。
    人不轻狂枉少年？许知然嘴角也不自觉上扬起来。
    “说来好久没去树村了，明天我们去树村吧。”许月明提议道。
    “明天我弟开学，去不了。”裴匪说道。
    “我叔病了，我得去照顾。”宗辞也说道。
    “没事，我就带着然然去。”许月明做出决定。
    第19章 树村   彻底放下
    “这就是树村啊？”许知然看着眼前阴暗漏风的平房，有点难以置信。站在门外都能从五指宽的窗缝看到里面的构造摆设，连贼都不愿意来光顾。
    “嗯。”许月明轻车熟路开了门，二十平的小开间里只有呼啸风声掀起她的长发。
    她从角落里搬出两张凳子：“这条件不太好，但胜在租金便宜。木门木窗的一月200，像这种铁门铁窗户的一月300，更好一点的塑钢门户的一月400，这里没几家，反正大家也没什么东西，选木门铁门的就多些。”
    看出来了。
    对面的墙上铺了整整四床被子用来隔音，旁边立着个麦克风支架，地下凹陷处还垫了两本书，许知然瞅了一眼，大红泼墨瘦金字，妈妈的书。
    “这没什么好看的，外面的人估计起床了，我们出去转转吧。”许月明招呼她带着她往外走，关门的时候一阵风吹，门烁烁作响，许知然没忍住伸出去扶着门怕它倒。
    “没事的，这门不打紧，吹不破，在这里主要怕的是煤气中毒。”许月明拉着她往前走。
    煤气中毒？许知然心神一跳，姑姑就是因为煤气中毒被送到医院才被爷爷爸爸强行搬离树村的吧。倒在煤气中，那得多难受多绝望！多想一秒就要掉泪，她连忙转移视线，看向一旁，隔壁一个花臂男正在糊风筝，再隔壁一个瘦成纸片的光头拉着手风琴。
    唱摇滚，难。女性唱摇滚，更难。许知然静静拉着姑姑的手。
    二人来到一片围满人的空地，许月明将手里提的烟酒放在桌上：“兄弟们，晚上可以加餐了。”
    “月明，你妹妹啊？宗辞呢？”一个平头的人问。
    “嗯，我妹，他今天不来。”许月明带着许知然坐下，“随便坐。”
    “听说你签约成功了？恭喜啊。”
    “记得常回来看看。”
    “好，我会常回来的，等我开巡演了我请大家去驻唱。”许月明来到桌子旁端了碗面给许知然，她往里一瞧，白面绿葱，很是干净。
    许月明拎着罐啤酒坐在石阶上晃着腿：“听说木瓜去羊城跑酒吧了，怎么样？”
    “比宁市好，大概他们是不回来了。”一个长发飘飘的人抽着烟，“再唱两年不不行我估计也得回家了，接手家里的窗帘店，空闲时间再来唱。”
    旁边一个自来卷停下了吃面，两根筷子开始在碗上敲打，叮叮当当，敲出一段《运动员进行曲》。
    哇。许知然在心里鼓掌叫好，再次遗憾现在的小灵通没有拍照录像的功能，没想到蔡落筷子也能玩得这么溜。
    曲毕，他把筷子一扔：“昨天我去天桥打快板被城管说影响市容，又得去美院给人当模特了。”
    “落哥，你还好，每次出门都能搞到钱，我都准备去路边卖菜了。”说话的人捧着面嗦得吸溜。
    “我去音乐节赚了3000元。”说话的是边上蹲着的一个寸头，有一张稚嫩的脸。他筷子被他刚才跟着打节奏打断了，正用嘴吃面，“能够五个月生活了，但我想换把吉他，刻上我的歌。”
    是冷风乐队主唱小佺，他站起来走过去和敲饭碗的落哥讨论哪种吉他好。
    啪嗒，一滴泪掉进白花花的面里荡出涟漪，趁着没人发现，许知然连忙眨眼吃面。热腾腾的汤面入口将胸口呼之欲出的酸涩压回心口，她悄悄地做了个深呼吸看过去。
    不知道说的什么两人笑得爽快露出一口白牙，抽了枝的柳条垂下荡在二人旁边平白给人添了分飘渺之气。
    十九年后，蔡落经过姑姑引荐站在《歌唱家》的综艺上，弹吉他、拉风琴、打快板、吹小号、飚高音、唱歌指挥几乎全能。在某次录制过程中，镜头拍到了一把挂在他书房的黑色吉他。
    有乐迷认出是那是小佺的吉他，然后扒出蔡落参加综艺是要给小佺的父母集手术费。帖子曝光后，有乐迷前往医院看望小佺父母才知道，菜落和小佺乐队的人一直给他父母养老。
    自小佺意外出事后，小佺的乐队就散了。许知然每年都会跟着姑姑去他们家做客帮忙，也是一年年看着他父母是如何苍老绝望下去的。
    第二颗泪落下前，她将目光转开去看其他人，她认出了坏孩子乐队的贝斯手，赶飞机乐队，丢丢乐队的鼓手……
    以后能叫得出名字的几乎在这里都能找到，剩下的她不认识，许是不唱了，乐队重组解散这种事很平常。眼下大家吃着清汤寡水的面，讨论着时事节奏，一脸快意，还互相推荐工作，打着趣。
    她想起姑姑说的，虽然穷，但一点不觉得苦。要是自己这样顿顿吃白面，天天为生计发愁，连坚持都坚持不下去，更别提笑着吵闹。或许这就是热爱，为了爱即使是苦也能笑着吃，并浑不在意，一心为爱，哪怕……
    不行，得阻止！
    她的目光回到小佺身上，此时他已经回到了角落继续蹲着，她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欣喜地说道：“我是你的乐迷，我在音乐节上听过你的歌，很过瘾，唱的真好。”
    --

 第36页

    听到有人喜欢自己，小佺高兴的有点害羞，面有羞涩，别过头去：“谢谢。”
    “能帮我签个名吗？”见他点头后，许知然从包里掏出纸笔递过去。
    小佺接过很认真地一笔一划写下名字交还给她，许知然看着纸上工整的字迹又见他低下头去，她惊叹：“你写的字很清秀，和你的音乐完全是两种风格，好奇你为什么会唱摇滚。”
    小佺抬起清澈的眼眸认真说：“因为在唱歌的时候我是活着的。”
    许知然侧过头，他已经垂下了眼眸，平静的一张脸上没有波动隐有惊雷。心底无声滑过一声叹息，她饶有介是地开扯：“我家祖传秘术，可看脸面相，有助人开光转运。”
    小佺清俊的眉毛皱了一下，看向另一边的许月明，又看了眼许知然，不解：“没听过许月明家有秘术啊，前两年她煤气中毒要不是送的及时人都凉了。”
    ……
    “我不是姐姐家的直系亲属，那次也是之前有过提醒。”许知然艰难找补，“我看你小学开始就学习不好，五年级的时候因为不肯按老师的要求写作文，罚站了一个学期。高中的时候就开始瞒着家人搞乐队，你第一首歌并不是《我不服》，而是你从来没发表过的《我安静但我不是乖小孩》写给你父母的。”
    小佺震惊地回过头，看着她，惊讶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提起的处女作，虽然震惊但还是相信科学的他坚持着：“你还小不要接触这些，会给你以后带来不好影响。”
    你们都比我大不了几岁，不要老说我小啊！我只是长得显小啊！许知然按下吐槽，认真回道：“你放心，都是要看眼缘的，免费相只给提醒不会横加干涉，而且你名字也是由算命先生取得，祝你福禄双全，但念你体弱多病，特意给你用的单人旁的全。”
    “这你都知道？”
    因为我真的是你粉丝啊！许知然装作老成的样子点点头：“毕竟家传绝学。”她严肃了神情，“以后喝酒之后不要骑摩托车！”她咬重字词，“如果哪天你真的喝了一定不要从凤凰路经过！！尤其是今年十月份不能去凤凰路！！！”
    她知道的太多了，小佺已经开始相信她了，应道：“好。”
    “你一定要记得！凤凰路克你！你想继续唱歌就不能走凤凰路！”
    “好，谢谢你，我不走凤凰路，尤其十月份。”
    饭吃完，大家收了碗筷，拿起乐器，厚重的鼓声，响破天的小号夹杂着清脆的琴声炸在这片空地上，意外的和谐，风中飘着各自的怒吼低吟，到最后统一成轻松的调子。
    “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许知然看向姑姑，许月明面带微笑神情自若地听着，曲毕，她挥挥手：“兄弟们，我走了。”
    没有回应，大家只是随意点了个头，趁着离开的时候，许知然看向小佺用唇语重复了一遍凤凰路。
    走出树村的时候，许月明回头望了一眼，许知然也跟着回头。
    以后没有树村了，这个地方以后叫，上地。她又看了一眼姑姑，她正静静地看着那些低矮房屋，没有说话。好一会之后，她收回了视线，笑着说：“这一次轮到他们给我唱再见了，我来过，再见。”
    见姑姑真的放下了，许知然也跟着开心起来：“看上去大家都是相互认识的，气氛很好的样子。”
    “可不是，连裴匪那个冷情的人都说这除了炽热的心什么都没有。”许月明笑得更加愉快，“好了，走吧，我们回家去。我觉得我越来越有动力了，要是我唱好了或许能将他们也带一带呢。”
    “嗯嗯，也要提醒大家多注意身体，不要熬太多夜，蹦太久的迪，抽太多的烟，不然以后四十岁就要拿着保温杯枸杞。”
    许月明咂咂嘴拍拍她的头：“你小小年纪怎么端着个大人样。”
    我说的是真的啊，姑姑！以后刚才那些人好些都是台上吼嗓子，台下抱着保温杯不撒手。不过能坚持这么久，也是真的强，只是可惜了……她并决定10.24号来这里拖住小佺，让他不要乱走乱跑。
    第20章 不想再当乖乖女   想尝试不同的生活……
    回到家后，许知然趁着姑姑去洗漱的时候悄悄问爸爸：“哥哥，你现在开始在网站公司上班了吗？”
    许青山瘫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笔记本双手啪啦打着键盘，头都没抬，随意回道：“嗯，今天刚租好场地，明天打扫一下就可以开张了。”
    “编辑找到了吗？”许知然端给他一杯水，趁机站在他身后看他在打什么，“编辑也挺不好找的吧。”
    键盘打得噼啪响的许青山仍旧没抬头，淡淡来一句：“不难找，下礼拜就能有人来镇场子。”
    这么快？许知然不再拐着弯试探，直接说：“裴匪姐姐写书很好看，她现在刚好也离职了，要不要把她叫来公司当编辑啊？”
    许青山从满屏黑黝黝的字块中抬了下眉，问：“她不是在作协吗？”
    许知然把妈妈离职一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许青山停下了敲打键盘的手：“她倒是个有心性的人。”
    “那要不要请她来公司？”许知然给妈妈吹彩虹屁，“裴匪姐姐视角独特，笔触细腻，不管是写书还是审书都很合适。”
    许青山点了下头随口一嗯视线又回到屏幕上继续打字，觉察出他的敷衍，许知然继续问：“是怕裴匪姐姐不愿意吗？我去游说应该可以的。”
    --

 第37页

    “她有自己的想法和适合领域。”
    虽然婉转，但许知然还是听出这是变相拒绝。她还想再说什么见姑姑洗完澡出来了也就不再说话，心里记下了刚才爸爸电脑上的征文启示。
    “然然，我联系了一家剧院，他们内部开了一个代培班，明天下午我带你去过去打个招呼认认人。”
    好！我马上就可以演戏了，演的好我就可以进娱乐圈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一半的目标了，她准备回话却被截去了话头。
    “剧院？”许青山合上了电脑，蹙着眉看向许知然，“然然，你不想考清北吗？”
    同样一句话再次让许知然面临二十年后的选择，她垂下了眼眸，手指紧紧按压着手中的杯子平复心中的情绪。
    我都做了十几年的乖乖女别人家的孩子，太乏味了。我想尝试一下不一样的人生。我也想被人注视，不是以那种满怀肯定的眼神，放心地说着，你一定可以拿到好成绩，一定可以考上211。
    我是能考上好成绩，但我不想上清北，太累了。
    为了维持成绩，6点起12点睡，每天做题做到吐，再进清北，日子还过不过了？维持现在的成绩就已经很累了，再进清北，那更得刻苦努力。想到这，许知然喝了一大口水。
    再回答问题前她先看了眼爸爸，见他抿着嘴皱着眉便知道他还是和以后一样不同意自己报艺校。她放软了语气：“我想尝试一下别的生活方式。”
    “别的生活方式有很多，并不一定要选择你不合适的来浪费时间精力。”
    “然然还小，有时间去试错。”许月明反对他的意见，“我找的剧院是兰心大剧院，圈子相对来说简单一些，如果然然真的喜欢又能吃苦在话剧圈发展也不错。”
    听到许月明说的是兰心大剧院，许青山才稍稍地舒展了一些眉宇，还是反驳：“话剧圈太熬资历了，如果没有天赋，投入回报周期太长。”他转过头去问许知然，“然然，你是不想继续读书了吗？”
    也不是。读书我不讨厌，只是清北压力太大，我又没那么聪明有悟性，去了清北不死命学习我只会成为学渣！一向都是优等生的我肯定不能接受自己秒变学渣的事。许知然捏着手中杯子试图将心中烦躁捏碎，觉得自己高考就不应该考700！
    突然地，她知道为什么爸爸从来不说自己15岁上大学的事了，自己那么努力才能勉强保持成绩，爸爸书上全是小人画，毕业几年后还能记得课本内容解题方式……
    妈妈也是辅导自己作业到高一，语数英政地史，化学生物信手拈来。
    感到挫败的许知然蔫在沙发上，闷闷出声：“我觉得我这样的就算进了好学校也很难继续当上好学生。”
    许青山推了下眼镜，没有立即回话，另一旁许月明来到沙发上摸着她的头将她揽入怀中：“不用对自己要求过于严格，你可以不用完美，对自己和他人适当的留一点容错率。要是你喜欢表演，那就好好跟着老师学。要不喜欢，我教你弹琴唱歌，跟着裴姐姐写文章也可以，要都不喜欢我再带你出去转，报些班总能找到喜欢的。”
    可是，姑姑，这些我都试过了。我作文从来都得不到高分，钢琴业余八级，吉他一般，嗓音条件有限，音域狭窄费老大力才能上D6。想到这些，许知然更是无精打采，随意地点了下头。
    许青山在旁边看着二人一脸嫌弃，又默默打开了电脑继续码字。
    *
    许知然坐在没有光亮的椅子里看着台上灯火通明处的演练，青年人在背台词，中年人在吊嗓，老年人在排练。
    咿咿呀呀，戏腔开，身姿摇曳眼波流转中就轻易勾出一段故事。
    戏剧很美但很慢，她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文化底蕴也没有那么多耐心花三个月只学一个转身。她起身去了话剧舞台，照样坐在黑暗中看着台上的演绎。
    一幕幕起承转合发生在眼前，四周回荡着演员沉静的声音，在一片热闹的寂静里她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梦。
    梦里，自己成了很厉害的人，周围的人不再是称呼自己是作家的女儿，歌手的侄女，不会再暗戳戳地说自己是只会做题的书呆子。
    醒来后，她穿上了超短裙踩上了小高跟抹着口红跟爸妈宣布自己要报考艺校，想站在舞台中央被千万人注视。
    再然后就和爸妈大吵一架之后就回到了2000年。
    她窝在座椅里陷入更深的黑暗中，耳边眼前依旧嘈杂，只是在这些声响里好像混进了一些别的声音，她侧耳倾听。
    “知然，你写的作文怎么这么干巴啊，你妈平时不教你吗？”
    “你说的是一班那个许知然，人前一幅乖乖女人设，背后音乐会上跳得飞起。听说她姑还是个歌手，可你听她在校庆上唱的歌哪有星二代的影子。”
    “长得倒是好看，就是人品不行。连最好朋友喜欢的人都抢，祝她以后永远没有朋友。”
    许知然眨了下眼，将这些杂音扫去，随后将视线投回到舞台。刚好戏剧演完，灯光一打，全场开始渐渐亮了起来，她走上台去，光影随着她的脚步往前移，等到她来到舞台上，已经是披了一层金纱。
    “然然，现在换一个身份看自己看的剧本感觉怎么样？”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少年人问她，“我们自己演的感觉和之前演的剧本差别不大，然然，你真厉害，一天就能写出一个微剧本。”
    --

 第38页

    这只是借用了妈妈的故事框架再杂糅了一些其他名著桥段，说不上专业，只是应急之作。
    “我觉得台词节奏方面还可以再精进一些，等我回去改，明天把新的给你们。”许知然说完后离开剧院，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妈妈家。
    外婆依旧不在，妈妈正在厨房洗菜，许知然换好鞋后钻入了厨房，殷勤地帮她洗菜：“裴姐姐，你工作找到了吗？”
    “还在考虑。”
    一听还没有定下来，许知然继续劝：“那裴姐姐顺便写个文章投到我发你的那个邮箱呗，那家公司在招编辑，待遇从优。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呢，找工作更是要对比啊。”
    “不投。”
    “那裴姐姐想去什么公司上班。”
    “随便。”她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工作没问题。”
    我知道，但我想你和爸爸在同一家公司。这都2000年了，再过三年我就出生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想到时间，许知然更加积极，但她没再继续说，而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她从爸爸电脑上抄过来的完整招聘要求，她递给妈妈。
    裴匪接下后顺手一踹，放在了口袋里。
    “裴姐姐，你就看一眼嘛！”许知然抱着妈妈的手撒娇，“就看一眼，投不投再说。”
    被她拉的没有办法，裴匪拎出那张纸，一打开就被上面的内容笑到了，她将那张纸慢慢看了一遍后又折起来放回兜里。
    “裴姐姐，你看，挺好玩的是吧，你就随便写一篇先投过去看看，就当玩玩嘛。”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裴匪开始炒菜不再言语，许知然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灶台略低需要稍微躬腰低头，可即使是站成歪扭的姿势，妈妈身上还是散出一种冷淡到威严的气质。
    许知然忍不住想八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二十年后妈妈的样子，都是温柔且耐心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柔软。
    她突然好想抱抱妈妈。
    “张伟哥要一个礼拜才回家一次吗？”吃饭的时候许知然这样问着。
    “嗯，有时候也是半个月，他马上就要高考了，都在住校。”
    那平常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可即使外婆在也还是像一个人，外婆为什么一直不在家？她想问，可最后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咕噜咕噜喝着汤。
    “姐姐，你就投一下那个文稿吧？”许知然给妈妈夹菜，“我觉得那家公司写出这样有趣的招聘启事，肯定也是一家不错的公司。”
    “我现在的文风还不合适投他们家。”
    许知然怔了一下，随即耷下了脸，恹恹起来，不甘心地哀声道：“好吧。”
    见她这样，裴匪心有不忍，戳了下她的小脑袋，打趣道：“文风又不是不能改，过几天我改改发过去就是。”
    许知然腾地抬起头来，笑弯了眉眼：“好，裴姐姐要记得发，我过几天还会来提醒你的。”
    “那你为什么非要我去这家公司？”
    笑容僵在脸上，许知然如实招来：“这家公司是我哥哥和他的朋友一起开的。”
    “许青山又开始折腾了？”裴匪扶额笑道，“但愿他这次别再亏光。”
    “裴姐姐好像很了解哥哥啊？”许知然脑补出粉红泡泡，笑嘻嘻地问，“裴姐姐对哥哥什么印象啊？”
    “月明老提起他，上次月明生病才第一次见他，没什么印象，只是没想象中的那么讨人嫌。”
    一个觉得对方冷心冷面，一个觉得对方之前讨人嫌，那你们是要走冤家路线吗？我想围观你们是怎么谈对象的，铁了心的许知然再次重申：“过几天我还会来提醒裴姐姐投稿的，有裴姐姐的加入哥哥才不会那么容易失败。”
    裴匪没说话只是给她添了碗汤，吃完饭后就将她赶回了家。
    第21章 成为演员   这个角色太疼了
    回到家的许知然开始埋头改剧本，一直改到半夜1点才改完，将笔一放，打了个哈欠，在睡意朦胧中只觉一身轻松。
    只不过这轻松只维持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她看到剧本的时候一颗心直沉大海。光是看着剧本上的字她都觉得烫，她移开视线，凝着空虚处试图要望穿那片空气。
    “然然，一小时后后就开始排演了，快抓紧时间熟悉角色。”
    她木着张脸机械地点头：“好。”见催促的是导演，她试着请求更换角色，“导演，我可以换个角色吗？我演花月也是可以的。”
    “风禾这个角色有困难吗？”导演有点为难，“花月这个角色是之前就定下的演员，现在不太好换。”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她换了一种思路：“那我去演我自己写的剧本可以吗？”
    “你写的剧本已经送至青少班审核了，但青少班的人都是有基础演过戏的，戏份剧本已经安排完了。”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表演基础的人去青少班演戏会拖累他们。就连自己能写剧本也是因为剧院没想到招来了这么多学生，准备的剧本不够用。她应急写下的剧本也是要经过审核考验下才能投入使用。
    明了编导的意思之后，许知然淡淡回道：“嗯，那我去准备。”随后缓步走入台下漆黑的观众坐席。
    她缩进座椅里，垂眸看着手中的纸张，苍茫一片白中点点墨黑。
    风禾，长得不好看被同学欺凌，喜欢画画也因此结交了第一个朋友，后来在画画比赛中她得了奖拿到了奖金做手术把脸上的疤去掉了，结束了欺凌却没想开始了另一种欺凌。
    --

 第39页

    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伤害摧毁人生。
    她低下头去，盯着在黑暗中模糊的字影。如果风禾是真的，那该有多难过？自己被捅刀后有家人为自己撑腰善后，风禾呢？
    “叮。”开场铃响，排演时间到。
    她含着胸低着头站在人群末尾，还是没有逃脱过他人的视线，前面的少年回过身，揪起她的头发，睥着她左脸的疤痕，咯咯笑着：“风禾，你头发再长再密也是挡不住疤啊！”
    捏紧的手再次僵住，她后退一步慌乱又镇定用手盖住脸上疤痕，直直地看着地面不言不语。
    少年抽松开了手，嫌弃道：“丑八怪。”
    眼皮颤了一下，她杵在原地，保持着捂脸的动作，不敢说话，望着自己的脚尖。
    一只手出现在她眼前，那只手拉着自己的手把自己带到她身后对着对面的少年横道：“程烨，你少欺负人。”
    “花月，你高年级的怎么跑低年级来？”少年冷眼瞧着她，“只为来找这个丑八怪？”
    花月白了他一眼拉着风禾走了，把她带到画室，花月指着自己的画：“这是我准备给全国青少年美术大赛投的作品，你看怎么样？”
    架子上的是一幅春日学生游览图，构图工整，色调轻盈，只是人物众多且立意主题过于宏大失了主次之分。见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风禾小声说：“总体都很好，只是容易被分散精力。”
    花月抬了下眉再次看向自己的画，辩解道：“因为我人多啊，你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她换了位置继续看画，“你是说有点没看不出重点？这倒是可能，我这些人要不要适当地再调整一下？”
    犹豫了一会，她走近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画中央细着声音：“这三个人的颜色可以再加深一点，颜色可以换成三原色，面目表情上也可以不用那么雷同。”
    她立马缩回手指，见花月没有不高兴才继续往下说：“可以再用拉线画出阳光，草地也可以不用那么整齐，突出春日郊外的氛围。”
    “谢谢你的建议，很有用，我画完后再给你看看。”花月笑着说，“对了，你参加比赛了吗？”
    她从桌子掏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报名册，你也可以试试，画完了也可以给我看看，我也可以给你建议。我们一起参赛一起得奖，奖金有3万块钱呢。”
    3万块，风禾抿着嘴又习惯性地低下头去正巧看见握在手里的报名册，她看了一眼又匆匆移开。
    回到家后她打开了画板又合上，静默一刻钟之后，她用左手抚着脸上的疤痕，再次打开画板，右手放下汗涔涔的笔换上一只新笔开始画画。
    第二天，她双手捧着报名表，停在报名处踌躇。淡淡的香味传来，花月从身后冒出，又拉着她一起进了报名处交了报名册。
    “我的画改好了，你再看看。”花月拉着她再次回到画室，“你的画好了吗，要不要我也帮你看看。”
    “嗯，很好，肯定能得奖。”她红着脸，“我画得丑。”
    “没干系，等我得奖了请你吃饭。”花月大方地说，还拿出一盒颜料塞在她怀里，“以后画画你用这个涂，不晕染。”
    “好。”
    一周后，比赛结果出来，风禾第一名，她披着头发戴着一顶大帽子上台领奖，下了台她就上了手术台把疤痕去除。
    手术完后，她捂着脸小心翼翼地从指缝中瞄着镜子，看一眼又飞快移开，疤痕没有了？她慢慢地将将视线转回到镜面上，真的没有了，镜面上是一张洁白无垢的脸。
    她怔住了，猛地捂住脸，向医生鞠躬后跑出了医院，泪流满面疾行在路上，任风吹乱头发。
    再次进入学校的时候，她提着心，依旧遮着脸，低着头，但大家还是看到疤痕没有了，她欣喜又害羞低下头去，眼里泛着光。
    取笑她的人渐渐少了，在花月的鼓励下，她开始慢慢扎头发，穿亮一点颜色的衣服，甚至还收到了情书。
    一切都如此美好，她开始慢慢打开心防重拾信心直到生活再次崩塌。
    不知从哪天开始，她走在路上的时候常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嘲讽，甚至有人直接当面打翻她的饭盒，问她：“风禾，你做手术的钱是从野男人那拿来的吧。”
    “啧，要不怎么说丑人多作怪呢，脸上的疤一没有就穿的花枝招展是打算勾引下一个男人吗？”旁人的人帮腔。
    “没有，我没有。”风禾连忙解释，“我做手术的钱是我参加比赛得了奖的奖金。”
    “别来这套可怜相，你连语文数学都不及格的人还能得奖，要不是花月帮你，你现在还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
    风禾想走被拦下了。
    “换了脸就是胆肥了啊，以前只敢唯唯诺诺地低头，现在都敢甩脸了？”来人收回自己拉着她的手，转而抬起手一巴掌呼在了她的脸上，随后拍了拍自己的手，向身边的人懊恼道，“手脏了，我们去洗个手吧。”
    脸火辣辣的疼，风禾下意识地把用头发遮住脸冲了出去。
    为什么自己脸好了大家还比以前更讨厌自己了？她不明白，使劲地搓着衣服试图将衣服上的油质去掉。
    “诺，那就是风禾，之前她脸上好大一块疤，有传言说她做手术的钱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

 第40页

    “好像高年级的级花花月和她很好。”
    “是啊，可花月对她那么好，给了她那么多帮助，她还敢去勾引花月的男朋友。”
    我没有。
    她洗不下去了，抱着盆勾着头一路跑回了宿舍，摆脱了身后的私语又迎来舍友的冷眼。
    她放下盆冲出了宿舍，在画室里，她见到了花月。
    “花月。”见她一脸淡漠双手抱胸低着头看自己，她突然说不出话来，干巴巴地问了一句，“画画啊？”
    花月低头俯视着她，保持着抱胸姿势凉凉回道：“不，我在等你。”
    她的语气眼神不像从前，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走进一步轻声问：“你今天看上去有点不开心，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花月退后一步，冷着声音：“难道你没有听到什么闲话吗？还是又像以前那样准备装聋作傻？”见她脸色暗淡下去，她露出一个微笑，“那些闲话都是我传出去的，以后你会遭到更多厌恶，比你之前丑的时候更加招人烦。”
    风禾脸色刷白，整个人僵在原地，楞了几秒后才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她：“为什么？”
    “为什么？”花月咬重了声音，眯起眼恨道，“当初就是我太好心让你报名才会让你挤去了我的奖项，你不感激就算了，你还敢勾引我喜欢的人？”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一直都很感谢你，我没有勾引谁，我每次都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和别的男生多说过什么话的。”她连忙解释，怕她不听还赌咒道，“我要是有心，我出门就被撞死。”
    “可是周非南给你写了情书。”花月一把推开她，“放心，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花月说到做到，风禾不管是在上课还是做操吃饭，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公开点名辱骂。
    她想逃，没有地方可逃，手机打了一遍又一遍，父母的电话总是打不通。
    她以为只能忍到花风高考完后就好了，没想到……
    几个男孩拦下他们撩起了她的头发，按住她的头往墙上撞。她晕了过去，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啊-”
    她哭哑了声音，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回家，睁眼一整夜。
    第二天，她尾随花月将她堵在了巷子里，后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又一脚将她踹飞，花月爬了起来，二人滚在地上打了起来。
    “风禾，没想到你力气还挺大的啊。”
    “我说过让你生不如死，现在你尝到了吧，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都不能得到，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可以忍，但他喜欢别人，那我就让别人和他一起去死。”
    “我不管你有没有喜欢过周非南，不过就你这样的丑八怪，别说敢喜欢人了，怕是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吧。”花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风禾通红眼底涌起重重恨意青筋暴起，铆足了力挣脱她的手，反过来用膝盖顶着花月，从书包里抽出小刀，将她的脸划花：“好看吗？级花？”她拿出镜子按着她的头看着里面哪张血痕红肿的脸，“好看吗？”
    又一刀扎进她的脉搏里，“疼吗？级花。”
    血流一地，二人互相恨意地看着对方，扭打在一处，远处警笛和着救护车声音乌拉作响，渐行渐近，拉开了地上的二人。风禾坐在警车上，留着泪笑了起来，整个人坐得笔直扬头挺胸。
    “咔。”
    许知然应声倒下，自己只是被背叛遭风言风语就已经很疼了，风禾……太苦了。
    “然然，很不错啊，一次过。”导演夸赞道，“你推荐你去青少班，以后可以跟着我一起拍戏。”
    “谢谢导演，我不想演戏了。”许知然还是保持着倒下的姿势，“抱歉。”
    “是不是还没走出角色，给你时间缓冲，下一场戏是一周后，不急。”导演见她还倒在车上，忙问，“刚才是不是打重了，有没有弄伤。”
    “谢谢，没有。”许知然撑着手起身去了休息室，往椅子上一瘫，拿出剧本，再次通读之后更加难过和不甘，她窝在椅子里，消化着情绪直到天黑才出来。
    我不报表演系了，我不想去演别人了，我想尽力去杜绝这些悲剧！念头不断冒出，走在风中的许知然停下脚步，将一直压着的那股悲愤吐出，没了力气，坐在街边凳子上。
    一盏一盏的灯火在眼前亮起，该回家了，自己有家可回，可风禾呢？她或许是假的，但有很多事和人是真的。
    第22章 不想当演员了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改字……
    “然然, 怎么了？”裴匪给蔫了吧唧的许知然递上一杯温水，“不高兴吗？”
    “没有，我去演戏了。以前我还挺想去演戏的, 今天如了意，却发现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子。”
    “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被同学欺凌又被朋友背叛的高中生。”
    “没经过学习直接上手一个与自身气质形象差异过大的角色是容易难以进入状态。”裴匪尝试安慰, “戏剧对台词台风卡机的要求也比电影电视的高。”
    “我没有演砸, 导演夸我演的好。”许知然紧紧握着那杯温水, 借温度暖热自己冰凉的手，“那个女孩太疼了。”
    裴匪拿出一个暖水袋放进她手里, 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然然很棒, 有天赋。”
    “不是。我是因为也被最好朋友捅过刀有了共感才能更好的体会到角色的内心。”
    --

 第41页

    有些事, 自己尝试过后就真的就会放弃。演风禾，前期代入的是自己被最好朋友背叛捅刀的经历，有共感，后面则是沉浸进角色里，经历她的经历, 体会她的痛苦和绝望。
    确认了自己做不到空杯状态去承载不同的角色，也不想当载体的许知然放下了暖宝宝，手却被妈妈握住了。
    “我可以帮你报仇。”
    妈妈, 你十八年后已经帮报过仇了。许知然一把抱住妈妈：“谢谢裴姐姐, 这事已经摆平了。裴姐姐写书的时候不会难受吗，我演个戏都好难走出来, 裴姐姐的文还那么虐。”
    裴匪猛不丁地被人抱住差点惯性出手将人撂倒，她暗自捏了捏手指随后放松了僵直的身体任她抱着。
    觉察到妈妈的僵硬，许知然连忙松手，尴尬道歉：“对不起。”
    看着眼前受惊的小孩，裴匪一把揽过她：“没事。”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孩耐心总是超乎寻常, 她拍了拍她，随后放开她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生活可比写书虐多了。”一如既往的淡漠语调，“了解不深时，想象总是现实更美，你也别灰心，想演戏的话可以慢慢学，继续演，演完后出去玩，抽离出来。”
    你同意我演戏？难道是因为我现在不是你女儿吗？想起穿越前妈妈的极力反对，许知然垂下眼敛，遮住眼中情绪，喝了一大口果汁压下烦躁，闷声问：“裴姐姐觉得我适合演戏？”
    “难得有个喜欢的事，有条件的话尝试一下也行。”
    “那我进娱乐圈呢？”
    “这就有点让人担心了。”裴匪起身给她加了些果汁，回来的时候还是轻蹙眉宇，“如果可以的话就继续待在舞台剧吧。”
    好！心中欢喜的许知然下定决心：“我不想当演员，我想去学法律或是社工类专业，我想尽自己最大能力去帮助他人。”
    裴匪看了她一眼，赞道：“很好，但等你冷静后再做决定，现在先把饭吃了。”
    这次，我是认真的，人不应该因为弱小就该被欺负，也不能因为不同就被孤立。我为风禾心痛，也为其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不甘，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能力，但我可以报专业，成为很厉害的专业人去帮助她们。
    许知然心想，自己当初是为什么想要报表演系呢？死命学习之后陷入的厌学状态，不甘平庸的欲望，想成为大明星给那些骂自己土呆鹅的人一个打脸。
    她想，或许自己是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来确定今后的选择和规划。
    饭吃完，许知然帮妈妈洗碗，同时问道：“裴姐姐，你的文改好没。”
    “你倒是比我编辑催得还快。”裴匪白了她一眼，“我改好了，待会就可以投了。”
    “好，裴姐姐投完后我再回家。”
    裴匪又翻了个白眼径直坐到了电脑桌前，输入账号打开网页后立马断了网，将文字复制到网上确认无误之后再次连上网，发送完毕后她将屏幕前的那张脸给推了出去：“离这么近会得近视的。”
    “现在这样是这样上网的？”
    “不都是这样拨号上网吗？”见她一脸懵，裴匪继续解释，“打开网页再断网这样更省钱，好了，现在发完了你快回家吧。”
    许知然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闻到浓郁的酒味，紧接自己身形一歪被妈妈拉到了旁边。一脸懵圈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外婆闯进了家，随手就把玄关上的雨伞雨衣一推，眼睛从下往上看着妈妈和自己。
    被吓到的许知然拉紧了妈妈的手，随后被她藏在身后。
    “呵，小小年纪就和你爸一样会护犊子了？”外婆带着一身酒气从玄关走来，伸出修长的指甲拉扯着妈妈，“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能护到什么时候！”
    “裴淑芬，别疯了！”裴匪喝道，将她推开。
    “现在你翅膀硬了，说话都有底气了？要没有你们父女，我能这样？”见外婆抬起手要打人许知然从妈妈身后蹿出拉住外婆的手。
    “哪来的野丫头一边去。”外婆想推开她却被裴匪钳住了双手。
    “然然，你回家去。”裴匪将她送出门，“别担心，我没事。你路上小心些，怕黑的话让你哥来接你。”
    一声门响，又隔离出两个世界，许知然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没有人声，只有乒乒乓乓噼里啪啦的落地声。
    一阵声音过后，响起了妈妈清冷的声音：“我搬出去住。”
    “赶紧滚。”
    又没了声音。
    这样的情形看上去已经是常态了，因为这样妈妈才能打麽？心疼之余又涌出一股酸涩，其中夹带着几分困惑。
    妈妈以后的佛系不复清冷是真的看开了还是算了？细想来，妈妈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外婆和妈妈之间如此嫌恶？想不到答案的她恹恹的回了姑姑家。
    “然然，怎么这么晚回来？又去你裴匪姐姐家吃饭了？”许青山递给她一盒冰淇淋，“下次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眼前结着冰霜的冰淇淋许知然更冷了，爸爸这是什么习惯？虽然以后他爱吃冷饮但也没有天天吃棒冰的习惯啊！
    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爸爸吃冷饮的场景，虽然没什么规律，但还是发现了疑点。在冬天吃冷饮的概率大于夏天，一般还都是清晨吃，口味及其单一，有点固执了。
    --

 第42页

    “哥哥怎么这么爱吃冷饮？”
    “因为我怕自己帅到自我沉溺，吃点棒冰让自己冷静一下。”许青山半真半假地说着话露出一个灿笑，“帅哥那么多，总是要有点不同的爱好才能出彩。”
    信你鬼扯，你还不如用十几年后那个人人都有自己的口味癖好那个理由。知道继续问也不会有答案，许知然换了个话题：“哥哥，你快看看邮箱，应该有人投稿了吧。”
    “明天去公司看也一样。”
    “不要，哥哥你现在看。”许知然走向前，不由分说地拉起了他将他按到了电脑面前，“电脑都开了你就看看嘛。”
    无奈之下，许青山只好登录账号看投稿，许知然在旁边一直盯着他，见他面无表情开始悬着心见他又眉目舒展又稍稍把心放了下去。十分钟后，许青山关了电脑，回过头问她：“这是裴匪的投稿？”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我趴在妈妈电脑看了那么都没看出来。许知然反问：“哥哥看出来了？”
    “一半吧，虽然文风改了些，但底色还是带些阴郁。而且你先是问我她怎么样，现在又拉着我现在来看文是怕我不给她过吧。”
    是。
    “不能过吗？”
    许青山并不回答，反而端正了身子盯着她，发问：“然然，为什么你非要拉裴姐姐来我们公司呢，就算她不在青年周刊了，也可以去出版社或是文化公司上班。来我们公司，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被爸爸这样认真的神态惊到了，许知然也端正了态度，意味着什么？当然是爸爸妈妈可以在一起工作啊！这样的回答她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只好兀自沉默着。
    见她不语许青山接下去说：“你裴姐姐才20岁刚毕业就成为作协会员进大刊物，工作一点都不愁。可你要她来我们公司，这对她来说未免大材小用，对我们公司来说也是有点小庙难容。我们要写的网文与正经小说之间还是有壁垒的。”
    “我们公司才刚成立能走多远多久我们自己都不清楚，如果我们要是没起色或是万一败了，你裴姐姐可是要养家的，到时候文风被影响，不好回传统作家圈了怎么办？”
    “她这篇短篇文章也符合我们的要求，当然能收，但我希望你了解这件事的重要性之后再来回复我。”
    ！
    许知然睁大了眼睛又耷下，这些妈妈也不会也不知道，却还是顺着自己写文投稿。自己非要把爸妈拴在一起工作是不是太自我了？她低着头：“我喜欢裴姐姐，是想把裴姐姐拉来公司，是我思虑不周，我错了。”
    许青山伸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然然，哥哥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问责，我只是希望你做决定之时能够多了解一些信息，尤其是牵涉到他人的时候。”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你们赋予我的名字也是这个意思，可我总是冲动情绪化。许知然抬起头：“我不够冷静客观，也不聪明是没想到这些可能性。”
    许青山微微诧异，随后拍了拍她的头：“没干系，慢慢来，不能想到到时候问哥哥姐姐也行。”
    爸爸。感动之余许知然还是没忘记问：“裴姐姐才20岁就要养家了？”
    许青山见她恢复过来后拿开了手，语带怜惜：“你姐姐说你裴姐姐十五岁开始写文养活自己，现在连她弟弟的学费都是她出的。你裴姐姐对你姐姐也是帮助良多，于公于私我都可以录用她，但我不确定这样对她是否是好。”
    那就交由妈妈自己决定吧。
    “我回去问裴姐姐，如果她愿意来哥哥公司的话那就录用她。”许知然回道，“哥哥开公司的事不跟爷爷和姐姐说吗？”
    “过阵子吧，过阵子就和他们说。”
    “哥哥是在谋划什么大事等时机吗？”
    “小机灵鬼。”许青山敲了敲她脑门，“给我去拿盒冰淇淋过来。”
    晚饭吃完后，许知然再次打开《浮华之间》，这次不止是看到各色悲情故事，还有隐藏在故事里的叹息凋零，红尘滚滚中的爱恨如烟。她突然就明白爸爸为什么会说妈妈的书苍凉。
    父亲缺席，母亲不爱，一个人长大得有多孤单，连朋友都只有姑姑一个人。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有爸爸妈妈的陪伴，可妈妈只有一支笔。
    她好想抱抱妈妈。
    第23章 姑姑很生气   就算是虚度华年也不想将时……
    第二天起了一大早的许知然开始挨家挨户问谁家有房子出租, 竟然整栋楼里都没人要出租。
    现在大家还不习惯家里住外人，再过几年房价飙升之后大家又纷纷抛售出租，到时候大家会不会也有点不习惯呢？
    不再多想, 她在剧院辞去了演员训练后去了妈妈家，妈妈正在化妆, 外婆不在家。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裴匪放下口红, 给她倒了杯果汁, “翘课可不是好习惯。”
    “我没有。我辞去了训练，我不想当演员了。”许知然回道, 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我会等我冷静下来后再做决定, 但目前我还是想报法律或是社工类专业。虽然自己刚穿越的时候是想让爸妈同意自己进娱乐圈的，但真正演过戏之后就真的不想再进去了。就算把别人演出来，那别人的苦痛还是没有减少，坏人还是没有抓到！
    她轻轻呼了口气，将心事排解, 这事不急，回去后就可以填志愿了。重要的是眼下。
    --

 第43页

    想起昨天在门外听到的话，她心沉沉的, 见妈妈一脸平静又不好问, 只好委婉地说，“裴姐姐想做什么的话也可以做的, 我和哥哥姐姐都支持你。”
    “也行，但以后你就要好好认真学习了，争取复读后考上大学。”裴匪又加了一句，“我没事，我很好。”
    “哥哥现在每天都在抽空教我, 我会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的。”
    裴匪不再说话细心抹着口红，又对着镜子涂涂抹抹，轻轻地拍着脸。
    许知然看着镜中那张浓妆艳抹的清冷脸只觉美好，二十岁的时候正是青春灿烂的模样。她开口道歉：“裴姐姐，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催着你投稿。”
    裴匪往镜子里撇了一眼，眼含轻笑：“许青山又跟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许知然如实到来，裴匪描着眉闪了下眼低声说道：“这有什么，我可以一边在编辑社上班一边在他那兼职写小说。”
    对啊，写小说一般都是兼职比较多，那这样妈妈既可以上班又可以和爸爸有接触同时赚两份钱，一举两得。
    许知然笑弯了眉眼。
    裴匪化好妆看着镜中笑得不见眼的小孩，眨着眼问她：“要不要跟我去上班？”
    好！可是这不太好吧，第一天上班就把我带去，许知然摇摇头：“我回家去。”
    她还没到家就接到了许青山的电话，被叫到了他公司。
    推开门，柳枝垂下飘在肩旁，扑面袭来清爽花香，随后又响起了欢笑声，一片嬉闹声中许青山抬起手：“然然，这边。”
    许知然坐下后看着室内枝繁叶茂到遮蔽了天花板的冬青树在想，这树到底是怎么种进屋内的？她又环顾了一圈，宽阔的办公室内三三两两摆了几张U型桌，长桌矮凳，跑步机上蹲着一只猫。
    再看向外面院子，种有绿树花丛，柳树成荫下放了几张石桌，上面摆着棋盘和打字机。这装修倒是别具一格。
    “然然，你姐姐说你不去剧院了，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许青山敲了敲桌子拉回她的注意力。
    “我试过了，我不想演戏了。”
    她的回答很简短也没说理由，但许青山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提醒她：“你最好换个理由，不然你姐姐那边过不去。”
    想起好几天都没见过姑姑，爸爸又如此特意提醒，许知然试探着问：“姐姐很生气吗？那我要不要回家先做个甜品赔罪。”
    “倒也不是生气。”许青山想了一下，找出合适措词，“激进的人无法忍受平淡，天生热爱的人大概也不能理解胸无大志的人。”
    膝盖中箭的许知然：胸无大志不是罪啊，好好过一生已经很艰难了喂。她点点头：“嗯，我会好好和姐姐解释的。”
    怎么解释呢？她开始在电脑上打草稿。许青山从后面经过的时候见她指尖敲得飞快，问：“你打字时速多少？”
    “一分钟80-120字吧。”
    “这么快，那要是你姐姐没其他的安排，可以来我这当实习生，一边学习读书一边工作赚钱。”
    快吗？哦，现在千禧年初，电脑还不普及，许知然爽快答应下来，心里也默默期待姑姑不要太生气。
    许月明确实没生多大的气，只是一直不理人，被冷落了两小时的许知然手足无措，宁愿姑姑生气，也不想姑姑不说话。她想找帮手，可爸爸说的话姑姑不听，爷爷又不在。
    她继续认错，诚恳道歉：“姐姐，我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不演戏，我下次一定先跟你商量再决定。”
    许月明扭过脸去，见许青山有话要说，眼睛一瞪，他闭了嘴。
    见姑姑还是不理自己，许知然颓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破罐子破摔：“反正我是不会再演戏了。”
    “如果你没有天赋我也就不说了。”许月明转过脸来，“可你明明能做好，你知道天赋是多么难得可贵的东西吗？我公司那么多唱歌的因为没有天赋只能死命练习也抵不上人家有天赋的随便唱几句。”
    “然然，你的一生究竟要怎么过，你有想过吗？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这般由着性子来，最后你要靠什么傍身？怎么去实现人生价值？”
    听到终极三连问，许知然抬起头：“那个戏演的好只是因为我曾经和角色有过部分相似的经历才能演出来，换一个角色我不行也抗拒。我看过其他剧本，不是在质疑其合理性就是难以代入角色，我放不下我自己的观念，无法全心投入去诠释角色。我是反复，但这事我是认真想过的。”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不能接受什么。”许知然说得坚定，又软下语气来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不该浪费你的心意。”
    进了剧院后她才知道不止导演是大咖，就连那些学员也都不是无名之辈，把自己一个门外汉塞进去怕是费了不少劲。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呆，只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就算虚度华年，也不想在不喜欢的领域混日子。
    许月明眯着眼看她，见她笃定不退让之后拍了拍她：“算了，没事，要不要跟着我学音乐？”
    见姑姑气来得快也消得快，许知然放下心来，摇着头：“我继续跟着哥哥上班就好。”
    姑姑，加油唱，别分心，今年你的唱片会大卖的！
    “我带然然，抽时间给她补习，清北稳上。”许青山在一边附和，“你专心出专辑，我约了师傅和材料，明天来家里搭练歌室。”
    --

 第44页

    许月明睁大了眼睛：“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先斩后奏了？”她皱着眉，嫌弃着，“退了退了，我在公司练一样的。”
    “退不了。”
    “许青山，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工作没几天又开始铺张浪费？你不会想一直赖在我这住吧？”许月明眉毛皱得更紧，准备掏出手机告状，许青山一把按住她的手，又扔给她一个重磅消息。
    “我又开公司了，这次是和别人一起开的文化公司。”
    许月明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直接拿大白眼翻他，还不解恨一拳砸了过去：“你别告诉我，到时把爸气出病来是你自己的事。”
    “不会的，合伙人沉稳谨慎很靠谱，我们之前考察过市场，有钱赚。”
    许月明不想听径直回了房。
    看见兄妹两吵架的许知然从冰箱里拿出棒冰递给爸爸：“哥哥，你抖消息也太突然了。”
    “是吗？我以为这是个好时机呢。”
    很显然，并不是。爸爸这是在转移姑姑的火气吗？她想问，但知道爸爸肯定不回答，只能尽量的让两人不再冷战。
    可等到练歌房搭好后，两兄妹还是一句话不肯说，许知然有心破冰，悄悄地跟许月明说：“哥哥的公司我去过了，很专业，人也不多，是写网文小说的网站，启动资金不大，看上去有前景。”
    “小说？问问裴匪愿不愿意去写。”
    “问过了，裴姐姐兼职在这边写。”
    听到裴匪也愿意去写，许月明才气消了些，但还是冷着脸：“明天你去公司的时候把公司名发我，顺带看着他点，要再来一次破产，爸爸可能真吃不消。”
    不会的，爸爸不会再破产，爷爷也不会被气出病的，许知然连忙点头。
    晚上，许青山炖了许月明最爱吃的桃胶猪脚汤，给她打汤的时候叮嘱：“我的事我有分寸，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跟爸说。”
    许月明喝着汤，淡淡应了一句：“那最好。”
    吃完饭后许知然撺掇着许月明去验收练歌室，寂静空间里，许月明弹起贝斯，开了嗓：“工业推开新世界的门，我纵身一跃却跌回旧年岁，未来它在手边在眼前更在天边。”
    歌声清冽掷地有声，许知然退出了房间，坐在沙发上吃薯片，姑姑在唱歌，爸爸在审稿，三个人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
    许知然听着自己嘎嘣嘎嘣的薯片声，开始想，自己二十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二十岁，大三，应该是在读法律系，最好报个双专业，社工也不能落下，二十一岁毕业的时候会不会当上社工或是律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第24章 开启实习生涯   爸妈年轻时真不好带（捉……
    “然然, 这是你网站的账号密码，你先做审核工作，分为两块, 一个是论坛交流区，不能出现黄·暴·赌·毒等违法踩线的言论, 不能跨区错频交流；一个是投稿区, 没有踩线思想, 故事连贯的文章点击那个一审通过。”许青山一边说一边演示了一遍。
    “好的。”许知然乖巧应下。
    审了一上午的文章后，她捏着鼻梁放松, 刚巧, 一抬眸就能看到室内的冬青树, 郁郁葱葱，香味清淡，很是养目。
    她趴在桌子上给仓鼠喂花生听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沙沙的写字声和QQ的滴滴声，觉得这个事，是有谱的。
    现在网站日活量在四万, 虽然不多，但这只是刚开始，只要继续经营搞些活动应该可以继续增长。那怎么搞活动呢？
    以后是扫码送东西, 发补贴通过烧钱的方式来拉人头, 但放在现在显然不行。现在QQ也才上线没多久呢，界面都只有一小块。那开记者发布会, 触达面又不够广。在杂志报纸上打广告，倒是可以，现在互联网还没有兴起，纸媒影响力不可小觑。可广告费又是一大支出，得多少呢？
    “部长, 吝秋什么时候来啊？”对面写字的姐姐抬头看向许青山，“清风那边出版社接触得怎么样了？”
    “在沟通，快的话下周，慢的话下半年。清风那边谈下了两家出版社，正在奔走第三家。”
    部长=爸爸，清风=朱锦（老板）。许知然在电脑上敲下置换公式，又看了眼对面的姐姐，补上，木落=辛薇。
    “然然，你要不要给自己取个花名，公司的人都有自己的花名代号。”许青山问她。
    “那哥哥的花名是部长？”
    对面的木落笑了起来：“不，你哥哥的花名是无关风月，但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刚好他又是网络部的，我们叫他部长。”
    许知然也跟着笑了起来：“现在不喜欢这样叫啊，部长？”
    “再笑多做一套试卷。”许青山又向木落横道，“木落快更文，我都追平了，这周不写完这篇文，罚你给我们做一周的饭。”
    不笑就不笑嘛，我的花名？做着题目的许知然想了想，在试卷旁边轻轻写下四个字：回到过去。
    时间从指缝笔下流走来到了正午，许青山站起身将趴在桌子上的许知然拎了起来：“走，吃饭去。”
    二人并没有回家，直接在附近找了一个面馆吃饭。席间，许知然还是不放心地说：“现在一天能有五百篇文投稿，70%-80%的文能过一审，那有多少能最终出现在网站上？我们给作者发钱的话，那我们的钱又从哪里来？网文现在又不收费能坚持多久？”
    --

 第45页

    许青山专心吃着面，还往红彤彤的面汤里添了一勺油泼辣子，听到她的问题，头也没抬：“经过三审合格后就放在网上，鉴于现在文不多，编辑既负责写文也负责审文。起始资金是由清风提供的，我做技术支持与人员管理。目前赢利点放在出版，以后的利润涨收模式要等网站稳定后再看，先把人圈到再说。”
    嗯，听上去没问题，开店都有个回本周期，只要盘子大了，慢慢培养付费习惯也不是不行，她继续问，“现在的全职编辑只有木落姐姐一个人吗？”
    “嗯，全职的目前只有她一人，兼职的还有两位，另一边我也在论坛找合适的编辑和写手。”
    还有妈妈。妈妈说会在这边兼职写小说那就一定会的，有了大概的了解后，许知然也安心地吃着面，跟着洒了一勺油泼辣子下去。
    吃完饭，二人回公司路上的时候意外遇见裴匪。
    “裴姐姐。”许知然走上去挽着她的手，“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了，吃过饭了吗？你怎么又穿这么少？真的会得老寒腿的啊。要不要去我们公司歇歇，可以下棋撸猫睡午觉。”
    裴匪觉得许知然小小年纪却操着一颗大人的心，不觉莞尔：“然然，你才17岁，这么费心可是会少白头的。”
    ……
    还不是你们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
    她故意板着张脸用着过来人的口吻严肃说：“别以为现在年轻就可以使命造，胡乱霍霍，身体可都记着呢，等到你们年纪一上来，各种小毛病就找上门了，到时候不用人催自己就会上赶子找秋裤穿了。”
    裴匪被她这正经又老气的样子逗到不行，噗嗤一笑，随即扶额：“许青山，你管管你家妹妹。”
    许青山也被她逗笑了，忍着笑回道：“这我掰不过来，我每次打发胶喷古龙水的时候她也喜欢在旁边说什么内涵比外貌重要，帅不能当饭吃，甚至还会干预我穿衣风格。”
    裴匪闻言直接笑出声，许青山也没绷住笑开了。
    见二人笑得灿烂，许知然撇嘴，我这都是为你们好啊，哎，爸妈年轻时真不听劝。但她并不气馁，直接将妈妈拉去了公司。
    一进院，柳条垂下落在肩旁，风声和着花香，轻易扫去人的疲惫慵懒。
    裴匪坐在树荫下的石桌旁，下着象棋，对弈的是许青山。
    许知然本想做个合格的观棋君子，但见二人渐渐散漫了神情，便出声调解气氛：“哇，这是棋逢对手啊，裴姐姐和哥哥真棒。”
    裴匪斜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裴姐姐，你新工作怎么样啊，也是在这附近吗？”
    裴匪收了棋子，淡淡道：“我在一家出版社做主编，就在前面的西林街。”
    “宁市教育出版社？”许青山接过话头，“好巧，我们公司刚好在和这个出版社商量合作的事。”
    裴匪抬起眼看他一眼，轻笑提醒：“是，不过这家出版社不好啃，建议先把重点放在安宁文学出版社、世界图书出版社这些资历同样老但不卡图书种类的出版社。”
    “嗯，有这打算。”
    见二人开始聊天，许知然借机撸猫进门去了，留下二人独处。
    等到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妈妈已经走了，她坐在石凳上问：“哥哥，你和裴姐姐都聊了什么啊？”
    “就是说说各自的工作。”
    好吧，见问不出什么，她回了办公室继续审核，不得不说，在小说网站里搞个聊天室和论坛是真的挺有气氛的，许知然一下午就沉浸看人聊天与人对线battle的欢乐中，直到一只双把她从屏幕里拎起来。
    “到点了，该写作业了。”许青山推给她一张试卷，“今天把这套物理题答完。”
    换了一个时空仍旧要补作业的许知然：“……”算了，谎是自己撒的，自己慢慢写，反正不用保证时间和名次。
    她拿起试卷去了院子里，坐在石桌前埋头写起了作业，阳光穿过树叶空隙落在卷面上，又挪到衣服发梢上。
    “这是部长家的妹妹吗？”爽朗的声音，带着笑意。
    她抬起头，来人清瘦身材，有着一张轮廓深刻的面庞，五官眉宇间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她回道：“是啊，我叫许知然。”
    “长得倒是比另一个妹妹还像。我是你爸的朋友朱锦，在公司里可以叫我清风。”
    朱锦，又是一个在记忆里没有印象的名字，可那张脸确实是带点未来记忆里某个人的样子，她放下笔，开始在记忆里把姓朱的长辈圈出来一一对比，不一会就找到一张适配成功的脸，朱傲。
    年龄对得上，样子大概总得来说能对上一些，确实是爸爸的朋友，他儿子，也是自己的死党。想起未来那个憨厚得像弥勒的朱叔叔，许知然再次感慨，人，果然不能太胖，胖了就容易不帅，没气质。为什么还改了名呢？算了，还是按他现在的名来叫，清风。
    她放下笔细心地听着屋里的声音。
    “出版社我已经敲定三家了，只要文合适不管作者有没有名首印一万本。”是清风的声音，“媒体报导推广这边我正在跟进，差不多也稳了，就是文坛作家这边没有合适人脉，暂时请不到合适的人。”
    “文坛这边我来，我认识一个朋友，之前是作协的，认识一些文坛前辈，她愿意帮忙引荐。”
    “好，落实好之后我们就举办第一届网络文学大赛，获奖者的作品先首印三万本看发行量。”
    --

 第46页

    爸妈中午谈的是这么大的事啊，许知然略微后悔没在当场。不过不要紧，接下来可以继续围观。
    回到家后，许知然向姑姑报告爸爸的公司情况，在客观事实上又特意美言了几句。许月明虽然没说什么，但也不至于再生气反对，甚至还说：“要不要请明星来走场子啊？我认识几个关系还可以的演员，可以一起去大赛上露个脸。”
    许青山一脸嫌弃：“我这是文学比赛，又不是选美比赛。”
    “吸引吸引小年轻的注意嘛。”许月明不服，“出场一分钟，不会喧宾夺主吧。”
    “不行。术业有专攻，演员还是好好演戏，商演走多了会影响美感和神秘性。我们请的都是些严肃作家，形式上还是严格按规则来。”
    许月明这才没话，倒是许知然开始期待起来。
    这比赛看排面不比之前作协搞得那个征文赛差，也不会存在暗香，说不定一赛成名打响知名度。不过没有流量可以吗，应该可以吧，现在网络还没大面积普及，那会不会没有很多人看到比赛。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她提议：“哥哥，我去高校和网吧发宣传单吧，多吸引点人来报名，搞大点声势。”
    说到做到，许知然几天内把宁市的高校和网吧都转了一圈，散出去上万张宣传单，跑得脚不沾地。
    公司其他人也开始各自忙碌准备，半月之后终于迎来了大赛。
    第25章 文学比赛   只要发声不会再有人被淹没……
    许知然拿着厚厚一沓稿纸, 一目十行，过的放一边，不过的放一边。手中稿纸明明是一叠一叠在减少, 可转眼新的投稿就覆盖上工作台垒出新高度。
    一旁的邮箱响个不停，打印机没有停止过吐纸, 埋在书影字海中的她恨不得长上十只眼睛, 直到眼酸脑空, 字块不断缩小又放大，最后苍茫一片, 她突然发现她已经不认识这些字词了。
    手中蓦然一轻, 头顶传来淡漠的嗓音：“然然, 你看了这么久去外面看看绿树休息一下。”
    许知然抬起头，妈妈轻轻地看了她一眼，一把抽走她手里的稿件，抱着去了工位上，那坐着一群人埋头看稿。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仰坐在转椅上, 室内的冬青树开始抽出新的枝条，树叶在风中摇摇摆摆将草木香气抖落在空中，和着墨香, 中和出别样味道。在纸片纷飞中调整好状态再次扎入字海, 如此十天，大家在上万篇投稿中选出十篇适合作品, 带着它们来到了兰心大剧院。
    剧院里乌泱泱一片人，把观众席挤满了，没座位的人直接站在走廊里，感到热意的许知然悄悄推了推门，朔风从门缝钻入, 扑面而来的凉意浇熄了周遭的灼热，让她稍稍清爽起来，同时听着台上作家的发言。
    “风清网第一届网络文学大赛的小说一等奖是西空的《长江西流去》；二等奖是飞柳的《第二个人间》；三等奖是叶凉的《剑客传》。”
    台下掌声如雷，闪光灯随着人一路拍照至奖台，定格在交接奖杯这一幕。
    “从今后，只要大家发声，不会再有人被淹没。”一位中年人颁奖的时候，大声说着，台下又响起掌声阵阵，细细碎语渐渐发酵升高，一位坐在观众席中央的少年起身提问，“请问黄老师是如何看待当今媒体对我们这一代人的批判？”
    “以前也不是没有对我们这代人的批评提醒，只是如今开始有了网络，媒体的声音被传递到更远更深的地方。媒体有责任关心当下，担心未来，也希望在座的各位有经得起批评的胸襟和更有撕下标签的能力和勇气。”
    他拿起桌上的一沓稿纸：“也正是因为网络，从今后，每个人都有宣泄的权利，这也是风清网为什么举办文学大赛的原因。”
    宣泄权，许知然默念了一遍，心中微动，果然，文字语言不止能给予人想象，也能给予鼓励。
    掌声如潮，在一片喧闹中第一届风清网文学大赛落幕。
    赛后，众人围桌吃饭，许青山一杯一杯酒敬向参会人员：“感谢您的出席与支持，黄老师不止行文风骨峻峭，为人更是平易近人，不愧是文坛大家。”
    黄老师拍拍他的肩：“搞小说网站，可以。但不要忘了文人的责任。”
    许青山郑重点头：“好，我们会关心民众和时代，遵纪守法。”
    “很好。”
    文人，许知然第一次在课堂之外的地方听到这个词，她抬眸看过去，大家正吃着饭，不时小声交谈着，零星听到长征三号发射，申奥网站成立，著名历史学者逝世……他们是享誉文坛的人却屈尊来到名不见经传的网站公司给他们选作品颁奖。
    为什么？她感到不解，望着他们，望到了树荫底，听到了答案。
    “谢谢你，裴匪。”许青山真诚道谢，“你是我们风清网的贵人，我敬你一杯。”
    裴匪蹙着眉，推开了他递过来的娃哈哈：“喝多了就回去休息，黄老他们能来也是想接触更多的年轻人，只要你们以后的文不犯事就行。”
    许青山楞了一下盯着自己手里的娃哈哈反应过来，将娃哈哈递给许知然：“这是给你的，小孩子不能喝酒。”随后从桌上端给一杯茶递给裴匪，“放心，不会。”
    裴匪接过茶，坐在柳树下，靠在椅子上，喝着茶，悠悠道：“就算没请来这些作家，你不是照样有第二套方案。”
    --

 第47页

    见她说破，许青山也顺势坐下，笑吟吟地说：“Plan B总是没有Plan A好用。”见裴匪倚在凳子上眯着眼，双手叠放在胸前，索性全招了，“备选计划是不请作家，打出我手写我心，管他天高地厚的标语，花点时间去酝酿气氛，但准备时间会更长。”
    裴匪还是眯着眼，扯了扯嘴角：“可以啊，向月明学习，她新专辑怎么样了？”
    许青山窝在椅子里，折了段柳条在手里绕：“说是快了，最近大家都忙到见不到面。”手指翻飞间，一定柳帽就做好了，他一把将帽子扣在许知然头上。
    突然被带了草帽的许知然：“……”
    裴匪劈手夺过草帽放在桌上嫌弃着：“你也不怕然然过敏，刚拆完线要多注意。”
    嗯，我对柳树不过敏，但对柳絮过敏，许知然在心里帮腔，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爸爸妈妈二人说话，她想让他们顺其自然的相处。
    被呛了的许青山脸色一白，尴尬道：“想得少了，一时失误。”
    听到这句话，裴匪睁了睁眼，偏过头，一双明亮清冷的眼睛看着他笑：“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写网站开文化公司。”
    许青山又楞了一下，旋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瘫在座位上，手指随意的在扶手上敲了几下，收了笑：“本来我也没打算做网站，回报周期太长整天又跟文字打交道，繁琐，但朱锦需要人帮忙，目前来说，就我最合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搭把手。”
    搭把手，这就是爸爸入职合伙的原因？许知然看过去，爸爸正躺在折叠椅上，面色酡红中五官舒展一派自得的样子。对，能为丢狗的陌生人找上三天的人自然也是可以为朋友鼎力支持，哪怕这朋友只是网友。
    她又看向一旁眯着眼的妈妈，许是喝了酒，她的神情不再淡漠，一脸恬静，嘴角有上翘的痕迹。
    真好，许知然扭开娃哈哈喝了起来。
    裴匪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神，许青山也没说话，只是他口中的朱锦从屋内出来，来到三人旁边咔嚓一声给三人拍了张照。
    “我看你们三静默得像一幅面，很温馨，给你们拍一张留念一下。”朱锦放下照相机，“我都能想到明天的报纸头条会怎么写了，文坛大佬鼓励年轻人勇敢表达；风清网开启文学新时代；通俗网文小说《长江西流去》勇夺文学奖桂冠。”
    他拎起桌上的啤酒猛灌了一口，豪气道：“我们将见证一个时代，今后文字将不再神圣，戏谑轻快的文字也能登上大雅之堂。”
    是的，以后人人可以写小说，很多电视剧动漫都是由小说改编的，现在网文难登大雅之堂吗？
    她开始回想现代史，理科生的她只能想起几个大事件，78年改革开放，99年发射神舟一号，01年申奥成功，08年奥运，16年首颗量子实验卫星发射成功。好像没有八·九十年代的大事件，应该是在大力发展经济。
    不对，点偏了，应该是关注人的精神状态，这就更缥缈了。
    头大的许知然窝在树荫里摘着柳叶试图捋清思路，手中的柳条都要薅光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承认作为来自未来的人回到过去之时只能借助历史来帮助当下的人。可她发现当下的人并不需要她的帮助，他们自己就已经有足够的判断。
    换了个时空还是被碾压的她把手中的饮料一饮而空。
    许青山坐起身：“看诗歌听戏剧在幕天席地下长大的人看严肃文学，看电视剧漫画长大的人看网文。”他又看了眼许知然，“等你们这些小孩长大估计就不局限于文字了。”
    真的，以后会有视频番剧美剧，许知然想开口夸想起爷爷的打压政策，压了压口气，问：“哥哥为什么这么猜？”
    “因为国家越来越好越来越强，你们的成长条件也会好起来，接触的会比我们更广。”
    “而且网络也会发展起来，以后兴许会有很多易趣网和论坛。”裴匪接了上去。
    易趣，一个新闻门户网站，以后几乎没有单纯的新闻门户网站了，论坛也式微了，但网络发展成了互联网，几乎将万物都连在了一起。
    眼下BAT还在蛰伏，掌舵的是门户网站，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灵通，咂摸出一丝世事变化的味道来，心中也升起一热气，仿佛时代就在眼前，她也学着朱叔叔的样子拿起桌子上的啤酒，还没拉开就被裴匪劈手夺去。
    “小孩子不能喝酒。”
    我不小了，许知然看着她试图拿回来。
    “哈哈哈，然然想喝也行。”朱锦从桌子上挑出一个黄罐子，“这是果啤，没有什么度数，甜甜的。”
    许知然接过：“谢谢清风哥哥。”
    朱锦又给另外两人递了一罐啤酒：“来，我们几个喝一杯。”
    众人站起的时候撞进了余晖里，落了一身暖光，笑起来的像是带着一圈光晕，举瓶共饮，瓶子碰到一起，发出泠泠声响。
    第26章 新人入职   又多了一位全职编辑
    第二天, 众人就拿到了报纸，虽然写的平稳，实事求是的写了昨日大赛过程, 但在电视新闻的加持下带来的影响仍旧不可小觑。
    许知然眼睁睁地看着网站点击量蹭蹭蹭上涨，鼠标咔咔咔点到手指疼。论坛里刷起一屏一屏的留言, 都是网站新用户。她在审核的时候也留心着看到写得出挑的发个站短问问对方愿不愿意来投稿写文。
    --

 第48页

    论坛审完开始审投稿, 趁着网页跳转的空隙, 往旁边一看，爸爸正敲着代码在写新功能, 木落姐姐刷刷写着字, 清风离得远看不清只能听到他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大家好, 我是吝秋，我来报道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长脸男人抱着鱼缸从院子里走进来，进屋后他放下自己手中的鱼缸，坐进椅子里, 随手抓来纸笔，“我负责武侠小说，现实大类中的侦探悬疑分支我也可以涉及, 我的花名叫残秋。”
    许知然探头看过去, 桌上的方形鱼缸里爬着一只绿头龟正啃着火腿肠，桌后的人进屋后也没有脱下帽子, 径直开机打字。
    “可把你等来了，创作方面你随便写。”清风从屏幕后抬起头向人打招呼。
    “武侠，现实，玄幻，就差都市爱情小说了, 我看看在哪里把人挖来。”许青山也开了口，同时向人打个招呼，“残秋比想象中的帅很多。”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残秋回道，又看了眼办公室其他人，“大家也都很年轻，不像论坛里的老到。”
    “清风77，木落和我79，然然83。这样一看，办公室里各个年龄段的都有，要是以后有采访的话很方便取样。”
    不，我03年的，许知然不说话，低头工作，心里涌出疑惑。之前妈妈说来兼职写小说，可审了这么久也没见和妈妈风格类似的小说，是还在忙吗？之前她和外婆吵架说要搬家的事怎么解决的，搬家了吗。
    她捏着小灵通，最后还是放了手。
    不能直接当面问，可以试探着问舅舅啊。她给舅舅发了短信，直到午休的时候才有了回信。
    舅舅：然然好厉害，这么快就工作了，明天就是周六啦，我会回家，到时请你看电影。
    许知然：好的，明天见。
    午休完继续工作，清风搬来一个大箱子，从里面掏出几个盒子递给大家：“这是新出的手机，彩屏能拍照打游戏，大家试试。”
    好轻好小还是翻盖的，许知然开开合合好几次，觉得新奇，还是不方便，按键太密了，还是智能机好用。
    对面的木落拿着手机按了几下砸砸舌：“这手机两三千吧，快赶上一月工资了，谢谢清风。”
    “小事，等到全国两千万网名近一半都开始追我们小说之后我们就可以坐着分钱了，到时想买什么买什么。”清风应道，“我们先定个小目标，把日活量冲到12万，到时大家就不用自己写小说专门审稿对接出版就行。”
    “好，分到钱我要去留学深造。”
    “我要去环球旅行。”
    “买房子吧，大家可以多买些房子。”许知然趁机插话，“趁着房子便宜，可以多买点，不动产好升值。”
    “房子要那么多干什么，能住就行，又不是蜈蚣精。”
    “那我去买一套就可以搬出来住了。”
    “嗯嗯，可以再买一套，以后房子绝对涨价。”许知然说完后开始埋头工作，反正还有时间，可以继续撺掇大家买房。
    工作做完下班回到家，许月明正从练歌房出来，见他们一进门就宣布：“我的专辑全都录完了，现在进入了刻录阶段，马上就能发售了。”
    “姐姐真厉害！”许知然吹彩虹屁，“姐姐一定能火，惊艳歌坛。”
    “我给你做双皮奶、麻辣拌、松鼠鳜鱼、炸鸡翅。”许青山报了一串菜名。
    “松鼠鳜鱼你就别做了，鱼还是裴匪做的好吃，然然，明天周末我带你出去玩。”
    可是，我约了舅舅哎。许知然弱弱提议：“能不能把张伟哥也带上，我约了他看电影。”
    “行，那我们明天去你裴姐姐家里吃饭，然后去春游。”许月明爽快应下。
    “好，哥哥一起去吧。”
    “你们去吧，我还要忙。”许青山拒绝这个提议，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做饭。许月明跟上去问，“我看到报道了，文学大赛举报得很成功啊，差不多可以和爸说了。”
    “等你专辑出来后一起。”
    “行，喜上加喜。”
    兄妹二人达成共识。
    *
    油菜花如同麦浪铺满了山谷，在一片清香中，许知然往后一躺，倒进了这漫山遍野的春风里。
    天很高很蓝，她捂着眼，通过指缝看想向外面，阳光热烈下人影疏条。妈妈在铺垫子，姑姑在一旁洗水果，舅舅在搭帐篷，山茶花沿着蜿蜒山路开出旖旎姿态垂在他们脚边。
    心中舒畅的她差点就要忘了她的目的，可看着眼前忙着的人，又觉得好像并不用急着找答案。
    “然然，好了，可以过来赏花了。”张伟帐篷搭好后摇荡着手臂大声喊道，许知然利落起身入座。
    四人坐在垫子上眺望着花海，许月明啃着苹果问：“裴匪，你新工作怎么样？”
    “挺好。”裴匪有点心不在焉，喝了几口水之后，她加了一句，“秦伦快回来了。”
    听到这个略带耳熟的名字，许知然偏过头却发现姑姑脸上嫌恶之情溢于言表，她扔下苹果翻了个大白眼：“要是他敢再来纠缠你，我踢死他。”
    “月明姐，你别冲动，要是有人拍到你会有负面新闻的。”张伟补充道，“我来，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我就休假天天跟着我姐护着她。”
    发生了什么要到这个地步？秦伦好像是妈妈前男友，许知然警铃大作，也连忙说：“裴姐姐，你公司离哥哥公司很近，有什么事来哥哥这里吧，哥哥很能打的。”
    --

 第49页

    裴匪被逗笑了：“我也很能打的。”她笑开之后她拍了拍许知然，“小孩子不要整天想着打打打。”
    她又转过头敲了张伟一个爆栗：“考不上大学也给我好好读书，你敢休假我先打断你的腿。”
    “裴匪，你去我哥公司上班也可以啊。”许月明不死心继续撺掇。
    裴匪轻轻转开了话题：“没事，他现在拿了律师证又要和他姐争家产不敢太放肆，你专辑怎么样？”
    “快的话下周就可以发售了，希望不要太出圈，太火的话，公司会对我后期的创作会有要求，干涉我的创作，但我又怕没个水花，我还没有自信到可以无视他人反馈的时候。”
    姑姑，你第一张专辑销量破百万！许知然正准备吹彩虹屁，抬眼却见姑姑一脸严肃。
    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这种肯定太轻飘了，但又不甘什么都不说，她开始分析：“眼下市场上流行，摇滚，民歌都占有一席之位，民谣也有，可相对还没有经典作品。从个人音色上来看，像姐姐这样音域宽泛，可高可低，曲风多变的暂时还没有。”
    起码，上半年还不会出现，下半年才开始流行歌井喷，天王辈出，但姑姑两年后的专辑照样火了。
    “然然说的有道理。”张伟在一旁附和，“月明姐的专辑肯定能火，到时我带着全班去买CD。”
    “借你们两个的吉言。”
    四人在山上住了一夜，许知然还是逮到机会向舅舅问妈妈最近怎么样，舅舅信誓旦旦地说很好，没有搬家的想法，她才稍稍安心下来。
    但舅舅马上又让自己特别盯着秦伦，说这个人比较疯可能会有过激行为的时候又让她揪起了心，当下二人就达成互通消息的合作。
    次日醒来，许月明开车将大家拉回了家，一进家门，许青山从满屏的代码中抬起头来：“然然，你该做作业了。”
    好吧。许知然写着作业也不安心，看姑姑和舅舅的表现，这个秦伦是个极其难搞的人。她决定从明天起，和妈妈一起上下班。
    第27章 难缠的人   恐怖情人
    自从昨天听到妈妈的麻烦前男友要回来后, 许知然有事没事就往妈妈的单位门口跑，同时也和舅舅保持着联系，蹲了七天之后终于见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在出出版社门口转。她走过去想拍下来人的脸。
    可还没等到她走上去, 裴匪就出来了，她一个闪身躲在了树旁边, 远远地瞧着二人说话, 摸出口袋里的辣椒粉, 做好向前冲的准备。
    离得太远听不到声音看不清面目，从大动作上来看, 目前并没有冲突, 她快步走上前去, 挡在两人中间，拉起妈妈的手：“裴姐姐，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裴匪带着她往前走，被一只手拦下。
    “小匪，当初我是不应该去留学, 现在我回来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裴匪带着许知然绕开他的手：“秦伦，我提醒你一下, 在你留学之前我们就已经没干系了,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秦伦又一个箭步挡在二人面前，低声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自作主张改了你的志愿，留学的三年里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周都给你打电话，每个月给你寄信, 我以后不会再犯错了。”
    许知然看着眼前拦路的男人，他斜斜的站着，半低着头，脖子往前探着，沉着一张脸，眼睛死死地盯住妈妈，几乎是一种阴沉的姿势，她握紧了口袋里的辣椒粉，拉着妈妈的手也用上了力道。
    觉察到身旁人的紧张，裴匪不再浪费时间，直接问拦路的人：“说完了吗？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好？”她把他怀里的花扯过来，当着他的面扔进了垃圾桶，“我们早就没干系了。”
    一道红色的抛物线闪过，裴匪带着许知然离开。刚才那个人能改志愿，能坚持几年写信打电话，怕是个偏执的，许知然在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裴姐姐，以后的午饭晚饭我们一起吃吧，我和姐姐都想吃你做的鱼。”
    裴匪拍拍她的手给她解释：“刚才那人是我的前男友，认识了有些年头，人比较偏激。”
    看出来了，许知然在筹措着合适字词，在她开口前，裴匪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他从高一开始追我，高考完后，我答应交往，他立马就去改了我的志愿，改成了和他一样的学校专业。我不喜欢，分了手，复读了一年重新考大学。后来他一直认错，我就原谅了他。上大学之后开始异地，机缘巧合下我发现他收买我舍友监视我，后来一查，发现复读那一年，就有同学一个月给他写封信汇报我的生活。”
    “我又提了分手，他又认错，恰好碰到他要留学，他跑到我家里跟我妈说要带我离开，被我弟打了出去。他又搞定了我老师，给我弄个留学的名额，我找到老师摊牌，要么划掉我名额要么我退学。”
    这不止是偏激吧，简直就是极端的控制欲，甚至还在违法边缘徘徊！许知然觉得齿冷，更加下定决心以后要守着妈妈，以防秦伦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倒霉，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人，她偏过头，妈妈仍旧一脸淡定，眼神明亮。
    “裴姐姐，以后我每天都来接你，我也把哥哥叫上，我们一起保护你。”许知然说得坚定，把口袋里的辣椒粉拿出塞在她手里，“这是我自制的辣椒粉，我试过了，很好用。”
    --

 第50页

    握着手中的小瓶子，裴匪轻声一笑，并不说话。
    二人在面馆吃过饭后，许知然把妈妈送回了家，回自己家的时候，姑姑在练歌，爸爸已经把饭做好了。
    “我不吃了，我和裴姐姐在外面吃过了。”许知然坐在沙发上，开始和舅舅互通消息。
    “是不是秦伦来找你裴姐姐了？”从练歌室出来的许月明皱眉问道，“是不是又在求原谅？”
    许知然把事情经过一说，气得许月明直拍桌：“这个偏执狂又想故技重施！”
    “我会天天去守着裴姐姐。”
    许青山起身去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照相机和一只笔，他把两样东西交给许知然，并给她示范怎么用：“录音笔可以放在口袋里，有效距离50米，距离近的话你用手机拍照，远的话用照相机。要是秦伦有什么过激言语记录下来可当立案证据，有事也记得及时给我打电话。”
    许月明也从玄关处拿出一个背包递给许知然：“东西都放包里，不过我觉得这些可能用处不大。”她垮下脸，“我见过秦伦几次，表面上温文尔雅，转头就调查我信息背景。”
    这手伸得也太长了！许知然再次感到愤怒，想着可以做点什么惩罚他。
    许青山听到自家妹子被人挖了隐私，神情瞬冷：“你怎么不跟我说？”
    “那时候你当交流生又不在国内。”
    “然然，以后我和你一起去找你裴姐姐。”
    “好。”
    第二天，二人出现在裴匪面前时，她婉拒着将人推走：“回去吧，没事的，不用特地跑过来。”
    许知然不动站得直直的：“我不走。”她拉住妈妈，“裴姐姐，我们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的，我自己也没什么事干，也不会耽误我的时间。”
    见二人纠结起来，许青山出了主意：“然然不留下，她自己和月明也不放心，她事少每天来这转转也不影响，我今天就是送她过来，以后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见他如此说，许知然又拉着自己不放，裴匪退了一步：“好吧，下班后我等你。”
    得到应允后许知然跟着爸爸回到公司，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有意看了一眼，又是一大捧玫瑰。
    一连几天，只见花不见人，许知然不信秦伦能就此放弃，但也猜不到他现在为什么不见踪影只能更加警惕地跟在妈妈身边。
    终于在一周后再次见到他，他站在台阶下望着二人，等到裴匪带着许知然绕开他的时候，他上来但这次没有伸手拦下而是带着喜悦又沉郁的语气说：“小匪，我找到叔叔了。”
    裴匪猛然停下脚步，侧过头，拧着长眉，盯着他，眼神渐渐有些发散。
    秦伦又走近一步，低着头，一双眼直直地看着裴匪，稳着声：“我一直都在找叔叔，去年的时候有点线索又断了，这次多加了一倍的人力去找，已经有线索了，他在西市，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
    察觉异样的许知然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见秦伦双抬起手似要形成一个环抱，她错开一步挡在妈妈面前，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过去，指尖紧紧捏着辣椒粉准备呼他一脸，却见他不慌不忙冷静的和自己对视，僵持片刻后放下手。
    他后退一步，保持着低头的动静，又刻意放柔了声音：“叔叔这两年过得并不算好，听说也很想你们。这事我还没跟裴姨说，回国到现在我也只见过你一人，如果暂时不想见也没干系，等到你想见的时候我们再过去看他。”
    许知然也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秦伦很高，长着张有教养的脸，低头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加上刚才那番为人着想的话要是不明就里不知前科的话还真是让人动容。
    二人相互对视着，默不作声。
    然后许知然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耳畔响起妈妈冷淡的声音：“谢谢，不用了，我早当他不在。”
    有那么一瞬，许知然是茫然的，砰的一声，石头撞击的声音砸得心窝疼。她匆忙压下心绪，跟着妈妈走。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到楼下的时候，裴匪才开口：“快回去吧，要是月明问起，你就说没事。”
    “嗯。”许知然心不在焉的点头，回到家，姑姑和爸爸都不在家，她蜷在沙发上，默默流泪。
    她感到挫败，又自责。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家人的羽翼下，以为她们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好的人，可却也不知道也不曾过问他们的曾经。她不知道爸爸曾经喜欢武侠，她也不了解姑姑有多爱摇滚，她更不知道妈妈的过去……
    想到妈妈，更加心疼起来，好苦啊，她想替妈妈分担这些，现在和以后的可以分，可过去那些……
    她抹着眼泪，想着要怎么样让妈妈好受一点，咔——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她连忙起身奔向卫生间。
    等到处理好脸上状态后才出门，是爸爸和姑姑回家了。
    许月明进门就问：“然然，你裴姐姐那边怎么样？”
    不太好，但这怎么说，纠结之时，许青山插话进来：“她挺好，你先搞好专辑再说，我和然然护着她。”
    瞬间明白爸爸的意思，许知然点点头：“是的，裴姐姐没事。”
    熄灯后，许知然还是睡不着，不知道妈妈家里现在过去是什么情况，耳畔好像还回荡着那声轻到没有声音的叹息，还有那句平淡却悲凉的话，扎进心里，顿顿得疼。
    --

 第51页

    明天一定要早早地起床去妈妈家看看情况。
    第28章 去看外公？   妈妈，我们做母女也做朋友……
    许知然出门的时候见许青山已经坐在沙发上并叫住自己：“我跟你一起去裴匪家。”
    初春的清晨, 凉意未散。许知然哈了口气暖暖手：“哥哥，我不用你送的，这路我熟, 路上也没坏人。”
    许青山在薄雾中微眯起眼睛：“昨天秦伦找你裴姐姐麻烦了吧，可能还是与她家里有关, 你裴姐姐让你暂时不要告诉姐姐。”
    你怎么知道？许知然放下手, 觉得自己可能只遗传到爸妈的脸, 才气和聪明一点也没遗传到。她试着猜想：“是因为昨天姐姐问的时候我接不上话吗？”
    “裴匪是个决绝的性子，想要缠住她也没那么容易。”他直视前方, 话里带点厌恶, “秦伦又是个不放手的, 转头攻略她家人也符合他作风。”
    提到这，许知然就火大，一路愤懑来到妈妈楼下，坐在楼下跺着脚等妈妈下楼。许青山拍了拍她：“你上楼去，我在这等着。”
    开门的时候, 裴匪楞了一瞬，看了她一眼，让她进了门：“然然, 待会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害怕。”
    我不该来？但暂时又不想走的许知然还是真诚地表示：“我可以下楼去等的。”
    “没事, 来喝果汁。”
    果汁还没喝完，外婆裹着一身貂皮回来, 一进门没换鞋直接快步走到客厅，扯着裴匪衣服：“张国强找到了？他为什么坐着轮椅？”
    裴匪没有动，让她揪着自己衣服，淡淡道：“他在西市，如果你想去见他的话我给你买车票。”
    外婆愣住了, 好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定在原地，几秒之后才回过神，猛地将裴匪一推，长长指甲掐进裴匪肉里，许知然准备上前被裴匪眼神阻止。
    “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他那个负心汉有做过什么对家里好的事？”外婆叫的歇息底里，动作过大，肩上的貂皮滚落至地，换掐为捶，“你个没良心的，是谁把你养到这么大的！现在翅膀硬了，就想去找你那死鬼老爹。好，你去啊！你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嫌捶不过瘾，外婆操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抽过去：“你是把他接回来是吗？”
    裴匪任她抽了几下后，钳住她的手，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消息我已经转告给你了，去不去是你的事，反正我不去。”
    外婆又楞了好半响，才笑：“果然是张国强的女儿，比张国强还狠心。”她笑着，嘴角向下，眼向上挑着，“裴匪，你好样的。”
    她拉起地上掉落的貂猫披在身上，斜睥了她一眼转身离去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
    许知然走向前，抱住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静默着，学着妈妈给自己安抚的样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突然被抱住的裴匪没有动，任她拍着，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孩笨拙地给自己抚慰，想笑，刚扯起嘴角看着她妈遗落在地上的耳环又笑不出来。
    好一会，她才开口：“没事。只是我妈那人有点燥，别被吓到。”
    妈妈，我没有被吓到，我只是心疼。许知然退出怀抱，轻声说：“没有被吓到。”
    裴匪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做早餐，许知然跟进去帮厨被赶回沙发。
    裴匪自己一个人在厨房，起火，打蛋，煎炸，香气随着热气升腾，在霹雳火声中，她张了张唇，没有声音，她抿了抿，再次开口：“别怕，只是我妈接受不了我爸的突然离开，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她那个人没有读过什么书，脑子也简单，遇到问题不是哭就是打。”
    简单一句话解释了妈妈家的家庭矛盾，可这样简单一句话背后有多少打骂？别怕，这是妈妈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不是你认为我会怕还是当时的你怕？许知然垂下眼敛遮住眼中情绪，手指捏着桌上的餐布，压下心中愤愤。
    室内一时寂静，裴匪端着早餐来到客厅，看她蔫蔫的，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不难过，我现在工作随便换，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妈妈的手和声音都很温柔，许知然再次感到挫败，自己不能宽慰就算了，还要妈妈反过来安慰自己。
    她抬起头，看着妈妈：“裴姐姐。”她想说，如果你要去西市，那我和你一起去，但她说不出口，她现在没有身份去，而且这种私密家事她不确定妈妈能不能愿意分享，但她又不愿意让她直面伤害，她痛恨自己的无力，没有话说，不自觉流出泪来。
    裴匪一惊，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单纯的小孩眼里看到如此悲切甚至怨愤的伤心，她正湿漉漉地看着自己，向自己传达关心和心疼。又是一阵心软，她收了手，从她毛茸茸的头上移到她的脸上，给她擦去泪水，柔声哄：“没干系，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裴姐姐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很累吧。”
    裴匪笑了起来，借着将餐盘的动作侧过脸去，淡淡道：“还好。以前我可以通过写字来排遣情绪，后来我认识了月明，有了朋友。”她将盘子推到许知然面前，“现在还有你。”
    她一时不知道该把许知然划到什么身份上，说是朋友吧，共鸣交流又不够，自己也一直把她当成小孩，说是妹妹，她和张伟又是不一样的。自己对张伟可没这么好的耐心不知道怎么划分，索性模糊了，反正身份也不那么重要。
    --

