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偏执反派的下场[穿书]》 —— 《错认偏执反派的下场[穿书]》作者:木漏日 白切黑反派攻胆小笨蛋美人受 1. 侯府里的小世子娇生惯养,身娇体软。从天而降扑进林寂怀里时,所有人都羡慕这个一穷二白的庶民,说他撞了大运。 林寂收起手中刺杀世子他爹的刀,洒了毒杀小世子皇后姑母的药,藏起新到手的边疆防御图。 抱起了小世子。 成婚那日,向来娇气又怕疼的小世子咬牙配合,让林寂心疼不已。 小世子一腔深情地告白:八岁那年我就说过,此生非你不嫁。是我得偿所愿。 林寂如梦初醒,心口发寒。 小世子认错人了。 2. 余洛穿书成小世子,全部积分兑换了个神级金手指:可酌情篡改主角七年前的记忆,减少攻略难度。 笔给我,我来写! 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发挥全部的烂漫文艺细胞不断加记忆,好不容易哄到主角成亲。婚后立刻没有爱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余洛矜矜业业继续攻略,殷勤地端上一碗阳春面: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我给你煮的面吗。 主角:冷漠.jpg 葱花我都给你挑出去,我记得你不吃葱。 主角:更加冷漠.jpg 余洛:一定是金手指出了问题。 3. 后来余洛发现自己找错了人。 肚子却一天天大了。 你放开我,我,我要去找 林寂满手鲜血,将瑟瑟发抖的小世子抱进皇后的宫殿,重重禁锢。 谁也不许找。 本文又名: #淦,金手指没问题,是我踏马认错人了 #男默女泪!竹马记忆加给了真太子,而我抱着个前朝太子自我感动式付出? #错把反派当主角后剧情线一路崩坏 排雷: ①软萌受,弱受,生子文,打脸虐渣,不吃这口的慎重,气到不负责。 ②看文口味没有高下之分,不要吵架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③极度狗血。后期会带球跑。 ④攻美强惨且疯批,智商高手段狠。受可可爱爱没有脑袋,温室的花朵干啥啥不行。 ⑤权谋不多,全靠瞎编。架空,架得很空。防盗比例暂定90%. ⑥男男可婚设定。女人可以披甲上阵,男人可以妆镜描红。 ⑦可以骂角色,不要骂作者。排雷注意剧透。长评去该去的章节。 ⑧前期受追攻!前期受追攻!前期受追攻! ⑨剧情线有虐(攻美强惨),感情线基本是甜。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寂,余洛 ┃ 配角:接档文《失忆后我渣了仙尊[穿书]》求收藏~ ┃ 其它:疯批,美人,穿书,反派 一句话简介:认错主角后剧情线一路崩坏 立意:乐观积极,笑对人生 1、退婚(修) 宣平侯府。 余洛衣衫湿哒哒的,还没来得及去换衣衫便被责令跪在大堂问话。 膝盖碰着冷冰冰额的地面,他伸手揉了揉。 怎么也没想到。 刚穿书过来就是这种地狱场景。 老夫人还差两步脚进院子,他听见由远至近的声音传来,颇有些老人家的仪态和威严,怎么回事,人无端端地怎么就跌进了湖里,大婚在即,岂不是平白惹了广陵郡王的晦气,切莫传出去! 一阵冷风吹来。 大夏天地冻得余洛直打哆嗦。 这位看上去像是自己祖母的人,气冲冲进来还没坐稳。 稍带着问两句后后,更是颜色剧变。 震怒之下,一杯茶盏砸向地面,碎瓷崩裂四处,划破底下他湿透的竹青绣锦缎长袖,说话! 说什么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跌湖里去了啊。 余洛跪得膝盖都疼了,这次不敢明目张胆去揉。 老夫人来回踱步几回,犹然盛怒难消,手指着那人问他身后跟着的婢女: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老夫人身后的婢女立刻重重磕头,此事真的不怨小公子,是那小郡王执意去陛下那退了婚,小公子伤心欲绝,这才投了湖,好在,好在人救回来 退婚? 老夫人听了这话才明白,还不是不仔细跌湖水里去了。 竟是主动投湖。 而投湖的原因,竟是被广陵郡王退婚了。 为什么被退婚了,他亲口跟你说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他厌恶了?老夫人拄着拐杖用力蹬几下地面,再质问,还不快快说清楚! 说清楚,这说不清楚啊。 他也是刚穿过来,他都还没搞明白这怎么回事呢。 见他只是低着头倔得很,好似一言不发地犟着不做声的模样。 老夫人像是毫不意外。 柱起拐杖往他背上敲了一棍子下去,打得他背脊一痛,惊呼着往前扑倒,疼! 疼? 这孩子性子阴沉乖戾,往日里是从不喊疼的。 老夫人心里头窝火,见他还是不出声,杵着拐杖再往余洛身上打了两下,用劲儿不轻,厉声问:你到底是哪儿得罪小郡王了,不是说了吗,好好哄着他,你,你怎的就不能像你阿姊和兄长一样争口气! 外头流言蜚语本就够多,说是余家最不争气的老幺。几年前在殿前因目不识丁而出尽了丑,老夫人是极要面子的人,从此再没让他进宫丢人过,只当没有这个孙子。 没想到,关府里都管不住。 再一次让余家成了全金陵城的笑话。 攀高枝没攀上,风骨倒是尽折了。 两棍子下去,那年幼的孙子却委委屈屈地揉着手臂,抬着眼睛喊了声:祖母 声音柔柔糯糯的。 手捏着胳膊上的伤处,睫羽往下一垂,遮住满眼的水汽。 老夫人愣住,高举着拐杖没再打下去,看着那红彤彤似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眼眸,一旁的婢女也怔了会儿。 以前老三挨打从不会哭的,只咬着牙愤恨地忍着。有时候疼得狠了,还要咒骂的。 怎生如今这般娇气模样。 那孩子用从未有过的眼神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倒是让人不免生出几分怜意。 手上拐杖没再打下去。 祖母,是小郡王要退婚的。不是我。 余洛鼻尖红红的,疼得眉头直皱,为什么要打我呀。 而且,打得是真疼啊。 老夫人脸色阴晴变化,好一会儿才沉声训斥:当初不是你说要以色侍人的,你看看,你有这个能耐吗?你可知你给你父亲丢了多大的人!我们余家就没有过你这么没出息的! 原来原主以前是真的想攀高枝的。 是孙儿错了。祖母,别打我好不好。 这一通认错的话出来,倒是又让场面寂静良久。 余洛竟还会认错呢。 难不成是打疼了。 可以前还有打得更疼得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委屈。 祖母盯着看着小儿子许久,扬起的拐杖到底没再打下去,不中用,不中用! 老夫人坐回了沉木藤椅上,长叹着气:我倒是也没指望你像他哥哥姐姐那样,入内阁,当将军。可这好歹,好歹也得 老夫人伤神极了,眼下时局那样乱,你姑母在内宫里,原本也是得有个帮衬才好,你若是能入东宫,咱们余家能再出位太子妃,这才能稳得住大局啊。 不指望他这榆木脑袋能听懂这些大是大非。 挥了挥手,教婢女们先带他下去换衣裳。 湿衣服穿久了,就算是盛夏也难免沾湿气。余洛的脑袋有些发晕。任由婢女们给他换好了衣裳,将人遣退出去。 听到渐远的脚步声,余洛打开系统调出原文系统只提供调不限次数调看原文权限以及根据初始积分兑换金手指功能。 金手指暂且不论,他该抓紧时间看文。 可惜八百多万字的小说真的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完的。余洛前世本来就没怎么认真读过书,阅读速度奇慢,看了六七十章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名字。 余洛,字昭溪。宣平侯府的小世子。因被广陵郡王退婚而投湖而死。 噢,原来他主要就是让广陵郡王失去宣平侯府的支持的炮灰工具人。 正过着剧情,三更半夜的,一个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 余洛下了一跳,正要喊外头的人,又听他欲言又止地喊了声,昭溪。 那人生得倒是不错,剑眉星目甚是俊俏,我那是不得已,我心里是中意你的,你应当知道啊。 原来,他就是那位将自己退了婚的小郡王。 听说了余洛投湖,他便立刻急切地赶来。 心里担忧得不行。 如今见他头发还湿淋淋的,一旁还放着湿透的衣裳,魏闻绪心里满是歉疚,好生地哄着那人,伸出手勾勾他的手指,你别气了。你也知道,如今正是立储的关键时期,若是我成了太子,日后,便就是皇帝。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好。你没有在朝堂里摸爬滚打,也不曾知道里头的残酷。我知道,你会体谅我的对不对。魏闻绪从背后抱住他,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是太子了。 余洛一下挣开。 魏闻绪看着空荡荡的怀抱有些出神怎么余洛今日好像有些怪怪的。 是气得狠了的缘故吗。 以前他每次提到自己要当太子,余洛总是显得很开心的样子,什么小脾气都能烟消云散。 他有些拿不准此时余洛在想什么,以为他心底还幽怨着,更用力地将他抱住:昭溪,昭溪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的! 我不懂? 是你不懂啊! 余洛刚刚穿书进这本书,虽然还没看完全文,但是知道后续的大概剧情这是一本早些年战乱时流落民间的正统太子被皇帝找回,一步步学习当储君,执掌天下的男频夺储文。 也就是说,魏闻绪根本不是主角,他也当不成太子。 余洛默不作声地盯着那小郡王,眼神里带着一点怜悯。 真正的主角太子。 马上就要被皇帝找到了。 退婚,那正好。 趁这个由头跟他彻底断个一干二净。 恋耽美 ——(2) 腾出空来,找真正的太子殿下去。 你既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婚都退了,日后我们便是没有关系了。 魏闻绪知道余洛是天生娇纵,少爷脾气。 他领教过多次了。 换做以往,一定是要发脾气摔东西好一通闹腾的。 眼下安安静静的,倒教他一下不知该如何哄。 本以为他偷偷潜入侯府私会能解了余洛的心结,没想到等来的是决绝地分手。 眼下是真的有些慌了。 说到底,那李将军家的独子,哪里有余家小公子这样绝好的样貌。 再多看两眼。 神色疏离的余洛肤若凝脂,一双林间小鹿似的眸子清丽又灵动,年纪尚小,还没长开。 再过两三年定是这金陵城里谁都比不了的清贵美人。 听到余洛说不要他了。 就像是原来被自己握得死死地东西忽然要逃离,心中的不甘越烧越旺。 心里好一番琢磨,魏闻绪愈发耐心了,伸出手牵着他往怀里来。 你听我说。这样,我先娶那李氏,你给我两年,两年我一定和他和离。两年后你也才十七岁,正是好年纪,到那时我再娶你 魏闻绪抓得很松,余洛一个退步挣脱,将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最后再看了小郡王一眼。 我不要。 分明是斩钉截铁的语气,可从那殷红如朱玉的唇间吐出,还不自觉地拖着一截尾音。 倒像是撒娇似的。 他的原本躁动纠结的心一下化成一滩水。 他第一次见余洛这般娇柔姿态。 魏闻绪伸出手捉住他手腕,那人身量小,不过到他鼻梁高,又不曾习过武,身子绵软,这次用力一拽入了怀,语气里有些年长者的威严,听话一点,好吗。 咚咚咚。 门再一次被扣响。 小郡王不敢做声。 谁啊。 小公子。门口正是老夫人贴身近侍的声音,老夫人吩咐,要您去祠堂跪一晚上反省,晚饭也不准吃了。 小郡王立刻松了手。 在余洛耳边再说了句:昭溪,对不起。要不,我去同老夫人说说吧。 说什么。 我要娶你做侧妃。 ? 余洛震惊。 你不是不愿做我的妾,那我娶你做侧妃。比寻常贵妾还有所不同。等我入住东宫 等你入主东宫? 这位哥哥,你根本不可能入主东宫啊。 余洛脑壳疼。 不用了,我愿意去祠堂跪着。 昭溪! 余洛甩开他的手,觉得可能自己拒绝得太委婉了,这位小郡王总是不能理解到他的意思。 于是故意在言语上冒犯一二,直呼其名,表情尽可能地严肃起来。 却不知道他此刻薄唇微撅,眼底含雾。 这幅强忍着什么故作冷漠的模样,映入眼中像是一片羽毛扫于心头,根本没有威慑力。 魏闻绪。 你走吧。我不会嫁你的。我就算是去嫁街边身无分文的乞丐,我也不会嫁给你。 他竟是铁了心要闹僵。 魏闻绪一直知道余洛相貌惊艳。 可今夜还是第一次,有种心脏被攥紧似的触感。 罢了,他眼下正在气头上,过几日再来哄一回,应该就好了吧。 怕惊动余府里的人,他到底没再跟过来纠缠。 ** 余洛到了祠堂便乖乖地跪着。 石板砖很是冷硬,但好在有个蒲团也不硌得疼。 正好落得耳根清净,让他能继续看原文。 系统建议他先找出真正的太子。 这本书一共有一千六百多章啊,他都看了快一百章了,怎么还没看到那个传闻中的太子。再去看了一下书的简介,男主的名字上赫然写着魏闻珺三个大字,压根没出现过。 看来流落民间的太子是有别的化名的。 可到底哪一章掉马啊。 着急地从中间又随机翻了几章,中期出现名字又完全不同了,群像大长篇是真的可怕,这还是个悬念小说,还不知道第几章揭露谁是太子殿下。 有名有姓的出场人物少说有上百个了,还没揭露谁是主角。 看又看不完,猜又猜不出。 余洛熬着夜,又在祠堂里受冷风吹,人都是蒙的,不吃不喝不睡,继续看到了两百多万字,才看到不到四分之一。 天都亮了,肝疼。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头啊。 正好跪够了时辰,推开门要口水喝。 忽然有些懵懂地问那外头守了一夜的婢女:我父亲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婢女慌忙跪下磕头。余洛脸色更白,啪地一声将门盖上,又倒回前十几章再看一次。 余镇钦。对,父亲叫余 余什么钦。 余洛再看一眼。 哦,余镇钦。 忽然就泪流满面,抓耳挠腮地蹲在了地上开始自闭。 完了。 那两百万字说了什么来着。 他现在只记得余镇钦了。 呜呜呜真的记不住,这本书到底讲了什么啊,眼睛记住了脑子没记住啊。 真的不想再看了。 看也看不懂。 宿主,要不你直接先看结局?系统提议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大结局总该揭露谁是太子了吧。 余洛直接点开最后一章。 最后一章描写的是一个杀人场景。 【殿外尸山血海,长阶上血流如溪。萧珩手中染血的长剑一挥而下,将那魏闻珺一臂砍下,紧接着一剑将其心口贯穿,只见年轻的皇帝口吐着鲜血,将玄色龙袍染得鲜红,腰边所系血玉玄珠玉玉佩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漆黑的珠玉滚落到萧珩脚下时,魏文珺便断了气】 余洛懵了。 萧珩又是谁。 前两百万字里好像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啊!是我漏掉了吗!还是我忘掉了啊! 大反派,宿主,萧珩是大反派,书籍简介里有的! 他应该也披着马甲,改名换姓,宿主你看后面啊,你看大结局后面。 余洛继续往下看。 【那一刻萧珩身上沾染着魏氏王族所有人的血,终于如愿以偿地踩着皇帝的尸体坐到那张龙椅上,手指拿起那传国玉玺收入怀中,这本就是我萧家的东西。】 哦,有那么一点印象。 前朝是萧氏为王,被魏氏篡位而灭。 原来这个大反派是前朝的王族余孽。此书最后的结局竟然是反派杀光了魏氏王族的所有人,包括正道之光的主角,几乎将整个魏氏王族乃至都城金陵尽皆屠灭怪不得系统说此文中反派气运过于逆天,把正道全灭,需要人为矫正剧情走向。 可这本书里的反派这么可怕,怎么矫。 而且这还是没有任何关于主角的线索啊,他连主角都认不出来! 要命。 我不找主角行不。 余洛继续自闭。 可是宿主,您必须扭转be结局,我们这边给您的建议,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主角死之前生下一个主角的孩子延续主角的气运 要我生个孩子? 余洛默默地瞥了眼自己饿得扁扁的肚子。 还有这种操作。 作者有话要说: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受外表温柔实则阴鸷白切黑攻 HE的。欢迎入坑~ 2、落魄少年(修) 还是说,您觉得找出反派,直接把他干倒比较容易。 那还是攻略主角吧。 余洛含泪继续啃书。 跳着翻了后面几章,一行主角的心理活动映入眼帘。 【魏闻珺心想,永昌十六年他频繁进出泉玉茶馆时便已被注意,原来早在那时,一切就已经在算计之中。】 永昌十六年,不就是今年吗。 主角如果今年时常会出现在这茶馆里,那他如果天天来蹲守,是不是早晚能碰得上。 问题是就算碰上了,他也认不出主角。 余洛看到界面最顶上的积分,忽然一拍脑门,对了,我是不是能兑换东西! 是的,宿主。您有初始赠送积分,可以兑换一些特效药或者金手指。 !! 他打开系统面板,察看了一眼自己剩余的积分。再查看了一下能兑换的金手指。 读心术,这个不错。额,一个月才能用一次,有点久。而且还需要亲密接触我要是都有亲密接触的本事了,我还要金手指干什么,划掉。 恋耽美 ——(3) 时光倒流,好像还可以。额,只能倒流半刻钟,啊这实在想不出能怎么用。划掉。 翻来翻去,余洛眼前一亮。 记忆笔。 根据描述,这是可以酌情更改主角十年前记忆的金手指。 这这这,这不就是我最最需要的吗! 这是最贵的金手指了,我看看诶,您刚好能买。这个笔的作用是能酌情篡改主角八年前的记忆,正好和您的目标也匹配!能篡改记忆的话不是攻略难度就减少很多了吗! 余洛瞬间一扫之前的阴霾,整个人容光焕发起来。 好东西啊! 兑兑兑! 确定哦,这将花费您全部的积分。 确定! 脑海里一道金光闪过,道具笔终于到了他的手里。他可以通过想象用这支笔写出具体内容以文字的形式更改主角记忆。当然,必须符合原文文风和走向,不能天马行空,否则会添加失败。 余洛穿成的这位同名同姓的小世子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性格还阴郁乖戾的短命炮灰。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脸了。 倒也不必真的有名有分当太子妃,那对于穿成炮灰的余洛来说难度太高。 能有个露水情缘,生下孩子就行。 他也不穷,好歹也是个小世子,养个孩子也养得起。 不必追求什么细水流长灵魂契合,只要把这张脸打扮起来,某一刻能引诱主角干柴烈火一次就大功告成! 余洛看着铜镜。 铜镜里的脸相当天然去雕饰,就算是丝毫不打扮也如出水芙蓉,轻灵脱俗得很。 岂是赏心悦目二字可概述。 可他心想这里毕竟是古代,古代人和现代人审美不同,对好看的定义也不一定相同。现代明星能火出圈的无一不是精心打扮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我很精致四个字。 正所谓,三分看长相,七分靠打扮。 长得已经足够好看的话,再好好打扮一番。 一定能把这个炮灰唯一的长处发挥到极致。 下定决心后,余洛转头叫丫头去市集上买了几本时下盛行的妆面和衣料书籍来。 脂香黛粉也一样不缺,琳琅满目地教人买了一大堆回来。 将袖子挽起来,对着书上画的开始对着铜镜捯饬这张脸。 首先,将脸刷成一片书中描述的一片死白。 嗯!肤色如雪,好! 又在额上描好一大片额黄。 嗯!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①。不错! 余洛念叨着,再贴上红彤彤的一大朵花钿,眨巴了一下眼,唉,为什么古代人喜欢画这种花里胡哨的妆,这样一画我还是我吗。 算了算了,古今审美有差异。 为了变美,适应适应吧。 然后是,我看看哦,斜红,勾在,哦,勾在颧骨。嗯大概是这吧。 眼睛下面,多扑一些红。这样,应该差不多。 最后是嘴唇,呀,擦多了一点点,没事,唇如点朱。 好看,好看。 简直就是画像里的美人。 余洛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加记忆! 毕竟就算是紧跟时尚潮流,也总有口味差异。只有加了记忆才能保证自己这一款的打扮就是主角最喜欢的类型! 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从今天起每天都去茶馆,每次都要盛装打扮,谁知道哪天就能碰上主角了呢。 一定要让他一见钟情! 余洛酝酿了一下,在脑海中落笔成文,文采不行就直接照抄那书籍上的备注:【五岁那年,曾见过镇上的一位美人,鹅黄朱唇,花钿明艳。肤色如雪,姿容绮丽。映像十分深刻,叫人心动不已。在心底想,日后长大了一定就要娶这样的美人。】 写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有点小小的害羞。 添加成功。 迅速地理好冠发披了个斗篷就风风火火地冲出门,直奔泉玉茶馆而去。 趁着正午时分赶到茶馆时,茶楼里人影憧憧,余洛听到楼下的戏正唱到要紧的时候,锣鼓喧天地好一番热闹敲打。 找了最高层,花了点银钱买下能俯视楼下来人的好位置,他饿了一整天,便先叫人先上了点果脯和茶水垫垫肚子。 有一说一,这家茶馆的糕点和果脯真是好吃,不比侯府里的差。 正嗑专心品尝呢,旁边人一场哄笑格外清楚。 是的,那小郡王根本没看上。昨日刚把那小公子气得跳了湖,差点死了。 因为什么事能气得跳湖啊。 嗐,还能什么。退婚呗。 余洛吓得瓜子都掉了,金陵城的人怎生如此八卦。 这间茶馆果真如书中所言,鱼龙混杂,是诸多信息交汇处。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今天就能在茶馆里听个一清二楚。 要我说啊,余家这老三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克死他娘,也是个扫把星。 你才扫把星。 广陵郡王要真娶了他,才是后悔呢。李将军家的独子相貌堂堂,不比那整日只会窝在府里都不敢见人的余小公子强? 胡说八道,你转过来来看看我。 一番讪笑再传来。 算了算了,笑就笑吧,有正事呢。现在要紧的是找到正统太子殿下,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尽全力地帮助他,攻略他,刷他的好感度。 余洛规规矩矩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众人。 真太子魏闻珺应该是个身形颀长,气度不凡的人。主角嘛,肯定是丢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颜值水平。 好好观察。 没成想未能等到他观察多久,便瞧见楼底下来一个身形颀长气度不凡的晦气人。 他那前未婚夫婿,魏闻绪。 经过昨天一会,他知道此人惯是唠叨。 立刻往后坐了些,抬起袖子将自己遮住,可他偏偏像是要找人似地开始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锁在了三楼自己所在的位置。 立刻打算开溜,不想跟他多做纠缠。 倏然听见自己左侧也生出些动静。隔着竹帐瞥了眼,是为衣着朴素并不起眼的书生模样的人,应当是付不起茶位钱,小二正讨要着。 怪哉,都知道三楼是最贵的,没钱还上三楼,打肿脸充胖子吗。 魏闻绪已经踩上了楼梯。 风轻云净的嗓音隔着竹帐飘来:小生来金陵城不久,是来赶考的书生。实在不懂这喝茶听曲的规矩,不知可否宽限一两日,自当筹钱补上 语气清朗又舒服,虽说是窘迫时,可说话不卑不亢,也有商有量。 透着几分穷苦的无奈,并不怯场。 抬手掀起一点竹帐,看到那人侧脸。 余洛一下惊住。 那人身着着一身素净的白衣,看打扮不能说普普通通,只能说穷苦至极。 可样貌却实在惹眼。 远山眉淡薄又清寂,身形相较之常人更显些瘦削,眉眼清隽,神色寡淡。与金陵城那些天潢贵胄们故作高贵的举止截然不同。 透着谪仙一般的疏朗。 里头那霁月清风似的人好似注意到什么,眼风略一抬,往余洛的方向瞥了眼,透过竹帐与自己对视上。 余洛立刻放下竹帐,坐得规矩了。 莫不是。 余洛念头一动。 那你等着,我去问问我们掌柜的意思。小二答道。 慢着。 余洛适时叫住了那小二,将腰边的银钱袋子拽下来,一边打开一边问,他欠多少银钱,我替他给了。 此人衣着质朴,可此等风姿,绝不是常人。 又在这时候出现在茶楼。 余洛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本文真正的主角 目前尚且落魄,但是很快就会被陛下找回的真正的太子。 手中果脯放下,将两碟精致的糕点端向隔壁桌。 先试探一二,宁找错不放过。 看清竹帐后余洛的样貌,小二竟愣住了。 看来没有辜负我盛装打扮了两个多时辰,颇有成效。 余洛将竹帐卷起,坐到那人面前,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那落魄的少年,朱红的唇笑开。 那少年端茶的手忽然就抖了一下,没洒出来。 楼下唱戏的声音恰时停了,茶楼桌子不宽。 他与这位少年靠得很近,瞧见他高高的鼻梁在日光下投出一片极好看的暗影,这轮廓近看更是绝了,一身粗布麻衣都遮不住的惊艳。 旁边一位小孩举着纸叠的小风车跑过,一下栽了个跟头,余洛顺手将人扶起,摔疼了没。顺手将那果脯塞了一点到那孩子嘴里喂了一小口。 孩子一抬头。 哇地一声哭着走了。 余洛便将那一叠糕点往少年面前推,是讨好的意思,你试试,很好吃的,孩子都馋哭了。 那人衣角破损那白衣少说缝缝补补穿了三四年,倒是洗得很干净,教人不由得在心里感慨生得这样好看的人,却偏偏出身如此落魄。 余洛从未这样有意和谁套过近乎,语气还有些生硬。 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 恋耽美 ——(4)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①:摘自《木兰诗》。 *** 来了来了,林乞丐来了~ 3、回府 鄙人姓林。 啊,声音真好听。 就是有些过分冷淡,问题也只肯回答一半。 姓凌?余洛点头如捣蒜,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贝齿,好姓氏,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①。 少年慢悠悠地再喝了口茶,树林的林。 也,也很好! 啊,前后鼻音不分的痛。余洛维持着笑容,却没想出什么有文采的诗来。 林,林。 对方可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必须有文采一点! 木,木秀于林!公子一定鹤立鸡群,人中龙凤!余洛手心出了点汗,话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杯子几乎没有声响地放回桌案上。 那林姓少年眼底的光暗暗的,既没有被夸赞的喜悦,也没有嫌他烦扰的愠怒,只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公子的好意,林某感激不尽。只是不知,你寻我,是有什么事吗。前半句目光散漫,到后最后一句,那双眸子不知怎的露出一点锐光,盯着余洛,好似要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似的。 他生气了。 是不是。 因为我说错话了。 余洛忽然慌张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就是看你生得好看,刚刚见你付不起茶钱,就想帮帮你。我,我叫余洛,小字昭溪。你如果以后在金陵城里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的。 少年没有应话,只扫了一眼楼下,漫不经心地应着,好。 余洛乌黑的眼睛圆得像进贡的葡萄,水灵灵的,似乎还冒着丝丝清甜,先作一番讨好,这钱我替你付,你也不必欠这掌柜的。三日后筹好了,直接还我便好。 嗯。多谢公子襄助。 余洛强忍着心底的猜测,暗戳戳地伸着头再问。 不知公子年方几何。全名呢。 林这个姓氏有点常见,余洛一时间想不起原文里有哪些姓林的。 那人再看了他眼,靠近了才发觉此人眸子比常人好似更深邃些,浓郁的缁色,像是骤雨将至的天色。 默了一会儿,才虚抱一拳聊表谢意,鄙人今年十九。姓林,单名一个寂字。 林寂。 有点耳熟,啊!好像前两百万字是出现过很多次这个名字! 看年纪也对得上,莫非,自己就如此好运。 第一回来这茶楼里,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余洛立刻有些激动地抓住他的手。 昭溪! 一声呼喊打断余洛的激动的声音。 那落魄的年轻人只抬眼扫了下来人,转身便要下楼去。余洛心里一急,也不管旁的先拉住了林寂。 却不想这人手腕细细的,劲儿却不小,余洛一下没把人拉住还把带得踉跄两步,险些要跌下楼梯。 小心。 一只手适时地托着他的下腹,替他稳住身形。 顺道着将人抱了个满怀。 余洛愣住,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什么冷硬之物,低头一看,那层层叠叠的粗糙白衣下,竟挂着巴掌大的一块精美玉佩。 那玉佩外围一圈如血的红玉,内里镶着一颗饱满圆润的玄黑珠子。 脑子嗡地一响。 这,这不就是大结局时主角被杀死时,挂在腰边的玉佩吗! 隐姓埋名的主角根本不用自己去找,直接就撞手心里了! 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乌木沉香的气味扑鼻而来,还带着一点瓜果的清甜。少年人瞥了眼桌案上未吃完的果盘,轻轻将怀中人扶正。 还有什么事吗。 他垂眸瞥了眼望着那只紧紧拽着自己肩上衣袖的手,将之拽下。 余洛站直了,那人好似不大喜欢别人靠得太近。 可他只想再要个联系方式这么俊俏的一个主角小哥哥,可不能见一面就跟丢了! 你,你什么时候来还我钱。结巴着,情急时只能找出这个借口,我,我等你的。 魏闻绪闻言皱了皱眉。 正好之前聊到他的隔壁桌又开始放声大笑,继续戏谑着谈论着不知哪儿听来的宫廷轶事。 听闻几年前余家那位小公子在宫中丢尽了颜面后就再不进宫了。但是草包归草包,我听我舅父说,长得还是好看的。 道听途说罢了,若是个相貌好的,凭他宣平侯世子的身份,能被广陵郡王退婚?一个边陲郡王娶金陵城侯府里的公子,那可算是攀高枝的! 诶,倒不是这么说,听说这位广陵郡王是有机会成为新太子的 哦,难怪看不上那草包了,哈哈。 这地方,果真杂乱。 金陵城的人嘴也太碎了。 小郡王的脸色不好看,没有想到因为他的缘故,教余洛平白多受了这么多委屈。他平日里可是一点不顺心就要牙尖嘴利地阴沉着,如今都不反抗了。 可见这次,是真的很难过。 魏闻绪生出几分心疼来, 朝着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任由他去将那几个人赶跑了,这才拉着余洛的手:你别听他们瞎说,快些回去,今日的事情,我不同你祖母告状。就当做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那人便下了楼。 余洛还没得到那人回话,心里急得不行,魏闻绪,你放开我! 你不要总是无理取闹! 余洛挣扎时用力一甩胳膊。 惊愕着脚下踏空往楼底下摔去,正砸在那下楼的少年身上。 魏闻绪看着空空的手心怔忪片刻,手撑着木扶手往下看,那少年与余洛抱作一处沿着长阶滚落下去。 明显两个都是没身手的,根本止不住。偏偏这楼梯长得很,一直滚到底下往扶栏上用力一撞才停住。 余洛听到身后那人几不可闻的一声闷哼。 昭溪! 余洛浑身都跌得疼,好在自己撞在那少年怀里一路往下滚也不知是因为走运还是旁的,既没有砸伤脑袋也没扭着脖子,甚至还能站起来。 就是最后那撞击额头在地板上磕了下。 翻身起来发觉那少年已经摔得几乎晕死过去。 余洛慌慌张张地要把他抱起来,没出乎意料的沉,一下没抱稳,两个人又摔在地上,磕得膝盖疼。 这下可了不得。 余洛扑到少年身边,一手捂着头上的包,一手摸上摸下看看他有没有哪根骨头摔断了,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刚找到人,就把柔弱无依的主角砸成重伤了。 主角怎么一点功夫都没有啊,不会被我砸傻了吧。 魏闻绪赶忙下来扶起了余洛,又回头看这两丈高的木梯,意外地发现从那么高的阶梯摔下来,他竟然没什么大碍,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早说了不要来这种乱糟糟的地方,我送你回去。 我回去了,他怎么办。人还昏迷着呢。 余洛斯哈着碰着头顶的包。 金陵城里难道还缺大夫吗。 连喝茶的钱都是我借给他的,他哪有钱看大夫啊。 余洛手拽着少年,没想到他看着瘦瘦的,摸上去倒是也很结实,根本拽不动。 余洛喘着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终于将人拉得坐起身来,将手绕到脖子处,要站起来可是膝盖上像是有千斤重,根本没直不起来,他一个穷举子,第一次入京。孤苦无依举目无亲,眼下因我摔成重伤,我自然是要对他负责的。 正愁没机会接近主角,眼下正好英雄救美。 把人先掳回府里去,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要带他回府。 魏闻绪脸色一变,不行! 又缓了缓,好生劝道,眼下时局乱的很。这茶馆可是京兆府盯了很久的,你可不能捡些乱七八糟的人回你的侯府里,仔细你祖母再罚你! 余洛手臂上淤青未消,像是犹豫了一下。 罚就罚,罚也得救。 这哪里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他身上有主角的玉佩。 他就是皇帝遗失的正统太子。 日后祖母会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这番救助,待到以后这太子被皇帝认亲回了宫,全府都得跟着沾光的。 扶着的人身形动了动,那白皙修长的手撑着头,像是要醒了。 撑着头似是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虚弱地扶着栏杆站起来。 滚落时他可是在外侧的,余洛惊喜地发现主角竟也没有想象中伤重,骨头没断,脑袋也没磕坏。 少年似乎并不想多做纠缠,面对魏闻绪打量的眼神,他只踉跄两步垂着头,抱拳行礼道,冒犯到二位贵人,我身上没有重伤,可以自己走,不必劳烦。 主角不愿意跟他走。 这可怎么好。 魏闻绪看着那人走远的背影,回头劝余洛道。 他只是个庶人,你若是心里觉得亏欠,打发些银钱便是 余洛像是心底憋着一些气,也不知是不是身上疼,脸上乱糟糟五颜六色地糊作一团,只有一双眼睛明澄澄的瞪着。 恋耽美 ——(5) 他不是庶人,他是我恩人!刚刚要不是摔他身上我没准小命丢掉半条,我只是想带他回府养伤,你又不是我宣平侯府的人,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来管我的事做什么! 少年离开的脚步一顿。 稍一偏头,再看了眼那蹲坐在地上一脸脏兮兮的小公子。 余洛,你当真以为金陵城里任你放肆是不是。魏闻绪也像是被怼出了一些火气,这一句声音也扬高了,又环顾着四周压了压,耐心地将他当小孩子哄着,我跟你说过了,这个茶馆不简单,你可知京兆府手头办的是什么案子,这个茶馆不许再来第二次! 余洛气呼呼的,他心里想魏闻绪就是还没当上太子就以为金陵城里是他的一言堂了,住海边吗管这么宽。 不来就不来。 反正主角找到了。 魏闻绪见他被哄住,脸色缓和。 余洛用力擦了一把脸,整张脸五颜六色糊作一团,趁着少年没走远,跑过去拉住那他衣角,你不必理会旁人的看法,只说,跟不跟我走。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找最好的大夫诊治你。只要你伤好了,你想走我绝不拦你。 说完了又有些紧张。 主角好像性子冷清得很,他怕话都说道这份上要是还被拒绝可就太丢人了。 林寂稍稍侧过头,暗缁色的眸子如潭水幽静。 眼风扫过余洛乱糟糟的脸和歪斜的玉冠,又瞥过他腰袢翠绿的玲珑剔透的玉佩。 略一点头,嗓音疏懒,好,那便有劳小公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批注:①出处:《望岳》 *** 洛崽:(尖叫)竟有这等好事。 林崽:(冷笑)竟有这等好事。 4、小公子 那小公子的眼底顿时绽开星芒。 怕他反悔一般,将他牢牢抓住后带出茶馆。 林寂抬头。 目光略过高高玄漆金雕的匾额上每一个字:宣平侯府。 小公子牵住自己的手用力,带着他跨过门槛,踏进府内。那一个瞬间林寂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内心深处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 小公子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牵着他走得很快,林寂垂眸看着被紧握的手。 柔软的,温暖的。 目光顺着那只手往上。 这个人,是余镇钦的孩子。 余洛。 一位老人家的呼唤叫小公子回了头,他犹豫了一下,松开林寂的手,很乖顺地站到边上,一副等着听训的模样。 祖母。 你今日吃了东西吗。老夫人拄着拐杖从长亭里走出,两鬓斑白走路也有些迟缓,看到他身后的少年,一大早的又找不见你,这位是谁。 吃过了。他是我朋友。余洛有些心虚。 老夫人看到余洛一脸像一只小花猫一样,额头上一大块肿包,心想这一大早的又是去作什么幺蛾子了,撞得一身伤回来。 但看着他有些瑟缩模样,不忍再苛责,只招招手,过来。 广陵郡王的婚约,你若实在舍不下,我再去要你兄长去探探他口风。你莫要胡闹了,昨日投湖,今日撞柱,拿这种自损的法子就能挽回一桩婚事吗,实在是太不懂事!伸手看了眼他额头的包,叫人去打盆水一会给他将脸洗干净,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点。 语气很严厉,可余洛听着却觉得有些温暖。 吸了吸鼻子,被碰了下额头又缩着脖子:疼! 疼你还胡闹!老夫人拄着拐杖抬起一些,余洛脚底打滑似地退好几步。 不闹了不闹了,祖母别打我。余洛垂着眸子,眼光扫过身后的林寂,还有别人在呢。 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才看到身后那少年。 身形相较之常人更显些瘦削,眉眼清隽,神色寡淡。 是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进门后对着自己平举至眉,倒是很有规矩的样子,只是一跛一跛的,像是摔着了腿。 例行问了几句前因后果,老夫人手背到身后,想着余洛这几日被退婚心情不好,难得听他说有什么朋友,不管出身清贫富贵,能陪着他解个闷也好。 好过成天要死要活的。 不知公子哪里人氏。老夫人拄着拐杖坐在树荫石凳下,来金陵城又是做什么的。 鄙人姓林,婺州人氏。此次进京是为赶考。 噢,原是位地方来的举子,那定是有些才华的。阿洛,好好跟人家学着。老夫人双手搭在藤木拐杖上,将他上下打量一通,随意地问了两句,婺州老身年轻时也是去过几次的,丽水河畔风景绝佳啊。好山好水,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老夫人去过的地方多了,怕是有些记混。丽水是青州的。 少年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可能是有些记混了。 老夫人念叨了两句,去吧,去挑间想住的屋子。你们年轻人不必总和我这种老人家呆在一处。 余洛听到老夫人松口了,开心得不行,得寸进尺地吩咐着旁边的老管事,向南的,要向南的屋子! 老夫人再观察了一下眼前陌生的年轻人。 他一身的书卷气,看上去倒的确像个有些才学的。出身虽清寒些,但只要家底干净,阿洛愿意和这样的交往也没什么不好。 由他去吧。 只要他能不再想不开就成。 我们阿洛向来都在府里,是不怎么跟人来往的。近日里有些烦扰,他既然说你们是朋友,得了空便好好开导他,教他不要老是去做些傻事。老夫人嘱咐了一句,拄着拐杖先离开了。 林寂若有所思。 刚刚茶楼里那位,就是广陵郡王吧。 这倒是林寂第一次主动打听,余洛知无不言,热情地回应,是啊,他就是的当今陛下亲侄子,广陵郡王魏闻绪,跟你一样,刚到金陵城也才几个月。 你同他有婚约? 唔,现在没了。余洛推开院落的门,此处僻静又雅致,一棵高高的榕树,绿叶密集遮住廊下。拐角处几颗竹子点缀窗前,喜欢吗,这院子虽然小,但是离我住的地方最近了。 看着简朴了些,但对于林寂来说已经足够舒适。 嗯,谢谢。 林寂放下包袱,现在没了。是什么意思。 余洛想着一定是刚刚祖母多话,要林寂多开导自己。本来少言寡语的那人现在竟然一个问题接着一个来。 余洛便尽量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好让他放心,相信自己不会真的因为被退婚就去自尽的。 不是多大的事。就是那广陵郡王瞧不上我,退了我的婚。要娶那李将军的儿子。余洛耸了耸肩,娶就娶呗。 那故作轻松的语气惹了林寂一个瞥眼。 余洛顺手拿过窗撑,为那人将几处窗户打开了。 衢州那位李氏吗。 余洛点头,是的吧。转过身道,你倒是知道,我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因为这几日金陵城里的人都在传。说李氏抢了余氏的兵权不说,连夫婿都 啊,是这样吗。 阅读理解不及格的余洛表示他真的不记得这一段剧情了。而且,这事儿竟然传遍了整个金陵城啊。 动作稍一停滞,林寂便缄默不言了。 你不必话说一半。成亲这种事嘛,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广陵郡王不想娶我,不喜欢我,那也勉强不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余洛见婢女们依照老夫人的吩咐端了一盆水进来,才记起自己竟然顶着一脸乱糟糟的花猫脸和林寂冷静地说了那么久的话。 一下扑到水盆面前,看着倒影里自己脸上红一块黄一块白一块青一块,额角还肿起一个包。 顿时捂着脸,啊,太丑了。怎么办怎么办太丑了! 林寂在边上收拾着衣物,你很喜欢描红打扮,像今日这样的? 嗯。余洛有些心虚,就差没把我很精致四个字刻在脸上,我平时不好好打扮一番都不会出门的,我很注意仪容的。 又怯生生问,好不好看。 林寂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自己,先默了会儿,然后很是客气地回道,嗯,还行。 还行,还行的意思就是一般。 怎会如此,不是加了记忆了。在金手指影响的加持下,他应该会觉得惊艳才对。 还行是怎么样,哪部分不错,哪部分不行?余洛直接扑到他面前,紧张兮兮地问道。 林寂停下手上正叠着地衣物,嘴角微勾,小公子不是说不在意吗。 什么? 不在意那广陵郡王娶不娶你。 余洛讷讷,是不在意啊。 那缘何还作好一番打扮去茶馆,还如此在意自己是否好看。 那是因为你啊。 余洛知道不能这么说,于是一下哑巴了。 好在林寂也没有接着再问。 余洛一沉默下来,二人之间就显得格外安静了。林寂好似也并不像和他多说什么,将自己鲜少的几样东西收拾好,便委婉地说,今日衣物跌得脏了,大夫约莫还得一会儿才来,我得先换个衣服。 余洛看着他有些不便的左脚,迎上去踮着脚要替他将肩头的外裳脱下,我帮你。 不必了。 林寂避身躲开,推脱道,小公子已经帮了在下很多了。实在不好再麻烦你什么。 恋耽美 ——(6) 可是 你自己也应当着急洗脸换衣,不必在我这多耽误时间。 余洛讪讪地走出门去,再回头看了眼林寂,嘱咐道,若是有哪里不方便的,一定要来找我。我就住在隔壁院子,出了门往西走一百步就到了。 嗯,我记住了。 林寂的包袱里只有一件换洗的衣物,剩下的全是笔墨书籍。那宣纸又厚又旧,都发黄了。哪里比得上宣平侯府的东西。余洛临走时将那些笔墨全都收走,教人一会儿给他全替换成新的。 又想着夜里再去长兄的旧房间里选一件他没穿过的衣服来给林寂换上才好。 好容易将脸上乱糟糟地洗干净了,沐浴焚香后天色已黑。 余洛想着白日里那主角的态度看似温润,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人家性子好,对自己其实依旧是持疏离态度的。 看来仅仅靠打扮,好像没有办法成功和他发生拉近距离,他看样子君子如玉,高山流水的,根本不是像是那种好色之人。 就算自己打扮得像天仙一样也没用。 他不会对皮相生出什么非分之念的。 同样的,他也不贪慕虚荣。 金钱诱惑也不能换来他的好感。 这种人,要攻略,只怕是得走心。 余洛看到院子里开得绚烂的花枝,芳香馥郁,白中带粉的色泽分外绚烂。 忽然有了主意。 拿出金手指,提笔加了一行新记忆。 【那年他才四岁,正是海棠花烂漫时节,将一束盛开的花束装点在窗前的夜色里。他知道娘亲最喜欢海棠花了,年幼的他每次看到这种花,心里总是感到无比的温暖,好想内心都宁静下来。】 很棒。 还算有点文采。 之前是不了解主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知道了,对症下药,一定会有不错的效果! 余洛折下一簇漂亮的花束,夜色凉如水,来不及穿多些就着松散的两层衣袍就往林寂院子里跑去,怕去晚了他就睡了。 好在是他想多了。 刚推开院门,就看到窗头一盏烛火明亮着,点缀着一片夜色。 少年披着外衣,里头也只穿着一件里衣,正对着窗前沉静地卷着一本书看,一只手握着细笔沾着墨作批注。 烛火幽微,那人长袖半挽,衣着松散,脖子处的衣物松松的,几份慵懒。 清风过少年垂绦的鬓发,悠悠一动,似是拨过心口的琴弦。 多刻苦的人。 寒窗苦读十载,就是为了明年的春试。 余洛有点小小地紧张,觉得此刻打搅他有些不地道。可是必须赶在陛下认回他前将他攻略,不趁着他现在落魄,等日后他青云直上,巴结的人多了,哪里还轮到他这般亲近这位新殿下。 深吸一口气,踩着绿痕上几步木阶,轻叩三下门扉。 * 林寂秉烛而起,将门打开时。 正看到外头小公子抱着一簇粉白明艳的花枝,应当是刚沐浴过,迎面吹来的风里夹带着与白日里不同的清香。 灯盏被晚风吹得摇曳,光影绰约里,那孩子细碎的鬓发下干净澄澈的眼睛像是一汪映月清泉。 擦去了红妆后,那唇色淡淡的,咧开笑如怀中芳菲烂漫。 一只胳膊上挂着一件锦缎月白的衣裳,素雅又华贵,明显是给自己的。 余洛有些紧张,堆着笑很诚恳地再近一步,生怕被拒绝似的,我带了衣服给你,可以让我进去吗。 余洛身形不高,离得近了,他可以闻见他头发上清幽的香气。 林寂退了半步。 余洛却以为是同意的意思,欢快地踩着小碎步进来,将那一束花插在了窗前。正对着外头清泠的月色。 一面整理着花簇,一面想着刚刚林寂有些发怔的眼神。 果然。用对方法,金手指效果拔群! 作者有话要说: 洛崽:他不会对皮相生出什么非分之念的。 林崽:哦? 5、上药 余洛心想,得益于这一束花,自己才能进得来这屋子。可不能浪费这好机会,这一次在下逐客令之前,一定要刷一刷好感度。 于是状似无意地说,我很喜欢海棠花,它很漂亮对不对。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过世了,但是我父亲跟我说,她以前最喜欢海棠花的。 先从共同的情怀下手。 余洛表情真挚地胡说八道着,尽量希望勾起主角的记忆。 偷偷瞄了眼,看不出主角神色的异样。 于是添油加醋地补充。 我大概是像我娘亲吧,总之看到这花就会很开心。所以,就采了一些给你,装点装点你的屋子,希望把这份好心情也送给你,愿今晚能睡个好觉。 余洛笑的时候露出一颗尖尖的犬齿,看上去有些俏皮,你喜欢吗。 林寂看着余洛话说个没停地样子,像极了叽叽喳喳的云雀。 窗边的余洛肤色细腻,穿得不多,愈发显得小小的一只身形单薄。 月色照着他的侧脸,温软又清贵。 笑得很甜。 嗯。 听完他一大串的话,林寂适时收回目光,将油灯放在桌上,瞟了眼那人只塞进长靴一半的裤腿,和来不及好好整理的冠发,这么晚了,小公子怎么来了。 余洛: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要下逐客令了吗。 余洛有些急了。 我是看你只带两件衣裳,所以去我长兄那里找了两件。你要不要试试,过两天我再带裁缝给你做新的,你先将就余洛将那月白色衣裳取来摊开,高高举起才能不落地,一颗小小的脑袋从衣衫后探出来,问,这颜色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 我是看你喜穿素色,特意选了一件素的。余洛松了口气,邀功似地笑了笑。 嗯,谢谢。 林寂借着月色,这才看清楚窗台上鲜艳欲滴的花簇,眉头几不可见地挑起些许,才转过头来,你不必这样麻烦的。 不麻烦。 余洛拿着衣服比在林寂身上,你好像比我长兄还高一些,不过应该是能穿的。 林寂再退了小半步,伸手捞过那件衣裳,嗯,衣服拿给我就行。夜深了,小公子早些歇息吧。 怎么三两句话还是要赶我走啊。 余洛扁了扁嘴。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夜林寂的心情好似比白日的时候好一些。 没事,我睡得晚。你还缺什么吗,我去给你拿。他看向那人的膝盖处,你的腿呢,还疼吗。 不是很疼。我什么也不缺。 或者你想要什么书,我去给你买。对了,我长兄那里应该有很多书,他是五年前的状元郎,可厉害了。若你是有什么要问的,我也可以带你去 真的不用了。林寂清润的声音里没有不耐烦,可是余洛却听出些婉拒的意思,余小公子,今日白天跌下长梯是个意外。大夫已经看过,腿上也只是轻度撞伤。你不必对我如此歉疚,这样已经很好了。 林寂将衣服叠好放在床上,嘴角微微扬起,我很感激。 那,那你喜欢这花吗。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每天都给你送 我喜欢,但是,每日都送就不必了。 余洛的眼神顷刻间黯淡下去,那原本萤火闪闪的光芒也跟着消散了。 可是,我很喜欢海棠花的,所以也希望能送给你 他看上去有些难过了。 林寂的目光第三次略过那月色下的花朵,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低垂下眼光,还是没忍住地提醒道,可是,那并不是海棠花啊。 ?! 什么。 这不是海棠花吗。 林寂看着他的眼神,忍俊不禁解释道,那是秋海棠,不是海棠。名字虽像,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植物,你说这是你阿娘一直以来最喜欢的花,该不会一直都是错认的吧。 ??!!余洛震惊。 看到余洛失神的脸色渐渐憋红了,眼珠子慌乱地滴溜溜转动着。连带着脖子都成了一片绯红。 林寂有些意外,他似乎完全没想到,余家的小世子是这么个性子。似乎和传闻中有些不同。 并非难相处的骄纵任性,也并不阴郁。 与此相反,倒像是个蜜罐里泡着的小甜枣。 林寂头稍稍一侧,弯下腰来伸手覆上他的头顶。手感松软又顺滑,莞尔一笑:不管是不是海棠,这花都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再过半年便是春闱,我夜里是得看书的。 陡然的亲近似乎出乎余洛的意料,他惊讶的瞪大了眼。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声近在耳畔。 下意识伸手将人推远了一点。 余洛转过身去长呼出一口气,没发现自己的耳根忽然红了。 啊,主角好温柔。 但是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余洛认真回想了一下,一拳砸在手心他在暗示自己打扰到他了! 这还是林寂第一次对他暗示一些要求,余洛这才知道夜里人家是想要安静地看书不被干扰的。 啊,攻略主角好难。 金手指也不好使啊,不是没效果就是翻车。 他有些挫败地耷拉着脑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夜里要看书。那,那我以后夜里不来找你了。 恋耽美 ——(7) 林寂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光忽然扫了眼门口。 有人在院子外。 踌躇几步后推门进来,透过大敞的门看到余洛后提着灯笼小跑过来,那嬷嬷很眼熟,好像是老夫人身边的,那神色看上去很急似的,小公子,您怎么在这里呀。可教我们一通好找。 哦,我,我给他找件衣裳。怎么了。 嬷嬷身后跟着的人端着两个玄漆木盘,上头摆着一碗热腾腾的药和几个玉雕小罐,里头装着的是大夫开的治外伤的药膏。 后头还跟着二人提着两篮食盒。 怕药凉了,只能就地先将其再这地方先摆上。余洛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看着一桌子甜腻腻的食物蜜枣糕,桂花糖,白玉酥饼,雪霜果脯,还有熬得火候正好的燕窝盅桃胶汤和银耳羹。 然后嬷嬷才把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摆在自己面前,边上的婢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小公子的脸色,说:公子,老夫人嘱咐过,药是一定要全部喝掉的。 瞧瞧这架势,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 以前哄这位余家小世子吃个药是有多难啊。 余洛觉得有些尴尬,想说也不必这么麻烦的。端过药来憋了口气本来想一口气喝掉,没想到这药是真的苦,喝了一半想吐。 缓了缓,那婢女给他擦了擦嘴角,将一小块甜甜的糕点推进他嘴里,入口即化的清甜在口中漫开,小公子别发火,这都是老夫人说的,您前几日投湖的病根没好清,秋风寒凉,仔细再勾起来。 谁说我要发火了。 余洛被一块糖糕哄得好好地,看着剩下的半碗碗药,很乖巧地捏住鼻子再喝了个精光。 婢女像是没想到今日小公子如此好相与,和身后的嬷嬷交换个眼神,二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又取过一旁的药膏,半跪在地上,给坐在桌前的余洛擦额头的包。 余洛生来怕疼的,又不好在林寂面前显得太矫情,攥紧了手僵硬地坐着等着婢女拿沾着药的手指将那额头的淤肿揉开。 实在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轻点 小公子教老夫人少操些心吧。嬷嬷看今日余洛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忍不住多念叨两句,你这投湖不成,有去茶馆里大闹,只会让金陵城的人继续看咱们笑话。又瞥了眼不远处站在窗边的年轻男人,凑在余洛耳边压低着声音,而且啊,带别的男人回府这种事情,也根本挽回不了那小郡王啊。 谁说我是为了挽回小郡王了。 为什么全世界都以为他一定会因为魏闻绪寻死觅活,作天作地啊。 等等,该不会林寂也这么以为吧。 余洛立刻摆手解释:我不喜欢魏闻绪,我没有想挽回他。 你前一段时间不还天天缠着他吗。嬷嬷说着被余洛捂了嘴,生怕给林寂听了去。 那是祖母希望我能嫁给未来太子,成为太子妃。我才去亲近广陵郡王的。余洛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不喜欢他的。这婚事成不了也好,我现在决定了,就算要成婚,也得和喜欢的人才行。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老嬷嬷笑他话说得不害臊,门当户对,合适才重要。 才不是才不是。余洛用力的摇头,要是是我喜欢的,便是街边的乞丐,我也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你那是说的孩子话。老嬷嬷笑着没当回事,却感觉今日的小公子好似与往日里有些不同,大概是这次在外面受了大委屈,性子有些变动。 不再如往日阴沉。 反是格外娇贵可人起来。 余洛却拿余光瞥着林寂。 嬷嬷还没察觉到什么,只拉起小公子的袖子给他胳膊上被拐杖打出的一道淤青也擦着药,说,我们的余家的小世子怎么能和乞丐成婚,说不出还不让人笑话。 一国君侯是他父亲,内阁次辅是他长兄,州府之西车骑将军是他亲姊。以宣平侯在金陵城的权势,余洛怎么可能会嫁给一个乞丐。 为了盖过难闻的药味,嬷嬷又拿香膏在那药周围涂了一圈。味道清新好闻,一下就将身上的苦味驱散了。 一直坐在远处倚靠着窗阁,就着明亮的月光看书的林寂用余光看着被好一通伺候着的小世子。 余光掠过他因为上药的些许疼痛而有些泛红的眼睛,手中的书不自觉捏紧些许。 真金贵啊。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暗潮(修) 余洛上好药后不想再多做打搅,留出足够的独处时间给林寂看温书。 开始特意嘱咐了婢女们深夜里不要来院落里收拾。 府里谁不知道余家老三是个脾气不好又爱闹腾的,这样体贴地给他人打点嘱咐还是第一次。不自觉地都对那林姓的年轻人高看一眼。 余洛回了自己的院落后躺在榻上,透过窗看着外头那开得明丽的秋海棠就觉得尴尬,被子一蒙怎么就把花认错了呢。 又翻车了,睡意全无。 再这样下去怎么样才能成功攻略男主啊。 好烦。 忽然福至心灵,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忽然顿悟什么似地,一掌拍在薄薄的被褥上。 加别的记忆都没有用啊! 干脆更直接一点,把记忆往青梅竹马加好了。 早些年前太子幼年时是因为战乱走失的,余洛幼年时也曾跟着老夫人去过不少地方,如果能够加一段模糊的记忆,制造一些有意义的只属于他们的羁绊,不是攻略起来就简单多了吗。 这回不能冲动,得好好考虑,仔细斟酌。 刚刚还月明星稀,忽然云翳渐深,将月色一点点遮住。 窗外变得一片漆黑,余洛想着想着困了,一翻身睡了过去,风吹熄窗外唯一的一盏灯笼伸手不见五指。 *** 城门小小地开了些许,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在子时驶入安谧无人的街道。 寒鸦扑腾着乌黑的翅膀,从屋檐处略过。 被黑云遮住的月色再露出一小片光晕,将街上青色的石板路上几道积水照得分明,被马蹄轻轻踏碎。 马车上车夫看似寻常,腰间的佩刀却时分显眼。 马是战马。 刀是战刀。 是云南王府的人,深夜秘密进京了。 二十几丈的高塔在渐明的月色里清晰,少年凌空而立于飞椽尖顶上,玄黑的衣袖和裤腿都被层层缠绕绑缚,显得身形颀长如燕。 凝神静止,一动不动。 马车在一个拐角后没入盲区。 那颀长的身影如风,足尖点过屋脊,伸手攀上椽木,极快地翻身连下十丈,翻上另一处阁楼顶端,俯下身子,看着那条街尽头一处院落后门,马车停了下来。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珠稍稍一垂,暗光流转。 再靠近一些,想看清马车上来人的模样。 月下飞速掠过的隼高鸣一声。 马车里一支长矢破空而至,力道之深厚,直接将他身下一角石雕射碎。 月色再次隐没与黑云里。 金陵城里再次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那可疑的身影趁势消失在一片黑影里。 马车中,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掀起车帘,弯腰出来。正是梁国第一王侯,云南王。他眼神深邃,转头往向那阁楼方向,再看已无人。 眉头微微拧起,金陵城里也已经不太平了。要阿凛快些进京,三日内必须到。 是。车夫一个吹哨,空中盘旋的隼俯冲而下,落在他腕间。 隼儿带着纸条,扑腾着翅膀飞出那四角方正的皇城,隐没于一望无尽的夜色中。 *** 四方之城很快笼在一片细雨里。 城南一处精致的院落中,李家的独子李瑄正睡得舒适,被闷雷吵醒后翻了个身,敏锐地察觉到谁在他屋子里走动。 那脚步声很轻,像一只猫儿一样。 但是李瑄自幼习武,又上过几次战场,极其敏锐。 他睁开眼,动作很轻地下了床榻,将悬在床帐处的佩剑取下握在手心,刚迈出第一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低头一看,脚下是湿的。 外头的雷声伴随着闪电,一下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李瑄瞪大了眼睛,只那一瞬间,他甚至来不及抽出刀,床帐后便伸出一只手,将一柄长约三寸的细长利刃抵在他的喉头。 你是谁,你可知这里是哪里。我是将军府的独子,你敢对我动手,是全家都不想要命了吗。 细长的尖刀削铁如泥,稳如泰山,可随着他呼吸起伏,也划破一点点皮肉。 趁着那歹人静止不动的片刻,李瑄逮住机会扣住那只手腕掰开,一个后踢撞空,再回头那人利于三步外。 握住的手被瞬间反握,咔嚓一声,手骨扭断的声音响起,李瑄痛呼一声,寒刃应声而下直劈颅骨。 少将军,少将军!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刀刃转了个方向,将李瑄的额角划破,鲜血糊了他的眼睛。 他捂着头蹲下,擦干净再睁眼屋内已是空荡荡一片。府兵一拥而入,便看到李瑄脸色惨白满脸的血,捂着断了的右手蹲在地上疼得打滚。 叫大夫,快,快去叫大夫! 夜雨绵绵,城南乱作一团。 直至天光。 李将军府夜遇刺杀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也传到了余家。 余氏与李氏不睦已久。此番贼人夜至将军府,未动一物,未伤他人,偏偏就折了那李少将军的一只胳膊,还在额头划了一道口子。 恋耽美 ——(8) 像极了报复。 金陵城中都在传,是余家想来骄纵的三公子难忍退婚之辱,才叫了高手夜里好好地将那李氏教训一番。 而然传闻中的余洛,却因为昨夜的药,一觉睡到午时才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老夫人坐在他窗前,问他:是你干的吗。 余洛不明所以,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看到他的神色,老夫人将拐杖在地上杵了两下,再问:可是你找人寻隙报复了那李氏?! 我,我没有啊。余洛这下彻底醒了,挠挠头,李家公子怎么了,祖母,您在说什么啊。 看着他一脸懵懂的样子,余老夫人打量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来:最好不是你做的,余洛,退婚的事情不要再纠缠,金陵城里多少眼睛盯着,你以为你动些手脚别人就不会再报复回来吗。不要再荒唐行事了! 开什么玩笑。 余洛好像听明白了,老夫人以为他去报了李家抢婚的一箭之仇,还是用雇凶伤人的极端方式。 怎么可能呢,先不说他上哪去雇凶,他也压根没把这事儿当仇啊。 果然还是以前余洛的名声太臭了,现在发生一点什么事都要他来背锅吗。 余洛委屈极了。 一整日的心情都极不好。连林寂都看出来。 怎么了。林寂手拿着细笔沾了点水,再画卷上添了几笔,小公子好像今日不大开心。 我也不知道啊,一觉醒来,祖母又罚我禁足府内了。她说我昨天半夜找了杀手去骚扰李家,把那李瑄打成了重伤。 哦?林寂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书,怎会如此,难不成,是将军府拿出了什么证据责难你们不是。 就是没有证据,有证据早把我押到京州府里讨说法了。现在全金陵城都说这事是我干的,天知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那李瑄自小跟着父亲行军打仗的,金陵城里几个人打得过他。余洛憋闷着,玩着手里的笔,罢了罢了,反正也只是名声更臭了而已。我也不想解释。 来,没事,继续画。 余洛更想要和林寂亲近些,现在对于他而言,别的都不重要。 攻略主角最重要。 禁足就禁足,主角在府里,他还不想出去呢。 昨日给他置办好了笔墨纸砚,今日又去长兄房里寻了好多画卷颜料,丹红靛蓝水绿一应俱全想要跟一个人亲近,就得投其所好。 想要和林寂亲近,就得多跟他在一起讨论诗词书画。 林寂好歹被他磨得愿意给他画画。 余洛便搬了一张木质长凳,坐在那青灰的院墙边,外头开至荼蘼的木槿花鲜艳烂漫,衬着小世子今日一身端庄的湖绿色的对襟,如桃红柳绿一般春意和煦。 越发显得肤色白皙。 他浅浅地扬起嘴角,漆黑的眼珠圆润可爱,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坐姿稍有些拘谨,但也不妨碍他眉目里透出的灵动。 林寂正描摹着他交叠与腿上的那双白玉似的手,带着金玉,贵重却有些累赘。 昨夜涂药时露出的一小节细瘦如玉的手臂偶然撞入脑海,以至于一笔落重了些。 林寂拿起白布将那颜色擦淡。 再抬眼看向倚靠在墙角的人,已经闭眼沉沉睡去。 刚刚午后喝过药,他总是格外犯困。 一片花朵被风拂落在他发上。 林寂的眼神不自觉地放缓些,将笔勾勒完最后一处,搁在桌上。 画卷上,余洛笑如桃花。 夕阳西下,画卷静静搁置在桌上。 余洛睡了一个多时辰才悠悠转醒来,擦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画完了吗,林哥哥。 林寂瞥了他一眼,嗯。 余洛又伸了个懒腰,凑到那画卷面前探着头,然后一个拍手道:真好看,你画的真好看! 是小公子生得好看。林寂莞尔笑言。 这么一夸,余洛怪不好意思的。 这么说,林寂是觉得他长得还可以啦。 林寂指腹略过那质感上好的画卷,墨迹已干,便伸手卷起。 余洛觉得这幅画里的自己太好看了,见画一点点卷起还有些不舍,很想要将这幅画讨来。可一开始说好了这画卷是送给林寂的,用的卷轴都是顶好的,把人家当工具人一样用过又把画夺走好像太不地道了。 就没好意思开这个口。 夜色再临,余洛刚躺上床榻,看着外头乌云密布的,今夜只怕又要下大雨了。 是秋天快到了吗。 雷雨没停。 困意很快来袭,余洛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与此同时。 夜色里,一卷画着少年烂漫笑意的画卷铺开。 然后,名贵的画轴被烛火点燃一角,迅速地燃烧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火光映着他半张脸,那眼神里没了白日里的温润,只有冰冷肃杀。 火光一点点吞噬了画卷里烂漫的花色,和画中少年暄然的笑颜。 一声冷哼。 雨势渐大。 落雨淅沥中,玄黑的靴子踩过湿润的草地,足下碾过色泽绮丽却被雨打落的木槿花瓣。 抬手将手臂处腕缚缠得更紧。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断章的地方,调整字数~今天更得有点晚抱歉。 *** 呜呜呜林崽是反派啊是反派啊是反派啊~ 7、夜雨 翻身如梁下燕,一个纵身翻过院墙。 拿出一把火折子,仔细翻看屋内的陈设。 辨认着除了雨声外的其他所有声音,正要抬手叩击墙壁,查探是否有暗室时候,听到隔壁屋传来极轻的交谈声。 是余老夫人。 子时已过,她怎么会出现在余侯爷房内。 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将窗户推开,攀上屋顶,悄然掀起一小块砖瓦看清了底下的人。 瞳孔骤然一缩。 是云南王裴寒亭。 他怎么会来余家。 余泽没有告诉老夫人,有关于京兆府尹手头上的大案吗。 不知道,自从陛下封了余贵妃为后,我们在朝中早已是耳聋目瞎,举步维艰。陛下忌惮我们,那些见风使舵的,便惯会欺辱。 余老夫人手摩挲着圆润的拐杖头,缓缓闭上眼。 事关西南州府,京兆府尹不敢放出风声。可内阁应当是知道的。查的正是是边州贺家边境驻防图被盗取的大案。 老夫人神色一凛:贺家,贺家素来远离朝堂中事。怎么好好的边境驻防图会 这些都不打紧。是大案不假,火却还烧不到你我身上。只是,你我都清楚,当年新帝登基,西境兵权一分为二,贺家的边境布防图只有一半。眼下金陵城变数诸多,老夫人如若信我,便如实相告。那另外一半到底是在你们余家手里,还是那李氏府中。 这 屋顶上少年眼睛微微眯起。 深缁的眸子里绽出一点点锐利的暗光。 云南王却适时地抬手,打断了老夫人的话。 余光往头顶一扫。 一个示意后,守在门口的护卫翻身上了屋顶,却只看到空荡荡的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是错觉么。 裴寒亭稍稍松了口气。 老夫人。这边境布防图事关西北布防大计,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后面一定牵扯更大。那盗取之人身手顶好,是贺家暗卫都吃不住的人物。我的身份不便在金陵城久居,已经让阿凛速速入京,不论今后变数如何,阿凛会护你们周全。 他说的是自己亲弟弟,裴寒凛。 对了,还有一事。 云南王摩挲着手腕处的佛珠,俊朗的面容不似方才肃穆,似是好一番斟酌,才再问:听闻,你们家老三被那广陵郡王退婚了。 老夫人笑了两声,摇摇头,是啊。要说阿泽和泱儿,那都是不辜负祖宗,一文一武是出类拔萃的。可偏偏这阿洛,也不知是当年娘胎里带得运不好,还是旁的。脾气,秉性,才华着实都,唉,也不怨那广陵郡王。是他不争气。 老夫人眼神黯淡。 他还小,跨过年去才十六吧。云南王指腹摩挲着佛珠。 欲言又止。 若是老夫人不嫌弃南境荒僻,不若,将三公子许给我们阿凛如何。 什么。 云南王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我们阿凛正大他一岁。老夫人知道的,我膝下无子,阿凛日后是会承我云南王位的。 大梁立国以来兵权三分,一王两侯,其中异性得了封地的只有这位云南王, 手握南境三十万兵马,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兵戎世家。 就算是余家和李家合算,再加上西境的浔阳侯贺家,也不见得有这位云南王权势大的。 若是余洛不入东宫,却能入主云南王府。倒是也没差。 毕竟那广陵郡王还没成为真的太子。但是,裴寒凛却是实打实的云南王世子。 只是如此一来,陛下只怕更会忌惮于余氏。 阿泽在内阁的处境,只会愈难。 这联姻若成,对于云南王府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余家贵为国之外戚,在内阁有些势力,云南王一旦和余家明面上有了姻亲缘故,可算是插了半只手到大梁的朝堂上。 日后局势,怕是会变得更乱。 老夫人一时间心底有很多忖度,云南王观摩着她的神色,倒是不着急催促:小辈们的事情,自然是由他们做主的。成与不成倒是不急,过几日阿凛来了,让他见见余小世子便是。 恋耽美 ——(9) *** 一道惊雷响起,照亮被雨水击打得七零八落的花树。 玄黑的身影停驻在院外,凝眸看着那窗户前的一点幽微光亮。 眼底肃杀之气瞬现,缓步踱于里屋的窗户处,翻身入内。 解开湿透的披风藏于床底,再抬脚,悄无声息地走向外屋。 珠帘之外式微的烛火晃动。 眼睛微微眯起有人在查他。 只是那翻动书桌柜子的声音也并不谨慎,甚至有些过于大了。 那低微的呼吸声似是有些耳熟。 黑暗里一柄三寸寒刃乍然出现。 倏然站定。 怎会是他。 那躲在暗处只拿着一盏小小灯火四处搜罗的不是别人,正是余家年轻的小世子,余洛。 余洛觉得身后一阵冷风起。 往后看了眼,空空的里屋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 林寂应该还在里面睡得正沉呢,别吵着他睡觉。 回头继续蹑手蹑脚地找东西。 利刃的寒光停在那片漆黑的暗色里,迟迟没有越过珠帘。 片刻后。 啊,找到了! 余洛压低声音惊呼,趴在地上,终于从那矮矮的桌案下摸出一卷画卷。 入鼻一股焦味,将画徐徐展开。 咦,画卷的一角怎么被烧到了。 太可惜了,漂亮的木槿花都烧没了一大块。 好不容易才磨着他画的呢。 余洛有些遗憾地拍了拍画卷上的灰。 将那一卷花仔细地收拾好,夹在腋下,正想偷偷地溜出去却听到里屋传来明显的咳嗽和脚步声。 没来得及走人,珠帘被掀起,穿着宽松素白长衫的林寂端着一盏烛火走了出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嗯? 余洛尴尬极了。 简直就像个采花贼被抓了现行。 这么晚了,小公子为何在此处。 听这么一问,余洛像是做什么亏心事一样,赶忙把那一卷画藏在了背后。 我,我 总不能说我是来偷画的吧。 今日雨很大,不知道你被褥够不够厚。余洛站了起来,面对着他,往后挪了几步,如果够厚,那我,我就走了。 你手上拿的什么。 啊,果然还是看到了。 余洛认命似地把东西拿出来,有些尴尬地笑着,我是看你画得太好看了,但是又答应了画是送你的,所以 所以半夜过来,寻一幅画? 真是谢谢你,没有用偷这个字。 余洛耳根有些发红。 一幅画算什么,值得你半夜冒着雨来。你若喜欢,直接跟我要就是了。我再给你画几幅也可以的。 余洛摇摇头,像是懂什么似的,我知道我已经很麻烦你了。你的腿伤好了就会走的。你还要花大把的时间温书,哪有那么多空闲来作画。以后你走了,这可能就是你唯一一样与我有关的东西了。 余洛心里原本是盘算。 到时候如果勾搭不成,你伤又全好了,搬离了余家府邸,还能借着这卷画就跟许仙白娘子借伞还伞似的再见一面,制造新的相处机会。 所以才大半夜地跑过来偷这卷画。 没有想到被当场抓获。 怎会。 怎么不会。余洛叹口气,把自己说得可怜些,看能不能挽回一点自己的品行值,是我缠着你,你才勉为其难给我画的。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林寂坐在他身边,领着他去里屋坐着,又将炉子点起来预备给他煮一杯茶水暖暖手。 祖母不喜欢我。阿爹也不喜欢我。 这个人物,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炮灰。 谁都不喜欢我。 甚至还要被退婚,被全金陵城笑话。 林寂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热气氤氲里,余洛的眼睛有一点发红。 我知道你才学好,长得也好,性子也好。虽然出身清贫,但是以后总是能施展抱负的。而我是个除了姓余之外一无是处的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打仗。父亲看重姐姐,祖母看重兄长。他自暴自弃地说道,只有我我什么用都没有。 余洛名声差到极致。 出了这张脸又一无是处。 他到底要拿什么攻略主角,靠着那个金手指,真的可以办到吗。 现在还被主角抓到半夜来偷画,简直就是在品行上也打了大折扣,这回真的完了。 手里的一杯茶握到发凉,心里沉甸甸的,还是一口都没喝。 你很好,阿洛。林寂将他手里的冷茶换下,不要妄自菲薄。至少在我看来,你比你长兄和姐姐,都更好。 余洛蓦然将头抬起,这是林寂第一次叫他的名,以前他都喊小公子或者世子。 只是这话也太假了吧。 假归假,听着顺耳。余洛喝了小半杯茶,肚子里暖和很多,说话间也有了些神气,你可知我长兄余泽。他可是五年前的状元,现任内阁次辅,好大的官呢。我阿姐更不用说,她接管了我父亲的兵权,十四岁起就跟着我父亲在边境 你何必跟他们比官位比权势,阿洛,你可知那些东西握在手里,也都是有代价的。 林寂这寥寥几句话,似乎和以往每一回的温润回话有些不同。 但余洛说不出哪里不同。 对了,这幅画为什么被烧了一角,我的脸都烧没了一小半。 林寂扫了眼,语气很抱歉地说道,拿回来的时候不甚打翻了烛台,竟就烧起来了。 还好没烧完。余洛抿着嘴,将画轴小心收好放在身边,这么漂亮的画,烧没了就太可惜了。 你很喜欢字画? 其实倒也不是,是因为你喜欢字画,我才投其所好的。 如果非得说的话,余洛更想去骑马射箭,不喜欢闷在屋子里。 嗯?林寂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又哽在喉头,便追问道,怎么了。 余洛轻轻地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虽然我眼下被禁足,但是其实,我很想出去学学骑马射箭。又看了眼林寂这副瘦削颀长的身子,想来他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你是不是也不会,不如过几日你腿伤好些了,我去向祖母讨个骑术先生来,我们去郊外骑马怎么样。 骑马好,少不了是有些肌肤之亲的。 余洛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可林寂却只是淡淡笑着,不赞一词,抿了一口茶水后才道,过几日再说吧。 颇有些婉拒的意思。 余洛失望极了,长长的睫羽垂下,盖住有些暗淡的眸子。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8、闹剧 林寂垂眸,指尖摩挲着杯沿,心底陡然浮出隐约的烦躁。 好像很晚了。余洛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不小心将手中杯子洒了些水在那人身上,赶忙伸手去替他擦着。 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林寂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 淡淡的乌木沉香的味道。 是不合他年纪与性格的沉郁味道,带着丁点清苦。 将水渍擦过后,余洛合身离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地喃喃,对不起,你没有烫到吧。 他好像很喜欢道歉。 余家贵为国戚,他的身份明面来看是多么的贵重。 可他却一直小心翼翼的。 小心翼翼地对待一贯苛责他的余老夫人,小心翼翼地对待那根本什么都不是的小郡王,小心翼翼地 对待一穷二白的自己。 一幅画都不敢要。 还要夜里来偷。 余镇钦当年何等暴烈,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借着魏家的势摇身一变成了皇族外戚这十数年来多么风光 怎会生出余洛这样的孩子。 林寂摇摇头,嘴角始终挂着温雅的笑意,眼底却有几分掩不住的寒光,嗯,没事,不必在意。 随意从泉玉茶馆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捡人回府。 因为他受伤了,就这样愧疚地上赶着照顾。 难道余家这样的阎罗殿里,还能养出个活菩萨吗。 那人一溜烟地不见了,消失在细雨迷蒙的夜色中。 林寂听着那踏雨而去的慌乱脚步,不自觉地伸手触及身上那块水渍。 这些都不重要。 余小世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余氏当初借着肮脏手段爬上高位,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摇摇欲坠。 兵戎世家余李二氏,各自有着各自的盘算与立场。而内阁职权尽数握在程令景手中,他想把赌注压在侄儿广陵郡王魏闻绪身上。 炉上的茶沸,咕噜噜地氤氲着热气。 他瞥过一眼,将炉火侧风口抬起,火势渐灭。 如今金陵城里一盘散沙。 恋耽美 ——(10) 看似风华无限,实则人人自危。 在余家彻底倒台之前。 西境的边境布防图,他必须尽快到手另外一一半。 那剩下的半张西境布防图到底是在余府,还是已经交接给了李家。 看魏闻绪的态度,莫非,已经在李氏手中。 否则,他为什么非得退了余家小世子的婚,上赶着去巴结那李瑄。 本是推敲得好好的。 那名字一下蹿上心底时,又惹了他些许烦躁。 滴答。 秋海棠上的水滴溅落在桌上。 林寂将窗掩上,只坐在原处小憩了一会,思索着余府里难道还有自己未曾摸到的暗室,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明。 *** 余洛也是一夜无眠。 这主角真的性子太寡淡了,跟一尊无欲无求的佛似的。 余洛眼下一片熬夜的乌黑,手握着金手指咬紧了牙。 就算是石头,我也非得让你开了花。 这一次万分慎重,将那词句斟酌很多遍。 最后小心翼翼地拿着金手指,怀着紧张的心情开始他的金手指大计。开始构思竹马竹马的记忆第一篇章。 这是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 故事里,十二岁的主角在山林里遇到了走失的余洛,还不辞辛苦背着他带回自己家。小小年纪的余洛趴在主角的背上走过丘陵,山地,数着天上的星星,回到了主角清贫的家。 故事还没想完,他只将这半截故事先添作主角的记忆,就进入了梦乡。 感觉刚眯了一会儿眼,就被一阵喧闹吵醒。 懵懵懂懂地就被婢女们草草梳洗一番,被带到了前厅上,还没睡饱呢就被摁着肩膀要他跪在地上。 脑袋也有些晕乎。 余洛磕得膝盖疼,一下就彻底醒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卯时一刻天方亮时,那广陵郡王魏闻绪领着那李瑄上了门,说是来余府里讨个说法。李瑄一口咬定那夜里刺客划伤自己的匕首上刻着余府的图腾,额头上包着厚厚的几层纱布就要来跟余老夫人要个说法。 余洛懵了。 他本来以为是他雇凶伤人这种谣言也仅仅能止步于谣言。 没想到这种空穴来风的话,竟然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余洛没有经历过这些残酷的斗争,自然想不明白这些。 那什么匕首,什么证据,都不过是说辞。 李家这是吃了暗亏一肚子火没处发,又听闻那小郡王还跟余家三公子勾勾搭搭,正打算借题发挥,逼着这小郡王表态呢。 余洛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他只觉得这炮灰命数也太惨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没能在前几日被湖水淹死,现在又要被冤死。 祖母,我没有! 余洛背着原主的臭名声,他胡说,空口无凭的 我可不是空口无凭,府中下人也是能作证的。那刺客,拿的就是你余家的兵刃。 李瑄冷哼一声,我有人证,你说不是你做的,你可有证据?! 余洛一时语噎。 我要怎么去证明我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啊。 见他说不出来,李瑄捂着头上被缠得厚厚的纱布,咬牙切齿,还伤了我的脸,不是你是谁! 这又和划脸有什么关系。 李瑄这是第一次看到余洛。 昨日夜里听说余家小世子相貌不错,把魏闻绪迷得离了魂似的,他还不信。 若当真是个相貌好的,怎么这么多年都躲在府里不敢出来见人呢。 可今日一见,所言竟无半分虚假。 余家倒果真藏了个了不得的美人。怪不得魏闻绪自打退了和余家的婚以来,总是心不在焉的,敢情是舍不下这么个清贵卓绝的小美人呢。 若是不逼着魏闻绪表个态,还容得他们继续这样藕断丝连。 昭溪,这件事情,的确是你做的太过火了,还不跟李少将军赔罪。魏闻绪皱着眉头,看着底下脸色有些苍白的余洛,神色有些不忍。 魏闻绪很清楚。 余洛虽然性格骄纵,可余家老夫人把他管得死死的。 他根本没有实权,也做不了这些雇凶伤人的事情。 余洛现在却只是怕得要死。 他想着,老夫人本就不喜欢自己这个炮灰,要事再把这桩事认下来,那还不被打得直接残废了。 不行,不能随便认。 我没做过,为什么要道歉。 李瑄见他自恃貌美不肯服软,冷笑一声,看着老夫人问,那么,老夫人的意思,此事是没法子私了,非得要去京兆府问个清楚了。 李少将军也不必冲动,事情毕竟还没问清楚。老夫人皱着眉头,眼神落在余洛头上。他觉得那一道灼热的视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老夫人不止一次说他不成器,说他心思歪。 肯定是不会信他的。 还不如,还不如求求这位小郡王。他好歹退了自己的婚,对自己是有亏欠的。 说不准能帮自己逃了这顿毒打。 然而他刚把目光投过去,还没张口说一个字,立刻听到老夫人淡淡然道:小郡王,你怎么看。 此事,阿瑄也并不是真的想要闹大。 魏闻绪想到刚刚余洛的眼神,心里有些难受,他本是想向自己求助的,可他此时不得不忽视这道目光,与那李瑄站作一处,不是非得闹到京兆府去。余小世子年轻不懂事,胡作非为也是有的。是我们先对不起他,自然不想过分责难。此番前来,也只是要讨个说法。 嗯。 老夫人面色沉稳,垂眸又看向余洛,阿洛,你听见了。 完了。 魏闻绪也不肯帮自己。 余洛默哀,听不出那些言语里的关窍,只觉得自己这次肯定逃不掉一顿狠打。 手臂上的淤青还在疼着。 老夫人拿那拐杖打人的时候真的很凶。 余洛脸色发白,像是被吓得丢了魂似一般,过了一会儿,才声如蚊呐,我没有 老夫人心想这傻孩子莫非是真被吓唬住了。人家哪是真要闹到京兆府的架势,那瞎做证的婢女能挨得住京兆府几道刑罚拷打,不过是过来逼小郡王跟你断干净罢了。 还是说,这孩子还舍不得魏闻绪。 还想再争取那太子妃的位置。 想到此处,语气里带了几分严厉,手中拐杖杵地,咚的一声,阿洛。 我没有祖母,我没有!余洛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眼睛迅速泛起了红,昨夜淋了雨又没睡好,看上去有些憔悴,跪着的身子如风中枯叶似的摇摆不定,我没有雇凶伤人,不是我做的,我没有那么坏的,而且我根本就不喜欢魏闻绪,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闻言,李瑄和魏闻绪的脸色倒是称得上精彩纷呈。 我不喜欢他,是祖母说希望我多哄着他,亲近他,我才才愿意嫁给他的。如今他既退了我的婚,那我与他便什么关系也没有了。余洛自知这种事情靠他几句辩驳也根本说不清楚,那话一箩筐地便抖了出来。 倒是一副怕得要命,却又豁出去了的样子。 我雇凶伤人,我每个月的银钱才四十来铢,祖母一点多的都不肯给我的。能伤你李瑄的没有上千铢怎么雇得来,我,我怎么雇得起! 余洛委屈极了,拼命地擦着眼泪。 越说越难过,抽噎了两声,吸着鼻子控诉。 再说了,你长得又没我好看,我找人画花你的脸做什么! 老夫人身边的管事把事情看得分明,听到这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下引来三道锐利的目光,魏闻绪,李瑄,还有老夫人。 立刻正色站立一侧。 余老夫人轻咳一声:阿洛 我知道! 余洛跪在地上,将袖子挽起来,上头还有两道上次未清的淤痕,祖母要打就打吧。 余老夫人摇摇头。 叹了口气,看向那无事生非的李瑄和小郡王。慢慢地站起身来,给彼此都留了一些脸面,道,既然如此,我便罚我家阿洛祠堂跪着。也算是给二位一个交代,如何。 李瑄和魏闻绪脸色不大好看。 若是小郡王和少将军觉得我处事不公,还想告到京兆府去,那也是可以的。余老夫人的话中带点硬茬,只是如今余侯不在府中,我那两个孙儿又各司其职效力着,我们老的老少的少,虽说吃点亏,但是,也不是怕官司的。该如何,便如何。 余老夫人这一番话出来,便是要各退一步的意思。 还暗示了李瑄和小郡王不厚道,专门欺负孤儿寡母。 老夫人这一番纵容外人在余府里撒野胡闹,也不过是顺了他们的势,要迫得余洛对那小郡王彻底死心。 倒不至于真的要罚这小孙儿。 可余洛像是吓得不轻,一颗小脑袋耷拉着,现在还跪在地上没起来。 他这是上次被两拐杖打怕了。 老夫人走下去的时候,余洛闭紧了眼睛,吓得整个肩膀都在抖,她伸出手要扶起他,却没想到手刚伸过去,余洛身子软乎乎地往边上一栽。 这才看出他脸色不同寻常,如纸一样白,还一身冷汗。 身子被稳稳扶住,没有跌在地上。 触手一片滚烫。 那位自称是余小世子朋友的温雅少年将人扶住了,又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就着他栽倒在自己怀中的姿势将人稳稳抱起安置在一侧的软座上。 恋耽美 ——(11) 管事见状不妙,当即去喊了大夫,又教人拿了毯子来盖在余洛身上。 他发热了。 一定是昨夜淋雨,又没休息好的缘故。 再加上今早这一通狠吓。 林公子怎么也起这么早。老夫人对他还是比较客气的,倒是让你见笑了。 这是魏闻绪第二次见到这个姓林的公子。 穿上余泽的衣裳后,堪堪合身,略有些短了,却也无妨。 所谓人靠衣装,此人人看上去和当日茶楼里的落魄模样有很大分别,当日魏闻绪只顾着关心余洛,竟未曾发觉此人相貌如此出尘。 三分姿容,七分气度。 温润而泽。 想要查清楚,也不是非得去京兆府的。 林寂始终和煦尔雅,朝着老夫人和二位权势逼人的贵胄规规矩矩地行着礼,深缁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不知那位作证的婢女在哪儿,可否盘问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一大清早的又在这搭台子唱大戏呢,没看到我傻老婆都快吓死了吗。 9、生病 婢女被带了上来。林寂吩咐了管事几句,招了几个府兵上前。 唰地一声他抽出兵刃。 李瑄错愕,看上去文人墨客似的林寂莫非还会功夫不成。未能思索片刻,便听他道:领教李少将军高招。 放肆 一刀刺过,魏闻绪脸色突变,还没等他阻止。 那一刀便被李瑄轻而易举一个刀鞘拦住,也不知怎么回事,林寂手中的刀便飞了出去,哗啦一声坠入十丈之外的小水池里。 ? 李瑄看他刚才出招的动作,还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个练家子。 完全没有想到竟弱成这样。 就这样,好意思让我指教呢。 眼底惊讶渐渐化作讥讽,那你可算领教过了? 魏闻绪也莫名不解。 林寂身后的府兵立刻又抽刀往魏闻绪身上劈去,老夫人脸色倏然一沉,立刻起身:住手! 而小郡王一个偏身,两脚将刀柄踢落,钉入十丈外的石墙里,而另一柄被府兵一踢滚入远处的花丛中。 你到底在做什么! 魏闻绪怒然道,区区一个庶民,竟敢混进侯府里刺杀皇亲国戚,你 小郡王息怒。老夫人拦在三人之间,不得不斡旋着,他必是不知您二人身份。 林寂却并未如二人所想地惊慌失措。 而是转眸看向身边的婢女。 有,还是没有。 什么。 婢女不知其所指。 李瑄觉得此人脑子一定坏掉了,现在还在说胡话。 魏闻绪却似乎能察觉到此人的意图。 脸色霎时阴沉。 林寂的嘴角带着一缕薄笑,此刻只将眼光投向那婢女,无波无澜,刚刚我手中握的刀,还有那府兵手中的两把剑,有没有带着余氏族的图腾。 婢女的脸色倏然苍白。 同样脸色奇差的还有李瑄。 林寂垂着眸子,能伤李少将军的,身手定不是我这种文弱之人,也并非余府的府兵。出手只会更快,更狠,更准。 如果你能如此确信,那人手中的兵器上带着余家的图腾。刚刚自当看得分明。他踱步靠近那婢女,声音放低,仔细一点答,若是错了,便是你蓄意胡言乱语,竟妄图挑拨李少将军和余侯的关系,照着大梁的律法,是要腰斩的。 脚步停住,缓缓地蹲下,看着婢女被腰斩二字吓得冷汗涔涔不断发抖的模样。 语气再一次恢复和煦。 想起来了吗。刚刚的刀,长剑,短剑。哪个,印着余府的图腾呢。 婢女抬头看了眼李瑄,李瑄却别过眼去回避着目光,再看向小郡王,小郡王更是一脸沉郁。 刚刚几招事发突然,他们只顾着惊讶和嘲笑,也不曾注意过那兵刃。 是,是是刀。 婢女只能随意猜了一个。 哦,确定吗。林寂唇边带着点笑。 不,不对,是剑是长剑婢女急得几乎要哽咽,还,还是不对,我刚刚没有看清 没看清。李少将军遇刺是在夜间。深夜里都能看清,□□的却看不清吗。 我婢女哑口无言,只能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 请求讨一条命饶。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林寂嘴角噙着一点冷漠的笑意,老夫人也叹了口气。魏闻绪终于看不下去,将人喝止,带了下去。 今日,是我与李少将军莽撞了。还望老夫人见谅。 余老夫人余光扫了眼林寂,这个人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更有胆色一些,面上打着圆场:小郡王客气了,不过都是误会。 大夫正来了。 魏闻绪倒是不大在意这场闹剧,目光很快被余洛那头的动静吸引过去。 余洛前几日才投湖受寒。 他是在侯府里娇养惯了的,又不曾习武,自然身体底子差些。 远远看去,那本是苍白如纸的脸色现在透出一层薄薄的红来,似是春盛时的浅杏,由内而外地透着光泽。 昭溪。 魏闻绪刚近一步,便被老夫人的打斜的拐杖拦住去路。 小郡王既已做出选择。余老夫人眼光挪向他身后的李瑄,便不要再流连,误人误己。 这话的意思很分明。 你既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 余洛说过的话再次响在耳畔。 没有啊,我没有不要你。 我说过,等我当上太子,等我继承皇位 魏闻绪暗暗攥紧了手,却不得再靠近一步。 只能看着管事将那瘦小的人扶起来背起,匆匆离开的背影。 这一次的发热,将前几日被药压住的寒症彻底勾了出来。余洛只觉得身子忽冷忽热,脸脑子也不清醒了。 午后吃过一点药后愈加浑浑噩噩,忽然在昏睡中哭起来,也不只是疼还是怎么。 恍惚中好像抓住谁的手。 紧紧握着没放开。 额头上热乎的湿帕子又替换成一块凉的。 林寂好歹是为余小世子出头了一次,虽然行为有些莽撞。府中管事对他也另眼相看了些,对待他也热络些。 林公子午后来看过小世子一回,没想到小世子紧紧握着他的手,教人小半日的都未离过,直待到天黑。 热度总算降下。 余洛安稳地睡着,眼角要残余着一点泪痕。 因他受不得风门窗都是掩着的,也正因此,屋里不留什么人。眼下婢女们和大夫都在外屋休息候着,只有林寂在屋内。 他的眼风再一次扫过少年红扑扑的脸颊。 太脆弱了。 他大抵能想明白,为什么余老夫人这么多年将他长久禁足在府里,不让他出去了。 并非如传闻所言,因他性情乖戾骄纵。 正好相反。 是他性子乖顺柔和到,好像经不起一点风霜。 只能将他拦在这一方侯府里,拿余家盛权将他好生护住。 余洛翻了个身,额头的帕子掉落一侧,哼哼唧唧地弓着身子将脸贴在林寂手背上,睫羽稍动,缓缓睁开了眼。 那眼神仍是朦胧的,好似没认出他是谁,只空空地看着。 余洛? 他喊他名字。 他只缓慢地眨了眨眼。 然后将他的手翻过来,拿着冰冷的手心贴向自己的脸。 那脸颊还有一些稚气未脱的绵软,又因发热而微红。 林寂一下没能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觉得从那细腻而炽热里透出一种教人心间发麻的触感。 喉头上下一动,他声音有些发哑,再喊:余洛,你醒了吗。 嗯? 绵长的一个鼻音,嗯。后面一声轻音是应答的意思。 林寂没有叫守夜的婢女进来服侍。 而是自顾着伸手将桌案上正拿炉火稳着的药端过来。 醒了就把药喝了。 冲鼻的药味一靠近,余洛就苦得皱眉。松了他的手翻身转向里侧,一脚将被子都蹬走了那是发脾气的意思。 他将被子再盖上。 余洛再踢了。 林寂摁着他的脚踝,在他耳边说,那我叫老夫人来了。 话音未落,那人乖乖地不动了。 林寂将他翻了个面,朝着外侧,将人扶起来拿个靠枕搭在他肩后。 将手中药碗递到他唇边。 他很顺从地埋头喝了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 喝完了,林寂学着那婢女做的,将药旁的一小碟糖糕端过来,喂了他一小块。 恋耽美 ——(12) 余洛张嘴只咬了一小半,被药熏得红润的嘴唇碰到他的指尖,又惹得一阵微麻的触感。 林寂怔忪片刻,就是这一小会儿,余洛咽下口中的又去吃另外半块,却只啃到他的指尖。 嘴里还是清苦居多,余洛恍惚间想吃点甜味,咬不动,便舔了一口。 瞳孔骤缩,背脊僵住。 将他手心里的半块糖糕和着手指都含住,直到糖糕融化在口中。 这才餍足地往下缩了缩身子,钻回被褥里。翻身继续睡过去,喝了药后又开始做梦,只是这次不是难受得直哭。 而是说起了梦话。 含糊不清的。 魏闻绪 听清了他反复念叨的三个字,床榻一侧的人身形僵住。 是渣男,是坏人,不喜欢 林寂面色稍缓,心里想,你倒是清楚。 余洛放在枕上的手指蜷了一下,依旧意识迷糊。 将被角给他叠好,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准备起身离去。 却因一声低低的呢喃折返,站定在床旁。 余洛刚刚喊了他的名字。 林寂站定在床边,一时间竟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只是沉默地伫立。 等了很久,久到他以为余洛已经彻底熟睡了。 才听到后半句含糊不清的。 是好人。 大好人。 林寂自己都没发觉,那一刻他眼底难得地染上一点笑意,像是寒风料峭里结出的一小朵白梅,暗香幽来。 小世子。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喜欢。 噼啪一声。 炉火里的碳烧塌了一块。 桌案上炉火式微,在橘色的焰火里烧成一团炉灰。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10、骑马 林寂静静地看着余洛的侧脸,似乎想要从他脸上多看出些什么。 兀自又站定好一会儿。 食指与拇指在袖中细细摩挲一下,眸子垂下。 脸色稍显冷淡,走出门去外头,瞧见婢女蹲在廊下小睡。 今夜的星光很温柔,泠泠如轻纱披在他身上。 再抬起手,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到黑漆漆的夜空。 余洛的手很细腻柔软,被紧紧握住的时候,炽热的温度会透过皮肤传递过来。 让人产生一种被依恋渴求的错觉。 但是他的热度退下后,就自然而然地松了手。 他松开,林寂的手心却依旧残留着温度。 余洛看不出李瑄的那些小心思,也看不出魏闻绪顾此失彼的欲望,也无法体会余老夫人对大局的周全。 金陵城的人都太复杂了。 余洛却是个一眼就能被看透的人。 饶是如此,没有人肯顾着他半点心情。 李瑄只想逼他低头,魏闻绪只想抓住利益,而余老夫人想他看清局势。 但他看不清,这样逼迫下。 他只觉得害怕。 所以才在晕倒后,依旧紧紧地想抓着什么。 手心一点点收拢往掌心。 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出生在余家就好了。 余洛醒来时,发现身上已经出汗湿透,黏糊糊的一身。 十分不爽利。 想教人进来替自己换衣裳,却看到林寂坐在桌前,手撑着脑袋睡着,而自己的手还虚虚地握着林寂的手。 ?! 他把人抓了一夜?! 他一点都不记得了,只从发酸的手掌大概想起一点破碎的画面,好像是他深夜里烧得迷糊的时候的确是紧紧拽着林寂的手。 所以他才不得不在这里守着自己到天亮的。 啊,又给他增加麻烦了。 他会嫌弃死自己的。 他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 余洛轻轻地掀起被子,不想吵醒他,打算自己拿了衣服来换。 可是发烧了一夜身上酸痛又无力,一脚踩在地上,膝盖往下弯折人就往地上跌去。一下就将身边人惊醒了。 一只手适时地伸过来,撑住他的下腹,将他稳稳扶住。 你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约莫是没睡好的缘故。 嗯嗯。余洛扶着他的手臂站稳了,语无伦次地开始解释,对,对不起。是我烦到你了,从今以后我保证我 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 余洛的话戛然而止。 猛地抬起头,万分紧张地看向林寂,好像他说的是什么判死刑的宣告一般。 他这是要走了吗。 余洛不敢问,只静静地等着他下一句话。 我们,去学骑马吧。 余洛原本慌张地脸色先是变得迷惘,然后惊愕。 最后才慢慢化作了欢喜。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下他觉得林寂是一个喜静不喜动的人,问,为什么呀。 他瞥了自己一眼。 看书看得有些闷,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 余洛的眼底闪起亮光,终于重新焕发了精气神。 迫不及待地去求了老夫人解开禁足,当天便利落地收拾好一身衣物带着林寂出了门。 余家小世子要骑马,那选的都是最温顺的马匹。 余洛被扶着上马,他的腿还有些没力气,挪动着找舒服的姿势,手紧紧牵住缰绳。 微风徐徐吹过他还有些憔悴的脸颊,拨动他额前的碎发。 今日穿的是一件鹅黄色利落的衣裳,臂缚将累赘的袖子都挽起,腰带也格外长,紧紧束在腰上,镶金戴玉的一圈,将纤瘦的身形勾勒得英姿飒爽。 林寂站在牵头替他牵着马匹,刚一迈步,他人便向后倒去,缰绳一拉,稳住身形。 在教习先生的指导下一点点板正姿势。没一会儿就可以尝试着慢慢地策马行走了。 余洛看上很开心,你看你看,我会骑马了! 林寂嘴角始终扬起,嗯,很厉害。 我很快就会学会的,你要不要也学一下。你这样一点身手都没有可不行,容易被欺负的。余洛皱着眉头看着他有些瘦削的身形。今天的林寂穿着一双长靴配着修长的腰带,小腿笔直又有些线条,更显得人身形颀长。 亭亭而立,分外温润。 被欺负?林寂轻轻笑了下,像你昨日那样? 并没有取笑的意思。 昨日,昨日算不得我被欺负。余洛讷讷解释道,是,是我在外面名声太坏了。 也不怪他们怀疑我,反正我也不在乎。就是别挨打就行,祖母打人太疼了。 林寂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又问: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余家,离开金陵城。 啊? 余洛摇头,我离开金陵,还能去哪儿啊。 林寂又沉默了。 余洛完全跟不上林寂的想法。 我没关系的,我可是余家的小世子,能这样上门来找麻烦的也屈指可数。倒是你,你现如今就是个庶民,有没有身手,在金陵城也举目无亲的,腿好了也先别离开余府吧。余洛暗戳戳的劝着,就想留下主角。 我会保护你的。 余洛诚挚地笑着,露出一小颗洁白如贝的犬齿。 林寂一眼扫过去,嘴边的笑淡了一点,轻轻抿起。 不置一词。 余洛又尝试着自己策马走出一小段,身上起了薄汗,很快就将体力消耗掉了。 怎么样。 还好,就是不能快了,腿还有点使不上劲。 林寂笑,是昨夜病得厉害了,无妨,过两日应该就好了。 伸手将人从马背上牵住,作势要抱下来。 余洛却僵在马背上没动。 嗯? 余洛像是想到什么,犹豫一下,才问:我不喜欢被抱着。 哦。林寂很有分寸地推开一小步,只伸手撑着他的手臂,那我扶稳你,你慢慢下来。 那人的脸却有一点点发红。 你可以背我吗。 林寂似乎没想到这一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余洛将头埋得更低,忐忑地重复着,我的腿没有力气,你可以背我吗。 眼皮稍抬,又瞄了他一眼。 他能感觉到林寂今天对自己没有往日里那么疏离,大概是顾念着自己生病的缘故。 就要把他这点心软放大,趁机提出要求。 恋耽美 ——(13) 林寂点点头,刚背过身,余洛当即开开心心地将手臂搭在他肩头,再往前伸,两只胳膊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靠在他背上。 好温暖。 余洛的脸更红了。 实际上,他前几天加那一段幼年救下自己的记忆的时候,就是带有强烈的主观臆想的他想象着林寂背自己的感觉,一定是温暖又踏实的。 这个主角,比他想象中还要完美。 长得也好看,性子又温柔细腻。 林寂真的是他穿进这本书里看到过的最好看的人。 余洛将手臂收拢一些,这一会儿,耳根都有些发烫。 如果可以的话,余洛甚至不太想要动用金手指,他只想正常地靠近这个人他此刻的心跳已经有些快了。 林寂一直很沉默,背着他走出很远。日头越来越热,他这是想背着余洛到小山坡的亭子里休息一下。 啊,主角是这个人,真的太幸运了。 几乎是他的理想型。 想到他会被反派重重算计,最后被残忍的杀死,余洛就心情很不好。 这么好的主角,怎么能让他被杀呢。 他一定要救他。 林哥哥,我知道,你是看我生病才带我出来散心的。余洛将头埋在他肩上,声音从未如此近过,谢谢你,你人真好。 嗯。林寂很轻地应了声,好像在等什么,所以。 所以。 没有所以啊。 余洛还是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句彩虹屁出来:能遇到你,真的太幸运了。 他想起了正事,虽然说有些卑劣,但是此刻的确是利用金手指攻略主角的大好时机。余洛压着心底的一点愧疚,更紧地抱住主角。 像是试探一般,十分谨慎地问道。 你以前有没有这样背过谁。 没有。 余洛心中一紧:啊,快想起来啊,我给你加了记忆的。你小时候救了我,还背着我走过荒山野岭的啊! 你,你再仔细想想。 林寂觉得有些奇怪,脚步满了一点,像是在认真回想的样子。 没有。 怎么回事。 这段记忆太平淡了吗。平淡到主角根本想不起来。 余洛真的搞不懂这个金手指的正确用法了,太难了太难了。 果然记忆不能太平淡日常是吗。 那要不要来点惊险刺激的。 啊啊啊。 超失望。 他气呼呼地将头埋在他背脊的蝴蝶谷处,温热的呼吸吹在背脊处,透过薄薄的几层衣料透过来。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11、我养你 那一团热气似乎有些灼人,林寂稍稍侧头,你又起热了吗。 没有。余洛瓮声瓮气。 林寂将他背到了亭子里后将人放下,将他手捉来摊开,手心果真印上一道红红的磨痕,那是被缰绳蹭的。 疼不疼。林寂从怀中取出一条帕子,替他将手掌包好,缰绳不必那样用力拉着的。 唔。 余洛闷闷地别过头,他不说还好,一说果然感觉手心火燎似的疼。 你来金陵城多久了。如果你离开余府,你预备去哪儿。 金陵城内的酒肆客栈是住不上的,是在金陵城外几里的河畔渔夫家借住,一年十铢,已经付过了。林寂将绳结绑得紧了些。 十铢?余洛垂眸,看着手心的帕子,试探着他,你的家人在哪里,你既是预备殿试了,怎么还让你这般短缺。 我没有家人。 林寂垂着眼眸,嘴角的笑懒懒地勾着,似是在说一件很久远的事情,早在当年的战乱里,都走散了,找也找不回。 没有家人。 不是哦。 你的父亲是乱世为王的皇帝,你是他唯一的亲子,是未来的太子殿下。 你的一生都会很富贵的只要不被那个罪大恶极的反派杀死。 可是怎么样,才能让这个人不被杀死呢。 反派太凶恶了,要不要,现在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让他加速认祖归亲的速度。 余洛心念一动,忽然指着他腰袢层层叠叠里隐藏的玉佩问:你如此穷苦,怎么还买得起玉佩呢。这色泽如此上佳,看上去很值钱。 林寂默不作声地拿手掩了下。 然后才道,没有,只是看上去色泽好些,不值钱的。是我祖母送我的。 祖母,他还能记得他的祖母。 余洛心吊了起来:那你的祖母呢! 她,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林寂似乎不大想谈论这个话题,将话三两句掩盖过去,我都不大记得她的模样了。怎么了,阿洛,你喜欢这个玉佩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洛眼神里充满惋惜,恨不能立刻把他的身份告诉他,但是又怕打乱剧情节奏引发乱七八糟的走向。 踌躇难受好一会儿,才说:你别难过,我不会让让你住茅草屋了。 我有钱,我有很多钱的。 余洛拉住他的手,你以前住的茅草屋在哪儿,哪里可还有你的行李,我们一起去把东西全都搬过来,从今往后你就住在金陵城里好好准备殿试,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林寂看到余洛明闪闪的眼睛,隐隐总觉得有些违和。 如果说之前的所有对他的好都是因为茶楼里那一场意外跌伤的愧疚。 那为什么眼下他的腿伤好了,余洛还是着急留下他。 脑海里不由得想到了昨夜里病糊涂了那一声喜欢。 你有很多钱? 林寂声音微微上扬,眼角带着点戏谑的笑意,多少钱。 养你没有问题! 余洛听他像是被说动了,开心得不行,足够你住金陵城最好的客栈!最好的房间! 林寂眼底的笑意更深。 不是一个月只有四十铢吗。 嗯,但是那是我的零用钱,我的衣食住行都是不花费的,比如这一枚簪子。余洛一边说着,将头顶束发的发簪取下来,急着证明自己财力雄厚,又伸手自顾地要去将林寂头顶的那一枚古朴的藤木簪子取下,听说,至少值两百铢,至少够你花半年了,我可以送你 林寂手影微动,截下他将要摸到自己发簪的手。 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是他太自来熟了吧。 余洛讷讷地收回手。 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玉簪有些窘迫地解释,我是说真的。我的东西你喜欢哪样都可以拿去变卖,总之不可能让你在金陵城付不起住宿费你原来落脚的地方在哪儿,你以前也没跟我说过,走吧,我们现在就是收拾。 没什么值钱的。林寂道,不去也可以。 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余洛咧着嘴笑道。 是你的就得拿回来啊。 林寂眼皮倏然抬起。 余洛被那道冷冽的眼光吓了一跳。 再仔细一瞧,又与往常神色没什么分别,温润而内敛。 刚刚是错觉吗。 为什么忽然有种汗毛直立的惊悚感。 林寂站起身来,背对着他,淡淡地说道,好,那我去把马车叫来,倒是不远。 是该拿回来的。 马车里,林寂好像又变成初遇时那个寡淡的性子,连这些时日好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温柔迁就都没了,余洛想尽办法要从他嘴里问出更多的话来。 想更深入地了解他的生活。 这才方便自己用金手指加合适的记忆。 可林寂闭口不再谈私事。 是他刚刚说错什么话了,惹了他不开心吗。 林寂好像永远都是这一副涵养极好的样子,对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开心了,余洛其实不是很猜得准因为他不开心,也不会乱甩脸子。 一路上都有些沉默。 幸而果真不远,外头两个护卫驾着马车驶入偏僻的小径,沿着一条蜿蜒的河流翻过一座小山,果真看到河畔不远有一处小小的茅草屋。 屋外的小山上结着金橘色的野果子,看上去香甜可口。这么会儿他也饿了,跳下马车去要摘两个。可身形不够高,攀在篱笆上踩着石头踮起脚尖也没摘到。 一只手越过他的耳畔,为他攀折下一枝累累硕果,将枝头递到他手里:亏得这真的是能吃的。 又给他在外头拿竹盆打了井水,避开掌心的摩痕给他将手洗干净了,仔细地洗了几颗甜甜的果子,塞进他手里,不要自己打水,坐得离井远些。 最后给他打好一捧清水放在他脚下,这才进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余洛坐在井边上啃果子,林寂给他挑的几颗都是那一枝里最香甜的。 后来他自己掰了几颗洗了吃,总有点酸涩。 看来他小时候是真的吃了很多苦的,挑果子的本事都这么独到。 恋耽美 ——(14) 林寂只进去一会儿,很快拿着两个包袱出来看样子是他全部身家了。又说要给原主人留个信,又进了暗暗的屋子里去。 原来他来金陵城一共就只带这么点东西啊。 太穷了。 主角怎么能过得这么穷苦。 余洛饿了,很快将一枝的果子吃得干净。 林寂还没出来。 他走出了院子,去了那小河边走动走动,抬脚踢动河边圆滚滚的石头,激起河面上的水花四溅。 这河好像不深。 余洛把鞋脱了,身后跟着的护卫立刻上前来拦,世子,不可。 他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到河对岸有个人撑着竹排身穿蓑衣渡河而来。 小公子可是要过河? 那人斗笠遮着半张脸。 余洛回头,看到林寂还在屋子里没出来,想着无聊也是无聊。护卫又不让他下水玩,那坐着竹排看看风景总是可以的吧。 取出钱袋子,付给他三铢,不过河,我是在等人。不若,你带着我看看风景吧。 那老翁笑了笑,不用这么多的。退还了两铢。 余洛坐上那竹排,那两个护卫也要跟上来,可老翁却说,这竹排不大,最多只能坐两个人的。小哥放心,这河不大深,且就这么宽,只在河上渡一个来回,很快就回来了。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在犹豫里,竹排已离岸。 小公子是金陵城人。 嗯,你怎么知道。 老翁笑道,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余洛手撑着下巴,坐在竹排一头的竹椅上,看着山清水秀在水面的倒影,波澜不惊的。 这地方真美。 美则美矣,偏僻了些。不知道小公子怎么知道此处。 想到那人,余洛眼角弯弯似月牙,是有人带我来这里。 谁啊。 林寂,他就借住在那一户人家。余洛手指着河岸不远处隐约能看到的茅屋一角。 老翁立刻笑了起来,和蔼又憨厚,诶,那正是我的屋子啊。原来你说的是林公子,那位进京赶考的举子。他借住时穷困得很,倒是不知道在金陵城里还认得您这样富贵亲戚。 我不是他亲戚,我们是意外结识。 余洛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林寂口中的渔夫,也是,这荒郊野岭的统共也看不见几间屋子,更没什么人烟,有人来大抵也只是过河的路人。 徒然出现一位老翁,可不就是那屋子的主人吗。 林寂还说留信,不必留信了啊,直接过来和老翁说不就行了。 林寂是来收拾东西的,从今往后不再住您这里了,我会把他接到我府上住。多谢你这些时日对他的照顾,可他毕竟是要准备明年殿试的,还是住在金陵城里方便些。 余洛很客气地致谢,也很注意言辞,没有表现出一点认为他地方穷酸的意思。 老翁能看出,这是一位很有涵养的小公子。 倒是没想到林寂去金陵城不久,竟就能结识到贵人。 老翁垂眼,看向余洛腰边的绳结下玉佩。只可惜玉佩被他手肘处挡大半。 图腾看不分明。 又是一竿入水,推动竹排往河心而去,这一次,两丈长的竹竿竟然尽数没入水中,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静水流深。 余洛心想,这河看着不宽,倒是不浅。 不知那林公子是要搬去金陵城里哪户人家。老翁爽朗地笑着,在我这住了也有两三个月,陡然要走还挺舍不得。 哦,是宣平侯府。 余洛撑着下颚的手放下,腰旁刻着余府的玉佩图腾显眼,他拿着手指划过凉凉地水面,倒影里的层林青翠被波纹打碎,他俯身看着倒影中自己的脸,是的,他性子极好。实在是感谢您这么多日的照顾了。 身后的竹竿推水的动作却停住。 竹排停在河中心,余洛手底下的波纹也停住,回过头看着那老翁,怎么了,累了吗。 看那老翁鹤发白须,那是上了年纪的,为了讨口饭吃干这力气活也是不容易。 扬着嘴角,体贴地说道:没事,那就歇一会儿。 瞥了眼屋子里的林寂还没出来,低声宽慰。 我也不急的。 话音未落,脚下的竹排似是有些异动。 余洛还没反应过来,那原本牢固的竹排顷刻间散了架。他猝不及防一脚踏入裂隙,直直跌进水里。 冰凉的河水瞬间将他没顶。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出来:??? 我辣么大一个老婆呢。 12、救命之恩 河水深处异常冰冷,余洛用力蹬脚挣扎着刚浮出水面一点,来不及呼吸,脚上好像被缠上什么水草之类的,将他直往水底拖。 咕噜噜。 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吐了出来。 身上被寒意侵袭,耳畔只听到汹涌的水声。余洛将手伸向河面抓了两下。 尔后挣扎渐小,往河水深处沉去。 林寂刚出屋子,便看到两个护卫惊呼之下往那河水里蹚去,看到湖面中间散开的竹排和冒出的几个气泡,他眼皮剧烈跳动。 纵身入水,往河下游摸去。 快要失去意识时,他察觉到缠绕在自己脚踝处怎么蹬也蹬不开的水草散了,紧接着腰被用力扣住,谁托着他的下颚箍着他的腰往河岸上拖去。 怎么回事,我是谁,我在哪儿。 余洛蜷着身子躺在一片石头地上,浑身都湿透了,眼神放空,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 昏了一会儿,翻身吐出一大口水。 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濒死的感觉太恐怖了。 浑身汗毛直立,余洛眼神涣散的光聚拢,甚至还没看清眼前人是谁就用力抱了上去,忽然就恸哭出声,我还以为我死定了,我以为我死定了 像是吓得不轻,他用力地勒着人家的脖子,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扒拉着对方。 林寂来不及拧干净身上的水,湿漉漉地将他抱向离岸边更远的草地上。 余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断断续续地用力咳嗽,忽然就散了,咳咳咳怎么就散了,这河看着这么浅,怎么这么深我,我还以为我要没命了! 咳着咳着,脑袋又开始发晕。 然后才看到林寂抱着自己,一下一下拿手抚着后背,只一言不发地帮着他顺气咳嗽。 你去河面上做什么。见他话能说囫囵了,林寂问。 我等你,等得无聊,正好河面上有个老翁 林寂脸色稍稍一变。 不是不让你去河边,为什么不听我的。过了一会儿,他又问。 你只让我不去井边。林寂说的话,余洛都记得很明白的,他抽噎了一下,还是抱着他没撒手,像是寻求某种安定感似的。 抬头看见两个护卫还在他落水的地方捞人,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在下游三百步开外的地方。 还好林寂知道平静的河面下暗流湍急,知道要去下游救人。 不然等护卫捞,就只能捞到尸体了。 真的,差点就死了啊。 果然是炮灰的命,没有投水把自己作死,没有被渣男冤死,就好好地看个风景,都差点掉河里淹死。 啊,那个,那个老翁也掉水里了,你有没有看到他,你有没有救他!余洛抓着林寂的袖子,当时绳子散得太快了,我看他和我一样跌进水里了 这河水暗流大,应该再更下游的位置。不必担心,他既是生在水边人,自然是有些水性的。 可他年纪很大了 你有没有哪里磕着。林寂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他身上。 没有,就是好冷。 余洛浑身都湿透了,风一吹过来就凉飕飕的。还没穿鞋,一双白皙秀气的脚踩在青翠的草地上,白玉似的净透。 林寂背过身蹲在他面前,上来,我背你回去换衣服。 余洛很乖地趴在他背上,林寂走回到小木屋,河面上还在搜寻的人才终于看清二人身影,往河边游来。 余洛刚穿来这个世界不久,这衣服弯弯绕绕的,今日的腰带又特别难解,绳结卡扣都在后头,他捣鼓了两下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正在煮热水的林寂。 他只能来帮他将腰带解了,再把腕缚,臂缚,有条不紊地抽了,现将外头鹅黄色锦缎脱了,正要再解一件,外头的护卫一下冲了进来:世子! 余洛瞬间转身,借着林寂的身躯挡住自己,出去! 护卫只能立刻背过身去,站在门口守着。 林寂又给他把外裤脱了,里头一件纯白的棉质裤子也拽下,只剩下最后一条薄薄的里裤留着没动。 将上衣倒是都给他脱了干净,正好水烧开,他去打了一盆井水来,拿着温热的毛巾将他身上擦干净些,先给他套上清爽干燥的上衣。 就着上衣盖住下身的姿势,帮他把最后一层湿透的裤子拽下,扔在地上。 将人从竹椅上抱去屋子里的床榻上,拿一床被褥给他盖着,开始为他擦头发。 整个过程,都是默默无言,但极有耐心的。 他穿林寂的衣服显得宽大,袖子都长出手腕好多。 头发差不多擦干了,另一壶水也烧开。林寂去外头拔了几颗车前草煮水,拿着一个有裂口的小碗,转到平滑的一边递到他面前,一手扶着他一手端着碗他喝下。 恋耽美 ——(15) 余洛很顺从地埋头小口小口喝完。 碗刚拿走,几颗洗好的果子又塞进了手心,余洛看着掌心的果子发愣。 这里没有什么蜜饯甜食,你吃点野果子吧。 余洛看到他一身还是湿透的,你快去换衣服,别一直顾着我。我没事。 说完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真的人很好。 余洛眼前忽然起了一层雾,这样的人,不应该那么残酷地被恶毒反派杀死的。 在主角死之前生下一个主角的孩子,的确是可以延续主角气运。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主角能活下去。 如果能嫁给他就好了。 他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一跳,但细细琢磨,不无道理。 余家高居侯位,如果能够一路扶持他,帮助他,是不是他就有机会逃开一死的结局。 林哥哥。 余洛犹豫了一下,又觉得眼下气氛不错,可是张了张口又觉得突兀。 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成亲啊。 余洛埋着头不敢看他,说完这句立刻啃起了手里的果子。 没想过。 哦。 啊 不知道怎么打开话匣子。 余洛皱着眉,正想着要不要打消这个念头。 又听林寂反问道:你想过? 废话,我都和魏闻绪定下婚约了。 广陵郡王?林寂又问,上一回儿他帮着李瑄欺负你,你还没对他死心呢。 不是不是,想哪里去了。 余洛闷头吃着果子,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喜欢他的。我说过很多次了,是奶奶要我嫁给他,我才愿意嫁的。 嗯,那你家里人要你与谁成婚,你便一定答应吗。 林寂似是随意地问,又笑了笑,你家人待你严苛,你倒是也顺从。 余洛忽然觉得这是个试探的好机会,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得看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林寂,我若是有喜欢的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不管我家里人同意不同意只要他也喜欢我,我是一定要和他成婚的。 林寂余光扫了他一眼,没有急着反驳。 老夫人打你,你也不怕。 不怕。余洛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寂只轻笑了一声,那小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 余洛眼睛里闪着光芒,直起腰来坐稳了。 温柔的,善良的,好人。 林寂擦拭茶壶的手顿了一顿,声音里透着些散漫,那你怎么知道,此人是温柔的,善良的,好人呢。 这不是相处一下就能知道吗。余洛又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白灿灿的一口整齐的贝齿比林寂手中的瓷杯还干净,好人行善事,恶人行恶事啊。比如魏闻绪,他就是坏人,他拜高踩低,又一贯只会欺负我。 啪嗒。 林寂将手中茶杯置于桌上,背对着床榻上的余洛,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口饮下。 语气清淡,唇角带着一点没有温度的笑意。 那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恶人。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13、山雨 这还用问吗。 你可是主角,正道之光,是暴虐统治下全国唯一的希望。 林哥哥自是好人。余洛稳着声音柔柔的。 手捏着被褥,将带这些霉味的薄被子往上拉起一点,重新躺回床头。 林寂喝完茶,回身便看到余洛躺在那简陋的一隅,青灰陈旧的被褥盖在他白皙的手臂上,还露出一截细细的手指抓着。 说不出的违和。 许是见惯了余洛金玉满身的模样。 这一身粗布麻衣的,的确显得有些可怜了。 他青丝半干半湿地垂绦肩头。 身畔不远的窗台上结着蛛网,一只雪白的小蛾子本想进来扑那烧水的火炉,却误坠那密密麻麻的蛛网里。 扑腾几下后没了动静。 林寂走至他面前,一身湿透,些许寒意扑面而来,让余洛有些惊讶地转过头与他暗色的眸子一下对上。 他嘴角是微扬的,好似与往日里并没有分别。 但余洛隐隐又觉得有些分别。 他靠得很近。 第一次面对面,隔了不到一尺的距离,甚至能听见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所以你的意思,是喜欢我吗。 那眸子深得如同刚刚望不到头的河底,幽深无比。 他先是被这双眼睛震慑,然后才意识到对方问了什么,等到脑子里转过弯来已经是好一会儿,这才心脏猛地一跳,什么。 看到余洛被反问后彻底呆住的表情,林寂眼底又恢复了往日的笑意,慢慢地坐正了。 出口的话,要在心底琢磨清楚了。不然,会教人误会的。 我喜欢好人。 而你是好人。 直接能推论出,我喜欢你。 余洛才发现他竟然在一问一答里变相表白了! 一脸震惊地垂下头,又观察了一下林寂的表情,发现他好像完全没有当真。 原本打算慢慢攻略的,但是眼下余洛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在林寂起身的刹那紧紧握住他的手。 干脆,真的告白吧。 林寂愣住。 这次是真愣住了。 余光扫向自己袖下余洛执拗的细白的手指。 刚刚好几次都没办法蓄积起来的勇气,这一次喷薄出来。 我喜欢你。 余洛坚定地抬起头,在那人错愕的余光中再重复一次,不是误会,我是喜欢你的。 说完了,心口咚咚咚地跳动起来。 主角会相信他吗,能够把他们的关系拉近一大步吗。 林寂的袖子处还在滴答滴答落水。 声音在空荡的茅草屋内回响。 小公子,你我相识不过数日 相识数日怎么了。 一见钟情了解一下。 再说了,还不是完全的一见钟情我给你加了记忆,按照剧本来说,我们小时候是相识的。 可我喜欢你。少年倔强地重复着。 小公子性子好,我也喜欢你。 这明显就是敷衍了。 余洛皱着眉头,不对,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话音未落,二人之间再次陷入某种诡异的沉默。 良久。 林寂眼底带着这些温意,和煦的感觉再次透过那双眸子传递过来,哦,是吗。 湿润冰冷的左手扶着他的肩膀,右手将他下巴抬起一些,俯身贴近那张白皙如玉的脸。 这这这,这是干什么! 余洛猝不及防,那人温热的呼吸喷上脸颊,惹得他背上汗毛全部竖起来。 瞪大了眼睛,别开眼,目光在屋梁墙壁四处乱跑,忽听那近在咫尺的人低笑了一声。 垂眸一看。 才发觉自己的手正抗拒地推着他的心口。 这是下意识地再拒绝他的靠近的动作。 林寂好似意料之中。 然后站起身来,保持了一定距离,背过身收拾起桌上的杯盏。 余洛立刻解释:不,不对。我刚刚是 小公子,再躺一会儿,我们回府了。林寂端着茶水和药碗出去,好像对他方才的胡言乱语不甚在意,只当是玩笑话,容我先换一身衣衫。 诶 余洛伸手想挽留。 咯吱一声,门被带上。 伸出去的手收回来啪地拍在额头上。 闭眼,闭眼,闭眼啊! 推他干什么!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就被当成了小孩子不懂事的玩笑话了。 又看着自己的右手,用力一巴掌拍在手心:推什么推,啊!推什么推! 反正都是要攻略的人物啊,亲个脸就亲个脸嘛,他长得那么好看,品行没的说,更是以后的太子殿下,论样貌,论家世,难道你还能吃亏吗。 咯吱一声门又被推开一点,林寂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过来:小世子记得穿一下里裤。给你放在枕头底下暖着的,一会儿我进来帮您穿衣服。 余洛伸手从枕头底下捞出一件里裤,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衣,棉被下是光溜溜的。 刚刚被林寂抱过来的时候也是。 恋耽美 ——(16)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忽然就烧了起来。 刚刚林寂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他明明一点不尴尬,就像个布偶娃娃似地仍他摆弄,再抱进屋子。 现在稍稍回想一下反而心如擂鼓。 二话不说赶紧应声,然后三两下把里裤先套上了。 裤子好长。 余洛坐在床头,裤腿顺着脚垂下,把他脚指头都盖住了,还长出一截。 