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炮灰养成一只偏执古神》 第1页 《病弱炮灰养成一只偏执古神》作者:眠冬雪长生【完结+番外】 文案 朝歌的任务就是完成炮灰们的心愿 仇人有的是颠倒众生的万人迷 有的是熟知剧情的穿越者 自带异界系统的重生者 但他的身份是..... 烧伤毁容的备胎导演 阉割流放的星际alpha 修为尽散的眼瞎掌门 天崩开局,这游戏怎么赢? 幸好每个世界都会遇到一个超强小奶狗 “来,抱一抱我吧。”俊美青年笑着展开双臂,他身后蔓延出巨大的黑影吞噬掉天际,无数斑驳的光斑闪烁,癫狂的低语充斥在黑暗中,这是神明编织的巢穴。 身残志坚·下床翻脸不认神·年上受X属实小奶狗·偏执疯狂·古神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娱乐圈 星际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朝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遇到小奶狗要好好珍惜 立意:外挂虽好,切莫贪心,好好奋斗,收获奶狗 第一章 昨夜又是刮风又是闪电,憋闷了大半夜,雨终究是落下来了,一扫前段时间的闷热,歇斯底里的倾泻了半晚上,早上总算放晴了,空气里是植物苦涩清新的气味。 烈日的光芒透过浅蓝色的窗帘,都变成柔纱一样,轻轻笼在青年的侧脸上,裸露在纱布外的肌肤失去一切血色,雪白得几乎透明。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薄得透出血丝的眼皮,柔柔展开,露出里面一对漆黑的眼瞳,华国人的特征虽然是黑眼睛,但这是夸大的成分,一般人都是深棕或者浅棕色,黑色是极少的。 但这对眼珠子的颜色,却是真的漆黑色,黑色的瞳孔被一圈更深的黑色包裹住,瞳孔瞳仁浑然一体,衬得眼白更加干净,幽幽的,倒像是两个直达地心的鬼洞。 朝歌轻轻呼出一口气,呼吸面罩上蒙起一层水汽,疼痛让他的意识出现了片刻的抽离,十几秒后思维才清醒的回笼。 【Ⅰ级世界已成功接驳,宿主记忆输入中...任务难度评级:F级,任务说明:万人迷就能恶意玩弄世界吗?任务要求:让世界看清这张丑陋的面孔,任务进度:0%】 繁杂的记忆不断涌来,朝歌寄宿的身体名叫楚白,他天生性冷淡,不喜与人皮肤接触,跟冷淡禁欲的外表不同,内心却敏感柔软,对艺术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十六岁就出国学习导演,在国外就获得了不少奖项,二十六岁一朝回国,就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晋导演。 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加上楚白非凡的导演能力,今后的生活必定是顺风顺水,只可惜一个人的出现,毁掉了一切,这就是苏莹。 楚家和秦家原先是熟识,因此定下儿女的亲事,楚白日渐长大,对男女之情完全没有感觉,也就明白自己的问题,一直说服父母解除婚约,楚秦两家原先还撮合,楚白却越发对苏莹没有好感,直到楚家两老因车祸去世,楚白也就当家做主解除了婚约,然后一头扎进国外学习。 回到华国的楚白,入股朋友的影视公司,预备在国内干一场大事业,前任未婚妻苏莹却也签在这家公司,楚白抱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工作,却发现自己渐渐爱上苏莹,甚至沉寂多年的身体也有了悸动。 现在活脱脱是一出追妻火葬场。 楚白亲自操刀为苏莹拍摄新曲MV,邀请影帝好友搭戏,将苏莹捧成月华奖的电影最佳新人,然后马不停蹄的拍摄一部新的电影,预备让苏莹冲击影后的桂冠。 可惜楚白的美梦也就在这部电影里破灭,在拍摄最后一部爆破戏的时候,片场发生意外,楚白为救苏莹,葬身在大火中。 若楚白死在片场,也算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一场了,偏偏他还有一口气,撑到苏莹来看他最后一面,却没想到苏莹同行的朋友,却在苏莹离开后,狠狠奚落了濒死的楚白。 什么利用合约强压苏莹参加拍摄,对苏莹动手动脚,还用楚秦家之间曾经的婚约侮辱苏莹,苏莹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反抗,你楚白不过是个恶心无能的猥琐男。 楚白满腔的爱意瞬间湮灭,他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甚至眼前这个为苏莹声讨的男人,嘴上说着为朋友鸣不平,不过又是被苏莹那张脸欺骗的傻子罢了。 楚白死前心中是如何的不甘和仇恨,每分每秒都被烧伤的疼痛所折磨,他甚至不止一次祈祷,不管是神明也好,还是恶魔也好,他想要活下去。 可终究这个可怜的炮灰还是死去了,而朝歌却借助系统来到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里。 脑海里楚白的记忆不断翻涌,关于朝歌自己的来历却少得可怜,他记得自己从小患了怪病,在大学时期病情严重,无法正常行走,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则是父亲驾车带自己旅游,朝歌在车后座睡了过去。 全身上下严重烧伤,朝歌能想象到自己目前的惨状,幸好系统还算有良心,他能感觉到楚白的身体正在快速恢复中。 这是一间高档疗养院,坐落在海市的郊区,风景宜人,四季温和,对于疗养恢复是十分有用的,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朝歌住的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套间,卧室房门微微敞开,能听到护工正在客厅里收拾杂物,电视里正在小声播放节目。 歌声钻进朝歌的耳朵里,他微微撇了一下嘴,晦气,竟然是苏莹的歌。 -- 第2页 苏莹是唱跳女团出道的,她在团体人气几乎是垫底,不过某天开始,就越来越多的粉丝喜欢苏莹,楚白这种奖项加身的大导演,都不知道帮苏莹精心拍了多少歌曲MV。 楚白死前才醒悟,朝歌作为系统传送来的人,自然不会被苏莹的万人迷光环影响,听到她的歌,朝歌只觉得心烦。 这任务怎么办呢? “楚白”活是活过来了,重回娱乐圈又如何,苏莹正当红,身边不知道多少保镖和爱慕者,任务目标明显是要揭穿苏莹的真面目,让她身败名裂,简单粗暴的杀了苏莹,大概是完不成任务。 “小秦这么早来啦,离换班还早呢。”女护工笑盈盈的说道。 “没事,中午我帮您守着,王姐,你可以早点收拾完去食堂吃饭。”男声清脆,听起来年纪不大。 王姐是医护专业毕业的,原先在大医院里工作,年纪大了便换到疗养院里,都是护理病人,疗养院里工资高多了,就是要细心,毕竟在这里住的病人都是有钱人,脾气都不小。 “瞧瞧小姑娘多好看呀。”王姐一时半会还不愿意走开,她望着电视的节目,“小秦,你估计也喜欢苏莹这样的大明星吧。” “啊,没感觉。”男声有些飘忽。 朝歌耳朵一竖,还有苏莹迷不倒的男的? “怎么会呢,苏莹多好看呀,我儿子房里贴的都是她的海报。”王姐惊讶道,“那你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姐以后给你介绍。” 男声突然羞涩的低笑一声,“没有。” “什么没有,一看就是有女朋友了,谁咱们院里的护士吗?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特好看?” 四十多岁的大婶们,十分热衷给小青年介绍对象。 “她很白,特别白,雪白雪白的,特别好看,我觉得比那个明星好看多了。” “是谁呀,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跟姐说说,保证不外传。”王姐一个劲的追问,“我见过吗?” “见过。”男声停了下来。 王姐伸长脖子张着嘴,半晌没反应过来,小秦指得是卧室的那位病人?她的视线在卧室和青年身上转来转去,她拽住青年,上上下下看了一圈。 “不是,小秦,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那个样子,你还觉得好看?还比苏莹好看?” 这位楚先生是一周前转到疗养院的,病人的来历她们是不晓得的,但伤势挺严重的,烧伤嘛,包得跟个木乃伊一样,鼻子眼睛都瞧不真切,但换药的时候就能看到,伤口就特别吓人,就算是保住性命,那一身皮也好不了,跟个怪物也什么两样。 少年只是无声的笑着,并没有分辩。 王姐望着这笑容,心尖像是被刺了一下,身体发沉,她在疗养院里干了四五年,小秦才刚来一周多,工作就是清理垃圾之类的重活,不过小秦对这个病房特别热衷,常常中午帮王姐看护病房,这才熟悉起来。 “哈,哈,哈。”王姐干笑几声,“我先去吃饭了,小秦你小心看着,有事就摁铃。” 朝歌听了两耳朵八卦,便怏怏的闭上眼睛,他是一点都动弹不得,虽然系统让他的伤势不断痊愈,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把他投进烈火烤一样。 他现在很能体会楚白的恨意了,好好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导演,爱上个狼心狗肺的万人迷,骗钱骗色,还把命送葬送了,是个人都得恨。 “呃...”朝歌闭着眼睛,无意识的低声轻哼,他太疼了。 思绪不知道飘得多远的地方,朝歌被脸部的凉意给拉回意识,他睁眼望过去,少年慢慢挪开手指,上面还带着水汽。 “你醒啦。”少年惊喜的说道,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大概十几岁的样子,个头很高,墨绿的工作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有一双非常特别的眼睛,琥珀色的,干净又透亮,没有一点杂质,眼睛圆圆的,还带着少年的稚气。 眼睛湿漉漉的,笑起来,像是某种乖巧的犬类。 “我是秦然,是专门看护你的。” 青年躺在病床上,他呼吸轻柔,纱布和绷带之间露出洁白的肌肤,透出一点点的血色,脆弱得要化开的雪一样。 秦然宝石般的双眼,细细端详青年身上的每一条曲线,他伸手把朝歌脸上的面罩取下来,用温水把棉签润湿,一点点滋润青年干燥发裂的嘴皮。 刚醒来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嘴皮一沾到水,朝歌真觉得渴极了,舌尖不由自主的去触碰棉签。 “不急,不急,慢点喝。”秦然的声音清亮舒朗,语调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 朝歌的伤势还是很重,喝了两口水便有沉沉的睡去,青年静静的站在床边,像是一座千百年不变的石雕。 下午班的护工很快就到岗了,中午休息的时间已经结束,秦然不得不回到工作岗位,他在烈日下修剪树木的枝丫,这种活又热又累,还容易被虫子咬到,只有秦然愿意去干。 因为这一处的花园,正好能看到那一扇窗户,看到窗户,就能想到病床上的人。 一想到那个人,秦然便觉得心中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他扭开水龙头,朝着脸上使劲扑冷水,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不要急,不要吓到他,慢慢来。” 闭眼深呼吸几次,他才按捺下翻涌的剧烈情感,工作了一天,身上满是汗水和灰尘。 -- 第3页 秦然脱掉衣服,打开热水器,滚烫的热水猛地喷出,白色的雾气笼罩了狭小的浴室,他转过身子,瘦骨嶙峋的后背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右肩撕裂到腰部,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昂,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好想,好想把他抱在怀里,让他永远都只看着我。 第二章 朝歌苏醒的消息,很快就由疗养院报到孟静书那里,隔日中午,她人就到了疗养院探望。 “我都不知道求了多少菩萨,好歹你是醒了。” 