 第52页

    听到这句话的许知然高兴地想跳起来，她笑弯了眉眼：“嗯嗯，我永远是裴姐姐的好……朋友。”
    妈妈，我们当母女也当朋友吧，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好，快吃，吃完我们上班去。”
    许知然三下五除二吃光了早餐，和妈妈一起下楼，见到了在楼梯口等着的爸爸。
    裴匪也见到他，抬了下眉，点头致笑当是打招呼，许青山回以她一个微笑。许知然站在中间，一边挽一个，开心地走在路上。
    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蹿出一个长发姑娘，拍了拍裴匪的肩膀：“裴匪，你今天这么晚上班是化妆耽误时间了吗？”
    裴匪轻轻点头：“嗯，陈姐早。”
    来人走在旁边，眼睛直往裴匪身上看，许青山稍稍地往前一站，遮挡了她部分视线。来人咯咯笑着：“裴匪，听说今天又有人给你送惊喜呢，这次的比之前更浪漫。”
    许知然偏过头看向来人，黑长直头发下一张精致瓜子脸，大眼睛里蓄满了促狭的笑，语调中带着点艳羡：“你还记得你之前在散文里写过宁市不下雪，少了几分北国的风貌，今天我上班的时候又见到那个天天给你送花的人在前面街口指挥人弄人工下雪呢，我走的时候冰晶都起来了。”
    秦伦只会用钱砸吗？许知然皱了皱眉：“那人还在那吗？”
    来人见许知然天天来找裴匪，知道是熟悉的人也就回答她问题：“我急着给我孩子送书包，没注意看，到应该是走了。人还挺有礼貌的，给出来看的人又是道谢又是致谢，还给了致歉礼。”
    绿灯亮了，来人见裴匪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忙问：“裴匪，你去哪啊？”
    “陈姐，我今天有事不去公司了，我待会再向刘经理请假。”
    “回家吗？”许知然问，“要不去我们公司坐坐吧，可以撸猫下棋看书玩游戏。”
    “嗯，好。”裴匪应下。
    三人来到公司，一进屋，清风站起来迎接：“裴大作家光临我司真是蓬荜生辉啊。”
    许青山白了他一眼：“别不正经，把人请来多不容易。”他引裴匪进门，给她挑了个好位置，“随便坐，随便看，我们这很自由。”
    裴匪坐下后，先是从书柜上抽出书看，看累了就看看室内的冬青树休息一下，见旁边的许知然盯着电脑傻笑，凑头看过去，是风清网的网友交流论坛，作者和读者的一个吵架帖，有点意思，也打开电脑，注册账号上去看。
    一时寂静，只有风声，仓鼠吱吱的叫声，太阳刺透玻璃投下聚散的光，冬青树偶尔飘落一两片绿叶引来小猫追逐。
    “嘎吱”一声门响打破了安宁，木落从外面冒头进来，“咳，咳。”一坐下，又是两声咳嗽，清风走过来，气恼道：“你发烧还没好，快回去歇着。”
    “木落，别急，我的工作我在做，生病了还是好好养身体才最重要。”旁边的残秋给她倒水。
    许青山站起身，在柜子里拿出药片和毛毯，递给她：“昨天医生不是说让那你好好休息吗？我送你回家。”
    木落喝了一大口水，接过毛毯和药片：“医生什么时候会告诉病人不用休息的，我没事了，我量过体温的。”
    “木落，回去吧，你回去给你开三倍工资，在工位上只有一倍哦。”
    “那我就在工位上，在家里写没意境，还是公司顺手些。”
    众人说不过，只好由着她，又给她倒水添衣，倒是她见到对面的裴匪，惊喜道：“请问你是裴匪吗？”
    裴匪点头。
    “很高兴认识你，我很喜欢你的小说和散文，我是辛薇，笔名木落。”
    “你好，我也看过你的书，很有趣。”
    “真的吗？我好高兴。”她转过头向许青山夸道，“部长，可以啊，把裴匪都挖来了。”
    许青山有点窘迫，许知然靠在裴匪身上，向她说道：“裴姐姐上次大赛的时候也来过我们公司，那时候木落姐姐不在，这次裴姐姐是来看我的，我争取把她留下！”
    “好！我也希望裴匪留下。”
    裴匪笑着不说话。
    下班的时候，许知然晃着妈妈的手，撒娇道：“裴姐姐，明天继续来看我吧。”
    裴匪任她摇着自己的手：“明天还不行，出版社那边我还有个重要的活没干完。”
    那就是说以后有机会，许知然放开她的手，又扑进她怀里，大声喊：“好！”
    当天晚上，新闻就出来了，说是宁市天降瑞雪，引起市民争相拍照，原来是有人在人工降雪，电视上还放着秦伦那张脸，许知然白了一眼关上电视。
    第29章 去看外公   这是报应
    许知然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看着面前一脸温和认着错的人简直想上去怼，但她忍着，按她有限的人生经验来看, 这种偏执狂触到他的可燥点他会疯狂并不顾一切地反扑容易造成双方损失。
    忍着实在不爽，她站在一旁呼着气, 默念, 王八念经。
    “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我错了，以后不会再鲁莽了。”秦伦低着头, “好, 以后花也不送了, 那叔叔的事怎么办？”
    喂，妈妈明明是叫你不要来找她了，你不要在这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好吧。见他又往前走，许知然错开一步站上前去：“谢谢你给裴姐姐找爸爸，但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就算裴姐姐去看叔叔的话, 那也是带着我去。”
    --

 第53页

    秦伦微眯着眼俯视她：“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他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我有点好奇你是哪家小孩。”
    是没有查到我的身份吗？那你站好了，我告诉你, 我是裴匪和许青山的女儿！许知然笑得灿烂：“我在裴姐姐心里排前三。”
    裴匪把她这个老是喜欢冲到自己前面的小孩拉回到身后, 盯着秦伦：“然然说的就是我的意思，你别再来找我, 我们没有一丁点的可能。”说完拉着许知然就走，也不再看他，径直离去。
    开心！想到外公，许知然开心的气焰又消了下去，这个事, 还是得解决。外婆好像并不愿意去看外公，但外婆的表现又并不是那么的稳定，妈妈倒是态度坚决。谁会先退步呢，要不要联系一下舅舅。还在闷头想方法的她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惊醒，接着是迎面来了一阵风——
    “然然，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舅舅快跑过来，一把搂住许知然埋怨道。
    我这不是还没拿定主意吗？贸然给你发消息你冲回来还不是扑个空，许知然想解释，裴匪直接把他扒了下来，“你离然然远点。”
    “姐！”舅舅不满，随即又像许知然道歉，“然然，不好意思，忘了你才拆线。”
    “没事，上楼说。”
    三人吃饭的时候，外婆踢开门回来了，一张冷脸在看到舅舅的瞬间变暖，笑得光彩照人：“乖儿子，你怎么回来了？不要学习的吗？”
    舅舅给外婆打汤添饭：“姨，来吃饭。我下周也没什么课，想家了，回来看看。”
    外婆上桌随意抿了两口汤，匆匆下了桌回了房间。
    “姐，小姨真是怎么了？”舅舅压低了声音问，“不会秦伦又上门来了吧？”
    “秦伦找到我爸了。”
    舅舅猛地拍桌：“要不要脸，之前找小姨，现在能耐了找姨夫，他找姨夫……”他顿住了，声音和眼神都有点飘，“找到姨夫了？”不等裴匪点头，他就已经先蔫下去了，整个人瞬间失色。
    许知然提起心来，舅舅向来没心没肺，怎么会因为找到外公就如此失神？她看向妈妈，裴匪没有表情，三人静坐，一时无言。
    片刻之后，舅舅才反应过来，刻意地笑着：“也是好事，小姨不去看吗？”
    裴匪收着碗筷，轻声说：“吃完饭你就打车回学校吧，钱够吗？”
    “姐，明天我想吃你做的豆腐鱼头汤，你都不知道学校的饭可难吃了，全是不新鲜的青菜，肉也是面粉做的一样，没个肉味，食堂打菜阿姨个个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肉都打不到十块。”
    裴匪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回了厨房，剩下一头雾水的许知然看着舅舅。
    “张伟哥？”许知然小心地叫着，“要不要买个锅放宿舍，自己煮点火锅啊。”
    “不用，我每周都出去吃。明天带你去看电影，上次说请你看电影都没去，我们去看看《风火轮》。”
    我不想看动画电影，算了，什么都行，为了让舅舅高兴点，许知然开心地附和：“好啊，我姐姐的专辑马上就要发售了，等出来后我给你拿上十张。”她献宝似的从包里掏出她收集来的签名，推过去，“这是我找人要到的一些签名，文坛歌坛的都有，给你。”
    “好。”
    电影还是没看成，次日醒来的时候，外婆已经改变了主意，出门前她看了眼许知然，蹙着眉，裴匪搂住她：“我要带着她。”
    见外婆脸拉下来，舅舅连忙搂着她，哄着：“姨，然然也算是我妹妹，带着她一起没事的。”
    四人出了门坐上了车下车后来到目的地，敲门的时候，外婆的呼吸不似先前平稳，舅舅搂着她替她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见到她们也不惊讶直接将人引进门后出了门。
    穿过门厅，在最末尾的房间内坐着一个人，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来人，目光浑浊，张着唇，哆嗦了一下，出口的是一个简单音节：“唉。”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景，不止是许知然没想到，外婆也是没想到，她僵在那，一时说不出话来，差点一个跄踉。舅舅和妈妈左右架着她，她缓了一瞬，才笑出声：“张国强，这是报应。”
    “淑芬……”外公咳了咳嗓子，沙哑道，“对不起。”
    外婆冲上前去，居高临下看着他，大声质问：“这个时候你会说对不起了！有用吗？一句轻飘的对不起就可以把过往勾销吗？”她抓起他的领子，“你出轨，打人，还毁了我妹的家庭，这些你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
    外公仰着头，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外婆，用着那沉重的嗓音回道：“对不起。”
    “如果今天你不是坐在轮椅上，你还会跟我说对不起吗？”外婆攥着他的领子，逼视他，“如果今天你不是坐在轮椅上，是不是还要把裴匪扔出门去和我吵架对打！？”
    外公垂着眼，不说话。
    外婆指着门口的裴匪：“你看看，那是你亲生女儿，裴匪，这次她本来没想来见你这个亲生父亲！她这是第二次拒绝你了吧？当父亲当成这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说到激动处有点破音，她看掰着外公的脸，“你以为我这次为什么会来？还不是因为我儿子要我来看你，你看看，那，就是我儿子，你抱过的张伟。他爸爸就是托你的福走的。可怜我两姐妹，人生都毁在你手里！”
    --

 第54页

    外公的视线看过来，苍老的眼睛里流下眼泪，流在那皱巴巴的脸上，崎岖了一路才落下。
    妈妈和舅舅静静地和他对望。
    “张国强，你这是报应。”外婆又重复了一句，“你走的这些年里有过儿子吗？现在你成了这样，你儿子呢？”
    外公沉重地喘着气，自己推着轮椅向前，停在妈妈前面几步，涩然开口：“小匪，小伟，你们都长大了。”
    见二人没有回复，他咳了咳，咽下几下口水，继续说：“对不起。”
    没有人再说话，只是互相望着。许知然站在最末尾，认真地看着外公，记下外公的样子，原来外公长这样，但又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
    片刻之后，外公虚着声音说：“你们回去吧，能见见你们就很好了。”他推着轮椅来到柜台面前，从最深处找出一张存折递给舅舅，“小伟，你也该读大学了……姨夫也做不了什么……这点钱你拿着。”
    舅舅推拒着，外公也不打算放手，二人僵持间妈妈接过存折走到柜台处放了回去。
    手里一空的外公略有一愣，保持着递送的姿势，转过头看妈妈，在她转身之前又慌忙的回过头，看着舅舅，张着唇，没有说话。
    舅舅看不下去，迟疑了一下，随后蹲下身来：“姨夫，你怎么了？医生怎么说的？”
    见舅舅蹲下和自己平视并问候自己，外公惊诧又欣喜地回道：“没事，就是伤了腿，过两月就能好，再养个半年就能站起来了。”
    放完存折，妈妈回到了舅舅旁边，看着说话的两人移开了目光，却正好和瞥向这头的外婆视线撞在一处，两人对视刹那，又默契地各自撇开了眼。
    “张国强，”外婆声音和脸一并沉下去，“张国强，你别以为我来看你就说明原谅你了，我只是来看你一眼而已，现在看完了，我要走了。”
    外公倒进椅子里，睁大眼睛看着众人，边咳边笑：“也是，原本你们可以不用来的。”他紧紧抓着轮椅扶手，咬着声一字一顿地说，“小匪，以后你找男人可不能找像我这样的，也不能找秦伦那样的，你要好好找个懂你又怜惜你的，就算不好找，你慢慢找，不急。”
    妈妈闪了一下眼，侧过头去，但到底没回头：“你放心，我不会找像你们这样的。”
    “好，好。”外公垂着头，抓着扶手，又道了一声好，“好。小伟……”却是没有说下去了。
    离开前，许知然回过头，外公一个人窝在轮椅里，沉默地看着众人，他脸上的表情她看不懂，但那双微红又浑浊的眼睛刺到了她的心，她向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回家路上，外婆一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在经过漫长隧道的时候，她喃喃开口：“何必来这一趟呢？”
    “小伟，对不起啊……”
    “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舅舅出了声，像是轻呼了一口气，“就算没有姨夫，我爸也……都过去了，姨，现在我们一家人在这就很好。”
    黑暗中，只有大家的呼吸声，等到列车行驶出了隧道，乍眼光亮让许知然晃了眼，她眨了下眼，看到舅舅靠在外婆肩上，二人的神情安详，她又看向车窗，镜子里妈妈一脸平淡，眼神柔和。
    她突然觉得不用去挖过去了，过去已经随着窗外景致被抛在身后了，但她很想给眼前的三人一个拥抱，她在心里默默抱住三人。
    第30章 往事如烟   我们早已踏上新征程
    “我姨夫其实也是我表叔。”
    许知然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吓到, 她侧过头去，舅舅目不斜视看着前面大屏幕，随意说着话, 她收回视线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嗯了一声。
    “我妈是我姨的妹妹，我爸是我姨夫的表弟。我小时候家里穷, 我爸跟着我姨夫一起去南方进货做倒爷, 有次过年急着回家不小心发生了车祸。”
    停顿几秒后, 声音再次响起：“伤得挺重，没多久就走了, 我姨把我们接到了家里, 细心照顾, 可我妈还是垮了下来，没几年就走了。”
    “我姨夫。”有点累，张伟轻轻呼了口气，将胸中酸涩一并排出，尝试用他惯常的口吻说下去, “他之前本来是想要个儿子的，计划生育抓的严也没办法。”停顿几秒，“后来他想把我认做儿子, 被我妈阻止还大吵了一架, 然后姨夫留了一笔钱就离家出走了。”
    话说完后，他瘫在椅子里空茫地看着前面大屏幕, 上面放的动画很欢乐很吵闹也很温馨。
    许知然不敢也不想去看舅舅，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舅舅的过去。不管是现在的舅舅还是以后的舅舅，都是嘻嘻哈哈的，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舅舅失落过，也不曾发过脾气, 连表妹中考失利，舅妈被人骗钱他都是和和气气的。
    连现在也只是声音比以前低了，是他已经习惯了还是天性乐观？幼年双亲……她暗自掐着自己，不让自己哭泣。
    为什么有的人遭遇就这么凄苦？
    久不见声响，张伟侧过头，见她憋红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戳了戳她的脸，泪水没戳出来，倒是戳出一个鼻涕泡，他忍俊不禁笑出声，“哈哈，快擦擦，不然我姐该说我欺负你了。”
    舅舅，你能不能别笑，算了，你笑吧。许知然擤了擤鼻子：“张伟哥，你跟我哥能做好朋友的，我哥也是，什么事都能摆平人又乐观那种，但我觉得你们在不开心的时候也是可以发泄的啊。”
    --

 第55页

    “哭不能解决问题。”张伟难得认真了一次，言语坚定，脸上也卸去了笑容，他不笑不做表情的时候，棱角分明的面容看上去是带些冷意的。
    “可是，哭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啊，起码不是实际问题。”
    张伟皱了下眉，本不打算说话，但看着许知然那双担忧又急切的眼睛，他扯了扯嘴角，恢复了欢快的声线：“以后谁敢让然然哭，我揍他！”
    我知道，舅舅，你超疼我的，每次我犯了错不想挨骂就跑去你家，你会拦下爸妈还会仔细听我胡言乱语带我去玩去放松。
    许知然撇着嘴：“你这是在转移话题。”知道他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她不再继续说，但心里又不甘心，只好嘴上嘟囔着，“张伟哥也才十八岁，不用像大人一样绷着啊。”
    “十八岁已经成年了。”
    “可是我也快十八了。”许知然耷下眼去，“可我觉得我一点也没有成年人的觉悟。”
    虽然不想承认这点，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自己确实是幼稚，没有和年龄相匹配的心智。
    “谁说的，我们然然楚楚动人，单纯可人，要什么觉悟，这样就行了。”
    这还不是在说我幼稚，许知然继续撇着眼，散发着低气压，闷闷苦恼着。一个两个，身边的人全都是成熟大人，只有自己跟不上步伐。
    “然然，别郁闷啦，跟你说这些是把你当自己人，而且你也跟着我们去看我姨夫，那就有权知道往事，不然按我姐那话少的习惯，你肯定一头雾水。”他悠悠吸了口气，“像我们这种用童年换长大的早熟少年人还羡慕你这样的呢，要我是你父母，也肯定会好好保护你让你一直这样。”
    这样吗？因为自己吃过苦所以不让我吃苦？
    许知然又想哭，她觉得自己自从来了2000年之后就老哭，短短几个月都快要把她十几年的眼泪心酸都用完，自己平时是有多差劲啊！只知道想着自己！沉溺在自己世界里……
    难过中身上突然多了一片阴影，抬起头，是舅舅往这边倾了倾身子伸出手来拍着自己头：“然然，不急，该长大时自然会长大，不用为我们心疼，我们早已踏上了新征程，过去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舅舅！
    以后我一定会听话会长大的，许知然点点头，旋即反应过来，自己一下子就揭过了这茬，被舅舅轻易地带了节奏。哼！她在心里愤愤又很快将此事揭过，舅舅本意只是让自己知道往事，他既然不想引出其他也不需要宽慰，那就将心疼埋在心里。
    “好了，电影看完了，我们回家吧。”张伟站起身，带着她回家，四人吃过晚饭后，他打车去了学校，外婆回了房，只剩下她和裴匪。
    “裴姐姐，秦伦还会继续蹲着我们吧？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会听劝的人。”想到明天上班就要见的人她实在有点不爽，“要不明天继续去我们公司啊？”
    裴匪专注地洗着自己手中的碗：“我又不是你公司的人天天往你们那里跑算是怎么回事。”
    你可以是我们公司的人，许知然没再说话，也洗着自己手里的碗。
    没想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遇见的不是秦伦而是爸爸。
    许青山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走出来的两人，打了个招呼：“早。”
    “这是怕我把然然拐卖了麽？”裴匪揶揄道。
    “我是怕然然乐不思蜀。”许青山笑着回应。
    三人照例走在街上，在经过红绿灯路口的时候，遇到了秦伦，这次他手里没有捧花也没有指挥人搞人工降雪，他直接提着一个小箱子等在路边。
    “小匪，这是我欠你的书。”他双手递出箱子，“你当年说的书每一本我都买回来了。”
    “谢谢，我不需要了。”
    “小匪……”
    “秦先生，不好意思，小匪现在是我女朋友。”许青山打断他并一把搂住裴匪，“现在我们已经准备见家长了。”他又指了指许知然，“这是我妹妹，你见过的，前两天刚和裴匪去见了老丈人。”
    对！我们三就是一家三口，许知然笑出八颗牙，挑衅地看着秦伦。
    秦伦整个人阴沉下来，剜了一眼二人，在看向裴匪的时候目光才柔和下来，软着声音脸上却笑得僵硬：“小匪，你谈恋爱了？”
    裴匪歪着头往许青山肩上一靠，娇笑道：“是的，这是我男朋友，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太合适。”
    秦伦收了笑，神情瞬冷：“不可能，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
    绿灯亮，许青山带着二人过了马路不再搭理他，来到出版社门口的时候，见秦伦没有跟过来，他才开口道歉：“抱歉，刚才唐突了。”
    “没事，多谢解围。”
    许知然跟爸爸回公司的时候，忍不住好奇，问：“哥哥是真的喜欢裴姐姐吗？裴姐姐人是真的好，我和姐姐也很喜欢，要是你们在一起的话，那就是喜上加喜了。”
    “这只是一时之计，转移下火线，我也查过秦伦，刚毕业没多久就已经开上了律师事务所，不止家里有钱自己也能言善辩，一直缠着裴匪，怕她吃亏。”
    这疯批霸道总裁真是让人头痛，那这么难搞不会有事吧？许知然气得不行：“那这要怎么对付啊？”
    “这有什么不能对付，兵来将挡，我又不是软柿子，怕什么。”许青山拍了拍她的头，“小小年纪不要皱眉，不然过早长皱纹可不好看。”
    --

 第56页

    不是你自己说的女孩子不要过分在意外表，内在才重要吗？许知然拍掉他的手，继续问：“那哥哥只是为了给裴姐姐解围才谎称她是你女朋友吗？”
    许青山一时不知怎么接话，他推了推眼镜框：“晚上想吃什么，今天你姐能早点回来。”
    你别转移话题啊！别人转移话题是默认，但爸爸转移话题尤其是有明确性问题的时候，通常是他对此话题表示否定意见但又不想直接拒绝的时候才会转移话题。她心情愉悦起来：“随便吧，姐姐这几天回来都好晚，专辑应该发售了吧。”
    等到她回家的时候，还是没见到姑姑，她临时打电话来说明天发售，不回家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但是算算时间，和印象里的时间又有冲突，印象里姑姑民谣第一张专辑发售时间是3.5号，今天是3.2。
    时间自己肯定是没有记错的，那为什么会说是明天发售？许知然有点担心。
    第31章 发售专辑   三十万张销量
    许知然发现爸爸今天上班不专心一直在刷网站, 知道他是为了姑姑发售专辑的事担心。
    “可能是太忙了，晚上回家就能见到姐姐了。”许知然宽慰道，许青山听后关了网页继续敲起了代码。
    一到下班点, 二人就飞奔回家直钻厨房。
    洗菜的时候，许知然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过秦伦, 也没有花或是其他东西送来, 她疑惑道：“今天都没有见到秦伦, 难不成他破产了？”
    许青山煎着鱼，撒了把葱花, 笑得温和：“破产倒不至于, 只是他被拖住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半个月都见不到他了。”
    许知然抬起脸，见爸爸冷笑着，眼里也是不加掩饰的嘲讽，猜出是秦伦被拖住不是意外多是爸爸有心为之，她也跟着笑起来：“哥哥好厉害, 是怎么拖住他的？”
    许青山给鱼翻了个面，泼了层辣椒面：“他既然敢玩弄法律钻空子，那自然是要承担反噬孽力, 我只是顺水推舟把一桩旧案给翻了出来。”
    真棒！许知然往灶里添了把火, 开心起来，随即想起秦伦令人发指的控制欲, 又稍稍地有些担忧：“那哥哥没有后招吗？那厮肯定会报复。”
    “没干系，不会输。欺负我妹和裴匪，总得有点代价。”他将锅盖闷上，“就算我不出手他也不会停手，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好甜！磕到了！她将火烧得旺旺得。
    鱼出锅的时候, 许月明也回来了，许知然扑上去：“姐姐，都好几天没见你了！”她抱着她，见她疲惫得脸色都黯淡下去，将她拉到了沙发上，给她按摩，“这样的力道可以吗？”
    许月明拍拍她的手：“没事，只是这段时间忙着录歌宣传，作息不太规律。”她接过许青山递来的茶，“本来今天就可以发售的，版号有点问题，还得再等几天。今天宗辞发烧，陪他在医院打针。”
    “宗辞没事吧？”许知然问着，又开始给姑姑捶肩。
    “还好，就是一般的发烧，可能太累了，现在已经在家了，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3.5号是惊蛰，你歌里刚好有首惊蛰，比较应景。”
    “哥，你还会听我歌？嗯，现在是定在了那天。”许月明再次把许知然的手拉下，“刚好也是周末，爸应该也在家，我们回家去。”
    “好。”
    吃完饭，许知然继续在论坛里造势。
    【震惊，一个歌手三重身份，今强势来袭，炸场了！】
    【人生如同故事，重要的不是多长，而是在多好，每一首歌也如同一个故事……】
    【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了，我一定把这首歌单曲循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一定在我的葬礼上放这首歌】
    ……
    自从姑姑开始准备新专辑后她就开始玩起了论坛。她根据不同论坛风格写不一样的帖子来引流，效果还不错，基本上每个帖子都能盖上千层楼，按概率来算，这些楼里只要有10人买了CD，那也是会有千张的销量。
    她飞快敲下字哄热气氛直到许月明催了几次睡觉她才放下电脑，在清除痕迹的时候看到浏览历史里面有刑法研读指南。
    又磕到糖的她欣喜地放下了电脑回房睡觉。
    第二天上班，她摸鱼逛论坛，看到有人在“所有一切都滚蛋”这个主题帖里吐黑泥，她换了个马甲上去打下《我说》的歌词，并给它编了个感人的背景故事，引来坛友讨论。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你要关心money，也得学会攀比，但骄傲是你不对。这歌写的真好，居然是姑娘家写的，很爷们，很符合我现在的心境，要关注现实学会做一个合格的大人。】
    【一剑霜寒：我更喜欢这一句：为何你不像其他人一样，为何要活得像条狗。我觉得我现在就挺狗的。刚才我去找了这首歌，好难找，是个小众歌手，很干净的声音，可惜连张照片都找不到。】
    【君子好逑：大风淘尽了我的灵魂，失明的身躯永不倒下这句也很绝啊。我查了，这个歌手现在要发布新专辑了，我准备买一张回来听一听。】
    ……
    很好，目标达成，许知然收了手，坐等3.5。
    3.5号一到，专辑问世，许知然冲向了最近的音像店买下了十张专辑，然后拍照往论坛里一发，刺激帖子的热度。
    *
    “来，把这雪梨炖百合吃了，这一年都不会生病了。”许建设端出一锅梨，给每个孩子打了一碗，“春雷响，惊蛰至，吃个雪梨保平安。”
    --

 第57页

    “爷爷，你也吃。”许知然站起身给他也打了一碗。
    “好，然然真乖。”许建设笑着接过碗，又叮嘱儿子，“你每天别忘了给然然辅导作业。”
    “知道，然然每天都在做题，清北没问题。”
    “爸，你看这是我新出的专辑，现在卖出了三十万张呢。”许月明从包里掏出一张CD推过去，“我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放了十张，以后要是亲戚问起来，我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人了。”
    许建设拿起桌子的CD放在眼前看了好一会才放下，笑着说：“月明好能干，三十万张都能把我们餐桌堆满。有钱了你别也乱花，赶紧去银行存着。”
    “嗯，钱已经存银行了。爸，我以后能把自己养得不错了，你别担心了。”
    “好，好，好。”许建设一连三个好，笑出皱纹，他又看向儿子，“青山也要好好工作。”
    许青山站起身从沙发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纸放在桌上：“爸，我又开公司了。”在老爸生气前，他连忙加上，“这次不是我一个人开，是和朋友搭伙开的网站公司，资金投入相对没有那么高，风险也低很多，放心，我合作伙伴是个靠谱的人，有时间我可以带来家里吃饭。”
    许建设眯着眼睛开始看报纸，许知然把老花镜给他拿了过来，他看着报纸上硕大的标题‘第一届网络文学大赛落幕。’下面是一张黑白图片，台上坐着一排西装革履的人，其中就有自己儿子。
    他一个字一个字默读过去，十分钟才看完，他摘下了眼镜，淡淡道：“你别太骄傲，好好做。”他指着照片上的朱锦，“这个人就是你朋友吗？看上去是比之前的朋友靠谱点，那你更要认真工作，不然还得连累人。”
    “爸，你别对我这么没信心嘛。”许青山撇嘴，“之前那些朋友也基本上都散了，我现在有好好认真工作的，下次也不会再先斩后奏。”
    “我作证！”许知然给爷爷夹菜，“我现在每天跟着哥哥一起上班，他真的有好好工作，我也没见过哥哥和狐朋狗友出去瞎玩。”
    听到许知然这样说，许建设才没再多言，埋头喝起了汤。
    饭吃完，许知然给许建设按摩，被他拉住：“然然，爷爷不累。”随后又念起了儿女，“怕不是然然照顾你们两吧？”
    “没有，都是哥哥姐姐在照顾我，只是我想给爷爷捶捶肩让爷爷不这样累嘛。”
    你昨晚回家都十点了，还在灯下看图纸，今天还起的这么早去买菜做饭，晚上吃完饭又得回工地，多辛苦啊。她在心里默默说着，手上不停，继续给爷爷按摩，“我的手好了，没干系的，我想让爷爷放松放松。”
    许建设不再阻止，轻轻笑着：“然然真是会心疼人，好孩子。”
    “然然真的很会心疼人，每天我回家，不管多晚，她都帮我放好了洗澡水，每周还会跑到密云去给我买李子。”许月明也在旁边补充道，还有红糖水，睡前自己要是没把头发梳好，她还会重新帮自己梳一遍，有了她的帮忙，自己脱发都比以前少了。
    “好孩子。”许建设说着，怕她累，又叫停了，将她拉了下来，四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播放的是一个辩论节目，双方吵得激烈。
    “这不是去年的国际辩论赛吗，怎么现在还在播？”许月明问，“狮城舌战，是在新加坡吧，这是，哥，你当交流生好像去的也是新加坡，那边怎么样啊？”
    “就那样，没怎么样。”许青山随意回道，转身去了客厅，照例从冰箱里拿出一只棒冰。
    晚上吃完饭许建设回了工地，临走前照例一番嘱咐，三人静静听着，他走后，许月明拿起包勾着许知然出门。
    “然然，我们走，去找你裴姐姐，好久没见了，我要去向她炫耀炫耀。”
    “好！”
    许知然跟着她出门，换鞋的时候，她又想拉上爸爸：“哥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找裴姐姐啊？”
    “你们去吧，好好玩，有事叫我。”
    好吧。二人下了楼，可还没走多久，一个电话就把许月明叫回了公司，许知然只能回家。
    “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许青山见只有许知然一个人回来，“是有什么东西落下 了吗？”
    “姐姐公司有事被叫回去了。”
    “什么事？”
    “好像是演唱会计划变更。”
    “既然回来了那就过来做题。”
    “今天周末，明天再来做题。”许知然拒绝后回了房间抱着电脑继续逛论坛，在一个新帖子里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ID：帅本帅本人，舅舅。她看了一下，这个id开始把所有自己发的帖子都跟了一遍并且积极造势把帖子的氛围又推向了一个新高。
    二人在网上一唱一和，帖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快被同化成许月明路人粉纷纷叫嚷着要去买专辑。达到目的的许知然停下手，看着这个ID，希望舅舅一直这样帅气下去。
    第32章 掉马甲   欢迎你加入风清网（捉虫）
    “裴姐姐, 你是不舒服吗还是家里有事啊？”许知然站在书桌前问着裴匪，“你都两天没去上班了。”
    裴匪翻着书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但从桌洞里掏出一包薯片递给她。
    许知然接过薯片, 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心里开始分析, 妈妈看上去没有生病, 舅舅好好地在上学, 外婆也不见影，排除这几个选项, 秦伦这些天也没出现, 那还会是什么原因不去上班？
    --

 第58页

    她想起上一份工作妈妈离职的原因, 难道和出版社有关？可这要怎么问，薯片吃完了她都没想到如何开口。
    “冰箱里有牛奶。”裴匪不回头直接说，“要是饿了的话我去做饭。”
    “还不饿，裴姐姐你看书吧，我玩会手机就行。”她坐在沙发上玩着贪吃蛇, 玩到200关之后二人才吃上饭。
    席间，她问妈妈：“那裴姐姐明天去上班吗？”
    “再说吧。”裴匪懒洋洋回道，“别担心。”
    妈妈,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小孩, 也告诉我为什么嘛。既然自己问不出来，她决定搬外援。
    回到家后她把顾虑和猜测一说, 许月明立马给裴匪打了电话：“裴匪，明天晚上出来喝酒，我专辑大卖成富婆了。”
    *
    “恭喜啊，大歌星。”裴匪喝着酒向许月明道贺。
    “我也没想到销量能这么好。”许月明一口气喝完一整杯酒，“一下子突然赚这么多钱我还有点不习惯。”
    “月明姐, 你这样这样还赚得少了呢，要我说，月明姐专辑销量肯定能再创新高。”张伟信誓旦旦地说着话，手往桌面上的啤酒瓶上去伸。
    一双筷子打在了他手上，许月明将啤酒往后旁边一推：“你自己跟出来就算了，还喝酒？喝酒了谁送你姐回去，不知道秦伦现在天天缠着你姐吗？”
    张伟瞬间蔫耷下去又激愤起来，眼神阴翳，许知然见状连忙开口解释，裴匪却比她先出了声。
    “然然每天跟我一起上下班，没什么事，别太担心。”说完灌下一杯酒，勾起唇角，凉凉道，“他还是老路子，送礼收买，试图控制，不过这次他倒是把我爸给找到了。”
    许月明掐着酒杯微眯着眼听她继续说下去，两个小的也默了声各自阴郁着表情。
    “我们都当他不在也不去找，这次猛不丁地听到消息，让我们面临选择。要是他还像之前那样，去不去看都没所谓，可这次，他伤了腿失了业过得并不好。”
    有风徐徐而来，拂起她的短发遮住了半张脸庞，像是在笑一般，声音像是在颤动：“我知道人很容易就老，只是不知道人老得这么快，见到他的第一眼，我都差点没认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了伤了，他说话又回到了最初那几年的，温良平和。”
    她将被封吹乱的头发一把撩起别在了耳后，露出那张清冷端庄的脸，看向张伟：“其实你不用劝她，她也会去看他的，何必为难自己。”
    “姐，我不为难，姨夫也养了我好几年。”张伟眉目清朗，回答得一派自然，再次伸手够酒，这次没有人阻止，拿到酒的他忙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笑出一口牙，没再说话。
    许知然跟着也将自己杯中的果酒喝了个干净，觉得头晕乎乎的，她撑着头转过脸，旁边的茶色玻璃上倒映出每个人的身影，她摸着玻璃，轻声说：“你们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爱，我想把这些爱也分给你们，给你们每个人很多的爱和抱抱。”
    一只手将她掰了过来，然后是熟悉的声音：“然然，你喝多了？”
    许知然抬起了眼，摇头：“姑姑，我没喝多。”
    被叫姑姑的许月明憋着笑拍了拍她将她安抚在桌子，哄她：“你先趴一会。”
    许知然听话地趴在桌上留着心听她们说话。
    “你妈没同意把他接回来？”
    “接回来干什么？继续吵架对打吗？”裴匪继续喝着酒，“这样就挺好，各自成家，此生缘尽。”
    “你和宗辞怎么样？”
    “还不错，只是他最近太忙，公司学校两头跑，既要作词作曲又要教新人。”许月明皱着眉，“他那个弟弟又天天惹事，处分都被记了两次，前几天又被记了个大过。”
    “这样一对比，我这个弟弟做得还是挺称职的，虽然学习不行，但不惹事。”张伟再次倒酒被他姐瞪了一眼，讪讪地缩回了手，“我酒量不差的。”
    “张伟我觉得其实挺不错的。”许月明帮他找补，转了个话题，“裴匪你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比上家好吗。”
    “我把工作辞了。”裴匪又喝了一杯酒，“秦伦好几天没来，办公室居然有好几个为他说话。”
    “秦伦多金帅气，又是个专情有礼的人，这样的好男人要是不抓住就可惜了。”裴匪学着她人的语调说着话，随后垂下眼冷笑，“可这个专情有礼的好男人转身就能监控你的一切，在你不从的时候还打算用强。”
    “艹，辞了辞了赶紧辞。”许月明火气上来，“裴匪，你去我哥公司上班吧。”
    “这不是给他找麻……”
    话没说完，许知然弹起身来接上去：“妈……，马上就不会了，裴姐姐没发现这几天秦伦都没来找你吗？是哥哥拖住了他，哥哥说过早下手为强，那个坏人欺负了你和姐姐要付出代价。哥哥他不怕秦伦，不然也不会当着他面说是你男朋友了。”
    “裴匪你要当我嫂子了！好开心啊！嫂子！”许月明兴奋起来，“以后我们就真是亲姐妹了。”
    “青山哥好棒。”张伟趁机喝了杯酒，“但没有经过我的考验当不了我姐夫！”
    裴匪僵着脸看着面前三个表情各异的人，身子往后一缩：“你们喝多了就去醒醒酒。”
    三人见裴匪蹙着眉遂收了玩笑之心，许月明举起桌上酒杯：“祝裴匪早日成为大作家，张伟和然然考上好大学，祝我……”她顿了一下，不知道加什么，想了下，便加上，“我哥公司不倒，我爸身体健康。”
    --

 第59页

    “好。”四个人酒杯碰到一起，饮尽杯中酒。
    回家路上，许月明和裴匪走在前面接头接耳，两个小的走在后面，许知然靠近张伟，低声问：“帅本帅本人？”
    突然被叫网名的张伟：“……你是咸鱼大志？”
    突然掉马甲的许知然：“……是我。”她咳了一声，“论坛造势效果不错，我们继续加油。裴姐姐的安危你也别担心，由我和我哥守护。”
    “好，月明姐的CD我带去学校争取再推一波。”
    达成协议的两个人给彼此加油打气。
    等到她们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许知然在小区门口看见爸爸站在路灯下，挥挥手：“哥哥。”
    “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许青山快跑上来，伸出手探二人的额头，“没喝多少吧。”
    “哥，裴匪离职了，你请她去你公司吧。”
    “我前两天就给她发过短信了，被拒绝了。”
    哇，原来爸爸早就给妈妈发过邀请啊，那妈妈拒绝了怎么办？许知然看向姑姑，许月明出了主意：“你再去邀，晚上我跟她做了思想工作。”
    晚上，许青山的手机就没停过，许知然想凑上前看但每次都被一只大手无情地给推开。
    哼，不看就不看，明天我去问妈妈。
    次日，许知然出门去找妈妈的时候，许青山也跟上了，二人一同来到楼下，等着她下楼。
    裴匪从楼下出来，见二人门神一样站在楼梯口还眼巴巴看着自己，她别过脸去：“好吧。”
    ？
    许知然一头雾水，只听见爸爸爽朗的声音炸在头顶：“哈哈哈，欢迎你加入风清网。”
    耶！可以围观爸妈发糖了。
    第33章 网站被搞   亲，请检查正文是否有不正当……
    许知然坐在窗边写作业, 一只乌龟爬过来躺在试卷上晒太阳被残秋拎回去，旁边的木落打趣他：“你天天关着它，它会得幽闭症的。”
    残秋闻言戳了戳她桌上啃着苹果的仓鼠：“你天天喂它这么多, 会消化不良的。”
    木落没理他，看向蹲在裴匪腿上的黑白猫, 惊奇道：“乌雪倒是粘你, 从它自己跑进来到现在, 也就只让你一个人抱，不愧是我喜欢的作家。”
    裴匪有点不好意思, 微瞥过脸：“叫我匪风就好。”她揉了揉膝上的猫, 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巧克力抛给刚写完作业的许知然, “作业写完的奖励。”
    许知然吃着巧克力，把匪风这个名字在记忆里一搜，只找诗经里的一个出处，但她又隐隐觉得这个名字好像还在那里看到过，一时想不起。
    那就先不想了, 她跟着爸妈下班去，在路口又碰上了秦伦，半个月还差三天呢, 这么快就提前抽身了吗？她又错开一步半挡在妈妈面前, 被爸妈两个人一齐拉了回来。
    三个人冷眼看着对面的人，被看的人丝毫没有自觉, 轻笑着：“小匪，我说过你是我的，我不会让别人和你在一起的。”他轻蔑地瞟了眼许青山，“有点手段但还不够格，你还不配和小匪在一起。”
    ？
    我呸, 我爸有颜有才会尊重人怎么就不行了？难道你这个在违法边缘试探的暴戾渣男配？第一次听到真人说出如此油腻尴尬的话，许知然张口就怼：“麻烦你说话前能不能先看看一下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既然你这么喜欢物化人，那祝你早一天成为商品。”
    秦伦被呛得面色一白，冷笑道：“小娃娃倒是伶牙俐齿，就是不知……”
    裴匪打断他：“闭嘴。你再继续骚扰我就报警了！”说完一个眼神也不给带着二人离开，许青山趁着与秦伦擦身而过的时候，也瞟了他一样，“放心，接下来就不会让你这么轻松了。”
    站在许青山旁边的许知然听到这句话，抬起头，见到他们互相冷笑着，各自挑衅，她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回到家，鞋还没换，她就开始问：“哥哥，以后该怎么和秦伦对掐啊？”
    许青山瘫在沙发上，懒散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个话题：“然然，以后你先别做审核了换成统计工作。”
    我工作没问题，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换工作内容？许知然思忖，难不成以后的内容我不方便审核？她点点头：“好，我做统计工作，和秦伦硬杠是不是会有点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许青山已经换了阵地来到镜子前打理头发，他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颇为满意的笑容，“开公司嘛，早一点晚一点总是能碰到对手的。先来先打，还能为以后积累点经验。”
    被他的轻松和自信感染到，许知然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也就开开心心地上班写作业，逗猫下棋，但她发现大家的下班时间越来越晚，尤其是爸爸，整天整夜都埋头在电脑里，神情严肃地敲着键盘。
    为探求事情原委的许知然再次登入了论坛，看到一眼望不头的帖子，怎么会多了这么多帖子？她定神看了下，不断的帖子被删除又冒出新的一波帖子，在删除之前她点入了其中一个帖子。
    【我爱风清网，里面的小说很好好看，种类多，文采好，尤其是很多文章读起来畅快淋漓，比如伸手摸姐耳仔边，凸头耳交打秋千……】
    刚看完就立马被系统删除，又冒出一个，看了几个帖子之后她反应过来，这特么是涩情擦边球，这么多成批量新账户的涌现，大概率是职业黑粉。她又来到投稿区，看到了很多辣眼睛又生硬的黄色废料，她反应过来，这是往网站里塞废料然后举报网站，准备让网站关站！
    --

 第60页

    秦伦还是律师，肯定会咬住不放。无耻！
    她掏出手机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发现他开的律师事务所并没有网站，不能把脏水泼回去。
    好气！
    她气冲冲出门买了一大撂刑法书籍背回了公司坐在树下聚精会神地翻看，还专门找出恐吓威胁罪立案标准及不正当竞争法的相关法案进行研读。
    “然然，你在看什么？”许青山来到石桌前见她捧着一本砖头厚的书边看边飞快地记着什么东西。他往前一凑，是《刑法》，他皱了皱眉，知道她已经上过网站，他将书抽走，“别看了，这事你不用管，我们能搞定。”
    手中一空的许知然拿起另一本书又被抽走，她仰头问：“那哥哥准备怎么搞定？”
    我也想做点什么，能不能也别什么都不跟我说啊，许知然用眼神传达出自己心声，希望爸爸能看懂。
    许青山没有看懂她的眼神但看着石桌上铺满的专业书顺势坐了下来：“我在代码里加了屏蔽词和敏感词可以过滤掉一批不良内容。剩下的靠人工筛选，我们人手不够，已经找了几个朋友简直来帮忙，现在准备开放一个通道让读者一起审核，但还没确定该用什么方法回报。”
    许知然摸了摸下巴，给出自己意见：“我们可以年底举办一个读者见面会，邀请审核过读者来参加，现在可以先给他们讲故事说实话，求助也可以，他们应该会愿意帮忙的。”
    “嗯，这种方案也在讨论范围内。”许青山随手翻了翻手边的专业书，“然然，这些事是大人的事。”
    我知道。但我也都快成年了，可以学着长大，可以尝试着去面对这个世界的好和坏。请不要挡在我面前，你们现在也才二十出头。
    心中滑过如此请求，出口却是冷静分析：“秦伦既然能花这么多精力找人来黑我们网站，那他肯定也不会吝啬花更多的钱去找在我们网上写文章的作者。”
    见爸爸停下了翻书的动作，她继续说：“现在要不断加敏感词又要开发读者审核功能，哥哥这边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力来做别的事，其他编辑又要在写文的基础上加上大量审核，已经快超负荷了。现在再加入新的工作内容，会累也影响工作效率。”
    许知然拍了拍自己：“我也是个劳动力，让我来审核作者的文章吧。”看爸爸皱着眉，她故作轻松地说，“不要怕污染我的眼睛，我心明净，自不染尘。而且我也快要成年了，这些我都懂。”
    听到我都懂这三个字许青山被自己口水一呛，差点没咳起来，他努力维持着表情，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去问：“什么意思？”
    “我生物没下过90分，历史也不差，知道人类的繁衍发展史，这些都不重要，我们网站目前正处于起步期，如果真的被举报踩线了的话会面临整改整治。”许知然又扔下一个重磅消息，“现在市面上是还没有专门的小说网站，但不代表以后没有。江湖论坛里现在也有人在写故事，反响还不错。”
    许知然点到为止，挺直腰背，镇定地看着爸爸。
    许青山沉默了一分钟，最终点头：“行，记得目的，看到踩线的直接锁了给作者留言就是。”
    好！爸爸，你真开明。许知然欢喜应下：“好。”
    “然然真聪明，也快长大了。”许青山赞道，露出欣慰的笑容，但还是将石桌上的书抱走并出言提醒，“有些书你暂时不用看，做好你的审核工作就行，你不要急，会有时间让你去面对社会。”
    好！
    得到同意后，许知然开始审核文章，发现还真有作者开始在文章里涉·黄，反手一个小红锁送给她，锁了她的文后留言：亲，请检查文章内容是否有不正当内容，请修改好后再次提交。
    一下午她就在黄色废料与踩线言论中度过，送出去十来把小红锁，最后烦了，直接找到一个刚签约的作者问：“亲，你的文章风格为什么突然转变，不担心流失读者吗？”
    “会吗？大家不觉得好看有个性吗？”
    “会的哟～，这些个性不是你主角的个性，是你的个性，夹带过多私货会让主角人设崩塌的。就好像唐僧拿起了杀人刀，一刀一个妖精，捅完后还浇上油，一把火烧了，这样，你觉得妥不妥呢～。”
    “是不太好，那我改改，谢谢编编。”
    “客气～，能问下你为什么会突然变了画风？是有谁给了建议吗？”
    “在武侠论坛里，有个帖子说在小说里加上肉和偏激言论颠覆性剧情可以让更多人喜欢。”
    我还以为秦伦会用钱砸呢，没想到这次连钱不用直接用几句话就把人给忽悠了，许知然心头火起，还是打出了萌萌的话语告诉了作者此法不可取之后她披了个马甲去了武侠论坛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帖子。
    【适用于网文新手的干货技术贴】
    标题名称还取得像模像样，点进去一看，啧，好心机。前面是一些名著分析技术指导后面就是教唆，让人剑走偏锋加黄色废料加时事针砭。
    用心险恶！
    气急的许知然当下就上去怼：“如果一篇小说不去塑造人物故事，反而来表达作者自己的私人评判，那去当评论员写报纸啊，为肉而肉，还不如去看AV。楼主口口声声说技术干货帖，可中心思想不就是煽动大家写废料文，反动文？这样既让作者写崩了文，又让网站担责，楼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

 第61页

    众人纷纷跟帖点赞齐怼楼主，最后引来了版主，将此贴删除。
    耶！一个小胜利，不过，这还不够，还是太被动了。许知然想，怎么样可以把脏水泼回去并让秦伦别在瞎搞？
    第34章 再次掉马甲   不夸大美化怎么产生滤镜？……
    “裴姐姐, 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写文的技巧啊？”下班路上，许知然向妈妈取经，“我在别的论坛里看见有人出干货帖, 热度还不错。我也想放一些干货帖上去吸引吸引目光，说不定还能把网友圈到我们网站上呢。”
    “好, 我回去后发你。”裴匪应下。
    “那把我的漫画也放上去。”许青山也贡献一份力量。
    想到爸爸课本上的小人画, 许知然惊喜地问道：“哥哥还专门画了漫画啊？”
    裴匪也转过头去看他, 许青山略觉尴尬垂下眼去低着声：“嗯。”
    回到家，许知然开始写帖子, 许青山给服务器扩容, 给网站写读者审核新功能, 一时寂静无声。
    等到许月明回来，见二人两个人盘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不撒手，给他们端来了水果，“秦伦开始动手了？他也给我打电话了。”
    一句话让两人停下了动作，紧张地看着她。
    “他除了威胁还能说什么。”许月明冷笑, “我们在电话里互骂了一中午。”还给他泼了杯咖啡，她隐去了这半句。
    许青山脸色一沉，蹙着眉提醒：“还是小心一点, 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 宗辞每天和我一起呢，他现在能做的顶多也就是给我挖点黑历史, 我公司也能处理。”
    晚上睡觉前，许月明问：“然然，秦伦是不是在针对网站做小动作？”
    “嗯，不知道他从哪里找了很多账号一边攻击网站一边在网站留下踩线言论，不过都被我们清理了, 我觉得他有点病态了。”
    许月明想翻白眼但忍住了，凉凉道：“因为他是真的有病。”
    许知然从被子里仰出头，许月明靠在墙上做拉伸运动，她一脚挂在墙上，无语道：“秦伦是私生子，上初中的时候他哥走了才被他爸认回了家，和他同父异母的姐姐争家产。”她的脸色阴了下来，“高一的时候他喜欢裴匪，追了三年刚追上就上门提亲。”
    她叹了口气：“裴匪没同意，两人异地恋的时候，他就开始试图监控裴匪的一切。”到底还是翻了个大白眼，怨怒道，“裴匪也是倒霉，摊上一个歇斯底里的妈就算了，现在暴戾多疑的前男友又来紧追猛打。”
    原来小说里霸道总裁的悲惨过去是有现实原型的，但执着地去伤害她人，总裁也不行！伤害的还是我妈，总裁也去死，许知然从床上坐起身承诺：“我们会保护好裴姐姐的。”
    许月明做完拉伸又往空中踢了个高抬腿：“对。”
    “姐姐，你唱片发完之后接下来是不是就是开演唱会了啊？”看到姑姑准备吊嗓，她又把话题转回姑姑身上。
    “在规划中，不过现在我的计划和公司定的路线有了偏离，目前还在调和中。”
    偏离？姑姑第一次演唱会开在东方音乐厅，请来了好多摇滚圈朋友驻唱，连返场和压轴都是合唱，效果很好，反响不错。回顾了姑姑第一次演唱会的情况后，她知道了为什么会偏离。
    驻唱歌手逗留的时间太多了，风采都分出去了，公司不同意也情有可原。
    “姐姐是想把树村那些人请来吗？”问完后她自问自答，是的，之前姑姑就说过自己起来了就帮带朋友。她试着给出自己意见，“他们能不能请到是一回事，就算请到了演出来效果好坏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满意，如果要请的话，请一些关系好性格淡一点的吧。”
    虽然那些人很好，但如果姑姑唱片大卖……许知然掐断了自己的想法，又躺回去：“姐姐想请谁就请谁吧。”
    许月明见她一下子语气大起大落，大笑出声：“哈哈，然然，你现在越来越有小大人的样子了，放心，我会和公司沟通好。”
    “不过。”话题拐了个弯，她来到床前认真说，“谢谢你。”
    听到突如其来的道谢，许知然心有疑惑，抬起眼，姑姑坐在床前，声音和动作一样轻柔：“然然，我看见你的帖子了。”
    再次掉马甲的许知然有点心虚，她摸不准姑姑是什么意思，准备打哈哈混弄过去，却听见姑姑清了清嗓。
    “把帖子删了吧，以后也别发了。我希望大家关注的是我音乐而非我个人，而且我这个人也没贴子上说的那么特立独行不容世俗，把人误导了不好。”
    可不夸大美化一点怎么产生滤镜？许知然不太能放弃：“可唱片卖得好的话不是能在公司得到更多的话语权吗，更是证明了姐姐能力啊。”
    许月明一巴掌轻轻拍在她被子上：“宣传是广而告之不是夸张捏造，偏离事实又拉踩他人既破坏市场又对他人不尊重，唱片卖得好不好也不能和个人能力直接挂钩。”她戳揉了揉她头发，“谢谢然然的关心，但姐姐不需要这样的帮助。”
    这也太传统老套了吧，这样不好吸粉啊！还想再辩解的许知然在开口前想到自己这是拿二十年后的观念来套现在的市场，如果现在这样真的是破坏市场的话要是给姑姑带来不好影响就帮倒忙了。
    当下她就翻开手机就将所有帖子删除，但心里还是有不解：“姐姐是怎么知道帖子是我发的？”
    --

 第62页

    许月明忍着笑回道：“除了我家人朋友谁还能这么了解我？我爸不识多少字，我哥懒得搞这些，裴匪更是不会搞，那还能有谁？下面还有个帅本帅本人应该是张伟吧。”
    好吧，这样一看确实是个蠢问题。许知然应下：“我删帖了，以后也不发了。”
    “乖，早点睡吧。”
    许知然应声闭上眼神，沉沉睡去。
    *
    第二天，许知然上班第一时间就是打开帖子，99+的回复，一夜盖楼盖到首页，趁着热度，作为楼主的她顺手一个指路，将人引来了网站。
    另一个写文干货帖子热度虽然不如武侠漫画帖热闹，但也有不少人气，她照样把人圈到了网站上，正当她打算搬运帖子引流之际，许青山一本厚厚的练习册推了过来：“时间到，该做作业了。”
    许知然接过练习册，三心两意地做着题，一阵笑声传来彻底拉走了她的注意力。
    “文学大赛的书出样板了。”清风抱着纸箱进办公室笑得满面春风，“明天就可以大规模印刷了。”
    许知然翻着上个月还是纸稿的书籍，还没翻几页，就听到妈妈的声音：“和出版社签订了合同吗？”
    “有两家签了，有一家只是口头协议。”
    听到答案后，裴匪没再说话低下头去专注在屏幕间，许知然看见她的脸色比平常冷了一些。
    “读者审核通道上线了，今天大家内测一下，可以的话明天上线。”许青山也从屏幕后抬起头。
    大家纷纷开始测试新功能，许知然却收到许青山的短信：然然，你和裴匪一起下班，你包里有录音笔和辣椒水，少说话，看着你裴姐姐就行。
    她抬头看去，爸爸依旧埋头在屏幕中认真敲代码。她不再说话，专心等着下班。
    时间一到，裴匪下班，她跟上去挽着她的手一同回家，但这次的目的地却不是家，裴匪带着她来到一家咖啡馆，秦伦已经坐在那等着了。
    二人入座的时候，许知然偷偷地把录音笔给打开了。
    “小匪。”秦伦给她倒了一杯茶，“你好不容易找我一次，能不能不说别人的事。”
    裴匪没有碰杯子，只是直直地看向他：“你准备起诉与风清网合作的出版社？”
    秦伦见她态度冷淡，蹙眉撇嘴，委屈着：“你还是要说别人的事。”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裴匪见他又准备道歉，先行打断，“我不想听别的，你只说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对付风清网和月明？”
    秦伦身子往后一倚，靠在椅子里，点头：“许月明是你多年老友，我不会动。可是许青山不行，他生性跳脱，眼高于顶还敢来追你，我不同意。”
    我爸我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个妖怪反对？许知然将茶杯当秦伦捏得死死的，心里默念了一遍少说话，才堪堪压住心里火气。
    “我和什么人在一起何需你同意！你是不会放弃对付风清网？”
    “除非你回到我身边。”
    “你做梦！”
    不再多待，裴匪起身拉着许知然离开，开了春的三月份，不冷微凉。在凉风中，许知然渐渐将自身的翻涌的情绪安抚冷却下来。
    她有很多问题，但她不想问，只是安静地想着，秦伦那样的人会有什么弱点。
    裴匪见她从进店到现在为止，一句话也没说，现在又臭着脸，淡淡说道：“真是抱歉，让你看到如此不堪的一面，你别对感情失望或是害怕，这只是个例。”
    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了，你还安慰我。我一直都相信感情，不管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她停下脚步，环抱住妈妈。
    “裴姐姐，我知道，个例不代表整体。”她不知道该继续往下说什么，但她觉得言语已经不太有什么说服力了，她学着妈妈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被拍背的裴匪：“……”
    裴匪让她抱了一会后将她从身上拉下来，无奈道：“没有准备就被带进了大人的世界，让你都染上了些大人习性。”
    为什么还是把我当小孩啊！许知然不服气：“裴姐姐，你现在只比我大三岁！就三岁而已！”
    就三岁而已，为什么会有差这么多，只是因为爸妈和姑姑甚至舅舅都早熟吗？还是真的是自己太幼稚？
    裴匪本不打算回答，但看眼前的人气得鼻子都要冒火，让她忍俊不禁，当起了一回老师，耐心道：“年龄不是标准心智才是。”一时口快没收住毒舌的毛病，她加上了详细的注解，“我15岁开始赚钱，17岁上大学，20岁已经进了社会，在同龄人还在象牙塔为着成绩担忧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熬夜码字想日后的职业规划了。”
    她拍了拍她的头：“像我们这种人，人生都是跳跃着来的，心智跟不上的话只会被抛下，像你这样一步一步稳扎稳走，很好。”她歪着头，认真看她，“可能我没有妹妹，看着你总觉得想让着护着你，但你一直在帮助陪伴我，谢谢。”
    真的吗！这么说我还是有用的！以朋友这个身份也是能帮到妈妈的！许知然高兴得想再次拥抱妈妈，但她忍住了，妈妈的意思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能快速成长？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姑姑和妈妈是好朋友了。
    “不客气！”许知然忍住激动却止不住笑容。
    也谢谢你现在愿意对我好，以后还给我那么多爱和最好的环境。
    --

 第63页

    第35章 解决秦伦   霸道病娇总裁要不得……
    许知然回到家已经是8点了, 没有人在家。她进了厨房开始做饭，切菜的时候听到开门声，出门一看, 竟然是爷爷。
    “然然，怎么你在做饭？你哥哥姐姐都开始使唤你了吗？”许建设进屋后摘去了她身上的围裙系到自己身上。
    “哥哥姐姐这两天忙, 我自己也想学着做饭。”许知然想起今天不是周五, “爷爷要放假了吗？”
    “乖, 你才拆线，要学做饭也等三个月以后再来学, 你先去歇着。”许建设走进厨房, “今天休假去看了战友, 我看还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许知然也跟进去帮厨，一边报告：“最近哥哥姐姐工作都很卖力，也很受赏识。”
    “那就好。”许建设欣慰地说着，“那就好。”
    二人把饭做好后许青山兄妹才回家，见到老爸也很诧异：“爸, 你最近不是赶工期吗？”
    许建设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电视，随口应道：“今天有个战友60岁大寿，去喝了两杯酒。”
    听到喝酒许月明脸黑了下来：“爸, 你高血压高血脂就少喝点。”她给他倒了杯醒酒茶, “明天就别去上班了吧。”
    “这不行，明天还得勘测。”许建设睁开眼睛接过闺女递的茶, “你们快去吃饭吧。”
    “爸，你休息一下，待会我送你去单位。”许青山提出建议。
    等到父子二人离开后，许月明去了练歌室唱歌，许知然抱着电脑开始内测审核功能, 安静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上班，她既然没有见到妈妈也没有见到爸爸，迎接她的是坏消息。
    有一家没签合同的出版社退了文学大赛获奖的书稿，停了之前说好的印刷并且中止了日后的合作。另外两家签过合同的出版社也打来电话说原先制定好的出书计划可能要延期，具体的执行时间待定。
    举办文学大赛的时候已经向他们承诺过会给前三甲出版书籍，现在三家出版社同时出问题……坏消息压得人沉沉的，室内一片寂静。
    什么兹长歪风邪气，涉嫌教唆青少年暴力，这几本书哪一点有三观不正弘扬恶意的！评选作品的还是文坛的人！如果真的有不适合传播的内容大赛完第二天就会遭到批判，哪能等到现在！都是借口，分明就是扣着几句话来扣大帽子！秦伦这个混蛋！
    许知然在心里暗骂，又担心大家不知道事情缘由责怪妈妈，毕竟前几天秦伦还往办公室送过花在门口堵人。
    “这特么的就不是个男人！”残秋怒骂一句打破缄默，“哪有这种死缠不放还搞砸人家饭碗的！要不是部长拉着，我都想冲过去替匪风揍他一顿！”
    咳，咳。清风咳了两声，残秋不情愿地闭了嘴，一旁的木落语带讥讽地嘲道：“大家总是对女人苛责，对男人过分宽容。”
    这回清风没再咳嗽，连忙出声解释：“没有人苛责啊，大家都是厌恶心术不端的人啊。”
    木落敲着字鼻子一哼：“我只是感慨一下。同样的手段身份对调一下，可能就是会招来不少骂声了。男人付出的多容易被看成是痴情，要是女人在被拒绝后仍旧紧追猛打就是丑人多怪。”
    木落姐姐你真棒！残秋和清风也棒！许知然为大家并不责备妈妈反而为她抱不平而感到欣慰。
    “从古至今多是男人掌权，女人也习惯了将男人看成是资源靠山，她人对资源的不珍惜会让部分人不平。”残秋接上去又很有求生欲的补充，“如今妇女能顶半边天，人人平等，很多事女人还能做得比男人好。”
    木落斜了他一眼，给他的乌龟扔了截火腿肠。
    对，秦伦虽然出手阔绰劳心劳力甚至专一深情但这些也并不能说明他是一个好恋人，摊上这样的霸道总裁，甩掉都还能回咬你一口。她给木落点赞：“木落姐姐说的对。”
    木落递给她一张试卷：“部长说提醒你做题。”
    “哥哥和裴姐姐都去哪了啊？”许知然接过试卷开始做题，写着写着，她发现自己的厌学症快要消失了，看见题目已经不再烦躁紧张了。
    木落看了眼清风，后者笑出声：“我们可不能被白欺负了。”
    报仇去了？为什么不带上我啊！许知然做着题把圆珠笔笔头上的小圆球划出来了，浸出一片蓝墨。
    一直到下班都不见他们回来，只收到爸爸短信说是让自己先回家和姐姐一起出去吃。好嘛，这下连饭都不回来吃了。不过不回来吃饭就是在外面和妈妈一起吃咯，好，不回来好。
    许知然开开心心地回了家，抱着电脑等着爸爸姑姑回来。
    许青山红着一张脸回来就往沙发上一瘫，许知然递上醒酒茶和酸奶：“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只是喝酒上头。”许青山喝完一罐酸奶，“延期的青春出版社如约印书，花漾出版社没谈下来但把违约金拿到了。”
    这是上午说要退稿的两家出版社，不知道爸爸是怎么说的又喝了多少酒才把事情挽回。
    许知然又拿来一罐酸奶，这次许青山没再喝，他摘下眼镜：“然然，明后两天跟着你裴姐姐，有事给我打电话。”
    许知然点点头：“好，你去睡觉吧，待会我和姐姐下楼去吃饭。”
    许青山站起身进了卧室，进门后他又探出一个脑袋：“然然，你最近是不是钱不够用了？我看你都不买黏土娃娃了，没钱你要说。”
    --

 第64页

    “有的有的，我现在都还有工资呢，我只是现在不怎么喜欢手办了。”许知然随意扯了谎。
    听到有钱许青山才关上门睡觉，许知然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五百元打算这个月先不去买CD买风筝了，反正这个月树村的人也出门少。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秦伦，不知道今天妈妈是去做了什么。
    第二天她就知道了，她直勾勾地盯着秦伦，同时注意着妈妈，搞不懂为什么要选择在天台见面，多危险啊！
    “小匪，我们就是在这个天台确定关系的。”秦伦一脸怀念，走近两步见许知然挡在前面，蹙眉嗔怪，“你为什么走哪都带着这小孩？”
    这关你什么事？许知然怒气瞪着他。
    “然然，你先回去。”裴匪将她推开见推不动，退了一步，“你去门口等我，乖。”
    “不要。”
    “然然。”裴匪沉下脸，轻着声，“去吧，没事的，去门口等我。”
    妈妈生气的时候谁的话也不听，许知然撇着嘴去了门口，盯着这边做好了往前冲的准备。
    “是，这是我们曾经确定关系的地方。”裴匪转过身，看着高楼下的校园，“那年六月，晚风轻拂中你穿一件白衬衫，站在栏杆旁，眼里闪着光，说今后绝不让我再受半点委屈。”
    提起当年旧事，秦伦面带微笑，郑重道：“往后余生，我也一定让你幸福。”
    “可你现在做的事就让我很受伤。”裴匪仍旧看着底下空荡荡的校园，“你对我好的方式就是强迫我在你身边，不让我有任何和他人接触的机会，我不可能成为你一个人的附件。”
    “不是的，小匪，我不能再让你受伤，我不想你再遇到坏人。”秦伦连忙出口解释，拉着她的手，“连至亲都是恶人，外人更不能相信，只有我能保护你。”
    裴匪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没有人是光，也没有人能拯救其他人，我不需要被拯救被保护。很抱歉，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请你别再找我。”
    看到秦伦抱住妈妈，许知然打开门准备冲出去但被妈妈的眼神止住了，她无奈地把门关上，捏着手里的辣椒粉准备再次冲上去。
    “秦伦，我们早就分手了，放下你的执念吧。”
    “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我不想放手。”
    “你改了也挽不回什么，我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我错了，我改，我去和出版社说好不告他们让他们继续和你们合作，小匪别生气好不好？”
    裴匪推开他：“改也没用，我说过不喜欢你就绝不会再回头，我只提醒你，如果你接下来还要继续对付风清网，那我只能对付你了，但我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不至于仇人眼红。”
    “我不是要对付谁，我只是想你回到我身边。”
    裴匪退了一步：“不可能。”
    “你现在对我如此冷漠？”秦伦上前紧紧抱着裴匪，试图亲吻她，但被她钳住了手臂，“为什么？”
    他看着她，想要她一个回答又不敢要回答，挣脱开桎梏，一把熊抱住她，往自己身边一带，二人挣扎着离天台边缘越来越近。
    麻蛋，这人不止霸道总裁还病娇！许知然再次打开门冲出去，从他怀里拽回妈妈往后一拉，怼道：“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裴姐姐都说了不喜欢你了，如果你要继续给我们找麻烦的话我们就找你的麻烦！好歹好过一场，做不到祝福还来迫害人就恶心了吧！”
    在秦伦要开口之前，裴匪将许知然塞回了自己身后，看着眼前发怒的人浇了盆凉水：“要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路上，许知然摸了摸包里没有打开的录音笔，在想，今后秦伦到底能不能消停下来，想得认真以至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都还没回过神。
    “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给公司带来了麻烦。”裴匪一进门就道歉。
    “说什么呢，哪个公司不会遇到这些事，商业哪有一帆风顺的。”清风接上去，“你要没回来，我都准备放残秋和部长去砸了他事务所。”
    木落举起手：“还有我还有我，敢让我偶像受委屈，我打断他的腿。”
    许青山没说话，只是笑着望向门口的二人。
    第36章 自我怀疑   别怀疑（改字）
    秦伦再也没出现。
    确认了他不再出现后许知然恢复了先前的习惯, 每天抽时间去广场。此时她正坐在拐角的小吃店里，遥遥看向广场那边卖唱的人。
    广场喷泉旁边站着一个清瘦男人，背着把黑吉正激情开嗓。虽听不清他的歌声, 但也能知道他沉醉其中，只是听的人一如既往得少。
    粗略一看, 比上次多了十个人。许知然偏过头, 仔细听旋律, 四分之三拍，D大调, 是小佺去年的歌《佛祖保佑》。
    她收回视线, 专心吃着云吞, 吃完付钱的时候，老板的小儿子走出柜台上前抱住她的腿：“姐姐，这次不拿钱给唱歌的哥哥了吗？”
    许知然蹲下身，塞给他一颗糖：“今天不了，下周来。”
    小孩拆开糖一口吞下, 鼓着腮帮子：“好，下周给，上周唱歌的哥哥也有来店里吃饭, 我乖乖的, 没有告诉他们。”
    “真乖。”许知然又塞给他一颗糖，“皓皓真聪明。”
    老板接过钱看见自己小儿子抱着她的腿不撒手, 笑着说：“小姑娘认识那个唱歌的小伙子啊，人还不错，就是卖唱太不稳当了，容易不顾家，小姑娘听叔一句劝, 要女人养的男人不值得托付。”
    --

 第65页

    许知然拍拍小孩的头接过老板找的零钱：“是啊，不稳当，那是我表哥。”
    想差了的老板连忙改口：“小伙挺好的，而且还有福气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出了门，许知然往公园走，树村的人在卖风筝，她买了个风筝，拿着风筝坐在长椅上默默地看着人潮。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笑声，然后手中一空，她抬头，是小佺。
    “你不是许月明她妹妹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小佺抢过了她的风筝，和她并排坐在长椅上，“走，我带你放风筝。”
    好。许知然跟上他，二人在公园里放起了风筝。天很高很蓝，早春的天空里，挤满了风筝，但许知然的风筝异常醒目。她的风筝是一尊大佛，飘在空中，俯视着人间。
    “再高一点。”小佺在旁边扯了一把线，大佛在满天风筝里脱颖而出。
    把所有线都放完后，许知然掏出一把剪刀剪断了线，风筝随风飘远。她坐在草地上休息：“谢谢你啊，小佺。”
    “现在你开心了一点了吗？”小佺也跟着坐下，盘腿坐在她对面。
    之前我有表现的不开心吗？许知然想，其实自己也不是不开心，只是觉得自己的穿越有点寂寞。
    虽然不想报艺校了但起码还是过了把戏瘾。虽然爷爷很忙但还是有时间能见到爷爷。虽然爸妈乃至姑姑舅舅都和以后很不同，现在相当于重新认识他们了一遍，自己应该是高兴的，但还是会隐隐觉得……怨念。
    对自己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么多事，自己却没帮到什么忙。不了解家人的过去不说，现在即使是来到了过去，能做的也很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对他们有没有意义。
    还有那么一丝，对家人的不高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家人都把自己当成小孩，很多事情也不让自己知道，自己只要好好读书不要学坏就好了。
    她知道这很难怪他们，毕竟他们一直很强悍，他们自己就能解决，就连秦伦这种难缠的人也利落解决了，鸽了的出版社跑几天又重新签上新的出版社。
    可就是会，有那么一点，不高兴。
    一头乱麻中，她不知道如何开口，看着递在眼前的啤酒，略微犹豫，还是接下了，拉开环，喝了一大口，冰凉清爽的液体入喉浇熄了她的苦闷怀疑，她抹了抹嘴：“真爽。”
    小佺笑了笑，没说话，喝着酒。
    “小佺，你记得啊，十月份不能喝酒，不能走凤凰街！”许知然再次重复，恨不得将这句话刻进他的脑子里。
    “知道了，许天师。”
    一时对新称呼没反应过来的许知然楞了一下旋即爆笑，再次将手中的酒喝完，她品着回甘，放开了心防：“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一时想不开。”
    小佺用安静的看着她，她继续往下说：“我一直都觉得我不聪明，性格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而且我身边的人都很厉害，以前我只是认为他们很厉害，现在我发现他们是真厉害。”
    说出口她发现这是这是一个病句，但她暂时没想到怎么改。
    小佺偏过头，想了想：“站在高人身边，可以躲避风雨，但也很难成长。走出荫蔽需要很多的勇气。”
    这好像也是一个病句，但许知然能get到其中意思。起码，现在自己也是能意识到，自己是可以走出来的，虽然可能不那么容易。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改成盘腿坐着，再开了一罐酒。
    “要我弹吉他给你听吗？”小佺见她又开了一罐酒，小心地提议道。
    那我也太幸运了吧！被自己爱豆，不，是偶像单独弹吉他，许知然猛点头。
    小佺取出吉他，拨了个和弦，弹了一首轻缓的民谣。
    你要是在卖唱的时候弹这种调子的歌也不至于一天下来赚不到一百啊！许知然想提醒又不方便直说，只好静下心，仔细地听着他的弹奏。
    “好清澈的声音，让我想起了过暑假的时候，爸妈会带着我回乡下老家，屋前是一大片菜地，蝉叫不停，屋后的后山上偶尔会有一些野鸡，要是我姑姑也在的话还会带着我去采风。”
    小佺收了音，点点头，没有接话，过了一会，他才开口：“嗯，这歌改编自意大利的儿歌。”
    许知然：“……”儿歌就儿歌吧，她喝了口酒：“那你弹这首歌的时候又是在想什么？”
    小佺看了她一眼转开目光盯着自己的吉他：“辽阔的草原上骏马奔腾。”
    对，小佺是在草原上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许知然接上去：“哇，好美。难怪你的歌有宏阔的气氛。”
    听到夸奖的小佺微微别过脸去，接不上话。
    被他这样逗到的许知然继续夸：“小佺，你唱歌是真的很好听啊，不说话害羞的样子也很可爱。”
    小佺保持着姿势不说话。
    不再逗他的许知然问道：“我可以摸摸你的吉他吗？”
    小佺将吉他递给她，拿到手之后她将吉他接了过来，略沉成色很新。她用手指去摸背面，摸到十九年后她看见的刻字：佛祖保佑所有人。这样好的吉他就应该在乐手的手里大放异彩而不是挂在墙上蒙尘。收敛好心神她信手一拨，弹了段小调，小佺转过脸来：“还不错。”
    “我姑……我姐姐教的。”
    “那许月明教得也太不用心了。”小佺看不下去伸手过来，指着弦，“我没放变调夹，高音的时候，你这样拨没有升高音调的效果。”
    --

 第66页

    ……
    不是姑姑教得不用心，是我真的废材。许知然按他说的改正，音色是比刚才圆润一些。
    “你看我都说了我不聪明，我姐姐教我教得挺用心的。”
    小佺缩回手，皱了皱脸，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道：“那你是悟性不行加上不够努力才这样的，跟聪不聪明没太大关系。”
    被会心一击的许知然：“……”
    “每个人的技能点都不同，很少有人面面俱到的，你这样虽然专业谈不上，但出去骗个门外汉还是可以的。”
    许知然发现小佺内向是内向，真说起话来其实一点不含糊，句句都往人心里扎，但他说的还都对。她继续吹彩虹屁：“小佺不仅歌唱的好听，说起道理来也一针见血。”
    “你为什么一直在夸我？”
    因为我想告诉你，你真的很棒啊，请对自己有信心，别对自己和世界失望！就算失望也不要用大量的酒精和飙车来麻醉自己啊！很危险的！
    “你是想我去参加许月明的演唱会吗？我不去。”
    啊？还有这事？许知然连忙否认：“你参不参加完全看你自己心情，我夸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的歌啊，而且刚才你是真的帮我解决了困扰。之前我很苦恼的，我认为自己来到这里几乎都没有什么意义。”
    小佺楞了一下，多看了她一眼，不解道：“这不像是你说的话。”
    啊哈？许知然疑惑地看着他，小佺实话实说：“你看上去就是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喜怒全在脸上，干净单纯，不像是会思考这些问题的人。”
    许知然被嘴里的酒呛住，她顺了口气，简直有找镜子的冲动，看看自己究竟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你这是说我浅薄？”许知然也不拐弯，直接问。
    小佺低下了头，怕她多想，又抬起头，直视着她的视线：“干净的近义词不是浅薄。”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我现在不怎么在意了，许知然拉回正题：“没事，今天见到你还是很开心，希望你以后能继续唱歌，但是我记住我说的，以后要继续唱歌的话十月份一定不能喝酒，更不能走凤凰路！”
    小佺点头：“我记住了，十月份，不喝酒，不走凤凰路，我给你写首歌吧。”
    ！
    小佺真是个人才，永远都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许知然有点不敢相信：“你给我写歌？？”
    “嗯。”小佺开始弹吉他，低声唱道：“有一个小孩，她有很多疑问，关于人生，关于自己，关于世界。她睁着大眼睛，试图问个明白，没有回音，她孤身上路，自己寻找答案。小孩，别失望，世界本就没有答案，别相信宿命，别理会人言，往前走，别回头，答案就在前方。”
    许知然愣住了，脑子顿时僵住，她不敢相信这首《世界本就没有答案》是小佺为自己写的！
    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随意的聊天，在结尾的时候，小佺说给自己写首歌，
    当场就写下了这首歌。
    “写的不好，请多见谅。”小佺收了吉他，向她道歉。
    “我……”许知然有点语塞，她向小佺鞠了一躬，“谢谢你，小佺。”
    小佺被他突如其来的鞠躬吓到了，也连忙向她鞠回去。
    夭寿啊！偶像给我鞠躬！许知然连忙起身拉住他：“小佺，这歌很好听我也很喜欢，希望你以后还能继续唱，但你一定要记得十月份，就是半年后，一定不要喝酒，一定不能走凤凰路。”
    “好，我记住了。”小佺背起吉他，“太阳下山了，该回家了。”
    在公园门口，卖风筝的见许知然手里没了风筝又挑了一个给她，她拿着风筝回味着小佺给自己写的歌，别相信宿别理会人言，往前走，答案就在前方。
    第37章 我其实也很不错   为演唱会助力
    桌子长2米宽80厘米, 三万册书堆在桌子上垒到了许知然腰旁，她趴在书堆上，闻着书墨香, 心中升起一分隐秘又奇怪的自豪感，尤其是当她想起来其中一本书日后拍成了电视剧之后, 更是开怀。
    十八年后那部常驻热搜的武侠剧就是她手中的这本《剑客传》, 自己当年, 不，现在也是看到了这部爆火IP的前身, 陪着它从铅字块变成纸质书再到后来的大屏幕。虽然时间跨度长了点, 但隐约还是有点养成的爽感。
    “然然, 别离那么近，小心得近视。”许青山把她从书堆里扒拉出来，“该写作业了。”
    好吧。许知然手上写着作业，脑子里却在想，妈妈到底是如怎么做的一下子就把秦伦让消失了？爸爸又是如何在短暂的两天内谈下两家出版社完成先前给作者允诺的三万册书？
    不过现在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纯属好奇。
    “匪风，我看到你上传的小说了！”对面的木落叫了起来，“这扑面而来的清新风, 是想换换风格吗？也很不错呀, 我喜欢。”
    裴匪笑了笑：“嗯，试试不同文风, 你的文也很好。”
    “我写武侠悬疑，木落写玄幻，匪风写现实都市，全了。”残秋接上去，扫了眼屏幕, 三分钟后扭捏赞道，“其实我特别不爱看情爱小说，那些细腻的弯弯绕我看得头大，之前匪风的《浮华之间》我就只看了一半，现在这篇很清爽，我也喜欢。”
    木落噗嗤一笑：“你以前还不爱写文章呢，现在不照样写到飞起。”
    --

 第67页

    “对，我喜欢创造的感觉，从虚空中构建出新世界。”
    木落剔了他一眼，又给他的乌龟扔了半截火腿肠，残秋礼尚往来给她的仓鼠喂了一颗花生。
    许知然听到他们的对话扔开试卷，打开电脑看妈妈的新小说，确实风格比之前明快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烦人精解决后心情也更舒爽了。
    下班的时候，许知然依旧跟着妈妈一起回家，到楼下的时候，她看着二人，问：“要不要上楼一起吃个饭，这次的事真的太麻烦你了。”
    不等许青山回答，许知然一口应下：“好！这两天姐姐也不在家吃饭，我们直接在裴姐姐家吃饭，还省去了饭钱。”
    三人进门后，裴匪进了厨房，许知然跟着进厨房帮忙，留下许青山一个人在客厅不知所措。
    他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人，想进去帮忙又觉得唐突，站在沙发上挺直着身子有点坐立难安。
    “然然，这没有什么你要帮忙的，出去看电视吧。”裴匪切着菜将许知然支出去。
    “我可以烧火啊。”许知然坐在灶台前的板凳上，手里拿着打火机准备点柴火。
    见她没反应过来，裴匪生硬的提醒：“你不出去，你哥哥一个人在外面很无聊的。”
    无聊？许知然想了下，也对，现在爸妈认识不久，她放下柴火起身去了客厅，爸爸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果然拘谨得很，还是妈妈细心。
    “《西游记》要开播了，快调到CCTV。”许知然洗完手坐下后催促着爸爸。
    二人安静地看着电视，直到饭菜上桌。
    “裴姐姐做的饭真的好好吃。”许知然夸道，“比我哥哥做的好吃多了，尤其是这鱼煎得外焦里嫩。”
    裴匪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许知然安静下来，想看看爸妈互动却发现他们很少说话，莫不是在害羞？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开启了话题：“裴姐姐的新小说很好看呢，不知道哥哥看过没？”
    “看了。”
    “那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
    见爸爸回答得极为简短，许知然决定坑他一把：“这次裴姐姐写的小说我能看了吗？”她向妈妈告状，“裴姐姐，以前我哥哥说你小说的风格太苍凉，不适应给学生看。”
    许青山瞪了她一眼，连忙解释：“我意思是说你的书比较成熟有大智慧。”
    “是麽？”裴匪看向他，也起了玩心，逗道，“什么大智慧？”
    “故事处理的很圆滑却不失真实，给人物自由，不夸大不卖惨，只是背景悲凉结局不是那么圆满。”
    裴匪垂下眼笑起来，睫毛颤动着，笑声止住后她才抬起眼：“部长的套话说得很过关。”
    许青山有点急，欲行辩解，裴匪又转过头去看许知然：“我看我的网文就好了，以前的书有些还挺阴郁的。”
    “那为什么以前写的书阴郁啊？”
    “嗯？”裴匪扬着眉，仔细得想了想，“可能因为我个人比较悲观吧。”
    “那现在是……”
    话还没问完，许青山给她打了一勺汤：“多吃饭，少说话。”
    哼。吃饭就吃饭，许知然愤愤吃着饭，开始筹划这个月工资怎么花，安静吃完饭之后她又扔下爸爸，进了厨房帮妈妈洗碗。
    洗完碗，二人下楼回家，刚走出小区就碰到外婆，许知然乖巧地向她打招呼：“阿姨好。”
    外婆点了点头，并不作声，倒是往许青山身上看了一圈，后者也乖巧打了招呼：“阿姨好。”
    外婆没再给眼神径直离去。
    起码，外婆身上没有酒味，许知然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有点担心，许青山拍拍她的头：“别想了，你裴姐姐能应付，我们回家吧。”
    但许知然还是站着回过头看向筒子楼的方向，虽然知道妈妈能应付，但母女互吵互撕，还是会难过吧，即使习惯了。
    许青山见她还在担忧，抛出了一个她有兴趣的话题：“想知道你裴姐姐是怎么解决秦伦的吗？”
    这句话成功的把许知然注意力拉了回来，见达到目的，许青山露出一个浅笑：“裴匪发现秦伦一直在监视她的时候就开始收集证据，没找到，但秦伦为了让裴匪一起出国留学，收买了她导师，被她抓到了一点把柄。虽然还构不成犯罪，但对于他姐姐来说，这是个很好的利用点。”
    他姐姐？许知然想起之前妈妈说的，秦伦回国是为了争家产，结合姑姑所说秦伦身世，她脑补出一场豪门大戏，异母姐弟互找过错互相打压。啧，真精彩，不过，要是他赢了回头再找麻烦怎么办？输了好像还更麻烦，断人钱财，怨恨更大了。
    “那要是秦伦争家产失败的话会不会怪罪到裴姐姐身上，到时候来报复怎么办？”
    “根据调查消息，秦伦已经被他姐送回了国外，秦家还是他姐掌权，他们姐弟向来不合，怕是没那么容易让他回来。就算回来要找麻烦，我又不是死的。”许青山带着她往外走，“关于秦伦，就不要担心了，你裴姐姐你也别太担心，她的家事只能她自己面对。”
    不回来了最好，许知然放下心跟着爸爸回家。
    打开门，许月明刚从练歌房出来看见二人回家，她给二人递了张硬纸片，许知然打开一看，是演唱会门票，东方音乐厅，3.18。
    “姐姐，演唱会定下了啊？真棒。”许知然开心地向姑姑祝贺，“我们一家人都可以去听你唱歌了。”
    --

 第68页

    许月明摸摸她的头：“也得谢谢你帮我请到蔡落。”
    蔡落？没有啊，这一个月里自己只碰到卖唱的小佺，糊风筝的坏孩子，卖菜的赶飞机，没看到蔡落啊。许知然开始回忆是不是上个月或是哪里漏掉了，过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蔡落后来的访谈录也是说的自己年轻的时候是去美院兼职。
    “可是我没有碰到过他啊。”许知然回道，就算碰到，他也不可能听自己话啊，他的脾气略微有点大。
    “我之前请过他和小佺，蔡落他们，但他们都不愿意来。可前天他们给我发信息，说是愿意来参加驻唱。”许月明也很惊讶，“我也有点不敢相信落哥会转变主意，尤其是在小佺还拒绝我的状态下。”
    哦，懂了，小佺和蔡落是至交好友，肯定是小佺帮忙劝说的。小佺真是太讲义气了！许知然开心得抱住姑姑：“我是碰到小佺了，他给我写了一首歌《世界本没有答案》。”
    “哦，难怪，如果蔡落还能听别人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小佺。然然真棒，我的演唱会上又成功了一分。”
    她开心得想高歌一曲，自己的到来真的是有意义的！小佺为自己写过歌，姑姑的演唱会也是因为自己才多了一位驻唱嘉宾！
    喜悦之余，她反应过来，不止是有意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历史也和自己有关，因为自己的参与历史才变成了后来自己知道的样子。
    无法再掩饰激动，她跑进了练歌房里大声吼:“我其实也很不错！”
    “我爱穿越！”
    大叫完后，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想，竭尽全力也要让姑姑幸福，还要把小佺拉回来。她倒下去，躺在地毯上，小声哼着《世界本没有答案》。
    第38章 演唱会   演唱会完美举办
    别激动别激动！
    许知然压住喜悦到飞起的心情, 掏出手机对准舞台一顿拍。
    灯火明亮的舞台上许月明站在中央弹着贝斯唱着歌。
    真美，再来一张！在她扭着身子换角度拍的时候撞到了一只手，她偏过头, 爸爸架着DV也在对着台上拍。
    哈哈，不是自己一个人激动, 她离开了座位矮下身子走上前去, 趴在舞台前面想近距离的看, 没成想，那已经占了个人, 走近一看, 是舅舅, 他也举着手机往台上拍。
    哈哈，又有一个。许知然偷摸过去，挤出一个位置，低声说：“张伟哥，一起啊。”
    张伟往旁边挪了挪, 两个人就弓着身子猫在台前齐齐望着舞台上明艳的姑娘开嗓唱歌。清澈的嗓音搭上和缓的旋律勾出画面感，许知然听着歌好像看到大雪纷飞的冬天里，一群人堆着雪人打雪仗, 兴尽回家后妈妈从念叨着不知冷给自己披上厚衣服, 爸爸在旁轻轻地笑。
    她仔细听了下，这首歌是《围炉夜话》讲的是友情亲情, 在歌声末尾她随着姑姑的目光回头看过去，台下第一排坐着爷爷，爸爸，妈妈，他们正凝神看着台上见她回头向她笑了一下, 她回以甜笑。
    “然然，快看，蔡落要上台了。”张伟捅了捅她，“我从东边拍，你从西边拍。”
    回过神来的许知然点了点头，端着手机去拍照，曲毕，许知然将舅舅拉回位置上：“好了，快走，再不走待会耳朵要被震聋。”
    “为什么？”虽然不解但张伟还是跟着她回到了位置上眼睛不眨地看着台上。
    因为他接下来蔡落就要和姑姑一起飚高音了，许知然并不回答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舅舅往台上看，台上二人放下了乐器，开始吟唱。
    台下的二人也默了声收了小动作，开始静心听歌。
    “啊……”是一个简单音节的吟唱，轻轻慢慢，如流水划过耳膜，同样的音节音调开始慢慢升高，像湍流直冲心田。一分钟过后，湍流猛升，激起千层浪，浪潮翻涌之际，一声唢呐拔地而起，吟唱声陡然变急，人声与乐器声互相争夺，也同时在最高峰猛然收声。
    一片寂静中许知然摸着手臂，把鸡皮疙瘩抚平，心中又升起一分对偶像的崇拜，现场听歌远比网上来的震撼。
    曲毕，台上二人向台下鞠了一躬，双双退场，灯光亮，中场休息。
    趁着亮光，许知然凑过头去本想看看爸爸拍的DV却被爷爷抢先一步拿过DV看了起来。她也就来到爷爷身旁一起看。
    许建设看着小小屏幕里的人影歌声，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笑，好一会之后，他才问：“怎么月明唱的歌和之前都不一样了？”
    他端着DV仔细看了一会之后又补充道：“弹的那个乐器声好像也不那么重了，唱的词也不那么……”他费心想了下，“现在的词很积极。”
    许知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想说曲风嘛，都是容易改的，但她还记得一月份爷爷问自己摇滚唱的是什么。爷爷其实很用心地去听了姑姑的歌，她找了个听上去可靠的理由：“姐姐一直以来都是在想尝试不同的风格。”
    “姐姐的第一张专辑主要是玩乐器，重点用乐器声音来表达情绪，重音不重词。可是听的人很少，她就调整了方向，第二张专辑她开始削弱了乐器的部分，加重词曲的部分，效果还不错。现在第三张专辑，姐姐正在尝试乐器与词曲的结合。”
    说完后，许知然觉得这些太虚又笼统，想了想，她继续说：“爷爷，你看，姐姐之前玩乐器的时候整个人很燥？”
    --