林寂又换好一身素白的布衣,看到窗边悬着的空荡荡正晃悠着的裤脚,半蹲在他面前,一点点将裤腿卷上去。 腿长腿短,高下立判。 余洛耳朵根又红了。 我还会长高的。扎起另一条裤腿时,余洛有些不甘心地解释道。 嗯。 握着他纤细的脚踝,给他穿好鞋子。可这长靴是皮质紧俏包裹的,如今裤子蓬松,根本塞不进去。 林寂无法,只能先给他穿上足衣。 将外套套上两件,裹得严严实实的,腰带一束就像个被扎紧的小棉花球似的,松松垮垮。 因为没穿鞋子便走不得路,林寂将这一团小棉花球背了起来。 外头的护卫见二人举止亲密,也不敢随意喝止林寂,毕竟此人有些胆色,昨日才为世子打抱不平,老夫人都对他高看一眼。 今日又救下了世子,这又得是大功一件。 便只当做没看见。 林寂好好地放在那一顶轿子里,转头吩咐了那护卫几句。 然后才伸手揉了揉余洛还有些湿润的发顶,你先回去。 余洛反应很大,蓦然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手紧紧拽着林寂的手臂处的衣物,你呢,你要走了吗。 林寂笑然,我还有些东西没找到。 余洛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激进,让林寂打算和他划清界限。 那,那你一定要回来啊。余洛有些不安地松开手,像是怕他溜了似的。 察觉到余洛对他的不舍,林寂唇角勾起,替他将衣领又整理得熨帖些。 小公子别担心,最迟天黑,我一定回余府。你听话些,先回去好好换身衣衫,再梳洗沐浴一番。等你打点好了,我就回来了。 余洛松开了揪着他衣袖的手,点了点头,那我等你的。 嗯。 看着远去的马车小时在林间深处的拐角。 不出片刻,绕过更远的山坳。 天色渐暗,吹起脚下枯叶,打了个旋儿略过衣角。 林寂回头,朝着篱笆后结着满枝野果的树后沉声道。 出来。 随着这一声话落,树下闪现出一个熟悉的的身影,身上依旧披着蓑衣。有所不同的是,他并非老翁模样,而是一个容貌年轻的男人。 阿寂,他是宣平侯府的世子,他是余镇钦的孩子!你怎能这样放他走! 林寂白衣楚楚,并未挪动步子,下颚微抬。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你还要搬去宣平侯府,你疯了不是!你不要以为现在余镇钦和余泱都不在,那府里老的老少的少,空无一人就是好糊弄的,别忘了,那内阁次辅余泽可还住在金陵城里!就和那侯府隔着两条街! 轰隆隆。 天边惊雷响起,几乎掩住那人惊怒的声音:你这是找死! 黑压压一片的乌云盖住明亮的天色。 风愈发大了,将他鬓角的碎发吹乱,掩住眼底暗色。 雨水淅沥地下起来。 内阁现在都乱成什么样了,余泽自身难保,哪有还闲心管着宣平侯府这烂摊子。林寂抬头瞥了眼这风雨欲来的天色,深缁的眸中涌动着暗潮。 他终于挪动脚步回了屋内。去了另一间屋子,炉上正将一壶茶水煮开,桌上早已摆好一前一后两个茶杯。 热气氤氲的茶水倾倒入杯,屋内顿时茶香馥郁。 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那人惊疑不定地坐下。 才将话头掉了个弯。 你既已住进宣平侯府,那边境驻防图另一半是不是已经到手了。那人揣摩着林寂的神色,蹙眉道,没到手,那是在李氏手中? 不知道。林寂喝了口茶水,侯府和将军府,我各搜过三次。没有找到。 没找到? 那人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地方。 我连李瑄的房间都去过了,还能遗漏哪里。林寂指骨匀停,将手中杯子轻轻晃动,热气氤氲在掌心。 那人立刻有了反应,你是先搜的宣平侯府?李将军府比不得空荡的侯府,那李瑄可是跟着他父亲李如寅真刀真枪磨出来,耳聪目明的,不好应付。 嗯,那日正逢一场夜雨,我确实惊动了他。 你和他交手了。 林寂点头。 可落下什么把柄。 没有。 正因为没有落下丁点把柄,李瑄吃了暗亏。 急怒之下,还去找宣平侯府找刺儿李瑄身手虽好,可却是个冲动不想事的。 那人松了口气,你可仔细着些,这可是金陵城。别以为谁都吃不住你。 那边境驻防图找不到便找不到,你犯不着如此。等到余家土崩瓦解,兵权大动,只要你攀上内阁的位置,还愁添不了州府的兵马。 林寂指腹摩挲着杯盏,似是在推敲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 才道:盯紧云南王府。 云南王府。 不是向来不干预金陵城中诸多吗,怎么还能和云南王府扯上关系。 那一夜他分明看到裴寒亭进京,却因为他的敏锐未能听到他和老夫人后面究竟说了些什么。 热茶入喉,苦涩又有回甘。 我不能久坐,现在要回去了。 林寂放下杯子,扫视着外头的瓢泼大雨。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14、贵客 你真回去。不是我说,余镇钦快回来了。你以为你还能在余府藏多久。不如趁此机会离开 余泽很快就要从内阁削职。不到半年,余家将再无力插手中枢。林寂垂眸,把弄着手中尚有余温却逐渐冷却的茶杯,唇边的笑意冷冽。 可眼下至少余家尚且势大。 那人急不可耐地撑着桌子站起来,若是你露出一些破绽 眼风寸寸抬起。 我知道你的意思。林寂掸了掸袖上的尘灰,我会衡量。 窗外雨越下越大,打湿泥泞的小径。 阿寂! 只一样,那余家三公子与我走得近,若是他出了什么岔子,于我而言才是破绽。你下回再冲动行事,我饶不了你。 什么三公子,你说今日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他一手拍在桌上,用力极大,险些将桌子一掌拍碎,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跟着他父亲兄长沆瀣一气,端的是个什么饭碗,吃的又是谁的血肉,也配得起你喊一声公子?! 林戎。 我不是林戎,我是萧荀! 嘶吼之下,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屋内。 谁的手飞快遏上他的咽喉,让林戎只能被用力贯在墙上,被迫足尖点地,手紧紧握着那人的手腕小幅度挣扎着。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把这个名字,烂在肚子里。 林寂周身映染着冷冽,指尖的力道加重,嘴角压平,不带半点笑意。 在那人几乎不能呼吸的时候,手指终于松开。 林戎沿着墙壁滑落在地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林戎攥紧了手,整个身子都气得微抖,为什么他们可以荣华一生,而我们,却得如地沟老鼠一般,连自己的名字都必须忘记。 没有要你忘记。 林寂缓缓地蹲下,当有一天,你可以把名字告诉他们的时候。 就是他们的死期。 素白的鞋履踏进大雨里,撑着伞在小径中远去。 *** 余洛刚刚赶回府中,立刻察觉今天府里格外不一般。 婢女行色匆匆,洒扫的人也变多了。护卫们更是往来巡看,好像要把府内外都仔细排查一遍。那些无人去的角落里管事还叫人一根根地把杂草拔了,修整多余的枝叶。 莫非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不是。 余洛刚下轿子,光脚踩在湿漉漉的地上,即刻就有婢女呀地一声,赶忙小跑着去屋内拿了双新的鞋和足衣给三公子先换上。 余洛认得这位婢女,叫鸳娘,二十出头的年纪,好像是以前就贴身服侍很久的。 鸳姐姐,今日府中是怎么了。余洛便问她。 大公子府里递来消息,今日晚膳要来侯府,算着时间,也快到了。 大公子。噢,便是那宣平侯府的长子,余泽。 恋耽美 ——(17) 是五年前的殿试状元,仅用几年的时间攀上内阁次辅的位置。 在朝堂上长袖善舞,又年少得志,素来是被捧得很高。 加之是家中长子,和次女余泱年岁上差了正正七岁,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家中独子承欢膝下,故而十分得老夫人的喜爱。 这还是余洛第一次见这位兄长。 鸳娘说,大公子一般无事是不会回侯府探望的。上一次回来,还是一年前余洛要和广陵郡王谈婚论嫁的时候。 且这次,大公子特意吩咐了,要余洛好生盛装打扮,晚上要见贵客。 余洛不明所以。 刚被推搡着沐浴更衣,余洛还是不大适应被伺候着洗澡,就把人全部撵了出去,洗好了坐在镜子前发起了愁。 打扮,又要打扮,很麻烦的。 我今天已经很累了。 而且,什么贵客啊。 我只想为林寂吃这种麻烦的苦。 叹了口气。 算了,这位兄长家大业大,既然都开口了,就顺着点吧。 余洛还是拿起了脂粉,又将书翻开几页,这次更为随意地挑了个妆面,仔细地一点点把脂粉抹上去,然后开始描眉。 咦,这眉毛怎么短短的一截。 算了,画吧。 好像眼尾画得太重了不过,书上也是这么画的。 余洛继续描红。 待到最后一步画朱唇,还没往上点呢,鸳娘说林公子回来了。 这一句直接让他点到了唇外,拉出出好大一笔。像是血盆大口似的。 鸳娘直接呆住了。 小公子? 这语气,是差点没认人出来。 余洛没听出来,只欢喜地问道:林哥哥回来了,他在哪儿! 小,小,小公子!鸳娘慌张地踏进来,生怕他模样被别人看到似的,你这是 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余洛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果真正是天黑时分。 林寂说的时间真准。 余洛刚刚还一直在担心林寂会不会就这么走了,见他真的如约回来松了一大口气,心中竟然浮现出一点点微末的愉悦。 余洛咧开一个笑就越过鸳娘一下扑进林寂怀里,再一抬头:林哥哥吃晚饭了吗。 好白的一张脸。 好红的一道唇。 那道刺眼的朱红,都快画到耳后根去了。 活像吃了死孩子。 林寂不免怔忪一下。 然后才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微笑地答道,还没,给你带了一份桂花糖糕,正是当季的。 余洛欢欢喜喜地接过那一提纸包,鸳娘,帮我拆开,我现在就要吃。 嘴巴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车前草煮水的苦味,正好吃点甜的。 可是小公子,一会儿还得陪大公子和老夫人用膳 没事,我都能吃。余洛满不在乎地说,林哥哥特意给我买的,我会全部吃掉。 后面一句,是对着林寂说的。 态度上是满满的讨好。 林寂却问他,你怎的又打扮起来了,要出门吗。 不出门,是兄长要我好生打扮,说今晚要见引我见一位贵客。好看吗。 余洛还不知自己嘴巴处被画了一道。 这张脸配着着这天真的声音,说不出的诡异。 林寂眉头挑起些许,扫过他的唇边,又看着鸳娘如临大敌的神色,还冲自己摇摇头。是教他先别打击小世子的意思。 好看。 复而又问,是什么样的贵客。 鸳娘动作慌张地将包在外头的纸拆了,馥郁的香甜气息立刻飘了满屋。 余洛没有答他,只扑到那桌子前捻着两块糕美滋滋地吃着,细白的指尖将松软的糖糕推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再将另外小半块也吃了。 末了,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沾着粉末的嘴唇。 林寂觉得自己手指尖有些莫名发烫。 小公子,您这样打扮可不行。 鸳娘将桂花糖糕摆在那铜镜前,腾出空来后,教人打了一盆水来,拧干了毛巾刚刚把余洛唇角多余的一道朱红擦了,抬手准备再继续擦掉满脸乱画的妆。 诶,干什么。余洛嘴里塞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的,着急地阻挠,不让她擦下,我花了好久才画好的! 鸳娘又扫了眼放在蒲团边的那本书。 顿时吓得手里梳子都掉了。 这可是雅妓名倌的妆书,小公子教人从哪里买来的余氏大家氏族,怎么能作这种烟花之地讨好人用的花哨打扮。 将买书的小婢女唤进来好好训斥了一番,那小婢女也不知世事,委屈得很。 鸳娘要将人拖下去打一顿,好像真气得不轻。 余洛不忍鸳娘发落了她,便先打发她下去,牵着鸳娘的手道,没事,没事。是我要她瞒着府里人去买的,别罚她。 那语气里有些撒娇的意思,名倌是什么,我这样画,不好看吗。 这样一问,鸳娘不知该怎么答,不是好看不好看的事儿。 不能说是不好看。 只能说是丑极了。 鸳娘说不得实话,只和身后的林寂颇有默契的对了一眼,默默地为他把脸上的东西都擦干净了,小公子想好好打扮,可以跟鸳娘说,我去替你请一位宫里的老嬷嬷来,不要信这些市井上杂乱的书上所写。 您可是余家的小世子,怎么能和倌儿们相提并论,这样的话也不得再问,让老夫人和大公子听了,定是要罚的。 余洛一下闭紧了嘴巴,不敢再提这件事。 这一次,鸳娘手把手地地给他打扮起来。 因着时间紧急,她也只能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描眉添朱,冠发上别着一支通体雪白的玉簪子,簪子一头垂着一颗巨大的东珠。 额前系上一圈朱红的额带,额带上镶与发簪一样的白玉,系到发后,坠下四颗小小的东珠顺着垂下。 看上去大方又贵气。 鸳姐姐,这个簪子比以前的重好多。 余洛却好像有一点不满,晃了晃头,底下坠着的小东珠敲得锒铛作响,换一枚吧。 小公子有所不知,这簪子可是陛下早些年封贵妃时,御赐给余娘娘的。余娘娘当上皇后,便跳了几样赠了府里。这可贵重着,也好看得很,小公子不要嫌它重。 是吗。他有些犹豫。 于是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林寂,问,林哥哥,我这样好看吗。 昏黄的烛火旁,林寂还穿着那间素白的长衣,好像他们初遇时候的打扮。 嗯,好看。 林寂像是顺着鸳娘的话说道。 语气很平淡啊。 不过,好看就行。 余洛开心地回过头,再对着镜子里摸了摸簪下坠着的东珠,行,那就这个簪子吧。 鸳娘松了口气,朝着林寂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 他背倚着墙壁,看着铜镜里打扮华贵端正的余洛,禁不住看过后,再瞥一眼。 林哥哥也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余洛问。 今日大公子过来,林公子就不方便过去了。鸳娘替他正了正冠发,满意地点点头,知道余洛素来把这位举子看得重,怕他不满意了发脾气,便顺着他心意劝慰道,小公子放心,我会照看好林公子的饮食,上的菜都是小厨房里再备一份的,挑好的给他送。这是有些失规矩的,小公子可不要去跟老夫人告状。 不告状不告状。 余洛开心还来不及,挑好的送,挑最好的送。 又过头,猝不及防地竟正好撞上林寂的目光。 林寂似乎也没想到他忽然回头,稍有些不自然地转了一下眼,然后才笑道,也不必的,按规矩来便是。说这句话时看向鸳娘。 鸳娘也感激地朝着林公子再投去一个眼光。 自从林公子来了以后,余三公子好像也变得好伺候很多。 鸳娘开心极了,最后再去拿了一件深绛色的广绣长衣和荼白绣着荷花的对襟给余洛穿上,配着一双浅杏色的鞋子。 当真清贵至极。 下人来报,大公子已经到府门外,一起落轿的,好像还有旁人。 这大概就是余泽口中的贵客。 *** 府门刚打开,老夫人便拄着拐杖从正堂出来,一路走下阶来相迎。 余泽穿得一身器宇轩昂的明蓝色袍子,银线绣着几尾鱼坠在袍尾。他生得又高根本不像个文官,看上去英姿勃发。 却一伸手向身后人引路,这边请。 向来自命甚高的余家大公子也有这样客气的时候,余府里的婢女们都是未见过的,只能低着头站在边上为他们打着一排排灯笼,将路照得明亮一片。 来人取下兜帽,顺势解开披风,倒像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模样。 打扮也不似余泽贵气,却自带几分睥睨的傲色。 余老夫人先将外人都打发走了,只留下几个口紧的伺候,这才着人开始上菜。 小王爷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余泽做事素来有眼色,先上的菜都教人摆了两样在老夫人面前,再摆两样在这位贵客面前,不如今日,暂且歇在我们侯府。 恋耽美 ——(18) 余兄客气。家兄还有些事情吩咐了,我是得回自己宅子处理一二的。 听着声音,分明还是少年。 是的,这位裴小王爷是老王爷中年幼子,小了他哥哥十二岁。今年不过十六。 很年轻,从未论过婚嫁。 但若说要论,也是可以。 余泽给裴寒凛斟满酒,心里头打着算盘:既然云南王有这个意思,想和他们余家联姻。这可是大好事,能解了他如今内阁被排挤架空的困厄,那是久旱遇甘霖啊。 裴寒凛却没有直接喝了这口酒,只小小地抿一口。 他打量着余府上下,心里头也有些想法。 这位余家的三公子名头早就传遍了金陵城。 是个广陵郡王舍弃不要的。 他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这余家老三肚子里又没墨水,文不成武不不就,脾气又差得很,要不是老夫人管着,这么些年没准天天在金陵城惹是生非。 听说相貌也不行,还善妒。 小郡王前头刚退了婚和李家结亲,他没过多久就把找人深夜里去刺伤了。 裴寒凛很不悦,如今看到余泽欣喜若狂的眼神,这分不悦更甚了。 简直像恨不能立刻让他们成婚,生怕他反悔似的。 魏闻绪是个什么货色,本来是边境没有分毫实权的区区一个郡王,那是混吃等死的皇族人。一朝鲤鱼跃龙门来金陵城里便招摇起来。 被这样的人退过婚的。 竟然让我来娶。 兄长让他来护着余氏,他不敢不从。 可这婚姻大事也这般草率地搭进去,着实让他心口闷了一团气。 要扶一把余氏便出手扶就是,有必要拿亲弟弟的婚事来当筹码吗! 裴寒凛压着心头的火,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 三公子呢。 老夫人问管事,没规矩,都上菜了,还不快把三公子请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让我来给各位表演一个当场真香。 *** 今天会稍微修一下文,主要修错别字,不用重看。 15、相亲 裴寒凛深感此事无趣,便觉得手里的酒也寡淡。 忽然瞧见厅堂前几道灯笼近了,照着一双浅杏色的鞋子踩上石阶,胸前的银锁佩饰撞得清脆作响,脚下生风,似是急切。 慢点,世子慢点 祖母叫我快点的,怎么能慢! 一手提着下裾,一手扶着头顶的玉簪,急匆匆地冲进了门堂。 脚下一刹,脑袋后面的一小串红带被甩到了前头,正搭在额带处晃悠。 身后紧跟的鸳娘立刻为他捞到后头,又拍拍他的手背上,将他下裾扯得平整。 余泽看到他这毛毛躁躁的样子顿时来了火,怎么回事,余洛,你有没有一点规矩。嗯? 多年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那几分官威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场把这弟弟镇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对,对不起。余洛结巴了一下,是鸳姐姐说我那样打扮不行,所以才 鸳姐姐是哪个。 余泽好几年都没回过府邸几次,府中下人早就不大认得了,何况余洛称其为姐姐,他更是辨认不出,还以为是哪家府里的贵女。 三公子身后的婢女走上前,匍匐在地,回大公子,婢女是鸳娘。 余泽筷子咔哒一放,放肆。是你教他这样喊吗。 奴婢不敢! 鸳娘当即在地上磕起了头。 余洛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这位兄长,果真比祖母还气势凛然,看上去好可怕。 怪不得今天他说要来用晚膳,全府上下都紧张起来,果然是个阎王。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迟了,我今天去外面学骑马了,回得本来就晚余洛挡在鸳娘面前,着急地辩解道,不关鸳姐姐的事情,是我非得要去茅屋里给林哥哥取东西才回来晚了,我不知道兄长今晚要回来用晚膳,知道的话我就不出门了 一大串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着。 余泽一句话都没听懂,只觉得丢人。 还是老夫人打了个圆场,教管事去把三公子扶了起来,喝退了鸳娘。 余洛被安排坐在老夫人左手边第二位,正是裴寒凛的对面。 下人便是下人,不可哥哥姐姐的叫。 老夫人一句点破余泽的意思,教人给三公子添了一副碗筷,言语间明显是站在余泽这头,只是语气和缓些,今日好不容易兄长来了,阿洛不敬一杯吗。 余洛得了提点,赶忙将手里的酒杯端起来,我敬哥哥一杯。 不敢留一滴,直接一口喝干。 却因为被呛到了连连咳嗽。 老夫人皱起了眉,余泽脸色也沉了。 桌子上只剩下余洛尴尬的咳嗽声,和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安抚。 裴寒凛默默地把手中的酒一口喝完,又瞟了一眼:这么寡淡如水的酒,他也能呛成这个模样。 金陵城里的小世子当真弱不禁风。 眼光却禁不住再瞟过去。 荼白的对襟上绣着的荷花亭亭玉立,倒是与那个人十分相称,一样的纤细白净。 余洛咳过几下后脸上泛着一点红润,眼尾也带这些潮湿,像是朝着裴寒凛这边看过一眼。 那双眼睛。 也像是那碧水涟漪里探出的花骨朵似的。 水光潋滟的。 裴寒凛怔了。 默默地再喝了一杯酒,心里头想的却是:是谁打听来的,余家小世子相貌粗鄙。 再一口酒滑过喉咙,竟还有些灼热的感觉。 阿凛,这位便是我弟弟,余洛,小字昭溪。 裴寒凛站起身,双手抱拳行了个军礼:问余小世子安。 余洛还坐着。 直到她右边的老夫人咳嗽一声,才想起了也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突兀的动作推得呼啦一响动,问,问 他谁啊。 没人告诉过我他谁啊。 余洛卡住了。 裴寒凛眉头微微拧起:这余家公子识人辨物也不行,他今日一身军中打扮不说,腰间佩饰,刀鞘图腾,哪一样不说明他出自云南王府。 可他却不认得自己。 我叫裴寒凛。 问裴裴大人安。 余泽:? 大什么人,他是裴王爷的弟弟,裴小王爷。余泽捏了捏眉心,怎么一年没见,这个弟弟越发不上台面了,怎么回事。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问裴小王爷安。余洛赶忙更正。 怪不得他啊,他本来就原文没记住多少,什么姓林的姓裴的,姓余的姓魏的,一大片姓氏,他哪记得住那么多。 刚刚你都给裴小王爷介绍了我是谁,怎么就不给我介绍他呢。 余洛在心里犯嘀咕。 老夫人看不下去了,赶忙说两句话:阿洛毕竟没怎么出过府门,见识什么的都比不上兄长,让小王爷见笑了。但他性子是极好的。 裴寒凛看着余洛在一边不敢出声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甚。 怎么回事。 这个余家的小世子,好像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莫要说脾气乖戾,简直是怕他兄长和祖母怕得要命,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裴寒凛心里头琢磨着,又喝下一杯酒。 果然是裴家在金陵城里一点耳目都没有,问个什么都麻烦。 这消息打听得,太过偏颇。 手中杯盏放下,有意地给余家小世子解围:我从未来过金陵城,世子不认得我,也是正常。 余洛明显松了一口气。 刚刚一杯酒下肚,现在浮出一点醉意,小鸡啄米似地点起头来。 一顿饭后,他发现余洛不仅仅是身形瘦弱,吃得也少。 满桌琳琅满目的吃食,跟行军打仗的时候相比这简直是仙宴了,可是他好像吃饱了似的每一样只吃一小口,最后就乖乖的坐在边上。 筷子都不再摸一下。 金陵城里娇养出来的果真不行。 裴寒凛心想。 这样一个身娇肉贵,吃饭都能挑成这样的清瘦小公子要真娶回了云南王府,还不得天天当一尊佛供着。 就这还不一定能养得活。 他却不知道余洛却在苦恼着刚刚林寂带得甜糕吃太饱了,现在根本吃不下东西。 你说你刚刚学骑马去了。 余泽问道。 嗯!余洛精神奕奕地答,我早就想学了。 那学得如何。 已经可以策马行走。但还得人在牵头稍稍牵着马。余洛实话实话。 学了一天,教习师傅还撒不得手?余泽又摇了摇头,不过早知道他是个草包,学什么都慢,倒是也没有出言苛责。 只看着裴寒凛道,这位裴小王爷虽是年轻,骑射之术却是翘楚。你若是真想学,不如拜他做教习先生,想来进步一定很快。 恋耽美 ——(19) 啊? 可我跟他不熟啊。 余洛惆怅。 怎么,你还不愿意。余泽笑了,冷哼一声,人家还没不愿意呢。 我没有不愿意。余洛小声讷讷,就是我不太聪明,怕惹了裴小王爷不开心。 知道自己不大聪明,就勤勉一些。以后你若是去了云南王府,少不了是要骑马出行的。你得适应。余泽给他夹了一筷子饭菜,余洛脸有些发皱:他吃不下了啊。 哦。 余洛刚拿起筷子夹起那片肉,猛地抬头,啊?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啊。 裴寒凛一直默默吃着东西没有搭腔。 老夫人观察着他的脸色,不像中意,也不像要拒绝。 也成。 就余洛这样的底子他家也清楚,配云南王府那是绝对的高攀只要不是不乐意就行。 老夫人慢慢地放下一颗心,却听到余洛追问:我为什么要去云南王府啊,那么远,我不去。 阿洛! 老夫人声音威严地喊了他一声。 余洛这才回过味来。 要他好好打扮,又带着他过来见什么贵客,最后又说什么去云南王府。 合着这是相亲啊! 那肉也不吃了,筷子一放立刻拒绝道:祖母的意思,是要我和这位裴小王爷 嗯。裴王爷有意与我们侯府结秦晋之好,阿洛,这可是福气啊。 老夫人难得露出一点笑脸。 裴寒凛打算岔开话头,毕竟婚事之事,还可以从长计议。 倒是没必要一垂敲定。 他可不是出尔反尔的魏闻绪。云南王府家训严苛,最忌言而无形。若他应承下来的婚事,他是断断不会悔婚的。 他也曾考虑过未来的伴侣是什么样子,他想,不说多优秀,至少的是个吃得了苦,禁得住磋磨的。 余洛这样娇气的人,未必能和他合适。 虽说长得好,性子也说得过去。 但也太娇弱了。 只是他这边还得再考虑考虑,若是余洛以后肯吃些苦,稍稍改一改这金陵城世家公子的娇气。 余洛想当云南王府的王妃倒也不是不行。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岔开,就听到余洛倏然站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和云南王府的小王爷成婚! 老夫人没想到余洛反应这么大,余泽更是脸色一沉,手里的筷子咯噔一声放下,转眸过来盯着余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16、雷霆 我,我不能余洛目光闪躲,最后还是挺直了腰背,果断却有些势弱地重复,我不能和裴小王爷成婚。 堂上寂静无比。 落针可闻。 裴寒凛虽说惊讶,但是倒没什么被拒绝的气愤。只趁着端酒的间隙多瞄了那余洛两眼:没想到,他倒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懦弱。 也是有些性子的。 余泽脸色似青似白,为什么。你难不成是还想着小郡王。又将声音压低几分,你自己没本事嫁他,如今做兄长的好容易再给你讨来一门好亲事,你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在这里平白搅黄了! 这话虽是贴耳说的,语气还算和缓,可脚下余泽拿硬邦邦的靴底踢了弟弟小腿一下,是为提点。 余洛不敢说话了。 怎么回事啊,他才十五岁,怎么刚断了一门亲事,又来一门。 他是要和主角生猴子的,怎么能和别人成亲。 我没有想着魏闻绪。 余洛闷闷地回话,但我也不想和裴小王爷成婚。我都不认识他,跟别说喜欢 今天吃过这一顿,不就算认识了吗。余老夫人拄着拐杖,将头底下探过来,表情也算得平静。 是裴寒凛在这里,老夫人和兄长到底给他留了些面子。 可余洛察觉不到这些虚有其表的温和下暗藏的强势,以为他们真的在询问自己的意见。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实话说出来。 要成亲的话,难道不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吗。就像魏闻绪不喜欢我,他虽答应了和我成亲,可到头来还不是想悔婚就悔婚 那是你不争气! 余泽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杯都到了,滴溜溜地滚了一圈跌碎在地上。 你现如今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我还以为你这两年长进了,原来是比从前还不如!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余泽声音沉了下来,父亲如今不在,长兄如父,你不要跟以前一样拿你那泼皮秉性跟我磨,这府里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余洛没听明白兄长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从没觉得这府里自己说了算啊。 他只是想拒绝一段不合适的婚事而已,怎么还就扯上这么多。 余洛抿着嘴,面对兄长的盛怒明智地选择不再搭腔。 心想也许是等那裴小王爷走了以后,再好好跟他说这事会好一些。 这样当面拒绝,的确让兄长不好做人。 想通这一处,余洛垂着头开始道歉:对不起,哥哥别生气了。 老夫人见他服了软,又看了眼裴小王爷的脸色,没觉得他有不悦。这才伸手拉拽着余泽的袖子,道,我们阿洛懂事的,裴小王爷少年英才,阿洛多处处,自然就喜欢了。 你说见一面不算的认得,那不如,明日教裴小王爷教你骑马去。老夫人是个惯会看大局面的,三两句话就解了刚刚片刻的不愉快。 余泽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可我不想跟他去骑马。 余洛的心情都摆在脸上,只是不敢拒绝。 但也没出言迎合。 一顿饭吃完了,余泽送将人送到大门口,又差几个护卫送着小王爷回了自家府邸。背过身来开始算账。 头一件事就是把余洛压到了祠堂前跪着。 还以为裴小王爷走了就能好好沟通一下。 没想到,原来走了以后才是灾难。 眼前是一派黑漆漆的灵位牌子,这一次余泽教人把蒲团都撤走了,余洛只能跪在冷硬的石砖上。 你是怎么回事? 余泽坐在里头的椅子上端过一杯茶水,隔着细帘子,能看到余洛跪立的半个身影,脑子转不过弯来吗?裴小王爷以后是会继承云南王位的。那广陵郡王还没当上太子呢,未必没有变数,你难道不懂?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怎么又来了。 不是因为魏闻绪。余洛只能再解释一遍,心想原主舔魏闻绪的时候是多卑微啊,所有人都以为他非魏闻绪不嫁。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什么,你觉得那小王爷哪儿不好,你说。余泽憋着火,但好歹这也算喜事一件,他强忍着动家法的念头打算好好和他说道理,云南王府手中的兵权,你自是知道的。前几日听闻你被那李氏欺压了,你可知,若是你嫁给了裴寒凛,日后成了名正言顺的云南王妃,那李氏这辈子都得跟在你后头对你卑躬屈膝。和家大势大的云南王府联姻,不比成为那太子妃差几分! 可是我不喜欢他。 讲了这么大一串。 就得到这句话。 他算是听明白了。 这小子是心里有人,才在这别别扭扭的。 余泽险些将手中的杯盏都砸了,那火是快压不住了,冷笑一声,那你说,你到底喜欢谁。你这是看上谁家的公子姑娘了。还能比得过裴小王爷不是! 我 余洛现在张不得口,否则会给林寂带来麻烦的。 他现在还是庶人。 可他以后是会成为太子的。 余洛心里急,可原因又不能轻易轻易说出,犹豫再三,只一副隐忍模样,偃旗息鼓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 余洛跪得膝盖疼,又不敢报出林寂的名字,只喃喃道,比得过的。 那到底是谁。 余泽的语气缓了一缓,见余洛其心不移的模样心想难不成他还真又和谁家攀上了关系。默默的心里头闪过几个世家大族。 可这位弟弟又不说话了。 你倒是说啊,要真合适,哥哥替你斡旋。 余泽声音更轻了些。 像是要商量的语气。 余洛一下抬起头,眼睛里亮闪闪地:当真? 当真。余泽微笑道,背靠着后椅,撇着茶水慢悠悠道,难不成我弟弟果真有贵人运,舍了一位准太子,还能攀上更好的?连云南王府的小王爷都看不上了。 话虽是打趣,但是气氛已经比刚才缓和不少。 余洛没听出余泽口中隐隐的期待,心下一喜,脱口而出。 是为举子,明年开春殿试。 哦,是哪家的公子呀。 就,就林家啊。 姓林,应该算作林家吧。余洛琢磨着答道。 恋耽美 ——(20) 撇茶的动作止住。 兄长抬眸,再问:哪个林家,我怎么没在金陵城听过。 不是金陵城的,他第一次入金陵呢。是今年刚入围殿试的举子!很有才华的,他 闻言,那细帘外再无声息。 哥哥? 余泽的表情铁青,手中的瓷器一下砸在地上。 帘帐掀起,他气势凛然地走到余洛身边,指着外头问。 你是说,你相中的,是一位一穷二白,初次入京的穷举子?! 余洛,你当我很闲是不是,在这里消遣我?! 我没有消遣,我是真的喜欢他,他性子很好的。还救了我两次。余洛认真地说道,抓着余泽的衣袂,哥哥,他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你相信我。 啪。 兄长的衣袖用力一甩,手背顺势迎上余洛的左脸。 这一耳光扇得不算重,可是却把余洛打懵了。 余洛,你以为你是谁。没有你父亲,没有我,这金陵城里哪家看得上你!你还在这给我拿乔托大,连云南王府的面子都敢不卖,当场给我难堪。现在还在这给我胡言乱语,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中用的弟弟! 下颚处很快浮现几道肿痕,在白皙的脸上分外醒目。 太子妃的位置被李家抢了,云南王的小王爷你又上赶着得罪。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都不知道疼了是不是。 兄长最后一点耐心都没了,教人去传了家法过来。 余洛这才发觉自己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原以为祖母脾气已经够厉害了,原来这位素未谋面的兄长才是真的手段雷霆。 三两句话就要打人。 余洛吓傻了,看到外头的人脚步凌乱来去,果真去拿了棍棒来,一时间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祠堂这边动静太大了,没一会儿惊动了老夫人。 她刚入祠堂门口的院门便听到余洛在哭,还没打呢,刚看外头摆出个架势就抽抽噎噎地哭得,好像要喘不上气似的。 老夫人毕竟还是心疼孙子,便问:泽儿,你怎么又罚弟弟。今日才刚回来,又是喜事连连,这是做什么。 余泽把弟弟刚刚说的话三言两语复述了,这下老夫人脸色也变了。 她知道余洛说的是谁。 当日余洛被魏闻绪退了婚,投水一次侥幸活了过来。 然后没几天就带了那个人回府,她还以为余洛只是作个消遣。心想着有人陪陪也好,免得他三天两头地去寻短见。 没成想,这孩子竟是动了这个心思。 阿洛,你兄长说的可是真的。 我 余洛也吓得六神无主的,我,我只是不喜欢云南王府的小王爷 余泽便再厉声问:那你喜欢谁,有胆子,你就再说一次。 没,没胆子。 余洛抹着眼泪看着底下那两个拿棍子的人,张不开嘴。 他还小,他不懂事。老夫人也顺着余洛的眼光看到底下那阵仗,这要真这样打一顿,这几日余洛可都没法出门了。 还得去和裴小王爷多走动呢。 老夫人周旋在两位孙子之间,对余洛说:你哥哥也是用心良苦,阿洛,快跟你哥哥说明天你还要去和裴小王爷学骑马呢,可不能打伤了。 余洛抽抽噎噎地说,像是要对老夫人撒娇似的,可我,我不想跟他学骑马,我想跟林 老夫人脸色倏然变了。 兄长嗤笑:好啊。不去是吧。那我今日干脆打断你这双腿,教你一辈子跨不上马背! 余泽短短五年能爬上内阁如此高位,恩威并施的本事是很厉害的。 这么一说,又有人来拉余洛,他的顿时腿就软了,哭得凄厉起来:我去,我去 拉他胳膊的人松了手。 余洛发着抖哭着,再三答应,我去骑马,我去。 你最好听话一点,哄着些那位小王爷。 余泽伸手擦干净他脸上的眼泪,要是让他跟广陵郡王一样,把你的婚退了,你这条腿,我早晚还是要打断的。 说完了,余泽扬长而去。 老夫人牵起这小孙子,教人扯了那些吓唬人的阵仗:你非得跟你哥哥犟着做什么。 这些日子余洛还是算乖巧的。 只是没想到今天脾气这么硬,老夫人心想着那姓林的是个祸害,可不能留在府里了。 余洛又被带去老夫人房间里讲了好一会儿道理。 说兄长在内阁近两年都不好过,若是他能许给云南王府的小王爷,才能为哥哥稳住局势,帮上余家。 余洛脑子里嗡嗡嗡的也没太听明白,被鸳娘扶着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正经过了林寂所在的小院。 阿洛,过来。 余洛听到他喊自己,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就不管鸳娘的阻拦走到院门前。 院内很黑,他看不大清林寂的模样。可对方却把他看得清楚,余洛的眼睛肿着,下颚处几道指印很是醒目。 那指骨分明的手擦过他脸上的泪痕,嗓音和手指一样,有些凉,谁打了你。 他扑进林寂怀里,将脸埋在他粗糙的素白衣裳里,呜呜咽咽地又哭起来。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17、世子妃 余洛没有说,只把脑袋埋在林寂的怀里拱了拱。鸳娘怕人嚼舌根把身后打灯笼的婢女都喝退了。 林寂领着余洛进了屋内,就坐在廊下的石桌上。 鸳娘劝了两句没劝动,便只能守在外头。 怎么了? 林寂几分关切地问道。 我 余洛不知如何开口。 现在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 没有想到兄长这么强硬地又给他寻了一门亲事过来。余洛本身穿的这个就是个废物炮灰,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面对高居内阁的兄长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 如果再把这些和林寂说了,只会徒增他的麻烦。 余洛选择把话吞进肚子里。 就是,有一些事情。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林寂默默然坐着,没再继续追问,神色很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淡漠。 余洛看着他好像对自己毫不关心的样子,心情从一个谷底,跌入另一个谷底。 现在更纠结的事情。 是林寂好像根本不喜欢自己。 婚事他可以拖着,可是如果眼前人无论如何也不动心的话,他要怎么样才能和他生下一个孩子。 林哥哥。 余洛很板正地坐好了,今天的星星好亮啊。 嗯。他抬眼扫了下,的确天气舒朗,但月明星稀,亮是算不得很亮。 倒是比前几日阴云密布的好很多。胜在屋子里很暗,倒是也能看见一小片星河。 余洛心里打着战鼓似的,又开始试探起他来。 金陵城里很少能看到这么漂亮的星夜。但是我小时候在别的地方也看到过,印象十分深刻。余洛徐徐道来,像是回忆起很久之前的事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哦?小世子以前还出过金陵城? 嗯,那时候战乱未歇,我父亲把握托给祖母。余洛道,我也不记得那是什么地方,就记得是七年前。 重点来了。 余洛手心沁出一些汗,拿眼神偷瞄着他的神色,说,在一片很荒芜的山丘上,我看到过很漂亮的星河。 心咚咚咚地跳起来。 快想起来啊。 林寂眉头稍稍一动,转过头来迎上自己的目光,余洛像是被蛰了一下似的将头扭开。 就听他莞尔道:七年前你才八岁,你祖母怎么会放任你去到荒芜的山丘? 这是没想起来了。 余洛吞咽一下,进一步解释道,那一次我迷路了。那林子好大,我的脚还扭伤了。 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一段记忆。 林寂感慨着安抚。 不可怕,一点也不可怕。 余洛嗫嚅,有人救了我的。 再瞄了林寂两眼,发现他神色始终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甚至眼神都不曾抛过来。 都这么精确了,你还没想起来吗。 外头的鸳娘重重地咳嗽一声,提醒他夜已经很深了。 余洛转头垂下眼光,神色极其失望,再道,有人救了我。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星星很亮。 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委屈。 这种记忆,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就算加上去了他也想不起来。 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洛又想起来今天自己差点被大哥打一顿的惊惧,忽然那几分委屈越漫越高,教他鼻头发酸。 告了白,也只能被当作玩笑。 眼巴巴地跟在他后面,得到的也只有礼貌的敷衍。 恋耽美 ——(21) 他就是在单相思。 拿着金手指,都博不到对方一点好感。 那一瞬间心里的酸楚浓厚道无以复加,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哭,只缩了缩鼻子。 他不再说话了。 二人之间就陷入长久的寂静中。 刚刚被兄长逼迫的时候,余洛有的只是害怕,也不像现在这么心里哽得难受。 你还是不想告诉我,为什么刚刚要哭吗。 一句话打破寂静。 余洛惊讶地抬头,林寂只坐在石桌前摆弄着面前的一排棋子,语气清浅地问着。可一个抬眼间,似乎透着他看不懂的深沉。 你带我入府的时候,不是跟老夫人说我们是朋友吗。为什么有难过的事情,却不告诉我。 林寂垂着眼光,你不要怕麻烦我。我毕竟虚长你几岁,若是真有什么难事,尽可以来找我商量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法子多,不是么。 余洛刚刚压抑的心情一下就通透好多。 那憋着没有掉的眼泪唰地一下又落了下来。 林寂抬手替他顺着背,别哭啊。再哭就不好看了。 他要要打断我的腿余洛抽抽噎噎地控诉着,他说我,我不去就就打断,但是我不想去我为什么要去,可是祖母也站在哥哥那头 余洛语无伦次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但是林寂不知为何好像听懂了。 林寂却问他:为什么不想去。 因为我 余洛又顿住了,这一次他反而不能那么顺畅地说出来。 脸有些发红,但是林寂很有耐心地等着,好想知道他一定会说什么似的。 因为我喜欢你。 余洛很轻地说道。 这一次,林寂好像没有当他是个孩子在说玩笑话。反而如同一个大哥哥在和他认真谈心一般往深处询问。 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对我好。 这句话半真半假,其实也因为你是主角。 余洛说完便低下了头,似是羞赧,你生得也好,又有才学,秉性也好我不大会说话,但你就是很好。 林寂又缄默了好一会儿,指尖夹着一枚棋子摩挲着。 似笑非笑的。 可我只是个穷乡僻壤出身的举子。金陵城里有那么多好生的好,才学好,秉性好的。你是宣平侯府的小世子,身份尊贵,为什么偏偏 喜欢便是喜欢。 余洛手绞起了衣服,低着头,耳根都红透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林寂低低地笑了声。 分明是很温柔的,但余洛却听说些嘲笑的意思。 那头倏然一抬,有些恼羞成怒似的:你为何要笑我! 我是笑你不知世事。 林寂嘴角微微扬着,你可知若是喜欢一个身无分文的庶人,你便只能跟着我过苦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穿不得那么舒服的衣裳,再吃得那样好的吃食。这些你想过吗。 你不会的。余洛似是很笃定,你以后一定有大出息,你会考上状元,甚至会更优秀,我知道的。而且就算没有,也没关系。 林寂的心口微微发烫。 眼神愈发深邃,却只是静默地看着面前百灵鸟一般啁啾着的小世子。 哦? 我可以和你成婚,你当我的世子妃。以后还是能穿这么舒适的衣裳,吃金陵城里上好的吃食。不用再过以前那样颠沛流离的日子。 余洛很认真地跟他承诺。 林寂眼底溢出一点笑意来,世子妃? 嗯,虽然我哥哥很凶,但是一次不行,我就说两次,三次。我们毕竟是亲兄弟,血浓于水。事关我终身的幸福,我一定会说服他的。 林寂收回目光,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嗯。 所以,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做我的世子妃。 余洛认真地问道,又忽然像害怕听到回答,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倒也不必急着告诉我,你先仔细想想,过一段时间再告诉我答案就行。我,我会等你的。 说完了,在外头鸳娘越来越急促的咳嗽声中,他小跑着出去了。 林寂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只轻微地摇了摇头,似是无奈。 *** 虽然说是不情愿,但毕竟是个长久战,余洛还是不敢第二天就公然和哥哥叫板。规规矩矩地换好了衣物准备和裴家那位小王爷先学学骑马。 以后再找机会好好和这位裴小王爷说清楚,让他想法子温和地婉拒掉这门亲事。 他心里琢磨着,能把骑马学会了,到时候他也能教林寂。 还能趁着这个机会和林寂有些肌肤之亲。 也很好。 远远地看见裴寒凛坐在马背上,一身玄色衣装利落又英气,他走到马前的时候马夫还吩咐了一句小王爷骑的那一匹是有名的烈马,野性未驯,小世子可离得远些。 可那裴小王爷却策马朝着他的方向而来,没等他退开几步,弯腰一下勾起他的身子,轻轻一带便将人放在了身前马背上侧坐着。 余洛惊呼一声,却听头顶传来一句别动。 吓得他一点也不敢动,只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缩成了一团。 想学骑马,光是牵着走路有什么意思。先得领会领会,快马飞奔时的感觉。 啊啊啊啊。 余洛面对迎面而来的疾风,一下就后悔了,不该答应的!这样不被打断腿,也会摔断腿啊! 面对飞快往后略去又近在咫尺的树木,余洛吓得立刻闭上眼,呼吸都好像要停住了。 你这根本是揠苗助长! 我要原来那个教习先生啊啊啊。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18、骑马 马儿果真还有些野性,胡乱飞奔之间还禁不住左摇右晃,颠得余洛胃里一阵翻搅,脸色煞白。 陡然一拉缰绳,人都险些甩出去。 好在裴寒凛早有预判,伸手将人捞住,问,如何,要试试吗。 缰绳递到余洛面前。 他仿佛看到一条毒蛇似的,自顾自地就挣扎着药跳下马。 不试试?我答应了你兄长,三日之内一定教会你骑马的。裴寒凛制住他乱动的手,把缰绳递到他掌心,坐正了,腿不要夹马肚子。 余洛刚坐稳了,便听到耳后传来一阵风声,那是马鞭扬起的声音。 两只手不听使唤地就松了缰绳,回身去抓住裴寒凛的右手制止那只鞭子,不想学了,我不想学了。 又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犹犹豫豫补了半句,可以吗。 见他不回答,又道:我有点难受。 裴小王爷生得一副俊朗模样,只是眉眼里少不了几分冷冰冰的杀气,此刻虽是面无表情的,余洛看着还是胆战心惊。 裴寒凛没有教过人骑马。 但他五岁那年第一次学,就是兄长将他直接扔在了马背上,他摔了一次又一次,拖着一身大大小小的擦伤撞伤学会的独自策马。 只花了几个时辰。 而如今,他就坐在余小世子身后,能保证他绝不会掉下去。 可这位小世子只想退缩。 裴寒凛声音有些硬:你生在余家,为什么连骑马都不会。 是真的疑惑,可落在余洛耳朵里,像是被嫌弃了。 长长的睫羽垂下,盖住那双漂亮的又灵气的眼睛。 不是你自己说得要学骑马吗。 可是我想慢慢学。 余洛尽可能地把语气说得委婉些,不要这么快,我 我会有点害怕,腿会软。 在你看来,骑马是玩乐吗。 裴寒凛道,是你闲暇时候有趣便消遣的事情? 余洛不敢答话了。 骑马是一项技能,是必须掌握的本领。在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本事。裴寒凛别过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如你兄长所说,日后你去了云南王府,少不得要骑马的。自然是越快学会越好。 余洛捏紧了缰绳。 垂着头说,可我不想去云南王府。 好了,不要怕。 裴寒凛扶正了他的身子,再将他肩头扳直,调整好了他的姿势确保无虞,我在你身后,不会让你摔下去。你只管往前去就是。 说完了,一马鞭抽向身后。 马儿继续像离弦的箭一样再林间小径上飞驰而出。 经过半个多时辰后,余洛的确是未曾从马背上跌下来,可甫一下马,即刻奔到一旁溪畔吐了个昏天黑地。 恨不能将胆汁都吐出来。 你看,这不就学会了。 恋耽美 ——(22) 裴寒凛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在后头在树桩上拴着马,畏畏缩缩的,半个月你都撒不得手。 余洛再洗了一把脸,小喘着气,低声道了谢谢。 二人坐在溪边,栓着马儿让他吃草。裴寒凛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闲来无聊抛着手中的石子,在溪面上打出几朵水花。 裴小王爷,谢谢你教我骑马。 余洛很顺从地先道谢,然后才试探性地问,裴小王爷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抛石子的动作一顿。 问这个做什么。 想知道。 裴寒凛少年意气,纵身从石头上跳下来,抛起手中的石子,眼都不眨一下地再抛一颗将其击打入溪,竟直接漂着河面划出十几朵水花直接落在河对岸。 然后拍了拍手里的尘灰,若是男儿,便要吃得苦能打仗,若是女的,也当有些功夫。 你这是找心上人,还是找下属呢。 所以,我并不是小王爷会喜欢的人,是吗。 余洛松一口气,那既然如此,小王爷可以不娶我的。 你觉得云南王府偏僻?裴寒凛思考着他说这句话的意图。 不是。 其实我上金陵城,也不是为着同你成婚来的。见他说话总是不明不白,裴小王爷也是端着些傲气的,脸色冷峻了些,你可知京兆府最近在查什么大案。 什么京兆府。 余洛一脸懵逼地摇头:不知。 非要说,跟你余家也是有些关系的。我兄长要我秘密入京,便是要我帮衬一二,护着余家的意思。 护着余家,有人要害余家吗。 你们余家手中握着半张边境驻防图。另外一半,就在三个月前已经在贺家手中失窃。这案子从边境查到了金陵,愣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要说那贺离水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府里更是机关重重,能不动声色地盗走这张图。此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余洛听了个一知半解。 只见裴寒凛神色严峻,贺离水手中的边境驻防图一失窃。金陵城中你们余家又难自保,生生了分了一半的兵权去往李氏手里。只怕贼人如今进了金陵城,早就在暗中窥伺着这几位兵戎大家的一举一动。 裴寒凛看余洛听得晕晕乎乎的样子,嗤笑一声,你真当我是来跟你成婚的? 我是来帮你们抓贼的。 ** 泉玉茶馆。 一位老翁慢悠悠上了二楼雅座,点了一盏雪林径山,喝了半口,又听了会戏。 这才取出钱袋子要结账。 可小二来了一算,是要十二铢。老翁手中却只有一铢钱。 不知可否,宽限一两日。 那您想几日呢。 四日,四日之内,定当补齐。老翁颇为窘迫地问着,不知可否啊。 那容我先去问问掌柜的。 好在小二似乎也没有多做为难。这一番对话消隐在人来人往,喧闹又嘈杂的茶楼里,半点没引人注意。 楼下的唱戏人抬了腔,锣鼓喧天地唱着一场扣人心弦的戏。 店小二取过那老翁手中仅有的一铢,下楼,掀起布帷进到里屋,再一推暗格入了密室里。 那掌心里的布条展开后,看信人脸色稍稍变化。 立刻起身道:想法子去联系公子,阿戎说他知道边境驻防图,就在余府西南角的松树旁假山下的暗室中。 那人将布条放在油灯上烧了,教人去回话。 消息是从云南王府得来的 前几日云南王的确曾秘密入京。 他们似是也对驻防图很是在意,应当是得了老夫人的准话。幸而公子教人盯着云南王府,果真盯出些东西来! *** 抓贼,怎么抓? 余洛听着溪流哗啦啦地响动,波光粼粼映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抓得到吗。 抓得到。 裴寒凛嘴角微扬。 那你的意思是,的确无心与我成婚。 余洛倒很会抓重点,再确认了一遍,是吗。 说实话,再昨夜之前,的确是。 他甚至还想着怎么样才能礼貌又不失稳重地把这一桩哥哥硬塞给自己的婚事先且拖延,最后拖到不了了之便也罢了。 他不喜欢金陵城里的一切。 也不喜欢金陵城里的人。 至于金陵城里金尊玉贵的小世子,他也不想娶。 但是如今被余洛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过一句,他竟没能立刻答上来,只看着他明澄澄的眼睛心里头骤地一缩。 河水潋滟,将那眼神衬得更为纯澈。 嗯嗯。 裴寒凛撇过头,我也不喜欢家里硬塞过来的婚事。 那可太好了! 余洛一下跳起来,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那声音里带着莫名的兴奋,我也是!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19、真香 那你可不可以找个机会推了这门婚。 余洛压低了声音,也像是有些心虚的模样,你尽可以说我不好没学识,没本事,说我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推得了这场婚事。 溪流潺潺往西而去。 裴寒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只蹙眉,为什么。 他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退婚。 我不想和我不喜欢的人成婚。 余洛抿着嘴说道,我可以不在乎家境,出身,但是成婚的那个人得我喜欢才行。 可是。裴寒凛踌躇着,端着下巴思索道,你跟我成婚,你兄长自然能得到些好处,我们云南王府,也能得到些好处。人活着,总不能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来吧。单凭一个喜欢不喜欢,便想退了一桩婚事? 话音未落。 手指有些僵硬地拿开。 裴寒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自己不也是不满这样纯粹利益的交合吗。 为什么好像现在还要拿这个来说服他。 又像是有些着急地驳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纯粹为利益去成婚也非我所所愿,只是 余洛很认真地盯着他。 似乎想从他的话语和态度中琢磨出他真实的看法。 可是靠得太近了。 裴寒凛看着他牵住自己的衣袖的手,莫名地觉得像沾着一团火舌,拉拽着手臂抽了出来,开始祸水东引。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退开几步,又跳上了先前那块石头,蹲在上头手上拿着根长芦苇晃悠着反问道,你喜欢谁,真的能抛开所有的家境出身以及能力权势,纯粹地去考虑吗。 喜欢什么样的人。 余洛没办法像裴寒凛那样顺畅的说出清晰的标准。 只是在相处的过程里,会忽然动心。 对林寂。 他上辈子也没谈过恋爱,男女都没有。 也不曾喜欢过谁。他的一生因为先天性疾病而很短暂,病逝于他十七岁那年的初春。 虽然短暂,但是他过得顺风顺水。 因为医生说他很难活到成年。父母对他无底线地宠爱,让他拥有和其他小孩不同的童年在别的小孩不做完暑假作业就要挨打的年纪里。 他可以不想看书就不看,不想出门就不出。 他的朋友们对他态度温和不是同情的,而是更具有包容性的交往。 所有人都对他很好。 好像将他当做易碎的琉璃。 所有人都告诉他可以不优秀,可以不努力。 只要开心就可以。 他的一生像温水一样度过。 从没有对谁动过心。 更没想过自己还能再活一次。 刚穿进这本书的时候。系统给出他的任务就是改写金陵城被反派屠杀殆尽的BE结局。而原主就是给废物草包当然,他也是。 所以穿过来第一天他们就合计出了最好的方法,那就是在主角被反派杀死前,经过一夜.情,生下一个主角的孩子延续其气运,以此为新希望平衡这个世界反派的残虐弑杀带来的绝望。 余洛很清楚,他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拥有全新的,健康的一生。 所以找到真正的太子殿下的时候,他真的很开心。 他相貌好,品行好,待人也好。 余洛本来对于找一个男人当恋人的想法还有些许抵触,但是也全部都在那个人的那些温柔里消解殆尽了。 但是对于林寂这个人。 如果抛开他本身是主角这个身份。 他会不会喜欢上他呢。 面对裴寒凛的询问。 余洛忽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看到他陷入迷惑的神色,裴寒凛拿芦苇点了下他的额头将人从沉思中惊醒,道,分不开对不对。 恋耽美 ——(23)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裴寒凛嘴角轻扬,站直了身子,颀长的身形逆光而立,一个人是很复杂的,喜欢二字说出来轻飘飘的,实际上不深入地去了解,你可能根本不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境和出身,也是那个人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是啊,林寂就是主角,主角就是林寂。 根本分不开。 他遇到林寂的时候。 就知道他是主角,知道自己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如今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他是主角这个身份才对他动心,根本没有意义啊。 余洛只小小的迷茫一会儿,就想通了这并不重要的一环。 所以说,挑选成婚对象,并不能撇开家境的。裴寒凛客观地总结。 余洛没接话,裴寒凛应该还不知道林寂这个人。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再请他帮忙推掉婚事。 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再等等。 这是他和林哥哥之间的私事。 不应该过度地告诉别人。 而且实际上。 林寂的家境皇帝遗失的太子殿下,这个身份也暂时不能泄露。 不然就会打乱本书的节奏,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崩坏。 再等等,等以后你们就明白了。 我喜欢的人,并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庶民,他可是未来的太子殿下。 现在要紧的是赶快推掉这门婚事,然后和林哥哥在一起。再想法子借助余家的势力帮助林哥哥逃过那个凶残反派的虐杀。 便也扬起嘴角,回了他一个满满当当的笑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裴小王爷。 余洛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乖巧顺从。 笑起来露着尖尖的两颗犬齿,透着一股子无邪的烂漫。 回到府邸的时候,二人共乘同一匹马。 管事是个明眼人,只看了几眼便察觉出小世子对这位裴小王爷的态度并没有昨日那么抗拒了,心里头想果真是好事,顿时喜笑颜开地支了个人去给老夫人报信,好教她放宽心。 下马的时候,裴寒凛伸出手搀着他的胳膊,余洛也十分信任他,几乎是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然后被稳稳放在地上。 虽然是差一岁。 可余洛竟只有他鼻尖高,矮了整整半个头。 这个世界的人均身高都这么高的吗。 大家不都是吃米饭长大的吗。 啊,他个子太矮了,会不会被林寂嫌弃啊! 想到这里,他问裴寒凛:你平时吃什么啊。 哈? 余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怎么长这么高的。 裴寒凛招呼着下人过来正要将马儿交托,最后安抚着这匹新训的马驹,才头也不回,言简意赅:什么都吃,多活动。 怎么活动。 刀枪剑戟,策马熬鹰。裴寒凛转过头斜睨着他,想着他挑食的样子,肃穆然道,你的话,估计都不行。 那你教我好不好。我想长高一点。 余洛走近了两步,比量一下,他的确只到人家鼻尖高。 呜,太矮了。 会被嫌弃的。 陡然的靠近猝不及防。 清雅的乌木沉香味道飘来,裴寒凛的耳根忽地红了。 可依旧是一副泰然自处的模样,暗自捏紧了缰绳,下人几次要迁走马儿的时候都没拽开,低低喊了句小王爷才猛然惊动,松开了手。 其实我的条件也并没有那么死。 ? 也,也不必那么吃苦,功夫若是实在不会,也不是不行。 裴寒凛垂下的眼眸,手心一蜷。 什么?余洛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轻咳了一身,指着那批被牵远的马儿道:那是一匹刚训的新马,我带着你一起驯的,会格外认主,你再骑几次,跟它好好培养感情,再为他取个顺口的名字。 跟马也需要培养感情吗。 余洛挠头。 它会喜欢你的。 裴寒凛声音硬邦邦的,又将头撇开了。 所以这匹马是你送我的吗。余洛恍然大悟,甜甜地笑了起来,谢谢你。那我也要回礼的,你喜欢什么。 算不得什么礼。不过是一时兴起看中的一匹身量好的马驹,顺手而已。不必回礼。 那不行的。 余洛摸了一下周身上下,发觉也没什么送的出手的玩意,总不能把腰袢余府的玉牌送人家吧。 忽然摸到了头顶的玉簪。 对了,鸳娘说过这枚玉簪至少值两百铢的,应该能抵得上这批马驹的价值。 于是匆忙将簪子取下来,这只发簪是上好的,我送你吧,就当做还 阿洛。 身后一声熟悉的声音让他送礼的手停在半空中。 心下一喜,转过头去看着那廊下竹林后静默伫立的人,林哥哥! 也忘了送簪子,往那廊下跑去,笑盈盈地说:我跟你说,我会骑马了!单独策马,就是不用任何人扶着了,再用不了几天,我就能就能带你去郊外骑马了。 话没说完。 林寂的手绕到他身后,将他手里的簪子取出,重新别回他的发间,温文尔雅地打断他。 你是余家的小世子,得注意仪容的,怎可乱了发髻。 哦。 余洛忙着整理好自己的冠发。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20、裴小王爷 清风拂过竹叶,几片青色飘旋着往上飞掠,落在石子路上。 绿景如云,竹影晃动。 裴寒凛未将那人看得真切。 林寂鬓角的一缕发被风吹动,他依旧穿着那件素布白衣。余洛不满地问:不是给你做了两件衣裳了吗,怎的不穿? 那是你余府的东西,我已深受恩惠,怎能再要那些贵重东西。 主角真的太穷了。 两身锦缎衣衫而已,怎么就贵重了。 余洛正了颜色,财大气粗似的,你救过我两次,是我的恩人。几件衣服算得什么。 林寂笑道,这不好说的。以后我离开了余府 什么离开,你不许走。 余洛一下急了,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又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便以下命令的语气道,我不同意。 林寂稍稍弯下点腰,替他将鬓角的一缕碎发拨正,鼻尖与他不过存许远,呼吸几乎能喷在他脸上。 余洛的心口倏然漏一拍。 耳朵尖立刻烧了起来。 我,我说了。余洛站得背脊有些僵住,姿势不算很自然,要你住到明年殿试。 叨扰这么久,不大好。 林寂直起身子,二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些。 余洛如擂鼓似的心跳才稍稍平息些许。 不算叨扰,我是愿意的。他焦急地解释,住多久都行,你身无分文,如果离开的这里还能去哪里。 看他默默不言语,余洛仔细想着他忽然要离开的缘由。 难道,是因为他要林寂考虑做自己的世子妃,他才决定离开府邸的吗。 啊,这一步果然走急了。 不该那么草率地告白的。 余洛扁着嘴,眼中满是懊恼。 我,我说过的那些话都不算的。你就当玩笑话好了,你若是不愿意当我的世子妃我自然也勉强不得,可是明年殿试 林寂又笑,那是玩笑话? 如果说是玩笑话,会不会显得我很轻浮。 嘴太快了,不该这么解释的。 怎么越说越错啊。 看着余洛慌张地开始搅弄手指,林寂眸子稍稍一抬,似是往他身后扫了眼。 报恩便不必了,小世子对我极好,已经够了。 林寂将手撤回来,余洛手心空了,顿时心里发慌。两步追上去捉住他的袖子,林哥哥别走!不够的,不够的! 不是玩笑话,我,我 林寂默不作声,似是在等着他说什么。 我真的喜欢你的。 那话将要呼之欲出,身后却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是管事带了一群婢女们来了。 老夫人原是听闻余洛和小郡王关系亲密了些,便吩咐管事今日留小王爷在府中住上一晚,也好乘热打铁。 管事瞧见了余洛身后不远处的小王爷,便福身行礼道:老夫人问小王爷是否愿意留下来宿一晚。刚刚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听闻小王爷来了,正要在宫中设宴款待。老夫人的意思是,若小王爷愿意,明日正好与世子一同入宫去。 恋耽美 ——(24) 裴寒凛身形一显。 又瞥了林寂与余洛二人一眼,眼神里颇有些深意。 此事到底不好拒绝,便将这邀请顺承下来。 好,极好。管事身居内宅多年,对于年轻人的一些心思一看就破,几次察觉到裴小王爷的目光落在余洛身上,便觉得这姻亲之事是有眉头。 余洛深感事情不妙。 祖母这是摆明了想撮合他和裴小王爷。 退婚的事情从长计议,那也得先和裴寒凛一致对外才行。不能和祖母兄长硬来。 余洛面露愁色,再一抬眼看到林寂正看着自己,眼神幽深。 便立刻挥袖作出一副凶凶的模样,什么宫宴,不去不去。 只是不知这话说得像是一只急得跳脚的小绵羊似的。 管事根本没往心里去,应承道:可是宫中皇后娘娘想小世子了,说是几年没见,想再看看的。 咦,是他当皇后的姑母发话了。 那就不太好拒绝了。 这可如何是好。 管事看着余洛苦恼的样子,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可这话却并不像是说给小世子听的,皇后娘娘始终挂念着,小世子的婚事没有着落,娘娘也是操心的。宫宴里来的都是各家天潢贵胄,皇后娘娘说了,世子阁下年纪小见过的人也少,常年闷在府里可不行,得多见见世家的公子姑娘们。 若是看上哪位的,小世子只管和皇后娘娘说。 管事微笑,余光扫过林寂,广陵郡王一事是个意外。娘娘说会给世子做主。娘娘说了,单是凭这余府的名头,金陵城里,还没几个是世子配不得的。 这话意在敲打,很是明显了。 林寂神色未动。 余洛依旧没听出关窍,只觉得什么宫宴的太麻烦了。 他还得抓紧时间攻略主角呢,哪有那么多空,今天陪这个骑马,明天带那个赴宴。 时间都白白消磨掉了。 可裴寒凛却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 目光微妙地再扫过那弱冠少年,只见他身姿卓绝,颀长而瘦削,看上去满身书卷气。 衣着清贫。 小郡王这边请,老夫人已经着人为您把院落收拾出来。想来今日骑马累了,晚上已经在备着了,可先去沐浴更衣。 婢女在小院中清扫整理,余洛和裴小王爷端着两盏茶和一些吃食,就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下。 凉亭后是一座不高的假山,地处府邸西南角,是个不常往来人的院落。 那位林公子是什么人。 裴寒凛开门见山的问。 他是是我一位朋友。 裴小王爷思忖了一会儿:他并非金陵城中人? 是,他是位刚入金陵不久的举子。 竟是个一穷二白的庶民。 裴寒凛瞥了余洛一眼。默默喝了口茶水。 从他第一面见余洛起,他就着急忙慌地一直想退婚,又直道家世出身不在乎。 刚刚管事虽然话不明说,可分明是意有所指那些话,都是说给那个清贫的举子听的。 听那人和余洛的交谈,也像是余洛纠缠着人家的样子。 难不成。 一杯茶喝完,裴寒凛再问,你说的不在乎家境,出身 难不成,是个一穷二白的庶人也行? 余洛揣着袖子,像是还有些出神,是在为宫宴的事情还烦扰着。 话入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着回答,漫不经心地应着:那是自然。清贫些怎么了,人好就行。 裴寒凛握着手中的杯子良久没有接话。 你家人不会同意的。 余洛一听来了精神,立刻反驳:我会说服他们。 你说服不了。 裴寒凛很笃定。 为什么。 如今余氏在金陵城局势微妙。你若是和一个家境尚可的缔结姻亲便也罢了,若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庶人。你祖母和你兄长一定不会同意。怎么说都没用的。 裴寒凛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余洛心上。 余洛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忽然炸了毛,不可能! 那你试试? 余洛不敢贸然去试,怕一不小心挨顿毒打。 裴寒凛看他怯怯地样子,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再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你还是早点歇了你那心思,明日宴会上,看看有没有能相中的门当户对的人吧。 他没有哪里配不上我! 余洛急了,他可是太子殿下啊。 他日后会,会会有出息的,我知道的,他 裴寒凛回想着刚刚那位的气度,的确是不凡。 是光一眼便知道是有些底蕴在的。 只可惜出身贫寒。 你是想着他是个举子,又知他有才学。以为他如今既能入得了殿试,来日便能当状元,得官位,再过个几年,甚至能像你哥哥那样入内阁? 裴寒凛缄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余洛。 不可能的。 余洛的脸色发白。 他只是个庶民出身。所谓殿试,也不过是当那些权贵子弟的踏脚石。 余洛眼睛有些发红,像是被这些话震撼到了,又坐回了冷冰冰的石凳上。 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 如果是这样,那林寂的真实身份揭露之前,祖母和兄长很难同意他们成婚的。 怕就怕在,在林寂身份揭露之前,他就被家人摁着成婚了。 他还以为只要拖到明年林寂殿试,等他拿了个名次,就能顺理成章地成婚了。没想到竟是如此。 这到底该怎么办。 余洛攥紧了手心,那怎么办,裴小王爷,那我该怎么办。 裴寒凛看着他慌张的神色,又看着那一口未喝的茶水。 语气很公允地下了论断。 断了。 啊? 他放下手中杯盏,你绝不可能和一个庶人成婚。 余洛彻底沉默了。 看着他愈发失神的脸色,裴寒凛指尖敲击着石桌,像是在这一场沉默里变得有些焦躁。 倏然问:我也年长于你。 你不必喊我那么客套的。 作者有话要说: 裴寒凛:我要听裴哥哥(震声) 21、私奔 客套吗。 他觉得很尊敬啊。 余洛抿着嘴没说话了。 余洛觉得,眼下先且不管他和林寂的往后如何,至少现在,他不能和别人成婚。 他必须说服裴寒凛退婚。 不能再拖。 裴小王爷,你去找我祖母先把婚退了可以吗。 余洛伸手拽着他的衣袖。 你还不死心? 裴寒凛眉头拧起些许,沉默着,最后在他固执的眼神下撇开眼光,我可以去退婚,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和那个庶人成婚。 那先退婚。 余洛倏然站起,这就去找祖母 阿洛。 不远处,祖母正拄着拐杖来了。他听了管事的说今日回府的三两件事,觉得事情复杂了些,特地过来替两个孩子整理整理。 心里后悔着,早知如此,当如就不该同意那姓林的进府来。 那时没想到还能惹出此等祸端。 正好院内收拾出来,老夫人领着裴寒凛和余洛进门,自己坐在正厅高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 只差一岁。 可裴寒凛看着,就比阿洛稳重多了。 不论是从家世,样貌,性子来说都是上上的良配。他不能让阿洛这一段好姻缘平白毁了。 可是阿洛性子倔,虽然最近脾气好了些,但犯起傻来那都是拦不住的。 若是逼得狠了,只怕又要去投一次水。 老夫人端着一盏茶徐徐正坐,阿洛,那个林姓公子。你可知祖母为何如今还不将人赶出去。 余洛没想到这么开门见山地来一句。 当即脸色煞白。 老夫人果然什么都知道。 是因为祖母看中他的才学,不忍断了他前程。你说他救了你,想收留他到明年殿试,可以。 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下肚,缓了缓气息,将茶盏放于一侧,双手搭放在拐杖上。 看着慈眉善目的,可是语气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你须得和裴小王爷顺利成婚。 报恩的方式千万种。只要你开心,别说收留他。就是赠他一屋宅子,祖母也能为你办到。但是婚姻大事,不可胡来。 老夫人转眸看向裴小王爷,语气又软和几分,我们阿洛是孩子心性,教裴小王爷看了笑话了。不过你尽可叫你哥哥放心,阿洛既是我余家的孩子,我们自会管教好,不会让他做出出格的事情。裴小王爷若是中意我们阿洛,照着你兄长的意思,是希望能尽快成婚的。 恋耽美 ——(25) 余洛惊呼:祖母! 裴寒凛垂着眼没说话。 余洛用力地拽了下他的袖子,他还是没动静。 老夫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再瞥了余洛一眼。 当然,这也是你姑母的意思。 这话是对余洛说的。 竟又把皇后姑母搬出来压他。 若是姑母的意思,此事岂不是就成了皇命。 阿洛,祖母跟你明说了。明日宴会,是你兄长特意去跟你姑母请来的,为的就是找个场合,宣布我们余家和云南王府结亲的喜事,你姑母赐婚,那可是天大的喜事。之前和广陵郡王的婚事也不过是两家商定,所以才退得不明不白,如今借你姑母的金口一开,可就算板上钉钉了。 余洛扯住裴寒凛袖子的手无力地垂下。 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裴小王爷,可有异议。 老夫人见裴寒凛眉头轻蹙,始终不语,便又加了句:此事我是书信与你兄长的,他倒是很赞成。 裴寒凛没有出言否认。 老夫人等了一会儿,觉得那便是默认的意思。 余洛眼圈一点点发红,甩了手一下跑出去,余老夫人立刻教人跟上去,跟着,不许他出府! 余洛跑回了自己房间,大哭了一场。 为什么事情总是朝着他不愿意的方向发展。 林寂就是陛下未登基前遗失的孩子啊!他就是太子殿下! 要不要去告诉林寂他的真实身份,让他直接和陛下认亲? 余洛用力地擦了一把眼泪,身形委顿:不行,如果打乱节奏,林寂更快地被反派杀死了怎么办。 不能为了跟他成亲,就把他性命置于不顾吧。 那么。 干脆跟他私奔吧。 余洛眼前蒙着一片雾气。 可是,私奔也得两情相悦才行啊。 林寂还从未回应过自己的告白,他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动过心吗,他在意过自己吗。 余洛一点都拿不准。 虽然性子温柔,相处过程里对自己向来千百般体贴。 可是,他的确从没说过喜欢自己。 没有确切的回应过。 他有时候觉得那双眼像是一汪千尺幽潭,静谧又深邃。 他看不出那人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裴寒凛说得对,林寂半年后根本不可能金榜题名。就算他用尽全力拖着,事情不会有什么转机。 更何况他根本拖不住,祖母催着明日就要和裴家定下婚约。 所以,现在去提出和他私奔吧。 离开金陵城,离得远远的。 直到被皇帝找回,他也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 余洛拿定了主意,又怕被拒绝。在门口踌躇来回几步,一拳砸在手心对了,他还有金手指! 虽然很卑鄙,但是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啊。 余洛拿出金手指,眼下也管不得什么合不合逻辑,词句是否优美,就着上次描写的记忆开始跳跃式地添加记忆。 上次的记忆太平淡了。 这一次,要更波澜起伏些,他要加林寂幼年承诺过会娶自己的记忆。 【山林间野狼追赶,他提着火把,将那小孩推上树枝,对他说:别下来。】 是的,林哥哥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会这样保护我。可是他没有功夫,既要惊险,又得有惊无险。 【狼群撕破他的衣衫,在即将咬伤的最后一刻,他终于爬上树枝。二人在树上静坐了一夜,待到天亮了才终于下来。 小孩牵着他的手,道:你救了我,那我是要报答你的。我听闻,有一种报恩叫以身相许】 是啊。 林哥哥是救了我的。 我不能让他被反派杀死,我得救他。 【他回道:好。那么,等日后,我会去金陵城找你的。 那孩子问:你是答应了吗。那么日后,你一定要来金陵城找我,与我成婚。我等你的。】 余洛抹了一把眼泪,落下最后一笔。 【那小少年擦干了孩子的眼泪,承诺道:我答应。】 在现实里千百次都问不出的回应。 就让你在记忆中承诺好了。 添加记忆。 成功。 余洛心里空落落的,觉得自己真是卑鄙。但是以后林哥哥会明白的,他是为了救他。只有和他成婚,借助他父兄的权利日后好好扶持主角,才能有机会让他躲过必死的结局。 他的家人以后也会明白的。 因为林寂才是真正的太子。 本就可以两全其美。 余洛下定了决心,看着外头夜已深沉,推开窗户跳出去,绕过前面看守的鸳娘,悄悄地来到了林寂的院中。 却不想这一次并不是他意料中的画面。 那屋子里黑漆漆一片,那人并不在窗前月下如常温书。 可明明还不是很晚,他是睡了吗。 余洛只稍稍犹豫一下。就算睡了也得叫醒他的,毕竟,今晚还不私奔的话,明天他入宫夜宴就要被皇后姑母赐婚了。 吱呀一声,他推开门进到屋内,却发觉床上也没人。 这么晚了,林寂去哪儿了。 屋子并不算很大,也就一条长廊连着西屋,余洛找了个仔细,没看到人。 难道是他走了吗。 余洛蹲在廊下,眼泪慢慢溢出,啪嗒啪嗒两声落在阶下。 他也不知自己在那蹲了多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点轻轻的脚步声:阿洛? 余洛回头,正看到林寂站在长廊外阶下,撑着一把伞挡着秋雨。 他急切地起身,扑进了林寂的怀中,用力地抱住他:你没走,你没走啊!他的身子在发抖,林寂收了伞,带着他入了屋内。 然后先去外头打了盆水洗手,头也不回地问:不是说夜里我可能会温书,不要来寻我吗。 可你也不在温书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怪我打扰了你。 我书读得累了,在院子后边的榕树下躺了会儿,下雨了才醒。林寂顺口解释了一句。 余洛这才发觉今日林寂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衣服,他从没见过的。怪不得他刚刚找了许久也没注意到后院榕树下有人这样一身漆黑的,早就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你何时又穿玄色衣裳了,我以为你都喜欢素白的。 余洛揉了揉发肿的眼睛,犹豫着应该怎么切入话题。 你给我的那些太华贵了。我想着,若是你不大喜欢我总是穿那两件素布衣裳,那我便去买件玄色的试试。林寂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如何? 这话很顺耳,有些迁就的意思。 好看的。 你穿什么都好看。 一身素白的林寂温文尔雅,可是夜里,手捏着一盏烛火看到林寂穿着利落的玄色衣物,手上还缠着腕缚,竟多了几分凌厉感。 凌厉感。 余洛不知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而且。 因为下雨而掩起的屋内除了泥土的气味,好像还弥漫着一种。 极淡的血气。 余洛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忙着起身多点几盏灯。再抬眼,林寂刚把一盆水倒了,打开门窗,微凉的风吹了进来。 刚刚的那点腥气像是幻觉,和泥腥搞混了吧。 余洛整理了一下奇奇怪怪的思绪,秉烛入了内屋,林寂正在换衣服,刚把松散的白衣穿上,肩胛处缓缓拉上,不经意扫到的一点肌肤让余洛瞬间红了脸。 别过身去: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你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余洛端着烛火,背对着他,听到他在穿鞋纳履的动静。 我,我是想来听你回答的。 火光映着他的脸,闪烁不定。 嗯? 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和我成婚。 身后传来一阵骇人的沉默。 余洛的心口咚咚咚地乱跳,很有耐心地等着,但不知等了多久还是没等到回答。 那提到嗓子眼的心开始发凉。 你,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吗。 你努力地想一想,有没有什么,难以磨灭的记忆。 余洛没有听到身后有换衣服的动静了,可是他还是不敢回过头去,不敢对上那双深邃又温柔的眼睛。 你难道真的不记得,你曾对别人有过什么承诺吗。 他用力地闭上眼,等待着回答。 没有。 温润的声音远远地,耐心地答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不可能不记得的。 他加了惊险的记忆,一点也不平淡的,不该记不起的。 那么,他这是在委婉地拒绝吗。 恋耽美 ——(26) 余洛不死心地试探。 其实,我,我小时候遇到过狼群,很可怕。你,你有类似的记忆吗。 没有。 这回答来得太快,甚至都不像刚刚,还会犹豫一下。然后带着点笑劝慰道,你不用害怕,金陵城里是不可能有狼的。 余洛的鼻尖瞬间发酸。 他在装傻。 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而已。 那种死里逃生的记忆,怎么可能忘得掉,除非金手指出问题了! 我记得的哦。如果是我承诺过的,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余洛的声音里已经带着点哭腔,像是着急,又像是恼怒,林哥哥,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林寂眉头稍稍一挑。 系着腰带,忽然朝着他走过来,像是有些兴致地问:哦?为什么。 因为只有我能救你,只有我能保护你! 余洛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像是被捕兽夹困住的小鹿,在做着最后垂死的挣扎,我们走吧,我们私奔,去哪里都好,离开金陵城。 余洛说着说着,恸哭着扶着门框,引得珠帘晃摇,今天不走的话,明天我就会被姑母赐婚了。我不想和裴小王爷成婚的,我不想! 余洛一时激动,端着烛火的手倾倒,眼看着灯油要洒在他细嫩的手背上。 一只指骨分明的手伸过来适时一托。 那身影越过余洛,走到外屋的桌案前慢悠悠坐下,头也不回地问,裴小王爷有哪里不好吗。我看你,也并不厌恶他。 他没有哪里不好,可是。 余洛不知道怎么说。 可是你才是主角。 林寂却端起案上书卷翻阅过一页,未曾抬头,只淡淡地问,你说我是好人,那他呢,他算不算好人。 他是好人。余洛毫不犹疑。 烛火幽微地闪烁一下。 窗外雨势渐大,噼啪地落在窗台上。 林寂也没再问,端着一刚煮好的茶慢慢品着,余洛被晾在了一边。 二人之间仿佛陷入某种骇人的沉默。 直到余洛哽咽着,可是,我不喜欢他。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22、宫宴(三更合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林寂还端着他那杯茶,没有表态。 茶这么好喝吗。 这么好喝的话,为什么不给我倒一杯。 余洛气呼呼地僵在那里。 他觉得林寂要么是今天心情不好, 要么是故意在和自己拉开距离。 心情不好他能哄他,可他若是有意要将自己推远,那他还能有什么法子。 一开始就选择了没皮没脸的黏上去,现在难不成还能打退堂鼓吗。 林寂。 余洛声音硬了一点,这还是第一次直呼其名。 那人闻言, 终于抬头正视着他:嗯? 你还没答我。 就算是拒绝也好,我要听你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 余洛满眼的倔气。 林寂手上顿了一顿,只道,我要留在金陵城,明年我还要殿试的。 可是!余洛犹豫了一下, 鼻音浓重地反驳着,殿试没有那么简单的, 它并不完全公平。你,你没法子高中的! 林寂眼风徐徐一扫。 手握着杯子, 指腹稍稍摩挲着, 陡然侧头看向余洛:谁同你说的这些? 余洛还未答, 他将目光收回,烛火晃影,在他鸦羽一般的眼睫处投下一片极好看的暗影, 又成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裴小王爷吗。 桌案上新烧开的水咕咚咚响着。 如蜂鸣刺耳。 余洛眼睛红红的,他以为林寂不信,又知道裴寒凛是不会说谎的, 身居高位自然看得比别人多一些,便一手拍在桌案上,你不懂这些的,等你考过就知道。我可是余洛想不出什么旁的理由,只能把自己的身份摆了出来,强行说服对方,我可是宣平侯府的小世子。和我成婚难道,难道不比那渺茫的殿试一搏划算? 林寂移开了眼光,支起一只手撑着下颚,姿势看上去懒懒散散的。 你那么信他,字字句句都入心。怎的不要他退了婚事,反而舍近求远,来这里问我拿主意。这语气是越发客气了,教余洛心里直着急。 你以为我不想吗。 我早就说过了啊! 我找了啊。余洛声音委委屈屈的。 可是,他也得听他兄长云南王的,这婚也不是他想推就能推的。 他已经劝过两三回,人家也有人家为难的地方啊都是家里人有权有势当家做主的,余洛可知道这滋味,可谓是对裴寒凛的难处感同身受,不忍苛责。 我要是还有别的办法,怎么能想到私奔这一步的。 林寂指腹摩挲着干燥的书卷,细白的指尖微动,又将书翻过一页。 这一次,嗓音压得有些低,是他不肯。 分明是疑问,却说得像很平稳。余洛不明白他怎么还有空探听裴寒凛。他但凡能搞得定裴寒凛那边还用得着过来劝他私奔吗。 在眼下自己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他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要你跟我私奔,就这么难吗。 你就这么 不喜欢我吗。 余洛攥紧拳头,无措地站着,进一步也不是,退一步也不是。 然后吸了吸鼻子,心里的委屈越憋越难受,可这次倔强着没有哭,强忍着眼泪,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他这是非得要一个明明白白的回答了。 林寂这才放下书来。 清晰易懂地抛出两个字:不走。 说完了,嘴角还带着点招人恨的笑意,阿洛,别幼稚了,这事不好玩的。私奔这种事情只在画本子里觉得浪漫 好玩? 浪漫? 心头的愤怒再没法按捺住,一把将手中烛火往地上用力抛掷,林寂身形倏然一晃越过桌案直接握住他的手腕,却来不及阻止。 脚下哐当一声,顿时火光四溅。 那滚烫的灯油就着火淌下,已然灼了余洛的手背。 火苗烧到小世子的衣角,林寂弯腰而下,用握住的书卷三两下扑灭。 再将握住的手腕处袖子捋起。只见那小世子手腕处烫得红艳艳的一片,严重的地方隐有起泡的趋势。 余洛也没想到这灯盏握在手里冰凉凉的,里头的灯油居然这么滚烫,而且就这么一砸还会洒出来。 这是真疼得要命。 当场就后悔了。 再怎么样不能自残啊,太痛了太痛了! 弓起身伸手要捂着手腕,却被林寂眼疾手快地制住另一只手:别碰。 林寂看着他快疼哭的样子,去外头打了盆水来,拿浸湿的帕子敷在他手腕处降温,再嘱咐了一句,不可抓破。 又三步并作两步去屋子里取了药粉来。 疼 虽然被冷水帕子盖着,可还是火辣辣的疼。 余洛本来就心里难受,眼下更憋不住,眼泪唰唰地流下来,偏还不肯作声,忍着喉咙里的痛呼转过脸去。 不让他看到自己疼哭的狼狈表情。 林寂又不知从哪取来一小瓶酒,拿着帕子替他擦拭那泛红的地方,打着转地降温。 冰冰凉凉的,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又缓解了一些。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林寂一边擦一边说,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的火。 我本来就脾气不好的。余洛想到了自己在外头的名声,硬气地威胁,你不要以为我是个什么好应付的人。 像只龇牙咧嘴的小绵羊。 林寂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又取了点药粉过来,手指尖点着药瓶子,刚撒了一点上去,余洛即刻要把手抽回来,手掌却被紧紧握住,别动。 在进了一趟屋,拿了一卷干净的纱布出来。 余洛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什么都有。 没钱看大夫的人是这样。有个什么小病小灾,都得自己上手处理的。林寂嘴角勾着,从容应对,若是世子看不上这些,可以去请府中的大夫再来配些更好的。只是眼下事急从权,先得这样包扎着。 怎么会是嫌弃你的意思。 你人我都看上了,怎么还会看不上你的东西呢。 余洛心里头还憋着火呢。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要管我。他凶巴巴地瞪着面前那人。 林寂在他手腕处包扎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将那只被纱布缠住的纤细手腕捉住,故意顶了一句,你脾气这么差,是得好好管着。 我可以说我自己脾气差! 你不可以! 恋耽美 ——(27) 而且,前世也从没有人说过他脾气差的。 他们都说他懂事得很。 传来这个世界到了这个炮灰身体里,难得发一次火,锅倒是背了个彻底。 魏闻绪和祖母,甚至是李瑄跑来说他性子乖戾,他都认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可是他一路来对林寂那么好,他凭什么说自己脾气不好。 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你想走就走吧,不必日日忍受我的。他自暴自弃起来。 林寂便笑,可是我出去了住哪儿啊。我身无分文的 余洛转头便干瞪着他。 你也知道!你如今是身!无!分!文!吗!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这座移动的小金矿当场成婚?! 林寂始终握着他的手,干燥又温暖的掌心将温度传递过来,将余洛心中难抑的躁动稍稍抚平。 你想与我私奔,那你想过东南西北我们要往哪个方向去吗。 林寂心平气和地问道。 余洛一下被问住了。 你想过我们要拿什么去买马车,凑盘缠吗。 这题我会。 余洛立刻抬手摸着自己头顶的发簪,这个簪子至少值两百铢! 可不能变卖身上的东西,一卖就会被追查到踪迹的。 林寂乜他一眼,在他出口前便堵住话头。 你又没什么才学,又干不得体力活。就算侥幸出去了,日后又要靠什么谋生呢? 这三连问,直接把余洛问得哑口无言。 私奔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个不小心被抓回来了,你倒是没事,我可就没命了。林寂的语气可不像是讨论什么要命的事情,倒是风轻云淡的,像事不关己一般。 那怎么办,我祖母说的,明日我皇后姑母就会下旨赐婚,到时候这件事情可就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余洛见他也是要商量的样子,着急之下紧紧回握住林寂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着一块浮木似的。 林寂安抚性地伸手到他脑后揉了两下,说: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这事儿还能有什么法子你兄长是内阁次辅,你姑母又是当朝皇后。他们拿定了主意,你便做不得主了。 手顺着往下,替他将袖子放下,整理好衣领,不要胡思乱想了,不如好好回去,先睡一觉再说。 余洛一听,整个人就垮了下来。 就是要他认命呗。 行,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认就是! 反正到时候一登基就被反派直接一刀杀了的是你不是我。 要我不管你,你可别后悔! 余洛那股子倔气又出来了,这一次连疼都不喊了,昂着头看着外头黑漆漆的一片,跟个闷葫芦似的呆坐着。 林寂横了他一眼。 慢条斯理地说道,这金陵城里的人啊,披着一张人皮,心肝肺腑里藏着的东西可都不少。一天一个主意,算不准的。指不定明天婚就赐不下来呢。 余洛暗自翻了个白眼。 你这也叫安慰。 太敷衍了,还不如不说话呢。 外头的雨正好停了,林寂给余洛披上一件外衣挡住深秋的寒气,夜很深了,早些歇息。 余洛红着眼睛,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寂。 心想果真还是没有缘分。 生孩子什么的,成婚什么的。 这念想怕是要断在这里了。 反正他也根本不在乎。 从头到尾,只有他在一厢情愿而已。 林寂像是被这眼神勾着,忽然愣了下,在余洛转身离开的时候又拉住了他。 干什么。 檐下的雨滴答滴答地落着,一滴正好砸在他脸上,冰冷地顺着他脸颊滑落。 余洛忽然就不想哭了,只想快点走。 可被箍住的胳膊被一个拉扯,余洛往身后栽去,落进了一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里。 背脊处紧紧贴着,他仿佛还能听到林寂平缓而有力的心跳。 那人低着头,呼吸就挠在他的耳后,半声笑音溢出喉头:怎么难过成这样,不是还没下旨吗。 祖母铁了心要和云南王府成婚,兄长也赞成。 这旨明天下定了。 你这手既是上过药了,明天记得先别碰水,更不能擦碰到。虽说宫宴上都有伺候,你自己也得看顾着。 林寂松开了他,将人往外稍稍推着走两步,到了院外,不要想这么多,早些回去睡,睡醒了就好了。 胡说八道。 根本不可能好。 余洛站定在院子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将自己头顶的发簪取下,转头又跑了回去,交到了林寂的手里。 给我这个做什么。林寂问。 你若是不想待在府里,想走也可以。我不留你了。这个簪子是值些钱的,别再说你身无分文了。今夜是我莽撞,你权当我没来过吧。还有,谢谢你救了我,以后若有什么难处 余洛话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也还是,可以来找我的如果我还在金陵城的话。 小世子这是要告别了。 嗯。 林寂收下的簪子,我记住了。 余洛这一夜睡得很不好,他做了个梦。梦到他和裴寒凛成婚,然后林寂过来抢了他的花轿。兄长一怒之下将人杀了。 当场给他吓醒。 外头鸟雀啁啾,鸳娘正在给他挑着衣裳,见人醒了便教丫头们上前来服侍着。 昨天哭得昏昏沉沉,又做了一场噩梦,余洛脑袋都不太清楚了,直到鸳娘不仔细碰到他手腕,才让他陡然清醒过来。 呀,小公子,你这怎么 昨日不小心被灯油烫到了。余洛讷讷两句。 那您昨日那簪子怎么不见了。鸳娘又问。 就不见了。 他倒是不太擅长撒谎,好在鸳娘也只这么提一嘴,便着人又给他拿来几只更为华贵的。 洗漱过后,将人好生打扮起来。 这一次打扮比上一回花的时间长很多,发饰佩饰也都尽往华贵了去穿戴。天青色的对襟下是月白色长裙裾。配着鸦青的苏绣云锦披风,整个人都透着说不出的金贵。 也太奢靡了。 鸳姐姐,这个值多少钱啊。 这镯子吗,那可贵重着。少说值上千铢了。 早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好东西,就不送那一枚簪子了。 余洛看着手腕处叮当作响的镶嵌着玛瑙红玉的金镯子,微微叹气连离别礼物都送得那么磕碜。 不过一枚白玉簪子而已。 世子不开心吗。 鸳娘替他梳着冠发,宫里可是有很多美味的吃食,是咱们府里比不上的呢。 他看上去兴致缺缺。 鸳娘日日跟在公子身边,对他的心思也是知道一二的。 这富贵子弟看上落魄书生的故事是那茶楼里最爱唱的,没成想这事情也能落在自家小公子身上。 要说以前这小公子吧,那眼高于顶,看上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恨不能直接飞上枝头当那凤凰。 到如今怎么还就对那一穷二白的死心塌地。 连性子都变了不少。 鸳娘早先盼着小公子能懂些事脾气顺一些就好了。但如今人脾气顺了,她又觉得怪心疼的。 将一枚金色簪花步摇别入余洛的头顶,衬着他如雪的肤色越发白皙。 有些疲惫的眼神让他看上去少了几分朝气,倒透着些惹人心疼的文静。 怎么病恹恹的。 本来是喜事啊。 鸳娘叹了口气,再给余洛点上一点朱红。 杏仁一般的明眸如玉,似乎没什么波澜。 那近来一直在笑的唇角如今却耷拉着。 但这并不妨碍这张脸打扮过后的愈发明艳的姿容。 鸳娘摆正了看着铜镜里反射出的容貌,小公子生得当真是好看。今日入宫,皇后娘娘一定会大吃一惊。 余洛没有应声。 *** 今日毕竟是久居佛堂的皇后娘娘难得设宴,金陵城内的世家大族们都以能得一份请帖为荣,都是挤破了头地想来。 可不知怎么,那李将军府却没动静。 一大早地悄无声息地退了宫里来的帖子,称病说是去不了。 那谁不知道李瑄自小跟着他父亲在边境吃风沙长大的,一年到头也没个什么病痛,怎么忽然就说起不得身了。 莫非那传言都是真的。 传闻刚入金陵城不到一年的广陵郡王,早就和余家的小世子结下了亲事不过是因为世子年纪尚小,才想说等两年再成婚。 未曾想今年兵权动荡,又因为余皇后的缘故陛下下定决心削了余家过盛的兵权。 那广陵郡王又快被封太子了,自然看不上这权势式微的余家。 便舍了那小世子,又和新贵李氏结下婚约。 恋耽美 ——(28) 本也只是传言,三分真七分假的说不明白。 那余家三公子深居简出,无从考证。 可如今皇后娘娘设宴李氏还不来,仿佛正做实了谣言 李瑄自知抢了余家的亲事,不敢来赴宴。 其实有广陵郡王魏闻绪撑腰,倒也不必畏惧余家至此。 那李氏虽未来,可其表亲王寅不过官居六品,气焰却十分嚣张。听见背后嚼舌根的说李瑄得罪了余洛,故而不敢来赴皇后的宴,立刻反唇相讥:李瑄表哥才不是因为得罪余家世子才不来的。前几日他还去余府上大闹了一场,哪里真的会怕那余家。 可好歹余大人是在朝中有些官职的,同为陛下效力。说到底,总得顾忌一些。不来也是正常的。 那王寅又不可一世地说道,等广陵郡王成了太子,那我们李瑄表哥就是太子妃,是君。那余家再势大,那也是臣。有什么可忍让的。 末了,又把余洛半夜里找人去打伤李瑄这种子虚乌有的谣言说得煞有介事。 说那余家小世子善妒又乖戾,相貌也粗鄙,难怪郡王非得退了婚。 过了一把嘴瘾,他是舒坦了。 但想着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宴请,便还周转两句回来:说到底,皇后娘娘是生得极好的。但凡是这余家那位小世子像模像样点,能得半点皇后娘娘的形神,又怎么非得落到惹人厌弃的下场。 周围附庸之声一片。 众人心里那杆秤都是在打量相同的事情。 那皇后虽是尊贵,可毕竟膝下无子,还是比不得日后要成为太子殿下的魏闻绪。而余泽虽在身居内阁高位,那身份极为尊贵。但魏闻绪的亲舅舅,那可是内阁首辅,官位可是压了那余泽一头。 而余侯手里的兵权,只怕是到头来也会划了大半去李氏手中。 虽说余家势大,但如今,是李家更得罪不得。 陛下毕竟垂暮。 大家伙都是金陵城里混着的,自然知道轻重 谁能成为新太子,谁才是日后这金陵城的天。 几句谈笑间正要把刚刚过于尖锐的话题盖过去。 不曾想一个转头看到个器宇轩昂的身影阔步踏入殿内,一席深绛色广袖袍子灌着风,羽冠高束于顶,剑眉星目好不飒爽。 是个眼生的少年。 可他袖口的图腾可不眼生,入宫门而不落佩剑,可见地位至高。 是云南王府的小王爷。 裴寒凛。 众人面面相觑,暗叹云南王府的人不知何时竟入了京,且之前没听到半点风声。 怪不得久未设宴的皇后娘娘会忽然宴请,原是有远方来的贵客。 少年看上去年方十六七的模样,直接又宫女引路坐在左侧第一座。 这位,可是裴小王爷。 是啊,听闻裴王爷膝下无子,也不打算娶亲。将来的王位就是传给这位弟弟的。 裴寒凛不喜与人打交道,故而寒暄也只是一两句作罢。只独自斟酒喝了两杯,又看着门外,像是还在等谁。 那冷漠的眼底也只有瞥那两眼的时候,还能有些柔意。 眼看着快到时辰了。 魏闻绪向来礼数周全,都是提早来的。这次果不其然。 他极少出席如此正式的场合,虽入京一年,可还有不少权贵子弟从没见过这位未来的太子殿下。 故而此番,甫一入殿。 便是万众瞩目。 那王寅上赶着去迎合,以示亲密。可今日不知怎的,那位向来待人周全的郡王脸色发黑,他说了好几句对方都不搭理。 一时间竟有些下不来台。 心里头有些琢磨,夹着尾巴先回去了。 只看那魏闻绪在堂上扫视了一圈,招呼了大内总管来问,三两句后看到总管摇了摇头,郡王脸色更黑了。 再往前走时,看到高居左侧第一座的是为眼生的少年,待到再推断出身份。眼神倏然有些变化。 裴寒凛刚喝完面前一盅酒,得些滋味,想再要些。 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裴小王爷。 魏闻绪向来会做人,即刻便取过对面桌案上的酒,给裴寒凛亲自斟上,不知令兄是否一同入京了? 家兄自是在南境的。我入金陵城,是有要事。 裴寒凛说话不似这些金陵城的官宦,惯会虚实相掩。 他的应对都很直接。 裴小王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魏闻绪此言是把自己放在了主人位置上。 裴寒凛听说他言语里那些小便宜,只在心底冷哼了声,再敬一杯酒却没有答话。 是不想和他再攀谈的意思。 魏闻绪知道他本就看不上自己云南王手握国朝最大兵权,当年异性封王,风头无两。 若非陛下无子。 他怎么会看到上自己这毫无实权的边境郡王。 魏闻绪坐于右侧第一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喝下,眼神扫着对面年轻的少年若他日后想长久地坐稳这太子之位,甚至于登基称帝。 是一定要和这位未来的王爷打好关系的。 只是云南王这些年来一直驻守南境未曾入京,更不曾干涉内政。 在眼下这个兵权动荡的十分,令这弟弟入京。 还说是什么要事。 魏闻绪端着酒杯,再三权衡着这句话的分量。 那王寅看不出今日魏闻绪心情不好,又上前来敬酒,郡王表兄,近日又见面了 话未说完,那魏闻绪不悦地打断:王大人客气,怎的喊我表兄。 郡王要同表兄成亲,可不就是我王寅的亲表兄了吗。日后都是一家人,这杯酒我就先敬 魏闻绪眉头轻轻拧起,那王寅果真瞧着苗头不对。 心想:难不成这位广陵郡王是和李瑄表哥闹了不愉快不是。 脸上赔着笑:李瑄表哥是从军多年的,自然也是性格硬朗,若是有些什么得罪的地方 魏闻绪向来礼让李氏三分,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只一贯晾着那李家的表亲。没搭一句话。 王寅没讨到好,灰溜溜地再坐了回去。 吵架了诶,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属实正常,属实正常 皇后娘娘设宴,不是从三品一下不得入内吗。魏闻绪招来总管,扬起几分声音问了一句,顿时那王氏噤声不敢再言。 那王大人毕竟是李少将军的表亲,他是拿着李少将军的帖子来的那总管解释了一句,见魏闻绪脸色不好,赶忙使了个眼色。 教人请那位王大人先回去了。 那堂上坐的都是人精,如今面面相觑对了个脸色事情好像不大对劲。 怎么这位广陵郡王和那李将军府要划清界限的样子。 难道传闻有假。 广陵郡王不是要和李家结亲。 裴寒凛看着面前又跟唱戏似的,只觉得无趣,又往殿门外再看两眼 余洛怎么还不来。 今日早上就见他很没精神的样子,该不会病了吧。 皇后娘娘驾到。 外头有又太监扯着嗓子通报,便看到皇后缓步入殿,珠翠琳琅满身,额前带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额饰,垂着两缕流苏正抵在眉间。 步子沉稳又端庄。 脖颈如那白鹤一般细长,一步一顿,端得一副姣好姿态。 都说余家人生得好看。 果真不假。 许多人上次见到余皇后,还是在多年前的封贵妃的册封大典上。 这么多年皇后深居佛堂,样貌倒始终没什么变化,气度雍容端庄,半点不减当年。 本宫吃斋多年,今日宫宴,还是以素菜为主。还望各位大人可莫要吃不惯才是。 余皇后素来说话亲和,几句话就让沉默许久的殿上再次气氛热闹起来。 如何会,皇后娘娘菩萨心肠,自会得老天庇佑。 吃素才好,陇西的蝗灾还没解决,不如省些银钱算作祈福。 还是娘娘高瞻远瞩。 余皇后目光往底下看了一圈,没找到自家侄儿,便将眼神再投往左侧的小王爷身上。 小王爷也只对她摇摇头。 皇后和裴小王爷一来一回的眼神交互被魏闻绪看在了眼里。 他端着酒杯,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余家,云南王。 陡然掀起眼皮。 难道说,这场宫宴 殿外长阶下,余洛顶着一头沉重的头饰,刚落了轿子,被鸳娘扶着下来。 小公子快些,进去先福礼赔罪,毕竟误了些时辰。 余洛乖巧地点头。 鸳娘将他随身的东西都托付给前来伺候的宫女,奴婢只能在外头等您,您放心,奴婢一直都在这里的。 似乎是见余洛心情低迷的样子,鸳娘出声宽慰两句,压低了声音,小公子尽可看看,殿内有没有中意的人。不过依我看,看是裴小王爷最好。 余洛抿着嘴,很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踏上阶去。 这长阶是真长,虽说秋风寒凉,爬了几步微喘着气,脸上也生了些薄红,没有早上时那么苍白。 恋耽美 ——(29) 长吁一口气,认命地任由小太监为他把门推开。 余小世子到。 余洛还以为是个家宴,没想到人这么多,乌泱泱的好几排,谁是谁根本分不清。 没一个认识的。 不知是不是迟到的缘故,余洛总觉得别人都在看自己,顿时脸上浮出一点红,脚步也急了点。耳畔的步摇叮铃作响,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闪烁,像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可别罚我。 真不是故意迟来的。 大殿本就宽阔,眼下安静得过分,余洛心想这是什么高级聚会,大家都只默喝茶吃酒不交谈的。 这多尴尬啊。 真的太安静了。 余洛感觉有很多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要知道要马夫驾车快些,不迟到就好了。 太尴尬了。 皇 余洛刚一福身还没来记得及说话,便听到皇后很温和冲着他招手,抬眼对视后,皇后目光里迸射着惊异的色彩,却还秉持着端庄的坐姿。 阿洛,来,来姑母这。 声音越发柔和。 余洛松了口气。 场面虽然正式,可皇后压根没架子,亲和的语气让他舒服不少。 起身时感受到一左一右两道目光。 余洛往右边望去,正对上魏闻绪惊愕的眼神。 他眼神似乎很复杂,目光不断在姑母和自己身上来回看着。 余洛很听话地再上几重台阶,余皇后教人在她身边加了一小张桌案,摆上些吃食。 可是余洛没胃口,只挑了两样礼貌性地吃了两口。 裴寒凛的眉头又皱起来他真的吃得太挑了。 但此时眼神里却没有几天前的嫌弃。 魏闻绪看到余洛和裴寒凛微妙地对视,眼神越来越深,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虽说和余洛曾定下婚约长达一年。 但着还是魏闻绪第一次再公开场合见到这位余小世子。 从前余夫人明明是压着他不让他出门,生怕他丢人现眼的,如今破天荒地让他入宫宴。 而他,别说是给余家丢脸。 简直是 魏闻绪扫视着底下眼神惊羡又复杂的诸多朝臣和家眷,心底顿时生起一团难以名状的躁火,压都压不下去。 再到一杯酒,看向面前的裴小王爷时眼神已然不同。 魏闻绪察人颜色向来厉害。 他想,他似乎能猜到这位小王爷口中的要事是什么了。 所以余皇后摆这么大一个场子,所以向来压在府里不让见人的余洛被放了出来。 余氏好大的本事,短短时日内,竟还能勾搭上云南王府。 怕不是早就想好下招。 广陵郡王一口烈酒下肚,觉得满腹酸胀,几乎要化作怒火喷薄而出。 怪不得自己退婚后余洛忽然就态度疏离,对自己态度冷淡,一点都不想挽回。 合着这里头还有这一层关系呢。 裴寒凛注意到对面的目光,将目光也挪了过来。 那是一双毫不带怯意的的眼睛。 阿洛不饿吗,喜欢吃什么,姑母教人给你拿。 余皇后似乎也没想到几年不见,余洛和从前的模样大不相同。并不想长兄和母亲所说是一位乖戾的二世祖,反倒是第一眼过去便觉得是个乖巧孩子。 容貌更是没的说,清贵隽秀,轮廓里还带着些未脱的稚气。 一身鸦青暗色也压不住的清贵风姿。 像极了他的娘亲。 倒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回头再找个教书先生让他学学字,练练骑射,可不是就是金陵城里拔尖的美人了。 余皇后看到裴寒凛几次朝着身边投来的目光,知道自己原先的担忧都是多余的阿洛并不算配不上这位小王爷的。 余皇后看上去对这位侄儿满意极了,嘴角都是压不住的笑容。 其实今日过来,本也是有件喜事要当面宣布,非得算的话,倒也是家事。 裴寒凛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酒,依旧满杯自酌自饮。 十分泰然惬意。 我的亲侄儿余洛,跨过年去便是十六,也差不多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裴寒凛垂下眼光,看着酒杯中倒影着自己的半张脸。眼光再看向堂上一身华贵的余小世子好一株明艳的人间富贵花。 手中酒不烈,却好像有些醉人。 虽说是由我的口说出来,可到底也是两家商定过的。其实也不算得什么懿旨。如今,便是要我们阿洛 皇后娘娘说得有理。 魏闻绪端着酒杯,忽然就站起了身来,的确是两家商定好的。 余洛:? 皇后:?? 裴寒凛猛地抬眸。 堂下有些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不是说广陵郡王退了和余家的婚事吗。 此事本就是传言,我看,八成是李家造的谣。这皇后娘娘都出面澄清来了。 这可不是造谣,我听我父亲说过,广陵郡王最近的确是和李氏比较亲近的 诶,你父亲见过几次郡王,要我说,李家根基尚浅,是我啊,我也选余家的小世子。不是我说,这样的美人可不多见 这么说,太子妃还是出在余家余家还得出一位皇后?果然生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啊! 这便宜给你,你看你求得到不 原本安静地殿内又热闹起来。 喜气洋洋的。 余洛震惊地看向魏闻绪:这个人怎么回事。不是前几天还帮着李瑄来余府好一通闹腾,将他们踩在脚底下羞辱。 怎么如今又明里暗里的截断姑母的话。 暗指说自己是他和他有婚约呢。 这人怎么翻来覆去的,一会儿一个主意。 你在想什么? 你这样做,李瑄知道吗。 余洛又看了眼堂下怎么李瑄也不在啊。 他不是尾巴都翘上天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魏闻绪在一起了吗,怎么今天这么好的官宣场合不过来凑个热闹啊。 这是到底打什么哑谜呢。 咯噔一声。 裴寒凛将酒杯放下,也站起身来,甚至将一只脚抬上了桌案踩着住,手搭放在膝盖上,半点没留情面,说什么呢?这有你什么事,衢州来的郡王殿下? 余洛:! 皇后:!! 堂上再一次回归寂静。 这情况,怎么看怎么微妙。 谁不知道魏闻绪快要被封太子了。 但出身却是荒僻无比,谷子都种不出每年都要朝廷拨粮赈灾的穷乡僻壤衢州。 别人最多喊他一身郡王,最多再加个封号。 没想到他这是一点面子都不卖啊。 众人这才慢慢回过味来,敢情这二人这是都相中余家这位小世子了! 昨日还名声臭不可闻,为金陵城茶余饭后谈资笑话的余小世子。 怎么一转头就成了香饽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嗑瓜子):你看吧,我就说这婚赐不下来。 *** 衢州随便取的,刚查了一下真的有这个地名。如有冒犯先道歉(对不起>人<),有必要的话以后改掉。 前一百个两分评发红包嗷~(系统自动发,记得打两分)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23、坏人 皇后一看情形不对。暗自戳了一下余洛的背脊, 问他什么意思。余洛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皇后回忆着,余泽分明跟她说广陵郡王已经退了余家的婚事。 怎么这还撞上了。 她许久不问朝中事, 眼下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当如何是好。 只能将余洛先领去偏殿。 且看这小侄儿是怎么说的。 余洛的说辞倒是和余泽一致。 他说广陵郡王老早已经退了他的婚,还和李家走得很近。 这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这位小郡王早就退了和余家的婚事,怎么到如今又生生要搅了余家和云南王结亲。 皇后和世子退席,主座空缺。 前殿先是寂静了好一会儿, 然后大内总管机灵着,先教歌舞的进来演着,驱散了刚刚有些尴尬的气氛。 渐渐地交谈声再响起,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只是,头上的二位始终静坐,不怎么动筷子。 一挪都不挪地坐着。 那魏闻绪脸色凝住, 却还把持着姿态,没有像裴寒凛那样态度轻狂。喝了几杯酒下肚, 看到闻讯而来的余泽,脸色才稍缓。 恋耽美 ——(30) 余兄。 那位小郡王先发制人, 迎上余泽的身影, 我倒是不知, 余府里还有此等打算。 魏闻绪的舅舅是内阁首辅,官大一级压死人。 余泽对他格外上心些,见他面有不悦也没先提他悔婚的事, 只道, 不知郡王殿下这是是个什么意思。 眼睛止不住地往裴寒凛身上扫。 好在裴寒凛没有要插一嘴的打算。 余泽便先紧着小郡王这头解释:是家里两位长辈的意思,我也是不知道啊。你也知道,余洛一直都是我祖母管着的。 先撇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才又打探着魏闻绪的态度,小郡王的意思,是那婚约 稍稍一顿。 还作数? 魏闻绪不置一言。 身后裴寒凛却将手中杯盏咯噔放下。 这是很不满的意思。 不过裴寒凛没有魏闻绪架子大,余泽还是站在魏闻绪身边,只朝着裴小王爷的方向赔了两个笑脸。 余泽两头都不想开罪,实在是魏闻绪忽然态度大变他始料未及。 眼下演变成这个境况,这旨肯定是赐不下来了。 此事还得回去和祖母再商量的。 正犹豫间,皇后又回了席间。 余洛跟在后头,看到自家兄长时还有些害怕,直躲在皇后娘娘身后。 魏闻绪却很有把握地将人招呼了下来。在兄长眼神暗示下余洛垂着头走下来。魏闻绪的声音很轻,像是哄着他一般,温柔地说,昭溪,你自己同裴小王爷解释解释。 仿佛很有信心。 解,解释什么。 魏闻绪道,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什么人。 你什么人都不是啊! 余洛结结巴巴,你,你,你是我 像是为难极了。 裴寒凛本就是没什么耐性的人,遇刚则刚,见不得别人被软刀子逼迫,当即将腰间剑鞘扶住,手搭在剑柄上道,郡王殿下就只会吓唬人吗。 魏闻绪心头有点火烧起了,转头瞪着余洛:昭溪! 余洛被吓了一跳,连退了几步,避身躲到裴寒凛身后。 裴寒凛本来已经沾着些寒意的眸子这才软和些,顺手将人护在身后。 扶着他的袖子,才怯怯地给对方卖了个面子:你是我朋友。 说法比较含糊,替代了前未婚夫婿这种尖锐的措辞。 可小郡王的脸依旧阴沉得厉害。 余洛显然是怕极了他兄长和魏闻绪,整个人都埋在了裴寒凛身后。魏闻绪记得以前余洛不是这样的。 他一心只想和自己成婚。纵然成日里阴沉乖戾,可每每谈及此事,都是万般迎合。 他可是以后的太子殿下。 能和他成婚,来日便可成为太子妃。 余洛疯了吗,他都已经给过台阶,现如今回头了,他竟就抛出朋友二字,这样给他难堪。 看着裴寒凛眼底的些许讥诮。 魏闻绪眉头慢慢拧起,正要发作却听到外头传来通报。 陛下驾到 皇帝来了。 这种宫宴,往日里皇帝陛下是不来的。 余皇后似也没想到。 那是余洛第一次面见皇帝。个头比想象中高一些,身形魁梧,鬓发斑白,却总觉得那张脸有点违和。虽然听说这位陛下身子不好很多年了,可余洛觉得看上去觉得他健硕极了。 李如迎可在。 人还没进来,就听到声音响彻大殿。 这哪里像是重病之人啊,余洛打心底里觉得奇怪,中气太足了。 皇帝一来,主座便只能归他,而那侧面的一张椅子也成了余皇后的位置。 面对选择,余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 跟着裴寒凛坐在了左侧第一位置。 回陛下,今日李将军没来。 大内主管给皇帝摆上新鲜的果子和吃食,擦着额角的汗,生怕行差踏错似的。 那他儿子李瑄呢。 那声音尖锐又有力,离得太近,震得人耳膜疼。 李少将军他称病,休养在府。 休他娘的狗屁! 哗啦一声,桌上东西被尽数推倒,瓷器杯盏砸碎了一地,声势骇人。 皇帝狠狠踢了那太监一脚,李如宾在襄州私铸兵器,已经做实了要起事的证据!那李如宾是个什么东西,还不就仗着他哥哥在金陵城里有个三五万兵权也敢在边境动这些歪心思! 那主管太监被踢得直接滚落到阶下,头上的玄冠都掉在地上。 皇帝越想越气似地,又将手指着魏闻绪:我的好侄儿,你不是跟那李家走得近吗。怎么,你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吗! 魏闻绪哪里还敢说话,扑通一声就跪下。 余泽看着魏闻绪,发现他似乎对李家出事并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得到消息。 臣是在不知。但之前便有些怀疑,所以才和李氏走近些,想为叔父探听一二的。魏闻绪解释道。 还好那余家的兵权还未交给李氏,说到底,都是些捡骨头渣子啃的玩意!皇帝平日里最恨和谋反挂钩的,现在气不打一处来,那京兆府尹呢,连个人都看不住。好端端的又让那姓邬的跑了,打断两条腿还能跑,这是长翅膀飞了吗?!尽是些晦气玩意 皇帝性情暴虐,眼下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余泽从那三言两语里揪出了重点李氏堂亲在边境私铸兵器做实罪证。 那只怕这辈子都翻不得身。 心里顿时有底了。 怪不得魏闻绪改了主意,非得搅黄和余裴两家的联姻。 广陵郡王为了撇清自己,即刻请了一道旨意要去将李氏府邸围住,扬言定不教那李瑄逃了。 上头正说着,余洛藏在裴寒凛身侧,看到那个被陛下踹得不轻的太监爬了好几次没爬起来,就有点想出手扶一把。 没想到他起来了,一下又栽倒在后头一位官员身上,还碰撒了人家桌案上的酒水,沾了一身。 当下便被那官员叱骂:长没长眼,蠢笨没根的东西! 原先还有些动静的殿内一时间又安静无比。 那人刚说完才意识到不妙,腿一软爬着出来磕头,陛下饶命,陛下,臣并非有意 皇帝正窝着火,拖出去,砍了。 余洛震惊地看着那位衣着斐然的官员就这样被侍卫拖走了。 就因为骂了那个太监吗。 他的手心沁出汗来,一时间躲在后头一动不敢动。 原来皇帝是个这么残暴不仁的吗。天哪。 为什么这样一个皇帝能生出林寂那样的儿子啊。 余洛额头沁出一点冷汗,只想这顿饭快点吃完。仿佛察觉到他的不安,裴寒凛还压低了声音安慰了他半句。 皇帝又发了好一通火,才终于消了点气。 裴皇帝注意到了身边的裴小王爷,想了一会儿名字,语气从容了些,裴寒凛是吗。都长这么高了。跟你哥哥长得倒是极像。 裴小王爷很稳重地寒暄了两句。 皇帝又瞧见他身后那个瘦瘦小小不敢出来的身影。 余皇后在边上解释:那是我的小侄儿。 哦,余家那个小孙子。也长这么大了。 不知是想到什么,皇帝的表情又肉眼可见地焦躁了些,都长大了。 喃喃着,觉得没什么滋味,又拂袖离去。 回去的路上,余洛的心还在砰砰地跳动。 皇帝可以这样轻易地杀朝臣吗。余洛刚一出宫门,就拽着裴寒凛的袖子紧张兮兮地问,李瑄又怎么了 在殿上听了个一知半解的,余洛根本搞不明白状况,为什么有个人就是骂了太监两句,就被被杀了啊。 裴寒凛听出他的害怕,你别担心,陛下不会轻易杀你的。李家是太冒进了,本就在金陵城是没根基的,偏又急着和余家分庭抗礼。先如今边境乱的很,八成是被有心人算计了。 陛下,是最忌讳谋反的事情。至于那个被杀的官员,是因为他说错话了。 余洛问,他说错什么了。 他不该说太监没根。 余洛皱眉,太监本来就 你没发现,陛下没长胡子吗。 余洛瞬间懂了。 怪不得他贵为皇帝,却只有林寂那么一个流落民间的太子。原来他早早就已经丧失生育能力了。 余洛越发觉得那宫城里诡异得很,有些后怕地看了眼,决定以后没有大事绝不入宫。 但裴寒凛好像有心事。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陛下刚刚说的话。 恋耽美 ——(31) 余洛问,哪一句啊。 京兆府丢了人。裴小王爷眼神渐渐暗沉,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分明听到说是打断了腿的,姓邬的。 难道,是前朝太子太傅,邬非觉。 裴寒凛和余洛一般的年纪,对前朝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此事他也想不出个头绪,只能先将消息递给兄长让他参谋着。 京兆府丢了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但不久前贺氏手里的边境布防图陡然失窃,如今李家忽然栽跟头,向来看守森严的京兆府又说丢人就丢人。 裴寒凛虽想不明白,却也觉得事情太蹊跷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兄长既要入京看着你们余家,定是有些深意的。裴寒凛皱紧眉头,接下来几天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响动,你都不要出来。 余洛听着这句话有些发憷,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来金陵城,是给你们抓贼的。 不知为何,余洛觉得裴寒凛说的话总是十分可靠。经过今日白天一遭,余洛粘裴寒凛也粘得紧了。 余老夫人老早就在院子里等着,见二人贴得近,又是一同进来的,还以为好事成了,喜笑颜开着问,你姑母可是宣旨了? 余洛摇头,觉得身心俱疲,并不想解释,也说不明白。 还是裴小王爷跟着老夫人进了屋将此事说明。 余洛解开头上沉重的头饰,眼神落寞,转身没走两步,看到了长廊下的林寂。 虽说今日白天没能赐婚。 进了宫又是遇到诸多变数,余洛现在脑子里还一片乱糟糟的呢。 如今看到林寂,心里实在难受。 便直接从他身畔越了过去。 住进余府这么些日子来,这还是第一次余洛对待他并不热忱,甚至连个笑脸都没有。林寂好像有些意外,先是愣了一下,转头才追上两步,阿洛,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余洛心底赌着气。 没有,什么也没发生。 林寂又问,怎么会呢,我刚听你跟老夫人说了,这亲没结成。怎么,你不应该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高兴。 余洛声音闷闷的。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会娶我。 我跟祖母做的一切努力,争取,其实也都没有意义。 而且魏闻绪跟脑子进水了一样忽然公然抬杠,宁可驳了皇后的面子也想跟他成婚。 余洛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慌张。 魏闻绪前几天还帮李瑄出头。 转头今天就请旨说要去捉拿李家的人。 这样的人,多可怕啊。 而且看着长兄的态度,似乎还是很希望他和那广陵郡王成婚。 小郡王忽然反悔,说要跟我成婚。兄长说只能搁置。余洛声音滞涩着,似是在斟酌着什么。 林寂嗯了一声,好似在等着他说下一句,眼中温润而泽,神色和往常一样的柔和。 余洛抬起头,眉头紧紧皱着。 林寂难得看到他脸上有些深沉的表情。 那我还是跟裴小王爷成婚吧。 ? 林寂仿佛始料未及,整个人僵住,为什么。 魏闻绪我很怕那个人。他是个坏人,太坏了。 余洛现在想起来他说要去围剿李瑄时的眼神,好像都会起鸡皮疙瘩,无论如何,我不想跟他成婚。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效果。感谢在20210729 21:46:30~20210731 00:3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淮、邴首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团球球 20瓶;喜欢 5瓶;52323694 2瓶;小璐璐、秦淮、钟离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24、幽会(加更) 他刚穿书过来的时候, 魏闻绪只是看上去啰嗦了些对他并没有太坏的。 他以为这个人只是变心了而已。 但好像根本不是这样。 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喜欢了别人,不喜欢我了。 余洛回想着今天发生过的一切, 攥紧了手里的金钗,硌得手心发疼,但其实,他根本不喜欢李瑄,他也不喜欢我。 余洛说, 他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这样的人好可怕,我不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更害怕和这样的人成婚。 他完全是为了李家的势力才和李瑄在一起。而一旦李瑄对他而言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甚至伤害。 余洛看上去像是受到过什么惊吓的样子。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拿被褥将头蒙上后,思绪越发乱七八糟。 让他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首先, 林寂不喜欢自己,哪怕他用了金手指。 