孟静书完全看不出快三十多的年纪,一袭靛青的长裙,卷发淡妆,高挑漂亮,她家和楚家是朋友又是邻居,楚白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不是亲姐弟也有几分姐弟的情谊在。 况且孟静书天生聪慧,很早就投进商海,颇有几分手腕,楚白十分敬重这位姐姐,他从海外留学归来,也是入的孟静书的娱乐公司的股份,两人算是生意上的好搭档。 朝歌没有多热情,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反正楚白就是这一副了冷心无情的模样。 孟静书拨了拨卷发,“吉人自有天相,楚叔叔白阿姨肯定在天上保佑你的,过了这一遭,以后都顺顺利利的。” 说着说着,她就有些哽咽。 “你怎么就这么倒霉,整个片场几十号人,偏就你这个大导演受伤最严重的,指不定就是小人作祟。”孟静书话里又带上几分冷意。 “犯人是抓到了,不过是个疯的,小白你放心,姐肯定帮你盯严实,绝对不会放过背后的人的。”在商场上混得,特别是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也没有傻白甜。 朝歌只点点头,似乎对凶手一点都不在意。 “对了,你醒来的事情我还没跟苏莹说,让她来看看你吧。”孟静书知道两人解除婚约的事情,也乐于撮合两人恋爱,在她看来,苏莹容貌不错,性格也很好,照顾楚白也刚刚好。 果然是这样,朝歌并觉得意外不意外,只是有点气馁,像孟静书这种阅尽娱乐圈的女人,难道还看不出苏莹那点小九九,都是被万人迷光环给迷惑了。 朝歌自然不会同意,他都没想到对策,怎么可能把仇人弄过来呢。 孟静书显然对楚白的拒绝有些疑惑,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了,楚白生了一副好容貌,一米八三的身高,别说在导演界,就是在明星圈里也是十分出色的,现在一场火灾全毁了,身上就不用说了,右脸烧伤的情况也很严重。 毁容这个事,现在只当是不存在,最重要的是治疗恢复,孟静书只讲些楚白小时候的事情,说些娱乐圈朋友的八卦。 “咚咚。”卧室的门被敲响。 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抱着一大捧蔷薇走了进来,手里还拽着一个束腰的玻璃花瓶。 “你这一手插花的技术不错呀。”孟静书说道。 少年没有应答,只是低头摆弄花枝,看起来十分内向的样子。 粉白的蔷薇开得正好,花蕊明黄,花瓣雪白,花瓣尖粉嘟嘟的,瞧着明亮又淡雅,香气并不浓重。 秦然没有辅以别的花草装饰,只是单纯的宝石蔷薇花,裁枝剪叶,调整花枝位置,孟静书偶尔看过几个插花展,但就觉得这瓶,特别有感情。 花瓶就搁在窗户边上,朝歌也不需要扭头翻身,鲜花生机勃勃,看两眼的确心情舒适了不少。 “您喜欢吗?这都是给您摘得,是花园里最好看的。”少年像是献上宝物一样,他看向朝歌。 秦然并不矮小,相反他身高大概有一米七八,看着瘦,但是小臂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只是他脸上没有成年人的稳重自持,望着朝歌的一双琥珀眼,总是带着笑意,像是从来都没有忧愁的少年人。 朝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秦然的嘴角立马就弯了起来,脸上都是不容置疑的欢快,似乎得到朝歌的肯定,就是天大的喜事。 孟静书也觉得好玩,她玩笑道,“小朋友长得这么帅,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 孟静书当然不干星探的活计,不过是看着少年好看又好玩,随口问了一句。 秦然笃定的摇了摇头,“我要照顾楚先生,这是我的使命。” “使命,哈哈哈哈,小朋友做事挺认真的。”孟静书笑道,“小白,有这个小朋友在,你肯定能快快的痊愈。” 一个大傻子,一个小傻子,朝歌都懒得反应了。楚白的伤势并未大好,没一会儿,护工便要进门帮他换药,孟静书起身去医生那儿,秦然却自顾自的留下了。 白色的纱布掀开,药膏的气味更加明显,显然不大好闻,朝歌能看到自己粉色的伤口,像是被剥皮一样,他厌恶的撇过头。 朝歌侧着头,能看到秦然尖尖的下巴,很是消瘦,还有呼出的温热的气息,轻轻吹在他的耳边,刚刚孟静书的话其实有点触动他。 让秦然进娱乐圈。 苏莹就是一个喜欢追捧,贪慕虚荣的女人,她为何在几个男人身边盘旋,朝歌并不认为是多情,作为旁观者而言,苏莹是一直在利用楚白,一步步从女团爱豆变成电影当红女演员,甚至想成为影后。 她的行为只表示出于一个心理,从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楚白的爱意只是顺带的,苏莹要的是楚白的导演能力,她只想变成万众瞩目的顶流,享受男男女女对她的迷恋,但是本身她并不爱任何人。 -- 第4页 能让苏莹失落、惊慌、嫉恨,继而露出马脚的事情,无非是有一颗更耀眼的明星盖过她的光芒。 朝歌自己肯定是不行,他样貌已经毁掉,也不会演戏唱歌,就算是跟苏莹对着干,不让她拍自己的戏,世界上还缺别的大导演吗?这种威胁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但是秦然呢。 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轮廓富有古典韵味,虽然瘦削却不觉得萎靡颓废,头小肩宽,比例十分适合大屏幕。 特别是一双眼睛,朝歌凑近才看到,秦然眼珠颜色是很浅的琥珀色,黑色瞳孔边上却一圈金环,给少年气中添加不少梦幻的缥缈感,糅合成一种矛盾的美感。 秦然注意到朝歌的视线,他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一团云雾,笼在浅色的眼睛旁,无数欣喜的情绪在他脸上流动,热烈又纯真。 朝歌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的确很美丽,最重要的是,秦然似乎免疫苏莹的魅力。 不过,这事还需要仔细的确认。 孟静书手下几个公司,电话消息就没怎么停过,楚白既然苏醒了,身体状况是越来越好,她赶了晚上的飞机回了京市。 “我让院长把秦然调到你这儿,我们也不是没有钱,护工也不嫌多,那个孩子看着心思单纯,倒比其他人多一点人情味,你好好养着,公司不用担心。” 孟静书不愧是叱咤商场的大佬,这善解人意的水平,都不用朝歌开口说,直接就把秦然调到身边来。 朝歌已经脱离濒危的边缘,呼吸面罩隔天也取掉了,他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要小心感染,感染这种事就涉及方方面面,一是提升伤者的免疫力,这就得药物帮助,一是小心伤者的衣食住行,这就是生活的种种注意。 疗养院的护工都是二十四小时轮班制,但秦然不是,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朝歌身边,晚上就在卧室里架了一张简易弹簧床,都不用朝歌出声,水就能递到嘴边,房间的花就没有凋谢的时候。 尽心,那是太尽心了,不过朝歌又不是真的找保姆,不过这都不用他出手试探,疗养院里的,上至院长医生,下至护工门卫,没有一个不对苏莹有好感的。 朝歌也在不经意间,把自己大导演的身份给摆出来了,前段时间火灾的新闻,也算是娱乐圈里今年最大的新闻,男医生一下子变得格外的热情。 “《两难》我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苏莹演得特别好。”医生嘿嘿一笑,“当然楚导您拍得更好。” 《两难》是苏莹拿新人奖的影片,楚白的好友,影帝方余青当大男主,票房大爆,更让苏莹一举拿到月华新人奖,妥妥年度前三的火爆影片。 “都是方余青戏带得好。” 朝歌能夸苏莹吗?他没骂出口算是不错的,医生当然顺口夸起方余青,比起苏莹初出茅庐的,方余青已经入圈快十年,拍下来的大大小小的影视作品都有几十部,论实力比苏莹强出几条街。 “不知道方不方便,我特别特别喜欢苏莹,能跟楚导讨两张签名吗?”医生问道。 朝歌矜持的点了点头,面上十分冷淡,医生也不敢多加纠缠,结束看诊后便离开,房间里只剩秦然和朝歌。 医生对苏莹的话题一直滔滔不绝,秦然却一言不发,坐在一旁削苹果,细长的手指执着银刀,鲜红的果皮一圈圈的剥开,又快又准,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朝歌清了清嗓子,秦然连忙起身端来水杯。 “我不渴。”虽然能说话了,火灾的浓烟还是伤到嗓子了,声音格外的嘶哑,朝歌自个都觉得格外难听。 秦然点头,小刀唰唰几下,把苹果切成小块搁在碗里,“今天的蓝莓也不错,您要不要也吃一点。” 朝歌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你觉得苏莹好看吗?” 秦然歪了歪头,似乎对这个问题很疑惑,但是很快就回答了,“没有什么感觉,算不上好看或者难看。” 要的就是没感觉,朝歌心中一喜,还没等他再问,秦然又说道,“我觉得您就比她好看多了。” ...... 朝歌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秦然,他终于明白秦然为什么不受影响了,这家伙审美可能有点扭曲。 不过这不重要,秦然审美越奇怪,朝歌的计划越是稳妥。 朝歌缓缓说道,“这样,你到我的公司来,当大明星怎么样?。” 秦然大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疑惑,“可是,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先生。” 第三章 “照顾您的身体,就是我唯一要做的事。” 朝歌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时无法理解秦然的脑回路,诚然,秦然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工作就是照顾病人,可是护工工资再高,能高得过明星吗?哪一个年轻人不喜欢当明星,受到无数粉丝的追捧呢。 一个大导演的邀约,一个能捧红演员的大导演,任何一个正常人不会心动吗?而且没有一点点的犹豫。 可是秦然就是认真的,执着的,甚至带着小小的雀跃,他觉得照顾朝歌比当大明星更重要,好笑之中又有点感动。 这小孩实在单纯的过分了吧。 朝歌没有分析明星的种种好处,他当机立断,只说了一句话。 “你可以一边当明星,一边照顾我。” 秦然立马就答应了,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是否负担起两份工作,或者说以后成为明星的他,再去照顾朝歌这个伤患,身份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 第5页 朝歌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正秦然干两份工作,他付两份工资,很公平公道。 秦然嘴里还不由自主的哼起不成曲的小调,他甚至询问,自己是否能参演楚白的电影,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笑容更加柔软,是那种棉花在太阳底下晒得蓬蓬的柔软。 疗养的日子总是带着痛苦的,不过苏莹现在人气正高,天天出现在电视上,很好的刺激了朝歌,毕竟仇人活得好好的,名气还越来越大,朝歌复健的劲头更加足了。 既然决定使用秦然对付苏莹,朝歌自然也要弄清秦然的底细,得到的也不过一些表面信息,诸如出生在什么地方,只有母亲把他抚养长大,就读到高中就休学了。 “你当时怎么没有继续读下去,成绩很好,学校应该会扶持贫困生吧。”朝歌问道。 秦然是在高三的时候休学的,只要坚持完高考过后就能改变人生了,怎么就突然放弃了。 秦然捧着朝歌的右手,热气腾腾的棉布一点点擦拭手指,他倒是一点没隐瞒。 “今年一月份的时候,我被一辆车给撞了,路上也没有监控,母亲留下的钱都用光了,还倒欠了一些钱,村子里有人的亲戚在疗养院工作过,我便自己跑过来应聘,幸好能留下来,还能照顾先生呢。” 秦然口吻淡然,似乎在这里工作,就是万事足一样,他生于贫困中,父亲不详,母亲早逝,他依然对生活抱有无限的希望。 一个现代的年轻人,不大熟悉电子产品,没有追星,也不喜欢什么体育运动员,生活只有工作和生活,而目前,秦然的工作和生活的重心,就是照顾朝歌。 