 第69页

    想了想那时候的闺女，许建设点了点头。
    “那时候的姐姐借用狂暴的乐器来宣泄，等她心境平复了一些就不再宣泄，她开始思考也开始关注其他人，就不会像以前那么重，人也会变得积极。”许知然说，“姐姐她现在很受人欢迎。”
    爷爷，你不用担心。
    许建设看着DV里一头脏辫穿着随意的女儿，和当年在酒吧唱歌时候一样的打扮，当年也是在这样黑乎的场景，自己上前踢翻了她的架子，拽着她回家打了她一巴掌。她没吭声，当天收拾东西就去了那个叫树村的地方。
    那里的人个个穿得五颜六色，长发纹身，说不听打不动，只能由着她，偷偷空了去看看。谁想，一个没看住，煤气中毒，好不容易把她劝回来塞进了出租屋里，也还是放不下新。
    现在，心可以放下来了。闺女她可以办演唱会了，还有这么多人来看。
    “那就好。”许建设笑了笑，欣慰地说道。
    DV还没看完，中场休息就结束了，灯光再次暗下，众人归坐，乐声渐起。
    演唱会在独唱合奏交替中拉下帷幕，散会后她留下吃庆功宴，大家围坐一起喝酒聊天。
    “月明，恭喜。”
    “恭喜恭喜。”
    众人一面道喜一面敬酒，不到半小时一箱啤酒就见了底。许知然怕姑姑喝多有意要拦，但见宗辞已经领了活也就收回了心，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偷摸喝一点酒。
    “许天师，你酒喝这么多，不怕许月明说你吗？”小佺挤到她旁边笑她，按住了她准备倒酒的瓶子。
    “小佺？”许知然看着他惊道，“你怎么在这，刚才我都没见到你？”
    “我一直在后台。”
    这倒像他的性子，怪可爱的，她故意问他：“你都来了现场为什么不上去唱歌？”
    小佺摸了摸头别过脸去：“我不好意思上台唱，有落哥飞机他们就可以了。”
    “谢谢你劝落哥参加我姐姐的演唱会。”许知然真诚道谢。
    “其实许月明叫上我们来驻唱也是为我们好，我们都知道的。”小佺低声说，“但我们并不想上去唱也是真的，毕竟方向不同又不是自己主场。”
    既然这样，那，“那你为什么劝落哥他们参加啊？”许知然狐疑地偏过头，小佺一双黑眼睛闪闪发亮。
    “给你写下那首歌的时候，我发现很多东西都是自己的偏见，就算圈子不同了也不代表不能合作。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朋友应该是在信念前面的。圈子不同，音乐无界。更何况，许月明也是为了帮我们。”
    朋友在信念前面。圈子不同，音乐无界。许知然默念着这两句话，发现小佺真是一个金句大王，随随便便说两句都能可以用来当个性签名的句子。
    她伸出拇指点赞：“小佺好厉害。”
    小佺移开视线低下头去：“你真的不要老夸我。”
    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真的值得夸啊。
    “其实也是应该谢你的，如果没有你，我也想不到这些。”
    哈？不是你自己写的歌自己想的吗，哦，力是相互的，如果没有我，兴许那首歌就不写了呢。臭屁想着的许知然向小佺露出一个灿笑，虽然他低着头看不到。
    看不到没干系，酒还是可以喝的，她又给自己和他倒上了一杯酒：“祝你福寿双全，永远年轻。”
    “祝你心想事成。”小佺喝完杯中酒，收走了她的酒，“真的不能多喝的。”
    “好，那你要记住十月份不能喝酒。”
    “好。”
    二人就此定下约定，许知然有点晕乎，索性趴在桌子上休息，等到她再有意识的时候的时候已经是在家了，许月明正端来醒酒茶，许青山黑着脸看着自己。
    “然然，我同意你去庆功宴是让你看着你姐姐，谁知道你竟然比你姐喝得还多。”许青山面有不渝，“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前几天。也不算学会，我只是觉得开心的时候喝一点能更开心，她马上低头认错：“我错了。我只是一时开心喝了一点，以后我不喝了。”
    “你……”
    话还没说完被许月明打断，她将他推了出去：“好了，你别说了，然然知道错了，也是没看好，你出去吧，剩下的我来。”
    把人推出去之后，许月明回到床边正了神色：“然然，你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就敢去树村吗？”
    许知然不假思索地回道：“因为喜欢。”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我确定我自己是安全的，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女孩子的道路注定比男孩的艰难……”看着那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她觉得有点说不下去，这个世界的险恶还是先不用告诉她。
    却是许知然接了上去：“我知道，不管是职场还是生活，女性比男性面对的困境会更多。”她认真保证，“喝酒也会带来隐藏的危险，以后我不会再喝酒了。”
    许月明看了她一眼，觉得短短几个月，这个单纯到天真的小孩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见解。她放下了放在她头上的手，俯着身和她平视：“嗯，是的，女孩子必须更要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但不管怎样，家人是你永远的港湾。”
    嗯嗯，家人永远是我们的港湾。
    第39章 好烦啊   盗版问题（改名）
    --

 第70页

    【跨界歌手演唱会上高调炫技, 引一群男神众星捧月】
    明褒暗贬，许知然关闭网页，再换一家, 哦豁，明着讽刺, 关闭再来, 直接唱衰……
    她把手机一扔, 怎么会这样？以后她看到的是记录分明是在说这场演唱会引导了新潮流，一水的夸, 怎么现在会说成哗众取宠, 甚至连跳梁小丑这种词都出来了！
    作为姑姑的铁粉, 她敢肯定以后的评价和报道是正面的夸，可眼前明晃晃的字就是在骂！
    难道同一件事因为时间的不同还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参考了一下爸妈前后的变化，她觉得这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还是好气啊！
    “然然，想什么呢，眉毛都要掉到鼻子上了。”许青山看着窝在沙发上生闷气的许知然问, “是不是昨天我说话语气太重了？”
    “不是，我看……”许知然拐了个弯，“我想到我审核的一篇小说, 卡章卡的很巧妙, 每次卡在悬疑处不动弹，现在都一个月了也不见更新。”
    “待会上班的时候可以催作者更文。”许青山笑道, “收拾收拾，我们出门上班去。”
    许知然收了手机站起身跟着爸爸去上班。
    下班的时候她照例和爸爸一起送妈妈回家却遭到了拒绝。
    “不用送了，秦伦已经出国了，没有什么危险，各回各家吧。”
    “行, 有事打电话。”
    裴匪走后，许青山见许知然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拍了拍她头：“我们也回家了。”
    “我觉得裴姐姐可能有别的事没有说。”
    “这是她的自由。”
    我知道，但我觉得不是好事，心里如此想着，目光却不情愿地收了回来跟着爸爸回家。
    “然然，你好像对裴匪过于在意了。”
    因为她是我妈啊。虽然说不得但可以换种说法，她认真回道：“我好喜欢裴姐姐，也好心疼她。”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许青山做出决定。
    ？
    爸，这不像是你会干的事啊。不管了，许知然开心地跟上爸爸尾随着妈妈来到一家宾馆前面。
    两个小时后还不见人出来，许知然在夜风中抖了抖肩膀：“我们回家吧。”
    “如果不好问的话可以叫姐姐帮忙问问。”许青山再次出主意，“你裴姐姐怕是和家里闹矛盾了。”
    “嗯，好。”
    回到家，刚开门就听到许月明再打电话：“那起码等我一周，下下周你们再打版。”
    电话那头好像是应允了，许月明朗朗声笑道：“好的，那就多谢了。”
    电话一挂，看见二人回家，她举着手里的面包：“不用做饭了，我吃过了。”
    “我们也在外面吃过饭了。”许知然来到沙发上，“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是要加印CD吗？”
    “嗯，这两天事少，刚才是和盗版的人商量，让他们不要打版打得太快，给我们留一点利润空间。”
    ！
    直接告他们啊！为什么让步！许知然不解：“这不是经纪人该去交涉的吗？人家盗版是他们犯错犯法，为什么我们要去迁就他们！”
    许月明咬了一大口面包无奈道：“经纪人手下有七八个歌手，面对盗版问题都是发个起诉函，效果甚微。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其中一家，让他们晚点盗也算是让步了。”她指了指电视茶几下的柜子，“那里的碟片大多是打口碟，也有几张盗版碟片。”
    许知然的视线也看过去，那是姑姑从各处淘来的唱片CD。她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别人的错还要好言好意去商量。姑姑不应该是这样的！
    姑姑年少时就敢顶着压力组乐队，没毕业就去树村，生活里又刚又讲义气，怎么会向犯错的人妥协？
    “打口碟虽然便宜但也是正版啊！”许知然据理力争，“盗版碟片也是因为当时没有正版选择啊！他们明明就是盗版我们的碟片，是犯错的人，挑战法律又损害我们的权益，为什么要和他们讲和？”
    许月明本想随意应付但见她愤愤不平，隐约有生气的神色，她放下面包，托着下巴，在心里想着措词。
    一旁敲代码的许青山听到她的愤怒发问，转过头看向沙发。
    一时没想到合适措词的许月明先承认错误：“其实，那几张盗版碟片当时是有卖正版的，是我自己贪便宜买的盗版。”
    然后她说出自己看法：“按理说，我是应该告他们，但告了他们一波，还会有很多人继续卖盗版，我们楼下那家也是卖的盗版碟片。”她叹了口气，“告不过来的。就算他们卖的是盗版碟片不能给我增加收益，但从名气上还是帮我扩散了一些。”
    想起自己也是从那家音像店买的碟片，许知然冲回房间拿起碟片奔下楼闯进那家店质问店主：“你为什么卖假的碟片给我？”
    店主一脸懵：“假的？”他从她手里接过碟片放进DVD中，有画面有声音，他指着开关按钮，“小姑娘，是不是你家的机子坏了，你按这个扭就能开了。”
    “你的碟片不是正版，是别人仿制复刻的，你卖盗版是违法的。”
    一听违法，店主急了，拉下脸来：“小姑娘，说话要讲证据的，你都买回去几天了现在跑过来说这是盗版？”
    “你货架里的那些都是盗版！”
    “那你去告我吧。”
    --

 第71页

    见店主态度恶劣，许知然掏出手机正准备打12315的时候被跟进门的许月明拦下，店主见许月明护着闹事的人立马赔笑道：“月明啊，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是盗版！我就是一进货卖货的，别的我也不懂，我可以把所有卖出去的钱都退你！以后进货前关于你的专辑，我一定先问你再去进货。”
    许月明揽着许知然，向店主点了个头：“张叔，没事的，你继续卖吧。”
    店主不听直接从抽屉里抽出一沓钱，数了数，塞给她：“我真的不认识正版盗版，没张碟片都是十五块钱批发来的，这些钱是你专辑卖出去的钱。”
    “张叔，真的不用了，我也认不来盗版正版。”许月明说完带着许知然往出走。
    一路上，许知然一句话没说，回了家直接进了房间直到晚上许月明来敲门。
    “许青山做了水果沙拉，要不要来吃一点？”
    许知然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姑姑，一张明艳硬朗的脸上带着一丝柔软的期盼，她跳下床出了房间。
    水果沙拉用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水果，旁边还放了一碗双皮奶，许知然默默吃着。
    “然然，你是对我失望吗？”
    姑姑，你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最厉害最有正义感的人，尤其是现在，爸妈和以后的性子完全不同，可你不同，以后的和现在的你都是一样的。坚持自己，为朋友出头，也关怀陌生人，可现在你居然会向犯错的人妥协。
    而且是在音像店，你还说认不来正版盗版！
    咽下心中落差，许知然放下手里捧着的碗：“我只是不明白我们明明是对的，为什么要宽容犯错的人，甚至向他们低头。”
    许月明接不上话，一时无言。
    然后她给她添了一碗沙拉：“二十年前，香江电影以录像带的方式传入内地，几乎各个城市都掀起了录像厅的流行热潮，它几乎是陪伴了我们这代人的成长，我们很多的精神享受也是从上面来的。”
    许知然刷空闲时候会偶尔刷B站，知道香江娱乐曾经很辉煌。她大概知道接下来姑姑要说什么了，她吃着沙拉不吭声。
    “那些录像带都是盗版的，当然，卖方有错，买方的我们同样有错，现在我们知道不是正版也不会再买盗版，但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而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告知他们。即使告知了作用也不大。”
    为什么？许知然疑惑地看过去，一旁的许青山接了上去：“盗版其实是一个经济问题，大多数人都会愿意以更少的价钱去买和正版一样的内容，只有让生活水平变高再加上法律意识提升才会更容易解决这个问题。”
    2000年的GDP是多少许知然不知道，但2019年的GDP许知然是记得的，99.0865万亿，同比增6.1%。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爸爸看新闻的时候自己正在他旁边，随口一问，被爸爸科普了一些经济数值。
    好像是不那么容易解决，可还是好烦啊。
    “打击盗版是一条漫漫长路。眼下，让他们推迟打版是更为快捷有效的方法。”许月明无奈道，“真是抱歉让你知道这些并不那么美好的事。”
    “我不会对姐姐失望，我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盗版这个事，现在明白了也还是有点气。”
    甚至还想告他们！
    许月明不知道怎么宽慰了，只好拍了拍她的手。
    “裴匪可能遇到麻烦了。”许青山岔开话题，“她这两天下班都拒绝跟我们一起回家。”
    “秦伦解决了的话，那可能又是和她妈吵架了吧。”许月明无语，“后天我约她吃饭问一下。”
    提到妈妈，许知然来了兴致，问：“为什么阿姨老是会打骂裴姐姐啊？”光是我见到的就不下三次了，她搞不明白为什么母女之间会有这么大矛盾。
    许月明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父母一直想要个儿子因为政策又只能生一个，父母常吵闹会牵连到她。”本不想再往下说，但想到然然陪裴匪去了西市，她简短的讲出后半段，“她爸走之前还问过她想不想爸爸留下，裴匪当时说的是不想，她妈就此恨上了她。”
    许知然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情绪，同时压住心中翻起的苦涩，暗自许愿，希望外婆早日解开心结不再怪罪她女儿。
    第40章 妈妈搬家   老友之间的相互扶持
    “现在不止是记者骂我, 碰到的同行都开始挤兑我。”许月明一边吐槽一边泄愤似的喝酒。
    裴匪蹙着眉心，惊疑道：“娱记的部分指责是制造话题通过八卦骂人来吸引眼球，你同行说你什么？”
    “有说我浪费舞台给他人抬轿的, 有说我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有说我想显摆的。”许月明自己也有点不明白, “不过说这些话都是唱流行的, 我也纳闷了, 都和我不一个圈特地来说我？”
    裴匪拧着的长眉舒展开：“大概你也遇不到别的圈歌手了吧，和你同期的就那么几位, 还都是年岁大的也没发专辑, 不过那几位好像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
    许月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着安静吃鳗鱼丝的许知然从吧台要了一杯果汁递给她。
    握着果汁的许知然继续吃着鳗鱼丝，继续听妈妈和姑姑的聊天。
    “嗯，他们说话还挺温柔，不像以前驻唱那会遇到的人，啥话都往外蹦。”许月明笑着应道, 旋即又苦恼起来，“宗辞倒是越来越忙了，不止写词曲带新人, 公司还想把他推到前台去唱歌。”
    --

 第72页

    “哈哈哈。”裴匪笑了起来, 揶揄道，“那还不如你们凑个组合。”
    许月明眼一撇, 轻嗤：“才不呢。他也不愿意，说了转型幕后他就不会再出现在舞台了。他拒绝了提议，继续干着原来的活，本来已经这么累了，他弟又在拖后腿。前天又被记过, 他一时抽不开身，我去了学校。”
    “他把人鼻梁都打歪了。”许月明郁闷又嫌弃，“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戾气。”
    想起前天见到的那个小孩，二十岁，一身的刺，眼里全是仇恨，让她心惊不已。暴躁的人她见过许多，但从来没有谁能像他一样那么纯粹的恶意。想到这，她耷下了脸，为以后担忧。
    一时寂静，许知然看过去，姑姑半低着头，专心看着杯中酒，心思全然不在酒上。她偏过头，明灭灯光中妈妈也是一脸沉重。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宗辞弟弟有点小霸王啊，鼻梁打歪得多疼啊。
    “好头疼，这样下去怕惹出别的祸事。可他连他哥的话都不听，何况你。”
    “是啊，都想把他送到好学校让他学一学基本的同理心和社会公约。”许月明又喝了一大杯酒，“你怎么样？秦伦解决了也该回归平静生活了吧。”
    裴匪举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笑出声：“是啊，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和我妈吵架，上周吵架又翻起旧事，我恼了，直接搬了东西离家。”
    唉，许知然在心内叹息，要了一杯果酒。
    “这世上，有病的人真不少。”许月明举杯和裴匪碰杯。
    裴匪喝着酒不接话，余光看到旁边的许知然皱着张小脸捧着杯子阴郁又悲伤，她放下酒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所以单纯良善更显得可贵。”另一只手将酒杯拿走，“我觉得我们在然然面前还是少喝点酒好了。”
    许月明同样推开酒杯表示赞成：“可以，我们两个酒鬼不要把然然带坏了。”
    许知然也放下杯子：“姐姐，裴姐姐，我不会被带坏。只是我觉得你们也尽量少喝一点酒。”她将杯子并排放在一起，然后正了脸色，“酒虽然能排解忧愁，但喝多了容易误事。虽然你们都很能打，可总有意外的。”
    “我前几天喝了酒都被姐姐说，以后姐姐喝酒我也可以说你了？”
    “好，可以说。”许月明保证，“以后我一定少喝酒，要喝也是把裴匪叫到家去喝。”
    “我也一样，少喝。”裴匪跟上。
    “裴姐姐，你搬到我爷爷楼下住吧，离公司近环境又好，一室二厅宽阔又不浪费。”
    “爸爸楼下什么叫时候有空房出租了？”许月明不解道，“楼下不是住的张阿姨和陈姐吗？”
    “陈姐要回老家了，上周她就把房子空出来了。”许知然回道，自从上次妈妈说要搬家之后她可是一直留心着房屋出租，周末除了跑公园看人唱歌就是跑周边的小区，没想到反而在爷爷楼下找到空房，可真是巧啊。
    “那好，以后我回家吃饭，还可以把你叫上。”
    “明天下班后我带裴姐姐去看房。”
    次日下班后，许知然带着妈妈来到爷爷楼下，房主见是他们惊道：“原来是青山和然然的朋友来租房啊，那真是太好不过了，那直接来住，帮我爱护好房子就行，不用房租了。”
    “还是按之前说好的来。”许青山应道，“伯母怎么样？真的不需要留在宁市吗？”
    房主面带倦容，摆摆手：“不了，我妈执意回老家休养，还是按她老人家的意思来吧。”她将钥匙和遥控器放在茶几上，“那一切都按之前说的，租期一年，每个月1300，水电市场价，不能破坏墙壁，有事也别找我。”
    “好的，谢谢你。”裴匪道谢后将一年房租连同押金一起交给他。
    约定好之后，房主先行离去，剩下三人打扫卫生。
    “明天我去帮你把东西搬过来吧？”打扫完卫生后的许青山又去了躺家里，从楼上的家里搬出一张椅子下来，“这椅子是新买的，这椅子会有效改善肩颈劳累。”
    “多谢，不用，我东西也不多，明天直接叫个车帮忙拉就行。”裴匪回道，脱下手套，“明天我再收拾一下，后天周日要是你们有空的话过来吃饭。”
    “好。”
    *
    “然然，你怎么把那些帖子全删了？”趁着大人在厨房帮忙，张伟悄悄问许知然，“不能因为月明姐开完演唱会就删帖啊，任务还没完成呢，我们继续圈粉。”
    许知然把姑姑跟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跟他一说，张伟不情愿地安静下来，闭嘴没多久，小声嘟囔着：“这样好吃亏，我看别的明星都会炒作搞新闻。我前天在报摊买杂志可看到了，报道里可没多少好话。”
    我也看到了，何止是没多少好话，简直在无中生有的瞎写文，开演唱会邀请不同圈子的旧友来驻唱怎么了，驻唱时间多不行吗！什么事都能扯到情爱上也是无语，就不能是老友之间的相互扶持吗？
    想到那些报道，许知然很不高兴但还是扑灭舅舅的想法：“不搞了，姐姐想当纯粹的歌手，就安安静静的让她当歌手。”
    “好吧。不过我在学校里宣传了一把，很多人都开始买月明姐的专辑了。”
    舅舅，你可以啊。许知然提醒道：“张伟哥，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别担心姐姐了，她会受人喜欢的。”
    --

 第73页

    张伟点点头：“好，不搞了。”
    二人没说多久，厨房里的人就忙好了，将饭菜端上桌，香味飘荡中五人围桌吃饭。
    “以后要是哪坏了可以上楼叫我爸修，我爸什么都会修。”许月明啃着排骨提醒裴匪。
    许青山给许知然夹了一块在远处的猪蹄，接上去：“我爸不一定在家，叫我吧，我差不多也会修。”
    “哦，对，你还和我哥在一起上班呢。”许月明反应过来，看了眼裴匪又看了眼自己哥哥，笑道，“要不，你们凑一对吧？这样就亲上加亲了。”
    “好！”许知然在旁边附和。
    “不行！”张伟反对，“没有经过我考验的人当不了我姐夫！”
    话语中的两位当事人：“……”
    许青山瞪向自家的两位妹妹：“吃饭都还堵不上你们的嘴。”
    是的，堵不上。
    许知然咬着爸爸给自己夹的猪蹄，趁势瞧了一眼爸爸，见他低头吃饭，一双滚圆的眼睛直盯着碗中饭菜，不知是羞的还是被热气熏得面有微红，身为好女儿的她把话题跳到了舅舅身上。
    “张伟哥，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要加油啊！”
    张伟咽下了口中的鱼肉，瞬间觉得软绵腻滑的肉已经不香了，他认命了：“上次会考我才350，高考我是真的考不上了，我去读个技校职高什么的吧，要不然直接出去工作也行。”
    350也能上大专啊！但好像2000年大学还没开始扩招，分数线还没降下来，许知然指了指爸爸：“要不你周末带着课本回来，我哥给你补习，我哥15岁就上大学，现在给我补习，我都考上不错的二本了。”
    张伟不服：“要不是秦伦那王八蛋帮我姐改了志愿，我姐16岁也能上大学！”
    哇，妈妈也好棒！许知然夸道：“裴姐姐也很厉害，不知道跳级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容易坐到第一排。”
    ？
    许知然还没明白却见许青山噗嗤一笑，裴匪看过去，他收了笑：“也容易成为焦点。”
    二人相视一笑，磕到糖的许知然在内心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饭吃完，许青山惯性地收了碗筷端去厨房洗碗被裴匪拦下，最后由许月明做主，碗筷由许青山洗，剩下的人监督张伟写作业。
    被围观写作业的张伟：“……我可以去洗碗吗？这么多碗筷青山哥一个人洗起来很累的。”
    “我哥天天洗碗，习惯了，张伟哥，你还是快写作业吧，哪里不会的我们教你。”许知然给舅舅递笔。
    张伟：……
    整个下午，张伟过得极其憋屈，作业写不对会被裴匪说，写错了会被青山哥指出，写对了也会被月明姐笑，只有然然不管对错都鼓励着自己。
    时间就在沙沙的写字声和不断的欢笑指责中度过，终于熬到了晚上，吃完饭，他立马打车回了学校。
    剩下四人坐在沙发上喝着百合汤看着电视，许知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和碗里的百合汤一样，寡淡绵长中带着丝丝甜气。
    第41章 有做运营的潜质   想走自己的路不管能不……
    暮春三月, 燕群北归，杂树生花。
    许知然在旖旎春风里哈欠连连—“啊～～欠”，她揉了揉自己微红的鼻尖, 看着院子外纷飞的柳絮，感慨今年春天来得比往年早了许多。
    “给。”裴匪递来一片口罩。
    许知然接过戴上口罩开始上班, 论坛一打开扑面而来的消息把电脑屏幕都给淹没了, 她从满屏留言中爬出来, 转头向爸爸催更：“哥哥，你之前给我的漫画还有吗？论坛里很多人都在催更, 快把存稿都给我。”
    突如其来的一问许青山有点懵, 他眯着眼想了一会才想起之前是给过她一些自己的旧作让她去外站引流, 现在还有人催更？他头疼道：“没了，之前就是随便写写。”
    “那你继续写啊？”许知然看着论坛里网友们不止是催更还开始开新贴讨论剧情了，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你抽空写一点吧。”
    “那都是几年前随手画的我都忘差不多了，你随便给个结局吧。”许青山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拒绝了她。
    “我又不会画画, 我怎么给结局。”
    “那就坑了吧。”
    不！许知然横道：“哥哥虽然不管写文这一块，但也不能放弃市场上的潜在客户啊。”
    “周末你再捡起来补个结局就是。”裴匪见二人要起争执出了声，对许青山说完后转脸对许知然说, “要是不想放弃, 你可以把画面转成文字，同时也鼓励读者续写。”
    “行。”
    “好！”
    我就知道爸爸会听妈妈的话, 许知然应下后按妈妈说的把漫画转成了文字同时鼓励他人写同人最后在高·潮处指路风清网。
    一套组合拳下来一早上就将半个帖子的人给拐到了网站，许知然觉得自己有做运营的潜质，早知道就应该平日里多玩点微博取取经了。
    尝到甜头的她下午准备继续引流却发现自己被限制发言了并且还收到了一些私信指责自己打广告，利欲熏心，给《一叶江湖》抹黑……
    风清网看书又不要钱, 损失你们什么了？《一叶江湖》是我爸画的，我只是把漫画如实转成了文字，哪里抹黑了？虽然心中如此吐槽，但她还是没有回怼，自己确实是打广告了。
    --

 第74页

    【不好意思，等我账号限制取消后我把相关留言删除，以后我会注意的，但是我没有给《一叶江湖》抹黑。】
    道完歉后她做了被骂被杠的准备，却是风平浪静。没有人再指责她，账号限制也被取消了，她也如约把相关留言删除。
    外站的论坛搞完之后她转回到自家网站，发现论坛版块又细化了，之前只有两个区，读者区和作者区，现在加了一个生活区，每个区一个版块讨论着相关话题帖子。
    好快啊，许知然抬头往对面的爸爸地方瞧了一眼，他正埋头敲字，想起他每天下班后回到家就坐到电脑桌前敲代码，一直敲到吃饭，吃完饭继续敲。刚才自己还说要让他把《一叶江湖》捡起来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人了。
    “哥哥，我今天在网站论坛里看到新的板块了，你写的好快啊，真厉害。”下班路上，许知然真心赞道同时也很疑惑，“哥哥不是学金融的吗？怎么既会画画还会敲代码？”
    “懂得更多的东西玩起来不是更痛快吗？”许青山反问。
    有钱不就能玩得很痛快吗？不过懂得更多的东西玩起来应该是比单纯的有钱更好玩，毕竟广度更宽。许知然有点一知半解：“可是我很少看到哥哥玩啊？”
    没工作之前爸爸窝在家里，天天想着约会。工作之后，爸爸就开始认真工作了，周末不是在爷爷家吃饭就在家里敲代码，几乎不怎么出门。这和玩挂不上多大的勾，是爸爸对于玩的概念和他人的看法不同吗？
    许青山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低笑：“眼下主要任务是网站的建设与稳定，等明年进入到平稳期之后应该就能抽出时间去东京蹦极跳伞，大堡礁潜水冲浪。”石子滚进了下水道，他改回正步，端端正正走着，“这些都还太远，今年冬天要是有空的话我带你去哈市滑雪。”
    好！我也喜欢滑雪，又美又爽。许知然点头如捣蒜：“好！到时候叫上爷爷姑姑还有裴姐姐和张伟哥。”
    “行。”许青山应下后收敛了神色带着着期盼的语气说，“然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多接触一些别的东西，不为玩只为了解也好。”
    许知然歪着头看过来，他加了注释：“接触得越多，乐趣越多，受骗的几率也越少。”
    只是为了这个吗？许知然偏过头去望向面前一望无际的路将积压在心底的那一点点不甘自卑扫去。
    从小兴趣班报了那么多，所成寥寥，跟着妈妈姑姑看画展歌剧看不懂听不懂，既没培养出良好的审美系统也没挖出本我潜能。好像自己能做的，能做成功的也只是学习，通过努力学习来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
    再次想起曾经的幽暗情绪，她松了一口气，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懂不会也不影响自己欣赏，浅层的欣赏也是能带来愉悦的。接受自己学不会做不好，换个自己能做能学的就好了。
    感到一身轻松的她伸了个懒腰：“哥哥没那么多时间的话漫画不画就不画了，根据画风剧情我也能推出结局，我补一个就行。”
    “然然真棒。”许青山夸完后拒绝，“我补画几章不碍事，很快的，都答应裴匪了。”
    真甜！磕到糖的许知然调侃道：“哥哥，我都没见过你这么听谁的话啊。”
    被明晃晃嘲笑的许青山一个爆栗轻轻地敲在了许知然头上，左顾而言他：“画画真的很简单的，把人物和物体不断切割解体成细小零件拼接一下就好了。”
    这听上去不像是画画啊？许知然迷惑地看着他，他举了个实际例子：“剑是横放的碳酸亚乙烯酯分子式，景致是线条和各种圆的结合体，宫殿是长方体与正方体的组合，就是衣服比较不好画，但都是黑白线稿，两三笔带个轮廓出来就好。”
    还能这样！果然，真正的学霸能够将一切都融入到所学的知识里，我也要学更多的东西希望学以致用！许知然在心里默默说道，但她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追上爸妈的脚步，那就不追了，她想走自己的路，不管能不能走成，但她想试一试。
    虽然现在还没个头绪，但她每天都有在学习。
    “然然，听你姐说你每天睡前都在看《刑法》？”许青山沉着脸，柔声说，“别担心，就算秦伦回来也做不了什么。”
    不是因为秦伦，虽然他是一个不合格的律师。我还没有忘记风禾，在我志向不改之前我想了解更多法律方面的事，许知然点点头，坚定回道：“哥哥不是说了解的越多乐趣越多，受骗的几率也越小吗？”
    见她用自己的话把自己堵回来了，许青山也不恼，拍拍她的头：“对，你想看再看吧，有事叫我。”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了家门楼下，看见小区门口摆了一排花，许知然好奇往前一探，瞥见花束上的卡片：送给许月明。
    该不会也是哪个偏执狂送来的吧？许知然蹲下身去，一一看过，还好，是歌迷。她将这些花抱回家里却被许青山阻拦：“然然，放下，别带回家。”
    “可这是歌迷的心意。”
    “这些花也要不少钱，你带回家指不定明天又送来一堆。”许青山扫了一圈见没有别的之外稍微放下点心，掏出手机给物业发信息，“住址暴露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爸爸如此说，许知然缩回了手，跟着爸爸回家去了。
    “楼下那些花还在吗？”许月明窝在沙发上问着刚进门的人。
    --

 第75页

    “还在，我已经通知了物业只收卡片不收花。”许青山有心打趣妹妹，“反响不错啊，这么快就有人来送花。”
    “可能是看我好看？”许月明撩了一把秀发，“我没想到被媒体骂也能被电视台转播演唱会片段，希望蔡落到时候别骂我。”
    姑姑，你确实好看，不会的，蔡落和你一直是好朋友。虽是这样想，但前些天的虚构报道写的有模有样……许知然撇撇嘴：“骂的狠吗？”
    “没什么。”许月明撑着脸，“蔡落也不看这些，只是这样火下去公司估计得催着我准备新专辑了。”
    “解约……”
    许青山还没说完就被许月明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只是吐槽一下，现在我待遇不算差，只是自己想偷个懒，我想吃糖醋里脊。”
    “我要吃土豆炖牛腩。”许知然也跟上。
    “好。”许青山应下两位妹妹的要求，转身进了厨房。
    一小时后，三人吃上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
    第42章 你想走的路是什么   我还记得风禾（改字……
    桌子长2米宽80厘米, 上面垒了三万本书，只是这次三万本书都是妈妈一个人的。许知然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留念，还觉不过瘾把妈妈拉过来合影。
    “然然, 别激动。”裴匪有点无奈。
    可是我真的很高兴啊，许知然耷下了脸抑制住笑。裴匪见状心有不忍, 上前搂着她拍下合照。
    “匪风, 我真是太爱你的文了。”另一边趴在桌子上看书的木落开始表白, “我觉得我好幸运啊，能近距离和你接触！我觉得我自己都进步了！！”
    裴匪扶额转过脸去：“木落, 你这样我真的好难为情……”
    “别腼腆, 偶像, 你担得起赞誉！”木落继续吹彩虹屁，“严肃主题，通俗小说，奇异怪闻你都能写，可俗可雅, 写的还好看，真的是让人羡慕又嫉妒啊。我预测这些书不出一个月就能卖完。”
    我妈还会写童话还拿过奖！许知然在旁边默默帮腔，不是她不想说, 而是她看到妈妈偏过的那半边脸上秀眉轻蹙半含恼, 而木落姐姐也是个坚持的，自己打不断她。
    “木落, 你什么时候把手速和语感提上来再来说题材的事。”许青山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打断木落，“你这样奔放会吓到你偶像的。”
    “哼！”木落冲他冷哼一声，又埋头在书堆里看书。
    裴匪转过脸，二人四目相对，互相微笑, 旋即又默契地移开目光专注于眼前的事。
    我又磕到了！磕到糖的许知然回了工位留下二人独处，心中欢快的她下笔飞快，解题解到飞起然后下一句话让她差点握不住笔。
    “然然，你补习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把你送去学校和张伟作伴啊？”许青山见许知然做题速度越来越快，“刚好还可以给他补习补习。”
    不要啊！我不想回高中刷题啊！许知然苦着张脸：“我现在这成绩和状态不适合去学校。”说到做到，她立马连着把四道题故意做错，怕爸爸不听，她向妈妈求助，“裴姐姐，我真的不想去上学。”
    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裴匪走近瞧了眼试卷上的一片错题：“再补一段时间看看。”
    耶，可以不用去学校了！但仍不能大意，许知然做着题，能做对的要酌情做错，能做错的绝对要做错，明明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小学霸，现在为了磕糖伪装学渣，也是心累。
    心累手残的她放下笔打开电脑吃着薯片看论坛里的人battle，竟然在生活区里看到有人在讨论姑姑！
    牢记姑姑教诲的她按捺住自己跃跃欲动的好奇心，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人在聊什么。
    【我想推荐一个小众歌手给大家，许月明，又美又酷，唱的歌还好听，看了采访，觉得她好厉害啊！高中还没毕业就敢去酒吧驻唱，大学一个人住进音乐村。】
    【要我敢这样，我爸妈会打折我的腿。】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好像我小学时候也有个同学叫许月明，帮人出头一个人敢追着一堆男生打，打的头破血流第二天她哥来报仇，两个人打一群人，最后被各自家长带回去了。】
    ……
    哇，小时候就敢帮人出头以弱对强，不愧是爸爸姑姑！看见论坛里都是夸姑姑的居多，许知然放下心来继续开始审核工作。
    可是，算算时间，姑姑还没上电视访谈就有人开始关注了？回想起以后看到的记录，她开始不安。
    以后的记录对这次的采访描写不多，多是夸姑姑前卫新锐，但以后还夸姑姑2000年的演唱会引导新潮流呢，眼前不照样被骂。而且知道姑姑会在采访上说什么的她觉得这次可能还会被骂。心有不安的她盯着时间坐等下班。
    下班时间一到，她就让爸爸送妈妈回家，自己打车飞奔回家。
    钥匙刚掏出门就打开了，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见到她也是一愣，随即露出职位微笑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月明姐的助理，张诚。”
    “你好。”
    来人向他轻轻点头后下楼离去。
    “然然，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许月明见她红着一张小脸，“跑步了吗？快来坐着喝口水。”
    许知然捧着温水，着急问道：“姐姐是要去参加访谈节目吗？”
    许月明看了她一眼，惊道：“你怎么知道？”
    --

 第76页

    “我猜的，准备这张专辑忙了这么久，这个月就先歇歇吧，下个月再来接受采访。”
    “可是我刚答应张诚去参加音乐电台的采访。”
    “不能不去麽？这会刚答应还没定下的话可以更改吧。”许知然不死心，“要我是宗辞，也肯定会为姐姐一心工作而吃醋的，你们出去旅游休息一下吧。”
    许月明略有犹豫还是拒绝：“等下个月吧，这个采访不露脸一个小时也不会太耽误多少时间。我要是不参加，张诚得天天磨跑来家里蹲。”
    不露脸？那就不是电视访谈了，但仍旧不放心的许知然只好换了个方案：“那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去啊？我在外面等着就可以了。”
    “好，明天我带你去电台。”许月明一口应下，又问起她来，“然然，想不想去上学？”
    为什么姑姑也要提起这事。许知然果断拒绝：“还不想，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那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许知然疑惑地看向姑姑再次否认：“有哥哥姐姐还有裴姐姐陪我怎么会无聊。”还有爷爷和舅舅，她在心里补上。
    许月明看着她想伸出手揉揉她小脑袋又忍住了，轻声说：“我听小佺说经常在公园看到你一个人在那转，我怕你无聊。”她纠正了她的说法，“哪是我们在陪你，其实是你在陪我们。”
    ！
    许知然忍住就要奔涌而出的感动泪水，低下头去，嗫嚅道：“可是陪伴好像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怎么会没用。”许月明到底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陪伴本身就具有力量，而且如果没有你我的演唱也不会如此成功，没有你陪着裴匪护着她，估计她又得消沉一段时间。”
    她很确定：“然然很棒。”
    真的吗？许知然开心地扑入姑姑怀中，心中默念道，自己是很有用的，也是可以给爸妈姑姑带来帮助。
    许月明抱着她，又忧虑道：“可是跟着我们这些人，我都怕让你也染上了些什么不好的习惯。”
    不会啊。哪有什么坏习惯，在她要反驳的时候她想起第一次见面妈妈包里的烟还有姑姑的酒量，爸爸天天吃的冷饮，她郑重承诺：“不会的。我不会跟风也不需要用外物来宣泄，我也有自己想走的路。”
    听到她说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许月明很是高兴，忙问她：“你想走的路是什么？”
    许知然从姑姑的怀里退出，认真又疑惑地说出自己考量：“我想上政法学院或，这样既可以报法学又可以报社工类专业，但是我又觉得就算是当成了律师，如果别人不来找你，你也不能为人辩护，甚至有时候也得犯罪方的辩护请求。”
    她有点苦恼，如果报社工的话，那目前来说也是没有合适渠道去事先熟悉的。不熟悉也行，到了大学再好好学习，只是她有点不确定出路如何了，将来是会去居委会还是去妇联，也或许哪都去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嗨，要不是自己身体素质差又散光色弱，或许还可以考虑报警校！
    相比起她的苦恼，许月明更多的是惊讶，她看着沙发上凝眉沉思的许知然，略低下头看着她，问：“然然，为什么你会报这两个专业？我记得你年前的时候说的是想演戏进娱乐圈，为什么演了一场戏之后就不想继续了呢？”
    见姑姑神色沉重，许知然轻声回道：“我有一个朋友，她会给我带早餐陪我逛街我们一起听音乐会写作业，连课间上厕所都会一起去。”想起那个明朗的姑娘，她笑出来又下垂了嘴角，“后来因为她喜欢的男生给我写了情书，她就和我绝交了并在背后散播我的谣言。”
    “在会考的那天，她挽着她喜欢的人在我面前炫耀并说我是虚伪的土呆鹅。”许知然垂下眼敛，“她一直想进娱乐圈，既然她可以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然然……”
    “我在剧院演的是一个被朋友背叛又插刀的姑娘。”许知然第一次打断姑姑的话，“她叫风禾，演完后我想就不想演戏了，与其演绎她人的人生，不如把那些坏人生活的人抓住让她人不要遭受到这些厄运。”
    “我知道我意愿的前后跨度比较大，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我是没有走出角色，被故事氛围影响到还是出于自我的坚持。”但我还没有忘记风禾，只要我还要记得风禾，我就想努力去减少这种恶性!事件。
    想到此，她一脸真诚的凝重。
    许月明看着她，笑了笑：“我们的然然真是长大了，以后都不能轻易把你当小孩了。”
    说完后她又正了口吻：“不管是哪种原因，只要是自己想那就去尝试。”她思忖片刻，“你愿意从社工做起吗？会很累很辛苦甚至付出也得不到回报？”
    “愿意，我之前也问过一些福利院，但他们都没有招义工的计划。”
    许月明定神瞅了眼许知然，她的眼神依旧明亮清澈，但开始有了坚定的神色，她心中欢喜又惆怅，自家妹妹终于要走向社会了，她带着鼓励和期盼的口吻说道：“然然好棒，都开始自己找方法了，我也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机构招人。下次想做什么也可以和我们说，你一个人对宁市不熟悉，我们可以帮着找，别怕麻烦。”
    “好！”许知然露出一个甜笑，“之前哥哥姐姐都忙啊，我时间多就自己去问了。”
    真乖。许月明下意识地要说出这两个字又刻意吞了回去，想起她之前说的被朋友背叛，她脸色一沉：“散播你谣言的那个朋友呢？是在安市吗，我去找她。”
    --

 第77页

    不用了，十八年后爸妈帮我摆平了这件事，你为了给我长脸，还参加了我们的校庆，校庆参加完后你还找到了一些诋毁我的同学软硬兼施让她们闭了嘴。
    我时刻都被家人保护着，我很感激，但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幸运。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我没有演风禾会不会就执意坚持进娱乐圈或是话剧圈，但没有如果，只有当下。
    只有当下，许知然又默念了一遍。
    第43章 电台采访   被针对
    “然然, 你在这里坐着等我，很快就能好。”许月明嘱咐她，怕她无聊, 又塞给她一个小霸王，“要是无聊的话你也可以先打打游戏。”
    许知然端正坐在凳子上, 手上有一塔没一搭地打着游戏, 支着耳朵听着周围动静, 没有声响，不知道演播室里会是什么情况。
    她这边在好奇接下来的走向, 演播厅里的许月明却是窝了一肚子的气生生的压着还得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平和地回道：“是, 专辑大卖是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但我跨界组合是哗众取宠，我只是想尝试更多的可能。”
    “也有专业影评人说你的音乐是形式大于意义，在词曲方面也很刻意。”记者说着话，扶了下眼镜框, “不知道你这边是如何看待这种评价？”
    “很感谢他的建议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你现在还留有脏辫纹身是不是对你现在的民谣人身份不认同？还是因为民谣圈的并没有接纳认可你，你才在演唱会上邀请摇滚圈的人上来助阵？”
    “我很认同我的歌手身份，摇滚和民谣是音乐的分支流脉, 两者并不是相互对立的。我请他们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不考虑观众的吗？”记者见她脸上的笑有点僵, 忙加上后半句，“听说你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去了树村, 不知道是如何平衡学业和音乐之间的关系呢。”
    许月明看了眼对面斜着眼瞅自己的记者，收了笑，淡淡道：“从现场看观众对这种跨界组合并不排斥。我努力一碗水端平，保持唱歌的时候也不落下学业。”
    记者翻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纸张，继续问：“可从资料上来看, 好像你这水没有端太平，有传言说你因为挂科太多一度面临着无法毕业的情况。”
    “我无法抑制住我爱音乐的天性重心偶尔会偏移，但好在还是毕业了。”
    记者将手中纸张一合，轻笑道：“好像你一直在抗拒提问，而是以一种圆滑的方来避开问题。”
    “我并没有抗拒，我只是有问必答。”
    记者看着对面导播室里摄像挥了挥手，他顺势结尾：“很高兴今天与你交谈，来日再会，祝你更上一层楼。”
    许月明回以客套：“谢谢力哥的邀请，祝《音乐之声》越办越好。”
    说完站起身径直出了门，许知然守在门口等着她，看着这张乖巧的脸，许月明心中的恼怒少了一分，但方才的事还是影响到她状态，她不说话带着许知然离开了室内。
    一路上的沉默让许知然再次紧张起来，她偷偷看过去，姑姑还是黑着张脸，眉头一直不曾舒展开。她小心问道：“是不是记者采访的时候故意找茬啊？”
    “没有。”许月明下意识地说道，随后想起许知然一直在担心，今天还翘了班跟着自己过来，她微侧过头，见她一脸着急偏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拉扯着刚摘下的枝条。
    她从她手中折下一截枝条也撕扯着，轻嗤：“也不算是故意找茬，只是抓着点不放，看他后面怎么写了。”
    听上去是个麻烦，可大可小，但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吗？许知然皱起眉，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知道，世界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恶意。但她赞成前一句对后一句保持怀疑的状态。
    “我们是要向他们表明什么态度还是做点什么让他们看到我们的选择吗？”
    切。许知然冷哼出声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将抛出手中枝条，赞道：“然然真是聪明。”
    一道碧色的抛物线划过，落进垃圾桶。许知然也跟着将枝条抛出，不再发问，而是和姑姑一起并排走在街上，心里想着要是硬杠会发生什么？被黑吗，该如何应对？
    自己能接触到也只是在网上，现在论坛是主力军，之前通过帖子已经累计了一些路人粉，要是有冲突，怎么样营造出氛围让人一起帮忙怼呢？她觉得没有之前发帖那么简单。
    冲了这么久的浪，她见到的网友都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批，虽然他们的话题包罗万象，语言幽默，但他们没有那种为了偶像冲锋陷阵的激情。网友们关注社会，关注生活，关注自身，也关注文娱，但他们大多数都是理性的。即使意见不合，也很少攻击对方。
    真的要以年龄和社会环境来划分人吗？那70后又是怎么样的一代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学渣，对于现在史知之甚少。
    或许可以去网吧看看现在的初中生高中生在关注什么，不行，学生要好好学习，不能将不好的风气带到校园。
    一时没想出确切法子的她很是苦恼，踢着路边石子发泄。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被骂上一段时间，又不是没经历过，怕什么。”许月明见她垮着张小脸踢石子，拍拍她的头宽慰道，“哪有人一帆风顺的，别担忧。”
    可易地而处，就算是我被人无缘无故地骂，你也是会愤懑的啊。虽是如此想，但她还是停止了踢石子，剪断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等着看实际情况再来决定怎么反击。
    --

 第78页

    但实际情况远比她预想的糟糕。
    “断章取义的王八蛋！”许知然低骂一声，将报纸撕碎又揉成团一把塞进了灶台里，越想越气，到底是哪个记者写的文章，语文及不及格吗！什么叫做少时浪迹于夜色中穿行在酒吧里？成年后独居在满是男性的音乐圣地，靠着一路贵人相助登上演艺厅！
    树村穷成那个鬼样哪来的贵人？姑姑凭自己才华和努力才争取来的机会才被魔声公司看重就成了长袖善舞靠美出道……
    胡乱解读就算了，末了还扣个不尊重前辈无视观众放荡不羁的帽子。想到那些引发人联想的字词，许知然简直要气炸了，当下拿出打火机烧了报纸还觉得不过瘾冲下楼去将所有娱报买了回来一并销毁。
    就在她毁灭最后一点报纸的时候，许月明从门口探头进来问：“然然，你是在做饭吗？怎么一股烧焦味。”
    被声音吓到的许知然一把将报纸塞进灶台，转过身来打着哈哈：“我饿了，我想自己做个甜品。”
    许月明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灶台，见到最后一点燃烧着的灰烬。
    “我知道报纸上是怎么写的。”许月明将她手里的打火机抽出，将她拉出厨房，“我只是倒霉被盯上了，被人骂一阵就过去了，别气。”
    虽然嘴里宽慰着她，但许月明自己心里也堵，她忧虑道：“我就是怕爸爸看到这些报纸跟着担心，他这两年身体也没以前硬朗。”
    何况去年末，哥哥破产的时候，他跟着着急，周末都在外接私活。可自己也是不可能向力哥低头的，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又让她心烦起来。她坐在沙发上捏着鼻骨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要不自己去把爷爷上班的地方把所有报纸都买了？这不太现实也挡不住爷爷从其他地方买报纸。许知然也烦起来，但看着沙发上阴沉着表情的姑姑，她露出笑容揽下这事：“周末爷爷就要回家了，我会让爷爷不担心，这事交给我。”
    许月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没开口，门口就传来声音：“我下班了，晚上想吃什么？”
    许月明瞅了一眼，是许青山下班回家了，她懒洋洋地回道：“随便吧。”
    许青山换好鞋却没有进厨房，而是坐在小沙发上豪气地说：“我炒股又赚到了些钱，以后你们想做什么我都有钱支持。”
    “这两年我暂时不跳槽。”许月明提醒，“你别玩太大，才稳定没多久。”
    “我没有什么要买的，哥哥，你赚到钱了可以先把房子买回来，多点不动产可以抵抗风险。”许知然也跟上提醒。
    “好，我知道，那先把现在这个房子买下来怎么样，都住了几年了，懒得搬了。”
    许月明抓起抱枕扔过去：“这是我屋，要买也是我买，你一边去，把你自己的房买回来。”
    许青山接住抱枕，见她情绪有了波动，放下心来，起身去厨房做饭却是门外传来门铃声。
    他起身去开门，是宗辞。
    “青山哥好。”
    许青山点了头转身进了厨房，许知然跟进去帮厨。厨房外面就是客厅，他们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能听到声音。
    “为什么记者会突然换成赵力？”
    “遇到王卓了，他让我加入他公司我拒绝之后他把记者换成了赵力，一直挑刺发问，信手写稿。”
    “没事，就算他们有人脉我们也不惧，我这边写的歌送到章纬那了，在走合作流程，谈下来也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嗯。就算没成也没事，顶多拖个一两年不唱歌我还可以借此休息一下。”
    “乐圈又不是王卓家开的。不过这些天你一直在忙着演唱会，我们出去旅游散散心吧？”
    “冬天再说吧，这几个月我暂时不想动。”
    “好。”
    王卓，大地音乐的总裁，不过这家公司要没记错的话2010年的时候就倒闭了。
    可眼下这家公司还如日中天，旗下歌手包揽了各大金曲。都总裁了还这么小心眼！就因为拒绝合作就要出手打压别人，许知然愤愤地烧着火。
    “然然，火太大了，鸡都要烧焦了。”
    许知然回过神来，打开灶门，扒拉着柴火，降低密度燃点。
    “放心，姐姐不会有事。”许青山出言宽慰。
    许知然抬眼看过去，爸爸一脸淡定但眼睛里闪着凌厉的光。
    第44章 电视采访   再次被针对
    “姐姐, 要是最近有电视采访的话一定不要接啊！”许知然不放心，再次叮嘱。
    “好，我尽力。”许月明也无法给她确切答案。
    听出话外音的许知然很是焦虑, 她很想劝，眼下报道都在骂, 要是上电视台肯定更会被针对。但她知道, 要是真的有采访来邀约, 姑姑可能不想接也得接。
    想起电视访谈的问的那些问题，许知然更是脸皮抽搐, 但她不想劝姑姑收敛点学说场面话只想去打爆王卓的狗头！
    那这样一来, 怕是……
    纵使多不情愿,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主持人的咄咄发问，将手里薯片捏成渣。为了不被气到血压飙升，她转移注意力将头偏向一旁。
    一旁的爸爸冷着脸听着电视里主持人追问延毕事件，神情阴翳；另一边，爷爷也戴上了老花镜皱着眉眯着眼直直地望向电视。
    --

 第79页

    “请问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年少成名？”
    “感谢观众的抬爱与公司的栽培, 以后我会更加努力带来更多的音乐作品。”
    “那你又是如何看你歌词代笔的传言？”
    “我的歌是我自己写的，在公司我还有歌词草稿本记录了每首歌的不同版本。”
    镜头一转，入镜的是一个中年秃顶男人, 他清了清嗓：“可是你染发纹身, 抽烟喝酒，更因为学习不好差点无法毕业, 这样的你出现在大众眼前，可有想过会带坏社会风气？”
    “我没有纹身，我不犯法也没有输出不当言论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会带坏什么风气？”
    “那些天天蹲网吧的网瘾少年要是听到你那些暴躁迷乱的歌学习你的事例加重了他们的反叛心怎么办？”
    啪——画面消失。
    许青山放下遥控器：“这人是节目常驻嘉宾，古板老旧, 为了反对而反对。”他压着声音保持平常语气，“爸，时间到了，你快回房睡吧，别担心，这节目没什么人看。”
    “对，这个人是这个节目的常驻嘉宾，不管是哪个明星他每次的说辞都是这一套。”许知然帮爸爸做圆谎。
    许建设愣愣地看着黑色的屏幕好一会才缓过来，他僵硬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房间走。
    “然然，时间到，你也去睡觉吧。”许青山又催许青山去睡觉。
    许知然也回了房间，她睡不着，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也看不进东西。
    电视虽然关闭了，但她知道姑姑接下来说的是‘我的音乐并不暴躁迷乱，以后在创造过程中我也会多注意，不添加不合适的元素。我觉得爱上网的少年只是想更多的接触网络这个新事务，他们有选择的权利。’
    以后看考古视频只觉得姑姑很酷很敢讲，现在来到从前发现姑姑比想象中的还酷。明知后果还敢这样硬杠，不愧是姑姑。
    赞完之后她又着急起来，该怎么样才能减小负面影响呢？这次的负面影响会有多大？烦闷之际，她把电脑一合，有轻细的打字声隐隐传来，是爸爸在外面工作。
    被打字声吸引了注意的许知然定下心再次打开电脑，开始在搜网瘾的资料。
    网瘾，多发于青少年，症状是每天上网超过6小时且持续三个月，可采用强制电击来阻断上瘾。
    许知然手指一颤，觉得好疼。
    要按这样的说法，以后每个人都得电一电。社会发展得真快，不过二十功夫，一个词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可消失的仅仅是一个词吗？
    意识到自己思绪飘远了之后她又强行拉回，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帮姑姑解决麻烦。想得心烦意乱又口渴，她起身去客厅接水见到爸爸停下了敲代码，也在查资料。她接水的时候也顺便帮爸爸拿了支棒冰。
    许青山接过棒冰：“睡不着的话去做题。”
    我不要。许知然刚想拒绝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回过头，是姑姑开门进来看到客厅的二人，打了个招呼：“还没睡啊？”
    二人还未回复，许建设就从房里出来，看着刚回家的许月明问：“吃晚饭了吗？厨房里还热着饭菜和汤。”
    “我喝点汤吧。”许月明放下包洗好手进厨房打了一碗汤端着来到沙发上，看着黑乎的电视笑出声，“今天采访可有意思了，你们不知道我一对三，那三个年纪加起来都有一百来岁了，我也没输。”
    汤很热，她捧着碗吹气，笑声不停：“以后还有国际辩论赛的话，我去报名参加，争取为国争光。”
    即使隔着氤氲水气也能看到姑姑的笑，眉目飞扬到鬓角。在电视里采访的时候，她也是挺直着身子露出浅笑回答那些尖锐问题。
    这些问题可比绯闻严重多了，许知然接上去：“姐姐好厉害，就算不参加辩论赛也是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许月明喝着汤，问她：“汤很甜，你要不要来点？”
    “我吃过了。”
    许建设父子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看着这头的二人，默不作声，等到许月明汤喝完了，许建设才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好。”许月明又打了一碗汤。
    “那你以后还能唱歌吗？”许建设试探着问。
    “我怎么会不能唱歌？”许月明被这句话惊到，放下碗抓过包从里面掏出一本杂志，翻出其中一页，“爸，你看看，这上面可写着呢【2000年歌坛新星盘点】我排第四名呢！”
    她将杂志摊在茶几上，指着自己的照片：“我是刚刚升起的新星，怎么可能会无故坠落。就算今天我和人吵架了，也不影响我的星途。我唱歌好听人品又不差长得也不丑，怎么会唱不了？”
    说完，她像是被气到一样，撇着嘴撒娇：“爸，你别对我这么没信心嘛！”
    许建设换了个位置，坐到沙发中间看着茶几上摊开的杂志，又戴上老花镜通读了一遍才稍微放下心来，他收起杂志：“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好。”
    许知然还是睡不着，她睁着大眼睛：“姐姐，你忙了这么久这段时间就歇歇吧。”
    坐在梳妆台前擦着眼线的许月明顿了下手，笑道：“我不能歇。我要是逃避了他们还以为我是软柿子。”眼线擦完，露出那双狡黠的丹凤眼，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就算雪藏我几年，我又不是等不起。”
    --

 第80页

    许知然迎声望去，姑姑卸完妆站在墙角做拉伸运动，脏辫放了下来，柔顺长发垂肩，显得人温柔可亲。她开口，话还没说却又听见姑姑的声音。
    “我现在赚得钱够我五年花的，就算我几年不在圈里唱歌又怎样，我又不是不能去回酒吧驻唱。”
    姑姑，不会的，两年后你的新专辑大卖，年底还登上了春晚！这些打不倒你的！许知然肯定道：“姐姐一定能继续在舞台上唱歌的！也会受到很多人的喜欢。”
    “好。”
    虽然如此，但她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带着些许担忧睡去。
    次日，她看着小区门口的上供菊花和木牌之前放下的心再次被提起，她上前一脚踢翻了这些障碍物，看见木牌上辱骂的话两脚踏上去踩碎了木牌。
    “然然，不管它，我们回家。”许月明将她拉回来。
    许青山打电话过去问物业，物业那边一直在道歉，他黑着脸回家。
    “我最近在看江新苑那边的房子。”许青山问，“我在你这住了这么久，你去我那住回来？”
    江新苑，离爸爸和姑姑的公司都很近，也离爷爷家也近。许知然也跟上：“姐姐，我们去江新苑那边住吧。”
    许月明窝在沙发上向二人翻了个白眼：“多大点事，搬什么家，哪个明星出道是一帆风顺的。”
    “不会让爸知道搬家的理由。”
    许月明迟疑一瞬还是拒绝：“不搬。”
    二人陷入僵持，许知然和稀泥：“那我们就这样坐着不动吗？”
    许月明撩了把头发：“不动有时候也是种策略，有些明星面对黑料都是忽视的。”她笑得灿烂，“何况，他们说的那些，有些还是一定的事实，我确实喝酒烫头不爱学习。”
    姑姑，你心态也太好了吧！懂得也好多啊，明明你也是刚进娱乐圈。赞叹完之后，许知然想到要是自己真的进了娱乐圈，以自己这种黑白分明的性格人又不聪明通透也是待不下去的吧。
    第45章 被黑被骂   是非颠倒
    “许月明滚出娱乐圈！”
    “许月明, 你言行不端，举止粗俗，怎么好意思上电视唱歌！”
    “我们不需要这样浪荡的女人上台来教坏我们的孩子！”
    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 人群围满了小区门口，举着手中的照片和纸牌义愤填膺地叫着, 许知然听不下去挣开怀抱, 闯上前去站在人群对面, 怼道，“教养孩子不应该是父母的责任吗？自己不用心教孩子反倒来怪外界的文艺作品！你们要想孩子活在真空里吗？”
    “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 你这小娃娃长得乖巧但和许月明一样没礼貌还牙尖嘴利, 小小年纪就敢出言教训长辈。”为首一人将手中许月明唱歌的照片扔了过来，“你们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危害社会的毒瘤。”
    照片随着毒瘤两个字飘落在地，掉进白色菊花从里，把许知然气得一佛升天，上前一脚踹飞了花, 冲上前去准备骂人被许月明拉住塞在身后，许月明摘下墨镜站在扔照片的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眼瞧着来人：“给她道歉！”
    为首的是一个矮胖大妈, 被一米七高个又清瘦的许月明俯视着, 气势上就弱了一分，但她仍然口不饶人：“道什么歉！你们敢骂长辈就容不得说吗？”
    “呵, 年纪大就是长辈了吗？既然你不爱幼，我又何必尊老？我再说一遍，我是我，骂我可以，别涉及我家人！”许月明眼神一利, 逼视来人，重复说着，“给我妹妹道歉！”
    被眼神吓到的来人后退半步，梗着脖子犟：“你别以为你是明星就可以仗势欺人！不就是一穿得不入流勾引……”
    话还没说完就被泼了一身的白花，她连忙抖去这晦气，一个眼神，旁边的人大叫起来：“大明星打人了……”
    “闭嘴！”许月明喝断她并掏出一枚白色长条，指尖一按，里面传来声音，“大家快站好队，马上许月明就要出来了。”
    对面的人没了声，许知然从她身后蹿出来：“这里是私人宅地，你们这样有组织有预谋的前来滋事是犯法的，根据《刑法》第293条第2条第1款，可以将你们刑拘起来。”她又踢了一脚地上的花瓣，“这是罪证。”
    硬话说完，她又软下口气：“我以前沉迷打游戏的时候我爸妈也是非常生气，没收了我手机，手机被没收后反而激起了我的叛逆心，我开始跑去网吧打游戏。”
    她故意顿了一下，见对面人群中有些人跟着变了表情之后，她加上了转折，“那段时间我成绩一落千丈，后来我爸妈换了种方法规定了我一天只能在写完作业后打两小时，并且他们自己也去了解了游戏，跟我谈论游戏并教育我学习的重要，他们还教我打球来转移注意力，渐渐地我戒掉了游戏的瘾，学习成绩也上来了。”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但用眼神交流着，最后为首的人还是不肯退让叫着：“别用这些话来吓唬我们！你们上学时候不好好学不能毕业，现在这会倒是嘴皮子利害的很。”
    许月明扬了扬手中的录音器：“如果你想继续说下去，我们可以法庭见。但为了一份兼职，没必要吧。”她看向人群，“我不知道你们是因为我烫发不学习讨厌我还是受他人影响来这堵截我，我只想说，我只是喜欢唱歌，我唱歌与我头发学习没干系。我写的歌既不暴力也不阴暗，我会接受建议，但绝不接受无端的攻击。”
    --

 第81页

    她回到为首的矮胖大妈身边，倾着身低下头和她平视：“我更不能接受辱骂我的家人，请你道歉。”
    大妈被这样和善又威压的眼神盯着，没再后退而是警惕地瞪着她，见她一直没动作才臭着脸侧过身去一挥手，围着的人群跟着她走了。
    “然然，人走了，你该去上班了。”许月明催促着。
    “不嘛，我在家也是可以写作业的，而且哥哥也说了这段时间我可以在家办公的。”许知然挽着姑姑的手头也蹭向她，撒娇拒绝道。
    被毛茸茸头发蹭着的许月明败下阵来不再催促带着她回到了家，刚坐下没多久，门铃就响了，是宗辞。
    “与章纬的合作搞定了。”他进门后想抚摸她的头发余光瞥见许知然往这边瞧来，他放下手转而抓了下头，“这两天还好吗？”
    “吃饭了吗？”许月明将人引到沙发并给他端来果盘，递给他一个苹果，“别找章纬了，他不会管的。也别再找谁，这事换谁来都是不划算的大人情。”
    “可……”
    “嗯？就这样不行吗？”许月明打断他，“不行你养我啊？”
    “好，可以，听你的，好，我养你。”宗辞苹果都不咬了，郑重加上，“永远。”
    不想当灯泡的许知然出门上班，来到公司却发现爸妈都不在，她觉得有点好奇但还没等她问，一旁的木落就回答了：“部长出门去了今天不回公司了。”
    “匪风去出版社了好像。”残秋接上去，“你姐姐怎么样，没事吧？”
    “会有什么事？”木落急了拍着桌，“唱好人美品行不差还有什么好苛责的？”
    “这不是怕有人认为部长妹妹带坏小孩子嘛。”残秋连忙解释，“月明当然没问题，只是采访时间点上得不太巧。”
    是啊，现在的报纸天天骂，早上还有人专程跑到小区门口来骂，想起早上那一顿骂，消散的怒气再次升起，她压着火工作。
    在工作间隙，她又摸到了生活论坛里的影视贴里看一看有没有人在聊姑姑，还真有。
    【我天，许月明原来比想象中的更酷！纹身辍学，还敢在电视里直接和主场人嘉宾辩论，虽然输了，这真的好敢啊！】
    【我相信上次版主说的她同名同学是歌手许月明了，一个人揍一群，像她的风格。】
    【比男孩子都酷！我要再去买CD。昨天我妈看见我买的CD说不能听这人的歌不学好，我天，我18岁生日都过完了，早成年了！！】
    ……
    还好，论坛里多是夸的，既然是路人粉，那引导加深一下就可以转成死忠粉，想到做到，她披了个马甲上场。
    【那个唱《惊蛰》最近还上了电视的歌手吗？我今天早上出门跑步的时候还见到她了，她被一群大妈包围着，我出于好奇挤上前看了，好家伙，地上铺满了你白菊花还有自制的小木牌横幅啥的，都是诅咒人的。那群大妈一直在说她不配当明星不能出现在电视上应当被封杀。】
    【我的天，送白花拉横幅过分了啊！我先澄清一下，这些大妈里面肯定没我妈，我妈虽然扔我CD但还不至于给人送白花。】
    【这么巧的吗？99楼楼主，你确定是许月明吗？这才刚上电视呢，怎么地址一下子就泄露了？】
    被点名的许知然立马将早上拍的照片传上去自证。
    【这是我今早拍的照片，我家就住这附近，我当时听完了全程，后面还听到许月明在在质疑这些人是不是被人雇来黑她的。那些人恼了之后就走了，正好跟我跑步的方向一致，我也就一起跑了一段，听她们约定了下次再来的时间……】
    【不会吧，真的被人雇来黑吗？许月明是得罪谁了吗还是挡谁的路了啊。不至于此吧，圈内的人用这手段也有点不入流吧。】
    【楼上，你想多入流，你忘了去年的小道消息，香江明星被大佬威胁拍电影的事。】
    【那个我也听说，98年的时候就传出过花边新闻，被双方否认了但后面又给拍到了照片。】
    见话题开始歪，许知然想把话题拉回来，但又觉得这样有点刻意也就作罢，先让这个消息先传递出去让人知道背后是有人在操控，姑姑是无辜的。先有个影，后续再来加深强化。
    打定主意的她又开始专心工作，管理论坛，审核文章，催人写文，统计数据，一套流程走下来就下班了。
    她伸了个懒腰准备下班却听到对面的木落怒骂声：“我去，又有新报道了。这记者不会写就不要写，让我来写。”
    残秋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却移开了视线，眼里全是嫌恶，但看到许知然正往这边看，他立马换上了一张柔和的脸庞，轻声说：“然然，你快回去吧，这几天你也可以不用来上班，多看着你姐，有事把叫上我们。”
    伸展的手臂一下子垂了下来，她有点不想上前看写的什么了，僵坐了片刻，她一个箭步过去，也凑到了屏幕前，气到手抖。
    【许月明当众和老人起冲突，并向老人撒白花，漫天花瓣宛如葬礼。】
    要不要这样断章取义！到底是谁辱骂谁，到底是谁恐吓谁！她一拳砸在桌子上，气道：“不是的，早上我和姐姐在一起，是那些大妈围堵在小区门口骂我们的，骂了三天了都，她们骂了我，然后姐姐才撒的花，不是姐姐……”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被人欺负还被人倒打一耙，她想说清楚却发现嘴巴不听话，喉咙里像是有棉花塞着，她气急了，说不清楚只好用手砸着桌子，打在了一张宽厚的手掌上。
    --

 第82页

    “我们知道的，我们知道的。月明不会是那样的人，是这些娱记瞎写。”木落将她搂在怀中，拍着她的背，“然然，没事。我们不会让这些坏人得逞。这群王八蛋，不是会写东西吗，那我们也写！”
    “对，我现在就写。”残秋当即坐回位置，但还是没有抽回放在桌上的手，他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打开电脑，“这群龟孙，玩弄文字玩弄到我们头上，看老子不给他个教训。”
    嗯嗯，对，我们也写。写过那帮颠倒是非的王八蛋！许知然暗骂一声，退出木落的怀抱，愤愤道，“谢谢木落姐姐，残秋哥哥。”
    “傻孩子，谢什么，我们是自己人啊。”
    被这句自己人感动得要掉泪，她睁大眼睛坐回到位置上，打开电脑，开始在论坛里拱火。
    【报道出来了，报道出来了，大家看到了吗？】
    【许月明的报道吗？我看看……我去，99楼楼主，这和你下午说的不一样啊！】
    【我用我的人格保证，事情绝对是倒过来的样子！我不止有图，你们等一下，我还有录音。】
    好在她把录音笔带在了身上，她导出录音传到了网上自证。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晃晃地颠倒是非啊！这娱记香江来的吧。许月明好惨，被人骂被送花诅咒到头来还要背上这么大口锅。】
    【我的天，我得把最近的报纸藏起来，要是被我妈看到，估计更是得误会许月明。实惨+1，这些写太容易误导人了。】
    【可是，99楼楼主，为什么你会有录音文件呢？一般人都用不上，感觉像是特地备着的一样。】
    【我前段时间被我的狗皮膏药前男友追，死缠烂打，我怕他发疯，就买了个录音器，想起要是有意外，好歹有个证据。没成想今天用在了这里，我自己已经很倒霉了，碰到个天天想监控自己的病娇变态，没想到许月明更惨，明明被人欺负现在还反而变成了施暴者。】
    【99楼主也惨，摸摸，许月明也是，她才刚起来啊，要是被这负面新闻影响了以后的路，太得不偿失了。】
    【何止是得不偿失，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不行，明天那群大妈估计还会去找茬，我要去为许月明站队！曾经在我失意绝望的时候，是她的歌声给了我希望和勇气，如今，我也想尽我所能为她做一点事！为我曾经的光回馈我的一分力量！也为曾经的自己再勇敢一次！】
    【带我一个，我是艺术生，明天没课，我妈也不在家，我是自由的，99楼楼主，私我地址，我也喜欢许月明的歌，能做一点做一点。】
    【带我一个。】
    【带我一个。】
    【我想去看看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带我一个吧。】
    许知然兴奋地给人私了地址，字打完，霹雳拍啦的打字声并未停止，是木落和残秋还在打字。在这打字声中她感到一分安心。
    外面已经天黑了，得快点回家看看那群人在不在，在她起身的时候，木落也跟着起身：“明天我也去你家楼下。”
    嗯？哦，她明白了，木落姐姐也是配合自己拱火的，她冲她笑了笑：“好。”
    第46章 危机解决   黑粉散退
    家里没有人, 许知然做好饭等人回家，汤炖好后门锁声才响起，宗辞推门而入, 他揽着姑姑将她扶到沙发上，妈妈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姑姑的包。
    “怎么了？”许知然无法遏制住自己的惊讶, 她伸出手摸着姑姑的头发, 滑滑的, 很粘腻，鸡蛋的味道！她猛然起身, 冲出房外, 被裴匪一把捞了回来, 被圈进怀里后她闻到了更浓郁的鸡蛋味，心头火更是飙升，挣扎着要出门。
    “然然，不许出去！”许月明从沙发上站起身绕过二人进了房间，一分钟后她换了套衣服出来, 将她拉回到沙发，想劝她，但说出口却是, “没干系, 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
    “宗辞，你去做饭吧, 你们先吃饭，我们先洗澡。”她去了卫生间，裴匪进了另一个卫生间。
    许知然看着姑姑离开将宗辞带到了厨房：“饭好了不用做。”她悄声问，“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们三个人会被人扔鸡蛋？！
    宗辞将锅里的饭菜盛出，见她拦下路, 他避重就轻：“一些人来公司楼下抗议，解决了。”
    草，小区门口闹完还去公司闹！太过分了！不对，在公司的话应该会换衣服不会搞到现在都还有味。许知然还是拦着路：“在楼下也是碰到了围堵的人？”
    宗辞点了点头，许知然让开了路。
    这是什么在所难免！？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遭到如此恶意！为什么要承担这莫须有的责难！？我要去和这些人当场对质，凭什么扔鸡蛋！肯定是那个王卓煽动的人，王八蛋，我现在就去砸他家窗户，报他的黑料！
    气急的她再次闯出门，再次被拦下，这次拦下她的是宗辞。
    “你找不到他们的。”
    开门的手并不停下，宗辞无奈一把关上门，按着她的肩，不让她再有动作，哄着她：“你这样出门蹲守容易吃亏，她们都是有过训练的。不管你想做什么，可以等月明出来再说，现在你要是走了，她肯定得出门找你。”
    混蛋。她在心里暗骂一声，不情愿地窝回沙发上，想着明天会是个什么场面，又该如何引导路人粉帮忙维护，在规划想法的她被一句赞美打断。
    --

 第83页

    “然然做饭真是越来越香了。”许月明洗好澡换好衣服出来，拍了拍她，“来吃饭。”随后将宗辞赶去了卫生间，“你也先去洗一洗，你穿我哥的衣服。”
    转头又见裴匪从卫生间出来，问：“我哥不会马上就回来了吧。”
    “不会，我家灶台真坏了，修的话需要一点时间。”裴匪坐下吃饭，给许知然舀了一碗汤，“待会别说漏嘴哦。”
    好，鸡蛋和灶台的事我都不说，许知然喝着汤压下愤怒换上一张笑脸：“好。”
    饭吃的很安静，等到吃完饭，宗辞也出来了，他匆忙扒了两口后收拾碗筷去洗碗，剩下三个人抱着各自的手机电脑疯狂打字。
    【大发现！我下班回家过程中看到许月明小区门口一片狼藉……】
    【又有闹事的来了吗？】
    【不知道，没见到人，只看到一个黑眼圈的小姑娘在扫地，那小姑娘好像是许月明的家人。】
    【我敲，被人闹事了还得自己收拾现场？明天我早早地去蹲，守护我家偶像！】
    【明天我妈7点出门，我7点10就出发，打个车半小时就到。】
    ……
    确保了明天会来人之后，许知然开始准备明天的道具，当她拿着望远镜回到客厅的时候，宗辞已经走了，姑姑在阳台打电话，妈妈打完最后一行字收了手，见她出来递给她一只修容笔，“要帮你画黑眼圈吗？”
    你也知道了啊，妈妈。她绕到沙发旁坐在妈妈边上，把脸伸过去：“好。”
    裴匪帮她画着眼圈，在她纯净的瞳仁里看到自己那张清冷的脸，莫名觉得张伟说的话挺对，然然的五官长得和自己相像。画好后，她掏出镜子放在她脸前，一张白净的脸上一团乌黑格外注目。
    “裴姐姐真棒。”
    “然然也很厉害，聪明又机智。”
    不，这不是我的点子，引导粉丝这个方法在二十年后被粉丝用的很熟练，我也只是借用一下。她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点着头，盘算着明天的场景。
    当晚，裴匪也住了下来，直到9点许青山才从外面回到家。
    “哥哥这好几天好忙啊。”许知然给他递上一杯可乐，“我在网上找到了一批粉丝，明天她们会来楼下帮我们。”
    “然然真棒，明天你和裴姐姐多看着点现场，木落她们也会来。”他接过可乐，带着歉意说，“我把宗辞叫来了，明天我有事不会待在现场。”
    这样啊，虽然遗憾但知道爸爸肯定是因为有事才不来的，许知然安慰自己，自己也可以的。临睡前她又模拟设想了一遍明天的场景，提前准备着。
    第二天天刚刚亮，她就爬起床趴在阳台上举着望远镜看小区门口，确认了没有人之后她跳下床给家人准备早餐。饭还没做好宗辞就上门了，把人安置在沙发上后她进门叫醒妈妈和姑姑，自己又跑到阳台上看，很好，地上已经铺满了菊花，鲜红条幅飘荡在空中，黑和粉正起争执。
    “然然，别看了，我们待会就下楼。”裴匪把她拉回了饭桌。
    下楼的时候，宗辞拉着许月明的手，一直把她往身后藏被她取笑，她错开了一步和裴匪并排行走：“我没事，待会看着点然然就好。”
    我也没事，待会我会努力保护好大家的。许知然在心里接上话，一并走下楼，迎面就是叫骂声。
    “不知廉耻没有礼仪的人出来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再胡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我说错什么？昨天许月明洒我一身花还威胁咒诅我！这样的人就该滚出娱乐圈！”
    “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要点脸？”说话的人指着地上残留的花瓣，“这是谁送来的扫墓花？”
    双方还在吵，许月明往人群中走去，分开争吵着的人们：“别争了，大家都回去吧。”
    “这些人还不是你请来的现在来这装什么好人心！”
    许知然凑近一步顶着那双黑眼圈怼道：“你们天天来这里扰民骂人送花圈就是好人了？”
    穿着运动衣跑步鞋的木落从人群里走出：“我是前面望春园的用户，是我跑步的时候看见你们天天刁难人家，才从网上叫的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刁难人了，我们只是维护社会环境。”
    “别打着正义的幌子来泄私愤！”木落丢下拽着手中的条幅，“犯法自有警察抓，你这样随便扣个帽子就来给人定罪，是何居心？”
    “你说话注意一点……”
    “别吵了！”许月明提起声音喊道，盖住了现场所有人的话语，“大家别浪费自己的时间在这里争，我只会继续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去创作。回去吧，谢谢大家。”
    她微微俯身鞠了一躬大步向前地走去，护在她身旁的三人跟随着一起出了门，驱车离开的时候，许知然往里一瞧，两拨人还在吵着，但没了主人公应该吵不了多久吧，有木落姐姐在也吃不了亏。
    确实没有吃亏。十分钟后，她收到了一条短信：大妈团被我们怼得羞愧难当，已经打道回府了，明天我还会带人来。
    真好。道完谢后她跟着姑姑上班，路上没再遇到闹事的人但各版新闻头条到处飞，每一版都用词不善。
    【许月明雇人怒骂粉丝团，双方斗嘴打人闹到警局。】
    【许月明泼花事件再升级，粉丝内部起哄引起居民公愤。】
    --

 第84页

    ……
    看着这些偏离事实的报道，许知然已经没有力气再来生气和指责了，如果不能有效在这舆论方面抢回阵地，还是会影响以后星途的。那，怎么抢阵地？
    正思索之际，一张报纸出现在眼前，她接过后扫了一眼，《许月明闹事件深度爆料》，第一句就是，许月明被泼脏水，她瞅了眼作者名，辛薇。她仔仔细细地将这篇文章看了一遍，越看越舒爽，忍不住笑出声：“木落姐姐好棒。”
    站在她面前的裴匪又递给她两本杂志，一本杂志上面残秋用本名写了篇《娱记的战争》；另一本也是妈妈用本名写了篇《年轻的偶像与愤怒的民众》。
    “真好，不同维度不同叙事方式帮姐姐平反找场子。”
    “然然也很棒，没有你的灵感和帮忙，我们也不会如此快速出稿。”裴匪来到她身边坐下，“别担心。”
    “有你们在，我不担心了。”
    裴匪闻言一笑，看着乖巧静坐的许知然，又加上一记猛药：“许青山这两天不见人影，估计也能带来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不确定，你回去后就知道了。”
    等到许知然回到家，许青山已经做好饭等着她们了，见她们进门，他笑着说：“以后王卓不会来找麻烦了。”
    “为什么？”
    “你做了什么？”
    面对二人的疑问，许青山不急不缓地说：“他公司预计年底上市，现在已经完成了招股，我向证监会提交了他公司关联交易信息披露不完整、固定资产会计核算不规范等问题，会拖延他们的上市之路。”
    “快的话他们下周就能收到证监会的警示函，我也见过王卓了，他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你真是没白学金融。”听到好消息的许月明扔给他一只棒冰作为奖励。
    许青山一把接住：“当然。”
    “哥哥好厉害。”
    许青山拍了拍许知然的头，夸张道：“然然最厉害，一个人就能带动一群人，以后不管姐姐做什么，这些人都会对姐姐有先入为主的好感了。”
    许知然闻言笑得开怀，危机解决了。
    第47章 新目标   报名成功（改字）
    “心有杂念是练不好的。”小佺敲了下吉他音箱试图拉回许知然飘远的思绪。
    反应过来的许知然忙换弦, 走音了。再换，不走音，跑调了。
    “你先放下吉他, 我们待会练习。”小佺率先收起吉他，盘坐在草地上等对面的许知然回神。
    连拨几下都跑调走音的许知然也不再执着, 她收了吉他, 也盘坐在草地上, 分享喜悦：“我姐姐的事解决了，我很开心。”
    许月明的事？小佺想了下, 前段时间好像很多骂她的, 他恭喜：“那挺好啊。”
    想起恢复了宁静的小区, 还有之前骂姑姑的那些报纸杂志现在刊登的全是夸姑姑的文章，许知然再次觉得爽。而且不止是媒体，现在，音乐圈大咖章纬也站出为姑姑说话！
    许知然开心到坐不住，她又拿出吉他准备再次练习, 这次的音很准。
    “那你自己呢？”小佺见她脸上笑得眉眼弯弯又兴冲冲弹吉他，出声问道。
    弹吉他的手停了下来，许知然偏过脸, 小佺安静地看着自己, 问，那你自己呢。
    我很开心啊, 但她没有回答。她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个，可是我自己，该怎么说呢？
    她没有说话，小佺却破例在她没有回答的时候再次开口：“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报名了，但你并没有补习的心思, 直接进社会吗？你都还没成年。”
    喂，你要不要这么敏锐啊！吐槽完后许知然反驳道：“马上我就18了！”见他没言语，她承认，“我是没有补习的心思，也不想去工作，现在在我哥哥公司实习也不错。”
    我真的不用也不想补习啊！大学我是考上了的。现在在公司看看小说磕磕cp很惬意，但……
    “要是你下午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去妇联看看，他们现在应该在招志愿者。”许知然说出自己计划，小佺点了点头，见他不说话，她解释，“我之前是想当演员做歌手的，后来演了一场戏之后就不想了，我想去给需要帮助的人给予帮助，但我又怕这又是我的一时兴起，索性都去试试。”
    小佺抬眸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表示：“你的嗓音条件不太适合当歌手，做演员很难的也容易生病，去试试其他吧。”
    我知道我音不稳，但为什么做演员会生病？许知然不再纠结这问题，站起身带着他去了职康中心，赶在机构关门前报了名。
    许知然捧着报名表宣布：“我又有新目标了。”
    “不要抱有太多期望。”小佺给她浇了盆冷水，“别把它当目标。”
    嗯嗯，不当目标当尝试。她收好报名表，问他：“你最近唱歌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月卖唱赚得很多，赶飞机丢丢他们也是，这两个月生意都很不错。”
    志向放远大一点啊喂！一天赚三四百真的不多啊！要不是知道现在唱歌没有像以后那么能赚钱，她都会心理不平衡，但马上，她就提起了心，因为——
    “生意简直好到不正常，我问过其中一两个常给钱的，他们说喜欢听我唱歌，可我觉得不太像。”
    不要搞这么清楚吧，有钱赚不就好了吗？她实在是不能理解，忍不住当面吐槽：“自信点，你的歌值得！有些人听歌觉得好听或许不是因为他们听懂了多少内涵音色，可能只是因为你唱歌的样子像他们年轻的时候，或是从歌里获得了某种安慰或是快感。”
    --

 第85页

    一直蹙着眉心低头走路的小佺顿了下脚步，抿着的嘴咧开露出淡淡浅笑：“然然说的是。”
    见他像是信了的样子，她又补充：“你长得帅又唱的好，要我我也驻足听，我都不敢在这么多人前开嗓的。”见他听到夸奖后把头低了下去，她又抛出另一个理由，“最近热播的《明月格格》、《情深缘浅》里面都有主角在街上唱歌的戏份，电视里刚看到有人唱歌，现实中就有人开嗓，多奇妙啊。”
    小佺没答话，静静地走着路。来到分别路口，他侧过脸冲她一笑，轻声道：“走了。”
    许知然立在原地看向他离去的方向，清瘦如竹的背影没入人潮中，他的手在空中挥舞做着再见的动作。她没有动，她不想说再见。
    *
    裴匪翻着菜向灶台前烧火的许知然说：“火太旺了，少加一点柴火。”
    “鸡是用来炒菜的，你切这么大块不好熟，净帮倒忙，算了，你还是出去等着吃吧。”一旁切菜的许青山把切菜的妹妹数落了一顿，将她赶出了厨房。
    被赶的许月明皱了皱鼻子放下菜刀出门的时候把烧火的许知然也带走了，二人回到客厅，宗辞放下手中扫把，洗好手给她们送上果盘。
    “我被他们赶出来了。”许月明接过果盘，语带娇嗔的抱怨着。
    “兴许你哥是想和裴匪独处呢。”宗辞往她嘴里塞了颗葡萄，哄着她。
    “然然，许青山在公司也这样吗？”许月明扭过头问。
    被当面喂了狗粮还要回答另一个狗粮问题的许知然：“……公司大家都一起认真工作。”
    “这样啊。”许月明倚回沙发里。
    趁着宗辞继续打扫的时候，许知然悄悄问姑姑：“姐姐，宗辞有没有艺名或是代称啊？”
    许月明想了下：“没有啊。”
    “那他有想过取艺名或是改名字吗？”
    许月明头一歪，不解道：“为什么要改名？”
    因为……因为……许知然僵在那，接不下去，开不了口，只觉心慌。许月明见她木着张脸，眼神迷离，伸出手摸了摸她额头，“然然，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想好多人进娱乐圈都会改名字，想起某个艺人的本名，觉得好玩。”
    许月明拍了拍她的头，二人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姐，我回来了。”门外传来拖拉的声音，接着门锁声响，张伟进屋看到家里的人，扑到沙发上，“月明姐，然然，你们来了！”
    厨房里忙活的许青山和裴匪也已经把饭做好，六个人坐下一起吃饭。
    “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这次的坎没这么容易过。”许月明向桌上众人敬可乐，“还有你们公司的编辑，代我致谢。”
    众人举杯共饮，只有全程没参与的张伟一脸懵逼：“什么事啊？这个月大大小小的考试忙到头秃，还没看报纸。”
    裴匪给他倒了一杯可乐：“没你的事，好好学习。”
    被排在外的张伟闷闷喝着可乐，余光看见一旁的许知然憋着笑，不服：“然然都可以不用上学参加工作，我也想去上班！”
    舅舅，你别坑我啊！
    许知然怕被拉下水，连忙将自己口袋里的报名表掏出：“我报名去妇联当志愿者，下下周就可以去了。”
    张伟楞了一下，裴匪的视线也落在了那张报名表上。
    “然然，你怎么想去当志愿者？”许青山疑惑问道。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想当就去当吧。”许月明替她回答，又给她舀了碗汤。但许知然的注意力还放在舅舅那边，他刚才的表情明显是惊讶，还带着丝看戏的神情。她收起报名表，望向舅舅，“张伟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等你高考完后你再报名。”
    “不了不了。”张伟连连摆手，“我要去我姨得念叨不停。”
    ？
    “我妈在妇联工作。”裴匪将杯中可乐喝完，低笑道，“好巧。”
    ！
    确实好巧啊。。许知然略有忐忑，她现在还是有点怕外婆，又怕又怨。但要是和她一起工作的话有更多的时间去接触她，说不定还可以刷个脸熟，之后去妈妈家的话，她就不会对自己冷脸了，自己还可以帮妈妈说话。可现在妈妈都搬出来了……
    烦躁。她将整杯可乐喝完冲淡心中烦闷。
    “我看到你的新书了，都开始变风格了啊，一如既往的好看。”许月明将话题转开。
    “嗯，试试新文风，看上去比之前的书好像更受欢迎。”
    “三万册书就快卖完了，出版社那边谈下来再加印三万册，清风有计划给你开一个签售会。”许青山在旁补充。
    “选个周末吧，我也想去。”张伟插话进来。
    “我也去。”
    “我们也去吧？”许月明看向一边一直不说话的宗辞，后者点了点头，她再次举起杯，“祝裴匪签售会成功！”
    众人举杯共饮，饭后，许青山和宗辞收拾碗筷，许知然跟着妈妈姑姑压着舅舅做题。
    “下次我做题月明姐和然然就不要来了！”张伟将笔一放，很是苦恼，一写题就错，一错月明姐就笑，然然还跟着起哄，他宁愿被自家姐姐骂！
    “你不知道我家就住楼上啊！”许月明敲了敲桌子，往试卷上一瞟，“啧，张伟，我看你到时候要和然然一起复读了，指不定然然带着你，还能考个好学校！”
    --

 第86页

    “这题我也不会。”许知然连撇清关系，表示自己学渣属性，“我觉得我还要再多学习一段时间，不然补习也是听不懂。”
    “许青山这么不会教人啊，下次我教你。”裴匪接过重担。
    不要啊！许知然垮下脸来的沮丧神情把张伟逗笑了：“姐，你好好教然然，到时候补习她还能带我。”
    裴匪一拳敲在他头上：“快做题。”
    当晚，张伟在五个人的围观下做了整整一夜的题，苦痛难当，围观的人却是瓜子水果吃一地，轮流着给他讲题。
    第48章 买房子   有你在我们家更温馨了
    “爸, 你别做饭了，我来。”许青山将切着菜的许建设赶去客厅，自己撸起袖子开始洗肉切菜。
    许建设前脚刚离开厨房, 后脚就被许知然按到了沙发上，给他捶着肩, “就让哥哥去做饭吧, 爷爷你先休息。”
    “小心手, 不用捶，我不累。”许建设想把许知然拉下来但被无声拒绝了。
    站在身后捶肩的许知然看见爷爷开始长白头发了, 心中惊惧, 明明过年的时候才有几根冒头的, 转眼就漂白了一片。在酸楚涌上喉间之前，她笑着问：“爷爷回家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工作很忙吗？”
    “前段时间换了架子队耽误了点工时，现在要赶项目进度，要加一点班, 等这段时间过了就可以常回家。”
    “也要注意休息啊。”许知然捶着肩，说起了姑姑现状，“姐姐现在被很多媒体和报纸夸呢。”
    看到原本眯着眼睛的爷爷睁开眼睛来了精神, 许知然愤懑地抱怨：“之前姐姐上电视被有心人刁难是受人指使的, 那人还雇了人来故意找茬，每天在楼下哔哔叨。那人是看姐姐优秀, 想招姐姐进公司，姐姐没有同意后怀恨在心故意整姐姐的。现在他也遭到报应啦。”
    “那些人有上楼来找麻烦吗？”
    “没有，已经完美解决了。”许知然拿出准备好的报纸和杂志摊在茶几上，“现在的报道都是夸姐姐的。”
    许建设戴上老花镜一本一本看起来，许知然又故意指着其中一份报纸：“这份报纸之前还胡写一通说姐姐欺负人的, 现在的版面全变成了夸人的。”
    许建设的目光移过去，黑白墨迹之间一张彩色大照占去了大半版面，上面的标题是【许月明演唱会引领新潮流】，他记得之前在同样的位置上，也是一张彩色大照，上面写的是月明泼花欺负民众。那天看报纸看得一阵眩晕，要不是知道自家闺女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他都要赶回来当面问一问。他拿起这张报纸放在眼前看了一遍，放下心来的同时又忍不住疑惑，呢喃着，“现在的记者怎么敢随便写报道。”
    娱记又不用实事求是，没无中生有就不错了。许知然在心里默默回道又想起以后打开微博扑面而来的营销号，略有感慨，原来，二十年前二十年后都一样，只是尺度和分寸略有不同。
    又把报道看了一遍之后许建设放下报纸，收起铺了一茶几的杂志报纸，问：“然然，你手恢复得还好吗？”
    “很好啊。”许知然上下又左右挥舞着手，“一点问题没有。”
    “那就好，那最近要好好抓紧时间学习了。”
    好吧，最近大家都在说我学习的事，我知道大家都是在关心我，但现在我还不想去学校啊。她点了点头，乖巧应下，“嗯，我会好好学习的。”
    “开饭了。”许青山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招呼沙发上的爷俩来吃饭，放下菜之后他来到阳台上冲楼下大喊，“许月明，把裴匪带上来吃饭！”
    一分钟后，只有许月明一个人推门而入，入座后，她看了一眼她哥，故意夸张地问：“裴匪没来是不是很失望啊？”
    “吃你的饭！”
    听到新名字的许建设也问：“裴匪是谁？”这个名字他记得在杂志上看到过。
    “是和哥哥一起工作的作家，现在就住在我们楼下。”许知然快速回道，“她很好，我们都非常喜欢她。”
    那些文章写得也很不错，许建设点点头看了眼儿子：“要有个正行，好好对人家。”
    “别听月明瞎说，八字都没一撇的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许青山无语，败下阵来，“知道了。”
    许知然忍不住吃瓜的心，悄声问：“那哥哥对裴姐姐是有好感咯？”
    许青山没有回答，直接一个爆栗敲了过去，许建设见儿子打孙女也一个爆栗捶过去，许青山捂着头，委屈道：“爸，打我干什么，我就和然然开个玩笑。”
    “哥，你这是心虚吗？”许月明调侃着，又伸出手给许知然揉揉头，“不理他，回去悄悄在裴匪面前说他坏话，让他敲你。”
    哈哈，好！
    许青山横了一眼自家妹妹，站起身从去了客厅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个几个本子塞到各人手上：“我把房子买回来了，买了三套，我们兄妹一人一套，就在富春路上的新楼盘江新苑那里。爸，给你买的是市面上的商业保险，都配齐了。”
    ！！
    爸，你也太豪了吧！许知然忍不住给爸爸喝彩：“哥哥，你一下子买太多了吧。”
    “你不是老催着我们买房？”
    那也没让你买这么多啊。她猛然想起，可是我们家和姑姑家也不在江新苑啊，难道是租出去了？还在想着自家财产的她没有出声，旁边的许月明嫌弃地把本子一丢：“我现在自己有钱买，不用你操心。”
    --