第二, 裴寒凛并不抗拒和自己成婚。 第三,魏闻绪又想和自己成婚了。 他是不是应该求稳一点。 如果是裴寒凛的话, 好歹他相处起来并不厌恶, 害怕。 就像是朋友一样。 可是, 如若说要跟他成婚,又实在很奇怪。 奇怪得只要稍微想一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要起来了浑身都不舒服。 要不, 跟他商量一下协议婚姻。 可这也对他太不公平了, 裴寒凛说了,他是喜欢有些功夫又能吃苦的人。 自己没有功夫,也不能吃苦, 这就算了 还直接断了他找这种人的可能性。 这不是缺大德吗。 余洛捂着被子团成一团在宽大的床上打转,滚来滚去,难受得直哼哼。 怎么办啊! 鸳娘进来了看到他都快滚到地上去,赶紧把人扒开露出一小颗头,让憋红的脸能喘口气,怎么了世子,干嘛把自己捂着。 鸳姐姐,为什么我非得找个人成婚呢。 余洛苦着一张脸,兄长和姐姐都没有婚约,为什么就急着要我成家啊。 鸳娘捡着好听的说,因为小世子生得好看呀。 余洛知道他的意思。 是因为我除了生得好看。 没有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是吧。 兄长长袖善舞。 阿姊驰骋沙场。 只有他,什么都不会,只有脸好看。 所以就只能不断地跟人相亲成婚。 余洛揪着头发,再一次自闭,拿被褥把自己盖上。 他好像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啊。上辈子也是,除了天天吃喝,静躺,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打发时间,根本就一事无成。 爸妈知道他活不过十八岁,什么都不逼着他学。 只想他开心。 结果到这辈子,他还就是一点什么都不会。 一条咸鱼 穿成了草包。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余洛又团成一团捂着被子滚来滚去哼哼唧唧,鸳娘拿他没办法,只能说,小世子别憋坏了自己,大公子刚刚可是入了府的,要看到您这个样子,又要生气了。 呜哇。 还得!到处!看人!脸色! 委委屈屈的。 但是没再打滚了,捂着被子,露出了一小块空隙通风。像一只巨型的三角饭团子默默地靠墙团着。 如果他聪明一点就好了。 没准能直接揪出反派,然后打倒反派,英雄救美最后花好月圆。 对啊,他好歹是有原著在手里的。 只要他能看懂这本长篇群像烧脑历史世界观弘大里程碑式巨制小说,手握剧本难道还打不过那反派吗。 余洛脑子铛地一声,马上把原文调出来,开始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鸳姐姐,给我拿纸笔来! 对。 认真看。 余洛拿着名贵的狼毫笔,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加水研墨,第一次动这些东西还很不熟练,双手握拳抓笔,歪歪扭扭地做着笔记。 他要划出人物关系图。 再搞一个时间刻度表。 最后还得弄个人物传记,搞清楚重要人物经过一些重要事件的心理变化。 还有! 还有。 还 日渐迟暮。 鸳娘听小世子说要看书还开心的不行,看书好啊,修身养性的。 恋耽美 ——(32) 可天都黑了,怎么还不打灯啊。 鸳娘轻轻敲门没得到回应,便将门推开一条缝。 看到外屋桌案上小世子趴在桌上已经睡过去不知道多久了。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鸳娘悄悄地进来,给他身上披上一件外套免得他着凉了。 再把灌风进来的窗户也掩上。 看着那熟睡的小小身影无奈地笑了,合身退了出去。 *** 余泽甫一入府就直接去寻了老夫人,正遇到和老夫人诉说情况的裴寒凛。三人只客气的交谈一会儿,余泽还假意留他吃饭。 裴寒凛却知道,这饭,今日是真不能留下来吃。 辞身后回了自己府邸。 裴小王爷一走,余泽就迫不及待地跟老夫人说了自己的真实看法 他的确是倾向于将弟弟再次许给那广陵郡王的。 那小郡王已经悔婚过一次,如今我们再将阿洛许过去,不是太没风骨了吗。 祖母,非常时刻,怎么还能管那些虚名。余泽极其说服着,眼下更重要的,是稳住我在内阁的位置啊。您也知道,我如今是不大好过的,若是我垮了,那余家 余泽换了个说法,再说了,一旦成婚,余洛便是太子妃,难道还能亏了他不是。 看来余泽是心偏小郡王了。 余老夫人心里有数。 可仍旧犹疑。 此事本是应承下来了云南王府,若这样生生回绝了那头,不知又会不会再得罪他们。 老夫人看得长远些,总觉得裴寒凛这孩子更靠得住。阿洛跟他成婚,日后总不能一拍两散。可若是跟小郡王成婚那可就说不准了。 许是能解了余泽一时的燃眉之急。 可长久来说,总欠些稳妥。 老夫人也拿不下主意。 祖母觉得那小郡王利益为先,先且背信弃义,如今便不可再信?余泽看出老夫人的顾虑,谆谆然再劝,祖母啊,您糊涂了。 如今朝堂上这么乱,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的坐稳皇位啊。 老夫人眼皮一掀,神色有些不同。 咱们图的又岂是单单的一个太子妃的位置。目光放长远了,那可是皇后之位。这广陵郡王可不是陛下,陛下已经再无可能生育子嗣,姑母那个皇后之位看似光鲜,实则无用。 余泽见老夫人神色踌躇,乘热打铁地分析道。 但阿洛就不同了。他日后若生下长子,那可就是嫡皇长子。是一定继承皇位的。到那时,咱们余家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老夫人坐在藤木椅子上,双手交叠着搭放在拐杖上。 掂量起余泽话语里的轻重来。 可是,阿洛毕竟不是女子,他能愿意生孩子吗。老夫人皱紧眉头,那可是要吃很多苦的。 毕竟还是她的亲孙子,心里还是有几分疼惜。 虽说在烈药催使之下男人的确也可有孕生子,可毕竟比女人难上很多,过程也艰险,一不仔细会有生命危险。 她之前打量这东宫太子妃的主意,也只想要这位除了貌美一无是处的孙儿能像她女儿一样,为家族带来短暂的荣华。 倒是没想过生下皇长孙的事情。 余泽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 是的。 陛下在当初登位时便损伤了身体,这么多年后宫从未有人生出过皇室血脉。 而魏闻绪和陛下不同。 若是阿洛与这位郡王殿下成婚,再生下一个孩子。 未来的皇帝身上能流淌着余家的血液的话那果真是上上之策。 老夫人显然被说动了。 倒也有理。 余泽的脸色渐喜,当即跪下来给老夫人重重地磕了两个头,多谢祖母体恤! 只是,婚事便也就罢了,生孩子的事情是不是还得跟你父亲还有妹妹一家人再商量一下,我总觉得,他们未必赞成 老夫人还是有些顾虑。 唉,父亲多年未入京了,余泱也是,根本就是在那边州长大的,野惯了,哪里会懂我在金陵城的这些难处。祖母,您再疼疼孙儿啊,孙儿这也是没法子了。 余泽又磕了两个头,此事真的等不了了。 若是没有今天这出还好。 魏闻绪已经敲打过他,若他还是执意将余洛许给那云南王弟弟父亲和余泱不在内阁自然不受影响,他的位置可就真的不保了啊。 眼下自然是极力地劝说。 再说了,这事也亏不了弟弟。他要是能生下皇长孙,那以后的荣华富贵还能少我必定将他捧得比天还高啊! 我还是,再想想。 虽说小郡王不能得罪,可云南王,咱们也得罪不得。此事容我再斟酌斟酌。 老夫人心中松动,可还是不敢一口答应。 余泽看出来,不好再急于求得一个答允,给祖母一些时间慢慢消化。 夜色渐深。 薄雾遮住月光,朦胧地照耀着庭院。 余洛猛地直起腰背,一下醒了过来。 啊啊,我怎么睡着了。 我刚刚看到第几章了来着。 余洛赶快翻一下自己的笔记 哦,是人物传记。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余洛,冒号。 林寂,冒号。 没了。 唰地一下把纸揉皱,打开窗,用力地丢出了门外。 痛苦面具。 余洛长叹口气:还是看不下去啊!看着看着就晕了,谁是谁都快分不清楚了。而且这古人太奇怪了。 又有姓,又有名,又有字,还有小名,还有小字,还有称号,还有外号,还有封号,还有官位。 一会儿用这个,一会儿用那个。 他看得脑袋都炸掉了。 没一会儿,关上的窗户吱呀一声又从外头打开了,被支起来,一个身影从窗户外攀了进来。 林寂钻了进来,手上还捡着刚刚他丢出去的纸团子,给他把窗边的一盏灯点上。 然后当着他的面慢慢将纸展开。 余洛忽然庆幸上面只写两个名字。 但是很快,他又感到了全新的尴尬! 林寂唇边带着点笑,将纸张翻了个面,摆着给余洛看,道,都说余家小世子目不识丁,看来也并非如此。 嗯,至少还会写自己名字。 还有我的。 那话里分明有些调笑。 余洛耳根发红,死不认账,从哪儿捡的,那,那不是我写的。 林寂将纸铺到他面前,又顺手拿过妆台上的手持铜镜,照着余洛的半边脸颊,不是你写的,那你脸上怎么还印着我的姓呢。 余洛低头,果真看到一个一模一样林字贴在脸上。抬手三两下擦去可是抓了墨块的手上更黑,一擦就彻底花了脸。 越抹越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日份加更。明天还有一更,但是几点更不确定,不要蹲。 因为后天上夹子,所以这几天的更新时间都不太稳定,下夹子就会固定一个准确时间更新~~啾咪~ 感谢在20210731 00:31:19~20210731 20:5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邴首狸、1984、农夫三拳有点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白 40瓶;顾桀 15瓶;豆豆 8瓶;趐 5瓶;shengmalao 2瓶;酱酱酱酱酱板鸭、秦淮、不见秋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25、喜欢 丢人。 余洛垮起一张脸, 觉得最近简直没有一件事顺的。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墨迹,乌七八黑的难看死了。 擦不干净,便干脆把林寂手里的铜镜夺了过来, 压在手肘底下。 转过脸去不看他。 林寂忍俊不禁,从身上取出一块帕子,沾了点旁边干净得洗笔池里的水,一手把着灯靠近,一手替他擦着脸上的墨迹。 擦干净脸上, 又把灯放一旁,拉过他的手慢慢擦他掌心。 动作很轻柔,也很慎重。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 可余洛的心却好像被那些温柔动作熨平了,非但没觉得尴尬,连原先的焦躁都消失不见。 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像是夏夜迎面而来一阵徐徐晚风, 沁人心脾。 说不出的舒服。 左手手腕处的伤被巧妙避开,将这只手也擦得干净了, 林寂出门去把帕子洗好,回来再坐在余洛面前。 这一次, 抬手捏着他的下巴, 教他脸抬起, 再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检查遗漏似地,再把他的眉毛眼皮上处轻轻擦拭一遍。 他擦得很专注,半点没分心。 恋耽美 ——(33) 但是余洛却岔了神。 不只是靠得太近还是旁的原因, 他的心又咚咚咚地跳动起来, 偏又得装作没事的样子。却不知那点薄粉色从他的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再染红了他的脸颊。 心思根本藏不住。 灯火式微晃动。 面如桃花。 林寂擦了许久,可算擦干净了。轻吁出一口气, 你想学字,我教你便是。 余洛脑袋有些发晕,还没听明白他说什么,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塞进一支狼毫笔,林寂起身站在他身后,半蹲在他右边。 他的手覆上自己手背,另一只手圈着自己脑袋,拨弄摆正自己手指的位置,这样,放这里,然后是这样 余洛心脏剧烈跳动,连呼吸都有点乱了。 是喜欢。 他忽然很强烈地意识到,这是喜欢。 和魏闻绪不同,和裴寒凛也不同,和所有人 都完全不同。 余光扫过林寂,他一缕青丝垂下,动作间会扫到自己的脸颊。 记住了吗。 余洛抿着嘴没说话,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一样。 偏林寂像看不见似的,又牵着他的手沾墨,落笔,余洛的手被他握在掌心,牵引着写下四个字。 余洛。 林寂。 字迹清秀又细腻,还颇有些笔锋。 真好看。 喜欢吗。 啊?余洛心惊肉跳。 林寂莞尔,这样的字,喜欢吗。 喜欢。 我可以教你。 话音未落,手松开了。手背上的温度陡然消失,倒是让余洛有点惋惜。 林寂一直垂眸看着他神色的微妙变化。 眼神渐生柔光。 不,不用了。 余洛想到,他八成是没法子嫁给林寂了,既然如此,还是早点断了这个念头比较好。 按照祖母的说法。 只要他嫁给裴寒凛,祖母就愿意让林寂继续住在余府。 也许,他再求一求兄长。 兄长能够在他殿试的时候帮一帮他,在被陛下找回之前,让他也能一展抱负,同时和余家关系走近一些。 他本来就是主角,不一定只有成婚这一个法子能救他的。 想通了这一处,余洛垂着眼睛:我很笨的,我什么都学不好。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在你身上花的时间,不叫浪费。 余洛咯噔一声放下笔,苦笑。 是因为我说我喜欢你吗。对不起,我现在好像好像不喜欢你了。我,我也不是故意不喜欢你的,就是 余洛又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个轻浮的人。 又想跟他撇清关系。 说起话来,又开始颠三倒四了。 对不起。不过,我祖母已经答应了,会留你在府里直到明年殿试。你不用担心太多,也不必同我有多亲近你救了我,这是应当的。 手慢慢攥紧了,声音越来越低。 心里又有些不甘,还有点委屈,鼻尖又开始发酸。 昨天还喜欢,说要跟我私奔。今天就不喜欢了? 林寂声音温温的,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余洛: 你是真打算要和裴小王爷成婚了。 林寂站起身来,余洛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他黑漆漆的瞳仁,既然如此,那我好像也没有必要继续住在这里吧。 林寂说得太平淡,好像对余洛的私事毫不在乎,只觉得自己的存在会给他带来不便。 他一下拉住林寂,没关系,没有哪里不好。我好不容易才和祖母讲好条件的,你要是走了 那我不是白退让了吗。 你跟余家,和我以后都再没有一点关系了,我怎么救你啊。 林寂身形一顿。 余洛松了手,觉得自己好像又自作多情了。 对于现在的林寂而言,他也许只想要个清净能看书的地方。他也根本看不上余府也说不定。 也是,一直以来都是他死皮赖脸地贴着嘛。 也从没问过他是不是真的需要。 于是豁然起身,默不作声的擦一把有些潮湿的眼角,去到妆台那边今天鸳娘给自己装扮的首饰盒子还没收走,里头好多贵重的金银首饰。 余洛端过那沉甸甸的红木匣子,呼啦一下放在桌上,其实余府里也不是什么清净地方。我也不是要勉强你。你实在想走,那就走吧。这是我的首饰,值很多钱,你尽可以拿去变卖了,去买一间自己的屋子,好好准备明年的 余洛没忍住,说道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又哽咽住。 深呼吸一口气,才把最后半句话说完。 准备明年的殿试。 林寂垂眸。 满目的珠翠琳琅,金玉玛瑙。尽皆奢华贵气。 余洛现在过分的安静,让他心里有些莫名的躁意。他抬手摁上那收拾匣子,咔哒一声落上锁。 白皙修长的手指擦过他的眼角,沾着一片濡湿。 真爱哭。 就这样随便一两句,就会难过成这个样子。 他的心是瓷烧的吗,稍稍一碰就裂出几道缝来。 林寂看到他通红的眼睛和低垂着,不敢看向自己的目光。 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透着细碎的寒光。 阿洛。 林寂转过脸去,侧对着他,烛火幽微正好让他的脸没入黑暗,你想过离开余家吗。 什么。余洛的声如蚊吶,一时间不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你以为退让一步,你兄长就会让你和裴寒凛成婚吗。林寂垂下眼睫,鼻锋在暗影中好似一把刀斧削就。 一字一句,像是将什么在残忍地撕开,你会被许给魏闻绪。 余洛抬眸。 瞳孔渐渐放大。 这句他听懂了。 早,或晚而已。 林寂嗓音静谧,却给他断了一场死刑。 为什么。余洛像是慌了,他真的不喜欢魏闻绪,一点也不喜欢,不会的,不会的。祖母说过,会让我和裴 你祖母和兄长,是一路人。 一路人,什么叫一路人。 余洛发现他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看到林寂终于转过头来,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可眼底又好似压着很多他看不分明的东西,你不是说,想和我在一起。 他的声音,意外的很是低沉。 像是喉头压着疾风骤雨一般。 眼前的林寂,好像 有点陌生。 像他,又不像他。 那么,彻底斩断和余家的关系。再不祭拜余氏的祖先,死后,也绝不入余家祠堂你愿意吗。 余洛像是疑惑极了。 你在说什么。 他好像有些许被吓到的样子。 林寂敛起眼底的些许暗色。 垂眸时,嘴角适时扬起。 先是低笑一声,再彻底转过身来,似乎又恢复到以往他熟悉的疏懒模样。 扶着桌案半蹲下来,抬手轻轻覆在他的脸上。 靠得很近,他甚至能从林寂那双暗缁色的瞳眸中看到自己无措的表情。 不是你说要和我私奔吗。跟我一起走的话,这辈子就再也回不了余家了。你愿意吗。 余洛好像终于听懂了,眨巴着眼睛,慢吞吞地问:你的意思,是要我逃婚吗。 差不多吧。 林寂嘴角勾着,怎么,舍不得。 等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舍不得就算了。 衣角却被猛地拉住。 舍得。 那声音很细很柔,几乎被外头的风声盖住。 嗯? 林寂笑,那你刚刚说,你不喜欢我了。 那是骗你的。 余洛哽咽着,吸了吸鼻子,扬起下巴,我喜欢你 一直一直,都喜欢的。 少年的话说得无比诚挚。 一双眼睛像小鹿似的明澈。 恋耽美 ——(34) 听过很多次了。 但每每少年这样对他吐露心意,却好像能在心底烧起一把火来。 让他听过一遍。 便还想再听一遍。 如饮鸩止渴。 林寂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有些过分冷淡。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骨子里暗涌的波涛渐渐平息下来,仿佛又被镇压在黑暗深处,再掀不起半点波澜。 *** 夜色如墨。 深夜里,城门半开。 身姿利落的身影策马而入,在因宵禁而空旷的小巷中自如地穿梭,抄了一条近路绕过几条街。猛地一勒缰绳,停在了余府后门处。 绛色的披风在下马时被风猛地扬起。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马儿被下人牵走。 奴婢上前为她打着灯笼,她步履飒沓,婢女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一手拉扯过披风细带,头未偏分毫,只余光扫了眼院子里的轿撵,便问:余泽在府上。 回姑娘,大公子午后便来了。 倒是稀罕。 经常一两年都不回来一次的人,竟教她撞见了。 大半夜的,他不在自己府上,回侯府做什么。 姑娘要去拜见老夫人吗。 她睡了? 婢女打着灯笼给她照路,一直着急忙慌地跟上她的步子,喘着粗气,话说得有点不利索,只是,大公子在老夫人房中。 她脚步一停。 正解了披风,露出一身明光铠来。又将手腕处沉重的铁片袖卸下,抛去给身后的侍从。 那铁片袖太沉,侍从险些没接稳。 可知他们在商量什么,大半夜的还要搅得祖母不安歇。 婢女不敢断定,但也不能搪塞。 只能委婉地说着自己的猜测,奴婢不能确定,但是今日小公子刚刚去宫中赴过宴,为的是和云南王府结亲的事情。斗胆猜测,大公子应该是和老夫人在商讨 云南王府? 她取下头上铁盔,再交到身后侍从手中,又见身后跟着的也点头称是。 裴寒亭脑子被马尥了吗,要跟我弟弟议亲?他多大,我弟多大。 不,不是的。裴王爷是替裴小王爷议亲的。 哦。阿凛是吧。 再卸去一层,可算是身上轻松些。婢女将外裳给她披上,余泱也不预备敲门,直接手掌一推进了祖母的屋内,正看到余泽坐在一旁。 余泱? 这位兄长好像震惊极了,手中的杯盏都被胡乱一放,当即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不是很常见吗。我倒是要问你,你怎么来了。 余泱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接过婢女奉上的茶水,喝过一口戏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她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 棱角分明的脸上眉眼精致,余泱长得很像父亲,尤其是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有时候光是看上一眼就教人害怕。 余泽被那眼光一扫,气势上竟被压住,只坐回去,和祖母谈谈家事罢了。 哦?什么家事。 她将手上的牛皮指套取下,似笑非笑,跟我谈谈呗。 他是在谈你弟弟的婚事。 内屋传来祖母的声音,她拄着拐杖出来了,余泱便起身朝着祖母抱拳行了个军礼,老夫人摆摆手打断,坐吧,泱儿,你一路也辛苦了,倒是没想到回来这么早,路上又没歇歇吧。 不累。 余泱说话自带一股子杀伐决断的英气,听说弟弟要和云南王府结亲。 余泱喜怒不藏,看着这脸色,是有点不乐意的意思。 不是云南王府,是广陵郡王。 余泱愣了下,还是去年那桩婚?广陵郡王还忍着阿洛那臭脾气呢。 你弟弟近来遇到些变数,性子也磨平许多,脾气倒是不差了。老夫人解释一两句,只是那广陵郡王也曾退婚想和那李氏结亲,李氏出了事,才回头又想 余泽似乎没想到老夫人嘴这么快,一下没来得及打断。 只能干巴巴解释两句:此事倒也不严重,就算是吵了一架吧。我瞧着阿洛还是挺喜欢广陵郡王的。 你瞧着。 余泱端着杯子冷笑,你瞧得准什么。 倒也不必瞒你妹妹,毕竟是云南王府还是广陵郡王,那也得问问她的意思。老夫人秉持中正,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孙女听。 余泱听着脸色几度变换。 很快抓住了重点:祖母的意思是说,阿洛并不喜欢广陵郡王和裴小王爷,反倒是看一个庶人。 老夫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无巨细的。 但孙女偏偏揪住这处,单独提了一嘴。 兄长的眼神瞬间有点变化,连祖母眉头都微微皱起来,恨不能将话重说,再不提那姓林的举子一句。 余泱缄默良久。 端着茶水,似是也不嫌它烫手。 果不其然。 回过神后,余泱一边撇着茶水,一边往后稳稳地将身子靠住了背椅,喃喃,还是个一穷二白的举子。 余泽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哗地一下站起身来:余泱,这件事你别插手。金陵城里的动静你根本不清楚,眼下正是立储的关键时刻,你可知若余洛能和广陵郡王成婚,那便是太子妃!是皇后!再生下个嫡长子,我们余家 哐当一声。 杯盏被重重砸放在桌上。 滚烫的茶水撒了满桌,滴滴答答落下来。 余泱不再如方才态度迂回,直截了当地怼回去。 你可知男人生子,十个里面得死四五个。你竟还在动这个主意! 这就是他的命! 余泽听她态度硬起来,一掌拍在桌上,更是他的机缘,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渡过去了,那就是青云直上!他是我弟弟,我还能害他? 余泱鼻嗤一声。 呵,这婚事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嫁过去。 眼看着二人一言不合,又抬起杠来,老夫人很是头疼。 插话也插不进去。 见余泽一时语塞,余泱眼神讥诮,语气冷冽,哦,广陵郡王看不上你是吧。 余昭月!你给我放尊重一点,我是你兄长! 余泽心里那火顿时就被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余家要都不做人的话,那我可把这只小绵羊带回家圈养了。 余泱:放下,给我放下! 感谢在20210731 20:59:33~20210801 02:5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呦喂 37瓶;21706166 20瓶;囧囧有神 10瓶;青阳十五 5瓶;专注看文、星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26、婚约(加更) 年纪大了不起?余泱咔嚓一声拨动腰边的长剑, 银白的剑锋反射着屋内烛火的光芒,精准地晃过余泽的眼睛 余泽被彻底激怒了。长袍猛地一挥,站起身来直指余泱, 脸色发青,你! 自小父亲便偏心余泱,处处让她压一头。 她的骑射是父亲手把手亲教的,她的兵法谋略,读书习字无一不得父亲亲传。 天下谁不知道宣平侯的侯位, 父亲也是默许了要给余泱这女儿的。 就连十二万兵权,也交到二十未满的她手心里。 处处压自己一头,给自己脸色看。 不就是为当年的事情记仇吗! 怎么偏偏在这候回来了,祖母本来都快被自己说动了。 她一回来,只怕阿洛的事情就悬了。 余泽好容易将心底的火压下。 我可是在内阁任职,余洛他身无长物, 除了一张脸好看些还有哪里拿得出手!不早些许婚事,难道要让他在府里一直蹉跎下去吗?!余泽攥紧了拳头, 怒火中烧,可看着那柄剑又有几分发憷,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你那张嘴厉害得很, 我不跟你讲道理。余泱扫视了一圈屋内, 阿洛在哪里。 又嗤笑一声,你们谈他的婚事,却不叫上本人。 乌烟瘴气。 余泱似乎没有心思和余泽在这里做口舌之争, 立刻起了身, 也真是有意思! 转身去了余洛的院子。余泽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余泱忽然回府,却发现里头似乎还有旁人。 一位是她弟弟不错, 长高了些,模样的确好看。 另一位,是给面如冠玉,温润而泽的年轻人。身形很是颀长,比余泽还高出不少,对上自己的眼神也并未退缩回避,十分从容,气度清寂。 恋耽美 ——(35) 相貌是顶好,浑身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余泱看人很准。 此人,并不似池中之物。 想来,这位就是那林姓的举子。 余洛看她的眼神很是陌生,像是有点不认得她了似的。余泱俯瞰着这位弟弟,只觉得那眼神温软又安静,倒如祖母所言,和从前有些不同。 想来,是没少在这金陵城里吃亏,也没少被余泽恫吓。 阿洛,告诉阿姊,这人,是你的心上人吗。 余洛好像被吓得有些蒙了。 只见他目光挪向身后急匆匆跟来的余泽。 闭紧了嘴不出声,有了上次的教训,眼下他根本不敢轻易表态。 姐姐便再问一次,半蹲下去,看着他闪烁不定的眼神,抬手为他将凌乱的鬓发理好,别到耳后根,放缓了声音,余洛,我要听实话。这人是你的心上人吗。 余泱,你不要胡闹了,此事余洛都已经同意了,他答应了嫁给广陵郡王 是这样吗。 余泱盯着这位弟弟,你喜欢广陵郡王? 余洛立刻用力地摇头。 姐姐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弟弟显然已经是就此事被余泽吓唬过一通了,现如今话都不敢多说的。 余泽顿气得跳脚,余泱,你在这里说什么鬼话。他只是一穷二白的举子,你当真以为他能入殿试就可博功名了吗 唰地一声,余泱起身同腰边软剑抽出。快到几乎没人看清她的动作。身姿挺拔,剑头稳稳地指着余泽的鼻尖。 好快。 漠北首屈一指的高手,身手果真利落。 在边上的林寂眼神几不可见地犀利一瞬。 余泽不再说话。 剑头却直接调转了,往林寂身上劈去,只是这次比刚刚动作慢了些许,似乎有意容他避开,这是在试他是否有身手。 林寂岿然不动。 在一旁的余洛却吓得脸色苍白。 倏然一下扑到林寂面前,为他挡住姐姐的长剑。 他颤着声音即刻否认起自己的心意:不喜欢,我不喜欢他!姐姐别杀他,我不喜欢他了,真的不喜欢! 一连说了好几句,浑身都发着抖。 余泱眼中惊异,看着余洛雪白的小脸,默默收回了剑。 这哪里是不喜欢。 分明是喜欢得要命。 她垂着眼眸,似是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将剑放下。蹲身而下,扶住余洛的肩胛骨。 阿洛,你听好了。 这是姐姐教你的道理。听不听,凭的是你自己的判断。 嗯余洛这才应了声。 如果你确定他是对的人。 余泱那眼光扫了一眼他身边的林寂,淡淡然道。 就一定不要错过他。 余洛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啊? 又有些发懵地回头和林寂对视一眼。 泱儿! 祖母徐徐地踏入屋内,拐杖在地上敲了几下,目光在扫视一圈,最后才落到孙女脸上,你也要理解你哥哥的难处,不要一味地为难他。这样吧,各退一步,将阿洛许给云南王弟弟,也不谈什么生孩子的事情。大家皆大欢喜,如何? 余泽眉头立刻皱起来。正要再劝祖母两句。 余泱眼神却只看向弟弟,观察着他的神色。 你喜欢阿凛吗。 余洛没有说话。 那你喜欢他吗。 余洛犹豫一下,朝着姐姐点点头,鼓起勇气,很小声地说,喜欢。 三两句话,已然清楚。 那便把云南王府和广陵郡王的婚都退了。 余泱将手上的剑收回剑鞘。刚刚她出剑,眼前这位少年根本一动不动迟钝得很,她基本可以断定他的确是没什么身手。 的确是读书人。 读书人好。 祖母!余泽慌了。 一连退两桩亲,一下得罪两大人物,那余家日后在金陵城的日子还能不能好过了! 祖母也觉得不妥,但稍稍安抚了一下余泽,教他先别和妹妹硬顶。 上前劝和着,泱儿,最近你哥哥在内阁也是有些麻烦。若是一连退两桩婚,只怕他也是难过,你多体谅体谅他的难处他毕竟是你亲哥哥啊。 余泱皱紧眉头。 她看到余洛的眼神立刻灰暗下去,眼圈一点点的发红。 祖母糊涂了。难道只有余泽是您的孙子,阿洛就不是吗。这心,也长得太偏了。 余泱,祖母年纪大了,你非得这样说话来气她吗!兄长上千扶住祖母,拍了拍老人家的背安抚着。 余泱挪过一步,挡在哥哥和弟弟中间,切断他怒瞪的视线。 根本不理余泽。 而是看向余洛身后那瘦削的年轻男人。 眉眼生得倒是极好,性子看着也很稳重。 问了几句,又要来平日里的书翻看两卷。又问了一句何殿试,再稍稍考究了几分学问。 是有些才学傍身。 余泱稍稍肯定,阿洛,人挺不错的。这句话给与了余洛一些肯定,让他的脸色重新焕发光彩,一下扑到余泱面前,险些教她手里的茶洒出些许。 当真? 出身虽贫寒些,但人嘛,哪有十全十美的。 余洛眼底的光彩更甚,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紧紧抓着姐姐的手,他救了我的,我喜欢他,我真的很喜欢他。 余泱嘲笑他,你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喜欢你吗。 转头看着林寂,目光犀利中自带几分审视,像是琢磨着人的脸色反应,要将人彻底看透似的。 年轻人,你喜欢我弟弟吗。 林寂看了余洛一眼。 余洛满心满眼的期待。 眼底流光溢彩,是根本藏不住的欢愉。 林寂原本心里头还有些打算他考虑带余洛离开。 余镇钦这二女儿的态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事态发展似乎朝着他从未预想过的方向碾去。 可到现在,林寂好像觉得,就这样全了他的心思也很好。 他不想要看到小世子眼底的光芒熄灭。 喜欢。 这两字出口,林寂又觉得胸腔里好像火燎似的热切。 好像终于有什么东西,顺势应势地悄悄地松开了束缚。 彻底地,肆虐开来。 余洛眼底星光绽开,开心地直接抓紧了他的衣袖,整人贴上他的手臂蹭了蹭。 余泽和老夫人一看这架势,顿觉得事情大大不妙,余泽道,你不要以为你身上有一些战功,这家里就是你说了算!人人都得顺着你的意思来是吗! 十二万兵马是我的。 宣平侯位是我的。 余泱端着手中的茶水,慢悠悠地抬眸,这家,自然是我说了算。 泱儿!他是你哥哥啊,他好不容易当上内阁次府,这候不帮他一把 祖母,他自己的麻烦,要他自己去解决。这些年来我和父亲帮他的还少吗。别的倒是好说,阿洛既然不愿意,那这婚事,就不能拿来当筹码。 她身形本来就高,也没比余泽矮上多少,站起来走近了气势迫人,声音压得很低,余泽,那位置,你坐得了就坐,坐不了滚下来 余光扫了眼林寂。 我换人坐。 余泽的脸色一片惨白,你,你疯了。 他很清楚,他这妹妹的性子也与父亲如出一辙,一贯的独断强势。 眼下竟真辩无可辩。 堂堂宣平侯世子,竟就这样与一庶人定下婚约。 简直太荒唐了。 只是,想要嫁进我们宣平侯府,舒舒服服地当这宣平侯世子妃也不是那么容易。余泱放下手中杯盏,眼神震慑着余洛身后的年轻人,我弟弟喜欢你,自然可以先定婚约。离殿试还有半年不到。我会为你打点一二求公平,若是你有些本事,考得中前三甲,那这婚事就此敲定。你愿不愿意。 这一次,真的能和林寂定下婚约了吗。 林寂还没说话呢。 余洛一劲地点头,愿意愿意,他愿意! 余泱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但若是考不中。 余泱冷漠地笑着,婚事作废是自然,且这一辈子,你都不得再入殿试。 你可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余泱: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TM救了整个余家。ps:明天中午一点不更,晚上十一点更。(今天加更很多要夸夸~) 感谢在20210801 02:51:24~20210801 12:4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恋耽美 ——(36)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邴首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酱大人 18瓶;邴首狸、多辣多香菜、道观里有个小姑娘 10瓶;青阳十五 5瓶;酱酱酱酱酱板鸭、秦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27、月色 啊?余洛没想到还有附加条件的, 马上摇头,不行不行不行,就一次机会, 又要前三甲那太难了。 一次不成的话,林寂以后就再考不了了。 这可不成。 怎么。余泱勾着嘴角,俯瞰着林寂,眼如鹰隼般犀利,你不敢赌。 不是说喜欢他吗。 余泱放下手肘, 搁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似笑非笑地凝视着那少年,眼神中加了些威逼的意味,赌,还是不赌。现在选。 余泱微微眯起眼。 林寂的眼中, 不是她以为的踌躇与犹豫。 而是一种更深的东西。 仿佛她在窥伺着对方时,反倒被对方窥伺着。 余泱下意识地撤回目光, 看到余洛急得不行的眼神,摆明了说的是姐姐别为难他一会儿他就不答应了, 心里暗骂他真没志气。 余洛扁着嘴, 拽了拽姐姐的袖子。 她正打算说点什么。 赌。 听到林寂缓缓的吐出这个字。 这下, 三姐弟和祖母都愣住了,余泽和祖母惊愕后脸色逐渐难看,却又碍着面前余泱的面子不敢多说什么。 余泱眉头却微挑:少年人, 你确定。 确定。 余洛先是怔忪, 然后又一点点绽出星芒来。 姐姐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些,好,记着你的承诺。揉了揉骑马过久而有些发酸的手腕, 起身离开。 大半夜的,余洛已经睡过一觉,眼下是半点都不困。 他本来都下定了决心要嫁给裴小王爷了,结果这位姐姐忽然的到来,把一切都逆转了。 而且就在短短半个时辰内。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甚至都反应不过来,现在人都是懵的。 直到听到旁边林寂的笑,怎么了,想什么呢。 余洛这才想到林寂刚刚的承诺,惊呼,你怎么能答应我姐姐那种事呢,只能考一次,若是考不过了怎么办。 余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考不上没关系。 反正他是太子殿下啊。 这一次不中举,下次他就是太子殿下了。 嘴角弯起。 不对。 他是能当太子,可是他考不上的话婚事作废,自己当不了太子妃啊! 嘴角又扁下。 看他脸色几番变换,林寂拉着他的胳膊要将人扶起来,你别担心了,你不是说相信我,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的吗。 那不是这种考状元的出人头地啊。 我的意思是是你会被皇帝找回来,当太子啊。 林寂见人拽不到,嘴角一勾,你别担心,没考上 半蹲下,仿佛窃窃私语一般凑近他耳畔,些许喑哑,余洛也听不出他到底是说真的,还是纯粹的玩笑,我们再私奔。 余洛脸一红。 他还记得这事儿呢。 好了,起来吧。轻轻一拽,还是不动。 余洛有些尴尬地揉着小腿,我,我腿麻了。 刚刚正坐太久了,又被吓得够呛,一直都是跪坐着的现在整个小腿像是蚂蚁在爬一样。 又痛又痒。 林寂十分自然地俯下身,手绕过他的膝盖要把他抱起来。 余洛的心咚咚地剧烈跳动。 因为忽然离地,他顺势就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等等,我,我喜欢你背我。 其实是这样抱着,靠得太近了。 他一抬头就是林寂瘦削的下颚骨,那些微的呼吸还扫在他额头,带着淡淡的清雅香气。 心跳得像打鼓一样 这么剧烈,会被听到的。 余洛低着头,便听到林寂轻轻笑了声,好。把他抱到了余泱刚刚坐过的红木藤椅上,在他面前蹲下身子。 他双手环上去,见林寂往里屋走,他表示不困。 嗯? 余洛刚刚被吓够呛,现在还没回过神,搂着林寂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安心的感觉,不自觉地开始提一点小要求,我刚刚睡了很久,现在不困。可以背我出去走走吗。 他真的很喜欢被背着啊。 林寂将他手臂拉近,再将人直接背起来,自然可以。 侯府很大,后面还有一小座竹林,林子深处假山上潺潺流水,惊动石下的成群的锦鲤。 水面波纹里,月色被打乱。 两道紧紧依附的身影也被水纹划开,从水面上慢悠悠略过。 余洛趴在他背上,脸贴在他的肩胛骨上,透着些绯红。睡不着想散步是假,他有话要问他。 林哥哥。 嗯? 林寂感觉到肩胛处的手紧紧握起,揪着他的衣物发皱。 他一定是在担心殿试的事情。 林寂心里有数,淡淡地说道,你别太担 你刚刚说什么。 林寂愣了下,反问,什么。 余洛声音嗡嗡地像是一只小蜜蜂,萦再他耳边,含糊不清又极快速地解释,就,就刚刚在我阿姊面前,你答的那两个字。 他嘴角溢出一点笑意。 手臂发力将人托着再背高一点,听到他在背上惊呼一声,将人稳稳背好了,才答,喜欢。 假山再往前,是一片寂静的小潭,二人走近了,林寂一个瞥眼,看到潭面上印着抿嘴忍着笑的侧脸。 在月色下,分外烂漫。 余洛好像更大胆了些,搂着他的脖子,声音都扬起一些:再说一遍。 喜欢。这一次林寂答得很快,再扫了眼潭水。 水面上印着余洛喜笑颜开,那张嘴好似再忍不住了,咧开笑着,露出一颗尖尖的犬齿。 喜欢谁。 林寂低笑。 别笑别笑,我认真的在问你呢。余洛扶着他的肩膀,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月色,晕出一片皎洁的月光,非得再认真确认一次,喜欢谁。 这样问是不是很幼稚啊。 可是,他想听。 余洛忽然有些惴惴不安。就在他觉得林寂又不会回答他的时候。 很轻的一句。 仿佛揉散在风里。 喜欢你。 余洛呼吸都几乎滞住了,谁喜欢。 我喜欢。 你喜欢谁。 林寂停下了脚步,一阵风吹过,他紧致修长的靴子露出一截。 显得身形更为颀长。 二人就停在那小谭边,一片竹叶入水,打破如镜的画面。 林寂转过头来,余光正对上他的眼睛。 林寂,喜欢,余洛。 一词一顿。 余洛眼眶忽然就红了,他把脸埋在了那人的脖颈处,眼泪忽然就开始大颗大颗地落下,沾湿了他的衣领。 声音有些哽咽。 我也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余洛吸了吸鼻子,说话的时候尾音不自主拖得长长的,像是在撒娇,我第一次喜欢人,我以前没喜欢过别人的。 嗯。 啊,反应好冷淡。 如果我成了状元郎。你真的会和我成婚吗。林寂倏然静默着问,你如何确定,我就是你要相守一生的人。 那当然了,因为你是主角啊。 我不仅要跟你成婚,我还要跟你生孩子呢。 还有啊,我给你加的那些记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难道是金手指还有时间延迟吗。 余洛抿着嘴,我确定的,就是你。 就算没考上三甲,我也跟你在一起。 脸有些滚烫了,压着声音在他耳边小声道,落榜了,就,就私奔。 林寂忍俊不禁,我很穷的。 没关系,我有钱。余洛抱紧了他的脖子,我有很多钱可,可以养你。 恋耽美 ——(37) 林寂喉头又冒出点笑声,闷闷的,很温润。 余洛想起来,姐姐进来之前林寂跟他说的话,又再问:我跟你成婚后。应当是算你嫁给了我,入了我余家的门。这样的话,我也不能再祭拜余家的祠堂吗。 没想到他忽然问起这句。 林寂的表情微妙的一动,眼神蓦然深邃些许,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起一点更新~ 感谢喜欢我的宝们~感谢在20210801 12:47:51~20210802 23:1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黑子专业喷人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酱大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邴首狸、忘忧、MLR 5个;秦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啾啾22号、觉觉子、yvey 20瓶;南孚电池、兮和 10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6瓶;小璐璐、青阳十五 5瓶;围绕95小行星bx 3瓶;摩多摩多、秦淮、freeme 2瓶;禁纹、荧、酱酱酱酱酱板鸭、快乐的胖子已经不快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28、计划 不是你说的吗。你说我和你在一起, 就不能祭拜余家的祠堂。可是,我很喜欢我姐姐。如果我们成婚了,她就是媒人的呀。我怎么能和余家彻底断绝关系呢。 姐姐虽然看上去脾气很臭的样子。 但是他觉得, 她是个好人。 同时又在想。 难道是这个世界,嫁娶之礼非常严苛。 一旦和另一个人成婚,就已经完全不算原来家里的人了吗。 他这么说的时候,像是一团黏黏的糯米团,我阿姐是好的, 我喜欢你,也喜欢她。 笑吟吟地又贴了上去,诚恳地说出自己的诉求:我不想断绝关系。 余洛别的不行。 撒娇哄人本事是在前世修了个满分的,看人下菜碟。 认怂认得快,粘人也粘得紧。 前世父母就经常被他撒娇磨得不行,把他惯得脾气性子都很好。好在他也向来懂事, 从不过分苛求什么东西。 他也知道,自己很喜欢依赖别人。 而在这个世界。 现在他最依赖的就是林寂。 好不好 余洛在他身后, 拿脑袋蹭了蹭他的头顶,世子妃? 林寂没有笑。 余洛发现听惯了他笑, 撒娇的时候没有听到回应, 就会怪怪的。 他怎么好像抬着头, 有点出神了。 怎么了。 没什么。林寂又迈开步子,朝着他的屋子折返,既是我嫁你, 自然是不用断绝关系的。 余洛怕他觉得亏了, 赶紧说道,都是男人,嫁娶嘛, 都差不多的。 林寂脚步慢慢加快,说,那可不大一样。 没一会儿,到了余洛的院里,他将余洛放下后给他盖上被子,睡不着也得睡,不让明天白天没精神。先闭目养神吧。 余洛抓住他的手,你可以陪到我睡着吗。 以前他睡觉都是有人陪的。 你先睡,我屋子里很乱,得回去再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便来看你。林寂温柔地替他掖好被角,放心,我早上起很早。你醒来就能看到我。 余洛乖乖地闭上了眼。 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拂上他的额头,将那痒痒地耷在额上的碎发捋上去。 余洛张口闭口说自己睡不着。他却只在床边略略坐了会,便听到他均匀的呼吸。 林寂悄然起身,再抬眼看了外头高高升起的孔明灯。 已经飘向很远的地方。 这一次落地行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就像一片雪花落地,寂静无声。 是极好的轻功。 路过桌案时看到关上的首饰匣子。 冷白的手指挑开锁扣,将盒子一点点打开。 目光黑沉沉地,落在妆匣底面露出的一小截湖蓝色的孔雀翎羽,颜色由深入浅,十分精妙。 拨开余下金灿灿的首饰,将那一枚镶着璧雕孔雀翎羽的手镯取出。 整只右手发起抖来,蓦然转过头去不再看,而是放回匣子深处。 早在余洛刚刚抱来说要送他首饰时,他便看到了。 那是前朝皇后戴过的东西。 林寂将匣子再次合上,回了屋内换好衣物。避开余泱的住卧,找着另一侧翻身出府。 在金陵城一处荒僻的宅院里,他见到了林戎。 什么事。 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了,最迟后日,余泱就会到金陵城了。你怎么还在侯府里!林戎一脸惊怒,上上下下打量一会儿对方,才说,你没露出马脚吧。 嗯。 林寂将腕缚拉紧,所以,什么事。 我上次茶楼里放的消息你没听到吗。那一半的边境驻防图在余家西南角 哦,那是假的。林寂道,我搜过的地方不会有遗漏,不要轻举妄动。 假的?可那是云南王府出来的消息 应当是裴寒凛想设局。上一回裴寒亭秘密入京,被我撞见了。他也察觉到了我,所以想将人勾出来。 闻言,林戎脸色大变。 将手搭放上林寂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肃穆,这样不行,阿寂,你不能再出手了。余泱的身手是余镇钦一手□□出来的,在整个漠北都拔尖的,未必在我之下。更不要谈还有一个裴寒凛他可是师承兰荀老将军,听说,有当年裴寒亭七八分的真传。 云南王,裴寒亭。 林寂鸦羽似的眼睫垂下。 旧日萧氏王朝时,师承第一高手兰总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萧氏王族覆灭时,一人之力斩杀千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守住整个云南境内叛军久攻百日不下。 是最后一颗硬钉子。 兰荀死后,他便是当年金陵城第一高手,更有甚者言,是天下第一高手。 裴家素来出武学奇才。 这个裴寒凛,他没交过手。但是,的确早有耳闻。 余泱和裴寒凛如今都在金陵城,且云南王让裴寒凛入京,分明就是要防住你我。此事强求不得,这边境驻防图不要了。明天初你直接入内阁,先生说过,这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绝不能出差错。我会让里头人打点 不必劳烦宋遮。 林寂倏然想到什么,教他藏住了尾巴,别叫人揪出来就是。还有,余泽必须拉下来,得让岑老头顺顺心,打压打压余家。 林戎有些犹豫,这样明目张胆地迫害。 不知能不能成。 你放心。余家得罪了广陵郡王,李家又倒了台。不管是内阁还是皇帝,都容不下余氏如此势盛。余泽轻则贬官重则流放,总得削了余家一条臂膀,那些人才会安心。既是顺势应时动的手脚,便不会有人忌惮。林寂揉了揉手腕,还得看余镇钦和余泱的态度,看他们出不出手保他。先关一个笼子里,随他咬成什么样。 眼风一点点抬起。 总归只能剩一只活着。 林戎细细琢磨一番才懂他的意思。 那你明年的殿试 林寂微微勾出嘴角,若是宋遮拉下了余泽,明年殿试过后,我自有法子入内阁。 林戎不解,他是刚来金陵城不久的,除了宋大人,还能靠谁举荐。 宣平侯府的余将军,自会保我直入内阁。 他觉得林寂一定是疯了。 余泱凭什么保他入内阁。 林寂没有多做解释,只淡淡地说:我知道边境驻防图在哪儿了。余家看似是余泽在把持看顾着,实际上,余镇钦真正信任的是余泱,她倒是个厉害角色。 余泽犯蠢,让李家分了余泱手里的兵权。如果我是余镇钦,我会让余泱带着布防图回漠北若是李家有这个本事,自己找她讨要。 他的意思是。 驻防图从来都不在金陵城,而是在余将军身上。 带去了漠北。 林寂抬眼看着始终皎皎的月色被一片薄云挡住,晕出一圈光晕。 地上的影子也被削淡。 时间不多了。 来日余镇钦一死,余家必垮,届时三分的兵权就会彻底打乱。 驻防图必须拿到。 林寂垂眸,摩挲着指腹,陷入几分沉思。 余家竟不全是不中用的。 余泱比林寂想象中难对付,回了漠北更吃不住她。眼下时分一步也错不得 可偏偏裴寒亭那个老狐狸,像是算准了什么,竟连夜教了裴寒凛来制住他的行动。 等等,为何偏偏是裴寒凛。 恋耽美 ——(38) 裴寒亭想试探什么。 林寂像是猛地想通某一处。 阿戎,明日你去偷驻防图,注意防着余泱那一柄软剑。 什么?林戎想不到他还想出手,立刻惊怒道,不。就算我制得住余泱,还有裴寒凛呢!要动手我应该更早动手,眼下真的不是良机。你,你是叫我去平白送死。 说到后面有些愠怒。 林寂嘴角微勾,眼中绽着点冰冷的笑意。 你只要管着余泱。 云开月显。 裴寒凛,我来解决。 *** 余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你醒了。 咦,果真是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余洛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眼下更开心了。 今日的林寂似乎有哪里不同。 余洛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个清楚 林寂今天穿的,是他给他买的锦缎新衣!浅白如雪,衣袂银绣,穿在那人身上分外好看,透着一股空谷幽兰的绝妙气质。 林寂生得真隽秀。 你怎么醒那么早。 林寂手中还捧着一卷书,闻言翻过一页,看着外头明媚的日光笑道,巳时二刻,是你醒得晚了。 余洛有些不好意思,接过婢女的茶水漱口,昨夜睡得晚,自然醒得晚。又将脸擦了一把,奇怪地问,你不会睡不够吗,你还困不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点点晚~抱歉 今天应该有二更。 林崽视角慢慢要揭开了。 *** 林戎:余泱为什么要保你入内阁。 林寂:因为我是她弟媳妇儿(点烟.jpg 感谢在20210802 23:19:53~20210803 13:3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淮、邴首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记忆里盛开的桅子花 58瓶;农夫三拳有点痛、阿茫爱芒果 20瓶;三崎爱作者大大 10瓶;饺子宝~ 5瓶;酱酱酱酱酱板鸭、易*鱼、喂橙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29、郡王求和 我不困。 林寂起身接过婢女手中的素布, 抬起余洛那只受伤的手仔细擦着五指,然后拿来剪子,将纱布剪开后看着有些发红但是已经结痂的手背, 嗯,快好全了。只要这血痂再脱落,就不会再痛了。 噢。 其实早就没那么痛了。 鸳娘拿了衣衫过来伺候余洛穿戴,说今早广陵郡王府的人递了帖子过来,说要见小世子。 余洛吓一跳。 鸳娘又说:将军直接教人把帖子原封不动退回去了。 松了口气。 然后广陵郡王刚刚直接上门了。 余洛瞪大了眼。 将军出门寒暄了两句, 没有邀他入府坐坐。 松了口气。 但是大公子正好在府内,把郡王殿下迎进来了。 余洛转头看着鸳娘,然后呢。 没然后了。 林寂端着书,端着热茶喝了一口。余洛怕他会有些在意,便在束好冠发时急匆匆起身,你呆在这别走动, 我去应付外头的事情。 俨然一副老母鸡护崽儿的样子。 鸳娘看世子果真紧张这位林公子,不由得对这位庶民公子另眼相看。 一穷二白, 出生卑微。 偏偏得到侯府世子如此青睐。 林公子命真好。 鸳娘羡慕地看着他,看您这面相, 就是个有福气的。 林寂端着茶水的手顿了顿。 鸳娘和旁边端水的婢女对视一眼, 二人都十分有眼色地不停奉承着这位未来的世子妃。 他们不知道林寂和余泱之间关于殿试三甲的约定。只觉得此事既然二姑娘拿定主意, 只怕这位林公子嫁进侯府的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 鸳娘还想着自己当初有没有对这位林公子哪里怠慢。 仔细想来,当初小公子刚把林公子接入府的时候,分明就是很看重的。 林公子有学识, 相貌也好。怪不得我们世子那么中意, 日后林公子可以等着享清福了。真是八字好得很。小婢女也在鸳娘的眼色下赶紧多说了几句。 林寂嘴角扬着,笑得很温和,哦, 是这样吗。 是的。那婢女越说越有劲儿,林公子和世子八字面相一定合得不得了,我看您啊,生来还就有贵人运,可不就是和我们世子遇上了吗。 丫头喋喋不休地说道。 我们世子啊,兄长是内阁次辅,姐姐呢,又是大将军,父亲更是贵为侯爷,掌十二万兵权的。林公子怕是刚来金陵城不久,能嫁进我们侯府,是金陵城多少天潢贵胄家求都求不来的呢,他们一定羡慕死您了! 林寂笑而不语,起身道,世子往哪个方向去了。 诶,形影不离的。 二人感情真好。 那婢女和鸳娘相视一笑,他们在正堂中厅呢,可是世子方才不是说,要您先别过去吗。 林寂静默地微笑,既然是麻烦事,总不好教他一个人扛着。 诶,还挺心疼世子。 是贤惠的。 鸳娘对他映像挺好,便出门指了个路。看着林寂远去的背影,小婢女跟在后头啧啧称是,真的命好,命太好了。这得什么八字啊。 反正不是你的八字。 嘿,还别说。世子妃命再好,那也是男人。回头世子还不得再纳两个侍君,或者侧妃,替余府传递香火吗。 鸳娘瞪她一眼,教她别动这门心思。 瞧我们小世子多么喜欢他啊。 人家回头新婚燕尔的,可别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 林寂刚到正堂,听到那头喧闹得厉害。 正堂主座上是老夫人,次座上是余泽。余泱坐于左侧的椅子上正对着魏闻绪。 郡王是什么意思,怎么成了我余家失信。余泱慢悠悠地问。 我与昭溪早在一年前就定下过婚约 那婚约,郡王不是退了吗。 那只是寻常吵架罢了,怎么能算退婚! 老夫人和余泽根本插不上话,也怕说错话。在上头大眼瞪小眼的。 吵架?余泱在府里耳聪目明,处处是她手底下的,发生过什么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郡王的吵架,就是带着那李家人到我府上肆意妄为,欺辱老幼? 余将军,一码归一码,眼下我们谈的是婚约的事情 郡王殿下。余泱笑得淡漠,您是陛下最亲近的侄子。对于太子之事,我们余家早就表态,一定是站在郡王这边的。就算郡王不和阿洛成婚,您这太子之位也稳当得很。是我弟弟没有这福气当太子妃。 余泱说话一针见血。 郡王见她说话很硬,正想多说两句。 余泱似乎并不喜欢和他多做斡旋。 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 余洛登时脸色不大好看,紧张兮兮地要去抓姐姐的衣袖,还没抓到呢,余泱抬手比了比高堂座上安坐的余泽,秉持着笑意。 您觉得,我兄长怎么样。 余泽猛烈地咳嗽起来,郡王更是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震惊着脸几乎是怒瞪余泱。 她的笑容淡淡的。 当然,论着才学,地位,待人接物。我兄长都是比我那弟弟好上许多的。他又在内阁,与岑首辅一同为陛下效力。 您看,要是合适 广陵郡王脸色越来越难看。 余泱也太居高自傲了,仗着手里的兵权竟敢这样和他说话,他以后可是要成为太子,当皇帝的! 余将军好口才,也好胆识。 说完了,转头狠狠剜了堂上余泽一眼,那眼神直教人打哆嗦。 余泽是极不想得罪这位郡王的,眼下也是很难做人。 昭溪,你是铁了心不愿与我成婚了。广陵郡王再看着余将军身边的余洛,这一次,你可考虑清楚了,日后,我可不会再这般上门求和第二次。 余洛坐得很规矩,有姐姐在边上,说话都硬朗很多。 不愿。 你! 正僵持,林寂踩着石阶入了正厅,好似是无意经过一般,看到那高堂之上几个位高权重的人,倒有些惶恐了,忙着行了一道礼。 恋耽美 ——(39) 余泽皱着眉,立刻使眼色要林寂先离开他真的不想再进一步得罪这位郡王殿下。 余洛也在对着他挤眉弄眼。 但是林寂毕竟是个金陵城外来的,好像不大懂这些官场上的利害关系,反倒是在几个人莫名其妙的脸色里走近了。 郡王认出他是当年茶馆那个年轻人,皱着眉头,你怎生还住在余府。 他是我亲戚。余泽抢下话头。 林寂朝着老夫人叠手躬身行礼,十分规矩懂事的样子。 亲戚?郡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分明穿着一身穷酸得不能再穷酸的破旧白衣。 余家哪来的这门子穷亲戚。 林寂起身,步子迈得缓慢,站在了余洛的身边。 垂眸而颔首,嘴角温婉地扬起,郡王殿下万安,我姓林。 是宣平侯府未过门的世子妃。 ?! 饶是朝堂上处变不惊的魏闻绪,如今也是一副惊愕模样,将质问的目光投向余泽。 余泽瞥了眼余泱,却见她只垂眸撇着茶水,半点也不抬眸。 这是不打算搪塞过去了。 只能挤着笑,就是这种亲戚。 老夫人如坐针毡,觉得眼前这景象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左右余泱坐镇在此,万事也不需她打商量,找了个借口教嬷嬷扶着先离开了。 临走时还在叹气摇头。 这都叫什么事啊。 魏闻绪更是上上下下再把林寂打量了个彻底。 身上并未佩戴有图腾的饰物,除了一身衣服的料子还算看得过眼,整个人也是清净得很。但是头顶那根束发的玉簪怎么这么眼熟。 他想起了。 这不是余洛的吗。 魏闻绪这才想起来在一旁的余洛,指着林寂问,他 他说的是真的。余洛并不打算撒谎,直接就承认了。 昭溪,你不要在这里闹脾气,这种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你知不知道。魏闻绪都被气笑了,到现在都还没把这儿当真。 我没有闹脾气。 余洛看着林寂,很笃定地说道,我和他是两情相悦的。 魏闻绪觉得这四个字无比刺耳。 两情相悦,你认识他才多久?!况且他 郡王眉头紧皱,指尖直指着林寂,他什么都不是啊! 余洛不开心了。 秀气的眉头拧起。 他是我宣平侯府未过门的世子妃,怎会什么都不是。 太可笑了。 余洛,你当真要和一个乞丐成婚?!魏闻绪气极反笑,你疯了! 我不是乞丐。林寂很客气地解释道,我虽然出身贫寒,但是也是读过一点书的。怎么会做上街讨饭的事情呢。那是有辱斯文的。 怎么回事。 说起话来也是一股子儒人的酸腐味。 上次看觉得还有几分气度,怎么如今看着又像个虚有其表的俗物了。 这不就是穷酸僻壤里认得几个字就敢来金陵城的穷书生么,跟乞丐也根本没区别啊! 又没什么见识,又没什么家底。 除了姿容上乘,根本毫无可取之处。 魏闻绪看着余泱端着那盏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再对上余泽尴尬的眼神,只觉得这家人都在羞辱自己。 你不是乞丐,不要听他胡说。余洛怕林寂自卑了,马上站起身来鼓励他,我的东西都是你的。 荒唐。 余家人疯了不是。 魏闻绪心口怒火中烧,眼光似刀子往余泽身上扎过去 好啊,你请我进你府邸。 就是请我看这个的? 让你妹妹来这样拿一个乞丐来羞辱我?! 顿时拂袖而去,余泽心想大事不好,这下是真把人得罪完了。 经过林寂身畔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不能有点眼色,闭闭嘴吗! 忙不迭地去追那郡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林崽(温婉):终究还是端起了这碗软饭。感谢在20210803 13:38:26~20210803 19: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519985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1998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农夫三拳有点痛 15瓶;45199854 7瓶;言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30、败家 余泱见广陵郡王一事尘埃落定, 便也没什么旁的事。起身离开。 刚回到屋内,外头由远至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余洛小跑着过来,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手撑着膝盖躬身喘了几口气。 姐姐。 怎么了。 余洛有些不好意思, 你能给我一点钱吗。 ? 我其实手上没什么钱,一个月只有四十铢上个月的钱,全都用来给林哥哥裁制新衣了 可偏偏夸下了海口说我很有钱。 今天他第一次穿了我给他买的衣服。 好想要,给他买更多更多的东西。 刚刚魏闻绪说他是乞丐。 林寂看着没什么事,可余洛想他心里一定会不好受的。本来就是金陵城外来的, 还被人踩着痛处羞辱。 他要给他买很多很多。 衣服,鞋子,腰带,发簪,金银首饰,珊瑚钏玛瑙镯, 他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阿洛的心思真的太好猜了。 余泱只凉凉地瞥他一眼就清清楚楚,还没过门呢。 快了快了, 马上入冬,明年开春就殿试了!余洛朝着姐姐行了一个九十度拱手拜礼, 姐姐, 好不好。 倒是很会撒娇。 什么时候性子这么软了。 余泱隐约记得这个弟弟以前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别说年纪小,她帮他料理的烂摊子也并不比余泽少。 就连一个月四十铢的规矩,也还是三年前, 余洛拿金叶子在金陵城公然肆意戏耍流民, 一通发落后,余泱亲自定下的。 可能是人长大些,性子也是会有变吧。 余泱觉得眼下的这个弟弟倒是不用管那么紧的。 叫人支了五百铢给余洛。同时叫管事的派个伶俐的跟着。看他拿这样一笔钱会干些什么。 余洛本意只想要几十铢, 没想到姐姐这样大方。 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像是抓着了不得的心肝宝贝。又是一路噔噔噔小跑去了林寂的屋子。 这一次脸颊都因为剧烈运动发红,鼻尖都沁出汗来。 喘了好一会。 林寂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怎么了,跑这么急作什么。可余洛双手捧着大钱袋子,腾不出手。 林寂将水杯靠在他唇上,慢慢地喂了他一些。 余洛一口气干了一杯水。才觉得喉咙里舒服点。 将手举得好高。 想要小松鼠炫耀自己摘的果子。 你看。 林寂笑道,好多钱。 我说了我有钱的! 余洛的脸从半个脑袋大的银钱袋子后探出来,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我的就是你的。 这些都是你的。 你不是乞丐。 林寂似是愣住。 所以,不要难过。余洛把沉甸甸的钱袋子通通堆在桌上,我说过,我能养你的。 林佛深深地看了眼他后脑勺。 余洛背对着他,恍然不只地捞出几串。叮当作响,急不可待地塞进林寂的怀里。 以后别人问你从哪儿来的。不要说你是金陵城外来的。有一些人很势利,会看不起你。 下次,你就直接说。你是宣平侯府的人。 你不是说你的家人早些年都在战火里失散了吗。既然你早就没有家了 余洛将钱袋子扎紧了,绕了一圈又一圈。 嘴角咧开笑容。 从今往后,宣平侯府。就是你的家。 林寂静默地伫立在原地。 余洛没有给他发呆的时间,将他手中钱揣进他袖子里,再把银钱袋子给鸳娘,再带上个驾马车的小厮风风火火地出门。 恋耽美 ——(40) 去最热闹的那条街。 逛街去。 余洛自从穿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花过这样一笔巨款。 一下马车,即刻被眼前热闹喧嚣的场面震撼。 木制桥廊上挂满五彩斑斓的灯笼,路两边旌旗飞扬,再走几步正是湖畔,一条水上长廊连接着一座高达几十丈的高楼,每一层都屋檐上都坠着一串红灯笼,灯笼下铜铃清脆悦耳地响动。 好壮观。 好热闹。 余洛眼睛瞪得滴溜圆,好像他才是那个金陵城外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人。 好美啊,这就是都城啊。真的太美了。余洛真的长见识了,没想到自己穿过来的时代这么繁荣昌盛啊,这个楼好高啊! 身后的人却沉默了。 抬头看着那湖畔九层高塔,眼神悠远,这不是楼,这是九重浮屠塔,建成了三百余年了。是金陵城最高的建筑。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金陵城。 余洛开心地拉着他,最高的?那我们上去看看吧。 林寂似乎有些不愿意。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可是我想上去。余洛缠着他,你看这地方多漂亮啊,你不想上去看看吗。你第一次来金陵城,一定从没见过这种地方吧。 林寂沉默不语。 抬眸再看了眼塔上最高一层。 这里十几年前的时候,更好看。 你怎么知道。余洛随意地问了句。 林寂垂下眼睛,我在画卷里看到过。 那画卷能画得多真呀,能和亲眼看的一样吗。余洛拽着林寂的衣袖将人往湖上长廊拽去。 林寂身形清瘦,又穿得素净。 和余洛一身明耀的兰色形成鲜明对照。 余洛又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啊,这个我想吃。 很自然地把林寂的手抓过来。 伸进林寂的袖子里摸索出刚刚的银钱。 买了两只鼓鼓的糖人,分了一只给林寂。 这位公子,不用这么多的。那佝偻的老翁道。 没事。余洛开心得不得了,我有钱! 林寂被他拽着进了高塔。 刚踏入,抬头正看到屋梁上繁复绮丽的壁画,用色明丽,很是恢宏。 某个瞬间。 周围喧闹的人声消失不见。 令人窒息的火光扑面而来,那高悬的房梁被烧得焦黑,摇摇晃晃,眼看随时就要砸落下来。 诡谲的火焰席卷了鲜艳的壁画。 林寂瞳仁一缩。 林哥哥? 一声呼唤入耳。 眨眼之间,眼前火焰瞬间消失。 人声渐渐喧闹入耳。 林寂将目光从壁画处收回,眼底暗光流转,神色寡淡,嗯,怎么了。 这边,这边上去。余洛走在前面。 二人一起登上了最高的那层。 如林寂所言,这里真的可以俯瞰整座金陵城。 风吹过塔顶,铜铃不断撞击出悦耳的响动。 余洛扶着栏杆,有点害怕,迎面的风吹动他的碎发,遮不住那双眼里兴奋的光芒。 上辈子他身体不好。 爸妈都不让他登高处,也不带他旅游,稍微刺激一点的事情都不肯他做。 他只记得医院窗户外那棵树上的蝉鸣,和细碎的风吹过绿叶,冲淡屋内消毒水的味道。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林寂看到身着兰色衣裳的少年扶着木栏杆,有些害怕但是又鼓起勇气往外张望的模样。 就像是一只初生的羚羊。 对这世间充满期待与向往。 余洛脚一只踩着栏杆伸出手,想够上那枚风中摇曳的铜铃。 有什么捞着他的腰,将他从栏杆上揽下来。 别伸出去,仔细掉下去。 余洛脚下一空,莫名有些害怕。 再下一秒,脚已经落在离栏杆半丈远的地方。 林寂伸手解下一只铜铃,放在余洛手里,你是要这个吗。 铜铃下飘荡的红绸衬着白皙的手掌,如玉细腻。 拽着绳子松手。 铜铃坠下,叮当脆响。 余洛抬头,谢谢林哥哥。 蓝天白云,湖光山色。 少年手举着铜铃,笑得露出尖尖的犬齿。 *** 小世子买了两枚金簪,一个珊瑚手钏,一对玄璧长珠璎珞给林公子 小世子买了一百尺云锦纱和两百尺苏绣布给林公子做衣裳。 小世子买了一匹马,一百四十百铢的,上好的汗血宝马送给林公子。 小世子进了酒楼,选了最好的上座 小世子去了茶楼,又选了最好的上座 一下午,余泱听到这一句句通报。 到了快晚膳的时间,还没见二人回来。 看来这钱花光之前,是不打算回来了。 天快黑的时候。 管事急匆匆地又来通报。 小世子在酒楼的雅间里,说,说钱不够了。 ?余泱愣了一下,全花完了? 还欠了四十多铢,小世子托人回来拿,还说,说别让林公子知道 管事好像也有些尴尬。 给给给。余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摆摆手。 怎么回事,年纪小小的就还真被勾走了魂不是。 以前没看出来余洛是这种为美人一掷千金的人。 这还没成婚呢。 瞧瞧这掏心掏肺的样子。 酒楼里,余洛有些尴尬地坐着,面前的吃食已经全都吃完了,那小厮还没回来。 酒水都凉了。 吃的也已经全都吃完了。 钱不够,怎么办呀。 一不小心花过头了呜呜呜。 余洛心急如焚,又不敢表现出来。僵着身子坐在林寂对面,紧张得都没了胃口。 生怕林寂看出什么异样。 已经很晚了,还不回去吗。林寂放下手中的筷子。喝完最后一口薄酒,再暼了一眼外头的天色。 掐算着时辰。 莞尔劝道,回去晚了,会担心的。 余洛也在焦急地等待拿钱回来的小厮,又怕在林寂面前露出破绽。 再,再稍稍坐一会儿。你还想吃么,可以再点点。 你放心。我,我有钱的 声音有点发虚。 话音未落,管事终于暗暗差人来了将差的钱补上。 余洛松了口气。 同时管事在他耳边说,将军说了,这钱从下个月里面扣。从此以后一个月只给一百铢,多的再不给了。 余洛委委屈屈地扁起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余泱:瞧瞧这败家玩意。 感谢在20210803 19:31:09~20210804 10:1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辣多香菜、45337224、40453328 10瓶;青阳十五、静奈 5瓶;秦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31、萧珩 余洛起身, 林寂却看着桌上一壶酒眼神凝住,余洛问,不是说要走吗。 他手指稍稍弹弄一下瓶身, 酒壶略低沉地叮地一声响,里头显然还是满的,没喝完。 余洛还以为是什么事。 不就是一壶酒吗。 没关系。就剩着就行。 林寂暗缁色的眸子望过来,像是有些遗憾,可是, 这酒很贵的。 是啊。 金陵城最贵的酒楼里,最贵的酒是怪可惜的。 余洛知道他的意思了,不能浪费。 那,我们带回去?余洛又坐下来问道。 林寂微微一笑,不如,我们喝掉吧。 恋耽美 ——(41) 我们? 可我不会喝酒啊。 余洛有些犹豫, 望着那壶酒皱紧了眉头,那, 那我等你。你慢慢喝,不急 你不陪我一起喝吗。林寂期待落空, 眼神暗淡些, 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也喝酒,所以才点了两壶,没想到你是不喝的 林寂基本没有跟他表现出过什么期待。 余洛听了这话, 心里满是喜悦。很想一口答应他, 但是又有点为难,可是,万一我醉了怎么办。这个酒虽说入口甘甜清爽, 但毕竟是陈年佳酿,后劲应该是大得很。 余洛其实是怕自己喝醉了发酒疯。 或者是直接一杯倒了,教人抬回去多难看。 醉了便醉了,我不会醉。 林寂倒了两杯酒,我可以背你回去。 林寂的酒量很好,喝了一壶面不改色的。应该是个好酒之人。想要跟他关系再贴近一些,就得投其所好。 人家难得提一个要求。 不能让他失望。 余洛喝了一小口,这酒果真甜滋滋的,一点也不辛辣,但是又很醇厚,有些回味。 还挺好喝。 就着两口菜,便再喝了几口。 越喝越起劲。 喝下第六杯后,林寂拿过了他手中的酒杯,好了,不能再喝了。 余洛猛地站了起来,把杯子抢回来,酒水撒了一手,他就着空杯子仰头就喝,嗯?酒呢?用力地晃一晃酒杯,歪着脑袋看着杯底。 站得太快,眼前发晕。 顷刻间摇摇晃晃往后倒去,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很晚了,我们回家了。 林寂弯腰将他抱起来。余洛觉得身子一轻,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微醺的眼抬起看着眼前糊作一团的脸,眯着打量好一会儿。 你,你谁啊。脖子都一片通红,伸手扯了扯,你放开我 居然人都不认得了。 林寂就着抱他的姿势下了楼梯,再看了眼天色,估摸着时辰。 怀中的人却陡然挣扎起来,很不安分地抬手抓挠他两下,你抱我干什么!我不喜欢被抱你放我下来 挣得越来越厉害,险些直接掉在地上。 林寂将手臂收拢了,制住他的挣扎,温声道,是我,世子。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家。 余洛又辨认了许久。 林,林林寂哦,你是林寂,你是 余洛不挣扎了,往他怀里拱了拱,贴着他的脖子攀附着,你背我好不好,我喜欢被背着。 林寂无法,只能将人先放在地上,扶着他的腰和手臂将他背起。 公子要入轿吗。小厮替他掀起轿帘。 不坐轿子,林哥哥,背我背我回去 余洛圈住他,身子软绵绵地靠着,满身的酒气馨香,像以前那样,背我回去 余洛迷迷糊糊的。只想要林寂再背他一会儿。 背着我吹晚风,看星星余洛脑海里想象着美好的画面,喃喃着。 林寂无法,叫停了轿子。 背着余洛再走过两条街回了余府。 将人安置好了,脱下鞋履,擦干净脸和手脚,最后替他盖上被褥,掖好被角。 回头看一眼。 酒气上头。 余洛的脸红扑扑的,已经沉沉地睡过去。 推都推不醒。 夜风凉凉地吹进来,已经是秋深,带着些凛冽的寒意吹动余洛的鬓发。 林寂为他吹熄灯火,合上门离开。 *** 乌云闭月。 风里带这些泥土的腥气。 余洛忽然醒了。 在安静的深夜里。 头疼的很厉害,他咕咕哝哝地起来要水喝,又想去小解。 踉跄着起身,刚推开门走下阶梯,却一把被人拽住,拉进了另一侧的暗影里,同时抬手捂住他的口鼻。 吓得他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 血腥气。 余洛这一次闻得很清楚,身后那人身上,传来浓烈的血腥气。 那醉意一下就醒过来。 他想挣脱却被制得死死的,一声极轻的气音响动在耳畔,嘘。很熟悉的声音。 是裴小王爷! 余洛听话地没有动了,裴寒凛却将人扛起在肩上,放缓了步子,再绕到屋后,踩住那陈年的木质板子,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裴寒凛拉着余洛躲在一处窄窄的屋檐下暗影下。 捂住了他的嘴。连呼吸都被制住。 余洛惊得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回事。裴小王爷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受伤了,他为什么要捂住我的嘴! 余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周围很安静,也很黑。 树叶上的水滴答滴答落下。 咯吱,咯吱。 很轻,很规律。 是脚步声。 不同于裴寒凛刚刚悄无声息的声音,这脚步声很轻,但是又轻得刚好能传入二人的耳朵越来越近。 裴小王爷在躲人吗。 他在躲谁。 余洛抓住裴寒凛的手,用力地眨眼示意他们脚下余洛的屋子他最清楚,脚下有长廊底下有一块暗格,外头正抵着一颗榕树,一眼看过去是见不到里头的。 裴寒凛顺着余洛的眼神,继续如踏雪一般悄无声息地行至廊下,将余洛先塞了进去。 格子很小,若是一个人能藏在暗处悄无声息。 两个人都躲着,只怕是容易被发现。 余洛看出裴寒凛的意图,知道他只想让自己一个人藏住。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冲淡裴寒凛一路滴落的血迹。 余洛不敢出声,却在那身影即将越过长廊时用尽力气把裴寒凛也拽到榕树后,再将他塞入廊下暗格间,自己再蜷成小小一团也挤在里面。 虽然怕得发抖。 但是他怎么能放着裴寒凛不管呢。 他已经受伤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 他是在做噩梦吗。 余洛还有些懵,那足音已经近在头顶。 那个人就站定在他们二人正上方,越过了之后,余洛提到嗓子口的心稍微放下一些。却听到那脚步声倏然停了。 然后,踩着不远处阶梯,一步步踏下阶来。 咯吱,咯吱。 已经下了最后一阶,踩上了草地。 而他们二人就藏在阶下的暗格中,只要回头俯身,就能发现他们躲藏在榕树根后的身影。 余洛脸色煞白。 外头夜雨迷蒙,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余洛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没了脚步声的指引,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走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既然都这么黑。 那个人 也不一定能看到他们俩吧。 为什么裴寒凛会受伤了,为什么他又会出现在余府 为什么他只是想出来小解,就遇到这种惊险的场面! 余洛蹲得腿发麻,快要蹲不住,想稍稍挪一点步子。裴寒凛立刻身手扶着他的肩膀,替他稳住身形,示意他摒住呼吸,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余洛看到了,一双漆黑修长的靴子踩着草地,近在咫尺。 一步一步走过他的面前。视线受挡,他只能堪堪看到那人膝盖部位。 轰隆隆。 雷声震耳。 裴寒凛只希望雨声能遮住他二人的呼吸声。 那人垂在靴边的长剑上还染着刺眼的血,被雨水打湿,滴滴答答地落在面前的草地上。 余洛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惊惧。 他浑身都被打湿,剧烈地发着抖,什么酒意都散了。 那一双黑靴慢悠悠地从眼前走过了。 吱呀一声,外头竟传来一声推门的声音,匆匆的脚步伴随着一声呼喊,小公子,小公子! 是鸳娘。 会和双黑靴子撞上的! 余洛怕得要死,立刻身子一动,又被裴寒凛动手制住。 不行,不行。 裴寒凛拉不住他,只能将腰边的长剑再抽出准备迎头而上,却只看到鸳娘安然无恙一路直入,甚至提着灯笼进了屋内,还咦了一声,将灯火都点燃了,这么晚了,小公子哪里去了。 又提着灯笼四处找人。 恋耽美 ——(42) 院子里空荡荡的。 刚刚那个人,不见了。 余洛站在榕树下,被鸳娘找到的时候,气急了似的埋怨,小公子,这么晚了,你站在这淋雨做什么! 然后才看到榕树下持剑而立的裴寒凛,裴小王爷,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像很震惊似的。 余洛懵了,鸳娘,你你没事吧。又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四周,你刚刚,有没有,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鸳娘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外头窸窸窣窣来了一堆兵马,将院落重重围起来。 小世子,您是不是做梦魇着了,哪儿有什么人。是将军要我来调一支府兵来看着您的院子,说是府上遭贼了,正在抓呢。不过余将军说也不打紧,就是要我好好看着世子和老夫人 鸳娘又像是想到什么,问,你刚刚看到谁了吗。 我 裴寒凛冷声答道,没有。他什么也没看到。 余洛才想起了裴寒凛身上浓厚的血腥气,问,你是不是受伤了。没事,我姐姐已经教人围着这个院子,没人能进来的。 余洛扶着裴寒凛进了屋内,鸳娘见他手臂上果真有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教人去打了盆热水来,先拿块干净的布将他胳膊摁住止血。 余洛现在想到刚刚那一幕还会害怕得发抖,他问,怎么回事,裴小王爷,你怎么会半夜出现在我们余府,还有,刚刚刚 裴寒凛抬手捂住他的嘴。 压低了声音,世子记住了,今天晚上,你什么也没有看到。 府内倏然灯火通明起来,刚刚的安静黑暗一扫而空,四处都多了些站岗的人。裴寒凛自己咬着布帛将手臂刚扎紧,余泱便闻讯而来。 余泱倒是没有太避讳余洛,只把他打发到内屋去,立刻问裴寒凛,如何,可抓到了? 又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 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人很多? 不,就一个人。裴寒凛将腰边的刀收起,驻防图可还在。 余泱垂着眼眸,似是忍着什么情绪,摇了摇头,你的计策没有骗过他们,他知道真正的驻防图在我手里。从一开始,就奔着我屋内来的。 怎么回事。 姐姐和裴小王爷在设局抓什么人吗。 余洛忽然想起,裴寒凛曾和自己说过,他是来帮余家抓贼的。 难道说,就是刚刚那一双墨黑的靴子。 他竟能伤你。余泱看着他手臂上迅速透出血来,怎么可能,绝不可能。你的剑法是裴寒亭亲手所教,更曾师承兰老先生,怎会有人能破得了你的七云剑法 裴寒凛脸色隐忍。 似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 裴寒凛始终一语不发,但明显,喉头是藏着话的。 阿凛,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若信得过我,就直接同我说清楚。我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配合你借这驻防图一探对方深浅如今可好,人未抓到。驻防图竟还果真被盗。此事非同小可,一计不成,边境驻防图又失了,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余泱脸色难得急切,抓住他的胳膊,你到底看出什么了,快说!是贺家监守自盗?还是内阁那老头的动作! 不对,都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 余泱似也有些急了,如今两份边境驻防图都失了,我兄长又在内阁站不住脚,眼瞎耳聋的 余泱当真觉得事情不妙。 她也许应该尽快叫父亲回京 金陵城里,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可裴寒凛却还在发怔。 回想着雷雨之下,那人的一招一式。 脸色也是难得地惨白。 他使的 也是七云剑法。 余泱脑中仿佛一根弦绷断,刚刚的万千思绪都被这一句话切断。 烛火幽微闪烁,阿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老先生早就死了 那个人,跟我一样,曾师承兰老先生! 裴寒凛摁住还在不断淌血的手臂,七云剑法唯快不破,他是,他是 他是阿珩。 他是故意使出那套剑法,他在告诉我,他是萧珩!不是内阁,不是贺家是他,是萧珩! 余泱踉跄两步,眼前发黑。 扶着面前的桌案。 余洛在屋内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萧珩。 那是大反派的名字啊! 怎么回事,怎么大反派现在就出场了,就是刚刚那双雨夜里的黑靴子吗!还有那一柄染血的长剑。 余洛只要想到那一双长靴从自己面前走过的画面,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一夜突如其来的濒死体验比他任何一次挨打,被威喝,都更害怕十倍百倍。 余洛浑身湿透了。 又喝了点酒,吹了风,眼下一张小脸惨白着,眼前不断地发晕。 他穿来这个世界一直都过得太安逸了 以至于他都快忘记结局的描述是多么的惨烈,也险些忘了这本书的反派是多么的可怕。 他刚刚真的 差点就死了啊。 近在咫尺的那双黑靴子。 就是最后屠杀了整座金陵皇城,直接压倒主角气运甚至将其斩杀,使剧情无可遏制地推向崩坏BE结局的大反派 萧珩。 咚地一声。 过度的惊吓后,余洛竟然直接倒在内屋冷硬的地上,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那我哪儿知道喝了酒半夜还要起来上厕所的。 感谢在20210804 10:11:22~20210805 18:3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邴首狸、欧气满满、喵呜、浮生无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夏微凉 20瓶;农夫三拳有点痛 15瓶;奕衡 13瓶;悠然 10瓶;哄哄、酱酱酱酱酱板鸭、小璐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32、养病(加更) 余洛这一次生病, 病得十分严重。 府内的大夫过来看过,说是受惊吓过度导致的,脾胃寒凉, 夜里又淋了雨,这才勾起了高热的症状。 连续地发着热,一连几天都人事不省。 府里有传言,说小世子是被那天边境城防图被盗的事情吓着了。 可到底也没发生什么啊。 许多人连贼人的影子都没见到,更不论是什么喋血险恶场面一大群府兵根本就没有拔出刀来。 那驻防图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顺走了。 怎么会就吓到了呢。 余泱没那么多时间管这位弟弟的病, 只教了几个金陵城里有名的大夫住在余府里看顾。 自从上次知道萧珩也许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就隐隐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现如今,金陵城里都传遍了。 听说是余将军自作主张,和云南王裴氏联手。本欲借着这半卷边境驻防图勾出那从西境张狂到金陵城来的那位贼人,没成想到贼没抓到。 另一半驻防图也丢了。 余将军不得不一连三日入宫称述此过失。 好在皇帝最终没有对余泱多做苛责,只训斥几句宽厚放过。可内阁适时地对余次辅过去累积的旧错揪住不放,几道折子后, 皇帝迁怒,余泽官职连降, 流放去了金陵城三百里外的一个郡县暂任郡守之职。 到了第七天,余洛才终于悠悠转醒。 皇帝贬官的消息刚刚递到余泽的府上, 余洛睁眼的时候, 余泽正在侯府里大闹。 余洛好不容易清醒一会儿, 还在喝粥。 听见外头乒铃乓啷地在砸东西。 余泽过往是极要体面的。 如今也是气得狠了,抬高了声音在外头尖锐地怒骂。 她弄丢了边境驻防图,却让我被贬官!陛下怎么不去削她的军权呢!一定是姑母吹了耳旁风!父亲当年就是偏心, 姑母也偏心, 尽知道保她! 我早就说过了,余泱独断专行,早晚是要毁了我们余家的。你看, 是与不是! 你们都不信。都非得围着那个丫头片子转!这下好了,我连金陵城都呆不住,你干脆要余泱收拾收拾也滚回漠北去!别再在金陵城里丢人现眼了! 当初我要余洛和广陵郡王成婚,她不让,非得说要许给一个举子,你看看,你看看!现在首辅大人根本就不愿拉拽我一把,那吟州是什么地方,离金陵城三百余里!我去了,只怕是十几二十年都回不来了! 余泽这一次火大得很。 明明是在余泱的院子里发火,声音都传到余洛的耳朵里来。 恋耽美 ——(43) 林寂坐在边上,拿过一个枕头垫在余洛的身子下,一口一口地给他喂粥,别听这些,你兄长这是气急了。 我兄长怎么了,为何要去吟州。余洛声音发虚,又听到窗外传来藤木花架子被推倒的巨大声响,惊得他手背一动。 他看上去气色很不好。 只喝了小半碗,就没了胃口。 被贬官了。也无妨,你兄长是有自己的本事的。日后总有机会再调回来。林寂宽慰着他,再吃些,饿了许多天了,只吃几口可不行。 可我饱了。余洛垂着脑袋,精气神越发涣散,不吃了,好不好。 胃里都是苦苦的药味。 粥也是寡淡无味的,怎么能再吃下去。 不好。 林寂难得拒绝,再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再吃三勺,就不吃了。 余洛很听话地又吞了三勺。 这下是真的一点也吃不进去了。林寂将碗放在边上,拿了块帕子一边给他擦嘴,一边问,大夫说你是惊吓过度。怎么了,那天晚上你看到什么了。 这件事情不提还好。 一提起来,余洛的脸色就血色尽失。 别怕。 林寂抬起手背擦过他额头上冰冷的汗,嗓音沁凉温润,就当做了一场噩梦,没事的 那不是梦。 余洛否认摇头,那恐惧太清晰了,我看到了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是这本书里,最坏的人。 是大反派。 余洛肩膀还在发着抖,林寂默不作声地给他掖好被褥,那么晚了,你怎么醒了呢。 我,我那时候想去小解 他真的只是夜里憋醒了。 想去方便一下。 怎么就撞上大反派了。 那把刀冷冰冰的,上面还沾着血。是裴小王爷的血,或者,还有别人的。 他刚杀过人吗。 他来余府里,是要杀人的吗。 余洛颤栗着呼出一口气,你知道吗,林哥哥我差点,差一点点,就死掉了。 还好我躲起来了,我躲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不然他就会看到我 仿佛是林寂在身边,他又有了一点安全感,慢慢地吸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要是被揪出来的话,我就死定了。 眼睛逐渐泛红,睫毛上沾着点点湿意。 实际上现在看着这间屋子都有些害怕,尤其是看到内屋窗外的榕树。白天的时候还好,日头西斜后才更折磨。 天色渐暗,他就会不由自主想到那可怕的脚步声。 林寂就在他床边椅子上静坐,鸳娘也在外屋帘帐后守夜侍疾。 可今夜外头风声也很大。 余洛根本睡不着,辗转反侧。 最后把身子蜷成一团,盘成了一只小蜗牛,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才终于有点睡意。 到了夜里,又发起一次高热,白天喝的药全然没有效果。 林寂一直在旁边守着他,眼睁睁看着这场烧起来,余洛病得厉害了,神志都混混沌沌的,眼角沾着泪水,脸颊处泛着酡红,眉头紧紧地皱着。 手下意识地抓着林寂的手,死活都不放开。 上次也是这样。 大夫来看了,给他扎了几针后可算是能安稳地先睡过去。 听着耳畔逐渐均匀的呼吸声。 林寂默默伫立良久,瞳眸幽深。 太脆弱了。 真的经不住一点风霜。 林寂将被褥给他盖好,撑着头又在边上拿起书卷。 翻过一页,再翻一页。直等到后半夜,陡然听闻余洛夜里惊咳,像又魇着了。他放下书坐在床榻边,将人仔细地抱了起来探了下温度,抬手试着余洛的脉搏。 是吓得不轻,脏腑都虚了。 趁着眼下无人,将怀中配好的几方药丸先给他送水服下。 怎么会胆子这么小。 不过病了几天,余洛的下巴都尖了,整个人清减不少。 眼下都多出一片乌青。 看着他憔悴的病容,林寂的眉头拧起。 这次夜里没有再惊咳。但第二天一早,余泱便着人来屋子里收拾东西,说要把阿洛送进宫里皇后那静养。 御医来看说,说他触景生情。到了夜里总是发烧,不若先换个住处更好。 皇后听说了这件事,上一回对这小侄儿的印象极好,听说人病得厉害,很是心疼。 便着人一早备好一顶轿撵去余府里接人。 可余洛偏偏想带着林寂一同去。 他好像以为,余泱将他送进宫城里是为了保护他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不能把林寂丢下。 林寂是主角啊。他也得保护他的。 余泱跟他讲着道理,送你进宫是为养病。上一回儿盗贼是我与裴小王爷设局才能引那贼人深入,你放心,余府里也很安全。林寂在这里没事的。阿姐跟你担保,可好。 余洛却不肯走。 他抓着林寂的袖子,跟余泱说,他没有身手,没办法自己保护自己的。姐姐,你要保护他,你可不能不管他,可不能 余洛说着说着,忽然伤心起来。 声音黏黏地,好像真的怕极了,可不能让他被杀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真诚发问)老婆胆子太小怎么办。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33、刺杀(捉虫) 无缘无故的, 谁杀他。余泱叹了口气,像是哄孩子似地摸了摸他的头,弯下腰来迎合着他的话, 我还会在金陵城再呆一个月,你放心吧,我替你护着他。你姑母那最是清净,你安心在那养病。病好了阿姐就接你回来。 余洛这才稍微放心一点。 坐在马车里,细白的手指掀起一片帘子, 探出小小的脑袋,不忘再叮嘱两句。 那林哥哥,你待在府里别四处走动。等我病好了咳,咳,我就回来。你要听我阿姐的话 车夫挥动马鞭,车轮开始滚动, 余洛眼神里残余着几分流连。 林寂嘴角微扬,好。 我, 我想你的话,会给你写信的。一通摇晃, 马车向前驶去, 余洛磕磕巴巴将头伸得更出, 扶着窗再说道。 好。 看着马车渐渐驶远。 *** 这是余洛第二次入宫。上一次还是热热闹闹的宫宴,这一次因为是养病的由头,皇后命人直接将人低调地接进了未央宫。 上次的宫宴那么奢靡。 没想到姑姑的住处, 却是朴实无华的。 一入殿还闻见一股呛鼻的香火味。未央宫的边上新修缮了一座佛堂, 听闻皇后娘娘成日地都是在里头打坐静思。 余洛这一次见到姑母,觉得和上次的感觉有些出入。 只见她一身青衣绿簪,一身素净, 唯有手上的粉玉镯子有些颜色。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位正宫皇后。 余洛今日也打扮得素气。 没了那日宴会上盛装的金尊玉贵,发饰打扮也素净得很,活脱脱一株清丽的出水荷莲。 这孩子果真生得娇俏怡人,稚气未脱,已可窥见日后姿容风华。 皇后心性宁静。当年入宫早,余洛那时候还没多大。除了几年前在宫宴上见过这小侄子还真没打过什么照面。 陛下不能生育。 她青灯古佛已久,膝下无儿无女。 兄长家的三位孩子里,果真还是余洛更合她心意一些。 招手来,将拇指上那一枚质地上佳的扳指取下来,这是龙隐寺大师开过光的。保平安很灵验。姑母早些年身子也不大好,这些年好多了。你带着,愿得些庇佑吧。 余洛戴上扳指,谢过姑母。 未央宫的饮食也很是清淡,余洛是来养病的,不和皇后娘娘一样茹素。但饭食也简朴鱼末山药粥南瓜粉糕乌鸡红枣汤,一道道的都是入口寡淡。 余洛想吃甜的。 可也不好意思开口。 怕余洛闷了,每到午后时候,皇后便会带着佛经来给余洛讲故事。余洛听的很认真。 前世母亲也喜欢在睡前给他讲故事的。 不过讲的都是很幼稚的童话故事。 他十几岁已经不爱听那种了,可又很怀念母亲坐在边上拿着书哄睡的样子。 这位姑母讲的故事和母亲很不一样。 姑母的故事都很悲伤。 爱离别,贪嗔痴。 小沙弥投胎五世,世世早夭。盗贼入佛,得三皈依。 姑母说,这世间的一切苦痛都是慢慢熬出来的。熬得久了,自然心里就平静了。 余洛问,为什么明明陛下不能生育,姑姑你还是要嫁给他作皇后呢。 恋耽美 ——(44) 你还小,不大懂。 姑母叹了口气,陛下娶我,当年封我贵妃也不过是为了稳住你父亲。而你父亲也需要内宫中有人帮衬,你祖母便同意了这门婚事,将我送入了宫来。这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停清净的。说到底余家一身罪孽,这辈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只盼着我日日诵经,能缓得一二吧。 那姑母喜欢陛下吗。 皇后闻言,温婉地笑了,眉眼里尽是哀愁,有什么喜欢不喜欢。陛下的性子阴晴不定,捉摸不透。能相安无事地相处着,已是极好的境遇了。你祖母倒是跟我提过一两回,还是盼着你能和裴小王爷成婚,也要我问问你的意思。 余洛垂眸,用沉默表达拒绝。 那我知道了。 皇后没有像祖母那样极力劝说,你就这样相中那位举子? 嗯。 余洛很肯定地点头。 也好。皇后似是想起什么,如此也好。 姑母,可以借我纸笔吗。 皇后正抄着佛经,余洛看着她手中的笔道,我想写信。 这孩子讲话真客气。 纸笔而已,谈什么谢。 余洛躺在卧椅上,屈起膝盖,一叠纸放在腿上,照着林寂教过的姿势握好了笔。 但是久久躺卧,手腕有些使不上劲,写的字歪歪扭扭。 于是废了一张又一张纸。 余洛还是不是很习惯用毛笔,轻重太难把握了,写了一下午,手腕都疼得要命。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而且,想要把一笔一划写清楚已经很难了 还得把字写得好看,难上加难。 这是林寂教他的字。 他必须写好。 最近几天快入冬。 夜幕渐深,风越发大了。 余洛朝着手腕喝了口气,刚刚落笔,写出一个满意的林字,忽然身后窗户处一阵风吹来,未曾挽起的鬓发吹乱,手上细笔跌在地上溅着一地墨点子。 他膝上的纸张一下掀了出去,哗啦啦好几张落在地上,几张吹出窗外。 余洛来不及穿鞋,跳了下来去慌乱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婢女们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余洛光洁的脚踩在地上,忙着将人带去里屋要他上榻上躺着,天气寒凉,小世子要穿鞋的,仔细又勾起寒症。 顺带着收拾了几张纸。伸手要将床边的窗户也关上。 阻断了视线。 随着婢女咯噔一声的落窗动静后。余洛的身影,隔断在浅褐色的窗阁后。 外头浓密的树影间,一个颀长的玄色身影静默伫立。淡淡地挪开视线,却瞥见几张从窗户外漏出的纸张。 悄无声息地跳下去,拾起那皱巴巴的纸。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林字。 林寂的指尖有些发凉。 身后的人跟上来,已经备好了,只要余皇后一死,余镇钦必定回京。届时我们便可依照计划,在云州将他截杀。 余家的兵权一散,金陵城必乱。到时候西边起事也会容易很多。明年三月你殿试高中,趁乱先进内阁 林寂抬手,打断他的话。 外头,皇后娘娘听闻余洛下午认真地读了许久的佛经,又写信练字,很乖巧。便临时改了主意将晚膳挪到了余洛的屋子里来一起吃。 林寂眼微微眯起。 纵身一跃俯身踩在青瓦上,足尖抵着砖瓦,听声辨位,将一块青瓦掀起,底下正是余洛和皇后坐在桌前用膳。 菜色简朴寡淡,余洛果真吃着没胃口。 又只吃了小半碗。 多日不见,他气色是养得好了,只是人还是清瘦了些。 皇后向来礼佛,是最不喜欢荤腥甜腻的。 人瘦了点,脖颈显得越发细长,倒是更有几分大人模样,垂着眼睛文文静静地加了一筷子青菜,闭着嘴咀嚼。 小太监将酒壶端了上来。 余洛是从不喝酒的。更何况如今在养病,更不会沾。 虽然知道如此,可是林寂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底下动静。 皇后夜里安眠困难,总是会在用晚膳后喝一小口酒。 不是烈性毒药。 余皇后喝了以后,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去。 倒了一小杯。 姑母,你今天说的,余家一身罪孽,是什么意思。余洛忽然问道,什么罪,什么孽。 皇后端着酒杯的手停滞,中午的时候,她似乎是多说了些。 她以为余洛性子懵懂,也根本不会在意那一句的。 你不必管那样多。 姑母。余洛看出她眼底的神伤,姑母总说这样日子清净,也过得好。可为什么我总觉得,姑母过得不开心。 是因为您不喜欢陛下吗。 余皇后眉头微微皱起。 您说渡尽千百苦厄,人这辈子就能获得真正的平静。可是人的一生不过也就几十年,短的,就十几年而已。受不住的苦,为什么要去受。 余洛上辈子就是这样。 能不吃的苦就不吃。 不愿做的事,就不做。为什么要为难自己。还说什么能获得最终的宁静。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余皇后放下手中酒杯,岂可尽皆顺遂。你父亲不能,你兄姐不能,我亦如是。 当年,你父亲为云州郡守。若此关一破,叛军将至金陵城下,那是皇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余皇后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捏着酒杯的手开始发抖。 罢了,罢了。 余洛伸手覆住皇后的手背,将温暖的温度传递过去,能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便握紧了她的手,姑母不要难过。是阿洛问错话了。 姑母喜欢诵经,我就陪您诵经。不想说的事情,以后就不要说了。 余洛能察觉到姑母眼中的痛苦,将她手中的酒接过,借酒消愁愁更愁,以后也不要独自酌饮。我会陪着你的。 余洛刚举杯起来,手中的杯子被什么一击而中,碎了一桌。 他看着安然无恙的手掌和一地的碎瓷,倏然间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一步让,步步让。 感谢在20210805 22:37:45~20210806 13:1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 10瓶;豆豆 5瓶;多辣多香菜、海碗要看完文学综合 4瓶;青阳十五、晓途、倥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34、宋遮 余洛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 顷刻站起,身后凳子都撞倒了,有, 有 慌乱地四处张望,话却说不太完整。 皇后一时间也像愣住了。 有刺客,有刺客!还是一旁伺候的婢女先反应过来,立刻锐声喊人。 余洛自认并不是个多敏锐的人,可如今三番四次的, 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太妙。 半个多月前,是姐姐府上遭贼,如今,连宫里都来了刺客。 是反派。 余洛望着自己的手掌,瑟瑟缩缩地退了两步。 怎么办。 他会被杀吗。 禁卫军赶来得很快,将整个未央宫都围了起来, 仔细巡逻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甚至连人来去的踪迹都半点寻不到。 这个世界。 真的好危险啊。 也许,只是这杯子自己碎了吧。皇后喃喃, 窗户都是关着的啊。 余洛提前看了结局。 他知道, 反派最后会杀了宫城里所有人的。 不是杯子自己碎的。 他们余家好像被反派盯上了。 余洛听着外头呼啸的风声。 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他应该要看书, 不管如何,就算看不懂也要看。 仅仅生下一个孩子是不够的的。 如果想要救下林哥哥,逆转结局。 他就必须要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余洛连夜打开了原文。 这一次, 下定了决心, 一点一点地啃着。一遍看不懂倒回去再看一遍,只要能抓住一些重要剧情就够了 还有时间,不要慌。 正好趁着养病, 能看多少,看多少。 *** 我不便插手内宫,就今天这桩事你可知费了我多少心血。 金陵城外酒肆外旗子飘扬,两位看上去气度非常的年轻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我说过了,那并非见血封喉的,是夜里才发作。就算那个孩子先喝了也无碍,只要余皇后最后也能喝 恋耽美 ——(45) 几分急躁,你无端端打那只杯子作什么! 酒杯咚地一声放置在桌上。 眼看着余家那位皇后今夜就要暴毙,却在最后关头失败了。 宋遮心里头憋着口气,仰头又喝过一杯酒。 抬眼看着林寂也有些沉郁的脸色,发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现在是什么时候。余皇后不死,你要怎么引余镇钦入金陵?让他就这样坐镇漠北,咱们他觉得此事有些荒唐极了,嘿,我说林大公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再等等。 等什么?他嗤笑,为什么要等。 等阿洛养好病回余府,再杀余漪。 你叫那余家人什么。 阿洛。 宋遮心里越有火,语气越轻慢。 不是吧。 他绕到林寂面前,林戎这么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他说你暂时不打算离开余家,还说要靠着余泱进内阁。 林寂默默不语,只摩挲着杯沿。 余家一连退了两门亲事,惹得整个金陵城议论纷纷。 这宋遮是清楚的。 但他如今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林戎曾说过,林寂和那余家的小世子关系匪浅。 宋遮本是没往这处想。 今日刺杀的功亏一篑,反倒给他敲了个警钟。 如今驻防图已经到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还不离开余家?阿寂,你该不会 是当真看上了余家那个小世子吧。 一连几道发问。 林寂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 面不改色地迎上对方的目光,嗯。 你魔怔了?他可是余镇钦的孩子! 林寂垂眸,跟我成婚后,他就不算余家人。 成婚,这竟然还要成婚? 宋遮回过味来。 敢情近来的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啊余家当真是要把小儿子婚配给一个金陵城外来的庶人。 而这个庶人竟然近在眼前,姓林名寂。 荒唐不荒唐。 可笑不可笑。 那余家小公子,长得果真好看是吧。 能多好看啊。 貌如天仙吗。 个把月的功夫将人哄得五迷三道的。 他眼中寒光顿现,这几日金陵城里都传遍了,说那余小世子根本不像传言里样貌粗鄙惹人厌弃。可是吧,林大公子,我本以为你不是个如此肤浅的人,这一身皮囊有什么用,天底下生得好看的多了去了。 林寂再倒一杯酒,酒香清冽,倒是教他想起余洛醉酒时怀中微醺的软玉温香。 眼神里带这些温意。 余皇后的事暂且搁置。我已暗示云南王府身份,余镇钦入京是早晚的事。林寂抬手给宋遮斟满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你别那么急躁,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以后,别跟我出来喝酒。 了不得,这是真中意。 宋遮起先酒宴上对那余家小公子本没怎么注意着,只远远看过两眼。 长得什么模样也没看清。 可传言应当是也不尽错的确是既没有才学,又没什么领兵打仗的能力。 怎么林寂就看上了。 若是金陵城里旁的人也就罢了。 怎么偏偏是余家的孩子。 余家每个人是都该千刀万剐的,若是林寂瞧上了余家人,回头留人一命自己母亲的仇,找谁来报! 是啊。 林寂只顾着恨那些姓魏的,当初死在云州的不是他的家人,他怎么能知道那蚀骨的疼痛有多磨人! 宋遮指节曲起,强忍下怒意。 轻擦了下鼻尖,改了个话头。 你要真相中他,那更得快些搞垮余家。他压低了声音,换了个方向,再行劝道。 那余三公子就是个无能的绣花枕头。余家垮了,他落魄了,人人尽可欺凌,届时你再施舍一两分救助,那可不就轻轻松松地收入囊中 林寂眼神带着些锋芒。 凉凉地扫过一脸戏谑的宋遮。 宋遮恨极了余家。 话里话外夹藏的私心昭然若揭。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这是在给你出主意呢。那余三公子我虽没见过,可都知道是个只依附于父亲兄姐的草包,若是余家垮了,他根本没有翻身之力。 宋遮眼底暗藏着杀意,漫不经心地往后靠着椅子,眼神却始终落在林寂脸上,左右余家也长久不了。余镇钦一死,你想把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当妾奴,当侍君,还不随你乐意么。 宋遮看上去散漫又不羁,实际上却是个辨人脸色精准的狠辣人。 林寂向来是手比他黑,心思莫测。 这还是第一次他能踩准了对方的心情,惹得他好一时缄默。 宋遮眼微微眯起。 他就是对那余家退让了。 干嘛,真要成婚是吧。 宋遮一口闷下两杯,你啊,是太久没回来金陵城了。怕是还没怎么参透金陵城的富贵公子姑娘我还是见得多的。别说庶人,那就是烟柳小倌,也总有图新鲜看上非得娶进门的。但是啊,浮云过眼人家的一场游戏人间,倒教你栽了跟头,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利用余家进内阁,可以。 暂缓刺杀余皇后,倒也无妨。 宋遮怒极反笑,可我瞧着,眼下更要紧的问题不是这个。 凭余家的权势,就是想推余洛当个太子妃那也是无可厚非。金陵城里二品开外的,他们哪里看得上。余家小儿子这样的,什么没见过。怎的就偏偏能看上你 宋遮素来多情,看破男女之事很多年。 肮脏纯情,什么样的人儿没见过,一句话道破天机。 还不就是玩玩而已。你是个身无背景的庶人,娶了一月三月地,再将你扫地出门,也不是什么大事。宋遮勾着嘴角笑得冷冽,你倒是不忍心了,可知他们又在你心头再踩一次,拿刀子再捅我一回。 裴寒亭好歹算是有些骨气,我还能入眼一二。你说要将身世透露给裴寒亭试探他,我也觉得可行。可那余镇钦不同。他本就是个出尔反尔的下作人,能教养得出什么好东西。 如我是你。 宋遮眼底寒光凝霜,谁都可以,偏就看不上姓余的。 宋遮缓缓起身,将手中折扇一点点推开,寒风清冷中轻摇纳凉。似是留下这一番话后便不愿多说,踩着木阶下了楼。 不一样。 林寂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平缓又笃定,他不会说谎,也不是一时新鲜。他说的喜欢,是真的。 宋遮脚步停住,手扶着楼梯栏杆,稍稍回头眼底浮着一点惊异。 金陵城里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太多了。 像他这样的,就很好。 冬雨绵绵。 溅落在泥地。 林寂拿起身边的伞,递到宋遮手中,余镇钦我一定会杀,你不必如此焦躁。沉住气,仔细藏好了。你的父亲我已经从京兆府里接出来,你若是还有闲心,可以多操心操心他的安顿去处,不要总是盯着余府。 他知道。 宋遮等着余氏垮掉这一日已经等很久了。 如今的刺杀本也是他亲手来,可生生被打断了。 别看着他面上戏谑又散漫。 实际上心里压着滔天的邪火。 林寂的瞳眸颜色极深,比潇潇夜雨更为寒凉。 余皇后不杀亦可,这是我的判断。你只要信我便可以。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余镇钦手里的一枚棋子。死与不死,又有什么要紧。魏恭恂忌惮余家已久,余镇钦当年叛国不假,你又怎知,他这些年过得痛快。 我不管他痛不痛快,现如今,是我不痛快! 宋遮被他三言两语果真挑起火来,你就是被那余家人迷了心窍不是,林寂,我说了,不杀余皇后,可以。但你要以为余家能生出什么好东西你就错了。我等着一天太久了,你说不杀就不杀,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照你这么说。 那来日金陵城破,你重归帝位魏恭恂,是不是也可以不杀! 一句话,却惹得林寂眼底寒光迸射。 宋遮眼神如毒蛇一般怨毒,当初就说好了,先拿余家开刀,他在云州杀我娘亲,我就要他一样死在云州,还要整个余家陪葬!魏恭恂在金陵夺你帝位,金陵城破那日,便杀尽魏家人,拿鲜血祭奠当年的亡魂怎么如今,你的仇是仇,我的仇便不是了吗! 宋遮将手中伞狠狠抛掷在地上,林寂,我看你就是疯了! 马蹄踏过夜雨,刚好在宵禁前入了城门。 头顶雨水冰寒刺骨,却浇不熄他心头的一腔怒火。 正拐过两条街。 倏然看到泉玉茶馆前伫立一个打着青伞的身影。 早就打烊的地方,快到宵禁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杵在这。 恋耽美 ——(46) 那人身着一身鸠羽色长裳,鞋履已被打湿,从背影上看是个年轻人。 宋遮眼下正火,故意一抬马蹄,溅起水坑里的水尽数洒在那人身上,引得人惊然一动,一脸退好几步站在阶上。 宋遮桀骜然道,抱歉,没看清路。兄台这身衣衫我赔了。说完了抛出一小袋银钱,朝着那正拧着身上泥水的人瞥去一眼。 这一眼可了不得。 雨都浇不熄的火,忽然熄了。 夜色泠泠,长身如竹。 那人清冷孤傲地蹙着眉,却没有俯身拾那一袋银钱,只转身就走。 宋遮忽然就忘了自己刚刚在林寂面前大放厥词说的什么这一身皮囊有什么用,天底下生得好看的多了去了之类的话。 兄台停步。 我乃一品奉常宋氏,今日实数冒犯。不如公子虽我去府中换身干净衣裳。 这个人,生得真他娘的好看。 宋遮眼睛都看直了,却藏在眼底并未表露分毫,只作一副客气模样,衣服都湿透了,会着凉的。 不必了。 他冷漠地转身,泥水沾湿他衣裳薄薄外层,却教宋遮眼尖地瞥见了他腰间印着独特的形状,下了马将人扣住,别着急走啊。这么晚了,来这茶馆作什么。 来茶馆,自然是喝茶的。 呵,茶馆都关门了,你是来喝西北风的吗。 宋遮再瞥了眼他腰袢,手往前一伸过,袖中匕首露出一小截便顺势割断他腰间玉佩。 再提着看了看,眼神倏然变了。 嘴角笑意渐深。 呵,今天这酒没白喝啊。 瞧我揪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林寂好本事,说盯着泉玉茶馆,果真能盯出些好宝贝。 冰冷的雨水洗去玉佩上的尘泥,中间那颗漆黑的玉珠分外圆润,是上好的色泽。 这个人是 宋遮不动声色。 见那人眼生薄怒,将手中玉佩奉还,满眼的歉意,哎呀,这绳怎么断了。还好没摔在地上。来来来,还给你。 拉过那人未用来打伞的手,将玉佩摁在他手心。 少年好像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袖中,宋大人费心,一身衣裳而已,不打紧。 你叫什么名字。宋遮问。 作者有话要说:  泉玉茶馆是个掉老婆的好地方。 感谢在20210806 13:16:24~20210807 13:1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喵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邴首狸、听墙角的南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曦夕、静奈 5瓶;子叶、酱酱酱酱酱板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35、冲喜(二更) 余洛一连七日都闷在屋子里, 翻来覆去一点点地啃着原著。 虽然很多人的名字他都记不清楚,但是好在他牢牢地记住了余家几位和林寂的名字和小字以及官位。 主要他也就只想看这几个人。 终于看到八十多万字的时候。 他发现 余家被灭门了。 皇后于初冬暴毙于宫中,紧接着余泽流放边境的途中被杀。 还有他爹和他阿姐, 死在了云州。 没有一个活下来。 余洛心中忧惧加深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些人的存在。他不能接受身边的人这样一个一个死去。 但是最近发生的几件奇怪的事情,又无一不在印证着:一切都在按原书走向发展着。 先别说怎么保住主角。 他家就快要被灭门了啊! 明明他穿过来的这具身体是无比正常的,可前世先天性心脏病的影响下,他心口骤缩, 砰砰砰地直跳着。 到了要紧的那几章。 越看越喘不过气来。 余皇后听闻小世子越歇病越重,吓了一跳,成天教御医守着。 御医也觉得奇怪,这位世子分明身体康健,怎么就这么经不住吓。 五脏六腑都是虚亏的。 补药一盅一盅地吃下去,可夜里梦魇不减, 在宫里好吃好喝地呆了一个多月,反而是瘦得更厉害了。 皇后觉得这样不行。 怕不是中了巫蛊之术, 便又教了驱邪的人来。 那人掐指一算说世子近些日子和宫城都不太对付,正是犯了煞气, 要娘娘还是尽快把世子送回家里去, 找一间朝南的阳气重的屋子好生养着。 皇后没成想自己一番好意, 说宫中太乙医术高明才将这小侄儿接进来养养,却将人的病越养越重,满心的愧疚, 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已经入冬, 天气也越发寒凉。前几夜里都下了几场小雪。 再拖下去,要起身挪人就更麻烦了。 只能撑着当天日头大,午膳过后亲自将人送回了余府。 年节刚过, 余泱正打算过几天回一趟漠北。 正收拾着东西,听闻皇后娘娘将小世子送回来了,还说小世子病得更重了。 顿时心下觉得不妙。 听从巫医的吩咐,给小世子收拾出一间朝南的屋子,将人好生地安顿好。余泱去看过这位弟弟,的确是清瘦多了,本来就巴掌大的脸现在更减削了。 原来水灵灵的那双眼睛如今也暗沉沉的。 怎么了阿洛。余泱看着有些心疼,是哪里不舒服吗,跟阿姐说。 余洛抬起手抓着姐姐,说,姐姐宫里,宫里也有刺客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姑母,姑母和你,还有哥哥 都会死。 余洛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你们都会死。 就在明年。 一口气哽在心口,便有些喘不上来。 林哥哥他也救不了。 余家都不在了,他能拿什么帮衬林哥哥。 一切都是徒劳。 余泱看着他越发涣散的精气神,心道一声不好。可艰难的是她最迟半月内必须得离开,可是阿洛病得重,宫中又呆不得,姑母也照看不到。 还是只能将他安置在侯府,让祖母先照料。 皇后娘娘贴心地拨了两个御医住在侯府里,专心照看余洛这一场缠绵不起的大病。 府里人都在议论。 说小世子这是撞了邪,阳气衰弱,好好人才忽然这样垮了身子。 府里人来来去去,谣言便穿得更开。 林寂一早便来了,拿着热帕子给余洛擦过手脚和脸,这一次书也没看,就坐在床边。俨然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似地,婢女们拿了好几个汤婆子来暖着床榻,可林寂摸着余洛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待到中午时人才醒。 林哥哥 余洛喘着气,你走吧,别待在金陵城了。像是在嘱咐遗言一样,我护不住你有人,有人要害我们余家,你也也会死的 那声音如拉风箱一般。 林寂瞳眸深邃,握着他的手,柔声道,说什么呢,不要胡思乱想。 没用的侯府里来去自如,宫城内也是 你就是做了噩梦。 林寂宽慰着,又探了下他的额头,哪儿有过什么刺客。 有,有!当时那杯子就在我手里!我就我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信窗户,窗户都是关着的,可是,我手里的杯子却碎了他一定是瞄着我的脑袋,可是,可是却打偏了 余洛说着说着哭起来。 我保护不了你了,你赶紧,赶紧离开吧 我不离开,我还要参加殿试,要跟你成婚的。 林寂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搭上脉搏。心底也觉得很奇怪。 余洛的身子骨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许是心灵脆弱得很。 他对惊惧的反应异常大,如今这脉象摸着像是忧思过甚,如今这身子竟比一个多月前还要亏空。 余泱照着时间离开了。 老夫人见阿洛的病迟迟没有气色,又找几个算八字的来。 和宫中巫医说的一致,都说小世子这病来得突然,是犯了太岁了。 老夫人急得团团转。 这哪里是这小孙子犯了太岁,今年就简直是整个余府都触了霉运。 根本就没一件事情顺心的。 余泽被贬官。 余泱丢了布防图。 余洛呢,一病就是一个多月,起身都起不来。 恋耽美 ——(47) 这到底是是怎么了。 老夫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陡然在鸳娘的提点下想到什么,又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在床榻边侍疾的那位林公子。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觉得这个姓林的倒是性子温顺,虽然身世很不匹配。 但若说伺候人,当个妾,那是够的。 但是他应该不愿意做妾。 阿洛喜欢他,又有余泱撑腰。 老夫人动了些心思。 又找了城中有名的算命先生来掐算过,说是可行。 虽然知道林公子和余泱是约在先,说好了中了前三甲才能入余府的门,但考上三甲多难啊。 干脆瞒着余泱,先给阿洛找个通房丫头,或是小妾,娶进门来。 权当冲喜。 去一去这余府的晦气。 看能不能时来运转。 左右余洛的婚事也是退了,又非得跟这个一穷二白的成婚还是个男人,那将来怎么的也是要再纳妾的。 也算不得过分。 这姓林的日后若是能高中,那也是正室。如此也不算食言而肥,余泱想必也不会多做苛责。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对头。 便差人去将林寂找来,当着那位算命先生的面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还尤其慎重地说了此事算不得我余家食言,也是问过你的意思的。 老夫人心里头想的是,就从余洛的房里找个丫头先顶上。 心里头有几个看中的。 他知道余洛向来是看重这位林公子的。如今小孙儿病重,怕这位林公子心中不悦,还要不懂事地跑到小孙儿面前去闹他,便先试探着他的口风。 这也算是把林寂当成了自己人。 老夫人将话说清楚:这喜是一定得冲的。若你不愿意,想先殿试,那也别怪祖母自作主张,得先从阿洛的房里找个丫头出来,便算个通房的,不作妾。来日你高中了,也是正室,以我侯府的门楣,定也亏不得你。 林寂的脸色看上去过分冷漠。 全然没有前些日子侍疾在侧的殷勤与温润。 听了这一番话也只是沉默,不置一词。 老夫人见他没有立时允诺,也有些愠怒。 你既想入侯府,想飞上枝头做凤凰。那有些委屈是不能不受着的。退一万步,即便你是高中了,日后又岂能为我余家生儿育女延续香火。过个几年,阿洛还是得纳妾的。 你要懂事一点,知道吗。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36、妾室 老夫人见眼前这个清隽出尘的年轻人始终低眉, 看不清他的眼神,便决心再用言语逼迫着,一定要在管事和众多丫头们面前跟他要他给一句实在话, 以免他日后闹起来,你可考虑清楚了。 嗯。考虑清楚了。 林寂道,不行。 ? 老夫人未想到来府两个多月都始终和顺温柔的林公子,如今竟还能果断说出这种忤逆的话来。 一句解释都没有。 语气里也没有半分婉转。 这是不把她老人家放眼里了。 当真是余洛把他宠坏了,瞧瞧着蹬鼻子上脸的样, 若是以后进了门还了得。 你说什么。老夫人杵着拐杖,用力蹬了一下地面。 您是他祖母,执意要给他娶妾。我自然是阻拦不得。林寂又垂下眼看着地面。 祖母松了口气。 身边被祖母相中的几位丫头面露喜色,激动地搅紧了手里的帕子。 但是我一定会去告状。 ? 祖母刚放下的一口气倏然极速往脑门上涌,激得气血上头,你说什么? 祖母年纪大了, 耳朵有点背。林寂上前走两步离得近些,余老夫人看到他眉眼温顺, 可是眼神却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游刃有余似地, 嘴角还带着点笑意, 晚辈的意思是, 纳妾之事,您若问我意见,我自然是两个字, 不许。 但您执意要纳, 我也没法子拦着。 只是出了这个门,这事儿我是一定会告诉小世子的。 届时他会不会气得病更重了,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也不打紧, 反正也是喜事,冲一冲,病也就好了吧。 婢女们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位林公子能道貌岸然地说出这种话,一个两个的都僵在了原地。 祖母也愣住。 一个下马威没给成,反倒被揶揄一通。 这个林寂不简单啊。 蛊惑得她小孙子听之任之也就罢了,平日里还装乖顺,一到要紧时候却能三言两语地斜坡人,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 反了,这是反了! 认清这个现实后,祖母瞬间怒形于色,放肆! 林寂又看向边上站着的三位婢女,的确眼熟,都是余洛房里服侍的。 嘴角一勾,不知祖母相中的是哪位丫头。 老夫人手中拐杖狠狠一杵,咚地一声怒骂,谁是你祖母! 事情是这样。阿洛早就答应过我,这辈子无论如何只娶我一个的。林寂低眉顺眼地将那三人一一扫视,那眼神分明很平静,却教人背后都竖起汗毛来。 冷汗涔涔。 延续香火自然是重要。但是延续完了,也就无用了。届时生完了孩子打发给人牙子再卖出去,卖得远远的,不过你放心,你们人虽然再不能入金陵城,只能在外孤苦流离。但那孩子我会视如己出毕竟阿洛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婢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奴,奴婢不敢 谁说要打发你离开金陵城了!老夫人见那府内服侍了阿洛七八年的婢女竟被一个还没过门的孙媳妇吓成这个样子,恨铁不成钢,你休要在这里闹,林公子,我是将你当自己人才与你商量,你若是这种态度 我又何尝将您当成外人啊,祖母。 这一声和风细雨的祖母叫得人心里发堵。 您既然是阿洛的祖母,自然,就是我的亲祖母。 这是非得不愿意了。 你看着斯斯文文,怎么就小肚鸡肠,一点都不能容人!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外头,你看看金陵城里的天潢贵胄们,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你是个什么出身,凭什么在这里跟我拿乔!你简直不知进退! 倒不是我,是阿洛。他喜欢我喜欢得紧,说了这辈子只娶我一个的。 府里如今余将军刚走,余大人又遭贬官也不在金陵。他得了余将军亲口承诺的婚约,俨然已经将自己当这侯府里的半个主人,眼下竟真连个拿主意管束他的人都没有。 管事的见他并非善类,怕老夫人气得狠了,怒然道,放肆!你以下犯上,如此不敬长辈,来人,传家法! 林寂慢慢悠悠,小世子还等着我去奉汤药。老夫人可能不知道,最近几日,若不是我陪着,世子都吃不进东西。若是将我打坏了,不能再伺候小世子是小,惹着他心疼,病更重了,事儿可就大了。 鸳娘在一旁看着这一来一回剑拔弩张的。 家法都搬上来了,也半点没震慑住堂前那位准世子妃。 但又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小世子看他,的确是看得极重。 他看着清瘦,看着弱不禁风的。 若是几棍子下去将人打坏了,小世子一定会心疼得不行。 好不容易才好转一些的病情,没准就因为伤心欲绝,变得更加糟糕。 便从中劝导,老夫人,世子如今病着。府内,实在实在不宜再见血 老夫人心头发闷,外头穷乡僻壤里来的,就是没有大家氏族里的懂进退知分寸!这,我这是作了什么孽!你,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 老夫人别气,气病了就不好。毕竟阿洛病了还能娶个妾冲喜,老夫人病了,那可不能再嫁。 滚出去!! 一连几下拿拐杖杵着地面,咚咚咚急切不断地响动驱赶着面前那人。 