可能在比较封闭的环境里生活,很难接触到复杂的人和事,朝歌为秦然一切的奇怪举动找到解释。 “你不错。”朝歌说道,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秦然俯下身子,温热的毛巾细细擦拭朝歌左脸完好的肌肤,雪白皮肤被热气一蒸,颧骨上显出一抹嫣色,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的双眸无不细细欣赏美景,秦然软软的说道,“先生是不是可怜我?其实我能呆在您身边,照顾您,就是最大最好的事情了。” “你还太小了。”护工的工作算什么最好的工作呢,朝歌笃定道,“好好听我的话,以后你会有更好的生活。” “嗯,我都听您的话。”秦然声音轻快,眼底没有一丝阴霾,全是一片清澈的喜悦。 朝歌在他脸上从未看到过忧愁,似乎对一切都懵懵懂懂,一心只有照顾朝歌,有些护工言语之中嘲讽秦然抱大腿,更有甚者,说秦然脑子有一点问题。 朝歌只认为秦然只是心思单纯,这个疗养院的护工多了去了,秦然虽然也是拿工资,却比其他人认真妥帖数十倍,到底用不用心,伤者能感受到。 他有意的指导秦然进行学习,娱乐圈虽然看脸,但是脸不是万能的,多学习总是没错的。 在学习上,秦然简直给了朝歌一个大惊喜,虽然只是高中学历,但语言学习能力非常的强,英文单词学得飞快,什么语法、时态,都不在话下。 莫非是因为是个一根筋,所以学习方面比较专注?朝歌自个不过是个大学四级的英语水平,开始还能教教秦然,半个月后,秦然都能捧着英语原文书念诗,专门睡前催眠。 朝歌缓缓坐起身子,柔软透气的睡衣缓缓摩擦着结疤的伤口,一点疼痛,一点瘙痒,洁白的双足套进棉拖鞋里,娇嫩的足底跟棉麻摩擦甚至能感觉到一些疼痛。 蹒跚的挪动大腿,医院加疗养院,朝歌足足睡了六个月,全身的肌肉似乎都不受他控制,像是个刚刚学步的婴儿,走动之间,还能感觉皮肉拉扯的疼痛。 朝歌推开门,他走到洗手间镜子前,一颗可笑的光头出现在镜子里,他左右晃了晃头,一边飞眉凤眼,英俊苍白,一边满是伤疤,丑陋漆黑,对比起来,更是惨烈。 他没想到,竟然丑到这个地步,朝歌看一眼都觉得吓人,巴黎圣母院的钟楼怪人就是这个样子吧,他还更废物,连走路都跌跌撞撞。 “先生,出院手续都办好了。”秦然快步走过来,连忙揽住朝歌的腰,“您在照镜子吗?” 镜子里秦然俊美像是古希腊的美少年,小麦色的皮肤变白了不少,身体也强壮不少,朝歌感觉,似乎还长高了一点。 朝歌没有说话,还愣愣的看着镜子,秦然悄悄用双掌丈量腰肢的围度,对于数据的缩减,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伤疤完全不能损坏您的美好,那都是您坚强强大的灵魂见证。” 在一堆书籍的灌输下,秦然的语言能力越发强大,完全看不出一个月前的内向。 当然审美这个玩意,朝歌对秦然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他的伤疤是真的很丑陋,但他在这具身体里重生,不是来享乐的,这些伤疤正在提醒他任务的紧迫。 “以后就是公司的艺人,就不要用先生,听起来太奇怪。” 朝歌的话音刚落,某人的狗狗眼马上就闪烁起来,“叫哥,可以吗?” 朝歌本来想说,不可以,但是转念一想,叫楚导,或者楚哥,还是楚总,他都可能反应不过来,反正不过是个称呼,看秦然满是希冀的样子,他也懒得纠正。 “哥,我们回家吧。” 云金娱乐有限公司坐落在京市的繁华区域,华国首都,最巍峨的宫殿盘旋在城市的中央,这里是最庄严肃静的,也是最绮丽迷幻的,商城酒店,香车珠宝,起点高高在上,终点则是永无止境。 -- 第6页 六个月的时间,足够公司大厦的人遗忘掉楚白的存在,毕竟层出不穷的流量明星和超级新闻,占据了人们的全部心神,可是一个坐着轮椅的人,出现在娱乐公司里,那也是十分打眼的。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鹅黄色裙装的短发前台,微微躬身问道。 大约半米的距离,前台小姑娘能清晰看到帽子和口罩下,轮椅男子脖子上蔓延开的伤疤,层层叠叠像是爬行动物凹凸不平的外皮,她眉间一皱,忍住一点恶心,还是笑脸相迎。 秦然眼眸光芒一闪,他从口袋里拿出楚白的证件,“这是楚白楚导演。” 前台愣了一下,她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精致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有些颤抖的手接过证件,眼睛胡乱扫过几行。 “是楚...楚导呀,我...我脑子有点糊涂,这就给你开门。”小姑娘慌乱的说道,她用自己的工作卡刷开通道的电子闸门。 朝歌有些诧异的瞟了前台一眼,他这幅样子是有点丑,但不是戴着口罩吗?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 “谢谢。”秦然接过证件,认真的放回自己的钱夹里,他推着朝歌进了电梯。 孟静书当然得到楚白出院的消息,可她没想到楚白出院第一天就来到公司里面了,她接到转接的前台电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白办公室里,茶几上摆满水果和点心,孟静书双手抱臂,对楚白莽撞的行动十分不满。 “出院是出院了,医生怎么嘱咐的,要静养,你别以为你年纪轻就不当回事。” 朝歌接过剥好的橘子,摘下口罩,慢悠悠的吃了几瓣,“《时光隧道》上不了,公司损失不小吧。” 《时光隧道》就是楚白预备捧苏莹做影后的电影,楚白也因为这部电影受伤,导演重伤,好几个工作人员轻伤,拍摄项目被消防部门叫停,耽搁一天就是无数的金钱,况且过了个把月,电影算是彻底流产了,投资的钱都打了水漂。 孟静书叹了一口气,再也装不了凶狠,“公司里面有我,你专心养病。” 看到楚白现在毁容虚弱的样子,孟静书是一个商人,她也无法让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再去掏空自己的生命去拍摄。 “这也是我的公司。”朝歌冷冷道,“我还没死,不会退出娱乐圈的,而且我带回了一个好苗子,秦然。” “孟总,又见面了,您好。” 孟静书看了好几眼,才认出这个俊美的小伙子是疗养院里黑小子,她当时就觉得这小子外貌不错,今天再见,她竟然有些认不出来。 “他的合同就挂在我的名下,训练之类的赶紧安排上,免得这小孩天天烦我。” 孟静书在苏莹的事情上虽然迷糊,但其他的事情上,特别是公司的事情,脑袋绝对清楚,云金公司的团队在娱乐圈里也算是的一流,朝歌是十分放心的。 “叩叩——” “静书姐在吗?”门口传来苏莹的声音,“我听说楚导来公司了。” 孟静书嘴边扬起一抹微笑,促狭冲朝歌眨了眨眼睛,“秦然,我带你去见见艺人团队。” 公司老总需要亲自带艺人去见团队吗?孟静书这是替楚白和苏莹制造独处空间。 一双温热的手掌落在肩上,朝歌听到秦然想要留在办公室里。 朝歌拍了拍秦然手背,“听话,我有事情。”秦然只得顺从跟着孟静书出去。 房门打开,苏莹对孟静书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勾起的唇角却在看到那个男子的时候,猛地僵住,整个笑容显得皮笑肉不笑,她甚至微微往后踉跄了一小步。 无形的万人迷光环在空间里波动,空气里甚至有似有还无的香气,整个空间似乎都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泽,搁在轮椅把手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一下,外挂果然不容小觑。 朝歌盯着苏莹那张不大自在的脸庞,内心已经是思绪翻涌,她有点不对劲。 还没等朝歌捕捉更多的线索,办公室就只剩她们两个人。 第四章 楚白和苏莹之间有太深爱恨纠葛了,不过爱与恨都是源于楚白这个性冷淡的男子,他前二十六年从未尝过爱欲的滋味,一朝疯狂迷恋苏莹,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即便是朝歌,寄居在这幅破碎的身体中,现在也会被身体深处涌出巨大的恨意所触动,幸好他天生能装,面上还是一派清高自持的模样。 而苏莹就是“演技”再好,看到楚白这一副尊容也免不了吓一大跳,她脸上的恐惧是显而易见的。 取下宽帽口罩的楚白,跟怪物也没有大的区别。 朝歌坐在轮椅上,没有作声,漆黑的眼瞳冒着鬼气,他完好的皮肤洁白似雪,受伤的地方却黝黑凹凸,对比起来更是可怕。 苏莹一吸鼻子,眼眶竟然就红了,一双美目含着晶莹的泪水,“楚白,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话虽然柔情似水,却没有上前一步。 这个女人真的不大聪明,不管是从电视上看,还是从现实里看,苏莹有一张还算不错的皮相,不过也仅仅是皮相而已。 朝歌没有作声,在他看来,与苏莹虚以为蛇实在是浪费时间。 苏莹摇了摇头,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滑落下来,“楚白,你是不是怪我,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伤得那么重,我以为......” -- 第7页 “你以为我死了吗?”朝歌说道。 “根本不是!” 苏莹一愣,她马上反口辩解。楚白的那张脸太吓人了,以至于她又马上挪开了视线,可能是因为有了光环以后,楚白对她温柔了许多,她都忘记了曾经的楚白是多么的冷淡。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我每天每天都在悔恨,你不应该为了我受这么重的伤。”苏莹立马道歉,眼睛含着泪,微微咬住下嘴唇,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朝歌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女人演戏。 秦然捧着一杯美式咖啡,却一口没喝,目光悠悠落在远方的大楼上,面色沉静如水。 孟静书倒是有意和他谈谈将来发展的方向,秦然一副心不在焉,一切随意的态度。 “你是在担心小白吗?在公司里没事的,苏莹跟小白关系很好的。”孟静书说道。 秦然眉尾一挑,好奇的问道,“苏莹是哥的女朋友吗?” 孟静书摇摇头,婚约的事情自然不能随便讲的,“他们两家本来就是熟识,从小就认识的,现在又是同事,关系自然是不错的。” “我不喜欢苏莹。”秦然淡淡说道。 孟静书美艳的脸庞上浮出一层恼色,她认为秦然是楚白要培养的艺人,苏莹作为公司当红的艺人,秦然的敌意也太重了,情商人品都有点问题。 “你....”孟静书正欲教育两句,就望进一双流金般的眼眸中,瞳孔里似乎有无数虚影在流动,霎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苏莹在这三个月里,有向你主动询问他的伤势吗?有主动提出去探望他吗?有向你坦诚自己的罪孽吗?” 秦然的声音冷到极致,幽远的像是从深渊里传来的回响,又像是在耳边轰隆的惊雷,一瞬间,孟静书的心脏鼓噪,甚至要从嗓子眼里逃出来。 那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孟静书打了个寒战,身边却已经没了秦然的身影,她用手按住胸口,脑海里回旋的都是那一段质问。 苏莹纵然工作繁忙,但她就是云金的艺人,孟静书和她碰面的次数非常多,就算不见面,电话难道都没有时间打一个吗?每次,每次都是孟静书主动说明楚白的情况。 “好,那你下跪忏悔。”朝歌双手交叉,搁在小腹上. “或者,毁掉你这张脸蛋,舍得吗?” “楚白。”苏莹睁大眼睛,哭声一时都止住了,怎么会这样呢,楚白明明已经被她迷住了,甚至愿意付出生命,就算现在楚白受的伤重了点,但只要自己撒撒娇,说两句软话,楚白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是不是生气了,楚白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心里最柔软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受伤了。”苏莹焦急的说着。朝歌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泪眼惺忪的说道,“好,你害我落下一身病痛,是不是应该赔偿点什么?嗯?” “我们是朋友呀,一辈子的好朋友,楚白,我会一直鼓励你照顾你的。” 