 第87页

    许建设也翻完了手中的保单，规劝着：“你才稳定多久就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可以退了吗？”
    “买都买了怎么退。”
    “都多大个人了，还这么急冲冲的。”许建设把保单折叠好，放在一旁，只是看了一眼儿子，不再说什么。
    觉察气氛不对的许知然给爷爷夹菜，汇报爸爸公司情况：“哥哥公司现在运行得很好，我每天审稿子都要审半天，每天也都有几万条留言和帖子，顺利的话下周我们就要在百货商场办签售会了，爷爷和姐姐一起去看看吧。”
    “乖，爷爷忙，走不开。”许建设放下筷子，略有歉意地说，“下周开始到6月份我估计都不能赶回家来，然然不能拉下学业，要是哥哥姐姐没照顾好你，回头告诉我，看我怎么削他们。”
    “这么忙啊，那就别回来了。然然我们看着没什么事，我和哥工作也稳当。”许月明接过话去。
    “待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去。”许青山也表态。
    剩下二人在家的时候，许知然趁机问：“姐姐也不喜欢哥哥买的房啊。”
    吃着甜品的许月明翻了白眼：“什么喜欢不喜欢，还不是怕他再有意外。”
    不会的。爸爸不会再破产了殪崋以后也会有钱的。许知然肯定道：“哥哥公司真的发展的很好的。”
    “他破产前还赚了几百万呢还不照样是赔个精光。”想到这许月明更是气闷，重重地咬着甜品。
    “哥哥公司一定可以赚钱的，哥哥以后很有钱的。”许知然再次笃定，“哥哥聪明有才，会金融会代码还会设计管理，做什么都可以的。”
    许月明没接话，转了个话题：“走，我们去楼下裴姐姐家。”
    好吧。
    别担心爸爸不会再破产的，爸爸以后公司真的开的很好，我们家没有缺过钱。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说了也没可信度。她只能跟着姑姑下楼，楼梯扶手有些斑驳了，掉了绣，露出里面点点砖红。手搭在上面有粗糙感，被这凹凸感刺得手疼的她猛然惊醒，对于普通工薪族的家庭来说，孩子破产欠债是天大的事！
    她一时心惊，也明白了为什么爷爷和姑姑会如此“嫌弃。”也大约明白了方才姑姑为什么不愿意接话，因为不确定吗？
    可是这真的是事实啊，以爸爸真的很有钱，但没有证据。这脱离了当下情况说未来容易变成空谈，那该怎么样让人相信呢。她想得入迷一时找不到线头，只听到耳畔姑姑的呼喊声，“然然。”
    她回过神来，睁大着双眼：“晚上吃太饱了，我有点困。”
    “那去屋里睡觉。”
    她点点头，回到了楼上，爸爸已经回来了正抱着电脑敲键盘，见她回来，抬头打了个招呼：“不早了快去睡觉。”
    她没有回房，而是坐到他旁边，问：“哥哥，你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自己还有没有钱啊。”
    “有啊，我一直在炒股。”
    沉默一瞬，她还是小心地问：“那之前为什么会破产啊？”
    许青山停下了敲键盘的手，看着她，平缓道：“我之前赚了一点钱就信心爆棚，定下了不合理的扩张计划，又因为判断失误和一意孤行造成了资金链断裂，钱都被套住，只能割了仓甩卖。”
    “那这么快就调整了状态，重入股市还赚到了钱，哥哥真厉害。”
    “不是你说的一心扑上去，得失心太重容易亏麽。”许青山还是淡定的语气，嘴角却微微上翘，“多谢你的提醒。”
    我那只是一句简单的话，我可不认为有那么大作用。你是怕爷爷和姑姑担心吧。我还记得姑姑醉酒那天，你头上爆的青筋呢。她坐在沙发上，轻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这样乱花钱不也是会让爷爷姐姐担心。”
    许青山扶了一下眼镜，微低下头，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坚定说道：“不，我是让他们知道就算我破产我也能快速站起来，和从前一样，我可以继续成功。”
    所以，不要那么担心，也不要那么劳累，更不要为我放弃喜好。他笔直地坐着，手却垂了下来，他本来从不后悔，但看到爸爸忙到每天不休息，还接私活，妹妹不唱摇滚，那一刻，他简直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一巴掌。
    他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开。自己一定可以的，不会再失败！
    许知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都对，大家的出发点都是为彼此，只是表现方法上可能会有偏差？自己一定要帮忙让爷爷姑姑放下心来。她点点头：“哥哥，你可以的！加油！但以后就不要买这些多东西了，不然也是浪费。”
    “好。”许青山答应，看着眼前安静的妹妹，他重复道，“谢谢然然。”
    ？
    迎着不解的目光，许青山解释道：“有你在，我们家更温馨了。”你还粘合了我们家人陈年的宿怨，但他吞下了这半句话。
    我们本来就是家人啊！爸爸！她露出灿笑：“我去睡觉了。”
    “晚安。”
    晚安，爸爸。
    第49章 签售会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哇, 原来这就是签售会！好多人啊，整个大厅都挤满了人！
    跟随着欢呼声，许知然也捧着书挤在人群里张望着前面, 大声喊着：“匪风，匪风！”
    尖细的嗓音让前面的排队的人回过头来见到她身上挂着的工牌, 口中惊呼：“你是回编？”
    --

 第88页

    被打断了的许知然见眼前热情的陌生人殷切地看着自己, 她面有茫然地回望他, 来人解释：“我是顾荣，三月份的时候你还锁了我的文章让我不要轻信他人蛊惑要爱惜自己的文字的顾荣, 你锁的文章是《梦回大明》！”
    蛊惑？哦, 是踩线的小·黄文, 想起来的许知然也热情地回应道：“你的《重回北宋》我也看了，写得很好，五四青年节你们放假啊？”
    “我想看看风清网的各位编编，翘了班过来看看。回编，你先给我签个名吧。”顾荣说着话纸笔就已经掏了出来, 递到许知然面前，还有一个食品袋，“上次我看你在论坛里说想吃板栗酥, 我自己做的, 你尝尝。”
    第一次被要求签名的许知然：“……不了吧，我不是正经编辑, 不是，我是来实习的，我不写文也不会写文，我只是个审核的。”但她接过了食品袋，“谢谢你的板栗酥。”
    “回编, 别谦虚，我看过你的帖子，写的也是很有趣，而且审核也是编辑啊！”顾荣伸出的纸笔并不收回，还摇了摇手中的笔，“编编，你就给我签一个嘛。”
    二人的说话引来前后排队的人围观，见到许知然身上戴的工牌，纷纷拿出手中纸笔，“编编，给我签一个名吧。”
    “是回到过去编辑？也能帮我签一个名嘛！”
    “编编，也帮我签一个。”
    ……
    越来越多的本子挤到面前，许知然再怎么说也消不了大家的热情也就不再推迟，接过笔刷刷签名，写完一本又一本，直到手酸，才清空了面前所有的本子。
    签完名的她来到休息区喝水，喝完水她窝进椅子里掏出手机偷拍对面的作家席上笔耕不辍的爸爸妈妈，然后镜头一转，把旁边的木落残秋也拍了进去，维护秩序的清风也一并纳入了镜头里。最后，她举起膝上签着自己笔名的本子放到脸旁边，咔嚓一声，自拍完成。
    拍完照后，身心舒畅连手腕都不酸了，她又举起手机，拍下了大厅内熙熙攘攘的人群。
    “然然，你怎么不上去给人签名啊？”姗姗来迟的许月明来到休息区，也递出一本本子，“编编也给我签个名吧。”
    “姐姐。”看到姑姑来的许知然拉着她坐下给她倒水，“姐姐怎么现在才来啊。”
    “公司那边有点事耽误了我把宗辞扔在那，自己先过来。”许月明并不接水杯，而是举着手里的纸笔，拖着长长的声调，“编编～也给我签一个名吧～”
    受不了的许知然接过纸笔，信手挥下笔名，然后拉着姑姑去作家席却发现拉不动，她回过头，许月明将墨镜一戴，帽子一遮，“虽然认识我的人不多，但我上去可能会抢风头，我就在这坐一会，待会还得赶回公司排练呢，你快去那边帮忙。”
    好吧，许知然走进了作家席，帮着分书签字回答问题直到中场休息，她悄悄往休息区瞧了眼，姑姑正拿着DV拍摄，见她看过来，她冲她一笑，给了一个特写镜头。
    “匪风大大，能合个影吗？”
    “木落编编，可不可以让小哑巴和小痞子在一起啊，求求了，他们两真的天造地转的一对，您怎么舍得虐呢，能不能小刀一下甜回来啊？”
    “残秋大大，为什么你写文速度这么快啊？”
    ……
    中场休息的时候，每个编辑旁边都围了一群人，许知然也不例外，只是围着她的多是论坛坛友，问的问题更是五花八门。
    “回编，这么多论坛，你最喜欢哪个论坛啊？为什么我看到你常混迹在生活区，是生活区的帖子更有趣还是更容易踩线啊？”
    “编编，为什么你的笔名和别的编编都不是一个风格的，回到过去是有什么含义吗？”
    “回编，你每天逛论坛，看这么多低气压又险恶的人间真实，会不会影响自身对生活的看法啊？”
    我怎么感觉你们问我的这些问题比问别的编编的问题更难呢？但还是要硬着头皮真诚地回应。
    你来我往的几个回合，时间轻易溜走，中场休息结束，众人放下手中收到的各色特产食物，继续签售，在签售的尾声，清风带着编辑走到人群中央，向众人鞠躬致谢：“感谢大家的到来和支持。”
    “继续写下去！”
    “对，继续写下去！我们永远是你们的读者！”
    人群回以热烈的鼓掌和庆贺，让众编辑心有触动，清风朗声应下：“我们会永远写下去，创造更多的新世界。大家也可以拿起手中纸笔，写下你心中的锦绣华章，欢迎大家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作家，一起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乌托邦。”
    掌声四起，连绵不绝。
    在如潮的掌声里，许知然也忍不住喜悦激动，她想跟着拍手但忍住了，看着眼前一张张年轻又热烈的脸庞，她感到熟悉又陌生。如此热忱的激情，她在粉丝身上见到过。但他们的对象往往是明星。她从来不知道也无法想象这些人会对写小说的如此尊崇。
    签售会在交谈声和拍照声中落幕，散会收拾东西的时候，许知然往休息区瞟了一眼，不见姑姑人影，众人回到办公室。
    饭后，众人在院内闲坐，残秋搬来一箱酒分发起来，许知然分到的是豆奶。
    “祝贺匪风签售会举办成功。”
    “下一个就是你了。”
    “那祝我们几个成为超有钱的大作家。”
    --

 第89页

    举杯共饮后众人又倒进椅子里，晚风习习，绿影悠悠，在春末的傍晚里，醉意和着余晖酿出光影无数铺满了整个院落。
    “我以为看我们小说的都会是大学生小白领居多，没想到居然还有不少中年人。”木落喝着酒，晃荡着二郎腿，“你们说，这些人是看了报纸上的通知还是我们论坛里的帖子啊？”
    “人还不到四十呢，怎么就中年了？”年纪大的残秋不乐意了，“他们应该是论坛用户，有几个人和我聊的时候暴露了网名，是华山论剑板块里的常驻民。”
    见残秋不高兴，木落更开心了，她笑着说：“你不知道啊，像我们这种二十出头的都以为三十多的是中年人，四十岁以上的都是老头子。”
    残秋说不过他，把脸一撇，兀自喝酒。
    “你两也快写文，写个题材积极一点贴近现实一点的，我好去和出版社谈出版。”清风见二人吵闹转开了话题，又转过头问许青山，“部长，你确定不写小说吗？画漫画也行，今天好多人都催你了。”
    吵闹的二人又一致对外：“清风都在网上写散文，编辑里就差你一个了，部长，你也加入我们一起写小说吧。”
    被三双眼睛齐齐望着的许青山不急不缓地喝完手中的酒，开了一瓶新的，摇了摇头：“我真的不太会写。”
    “然然，你来，你劝你哥。”
    被点名的许知然接过重任，然后将皮球踢给了妈妈：“裴姐姐，我说不动哥哥，你来吧。”
    裴匪：“……”
    吃瓜三人组爆笑，纷纷起哄：“对，部长最听匪风的话，匪风，你来。”
    “好了，好了，我画就是。”许青山匆忙应了下来，也将话题转移，“我们的数据目前是日活跃量6万人，还在稳中增长，继续保持一年十本出版文和一天一千的投稿量，预计明年底就可以把编辑转型的计划提上日程。”
    “好，我去写书。”
    “我要把手速提高一点，争取今年再写四本。”
    “我看到未来在向我们招手。”清风喝到兴头哼起歌来，“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
    “那我可以环游全球了。”木落更是愉悦，开了一瓶白酒，猛喝一口倒进椅子里，再出声却是换了话题，“我觉得社会发展得好快啊，我小时候谁家要是有黑白电视机都是大家的焦点，现在液晶电视已经走入了寻常百姓家。会不会有一天，网文可以走进主流网文写手也可以成为一份正经的工作。”
    “是啊，短短二十年，我们有了转基因牛，澳门香江回归，火箭发射，预备申奥。”残秋也喝着酒，“会的，以后肯定会出现别的新职业，新工种，网文写手也可以是一个工作。”
    是的，以后会更好。2001年申奥成功并加入WTO，2003年神舟五号发行，2006年青藏铁路全线铺通，2008年奥运，2010年世界博览会在沪举行……
    背不下去了，倒不是忘了，而是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顿住了，难以描述却有种泪目的冲动，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的爸妈。
    他们正躺在椅子上听着他们聊天喝着酒，见她看来，双双对她微笑。
    许知然回以灿笑，也接过话去：“我们的网站会越来越好。以后看小说的人会越来越多，有很多全职网文写手，网文也可以拍成电视剧和电影，甚至成为主流。”
    “网文影视化成为主流除非现有的编剧体系崩溃。”清风喝着酒随意回道。
    可是以后是真的是有很多电视剧拍成电影和电视剧啊，即使是现在也是啊，现在的《明月格格》、《西风天涯》都是小说改编来的啊。虽然有异议但她没有反驳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然然，下周你去妇联要是碰见我妈的话，你也别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裴匪叮嘱她。
    再次按下心绪的她应下：“嗯嗯，好的。”
    “我们开车去兜风吧。”木落站起身和众人碰杯，“我们去海边晒晒月亮吹吹风。”
    “好。”残秋站起身后，其余人也跟着起身，来到车库，许知然率先坐进了驾驶位。
    “然然？”许青山想把她揪回来，却被她轻巧躲开，还一本正经的看着众人，“你们都喝酒了，酒后驾驶是不对的还犯法，我会开车，我来。”
    “你会开车？”
    许知然没说话，直接启动引擎将车开到车库又倒回到众人面前，郑重说道：“酒后驾车会带来很大的安全隐患，关爱生命，拒绝酒驾！”
    众人大笑，纷纷点头：“然然说的是。”
    车开的很稳，行驶进夜晚的城市，带起长风呼啸，霓虹闪烁洒落一车华灯，光影落在众人脸上如镀金如打光，一车人安静下来，静听晚风看着窗外喧闹的城市。
    第50章 志愿者   或许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固定的性……
    宁市的风很大, 劲风袭来掠过草木发出簌簌声响，刮在脸上又凉又疼。被风吹得凌乱的许知然赶忙将轮椅推进屋内，还是遭来批评。
    “昨天摔碎了暖壶, 今天是准备弄坏刚修好的轮椅吗？”说话的人一脸不悦，接过她手中的轮椅, 转身离去前还特意冷瞥了她一眼。
    被说的许知然羞了一脸低下头来告诫自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然后抬起头向房内走进。老人刚睡醒, 她忙上去帮着起床穿衣整理床铺, 又给她递水喂药，“外面在刮大风, 要不要去休闲室下棋？”
    --

 第90页

    “好。”老人淡淡回道。
    许知然取来拐杖, 扶着老人去休闲室, 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与之对弈。连输几盘之后，老人开了口：“麻烦你去把王奶奶请来和我下棋。”
    “好的，奶奶等我一下，马上回来。”许知然应下后把另一边打球的王奶奶扶了过来, 静静地看着他们下棋，给他们准备茶水按时提醒吃药。一直下到晚饭时间，她又搀起奶奶前往饭厅, 一路无言, 直到晚饭吃完后她又将奶奶送回房间，给她烧好水盖好被子后下班离去。
    风还是很大, 等车的许知然缩了缩脖子，吐出憋着的气。可能是天气原因，车晚点了，没等来车，却等到了外婆。
    她换下了白色护理袍, 一袭红衣袅袅走来，停在许知然身旁。
    “阿姨好。”许知然向她打招呼。
    她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应答。
    又沉默下来，几乎在沉默里泡了一天的许知然又呼出一口气。静默中，微哑的声音响起，“你连基本的护理都做不好怎么还继续报名？下个月的志愿者有一部分还是会调到职康中心。”
    许知然仰起头，逆光之中外婆的脸看上去格外的淡漠，她专注地目视前方，好像从未开口一般，她又把头低了下去，认真回道，“我可以学。下个月之前我会学好护理。”
    裴淑芬站着仍是没有动，连表情都没有，只是轻着声：“不收起你的怜悯，她们不会接纳你的。”
    听不懂的许知然偏过脸，看着外婆，目露疑惑：“阿姨，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她们不需要可怜，更不需要逾越的帮忙。”
    许知然睁大了眼睛，是这样吗？回想起自己的举动，事无巨细又寸步不离跟着李奶奶，虽然李奶奶没说什么，但自己还是能隐约感到她的疏离……以及一点抗拒。是自己的态度出问题了吗？她闭上双眼，挥去脑中画面，再睁开眼的时候，恢复了澄亮，她向外婆致谢：“谢谢阿姨，我会注意多学习的。”
    我也控制自己不要抱着怜悯的想法去帮助人，我会注意眼神和表情管理。她在心里默默加上这一句。
    没有回音，裴淑芬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迟到的车也终于到了，二人先后上车，各自落座，座位一前一后，许知然看着窗外，想着明天的计划，心思回笼之前看到车窗上外婆的脸，很美丽。外婆的鼻子很高下巴很尖，有点像妈妈。咦，外婆上班的时候不化妆，素着一张脸，下班才会抹口红。想起在工作的间隙见到的外婆，经常笑着和老人们说话，护理的时候很认真温柔，一点不像之前自己见到那样暴躁。连外婆也有不一样的性格麽？
    然后她看到这张没有表情的脸轻轻地笑了一下，虽然嘴角没有弧度，但是眼里流出点点笑意。很轻很浅很短暂。她下意识也露出一个笑，笑得眉眼弯弯。
    到站了，下车前，她又回望了一眼，外婆正出神看着窗外，好像之前那个笑只是错觉，但她知道不是错觉。或许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固定的性子，或许也有对家人严苛却对外人友善的人。反正在一处工作，总能知道外婆是什么样的人，她不再多想回了家，爸爸和姑姑都还没有回家，她进厨房做饭。
    饭做好，家人也就回家了。许青山一进家门就闻到扑鼻香味，走进厨房：“然然，你下班了就回家写作业，饭放着我回来做。”
    “我都做好了，你快出去吧。”许知然推着他出了厨房，回头将饭菜铲起端出，姑姑也回到了家，“开饭了！”
    “然然，一周过去了，志愿者做得怎么样？”
    “我被派到职康中心了。”许知然松开咬着的鸡块解释道，“江宁区新建了一个职康中心，人员暂时还没有齐全，妇联派了一个帮扶队和志愿者过来帮忙先照顾老人。”
    “你”……”许青山看了她一眼，咽下了想说的话，调转了话头，“书柜上有一些护理书可以看看。”
    爸，你这样看我是怕我搞不定吧，但其实这几天我确实是出了点状况。摔碎了两个壶，弄坏了一个遥控器，帮人换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别人伤口，许知然收起心思点点头：“好，吃完饭我去看。”
    吃完饭，许青山开始画画，许月明去练歌室唱歌，许知然买了暖壶小心灌上热水轻轻地提着，拎着暖壶绕着客厅走了一小时后她才克服了害怕暖壶爆炸的心理。暖壶问题解决了，她又开始查天气预报，象棋入门指南，老年人护理事项，对着镜子练习自己的表情眼神做到淡定平静。
    经过一夜的学习和反复练习，次日再上岗的时候，她顺手了不少，同时也克制着自己。李奶奶起床后，她只是帮她穿上了鞋子，扶着她下床，取过拐杖抱着外套药盒跟在她旁边。
    今天还是阴天，风很大。李奶奶坐在树下休息，到底没忍住的许知然悄悄得坐得笔挺挡住奶奶。
    “谢谢你，小姑娘。”李奶奶沉稳低哑的声音响起，“我不冷。”
    被点破了心思的许知然有点尴尬，她放松下来恢复了之前的坐姿，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只好露出一个羞赧的表情。
    二人又静坐着，直到日头高悬才起身回到房间。许知然跟在奶奶身旁，二人一起吃饭午睡，趁奶奶睡下，许知然开始整理房间打扫卫生，然后搬着凳子来到床前静静地看报纸。
    “小姑娘，你能给我读读报纸吗？”睡得晕晕沉沉的奶奶睁开了眼睛，闷闷地问着她。
    --

 第91页

    “可以的，奶奶想听什么报，我手上有《宁市早报》、《北方日报》、《文艺汇》。”
    “随便吧。”
    许知然清了清嗓子，用柔和却有力的声音朗声读道：“路通，财通，宁市高速公路的快速发展让这句俗语变成了现实……”
    清朗的声音在狭小空间回荡，窗外的风也渐渐停歇，有阳光晒在室内，落在椅子上又滑到了地上消失在空中。
    “辛苦你了，小姑娘。”床上的奶奶叫停了读报，“到点了，你该回家了。”
    “我不急，还差这一篇文章没读来，我再读完它。”许知然应着，又接着往下念，“许多人说小陈是个“兔子”。我认识他，从他还没做票友的时候我就认识他……”
    直到文章念完，许知然才把报纸一合，站起身把报纸整理好，给奶奶穿好鞋把她扶去食堂。吃完饭告别的时候，李奶奶又问了一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奶奶，我叫许知然，你可以叫我然然。”
    “然然。”
    “嗯嗯，药我放在床头柜上了，我先回去了，奶奶明天见。”
    今天的公交没有迟到，许知然却没有上车，她停在原地等下一辆。可等到第三辆车来的时候，都没有见到外婆，天色渐晚，她不再等待，独自上了车，车窗上倒映出她的脸，她在上面画了个笑脸。
    第51章 职康中心   脚步哒哒，很轻
    “秋天, 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 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 来得悲凉……”
    清清爽爽的声音盖过了树上轻鸣的鸟儿飘在室内, 落入耳内有着奇异的安抚效用。
    “念了大半天了, 来喝口水歇歇。”
    许知然停下朗读，喝水的空隙也帮李奶奶倒了温水, “奶奶这两天看上去气色不错。”
    “扶我去休闲室吧。”
    “好。”许知然放下水杯药片, 搀扶着她去往休闲室, 王奶奶在那等着了，看见她们来，伸出手打招呼，“老姐姐，然然, 这边。”
    二人坐下后，和对面的人下起棋来，敲下几粒棋子围成士角炮局让局势紧张起来, 双方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地在棋盘上厮杀。
    “咣啷”一声响, 打破寂静，沉迷于棋局中的人抬起头来, 院中一个中年男子将身旁的护工推倒，还一脚踢翻了轮椅，倒在他纤细义肢旁，一行人正在起争执。距离太远，听不清说话声, 但从地面的一片狼藉来看，双方闹得极其不愉快。
    “那不是刘工吗？”王奶奶认出那个男子，将视线移回到棋盘上，“我们这些老骨头都没因为搬迁腻腻歪歪，他一个大男人倒是守着老院不肯走，现在来到新地方还要发脾气。”
    “人正值壮年遭此横祸心有不甘也是常理。”李奶奶看着院里争执着的人略有叹息。
    许知然也一直看着外面有心想上前但忍着没动，有声音猛地拔高，接着是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她正准备起身手上却是一重，垂眸一看，一双苍老的手按住了自己，“别去，会吃亏。”
    只好继续坐着，望着外面，一阵喧闹过后，男子已然占了上风，正往门外走却被从门里走出的人挡住了。
    来人穿一席白袍，听不清声音，看不到面貌，只见她从手里捧出什么东西，然后是一阵低语，嚣张的男子安静下来，半响后他转过身低着头疾步往前走去，像是没习惯一样，差点摔跟头。
    从他身后走出一张艳丽的脸，是外婆！她上前扶过男子慢慢踱回房间。
    一头雾水看完整场默剧后许知然心有疑问，直接问出：“为什么刘工看到裴阿姨后就不闹了啊？”
    “大概是她给刘工把什么东西带来了吧。”李奶奶语焉不详的答着，收回目光后继续下棋。
    倒是她对面的王奶奶没了下棋的兴致，接着话往下讲：“淑芬是去刘工家帮刘工把家门钥匙要回来了吧。”
    李奶奶轻轻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再多说，她捂着嘴笑道：“淑芬倒是个有心的人。”
    说话能不能说全一点啊？察觉出气氛低迷的许知然没再问刘工的事转而夸起了外婆：“裴阿姨好厉害啊。”
    “人也不错。新春路的老院和她们妇联挨着，她要是闲了会来我们这串门，跟我们这些老骨头说说话松动松动筋骨。”李奶奶说着话，摸了摸自己红扑扑的脸，赞道，“她给的粉底和腮红真不错，老李，我这样看上去是不是有精神多了。”
    李奶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个棋子落下吃了她的兵：“挺好的，看着敞亮。”
    得了夸的王奶奶笑一脸，也无心下棋了，她将棋子一放，拉过许知然：“然然，你来帮我把棋下了，我的粉底腮红用完了，我去找淑芬买新的。”说完颤颤巍巍地走出休闲室。
    要我扶你过去吗？许知然费力按下这句话，将目光锁在棋盘上专心对弈，几盘棋下来，赢输对半，李奶奶夸道：“然然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呢。”
    是啊，我每天回家都会拉着爸爸和我下几盘棋。许知然摇摇头：“是奶奶教的好。”
    “这只是一份义工，不必如此用心。”
    可是任何工作都要用心啊，何况我以后还想从事这行业。她没有答话，只是捏着棋子沉思，一下手，吃了对方一颗子。
    见她不语，李奶奶也不再多言，继续下棋，直到王奶奶捧着一堆瓶瓶罐罐晃晃荡荡地闯了回来，一屁股坐下差点将棋盘掀翻，自己也直往后倒被许知然拉着才坐稳。扶稳坐好后许知然撤回手，整理凌乱的棋盘。
    --

 第92页

    “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还这样莽撞。”李奶奶轻嗔着，伸出手帮她把瓶瓶罐罐整理好。
    “这不是高兴嘛，喏，你看这次淑芬给我带了这些多化妆品。”王奶奶抽出一张湿巾擦去脸上妆容在惨白的脸上抹上粉底腮红，几分钟下来，白成墙壁的脸上有了气色，她朝镜中的自己mua了一口，“真好看。”
    “刘工安抚好了吗？”
    “算好了吧，我过去的时候，刘工正摔东西呢。”画好脸，王奶奶又开始给手上抹粉底，“我发现像我这种天生有病的会比那种顺风顺水惯了再有病的更坚强。”
    许知然听得心惊怕脸上有多余表情连忙低下头去整理棋子，专心地看着棋盘，却听头顶响起一声轻飘的叹息，她忍住抬头的冲动，安静地整理棋盘。
    “老姐姐，收拾一下，后天我们去逛街，淑芬说西林街搭了一个美食广场还有很多卖衣服的。”
    “嗯。”
    “能带我一起去吗？”收拾好棋盘的许知然发问，“后天我也有时间。”
    “可以是可以。”王奶奶一口应下，很费解的看着许知然，“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喜欢跟我们这些老骨头腻一起呢。”
    “然然这批义工是淑芬从妇联那边带过来的。”
    “哦，这样，那等一等，下周人员齐了你就可以回去了，那边热闹点，时不时去社区和乡下，有小孩也有比你大一点的女孩子。”
    “以后我也想常来这里看你们，我还报名了下个月的志愿者。”许知然说完后也回答了王奶奶的问题，“我从小没有见过我的外婆外公，我爷爷也常说奶奶是个很好的人，我喜欢和老人待在一起。”
    现在，我有幸见到我的外婆外公了，虽然他们和妈妈的关系有点僵，但我还是想多了解他们一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矛盾。突然地，她有点想爷爷，想着回去后给爷爷打电话。
    李奶奶爱怜地看着她轻轻地对她笑，王奶奶收敛了神情，淡淡道：“好孩子。”
    三人收拾回房，路过刘工的房间，他正面对墙壁站着，地上是暖壶碎片。王奶奶看不下去，走进房间想清理垃圾被许知然抢了先，她已经拿起笤帚簸箕开始扫除碎片。她走到窗户前把窗户拉起，扭过脸对刘工说：“想早点离开就好好调养身体。”
    刘工斜了一眼三人，面有不耐，但还是开了口：“知道了。”
    “你这屋面西阴潮，你搬去我屋吧，我跟老姐姐挤一起。”
    “嗯，你都嚷嚷了好久要跟我一个屋，明天就搬来吧。”李奶奶接下话，拄着拐杖走近了两步，来到刘工面前低语，“你才四十多，还有翻盘的机会。如果你就此沉沦，职康中心就是你的终点。”
    说完话她也不管他如何反应，率先离去，扫好地的许知然连忙上手搀扶着，三人回到房后，王奶奶蹿上床倒进被子里，大叫：“老姐姐，我们又可以一起住了。”
    “这个职康中心比以前的大了不少，想必会收更多的人吧。”李奶奶说起了另外的话题，语带感伤。
    听到这话，准备药片的许知然略有失神，她趁着倒水的时候望了眼李奶奶，她正坐在窗前的木椅上，静静地看着外面。而另一边，一向多话的王奶奶裹着被子窝在床上凝着天花板发呆，两条白到透明的腿无力地垂在床边晃着。一时间，她也不知作何反应，只能跟着沉默下来。
    于沉默中，她心里陡然升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悲切，她低垂着头，看着地面，也看着自己完好的身躯陷入沉思。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她抬眸，李奶奶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从她手中接过水，笑道：“小娃娃不要皱眉，我们有人照料，有机构护着，生活无忧。”
    “是啊，各人有各人的命，就算我们运气不好，也有国家扶持。”王奶奶从床上弹起，撑着床往下跳，“然然，走，帮我把东西搬到这里来。”
    许知然跟上她，扶着她回到房间，帮她搬行李，刚好刘工办完手续回来，见她一个人抱着厚厚的床褥一把取过抗着往前走去，脚步哒哒，很轻，他已经换了一条裤子能把义肢盖起来。她又回到房间拎起暖壶脸盆架被路过的外婆看到，一挥手招来了几个护工帮忙。她站在后面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出神。
    第52章 逛街去   生活？生活是这样的吗？
    周末, 许知然起了一个大早来到职康中心，刚好碰到两位奶奶对镜梳妆，见她来把她也拉到镜前, “然然，来, 给你化个妆我们出门逛街去。”
    “然然还小, 化什么妆, 她现在这样就很好。”李奶奶拍开给许知然化妆的手，把她拉到身边, “长多好的小脸蛋。”话刚说完, 她的目光就在她脸上逡巡了一圈又望向镜子里另一张艳丽的脸, 疑惑道，“淑芬，我看着然然眉眼之间倒是有点像你。”
    正给人梳着头的裴淑芬往镜子里瞅了一眼，小孩素着张流畅饱满的圆鹅蛋脸，翠眉杏眼, 低头的时候有点怯怯的娇羞感，倒是和幼时的裴匪有点像，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温顺软软糯。想到自家闺女的她撇开眼掐断联想也不再去看镜中的人, 专注地给人梳妆打扮。指尖翻飞间, 给人换了脸。
    “为什么妇联不搬家啊。”化好妆的王奶奶看着镜中的自己欢喜又苦闷地抱怨着，“淑芬不来, 我们都少了好多乐趣。”
    --

 第93页

    李奶奶扫了她一眼，起身坐进了轮椅，往外走去，许知然见状连忙上前推着，一行人来到了美食街。
    延绵香气夹杂着欢闹声笼罩在行人身上让街头每个角落都热闹起来。穿梭在人流中的王奶奶拉着人东走西串。没多久每个人手里都满了, 许知然找了个小摊坐下，把买来的各种食物放下，摆满了一桌。
    大家就着奶茶吃小吃，嗦着粉的许知然却发现前方是编辑部的编辑也在逛街，木落残秋在买烤猪蹄，清风在买哈啤，妈妈和爸爸站在一起买麻辣拌。在她看向他们的时候，清风已经买好酒招呼着众人离去。
    趁着他们转身，她迅速偏过头看向外婆，正巧外婆的视线也刚从爸爸身上收回，垂着眼望着碗中汤粉没有表情。
    刚才外婆看的是爸爸，她看爸爸是因为担心妈妈吗？
    “这家米粉好正宗，和当年上山下乡吃的味道差不多。”王奶奶吃完粉捧着碗一口气把剩下的汤也一饮而尽，“吃完我们再去前面逛逛。”
    继续逛的时候换成裴淑芬推轮椅，许知然留意到，她带的路刻意避开了妈妈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却没想拐了个弯，还是遇到了妈妈，爸爸跟在旁边手里提着不少袋子，双方面对面看着，一时愣住。
    “哥哥。裴姐姐。”许知然先叫了人。
    “嗯。”许青山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余三人，恭敬地打招呼，“阿姨好。”
    “妈。”裴匪淡淡地叫了一句，又看向其余几人，笑着喊人，“王婶李婶，你们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小匪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今年来我家拜年的时候可以把朋友也带来。”
    “嗯。”裴淑芬不咸不淡地应了一下，斜了一眼两人，推着人率先离去，一直走到街角，从吃饭起一直没吭声的李奶奶开了口，“小匪现在看上去比以前更有活力了。”
    “你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啊？”王奶奶说得更为直接，“别等到我这个岁数来后悔身前事。”
    裴淑芬凝眉笑说：“我还不一定能活到你这个岁数呢。”笑完又侧过头去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略带感伤又像是排揎一般低声道，“要是哪天我真走了，小伟肯定很伤心，裴匪哭不哭就不一定了。”
    可是，感情不是相互的吗？你老是忽视打骂妈妈，也不能让她一下子猛然对你好吧，起码你也得给妈妈释放一些善意啊，许知然在心中暗自腹诽。而且，也不能用极端事件来假设举例啊，心有不忿的她准备反驳却被先开口的王奶奶抢了话头。
    “呸呸呸，说什么呢，我这老骨头还好好的呢。”王奶奶连啐几口叹息道，“小匪比你还犟，又死硬。倒是小伟性子温和心肠软。”
    不，妈妈其实也很温和心肠也软。许知然再次反驳，又偷偷看向外婆，只见她没有表情心中又是懊恼，憋着气继续逛街。
    推着轮椅的裴淑芬觉察到到许知然正看向自己，她不为所动没有动作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逛吃逛吃一下午之后又在商场转了一圈，砍价买衣，观影试妆，天黑返程的时候，裴淑芬却问：“要不要去刘工家看看？”
    “好啊，走，我们就去看看刘工家的败家儿子。”王奶奶来了兴致，搓着手跃跃欲试。
    “然然，你要不要先回家，天黑了你晚回家家人会不会担心。”李奶奶提醒道。
    “是啊，要是待会场面失控也怕牵连到你，要不，你先回家？”王奶奶想到待会的画面，也一齐劝道。
    “不会的，我晚点回家家人不会担心的。我可以一起去吗，我练过一点跆拳道，要是有冲突的话我也能当个帮手，我留下也可以多一份力。要是真有什么冲突，人多总比人少好啊？”
    “那行吧。”
    一行人调转了方向进了一个小区，敲开一家用户，开门的人见到她们翻了个白眼随手一甩将门合上，但没合成功，裴淑芬已经带着人挤进了室内。
    “房子钥匙已经被你拿去了，你还想怎样？”户主很不耐烦，直接冲着人呵斥。
    裴淑芬不理会他的暴躁，带着人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王奶奶还自来熟的把茶几上果盘端了过来给人分发，自己也啃了个苹果，边吃边自我介绍：“小伙子，莫慌。我们是你爸的邻居，今天是出门逛街顺便来看看你。”
    户主冷眼瞧着沙发上的一行人，没有回复，只是一声轻嗤表明态度。
    “刘子义，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刘工伤势过重不一定能回家，以后你的事你自己处理，而且这套房子你没有权利卖。”
    刘子义哼了一声直接赶客：“说完就滚。”
    “友情提醒一下，你脚下踩的是我的房子。”王奶奶放下苹果，又把脚抬起放在茶几上露出的小半截白到刺眼的脚踝，“包括这些家具，损坏了可是要赔的。”
    “这房子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刘子义怒气冲冲地闯来想要把人提起来扔出去被许知然挡住，她一个手刀拍掉了他的爪子，又一个侧踢踢向空气向他示威，随后笔直站着，平静地看着他。
    吃了憋的刘子义软了下来，后退一步，转身拿起了笤帚，指着众人：“再不滚我就要报警了。”
    “告我私闯民宅吗？可这是我自己的房子，你要是把我的房子拿去抵债我倒是可以告你，要坐牢的。”
    听到这许知然大概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在旁边补充：“不动产不能成为盗窃对象，故盗卖他人房产属于诈骗，金额超过三十万，按照刑法规定可判处诈骗人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

 第94页

    “不可能，我爸怎么会把房子卖出去？”刘子义操着手中笤帚言辞激烈地怒视着众人。
    “怎么不可以卖出去？为了给你还债，你爸卖了车卖了房自己累出脑血栓还因此发生车祸现在躺在职康中心，你去看过几次？”裴淑芬站起身来走进他，逼视着他，“他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我们今天把话放这，以后你的事别来再烦刘工。”
    “你们凭什么管我家的事？”刘子义扔下笤帚一把推开裴淑芬，“你们是不是我爸的老相好来谋我家房子？”
    “小伙子，你是不是赌博赌到脑昏了？”王奶奶拿起一个苹果直接扔了过去，正中目标，打在他身上，“你觉得有谁能看上带着一个蛮不讲理的拖油瓶的残疾父亲？”
    这几个刺耳的词让刘子义哑了声，看着滚落在地的苹果愣住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奶奶开了口：“一时误入歧途没关系，只要你能起来以后的路就可以回到正轨。我认识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板，跟他打过招呼了，你下周可以去上班，在锡林路望京大厦5层。”见低着头的人没反应，她又加了一句，“燕大不好考，你才刚毕业，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只要你戒赌好好工作。”
    “但是提醒一下哈，这房子是我的，你得好好爱护。当然，为了我房子的安全考虑，要是还有人来纠缠你，打我们电话就好。”王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
    裴淑芬见大家话都说完了，起身带着众人离开却被刘子义一个猛扑截断了路，许知然疾冲上来挡在众人面前，做出防御姿态盯着他。半响过后，刘子义退后一步，在众人关上门离开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呢喃，“我爸怎么样了？”
    出了门，王奶奶摸了摸许知然的头：“然然真棒！你居然还会功夫？”
    我学过跆拳道！许知然在心中感谢爸妈的先见之明，“是裴阿姨和奶奶给力，软硬兼职刚柔并济让刘子义服了软。”她并不居功，反而有点担忧，“他会去上班吗？刘工真的那么严重吗？”
    “现在债还完了他的狐朋狗友也处理好了，他要真是刘工口中的好孩子就该重新做人。刘工也没那么严重，快的话年底就能回家。”王奶奶说完一堆话也累了，靠在裴淑芬身上休息，“淑芬，你之前是不是把这小子削了一顿。”
    裴淑芬笑笑不说话，伸出手打车，先把许知然送到了家。下车后，她发现姑姑在路灯下等她，她一路小跑飞奔过去：“姐姐！”
    “怎么这么晚回家，电话还打不通？”
    许知然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姑姑，末了，她感慨道：“我觉得我以前好刻板，认为生病的人就会消沉，暴躁的人必定凶恶，没想到生病的人也可以欢脱，暴躁的人……那裴阿姨为什么要对裴姐姐那个样子啊？”
    听到这声困惑又愤懑的发问，许月明转过头看见路灯下的人眉宇紧蹙，郁闷到鼻子都皱了起来，她一把揽过她，无奈道，“这或许就是生活吧。”
    生活？生活是这样的吗？
    第53章 当老师   你们要好好长大
    自从王奶奶搬到了李奶奶房间里, 屋里就热闹了起来。许知然也不用每天再念报纸，而是被拉着来学习种花下棋打麻将。
    当然，麻将没学成, 被李奶奶制止了，她一掌拍过去：“然然才多大, 你教人打麻将！”
    “没有, 就是教然然摸牌识花, 好凑个数，淑芬又不是时常有空, 顶一下位就行。”王奶奶立马认错, 洗牌发牌, “不过话说回来，我昨天听院长说，护工基本上找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也开始有陆陆续续的人开始上岗，然然这批志愿者是不是该回妇联了啊？”
    “是吧。”李奶奶还是淡定说道, 只是声调略有低沉。
    “我以后还可以继续报名当志愿者啊，就算不招我也会经常来这里的。”许知然郑重承诺。
    “嗯，安宁街离新春路也不是很远, 就半小时车程。”王奶奶接下去但又改了口, “你还是要好好学习，等上大学了再来做这些事。”话说完她从抽屉里掏出一条银手链塞给许知然, “这手链是在香山寺开过光的，可保人学业顺畅，你戴着保佑你考好大学。”
    沉淀晶莹的质感让许知然秒知这手链价格不菲，忙推却拒绝：“我会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的，手链就不用了。”
    只是, 一向孱弱的王奶奶又拿出威吓人的劲头：“奶奶给你的，收下就是。”
    “收下吧，就当个纪念。她也不是每个志愿者都送的。”
    “是啊，然然，快收下，我可只送了你一人。”
    纪念这个词让许知然心中一动，她笑着接下手链戴在手上：“谢谢奶奶。”目光一转，她看到门口站着的刘工，她站起身给他备好茶水凳子退到一旁。
    刘工刚进门还没开口就被王奶奶抢了话，“今天的话要是有一个谢字你就回去躺着吧。”
    李奶奶横了她一眼，招呼人坐下：“有习惯一些吗？”
    “现在天天在做理疗和训练，习惯不少。”刘工坐下后接过许知然递的水向她微微点头致谢，捧着水并不喝，指尖摩挲着杯子，垂着眼又抬起，“子义他现在工作很卖力，也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联系，谢……”
    想起方才王奶奶的话，他咽下下面的话，另开话题，“想来也是好笑，之前担心不能下地不能回家，孩子能不能走回正轨，我一个大男人，确实是没胆。”
    --

 第95页

    “过了这个坎就好，好好养伤，争取年底回家。”
    “好，以后我也要常回来。”
    “刘工，来打麻将。”王奶奶摊开麻将桌，把人都拉来，又支使许知然，“然然，你去看看你裴阿姨空不空，要是空的话就请她来打麻将。”
    许知然应声出门，不巧，外婆正在给病人换药，她站在房门口看着里面的外婆把椅子上的陈奶奶抱到床上，给她搽完药后又轻拍着她入睡。她站在门外等了十分钟才等到她出来却被拒绝，许知然回到房间，自己上桌摸牌。
    啰啰的牌声一直响到下班直到告别。两位奶奶拍拍了拍她没有多说什么，刘工把她送到门口，许知然挥挥手离开职康中心，路上，回想起在职康中心见到的人学到的事，心中觉得欢喜，但隐约又有点……
    她说不上来。在她以往的经历里，告别都是隆重且有序的，不是像这样和往常一样的聊天就没有然后了。靠在车窗的头被手上微凉触感惊到，她看过去，手腕上的手链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看着这萤光，她觉得是奶奶们不习惯表达没有不在意自己，嗯，就是这样。以后要多来职康中心看奶奶。
    ******
    车行驶在笔直高速上，拐进宽阔国道，又闯入乡间小路，颠颠簸簸一阵之后最后停在村口，守在村口前的一批人见车上人下来上前寒暄，片刻后迎着送去村庄。
    众人按组分任务，许知然被分到了教资组，负责教孩子写字念书。分到任务的她当下就找来卡片，在上面画上文字、字母、最基础的生理知识，又找来彩纸，给剪成不同的小动物作为礼物放在抽屉里等着小朋友来上课。
    “老师好。”
    “老师好。”
    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一群还没腰高的小朋友慢悠悠晃进教室，她瞬间挺直腰杆，露出八颗牙，“小朋友们好。”
    小朋友们都坐下后，她暗自咳了一声，提了提嗓子，温和地说道：“这是我们的第一堂课，大家想听什么？”
    “老师，你能讲讲安市吗？我爸妈在安市打工，我想知道安市是什么样子的？”一个小不点举起了手脆生生地说道。
    “老师，能讲讲江市吗？我爸妈在江市修大桥，过年回来还给我带了江市的云片糕，可甜了！”
    “老师，我想听听苏市，我爸说了等我上小学就带我去苏市一小上学，那真有很多的河流和大房子吗？”
    许知然没想到大家想听的是这些，转念一想，他们父母在外务工，提出这样的问题也是正常。她走下讲台来到孩子中间坐下，掏出随身带的地图，用手指着安市，“我们夏溪乡在这里，安市在北面，有一百二十公里的距离。安市有四个城区……”
    一天的时间内她把周边城市的地理风俗和人文都讲了一遍，讲解的空隙她还拿出纸笔在本子上画出草图，又教着孩子们画山羊房屋，结果画着画着有人开始哭了起来。小孩子一哭，一个传一个，瞬间整个屋子里哭声一片让许知然手足无措，才安抚完一个，没多久又跟着其他的小朋友哭了起来。
    “蓉蓉，老师给你做云片糕和银耳汤，好不好？”许知然一把揽过带头哭起来的小朋友哄着她。
    被她搂在怀里嘴上还刁着棒棒糖的小奶团哽咽着点头：“我还想吃安市的花生酥。”
    “好，老师都给你们做。”
    许知然应下后带着孩子们出门买材料回家做糕点，幸好在爷爷家学会了用灶台也跟着爸爸学会做甜品，不然今天可能不好收场。感到确幸的她将买来的材料带到厨房坐在灶膛前一边烧着火一边给小朋友们讲故事，“遥远的深山里藏着一个寺庙，里面没有佛像没有僧人……”
    天黑的时候，小朋友们吃到了甜甜的云片糕和银耳汤，还有脆脆软软的花生酥，许知然又用剩下的物料做了一些银耳花生汤托人端去给扶贫回来的同事，自己则留下陪孩子玩跳房子。
    晚上吃完饭，孩子们拉着她来到屋外的草地上坐，向她展示着自己的技能，“老师，我之前就会画画，我会画爸爸妈妈，今天我还学会画房子了。”
    “我还学会做花生酥了呢，以后等我爸妈回来我就做花生酥给他们吃。”
    “我也学会做银耳汤了，我明天回去就给我爷爷做。”
    “我今天……什么也没学会，但我知道了安市离我们这有一百二十公里，我爸在安市的汶水区上班，那儿很优美，不仅有很宽很长的河还有很大的公园。”
    “大家都很棒，也都很厉害。”许知然挨个给小朋友鼓励，心中却泛起酸愁。她只在书上电视报道上见过留守儿童，以为那是很古早久远的历史，没想到并不久远，眼下就在自己身边。突然，手上一重，低下去头，是一个小孩费力扒拉着，她低下头，拉着她的小孩怯生生地问，“老师，你也会走吗？”
    被这双晶莹无暇的眼睛，她说不出话也无法说出。小孩拉着她的手猛然变紧又渐渐松开，在指尖分离的刹那，她蹲下身抱住她，“蓉蓉，不管老师走不走，我都会想你的。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你要好好好长大。”
    “好好长大爸爸妈妈就会回来了吗？”小孩埋在她脖颈里瓮声瓮气地说着话。
    “是的，你好好长大爸妈就会回来，到时候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
    “老师，我也要抱。”
    --

 第96页

    “我也要。”
    “好，一个个来。”
    许知然轻轻拍了拍怀里的蓉蓉，安抚好后才放下她，挨个把眼前的小孩都抱了抱，给每一个小孩说要好好长大。
    等回到村委会，她的两条胳膊已经麻痹到无法抬起，她用头撞开门，没有洗漱直接躺下再睡。
    第二天，她继续给孩子上课，上午讲字母和生理知识下午又被孩子们拉着做甜品，云片糕花生酥做完了就做猪油糖，千层饼，发展到麻婆豆腐，酸辣白菜，等做到红烧茄子的时候，下乡活动结束了。
    回城这天，孩子们哭成一团，围住许知然，喊着老师不要走。蓉蓉又牵起她的手，大声问，“老师，你还会回来吗？”
    她被这声老师问出泪来，她蹲下擦掉孩子们的眼泪，和他们拉勾：“我以后有时间一定回来，最快下下个月。你们要记着我教的东西，想我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许知然！”
    “乖。”
    蓉蓉走上前，踮着脚擦掉她脸上的泪：“老师，我们等你哟。”
    “好，一言为定。”
    路上，许知然看着窗外疾速后退的景致，惆怅不已，自己能做的，还是太少。
    第54章 家暴可耻   家暴是犯法的
    或许是因为志愿者服务期马上就要结束了, 回到妇联后清闲了下来，就是帮着做一些登记排查工作，人手不够的时候也会去参加爱心敲门, 互帮互助等社区活动。许知然趁着最后的时间加紧了解非营利组织相关知识。她一边观察一边学习，没想到在临近尾声现场直播了一场妇女救助。
    主角还是外婆。
    这天, 她刚从社区回来就见到凳子上坐着位小姐姐, 等她走近又听到细微的呜咽声, 悄悄偷瞧过去，只见小姐姐捂脸埋头轻轻哭着。见此, 她忙收回目光, 静静坐在工位上继续工作。
    “如果你老公每次动完手都会认错悔改的话, 我这边建议你多考虑一下家庭，毕竟都打算要孩子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劝劝你家男人。”
    被劝的人没有回答仍旧埋头轻泣，倒是一旁的许知然听到这话惊得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劝人的贾阿姨。
    “我先给你处理伤口吧？”劝人的贾阿姨继续劝着，“这男人有时候压力大的时候难免会动手，下次他在打人你就赶紧跑到我们这来, 我们给他做思想工作。”
    “家暴是犯法的，我去报警。”许知然插话进去，人也往外走碰到从外面进来的裴淑芬, 她环视了一圈, 直接走进办公室坐在小姐姐面前，低着头, 轻声问，“他用的什么东西打你？”
    “皮带和扫把。”
    “打你多久了？”
    “结婚后喝完酒就打。”
    裴淑芬的声音放得更低了：“一般有家暴习惯的人是很难改变的。得不到有效制止和惩罚的话还会变本加厉，你想继续过下去吗？”
    被问的人颤了颤眼皮，仍旧不言不语地低着头，只是放在膝上的手紧紧地抓着破旧的衣襟。
    “淑芬,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贾阿姨出言制止。
    被拦回来的许知然又没忍住怼上去：“伤人又犯法的婚姻留着是给自己积阴德吗？”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家暴是犯法的，难道指望犯法的人自己醒悟洗心革面吗？”许知然无惧贾阿姨的指责，加重声音，“不可能的！家暴就和出轨一样，只有0次和无数次的可能！”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乱讲，小孩子哪懂得婚姻生活。”贾阿姨拉下脸来，旁边有人上前拉着许知然，她侧开身子不让人碰，还想回怼的时候看见坐着的小姐姐抬起了头，用手捂着左脸，低眉咬唇，看她似有话要说，许知然不再说话坐到了旁边安静地看着她。
    “我……我……没有工作。”小姐姐艰难开口，又后怕地补了一句，“他不肯离婚的。”
    “没干系，我们可以帮你找工作。只要你想离婚，我们可以给你申请义务援助陪你打官司。”裴淑芬郑重承诺，“你先在这处理好伤口，稍后我跟你一起回家，我和你丈夫谈。”
    “谢谢你。”小姐姐躬致谢的时候露出了头顶一块斑秃，在她一头秀发里显得格外惹眼。被这片结着血咖的突兀刺痛了眼睛的裴淑芬忙扶住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示意旁边的人继续给她处理伤口。
    “淑芬。”贾阿姨叫了她一句，一个眼神，她明了，站起身往屋外走去。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许知然借着去传达室的由头也跟了出去停在接待室的屋外佯装接热水。
    “淑芬，你又准备劝人离婚吗？”
    “我没有劝人离婚，我只是问她自己意愿。她愿意的话，我当然要帮忙。”
    “你忘了上次的小赵，之前被打得比她还惨，帮着疏导之后她还反咬我们一口现在又复婚了。她家人上次闹上门的时候，可都薅了一把你的头发。”说话的人像是一声叹气，“唉，连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还是这种感情问题，而且你劝多了，也会引来她人的揣测。”
    几秒沉默之后外婆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管怎样，反正我看见一个劝一个。”
    看见一个劝一个，屋外的许知然听见这句怔了一下，随后离开返回工位，专心工作等着外婆回来。没过多久，外婆和贾阿姨回来了，准备跟着小姐姐回家，她站起来：“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我学过跆拳道，也对刑法有所了解，跟去可以帮忙。”
    --

 第97页

    “明天你们就可以回去了，好好歇一下吧。”贾阿姨拒绝，示意裴淑芬带着人走，但裴淑芬看了眼许知然，“这小孩确实能有点用，我可以带着一起。”
    贾阿姨没说话，乜了她一眼，略带责备。裴淑芬柔着声解释：“贾姐你要做扶贫方案，爱心敲门项目也还没完，陈主任她们又在乡下没回来，小胡他们还在培训。那小孩看着弱但确实学过点功夫，能镇个场子。”
    贾阿姨又认真看了眼许知然纤细的小身板，想起她前阵子她下乡的表现和职康中心的反馈，眼一闭，没说话，回到工位上写方案。
    得到默认的许知然跟着外婆出了门，暗中庆幸自己学过跆拳道，想到这，她试探着开口：“姐姐，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几招应急的招式，下次面对不测的时候一个扣喉手刀踢腿让渣男自吃苦果。”
    “我叫苏红，谢谢你。”小姐姐应道，又低下头去，片刻后，她弱弱开口，“他的力气很大，一个人就能抬起一个汽车轮胎。”
    我舅舅举30kg的哑铃跟玩一样！但想到现在瘦得跟猴一样的张伟，许知然撤回这句话，“那可以报个班。”说完后她意识到说错话了，但又撤回不了，只好沉默下来，三个人都不说话，弥漫了一车的寂静，直到回到家，气氛更是压抑。
    许知然忍住惊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目不斜视地安静坐着，裴淑芬则是制止了准备收拾的苏红：“别打扫了，就这样。”
    苏红停了下手，三人在一地狼藉之中等着男人回来。
    大约半小时后，粗重的喘息声出现在门外接着是冲天酒味中一个矮胖的男人挤进门来，看着眼前坐着的三人，又瞧到地上未收拾的狼藉，不耐道：“这怎么回事？”
    “你好，我是妇联的办事员裴淑芬，我这边了解到你有家暴的习惯，来调查一下情况。”裴淑芬抢先回道，站起身向男人走去，停在他面前掏出工牌自我介绍，“请问你从事什么职业？”
    男人从一堆横肉里睁圆了眼睛，看着眼前人，又往她身后一望，苏红正坐在沙发上，他漫不经心地应道：“我是做器材生意的，没有打老婆，只是老婆有时候不听话训斥一下。”见苏红听到这句话之后颤了一下，他满意地补充，“我老婆爱说胡话，办事员同志别被她骗了。”
    “我们已经鉴过伤了，是被人打的，苏红身上还有多处击打伤和拳伤。”裴淑芬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装进保鲜袋里，“这块玻璃我会带回去送去检验，请问你平时喝酒的频率怎么样？”
    见来人认真起来，男人忙放下态度，认错：“做生意压力大，有时候是会口不择言，不小心动下手，绝对不是有意的，我这就向我老婆认错，请办事员同志放心，我以后绝对不动手。”
    说完他走到苏红身边，软着声音：“红红，我错了。以后我绝对不动你一根手指头。”
    苏红没有反应，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既然你已经承认错误，那我先把苏红带走，等你酒醒后再来妇联找我。”裴淑芬回到沙发旁，拉着苏红就走被一双大手拦下，“办事员同志，这样不太妥吧，苏红是我老婆，你带走她算什么意思？”
    “根据《反家庭暴力法》妇联或警方有权利带走被家暴伤害的妇女进行人身安全保护。”许知然替外婆回道，踹在兜里的手随时准备按下短信发送键，眼睛盯着男人庞大的身躯找吃痛点。
    男人面色阴沉地看着她们，沉思一会，放下了手，盯着苏红，笑着说：“老婆别玩太久早点回来，明天我去妇联接你。”
    裴淑芬带着人回自己家，等她收拾好房间做好饭的时候，自刚才起一直沉默的苏红流下泪来，看着窗外炫目的路灯，缓缓开口：“这是我结婚后在外面吃的第一顿饭。”
    “你想离婚的话我们可以帮你，不离的话也可以，我会定期去你家回访。”
    “真的可以吗？”苏红转过头来，眼里迸出无限欢喜，又黯淡下来，“他很难缠的。”
    “只要你坚定立场就行。”
    “我想离，我24岁，结婚半年被打了38次。”
    “嗯嗯，离！”许知然帮腔。
    “你吃完饭就回去。”裴淑芬扫了她一眼。
    “嗯嗯。”许知然低下头吃饭，却想起上一次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外婆冷漠的样子，心情略有复杂，她抬眸看向外婆，她还是面无表情，哪怕和苏红说话的时候也是神情淡淡。
    既然外婆这么讨厌男人打女人，那自己为什么又会冷暴力对妈妈？她也见过外婆和妈妈有肢体冲突，她低下头去，食不知味，为什么一个人会有两副面孔，双标吗还是？想不到答案，她随便扒了两口饭，离开外婆家。
    见她离开，裴淑芬往门口瞟了一眼，又斜了眼闺女房间，停下了吃饭的手垂着眼面容冷肃地看着盘中餐。
    第55章 义工结束   找到方向了
    最后一天当志愿者, 许知然早早来到妇联，苏红姐姐还没有来，但她从贾阿姨和外婆的对话里得知她去了法院提离婚诉讼, 那个男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可恶，自己又只剩一天的时间了。
    在她懊恼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来了, 身上没有酒味, 但脸上不改凶相。他黑着脸进门, 不见苏红，粗着声问：“我老婆呢？你们不会是把我老婆藏起来了吧, 这犯法！”
    --

 第98页

    “你先坐一下, 苏红马上回来。”
    男人坐下, 盯着门口，见苏红回来，他立马弹起身子上前抓住她：“我们该回家了。”
    苏红猛地一缩身子随后大声说道：“马强，我们离婚吧。你半年内打了我38次，我不想再被你打了。”
    男人抓人的手倏一下捏紧, 双目怒突逼视着苏红：“老婆，你是不是被蛊惑了？你离开我你怎么生活？我以后真的不会再动手了，为什么你不信我！”
    信你个大头鬼, 许知然暗自腹诽, 头发都打破，手上腿上没一块好肉, 这特么得多疼多狠！她压着火，不去看他，转头看向苏红。
    苏红的手瞬间被抓红转而变青，她忍着痛保持平和的表情和声线，细声却坚定：“离婚吧。”
    “你们对我老婆说了什么？”男人转过头凶恶地看向众人, “你们凭什么让我们离婚。”
    “我们只保障妇女权益不干涉家庭。”裴淑芬淡淡回道但见苏红的手已经被勒出印，继续出声，“谈谈细节坐下说。”
    男人并不理会她拽起苏红就往屋外走去被屋里坐着的一个青年拦下并将苏红从他怀里拉回，男人发了狠直接出拳砸向工作人员被两人控制，工作人员把他带到了会客椅上。
    “你们这是动用私刑！你们妇联没有这个权利，我要去告你们！”
    “我们只是让你冷静一下，既然坐下了，那你们两就好好谈。”裴淑芬依旧淡定，顺带示意他，“在你去法院之前你可以先和旁边的警察同志解决一下民事纠纷案。”
    按着他的青年掏出证件：“我是城北区新春片区协警吴强，昨天接到热心市民的报案说你涉嫌家暴并涉嫌恐吓受害人，请你跟我走一趟，我们要了解一下情况。”
    马强被警察带走，许知然和裴淑芬也跟着一起来到警局做口录。
    “这是市一院出具的伤情鉴定书，这是从你家破碎瓷片上提取到你和苏红的指纹。以上这些证据都证实了你的违法行为。而且你的态度恶劣，并无悔意，今早在妇联调解无果，依照法律程序对你进行罚款处理并出具告诫书。”
    “如果你在离婚诉讼期内对受害人进行跟踪骚扰打斗等违法行为，会将你进行行政拘留。”
    “顺带说一下，在生意场上走，留下案底可是会吃很大的亏。”做完口录不肯走的许知然补充了一句。
    手续办完，裴淑芬许知然带着苏红回到了妇联。
    “我给你申请困难妇女救助金。”贾阿姨见人回来后直接打出一张表格推给苏红示意人带她去办手续，等人走后她转过头去问裴淑芬，“工作怎么搞？”
    “我们先帮她留意一下附近的超市和家具店的招聘，等到她赚到一点钱后可以买吉他来练习，她会一点吉他，练好后可以去教育机构当音乐老师。”
    “也行。”
    听到吉他练习，许知然忙抓住机会：“我吉他还可以，我可以帮苏红姐姐快速熟悉。”
    “知然会的还挺多啊。”贾阿姨夸完后拒绝，“你的志愿者服务期已经结束了，回归你自己的生活吧。”
    许知然张了口却没有说话，虽然教苏红吉他算不上逾越，但还是过于热情且没有立场。算了，自己想别的办法就是。
    她将视线投回账号薄上，认真工作，留下一抹倔强的剪影。
    见她吃瘪，对面的裴淑芬看了她一眼。
    真像啊。
    裴匪小时候吃了瘪生闷气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垂着眼坐着，去问她她又会说出客观事实和道理，没了理她就强自冷静下来只是耷着一张小脸死死咬着唇做无事状。再次联想到自家闺女的裴淑芬移开了眼忙活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最后一天就在各自繁忙的工作中飞走，许知然结束了她的义工期回到了家里。开门的时候，她看见走廊里堆了一排花让她心里又打起了突突。
    她矮身下去一瞧，还好，是粉不是黑，她进屋几秒后又出门将走廊上那些东西搬到了阳台上，自己则窝在沙发上发呆直到门再次被打开。
    “然然，饿了吗？”许青山下班回来见许知然蔫在沙发里，“当了这么久的志愿者，感觉怎么样？”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又有点相同，我当了一个月的志愿者做了好多事去了好多地方见到了好多人，但仍然没有真正能为大家提供什么实际性的帮助……
    许知然挺了下腰但还是榻着身陷在沙发里，懒懒回道：“还可以吧。”
    见她没有精神，许青山也不再问，只是给他倒了一杯果汁：“累了就回房睡会吧，晚点我喊你吃饭。”
    “嗯。”许知然闷声应下回了房，再出门的时候已经月上眉梢了。浓郁的饭香将她唤醒，吃完饭见姑姑在阳台收拾花朵，她放下饭碗去往阳台。
    “姐姐，这些花要怎么处理啊？”许知然帮着姑姑从花里取出贺卡信件巧克力，“这些粉丝还挺浪漫的。”
    “花里的东西留下，花只能扔了。”许月明从花丛中抬起头，“现在都送到家门口了，我们搬回家里去住。”
    “好啊！那还可以和裴姐姐做邻居。”
    “志愿者当完了，要再尝试别的吗？”
    “不用了，我找到方向了。以后我想从事社工类工作，我会好好学习考上社工专业的。”
    我想成为一个很专业的人，去做更多事，真正地帮到大家。我想少一点风禾这样的的少女，少一点蓉蓉这样的儿童，更不要有苏红这样的姐姐。虽然我能力小，但我想变得很厉害，尽我所能，帮助他人。
    --

 第99页

    “既然有了要追求的道路，从今天起，你就要好好努力了，要追得上它配得上它。”许月明从花丛里摘出一朵嫩绿曼陀罗递给她，“加油。”
    许知然接过这淡绿的小花，郑重应下：“好。”
    第56章 买吉他   这个社会变得很快吗
    怎么不见小佺和赶飞机他们？
    隆昌广场没有, 人民公园也不见人，如意面馆的人说小佺开始不来广场的时间刚好是一个月前，那时候他还疑惑自己赚得钱多。可已经确认过面馆的人没有出纰漏, 自己找的投钱人也是随机的，应该不会有差错。
    那为什么不见他们？
    许知然想起回忆录里小佺说喜欢在天桥看风, 前往天桥, 果然见到小佺。
    烈日骄阳下, 他穿着夹克短裤站在桥上唱歌，一顶渔夫帽遮住了他的眉眼, 越发清瘦的身影衬得吉他大到无边。
    “许天师。”小佺看见她来, 停止弹吉他, 靠在栏杆上向她打招呼。
    “换地方卖艺了？”许知然也倚在栏杆上递给他一杯柠檬水，“问一下，1-2千的入门民谣吉他买哪个好啊。”
    “重外观和手感的话选考特 100，面板多用红松木单板，背侧玫瑰木, 1600左右；重音色的话选费森 VZ100D，拾音器用的是301，共鸣强烈, 音色透亮, 1900左右；看重性价比的话选雅马哈F310电箱版，做工精细, 合板琴比较耐用，1300左右。”
    “好，我选雅马哈。”
    夏风吹来，掀起长风如藻。许知然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瞥见小佺不动如山不免好奇他为何不护着帽子, 转过头却见他一把揪下帽子放在栏杆外，手一松，黑色渔夫帽随风而去……
    “这么……”许知然看见他垂着眼一脸哀淡地望向帽子离去的方向，咽下了要说的话，也跟着看风的轨迹，目之所及，尽是尘埃，在阳光下飞舞聚散。
    “你志愿者做得怎么样？”
    “和我之前想的很不一样，但我还是看到了很多学到了不少。我以前以为残障人士活得辛苦人肯定也很消沉，在职康中心待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乐观的人还是很多，不方便是真的但也没想到那么拮据。我以前还以为妇联是帮助解决调节纠纷帮女性发声的，但实际上她们做得很多很杂，既帮女性也帮儿童。”
    回想起见到的人经手过的事，许知然心有感触，“我第一次接触这么多人，觉得世界好大。我以后想加入社工这个行业，去接触更多的人，给予她们力所能及的帮助。”
    小佺没有接话，偏过头来，日头很大，她眯着眼，弯弯月牙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褪去了初见时候的空茫，但仍保持着天真。他不自觉的笑出声，“加油。”
    “嗯嗯，我会的。”许知然点头如捣蒜，又问起他的近况，“你怎么样最近？”
    一分钟过去，仍旧没有回答，她忍不住看向他，他静静地看着桥下不言不语，眉宇轻蹙，似有愁闷。她提起心来，新开了个话题掩盖方才的问题，“我上个月在乡下给小朋友们当老师教认字，现在我要当老师教吉他了，我有点怕露怯，吉他也是给我学生买的，她是我在妇联认识的小姐姐。”
    “我有点苦恼。”小佺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
    “苦恼什么啊？”
    小佺握着栏杆的手松开了，他张开双臂向前探出身子，还没说话就被许知然一把拉住，她扯着他往后退，紧张却轻松地说，“风大，你这么瘦，怕被风吹下去。”
    被拽回来的小佺向她笑了一下支着栏杆斜斜地站着，抿了一下唇，缓声道：“我只是觉得有点没意思。”
    来了！
    1998年之后小佺的状态一直不好，2000年更是……还是大意了，虽然经常见面看上去没有消沉但没有更多的关照他内心，心中暗恼的许知然放轻了声音，“哪里没意思啊？”
    小佺眨了下眼睛，思索了片刻，望着桥下车水马龙的柏油公路：“你看，这世界多快。”
    川流不息的轿车，熙熙攘攘的人群，嗯，是很多人。
    快？哪里快？是指音乐吗？1995年后流行歌井喷呈爆发式增长，每年都会有大量脍炙人口的经典歌曲问世，但曾经辉煌的摇滚乐市场份额占比越发的小了。想到此，许知然真真切切地感到遗憾，“是啊，发展好快，不到半年就冒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流行领军人物。”
    “这个社会太快了，又无聊，我跟不上也不想跟了。”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把许知然砸懵了，她侧过头，小佺恢复了淡漠神情，垂着眼眺看桥下的流水游龙，此刻，他明明站在眼前，却显得格外远。
    再次回溯他的经历，76年生人，自幼乖巧寡言，初中开始玩音乐，16岁出单曲《我不服》，18岁出第一张专辑《人间正道》，20岁出第二张专辑《流浪者号角》，23岁出第三张专辑《我去新时代》，24岁……
    没有采访，没有文章，照片寥寥，只留下他的歌……
    不知是记忆太模糊还是天桥风大，她觉得胸闷心凉，一口气上不来。
    她回过头，死死捏着栏杆，努力疏通胸中闷气，她用力睁大眼睛，放轻呼吸，静默几秒，调整好语气，笑着说，“要不要去乡间采风？我上个月去的夏溪乡，农风淳朴，风景幽静，山上松树成林，有很多小动物。或者你也去当老师，教孩子唱歌？你唱歌这么好听，孩子们肯定会喜欢的。”
    --

 第100页

    听到夸奖他既没有低头也没别过脸去，他没有反应的样子让她越发揪心起来，她着急地提出第二个方案，“要不去当志愿者吧，帮助他人也听听老人讲历史。”
    为什么自己不会安慰人！她生着气把柠檬水抓破了，她忙将杯子转了个圈将破口藏在手心里，继续说，“要不我们去蹦极吧？从高处一跃而下就当死过一次。”
    听出她话里的着急，小佺转过头来笑着说：“谢谢然然，我没事就是发个牢骚。”
    不用谢！但你可不可以多说一点啊！知道小佺每次用礼貌用语结束话题后就不会再绕回去，许知然也没开口问，而是借着俯瞰桥下的动作做了个深呼吸，熙来攘往的人群，络绎不绝的车流，和二十年后相似的道路，她真的看不出哪里快。
    ‘工业推开新世界的门，我纵身一跃却跌回旧年岁，未来它在手边在眼前更在天边。’
    猛不丁地，她想起姑姑前阵子出的新歌《新世界》。2000年，千禧年，新世界？
    她感觉有那么一点明白，但更多的还是不解，最后，她突然念出一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既然念了诗，那就不怕肉麻矫情，她把手放到额上注视着日头：“来到世上还要看看太阳和地平线。”
    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啊，小佺，你看一看。
    小佺敛了笑意，学着她的样子，把手放到额头上眺望太阳，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好。”
    太阳很烈，刺得人眼泪要掉下来。在眼泪流出之前，她快速转过身，做了个深呼吸，决定以后要更多的关注小佺。
    “这地不错，风大视野也好。”许知然小心地绕回到换地问题上，并不期望他能再回答，但今天小佺又给了她一次惊喜，她听见他淡淡的声音，“嗯，这里可以看到更多的人。”
    果然自己不是搞文艺的料，听不太懂也理解不了，但愿意去见更多的人应该是好的吧？
    “走，我带你去买吉他。”
    “好。”
    有了小佺这个行家带路，许知然1400元买到了最高配置的雅马哈f310系列，店家还免费送了三本乐谱练习册和变音夹、备用弦外加三年保修。
    得了大便宜的许知然请小佺吃兰州拉面大烧烤，吃完回家的路上，小佺弹起了吉他，引来路人频频回看，他也不在意，继续信手弹琴。
    许知然被这清冽琴声感染也拆开琴包，弹着吉他和着调，阳光热烈照在脸上泛着光，二人踏着一路的树荫斑驳在习习凉风中信手抚琴，一直走到碧色尽头，回到了家。
    “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了，下次见。”
    “下周见。”
    直到小佺身影消失在街角，许知然才转过身回家，刚巧，姑姑从练歌房出来，“今天小佺带我去买吉他了，他真的好厉害，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小佺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灵性又多变。”许月明毫不吝啬的夸奖，“我刚去树村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大佬了，他给过我不少指点，人也特别的谦虚，就是话太少。”
    “那他会不会会有什么困扰或是难以释怀的郁结啊？”
    “他怎么了？”许月明关切地问道，又无奈道，“他其实很难和人交心，虽说我是他朋友，但他也很少和我进行深层次的交流，他最好且唯一的朋友可能只是蔡落。”
    这样吗？好吧。许知然放弃追问转身去了书桌前写作业，书本翻开的时候看见古早教材的时候，她脱口而出，“姐姐，这个社会变得很快吗？”
    翻着CD的许月明突然停下了手，透过满柜子的CD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拮据到买张CD都要能高兴一整月的日子，她低笑一声，“是啊，很快。”
    快到我快要抓不住它。
    很快吗？可是2020会更快啊，二十年后只要我想知道什么不到三分钟就能找到资料，坐在家里能知天下事，不对，眼下也是有互联网，易趣搜搜这些门户网站上都能有很多新闻，好像也不是这样想。。
    被想法搅乱了的许知然笔一扔把课本合了起来，回到房间去了。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和小佺走在绿树成荫的马路上，背着吉他唱着歌，微风拂面中带着点隐隐花香，还有路人惊叹的眼神和低语，踏着一路春光飞驰在人流中，在春光的尽头，是家。
    站在家门口的那颗大槐树下，她问：“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我很开心。”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一直开心下去？
    第57章 教吉他   爷爷怎么还不回家
    第二天, 许知然背着吉他来到城北区找到苏红，给她吉他。
    “太谢谢你了，知然。”苏红忙不迭道谢, “吉他多少钱，等我攥到钱后还给你。”
    许知然戳了下昨天晚上自己连夜刮出来的划痕说：“这琴都好几年不用, 不值什么钱, 要是没有苏红姐姐陪我一起练, 我还不能进步呢。”说完她又嘟起嘴抱怨，“我姐姐之前是贝斯手, 吉他也弹得超棒, 她老觉得我教都教不会笨死了。”
    “怎么会？你弹得也还可以啊。”想起刚才她弹的吉他, 实在是夸不出口，只好找补，“你姐姐是专业歌手，对你要求可能是严苛了点，但你基础功还可以只要多练就好。”
    “是啊, 现在有苏红姐姐陪我一起练，我肯定能进步的。”还好外婆贾阿姨她们没向苏红透底，不然还不好装渣渣了。许知然盘坐在凳子上吃着苏红给的苹果, “那每周五晚上, 周日下午我来这里，我们一起练习？”
    --

 第101页

    “好, 一起练习，一起进步。”苏红收好吉他，又给她搬来风扇，“等琴练好了，你可以报艺术班啊, 你长得好看又会弹琴的话说不定可以和你姐姐一样当明星呢。”
    当明星？许知然楞了一下，好久远的词了啊，自己本来是想当明星的。好像也不远，就是去年底的事，感到恍惚的她偷偷在自己腿上拧了一下，痛感传来，是真的。眼前一切都是真的。确认后她笑出声：“哈哈哈，我不想当明星，我想做我认为更有用的事。”
    听到她爽朗的笑声，苏红也不自觉跟着笑出声：“知然真有志气。”
    我没有。我只是回到过去也就是现在走了一遭，见到了我身边一直很熟悉的人以一种我没见过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经历了我十七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以后我想换个方向努力了。
    她再次笑，这次没有笑出声，笑容很浅很淡，温和地问，“苏红姐姐搬家后顺利吗？”
    正抹着桌子的苏红顿了下手，随后继续抹着桌子，指尖抚过木纹桌面，像是擦去过往岁月，她点头：“很顺利。马强没来找过我，我现在睡觉都能放心睡下去不怕起不来。我觉得我前半生最勇敢的事就是上周星期五的下午我走进了妇联。”
    那就好。许知然开怀地咬了口苹果：“苏红姐姐很勇敢，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嗯嗯，我们都会越来越好。”擦完桌子苏红开始忙活做饭，“留下吃饭吧，吃完饭我们来练吉他。”
    “好呀。我会烧火，我帮你烧火吧。”许知然跳下凳子，跟着苏红进厨房，二人配合，没多久就做出了一锅饭菜，二人简单吃完各自背着吉他去往公园练习弹琴。
    夏风暖暖树木繁阴中二人拉着吉他聊着天，潺潺乐声响起，从日影高悬拉到晚霞铺张。
    “知然，你悟性好高，一下午十个和弦都会了。”苏红赞道，“你这样保持下去的话，你姐姐应该也不会骂你吧。”
    “再不高她都要疯了。也没有多好，还是不熟练，不过和苏红姐姐练习比较好，你不知道我练习的时候，只要我姐一个眼神，我就哆嗦。”
    姑姑，委屈你先把这口锅背上了。在心里道完歉许知然站起身，“下周我们再来练习，我先回去了，有事call我哈。”
    “不去我家吃饭吗？”
    “不了，趁着我还记着指法，我想回去弹给我姐姐听听。”
    城北区在宁市的最北端，爷爷家在最南端，跨度很大，坐直达公交也需要两个多小时。许知然突然想转一转城北区，她坐上了另外一趟需要绕区的公交车，从车窗里看着现在是郊区二十年后是高新区的市貌。眼前是稀稀落落的房屋，可过不了几年，就会变成高楼林立。
    转车的时候，她意外看见外婆从街角冒出，挽着一个男人，她凝神一看，是年前在超市见到的那个男人。二人依偎在一起，她歇了上前打招呼的想法，收回视线默默等着公交。
    没过几秒，她猛然抬头，上前走了几步，踮起脚尖伸头细看，那个男人高鼻阔目国字脸颧骨突出方下颌，是自己散光问题吗，但散光也不影响看脸啊？她走下站台再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端详着那男人，五官紧凑肤色均匀，没看错！
    他长得好像外公啊！
    虽然上次看外公的时候，他老了很多，但脸上的轮廓还在，更重要的是，当时她看到了房间的照片，是外公抱着妈妈和舅舅的照片。第一次见外公，虽然他不好，但自己还是用力记下了他的容貌。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能外婆喜欢这款长相。她又回到站台继续等车，没想到下车往家走的时候她居然又看到那个男人！
    这么巧的吗！算了，不关我事，许知然加快了脚步，但马上她就又放慢了脚步，那个男人接过了一个女人的包，和她并排走着，有说有笑。沉思了一秒，她变了方向，和他们对面走着，装作拍行道树的样子拍了一张他们的照片。
    拍完照之后不再管他们也不想继续跟转身径直回了家，来到了妈妈家，自从搬回爷爷家，晚饭都是在妈妈家吃了。
    “裴姐姐，你今天穿得真好看。”许知然洗了手进厨房坐在板凳上生着火和妈妈搭话。
    裴匪看了她一眼对她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妈妈今天穿得确实好看，湖蓝暗花旗袍，改良版的板式不突出线条松松垮垮的垂在身上别有风韵，长发也长了，一半头发卷了一圈盘在头上，一半长长地披下来，亚麻色褪色后有点微红色，显得整个人沉静温柔。
    要不要……不要，这是外婆的事，她和妈妈又不好，告诉妈妈指不定又会发生争执，还是找个合适机会直接告诉外婆就好。
    打定主意的她问起了几周都没回家的舅舅：“张伟哥快要高考了吧，他有把握吗？”
    “有把握也考不上大学，等考完送他去复读。”裴匪直截了当的说出后续准备，“到时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我可以不去吗，在没有合适的强有力理由下，许知然没有反驳只是对舅舅表以同情：“祝张伟哥好运。”
    “哐啷”一声响，许知然放下柴火往客厅走去，爸爸换完灯泡从凳子上下来的时候把凳子绊倒了。
    “没摔到吧？”
    “没有，我跳开了，家里水果吃完了，我去买点水果。”
    啧，瞅瞅这熟悉的语气，自己不在办公室少吃了多少糖啊！许知然又去拉开冰箱，果不其然，下面的冰冻层放满了爸爸爱吃的雪糕。
    --

 第102页

    啊！我要吃糖！爸妈cp真好磕！许知然体会到了同学看小说时磕cp的快感，此刻她倒也开始想念时时泡论坛，天天审小说的日子了。嗯，明天去上班的时候要去把落下的小说给追平。
    “然然，在傻乐什么？”许月明一开门就看到许知然笑不拢嘴。
    “我看哥哥和裴姐姐越来越熟悉了，还在冰箱里看到很多哥哥爱吃的雪糕。”cp要一起磕才爽。
    “哇，裴匪要做我嫂子了吗？”许月明冲进了厨房，揽住正在炒菜的裴匪，“嫂子。”
    裴匪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继续炒着菜：“再乱喊收钱。”
    “好嘛。”许月明并不松手往锅里一瞧，是自己喜欢吃的糖醋里脊，噗嗤一笑，“还是裴匪对我最好。”
    裴匪斜了她一眼：“起开。”
    许月明松开手，帮着做饭，许青山买完水果回来的时候，饭已经做好，四个人围坐一桌吃着饭。
    “感谢小陈出租房子，让裴匪做了我们邻居。”许月明喝完汤，窝进沙发看电视，指挥着许青山，“哥，你去洗碗吧。”
    “不用催，哥哥特别自觉，已经在厨房了。”
    二人相视一笑，发出爆笑声：“哈哈哈～”
    被裴匪一瞪，又双双收了声。
    晚风习习，送来树木清香，许知然想到了爷爷，这都六月了，还不见回家。上次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说工期又耽误了，得八月份才能回家。为什么工期老是会耽误啊？抱着怨念，她睡得更都不安稳。
    晚上，一个电话打来，彻底让人睡不着了。
    “请问是许工的家人吗？许工发生意外了，现在被送往市一院了……”
    第58章 爷爷住院   三个人的不眠夜
    冷光亮到刺眼, 耳边也开始模糊，只有沙沙作响的声音，然后脸上一重, 又是一下，许知然醒了, 从迷离中睁开了双眼。
    “然然, 别怕。”许青山见她醒了收回手, 递给她一张纸巾。
    许知然木然地接过纸巾，后知后觉自己流泪了, 擦完泪, 新的眼泪又掉下来, 擦不完索性就不擦了。她死死盯着手术室，门还是关着。旁边是姑姑仰头靠在墙上，爸爸正在和大叔说话。
    “许工是在抢修电力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摔下来的底下是软泥层。”说话的人穿一身工装，安全帽和防雨鞋上泥点斑斑，他向爸爸屈身, “真的是对不起。”
    “多高？”
    “28米。”
    许青山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没有说话, 只是虚着手伸出像是扶起又像是将手在他的身上做了个支撑。
    许知然注意到他没穿袜子, 衣服也没换，姑姑也是。她抽了抽鼻子, 忍住眼泪，祈祷爷爷没事。
    门终于缓缓打开，一身白衣走出来还没站稳大叔就冲了上去将他围住：“医生，怎么样了啊？”
    “患者双腿骨折，骨盆裂缝, 还好不影响膀胱，背部和腰部韧带2级撕裂，脊髓有一定的损伤，最重要的是头部没有受到影响，现在手术完成，需要住院。患者现在麻醉还没过，留下一个陪床家属就可。”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大叔忙不迭道谢。
    许知然松了一口气，随即听见爸爸一声重重的呼吸被吐出，他扶着椅子坐下的时候，她看到爸爸眼尾红了。
    而一旁的姑姑更是一脸泪痕一头扎进了病房，许知然看了眼爸爸，跟着姑姑一起进了病房。
    爷爷睡得很安静，腿上打满了石膏，腰背上用板子固定着，许知然眼泪又掉下来，她听见姑姑的哽咽声。
    “爸。”
    眼泪不停，但许知然忍着不哭出声，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头上，她仰起头看见爸爸憔悴的脸，“然然，你跟姐姐回家去吧，这我来守。”
    “我不要回家，我也要留下。”
    “你是想被人拍到引来一堆人打扰吗？”
    “月明，我留下陪青山一起守着许工，你们两个女娃娃先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再来。”大叔出言缓解气氛。
    方才还坚决的气焰消了下去，许月明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爸爸，转身带着许知然离开。
    等到她们走后，许青山拉来凳子坐下双手交叠眼神紧盯着床上，好久之后，他低声，“爸。”
    回家的路上比来的时候更加沉默，到家后许月明把许知然赶去睡觉，自己则窝在沙发上抽烟。
    许知然睡不着，虽然知道爷爷会没事，但她还是很害怕。从28米掉下来太可怕了，转辗反侧都睡不着，她起身来到客厅，看到姑姑在抽烟，烟雾弥漫中露出她苍白的脸，她抬眸看她，“怎么不睡了。”
    被这样悲凉迷茫的眼神刺痛，眼泪瞬间上涌，她深吸一口气压住要汹涌的湿意，给姑姑接了一杯热水来到沙发旁，“爷爷吉人天相会没事的，我在职康中心学过基础护理，我留在医院照顾爷爷吧，等爷爷好了就让爷爷退休在家不去工地了。”
    许月明接过热水捂着暖手，并不言语，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掐灭了烟蒂，声音微哑，“去睡吧。”
    我睡不着。许知然轻轻地抱了抱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然后才回房。
    三个人的不眠夜。
    次日，许知然起了个大早，和姑姑一起去医院。车开得很快快到医院的时候又开得很慢，她看到姑姑握着方向盘的手抓得青筋四起。她想开口安慰但马上又别过头去看窗外，因为她猛然觉得宽慰好像并不管用，只好静默又惘然地看着窗外。
    --

 第103页

    到了病房，许青山正在给许建设喂粥，许月明上前接过碗，“我来吧，你去上班。”
    许青山退后一步让妹妹给爸爸喂粥，自己转身在桌上端起另一碗粥递给另一位妹妹，“趁热吃。”
    “我留下照顾爷爷吧，我在职康中心学习过基础护理。”
    “乖。”
    早饭喂完后，许月明又戴上墨镜口罩去给许建设换了单独病房，回来看到然然在给爸爸讲故事把爸爸乐得直咧嘴，她听了一耳朵，讲的是六十年代那些上乡下山的田野趣事被她讲的有模有样，真不知是从哪知道的这些老黄历。哦，她在职康中心待了一段时间，那有好些人比爸爸的年纪都大。看着笑得一脸花的爷孙两，她觉得轻松了一点。
    她没有打断二人，也坐在旁边听着然然讲故事，倒是许建设见她回来，催她去上班：“月明啊，我这也没什么事，你快回去上班吧。”
    “不急，我上班时间很自由，再说我也请了假。”
    “好好工作不要请太多假，我这不是好好的。”
    许月明忍住顶嘴的冲动：“好，知道了。我给你换了单独病房，待会医护人员就会来给你换，我先回家再搬点日用品过来。”
    “不要……”本来让闺女不要大手大脚的许建设看到她手中的墨镜口罩想到闺女的歌手身份便改了口，“不用拿太多东西，又在这住不了多久。”
    “好。”
    许月明走后，许知然换了个题材讲起了历史故事：“1950年，我方志愿军35万人马跨过鸭绿江支援朝鲜……”
    等到许月明回来的时候，然然已经不是在讲故事了，她不知从哪捡来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义勇军进行曲》。
    “爸，然然，来吃饭了。”许月明放下食盒，“然然，你记得写作业，我把作业也给你带来了。”
    “好。”
    三人吃完饭，换好药后许建设开始午休，许月明开始整理房间，许知然出门去了楼下的报亭买报纸。
    买回报纸后，她回到病房，哄着姑姑去午休自己坐在椅子上看报，听着家人沉稳的呼吸她渐渐感到安心。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投出一片光影，在融融暖阳中她开始犯困，头脑渐沉，趁着清醒的片当她忙起身去卫生间洗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下午，爷爷和姑姑相继醒来，她扬了扬手中的报纸：“爷爷，想听报纸吗？这有《宁市早报》、《古今传奇》、《瞭望》、《历史军事》。”
    “你都忙了一上午了，休息一下。”
    “爷爷，我不累，我一口气能爬10层楼呢。”
    “那念个《瞭望》吧。”
    “然然，你先看着爷爷，我回家做饭。”
    “好的。”许知然摊开报纸，开始读报，“自改革开放以来，各地的经济水平直线攀升……”
    念完报纸后，许知然又将爷爷扶起来换个姿势，看到身上厚厚石膏的时候没忍住鼻头一酸，她用力炸了眨眼，“爷爷，是不是很疼啊？”
    “打了麻醉的，不疼。”许建设用还能活动的手拍了拍她，“然然乖，爷爷没事，爷爷小时候过得才叫苦，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在职康中心补了一些历史知识知道爷爷成长在那个艰难年代的她听到这句话更想哭了，她睁大着眼睛锁住眼泪，查看完伤势后她去了卫生间又洗了一把脸，告诉自己不能哭。爷爷肯定会好起来的。
    出来的时候爸爸已经来到病房了，父子两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没多久，姑姑带来了晚饭。一家人坐下在病房内吃了饭，饭吃完，许青山又想把两个妹妹赶回家被拒绝了。
    “现在没人会认出我，我们轮流陪床，回家的那个带然然。”
    “我也可以留下，我们三个轮流陪床，我都这么大了我可以的。”
    “我是老大听我的。”
    “凭什么！”
    “好了，你们三个别吵我。”许建设一锤定音，“你们两兄妹轮流陪床，然然还在长身体，晚上要好好睡觉，跟着哥哥姐姐回家睡，乖。等爷爷好了，带你去买糖葫芦。”
    我真的不小了，好吧。许知然跟着许青山回了家。
    翌日，二人又来到医院，许知然又给爷爷讲故事读报纸还自己剪了纸人用白布当幕布演起了皮影戏。
    “然然学会了好多技能，真棒。”
    “就是我在电话里和爷爷讲的王奶奶教我的，她手可巧了会剪纸会织毛衣写毛笔字。”
    还会化妆和骂人。
    “然然经历了很多，真好。”
    是啊，我见到了我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人，而且我还重新拥抱到你了呢，爷爷。许知然没有说话，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阳光打在她脸上，泛着光。
    三人轮流照顾着许建设，好在恢复得顺利，半个月后，许建设坐着轮椅出院了。
    第59章 快高考了   舅舅，加油
    “我想留在家照顾爷爷。”
    许青山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 但还是拒绝：“然然乖，你不能留在家里照顾爷爷。”
    “为什么？”
    许青山看了她一眼，一改往日的温和, 淡淡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听到如此生硬的坚决，许知然火气上来, 犟道：“我就要。”
    看到她生气, 许青山揉了揉蹙起的眉峰, 想开口劝却没有说出话，而是转身去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只棒冰啃。
    --