鸳娘松了口气,给林寂使眼色,要他赶紧走。 祖母别急。 别叫我祖母!! 林寂竟然还不走,是真的非得讨一顿打挨吗,鸳娘整张脸苦哈哈地看着这位准世子妃,发现自己从前竟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竟然是这么个不省心的主儿吗。 我倒是有个旁的主意,不知祖母要不要听。 林寂带着一缕薄笑,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远山眉清寂,仿佛又成了初见时那位规矩大方的隽秀公子,若是要冲喜,不如,我作妾,先和小世子成婚吧。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他怎么会愿意放着正室的位置不要,甘心当一个妾。 鸳娘显然也惊讶极了。 若此事沉住气,让老夫人把这妾纳了,搏了个好印象。凭余洛对他的喜欢,两个月后殿试,他即便是没有中三甲,也未必不能嫁作正室。 可此人看着言语厉害。 但是这么看来,心里的盘算又实在不够高明。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 恋耽美 ——(48) 他只为了让老夫人不给余小世子纳妾,他就要去当这个妾? 鸳娘觉得,他大概还是穷乡僻壤里来的,眼光还是不够长远。 便有意提点一两句。 林公子,不要意气用事。就算是纳了妾也无妨,您知道的,小世子心里只有您啊。鸳娘从中调停着,可您要是做了妾,来日小世子可是要娶别的公子姑娘作正室的,您,您得分轻重缓急,此事 老夫人脸色稍缓。 没有像鸳娘一样劝他,而是反问,你果真愿意作妾?来日,你也不会和余将军告状,说我们余府食言而肥,亏待了你吧。 不会。 林寂嘴角带着笑,老夫人待我极好,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的。 老夫人脸色更好看了些。 像是终于满意了,点了点头,,那也不算很不懂事。行吧,那你下去吧,这事我会着人好好准备着。 嗯。林寂复行一礼,只是,阿洛答应了,这辈子只娶我一个。 我若作正,便不得有妾。我若作妾,日后,也再不能娶正。 鸳娘看到林寂嘴角眉梢都带着点笑,语气也云淡风轻的。 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 若是我两个月后中了三甲,便依照诺言将我抬作正室。 若我没中。 这辈子,余洛也只能我这一个妾。 堂上落针可闻。 老夫人都被这一番言论直接震住。 鸳娘惊得手里帕子都掉了。 这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竟连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林寂却半点不慌,再行一礼作要退去的模样,我人微言轻,只能说到这里。这喜冲与不冲,还是要老夫人拿主意的。 鸳娘都能感觉到老夫人此时此刻身心俱疲。 这哪里是娶了个孙媳妇儿回来。 这简直是请了个恃宠生娇的阎王爷。 偏偏余洛喜欢他,喜欢得要命,非他不可。 且阿洛现在病着,他这位心肝宝贝还轻易打不得骂不得,威慑又威慑不住。 林寂回了屋子不久,余洛刚刚午睡醒来,婢女正给他喂茶水喝。 他的眼神懵懵懂懂地,看着林寂便问:你去哪儿了,刚刚怎么不在。 有点事。 林寂端着药,搅弄了一下吹凉了给余洛喂去。 刚喂了两口。 鸳娘便踩着小碎步进来,扶着门框说,林公子,老夫人答应了,说不管如何,先成婚,冲冲喜再说。 日子就定在这个月十七,是找了几个人算过的。 鸳娘叹了口气,林公子别再跟老夫人犟了,老夫人也有她的难处。 余洛一下被药呛着,咳咳咳什么,什么成婚,不是还没殿试吗?祖母答应了提前让你我成婚? 林寂头也不回地喂着药,你祖母喜欢我,想我早点过门。 余洛将目光投向鸳娘。 鸳娘脸色十分难看,挤出一个比哭还不如的笑。 哦,这样啊。 余洛甜滋滋地笑着,我们林哥哥的确讨人喜欢,性子也好,脾气也好,长得也好。人人都喜欢。 林寂给余洛一勺勺喂药,抬手又擦干净嘴角的药渍。 鸳娘不敢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鸳娘:我当时害怕极了。感谢在20210807 16:20:20~20210808 13:0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邴首狸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帮我想个名字 20瓶;趐、上官婉儿最恐高 10瓶;酱酱酱酱酱板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37、沈公子 成婚。 余洛看着空空的药碗, 还没有吃甜糕,就觉得嘴里好像灌了一口蜜糖似的。 终于,要成婚了。 中间好几次, 他都以为主角一点都不喜欢他,哪怕他用了金手指,哪怕他绞尽脑汁。 终于啊。 终于是真的走到这一步了。 太不容易了,他啪嗒啪嗒地又坠下两颗泪珠。但是这次是欢喜的眼泪。 好几日的沉郁好像一扫而空。 小世子的眼底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哭什么。林寂掰了一小块甜糕塞到他嘴里。 我太开心了。余洛就着林寂的靠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将他勾得身子前倾半压在自己身上,感觉到对方的手也顺势回抱上他的背部,嘴里含含糊糊地还没吞下甜糕,好像说得每一个字都腻得发齁,真的,真的好开心。 林寂给出的回应, 是温柔地一下下轻抚他的背脊。 当天夜里。 余洛睡了生病一个多月以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第二天醒来后精气神好了很多。他觉得为故事既定的发展而这样萎靡下去只会浪费时间。虽然他真的对那种未知的未来很害怕, 但是现在他至少手里是有剧本的。 也不算完全没有翻盘的机会。 只要足够努力的话。 他一定可以和林哥哥一起,改写余家和林哥哥被杀死的命运。 那第一件事情 得教林哥哥骑马。 裴小王爷说得对, 骑马不是消遣, 而是逃生的时候必备的技能。 林哥哥手无缚鸡之力, 遇到了凶恶至极的反派根本毫无反抗之力。那么至少得帮他把逃跑技能点满。 虽然余洛自己也只是学了个半吊子,但是还是信心满满地带着林寂风风火火出门学骑马。 余府外正张灯结彩 大婚将近,各种布置都得操办起来, 全府上下喜气洋洋的。头一个就是把大门外红彤彤的两只大灯笼挂上。 余洛拉着林寂的手踏出府门。 红灯笼下的流苏还在冬日的寒风中微微飘动。 真喜气。 余洛抬头观赏着府门外描金灯笼。 林寂在阶下看他。 余洛今日披着一件绛色的大氅, 兜帽上一圈毛茸茸的雪色团绒遮住他白皙细嫩的脖颈。 不知是他瘦了,还是近来长高了。 那团绒里的脖颈隐约可见,似乎越发细长。 比起初见时的娇憨明艳。 如今更显得人矜贵, 夹藏几分不堪折损的脆弱。 余洛收回目光,正对上林寂的眼神,指着灯笼,好看吗。 好看。林寂望着他。 余洛心满意足地拉着他钻进轿子里。 将林寂安顿好后,先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 会有点吓人,但是没关系,习惯了就好了。 缰绳是一定要拉住的,千万不能松开! 还有还有,脚一定得注意,不能夹马肚子! 一开始的时候千万别太快,不然太可怕了,你就会讨厌骑马这件事情的。其实一点也不可怕,没关系,慢慢来,我不催你。 车轱辘转动,小厮扬起马鞭,将马车往城外驶去。 马车刚过一个拐角。 一袭苔色长裳伫立在余府门前,抬手轻叩了三下府门,静待人来接应。 看门的小厮将门打开二尺。 一下惊呆了。 这位公子 生得可真好看。 府内的小世子算是他在金陵城见过的拔尖的美人,再来便是那位世子妃。而眼前此人的相貌,算得上是他见过的第三位。 请问余小世子是否在府上。 他说话声音冷冷清清的,但是也算规矩周全,还知抱拳作揖。 公子是? 我是溆州来的。你且先去通报,见过我后,他自就知晓。 那小厮本想直接将人打发了去。 可又见他实在气度非凡,怕不是余府里哪位相干的远方亲戚,便也回了一礼,还算客气地答道,公子来的不巧,小世子刚刚出门去了。 听闻余家小世子是不爱出门的啊。 那位生得秀气的公子长长睫羽垂下,又思考过一会儿,才说,那我下次再来拜访。 小厮见他涵养极佳,举止间气度不凡,又将人唤住。 不知公子贵姓,这样,小世子回来了,我们可通报他一声。 那人再次交叠着手行了一礼:我姓沈。 门咯吱一声关上。 沈棹雪抬头,看着余府门口高高挂起的红灯笼,眼底有些疑惑这是府里有谁要办喜事了吗。 恋耽美 ——(49) 刚离开余府,走了没几步,迎面撞上宋家的车马。 自从那一夜里,这纨绔子弟将泥水溅在自己身上后有过一面之缘后,沈棹雪总能看见他。 阴魂不散的。 想不到沈兄还和余府有些关系。 宋遮提着一小盅酒,骑着马刚刚好拦住他的去路,怎么着,吃闭门羹啊。 宋遮嗤笑一声。 不是我说,余家可是皇族外戚,人家那眼睛都是长天上去的。门槛高的很。宋遮朝着他招招手,哪有我奉常府舒服。 沈棹雪一个避身,似是不想理他,一拐绕过旁边的小摊子挤着身子过去。 要不说说,你去余府做什么。总不能是他家的远房亲戚吧。宋遮策马跟在他身旁,俯着身子絮絮叨叨,余府里哪能有你这么一位穷酸亲戚 沈棹雪顿时脸色不好,又压着火。 好好好,不说你穷酸。宋遮道,可我劝你啊,别跟余家走太近,风水轮流转,眼下看着风光,过几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你这张嘴,便是这样的不饶人吗。 沈棹雪似是听不下去,人家府里风光不风光,又关你宋大人何事。 宋遮被他骂了两句,反而来劲。 嘴都咧开了,好,不关我事。那你告诉我,关你什么事。大白天的跑人家府上去敲门。 沈棹雪脚步顿了顿。 我与余家的小世子,是旧识。 谁? 余家小世子? 余洛?余昭溪?宋遮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攀亲搭故的也太牵强了,余家小世子也算是金陵城里有名的人物,那叫一个深居简出,哪能有什么旧识诶,你费劲去搭那余家的线,还不如 话未说完。 那人一角拐进了巷子里。 只留下一个冷漠寡淡的背影。 马匹跟不过去。宋遮只能住了口,看着那巷子深处人影渐行渐远。 *** 金陵城外,寒冬凛冽。 树叶凋零,林子深处看着有些阴冷。 余洛像模像样地替林寂牵着马,亲力亲为,生怕那教习先生急于速成,吓到了第一次学骑马的林寂。 手抓紧了。 大腿要放松。 余洛踩着小木凳,扶着林寂的腰,将他身子摆正。 可林寂好像有点笨拙。 摆正了以后,他一松手,没一会身子又歪了。 余洛只能又踩着小凳子,再将人腰圈住了,环抱着慢慢摆正。 跳下木凳跑出几步,回头看到林寂姿势正好,欢喜地点点头,就是这样,你坐稳了,一定要坐稳了,我先牵着你溜一段。 余洛接过教习先生手上的牵引绳,牵着林寂慢慢地往前走。 马儿抬一个蹄子,余洛就有些紧张,怕马匹失控忽然快跑起来。 还好这匹马很温顺。 这样还可以吗,会害怕吗。 余洛想到上次自己学骑马的心有余悸,这一次对待林寂的时候堪称万分小心。 嗯,可以。 走过一圈,又走一圈。把林寂真是当做价值连城的珍宝似的,花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是帮林寂找到了在马背上的感觉。 教习先生开始教林寂如何独自策马慢走。 余洛在边上仔细地听,还不忘翻译几句。 他的意思是一定要掌握好平衡 他的意思是,脚一定要踩住马蹬,不能松开! 他的意思是,马鞭不要轻易抽,也不要当着马儿的面扬起,不让马容易被惊动! 说得比教习先生还多。 林寂眼底带这些笑意:看来他上次学骑马的经历并不算非常愉快。 余洛还以为他也要很久才能学会,没有想到林寂学得那是真的快。 只一两回,便能独立策马,慢慢悠悠地稳当得很。 他先前的诸多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他很有天赋! 余洛发现这一点后,忍不住海豹鼓掌:太棒了太棒了!太厉害了! 余洛花了两天才能勉强上马独立骑行。 林寂花了两个时辰就能做到。 不得不让他感慨,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当林寂尝试着第一次一抽马鞭加速冲进小树林的时候,余洛在后面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追在后面喊:不要着急,林哥哥慢慢来,要慢慢的 林子里很危险的。 好一会儿,林寂又策马出来,毫发无伤。 余洛简直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 林寂下马的时候上赶着去扶他,怎么骑那么快,颠着没,会不会想吐,难受吗,不要逞强啊! 你,你没摔着哪儿吧。余洛捏了捏他的手,查看他浑身上下没有伤,才松了口气,早知道你喜欢骑快马,我就请裴小王爷来教你了。 他教人都是从快马开始的,刹都刹不住,可吓人了。你让他带你一回,没准你还能学得更快。余洛好像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去请裴小王爷教教林寂骑马。 毕竟,裴小王爷是习武之人 林寂又这么有天分。 他教你时骑的是快马? 林寂的身后从他身后传来,顿了顿,又道,你们骑的是一匹? 余洛伸手摸了摸马儿鬃尾,是啊,就是这匹马。他还把马送我了,说这是一匹新马,只要多骑几次,就会认主的。 林寂似笑非笑,再看向这匹马时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8 13:07:24~20210809 13:0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听墙角的南归、邴首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EXANDERCASANDRA 20瓶;上官婉儿最恐高 7瓶;酱酱酱酱酱板鸭、子叶、freem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38、吃醋(加更) 这样吗。 余洛还没反应过来, 一双手扶着他的腰,将他往上托去扶坐上马背,他惊愕地扶着马脖子, 好容易坐稳了,你干什么! 既然如此,那便多骑几次,尽快认主。 林寂翻身上马,双手一圈, 在余洛困在身前,稍稍一拉缰绳,马儿抬蹄往前。 余洛因惯性向后倒去。 正靠在他怀里。 呜哇哇哇。 寒风顿起。 迎面而来的戗风吹得余洛碎发乱舞,几乎迷了视线行不行啊,你刚学的骑马,你就敢载人上路了! 起步拿一下给余洛惊得浑身一颤, 可林寂只是调转马头,奔走两步。见他紧张得背脊都僵住, 空出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手中缰绳一勒, 朝着一块更空的山丘上慢慢地策马。 别怕。 林寂牵着他的手一同握住缰绳。 马儿咯噔咯噔, 踏着结霜的草地, 路过那条潺潺的溪流,慢慢踏进了林子里。 耳朵被冻得发红,林寂给他将兜帽戴上。 余洛白皙的手从绛色大氅中伸出, 紧紧地抓住缰绳。视线受阻, 他只能看到正前方的东西。 但是还有林寂在身后呢,他会看着路的。 余洛莫名地很放心。 因为迎面来的风刮得脸疼,兜帽也不能完全挡住, 他低着头,任由帽子垂得更低,毛绒绒的一片几乎挡住他大半张脸。 身后传来一点笑声,你就这么不看着路,不怕我把你带到深山老林里卖了。 余洛耳朵根有点红,几乎是拿鼻音呢喃。 谁买我啊。 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买回去也是根废柴。 像我这样的,送人都不会要的。 笑声更甚。 余洛把头垂得更低,忽然感觉到腰部被什么用力一搂。整个人往后挪了两寸,倏然撞入那人怀抱里。 紧接着一道鞭声在耳畔响起,马儿速度加快。 前蹄抬起些许,径直越过前面溪畔一根横亘的老木桩。 重重地一下颠簸让余洛失声惊呼。 立刻又有一只手压着他的脊背将他身子压低些,紧接着头顶处有什么飞速掠过,将兜帽都扫下。 余洛惊愕地回头,回头才看清刚刚是一根尖锐的树杈。 脚底是马儿踏过密密麻麻枯枝灌木丛的声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有好好的沿溪小路不走,为什么要走这种连路都没有的地方。 恋耽美 ——(50) 余洛刚回过头来。 林寂伸手直接把他眼睛捂住了。 他感觉到马儿前蹄高高抬起,像是往高空中飞奔越去,紧接着哗啦啦的一片踏水声。 林哥哥!余洛是真有些慌了,手上缰绳也不握了,用力地抓住了林寂的手臂,停下,停下!是不是马受惊了! 话音未落,一勒绳后,马儿停下。 挡住余洛眼睛的手掌也放下来。 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 眼前景秀映入眼帘 这儿竟有一片绮丽明艳的红梅林。与一路来的凋敝景象不同,此处层峦叠嶂,一重明黄,一重淡白,一重深红,映在林间深处的湖面上。 就像是在山水泼墨画里打翻了一罐朱砂。 在这黑白灰的深冬点缀着火烧似的灼热。 太美了。 这里竟有一片这么大的梅林。 教人目不暇接。 始终阴沉沉的天色又开始下雪。大片大片地坠落在湖心,顷刻无声地融入水里。 静谧,又热烈。 这样的景,可是金陵城那座四方城里看不到的。 林寂伸手攀折下一支开得真好的,递到余洛的手里,我也是刚刚偶然发现的。虽然比不上你喜欢的海棠花娇柔,但这样开得明艳的雪地红梅,也别有一番情致。 他还记得海棠花呢。 余洛从耳朵根红到脖颈。 林寂再攀折下一株开得满株的红梅,将多余的枝头折去,拿手大概比了比长度,道,你知不知道,女钗男簪,都是定情信物。你上回送我的簪子我收好了。可我也实在买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便只能借这山水一抹红,聊以赠之。 说罢,扶着余洛的肩胛,将那一枝红梅别入他的冠发。 啊,送簪子是定情吗。 好了,让我看看我们阿洛好不好看。 林寂始终搂着他的腰,此刻将人掉向,正对着自己扶着坐好了。若无其事地再调整着余洛冠发上的那支红梅。 太,太近了。 余洛瞪大了眼睛,脸上渐渐发烫。 很好看。 被夸了。 余洛将脑袋垂得很低,嗯了一声,觉得哪里不对,又道了声谢,然后才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送簪子是那个意思。我那个时候 林寂看上去并不意外。 只笑了笑,知不知道,你都送了。 靠近了些,低哑的气音扫着余洛的耳廓,带这些笑意,而我也收了。 余洛的心脏咚咚地开始跳动。 林寂比他高出很多,现在也是垂着头看着自己,以往面对林寂的时候他并没有这种感觉。 这是第一次 他觉得这种居高临下的视线很有压迫感。 察觉到余洛越发低下头去,像是在躲避什么。 林寂伸手覆上他被冻得冰凉的脸颊,让他不得不抬起头直面自己,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阿洛,看着我。 嘴角的笑意始终温润如玉。 你不要害怕。 你不要去忧虑那些多余的事情,给自己徒添烦扰。没有人要杀你,没有人要杀余家,是你这段时间做噩梦吓着了。 嗯? 似乎没有想到林寂会冷不丁地提这件事情,余洛显得有些懵。 我说过,我会成为状元郎。一切都会很顺利。林寂指腹在他脸上轻轻摩挲,你要相信我。 再过几天,我们就成婚了。 寂静的山林里好像只剩下他们二人。 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 除了成婚的事情,别的你都可以不用去想。从今往后,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可以。 几片雪花飘落在余洛的睫毛上,又因他的呼吸而融成一颗细细的水珠。 林寂深缁色的瞳眸里印着他的脸,近在咫尺,眼底是惯有的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余洛真的有种全然放松的感觉。 明明知道林寂最终的结局,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眼下就是很想什么都不去考虑,只和眼前这个人待在一起,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好。 得到他乖巧的回答。 林寂垂下头,二人额头相触,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鼻尖相触,稍蹭过。 余洛感觉到覆在他脸颊处的手扶着他的下颚,将自己脸抬起一些,不知怎的,自然而然地闭上眼。 林寂眼底带笑。 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上。 胸口如战鼓擂动,咚咚咚的,吵个不停。 他的脸被抬得更高,那个吻擦着脸颊,又覆上他如梅红润的唇。 依旧是浅尝辄止。 一触即离。 还有,不要再去找裴寒凛学骑马。 为什么。余洛还没从刚刚那个吻里回过神来,讷讷解释,他马真的骑得很好 可是,我会不开心。 林寂安安静静地说道,语气既清淡,又和煦,所以,学骑马不要再去找他。 余洛瞳孔渐渐放大。 林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说,自己跟裴寒凛去学骑马,他会吃醋吗。 本来也不是我找的。 余洛听林寂这么说,心里头有些委屈,他哪敢找裴寒凛学骑马啊,那是要命的事,那时候,是我兄长要我去的 而且,他的确送了我一匹马。 余洛又想到了这件事,礼尚往来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送回一些什么给他。 林寂默了好一会儿,也像是在郑重地斟酌这件事。 他送的马很好。过几天我们成婚后,一起去他府上登门致谢吧。 作者有话要说:  裴寒凛:你礼貌吗?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39、生子药 余洛和林寂回到府中的时候, 府内已经处处挂上了漂亮的红灯笼和朱红的飘带,门窗上贴满了喜字,就连是日常喝茶饮用的杯盘都换成了带着朱红的喜庆款式。 正厅的座椅上铺上红彤彤的织垫。 树枝上别着朱色的小联。 可余洛不知从哪儿听了一耳朵, 说林公子本来可以作正妻,却因妒心过重,竟宁可作妾。 他听了心里一咯噔。 登登登地踩着步子去找祖母。 老夫人一瞧,前几天根本下不得床的余洛这两天又精神了,心想大师算的果真不错那冲喜之举, 果真有效果。 慈眉善目地,将如今唯一近再身畔承欢的小孙儿招呼着,阿洛,来,过来祖母这。 祖母看看,欸, 是好多了,神气都起来了。祖母说着, 转头和管事对视一眼,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阿洛, 成了婚, 你可就是大人了。不可再像从前一样任性 祖母,为什么林哥哥是作妾,不是说好的, 他要当正妻的吗! 余洛开门见山, 着急地问,您答应过的! 没成想是为这事。 祖母问,他跟你说的? 不是, 他什么也没有说,是我听下人说的。余洛还不忘给他解释,祖母,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他可是主角啊,未来太子。 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他,这到底是结亲还是结怨啊。 而且他对自己那么好。 余洛不想他受委屈。 祖母看着小孙儿虽然语气温软,可摆明了是来给那人撑腰的。 便也先不解释,只教人将林公子先请了过来。 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话说清楚了。 当日,说好的要中了前三甲才能作世子妃的不是?祖母看着林寂,话却是说给余洛听的,如今还未殿试,老人家我本来是想先给阿洛纳妾冲喜,可林公子非得不同意,还说愿意先以妾室的身份入门。 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余洛惊讶。 竟然是林寂自己提的,为什么。 他竟全然不在乎自己委屈作妾吗。 阿洛,你刚刚病好,不和祖母先亲近亲近,就着急为那人打抱不平。你果真是将他看得重啊。老夫人摇摇头,你这是娶了媳妇,就忘了祖母了。 阿洛不是那个意思。 余洛靠着祖母坐,贴在她身边,阿洛敬爱祖母,以后,会和林哥哥一起孝敬祖母的。 看着余洛和林寂离开的背影,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 恋耽美 ——(51) 眼神苍老,又有些悠远。 老夫人别气,小公子毕竟才十六,过几年会更懂事的。况且,他毕竟是府里第一个成亲娶媳妇儿的,老夫人应该高兴才是。结发妻子算得什么,唯有血脉相连才是真正斩不断的恩情啊。鸳娘留了下来,说着几句软话缓和着老夫人的心情。 我倒是不气这个。我只是觉得,阿洛和泱儿,有的时候,有点像。 老夫人扶着拐杖,喃喃自语。 鸳娘一时没听明白,小公子怎么会和将军像,这性子,分明是天差地别的。 别说性子,能力也是天差地别。 管事是个精明人,站在边上听明白了。 轻轻咳嗽一声,鸳娘瞧着他脸色,没再问话,合身退去。 老夫人不必担心。待到堂内服侍的人都出去了,管事端过一盏补汤奉上,余将军的福气在旁的地方,前些年才吃了那亏。小公子不会步她的后尘 我原以为,只有老二和她父亲像。如今才发觉,老三也很像。一个两个都是个死心眼的。老夫人拄着拐杖,望着汤水都没了胃口,现如今发生的一切总教她勾起旧日往事来,我也知道,泱儿一定要促成阿洛这一桩婚事,是在成全她自己。但我心里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同样的事情,他父亲受得住,他阿姐受得住。但他,一定受不住。 老夫人声音沧桑不少,好像陡然间老了好几岁,满脸褶皱的脸上露出深沉的忧虑,但愿这个林姓的公子,不是个红颜薄命的。 也怪是十几年前云州之事,背负孽债太多。这么多年了,根本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阿洛被养成孤僻性子,镇钦带着泱儿久居漠北不归这个家,哪儿还有一个家的样子。老夫人提到此事就满腹愁肠,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夫人这是又想到那些往事了。 管事是府里的老人,前朝时候就跟着余家的,十几年前云州的事情他也曾亲历。 这么多年了。 外人只知余家风光无限,成了国戚,又有兵权。 好像是当年萧氏王朝当之无愧的受益人。 和当年最后才为保城池而投诚保全王位的云南王不同。和西境镇守一方的贺家也不同。 余家是唯一一位异性封侯的同时,又在金陵城久居,能上得了朝堂的兵戎世家。且陛下并无过多妃嫔,余皇后在内宫中可谓无人制衡。 余泽入内阁后,余氏对朝堂的把控力只增不减。 可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陛下从未真正信任过余氏。 近几年,自从余贵妃被封后,余家多了个皇亲国戚的头衔,他们的日子愈发艰难。 对于前朝降将而言,他们是叛国的贼人。 对于新朝的势力来说,他们是前朝的余孽。 陛下最是忌惮外戚,也根本不是真心要保他们。 看着势大,却三边都容不得他。 外表风光无限,实际早已危如累卵。 老夫人别担心这些。管事将补汤的盖儿揭开,补汤都要凉了,老夫人快些用吧。小公子和过往性子也有不同,那位林公子,我瞧着也不像什么薄命人。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但愿吧。 老夫人看着满屋子喜气洋洋,总归是喜事,但愿,真能冲一冲这几年的晦气。 *** 林哥哥为何要答应给我做妾。 余洛刚出殿外便问,说好的,是做我正妻的。 林寂看着他生怕委屈到自己的态度,别说什么愤懑的,眼底眉梢那都是笑意,稍稍俯身下来,再逗他两句,怎么,我作妾,你这么不开心吗。 自然不开心。说好了跟我成婚是要当正室的,你还笑,你都不生气吗。 作妾又何妨,难不成,你还打算再娶旁人。 余洛有的时候,这脑子是真的不太能转得过弯来。一根直肠通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在别人看来简直是一清二楚,毫不遮掩。 此刻的护短行为也是。 半点不迂回。 听到林寂这么问,他立刻瞪大了眼,好像恨不能举起三根手指当场发誓:怎么可能!我这辈子不会再娶别人的! 林寂第一次茶楼与他相遇,再同他一起入府的时候就发现了。 余小世子此人,看似柔弱得跟一株菟丝花似的。 可是心底里却一板一眼的,很是固执。 某些时候,林寂倒是很庆幸自己是被他喜欢的那个对于这样一个人,让他动心了,他便是死脑筋一认到底。 可若是一开始便不喜欢。 要他再去扭转心意,也是千难万难。 譬如裴寒凛。 其实,他没有哪里不好。论家世,论品行,的确都是上佳。若是换做别人家里被娇养出的孩子,一定是脾气软性子软,判断也会左摇右摆。 很容易三两句劝就会听从祖母兄长的判断许给裴小王爷了。 可对于余洛而言。 喜欢的便是喜欢,不喜欢的便是不喜欢。 行为可以屈从,意志却从不将就。 既脆弱,又执拗。 他哪里知道,被这一份倔强的偏爱所熨帖着的林寂,别说不满了,那简直是心满意足得很。 那我不委屈。 林寂莞尔一笑,小世子也别替我委屈。 呜呜呜呜,主角简直太好说话了。 这是什么神仙老婆。 余洛笑靥灿烂如霞光,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林寂暗缁色的瞳眸渐深,嗯。 等等,余洛忽然意识到。 虽然名义上主角是他老婆,但是实际上不是啊! 这一段时间为了着急攻略主角,他这都把攻略计划走傻了!他娶林寂不假,但是要生下一个延续主角气运的孩子 那得他来生吧! 余洛眼睛滴溜溜地转,又动了些歪心思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林哥哥生啊。 于是稍微试探两句:林哥哥,你你想要有,有小孩吗。 林寂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凉凉地问:你想要一个自己的小孩? 啊,这语气肯定是不愿意了。 余洛难得吞吞吐吐。 对啊,我和你的孩子,你不想要吗。我听说有一种药 这可不是什么好法子。男人虽也可以通过烈药催孕,但是毕竟不是女人,生孩子是有代价的。林寂见他有意试探,仿佛还带着点期待的样子,倒也没有一句话堵死话头。 余洛喜欢他,二人又正是新婚燕尔,正是情浓的时候。 突发奇想,想和他生一个两个人的孩子很正常。 古往今来,男人作正妻作妾的都很多,这并不算少见。 可愿意生下孩子的并不算多。 林寂只觉得他也许不知道里头的利害关系,便越发温柔地耐心地解释,又怕言辞激烈吓到他,便委婉地说道,若非得生孩子,是很危险的。小世子眼下不必考虑这个。 听了这话,余洛更不敢问林哥哥愿不愿意生了。 显得他特别大猪蹄子。 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危险,林哥哥不敢生,换他也不敢呀! 万一生孩子生死了怎么办! 事到临头,他才开始考虑这件严重得不得了的事情。 余洛心思飘走了,面对林寂也只敷衍两句。转头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房间。 打开系统再调查了一下男人生养孩子的危险程度。 致死率在40%50%之间。 那这谁敢生啊! 余洛陷入了新的困境。 好不容易攻略了主角眼看着就要成婚了,但是他不敢生这个孩子。 他是很想维持这个世界的气运稳定不至于BE。也很想保护林哥哥,也很想保护家人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活着啊! 这要是命都没了,不是什么都白搭吗。 他破天荒地打开了系统,问:系统啊,有没有什么救命的药能兑换啊。男人本来就不应该生小孩的,万一我生孩子生死了怎么办。 系统隔了好久才明白他在咨询什么问题。 太久不启动了。 又卡壳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不答反问:宿主,您攻略主角了吗。 算是攻略了吧。 那您就放心生吧。这里是书中的世界,主角都是自带气运的。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这气运是绝不会断。您如果能怀上主角的孩子,那就是气运唯一的延续。4050%的致死率,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个孩子有主角气运的加持,会保护您,一定会避开死亡率的。 宿主加油呀! 余洛终于松了口气。 气运,到底什么是气运。 余洛挠头。 不管了。 既然系统都说了,孩子会延续主角的气运,这份气运又能反过来保护自己。那就是能生! 林哥哥不知道这个,他肯定不愿意生。 那就他来生! 恋耽美 ——(52) 事到临头,余洛才发现自己有点紧张。 男人怎么生啊,虽然不会死,但是会不会很疼啊。 怀孕的过程会不会很辛苦。 生的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如果生了女孩怎么办,女孩能继承皇位吗,是当女皇吗。 余洛的思维一下发散出去。 一脸好几天都忧心忡忡,但是还是私下里要那个屋里的小婢女去准备了一份催孕的药。 那小婢女起先不肯,说上次帮小世子买书,险些就被狠狠处罚了一顿打发到别院去。这生子药可不能乱来。 可经不住余洛左劝右劝,还说府里若是小小世子出生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到时候赏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罚你。 小婢女不知其中利害,只想想也觉得有理。 对了,别告诉府里的别人。余洛想着祖母他们一定不愿意自己生孩子,此事还是只能先斩后奏,鸳娘素来和老夫人亲近,更不能让她知道,尤其是鸳娘,药拿来了,直接给我就行。 小婢女却以为他是怕世子妃知道了闹脾气,便答应了将这事偷偷地去办。 心里还想,小世子是真心喜欢世子妃,但是,果然也还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啊。 那怕是要辛苦世子妃了。 半点风声也不敢漏出去。 费了些曲折,赶在大婚前夕,终于买了一份生子药回来,交到小世子手里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世子,此事您还是和世子妃好好地说,切不可强迫人家 余洛含含糊糊地应着。 强迫他?不强迫。 这药是我喝的。 余洛紧张地将药炖好了,一整个下午都守在小药房里,蹲在那窗子下把腿都蹲麻了,药煎了两个多时辰才算是煮好了。 明日就是大婚。 现在打退堂鼓也来不及。 系统说的对,就他这脑子,这智商,也根本没办法和反派对抗。做一个最坏的打算,总得先把主角的孩子生下来。 先得让这个世界不BE。 然后才能谈救主角,救家人。 余洛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又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 阿洛,你在这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林寂的声音,找你很久了,怎么在药房里。 余洛忽然吓得手一抖,药都差点撒了。 忙不迭咕咚咚地喝了下去,一碗药只剩残渣,苦得他眉头直皱。 还有点烫嘴。 激得他连连咳嗽。 怎么了?林寂过来只看到一个空碗端在他手里,满屋子浓郁的药味。 我我有点不舒服,所以要府里大夫看了病,煎了碗药喝。余洛砸吧着口中的苦味,想念极了甜糕。 是真难喝啊,又酸又苦又恶心的味道。 这辈子不想再喝第二遍。 林寂走过来,将他从灶台上抱下来,刚落地又发现他脚麻了都站不太住,像是蹲这碗药蹲了很久,便伸手又探了下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竟为一碗药守这么久。 没有,就是有些咳嗽。我怕耽误了明天的大婚。 余洛难得撒谎,满脸都是心虚。 林寂以为他是怕自己担心,正要去摸一下他的脉搏,又被他躲开了。 你若真病了,大婚推迟些也是无妨。要分清轻重。 我知道的,我没事。这几日病已经好多了,就是怕祖母小题大做我才偷偷自己找大夫煎药的。 余洛拉着林寂往外走,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成婚呢。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我这老婆平时很乖,但一旦作死,就会直接作个天大的,搂都搂不住。感谢在20210809 19:37:34~20210810 14:4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帮我想个名字 20瓶;围绕95小行星bx 10瓶;房子里的人 6瓶;易*鱼、糀糖果、倥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40、大婚 昨夜下了小雪。 今晨雪霁, 别院内一片银装素裹,别是一番美景。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跨过这几天, 应当就是春暖花开。 林寂在屋子里梳妆的时候,在一旁的鸳娘为他描眉,画额,在唇边点上半颗珍珠饰。 铜镜里印着他清隽如谪仙一般的姿容。 屋子里乱作一团,婢女们三三两两地奔来走去, 近侍开始给林寂更衣,里三层外三层地往上叠,一件薄衣一重纱地盖着。 余府里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办喜事,虽然林氏只是作个妾室入门,可是余府上下谁不知道小世子疼他入骨,那是放在心尖尖的人物。 大家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位啊。 迟早都得是正妻。 小世子吩咐了,那衣着得用正红, 佩饰也尽管从他梳妆盒里挑。 就连拜堂的规矩礼仪,也都要和正妻别无二致得将花轿从正门抬入, 跨火盆, 过门槛。 这是生怕亏待了他, 让他感觉到一点点委屈。 鸳娘教小婢女抱来了首饰盒,又接过特地命人加急打制的一顶鎏金凤翎发冠,给林寂别上头顶, 后头垂着精致的流苏, 与如墨的青丝融为一体。 世子妃生得好看,稍作打扮后,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就是个子太高了些。 鸳娘心底比量着身高, 这位世子妃怕是比世子高出一个头不止。林寂一边换着衣服,鸳娘拿着最后一道金雕玉冠要为他戴上。 俗语有言,新娘子出门前不得低头。 戴凤冠的时候,都是踩着凳子才戴好。 最后选首饰的时候,鸳娘思索了一下,觉得那只前朝留下的孔雀翎玉镯很是喜气,便给套在林寂左手上。 林寂垂眸。 只将目光掠过那玉镯一眼。 眼底流转的暗色尽敛于眼底。 凤冠霞帔,红盖披头。 龙凤烛燃起。 轿子抬起,林寂坐在大红花轿里,从别院出来,过了半条街,入了侯府的大门。 花轿前余洛策马而行,胸前带着锦簇花团,额前佩这喜庆的额饰,一身正红喜服在鸳娘的搀扶下落地。 回头正看到小丫头朝着轿帘伸出手,将林寂从朱红的花轿上扶下来。 路人都感慨,这位新嫁娘身高八尺有余,个头真是高的很。 鸳娘将系着喜花的绸带一端交到林寂手里,另一端交到余洛手中。在鞭炮声中,二人一同入了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最后二人相对,林寂的脸藏在那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里,余洛瞧不见他的神色。 夫妻交拜 二人双双俯身。 礼成 外头鞭炮声再响,府里热闹成一片,宾客大多都在外堂,是老夫人招待着的。 余洛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牵着林寂的手便往越过礼堂,往里头新房里走去,脚下生风。 也不怕婢女们笑他着急。 到了屋子里,鸳娘又要余洛跟着老夫人去外头再陪两回酒。 等到规矩都全了,再回到屋内,已是亥时三刻。 林寂还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床上的喜被整齐得没有半分褶皱,一看就是一点都没有挪动过身子。 这也太拘谨了。 鸳娘将合衾酒放在桌上,就离开了屋内。 余洛刚刚去迎宾时怕误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基本没什么什么酒,都只抿一口意思意思。眼下倒合衾酒倒是倒了满满的两杯。 一点点掀起林寂的红盖头。 平日里林寂都只爱穿素色的,余洛第一次见他穿得这样嫣红一身。头上的金玉装点,倒像是把天上的仙人拽下了凡尘,染了一点凡世俗气。 余洛都看呆了。 老婆真香,哦不,酒真好看。 酒还没入喉。 余洛好像要在这软玉红装里醉过去了。 还是林寂先接过他手中的青铜杯盏,扶着他坐上床榻,勾着手臂一同饮尽这杯甜酒。 嘴角微微一勾,怎么了。 你生得真好看。余洛由衷地夸赞着他的美貌,咧开嘴笑得很是灿烂,学着戏本子里的话油腻腻地夸赞,我真的娶到一个这么漂亮的美人吗。 林寂眼底笑意加深。 眼光落在桌上的玄漆红木盘上摆着的一壶合衾酒,那是甜酒,冬日天冷,再喝两杯暖暖身子。 余洛酒量不好,但是新婚之夜,林大美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实在不能拒绝。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醉死温柔乡。 这谁捱得住。 他虽非英雄,可是好像也难过美人关。 林寂亲手倒的酒啊。 那只好一口闷了。 余洛仰头喝下,酒入口辛辣回味甘甜,喝过一杯又喝一杯,渐渐有些上头。 今日脸颊上分明没有打胭脂。 恋耽美 ——(53) 可却飞上两抹霞红,余洛眼前的林哥哥一分为几,变成好几个林哥哥。 伸出手去捞了一把,却又一个没捞着。 余洛有些疑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又打了个酒嗝。 还没等他抬头再抓,手腕被扣住一拽,踉跄两步,跌进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里,同时脚下悬空,四下颠倒他被打横抱了起来。 林哥哥动作轻柔地掀起一处被角,将他好生放了上去。 又伸手开始慢条斯理地解他的腰带。 酒气越发上头,近在咫尺,可余洛连他的脸都看不大真切。只抬手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咦,看上去如此温润的大美人,怎么这轮廓摸上去瘦削又凌厉。 胡乱摸着的手被一下抓着。 林哥哥 他懵懂的呼唤也被一个吻封住。 这个吻和前几天的很是不同,辗转不离,狠狠地压上来,直接攫取了他所有的呼吸。 腰间嗖地一声,里头的布腰带也松开,两三重衣服被一道拉扯后一齐脱下。 扔在了地上。 余洛打了个寒战,酒醒了几分,可算看清了身上那人。 正是林寂。 只是他衣冠楚楚,半分不乱。 红装凤冠之下姿容昳丽,可是那眼神却极是幽深,微勾的嘴角也透着些他往常没见过的桀骜。 身上薄薄地只剩下一两件单衣,余洛感到有些凉意从脖子处钻进来,便下意识翻身要往被褥里钻。 却被拦住。 余洛哼唧一声,没能钻进被褥里,就钻进了林寂的怀里,好歹暖和得很。换来面前人忍俊不禁。 林寂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衣服。 将琳琅满目的钗环玉饰都去了,只留下左手那只孔雀翎玉镯,取下后,再套在了余洛的手腕上。 林哥哥感觉到手腕处的一片冰凉,余洛力气很小地挣了一下,又像是自言自语,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终于,终于和你成婚了 此时此刻,林寂显然是话不多的类型。 嗯。 你别担心我说过,会,嗝,会把你抬作正室的,我那么喜欢你,我一定,一定不会,嗝,委屈你 嗯。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最后这一声嗯里,显然带着些愉悦的笑意。 你不是我的妾,你是我的妻子。余洛好像对这件事情真的耿耿于怀,醉了酒不停地强调着,是正妻的 林寂抓着他的手,轻笑一声,啃噬着他的指尖。 俯下身,在他耳边喑哑低语,温热的气息扫在余洛的耳廓,勾出一片酡红。 微哑的声音像是在宣告什么。 搞错了,小世子。 是你,作我的妻。 低头擦过他的脸颊,再覆唇而上,好一番厮磨后化作啃噬,惹得他喘不上气,眼尾沾着一点湿意才松开。 林寂顺手抹去那一点水汽。 余洛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还在想,是林寂嫁他,可如今也是自己要生孩子。不知该如何合理地跟林寂表示这洞房该如何进行下去。 实际上,他也说不清楚。 对于这种事情,鸳娘找可老嬷嬷来教习,跟他说过几回,但他转述不清楚。 还没想明白呢,里衣的腰带被解开,衣料褪下,只留下一条里裤。在软乎乎的被褥里打了个寒战。 他转述不清楚。 可林寂却好似无师自通。 林寂拉过绣着龙凤的喜被,将二人盖住。凭着手一路往下,指尖滑过细腻如玉的背脊,将人圈着稳稳地抱住了,另一只手去勾他的里裤。 不知他做了什么,余洛醉意上头,朦朦胧胧地察觉到一点异样,忽然就莫名挣了起来。 林寂只能好生哄着,阿洛阿洛,乖一点。 呜 他还是止不住小小地挣动,林寂轻轻地吻着他的额头表示安抚。 余洛的背脊处渐渐沁出一层薄汗。 连呼吸都变得忸怩,好像林哥哥,好像哪里不对 林寂以为他醉糊涂了,还能记得住上下的问题,嘴角微微戏谑,哪里不对啊。俯下身像摁住一条入锅弹跳的小鱼一样将人制住,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 又笑了一声,闪烁其词地引导,没有哪里不对啊。 再好一通安抚顺毛,余洛渐渐没那么挣扎。 好像是酒意上头,熏得那人鼻尖都是红红的,眼底都是甜腻腻的雾气。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顿时溢出眼泪。 他眼尾发红,仰着脖子无措地紧紧抓住床单,剧烈而徒劳地蹬起腿来。 闷声喊疼。 阿洛,阿洛。林寂轻啄着他的鼻尖和脸颊,忍着没有再动。额头也忍出薄汗,声音放缓,没事的,放松一点。 在他锲而不舍的安抚下,余洛才像找回一点意识忍着疼,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配合他。 好乖。 余洛最是怕疼的,又娇气又爱哭。 是这世上顶顶金贵的富贵花。 林寂对此很清楚。 也正因如此,他此刻过度的乖顺让他感到有些心疼,一再克制,念着他又是初次,可谓万分隐忍。 可是,内心深处又像是什么一溃千里,根本没办法按捺得住。 最后的结果就是,余洛虽然百般配合,但是还是断续地哭着,眼尾发红,声音拖长了像是在撒娇又像是求饶,抽抽噎噎地抱着林寂,问,呜,还,还有多久啊呜 这一场于二人而言都是一场久久的消磨。 怎么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哭得声音都哑了。 委委屈屈的。 可以呜余洛抽抽噎噎,像是难受得厉害了,快一点吗 林寂心头被激得狠狠一动,几乎要彻底按捺不住。他当然知道余洛是疼得有些受不住,想快些结束的意思。 可那言语入耳带这些别的意味,可够撩人,他只能焦灼地更深地吻上去,将他不谙世事的话堵在喉头。 再快。 你怕是更要哭。 可那被封在喉头深处带着哭意的闷声更加深人心底的狂躁。 教人没法子这样浅尝辄止。 在这一个几乎要攫取一切的深吻后,余洛自食恶果,膝盖被握住不由分说往上压,屋子里只剩下被撞碎的呼吸。 他用力地揪住身下的被单,眼泪打湿了半个枕头。 再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他都记不清怎么结束的,在那陡然的狂风骤雨里消磨掉最后的力气,最后意识都有些迷离了。 再醒来时候,那人正拧干净帕子,替他擦着身上。 林寂知道后面的时候做得过火了,没控制住,看着他身上的痕迹复而又心疼。 又知道余洛被哄着喝了酒,醒来后发现自己是当的下面那个,没准是要发火的,又得好一通哄着。 心里头有些打量,见人醒了,便将愈发温柔地说,可是有些难受。 余洛意识清醒,才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疼。 林寂拧干净帕子给他擦手,见他不做声,生气了? 生气倒没有。 只是没有想到,你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平日里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怎的在这种事情上这么凶的。 余洛叫苦不迭,同时又有些害羞。便还是没做声。 是我不好,别气了。林寂给他擦完手,也上了床榻将人温柔地抱住,全然没有刚刚的凶狠,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不能这样气的,天都快亮了,早些睡吧。 说完了亲了亲他的耳廓。 余洛转过身来,牵扯到身上有有点疼,可还是紧紧地抱住了林寂。 这种分外温顺的回应教林寂的心瞬间化了。 他本以为还要费好一番力气哄他的。 满心的餍足不说,更对他千万分怜惜着。 将人抱得更紧,像是怎么都不愿放开。 怎么了。林寂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感觉到他又在抽噎,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脑袋,是我不好,对不起你是不是,是不是讨厌我了 没有。 余洛埋着头,瓮声瓮气的回应,没有讨厌你 为什么林寂还会时不时地觉得自己不喜欢他啊。 他都已经说了多少遍喜欢了,这婚都成了啊,怎么可能不喜欢。 分明就是林寂不够喜欢自己。 一路以来攻略得多么艰难。 金手指根本就都没发挥什么作用,对于他自以为烂漫又惊险的那些记忆,林寂根本就没有想起来。 屋内长长一对龙凤烛将要烧到尽头,烛泪滑落到烛台上凝干,凉风入室,惊动火光幽微。 月色照影,地上二人衣服乱成一片。 恋耽美 ——(54) 两双苏绣锦缎龙凤红履却摆得整齐,成双成对地置于榻下。 我喜欢你。 余洛脸颊通红,紧紧地抱住了林寂,对于传递自己的心意,他从不吝啬那些真挚的言语。 他知道,也不怪林寂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确认自己的心意。 毕竟现在的林哥哥只是庶人出身,与他而言差距太大了,他没有安全感。 而且如今他又是作妾嫁进来。 这种不安定感一定更深。 余洛下定决心要帮他驱除内心最后的不安,也不像过去用金手指一样百般试探。 很喜欢,很喜欢。你不要觉得配不上我,也不要怕我变心,我说过,你虽然作妾嫁进来,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正妻,迟早,迟早也会抬作正妻我永远不会变的,就是你,只能是你,一定是你,我万分确定。 嗯。 林寂眉梢微微挑起,唇边笑意加深,轻轻吻着他的头顶。 你也不要觉得是你高攀,一点也没有高攀。 余洛将林寂抱得很紧,也不管身上四处的疼痛,想是生怕自己坚决的心意传递不过去似的,八岁那年,我就说过要和你成婚 事到如今,是我得偿所愿。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这辈子,只有你,再也没有别人了。 头顶的呼吸陡然窒住。 噼啪一声。 那一对龙凤喜烛燃到尽头,双双齐灭。 只留下一道青烟袅袅,消散在这清寒的雪夜月色下。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人生的大起大落 *** 卑微求放过~看看能活多久这章~ 感谢在20210810 14:45:37~20210811 00:4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鲤清 11瓶;围绕95小行星bx 10瓶;42320780 4瓶;秦书的书 3瓶;糀糖果、酱酱酱酱酱板鸭、梵风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41、错认 屋内唯一的亮光熄灭, 陡然陷入沉沉的暗色里。 余洛还蜷缩在林寂的怀抱里,可是那只不断抚过他脊背的手却停住了,很微妙地落在他尾椎骨的位置。 像一条蛰伏的蛇。 一动不动。 余洛抬起头来, 看到林寂的瘦削的下巴。 借着月光,从这个角度看轮廓越发显得凌厉,鼻梁也高挺得好似悬崖边直耸入云的长松。 他伸出手,想摸一下他的鼻尖。 但那只手却被捉住了。 林寂很快地翻了个身坐起,俯瞰着余洛。身子挡着窗外的月光, 一时间看不清脸色。 余洛本来侧躺的姿势被掀得仰面,细白的手腕被林寂摁在自己耳旁。 委身于林寂身下的一片阴影中。 被压住的手腕有些疼。 余洛挣了一下,没挣开,很小声地喊:林哥哥 像是被这一声唤动了什么。 林寂顿了顿,然后松开了手。 余洛自己揉着手腕,刚刚牵动到身上发疼, 今天也实在累得厉害。身上几处淤青红印都被好生地上过药,他身上混着淡淡的药草香, 转了个身要睡。 却听到林寂问,七年前吗, 我怎么好像有些记不住了。 语气比往日里还寡淡。 鸦羽遮住低垂, 掩盖一晃而过的恣睢。在这混沌的长夜里教人看不真切。 他这话说得过于坦荡。 好像他记不住了, 是余洛对不住他似的。 他本来一点睡意被打消一半,心里那些委屈又浮上来,头也不回地嘟囔了一句, 你能记住什么呀。又想着说算了, 新婚之夜,不要发脾气,算了, 睡吧。没关系的我不怪你。反正,也都是好久远的事了。忘了就忘了,以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啊。 嘴上说不怪。 可是鼻音里透着满溢的遗憾。 黑暗中。身后那人寂静良久。 连呼吸声都极缓。 是很久了。 他陡然附和。 黑暗里传来一句毫无预兆的话,让本来没什么情绪的余洛不满了。 他忍着身上的疼转过身来,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在月色下发着亮,我可以说很久远,你不可以! 嗯?林寂逆着月光,从方才起姿势竟没动过,还是坐在床榻边。 余洛这才看清他的神,似笑非笑的。 俊秀的远山眉下,眼珠像是两颗墨色的珠玉,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 这种笑。 让余洛觉得自己刚刚倾诉的衷肠像是被丢进了垃圾桶一样。 你可以想不起来,但是为什么,你好像这么无所谓的样子!余洛性子向来软和,其实是很少这样急怒的。 上一回宫宴前算是一回。 这一次算第二回。 你不是说没关系吗。 林寂嘴角依旧勾着,看着被他三两句话勾起怒火的小世子,眼神疏懒,那你这么生气作什么。 我气的不是你忘掉了,我气得是是 余洛一下语结。 他气的,就是他忘掉了啊。 费尽心思加的那么多美好的记忆,在主角的脑袋里,根本就是无足轻重,轻易就会被其他回忆掩盖掉的。 就像水面上偶起的波澜,很快就归于平静。 余洛本来都没那么怒上心头。 可是林寂现在摆明了一副没错我就是忘掉了但是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笑话的态度。 让他的委屈再一次从足底漫上头顶。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余洛眼睛又红了起来。 现在哪哪都疼,身后那处,虽然好像被上过药可还是疼得没办法好好睡着今日是大婚,他不能喝酒也喝了,还百般迁就他,能配合的都极力配合,刚刚疼哭了都还是强忍着。 他这样处处小心地照顾着林寂的情绪。 可是他的退让,好像换不来那人一点感激。 没错,那是很久远了。可是我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年过去了半分都没有忘掉,可是为什么你却忘得干干净净! 余洛不忍去细想理由 人根本不会记住无足轻重的人。 在林寂心里,他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林寂本来一直借着月光看他的脸色,如今也不知在想什么,蓦然挪开了目光。 竟没有一点要道歉的意思。 本来说出记忆的事情,只是为了让林寂不因作妾的事情委屈,可没成想最后他没委屈,自己委屈得要命。 眼下余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心里难受得根本兜不住话,一股脑儿地就把抱怨全都说出来。 你答应了会来金陵城找我,你找了吗! 就算是儿时不能当真的承诺,可是,那个时候我们从狼爪下侥幸逃生,我说要报答你,你也是答应了的!即便是童言无忌,多多少少,难道你不该给个交代吗! 提到狼的时候,林寂那挪开的眼神又闪了回来。 像是有一瞬的怔忪。 这眼神很是微妙。 交代? 林寂凉薄地笑了一声,那你说说,想要什么交代。 余洛抿着嘴,攥紧了拳头,也不知怎么就气的那么狠,将牙槽咬得紧紧的。 林寂定定地望着他,拇指摩挲着食指。 又是好一番缄默。 余洛的脸色渐渐难看,气得脸都煞白煞白。 小拳头紧握住,倔强地抿着嘴。 刚刚还亲密过,他细嫩的脖子上还留着几道暧昧的淤痕。 此刻的怒瞪,也像是小猫伸出利爪,只挠得人心底发痒。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余洛情绪的激动,终于想到要退一步。林寂收回目光,低沉着声音道,这么说,我之前还救过你。 见他好像态度终于端正,是要好好交谈的样子。 余洛也平复了一下心情。 是在树林里那次,你记不清了吗。我脚崴了,要是没有你我就被狼啃得骨头都不剩了你还背着我走了好远 林寂的眼皮掀起,眼光如戗风一寸寸刮过余洛的脸。 这一次,连嘴角的笑意都压平了,嗯? 暗缁色的眼神渐渐如静水流深,无声无息地翻涌搅动着,将那些不可展露的阴鸷尽皆沉底。 之前并非错觉。 余洛对他的喜欢来得那么突兀,简直就像一块天上砸落的馅饼。 明明认识没多久,却不惜退掉云南王府和广陵郡王两场婚事,非得违背家人意愿,哪怕吃尽苦头也一定要跟自己在一起。 恋耽美 ——(55) 原来,是有理由的。 林寂如梦初醒,心底寒意滋滋往上冒,似有冰碴在血肉里汩汩流动,蹿向四肢百骸。 搅得每一寸骨头都是冷的。 小世子他 认错人了。 余洛叙述的时候发现一个重大的问题他加的记忆,都是他喜欢的,是他遇上了就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但那不代表主角也会印象深刻。 他喜欢海棠花,他喜欢漫天星河的夜色,他喜欢被背着走过山丘与河畔。 但这些,不一定是林寂喜欢的。 其实想不起来也正常吧。 他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像是想要为他开脱,但是又气不过。 最后愤愤然独自咽下伤心。 再抬眼看着林寂,却看到他眼神沉寂,像是他记忆里描写的那只暗夜里潜伏在灌木深处,目光幽绿的狼。 余洛被那眼光吓住了。 背脊上不知怎的泛起寒意。 大概是夜太黑的缘故。余洛忍着身上的疼要去点一盏烛火,脚刚一下地就站不住,被林寂伸手捞在了怀里,做什么去。 那声音也有点冷。 吓了余洛一跳,一点也不像林哥哥平日的语气。 我,我去点一盏灯来。 就好像理亏似的,瑟缩一下。 那倒不必。林寂语气缓了缓,扫了眼他细白的赤足,将人捞上了床,那被褥给他盖得牢牢的,像是要将人团在怀里不让他动分毫。 手又顺着脊背,像刚刚那样一下下将他安抚。 可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手掌有点凉。 余洛并不想窝在他怀里,便转身要背过去对着墙角睡。 可那搭放在腰间的手却使暗劲,锢得他转也转不过去。 余洛抬头看着他的下颚,紧紧皱着眉头,你这是作什么。 那只手稍稍一松。 余洛转向墙角,身后还油泼似地地疼着。也不知是吃了药还是旁的缘故,下腹也有点火烧火燎的钝痛,一阵一阵的。 整个人都极不舒服,伸手摁着下腹哼唧了两声。 紧接着,他的背贴上一个暖和又坚实的怀抱,本以为林寂已经睡过去,没想到一只手绕过来熨帖着他的下腹,轻揉着问,肚子疼? 余洛没做声。 生气了? 林寂低头咬了下他的耳朵,使了点劲儿啃噬着。余洛的耳后根非常受不住这些,整个人都猫了一下,没法不理他。 你自己不记得了,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余洛气呼呼的。 你多说说,我也努力想想。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天的星星很亮的。在林子里的时候你拿着火把驱赶狼群,我们都躲在了树上。你,你努力想一想,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林寂眼底波光流转。 指腹继而摩挲着。 嗯,好像有点印象。 余洛倏然睁大了眼。 身后的声音呢喃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扫在脖颈,几分暧昧。 余洛转过身,语气里满是惊喜,也不枉他刚刚发好大一通火他总算想起来了! 主角要是再想不起来,余洛简直快要怀疑是金手指出问题了! 当真?你终于想起来了,是吗! 嗯。 林寂将人抱在怀里,喑哑着声,很荒芜的山丘,极漂亮的星河,我记得的。 对,对! 就是山丘上。 刚刚余洛没有提到山丘和星河,可是林寂却能说出来。 他心里本来因为主角总是想不起来有些不安,想着金手指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那种不安一扫而空,眼泪一眨眼地又溢出来。 总算想起来了啊! 余洛扁着嘴,倔强地抬手擦了一把眼泪。 记得就好你还以为,你真的全忘了。 林寂眼神幽深,手抬着余洛的下颚,将他眼尾的泪珠细细密密地吻去,再辗转于唇上。 这次的吻带着点侵略性,不像之前小意温柔,像是长着獠牙的恶狼咬住了猎物,要将人拆吃入腹似的。 教人心底莫名慌张。 这气氛越发缠绵,余洛刚刚才狠狠疼过一次,眼下根本不想来第二回,伸手推拒着那人胸口。 而那只手腕却被扣住,反扭到他身后,往腰上一别。 迫使身子贴得更近,余洛睁大了眼、 这个吻陡然深入,磨得他嘴唇也滚烫发肿,气息又乱了。 就在他快喘不上气,呼吸声里透着些许啜泣的当口,抵在腰间的手才终于松开。 对不起,是我没先来找你。我道歉。 说着道歉的话。 可行为却看不出丝毫歉意。 余洛的手腕被扭得发疼,眼角沁出一点湿意,林哥哥 他看不清林寂的眼神,只感觉到那细密的吻又擦过脸颊,落在他耳畔。 只是我不明白 在泉玉茶馆里,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大狗子名不虚传。 荒芜的山丘,漂亮的星河指路第十七章。洛崽自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 *** 感谢在20210811 00:49:15~20210812 13:4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邴首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6455339、萌萌哒、听墙角的南归、静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静、辞浅 20瓶;这次一定早睡 16瓶;Aurora、围绕95小行星bx 10瓶;酱酱酱酱酱板鸭 8瓶;祁. 6瓶;欧气满满、林阿笑. 5瓶;摩多摩多、三日月他总是不来 4瓶;秦书的书 3瓶;梵风衣、豆豆 2瓶;倥偬、子叶、柠檬柚子、将行、三崎爱作者大大、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乔乔不在线、糀糖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42、两小无猜 林寂的语气很平淡。 却熬不住内心的燥郁方兴未艾, 渐成燎原之势。 心底一点点浮出冷笑。 现在想起来,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余洛的确就过分热情。明明不认识自己,却殷勤地为自己付茶钱, 带自己入府。 且这几个月来,其实不止一次地试探过他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没往这处想过, 只以为他是天性说话莽撞无状, 没什么规章。 许多的蛛丝马迹汇成一条线, 如今看来,竟无比通透。 晚膳面见裴寒凛那一夜, 问自己见没见过璀璨的星河。 宫宴前夕, 又问自己有没有遇到过狼群。 总是喜欢缠着自己背他, 不停地跟自己说, 他曾救过他 原来他言语中所指的, 不是他茶楼上长梯滚下的相护,也不是河中溺水时的救助。 而七年前,在荒郊野岭狼群爪牙下的救命之恩。 只是林寂很好奇,余洛到底是怎么错认的自己。 还那么笃定。 就算他一次都没回应过,他也从不怀疑。 听到自己的问话, 余洛还懵了一会儿,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他显然被刚刚一个深吻搅弄得脑袋发晕, 还没喘匀两口气, 睫毛上沾着一点濡湿,尾音拖得很长,说几个字顿一下, 因为我,认得你的,玉佩 他眼前朦朦胧胧的, 看不见林寂的瞳孔骤然一缩。 眼神刚刚清明一点。 林寂又问,哪块玉佩。 他想起来在金陵城外遇险那次,余洛就曾提及过玉佩。 林寂微微眯起眼,在他还没回答的时候轻咬着他的脖子,余洛顿时就漏出一点泣音,就是初遇时你腰间那块我,我栽到你怀里时看见了呜你咬我作什么 余洛对他向来没有一点戒心。 三两句话从他口中套出自己想知道的。 林寂松开了怀抱住余洛的手,抬脚下榻。 在那一堆乱糟糟的衣物里寻出一件朴素的单衣,里头缝着一个小口袋。 手往里头一摸,正掏出一块触手生温的玉佩。 外环是色泽极好的血玉,成玉环模样,头尾相连,里头镶着一颗圆润的玄玉。色泽十分饱满,水色极好,是浑然一体的上好璧玉制成。 林寂打起火折子,点着灯过来,一手攥着那玉佩,问床榻上那人,是这枚? 少年点了点头。 林寂的脸色顿时前所未有地阴沉下来。 恋耽美 ——(56) 手中的油灯无风而灭。 林寂像是还有些不确定,沉默半晌后,再将那一枚玉佩放在余洛的手心里,再次问,所以,你是凭着这枚玉佩,找到的我吗。 少年再次点头。 林寂指骨发青,几乎要将那一掌玉佩生生捏碎!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魏,闻,珺。 当年从野狼的爪牙下救下余洛的 是魏闻珺。 但那沉郁的脸色被黑夜所隐没,余洛看得并不十分清楚。但隐约感觉屋内似乎温度骤降,像是霜雪夜里的寒风从窗子缝隙里吹了进来,教人汗毛直立。 可真够有本事的。 消失了十几年的魏闻珺,竟果真还活着,且还和余洛有过一段过命的恩情。 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是余家很早便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魏闻珺吗。 不对。 如果余家找到了,凭余洛和魏闻珺的旧日恩情,早就扶持魏闻珺上位了。 林寂望着手中的玉佩 八成余洛也并不明白这枚玉佩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在幼年的魏闻珺身上见过这样东西,然后牢牢的记住了而已。 他并不知道那是魏狗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只以为是个旧时有过恩情的普通人。 否则他早就告诉自己你是皇帝唯一的太子殿下,余家也根本不用这样在云南王府和广陵郡王之间来回摇摆,举棋不定。 是巧合。 可这也太巧了。 林哥哥? 余洛道,你还不来睡吗。天这么冷,你这样站着,会着凉的。 过往曾觉得无比熨帖的温暖言辞,到如今,竟如同催命的符咒一样绕在耳畔,让林寂恍沉水底,感到了铺天盖地的冰冷与窒息。 余洛很担心他。 可是,他关心的真的是他吗。 他关心的是另一个人。 是那个在战火走失的魏氏遗孤。 是那个七年前,在一个万里无云星辰璀璨的夜晚,在林间救下过他,还背着他走过山丘的魏闻珺。 林寂的心头发寒,冷眼相对,并未回话。 林哥哥? 余洛犹豫一下,再喊了声,你怎么了。 月色下,玉佩温润地反射着寒光。 垂坠而下,林寂望着那一枚微微摇动的玉佩,思绪好似一瞬间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之前。 魏家叛军攻进金陵城那一日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湖边上好似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的熊熊烈火,将素日里恢弘壮阔的九重浮屠塔烧成一片狼藉。 魏恭恂那时候就站在塔下。 而他在塔顶,俯瞰着那满身染血的男人。 所有人都在给他磕头,说这是佛门重地,这样烧了那是犯了天神忌讳的。 魏恭恂却说,老子信刀信剑,唯独不信什么狗屁神佛。 被困在佛塔里禁足的皇后和太子眼看着就要被活活烧死在塔里,浓烟滚滚,烧红了金陵城半边天空。塔下传来的魏狗痛快的笑声。 湖畔火光一夜未熄。 那暗夜云霞红如血染。 与手中的玉佩一样,红玄互印,交融一处。 魏家的人 都该死。 林哥哥 林哥哥! 好几声呼喊,才将林寂的目光从手中玉佩上拽回来。 林寂将玉佩收起来,压着声音,嗯,怎么了。 林哥哥不睡吗。余洛讷讷道,眼睛好像有点睁不开了似的,可是我困了。 转头看着床榻上乖巧躺着的余洛,和地上铺满了乱作一团的喜袍,吉服。林寂走过去将余洛身上的被褥盖好,动作一如既往地妥帖。 这位余家小世子要的人不是他。 是魏恭恂早年那个在战火中走失的独子! 他满心满意期许着要成婚的也是魏家的人。 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一见倾心。 他不过是认错了人。 这也根本不是天上掉给他的馅饼。 是掉给魏家人的。 林寂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余洛,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和清澈的眉眼,如今还满是担忧地望着自己。 他根本不懂他如今内心喧嚣而过的狂躁,听不见他的回答,甚至还爬到床边上伸出手勾了勾他的手指头,很小声地说,林哥哥,再不睡的话,天就要亮了。 林寂想到他刚刚说的话。 我永远不会变的,就是你,只能是你,一定是你,我万分确定。 确定。 你确定的是什么。 一个连秋海棠和海棠都分不清的人。 你全心全意笃定的是什么?! 面对这份原本压根不属于他的温柔与依恋,林寂霎时间牙紧咬得发酸。 仇恨与惊怒交杂在一处,翻滚搅动,难以平息。 眼底如烙铁烧红一片。 乌云闭月,屋内阴诡一片。刚刚熄灭的烛火又被火折子打起,林寂端着火走到塌边,准备再从余洛口中撬出更多魏家人的事情,声音放缓,越是危险语气越是温柔,阿洛,七年前你和你祖母在哪儿,那时候怎么忽然要去那里呢。 没有得到回答。 对于他的询问,余洛向来都毫无防备,有问必答。 林寂端着烛火靠近。 却发觉就在这片刻里 余洛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像是累极了,睡得非常安稳。 手搭在鼻子前,眼睛有些发肿。双膝都微曲着将被子蹬开一些,里衣和长裤都只是松松垮垮地穿着,被褥没盖住的地方,宽大的衣角皱然堆叠,露出一小截细嫩的腰身。 瘦薄,却并不过分纤细。身后的腰窝深凹,露出迷人的弧度。 到了髋骨处,下一截没入松垮的里裤里,引得人喉头发紧。 林寂又喊了他两声,也没叫动。 竟是如此嗜睡。 嗤地一声。 他的瞳眸,像是烙铁没入冰水。 他的脖子上,自己刚刚啃噬过的红痕越发明显。 手中烛火再灭。 林寂将身形单薄的余洛抱住,将衣服整理好,再塞回了厚厚的被褥里。 次日清晨时,林寂便以自己要采买些东西为由,带着余洛这个月刚下来的私房钱大大方方地出门了。 到了酒楼里,屏退左右,进了一处暗房里。 余泽刚被贬斥还没两个月呢,内阁已经是那荀老头的一言堂了。你瞧瞧,魏闻绪的立储圣旨拦都拦不住宋遮按捺不住絮叨这件大事,却感觉林寂今日过分沉默,像是有些心不在焉似的,打了个响指,怎么回事,难道是贺家有变? 林寂顺着宋遮的话往下说。 立储便立储。魏恭恂也是没法子了,亲儿子找不到,旁系的,又根本没几个能入眼。魏闻绪已经算是勉强能立的了。 璋州那边因饥荒自半个月前闹起来了,我看啊,荀家老头想要把这次镇压的事情交给魏闻绪你说这算哪门子军功,尽是打压那些揭竿而起的穷苦可怜人。魏闻绪此人行事和他那舅舅是一模一样,惯会投机取巧 宋遮又开始絮絮叨叨,可总觉得林寂端着酒杯,并不像是在听自己说话。 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怎么回事。莫非,你昨天成婚成得不太顺利?大局上倒是一步一步都在算计之中,根本没什么值得林寂忧虑的,宋遮换了个角度问,果真看到那人目光往这头扫来。 诶,还真是。 那余家小世子冒冒失失又没心眼,那还能搞出多大事儿来你就别自寻烦恼了,我说过了,等一个月后你入了内阁,西边战事一起,区区一个余家而已,你还担心他不听话 魏闻珺找到了吗。 林寂陡然打断他,宋遮手中杯子险些有些握不住,似是不懂他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位流落民间的陛下亲子,啊? 不是说了,魏闻珺可能会去泉玉茶馆查探消息。 林寂问,还没揪出人来吗。 宋遮挠了挠额头,坦坦荡荡,哪那么快。 那再盯着余府。 啊?宋遮再次懵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魏闻珺如果入京,可能也会去余府。林寂语气里没什么情绪起伏,可宋遮太了解他了,越是这样,越像是事情不顺憋着火。 他是个一点就通的机灵人,听出些名堂来了也隐隐猜到林寂一大清早非得见他一面的缘由。 合着这余家还真和这流落民间的魏家儿子有些瓜葛是吧。 眉头稍稍一挑,端着酒没做声。 手指轻叩了桌案两下,抬手摸了摸下巴,像是想到什么。 殿下如何笃定,魏闻珺一入金陵,便会去余府啊。 恋耽美 ——(57)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有加更。 *** 宋遮:殿下息怒。海棠和秋海棠都分不清的人,你指望他分得清前朝太子和本朝太子? 感谢在20210812 13:49:23~20210812 20:0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邴首狸 3个;听墙角的南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趐 10瓶;晓途、青阳十五 5瓶;酱酱酱酱酱板鸭、含珠鲛人、糀糖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43、赌运(加更) 宋遮身为奉常, 是九卿之一,性子又圆滑。可谓是金陵城里的老狐狸了,四处耳目都众多。 林寂虽还未明说, 但今日既然来见了他,就是要借他的手揪出魏闻珺的意思。 便也不打算瞒他。 余家的那位小世子, 和魏闻珺是两小无猜的关系。 咯噔一声, 宋遮手里的杯子跌到桌面上。 酒撒了一身。 你说什么? 余小公子和魏闻珺两小无猜?那他跟你成婚作什么。 林寂将怀中玉佩往前一推, 他凭着这枚玉佩,认错了人。 宋遮这下说不出话了。 脸色变换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难怪林寂前不久才警告自己不要随便出来跟他喝酒, 得把狐狸尾巴藏好了。今天自己破了戒非得把他给拉出来还在新婚之夜的第二天。 他还以为, 是对于魏闻绪立储的事情有话要交代。 没想到是要他盯着金陵城的动静。 揪出魏恭恂那个唯一的儿子。 宋遮的额头突突突地跳着。 有些发疼。 揪不出魏闻珺, 就让魏闻绪折在璋州。 宋遮倒酒的手抖了一抖, 这不还没到那步吗, 何必惊动荀老头,余家撤出内阁他还没开心多久呢 不该这么久没动静。魏闻珺可能有旁的人护着,掩了踪迹。 林寂眼风凉凉的。 这头揪不出,就让魏恭恂来揪魏闻绪坐不住太子的位置,他无人可立, 自然着急找这亲儿子。 不至于,不至于 宋遮给林寂斟着酒。 余洛再一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过了午时。日头起高, 照亮外头一片白皑皑的,煞是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是真的睡得极沉,中途一次也没有醒来过。 而且明明刚睡醒, 不知怎的好像还觉得有点犯困,要不是今天还要去奉茶,他都想再接着把回笼觉睡到黄昏。 揉着眼睛一看身边没人。 林寂哪里去了。 余洛自己脖子和手臂上的点点淤青好在衣服穿得很整齐, 不然也不敢立刻教丫头们进来服侍。 世子妃呢。 余洛四下张望着。 他直接将林寂称呼成世子妃,婢女们也不敢纠正说林公子现在还只是个妾,只能顺着他的话解释今天早上的鸡飞狗跳。 世子妃好像一早出去了一趟,说是去街上采买些东西。老夫人说他早起不知敬茶,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正在四处找他呢说等他回来,要直接打断世子妃的腿! 打断腿? 余洛心口一惊,怎么又要打断腿了。 鞋子都没穿稳往外走,我去找祖母说!没走几步,膝盖一软险些跌在地上。 世子怎么了? 余洛咳了两声,昨,昨晚撞到床板了,无妨,无妨、 婢女们闻言对视一笑,心想着小世子刚刚娶到心上人,难免行为急躁了些。往深处想了想,耳根又有点红。 余洛没发现婢女们暧昧的眼神。 一心担忧着林寂,怕他被罚。 刚到前厅,祖母果真在发好大的火。 没有规矩!他就是个妾,还胆敢不奉早茶!这是要反了天了! 看到余洛急匆匆地过来,跪在地上行了大礼,祖母别气,祖母别气,他他刚到金陵城,不知道这些规矩又想到婢女说他是去买东西了,又磕了个头,祖母不要怪他。 也不怪余老夫人陡然发难怒气蓬勃。 若是放在平时,阿洛如此喜欢那个妾室,有一两个错处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今日赶早宫中传出旨意 广陵郡王魏闻绪被赐太子冠了。 余老夫人心底便憋着一口气。 阿洛本应是那太子妃的,可以说是平白地被这姓林的搅和了一段极好的姻缘。 老夫人心底遗憾得很,阿洛,你知道吗,那广陵郡王不日便要被册封太子了,那旨意都已经下来了 余洛眨着眼睛,那,那封吧。 阿洛不遗憾吗。 不遗憾啊。余洛扯着袖口。 再过不久,林寂就被会陛下找到了。 就算魏闻绪现在被封了太子也无用啊,只是个边境的郡王过继到了皇后膝下,陛下没有亲儿子才不得不封的。 等到林寂身归其位,哪儿还能有魏闻绪什么事。 不过眼下要紧的是一个月后的殿试。 只有殿试过了,林寂才能算作自己的结发妻子。到时候他被陛下找到,自己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成那太子妃。 届时再想法子保住余家,再借着余家保护太子。 没关系,一步一步来。 余洛决定有空就继续啃原文虽然他压根看不太懂,弯弯绕绕的。但是不得不努力去看。 如果他能提前知道剧情的话,看懂里头的形势变化,一定就能帮助阿姐和林寂他们度过死劫。 没准最后能杀了反派,别说BE了,直接打出一个全员HE的大团圆结局。 美滋滋。 祖母看他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来气。 过去余洛虽说性子阴郁孤僻,可好歹也是个争强好胜的。自从遇到了那位林公子,真的还就转了性了。 太子妃也不想当。 云南王妃的位置也不想要。 就非得死心眼地跟那个一穷二白的庶人在一起,还如珍似宝地捧着护着。 这都叫什么事。 鸳娘也像是对新世子妃有些不满意,回屋的路上念叨了两句世子妃把您上个月的银钱全都取走了,她们都不敢拦的。 余洛脚步一顿。 鸳娘以为他终于对这位世子妃生气,要准备发落一通了。又有些后悔自己嚼了舌根,普通一声跪下来,奴婢也不是这个意思,世子千万不要怪罪世子妃 谁成想余洛折着手指算了一下那银钱袋里的数额,一下拍在脑门上,哎呀,扣掉上回欠的,只剩三十多铢,林寂看着斯文,其实大手大脚,那些钱一定不够花的! 可祖母刚刚还发了好大的火,余洛根本不敢去跟祖母要钱。 于是火急火燎地拿上屋子里几支珠翠,准备去当铺里当了换钱给林寂花。 挑的不算特别好的钗,当了大约一百铢。 想着林寂赶来金陵城人生地不熟的,能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约莫就是上次他带林寂去的那几家之一了。 心里有数,便开始上街找人。 手里头提着银钱袋子路过一家赌坊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看了看手里的钱,又盯着赌坊瞅了一会儿。 林寂花钱那么凶。 光是靠坐吃山空当首饰怎么行。 干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余洛把轿子落在赌坊外,婢女们都吓得不轻小世子什么时候沾上这个恶习了。 真是好样不学,坏样一跟就会。 小公子,老夫人要知道您去赌坊,一定会生气的!听了婢女的话,余洛犹豫了一下。 可手里的一百铢轻飘飘的,要给了林寂,喝两次酒就没了。 说好了要养他的。 可不能食言。 余洛挪不动步子,而且说不准为什么,他今天就是格外想进去赌一把。 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一百铢就进了那济济一堂的赌坊,里头的人衣着华贵的有之,布衣褴褛的有之,余洛甫一进门便闻见一股熏人的汗味,那门口接待的小厮是个眼尖且机灵的,看余洛的穿着就知道不差钱。 又看他被门口那些低价的桌熏得想走,赶忙将人迎上了楼上的高价桌。 上头宽阔舒适,熏香美人一样不落。 余洛看到起赌就是一百铢。 合着他手里的就只够赌一回。 看了眼楼下 又实在不想去下面跟那乌泱泱一片的人挤。 恋耽美 ——(58) 余洛看着那桌案上的筛子,也说不准为什么:若是他以前,一定是不敢豪赌的,没准就捂着手里的钱袋子灰溜溜地出去了。 但他听着那筛子摇动的声音,不知怎的,竟觉得手里的钱有些烫手。 就想丢下去下注。 哟,是位面生的小美人。 最前头的高座上,一位看上去衣着不凡的男人煞有介事地打量着余洛,小美人是来伺候人的,还是来玩一把的。 说完了下来,乘机揩了一把油,捉着余洛的手道,哟,原来是来玩儿的。只是你这里头有多少钱,够玩两把不。 余洛有些心虚,只够一把。 那人看着余洛耿直的模样,没关系,你尽管下。若输了,算我的。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是哪家府上的小公子。 余洛警觉地退了一小步,攥紧手里的钱袋子,不用了,输了便输了,我认就是。 还挺有骨气。那小美人,你要下什么。 余洛看了一眼桌上花花绿绿的一片,他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便听到那人扑哧一声笑了,原来还是个第一次来的。来,你看,这边是大,这边是小,这边 噗通一声。 余洛把一扎钱放在了中间那个无人放的小格子上那是豹子。 六个筛子打出同一个数,那才算中的。 周围人哄笑一堂,余洛这才发觉自己似乎下错了,急匆匆想要拿起来,却连人带银钱都摁在了那儿。刚刚那个器宇轩昂的人似乎有心要刁难他一下,买定离手啊,小美人。 看到余洛脸色不太好看。 又笑,无妨,若是输光了,记得找我借。 忘了跟你说,我是这家赌坊的东家。内阁荀大人是我父亲,陛下新封的太子殿下,是我表兄。 故意说出身份,是想震一震这看上去有些不知世事的年轻小美人。 好将人勾搭到手。 没想到小美人并没有被他的身份镇住,反而紧张兮兮地看着那一盅摇定的筛子 好像手里的一百铢是命根子似的,生怕输光了。 一副偷了家里的钱出来赌的乖乖孩子模样。 周围人都像那位小公子投去有些遗憾的眼神:豹子难出,他这把是一定要输的。至于输了以后要不要借钱,端看这位貌美小公子的气节了。 如此一局,有趣的倒不是什么筹码,倒是这位清贵小美人输了以后的反应。 美人落难,谁不想看。 待到盖子揭开。 六个六。 明晃晃的豹子,倒教众人都傻了眼 余洛开心得伸直了双臂,澄澈的眼睛干净得不想着污秽地里应有宝珠,熠熠生辉,我押对了,我押对了是吗! 桌上的银钱顿时在自己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众人交换个眼神 嘿,小美人还有点运气。 余洛赢了一把就想走,但是那位赌坊的东家明显不打算让他就这样跑了,伸手抓住余洛的手,小公子别急着走啊,手气这么好,多赌几把嘛。 余洛没听出旁的意思,捧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犹豫了一下。 那要不,再来几把。 *** 魏闻绪刚刚得了内宫已经在拟旨以储君之位托之的消息,轿撵刚在府门外落下,就听闻荀老的府上差人过来,说有要事禀报。 魏闻绪本不想搭理。 可听说事关余家公子,还要他拿个主意。 他脚步停住,才听人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 事情是这样。 大中午的有个生得极漂亮的少年郎去了那荀家庶子开的赌坊里,应该是想小玩几把。那荀家次子不知他的身份,又想捉弄一下这位小世子。 听到这里,魏闻绪的眉头紧紧皱起,然后呢。 然后。 这位小世子看着不像是个中高手,可是把把都赢。人吧是那荀家庶子先开口要人留下的,还说了尽让他赌个痛快这位余小世子也是性子奇怪,人家要他痛快,他还就真不收敛。 魏闻绪听明白了。 所以,赌坊做东,赔给这位小世子多少? 一共一万七千铢!现在还在赌! 多少? 魏闻绪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咯噔了一下余洛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时候赌钱的本事这么好。 一百铢,两三个时辰,赢成一万七?! 现在荀家公子不想出这个钱,想稍微耍个嘴皮子动点手脚赖了账,问您的意思,回头要事余家要说法,您给不给撑腰。 这荀家老二。 果真是个浪荡公子,半点不成器。 魏闻绪又钻进了轿撵里,去赌坊看看。 他一直都知道舅父家的庶子在金陵城里开了这么个赌坊成日无所事事,但还是第一次屈尊亲临。 刚一进去也是被那一股人味儿熏着,不能想象余洛竟然在这样的地方呆了一下午这可是天都快黑了。 没走两步,耳尖地听到上面传来余洛开心的声音:是不是小,我又赢了,又赢了是不是! 昭溪。 魏闻绪听闻不久前余洛大病了一场。 一直也都没有去看他,近些时日又因为立储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隔了两个月不见,倒是还有些想念。 婚虽然退了,但他心底到底还是喜欢着他的,如今看着他笑如春风明媚,心头又发着痒,你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 那东家见撑腰的人来了,走到了魏闻绪身后喊了声,表兄,你看 给他。魏闻绪没耐心听他絮叨。 什么? 赢的钱,一分不少,给余小世子。 那可是两万铢 余洛用力地点头,进一步详细说明,两万三千四百六十七铢! 按照他一个月一百铢来算,是他快二十年的零花钱了!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回竟能赢那么多,这运气简直了啊!中途那些人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阴招,是个什么绝顶高手,十几双眼睛死死地将他盯住了 奈何他就是随便下注。 十把里能赢八.九把。 钱哗啦啦地入口袋。 后来赢到七八千铢的时候,那东家有些不开心了,使了个眼色指使人要把余洛赶出去。守在外头的婢女们立刻亮出了余府的令牌。 这才知道这位竟是宣平侯府的小世子。 可是尊大佛。 赶也赶不走,留又伤钱财。 魏闻绪倒是并不在乎这些钱财。 若是能博得昭溪回头,区区两万铢算得什么。 上次因为退婚的事情闹了不愉快。后来他仔细想想,一定是因为他一开始执意要和那李家人在一起,伤透了他的心。 也能理解他一时脾气。 如今自己终于当上太子了。 昭溪也该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所以才故意来荀家庶子的的赌坊里大闹,就是为了再次求和。 心里头有些打算,魏闻绪便着人将那些钱财都包好了,拿几个沉木箱子分别装好,放在外头的轿子着人里抬回余府去。 昭溪,你还在生气吗。魏闻绪问,别气了,圣旨快下来了,我马上就是新太子。 余洛来来回回,特别兴奋,自己上手搬箱子。 但是身上还疼,踉跄两步险些没站住,被魏闻绪扶了一把。 若是你愿意,你依旧可以入我东宫,继续当我的太 正好最后一箱银钱搬完了,他拍着手上的灰正要告诉魏闻绪他昨天已经成婚了。一抬头看到赌坊外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一条街正看着他。 那不正是林寂吗。 来得正好啊。 余洛穿过人海,一下又扑进了林寂的怀里,咯咯咯地直笑着,不看他的脸色都能凭语气听出来他今天有多开心:林哥哥,我的赌运简直太好了! 我拿一百铢赢了两万铢!你敢信! 你喜欢什么就拿去买什么,我的钱全都是你的! 我早就说了,我一定可以养你的! 最后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好像触到了他,林寂默默地退了小半步。 暗缁色的眸子盯着余洛,余光瞥见对面的小郡王,便抬手拿掌心贴上余洛的脸颊,动作极是温柔,声音却有些过于平淡,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赌钱了。 这句话里好像有些责怪。 余洛察觉他好像心情不好,莫不是昨天吵架气到了。 唉,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 林哥哥怎么还在气呀。 那只好拿钱哄哄了。 余洛还是收敛了脸上的喜气,很是讨好地拽拽他的袖子,怎么了,林哥哥,这些钱都是我赢回来的啊。可以买很多很多东西的。 又心想,难道是林寂还不是很愿意花他的钱,跟我成婚以后,你永远都不用再过以前那种穷苦日子了。我说过的,你救了我,我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林寂瞳仁骤然一缩。 这些话余洛从前就很爱说的,不仅是说,也一直是言行一致想尽了法子去拿了钱财来给他。 恋耽美 ——(59) 他虽未表现得如何。 一贯以来是极是受用。 但是如今他这种掏心掏肺的行为却蒙上了另一重意思。 看着那一轿子塞得满满的几箱银钱,林寂只觉得心口像是淤堵着什么,上不去下不来。 愈发教人憋闷。 作者有话要说:  余洛(灰扑扑扎头巾):林哥哥,我上街讨饭回来了.jpg 裴寒凛(双手圈臂):你不是说成了婚要一起来我府上道谢吗,怎么不来了。还有,买谢礼的钱是魏闻绪出是吗。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44、原文 又看到余洛手腕处有一点青痕, 将他的手捉住了,袖子往上捋一些,这是什么。 他因为赢了钱开心得不行, 话顺口就说了出来,我一开始赢了一回就想走, 可是那位东家少爷抓着我不让我走, 还说让我再玩, 输了可算他的 林寂眼底寒光一闪,抬眼看了眼赌坊的名字。 默默地说, 然后你就接着下注了? 是呀, 但我没输!余洛咧开嘴, 尖尖的犬齿看上去分外可爱, 可是林寂的心却沉下去, 这些钱你都拿去花吧,若是不够了,以后我再来这里赌! 林寂抿着嘴没说话,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扣住了他那只有些淤青的手,抓得他有点疼, 嘶地低呼一声。 他被林寂拽得踉跄几步,还没等魏闻绪过来说两句话, 就听林寂有些冷漠地说道。 先回家。 老夫人已经听说了余洛去荀家的赌坊里, 还赢了两万多铢银钱回来的事情、早上林寂没来敬茶的事情还气得头昏,没成想下午余洛去了赌坊,更是把她气得要命。 人还未归, 车马先到。 余老夫人看着这一车的银钱,满心觉得荒唐至极。 余洛这孩子她知道。 以前性子乖戾,她管得很牢。别说赌坊和乐坊这种腌臜地方了, 就是茶馆,酒楼那些有些乱的,她都是扣住了人不让他去的。 若要说他什么时候练出这赌钱的好本事,那她是万万分不信的。 这钱摆明了是他非得去赌坊玩乐,荀家又不得不卖余府一个面子,只能拿银钱哄他。那荀家是广陵郡王魏闻绪的娘舅。 亦或者说,是魏闻绪送他的。 他怎么真的敢收。 最近半年看他性子乖顺不少。 对他的管教没有从前严苛。 没想到他竟敢造次至此。 赶紧地要人把这一马车的银钱拖走去了荀府,还托管事的写了份书信致歉说是我家小孙儿年纪尚幼,扰了诸位的清净了。 马车刚一拉走,余洛和林寂可算是到了家。 不问还好。 一问才知道,余洛这是手里头的钱都让林寂花光了,这才不得不去赌坊里想多挣点钱回来。 她就说看着阿洛并不像是会去那种赌坊的人,怎么平白就好赌了。 果真娶妻要娶贤。 不然就是家宅不宁。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一只手拿起备好的戒尺,上下扫视了一下余洛,看着他左右两只手便发问,哪只手下的注。 余洛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将两只手背到身后去,我又转头看了眼林寂。 可在边上的林寂只是淡淡地把眼光撇开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赢了那么多钱,林寂和老夫人看上去都很不高兴。 好像只有他开心。 余洛慢慢地伸出了手。见他不答,老夫人便选了日常不大用的左手,手上还是收着些力道的,几下砸落手心,细白的掌心肿起几道红痕。 这小孙儿的眼睛登时红了。 又不敢哭。 你也知道自己以前没赌过,你当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吗。 我,我就是运气好啊 糊涂!那是人家广陵郡王把这银钱要送给你,你怎么就看不出来!还真敢收回家早上我就跟你说了,广陵郡王已经被下诏封了太子,你还敢去招惹他和荀家! 余洛真的没想这么多。 他进那家赌坊的时候,也不知道那是荀家开的,更不知道和魏闻绪有什么关系。 戒尺又落了几道,原本只是薄红的手心肿起几条棱子,看着就疼。 对不起,祖母。我,我不知道那是荀家的赌坊我,我,我就是没钱了,我想 老夫人怒气未消,抬眼又看着林寂,你自己娶妻不贤良,就只能去干些偷蒙拐骗的事情了吗!我们余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没指望你有多大出息,但你怎么好样不学,尽学那些纨绔不成器的!这一回是赌坊,那下回,是不是还要去那乐坊里带几个小倌回来纳妾!我们余家向来清正,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糊涂东西! 老夫人这次没有留情。 知道余洛怕得要命,偏就要好生罚一次,教他记住了教训。 余洛的掌心像是油泼似的疼着,呼吸发着颤,万分后悔地哭出声来赶紧认错,对不起祖母,我不敢了 那戒尺这才停下。 老夫人看着地上哭得说不上话的余洛,皱着眉,你不要怪祖母罚你,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地方。 别说是你手上的钱不够花。那就是你饿得快死了,也不能去那种地方讨换银钱!风骨都尽折了! 整个金陵城明个儿都要笑话咱们,还得说余府穷成什么样了,要去赌坊里,靠那新太子殿下救济这两万银钱! 余洛除了穿过来那一夜因原主投水,被祖母莫名其妙地打过两拐杖。 这还是第二次挨打。 但是这次他倒也不觉得太委屈,因为虽然祖母很凶,但是他能感觉到她也是为了他好的。 只是吃了一次亏,便也牢牢记住了这一条赚钱的路子不可取祖母说了,此为初犯,所以只是轻责。 若下次还敢去赌坊里,就要教人直接把他一条腿打断。 吓得余洛再三承诺,日后就算是饿死,也再不去赌坊了。 这一场风波总算是过去。 捧着发红肿痛的手,余洛扁着嘴巴地回了屋子里,心里头难受极了倒不是挨了打难受,祖母跟他讲过道理后,他也知道,那些地方鱼龙混杂不是什么好去处,好赌也不是什么风流事,万不能沾的。 他难过的是。 那两万多银钱说没就没了。 心情一下就从云端跌入尘泥。 回了屋子,鸳娘给他拿了冰水敷着掌心,也念叨着小公子怎么就无端端去了那种地方。 余洛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就是当时不知怎的,隐约觉得自己赌一把就能赢。 到了要睡的时候他却睡不着了,手心一阵一阵地疼。 林寂不知从哪里又拿来一盒药,坐上床榻拉过他的左手,先是轻轻吹了吹,然后才拿手指沾着药一点点把那淤肿抹开。 这个过程里余洛脸疼得发皱,着急着目光在自己的手和林寂脸上来回好几次。可林寂擦得认真,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吃痛的眼神。 涂的时候虽然很疼。 但是淤肿揉开了以后,反倒有一丝清清凉凉的,掌心的伤没刚刚难受。 以后,还去不去赌坊了。 余洛这一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去了,再不去了! 我不要你拿银钱养我。 林寂的声音稍显寡淡,你也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这都是我甘愿的! 手心涂药的手势加重,余洛低呼一声,轻轻的!缓了一会将那疼适应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林寂有些疏离,像极了刚遇见时候的样子。 他想到了前世听人说过。 男人啊,总是没得到的时候最热忱。一旦完全得到了,就会很容易不喜欢了,厌倦了。 余洛原本还在为那两万铢银钱伤怀。 可那种伤怀很快被另一种忧虑覆盖 莫非,林寂厌倦自己了。 他辛辛苦苦攻略那么久,这才结婚成亲头一天啊,就一朝回到解放前? 正苦恼着,忽然察觉到自己被搂进怀里,一只手贴在他背上将他摁在怀里,另一只手拉拽着松垮的裤子,将手伸到里头。 余洛察觉到他在做什么,顿时脸上飞起一片霞红。 没忍住哼唧出声,又在他怀里扭了两下想避开似的。 别动,这里也得再上两天药。 如此暧昧的动作,可是林寂却像是例行公事一样,没带着一点情绪。 余洛倒也没心思想别的,只管咬牙忍着。 接下来的几天,余洛都不敢再出府。好几天左手都疼,过了四五天才终于消肿了。 林寂以准备殿试为由,搬去了原来那间冷清的屋子。 余洛也不敢打搅他,毕竟殿试的确是大事。 恋耽美 ——(60) 闲来无聊,他便再次调出原文开始慢慢啃。 他发现一个看原文的技巧那就是尽量按照时间点去看,比如,越是和现在发生的一切临近的事件,他就越能看明白。 魏闻绪被封太子,余泽被贬斥,这些事件都是原文里真实存在的。如果只是看书,他没什么代入感,自然也记不住发生了什么。但是如今周围的一切他都在经历着,对书中本来一些不太懂的地方加深了体会,就隐隐能看懂一二。 所以也能看出来,至少目前,一切都在按原文的发展走。 除了去年初秋,他没有投水而死,而冬天的时候,余皇后也没死。 余洛记得,余家人死是在大约四百多章。 魏闻绪被封太子是三百多章。 中间这一百多章。他一定一定要仔细地多看几遍。 争取多看懂些东西。 余洛慢慢地啃着原文,忽然想到,他是不是可以去看殿试结果啊! 于是翻动得更快些,掐着时间一章一章找。花了六七天,终于从一百多章里找到二月底的殿试那一个章节。 殿试后隔天就会开榜公布。 可是翻到那一页的时候,着实惊呆了。 手里的糕点都砸落盘里,碎成渣末。 【金榜上首位赫然写着一位金陵城里几乎没什么人听过的名字:林寂。这位贫寒出生的状元郎才入金陵城不过几个月,甚至连小字都没有。】 【金陵城内哗然一片。似是谁也未曾想过,榜首竟未落到任何一家贵胄士族门楣上。这件事情与三年前如出一辙,但是三年前的柳姓举子甚至没能等到布榜便溺毙在金陵城九重浮屠塔下的湖水里,此时金陵城内人心惴惴,总觉得这位林姓庶人,早晚也不过是步人后尘,沦为这一场虚华其表的春闱里,被汹涌恶意绞杀的无辜可怜人。】 【游街时,那位林家状元郎面若冠玉,看上去如山涧清月,与这座金玉皇城格格不入。】 什么。 原文里林寂是状元郎! 余洛隐约觉得这事情哪里不对劲。 之前余泽和裴寒凛都再三跟他说过,寒门难出贵子。 后来余洛自己也琢磨出来,这一场殿试里好像充满着各种不公平,并不是真的是要提拔有才能的人。 所以,他提出要和一穷二白的林寂成婚的时候。 纵使知道他是有才能的,可是祖母和兄长也是对这场婚事抗拒至极。 为什么这本书里却写着,林寂就是今年春闱的榜首。 是殿试的第一名。 按理来说。 原文里的余洛早就投水死了,林寂和余家根本半分瓜葛都没有,也就根本没有阿姐会为他打点铺路。 那他怎么凭庶人出身,一举当上的状元。 余洛疑惑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需要~宝贝们千万不要去沾赌。 看文中就能看出那是个很脏的地方,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先不说运气不运气,洛宝如果不是余家的孩子就算赢了钱也没办法带出来的,早就被收拾得一干二净了。 小说不要带进现实,千万不要去尝试嗷~ 会变得不幸~ *** 感谢在20210813 19:20:54~20210814 13:0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目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岁不是午睡 10瓶;上官婉儿最恐高 5瓶;青阳十五、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45、煮面 这一点困惑积攒在心里, 很快又被喜悦淹没。 换一个角度来说 如果不需要阿姐帮忙都能成为状元,那有阿姐铺路,不是十拿九稳了吗。 好事啊! 这样他就可以抬作正妻了。日后他被皇帝找到, 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妃! 想通了这一点,余洛又开心起来。 林寂这些天虽因准备殿试的原因没有和他同住一处。 但是他天天都会命婢女们随时把他的消息汇报给自己。 事无巨细。 那些服侍的婢女, 说林寂再他那间小院子里每日都看书到很晚。虽然说殿试也很重要, 可是这样熬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垮了身子, 毕竟他看上去就分外清瘦。 近来几日,好像连吃食都比以往少了些。 余洛很担心。 决心去小厨房亲手给他做些东西。 去了小厨房里, 问过每日备菜的厨子有关世子妃的饮食偏好。那厨子想着近来几日送过去的和拿回来的, 斟酌着说道, 世子妃好像口味偏清淡, 不喜油腻荤腥, 吃过的素菜居多不喜口重,花椒麻椒,葱姜蒜,都不大入口。 那清淡的吃食里,有什么比较好做的。 余洛摩拳擦掌, 跃跃欲试。 那厨子看了眼余洛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犹豫着说:不如, 小的坐好了, 世子端去便说是您做的 不行,我得亲手做! 余洛看着桌案上正醒好的面团,撸起袖子, 要不就它了,我做一碗面给他!这一次我一定守着他把一大碗都给吃干净了! 在那厨子的教导下,余洛花了一下午, 重来五六次,揉面团揉得小臂都发酸要么就是把面煮糊了,要么就是煮粘了,太咸,太淡,失败了好多次。 到黄昏时候,终于把一碗像样的出了锅。 尝过味道,虽然不算美味至极,但好歹也过了及格线水平。 以防万一,余洛想起了许久未用的金手指。这样好像有点太卑鄙,但是没有办法,林寂最近十几天一次都没有来看自己,自己又答应了不轻易去打扰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自从成婚之后。 林寂对他也没有像以前那么亲近了。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给主角加上幼年的记忆,借着这一晚面再好好地拉近一下关系不然等他金榜题名了,不认自己这个糟糠之妻可怎么办呀。 俗话说。 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到了小木屋里。他打来了清甜的井水,取出米缸里最后一点面粉揉成面团。再摊平了切成宽面,下过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出来。】 【那汤面味道并不算很好,但是少年却深深地铭记了许久。】 【此后好几日,那孩子都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为由,殷勤地给他做面,少年很喜欢吃。】 加完记忆后。 余洛抬手正顺手加刚刚煎好的荷包蛋的葱花,看上去翠绿金黄,卖相极好。 完成! 端着热腾腾的面,他进到林寂的院子里,刚一进门就看到他坐在窗阁前卷着一本书,斜靠着正在仔细钻研的模样。 远山眉温润,可鼻峰却凌厉。 远远看过去,只觉得此人生得当真清绝。 十几天没见到他了,竟然还有些想念。 林寂放下了书,看到余洛亲自端着面来,问,小世子今日怎么忽然来了。 我听下人们说你最近吃得比往日少,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如果你有喜欢吃的尽管和婢女们说,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会给你做的,不要委屈了自己。这是我亲手做的面,你要不尝尝味道怎么样。 余洛一脸期待。 林寂放下手中的书,坐在了桌子前。 余洛殷勤地把面往林寂面前推过去,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清香扑鼻。 林寂眼底生出一点柔软,拿起了筷子。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我给你煮的面吗。 余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拿手托着脸颊,眼睛紧紧盯着那碗面,快试试,看是不是以前那个味道。 金手指,金手指!拜托了,一定要有用啊! 余洛自知面的味道不算太好。 只能靠记忆来加分了。 林寂眼风冷漠地扫过余洛的脸,这个眼神实在明显,饶是神经粗大的余洛也注意到了,怎么了,没胃口吗。 快吃啊! 他的眼神幽深,虽然面色向来清冷,也看不出什么高兴不高兴。 可余洛隐约有种山雨欲来的错觉。 气氛有点不对。 低头再看了眼面 啊!余洛用力拍了下脑门。 刚刚那厨子说,林哥哥好像不喜欢葱姜蒜。 他怎么一顺手就放了葱进去! 太不谨慎了。 怪不得林哥哥不动筷子。 余洛眨巴了一下眼睛,更加殷勤地也拿了双筷子给他把切得碎碎的葱一颗一颗挑出来,专注得好像要数清楚一共加了多少颗似的。 抱歉,一顺手就加了葱。我都给你挑出去了。我记得你不吃葱。 林寂眼皮一跳。 眼神愈发暗沉。 待到余洛将葱花都挑完了,抬头欢欢喜喜好似邀功似的说,好了,可以吃啦。 恋耽美 ——(61) 林寂还是没有动筷。 余洛拿不准他的心思了,讷讷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怎,怎么了。是是我做的不好吗。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林寂婚后果然有些变了,好像对他更冷漠万分,比刚认识的时候还不如。 若是以前,就算是不喜欢吃,林寂也不会这样晾着一碗他亲手做的面。 余洛有些局促,伸手绞紧了衣袖,怎么了,是,是担心殿试吗。你别担心 我看过原文了。 你是状元的啊! 再怎么担心,也得吃好睡好啊。 你这样,我会很担心你的。 林寂终于再次握住筷子,在余洛的注视下吃了两口。 他尝到味道了。 记忆应该能有加成。 怎么样,和以前味道一样吗。 嗯。 林寂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很好吃,但是,我刚刚吃过一些了。 余洛脸上的失望欲盖弥彰。 眼神黯淡得像是一堆快要烧尽最后火光的炉灰。 一定是他做的太难吃了。 就算加了记忆也没有用,不好吃的东西,也不会变得好吃。 绞紧的袖子,被揉皱一片,死不放开。 同理可得。 不喜欢的人 也不会变得喜欢。 除了大婚那夜,林寂就再没主动找过自己了。 成了婚,也像没成一样。 生子药的效用只有三个月。如果他不快点怀上主角的孩子,那药还得再喝一次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 余洛也搞不清楚重点在哪里了。 挫败感好像吞噬了他。 这个主角怎么这么难攻略啊。 为什么亲手给我做面。 余洛很想把话说得更得体一些,说我听闻你最近都吃不好,说我只是怕你熬坏了身子。 可是当林寂这么问的时候。 他心里头积攒的酸酸苦苦的委屈好像有了个出口,他说。 我想你了。 他不敢抬头,听到对面人呼吸似乎放缓了。 伸出手,微凉的指尖摸过他快要拧出疙瘩的眉头,声音也柔软了些,是吗。 可是我知道,你不想我。 余洛吸了吸鼻子,你只怕我打扰你温书。 是吗。 林寂起身,将近处的窗户木撑拿下,再点了两盏灯火,将昏暗屋内照得亮堂一些。 再起身将门也掩上,很平静地说道,阿洛。儿时的承诺只是很久之前的,说到底,不过一段前缘。你有没有觉得,你对那些太过于执念了。 余洛一下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忽然很不安地起身,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和我成婚了? 林寂将最后一扇窗户也关上。 这间小院本就僻静。 外头的风声被隔绝,屋内更显寂冷,空荡荡地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动静。 我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到底是喜欢当年从狼群口中救了你的那个我,还是喜欢,眼下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我。 林寂手里端着烛火,火光在他脸上投出一片阴影,让他一半的面容藏在暗色中。 长睫如鸦羽,遮住眼底的暗涌。 你想得明白吗。 余洛一下被问住了。 说到底根本没有什么回忆里的你啊。 那些回忆都是我给你脑海中添加上去的。 因为你总是不喜欢我,所以我才不断地,只能用这种有些卑劣的方法,希望你能对我有一点动心。 哪里有什么回忆里的你,面前的你。 余洛有些逃避似地转过眼神。 还是没明白林寂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但是他回答得很快。 我喜欢的,是眼前的你。 我很确定。 林寂坐在余洛的面前,将手中油灯放下。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手放在圆木桌上,只有桌子中心放着一盏油灯横亘在二人之间。 林寂低低地笑了一下,不辨喜怒。 那你在茶馆里找到我的时候,非得把我带进你府里那个时候,你也是喜欢我吗。还是说,不管茶楼里出现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戴着这枚玉佩,你都会把他带进府。 这问得越来越奇怪了。 但是余洛还是顺着林寂的话思考了一下。 如果按照他当时的心情。 的确是,不管是谁戴着这枚玉佩,他都会带进府的。因为带着玉佩的就是主角啊! 林寂观察着余洛有些迷茫的眼神,嘴角的浅笑越发冷漠。 倒也不是真的非得等他自己琢磨清楚了给个回答,复而再问,如果裴寒凛戴着这枚玉佩与你同桌宴席,你是不是当场就会答应和他的婚事。 这说的是什么话。 裴寒凛怎么可能会拥有这块玉佩呢。他又不是主角。 你这假设不成立啊。 余洛被林寂莫名其妙的三连问直接问懵了。 林寂慢条斯理地问,你口口声声,说了多少遍喜欢我。可是,你喜欢的好像不是我,是一个戴着玉佩的人。 可你知不知道,七年太久了。你凭着一段记忆去找人,如何确定,你找到的那人还是七年前的模样,更如何笃定,你还会像七年前一样,对同一个人再次动心。 林寂嘴角笑意不减,可是眼底却好像透着些寒芒,你觉得,现在的我,和七年前的我,像吗。 根本没有什么 七年前的你啊。 余洛并不太适合随机应变地编造谎言,眼下直接脑子打结了。 林寂倒是也不催他答。 默默地端着一盏茶喝着,等他自己整理好思绪。 什么七年后七年后。 虽然记忆是余洛自己加的,金手指是余洛自己选的。 但是现在为什么好像 效果根本不受控制。 本来是一件破镜重圆的喜事,怎么主角想法会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主角的意思好像是,自己太过执着于过去的那个他,而忽略了现在的他的模样,所以他生气了是吗。 看到余洛越来越纠结的脸色,好像根本想不明白似的。 林寂手中的杯子咚地一声放在桌上,拇指指腹摩挲着食指,没能等到余洛的回答,眼神渐渐幽暗。 余洛自己加的记忆。 只能自己死扛着先认了。 七年前的你也是你,七年后的你也是你,都是你啊。余洛伸手握住林寂有些冰凉的手背,我就是喜欢你,但是,你喜欢我吗。 对啊。 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我喜欢的是记忆中的你,还是眼前的你。 而是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余洛终于从林寂一堆弯弯绕绕的想法里走出来,回归到了今天的重点。 虽然你当着阿姐的面喜欢我,但是,我也知道我阿姐向来强势,你心里真的喜欢我吗。余洛大着胆子,把内心深处憋了好久的话终于问出来。 他忽远忽近,让余洛分外不安。 我知道我不算好的,我文不成武不就,什么也不会。我也不大聪明,总是总是搞砸很多事情 我知道,我不好的,也不讨人喜欢可是既然我们成婚了,拜过天地了,我们就是夫妻的。 林寂狭长的眼微眯。 烛火下,余洛眼里蒙着一重雾气,他想着,林寂的态度转变好像就是新婚之夜开始的,一定是自己那天晚上没让他满意。 是不是那个晚上。 我,我有哪里不好。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暗藏的勾引,眼睛里全都是委屈,我,我以前没有跟别人做过,我,我没什么经验,如果让你不开心了 话音未落,一道热吻陡然袭来,将他未尽的言语堵在喉头说不出来。 呜 林寂顺手将人捞进了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抬着他的下巴,尽情攫取他胸腔里最后一点气息,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狠戾。 你说得对。 既然拜过了天地,那就是夫妻。 作者有话要说:  余洛:我没魅力。 林寂:我是替身。 感谢在20210814 13:08:16~20210815 13:3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盐菜七七 14瓶;莫名的爱、把绿藻抱回家 10瓶;cielless 7瓶;酱酱酱酱酱板鸭 2瓶;三崎爱作者大大、曦夕、糀糖果、54598950 1瓶; 恋耽美 ——(62)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46、状元 余洛无法呼吸, 得了点空隙便急促地喘着气,嘴唇嫣红,鼻尖也带着些薄粉。 林寂将人牢牢地抱住了, 扶在怀里,再辗转缠绵地吻过他湿润的眼角。滑到耳后根, 极尽温柔地叼着耳朵尖。 磨得人发痒。 脸上更烧得通红一片。 是我想太多了, 阿洛。 余洛被这么一啃, 双腿便不由自主地往腹部蜷缩,整个人像是故意猫进了他的怀里, 教他正好将人一团抱起。 放在床榻上。 林寂是一个做决定很快的人。 他和纠结反复的余洛完全不同, 内心的一点阴郁也完全阻碍不了他对于大局上的判断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最近几天, 他一直都着力于魏闻绪的事情。新婚之夜做得太狠了, 余洛第二天又因赌坊的事情受罚他向来胆子小, 林寂的确是放之任之,以准备殿试为借口,有意给他半个月清净。 但是没有想到他放过了小世子。 小世子还能这样,像是一只河边吃草的绵羊非得蹚进河里,直到被鳄鱼一口咬住脖子。 拖进河底。 他知道余洛认错了人。 但是, 只要他想。 他可以让余洛可以一辈子都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亦或者说。 即便发现了。 也让他此生此世都再也挣脱不开自己的束缚。 余洛也好,皇权也罢。 本来是谁的, 应该是谁的, 根本也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 最终是谁的。 林寂心里头带这些狠劲,做的时候就会有些过火。门窗都关紧了,将寒风萧瑟的呼啸声都隔绝在外头, 也将暧昧颤抖的响动都隔绝在屋内。 余洛端着一碗面来讨好的时候。 大概只是想求和,想缓和同自己疏离的关系。 没想过会是如今这副景象。 这么想着,林寂的动作又缓和不少, 揉了揉他刚刚被摁得发红的手腕,俯下身拿额头蹭一蹭哭得厉害的余洛,阿洛,阿洛。 话语很温柔。 亲吻也很温柔。 可是将人摁住做的时候,犹如狂风骤雨一样,不容拒绝。 余洛以为新婚当天已经够激烈了,现在才知道那都是牛刀小试。而且这次他没有喝酒,所有的行为和动作都无比清晰地传达到脑海里,四肢百骸都像拆解了重塑一般疲惫又疼痛。 到最后手脚发软,不知道在第几次,疲惫不堪地昏睡在林寂怀里的时候。 他听到林寂在他耳边轻喃,阿洛,我喜欢你的。 像是为了解开他抑郁十几日的心结。 一字一句,很是清晰。 余洛抽噎了两声以作回应,缩在他的怀里没一会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近西斜。 他竟睡过了整个白天。 头有点昏沉,看到屋子里陈设干净,和昨夜他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那碗面还放在桌上。 竟没有丫头们进来收拾。 但余洛也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心想还好没有婢女们来打搅。 摁着发酸的腰自己只穿个件里裳,穿鞋扶着床帐下地的时候,身上熟悉的疼痛似是勾起他昨夜的记忆,让他脸一阵红一阵白。 再看到桌上那一碗面。 是空的。 竟然吃完了。 余洛顿时想起昨天昏过去的时候林寂呢喃在他耳边的话。 阿洛,我喜欢你的。 不是梦。 余洛开心得不行,端着那个空空的面碗开始傻笑。 但是到了晚上,他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林寂搬回他的院子了。 这意味着他们从此往后都要同床共枕,也就意味着每天都可以像昨晚一样。 余洛心里有点发憷。 带着几分胆怯,又被摁在床榻上狠亲的时候,余洛这一次不像之前不知世事的小绵羊似地生生把自己送入虎口,等着被吃干抹净。 而是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扶着林寂的手,迂回地拒绝,你还要殿试的,不能天天都这么不知节制。 林寂却勾着嘴角,可是阿洛,我喜欢你啊。 这句话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也喜欢你,但是。余洛看林寂兴致很高的模样,不得不实话实说,你精力好,可是我不行。昨天我就睡了一整日,我,我现在也很累,还没缓过来 虽然我是很想快点怀上你的孩子。 但是这实在是频率太高了。 这人啊,还是得考虑长远一点,凡事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呃,顺其自然。 可谁知林寂轻轻在他耳边笑了一句,嗯,那辛苦你了。 左右你也不用殿试,躺一天便躺一天吧。也省得你今天找这个骑马,明天找那个赌钱。 这说的是人话吗。 余洛被噎得说不出什么。 但今天林寂显然比昨天克制很多,只做了一回就鸣鼓收兵,还很温情地抱住了余洛哄着他入睡。 余洛心想,照着这个速度,应该很快就能揣崽了。 又不免有点害怕。 林哥哥,你说,我们可不可以要一个孩子啊。 林寂原本闭目养神,忽然一下就睁了眼。他记得成婚前余洛也问过这个事情,转过身来正视着小世子,问,你那么想要一个小孩吗。 那如果要的话,是你生还是我生。亦或者,你是想去外面找个女人生。 虽说系统说了,主角孩子的气运大概率会保护自己避开死亡概率,但林寂不知道这个,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说服。反正都决定了自己生,也就顺着他的话答直截了当地答了。 我生。 林寂眼神变得有些犀利。 你知道,男人生子是很危险的。不要动这个念头,你若真喜欢孩子,回头你兄长阿姐成婚了,若是他们肯,你抱一个来养就是。 可是我想要和你的孩子。 林寂低头吻着他的眉心,不值得。 值得的! 余洛心想,若是能够改变BE结局,那生下来的就是太子啊。 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怎么会不值得。 林寂再重复一次,不值得。 这一次语气有点硬。 阿洛,你听好了。人的性命是最重要的。不要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我说过,你就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不要多想别的。 此后每一日林寂都回了他的院中歇息。 余洛从没觉得每天那么漫长过。 就是为了身行力践那一句我喜欢你,余洛最近半个月真的什么都想不了了。 不喜欢的时候冷淡得要命,好像怎么攻略都攻略不下来似的。 一张口说喜欢,代价又如此生猛,恨不得把人骨头都吃掉。 明明平时的时候高山仰止似的,怎么一到了夜里又感觉凶狠得不行。 主角怎么回事啊。 活像个精分。 余洛很快没有时间抱怨这些,因为殿试那一天终于到了。 林寂一大早便出了门,老夫人似是对他没有抱太多希望,只打发了一顶旧轿子将他送去宫城门外。 余洛跟他一起去,在宫门外将暖炉和毡帽都交到林寂手里,还有护膝。 二月三月倒春寒,宫中分外森冷,他怕林寂冻到了。 老夫人看着二人黏黏糊糊的模样,心里头总有些来气,教人去把小世子拉开了,怎么回事,阿洛,他就是你的妾你要摆正姿态,尊卑有别。怎么搞得像是你嫁了他似的。 老夫人对阿洛这妻管严的模样很是气恼。 又想着刚刚被封了太子的魏闻绪,就在前两日被荀老举荐去了西境镇压流民。 这算得一件送上门的军功。 他刚封太子,又得些军功,着东宫之位可就算是坐稳了 越想越可惜。 余洛一个转头,在祖母看不见的角度默默地红了脸。 嗐,可不就是他嫁了林寂吗。 不曾想,老夫人头一日还对林寂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 第二日张榜的时候,管事跌跌撞撞地被门槛一绊,直接摔在冷冰冰的青石板路上,可是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疼,爬起来又往内屋去,老夫人,老夫人! 慌慌张张地作什么,还能是天塌了吗! 老夫人倒是鲜少看到管事如此失措的模样。 还没听他说什么,外头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通报说宫里报喜的人来了。 恋耽美 ——(63) 报喜,什么喜。 老夫人明白过来,手也颤颤巍巍地抬起,快,快将人请进来。又转头问管事,中了? 中了,中了! 中了第几?老夫人手抖得更厉害,莫不是探花郎? 状元,老夫人,咱们府里又出了个状元! 宫里来报喜的太监正将喜报帖子递进来,还送来了状元郎的衣裳,赐了御马,零零总总许多物件,说是要请状元郎准备准备去游街,游街完了还得去宫中拜见陛下,陛下会亲自赐官。 林寂竟能考上状元。 这状元和余泽靠着余家内外打点,好一番人情走动才谋来的状元位置可不同。 余泱说了只会稍加打点,求个公平。那她就一定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难不成,这位林姓的公子果真是个天纵奇才。 好,好,好啊! 老夫人杵着拐杖,一连道几声好,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老夫人再一次看这位孙媳妇儿,那是哪儿哪儿都是顺眼了,拉着他的手便说,祖母就知道,你会是个有出息的!果真啊,果真! 边上的鸳娘更是一脸稀奇,和婢女们一起跪着道喜,是啊,我们都一直在说,世子妃一看就是面相极好,迟早是要登科及第的! 是啊,我们小世子相中的人,怎会是明珠蒙尘。管事也乐呵呵地。 老夫人抹了一把伤心泪。 余泽前些日子被贬,余家在朝中简直是断了一条臂膀,耳聋目瞎的。 余泱又因为边境驻防图的事情得了皇帝斥责,虽未夺兵权,可也到底是失了一些圣心。 如此甚好,当真好极了。 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般,竟能再出个状元。 不由得又想,泱儿果真看人厉害。怪不得要同意这门亲事这位林家公子虽出身贫寒,倒真是个能扬眉吐气的人物! 老夫人一看这么要紧的时候阿洛竟不在,看着林寂有些抱歉地说,阿洛是我的小孙儿,一贯是被惯坏了,还不快快去把世子给请出来! 后面一句是对着婢女说的。 可是,小世子还在睡觉 老夫人皱着眉头,拐杖在地上蹬了几下,还睡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教人摇醒了叫起来! 倒也不必惊扰世子。林寂很是懂事地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极体贴地替自家夫君解释的模样,左右也不过是游街,这寒风料峭的,世子也不便跟过去,就让他再睡会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打断主线叙事,沈棹雪这条线我正文里会写得比较少,到时候可能更两个番外补全视角。 真太子也会HE的,不心疼,放心~ *** 新预收《少爷他有妄想症》感兴趣的可以戳专栏康康。