如今就一口一个朋友,苏莹你是如何欺骗楚白为你送了命呢,夜半时分,你就没有害怕过害死一条生命吗?就是到了苦主面前,现在还只会说些花团锦簇的场面话。 朝歌止不住笑起来,接着笑声变成咳嗦声,他肺部在火灾里收到损伤,一旦情绪激动,就容易咳到喘不过气。 “哥,不急,慢慢呼吸。”秦然将人抱到素麻沙发上,一只手托住朝歌的后脖,一只大掌轻轻抚摸起伏剧烈的胸膛。 涨红的脸颊渐渐褪去血色,只有眼眶还红红的,朝歌无力的深陷在深灰色的沙发里,漆黑的眼瞳,像是某种野兽望着苏莹。 苏莹却全然不知,她一双眼睛都落在忙前忙后的秦然身上。 “请您离开,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请不要刺激他的情绪。”秦然站直身体,他足足比苏莹高一个头,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攻击力十足。 苏莹目光闪烁,悲愤的含着泪出去了。 “这个讨厌鬼总算走了。”朝歌厌恶道,“空气里都臭臭的。” “嗯,我一会儿打扫房间,中午饭已经定好了,马上就要送到了。”秦然在沙发上铺上细软的毯子。 朝歌眼睛一亮,“辣子鸡吗?” “是,”秦然无可奈何的点头,“微辣的,您慢点吃,每次都被辣到咳嗦,您都不觉得疼吗?” 楚白是个清淡饮食的人,少油少盐,饭桌上从不见川菜的,但朝歌是个无辣不欢的人,疗养院的饭菜淡得要死,自从出院了,就闹着要吃火锅烧烤。 秦然是个软耳朵的,朝歌板着脸要吃,他总还得弄点辣菜出来,只是吃饭的时候,要盯仔细了,只要被辣到了,就赶紧递上温牛奶。 “苗子是个好苗子,楚导果然眼光不凡。”经纪人见了秦然一面,口里的赞赏就没停下来,向孟静书列举了好几种营销方案。 “孟姐!”苏莹哭哭啼啼的推门而进。 “有没有一点规矩!”孟静书皱着眉斥道,转过头,对经纪人说,“你先出去,下午有时间,你去找楚导商量方案。” 苏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敲门,怯怯的看向孟静书,眼睛里满是泪,她小脸大眼,十分惹人怜爱的模样,又是公司正当红的艺人,孟静书一向是很给面子的。 “孟姐,我错了。”苏莹跑到跟前,给孟静书按摩肩膀。 -- 第8页 孟静书心头的异样还没散去,她软下声音,“虽然我和你父亲是熟识,但这么随便擅闯办公室,传出去,人家要说你不懂事,不管是作为长辈还是上司,我都说你两句。” “我知道了。”苏莹吐吐舌头,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 孟静书生意做得好,婚姻也十分美好,她和丈夫孕有一个乖巧的女儿,因此看到苏莹,也很容易想到自己女儿,心里自然平添几分怜意。 “说吧,到底怎么了?” 苏莹不过就是抱怨楚白性情大变,言语十分的刻薄,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是受了多少委屈。 “你是艺人,小白是导演,也是公司股东,本来你们之间就要注意分寸,再说了,小白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有些脾气也是应该的,苏莹,你们两个做不了情侣,不要连朋友都做不了。” 孟静书若有所指,发生火灾她当然不在片场,但楚白对苏莹的心思,她隐隐约约是知道的,而且爆破戏出现问题,演员比导演危险多了,她也听助理们说过当天情况,楚白是跑到危险的地方救人。 谁知道其他人大多没事或者轻伤,就楚白差点死掉。 孟静书现在想起来,能让楚白舍掉命去相救的,也只有苏莹,就算退一万步讲,楚白不是为爱受伤,如今楚白一身病痛,苏莹没有一丝体谅,反倒在她面前告状。 见苏莹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孟静书也不想把话说得太过,一则楚白总是对苏莹有些爱意的,二则苏莹也是公司的摇钱树,孟静书希望息事宁人,三则,苏莹的身世也挺可怜的,她总是有些不忍心。 “我和楚白是一辈子的朋友,而且要不是楚白,我哪里能拍电影呢,孟姐,我心里明白的。” 孟静书点点头,“你和小白,就像我的弟弟妹妹,我只希望你们越来越好的,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我许久没去看看了。” “不用静书姐费心了,我请了好几个护工照顾,妈妈身体挺好的,就是认不得人,不能受刺激。” 孟静书未再提探望的事情,苏莹的母亲挥霍无度的事情,人尽皆知,苏父去世后,苏母不知道惹下多少麻烦,如今人老了得了痴呆症,对苏莹反倒是个好事。 苏莹脸上带着笑容,她按摩更加使劲,轻声问道,“跟在楚导身后的那个男的是谁呀?” 孟静书感觉脑仁一震,耳边响起嗡嗡声,她惊呼一声,双手食指抵住太阳穴,不断揉搓缓解疼痛。 “孟姐怎么了?” “没事,没事。”孟静书摇了摇脑袋,疼痛过后,她竟然觉得大脑清晰许多,“没事,许是昨天熬得太晚了,有些低血糖。” 还没等苏莹继续探问下去,孟静书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嗯,那我不打搅孟姐你工作了。”苏莹带上房门,浑然没有看到孟静书狐疑的眼神。 朝歌在公司小憩了一下午,今天狠狠奚落了一把苏莹,心里舒畅多了,就连秦然要求早退回家,也欣然同意了。 “你以后就是公司艺人了,要好好训练知道吗?不要丢我的脸。”朝歌皱着眉训道。 “您不在公司,我一个人带在这儿总是心不在焉。” 秦然伸出双臂,将人稳稳抱起来,轻轻放在轮椅上,仔细调整帽子和口罩,大眼睛里写满了“求求你”。 “你还没断奶呢,要我时时刻刻盯着你吗?哼,晚上我要吃火锅。”朝歌毫不犹豫的提出要求。 秦然推着人进了电梯,答应了一系列“火辣”要求。 经过大厅时,前台递上重新激活的门禁卡,朝歌扫了一眼,“那个小结巴呢,也早退了?” 秦然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只听得前台有些抱歉道,“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已经请假回家了。” “行吧,我还以为她被我吓破胆了呢。”口罩后,朝歌的声音闷闷的,前台却只能尴尬的笑着。 朝歌不过调笑两句,他所经受的各种异样眼光,从前世到今生,就没有少过,他早就不会因为这个受伤了。 第五章 秦然的训练已经提上了日程,云金作为老牌娱乐公司,各种各样的训练能赛满二十四小时,这都是经过朝歌同意的。 “我要你当明星,就是要你当娱乐圈里最亮的那一颗。” 秦然性格单纯,却不得不说性格里很有一股韧劲,身形、台词、表情都是最基础的,比如武术、舞蹈和艺术欣赏等小课程,开始都是一窍不通,可就这样半个月以后,老师们都对他赞不绝口。 “不是我说,还是楚导你的眼光毒的很,这样的好苗子都叫你挖出来了。”说话的是秦然的经纪人张军。 朝歌是秦然名义上的经纪人,负责掌控艺人发展的大方向,张军则总揽一切事务,这家伙长得一副国字脸的憨厚样子,说话却圆滑的很、 那头训练的秦然不知道是听到夸奖了,还是怎么了,冲着朝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脸上挂着亮晶晶的汗水,傻的一塌糊涂。 朝歌招了招手,秦然马上放下沙袋,飞奔过来,他穿着短袖短裤,长手长脚,小臂和小臂的线条格外流畅,没有太强的攻击性,又带着无与伦比的少年朝气。 “哥,到喝药的时候,我还带了巧克力,一点都不苦。”秦然从保温杯里倒出一大杯黑沉沉的药汁,递到朝歌手里。 -- 第9页 张军打了声招呼就先行离开了,训练室只剩下朝歌和秦然。 秦然蹲在朝歌身前,汗水把他额间的头发都濡湿,丝丝缕缕贴在皮肤上,本来小麦色的皮肤现在已经蜕变成象牙色,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紧紧看着朝歌。 这不知道秦然从哪里找来的药方,朝歌什么吃食都不忌讳,吃的时候爽快,吃完却伤口却要发作,疼了以后还是要吃,秦然弄来这苦汁子,却真的有用,疼痛少了许多。 药汁温热,朝歌咬着牙一口气闷完,秦然赶紧把牛奶巧克力递过去,朝歌咬下一大口含在嘴巴里,五官都皱在一起。 秦然就着巧克力咬过的缺口,也吃下一块,朝歌嫌弃的看过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脑门。 “你是小狗吗?吃剩菜剩饭。” 秦然缓缓伸出手,尝试的握住朝歌细细的手腕,见男人没有作声,便圈着朝歌的手掌,在自己的头上拍了几下。 朝歌抽出自己的手掌,果然看到小狗露出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他猛地一用力,将秦然往后一推,坐到地上。 “小傻子,怎么天天这么开心。”朝歌实在不能理解十八岁的小年轻,一屁股坐地上,都能乐呵半天。 两人之间的话并不多,却格外的和谐,而房门外却站在一个美丽的女子,冷冷的观察里面的一切。 苏莹在云金已经算是稳扎稳打的一线艺人,她的人气蹿升的很快,事业顺利得难以想象,可楚白回来之后太不一样了。 或者这么说,楚白变得跟以前一样了,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楚家独子,冷漠孤僻的国际大导,竟然又回来了,苏莹明白,楚白心里肯定有怨恨,不过一个残废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作用了。 云金无法舍弃她这个冉冉升起的新星,还有无数影帝影后跟她是好友,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深深迷恋着她,有万人迷光环,苏莹一点都不惧怕。 她只是忌讳楚白带回来的那个少年,那个叫秦然的。 上一世,娱乐圈里根本没有秦然这一号人物,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点异样,难道是因为她重生的原因,还是因为楚白九死一生带来的变数? 附身帮朝歌整理口罩的秦然,突然抬头看向门口,目光宛如实质刺进苏莹的心脏,她猛地后退,发出巨大的脚步声。 “嗯?什么声音?”朝歌好奇撇过头。 秦然的大掌轻压了一下男人的渔夫帽,“可能是什么猫猫狗狗经过吧。” 苏莹飞快的逃开,她心脏剧烈的跳动,甚至清晰的感受到剧烈收缩的疼痛,半晌才缓过来,白皙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冷汗。 女经纪人此时进门,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苏莹摆摆手,“没事,我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做了个噩梦。” “还是要注意身体,下午就要飞草原那边拍摄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呀,虽然是个公益广告,但这是国家牵头,对你塑造正面形象很好,同行都是协会的老前辈,莹莹,我相信你,肯定能相处得很好的。” 自从楚白出事后,苏莹其实也接到许多影视资源,好的电影班底给的角色有限,苏莹不大想浪费时间,而电视剧就是请她去当大女主,她也是看不上的。 苏莹拂了拂鬓边的头发,“我看楚导不是亲自带了新的艺人吗?是个什么来头,楚导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张军夸得天花乱坠的,我打听了,穷人家孩子一个,爸妈都死了,原先就是照顾楚导的,你是没见过,那小男孩长得是真的好看,对楚导那叫一个乖顺,就是个抱大腿进公司的。”女经纪人自然是警惕那些能威胁到苏莹的。 “就捞到一个香水广告拍摄,也不是代言推广,模特罢了。” 苏莹一下放下心,她的经纪人是云金的老人,张军不过是新入公司的,楚白和秦然,一个残疾一个绣花枕头,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拍摄前的现场总是十分喧闹的,场记、灯光、模特、服装,到处都在说话声,到处都是机器调整的摩擦声,只有朝歌的休息间是远离尘世间的安静祥和。 朝歌为了秦然选择的出道作品,不是什么电影电影或者综艺,这些制作周期都太长了,而且一时半会凑不出合适的班底,但是广告就不同了。 云金和各大时尚品牌都有密切合作,像秦然这种还未有作品的新人,想要好牌子的代言肯定是很难的,但是进行广告拍摄是非常简单的,甚至一些奢侈品牌从未请过代言人,顶多找一些明星进行推广。 