 第104页

    阳台上打完电话的许月明回来见气氛僵硬的二人, 一把勾起许知然带到了房里, 开门见山道：“然然, 不是许青山不想你留下照顾爷爷。是爷爷他不想家人照顾他。”
    ？
    怎么会？爷爷都生病了。
    “我爸其实是挺自强要脸的一个人。”许月明苦恼又无奈，抓着一脑袋脏辫发泄，“当年我爸转业搞施工，为了快速成为工程师，天天蹲工地学技术, 过年在家都在画图纸。我当年唱歌跑酒吧唱歌被揪回来后我们吵了好久，吵到他说出他丢不起这个人还断了我的生活费，是我自己坚持下来才让他有了点改观。”
    “他才五十岁, 头发还没白呢, 就要人伺候，他受不了的。”
    这样麽？好吧。
    “那我继续跟着哥哥去上班, 回来后再给爷爷读报纸。”
    “嗯。也别太担心爷爷，我们请了一个护工来，特意说明了让他收着点，不要事事亲为。”
    事情敲定后，许知然回到了公司继续审核工作。一月不见, 点击猛涨。不管是投稿写文区还是论坛交流区，一刷新帖子就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一双眼睛都有点看不过来了。看到这些数据，她很安心，照这样速度下去，肯定能发展成大公司，在网文市场上撕到份额。
    可日后网文公司没有一家叫风清的事还是让她略微放不下心，可能是自己平时小说看得少，只知某点某江不知其他，怎么说还有十几二十年呢，说不定中途转去做杂志出版社了呢。
    如此想着，她把关注点放在了网文内容上，虽然不像日后同学们看的小说风格，也不像严肃文学，但还是自有风格。男性向小说有点仿金古的味道，女性向更为包容，抒情怀旧、热辣犀利、古色古香……
    数据可以，内容也百花齐放，现在市面上也没有竞品，她感到很大的安全感也对网站未来充满了信心。放下心的她勾着头沉迷小说和论坛开启了一天的工作。时间就在字海书影中流逝。
    到了下班，许知然踩上木落的电动车冲回了家，许建设正在吃午饭，见她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放下筷子，滚着轮椅过来：“然然，下班了也不要跑这么快，没吃饭吧，过来吃饭。”
    许知然放下钥匙和头盔想顺手接过轮椅却发现爷爷自己推着轮椅已经回到了饭桌，正在给自己打饭，她四周看了一下，没看见护工，“陈伯呢？”
    “他孙子在前面的宁市一小读书，我让他去接孙子了。”
    这样，许知然坐下后饭碗也递了过来，照例，上面铺了一层她爱吃的菜。
    “夏天到了喝点海带汤消消暑。”许建设又给许知然打了一碗汤。
    “嗯，好呐。”
    熟悉的淡甜味在舌尖炸开，许知然睁大了眼睛，这是爷爷自己煲的汤？她又夹了一筷子菜，菜不是，汤是。她端着碗，闷头喝着，悄悄瞧去，爷爷一如往常。
    ‘我爸其实是挺自强要脸的一个人’，她想起了昨天姑姑说的这句话，浓郁的高汤在嘴里有微苦的味道。
    吃完饭，她收拾好碗筷回到客厅发现爷爷又打开了图纸，忙上前没收：“爷爷，等你好了再看嘛，这样分神去工作好得会更慢呀。”
    图纸被抽走，许建设看了眼义正言辞的孙女，歇了反驳的心思，他取下老花镜：“好，不看了。你快回去上班吧，爷爷不看了。”
    “要说话算话哦。”许知然放下图纸放在了高处的柜子里又拿了下来，放在茶几上，用烟灰缸压着，“爷爷我去上班了，等我们晚上回来哥哥说做大盘鸡。”
    “去吧，路上慢点。下次中午就别回来了，这么热的天别中暑了。”
    “知道了。”许知然扔下话就跑。
    在小区门口，许知然见到了护工陈伯，见到她回来，他笑着打招呼：“然然，你回来了啊，吃饭了吗？哦，我是去接我孙子了，许工特许的，接完我就回来……”
    见他窘迫，许知然将手中的袋子网上提了一下：“我是有东西落下了回来取。我现在拿到了，我先去上班了，陈伯再见。”
    “哦哦，好，再见。”
    等许知然回到公司坐定，许青山推了一杯冰可乐过来给她。
    “我以后中午不回家了。”
    “你想回也可以。”
    “不了。”许知然喝着可乐又一头扎进了电脑里看小说。
    “明天就是高考了。”对面的木落从屏幕里伸出头，翻着桌上的日历，“匪风，你弟弟是不是快要高考了？”
    “嗯，不过按他那个成绩，也考不到大学。”
    “那是他准备复读还是去读职校啊？”
    “随他吧。”
    “我的偶像就是如此随性洒脱。”木落闭眼吹完后提议，“明天我们去考场采风吧。”
    “你又不写校园文，高中毕业多久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残秋习惯性地怼她。
    “我毕业多久也比你小，好吧！”木落剜了他一眼，转过头向对面的清风和许青山游说，“高中生高考后怎么度过暑假？肯定是吃喝玩乐啊，我们可以趁势搞一波网站宣传，让他们沐浴在敖阔的海洋。再说了，匪风弟弟高考，我们去观摩助阵也好给匪风弟弟多点信心啊，没准一个感动就超常发挥了呢。”
    “在家长眼皮底下做广告？是网站关站还是想被……”残秋的嘲讽还没开完就被木落踩了一脚，让他成功的闭了嘴。
    --

 第105页

    木落见对面的二人听自己的一阵瞎扯没有表示，转眼又见许知然在偷笑，一把将她也扯了进来，继续胡说：“然然也快复读了，让她提前感受一下高考的紧张，好鞭策她努力读书啊！”
    我谢谢你啊，木落姐姐！可是我已经感受过高考的紧张了，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啊！但是说又说不过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爸爸，让他拒绝木落的翘班。
    本不想搭理木落无理请求的许青山听到她说可以鞭策然然努力读书的时候，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然然，又看了眼身旁写字的裴匪，应下了木落的无理请求：“行，明天我们一起去宁市一中。”
    爸爸！你怎么可以同意员工翘班！哼，爸爸不可靠，许知然又期望地看着妈妈：“裴姐姐，这么多人去看张伟哥，他会紧张的吧。”
    “不会啊，他只会臭屁。嗯，我们一起去吧，顺便带你熟悉一下。”
    不要啊！我已经很熟悉了啊！宁市一中我闭着眼都能走到我教室啊！她在内心咆哮，但爸妈都站在同条战线，要带她去学校……哼，我找爷爷去。
    回到家，许知然哭丧着脸，拉着爷爷告状：“爷爷，哥哥他和人开公司不好好上班，准备带着人翘班。”
    “许青山，你敢带人翘班！”许建设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沙发上的枕头就扔了过去，“你公司开了才多久就这么嚣张？”
    被砸个正着许青山一脸懵，楞楞地看着告自己状的妹妹，横了她一眼，赶忙解释搬来了木落说的那些胡扯：“爸，后天是高考，我打算带着办公室的人去现场采风顺带宣传一下网站，而且然然跟着去看看高考也能鞭策她努力学习。”
    听到让然然努力学习许建设才消了火，转头宽慰着孙女：“既然他说是有任务在身，那这次就先算了，下次再翘班你告诉我。你要是不想就不去了，那么多人有什么好看的，又看不到他们做题，有什么能提高的。”
    对！去就是看人头的，能鞭策什么。许知然猛点头：“嗯嗯，我就窝在家里写作业。”
    得到了爷爷首肯的她故意回过头冲爸爸挑眉，许青山故意瞪了她一眼又学着她的样子挑眉。
    哼，反正我可以不用去学校了。她一脸得意的回了房，收到了舅舅的短信。
    【然然，我明天高考，和我姐一起来接我吧。】
    【不来，我要去学校，会被念叨的。】
    【你不来会更念叨，来吧，一起见证我这人生重要时刻之一。】
    人生重要时刻，被这个词触到，她飞快敲下：【好，明天我也来助威，张伟哥加油啊！】
    舅舅，加油！
    第60章 高考了   2000年的高考
    一如既往的喧闹, 即使是坐在小卖部，也有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入耳，无不例外都是在说自家孩子的成绩和日后规划, 剩下的在争论哪个学校好哪个专业有前途。
    许知然划拉着碗中炒冰，想, 二十年后, 爸妈姑姑舅舅是不是也和现在这样, 守在校门外，一边等着考场里的自己考试, 一边畅想着未来。
    “不知道今年的作文题目是什么。”木落挖着冰淇淋, “我那年的作文题目是一个根据一首寓言诗来写对话和议论文。”
    “燕子说黄鹂徒有一身美丽的装束；黄鹂说百灵声音悦耳动机不纯；百灵说最无原则的要算那鹦鹉；鹦鹉说喜鹊生就一副奴颜媚骨。”清风背出了那首寓言诗, “根据《鸟的评说》写不少于200字的对话和议论文。这是恢复高考后的几十年来我最喜欢的一篇命题作文了。”
    “我更喜欢91年的近墨者未必黑的辩论文。”许青山接上去。
    “咦，91年我刚好参加高考，我选了近墨者黑这一方写的辩论文。”残秋也忆起当年，“我当年语文就七十来分，多是作文给的分高, 不然分更低。”
    “然然，你去年的作文写得啥？”
    以携手同一世界，青年共创未来为题写演讲, 但这是2020年的题, 许知然被问住了，含糊回道：“我语文不太好, 记……”
    一声清脆的铃响打断了她的话，语文考完了。店里的人轰的一下全往外冲，校门口已经挤不下了。
    站在人群外的一行人等在一旁，许知然注意到妈妈虽然面朝向木落，但踮着脚身体微微向人群倾着, 真是可爱……又怀念。自己每次惹妈妈生气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冷着脸但心又向着自己。
    她走上前拉起妈妈就往前跑：“裴姐姐，快跑，我想早点看到张伟哥。”
    二人挤到校门前，还没站定就看到外婆已经等在那了，见二人来，瞅了一眼算是招呼。许知然冲她一笑：“裴阿姨好。”
    裴淑芬点了下头，裴匪带着她站在了另一边。三人静默间，张伟已经随着人潮飞奔出来，一把将三人拖在一起，将三人圈在一起揽入怀中。
    “我考完了！”
    “真棒。考得怎么样？”
    “能及格。”
    裴淑芬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拍了拍他：“走，我们回家好好休息，下午再来考数学。”
    “姨，我待会就回家。”张伟应下，又推着她，“我想等我同学和他们对对答案，待会就回家，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我想吃红烧排骨，苦瓜汤。”
    “行吧，我回去先做饭，你不要对到太晚，早点回来，下午考数学得多用脑。”
    --

 第106页

    “好。”
    “我看到青山哥了，你们把办公室的人都带来给我喝彩吗？太棒了。”
    “你不是要和同学对答案吗？”
    “语文有什么答案好对的。”
    说话的时候，三人已经来到了编辑身边，张伟向许青山道谢：“多谢青山哥来看我。”
    “这是匪风的弟弟吧，真机灵，我们是你姐姐的同事兼好友。”木落自我介绍顺带问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作文题目是什么啊。”
    “以答案是丰富多彩的为话题写一篇文章，文体不限，题目自拟，不少于800字。”张伟答道，“我是裴匪弟弟，张伟。姐姐长得真好看。”
    “真会说话，这题也不错啊，小状元，要一起吃饭吗？”
    “等我考完我请姐姐吃庆功宴，怎么不见你们的广告牌啊，这么多的学生可以趁机打波广告啊。”
    “带坏中学生的帽子我们可戴不起。”残秋插话进来。
    见残秋面有不虞，裴匪带着张伟回家了，剩下众人在就附近吃饭，席间，木落又有了新主意。
    “下午考数学我想去采访一下家长。”
    “你以什么身份去采访？”清风问她，怕她乱来，又给她派了个人，“残秋跟着一起去。”
    “又没带设备，也不正式，我只是和家长们闲聊一下。”木落委婉的拒绝，“你们男的组队自己玩吧，我要和匪风然然一起。”说完给许知然一个眼神。
    接到眼神暗示的许知然立马附和：“对，我跟木落姐姐裴姐姐走。”
    “有事记给我打电话，不要在太阳下站太久，小心中暑。”
    “知道了，部长，一碰到匪风然然你就絮絮叨叨。”木落拉起许知然就跑，出了饭店，她开了一个钟点房，哄着许知然午睡，自己坐在窗前拿出纸笔开始写稿。
    学校附近的宾馆多半促狭老旧，在嗡嗡的空调声中，许知然翻了个身，睡眼朦胧中看到伏案写作的木落姐姐，扎了一个爽快的高马尾，端庄沉静的脸上挂着放肆的笑，很熟悉，却……
    她忍不住在记忆里找寻与之相关的痕迹。但搜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
    同是同事兼好友，为什么清风和爸妈常往来，但木落残秋自己却并不知道也没见过，他们的本名也几乎没听爸妈提过。
    这个往常被刻意压着的疑惑在此刻又爬上心头，搅得她心神不宁，躺着难受索性起身，一坐起来木落就把水递了过来：“我吵到那你了吗？时间还早，你再睡会。”
    “没有，我有点睡不着。”
    “怎么了？”
    “空调有点吵，我也睡得差不多了。”
    “行，那我们下楼去。”
    二人来到楼下，见到另外三人组架着DV在校门口拍摄，残秋还有模有样的在旁边介绍：“据调查统计显示，2000年参加高考人数375万……”
    “他们这是在拍纪录片吗？”许知然走远了一些，小声问道。
    “太抬举他了。”木落轻声一笑，“残秋都没记者证，他们只是拍着玩，抓住一点时间痕迹。”
    抓住时间痕迹？再次确认了自己不是搞文艺的料，想不到用词更不懂这些操作。她默默又走远了一些，却听见一个男高音在后面响起，“你们这是鼓捣啥呢，马上就要开考了，不要影响娃儿们考试！”
    “我们马上就走，就是拍一个照。”三人组立马认怂，收了设备跑到角落蹲着。
    “哈哈哈～”木落笑得欢快，许知然将她从校门口拉开走进旁边的树荫下，仍不抵暑气。
    骄阳烈日下，许知然的散光眼开始痒疼。她连忙藏进更深的树荫下，闭上眼睛休息，再睁开的时候，人声鼎沸，潮水般的人群涌进校门，门外是张望着的家长，挤在一起，热汗沉沉。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面，她突然有些恍惚。
    她高考的时候，也是爸妈送着去学校的，考完出来的时候看见很多家长守在门口，原来，他们是一直站在大太阳底下等的吗？好像那一天，自己拥抱妈妈的时候，她身上很烫，但当时自己太开心了以至于当下没注意到这点。
    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疼的原因，现在开始头晕了，她费力睁了睁眼，看见妈妈朝自己走来，“妈。”
    脸上一凉，她恢复了些神情，妈妈正给自己擦脸扇风，转过头去吼爸爸，“许青山，快给我过来，然然中暑了！”
    接着额上一凉，许青山飞奔了过来，将买来的棒冰放在了许知然头上，背起她冲去了附近药店。
    被灌了一瓶苦酸苦酸的藿香正气水之后，许知然好差不多了，但她还是靠在妈妈身上撒娇：“裴姐姐，你再给我说你的事呗。”
    “说得都差不多了，你还想听什么嘛。”
    “那能不能说一下裴姐姐为什么不想结婚啊？”
    “我不结婚也能活得很好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可你不结婚的话就没有我了啊。许知然叹了口气，搬出了妈妈书上的话：“爱情不复杂，只是很难才能遇到一个人，他喜欢你的时候你也喜欢他，又幸运得能一路同心走下去。最好的状态或许是彼此有意却都埋藏在心之时……”
    听到自己的书被人背了出来，裴匪一脸黑线，她赶忙叫停了她：“别背了。你还小，不要看我的书。”
    “好吧。”
    见她嘟着嘴，鼓起的腮帮子上潮红未褪，裴匪又软下语气：“别担心，我能让自己过好的，你看我，是个吃亏的人吗？”
    --

 第107页

    “不是。”许知然笑开了，又靠在她的身上，嗅到妈妈身上好闻又熟悉的清香，她沉稳低睡了过去。
    她是被铃声惊醒的，尖锐的铃声一响，学校里涌出一窝学生，投入了各自家人的怀抱。原本安静的长街瞬间鲜活起来，交谈声笑语声声声不绝，连灼热的夏风都柔和下来，拂过这些带着笑颜的脸庞，久不离去，直至考试结束。
    第61章 妈妈跳槽？   什么是稳定呢？
    高考一完, 楼里就热闹了起来。早上有人在练琴，下午三五成群的孩子在楼下打球玩闹，叫喊声稀稀落落传到楼上, 一同传来的还有各色歌曲。在窗边写作业的许知然留心听了一下，有《星愿心语》、《我愿意》、《至少还有你》……
    曾经的老歌如今正流行, 传唱于街头巷尾, 留在后人今人的记忆中。她听了很久, 没有人唱姑姑的歌，倒是有人在玩迷藏的间隙里哼了一句‘骑在南墙上的少年被风吹翻淹没在人海～’
    居然有人唱小佺的歌, 虽然唱的是他不愿提及的黑历史。好久没去找他了, 等爷爷好了就去找他。
    打定主意后她刷刷写完作业起身的时候看见墙上贴着的日历上用水笔画了几个圈, 最近的一个圈是6.19，明天，姑姑的生日，还好自己之前就准备好生日礼物了。
    “然然，写了那么久作业休息一下, 过来喝汤。”
    “来了。”
    还走进客厅就闻到绿豆的清香，她捧着绿豆汤猛喝了一口：“哥哥厨艺越来越好了，绿豆汤做的都快赶上爷爷了。”
    许青山没说话, 只是笑了笑, 又端了一碗给许建设：“爸，你也喝点, 待会我推下你下去走走。”
    “好。”
    “带上我呀，我头发长了，我想剪剪。”许知然接上去。
    “这么长头发不留着吗？”
    “我就修一修，剪短一截。”
    我的头发长了，我想简短一点, 剪成我来时候的那样子，这样你们印象深刻一点，我也想保持我来时的样子回去。想到这，她有点纠结，但马上就将这些想法甩出脑外，撒起娇来，“我建完头发后能不能带我去公园嘛？”
    “好，去去去。”
    汤喝完，三人出门理发逛公园。天气晴朗，公园人很多，父子二人不怎么说话，许知然当起了气氛担当。
    “河堤为什么要修成梯形的啊，一点都不好看。”
    “为了维/稳，水下面的压力比上面大，这样下大上小的形状可以承受更多的压力冲击力，防止水流绝提延长河堤使用寿命。”怕她听不懂，许建设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就好像你游泳，在浅水区可以随意扑通，但越往深走，水拍在你身上的力越大，就不好游但要是你脚下有着力点就会容易一些，能抵挡水的冲击。”
    “这样啊，那大坝和护坡也做成梯形的比较好，我游泳也游的可好了。”还是你教的呢，爷爷，小时候你把我扔进游泳池里我还喝了好几口水。许知然应下后，又说起新的话题，“最近姐姐好忙啊，明天她能回家麽。”
    “应该可以，明天月明生日，我已经订好蛋糕了，待会回家我们去拿蛋糕吧。”许青山推着轮椅往出口走去，然后目光一凝脚下一顿，向着一个方向看去，望了一会，才收回视线往前走。
    “怎么了？”许青山问他，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我们楼下的那个女娃吗。”
    听到再说妈妈，吃着糖葫芦的许知然走快两步，忙问：“裴姐姐怎么了？”见到远处的妈妈，她直接小跑过去挽起她的手，“裴姐姐。”
    先接下她话的是裴匪旁边的人，尖头宽耳，对着她笑：“你好，我是裴匪的朋友，郑义。”
    她瞬间明了爸爸为啥失态了，她在心中暗爽脸上也笑眯眯地回道：“你好，我是裴姐姐闺蜜，许知然。”说着把手中的糖葫芦塞到妈妈手中，“哥哥买的，可甜了，裴姐姐尝尝。”
    裴匪接过糖葫芦向许青山方向看了一眼，刚巧和他的目光碰到正着，他眼神闪了一下低下头去又抬起眼看过来对自己一笑，她也点头微笑，拍了拍身边的许知然，“快回去，你哥你爷等着呢。”
    “我跟着你，方不方便嘛。”
    “行，跟着我吧。”
    许知然顺声靠在她身上，跟着他们又溜了一圈公园，听着郑义劝妈妈跳槽。
    “裴匪，人的灵气和才华终究是有限的，你一直用不适合你的方式来使用它怕是会加速它的消亡。”郑义咬着词轻声问，“你一个作家去当网文写手，你自己甘心吗？”
    裴匪继续走着路没有回话，许知然在旁边静静听着不说话，不管妈妈选择什么她都支持。
    “我知道你上一本书卖了十万册，可你一直压着自己的文风吧，这样写作你开心吗？好，就算不说这些，就说网文，它能长久吗？现在看网文不花钱，赢利点来自出版的话，风清网不能确保每本书都能被出版吧，用头部的几个作者来养一个网站？”郑义这回认了真，沉着气说，“裴匪，你也知道出版一本书的利有多低。”
    裴匪放慢了脚步，仰起头叹了一口气，叹完看向他：“真的很感谢你，还专门跑一趟。”她轻微向他点了头，道完谢后开始拒绝，“我真的不跳槽了，我想就在风清网写小说。”
    郑义诧异地看着她。
    “上学那会我是挺想当一个作家的，但后面我觉得写作重要的是表达欲，形式不重要。况且。”她垂着眸，“我也当不了什么大作家。”
    --

 第108页

    “可你有这个潜力。”
    “有潜力就一定能成功麽？我拍马都赶不上大家，还不如按照自己喜好写写痴男怨女。”
    “可写网文不稳定。”
    裴匪笑出声：“哈哈，那，什么是稳定呢？”她收了笑，“现在都2000年了，下海潮有停下来吗？”
    郑义没了话，他姐原是公务员92那年的时候下海从商到现在已经赚了几栋房车了。他认真看了眼面前好友，隐约觉得她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了，虽然她仍然这样不留情面。他换了个话题，“是啊，连冷面班花都会笑会闹了。”
    裴匪翻了个白眼：“少来，走，请你吃饭。”
    “我说真的，你没以前那么锋利了。”
    裴匪将挽着自己的许知然一把揽在怀里：“可能朋友多了吧。”
    还在想问题的许知然听到这句话飘飘欲然，笑出八颗牙：“对，还有我姐和我哥守着裴姐姐。”
    “那就好，要是你哪天想跳槽随时找我。”又走到出口，郑义站定告辞，“饭就下次吃，时间还早我还要赶去学校找一下教授。回头见。”
    “回见。”
    等他走后，裴匪解释：“他是我高中同学，现在在文化公司上班，想拉我去当主笔。”
    虽然听到解释很高兴，但许知然更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如果写小说真的对裴姐姐弊大于利的话，那不写也没干系啊。”
    “没有。”裴匪否认，“只是前期有那么一点不适应，到后面就好，路也会更宽，反正自己开心最重要。”
    嗯嗯，以后网文真的可以发展成一个行业形成产业链还带动了很多衍生作品，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名家的作品才能被看到，以后有很多的小说都能拍成电视剧。但刚才那个人的话，她还记着，更重要的是，自己没事常去书店图书馆，里面卖的基本是名家作品，两下一结合，她也有点不确信：“现在网站很艰难吗？”
    “开公司哪有不艰难的。”看她一脸担忧，她又加了一句，“现在数据很不错，只要按照现在这样的增长速度，两年后可以实现整体盈利。”
    那就好。人员稳定，数据稳定，又没什么成规模的竞争对手，两年应该是能撑住的。放下心后，她喜笑开颜：“裴姐姐，我们回家去吧。”
    “嗯，明天月明会回家吗，都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她了。”
    “会的。明天生日一起来过呀，张伟哥还在玩呀。”
    “嗯，下周就回来。”
    回家路上，路过一家书店，许知然往里瞟了一眼，货架上各种名家作品摆的满满当当，隔着一道门，她还能模糊看到《许三观卖血记》的猩红封面，它对面是白晃晃的《穆/斯/林葬礼》，销量很好，自己每次路过的时候，里面的书都会换一批。
    想起二十年后书店里摆放的各色小说，她猛然觉得她看的不是书，而是一个时代。她忍不住又往里望了一眼，不大的书店里一群人或站或坐挤在各处，手里捧着名作，凝神细读着，书架上的书静默的沉淀在时光里。
    第62章 姑姑生日   我不想让家人担心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歌唱完，许月明闭着眼许愿, 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生日快乐。”
    “好。”许月明开始切蛋糕，一一分给众人。
    “又长大一岁, 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以后说话做事不要那么冲。”
    “知道了, 爸。”
    “姐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许知然推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
    许月明拿起盒子拆开, 是一叠相片集合册, 封面是平克弗洛伊德阴沉着脸在尖叫, 第二张是甲壳虫依次走在斑马线上，往下翻是皇后乐队，老鹰乐队，林肯公园……翻到后面是树村里的人，赶飞机, 蔡落，小佺，最后一张是自己, 落日余晖下自己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 低头歌唱，长发飞扬在风中。
    那是意气风发时候的自己, 许月明看着这张照片，心酸眼热，她盯了片刻，收了手，合起相册, “谢谢然然，我很喜欢。”
    “嗯嗯。”许知然猛点头。
    “转了一圈，找不到什么好送的，给你换了个车。”许青山放下一把钥匙，“都当歌手了，再开那个二手破车，多没面子。”
    “啧，哥，你太暴发户了。”许月明嫌弃着，“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送人东西时先和人报备一下。”
    许建设横了儿子一眼本想趁着机会说他几句，但看着车上钥匙想到女儿那辆二手车和如今的身份，也就淡了语气：“你学金融的不知道要先保证自己的本金吗？”
    “知道，我本金没问题，这是用股票赚的钱买的。”许青山辩解，“这次我真的是一个人小份额买，很稳妥，没有重仓。”
    见气氛开始不对，许知然出言调解：“今年哥哥要是再瞎买东西，我们就没收他的账号。我也监督他，不许他乱花钱。”她冲爸爸凶道，“下不为例，听见没！”
    “听见了，下不为例。”
    见许青山吃了瘪，许月明很是高兴，但她这次没有跟着挤兑，而是看了他一眼，二人一对视纷纷将目光投向许建设，“爸。”
    “嗯？”
    “月明有话和你说。”
    许月明瞪了他一眼，见爸爸看向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爸，那个，其实啊……。”
    --

 第109页

    ？
    “我和许青山商量过了，觉得可以给您找个老伴，他这几天在相亲所看，找到了两个条件比较合适的，要不，你去见见。”
    见自己被拖下了水，许青山也只能跟上：“嗯，前几天我和月明去看了一下，是有两位比较合适的，一位是在供电局上班的，家住城南区，今年47岁，家里有个女儿在开火锅店，性子比较传统内敛；一位是个体户……”
    “咣。”
    一声砸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许建设放下碗，“你们是觉得我老到需要人伺候吗还是嫌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
    “那给我找什么老伴？我不需要。”说完话，许建设滚着轮椅回了屋，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许知然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人：“这也太突然了吧！”
    “是有点草率了。”许月明认错，“我们真没有觉得爸累赘，只是觉得或许有个人长时间陪着他，会更好一些。”
    “我们不能长时间陪着爷爷吗？”
    许月明被问住了，僵了片刻，才开口：“有些事是子女无法替代的。”
    ？
    许知然不懂，只能疑惑地看向爸爸，许青山拍了拍她脑袋，没有说话。
    好吧。
    “走，下楼去，裴匪等着呢。”
    三人来到楼下，一开门黑乎乎一片，裴匪从黑暗中捧着蛋糕出来，音乐声响起，乐符跳出，烛火映在她的脸上，温温柔柔。她走近，将手中蛋糕递给许月明：“生日快乐。”
    许月明接过蛋糕的时候恰逢响起‘我将永远骄傲，永不妥协，战斗到底，至死方休。’
    是姑姑的歌，居然是从蛋糕里传出来的声音，许知然诧异地看着闪着乐符的蛋糕。
    “好，你也要快乐。”许月明应下，带着人坐在餐桌上，破开蛋糕，拿到手后，许知然才知道原来是蛋糕里放了一颗心，心里包裹着一个小MP3，蛋糕也不是蛋糕，而是奶冻，上面插着乐符形状的蜡烛。
    “裴姐姐手好巧啊。”
    “你过生日我给你做更好看的。”
    “好！我要水果酸奶蛋糕，还要很多的巧克力和辣条。”
    “好。”裴匪应下，拿起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给许月明，“年年如今朝，岁岁常欢喜。”
    许月明打开盒子，是两张黑胶CD，刻录的是自己所有的歌。她沿着CD圆润的轮廓摩挲了一圈，“多谢。”
    “裴匪做的饭是越来越好吃了。”埋头吃饭的许青山插了句嘴。
    “谁像你，每次做饭都一个味，做来做去都那几个样式，然然做的饭都快赶上你了。”许月明怼他，“我都说了不要先斩后奏，现在把爸惹生气了，你去和他解释。”
    自知理亏的许青山没有还嘴，静静听着妹妹的数落。
    “王阿姨那边你自己去赔礼道歉。”
    “好。王阿姨那边我去。”
    许知然本想应下这差事，但见妈妈似有话要说，遂闭了嘴，听她说。
    果然，裴匪挤兑许青山：“看，挨说了吧？”
    “是啊，被说了。”
    “下次可真得改改你这一言堂的习惯。”
    “好，我改。”
    哇！磕到了，许知然煽风点火：“哥哥在家都没这么听话的，哥哥真的好听裴姐姐的话啊。”
    “对，我们可说不动他，许青山就是块石头，任你怎么说他都不管。就说这次搞相亲吧，也是他急冲冲的筹备去报名去见面。”许月明也跟着起哄，“我哥好像是挺听你话的，裴匪，你上次说的让他不要碰私募，他就没有搞。”
    “切，这话说得好像我说的话你听似的。”裴匪白了她一眼。
    见话题绕到自己身上，许月明先退了步，撇撇嘴：“许青山就是听你的话。”
    “叮咚。”门铃声响起，许知然跑去开门，是宗辞。
    “然然，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晒黑了？”
    许知然摸摸脸，有吗，可能上个月下乡的时候忘抹防晒霜了，她领着他进屋后自己跑到卫生间照镜子，没发现黑得明显，回到饭厅，宗辞已经送完礼物，四人坐在客厅里打牌。
    她望了一眼，宗辞正在给姑姑放水，她多看了他一眼，觉得可能不是自己黑了，而是宗辞自己太白了才觉得别人黑。
    哼，我白着呢。她心中如此回道，窝进沙发打开电视，刚好《西游记后传》开播，我欲成仙快乐齐天的主题曲响起的时候，她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电视里能打的唐僧，阴险的沙和尚还有孙悟空的反复打戏。
    ‘俺孙悟空身为佛门弟子，正该有匡扶正义之心。’
    ‘孙悟空，你太不自量力，凭你萤虫之光，能照得清世间所有不平之事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凡人尚且能够做到，难道我们这些佛圣菩萨连凡人也不如吗？我来问你们两个，如果所有佛门众圣都独享清静独善其身任由恶势横行，那会是什么结果？’
    “然然，站着看电视不累吗？不要离那么近，对眼睛不好。”许月明见她杵在电视机旁边不动，出言提醒。
    被唤醒的许知然后退两步坐下紧盯着屏幕，眨了眨眼睛，这是自己的白月光啊。这部剧回答了自己幼时的长久疑问，孙悟空成为斗战胜佛之后会怎么样？也满足了自己关于神话的一切想象。
    --

 第110页

    这部日后自己刷了不下十遍的剧此刻却新鲜出炉，正在播放第一集 ，等它放完就会招到一批骂名，说它曲解原著特效重复打入了烂片系列，可还是8090的童年记忆，哪怕自己这个00后也会将它视为宝藏。
    思绪翻涌之中，她又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她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让她清醒，她低声问，“小助手，你在不在？如果你要我接回2020年，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不然我猛地消失，会让我家人担心的。”
    依旧没有回复。
    她认真坐在沙发上，仔细又茫然得看着《西游记后传》。
    第63章 爷爷好了   我怕家人离我而去
    又休养一月, 许建设已经拆了石膏，摆脱了轮椅，可以自己独立走路了, 但仍需要静养三月。
    坐不住的他开始慢慢地扩大自己的散步圈，从楼下到绕小区走一圈, 再远一点到公园, 许月明每次说不过她, 就派许知然上去跟着他。
    有了孙女的陪护，许建设也不再乱跑, 每天固定路线和时间在附近溜达。
    “爷爷, 每天都走同样的路, 我们明天换一条路线吧，我不会告诉哥哥姐姐的，要是他们来查岗，我们就把他们甩开。”陪着走了一周后，许知然看爷爷总是心不在焉怕他无聊, 提出建议。
    “好。那爷爷明天带你换条路线走。”
    第二天，爷孙两定点出门，先在公园绕了一圈然后从后门溜出坐上公交车来到了城北区的渭北市场, 下车后, 许建设带着许知然穿过渭北市场绕到南阳路上的一个家属院里，上了二楼, 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建设啊，来，屋里坐。”开门的是一个身板挺直头发花白带眼镜的爷爷，迎着二人进门后看见许建设身后的许知然，他扶了扶眼镜, “这是你家哪个亲戚啊，长得和你家小子有点像。”
    “这是我孙女，然然。”许建设把许知然拉过来介绍，“她可比我儿子省心多了，然然，叫张爷爷。”
    “张爷爷好。”
    “然然好。”来人递给一块糖果，“看着和我孙女差不多大，还是你运气好，白得一孙女。”
    “是我运气好。”许建设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门吧，然然，扶着你张爷爷。”
    “不用，我快要恢复了，我带上护目镜就行。”张爷爷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幅眼睛带上，领着二人出了门。
    出门后，三人坐上车去了城西区芝麻胡同，一下车就听到哀乐四起，二胡混着唢呐震得人耳鸣心疼，许知然忍着不耐仔细扶着爷爷看着张爷爷。
    “然然，你去逛逛街，待会我来接你。”许建设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塞给她，“这个广场上有很多衣服店和小吃店，你去转转吧。”
    上次听王奶奶说芝麻胡同这边在修路，很不好走。爷爷现在腿脚不便，张爷爷又带着护目镜，怕出什么意外的许知然并不接钱：“爷爷，我不想去玩，我就想跟着你嘛。” 怕他不同意，她故意撒娇，“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嘛，我想一起去吃席嘛。”
    “那就让然然跟着一起吧，虽然吵了点但总比放在这强。”在许建设纠结之际，张爷爷做了主。
    “是，团长。”
    得到了首肯后，许知然跟着爷爷到了一处院落。未走近就看到丧幡迎风飒飒，夹杂着低咽哭声在风中飘荡。
    “团长，小许，你们来了。”有人上前迎接，带着人进入大厅，入目是一片白，是灵堂。许知然跟在后面扶着张爷爷上前祭拜上香，然后是爷爷。
    香上完，大家入座归位静听讣告，从悼词中听出亡者是位转业军人，患癌离世，留下一儿一女两孙……
    许知然听得很烦躁，这是她第二次参加葬礼，她不喜欢。她把头埋下去，搓揉着衣服下摆，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哭声，更觉更不是滋味，她往爷爷身边挪了一下。
    背上一重，一只宽厚的手抚着自己僵硬的背脊，然后是低沉的声音，“别怕，马上就好。”
    爷爷，我不怕。我只是不喜欢这个气氛，会让我想到……她闭上眼睛，清除杂念，眼下，爷爷在身边！那为什么爷爷不能一直在身边！？没能静心成功的她倏然睁眼，眼含愤懑，直接拉着爷爷的袖口。
    被拉住袖口的许建设惊觉有异扭过头来看她，却见她无助地抓着自己，目光悲凉，他忙起身带着她离开大厅。
    “是爷爷不好，把你带来这种地方。”一出门许建设就开口道歉，“我先带你回家吧。”
    被室外的新鲜空气治愈的许知然回过神来，连忙拒绝：“不用的爷爷，马上也快完了，我刚才只是觉得有点闷。”
    爷爷很喜欢和战友重聚这个许知然是知道的，刚才坐在旁边的人里，她就见过好几个。
    “那我们就在这外面坐坐等会再进去。”
    “好。”许知然将爷爷扶到树下坐，“爷爷，这是你的战友吗？”
    “是啊，老王是我当时的连长，人很好，和我同一年转业的。”许建设坐在树下看向屋内忙里忙外的身影，眼神随着声音黯淡下去，“老王之前身体一直很好的。”
    许知然接不上去话。
    “刚当兵的时候，我是年龄最小，身体素质也不够好，做训练做任务的时候总是会拖后腿，是老王和张团长一直给我关照，带着我练习。”许建设望着屋内眼神放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但他也只是很简短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

 第111页

    好难过啊，自己的老友离开。许知然想宽慰，偏过头却发现爷爷发着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屋角的丧幡迎风飘展像是面旗帜。她说不出话来，收回眼神静静地坐在爷爷身边。
    “王爷爷真好。张爷爷也很好。”
    过了一会，许建设才悠悠回道：“是啊。”
    风很轻，树上有知了深鸣，爷孙两人坐在树荫下各自静默，于寂静里，许建设再次开口，轻声说：“不应该带你来的，吓到你了吧。”
    “我不怕，爷爷。”许知然听见自己这样回答，但她的心神还是被耳畔的哭泣声扰乱，丧幡飘动间似有回忆如昨，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丧幡，她不喜欢。
    烦躁的时候不想再压抑自己，她没忍住说出口，“爷爷，我怕。”
    “怕什么？”
    “我怕……我怕家人离我而去。”
    爷爷，我不想你走。
    许建设楞了一下，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才缓缓开口：“我也怕。”
    ！
    许知然惊了，但她安静的听下去。
    “但谁都改变不了自然命理，只能做出相应选择让自己少有后悔的空间。”
    思索一瞬，许知然还是问出：“所以，爷爷才转业的吗？”
    “是啊。”许建设的声音低沉下去，“94年你奶奶走的那时候，我在抗洪，回来的时候……还是错过了。”
    回来的那天，是头七。许知然记得年前爷爷说的话，心中哀叹一声，“哥哥姐姐能理解的，不然也不会说，”她的声音也低下去，“找奶奶。”
    许建设眯了眯眼，没有答话。想起当年回到家两个孩子看自己的眼神，还是觉得心酸。
    想起之前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叠私人工程检测委托书，许知然觉得爷爷当人爸爸应该当得很不错，儿子破产动过卖房念头自己在外面疯狂接私活，和女儿争吵后也是放下身段常去树村看望守护。又想到爷爷幼年无亲，吃百家饭长大的经历，鼻头一酸，她坚定的说，“哥哥姐姐也很谅解爷爷呢，爷爷比我见过的其他爸爸做得好。爷爷要快快好起来，保重身体。”
    起码比外公好，不会抛下老婆孩子就跑。
    许建设睁了睁眼睛，意味不明的回了一句：“好。”
    “建设，然然，来吃饭。”张爷爷在屋里向二人招手。
    爷孙俩回到了餐桌吃饭，都是高龄男子吃席，话少酒多，酒到酣处，有人诉起苦来：“不知道是当兵当久了还是我老了，越来越跟不上这个社会和年轻人了。”
    “你都六十多的人了，还不老吗？”有人怼他。
    被怼的人骂回去：“我再老也比你年轻。也不看看你自己的一脸褶。”
    “再年轻能有小许年轻？人小许才五十来岁。现在还有一个那么乖巧的大孙女。”
    被扯进话题中心的小许和他的大孙女：“……”
    许建设咳了一声：“社会发展得快其实也是件好事啊说明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以前吃顿肯德基都只能等孩子考了满分才奖励他们吃，现在肯德基随便吃都没关系。当年工资几百块块已经是高工资了，现在都有上千的了了。”
    ！
    这么快的吗？看来自己要多补补现代史了，想起自己小两千的月零花，许知然在心里默默给爸爸妈妈点了个赞。
    “我转业转的早，刚好是79年，赶上改革开放，国营企业被卖掉被迫下了海，拼死拼活赚到了如今的家当，现如今也是一身病痛，指不定下个就是我，老战友们到时记得给我烧一身军装。”
    “都说什么话。”张爷爷将酒杯往桌上一杵，“好好吃饭。”
    “是。”众人称是，席间安静了下来，饭吃完，散席的时候，众人又回到灵堂向灵柩敬了个礼。
    回家路上，喝多了的许建设靠在后座上眯眼，许知然在坐在旁边梳理历史脉络，耳畔突然一句呢喃，“然然，别怕，爷爷不会那么快死。”
    再次听到这句话的许知然瞬时泪流满面，十三年后，爷爷重病时也是对自己这样说的……
    她转过头去，许建设清醒了片刻想起下午的问题还没有回答补了个回答又有晕睡过去的迹象，她趁机问道，“可是爷爷，你以后还会有孙女，或者，你以后的孙女比我更好呢。”
    我后来真的没有我现在这样好，以后的我老是会闹小脾气还会故意藏起来不让你找到。
    “不管我有没有孙女孙子，你都是我孙女啊，我爹娘早死也是村里的人一起养大的，所以血缘没那么重要。”许建设就眯眼睡去。
    爷爷！
    爷爷，你可不可以一直这样健康下去啊，我以后不闹了我以后会像现在这样听话的。
    第64章 外婆婚事   可偏偏不想发生的事往往会发……
    楼下再次响起破锣鼓的歌声时候, 许知然就知道是舅舅旅游回来了。回来后也不好好在家呆着，天天上楼来找自己或是姑姑，几次下来熟了之后, 干脆连晚饭都上楼来吃，不止他一个人来吃, 有时候他会拉上妈妈。
    许知然很是佩服舅舅的自来熟。
    “没考上大学你也别灰心, 可以复读重新考。”许建设出言宽慰。
    “好, 到时我想和然然一个班，两人一起学习, 互相进步。”
    “那也行, 你们两一起好有个伴。”
    不行啊！我不想上学啊, 许知然在心中拒绝，嘴上只能撒娇企图拖延这该死的复习：“爷爷，我想等你好全了再去上学嘛，而且我成绩又不差，到时候直接高考就是了, 也不一定非要去学校。”
    --

 第112页

    “这怎么能行？你现在成绩虽然还可以，但不要骄傲自满。去学校！”许建设语带严厉。
    不出意外的，爷爷给否了, 好吧。
    “爷爷, 你放心，有我看着然然, 她肯定不会掉以轻心，我们都能考到好学校。”张伟在旁边帮腔。
    舅舅，你自己高考400分不到，你看着我的话也能说出口，许知然很是佩服舅舅的口才。直到吃完饭下桌, 她还怨念着舅舅坑她，不想搭理他。
    “然然，生气了？”张伟挤到许知然面前，“别气嘛，我让你跟我一起去复读也是为你好嘛。”
    许知然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然然，我说真的，这个复读你躲不掉。而且你跟我一起复读的话，可以互相打掩护，一起逃学。”
    掩护逃学？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许知然转过身来，舅舅正说得眉飞色舞：“在学校的时候，一起上课逃学，放学交差的时候通个气，这样谁都不会怀疑我们。”
    “谁告诉你我想逃学的，为什么会怀疑我？”
    听到这个问题，张伟后退了一步，倚在餐桌旁用手托着下巴看着许知然：“然然，我上次看到你写的作业了，你把你会写的作业故意写错了，不止一次。”
    ！
    自己这么不小心的吗还是舅舅在诈我？快速过了一遍记忆，找到漏洞处之后她含糊的圆过去：“我记性不好，有时候会忘了知识点。”
    “可是，你写错的是你前天教我的题目转头你就自己写错了。”他放下手走近一步和她并排站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但看你故意藏拙又不想复读，那我们一起去学校不正好互相帮忙吗？”
    “你放心，这事没有别人知道，我看你做题出错也是前阵子你爷爷生病那段时间里的事。”
    既然被说破，那就没什么好藏着的了。许知然点点头：“我是不想去复读，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成。”
    约定好之后，张伟下了楼回了家，许知然趴在桌上写作业，这次她用了心，不留下痕迹，该会做的做，不会做的不做。
    “咣啷”一声响，像是什么重物掉落在地的声音，然后是清冷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传来，“要闹回你屋闹去，跑我这来撒什么野。”
    是妈妈的声音。许知然停下了笔，细心听着，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但也要距离近或是声音大才能听到，这样隔着一个天花板，听到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好像是外婆在说什么通知，城西区，儿子。
    听不真切，但外婆上门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在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去看看的时候，一声关切响在头顶，“然然，写这么久作业，喝碗绿豆汤休息一下。”
    扑鼻的清香味袭来，一碗浓郁饱满的绿豆汤出现在眼前，许知然捧着碗，猛嗦一口，“爷爷做的绿豆汤最好喝了。”
    “明天爷爷再给你做，你歇一下，别老盯着作业，把眼镜看坏了。”
    “好！”一大口灌下，喝完绿豆汤的她站起来拉着许建设坐下，“爷爷，我汤喝完了，我给你捶捶肩吧。”
    “不用，别累到你。”
    “不会累到的，劳逸结合啊。”
    许知然不由分说的开始给爷爷按摩，没按多久，楼下又传来一声嘭的一声，像是门被风带上的声音，接着是莫名的咯吱声。
    “是张伟家吗？他家没什么事吧？”许建设听到这些声音有点担忧的问道。
    “是他家，没什么事，我去看看。”许知然应下，转身下楼，真的是吵死了，待会爷爷还要午睡呢。
    等到她下楼，已经恢复了安静，外婆也不见踪影，舅舅迎上来道歉：“是不是吵到你和爷爷了，对不起啊，刚才，我姨在这里和我们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发生什么事了啊。”
    “我姨要结婚了。”
    是和上次那个像外公一样的人吗？许知然想到刚才听到的几个零星字词问，“那她来就是通知你们一下？”
    “算是吧。”张伟有点苦恼，歪坐在沙发上，扶起倒在茶几上的水杯，“其实要结婚也没什么，我们也支持，只是她这个对象提的条件太让人窝火……”
    “提的什么条件啊？”
    哼，张伟直接回的一声冷哼，脾气发完想正经回复她话的时候被从房间出来的裴匪截去了话头，“然然吃饭了吗，我给你做烤猪蹄。”
    既然妈妈转移了话题，那我也就不多问，她顺着妈妈的话：“裴姐姐，我吃过了，但我晚上想吃烤猪蹄，可以晚上来我家做烤猪蹄吗，这两天我哥哥下班晚，我爷又不方便。”
    “行，晚点我上楼去做饭。”
    “好，那待会见。我先上去给我爷按摩。”许知然说完退出门去，却没回家直接冲下楼区拦了一路车奔往外婆家。
    “裴阿姨，我上次回家的时候见到一个很像叔叔的人所以拍了一张照，这个人就出现在我家楼下前面的茂春路。哦，对了，我家住在裴姐姐家楼上。”许知然见到外婆后掏出手机。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开门的裴淑芬一脸不悦，她看了她一眼又往她手机上瞟了一眼：“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许知然向外婆俯了俯身，“没了，抱歉。”说完转身就跑，反正已经唐突了，但事情还是要说的，走在路上的许知然在想，自己，应该没有做错，就是不知道外婆会怎么做了。
    --

 第113页

    第二天，她就知道外婆怎么做的了。她下班回到家做饭的时候，从窗户上看下去，街边好像看见外婆在茂春路转悠。
    “姐姐，你看，那是不是裴阿姨啊？”在未确认前她还不想惊动妈妈舅舅，只好拉着姑姑来看。
    许月明用手放在额上眯着眼往楼下望，是见到一个像裴淑芬身形的人影在那挪动，她放下手，“是她，别理她。”
    虽是如此说，但她自己还是嘀咕着：“她在那瞎转悠什么？”
    “不知道呀，可能是在等人吧。”许知然没有说昨天的事，并在心底希望上次见到的那个女的只是外婆对象的亲戚，如果不是的话，她打了个冷战，拒绝想接下来的画面，转身把汤端出客厅。
    可偏偏不想发生的事往往就会发生，这样的概率有时候还不低。
    这天，许知然正在写作业，听到楼下嘭的一声关门声竖起了耳朵，没有声音，她站起身走进厨房往下眺，看到对面的街上外婆和人在吵架，她忙换鞋准备冲下楼去帮忙。
    但她刚把门打开就被从房里出来的姑姑给拦下了，许月明拉着她，将她塞回家，“然然，你别去，我下去看，不会让裴阿姨吃亏。”
    “姐姐，还是我去吧，要是你被拍到不太好。”
    “没事，现在热度下来了，没多少人认识我，而且我戴着墨镜帽子化了妆别人不认识我的。”
    知道姑姑不会无故扣押自己的许知然不再坚持而是换了个问法：“我下去是不太合适吗？”
    许月明走得急直接脱口而出：“大人之间的撕逼事你别掺和。”下楼的时候突然又回过头加了一句，“然然，你快进屋，没事的，我们马上回来，不带你是怕有些难听话你听去不好。”
    可我长大了啊。但姑姑已经飞奔出去了，想了想，许知然关上了房门，回到厨房开始做饭，这次，她没有张望也没有留心听街道的动静，她静静的做饭，专注自己手上的活。
    饭做好后还不见人回来，她没忍住踮起脚开始往外看，街道已经没有人了，那是回来了在楼下？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的话那就没有难听话，自己不会听不了了。
    找到理由后她下了楼，经过楼下的时候看到舅舅扶着外婆坐在沙发上，姑姑拉着妈妈站在门口。被看见后她扯了个借口：“我把饭做好了，上楼吃饭吧。”
    没有人应她，她也不再说话，站在妈妈旁边，拉着她的手。那边舅舅正给外婆顺气，轻声哄着她。
    没一会，外婆起身拿起包目不斜视的往外走，许知然注意到外婆右手拇指上贴了个创可贴。
    “我不吃了，你们上去吃吧。”裴匪说完回了房。
    三个人上楼吃饭，许知然歇了追问的心思，一顿饭，大家吃的异常沉闷。
    第65章 婚事黄了   大人的事也不一定都是好的……
    邻里糗事和八卦谣言一样无腿自飞, 不到一天，许知然就知道了事情始末。
    外婆怀疑她对象有外遇提前蹲点，终于守到了人却是奸没捉到反而发现自己是小三, 气急之下双方打了起来，闹得很不好看。
    虽然之前有过猜测, 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她一下反应不过来。等到理顺了事情之后火气上来, 这是什么渣男贱人，脚踏两只船还有脸提亲动手打人, 气急的她跑到楼下, 敲开门, 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然，来，屋里坐。”开门的张伟把许知然拉进屋，“我姐今天又做了一个新品种的甜品，你来试试。”
    她有点吃不下, 食不知味得吃了两口，偷偷去看妈妈和舅舅，他两低头认真吃着甜品, 见她看来, 裴匪问她，“怎么样, 会不会太甜了？”
    被问到的许知然忙吃了一口：“不会，酸甜适中，解暑又清甜。”
    裴匪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吃甜品。
    “我吃完了，姐，我回家去一下。然然, 明天见。”张伟匆匆吃完站起身就走。
    “嗯，好。”
    “想必你也听到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差不多是那样，他是回去看我妈了，放心，没什么大事，就是被气到了。”裴匪见许知然看着门口，给她解释张伟为何离开。
    那渣男确实坏，自己都被气到了，下次再见他跟着他往他家里扔石头想办法打探到他别的信息给他添点麻烦，气愤着的许知然含糊应下，“其实这事传的并不开，那明天我和裴姐姐一起回去看看裴阿姨吧？”
    裴匪迟疑了一下低下头去搅弄甜品：“不用。”
    好吧，那自己先去医院看看这个人渣看看能不能搞到点信息。打定好主意后，许知然吃着甜品，“裴姐姐做的甜品真好吃。”
    裴匪像是没听到一样，还低着头，机械式的搅弄着甜品。许知然见妈妈这个样子，被压下的火又腾地上来，忍不住现在就冲出门去砸死那渣男。忍一下，待会出门就去医院，她安静下来，陪着妈妈静静坐着。
    甜品已经被搅烂搅塌了，裴匪才惊醒，抬起头看向许知然：“然然，好吃吗？我再去给你打一碗。”
    心中一疼，许知然摇摇头，看着妈妈那一头柔顺的长发，她笑着说：“裴姐姐，你头发又长了，颜色也褪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去修剪一下啊，我们一起去。”
    裴匪侧过头，长发垂肩发梢泛红渐黄，她缓缓点头，“好，去换个颜色，你说换个什么颜色好看？”
    --

 第114页

    妈妈是暖白皮鹅蛋脸不挑发色，现在染的是冷色亚麻灰，换个颜色的话，“米灰色或是黑茶色怎么样？米灰柔和有亚麻质感，黑茶清冷百搭低调。”
    “那就选黑茶吧，后天周末我们去做头发。”
    “好！”
    吃完甜品，许知然想把妈妈拉到楼上去吃晚饭，但遭到拒绝：“我吃完甜品就不饿了，晚点还要赶稿，今天就不上去吃饭了。”
    可你刚才都没吃几口，她拉了拉妈妈的手：“好吧，那裴姐姐今天多休息一会吧。”
    “好，你把剩下的甜品带上去。”
    许知然把甜品放下后下了楼没有去妈妈家直接冲去了医院，没找到那渣男，好气！
    人既然找不到那去看看外婆，这个点上去会不会招外婆嫌？那不上楼，就在楼下看看呢？打不定主意的她来到了外婆楼下，却又不敢贸然登门，只能在楼下转。
    转了三圈后她还没找好合适的理由准备回家，却见到一抹蓝色从窗前飘过，今天妈妈穿的是一件湖蓝棉布裙，她变了方向，踱到了窗户底下听墙根。
    “滚，我的事你不用管，我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收尸。”
    “姨，别说气话，姐又不是这个样子，她只是想关心一下你。”
    “既然你不愿意听就算了，我先回去了，不在这碍你眼了。”
    在关门声响起的时候许知然飞一般的冲了出去赶在妈妈下楼前出了小区打车离去，坐稳后她才放下心却还是憋着一肚子火，拽着安全带撒气。
    “小姑娘我安全带都要被你揪烂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苦大仇深啊，是被哪个混小子气到了，去拔他的气门芯。”司机见扁平的安全带被她揪成一团一团的很是心疼的劝解，顺带给她出了个主意。
    “不好意思啊。”许知然放开了安全带，沉着脸看着窗外。
    “小姑娘，要是被谁气着了别窝在心里，直接上去打骂回来，明的不行来暗的，气还是要出的，不然自己憋着多难受。”
    见她不答话，司机也不再絮叨一踩油门把她送到了家。
    回到家的许知然还是没消气，窝在沙发上想着怎么整渣男，想到主意的她起身却被许月明叫住：“然然，你才刚回来，准备去哪？”
    “我去确认一下那个渣男住哪里。”
    “回来！”许月明上前一步，拉住她把她按住沙发上，“然然，别去，你别沾上这些事。”
    “可是我好气啊，我虽然不喜欢裴阿姨，但这事裴阿姨真的好受伤啊。裴阿姨还是裴姐姐的妈呢。”
    谁说不是呢，许月明眼神一厉，手下有松动，但还是按着她，“然然，这事让我们大人来解决。”
    “可我不是小孩了，我都快要成年了。”
    是啊，你已经长大了，但，许月明松开了手，“姐姐知道，但……”但什么，她没有说下去，却是许知然接了上去，“大人的事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的啊，就算这事是带有一点阴暗，但这事是我挑起来的。”
    “你？？？”
    “是我。”许知然低下头去，“我上次在公园练习吉他回家的时候，见到裴阿姨和那个渣男在一起，后来又巧合的碰见了那个渣男和别人在一起拍下了照片，前几天见裴阿姨因为结婚的事和裴姐姐闹矛盾，一时冲动就把照片给裴阿姨看了。”
    听完事情始末的许月明没再阻止她，而是拉着她的手下楼：“走，我们去找那死渣男。”
    二人下了楼，来到西林路找到了渣男的小区，并没有登门问候而是分开各自打探消息，许知然装作吃瓜群众混进了运动建材区和老人们聊最近八卦引出前天事件，得知渣男名叫沈赫，42岁，在电力局上班，离过两次婚，上一次离婚是六年前，离婚原因据说是嫌弃老婆术后变丑变胖，离婚后和同单位的女下属搞在一起的同时还找了妇联的一位美人，最近因为丑事被撞见被妇联的美人打了。
    艹
    得到消息后许知然回到小区门口等姑姑，一刻钟后，许月明黑着一张脸下楼，手里手机也在按不停，见到然然一边按着手机一边说话，“我这边呢打探到的消息是渣男叫沈赫，电力局上班，有一套100平的房，和21岁的儿子关系不太好把他塞到了环卫所化挂了名，能说会道两面三刀，有大约十万的外债。”
    手机按完后，她的脸色更黑了：“这王八蛋还说想通过裴阿姨的关系把儿子塞到妇联，还游说裴阿姨把房卖掉搬过来住。”
    卖个锤子！这时候卖了等过几年得花十几倍的钱买回来！许知然更是嫌恶，“裴阿姨能同意？”她看着不像这么好哄的人啊。
    “她是没什么意见，是张伟和裴匪不同意，之前还闹，后来张伟也同意，裴匪也就随她了，还好在办手续前发现了这事。”
    尼玛！
    许知然捡起一块石头直接扔向了渣男窗户，没扔准，他又捡起一块，砸出了个洞。许月明也捡起一块石头一同扔了过去，咔嚓一声脆，玻璃裂了，二人在楼下等着人出来骂的时候上门去见找茬但没等到人来骂倒是接到许青山的电话也就先回家去。
    经过楼下的时候，房门紧闭，确认了裴匪张伟不在，二人才上了楼回到自己家。
    “你们去哪了？”做好饭围裙还没有拿下来的许青山看着两个妹妹臭着脸回来问道，“是去找沈赫麻烦了吗？”
    --

 第115页

    “你都知道那王八蛋叫沈赫了？那你说怎么搞他，写举报信不行，不能牵连到裴阿姨。”
    “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可大可小，但走干系吃空饷这是违法行为，一经查实公之于众，必然丢饭碗。”
    “没有证据，你找到证据了吗？”
    “在找，快的话下周能好。”
    “行，这事尽快弄，有事叫我。”走了一天有点累的许月明说完话就回房了。
    “然然？”见许知然没说话，许青山喊了一句。
    “哥哥对裴姐姐真的是很用心。”磕糖中的许知然开心赞道，“哥哥好棒。”
    “快去洗手吃饭。”
    好！那渣男有报应了，洗着手的时候她又想起刚才姑姑的反应淡了些，虽然她也很愤怒，但换之前有人欺负妈妈，她能上去跟人扯头花，或许是到底是裴阿姨和妈妈关系不好吧。
    她如此想着，期待着证据的早日到来，给渣男应有的惩罚。
    第66章 外公来访   外婆还是不欢迎
    一周后, 证据被找到，递交给了电力局，沈赫被双规。但还来不及高兴, 外婆却病倒了，许知然气得再次去往沈赫家砸了他家玻璃, 又央着姑姑带她去外婆家看望, 开门的是妈妈。
    “裴匪, 你妈有没有好点？”许月明小声地问，许知然在旁边放下果盘。
    裴匪只是摇了摇头将人带进屋子, 二人吃着瓜果茶水的时候, 张伟从房间里出来向二人轻声问好, “然然，月明姐，你们来了。”
    “嗯，来看看裴阿姨。”
    “她气病了休养一阵就好，这会正睡着。”
    “月明, 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工作太忙了吗？”裴匪给她们添茶的时候见月明面有倦色开口询问。
    “没，是宗辞弟弟又惹事了, 不管这个, 反正宗辞在管。”许月明懒懒的喝了一口水，“你们没事就行, 那我带然然回去了，今天许青山不在家，家里没人做饭。”
    啊，这么早就走吗，但也确实没那么时间来等外婆醒来, 还得回去给爷爷做饭呢，虽然不愿但许知然还是跟着姑姑起身离开，“虽然渣男得到了惩罚，但还是好气啊。”
    许月明说不出安慰的话，停掉了正在放的音乐改成了京剧《文昭关》。
    咿呀深沉的吊嗓铺开，听出是伍子胥过关一夜白头的故事，许知然更是不安，不懂姑姑为什么突然换这么悲凉的京剧曲目，她把歌换了回去 。
    “人生如过关，关关难过又得过，过完一关又一关。这是我以前听我妈说的，那时候我也不懂不喜欢这种老调调。”许月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了这样的话，既然说了，那就说完，“我以前也不太明白，现在好像有点知道了。”
    她瞥了一眼车载DV，又将目光放远，自己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呢？87年。那时候，舅舅出事，舅妈一人带三孩子带不过来，妈妈每天上完班就去舅妈家帮忙，外公又偏巧生病，妈妈一个人撑起了三个家。那一年，妈妈瘦了一大圈。眼前突然一片朦胧。
    她睁大了眼睛，悄悄得做了个深呼吸，那天自己得宁区歌唱比赛一等奖，妈妈在家做了一大锅红豆芋泥汤，还用剩料做了棒冰。晚上的时候，妈妈搂着自己，唱起了‘一轮明月照窗前……’
    当时自己听不懂，妈妈说，人生如过关，关关难过又得过，过完一关又一关。
    嗓子被泪水撑得酸疼。许月明握紧了方向盘，一个猛冲，卡在了红灯旁边，转过头看窗外，眼泪流出。
    许知然没注意到姑姑的异常，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关关难过，过完一关又一关。这么难的吗？可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姑姑舅舅，都好厉害的啊，自记事起就没有什么难题能被难倒呢。可眼下，他们都还年轻正经历自己的生活，也有不同的烦恼。她握紧了安全带也看向窗外，突然问出，“姑姑，你会记得我吗？”
    听到陌生的称呼，许月明抽了抽鼻子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我是怕等我回安市了，你们就不记得我了。”
    我忽然怕你们会不记得我曾经来到过你们的世界里，以孙女以妹妹以朋友的身份，但我又觉得好像也不用记得。
    “怎么会，你是我们的妹妹啊，一直是。”
    莫名有想哭的冲动，不行，回到2000年已经哭过好多次了，不能哭。抬眼看到姑姑哀淡的脸，她松开了安全带，“姐姐要是开车开累了的话换我来吧，你休息一下。”
    “没事，不累。”
    好吧。许知然撑着手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烈日炎炎下的笔直马路，却在下一个转弯的时候看到外公？
    外公？？
    “姐姐，你靠边停一下。”
    车停下后，许知然忙下车往前奔去，靠近方才看见的人，真的是外公！！外公也看到她，笑着向她打招呼：“小姑娘，你好，我记得你，你去年还来我家看过我，你记得我吗？”
    我记得你，外公。许知然咳了一声：“我记得你，伯伯，你都恢复好了吗？你去哪我送你。”
    “好了，没事，我要去小匪家。你要去吗？要的话一道吧。”
    这个时间点去妈妈家？想起外婆和外公的恩怨，怕他们打起来的许知然上前搀起外公，“是一道的，张伯伯，我带你一起过去吧。”
    “这是？”许月明见许知然扶着陌生人上车，有点懵。
    --

 第116页

    “姐姐，这是裴姐姐的爸爸，张伯伯，从安市过来看裴姐姐。”
    许月明脸色几变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下来人最后点点头：“张伯伯好，我是裴匪朋友许月明。”
    “哦，你好，谢谢你们对小匪和小伟的照顾。”
    “伯伯，你怎么一个人大老远的来宁市啊？”许知然一边问话，一边暗自发消息给妈妈。
    “这不是听小匪说淑芬出了点事嘛，所以过来看看。”外公叹道，“淑芬那人好面子又死犟，这次怕……我也好久没回宁市了，来看看。”
    啊？是妈妈通知的外公？许知然手指僵了一下，但还是把信息发了出去，可到了楼下都没等到回信，放心不下的她扶着外公上了楼，姑姑在车里等。这次，开门的是舅舅。
    “叔叔，你腿好了吗？”张伟伸出手把人接过扶进屋子，附耳小声说，“姨刚醒已经知道叔叔回来了。”
    张国强点点头，一行人坐在沙发上，没多久，裴淑芬容光焕发的出现在客厅，斜靠在墙边，冷觑着众人，“这房子是我的，卖不卖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是，这房子是你的。我来只是看一下你们。”
    裴淑芬没有理他，只是冲着旁边的房门喊了一句，“裴匪，你出来。”
    裴匪应声而出，站在客厅中央，看了眼沙发上的众人，点了下头，安静的站着。
    一时间，四下静默。
    “人你也都看到了，滚吧。”裴淑芬下了逐客令。
    张国强站了起来，推开左右扶着他的手，走到墙边，停在裴淑芬面前，看着她，“多保重。”
    裴淑芬把脸一撇：“滚。”
    这就完了？许知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坐着直到舅舅偷偷捅了一下自己她才反应过来起身扶着外公，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外婆仍然保持着斜靠的姿势，只是脸转了过来凉凉的看着这边。
    今天的外婆妆化的好浓，但还是很美。
    “你住在哪里啊？我送你过去吧。”出门后她想送外公回家。
    “谢谢你啊，小姑娘，不用了，我在前面一条街上开了房间，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今天谢谢了，小姑娘。”张国强说完就走。
    “我叫许知然。”
    “好，谢谢你，然然，回头见。”张国强停下脚步向她招手告别。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许知然才上车，把刚才发生的事跟姑姑一说，疑惑发问，“我以为会像上次一样闹得很不愉快，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平静，但说平静吧又不平静，我能感到张伯伯的悲伤。”
    刚才一直坐在外公身边，能感到他的呼吸沉重微抖的手，还有那个孤单的背影，外婆看过来的眼神。
    “姐姐，我不是很明白。”
    许月明支着下颌撑在车窗上，懒懒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世界上大概只有钱才能算清楚，别的东西都是这般拖拉。”
    从这话里听出几许感伤又夹带着一丝烦躁，许知然觉得姑姑好像是有点变化比起自己刚来的时候，她想起刚才上车的时候，姑姑手里拿着一张CD慌忙推进了车里，是《文昭关》吧。姑姑是想奶奶了吗？
    不知道该如何宽慰的她探头往前，一口亲在姑姑脸上：“姐姐我爱你。”
    被亲的许月明一愣然后笑得眉眼弯弯：“好。”
    谢谢。姐姐也爱你。
    第67章 换个发型   按着标签走哪是做自己？……
    经过一个月的悉心照料, 爷爷已经完全摆脱了轮椅。
    更好的一个消息是，妈妈舅舅也搬回楼下住了，虽然不知道外婆外公的事到底怎么处理的, 但生活如常进行。
    也包括着，许知然可以回到风清网继续实习了。
    “然然, 好久没见, 想死我了。”她刚一进门就被木落揽到怀中, “两个多月没见，都瘦了。我们给你补回来。”
    “然然白回来了一些, 高考那两天见你有点晒黑了, 现在白回来了。”
    “然然, 你不在的这两个月里，论坛里的网友和版主都在念叨你，最近我们网页改版并新增了一些榜单，可能会给你的审核增加一些工作量。”
    “我也很想大家啊，这么快就上线了新板块, 真厉害，我会认真审核的。”应下后她坐回工位上，打开电脑, 登录网站, 看到了改版后的网页。色调和模式没变，只是首页上多了些榜单, 放了百来本书，比之前足足多了四五倍！
    多了这么多书，她忍不住细看，却发现原来多的不止是小说，首页推荐上还有随笔杂文诗歌甚至散文, 她忍住想捂脸的冲动：“我们网上咋还多了这么多随笔散文啊，这不好卖出版吧。”
    “从市场上的调查反馈来看，随笔散文的确实难有销量，但它对人文精神的建设有促进作用，所以新增了专门的榜单推荐。”坐在一旁的裴匪回道。
    促进人文精神？可我们这是做网站是为了盈利啊！难道这些散文随笔写得很好甚至远超传统文学？她又随意点开了榜单上的几篇文章快速浏览了一下，朴实无华的有，辞藻绚丽的有，深沉哀思的也有，但无论哪篇，从立意和深度上来说，和传统文学都有那么一点，小差距。
    她很是不解：“我们还要对人文精神负责的吗？还是这些散文随笔可以给我们带来美名？”
    对面的木落噗嗤一笑抬起头看过来：“你们看不止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吧。”
    --

 第117页

    “可你后来不也是同意了我们的意见。”
    木落一颗花生米扔了过去，堵住残秋的嘴。
    “现在是初期阶段可以放一些不那么吸引人有流量的文章上去，等到投稿量和用户进一步提升后会针对首页榜单位置进行调整，推荐榜单也会向类型小说倾斜。但散文随笔诗歌之类的个人情绪化文章仍旧会保留，包容是我们不忘的宗旨。”清风解释。
    “大概在12月就能对榜单和首页进行改版，在此之前我们还需再商定下一季度规划。”许青山点明确切时间。
    这样，那行吧，反正现在数据我们最好，网上那些论坛虽然聊天聊得火热但没有小说故事的生长土壤。她又飞快瞄了眼后台数据，还好，随笔散文的点击浏览量不比小说少，“那这样也好，类型种类多，小说故事、诗歌散文、随笔札记，大家想看什么都可以，不过首页这么好的位置我们到时候可以多给小说留一点，毕竟我们是小说网站呀。”
    “好。”清风表示同意，“然然的建议很有建设性，眼光和看法也很棒。”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看过后来成功例子借用了他人经验不比你们在当下就已经能做出正确决策了。
    许知然并不居功，只是笑了笑，埋头审核去了，直到下班，她挽着妈妈拉着爸爸一同回家去，还没到楼下，舅舅就蹿了出来，一把揽住三人，被妈妈推开。
    “都说了多少次，再这样毛里毛躁小心我抽你。”
    张伟后退一步不忿道：“这不是看见你们高兴嘛顺带给你带个消息。”
    “我先上去做饭。”许青山很有眼色的先走了。
    “我昨天整理房间的时候在书柜上找到了叔叔留下的信封。”张伟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个是给你的。我的里面是一张存折和一封信，他说他不回来了但有事可以找他。”
    啊，外公不是大前天就回去了吗？自己还偷偷跟过去远远地见了一面拍了照片呢。许知然凑过头去，舅舅手里是一封薄薄的黄皮信封，上面工整地写着：给小匪。
    她又转过头去，恰逢妈妈收回视线，垂下眼去，伸出手接过了信封塞进了包里，径直往前走去。
    “然然，你跟着我姐啊，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你都还没吃饭呢。”
    “不了，我回家吃去，这个点我姨也下班了，怕她也搜出信封。”
    “阿姨她还好吗？”
    “挺好的，恢复了很多。”
    那就好。
    舅舅走后，她快步跟上妈妈：“裴姐姐，晚上吃完饭我们一起看电视啊，我想看《西游记后传》，在家看这个老是会被爷爷说。”
    “好。”
    二人上了楼门还没打开就听到爷爷在说：“我自己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说可以上班就可以上班，你们别再劝。”
    “我们又不是不让你去上班，你再养一养，等到冬天了我送你去上班。”
    “我们的话不听，那医生的话总得参考一下吧。爸，你就在家再休养几个月嘛，在家画图监工也可以啊。”
    “胡扯，在家怎么监工！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回来了，裴姐姐还买了乳鸽板栗小白菜。”许知然拉着妈妈进门，裴匪又将手里的脑白金大果篮放下，“伯父的腿脚好很多了啊。”
    “小裴，你怎么又提了这么多东西来，太破费见外了！前段时间你做饭还帮忙带然然怎么好意思再让你做饭。今天你先坐坐，伯父给你做一顿。”
    “我来帮厨。”许青山对裴匪一笑，跟着许建设进了厨房。
    “裴匪，你爸回去没？”许月明坐过来rua了她一把头发，“不是说要去染头发吗？空了我们去理发店。”
    “前天就回去了，还留了个信封。估计是装了点钱写了点话。”裴匪语气淡淡。
    “好吧。那你妈好点没？”
    “好很多了，已经回去上班了，这次多谢你们。”
    “这有什么。”许月明仰进沙发，抓着自己的头发玩，余光看到一旁的许知然闷着脸，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然然怎么了？”
    被戳脸的许知然反应过来，摇摇头：“爷爷是想早点去上班吗？”
    说到这，许月明也闷着脸：“是啊，我和许青山说半天了他也不听。”
    嗯，爷爷才刚好，回去跑工地确实容易损伤身体，但爷爷固执己见，怎么办？
    “开饭了。”许青山端着菜出来，“快去洗手。”
    沙发上的三人应声起身，洗手入座。饭菜很香，但许知然食不知味，软哒哒得窝在椅子里随意吃饭。
    “然然，你不舒服吗？”身旁的裴匪见她无精打采，摸了摸她额头，“累了的话先进屋休息吧。”
    许知然筷子一放：“我不累就是好愁啊。”
    “愁什么 ？”
    饭桌上的人齐齐望向她。
    “和我一起练琴的苏红姐被调去穗城了她想把狗托给我照顾，她的狗是金毛，我一个人溜有点吃力。”
    “城北区好像是没宠物……”许月明接下话但立马调转了话头，“爸，你当兵的时候不是还训过军犬吗？要不你帮忙训一下金毛？ ”说完还在桌底下踩了一脚许青山。
    收到暗示的许青山也接上：“然然也快要复读了，我们也准备让然然在家好好复习，金毛精力旺盛怕是很要费时间。”
    --

 第118页

    听到多了个理由，许知然顺杆上往桌子一趴：“我还没做好复读的准备，我还是有点抗拒上学。”
    “然然，是不是心里压力太大，你别急我们慢慢来。”许建设有点惊惧但还是放慢了语速，“无论如何大学是要上的。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在家照顾金毛，等你朋友回来了爷爷带你出去转转散散心。”
    爷爷！许知然开心地点头：“好～”
    一旁的裴匪看着他们兄妹三人的演出低下头去认真吃饭偷偷发笑。
    饭吃完许月明勾着裴匪拉着许知然下了楼去理发店做头发，一坐下，她就开口夸：“还是然然聪明，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接金毛回家。”
    “我们去买一只金毛吧。”许知然如实道来，“苏红姐姐家没有狗。”
    “那你也不是真的不想上学？”许月明更是开心。
    不，这个倒是真的。但听着姑姑的欢欣语气，她点了点头：“嗯，这样说是想让爷爷在家里多呆一段时间。”
    “要剪什么样的头发？”看她们说完话后理发师在一旁发问。
    “我洗头随便修一修就好。”
    “我染个黑茶色。”
    一旁的许月明没急着说话，而是往镜子里瞧了一眼，拆了头顶皮筋，头发顺势而落，贴在脸边肩上，她抓起一揪头发，因长期编发挑染，已变弯曲，“剪个垂耳短发。”
    许知然转过头来：“好可惜啊，这么长的头发。”
    短发就不能搞漂亮的脏辫了，之前她以为姑姑是因为转型才换的发型，可姑姑转了大半年的型也没见换发型，现在却要剪短发，她大概是猜到一点为什么要换发型了。
    姑姑是想让爷爷更放心吧。爷爷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姑姑经常请假在家惹得爷爷说，上次爷爷直接将姑姑赶回去上班了，那次自己还问爷爷为什么要把姑姑赶回去呢，爷爷说姑姑才好好上班没多久哪能天天请假。
    收回思绪的她又看了眼姑姑的长发，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妈妈侧脸望向姑姑，“你公司给你制定新路线了？”
    “没有，还是走老路子，我还不如它给我规划新路线。”说到就来气的许月明薅了把头发，“演唱会结束后虽然骂的也不少，但也带动了不少销量和名气，现在公司想给我打造一个特立独行的玩乐人身份，游走于摇滚和民谣之间，同时对时事和民众抱以批判和期待。现在在给我写稿，准备安排相应的采访。”
    2000年娱乐圈就有立人设的习惯了？
    裴匪抬眉一惊：“这个形象和你也不算不贴切，那是不是要你和树村的人联系然后趁机拍照发稿。”
    许月明以白眼代替了回答。
    “树村是不能去的，那要不我给你写稿写词抵这部分？”
    “好，等我拖不下去了来找你。现在我减少了工作和宗辞一起去带新人。”
    ！？
    这不就是退居二线的意思？可姑姑这才刚上位不久吧，许知然有点急：“这样姐姐自己都没时间发唱片了啊！”
    “不会耽误太久的，下一张专辑我慢慢打磨。”许月明并不在意，只是看着纷纷掉落的长发。
    拖着，从刚才对话里找到关键词的她心中一惊，以个人的力量去对抗公司，该有多难？会不会被雪藏封杀？就算不被雪藏，坐冷板凳也是很难受会阻碍发展的啊！难道这就是姑姑两年后才发专辑的原因吗？
    不想放弃机会的她再次游说：“公司给的形象和姐姐个人性格贴合的话也是相当于做自己啊。”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许月明噗嗤一笑，哈哈笑完后她微仰起头：“按着别人给的标签和路线走，算哪门子的做自己？”
    许知然楞了一秒，然后心底再次升起对偶像的尊崇，姑姑，你真棒！我真的没有粉错人。再次表达了对偶像的喜爱后，她偏过头去，光洁镜面中，姑姑那张明艳大气的脸庞冲着自己笑，她的长发已经剪短，齐耳短发给了她另一种利落沉静的美，她回以微笑。在镜子里，她还看到妈妈那双清冷的双眸也看了过来。
    镜子里，三人相互微笑。镜子外，乌发飞扬，灯光洒在三人身上，融了一身的暖色。
    第68章 爷爷   孩子们都很好
    “然然, 以后得多运动啊，才走了三公里就累了。”说是这样说，但许建设还是给许知然递水扇风, “歇一歇我们就往回走。”
    许知然接过水按住了给自己扇风的扇子：“爷爷，我不热。我是太久没有走远路了, 我们先走上个一周, 适应了之后再走远一点。”
    “好。”
    二人坐了一会后起身牵着狗往回走, 太阳已经升至中空，街道也开始喧嚣起来。在蝉鸣鸟叫中, 许知然故意走慢了几步, 落在身后, 掏出手机，对着前面遛狗的爷爷拍了一张照。
    拍好照她又快步跟上，“爷爷，你真厉害，才三天就把毛毛训得这么听话。”
    “狗怕生, 先安抚在陪伴中进行训练，只要不是智商不行配合度不高的品种都能听话。”
    哦，这样麽。但爷爷一直以来也特别会训狗, 最多的时候, 家里还养过四条狗呢，但爷爷现在好像并不太喜欢狗, 许知然问起爷爷从前：“那爷爷当兵的时候经常要训狗吗？”
    “不用，我是炮兵，你上次见的张爷爷之前在部队倒是训过狗，转业后也训过警犬。”
    --

 第119页

    “炮兵好酷啊！爷爷当兵的时候肯定很厉害！立过很多功得过很多奖！”光我看见的证书就有一沓呢，许知然吹着彩虹屁, “爷爷要是继续当兵肯定也能往上升。”
    话才出口她就后悔了，不该说的！上次才问了为什么退伍，现在又说这个，啊啊啊！好想撤回啊！！恼恨的她连忙找补：“爷爷当建筑师也很厉害的，爷爷搞工程也很好！”
    没有声音，许知然仰起头见爷爷目光空茫望向远方，她默了声，静静地跟在身旁。片刻之后，她听到了低沉的声音，“89年孩他妈要割胆囊息肉在医院待了一周，那时候你哥哥姐姐又还小，他们小姨又不在宁市抽不出身来照顾，我请了假回来照顾孩他妈。走的时候，你姐姐问我，一定要当兵吗？”
    本想继续说下去的许建设突然卡顿起来，眼前又闪现出那天的情景，小小的人儿立在屋檐下冷冷地看着自己，等到自己走出了门，才听到背后的一声哀怨，“一定要当兵吗？”
    转过身去，小小的人还是静静地站在屋檐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自己，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忿的看着自己。
    当年那个小小的人如今也出落成了大姑娘。他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90年我就退了伍，去了中建一局搞施工，也是要到处跑，没太多时间待家。”
    可惜六年后……他再次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后天，是孩他妈祭日。时间真快啊。
    89年那时候姑姑才11岁吧，以前一直以为长辈们都很沉稳，却没想过他们也是从小孩长大成人的，童年也经历过挫折失望，年轻的时候也璀璨欢闹过，后来才成了家有了自己。
    那为什么他们后来的性格和现在的性格相差这么多呢？佛系温柔的妈妈现如今高冷寡言，沉稳的爸爸现在天天臭美，姑姑和舅舅也不是后来的模样……只有爷爷一如既往的宽容慈爱，哪怕对自己这个“便宜孙女”也是厚爱关怀。
    “可爷爷为了能多着家已经做了努力了啊，哥哥姐姐会理解的，上次姐姐还说呢，哪怕她不唱歌不呆娱乐圈都没有后顾之忧家人也不会怪她。”你转业后搞工程从来都没离开过宁市。每次回家都会给姑姑做她想吃的菜，也会故意打压爸爸不让他骄傲，爸爸去年破产的时候你还到处跑私单赚钱，你尽到了父亲的职责。
    许建设接不上话，只是牵着狗往家走，经过菜市场的时候，他将狗绳放到许知然手里：“然然，你拉着毛毛在这等等爷爷，爷爷买好菜就出来。”
    知道爷爷有不带狗进菜市场的习惯，许知然乖巧应下：“好，我想吃炸酱面，鸡柳。”
    “好，那你在这等着，爷爷去给你买。”
    片刻之后，许建设拎着菜出来，二人回到家，吃完饭，他把许知然往外赶：“然然，该去上班了。”
    许知然噘嘴，试图撒娇：“我想在家多陪陪爷爷和毛毛嘛。”
    “乖，上班了就有有个上班样，你在家做作业我也不懂辅导，还是去你哥那吧。”
    “过两天去也一样啊。”许知然揪着抱枕想再继续拖着。
    许建设见她不情愿，矮了矮身子，低声问：“然然为什么不喜欢读书啊？是有人在学校欺负你了吗？ ”
    看着爷爷眼里熟悉的关怀，许知然心中潮湿一片，将脸埋进抱枕里摁住自己想哭的冲动，“没有，我就是懒。我觉得我可能考不上什么好的大学吧。”
    声音从厚厚的抱枕里传来显得孱弱，许建设看她又闷在枕头里，以为她是在伤心，担心起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轻轻地拍着她的头，“然然，没事，如果真的努力读书了还没考上大学那也还有别的出路，爷爷连初中都没毕业呢。考不考大学都要好好生活，不哭哈。”
    听到爷爷误会了，许知然抬起脸，露出璀璨笑容：“好！我会努力的，那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去公司啊。”
    “好。”见她笑了，许建设也不再坚持，“那下午给毛毛洗完澡就去做作业，等到你哥回来再给你检查作业。”
    “好，我最喜欢爷爷了！”
    许建设跟着笑起来：“那快去给毛毛洗澡，我先出个门，晚点回来。”
    许知然应声起身，牵起狗去了卫生间，给狗洗完澡后她开始打开作业本戴上耳机装模作样写作业，写着写着突然想起今天是8.27号，后天就是奶奶的祭日了。
    她没有心情继续写下去，把笔一放，等着爷爷回来。
    两小时后，许建设提着红带子回家，见然然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白馒头塞给她：“然然，玩游戏不要靠得那么近不然像你哥一样得近视，写了这么久作业，饿了吧，来吃点馒头。”
    我不近视，我只是有点色弱散光。但握着这热乎乎的馒头，许知然只是说：“好，爷爷，你快来坐坐，今天走了这么久，要休息了。”说着，不容分说的把爷爷按在沙发上，给他捶着肩背。
    看她热切，许建设也就没有再拒绝，安静地坐着任她按摩。走了一天，是有点累了，在舒适的按摩下他不知不觉渐渐睡着打着轻微的呼噜。
    听到突然的呼噜声，许知然流下泪来，时隔七年，她终于再次听到爷爷的呼噜声了。小时候，全家一起去乡下老家玩，晚上吃完饭就坐在院子里说话聊天，讲到后面爷爷睡着了就听着他的呼噜声。自己写作业的时候，爷爷也会定好闹钟起床给自己做汤做甜品。更小的时候，自己大闹大哭的时候，爷爷也会用呼噜声来逗自己……
    --

 第120页

    在回忆蔓延之际，许知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擦掉眼泪，从房间里拿出薄被盖在爷爷身上。
    她又轻轻地坐在爷爷身边，打开手机拍下了一张合照，然后转身去了厨房做晚饭。饭做好的时候刚好爷爷也醒了。
    “下次做饭爷爷来就好。”
    “我不累，爷爷。你先坐着呀，哥哥姐姐也快回来了。”
    “好。”
    ****
    8.29号，吃完午饭，许知然不太想去公司，但又找不到理由，只好瘫在沙发上磨蹭着。
    “然然，歇一歇就起来去上班了，不要迟到了。”
    “好嘛，我就坐一坐嘛。”许知然懒懒应着又撒娇，“人家想多和爷爷待会儿啦。”
    “和老头子有什么好待的，快起来去上班。”
    见爷爷态度坚决，许知然只能起身去上班，离开前她又瞟了一眼昨天爷爷带回的红袋子。
    她走后，许建设拎起红带子去了郊外的陵园，从里掏出纸钱放在墓前烧着。徐徐火焰挟着灰烬升腾在空中，慢慢消逝。
    等到最后一丝焰火熄灭时，地上只留下黑色的余烬，风一吹，散落四周。许建设原先还护着，后来放开了手，碎纸纷飞。
    “玉秀，我又来看你了。”他开了口，声音又低又慢，“今年我给你带来了三个好消息。”
    “我们有孙女了，去年底我不小心撞到一个小孩，后来认了她当孙女。小孩叫许知然，乖巧听话又纯真善良，长得还和青山很像，给我们家带来了很多欢乐，你肯定也会喜欢的。希望以后的外孙女都能像她一样，不过，以后的外孙女该叫她什么呢？”许建设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会，“这以后再说，叫什么都行。我看着然然真的有种莫名的亲切，真希望你也能见见。”
    “青山这个小子，没之前混了。他公司倒闭后也不和那些狐朋狗友也散了，他现在安安稳稳的上班。就是还是会买股票，不过听他说没像之前一样豪横。现在人踏实了不少，之前谈的那个对象也吹了，现在他好像看上了我们楼下的一个姑娘，人很好，稳重有想法制得住青山，还和月明是好朋友。不过，我就是怕人姑娘不喜欢青山，就算喜欢，青山之前还嚷嚷着不要小孩，怕人姑娘不同意。哎，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月明你也别担心，她现在不去树村了，也不穿得五颜六色，身边不三不四的人也少了，她现在成了歌手当起了明星，今年还开了演唱会呢。”许建设从袋子里又掏出一台DV放在墓前打开，“玉秀，你看看，这就是月明上台表演的时候，我右手边的小孩就是然然，左手边就是青山喜欢的姑娘，裴匪。”
    高亢的声音在寂寥的空地上盘旋，光影掌声响不停，许建设坐在旁边抽着烟。直到残阳斜照，最后一声的掌声结束后，许建设才灭了烟，“好看吧。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去听月明唱歌，一张票都得180呢。月明的专辑也卖了几十万张。”
    DV收好后，他笑了笑，轻声说：“闺女随你。”
    “我也还好，就是摔了一跤，腿有点坏，现在好了。玉秀啊……”他看着碑上笑着的照片，说不下去了，他缓慢得站起身，但是坐得太久，手脚麻痹，差点跌了一跤，他重新站好后又蹲下身来，对着照片说，“孩他妈，你知道吗，那两小兔崽子看我腿坏了还说要给我找老伴，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毛病，谁能比得过你呢。”
    说完他伸出手，停在照片前，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脸：“别吃味，我没同意，他们也是一时糊涂。”
    照片上的人一如既往的对着他笑，他说不出话了，只是认真看了看之后，叹息似的：“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下次再来。”
    他再次起身，往家走，身后的陵园恢复了寂静。
    第69章 见面会   文字就很美
    蝉鸣于树, 雀起晴空。
    走过一路绿荫，许知然带着爷爷来到了掩在竹林深处的大学礼堂，一股竹叶清香扑面而来。
    宁大的环境是真的好啊！要是宁大社工专业不错的话我回去报宁大, 被清香俘获的许知然对宁大很是满意。做好未来的决定后，她将心事拉回了眼前, 准备扶着爷爷进礼堂, 却发现爷爷停在原地。
    “这儿的环境好, 时间也还早，要不我带爷爷先在宁大转一圈？”
    “好。”
    爷爷同意后, 许知然带着爷爷转宁大, “宁大好大啊, 环境还不错，要不我以后也考宁大吧，离家也近。”
    “考学校是不是还要看专业啊？然然想学什么专业？”
    “我想学社会工作专业或是法学，社工出来应该去街道办残联妇联这些机构给大家服务做工作送温暖的；法学出来是当律师的。”
    许建设转过头来看她，很是欣慰：“然然好棒, 有关注民众匡扶正义之心。爷爷为你骄傲。”
    爷爷！许知然忍住激动狂点头：“好，那爷爷要健健康康的等到我考大学！”爷爷，能不能等着我, 她低下头去忍住眼泪。
    许建设点点头：“好。”
    深吸了几口气稳住了心神的许知然带着爷爷来到了礼堂, 时间正好，离见面会还有十分钟, 人还来的不多，两人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等着见面会的开始。
    “今天哥哥虽然没穿西装但他穿得也还利整挺青春的。”想到早上因为爸爸又穿上花里胡哨的衣服，自己和他争执的时候爷爷还说了爸爸，许知然忙小声找补。
    --