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清冷受崩溃边缘只想和老婆好好谈恋爱攻 另外,悄咪咪求个作收~wink~ 感谢在20210815 13:33:08~20210816 13:3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588292 2个;天青玄色、来点松饼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朵 30瓶;天青玄色、汐子 10瓶;Aurora 8瓶;池晏 5瓶;静奈 4瓶;祁. 3瓶;酱酱酱酱酱板鸭、戚七、邱玥枂、子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47、欺骗 三年一次的殿试, 状元游街,是金陵城里难得的盛景。且这位状元郎生得霁月清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他姿容不凡的传言便传到金陵城茶馆酒肆,为人津津乐道。 只可惜, 是个没有倚仗的庶人。 也不知能被赐个什么官位。 没一会儿, 又传出消息说, 这位是宣平侯府的世子妃。 早在一个月前,已经和宣平侯世子成婚了。 早算不得什么庶人了, 人家背后, 是有兵权撑腰的。 摆明了是余家长孙被贬, 便要将孙媳妇再顶上。 如此一来, 又教许多心底里打着小算盘的大家氏族颇感遗憾。 游街不过两个时辰。 可当车马经过奉常府旁的戏馆子的时候, 里头清冷而静坐一隅的人稍稍抬眼,瞧见那红衣锦花,堂然过市的新状元郎。 听到周围喧闹人群里传来的声音。 听说了吗,这位状元郎是宣平侯府的世子妃! 哪个世子妃。 还能哪个,三公子呗。 端茶杯的手略一停滞。 沈棹雪脸色诧异, 身姿未动,头偏过些许, 将旁边人的话听得仔细。 那余家三公子不是说和云南王府要结亲吗。 嗐, 老黄历了。没结成,别说云南王府,就是太子殿下的婚都拒了, 就是为了娶这个庶人! 这事儿我知道,我听人说啊,是这位新科状元早些年啊就曾经救过这位三公子, 如今三公子报恩,便推了东宫和云南王府两门亲事! 竟还有这种事,如此说来,那余三公子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如今那世子妃也登科及第,也算匹配。,不失为一段佳话啊。哈哈哈。 沈棹雪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正侧耳过去,旁边的人食指轻叩了几下桌子,不是来听戏的吗,沈公子听什么去了。 回过神,一旁的宋遮将一盘果子推到他面前,你不爱吃那些,试试这个。见沈棹雪不动,又道,怎么了,这场戏可不易排上。听到后头那些人还在谈着这新科状元的事情,拿了一袋银钱去招呼了小厮来,请后头那桌的,想出去看热闹就出去,别扰了别人看戏。 宋遮的霸道行径是金陵城里有名的。 哪个戏馆子茶酒楼不看这位爷的脸色。 那小厮不敢收宋遮的钱,小声说,那小人去将他们轰出去。 见宋遮行为越来越过分,沈棹雪彻底没有看戏的心思,嫌恶地看了眼这惯会仗势欺人的。 倏然一下站起身来,就朝着门外走去,你不必叫他们走,我走便是。 宋遮拉住了沈棹雪,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又生气了。 宋遮,你沈棹雪看了眼四周,见已经有不少人看着他们二人。他素来不喜欢在这种场合拉拉扯扯,纵然有一肚子的话也只能先忍着,压低了声音,我都知道了,你打的那些算盘! 宋遮懒散地将手中碎末拍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比沈棹雪高了那么一点的宋奉常,一只手掺在腰上,另一只手指着外头锣鼓喧天的车马,问,那你倒是说说,就听人那么一两句,能知道我什么算盘。 奉常府就在边上。 见沈棹雪不再言语,戏也不打算看了的样子,宋遮拉着他就回了府。 甫一入府,就将朱红的大门紧紧关上,将外头的热闹都挡着。 沈棹雪这才冷漠地站在门口台阶处不肯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石头小径上踱步的宋遮,你拦着我不肯我去余府,原来竟是这般龌龊心思! 这般?宋遮笑,哪般。 沈棹雪并不傻。 如果说之前种种他都只是觉得有些异样,如今看到这位新科状元就算是彻底想通了。 怪不得此前宋遮一直阻挠他去余府。 你和此人蛇鼠一窝。你容他伺机潜入余府,靠近余家小世子,借着那段过往和他成婚,再借着余家的势力当状元之后呢,你是不是还打算让他入内阁,宋遮,你 什么借着余家,人家自己凭本事考上的。 宋遮打着马虎眼,显然不打算正面应对。 那和余小世子成婚也是他凭本事吗! 沈棹雪字字珠玑,正踩着要害,我跟你提过,我和余小世子是旧识,你便告诉了他是不是。 你就跟我提了那么一句,我哪知道你的旧识是有多旧,怎么识。沈棹雪,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坏。宋遮慢慢悠悠地解释,你不是也说了,不过是个旧识,你这么急作什么。莫非,不仅仅是旧识,还是竹马之谊? 宋遮的反问让他想起来余洛的确也曾说过要和自己成婚。 但那也不过是儿时的一时妄语 他甚至都想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怎么会答应了余洛。 还有树林茅草屋里发生的一切。 他还记得七八年前自己的确是一贫如洗,但是总觉得,又好像没有那版潦倒,屋子里竟然只剩下半斤面粉,只能让那小孩给自己煮一碗面吃。 最近他似乎总是忽然想起一些以前的旧事,但之前从未记得过。 偏那些记忆还断断续续的。 记忆里的自己好像也很陌生。 见沈棹雪出神,宋遮便笑然再问,嗯?我猜中了不是。所以你今天听到那位余家小世子成婚了,你心里头有火,你就想找个乱撒气。刚巧是我在你旁边,我就得无端被你骂一顿? 此人言语颠倒黑白的本事果真是一绝。 沈棹雪本就有些想不明白,被他这么一搅弄,更是心烦意乱。 不是,我不喜欢余家世子的。但是我和他儿时的确是 恋耽美 ——(64) 不喜欢?不喜欢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沈棹雪攥紧了手,看着他道,宋遮,你不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这囫囵法子对我没用!现在根本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你,和那个所谓的状元,你们在合谋算计余家! 沈棹雪一言一行皆是正道之风,最忍受不了的便是旁人其心可诛的利用与算计。 他素来行事磊落。 却并不代表他看不透这些肮脏心思。 余府是金陵城里兵权最盛的世家大族,又急于想要一个入内阁的人,你们就是看中这一点,想要利用余家将那个人推上内阁的位置上个月你偷偷去酒楼的时候我就看到过,你跟这个人见过面,你们根本就是狼狈为 宋遮脸色一变,和事佬一般的圆滑面具终于撑开一丝缝隙,你跟踪我。 眼神渐渐危险。 好大的本事啊,沈公子。 宋遮朝着他走近,我好心收留你,你却对我百般猜忌。我如今不谈别人,就谈你我之间。你如此奉行君子之道,不觉得自己跟踪人的行为,就很不君子吗。 你自己做事问心有愧,怎还能要求旁人君子! 沈棹雪生得极是好看,眼底薄怒时更添几分凛然正气。他的铿锵质问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落下,搔刮着心口。 即便是憋红了脸发怒的模样,也是赏心悦目。 宋遮笑得意味不明,只有君子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你既知我是小人,便当知道,我是宽于待己,严于律人。 沈棹雪明知他根本实在胡言乱语。 可偏偏又根本驳不回这些一套一套的歪理。 我不跟你说这些。 他转头便去挪身后的门栓,你做你的小人,跟我无关。但是,我要去余家把事情说清楚 宋遮赶忙三两步上前,又把门栓推了回去,这是做什么,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即便是那小世子认错了人,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真心相爱。 我说了,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 这是欺骗。 外的锣鼓声徐徐远去。 眼前就是一块朱红的木门,手中的门栓却推不动分毫。 你不是一直在查你的身世吗。我好像有些头绪了。宋遮抓着那门栓,看到沈棹雪整个身形就僵住了。 当真?沈棹雪似是有些动摇,宋遮放缓了语气,越发诚恳地承诺。 自然是真。你现在别去添乱,我跟你保证,一个月,我一定查出来。 沈棹雪入金陵城就是为了查自己的身世,如今眼看着就快要接近真相,朝中一品奉常又作保愿意帮自己。 他似是终于松动了。 我想出去散散心。 他这一会拉开门栓,宋遮没有再拦着他知晓对方的脾气,如此再拦下去,沈棹雪可就要真的发火了。 只教了几个身手好的跟在他后头。 去哪儿都行。 若是靠近泉玉茶馆和宣平侯府,就直接将人打昏了扛回来。 *** 宣平侯府。 余洛再一次醒来过,又是午后。 最近不知怎么的,就是极其地困倦,一天睡十二三个小时都不够的。 一定是每天晚上都太累了的缘故。 余洛醒来无事,婢女们伺候他梳洗后告诉他林寂中了状元,马上就要游街回来了。虽然说早就坐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一切发生的时候他还是高兴得雀跃起来。 一切都在按着原书的里的发展。 可是也带来新的忧虑。 因为和原文太像了他害怕所有人会走向同样的终局。 林哥哥最后会被反派杀死,他家也会被残忍的灭族。 余洛最近有了些空闲时间就会慢慢啃原文,如今正往后啃到三百六十多章,比上次又多看了三十多章。 他看到一个很匪夷所思的情节。 魏闻绪在被封太子后一个月,在渡州镇压流民时发生了意外,竟被马蹄踩踏成重伤,断了一双腿骨。 被带回金陵城的时候就丢了太子之位毕竟,一个再跨不上马背的残废,是没办法当未来皇帝的。 算着日子。 就是今天。 消息传入京城,应该还需要三日。 魏闻绪作为他的前未婚夫婿,之前也算是打过不少交道的。余洛预想过他不管现如今多么风光,最后一定会和储君之位失之交臂。 但是没有想到他的下场会如此凄惨。 余洛心里隐隐有点猜测 反派好像对魏家恨之入骨,这会不会也是反派做的。 他不免又想起雨夜里那一双黑色长靴,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一旁的刀剑还在淌血的场景。 顿时背脊发寒。 他必须得想办法。 离余家几近灭族的云州之变也没有差多少天了。 反派汽运如此逆天,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按着原文的发展来的。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 姐姐和父亲,一定也会死在云州的。 就像莫名其妙被断了腿骨的魏闻绪一样。 林寂考上状元的喜悦,被现在更深的深寒替代。婢女们端上一些吃食,可刚一靠近,不知怎的,余洛心里发慌跟着腹部就好像搅成一团,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起来。 扶着床边又吐不出东西。 倒是把婢女们吓得够呛,赶紧地要去叫大夫来看看。 没事,不用叫大夫。 余洛重新漱口,想着应该是昨天没盖好被子有些着凉了。 他最近的病才刚好,停了药,可不想因为一些小病小痛地又去喝药。 他现在心里又担心又害怕,可也不知道是前几次吓多了,一次比一次承受度高了,还是别的原因,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因为惊悸而再次缠绵病榻。 实际上,也许他的身体也很清楚,事到如今根本没时间再去生什么病。 闭门不出,就教人煮了一碗白粥来喝了几口。 哪里知道吃过东西后又困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困了就会睡,从来不会勉强自己的。 但眼下,他却又命人上了一杯浓茶,强行提神。 忍着席卷而来的困意,继续往下看原文。余洛不大能看懂旁的那些细枝末节和他根本没遇到过的人,但是大事还是能看明白一些。 魏闻绪被抬回金陵城不久,流民暴.动,自西境而起爆发了新的战事。 这位刚刚戴上太子冠不过十几二十日的心高气傲的新太子,因为被废黜而心伤,就因伤重去世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朝堂更是乱做一团,因为储君在无人可立而人心惶惶。 皇帝陛下不得不加紧去寻找自己流落民间的那位太子殿下。 嗯,余洛看得头昏脑涨,但是觉得自己的理解应该是没有错的。 打着哈欠继续往后看几章。 后面的内容更晦涩了。 余洛看了很久,几乎是一行一行地反复看。 被赐官少府之闲职的新科状元林寂,因上谏苛官商的赋税而狠敲了一笔银钱暂缓西境流民之乱的举措颇有成效。 但是这笔银子其实又很微妙地被州府层层剥削,根本没有落到流民的手中。 所谓的缓解,其实也不过是不达天听。 但是实际上又并未遏制西境的战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战事如破竹,竟蔓延到了中境关隘云州。 余镇钦此前在金陵城被刺杀失败,便是和女儿一同暂居云州。在一场惨烈的战争中,父女双双阵亡,自此,开国三大兵戎世家之一的余氏分崩离析。 这一段的因果,余洛反复看也看不懂。 只能记住结果 那就是征税一此事过后,林寂被人举荐入了内阁。 正正顶了两个月前因余氏被贬斥而空出来的,内阁次府的位置。 可谓一路高升。 而余家落入尘泥,彻底翻不得身。 余洛这下是真的懵得厉害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被祖母如珍似宝地捧在手心里的长兄,那也是成为状元郎后先任职宗正这种闲职整整三年,才终于入了内阁,在过了一年半,才坐上内阁次辅的位置。 这林哥哥。 官升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还有云州之变生灵涂炭,尸骸遍野的描写看得余洛胆战心惊,虽然还未亲历,却好像已经能看到那血流成河的惨状 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强忍着难受,余洛还是决定继续看下去。 陛下好像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分明贺家的援军就在离云州八十里外的关隘处镇守,可陛下却要他守住玉门,而彻底放弃云州。 陛下不是很器重余家吗,为什么不让贺家的兵马驰援。 正在错愕时,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还穿着一身红玄吉服的林寂看上去器宇轩昂,余洛这么看过去,倒真觉得看上去颀长清瘦的此人也有那么几□□居高位的凛然气势。 听闻你刚刚没吃什么。 林寂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甚至来不及先换衣服便来探望自己,最近几日你总是躺着,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恋耽美 ——(65) 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跟自己说他中举了。 余洛莫名地又觉得心里头很温暖。 刚刚那几分奇怪的感觉也很快驱散。 不管怎么样,林哥哥能身居高位是好事啊,证明他有才能。如果他还没被皇帝认回去就能凭自己的本事入得了内阁,那日后他当皇帝也一定是厉害的。 没有,就是睡久了,脑子有点发晕。 余洛垂着眼睛,像是有点心事的模样。 余洛现在又盼望着皇帝能快些找回林哥哥。 又很害怕。 魏闻绪是什么人啊。 他是陛下亲侄子,他的舅舅更是内阁首辅。 这样的人都能在西境被算计得这样狠,栽了如此大一个跟头。 反派真的太可怕了。 林寂扫了一眼边上的半碗白粥,我殿试中了状元,此后也算是有俸禄了,要不要出去吃些喜欢的。 我没胃口。 余洛翻了个身,卷着被子,连叹气都变得沉重。 林寂却坐上榻边,将人捞到了怀里连被褥一块抱着,吃东西总是这么挑嘴可不行,你最近都轻了不少。就当是陪陪我,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但是很肥。 感谢在20210816 13:31:33~20210817 14:0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青玄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酱大人 60瓶;枃澂 50瓶;滴滴叭叭 30瓶;三日月他总是不来 12瓶;cielless 2瓶;三崎爱作者大大、苏苏苏苏。、含珠鲛人、子叶、酱酱酱酱酱板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48、荤腥 林寂的要求, 余洛向来是不怎么拒绝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虽然困倦得很,也没什么胃口。但是林寂要他陪,那他就陪。 鸳娘给他梳洗换衣后, 已经将近一个月未曾出门的余家三公子终于再一次踏出了余府。 说来林寂此人也是很有趣,说是他也算日后有俸禄了, 要请余洛吃饭。可是到底他还没被赐官, 那俸禄也还没下来。 陛下赏如意赏翡翠赏骏马赏轿撵, 就是没赏钱。 到头来。 这一顿,还是得余洛付。 看着名贵的菜一道道地上, 余洛倒也不觉得心疼他向来没什么金钱观念, 平时生活里除了养林寂也根本没有别的花销。 只是。 这么多, 两个人吃的完吗。 红烧蹄髈, 金玉南瓜盅, 冰糖烧脆鹅,焦蔗酥鱼头,糖醋雪莲鸡,滚雪桂花酥 为什么都是,又油, 又甜,又重口的。 吃吧, 不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吗。 余洛震惊。 他以前吃饭光顾着吃, 也没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一筷子下去直接入口,现在才开始好生打量这些菜 我以前是喜欢吃这些的吗。现在他闻着那股甜腻腻的油味。 林哥哥,你吃吧。 余洛强忍着胃里的不适, 我不是很饿。 忽然看到上了一盅山楂蜜枣羹,总算是有了些想动筷子的东西。将那羹挪到自己面前,小口小口地喝了半碗下肚。 阿洛, 你是不是身子不适,若是一直胃口不好,要去看大夫的。 听到说看大夫,余洛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手中一碗汤盅见了底。 余洛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就连和林寂说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他还在心里头琢磨着怎么避开BE的问题。 阿洛,你有心事吗。我考上了状元,你怎么好像看上去不是很开心。林寂问。 这一句话提点了余洛,让他的想到原文里林寂的官位怎的会升得如此快。有些犹豫地问:林哥哥。 嗯? 你对官场怎么看。 林寂显然哽了一下。 似乎从没想过,他还能和余洛讨论这种有深度的问题。 余洛暗自绞着衣摆,问,你觉得,你能进内,内阁吗。 如果你姐姐愿意作保,再过个四五年,总也是有些机会的。林寂回答得非常官方,语气也拿捏得十分稳重。 余洛跟这个人好歹也是处了不少时日。他知道,林寂说得越是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就越是在敷衍了。 以为他听不懂这些。 就要三两句打发了他吗。 可偏偏回答含糊又周全。 态度也十分客气。 那你有没有可能,今年就进内阁。 余洛再问。 林寂眉头稍挑,捞着袖子给余洛夹了一筷子菜,怎么了,忽然开始问这种事情。你不是一贯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的吗。 瞥他一眼。 余洛眼神却很闪烁。 我进不进内阁,有什么要紧的吗。林寂见他不说话,又换个角度问。 好像也不大要紧。 左右你最后也都是要当太子的,你是皇帝唯一的儿子,最后都是要认祖归宗的,在此之前进不进内阁也只是个过程啊。 余洛忽然很用力地摇摇头不对不对,不是这个思路。 其实是要紧的才对。 这意味着,你到底是不是个能适应官场,左右逢源的人。 照着余洛以前对林寂的了解。 觉得他是个时而清冷,时而温润的性子。这样的人进了官场应该都是老实本分的,怎么会高升得那么快。 余洛终于知道内心那种怪异的感觉来源于何处了。 对。 就是矛盾。 林哥哥此人。 既是庶人出身,可在原文里偏偏能考中状元。 既是温润而泽,可在原文中又短时间内节节高升。 余洛默默地端起茶杯。 喝了口茶压压惊。 抬眼瞥了眼林寂 难道说,这就是主角光环吗。 就是主角明明一开始什么都不想要,与世无争与人无怨,最后总能莫名其妙地得到一切。 这茶有点烫嘴。 余洛喝了一小口忙不迭放下。 林寂始终观察着余洛的神色,看到他脸色几次变换,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内心戏十足的模样,倒是觉得很有些意思。 也不催促,慢慢等他回答。 我祖母也说过,余家在金陵城里也并不算好过,如果余洛努力回想着祖母和长兄说过的话,尽可能复述出来,你如今既然嫁给我了,便也算作余家人,我 你是希望,我能尽快进内阁,帮衬余家。 林寂看不出来是愿意不愿意,这话是你要说的,还是你祖母要你说的。 是我要说的。 余洛忽然有些不安,将衣摆揪得更厉害,祖母和长兄焦虑,好像也是情势所逼。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我喜欢你,只想和你成婚。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帮帮他们,当然,他们也会帮你。 情势所逼。 林寂咀嚼着这四个字,好像觉得唇齿留香,比这一桌饭菜更有滋味。 忽然眼神非常静默地看着面前的余洛,所以你最近,就是在琢磨这些事情,琢磨得饭都吃不下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祖母和长兄 你知道一个人最难守住的是什么东西。林寂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慢慢的拨弄着眼前的一小块肉,把肥的部分掐掉,瘦的部分放在余洛的碗里。 什么东西啊。余洛认真地想了一下,感,感情吗。 林寂瞥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意味深长。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余洛有点没听懂。 林寂再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小碟里将肥瘦分得干净利落。 余洛不吃肥肉。 却极爱吃香甜的红烧口味。 所以每每遇到这道菜,林寂都是会帮他这样把肥瘦剔开。余洛是个心不细的人,到如今才发现这个和自己成婚的人心细如发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过。 但是林寂总是把他的喜好,习惯,自然而然地能猜得一清二楚。 也许就是这样的人。 才能够在这般官运亨通,扶摇直上吧。 余洛用力晃晃脑袋。 怎么回事,林哥哥身上那种矛盾感又出现了。 总觉得心里积压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烈,好像不单单是主角光环几个字能解释。 余洛隐约间总有种感觉。 恋耽美 ——(66) 好像林寂还有另外一面,是隐藏着的。 这个想法刚跳出来的时候立刻把他吓了一跳。 说好的主角就是正道之光,是王朝最后的希望,怎么可能两面三刀。 你祖母和你长兄固然焦虑,但这世间诸多难处,又岂是焦虑就可解决。你祖母送了你姑母入宫陪伴皇帝左右,当了十年贵妃,一朝熬成皇后。可余家成了外戚不够,还想插手朝堂中枢,让你兄长考了六年,费尽心思入了内阁。 林寂慢条斯理地又给余洛打了一小碟桂花酥推到他面前。 过往,他是从不和余洛说这些官场朝堂上的事情。 今日余洛问了。 他就也没那么避讳地谈了几句。 三言两语,鞭辟入里。 皇帝以武定江山,但是如今,手握兵权的却都是些外姓人。云南王裴氏,宣平侯余氏,还有一位,边州浔阳侯贺氏,你看看,有哪个是和皇帝沾亲带故的。魏家人丁少,在前朝的手已经折损得七七八八,皇帝更是断了子孙脉,膝下无子女能分兵权。 便是从堂亲里去找,也只能找出魏闻绪之流。魏闻绪吧,早些年陛下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他更是什么都不是。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拉拢拉拢人心当太子还行,若是要他掌兵权,那可就为难了。 真撬开了林寂的嘴,余洛自己却听得云里雾里。 我跟你真的活在同一本书里吗。 什么叫魏闻绪拉拢拉拢人心还行。 余洛皱紧了眉头,魏闻绪很不会拉拢人的,他跟我退婚的时候,可没少把我家得罪干净。 做事那是决绝得很,不留后路,怎么还能算会拉拢人心。 简直是见风使舵,坏透了呀。 林寂听了这么句,又笑了一声给他倒了一杯茶,好脾气地附和,你说的倒是也有理。 还有还有,你刚刚说的那句没有和陛下沾亲带故的,也是不对。裴家和贺家的确是非皇亲国戚,可我们余家是沾的啊! 这下,林寂一筷子没夹稳那一块烧鸡腿,又跌回了盘子里。 第二回才夹住了。 我姑母是皇后,我们余家怎么就不算是陛下的亲戚了。若是陛下还能生育,我姑母生下陛下的孩子,那孩子还得喊我父亲一声舅舅呢! 余洛大喇喇地指出林寂刚刚的话里有不对的地方。 换来那人沉寂了许久。 余洛闻见一股冲鼻的油腻味,才发觉刚刚一来一回的交谈里,碗里的肉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就等着他动筷子吃呢。 林寂有些喑哑地附和。 嗯,你说的,倒也有理。 怎么感觉。 气氛怪怪的。 余洛学着林寂,也给他夹了几筷子菜,而且,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如果你入内阁的话,会不会帮衬我们余家,若日后有朝一日余氏蒙难,你会不会 会不会出手援助。 按照余洛的想法。 就是余家有恩于林寂,又是亲戚,自然能互帮互助的。 宣平侯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你怎的就觉得,余氏会蒙难呢。 林寂倏然抬眸,眼神里多了一些余洛根本看不懂的锋芒,像是要窥进他的内心深处。 林寂放下筷子,拿手背撑着下颚,倒像是平日里读书时候的姿势,只是不知怎的余洛赶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好像刺得他脸颊发痛。 敏锐地发觉这孩子应该的确知道了什么,此刻却一幅不敢说出来的样子。 阿洛。你是不是知道了,你父亲的侯位是怎么来的。 啊。 怎么来的啊。 余洛紧张地险些把手里的衣袖绞碎了:这个他真的不知道啊。前面的很多剧情他都忘光了,他只记得和现在临近的事件。 会这么问,也是因为知道余家马上有大难临头。 本来是想如果聊得开心,能把话说开了,就能利用姐姐父亲的兵权和主角的身世强强联手,共渡难关。 可是怎么这一场谈话好像 和他想象中根本不一样,非常的诡异。 林寂刚刚说什么。 余家的这个侯位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你让我今天再去看看前面一百章补一下功课我再跟你讨论这个话题。 看到余洛瞬间慌张的脸色,林寂眼微微眯起,是谁在你耳边嚼了这些舌根。 我,我 余洛舌头打结。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过去的一切,也还是觉得林寂暗缁色的瞳眸冷峻又深邃,直直地盯着自己。 余家这侯位,还有兵权,是势必应该守住的了。 林寂紧紧地盯着他,眼神里隐去一些锐利,再次变得平静无澜。 即便你父亲身上缠绕着累累冤魂,为后世口诛笔伐,你也想继续维持余府那所谓的荣华与权势,是吗。 这三连问直接把余洛问得脑袋一片空荡。 超,超纲了。 不对,纲没超,是他没复习到位。 余洛接不上话,只白着一张脸,手里的筷子都好像握不稳了似的: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林寂怔忪。 始终僵直的背脊也不自觉地松泛下来,当他意外地感觉到方才那几句话里他竟没能把握好度的时候,心里头暗暗自嘲一下。 抱歉,是我说的太多了。 林寂看到余洛像是回不了神的模样,恢复到以往温柔的模样,菜都要凉了,你再吃些吧。 余洛神色发懵,只麻木地听从,将一块肉塞进嘴里。 一下就侧身将刚刚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一点东西吐得干净。 这下,轮到林寂的脸色难看起来。 对,对不起 余洛还是很小声地道歉。 他好像被吓到了。 林寂绕到桌前,端过一杯茶让他漱了口,将人直接打横了抱起来,态度恢复到从前的温润而泽的模样,好像刚刚他们不曾激烈地对峙过似的,大概是前几夜着凉了,我们回去吧,得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余洛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声音很小,像是有些怯懦地问:我父亲的侯位,是怎么来的。 林寂的脸色一暗,你不必知道。 不行。 余洛隐约感觉这个好像很重要。 但是天知道他有多不愿意再去把原文从前面开始一章章看过去搞清楚这件事情。 他只想要一个痛快的答案,于是固执地不肯撒手,他们是我的家人啊。 家人。 林寂的手臂稍稍收拢,余洛有些吃疼地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什么是家人。 家人就是血脉相连,彼此倚靠,是这世上不能切割的亲密的人。 林寂却冷笑了一声,那只是你以为。 余洛觉得这样被抱着怪怪的,想要下来走路,可林寂表情又实在冷淡得有点吓人。便稍稍拱了拱,有意无意地放软了声音,说,这样抱着很奇怪 要不,你背背我吧。 拖着一点尾音,带着些许请求,我喜欢你背我。 林寂过往每一次都会果断答应。 但这次不知为何,只将人姿势调整了一下,抱得更为稳当,怀中温软轻呼一声,直往怀里贴。 怀抱的动作很温柔,可态度却极冷淡。 可我不喜欢。 被简短一句话拒绝,余洛整个人都僵住。 林寂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想要他背就会背的。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张剧情线伏笔比较多,承前启后~ 洛崽也慢慢地发现林崽有点不对劲了。 *** 感谢在20210817 14:06:07~20210818 13:4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青玄色、拥过穿堂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宰 20瓶;汐子、浮生无欲 10瓶;三日月他总是不来 8瓶;酱酱酱酱酱板鸭 7瓶;祁. 4瓶;静奈 2瓶;糀糖果、哄哄、晓途、秦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49、决心 林寂将余洛扶上马, 自己坐在后头选了条窄巷子近路,没一会儿就到了余府的后门。 鸳娘接了信正在那等,马儿刚一被勒缰, 她便迎上去,怎么了, 上一回病症刚好彻底, 怎么忽然地又受寒了。 看到林寂刚刚一路来将马骑得飞快, 从七拐八绕的窄巷里直接冲出来,可有十分稳重, 半点没颠着余洛, 又有些诧异, 林公子什么时候马骑得这样好。 余洛笑得腼腆, 骑得好吧。 像是在炫耀什么, 我教的。 恋耽美 ——(67) 感受到背后一道视线,余洛更不好意思了,抹了抹鼻头,心想其实也是他天赋好。 去叫个大夫来。 刚刚一下吐得浑身发软,但是现在又好很多。余洛不肯林寂再抱, 非得自己走进去,还摆摆手, 不用叫什么大夫, 我好得很。 若要说受凉,他也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的。 哪儿就那么夸张。 看出余洛是不想吃药。 回到屋子里,林寂亲手给阿洛将衣服换好, 又教人拿了个大木桶来盛满热水,扶着余洛舒舒服服地跑了个热水澡。 身上因温度偏高的热水透出淡粉。水面上花瓣朵朵,越发衬得肤若白玉。 泡了一刻钟多, 阿洛便坐不住了。 鸳娘拿厚厚的毯子把人裹住,擦干头发和身上各处,给他穿上睡觉的宽松薄棉里衣,塞进被子里。 我没有感风寒。 余洛摇摇头,满眼困倦,今天太晚了,我要睡了,教大夫走吧。 本来就胃里很难受了。 如果一会儿还要吃药,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林寂看着他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脸颊,困了就睡,大夫明天看。 啊?还是得看啊。 看着他不情愿的样子,林寂掀起一角被褥钻进来,将人搂进怀里,余洛却一下惊得睡意全无,我,我有些不舒服! 林寂脑子转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本意。 笑道,好,那我去给你找大夫。 余洛转身过来又把人抓住,也,也不是那么不舒服。 那到底是有没有不舒服。林寂作弄着他。 余洛知道自己说话又颠三倒四了,转过身去窝在里头,明天我看大夫,但是,但是今晚,能不能不,不,不做那种事。 他说得有点结巴,但是基本没什么避讳。 林寂低低地笑了,将人掰过来,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听你的。 林哥哥,你说你的家人都在战争走走失了。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余洛在他怀里忽然试探性地问道。他刚刚忽然很忧虑,不知道皇帝要什么时候才能认回主角,如果林哥哥能在云州之变之前登上太子之位。 是不是到时候,就能够利用太子的权势,救下父亲和姐姐了。 但是如果更快登上太子之位。 就更快被反派杀掉了怎么办。 余洛有些睡不着,周遭静悄悄的,身后的林寂好像也已经睡着了。余洛叹了口气,窝在被褥里翻来覆去。 又看到闭眼睡着的林寂,眉目隽秀,面色安和得像是没什么烦恼。 又是一声叹气。 翻过身去,余洛却发现自己难得地失眠了。 林寂忽然伸手勾着他的腰,把他往怀里带了带,睡不着吗。 对不起,吵醒了你吧。 你到底怎么了。 早在他刚穿过来的时候,系统结合余洛自身的能力和剧情崩坏情况,给出的最优解,就是避开反派,偷偷怀上主角的孩子,然后成功生下这个孩子延续主角的气运。 不是要他救下主角。 也不是要他杀死反派。 是不是证明。 其实以现在的情况和自己的能力,想要救下林寂,想要救下余家的其他人 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可是。 他真的很不希望林寂死,也并不希望余家被灭族。 林哥哥是个温柔的,善良的,好人。 余家的人虽然凶了一些,但是,对他也并不算不好。 毕竟他执意要和林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林寂就是未来的太子。 他很笃定选择这个不会错,但是其他人眼里,林哥哥就是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庶人。 但是即使如此,阿姐还是听从他的意愿。 自己承受着压力,让他得偿所愿。 虽只短短相处过几日,但是她不慕权贵,敢作敢当,是余府侯位的继承人。 他不知道林哥哥所说的过去的一切,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承载着累累的冤魂的权位。他只是觉得,阿姐是个好人。 她不应该死在云州。 林哥哥 余洛紧紧地抱住了林寂,忽然鼻子开始发酸。 他不敢告诉林寂他的真实身份,他怕救不了姐姐,反而会让林寂更快被反派发现,直接杀死。 左右为难。 怎么了。林寂一下下抚着他的脑袋,听到他深夜里陡然的啜泣,静默一会,道,是我今天说的话,你一直记着吗。 你不必太在意的。林寂声音里恍若带这几分叹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擦去余洛脸上的眼泪,我说了,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可以。 不可以。 你不懂,都会死的,你也会死。 余洛把林寂抱得很紧。 他如果想要重生,最好就不要掺和剧情的正常发展,默默地怀上一个孩子再生下就可以。 可是他能怀上孩子。 那也是全靠阿姐成全。他怎么可能不救她呢。 孩子的父亲是林寂。 他那么好,他怎么能不管他呢。 黑暗里只生下余洛低低的啜泣,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又这样伤心了。 阿洛,你要不要先离开金陵城。林寂扳起他的脸,仔细将那泪痕擦去,回我老家婺州好不好,就当散散心。如今我高中,接下来赐官赐宅,都是好一番事。兴许不能这样日日陪你。过几个月,我再把你接回来。 眼下这个时分还离开金陵城?!那更不行! 你知道之后要发生什么吗,你们一个个都会死,我怎么能在这个要紧的时候独自离开。 不走,我不要离开金陵城。 为什么。林寂声音放缓些,劝着他,婺州有山有河,你现在去,还能赶上四月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很好看的,五六月时,溪边的海棠都开了,你可以 林哥哥,你没有回答我。 余洛抓着林寂的衣袖,倏然再问,如果有一天余家蒙难,你到底会不会救他们。 这个问题是翻不过去了。 林寂感觉到他稍稍推开自己,保持着一点距离,抬头很认真地凝视着自己。 首先,余家无端端地,为什么会蒙难。 再者,阿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真有世事无常的一日,连宣平侯府都摇摇欲坠了,那凭我又能做什么呢。 你能的,你是太子殿下啊。 你是主角,你有气运虽然这份气运被反派彻底压倒的,但是总有一搏的可能!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宣平侯府手握十二万兵权,连陛下都忌惮三分,哪里是轻易就能 这题他会。 正好不久前才反复看过的。 云州之章笔墨颇多,又事关他余家生死,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的。 他不懂这一场战火是怎么来的,也看不懂为什么偏偏是余家如此倒霉,偏偏就遇上流民起乱的主军。 但是他能看懂那一场战役多么残酷。 分明都是些揭竿而起的人,偏就势如破竹。 是战火蔓延到了南边,长达月余的守城之战最后溃败,作为护住金陵城的最后一道关隘,主将余镇钦和其女余昭月誓死不退,粮草断绝,援兵不至,十二万兵将尽皆死于那一座孤立无援的城池里。 林哥哥是个文官。 他只知诗书礼乐,琴棋书画。 余洛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一段还未发生的事情,但是自从读过那一段后,他便觉得自己浑身发寒,吃什么都提不起胃口,到了今日,竟还夜不能寐。 林哥哥。 你说你的父母亲人,都在战火里走失了。余洛吸了吸鼻子,一个眨眼里,又落下一颗眼泪,是什么样的战火。 声音里带着细细的哽咽。 后来,你找到了他们吗。 更阑人静,梨花初开。坠在窗前月下好似一簇簇冰冷的雪花,带着微末的幽香。 没有。 林寂眼若静湖,水波不兴,太久了,找不回了。可能是 死了吧。 余洛听了心里更加难过。那些战争的残酷他只是在书中看到就已经觉得不能忍受。 他不知道,年幼时亲历过这一切的林寂会是什么感觉。 好在,你的父亲还活着。 就是当今圣上。 你们很快就能团圆了。 这么想着,余洛又扑进了他的怀里,你别难过。我说过,以后宣平侯府就是你家。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丢下你 说完了,几分笨拙。 恋耽美 ——(68) 学着林寂待他的模样,捧着林哥哥的脸颊,在他眉心处落下一个吻。 我会保护你。 余洛红着鼻子,笃定地承诺,分明他是怕得要命的样子,可是却还很努力地安慰着面前的林寂,你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要相信我。 余洛握住了他的手。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将来有多难。 不管反派到底有多可怕,不管他的气运有多强。 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虽然金手指都用来攻略你了,现在也没有办法再去兑换别的东西,帮忙扳倒反派。 但是好歹他手上是有原文的啊。 接下来几个月太关键了。 他要多看几遍,争取能多看懂一些是一些。 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打倒反派,彻底改写BE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8 13:43:05~20210819 18:3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青玄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茶 26瓶;九酱大人 18瓶;离笙小筑 10瓶;酱酱酱酱酱板鸭 5瓶;池晏 2瓶;仙人球、易*鱼、黎灵落、栖木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50、真相 第二日醒来时, 林寂已经去上朝了。鸳娘说他今日应当是要被赐官历来状元郎的官位都不低,即便是没进内阁,也定是从二品以上。 再加上有余家的面子在, 从一品是少不了。 鸳娘喜气洋洋。 外头忽然传来云南王府递过来的消息,鸳娘心里头打量着, 像是掐准了时辰等到世子妃走了才来。 那小厮说希望余小世子去云南王府一趟。 鸳娘觉得这位边境来的小王爷倒也是个不拘一格的人。 世子新婚燕尔。 这云南王府递来请帖也就罢了, 请帖上竟只邀世子一人。 鸳娘听了忙不迭地在边上说, 世子近来身子都不大好,兴许不方便出门。 世子妃是个不大容人的, 若是知道了, 怕是又得一番闹腾。 小王爷说, 他快要离京了。好歹与世子算是金陵城里难得的故交, 本应来宣平侯府拜别, 可宣平侯府近来因世子妃中举的事情应当是忙得不可开交,故而只设了私宴,还望世子不要推辞。 余洛想着,裴小王爷好歹是教会了自己骑马,又还送了一匹名贵的好马。 这么久了也没去感谢他。 现在人家都要离开金陵城了, 请帖都送到自己手上那是怎么都得去一趟的。 吃饭就不必,我就去一趟, 喝过一盏辞别酒就回来。 余洛披上厚厚的大氅, 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像是昨夜没睡好的样子。 这还是余洛第一次来云南王府。 没有他想象中气派大气。府邸也不大,四方规整, 打扫得倒是干净,只是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副年久无人居住的清冷模样。 连服侍的小厮也没几个。 牵马的门房扶着余洛下轿,领着他入府, 看着余洛诧异的脸色解释着说,小王爷平日里饮食起居都是自己亲自上手,不像是金陵城里的那些会享福的。 余洛进了正堂,却被小厮领着绕过,带去了院落里的书房。 书房虽大,可窗户都紧紧关着,看着密不透风的有些压抑。 数日不见,裴小王爷还是往日的模样。看到余洛时颇为英气的眉头略一蹙,将正在擦拭的佩剑放在桌上,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余洛怔忪。 听说小王爷要离开金陵城了。余洛规矩地学着裴小王爷的模样行了个别扭的军礼,希望您一路顺风,回了南境也能顺心顺意。 阿洛,我要带你一起走。 裴寒凛下颚紧绷着,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余洛诧异万分。 什么。余洛讷讷然,裴小王爷,我不跟你去南境。我已经成婚了。 裴寒凛心中顿生焦躁,阿洛,你那么喜欢那个姓林的,是因为他救过你对不对。 他怎么知道。 果然金陵城里的人八卦得很,这事儿竟是闹得人尽皆知了吗。 余洛倒也不十分在意,很坦荡地承认,也想要断绝了小王爷那些心思,是的。所以这辈子,我只会和他在一起。 裴寒凛登时咬紧了牙关。 他也是不太能藏得住话的人,此刻看到余洛一副痴心不改的样子,心里头对那人难以言喻地痛恨着。 阿洛生性单纯。 宣平侯府又只有老弱孤寡在京。不成想竟被蒙骗至此。 阿洛,趁着如今林寂在宫中赐官,约摸申时三刻才会回府。我教人盯住了宫门口。你今天必须跟我走。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可能很难理解我说的话。但是你相信我,你不能继续留在金陵城。 今个儿是怎么了。 昨天林寂说要送他出金陵,今天裴寒凛又说他不能待在金陵。 太子魏闻绪 折在了西境。消息还没有传到金陵。太子身亡绝不是什么小事。阿洛。另一半驻防图就是贺家监守自盗,为的就是掀动金陵城内乱,要搞垮余家。但此事还涉及到前朝势力,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先随我回南境,路上,我再慢慢同你讲。 魏闻绪死了? 直接死了,他不是应该先断了腿,然后回到金陵城被废了太子位才死吗。 一切的确是按着原文在走,可是细节处,怎么好像又有诸多不同。 余洛先是怔了一会儿。 再给出的回答,和昨夜给林寂的回答一模一样。 我不能走。 余洛笃定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接下来金陵城也许就要乱起来了,但是,林寂刚刚考上状元郎,我们是有机会可以稳住局面的,虽然陛下痛失了太子,可是,陛下还有亲儿子啊 陛下的亲儿子就是林寂。 只要他当上了太子。 就会帮余家的。 虽然反派很厉害,但是,不是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啊。 阿洛,你是被那姓林的迷昏了头! 裴寒凛义愤填膺,虽然本来不打算在眼下说出实情。但是摆明了阿洛是深情不悔,之前可以为了姓林的一连推拒东宫和云南王府两门显赫非凡的婚事,如今成了婚,更是被哄得晕头转向! 不让他对那姓林的死了心,他根本就不知道里头的轻重。 你觉得那姓林的,真的会帮余家吗。 裴寒凛不自觉揭开残忍的一面,他亲口答应你了?他说,只要你们余家将他仕途铺平,赠他官运亨通,他便愿为你余家的刀刃吗。 啊,这是什么意思。 余洛倒是很想林寂这么承诺。 但是。 他好像,没答应过。 自己千哄万哄,他好像都没说出一个很明确的答复,说他一定会帮余家。 阿洛,你太天真了。 裴寒凛眼神晦暗,紧紧扣住他的手腕,你满心满意想着报恩,不当太子妃,不当我云南王府未来的王妃,偏偏要去和一个庶人成婚你待人一片赤忱,可却知人家在枕边是怎么一道道将你算计,引你做踏脚石,去铺他的康庄大道! 余洛的手背紧紧扣住,像是要把他骨头捏碎似的。 信错了,你真的信错了人! 余洛有些蒙了,裴小王爷说林寂算计他。 他能算计他什么。 林寂是他从茶馆里找来的,也是他费劲千辛万苦留在府里,更是他不惜用金手指作弊,苦心孤诣好不容易才攻略下的主角。 要说算计,那也是自己算计了他。 裴寒凛为什么说是林寂算计了自己。 看到余洛眉头紧锁,一副迷茫至极的样子,裴寒凛终于不得不松开手,稍稍后退些许,阿洛,我让你见一个人,你就全都明白了。 见一个人。 谁啊。 裴寒凛看着书房内屋幽暗深处,道,沈公子,你出来吧。 余洛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远山眉如山涧月,姿容风华,透着些清冷出尘的气度。 他隐隐觉得,此人有一点点眼熟。 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很快被裴寒凛的话震住。 阿洛,你看清楚了,这位沈公子才是救你的人。 什,什么。 余洛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似乎并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杵在原地许久。 余三公子。 沈棹雪朝着余洛翩翩一礼,面如冠玉,仪态卓绝,我曾去过余府一次,不知门房有否通告。后来再想拜访,却被有心之人扣在府里,故而见面晚了。 我起先也不懂,直到昨日新科状元游街,得知那位是余府的世子妃,才对其中的关窍恍然大悟。余三公子重情重义,可是这份情谊却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我与公子少年有共患难之谊,实在不忍看公子深陷其泥沼 恋耽美 ——(69) 可那宋姓的高官一路来派人监视着我,我实在近不得余府。想到云南王府和余府素有交情,才不得不先来云南王府求助于裴小王爷。 沈棹雪说话甚是斯文,说话条理分明,不疾不徐。 饶是如此。 余洛却久久回不了神。 他看着面前青裳楚楚的隽秀男人,只觉得那一番话从耳朵里进去又出来,来来回回在脑海里回荡许多次,才听明白几分。 对不起。余洛第一反应是道歉,然后才是嗫嚅着复述,我,我可能误会了你的意思。你是说 林哥哥不是曾救过我的人。 记得那些与我共患难经历的人,是你,是这个意思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余洛本来就有些憔悴的脸色。 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沈棹雪知道余洛一时间可能不会相信,与裴小王爷对视一眼后,你若不信,尽可问我当年细节。 余洛脑子嗡嗡作响。 哪里还记得问什么,不问什么。 沈棹雪扶着余洛的肩膀,你不问,那我来答。你给我做面,用的是半斤面粉,是深灰色坛子里取出来的家里最后的粮食。那木屋边上是一条河,河面不宽,大约只有四五丈。 不,不可能。 遇到狼群的时候,我是借着火把驱散的狼,先将你推上了树枝。我们坐在树枝上,你跟我说你要报恩。还同我说如果去了金陵城,就一定要找你。 怎么会。 沈棹雪说得十分详细,来龙去脉清清楚楚。 不对。不是。余洛像是被逼到悬崖边上似的,一回头就是万丈深渊,犹然还挣扎着,他也说出过我们的过去,他,不可能 你是不是曾经无意间透露过你与我的过往,被他有心地记下了。 沈棹雪皱紧眉头,能以庶人身份考上状元的,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他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余三公子,是你被骗了。 不是,不是的。 余洛踉跄两步,眼前忽然开始发昏,最开始根本就不是他找上的我,是我找到了他,怎么会是他步步为营。 那时候他只是个连茶钱都付不起的穷酸书生,还是我替他付 裴寒凛很快从余洛的话里套出一些细节。 茶?你与他初识,是在泉玉茶馆吗。 那可是个要命的地方。 京兆府最近也不知是从那茶馆里新挖出什么消息,就连陛下的金吾卫都插手了。 你怎知是泉玉茶馆? 你难道不知,泉玉茶馆是京兆府一直盯着的地方,和西境贺家边境驻防图被盗有脱不开的关系。极有可能是那些前朝势力交换情报的地方!裴寒凛越想越笃定,余洛这个莫名其妙顶替来的世子妃一定和前朝势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沈棹雪听到泉玉茶馆时,面色也沉吟。 你说他付不起茶钱。可是,泉玉茶馆是金陵城里有名的贵重地方,他既还是个穷酸书生,又如何去那里喝茶。 沈棹雪推敲片刻,蓦然抬眸,我也盯了泉玉茶馆许久。那茶馆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我在想,所谓的付不起茶钱,也许,这是他们的一个暗号。 裴寒凛也对这种说法表示认可。 那二人就泉玉茶馆的事情交谈间,余洛似是想起什么,走到沈公子面前,围着他腰间看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 沈公子,你有玉佩吗。 余洛心如擂鼓,呼吸都不稳,这么大,外头是一圈血红的 是,玉佩里头镶着一颗玄黑的墨璧珠子。你怎知我有那枚玉佩。 沈棹雪惊讶道,但是那枚玉佩现在落在了宋奉常府上,他不让我佩戴。怎么,这玉佩有什么缘故吗。 我自幼因战乱而走失,捡到我的那一户农家说,这枚玉佩是我一直戴着的,所以也从未当了,一直都给我留着。你是知道那枚玉佩的来历吗。沈棹雪目光熠熠看向余洛,实不相瞒,我追查我的身世已经很久了,唯一的线索也就是这枚玉佩。 余洛整个人如遭雷击,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后面一大串沈棹雪的话。 沈公子也有玉佩。 玉佩 有两枚。 如今,他满脑子就只想着一个事 林寂,不是主角。 他认错人了。 一步错,步步错。 可是如果,眼前的沈公子才是太子。 那,林寂是谁。 陡然间想到了进来余府里那些诡异万分的事情。 雨夜里的黑靴,宫城里的暗器。 难道说,林寂是 反派那边的人吗。 余洛膝盖一软,险些跪跌在地上。 所以说,他攻略来攻略去,根本没有保护主角,却把反派那边的势力推上了状元的位置,甚至还打算要将他推进内阁。 阿洛,阿洛! 裴寒凛的几声呼喊将余洛惊醒,你现在明白了吧,时辰不早了,现在得赶紧动身,我带你离开金陵城。 不,我不能走。 余洛失神地喃喃。 怎么,你还不信我们吗。 裴寒凛一时气结,那姓林的,一定是前朝的人。这里头水实在太深了,别再滩进去了,阿洛,你听我的 错了,错了。全错了。 余洛袖子里的手拼命地发着颤,林寂可能是反派一流这个想法,让他从骨子里开始发寒,我不能走,我祖母还在,鸳娘还在我若是走了,她们怎么办。 沈棹雪有过去的记忆,还有玉佩。 不管林寂是谁。 沈棹雪是主角,这一点能百分之百确认。 不能乱。 稳住,冷静点。 余洛抖如筛糠,眼前却一片片的发黑,眼看着要站立不稳晕厥过去,却用力的扶着桌案,强撑着一点意识。 既然沈棹雪是主角。 他必须保护他。 小王爷。余洛额头冷汗涔涔,腿脚发软,腹部不知为何也一阵阵绞痛,你听我说,现在应该立刻离开金陵城的不是我,是沈公子。 将他带去南境,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现如今攻略主角已经来不及了,而反派谋反却箭在弦上。那么就只能用尽一切方法先保住他的命,才能让主角的气运不至于断绝! 作者有话要说:  余洛:不好意思,五十章了,我才刚刚找到组织。 *** 看文就是要开心~不要烦躁嗷。 前五十个两分评个红包~ ***感谢在20210819 18:32:46~20210820 13:4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226356、哎呦明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缘 20瓶;欧气满满 8瓶;luluyoou、祁. 5瓶;静奈 4瓶;酱酱酱酱酱板鸭 3瓶;甜控小橞、晓途、天青玄色、仙人球、一望相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51、喜脉(加更) 余洛脸色苍白, 在如今这种关头根本不敢说出沈棹雪的身世,沈公子,你救了我。不管怎么样, 我是一定会保护你的,你的身世我知道, 但是再追查下去恐怕会招来祸患。你现在跟着裴小王爷离开金陵城, 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沈棹雪脸色微微一变。 看着余洛讳莫如深的表情, 竟真的没有再询问。 云南王地处南境,这十几年来与世隔绝, 手里又握有滔天的兵权。 倒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阿洛, 你不走吗。 裴寒凛似乎看出余洛的打算, 拦住他要出门的动作。 裴寒凛和沈棹雪都不知道反派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将来又要做多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余洛很清楚。 如果他现在走了, 惊动了林寂,就会惊动最后的大反派。他不能冲动,必须要先稳住他们。让裴小王爷顺利将沈棹雪送出金陵城。 这么想的时候,余洛的手背哆哆嗦嗦地发着抖。 心里头其实害怕极了。 但是害怕没有用啊。 眼前的情况就是,如果沈棹雪死了, 整个世界再次走向BE结局,那就什么都完了。 他欢天喜地地以为找到了主角, 还想用余家的权势拼了命地保护他。一路上披肝沥胆, 违背家里人的意愿,铁了心地跟他成婚。 所有的一切,能做的, 不能做的,他都做了。 为了娶到林寂,他真的倾尽了全力。 唯独没有想过。 竟认错了人。 到这一刻, 余洛才如当头棒喝,这才在剧痛之中彻底明白过来。 真正残酷的不是这个世界避无可避的战争和祸乱,也不是原书里无可避免的惨烈结局。 恋耽美 ——(70) 而是人心。 他们 实在太会骗人了。 林寂喜欢过他吗。 没有。 在他眼里,自己可能就是一块送到跟前的踏脚石。 不踩白不踩。 余洛眼前蒙上一重重雾气,忽然哽咽恸哭起来,蹲在地上眼泪一颗颗地砸落。 好一会儿才将心情稍稍平复些许。 哭。 哭有什么用啊。 余洛用力地擦了一把眼泪,他知道裴寒凛已经打算要离京了。裴小王爷是个好人,否则今日也不会多管闲事地拿一封请帖给自己,想要好心将自己也带走。 裴寒凛是值得托付的。 此一番正好将沈棹雪带走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于是起身对着他们说道。 裴小王爷,你带沈公子走。你放心,我有别的法子带着祖母一起离开金陵城。 林寂昨晚问过他,是否愿意去婺州的。 余洛想起这一茬,心底里有了些盘算。 浑浑噩噩地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余洛站在府门外深深呼吸几口气,一迈进去,果真看到林寂刚刚到府,换下一身朝服。 鸳娘在边上指使人打理着轿撵,看到余洛回来,还特地给他使眼色之前鸳娘说过,若真要去云南王府,也尽量别让林寂知道,说是回来会给他打好掩护的。 果真,林寂瞧见他面色温润,道,听闻你去了茶馆听说书,可是今日身子好多了。 余洛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勉强地笑了一下,是好多了。 林寂看着他的脸色,忽然阔步朝着他走来,替他将额头上的冷汗擦擦,怎么出这么多汗。大夫呢,早上看过大夫了吗。 还,还没来得及。 林寂捏了捏他的脸颊,你为了不喝药,还跑去茶馆里。躲是躲不了的,要御医去世子的屋里候着。 林寂一牵上余洛的手。 却发现他的手冰凉如雪,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指节分外僵硬,不免抬眸看了眼他,阿洛,你怎么了。 余洛手抖得更厉害了。 本来就不太会撒谎,现在只能结结巴巴地说,今日听了一场说书,讲,讲女鬼复仇的,有点可怕 无端端地去听这些作什么。 林寂笑他胆子小,又伸手想去抱他。 但这次余洛一脸退了好几步,连紧拽的手都松开了,兀自发着抖,我,我能走。 到了院子里。 上午进封官位,进宫一趟,林寂竟把宫中的御医请了过来。 余洛想到什么,问林寂,陛下赐的是什么官。 林寂看上去心情不错,端起一盏茶喝了,九卿之一,少府君。约莫也是看着我是宣平侯府世子妃的面子上才得了个贵重的官位。 不对。 原文里,林寂考中状元之后,本来就是赐的少府官位。 余洛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然后很快,魏闻绪的死讯传入京城,林少府会提议重官商赋税而得银钱赈灾,本指望解了西境兵乱,但是这笔钱却根本到不了流民手里。 是的,他看过原文的。 当这一切一步步发生在他面前。 余洛终于将这一切都串连起来,也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场环环相扣的阴谋。 裴寒凛说过,西境贺家是和前朝有千丝万缕关系的。 而泉玉茶馆,也是贺家的耳目。 所以,贺家,从一开始就是反派的人。 和林寂是一伙的。西境的流民战乱,也是林寂一流一手操控的。边境驻防图,也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从前那些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自他明白林寂是反派的人后,心口伤痛难忍,可那些从前觉得模糊的剧情竟逐渐清晰了起来。 因为与林寂的一场相识,相知,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 原来,这是反派。 不是之前他想象中多么嗜血,所么残酷,杀人如麻面目狰狞的恶鬼。 而是披着伪善的人皮,说着最天衣无缝的温柔的情话。 是这世上最会撒谎的坏人。 林哥哥,你记得我们,在小木屋里那碗面吗。余洛看到大夫取出针袋,坐在自己身旁,要自己伸出手。 可是他的手却抖得极其厉害,几乎说话都要稳不住气息。 林寂以为他是被大夫摊开的针袋吓住,忙解释一句,记得。阿洛,御医不扎针,只是把个脉。 余洛认命地伸出手,再道,那米缸里最后一斤米,我可全都用来做成两碗面了,在那之前我没做过东西给别人吃。你是第一个。 嗯。林寂顺势应道,很好吃的。只是,你贵为世子,以后也不必再给我做了。 不对,林寂答得不对。 余洛的面色灰白一片,刹那间心如死灰。 在他亲笔书写的记忆里,米是半斤,面是一碗。 沈棹雪说的是对的。 林寂只是在附和他而已。 此人 果然不是主角。 所以他前几日不管怎么试探,林寂始终态顾左右而言他,迟迟不肯松口,承诺他一定会襄助余家。 因为。 他就是反派的爪牙,利用余家一朝登了高位那也是为了给反派的大业铺路。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 就是让余氏族灭。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帮余家呢。 世子怎么抖得这样厉害,老夫都把不住脉。御医回头看了眼世子妃。 林寂便坐在余洛边上,圈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温柔地哄着,怕什么,这位是宫里的老御医了,你不爱吃苦药,可以教他开丸子,拿温水送服,保管不难吃。 是的,世子。 御医看到世子妃温润相哄的模样,心想这宣平侯世子看上去一无是处,倒是有几分好运气。 可林寂一靠近,余洛抖得更厉害了。 鸳娘以为余洛是妻管严,去了一趟云南侯府竟然心虚成这个样子,打着圆场说,世子怎么了,莫不是今天的说书的讲的女鬼太吓人,回味无穷吗。 是,是挺吓人。 余洛顺着鸳娘的话往下说,上牙齿磕着下牙齿,险些没咬住舌头。 不怕,我今晚陪你睡。林寂在耳边笑语,牵起他另一只手,在手背上摩挲安抚着,别怕。 好不容易强行按捺住身子的抖动,御医搭脉,脸色倏然一变。 雪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竟上手有些冒犯地摁住余洛的小臂,止住他微微的颤抖,再闭上眼睛仔细探脉。 这 鸳娘最先发觉不对,忙不迭问御医,怎么了,难道是我家世子果真有些什么病症,是疑难杂症吗。 御医言辞闪烁,一时间没敢说明白,又问了余洛,世子最近,是否神思倦怠,长睡不醒。 余洛懵懵懂懂地点头,看着御医。 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了什么。 御医又问,那是否,有些食欲不振。 这一句问话再出来,余洛像是被蛇咬了一口,猝然将手抽回,不敢在让那御医把脉嗜睡,易吐,这不正是女子怀孕的症状吗。 难道说。 生子药起效果了。 他 怀了林寂的孩子。 余洛的脸色煞白一片,见那御医似乎还想说什么,赶忙抢下话头,我,我还有些症状不好当面说,想私底下和御医说清楚。林,林哥哥,要不你们先出去吧 御医似乎能明白小世子的顾虑,眼神暧昧,帮着他打了个虚幌,老夫也正有些要问的。 鸳娘出去了,林寂却站着不动,带着几分笑意问余洛,当真连我都不能听吗。 毕竟是病症,我还是,不大希望你听到。余洛心里都打鼓似的,好在林寂并没有多做纠缠,很是有分寸地起身,还替他将门掩上。 好。但如若病真的难治,到头来,还是得跟我说清楚的。 余洛点了点头。 屋子里只剩下余洛和御医。 二人面面相觑。 说好的两个人,一个要说病症,一个要问病症。可如今倒是相对无言了,只差着一层窗户纸要捅破。 余洛心里头绝望的很,可还是不得不率先打破僵局,开门见山地问:老先生,我是不是,是不是 是喜脉。御医捻着胡须,皱紧了眉头,世子可是自己主动服用过生子药 可是这平白无故的,世子为何要去喝那生子药呢。 御医百思不得其解,只看到余洛的脸色也惨白如纸,想来他也不是不知道,这男人生子有多凶险。 此事,世子妃知道吗,余侯爷,余将军,他们都知道吗? 御医再问。 恋耽美 ——(71) 他们都,不知道。 余洛眼眶一点点发红,现在心情犹如跌进地狱,被热油百般煎熬。 他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主角,拼了命地好一番攻略,到头来不过引狼入室,反倒给反派做了助攻。 那倒罢了。 到如今,还怀错了孩子。 他曾有多渴望这个孩子的到来,现在就有多惊惧后悔。 这下,是真的全完了。 乱了乱了,全都乱套了。 看到余洛一脸崩溃的模样,御医也是左右为难:看小世子这表情这也不是他自愿怀子的,难道是被逼的吗。 是旁人逼迫的。 不可能吧,这可是宣平侯世子,谁能逼他。 世子妃虽然是状元,但出生卑微,顶多也就算是堪堪匹配,就算是想生,也应该是世子自己再纳个妾,让妾室生才对。 这世上,男人愿意生子的本就是极少数,更何况是金尊玉贵的宣平侯世子呢。 何必拿命去冒险,求这一个孩子。 御医也是觉得事情怪异极了,便再问,此事,要不要先告诉老夫人和世子妃 不要! 余洛当即摁住御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眼前几乎一抹黑。 但是只能竭力地强撑着,脸色看上去脆弱不堪,好像一阵风刮过就要倒下,此事,不要告诉祖母还有,还有世子妃。我会想法子解决。还望御医务必替我保守秘密 可是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这也不是老夫缄默一两日就能瞒得住的啊。御医觉得此行不妥,似乎也左右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的单箭头不会改哈,磕的慎重(恶魔低语。 傲娇铁血直男裴喜欢的就是软软萌萌单纯可爱的洛绵羊,会让他很有保护欲。 感谢在20210820 13:46:50~20210820 16:5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浮生无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青玄色、咔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紫 60瓶;fq440 50瓶;是哦豁呀! 20瓶;青阳十五 2瓶;cielless、仙人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52、逃离(二合一) 我会自己说的。余洛只能先搪塞两句, 唯恐那位老御医不肯帮忙瞒着,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情况不大合适。 御医以为他的意思是眼下林状元刚刚被封官, 一堆事务不断要往宫中跑,不方便再眼下几日关口上增添烦扰。 且又在心里头琢磨, 此事也的确是家中私事, 既然小世子都开了口, 那便也应当是由他自己寻隙和家人们将此事说个清楚。 那好吧。 御医先将此事应承下来,然后才收起边上的针袋,说,但是老朽还是得跟世子将这男子有孕的情况给说清楚了, 世子到时候转述时若是老夫人和世子妃有不懂的,可再召我入府一次详细说明。 好。余洛听闻御医愿意暂且将此事摁住, 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眼下已经够乱了。 如果平白无故再出来个孩子, 只会更乱。 林寂是反派的话。 会是个什么样的反派,和大反派萧珩又是什么关系。 他之前看书几乎不太注意林寂的戏份, 只看和余家相关的主要情节。 但事到如今, 他得改变一下看原文的重点。 男子不同于女子, 本是不该生儿育女的。有孕时随着身子渐重,小世子会越来越嗜睡,各种有孕的反应也可能会愈加强烈。世子如果有喜欢吃的东西, 尽可以让家人买来吃, 除却寒凉活血之物, 都可以吃当然, 最重要的是生产时。虽然,此事极为残酷,但是身为医者, 我不得不把事实告诉世子 还有。 他之前就是凭着这一枚玉佩才认错的主角。 沈棹雪说,这一枚玉佩是他当年走失的时候就戴在身上的那想要追查玉佩的来历,应该是要仔细看前一百章。 但是想要预判林寂今后的行为,又得先看三四百章。 生子药性极烈,本身就是倒行逆施,故而生产的危险远远高过女子。古往今来,男子生育,折损近半,这一半里,又多半是两命皆损。世子福泽庇佑,但是,一件如此凶险的事情,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世子有孕一月,余下的九个月,须得保重自身,切忌心态大起大落。好好将养着,吃好喝睡好,每日也要活动筋骨,保持血脉畅通,注意不要受寒,尽可能少服用药物。 那就 先看三四百章。 余洛难得不太纠结地做出了选择。比起玉佩的来历,他更想知道,林寂在接下会做什么。 是的。 人会欺骗。 但是书是不会骗人的,白纸黑字,句句分明。 我会给世子开一些固胎的药丸,只是这药丸有些工序,较为难制,约莫十日,制好了自会送到府上。一会儿出去,我便说世子您是脾胃虚寒,又惊惧多梦才导致的病症。御医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总而言之,世子尽快寻机会将此事告知家人,方便得到妥善安置。 余小世子,你在听吗。 余小世子? 御医的呼唤让余洛回过神来,他敷衍着点头,我知道了。 御诊病完出来,对外大概地嘱咐了一些话。解释了世子自上次惊悸高热后一直脾胃不好,又说回去药房里开几味药制成丸子,慢慢将养几个月应当能好转。 鸳娘将御医好生地送出去,看到刚刚那架势,路上又禁不住多问几句。 好在这位御医嘴巴还是算紧的。 林寂则是直接入了屋内,看到窗台边上,他一个人就那样静坐着。 像是有些出神。 阿洛。 林寂的声音又让他好似被吓到似的,整个身子战栗一下,倏然转过头来。 袖子里的指甲没入掌心,将皮肉掐出几道深红的印记。 如此才能在面对此人时,勉强止住颤抖。 但是抬眸间,长茸似的睫羽还是禁不住稍稍抖动,遮住眼底失措的光芒。 御医说你是上次的病又被勾起来了。林寂坐在他的身边,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你就好好休息,这几日,哪里也别去了。 见余洛默默不语,林寂手转到他耳后,顺带将他鬓发理好。 熟悉的笑声。 亲昵的温柔。 余洛眼底渐渐漫上雾气。 可他现如今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余洛之前质疑过无数次,林寂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哪怕他用了金手指,哪怕他,这样费尽心思地向他靠近。 那时候他想。 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为此委屈极了,不知道哭过多少次。 但是如今。 他发现比不喜欢更可怕的。 是假装喜欢。 林寂目光扫过一旁的桌案,眸光流转。 散漫着语气问,你今日去茶馆了?哪个茶馆。 余洛瞬间心虚得不敢应对,可又觉得今日去过云南王府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便搪塞道,就,随便找了一个,我也记不住名字了 林寂却轻轻一笑,走到桌案前捻起一张请帖,状似无意道,那花了多少钱。 约莫,三,三四铢吧。余洛将头垂得更低。 你的银钱袋子都在我这儿,你是去跟老夫人另要的钱吗。林寂又问他。 是,是的。余洛不知道为什么林寂忽然揪住茶馆的事情一连问话,不太擅长撒谎,答得磕磕巴巴,我今天早上,去跟祖母请安的时候,跟她要了点钱。 嗯。 林寂指腹摩挲着纸张,默默地将那请帖收到了袖子里,那听个说书的,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岂非是听了两三场。 余洛正要顺着他的话再答下去。 隐约觉得不对。 若是听了两三场,怎么又会只费三四铢。 倏然抬眸,正看到林寂斜睨着自己,下颚处如刀削似的凌厉,在细长的脖颈处投下一片阴影。 我余洛一时语结,不知该如何答。 不过几回问答,言语里已有漏洞。 从前只觉得林寂脾气好,说话温柔。 如今才感到还有些绵里藏针的犀利。 只是他以前心无戒心,未曾对林寂说过半句谎,也就从没碰过里头那尖锐的针头。 沈棹雪临别时提醒过他。既然他选择此番不离开金陵城而是回余府,而此前云南王府给余家递过请帖,府里人也是实实在在地去过余府一趟。若是林寂有心,很有可能是会发现一些端倪。 他说若一味地撒谎遮掩,只会更加引起怀疑。 若林寂问起此事不如承认,只将要紧处隐瞒住就行。 我其实,去了云南王府。 哦? 恋耽美 ——(72) 林寂端着一杯茶,眼神波澜不惊,喝了小半口润了润嗓子,才道,昨日小王爷已经给陛下递上了离京的奏请,好歹相识一场,他邀你去喝一口离别酒,也是应当。 是的,他要离开金陵城了,回南境去了。余洛松了口气,他还告诉我,边境也许要打仗了。 咚地一声,林寂手中的杯盏放下。 指腹摩挲着杯沿,轻笑一声,他倒是同你说得不少。 橘黄的夕阳照着他的侧脸。 恍若将那细腻温婉的远山眉拉得更长。 他生得,真好看。 手里头卷着书简,在窗阁下看书的模样,余洛现在还记得无比清楚。橘黄的落日像极了深夜昏黄的灯盏,将他眉尾处的温柔浅浅晕开。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偏偏要是反派呢。 也许吧。既然是云南王府传来的消息,说边境也许要打仗。兴许,真的会乱起来也未可知。林寂顺着余洛的话往下说。 阿洛,我曾跟你说过的去婺州的事情,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林寂旧事重提,似是想要劝说余洛,你自从上次缠绵病榻,身子骨一直也不算很好。婺州地处东境,景秀宜人,你可以 好。 余洛一口答应下来,林寂始料未及。 林寂有些遗憾,带着几分歉意地再解释,可惜我没法子陪你去。事务缠身,接下来的一个月大概都会有些抽不开身,一个人的话你还愿意去吗。 余洛轻轻地回应:愿意。 婺州地处东南,离北边纷乱的战事也远得很,虽说是荒僻了些,但在如今这种境况里,倒也算得世外桃源。 也免得他总经受不得接二连三的恫吓。 好,那我着人去安排着。林寂又沉吟片刻,道,瞧我这记性,今晚还有些议章未能写完,明日上朝是要用的。你既然身子不大舒服便好好修养,我不扰你安睡,今明去小院里住两日。 好! 这声回答来得太快,倒像是迫不及待似的。 林寂打趣道,怎么,这么不愿我陪着。言语里本来是有些床第间的暧昧,可余洛并未脸红,而是别过脸去很是生硬地解释,公务要紧。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寂,甚至很多时候只要看到他,总觉得心惊胆战。 这样分居,属实救命。 林寂离开后没多久,余洛又喝了些清淡的粥,就抵不住睡意又沉沉睡去。再一次醒来时刚过了三四个时辰,刚过了子时。 春夜寒雨淅沥沥地下着。屋子里分外空荡。 也不知怎的,余洛起了身,绕过外头守夜的婢女,从窗户处翻出去,端着一盏烛台去了林寂所在的小苑。 吱呀一声推开院门。 看到里头果真黑漆漆的一片。 余洛向来是个脑筋很直的人。之前断定林寂是主角,是全书最后的希望之子,那么看他什么都觉得良善可靠。 但如今主角滤镜破碎了。 又见林寂如他所想,并没有待在小院里,立刻联想到他是不是趁着这伸手不见十指的朔月之夜去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总觉得此情此景好像曾经经历过。 余洛绞尽脑汁,忽然一拍脑门 对了,宫宴前一天! 林寂也曾不在院中。 余洛摸了一下床榻和床底,并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甚至一把刀一柄剑都没有。 确认了人不在,也不敢久呆。 回到自己卧房的时候,余洛果断调出原文大概估摸了一下宫宴前一天大概会在多少章,一路顺着翻过去,急不可待地想知道那个晚上金陵城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原文里没有宫宴,那段时间也根本没有能让他有记忆点的事情,他翻来覆去看得眼睛都快要瞎掉,终于看过六七十章后找到了那个时间节点。 十月初九。 余洛皱着眉头看了前后几章。 那天晚上,京兆府发生了劫狱事件:劫的是前朝太子太傅一个被打断了双腿的罪臣之狱,那劫狱者手法十分狠戾,可谓是一刀毙命,全然不把京兆府里头一百多位官兵守卫放在眼里,肆无忌惮如入无人之境。为此,陛下第二日诛杀事件相关的六十七人,还有十二位官员遭到贬斥流放。 再来就是十月初七,李家远亲在边境私铸兵器被上报,亲族官位尽皆被削,重者酷刑处死,轻者流放边境,三代之内不得再入金陵为官。 余洛不知道这些事件之间有什么联系,脑袋又开始发晕明明已经精准定位到了这个程度,可是有关林寂的身份,他半点都都推断不出来。 只凭着这两桩案子,余洛只觉得这位陛下的律法好生严苛,动不动就杀这么多人,还都是酷刑处死。 算了算了,十月初九查不出什么。 那就查今天。 二月二十三。 因为是临近日子,余洛这一次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找到了相对应时间点。 今夜果真有大事发生! 是内宫里金吾卫谋反被杀。 不仅如此,陛下也因此事受到惊吓,自此一病不起。 没了。 余洛看得越发困倦,这几个案子不能说有点相似,只可谓毫不相干。 等等。 余洛记住了京兆府劫狱案,又记住了金吾卫谋反案,仔细比对过这两章的细节,陡然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劫狱那一夜得行凶者,和金吾卫谋反那一夜,都出现过一位行踪诡异的黑衣人。劫狱那一夜,黑衣人以一柄四寸半长的利刃为武器,金吾卫谋反那一夜亦如是,并且,那人穿着一双长至膝盖的玄色长靴,膝盖处缠绕着绑带,手腕处绕着腕缚,长靴底面是深棕色的鹿皮,除此之外没有丁点装饰。 余洛脑海中闪过那双雨夜里的长靴。 不知怎的,又想到宫宴前一夜,林寂膝盖处的绑带,和手腕处的腕缚。 心口一点点沉入冰川似的发寒。 记忆的阀门一旦被打开,就如同倾泻而下的长河,滔滔不绝。 至于那一柄四寸半长的削铁如泥的武器。 余洛看到文中描述那暗木色刀柄,陡然回忆起他和林寂出金陵城,跌入湖中又被救起那一日,林寂未曾让他触到的头顶的那根簪子。 那时候,林寂每天都戴着那枚簪子。 余洛凭着记忆拿手比划了一下长短,约莫正好就是四五寸。 林寂 是雨夜里和裴寒凛交手的那双黑靴子! 裴寒凛曾猜测过,说那双黑靴子。 是终极大反派,萧珩。 可是,不可能啊。 林哥哥分明是个连马都不会骑的文弱书生,纵使有本事能考上状元,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能劫狱,又能出入宫城的绝顶高手呢。 可是。 他那么会骗人。 有没有可能 毫无身手,也是他的伪装。 余洛面色如纸苍白。 隐约觉得他快要接近真相了。 但是蓦然间,竟然不敢再去细看原文。 不行,必须看!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他不尽快搞清楚林寂究竟是谁,那不管是主角,还是他们余家,都即将面临着灭顶之灾。 可当他再一次翻看劫狱那一章的时候。 他忽然注意到了被劫狱人的身份、 前朝太子太傅。 那个被打断了双腿暗无天日地被囚困了十几年的垂垂老者。 正是大反派萧珩昔日的恩师。 林寂他,不是所谓的反派爪牙,也不是给反派铺路的某个工具人。 他是大反派本人。 是将主角气运彻底压倒,借着云州之变害死整个余家,将十二万士兵活活拖死在云州。最后还刺杀现任皇帝,再杀死登基为帝的主角,在结局时几乎将整座宫城屠灭殆尽的 前朝太子。 萧珩。 余洛终于没能撑住,眼前蓦地一黑,彻底地昏死在病榻上。 第二日再次醒来时。 余洛睁开眼很久,眼前都是模糊一片,根本不能聚焦。 只听到耳边有书卷翻页的响动。 浑身汗毛直立。 是林寂,他在自己床边看书。 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眼前身影渐渐清晰,伴随着一声温柔的嘱托,你醒了,这一觉睡得真久,我都下朝了。 余洛扶着床边,猛地用力干呕,却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林寂想要来扶他,却被他狠狠地一把推开。 余洛浑身发抖,腹部也有些不适,提醒着他如今自己现在身怀有孕。 腹中孩子不是主角的已经让他没办法面对了。 情况居然还能更糟糕。 这个孩子,居然是大反派的。 这个世界反派手段这么狠毒,气运又如此之强,还需要他生个孩子来延续吗。 延续什么。 大反派二号,以毒攻毒吗。 林寂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朝服,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换就先来屋子里守着自己了,眼下鸳娘赶忙过来扶着余洛,说,小公子这病怕真是一时半会好不了。还是上次的巫医说得对,这屋子怕是克了小公子。上一回成婚算是冲喜,好了这一个来月,怎么又垮了身子。 恋耽美 ——(73) 又想着世子妃的安排,念叨着说道,去婺州歇歇也好。那儿好歹清净。马车都已经备好,那头也打点好了,多带着些护卫,再将府中三个大夫都带上。世子妃说了,过个把个月就会告假几天过来陪陪您,世子也不必舍不得。 哦对。 昨日刚刚答应了林寂,打算去婺州的。 去哪儿都好。 他不想再待在林寂身边。 余洛扶着床边,压着心头的一口气问,是今日就走吗。 我看你身子不大舒服,明日吧。林寂皱起眉头,虽然想在魏闻绪的死讯传进金陵城之前让余洛离开,但是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又担心人还没到婺州就熬坏了身子。 不,不用等明天。 余洛拿手撑着额头,用力地闭上眼睛,今天就,就动身吧。 林寂似乎有些犹豫。 但是想着余洛本身就胆子极小,先前又有裴寒凛多嘴,告诉他边境将要起战事。 如果魏闻绪的死在西境的消息再传入金陵城。 也许余洛会因为担忧久居云州的父亲和阿姐,不愿意去婺州了。 斟酌过轻重后,林寂点点头,好,那路上慢些,多走几日行程不妨事,路上多歇息。御医开的药丸子再过几日送到府上,我再着人快马加鞭地给你送到婺州,保准和你人一同能到。 林寂伸手替余洛穿着外衣,替他将衣领整理好,并不假借鸳娘之手,亲力亲为。 又细致又妥帖。 鸳娘瞧着二人蜜里调油的样子,想着平日里,世子总是像一只黏糊糊的猫儿似的喜欢围着世子妃转,若是刚刚新婚就要分别,他大概心里头多少是有些不愿意的。 于是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劝慰说,欸,都说小别胜新婚,世子和世子妃都莫要难过,左右也是为了世子的身子着想。之前在宫中修养反倒是养得更严重,世子可能是和那些贵重之气不大相合。婺州不一样,是个清净的好地方。山水多寺庙多,人杰地灵,最是好修养。 鸳娘说得有理。 余洛垂眸,明明刚睡醒,却像是倦怠极了,我们就早些动身吧。 林寂却倏然扣住余洛的手腕。 余洛整个身子狠狠一颤,感到手腕处一阵冰凉,这才瞧见被套上上一次成婚时,林寂给自己戴上的那一枚孔雀翎羽镯子。 湖蓝色的绮丽将他手腕衬得愈发细嫩。 阿洛,戴着这个。 林寂莞尔,像是有些不舍似的,抬手覆上余洛的脸颊,掌心温暖又干燥,你听话一些,是药就得按时吃,刚刚鸳娘说的不准,不用一个月。少府虽是位高,权却不算太重,勉强算是个闲职,约莫二十天,待我忙完新上任的一些杂事,我就告个假去看你。 余洛的睫羽微微颤着低垂,好。 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如今更是瘦得下巴都尖了。 看上去果真像一日憔悴过一日。 且不知是不是林寂的错觉。 最近余洛是否过于嗜睡,就好比今日,眼下都已经是未时二刻,昨夜余洛睡得早,这一觉满打满算,竟睡了整整十个时辰。 也不知除了脾胃虚寒,他是不是还有些别的病症。 上次来的御医是宫中的老御医了。 按理说看过的不会有错漏才是。 回想起上次御医态度似有暧昧,林寂隐隐觉得事情好似还有些旁的蹊跷。 作者有话要说:  洛崽:剧情是个什么玩意,我不需要。本傻宝靠服装配饰认人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崽:这老婆来得多快,丢得就多快。 **** 感谢在20210820 16:53:34~20210821 23:0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酱大人 2个;邴首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咔咔、小先生、北月南辰、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TESORO、茜茜公主我老婆、是哦豁呀! 20瓶;酱酱酱酱酱板鸭、垂死病中惊坐起、小先生 10瓶;子叶、上官婉儿最恐高、晓途 5瓶;静奈、青阳十五 2瓶;一颗花椰菜、木兮君、梵风衣、天青玄色、仙人球、三崎爱作者大大、茉莉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53、营救 余洛坐上了宽敞得能容纳七八个人的马车, 惊叹于此间的舒适,坐垫上都铺着厚厚的毡帽和棉絮,底下是可以放汤婆子的, 也算是做出一张温暖的小卧榻。 不过是他一个人远行,可是林寂给他备齐了好些个东西, 一辆马车宽敞装人不够, 后面还带着一辆小的专门拖行李。 他所带府兵不多, 统共就十个的样子。三人驾车,两人骑马,还有五人坐在后面那辆小马车里。 但余洛总觉得这些府兵个个都眼生得很。 实际上,余洛心里也是有些盘算的。 林寂要他去婺州, 可他没打算乖乖往东南方向去。 他要往西北,去云州找他阿姐。 左右他出了金陵城, 天高任鸟飞, 东南西北林寂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儿。 马车刚刚驶出金陵城,刚走了约莫三十里, 余洛便对着前面驾马车的车夫说, 掉头, 绕过金陵城,往西北走。 可是,世子, 我们不是要去婺州吗。车夫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婺州是在东南方向的, 世子是不是记错了。 余洛一颗小脑袋探出帘帐, 说,不去婺州,去云州, 找我阿姐。 那车夫扯着缰绳,却并没有要调转的意思,反而说,世子怎么忽然改了主意要去云州,世子妃的意思,是要您去婺州的。 余洛扶着马车门,世子妃说了不算,我才是宣平侯府的世子。 车夫抽了一马鞭,可是,老夫人也以为您去了婺州,回头要是在婺州找不见人,她老人家会担心的。 嗯?怎么回事。 这车夫怎么啰啰嗦嗦。 我要去云州,我想我阿姐了。我到了云州有我姐姐照顾,祖母怎么会担心。余洛跟他说不通,便只能假意威严地摆起了小世子的威严,故作些脾气,你怎的如此放肆,我说了去哪儿便去哪儿,现在,立刻掉头! 车夫只好先掉了个头。 余洛这才放下帘子躺回了马车里,有些困倦,那卧榻又还算舒服,他便躺在鸳娘膝盖上小睡了一会儿。 鸳娘问,世子怎么忽然想去云州了,云州可没婺州山水好。 余洛含含糊糊地应付两句便昏睡过去。 再醒来又过了两三个时辰,余洛掀起帘子,看着太阳跟在右后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方向还是东南方啊。 又掀起帘子,看着马车夫说,这是去哪儿。 车夫笑了声,世子不是说去云州吗。 你少框我,太阳东升西落,这马车头分明向着东南!余洛着急地要去抢那马鞭,没想到车夫的手脚还挺快,三两下避开,又像是担心他摔下去,将人扶着往车里头塞,小世子一会儿一个主意,本来就病着,南方温暖,再往西北跑那不是更冷。世子还是听世子妃的,去婺州吧。那边宅子院落可都整理好了,就等着世子住进去呢。 里头的鸳娘一听觉得有理啊。 世子如今本就瘦得下巴都尖了,怎么还能往西北荒漠跑,自然是南方养人。小世子估计也是想姐姐和父亲了,才一时改了主意。 便再劝道,世子,他们说得也有理,不如我们先去婺州住住,若是没意思,再动身去云州也不迟。 不迟? 迟得很! 这可是南辕北辙。 他手里头有剧本,也许可以帮着改写云州的命运。就算改不动,如果现在赶去云州也许还能劝姐姐和父亲逃跑,保住二人性命。 余洛心里急得很,不行,我要去云州,现在就要去。 世子别耍小孩子脾气。鸳娘在边上劝着,见老夫人镇不住他,便将往日世子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位林公子搬出来,你若是半路改道,世子妃也会担心的。世子妃说了,再过二十日去婺州看您,若您去了云州,可就见不到他了。 鸳娘这么一劝,余洛更铁了心要去云州了。 可奈何外头的车夫根本不听他的,一个劲儿地总有理由来搪塞。可真是奇了怪了。 马是侯府的,车是侯府的,人也是侯府的。 但是却都不听他堂堂宣平侯世子的命令。 一个个主意倒是大得很,根本说不通。 这和他想象中不一样。余洛摸了摸腰边的钱袋子。林寂怕他钱不够花,刚把上个月的银钱都给了他,这些钱足够他再雇一辆马车。 府里马车不肯掉头,到了下一个镇子里。余洛便上街上去打算自己买一辆马车,再雇一个车夫,自己去云州。 没想到,他刚过了两条街,踩着小快步从街头走到街尾,没找到卖马车的人,倒是看到个运货的牛车车队,像是要往北去。 买不到马车,搭便车也行啊。 正要上前询问,身后竟有随从跟上来,出门在外没直接泄露身份,而是很妥善地问,公子这是去哪儿呢。 余洛刚刚一路都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人,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 这人走路都没声音的啊。 公子别走远了,快到时辰了,一会儿安顿好了还得用膳。那随从很是恭敬。 余洛额头突突作响,心想这些随从倒是跟得很紧,这哪里像是出门游玩,简直像是押送囚犯嘛。 我,就随便走走,你不用跟着我。 恋耽美 ——(74) 那公子走走吧,小人是得跟着的,免得公子走远了迷了路。 余洛感到一点冒犯,什么叫免得我走远了会迷路。这是看不起我。 还有,这年头的随从都这么坚持独立判断的吗,赶都赶不走。 像个狗皮膏药一样。 余洛看到那商队的人一个个络腮胡子,里头有几个分明是胡人模样,皮肤晒得黝黑脸上还有刀疤,看着也有些吓人。心里头也打退堂鼓还是买马车吧。 算了,回客栈吧。余洛转头往回走。 身后的随从给他指了个路,公子,客栈是这边。 哦。 余洛刚刚回了客栈房间,看到鸳娘倒在地上,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喊叫便被捂住嘴巴。 嘘。很低的一声气音,是裴寒凛,他竟没有直接回云南,而是一路跟着自己往南走了,那沈棹雪呢,他成功去了南境吗。 阿洛,你身边有十二个暗卫,跑不掉的。先跟着他们往南走,再走三天,到了从州,我自有安排。裴寒凛在他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能听到,恍若许诺着什么,你信我,我会带你走。 捂住嘴的手稍稍松开。 沈棹雪呢。 没想到他张口第一句话问的是沈公子,裴寒凛眼神稍稍灰暗,尚且克制着,微微抬着下巴道,我已将他送入南境范围,我兄长自会看顾。眼下是你更要紧,你以为出了金陵城,他就能轻易放得过你。那十个护卫身手都不凡,更不用说暗处更是还有十二位暗卫盯着。只怕是你一旦进了婺州,就彻底落入他的手掌,再想离开更是难上加难。 怪不得余洛觉得这些人眼生。 合着根本就不是余府的人呢啊。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出了金陵城就算自由了。 没想到还是被四处监视着。 可你们监视我干什么啊。 我只是一个一没官位,而没兵权的混吃等死的余家世子,我什么也干不了啊! 林寂果然一开始就对他,对余家布满了戒心,否则他这都出了金陵城了,为什么还要派人明里暗里地看着他。 如今想来。 他当时如果选择和裴寒凛成婚,是不是至少还能保住兄长的官位。 余洛心里头难受起来,有些慌张,心里头也没了主意,那,那现在怎么办。 裴寒凛指了指天上盘旋着飞动的两只鸟雀,你别慌,在此之前,我还得先把这两只解决,此刻你离金陵城越远越好。只要能除了这两只雪隼,那么消息传达金陵就要费时间,并且,途径南境,我兄长还能从中动些手脚。 说完这些话,他看到余洛表情明显紧张起来。 裴寒凛拉着他的手,将腰边的一柄小刀交到余洛手中,这个你拿着,以防万一。眼下你姐姐手中兵权尚稳,林寂不会轻易杀你。你听我的,跟着他们再往南三日。我会一直跟着你。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余洛紧紧攥住手里的刀,用力地点头:你,你一定要救我啊。 裴寒凛再一次郑重地承诺,仿佛是要给他吃一颗定心丸,我会救你。所以,你别害怕,阿洛。 余洛眼睛发红,用力吸了吸鼻子。 又看着地上的鸳娘:那鸳娘呢,能带她走吗。 裴寒凛似乎犹豫一下。多带一个人很是不便,可阿洛生性良善,必然是不会轻易舍下他人,那些暗卫个个身手不凡,我会尽力。但是如果有意外发生,我会将她安置在别处,只将你带往南境。阿洛,你听明白了吗。 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余洛惊愕地往门口看了眼,怕极了人推门而入。 再回头时,眼前已经空荡荡的,没了裴寒凛的影子。 鸳娘再醒来的时候念念叨叨怎么这嗜睡症状还能传染吗,疑惑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 有了裴寒凛的话作保,余洛将那一柄小刀揣在手里,紧张兮兮地度过了三天。眼看着周围花草树木都越发新生,跨过几座山后,连风都好像暖和不少。 第三天傍晚时,余洛发现驾马的车夫似乎不经意间一直在抬头。余洛跟着掀起马车帘子,抬眼看着一望无垠的湛蓝天色空荡荡的,已经没有鸟雀的影子。 车夫用力抽了一鞭子,马车速度明显加快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1 23:09:08~20210822 15:2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咔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720487 14瓶;又是追更的一天 4瓶;晓途 3瓶;青阳十五、酱酱酱酱酱板鸭 2瓶;梵风衣、静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54、舅舅(加更) 外头却陡然传来兵刃交接的动静, 在这偏僻又安静的山道上如同惊雷顿起。 鸳娘吓了一跳,却听到近在咫尺的刀剑划破皮肉的动静,和嗖嗖几声锐箭破空而来的响声。 余洛本来靠在坐塌上昏昏欲睡, 一瞬间也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鸳娘趁乱拉着余洛就跳下马车狂奔着逃命。余洛记得裴寒凛说过的话,要鸳娘跟自己分开跑, 要她先躲进附近的村子里去, 避避风头。 鸳娘不肯走。 知道看到浑身是血的裴寒凛出现在路的尽头, 牵住余洛的手,阿洛,跟我走。 余洛紧紧握住。 鸳娘却有些懵了,他一下拦住二人, 你们,你们这是作什么! 鸳姐姐, 我也不知该如何和你解释了。余洛将自己怀中的钱财全都给了她, 你快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往南走, 马上就要再起战乱了。祖母今日应该也动身去我兄长那儿了, 你不必担心她。千万别回金陵城去。 至于林寂。 余洛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只能闭口不谈。 可是, 世子 鸳姐姐,你是个好人。等到战事平息了,若你我还有缘,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余洛抹了一把眼泪, 来不及说更多的话, 便被裴寒凛一手捞上了马背, 顺着官道疾驰而去,扬起一路尘沙。 *** 金陵城。 皇宫。 新状元的府邸已经赐下去,一连三日清晨黄昏都在街头巷尾点放爆竹, 寓意节节高升。 昨日是被赐官印,入官册的紧要日子。 因前些日子宫中生变。而这几日,刚立没多久的太子死在西境的消息传入金陵城,陛下自此一病不起。 原本按照规矩,新官都要拜见陛下,亲得陛下赏赐。此规矩寓意陛下爱重贤良,不能轻免。 陛下病重而难见外臣,经过宗正和几位言官加紧商量,最终决定,林寂赐官九卿之一,便独他一人领余下官员官印,进宫面圣。 今日一大早,林寂便领着几位从五品以上新官的官印,迎着清晨料峭春寒的微风,走过重重宫门。 终于来到陛下寝殿前。 按照规矩,林寂需得再长阶前一叩拜,殿前一叩拜,座前再一叩拜。 前几日宫廷内生变,新上任的金吾卫姓林名戎,听闻,是三个月前刚从西境调来的一个小小副职都尉,如今倒也算平步青云,走了大运。 今日正是他执守。 一柄长剑别与腰袢,玄衣铁架沉重又冰冷地贴在身前。 他俯瞰着长阶之下,红衣烈烈容貌清俊的新科状元。 瞧见他屈膝叩拜的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剑鞘。 一道跪拜后,林寂双手端着雕花沉木古盘,上头整齐地摆放着几位新官的官印。只稍稍看过名贴便可知,其中所有人,皆是来自金陵城里有名有姓的贵胄大家。 除了林寂。 唯他出身庶民。 再行至殿前,林寂双膝跪地,将手中漆盘交到掌印太监手中,再双手交叠平举于身前,俯身再叩一礼。 林戎的呼吸几乎要滞住。 手中紧握那冰冷的刀鞘,指节寸寸发青。 可林寂神色平淡,恍若这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礼。 将漆盘取过,抬脚跨入陛下寝殿内。 皇帝还躺在床榻上,前几日刺激后,病得十分严重,话也不太说得清楚所谓的新官拜见,也不过是走个规矩形式。 林寂再跨过两道殿门,终于来到内殿。 看到了那床榻上,纱幔之后安详躺卧的皇帝。 将漆盘平举着高过头顶,再一次屈膝跪下,尔后掌印太监将他手中的漆盘接过,跪举在陛下塌边,轻声道:陛下,陛下 皇帝似是悠悠转醒。 陛下,是新官觐见。这位,是今年的状元郎,姓林。 唔。皇帝似醒非醒地应了声。 臣少府君林寂,拜见陛下。 皇帝朦朦胧胧间似乎还有些意识,转过头来,隔着几近透明的纱幔,看着底下跪拜那人。 太监将纱幔卷起,别在床榻前的金钩后,眼前豁然开朗,皇帝看清了底下端正跪坐的那个年轻人。 眉若远山,眼似寒潭。 就连一旁的太监都忍不住咋舌,这位状元郎好一副清隽儒雅的仪容。 不知怎么的,这惊鸿一瞥好像引起了陛下心悸,他陡然咳嗽起来,手高高举起,伸向床榻前跪拜的那人,喉头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似的,忽的喘不上气。 恋耽美 ——(75) 掌印太监见势不好,忙不迭冲到外头去,教人去赶紧请了御医来。 内殿一时间只剩下林寂,和仓皇喘气的魏恭恂。 林寂缓缓俯下身,交叠着手。 左上右下,与新朝新礼相反这位状元郎,行的是前朝萧氏的礼。 磕头而下,再道一声, 陛下,万安。 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皇帝捂着心口,似乎更是喘不上气来。 他没有办法彻底的转过头,只能将眼珠子偏转,努力看清下头跪着的那位少年郎的模样。 他的眼睛,他的眉毛。 长得,像极了他的娘亲。 时光好似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也是在这样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内,衣着华贵的稚子的小靴子上拴着银环,环上系着铃铛,每动一下,便悦耳响动。 那只脚,在高堂之上悬着,晃啊晃。 嫡皇长子萧珩,品行贵重,懿德庄成,今 册封为储。 年仅三岁的稚子,被皇后抱在怀中。脚上的银铃叮咚作响。 而年轻的魏恭恂,双膝跪地,左手叠于右手之上,俯身叩拜。 殿下,万安。 他一屈膝,身后群臣莫不俯首,再无人敢置喙半句。 皇后眉眼清秀,如谪仙一般生得端庄娴雅。替着皇太子回话,众爱卿平身。 繁琐的册立仪式后,魏将军意气风发直入天子寝殿,独自拜见皇后娘娘和新太子。 新太子正拆着头顶沉重的金玉发冠,奶声奶气地喊,舅舅。 皇后蹙眉,珩儿,他是魏将军,不是舅舅。 可将军不就是舅舅吗。太子像是疑惑极了。 年轻的将军单膝跪地,抬起被刀剑磨得满是厚茧的手为小太子将冠发摆正,衣襟理好,殿下,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是君,而舅舅是将军,是臣。君为上,臣为下,故而,太子殿下不得再唤臣为舅舅。 皇后抱着太子,眼风淡淡地扫过地上那人,眼神里满是温柔。 稍一颔首,对她兄长的话表示认可。 那,什么是君臣。 小太子又问。 君,为万民之主。臣,为君主刀剑,剑长万里,可劈河开山。 小太子笑了起来,舅舅又要去边境了吗,可舅舅上次教的骑马,阿珩还没学会呢。 魏恭恂爽朗地大笑,骑马算什么,殿下以后长大了,舅舅带你驰骋沙场,开疆扩土!教那荒蛮雪岭之外的蛮夷闻风丧胆,退千里之外! 稚子咯咯地笑着,舅舅说的可是真的。 我是你舅舅,何时骗过你。 那阿珩要快些长大,跟着舅舅,一起学打仗。 皇后嗔怪着,君子以德服天下,以礼治河山。阿珩,你该和太傅多论论治学。学什么打仗。 魏恭恂单膝触地,将小太子举起,放在自己脖子上,皇后娘娘说得极对。 他笑意爽朗如清风。 太子殿下只管高居庙堂之上,臣会永远为殿下和陛下而战,誓死守这万里河山无虞。 小太子脚一晃一晃,铃铛清脆悦耳。 同样悦耳的。 还有那一夜,九重浮屠塔上,悬挂的无数个铜制铃铛。 夜火焚烧,半个金陵城的天空都染得血红。 天边的月隐没再滚滚浓烟之下,兵荒马乱里,哪里有什么佛门净土。 都是业障。 皇后高立于九重塔顶,俯瞰着半座金陵城。 小太子被她嬷嬷捂着嘴,拖到了一边。小太子奋力挣脱开,对着那烈火旁的皇后哭喊,母后,母后!是舅舅凯旋的旌旗军鼓,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是舅舅,舅舅救我们来了! 她紧紧地再次将太子的嘴巴捂住,满眼泪痕,嘘,阿珩,不要做声。 你舅舅他不是来救你的。 熊熊烈火灼烧着皇后的衣角,头顶凤冠熠熠生辉,将那眼神衬得愈发凄清。 底下战马嘶鸣,旌旗摇动。 她一手摘下他的太子冠,扔进被烈火焚烧的尸体堆里,让嬷嬷带着他往下逃。浓烟滚滚熏着小太子的眼睛,教他睁不开来。只看到房梁被烈火烧得一片焦黑,原本美丽的壁画也全都面目全非。 塔中神佛画像。 都焚毁在这俗世的灼灼大火里。 而皇后,却从那九重塔顶一跃而下。 魏恭恂记得那时候她的眼神。 他举着新朝的旌旗,对她说,你是我亲妹妹,那便是大魏新朝唯一的长公主。天下富贵尽归于你手,不要犯傻。 下来,阿溱。 可那位萧家皇后,自塔顶一跃而下,生生摔死在他面前。 凤冠染血,滚落木阶,跌入湖水里。 魏恭恂清楚地记得她踩着塔顶栏杆时,那暗缁色的瞳眸温柔而决绝。 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 我乃萧家皇后,怎作你魏氏公主。 是一双暗缁色的眼睛,这么多年,他都未能忘记。 那双眼和眼前少年重叠,让魏恭恂喉头生起一股腥甜,咳嗽里都带着股子血气。 咳,咳,咳魏恭恂一眼认出他来。 可却知道眼下内宫,金吾卫尽在他手。 最近几年纷乱不断,他早些便有感觉总归觉得当年金陵城焚烧一切的大火,并没有将年幼的太子萧珩活活烧死在那九重浮屠塔里。 几日前金吾卫发生兵变。 紧接着,魏闻绪的死讯传入金陵。 魏恭恂便有些知觉。 你 你! 可他却像是被一口砂砾磨坏了嗓子,此时只顾着咳嗽,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拿手背锤着床榻,一下一下地闷响,动静却无法惊动门外驻守的侍卫。 太像了。 这个孩子,和他娘亲长得太像了。 像到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就是当年的萧珩。 林寂始终低垂的目光,此时才一点点抬起。眼底晦暗的光芒凝成霜华,眼中寒芒被镇在那一片镜湖的深处,不见天日。 只一瞥,却教人骨髓发寒。 殿内竟无人。 刚刚出去叫御医的小太监,也许久没能回来。 陛下。 林寂跪在那床榻前,嘴角莞尔,将手中官印奉上,保重身体啊。 魏恭恂此刻终于喑哑着,将一个字一个字挤出牙缝,魏闻,绪,是你,杀的 陛下在说什么。 林寂的云淡风轻,臣自半年前一直居于金陵,从未去过西境。太子死于西境流民之手,怎会与臣有关系。 你,你 陛下不必如此心急。林寂摆弄着身下的衣裳,将最后一丝褶皱抚平,从容万分地抬眼直视着皇帝,左右魏家的侄儿,也不止魏闻绪一个。他死了,再立旁人便是。 再者,陛下也有自己的亲儿子。总归是会找回来的。 见林寂提及他那唯一在世的亲儿,魏恭恂脸顿时憋得通红,连声咳嗽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溅上薄如蝉翼的纱幔。 分外刺眼。 林寂唇边的笑意,这才撕开裂隙,露出冰冷恣睢的意味。 连带着那波澜不惊的眼眸,也好似崩裂的冰面土崩而开,无数刺骨的冰水涌动着,将人魂魄自上而下浇得彻骨冰寒。 来来人,来 林寂冷笑着起身。 走到床榻边,轻喊一声,舅舅。 这久违的喊声,像是来自地狱的低吟。 舅舅可要保重身子,不要亲儿子还没找到,这便断了气。说到底不过是魏闻绪死了,舅舅尽可以再立旁人。 听到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那名太监唤了御医来,将要进来。 只是,我萧家的江山交到你的手里。 林寂抬手,将袖子上溅上的一点血迹抹去,像是嫌恶污秽一般,转眸扫着皇帝浑浊的眼眸,将声音压低,凑近耳畔。 你有本事握得住吗。 魏恭恂的眼睛蹬得极大,伸出手似是在半空中急着抓挠一下。 他若是眼下被气死,那就是正顺了此人的意。魏恭恂深深喘过几口气,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找到真正的孩子。 他唯一的儿子。 魏闻珺。 他半生蹉跎得来的江山,要亲手交到那孩子手里。 不过,今日我便把这话放在这里。 你们魏家的太子。 林寂唇角掀起深寒笑意,似乎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嗓音喑哑。 立一个,我杀一个。 恋耽美 ——(76)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2 15:20:13~20210822 21:3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先生 20瓶;酱酱酱酱酱板鸭 2瓶;糀糖果、青阳十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55、药丸 皇帝一口鲜血喷出, 溅在床边上。太监带着太医进来的时候,那位状元郎还规矩地退站在内殿之外。 眸光低垂,很是温顺。 而皇帝不知是受了风还是怎的, 咳得愈发厉害了。 连话都说不出,只瞪着眼睛喘气。 御医焦急地诊治着, 却发现陛下气血衰竭, 约莫是新太子死于边境的打击过大, 竟有油尽灯枯之相。 连忙下针,先好歹护住皇帝涌动的心脉。 看来,立储之事果真是陛下十数年来的一块心病。 恐怕,只有找回真正的太子, 陛下才能好起来。 陛下莫要忧虑,当年走失的太子殿下, 听闻已经找着些头绪, 陛下要放宽心,养好身子。御医顺着皇帝的气, 只有心气顺了, 才能有父子团圆的一日啊。 可皇帝听闻此言, 气血逆涌,嘴角竟再溢出一缕血丝。 此时,林寂退出殿门。金陵城上空灰蒙蒙的, 看不到一丝亮光。 他与林戎交换了一个眼神, 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袖。 身着正红官袍, 走下漫漫长阶。 *** 南境。 陛下病重了, 病重几日? 院落内,裴寒亭坐在木制轮椅上,手上拿着剪子修剪着面前的植株, 几剪子下去理出既有韵味的青松。 手底下的人答,自新太子死在西境,陛下就一直不大好。约莫也有十日了。只是自昨日起,好像连病榻都下不来,全靠宫里头御医吊着一口气。 握着剪子的手稍一凝滞。 王爷,小王爷说,那偷盗边境驻防图的是,是那人似乎还觉得这个名字不能启齿,这可能吗,会不会是小王爷弄错了。 阿凛年纪虽轻,却是我手把手教出来。 裴寒亭从容地推着轮椅到另一株植株前,抬手再修剪着,金陵城里没人是他的对手。就是放眼东西南北境,也没有几人,是单打独斗能制得住他的。 我让他去金陵城,自然也是对贺家,有些怀疑。 但没想到,还试出一些更要紧的东西。 手中剪子咔嚓一声,将细枝末节择得清楚,主干越发清晰明朗,被重重绿叶包裹着一开始教人看不真切,现如今才看得明白,顶上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鲜艳欲滴。 裴寒亭凝视着那将要绽放的花骨朵。 陷入沉思。 可是那个孩子,当年才六岁。旁边那人犹疑万分,六岁的孩子,能记住什么。小王爷是因为多年得您教导,才记得住兰老先生的剑法,依我看 前朝太子太傅曾说过,萧珩这个孩子自小便极聪明,他的记性非常好。看过的书一遍既能背读,见过的剑法几回便可熟记,甚至是旁人说过的话,即便不大重要,他几乎不会遗忘。裴寒亭继续修剪着枝叶,将那一株红花旁边的累赘的叶子剪去,看得愈发分明。 但有很多事情,忘了更好。 咔嚓一声,将那一株繁花掐断。 捻着那一株未开的花朵,仔细端详。 王爷,小王爷带人回来了。 放下手中的剪子,裴寒亭任由身后的管事推着轮椅,去往了前厅。 看到了那年纪尚轻的余三公子和自己弟弟。 余洛这是第一回见到云南王对于此人在书中的情节,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之前差点指婚的时候听祖母说过,裴家是如今大魏第一兵戎世家,手握着近半数兵权却蛰伏南境,这么多年来没有插手过金陵城任何一桩事情。 余洛想过,他会是英勇的将军。 此刻看着他的双腿,满眼疑惑怎么会是个腿部残疾的呢。 仿佛注意到他的目光,裴寒亭接过旁边人的手杖,从轮椅上走下来,我这腿,十多年的老毛病了。外面人都以为我双腿残疾得站也站不起来,但实际上,也并没有那么严重。 只是走路稍有几分不便而已。 裴寒凛上前扶着兄长,向余洛解释道:我的兄长,师承前朝兰老先生。是当年萧氏王朝时候,名誉天下的第一剑师。 裴寒亭轻轻笑了,我已不提剑许久。如今,只过闲散日子。别说这些旧事让人笑话了。 可听了裴寒凛的话,余洛眼眸里却盛满崇敬,那么厉害的,那就说说一辈子也不嫌多,怎么会让人笑话呢,双手抱拳,行的不是金陵城里的官礼,而是和裴寒凛一样有些生疏地行了军礼,裴王爷万安。 裴王爷如此年轻,为什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余洛看着他也是而立之年的模样,应该和兄长余泽差不多年纪,可是听语气和说话的姿态,倒像个耄耋老人。 裴寒亭看着这位余家小儿子。 见他乖巧非常,眼神澄净透亮,心想很多年不曾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原本想要撮合他和阿凛。 但是,没想到他心有所属,那便也勉强不得。 倒是有些可惜。 若是阿凛许了这样一个心思纯净的孩子,日后再得他云南王位。有兵权护佑,倒是能在云南境内一辈子逍遥舒适。 人老不老,看的不是年纪。 那是什么。余洛问。 是经历。 裴寒亭将刚刚掐断的花,顺手别在余洛的鬓发间,你和我们阿凛年纪相当,又生于战乱之尾,正逢新朝建立,一路过来没受过那些苦,自然朝气蓬勃。 只是我像你这个年纪,甚至还要稍小一些的时候。已经打过不知道多少次战了。那时候,穷兵黩武,世道太乱了。 裴寒亭看到余洛有些懵懂的眼神,只几眼就看出,自己这弟弟对他很是上心的样子分明刚刚提这桩婚事的时候,他还是极不情愿的。 果真是少年意气。 想当年,他也曾这般不情愿。 阿凛是像他的。 裴寒亭还不知道余洛已经成婚,又看透了弟弟的心思,便有意再撮合二人,问,阿洛,你喜欢我们阿凛吗。 余洛愣了一下。 哥哥,他已经成婚了。 裴寒凛道。 嗯?裴寒亭似乎没想到,分明半年前他秘密入京时,这位小世子刚刚解除婚约的。怎么冷不丁倏然又成婚了。 对,我已经成婚了。余洛有些暗淡地回应,对不起。 孩子。你成婚是好事,没有对不起谁。裴寒亭眼神悠远,似是想起一些旧事,是我们阿凛和你没有这个缘分。你兄长和姐姐最近都还好吗。 我兄长贬官了,姐姐回了漠北。他们都还好。 余洛心里头挂念着沈棹雪,不知那位沈公子可在这里。 哦,在的。我已经教人去请了,应该一会儿就来。 话音未落,余洛看到院外小径处一个颀长的身影。 某一个瞬间,那种感觉又来了他觉得那清冷卓绝身姿有些眼熟。 像谁呢。 走近了,沈棹雪先是对着裴寒亭行礼,再喝余洛和裴寒凛颔首示意,最后才从袖中取出一张刚刚画好的图来,交到裴寒亭手中。 余洛看到,那图中所话,正是当初他错认了林寂的那一枚玉佩。 果然,这位沈公子还是一直执着于自己的身世。 裴寒亭只看了一眼那图,便端起手边的茶,默默地将图纸叠好再交还到沈棹雪手里。 再抬眼时。 看向沈棹雪的眼神已是不同。 连声音也压低些许,甚至屏退了左右。 不知公子,年方几何。 *** 林寂回到自己府中。 也不知人到了婺州没有。林寂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已经有三日没有传讯来了。 算着日子,也该是这两日到了才对。 今日进宫去面圣后,林寂的心绪始终都压着,并没有想象中淋漓畅快的感觉。环顾四周,新府邸方正雅致,可他却觉得处处陌生。 看着愈发暗去的天色,他起身出府,慢慢悠悠地在喧闹的街道上走过,从天明走到天黑。 金陵城已经不是十几年前一片焦黑的模样,人们也已经从当年的战火的阴影里慢慢走出。 就连那座被烧毁的九重浮屠塔,也已经被重新装点修缮。 可是。 周围的热闹和吵嚷似乎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陡然听到叮铃一声。 停步驻足,才发觉自己走到了宣平侯府前。 府门外朱红的灯笼依旧高挂,底下飘着绸带。 刚刚的响动,是那一枚巴掌大的铜铃上一次余洛带着他去九重浮屠塔,攀在那栏杆上费力想要摘下来的。 恋耽美 ——(77) 他又喜欢得很,挂在房门前不够,非得挂在大门口。 和这一对彩绸灯笼系在一起。 他说这灯笼好看。 喜庆。 风动,铃动。 心意动。 驻足观望片刻,他敲响府门,管事见是刚刚被封官,已经另立府邸的林寂,乐呵呵地将人迎了进来。 老夫人去了大公子那儿,一时间府里少了三位,倒是冷冷清清。幸好世子妃哦不,幸好,林少府还记挂着,这么晚了,还来府里看看。 管事忙不迭给他奉茶。 管事之前对林寂的印象并不算好。 觉得他是个出身低微,性子却有些厉害,一贯只知道恃宠生娇的人曾好几次把老夫人气得不行。 可自从他中举之后,也没见他更骄纵。 而被赐了如此高官。 另立了府邸,却还能三天两头地记挂着这边,时不时地还回来看看。 管事觉得,这位林公子,是个极念旧的人。 想着当年就算是大公子,刚刚考中了状元分府的时候,那可是一年多都不不见得会回府都是老夫人不厌其烦地,不停往他府上去。怕他新府上不够人使唤,怕他吃不好,睡不好。 可这位林公子。 状元自己考的,立府的事情也是自己操持,没有谁帮。 一路走来,除了不许世子纳妾,一直都本本分分。 管事心里头对这位林公子更认可几分,也别怪老奴这几句话逾越,有空啊,多回来看看。若是新府住不惯,也尽可以搬回宣平侯府来世子是一定愿意的。 提到小世子。 管事想到今日宫中药房里正好着人送了上回给余洛看诊的药来。本来应该是苦极了的汤药被制成了一颗颗送水吞服的药丸子,装在几摞木质方盒子里。 便教人拿了来,给林寂看看。说要安排给送到婺州去。 那老御医说十日便是十日,倒是很准。 林寂打开一盒看了眼一盒里分三层,一共有三四十颗。又展开那药盒子上小方格子里装着的布帛,上头写着服用方法和用量。 这么多盒,还挺多。 像是至少半年的分量。 莫非阿洛的病症比他想象中更重。 好,我这边着人快马加鞭送去婺州。林寂将药盒子盖上,管事正要人打包好了送去世子妃的新府。 慢着。 却见世子妃倏然抬手。 指尖摩挲着,嗅着那点残余的药气。 似是哪里不对。 林寂又将药盒子打开,将一颗碾碎了,拿了一点放入口中尝过。 诶,少府怎么吃这个管事看了吓一跳,却见林寂脸色越发难看了。 不免心头一惊,怎么了,这药有哪里不对吗。 这可是宫里开的药,又是给宣平侯府世子的,难道说还能被人给动了手脚不是。 管事看着那一颗颗漆黑的药丸子,心里头也有些发憷。便听到林寂说,去叫府里的大夫来。 世子妃,这药 里头怎么会放黄芪,脾胃虚寒的话,不是宜养不宜补吗。 再仔细分辨,里头分明好几位补气的药材,味苦却有回甘。 林寂将手中捏碎的药抛在桌上,又想到那一日看病时余洛不停地发抖的模样,以及那御医有些含糊的说辞。 顿时眉头轻蹙,这不是治脾胃虚寒的,要府上大夫拿两颗捣碎了查查,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方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2 21:34:44~20210823 14:2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酱大人 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酱大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欧气满满、九酱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酱大人 20瓶;醉酒~、小先生、一大口番茄炒蛋 10瓶;上官婉儿最恐高、曦夕 5瓶;欧气满满 3瓶;曳ぐ、豆豆、茉莉蜜茶 2瓶;木兮君、酱酱酱酱酱板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56、世子有孕 南境。 云南王府。 裴寒亭打量着面前芝兰玉树一般的年轻人, 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连一旁的弟弟都察觉到那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 余洛看到这位云南王单独要把沈棹雪带走,不明所以地拦住了。 裴王爷,他, 他没有恶意的。余洛忙不迭地解释,他是我的朋友, 您 云南王安抚性地将余洛的手从沈棹雪的袖子上扯下, 道, 小世子不必着急,我不过是要再仔细问他几句话。你且和阿凛在此处等着便是。 怎么回事。 裴寒亭不过是看了沈棹雪画的玉佩图案,怎么就好像对他另眼相看了。 那枚玉佩,果然是有来历的是不是。 云南王会不会已经认出沈棹雪的身份了。 过了约莫半个多时辰, 裴寒凛才被再次召进去。 只留下余洛一人在外头等候。 这一次,裴寒亭屏退了左右。裴寒凛一进门便被要求行大礼, 他不明状况却依照兄长的话双膝跪地, 磕头后抱拳行礼,裴寒凛再没有拐弯抹角。 对亲弟弟说:这位, 应当就是陛下找了十几年的太子殿下。 闻言, 裴寒凛身形一僵。 再看向沈棹雪时, 眼神和哥哥一样,已经有所不同。 哥哥如何知道。 那枚玉佩,还是当年我再林海琼山时手底下的人开山挖出的, 因是罕见的血玉玄璧, 故而进贡给了宫中, 打成了一对玉佩。其中一枚便由萧家太后亲赐给魏将军独子, 精雕细琢,血红玄黑浑然一体我不会认错。 陛下亲侄魏闻绪刚刚死在西境,陛下又深受打击, 一病不起。裴寒亭心里头似是有些忖度,问弟弟,阿凛,你对此事怎么看。 裴寒凛刚正作揖,既然哥哥确信,这位就是魏家嫡亲的太子殿下。那么,自然是要护送回金陵城,交还到陛下面前,即刻册封太子印,以安定天下人心。 裴寒亭沉吟片刻。 又问沈棹雪。 殿下觉得呢。 这一声殿下太过突兀,沈棹雪道,不可单凭一枚玉佩断定身份,裴王爷还是唤我沈公子吧。 好。裴寒亭道,沈公子可愿当即回金陵城。 见其不语,他再说了几句,无疑的是,只要你回去,你就会是新的太子殿下,更是未来的皇帝陛下。但同样,金陵城里一定有很多人抓破了脑袋想揪出你,要你的命。 沈棹雪道,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没道理事情到了这一步,却还要往后退。 沈棹雪比他想象中胆子要大很多。 裴寒亭心中斟酌着深浅。 同时也再打量眼前这位沈棹雪。 或者说,魏文珺。 自他住进云南王府,这几日的相处之下,裴寒亭对这位沈公子印象极不错。他出身贫寒却为人正直,行事磊落。吃尽了战乱穷困潦倒的苦楚却依旧长成如今谦谦君子的模样,很是不易。 倒是没有想到,当年手段狠绝,可以践踏亲族登上帝位的魏恭恂。 竟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裴寒亭摩挲着手杖,久久都没能说话。 这个名为沈棹雪的人,也许可以打破现如今金陵城里的一切僵局。 裴寒亭看人极准。 这位少年,具备着一切仁德君主所具备的品质。 而天下。 已经经历过太久的战乱之苦。 急需这样一位文治之君当朝主政。 沈公子,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裴寒亭经过了长久的斟酌后,终于再一次开口,三天之内,你有任何想问我的,都可以问。裴某必定知无不言。如若沈公子选择回去金陵城,那么裴某,定会举整个南境的兵力,襄助公子一臂之力。 但眼下的金陵城摇摇欲坠。我可以将你推上太子之位,只是,此后道阻且长,只能靠你自己走下去帝王之路,都是九死一生。 沈棹雪眼神微微一凝。 面前裴寒亭脸色晦暗不明,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尤其是在这乱世里。 *** 金陵城。 宣平侯府。 管事将那位老御医从宫里接来时,已过亥时。 天色黑得如化不开的浓墨,府里的灯笼都高高挂着,分明还是成婚不久的喜庆模样,可如今却透着一股森然冷意。 唯一的主子,宣平侯府的世子妃正稳坐在高堂上。 御医这一次见到这位世子妃,觉得和上一次气质大不相同。 恋耽美 ——(78) 之前明明看着是个温润和煦的人,可是此刻看上去却冷峻非常,还未置一语,便如同那地府里的判官似的,远远看去十分骇人。 府内的大夫还跪在底下,讷讷地解释,这,这的确是安胎的药,应当是宫中药房里的人拿错了,这 门房正巧通告,说上回的那位刘御医已经请来了。 林寂一掀眼皮,看到那位鹤发白须的御医提着他的医药箱,正擦着额头上的汗入了厅内。 刘大人,这便是你开给宣平侯府的药吗。 眼前这位林少府倒不似是很生气,但是威严十足。这位大人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是被陛下赐了高官的,刘太医只能先虚跪着行了礼,心想这药丸莫非真有什么问题。 教人取来一颗,化再温水里,再点了一点尝过。 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大人,这,这药没有问题啊。刘太医道。 府内的大夫争辩着,怎么没问题,拿错了啊。这可是安胎药,世子脾胃虚寒,怎能吃这种补气过甚的药物,这分明就是药不对症啊!若非林少府发觉药有不妥,此刻已经送去婺州给小世子服用了!世子千金之躯,本就身子虚寒,怎么还能担得起吃错药的风险! 林少府的眼神又落回到刘御医身上,审视着堂前人,目光里夹着几分迫人的犀利。 刘御医这才搞明白眼前这阵仗是怎么一回事。 嗐,合着这都过去十天了,小世子还没寻着机会说呢! 林少府息怒。此事说来话长,药的确是没开错的。刘御医赶忙解释着,又环顾了一下周围,没看到小世子的身影,不知世子在何处,他应当是能解释一二才是。 但此刻既然被诘难行医有纰漏,刘御医便也顾不得许多。听管事说世子已经去了世子妃老家婺州休养,此事没了对证,只能哀叹一声准备将实情说出。 药没开错,那是制的过程有错漏了。 林寂眉头拧起,已经能看出比方才不悦更甚,宫中的药房便是这样当差的吗。 少府君有所不知。 御医将要盒子打开了,也顾不得眼下仆从众多,直接将话说明白,开给余小世子的,就是安胎药不错。 世子有孕,已经月余。 管事原本端着药盒子,一时间手松了,哐当一声木盒砸在地上。 圆溜乌黑的的药丸滚了一地,四下散开。 饶是林寂也一时没能领会其中意思,手中端住的茶一阵抖动,滚水泼在手背上,烫出一点红痕。 继而眼神一震,才将手中茶盏往面前桌案上重重一放,说什么。 茶盏翻倒,滚落在地上,雪白的瓷器碎裂四溅,还飘着袅袅的白汽。 御医忙不迭地再解释道。 上一回诊病时,本来就应该直接说清楚。但是世子说兹事体大,林少府又刚刚新官上任,说要再过两天寻隙再同您和老夫人说清楚。哪里知道这十日了还没说大概也是难开口吧 胡说!管事听了一半,便忍不住出言打断,我们世子刚刚成婚,更是个男子,怎么会 但是林寂却想起一些事来。 成婚前余洛便问过他是否想要一个孩子的。 且不厌其烦地问了两次。 那满是期待的眼神他到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手脚发凉。 他当时说自己不愿生,难不成,余洛便从那时起打定主意要自己生? 荒唐! 男子的确是不该有孕。但是,药物催之也是可生孩子的。刘御医看着林寂越发苍白的脸色,难道不是世子妃劝着世子喝了那生子药吗。 管事也将震惊的目光投向了林寂:亏他刚刚还觉得林公子念旧,不会恃宠生娇。难道说他打定主意认为世子年纪小不懂事,又对他死心塌地的,就要框他去喝那种要命的东西! 林,林公子你! 管事顿时气的浑身发抖,我们世子对你一片痴心,你还是个庶人的时候便,便铁了心地要娶你,你怎么能这般作践他 刘御医看着情形不对,心想里头果真乱的很,怪不得那位余小世子都不敢轻易说出。 