朝歌闭着眼睛,脑海正在反反复复回想楚白的曾经,样貌、健康、金钱、亲人,这些东西都可能失去,唯独脑海中的知识不会,而朝歌手里唯一的砝码,也仅剩下楚白的导演才能。 “哥,我换好衣服了。”秦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过了许久,朝歌才能回忆中清醒过来,他张开双眼。 眼前的男子,穿着最简单的黑色衬衣和长裤,额前的短发蓬松的梳向脑后,露出俊美的五官,深色的瞳片,将他纯真的气质稍稍掩盖,透出一种亦正亦邪的危险感。 朝歌左右看了看,“妆发不错,出去吧。” laurier作为驰名国际的香水品牌,刚刚在海外发布了新的香水“禁药”,云金争取到国内的广告拍摄,今天拍摄场地里,不仅有云金的人,还有laurier的公司的人监察广告的拍摄。 -- 第10页 等坐到监视器后面那把椅子上时,朝歌心里终于踏实了,楚白或许也坐在这把椅子上了。 “action!水下第一场。” 香水本来就是一个玄妙的东西,就如同文学里那句名言一样,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香水的解读自然也因人而异,楚白作为获得好几个国内外重要奖项的导演,又是云金的股东,laurier公司是充分尊重楚白的解读。 少年一步一步走进水池中,周围残缺的石像被茂盛的藤蔓包裹着,墨蓝色的液体一点点没过他的身体,下面是一片浩瀚的大海,他肆意在里面舒展身体,他深色的衣服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眉眼却更加清晰。 高清镜头下,秦然神情显冰冷至极,甚至在水下可以长时间不眨眼,深色的眼瞳让人有一种深海某种禁忌生物的非人感,他游泳的姿态十分的优美,能够应付朝歌提出高难度的姿势要求。 朝歌能听到身后那个法国人,时不时冒出那些热情的赞美,他抬手让人cut掉,让秦然再重复一遍刚刚的动作。 苏莹下了飞机,感觉自己要累瘫了,草原的气候然后跟京市不大一样,再说拍摄的场地也都是户外,风吹日晒和蚊虫叮咬,实在难熬的很。 “莹莹姐,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小助理小心翼翼的递上果汁。 苏莹摇了摇头,她在飞机上休息了几个小时,现在只觉得累不觉得困,汽车转个弯进入市区,速度渐渐降下来了。 京市无论白天黑夜,似乎都是人潮汹涌,商业街上随处可听到自己的歌曲,还有自己的广告牌,苏莹隔着车窗慢慢欣赏,视线触及到一处,却皱紧眉头,猛地让司机停车。 “怎么了?您要在这儿下车吗?”司机师傅诧异的问道。 苏莹没有回答,带上墨镜摇下车窗,屏幕上的广告又再次播放。 俊美的少年一步一步走近深海之中,斜下方的镜头,将云光潋滟的海色和斑斓神秘的星辰揉成一体,少年像是一只传说的塞壬,从镜头中轻飘飘的游过,陡然放大的面容,引起观众的一片惊呼。 屏幕慢慢变暗,接着一点点光芒形同花瓣一样绽开,幽幽的光泽再次映出少年的面容,最后少年又一步一步走出水池,正后方的镜头,阳光透过狭窄的石门,勾勒出少年高挑的身影。 “穿过禁忌,找到真我。”随着法语广告词变淡,屏幕渐渐上只剩下少年流金一样的双眸。 “这模特挺好看呀。”小助理喃喃道。 “好看个屁!”苏莹气鼓鼓的关上贴上防窥膜的车窗,“开车!” 司机咳了两声,这才发动车子,“马上就能到家了。” “回什么家,去公司!”苏莹气得牙痒痒。 第六章 “孟姐,难道我现在的人气,拿不到laurier的推广,是不是楚白在里面捣乱。”苏莹简直气炸了。 昨天天她一回公司,就找了孟静书说代言的事情,就算不代言,最起码要拿到推广,一般推广也要拍摄视频,苏莹就要压过秦然一筹。 孟静书又对着电话说了两句才挂断,揉了揉太阳穴。 “莹莹,你不是刚出道的新人,laurier也不是什么小牌子,公司拿下广告拍摄是十拿九稳,你要是拍广告就是自降身价,所以拍摄的资源我根本没给你,你想代言推广的意向呢,我已经让人跟法国本部沟通过了,他们主要觉得你气质太过甜美,跟这次的香水宣传意向不符。” 苏莹没有说话,秦然的广告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播放,特别是自己的广告牌就在旁边对比。 自从回到京市,不管是社交软件,还是大街上,秦然的名字就会不断出现,人气高的吓人,甚至云金内部都在疯传,秦然是来填补男艺人的空缺,但苏莹明白,这个人是楚白拿来对付她的。 “气质什么都是托词,不过是嫌弃我只得了一个小小的新人奖,不是什么影后。”苏莹长叹一口气,若是几个月前的那场电影没有出事故,她现在手握一部冲奖电影,现在是不是更理直气壮一些。 苏莹是公司炙手可热的艺人,可是云金不是只有她一个艺人,电视剧圈的视后,电影圈的实力演员也有,孟静书可以稍稍照顾苏莹,可不可能把所有资源都堆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段时间,递给你的本子也不少了,楚白刚出事的时候,公司也参与其他的的电影,你说心情不好,不想演女二,我体谅你,你要参加综艺,我也同意了,公司一直帮你维持人气,但是很多牌子就是这样,他们看人气也看作品,你现在正当红,一天都不能歇下来,要尽快进组知道吗?” 孟静书一番话不可谓不苦口婆心,苏莹的运气是很好,第一部 电影就是新人奖,人气也很旺,但是娱乐圈就是喜新厌旧的,艺人就是要不断提升自己,不断用新作品维持自己的热度,在她看来,许多本子故事班底都不错,女二女三还是反派,苏莹也可以挑战一下自己。 “孟姐,公司里就我一个有这个实力当电影女主,就这么几年的时间,错过就错过了,你不能不帮我。” 苏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云金也不是什么三流娱乐公司,怎么可能一部好的电影资源都没有。 孟静书忍住怒气,苏莹这个意思,就是说公司顾此失彼,打压她这颗冉冉上升的电影新星。 -- 第11页 “公司一直都在努力,电影也不可能凭空出现,苏莹你应该放平心态,与其每天找我要本子,不如从公司给你的本子,挑一两个接触。” 苏莹撇过头,嘟囔一句知道了,便起身开门出去,只留孟静书一脸愕然坐在桌前。 她今天才发现,苏莹竟然这么胡搅蛮缠,不过是得了一个新人奖,便是从云金独立的影帝方余青,也不敢和她这么说话,她苏莹是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嘛。 苏莹没有流泪,她的眼泪从来只是当做武器,不过是个广告罢了,娱乐圈每年出现的新人还少吗?都是昙花一现罢了,再说了,孟静书和楚白是一伙的,现在都不帮她,自然还有人帮她。 她回到自己的家里,从网上下单一些食材,又发了一条信息,“景州,今天休息,请你吃大餐!有时间吗?” 【任务进度10%】 朝歌突然发现,一直停滞的任务进度突然有了突破,他该说苏莹果然没有什么大本事吗?他就是这么稍微刺激了一下,苏莹就自乱阵脚,导致任务有了进展? 秦然因为广告一举走红,各种邀约和本子源源不断的找来,不过秦然顶多算是个有点人气的新人,在影视圈里地位还远远不如苏莹。 朝歌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零食罐,捻了一条香辣小鱼干到嘴里,“你不要被一时的繁华给欺骗了。” 苏莹在孟静书那边争吵的事情,朝歌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知道,这女人就是个目光短浅的。 他在医院呆了六个月,不说拍完几部电视剧电影,苏莹想签下几个影视资源简直易如反掌,结果到现在,一个靠谱的影视资源都没有,孟静书不是这种鼠目寸光的人,说到底还是苏莹凭着万人迷光环自作主张。 “我都听你的。” 秦然刚刚洗完澡,穿着短袖和长裤,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在冷气的刺激下,冒出细微的白烟,将朝歌的两条长腿放在自己大腿上,将裤腿往上挽。 从茶几下层拿出乳霜,双手揉搓划开白色膏体,顺着纤细的脚踝仔细按摩。 朝歌眉头一皱,牙关咬紧,马上就不说话了,烧伤虽然好了,但是一身新长的皮肉却娇气的很,加上躺了三个月,身上的筋都失去弹性,站不能久站,坐不能久坐,按道理就是要在家休养,适量锻炼。 可朝歌外表冷清,却是个急性子,从疗养院出来便每天扎在公司,认真监督秦然,外加刺激苏莹。 “那哥你现在有看中的吗?我多准备准备,绝对不给你丢脸。”秦然一问,朝歌的注意力就分散了。 他想了想,没有明说,“有点眉目,还是要等他回国了,你安心训练就可以,我肯定是导演。” 秦然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不管短短两个月,他似乎一下子飞速成熟了,五官褪去一点海边的粗糙,更加俊美稳重,只是眼睛总是湿漉漉,像是带着闪光,有种迥异于常人的天真烂漫。 “那我更不能丢脸了。”秦然嘴上虽然闲聊着,手下轻重却一直很注意,用的都是巧劲, 现在正值夏秋交际,天气还是十分的闷热,朝歌受不得热,公司家里空调都是足足的,可他不是坐轮椅就是躺在沙发上,一双长腿不常运动,血液不循环又冰冰凉凉的。 此时苍白的肌肤终于回了暖,就连伤疤的疼痛也减缓很多,朝歌翻了个身,上衣被推到肩膀处,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温热的大掌马上盖上来。 朝歌将头埋进枕头里,他出了一脑门的汗,都是忍出来的,睡前疼这么一遭,晚上也能安眠一些。 秦然一伸臂,将男人的腰搂得稳稳的,朝歌则穿上拖鞋,慢吞吞的往洗手间刷牙,这是每天他唯一运动的时刻。 “是不是该请个护工了?”朝歌含着牙膏泡沫,突然冒出一句。 秦然正站在他身后,双手扶着朝歌的腰,闻言抬眼望向镜子里的朝歌,“哥,是嫌弃我照顾的不好吗?” 朝歌摇了摇头,“你做的很好。” 不管是对付苏莹,还是照顾人,都做得很好,朝歌对任务充满胜利的希望 朝歌漱掉泡沫,转过身,双手放在秦然的肩膀上,“我很满意你的表现,但你是一个人,不是机器,人总会累,我没有折磨人的爱好,懂吗?” 秦然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低沉的情绪总算上扬了一点,“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我一直特别明白,还是我做的不够好,因为训练的事情。” “其实还......” 秦然巴巴的看过来,“这样吧,我们请一个助理,白天我有工作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晚上还是我来照顾哥你,行吗?” 朝歌叹了口气,“行吧。”虽然话题跑偏了一点,但结果总算还是好的。 秦然揽住楚白的腰,慢慢扶着他回卧室,脸上却都是阴谋得逞的小得意。 任务开始有了进展,还没等朝歌更进一步行动,网上却爆发了一阵铺天盖地的舆论讨论。 朝歌只觉得公司的人,一个个都有点奇怪,特别是一看他过来,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没有问题才有鬼。 “手机给我。”朝歌伸手道。 秦然一把握住,“今天老师要教新的表演项目,哥你不如在旁边监督一下,好好指点一下我。” 朝歌一把甩开少年的大掌,“少来,拿来。” -- 第12页 拿过手机,还没等朝歌搜索自己的名字,浏览器直接推送了短新闻,【疑大导权色交易,花龄女明星放火报复!】权色交易,女明星,放火,这一个个字眼是足够引爆眼球了,点进去一看,果然是写楚白因火灾重伤的事情,里面还配了无数他坐在轮椅上图片,能清晰的看到他脖子上的伤疤。 电影发生火灾之后,犯罪嫌疑人马上被控制了,是云金曾经的艺人唐思思,事实上,唐思思根本没想逃跑,就在火灾现场被人捉住的,她根本已经疯了。 这件事故里,楚白去年回国的时候,唐思思刚刚解约,两人根本就没有过多的交集,楚白也犯不着为难别家的艺人。 但是这篇报道中,似乎将唐思思解约的原因,归在楚白用权强迫不成,况且火灾事故中,楚白受伤最重,又可以理解为刻意报复,最重要的是,关押唐思思的精神病院里传出来的消息。 唐思思似乎遭受某些身体侵害,常常哭喊让人不要碰她。 于是这一篇似乎而非猜测,变成全网的热点,人们可能不怎么认识楚白,却对火灾记忆深刻,对于这种劲爆的娱乐圈秘闻高度关注。 无数的营销号倾巢而出,将这件事炒得沸反盈天,报道下面的评论就更加不堪入目。