 第121页

    许建设往台上一看，儿子换下了早上那件超大码黄黑套衫穿了一件纯白体恤, 裤子和鞋子也换成了日常款式，正在台上检查设备。看上去是有点模样了，又瞧了瞧他旁边的同事，都很精神，是做事的人。
    随着时间临近，礼堂陆陆续续涌进很多人。到正式时间开始的时候，礼堂不仅是座无虚席连走廊上和门边都挤满了人。
    点一到，光一打，清风站在台中央握着话筒开始讲话：“大家好，我是风清网的总编兼boss清风，很高兴今天能带着风清网所有编辑来到宁大和大家见面。”
    一句话刚说完，台下掌声雷动。
    待掌声停，清风再次开口：“这次我们来……”他改了口，“算了不讲虚的，不讲商业，只讲文学与未来。”他顿了一下，“不知从何讲起，就先讲讲我自己吧，我小时候最大娱乐就是听湾湾的电台广播，看武侠和小人书，立下了当大侠的梦想。后来香江的影视火爆，我又立下了当古惑仔的梦想，毕竟那时候我在读高中，没有场地和装备让我当大侠，却有舞台支持我大家斗狠。”
    回应他的是哄堂大笑，原本关闭的大门被打开，门外也排起了队。
    哇，好多人啊。原来写书的人也能这么受欢迎啊，许知然看着门外的长龙觉得很神奇，欣喜过后，她回过头来继续听台上的清风说话。
    “梦想是好的，只是现实很骨感。头发一剃，纹身一贴，棍儿还没握热乎就先被爸妈打趴下了，没办法，创业未遂只好中途换道，捡回当大侠的梦想，所以，我想自己写武侠写鬼故事写爱情和史诗，在文字里快意江湖。”
    底下又开始笑，门外的队形散了，挤在一团，越挤越多。
    台上的清风也笑开了：“但大家也知道，我文笔不行，不然也不会顶着个总编的名义在网上的角落里写随笔。所以我想拉别人来写，但苦无没有平台，好在遇到了现如今我们的部长—”他伸手做出介绍状，“无关风月，有了他的帮助，才建立了风清网，拉到了你们编编：木落、匪风、残秋。”
    镜头灯光随着清风的手移动到旁边，照耀到到场的主创人员身上，众人上前一步，和清风并排站着向台下微微俯身。许青山接过话筒：“我是无关风月，谢谢大家。”
    掌声并着呼喊声四起。
    “我是木落。”
    “我是匪风。”
    “我是残秋。”
    坐在台下的许知然无端激动起来，看着台上璀璨的众人，为之高兴为之憧憬。然后听到台上的又一句话，她简直想站起来冲上台去，但她强制着自己平静。台上说的是，“主创人员其实还有坐在台下的我们的贴心小妹，大家常调侃的回编，回到过去编辑。”
    “当然，要是没有列位的支持，风清网也不会发展如此快速。希望风清网能一直陪伴大家左右，大家也可以踊跃投稿，老看我们几个写也没意思啊。”
    台下有人在喊：“不会，大大们写的都很好看。”
    清风往前走了两步曲腿看了下发言的人，笑道：“你是寒江孤影吧，你的投稿我看到了，别样的武侠，很有江湖气，我很喜欢，不许跑，要写完哟。”
    被点名的人爽快应下：“好，我要和大大们一起写书！”
    “清风大大，那为什么我的投稿你没给我过啊，我笔名是扫地僧。”旁边一个寸头抢过话头。
    清风思索了一会，想不起这个笔名，许青山在旁边悄悄给提示，听到答案后清风立笑着说：“扫地僧，你视野开阔文笔犀利，但是很抱歉，我们不能收录你的文章。风清网可以谈风月说庙堂讲历史，但容不下政治。”
    “BBS上都可以讲时事。风清网作为一个海纳百川的包容性文学平台，为什么偏偏要将政治排除在外。”
    “文学就很美，我们想践行我们的初衷：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保有一块精神领土。在这里大家可以休息、重温儿时记忆、在文字海洋里做一条舒适的鱼，也可以在隔壁的聊天室和天南地北的网友交流吐槽。”清风说到这稍微放低了声线，“风清网只注重精神，呵护文学艺术，暂时不想沾染政治，也不想有立场，更不能去左右人的倾向。”
    “文学就很美。”底下有人跟着起哄。但被拒绝的人不甘心，继续发表看法，“政治也是包含在文学里，甚至让文学具有更高的价值，如果没有民国那些政治文人就留不下百家争鸣的民国文学！”
    大哥，你别借用旧时的历史来给今人戴帽子吧！小说网站讲政治，是想死得快吗！不怕被请去喝茶啊？许知然翻了个白眼，恨不得这个人突然失声，别在哔哔坏气氛。清风叔叔你也别再和他周旋直接进入下一个主题吧。
    “我看过你的文章，是我驳回的。”一旁的裴匪接上话，“我赞成你说的每一代人都有他们必要面对的困境，80后相对前几代人在物质上是富裕了不少但并不代表这个群体是养尊处优毫无建树的人，这个群体目前还在成长中，要承担起精神上的空虚痛苦，日后也要担起养家的重担。”
    底下的人安静下来，不再反驳，静静地听着台上的裴匪说话，场内一时寂静。
    裴匪往前走了两步继续说：“我也是80后，我比大家早一点走上了工作岗位，刚上班的时候，也是被领导说过娇气不能吃苦，但那又怎样？我们认真上学努力工作原本就不是为了吃苦，一开始，我觉得我领导事多，后来了解过他的生平之后，我觉得以他的角度眼光来看，或许是真的会认为我不够下苦力。”
    --

 第122页

    “有标签不可怕，等到我们进入社会后，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扯掉前辈给我们扔来的“帽子。””说完后她放柔了声音，“至于我为什么驳回你的文章，是因为在你文章的后面我看到了你的私心和小小的不忿，故事上有私心我们不怕，但时事政治上有立场我怕会被请去谈话。大家也知道我们去年因为网站被攻击一事，差点就要被敲打，所以，请大家给予理解。”
    “理解！”许知然带头喊了起来，“去年我在网站当过义工，审核到好些黄色废料的文章。”
    “理解！！写文学不谈政治！”礼堂里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谢谢大家。接下来是签售交流环节，不管有没有没买书，欢迎交谈。”清风刚说完，木落就飞奔下台，“学弟学妹们，二食堂的红烧茄子炖豆角烧肉还有吗？”
    “有！”
    台上的人还没全走下来了，底下坐着的人就空了，全都围在了一起看主创人员。坐在后排的爷俩也只能看到团团背影。
    “爷爷，要不要我们也挤上去看看啊。”
    许建设看了一眼前面重重叠叠的人影，又侧头看门外，之前门外围拥的人群也挤到了前面，虽然嘈杂听不清在讲什么但看这阵仗应该是挺受人欢迎的。看了一会他收回视线，“不了，我们回家吧。”
    “好。”许知然站起身的时候跟着爷爷出门的时候发现爷爷虽然没有笑但眼里却清亮闪着微光，想必是替爸爸开心吧，去年底的时候爸爸还负债失业，现在不仅有了工作还受到这么多人欢迎，姑姑也是，从苦逼歌手摇身一变成了开演唱会的明星。
    她故意说，“哥哥的网站真的很多人在看书，也有很多人喜欢哥哥。”
    走在前头的许建设侧了下头没有接话但眼里更是明亮，回到家，他进了厨房开始做饭，选的是许青山喜欢吃的菜饭。
    第70章 见小佺   其实你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许知然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真的是太快了，一下子就到了九月，找不到理由再推迟不去上学。
    在报名之前要先去找一次小佺, 不知道他回来没有。她掏出手机再次给他发消息，这次, 有回信了：回来了在天桥。
    她立马飞奔出门来到天桥, 两个多月不见, 他胖了一点，换了一顶帽子, 见他有点改变, 她很是开心：“小佺, 夏溪乡怎么样？”
    “是很不错，地广人稀山青水秀，后山上有野兔山鸡和成片的枣树，那些小孩也很听话，她们说想你了。”
    我也想她们啊。许知然侧过脸去, 旋即又扭过头来笑着说：“我就说吧，夏溪乡很好的，那以后没事的时候都可以去那待待啊。”
    小佺点头。
    “那你最近状态怎么样？”还记得他去夏溪乡前说的有点烦闷, 她再次问起他的状态。
    “不好不坏。”小佺回答完后想起她之前的短信, 问了一句，“你爷爷好了吗？”
    许知然也跟着点头：“我爷爷好了, 只是我要去复读了，好烦呀。”
    “烦什么？”
    我见你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啊，还有……她很郁闷，“我不想认识新的人，我只想和我家人在一起, 去了学校我的时间就会被压缩。”
    家人。小佺眼睫一颤，接不上话。
    9.6。许知然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时间，更觉忧虑。她倚在栏杆上，上半身微微后靠探出去看着头顶黄澄澄的大太阳，还没看几秒，散光眼又开始模糊发疼了，她移开眼，看着碧蓝如洗的蓝天，“有时候我觉得世界并不真实，可我又喜欢这种不真实。”
    现在我已经接受了穿越这件事并且很感激有这样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再次见到爷爷，看着爸妈年轻时候的样子，陪着他们经历很多事，大概知道了他们为什么会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但我有点怕。
    我怕他们都不记得我，我更怕我不能帮你避开厄运。
    有飞鸟掠过天空，疾驰而去。仰着头的许知然莫名想到那句，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却飞过的诗句。既然来了这里，也因为自己，原本不参加姑姑演唱会的小佺蔡落破例参加了，说明还是有转机的！
    加油！鼓起信心后，她开怀起来：“想想读书也还行，我周末空了来找你教我弹吉他啊，两个多月没练，我手又生了，你要没事也可以来学校看我啊，宁市一中环境也还可以。”
    虽然不知道不为什么她这么快就改了主意，但小佺一把捞起她往外探的身子：“站好。”
    “那你继续教我弹琴哈，有空的话记得来学校看我。”
    小佺点头：“好。”
    “那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许知然继续往下问，拜托你千万不要再有外出的打算，都已经让你去了一次夏溪乡了，拜托拜托！或许是她祈祷得太真诚，她听到了小佺说，“没什么打算，待在树村继续写歌。”
    那就好。但仍然不放心的她换了个方向问，“那最近会不会有什么演出？”
    小佺想了一下：“这两个月应该没有，冬天会集中一些。”
    那就好。排除了外在的可能性后，她又抛出一个消息：“小佺，我10.28号生日，十八岁的成人生日，那一天，我来找你玩哈，你一定要把这一天留给我！哪怕你不在宁市你都得赶回来和我过一次生日，好不好？”她悄悄走近了一步，想第一时间听到他的答案，同时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请求他同意。
    --

 第123页

    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小佺不觉笑出声再次点头：“好，那你十八岁了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啊，只要你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礼物了。她垂下眼睫，马上又抬起眼，笑了起来：“你以后的每张专辑出来后，我要第一……”想到他至交好友蔡落，改了口，“除了蔡落外，我要第一个听到你以后的每张专辑，拿到卡带。最好呢，以后你每年都能出新歌。”
    “好。”
    耶！知道小佺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的个性她笑得眉眼弯弯，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那你也要记得不要酒后骑车，尤其是这两个月！”
    这一次小佺没有立马回答也没有点头，他静默地站了一会后才应下：“我慢慢减少酒后骑车的次数，尽量改这个不好的习惯。”
    习惯。许知然的心沉了下去。以前她只是知道习惯难改，现在在家待了这么久之后她知道成年人的习惯更难改。爸爸还是爱吃冷饮打摩丝，妈妈穿潮衣踩高跟听音乐的时候一定要写字，姑姑只抽万宝路不喝白酒……
    那习惯不好改的话，那就避开出事日期。她收了笑容肃穆起来：“10.28号是我的生日，在27号开始你就不能喝酒了，也不要骑车子，忍三天。”
    听出她话里的严肃以及隐约的恳请，小佺心中一软，允了下来：“好。”
    得到承诺后她放下心来，半倚栏杆，信手弹琴，引来行人驻足，有人鼓掌，有人给钱，有人旁边站着安静听歌。
    一曲毕，再一曲，一曲复一曲，金乌西坠，月升日落。人也换了一拨又一拨，走走停停，都是过客。
    “能不能点个歌啊？”人群中有人提议。
    许知然认出说话的人站了半个钟头了还给了50块钱，她笑着问：“你想点什么歌啊？”
    “小刚的《黄昏》。”
    哦，上个月刚出来的新歌，她刚想应下却瞥到小佺将脸撇了过去，她僵住了笑容又低下眼去装作尴尬的样子小声道：“那个，这首歌我还没听过哎，你会唱吗？要不你唱两句我找找调。要是你会弹吉他的话，你试试手？”
    “可我才刚学会弹吉他。”
    “哎呀，那更该多练练了啊。”许知然取下自己的吉他递给他，“试试嘛，不弹的话背着吉他唱歌也很有范啊。”
    被这句有范高兴到的人接过了她的吉他，拨弄两声，走了调，他也不管，径直唱了起来：“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许知然鼓着掌打着拍子跟着和，小佺也停下手，只是他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站在栏杆前。歌唱完，来人取下吉他归还并表示感谢：“谢谢你小姑娘。”道完谢临走前他又留下50元。
    散场后二人回家，开始有人家点了灯，踩着一路的灯光穿行在炊烟中，耳边是是放学儿童的嬉闹声，很热闹也很安静。想了一会，许知然还是说了出来：“《黄昏》没有想象中的难听，比最近的一些流行歌真实不少。”
    “嗯。词曲流畅。”
    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乐圈的鄙视链她知道，她也知道小佺的内戾倨傲。虽然他说过音乐无界，但……
    “你怕我心有不甘？”
    对，小佺还敏感机智，她实话实说：“也不是，只是我代入一下我自己，可能会有点点小失落的，大街巷尾传唱的都和自己无关，小圈子里又没那么好出头。不过，我这人没有真的很喜欢过什么东西，怕也是体会不了食得咸鱼抵得渴的意境。”
    这孩子。小佺放慢了脚步，偏过头看她，暖黄灯光下，幼态甜美的脸多了丝沉稳，眼里也开始有了深度。他突然生出拍拍她脑袋的冲动，但及时止住了冲动，缓缓地说：“其实你有喜欢的东西啊？”
    啊？我怎么不知道？许知然疑惑地看着他。
    “你很有同理心，喜欢帮助别人，真诚又体贴。”
    啊！这也算是吗？许知然一头黑线。
    见她一脸茫然，小佺到底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了她脑门：“这已经是很难得了，起码比我们坚持唱歌难。”
    他想起之前在夏溪乡见到的小孩，蓉蓉长大了想当像然然这样的老师；球球学会了做饭煲汤折纸鹤，可以帮着奶奶下厨又可以带妹妹；还有胖嘟嘟傻傻的艳艳，她现在没以前那么爱哭了，也交到了朋友，每天会问自己，然然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啊？他略有喟叹，“或许有时候你的帮助或许在当时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但能给他们带来很深远的影响。”
    也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试图将我拉出深渊，只是啊，然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帮成功的，但我会尽量不辜负你的期许。
    啊。是吗。被夸的许知然有点手足无措，只好羞涩的笑一笑。
    第71章 上学了   被叫家长
    “这道题我们用排除法, 质量相等时，两溶液中的CH3COOH物质的量相等，中和所需NAOH物质的量相等, 故不选A；稀溶液中弱电解质的电离程度大于浓溶液弱电解质的电离程度，所以相同温度下, 电离程度前者大于后者, B是对的；C项, 电离表达式为……”
    燥热的阳光打在窗台，照的人脸颊发烫, 听课听得无聊的许知然眯了眯眼, 一道阴影爬了上脸来, 是舅舅把书一立，挡住了斜阳。
    “张伟哥，你好好听课啊。”看舅舅趴在桌子上飞快按着手机，她忍不住提醒。
    --

 第124页

    “没事，这节课我讲的我会。”张伟专心敲着字, 头都没抬的敷衍过去。
    你会个鬼，上次的作业你连同系物的相对分子质量都算错了，这会还不听讲。许知然凑过头去, 看见他在和人砍价。别人喊一百他直接跳价到二百三, 来来回回的一轮议价，最终定在了149。
    价钱谈好后, 他才收了手机，头往窗台旁一靠，匿在浅金色的阳光里。
    许知然无语，在课桌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有点样子听点课，张伟直了身子但显然只是做个样子, 他开始看着讲台发呆了。没一会，来了精神后，他拿出纸笔在本子上张牙舞爪的写着字。
    许知然扶额，上学半月了舅舅每天都这样，起初说的时候，他还是愿意改正听课的，虽然听得很痛苦，但慢慢听课的时间越来越短，索性放飞自我了还宽慰说没关系，反正他上不上大学没关系，然然可以考大学，我不会影响你的。
    习惯真是好难改啊。
    “然然，想什么呢？这么不开心。”张伟看她久不说话，扭过头来瞧见她秀眉紧蹙，“放学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啊，前面榆林街新开了一家自助烤肉。”
    还没等到许知然回答头上就挨了一下，一截粉笔从脑门上滚了下来，连带着老师的斥责，“张伟，你不学就别连累别人。一天到晚开小差说闲话，这个月月考你能考多少分？”
    张伟扣着粉笔不吭声，安生了一节课，一下课他就又生龙活虎起来，嗖一下蹿出了教室，直到上课铃打了第三遍在老师进门前他才蹿了回来，刚坐定就从兜里掏出一沓钱，“然然，哥有钱了，放学我们不吃自助烤肉了，我们去吃捞海底。”说着又从中抓起几张钱塞给她。
    许知然吓了一跳，忙推回去：“张伟哥，吃饭就吃饭，给钱干什么。”
    碰到的手有点僵硬，张伟反应过来，腆着脸不好意思的笑：“刚才和人讲价讲飞了太高兴了还没反应过来。”他顺势收回钱，“我是想起你昨天下午买完礼物一脸肉痛的表情以为你没零花钱了。反正我们是自己人，钱财共用。”
    许知然心中感动，但还是拒绝：“不用，我还有钱，就是昨天给夏溪乡的小孩买礼物买多了稍微超了点预算。”
    想到之前然然说的夏溪乡的那些小孩，张伟又有给许知然赛钱的冲动，但他忍住了，换了个招：“我早上写情书写半天都觉得写的差，你学业好，要不，帮我写封情书。”
    这是要找舅妈？想想时间，也对不上啊，那都这个时间点了还是别折腾了吧，要是把其他姑娘成绩拉下来多不好。她委婉的表示：“张伟哥，明年就要高考了，要不等高考后再谈对象？”
    这有什么，高考不高考，也不影响啊。张伟大手一挥：“没关系，总得试试，不然被别人追走就只能望风了。”
    这是单相思还是假想敌？许知然搞不太懂舅舅的操作暂时也没接话。张伟见她没接话，他也暂时放下这个事，又掏出了手机，开始新一轮的揽客。招着招着，像是想到什么，他又抬起头，“然然，下次你去和树村的人见面的话帮我问一下他们那有没有旧胶片，老海报之类的，我可以收。”
    业务这么广的吗？许知然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舅舅这么喜欢做买卖。
    “张伟，上课十分钟了你就说了十分钟的闲话！给我站教室外面去！”化学老师这次不扔粉笔了直接把人轰了出去。
    张伟应声起立，去了教室外面，透过玻璃，许知然看见他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歪站在墙根，鼓着嘴，看情形像在吹口哨，不过没得声音，估计是哑哨。她回过头来继续听讲，一阵嗡鸣震动传来，她斜眼一瞧，是舅舅放在桌上的手机，来了新信息，想必又是来讲价的吧。
    未来的舅舅并没有那么喜欢做生意啊，也对钱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不对，未来的舅舅是不缺钱了所以才对钱不怎么看重，那是现在的舅舅缺钱？
    应该是帮外婆和妈妈减轻负担吧。那么小就……
    她闭上了眼睛，不忍细想，舅舅还是很棒的，从小历经风霜却从不失乐观。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舅舅咧开嘴对自己笑，他那张朝气的脸庞即使是映在模糊的玻璃也不减阳光。她回以微笑，并希望舅舅能赚到更多的钱。
    但偏偏，又事与愿违。
    下午上物理课的时候，有人来敲门把老师叫走了，等到老师回来的时候，铁青着脸，把舅舅叫了出去，许知然等了十分钟还不见人回来，借口上厕所溜到了办公室，听到老师正气急败坏的骂：“张伟，你怎么死性不改，之前就说过不能在学校做买卖，现在你居然还强买强卖，去把你家长给我叫来。”
    “我家长不在宁市，我道歉我退钱……”
    拍桌的声音：“你还会撒谎，你姐你妈不是都在宁区工作的？”
    许知然快步进入教室，陪着笑脸：“老师，我是张伟的表妹，我表姐这两天去安市采风了，我表姨去夏溪乡扶贫了，我把我们另外一个表哥叫来。”
    老师看是好苗子许知然进来了想起她报名的时候她哥是说过和张伟是亲戚可以互相照顾也便信了她的话，“把你哥叫来吧。”
    许知然退出教室掏出手机打给了小佺，简单把事说完之后那边沉默了一阵，如果他不来那打给残秋哥哥或是木落姐姐吧，她开始找后补人选，但听到耳畔的一声轻呼，然后是小佺的清淡声音，“好。”
    --

 第125页

    二十分钟后，她在校门口等到了小佺，简单把事情说了之后叮嘱他：“待会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张伟你可以随便骂，不会骂用眼神或是直接打也可以。”
    “好。”
    二人进教室后，许知然向老师介绍：“老师，这是我们的表哥，小佺。”说完，悄悄的拉了一下小佺，小佺会意，点点头，“给学校添麻烦了，抱歉。”
    老师掏出抽屉里的照片和卡带撂在桌子上：“张伟一天到晚不学习，专想着卖东西，你们家长怎么教育的？”
    “是，他家长教育的不好。”
    “张伟去年就没有考好，又没有什么优势，再不加紧是还想明年再来复习吗？”
    “是张伟不好。”说完后他又一拳伦在了张伟身上，“让你好好学习你不学习，你不考大学来学校干什么？”
    “是，我不对，再也不卖东西了。”张伟虚心认错，“这次我把钱退了去找人道歉。”
    见他们态度诚恳，老师也不想再追究只是严肃了口吻：“学校是用来读书的地方。孩子不比大人，没那么多辨别能力，高中不把注意力都放在学业上早早地让孩子沾染上外面的市侩，既污染了孩子的心灵又糟蹋了孩子的学业。这些话希望你带回去给张伟长辈要好好教育他。”
    “好。”
    “那就先回去吧记得和人道歉。”老师说完又伸出手，“手机交出来给老师保管。”
    张伟并不情愿但在老师的严厉眼神前磨磨蹭蹭的拿出了手机递了过去，老师把手机锁进了抽屉里，又将桌面上的一堆东西扫进抽屉里，突然眼前一亮，从中拈起一张照片，啧啧嫌弃，“张伟啊，哪天你妈出差回来了跟我说一声。”她把那张照片扔进了垃圾桶。
    一张黑红的照片轻飘飘落在了垃圾桶，昏暗的舞台上一个瘦骨嶙峋的人扔下一块红布，底下伸出无数双手，红黑交错又刻意曝光过度，猛一看是有点瘆人。但许知然一眼认出那是《一截木头》的主唱。
    然后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垃圾桶，拎起了那张红布，不，照片，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意思？”老师也吓了一跳，皱眉看着小佺捡起照片后往兜里装，“你这是鼓励孩子不学好！”
    “没有，这照片是珍贵的影像资料。张伟是不对，但这张照片我想带走。”
    “张伟，你把你妈你姐叫来！你不叫我自己来打电话。”
    张伟借了许知然的电话：“姐，能不能来趟学校？”
    半小时后，许月明站在了办公室，一照面一巴掌打在了张伟头上：“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你个小兔崽子，老娘花这么多钱就是供你乱花的吗？”嫌打得不过瘾，又把包往他身上扔。
    终于见到靠谱的家长，老师站起来推了推眼镜：“张伟姐姐，张伟的问题有点严重啊。”她看了一眼张伟，“张伟，你带着知然先出去，我有话和你哥哥姐姐说。”
    二人退出了教室，也没心思听墙角，走远了一些，张伟就开始骂人：“张帆那个王八蛋，货到手后倒来反咬我一口，不给他点教训都对不起我买货的心血。”
    许知然连忙打住：“张伟哥，再惹点什么事老师估计就要上门家访了。”
    听到此话，张伟这才作罢，只是愤愤说：“对，我不能出手。”
    ……
    行吧，只要没有证据说指向你倒是好说，舅舅也不是斗狠的人心里有数，她拉着他坐在栏杆上等着人出来。
    一小时后，许月明和小佺出来，时逢饭点，带着两个孩子去吃饭。席间，许月明一筷子敲在了张伟头上：“你现在好好学习，上大学后再搞这些，没考上大学看你姨不扒你皮。”
    “知道了。”张伟摸摸脑袋，转头向小佺致谢，“谢谢小佺哥帮忙，我也好喜欢你的歌，我还卖过你的专辑《红与黑》，里面的《世界本没有答案》好多同学都喜欢。”
    小佺楞了一下，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囫囵吞下：“还有人买我的专辑？”
    “是啊。有不少。小佺哥音域宽，声色沉，词也写的好，怎么会没人买呢。”张伟说着还给了一个例子，“我们学校还有老师会听摇滚呢，上次校庆我们物理老师还唱的《一截木头》。”
    他微闪了下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低下去头去吃饭了。四人吃完饭，分三个不同的方向走，两个孩子走远后，许月明对小佺说，“有事常联系。”
    沉默了一下，小佺还是说出：“你看上去好疲惫，是不开心吗？”
    许月明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叹了一口气：“是好烦啊。最近和宗辞在闹矛盾。”
    小佺不知道该说什么，许月明知道他性子见他担忧，故意无所谓的挥挥手：“没什么啦，反正我又不怕失去他，走了啊，有事找我啊。”
    二人分散离去，各自走上各自的路。
    第72章 姑姑的麻烦   闹矛盾
    蝉声渐隐, 雀鸟啾啾，上下翻飞间搅得枝丫颤颤，露出点点碧蓝如洗的天空, 也漏下几缕温煦的日光。
    一只手穿过日光停在视线内，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然然, 想什么呢？你最近一直心不在焉的, 有什么心事吗？”
    是舅舅。许知然收回视线：“时间太快了，有点不习惯。”
    时间快不习惯？张伟不是太明白, 转而想到她那么故意做错的题, 心思一沉, 悄悄说，“不想上课的话，走，哥哥带你逃课去。”
    --

 第126页

    别了吧。你还是努力学习吧，倒卖东西的事才过去, 再逃课被叫家长，又得被训，还是不添乱了。说到添乱, 她捅了捅舅舅, “张伟哥，你说我姐最近是不是有点麻烦啊, 我看她最近瘦了不少也没以前开朗了。”
    月明姐，上次来学校的时候还好，但上周末吃饭的时候她看上去确实有点低迷，状态不是很好，他点了点头, 还没说话的时候，又听到许知然问，“你觉得宗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宗辞？回想寥寥几次的见面，他实话实说，“宗辞挺冷的感觉，但礼数周全，要是不说我都以为你是搞金融做白领的没想到居然是在树村玩摇滚。”看到她凝眉沉思，他把话题拉了回来，“他和月明姐看上去是他喜欢月明姐多一些。”
    可姑姑最后还是一个人。烦躁之下她应下了之前的问话，“就说不舒服相互打个掩护我们出去转转。”
    熟能生巧的张伟立马从桌洞里掏出一盒八宝粥喝完就吐，许知然会意的举起手：“老师，我哥吐了身上还盗汗，我送他去医院。”
    二人出了门，来到了魔声公司楼下，转悠半天也见不到什么人，张伟准备拉着许知然去玩却见她一直盯着表，“马上三点了，这个点姐姐会习惯喝咖啡，今天可能是她自己下来买咖啡呢。”
    二人等在树荫里，三点没人下楼，三点半没人下楼，直到四点一刻，才有登登脚步声起，是姑姑，还有宗辞，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听不到声音，但看到宗辞想上前拉姑姑的手被姑姑闪开了。
    “他们是不是在……”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张伟不确定的说，“可能吵架了。”
    许知然没有接话阴沉着脸等着人回来，大约二十分钟后，姑姑拎着咖啡回来，面有不虞，宗辞静静的跟在后面，等到他们上了楼，她将手中撕扯着的枝条扔下，“走，我们去裴姐姐那。”
    门一推，扑面迎来清雅的菊花香，嘻嘻哈哈的嬉闹声不停，裴匪从里面起身招手：“然然来。”
    刚进门就被木落揽进怀中：“然然，一个月没有见，想姐姐没？”见张伟在她身边，她又向他打招呼，“小状元，来找你姐啊。”
    “国庆了提前放假。”张伟没有找位置坐下，而是自来熟地打量起室内大树，又跑去研究跑步机。
    裴匪不管他，掏出巧克力递给许知然：“然然，在学校怎么样？”
    “还可以，我就是想大家了趁着空回来看看。”许知然轻车熟路的打开电脑，继续干起了审核员的工作。
    “那跟我们一起去团建吧，我们正计划着国庆出去玩呢。”木落接下去，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为了扩大库容，我觉得可以引进一些外国小说，算了，外国言情小说不容易体会到那个意境。还是湾湾香江小说吧。”
    “我不赞成。现在我们能稳定收稿应该大力做原创，去搬运他人的小说会削弱我们的原创能力。”残秋持反对意见。
    “搬运虽然成本小速度快但发展没有原创快，即使是专门给板块搬运一小部分，也会分流，还会和其他文章行为对比。”清风也持反对意见，“而且在一个原创小说网上官方带头搬运别人小说这……不太好。还得额外添加外部交流沟通工作。”
    木落也不再坚持：“行，那按原计划。”
    原计划是什么？被对话提起兴趣的许知然用心去听却没声了，简短的交流完几句后大家又埋头工作，她也就不再多问也开始了审核统计工作，发现书籍更多了，读者也多了几倍，隔壁的论坛和聊天室又扩建了一圈，在招募新版主。是个好兆头！间隙休息的时候她打开新闻门户网，被其中一条新闻刺了眼。
    【警惕网络侵蚀青少年，社会企业有责任把控好防火墙。】
    标题平平无奇，只是它配图里除了网吧还有一张…网络小说的配图。她认出那是去年第一届网络文学大赛的获奖作品《长江西流去》。这本书销量去年就是二十多万册，今年又多了吗？
    就算多了也不能赖到网络小说上吧，她拉开键盘就开始评论，和人对线起来，字码的太认真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妈妈已经坐在她身边了。等到她对完线推键盘的时候才看到妈妈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她有点窘迫，“裴姐姐，我没有骂人。”
    “我知道。”裴匪摸了摸她的头，“别管这些报道，不会影响我们。”
    是么？
    见她不信，裴匪耐心解释：“我们没有违反律法违背社会公约，不会有突如其来的责难，相反，要是我们做的不错的话，过两年兴许还能得到政府补助。”她指着屏幕上角落里的新闻，“诺，你看，这不也是在说有人不作为，这才可能会被约谈，他们可能会给学生带来一定诱惑，我们目前的主体受众又不是中学生。”
    是啊，我们的受众不是学生，做过统计工作的她记得在网上看小说的多是大学生和工作的人。那确实谈不上影响青少年，她关网页之前瞄了眼刚才妈妈指的新闻，说的是提议学校方圆五公里内不允许开网吧和宾馆。
    疑问解决，继续上班。等到第一缕炊烟飘入众人鼻尖的时候，木落第一个拎包就跑：“下班了，后天见。”人还没走出院子又惊呼一声，“部长，你回来了，踩点真准呀。”
    等到许青山进门刚好也迎上出门的裴匪，他见旁边跟着许知然和张伟，不免狐疑：“你们两该不是逃课了吧。”
    --

 第127页

    “没有，我们国庆提前放假，我来公司看大家顺便有点事想说。”
    见她认真起来，裴匪带着她快不出门，来到街上后才问：“怎么了？”
    “下午我们本想去找姐姐的，但是碰到姐姐和宗辞吵架。是不是他们最近不太好啊，姐姐都没以前活泼了。”
    走着路的裴匪脚下一顿，蹙着眉寒着眼，正要开口说话被边上的许青山抢了先：“回家后我让月明和宗辞一起跟着我们去团建。”
    裴匪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也同意：“晚上我做饭，吃完饭我带她出去散散步。”
    “好。”
    四人回到家，都挤进了厨房，自行分工，等到饭菜做好，炖汤煲完，许月明才慢悠悠回了家，见大家等着自己吃饭，她提起精神：“哇，今天做这么多饭菜，不怕吃不完啊。”
    “吃不完再说，快去洗手来吃饭。”
    洗完手入席，桌上许知然和张伟说着校园趣事还把话题延伸到大人读书时代，许知然非要缠着姑姑说学校的事，还把之前在论坛里看到人爆料说姑姑为了给被欺凌的人打抱不平追着一班男生打的往事说了出来。
    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九点，裴匪拉着许月明去散步，把剩下的人扔在家里洗碗。
    夜色微凉又乌云胧月。两人就在楼下转悠着。
    “我们好久没一起出门了。”裴匪单刀直入，“过两天跟着我们一起去青龙山吧，我们公司团建，然然和张伟也去。你把宗辞也叫上。”
    爬山团建啊，许月明有点抗拒：“不去了，我和另外几个人不是很熟。”
    裴匪觑了她一眼：“木落曾用名Any，残秋原名曾用名寒江孤影。”
    许月明抬眉，想起当年在BBS混的时候，自己和这两个ID打过照面吵过架又一致对外和别人对线互怼。
    “原来是他们。”她慌忙问，“你没和他们说我之前的ID吧。”
    裴匪憋着笑但也认真点头：“没有，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彼此的ID，而且他们现在挺喜欢你的歌。”
    那还是不知道吧。许月明哈哈笑起来，笑完后望着天上惨淡的月轮感慨：“好快啊，一下子大家都上班了。”
    是啊。明明昨天还在校园里挑灯夜读逃课疯玩，今天却要发数据怎么不涨，题材要怎么平衡出版和网文。虽如此想，话出口，却是，“明年你就可以跳槽了。以后你想去哪唱什么都可以。”
    许月明扭过脸发出啧啧声响：“你跟许青山走得近了后，怎么说话语气口吻都一样，裴匪，我和你说真的，虽然我老说许青山坏话，但当对象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裴匪拿大白眼翻她，把话还回去：“宗辞也是个不错的对象选择。”
    听到宗辞的名字，许月明收敛了笑意，很不爽的说：“以前我也这样觉得。可现在真是要把我气死了。”
    嗯？裴匪狐疑地看着她。
    “宗明这次闹的事更大，不仅被退学还被关了一段时间，现在保释出来后宗辞想把他送去国外，钱不够，我给他他又不要，跑去接了一堆活，每天忙的要死要活还要来管我。”说到气头，许月明更是叫骂出声，“简直就是sb。”
    裴匪莫名的想到了自己弟弟，张伟。早年经历处境上与宗明略有相似，但还好他没长歪，虽然皮实捣乱，但底子还是好的。至于宗明，她无声叹息，“你的钱也不够送宗明出国的，要是问你哥借的话，宗辞肯定开不了口。也不一定非要送出国，让他在家里呆上一段时间去去戾气。他那个性子不改，出国也是照样惹事。”
    “sb。”许月明又重复了一遍。
    二人在楼下又转了一圈才上楼，许青山正压着许知然张伟二人写作业，一见她们回来纷纷扔下笔拥簇上来。一家人坐下一齐看电视。
    第73章 国庆团建   互怼，互相拆台
    “好饿啊, 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木落敲着盆催促一旁扎帐篷的男人们，“你们快点搞，搞完去做烧烤。”
    “大小姐, 要不要你自己来搭把手试试？”整理厨具炊具的残秋回怼她。
    木落拉着裴匪起身一同过去搭把手……监工，把残秋气得直翻白眼。
    “残秋该不会是对木落有意思吧？”许月明悄声问许知然, 许知然认真的想了想, “不知道, 在办公室的时候，他们也常拌嘴。”
    许月明捂嘴笑了起来。不明所以的许知然看着姑姑笑得眉开眼笑, 只好转过头去看当事人, 当事人仍然在互相挤兑着, 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又瞧见宗辞的眼神往姑姑身上飘，也悄悄问，“姐姐，宗辞在偷偷的看你，你们是吵架了吗？”
    许月明止住了笑, 乜了一眼宗辞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是啊，他太好面子对他弟又是非不分一味包庇纵容。我这都还没和他结婚呢，就开始忙活他的家事了关键是他还不听我的……”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 她刹了车, “待会我们去泡温泉吧。”
    结婚！许知然的心猛然被提起，姑姑还想过和宗辞结婚……她紧张的拉住姑姑, 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
    手中一热，许月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汗，心中一惊，忙抬头却见着急到失语的妹妹紧盯着自己, 她放轻声音：“怎么了？然然。”
    许知然还是说不出话，抓着姑姑的衣袖不放，姑姑，你很喜欢宗辞吗？那……耳边又回响起十六年后姑姑说的我有钱有闲，亲友聚在，换得了灯泡谈得了诗词，厨艺插花徒步攀岩都手到擒来，我一个人就把生活过的如此充实，养老也不愁，有没有伴侣关系大吗？
    --

 第128页

    见她不语，反而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更紧了，许月明也不再多问，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被温热身躯覆盖的许知然咽了咽口水试图将憋着的眼泪压下去，耳畔却传来一声疑惑，“是不是冷了？”
    许青山搭好帐篷过来叫妹妹吃饭见她两抱着取暖，脱下自己的外套准备给妹妹。
    “嗯，我是有点冷。”许知然接下话，也接过爸爸的外套，跟着来到野炊的地方，烤了一排的食物，香味钻入鼻腔勾起馋虫。
    “然然，我烤的不好吃吗？”张伟挤到许知然身边，看她机械地咬着她喜欢吃的牛肉，不解发问，又见她目光在宗辞身上转，低声道，“你别这样看人家啊，人家会发觉的。”
    她连忙将视线转移，专心吃着烤肉。
    “你也别太揪心，月明姐这样的条件，追她的人能绕青龙山一圈。”
    听到这话，许知然更是烦躁，闷闷的吃着饭，连下午打球泡温泉也是懒懒的，晚上吃完饭，众人席地而坐，残秋打着激光手电筒往天上照，给人科普星星星座。她还是觉得烦躁，往身后一躺，倒进草丛里，望着漆黑夜空忧虑。
    “宇宙星辰都太远，还是眼前够得到。”木落见残秋说得起劲，又开始拆台，还把瓜子嗑得嘎嘎响。
    正说到贪狼星的残秋停下科普怼她：“好歹你也是个作家，只沉溺于眼前苟且，好意思吗？”
    木落头一昂：“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风清网写的是小说，写大家都能看懂的小说，你要搞那套正正经经不说人话的学究气派，你搞去，别来公司搞。”
    见两人斗嘴斗得乐呵的许月明想起当年论坛激战也掺和了进去：“我还是歌手呢，不仅沉溺苟且还喜欢八卦。”
    有了同盟之后，木落更是嚣张，挑眉对着一脸懵又气急败坏的残秋大笑，残秋见状，决定先怼同盟，“不巧，我也喜欢八卦，不知道月明和宗辞是不是真的。”
    宗辞趁机靠过来，将头倚在许月明肩上：“如你所见，是真的。”
    许青山斜了一眼相互倚靠的两人，放出狠话：“你要是敢不听月明的话，真的我也给你搅成假的。”
    枕着肩的宗辞脸上一僵还是赔笑着：“青山哥说得是，月明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月明瞟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冷哼。
    躺着的许知然观察到刚才宗辞说话的时候很认真，不像是假的，可，不管是不是真的假的……别想不好的！本来蔡落是没有参加姑姑演唱会的，因为我的劝说小佺让蔡落参加了姑姑演唱会，那就是说明原定事实是可以改的。姑姑也不一定非是孤身一人。她暗握了拳头，起身笑问，“那你们没想过结婚吗？”
    一句话问出，众人目光都锁在了他两身上，许月明顶着目光淡定说道：“结不结婚没所谓，伴侣一定要合拍。”
    ？
    众人对这句矛盾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一旁的裴匪笑出声：“你们两兄妹，一个不愿生孩子想当丁克，一个觉得婚姻不重要，怕不是要气死你们老爷子。”
    “裴姐姐，你自己也不想结婚啊。”许知然补了一刀。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众人笑成一团，许知然苦着张脸。爸爸不想生孩子，妈妈不想结婚，那自己呢，哪来的？不行，之前是不知道没得机会问，现在，她清了清嗓子，“裴姐姐为什么不想结婚啊？”
    木落看向许青山：“对啊，裴匪，是不是你都没有中意的人啊，还是有了中意的人也不想结婚啊？”说完故意问许青山，“部长，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众人的目光又移到在他两身上，尤其是张伟故意来了一句：“我姐夫一定是要通过我的考核的。”
    “我要是有闲有钱的话结不结婚意义不大，我的工种又决定了我可以工作到老，何况我本身又不是那种喜欢和人腻歪的人。”裴匪一笔带过后又把球踢回给木落，“木落，你可是喜欢谈恋爱的，怎么，你就没有中意的人？”
    “我的意中人一定要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落拓公子相，还得谈得了风月做得了饭，还要安静不嘴碎，最好身高一米八。”
    许月明瞅向残秋：“残秋，你怎么看？”
    残秋头一瞥：“哼。”
    看话题有越走越偏的趋势，一直处于事件中心外的清风咳了一声：“现场还有小孩子呢，你们不要带坏了然然和张伟。”
    “我不是小孩子了。”两个小孩异口同声的回着。
    吵闹完毕，众人坐在一起抬头望着星空，星汉灿烂下夜风泠泠又闪起莹莹星火，是山林里的萤火虫，飞舞在山涧中，绕在众人头顶。
    次日，众人又早早起床，看完日出之后睡了个回笼觉，再次起来也是日上三竿，吃饭，爬山，住别墅，搞轰趴，如此几日，尽兴而来，尽兴而归。
    除了许知然。
    第74章 宗辞的艺名   原来是他
    叶落满地随风飘, 秋天了。学校开始加紧学习，不好逃课了。
    许知然停下写作业的手，望着窗外的黄叶, 怏怏不乐。伏在桌上写字的张伟见她久不动弹，戳了戳她：“然然, 你看啥呢这么认真。”
    他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只有被风刮得到底飘的叶子, 这也可以看半小时吗？怪不得说同龄阶段的女孩子比男孩子心细想得多，可然然也不是敏感的人呢啊。他想不通：“自从你复读后, 好像就一直有心事, 国庆之后你更是焦虑,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

 第129页

    姑姑的终身啊。还有小佺，现在都快十月中旬了，离10.28号越来越近了！
    烦躁是烦躁，但火也不能冲着舅舅撒。她回过头来，扯了一个理由：“我不想住校, 我想当走读生。”
    这有点难办啊。许爷爷已经去上班了，青山哥和月明姐也不回家吃午饭，没人给你做饭啊, 就算有, 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吧，午饭晚饭浪费通勤浪费那么多时间。他试着给出另一种方法：“是不是食堂饭不好吃, 那我中午让周围的饭店送饭进来，晚上我们出去吃。”
    见她无动于衷，他又说：“你在担心月明姐吗？可个人感情的事，哪怕你是她妹妹，也是无法替她左右的啊。”
    我知道。可是姑姑现在还是很喜欢宗辞的啊, be了肯定难受啊，以后的十几年里，舅舅你也是劝过姑姑的啊，你还给姑姑介绍过对象呢！更重要的是，宗辞这个人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啊！
    “我都从来没有听过宗姓，你说宗辞这个名字是真的假的啊？”
    姓氏虽然少见，但好歹还是在百家姓上的出不了错吧。但她既然这样问怕还是对宗辞不放心，张伟想了想，打听到一个人的艺名曾用名和真实姓名还是有办法的。他拍了拍她，“这事交给我，我给你查出他的底细。”
    这么六？许知然震惊的看着舅舅，张伟应下后扔了笔，拿出书立在桌子上给新手机打掩护，微微垂着头，噼里啪啦按着字，一脸坦荡。许知然不敢太靠前引来老师关注，只能看着舅舅认真码字的样子，心里默默赞叹，舅舅也好厉害。
    第二天，舅舅翘了课出门，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消息：知道宗辞的身份了。
    宗辞，曾用名宗国强，1975年生人，1995年父母离世，自幼反叛，大学没毕业就开始搞小众音乐，大学毕业后也不事生产扎进了树村搞音乐。
    他有一个弟弟，宗明，曾用名宗国超，1977年生人，乖戾暴躁，从小就会喜欢和人打架。上个月撞人逃逸被拘留了，私了赔了一大笔钱后把人捞了出来，有传言说他哥想把他送出国去正在筹钱。
    我天，这是死性难改的法制咖啊。。难怪姑姑一直烦躁，摊上这么一个反·动的小叔子……打人撞人逃逸，太可怕了。姑姑说的没错，这种人就应该是送他去接受教育，送去国外有什么用，接着祸害别人吗？
    真糟心！许知然当场一个大白眼，没忍住骂出声：“人渣！”
    声音过大引得前排同学回头，张伟忙找补：“她说我呢。”说完后，他压低了声音，“还有个消息。”
    隐约猜到舅舅要说什么的许知然安静下来，期待又抗拒的等着他下一个消息。
    “宗辞进入魔声公司后，换了个艺名，吴国。”
    ！！！
    吴国，这个名字许知然是有印象的。吴国，词曲制作人，2000年患癌，2002年逝世……
    会是宗辞吗？是的。一定是的，吴国这个名字自己是听到过的见到过的。2018年蔡落在《歌唱家》的舞台上唱过《错位人生》，唱完后他说，词曲是我一个朋友写的，写的是我另一个朋友的事，我非常感谢他们，同样，也非常想念他们。
    那首歌的词曲作者是吴国，姑姑是流着泪听完这首歌的。
    清明扫墓的时候，她也见过姑姑给她的朋友烧纸，其中有一个就是吴国。
    在翻查过往新闻的时候，虽然没有绯闻，但吴国是姑姑私交甚密的好友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推一下时间线，大概也是吻合的。
    为什么？宗辞现在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患癌？真的是他吗？怎么会这样……
    “然然？”张伟看她脸刷一下白了，赶忙伸出手摸她额头，“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前桌又扭过头来被张伟凶了回去：“别看了，我说我妹呢。”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到一点别的事了。”许知然木然的回着，整整一天都是无精打采。
    放学的时候，张伟忍不住了，拉住许知然：“然然，你到底怎么了？你绝对是有事。”
    许知然认真的看了过来：“我觉得姐姐会和宗辞分手。”
    “就算分手月明姐也是可以找下一个啊。”兴许是觉得这样说太过轻飘，张伟补充着，“宗辞要是没对不起月明姐的话也不至于分手啊。像月明姐这样优秀的人多少人上杆子追呢。”
    不会了。姑姑她一直单身，如果只是分手那还好，可如果宗辞到死的时候姑姑都是喜欢他的，那姑姑以后一个人更是意难平！虽然后来的姑姑洒脱率性一个人也把生活过的有滋有味，但许知然一直记得那天她听蔡落唱歌时候的眼泪她的神情，那是她第二次见姑姑哭的那么凶那么心碎。
    为什么一定是患癌啊，为什么不会是其他的，宗辞这么年轻，也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得癌症呢？是不是搞错了？而且自己之前也是问过姑姑，姑姑说宗辞还没有艺名啊！
    “张伟哥，宗辞进入魔声公司后真的叫吴国吗？这个名字难听又没内涵，谁家改名字会改得比之前差啊，再怎么说也是娱乐圈的人啊。”
    吴国，这名字确实难听又过时，张伟说出了自己的信息来源：“艺名是我托人向我供货商问的，他家事是我去他街道办事处打听到的。”
    那真的是真的了？舅舅的供货商是娱乐圈的一个娱记，圈内人打听一个人的艺名总是容易些。是自己失误，应该再多问几遍。可现在知道了，又该怎样呢？分手！
    --

 第130页

    回去劝姑姑分手，趁他们正在吵架，自己劝不动，就拉上妈妈爸爸一起，反正爸爸也不喜欢宗辞！
    打定主意的她沉了口气说：“我想回家。”
    “好，舍管这边我打招呼。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张伟哥你留下上晚自习吧别偷懒好好做题看书。”嘱咐完后她出了校门登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姑姑居然在家，见她回来，惊诧道：“然然，你怎么回来了？是钱不够用了吗？”
    许知然来到沙发上，坐在姑姑旁边：“我钱够的，还有好多呢。我就是想姐姐了，还有啊，我想和姐姐说我10.27号生日。”
    “那然然想怎么过生日？”
    “就我们家人和裴姐姐张伟哥吃个饭就好。”许知然又加了一句，“要不要把宗辞也叫来啊，跟爷爷说是同事。”
    原先笑着还和和气气的许月明黑了脸：“他啊，再看吧。”
    “怎么了？和宗辞吵架了吗？”
    许月明没好气的回：“不吵了，冷战。”她并不想在这事上面多费口舌，“你吃饭没有，饿了的话我们下楼去吃饭，许青山和裴匪最近好像很忙回来得都晚。”
    好吧。看来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得拖着妈妈来。许知然摇了摇头：“我吃过饭了，姐姐吃饭了吗？没吃饭我去下面打包回来。”
    “吃过了，那行，我也吃过了。那看一小时电视再去写作业吧，只能看一小时。”
    “好。”
    看电视的空隙，许知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学校里的事扯到了改名身上后话头一转：“还好我们家人的名字都好听，都不用改。就是张伟哥的名字太大众了，还不如宗辞的别致。”
    许月明露出一个一言难尽又憋笑的表情：“宗辞现在的名字比张伟还大众，老气横秋的。”
    ！
    许知然控制着语气：“是什么啊？”
    “黄国。”
    真的是他。一颗心瞬间冷却，连带着嘴巴都要冻住，过了一会许知然才听见自己嗡嗡的声音：“这个名字真的好土啊，怎么会用这个名字来混呢。真是搞不懂怎么想的。”
    姑姑说什么？好像是，因为宗辞转型幕后，给人写歌作曲教乐器不想用本名就从了母亲的姓，名从曾用名里取了个字。
    然后是脸上一重，姑姑的声音直钻耳膜，“然然，太累了吗？那你先回房睡觉吧。”
    反应过来的许知然应声起身，打开房门的时候忽然回头，“姐姐，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但他最终要离开的话，你会想早断早好，还是尽情享受最后的时光。”
    许月明没有犹豫直接回答：“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就算他离开也不妨碍的。”
    这样吗？那是不是就不应该劝姑姑分手了？许知然没有再问直接回了房。
    回答完问题的许月明纳闷起来，然然怎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该不是在学校有喜欢的人了吧？许月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自嘀咕着。
    第75章 误会了   误会解除
    周五一放学, 许知然就拉着舅舅冲出校门打车回了家，撞进了爷爷怀里。
    “然然，这么早就放学了吗？”许建设揉了揉许知然的头, 不太确定这个点就已经放学了吗？
    许知然也很惊讶：“爷爷，你回家这么早是不是哪里有不舒服啊。”她避重就轻又把舅舅拉来作证, “是啊, 今天放学早, 张伟哥骑车带我回来的。”
    “许爷爷好。”张伟打完招呼后又乖巧表示，“我和然然去写作业。”
    作业一摊开, 空白一片。张伟压低声音：“然然, 你就算会读书你也得做做样子吧, 你这一周字都没怎么写，要是考不到大学我怕月明姐和我姐会扒了我皮，说我带坏你。”
    写着字的许知然手一抖：“张伟哥，你夸张了，我不要紧, 真的，我能考个好大学，倒是你, 可不能再复读了, 好好学习！”
    二人你推我往的说了一会后，裴匪推门而入：“别偷懒, 我来检查作业了。”说着坐在书桌前开始翻阅作业。
    “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还在和宗辞闹别扭。”许知然故意提起这话，“我看姐姐最近心情还是不太美丽。”
    看作业的裴匪头也不抬：“月明的事她自己会处理，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按你这个样子，也只能考个普本, 是许青山教的不行还是你在学校没认真学呢？”
    “然然在学校有好好学习的就是猛然间去了学校有点不适应——啊，别打我啊，姐。”
    张伟还没说完就被裴匪敲了个脑瓜崩：“你闭嘴，按你这样的成绩三本都考不到。”
    好吧。等妈妈检查完作业再说。可下一秒，姑姑就进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舅舅使唤出去了，然后笔直得坐在自己对面，妈妈也放下了手中作业，从容的看着自己。她忽然觉得不妙，怕不是要挨一顿训？
    “然然，你在学校还习惯吗？”许月明温柔的看着她。
    “现在习惯了。”
    “在学校有玩的好的朋友吗？”
    “我主要是学习，交友比较少，就和张伟哥熟一点。”
    许月明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裴匪没耐心：“我来，直说吧，然然，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啊。就算要喜欢也不会喜欢二十年前的人啊，这年纪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许知然不太懂妈妈为什么这样问，但见她两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她连保证：“真的没有。都高四了我去喜欢人不是给自己添堵吗？我分的清的。”
    --

 第131页

    “你没有暗恋的人？”
    有，但很快就没了。我暗恋的那人在我被泼脏水的时候冷眼旁观就算了，还信了我“朋友”的鬼话和我保持距离。这种人，不配我喜欢。她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目前还没有发现值得我暗恋的人。”
    裴匪和许月明对视一眼，然后放软了声音：“你也大了，就算有喜欢的人也没干系，但是你要明白女孩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懂得保护自己。而且很多事情都有个先后顺序，像小孩子吃糖一样，忍得久就能获得更多的糖。高考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我们先把高考搞定，后续你想做什么我们都可以支持你。”
    许月明在旁边补充：“我们虽然不是你真正的亲人，但也是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的，有什么事我们都会给你兜底。”
    妈妈！姑姑！虽然很感动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的许知然一脸雾水：“可是我真没有喜欢的人啊。”
    这下轮到裴匪觉得不对了，她看向许月明，后者也懵，问：“你没喜欢的人那你前天突然跑回家问我要是喜欢的人会走会不会继续在一起的问题干什么？”
    啊。这因为……
    裴匪算是明白了，翻了个白眼后放声大笑，笑完后挤兑许月明：“说你语文不好吧偏偏你联想能力又不错。”她看向许知然，“那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呢？”
    这。。。忽然，她找到了理由：“我是看学校里有人谈恋爱，很是不解。都是高四的人了，不想成绩想虚无，理解不了，而且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舞，烦的很。之前还劝过她，她不听也就算了还和我吵了一架。一时气愤，我就回了家，就随口一问。”
    这样吗？那真是自己想多了，许月明有点尴尬，想收回之前说的话：“之前我说的也不对，是该看时候，高考在即，确实不能恋爱。”
    误会解除，三人起身出门吃饭，碰到许青山带着张伟出门，众人眼神一交汇，猜到各自状况，纷纷失笑。
    “好了，来吃饭，都杵在那干嘛？”许建设端菜上桌，招呼众人吃饭。
    “爸，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
    “爸，你没再爬高架吧？”
    “爷爷，加班的时候超过一小时有坐着吗？”
    “好了，别嚷嚷，搞得我跟病秧子一样。”许建设很是不满儿女们的叨叨，给裴匪打了一碗汤，“我家这两个娃带一小的给小裴添了不少麻烦吧。”
    裴匪忙起身接过：“伯父，你这是说什么呢，太客气见外了。月明和我多年老友，青山和我也是同事，都是相互帮忙照应的，更别说然然也是叫我姐。”
    许建设笑出一脸褶：“好。”又打了一碗汤给张伟，“小伟也喝点汤补补脑，这次可要考个好成绩。”
    “好勒，然然成绩也不错，能考个好大学。”
    一桌人和和气气吃着饭，饭后，许建设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被哄到了医院，复检之后，万幸，并无大碍。
    检查完后一行人打道回府在医院大厅内竟染碰到宗辞，双方措手不及的打了个照面，都有点窘迫，许青山第一个反应过来，率先打了招呼：“来看望病人啊？”
    “啊，是。”应下后他给许建设打招呼，“叔叔腿好些了吗？”
    “爸，这是月明的同事兼好友，宗辞。”许青山当起了介绍人，又看了一眼自家妹妹，发现妹妹正臭着脸，瞅都不瞅宗辞，他看向宗辞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嫌弃与谴责。
    许建设看着眼前有点面熟的瘦高男人，想起这是在树村见过的那个老在闺女面前转悠的人，面上也没啥表情，淡淡道：“好了。”
    “那我们也不耽误你时间了，下次见。”许青山礼貌别过后，带着家人离开，出门后许知然回过头望了一眼。
    宗辞穿的是一件冲锋衣比去年第一次见的时候瘦了一圈，他来医院是看病吗？这时候是会知道自己生病患癌的消息吗？
    他还不到30呢。
    她感到好难过。心头第一次浮出了，人生无常，这四个字。
    第76章 上学的日子   想放假
    分手？不分手？姑姑知道宗辞病了吗？要是不知道, 自己该说吗？要是知道，姑姑又会怎么选择呢？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冒出，直撑得人脑袋疼。还有四天, 才能回家，时间好难捱。好烦啊。瞥了一眼时间, 10.16号, 还有半个月, 就是10.28号了。烦死了。
    她偷偷摸出手机刚好震动吓得她差点没握住手机，定了定神, 是小佺, 真是默契。
    【然然, 我要出门，目的地未定，但会如约归来。】
    果然默契。
    【好吧，注意安全，少喝酒, 酒后不骑车。等你回来喔。】
    【10.27号是寒衣节，你一个人在外多不好，这天晚上之前就回来啊。】
    过了一会, 小佺回：好。
    既然他说了会如约归来那就回如约归来, 小佺这边知道了消息，她又给姑姑发消息, 消息打完后再发送的关头她又默默删除了。
    姑姑不会说的，这样问也不太好。好烦呀！！
    “然然，你又想回家去啊。”张伟见她气成河豚，又忍不住出谋划策，“上次回家我把数学练习册落在你家了, 要不你回去帮我把练习册拿回来。”
    舅舅，你也太舍得了，不怕妈妈抽你！许知然从桌洞里抽出自己的练习册推给舅舅：“不了，先不回家了，你先用我的写吧。”
    --

 第132页

    不回去了？那刚才的一脸愁容是为啥，想起前天青山哥的问话，该不会真是有喜欢的人了吧，可自己天天和她待一起也没见她对谁上心啊？想不明白的他决定直接问：“然然，前天青山哥问我你有没有喜欢或是暗恋的人，让我多关注你，要是有的话得和他说。”
    ……
    “没有！我真没有喜欢的人，我就是觉得宗辞那人不稳当。”再次澄清后，她指了指练习册，“把这些题都做完，张伟哥要好好读书。”
    我只是问一问啊，为什么反倒成了我要做作业，难道你就不要好好读书的吗？翻开练习册之后，确实，她什么题都会，是自己得加油。没办法，他只好关了游戏收起手机，慢悠悠地写起了作业。
    放学后，二人去食堂的路上看到裴匪和许青山站在校门口，冲了过去。
    “下次再把练习册落下你试试！”一见面裴匪就开始教育弟弟，“学习差就算了态度还不好！你在学校也是这个样子吗？”
    她身旁的许青山也没闲着，叮嘱着妹妹：“听你裴姐姐说你学习成绩有所下滑，这才上学一个月就下滑，按照这样的下滑速度年底了你是不是就考400分了！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然然，你最低也得考个重本。”
    二人认真听训，虚心受教：“不会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看小孩听话，大人也不再训斥，温言问道：“吃饭没？”
    “正准备去吃。”
    “好，我们跟着你们去吃。”
    “不去外面吃吗？”
    “就食堂。”
    好吧，二人带路来到食堂，吃着饭，许知然又问：“姐姐不回家吃饭吗。”
    “她回来自己去外面吃就是了。”
    “她挺好，你别挂念她，好好读书。”裴匪比许青山细腻点，说得更多一点。
    “那木落姐姐她们呢，网上的书有没有更多一些啊？”
    许青山放下筷子，敲了敲她：“你好好读书，别想这些。你一个小孩子操心这些大人事干什么。”
    我。。。
    “木落在写新书，残秋天天招她骂，我们网上的书也多了，也招了新同事来做市场和审核工作。”裴匪回答了她每个问题，最后说，“我们这么多人把控着公司，放心，不会有差。”
    招人了，那就说明运营得好有前景有市场，那就好。
    “这么快就招到人了，有奔头啊。”吃着饭的张伟抬起头，“好厉害，那我可以背靠大树
    裴匪一筷子打下去：“小小年纪就学会好吃懒做了？你不知道只有自己才能靠得住吗？”
    “我错了，姐，我就开个玩笑。”张伟摸着头认怂。
    饭吃完，裴匪和许青山回去又给两个小孩塞了一口袋的钱才离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张伟不太高兴：“我怎么觉得他两关系越来越密了呢？虽然青山哥很好，但我的姐夫，必须要经过我的考验。”
    安啦。以后你和你姐夫称兄道弟，嗯，考验？她好奇心起：“那你的考验是什么啊？”
    “当然……”张伟住了口，“暂时不能告诉你，要是你告诉你哥了呢。”
    我天，舅舅，可以啊。平时对我这么好关键时刻还能分得清我是谁妹妹。看着舅舅带着赌气的坚决，她忍不住发笑，好少看到舅舅像个少年这样。以往，舅舅都是早熟的样子自动担起了大哥的角色，即使偶尔流露出调皮跳脱见状不对马上就收。
    她拍了拍舅舅：“张伟哥，好样的。我带你去吃小龙虾。”
    见她反客为主，张伟不服气：“哥哥带你去。”
    好吧好吧，你带就你带吧。许知然不再和舅舅争执跟着他溜出校门点了三斤小龙虾又吃一了顿。
    周二，还是很难捱，但好歹还有点事做可以来打发时间。
    【张伟哥，别睡了，起来做作业。】
    【张伟哥，注意力集中点，认真听讲。】
    【张伟哥……】
    张伟不堪其扰，忙抢过她的笔：“打住打住，然然，你是怎么回事，老催促我学习干什么？我们不是一条战线上的吗？”
    曾经是，但现在我想“叛变”了。舅舅，你还是好好读书吧，对你对妈妈对外婆都好。
    许知然笑得无辜：“是一条战线上的啊，现在我要好好学习，张伟哥也应该跟上啊～”
    面对突然转了阵地的妹妹，张伟无语但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作为经历过一次高考的人自然是知道高考的重要性。
    只是，他撕下一截作业纸，写上：我坐不住，听课听久了不自觉就分了心神。就算考不上本科，花钱上个三本也行。
    哦豁，这都有退路了啊，不行不行，得先断了这个念想。但是坐不住这个，自己没经历过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搞啊。想了想，只能写上：
    【要不试试延迟满足？先从十分钟的点拖到二十分钟，然后再拖到半小时？拖到二十分钟后我请你吃饭，没拖到你请我吃饭。】
    张伟看着这张纸条无声发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四天，许知然吃到了舅舅请的十顿饭，剩下两顿看时间临近她就算舅舅赢了请了她两顿饭。
    这一周就在监督和吃饭中度过，虽然比平时过的慢一点，但也比想象中的快。
    第77章 姑姑分手   失恋嘛在所难免
    终于回到家, 家里没有人。这周爷爷不回家。许知然出门买菜回来做饭，饭做好，她就开始在一旁写作业等着家人回家, 先回来的是爸爸。
    --

 第133页

    “然然，这周有认真学习吗？”一进门许青山就问话。
    “在认真。你快去楼下把裴姐姐和张伟哥叫上来吃饭。”
    许青山带着人上来后, 众人并不忙着吃饭, 而是坐在沙发上聊天看电视, 一直到晚上八点，许月明也不见回来, 电话也不接, 众人才开始上桌吃饭。
    饭吃完, 为逃避爸爸监督自己写作业，许知然跟着妈妈下了楼来到她家和舅舅一起摸鱼写作业。
    “别偷懒，你两要是没把作业写对百分之八十，明天我让你两下去扫小区。”裴匪见两人一边写作业一边心猿意马忙给他们施压。
    好吧。来到楼下也是逃不了监督。二人收了玩闹的心思认真作业，一认真, 时间就过得快，等到作业写完都晚上十一点了。
    许知然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漱然后晚上睡在妈妈家。刚起身就听到门锁一响, 姑姑正开门进来, 看见自己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仓促的笑容：“然然在裴匪家啊。”
    卧槽, 怎么了！许知然看着姑姑脸上晕花的妆容和扩散到颞部的眼线，火从心头起，上前扶住姑姑问：“姐姐，怎么了？”
    从厨房出来的裴匪看着好友，心里也是一惊, 忙放下手中参汤，上前将人拉到房间给她擦拭脸上残妆。
    妆容洗净后露出原本洁净的面庞和通红的眼睛，裴匪看不下去，将她乱发捋顺，轻声问：“怎么了？”
    像是没听到一样，许月明还是愣愣的，直到手里的温热传来将自己烫醒，她才回过神，呐呐道：“我分手了。”
    那好啊。可是姑姑好难过啊。许知然也跟着伤心起来，一声叹息炸在头顶，她仰起头，妈妈一脸阴翳，将坐着的姑姑拢在怀里，眼里发着狠嘴上温柔的说：“是宗辞不配，拎不清，以后他敢再来找你，我锤死他。”
    说完后，她又扭过头对许知然说：“然然，作业写完了就去把参汤喝了，喝完早点睡。”
    “好。”许知然应声出门，还把守在门口的舅舅给带到了饭厅，以眼神示意他别问别说。
    收到暗示后，张伟也不说话，只是沉着脸。
    二人沉闷的喝完参汤，又不想睡，就静静地看着电视留意着房间里的动静。但房间里没有动静，许是声音压得低，许是风声太大，只有电视里的妖怪求饶声和猴哥的笑声。
    在刻意的安静中，许知然突然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把自己支出房外，她大概是不想我们看不到姑姑的狼狈吧。
    姑姑和爸爸也是，他们自动当起了长辈角色，不让我们看见她们的难过。
    “时间不早了，回房睡觉吧。”许知然小声说着，没人应，侧过头看去，舅舅还是黑着脸，手里攥着的纸巾已经被扯的稀烂。她推了推他，“张伟哥，去睡了。”
    “我要去把宗辞那个王八蛋打一顿。”
    他患癌了，你打不打都没多少区别了。这个念头一过，她心里猛然升起个想法，会不会是，宗辞，他自己故意提出来的？上周还看到他去医院，兴许那时就知道了生病，所以……
    会是这样吗？
    她眨了眨眼，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她从舅舅手中抽出那碎得不成样的纸：“姐姐和裴姐姐自有分寸，我们先不添乱了。”
    张伟不服气的回了房。
    叮咚。有人敲门，许知然去开门，是爸爸。
    “今晚你在裴姐姐家睡吗？我来看看你姐姐有没有在这里，她电话打不通。”
    啊。姐姐在妈妈房里。许知然故意说得大声：“我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在裴姐姐家睡，姐姐也在这里。”
    见她说得大声又详细，许青山知道是在给人提醒，他皱了皱眉，宗辞这个王八蛋，拐走我妹妹还带坏我另一个妹妹。但他进屋后一抬眼，看见的却是裴匪，她一脸严肃又悲切的走出来。
    他的心一跳，怎么了？
    “月明睡下了。”裴匪给他倒了一杯水。
    “她怎么了？”
    “和宗辞分手了。”
    许青山楞了一下，随即爆骂出口：“他妈……”被裴匪眼神制止了，他咽下脏话，黑着脸出了门。
    爸爸的脸色好难看。
    “裴姐姐，要不要去把哥哥叫回来啊。”
    裴匪冷冷的表示：“不用，也叫不回，让他去吧。”她招了招手，把许知然叫到了身边，“然然，不好意思啊，每次都让你看到大人不好的事。”
    心蓦然一疼。许知然看着妈妈，认真的说：“裴姐姐，你才21岁，姐姐22岁，哥哥23岁。不能因为你们比一般人更早入社会见识过更多人事就忽略了自己的年龄啊。”
    虽然你说过，像你们这样的人，人生都是跳跃着来的，一个跟不上就是被落下淘汰，可你们真的是很年轻啊，没有比我大多少。
    裴匪没有接话，拍了拍她的手：“然然长大了好多。”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像个鼓着气的小白兔，后来在公司那段时间开始变得温和灵敏，现在去上学，心态上已经不那么像高三高四的学生了。
    “这样不好吗？”
    裴匪摇摇头坚定回道：“不好。还是慢慢长大比较好，当学生的时候就只考虑分数，和同学玩，想吃好吃的想穿漂亮衣服就好了。”
    可我之前就已经长的很慢了，你们护着我，没让我见一点风雨，即使自己被人坑了，你们也第一时间帮我摆平帮我修复。如果我没有穿越，就不知道你们的过去，就不知道明白在你们成为我长辈的之前，你们有着怎样的人生，也不会理解你们的开心与难过，性格的转变。许知然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应允下来顺着话说：“好，那我慢慢长大。”
    --

 第134页

    “还要长高一点。”
    我还在长身体呢，会长高的！许知然在心里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这已经入冬了，时间过了这么久，二十年后的时间……
    这个念头太可怕，她强行掐断了它，跟着妈妈坐在客厅坐着看电视，时不时聊几句，等着爸爸回来。夜里两点，许青山才开门进屋，额上破了一块，渗着血往外流。
    “那王八蛋又和前女友复合了。我打了他一顿。”
    裴匪眉问道：“他还还手了？”又催促许知然，“然然，你去厨房把碘酒拿来。”
    “没，是他弟出来搅合，连他弟一块揍了。”许青山坐在沙发上还是气得不行，“那孙子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碘酒拿来后，裴匪给许青山上着药。许知然又去给爸爸倒水，递水的时候突然问：“宗辞脸色还好吗？哦，我是指他状态怎么样？”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许青山随口一答：“我管他状态怎么样，敢劈腿就该打。”
    劈腿就该打。算了，反正都分了，以后希望不要再有交集了。
    处理完伤口，许青山独自上楼回家，许知然留在妈妈家睡觉。
    第二天，许知然起床的时候，姑姑在沙发上选指甲油，看到她出门，招手让她坐下：“起床了，来，帮我选一下颜色，你觉得哪个好？”
    桌面上放了一排的指甲油，她从中选出三瓶带碎钻带闪片的又拿出一瓶哑光正红色：“这些怎么样？”
    姜黄打底，桃红浅白作为主色，正红点缀。许月明表示满意：“配的好，就这些。”她拿着这几瓶开始细心涂抹，抹完后她举起双手对着亮处端详。
    姑姑看上去和往日并无不同，许知然不知道是不是大人都有快速修复的能力，妈妈这样，姑姑也这样，随后她听到了姑姑哼起了常哼的小调，她夸道：“真好看，粉嫩又闪亮。”
    “来吃早饭。”裴匪从厨房里端出早餐，“张伟还在睡懒觉啊？”
    “我去叫他起床。”许知然去敲门把舅舅叫了起来。
    “我去叫许青山。”许月明来到窗前，探出头向上吼，“许青山，下来吃饭。”
    众人围坐一桌，吃着饭，聊着学业和工作，一如从前。
    回校前的一晚，许知然有点睡不着，看着房间里踢腿拉伸的姑姑欲言又止，倒是许月明见她如此，停止了唱歌，笑问：“然然，怎么了？”
    “没什么。”
    许月明没有再问，笑了笑，继续唱歌，待到一首歌唱完，拉伸也做完后，她坐在椅子上卸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没关系，失恋嘛，在所难免。”她偏过头看向躺着的许知然，“别担心。”
    我……，许知然瓮声回了句：“好。”
    可，宗辞，他是真的因病离开，还是纯粹就是生病的渣男？应该是后者吧，前者是不是太狗血了点。希望是后者。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第78章 然然生日   我爱你们
    10.23号。
    看着越来越临近的日期, 许知然焦虑到手出汗，也没心情去督促舅舅学习了。
    “然然，还在为月明姐伤心吗？”张伟见她整天蹙着眉皱着脸忍不住再次宽慰, “要是不解气我也去揍宗辞一顿。”
    “不用，我只是想早点回家过生日, 顺便见见小佺。”
    张伟没料到是这个回答, 更是不解, 你生日跟小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喜欢小佺？这不太好，岁数太大了不说, 还不是一路人。他顺着话往下问：“小佺他怎么了吗？”
    他……许知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索性拿起手机：“我问问他。”
    【周六我生日, 周五寒衣节，晚上别出门，最好回来哟。】
    【好。】
    【酒后不骑车！】
    【好。】
    看到她发的消息后，张伟更是担心，该不会真的喜欢吧。他小心翼翼的暗示：“小佺那人挺好的, 但他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情情爱爱这些。”
    “是啊，他是唱摇滚的啊，对这些小情小爱不是太关注。”
    你知道还喜欢？张伟忍住心塞, 咳了咳：“反叛虽然很个性, 但还是很容易伤害到亲友。”目光一转，看到后排角落里坐着的黄毛, 他觑了过去，“还不如非主流呢，非主流只是表面花俏，死犟，真一放狠话就怂。”
    许知然跟着扭过头去, 角落里窝着一个黄毛带大耳钉的学生，那是整天不学习常被点名的陈非。
    看不懂书又听不懂讲还要捱在学校里混日子也难受吧，所以选择花哨外在来释压？还没等她多想就被一声厉喝声打断。
    “张伟！”台上的老师开始点名，“再说话给我出去！许知然，你上来把这道题做了。”
    谈话被打断，张伟闭了嘴，许知然上台做题，回来后两人安静了整节课。
    焦灼就随着时间缓慢增长又被强行压下，直到10.27号，周五，放学铃一打，许知然就拉着张伟飞冲出去，然后，在校门口，看到了小佺。
    许知然猛然住脚，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秋风瑟瑟中，小佺斜站在校门口，黑压帽檐下浅浅淡笑的看着自己，他似乎走了很远的路，胡子有点拉碴了，冲锋衣上带有尘土沉渍。
    我天，这该不会是真的喜欢吧，要不要更跟青山哥说？不，还是先跟姐说。张伟在旁边见两人“深情对视”很是不爽，快走几步，来到小佺身边挡住许知然的视线，笑着迎合：“哇，小佺哥，你不戴墨镜不怕别人认出你啊？”
    --

 第135页

    “不怕，没人认识我。”
    “小佺，你回来了！”许知然也走到了身边，笑出一脸花，“你都去了哪些地方？”
    在回话之前，小佺从口袋中掏出一叠明信片递给她：“去了这些地方。”
    她低下头去眼前映入一片花海，一群乌鸦划过灿若流金的油菜花海冲进一望无际的蓝天里。
    再往下翻，是稻田碧浪，秋叶黄花，夜紫晚霞……她收好这些明星片，赞道：“你真的走了好远啊，走，我请你去吃饭，你再给我讲讲你路上的事呗。”
    “带上我，我也好想知道。”张伟在一旁做出被惊艳到的表情，“这些照片都是小佺哥自己拍的吧，好专业。”
    “不了，只是顺路来看看你，明天见。”
    “好吧，那晚上记得不要出门。”
    “好。”小佺说完就转身离去。
    喂，人家都走了，你别看了吧。张伟又错身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故意问：“你什么时候和小佺关系这么好了啊？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好接近。”
    不，他很好接近的，只是有点冷淡较真又过于腼腆。但她没有将这话说出只是遥遥看着他的背影，他逆风走在斜长的柏油路上，越来越远，她掏出手机拍下了他伶仃的身影。
    喂，别这样吧。那还是先告诉我姐吧，可要是又闹了笑话呢？那我在观察观察，心中有了打算的张伟扯了扯她的衣袖：“该回家啦。”
    二人一进家门就被兜了一身的彩带，然后是一大只酸奶蛋糕出现在眼前，上面铺满了整整一层的水果，第二层是巧克力，第三层是辣条，“然然生日快乐！”
    妈妈，你真的给我做了这样的蛋糕啊！真棒，许知然开心的接过蛋糕，又看到家里还布置了一番，彩带气球铺满墙，许知然感动的同时忍不住捂脸，我真不是小孩了啊，不用搞成小朋友庆生一样啊～
    “青山哥和月明姐好会布置啊，节日气氛很浓厚。”
    “你姐也帮了不少忙，只是我们都没什么经验，可能搞得太卡通了一点。”许月明说完把许知然拉到身边，“今天你有什么愿望我们都满足你。”
    姑姑，我爱你，还有爸爸妈妈，爷爷舅舅，我爱你们。想了想，确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愿望，那就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她笑着说：“我没有什么愿望，但我想抱一抱你们每个人。”
    这孩子，许月明一把搂住她，给了她一个熊抱：“生日快乐。”
    “好。”她又来到妈妈面前，裴匪戳了她一下，然后轻轻环住她：“生日快乐。”
    接下来是爸爸，许青山单手虚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生日快乐。”
    然后是爷爷，许青山有点拘束，许知然一把抱住爷爷，马上又松开，“生日快乐。”
    最后是舅舅，张伟张开双臂等着她，许知然一拳捶在他肩上，二人互抡了两下，“生日快乐。”
    “谢谢大家，我爱你们。”
    许月明给她戴上生日皇冠，拉着她入座，今天做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红烧狮子头，油焖大虾，糖醋里脊和炸鸡腿，饭桌旁还放了一大瓶酸奶。
    “然然以后就是个大姑娘了，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许建设怕她吃太油腻给她舀了一碗汤，“小伟也一样，马上就是大小伙了，要努力学历。”
    “好。”被点名的二人齐齐应声。
    “你们两以后想报哪所学校？”许青山顺着老爸的话问下去。
    “宁大，或是政法大学，报法学，大一的时候再报个社会工作专业，双专业双管齐下。”
    “我对大学没要求，专业嘛，我以后想学计算机，当白领做网络相关的职业。”张伟也回道。
    “去年宁大的省控线最低490，政法大学最低分620。以你现在的成绩，得保持20%稳速增长才能确保考上政法大学。”
    许月明受不了他如此扫兴，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以后再说，今天不聊这些。”
    许青山白了她一眼，但到底没再说。
    饭吃完，吃蛋糕，送礼物，最后全家坐在一起用投影仪看电影直到凌晨，一阵震动传来，手机响。
    【然然生日快乐，喜乐平安。】
    【小佺，你也快乐平安，晚上你没有出门吧？】
    【没。】
    【好，别出门，直到我来找你。】
    【好。】
    放下手机后，她直直的盯着屏幕上硕大的日期：
    10.28日  周六  00:00.
    愣愣得看着，直到眼泛酸疼手心出汗才移开眼，一定可以避免小佺出事的！我一整天都陪着他身边，不让他去凤凰街，不让他喝酒，最好连门都不出，静静得待上一天！
    10.28号一定能过去的！她默默重复了两遍才渐渐睡去。
    第79章 10.28日   安全度过
    10.28日, 许知然起了个大早，匆匆洗漱后准备出门却被爸爸拦下：“然然，这么早出门去哪？”
    “约了同学去玩, 今天我会晚点回来。”对于撒谎，许知然现在已经很是上手。
    “行, 那去吧。晚点十点前回家。”嘱咐完后许青山继续埋头做饭, 却想起上周问张伟的时候, 他说然然在学校没什么玩的好的同学，那她是去找谁？
    许知然并没有直奔树村而是先来凤凰街走了一圈, 这是条和主干道交叉的十字街, 四面迎车, 八方临风，是很热闹的一条街。她站在马路牙子上，看了两个小时的路口，记下了路况和街面情况后转身去了树村。
    --

 第136页

    【我到树村了。】
    【好，马上出来。】
    三分钟后, 小佺出来，手里还多拿了一个帽子，见到许知然就直接把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还递给她一个盒子：“生日快乐。”
    “谢谢。”许知然道谢后问, “接下来我们去哪？”
    “先去吃饭，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二人来到饭店吃饭, 点了一桌的家乡菜被小佺制止了：“别浪费，我们吃不完这么多。”
    行吧，许知然不再点菜，给小佺倒了一杯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我一起练琴的苏红姐姐已经找到了新工作, 在一个琴行当老师，要没有你教我练琴的话也带不动她，也应该谢你。”
    “都是你们自己努力。”
    菜上了之后，二人认真吃饭，间或聊上几句，在吃到手抓羊肉的时候，许知然又说：“这羊肉做得还挺好吃的呀，你们蒙省是不是也是这样做的啊。”
    “差不多，这做得挺入味挺正宗的。”
    那是，这可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店呢。许知然继续问：“蒙省是不是真的有很多的草原啊？你家附近有吗？”
    “蒙省很大，草原不是到处有，也有很多戈壁和平原。我家附近没有。”
    “哦哦，还好我学的是理科，不然政地历太拖后腿了。”
    小佺笑笑没接话，许知然也就没再继续，饭吃完后，小佺提议：“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带着她出门坐车。
    二人下了车，直往前走，穿过楼房越过人家，视野渐渐开阔，一望无际又空空荡荡的笔直大道上点缀着零星几处土坡废田，延绵了一路的杂草荒树。
    “哇，第一次在城市里见到这么大片的空地。”
    “不累就好，还要继续往前走一会，大约二十分钟。”
    “我不累。”
    再往前，只有风声呼啸，许知然把帽子摘了下来拽在手中，又走了一段路，有一个硕大但老旧的房子横亘在路旁，小佺指了指：“目的地就是在这，别怕，这是一个废弃厂房，没有人。”
    厂房很老，走在地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窗户早已脱臼，风一吹，哗啦哗啦响着，还有不时的木屑粉尘飘下，许知然又把帽子戴了起来，跟紧了小佺，只见他从一个房间里背起一个画板带着她往外走。
    又走了三里地，许知然停住了脚步。眼前碧浪如涌，迎风招摇，袅袅升起花香徐徐。真美，只是，她指着麦田中间的那个写着生日快乐的充气兔子，很是诧异：“为什么会在麦田里放一个充气娃娃啊？”
    “蔡落说女孩子可能会喜欢这种，我就买了一个过来绑在那。”
    之前我应该会喜欢，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不喜欢这样的了。那麦田旁边的茶花也是特意搬来的吧。她很是开心：“好可爱呀，萌萌哒，我喜欢。”
    “那就好。我给你画张画吧？”
    你还会画画？但许知然更担忧的是：“啊，在这？会不会毁坏别人的小麦。”
    “没关系，这些小麦是树村的人一起种的，能活就用来收割吃饭，不能活就推了种别的。站的累的话里面放了小椅子可以坐着。我们还可以去前面的镇子，那有一片山坡能看到满山的梅花松柏。大约四公里。”
    那先在这画画再去镇子能拖延更多的时间。她往麦田里走：“就在这把，你看这个位置可以吗？”
    “可以。表情姿势你随意。”
    坐着怕占用更多的面积，许知然站在麦田中间，也不摆什么姿势，只是静静站着，久站怕晒，她又打起伞，望着对面那个充气兔。
    准备得好充分啊。兔子，茶花，凳子，雨伞，画画，还有昨天的明信片。真好。时间啊时间，你快点过去吧。只要过了今天，就成功一大半了。但她私心里，也有想慢点过去，家里不兴过生日，她还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日。但想了想，还是快点过去的好，只要今天过去了就没事了。
    她在心里如此祈祷着。
    画着画的小佺突然手上一停，凝神看了过去，原先还仰头望着充气娃娃的然然现在微眯着眼远眺远方，阳光透过她倚着的黑伞投下斜斜长长的阴影打在油绿的小麦上，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在风中荡漾的还有她的黑发和衣上飘带。她并不伸手抚平，只是低垂着眼，突生惆怅。
    让他停下的是，他突然觉得，她真的长大了，开始有少女的韵味与忧愁了，真好。
    他笑了笑，继续作画，一小时后，收工了，他挥挥手：“然然，好了。”
    许知然应声前去，忍不住惊呼：“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好看有气质。”
    画用了大块晕染的笔触来描绘，湛蓝天空下碧绿麦田间，少女撑伞而望，微风扬起衣襟秀发，身伴白云环绕却不突兀，色彩明亮，笔调清新，像是初冬的午后，少女在田间散步，惬意舒适，望远有怀。
    她再次感谢：“谢谢你，小佺。我好喜欢，好美。”
    “走，我们去前面的镇子吃饭。”
    “好。”
    二人缓步向前，太阳开始西沉，红云爬上天际，风渐渐停止，走在路上的许知然开始估摸着时间，现在大约是五点半到六点的样子，再拖一拖，拖到十点就大功告成了！她故意放慢脚步，装作欣赏风景的样子：“在宽阔无人的道上走久了好像会有种在外旅行的错觉。”
    --

 第137页

    “累不累，累的话我们歇一歇，这地偏，不好打车。”
    可这没地方歇吧？许知然指着前面依稀可见到的模糊影子说：“不用了，我之前每天跟着我爷爷晨跑能跑好几公里呢，锻炼出来了，不累。看前面就有人家了，也快到了，我们到了那再歇吧。”
    “好。”
    二人继续往前，来到了镇子上，吃完饭，又坐了好一会才出名，来到之前说的那片山坡。一树树的梅花依次开放，在暗沉的夜里白得无暇刺眼。忽有光亮闪出，一蹦一跳，徐徐而来。
    是小佺拿着两根手握烟花走来递给她：“生日快乐。”
    随着话音落，一束火星蹿至上空炸出烟火铺出一片流光溢彩倒映出灿烂光影。许知然没想到还有烟花。小佺居然这么细致浪漫，许知然心中潮湿一片，本想道谢出口却是：“你该不会也在麦田里放了烟火吧？”
    “嗯，放了。”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精心准备。许知然不再问话，只是坐在山坡上，看着天上的那撇鹅黄月影儿暗自欣喜：“我们坐着休息一会吧。”
    “你今天生日，晚上不用回家和家人过吗？”小佺很是疑惑，她这么恋家的人怎么会连生日都不在家过，“你家人会担心的，一天到晚都在外面的话。”
    不用啊。昨天我已经在家过了，今天手机关机了他们找不到我，但是怎么圆过去呢。她耷下脸来，很是不快：“不回去了，和他们吵架了。”
    吵架了？小佺看过去。
    “我月考没考好，他们以为我是因为早恋导致的学业倒退，天天逼问我是和谁在搞对象，各种无中生有，胡乱猜测，好烦呀。”
    啊。小佺有点懵，想了一会，才开口：“那你努力学习吧成绩提上去就好。”
    “嗯。”
    过了一会，小佺又说：“你姐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可能言语用词上会强硬一些。”
    啊。你也知道姑姑状态不好？她更是叹了一口气：“是呀，姐姐自从和宗辞分手后虽然看上去和以前一样，但她抽烟抽得比以前多了。”
    已经分手了吗？小佺也想不到该如何宽慰，只好坐在她身边陪她沉默下来看月亮。
    天黑未晚，青溶溶的，挂着一个弯弯月勾，风中传来犬吠声和小孩吵闹声伴着家长的叫喊训斥声，远处的喧嚣也显得此处静谧。在这片静谧中，许知然又说：“突然就感觉到了人间烟火。”
    小佺一愣。
    好吧，果然，我不是搞文艺的料。自嘲完，许知然又解释：“我是觉得活着很好，哪怕有很多的困难，但继续活下去，说不定就能解决呢，就算解决不了也是会遇到新的好风景。”
    小佺低头笑了笑，没回话，只是嗓子嗯了两下以示同意。
    夜渐浓，风渐冷，小佺站起身：“我送你回家吧，天黑了。”
    “好。”
    走到镇口的时候，却不知小佺从哪骑出一辆摩托车，把许知然吓得腿一软，惊到话都说不完整：“你……这……哪来的摩托车啊？”
    “昨天放在这里的。”小佺跨上摩托，递给她一个头盔，“带上。”
    几点了？许知然看了眼天，天是黑了但不算太晚，撑死了9点。不行，不能走，得拖到十点。怎么拖？生病，不能生病，凤凰街是去医院的必经路；死赖着不走，也不太行。怎么拖？
    “然然，你怎么了？”久不见她接头盔，脸色更是惨白，“冻到了吗？”
    眼看他要脱下自己的外套，许知然连忙说：“没有，我就是猛然见到这么大一台摩托车有点怕，我被摩托车撞过，有点怕坐摩托车。”
    “那我把车骑到公交站，然后打车回去。”
    “好。”只要不骑车就不会有撞车，打车系安全带也不走凤凰街，许知然握紧拳头坐上了后座。
    虽然骑车路上很安全，但许知然还是提着心，换到出租车的时候她问：“待会你是不是骑车回去？”
    “嗯。”
    “今天我过得好开心，谢谢，记得啊，酒后不骑车，避开凤凰路。”下车前许知然再三强调。
    下车后，她开机，已经10:10了，时间过了，但怕发生意外，她没有回家，而是偷偷跟上了小佺，只见他回到放车的地方，骑上了摩托车，绕城一圈，最后从城南路穿回了树村。
    许知然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得赶紧回家，不然爸爸会着急的，才这样想，就接到电话，她又编造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回到家，挨了好一顿骂，她心猿意马的听着，等到结束后蹿回了房间，拿出手机，23:50。
    她一直盯着表，盯到了00:00。
    10.29号。
    她发了个消息：【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小佺秒回：【没事，早点休息。】
    真好，小佺没事！！！
    第80章 11.3日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张伟突然发现许知然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 每天都抽出时间看报纸，还特别留意交通类的新闻。
    他以为她是跟许爷爷学的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摸鱼读书, 只是，他发现鱼越来越难摸了, 让他很是苦恼。
    “张伟哥, 放学再去玩, 先把这道方程解出来。”
    “张伟哥，饭跑不了这会去还要排队呢, 这道题只差最后一个求导过程了。”
    “张伟哥……”
    --