一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九卿少府,一边是手握兵权的宣平侯府。 可别把他卷进去。 御医赶紧地把自己择个一干二净,磕着头说:当日连夜回了药房里开了安胎药,用的药材都是顶好的,并无任何错漏,可没有半点苛待世子的意思。 还望少府君明察。 林寂身形有些不稳,从那堂上下来,只揪着领口的衣料再问那御医,你说他,说他什么,再说一遍。 御医年纪大了,吓得脸色都发青。 这位看似文质彬彬的少府,怎么还带着股子武将似的锐气。 当日来宣平侯府,老夫的确是诊出了世子是喜脉。御医只得再重复一次,尽可能地说得详尽,那时应当正好有孕一月有余,孕吐的反应也是极大,所以才会吃不下东西。 一月有余。 那便是新婚那次。 林寂眼前发黑。 从前余洛跟他说生孩子时他只当他不懂事是笑谈,万万没想到他这般不知轻重,竟然真的敢去弄那生子药来喝。 眼下想来,那几日所谓的病症果真是蹊跷,并不像之前那次受到惊吓似的不断高热虚脱,精神涣散。反而是手脚发冷,多梦嗜睡。 且向来里最能吃甜的余洛,那段时间的确一点也不爱吃甜腻腻的东西。 他带他去酒楼里,往日里最爱吃的菜点了一桌,他一筷子都没去。 嗜睡,易吐。这不都是女子有孕的症状吗。 想到此处,心口一片冰凉。 自新婚那一夜得知余洛认错了人,林寂也着实是心里头压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许多日也都不曾去见他,更没怎么看着人。 后来魏闻绪被封了太子,他科举,封官,所有事情都堆在一处。他每日往宫中跑,往新府跑,规制礼仪一样不缺,还得熟悉上一任少府留下的杂乱摊子。 的确是忙。 眼下又实在是要紧的时候。 分不出心不说,余洛又病了。考虑着他胆子小,他才不得不将人先送去婺州。 哪里能想到竟能有如此大的一个错漏。 余洛竟自己偷偷吃了生子药,还真的怀上了孩子。 他当时为什么不说呢,是太害怕了吗。 林寂平生遇过的大事数不胜数,可如今也是的确心里头发慌。 他知道的,男人本不该生孩子,烈性催试的有孕那都是有代价的,怀子和生产过程会比女子危险数十倍。 是不是御医和他说清楚了男子有孕生子的危险,他当日才会吓成那个样子。 也知道是自己闯了祸,说都不敢说了。 竟决定独自去婺州。 婺州。 对了,婺州。 他怎么能让阿洛去婺州! 婺州虽然景致宜人,可是那偏僻地方的大夫怎么比得过金陵城里的诸多御医。 他有孕在身危险至极,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原本是好好地安置在金陵城别院里静养休憩都不够呢,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怎么还能颠簸跋涉,翻山岳林地南下呢! 林寂声音难得不稳,此刻也顾不得御医犹然絮叨的辩解和管事横眉怒然的叱骂,当机立断对着外头的府兵吩咐,不,不去婺州!快去,沿途拦下世子的车马,将人好好地再送回金陵城来。 追上了不必解释。马车要驶慢一些,只能走官道,尽量选绕开有起伏的路对,改走他兄长所在的吟州那条官道,宁绕远些,不走山路。 又看了眼无星无月的漆黑夜空。 该死,怎么婺州那边还没有讯传来。 隐隐心里有种极不妙的感觉。 宣平侯府的人素来都知道这位世子妃脾气温良,除了有些时候善妒了些,别的时候脾气都是顶好,满身的书卷文气。 可此刻却殷红着眼,一脚将地上的檀木盒子踏碎。 整个府邸上下谁都不敢喘个大气,管事原本还在责怪,看到林寂的眼神后也是难得地被震慑。 暂且地噤声不言语。 眼光扫视着堂下众人,吓得府兵婢女们全都扑通跪下,连连磕头,霎时间大堂上落针可闻。 说清楚,谁给他弄来的生子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3 14:29:02~20210824 19:4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豆、北月南辰、犬系女孩纸、小璐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紫 50瓶;九酱大人 16瓶;多辣多香菜、小先生 10瓶;欧气满满 8瓶;空空空宅、不似少年游 5瓶;枯木逢春 3瓶;三崎爱作者大大 2瓶;梵风衣、秦淮、天青玄色、易*鱼、黎灵落、茉莉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57、南境 底下人战战兢兢, 无人敢答话。哪里知道这位世子妃看似宽厚,可实际上也有如此雷霆的一面。眸光一掠过边上几个,便道, 那从世子的院子里开始,拖出去, 一人抽十鞭子再来回话。 管事这才明白, 那生子药不是世子妃也不知情。 眼下脸色也有些难看。 是谁给世子弄来的生子药。 恋耽美 ——(79) 一时间也火气上来, 听着院子里哀嚎一片,紧接着就说有个小丫头招认了。将人拖上来一看正是余洛房中一个少不经事的婢女,明唤梨生,看着才十四五岁的模样。 身上沾着点血, 拼了命地磕头: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 此人林寂记得。 当初阿洛把脸画得乱七八糟, 那教人作艺倌打扮的书也是她买进来的, 当初因为买书就差点被鸳娘拖到院子里打个半死。 没成想还敢买药。 先把话说清楚,再求饶。林寂微微眯起眼, 这生子药的事, 可是你劝着世子喝的。 不是, 不是! 那婢女连连磕头,我自然是不敢的,可是世子不知从哪里得知男人也可生子应当是之前老夫人和大公子和他说的, 当时相广陵郡王的婚事的时候, 大公子就说要希望世子日后嫁给广陵郡王, 能生下皇长子 此事管事是知道。 林寂脸色愈发难看了些。 世子一定是从那个时候, 就起了生孩子的念头 婢女哆哆嗦嗦地哭着。 是,是世子要我偷偷买的,我当时以为以为他是想要孩子, 想要世子妃生,我还说了,此事勉强不得世子妃,一定要好好说的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自己喝。世子可能太想要一个小孩了呜呜他很喜欢世子妃的,他说他想要一个属于他和世子妃的孩子 林寂面色本就阴沉,可听到后半句时,竟微妙地一个抬眸。 那婢女颤颤巍巍地磕头,还不停地哭,说话也语无伦次没什么重点。 倒是和他服侍的主子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林寂又问,药何时买的。 是,就是大婚前几天 那买来谁煎的。 余洛的药都是专门有人煎的,若是如此应当是会问清楚这是何药,不可能能瞒得过府里服侍的人。 奴婢也不知,只把药交给了世子,世子叫奴婢别管了奴婢也不敢管 林寂陡然想起了成婚前一天下午不见人,找了许久,才找到腿都蹲麻了,端着一碗药站在小厨房门口的阿洛。 那时候他慌慌张张地把手里药全都喝完。 还说这是治咳嗽的。 时间对上了。 应当就是那次。 他抬手摁着眉心,心头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话也问清楚了,前因后果都明明白白。 拖下去,杖毙。 婢女撕心裂肺地哭起来,真的是小世子非得要我准备的,他特意说了要我不要告诉世子妃,也不要告诉老夫人。是世子自己想要这个孩子,奴婢,奴婢只是遵从他的吩咐呜呜呜 真的是世子要喝的,我看他,看他好像很开心,我不知道他是要自己喝,我以为他是要您喝 余洛的确是问过林寂,他是否愿意生个孩子。 是他当时拒绝了他。 周遭府兵挟住她的胳膊便将她往下拽,将人推倒在外院便拿着红漆大棍往下闷声砸。 世子妃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真的是世子吩咐我不要跟任何人说的 哀嚎声和辩解声越来越小。 还是管事觉得哪里不对,出言道,世子向来心善,若是就这样打死梨生,世子回来如何交代是好。 这一句点醒林寂,他抬手教人停下,正巧府里大夫就在堂上,直接将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婢女拖下去诊治去了。 梨生算得上小世子面前的很的脸的小婢女的,平日里乖巧可爱的。可是世子妃说杖毙就杖毙,这一番手段下来,府内人人噤若寒蝉。 这位世子妃看着清瘦温雅,实则也是给手腕雷霆的。 之前有几个还妄想着日后给余洛作侍妾的院内婢女,挨了这一顿鞭子后,此刻也是半点都不敢动这种攀龙附凤的心思了。 在他手底下做妾,还不得被活生生扒一层皮。 才知道这位之前当着老夫人的面威胁说打发了人牙子一辈子不入金陵,那种下场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府邸大夫来看过,说伤到了筋骨,但是叫停得快,性命无忧。 日后世子回来了,今日之事,不得在他面前提起半句。 底下人纷纷应是,不敢有半句微词。 林寂回府即刻传信于婺州。进来几日总不见信来,他心中有种微妙的不适。今日得知余洛身怀有孕后,这种不适愈发强烈。 说到底。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余洛既生作了余家的世子,性子又生得良善至极,活像个菩萨似的。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完全与余家分割开来。 原本想的是将人送去婺州后便将养在府里,直接封锁消息。 这一场战直接打到了金陵也就完了,根本波及不到南方。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余家人死绝了。他再慢慢将人劝着,花个三年也好五年也罢,让他慢慢接受世事无常的现实。 再把余皇后留着,与他两姑侄在宫中作伴,互相慰藉,日子久了也就放下了。 可如今战事迫在眉睫,余镇钦是一定会死的。余洛这个身子不能去婺州修养,必须放在他身边。可若人呆在金陵城,人多口杂,又难免得知消息。 竟是进退两难。 如此犹豫着不过两日,婺州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余小世子根本没到婺州。 金陵城去婺州的日程,满打满算应当就是六七日。就是再慢,也不应当超过十日。可这已经是第十二天。 为什么余洛还没到婺州。 路途中的消息是六日前开始断的。 难道说,他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了可若是如此,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听不到。 除非十二个暗卫,十个护卫竟无一人活着报信。连雪隼都被射杀。 外头传来一些动静,林寂听到窗外传来细细的脚步声。伸手摸上头顶的古木发簪,悄无声息地抽出一柄四寸长的利刃,在那人即将推门的刹那,利刃破空而来。 那人稍一抬手,拿剑鞘欲挡。 可利刃削铁如泥,动作一贯好不喘息余地地逼近,刀尖径直穿过剑鞘与刀柄。 刹那直抵颈前。 只差毫厘,就可穿透喉间。 林大人手好黑。宋遮退了小步,取下兜帽,就这一下,差点要了本官的命。 林寂收起手中利刃,将发簪再别回头顶。 怎么了。 宋遮如今出入林寂的府邸,倒是没有从前顾忌,坐在他桌案前端起一盏酒水就喝,如今那赈灾的粮款都归了你的口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荀家老头都快气冒烟了,魏闻绪一死,他又着急忙慌地开始找魏家的别的表亲不是我说,还不如魏闻绪呢。 宋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却感觉林寂有些心不在焉。 不由得将手中的杯盏捏紧。 你猜我最近听到了什么传言。 林寂倏然懂了宋遮深夜前来的目的。 听说余家世子,怀了世子妃的孩子。金陵城里都在笑,这可真是本末倒置,滑天下之大稽。 烛火幽微里,宋遮看不清林寂的脸色,便再笑道,太子殿下,您这两日在忙什么呢。宫中也不去了,朝上也称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中美眷缠身,脱离不得。 林寂终于开口,宋遮,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宋遮霎时间捏紧手中酒杯,你果真心软了是不是。你当初要我放过余皇后,我放了,左右她不过是个宫中妇人。你非得娶那余家世子,我也认了,左右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如今余家世子怀了你的孩子,你总不会要再放过余家剩下的人吧。 林寂的眉头蹙起。 三个月前你决定将你的身份透露了一些给云南王府,可你看看都这么久了。他们至今蛰伏不动,你还不明白他们的态度吗。宋遮道,我不跟殿下谈恩怨,殿下只管就看看眼下这个形势若是一朝起势,裴寒亭却要执意要扶持魏家人,再放着余氏余孽不除,我们统共能有几分胜算。 宋遮今日果然是冲着余家的事情来的,字字句句都离不开这桩事。早在林寂要和那余家世子成婚他本来就是极不愿的,但那时以为他不过一时新鲜。 可看着眼下这情况,那余洛怀了他的孩子。 枕边风一吹,难保不毁大业。 太子殿下。我今日来就是提醒您。裴寒亭态度不明,余家,就必须得死得干干净净。你不狠,总有人比你狠,这个道理,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殿下犹豫了,就会像当年一样被人拆骨剥皮,且这一回,永世不得翻身。 宋遮取出袖中的玉佩。 与林寂腰间的正成一对。两枚玉佩一左一右提在烛火前,缓慢旋转,晶莹剔透。 你找到魏闻珺了。林寂沉声。 我找得到,留不住。宋遮将一对玉佩放在林寂手中,裴寒亭把人扣下了,你若再不对余家动手,过几日,人家可就把魏家太子送回金陵,捧上东宫位置了。 魏家的真正的太子一旦坐上东宫的位置。 一定又是一场新的纠缠。 沈棹雪聪明极了,竟知道要去像云南王府求助,倒是他一步步小看了,还以为他当真是个阳春白雪的柔弱人。 宋遮知道,裴寒亭只要见过魏闻珺,就一定会铁了心地扶持他登上太子之位。 因为他正直,坦荡。 恋耽美 ——(80) 什么样的臣,就会喜欢什么样的君。 可是魏闻珺并不适合太子之争。 裴寒亭这是在火中取栗,非得去将一个根本不合适的人推进这泥沼一般的漩涡里,裴家人总归如此,非得喜欢去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沈棹雪的确很好。 但只有眼前这位,才是真正坐得稳江山的人。 若是能速战速决,加快速度。踩着余家的尸山血海,在真正的太子册立前,趁着皇帝病重的这段时间夺回这江山那才是最好的法子。 正逢此时,许久不来的雪隼终于再一次落在窗前。 林寂取信也并没有避着宋遮, 信上所写:余小世子的马车在从州的深山里被劫,已经失去踪迹。 手中信笺霎时间被捏紧阿洛果然在途中出事。 劫马车的极熟东南境的地形,所以才知道要挑从山那种险峻地带下手。并且手法奇快,连空中的雪隼都能勾下来杀死。 且消息隔这么久才传入金陵,其中一定是做过手脚的。 从州往上回金陵最快的路,会经过南境边缘。 是云南王府的人。 那么余洛,是已经认出沈家太子了! 所以他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自己,奔赴向云南王府。 宋遮好似对这个结局早已有些所预料。 瞳眸也渐渐深邃,看着酒杯中倒映着的身影有些怔忪,难得地说了一句人话,殿下是真有些舍不下他。 可是没法子,舍不下也得舍。生在余家,算他命不好。 宋遮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只觉得甘冽烧心,也算殿下命不好。 从一开始,殿下便不该放纵了自己去贪这一点浮世温情,可那是刀尖舔蜜。宋遮看着外头漆黑如墨的天色,像是永远等不到黎明似的压抑,到头来,甜了片刻,却要痛上许久。 当初殿下怎么就一时头热,答应了和这位余家世子成婚。帝王之路向来残酷,身边本就是留不住任何人的。就像魏恭恂得了帝位就会失了儿子,太子殿下若有朝一日坐上那个位置。必然也只会是孤家寡人。 见林寂偶入桃林竟真有流连忘返的念头,偏是要作茧自缚。 宋遮字字珠玑。 路途中偶得几分真心,便也算尝过寻常人过寻常日子的滋味,引作一场旧梦。 从此放下吧。 本以为这一番话是醍醐灌顶。 却不想,林寂将手中信纸烧了,道,我要去一趟南境。 什么?宋遮惊愕,渐渐转为薄怒,你疯了! 裴寒亭的意愿,我要自己问。林寂想到裴寒凛的性子,觉得这位云南王应当也是有些想法在身上。 他透露了自己身份后,裴寒亭虽然没有表态。 但是,也没有继续妨碍他。 而且,阿洛在南境。 他得接他回来。 *** 夜色泠泠如水。 金陵城里应该还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南境已经满是杏花。 春色盎然。 余洛听到沈棹雪的决定,想到最后他会被林寂杀死的结局,心中不免万分惆怅。 沈棹雪道,阿洛,你早知我身份,却还愿冒着危险送我出金陵城。此等大恩,棹雪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 不是啊。 你是主角,我本来就应该保护你的。 余洛眼神有些暗淡,你救了我,这些,都不过是报恩罢了。 本来,我还要给你生孩子的呢。 可惜怀错了。 余洛想到此处,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这念头起来的时候,他的腹部似有一团热气冲撞了一下。 像是不满。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沈棹雪手搭在他肩头安抚性地拍了拍,自然了,那些成婚什么的,也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余洛听完愣住,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明明加了记忆的,为什么沈棹雪会不喜欢自己呢。 我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沈棹雪微微勾起嘴角,说实话,我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好像是有些奇怪的。像我,又好像不像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么说,并不是觉得你不好,是我当初太轻率了,不该随意答应你那种事情。 我来金陵城也去找了你的。但不是为了跟你成婚,只是因为我答应过你,要去找你。 沈棹雪那一对远山眉极是温润,言语里也好似潺潺溪流,沁人心脾。 第一眼看到此人的时候。 余洛就觉得他像谁。 如今靠得近了,他才惊觉 沈棹雪这一双眉眼,长得和林哥哥好像! 余洛仿佛受到什么打击似的一连踉跄好几步,被他扶稳了。 沈棹雪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对那时候的话如此看重。阿洛,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将我当兄长,当做朋友,我还会像以前那样照顾你的。但是,我对你没有爱慕之情,所以,那时候的承诺只能作废了,真的很抱歉。 看到他犹豫再三,还是温文尔雅地将事情说清楚。 余洛眼前慢慢溢出了泪水。 啪嗒。 有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余洛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哭的,一边拿手用力地捂住了眼睛,擦着眼泪,禁不住蹲了下来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腿上,说,对不起,你不用跟我道歉 那些记忆本来就就不是你的。 是我修改了你的记忆,是我给你造成了困扰,是我应该跟你说抱歉。 原来。 沈棹雪也不会喜欢自己。 不管他怎么做,不管他多努力,都没有人会喜欢他。 但是沈棹雪不喜欢他,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林寂不一样。 他会骗他。 看到余洛哭得如此伤心,沈棹雪好像也有些不忍,半蹲下来,阿洛,你喜欢我吗。 我 余洛仔细想了想,没有答话。 你认识我也没有多久,甚至都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沈棹雪将他扶着,抬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如果只是因为儿时的事情,那就更不是喜欢了,你只是想报恩而已,对吗。 余洛不知道怎么说。 你是主角啊,我本来是应该生下一个你的孩子的。这是我的任务,不管喜欢不喜欢都得去做的。 生下一个,沈棹雪的孩子。 沈棹雪身上有淡淡的独属于他的清雅香气,余洛此时靠得太近,却总觉得与此人相隔很远,他甚至完全想象不出来,要怎么样和他生下一个孩子。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找到的是沈棹雪。 他会像是缠着林寂一样,去缠着沈棹雪吗。 余洛猛地站起来,一连退了好几步。 刚刚还觉得沈棹雪和林寂眉眼身姿长得有些像,可是现在看起来,只觉得完全是两个人根本一点也不像啊。 虽然看上去都是脾气极好的模样。 但是真的。 完全就是两个人。 沈公子倒也不必将话说得那么实在。 在边上不仔细听了一耳朵的裴寒凛越过长廊走近,将余洛从地上扶起来,手势上有些强硬,像是要给余洛撑腰似的,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本来也就全凭一颗心。沈公子可以不喜欢阿洛,但是又何必觉得,他一定不喜欢你。 沈棹雪愣了一愣,在裴寒凛不悦的语气中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朝着余洛作揖,补上一句,是我言语唐突了。 阿洛。 裴寒凛扶着余洛的肩膀,看着他睫毛湿润着,眼尾红红的,语气像是有些焦躁,你没有哪里不好,只不过是沈公子不喜欢你而已。 生而在世,本来就不必人人都喜欢。裴寒凛有些硬气,这么脆弱可怎么行。你喜欢谁是你的事,不必听旁人置喙。 可我 余洛用力地擦了一把眼泪,被裴寒凛安慰过后,更伤心了。 人人都不喜欢啊 这话说得太委屈了,每一个字都好像哽在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哥很不容易的。 傻乎乎的阿洛给他全部是复仇的人生里,仅有的俗世烟火气。 *** 最近更新时间有亿点点不规律,所以干脆改成下午六点更啦~ 今天有二更,两只崽崽会见面~感谢在20210824 19:42:27~20210825 18:1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k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EXANDERCASANDRA、萌萌哒、荻玓 40瓶;twince 20瓶;yuki、墨墨 6瓶;天霖、玄儿、皮蛋粥、一块小饼干 5瓶;1005Love85 4瓶;小鱼儿 3瓶;茉莉蜜茶、cielless、酱酱酱酱酱板鸭、池晏 2瓶;秦淮、枯木逢春、甜控小橞、木兮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 ——(81)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58、重逢(加更) 谁说的, 我就裴寒凛倏然攥紧了手,又不知缘何又顿了好一会,才别开脸, 我就挺喜欢的。 余洛吃一堑长一智。 拿袖子又将脸猛地擦一把,你骗我。 你刚遇到我的时候, 就说过, 你喜欢会功夫, 能吃苦,最好还能带兵打仗的。余洛说着说着,又好像没那么委屈了,再捻着袖子把脸上的泪痕蹭得干干净净, 你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非得来安慰我。我没事的。 我知道, 我也不聪明, 又总是添乱,什么都做不好 你没有不聪明 余洛吸了吸鼻子, 眼神里带着些愁怨, 都这个时候了, 你兄长都认出沈公子的身份,却独独把你们叫进去,把我留在外头。 不就是怕我知道了沈公子的身份, 又会不小心说出去吗。 不是, 是因为你是余家人。裴寒凛一时口快, 在看到沈棹雪的眼色时, 才惊觉自己话又说多了些,但都已经说出前半句来了,余洛更不肯罢休。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余家人,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呢。 阿洛。裴寒凛皱紧了眉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是怕你遇到危险。 余洛看到沈棹雪的眉眼,好像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你哥哥看到那玉佩的图案,就能知道,沈公子极有可能就是当朝太子呢。 裴寒凛也并不打算瞒着余洛,便将玉佩的来历说了。这制成玉佩的血璧,正是当年他哥哥领兵开山时意外得到,在前朝时进献给太后娘娘的。 太后娘娘得了此世间罕见的宝玉,便打成了一对雕琢精细,浑然一体的玉佩。 其中一枚,便是赐给了当时还是将军的魏恭恂。 为什么太后娘娘要将这么珍贵的玉佩赐给魏将军。余洛问,是他战功很高,得的赏赐吗。 裴寒凛眼神一顿,他出生的晚,前朝的事情其实他也并不十分了解。 只道,因为魏皇后的缘故吧。 沈棹雪却注意到了别的地方,问裴寒凛,你说这玉佩原是一对,那另外一枚,是赐给了谁。 余洛脑中忽然有一根弦绷住了。 他好像知道这题的答案。 他当初会认错林寂,就是因为林寂身上也有一枚这样的玉佩。 果然,裴寒凛道, 另一枚,赐给了当时刚刚被封储君,年仅三岁的萧家太子,萧珩。 果然是他。 这又再一次印证了余洛的判断,林寂果然就是大反派萧珩。 裴寒凛再问,沈公子见过拥有另一枚玉佩的人? 没有。沈棹雪摇头,只是随口一问。 裴寒凛蹙眉,像是有些失望,如果能找到另一个拥有这枚玉佩的人就好了。 为什么。余洛心里头猛地一跳。 因为我兄长说了萧家太子可是心怀着灭国之恨的。这样一个足够聪明但是不择手段的人,早晚有一日,会给天下人带来灭顶之灾。但是,他也是前萧氏唯一的遗孤如果能找出这个人,在他搅弄出更大的灾祸前杀掉的话,前朝势力再强大也没有了依托,如此便可就可以彻底平息这一场滔天的遗祸。 裴寒凛的意思。 是想要杀掉林哥哥。 余洛踉跄两步,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阿洛。莫非你有些线索吗对了,你府中那位林公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譬如,有关萧珩的下落。 没,没有。 余洛心里头噔噔噔直跳,撒谎时总是结结巴巴,险些咬到舌头,我,我都不知道他在骗我,他怎么会跟我说这些。 林寂就是萧珩啊。 裴小王爷的意思,是如果知道林寂的真实身份,就要提前杀掉他吗。 余洛发觉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按照原计划,赶在主角前生下一个他的生孩子延续气运。那么想要避开BE结局,他是一定要帮助主角的逃过反派的虐杀甚至是打倒反派的。 可是,如果主角团最终赢了。 那反派会怎么样。 会被杀死吗。 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谁死谁活的选择题,余洛脑子嗡地一声再一次停转了。 虽然他很害怕林寂。 但是一想到最后他可能会死。 他又好像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难过。 浑浑噩噩回到屋子里。 吱呀一声刚把门关上,便赶到有一股力气将他往后拽,他蹬着腿跟不上整个身子便一轻,直接被抱了起来。 漆黑的屋子里一盏灯火都没点燃。 他就像个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见,正要挣扎呼救,嘴巴又被紧紧捂住了。 他却闻到了熟悉的清冽气味,和一如既往的被抱住的感觉。 忽然意识到了面前的人是林寂。 察觉到身后一软他被放在了床榻上,捂住嘴的手刚刚松开,便顺势扣住了他的头,察觉到他没有什么反抗,黑暗里还响起一道轻笑。 呜 头也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余洛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稍稍适应黑暗后感觉到身上那人也上了床榻,正俯身啃咬着他的嘴唇。 虽然是居高临下的,可他双手撑在自己两边,并没有将身体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这一个吻极深长。 这份深情流连,就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 可是余洛知道不是这样。 趁着身上人放过自己,余洛在黑暗里憋红着脸小喘着气,林 刚说出口一个字,伸出的手又十指相扣,被按在耳朵旁,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腰,深入地攫取过他的呼吸。 再将人吻得喘不上气后,才道,你倒是能跑。 那语气不咸不淡,倒是也没听出生气。 但是余洛想,林寂能追来这里,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会 杀了自己吗。 这个想法蹦上脑海的那一瞬间,余洛呼吸都停滞了。 黑暗里,一直干燥又带有一些温度的手覆上他的脸颊,触摸着他未干的泪痕,声音压得极低,气息都凑在耳畔,不是要你去婺州,你跑来南境作什么。 知道了林寂的真实身份后。 他随便的一句诘问,随手的一个触摸,都能让余洛胆寒。 对,对不起 他下意识地就先道歉了。 察觉到自己只问了两句话,余洛却浑身都剧烈地发起了抖,连牙齿都磕得作响。身上人显然又沉默了一会,但是也没有再靠近他,而是坐在了床榻边上,保持着一点适度的距离。 为什么不去婺州。林寂问。 我余洛将身子缩成了一团,抱着膝盖也慢慢坐起来,往床的角落靠,对,对不起。 听到一点响动,感觉那人又在靠近,余洛紧紧地闭上了眼。 那只手本来靠近他的脸,转而往下。 余洛感觉到身边被他紧紧攥住的被褥掀起了一角,温热的手掌轻轻的覆上了他瘦扁的小腹,动作轻得像是一片羽毛飘落。 余洛愣住了。 林寂 知道他怀了孩子。 那只手稍作停留,又摸上他的手腕,手指搭上他手腕内侧细嫩的皮肤,却半点都不暧昧。 他在搭脉。 屋子里无比安静,余洛渐渐适应了黑暗,便借着窗前的月光隐约能看清面前人的轮廓。 还是一如既往地凌厉。 尤其是鼻峰处,如刀刻的一般。 林,林寂。 余洛手腕还在细细地发抖,但是比刚刚已经好很多,他想,林寂应该不会杀他,至少他现在看不出他有这个打算。 还在给他断脉的林寂又轻笑一声,你可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喊我。 林,林公子。余洛觉得不够尊敬,喉头上下一动,用力吞咽一下后乖乖改口,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寂放开他的手腕,不答反问,为什么不去婺州。 听不见他的回答。 为什么要来南境。 余洛呼吸轻颤,咬住了下唇。 林寂像是叹了口气,坐在床榻边的身子微微前倾,向他靠近些,为什么要吃生子药。 余洛还是沉默。 那只手便再次覆上他的腹部,这一次,林寂慢慢地一点点靠近他,余洛好像没有刚刚见面时那么害怕,但是身子还是在细细地抖着,汗毛也是直竖的。 你不知道,这个孩子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吗。黑暗里,这一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话传来,分外喑哑。 我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男子有孕,是极危险的。 恋耽美 ——(82) 怎么回事。 林寂跑这么远来南境,还敢偷偷潜入云南王府,就是为了跟他讨论这个生孩子的问题吗。 余洛实际上知道,反派也是有气运的,所以他没担心过这个生子的概率问题。 他反倒觉得,眼前的林寂才是极危险的。 他可是大反派萧珩,是最后会屠杀整座金陵城,满手鲜血的杀人魔。 阿洛,你到底怎么想的。 但是温柔的语气,熟悉的触碰,却又让他产生一些和从前一样二人相互依恋的感觉。 余洛说不清楚为什么林寂黑暗里喊他一声阿洛,就好像将他这么久都紧绷的心一下敲出一道裂隙。 身体的抖动渐渐平息,好想内心的惊惧也消散不少。 余洛下意识地便答了他,刚刚才哭过的干涩的眼睛,又再一次湿润起来,我那个时候只是,只是,想和你生一个孩子。 我没想那么多 好像有满心的酸楚不知道往哪儿说。 鼻音又重,尾音又长,虽然知道并不是他的本意,可这声音听上去就是像在撒娇一样。 黑暗中那人呼吸似乎一滞,沉默半晌后,才问,你是想跟我生一个孩子,还是想跟外面那位沈公子生一个孩子。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59、喜欢你 沈公子三个字从林寂口中蹦跶出来的时候, 余洛整个人僵在了角落里,手紧紧地揪着被褥团在身上,像是要把身体的每一处都盖得严严实实的。 林寂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沈棹雪在外面。 而且, 也知道沈棹雪的身份。 对,对不起。余洛小声地道歉, 好像想要连带着把沈棹雪那一份也说了, 是我认错了人。跟他没有关系, 我以为是你 认错了人。 林寂咀嚼着这句话,慢悠悠地问,所以这个孩子,也是怀错了的。 说实话, 余洛心底的确这么认为。 但是他陡然背脊处汗毛直立,不知如何并不敢轻易附和林寂状似无意的问话。 但是一味的沉默显然并不能应付眼前人。 是不是。 林寂在等他回答。 不, 不是。余洛下意识否认了, 才感觉周遭那迫人的氛围稍稍缓和一些。 可是,刚刚那位沈公子好像也并不怎么喜欢你。 余洛猛地抬头:他都听到了! 原来他刚刚一直在屋子里吗。 余洛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很丢脸。他知道林寂不是喜欢自己, 从前一贯都是自己缠着他的。如今, 让林寂再一次看到别人又把自己拒绝了, 这简直是双重羞辱。 他的眼前又浮出雾气。 哭什么。林寂拿指腹揩去他脸上的泪水,成天到他面前哭一哭,他就会喜欢你了吗。 再不听出里头的揶揄, 就算是他聋了。 余洛咬住了下唇, 硬生生地要把自己的眼泪憋回去, 我没有哭! 你还没有回答我前面两个问题。为什么不去婺州, 为什么要来南境。 这事儿还用说吗。 你满口谎言,不择手段,还想带我去婺州, 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那里把我给杀掉啊。 来南境自然是因为 只要不是婺州,哪里都行。 但是这份沉默在林寂眼里分明是别的意思。 余洛的下颚被捏住抬起,不得不迎上林寂的暗沉的目光,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你天天跟在他后头不停黏着,就能喜欢了吗。 余洛知道他的本意是说他黏着沈棹雪。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让他想到了他当初不停地自作多情地黏着林寂,到头来只感动了自己。 瞬间刺痛了他脆弱的自尊心。 余洛又咬着嘴唇不说话。 林寂见他始终沉默不语,眼睛微微一眯,这一次捏住他下颚的手势加重一些,动作几分强势,你跟谁成的亲,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我一早便问过你,记忆里的人和眼前人你分得清分不清,你还记得你的回答吗。 余洛其实不记得了。 当初为了哄得林寂同意成婚。 多少天花乱坠的话他不是信手拈来,一箩筐一箩筐地往人家耳朵里灌。 具体到哪句,是哪一天林寂这么问过,自己又哪样地答了,他根本就想都想不起来。 于是这一刻,多少有点心虚。 是你告诉我,你喜欢的就是眼前的人。 啊,我是这么回答的吗。 余洛眼神有些诧异。 所以,这件事情真的要说的话。 算是我 单方面欺骗了林寂吗。 好像是的,一开始从酒楼里找到他的是自己,非得要带他进府的也是自己,涕泪纵横地要跟他成婚的还是自己。 什么,所以这件事情其实不算他骗了我,是我骗了他吗。 是我渣男了? 怎么越想好像越是哪里不对啊。 余洛被他三言两语绕进去了,又开始语无伦次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我其实 掐住他下颚的手终于松开,一道吻印上他的唇。 幸而那人只是浅尝辄止,倒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稍稍试探一番后又收了手,起身时脸色稍缓。 余洛被他刚刚这一番强势折腾得浑身都湿透了,一半是吓的。 被松开后哽咽着抱住膝盖,在黑暗里又缩成了一小团。 你要杀我吗。 林寂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也是愣在了当下,手上稍有迟疑,才看清阿洛满眼惊惧地看着自己。 刚刚他心里焦躁,态度上的确是强硬了些。可到底也没对他做什么。 怎么会被吓成这样。 林寂退了两步,知道刚刚自己憋着火的举动又将他惊着了,目光扫过他凌乱的衣裳最后停留在腹部的位置,喑哑着声音:阿洛,我怎么会杀你呢。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就是会杀很多人啊。 书上写得很清楚的。 林寂见他目光惊惧非常,怕他过度害怕惊到了腹中的孩子,一连再退几步。 这个动作却让余洛怀疑他这是要去立刻杀掉沈棹雪。 余洛身子战栗着,还是壮着胆子将手伸出去,发颤的手掌只捻着林寂被缠得紧紧的腕缚,揪着那一点布料没松手。 林寂却不动了,好像被他的小动作拽住了一样。 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但是太黑了,余洛看不清他深潭一般的目光里,还残留着刚刚意犹未尽却不得不压抑的欲.念。 我不是来杀谁的。 林寂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彻底放缓了声音先前余洛本来被他安抚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又变得疏离惧怕。 林寂伸手握住余洛的手掌,坐在床边上,用被子将人裹紧了抱在怀里,跟我回金陵吧。 余洛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恶狠狠的话。 这下也是有点懵。 团在被褥里的脑袋歪了一些,拿余光瞟着身旁一身玄衣:回,回金陵? 嗯。 诶,为什么。 窗户纸都捅破了,为什么林寂还带要他回金陵城。 林寂已经知道了,自己和他成婚只是一场自己认错人的乌龙吧。而且,他也只是想要利用余家考上状元,进入内阁啊。 现在的自己,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块踩完了可以随意踢走的石头才对。 难道说 余洛忽然想到了刚刚林寂轻柔地抚摸自己肚子的模样。 是这样,虎毒不食子啊。 古代人都是很重视子嗣的,就像是皇帝陛下这样满天下地找沈棹雪,林寂一定也不想自己的孩子离开他吧。 所以,怀着孩子的自己,他也就没打算杀掉。 余洛藏不住话,便小声地拒绝,不,不回金陵城。没关系的,这个孩子我可以自己生下来。 你不用对他负责。 我有钱,养,养一个小孩子,还是能养得起的 虽然你穷凶极恶。 但是,我一定会把这个孩子教养好,不让他变成一个坏人。 余洛抹着眼泪,把剩下的半句话吞进肚子,没敢说出来。 那你打算把这孩子养在南境,将来让这孩子姓裴?林寂问。 那,那也不姓林啊。 嗯? 余洛被那眼光凝视着,不由得瑟缩一下,姓余啊。我是世子,你是世子妃。 林寂本来被挑起来那些阴火。 恋耽美 ——(83) 消下去也不过是须臾之间,他道,你倒还记得,我是你的世子妃。 这语气太过暧昧。 余洛本来战栗的身子又渐渐平息下来。 林寂察觉到余洛的顺从,动作越发柔和,将他松散的裤子提上来一些,再里衣带子系上,就好像是他们刚成婚的时候一样细致地服侍着。 他知道林寂是反派。 也知道这双手,以后会沾满鲜血。 但是他的动作太温柔了,系好衣带后,甚至在自己眉心落下一个吻这些动作,都和从前别无二致。 余洛看着牵着自己的这双修长白皙的手。 你别杀他们,他们,他们都是好人 余洛又伸出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袖。 二人僵持了一会,那一小截被揪着的布料下,林寂手腕翻转,牵住了余洛的手指头,靠近了些,温柔如水地低语,嗯,那你小一点声音。 仿佛很势弱似的瞥了眼窗外。 我杀不了他们。 但是如果我被他们发现,他们就会杀了我。 什么,竟是如此吗。 余洛震惊。 被松松握住的手猛地一抓挠,在林寂的手心划出一道小小的红痕。 他未说话,可小动作却显现出他的惊慌。 是啊。 裴寒凛刚刚说过的,就如揪出了他就要杀掉他。 余洛其实还有一肚子疑问,却因为怕被外面人发现,不敢再开口问,只是默默咬紧了牙关。 南境山水宜人,明月高悬,不似金陵城里总是雨雪纷飞。 月亮虽还缺了一大半,可分外明亮,好像将屋子里的黑暗慢慢驱散一些。 林寂勾着他的手指,将人往怀里带。余洛一时惊动漏出一点声音。 你干什么。赶紧又压低了,紧紧揪住他背部的衣袖,头埋在他的肩膀处,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到掩起的窗外朦胧的月色,会被听到的。 那一份紧张,让林寂眼底盛满笑意。 他伸手将余洛抱紧在怀里,感受到他再也没有一点抗拒和害怕,终于再一次道,阿洛,我喜欢你。 怀中人明显僵住。 我来南境不是为了杀谁。我是想带你回金陵。 你怀着孩子,却还跟着别人走了。所以我刚刚才会生气,不是想伤害你。林寂揉着他的头发将人好生哄着,好像能看穿他心底的每一分想法,你呢,你喜欢我吗。 余洛闷着声音,不喜欢。 林寂在他耳边低低地笑,你不喜欢我。 那为什么,刚刚在外面你明明认出了那枚玉佩,却不告诉他们,我到底是谁。 余洛闻言又愣住了一会,正想再辩驳两句,感觉到环抱住自己的那只手陡然松开,紧接着屋外传来两道清晰的叩门声。 是裴寒凛。 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 阿洛,你睡着了吗。 余洛脸色吓得惨白,一瞬间紧张得炸了毛,睡着了! 裴寒凛: 作者有话要说:  啥也没干啊求审核放过1551~~ 感谢在20210825 19:22:10~20210826 19:4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先生、浮生无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青玄色、小璐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农夫三拳有点痛 30瓶;三崎爱作者大大 25瓶;茜茜公主我老婆、浮生无欲、九酱大人 20瓶;上官婉儿最恐高、小璐璐、酱酱酱酱酱板鸭、文静 5瓶;40892278 3瓶;茉莉蜜茶、甜控小橞、梵风衣、仙人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0、深夜 肩膀处被轻轻戳了一下。 余洛意识到什么, 忙不迭地改口,正要睡着,马, 马上就睡着了! 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 可是阿洛, 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裴寒凛这是要他开门。余洛看了眼身后的林寂, 扫视着屋子里看哪里能藏人,可是,可是我要睡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很,很长吗? 裴寒凛端着一盏烛火站在外头, 嘴巴轻抿, 几乎想要顺势退一步。 但是步子刚刚挪了半寸,又掉头转回来。 是的, 很长。 声音里似乎带着些毅然决然的气势。 林寂眸光一抬。 余洛却陷入烦恼。 啊, 很长啊。 那就是得进来了。 那, 我 余洛想说那我去换个衣服,拖延一下时间,好让林寂能藏起来, 或者看能不能从后面窗户翻出去。 毕竟如果林寂被发现了, 可能会被杀掉的。 可是林寂像是看出他的打算, 悠悠地捉住他的手腕, 双手平放做出双门合紧的模样,再对着余洛摇头。 林哥哥要他别开门。 这能行吗。 可是好晚了,要不, 你明天再说吧。余洛试探性地问。 这一次裴寒凛答得很快,几乎没有什么踌躇,我想现在跟你说。 余洛进退两难。 如果你不想开门,那我也可以这样说。看不到余洛的脸,裴寒凛心里咚咚咚的跳动好像还能稍微控制得住,他捏紧了手里的灯盏,听到里头传来附和好。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 少年的手心竟然沁出一点热汗。 连喉咙也变得干涩。 阿洛。之前在河边的时候,我跟你说,我喜欢会打仗的,会功夫的。他道,我没有说谎,此处荒僻,不似金陵城四通八达,欢歌载舞的。南境有的是层峦山川,灌木丘陵,是数十里都荒无人烟,但又僻静悠然的绝好地方。在此之前,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我甚至无法想象一匹烈马都没法去骑的人要如何在南境活着。 油灯铜柄握在手里。 竟比十斤的铁枪还沉重。 兄长之前说,要我去金陵城看看宣平侯府的三公子,是有意让我们成婚的意思。你之前问我,是否对兄长的安排不满。对,我是不满的。但是,但是 铺垫了许多话,可是站在微凉的夜风里,初开的杏花树下。 他却没办法很好地说出来。 他想到了阿洛今天哭得很伤心。 只是想要安慰他。 阿洛错认恩人。阴差阳错地和一个庶人成婚,可那个庶人只不过是想借助宣平侯府的权势得官位而利用他。 如今他又找到了曾经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沈公子。 可沈公子却说,那些回忆不过是儿时戏语,并不作数。 但是我喜欢你。 这一句话再一次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裴寒凛感到浑身都轻松了很多似的,对,我喜欢你。 屋子里没有点灯。 暗沉沉的,也听不到半句回应。 我知道你之前所托非人。但是没关系的,阿洛,你不要伤心。也不要觉得自己很糟糕。虽然你不会骑马,提不起刀剑,又不会诗书,不识礼乐,跟金陵城里那些人比的确是逊色一些,而且性子还莽莽撞撞的 但是。 你真的很好。 这一次,屋子里的人有了点反应,像是有点犹豫地问,那我,哪儿好啊。 你 裴寒凛忽然脑袋一片空白。 屋子里传来一声叹气。 你很好,真的很好。 那,哪里好。 裴寒凛觉得阿洛这一句反问倒是真的要了命了。他挠了挠额头,搜肠刮肚后,终于说了一句,你长得好看 还有呢。 还有。裴寒凛挠得越发用力,还有,还有你知恩图报,也,也很善良。 晚风徐徐,将他手中灯盏吹得不断晃动,映在脸上的火光也不断变换。 其实,这不是我想说的。裴寒凛深深吸一口气,伸手护着手里的灯芯,我是想说,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南境,重新开始。 蓦然间,似乎听到屋子里传来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裴寒凛听力极敏锐。 可是,可是我已经成婚了。 阿洛有些慌张地说道,听上去像是快哭了。 没关系,你是余府的世子。一纸休书将那人休了便是,无人敢置喙你。裴寒凛笃定着,那人只想利用你,难不成你还想和他这样蹉跎着过一辈子吗。 恋耽美 ——(84) 里头又没了动静。 阿洛是不是困了,还是提及他的伤心事,他又在里面一个人哭了。 裴寒凛心里头有些发急。 你不用担心南境荒僻,所有不会的我都可以教你,骑马,射箭,慢慢来,学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买马车。还有,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可以去金陵城里请厨子来南境也不是,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些 裴寒凛手猛的握紧,却不小心被烛火烫着指尖,倏然缩回一些,阿洛,我 屋子里再次传来一点声音,这次,裴寒凛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阿洛,你在听吗。你,你睡着了吗。 裴寒凛拿下了被烫得发疼的手,扶在门框上,将要把门推开。 手中的灯盏因为没有挡风,刹那间被吹灭。 里头传来登登登的脚步声,紧接着面前的门一下被打开,余洛披着厚厚的披风,裤腿都半挽着,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鞋子也只穿了半只,像是有些慌乱。 借着身后月光,能看清面前人眼睛红红的,唇色好像比以往都要殷红一些。 看到心上人近在咫尺。 裴寒凛一下又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了 你别说了。 余洛耳朵根发着红,像是有些害羞的样子。不仅仅是耳朵根,鼻尖也是红扑扑的,这副模样教他心动意动,不由得伸出手想替他擦一擦的眼尾的潮湿。 可这手刚伸出去,余洛立刻退了一大步,我真的要睡了。裴小王爷。 看到余洛有些闪烁的眼神,裴寒凛才知道自己这么说人家可能一时难以接受。 毕竟之前也是自己亲口说的不想同意这桩婚事。 阿洛的心思向来直,很难转过这个弯来,他得给他时间慢慢考虑。 阿洛,我没有要你现在答我。你慢慢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南境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婚事,从此往后,再也不回金陵城那种地方。 余洛睫羽微抬,眼底的光芒踌躇着转向一角,并不敢看裴寒凛的眼神。 揪着衣角,说,裴小王爷,我不跟你成婚。 我已经和别人成婚了。余洛将衣服揪得很紧,几乎要扯破了,闪烁其词,不能再跟你成婚,也不能跟你走。 我说了,你能休了他。再不济,便一封和离书回去,算是给足脸面。 不可以! 余洛脸色有点发白,立刻扶着门框,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嗫嚅着,小王爷,你,你先走吧。真的,对不起,是我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了,你,你 到最后又像是顾虑着什么,只能咬牙道,你别掺和进来了。 门被关上。 裴家小王爷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一番告白,就这样消散在杏花树下。 裴寒凛想,也许是阿洛一时还想不清楚,脑子里也乱的很吧。 取出袖中火折子,将灯盏再点燃。 再叩三下门,阿洛,我会等你想清楚再回答的。今天我就先走了,你 你早些睡吧。 里头没有再回声。 从屋内紧闭的窗阁看去,能隐约瞧见那一团灯火渐渐远去,吱呀一声,院门也被关上。 余洛刚刚只开了会儿门,身上便沾上了外头满开的杏花的香甜。 身上的披风还没解开,余洛的腰被扶着抵在半人高的桌子上,手撑着身后的桌子,林,林哥哥 脚下一轻,他被抱坐在桌上,这样的高度正方便林寂俯身下来继续刚刚的恶行。捏着他的下巴,他叼着他的嘴啃噬一番,休妻? 余洛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悬空,整个人又被他一手捞在怀里,到现在脚指头尖都蜷得僵硬,不,不不休。 和离? 不,不离。 耳朵尖又被啃了一口。 我们的婚事,不够热闹? 很热闹,太,太热闹了。余洛被他折腾得呼吸急切,眼尾透着一点微醺似的朱红,身子越发往后躲,又因为脚上没个支撑,一下失了力就往后倒。 锢在腰间的手使着点劲儿,余洛得以缓缓地平躺在了桌上。 逆着月光,他看不清林寂的脸色,但是他刚刚才明确说过,自己怀着他的孩子却跟别的男人走了,他会生气。 反派生气,最是要命。 余洛脑子里忽然就想到最后一章,沈棹雪被砍掉一只手臂,最后被一剑刺穿心口的描述才意识到,直到现在为止,林寂好像还没在他面前发过太大的火。 赶紧哆哆嗦嗦再补了一句。 特,特别热闹。 余洛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说几句好听的,哄一下面前者这位不开心可能就要去杀人的大反派。 另外一只鞋子却被温柔地脱下,林寂拿着温热的手掌暖了一下自己另一只踩过地板的脚。 再低头,察觉到手心被塞了一块触手生温的玉佩。 阿洛,你知道我是谁。 知,知道。 谈到这个话题,余洛就害怕得不行。对林寂此人始终怀揣着胆寒的畏惧他始终都忘不了雨夜里那一双染血的黑色靴子。 那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余洛不敢回答。 告诉我,我是谁。 萧,萧余洛苍白着脸,萧珩。 林寂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你不要怕我。 抬手将怀中的玉佩推到了阿洛的怀里,又俯下身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如果你想要我死,明天早上,你可以把这一枚玉佩交给云南王。 南境坐拥二十万雄兵,我逃不出去。 你告发我,我就会死在这里。 林寂的声音清淡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闲事。 届时,你想跟谁成婚,就跟谁成婚。 余洛的手狠狠一抖,几乎要握不住手心那一枚玉佩,震惊地看向面前颀长的玄衣,为,为什么 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犹豫。 余洛垂眸仔细打量了一下还真就那枚玉佩。 一下又发着抖捏紧了。 林寂将他抱在床上,拿着厚厚的被子将人裹住,知道余洛身怀有孕手脚冰凉,拿手捂着他的足尖。 明天早上,如果你不去告发我。 那你就得跟我回金陵城去。 作者有话要说:  洛崽: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感谢在20210826 19:43:43~20210827 18:3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糖醋里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咔咔 2个;静静、糖醋里脊、伯克纳、犬系女孩纸、棘、4200027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芸九卿 40瓶;小先生、农夫三拳有点痛 30瓶;茶茶 28瓶;今天花怜结婚了吗、花燃枫染道心怜、静静 20瓶;沈老师的斩魂刀 15瓶;糖醋里脊、Macarons、Olivia 10瓶;酱酱酱酱酱板鸭 5瓶;秦淮 2瓶;夕见、茉莉蜜茶、甜控小橞、恰疯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1、善恶【剧情章】 回金陵城, 他也不想回啊。 可是要他去告发林寂 他好像也,也不愿意。 余洛像是觉得手心的玉佩是一枚烫手的山芋,面容失措,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地看了眼密不透风的屋子, 确定没人偷看。 殊不知此刻脸上的震惊,纠结, 迷茫, 以及那些许的无措被头顶那双眼睛窥探得一清二楚。 余洛犹豫再三。 最后做出选择, 将这枚玉佩塞回到林寂的腰边。 这东西你自己收好,不要轻易拿出来。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笑。 玉佩又被放回余洛的掌心。 林寂垂眼, 深缁色的眸子里透着无澜的静默,温暖而干燥的手心覆上他的脸颊,言语温柔,如果你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的身份, 就替我把这枚玉佩藏好了。让谁都找不到。 余洛忽然有点慌, 我,我藏不住的。 林寂笑, 放心, 不会很久。 如果余洛不知道之后的剧情,也许就要沉湎于这句温柔又坚定的话了。 不会很久的意思。 是眼前这个人夺回皇位,不会很久了。 林寂将愣怔的余洛抱在了怀里,让他的下巴抵在自己肩头,像是哄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一般低吟,阿洛,我说过了,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可以。 我相信你, 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余洛的手揪着林寂的胸口的衣物,另一只手握着那一枚玉佩,鬼使神差一般地点头,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 得到的回馈,就是和从前一样轻柔又甜蜜的亲吻。 恋耽美 ——(85) 是啊,林寂一直很温柔的。 对自己也很好。 从第一眼见到他,他就从来没有对自己做过过分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害怕他呢。 难道就因为书里面那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吗不对,书中的林寂,和眼前的林寂,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余洛在春风细雨一般地亲吻里逐步迷失。 在对方的安抚下,渐渐地又变得温顺起来。 不是啊。 从认识这个人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 这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好人。 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要去相信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呢。 人是会变的啊。 他都跑到南境来接自己,也许不仅仅是为了孩子吧。如果是为了小孩,他以后还可以和很多人拥有很多个小孩。 他愿意把玉佩交到自己手里,就是怕自己不信任他。 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几乎是把性命都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余洛鼻尖有一点发酸。 还有点愧疚。 最开始,是他说了喜欢他的啊。 他说了那么多遍喜欢他,为什么现在又不相信他。 如果易地而处,自己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难过的不行。 可是林哥哥没有太生气,还千里迢迢不顾自己危险地要来接自己回家。 感受到了这一场亲吻里难能可贵的回应,林寂伸手将余洛箍在怀里,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又蹭一蹭余洛的鼻尖。 借着月光看到他眼底有些潮湿。 哭什么。 轻轻将泪珠擦去,你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 没有点灯,但是林寂的夜里的视力明显比余洛好很多,倒了一杯温热的水,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两颗药来。 阿洛,先吃两颗药。这是宫中御医开的。他扶着余洛将药丸子吞下。 我说了,做成药丸子就不苦了,是不是。林寂擦了一下他嘴角的水渍。 是的,一点也不苦。 余洛的笑容里有带上了几分蜜糖一样的甜味。 明天早上,我们就回去。林寂好像又恢复到从前那个样子,将他放在床榻上,盖上被褥,你不要告诉别人,先稍微睡一下,再过两个半时辰,天还没亮,我会再来找你。 余洛拽住他,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林寂道,我去给你准备马车和食物。 我自己是骑马来的,马还在二十里地外,不敢靠云南王府太近。你现在不能受颠簸,我先去给你买一辆马车。说话间,手又覆上余洛的腹部,眼角带着点笑意,你先睡一会儿,等下我叫醒你。 你也睡一睡吧。我们可以晚一点走。 没关系,我不困。林寂牵着他的手,你不用担心我。 为什么一定要回金陵城。 金陵城里才有好大夫。林寂拿指腹摩挲着余洛的掌心,他这才发现,林哥哥右手食指处是有一些薄茧的,过去他一直以为这是拿笔的,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练箭练出来的,咯在手心痒痒的,却让人感觉很安心,现在一个多月还不显怀,等你肚子再大一些,就知道有好大夫的用处,可以让你怀得不那么辛苦。 余洛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我的肚子真的会变大吗。 问完又觉得很傻。 腼腆地笑了笑,生孩子的时候会不会很疼啊。 林寂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揉了揉他的头发,会有些疼,但是会没事的。 余洛看到林寂很有耐心地托着自己的脑袋,再把略高的枕头棉絮往两边挤,中间稍微压平一些,让他脖子能躺得更舒服。 那个瞬间,他觉得林哥哥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余洛好像对怀错孩子的事情没有那么懊悔了。也许,这个小孩可以拉近他和林寂的关系,最后能够劝他放弃复仇。 对啊。 如果林寂愿意放弃复仇的话。 让沈棹雪当上皇帝,这个故事不是直接就能HE了吗。 林寂始终温柔的态度,让余洛燃起了别的期待。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认知性错误很喜欢给人物贴标签。在此之前,他很清楚自己就是穿进了一本书里,这本书里有正义的主角,也有邪恶的反派。 善恶之间壁垒分明,不可打破。 可是实际上,主角又如何,反派又如何。 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是会哭会笑,和自己一样有思想,有经历,真实的人。 而不仅仅真的只是一张纸片一般冷冰冰的东西。 只要是人,就能改变的。 林哥哥余洛在黑暗里摸索着,抓住一根尾指,你也知道,我,我生这个孩子,是,是很危险的,我是是拿命在,在生的。 嗯,然后呢。 林寂正色道,阿洛想要什么。 我,我觉得,人生在世嘛。就是要每天都过得开心一点不管曾经经历过什么,如果可以放下,那就是苦海无 余洛说得很慢。 但是林寂能听懂他的意思。 一直温柔的声音散漫了不少,你说的,倒也有理。 余洛愣住,林哥哥将他的劝说接受得太轻易了,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其实以前的事情,已经太遥远了。林寂掖着被角,我的确是前朝的遗孤,所以和我在一起,你会很害怕吗。但是当年我也才六七岁,很多事情,我其实都记不太清楚了。 是哦,灭国的时候,林哥哥应该很小吧。 沈棹雪只比林哥哥小三岁,可是一场场战乱流离下,他连自己的身世都记不住了。 林哥哥又能记住多少呢。 也许,他只是家国被灭后很不甘心,所以才会走上歧途。他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如果自己好好地劝劝他,他一定能改邪归正的。 好了,趁着还有些时间,早点睡吧。林寂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多做交谈,在他眉心落下一个晚安吻,有什么话,到了金陵城我们再慢慢聊。 余洛的确觉得自己很困。 林寂的手在他的头顶一下一下顺着,他闭着眼睛,片刻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 庭院石子路上一根杂草也没有,曲折的小径在月色的照耀下如同一条潺潺流水,延伸到台阶前。 庭院内干净。 可台阶上却生着几株开着花的野草。 早便听闻裴寒亭是个喜欢侍弄花草的,惜花爱花的。 果真如此。 屋脊上朴实无华的红漆椽木上雕着祥云。 一双黑靴子踩过,恍如踏雪无声,停驻在月色下。掀起一小片砖瓦,看到里头灯火通明。 屋子内,裴寒亭静坐在木筑轮椅上,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 谁。 快到几乎看不清动作,林寂只来得及避身闪过,一支利箭从刚刚掀起的不足巴掌大的瓦片空隙中飞射而出。 堪堪擦过他的鼻尖。 饶是如此,林寂退了两步,却依旧没发出半点声响。 好似方才不过是裴寒亭的错觉。 但是他知道,不是。 屋顶上是有人的。如此轻功,何等绝妙。 他想到那一夜秘密入京时,险些被自己一箭射中的黑衣少年。 裴寒亭心中忖度片刻,冷声道,千里迢迢来,不是只为看我喝这一盏茶吧。 顺手将旁边的茶水端至内卧,再出来时,门口出现一道黑影,三下叩门声很礼貌地响起。 裴寒亭眼微微眯起,再取了一套新的茶具,放在桌案上,进来。 抬手将滚烫的茶水倒入新杯盏里。 林寂甚至没有黑布遮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踏了进来。 你和沈公子长得有些像,知道吗。 裴寒亭将茶水往旁边座上推去,可惜,他不住这个屋,你走错了。 我没走错。林寂道。 还是来找我的。裴寒亭端起茶盏,斟酌着这句话,那更好。沈棹雪的屋子外我布置的人可比我自己屋子多得多了。又有阿凛住在隔壁日夜看着,要得手也不易。你喜欢喝茶吗,我这里只有这些粗茶。 也不知入不入得了殿下的口。 殿下二字,如千斤重。 裴寒亭过分的淡然,反倒让林寂心更往下沉,你料到我会来找你。 我知道沈棹雪的身份,就知道,早晚会和你碰上。不是你来找我,我也会去金陵城找你的。 这句话软中带硬,寓意非常。 林寂是很擅长听人弦外之音的。 在他面前,越是自作聪明,肚子里百转千回的人,越是容易被一眼看穿。反倒是余洛那种压根没有什么心思的,有时候反而会意外地教他摸不着头脑。 这么多年,从荒漠到皇都,林寂遇到过的所谓的聪明人太多了。 恋耽美 ——(86) 裴寒亭此人,倒是和金陵城里很多工于心计的人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林寂也暂且没琢磨透彻,只似笑非笑地反问。 裴王爷的意思,是要那位沈公子当太子了。 裴寒亭不显山不露水,我只是一个臣子,在其位,谋其政。怎么能有立储之权。 话说得模棱两可。 可林寂却也不是好糊弄的。 王爷是臣子,不知所臣的,是哪位君。 裴寒亭手中茶水氤氲的热气迷蒙了他的视线。 稍一抬眼,对上林寂暗沉的眼眸。 十六年前,余家大开云州天堑关口,致使魏家军长驱直入至腹地。中境沦陷生灵涂炭。再后来,魏恭恂称帝,南下讨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的拇指碰到茶水,被烫得有些发红,却好似浑然感受不到那种疼痛,因为心底深处的震颤更深,只是被尽数被压在了平静的语气之下,我年少轻狂,还未来得及报效朝廷,便被拖入了一场谁都逃不开的噩梦。 裴寒亭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 守城的副将,兵卒,贵胄,城内慌张逃窜的流民都一样,不过是堆叠的枯骨罢了。但你应该知道。所有人都降了,死了,只有我们裴家镇守这南境一隅,一守三年,分寸未退。 我的父亲,我的叔伯,还有我年过七旬,垂垂老矣的祖父。都死在了南境荒芜的丛林里,死在那一堆谁也辨不清的尸骸中。 那一年,我才十五岁。而我刚出生的弟弟,阿凛,他才一岁,尚且是个襁褓里只会哭啼的婴孩。 裴寒凛手拄着那矮丈,在林寂的注视下,几分艰难地站起来。 他指着自己的右腿膝盖骨。 因为南境二十万雄兵三年不降而大势已定,再不降,整个南境都将覆灭,那些受尽战火荼毒之苦的百姓何辜。魏恭恂怕极了我刺杀,便提出以一条腿,换南境百年安泰。 我师承兰老先生,立志要守疆守土,马革裹尸。但我的腿断在十八岁那年,从此之后,再也跨不上马背。 林寂缓缓闭上眼,袖中手紧紧攥起。 这些,他又何尝不知。 否则今日,他也不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个地方,非得要听裴寒亭亲口一句表态。 忠君,报君。裴寒亭走到林寂面前,我自认无愧于心。 我们守到了最后一刻,而裴家倥偬一生,到头来死得只剩我和阿凛。这番忠诚,自认,对得起萧氏那一段君臣之恩义。若不是阿凛还小,我早已追随我父亲叔伯而去,怎还想苟活在这世间。 既然如此,裴王爷又何以非得保那魏家孽子。 林寂逐渐压不住内心狂躁的冰冷,眼神里撕开一道裂口,好似泣血一般,那是魏恭恂的儿子! 是,但他也是现如今的正统太子! 裴寒亭的手杖在地上用力地一杵,发出一声闷响。 他和魏恭恂不一样。 他眼神干净,内心纯澈。腹有诗书,仁义礼孝尽皆上品。这样一个人如果登上帝位,天下才能真正的国泰民安,再无战火流离之苦,再无妻离子散之痛。 虽然早已猜到裴寒亭会说什么。 但是这些话真的入了耳才能感受到,那刺得鲜血淋漓,教人痛得发狂的感觉。 可偏偏林寂能忍。 这么多年了,他什么痛没忍过。 面对裴寒亭话中有话的反讽,林寂自知,他是在说自己不择手段,说他满手鲜血惯会踩踏着众人的枯骨往上攀爬。 林寂怒极反笑。 屋子里明明没有开门窗,仿佛一股阴风在屋内一扫而过。可是数道烛火却齐齐熄灭,教人不寒而栗。 篡位而来的太子,算什么狗屁正统。 那你现在做的事情,难道就不是在篡位吗!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帮魏家了。 林寂目光深寒,你现在忠诚,是只属于魏家人吗。 太子殿下如果非要问臣的选择。 裴寒亭沉吟良久,最终缓缓合上眼,掩起眸中一片苍凉,那么,这的确就是答案。 那个人,会是一位好皇帝。 你十六年前赌了萧家,输了。如今又把宝压在魏家,不怕再输一次么。 殿下这话错了。 裴寒亭愈发笃定心中所想,字字铿锵,也许于殿下而言,这天下之争不过一场博弈,是论输赢。甚至是复仇,是屠杀。但是在我这里,不是。 这战只要打起来,没有人会是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感谢在20210827 18:36:08~20210828 17:2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咔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酱大人 40瓶;农夫三拳有点痛 30瓶;墨瑞菲尔森斯 24瓶;一只水母君 5瓶;欧气郑 4瓶;酱酱酱酱酱板鸭、Iris、青阳十五 2瓶;清狂未忘机、顾九兮、欧气满满、秦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2、云州【剧情章】 我们阿凛出生得晚, 没有经历过那些战火纷纭,生离死别的苦楚。如果可以的话。裴寒亭抚摸着他一到阴雨天便痛得如刀刮一般的膝盖,若有所思。 我曾捱过的痛, 愿他这一生都不必再受。 看到云南王眼中的决然,若说心底没有半点触动, 那也是不可能。 但听这语气里的坚决,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了。 某种程度上, 散漫不羁的宋遮的确比自己心狠, 也比自己看得更开。他说得对, 裴寒亭是不会站在他们这边的。 这一场仗,绕不过余家, 绕不过云州。 我知道贺家的心思,我也知道,西边一旦流民南下,战火荼毒第一个受害的就是我们南境。 眼神里的柔软, 在某个瞬间化作一堵坚硬的高墙, 但是,我们裴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畏战的。如果最后还是要走到那一步。 我们阿凛,也一定不会害怕。 此时, 窗外屏住呼吸正旁听的一个身影倏然闪动,脚步轻盈如燕,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院内。 *** 余洛被人推醒的时候,下意识就呢喃:林哥哥,怎么了 这一句话像是火上浇油似的,那人将他肩胛骨掐得更痛,阿洛,你可知与你成婚的那人是谁。 裴寒凛的声音。 余洛困意未散, 迷迷糊糊地问,谁啊。 就是萧珩! 这两个字如平地惊雷,一下把余洛震醒了。 看着漆黑的夜色,余洛先是赶快摸了一下怀里藏得好好的玉佩,然后才哆哆嗦嗦地问,什么,什么萧珩?! 你娶的那个庶人,是萧珩。 裴寒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刚刚听得一清二楚,不会认错人。他是前朝太子,萧珩! 你在哪里听的!余洛胆战心惊地捂着心口处的玉佩,脑子嗡地一下好像什么都想不了了。 在我兄长房内。裴寒凛以为他不信,拉住他的手说,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不乱发出声音,连呼吸也必须放缓。 那个人的身手是一顶一的好,就算是我和兄长合力也未必制得住。且兄长如今要保沈公子安全,就一定不能惊动萧珩。若是鱼死网破,还不一定先破了哪边的网。 裴寒凛说的话余洛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有些发懵,只听明白了一件事 林寂的身份暴露了。 他说过,如果裴寒亭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一定没办法活着离开云南王府。 怀中那块玉佩好似变得刺骨冰凉。 余洛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颤颤巍巍地抓住了裴寒凛的袖子,快,快带过你哥哥那儿! 还未至院中,裴寒凛背着余洛,悄无声息地翻过一道院墙,顺着风声踩上了窗边枝桠。 他的身手极好,一片绿叶都未曾惊落。 屋内的谈话焦灼,似乎两位都无力分心察觉周遭的动静。 饶是如此,裴寒凛还是再一次动作示意余洛尽可能放缓呼吸,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他知道阿洛很相信那个庶人。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一定不会相信。 屋子里,裴寒亭叹息着。 萧家的天下,在十几年前,已经亡了。阿珩,认了吧。 呵。 另一道声音的确是林寂的,只是那说话的语气极其陌生。已经不是冷漠二字能形容。 简直是阴鸷,且偏执。 余洛从不知道,林寂还能用这种语气说话。 声音不大,可是却能让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点一点起来。 萧家的江山是已经亡了。 可魏家的,也能亡。 屋内传来来回踱步的声音,那脚步声一轻一重,是腿部有残疾的裴寒亭。 恋耽美 ——(87) 里头黑漆漆一片,简直像两个鬼魅在黑暗中对语。 你知道你要坐回这个帝位,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天下多少人得死,战火又将遍布三十七州,萧珩 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当。 那声音冰冷残虐地打断裴寒亭,魏恭恂能做的事情,凭什么我不能做。 余洛的瞳孔陡然一震。 几乎忍不住低呼出声,幸而被裴寒凛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裴王爷执意要推那魏闻珺当太子,我无法阻止。但是若有朝一日,王爷心底中意的储君死在那金雕玉砌的宫廷内,王爷,可不要后悔。林寂的声音阴冷得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棱,直戳心肺。 哗啦一声。 似是一盏茶水泼洒在地上,瓷器碎裂。 你说你恨极了魏恭恂,可你看看你如今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照着他当年亦步亦趋。殿下,兵权不是这样用的。 兵权这种东西,可保国,亦可祸国。这的确是魏恭恂说过的话。 只是那时候,他并不能领会这其中的意思。 余洛看不到此刻林寂的眼神里慢溢的仇恨,如同深渊里不断翻涌的腥臭的烂泥,是根本挣脱不开的沼泽。 林寂垂着眼睛,裴寒亭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听他冷笑一声,太傅教我的治国齐家之道,保不住这万里河山。魏恭恂以身相教的阴诡算计,才能让我重归帝位。正统?什么是正统,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的,就是正统! 裴寒亭眼神灰暗下来。 似乎也有些心力交瘁,此一番,连声音都弱了不少。 那是心如死灰的叹息。 我刚刚说,你和沈公子像。 是我胡言了。 裴寒亭道,你还是和你舅舅像。 屋子里陷入死寂。 很久都没有声音再传出。 裴寒凛和余洛都以为这一场交谈将要结束的时候,才听到林寂喑哑地回道。 你说像,那便像吧。 寥寥几句,似焚炉里的余烬。 魏恭恂将他的人生拽入炼狱。 他便要将这业火,引往人间。 余洛从前看不懂的那些东西,理解不了的剧情发展。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好想有点懂了反派视人命如草芥的狠毒,那滔天的愤恨与仇怨,在这一刻,从未如此清晰。 那个屋子里和裴王爷对峙的那个人。 和余洛平时所熟悉的那个林寂,完全不同 那是真正的反派萧珩。 让人满心震惊。 那个在自己面前清寂如山涧明月的人。 同样也是满心仇恨只想倾覆天下的恶鬼。 那一双温柔地会替自己擦去眼泪的手。 同样也能拿起沾着别人鲜血,夺去别人性命的屠刀。 余洛的腿倏然有些发软,几乎要摔下树干,被裴寒凛抓住胳膊才勉强稳住身形。 魏恭恂原来是林寂的舅舅。 屋子里的裴寒亭清雅而低沉依旧传来,可是余洛脑子嗡嗡作响,再听不进去半个字。 浑浑噩噩,一身冷汗。 直到被裴寒凛背着越过高墙,回到自己院中,他都久久不能回神。 裴寒凛看上去有些急,阿洛,我听得比你多。我知道接下来就要天下大乱了西境的流民之乱就是一场阴谋,祸乱既是自西境而起,很快就会蔓延到南境。现在,只有中境是安全的,可是金陵城你不能回去。而兄长命我不日送沈公子上金陵城以登太子之位,我可能会顾不上你。这样,我连夜送你去云州吧。 云州有你父亲阿姐,还有十二万兵马驻守,又是中境十二州入关天堑。 那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朦胧间,云州两个字又刺痛了余洛的心肺。 对了,云州。 要打仗了。 书上写的,战火会彻底吞噬云州。 他的姐姐和父亲还在云州。 保不住余家的兵权,就难以保住沈棹雪。如果再这样按照原剧情走下去所有人可能都会被林寂杀死的。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林寂的仇恨那么深怎么可能是寥寥几语可以释怀的。 他必须去云州。 现在什么时辰了。 余洛的声音有些发虚。 丑时三刻了。 马上得动身,再不走的话 林寂就要带他回金陵了。 余洛取出怀中的那一枚玉佩,蓦地攥紧,好,去云州。裴小王爷,马上安排马车送我去云州吧。还有,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沈公子。 千万别让他死了啊。 *** 十日后。 云州城外,军营。 什么? 云州会打仗? 余泱看着被马车拖过来的这个满脸灰扑扑也不知道几天没洗脸的弟弟,一身戎装坐在他旁边,把腰边别着的羊皮卷地图展开,来,你先给我指一下,咱们云州在哪里。 余洛探出头,看着地图上弯曲交错密密麻麻的线条。 呃 余泱斜睨着他,云州在哪儿你都不知道,你就知道云州有战事? 姐姐,是真的 卷起羊皮地图,那手指蹭了蹭他鼻尖的灰,叫了两个卫兵来进来,先把他带去河里洗个澡,一身脏死了。你说你从哪儿来的,云南王府?我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连个澡都洗不了吗? 说着又猛灌了一大口水。 裴寒亭有事没事,把人拐去南境做什么,我弟弟不都成婚了吗。 姐姐,我不洗澡。你听我说 不洗澡怎么行,你看看你浑身上下脏成什么模样。余泱眉头拧得像是能夹似一只苍蝇,又看了眼弟弟怯生生的娇气模样,哦,你不喜欢在河里洗澡是吧。那行,我找人把你送回云州城,你自己去找家客栈住,顺便把一身收拾干净了,别到军营里来,我可顾不上你。 余泱一声令下,余洛便被拖出了军帐外。倒是也没苛待他,送去几里外的云州城好生洗漱一番后,吃了点东西。 说来也奇怪。 在金陵城里他吃东西几乎只能吃白粥,但凡沾一点荤腥就吐得昏天黑地的,日日睡在榻上还是精神萎靡,还经常噩梦缠身。 最近这些时日的奔波后。 那孕吐的症状似乎好了很多。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两个月了,难道已经过了孕吐最严重的时候。 还是说,这个孩子比较识时务,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也变得乖了很多。 余洛吃着路边上最便宜的面,又看着一直跟着自己的三个小兵也一直没吃过东西,给他们也点了三碗,姐姐刚给的两铢钱,立刻就不够了。 想着离开金陵成时那两千铢都给鸳娘,怎么不自己留一点啊,万分悔恨。从云南王府离开时又忘了跟裴寒凛要钱别说要钱了,裴寒凛送走他的时候连身换洗衣物都没给他拿上,还是驾车的马夫带了几张饼和一壶水,全给余洛了。 身上除了林寂给的那枚玉佩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能卖,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颠簸一路,余洛基本没吃过什么热乎饭菜。 面前这一碗路边不加肉不加蛋的阳春面,已经是他最近吃过最好的一顿了。 攥着手里最后的一小串钱,余洛如今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加。 但是却非常有胃口,整整一大碗连汤带面吃得一干二净。 路边上几匹马停在了摊子边,余洛抬头,一脸油乎乎的嘴巴还没擦干净,看到几个陌生的戎装。 最前面的那位的那个瞧见他,眉头皱了起来,阿洛。 咦,云州城怎么还有人是认得我的。 余洛捧着面碗,身边几个人却马上跪在地上一丝不苟地行礼,有些惶恐的喊,余侯爷。 余侯爷。 啊。 宣平侯,余镇钦。 他爹啊! 余洛舔了舔嘴巴上的油,吞咽了一下,看着那马儿已经掉了个转,马头上的红缨英武非常,他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吃,吃面啊。 我问的是,你来云州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林崽送洛崽出门标配:豪车,金卡,保镖,零食,暖手宝,还有即时通讯。 裴崽送洛崽出门标配:空。 ***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3、战乱【剧情章】 很是威严, 语气比想象中严苛很多。那鼻子和嘴巴同兄长简直是一模一样,就连有些不悦的时候抿嘴的动作也很像。 余洛放下筷子,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恋耽美 ——(88) 刚刚他怎么说阿姐都不相信他云州马上要打仗了, 他爹肯定也不会信的。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 便咧开嘴说,我想你和阿姐了。 余镇钦似乎被那道笑容晃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顿了一顿才道,胡闹。 去, 叫一辆马车, 把小公子送去州府家, 过几日送回金陵城去。 我不回金陵城!余洛追着马跑了几步,我要跟着阿爹和姐姐 余镇钦回顾相望, 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泱儿上次回金陵城,说弟弟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了。如今看来,倒的确和从前不大一样。 他的长子和次女都长得像自己。 只有这个幼子,是生得像他娘亲的。 一双杏眼清澈见底, 眉色浅, 眼珠子却漆黑圆润得像是两颗黑葡萄,带着几分怯意看着自己。 教他心底蓦地如一根细线缠绕。 余镇钦手握着马鞭,策马站定一会儿, 说,上马。 啊? 余镇钦身后跟着的人看到眼色下了马,余洛骑了上去。好在他之前学过骑马,只是没办法快骑。云州城是一座山城,上坡下坡弯弯绕绕。 阿爹在前面走的也不快,没多久爱,余洛发觉身后跟着的那些士兵都停在了山脚下。 待到要下马时,他犯了难。 以前下马, 都得找人拿个踏脚的,或者是林寂把他抱下来的。 余镇钦眉头微微一皱,托着他的手臂帮了一把,怎么连骑马都还没学会吗。 只会一点。余洛跟着他进了树林深处。 阿洛,跪下。这是你阿娘。 余洛看到这座有些年头的旧坟,听话地先叩拜三下。又环顾四周荒凉得没有半点云烟,正在半山腰上,透过层叠的树叶能隐约看见半座云州城。 阿爹,为什么不把娘亲葬回金陵。余洛今天才知道,余镇钦竟然把妻子葬云州,可是他们的家明明是在金陵。 你阿娘生在云州,嫁在云州,死在云州。 自然,也该葬在云州。 余镇钦扫去墓碑上一些尘灰和落叶,再抽出腰边利刃,将新长出的几根杂草削断。 原来阿娘是云州人。那这便算我外婆外祖母家,但我好像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余洛对前面剧情还有一些印象,在前朝的时候,余镇钦还不是手握重兵的侯爷,而是云州城郡守。 余镇钦:你不是第一次来云州。 余洛的心吊了起来,他明明记得原主的确是自小在金陵城长大的是不是他看剧情又不仔细。 是吗。忽然就心虚起来。 你是在云州出生的。 余镇钦似乎并不想对此多说什么,将佩剑收回鞘中,拽着余洛的胳膊,走了。拜过你阿娘便算了了。今晚我安排马车送你回金陵。 不,我不回金陵 你是觉得这里很好玩?余镇钦威严的模样看上去很吓人,这是军机重地,四方要塞。你觉得我和你阿姐哪个是闲的,能陪你在这里游玩不是。 阿洛被这一呵斥,眼睛一点点泛红。 余镇钦瞥见那双涟涟的眼睛,语气中不知为何更不耐烦了些,哭,就知道哭!你 阿洛被吓得退了好几步:对,对不起。 吸了吸鼻子,我,我不是来玩的。阿爹,我 余洛发现,他这位父亲好像并不喜欢自己。从刚刚遇见到现在,都不拿正眼看自己,只会用余光瞟两眼。 还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余洛擦了一把眼泪,跟在父亲身后,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冷冰冰铠甲,锋利的铁片咯得他掌心有点疼。 算了。 余镇钦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常年冷硬的语气好像会吓到阿洛,态度稍缓,我送你去你姐姐那。 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还是没有看着这位小儿子。 就好像他只不过是身边一株不起眼的野草。 *** 金陵城。 宫城。 因为推行皇商重税新政,新到的银钱解了西境流民之乱。刚刚新官上任不久的林寂被举荐入内阁。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矛头几乎全都指向了余家。 谁不知道,这位新状元郎是余家的世子妃。 余泽刚刚被贬官出京,着还不到半年呢,就又想推一位进内阁,余家的胃口是真的大。 可这位新官还就偏偏能得陛下赏识那入内阁的提议就算余家再使劲儿,如果陛下那不松口也是无用。 余家出了一位皇后,出了一位手握实权的侯爷,如今又再次要把手伸向内阁。 如今陛下还病重。 余家狼子野心,朝野上下敢怒不敢言。 下了朝,林寂却没有回自己的府邸,又是教人直接将轿撵抬到了余府。 还是没有回来吗。 回世子妃,世子没有回来。 自从十日前他去过一趟南境,余洛竟然就从他眼皮子底下这样消失了。他本来应该在屋子里睡着,等着他与裴寒亭见过面后一同回金陵城。 但是当他回到那间屋子的时候,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 他摸了被褥里都是冷的,像是起身已久。 林寂原以为自己使了一点小手段已经将小世子安抚住,重获了他的信任,甚至是依赖。 没想到,这孩子吃一堑长一智,好像心眼变多了也许他察觉了哪里不对劲,还是决定藏在南境,不肯和自己回金陵城,又不愿让自己找到他。 他人虽然极其迟钝。 但是不知道为何,好像对于林寂打算对余氏下手的事情异常敏锐。 对于这一点,宋遮倒是觉得很正常。 最近几日,不知道是不是大事将成,宋遮似乎心情非常好。 常常借着巴结新贵的名号,堂而皇之的去林寂府上喝酒。 那时他说,你是刚来金陵城。等你在官场里再呆个半年就琢磨出来了余家那是什么,那就是里外不是人。你别看他又是外戚,又是将军,还霸着个世袭的侯位金陵城里啊,没几个对他家看得上眼的。 余老夫人一辈子那么在意余家的所谓风骨,其实早就在当年的云州城里折尽了。不是我说,那叛国叛得叫一个干脆,直接大开城门,让那魏恭恂不费一兵一卒踏平了中境关隘,二十几万兵马直逼金陵,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时候他虽然只是个郡守,可是谁不知道州郡是有兵马在的,少说是三五万有的。就不说像裴家一样,死扛整整三年。但凡能拖个七八天,也能等到金陵城的援军啊。可这魏家军头天到了云州城,第二天这热油滚轮的半夜就烧了金陵城墙。 宋遮抖了抖身上的官袍,当年那些金陵城残留下的前朝的降臣,你问问他们,哪个不憎恨余家。又瞧瞧新提拔上来的那一批跟着魏狗浴血奋战多年,家里人都死得七七八八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六七八品官位养老的,又有哪个不嫉妒余氏。仅仅靠着一个降字,青云直上。 最后四个字伴着讥笑,咬得很重。 得亏魏恭恂记着余家这道功,这么多年也不曾亏待过,又是赐侯位,又是封皇后。 只要提到余家。 宋遮的话就会变得格外的多。 看似轻巧,实际上藏着浓浓的厌恶。 云州关隘,金陵城前最后一道屏障。怎么能交到这种见利忘义没有底线的人手中。 云州城后,便是燕州。燕州不似云州是要塞关隘,所布兵马不多。 他的父亲又是文官,对于这些风声敏锐度极低。一家人当时正带着他在燕州别院修养。云州城破得太快,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自然没有逃过魏狗的毒手。 他犹然记得,在燕州城下。 魏恭恂要父亲跪下。 他不跪。 太傅说,此一生,他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主。 不跪叛臣。 父亲德高望重,高居太子太傅之职,教令天子而百官敬之。魏狗不敢轻易杀他,怕惹了金陵城里文官众怒。 便教人将他的腿打折,逼迫他跪下。 这一屈膝,便算作臣服。 最后他父亲被拖去京兆府尹,一关就是十六年。 直到半年前,布局收网在即。 才终于到了能解救父亲的时机。 可是十六年太久了。 但是当年朗朗清风的太傅,如今已经鹤发白须,满脸褶皱。曾经教养出两代君王的贤臣, 日近垂暮,一身病痛。 这一生,便算是毁了。 父亲被关押进不见天日的京兆府那一日,正是余镇钦回金陵城,被魏恭恂封侯位的那天。 文官不跪而入狱,武将归降而封爵。 多么讽刺。 既然手里握有兵马,为什么不战而降! 后来宋遮在陛下分配兵权时才知道。当时云州有的不是三五万兵马,而是整整十二万!那十二万兵马在新朝刚立的时候再一次被赐给余家。 魏恭恂甚至娶了余家的女儿作贵妃,后位空缺,独只娶此一人。 一时间,还有谁能和余家抗衡。 恋耽美 ——(89) 所以。 林寂说,余洛总觉得余家会被人暗害。 这种担忧简直再正常不过,余家那干的根本就不是人事!如何会不怕死,只怕是夜里睡过去,都有金陵城无数冤魂索命讨债来吧。 这些事情,其实林寂也是知道。 只是不知道,此事竟是金陵城内人人可知,且事无巨细。 宋遮拿手撑着下巴,挑着灯芯,说,所以我说。这一段露水情缘不要也罢。那可是余镇钦的孩子,走丢了便也走丢了,也不必再去找回来。 林寂问他,余家有三个孩子。这其中三子一女,余泽算是有几分小聪明,且十分懂得余往上爬。余镇钦为什么不把侯位传给这位长子呢。 宋遮挑灯芯的手顿了顿。 哟,这上门女婿没白当,你对余家还挺了解。 林寂眉骨有棱有角,眼神极为深邃,像是在琢磨着一些旁的事情,你见过余家那个女儿吗。 女儿。 林寂是说余泱。 好端端怎么提到她。 余将军是吧,她不常待在金陵。倒没见过太多次。自十二三岁起就跟着余镇钦去了边境,后来又去了云州 嗯。林寂好像还在琢磨着云州的事情,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的确。宋遮是金陵城里的百事通,林寂一问,就让他想起三四年前的那桩事来,他这女儿跋扈得很,那可比余泽嚣张多了。不亏是继承侯位的余家杂种。 三四年前,她可是直接提剑刺伤了两位殿试中举的新官。半点不避讳的。 林寂对此事好像很感兴趣,要他继续往下说。 宋遮觉得这位殿下也真是绝了。 之前和余家那小世子成婚的时候,都没见他如此在意余家。 怎么如今那人跑了,丢了。余家也眼看着要垮了,在这种关头刨根问底的。 你不知道。余泱啊本来是跟云南王府有打小的姻亲。但是三四年前,不知道怎么的,她瞧上了一位什么都不是,一穷二白的举子。 林寂眉头一跳,眼神倏然凛冽几分。 那举子姓柳,我还有些印象。后来她保这位举子公正殿试,你猜怎么着。还真是块璞玉,当即考中了状元的位置这可捅了马蜂窝,要知道,永昌十四年的状元是余府未来侯爷看中的小情郎,永昌十一年状元又是余府的大公子,合着余府把几年的状元全都包揽了,这又引起了金陵城里那些世家大族的不满,觉得余家背后动作太甚。没几天,一个不留神,那状元郎就溺毙在了九重浮屠塔旁的那片湖里,说是自尽。 那余家姑娘刚得了兵权,气焰正甚,也不知是查出了什么。当堂刺伤了榜眼和探花,那两人差点就死了,连夜跪在陛下面前哭啊,嗓子都哭哑了可陛下偏爱余家,不肯重责,此事啊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也根本就是不了了之 林寂愈发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微妙。 这一次边境驻防图丢失的事情,好像也是如此 雷声大,雨点小。 魏恭恂只是贬斥了余泽,且还给他保留了三品郡守的官位,余泱更是直接送出了金陵城,未有半点苛责。 贺家当时弄丢驻防图时,陛下可是要贺侯爷准备提头来见的。 别人不了解魏狗,林寂可是清楚得很。 此人两面三刀,可以温情脉脉地将人抱在怀中说尽好话,转头背地里将人一刀毙命。最喜诛心,没人比他更很绝。 魏恭恂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更不是个什么顾念恩情的。 就算余家当年叛国有功,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为什么还在保余家,还偏心得如此明显。 放心吧,这灯就是再费油,我也让她折在云州彻底熄了火。宋遮看他愁眉不展,以为他是在担忧云州之战的机会最终会因那个小丫头片子逆转,余家,和那十二万叛军早就该彻底死在云州。 林寂的心底生着一点疑云。 可一时半会,也理不清楚 宋遮显然是多年共事,把余泱想作了和余泽一类的人。但是,林寂经过和余洛成婚一事能够明显看出,余泱和余泽不一样。 决断力,执行力,乃至识人断物的眼光,都是极厉害的。 心思也缜密。 余泽根本不能比。 余镇钦不选长子,当年选择年仅十五岁的女儿继承侯位和兵权,是有他独到的判断。 能一手教养出余泱这样的人,并且将小小年纪的她推上将军的高位。 余镇钦,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寂一时间没太想明白,但好歹顾念着还在南境的阿洛。虽然并没有打算阻止宋遮毁掉云州的计划,只淡淡地说,战事尽量避开南境。 你跟裴寒亭谈了一次,就被他震住了不是。我告诉你,他就是个菩萨心肠,裴家一贯如此,是个死脑筋。说到底啊,妇人之仁只会坏事 不是。 林寂向来不惮于强调,余洛对于他而言的重要性,此时再一次出言提醒宋遮,阿洛被裴家护在南境。 宋遮眼神微妙一变。 像是叹息。 你知道。 再过半个月,云州城没了。 来日你再一坐上皇位,他什么都明白了。到那天,就是再喜欢你,也会不喜欢了。何必呢。 林寂的指甲在桌上刮过,挠出一道刺耳的动静。 声音静静的。 不会的。 他说过,他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在20210828 22:31:08~20210829 18: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先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啾啾22号 30瓶;小廖今天很快乐 20瓶;猪肉它不香么 19瓶;Aurora 15瓶;欧气郑 10瓶;1005Love85、上官婉儿最恐高 5瓶;曳ぐ 3瓶;秦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4、预知【剧情章】 云州城。 余洛又被扔回了余泱的军营里。 看到这次洗得白白净净的阿洛, 余泱脸上看不出什么欢喜,拿着刀子割了一片烤羊腿递给余洛,吃一些吧。 阿姐, 父亲好像不喜欢我。 余洛垂下眼,有些遗憾的样子。 他不是不喜欢你。 余泱一语道破, 因为你和阿娘长得太像了。 啊?余洛本来睡在床榻上,此刻翻出一点身子伸到外头, 探着小脑袋问姐姐, 那为什么呢, 阿爹他不喜欢我阿娘吗。 余泱没有答他。 倏然问:阿洛,你和林寂吵架了吗。 啊?余洛问, 为什么这么问啊。 否则你为什么一个人来云州。 为什么我不能一个人来云州。余洛似乎有些迷茫,不用担心我的,我可以照顾我自己 余泱扫了他一眼,轻轻地笑, 那他呢。你不担心, 他没办法照顾好他自己吗。 余洛怔住。 他仔细想了一下,说,他不用人照顾的。 什么意思。余泱侧了个身, 脑袋枕着手,眼中没有什么睡意。 他很厉害。 简直太厉害了,厉害得最后可以把所有人都杀掉。余洛吞下后面那半句话。 金陵城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余泱勾起嘴角,再厉害的人,都会被消磨殆尽的。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弟弟,是不是你娶了他以后,就没那么喜欢他了。 没,没有啊。 云州的天空很高, 星星很亮。透过营帐的窗户往外看,余洛忽然想起了他给林寂添加的那些记忆。 那时候他以为林寂是好人。 唯恐他不喜欢自己。 为此,不得不加了很多的记忆。 自从沈棹雪非常认真地拒绝了自己以后,余洛想了一下他加的那些记忆,都是自己喜欢的,是一厢情愿的。 如果真的想要打动对方。 应该要投其所好,加对方能得到触动的记忆才对,那才是那个金手指真正的用法。 阿姐。余洛揪着小被子,觉得这是一个难得可贵的机会,开始虚心请教,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也必须要足够聪明才行。 嗯?为什么这么说。 余泱顿了顿。 不聪明的话,就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啊。 余泱嘴角扬起,反问道,如果你清清楚楚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就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啊这。 这一下把余洛问倒了。 他认真地考虑一会儿,道,那,那至少,足够聪明的话。面对我喜欢的人,我有办法让他也喜欢我。 恋耽美 ——(90) 余泱倒是没想过,自己战场上挥斥方遒,在深夜里却要和弟弟讨论这种情情爱爱的问题。但是跟自己讨论的人是余洛,不知为何,倒也觉得别有一番意思。 金陵城里人心叵测,她最厌恶搅弄在里头,去踩那些隔着肚皮的黑心里头打的坏主意。 但是云州军纪严明,平日里也是根本没有什么轻松说话的时候。 待在阿洛身边,听着他说许多不着边际的胡话。 难得的,总是能让人神思放松。 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她轻轻地眨眼,给阿洛做着总结,你是说,投其所好。 对,就是这个意思! 余洛霎时间点头如小鸡啄米。 没用的。余泱一针见血,那样的话,只不过是让对方喜欢上了一个虚影,那不是真的你。 如果想要永远得到这份不属于自己的喜欢。就得把这个虚影扮演下去,渐渐地,不敢展露真实。更痛苦。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有道理。 阿洛的表情重新变得纠结。 余泱看着弟弟秀气的眉头直拧,难得展露一点真正舒心的笑颜,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早点睡吧,明天我找人送你回金陵城。 一听金陵城三个字,余洛就一震。 他想到林寂冷峻的那句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当。 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便不断地往上冒,拦都拦不住。 如果说之前余洛对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对既定的结局总是抱有侥幸心理的话。那么在偷听了裴寒亭和林寂的对话后,无比确定 林寂真的会杀了余家,他真的会杀了沈棹雪的。 魏闻绪死了。 皇帝病重了。 一切都在按照书中的情节发展。 下一个情节就是云州之战。 现在不是惋惜金手指没用好的时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人得向前看啊! 不要再被他骗了,他的温柔都是假的,假的! 现在已经走在悬崖边最后一步。 如果自己没有办法救下姐姐的话,那么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必然会走向书中既定的结局。 我不回金陵城。 余洛默默地攥紧了手,深呼吸几口气:没关系,虽然兜兜转转走到了这一步。但是我还有剧本。 不就是云州之战吗,那一章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有我帮阿姐,她一定能平安度过 才怪!! 阿姐现在根本都不相信马上就要打仗了! 就算我拿着剧本,到底怎么样才能取信于她呢。 对了,裴寒亭。裴寒亭是能直接和反派对峙的人,一定是个书里面深藏不露的角色。那他说的话,会不会对于阿姐来说也很有取信度。 阿姐,云州真的要打仗了。余洛不是很抱希望地说,我是听,裴王爷说的。 哪里知道余泱的声音倏然就严肃起来。 什么? 是真的。余洛回想着书中的剧情,把已知的线索磕磕巴巴地串起来,拿着裴寒亭作挡箭牌,开始极力地劝说,西境的贺家早就倒戈了前朝势力,这一场流民之乱根本就是蓄意谋划。 贺家。 阿洛提到了贺家。 余泱很快意识到,这绝不是阿洛能说出来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但是又怕露出的紧张影响了阿洛平静的回忆。 边境驻防图的事情果真是贺家监守自盗了,为的就是搅乱金陵城里的兵权分布,祸乱人心。 原来贺家,倒戈向了前朝势力。 可他们无端端自导自演这场大戏,非得搅乱金陵城做什么。 是为了给谁铺路。 七月贺家的驻防图被盗,十月李家出事,十二月余家的又被盗紧接着余泽被贬官。 看似是兵权之争。 但是最后,却是内阁空出了位置。 慢着,二月有殿试。 难道是为了推人入朝堂,甚至入内阁。 余泱脑中迅速整理着思绪,但也不过是片刻之间,听到旁边的人没了动静,压着声音再问:阿洛,你还听到了什么。 余洛不知道什么信息重要,不知道什么不重要。 就只能一股脑地都说出来。 太子殿下找到了,裴家打算拥立那位殿下但是一连说了三个但是,犹豫着怎么避开林寂,但是裴王爷说,太子殿下可能会被杀死。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姐姐一定要相信我啊。 刚刚姐姐听完后沉默很久,好像是不相信。 余洛觉得没什么希望,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身后传来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腰后的床榻往下一沉。 余泱点起了一盏烛火,盘腿坐在余洛的床榻边,问,阿洛,先别睡,你还听到了些什么,都告诉姐姐。不然怕你明天睡一觉都忘了。 语气很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慎重。 但是显然不是一开始那种敷衍的态度了。 余洛心中顿时一喜有效果! 裴寒亭这块金字招牌可真好用啊! 燃起了希望,翻身起来紧紧揪住姐姐的袖子,姐姐,你信我了! 裴寒亭究竟还查出了什么东西。余泱皱着眉头问,朝中前朝降将颇多,如果说是前朝势力勾结。可有查出哪些官员是心向前朝的。 他知道且记住的只有宋遮。 还有 林寂。 但是这一刻余洛忽然犹豫了。 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两个名字说出口。 如果可以的话。 他只想要姐姐和父亲躲过云州之难,但是同时如果反派的身份能不被查出来,最后沈棹雪顺利继位当皇帝,林寂能知难而退打消谋反的念头 这就是大团圆结局了。 余洛心里规划着小九九。 沉默着没有答话。 如果流民是真的是冲着中境来的,会绕开南境,那么,的确越过玢州,再翻过云野山脉,便是云州! 余泱睡觉都抱着羊皮地图的,此刻从怀里掏出来,展开铺在余洛面前,手指顺着比划一下,估算了一下时间。 两天,若是西境的玢州城门大开,走水路只需要两天叛军便可抵达云州。 裴寒亭的顾虑竟当真有道理。 流民之乱,真的有可能是冲着云州来的! 余泱心里头觉得事情不妙,再仔细看了眼地图。 这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最要命的是,一旦被困围城,西境的贺家既然是倒戈前朝势力,势必是不会解云州之困的。 但是南境离云州山高路远,差了至少八日的路程,一来一回,便是十六日。 半个月。 变数太多了。 阿洛,裴王爷还说了什么。譬如攻城要道,时日,乃至守城之法,他可有预判。 啊,裴王爷还说了什么是吧。 这个,你让我先翻一下原著。 阿,阿姐,我有点忘了,我今晚想想,明天早上告诉你。 余泱:你睡一觉,岂非忘得更快。 阿洛抓了抓耳朵,给因为撒谎而变得红扑扑的耳尖降降温,不会,我睡一觉脑子更清醒,真的! 余泱盯着那张地图看,越看越觉得此事可信。竟是半点睡意都没了。 余洛也翻看那一章,因为看过很多遍,翻出来特别快。没一会儿就看完了,根据姐姐的提问找到了关键地名,惊喜地说道,阿姐,我想起来了,是水攻!他们是水攻! 那条河叫洛水!就是我名字里那个洛! 日期就是三日后,从南边来!是亥时二刻,呃,亥时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晚上。 余泱还捏着一盏烛火准备通宵达旦地再猜测研究一下贺家的布防,以及金陵城里援军赶来的路径,被陡然深夜里鲤鱼打挺的,猛然起身的余洛惊了一跳。 烛火照着两姐弟的脸,忽明忽暗。 二人之间的寂静逐渐消磨了余洛的兴奋感。 余泱皱着眉头,你是在梦里想起来的吗。 余洛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耳朵尖又开始发红,一字一顿,异常艰难地解释,我,就,忽然梦到了裴,裴王爷,然后他在梦里告诉我的 余泱手里的烛台禁不住一倾,几滴灯油落在图纸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阿洛不能跟林寂走,走了才是真的虐文剧本。那个走向的话会直接遭遇没有钥匙情节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并且这一章姐姐就会直接死掉,剧情基本会走向原书结局,只不过洛崽和姑母能活下来。 一滴都没有啦,晚安~ *** 感谢在20210829 18:58:30~20210830 00:4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先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月南辰、糖醋里脊 1个; 恋耽美 ——(91)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先生 10瓶;莫名的爱 6瓶;酱酱酱酱酱板鸭、木梓 5瓶;cielless、青阳十五 2瓶;秦淮、黎灵落、顾九兮、茉莉蜜茶、戚七、梵风衣、甜控小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5、云州之战(上)【剧情章】 没有过多地理会阿洛的胡言乱语。余泱心里头算着日子。如今是正是四月阴雨天, 云州山多水多,正是山洪泛滥的时候。 前几日刚下了半个月雨。 如果未来再下雨的话,水势湍急, 叛军甚至能更快到达云州城下也许, 用不了两日, 只需要一日半。 甚至一日。 余泱起身写了封信笺往云南王府传去, 要裴寒亭随时做好接应准备。 同时开始应对水攻而对整座云州城进行新的布防只可惜时间太紧了。 此事还得找父亲商量一下。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 老天爷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请求。 此后整整三日, 整个中境和西境都没有半点雨水。 余泱望着那万里无云的晴空松了口气:真是老天庇佑。 *** 金陵城。 奉常府。 邪了门, 云州城上个月下了半个多月雨水, 这个月竟然全是晴天!宋遮猛地把酒喝了半壶,将酒壶哗啦一声掷在地上,碎成无数片,余家那群狗东西运气也太好了! 屋子里顿时酒香四溢。 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余家似乎不知从哪得来了消息, 有些防备, 竟然在城西南布兵以待,生生将那水路去的伪装成流民的十万兵马截成三段,分而御之。 云州城本就守着天险。 不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事便失了先机。 西境兵马已经动身,可足足费了三日才能到云州城下!宋遮来回踱步,心里头略有些焦躁不安, 难道是途中被南境的裴寒亭发现动静, 如今还在僵持,这云州城怕是就没有那么好攻破下来了。 宋遮两日前已经教人守住金陵城关隘, 暂且断了云州的粮草。 心里头琢磨着难不成这场仗真要打成消耗战,硬生生把云州城十二万兵马拖死。 可是这样的话。 裴寒亭就有机会给云州城支援。 并不算是万全之策,还是有一定的风险。 他看着林寂的脸色, 忽然动起了宣平侯府的心思。 余镇钦他那位老母亲现在回金陵城没有。 林寂抬眼。 眼神里多了一重冷冰冰的东西。 宋遮冷笑,你又迟疑了是不是? 没有。 我说过了,余家只能留两个。那余老夫人迟早也是要死的。你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如果不尽快撬开云州城的门,再耗下去裴家的兵就会赶到救援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筹谋。一朝起事,难道要就此功亏一篑?!你的帝王路,你的皇位,你父母的仇统统不要报了吗! 若是从前不要紧的时候。 林寂要犹豫,他便让他犹豫。 但是眼下这个时分,他必须推他一把。 余家人死有余辜,那云州城里的十二万残兵败将本来就是当年的逃兵!阵前退缩本来就是杀头的罪过! 早在十六年前,那十二万兵马就应该活埋在云州城,为国殉葬。 你不就是对那个余家的小世子心软吗。 宋遮语气愈发阴鸷,你以后赔他一个后位,我绝不阻拦。云州城的祸事你也尽可以推到我的身上。我知道你心底里是不想做这些肮脏事的,你尽可以推给我。等你登上了帝位,云州城的祸乱我一人来担! 宋遮指甲在桌案上用力的划过几道。 猛然一下砸在桌案上。 只要能够让余家人罪有应得,就是要我陪他们去死也可以! 听了这句话,林寂眼皮稍稍一抬。 阿珩! 魏恭恂的事情还不够教训吗。我跟你说过,你不狠,永远都会有人比你更狠!抬手指着外头的天空,那个位置,就是足够狠绝的人才能坐上,你不是说要拿回来吗?怎么现在不想了吗。如果你想要去跟余家小世子过你神仙眷侣的二人日子,平平淡淡地过这一生,我倒不如现在就把你杀了还更痛快! 刷的一下将腰间佩剑抽出,直直抵在林寂的喉头。 殿下,我说过了。 这条路很苦,很痛。但是回不了头,我也绝不允许你回头! 提到魏家。 林寂眼底的寒芒渐渐坚定,我不会回头。 你去吧。 宋遮大大地松了口气。 本来还担心林寂会因为那余小世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 刚刚林寂的沉默中,他的心几乎都要彻底凉下去。 幸好。 他还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位殿下。 宋遮将手中刀剑没入剑鞘。 屈膝跪在林寂面前。 殿下,臣将永远效忠于您,效忠于萧氏江山。那位余家世子是很好,可惜他生错了人家。殿下以后还能遇到新的喜欢的人。殿下相信我,只要熬过了这一遭,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林寂暗缁色的眸子好似一湖冰冷的深水。 无风无澜。 聪慧如林寂,如何会不知道。 宋遮这一去。 他将永远失去阿洛。 纵然他以后有能力将余洛困在身边,也必将再看不到那个孩子温软清甜的笑意。 如此想来。 就好像这一生的漫长的黑夜,再也不会有尽头。 看着宋遮离去的背影,听到渐渐远去的即将大仇得报而兴奋的低声咒骂。 余泽我也带过去,两个总比一个好。我就不信了,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余镇钦当初可以为了魏狗开一次城门,就必须给我也开一次! 那身影上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地狱深处爬出的孤魂才能散发的炽热。 久久不熄。 *** 云州城的粮草已经断了三日了。 但是前几日晴空万里,这几日,又开始春雨绵绵,在雨水的浇灌下,春日里新芽尽发,生机盎然。 云州本就是山城。 那山崖上新种的杏果几日里成熟。地里长的荠菜和木莲开得正好,漫山遍野。 拿着野草和新猎的鸟雀炖汤,再加上香甜的果子,和云州城里百姓们自愿奉出的家里的存粮,织物,还有是不是地给军队送来家里鸡鸭新下的热乎蛋。 倒是稍稍解了些许粮草之困。 余洛这才发现,父亲虽然在金陵城里颇不受待见,但是云州城中的百姓都很喜欢他。 能让这座城再多拖延五六日。 果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余泱退守城内,将最后一点肉分给了守城的不眠不休的将士,自己已经连吃了三日米糊。 余洛每日都去山上摘果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拿着一枚铜板抛掷,每次选择的路上山沿途总是能遇到很多硕果累累的杏树。 偶尔,还能遇到几只野兔和小鹿。 军营里的人都说小世子运气好,是福星。没回上山都能给大伙们带点肉回来。就是果子都比别人摘的甜。 看似娇气的世子,也比他们想象中更能经得住事。 面对这样一场耗人心神的战事,也没有什么怯意,每天跟着余泱身后跑上跑下,端茶倒水。 偶然说出一两句不经世事的话来,还能逗得大家开怀一笑。 本来以为能顺利等到裴家的援军,不至于兵马耗死在云州城里。近几日大家已经没有前些日子崩得那样紧张。 那一日,守夜的将士喝了点酒,余洛坐在篝火旁烤兔子。 听到将士们在谈十六年前的事情。 他们都说,这不是云州城第一次被围困了这种事情,十六年前也发生过一次。 只是那时候,他们都还不是云州城里的兵,有些事情也只是听云州城里那些老人们稍稍提了两嘴,不知真假经历过当年云州城旧乱的许多云州人这些年来逃的逃,病的病,死的死,早已不剩下多少。 更不论知道当年旧事的。 他们说,余侯爷是个薄情的人,眼睁睁看着当年妻子死在城楼下都不救她。后来又将人草草一葬在山坳上。 但是也有说余侯念旧的,否则这么多年,为何都未有续弦。 传来传去,也不知几分真假。 但有一件事说对了。 这座城地处要塞,始终都被说成不详。没想到,经过十六年,还是又出事了。 刚说了几句,又噤了声。 余洛听得糊涂,把烤好的兔子肉拿去给他们打牙祭。 余世子也吃一些吧。他们拿着兔子怪不好意思,这位余世子真没架子,人生得也好看,比余将军和余侯爷都好看。 恋耽美 ——(92) 尤其是那双眼睛。 也许是长得像娘亲吧。 余洛说端着手里的一小碗米糊糊,温软地笑着,不用,你们辛苦,肉你们吃。等裴家的援军到了,我们想吃多少肉就有多少肉。 但是变故来得比裴家的援军更快。 宋遮驾着一辆马车领着兵马对峙城下,将余家老夫人像是领着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牲畜一般提起衣领,架上刀刃的时候,余洛因为昨夜给夜守城门的将士烤了两只兔子,还在余泱的屋子里睡觉。 他已经好几夜没睡好了。 吃得也少。 异常困倦。 外头人员杂乱地走来走去,也没能把他吵醒。 第一个得知消息的是余泱。 她站在城门楼上,看着自家年过七旬的祖母被压着跪在城楼前,霎时间眼眶欲裂。 宋遮拿着刀,毫不客气地逼近余老夫人的脖子,微微勾着嘴角,素来听闻余家家风严明,最是孝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简直卑鄙无耻! 余泱搭弓的瞬间,宋遮眼疾手快地拿刀尖蹭破一点余老夫人的皮肉。 你这一箭出来,射不射得中我另说。你祖母和兄长可就一定没命了。 你们这群叛臣,只会拿老弱妇孺逼迫算什么本事。余泱听到手底下的人来报,说余侯已经在上城楼了,手中拉弓引箭愈发不发。 没本事的是你们,一贯只会闭门躲着,不敢迎战。宋遮笑得十分阴冷,你有几分胆子,便大开城门,我们打一场便是! 裴家的援军还有两日就会到了。 只要拖下去就能有转机,何必大开城门硬碰硬。云州城易守难攻,只要城门不开,对于他们来说就不算劣势。 拖着又有什么用,城内早已弹尽粮绝吧。 宋遮心想,余泱和余镇钦一定不傻,且一路来又是个自私畏战的,只是如今这番举动最多也就只能有三成把握能逼得对方开城门。 但是,左右这样熬着,城门也不会开,早晚也得等到裴家的援军。 能这样当众杀了余家人,能让他们再痛几分。 他也觉得快活。 马车里还有一个余泽,被拉出来的时候,双腿已经全软了,甚至还没余老夫人骨头硬跪的住,整个人瘫在地上,看着旁边衣领上已经沾上血迹的余老夫人。 祖母 宋遮把刀又只想余泽,冷着声,更你妹妹说几句话,余郡守。不然,你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 余泽被那一柄带着一点血迹的刀吓得眼前发黑。 一路来都是文官的他从没见过这阵仗。 怎么宋遮贵为九卿之一奉常,竟会勾结流民谋反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眼下,也没空再想这些。 只能哆哆嗦嗦地将视线投向城门上的余泱,泱儿,泱儿我是哥哥。你开城门,你放我和祖母进去,他会杀了我们的 他们就是一群暴徒,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泱儿 我是你亲哥哥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看着城墙上的余泱面色苍白却无动于衷。 余泽渐渐悲愤起来,余泱!侯位是你的,十二万兵马是你的!事到如今,你却要拿着兵权却龟缩着不肯打仗,让我和祖母去送死!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人!余泱,余泱,你拿了这份兵权,早晚都得马革裹尸的,你怕什么死,你怕什么 宋遮笑意渐甚,看着这狗咬狗的场面很是舒心。 泽儿。 余老夫人冷着声音打断他。 祖祖母。 别说了,教人看了笑话。余老夫人满脸的褶皱,抬眼正看到亲子余镇钦立于高楼上,你妹妹手里的兵权,是拿来护国,护城,不是拿来护你的。 余泽还在发愣,倏然便被身边的宋遮狠狠一脚提在心口,往旁边一栽便呕出一口血来。 宋遮将刀重新架在余老夫人脖子上。 风骨? 仿佛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什么风骨。猪狗不如的玩意在我面前谈风骨。 十六年前你们怎么不拿出这股劲儿来,还守城,守国?你们余家人配跟我谈忠君爱国吗。我告诉你,城中十二万尽是逃兵叛将,按照律法那是全都要诛九族的罪过!今天就是全都在云州成立杀了,那也是因果报应不爽,是你们活该! 手中长剑高高扬起,眼底已经生出赤红的怨念,看着城楼上岿然不动的两父女,你们以为我不敢杀。 我数三下,不开门。我先拿这这老太婆开刀。 不用数了,让我死吧。我老婆子活了这一辈子,也活够了。你别这样逼我儿子。 老夫人拿着脖子就直往宋遮刀头上撞。 那一瞬间也不知怎么的。 他的刀猛地缩了半寸,刀锋只割破余老夫人一点皮肉,却也有鲜血涌出,看上去十分骇人。 祖母! 城墙上余泱一箭飞射而来,险险擦过宋遮的脸颊。 那疼痛好似让他清醒几分。 重新拿起刀,好,你敢射这一箭,我要了他们的命! 那十二万不是逃兵! 余泽紧紧地抱住了祖母,拿手捂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宋遮手中的利刃,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了下来,忽然就恸哭,你们到底还要拿这件事情折磨我们多少次,金陵城不够,西境荒漠不够,云州不够,从州也不够 我不明白,这兵权到底拿着有什么意思!父亲,我娘死了,弟弟死了,我死了,祖母死了,你都要这份兵权是不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非得要我们都死绝了,你才肯罢休吗! 宋遮握紧了手中刀刃。 抬头看着城楼上的余镇钦,拿手比划着余老夫人的脖子,开,还是不开。 *** 金陵城。 宋遮去了云州城后当天,林寂便搬回了宣平侯府里住。 府门外的红灯笼已经撤下了。 看着冷冷清清的,他找来门房,那枚铜铃呢。 门房多问几句,才知道他说的是红灯笼下的铜铃,又去后院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林寂拿着那一枚铜铃,再次将它挂在了宣平侯府的门口。 叮咚,叮咚地响动。 宋遮前脚刚走,后脚,宣平侯府便来了一位贵客。 宣平侯府里谁也不认识他,拿步撵一路抬进来的。白须鹤发,看上去苍老许多岁。林寂教人将他抬进书房。门刚掩上,他便双手交叠,跪在地上行了一个正礼:太傅大人。 宋遮去云州了。 太傅的声音听上去无比苍老,云州的战事,是你们搅起来的。 这战事本来是打算两天解决。 因为拖得太久,竟然连太傅都知道了。 是。 林寂毫不避讳。 殿下,可是打算将那曾归降于魏氏的十二万兵马尽数屠灭啊。 林寂怔了一怔。 宋遮说得对,有些时候不够狠,只会祸患无穷。 是。 太傅看着林寂的眼神,叹口气,珩儿,你长大了,连眼神,都和从前不同了。 是他们先做错了事。 林寂伸出手,触摸着太傅一双被打断的双腿,眼神里的光芒不断震颤,余家和他手底下十二万兵马该死,魏家人,也该死。 余家和魏家人,你可以都杀了。但是那十二万兵马,不能动。 若不杀之以震慑天下,日后他们还是敢反!余家的人不死,天底下多少人群起而效之!林寂眼生寒光,掷地有声,此事绝无可能有转圜的余地,既是阵前逃兵,就非死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我gkd。 余老夫人和余泽都没事。宋遮最后关头没下手(下手了林崽就没老婆了) *** 剧情线还有一章,下一章余家的视角要揭开了,本文最大反转。 我看今晚能不能搞出来。感谢在20210830 00:40:12~20210830 19:0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燃枫染道心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净 20瓶;silver_兔、苏妄 10瓶;小璐璐、摩多摩多 5瓶;酱酱酱酱酱板鸭 2瓶;喂橙吃、顾九兮、糀糖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6、云州之战(中)【剧情章】 太傅深深叹了口气, 若是你果真执意要坑杀那十二万兵卒,那老夫,只得以死进谏了。 林寂素日里温润的远山眉此刻看上去几分寒冽。 殿下眼里的戾气太多了。太傅捏着膝盖上的一点伤痛, 好像并不在意整整十六年的囚牢之苦, 声音还是那么平淡, 眼眶里戾气过甚, 便有许多东西, 再入不得眼。 太傅此言差矣。 林寂眼底被逼出一点薄红, 看着昔日恩师满身的病痛此刻竟难以言语, 正因我眼底有这满心戾气, 今时今日,我才能救出太傅,并站在太傅面前。 恋耽美 ——(93) 太傅囿困牢狱十数载,可知这外头冬去春来。早已不是当年景象。 林寂眼神凝住, 紧接着眼睛微微眯起, 这让他看上去像一只蛰伏在灌木丛中的狼,沉默地窥伺着什么。良久,才道, 太傅,今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太傅看着眼前身形颀长的太子殿下。 只觉得和幼年时候,规规矩矩坐在玄木案上写字的稚童相去甚远。