, 秦然伸手盖住手机屏幕,“哥,别看了,都是他们造谣,清者自清。” 朝歌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瞳,里面并没有一点慌乱,冷冷的,像是两口幽井,反射不出一点光。 “清者自清?还有众口铄金呢,我倒要看看是谁要害我。” 第七章 楚白活了二十六年,拍摄视频也有成百上千部,但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眼前,还是《两难》电影大爆的时候,不过这部电影,男主是影帝方余青,女主苏莹则荣获月华的新人奖,两人的星光足以掩盖楚白的光彩。 而三个月前的片场火灾,则一下子让楚白的名字被大众所知,毕竟这场事故险些楚白送了命,不过过了两三个月,大众的注意力也逐渐被别的新闻吸引,楚白的名字也逐渐淡出。 现在,楚白的名字又出现在各大社交新闻软件的搜索前列,不是能力出众的新生导演,不是火灾事故的受害者,而是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 「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看看这些人模狗样儿的大导演,恶心至极!以后都抵制他的电影!」 「活该,当初怎么没把他给烧死呢,看看他现在这个鬼样子,出去也不怕吓死人。」 「五年老粉,思思原先是个很阳光善良的女孩,我一直不相信她能做下这种事,现在我能说了,都是娱乐圈害了她,都是楚白这个恶魔害了她!」 “我已经联系公关部的,联系各大媒体做澄清通稿,那些无良的营销号也会赶紧撤下去。” 孟静书虽然是开娱乐公司的,但她早就是商海中的老人,比这儿还大的风浪大的见多了,这种事情就是恶心人,一个事实证据都没有,就是捕风捉影的猜测,但往往是这种报道最容易败坏人的名声。 更何况,这种无凭无据的谣言,竟然炒作得沸反盈天。 朝歌静静的坐在轮椅上,除了跟秦然说了一句众口铄金的话,就再也没有出声,秦然一直握着他的手,脸色阴沉的厉害。 孟静书柔声道,“你一向与人为善,也没有和谁结下什么仇,总归还是娱乐圈的同行要跟云金斗一斗,你的复出看来给某些人造成压力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下这样的狠手。” 朝歌突然开口,“先不要让营销号撤稿子,一撤就完全说不清了。” “我明白,但是不撤后果更加严重,只要我们让警方和我们一起澄清,至少控制住局面,对于造谣的人,我们也可以理直气壮地的起诉。” 孟静书细细讲述其中的关窍,这种事,你不澄清就会越传越离谱。 朝歌低头沉思,突然心头灵光一闪,他反手握住秦然的大掌,双眼看孟静书问道,“我们公司也有营销号吧。” “有是有,但是大众总是容易被先入为主的想法左右,而且我们最好配合警方一起澄清,效果最好。” 朝歌摇了摇头,“没事,静书姐,你让公关部的人进来,我有一个想法。” 这篇八卦报道是凌晨发布的,一开始不过是几个不入流的三流自媒体刊登出来,标题和内容根本没带几个当事人的姓名,云金的公关部每天都在检测自家艺人的新闻,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拿楚白做文章。 等他们从主流媒体上看到这篇文章的,就完全不是云金能控制的,早上上班上学吃早餐的,都的拿出手机看看新闻,楚白的名字一下子爆到各大软件的搜索第一。 楚白不过是个导演,根本不是娱乐圈里的明星,他不过是二十六岁,单身未婚,却一下跟一个疯掉的女艺人绑定在一块,网络上处处都说,楚白如何纠缠唐思思,言之凿凿,恍惚就是躲在楚家床底一般。 热度不断攀升,终于又有人出来爆料,比唐思思的事情爆炸一百倍。 「某大导,呵呵,别看他原先长得还过得去样子,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了,才回过一年多,不止某女歌手一样遭了殃,还有男的,我只能说在国外长大的,果然非常非常开放。」 「看了爆料,某大导我呸,最早最早从一个很乱的浪子的社交软件上看到的party照片,后来看到楚白,我还说怎么有点眼熟,今天一看热搜!突然想出来了!」 -- 第13页 「草,请大家尽快保存,一会儿可能被炸号,图.jpg」 苏莹躺在阳台的长椅上,放下手里的可乐,慢悠悠的点开,一张模糊的照片逐渐刷出来,酒吧吧台附近,楚白白衬衣黑西裤坐在高椅上,修长的手指执着酒杯。 彼时,楚白还没毁容,就算是模糊的像素也能看出英俊的面庞,看起来也是个很普通的照片,但五彩的斑斓灯光瞬间让气氛变得暧昧昏暗,最最主要的是,找有右上角还能看到两个男人正在热烈拥吻。 苏莹手指轻轻描绘楚白的五官,“是你先不放过我的,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社交媒体瞬间就爆了,好/色/滥/交,畜/生/不如,反正楚白变成一个超级富二代,被国外的间谍组织给策反,此次回国就是要制造一条钱色权的生产链,腐蚀整个娱乐圈,然后往经济圈和政治圈发展。 期间,唐思思曾经所属的娱乐公司意歌娱乐也发了澄清,虽然在唐思思被抓后,公司已经单方面解约,但现在舆论方向是,意歌和云金达成某种不可描述的协议,唐思思成为被牺牲的祭品。 意歌娱乐公司下面自然也被骂得狗血淋头,而云金的官号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朝歌的办公室却不大平静。 沙发上坐满了人,除了孟静书和秦然,公关部的一众高管各个都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负面舆论可是说是完全不能控制了。 营销号和媒体纵然可以引领舆论节奏,但是上亿的活人议论才是最可怕的,你可以让营销号撤稿,可以媒体帮你发言,你却捂不住每个人大众的嘴巴。 孟静书听完朝歌的解决办法,仰面猛地靠在沙发上,“小白,我要是你知道你要发布这些,我绝对不会同意。” 朝歌根本没理孟静书,看向公关部的一群人,“你们觉得这样能澄清吗” “能,能,绝对可以。” “行,流程都告诉你们了,按照时间表一步一步来就可以了,不用着急。”朝歌一招手,“你们出去准备吧。” 一伙人抱着电脑和手机涌到小会议室中,热火朝天的准备开战。 “小白这样太...都是公司连累你的。”孟静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种舆论大手笔,不可能是个人造势,是公司对公司,现在楚白倒成了这次的炮灰。 朝歌捧着一小碗香菇鸡汤,安详得锁在沙发里,汤几口喝完了,里面留了几块喷香的鸡肉,“剁椒鱼头呢....” 还没等秦然说话,孟静书炸了毛,“你还能吃辣椒?我看你是不想要自己的一身皮了。” 朝歌静默,他一时给忘记了,秦然将汤罐收进保温袋里,又拿出保温杯,倒出黑沉沉的药汁子。 “哥身体恢复的挺不错的,医生说过,心情也很重要,哥他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吃点爱吃的,也没什么大碍。” 甭管医生准不准吃辣,孟静书是信了秦然的话,毕竟秦然对楚白的用心是有目共睹的,不可能仍由楚白随便折腾。 VB今天可算是热闹了,娱乐圈里小三出轨互踩是常有的事情,大众们也算是见怪不怪了,但跟刑事案件牵连上的可真的是少之又少,两位主人公名气虽然不大,可架不住事情太劲爆了。 唐思思所属的娱乐公司企图澄清,却被网友骂得溃不成军,而云金对于汹涌而来的负面舆论却没有一点反应。 “楚白0824:今晚六点见。” 一条小小VB引起了网友的注意,注册日期是今天,没有一个粉丝,但VB认证却是云金娱乐有限公司股东。 「你还有脸见大家,以死谢罪吧!」 「这就是要洗白了?云金看来是要死保这个变态男了,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不是我说,云金看来是得罪了大人物,虽然没有什么确凿证据,这个楚白是彻底洗不白了,就连云金的艺人都要受牵连,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呀。」 「只有我想看看这个导演怎么洗吗?洗一句,我骂一句,为民除害是我应尽的义务。」 朝歌是下午五点整发的微博,此时正是快要下班放学的时间,VB的人流量非常的大,评论数正在飞速上涨,短短十来分钟,就有五千多条评论,VB后台的私信更是数不胜数。 “引流的不错,要发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公关部的部长点点头,将排好版的资料又检查了一遍发了过去。 “楚白0824:一些个人情况的说明。”只有短短九个字,看起来十分平常,下面的图片却十分不简单? 一枚核弹瞬间在VB娱乐圈里引爆。 楚白是性冷淡???!!! 从楚白十六岁开始的,三年一次的身体和心理检查,包括国内和国外的知名大医院,清晰明确的诊断证明,显示出楚白是一个极度厌恶他人皮肤接触的患者,不会对男性或者女性任何一方产生欲望。 这医学的角度上被成为无性恋,其中有关社会学和心理学的知识十分复杂,不过常人能够理解的外在表象,则是极其冷淡高冷。 “图片上拥吻的情侣,是我的老师和他的恋人,那是一场幸福的求婚仪式,在场众人为老师的朋友和亲人,如果还有疑问,可自行搜索我在国外的账号,你可以看到更多更高清的派对照片。” 求婚的前后过程都能在楚白的国外账号看到,甚至他还去帮忙布置了求婚现场,VB网上对于这张图片的臆测实在过于离谱。 -- 第14页 最打脸的是,某一年的情人节,楚白在账号上登出一张被礼物快递箱的图片,并认真严肃的说道,“十分抱歉,对于各位的热情,我需要郑重的拒绝,本人为无性恋者,不会与任何人发展超出朋友的□□和心理上的关系,各位请尽快拿走自己的礼物。” 此时舆论就开始逆反,网上的谣言一点确凿证据都没有,楚白却能拿出诊断报告和账户信息,谁更可信一目了然。 此时网友的目光已经从唐思思的案件上,转移到楚白这种高富帅的大导演怎么就是个无性恋了,以及对他火灾毁容后的惋惜。 “楚白0824:今晚七点见。” 还有???!!!今天可是太刺激了,难道楚白手里还有什么惊天大秘闻,网友们吃瓜停不下来。 接着晚上七点,“楚白0824:有关对唐思思纵火的个人想法。” 唐思思纵火的事实是板上钉钉的,造成恶劣的社会案件,不过鉴于唐思思的失常的精神状况,赔偿是酌情减少,人则被关进了精神病院,相当于无期徒刑了。 “唐思思犯下的错误,她现在已经在承受后果,但她曾经也是云金的员工,如果她遭受了有违法律道德的无良事件,云金也会坐视不管,我与公司共投入一百万到基金内,唐思思的家属若有相关证据进行起诉,诉讼的费用都可以从此基金中获得。” 绝了,太绝了,你说唐思思是我害的,好,现在我出钱给唐思思,如果是我做的,唐思思拿着钱来告我。 更绝的是,楚白又发了一条VB。 “楚白0824:今晚八点见。” 你还有??? 第八章 六点见。 我楚白是无性恋,不管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我都没有兴趣,我只想高冷禁欲的过一辈子。 七点见。 我楚白就是财大气粗,随便就能拿出一百万,要是我对唐思思有一点不轨,我自己出钱让唐思思告倒我自己。 八点见。 八点见会是什么呢?网友抓心挠肺想要拨快时间,好早早看到楚白又要发布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期间警方也发布了相关的通告,辟谣网上的谣言,表明唐思思现在精神失常,混乱之下的话并不能当做有效证词,并且火灾当事人和嫌疑人的关系,都经过复杂仔细的调查,受害者与嫌疑人并不存在可疑的来往,请不要听信网上任何谣言。 政府部门不是什么营销号,自然不会听任云金安排什么时候发布,官方账号上发布辟谣通告是需要申请的,但只要发布了,对于楚白来说,就是一份强有力证据。 「老公,虽然你的钱可真帅,不,是你的脸真多。」 「只有我觉得楚导曾经特别帅吗?你们看到读书的照片没有,又高又帅,主要是根本不花心。」 「对喔,老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我,我们只是契约结婚,嘤嘤嘤。」 「楚白:这是一百万,离婚。」 网上的调侃比比皆是,实在是毁容前的楚白硬件条件太好,一米八三的个头,继承舞蹈家母亲的好样貌,性格高冷,却不会让人望而止步,只会更加想要融化这座冰山。 拜各位网友的好奇心,楚白在国外的社交消息也呈现在国内了,就读的学校出了有名的影视圈大神和演员不说,他年纪轻轻就获得几个奖项,含金量不低,和国外几位有名的导演还是好友。 