 第138页

    “求你别说了。”张伟很是胃疼, “然然, 我已经尽量没开小差没搞小动作了，再加班加点会猝死的。大脑长期处于紧张压力状态下会能量供应不足，血流循环减速。”
    “就算考不好我也认了，大学不上也不是说没别的生路。我也不信努力就有收获的事，我就三百多分, 就算勤勤恳恳复习一年，顶天了能多考一百分，本科线也不一定能够上。”
    “三百多怎么了, 努力一年, 照样可以冲本科，不然你复读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给我姨一个安心, 但是让我努力一年好好读书是要我老命啊。”
    ……
    直接给许知然整无语了，都不知道如何接话，倒是张伟见她懵了，又说下去：“我会比之前更上心的，现在我们去吃饭吧, 我好饿。”
    好吧。再次达成协议。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充实又平和，直到一条短信的到来。
    【然然，这周末我有事不去天桥了。】
    是小佺发来的消息，许知然回了一个【好】。又加上一句【酒后不骑车，不去凤凰街。】
    过了很久，放学的时候，才收到一条短信；
    【好。谢谢你。然然。】
    没由来的，心猛然一跳。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大脑能量供应不足，血液循环减速呢？自嘲完，许知然去食堂，偶然间一抬头，残阳如血，瑟瑟潇潇。
    吃完饭，她到底有点担心，拿起手机问小佺那下周末有时间，没有回复。
    第二天，还是没有回复。
    第三天，她有点坐不住了。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无人接。
    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这都11月了！不骑车又不走凤凰街怕什么！而且报纸上也没新闻。应该是出门去了，或者是去演出了呢，之前不是说冬天演出多吗。
    虽是如此想，但她的手不自觉的紧握着手机，沁出一层汗。再等等，等等，晚上要是没回消息，明天溜去树村看一看。
    晚上，仍然没有回复。她有点坐不住了，上完早课就一个人溜出了校门，去了树村。
    好像很热闹？站在树下的许知然踮起脚尖看不真切，但她又不好意思走近了瞧，她一个人还是有点怕进树村，里面的人虽然不认识又见过几次面，说熟不熟，好尴尬。何况今天还是周五，不好解释为啥逃课。
    她打算等到人少一点的时候再进去，可是等到下午两点了都不见人群消散，仔细听也没乐器声，总不至于在村口大家一起种菜吧，不可能，时间这么久，插秧都该插好了。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提了一口气，给小佺打电话，打不通。索性豁了出去，进村去。还没到村口的时候，一片白幡飘进视野，她停了下来顿住了脚，不想也不敢再前走，她呆呆得站在那里，脑子当场宕机陷入休眠。
    “许知然？”
    “许知然？”
    身上一暗，一个阴影拢了过来，沙哑的声音炸在头顶，这是在叫我？许知然楞了一下，缓慢又机械的抬起头，一张模糊的脸，在说什么？
    哦，我的作业还没有写完，我要回学校写作业。许知然转身就走，坐反了车，又从终点站再坐了一次，下错了站。没精力再次坐车，索性步行回校。
    路途漫漫，苍苍茫茫，她一直往前走，一直走。
    “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有声音响起，手上一暖，耳畔传来着急的嗓音，“手怎么这么冷，你去哪了？”声音陡然提高又低下去，“然然？然然！你怎么了？！”
    被惊醒的许知然掀起眼皮，是舅舅。她牵起嘴角：“没事，我有点冷，我想睡觉。”
    被她空茫无主神情吓到的张伟不再追问，连忙打下一车将然然塞进车里，偷偷看过去，她还是呆呆的，脸上惨白一片，他用手机提前给姐报了信。
    回到家，没有人在，许知然径直进了房间，张伟去厨房做饭。等到饭做好，青山哥和姐回来了。他指了指房间门，小声说：“然然在睡觉，她今天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没有精神，很不对劲的样子。”
    他隐去了逃学的事，但只这样一句话又怕他们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又加了一句：“我从来没有见过然然这样子，一句话不说，看着人都像没看着一样。”
    “在学校有发生别的事吗？或是她见了什么人？”
    小佺的事要不要说？可又没证据，张伟想了一秒，否定：“没有。”
    许青山和裴匪对视一眼，后者去了房间，敲门没人应，她轻轻进门，许知然正在睡觉，她俯下身子柔声说：“然然，起来吃饭了。”
    许知然没有动也没有应，安静的睡着。
    裴匪没再多说，慢慢退出房去，向等在房外的二人说：“她在睡觉，可能累了，我们先给她留着就是，我们等等月明回来一起吃吧。”
    可许月明也没有等到，三个人自行吃晚饭，许青山怕许知然醒了没人照看把裴匪姐弟留在家里。
    过了晚上十一点，也没见许知然醒，许月明又没回家，许青山坐不住了，开始打电话，电话没人接。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魔声公司接月明下班？”裴匪见他着急，如此提议。
    许青山看了一眼表，00:00了，加班也不至于加到这个点，前段时间还把宗辞给打了，打宗辞倒是没干系，但他那个混账弟弟是个混不吝的混混，要是找麻烦，月明可吃不消。他起身拿了件外套递给裴匪，“好，我们去接她下班。”
    --

 第139页

    裴匪接过外套，回头叮嘱写完作业的张伟：“你好好在家待着，然然要是起床你就给她把饭热好。”
    “知道了，姐。”
    他应下后，他们出了门，他起身去房间门口听动静，没有声音，他就开着电视等着然然醒来。
    但他没有等到然然醒来，倒是等到了月明姐回家，只有她一个人。
    “月明姐。”张伟起身迎接，却见她带着墨镜，“你不是在公司吗？看你久不回来，我姐和你哥去你公司接你下班了。”
    过了一会，许月明才回答：“嗯，手机落下了，我有点困，先去睡觉了。”
    月明姐不止是墨镜没脱，她手里的包也没放下，直接拎进了房间，她刚才的声音比平时也低了几分，有点微哑。
    很不对劲！
    张伟忙出行去打电话：“姐，你们快回来吧，月明姐回家了，她很不对劲。”
    半小时后，三人坐在裴匪家，暗自猜测是什么原因。许青山和裴匪一致认为是因为宗辞，在许青山又想出门打架的时候，张伟一句话把他钉在了原地。
    “也有可能是小佺。”
    张伟把然然之前和小佺见面发信息的事一说，裴匪赞成：“然然之前也说过小佺在教他弹吉他，他和月明关系也不错，但她们两个怎么会因为小佺而这样？”
    “是不是小佺欺负然然被月明知道了？”许青山火气上来，“还是小佺欺负月明被然然知道了！”
    裴匪横了他一眼：“你冷静点，她们两现在怎么样我们也没有真正见到。小佺我也认识，虽然不熟，但他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等到明天她们醒来我们再看。”
    确实，小佺他们几个也不熟，也没见到她两到底怎么了。许青山不再犟，上了楼，等明天。
    张伟也在想，小佺他也见过，肯定不会欺负人。但又能发生什么事让月明姐和然然都这样呢？
    第81章 11.4日   是啊，为什么
    第二天, 张伟早早的起了床，和姐端着早餐上了楼，只见到许青山坐在沙发盯着房间门口。
    “青山哥, 来吃早餐。”
    许青山吃着粉还惦念着妹妹，悄声问：“你们说, 是不是宗明那个小兔崽子出来捣乱了？”
    “别瞎猜, 待会她们醒了就知道。”
    三个人吃完早餐坐着沙发上一齐等着二人起床, 等到了12:45，许月明才起床。
    “快去洗漱, 午饭都凉了。”许青山见妹妹出来倒是没急, 只是催促她吃饭。
    许月明懒懒得回了一声嗯, 也没吃多少饭，扒拉了两口就拎起包要出门，被许青山叫住了，“你吃饱了吗？这么快就要出门。”
    嗯。又是懒懒的一声。打开门后她回过头：“我下午就回来。”
    她出门后，裴匪说：“让她平复一下, 我们等她回来。”说着起身进了房间，许知然还在睡着，她半蹲下去, 轻声问, “然然，起来吃饭了？”
    没有声音, 许知然还在睡觉，裴匪又说：“你再继续睡下去等到晚上就睡不着了，到时候要一个人守着黑夜吗？”
    许知然眼睫一颤，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裴匪见状不再说话，悄悄退出房门, 待到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后，许知然翻了个身被窗帘里透出的微光闪到了眼，她低下脸将头埋进枕间，褶皱的棉布刮在脸上又疼又痒，她缓慢的睁开眼睛，又闭上，再睁开。
    如此几次之后，她呼出一口气，起身披上睡衣出了门，见到爸妈舅舅坐在沙发上，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都吃过饭了吗？”
    这一问倒是把他们都问到了，裴匪应下：“吃过了，给你热了饭在锅里。”
    许知然去厨房盛饭，三个人看着她吃，她吃了两碗饭一碗汤，吃完后她想去洗碗被张伟抢了先，他拿过碗筷：“我来洗啦。”
    “好，张伟哥真好，待会我给你写作文。”
    洗着碗的张伟一听帮忙写作文笑开了花：“好。”然后他又压低了声音，“我没和他们说你昨天逃课了，要是问起来别穿帮。”
    “我哪逃课了，我当然是在学校呀。”
    张伟转过脸来，许知然站在身边看着自己洗碗，一脸天真，表情如常。他心里打了个突突，他看她今天好了以后以为没什么事了，但好像不对，她从来都不会这样理直气壮的掩盖自己错误。他咳了一声，想再说些什么，她都已经去了客厅，他把手中碗筷胡乱一塞也跟着过去。
    “我去写作业。”
    “然然，别急，过来坐，都好久没聊天了。”裴匪招着手，许知然跟过去坐在旁边，“裴姐姐，网站上的投稿量有增加吗？”
    “有，现在一天平均有两千八的投稿量。”
    “哇，真好。”
    “那你呢？在学校怎么样？”
    “我很好呀，我有认真学习的，张伟哥也是，他现在比以前努力。”
    “那就好。”裴匪说完，又过了一会，问，“明天还去练吉他吗？”
    嗡的一声，脑仁疼。许知然了下眼，迟疑了一下，缓缓说：“没有。我要去写作业了。”
    看她起身，许青山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裴匪拧了手背，他吃痛闭嘴。
    许知然写着作业，三人坐在沙发上，整个屋子都是静静的，只有细细的电视背景音和沙沙的写字声。
    许青山到底没忍住，借着给许知然送银耳汤的空当和她说了几句话，见她无异样后才退回到沙发上。
    --

 第140页

    一屋人各怀心事的各自做事。
    下午四点，许月明回到家，这次，她没有带墨镜，进门也将包放下了，只是神情恹恹，和三人打了个招呼就进了练音房，一直待到七点饭做好后都不见出来。
    三人对视一眼，裴匪敲开门进了练音房，屋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裴匪提起了心走向靠墙的角落，果然，许月明坐在那，感觉到她的到来，将头靠在了她肩上，裴匪歇了问话的心，陪她静静坐着。
    黑暗中，呼吸声显得静谧又绵长，连同时间，也流淌得漫长。
    忘了多久后，才响起一点声响，暗哑得几近疼痛，“小佺自杀了。”
    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小佺，她是见过的。第一次去树村找月明的时候，她就见过。他穿得黑衣黑裤戴一个鸭舌帽，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不爱看人眼睛，也不爱和人说话，但他却是个干干净净真诚清傲的人。
    他帮助月明写歌控制声带，他有演出机会的时候也会带上其他的乐队一起登台。他还和自己聊过里尔克的诗鲁迅的文章平克佛洛依德的曲。
    苦咸的眼泪浸得脸疼，裴匪咽了一下口水，克制住声线：“为什么？”
    一阵沉默过后，靠在她肩上的许月明移开了头，坐直了身子，跟着问：“是啊，为什么啊。”
    声音到尾声带着凄迷的惶惑。
    她垂下头去，抵在膝上，自问自答：“可笑的是我不知道，但我却觉得这并不荒谬。”
    我知道。裴匪在心中接下去，回想起那张青涩的脸，又是一阵酸疼。她往后倚去，头靠在墙上。
    “我们这些后进村的，多多少少基本上都受过他和蔡落的指点。尤其是我，没有小佺的指点，我也不能那么快就走出误区。”许月明无声叹气，“但也不得不承认，我们不懂他。”
    “他……”她说不下去了，静静得流泪，又不再压抑哭腔哭出声来，隆隆的哽咽声盘旋在上空，隔绝在室内。
    那抹伶仃的身影今后再也见不到了，只能深埋地底，想到此，心中更是哀叹无限。裴匪吸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许月明的哭声从大到小，从嚎啕到啜泣。
    沉默的呼吸和咿呀的哭声荡在空旷的室内漾出涟漪，直到沉闷的敲门声闯入，惊了这涟漪。
    裴匪抹了把脸，起身来到门口，开出极细的一条缝，侧着身向外传话：“你们先吃饭，我们不饿，待会自己就出来吃饭。”
    说完关了门，恢复了一室的漆黑。
    但安静到底是被打破，方才从门缝里斜射而来的亮光又把她拉回了门外，然然的异状也是同样的原因吧。
    悲痛和着担忧撑得人酸涨得人没有力气。她回到角落，滑坐下去，靠着月明，说话的念头才起就被淹没。这种情况下，言语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她只好将月明扶起来怕她长时间闷着头晕。
    许是有点晕了，月明靠在她肩上，呼吸越来越平缓，最后没了声影，睡着了。
    裴匪也没了声，睁着眼看着面前的一片黑夜。
    大约很久后，许月明醒了，站起身却发现手脚麻了，一动就被电得酥软。裴匪想拉她，但她久坐也麻了，二人相互搀扶着起身，一步一瘸往外走。
    刚一出门就被迎面而来的灯光刺了眼，二人闭上眼睛，又缓缓掀开眼帘，等慢慢适应了光亮后才往客厅去，经过走廊的时候看到阳台外的灰暗天空悬了一片薄月。
    “然然，你还没吃晚饭吗？”裴匪见许知然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
    被叫的许知然回过头：“晚上不饿，这会有点饿了。裴姐姐也饿了吗，来一起吃饭。”
    三人同桌，都不说话，静静的吃着饭。饭吃完，碗洗完后，各人回房。
    “然然。”许月明突然开口，“我有话……”她住了嘴，看着她恳求的望着自己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她点头，“去睡觉吧。”
    许知然飞一般的跑进了房间。
    裴匪也看到她刚才的样子，还有那句，姐姐，可不可以别说，我不想听，担忧不已，和许月明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有同样的悲切与哀伤。
    那该如何跟她说呢？下周就要出殡了。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各自回房，只剩那惨淡的一片薄月照耀着寂静的室内。
    第82章 11.9日   断了
    得到家长嘱咐的张伟更加留心许知然的举动, 但她看上去真的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还是和之前一样，上课写作业，监督自己认真听讲。
    越是这样, 他越是着急。她上周那张空茫的脸他还记着，月明姐又说了小佺的事, 但也没有办法多问。
    “想什么呢？张伟哥, 又开小差了, 快认真听讲。”耳边传来她的督促。
    “好，我这就听。”张伟应下后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盯着黑板, 一直盯到放学, 他带她出去吃饭, “然然，哥带你去吃饭，前面新开了一家麻辣烫。”
    “不去了，就在食堂吃吧，外面吃太浪费时间了。”
    好吧。去食堂的路上, 张伟猛然间发觉这几天来然然都从来不走西门，西门是学校的侧门，从西门出去能溜到外面的小吃街。
    上次小佺来学校, 也是走的西门。思及此, 他忍住回头的冲动，但脑海里却闪回那天的情景, 小佺带着鸭舌帽垂着头站在门前，见到他们上前，他仰起脸笑如春风。九月份的时候他还帮自己应付老师，还捡起被扔的照片……
    --

 第141页

    可这样一个人转眼也随风而去，他闭上眼睛, 压住心中怅惘随之翻涌上来的叹息。
    睁开眼看到然然目露疑惑的看着自己，他给自己找补：“风大，吹到了眼睛。
    许知然点点头，继续走。
    见然然这样，张伟更是难过，她和小佺关系好，怕是更难接受吧。上周五，她该不会是从树村走回来的吧？不忍再回忆那天冰冷的手，他强行打断思路，带着她去吃饭。
    一如往常的几天下来之后，平静再次被打破。
    周四上课的时候，来了个老师在门外喊：“许知然，出来一下，你姐找你。”
    被叫的许知然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写作业。张伟捅了捅她，她也不理，继续写作业。
    见她没动静，上着课的老师也叫了一遍：“许知然，有人找你，你可以出教室。”
    许知然不动。张伟扭过头来催促：“然然？”
    许知然不动不应。
    老师见人没反应，问了一句：“怎么了？不想出去吗？那也行。我去和你家长说一下。”
    “老师，我去。我是许知然表哥，我去见家长一样的。”张伟起身出门，在走廊看到了戴着墨镜的许月明，“月明姐。”
    见出来的是张伟，许月明也没惊讶，只是紧蹙着眉宇不知如何开口。倒是张伟自己发问：“是出殡吗？”
    许月明点点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教室：“然然怎么样？”
    “和之前一样，她好像并不愿意接受小佺的离开，刻意避开。”张伟很苦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许月明也愁，但又不得不通知，不然日后又会后悔，那该怎么说呢？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背包，下了决心。随后嘱咐张伟：“那你先回去上课，下午没事，我等你们，放学了来操场找我。”
    “好。”
    张伟应下后回了教室，许知然也不看他，继续写作业，整整一下午她都没有和他说话，一放学，她连课本都没收一个箭步蹿出了教室，把张伟扔在了后面。
    “然然……”张伟在身后喊，快步追上她，“月明姐在操场等我们。”
    “我困了我要回宿舍睡觉。”许知然扔下一句话就走。
    再次被甩在身后的张伟看着她的背影，越发惆怅，女生宿舍进不去，他只好自己一个人去操场找月明姐。
    看到又是他一个人来，许月明无声叹气，走上前迎他：“走，我带你去吃饭。”
    “然然她说困了想去回去睡觉。”
    许月明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出了校门的时候，张伟回过头看了一眼校门，转回身之后语带感伤：“上个月，10.26号的时候，小佺还来学校看过然然，站了一会，他就走了，好像是特意为了然然生日赶回来的，还给了他一叠明信片。这个礼拜然然再也没走过这个校门。”
    眼中一酸，许月明回过头，这个校门是建立在一个长坡上面，地偏，人少，风又大，上个月小佺就来过吗？他居然会为了然然特地来学校，他之前怎么说的，初中毕业后他就再也不想踏入学校半步。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路，那现在走的也是他当时走过的路吧，她忍不住放慢脚步，缓步而行。
    见她放慢了脚步，张伟也慢了下来，他记得那天小佺走后，然然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那天风大，他看见小佺下坡的时候摘下了帽子，落日余晖落在他发间顺承到肩上背上衬得整个人都亮闪闪的。
    他确实很不错，虽然自己不赞成然然对他倾注过多的关注。
    “其实，上周五，然然出去过。”张伟把上次她逃课的事说了出来，并合理推测，“她可能去过树村。”
    “我知道。蔡落跟我说过那天看见她了，还叫了她几声，她没反应，直接呆住了转身就跑。”
    这样麽。那能不能就不告诉她了啊。虽然如此发问，但张伟心里也知道，如果不告诉她，她可能会继续去找小佺。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呢？
    各怀心事的二人并排走着，并不说话，安静吃完饭后，许月明问：“女生宿舍在哪？”
    张伟紧张起来，忙问：“月明姐要去找然然吗？”问完又自问自答，“时间紧吗？要是不紧的话可不可以慢一点啊，等后天周末的时候大家都在家，爷爷这周也会回来，那时候说？”
    可是时间等不及啊。许月明苦笑：“明天出。晚自习你给然然请个假吧。”
    张伟没话了，将许月明带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他进不去，跟舍管阿姨说了半天也不行，只能站在楼下等着。
    许月明自行上楼后，敲开了门，许知然在睡觉。她放下外卖搬了小凳子坐到了她床边，小声说：“然然，晚饭吃了没，姐姐给你打包了锅包肉油麦菜。”
    没有回声。
    “然然，有些事我们是无法掌控的。”
    没有回声，但许月明看到许知然脸上抖动了一下。
    “有时候，走也是种自我解脱。”
    没有回声，许知然眼睫轻颤，微微别了脸。
    许月明突然就不想说下去了，她坐在床边靠着栏杆看着脚尖发起呆来，直到上课铃响才把她惊醒。
    等到其他舍友出去上晚自习，宿舍只剩下许知然的时候，她又开始说话：“我……”
    才说出一个字，许知然就睁开了眼睛，腾地起身，跳下床来，慌忙穿鞋，随手抓过一本书，就往门外冲，被身后的一句话钉在了原地，“明天出殡。”
    --

 第142页

    脑中一片斑斓轰地炸开，碎了一地的渣，她颤着手将房门打开，口里嘟囔着：“上课了，我迟到了。”
    明明走得很快，脚却仿佛千斤重，迈不开，好不容易走到楼梯，一个踩空，滚了下去，追上前来的许月明吓坏了，忙下楼扶起她，检查她的身体：“没摔坏吧？”
    见她还爬起身还要下楼，许月明一把拎住她塞进自己怀里，柔声说：“给你请了假，晚自习不用上。”
    她好像没有听到，挣扎着要往前走，许月明死死按住她：“姐姐带你回家。”
    回家，许知然圆圆的眼睛震得滚圆，偏过头，看着眼前人，姑姑？她停止了挣扎。
    被她哀恸又空茫的眼神吓到的许月明心中一疼，轻轻拍着她，不再多说，牵着她下楼，在楼下等着的张伟迎上来前，看着迷茫的许知然，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跟着她们回家。
    回到家，许青山和裴匪已经在等着了，见他们三人回家忙递上温水送上暖水宝。
    没坐多久许知然就起身说困要回房睡觉，路过阳台的时候起风了，一抹衣袖飘进视线，黑黝黝的皮质袖口上突兀出一截白布又随风荡了下去，和记忆深处的某处白重合在一起，她脑子也跟着一白，停顿在原地，再往前走，走不动，再走，左右脚绊了下，跌坐在地。
    见她跌倒裴匪疾奔过去，小心得将地上的人揽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跟在旁边的许月明连忙把衣服收了起来。许青山和张伟也坐在了地上，围在她身边。
    许知然又站起身却发现双腿无力，裴匪横抱起她，突然离地的她问：“今天几号？”
    “11.9号。”
    对啊，10月已经过去了，这都11月了啊！不会有事的！但那截白布好像又飘到了她眼前，脑子崩的一声，一直紧拉着的那根弦断了。
    断了。
    她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裴匪将她放在床上，众人围上来，也不知怎么安慰，只好看着她，许月明一个眼神，许青山就把张伟给揪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三人后，许月明从包里抽出一个信封：“11.3号凌晨，烧炭自杀，留下一封遗书和三封信，其中一封是给你的。”
    许知然没有听不看也不接，只是想：为什么？不是说好以后每年出专辑的吗？不是说好还要再去夏溪乡的吗？不是说好……
    为什么避开了10.28号，避开了凤凰街，还会是这样？！
    为什么……
    承受不来太多的疑问，大脑卡顿僵成一锅粥，她往后一栽，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兀自睡去。
    第83章 11.10日   出殡（加引用）
    11.10号, 周五。
    许月明起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许知然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 眼下一圈黑，她心中一酸, 还不如大哭一场好了, 这样子更伤身, 或许是她的动作太大，许知然脸转了过来：“我也去。”
    洗漱好后, 许月明带着她下楼, 坐上了公交车来到了树村。还未走近就看见乌泱泱的一队人, 一片缟素。
    为首的是两个暮气沉沉的中年人，后面跟着的男人手里捧着遗照，旁边的站着的是蔡落，再后面是树村的人，许月明拉着许知然站在了末尾。
    跟着队伍绕了一圈, 来到了树村南边的后山上，起棺，下葬, 封土。流程走后已经日上三杆了, 众人围桌吃饭。
    许月明给许知然打饭夹菜的时候又看了她一眼，她还是冷着一张脸, 没有任何表情，从今早出门开始就这样，机械的跟着，看不出悲喜。
    饭吃完，下午祭祀, 送别，一队人敲敲打打，打破了这整天的沉闷。被乐声惊醒的许知然后知后觉，偏过头去。
    是小佺的歌《求退人间》。
    求  退  人间。
    她闭上眼，听见他说，这个社会太快了，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寒凉的眼睛，转眼，他又说，好，以后我尽量每年出一张专辑，第一时间给你卡带。
    耳畔明明还留有他的声音，怎会突然间就烟消云散？
    悠悠一阵竹叶轻旋，清香味萦绕鼻尖，许知然睁开眼望向风的方向，山坡西南方种了一片竹林，疏疏落落，郁郁青青，那是西矮坡上的琴丝竹。小佺说过，琴丝竹一般长在长江以南的省份，在华北不好种活。西矮坡上的竹子是他当初从穗城的一片竹林带回来的。
    那片竹林她也有，在他给的明星片里，后面还写了一句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可你现在回来了，却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答应过我会对未来抱有希冀，也说过要继续写歌，还说过明年要继续给我过生日！悲愤之下，眼泪奔涌而出，一哭，就再也压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不能自己。
    原本站在前面献花的许月明听到抽噎声拨开人群来到许知然身边，将她搂在怀中，宽慰她：“哭吧。”
    许知然哭得更大声，边哭边问：“为什么？”
    嗯？许月明看过去，她哭得脸通红，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拉不住他……为什么……我没拉住他……”
    拉住他？以小佺那性子，哪是你能拉住的。她给她擦着眼泪，扶着她上车，带着她先回了家。到家的时候，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走路不稳，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等她睡着之后，许月明退出房间来到阳台，点了支烟，静静抽起来，等到烟雾散尽已是暮色四合，天际轰隆声响起，许月明掀了下眼皮，瞟了一眼，又点燃一支烟。
    --

 第143页

    在灰蒙迷雾中，想起从前，许月明流出泪来，或许是想麻痹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烟圈吸入肺中，反被呛得眼泪更凶。
    咳了好久才顺过气来的她盯着自己手中残留的那点猩红，像是似曾相识，目光开始迷离，记忆倒流到四年前，自己唱歌空有情感技巧不足苦无进阶的时候，小佺出现，第一句话便是，女性抽烟对身体的伤害比男性大。
    小佺还说，低音的时候要沉住气，高音的时候声音往咽壁上靠，宗辞教你的，你不能全用，得去除一部分后再加入一部分你自己的音色进去。
    后来，他很认真的说，月明，你不要学坏了。你只要唱歌就好，别的都不要会。别的也不会助力你唱歌，那些坏习惯不要沾。
    她还想过撮合小佺和裴匪的，只是……
    咔哒，一声门响，她抹了把脸，是裴匪和许青山回家。
    “怎么抽这么多烟？”许青山看着满地烟头很是怨念，但又压着火气，自行扫地收拾。
    裴匪递给她一杯温水：“这么快？”
    许月明接过水：“我带然然先回来了，小佺父母带着剩下的骨灰回蒙省了，然然这会哭累了正在屋里睡觉。”
    裴匪的神色也跟着黯淡下来，没说话，要了一支烟。
    刚扫完地就发现地上又有烟灰的许青山抬眸正准备说妹妹，却发现是裴匪在抽，他咽下要说的话，无奈的看了一眼二人，转身去了厨房。
    饭做好的时候，许月明去喊许知然吃饭喊不动，许知然睡的昏沉，不愿动弹，只好作罢。
    四个人匆匆吃完饭，裴匪带着张伟下楼后，许月明也没有精神回屋睡觉，只剩许青山一人窝在沙发上噼里啪啦的敲着代码。
    敲着敲着，他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小佺他也是见过几次的，之前不放心月明一个人呆树村有时候自己也会偷偷去观察，小佺不是在唱歌就是在看书看天，很安静的一人。自己资助的那个线人歌手对他评价也很好。
    还好，他还有兄弟。还好，月明走上了正途。
    唉。
    *
    第二天，大家不约而同的睡了个懒觉，起床的时候，许建设已经把饭做好了，他催促儿子下楼去把裴匪姐弟叫上楼来吃饭，自己去敲闺女的门让闺女起床。
    但奇怪的是然然没有起，闺女还说不用叫，许建设很是不满：“早饭都没吃，现在午饭又不吃，饿坏了影响长个！”
    “爸，不会的，待会她饿了就会自己起来吃，前两天太累了，让她休息会吧。”
    “那晚上顿点猪脑补补脑。”一听是学习学累了，许建设也不再坚持叫她起床而是想着怎么给她补脑。
    一家人坐下吃饭后，许建设觉得气氛有些沉闷，虽然以前家里吃饭的时候也说不上热闹，但还是能说说笑笑，然然更是会讲学校里的事来逗趣，裴家姐弟来了后就更是欢快，今天怎么都不说话还面有沉色？
    “月明最近工作顺利吗？”
    “挺顺的。”许月明说完怕爸爸担心又补上，“最近我带新人带的还不错，公司都奖励我一月份可以带家人出国玩呢。爸，你能不能请上半月一月的假，我带你出去转转。”
    “你带然然和小伟去吧，我工地上还走不开。”
    “换个人顶上去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许月明不满，“张伟，你们什么时候放寒假啊？”
    说到寒假，张伟来了兴趣但又马上蔫耷下去：“我们估计要年前才放假，寒假得补习。”
    “你去哪啊？”裴匪问了目的地。
    “说是埃及和伊斯坦布尔那边。”
    “怎么去那边？”许青山很是不解，“那让我们陪你一起去？反正我们在外办公也行。”
    之后的话题就在讨论安全和风景还扯到了许建设的早年兵团行程上，说到下午一点才讲完。
    午休的时候，许建设还是不放心：“这都两点了，然然还没醒，该不是病了吧？”
    “没有啦，你别担心，快去午休吧。晚点然然就起床了。”许月明再次搪塞过去。
    虽然敷衍了过去，但许月明自己还是有点担心，进房间一看，许知然正睡得安稳，她也就放下了心回到客厅，窝在沙发上也不想说话。
    等到六点，许建设开始做晚饭的时候见许知然还没醒，忍不住又催促闺女去把然然叫起床，许月明又想糊弄过去被裴匪催了说都睡一天了再难受也得起来喝口粥，她才进房间，许知然还是睡着，走近一看，却发现脸色发红，忙伸手去摸，烫得人手疼，才着了急，拉着她起来。
    睡梦中被推搡的许知然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千斤重，想睁睁不开，又陷入了沉沉梦境。
    脸上一重，声声呼喊刺入耳膜，她费力抬起眼皮，是姑姑。接着身下一空，像是离开了床被抱在了怀里，人声开始嘈杂，怀抱变成了宽厚后背，耳边的絮絮叨叨不见停。
    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换了场地。许知然茫然看着手上的针管，侧过脸去，一家人坐在身边。
    “然然，你发高烧了还引起了急性咽喉炎，我们送你来了医院，学校也请过假了。”
    发烧麽。
    她想说话，但嘴巴喉咙干渴到发疼，张开唇也只是嘶哑的一声，裴匪忙给她喂水，一大杯水喝完后，她才有了力气，说：“好。”
    “你都一整天没吃过什么东西了，喝点粥吧。”许月明端粥喂她。
    --

 第144页

    暖流入胃，烧得肚子难受引起反胃，许知然一个干呕又将粥吐了出来，许青山夺过妹妹手中白粥：“还是先让她打葡萄糖，回家后再吃东西。”
    打完葡萄糖后许知然又晕晕沉沉睡了过去，一家人守在她身边。
    第84章 再见   谢谢你，再见
    “然然, 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裴匪温柔的发出邀请，“苏红说毛毛又长大了正在换牙，要不要去看看？”
    许知然不想动哑着声音：“裴姐姐, 我可以不去吗？”
    “好，那就不去, 我们就在楼下走走。”裴匪也不坚持, 只是取了一个折中方法。
    一出门, 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刺得一激灵，在往后缩的时候一块暖和的羊毛围巾将自己围住了, “不怕。”
    天开始冷了, 呼出气都结成了细小悠长的白烟, 慢慢消散在空中，小区里种的不是常青树，树叶早掉光了，只剩干秃秃的枝丫在张牙舞爪。
    “要不要种棵树？”裴匪突然说，“种一颗树, 春天了给它浇水，夏天给它修建枝丫，秋天了看它落叶, 冬天了它要是冷我们就给穿衣服, 和它一起等春天。”
    种树？许知然抬头看着路旁的树，高高瘦瘦, 静静地长在土里向上生长，她点点头：“好。”
    听到她应允后裴匪没有再说话，二人漫步在小区，绕了一圈后回到家，裴匪去厨房做饭, 许知然回了房间继续躺。
    起风了，刮得窗户簌簌作响，一声闷雷略过窗边，骤雨倾盆而下，顺着没关严实的窗缝渗了进来，室内温度陡然变低。
    凉意侵袭，许知然被冻得直哆嗦，但她还是不想动弹，就看着雨水飘窗，滴滴答答。还没嘀嗒多久，一道身影闯入关上了窗，转过身来给她盖被子：“才刚退烧，别着凉了。”
    妈妈。
    裴匪说完就出了门回到厨房继续做饭，许知然又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再次清醒的时候，姑姑坐在床边，她正看着自己，见自己醒来，姑姑对自己笑了笑，然后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妈走的那天，我15岁，那天我在参加歌唱比赛，拿了个第一，回来后没有人在家，我等了好久才见许青山哭着回来说妈没了，我一脚就踢了过去，他没骂我也没打我，只是哭着拉我去医院，我死活不肯去，他没办法，只好自己去了。”
    说起往事许月明低眉敛目收了笑，靠在床沿，歇了一会，才继续：“那天晚上，我躲在家，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也是最后悔的一夜。”
    姑姑。
    不愿姑姑自责，许知然吞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费力说道：“这不是姐姐的错，不要不原谅自己。”说完她撑起身，向前挪了一步，“要我，我也不会信的，也不敢去信，不是姐姐的错。”
    不是我的错？许月明勾起一抹自嘲的浅笑，这事哪有对错呢，只是会成为自我厌恶的一块烙印。可，然然，你不同。你可以为了小佺伤心难过，但你没有什么好愧疚的，你得再次站起来。她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情绪，轻声说，“蔡落托给你带个东西。”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截木头：“这是在西矮坡上捡到的，蔡落认出这是小佺刻的，应该是想给你的，不知道为什么没刻完。”
    给我的？许知然并没有伸手去接，呆呆得看着姑姑手中那小截粗糙的木头，似乎是个人影又像个兔子，心中一震，他这刻的是流氓兔，之前自己说过想要买手办模型，但苦无没地买又没钱，自己的随口一说，却被他记下来了，那为什么不刻完？
    为什么要走？说好要好好生活的呢！！
    悲怨再起，搅得她心头火起，她接过兔子又转手扔到床上：“小佺骗我，他说过以后还会继续给我过生日的！”
    见她把木刻扔了，许月明也没去捡，只是抱着许知然：“别怪他，他也不愿意。有时候离开也是种解脱。”
    这是什么话？！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得让家人伤心，许知然气得挣开姑姑怀抱，动作过大，心绪波动过甚，搅得头疼。她瓮声道：“我再睡会。”
    “好。”许月明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了门。
    房间安静下来后，许知然摸黑拾回那个木刻，握在手中，摩挲着它的轮廓，摸到断口处又抛了出去，倒下去睡觉。
    但她没有睡着，虽然闭着眼睛，眼前和脑海里却浮现出关于小佺的一点一滴，还是没能找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错？难道他之前的开心都是假的吗？他还那么认真的说了会对生活有信心，以后要继续唱歌，每年还要去夏溪乡，明年我考上大学后他送我一把马头琴……
    为什么我还是没有阻止他！我应该每天每天都问他的，我不应该放松警惕的！
    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急的她眼泪直掉，枕头湿了一片。
    “然然，我可以进来吗？”
    是舅舅的声音，许知然抹了一把眼泪，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嗓子怎么还没好？张伟怀着疑问进屋，进门后一眼看见然然脸上冒出了一片痘，心里很不好受，以前偶尔爆点一两颗痘没几天就消了，这次怎么这么多痘？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拖出凳子坐在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果丹皮：“怕你饭后不吃果丹皮不习惯，给你带了一包回来。”
    透亮的塑料薄膜下包裹着暗红果肉，许知然接过塞到枕头下：“谢谢。”
    --

 第145页

    “你总算恢复了些精力，能正常说话了。”张伟见她脸色好了些心中欣慰，“嗓子还疼不疼？身上还难受吗？”
    许知然摇摇头。
    张伟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咽下了要说的话，来日方来，总还有机会，他笑道：“那就好，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去吧小吃街每一家店都吃过瘾，苏红姐说毛毛谈对象了，等到它生狗狗，我们可以抱一只回来养。学校里你喂的那只猫，也经常在校门口等你，你要是愿意我们也把它抱回来养。”
    “好。”
    张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是许知然突然问：“张伟哥，什么条件下你会发奋读书呢？”
    话题转到了自己读书身上，张伟有点不理解但还是如实说：“理科题我不会做就是不会做啊，不过，我头悬梁追刺骨的补基础的话应该可以考个四百来分吧。但这样我又吃不消也不想这样搞，当然，我会尽力考大学，要没考上就去工作。”
    “张伟哥记忆好吗？”
    “我记性还可以，一目十行能背个七八行。”
    “那……”许知然继续问才出口却又哑了声。
    “是渴了吗？”张伟给她端水。
    喝下水后，许知然想独处找借口睡觉让舅舅出去了，他一走，她就开始捋思路。
    因为自己，原本不去参加演唱会的蔡落去参加了姑姑演唱会，当主编的妈妈兼职来爸爸公司写文章加速了他们认识的过程，爸爸炒股也节制了一些穿着也不花哨了，这些是实打实的改变。
    在后来历史是已知真实的情况下，那就说明，家人的这些改变，是有自己的一份推力，那，会不会小佺的离开也有自己的一份推力？
    脑中嗡鸣一片，她咬了咬唇，强自冷静下来，继续分析，如果这个已知条件不成立呢？
    即使没有自己，在最后的关头蔡落也是会因为别的原因去参加姑姑演唱会，爸妈同理，会有其他因素的介入而达到最后结果。
    那这样，自己存不存在都是没有必要的，那自己穿越过来的意义又是什么？不对，重点不在这。
    重点是后来的记载明明是10.28号小佺离开，但10.28号小佺好好的，是11.3号才走的。
    那是不是自己目前所处的时空是和后世不同的时空？可又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平行时空！平行时空也未经科学证实，可穿越更没有证实。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挤在一起撑得脑壳发涨心爆炸，许知然揉着太阳穴试图捋清被却这一团乱麻似的问题缠住了，越搅越乱，最后直接一拳捶在了床垫上。
    并不痛但很涩。这些乱麻像是化成了实实在在的线锁住了她，勒得她呼吸困难。拳头的旁边，一只兔子歪躺着，嘴角上扬的斜看她。
    她注意到了这只兔子，再次将它拎起，这是一只半成品的木刻兔，没有抛光，握在手里有很粗的木质磨砺感，为什么小佺会刻到一半就落在了西矮坡？她跳下床，从抽屉里翻出生日那天他送的项链，躺在盒子里，闪着冷光，是一条极细却歪扭勾连的链子，上面串着一块碧色玉石。
    她打开手机，搜了一下，碧色玉石是玛瑙，歪扭勾连的链子是蒙文的平安字符。放下手机，捧着项链，有些站立不稳，她溜坐进椅子里，终于，不得不相信，小佺是真的离开了。
    她俯在桌子上，又立马弹起身，拉出抽屉，项链盒子旁边，有一封信封。盯着看了好久，她慢慢抽出信封，又慢慢展开了信纸：
    【然然，谢谢你。谢谢你的关心和陪伴，认识你我很高兴。但也非常抱歉，我不能陪你继续过生日了。对不起，是我失约。
    别难过，人固有一死，我只是走得比较早。别哭呀，就当你的预言准了啊，我早有死志，也曾尝试过抱有希冀的混下去，但终究说服不了我自己。
    别自责。如果不是你，我走得更早。但若你要问我为何要选择这条路，我也不知该如何跟你解释。
    于常理来说，己身性命是最珍贵的东西，当我有病吧不知轻重颠倒不分，好了，别生气，开玩笑的。我只是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留恋了，我是爱唱歌，但这份爱开始消磨之后，我没勇气没毅力走下去了。
    然然，谢谢你。以后，你要好好的。】
    字迹开始模糊，件件往事飞梭穿行在脑海最后化成这薄薄的一张纸，她还是不能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但无论无何，小佺他是回不来了。
    在一片朦胧的水墨中，晕染出墨迹团团，字的背面还有字？她将信封翻转过来，上面还有几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总是很焦虑，但又不表现在外，生生憋着。以后要学会表达呀，不然长一脸痘可不好看。
    其实然然真的很棒，不用去艳羡她人。只是，往后不管在哪，首先要想到是如何保全自己，以后可不能跟着别人跑那么远，即使是认识的人，也不能独自跟着跑去无人的郊外。最好像你姐姐一样，学个跆拳道会打人骂人也厉害，但可不能学她抽烟喝酒。
    然然，我希望你能不记得我，但我知道，你肯定能记得我好久好久。
    谢谢你，再见。】
    眼泪夺眶而出，奔涌不息，她趴在桌上放声哭了起来，窗外的鸟被声音惊动冲进了天际。
    第85章 每个人都是可以是山   山有山的选择，树……
    张伟总觉得许知然哪里有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观察了几天，也没发现哪不对，在他以为是自己多心, 她没有不一样，只是病了一场导致的面容消瘦所以看上去憔悴, 但她的一个举动又让他忍不住疑惑。
    --

 第146页

    不管是上物理课还是数学课乃至语文课, 许知然的桌面上都放着历史书和课外书。每次凑头过去, 历史书翻开的是近代史，课外书都是《改革开放二十年》、《试点、改革中的经验》、《乡土重建》之类的书。
    “然然, 你怎么突然开始看这些书啊？”张伟瞅了一眼, 密密麻麻一页字, 写得云里雾里看得人直发蒙。
    “我想多了解近代史。”许知然言简意赅的回道。
    近代史？可我们是理科生啊，就算文科生也不会看这种学术类的书，更况且你之前都不会在课堂看课外书的。他换了个说辞：“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对近现代史这么感兴趣啊？”
    因为我想了解更多的人，可人是社会的产物，必须要知道更多的社会发展和时代背景才能更好的理解某一类人。心里回答的很详细, 嘴上还是一句话带过：“我看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就想知道是怎么一步步走来的，就看看当代史。”
    这样吗？想了想, 生活条件是越来越好了, 小时候爸爸跟着叔叔当倒爷的时候买台彩电都能让邻居羡慕，现在基本家家户户都有大电视和冰箱了, 这才十几年的光景就这样。会读书的人果然不同，知道现状还想着从过去找答案，更可气的是，都这样了，题目还是会做！真是和青山哥我姐一样啊！张伟心中升起对学霸的崇拜之心, 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提醒：“分数线不能掉。”
    “好。”许知然收了书，听着课，眼神又涣散了。思绪飘远又聚散，再次凝聚起来的时候，她侧过头看向舅舅，他正低头写着作业，眉宇轻蹙，像是遇到难题了。
    察觉到目光注视的张伟转过头来对上那双探寻的眼睛：“怎么了？”
    “张伟哥要是记性好的话以后都要记得我啊。”
    张伟更是不解，你又不走，就算走，安市也就在隔壁也不远，怎么会不记得。但他没问，反而很不好受，小佺的事她还是没走出。他笑着说：“放心，我这么好的记性，肯定能记住的。”
    那就好。
    下课的时候，许知然找了个角落，轻声呼唤时空流转局，照例没有应答。在上课铃响之前她不管有没有应答都放下一句狠话：“流转局，要是你贸然把我送回2020年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让我家人瞎担心的话小心我拆了你的流转局！”
    虽然狠话放下了，但她觉得不能把希望都放在它身上，或许自己该做点什么？但什么时候回去，或者能不能回去自己也不保证，兴许，自己就回不去了呢？她又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强行停止思考这种无结果的时空问题上。
    日子就在读书写字中过去，转眼又到周末，回家后，许青山带大家出门散步。
    一行人来到香山，冬天的香山不是光秃秃就是黄穣穣的，一片萧条之象，但好在幽静深远。
    许知然闷头跟着大家走，心无旁骛也无所想。
    “感觉好久没和你一起出门了。”
    许青山站在一块山石上略有感慨，自从然然上学后，就开始挂念她成绩，成绩还好不用担心后又听到有喜欢的人，大动干戈后发现是误会，心还没放稳，又听到暗恋的人是小佺，这更是不得了，可还没想出应对策略呢，小佺又走了，然然大病一场。
    这样上上下下的一番心里波动下来，他更加坚定了不要小孩的决定，费心费力，外界不可控，孩子更不可控。
    像然然这样的孩子已经很好了，但像她这样好的孩子又怕她太单纯被人坑，嗯，小孩真麻烦，还是不要孩子，他如此想着。
    听到爸爸说话，许知然嗯了一声没听到回音，掀起眼皮，看见爸爸背立站着，她站的方向，能看到他的侧脸，他正沉着脸抿着唇双目放远却凝神的望着空幽的峡谷。这样的神情和后来的状态很像，每次要教育或是规训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神情。
    她静静听爸爸接下来的话。
    “你看这山，春天了就会有很多的绿树红花引来游人无数，夏天了有树木成荫山风习习吸引人来避暑，秋天了又有层林尽染纷纷洒洒又会引人来拍照留念，像现在冬天了，没有树木没有风景也就没有人来。但如果没有冬天的冷寂，也就没有春夏秋的热闹。”
    “不管有没有树木，山始终也是山，没有山，树木也可以长在路边，都是相互选择；但树长在山上，既有利于树又有利于山，是相互成就。”
    见然然侧了侧脸，知道她在听，许青山略作思忖，还是缓缓开口继续说了下去：“每个人也可以是一座山，有些树不会选择在你山头或是在你山头长一长就想去尝试其他的山，也有淮生淮南这种因地不合的，有被风吹来暂时安家的，再一阵风，它又去了别的山头。”
    “不管怎样，山始终是山，有它的山石作伴，也不会孤独，而那些来过又去的树木也有它们的发展，它们也不会寂寞。”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会难过，甚至痛恨自己没能将小佺拉回来，后来看了小佺给我的信之后我才明白就算我再这么拉，他估计也不会回头，但我还是不能理解。
    再次遗憾泛酸，许知然按下心中所想，牵出一抹笑：“哥哥和裴姐姐好搭，裴姐姐上次说要在小区里种一棵树。”
    看到她笑得牵强，许青山有点心疼却也无可奈何，搬来了木落的口头禅改了改：“然然这么棒，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
    --

 第147页

    为什么要遇见更好的人？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她也没多问，只是嗯了一声，许青山怕她冷带着她离开了这风大的山口回到人群中。
    众人吃完饭，又在山上转悠，在曲径通幽的深处，找到一处寺庙，许月明买了一束香带着许知然进去拜佛。肃穆的佛堂里宝相庄严的佛祖坐看人间，许月明点香许愿，许知然听到姑姑说：“愿家人亲友健康平安。”
    过于熟悉的一句话，让许知然有点愣神，她看过去，香烟袅袅中姑姑的侧脸和十几年后那张脸重合，都在虔诚的说着：“愿家人健康平安。”
    后来只有家人没有亲友？姑姑最好的朋友成了嫂嫂，玩的好的朋友各自成家，也有一起玩一起耍的伴当下聚合过后又分散。
    她突然觉得凄凉，连在明亮光芒的佛堂，都觉得冷。
    “好了，然然，我们走，他们估计都走到前面去了。”拜完佛，许月明拉起身旁的然然，被她冰凉的手冷到，她连忙摘下自己的围巾将她的手包住，“待会找到他们我们就下山回家去。”
    被温厚暖和包裹住的许知然垂眸看着手上的软呢围巾，认出这是国庆团建看星空的时候，宗辞从包里找出来给姑姑披上的那条蓝色围巾。
    宗辞。她无声叹气，想起姑姑说过的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他离开也不妨碍，更觉烦闷。
    “然然，要是你成绩稳定的话，一月份放假后你可以不用去补习，我带你去国外玩一阵，不想去国外也可以，我们去别的地方。”
    “嗯，好。”
    “看这天气，估计今年下雪还挺早，你羽绒服够不够，明天我带你和张伟再去买点衣服。”
    “嗯，好。”
    “咦，他们去哪了？没往北边走吗？”许月明往前一看，没见到人，掏出手机打电话。
    许知然看着手上的围巾一时纠结，到底该不该告诉姑姑宗辞的事？
    这边，打完电话的许月明挂了手机，带着许知然换了个方向找到了他们，大家汇合后开车回了家。
    “你们去哪了？大冬天的在外跑一天也不嫌冷？”许建设看着报纸，见一行人回了家，放下报纸，“去把饭菜端出来吃饭。”
    “爸，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验收吗？”许月明脱下外套，“那明天我们一起去逛街吧，好久没逛街了，给你买几身衣服。”
    “我又不是没有衣服，你给然然和小伟买吧。”许建设坐在饭桌，“然然，你嗓子好了吗？”
    “好了，爷爷。”许知然脆脆的回道。
    “听声音是好了，上学虽然要紧但也要注意身子，以后周末在家让你哥给你多炖点汤补补。”
    “行。”许青山应下来。
    一家人吃完饭，许知然和张伟下楼去妈妈家写作业，写着写着，许知然笔头一转，写起了留言：
    【如果哪天我不在宁市了，那就是我回安市或是出国了，请大家不要惦记我，我会很好。爱你们。】
    写完又划掉，再写再划掉，整整一晚，作业没有写多少，留言写了一整本，但也是没有满意的，都快把她气哭了，直接写下：
    【流转局，要是你哪天把我送回2020年不提前知会我一声的话，我回去就把你那间破报社给拆了烧了！】
    “然然，是有什么题很难不会做吗？”写着作业的张伟看她横眉竖目的，以为是遇到了难题，当然，她不会做的题，自己就更不可能会做，只能搬外援，“要不叫姐来看一下？”
    许知然悄悄的用手遮住了本子，掩饰道：“不用，我就是想用多种方法来求解。一时还没想到，待会就想到了。”
    敷衍过去后，她也是认真的解了两个题，解着解着听到敲门声，然后是爸爸的声音：“给你们顿了碗银耳汤，你们润润嗓子和肺。”
    “我姐又不是没做参汤。”张伟指着旁边刚空了大半的碗。
    “这不是我爸让我多看着你两吗，总得做做样子。”许青山好言好语，放下汤后也不打扰二人上了楼。
    汤放下后，香味瞬间弥漫在空中，许知然看着眼前的两个碗，冬天银耳夏天绿豆熬夜有参汤，无论现在和未来，家人都如此爱护关怀自己，让她简直有落泪的冲动。
    第86章 说不说   大人的事大人自己会处理好
    嗯？宗辞哪去了？医院没有, 公司不见，家里蹲半天也不见下楼，不会换医院或是跑去别的城市了吧？
    跑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宗辞行踪的许知然很是无语, 这人能跑去哪？
    “今天我们分头蹲，这样省时省力, 我蹲医院和公司, 你在他家小区等, 有行踪打电话互相通知。”也跟着溜出学校的张伟出了主意，已经请了一天假了, 再请假或是逃课怕是会被叫家长。
    “行, 昨天是周日可能出去玩了, 今天我们分头找。”许知然同意了舅舅的决定，找了小区对面的小吃店坐着，注意着小区。
    等到了两点不见宗辞下楼，许知然又溜进小区来到宗辞家楼下，思索着是编个理由上门去还是再找人打听打听。
    编理由要是他找了姑姑就不太好, 找人打听也不见得能有什么结果。生病这种事又不会到处嚷嚷，更别说劈腿换女友这种事了。
    两个方法都pass掉之后，只剩下干等这个笨方法了, 只能坐在小区的运动器材上等着等, 没有人影只有大太阳和北瓜呼呼的刮。
    --

 第148页

    被风吹得头晕的许知然决定，再等一小时, 不行我就换地。可一个半小时过去后，还是不见人下楼，她决定换个地方。
    去哪呢？家里不在，公司医院要是也不在的话，那会不会在他女友家或是跳槽了。想到今天是周一,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她去了音乐人公司，这家公司是以后蔡落挂靠的公司，他们一个圈，跳槽选择应该不会相差太多吧。
    到了现场之后，她发现同圈层的人选择确实也可能南辕北辙。音乐人公司也不见人影，公司不大，她装作应聘的人找错公司进去看了没有人。
    那都分手了还呆在一个公司？正吐槽的时候，手机进来了短信：
    【我找到宗辞了，我回来找你。】
    找到就好，许知然打车奔回了小区楼下等舅舅，半小时后舅舅到了，看上去是跑了好一段路，都有点喘。
    “他在哪？”
    张伟先是拧开水喝了一大口，压下震惊和不解后，反问她：“然然，你好像很笃定宗辞他有所隐瞒。”
    被反问的许知然很是从容：“张伟哥你自己也说过啊，宗辞对姐姐的喜欢比姐姐对他的喜欢多，那很喜欢一个人还劈腿那就是人品不行，姐姐应该不会看上人品不行的人吧。”
    这个不一定吧，我姐还那么聪明一人呢，看看秦伦那个控制狂。张伟无声吐槽，但也没纠结这个牵强的理由，而是纠结起刚才的问题。他是在树村找到的宗辞，怕她心有芥蒂，他模糊了地点：“他看上去不太好，病恹恹的，很憔悴，身边也不见有人。”
    真的是他，已经确诊了吗？他还那么年轻，许知然回头望了一下他的家，门窗紧锁。
    “你是在怀疑他劈腿只是个幌子？”见她没说话，张伟又继续问。
    是。可现在我是不知道该不该和姑姑说他的病，都已经分手了，还说什么说，但如果这事没能瞒住，后续姑姑知道了更难受怎么办。唱歌的圈子就这么小，消息又能密封到哪，哪怕他离开宁区，也不见得不回来。
    啊。好烦啊，到底该不该说。许知然拿不了决定，决定去找妈妈。她带着舅舅往外走：“是，我觉得他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分手的，有了姐姐这种有颜有才哪哪都好的人怎么会看得上别人，我们去裴姐姐那里。”
    然然，你不懂，有些渣男就是望着碗里吃着锅里，但张伟没有说，而是想，以后然然要是有别的喜欢的人，自己一定要考察考察。
    二人来到了风清网，一进屋就被木落拉住：“然然，好久不见，怎么越来越瘦了，来，今天来的巧，我们招了些编辑正在搞欢迎会。”说着就把人往办公室带，塞进了人群里，“这是我们之前的审核编辑，回到过去编辑。”
    “回编，我认得你，我之前在聊天室里被你封过ID。”
    “是回编啊，谢谢你，我之前在论坛发牢骚感慨生活无光的时候是你和网友一直给我鼓励的。”
    “回编，你记得我吗？我是《龙争虎斗之七五同人》的写手，翻江彻地鼠。”
    记忆被勾起，许知然满心欢喜，看着眼前的人，一一应下：“我记得你们，月离，你好些了吗？翻江彻地鼠，你的《双侠传》没坑吧。”
    一群人就开始热络的聊起来，天南地北，线上线下，说到金乌西坠，余晖泼洒在众人脸上，暖光洋洋。
    下班后，四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许青山才问：“你们两个今天不上学吗？”
    “今天然然头晕，我带她去了医院看了看，医生说可能压力大注意休息就好，暂时没什么问题，顺路来公司看看。”张伟早就想到了说辞。
    裴匪摘下自己的帽子给许知然戴上：“要是不想再学校住的话，寒假前就回家里住，中午晚上我给你做饭。”
    还有这好事？许知然赶忙应下：“那我晚上回来！”
    “我也一起，还可以送然然一起上下学。”张伟也顺杆爬。
    二个大人没异议也就同意了，回到家，趁着爸爸做饭的时候，许知然悄悄和妈妈说：“裴姐姐，姐姐现在还会因为分手而难过吗？”
    这个问题怎么回？裴匪有点不想回这个问题可又不想让她瞎揣测担心正想措词的时候，又听见她问：“要是宗辞不是因为劈腿而因为自己的某些原因为了姐姐好才故意分的呢？”
    这又是什么问题？不想她继续问的裴匪连忙打断：“然然，你别操心这些，大人的事大人自己会解决的。”
    我知道。可这次不同啊，许知然不再遮掩直入主题：“宗辞他好像生病了。”
    裴匪蹙眉，生病就生病，这关月明什么事？她再次制止她：“然然，你的目标应该是成绩，把注意力从这些事上转移开来。”
    听出妈妈有点生气，许知然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接着话认错：“好，我不说了，我会学会注意分寸。”
    这孩子。裴匪拍拍她：“我知道你关心姐姐，但你姐姐是成年人了，她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可你只有一次的机会了，不考好你去干什么呢？”
    好。
    二人坐着看电视，许月明没有回来吃饭，四个人吃完饭，许青山留在家里敲代码，裴匪带着两个孩子下楼去写作业。
    写完作业后，等许知然上楼的时候，张伟把今天的事说了出来，并重点说了一下宗辞的状况。
    --

 第149页

    “然然这么肯定宗辞是有苦衷啊？”裴匪首先关注的也是这个问题，然然也太把人往好处想了吧，不至于，这次还真是碰上了？她保有怀疑，“就算真的看上去不好，也不一定能证明什么。谁能说自己一直不生病呢，以后你别去树村了，管他怎么样。”
    都分手了就一刀两断了，爱怎样怎样，宗辞之前的那个女朋友我又不是没见过，再次勾搭到一块又不是不可能。对宗辞没什么好印象后裴匪连同他的消息也不在意。
    看姐姐厌恶，张伟也应下：“好，以后不去了。”
    但想起下午在树村看到的那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张伟还是有点纳闷，转念又想到他和月明姐分手了，这点疑惑也就随风而去，不管他了。
    第87章 人世无常   我突然觉得我老了
    还是在家吃晚饭爽, 吃好喝好还不限电熄灯又可以偷偷看电视，让走读的许知然张伟很是舒心，连带着写作业都更认真了。
    宗辞的事也揭了过去, 虽然许知然偶尔还是会挂念，但看姑姑一如往常也就歇了这心, 毕竟也不一定就是宗辞为了不连累姑姑故意分的手。
    “然然, 这道题怎么做？”张伟碰到了难题, 向许知然求教。
    发小差的许知然立马将注意力放到了试卷上，是求物理位移和最小拉力值的, 她将条件拆分后套上公式一步步求出解然后推给他：“我这样写你能看明白吗？”
    张伟看着她写的每一步解和求导, 知道了解题思路：“能明白, 竖直拉动时拉不动位移为0的时候又多了一个水平拉动破坏了摩擦力和拉力的平衡，直接套公式不行，得先算力。”
    许知然给舅舅点赞：“张伟哥真聪明。”
    “那是。”张伟坐得久了站起身来舒展一下身子，看到窗户外月明姐正接着电话往家走，“月明姐回来了。”
    三分钟后, 许月明开了门，见屋里只有二人在写作业问：“裴匪呢？”
    “裴姐姐在楼上和哥哥商量公司的事，姐姐吃饭了吗？”
    “吃过了。”许月明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甜品, 绕回沙发上, “我在这等等她，你们继续写作业。”
    半小时后, 裴匪才从楼下下来，见许月明窝在沙发上，问她：“你最近这么忙啊，天天这么晚才回家。”
    “是啊，年底有人要去参加节目, 帮着训练。”倚在沙发上的许月明站起身，“我们下去走走吧。”
    “好。”裴匪应下后穿上外套，扭头对窗边的人说，“你们好好写作业，别偷懒。”
    二人出门后，许知然从窗口望出去，她们走的是另一个方向，看不到，也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写作业。
    裴匪她们确实是走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到了刚修好的北门那块，许月明背靠大树，隐在阴翳中显得整个人没有精神，连带着声音也无端消沉：“今天蔡落给我打电话了，说宗辞倒在屋内，送去了医院说是胃癌，不过还好是早期。”
    啊。裴匪惊了：“他还没到三十呢，怎么会得胃癌？”没记错的话，胃癌多病发于中老年。
    是啊。还不到三十呢。许月明无声叹息，也无从回答，只好说：“大概是人世无常吧。”
    人世无常。裴匪一声哀叹，又问：“早期的话化疗可以治的吧，钱不够的话我们凑一凑。”她顿了一下，注视着站在树荫下的许月明，“那他……不至于是故意让你撞见他和陈蓉？”
    许月明薅着手里的枝条扯了又扯，薅秃了之后将它扔回了花坛：“不知道，我没问也不想问，烦死了。”
    “先是小佺，现在是宗辞，为什么啊？”她是真的烦，小佺还没走多久，现在宗辞又病，为什么要逮着她一个人薅？可再怎么愤怒不甘，也没有办法，都找不到人去说理。她突然觉得好累，比在作词写曲、带人训练、人际往来都累。
    她往后退了一步，倚靠在树干之上，仰着头看头顶的枝丫，枝丫干秃秃的，露出片片漆黑的破碎天空。
    今天去医院的时候她看到宗辞瘦了一圈，脸上白兮兮一片，那一刻，她突然就觉得在生死面前，之前的那些矛盾争吵都是小事都可原谅。她不想他死。她闭上眼睛，早期，早期可以治的。
    今天还见到了蔡落，他也消瘦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睛黑了一圈，和宗辞站在一起，说是两个病人也不为过，她看不下去拉着他去检查身体，也没什么问题。他只是说，他现在住到小佺的出租屋去了。
    似有液体滑过，她睁开双眼，黑黝黝的天空几点寒星闪烁，树村的房间破旧，碗大的天窗空隙里也能看到如墨的夜空。
    “裴匪，我突然觉得我老了。”
    裴匪不说话，看着她，心酸得想哭。她认识她的时候，她在网上激扬文字慷慨陈词，也和木落残秋聊天骂战，见面后和她兴趣相投一见如故，跟着她去唱歌看画，她去树村的时候，她也常去，破破烂烂的地方，住着一群不着四六却赤诚直爽的人。
    那时候每天早上醒来都有奔头和意义，有期待的事要做，有亲近的人作伴，可以徒步唱歌，也可以看书写字，没事的时候，手机电脑一开，网上冲浪，又是一群志同道合之人东聊西扯。
    好像是过去了，虽然没有大的方向没有不同，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但每天睁眼得先想一遍题材再算一算点击。自己倒是还好，写的也是自己喜欢的，看的也没有不喜欢。月明为了不让公司拿捏，甘愿放弃了舞台转去做了幕后，离她的梦想越来越远了。
    --

 第150页

    她也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乌云拢月，流云飞逝，那些意气风发的时间也过去了。她又低下头，从兜里掏出烟，递给她一支，自己留一支。
    二人在寒风里抽起烟来，等到夜深才上了楼，两孩子还没睡在沙发上等着她们。
    “作业写完怎么还不去睡觉？”
    “又不急，我想等着姐姐一起上楼呀。”
    上楼的时候，许知然察觉姑姑好像有心事，脆脆的说：“姑姑是不是太累了啊，回去后我给你按摩好不好，我按摩很厉害的，爷爷都说我按的舒服。”
    许月明拍了拍她：“不用。这么晚了，你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好吧。
    二人回到家，洗漱过后睡觉，半夜，许知然突然醒了，她看见姑姑背着身站在窗前，有袅袅烟雾散在空中，头发也被风吹得飘摇。
    姑姑失眠了？许知然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只好静静的看着姑姑，她穿着睡袍就那样一直靠在窗前，在烟雾中传来几声低咳，怕姑姑生病的许知然小声的说：“姐姐，你穿件厚衣服吧，别着凉了。”
    听到声音的许月明抹了一把脸，回过身来：“吵到你了？”
    “没有，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就醒来了。”
    知道她做噩梦会醒，许月明也就没再问，踩灭了烟头，关了窗户，但并没有走近还是靠在窗边等烟味散去。
    “姐姐，你是有烦心事吗？”
    许月明并不想多谈，只是含糊的说：“是有一些，工作上和生活上的。”
    见姑姑敷衍过去知道她不想多说，也就不再继续问相关的问题，她跳下床来抓起椅子上的厚衣服走过去披给姑姑：“别冻到了。”
    被温热衣服裹住的许月明笑了笑催她去睡觉：“明天还得上课，快去睡觉。”
    “我不困呀，不会影响的，姐姐，我上周的模拟考580分，我再继续努力还可以考得更好的。”
    许月明强打起精神，夸她：“然然真棒，我第一次模拟考才考了你的一半。”
    二百多？！不至于吧？知道艺术生考分低也不至于这么低吧，许知然没忍住：“那姐姐冲刺的时候好刻苦啊。”
    “我还好，主要是许青山天天压着我读书给我复习把他气得不行，但好歹够到了线。”
    这样。爸爸好厉害，许知然给爸爸捧场：“哥哥好厉害，姐姐悟性也好，不然也能分数翻倍。”
    说起读书时候的事，许月明升起丁点谈话欲望：“高中的时候整天想唱歌，大学了不是唱歌就是冲浪。”
    “冲浪？”
    “对，前几年有了网络，出现了论坛和门户网，可以在里面聊天说事，很新奇很刺激。”
    哇。她之前从没想过互联网的发展历程与家人有什么关系，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第一批网友，爸爸更是和人合开了一家网文公司。
    而如今，自己也来到了过去，和家人一起经历，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她附和道：“是呀，论坛里好好玩，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好了，去睡觉吧。”许月明有点撑不下去了，催她睡觉，看见她脖子上戴了条别致的银项链，“这项链还挺好看的，小心别被老师说，我高中时戴耳钉都会被说。”
    我会藏好的。
    晚安。
    第88章 没有对错   我很难过
    虽然没有问姑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烦心, 但通过一周的观察后，许知然大约猜到了。姑姑晚上回来得越来越晚，吃完饭后不是捧着电脑就是抱着手机。她借故上前说话的时候瞟了几眼, 看到了匆匆关闭的屏幕上写着早期癌症患者的注意事项。
    之前的分手是蓄意的？姑姑和宗辞又和好了？好烦呀。她不想问。
    她不问有人问。
    “钱，我们可以给, 帮忙, 也可以, 但你现在学做饭是几个意思？请不了保姆吗？”许青山冲着许月明发脾气，按着菜刀不放手, “他生病是很不幸, 要钱出钱, 要力出力，你上赶子做饭是什么道理？当田螺姑娘就能治好他吗？”
    “我知道，自己做总比保姆好。”许月明推开他，推不动，“你让开。”
    “你脑子是不是被糊住了还是多巴胺冲上头了, 你连面都下不好凭什么就认为你比保姆做的好？你和他早就没关系了。”气头上的许青山杵着不动，反推了她一把，“出去。”
    许月明没和他犟, 只是说：“要是萧雅生病了你也会这样。”
    “我不会以为感情能治病, 我只出钱出力，其余我做不了, 要是她有对象了，我出钱出力都还得注意点分寸。”
    “别管我。”
    二人吵了起来，惊到了许知然，她忙蹿进厨房把姑姑拉了出来，小声说：“我们可以去裴姐姐家学做饭。”
    许月明没说话, 还生着气。许知然端来甜品给她吃，她闷闷吃着甜品又想起裴匪也不赞成她再和宗辞走得近，心里更是烦躁，回了房间。
    许知然看着茶几上被戳得坑坑洼洼的甜品，也是不太明白，姑姑为什么要学厨艺，但想到宗辞，又能理解，情窦初开的恋人啊，突遇变故……
    她更理解爸爸的阻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妹妹居然要为了一个前男友去学做饭，是忘了当初煮面引起的煤气中毒吗？
    没有对错，她有点迷茫和无力，自己也做不了什么，白白知道后来那些多经验和历史。
    --

 第151页

    等到许青山做好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许知然倚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拍了拍她：“去把姐姐叫出来吃饭。”
    “哥哥去吧，我去叫裴姐姐和张伟哥。”想让爸爸姑姑多说话的许知然推脱了。
    “裴匪今天去木落家了，张伟哥回家吃饭找他小姨去了。”
    好吧。姑姑不愿意吃饭，许知然只好匆匆吃完后下楼去买了烤红薯回来。但这事还是僵在这了，一连几天，放学回来后，姑姑都没没在家吃饭，回来的也晚。妈妈也忙得很，都没时间来调和，这周末爷爷又不回家。
    好烦啊，真希望快点到周末，可今天就是周天，下周末还早。
    -------------------------------------
    虽然这段时间然然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但明显她比以前沉闷了很多，感觉总有忧虑，连睡着的时候都蹙着眉。
    张伟看着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然然，惆怅不已。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灵动无暇的像个小鹿，现在她盛了越来越多的心事。她现在应该是在担心宗辞和月明姐吧，他掏出手机找到了他认识的娱记，让他帮忙打听到了宗辞的现状。
    事业很顺，给别人写的词曲都采纳了，还担任了双环台元旦晚会的音乐制作和场景策划。
    感情方面没发现，只有魔声公司新锐歌手许月明和他走得近。
    收到消息的张伟更是唏嘘，明明风华正茂却，他关了手机，烦闷得也想睡觉，但他凝聚着注意力放到课堂上，自己好好听讲可以让然然少担点心，都还没成年就开始操心这个那个，以后怕不是要少白头？他往边上一瞧，还好，她的头发浓密茂盛，不至于长白发。
    等到许知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再上最后一节课了，她揉了揉眼，开始听课。沉郁顿挫的课文讲读，紧张有序的课题氛围和着窗外风吹杨柳的沙沙声，暖壶开水氤氲出的水汽中，平白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好像什么时候就有过同样的经历，坐在同样的教室里听着课。对了，是十几年后的自己同样坐在教室的这一间，听着课。
    叮铃铃的铃声响起，思绪散开，她站起身，听到舅舅问：“然然，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哪会天天感冒发烧，我们回家吧。”
    大家都在，妈妈和姑姑在厨房做饭，许青山坐在沙发上啃着棒冰怏怏不乐，在听到厨房里传来这么切鱼蒸的时候熟的慢，乌鸡虫草汤放黄芪不如放当归补气之类的话更是一脸嫌弃。他看到然然和张伟进门后，他又收起了黑脸，等二人坐下，问：“这周有好好学习吗？”
    “有。”
    三人坐在沙发上等饭吃，许知然不想等跑进厨房，妈妈正在教姑姑做饭，见她进来：“你出去等着就好了。”
    “我做饭不是很好吃，我也想学呀。”
    许月明把她拉到身边：“行，我们一起学。”
    妈妈做的是清蒸鲈鱼，水煮西蓝花胡萝卜，小炒黄牛肉，清呛菠菜，还有乌鸡汤，嗯，简单易上手，适合病人也适合普通人。姑姑又拍了个黄瓜想学凉拌爽口黄瓜，姑姑站在妈妈旁边看着她切菜蒸菜水煮小炒，许知然坐在灶台前烧着火。
    在火光闪烁中她才后知后觉，其实，她也是不会做饭的顶多下个面打个蛋汤，穿越后来到家里才学会做饭的。
    三人互相配合，半小时就把饭做好了，一桌人吃着饭，说起了明年计划。许月明说明年想尝试新的风格，写歌作曲打碟唱唱歌，裴匪说明年写两本书去墨脱看桃花，张伟许愿明年考上本科。
    “然然，你明年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明年我不知道能会不会在这里，但她笑着说：“考上大学。”她注意到刚才爸爸没有说计划展望，“那哥哥明年想做什么呢？”
    “把风清网搞好。”
    好笼统啊。但许知然也没再继续追问，吃完饭又写作业去了。写着写着，一碗银耳汤出现在眼前，冬有银耳夏有绿豆，她一口饮尽，丝丝甘甜入口，余味却是苦涩。
    她合上作业进了房间拿出柜子里上着锁的日记，厚厚一本写的全是困惑和怅惘：
    1.1日，千禧年的第一天，大家都很高兴，走在路上的人们洋溢出对未来的展望。我见到了妈妈，和后来的温柔佛系妈妈很不同，现在的妈妈性子冷淡打扮时髦，对我也很冷淡，不开心，但这时候确实没有我，这时候，她是裴匪，不是我许知然的妈妈。
    1.2日，我见到了爸爸，也和后来的沉稳爸爸不同，他爱美臭屁又跳脱。我见到爷爷了！！！感谢老天，爷爷，我好想你啊。
    1.11日，我很害怕。眼前一切太过美好，我害怕这都是梦，但手上的疼痛是那么的真实，爷爷也认我做孙女了，我又成为爷爷的孙女了，简直想哭，我知道我的长辈很好，但他们此时却愿意认我这个陌生人为家人，妈妈也对我很好了。
    1.20日，我觉得不真实。我看到了好多未来的歌手，他们此时为了生计愁苦抱怨，不修边幅，好像历史就在我眼前，又好像无形的手把我推进了莫名的时空。我知道姑姑以前唱摇滚，却不知道原来她是那么爱摇滚，放弃摇滚后那么难过，好想抱抱姑姑。
    1.22日，我不高兴。就算我没梦想，可是我就想被人注视，爸爸和姑姑又不同意，但这次她愿意让我去学舞台剧。
    ……
    --

 第152页

    11.17日，我很难过。什么都做不了改不了，个人的意志和能力在历史面前是那么的渺小，书上说滚滚巨轮，真的挺巨大的，也很滚。能开解心结能平等交流，被理解被引导的人也消失在这巨轮之下。我想你了，小佺。
    我也想让宗辞别生病，别让姑姑担心，但我还是做不了改不了。
    12.1日，我很迷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回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突然消失，那样，大家会担心的。我走了的话，大家还会记得我吗？二十年后的2020年，又是什么样？流转局会不会把事情办妥当啊？
    合上本子上了锁，上床睡觉，想了又想，她爬起来，打开本子，写上：
    12.15日，我还是多写几个告别纸条藏起来吧，这个本子就不留下了，要是他们不记得我，留下平添麻烦，要是他们记得我，又要等我好久，而且以后我老是气他们，不乖也不听话，要是喜欢现在的我对以后的我失望呢？
    写完上锁，藏进柜子深处，睡觉前她想，周末去见见大家吧，每一个人。
    第89章 见见每一个人   晚安（小调）……
    第二天是周六, 许知然早早的出了门，去了苏红那里，苏红正在照顾生产的毛毛, 见她来了，招招手, 二人一起趴在狗窝旁看毛毛生狗狗, 生得很顺利, 生了四条小狗狗，小小软软的, 捧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
    给狗接生完, 苏红洗好了手去做饭, 许知然烧火，二人聊着各自的生活，苏红新工作做得很顺，琴行已经把她提拔成专业老师带两个班的学生；许知然学业很顺利，吃完饭, 临走的时候，许知然特意嘱咐苏红要早点买房，房不怕多只怕少, 等她应下了许知然才放心离去。
    都走到街道了苏红冲出去给她塞了一盒自己做的桃花饼板栗酥给许知然。
    她带着糕点去了商场, 买了文具和公仔娃娃寄去了夏溪乡，寄完东西她来到职康中心, 一进门就被王奶奶拉到了房间：“然然，怎么长了一脸痘，学业这么紧的吗？还是早恋啊？”
    “老王，你别瞎扯，快让然然坐下。”李奶奶制止了王奶奶的猜想, 给许知然倒了一杯水，“外面冷吧，快喝点水暖暖身子，不要和淑芬学，来就来，还提什么东西。”
    听到李奶奶提起外婆，许知然顺着话往下接：“裴阿姨也来了啊。”
    “早上来送了点东西，刚走没多久。”
    “听淑芬说她儿子和你一起上学，还真是巧啊。”
    许知然喝着水，暖和了手和身子后，回道：“是巧。”
    坐下的时候她看到了墙角印着妇联字样的粮米油和两个衣服袋子，想起好久都没见过外婆了，也不见她和妈妈吵架，还有点想她，她故意提起舅舅：“你们不知道，裴阿姨的儿子可皮了，天天就想着溜出校门去吃饭下课没事还喜欢拉女同学的辫子，一到周五放学，风一样冲回家，但他人倒是聪明有悟性。”
    “小伟是皮实了些，但人还是很懂事聪明的，像小匪。”
    “我不觉得小伟和小匪像，小匪可犟多了心也狠得下来，说不理人管你和她亲不亲就能谅着你。”王奶奶不同意李奶奶的观点反驳她。
    看谈到舅舅和妈妈，许知然又见缝插针的问：“但是我看裴姐姐和裴阿姨之间好像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裴阿姨明显对张伟哥更好。”
    王奶奶手中的毛线放下了，啧了一声：“这只能怪裴匪她爸不行，当年做得太过分。不过说起来，今年淑芬被骗的时候，他又回来看了，这种时过境迁的悔恨又有什么用呢。”
    时过境迁。许知然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王奶奶手中的毛线发呆。
    “嗨，现在淑芬放下就行。”李奶奶不想王奶奶多说直接一句话打断了她的话题，在她站起身去柜子里拿吃的给许知然的时候看到了淑芬留下的钥匙，“老王，你给淑芬打个电话，她单位钥匙落下了。”
    二十分钟后，裴淑芬回来了。
    在外婆进门的一瞬间，许知然突然产生了上去拥抱她的冲动，外婆瘦了一圈，素着一张脸，也没带什么首饰，穿一件米黄长棉袄，平底鞋，她这样的打扮几乎让她想不起第一次见她时光彩照人的样子。
    那也是冬天，外婆穿着紧身打底衫，羊毛开衫，过膝裙，化着精致的妆，斜睥着妈妈说恭喜她找到朋友。
    这才一年，怎么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过于热烈，裴淑芬看了一眼她，见她一脸心疼的表情？？她很是后悔今天出门没有打扮。她不去看她，拎起桌上的钥匙：“我回去了，出门急连妆都没化。”
    哦哦，只是没化妆啊，那就好。
    “一起吃晚饭嘛，都好久不来了，晚上我们吃火锅，吃完再教我画眼线。”王奶奶拉着她不让走。
    被强行留下的裴淑芬只好帮忙打边炉洗青菜，一桌人围着桌子吃着火锅聊着天，说到了晚上。
    饭吃完，裴淑芬教王奶奶画眼线，李奶奶接过了王奶奶织的那半截毛衣继织下去，边织边问：“然然，你喜欢这个兔子吗？说是去年流行的流氓兔。王奶奶织得太大了，我想给她改小点，但她又说你肯定喜欢大一点的。”
    看着那熟悉的轮廓，许知然垂下眼：“改掉吧，我不喜欢流氓兔。”
    看她面带哀容，李奶奶下手很快：“那就拆了，奶奶给你绣个龙跃龙门。”三下两除二，拆完后，她悄悄说，“然然，不要别人怎么样，你要相信你自己就是最好的。”
    --

 第153页

    嗯？为什么这样说。但她笑了笑，应下：“好，我是最好的。”
    等到毛衣织完那边眼线也画好了又聊了一会后，许知然提议：“我们拍个照吧。”
    拍照的时候，许知然和外婆坐在一起，拍下了和外婆和王奶奶李奶奶的合照。
    照拍完二人回家，同行的路上，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静静得走路。倒是旁边的外婆突然开了口：“谢谢你。”
    啊？许知然疑惑得抬起头，外婆目视前方，一如既往的淡漠，连语调也平平：“小伟说在学校，你帮忙很多。”
    “没关系，张伟哥他自己聪明。”
    “还有苏红，她上次来妇联送水果也特别感谢了你。”还有那些夏溪乡的孩子，上个月去的那天刚好碰到孩子们从邮政回来，手里拿着好多东西说是许老师送的，想到这，她口气也柔和了一些，“有时间来我家吃饭吧。”
    啊！外婆请我去吃饭！许知然不自觉笑出声：“好。”
    二人没有再说话，沉默得走在路上，许知然偷偷放慢了脚步，这是她没有记忆印象的外婆，此刻却在自己身边，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自己，自己也不不是很喜欢她，但她是妈妈的妈妈，外婆。
    来到站台，二人坐在了相反的车，上车后许知然探出头来拍下了刚才走的那一段路。
    晚安。
    外婆。
    -------------------------------------
    周日，她起床后赖着姑姑，跟着姑姑来到宗辞家。
    他开门的时候许知然吓了一跳，他已经瘦到脱相了，脸都凹进去了，不是说早期吗？早期也这么严重吗。见她来，宗辞也很吃惊，笑着对她说：“然然好久不见呀。”
    许知然尴尬回笑：“好久不见。”
    “好，你们先聊，我去搞点东西吃。”许月明去了厨房，又怕许知然拘谨，探出身，“这不用烧火但厨房有烤箱，然然可以来做蛋挞。”
    考虑了一下，许知然还是在客厅里坐着，和宗辞礼貌性的说了几句话。
    寒暄过后，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之中，她和宗辞不算熟，两两相坐，无话可谈，她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月明说你上次月考考了580分，好厉害。”宗辞看出她的不自在找话聊，“有想过以后想做什么吗？”
    “我以后想当律师或是社工。”
    “有志向。那你还得继续努力呀，好学校的分数线高。”
    “嗯嗯，我会认真学习的。”
    真听话。宗辞起身去冰箱拿冰淇淋，回来的时候见她蹲在电视柜前面看前天自己买的CD。打眼一望，她的侧脸轮廓倒是和许青山略有相似。看她看得这样认真想必也是喜欢音乐的，人家的妹妹，会读书又乖巧还喜欢音乐，对比起自家弟弟，只能一声感叹。
    “然然，要不要先吃个冰淇淋，你姐做饭没那么快。”宗辞将冰淇淋放下，“你喜欢的话带回家去吧。”
    “不用，山羊皮的黑胶唱片还是Head Music专辑好难买的，他的好多歌我也听不太懂，给我也是浪费。”
    月明没白教，会欣赏。他指了指书房：“我书房里还有更多的专辑书籍，海报也有一些，看上的都可以带走。”
    许知然就去了书房，满满一面墙的书，底下还有各种唱片卡带和海报，她随意抽了几张出来，都是精品。啧，收藏品不少啊，一一扫过之后她取了一本历史书盘腿坐在地上看，翻了几页，她猛然又往回翻，看到了他在书上的笔记。
    这个字迹，她见过！
    她小时候在姑姑阁楼家找出过一个日记，里面的内容她看不清记不清，那句话却是唯一端正的字体：没有音乐的人生是一场错误，我这一生都在错误与正确中徘徊，被双方嫌弃。
    原来是宗辞写的。
    看着这书上潦草狂飞的字体，她不能想象他是含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的这句话。一生？他的一生，父母早逝，拉扯爱闹事的弟弟，自己爱音乐玩音乐却从主唱变作词人，三十不到……
    怎么会有人这么苦？？
    没有人能回答，她没了心情看书，坐在地上无语问苍天。
    “然然，吃饭了。”宗辞在门外敲门叫她。
    三个人吃完饭，姑姑和宗辞去了练歌房，许知然又去了书房，书看不下，她坐在地板上发着呆。
    不知道多久后，姑姑推门而入，见她坐在地上连忙拉起她：“然然，走，我们回家了。”
    走在路上，她还在想宗辞，太可惜了。要是真到了那时候，姑姑又该怎么办啊？
    “然然，不开心吗？”许月明见她耷拉着脸，在街边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和烤红薯。
    “宗辞好惨啊。”
    许月明眼神一暗，好一会之后才说：“是啊。”
    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陪在他身边，让他不那么疼痛吧，兴许哪天自己也猛不丁的得个什么病。她突然觉得，能平安到老真的是一种奢求。
    她拍了拍许知然，没说话。
    许知然看了姑姑一眼，她脸上的倦容又深了些许，她握住她的手，在冬天的寒风里有了些许温度。
    生老病死。这四个字浮在许知然心头，原来，这四个字背后如此沉重。仿佛只是想了想，都累到没力气。
    许月明见她走得拖拉似有怅惋，打了个车，驶入暗沉的夜里。
    --

 第154页

    第90章 12.24日   平安夜
    天气越来越冷了, 窗户上时常冻着一层白霜，开水房里的水管也开始皲裂，流下的水流越来越细, 许知然缩在教室里哆哆嗦嗦的听着讲。
    “给。”张伟借口拿药又灌了两个暖手宝过来，塞给许知然。
    暖手宝的温度驱散了寒气, 许知然舒展了身子认真听起课来。日子就在周而复始的课堂间淌过, 流到了周五。
    北风呼啸而过, 差点把许知然的帽子给刮跑。她脱下帽子攥在手里，旁边的张伟见状就问：“我们要不要打个车回去, 坐公交也行啊。”
    “张伟哥, 我们走一走吧。散散步。”
    好吧, 那就散步吧。
    “后天平安夜，我们去买两斤苹果回家吧。”张伟又说。
    啊，这么快吗，都圣诞节了，说起来, 爸爸和爷爷的生日也快了，12.30号。送什么礼物呢？见舅舅看过来，她忙答：“好, 我们多买两斤, 还要给木落残秋他们。”
    说来也该去见见他们了，但周末他们又不上班, 工作日去又该找个什么借口呢？
    “好。”
    二人买完苹果回到家，没有人在，二人就进厨房把饭先做好，做完后电视一开，等着家人回来吃饭。
    是许青山先回的家, 一进门他就将手里的水果零食放茶几上：“别看电视了，你们看会书去，待会我做好饭叫你们。”
    “饭做好了，青山哥，我姐呢？”
    “裴匪在街上买东西，让我先回来给你们做饭。”
    “买什么东西啊，是要出门吗？”
    “后天平安夜，木落说想去鸡鸣山上听钟声，裴匪就陪她去买吃的。”
    见面机会来了。许知然举手报名：“带上我。”
    “还有我。”
    “好。”
    -------------------------------------
    周日，平安夜那天，一行人爬上了鸡鸣山，坐在半山腰俯瞰宁区。
    登高望远的木落指着山下模糊不清的某一点说：“那儿是我们公司。”
    “那是市民公园，我们公司在它的西南方。”残秋指出另外一个方向，“西南方是那边。”
    被拆了台的木落回呛他：“你方向感这么好，刑侦文却写得臃肿，真是棒棒哒呢。”
    “哪里臃肿？我那是众生百态。”
    “好了，你两别吵了。”许青山不想听他二人争，“每一个读者都有权利评判书的好坏，至于对不对听不听可以自行抉择，不过我觉得残秋的《缉凶》不是臃肿，而是你想表达的太多，但很多地方都是点到为止，显得庞大了，与一般的刑侦文有点出入。”
    听到个靠谱的说辞，残秋不犟了，安静听着，但许青山又不说了，还好裴匪接了上去。
    “你想尝试新写法挺好的，但是刑侦文用这种多视角大架构，对自己也容易形成掣肘不好每个都写到，对读者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选择共情代入对象。”
    听到两人都如此赞成自己意见，木落更是开怀，倒没说话再怼而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明晃晃的嘲笑残秋。
    许知然和张伟在一旁静静听着众人拌嘴，张伟还拆了薯片嗑着瓜子看人争。只是没拌几句嘴，话题又换了。
    “你们说，元旦会有多少网友来和我们一起跨年？”清风问，“要是人多了的话办公室也装不下啊。”
    “应该不会有很多人吧，聊天室里的网友不是说离得近的才来吗？”裴匪想起之前聊天室里有人说和对象去跨年，一帮没对象的出来起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没对象但我离风清网离得近，我去风清网跨年，见见我追的网文角色和作者，一呼百应，当下几百人跃跃欲试。
    “不管真假，我们多买一些各地特色小吃备着吧，外乡人应该挺多的。”
    “好，到时候我们去买。”
    这是网友面基跨年会啊还是读者见面会？但不管是哪个，都说明发展势头好。许知然起了点兴致：“我们的小说好多人看啊，只要坚持做下去，就可以长长久久，在市场上抢得份额。”
    很默契的，众人没有接话，连一向吵闹的木落都没有说话。
    察觉不对的许知然提起了心，看向妈妈，裴匪见她看来，哈哈笑了两声说：“可不是，一千万网友少说有一半都看过我们的网文。”
    那就好。
    “刮风了，我们去山顶扎帐篷吧。”木落催促着人换地。
    照例，男性干活，木落裴匪带着许知然坐在山石上嗑瓜子。刚才的问题不好换那先问别的，许知然看向木落：“木落姐姐，我们为什么要来山上听钟声啊，平安夜不是吃苹果或是去教堂的吗？”
    木落将瓜皮吐得老远：“这些都是洋人的节日，我们用我们自己的过法，教堂有什么好去的，神叨叨的，还不如听听钟声，宁静而致远。”瓜皮吐完，她又拿起苹果啃，“元旦也是，不放假有什么意思，生生造出个跨年仪式白瞎钱。”
    放假了的。十几年后元旦清明和中秋都放假。三天假呢。但这话说不了，许知然只能静静听下去。
    “元旦和朋友过，过年和家人过嘛。”
    木落放下手中苹果，托起下巴看着裴匪：“匪风，我觉得你和之前不一样了耶，你在杂志上写杂文的时候我就看过，简练文风尖锐又犀利，后来你尝试写短篇小说，色调和底色也是灰暗的。现在，你虽然冷，但不硬了。”
    --