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天下早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对于太傅而言, 他始终相信阿珩还是当年那个秉性和顺, 目光纯善的太子殿下。 孩子,你五岁那年我就说过, 你一定会是一个最好的帝王。君王需要杀伐的气魄,也需要明辨是非的眼睛,更需要一颗宽厚仁善的心。 气魄能让你不为奸佞所害, 眼睛能让你知才用才,而仁善的心,能够保你在那个位置上长长久久地坐下去。这些,都必须要足够聪明,才能做到。 林寂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 下巴微微抬着,眼神逐渐沉下去。 你很聪明。 但是,太聪明了,你从魏恭恂身上学来的不择手段,阴狠毒辣,的确能够帮你重归帝位。但是以后呢。是,你是皇帝。你可以杀一切你想杀的人只要你能痛快。十二万人算什么,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是手握握着二十万兵权曾经归属于魏恭恂的裴寒亭,你想要他们全部死在南境,只要动动脑筋,也总有办法做到。你可以诛心,可以杀伐,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扫清前路上一切障碍,因为你够聪明,且有手段。 但是这样沾满鲜血的皇位,你坐得稳吗。 天下人又何辜,十六年前为了魏恭恂的狼子野心流离失所,十六年后又要因你的怒火再一次苦痛折磨。 林寂指骨分明的手还捻着茶壶柄,没一会儿,桌上的茶水滚了。 先倒了一杯给太傅。 热气氤氲着他的指尖,却暖不了他的眼神。 他们不战而降。让整座金陵城陷入炼狱,将我父皇杀死在病榻之上,将我母后逼得从九重浮屠塔上自尽身亡,金陵城多少性命枉死。为将者不忠,十万也好二十万也罢,难道不该死吗。 他的声音很轻。 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教人彻骨地寒。 太傅教父皇的时候,也曾这样谆谆教导吧。 他眼底的不甘和愤恨不断地往上迸射而出,似一道流光划过漆黑的天际,很快又隐没在暗色中,父皇是个仁君。但是,太傅看看他当年死得有多惨。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魏恭恂会借着我母后亲手炖的药膳给他下毒,教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在外领兵打仗,当了都尉又想做副将,做了副将又想当将军,当了将军便还看上了皇帝的位置。只要我登上了帝位,只要是姓魏的,全部都要极刑处死,一个也别想逃脱。 魏功恂自己就是谋反得的皇位,故而这十六年来,最怕人谋反可是你看,他拦得住你吗。 幸而如今云州十二万兵将尚未被灭,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否则,太傅只能以死谢罪,怪他没教养好曾经的太子。 太傅知道那仇怨太深重,太沉郁。 萧珩的记性好,看过的东西,经历过的事情,承受过的痛苦,一点也不会忘记。 那些痛苦积攒在他的心里,就像是一滩腐臭溃烂的臭泥,渐渐填满他的骨血。 更可怕的是。 裴寒亭前几日来信,提醒他,说他这位昔日的爱徒日后极有可能祸乱天下。 他想当皇帝。 他想夺回他自己的东西,可他满身戾气怒火滔天。 你说魏恭恂可怕,但你比他 更可怕。 让他不至于走出那最后一步,跌入那无底的深渊里。 在他做出更大的无法挽回的错事之前,他必须用尽全力将这个孩子再悬崖边紧紧拉住。 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魏恭恂是个武将出身,只知道打仗。但你还能任意摆布朝臣。插手朝堂政令,以权谋私。官宦相争之势,懂得拿兵权为饵,惹得金陵城里内斗不休。可以算计人心践踏正道,可以蔑视朝堂选拔贤良的科举,以私权制约私权。甚至撩拨朝臣关系,调运州府兵马,私吞那西境上万流民救命的税钱只是为了制造一场虚假的叛乱 太傅字字珠玑。苍白的须发不停抖动。 黎民百姓,无辜弱者,在你眼里不过只是一群蝼蚁罢了。 你的心里,全部都被仇恨塞得满满的。可还瞧见一点点光亮。 林寂鸦羽一般的长睫垂下,盖住眼底灰暗又破碎的光芒。 这样的你,是没办法明辨是非的。 林寂却在笑。 是非有用。 魏恭恂能当皇帝? 是所有人背叛了他,把他推入了深渊,为什么他不能肆意痛快地报复回去,他隐忍蛰伏这么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全天下辜负了他的人付出代价。 凭什么忍。 是非就是,余家该死,魏家也该死,那本该护卫金陵城外关隘的十二万兵马,更该死! 没有什么十二万兵马! 太傅高扬着声音,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 云州城,当年根本就是一座空城! 这句话太过突然,饶是林寂也禁不住愣在原地。 一时间根本参透不了其中的深意。 紧接着踉跄两步。 空城,怎么可能会是空城。 魏恭恂新朝甫一登基便给余家人十二万兵权,说过了,当时云州就是有十二万兵马的。 因余家不战而降。 故而尽数赐给余家。 怎么可能,是座空城。 余镇钦当年只是一个郡守,纵然守着要塞,可云州城外的三万兵马是西境州府所属,怎更妄谈所谓的坐拥十二万兵马!当年魏恭恂谋反,余郡守当年下错了一个军令,将云州城的兵马调去了南境支援,却不想魏恭恂声东击西。云州有天险却无兵可守,这才是当年魏恭恂得以长驱直入的真正原因! 魏恭恂他是一个谋反的人,你以为他做那些腌臜事的时候就不知道,天底下的人会有多恨他吗。 魏恭恂此人。 一贯是最喜诛心。 那份仇恨摧枯拉朽,他想坐稳金陵城里的皇位,他想要前朝旧臣闭嘴臣服,他想要天下悠悠众口被堵住。 总是需要一个挡箭的铁盾,来将这些足以让人抽骨剥皮的仇恨尽数挡在他的皇位之下。 没有什么,比近在咫尺的背叛,更令人憎恨。 话音刚落的那个瞬间。 林寂忽然之间想到很多从前从未推敲过的细节。 自打他认得了余洛,住进了余府。他就总觉得宣平侯府里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这其中最违和的。 便是云南王裴寒亭的态度。 是的。 当时的他从未想过。 为什么裴寒亭,会想要和余家缔结姻亲呢。 一个是苦战三年都不退的忠烈。 一个是不战而降,任由战火蔓延到金陵的贼人。 裴寒亭那么看不上不择手段的人。 为什么却偏能对余家青睐有加。 甚至还在魏闻绪退了余洛的婚事后,深夜前来想要拉一段两姓姻缘。 林寂始终淡薄的脸色难得地生出些许苍白。 此事云南王裴氏一定知情,阿洛还在南境。 心口像是陡然被针刺痛,如果余家当年守的是座空城,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要平白替魏恭恂担这诸多仇恨?!他为什么不说。 自然是为了那十二万兵权。有能者必须握权高居上位者必须有能且有德,底下人这么多年才能安平和顺! 太傅看着林寂惶然的模样,摇摇头道,对于余镇钦而言,那十二万兵权与其分给魏恭恂的旧部,不如攥死在他手里。魏恭恂需要一只替罪羊,他便当这只羊,余郡守不似裴寒亭过刚易折,他能从一个小小郡守一跃成为手握实权军侯,甚至有本事能制衡魏恭恂,你以为他的心思就不多吗。 金陵城里的口诛笔伐,要不了他命。他替魏恭恂承受着金陵城里前朝势力的反噬,千夫所指换来位极人臣,这便是他的聪明金陵城里的人越恨他,魏恭恂便越是保他,如此一来,他手里的兵权便越稳固。 殿下是痛,金陵城是曾沦为炼狱,可是,当年的事情对于王公贵族也好,平民百姓也罢,那都是灭顶之灾啊,手握权柄者还有一点伺机报复的机会,可是那些无力反抗的人呢,他们只能无力地死去。面对魏恭恂这样狠毒绝情的人,斗得头破血流只能加剧内耗,故而只能制衡。裴家撑了三年最终降了,为的是南境的太平安和。余家与虎谋皮在金陵城举步维艰也要得到十二万兵权,为的是云州和西境的安宁。可是,他们在魏恭恂手里难得维系了十几年的平和,殿下却轻而易举地可以狠心打破,只是为了能登高位,洗血仇殿下这么做,只会远良臣,寒民心! 他们苦,但他们知道,有人更苦。那就是那些随波逐流,甚至死了都无人知晓的泱泱百姓啊。 门扉推开,林寂有些失神地坐在那古木长椅上。 殿下难道以为,您是因为够狠,所以今时今日,才有机会夺回这个皇位吗。太傅眼神伸出一只枯瘦的手,颤颤巍巍地握住了林寂的右手。 温暖自掌心传递而来。 我 不是的。 太傅眼神温润,就像当年安抚那个四五岁的孩子一样,在他手背上摩挲着,像是要把自己坚定的心意传递给眼前这个孩子。 恋耽美 ——(94) 是因为魏恭恂够狠,所以,你才能有机会夺回这个皇位。天下公允,自在人心啊。 太傅灰白的眼里似乎透着些晶莹。 他似乎能感觉到,曾经他如此喜欢的那个孩子也许早就在十六年前葬在了金陵城里,从未走出来。 殿下说,您的父皇仁德一生,最后却还不是被魏恭恂所杀,一切都是枉然。 不是的。 正因为陛下政绩清明,才为天下选拔了真正的忠诚良将,在魏恭恂这样心狠又聪明的叛臣的谋反中仍旧保存实权,护佑生灵。也正是天下人心的制约,魏恭恂才不得不放手二十万兵权归于南境而不动,因为金陵城里群臣的怨恨,魏恭恂才不得不始终将余家捧上高位,封皇后,予兵权,赐侯爵! 林寂眼睛一点点透着殷红。 可是脸色是苍白如雪,黑鸦一般的睫羽垂下。 将手中一盏热茶握到冰凉。 那些脆弱却无辜的人,他们的死,他们的苦,有可能直接消散在某一座城池,某一处山野,某一隅荒漠,安静得无人可知。 你只能看见身居高位者的狂笑。 可还能听见,那些被裹挟在上位者的斗争中无力反抗的弱者,缥缈却无人肯听的哭声呢。 几点春雨打在窗阁上,噼啪做响。 直到了四月多,金陵城里的寒冬才算过去。 门庭外被修剪砍断的树木,那光秃秃的断口处年轮一圈又一圈,终于长出新蘖。 *** 云州城。 山城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将林间树叶洗得干净青翠。 阿洛本来午后醒了。 但是外头的雨太大,他没法子出门再去采果子。 而且,已经被围困整整十二日。 山上的野果和新长出的荠菜和木莲也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就算是合着米汤煮汤羹,也已经喂不饱城中人的肚子了。 就连百姓家的鸡鸭。 最近也都不再生蛋,甚至已经被饿得受不住地宰杀了。 那就 再睡一下把。 睡着了就不饿了。 余洛躺在床上,入夜以后被阿姐推醒,你今天没吃东西吗。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汤,里头飘着几颗刚挖出的荠菜,来,把这个喝了。 阿姐要打仗,你吃吧。 余洛攥着被子翻了个身,再过两天,最多三天,裴家的援军就到了。 阿姐,那个时候,一切就能好起来了,对不对。 余泱端着那碗只加了半个鸡蛋的汤羹,忽然觉得沉重无比。 可是阿洛却忽然哭了起来,他尽力让自己不去看那碗鸡蛋汤,但是鼻尖却总是忍不住能嗅到那香甜的味道。 带着一点哭腔地小声抱怨。 可是,我已经十二天没有吃过肉了。我真的好饿,阿姐 他们怎么还不来啊。 余泱将鸡蛋汤放在桌上,转身去找了父亲。 余镇钦似乎并不意外余泱的到来,他问:找我什么事。 父亲,开城门吧。 余镇钦抬眼,你是想救泽儿和祖母,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断粮太久了,本来就只能撑三五日,如今是第十二天,算得上老天庇佑,但已是强弩之末了。云州城真的撑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有大片的人饿死的。 百姓饿,将士也饿,眼下这个时分,那你觉得是开了门战死的人多,还是关着门饿死的人多。 余镇钦不置可否,展开了云州城的地图。 余泱眼神坚毅,透着明晃晃的光芒。 手上提着一柄灯火,靠近了余镇钦面前的地图:我有把握,即便开门也能再拖三天。不贪心,不恋战,但是必须把三十里外截下的那五千石粮草抢回来。 你可知外头人把粮草截断在这么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就是诱你去截呢。余镇钦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似乎内心也斟酌此事已久。 开门。 余泱紧紧握住腰边的佩剑,父亲,相信我的判断,我会把粮草截回来这样坐以待毙不行。如今,已经是不得不出手的时候。 余镇钦垂眸,望着手中的地图,指尖越过几处山坳,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若有所思。 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但是,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云州城。余泱显然注意到了父亲的目光,眼神也落在那几处山坳上,我有五成把握,请让我出城一试。 好。 余镇钦看着女儿笃定的眼神,手指尖在其中一处稍稍点拨一下:多多注意此处。若是未塌山,便是一条截粮草的近路。但是云州城已经下了两日半的春雨,不知山坳的湖水有没有淹没这一段。此条路能不能走,端看天意。叫个人连夜去探一下,若此路通,便领着骑兵去截,不通,便只能等。 原来父亲也已经在斟酌截粮草的事情。 余泱取过地图,仔细看过,发觉此路果真是极近,且山路料峭没有哪个地方的马比云州城里养出来的更会爬满是泥泞的山路,就连马蹄子的铁钉,都是带着印褶的。 为了省余存不多的灯油。 余泱最后再看一眼地形图,默记在了心间。 好,父亲,我这便去了。 愿天意,能护佑她这一次。 让她截下那救命的粮草。 作者有话要说:  林崽:哭声。我们阿洛最喜欢哭了,我听得到的。 太傅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因为裴寒亭也是收到余泱的信以后才知道云州出事了,然后才书信给太傅告知当年的真相让他来规劝曾经的学生收手不要再迫害云州。历史其实很早就改变了,就是从第一章魏闻绪退婚开始。因为原文里林崽和余家和裴家三方交集很少,没有什么沟通。 HEHEHE。这个大剧情没写完,还有一章~我gkd。 ***感谢在20210830 19:06:23~20210831 13:4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uluyoo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圈圈 40瓶;酱酱酱酱酱板鸭 35瓶;农夫三拳有点痛 30瓶;苏妄 20瓶;Aurora、岩岩、霜露既降 10瓶;26587103 5瓶;秦淮 2瓶;仙人球、梵风衣、茉莉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7、云州之战(下) 漆黑的夜路里, 余泱带领着一小队兵马,穿梭在树林的小径中。 身后的粮草堆里还藏着被她一手刀劈昏的兄长,和昏迷的祖母。 余泱的披风还盖在祖母身上, 丝毫不敢懈怠。 她自小在这云州城内城外策马游玩,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山林里的小径和近路, 即便是不看地图, 即便是在夜雨漫天没有星光的黑夜。 她也能准确地找出回城的路。 身后的追兵紧咬着不放, 犹在一里之外。 马上拖着粮草, 走不快。 再这样下去, 抵达云州城之前, 她会先被追上。 粮草先行,余下的人跟我断后! 距离拉近至三百米,再缩短,将会是普通□□能达到的距离, 余泱听声辩位, 果断地下了军令,马儿一绕至一处山崖拐角紧紧一勒缰绳。 粮草先行,余下的人跟我断后! 唰地抽出腰侧的刀刃。 雨水淅沥, 打湿身上沉重的戎装。 余泱的剑法奇好,选在这种狭隘的路径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是追上的骑兵还好阻碍, 守粮草的五千精兵很快就会全部赶到。只能稍加拖延, 不能恋战。 瞅准的时机,余泱带着剩下的人马不得不走近道。 便是父亲一开始指出的那条近路山道。 很危险。 因为来时未下雨, 而现如今逼近深夜,雨水渐大。 那条路途径山坳的湖泊,又绕经一片陡峭的山崖。 余泱行马至湖泊前, 果然因为雨水,漫过了原来的小径,幸而水还不深,刚好没过马蹄。她记得路的弯曲形状,否则夜里一片漆黑,路又藏在水中,还真不容易辨别出来,跟紧了,别踩错。 马蹄溅起水花,淌过小路后再骑行半刻钟便到了山崖下。 远远看去,路还未被流土截断。 可策马走近时,她能感觉到地面已经湿透得全是泥泞。 快要塌了。 她扫视着看着那断崖,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 抬眼看着渐大的雨势,她狠狠抽了一马鞭,只能赌一把,骑快一点,这里马上就会塌。 短短一里路,却惊险得教人心都悬起来。 就在她领着那几百精兵完全通过断崖下小径时,身后轰然一声。 山体滑坡了。 整座断崖上的泥土纷纷滚落,将身后不远的路截断。 只要再慢一点点,他们就会全部掩埋在黄土之下。 劫后余生的将士们眼中惊恐未散,忽然间又意识到,路被截死了,追兵也就过不来了,挖开这半里的烂泥开路至少得费一日的功夫。 恋耽美 ——(95) 太幸运了。 顿时又欣喜若狂。 得救了。 走,回城。 余泱一拽缰绳,扬起被雨水打湿的马鞭,继续朝前疾驰而去。 粮草比余泱更早回来。 余洛终于吃上了一碗实实在在的米饭,而不是粥和米汤。虽然没有肉,但是他已经开心得不行。 之前阿姐放在桌案上的鸡蛋汤还在,他就着那香碰碰的汤第一次把肚子填得饱饱的,阿姐呢。 父亲吃着白米饭,没有作声。 她不来吃饭吗。好不容易有米饭了 余洛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云州是山城,不种稻子的。哪里忽然多出来的粮食。 爹爹? 食不言寝不语。余镇钦将碗里的半块鸡蛋夹到了余洛的碗中,吃吧。 就算他反应再慢,现在也察觉到了不对。 他说:姐姐去开城门了吗。这粮草哪里来的,爹爹,阿姐呢 站起身来,眼前的饭菜顿时索然无味。 眼睛忽然红了,阿姐是不是回不来了,她是不是回不来了。 余镇钦拿着筷子,默不作声的态度让余洛更加惊慌。 外头瓢泼夜雨,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星光。 就在他心悸得觉得眼前一片片发黑,连下腹都开始沉甸甸地疼起来的时候,一双湿漉漉的手推开了房门。 余镇钦始终僵直的背脊终于放软,回来了。 嗯。余泱脱去两肩上的铁片,搭放在屏风上。 余洛像是死里逃生一样忽然放开声恸哭起来,扑进了姐姐的怀中,姐姐,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不回来,我和阿爹一直在等你 凑近了才问道她满身的血腥气。 阿姐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余洛看着一掌的鲜血,旁边的余镇钦脸色也变了,立刻放下碗筷过来查看,泱儿,伤到哪儿了。 余泱无所谓地笑笑,哦,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一头鹿,顺便猎了扛回来,多废了点时间。 余泱解下手臂上的铁甲,又将头盔取下。 你们还有闲心去追鹿?没有追兵吗。余镇钦问。 嘿。 余泱似乎心情非常好,也不管满身满手的血,又去外头将半条鹿腿取下来,直接丢在余洛的脚底下,吓得余洛连退好几步。 说来也是运气好,我本来还以为要死在路上。她仰头喝了两口水,难得如此开心,眼睛里亮晶晶,对父亲解释道,结果我走了那条险要的小径,刚一过山崖下,整座崖就塌了半边,直接截断了追兵,我算过时辰,绕路追来至少得多费两个时辰。且这雨这么大,那湖泊积满了水,那五千精兵一时间还退不去,真是有意思极了! 我本来想直接回来,结果路上竟然遇到一头鹿。那哪儿能让它跑了。 余泱难得露出这种孩子一般的笑意,看得余镇钦眼底都多了几分柔和。 我追了它两里路,可算抓住。剩下的我拖去给城里的百姓一人分一点。还吩咐炖了一大锅汤给今夜守城的将士吃,解解乏。 用力将地上的那半条腿踢了一脚,笑盈盈看着弟弟,阿洛,不是十二天没吃肉了吗。喏,阿姐给你带肉回来了。 但是余镇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一些。 父亲可是在担心祖母和兄长。 余泱咧开嘴,他们没有被杀,且正好被安置在粮草附近,幸而今日伸手不见五指,我偷袭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哥哥和祖母已经跟着粮草押回来了,诶,你们没人发现粮草堆里有人吗? 余泱百密一疏,竟忘了告诉拖粮草的将士,粮草堆里有祖母和哥哥。 赶紧又打开门知会外头人一声,顺便说她看了祖母脖子上的伤,伤得不算重,且不知为何竟然已经被人包扎好了。 教人去将鹿腿烤了,又问父亲,你说,他们是怎么回事。 想下手,最后却又不忍。 余镇钦摇摇头,色厉内荏罢了。不过,也幸而他们及时收手。 阿洛,当着你阿姐的面,跟我解释一下。你身上的玉佩哪儿来的。 余镇钦切了一小块热腾腾的鹿肉,慢悠悠地问。 啊。玉佩。 余洛赶紧摸了摸身上,发现那块随身的玉佩的确是不见了。 什么玉佩。 余泱看到余洛一脸慌张,很要紧吗。 要紧。 余镇钦将玉佩掏了出来,悬在二人面前,这么要紧的玉佩,你刚来云州城去客栈里洗个澡,就丢里头不要了? 什么。 那个时候就不见了吗。 林寂还说了这枚玉佩得好好收着的,不然他会死。 啊,不对,他应该死不了。那肯定是他糊弄自己的话。 余洛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伸手去把余镇钦手里的玉佩拿回来。不知道该不该把林寂的事情说出来。 你说出来,我不杀他。余镇钦像是听到了他心里头的话,说清楚一点,不要结巴。 他,他余洛忽然紧张了。 说了别结巴。 闭紧了嘴,余洛调整了一下,又看到阿姐点点头,这才鼓起勇气说,是,是我认识的人交给我的。 认识的人。很熟吗。余镇钦看他慎重地把玉佩收回怀中,问,你知道这玉佩主人的身份。 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余洛一下捂住那玉佩,把头摇成拨浪鼓。 余泱一脸好笑,阿洛,你要是被俘了,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余镇钦看着余洛的反应,加了一筷子鹿肉到余洛碗里,是前朝那位是吧。 不是。是沈棹雪的哦不,不对,是 余洛脑子瞬间打了结。 他不想说出林寂,他怕爹爹杀他。 但是他又不太会撒谎。 哦,本朝的那位你也见过了,姓沈?余镇钦抬手挠了挠眉心,听说,云南王属意那位沈家公子,阿洛对这两人怎么看。 啊,这种问题为什么要问我啊。 余洛斟酌着怎么说比较好。 我也觉得沈公子好像比林哥哥好一点 哦,另一个姓林是吧。余镇钦挑着眉头,脸色看上去依然是冷冰冰的,很威严的样子。 啊,不是 余洛捂住了脸,却听到了阿姐在旁边的的笑声。 可阿姐只笑了两声,忽然收住了,反问,林?哪个林? 两道目光都落在了余洛身上。 他顿时觉得碗里的肉都不香了。 招架不住。 他放下筷子,我,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了别结巴。余镇钦拿筷子点了点他盘子里的肉,再吃点,一会儿要打起来了。 打什么。 余洛又懵了。 打仗啊。余镇钦见这位小儿子不多,往日里都是他祖母管着,好几年都没看过的,没成想小时候看着乖戾,长大了竟然是这么个性子。 又好气又好笑。 也不知道是像谁。 父亲的意思是,他们会夜攻。 你把他们粮草盗了,眼看着能守到后日等来援军。明天一定会破釜沉舟攻打城门,所以,今天多吃点,存点力气。余镇钦又往余泱碗里放了一块肉,应该是黎明时分,你一会儿赶紧去睡两个时辰。 好。 余泱表情慎重地点了点头。 阿爹,那枚玉佩的主人是谁。余泱问。 呵,一个前朝太子,一个本朝太子。余镇钦扫了一眼旁边脸色煞白的小儿子,你手里拿的,是哪位殿下的玉佩。 余洛不肯说了。 到了凌晨的时候,果真外头的人来攻城了,是硬攻,声势浩大,余洛听着那动静心口砰砰乱跳,虽然知道云州城的生死可能就定在今日,很危险。 但是逃避也没有用。 他躲在城搂石墙后,远远地看见底下乌泱泱一片人群。 这得有多少人啊。 余洛皱着眉头,心跳得更厉害。 他知道,城门马上就要被攻破了。正在紧张时候,不知为何,城楼下忽然退兵了,就像是潮水散去一般,随着晨起的光辉,击鼓声停下,兵马也后退在二里地后。 远远地,阿洛趴在城门墙上,似乎看到临阵前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寂。 日出的金芒洒在他身上。 余洛缩在城门上,看到为首的二人似乎在交谈什么。 没一会儿,大军退得更远。 恋耽美 ——(96) 余洛不敢靠太近,余镇钦却把他抓了过来,指着林寂问,那个是给你玉佩的人吗。 阿爹,他们为什么,好像要绕过云州。余泱一时间似乎想不明白里头的缘由,流民叛乱,不是冲着我们云州城来的吗。 余镇钦手摸着腰间的佩剑,迎着朝阳,像是在斟酌着什么。 他们的目的不是云州城,是金陵城。但是要破金陵最好的路径便是云州,如若绕远,云州城易守难攻,随时能截断他们的去路。 余镇钦看上去严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洛觉得他说话轻飘飘的,像是带着点笑。 他们敢绕路,是算准了,我们不会出手阻拦。 余镇钦又问小儿子,阿洛,你到底认不认得出来。他是不是那位姓林的。 我 余洛不知如何答。 他忽然有点怕父亲杀了林寂。 算了。 余镇钦不再问他,反而是将人撑着腰,将他拽到了自己站立的石桩上。这样阿洛整个人高出一截便可轻易被对方看到。 余镇钦看到不远处那个玄色披风的年轻人原本已经策马转身要随着大军离开,可是看向城楼的方向后,陡然又拉住了缰绳。 像是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边上人拽了一下,也没拽走。 是他。 余镇钦笃定地说道,阿洛,你姐姐说,这姓林的是你心上人。那他喜欢你吗。 啊,姐姐什么时候说的。 余洛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喜欢我吗。 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我啊。 余镇钦低头余光看着他,似是有些忖度。 没一会儿,那人竟敢独自策马靠近云州城门,好似也不担心被一箭射杀似的,似乎是想走近一些。旁边的宋遮似乎极力劝阻,却没能拉住他。 兵马也不敢走远了。 远远地守在林寂身后。 父亲,要放箭吗。余泱知道了那人的身份,此刻便异常警觉,取出箭篓里一支搭上弓弦。 射一支也可以。五成力,别瞄要害。 话音未落,一箭飞射而去。 林寂竟抬手握住那支箭,咔嚓一声折断在手心。 十成。余镇钦又道。 余泱将弓箭拉如满月,一箭飞射而出,快如闪电劈开天空。 林寂稍稍侧身,那箭正擦着他耳边掠过,离着半寸,分毫不多让。 身手不错。 余镇钦和余泱二人言谈轻松,却把余洛下了个半死,他扶着城墙问,阿爹,阿爹,你在干什么啊。 去。下去个人,问问这位萧公子愿不愿意进城。 余泱皱眉,不可能会愿意的吧。 但是看着父亲有些笃定的眼神,只能扬手教人下去问。 告诉他,我可以为他打开一线城门,但是,只能他一个人进来。如果他要走,我也不会阻拦。 要他自己选。 余洛一时间紧张起来,伸手拽住了父亲的袖子,阿,阿爹,你是要杀他吗。 怎么感觉这种选择性的问题似曾相识。 余洛挠挠头,没想起来曾经什么时候发生过,心里头一慌,那肯定不能进来啊,进来了死了怎么办。 毕竟杀了他,裴家就可以顺利扶持沈棹雪继位啊。 阿爹是打算帮裴家一把,直接把林寂给杀了吗。 但是很快,城口下的人给出了林寂的回复。 他说,愿意。 余洛站得不久,腿却有些僵了。 看到那人一步步登上城楼,脸色白得如宣纸一般。先是看着余侯爷稍稍行了礼,然后才隔着一点距离看着余洛。 脚步好像有点发虚。 语气很轻地问他。 阿洛,你怎么不在南境。 你在云州做什么。 余洛看不懂余镇钦和林寂之间微妙的氛围,看到林寂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只把自己胸口的玉佩掏出来,放回林寂手里。 忽然哭了。 对不起 你要我把玉佩收好,但是,但是我洗个澡落在客栈了 然后,然后就被我阿爹发现了。 余洛好像很难过,眼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他拽着林寂的手,林哥哥,你不要杀人了好不好,你不要杀他们了,他们都是好人 又哽咽了一下,拉了拉余镇钦的袖子。 阿爹,你不要杀他。他不当太子了,不争太子位了,你们让沈公子去当太子吧,但是不要杀他好不好 林寂发觉那只拽着自己手腕的手十分纤细。 才看到余洛整个人瘦了一圈,那只手好像稍微握紧一点就会断了。 他知道宋遮想要把云州整座城给耗死在里头,从一开始就是断了粮草的。 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更青白几分,连手指尖都发着颤,阿洛,你这些天吃了东西没有。 才半个月不见。 那个金陵城里曾经娇气又明媚的小公子,就熬成了眼前这副令人心疼的枯瘦模样。 吃了。 余洛用力地抹眼泪,抽抽噎噎。 林寂没有做声,捏着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还好脉象是平稳的。 手指尖没有颤得那么厉害,抬手给阿洛擦着眼角的泪水。 他万万没想过阿洛会在云州。 他以为他被裴家人藏在了南境。 云州被困了多久。 林寂掐算着时间,应该是整整十三日。 将近半个月。 足以让一座没有存量的还养着重兵的山林孤城,饿殍遍野。 还好他还活着。 没有被活活饿死在云州城里。 简直是上天眷顾。 林寂将那一团清瘦的人抱在了怀里,又听到怀中人一样一样数出来,吃了荠菜汤,杏果,还有米汤,还有木莲汤 余洛的眼泪好多,像是怎么流都流不完一样,打湿了林寂半边衣襟。 山上的果子都被我摘完了。 全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1 13:42:24~20210831 20:1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先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先生 20瓶;莫名的爱 6瓶;cielless 3瓶;仙人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8、对峙 他的手掌覆在他的脑袋上, 闻言眉头稍拧,久久没有言语。 余洛站得比较高,林寂一只手箍着他的腰, 将人从石台上往下抱, 余洛好像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阵前对峙, 此刻身子都异常僵直。 但是双脚离地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挣扎。 手扶着他的肩膀, 自然地圈着对方的脖子, 很是信任。 阿洛没吃肉吗。 吃了余洛小声嗫嚅, 半个鸡蛋。 十三天, 唯一的荤食是半个鸡蛋。 林寂对自己的医术并没有太大把握, 刚刚只是粗略把了一下脉象算是平稳。他抱着余洛问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余泱,云州城里可还有信得过的大夫。 余泱本来目光复杂,很是警惕地盯着对方,准备着随时拔刀的。 忽然被这么问一句, 也是一时愣住, 什么? 大夫。林寂将余洛往怀里搂一点,保持着紧抱却不会勒得难受的姿势,你们没人知道吗。 将牙咬得紧紧的。 他身怀有孕, 已经近三个月了。 余泱彻底僵住,她和父亲对视一眼,又看着余洛扁扁的肚子, 阿洛是男孩子, 他怎么话说一半,刷地一下如电光火石, 将刀架在林寂的脖子上,你胆敢给我弟弟吃那种药! 余洛被那头顶上一柄寒剑吓得魂不附体,在林寂的怀里狠狠抖了一下, 阿姐,是我喝的,是我自己喝的。 察觉到余洛竟然想伸手去推那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剑,林寂抱着他退了一大步,避开剑头的锋芒,此事说来话长,先找个稳妥的大夫给他看看。 他身上怀着孩子,却生生饿了十几天。 只能吃山上的果子和野菜煮的汤羹,已经轻得一只手就能轻易捞起来。 恋耽美 ——(97) 阿洛,你怎么不跟阿姐说呢。余泱收回长剑,眼神疏离地瞥了眼林寂。 没事的,饿一饿也不难受,而且,睡着了就不饿了。余洛圆溜溜地眼睛盯着余泱腰侧的剑,怕她一怒之下又要□□,我最近吃东西都不会吐了,什么都能吃,我觉得荠菜汤也很好吃,果子果子也很甜。 没有肉也没关系的。 余洛往林寂怀里缩一缩,看着余泱解释,真的不要紧,我,我也没那么喜欢吃肉 却感到那人将自己抱得更紧,已经勒得他手臂有些发疼。 好了,泱儿,先去找个大夫。 在旁边始终默默不语的余镇钦终于发话,这么多天了,头一回余洛明显地感受到对方慈爱的正视,阿洛,你姐姐是担心你。不是要为难他。 余洛这颗心才稳妥地回到了肚子里。 把许多话吞回了肚子里,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自家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先带他回去。 余洛昨夜一夜没怎么睡,今早又惊心动魄地差点破了城,心情一紧一松地,又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稳稳地抱住。 还没走两步路,困意就袭来。 强撑着揉了揉眼睛,就听到林寂说,困了就睡,没事的。 没事,不一定吧。 余洛撑着发红的眼睛,看着前面策马远去的父亲的背影,拽着林寂的袖子,林哥哥,你不要管我了,先逃出去吧。 逃出云州城,也许还能活下去。 林寂垂眸,暗沉的眸子扫了他一眼。 你放心,余侯爷不会杀我。 余洛觉得林寂可能还没有搞清楚眼下的情况。 一下子急得不行,挣了两下几乎想从他怀里跳下来。 我阿爹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对不起,我没有,没有藏好那枚玉佩,我 没事的,阿洛,你睡吧。林寂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地温柔,玉佩被发现就被发现了,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阿爹要对我做什么,我会叫醒你,向你求救的。 余洛有些犹豫。 眼下一片的淤黑,他却也实在困倦得有些熬不住了,就眯一会儿,稍微眯一会儿。 长长的睫羽乖巧地垂下,将圆溜溜的瞳眸遮住,鼻音浓重地呢喃,如果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叫醒我,我就睡一会儿,我太困了 嗯,睡吧。 眼皮终于合上。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阿洛的身子在他怀中彻底软下来,呼吸也均匀了。 林寂收起嘴角那一点笑意。 眼神变得沉郁。 一路过去街道都很是冷清,来往的人都有气无力的。 有些妇人抱着孩子睡在门庭下,守着自家最后两只鸡,怕被人偷了不敢入睡。 那些脆弱却无辜的人,他们的死,他们的苦,有可能直接消散在某一座城池,某一处山野,某一隅荒漠。 街边摆摊的贩夫都面黄肌瘦,显然是饿了许多天了。 妇孺捞人,皆是憔悴得走不动路的模样。 安静得无人可知。 林寂垂眸,看着怀中的阿洛。 手臂渐渐收拢。 快走到府邸,林寂又看到前面有人在发米粮,应该是余镇钦下令先以刚得的军粮应急,接济城中百姓。 林寂望着那米棚,眼神渐渐深邃。 站定了一小会儿,才将余洛抱进府里。 将余洛放置在床上的时候林寂的动作很轻柔,没有惊醒他,金陵城里的大夫正好赶来,也是饿得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把脉的时候细细推敲了许久,才说,脉象相对平稳,但是气血亏空得厉害,身子很虚。应当是没吃好的缘故。 赶紧吃点温补的,但是不可大补。还有就是注意休息,不要再劳心劳神了。眼下虽然没事,但是若再这样熬个几天,怕是不好说。大夫看着余镇钦和余泱,顺手给余洛揉摁手掌几处穴位替他放松心神,问,余侯爷为什么不给这孩子吃点好的呢。 在他看来,余侯爷贵为一国君侯,怎么来说也该是有些存粮,只要想法子,也总能弄来一些肉蛋的。 余镇钦也因为没有过多关心照顾这个幼子此刻泛起一些悔意。 但是阿洛长得,真的和她太像了。 余镇钦始终不太愿意对上那双灵动的杏眼。 自他来了云州城,和这孩子见面的也少,更别说多关心他几句。 原本以为他放在金陵城里被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分外娇气。没想到娇气归娇气,却又很懂事。 也不说自己怀了孩子,也不跟守城的将士争肉吃。 甚至默默地背着小竹筐不停上山下山,带着人去采杏果,抓兔子。 让他好好休息。 余镇钦叹气,要大夫今夜暂且住在府上,好好照看阿洛和老夫人。 林寂安置好余洛,替他掖好被角,跟着余侯爷出了屋子。 余镇钦负手而立,萧公子,如何笃定我不会杀你。 原来他哄阿洛的话,虽然隔了那么远,还是让余镇钦听了去。 林寂朝着余侯十分规矩地行了一礼,道,余侯爷如果要杀我,便不会放任那兵马绕过云州。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半路截杀,分而破之呢。 如若余侯有如此打算,那么,我更得进城。如此还有几分机会能够劝说侯爷打消这念头。林寂应对自如,倒是拿捏得几分好气度。 我还以为,你只是想进来看看阿洛。 林寂愣怔,先眼前人并不像他第一眼看过去那么端正威严。 他的脸色便也稍稍缓和。 将长袖敛于身前,直言不讳,阿洛也是要看的,金陵城,也是要破的。 那你见到我了,可以开始劝说我了。余镇钦招呼人过来上茶点,同时漫不经心地问林寂,你喝茶,还是喝酒。 林寂看着余镇钦腰袢别着的酒袋子。 静默然道,酒。 好得很。 余镇钦招呼人拿来两瓶陈年佳酿,清茶寡淡,我就喜欢喝烈酒。 *** 裴寒亭的马车比兵马迟了两天才到,那时候云州城外空空荡荡。 一个人都没有。 反而是城门大开。 他一时间摸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刚一脚跨进城楼,就看到盛卓明红色披风的余泱正从城楼上下来,与风尘仆仆的他四目相对。 余泱还是往日里英姿飒爽的模样,头发高束,看着格外精神。 哟,裴王爷来了。 揶揄着,等您来救云州可真不容易,至少得饿死八百一千。 裴寒亭依旧一板一眼的,甚至还先朝着余泱行了一个虚礼,搞得余泱不得不也回他一个军礼。 余侯爷呢。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退兵了是吗。太傅劝住了那位是吗。 显然心有余悸,片刻都不敢放松。 太傅?哪个太傅。 余泱看着裴寒亭拄着的手杖,你腿脚如此不便,要阿凛来打这一场仗便是,何苦长途奔波。 余将军,到底怎么回事。那些兵马呢,兵马驻扎在何处。 越过云州,应该快到金陵了。余泱掐着日子。 裴寒亭脸色登时一变,厉声,瞧见不远处的军营,立刻往那边走去,余侯在哪儿,我要见他! 你们怎么胆敢放兵马过云州! 余泱说,没放,他们绕过去的,压根没进云州城。 裴寒亭拄着手杖加快脚步,眼看着走到营帐门口,那你们为何不拦!云州城易守难攻,如若不将他们截断在 刚掀起营帐,便看到林寂坐在里面。 裴寒亭一时间怔住,身后跟来的阿凛立刻抽出腰侧寒刀,直指林寂的鼻尖,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僵持着。 余镇钦恰好从外头提了一壶酒进来,和裴寒亭撞了个正着。 裴王爷。来得真快,云州差点饿死一片。 余镇钦说的话都跟余泱差不多,紧接着把手里的酒往上提了提,喝酒吗。 裴王爷应该不想和我喝酒。林寂起身,朝着二位稍稍施了个虚礼,我便先出去了。 殿下慢走。 余泱目送他远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裴寒亭许久未曾见过余镇钦了,对于此人,他向来是琢磨不清楚,就像是他当年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为何宁愿担着天下的骂名也要紧紧握住手中的十二万兵权一样,你怎么能放任兵马过云州城,云州城后那可就是 是金陵。我当然知道。 那你放贺家人过云州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镇钦倒了点酒,喝了两口,面色十分威严,可说出来的却不像人话,我没放,他们绕过去的。 余侯爷! 裴寒亭一贯是温文尔雅,倒是难得露出如此震怒模样,我在信中写得不够清楚吗,我说了,那萧珩和贺家手段残酷,将金陵城里搅弄得天翻地覆,你如何能放贺家的人 裴王爷腿不好,先坐着。余镇钦倒了两碗酒。 恋耽美 ——(98) 我不喝酒。 余泱接过桌上的一碗,给我倒的。 裴家两兄弟脸色一青一白,显然对余家两父女这土匪一般的做派已经见怪不怪。 那一位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皇位的,余侯爷糊涂!此乃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裴寒亭和林寂打过交道,此刻痛心疾首,你,你怎么能还将他接进云州城里。 余泱笑了笑,裴王爷有所不知,那位林公子,是我们宣平侯府的世子妃。进出云州也是正常。 他是萧珩!裴寒凛怒然呛声,西境的流民之乱,都是他一手搅弄出来的,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怎么可以放任他继续在金陵城里继续搅弄下去!日后太子登基,一定会民不聊生 裴王爷挺中意那个魏家太子是吧。 余泱想了想名字,沈棹雪? 是。裴寒亭道,我已下定决心,要扶持那位太子殿下登上帝位。 他秉性纯厚良善,一定会是一位 秉性纯厚良善。 余泱咀嚼着这句话,手搭放在腰侧的剑柄上,一脚踏着那木凳,阿凛,那你的意思是,这位太子登基,还得我们余家替他看着金陵城里那些狼子野心争斗不休的群臣? 什么?裴寒凛一时没明白。 余泱不跟他说,直接将目光挪向他兄长。 裴王爷啊,你们当年一个劝降服软,直接躲回了南境,这么多年根本也没插手过金陵城里的事情,你知道金陵城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余泱恨铁不成钢似的先拿自家兄长开刀,就别说别人,就是我哥哥,我为了把他推进那内阁,那可是没少费心思,就这样,进内阁还没两年呢,就给人贬到从州去了。 辛辛苦苦四五年,到头来全白搭。 余泱揉了揉鼻尖,满身酒气可是眼底却清冽如霜,推一个满肚子墨水仁义礼孝皆是上品的太子上去,他吃得住金陵城里那一群豺狼虎豹吗。可别怪我说得早,你们肯定没我们清楚,那满朝上下过半都是前朝的官儿啊,魏恭恂到时候一死,再推一个他不知道哪里找回来的亲儿子。肯定乱成一锅粥。我们余家现在内阁没人,别指望我们给你们稳住那群迂腐至极的文官。 裴寒凛脸色有点难看了。 他向来拿这位余家姐姐没办法。 只能也把目光投向自家哥哥。 余将军是什么意思。魏家太子坐不稳太子位,你该不会认为那位只会把弄权术的萧家太子就能坐稳吧。就算能坐稳,这样一个满腹阴诡之人坐上皇位,那更是整个金陵城的灾难!难保不会是第二个魏恭恂! 人嘛,总是有点缺点的。 余泱煞有介事地喝了两盏酒,指尖瞧着桌案,默了一会。 一字一句道。 但是非得让我选,那我选萧家那位。 余将军!裴寒亭被他的话惊着了,余侯爷可知道西境流民之乱是他一手拉扯,他怎么成为的宣平侯世子妃,您难道不知道吗!此人惯会算计人心,且手段卑劣没有下限,整个金陵城被他搅弄得乌烟瘴气,就连皇帝都病重了,毫无疑问,一定也是他搞的鬼!余侯爷怎能被他蛊惑!他今日有胆子弑君,明日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涂炭生灵的事情! 余泱眉头稍稍拧起。 裴家是世袭的王位。一路来教养好她早就知道。和他们余家这种好不容易提拔上来,刚当上郡守没两年连国都灭了的野路子来的不同。 总归是一腔正派的,说起话来都颇有几分读书人似的酸腐气。 余泱是在战场杀厮杀惯了,不太喜欢这些一大片一大片的道理。 只喜欢实用的东西。 也不难想象,那位裴家选中的沈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裴王爷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是王爷久居南境也未和魏帝打过几次交道吧。可知道那魏恭恂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里都长满了心眼,想要把他算计得病重在榻,你以为很容易吗。余泱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我当初为了让我哥当个状元,那是绞尽脑汁,为了让他进内阁,那更是上下打点。 这个人能几个月就进去,也算是他的本事。 裴小王爷还想再说什么。 被裴寒亭一手拦住。 他看出来,余镇钦这两父女虽然态度散漫,可绝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真的相中了那萧家太子。 你们这是在与虎谋皮! 我不懂,为什么。从前是没得选,如今既然能有一位正统的太子能直接顺理成章的继位 顺理成章? 余泱手中酒盏用力放下,咯噔落桌。 冷笑一声。 顺什么理,成什么章。黑黢黢的眼珠子扫过裴家父子,剑眉如刃破开面前焦灼的气氛,你们父亲叔伯都是战场上死的,但是我们余家可不是。你说魏恭恂狠,你见过他真正狠起来的样子吗。如果你真的见过,你还能在这里跟我说,你要保一个魏家的儿子当皇帝?! 余泱心头上那点火一点燃起来,那话里话外更多几分斩钉截铁的戾气。 我不懂你们那些大道理。当初父亲非得拿十二万兵权也只是为了保云州不受祸乱之苦。从头到尾我们干的本来就是与虎谋皮的勾当。不管你们把魏家儿子吹成什么紫微星下凡,我们余家都不认。 裴寒亭脸上血色尽失。 魏恭恂当年为了逼迫我们开城门,在城墙下生生逼死我的亲娘。就凭着这一道。 余泱将那锐利的杀伐之气收回一点。 懒懒散散的态度里,依旧压着滔天的怒火。 但凡有的选,我们余家,都不选魏家人当太子。 旁边都吵得如同炸开了锅,裴寒凛和余泱争执不下,两边都半点不退。 余镇钦挠了挠耳朵,只坐在边上默默地喝酒。 *** 林寂离开军营,回到了云州城的府邸里,推开门正看到阿洛坐在门口秋千上晒太阳。 暖暖的日光照在他身上,愈发显得皮肤细嫩如玉。 林寂取来旁边的安胎药,半蹲在余洛面前,阿洛,该喝药了。 余洛一脸不情愿,抿着嘴说,我昨天喝过了。 我知道。林寂搅弄着药勺,可是今天还得喝。 我今天有吃饭,吃很多。 我知道。 林寂唇边夹着一点笑意,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金陵城里有御医开的药丸子,等那边安定了,我就带你回去。到时候就不用喝这种汤药了。 余洛低头将勺里的药喝干净,林寂便从怀中取出一包甜甜糖糕,掰了一小块递到他的嘴里。 甜不甜。 甜。 余洛自从饿了那么十几天,吃什么肉都觉得香,吃什么糖都觉得甜。 可是。 林寂似乎没想到还有可是。 你不要买甜杏糕了。余洛扁了扁嘴,很小声地抱怨,我现在,最不喜欢的就是杏果。 林寂意识到什么,温柔的笑意里带着点清苦,好,以后我们都不吃杏果了,果脯也好,糖糕也好,再也不吃了。 余洛能够感觉到林寂一如既往的温柔。 云州城终于保住了,那么也就算是改变了一部分走向。 余洛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思考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救下主角,阻止BE结局。说到底,这本书不BE的判定标准到底是什么,他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林哥哥,你一定想当皇帝吗。 余洛握住秋千绳索,很认真的问。 林寂转眸,将手中药碗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嗯。我一定要当。 这还是第一次,林寂正面应对余洛这种问题。余洛的心里咯噔一下,好像从一片迷雾里摸到对方一点点真实的棱角。 林寂嘴角那一点清苦的笑意没有收回,他问,你不想我争那个位子是不是。 暗缁色的眸子盯着余洛,语气里没什么喜怒,但是态度始终和煦。 你始终觉得,皇位是属于沈棹雪的。 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 *** 林崽:快七十章了,我终于找到了组织果然还是嫁对了人,从此有了依靠。 感谢在20210831 20:10:01~20210901 20:0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浅夏微凉 2个;岩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嘿嘿 35瓶;走渔 30瓶;婳 24瓶;大大的脑洞 22瓶;53090230、ALEXANDERCASANDRA 20瓶;是哦豁呀! 18瓶;cielless、九点半 10瓶;戚七 9瓶;咩咩咩咩咩、归一 5瓶;地主隔壁老王家的二狗 2瓶;梵风衣、茉莉蜜茶、糀糖果、露菲琳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69、温软 不是我这么觉得。 是沈棹雪他就是这本书的主角啊。 如果最后走向的结局不是主角当皇帝, 那主角应该会被杀吧。 到头来走到结局章还是反派登基,主角死了,又没有留下孩子延续正派的气运, 还是会被判定BE的。 恋耽美 ——(99) 余洛的脑子里当即就想到了BE和HE的问题, 却抿着嘴没有说话。 林寂的眼神似乎稍显暗淡, 然后才走过来将余洛从秋千上抱起来。 天气有点凉, 还是回屋子里吧。 余洛这几天吃好喝好, 又基本都是在床上躺着, 骨头都躺僵了。刚被抱起来就抓着林寂的胳膊说, 我不想回屋子, 太闷了。 林寂低头在他脸颊上轻啄一下,笑着说,你之前饿得太厉害了,大夫说你身子虚。这样, 你今天乖乖躺好, 明天我就带你去外面吃好吃的。好不好。 这句话戳中了余洛的心。 他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很用力地点头。 他已经整整三天都没有出过这间院子了。 不管是阿爹还是林哥哥都嘱咐人看着他,不让他到处乱走, 连大夫都住在隔壁院子里,每天早晨晚上都得过来请一次脉。 简直把他当成了一块玻璃一样,好像磕一下就会碎。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身怀有孕的缘故。 但是他怀的这个孩子是有气运的, 肯定是不会轻易有事的啊。 关着门闷坏了人还是次要。如果因为这个原因, 接下来七个月都得天天躺在床上,那可就太耽误事儿了!他还得想办法避免这本书走向BE结局, 还得救主角的。 对了,救主角。 到底怎么样才能救下主角的命,保证正派气运不被灭呢。 林哥哥, 你,如果你当皇帝,可以,可以放过一些人吗。 余洛心里头实在没把握,只能再问一遍。 原文本来就是沈棹雪先当了皇帝,然后林寂又把沈棹雪杀了,再登基为帝。 如果林哥哥非得当皇帝。 能不能跳过杀沈棹雪这个步骤。 林寂推开窗户,转过头凝视着他。 眼神有些深邃。 你指的是哪一个,说清楚点。 看到阿洛似乎被自己的眼神震了一下,林寂敛了敛神色,坐在床榻边学着之前大夫的手法牵着余洛的手给他来回地摁那几个穴位。 不轻不重地捏着,语气比刚刚和缓很多,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些人。 算了,没什么 余洛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 但是那个问题盘亘在心里,余洛思来想去根本憋不住事儿,又旧事重提,那你可不可以不当 不可以。 林寂一直看着他,这一次他话没说完就直接否决。 惹得怀中人一僵。 阿洛,你到底在想什么。 林寂给他捏了一会手,又将人和着被子靠着胸口松松地抱住,轻哄着,你有什么困扰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才不是。 你刚刚才拒绝了我。 余洛抿着嘴没说话。 只要是我们阿洛的要求,不算很难办到的话我都会答应。林寂又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语气轻松自然,将手覆在他的肚子上,你还怀着孩子,那么辛苦,不要总是去为一些没必要的事情烦扰,我会很担心的。 他亲吻着余洛的额头,再至鼻尖,二人宛如交颈而卧。 一时间气氛又温热起来。 带着薄茧的手摩挲着他的耳垂。 每次这样做,他的脸颊就会泛着红地扭开,这次也不例外。只是避让着转头的动作像是一只踏空的小鹿跌进陷阱,顷刻被一道吻正正截住。 他很久没有这样抱着阿洛轻吻了。 对方顺从的态度让林寂刚刚有些不悦的火苗渐渐熄灭他知道阿洛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谁,但没有戳破。 林寂吻得很是缠绵,又颇有些技巧,没一会儿阿洛又喘着气要推开,但是手臂软绵绵地,显然招架不住。 一时间根本没用想别的。 呜,林林哥哥 好不容易松开,余洛已经被逗弄得连脖子都是红的,缩在那一团被褥里很害羞地垂下眼眸。 他知道阿洛心里是有他的。 纵使一开始的确是将自己认错了。 但是错有错着,余洛是个很顺从的性子,如今生米煮成熟饭又怀着自己的孩子,依照他乖巧单纯的性子是不会动别的心思的,就算一时懊悔,此事也的确是无法再逆改。 他会逃跑,会去南境,会来云州也并不是因为他讨厌自己。 而是因为他害怕。 他害怕自己会伤害余家,害怕自己会抢走沈棹雪的皇位,甚至杀死他。 阿洛性子软,又善良。 可偏偏脑筋直得很,就是转不过弯。 林寂有千百种法子可以将他困在自己身边,但是他要登上这个皇位,势必是要杀掉所有魏家的人,摧毁他们身后每一分势力。 林寂很喜欢阿洛每一次为他心软的样子。 但是很不喜欢,他为别人心软。 大多数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只有阿洛正好相反林寂深深地知道他这个特性,在余洛的心里,谁更弱,他就会下意识地偏向谁,努力地伸出手去拉住谁。 林寂只是个穷酸举子的时候,阿洛对他百般维护,明明弱小得不堪一击却固执地把他护在身后,愿意得罪所有他根本得罪不起的人。 但是一旦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察觉到了林寂并非弱势,甚至会给别人带来危险。 阿洛就可以轻易为他的父母,朋友,甚至是旧情人。 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抛到一边。 他已经和阿洛说过很多遍,怀孕很危险,必须要静养。但是他也根本不想这些。长途跋涉地去南境,来云州,尽心竭力地救每一个人。甚至会把仅有的肉让给那些士兵和百姓,让自己险些被活活饿到身体垮掉也无所谓。 余家如今站在林寂这边。 他有很大的把握能直接夺回皇位,只是快慢和手段的问题。 但是一旦他登上高位,沈棹雪坠入深渊。 余洛的心,极有可能会发生扭转。 林寂心里头忖度着这些,手上却动作轻柔,像是和往常一样将人抱在怀里,很温柔地亲吻着他的脖子,阿洛,明天想吃什么。 那一团热气挠得余洛的脖颈发痒,教他忍不住往后躲。 都,都可以。 林寂一口轻轻咬住他的脖子,厮磨着,那细嫩的脖颈上立刻留下一道红痕,余洛呜了一声,躲避得更厉害,但是又很小声地喊,林哥哥。 像是撒娇一样,又乖巧又顺从。 林寂被这一声喊得几乎有点按捺不住,有些狼狈地松开手,起身隔着一点距离看着他。 喉头上生出一点焦灼的痛感。 便再退几步,转过头去。 夕阳余晖,将屋子照的暖洋洋的。 余洛看不到林寂眼底的那点薄红,捂着刚刚被啃了一口的脖子,别咬我呀,有点疼。 林寂手指稍稍一曲,勾住衣领稍稍松些许. 忍了一会儿,又喑哑道,好,不咬你。 将刚打开的窗户又关上,挤上床榻,将被褥里本来就衣着单薄的余洛又剥下几件衣服,软玉温香地抱在了怀里。 极温柔地亲上去。 很快,余洛的呼吸声又乱了,夹带着一点鼻音,在日落后有些昏暗的屋子里断断续续地响起。 心底里那一点点火,燎原似的蔓延开。 很快,那呼吸甜腻腻地,又很慌张地透着不耐。 林寂有两个月没碰过阿洛了。 上次在南境也只是浅尝辄止。 但是阿洛怀着孩子,且才三个月,又正是身子虚弱的时候。 偏偏总是不经意地撩拨。 阿洛好像已经习惯了林寂对他做任何事情。只将人贴着抱住便无比顺从的态度,又教林寂根本歇不下心头那一团热意。 他知道。 余洛如果不是喜欢自己,是不会这么温顺的。 他将被褥里白玉一般的人翻过来,握着他的膝盖,覆身上去。阿洛揪着他手臂处的衣料,眼睛红彤彤地,咬着下唇像是忍着什么,又不好说出口。 没事的阿洛,我不会伤害你。林寂的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余洛便彻底放软了,任由他做什么,你别怕。 上次送了一碗面之后,整整十日都躺在床上的经历让余洛明白,林寂在这件事情上一向是强势的。 原本以为这次会和从前一样要他半条命,还有点担心会不会伤到孩子。 没想到林寂很是隐忍,的确根本没有做到最后,而是换了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 甚至动静都很小,像是怕颠着他,碰着他似的。 但是却又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终于叼着一点肉。 恨不能狼吞虎咽直接将人生吞。 最后却只能压抑着,拆皮剥骨地细细品尝,翻来覆去,耐心温柔。 对于两个人而言都是一场旷久的厮磨,到最后天已经全黑了。 说好了明天要带他出去玩儿的,可是现在他的腿疼得没法走路,林寂抱着他去沐浴了一回来,又跟他道歉,那就再过两天。 余洛刚刚哭过的喉咙还有点哑,但是也知道没有林寂和阿爹的同意,他肯定是走不出这个院子的。 只能把头埋在那人怀里,很不开心的嗯了一声算回应。 恋耽美 ——(100) 经此一遭,头一回夜里睡得香甜无梦,竟然半点都没顾得上去考虑沈棹雪的事情。 林寂这头安顿好阿洛,刚守着他睡过去。 外头的侍从们正好急匆匆赶来,在敲门前,林寂先将门打开了,示意对方不要吵醒世子。 走到了院门口才问,什么事。 林公子还是去看看吧。军营那边还在吵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1 20:06:21~20210902 18: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先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娇娇我小宝贝 80瓶;茶茶 41瓶;莫名的爱 12瓶;ECHO、走渔、silver_兔 10瓶;秦淮、地主隔壁老王家的二狗 2瓶;茉莉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70、星河 谁和谁吵。 还能谁, 裴王爷和我们余将军啊。余侯爷说了,要您过去一趟,不然就是吵到明天也争不出个所以然。 林寂余光扫了眼屋子里, 守着世子, 若他夜里醒了, 去军营找我。 跟着来到军营, 果然远远就看到余泱竟和裴寒凛动起了手, 虽然都留着点分寸, 但显然是一言不合, 两个都是稍有些直的性子, 直接就提剑来谈了。 余侯爷和裴王爷还在边上看着。 见到林寂来了,裴寒亭有些生硬地转眸过去,甚至不肯给他一个眼光。 道不同不相为谋。 裴寒亭似乎并不想再多说,阿凛, 收手吧。余家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我们也不能强迫。 见裴王爷真的一副要走的架势,始终看戏似的余侯爷才终于把面前两坛空酒罐子往边上拨,招呼着林寂坐过来。 顺势将腰侧刀柄伸出, 截住裴寒亭的去路。 裴王爷不要心急,向来都是沉稳的,怎么今日火气这般大。何必动怒至此。 余侯爷道, 泱儿, 你怎么能和阿凛弟弟动手,回来。 裴寒亭拄着手杖, 不肯落座,余侯爷,此前城门外听说他也曾师拿余老夫人威胁过开城门的, 这与当年魏恭恂拿你妻子逼迫你开城门有何不同你真的看不明白吗,此人一旦登上帝位,没有人能再制衡他,你放心将皇权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吗?! 提到余老夫人时,林寂的脸色略微一僵。 余镇钦却面色始终平淡。 裴寒亭满眼失望,如果你执意要扶持这位萧家太子,那我和你,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是的,我的妻子死于十六年前云州城门外。是我亲眼目睹的。 我母亲前几日,也曾遭遇过类似的事情甚至险些丧命于贺家兵马阵前。我知道,一切看起来都和魏恭恂当年所作所为很像,但是,也不一样。 你不想跟我谈,那就不谈,殿下,当着我和裴王爷的面,先答我几个问题。余镇钦目光转向林寂,要实话。 好。 流民之乱起来的时候,为什么要单枪匹马地去南境,亲口试探裴寒亭的态度。余镇钦拿碗沿碰了一下林寂面前的酒盏,你不担心,裴寒亭一个心狠设局直接把你杀死在南境吗。 林寂抬眸瞥了眼裴寒亭。 在斟酌着一些更为冠冕堂皇的话。 但是余镇钦似乎看穿了林寂,拿指尖敲了敲碗沿,以作提醒,殿下最好不要说谎。 林寂最终言简意赅地答,我带的人越多,裴寒亭才越对我有戒心。自然更问不出他的真话。独自一人反而更安全。只要我不对沈棹雪出手,裴寒亭就不会设局杀我。 余镇钦嘴角勾起,你如此确定。 嗯,我确定。林寂垂眸,不到万不得已,裴氏不会狠心断绝萧氏最后一条血脉。 裴寒凛眼中寒光乍现。 就连裴家的忠都可以列为他的算计之内。他对人心的忖度竟可以拿捏得那样精准到令人讽刺的地步。 这下余镇钦应该看清楚,眼前人究竟是一副怎样的狡诈心肠了吧。 但意料之外。 余镇钦低声笑了。 那我再问。你拿我母亲儿子的性命威胁我开城门,虽然屠刀未能真正落下。但是为何在我提出要你孤身一人入城门时,你依然敢进来。 林寂眼风扫过余镇钦洞若观火的眸子。 你总不会以为,我们余家也会有裴家那么古板的忠义之心吧。 此言一出,裴寒亭和裴寒凛对视一眼,似乎也觉得这一点很是蹊跷。 这一次没有斟酌。 更快地说出了实话。 我知道,余侯爷也不会杀我。 为什么。 余侯当年能在那样的情形下承受千夫所指也要紧紧攥住十二万兵权。这兵权,一定不是为了保护魏家人。 林寂沉静地叙述着,相反,您对魏家人,应当是恨之入骨。 魏恭恂从始至终也不曾信任你们,不过互相掣肘罢了。魏恭恂如今病重,一旦他死了,下一个魏家的皇帝一定势弱,必然和内阁首辅荀老穿一条裤子这就是前几年余家一定要插手内阁的原因,因为你们要制衡荀家的势力。如此下一任皇帝登基,旧臣们对魏家的仇恨削弱的情形下,你们才有几分把握能继续持有手中的兵权。 裴家兄弟脸色皆是一变。 这位前朝太子三言两语,竟将他们从未想过的余家处境拆解得一清二楚。 只要你还想要手中的兵权,守住云州。那么,事情就有的谈。 林寂寡淡地陈述。 余镇钦眼底却浮出一点点光亮,甚至有些藏不住地欣赏从微扬的嘴角溢出。 像是终于捞到了一颗沧海遗珠一般,缓缓地点头,是的,云州的兵权是我最看重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未踏足金陵,将泱儿接到身边悉心教导,便是为了百年之后,她能替我继续看守这座城。 这是我结发妻子长眠之地。我愿此地,永远安宁。 裴家兄弟难得地缄默着,此时此刻,看向余家父女的眼光并没有刚才的冷硬。 他们内心的躁动好似也被安抚些许,继续听余镇钦说下去。 你知道魏恭恂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吗。余镇钦看着窗外晕开的月光,在天际绕出一片彩色的暗芒,他和这位殿下一样,能将人心拿捏得无比精准。你最看重的,不管是忠义,情爱,利益,权欲这些在他眼中统统是弱点,只要被他看透,就会被残酷地利用。 当年如若他没有当着我的面,在城楼下直接杀害我深爱的妻子。云州的这一场空城计不会被那么快看破,至少还能再拖延三日,为金陵城的布防敲个警钟。余镇钦似乎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但是他,太聪明了。 我知道裴王爷害怕。怕极了这位殿下,会是第二个魏恭恂。 说到底啊,还是不一样的。 余镇钦摇着头,我和魏恭恂对峙抗衡这么多年,他的手段我再清楚不过。如果是他,他根本不会去南境试探你的态度,而是会直接以兵马屠杀云州。你的态度对于他的大业而言无关紧要,他会冒险去见你,是因为他在犹豫 要不要让整个云州,为他的仇恨殉葬。如果裴家愿意倒戈襄助于他,他也许会动摇,放过云州那十二万的降兵。 林寂的手攥得很紧,将掌心掐出几道渗血的红印。 一路走过来,所有人都在跟他说不能回头,要够狠,要足够强大。 要抛弃那些妇人之仁,舍弃掉无用的善良。 否则,你就会输。 但是余侯爷一针见血,并且告诉他,那些犹豫并没有错。 寒亭,你和撕心裂骨的仇恨做过斗争吗。裴家满门忠烈死得其所,纵然忠骨埋地,无怨无悔。但是我的妻子,她是一个无辜的,弱小的,在云州城里长大从未去过外面,非常善良的人。她本该在云州成立无忧无虑地过这一生。 却在刚刚生下我的幼子,还没来得及抱一抱这个孩子的时候,死在了云州城门下。她死的时候,没有哭着求我打开城门,只要我将她埋葬在云州城后的杏花树下。那时候,我夜夜难眠,仇恨蚀骨入心,那种疼痛只教人生不如死。 这是林寂第一次听说余家的往事。 原来,余侯爷的夫人是被魏恭恂逼死在城楼下。 当年云州城不仅仅是一座空城。 而且余侯,为了拖延魏家的兵马,眼睁睁看着妻子死在自己面前。 余家,从未打开过云州城的城门。 你可还记得我曾劝过你,跟我一起去金陵城暗杀魏恭恂。那时候我想的就是,只要他能死,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后来我也这么做了我冒险的那一箭没能要了魏恭恂的命,但是也断了他的子孙根。魏家的江山从没有过太子,如此,我心中的仇恨才能稍稍压制一二,让我得以长久地守着云州。 我的妻子丧命,尚且有儿女在身边。 但是他全家无一人幸免,只独活了他一人。 余侯爷叙述得非常平静,像是往事如烟。 但是林寂眼底却震颤,仿佛许多年前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裴寒亭似是太息,缓缓闭上了眼,我知道当年萧家惨祸,整座金陵城都是炼狱。但正因为当年魏恭恂害得所有人如此痛苦,所以我才绝不愿意再扶持一个和他如此相像的人重登帝位。他如今尚且有求于你余氏,若是来日登基,再无权柄可制约他,你如何知道他究竟会成变成一个怎样的帝王! 余镇钦心里头有几分笃信。 恋耽美 ——(101) 萧珩和魏恭恂是不一样的。 当时如同当年他没能说服裴寒亭跟他一起刺杀魏恭恂,他也知道,仅仅靠自己所谓的个人的判断,是无法说服耿直又忠正的裴家人。 这样谈下去,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所以今日,他有旁的打算。 不能制约,那便想法子制约。余镇钦再教人添了个碗来,将酒分出三碗,分别推到对面两个人面前。 裴寒亭察觉到余侯爷应该是有别的主意,还叫人去将门窗都掩上。 余泱和裴寒凛被打发到外头守着这营帐。 看见这架势。 裴寒亭的心沉静下来,经过刚刚余侯的一番解释,他对林寂的敌意并没有那么大,但是依旧不算认可。 他心里依旧觉得沈棹雪才是上上之选。 余下二人面色都很严肃,等着余镇钦说出什么要紧的话。 没想到余镇钦来了一句:听说我们家阿洛成婚的时候,你们阿凛没有来贺喜,为什么。 林寂和裴寒亭都懵了一下。 那时候阿凛受伤了,在院内养伤。裴寒亭还是顺着话解释着,实际上是裴寒凛根本不看好这一段婚事,所以才没去的。 那这礼钱,还是要记得补。 屋内安静片刻。 裴寒亭皱眉,余侯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有个喜事要告诉你们裴家。 余侯爷抿了一口酒,阿洛身怀有孕,已经三个月了。 裴寒亭: 到时候孩子出生了,两份礼钱,一起给。 裴寒亭: 余镇钦看着裴寒亭面色僵硬,不打趣了,对林寂说,我知道,魏恭恂既然能重病在榻,金吾卫一定是在殿下的掌握之中了。 林寂知道此事遮掩不过去,便在裴寒亭震惊的目光中点头,是。 余镇钦又说,殿下只跟裴寒凛见过几面,又佐以当年的一些旧事。就可以对裴家的行事作风拿捏得如此精准,可见殿下识人之清。不知殿下,是否信得过裴家小王爷,裴寒凛。 话说到了这里。 林寂脸色微妙地产生一些变化他是听明白了。 云南王这么多年不插手金陵城事宜,余侯爷,这是在向裴家要兵权。 可是裴寒亭手中已经握有二十万兵马。 看护金陵城宫城的金吾卫如此要紧的差事,怎么能落在裴家手中,那裴氏也太过势大了。 林寂沉默着,似乎并不愿意。 余侯爷极其劝说。 殿下不放心裴家,又岂知裴家,便能放心殿下。 林寂还是沉默。 余镇钦等着林寂斟酌,同时又继续更进一步地提要求,阿洛身怀有孕,还有七个月便能生产。也不是旁的,我们余家当外戚当惯了,魏恭恂一死,回头外戚就成别姓了,心里头不大乐意。金陵城里的兵权我们不碰但是我们余家,必须再出一位皇后。 不仅如此,还要一位太子。 余镇钦这话说得露骨。 半点没有刚才老好人的姿态。 简直是在趁火打劫了。 裴寒亭还是第一次看到余镇钦和旁人谈判的模样,没有想到这么直截了当,好像全然不把自己的狼子野心当一回事似的。 难怪当年能魏恭恂手里生生撕扯下一块兵权来。 林寂果然始终一语不发。 裴寒亭看着余镇钦狮子大开口的做派,眉头稍稍拧起。 阿洛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便是未来的皇帝,是女孩便是日后的女君。我们余家推你继位后,你可以再与旁人再生别的孩子,但是不得跟萧姓,一生下来只能过继到旁系去。余镇钦转头又看向裴寒凛。日后这位储君,便跟着周太傅习文,跟着阿凛习武。如此一样,可不就是最好的储君。 裴寒亭后知后觉,这才明白余侯爷在说什么。 这位储君有余家作靠山,同时又有周太傅和裴家辅佐,不曾经历过那些亡国之痛,的确是有很大的概率能成为一位极好的明君。 外戚执兵权,则储君势必权盛。 而储君权盛,意味着君王被掣肘。 余家这也精明过头了。 裴寒亭忍不住说,外戚干政,实乃国之 啰嗦,刚刚还担心君王专权,如今见我余家势大,又过来说我外戚干政。余镇钦语气凉凉,好话可都让你说尽了。 裴寒亭仔细一想。 余家势大也有好处,至少,对于林寂而言是一种全新的制约。 余氏手握兵权,且又为太子舅父。 如果林寂继位后,成为一位把权弄术,糟践天下的君王。他们也有退路,那便是扶持储君上位。 以其子制约君王之权,也亏余家能想出这种旁门左道的法子。 我知道,你也并不是完全信任我们余家。今日当着裴王爷的面,我可以承诺无圣诏,云州的兵马绝不越过燕州。再说了,只要你不残暴不仁,就算我余家想反你,意图扶持幼子登基,在金陵城握有兵权的裴家也会保你的。 裴寒亭再一次对余家的土匪做派有了新的认知余镇钦刚刚还惺惺相惜地挡在林寂面前为他说了一大通好话,好像多么看重他似的。 一转头就逼着他放权,开始趁火打劫。 果真是一只山野里狡诈极了的狐狸。 只要你答应,裴家就不会反你。毕竟,裴寒亭只是不想打战。至于魏家人,你想杀就杀,我会替你清理朝中魏家的那些走狗。都到这时候了,当然是快刀才能斩乱麻,你要借我余家的势,自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裴寒亭猜测林寂不会轻易同意当年魏恭恂可是把金陵城的兵权牢牢地握死在自家人手中。 生怕别人谋反和刺杀。 放出守卫宫城之权责,对于一个君王而言,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而且还是交到一个并不算认可自己的裴家人手中。 并且更糟糕的是,与此同时,外戚手中还握有实权。 仔细斟酌过余镇钦的提议后,裴寒亭忽然想明白余家提出的条件对于现在的林寂而言过于苛刻,他应该会否决。 林寂手里已经拥有了贺家的兵马,完全可以强行登基,大不了和裴家硬碰硬,只要最后能杀了沈棹雪,裴氏无人可立,自然不得不臣服脚下。 只是,再起争端,又不免是几年战火。 裴寒亭忽然间很希望林寂能够退让这一大步。 毕竟天下百姓,真的再禁不起战火的荼毒了。 可以。 林寂沉默许久,看向余镇钦的眼神很是深邃,抬手将面前一碗烈酒一口喝下。 一开始说了不喝酒的裴寒亭竟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看向林寂的眼光也稍有些不同。 最终也端起那碗余侯倒的烈酒。 一饮而尽。 *** 夜色寂寥。裴家兄弟车马已经远去,林寂和余镇钦走在云州城的山路上。 杏花落尽,早已是春深季节。 夜空中薄薄的云翳散开,皎洁月色如轻纱盖在林间。 方才,多谢余侯爷从中替我斡旋。 林寂脚步停住,双手交叠冲着余镇钦的背影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哦?余镇钦低笑,你觉得我是在替你斡旋。不是我乘火打劫,在难为你吗。 裴家人性情耿直忠良。若一味地辩驳,必然是不能说服。以退为进,只有我放权,他们才能安心。 林寂沉声道,你我都知道,即便侯爷不提出,阿洛也会是我的皇后,他腹中的孩子,也会是太子与我而言,根本没有分别。裴寒凛不可能会谋反,就算金吾卫交到他手里,他只会更尽心竭力地护卫宫城。 倒真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 这些不算约束的约束,反而能能真的安了裴家的心。 余镇钦的心思果然深沉。 想来也是多年在金陵城里磋磨出来的。 既然如此,你方才还犹豫那许久作什么。余镇钦明知故问。 总要先沉默一下,裴王爷才能明白,答应这种要求对于皇权而言有多大的制约。 余镇钦又笑,裴家也便罢了,你果真不担心我余家外戚干政? 万事都有风险。 林寂风清月朗地拂袖,就如余侯爷相信我能当一个好皇帝,我也相信,余侯爷并非权欲熏心之人。你我共担着这点风险,换来一场兵不血刃的王朝变更,已经是最好的路子了。 你和魏恭恂不一样。 余镇钦慢悠悠地说道,他不会考虑兵不血刃,他只考虑自己能不能赢,能赢多少东西。别人付出的代价,在他眼里不是代价。 殿下这份聪慧是像他,但是殿下的心,是像先皇的。既是生来仁爱,又何必强逼自己去做那些狠心事呢。 林寂怔住,猛然抬头,正看到月色下余镇钦的眼底的笑意,殿下那么喜欢阿洛,我就知道。不管眼里熏染着多少仇恨,你的心里,始终秉持着对善意的珍惜,和对弱者的宽厚还好一切并没有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二人慢慢地走到了街道,眼看着前面就是府邸。 余侯爷陪我一同入京扫清乱党吗。 我不去金陵城。 余镇钦摆了摆手,不喜欢那儿。我就喜欢云州,这辈子啊,就待在云州。那些麻烦事,你要泱儿陪你去。 恋耽美 ——(102) 那,还有一句话。 林寂默默地跟在后面,两道影子清晰的印在石板路上,一前一后,刚刚当着裴王爷的面,没能和余侯说得明白。 什么话,说罢。 云州城的风穿过安谧的街道,吹去几日前的惴惴之气。云州城的灯火没有金陵城耀眼,一抬头反而能看见漫天璀璨的星辰。 那是阿洛最喜欢的漫天星河。 林寂抬眸,一字一句道,这一生,我不会再有别的孩子。 话音未落。 院子里留守的侍从匆忙地跑了出来,刚跑了半条街就看到伫立的侯爷和殿下,慌慌张张地说,殿下,世子醒了! 醒了便醒了,这么慌作什么。余镇钦蹙眉的模样十分威严。 当即给那侍从吓得半跪在地上。 可是世子一直在哭。 林寂一听脸色顿时沉了,阔步往前,是他哪儿疼了吗,快去叫大夫! 不是!侍从跟在后头小跑,是他找不见您,就一直哭。他说是不是侯爷把你杀了,要我赶快去把您救出来 林寂的脚步一顿。 正看到余洛踩着一只鞋子,另一只脚光秃秃地从院子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抹眼泪,看到了他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你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被我阿爹杀掉了 余洛一下下吸着鼻子,眼泪全都蹭在他身上。 阿洛,你阿爹是这种随便杀人的人是吗。余镇钦威严的表情显然又吓了他一跳,但是余洛拦在林寂面前,用力地擦着眼泪,阿,阿爹,你别杀他 唉。 这个儿子吧。 长得是好看,跟他娘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惜就是脑子不太好。他娘当年也没笨成这个样子啊,这是像谁啊。 余镇钦摇摇头。 林寂显然对于阿洛的这种笨早就习以为常,甚至很知道怎么哄。 他看着那只光裸的脚踝,将人直接打横了抱起来,又叫跟着的侍从灭了手里的灯笼,道,阿洛,今天的星星很好看。我和你阿爹出来看星星了。 阿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去很远。 没有了灯笼的照明,整条街都黑漆漆的。 天上的繁星汇成河,一路流淌至天际。 是星河啊! 在万家灯火的金陵城里,绝对没办法看到的星河! 当初他添加进主角的记忆里,一直都想要和林哥哥一起看的 最喜欢的漫天星河。 余洛躺在林寂的怀里,漆黑无垠的苍穹上璀璨的星光映在他圆溜溜的眼眸里,遮不住那满脸的惊艳和餍足。 他一直都很想要和林哥哥一起看的。 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的那段时间,只能把这种企望通过金手指的方式加进他的脑袋,结果最后还加错了人。 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 在如今的云州城里。 他竟然真的和林哥哥一起吹山间清风,仰望着无垠又烂漫的星河。 这不是金手指作弊来的假的回忆。 是真的。 余洛久违的心跳又咚咚咚响起来,好想回到了刚认识林寂的那一段时间。稍微靠近一点都会紧张得不行。 林哥哥,我喜欢你。 余洛不知道为什么,又重新鼓起了曾有的勇气。 不管他是主角还是反派。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管这个剧情最后会走成什么样子,能否HE。 此时此刻,余洛无比确定自己的心情。 这个人。 是当初在茶楼里,第一眼就喜欢上的。 很喜欢,很喜欢 如果这个世界的任务最后能够完成。我真的阻止了这本书走向BE结局。能够在这个世界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 我一定要和你白头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婆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感谢在20210902 18:18:20~20210903 17:2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气郑 15瓶;41612260 14瓶;欧气满满 3瓶;地主隔壁老王家的二狗、梵风衣、茉莉蜜茶、秦淮、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71、姻缘 大夫说得对。 怀孕后就会变得极度嗜睡。 他已经记不清昨天晚上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大概有点印象是林寂把他抱着回了屋子后一直陪着他躺着。 怕自己醒来后见不到他, 又会胡思乱想。 但是阿洛这一次一觉睡到午时,刚睁开眼日光暖洋洋照在床铺上,眼神渐渐聚焦时听到耳边翻书的声音。 是林哥哥。 一转头, 便看到林寂坐在他边上卷着书, 手上拿着细笔点朱, 作着批注。 醒了。眼睛没有从书上挪开, 又翻动着, 将铜片夹好在书页间才合上, 起身将笔在墨砚瓷盆里撇两下, 再挂回去。 这一套动作下来, 余洛才揉着眼睛慢慢地翻身。 余洛捂着脑袋,记忆里画面渐渐往后挪,是他在街上找到了林寂,他竟然和阿爹一起回来的。 他还告诉自己, 他和阿爹一起看了星星。 余洛昨天脑子哭得混混沌沌的。 后来又直接在林寂怀里睡过去了, 直到现在才察觉哪里不对劲阿爹为什么要和林哥哥一起看星星。 他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起来。 却牵扯到腿处发红的地方,嘶了一声。 低头才发现自己下头竟然空荡荡的。 而且疼的地方已经被上过药了。 余洛猛然想起来昨天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二人在这床榻上的诸多事情。顿时热意又冒上耳朵尖,烧得脸发疼。 林寂拿了条里裤过来, 怕他害羞倒是没掀被子,靠着摸索给他套上了裤子将人扶正,问, 睡够了。 睡够了。 他小声地哼唧, 坐得离那人远了点。 怎么了。 林寂将人捉住,脸色很平淡, 可是微扬的嘴角却暗示着他此刻不错的心情,他看着阿洛发红的耳朵尖故意问,昨天不是说喜欢我吗。 余洛把脖子缩得更低, 恨不能把自己埋进被褥里。 来,喝药。 一碗温热的汤药先送了过来,阿洛耳朵尖的红意很快被药气熏走了。 喝喝喝。 天天喝。 说好的药丸子呢。 余洛瓮声翁气地垂着眼睛,虽然人还是瘦的,下颚骨都有棱有角了,愈发清癯。可这几日睡得足,脸色已经好了不少。 白皙的两颊像是梨花瓣似的,嫩兮兮地缀在枝头,勾着人去攀折。 但现在折不得。 林寂默不作声地把药碗递得近一些,压着喉头的一点干渴,一日三碗,少不得的。 我还没吃饭呢 这一份,是饭前服用的。林寂试了试,正温热,喝吧。 那指骨匀停的手端着药碗,直往他面前凑,余洛双手捧着碗,看着碗里乌黑黑的倒影,没有糖糕 林寂起身,那你等着,我现在去给你拿。 余洛端着药眉头紧皱着 这药还得喝到什么时候。 大夫说是开的安胎药,说他前一段时间饿得狠了,又心情惊惧五脏虚亏。所以才要他每日一定喝着温养,对腹中胎儿有利。 可是。 这孩子有反派气运,不喝安胎药也能顺利出生的。 这药真的太苦了。一日一碗还行,三碗那可是比饭还多。 阿洛看着人走远了,掀起被子端着碗,准备把药倒进旁边的花盆里。 但是如果被林哥哥发现了怎么办。 余洛端着碗犹豫了一会儿,端着药碗先喝了一口,然后才把剩下的全都倒了。 林寂带着糖糕进来的时候,发现床边上已经放着一个空碗,余洛坐在床上垂着眼睛,没有看他,也没有叫婢女来服侍,正在自己穿衣服。 闻着屋子里浓郁不散的药草味,林寂眼神瞥过一旁的花盆。 将糖糕掰了一块下来,坐在床边上,扫了一眼药碗,已经喝完了? 喝完了。余洛极力地控制着表情,很用力地点头,全都喝完了。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他抬起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心里有点发虚,伸出手去勾林寂的脖子。 对方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个举动,第一下没拽动。 恋耽美 ——(103) 再用力时,他才配合地俯身下来。 从前每一次亲吻都是林寂主动。 余洛虽然是个很粘人的,也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但是对于亲吻或者更深的亲密行为并不算很喜欢,更别谈主动讨要。 这还是阿洛第一次向林寂索吻。 林寂只配合着低头,并没有夺回主动权的意思。余洛圈着他的脖子,将唇送上去,很笨拙地贴着,但是也止步于此,好像不知道怎么更进一步。 有些焦躁的时候,林寂才终于将手绕上他的腰,将人托得更上一些,撬开唇齿,亲亲密密地享用着这难能可贵的温存。 可是由主动转被动,那么喊停也就不是他能说了算了。 察觉到那个人不仅仅亲吻嘴唇,还啃了啃下巴想要继续往下的时候,余洛显然有点慌,伸手推拒,好,好了 怎么了。手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滑,今天这么乖。 看着那人左扭右扭起来,林寂索性将人摁在床上。 余洛这下是真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寂笑着,那是什么意思。 我余洛别过了眼,砸吧着嘴里的苦味,说,我喝药了。 刚刚那个吻,是在吃糖糕把嘴里的苦味盖过去之前,想要跟他亲亲一下让他知道自己嘴里是有药味的。 余洛自从知道林寂是反派后,就知道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要骗过他并不容易。 难得精明一回,却差点翻了车。 林寂耐心听他欲盖弥彰的解释。 顺手拿起床边上的碗,神色未变,阿洛,要你喝药不是在难为你,你现在身子很虚,前一段时间又没吃好睡好,腹中胎气不稳。所以才要喝这个药。 我,我知道啊。 林寂的手抚上余洛的腹部,温热的掌心贴着,现在还不能回金陵城,云州城的大夫医术有限,男子有孕这种事情本就凶险,就是十二分的照顾也不够。阿洛不要在这种事情上闹别扭,你再喝几天,金陵城里安胎药就能送到云州了。 我,我知道了。 余洛垂下眼睛。 忽然有点点顾虑。 林哥哥应该很担心自己。 一声叹气。 药我都是教人一样煮两份的,我去把另一份端来。 话音未落,余洛一把将人拽住,惊恐地问,我已经喝过了,为什么还要喝? 你喝过了? 嗯嗯。 林寂将碗横过来,看到碗底干干净净,抬手将余洛嘴角的一点药渍擦掉,我们阿洛什么时候喝药喝得那么干净,连药渣都会咽下去了。 啊。 倒得太干净了。 应该剩一点的。 百密一疏啊。 被戳破后,他没有再狡辩,而是很心虚地整个人颓了下来。 松开手,有些委屈地说,我每天喝的药比吃的饭都多,我不想喝了。他眼睛有点红,嗫嚅着问,可不可以少喝一点,一天一碗可以吗。 他真的很不愿意喝。 药太苦了。 林寂脚步滞住,那哀哀的语气让他几乎想要立刻答应阿洛。 林寂并不想要把事情说得过于严重让阿洛平白担心害怕,可是也不想说得太轻巧,让他轻易这样不当回事。 阿洛向来不知轻重。 他已经因为片刻的疏忽,让阿洛一时任性在他眼皮底子下喝了生子药,怀上了孩子。 这样的纰漏多来几次。 谁都承担不起后果。 他捏紧手中的药碗,阿洛,那天晚上你刚醒来的时候,以为我死了,所以你很难过很担心是不是。 昨天的记忆渐渐涌上来,他记得他半夜醒来身边没人时的惊惧,以为父亲为了方便让沈棹雪当皇帝直接把林哥哥拖去杀掉了。 浑身发冷。 都怪他太爱睡了,是不是根本没叫醒他。 怎么办,怎么办! 当时就嚎啕大哭。 倒是吓坏了守在外头的侍从。 林哥哥呢是不是被杀掉了 他走了多久了,快点,快点去拦住我阿爹 呜呜呜他在哪里,我找不到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寂要提那一晚的事情。 抱着膝盖点点头。 我也会害怕。 林寂拿指腹擦去余洛眼角的一点不情愿的泪珠,语气和煦,阿洛,你生这个孩子很危险,我非常害怕。 余洛怔住。 是啊。 他知道自己生这个孩子不会有危险,但是林哥哥不知道。 我会没事的余洛握住他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有关于气运的问题,林哥哥,我真的会没事的。 林寂的眼底泛起一点点柔软的涟漪,语气中带这些不容拒绝的强硬,那就喝药。我知道药很苦,但是,对你有好处的。 余洛似乎纠结了一下。 最后还是重重地点头,好,那我喝。 虽然余洛自己清楚,不喝也可以。 但是,林哥哥会很担心的,哪怕是为了让他安心,也得按时喝掉。 余洛端过那碗黑乎乎的药,憋了口气,猛地喝完。 药气熏得他鼻尖红红的。 林寂唇边的笑意终于松泛些许。 暗缁的眸子如同一块陈腐的朽木,却在缝隙里生出新的盎然新芽。 阿洛好乖。 这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让余洛有些不满意地瞪了一眼,糖糕! 半块甜腻腻的推进他口中,林寂指腹贴着温热的唇,辗转流连,阿洛,腿还疼吗,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余洛眼睛扑闪扑闪的,我能出去了吗。 当然,适当的走动也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你的身体不是那么虚弱的话。林寂拿着衣服给他穿上,不假他人之手,又为他将冠发束起。 凑近他的耳畔,你走两步路,看疼不疼。 余洛耳朵又红了,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寂给他上过药,现在其实没有很疼。 而且已经四五天没出过门,他就是有点疼也嘴硬着说不疼。 云州城还没有金陵城一半大,但是因为是一座山城,一路绵延起伏。虽说热闹,但是上坡下坡地走了一路,余洛的额头还是沁出一些汗。 山顶上是一间有名的佛寺。 寺庙外种着一棵巨大的姻缘树,上面飘着红彤彤的愿带,风一吹动便簌簌作响。 红绸绿叶,分外好看。 余洛拿着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上一对名字:余洛,林寂。 踮起脚尖伸手够不到树枝,林寂接过他手中的愿带,挑了一枝高的,稳当地系了上去,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交叠。 这一幕让余洛想起了,刚和林哥哥定下婚约的时候,在金陵城九重浮屠塔上,林寂为他摘下铜铃的姿态。 这里的姻缘树很灵验的。 余洛看着红艳艳的绸带,心满意足。 林寂握住他的手,将他掌心的墨渍揉搓开。 你知道吗。我其实干什么都不会,也知道我不聪明也许你不知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在这个世间一定会过得糟糕极了。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救我余洛背靠着姻缘树,风吹过他鬓角的碎发,遮住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眸,但是对不起,你可以那么多次救我,但是我却救不了你。 昨天林寂差点死掉的事情,给他极大的震动。 知道他是反派后,内心反反复复地煎熬着。 无数次痛苦,怀疑,挣扎后。 他发现,他还是无法把那个恶贯满盈的反派和眼前这个满眼温柔的人完全融合起来。 从茶楼里找到林哥哥的时候。 他就觉得,这是一个温柔的,善良的,好人。 他刚刚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看不懂原文,不知道发展,慌张又无措地走任务,只想要得到一次重生的机会。 是林寂一直陪在他身边。在他生病的时候没有离开,在他落水的时候救他,一直一直,都对他这么温柔。 他看不懂这本书。 但是他看得懂自己的心。 他坚信。 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让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做出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他很想要这个世界可以HE,他也很想要,眼前这个人,可以真正的开心起来,扭转他原该走向十恶不赦的人生轨迹。 因为他是自己喜欢的人。 余洛再一次把心里积攒的勇气全部拿出来,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本来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知道你想要做很多,很多,很残忍的事情。 但我不知道原因。 寺庙里的香火味熏染着二人的衣角,少年站在台阶上,高过另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人半个头。 他这一次没有扑进林寂的怀里。 而是将林寂拥入怀中。 恋耽美 ——(104)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知道,这种好 不是谎言。 林寂瞳眸陡然一缩。 他眼里迎着迎风摇摆的树影红绸,一阵狂风起,红绸翻飞随着枝头颤动,却牢牢地锁在树枝上。 林哥哥,你喜欢我吗。只要你说,我就会相信你。 林寂伸出手,回抱住眼前的少年,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啪嗒。 一颗眼泪落在林寂的脸颊上。 余洛站在高高的石阶上,一边哭着,一边很用力地抱紧了他面前的人,谢谢你,我这么没用,你还喜欢我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我实在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但是,你喜欢我的话,我以后一定努力变得聪明一点,我一定会想办法 想办法看懂这本书。 想办法救你。 腰间的力道骤然加重。 余洛从石阶上被抱下来,几乎被揉进了怀里,林寂很少将他抱得那么紧,几乎教他喘不过气。 那人喑哑的嗓音自头顶传来,阿洛。是你救了我。 从始至终。 作者有话要说:  洛崽:唉,百密一疏! 林崽:呵,百疏一密。 ***感谢在20210903 17:27:07~20210904 21:2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浮生无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2708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大锦 60瓶;远方当有春风 38瓶;欧气郑 18瓶;青阳十五、小璐璐 5瓶;地主隔壁老王家的二狗、茉莉蜜茶、一个被钉钉折磨的钉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72、前夕 下山时, 他们俯瞰着半座云州城,目之所及,似曾相识。余洛又想到了九重浮屠塔顶二人俯瞰金陵城时的景象。 天高云阔, 山峦绵延。 好高啊。 余洛拿手挡着日头, 你说, 是这里高, 还是九重浮屠塔高。等我们回了金陵城, 再去一次九重浮屠塔吧。那个漂亮的铜铃铛, 我想要摘一对, 就挂在宣平侯府门前 林寂却眼神悠远, 似乎想到很久之前的景象。 烈火熊熊,毁天灭地。 阿洛。 林寂牵住他的手,停下步子,我不喜欢那座塔。 为什么, 那座塔可好看了, 登上最高楼 那是我母后自尽的地方。 余洛欢快的话戛然而止。 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淡去,他回头看到林寂站在绿野之间,嘴角似乎还有一点笑意, 可是眼神看上去那么孤单。 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好像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魏恭恂攻入金陵城那一夜,火烧了九重浮屠塔, 摧毁半座宫城。杀死我父皇, 逼死我母后你所看到的金陵城繁花似锦,曾经, 都是颓垣断壁。 林寂从没跟他说过这些。 余洛忽然间有些慌了。 他两只手齐齐握住那双冷冰冰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 原来九重浮屠塔, 是前朝皇后自尽的地方。可是魏皇帝是林哥哥的舅舅,那他的母后,不就是魏皇帝的亲妹妹吗。 再也不去了,我们再也不去那里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当初刚订婚的时候,为什么要拉着林哥哥进那座塔,当时他是什么心情啊。 为自己摘下铜铃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那可是他母亲死掉的地方。 他刚刚说什么,竟然还说那种地方浪漫! 连安慰人都不会,净往人伤处上撒盐。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傻的人吗。 余洛慌慌张张地拽着林寂下山,路上再没说一句话。 当年魏恭恂谋反,也像是文中结局所写的林哥哥那样,杀掉了很多人吗那林哥哥,应该很恨那些人。 余洛想到大结局时金陵城满目疮痍,宫城内遍地尸骸的描写。 这个故事里。 林寂是反派。 他满手血腥,屠戮四野,最后成为了所有人的噩梦。 在大结局的篇章里。 踩着尸山血海将刚刚登上皇位的正道之光主角斩杀于殿前,重临帝位。 林哥哥。 你还是很想拿回自己的皇位是吗。 林寂并没有否认,黑色的靴子踩着陈旧的青石板路,却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阿洛,你也不用担心你爹爹杀我。 我已经和你阿爹说好了,日后若我当上皇帝,你腹中的孩子,会是新的太子。他答应了,所以,不会杀我 脚步停下。 余洛满眼错愕地回首。 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云州之战活下来的阿爹和阿姐,为什么会反而站在反派这边。 如果余家倒戈向林哥哥,那裴家呢。本来就看不懂的书,因为剧情走向被改变,他更捉摸不透了。 按理来说,这天下本来就应该是林哥哥的。但是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的怨恨,是个会杀掉很多人的反派。而沈棹雪才是现在皇帝真正的太子,只要他回到金陵城,二人势必会争夺皇位。现在余家帮林哥哥的话,是不是说明大概率林哥哥最后就是能当上皇帝。 他如果坐上皇位,那不就和原书走向一致? 那最后沈棹雪还是会被林哥哥杀掉吗。 余洛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如果最后的赢家是沈棹雪,他还能企望那个菩萨心肠的主角最后能放林哥哥一条生路。 可如果是林哥哥登上皇位,金陵城再一次尸骸遍野。 沈棹雪最后又死了。 没有孩子延续气运,故事就BE了。 怎么回事。 他救下了云州 怎么好像不仅没有抑制林哥哥的势力,让正反两派的气运保持平衡。反而加速了主角的死亡进度,加大了这个世界BE的概率。 余洛快要崩溃了。 他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再这样下去,既没有办法改变林哥哥的命运轨迹,也没办法让这本书达到HE结局。 阿洛,你在想什么。林寂看着他发怔的眼神,抬手将他几缕被风吹乱的鬓发别过耳后。 我 余洛心事重重,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回金陵城。 快了。 林寂放弃了更为直接快速的方法登上皇位,贺家的兵马始终都驻扎在金陵城外三十里地外,并没有直接越过燕州,攻入金陵。 只要再把荀家拉下内阁首辅的位置,金陵城外有贺家的兵马驻守,想要兵不血刃地弑君登基也就是一夜的事情前提是,足够快。 快过北境,魏恭恂几位手握兵权的弟弟赶来驰援之前。 如果想要如裴家所愿,尽可能地减少杀戮的话。 必须先过荀家这道坎,彻底削弱魏家北边兄弟对于金陵城的把控。 太傅说得对。 打江山容易,守住才是千难万难。 魏恭恂如此残虐手段得来的江山,注定让他无法守住。 长久地坐稳这个位置,就必须近忠臣,远邪佞。更多地去顾虑大局而非私恨,将这一场王朝变革无辜的鲜血降到最低。 后来的三个月,余洛很少看到林寂。 听阿爹说,他去金陵城里了自从裴家接管了金陵城的金吾卫后,所有的矛头似乎都指向了从不曾插手过金陵城事务的裴家兄弟。 不少难听的话冒了出来,说他们趁着陛下病重狼子野心,一瞬间边境兵权针锋相对,南北二境,裴魏两家,形成两相对峙的局面。 魏帝以武定天下。 天下人,面对兵权些许变革,如惊弓之鸟一般敏感。 前几日,林寂已经将流民的税钱尽数发放回西境。不激化这一场君民之间的矛盾,他一样能坐上皇位。 抚恤流民后,他顺利被举荐入内阁,顶上余泽坐上内阁次辅的位置。 余家一开始也不是没有推过人入内阁。 荀家对这位新上任的愣头青并不太在意,只把听从北边魏家两位将军的话,眼睛紧紧地盯着护卫宫城的裴氏。 虽然坐着同一个位置。 林寂却显然和余泽不同。 余泽顶多只是余家安插在内阁的一只眼睛。 他是一柄可以刺破心脏的刀刃。 金陵城里前朝的旧臣不少。 反而对于他对于内阁的干预裨益不少,有太傅在金陵城内替他斡旋奔走,事情甚至比想象中更加顺利。 恋耽美 ——(105) 他曾任少府之位,以恂家赌坊和北境魏家将军的私下往来为把柄,只用了一个半月,便将恂家从内阁再一次拽下。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只差最后一步。 林寂再一次回到云州的时候。风尘仆仆地进了云州城就看到阿洛站在城楼上朝着自己挥手。 阿洛的肚子比上次更大了,已经很明显地凸出来。正是盛夏季节,穿得本来就少。轻轻抚摸能够感觉到里面的确有些动静。 如果赶在睡觉前,抱着阿洛入睡。 手贴在肚皮上,那阿洛翻身的时候,肚子里面的孩子还会跟着踢一脚。 好在阿洛嗜睡,被这样踢两脚也不会醒来。 但是林寂每次都会醒。 他将薄薄的毯子盖在阿洛的身上,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圆滚滚的肚皮,肚子里的孩子好像能听懂这抚摸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又不会再动了。 好像和余洛一样。 是个很乖的宝宝。 他又从金陵城带来了新配的药丸。 这一次事成之后,他打算将阿洛直接带回金陵城云州城虽然安宁,但是阿洛已经有六个月身孕,大夫说,临产前三个月就不宜再挪动了,否则会更加危险。 在这个孩子出生前,按照计划,他得夺回金陵城的皇位。 阿洛不能在荒僻的云州生产,必须在金陵城得到最妥善的安置如此才能将生产的风险降到最低。 清晨时分。 余洛再一次醒来,看到身边空荡荡的。 眼里有些落寞林哥哥又回金陵城了吧。 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余洛叹了口气,抬眼却看到那人端着饭菜不假他人之手,送到余洛的床榻边。 林哥哥,你还没走吗。 阿洛放在云州养了三个月,最近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了。林寂将粥吹冷一些,喂到他嘴边,你吃了饭我再走。 余洛眼睛变得红红的。 你早些走吧。不然要深夜才能到金陵,太辛苦了。 他将手中的热粥搅匀,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不辛苦,阿洛才辛苦。 再过几日,金陵城就彻底平稳了。 余洛当时刚听到这句话时没能明白彻底平稳是什么意思。很多天后才知道那是林哥哥安排妥帖,准备要弑君登基了。 将最后一勺粥吞下,林寂平静地说,阿洛,我说了,你不能在云州生产。约莫十天,我安排你回金陵城,明天起你就可以开始收拾东西了。 温暖的手搭放在余洛的肚皮上,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告别似的,再踢了林寂的掌心一脚。 慢慢收拾,不用着急。林寂的眼睛透着一点点疲惫的殷红,他已经两天没睡过了,为了最近谋反的大业和妥善安置余洛作准备,很快的。 如果顺利的话。 一天就能迅速推翻魏氏王朝。 届时再找机会削了北境的军权,压得他们再不能动弹。 他要当皇帝。 他也要阿洛肚子里的孩子能当皇帝,要萧家的江山千秋万代地承袭下去。 林哥哥,你 余洛朦胧中有点感觉,林寂那时候眼里嚣张迸射出的寒光太过锐利,那是野心,也是杀伐。 是林寂从不曾让他看过的另一面。 林哥哥 余洛有些心慌,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 什么。 林寂本来要走了,见他留恋不舍的模样,又折返回来蹲在他床榻边,抚摸着他的脸颊,你想要什么。 余洛犹豫着怎么开口,肚子里的孩子却猛地踢了他一脚。 他呀地一声垂头,便听到林寂的笑声,阿洛乖乖地呆在云州,再十天。十天就好了。 我保证,一天都不让你多等。 能不能。 放过沈棹雪。 林哥哥 余洛赶在他踏出门之前着急地脱口而出,你不要杀沈公子,好不好。 林寂的脚步顿住。 这一次,眼神里染上一些别的意味,扫了一眼床榻上的余洛。 为什么。 他嘴角带着一点笑,语气轻缓,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余洛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有些滞涩地说道,他救过我,我不想要他死。 在他原先加的记忆里,沈棹雪救过他。林寂也是知道的。 这应该能算一个合适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七八章就完结啦~ 感谢在20210904 21:29:19~20210905 19:0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霜降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气郑 20瓶;雪辞 11瓶;果果、刘阿圆、祁. 10瓶;青阳十五 2瓶;秦淮、仙人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73、惊变 我们阿洛好善良。林寂微微一笑, 折步返回到床前,只是不知道,如果今日是他登上皇位, 会不会留我一命呢。 余洛手背上的汗毛竖起一些, 此刻的林寂看上去又颇有些当初和裴寒亭谈判时的感觉, 虽然锐气削弱了很多倍。 他不知道如何和这样的林哥哥对话。 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说服他。 他, 他是个好人 林寂眼睛微微眯起。 余洛的肚子被猛地踢一下, 他呜一声弓起背, 人一下坐直在榻上。 怎么回事, 这个孩子向来很乖, 还是第一次踢他这么重。 林寂脸色稍变,三步并做两步赶来,掌心温柔又有力地托着他的肚子安抚着,另一只手给他诊脉, 阿洛, 你不用担心那些多余的事情,好好待在云州城就可以。 眼神黑漆漆的,很是幽暗。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 沈棹雪是特别的。但是他是魏恭恂的亲子,只要他不死,魏家人就不会灭了那份狼子野心。他们在北方是有些势力不得不铲除的, 一味的宽仁没有办法安定一个乱世。林寂仿佛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竟然这次连哄都不哄了似的,明晃晃地暗示余洛他不会放过沈棹雪。 余洛的脸色霎时间苍白。 林寂察觉到他心绪不宁得整个人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又道,你先安全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答应你, 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杀他。但是即便我放过了他,他这辈子只能被囚禁,不得自由。且他活着,魏家别的人,必须得死得干干净净。 可是 林寂叹了口气,用一个吻堵住余洛接下来的话,唇齿相依,极尽缠绵。 手轻轻抚摸着他隆起的肚子。 阿洛,我不想骗你。 林寂拿额头抵着余洛的额头,我知道你不愿我手上沾太多杀孽。但是既然要作皇帝,怎么可能完全避开死伤。我答应你,只要他们顺服,我不会因一己怨念杀金陵城里无辜的那些降兵,降臣魏家人虽然我是一定要杀的,但是,我也可以给他们留全尸,只诛亲族。你知道,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林寂这一次说的是实话。 因为就算他不说实话,十日后,一切自也水落石出,骗也无用。 为了阿洛的情绪稳定,他必须提前给让他有一点心理准备,做好适应。 他知道沈棹雪是阿洛青梅竹马第一个喜欢的人。 于公于私,他都想要杀掉他。 但是眼下阿洛不能受刺激。 所以他若非得要保,便也就随他吧。 宋遮曾说过他太过沉湎于这俗世的一段情爱,颇有几分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意思。林寂当时还冷笑,说不可能。 到如今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 换做从前,他从没想过,魏家人里面还能放过一个活着,更何况是魏恭恂的亲子。 也没想过,让魏家人这么舒舒服服地去死。 就在不久前。他还决绝地笃定着金陵城里凡是叛臣,降将,皆是要杀尽,一个也不留。宫城里服侍过魏狗的,全部砍断双手。一应近侍,更是应该直接杖杀。魏家必须诛灭九族,老弱妇孺一个都不放过,全部极刑处死。 但是。 他现在觉得,只要魏家人能死绝。只要当年真的谋害过他萧家的那一群随从乱党能被诛灭。其余的,也不是不能放过。 他愿意尽可能去宽恕更多的,在当初的浪潮中不得不附庸而过的那些人。 他如今有了深爱的人,并且还有孩子。他不再是孑然一身,也得为这个孩子做长远打算。 真要将朝堂中半数朝臣因当年的归降而定罪,金陵城里又得是长久不歇的腥风血雨。 如今有余家的兵马相帮,他也算有了后盾。 只要。 他的阿洛能安心。 宽厚一些又有何妨。 林寂最后再在余洛的眉心落下一个吻,万分缱绻不舍。 恋耽美 ——(106) 阿洛,乖乖的,等我来接你回金陵城。 这一次夺下帝位后,他要许给阿洛一个皇后的位置。 让他永远高高在上被世人瞻仰,永远不必再因任何事情担惊受怕。 林哥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金陵城吗。 余洛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希望跟林寂一起待在那座城里,这样关键时刻也许他还能救下沈棹雪。 林寂犹豫。 金陵城眼下并不算很危险弑君的事情他已经十拿九稳,但是凡事总有个万一。云州城有余家的兵马,燕州有贺家坐镇,按理来说金陵城倒是很安全,一路上也应该不会有什么祸端。 他也很想要把身怀有孕的阿洛带在身边,以便于时时刻刻亲自看着他,护着他。 只是眼下,比起金陵城,还是云州更安全。 林寂只稍一斟酌便否决了阿洛的提议,阿洛,再等十天。我会来接你的。 余洛眼神有些灰暗,好吧。 林寂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真乖。 伸手抚摸了一下阿洛鼓起来的肚子,对那一位说,要照顾好阿爹哦。 余洛本来有些忧心忡忡,被这一句逗得噗嗤一声笑了,他都还没出生,应该是我照顾他才对,林哥哥说反了。 我们阿洛到哪里都是需要人照顾的。林寂软言哄着,抬着他的下巴再将人吻得气喘吁吁,等到了金陵城,就把你接进宫里,天天守着你。 这句话本来没有什么歧义。 但是落在余洛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些别的意思,登时脸颊发烫上一次林哥哥天天守着他,还是在余府里刚成婚后那一会儿。 那日子可不算好过。 林寂不知道他小脑袋瓜里又联想到了什么,只在他脸上捏了捏,这次,我真的走啦。 余洛有点害羞地转过脸,背对着他,快走吧。 耳朵尖都快冒烟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余洛捂着红红的脸颊,长吁出一口气。 林寂马骑得很快,等到午后阿洛醒了跟他好生告别后才出发,半夜子时便赶到了金陵城。 这一次他回来以后,直接宫门落锁,城门守卫也全都替换成了自己人。一切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却未曾想过甫一进宫门。 便听到一个惊天消息 魏恭恂不见了。 被下毒后几个月来只能躺在宫城里一动也不动的魏恭恂许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竟还能趁着他出金陵城的时候见缝插针地从城中逃了出去,真是本事不小。 不过这于大局无碍。 左右林寂都是要直接登基了。 等他坐上那个位置,再慢慢追查魏恭恂的下落,逃是逃不掉的。 但是林寂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魏恭恂如果一直服用这他给的药,最近应该昏昏沉沉醒不过来才是。如果未服,那应当是宫城里有人动了手脚,先将他救醒,再里应外合地把他送出了宫门。 眼下这个时候,能如此大费周章也要保魏恭恂性命的,除了他在北境那两个弟弟,哪里还能有旁人。 刚想到此处。 林寂的脸色不再是那般游刃有余。 甚至手指头尖隐约地发起抖来。 在拉下荀家老头之前,金陵城里的消息果然还是传了一些到北境去魏恭恂那两个弟弟已经知道了金陵城里要变天的事情。 那么,他们冒险救走魏恭恂,一定是有别的打算。 林寂倏然之间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 整个东西南北境的布防在脑海中再过一遍,尤其注意到中境和北境之间,如果想要绕开裴寒亭的二十万兵马,就得往东,那便是岳州,岳州顺着河道过去是苓州。 这条路是最快的。 再往下是。 林寂猛然抬眸。 是云州。 云州四河汇聚,是要塞之城。云州东南向那座云野山,翻过山脉就是苓州河道。 魏家兄弟想要破了云州。若他调走金陵城外燕州的兵马驰援云州,便可暂且解金陵城之困。若不驰援,便可直接逼近燕州他们这是破釜沉舟了。 若真如此,比起金陵城,现如今最危险的是中境最靠外的那一道天险,云州。 那一瞬间万分后悔 他应该把阿洛带来金陵的。 也顾不上金陵城里的错乱,刚刚落锁的城门再一次被强行打开,林寂狠狠一抽马鞭赶往燕州。但是饶是他快马加鞭,只花了两个时辰匆匆赶至燕州州府,刚一下马就看到四处乱作一团。 怎么了。林寂有种不好的预感。 殿下!云州,云州城门被破了,就在一个时辰前!那些人自东境绕过来的,直接破了云州城东,我们,我们是否驰援云州 快,七成兵马调去云州!州府骑兵先行,走山路! 可是这样金陵城就 林寂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差,眼神阴鸷得仿佛须臾之间便要将人撕成碎片,立刻!伸手紧紧揪住州府的衣领,将人几乎提起来,几乎将牙齿咬碎,卯时二刻赶不到云州,统统提头来见! 时机如此凑巧,掐算得这样准,不可能是临时起意的逃跑。 而是蓄意的兵乱。 魏恭恂。 魏恭恂! 他就是奔着云州去的。 也许早就醒了,这几天一直在装,就等着林寂再离开一次金陵城就动手。魏恭恂算准了余家和裴家以及前朝太子达成的制衡的真正缘由。 准确地猜出这一场制衡的要命点。 就是余家世子和肚子里那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余家有利可图,从而铁了心地扶持林寂。而裴家在余氏明确表态后,为了双向制约余氏的外戚之权和林寂的君主之权,不得不顺从这两位虎狼之辈,从中制衡着两头的权力。 一个狡诈叛臣,一位肱骨忠将,一个前朝太子。 如此荒诞的三方合力,从外表上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想要瓦解掉这微妙又可笑的组合并不难。 甚至不需要真的灭掉云州。 只要以破竹之势突破云州关隘,趁乱杀掉余家怀了前朝太子孽种的那个世子。 就能再一次打破这种平衡。 夜色茫茫,已经是最灰暗的时分,但是离日出好像又很遥远。 今夜没有半点星光。 林寂两眼一抹黑,再一次跨上马背,却因握不住那缰绳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平生第一次如此心慌意乱,甚至脑中根本是一片空白。 是他最近,太沉湎于那脉脉温情了。 竟然忘了与此人的争斗是多么残酷又危险的一件事 退一万步讲,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倚靠余家的力量,不该和裴家结盟。 直接让贺家杀进金陵城,生灵涂炭又如何,尸骸遍野又如何,左右死的不是他在意的人。先想尽办法坐上那皇位再说!是他顾虑得太多了,心肠变软了,才会到如今落得这种受制于人的下场。 林寂指尖如冰塑似的僵冷,猛地一抽马鞭,往云州的方向奔去。 那一刻他想起了姻缘树下伸出手要去够那枝头系红绸的那只细白的手,和那一双澄澈净亮的眼眸,以及那时候萦绕在他衣袂发丝间,淡淡的寺庙香火气。 魏恭恂很聪明,他知道的。 他向来最会诛心,最会找痛处将人一刀毙命,并且极善于蛰伏与隐忍。与此相对,一旦开始动手,就几乎不会给人还击的机会。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 魏恭恂和从前的他是同一种人,这种狩猎一般的心态他最了解。所以这种预测既沉痛又残忍。 魏恭恂会得手。 阿洛一定 出事了。 那一瞬间,夏夜的暖风灌入喉头,凛冽得像是刀割似的,教人直涌上血气。 满口腥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5 19:04:59~20210905 22: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霜满 10瓶;地主隔壁老王家的二狗、青阳十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74、江山(二合一) 远处山峦间狼烟滚滚。 山势绵延起伏, 绵延到天的尽头。云野山外,云州城东门燃起熊熊烈火,几乎将半座山峰烧尽。 攻破城门只用了半个时辰, 可是余家的抵御及时, 战事僵了半个时辰后, 民众都被疏散往西南角。 余泱在金陵城还未归, 余镇钦不得不亲自督战。 而偏在此时。 被战火声吵醒刚刚换上衣物的余洛刚要打开门, 便听到一声长刀隔开皮肉的声音, 紧接着一泼鲜血尖上面前紧闭的门窗。 余洛握着门栓的手一个激灵, 瞬间松开。 找到了吗。 应该就是这几间屋子。 一连退几步, 余洛捂住嘴巴他们在找谁,该不会是找自己吧。 他想要直接从窗外翻出去逃跑,可是刚刚要开窗,肚子里传来一阵绞痛。 恋耽美 ——(107) 翻不动。 余洛哭唧唧地捂着圆滚滚的肚子, 环顾四周。 委身先躲进了最里头的木柜里。余洛看到柜子里还有一个装衣物的大木箱, 动作尽可能放轻,再打开箱子,静悄悄地钻了进去。 刚刚将箱盖落下, 外头便传来利刃劈开门栓的声音,以及另一个人破窗而入的动静。 还好刚刚没从窗子逃走。 原来窗子下有人。 他憋住了呼吸,听到大约两三个人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 木柜被打开。 余洛瞧见箱子缝隙处透着火把的光, 更用力地捂住嘴巴。 浑身发起抖来。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这个箱子,屋子里搜寻一番后, 又将木柜门盖上,听着脚步声渐远了,余洛稍稍松一口气。 箱子里很闷, 余洛蹲了一会儿腿麻了。 正打算要出去,手刚扶着箱子准备用力,忽然吱呀一声,外面的柜子门再一次被打开。 余洛的手一颤。 怎么还留了一个人。 那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木柜深处还有一个暗色的箱子,扫了一眼后准备离开。余洛刚再松一口气,不知是不是窝着身子太久,忽然肚子里的孩子狠狠踢了他一脚。 这一下猝不及防,余洛哼唧了一声。 那极小声音的被外面那人听到了。 头顶的木盖被一手掀开,余洛紧紧闭着眼不敢面对。 阿洛? 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人竟然是沈棹雪。 他看着余洛圆滚滚的肚子愣了一下,然后才将他从那个狭小到不像能装人的木箱子里抱了出来。 阿洛,你别做声。 余洛的双腿已经全都麻了,眨巴了一下红红的眼睛,任由沈棹雪抱着自己翻窗而出,余洛看到四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人,一时间反胃得几乎要呕吐。 沈棹雪不敢耽搁,直接带着他翻过高墙,再跑过几条暗暗的小巷子,塞进一辆马车中。 阿洛,你相信我吗。 余洛点点头,沈棹雪就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他身上,你跟我走,我带你出城。 为什么要出城,我阿爹呢。 余侯爷在城东门,他顾不上你。 我会带你去燕州。你现在不能待在云州,暗卫在满城地找你,你会被杀掉的。 沈棹雪是主角。 是正道之光,他是最正直善良的人。 如果连他都不能相信了,还能信谁。 余洛用力地点头。 说服阿洛并没有费他多少口舌,这倒是让沈棹雪十分意外。他将披风帽兜盖在余洛的头顶,遮住他大半张脸,我的马车可以出云州,但是我不能送你到燕州。这是地图你收好,一直往西南方向走,绕开官道,云州离燕州很近,方向准,马儿快一些的话应该只需要一个半时辰,能在天亮前赶到燕州。 啊。 余洛看着手里头线条密密麻麻的地图犯了难,沈棹雪顺手给他指了一下,我们现在在这,你要去这,顺着这条路走比较快,但是记住,这条路,这条路,还有这条路必须绕开 什么什么什么。 你再说一遍。 余洛脸皱成一团。 阿洛,你记住了。我不能再往前走,这马车留给你。我要走了。 还没等他搞明白这地图怎么看,马儿忽然一声嘶鸣停了蹄,沈棹雪脸色骤然一变。 沈棹雪听着人靠近的声音,三两下把阿洛塞进了座椅底下的空隙中,坐垫盖下,遮住他蜷缩的身影。 门帘被掀开。 殿下,这边是往燕州的方向,您走错了。 沈棹雪回应得很冷淡,知道了。 马头调转,刚走了没几步路,忽然门帘又再一次被掀起。 殿下的马车上,没有别的人吗。 余洛的心一下被提起。 放肆。他听到沈棹雪薄怒的声音。 殿下,是陛下让我跟着您。说如果您的车马不小心驶向了燕州方向,就一定要搜您的马车。属下也是听命行事。 听到这句话,余洛心里头警钟大响,但是挨不住眼前的帘布被一把掀起。 完了。 余洛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 云州城东门。 天边刚翻鱼肚白,余镇钦这一战刚刚险胜,残兵在遇到燕州的驰援后迅速撤退。余镇钦生擒了魏帝的亲弟弟魏恭谨和一应叛将,才听闻府内生了一场大火。 火势猛烈,半个时辰前烧起来的。 已经烧塌了半边,另外半边也几乎成了一片焦黑。 那里头的人呢。余镇钦这才明白这一场战役不过是为了拖住他,火烧余府才是最终的目的,我儿子在哪儿。 大公子和老夫人已经救出来了,有些轻伤 阿洛呢。 小公子那侍从吞吞吐吐,一直没找到。那火势就是从小公子的屋子里烧起来的 余镇钦眼前叠影虚晃,擦了把脸上的血,先回府看看。 林寂自城南入,直奔东门而去,恰也在战事停歇时赶到云州城。 那时候日头渐起,明媚的阳光再一次洒在这座山城。 但是策马在半山坡上,远远瞧见城东的滚滚浓烟,他将手中缰绳握得更紧,马蹄急急。 被烧的果然是将军府。 刺鼻焦土和满目疮痍教林寂双眼透着红。那近在咫尺的火烧声仿佛和记忆里九重浮屠塔的火焰重合,他好似有被拉回十六年前的那个深夜,在熊熊烈火里看见母亲自塔上一跃而下。 脚踩着带着火星的枯木,踏成碎裂的炭火。 啪嗒一声,什么落在上头,瞬间化作白汽消失在风里。 魏恭恂,他最喜欢攻城放火。 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 看着余府里的人将二十几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搬出来,林寂颤着声音问,余小世子呢。 那侍从不大会说话,也不认得林寂,结结巴巴地回,还,还没挖到 唰地一下,林寂腰侧的剑已经搭上那侍从的肩头,说什么。 还,还没找到人。那侍从扑通一声跪下去,连连磕头,兴许小世子在火烧起来之前就逃出去了 林寂跳下马,仔细看地上二十几具尸体。 正逢余镇钦回来,他也打量起那灰烬里拖出来的一具具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眉头紧紧皱起,他们不是被烧死的。 其中一两具脖子上的刀伤深可见骨,且根本看不出被火烧时挣扎的痕迹。 林寂看清后脚步一虚,觉得那朝阳刺得眼睛发疼。 阿洛呢。 他在哪里。 将军府里死了那么多人,都是先被暗杀再焚尸灭迹。战事起来的时候云州城里乱成一锅粥,人人自顾不暇,他还怀着孩子,根本没有自保逃离的能力。 只能任人宰割。 周遭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嗡嗡作响,隐约听见几个字,魏恭谨降兵拷问。林寂眼底生着一点薄红,手中刀尖还在抖动。 都怪他和荀家拉扯的时间太长了。 才会给他们机会往北边报信。 如果一开始就直接全都杀掉就好了。 何必如此麻烦,何必大费周章。 林寂半蹲下来,摸了一下地上的焦灰。 活剐了魏恭谨。 余镇钦惊住,殿下。 问不出来的。直接剐了,一百零八刀,少挨一刀就让监刑的替。骨头剁碎了丢去喂狗,降将,什么狗屁降将,不过是魏家的狗,全都该死。 他几乎将牙齿咬碎,金陵城里,荀家的两个儿子,凌迟处死。尸体给我吊到金陵城门口去,荀家人全都围起来,一日杀一人,直到荀家老头露面为止。 殿下,那魏恭谨毕竟是一朝将军,不经过三司会审直接行刑 林寂将手中刀握紧,脸色阴冷而怨毒,直接动手,所有后果,我来担。 搜查云州城东西南北门,战事发生后到方才,三个时辰内进出人马都给我呈报清楚了,但凡有遗漏,皆以渎职立杀。往北去的官道截人,百里之内,都给我沿途一条路一条路地搜。遇到魏家的兵马,直接杀,以功论赏。 林寂的手腕发着抖。 说的话狠绝到闻者胆颤,但是他眼神却始终落在那一片焦黑里。 阿洛和孩子不会埋在下面。 他一定逃出去了。 昨天中午他还在好好吃饭的,还会撒娇,请求他不要杀那么多人。还会问自己,能不能带他回金陵城。 昨天。 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带他一起去金陵呢。 去,那个方向,往下挖两尺。余镇钦指着阿洛的住所。 林寂却一下抓着余镇钦的手,不必挖,阿洛不在下面。 殿下如何知道。 他一定不在。 恋耽美 ——(108) 话虽这样说,但是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了,逼迫自己不去看那一团焦黑。 余镇钦发现,他的手冰得好似腊月的寒铁。 没一会儿,城北门的来报,说寅时二刻有一辆马车出去过,是魏家的人动的手脚。听到了这个消息,林寂眸间终于露出一点颤动,不再是刚刚死水无澜的模样。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快,去追查那辆马车的下落。 *** 大哥,咱们难道不去拿那余家小子换三弟的性命吗! 那余镇钦还真他妈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当初你就不该把十二万兵权给他! 