八点是什么时候,普罗大众都已经在家里,捧着手机娱乐,从六点到八点这一段时间的发酵,楚白的前两条都达到几万条的评论,几亿的浏览量。 八点这条VB就简单多了,只有一张照片。 白衬衣浅棕色风衣的方余青侧坐在沙发上,笑容俊朗的扭头头看向镜头,T恤牛仔裤的秦然坐在右侧,俊美非凡,青春无敌,认真的看着中间的人。 目若点漆,在照片里依稀还能看到曾经英俊的痕迹,楚白直直看着镜头,像是一把利剑刺进观众的心头。 “新电影,再见。” 「靠靠靠,又要合作吗?我能说好久没有见方影帝吗?不是出国拍电影吗?杀青了吗?????」 「《两难》算是两人第一次合作,楚白的水平真的不低,只是可惜当初名声不显,只让苏莹拿到新人奖,但是方影帝拿下十几亿的票房,接下来就接了莱斯导演的电影,不能说楚白在其中没有出力。」 「这个小哥哥不就是香水广告那个,我就说那么好看,怎么广告之后都没有看到动静,原来是在这里!」 「就好像当初追《两难》的感觉,就是从这部电影里喜欢苏莹的,现在楚导又邀请了方影帝,没想让苏莹小姐姐也参演吗?重圆一次梦呀!」 朝歌看到这条评论,内心一阵冷笑,将手机递给秦然,方余青一下飞机就匆匆赶到云金来。 他今年三十有五,曾经是云金的艺人,但是方余青和楚白的认识可不是从云金开始,他们都是一个大学,方余青去国外拍摄探望老师时,才和楚白认识起来。 “这次麻烦师兄了。”朝歌认真的道谢。 方余青放下咖啡杯,“电影项目本来一直都在筹备,只是借这次机会对外宣传,再说了,你的能力我还能不相信吗?” 楚白出事的时候,方余青正在国外拍摄,但是电话视频问询一直没少,两人与其说是生活上的好友,更像是学习和工作上的好搭档,方余青成名早,但没有被娱乐圈的灯红酒绿迷花眼,对事业非常有上进之心。 -- 第15页 寒暄几句,稍微商量了新电影的大方向,便都告辞离开,方余青匆匆处理完电影的事情,长途飞行回到国内已经是劳累,楚白更是个玻璃人,累了一天,大家都需要休息。 今天照旧按摩的时候,朝歌都趴在床上睡了过去,秦然手下更加轻柔,将药膏一点点揉进皮肤里。 手下的身躯修长,完全一具成年男人的体格,但又这么的脆弱,皮肉白净,触手像是一块冷玉,指尖轻轻按压,就能摸到柔软皮肤下,坚硬的骨骼,到处都是烧伤留下的伤疤,像是无暇玉璧有了瑕疵,显得更加可惜 秦然并不觉得伤疤难看,在他的眼中,都是楚白的一部分,伤疤也好,容貌也好,他心底只是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情绪,算不上柔软,强硬的在身体内流窜,不能消散,曾经的记忆告诉他。 这是愤怒。 愤怒楚白遭受的一切攻击,愤怒自己的“无能为力”,愤怒自己竟然也有冷静的克制,真的想不顾一切的毁掉这些杂碎。 不行,他还不能完全掌控这份力量,不能出现一点差错,一切都需要慢慢计划。 秦然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再张开眼睛,又是一双清澈潋滟的柔软双眸,轻手轻脚的将人抱进柔软的羽绒床铺里。 已经是凌晨一点,公寓里还是灯火通明,苏莹熬红了眼睛,右手握紧鼠标,一条一条浏览VB评论。 「那个小哥哥真的好帅,我手机电脑的桌面都是他,可是广告也没有标明名字,应该也是云金的艺人吧。」 「早就看好这个小哥哥,听云金的内部人员说,小哥哥是楚导一手栽培的,以后肯定有很多大电影可以拍。」 「说不定跟苏莹一样,一出道就是新人奖呢,说个实话,楚导真的好厉害,得了那么多的奖项,怪不得一回国就能跟方影帝合作,让苏莹这样的爱豆都能得个电影奖。」 让苏莹这样的爱豆都能得个电影奖! 苏莹气急,猛地盖上笔记本,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还没等对方开口,就噼里啪啦的骂起来。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信誓旦旦的在景州面前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结果呢,网上现在一个劲夸那个丑八怪,这就是你们的能力?我看随便在网上五毛水军都比你们强。” 那头咬牙深呼吸一口气,才开口解释,“我们是正经的公关团队,一开始我们就是无中生有,只是造势更早更快,先发制人罢了,楚先生的诊断报告,很明显就让谣言不攻自破,对方的公关手段也不低,并且.....” 苏莹猛地挂断电话,她不想再听到楚白如何如何,那不过是个傲慢的、不可一世的丑八怪。 当年楚白是如何漠视自己的,苏莹都记得自己也曾对这桩旧约婚约抱有幻想,可是父亲去世后,楚白执意解除掉婚约,苏莹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 苏莹记得上辈子,父亲去世后,母亲的奢侈无度,染上赌瘾,她一个人在娱乐圈里打拼,被曾经的“小姐妹”嘲笑,被那些乡巴佬排挤,而她曾经的未婚夫呢,变成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大导演,也不愿意让自己去演一个小小的角色。 重活一回的苏莹,她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拥有万人迷光环,她的一切都变得无比顺利,母亲的顺从,就连那个高傲的楚白,都对她求而不得,而她可以周旋在无数人之中,成为最耀眼的那一颗星。 苏莹咬着嘴唇,像是折磨自己一样,不断刷新网上的消息,手机屏幕停留到那张三人合照上。 方余青的面容一如往昔,他成名已早,拿奖也早,却不像娱乐圈曾经的天才演员快速陨落,他洁身自好,眼光成熟,手里早就积累了许多资本。 就连苏莹,在拍摄《两难》时也不免被影帝的风采所倾倒,两个人颇有一点混淆电影和现实的暧昧,不过方影帝平日事务缠身,又接了国外的大电影,苏莹则认识了李景州,两人也只维持着朋友之间热络的关系。 苏莹相信自己的魅力,她轻轻点亮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发给方余青。 朝歌这一场梦睡得不大安稳,楚白和他自己的记忆不断在梦中交织,真实到,自己都难以分清到底哪些才是自己的记忆,什么都像是真的,什么也都像假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卧室里一片昏暗,似乎还是夜里,秦然扶起朝歌,将吸管递到嘴边,朝歌正渴得厉害,张口喝了一口。 哇,又是苦汁子。 男人有些发热,雪白的脸颊上沁出两份不自然的薄红,两颗漆黑的眼珠子没有焦距,抿着嘴唇撇过头,不愿意喝药。 “乖乖,喝了药就好了。”秦然用被子把人裹好抱到怀里,一只手拍着被子安抚,一只手还是将药递到嘴边。 朝歌呼出一口潮热的气体,他浑身没有力气,也反抗不了,还是乖乖将药喝了个干净。 秦然将人抱得紧紧的,喉咙里哼着一些模糊的小调,不成字句,音韵悠长,像是某种深海动物的歌声。 朝歌又进入梦中,这才觉得松快一些,他仿佛置身在一片幽静的海域,海水轻柔的从皮肤上滑过,巨大的鲸类从上空缓缓飞过,遮天蔽日,一切都这么的安静,似乎亘古未曾改变。 是泡椒辛辣的香味,把朝歌从睡梦中唤醒的,他的肚子最先清醒,发出咕咕的声音,朝歌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薄纱窗帘被落日染成一片瑰丽的云彩。 -- 第16页 【任务进度:15%】久违的任务进度。 “几点了?”朝歌哑着声音问道。 秦然系着一条卡通黄色小鸭子的围裙,上前给男人穿上拖鞋,“晚上七点多了。” “我...我这是睡了一天一夜?”朝歌摸了摸自己脑袋,光溜溜的脑袋已经长了一层浅浅的发茬,有一些扎手。 秦然将人搀到沙发上,将一盆酸奶水果沙拉递过去,“嗯,半夜就有点发热,我喂了一些药,就好多了,估计还是昨天还是累到了。” “喔。”朝歌对自己这幅弱鸡身体有心理准备,反正一时半会死是死不了的,三病两痛是免不了的。 打开手机才发现,方余青发信息邀他今晚一块去吃个饭,朝歌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说明自己今天有点不舒服,没看到消息。 “没什么的大事,不是想着好久不见吗?邀你今天一块吃个饭。” “行,明天晚上七点行吗?望秋楼。” “有时间,咱们顺便聊一聊新电影演员的事。” 第九章 片场失火的事情,朝歌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伤害已经造成了,而且当初也是楚白被苏莹迷惑,主动去救得人,并不能说是苏莹设计故意害死楚白。 从疗养院回来,朝歌筹谋的一切计划,都是用秦然去压制苏莹,论相貌,秦然比苏莹更优秀,论能力演技,秦然天赋不低,而且比苏莹勤奋数百倍,再加上自己作为股东的打压,一定能把秦然捧成巨星。 苏莹这两年呼风唤雨,不可能忍受自己被人压在头上,只要她反击,只要有动作,朝歌就可以趁势而为,一举把苏莹的真面目给掀开。 事实证明这个计划目前执行的不错,第一次任务进度突破到10%,是苏莹和孟静书争吵那次,后来朝歌明显能感受到,孟静书对苏莹的态度就冷静多了。 昨天任务又上升了5%,看来苏莹身边又有哪个倒霉蛋清醒了。 可昨天,朝歌突然发现,自己或许遗漏了些什么,苏莹获得万人迷光环,她只是玩弄几个男人的真心,当个大明星这么简单吗? 唐思思是疯了,警方不会说谎,但是唐思思误打误撞跑到片场放火,她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纠葛吗?一个完全疯掉的人,单凭运气潜入片场而不被发现吗? 朝歌重新审视了这起案件,还是有许多匪夷所思的疑问。 “今天真的要出去吗?病才刚好。”秦然拎着保温桶。 朝歌对着穿衣镜,一粒一粒扣上贝壳色的衬衣纽扣,头也不回,“有事问问,你可以去公司。” 秦然走到朝歌身后,他真的长高了很多,两人站直,秦然高出半个头来,脸庞褪去稚气。 laurier香水广告给秦然刷满了存在感,那时候就有资源抛来橄榄枝,昨晚朝歌宣了和方余青的新电影后,云金就趁机给秦然开了VB账号,今天竟然有了一百多万的粉丝。 红能养人,这话说的真的不错,朝歌看着镜子里秦然的脸,这张脸在娱乐圈里也算是少见的完美,自己果然是慧眼如炬。 突然肩膀上一重,朝歌回过神一个不稳,双腿有点不听使唤了,一双手臂却稳稳的圈住他的腰际,毛茸茸的脑袋在颈窝处不断摩挲。 “那我陪哥哥一起去,我要照顾你。”声音懒懒的,露出一双琥珀色眼睛,时不时看一眼镜子里朝歌的脸色。 朝歌被头发搔得有些痒,伸手推了一把脑袋,“像个没断奶的小狗,整天还跟在我后面。” 腰间的手臂一紧,朝歌就听到秦然说,“那我可以保护你呀。”最后一个尾音轻轻含在唇齿间,拖得比其他字长一点,像是水面点起的一点点的涟漪。 楚白在网上发布诉讼基金的时候,云金方面就联系了唐思思的家人,因此,楚白联系唐家夫妻去探望唐思思的时候,是十分顺利的。 “这多不好意思,楚导演,网上那些个话真不是我们说的。”中年男人头发半白,站在医院门口,搓着双手十分不好意思。 朝歌坐在轮椅上,“没事,我们进去吧。” 唐思思的父母是一对老实本分的工人夫妻,家里的独生女也是娇生惯养的,本来当了明星,夫妻两个只有自豪的,谁知道突然有天就放火杀人了,好好的一个家庭算是支离破碎了。 这里虽然说是医院,其实就是带有医疗性质的拘留所,到处都是沉闷拘谨的,像唐思思这种精神失常的情况,是允许父母探望的,警方也希望尽快调查出真相。 十来平米的房间里,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十分简单,唐思思也比朝歌想象中的正常一点,只是很是消瘦。 “唐思思呢,也不是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只是说的话颠三倒四,没有什么具体含义,但是还能自己吃喝,没有什么攻击性,比起有些病人算是好多了。”护士这样说道,还有一个穿制服的保安也在现场看着。 他们不管靠太近,以免刺激到精神失常的唐思思。 “思思,思思,我和你爸来看你了,思思,思思,你想起我们了没有。”唐母轻声说道。 唐思思躺下,背对着朝歌他们,似乎对母亲的呼唤毫无反应。 朝歌问,“事发之前,你们和唐思思还有见面吗?” “我和他妈都是外地人,思思一个人在京市打拼,但是我们天天打电话,孩子哭过一次,就说工作很难,我和他妈就劝呀,说赚了这些钱,回老家做点小生意,当个老师也可以,谁知道,楚导演,对不住。” -- 第17页 中年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精瘦的身躯像是承受不住无形的重量,微微佝偻着, 朝歌又问,“唐思思有说过和谁有矛盾吗?” “孩子要强,从来不说这些的,思思她从小就聪明,都犯不着呀,犯不着呀。” 