 第155页

    听木落姐姐这样说，许知然也转过头去看妈妈。
    被一番剖析的裴匪看着眼前这两双探寻的眸子，压住翻白眼的冲动，淡淡说了一句：“时间在走人在变，有什么不能理解吗？”
    “理解理解，只是为啥这么快啊，有没有因为谁变得啊？”木落说得欢快眼睛更是直往那边扎寨安营的许青山身上瞟。
    受不了她明示的裴匪拉过许知然：“因为然然。”
    ？！
    妈！
    木落闭嘴了，咯咯笑着，将苹果啃得嘎吱响。
    木落不追究了，但许知然却是忍不住多想，妈妈的书她是看过的，是真的悲。第一次见妈妈的时候，她也确实挺冷的，但现在其实是真的没那么冷了。她不太信自己能有这么大作用，会不会是和外婆外公关系缓和了一点，身边又有姑姑和爸爸这样的好友，环境明亮了人也变得更轻松些了？
    真好。
    另一边，帐篷和烧烤架也好了，许青山挥一挥手，三人起身过去吃烧烤。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懒懒得瘫在山石上看红霞满天，木落又猛喝一口啤酒：“突然觉得人间美好。”
    残秋斜了她一眼。
    木落自顾自的说下去：“椿萱并茂，知己两三，美梦成真，这些不都是人生乐事。”
    “是乐事，最好大家都买几套房，就更好了。可以的话按人头买，不会亏的，现在经济就已经这么好了，以后房子也肯定升值！”许知然接上去，重点是买房，“房子一定要有！不怕少！现在经济发展都很快了，以后会更快！”
    可惜木落重点又放错了，只听到许知然赞同她，一个飞吻过来：“mua～”
    “木落姐的美梦是写小说啊？”张伟略有不解。
    “是自由的工作生活。写小说也算是，把我脑海里的幻想全写下来。我小时候就喜欢拉着人讲鬼故事老被长辈玩伴骂，现在我写书能出版卖钱不是很爽吗？”似乎是想到骂自己的人，她笑得很开心，“以后想听我讲故事可没那么容易了。”
    只要坚持，等到几年后……虽然她知道后来是真的有很多小说改编成了影视动漫，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十年后十几年后才兴起版权ip，那能坚持到这么久麽？不对，现在看书还免费呢，应该要坚持到收费的时候，应该可以吧。
    可是后世确确实实没有风清网。她垂下眼，又没了兴致，蔫蔫的。
    “肯定可以的，书永远是大家的精神食粮。我就喜欢看大侠打打杀杀，一路升级。”张伟很是确信，“女生也喜欢看人谈谈恋爱说说情。你们看，那些香江影像带卖的多火。”
    是啊是啊，可以的，许知然也附和着，尽力不去想未来的事。
    “砰。”
    一声厚重钟声响起，荡起飞鸟惊林。张伟把准备好的苹果分发给众人：“平平安安。”
    吃完苹果打扫完卫生后众人下山，正逢金乌西坠，余晖洒下，映得山路金绿交错，烟树迷离的山路尽头，一撇灰白月影儿露出头来。
    一天又要过去了。
    第91章 12.30日   爸爸和爷爷的生日
    好像要下雪了, 北风都吹不散的厚黑云层压在头顶，透不出一丝天光。
    这周过完，就是来这里一年了。许知然莫名有种要回去了的预感, 她问了流转局好几遍没有回答，手机也一直没信息, 心烦之下又开始写告别信。
    信写完, 她开始把曾经走过的街道都走一遍, 可累坏了张伟。
    “然然，这么冷的天我们放学不回家, 在街上没有目的得走是为什么啊？”
    我想看看我走的路啊, 也看看它们曾经的样子。许知然站在一座筒子楼前面, 数着它有多少层，随口一答：“为了以后做准备嘛，要是我报了社工专业，对各街区了解的话面试的时候有优势。”
    张伟听了略觉惭愧，同样是复读, 自己拖拖拉拉又自以为有后路随意听课。那要不要先提前熟悉一下，看看青山哥敲代码呢？他想到就问：“青山哥不是学金融的吗？怎么还会写代码啊。听我姐说，风清网那个网站就算青山哥写的。”
    “我哥哥不仅会写代码, 还会画画。他说要学得多点会得多点就可以玩得更好。”说到这, 许知然又提醒，“张伟哥, 以后多劝劝裴姐姐买房，你们两一人一套都不多。”
    “好，买房，我姐买自己的就行，我的等我工作了自己可以买。”
    舅舅, 等你工作了房价都飞了，但她也没再多说，说了舅舅也记不住，都写在信里好了。她又掏出手机拍下了旁边的坊巷，斜长幽深的里道上依次坐落了户户人家，粉墙黛瓦，飞檐翘角，是她很少见的宁市老建筑。
    二人就这样，每天放学后换一条道走，走走停停，拍下了各色的建筑人文和街头过客。
    走了五天之后，就是周六了，12.30号，爸爸和爷爷的生日。
    一大早，许知然就起了床，下了一锅面条，卧了几个鸡蛋，等着家人起床。爷爷是起的最早的，一出客厅就看到许知然坐在餐桌上，冲她打招呼：“然然怎么起得这么早。”
    “今天是爷爷和哥哥的生日呀，我下了长寿面，快来吃面。”
    “好。”许建设去洗漱。
    许知然又把爸爸和姑姑叫醒，一家人坐着吃面。
    “爷爷，生日快乐。”许知然给爷爷打面，又打了一碗给许青山：“哥哥，生日快乐。”
    --

 第156页

    “谢谢然然。”
    许月明吃着面，也一同庆贺：“爸，生日快乐。哥，生日快乐。”
    一家人吃完早餐，又开始各自忙碌，忙到中午，许知然又下楼去叫妈妈和舅舅上来吃饭。
    裴匪进门后准备往厨房去被许知然强行按在沙发上：“姐姐说今天她做饭。”
    一行人坐在沙发上等着许月明做饭，等到全做完，张伟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心里也就对月明姐做的饭放弃了期待，上桌后却发现比预期的好。
    “月明什么时候会做饭了？”许建设吃着闺女做的饭很是诧异，“味道还不错。”
    “我闲得没事学的。”
    “该不是谈对象了吧？”不然好好的学什么做饭，许建设也开明，“对象要找工作稳定人品可靠的人，真谈了有时间就带来家里见见。”
    一桌的人没有说话，许月明尴尬的笑笑一句话就带了过去：“知道了，今天生日我也没啥送的就给你们做顿饭吧。”
    “送啥东西，我们这里过生日就是吃个面条吃顿好饭，不兴西方那套蛋糕礼物。”许建设有点不喜欢那些洋节，但女儿生日还是会买蛋糕，儿子的就别想了，“我们自己的传统就很好。”
    “是，我也没搞别的。”
    这几句话一说，许知然就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下了下去，礼物还是找个别的机会再送吧，说不定吃完饭就像上次姑姑生日一样，在家吃完饭再去楼下妈妈家吃蛋糕。
    但这次吃完饭是去了妈妈楼下家，却不是吃蛋糕，只是坐了坐，大家就各自出门了。姑姑去了公司排演，爸爸妈妈也去了公司说是要装饰一下迎接网友，许知然和张伟就被留在家里写作业。
    “好想出去玩啊。”张伟趴在桌上一边写作业一边玩贪吃蛇。
    “张伟哥，你快把试卷做完，做完我们就去裴姐姐公司玩。”许知然解题解到飞起，也想着出去走，“快写，你不会写的问我。”
    “好勒。”
    有了外援之后，张伟扔了手机专心做起题来，舅甥两通力合作终于在三点前把试卷都写完了，飞奔出门，来到了风清网，公司居然没有人！但门没锁，桌上还零零碎碎放了些拉花彩纸，该是出门去了吧。
    “我们在这等等吧。”
    “不，我想爬树。”张伟看着室内那颗大树蠢蠢欲动。
    “张伟哥，这是景观树，你别爬，折了怎么办？”许知然看着室内这颗算不上大但绝对不细的树，不想它遭殃，她指了指院子，“要爬，去爬外面的树。”
    张伟去院子里爬树，她跑去小房间撸猫。
    “这些东西够了吧，也来不了那么多人。”木落一进办公室就放下手里的东西，“累死我了，我歇一歇。”
    听到木落姐姐的声音，许知然准备出门去，下一秒，一句话砸得她忘了走路。
    “明年还能见到他们吗？”
    什么意思？明年见不到谁？
    “别担心，就算清风资金亏损还有我，我还有些钱可以撑下去。”
    爸爸这话是什么意思？
    “喂，你们对我有点信心吧，我只是亏点钱又不是破产怎么会撑不下去。”清风很是不爽，“我们几个，财务家底都是透明的，你们自己说，以我的身家撑不起一家小公司吗？”
    “厉害厉害。”木落鼓着掌，“老板霸气。”
    在里间的许知然揉了揉眼睛，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出来：“你们回来了。”
    看到她猛然出现，许青山很是威严：“你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和张伟哥过来本来想帮帮忙，到公司发现没有人等了一会就去午睡了。”疑惑舅舅咋不在的她望向院外的柳树，不见人影，奇了怪，“我去看看张伟哥还在不在树上。”
    裴匪跟着她来到院内，找到了躺在树上的张伟，裴匪气急提高了声音开骂：“张伟，快给我滚下来。”
    被吵醒的张伟顺溜爬下了树被裴匪捶了两拳，回到办公室又被木落残秋取笑了一番。玩闹片刻后，大家开始装扮办公室。
    残秋负责空间整理，清风负责分发食物书籍写毛笔字，许青山负责投影漫画，裴匪和木落二人各拿着棉花布条开始织起来。许知然和张伟被派到院子里打扫卫生摆弄花草。
    各人领活后各自忙碌，等到活忙完，许知然回到室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屏幕，上面放着一张亲友共聚的漫画，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转过眼一看，室内俨然变成了一个图书馆，三排书架立在中央，左右是两条长桌，桌子上面摆放了绣球刀剑？
    走近一看，真的是一个红艳艳的绣球放在桌上，旁边是各色刀剑模型、四四方方的纸板，五颜六色的蝴蝶结，鸡毛毽子。
    跟着进来的张伟见到刀剑模型，开心到飞起，没忍住拿了几把在手中比划：“姐，青山哥，这些是哪买的啊，还挺真的，分量也足，挺挺沉的，见面会我能参加吗？”
    清风咳了两声，打断了张伟热切的目光后，他大度的表示：“这些都是我的收藏品，有喜欢的都拿去吧。然然，你也可以挑些带回家。”
    “谢谢清风哥。”张伟认真挑了起来。
    许知然也细心看起来，但她心思并不放在挑东西身上，她觉得这些东西有点眼熟就却想不起来，余光瞥见舅舅放下了刀剑拿起几个四方板在桌子玩了起来，她才想起之前刷抖音刷到过一个8090后的儿时记忆，里面一个方面就是一群孩子聚在一起玩这种类似的四方板。
    --

 第157页

    可为什么又要专门搜罗这些呢？她不太明白，看向妈妈，她和木落姐姐正在织娃娃，手边已经织了一排了，她捏起一个，软软小小的，一张小圆脸，滚圆眼睛下有一颗泪痣，她认出了，这是木落姐姐书里的女主小哑巴。
    “哇，做得好精致啊，我们这些书籍周边也是送给网友的吗？”
    “愿意要的就给。”木落拉着布剪着花样，赶着时间随口一答继续织布。
    “准备的好足啊，我都羡慕那些网友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大家都是朋友，难得一起相聚，多准备点也没什么。”裴匪捻着针，抽出一张碎布，问，“这颜色怎么样？等我搞完手头上的，我给你做个娃娃？”
    怕妈妈辛苦，她装出不喜的样子：“我不喜欢娃娃，我去那边看看书。”
    “去吧。”
    书架上摆放的各种类的书都有，但许知然看不下去，她还记得下午那段话，只想着时间快点过去，可时间总是你越等待越漫长。
    好不容易一切都准备完了，大家手里的活也干完了停了下来，裴匪又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个小蛋糕。
    一看到蛋糕，许青山就拒绝：“我家男的生日都不吃蛋糕的。”
    裴匪斜了他一眼：“你想多了，只是我们想吃蛋糕了。”
    木落笑嘻嘻得靠了过去拎起蛋糕上的樱桃一口吞下：“部长，蛋糕上写的可是：新年快乐。”
    被打脸的许青山不再自讨无趣而是招呼着众人吃蛋糕，一口咬下，许知然就尝到了那熟悉的冷甜味。
    这蛋糕是妈妈做的，妈妈做的甜品，不甜，清清凉凉或是温热清淡的，这次的蛋糕，还有加入了爸爸喜欢吃的坚果碎。
    磕到糖的她悄悄看过去，爸爸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开心。
    吃完蛋糕终于回到家，趁着姑姑做饭爷爷看报的时候，许知然溜到爸爸身边，低声问：“哥哥，我午休的时候，听到你们在说资金亏损，是什么呀？”
    “没什么，马上就会好的。”许青山不想多说。
    好吧。但她还想再试试，就拉着爸爸撒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跟我说一说的嘛。”
    你虽然长大了不少，但这些事交给我们大人就好了。许青山拍了拍她：“我知道，然然都十八岁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可真的没什么问题呀。”怕她不信，又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他又说，“商业嘛，哪有一帆风顺的，磕磕绊绊，有点小波折总是正常的，我们会解决的。”
    见爸爸如此笃定，她也就稍微放下心，不再多问，等着吃饭。
    饭吃完，她去房间拿作业的时候听到嗡鸣声响，顺着声音寻过去，是在柜子里。打开的时候，一道亮光闪起，她心再次被提起，悬在高处。
    是她的智能手机，穿越时候带着的那部，此刻正嗡嗡嗡的叫着震动声直击耳膜，这是它第二次自动响起。她一时竟然忘了看，直到屏幕暗下去，她才反应过来，又楞了两三秒，才探过头去，解开屏幕：
    【时光之旅将于20000.12.31日下午四时结束，请旅客许知然做好准备，准时返程。】
    第92章 12.31日   不知不觉都一年了……
    结束了麽？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落回心口，又生出细细遗憾。
    她定了定，又看了几遍屏幕, 消化完这个消息后，才问：“那我怎么回去？是去城西区那边的报亭吗？还有啊, 我要是回去, 我家人他们还会记得我吗？”
    屏幕安安静静的亮着, 映出她惊慌的脸，还有震得滚圆的眼睛。
    “喂, 说话啊！”见手机半天没反应, 她忍不住敲了敲, 又往桌上磕了磕，“喂，我怎么回去啊？我家人还会记得我吗？再不说话我把你砸了！回去后我也把你那个破报亭给拆了！”
    手机似乎是受不了这一顿晃悠，不慌不忙的又浮现出一行话：【西郊外等你，其余局里自有安排。】话一显示完立马自动关机, 任凭摔打逼问都一声不吭黑着屏。
    看到自有安排这句话，许知然不再纠结，那该怎么和家人说呢？她先去把那些告别字条找出来撕碎了, 既然不会无故突然离开, 这些也没什么用。那本上了锁的日记连同家人送的礼物她穿进自己书包里。
    当晚她失眠了。睁着眼看了一夜的天花板。
    次日清晨，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顺利说出, 倒是许月明见她支吾，问：“然然，是有心事吗？”
    许知然低下头去：“我要回家了。”
    回家？许月明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家吗？看见许知然这失落的样子，她才反应过来, 虽然知道她是安市人，但这么久以来，早把她当家人了，现在她说要走，她又找不到理由强留，只能问：“什么时候啊？你哥哥的事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今天就走。”
    “这么快？！”许月明喊了起来，“爸，许青山，快过来，然然要走了。”
    父子二人闻声而来：“去哪里啊？”
    被一家人围着的许知然搬出了想好的话术：“昨天晚上我父母给我打电话说我哥的事处理好了，他们现在回国了让我回家，他们还说不想待在安市了，我们可能会搬家。”
    三人心有担忧但还是挤出笑容：“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去安市。”
    许月明不想听了，站起身：“我去楼下通知裴匪。”
    --

 第158页

    “今天下午。”
    “这么快？你父母……”许建设把话咽了下去，当初一走了之，一年了也不见个电话，现在急冲冲回来也不上门来接，这人都是怎么做父母的？碍着她的面子，他换了个话题，“搬家了第一时间告诉爷爷地址啊，在家要是呆的不顺心的话和爷爷说，我让你哥哥姐姐把你接过来住。”
    爷爷！许知然应下：“好。”
    “中午想吃什么，爷爷给你做。”
    “红烧带鱼、糖醋排骨、醋溜小白菜、紫菜汤。”
    “好。”
    许建设去厨房做饭的时候，裴匪姐弟也上楼了，一进屋，张伟想说什么被裴匪捶了一拳，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只是对着许知然笑了笑。
    吃饭的时候，众人纷纷给许知然夹菜，张伟还是没忍住，趁着给然然夹菜的时候说：“然然，记得常回来啊，你不在都没人和我一起上学了。等我放假了我去安市找你也行。”
    “然然，一月份你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出国玩啊。”许月明也加上。
    “好。”
    许知然本来之前还准备了好多话，她想劝爷爷要多注意休息，画图不要那么拼，注意血压血脂少喝酒；她想劝爸爸炒股不要一次性买大份额，杠杆不要加太大，有钱了可以多投资一些互联网公司；她想和妈妈说，冬天多穿点衣服不然以后真的会老寒腿；还有姑姑和舅舅……
    但她现在不想说了，光是想到就难受，说出来难保会哭，现在的气氛已经很压抑了，再说出来他们也不好受吧，像是不回来了一样。
    “不知不觉都一年了，好快啊，一年了，然然也长大了好多。”许建设感慨，就是一年了还不长个，“然然，以后每天还是要坚持喝牛奶吃鸡蛋，有时间就给我们打电话，过年记得来爷爷这拜年。”
    许知然点点头，猛喝了一口汤，让热气压下胸中升腾而起的感动同时模糊眼里开始蔓延的水气。
    喝了大半碗汤之后，她恢复了声线：“好，以后有时间我肯定还来，爷爷要好好休息呀，我攒了零花钱买了一个泡脚桶和按摩器放在杂物间，到时候爷爷累的时候记得用。”
    “好。”
    一家人吃完饭，许月明和裴匪给许知然收拾好东西，许青山张伟又下楼买了一堆零食打包好放上车。
    “我送你去安市吧，开车也不远，顺便也见见你父母，和他们聊一聊。”许青山揽下接送的活。
    虽然很感动，但许知然还是拒绝：“送我去火车站吧，我买好车票了。”
    “没事，票可以退。”许月明也想送她回家，“你一个人坐车怕不安全，我们送你过去。”
    许知然再次忍痛拒绝：“我父母让我坐火车回去，他们现在状态不是很好，可能不是很想见生人。”她低垂着眼，很是抱歉，“回去后，我会给哥哥姐姐打电话的。”
    虽然不乐意，但这也是人之常情，许青山兄妹也就不再坚持，退了一步：“行吧，我们送你去车站。”
    车开的很慢，许知然一直看着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一记在心里。
    “然然，到时候我有不会的题拍下来给你发彩信啊，记得回我。”张伟受不了沉闷气氛，开始叨叨，“你回去了都没人督促我学习了，我感觉我这成绩得落下了。”
    “我还是会经常催你的。”许知然应下，“不过，张伟哥，你自己也得上点心啊，好好读书，我在大学等你。”
    “好。”
    开车的许青山想起昨天她的问题，不想她带着担忧回家，他破了例，简短的说了一下公司目前遇到的困难：“风清网是由清风提供资金支撑运转，现在他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像，资金缩水了一部分，但并并没有伤到根基。我们只是担心他亏了原有产业。”
    啊？
    听到爸爸突然说起了昨天没有回答的问题，许知然开心的同时更加忧虑，公司已经扩大了规模，运营和人员成本会更多，但收入目前看又不能覆盖支出，上次看出版排单，虽然增加了百分之三十，但利润绝对不够支出的。
    她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之前劝妈妈跳槽的那个人，他当时说的是出版利润低，不稳定长久。那如果那时候他是看出问题才劝妈妈离职的呢？
    “别担心。目前市场上没有可以和我们形成抗衡的同类型公司，虽然招了新人，但成本并没有增加多少，他们的工资并不多。”裴匪开始补充，“清风他在国外的公司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影响了一些业务，但回国的时候就把大部分资金转回来了。你上次见到的那个朋友，他是为了找我帮忙才专程来找我的。”
    这样麽？虽然不明白金融危机，但她听懂了清风有钱，亏了但还有很多。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那定下了日后的发展道路吗？”
    “保持增长速度，除却纸质出版，争取和电台合作，联合出版。”许青山不急不缓，“坚持就是胜利，不管以后是收费看文还是接广告看文，只有坚持到最后才是胜者。”
    “以后哥哥炒股杠杆不要太高了，有钱了记得多投资一些互联网公司啊。”许知然说起了别的话题，“哥哥，姐姐和裴姐姐没事的话买几套房子吧，以后房子会涨价的，真的会涨的。”
    话音才落，她就想起前天听到清风和爸爸谈到的互联网泡沫，外面公司死了一片。她又没谱了，自己是拿后来的成功例子套现在的情势，却不知适不适合现在，她扭头看过去，爸爸没有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

 第159页

    火车站到了，一车人下来送行，许知然挨个抱了爸爸，妈妈，姑姑和舅舅，然后上了车，从车窗向外看去，他们正站在站台上看着自己。她眼中一热，挥挥手，让他们离去，可他们还是站着，直到开车铃响，列车开始播报，请送亲友的同志或上错车的同志赶快下车！
    在开车的前一瞬间，许知然背起包，跳下了车，离开了车站，前往西郊。
    西郊位于城外二十公里处，许知然背着包一直往前走，街景一直在后退，面前越来越模糊。一阵叮咚响，是手机响，她接起，是爸爸，“开车了吗？”
    “开了。”
    “好好读书，有事叫我。”
    “好。”
    “月明说一月份你有时间的话带你去埃及玩，到时候我们来接你，裴匪和张伟都有空一起去。”
    “好。”
    “那你好好坐车，保管好自己东西。到了打电话给我们，有事也要记得说。”
    “好。”电话挂断之前，她说，“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爷爷。爸爸。妈妈。姑姑。舅舅。还有，我后来没有见过的外婆，小佺，宗辞。
    越走越沉，越走越累，脑海里的记忆一刻不停肆意翻涌，周围没有人，只有风声如戾，许知然放声哭了起来。
    边走边哭，在路的尽头，她看见一座报亭，她回过身，静静的看着远去的城市和家人，直到眼前模糊她才回过身，进报亭之前，她垂着头在心中祈愿：希望我的家人不要记得2000年的许知然。
    推开门，一片白光，她眼前跟着一白，没了意识。
    第93章 回到2020   回家了
    许知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不会吧，还在时空流转局？她惯性往前一探却发现全身无力，转了下眼睛, 看到视线上方的点滴。点滴？再往下看，白被子, 红十字, 这是医院。自己怎么会在医院？
    她撩开被子, 穿的是短袖长裤，回2020了！还没有等到她惊喜, 她就听到了一声惊叫：“然然。”
    然后就被抱了个结结实实：“然然, 你可算醒了。”
    熟悉的声线响在头顶, 头发上也湿了一片。许知然心下暗骂，不是说好会安排吗？这就是流转局说的安排，她单手抱着妈妈：“裴……”像是许久未说话，一说话，嗓子涩得生疼, 看着眼前环境，她改了口，珍重的喊了一句, “妈妈。”
    “我没事。”
    裴匪抹了把眼泪, 松开了她，开始骂：“你这孩子, 怎么说不得了，拌两句嘴就敢瞎跑出门还不回家？”
    “我错了，下次不会了。”许知然抬起眼看着眼前的裴匪，比二十年前胖了一些，还是那么好看, 虽然眼角开始有了细纹，此刻眼里布满血丝，眼下黑了一圈，她又轻轻的喊了一声，“妈。”
    “嗯，我们带你回家。”
    “然然，你醒了？”许青山和许月明张伟一起进屋，看到她醒了，喜笑颜开却也马上板起了脸，“还到处乱跑吗？”
    好奇妙。前一秒还看着年轻的爸妈姑舅吵闹，眼下他们就变成了中年的样子。
    许知然细细得看着家人，妈妈的穿衣风格变了，以前夏天的时候她可喜欢穿改良旗袍和针织裙配细高跟，但现在妈妈只是随意穿了件伞裙，印象里，妈妈已经很久不穿高跟鞋不烫染头发了。
    爸爸也是，现在爸爸再也不打摩丝不穿各种颜色的衣服不和姑姑吵架，印象里，也没听过他自豪的说，我这么帅，多学点多知道些玩起来更痛快。
    姑姑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副从容状态，原先以为姑姑一直是如此优雅，但没想到是姑姑也曾狼狈困苦，在年轻的时候，姑姑就变了吧。
    还有舅舅，帅本帅本人，曾经那么瘦那么清爽一人，现在肚子比头大，脸胖身宽，曾经的少年啊……
    可惜爷爷外婆不在……
    看到她沉重到悲伤的眼神，裴匪惊了，以为是在医院躺了两天吓坏了，她轻声问：“然然，不舒服吗？”又走上前，擦掉她的眼泪，“哪儿疼吗？我去叫医生。”
    啊？我哭了麽？许知然胡乱一抹，拉住了妈妈：“妈，没事，我就是高兴见到了大家。”
    “睡了两天了，该累了，我们回家吧。”许青山出门办手续。
    下床的时候许知然看到手臂上有一条淡红色的划痕，和当初的位置一模一样，笑了起来。
    “这可能是你晕倒后磕在路边划伤了。”许月明扶着她的时候见她看着划痕，“笑什么呢。”
    不，这不是划伤了，这是我曾经存在的痕迹。许知然将头靠在姑姑身上：“见到姑姑啊。”
    虽然笑着，但她又想起宗辞，又哀伤起来，宗辞呢？算了，等到回家再说。
    回到家，一家人围在她身边，裴匪先是塞给许知然一瓶她爱喝的酸奶，然后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定定的看着她。
    被一排家长盯着的许知然突觉不妙，想先开口认错，却听到妈妈说：“是我武断，之前吵架的时候我不该一味的否定你，更不该先入为主的认为你没有独立的是非判断能力。你当然有权追求自己的梦想。”
    听到妈妈认错，许知然一脸懵逼，想了一会，才想起是之前吵架的时候，妈妈说‘你要分清内心真正的追求和外界影响下带来的欲望，就像你做题，有时候一些条件只是用来迷惑你的视线。如果为了欲望而选择专业，以后大概率你会过得不舒心。’
    --

 第160页

    那时候，爸爸还在旁边补充‘年轻的时候我也向往轰轰烈烈的生活，可真风风火火的时候，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
    那时候自己被气到了，冲着他们吼别管我就摔门离去。想到这，她忍不住想扶额，自己好像确实是冲了点，之前也说了一些气话。她咳了咳嗓子，又听到妈妈说：“但我还是不认为你报艺校是个好选择，但如果你不想放弃的话，等你大学毕业，我们会尽量的把你送去舞台剧上锻炼一下。”
    许月明接过话去：“我这边联系了兰心大剧院的熟人，等他们有培训班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把你送进去跟着学，话剧圈相对娱乐圈来说，更简单些。”
    ！
    再次听到熟悉的话，许知然眼泪一下子冲了上来，她咬着唇没让它落下，许青山见她这样，宽慰道：“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张伟听不得他这样安慰人，白了他一眼：“姐夫，你别吓然然。”他哄着她，“然然，你这性子太单纯，在娱乐圈吃不开。虽然月明姐是歌手，但她也是半隐退，也不能时时护着你。但现在有公司说买我姐早年的书拍成电视剧，谈的来的话可以把你塞进去演个角色。”
    ！
    许知然一笑，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放下手中酸奶，认真说：“我也想过了，我不进娱乐圈了，我不想当明星了，我想报法学和社工的双专业。”
    法学？社工？这也相差得太远了吧。众人本该诧异，实际上他们也确实很惊讶，但又不合时宜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许青山最先反应过来，皱了皱眉，郑重道：“然然，报大学报专业是很重要的一个事，不要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你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没想好的话，我们可以继续想，不急着做决定。而且当社工又累又琐碎工资又低，等你身体好了舅舅可以带你去街道办和居委会转转看看他们都做什么。”张伟也跟了上去。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法学和社工的就业面，我还去过妇联职康中心实习过，想到这，那个问题又浮上心头，但她强行将它按下，点点头：“好啊，过几天我们就去。”
    “以后不管吵架还是什么，都不能擅自乱跑，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以后再离家出走我真的不理你了。”裴匪说着话站起身去往厨房，“晚上想吃什么？”
    离家出走？不知道自己穿越后过了多久，流转局又是如何善后的许知然只好顺着话认错：“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随便做什么吧。”
    又是一家人坐一起吃饭，相似的场景，连菜都是一样，许知然有点恍惚，应该还有爷爷的，他会给自己打汤，问自己：然然，今天在学校有好好上学吗？
    “然然，喝点汤润润嗓子。”裴匪给她打了一碗汤。
    “好。”
    许知然匆匆吃完饭回了房间，扑在桌子上无声哭了起来，家人真的不记得2000年的自己了，自己的书包也没有了。那里面装着小佺的信，明信片，小灵通，爸妈姑舅给的礼物，和爷爷买的衣服。就连自己的手链项链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只有记忆，那些曾经，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
    她凝视着自己手上的伤疤，又伸出手去摸，是真的。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家人不记得也好，不然要等我好久，而且我十几年来也不听话。
    “谢谢你，流转局。”许知然轻声道谢，“谢谢你送我的时光之旅，如果你需要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帮你做。”
    没有回声，她也是不在意，拉开抽屉，取出相册，看着从小大的照片，爸妈抱着自己，爷爷带自己出去玩，姑姑教自己弹吉他，舅舅舅妈偷偷给自己过生日……
    爸爸和爷爷生日同一天，爷爷走后，爸爸再也没过过生日。妈妈不爱过生日是因为外婆吗？
    即使是回来也还是有很多疑问，她合上相册，打开电脑，搜索：黄国。那张熟悉的脸跳了出来，旁边是（1976-2002），她叉掉了页面。
    莫名得涨得难受，她起身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一片宁静的夜，往事像幻灯片一样轮番在脑海里播放滚动，滚得嗡鸣作响搅得她头晕眼花，似乎受不了这快速滚动，她慢慢得蹲下身去，缩在墙角。
    “爷爷。”
    “外婆。”
    “小佺。”
    “宗辞。”
    她一一叫着这些人，没有回声。
    她又叫了两遍，只有凄迷的声线回荡。
    第94章 仍有疑惑   为什么
    做了一个极其不安又冗长的梦, 以至于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疼到抽气。是真的回家了。
    确认之后许知然才拖拉着起床，换好衣服把昨天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的时候, 她突然摸了摸口袋，触手一凉, 她愣住了随后狂喜, 她一把抓起这凉意, 是小佺的项链和王奶奶送的手链！
    ！
    她当下就冲回了房间，细细端详着捧在手心的项链手链, 是他们送的。她戴起来, 轻声说, 谢谢你，流转局。
    再次出门的时候被妈妈叫住：“都快要吃饭了你还往外跑。”
    她转了方向，前往餐桌。吃饭的时候，她尝试着问：“妈，你哪本书要卖版权啊？你不是很久都不写书了吗？”
    “都是早年的书, 不怎么好看，还不一定成，只是在谈。”裴匪随口一答。
    早年？那是在风清网写的吧。她不太懂为什么爸妈都从来没有提过风清网和木落残秋他们。她接着话：“好吧。我听说现在的一些小说网站, 卖书卖版权都好多钱呢。”她注意到妈妈撇过了眼, 她又说，“妈妈早年也是自己在家写书吗？”
    --

 第161页

    裴匪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青菜。”话题转移完后她才回答, “之前是在公司上班，后来和你爸开公司忙了几年，公司稳定之后就回家写了。”
    看出妈妈不愿多谈，许知然也就放下了这个话题：“妈妈真棒。”
    吃完饭，许知然下意识的收盘洗碗把裴匪看得直楞：“你怎么变得这么勤快了？放下吧, 我来。”
    见妈妈夺过自己手中的碗筷，许知然心里不太好受，自己以前好吃懒做还爱顶嘴，她从背后抱住妈妈。
    “怎么了？”裴匪觉得然然自醒来后整个人精神不太好还总是一幅有话想说的样子，她停下洗碗，偏过头来，“要不你歇几天，等你好了之后我带你在周围转转，我们出去玩？”
    靠在妈妈背上的许知然摇了摇头：“不要，我想待在家里。之前我在医院的时候，爸妈还有姑姑舅舅都很担心吧。”
    何止是担心，裴匪不想去回想那不眠不休的四十八小时，她放下狠话：“下次你要再乱跑，我真的不理你了。”
    “不敢了，真不敢。”许知然保证，“但下午我要去刘娜那里，她约了我一起看志愿册，想一起讨论一下。”
    “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要啦，刘娜家又不远，不会有意外的。到时候我让爸爸来接你就行了。”许知然将妈妈拉进了房间，按着她睡下，“妈，你快睡一会吧，再不休息，熊猫眼就下不去了。”
    妈妈睡下后许知然出了门，去的不是刘娜家，而是树村。没有大片的荒地，没有菜田，没有低矮的平房，眼前是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她站在高楼之间，迷了方向。
    她抬起头，在高楼之上，只有破碎的蓝天。
    找不到了，没有了。她站在马路边上，感到了陌生。这明明就很熟悉，自己以前跟姑姑来过，姑姑说，这之前叫树村。
    只是她当时不懂姑姑话里的寂寥，现在约莫明白了一点。她垂下头来，绕着这片楼域走了一圈。
    然后去了爷爷家，一进家门，她就流下眼泪，一切的装饰都没变，连餐桌左边一高一低的凳子都在，阳台上少了半拉的拖把。这是她熟悉的家，无论是2020年还是2000年。一切都没变。
    她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着嘈杂的画面，她之前就是在这个位置，看电视，和爷爷爸妈聊天，姑姑会端着一盒甜品坐在旁边哼着歌，舅舅窝在角落玩贪吃蛇。
    她闭上眼睛，都过去了，要活在当下。
    她看完了一集电视之后出了门，又探回头来：“爷爷，我走了，你放心，我会努力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出门后，她看了看表，还有时间，打算去趟外婆家。
    经过北门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北门旁边有一棵茂盛的柳树，柳条浓密到垂地，这个位置，当年，她和妈妈一起种过一棵树，也是柳树。她上前扒拉起来，在树的底部看到了一块圆形缺口，那是当时买树苗的时候自己挑的这个带有标记的树。
    这是自己种的树，经过了二十年的初夏秋冬长成了茁壮大树，她抱了抱它，随后离去。
    外婆家马上要拆了，这一片冷清了下来，没多少人家。所以，可以上楼看看，当他踏上楼梯的时候，舅舅正从楼上下来，宽宽的身子快把楼道挤满了。他带着一脸笑意走下来，问：“然然，你怎么来了。”
    一如从前。
    “我想转转就来了这里。”
    “好，吃饭没，我带你回家。”
    “时间还早，待会吃吧。”
    走在路上，许知然发现舅舅没有开车，似乎每次来外婆家舅舅都不开车。她忍不住好奇：“张……舅舅，好像每次来外婆家你都不开车啊？”
    走在旁边的舅舅笑了笑：“回家的路走着才慢。”
    沉默了一秒，许知然违心的说了一句话：“可惜我对外婆没有印象。她应该都不记得我吧。”
    “不会啊，她记得你。她很喜欢你的。只是那时候你太小身体又不好，记不得就是。”张伟说起小姨，声音都欢快起来，“那时候你才刚出生，青山哥刚开的公司又没稳定，我姐去帮忙，爷爷又没退休，而且他一个大男人也带不好，我姨就去带了，那时候，爷爷和我姨还经常因为你吵架。”
    这样麽。外婆喜欢我！那，也是因为妈妈吧，毕竟，我是她女儿的女儿。
    “我也喜欢外婆，外婆长得肯定好看。”夸完后，她拐了个弯，“外婆肯定也很喜欢舅舅和妈妈吧。”
    “是啊。喜欢。我姨当然好看，你看我和我姐长这么好看帅气就知道她有多好看了。”张伟很是得意，但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别看我现在胖，舅舅年轻的时候，那也是班草来着，追我的人不要太多。”
    我知道，帅本帅本人嘛。但是为什么爸爸会开公司，风清网呢？许知然很是捧场：“对，舅舅很帅，我看以前的照片，舅舅就是一个精神帅小伙。”
    “那是。”张伟笑得见牙不见眼，怕然然走路累，他打了车，车上，他刷着手机，刷到了一条消息，脸色当场就黑了。
    下车的时候，他带着许知然来到了许月明家，一进门，就问：“月明姐，你给明星写歌了？”
    “是啊。”做着瑜伽的许月明头也没抬，“不过我一开始不是写给杨帆的，之前是周思哲说想用我的歌，上一周他又说不用了，杨帆给我打电话说他想要，就给他了，怎么了？”
    --

 第162页

    “哦，没什么，我看微博上出了demo，问一下你。”张伟没有多说，“到点了，快起来，我们下楼吃饭去。”
    肯定有什么，刚才舅舅还黑脸了。但许知然也没戳破，而是和姑姑舅舅一起下楼，妈妈已经做好饭了。
    “不是说让你爸去接你吗？”裴匪见他们两个带着然然回家，“那我们等一下，许青山马上就回来了。”
    才说话的功夫，许青山就开了门回家，一家人一起和和乐乐吃了晚饭。饭吃完，许知然立马打开微博，看到了热搜：【许月明晚年不保】
    ？？
    这什么智障话？姑姑才四十出头好吗！她点开热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热搜上说，姑姑一首歌卖两个人，还故意挑起两个歌手的不和，没有一点老前辈的模样。下面是一水的谩骂。
    有病！许知然当下就回怼过去，被一只手挡住了屏幕，抬起眼，是舅舅。他轻轻摇了摇头。她会意，跟妈妈说，要去舅舅家打游戏，就下了楼，来到舅舅家。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热搜啊？”许知然点出问题，“是那两个歌手把矛盾引到姑姑身上？还是哪一方炒作用骂声来引流？”
    “现在还不清楚。但以我们的声量目前不足以应付网友。”张伟很是气愤，“月明姐肯定又是被谁推出来挡抢了。还好，她现在不玩微博，但怕脑残粉上门，你不知道在以前就有过脑残粉上门来找茬。”
    我知道。那时候我们还一起在论坛召集人来帮忙，但这次？当初的年轻人已经成了中年人了吧。他们可没时间玩微博。那怎么搞？
    “我们先看看这次能维持多久，是三两天就被淡忘还是会有坏的影响。”
    行。我回去也先想想对策。许知然同意后，在舅舅家玩了一会游戏又上楼回了家，一到房间，她就打开微博，热搜还在持续上升，评论里简直不能看，她搜了事件中心的涉事歌手，一个是选秀出来的唱跳歌手，一个是歌手兼演员，很年轻好看的人，粉多。
    她有不好的预感，这个热搜可能还会持续下去且影响到姑姑。还是先听舅舅的，先看一看再说。
    她又打开网页，搜索风清网。
    2000年成立，2003年因经营不善转手卖给盛世文化。
    指尖一颤，她不忍再往下看，可更不能不知原因，她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盯着屏幕一行字一行字看过去。
    看完更是意难平。2000年年初建立网站，同年扩张三倍，取得市场先机，2001年因为资金问题难以支撑且一直找不到新的营收点显现颓势，2002年创业团队关于公司发展有了分歧，营收问题一直没法解决一直拖到2003年，网站易主。
    为什么会这样？
    许知然看着那行，风清网最辉煌时有400万注册用户，每日投稿量达6000篇，举办的网络文学大赛，最多一界，参赛稿件有30万篇。
    那为什么还会落得这个转卖结局？
    创业团队分歧？怎么会，爸妈和清风和木落的关系那么好！这就是自己从来不知道木落残秋的原因吗？爸妈讲年轻时候的事几乎都是以广告公司为开端讲起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忙打开风清网，跳出来的不是橙色页面，而是一个满满当当覆盖了整片屏幕的空白，那串熟悉的网址成了404。
    为什么？
    照例，没有回答，她一个人盯着屏幕，盯到模糊。
    第95章 再次合作   携手反黑
    预感成真, 热搜愈演愈烈，网上的骂声开始慢慢延伸到线下。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泄露了手机号，姑姑手机一整天响不停, 到后面直接关机。
    “姑姑，怎么这么多信息啊？”许知然装作不懂的样子,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什么, 就是一群小姑娘发泄情绪。”
    “月明姐, 是你之前给那两个明星写歌引起的矛盾吗？”张伟直接问，“两个都是流量, 争同一首歌, 粉丝打起来的话也不奇怪, 但不至于绕到你身上吧？”
    不至于？当然不至于，只是看我现在没权势没影响把火力集中在我这罢了，许月明阴沉着脸：“没事，有了热度以后更好卖歌。”
    如果不是为了帮我铺路，姑姑也不会出山更不用忍受这些讥讽谩骂, 许知然在心里自责，姑姑早就隐退了，上一次出来还是为蔡落牵线上综艺。如果不是我当初说要进娱乐圈, 姑姑也不会写歌给当红流量。我要想办法平息这件事, 她在心里下决定。
    张伟也没接话，找了个由头下了楼, 进门后立马打开微博，#许月明综艺被狙#已经冲到了热三，点开实时更新，一片骂声，他叉掉了微博, 跟在旁边的许知然还是看到了，愤愤不平：“怎么这么倒霉，换了一波人来黑。给我等着，我这就组织起人来反黑。”
    “对，我们一起反黑，之前我们还……”张伟顿住了，莫名得觉得熟悉，好像2000年那场黑真的有个搭档一样。
    “舅舅？”
    反应过来的张伟把未说完的话接上：“一时嘴快，刚才莫名觉得熟稔，好像我们真的一起合作过一样，你不知道，月明姐2000年的时候就经历过一大波黑，还有人堵到小区门口送花圈，那时候我和我姐公司里的人一起帮忙压下去了。”
    难道你还对当年的我吗有点模糊的印象吗！？
    是的，我们曾一起合作过。许知然咧开嘴笑：“我有个计划，微博我们打不过顶流粉，我们去抖音找路人，我去注册号发一些怀旧视频和经典明星，引来点赞和关注后再发姑姑被黑的事，就会有路人粉站我们这边。”觉得这样说太笼统，她补了一句，“我现在就回去先个详细一点的内容。”
    --

 第163页

    张伟听懂了：“找准月明姐的受众，并扩大受众，引路人战粉圈。月明姐的受众基本上是70，80后，单纯通过怀旧怕是只能得到赞和关注，引不来大量的人微博。80后最年轻的现在都已经31岁了，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做这些不关己身又吵闹的事，更别说70后了。”
    “我想一想，我先回去想个计划，会让他们动手的。”许知然说完就蹿上了楼，打开电脑，面对着一片空白的文档深思，那要怎么样才能让路人站队呢？
    2000年的时候帮忙的论坛网友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知道了真相，在声讨氛围中加大了义愤填膺的情绪，后来在刻意的引导下自愿站队。
    情绪。许知然捕捉到这个词，中午吃饭的时候，姑姑也说了冲她的人是发泄情绪。没粉籍的青年不像小姑娘那样好煽动，那就不煽动了，以真心换真心。
    她大约知道一点苗头了，打开网页，搜索垮掉的一代，出来一堆吐槽80后的文章，阅读量都上万。搜索90后，也是一堆怀旧文章，挨个看下来，提炼出要点后打下第一行字：
    1980年，第一批80后出生，第一批计划生育，改革开放两周年，市场进入自由经济，幼时常吃的是鸡蛋卷、灶糖、烤红薯，游戏有捉知了，抓野兔，摸鱼；父母多是50、60后，采用散养政策；小学五年制，升学压力小，长大后被说成是垮掉的一代；影视方面，摇滚正当时。
    1990年，第一批90后出生，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此时，改革已小有成效，电视电话走入寻常百姓家，幼时常吃的是泡泡糖、威化饼、方便面，游戏有跳房子，跳绳，踢毽子；父母多是60、70后，开始有了培训班，小学也开始有六年制，有升学压力，长大后被说非主流，有网瘾；90年代末，互联网开始冒头，影坛开始有爆剧明星出现。
    2000年的时候80后最大的是20岁，90后最大的是10岁，这时候改革二十周年，国内生产总值首次突破1万亿美元，申奥网站也开通；网上很多论坛吸引了大量的年轻人，网吧也开得如火如荼；房价也未起飞，网络文学开始冒头，影坛歌坛百家争鸣。
    2010年，80后步入而立之年，90后20岁，垮掉，非主流，有网瘾，已经成为历史不被人提及，同时，互联网发展迅速，微博淘宝支付宝，日均流量上千亿，歌影坛热闹非常，传唱度高出圈的影视歌曲相对更少了；网络文学发展趋于稳定。
    好。人和社会环境大概知道了一点，她开始找城市资料和影视资料，手机响，她拿起一看，是舅舅的消息，是一个视频，点开一看，是经典影视集锦，最后是一段哀婉的女声：
    我10岁看《西游记》崇拜猴哥的刚烈英勇；13岁《剑仙》大爆，那年暑假，村里伙伴人人都买了轩辕剑；16岁《侠客列传》出来，班里男生的梦中情人是天雪，女生纷纷贴上龙阳贴纸；20岁爱上了《明月天涯》里的明月夜，幻想有朝一日也遇上一个为我千千万万次的人。如今我24岁，已经4年没有完整看过一部电视剧了……
    这段视频的末尾画面是《明月天涯》，卡在了片尾曲上，刚好，这首歌的片尾曲用的是姑姑的老歌《无涯》。
    默契啊，舅舅。许知然开心收下这个视频，回道：“我们就按这个路子来，两个号，一个号做影视相关的，一个号做怀旧相关，两号关联，我写稿找素材舅舅剪辑也负责素材，有粉之后找个合适点宣传姑姑，再买个料君抖内幕，引人战粉后我们自己也买热搜。”
    张伟发了个ok的手势。
    当晚，两人就发了抖音，影视号经典影视获赞十万，怀旧号8090童年记忆获赞十八万。
    见势不错，许知然又开始写稿找素材，张伟也忙着剪辑新视频，忙得忘了时间，直到下班的许青山来揪人去吃饭。
    “你两忙什么呢？这么认真，都不吃饭的吗？”许青山见二人抱着笔记本目不转睛，走过来一看，是在看高校，很是欣慰，“有看到中意学校吗？要不要我带你们去实地考察一下？”
    “不用了，青山哥最近不是在忙着谈新业务吗？”张伟率先拒绝，“到时候真有合适的，我和我姐带着然然去也行，也好给童童提前物色学校。”
    被堵了的许青山也就随他，伸手摸了摸然然的额头，还好，正常温度，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然然，有不舒服的话要说。”
    我没有不舒服，倒是爸爸你看上去很疲累，许知然拿了一只棒冰递给爸爸：“我很好呀，爸爸，你在谈什么新业务啊，天天都早出晚归的。”
    本来许青山打算敷衍过去的，他是不太喜欢把工作上的事说给孩子听，但当他咬了一口然然递过来的棒冰时，熟悉的口感让他感到惊讶，又带着点微小的感动，他看过去，然然目含关怀的看着自己，他清了清嗓子：“然然，这棒冰哪买的？”
    “我这几天没事做在学甜品，用的各种料做出好多口味，这是其中一种，好吃吗？”
    “好吃。”他又看到垃圾桶里各色包装纸，严肃了口吻，“冷饮要少吃，一天只能吃一个。”
    久违的味道，许青山坐在沙发上吃完棒冰后又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现在正在和影视公司谈合作，想承包影视剧的部分宣发工作。”
    该不会也是为了我吧？许知然突然后悔那天和爸妈吵架了，自己说要进娱乐圈，虽然家人不同意，但还是为自己努力。隐退的姑姑写歌给流量，还打算上不喜欢的综艺，妈妈要把自己的书卖出去，爸爸也要去扩宽新业务。
    --

 第164页

    但如果没有那次吵架又不会穿越，见到年轻时候的家人。她把头靠在爸爸肩上：“爸，不要搞了，我不进圈了。”
    许青山偏过头来：“嗯？”
    张伟听到后也有了些想法，坐在他的另一侧，头也靠在他肩上：“青山哥，那你应该也接触了一些水军公司吧，给我几张名片呗。”但许青山斜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他，张伟学着然然的样子撒娇，“青山哥，姐夫，我真的什么也不干，给几张名片不会影响什么的。”
    左右两边分别被人靠着的许青山：“……”
    很是嫌弃的许青山从口袋中掏出一叠名片塞给了张伟，拉着许知然上楼吃饭。
    做好饭的裴匪见三人上来，问：“月明呢？”
    “她有应酬。”
    许知然和张伟对视一眼，再次达成默契。匆匆吃完饭后推说看学校又溜下了楼，一进家门就抱着电脑开始工作。
    半小时后，张伟又剪出了新视频，发到了影视号上去，做的是影视美人今夕对比图最后一句话，当年看罗明横扫影坛的时候我7岁，你几岁？视频做完，他又摸出下午拿到的名片，有了想法，他先是用小号进水军群接任务，又在数据网上找扒数据找财报，最后加了名片上的人谈业务。
    另一边的许知然在写稿：网瘾少年的背后。写完网瘾她又写非主流，写着写着就感到怅然，这些她都曾经见别人经历过啊，当时的嘲讽言犹在耳，如今只成为一个轻飘飘的词沦为古早梗。当年被嘲笑被打压的孩子如今也成了大人，还记得这些吗？似乎也不需要记得。
    她看着电脑右下方的时间：2020.7.1，感到时间残酷。
    “有看到中意的学校吗？”声音响起的时候，舅甥二人立马切换页面，许知然回过头去，“妈。”
    裴匪端着两碗绿豆汤放下：“看了这么久电脑，喝点汤润润嗓子。”
    耳畔是熟悉的嗓音，眼前是熟悉的绿豆汤，许知然没忍住起身冲进了卫生间一个反锁闷声哭了起来。别哭了，就知道哭，以前都不怎么哭的，许知然在心里骂自己。
    骂归骂，眼泪还是没止住，只是她这次哭，也不能确定是为了什么。
    为了爷爷外婆，为了爸妈姑舅，为了2000年的岁月，为了那些曾经遇到过的每个人，为了那段已经成为了历史的记忆。
    第96章 晚安   我所有的家人和朋友
    第二天醒来, 视频累计百万赞，评论破十万条，账号增加粉丝几十万人。小有成果, 许知然很是高兴，又捧着电脑搜集起素材写文案, 素材文案整理好, 她又开始鼓捣甜品和棒冰。上次做的冷饮其实口感还和以前的有点偏离, 可以再改良一下。
    “然然，我大概是知道月明姐为什么会被黑了？”张伟抱着笔记本钻进厨房, “我找到了我之前的老搭档, 牵线搭桥认识了一个狗仔, 从他嘴里套了点消息，再结合水军公司的料和数据，大概猜出了点眉目。”
    许知然放下了手中酸奶，认真听舅舅的猜测。
    “月明姐写歌一开始是给了周思哲，他也要了, 但后来他接了一个唱歌的综艺为了体现自己才子的人设打算自己写歌编曲，又退了，没多久他朋友兼对手杨帆自己跑来要了歌在节目上唱了之后引赞无数, 被周的粉丝撕, 两家对冲，不确定是哪方工作室故意推月明姐出来挡火还是周思哲粉丝太能打连着月明姐一起骂, 双方都有买粉，且下了专业水军。”
    一个热搜能持续闹几天，怎么可能没有明星本人/工作室的推波助澜，大家都是住在网上，有什么动静怎会不知。甚至明星本人都不用说话, 直接有人帮他下场。许知然拍了拍手，回到了客厅：“他们有粉丝水军，我们有路人。我们继续搞，不就是看姑姑没粉吗，我们给她吸。”
    “好。”
    二人窝在沙发上，找素材，写文案，剪辑，又发了影视和怀旧视频，反响不错，不止粉丝翻了一倍，连着广告也找上了门，一一拒绝后，二人发现了问题所在。
    “我觉得抖音粉丝粘度太低了，他们随看随走，顶多评论里留下一些回忆，按照之前的计划，大概要很久后才会成为死忠粉并且站出来去为我们说话。”又拒绝掉一家广告邀请后，许知然又重新审视了一下计划，发现效率太慢，路人也基本不会有粉圈思维，到时候那算知道了事情真相，顶多说一嘴，不会有组织的去反黑。
    “微博不能落下，文字平台更好引导共情，把之前的高赞视频文案扩写一下，发到微博上，买点阅读。然后买热搜，商业歌曲鉴抄，有哪些写给别人却意外红了的歌曲，2000年华语乐坛，这几个热搜买下来，再买水军去下面引导月明姐这件事，我们抖音再打个配合，最后爆料真相，热搜水军抖音一起来。”张伟显然已有准备，他刷了下微博，“好，我现在看到蔡落和刘明出来给月明姐说话撑腰，我先买这个热搜。”
    蔡落。许知然楞了瞬间，垂下眼去，敲着字的手停在键盘上久久不动。好一会之后，才挪动了下位置，继续写了起来，只是换了个方向，原本写着论坛上的江湖，讲千禧年初的论坛爆火现象的文拐了个弯，打了个标题：流行之前，摇滚绝迹。然后是第一句话，原以为94红磡是摇滚的出道巅峰，没想到却是没落前的回光返照。
    “然然？怎么了？”张伟剪完视频指挥好水军后想要然然的文案，却发现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敲着字，好不难过，忙给她递了纸巾。
    --

 第165页

    看着眼前突兀现出的纸巾，许知然木然接过，在舅舅的眼神示意下擦了擦脸，我又哭了吗？她笑了笑，开口却是哽咽声，张伟忙抱住她：“怎么了，哎，哭就哭吧。我们先不写了。”他轻轻拍着她，目光移到屏幕上，鼠标光点停顿的地方，有一行字：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声音。在激荡起伏的八/九十年代摇滚曾引领潮流大概是因为他们唱出了在快速发展中的背景下，压在人们心底的狂躁怅茫，如今国富民强，乐坛多元化，摇滚退出主舞台回归小众圈层也有钱赚有人听，
    是一个逗号，未写完，他又扫了一眼文章，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月明姐，蔡落，还有小佺。小佺。好久都没听过见过这个名字了。他收回视线眸光也暗了下来，想起曾经的朋友，心有戚戚。
    被拢在怀里的许知然默默回答，没事，我只是想小佺了。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颈间的项链，强忍眼泪，离开怀抱：“舅舅，我没事，我们快把这事压下去吧。”
    “好。”
    几个热搜加推文下来，有了粉丝，有点声量后爆料买水军抖音联合，打了起来，没打赢，胶着起来但隐处下风。各个号都被粉追着骂了两小时，气得许知然反手将这些人挂了出来，发了律师函，又是一阵你来我来的扯皮，很是心累。
    成本飙升太高了，之前反黑只要动一动嘴皮，敲一敲键盘，如今扔了百十来万费了几天心血，才堪堪打了个弱势的平手。许知然敲字敲到手疼，放开了电脑，喝了一大口冰水：“时代不同了啊，一般的反黑手段不够用了。”
    以前玩梗说时代不同的时候只是为了玩梗吐槽，如今自己说起这几个词的时候莫名觉得心酸，许知然瘫坐在沙发上，捏着鼻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现在的节奏了，明明只是回到过去待了一年，却感觉走了半生一样。
    看着这熟悉的坐姿，张伟忍不住想训斥，出口却嘴瓢了：“你别学你哥的坐姿，待会爷爷看到不说你。”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惊了，怎么好端端得提起许爷爷来，唉，他改了口，“坐有坐姿，好好坐。”
    ！
    之前我这样坐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舅舅，你，是不是对曾经的我有那么一点印象？她不敢问，只好笑着应下：“好。”
    “别笑了，笑得跟哭一样。”张伟看不下去，觉得然然自从醒来后敏感了好多，也不像之前那样说一不二骄纵憨直了。他放软语气，“你别急，这事我们可以解决。”
    “解决什么？”许月明开门后见舅甥二人抱着电脑手机窝在沙发上，茶几上还堆着泡面饼干，又气又心疼，“是你们买的热搜爆的料？你们是钱多烧的慌吗？”
    见她说破，舅甥二人也没办法再掩饰，支吾着问：“应该有点效果吧？”
    许月明将茶几上的食物收拾整理好，横了张伟一眼：“花这么多钱你怎么跟苏苏解释？不给童童留钱学马术吗？”又训起许知然，“你才刚好就吃垃圾食品，天天盯着屏幕不怕近视？”
    “苏苏回来知道我帮月明姐反黑肯定会多给我笔钱，童童的马术还不急等她高中毕业后再说。”提起自己妻女，张伟笑得灿烂，“只要有效果，月明姐以后想做什么都会更方便。”
    许月明白了他一眼：“我谈了个综艺，报酬给你填窟窿。”
    “不用，我又不是没钱。”
    “嗯？”许月明横了他一眼。
    “好，谢谢月明姐。”
    “姑姑，你不是不喜欢上节目吗？”许知然不想姑姑做不喜欢的事，“如果没有签合同的话可不可以退了啊。”
    许月明揉了揉她脑袋：“这次只是签了一期的帮唱嘉宾，试试水。合同已经签了，退不了。”她拍了拍她，“微博上不良信息太多了，以后不要长时间泡在上面，更不用去管那些无聊的话，他们随便怎么说不影响我的。”
    “可我不想姑姑平白被骂啊。”一次两次都这样，凭什么。
    看她气成河豚的样子，许月明戳了戳她：“在娱乐圈，你拿的报酬里面就包括了被骂的部分。”
    好吧。
    看她没有精神低垂着头，许月明又哄她：“但很多时候都不会被骂，你做的好不好，大家都是有眼睛看的，而且粉圈也影响不了业内和路人缘的看法。”
    道理都懂，但还是气不过的许知然犟着：“天天骂就是会很讨厌啊，而且这次不反击任人泼脏水，下次他们还敢把我们拉出来挡火。”
    见她真的生气了，许月明打了个电话，那头是一个清爽男声：“许老师？”
    “杨帆，让你的粉丝和水军安静点，我再刷到关于我的黑热搜，你《音乐之声》就别想拿到什么名次受到导师赞许了。”
    “不知道是哪里让许老师误会了……”
    许月明冷笑出声直接打断他：“是我误会还是我来你工作室找黄灿对质？”
    “许老师，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人蛊惑的，对不起，我立马把人……”
    “只要你那边停手，这事我既往不咎。”
    挂了电话之后她又发了个微信：“周思哲，你热搜买了一周了，如果明天我还看到热搜，你上张专辑就做好下架准备吧。”
    然后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道歉。
    许知然都看呆了，这么迅速的吗？只要姑姑一分钟就能解决的事自己和舅舅吭哧吭哧搞了五天还打不过人家粉丝……
    --

 第166页

    “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这通操作，我也不能换个好综艺。”许月明解释，“我之前不阻止是还没到那个地步，而且你们这么一通操作也让他们看到了我的实力。现在有些年轻人，看见比他大的，只是嘴上叫着老师，背后都以为大的是没用老古董，现在他们刷到视频，也该知道我野玫瑰的称号和实力了。”
    “月明姐好六。”张伟应景的拍了拍手，“好久都没在电视上看到月明姐了。”
    看茶几上还有没拆的甜品，许月明挖着吃了两口，熟悉的口感让她说起了从前：“这次黑还好，我2000年那次被黑才叫惨，追到我家楼下了，也是我公司不做人，在里面推波助澜，要不是那次你们大家帮我，我都没那么容易能和公司谈要求。”
    嗯？还有后续吗？许知然不解发问：“姑姑那时候不是刚签约魔声没多久吗？为什么会被公司下场黑？”
    “是，那时候我刚出了专辑反响还不错，他们想把我包装成什么人设来着，我不想按照他们的路线走，就借机让我吃点苦头，我抗住了，后来我转去幕后直到解约后才出新专辑。”
    原来还有这出，魔声真的不做人，白瞎姑姑两年时间，还让姑姑那么累。还好倒闭了，就该倒闭。许知然在心里暗骂魔声公司。
    甜品吃完，许月明又忍不住咬了咬勺子，嘬了点余味，不止是唱片大公司容易倒闭，连这么小的甜品和棒冰都容易消失，真残酷。她摇了摇杯子：“然然，这你做的？”
    “是啊，我做的。我近来对甜品感兴趣，就自己买了一堆材料来试试，搞了好多口味出来，这是其中一种。姑姑以后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多做一点。”
    这样麽。好巧啊。许月明放下杯子：“好。然然真棒，又会写文策划，又会做甜品。”
    “这种甜品用料很便宜，口味也不算上好啊，为什么姑姑会喜欢呢？”同理，爸爸喜欢吃的棒冰也是白水加点酸梅桑葚一点纯奶，很简单，口味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许月明轻笑一声低下眼去：“这是我妈以前经常给我们做的甜品，后来她走了后，我爸学着做，我们吃习惯了。”
    奶奶。
    “好了，差不多该吃饭了。”许月明站起身，走向阳台，探出头去，“裴匪，在做饭吗？没做的话我们吃去吃！”
    “不出门，上来吃。”裴匪吼了一句。
    “行，我们上去吃饭。”
    三人上了楼，许知然钻进厨房，给妈妈帮厨，被裴匪推出门：“厨房油烟重，别熏着，快出去。”
    “不会啦，妈，我也会做饭，我来吧。”
    裴匪还在推搡的时候，许月明和张伟也进厨房：“大家都会做饭，一起吧。”
    四个人在厨房，许知然负责切菜，张伟在洗菜拌菜，许月明蒸菜煮汤，裴匪负责炒菜，叮叮当当又井然有序。
    吃完饭看完电视夜深人静的时候，许知然跟着姑姑下楼挤在一张床上睡，许月明摸了摸她的毛脑袋：“是有什么话要说嘛？”
    “哎呀，我就不能想姑姑了和姑姑一起聊聊天嘛。”
    “好好好，聊天。”许月明不再逗她，认真道谢，“谢谢你，然然。”
    昏暗中姑姑的侧脸与二十前的脸一模一样，许知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随后反应过来，拉来从舅舅那打探到的消息夸张的说：“我是没想到啊，现在做明星这么花钱，连三线明星一年都要有几百万的数据维护费，以前也是这样吗？”
    “不清楚，我见得没几个人这样，可能现在有些资源取决于流量，得花钱造势才有资源倾斜。”
    许知然又躺回去，在一片漆黑中睁着滚圆的眼睛，转了好几下，才缓缓开口：“姑姑。”
    “嗯？”许月明侧过头来，见她低眉敛目，眉宇轻蹙，这是有心事？她静静地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上大学或是读研考博，就会有很长的时间不着家，我会想你们的。”
    这孩子。许月明轻笑一声：“这不是正常的嘛又不是不回家，好好上学，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如果能遇到喜欢的人那更好不过。”
    喜欢的人。宗辞麽？低垂的眼猛然收缩颤抖了一下，许知然刻意提高了声线：“我想我可能遇不到喜欢的人了。姑姑，我要是和你一样，做独身主义者，到时候爸妈骂我，得帮我说话啊。”
    “裴匪当年要没遇到许青山，她也是独身主义者。”说到这，许月明顿了一下，随后自嘲起来，“一开始，裴匪才是坚定的不婚者，我并不是独身主义。”
    许知然放缓了呼吸，她问：“那为什么变了啊？”
    为什么？许月明眼眸一暗微微别过了脸，半响之后才出声：“可能、大概是我谈了几次恋爱，发现没有结婚的必要吧。”她又朗声笑，“我从来不后悔我的每个选择。”
    只是痛惜有些人过早退场。
    “然然。”她郑重起来，“以后哪怕你不结婚不要孩子也没关系，用你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也是种成功。”
    被泪水撑着的许知然说不了话，只能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喉间重重的嗯了一声。
    晚安，我所有的家人和朋友。
    第97章 原来这样   又悲又喜
    “我郑重宣布一下。”吃饭的时候许知然放下碗筷, 端正了口吻，“我真的不进娱乐圈了，之前和大家吵架也是一时逞能, 看别人想进，自己也想跟着进, 现在, 我真的想得很清楚了。进圈不适合我, 戏里戏外都得要演戏，唱歌的话我嗓音条件也不是太好。现在, 我真的想报法学和社工, 比较适合我, 我喜欢打抱不平又有一点共情能力，我可以胜任也愿意尝试。”
    --

 第167页

    “而且我在网上买了律法相关的书籍，我看的时候并不抵触。”她又跟大家道歉，“以后姑姑也不用参加不喜欢的节目了，妈妈也别卖书了, 免得书被魔改毁了。还有啊，爸，要是新业务对公司好处不大于坏处那就不谈了。”
    裴匪认真的看了过来, 见她眼神坚定, 神情郑重，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这么快就转变了想法？但看上去这次她是认真且想过的，她笑了起来：“好，那就报法学再修个社工。”
    许青山也看了过来，然然温和得看着大家，虽然笑着却有了收敛, 往日，她笑或是闹都是肆意的，眼里全是烂漫光彩，短短几天，为何沉稳了许多？前几天太忙了，得找时间来和她谈谈。
    张伟拍了拍手：“然然真棒，要我说不进圈也好，进了后恋爱不能谈挨骂不能还，一不小心入戏太深戏还没出又得换个壳子重新入戏，不利于身心。当个律师或是社工，安稳贡献也不小。”
    舅舅，你好好说话，拍手就拍手，别拍的这么有节奏啊，我又不是你健身室里的学员，虽然心里是这样吐槽的，但许知然也是发自真心的感谢：“舅舅最好了。”
    话说开后饭也差不多吃完了，许青山去午睡，许月明接了电话去了公司，裴匪带着许知然下楼在张伟家做DIY陶瓷。
    “然然，这几天，感觉你变了不少，好像一觉醒来就长大了一样。”裴匪给正在和泥调料的许知然拢了拢头发，刻意放低了声音，“是哪里摔疼了吗？”
    碾着泥的许知然手上动作停滞了片刻，随后轻声答：“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2000年，见到了爷爷外婆，也见到了年轻时候的妈妈爸爸，还有姑姑舅舅，你们年轻的时候就很厉害人也好好啊，只是性子上和现在有点不一样。”说完顿了片刻，突然问，“妈妈年轻时候是怎么样的呢？”
    2000年，好久远了啊。刚收回的手垂在沙发上，裴匪离开沙发也半蹲在茶几前开始选泥，细软湿滑的泥土在手中有温热的错觉，她捏着样，护着泥坯，缓缓道：“我之前大概是一个不怎么好相处的人。”
    也不算不好相处，妈妈，你之前只是看着淡漠了些，但对朋友很上心的。许知然才开口，就听到舅舅的声音：“你们这么快就上手了，看来我没买错东西，童童说在乡下玩的很开心，我就搞了这个来给她玩，早上我捏了一个，不成样子。”
    舅舅从健身房出来，拉了个凳子坐在茶几旁捏泥巴搭房子：“姐，和你洽谈影视的是什么人啊，上午听月明姐说好像不是朱傲牵的线？”
    “不是朱傲，是木冉。朱傲上次听完我想卖书转头就告诉了木冉，她拉来了几家买家。”
    听到这个名字，许知然没藏住诧异，“呀”了一声，但好在舅舅也是同样的惊奇，看向妈妈，没注意到她声音。木冉？会是木落吗？可木落的原名叫辛薇，但清风原名也是朱锦啊。
    “她回来了？”
    “他两都没回来，就在网上聊的。现在既然然然不想进娱乐圈了，那就不卖书了。”
    许知然小心得瞧过去，妈妈低着头专注的看着手中泥样，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她又去看舅舅，舅舅也是神情淡淡，该不会是之前真的闹得不好看吗？她装作好奇：“木冉是谁啊，听上去好厉害。”
    “之前的同事兼好友，她之前做过青春杂志，销量不错，和一些出版社影视公司有过合作。”裴匪凝神护着手中胚体，转着转盘，让它稳固，不急不缓得接下去，“她后来去环游全球，一直在外旅居，不太回来，就没太提她。”
    环球全球也是木落姐姐的理想，会是她吗？但这也不能直接问，只好先按下等会找机会问舅舅。等到陶瓷一做完许知然就催着妈妈去午睡，然后又把在健身的舅舅揪了出来：“舅舅，喝水。”
    张伟接过水杯：“还是然然会心疼人，知道舅舅运动累了需要补充水分。”喝了一口发现是自己爱喝又难泡的黑茶，他改了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木冉是谁啊？”许知然装作好奇的样子，“听妈妈的意思，朱叔叔和木冉关系还可以啊，那为什么爸妈之前都没有提过呢？”
    因为提起来就难受啊。张伟低下头去摆弄着茶几上的摆件试图转移话题：“等你舅妈和妹妹回来，我们一大家子人出去转转吧？”
    “舅舅。”许月明软下声音撒娇，“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和爸妈说。”
    知道她不问不休的性子，张伟挠了挠头还是开口说了起来：“朱傲木冉和我姐你爸，还有一个吝秋，他们几个一起开了一家公司，坚持了几年，后来散了后就各奔西东。”
    “那时候木冉还叫木落，原名辛薇，后来改名木冉。朱傲也有个笔名，清风，原名朱锦，后改名朱傲。”
    再次提起这几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张伟略有感慨，十七年前，木落姐还说等我走完全球，我就回来，清风也说要去外面转一转，也是那一天，姐和青山哥在天台喝了一整夜的酒，喝到后面他两抱头痛哭。后来，这几个名字随着人的飘远慢慢变淡。而木落姐的环球之旅越走越长，绕了地球几圈了都不见回来，每年只有薄薄的一纸贺卡一叠包裹漂洋过海寄回来。
    他扯起嘴边，尬笑了两下：“木冉她常年在海外，几乎不回国，所以提的少。”
    --

 第168页

    真的是木落姐姐。许知然眼酸心晃，她偷偷捏了一下衣角，又添上一杯茶，递给舅舅：“这样啊，爸妈年轻的时候好厉害啊，舅舅也是，乐观机灵又懂事。”
    “那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倒卖文娱周边了，上大学都不用我姨我姐给我生活费了。”张伟很是得意，翘着二郎腿饮着茶，“还有一点你忘说了，舅舅年轻时候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当年我的网名就非常符合我的形象…”话没说完见然然蔫蔫的，他拍了拍她，“然然？”
    “哦，我就是在想，我要是那个年纪可能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个按部就班的白领，所以有点泄气。”
    这样麽？虽然说得过去但张伟总觉得然然自从醒来后总是有点沉闷，之前喜怒全在脸上，现在经常没表情。他咳了咳嗓子，准备再问，却被一阵铃声打断。
    是快递打来电话，许知然趁机溜走，出门拿了快递放回家的时候，许青山也醒了，见她回家，他问：“然然，有时间吗？”
    看到爸爸沉着脸，抿着唇知道他有话要说，许知然乖巧点头：“有。”
    坐下后，许青山瞥了眼桌上拆开的快递，是一堆书，打头一本是《民事法典》，他开门见山：“你这次准备得很充分。”
    “这次我是认真的。”
    “我觉得你最近话少了许多，也没以前笑得多了。”
    是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许知然抬起脸，对面的爸爸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看着自己，如果不是回到了过去，她都不知道原来爸爸还有那样跳脱的时候，她现在其实特别想回问一句，这样正板坐着你习惯吗？虽然想问，但还是先回答了问题：“可能是这两天东西想多了看多了，还没来得及消化，都堵在脑里心里憋的慌。”
    这样麽？许青山稍稍放下点心：“离报志愿还有时间，不急着学，好不容易高考完，你也可以出去玩多去转转。”
    可你之前不是还说能学就尽量多学点，知道得越多玩起来越痛快麽？她没忍住，复述了当年爸爸说的话：“我最近想起了一句话，说是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多接触一些别的东西，接触得越多，乐趣越多，受骗的几率也越少。”
    这句话莫名得耳熟，许青山想了想，自己好像是在哪听过但确实没有人说过，想不到算了，他先是赞成：“这话是不错。”随后轻轻的反驳，“可你还小，先把学业搞定再去学别的，不然东西全挤着也是一团乱麻。”
    许知然：“……”
    “我都快18了，马上就要成年了。”
    看到她生气，许青山乐了，好生哄着：“好，你马上就要成人了，你想学什么我们都不拦着你，不要学坏就是，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们说。”
    “爸爸。”
    “嗯？”
    “没啥，就是突然想知道爸爸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和大家一样，工作上班追求姑娘，后来认识你妈之后我们一起开了公司，一路奋斗，是个朴实无华的普通青年。”
    ……
    天天打摩丝，坐没坐相，穿五颜六色的衣服，19岁开始玩股票。。。爸，你怕不是对朴实无华这四个字有误解。爸爸说的过去略过了风清网，妈妈也是，都是不约而同从广告公司讲起，自己以前也从来不知道他们一起在风清网共事过。算了，这个问舅舅吧。她问出了那个她一直想知道却一直没能问的问题：“爸，你之前想过要小孩吗？”
    许青山张口就来：“怎么会没想……”他看到闺女清澈的双眼望着自己，突然就有了那么一丝的窘迫，谎说多了也不好，他改了口，点点头，“之前是有想过的。想过很长一段时间，以前也很坚决做丁克，甚至把你爷都说服了。”
    真的是这样。她望着爸爸，心急却缓慢的问：“那，为什么，改了主意啊？”
    为什么？许青山眼眸微闪，略微无奈：“我也说不来原因，就是在2000年的时候就突然改了心思，想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说到这，他微眯了下眼，像是陷入到某种回忆又像是费力在想什么东西，想不到他也不纠结，“后来看，有个孩子确实也没我之前想的那么糟。”
    ！！！
    2000年，突然改了心思，那，会不会，是，因为，可能，有，我的原因？许知然睁大了双眼，听到自己心重重跳了两下，然后是爸爸突然高大的身躯，他的声音响在眼前：“然然，怎么了？”一只手搭在额上脸上，“摸着没毛病啊，怎么脸一下白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啊，不用了，我就是突然想起我的志愿书和手机落在了同学家里，我去取回来。”许知然匆匆起身出门，被迎门而来的热风盖了一脸，暑气上头中和了脸色，她走在路上，又悲又喜，想哭又笑了起来。
    第98章 正文完   慢慢长大？可我觉得我老了
    当年的夏溪乡先是变成了夏溪县后来扩张成了溪云区, 成了宁市和云市的相邻地界，城际高速只需半小时。
    下了车，许知然又迷了路。先前的低矮农房变成了栋栋高楼, 坑坑洼洼的泥土路成了一望无际的柏油大马路，农村变都市。
    当年的记忆完全不够用, 许知然穿行在车水马龙中找不到方向, 她又拉了路人来问, 等问到本地人的时候才问出了当年的位置，弯弯绕绕一圈后到了目的地, 已经变成了学校, 很大的一所小学, 还带有橡胶跑道。
    --

 第169页

    今天是周日，没有什么人，她在学校门前静默站了一会后去以前的村里转了一圈，没认出熟人，也是, 那时候那些孩子还那么小脸都没定型，长大后她哪能认出？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促狭的疑惑：“哎, 那个, 前面的人，你等一下。”
    转过身的瞬间, 她收回了刚才的想法，有些人就是按着小时候的脸长的，只是等比放大了。十步开外站着的人是当年的蓉蓉，长得好高，很好看。她笑着问：“嗯？”
    蓉蓉语塞了一会, 才说话：“你好，我是夏溪小学的老师邱蓉，我叫下你是觉得你好熟悉，可以请你喝一杯吗？那个，我们真的是老师，没有恶意。”她指了指临街的一家咖啡馆，“就在这里，不行的话，换个店也可以。或者在这聊一会也行。”
    “我真的没有恶意，不然我把手机身份证压在你手里也行。”蓉蓉真的把手机和身份证掏出递给她。
    你还能记得我？？许知然并没有接：“好呀，我们聊聊。”
    二人坐下后，蓉蓉端详着她，试着问：“你好，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许知然。”
    好熟悉的名字，蓉蓉努力想了一会，想不到，可能忘了之前已经自我介绍过，她又介绍了一遍：“我叫邱蓉，今年师范刚毕业，现在在夏溪小学当数学老师。”她说出不话了，她想继续说下去，一开口，眼泪直接流了出来，看到对方的震惊后，她后知后觉，抹去眼泪，“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蓉蓉。许知然伸出手又收回，握着杯子，维持着笑意：“没关系，你慢慢说，我不急，我们坐一会也没关系。”看她还哭着，她递给她一张纸，柔声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当老师啊？”
    蓉蓉接过纸，控制住泪水，稳了稳心神 ：“我挺喜欢带小孩的，我想成为一个好老师，像……”她又卡壳了，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啊，见到你，我太开心了。”
    我见到你也很开心，更是感动，没想到你还依稀记得我。在心里默默回完后许知然又看着眼前已经比她高的蓉蓉，当年那个小小矮矮带着一帮孩子的小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这些年来，你们还好吗？她轻声笑着：“你一定可以当好老师，在家当老师也很好，在亲友身边，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是啊。现在我们村先是变成县，现在又要扩建为区，在家就能工作，我朋友也基本在云市，艳艳开连锁超市，球球当起了建设工程师，云超最小，还在上大学，学着小佺组了个乐队当吉他手。”
    小佺。许知然心口一窒，握紧了杯子，慢慢的问：“以前小佺在夏溪乡的时候还好吗？”
    蓉蓉低下眼去没了先前的欢快：“他在乡里每天起得很早，去松树林里晨跑散步唱歌，后来在山上自己盖了个草房子不经常下山，但每次下山会给我们买糖吃，我们上山玩的时候他就教我们唱歌，他走的时候还给我们送了好多礼物让我们好好学习，还说一句话提到了他的一个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许知然没忍住，瞬间泪盈满眶，她重重得咳了一声，又喝了一口咖啡，用杯子挡住脸，等到控制好表情的时候才放下：“你们都很棒。”
    “你呢？能问下你的近况吗？”
    “我刚高考完，过几天就要去报志愿了，我想报法学在大二的时候再辅修社会工作专业。”
    “真好。”蓉蓉看着她，请求，“我们可以一起拍个照吗？”
    “好呀。”
    蓉蓉靠了过来，手很自然的攀了上来，放在她肩上，脸也凑了过来，笑得很开心，一如当年姿势，咔嚓，照片拍完，二人存份加微信，许知然赶时间回家。
    蓉蓉坐在咖啡厅里一直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流入人海中她才回过头，脸上挂着两行泪，但旋即笑了起来，马上在微信群分享，说自己见到了一个很想见的人，虽然不认识，但却莫名熟悉。
    离开夏溪乡的许知然在回家前来到青松陵园，她蹲下身去献了一束花给宗辞，又烧了一叠纸钱，烧完后，她蹲在墓碑前看着这张她并不熟悉的照片，喃喃道：“你肯定很难受吧，照片都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
    “谢谢你，宗辞。”
    她鞠了一躬，又去看了外公外婆，献花烧纸，站在墓前聊天道谢，然后去看爷爷，她坐在墓前，说不出话来，只是呐呐喊着：“爷爷。”
    “爷爷。我好想你。”
    “爷爷。”
    陵园风大，刮在脸上生疼刺眼，她在墓前静默的坐着，坐到风止云息，她才站起身，差点摔跤，久坐腿麻，她慢慢起身，轻轻抖了抖腿，缓慢得登了两下，才稍微灵便了一些，她看着墓碑上对着她笑的爷爷，她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爷爷，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
    她起身离去，往家走，照片上的人笑容依旧。
    回家的时候，她绕了路，上了天桥，桥上人来人往，她背立桥面站着靠在栏杆上，面向桥下的车水马龙，紧闭双眼倾听风声人语。风很轻，人声嘈杂，有飞鸟略过，汽笛轰鸣，她睁开双眼，望着下面的流水游龙又眺向空中的尘埃，她伸手薅下头上的帽子，放开，帽子随风而去。
    下了天桥，她走了南北街，扩建了一圈，原先的四车道变成了六车道，但行道树仍然是合欢树，开着粉嫩大朵的花，缀在叶间垂下地面。
    --

 第170页

    她一步两步往前走，灰旧的楼房，蔓延的野草，阴沉欲雪的天，欢快的吉他声，记忆越来越模糊，突然之间，她觉得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继续往前，越发荒芜，眼前不再是街景，各种画面脸孔飞旋，脚下好像没有了着力点，柏油路踩上去像是软绵绵的。
    再一秒，她走不动了，一堵墙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绕开，墙居然跟着移动，她抬起眼，一张圆润笑脸映入眼帘，她又垂下头去，避开她，往前走去。
    “哎，那个，你等一等。”声音追在身后，人也越到了身前，许知然皱了皱眉，再次看向拦路的人，“有事？”
    “你这样走路很容易出事的，你都不知道刚才有一辆摩托就擦着你手臂过去的。”来人还是一张笑脸，看出她抗拒，往后退了两步，“走路还是尽量靠人行道走，要是走得累的话，可以去我店里歇一歇就走。”
    “谢谢，不用。”许知然闷头往前走，一声清脆的和弦奔入耳内，她下意识偏过头去，和弦是从某栋楼的二楼传来的，视线凝聚之时见到一块黑色牌匾：苏红琴行。
    苏红？她彻底从迷糊状态醒了过来，转过身看着背后的人，是苏红姐姐，虽然长胖了很多，但细看还能看到往日的样子。真好，她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她扯出一个笑：“谢谢你。”
    见她笑得难看，苏红不太好受，又不好直言相劝，突然福至心灵，她说：“我家三毛最近生的小狗刚好断奶了，要不，我送你一条狗吧。”
    三毛，是毛毛的孙女吧，她点点头：“好。”
    琴行挺大，整整一层，苏红将许知然带到了休息室，一只黄色大狗疾冲过来蹿进许知然怀里把苏红吓了一跳，忙把它扒拉下去：“三毛，快下去。”
    “不好意思啊，它不咬人的。”
    “没关系。”许知然矮下身去摸三毛，“三毛，你长得好大啊。”和你奶奶长得好像。
    “这次它生了四条狗，你看中了哪条带走就可以。”苏红坐在地板上将狗狗都推到许知然身边。
    她选了一只最小的狗，问了一些喂养事项，苏红细心的回答，回着回着，她又突然问：“我叫苏红，这家琴行是我开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知然。”
    苏红楞了一下，脱口而出：“然然。”见她低下头去，她忙换了话题，“以后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我琴行坐坐啊，我教你弹琴，看你刚才听到乐声停顿，你也是会弹琴的吗？可以一起来这练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好欢喜啊，不收你钱，只要你来就行。”
    苏红姐姐。低着头的许知然飞速了下眼，应下：“好呀。”
    二人又聊了一会天，知道苏红姐姐很好之后，许知然抱着狗离开，苏红目送她离开。
    踏出街的时候，一道夕照斜来，将她脸上染得一片绯红，不复先前苍白，眼角也不再晶莹，她将放着小狗的篮子揽在怀中，缓步向前，晚霞渐起，炊烟袅袅。走到行道树的尽头，是家。
    她停在小区楼下，又绕到了另一个方向，报亭的位置还是空空荡荡，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她站了一会，她向报亭鞠了一躬：谢谢你，时空流转局。
    没有回音，她转身回了家。家人都在家，见她抱着狗回来，问她：“路上捡的狗吗？明天我们带它去打疫苗。”
    许知然简短的说了一下来历，裴匪问她：“那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千禧。第一个念头是这个，说出口却是：“四毛。”
    “然然，怎么了？你看上去有点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好。”
    许知然回房也没睡，窝在椅子里靠着墙直愣愣的看着虚空，直到妈妈来敲门，才惊醒了神游的她，腿脚又麻痹了，她慢慢起身，也不晃腿直接正常走路，任凭电流流窜全身，打开门，一家人都在等着她，许青山将绿豆汤端到了她的专属位置。
    一家人吃着饭，裴匪的微信响了，是一个视频，她挂了，又来，再次挂，许青山皱眉：“谁啊？”
    “木冉。”
    ！
    木落姐姐！许知然放下碗筷，催促妈妈：“没事，我们可以边吃边接。”
    见她有兴致，裴匪擦了擦手，回了个视频过去，还没张口说话，手机那头就传来爽朗的声音：“裴匪，对不住啊，我不能回国了。”
    “没关系，以后有时间了想回来再说。”
    “好，可是我想吃烤鸭大前门前的包子还有你做的甜品。”低落不过一秒，她又亢奋起来，“让我也见见青山月明他们。”
    手机一拿远，大家都入了镜，木落又嚷起来：“我天，小伟，你怎么又胖了。呀，然然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还是个小萝卜头呢，都不记得我是谁了吧，叫声阿姨我听听。”
    熟悉的脸和声线晃在眼前，许知然大声喊了一声：“木冉姐姐。”
    “mua～”木落一个飞吻，“真乖。”
    又一个人头入镜，是残秋：“大家好久不见。”
    众人聊了起来，说了些什么，许知然已然听不清，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控制表情压好心绪身上，好在木落会说，一场视频下来都是欢欢闹闹。
    视频挂了后，许知然扒了两口饭就回房了，打开网页搜索木冉，原笔名，木落就职于风清网，风清网倒闭后她和同事残秋联手创办了《花样年华》，同年底与残秋共结连理，她找到了木落的ins，简介用中文写着：风清永存。残秋的ins头像是一颗冬青树。
    --

 第171页

    似乎是被烫到了一般，她移开眼，来到窗边，临窗而望，几米外一株栾树长得郁郁葱葱。风过林稍，似有呜咽。
    “咚咚”门声响起，打开门，是爸妈。
    “然然。”裴匪许青山二人进了屋，坐下后问她，“你刚才神情有点悲伤，怎么了？”
    面对着爸妈关怀又急切的眼神，许知然装不下去：“之前听舅舅说木冉姐姐和爸妈一起开公司，后来搜了一下网上说你们后来吵得很凶闹崩了，但是刚才视频，看上去又还可以，可我又对木冉姐姐没有印象。我不太明白这种是朋友又不是朋友的感情。”
    沉默三秒，裴匪才说：“我们一直是朋友，当初只是理念不合，没有闹崩，我们的公司转手之后她和残秋还有你朱叔叔办了一家青春杂志，我还是她们的特约撰稿人，只是后来纸媒没落销量腰斩后没办下去，她停笔远游，很少回国。”
    “我们不太提起这段从前是因为……”裴匪的声线略微低沉了一度，“在后来的好几年内，其实我们一直都没有放下这件事，等到后来放下了，大家又都分散在海角天涯，就更不想提起来了。”
    “网上言论也不全是历史。”许青山握了握裴匪的手，立马松开，端正了态度，“一个公司要持续发展，总是要有决策，即使是朋友，也不会事事相投，大家的初衷都是为了公司好，最后的转手也是经过大家一致同意后的。木冉或许你不了解，朱叔叔那人脾性你知道，如果真的撕破脸，也不会有这么多年的往来。”
    我知道言论与历史的区别。网上说姑姑当年演唱会之后都是赞誉，可实际上那时候骂的人也挺多的，估计是后来姑姑地位稳了，那位无关紧要的新闻就埋在角落无人问津。我也知道木落姐姐的性格，而且她现在和之前也没什么大变化，要是真撕破脸，那就真的是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又为什么会走到现在失散啊？她不懂：“那为什么风清网会走到转手的地步？”
    “空有市场盈利跟不上。”许青山还是简短回答，“那时候的盈利一直依靠出版，但出版社后来题材限制越来越多，点也越来越低，收费又没有付费渠道，后来尝试过邮寄付费和网友集资出版，与书店电台合作，与品牌联合出版，也走不太顺，盈利跟不上投入又因资金紧缩陷入了青黄不接的情况，只好转手卖出去。”
    “后来做了青春杂志，换成木落残秋为主体，你妈是主笔，朱叔叔投钱并运营，我投钱但成立了自己的广告公司，做了好几年，直到2009年，网络发展快速，又逢木落母亲病逝，她两就开始了全球旅居。”
    这样。
    许知然不知该接什么，只觉心里空落落的，手上一暖，她抬起眼，看到爸妈担忧的眼神，她笑了笑：“只是刚才我又顺手查了下爸妈年轻时候的故事，对比自己，觉得好差劲啊。”
    “我们年轻时候并没什么好的，只是被环境和家庭逼着快速成长，也错过了不少东西。”裴匪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然，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不要急着成长，还有时间，你慢慢长大。”
    “等你上大学了工作了也可以去寻找自己的路，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对比裴匪，许青山更为理性，但也不失柔软，“你在爸妈这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爸，妈！许知然扑进爸妈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哭完后畅快了很多，倒头就睡，睡前她想起刚才妈妈说的不要记着成长，还有时间，慢慢长大，可她觉得自己有点老了。她抬起手，银手链在黑夜里泛着光，她又摸了摸颈上项链，轻声道：“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