如今南有裴家坐镇,东有燕州,怕不是会形成三面包夹之势,不管这余家小子该不该杀,无论如何先得把三弟救出来咱们才能共商对策啊! 隔着一面墙壁,那头屋子的争论声不断响起。 余洛被紧紧地捆了双手和双脚,刚刚在马车里被拉拽出来的时候身上磕青了好几处,此时还免不了疼着。口中塞了厚厚的一团布,靠墙蹲坐在地上。 肚子饿得咕咕作响。 这荒山野岭的也真亏了还有这么个破旧的小茅屋。 自己该不会真的就这么死在这里吧。 那边好像还在商量杀不杀自己。余洛听出来一些意思:好像是阿爹打了胜战,俘虏了一些人,他们想要拿自己去换。 不用换,三弟应该已经被杀了。 一道沧桑又虚弱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 余洛记得,这好像是魏家皇帝的声音,既有些浑厚,又莫名地有些尖利,很有辨识度。 我想的也许有偏差。那萧珩胆敢果断调走燕州的兵马驰援云州,他和余镇钦之间也许不单单是利益联合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守着燕州的兵马先回金陵登基称帝。但他没有那么做,证明余家在他心里,或者说,这个余家世子在他心里分量极重。 如果是这样,那么,三弟就回不来了。魏恭恂的沙哑着声音,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很吃力,就算你现在把余家世子安然无恙地送回去,也换不回三弟的命。 传来长刀出鞘的锐响。 那就宰了他,剖肚挖心,给三弟报仇! 余洛被吓得整个身子一震。 额头冒出一点细汗,却听到隔壁猛然传来掌掴的声音,什么东西乒铃乓啷碎了一地。 另一个屋子里。 沈棹雪趴在地上,因为重重的一道掌掴而咳出一小口血。 手撑着地面爬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魏恭恂本来气就不顺,此刻扬高了声音很快剧烈地咳嗽起来,我为了从裴家手中把你救出来费了多大力气,我为了突袭云州花了多少心血,你,你 你父皇已经毒入肺腑,没有多久可活了。闻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叔父怒其不争地指责,你父皇要把整个江山都交到你的手里,闻珺,你怎么还能说你父皇狠毒! 我根本就不需要!沈棹雪一点点咳出血,将唇边的血迹擦去。 拿出腰间的玉佩,外围一圈晶莹剔透的血玉,中间坠着一颗玄黑圆润的珠子,浑然一体,是世间罕见的珍宝。 裴家人告诉了他玉佩的来由。 那是十九年前,裴家挖出了一块罕见的玄黎血玉,制成了一对玉佩。萧家的太后将一枚赐给当时年仅三岁的太子,另一枚赐给魏恭恂。 当初您从萧家太后手中接过这枚玉佩的时候,可还记得,您亲口答应过什么。 哐当 手中的玉佩被狠狠抛掷在地上,霎时间碎裂成无数片。 那中间一颗圆润的珠子,沾着沈棹雪刚刚吐在地上的那口血,带着裂痕,滚向一边灰沉沉的角落。 得蒙圣恩,春泽秋露。惟愿一生,护臣民于安宁,定百姓于平乐。上不负君恩,下不负民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时候萧家太后已经忌惮魏恭恂手中兵权过盛,才赐此宝玉以提点他。 皇储尚且年幼,陛下又身子不济。 魏恭恂领此宝玉,前脚刚刚涕泪纵横地在太后面前发誓,说他们魏家世代忠良,他和刚出生的儿子必将世代护卫萧氏的安稳。 可转头回了府里。 立刻将这玉佩递给年仅一岁的儿子把玩。 他说:儿子,你看。当朝太子才能有的东西,你也有。 孩子咿呀咿呀地,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魏恭恂将儿子抱在怀里,举得高高的:儿子放心。父亲将来 会把整个江山都交到你手里。 当年的一幕,如今魏恭恂还记得很清楚。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走过来多么艰险,多少次死里逃生,手上又沾了多少罪孽,才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 可是,他的闻珺,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却只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与憎恶。 他知道。 他儿子嫌他这皇位来路不正。 萧家的半壁江山都是我打的,我护的!没有我,就凭他萧烔一副病秧子那样,国早就亡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他生来就能做帝王,老子就做不得!他那儿子才三岁,老子凭什么要把辛苦打的江山送给那个黄毛小儿!魏恭恂心口起伏,顿时咳出一口黑血。 那毒早已入肺腑,他本就没有多久活头。 如此背水一战,只是想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交到他儿子手中。 是,你老子的皇位来路不正!可我把它传给你,那就正了! 他不得不提儿子把接下来的路全都交代好。 闻珺心善,只怕是抵不过萧家那个心思诡谲的孽障,他需要一步一步都跟闻珺说清楚了。 这样即便自己有个什么万一。 闻珺也能顺利坐上皇位。 闻珺,你过来,我告诉你接下来这仗怎么打,你听你叔父的那个余家世子先不杀,他八成是那萧珩的心上人,关键时刻能用来拿捏的。不能泄愤杀掉。如今萧珩把燕州的兵都调走了更好,对于我们而言利大于弊。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咱们可以直往燕州去,花不了两个时辰,引兵马直下金陵。你听我说,金陵城如今的城防是在余镇钦那个女儿余泱手里,只要拿她亲弟弟的命去逼迫,她一定会配合地开金陵城门,到时候咱们再从裴家手里一举夺回宫城金吾卫 我不要。 屋子里顿时寂静无比。 魏恭恂心口血气翻涌,什么。 我不要皇位。 屋子安静得能听见外头鸟雀的低吟和绿叶的簌簌。 闻珺啊叔父在一旁劝说,你放心,有叔父辅佐你,不用怕那些乱臣贼子,我们啊一定 我不是魏闻珺。 他黑漆漆的眼睛扫过那二人的脸,我是沈棹雪。 魏恭恂一时间被激得吐出一大口黑乎乎的血。 沈棹雪颜色未改。 我一路追查,是想要知道我自己是谁。如今我知道了,却恨不能从未知道如果权欲就是你无端掀起战乱的理由,是你残忍杀害无辜的借口,那么,我宁愿从未有过你这样的父亲。 沈棹雪默默地拾起地上的佩剑,踩过刚刚自己吐的那口血。 淡然地走出门去。 闻珺,你可想好了,我说过,我会把整个天下都交 嘭。 门被用力关上。 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沈棹雪决绝地后退两步,双膝跪下,给他父亲和叔父行了最后一个磕头的大礼。 棹雪,就此拜别。 去了隔壁屋子,将好不容易挣脱开束缚的阿洛拉起抱走,却在出门时遇到了阻拦。 闻珺,你走可以。这位余家世子,必须留下。 我今天非得带他走。如若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叔父竟真的提刀而来,一招一式都是循着要命的地方去,埋伏在林间那些护卫的人一下傻了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帮谁。 门里传来震怒的声音:魏恭礼,你敢杀我儿子,老子就宰了你! 被戳破心思的魏恭礼下手更为狠辣,狐狸尾巴终于伺机露了出来,大哥,反正你这儿子也是个没骨气的,不如我帮你清理门户。这皇位,就让我儿子闻璘来坐吧。刚刚我得到消息,三弟果真已经被那萧家的余孽杀了,而且还是活剐了。三弟的兵权理应由我来接管,大哥你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门扉陡然拉开。 魏恭恂一时怒上心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提刀直指自家兄弟,你,你 给老子断他一只手!魏恭恂怒不可遏教人对二弟下手,歇脚的竹林深处刀剑声刺耳,沈棹雪见乱作一团,寻着机会拉着余洛就往后退,抢了一匹马就往山坳上策去。 三弟都已经死了,大哥难道还打算把那兵马再给外姓人不是。夺金陵,我也能夺,大哥何不把三弟的兵权交到我手里,我来替闻珺夺这个皇位 身后咻咻传来几道箭声,擦着他的手臂而过,盖住魏恭恂怒气高涨地骂声:谁他娘的叫你射箭,那是我儿子,我儿子! 但是利箭并没有停止。 余洛听到嗤地一声,有箭头没入身体,沈棹雪闷哼一声,紧接着长箭射中马蹄,沈棹雪将那人护在怀里滚落在地上。 余洛被这样猛烈地一撞,忽然间就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双手被绑,正被扶着跪立在金陵城城墙前,面前一道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十分晃眼,气势斐然。 恋耽美 ——(109)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5 22:45:04~20210907 02:0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璐璐、木子crush、六为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咪子爱吃鱼 34瓶;致柒柒、52184731 30瓶;阑珊 20瓶;卖草莓的小仙女 10瓶;莫名的爱 6瓶;cielless 3瓶;青阳十五、秦淮 2瓶;地主隔壁老王家的二狗、仙人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75、继位 滴答, 滴答。 有什么东西滴在他额头。 他抬起头,发现两个布袋子装着什么挂在城墙口,还在滴血。 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 忽然想起了原文里, 林寂大开杀戒将许多人斩杀在金陵城的描写。那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惹得他翻身干呕, 但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 他根本吐不出来。 原来, 亲眼所见比书中所看, 更令人惊惧千百万倍。 醒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更是教余洛寒了心肺。 是闻恭恂那个弟弟, 另一个魏将军。 醒了正好, 抬头, 求一求你阿姐。 余洛抬起头,这才看到城楼里阿姐那比宣纸还苍白的面色,再低头,看到脖子上架着的, 冰冷又锐利的长刀。 余洛再看向身后, 乌泱泱的一大片,兵临城下。 这架势,还是上次在云州的时候, 他站在城楼上远远地看过一眼。 今天,他成了在城楼下那个。 余洛脑子有些懵,显然还不明白,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刀尖立刻逼近他的脖子, 划出一点血丝,一瞬不瞬地盯着城楼上一身戎装的余泱, 满目威胁,快点,开口, 哭啊。 慢慢地意识回笼后,余洛浑身发起抖来。 城下的对峙残忍地进行,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城楼之上,余泱的脸色更是前所未有地灰白。 一切仿佛是一场轮回。 十六年前,年仅五岁的余泱跟着父亲垂眸看着城墙上魏恭恂刀下的娘亲。 城门下的女人,甚至朝着父亲投以一个旖旎的笑意。 阿钦。我生在云州,嫁在云州,死在云州。 记得,把我葬在云州。 说罢,不等魏恭恂动手,拿着那一柄刀便抹了脖子,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青草。 十六年后,又是魏恭恂的亲弟弟,将她的身怀有孕的弟弟押在了金陵城下,逼迫她大开金陵城门。 阿洛腹中还怀着孩子,那本来应该是未来的太子。 可是自己这一次一旦开城门,金陵城中无数人就会再一次惨遭魏狗的荼毒。 开门。 余泱听到身后传来裴寒凛冷漠的声音,我手下五千护城兵,还能再抵挡一阵,你不开的话,阿洛就没命了。 这是裴寒凛第一次经历这种恶心又下作的手段。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余侯爷说仇恨难消。 阿洛只是一个无辜且怀着孩子无官无爵的小世子,他们的手段如此卑劣,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这种法子来逼迫人打开城门。 简直下作至极。 余泱进退两难,只要再拖一个时辰左右,云州的兵马应该就能赶到解困了。可她也知道魏家人不同于上一次云州城外那些色厉内荏的。 他们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没有任何侥幸机会。 魏恭礼拿刀比划着余洛的脖子,余泱,你果真可以如此狠心,亲弟弟的命说不要就不要。 余泱的心猛地一颤。 开。 裴寒凛抽出腰间快刀,擒贼先擒王,我会试着杀了魏恭礼十六年前我哥哥没有刺杀魏恭恂,这一次,我来杀。他的眼神里满是决绝,看着底下阿洛被吓得发懵的模样心像是刀挖一般地疼起来。 阿洛不能死。这样的人,也绝不能当皇帝。 城楼下。 悬在余洛头顶的刀伸到他下颚处,掐住他的脖子,冷冰冰的刀刃直抵着他的喉头。 我最后一次问,开,还是不开。 余泱和裴寒凛对视一眼,最终决定赌这一把。 开城门 魏恭礼嘴角勾起邪佞的笑魏恭恂给他儿子出的主意果然好用,竟真的能如此轻易不费一兵一族地撬开金陵城门。 既然魏恭恂能当皇帝。 那为什么,自己又不能当呢。 朱红色的大门被一点点打开,金陵城内的繁华如乱花迷眼,教人目不暇接。 但是,他手上的刀并没有撤下。 魏恭恂说了,手上这个人怀的是萧珩的种,是萧家的血脉。 大哥如今被逼得节节败退就是因为当年没能杀尽萧家人。 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他阴恻恻地冷笑一声,正握着手中的刀正欲割破余洛的喉咙,直接了断那未出生的孩子的性命。陡然间手腕一痛,鲜血喷涌而出。 再一转头,不知何时,自己整只手腕连带着握刀竟被砍下,滚落在黄土中。 紧接着一箭破胸,他有些愣怔地看着胸口那冷冰冰的箭头,一下栽倒在地上。 余洛半边脸都溅着血,这辈子加上辈子,都从没见过那么多血,抬头看到前排的骑兵策马朝着自己奔来,那马蹄如铁,好像下一刻就要将他碾成肉泥。 一切似乎变得很慢。 腰间陡然被一道力量往后轻拽,他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脚底悬空,他早已发软的腿脚离地,整个人腾然而起,他看到那人脚踩那乌泱泱一片头盔,将一柄□□飞掷上城墙,再借力直接翻上百尺,避开破空而来的刀箭。 呼啸的风在耳畔响起,余洛的发丝沾着血,黏黏地贴在脸上。 他始终都是懵的。 当看到那双指骨分明的手捧着自己的脸,不停地擦着他脸上的血时,还是懵的。 听不见旁边人说话,认不清眼前人是谁。 好像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 脑子好像停摆了。 终于有了一点知觉后,他翻身,铺在那地上猛地干呕,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这才能听到一点声音。 是林哥哥在叫他,阿洛阿洛地喊个不停。 声音那么着急。 哦,是林哥哥刚刚救了自己。 余洛的眸子一点点转过来,总算是看清的面前人的模样。伸出沾满血污的手,露出一小截被捆得满是淤痕的手腕,林寂眼尖地瞧见了,握住他的手,可林寂的手比他的还冰冷,连声音都不稳,没事了没事了,阿洛,别怕。 这话像是说给他听的。 更像是说给林寂自己听的。 城楼下兵刃相击的声音刺破耳膜,余洛空洞的瞳孔里渐渐印上林寂的脸,他很小声地喊,林哥哥 是我。林寂见他终于认出自己,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阿洛,你告诉我,身上哪里疼吗。 揉着他被捆得发青手腕,另一只沾满血的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肚子,感受到上面的脉搏和温度后抬手擦着他脸颊处的血。 余洛看上去浑身是血,林寂一时间根本分辨不清哪些血是他的,那些是别人的。 心里头惊惧非常,嗓音却愈发温柔,身上还有别的伤吗,你得告诉我,你得让我知道你的情况。 没有,这些血都不是,我的你别,别担心 余洛断断续续地吸气呼气,感到大脑像是缺氧了一样,舌头都不听使唤,说完这一句,头一歪。 像是终于松掉了最后一口气,昏死在林寂的怀抱中。 阿洛,阿洛!林寂见他失去意识,心头一紧。 不管其他,先将人放平,查探起他身上的伤处。 将余洛一双手臂捋起,看到手腕处被绑得淤青渗血的痕迹,又将他鞋履脱下,果真看到脚也被绑过,擦伤严重。从头到脚再仔细勘察了一番,发现的确没有别的明显的重伤,只是应该是摔过,手肘,膝盖和脑袋上都有好几处碰伤,大体上一看是并不算严重的。 脑子里这一根弦才终于松下些许。 将人抱稳了,先且往宫中去。金陵城外隐约可见浩浩汤汤的军队紧跟其后,那是贺家驻守燕州的三成兵马幸而在刚刚得知云州城被破时,林寂还留了个心眼,剩了三成兵马驻守燕州。 否则这一次,金陵城就危了。 只要暂且拖延半个时辰,余下的二十万大军就能立刻赶到,平复这一场荒唐的叛乱。 裴寒凛问他如若抓住了魏恭礼当如何。 林寂道,城楼上再多挂一具。凌迟,一刀都不能少。 林寂顾不上外头刀剑铿锵,有裴寒凛和余泱在,金陵城势必是能守住的。眼下要紧的是怀中人,他独自带着阿洛先回了宫城,将他抱进皇后的寝殿,立刻召了御医前来替他诊脉。 恋耽美 ——(110) 拿了帕子把他脸上的血擦干净,再换上干净衣物。 林寂坐在床榻边,听着几位御医的诊断。 皮外伤倒是还好,有些撞伤擦伤,脚踝处有扭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和肺腑。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全好了。 但是承受的刺激太大了,一时间怕是醒不过来,脉象虚浮 好在胎气还算稳固。 老夫先施针为他稳住心脉,再煎几幅凝神静气的药。 宫城里来来回回,乱作一团。好在宫外的战乱果真不出三个时辰就彻底平复了,并没有进而闹到宫里来,平白再扰人安歇。 原本答应了阿洛少造杀孽,但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留情。 对叛党的肃清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和魏家相干的一应人等,尤其是当年主导过叛乱且这一次又和魏恭礼里应外合的,直接被裴家就地斩杀。 兵不血刃地继位。 是做不到了。 余洛昏迷过去,喝不进药,林寂便自己喝了半口,撬开他的唇舌,给他灌了大半碗进去。 拿着温热的毛巾给他全身擦干净,看到身上好几处磕碰的伤痕,以及手腕脚踝处绑缚留下的痕迹,林寂眼神里漏出几分凶戾。 就差一点点。 如果他追查那一辆马车的踪迹再迟片刻。 阿洛就惨死在城楼下了。 每每想到此处,他就恨不能杀光魏恭礼手里的十六万兵马,一个不留。 手指沾着药膏,轻轻点着伤最重的手腕,不知是不是蛰着疼。 阿洛咕哝一声,但是还是未醒。林寂的手放得更轻,还对着伤口吹了几口气。 他一翻身,再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 嘴巴里还满是苦味。 脑子渐渐清明起来,他想起来了 他被魏恭礼摁在城楼下,拿刀抵着脖子威胁阿姐打开金陵城门,然后,千钧一发之际林哥哥在万军阵前救下了他,将他带上城楼。 然后,然后他还来不及说几句话就晕死过去。 啊,这么要紧的时候,他怎么能直接被吓懵得直接晕过去呢。 他忍着身上的疼痛,发现自己在一个有点眼熟的地方 这不是皇后姑母的寝殿吗。 他躺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林哥哥已经是皇帝了吗。 急匆匆穿上鞋子,忍着身上的疼,他起身往外小跑去,屋里屋外的人当即跪了一地劝阻,余洛没见过这架势,脚步犹豫,还是跨过殿门。 没想到刚一出去,又被带刀的侍卫拦住了。 这一次很强硬。 陛下吩咐了,您不能出寝殿。 陛下。 哪个陛下。是林哥哥吗。 余洛有些慌,问,外面什么情况了。 现在应该就是达成结局的关键时刻了,直接决定着算HE还是be。 乱党已经尽数格杀。守殿门的大抵也是为了让他安心,如实答道。 格杀,都,都杀光了? 余洛心里发慌,不行,至少沈棹雪不能被杀,金陵城那些无辜的人不能被杀。林哥哥答应过他不会乱杀人的,他发誓一定要改变林哥哥反派命运的 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余洛红着眼睛,忽然哽咽起来。 侍卫们看着他身着单薄之下清晰可见的圆润的肚子,不敢拦得太强硬,一个不仔细他就从殿门外跑了出去,刚跑了没几步,侍卫正去追,就看到小世子停住步子。 看到那一步步踩着台阶上来的人。 那人一身金绣五爪双龙缎袍,头顶束着赤金发冠,腰间佩着玉带上悬着那一枚熟悉的血红玉佩。 是林哥哥。 余洛是第一次见穿着龙袍的林寂。 那一瞬间,觉得眼前人既陌生又熟悉。 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寂倒是十分熟稔地将他抱起来,身侧的人都朝着他半跪下行礼,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时,余洛才有些实感林哥哥真的是皇帝了。 不是说了,不许出来吗。 林寂将上一次意外归咎于对他看顾不够严苛,如果当时离开云州时能留下更多暗卫守着他,或者是干脆直接将他带在身边那么这一次如此惊险的事情本可以直接避免。 脆弱又金贵的小世子。 只要稍稍不注意,可能就会折损在这腥风血雨的厮杀里,再也找不回来。 所以这一次,一定要仔细将人看住了。 我,我 余洛心里急得不行,他急于确认主角是否被杀,我想去找 林寂阔步向前,将人稳稳抱在怀中,再一次踏进皇后宫殿。似乎一眼能看透阿洛心中所想,谁也不许找。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大半夜~人快没了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76、完美结局 林寂身上还有浓浓的血腥气, 因为穿着一身玄黑的袍子,也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染了多少人的血。 他还是走上反派那条路了,是不是。 他还是当了天下人眼中的坏人, 是不是。 余洛的眼前蒙上雾气, 忽然在他怀中哽咽, 你杀了多少人, 林哥哥, 你不是答应我, 不随便杀人吗 林寂的声音淡淡的, 阿洛, 是他们找死。 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袖,眼角泪珠滑落。 是他太笨了。 明明都有剧本的,为什么他还是走得一塌糊涂了。 好像还是BE了,他失去了重生的机会。 但是阿洛发现, 比起失去重生的机会, 他更难过的是 林寂还是那个林寂,那个会屠杀金陵城,满心仇恨的恶人。 反正他前世身体也不好,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他活不过十八岁。父母都告诉他,活得开心就好, 什么事情都不要强求。 开心就好, 随缘就好。 对生死也早就看淡了,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 不过是再死一次。 但是。 好难过啊。 余洛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哭过那么多次,这是最伤心的一次他好想再来一次机会, 他好想强求一次。 林哥哥不应该成为反派的。 林哥哥。余洛心如死灰地开始交代遗言,我很喜欢你,我想陪你白头偕老,但是,但是 林寂原本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近来两日更是片刻都没有休息过。守着阿洛到深夜,才离开去将乱党尽数处理。 终于能缓一口气,过来陪阿洛一起躺一会。 没有想到,却听到余洛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什么。 但是我这一次,我应该熬不过去了。 抱住自己的手臂猛地收紧,脚步加快,几乎是踩着风进来,你哪里疼,阿洛,是肚子疼吗。 余洛哭得很厉害。 叫御医来! 林寂眼睛殷红,他就知道,阿洛经城门一遭就算没有并没有受到什么要紧的外伤,但是有孕在身最忌讳心绪起伏,惊惧忧思。 阿洛向来胆子小。 那屠刀就抵在他喉咙下,差一点点就切开那细嫩的脖子。 曾经在皇后宫中遇到一次刺杀就病了三个月的阿洛,一定承受不住那些恫吓。 阿洛,你听我说,没有关系。 林寂眼神看上去很疲惫,语气尽可能放温柔,你就当时做了一场噩梦,全部都忘掉好不好,不要去想了。 对不起。 余洛不停地抽噎着,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杀那么多人对不对。你本来都已经打算放过他们了,你前天晚上,还答应了我要放过他们 他们本来就乱党,死有余辜。更何况他们手段卑劣胆敢伤你,就是千刀万剐也林寂话说一半,看到阿洛愈发苍白的脸色,适时地收住了。 你把他们千刀万剐了。 余洛眼底更绝望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被魏恭礼摁着跪在城墙下时,低落在额头上的血,和那悬在城墙上的布袋子。 御医就安置在隔壁,宫女前去召请,不足半盏茶的时间便进来。 宫女慌慌张张把他们全都请上殿时,看到殿外光是看守的人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这是肃清叛乱时手段狠绝,又担心叛军里有刺杀的。故而先行布置好,费尽心思地将这位看护起来。 听闻是准皇后醒了,几人心中都是心底打颤。谁都知道这位准皇后今天刚刚经历过生死之劫,胎象极易不稳。凭他在新帝心中的分量,容不得一点闪失。 可是这男子有孕本来就十分危险啊。 纵然做好万全的准备,可也总有万一,端看天意啊。 可真是要命的差事。 幸而一摸脉象,意外的发现,这位余小世子心绪起伏不定,脉象十分虚浮。昏迷着的时候还更好,醒来了忧思更深。 恋耽美 ——(111) 这可是大忌。 可偏偏这胎气极稳。 几位御医断脉后都察觉到这一点,互相之间交换过眼神,才如实向陛下禀告:小世子受惊过度,心绪起伏极大,分明不是天生体虚,却隐有五脏郁结之象。现在看对胎儿损伤不大,但是,对于小世子本人而言不大好。 林寂脸色阴沉。 余洛在边上听着,心想,这大概和他前世是先天性心脏病有关系吧。 现在只希望在被抹杀前,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是他和林哥哥的孩子,他有反派汽运,一定可以平安地降临世间。 伸手抚着肚子,余洛眼睫上还挂着一点泪珠,林哥哥,如果我死了,希望这个孩子可以陪你 阿洛,你不会有事的。 御医们都退下去,看到向来都对于生育一事积极乐观的阿洛忽然消沉下来,林寂眸子一暗,将人都屏退,解开自己一身乌黑的华服,也跟他一起躺上床榻。 一如既往地抱着他,手落在他背脊处轻拍,安抚着他的心情,阿洛,你不要担心。 几分酸涩地说,我没有食言。沈棹雪,他还活着。 余洛一个激灵,撑着床榻支起上半身,被褥从他肩头滑落,当真?!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欣喜,林寂脸色有些不悦。将他再捞进怀里抱着,轻吻着他的眉心,所以你听话一点。金陵城里的乱党诸多,我是要一步步清理的。你就乖乖待在皇后寝殿里,不要四处走动,早些睡吧。 余洛伸手抱住了他,腹中的孩子很乖巧,没有再踢闹。 得知沈棹雪没有死。 余洛鼓起勇气,打开了系统。 【检测到您已提前走到结局章,是否检测故事最终判定HE还是BE。】 【这将决定着,您任务是否成功。能否活得重生权限。】 【点击是,查询最终结果。】 余洛的心咚咚咚跳了起来。 林哥哥杀了很多人,但是,他没有杀主角。那么,主角的气运没有断绝,应该不算绝对BE了。 从一开始,系统给出的任务就是阻止BE,只要最终判定不是BE就算可以。 求求了。 不要是BE。 余洛点击是。 屏息以待。 【恭喜~】 【故事达成HE,HE数值98%,达成完美结局。】 HE,是HE! 完美结局,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险险避开BE,踩着线通过吗。 余洛捂住眼睛的手指缝渐大,看着那个明晃晃的98%,觉得不可思议 完美结局?可是我都怀错了孩子,怎么可能是完美结局?余洛有些懵。 【根据HE数值判定。低于20%就会被判定BE,超过80%会判定HE。低于5%是绝对BE,高于95%是绝对HE。】 【一开始我们根据您的个人能力综合判断,给您规划的达成任务方法是在主角被杀死前怀上他的孩子以延续主角气运。用那个方法能达到的最高.HE值是21%。】 余洛迷糊着问,那为什么给我选定一个HE值这么低的方法,这不是稍有差错就会直接BE了吗。 【】 【这已经是,系统综合判定您的智商和情商以及反应力应变力知识储备量等综合素质后,规划出的唯一一条有可能HE的方法了。】 形势这么严峻的吗。 感觉好像是受到了侮辱。 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侮辱了。 可是金陵城里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能HE。余洛想到刚刚林寂一身的血腥气,以及侍卫说的肃清乱党。 分明就是照着原书的BE路线走的啊。 【那是正常走向。】 正常走向? 这怎么又成正常走向了。 之前金陵城尸骸遍野,明明就是BE走向,为什么现在一样的杀伐,就成了HE,还完美HE? 余洛真的搞不懂了。 【的确是正常走向。而且,这边显示,反派气运和正派气运达到平衡。所以HE值非常高。】 ??? 余洛一脸懵逼。 正派的气运什么时候提这么高的,难道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任务者吗。 【是否需要查询判定标准。】 查吧。余洛道。 【原著里裴寒亭未被萧珩杀死,正派总气运+4%。原著里魏闻珺未被萧珩杀死,正派总气运+22%。原著里余家父女被萧珩杀死,正派总气运+2%,原著里】 系统一连报了一大串余洛好像都没听到的名字后。 【咦。】 系统忽然卡壳了一下。 【因为未知原因,正派总气运+55%,现在这个世界的正派气运高达88%,仅比反派总气运89%低一个点。】 【是非常完美的平衡关系。】 【好了,统计结果分析到此为止。恭喜您,达成了HE结局。获得重生机会。系统将会在三个月后进行抽离。请您及时做好准备。】 诶,等等,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余洛看着系统页面上的咨询倒计时,正派气运为什么会+55%,是谁活下来了,能占这么大的比重。 比沈棹雪的气运还强那么多。 直接对抗了反派那逆天的气运,竟然能够在这本文里反向克制大部分反派气运,达成一个平衡。 余洛想不出来。 系统好像也测不出来。 【是一位非原著人物,所以系统检测不出原始数据。】 非原著人物。 余洛纠结地皱起了眉头谁啊,气运这么强。 【但是系统能追踪查询,在此之前它的个人气运峰值是78分,咦。】 系统再一次卡壳,滋滋滋了一阵。 像是陷入一点迷茫。 【它之前是反派气运,个人气运峰值为78分,仅次于萧珩的89分。】 【云州之战后,它一夜之间逆转为正派气运,个人气运峰值为83分,所以给正派总气运加了55%。】 不对啊。 如果有这么个人,又是个正派,个人气运峰值又这么高。 那怎么可能没见过这号人物,这天下,也未必会落到林哥哥手里吧,怎么也应该有一争的可能啊。 等等。 难道说。 余洛垂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腹中的孩子在这个时候竟然稍稍一动,不算很用力地踢了一下他的肚皮。 始终抱着自己的林寂似有察觉,伸手轻轻抚摸阿洛的肚子,安抚着那乱动的孩子。 那孩子很快又安静下来。 系统,有没有这种可能。余洛小心翼翼地问,孩子父亲是反派,但是孩子却是正派 【当然有。】 【魏恭恂就是反派气运,魏闻珺出生的时候也是继承了反派气运,但是走丢后,慢慢扭成了正派。】 妈呀。 还可以这样吗。 他肚子里怀的居然不是小反派。 而是个正派! 【宿主是怀疑,这个人是您腹中的孩子。】 【的确有可能,宿主难道没发现,自从怀了这个孩子后,您的气运就变得很好吗。在云州的时候更是达到了巅峰,甚至抗衡了反派的气运,从而保住了云州。也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云州之难避免后,一定有一个什么契机,让这孩子的反派气运彻底逆转成了正派。】 契机。 什么契机。 在云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洛又开始想不明白了,云里雾里。 他一直都过得稀里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余洛只能确定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腹中所怀的。 是国朝的希望,是继沈棹雪后,更为明亮的正道之光。 余洛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身后的传来林哥哥近在耳畔的声音,睡不着?被踢醒了吗。 温暖的怀抱贴得更近,将他揽入怀里,呼吸扫在他的耳廓,阿洛,别担心那么多。你不会有事的。 气运那么强,怎么可能有事啊。 不管理由是什么,这个世界的确是HE了。那就意味着自己拥有重生机会了啊。余洛很快又不再纠结正派反派的问题,重新变得开心起来 不重要。 想不明白就不想。 前世妈妈跟他说过一句话,人活着啊,难得糊涂。 余洛翻了个身,窝进了林寂的怀中,林哥哥,我喜欢你。圆滚滚的肚子顶着对方,他听到黑暗里传来林寂的轻笑。 能活着就可以。 能继续和林哥哥在一起,就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肥不了了,明天再来 *** 洛崽(剥手指):咦,走任务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瞎几把走就能完美通过吗,它需要智力吗。 隔壁楚崽骂骂咧咧退出群聊。 *** 感谢在20210907 02:08:20~20210908 02:3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恋耽美 ——(112)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咔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月。 24瓶;莫名的爱 6瓶;柠檬柚子 5瓶;秦淮、曦夕、黎灵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77、大结局(上) 之后的三个月养胎极其地 枯燥。 林寂一边说着没事, 没关系。一边压根不肯他踏出皇后宫殿一步。 余洛当然不知道,那是因为金陵城近三个月都不大太平。林寂看似温润而泽,实则背地里手段向来雷霆。 因为夺得皇位的依旧是在一场酷烈的战乱里。乱世称帝的林寂直接放弃了之前想要的温和方式, 对待第二次跟随魏家反叛的武将一一肃清, 轻则削官流放, 重则诛杀, 是以规整朝堂上下。 毫不留情。 不同的是。 他和原文中不同, 对叛臣降将的判定更为公正, 三司会审, 一丝不苟, 并未牵连无辜之人。 刑法残酷是真,可公正严明也不假。 这位帝王年方二十二,极为年轻。 可他深谙权术之道,用人老练, 根本不像个如此年轻稚嫩的人能做到。只用了两个月, 拟定新的科举政令推行并颁布,同时罢免旧臣,削荫官。 如周太傅先前所断言。 这位前朝遗留下的唯一太子, 是个极聪明且有手段的,是福是祸未可知。 不少年迈的旧臣看到林寂时,都说他长得真像孝仁皇后。林寂将九重浮屠塔重新修缮, 不再为外人开放, 重新修缮成庄严的佛门重地。 而孝仁皇后的排位便供奉在九重浮屠塔里,受香火供奉洗礼。 他迅速扫平了魏家的叛乱, 同时也将整个宫城牢牢攥在手心,颇有几分关门打狗的架势。 十几年前的旧账,一笔一笔, 挨个清算。 周太傅又上奏过几次,可那折子叠得比人高,每回都递进去,每回都照原样送回来。 独断,且专.制。 这位陛下辅一继位,便震慑得朝堂上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但你说他律法严苛,集权过盛吧,他又偏偏都是按着规矩来办事,并不是凭着自己的喜怒和偏好任意摆布权利与人心。周太傅不太看得过眼,可是又揪不出什么大错。 和这位年轻的郡王一僵持便是两三个月。 听说深宫里,还住着一位还未来得及册立的皇后娘娘。 那皇后,是余家人。 前朝第一大叛臣,余镇钦的幼子。 那魏家人的反叛就是新帝心底深扎入骨的尖刺,怎么还会留着一个余家人做皇后。陛下对这个未来的皇后并不曾多提及,朝臣里只知那是余家幼子,可陛下继位三个月,却没几个见过这位准皇后的。 就像是巴不得世人遗忘了,将人彻底藏起来了似的。 应该是不太得宠吧。 毕竟是这位新帝落魄时候,不得不迎合的一个不成器又无实权的世子罢了。 而且还是余家人。 金陵城里渐渐入冬,又到了小雪初降的时节。 余洛端着热乎乎的甜汤,撑着脑袋看着窗外枯枝上的细霜,轻轻呼出一口气便是一团白汽,散在灰蒙蒙的天色里。 闷了快整整三个月。 他只见过裴寒凛一次,还是隔着两重院墙,远远地朝着他行了个礼也没进来打招呼。 更别说别的人。 低下头看着圆滚滚的肚子。 已经到了走路很费劲的月份了,余洛最近倒是不怎么嗜睡了,反而特别爱动起来。 林哥哥又忙,经常是到了深夜才能回宫殿。这就直接导致他白天非常地无聊,原本外头还有个秋千架的,因为他现在月份大,林哥哥也不许他坐,前几天已经教人直接拆了。 他说,等孩子生下来了,给你造个更好的。 除了皇后姑母有时候会过来看看他,整个宫殿里除了服侍的宫女们和每日请平安脉的太医,基本也见不到别的人。 昨日来了几个制衣坊的,宫殿里都铺着软乎乎的垫子,摔倒了能磕碰的有棱角的柜子桌案也都从寝殿里搬去了别的屋子。 最近吃药的分量也加大了。 余洛身边的人统统都像是成了哑巴似地,极少和他嚼舌根,不管是外头的事情,还是有关生孩子的事情,只是态度始终恭谨。 唯一一件开心的事情,就是走失的鸳娘终于回到了金陵城。 她看着阿洛圆滚滚的肚子,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她似乎还没能完全接受余洛怀了孩子这件事情,满脸掩不住的担忧。 不知缘何。 余洛总觉得越是临近要生产的时候,周围人的态度越是小心翼翼。 不敢说话,闷得要命。 鸳娘看出他很无聊,拿出老手艺给余洛做了个毽子,可是余洛还没踢两下,就被宫人们面色慌张地收走了,好像他踢的不是个碎布毽子,是个炸雷似的。 余洛很不开心 秋千不让坐,现在毽子都不让踢了。 他生了气,宫人们更是谨小慎微了,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怪怪的。 是他平时对这些宫女们不够好吗,为什么她们都怕自己怕得要命。 到了黄昏时候,余洛坐在廊下折几支早冬的梅花,才听到宫人们窃窃私语。 可是,就算是药喝得再多,还是有有可能死的吧,不管我们服侍得再怎么周全,也根本不可能万无一失啊。 如果娘娘有个什么万一 可别说这种话了,回头让陛下听见,要受罚的。 余洛捏着手中的梅花。 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宫人们是怕自己生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会让她们无端跟着受罚。 娘娘好动,再这样困着也不是法子,他很容易不开心的。御医不是也说了,不能心思忧虑我总觉得这样也不行。 你放心,晚间陛下来哄一哄,娘娘心情便又好了。娘娘那个性子,真要让他忧虑什么也难。现在要紧的是这几日不能让娘娘有旁的闪失,否则 前面几个月还相处得颇好,温柔可人的宫女姐姐们现在说话声音都有点打颤,听着怪可怜的。 余洛捧着手里的梅花,从廊下走出来,说,你们放心。我会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的。 你们不会受罚。 他很笃定地说道。 娘娘说得是。宫女们讳莫如深,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地退去了。 余洛似乎觉得这样并不能让她们放心,可是这样过分小心翼翼的相处,把他当个玻璃娃娃一样生怕磕碎了,又真的让他觉得很不自在,有些难受。 晚间林寂来的时候,又带了很多好吃的。 但是显然今天余洛并没有那么开心。 怎么了。 鸳娘给我做了个毽子,可是他们不让我踢。 他看上去有些失落。 林寂温然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她们也是怕你摔着了,眼下你肚子那么大,也踢不了毽子呀,不怕毽子打到肚子吗。 这么一说余洛想到的确好几次差点打到,忍俊不禁地瞪了他一眼,布包的,怕什么。 我怕呀。林寂见阿洛吃了六七分饱,又给他打了一份温补的鸡汤,等你生完孩子,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这一颗苹果吊起来,驴瞬间就不抱怨了。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林寂最近几日似乎有些清瘦了,本来就隽秀的面容更显得几分凌厉,余洛看到那双暗缁色的瞳仁里满满地印着自己的脸,一眨不眨的。 尽是温柔。 林哥哥,宫人们好像很怕我。 哦? 要不你跟她们说,就算我生孩子有什么事,也不会苛责于她们,好不好。余洛拿勺子舀着鸡汤,但是问着有点油腻腻地,总觉得没什么胃口,心里头还在想着能不能只喝半碗,不然,她们好像连话都不敢和我说了。 还有,前天已经喝过一次鸡汤了,我不太想喝 林寂的脸色稍稍一动,看着阿洛的侧脸,久久凝视着。 阿洛,你不会有事的。 余洛放下鸡汤,看到他过分静默的面容,忽然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颜,嗯,我会没事的。所以,你跟她们说,没关系的 我不喜欢这种氛围,就好像就好像 余洛很熟悉这种感觉。 前世他病重的得快死了,他周围的人都是这样的。 就好像我要死了一样。 林寂瞳仁骤然一缩。 那只握着汤勺的手腕被扣住,瓷勺哐当一声落回碗里,余洛错愕地转头却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 林寂还是那句话,阿洛,你不要多想。会没事的。 我知道啊。 这孩子有气运嘛,肯定是会没事的。 但是 恋耽美 ——(113) 没有但是。 林寂端起那碗鸡汤,一勺一勺给余洛喂着,动作温和但是却好像并不容对方拒绝,你要多喝一些温补的汤,御医说这对你有好处,阿洛,再多喝点。 余洛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不知不觉,坐在林寂的怀里把大半碗都喝了。 分量掌握得刚好,再多点就喝不下了。 余洛的肚子圆滚滚的,林寂将手伸到他膝盖下将他抱进了内殿,余洛脚不沾地被塞进了被窝里,不满地抱怨,我刚吃过晚饭,要出去走走。 御医说,他生产应该就是在十天左右了。 林寂垂着眸子,教人取来了披风,好。伸手抚摸着阿洛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有些出神了。 余洛披上厚厚的大氅,细长的脖子都隐没在白色绒毛里,牵着林寂的手带着他绕到殿后,林哥哥,梅花开了。 余洛满脸笑意,跨过朱红的走廊走近了折下一支,踮起脚尖。 林寂愣了一下,配合地蹲下。 那只细白的手将那初绽的一支寒梅别在林寂的赤金冠下。 仿佛从是沉甸甸的,冰冷而华贵的帝冠上,生出一抹鲜活的明艳。 真好看。 林哥哥生得好看。 曾经一袭素布白衣如雪地寒泉,如今玄袍天子服依旧胜人间四月。怎样都好看。 余洛的眼睛亮晶晶的。 林哥哥,我会给你生一个太子。余洛抚摸着肚子,好像真的全然没有害怕,甚至还有一点小期待,他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太子。 嗯。林寂声音微哑。 二人都染了一身新梅的幽香,天色暗下来后寒风愈发凛冽,将余洛的耳朵吹得冰凉,林寂带着他走过一小段路后便带着他回了殿内,教人将暖盆,热水都备好。给他把手脚拿热毛巾擦过一遍,捂热了才放进被窝里。 可是御医算的日子并不准。 余洛当天夜里肚子便疼了起来。 林寂就躺在他身边,刚一声哼唧他立刻察觉到了,翻身起来当即叫了御医过来。虽然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御医们便赶到了。 但是皇后已经疼得满身冷汗,蜷缩在被褥里紧紧地揪着被子,蹬着腿呜咽着。 林寂害怕吓到他,之前也并未和他说过生孩子很疼。 如今看到他一副无措地承受着疼痛的模样,又觉得不忍,将人托着背部抱在怀里,濡湿的头发粘在额头,被他捋至耳后,阿洛,阿洛,你听我说,没关系,没事的,没事的 嗯,我知道 余洛哽咽着,像是疼得有点喘不上气似的,我知道没事,但是,但是怎么这么疼啊 乖顺又迷茫地询问让林寂心口绞痛,他抱着余洛问御医,可有些止疼的方子? 有是有,但是吃了会对娘娘有些损害。 林寂当即轻轻吻着余洛的眉梢眼角,将那一点泪珠亲去,说,会有点疼,忍一忍好不好。很快的,阿洛,你不是说要给我生一个太子吗,别害怕,别害怕 他温柔地念叨好几句别害怕,但是自己的手却在不停地发颤。 余洛一开始觉得很疼,后来没多久,也不知怎么的,像是疼习惯了或者说身体麻木了,渐渐地又没那么难受,甚至生出一点困倦的感觉。 一身都出汗湿透了。 众人只见皇后脑袋一歪,汗湿的头也栽到了一旁。 沉沉的黑暗里,周围嘈杂慌乱的人声渐渐远去。 余洛听到系统机械的声音。 【任务完成,现在进行强制抽离。请宿主在十天之内决定好重生时间,在此期间,可以参阅原文】 ??? 我不是在生孩子吗。 【宿主,孩子马上就会出生了,这个世界已经HE了。任务完成,现在对您的灵魂进行抽离。您可以自由地选择重生的时间节点,开启您新的人生。祝愿您生活愉快】 抽离了我会怎么样? 【会死亡。】 ??? 余洛哇地一声忽然哭了起来,呜哇哇哇,不行不行不行,不能死亡,我怎么能死亡呢,快把我弄回去! 【宿主,您现在在生孩子,回去会很痛的。如果您直接放弃这具身体,就可以不挨这份痛。】 余洛听到前一句已经犹豫了一下,他其实真的很怕痛的,刚刚只是痛那么一会儿就已经让他快窒息了。 但又听到后面说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呜呜呜,不行,不能放弃。痛就痛吧 他怎么能放弃这具身体,如果再重生一次,那遇到的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林哥哥了。 不过就是生孩子的痛,忍一忍就过去了。 【强制抽离成功。】 什么?! 怎么就抽离成功了! 余洛惊声尖叫:怎么能抽离成功呢!不能抽离,我不要抽离! 【系统任务完成,新主角诞生。正反派气运达到平衡。故而系统自动强制抽离宿主灵魂。宿主可有十天时间考虑重生时间节点】 变故来得太突然,他放声哭了起来,用力摇头:我不要,我不要重生,我要回去那里,你快点把我放回去不让我就凉了 【宿主可以选择重生时间节点】 我不选,呜呜呜呜我不选,我就要回去,呜呜呜呜我不要抽离,呜呜呜 余洛蹲在黑暗里哭得特别伤心。 【宿主可以选择重生时】 越想越难过,干脆嚎啕大哭起来,无助地躺在地上,不,我不重生!我不重生! 【宿主可以选择重】 我不要!呜呜呜呜我不要! 【宿主,宿主!】 系统翻白眼,乌鱼子,看着这个世界的98%的HE数值觉得不可思议,十分有耐心地提醒这位宿主,【宿主,您可以选择重生回到刚刚那个时间节点,但是您得快点,再哭下去,您就真凉了。】 余洛抹了一把眼泪。 有些懵懂地啊?了一声,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哦,原来开启重生选项也可以选择回到刚刚生孩子那个时间点。 他怎么没想到呢。 哦,哦那,那我要重生。余洛顾不上伤心,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心情终于平复了一点,就重生回刚刚的时间,要快点,要快点! 【最后一次跟您确认重生时间,是否确认回到该时间点。】 确认确认确认!余洛急不可耐。 【好的,为您开启重生选项。】 【三,二,一。】 【重生成功。再见,希望您拥有幸福的一生。】 余洛一开始觉得浑身麻痹,根本找不到知觉,这具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实感。 还以为是系统给的重生操作有什么问题,正打算再哭的,听到哐当一声像是桌椅倒了,砸了一地的瓷器碎在地上,还有铜盆,乒铃乓啷落在地上。 那动静简直震破耳膜。 也让他被褥里僵冷的手微蜷一下。 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脚趾,总算是有了一点实感。屋子里有着浓浓的血腥气,可是床榻边上好像已经没坐着人了。 浑身都疼得厉害。 旁边传来乌泱泱一片的哭声,都是求饶命的。余洛眼睫微微颤动,刚睁出一条缝来,就听到林寂阴鸷的命令,每一个字像是冷得能掉冰碴似的,全都拖出去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8 02:31:14~20210909 02:3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岩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rf 20瓶;果果、秦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78、大结局(下) 里屋外屋隔着一重珠帘, 他没有力气转头,眼前还是一片模糊的,手指间黏腻腻的好像都是汗。每一寸骨头好像都碾碎了重新拼凑出来似的。 连骨头缝里都疼。 天哪。 男人生个孩子这么疼的吗。 用尽力气把眼光垂到鼻尖, 看到平平的被褥。 还好生完了 再不生了。打死都再不生了。 余洛这头刚松了口气, 浓浓地困倦再一次席卷上来。 忽然外头传出刀剑出鞘的锐响, 又像是要划破他耳膜似的。 陛下, 娘娘早先刚怀孕的时候便四处颠簸, 许是那时候就落下了痼疾, 埋下今日的祸患。您是知道的。许是那时候没有将养好, 未必就是这三个月的缘故陛下宽厚些吧, 娘娘娘娘也必定不愿她们白白死了,娘娘是个顶良善的性子,陛下三思 男人生子,本就本就十分凶险啊! 御医在地上连连磕头, 却不知自身难保。 那一柄寒剑直抵在他脖颈处, 剑头还不稳,你胆敢在朕面前提此事,若非你当初提他瞒下此事, 他根本就出不了金陵城! 恋耽美 ——(114) 如果早知道阿洛有孕在身。 他一定会把他看得牢牢的。 阿洛单纯,又没什么心眼,他本可以把他更妥善地安置好, 困在这一座四方城的高台之上, 日日温养。 不让他经受这乱世更迭的苦楚。 可是他逃出了金陵城。 颠簸去往南境,又去了云州。心惊胆战, 又饱受饥饿困苦。最后还被搅进了魏恭礼的叛乱里,险些被斩杀在城墙之下。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要命的。 曾经一杯刺杀皇后的毒酒就能让他吓得缠绵病榻三月不起。 他怎么禁得住这些。 眼看着那剑头便要砍下, 刘御医忽然后悔了替那一众宫人求情,此刻汗湿了衣襟,臣也不知道当日世子怎么铁了心要出城啊陛下! 臣也一早说过,娘娘的胎气很稳,但是,但是娘娘本身五脏虚亏,那是极不好的状态万幸的是,万幸的是小殿下还活着,小殿下很健康很平安地出生了啊 对,小殿下。 御医自以为抓住了一道保命符,却看到林寂阴冷的目光往边上那被鸳娘紧紧抱住,还在擦洗着脸上血污的儿子身上扫去。 林寂握住剑柄的手指骨泛青。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 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是他要了阿洛的命。 鸳娘察觉到那眼神不对劲,将孩子护得更紧,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陛下,陛下! 外头金吾卫拦着,鸳娘也根本出不去。 她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下,忽然痛声哭道,陛下,这是太子殿下啊,这是您的亲儿子啊。您看看,他跟您长得很像的 的确,眉眼,轮廓都非常像林寂。 明明是阿洛的孩子,可是却长得不太像他。 好像这世上最后一点痕迹都要消失了似的。 那孩子仿佛察觉到一点危险,本来已经呼吸平稳安睡过去,忽然哇哇地大哭起来。 那哭声吵得屋子里困倦不已的余洛再找回了一点点意识,忽然开始很轻很轻地咳嗽,像是喉头被胶黏住了似的难受。 那一点点咳声,几乎完全被这嘹亮的哭声盖过去。 但是林寂却听到了。 刀刃落地,他掀起珠帘回到内殿,看到床榻上那人艰难地呼吸着,细细喘着气,没几下呼吸又要轻咳几声,像是被孩子的哭声惊吵了。 阿洛呼着气,林寂呼吸却窒住。 凝了一瞬,才强制自己稳着声音,御医,御医快来! 他捞出被褥里那只冷冰冰的手,搭上脉,感受到微弱的跳动。 身后的御医也惊异地看着床上眼睛睁着一条缝,但是却无神地望着上方的皇后。 怎么会,刚刚明明 分明是连脉搏都没有了的呀。 但是很快御医意识到这是救命的好事,拨开阿洛的眼睛看了眼,再探了下他的脉搏,听了听他胸腔处。 的确是活过来了。 虽然极度虚弱,但是的确这口气喘过来了,简直是奇迹。 活着,陛下,娘娘活着! 御医忙不迭地说道。 外头一应人等都软着腿,鸳娘更是抱着孩子跌坐在地上,像是捡回一条命似的虚脱了。 阿洛,阿洛 林寂喊着他的名字。 余洛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可以看到里头漆黑干净得像葡萄似的圆润的眸子,只是空洞洞地看着上方。 听到有人叫自己。 那眼睛很缓慢地下移,落在林寂的脸上。 他又轻轻咳了两声,声音很细很轻,林哥哥。 这一声喊,简直让林寂把四分五裂的魂魄都拼了回来,很快找回了神志,阿洛,没事的,你有哪里疼吗,慢慢喘气,不着急。先别睡好吗 哪儿都疼。 余洛没力气说话,大部□□体都僵硬得没什么知觉,只想好好睡一觉,我,我有点困。 这句话不知怎么惊到了林寂,他握紧了余洛的手,别睡,别睡好吗。 为了教他打起精神,教鸳娘把孩子抱了进来,阿洛,你看一看,这是孩子,你看一看 余洛嘟囔,好吵。 说话间,御医已经查看过余洛的情况,又给他施了几针。命是暂时保住了,便对林寂说,娘娘是累极了,睡一睡无妨。这一遭生死关熬过来,眼下暂且是没有性命危险的。 你确定。 臣确定,娘娘已经熬过来了。 林寂闻言,像是整个人被抽空了一部分,教人先把小殿下带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余洛眼睛慢慢合上,很快呼吸均匀,陷入沉睡中。 听着那道浅浅的呼吸。 林寂觉得好像劫后余生一般,将人都遣出去,背靠着床榻坐着,这时候才看到桌案上那未来得及束起的赤金冠上,昨夜还含苞待放的一支红梅。 今日竟是全开。 红艳艳地一簇点缀在冰冷的金玉上。 平添生机。 又是一日黄昏色,日近斜阳,暖光透过窗阁斑驳地照在这种恢弘空荡的宫殿里。 一片狼藉,未有年少的帝王坐在床榻边,匀长的手指撑着额头,啪嗒一声,有什么溅落在手心的赤金冠上,从顶上那一颗纯白的东珠上滑落。 他生于这金陵皇城。 自出生便被封作太子。 但直到二十二岁这年,才真正地拥有天下。 云端落尘泥不过转瞬,滕然青云上,也不过顷刻。 他忽而想起很小的时候,父皇病重时,母后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这皇座冷冰冰的,想要坐得住,就要放得下那一点温情。帝王之路,向来孤寂。 你父皇是人人称颂的仁君,但只有母后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当皇帝。 坐这个位置,太苦了。 踏上九重浮屠塔栏杆时,他被拖拽着往后,只能看到熊熊烈火烧着她的衣角。 她说,阿珩。 我去寻你父皇了。 刚刚余洛断气的时候,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全都是母后临死前那满头的金玉珠钗。他想自己追逐了半生的权欲,生生放不下的那些仇恨,以及金陵城繁华的灯火与宫城内朱红的高墙。 最后,想到了阿洛送自己一支玉簪的眼神。 又有什么溅落在东珠上,一颗又一颗。 薄唇微掀,竟低笑起来。 到底,他还是多了点运气。 听着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阿洛睡得很沉,很香甜。 史书有载。 长乐帝萧珩,六岁因外戚篡位而失君位,流落民间十数载。二十二岁,在金陵城的一场祸乱中重登帝位。 后世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不少文臣认为他谋夺帝位的手段酷烈,当年的金陵城里叛军皆被酷刑处死,亲族连坐而五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可见这位帝王报复心重。 律法严苛,对兵权把控极其谨慎,而集权在手,更是一度原本魏帝在世时设立的内阁中枢形同虚设,又可见他权欲之盛。 而相对应的,在他的统治下王朝却结束了连绵数十年的战乱。完善科举制度,善于提拔任用良臣。百姓难得迎来此后长达百余年的太平,经济繁荣国祚绵长,王朝迎来了极盛时期,史称长乐盛世。 萧珩内宫中只有一位皇后。 是两朝君侯,宣平侯之子,史书上对这位皇后的记载并不多,只寥寥几笔,写他是个宽厚良善之人。法度甚明,容貌甚端。持稳端厚,人品贵重。 而萧珩之后的下一位君王,便是这位皇后嫡出。 是有名的文治之君。 元启帝,萧琽。 是萧珩唯一的子嗣,自一出生便被封作储君,授太子印,入东宫位。他与其父不同,薄赋税,减刑责,治世宽厚,颇有赞誉。 自然,这些都是枯燥的史书记载,真实的历史往往鲜活得难以笔墨入纸,那些人的模样也往往并非史书上记载的模样。 至少余洛这么认为。 毕竟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书。 *** 皇后的恢复比想象中更快,十日过后,已经能在鸳娘的搀扶下在殿后的长廊处慢慢走动,要不是说御医说适当的走动有好处,林寂怎么也不会放余洛跨出那寝殿的大门。 毕竟冬日的寒风已经越来越冷了。 阿洛大病初愈,他怕勾起寒症。 暖炉抱了好几个,大氅也将人裹得密不透风,余洛因为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养得圆润的小脸蛋又肉眼可见地瘦了一些,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他走过长廊,看到院内原该放着秋千架的位置还是空的。 心也登时空落落的。 宫中张灯结彩地备着过新年,余洛带着毛毡抹额,走了几步,又觉得累了,就坐在亭子里靠着匀口气。 他本来以为,临产前三个月萧珩看他已经看得够紧了。 没有想到。 原来还能更紧。 之前好歹几个宫他是能走动,后面的花园,侧面的长廊,都是可以去的。 而最近,他只能躺卧在寝殿。 恋耽美 ——(115) 他听鸳娘说那天生产的时候,陛下差一点点就把整个寝宫服侍的人都杀了。余洛还不信,喝着补气的参汤喃喃,哪有那么夸张。 鸳娘可是后怕得很。 那个眼神她记得太清楚了。 陛下分明是对刚出生的太子都起了杀心。 但是这话她只能咽进肚子里。 她想世子肯定当时是糊涂的,毕竟刚生孩子还不到一刻钟,世子就彻底晕了过去,直接整个身子就软倒在了陛下的怀里,怎么喊都喊不醒。 当时陛下就脸色铁青,差点砍了御医。 后来御医施针,好不容易把世子一条命吊住,又取了一碗参汤来灌进去,就这样忙活了整整一夜,太子才顺利出生的。 可谁知道太子出生以后,皇后顷刻间血崩,拦都拦不住。 很快就没了气息,御医们都说失血过多救不活了,只有陛下不信,非得要他们救。 余洛才想起来,刚醒来的时候手上冷冷的黏黏的,原来那不是汗,是血。 这个世界男人生孩子果然危险。 要不是主角气运撑着,他又提前疼得晕死过去,只怕是就要一尸两命了。 好在都熬过来了。 鸳娘如今看着皇后,只感慨自家世子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硬生生算捡回一条命,幽幽然道,世子,那生子药,可真的再不能喝了 不喝了不喝了,打死都不喝了。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嫌命长吗。 世子,您要看看小太子吗。 鸳娘使了个眼色,教人去把太子殿下抱过来 太子殿下很快被抱过来。鸳娘默默拭泪,接过太子递到余洛面前。 这位殿下虽然说刚出生的时候差点没被他父皇一剑砍了,可是福泽深厚,第二天就被封了太子,昭告天下。 咦。余洛看着那颗小脑袋,捏了捏那软糯的脸蛋,怎么和林哥哥长得这么像。 小手往上伸,抓了余洛的脸一下,又软又暖,甚是可爱。 林寂自长廊尽头来,披着玄黑色大氅在风中烈烈鼓动,素来温润的眉宇间隐隐带着一点煞气似的,接过阿洛怀中的太子直接塞进鸳娘的怀里,抱回东宫去。 没等余洛反应过来,脚下一轻已经被披风裹着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风这么冷,出来做什么。 余洛的脸埋在细绒里,小声地说,我看看秋千做好了没。 林寂嗓音微哑,做不好了,要来年春天才能做好。 说罢抱着他回了寝殿,拿厚厚的被褥将他团团裹住,握住余洛冷冰冰的手,我说了可以出去走动,但是不能走太远,你看,手都凉了。 可是 阿洛。林寂捂着他两只手,低头轻轻吻过他露出的一小截拇指,再也不要喝生子药了,这一次,你一定要答应我。 所有事情都能做,这件事情,永远别再试。 余洛用力地点头。 林哥哥看上去有点憔悴,他想起鸳娘说过,他差点杀了寝殿里上下服侍的近百人,觉得很不真实。 但是此刻看到林哥哥。 他好像能感觉到,自己死掉的那一刻,他应该很担心,很难过。 都怪他之前没能好好理解系统所说的强制抽离是什么意思,才让他这么害怕。如果自己可以再早一点回来,或者直接跟系统提前说好重生的时间点就好了。 不过退一万步讲。 还好他有一次重生机会。 虽然刚一穿过来,他就把主角给认错了。 但是稀里糊涂地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完成了任务,并且真真正正地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他还记得在云州的时候,自己在心里暗暗许下的誓言。 林哥哥,我喜欢你。 你一定要跟我白头到老哦。 长乐元年,初冬。 宣平侯余氏册立为后,余家再一次成为新朝的外戚,同时,刚刚出生的嫡皇长子被封为储君,赐东宫印。 自此,王朝结束了长达数十年的战乱,开始真正的长治久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啦~抓一百个红包~ 今天有二更,是后记。感谢在20210909 02:34:38~20210910 18:2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咔咔 2个;cielless、秦淮、14420379、小璐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星好评营养液、皈依 15瓶;沈老师的斩魂刀、咔咔 10瓶;梵风衣 9瓶;三日月他总是不来 8瓶;上官婉儿最恐高、木梓、木子crush、林阿笑. 5瓶;易栎 2瓶;秦淮、仙人球、黎灵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79、后记(一) 长乐五年。 皇太子萧琽依惯例去九重浮屠塔祭拜皇祖母, 一同前行的还有被他那父皇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宝贝阿爹。 说实话。 他不如自己去拜。 但是阿爹极少出门,非去不可。还说太子年纪小,出门没人陪着可不行, 那是为人父母的责任。 一套一套的。 看来是非出宫不可了。 果不其然, 父皇私下召见了他, 嘱咐他把阿爹的东西一样一样带好。喜欢的金丝熏香炉里要放满沉木檀香, 精致的吃食分三层, 两层甜的一层咸的, 趁手的暖手袄包要给他系在腰间, 不然他一下轿撵可能就落在上头忘拿了 他站在那听了将近半个时辰。 比说祭祀礼仪还久。 都记住了吗。父皇端着一盏茶问, 对了,你外祖父过几天进京,记得要把骑射练好,他要考的。 记住了。 萧琽面无表情跟着阿爹坐上轿撵出了宫城。 马车摇摇缓缓, 果然没一会儿, 阿爹又头晕了。 半路上不得不停下来,整队人连车带马都停在宫门口等着他,把这口气歇过来。 阿爹, 这才刚出宫门。我看你好像不舒服,要不 萧琽试探,您就先回去吧。 那怎么行, 你小小年纪, 一人去主持祭祀,我可不放心。皇后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儿子。 到了附近落轿, 果然阿爹一起身就忘了拿那暖手的袄包,萧琽看着那坠在腰间的锦布一晃一晃,抬脚跟着那人下了马车, 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然后就看到他先去小街上买了些吃的,果不其然又是甜腻腻的一摞。 萧琽不喜欢吃甜的。 但是阿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吃了几块甜糕就能乐上天了一样。 阿琽吃不吃这个。皇后吃了大半包桂花糕,又打开食盒,萧琽看了一眼,表示没有兴趣。 阿爹,少吃点。 萧琽梗着喉咙,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回头你又牙疼。 没事,疼了再去药房里拿药,治一治就好了。 这头,余洛也正纳闷。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天天都是一副冷冰冰阴沉沉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天都生气呢。 都说生个孩子是来讨债的,大概也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怀他的时候倒是觉得他乖得很,当时周围人都说,生出来一定和娘娘一样是个可人的小乖宝,是陛下的的小棉袄。 怎么生出来是这样的。 阿洛有点失望,一连吃了好几块糖糕,萧琽默默地给他倒了杯水,刚推过去,余洛刚好就噎着了,呜 喝了几口水咽下,又有恢复了一些体力,好了,休息够了。阿琽我们不能偷懒,现在继续往上爬吧! 萧琽环顾了一下四周,默默吞下心里的话。 只有你在休息好吗。 阿爹,要不你在这一层等我,我去祭拜过后再下来寻你。 萧琽把另一重食盒也打开,香碰碰的糯米糕令人垂涎欲滴,试探性地看着皇后。 可是阿爹拒绝了他。 阿琽,你还小。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上那么高的塔呢。这是你第一次单独祭拜,有很多规矩怕你记不住。你别担心,我陪你上去,阿爹我祭拜过很多次了。 萧琽无声地跟在余洛后面,又爬了许久,终于爬到了最高层。 这个,放这里,然后这个余洛挠了挠头,忽然有点记混了,又重新摆放了一下祭奠用的四个不同雕花的青铜酒樽的顺序。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怎么对应的东南西北来着。 好像反了。 萧琽等着余洛摆弄好一会,才伸手把酒盏的位置调换挪动到正确方位,叫人赶快摆到祭祀台面上去,别让皇后一会儿再弄乱了。 叮铃叮铃。 余洛又听到外头悬挂的铜铃的声音。 他还记得六年前和林寂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被这精妙的铜铃声吸引,那声音清脆悦耳可真是好听。 恋耽美 ——(116) 不能只在余府门口挂两个。 宫里也得挂。 他生阿琽的时候又长高了两寸,现在应该能够得到那铜铃了。 萧琽这里还在将祭祀用品一样一样规整拜访,督看着宫人们的动作,一个不留神再一回头,才看到余洛踩着那栏杆够那铜铃去了。 忽然间吓得脸色发白,快将他拽下来! 年仅五岁的太子看着像个小奶团子,这么一喝,倒是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跟随来的侍从赶忙上去扶稳皇后,将他从危险的栏杆旁带回了里头,萧琽的脸色难看极了,看着他手心的铜铃,你要这个,自可以教旁人替你去取,非得去攀那栏杆作什么! 小小年纪。 说起话来气势凛然,倒是让余洛愣在当场。 你声音那么大作什么! 他记得当年系统说过,这个孩子应该是正派,是新主角。 怎么越养越凶。 跟他爹一点都不像。 余洛揣着铃铛,看着自家孩子那和林寂七八分像的脸,觉得这孩子真是难养根本不像肚子里时候那么乖。 忽然瞥见祭祀台上摆的酒樽位置,也顾不上手中的铜铃,一下就把西南两方位调转了一下,说,这个放错了,应该是这样的。 皇后说错了,那就是错了。 这是跟在皇后身边服侍多年的侍从们得出的结论。 所以根本没人出言纠正。 萧琽: 见这都摆到明面上了,不戳破也不行了。 不然这祭祀没法子弄。 他深吸一口气,搬来小矮凳子踩上去,亲自把酒樽位置又调转过来,这,样,才,是,对,的。 怎么可能,我想得起来,我上次就是这么摆的,你父皇说我摆对了。 还夸我聪明来着。 萧琽继续无情地戳破,他后来又摆回去了!你什么时候记得住这七宿四象的顺序了,南方才是朱雀,这儿!阿爹,你如果分不清,以后就不要再去碰这些,是对先人大不敬的。 说完了,萧琽提阿爹再重新跪拜了一次皇祖母的排位,规规矩矩地,半分不逾越。 啊,是这样吗。 余洛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过了一会儿才喃喃,不敢置信一般,怎么可能 萧琽无言。 看着余洛闷了一会儿,退让半步,太子说,那你再摆一次,我教你怎么样才是对的。 余洛却气呼呼了起来,不摆了。 到,底,谁,五,岁,啊! 萧琽僵持了一会儿,教人先去把祭祀台收拾好。 余洛也一个人在旁边坐着,像是有点生气的样子。 殿下去哄哄娘娘吧。跟来的侍从劝了劝太子,娘娘很好哄的。 他记错了四象,摆错了铜酒樽,为什么要来劝我啊! 荒唐。 萧琽小小年纪承受了他不应该承受的压力,这次也僵着,没有服软。直到回到了宫里复命的时候,他父皇听了祭祀途中的一些小变故,提前在皇后的宫殿里等着二人。 怎么回事。父皇刚刚和群臣议事了两三个时辰,却看不出什么疲惫的样子。 小小的萧琽不过出了趟门。 却好像快累死了。 阿爹看到父皇,那眼睛就眨了眨,藏着的事儿欲盖弥彰,没什么,就是阿琽脾气不好。 我脾气不好。 五岁的萧琽想解释一下酒樽的事情,父皇一个眼神扫过来,意味深长。 他当场就选择了闭嘴。 阿琽脾气是不太好。 皇帝顺从地应着,带着皇后去了内殿,声音渐渐远去,他年纪小,以后大了就好了。 余洛有点忧愁。 他怀着阿琽的时候说过,会给林哥哥生一个优秀的太子,系统当初也明明跟自己说的很清楚,他怀的就是个正派,而且是个气运很强的新主角。 可是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林哥哥,又想着今天冷冰冰的儿子,心里头再一次迷茫了 你俩到底谁主角,谁反派啊。 匪夷所思。 系统判定有误吧。 不过想想,阿琽年纪的确是小,才五岁半。小孩子嘛,脾气差任性而且不懂事,那都是正常的。 很快余洛那一点不开心又在顺毛里消散了。 甚至晚上亲自去给儿子包起了他最喜欢吃的饺子。 阿爹都准备给自己做饺子了,还是亲自剁的馅儿,太子白天里那一点不满很快没了,捧着书跑到小厨房去准备听父皇的哄哄阿爹。 阿爹,今天白天是我太急了。 哦 南朱雀西白虎,阿爹这两个方位每次都是记反的,下次一定要记住了。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 萧琽话哽在喉头。 眼睁睁看着余洛往肉馅里果断加了三勺白花花的玩意。 阿爹,那是糖。 啊,是糖吗。 余洛慌张不已,看着这一盆剁了一个时辰的肉馅发怔。 太子有气无力地说,糖较为粗粝,盐更为精细。阿爹,为什么这两样你都分不清实在分不清,你为什么不先尝一下呢。 话音未落,竟真看到皇后抬手去捏了那一团沾着糖的生肉往嘴里放,萧琽一下跳起来摁着他的手,阿爹,这是没煮过的! 不是你说要尝一下吗。 萧琽指着糖盅,阿爹,尝这里的,不可以吗。非得尝加进肉里的吗。 余洛沮丧了。 尝过以后,他发现阿琽说得对,那是糖,不是盐。 剁了一个时辰的肉馅,都浪费了。 看到阿爹眼睛一点点发红,萧琽也不知该如何办,正在这时父皇正好来宫中,刚一脚踏进小厨房就听到阿洛十分难过地说,我是不是做什么都做不好 我只是想给你做一碗饺子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放成糖了 林寂将阿洛从小厨房的灶台上抱下来,闻了闻余洛手里的肉馅,好香。 香有什么用,加了糖的。 又不是肉片,还不能拿去用水洗。 又不是过节,吃什么饺子。林寂掂量着那剁出的肉馅的分量,在余洛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吃糖醋桂花肉丸子好不好,我来捏,教殿里的厨子备好其他料,他教你煮,可比饺子好吃。 余洛眼神一下焕发了光彩,糖醋桂花肉丸子他也是非常爱吃的的菜,又酸又甜,很是可口。 但是毕竟是做给太子吃的。 他犹豫着问太子:阿琽,你喜欢吃吗。 我当然不喜欢 我根本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五年了,您都没观察出我的口味吗。 我是亲生的吗。 林寂抱着阿洛,淡淡地瞥了小太子一眼。 萧琽艰难地点头,喜欢。 太好了,我也喜欢!余洛欢呼雀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0 18:26:30~20210911 02:2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咔咔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浮生无欲、熠熠kirakiran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720487 2个;绒绒糖、昭儿、秦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酿醉洛阳 78瓶;酒上喵 20瓶;小先生 18瓶;53514562 15瓶;恰疯子、酱酱酱酱酱板鸭、熠熠kirakirana、吴、银悕 10瓶;皈依 7瓶;木梓 6瓶;小璐璐、Meteorite、青衫、豆豆、曦夕 5瓶;枯木逢春 3瓶;偶尔、谢、地主隔壁老王家的二狗、梵风衣、半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80、后记(二) 天色渐黑, 父皇今日明显就是提早来了阿爹这里,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一次去祭祀又和阿爹起了一点口角,想着早点来陪一陪。 可真是当眼珠子了。 萧琽踢过一小块石头, 咯噔咯噔滚到路边。 两排八只灯笼都打在前面, 将他们二人脚下照得亮堂堂的, 远远随在后边的萧琽旁边只跟着一位鸳娘, 鸳娘提着灯笼躬身给小太子打着脚下的路, 殿下走路仔细一些, 这儿台阶多。 知道台阶多, 也不多给我留两盏灯笼。 十六盏灯笼全都招呼到前头去了。 小殿下嫌暗, 为什么不去跟陛下娘娘走在一处。鸳娘疑惑地问,不然小殿下跑两步,追上去便好了。 恋耽美 ——(117) 萧琽性子清冷,又颇为实诚。 此刻也是垂着头不说话。 大约是在沈太傅的教养下的缘故, 不知是不是殿下和那位呆得久了, 鸳娘觉得小殿下和那沈太傅长得也有几分像。 鸳娘问,殿下是和娘娘闹不开心了? 倒也算不上不开心。 这样说好像严重了一些。 小殿下不要和娘娘置气,娘娘一早便是那个性子。鸳娘从怀里取出一小包吃食, 殿下是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吃甜糕。 鸳娘笑道,不是甜的, 是小厨房下午刚蒸出来的卤肉酥饼。奴婢知道殿下不喜欢甜的。 萧琽望着那半块酥饼愣了一下, 接过来吃了。 肉香馥郁,香醇多汁。真好吃。 鼻子发酸。 连鸳娘都知道自己的口味。 但是阿爹却怎么都看不出来。 殿下有心事?鸳娘看着他慢慢把那半块酥饼都吃完了, 掏出绢帕替他擦着嘴角。 没有。 小小年纪,竟已经学会敛藏情绪了。鸳娘愣了,殿下是不想和娘娘吃那糖醋桂花肉丸子是吗, 那不然,我带殿下回东宫吧,就说明日沈太傅要来检查背书,今夜必须温书。 萧琽倏然抬眸,暗缁色的眸子在提灯的映衬下显得很是静默。 不必了。他似乎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阿爹是想要给我做吃的,才亲自剁了一个时辰的肉馅,不论是甜是咸,我都得吃。 小殿下这板正性子。 真不知是像谁。 半个时辰后。 萧琽看到小厨房新做出来的糖醋桂花肉丸子,非常敏锐地发现肉丸子里的葱和小白菜都不见了,变成了萝卜泥这显然是一盆新的肉馅捏出来的。 他眼神微妙地又看了眼父皇。 父皇眼风也很适时地扫过他。 萧琽一时间竟然因这弄虚作假而有点小小的紧张,没想到阿爹直接吃了一大口,说,诶,好吃! 没发现丝毫异样。 这居然也行。 震惊的同时,小太子稍微松了口气。 父皇驾轻就熟地又给阿爹夹了一筷子,多吃点,今天辛苦了。 萧琽把脸埋着,只顾着低头吃饭。 还好菜里有一道他喜欢的酱烧萝卜牛肉,萧琽今天折腾了一天,到了晚上真的还挺饿了,吃了鸳娘半个酥饼,又吃了整整一大碗饭。 吃完了饭,萧琽要回东宫了,离开前朝着父皇和阿爹拜行礼仪。然后听到叮铃一声响,阿爹将浮屠塔上的铜铃拿了出来。 林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父皇看见铜铃,眼神稍稍一凝,默不作声地问,你摘的? 嗯!宣平侯府外的那铜铃我不想摘下来,就想着皇后殿里也有才好,这次去就顺道再摘了一枚铜铃回来。阿爹语气里透着一点点兴奋,后面又把声音压低了,是送给你的。 父皇接过铜铃,教人去挂在了宫殿门口。 萧琽退出宫殿门时,听到父皇说,九重浮屠塔毕竟是佛塔,铜铃也是有佛光庇佑的,下次你想摘不要自己来,要请里头的人替你摘,否则会容易冲撞神明。 啊,这样吗。 阿爹似乎纠结了一下,那我下回不自己摘了。 脚步一顿,小太子眼神里又带着点震惊,扫过屋子里二人。 自己说破了嘴都没用,越说越犟。结果父皇竟一两句话就哄得阿爹再不去摘那铜铃。 第二日,沈太傅来的时候,例行检查功课。 萧琽依旧是一字不差地背默出来,对于其中的寓意也能三言两语解释得明白。沈太傅眼底带笑,颇为赞誉,殿下很聪明,日后一定会是一位明君的。 沈棹雪任内阁首辅,同时在一年前接替年迈的周太傅,被他嘱托,兼任了萧琽的太子太傅。 萧琽很喜欢这位新先生。 殿下昨夜没睡好吗,怎的脸色有些差。沈棹雪卷着桌案上的竹简。 小太子握笔的手凝住,一滴墨滴在宣纸上。 殿下有心事? 沈棹雪抽出底下几章小太子练的字,看到笔锋有些不齐整,分明是有些分心的样子。 太傅,其实,阿琽有一事不明。 嗯,你说。 萧琽犹豫了一下,沈棹雪便若有所觉地屏退了左右,书房里只剩下他和小太子。 萧琽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在其位,谋其政,我认为父皇应该让我阿爹成为一个更好的皇后。 是昨天祭祀又发生了什么吗。沈棹雪知道昨日是先太后的生辰,照惯例是会去九重浮屠塔行祭祀事宜。 阿爹他今年还是没有分清七宿四象,朱雀玄武顺阴阳,他每次都记反这二者的方位,今年还是错的。二十八星宿便更不用说,夜里他抬头看根本分不清方位,日后若是单独出门,他将会完全失去所有方向感这些都是次要。我只是觉得,祭祀乃国家大事,礼仪更是国之根本,他这样一窍不通。长此以往,怕引得文官不满。 萧琽说话有条有理。 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父皇一味地偏袒,哄着他。这如何算得是为他好。 萧琽似乎很不赞成父皇的做法,眼里充满了疑惑。 沈棹雪倒是极快地明白了他所想。 也对他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观察力和相对应的悟性而颇为欣赏。 殿下思虑周全。那殿下以为,如何才好呢。 武有姑母和裴王爷,文有太傅,何以不能好好教他一些。我相信,只要肯下苦心好好学,一定能够在三年内有所建树,假以时日 沈棹雪温润一笑,殿下,这世上的人都是有很多种的。 臣知道,殿下认为,身居其位,便有其应担的责任。既享用了对应的荣华,那么,也应该修身修心,拿出配得上的品格来。沈棹雪说得每一个字都敲在了萧琽的心上,但是这世间的道理,不都是如此规矩方正。 沈棹雪端着一盏清茗,香气袅袅。隽秀的远山眉下是一双清冷卓绝的眉眼,正望着桌案前年幼却极聪慧的国之储君。 萧琽思索了一下。 小小的脸颇有几分老成的味道,脸色正直得不像话,那先生的意思是 尽信书,不如无书。 沈棹雪莞尔,殿下你还太小,日后便能看透。在考虑他是一位怎样的皇后之前,您可以先试着更多地亲近他,皇后娘娘很喜欢殿下的,前几日为了祭祀还特意来寻过我,问了好一些事情。 阿爹,很喜欢我。 是这样吗。 萧琽觉得自己好像感受不到。 一个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的阿爹。 也会喜欢我吗。 这一次陛下没有陪着您去,也是皇后娘娘要求的。他说,想要您试着多依赖他一些。大概他自己也没想到吧,还是把祭祀弄砸了。 萧琽垂着头。 祭祀是他要求要去的? 他还以为,阿爹只是被父皇看得太紧了,想出去玩一玩。 沈棹雪看着萧琽沉闷的眼神,忽然伸手,将他脸颊捏得红红的。 殿下才五岁,怎的思虑如此之重。殿下多久没有对着娘娘笑过了,娘娘很好哄的,殿下何不试试。 娘娘很好哄的。 这句话他已经听过太多遍了。 可是他都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那殿下亲口告诉过娘娘吗。沈棹雪将一盏茶推到别别扭扭的小太子面前,轻然道,您不直言,娘娘是猜不到您心思的。 从书房里走出来,小太子变得愈发心事重重。 鸳娘来接他回东宫,说晚上外祖父和姑母回入宫,要他好好准备一下。 鸳娘,你觉得阿爹喜欢我吗。 喜欢啊,娘娘可喜欢殿下了。鸳娘毫不犹豫地回答让小太子面色愈发愁云惨淡,鸳娘琢磨了一下,怎么了,殿下还想着昨夜的事情吗。 是啊。 不过是一碟糖醋桂花丸子的事情,为什么自己总是耿耿于怀。 殿下不要怪娘娘,您说喜欢吃糖醋桂花丸子,他就会以为您真的喜欢,娘娘就是这样,他不善于去猜别人的心思,总觉得自己喜欢的别人也会喜欢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直接和娘娘说清楚,娘娘会喜欢听您说这些的。 见小太子始终寡淡,可父皇不喜欢听我说这些。 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阿爹不知道,但是父皇知道。可他从不在意。 鸳娘也叹了口气,殿下,您不要怪陛下偏疼娘娘。当年生您的时候,娘娘可是差点就殁了 这事儿萧琽还是头一回听。 没人和他提过。 极其震惊。 那是何意? 娘娘不让咱们提,说怕吓到您。当年他生您的时候万分凶险,御医都说没气儿了,那时候陛下一怒之下可差点赐死一整个宫殿的人 萧琽当真是第一回听这种事。 恋耽美 ——(118) 阿爹从没跟他提过这个。 经那一次后,陛下就再没让皇后经过什么风浪。殿内的人也是对他顺着温着,没有半句重话一晃许多年,鸳娘回忆起来恍如昨日,殿下不知道,那个时候娘娘的血把床褥都染湿了三层,脉搏都没了,御医说救不活了 为何会如此凶险。 男人生子,本就凶险。 萧琽心口更闷了,那他为何非得生呢。 我们娘娘不想事儿,觉得当时和陛下感情甚笃,就偷偷喝了生子药。当时陛下还不是陛下,只是个清贫的举子唉,你说,傻不傻。 唉。 萧琽不知觉间走到了皇后宫殿前,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护着。 他走进去,却没有看到阿爹。 他们说阿爹在小厨房。 小太子小跑着去了小厨房,隔着窗看到皇后挽着袖子在揉面团。 将面团一点点揉开,铺平,然后加馅,认真地包着饺子。 鼻尖和额头上还占着一点面粉。 动作很笨拙。 包了十个破了五六个。 最后好不容易捏好一碗。 刚一下锅饺子又散开大半,皮和馅分开,成了一锅肉疙瘩汤。 皇后就这样看着这碗肉疙瘩汤发呆。 呆了很久。 直到小小的萧琽忽然就现在门口,扶着门框,他说,阿爹,面粉里水得放少一点。 皇后不动了,没说话。 阿爹,我教你。 皇后还是半步未挪。 二人又僵持了很久。 阿琽也没有离开,皇后也没有回头。 父子俩又像是站在原地脚底生根了似的,一个两个分寸未挪。 只有一锅疙瘩汤烧到粘稠冒泡,咕噜咕噜地响着。 直到皇后终于动了一下,回头说,阿琽,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阿爹下次再给你包吧。 眼睛却红红的。 像是忍着什么。 萧琽的手指蜷缩一下,忽然很认真地说,我不喜欢饺子。 皇后倒汤的动作凝住,声音有些沉,哦 我也不喜欢吃糖醋桂花丸子,我不喜欢所有甜的东西。 皇后转过一点头来,极快地看了太子一眼,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很快又把视线收回,哦 萧琽走近,握住余洛揉面团揉得红彤彤的指节,说,阿爹,我喜欢吃卤肉酥饼,你可以学卤肉酥饼吗。 难吃一点也没关系,我会全都吃掉的。 皇后似乎有点错愕。 一下子转过头来。 对视上小太子的眼睛,眼底渐渐蒙上一层白雾。 刚刚一直都僵持着。 此刻对方却忽然哽咽了,让小太子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你喜欢卤肉酥饼啊,你怎么会喜欢那么,那么难吃的东西皇后拿沾着面粉的袖子用力擦了一把脸,为什么你不喜欢糖醋桂花丸子 萧琽: 算了,卤肉,卤肉酥饼就卤肉酥饼 皇后似乎在调整好心情,不太能接受他怎么生了个喜欢吃卤肉酥饼的儿子。 又抹了一把眼泪准备去外面叫厨子,一边不能接受,一边又想试着学一下怎么做这玩意。 走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又难过了起来。 这几日的情绪好像一泻千里。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像我 为什么你也不像林哥哥他明明也很喜欢吃甜的我以为你也会喜欢为什么你不喜欢 怪不得我怀孕的时候忽然就不喜欢吃甜了,原来是你不喜欢 萧琽没有见过阿爹这样,一下有些失措。 可他却好像越说越崩溃。 饺子已经很难了!卤肉酥饼它怎么做啊! 萧琽没想过他会这么难过,赶忙说,不会做也没关系。以后我来宫里,教小厨房备着就行我告诉您这个,只是想您别再一桌子甜腻腻的了 阿爹背对着他,像是在哭。 他虽然娇气,但是几乎不在自己面前哭的,每次就是倔气地僵持着,僵到最后,父皇就要来眼神警告。 眼前这样,还是第一次。 萧琽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阿爹。 只朦朦胧胧地感觉。 要是让父皇知道,他把阿爹弄哭了。 他一定会被教训得很惨。 你先出去吧。 皇后用力再擦了一把眼睛,说,卤肉酥饼,我也会学着做的。 说要就把他赶了出去,像是要维持着最后一点当爹的尊严。 萧琽没有离开,在皇后宫殿里坐了很久。 他想到鸳娘说的话。 心里头乱糟糟的,老气横秋地背过手去在殿内走了好几个来回。 天都黑了,阿爹不会真的一直在捣鼓那酥饼怎么做吧,怎么还没过来呢。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他没等来阿爹,等来了父皇。 父皇一进来没看到阿爹,那温润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矛头直指小太子,皇后呢? 这语气,很是生冷。 萧琽一直都觉得父皇好像没那么喜欢自己。 今日听了鸳娘的话,可算是找到由头了。 此刻面对父皇,他想到今天把阿爹弄哭了,心里头竟很是发虚。 父皇,阿爹在小厨房 父皇拿起一盏冷茶喝了半口,声音很是威严,这么晚了,他去小厨房作什么。 萧琽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做出一碟酥饼,蹲在厨房整整两个多时辰吧。 太傅的功课教得如何。 已经学到国策第二篇。 父皇极少过问他的功课,但是每次问都非常严苛。最近沈太傅入宫少,课业进程的确有些缓慢,果不其然,这次眉头又轻蹙,阿琽,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课业上懈怠是大忌。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又有你外祖父撑腰,觉得即便懈怠了父皇也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小小的太子面露几分惶恐,几乎就要跪在地上,儿臣不敢。 即便不抬头,他似乎也能看到父皇眼底暗沉的光芒。 余将军在东宫等你,先让她试试你的骑射功夫。 话音未落。 皇后端着一碟刚刚烤好的酥饼上来,正拦住父皇凝视自己的视线。 皇后将手中餐盘稍稍倾斜,展示给孩子看他一下午的战绩虽然烤糊了一小边,但是香气四溢,勉强全是成型。 阿爹脸上的面粉不见了,多的是几片煤灰。看上去有些狼狈,手臂上还溅着几点油星烫出的红印。 阿琽,你快试试,你看看好不好吃! 阿爹掩不住兴奋,把那一小碟卤肉酥饼放在他面前,甚至都没注意到父皇就站在身后。 阿洛 父皇喊他,好似也没听到。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一碟卖相并不怎么样的酥饼上。 满眼期待,快试试,你不是说,这是你喜欢的吗。 萧琽目光先是越过阿爹看着后面的父皇,然后转到阿爹身上,最后才落在那烤得有点糊了的酥饼上。 拿筷子端正地夹起一小块入口。 嗯,这一次盐和糖虽然没有放错,但是盐的味道重了一点。 总体倒是能入口。 小太子吃了一口,喝了点水,又默默吃了一口。 怎么样。 阿爹好像有点紧张。 萧琽捏着手里的酥饼,这一次没有空看父皇,很认真地说,好吃。 皇后顿时咧开了嘴笑。 萧琽不知怎的,也不自觉抿起一点嘴角,有些腼腆地笑着,如果能再少放一点盐,会更好。 这样说,阿爹不会不高兴吧。 说出口,小太子又有些后悔,想到了今天阿爹眼睛发红的样子。 谁知道对方顿时开心得要命,紧紧握着他的手,像是得到了了不得的反馈,啊是吗,我就感觉我好像盐多了一点,但是加进去了又没办法再试味道。我记住了哦,下次我放盐少一点 太子,你应该回东宫了。 父皇的声音从阿爹身后传来,阿爹好像这才发现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有些气呼呼地说,我刚做好的酥饼呢,你等他吃完了再走! 父皇每次对上阿爹,脾气就会变得很好,此刻也不例外。声音都放缓了,说,阿洛,你阿姐还在东宫等他,要考究他的骑射呢。 恋耽美 ——(119)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考究骑射,明天不行吗。要阿姐先住在宫里吧,太子还未满六岁,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为什么要给他塞那么多事情啊。 阿洛,他是太子。我自然对他严苛一点皇帝好脾气地解释着。 阿爹。我,我先走了。太子知道事情轻重,朝着父皇行了告退礼,却被皇后一下拦住去路。 我做了三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做好这么一块! 阿琽说他喜欢吃的,为什么不让他吃完!这个很难做的! 他拦住了太子,阿琽,你坐着,慢慢吃不急。我差鸳娘去东宫报个信,让阿姐早些歇息,明天再考究功课。 萧琽吃着剩下的半块酥饼。 忽然就红了眼睛。 怎么了,不好吃吗。 好,好吃的。 阿爹像是松了口气,甜甜地笑着,拿手托着下巴,好吃阿爹明天还给你做,明天我会少放一点盐。 萧琽眼睛更红了。 一块饼吃完了,油兮兮的手被宫女递过来的白布擦干净。 他双手交叠平举,向阿爹和父皇行告退礼。 刚要出门,看到父皇捋起阿爹的袖子,看着手腕上的被油溅出的红点,没事做什么酥饼。 皇后嘿嘿笑了两声,像是发现什么宝藏一样,把声音压得很低:是阿琽亲口跟我说的,他说他喜欢吃这个。 嗯,做一次就行了。明天别再做了。父皇难得用上这种有些强硬的语气,拿白布沾了水一点点擦着他手背上红彤彤的伤。 不行,阿琽喜欢吃。我不做的话,回头他都不爱来我宫里了。 不会的。 里头不知有些什么动静,像是布料摩挲的声音,小太子走得远了,才隐隐约约地听到父皇说,明个儿让厨房早早备好就是,你就说是你做的。 呜 剩下的话淡在风里。 第二天小太子照例去请安,皇后拿着一小碟酥饼,把他悄悄拎到屋子后,又给他那布包好了塞进他怀里。刚塞了一半,阿爹正下了早朝过来陪他一起用早膳,问,你又去小厨房了? 没有,这是小厨房的厨子做的。 皇后讷讷道。 小太子揣着那两块酥饼回了东宫,向来早上睡不醒的阿爹竟然一大早地起来,还记得吩咐了小厨房做卤肉酥饼,小太子心里暖暖的。快到了,远远地看到余泱姑母在殿内等他。 他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又是严苛的骑射教学,他不能让姑母失望,更不能让父皇失望。 深深吸一口气,准备踏入殿内。 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从怀里取出酥饼,先咬了一口整个人忽然僵住。 不是小厨房做的。 这酥饼是甜的。 阿爹这次又把盐放成糖了。 但是小太子却悄悄地红了眼睛。 默默地把那块甜得不像话的酥饼全都吃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是小太子视角~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81、番外之梦魇 再一次睁开眼。 林寂好像发觉, 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手心里的帝冠消失不见,眼前空荡荡的, 屋子里似乎弥漫着浓郁的血味。 阿洛! 他倏然起身, 发觉自己竟躺在龙椅上睡着了。 自己不是在皇后的寝殿吗。 怎么会在这里。 林寂扶正冠发, 往皇后寝殿而去, 一路遇到宫人侍卫皆是跪俯行着大礼, 唯恐冒犯到他的样子。 守着那寝殿的侍卫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来此处, 先是愣怔一下, 才抱拳半跪, 陛下。 皇后呢。 皇后?侍从愣了一会儿,与另一位看守殿门的交换了个眼神,陛下说的,是前朝余镇钦的妹妹余皇后吗。她不是三年前就亡故了吗。 林寂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便不再问, 推门而入。 然而皇后宫殿却好似空置了好几年了, 虽说收拾得也利落,可并没有半分人气。屋子里都是暗沉沉,他踏上长阶, 穿过长廊,行至寝殿后,再推开, 里头空无一人。 屋子里还留存着灰尘的气味, 推开窗,扯破蜘蛛新结的网。 怎么回事。 阿洛呢。 侍从跟着进来, 赶忙将此处收拾着,手都在打着颤,哆哆嗦嗦, 陛,陛下息怒,自余皇后死后,此处便再无人住过,故而都是半月打扫一次 余皇后,哪位余皇后。林寂分明记得,阿洛还没有被正室封后。 就是前朝,魏帝那位余皇后啊。宫人看着天色渐黑,便教人打了几盏灯笼,又燃起了油灯,将皇后寝殿照得亮堂堂的。 那本朝的那位呢。 林寂愈发觉得此处微妙,那些宫人们听闻此话更是哆哆嗦嗦,连忙跪下,陛下从未立过皇后,哪里哪里来的本朝皇后。 真的 太不妙了。 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过分真实,他简直以为这是一场梦。 宣平侯府的世子,余洛,小字昭溪。他在哪儿。 这一批新进的宫人们并不清楚,林寂便叫了外头守宫门的侍卫进来,将话再问了一遍。 宣平侯? 侍卫讳莫如深,又观摩着陛下的神色,似是觉得今日的陛下与往常很是不同的样子,但是也没有多嘴,照实了回答,前朝宣平侯一脉,不是早在两年前全都死在云州了吗。 什么。 林寂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 这座宫城。 为什么每一个人,看着都如此陌生。 金吾卫明明交到了裴家人手中,尤其是阿洛所住的地方更是重重把手。怎么可能只留两个人在外虚虚地伫立。且他走过大半个宫城,怎的见不到半个裴家手下的卫兵。 余家人都死在了云州,怎么可能。 裴寒凛呢,教他过来。 那侍卫眼神更奇怪了,前朝云南王的弟弟,裴氏吗。 林寂心口愈发焦躁,是的,他在哪儿。 他不是刚刚被陛下打断双腿,关进京兆府里了吗。陛下想再见他? 林寂玄色衣袍猛然一挥,荒唐,朕为何会打断他的腿! 那两位侍从听到那薄怒的质问声,立刻双膝跪地匍匐叩首,半点不敢含糊地答,陛下是做梦魇着了吗,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 可要为陛下请御医来看看。 林寂手边的烛台被打翻,滚热的油泼在他的金绣龙纹的外袍上,沾着一点星火。 宫女急忙上千拿帕子给他扑灭。 被这么一说,林寂的确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龙椅上睡着分明是阿洛刚刚生了孩子,他守在阿洛的床边才是。 怎么回事。 林寂拿手撑着额头,隐隐觉得深处如一根细线缠绕,揪得人发疼。 宣平侯府世子,余洛,到底在哪里。林寂低声再问。 无人能答,实在是事情过去太久,余家人早就死光了。 他们也都不知道啊。 宣平侯府一脉在两年前就断绝在云州,金陵城里的侯府也早在之前就已经全部焚毁了,他们只记得余家之前是出过一位将军,和一位内阁次辅,至于那位什么世子着实是没有印象。 林寂觉得此处诡异至极,但是他一点就通,立刻察觉到这里的一切和他所经历的一切全都对不上可偏偏又如此真实。 立刻教人连夜搬了史册记载来。 这一翻看,才知是翻天覆地的不同。 此时的确是长乐元年,但,魏氏的覆灭整整推迟了两年。 今年他已经二十四岁,刚刚登上皇位。 五日前,他刚刚血洗了宫城,将前朝服侍过魏恭恂的人尽皆砍断双手,近侍一应杖杀。所以一路过来,这些宫人侍卫才会如此眼生。 金吾卫掌握在林戎手里,并不是裴家。 不断地把史册往前翻,一个月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 越看越是心血翻涌。 两年前的云州之战,余氏一族全灭,余泱身为守城之将与余侯以及整座云州的十二万兵马被尽皆杀死,秃鹫绕着云州城上空盘旋数日不散,腐气弥漫至整座荒城。 随后,破开云州后,林寂率领大军长驱直入金陵,杀死魏恭恂。 而在即将弑君登基的前一夜,正是险要时分,裴家以二十万兵马相抗,险险地保住金陵,并扶持魏恭恂之子,魏闻珺继位。 裴家是打仗的好手,又极是固执,誓死不归顺自己。 铁了心要扶持魏闻珺。 这一战打得很艰难。一对峙就是两年。 直到半个月前,好不容易,他再一次攻下金陵城来,当着残将的面将魏闻珺杀死在龙椅之上,成功登上帝位。 所以那龙椅之上,金銮殿空荡荡的,却总飘荡着一股散不开的血气。 是梦吗。 恋耽美 ——(120) 林寂手翻着书中记载,颤颤巍巍地,一连退了好几步,裴寒亭呢,教裴寒亭来见朕! 裴王爷的尸首,不是已经被陛下下令挂在城墙上了吗。 陛下斩了裴寒亭,发落了其弟,又秉着宽仁为上的心,只教人将他一双腿打断,囚禁终生陛下今日怎么了,一直在问裴氏兄弟。 林寂背脊发冷。 拿手撑着额头,眼前的烛火晃眼,他抬袖灭了两盏,心里头却止不住地发紧。 从未如此慌乱。 更可怕的是,似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回荡。 裴寒亭手中握有重兵,且整整两年率二十万大军负隅顽抗,死伤无数可手底下却无一员叛将,可见其威望之深。如不杀将于阵前,怎么能震慑住那二十万兵马 不对。 若是裴寒亭早日归降,金陵城中本不用死这么多人。 不对。 这皇位,本来就是我的。所有背叛过我的,曾归顺于魏氏的走狗,全都得死。 不对,这些是假的。 林寂捂着额头。 裴寒亭根本没有与自己对峙在金陵城前!他已经和余侯达成一致,默认了自己入金陵兵不血刃地复国夺位才对。 不对,其实和解才是梦吧。 林寂那些记忆不知为何渐渐模糊了。 一时间,虚虚实实,全都搅弄到他脑子里来。 教他根本分不清楚哪些真哪些假。 猛然间如眼前跃动的诡谲灯火,五日前的画面,开始生生印在他的眼里。 那是一场炼狱。 他破开金陵城大门,直接杀入宫城,在殿前终究一剑刺入裴寒亭的心口,冷笑,所谓的忠臣,原来血真的是热的。 萧珩,你不能杀陛下,你 裴王爷,我早说过。看在你曾为我萧家死守三年的份上。如若你肯归顺,本不必死得如此难看。 哗地一声,剑抽出,鲜血顺着剑尖被甩在地上,流下长阶。 滴滴答答。 殷红得刺目。 他踩着血入了殿内,一刀直接砍断魏闻珺的胳膊,将他身后染血的玉玺放在手中把玩。瞧见那人腰间的血玉,那沾满裴家人鲜血的剑尖挑破那绳穗,再一刀挥落。 玉被劈裂,砸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玄色的珠子沾着魏闻珺的血,滚落到他的脚下,被他捏在指尖。 缓缓在指尖碾碎。 这个,本来就是我们萧家的东西。 毫不留情一刀抹了魏闻珺的脖子,鲜血染红了身后的龙椅,滴滴答答往下淌,血流如溪,沾湿他的鞋履。 那一摊血上倒映着他的脸。 阴鸷,冷峻,还带着一点不屑。 他踩着那血一路往上,推开魏闻珺的尸体,就这样坐上满是鲜血的龙椅。 暗缁色的眸子顺着那殿外望向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摩挲着那座椅上精雕细琢的龙头,动作轻柔,竟生出一点流连的感觉。 皇权,帝位。 不外如是。 最后画面恍如成了黑白,渐渐在黑暗里淡去。 林寂看着自己的手他杀了裴寒亭,杀了魏闻珺,还有整个云州,十二万降兵。 那些虚假的,平缓的和解才是梦。 这样酷烈的死伤,和数不尽的枯骨与冤孽堆叠起来的皇权之争,才是真实。 陛下。 宫女颤颤巍巍地跑进来,御医,御医来了。 熟悉的记忆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疯狂掠夺,痛快厮杀,温热的鲜血不断溅上双手的回忆。 是他记忆错乱了,他以为云州之战没事,以为裴家顺服于他,以为 他与一位余家的世子,曾成过亲。 对,余洛,余昭溪。 他在哪儿。 脑子里某一个弦似乎绷断,他问婢女,宣平侯府那位小世子小字昭溪那位,在哪里。 外头一位年迈的御医终于进来行礼,刚巧听见陛下的问话,便放下手中的背的医袋,问,陛下问的,是宣平侯府第三子,小字昭溪,和前朝太子魏闻绪有过婚约那位吗。 终于有人认得阿洛,林寂迎上前去,是,他在哪儿。 他在三年前的夏末,已经溺毙在湖里,陛下好端端地,怎么问起他来。 死,死了? 三年前死了。 怎么会。 林寂翻看另一本宫中记档,找到了三年前相关的事件记录。 找到了三年前的部分。 余家小世子的确是在与魏闻绪成婚前,溺毙在了浮屠塔下的湖里。而魏闻绪很快娶了李家的公子,却被李家事情牵连,为了尽快的倒逼下信任主动请缨去平流民之乱,又在西境被战马活活拖断一双腿,回金陵城没多久就死了。 余氏昭溪,早在三年前就淹死了。 三年前夏末,他刚来的金陵城 这么说,他从未遇到过一个名为阿洛的少年。 更不可能和他成亲。 他更确定,是他这几日杀人杀太多。 记忆错乱了,得了癔症。 他不曾遇到那位余家世子,不曾见过裴寒凛,不曾认识余泱。云州之战前更不曾去过南境,而那一场战役本身也天时地利人和,三日之内,十二万降兵便尽皆死于城内。在那场战役里,余泱,余镇钦,相继战死。 根本没有过云州城那一场三方制约的和谈。 裴寒亭直接骑兵将自己拦在金陵城下与他整整对峙两年。 周太傅刚刚被自己从不见天日的京兆府救出来。 听闻了云州之变,当即自刎于宋遮的府邸,一封遗书也不曾留下。 林寂脑中那根线崩得越来越紧,勒得脑袋深处撕裂一般地疼起来吗,他慌然失措地将书籍尽皆拂落,地上一片狼藉,灯油洒在书上燃起烈火,竟将那些白纸黑字烧得焦黄发黑。 如若这般,那云州那十二万兵将,究竟是不是前朝的降兵。 他该不会,错杀了整整十二万的冤魂吧。 太傅为何自戕,裴寒亭死前何以不瞑目,魏闻珺被自己一剑割破喉咙前,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林寂捂着头,只觉得头顶那发冠束得太紧,教他不能呼吸。 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魏闻珺那与自己有六七成像的眉眼,和那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喉头时,一张一合的唇形。 表。兄。 他来不及说的是表兄。 他三岁那年,也曾抱过他,教他,表兄,小珺,我是你表兄 林寂半跪下来,伸手去扑灭那纸张上的烈火,却擦不去那白纸黑字的罪孽。只能将那滚烫的书简和纸张紧紧握在掌心,任由它将掌心灼烧出道道伤口。 鼻尖的血腥气越来越浓。 如溺水一般。 教他窒息。 林哥哥 隐约间,那一声呼喊清晰可见,仿佛就在身后。 可他回过头。 宫殿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林哥哥。 像是呢喃一样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耳畔。 头疼欲裂。 不对。 不对! 是阿洛的声音。 他不是梦魇,他不是癔症下的幻觉,他是真实存在的。 与自己相遇在茶楼,将自己接回府,将自己错认成魏闻珺一心想报恩而执意和自己成婚的余家小世子。 是会一次一次扑进自己怀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喜欢你的澄澈少年。 他还怀着了自己的孩子。 刚刚经历过万分凶险的生产。 那些本来模糊的记忆再一次清晰起来。 眼前的一切 才是梦! 林哥哥 林寂倏然睁开眼。 刚刚梦魇中的一切散去,他伸出手看着掌心。 那抓在手里将掌心烧灼出道道伤口的文官史载也不见了,只剩下一顶赤金帝冠。 而手中帝冠上,还别着一支满开的红梅。 活色生香。 淡雅的梅香将梦境里挥散不去的血腥气驱散。 林寂咚咚直跳的心渐渐平复,才再听到一声很微弱的林哥哥。 回过头,是阿洛醒了。 是的。 阿洛生了孩子,刚刚命悬一线终于救回来。 这才是现实。 想到此处,林寂扭头回看,正对上一双明净的眼眸。 阿洛醒了。 背靠着床榻的林寂松开手里的帝冠,任由它滚落到很远的地方。 继而翻身起来,姿态竟有几分狼狈,他坐上床榻放缓了声音,呼吸间却止不住颤抖,伸手触摸着阿洛的脸颊是有温度的。 恋耽美 ——(121) 是活生生的。 不是梦。 阿洛,你有哪里疼吗。林寂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意识渐渐清晰了,放轻了声音,你等等,我去给你叫御医。 他声音糯糯的,还有些虚弱,我有点渴了 林寂起身教人上了一杯热水,扶着阿洛坐起来,喂了他小半杯,将人搂在怀里时才算是彻底从刚刚那场梦魇里彻底脱离开。 御医很快赶来,再看了余洛的情况后脸色都有所好转,皇后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老夫再去开几个补血的方子。只要注意不要受寒,不要操劳,再将养两三个月就能恢复过来。 啊? 他还没说话呢,怀里的人先不满了,拖长着尾音呢喃,又要去开方子啊。 林寂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声吩咐道,能制成药丸的尽快去制,尽量不要太苦。 阿洛被他抱着,将脸埋进了他的胳膊肘里,手搭在他手腕处,因为有些不情愿而捏紧了他的袖子,少一点吧,少一点药。林哥哥 少不得,阿洛。身子重要。 阿洛的手指触到他的手腕,好凉,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林寂将被褥拉得更高些,又教人添了两个暖炉进被褥。 将一身玄色袍服脱了,一同躺进刚刚换过的干净被褥里,将阿洛抱在怀中。 一定是阿洛生产太过凶险。 才教他做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噩梦。 但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沉湎于一个如此荒唐的梦境。 挣脱不开,余韵悠长。 没有什么比直接抱着一个人,更能让人产生依恋的实感的了。闻着着阿洛身上淡淡的药味和熟悉的沉木檀香,林寂的心绪也渐渐被安抚。 还好,那只是个梦。 阿洛活下来了。 余生漫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1 15:41:00~20210912 22:1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宁宝贝、情之所起 10瓶;火清冷、黎灵落 2瓶;秦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章节报错 82、番外之大雪 太子殿下又来太傅府了。 最近, 似乎来得格外勤,好像是又被陛下训斥了功课不够勤勉。 不过,太子殿下真的很喜欢沈太傅, 这是朝野上下都能看出来的。朝野中群臣都暗自感慨, 好在内阁自陛下继任以来权力大大不如前朝, 否则这位太子殿下有军权势重的母家倚仗, 又与内阁首辅如此亲密。 陛下向来多疑, 难保不惹他忌惮之心。 虽然太子刚刚满了七岁, 可是身形已经比寻常同龄的孩子颀长些。 和陛下是真的长得有点像。 但是同时, 这太子殿下越长大, 那眉眼里的风骨,似乎又越有些像恩师沈太傅。 眉眼温润,君子如玉。 太傅府里仅有一位姑娘,年方五岁, 生得娇俏可爱, 扎着两道小辫儿,系着鹅黄色的发带,没回跑起来那发带在风里飘动像是散落的芦苇绒花似的轻盈。 沈太傅这位女儿, 姓周,单名一个灵字,小字茗烟。 今日刚刚从燕州回来, 身后的婢女们大件小件地带着箱子往里搬走, 她已经提着裙子冲进了沈太傅的书房,阿爹, 阿爹!我给你带了好多东 才看到屋子里还有太子殿下。 很规矩地双手交叠于额前,行了一礼,太子殿下万安。 阿灵, 先去你父亲那。阿爹在陪太子殿下温书呢。 周姑娘又踩着小碎步跑去了对面屋子,嘹亮的声音隔着几道院墙都能听得分明,父亲,父亲!我从燕州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快出来看看呀! 太子远远地透过翠绿的竹影,看到了那鹅黄色的背影。 桌子猛地被敲两下,抬头,沈太傅问,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殿下对这一句怎么看待。 刑罚可以约束其行,道德方能约束其心。太子答道,宽律法而严论教,若能有朝一日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以民生安稳,民心平和。 嗯。 太傅点头,那为何陛下主张严律法。殿下不觉矛盾吗。 内治弊政,推广新政。自然需要严苛律法,才能更快更有效地将变革推行至地方。太子垂眸,父皇赋税是有些重了,但是律法严苛是应当,若非如此,新科举制度也不能如此快地推行至州府,为国朝选拔上先生这样的人才 沈棹雪。 长乐元年,科举制度改革后,新制度下选□□的第一位状元郎。 仅仅用三年入内阁,成为首辅。 德行配位,与君王宽严相济,将朝堂乱象更快扫清。 太子殿下原本是由年迈的又双腿残疾的周太傅教导课业,可自从沈太傅官升至内阁中枢,周太傅便以年纪大了要告老还乡回燕州为理由,举荐了沈首辅当新的太子太傅。 太子殿下很亲近沈太傅,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已经有种倾盖如故的感觉,仿佛是失散许久的亲人一般亲切。 一天的课业下来,已是黄昏时分。 太子在书房里再温了一个多时辰的书,等到天都黑了,才准备起身回东宫。 天色渐渐阴下来,好像是快要下雪的样子。 连风都凛冽了,吹在脸上像是刀刮似的惹人发疼。 忽地听到廊下有人在小声地哭。 是周家姑娘。 阿灵,你在这哭作什么。小太子蹲在扶栏处,看着底下抱着膝盖贴墙坐着的小姑娘。 刚刚阿爹和父亲吵架了。阿灵抬起脸,眼睛都哭肿了,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太子绕到廊下,把阿灵从廊下牵了出来,摘掉她脑袋上几片竹叶。 阿灵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的。 父亲说,阿爹把你看得比自己女儿重,成天就知道守着你他说,他说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 这又关他阿爹什么事。小太子替她将眼泪擦擦干净,又听她抽抽噎噎地说,父亲说,父亲说本来皇后和我阿爹才是一对璧人,是皇后认错了人,才会错和陛下成亲 他们说,本来你应该是沈家的孩子,不对,不对,是说,本来我应该应该是皇后的孩子唉,嗯,也不对!我说不清楚了,我带你去听,他们还吵着呢! 阿灵拉着太子的手就往偏堂去,远远地蹲在墙角边,果然能听到二人争吵的声音。 太子本不欲听人墙角,奈何第一句钻进了耳朵,便将他勾住了。 沈棹雪,你不喜欢余昭溪,说得好听。不喜欢你当初来金陵城巴巴地上赶着去余府作什么,八年前你从我府里逃走,偏生带着他去南境干什么。不喜欢,呵,不喜欢你当初在云州林子里替他挨那一箭,舍了命也要把他救出去?! 我说了,那是因为他是无辜的,他不该死在我父亲手上 宋遮冷哼一声,你也知道你父亲是谁,早说了要你不要掺和到那些事里头去你听吗。你不知道你八年前的命是我给你救回来的吗,否则你死在那儿被狼吃得骨头不剩!那余昭溪的儿子你教得这么来劲干什么,阿灵好不容易从燕州回来,你看都不看她一眼,到底谁是你孩子啊,你巴不得当初余昭溪生的是你的孩子是吧! 那宋遮的嘴厉害起来真的是蛮不讲理,几乎能把沈棹雪当场气死。 果不其然,沈棹雪的声音登时就冷了下来,你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 萧琽是太子,是国之根基,当初你父亲把太子殿下托付给我,我自然应当竭尽全力教导好他,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宋遮怒极反笑,忽然压低了声音,你责任义务这么多呢,沈首辅。那是不是该尽一点与我之间的义务。 声音忽然暧昧起来。 两个孩子看不到偏堂里,只听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桌椅挪动的动静,二人竟像是动起一点手来。 宋遮!你再这样,明天就给我滚回燕州去! 沈首辅官威好大,只是,你还无权调任我吧。我是真没见过你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人,我早说了,你那魏家人身份如果被人扒出来,怕是日后麻烦不断。辞了官,咱们去燕州过太平日子,你非得搅和进这金陵城里来,你以为当今陛下是个好对付的人吗,就凭着你跟余昭溪那一点过去,你敢越矩半寸,他 那动静越来越大,哗啦一声,竟然像是整张椅子都被踢倒。 我逾什么矩!宋遮,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还没开始度呢,君子之腹,在哪儿啊。 这儿吗。还是这儿。 太子听着那动静,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好像 但是一下没拉住,让身边着急的阿灵像一只小兔子似的直接蹿了出去。 别打了,父亲,你不能打阿爹! 阿灵看到父亲把阿爹摁在桌案上,一手制住他两只手锢在身后,衣带子都拽散了,一看更是急得直调眼泪。 吵架便吵架,怎么还真动起手来啊。 沈棹雪用力一挣,背过身将松垮的腰带系紧。 阿灵,没打架。宋遮赶紧伸出双手以证清白,我哪儿敢啊。 恋耽美 ——(122) 周小姑娘像是气到了,我看你没什么不敢!这说话的模样像极了周老太傅训斥他的样子。 太子本来打算悄悄走开,又听到阿灵说,太子哥哥,你快来劝劝啊! 避无可避,从阴影处走出。 阿灵,你让他们好好说。太子抬眼,继而瞧见沈太傅胸前一小撮被拽乱的衣领,拉着阿灵快步走开。 俩孩子走远了。 宋遮见沈棹雪像是真气急了,恼怒万分的模样也煞是好看,嫣红的唇好似初春河边的木槿花似地,清雅又艳丽。 忽然间心里那点闷气散了。 沈太傅这张脸,真是雪后初霁似的清冷卓绝。 捏着他的下巴将他脸转过来,抓着他白皙的手指抵在自己心口,阿雪,君子之腹度了,小人之心要不要再探一探。 *** 太子这一次回宫,显然更是心事重重。 阿灵说阿爹当年是认错了父皇嫁错了人。 那这么说的话 自己也是怀错的了? 小小的太子脚步顿住,忽然觉得夜风很凉。 再一次想到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时,眼神里多了些道不明的意味。 再者,宋奉常的那一句你那魏家的身份不断萦绕在他心口。沈太傅是魏家人。当年魏家人不是死绝了吗。 难不成,他是魏恭恂那个走失的儿子,是父皇的亲表弟。 回到宫里,阿爹还欢欢喜喜地将自己拉到边上坐着,问,阿琽今天又去太傅府了? 太子心中一惊,怎么阿爹开口就提太傅。 含含糊糊地说,嗯,嗯。 太傅近来怎么样。 嗯,还行。 那太傅家那位女儿回金陵了吗,有空可以找她入宫来吃个饭。 小太子忽然意识到,阿爹好像一直很喜欢阿灵。 不免又想起刚刚阿灵说的那句本来你应该是沈家的孩子,不对,是我,我应该是皇后的女儿,唉,也不对。 乍一听没听明白,现如今才恍然大悟其中意思。 阿爹很喜欢太傅家的女儿,为什么。 她性子活泼,笑起来也很可爱。怎么了,阿琽不喜欢她?余洛像是有些困惑,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像两兄妹似的呢。 兄妹一词出来,小太子脸色更加微妙了。 阿灵是太傅的孩子,我是阿爹的孩子,怎么会是两兄妹呢 好啦,吃饭吧。 不等父皇吗。 余洛嗯了一声,你父皇今天会晚点来。 正好父皇不在,小太子犹豫一下,试探着问,阿爹,我今天听说,早些年您就认得沈太傅了 余洛筷子不自然地一凝。 那表情太明显了,根本不用等他回答,萧琽就知道答案了。 他还说,您一开始是喜欢沈太傅了,认错了才,才,才 皇后显然不擅长撒谎,心想宋遮这个口无遮拦的,干笑两声,宋奉常开玩笑呢,骗你的。 我没说是宋奉常说的。 小太子幽幽地盯着他。 额。皇后额头沁出一点冷汗,阿琽啊,那就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所以,他们说的是真的。您一开始不是喜欢父皇,不过是认错了人。就连我,都是 都是生错了? 皇后放下了筷子,将屋门口几个人遣得更远些。 看这架势,小太子心提到了嗓子眼,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来。 总不能是虽然你是我亲生的,但是我还是更喜欢沈太傅的女儿阿灵之类的惊天动地的言论吧。 阿琽,你父皇我当年的确是认错了的。余洛很诚恳地说道,一开始我想找的人的确是沈太傅 小太子心如死灰。 原来父皇这么多年,都是当了沈太傅的替身。 天哪。 小太子看向阿洛的眼神渐渐深邃。 是了。 一个糖和盐都分不清的人。 怎么能分清两个长得这么像的表兄弟呢。 太子心里如震擂鼓。 这要让父皇知道了,那得惹出什么血腥后果。 那阿爹知道沈太傅的身份吗。太子又问。 余洛似乎没想到太子连这个都知道了。 知道。他抿了抿嘴,我知道沈太傅是你父皇的表弟。可是他早些年是救过我的,当年你父皇要杀他,还是我不断恳求,你父皇他才 萧琽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父皇竟然也知道。 而且当年就是为了阿爹才没有杀掉沈太傅。 这是什么泼天的冤孽。 谁知道,余洛往他碗里加了几片卤肉,说,但是啊。 嗯? 余洛浅浅地笑着,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你父皇。 我一开始想要找到沈棹雪,只是想救他,想报恩而已。余洛抿着嘴微笑的样子有一点点腼腆,我是因为很喜欢你父皇,才想要和他成亲的。也是因为很喜欢他,才生下你的。 我认错了想找的人,却没有认错我喜欢的人。 小太子暗缁色的眸子豁然开朗。 卤肉吃进嘴里,可算有些滋味了。 正是这时候,外头传来脚步声,父皇正一脚踏了进来。 外头风雪急急,他抬手拂去肩上几片雪花。 父皇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竟也不教人伺候,自己就解下了披风放在一旁,将手放在进门处的炉子上烤了会儿,才说,人都打发出去,在里头说什么呢。 余洛当着孩子的面,显然不太好意思把刚才的话再复述一遍。 好在父皇也没再问。 素来冷峻的眉稍轻轻扬起,太子今天又去太傅府了。 嗯,嗯。 怎么父皇也一开口就问太傅。 小太子赶紧趴几口饭。心里头其实还揣着另一件事 太傅其实是父皇的表弟,那阿灵岂非就是自己沾亲带故的妹妹。 我吃饱了。小太子倏然放下碗筷,竟发出轻微地咯噔一声,显然是有点心绪不宁。 听闻,太傅府里那个小丫头今天回来了? 皇帝又问。 太子脸色登时一变,竟还结巴了一下,是,是的。 若要说太子和自己像吧,这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倒是又和阿洛如出一辙。 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余洛恍然不知那步履匆匆,是有些慌乱的意思。 也不打盏灯笼,身影就这样消失在夜色里。 我瞧着阿琽有些喜欢沈府里那个小姑娘。不如定个娃娃亲。他见余洛放下筷子,又给他打了半碗蹄髈汤,这汤我教人炖了好久的,一定得喝半碗。 啊,啊?余洛心里头嘀咕着,那阿灵是你表弟的女儿,和阿琽是兄妹啊,怎么能定亲呢。 听到余洛的顾虑。 皇帝笑阿洛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表兄妹都能定亲,更何况还隔了一代。 余洛把半碗汤喝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合适,不合适。 外头风雪渐甚,偶然吹进一些,落在地上消融成水珠。 他很快没有功夫去考虑合适不合适,林寂将他抱在床榻边上,一点点亲着他的鼻尖,又在他耳垂上啃一口。 认错了想找的人,但没认错喜欢的人。 喑哑地低笑在耳后化作气音,呼吸刮着他的耳廓,教他禁不住往一旁躲着。 啊。 他刚刚果然是听到了! 余洛脖子都是红彤彤的,耳朵尖像是要烧着了一样。 我也救过你啊,小世子。 小世子三个字很多年没听过了,陡然入耳,竟教人心里臊得慌,你怎么不找我呢。 猛地一下用力,教他惊呼出声。分明感觉林哥哥今天应该是心情不错的,但是为什么劲儿这么大。 余洛眼底被逼出一点水汽,断断续续地喘着,这是两回呜两回事 这句话显然没有让对方满意。 很快,仅有的一点呼吸声都被撞碎了。 多年的相处,让他一贯知道在这种时候说什么话能让对方缓缓力道,忙不迭地抽噎着说出讨好的话,我我,是,是喜欢你的,林哥哥轻,轻一点 那我救过你吗。 救,救过 救过几次。 啊? 恋耽美 ——(123) 这,这太久了。 余洛记不清了,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要他回想起来。 他脑子早已成了一团浆糊,朦朦胧胧地数着。好像,好像河边一次,然后,魏恭礼谋反时一次,还有吗。 没有了吧。 两,两次。 错了。 林寂好像今天非得在救他这个问题上翻不过去了,力道稍缓,听到阿洛数着,金陵城外河边城墙下我记得的 你生病那次呢。 那时候我都晕过去了啊,都是事后才知道你替我打发了那两个恶棍的事情。还有啊,这个也算救吗 虽然觉得有点勉强,但是余洛在这种时候向来是不敢还嘴的。 那就,三,三次 还是错了。 哪儿还有啊,没有了吧。 他被折腾得已经快要受不住了,根本想不起来,软手软脚地推着,很小声地喊林哥哥。林寂见他撒娇,给了一点提示,俯下身把他眼角的一处薄红轻吻,阿洛,我们初见那次。茶楼上,你摔下来。 余洛想起来了。 初见那次,他和魏闻绪发生争执,从长长的阶梯上摔下来。 那时候他还想,林哥哥看上去文弱又没身手,楼梯那么高,怎么会两个人都平安无事。 原来,那次也算是他护住了自己。 我,我想起来了,四次呜,四次 林寂终于哼了一声,算作放过。 一个四次,一个一次,到底哪个算是你要找的恩人。 余洛揪住身下的被褥,甩着汗津津的头,声音都已经有些沙哑了,鼻音很重,按捺不住地说,是你,是你 可算是抓着一点影子,到了这一步,迟钝的阿洛总算知道林寂想听什么话了。 余洛忙不迭地一口气说出来。 我要找的是你,我喜欢的啊也是你,都是你 没有,没有认错 呵。 终于如愿以偿听到了这一句,林寂拿手指擦去他眼角一点泪珠。 最后折腾得阿洛几乎昏厥过去,林寂抱着他去侧屋沐浴一番,才在他额头靠着自己肩胛昏昏欲睡时说,阿洛。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不计后果,去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吗。 沈家那个女儿,是从周家远亲那里抱来的。 说完了,也不管他听没听见,低头吻上那被磨得有些微红的唇。 外头的雪纷扬而下,寂静无声地铺满一地。很快将衾寒月色衬得得更为明亮皎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2 22:15:31~20210913 18:5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咔咔、秦淮、小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熠熠kirakirana 7瓶;三日月他总是不来、莫名的爱 5瓶;一个被钉钉折磨的钉钉 2瓶;黎灵落、木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