这就是个死结,唐思思在娱乐圈里也混了七八年,原先在云金,后来跳槽到意歌,参加的晚会比赛不计其数,大半个娱乐圈说不定都碰过面,看谁都眼熟。 朝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周兴宁、纪娴君......” 他念的是《时光隧道》片场的工作人员和演员,每个名字的吐字力求清晰,要让唐思思听到。 唐思思既然选择这个片场报复,那必定这里面有一个仇人。 不过他的嗓子不允许,念了十来个名字,朝歌嗓子就开始干涩,咳咳咔咔起来。 “哥,给我念吧,我声音大。”秦然非常自然的接过名单。 秦然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房间内,朝歌甚至觉得,房间的墙壁都在不断反射秦然的声音,远远近近,不断往耳朵里面钻。 “刺啦...刺啦...”唐思思的手不断抓挠墙壁,显得十分烦躁。 “江利明、蒋珺...” 唐思思猛地扯住自己的头发,嘴里发出“啊——啊——”的喊声,唐家父母也发现女儿似乎有反应。 “思思,思思,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跟爸爸说,谁欺负你了,爸爸帮你讨回公道,思思你说句话呀。” 唐思思不说话,在床铺上打滚,抱着脑袋哀嚎,望着唐家老夫妻一直流泪,嘴巴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思思,思思,你这是怎么了。”老夫妻也一个劲的流泪。 秦然丝毫没有被此起彼伏的的哭声所影响,声音平稳,一个一个名字念下去,唐思思的反应更加激烈,她猛地抬起身子用头撞向床板。 护工和保安立马冲上前来,摁住唐思思,并立马注射了安定剂,保安高声喊道,“别念了,别念了。” 秦然不为所动,继续念下去,“叶霄、简洲、苏莹。” 像是被摁下暂停按钮,癫狂扭曲的面容瞬间固定住,唐思思浑身软了下去,她没有哭嚷,只是默默的流泪,望着天花板。 秦然抬眼看了一下异常安静的唐思思,继续念道,“苏莹.....” “可以了。”朝歌突然出声。 秦然推着朝歌出了医院门口,唐家父母面容看起来更加苍老,刚刚的一幕对这对父母的摧残也不小,两伙人在门口分开,这一场探望似乎什么线索都没有得到。 秦然倒好果汁递给朝歌,“哥,明明再坚持一会儿,就能让唐思思开口。” 朝歌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高树,歪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不过是印证我的猜测罢了,说与不说,都没有关系。” “哥。”秦然突然笑起来,“你真的特别好。” “好吗?”朝歌喃喃道,我这么一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把你秦然当做一个工具人,也称得上一个好字吗? 秦然乖巧的坐在朝歌脚边的沙发上,双手殷勤的按摩男人的右腿,“你不忍心让唐思思死掉吧,即使是她亲手放火让您受伤。” 朝歌侧目看了眼青年,他扭转身子仰面看着天花板,将自己的另一条腿递到秦然手下。 “闭嘴。” 秦然垂下头,面容英俊而柔软,电视机里聒噪的表演着无聊的剧情,为寂静的空间驱散几分无端的低落。 望秋楼的生意着实红火的很,华国人就爱那一套牡丹花鸟绣的国风装修,望秋楼也是这种风格,瞧着便花团锦簇,富贵逼人的模样,但饭菜水平着实不低。 定的七点,朝歌是给方余青接风洗尘,主人家自然来的早些,六点半便到了包间里,窗户外便是一片澄净的湖水,含着瑰丽的落日和云彩,看上两眼也觉得心旷神怡。 朝歌早就定了饭店的招牌菜,他才刚刚坐下,茶水一上桌,方余青竟然就到了。 朝歌有些诧异,他转头说道,“秦然,你跟经理说一声,早点上菜。” 望秋楼不是什么小饭店,上菜的时间都是提前定好的,朝歌没想到方余青竟然来的这么早。 “不急,是我早到了。”方余青架子不大,两人也算相识四五年,又算是师兄弟又算是朋友,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秦然一出门,方余青便开了口,“我听说苏莹跟你闹了点小矛盾?” 朝歌的视线落在粉桃绿枝茶壶上,冷气在白瓷表面凝出一层薄薄的水珠,滋溜一声就滑到深棕色的木桌面上。 若是三天前,朝歌对于苏莹的观感,不过是个空有光环但愚蠢傲慢的虚荣女人,对于她的种种小动作,嗤之以鼻。 但从今天起不一样了,唐思思的下场,跟苏莹绝对有分不开的关系。 朝歌抬首,异常冷漠说道,“师兄这是来当说客?” 第十章 若论圆滑稳重,方余青跟孟静书比也不差,他家中本就是艺术世家的,从小接触相关的知识,在娱乐圈里,算得上少年成才,人脉能力两者兼具,现在影帝也拿了,几十亿的票房也有,自己开工作室当老板。 可以说是,从资本底下的艺人变成操控资本的艺人。 “都是朋友,何必闹得那么僵呢。”方余青话语之间并不强势高傲,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出楚白态度的改变。 -- 第18页 可苏莹都拜托到他这边了,方余青还是柔声说道。 “苏莹年纪小,娱乐圈你我都知道的,吹捧起来简直能要了人命,她就是个黄毛小丫头,自尊心强了些,心里又七上八下,这才跟我说了一些心里话。” 朝歌心里清楚,两人本来就一起拍了电影,早就有了接触的机会,方余青怕也是对苏莹有了某些“坚定不移”的好感。 苏莹自知无法从云金那儿争取到电影,就开始从方余青这里入手。 “喔,她还知道错?”朝歌冷笑一声,“师兄,她不过是装得单纯天真罢了,看看我现在这幅模样,她避如蛇蝎,没有一点尊敬,她现在对我不满,对公司不满,我倒不知道她有什么委屈?早晚都要翻出天去。” “云金能捧她,自然也能让她从云端跌下来,静书姐要给她资源,我无权干涉,这是她的本事,但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一点东西。” 朝歌的声音不由的升高,声音甚至有点嘶哑,方余青看着楚白这张被毁掉的面容。 曾经的楚白是前途无量的大导演,现在病痛缠身,整日只能坐在轮椅上,还要忍受无数人虚假的怜悯和暗地里的奚落,方余青自认不是浅薄无知的人,但看到朋友现在这幅模样,只想帮助朋友回到曾经风光恣意的时候。 方余青叹了一口气,劝道,“小白,哥知道你现在的苦楚,明白你的心情,可苏莹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我和她也认识了快两年,她跟我保证了,一定好好拍戏,而且愿意跟你赔礼道歉。” “是吗?”朝歌哑着嗓子说道,“她现在腰杆子硬了,师兄,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片场里就是我说了算,我不让苏莹参入,就是不喜欢她现在这个脾气,得了个新人奖,就敢在云金当家做主了?做梦。” “师兄跟你保证,苏莹真的特别诚心,这部电影我也投资,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心血给浪费掉吧。” 方余青家学渊源,他一群亲戚朋友遍布艺术界文学界,朝歌选择和方余青合作,就是因为方余青手上拿着几个好剧本,有钱有人脉,合作起来省心。 男人微微垂着头,侧脸的线条清瘦利落,雪白的皮肤上没有一点颜色,干净像是将化未化的冰,锋利寒冷又脆弱,右脸被火焰舔舐过的伤痕,像是雪山深处透出一线岩浆。 方余青觉得,楚白内心有一口痛苦安静的火山,随时燃烧自己,毁灭他人。 “我不信苏莹,但我信你。”朝歌最后说道。 方余青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也信你的能力,我们一定能再创《两难》的辉煌。” 秦然落座之后,朝歌便郑重的将青年介绍给方余青。 方余青早就知道楚白要培养秦然的事情,不管是出于多年的朋友,还是合作伙伴的角度,楚白的眼光没有出过错。 苏莹是,秦然亦是。 “秦然会演好的。”朝歌说出这句话,他的脸上都出现罕见的放松,似乎十分笃定,也十分安稳。 方余青握住秦然伸过来的手,眼前的青年相貌实在一绝。 娱乐圈从来不缺帅哥美女,但能让方余青都惊一惊的相貌,就只有这一次,秦然并非那种精雕细琢的五官,那太过匠气,失了灵气。 平常秦然在楚白身边,就像一粒沙毫无存在感,默默的干着自己的事情,但只要他想让你注意他的时候,你看他的第一眼,便会惊诧他的容貌,紧接着你又会忘了容貌的事情。 像青山一样俊朗,深海一样神秘,郁郁高树一样挺拔,他就与这芸芸众生不一样,不仅仅是异常的美貌,他坐在那里,不说话,你就会郑重的,谨慎的的衡量这个男子。 江山代有才人出。 方余青心里惊叹,但还是诚恳的嘱咐了两句,“多磨练,楚白要求严,但说实话,都是为你们好。” 朝歌立马接话,“师兄,你也拍了快小十年了,什么奖项都拿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转幕后吗?” 哪个演员没有自导自演的梦想,导演总是压在演员头上的一座山,特别像方余青这种,未尝没有自己造梦的想法。 “想是想,不过术业有专攻,我这种外行一插手,还容易出问题。”方余青说道,他其实还想这次跟苏莹再合作一次。 朝歌又说,“坐在监视屏后面,跟拍戏可完全不一样,师兄可不止当演员的才能,这次就是很好的机会,秦然和苏莹完全能够胜任剧本角色,你演了,那些评委又得说,影帝困在舒适圈里,饰演一些千篇一律的角色。” “哈哈哈哈,学得还挺像。”方余青早就过了在意评委的年纪,奖项和票房,批评和谩骂,他见多了。 秦然将鱼肚夹到朝歌碗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一年前也想不到自己还能演电影,都是哥对我好。” 方余青心头一颤,那微微的酒意也散了,他一向自律自强,演员这条道路,他现在算是走到最高处了,影帝票房样样都有,再演也没有更大的上升空间,但若是当导演,说不定他能走出一条新的路。 楚白的能力,他是清楚的,国内外大奖不在话下,只是时间问题,楚白的人品更不用说,绝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生怕别人超过的狭隘心胸。 “那我...”方余青举起酒杯,“就虚心学习学习,楚老师不要嫌我笨。” 朝歌拿起酸奶杯,“放心,方副导,你还有监制的活要干呢,我不会打骂你的。” -- 第19页 方余青心里舒畅,拉着秦然喝了好几瓶酒,让经纪人和助理搀走了,秦然脸上却没有一点酒意,双臂稳稳的将朝歌放到沙发上。 温热的毛巾摊在脸上,毛孔瞬间都张开了,朝歌闭着眼睛,仍由秦然擦拭自己的脸颊,脖颈,手指。 “哥,你讨厌苏莹吗?” 朝歌没有睁眼,“你今天听到的吗?” “一早就发现了。”秦然话语带着一点得意,“第一天在疗养院见您,就发现了。” 朝歌这次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高高的水晶灯,将客厅照得如同白昼,秦然站立在朝歌身前,他高大的身躯投射出的阴影,将朝歌笼罩着密密实实的,琥珀色的眼珠,像是醇厚的酒液, “那你想让她死掉吗?”青年轻飘飘的接了一句。 朝歌半晌才从睡意中醒过来,“你乖乖的,别想那么多,我有计划,知道吗?” “好。”秦然附身,双臂将人抱起,低声说道,“您的一切愿望,我都会帮您实现。” 苏莹一大早接到经纪人的消息时,心里总算是安定多了,方余青跟楚白关系有多好,拍摄《两难》的时候,她就深有体会。 相反作为师兄和投资者的方余青,对楚白的制约有多大,苏莹也很有信心,只是她没想到有这么快。 经纪人听后,说道,“云金今年赔的也不少,这次新电影炒作的这么厉害,就是靠和方影帝合作,我就说,莹莹你一直有贵人相助。” 苏莹对着镜子,拿出口红勾勒唇峰,“楚白来了嘛?” “还没,孟总今天好像也不在,不过听其他人说,已经着手谈拍摄场地的事情,电影的事情肯定已经十拿九稳了,这次又跟影帝合作,影后说不定就要落在你头上了。” 苏莹合拢镜子,甜甜的道,“我还差得远呢,就是想跟方哥多学学。” 小助理推门说道,“莹莹姐,楚导到了,让您和郑姐一块去会议室。” 硕大的会议室里,除了孟静书还有云金高管,楚白身边还站着那个危险的男子,秦然。 苏莹忍住不适感,乖巧的一一打招呼。 “大家应该都在网上看到消息了,楚导和方影帝强强联手的项目,也是我们云金今年的重点项目,而且云金非常幸运的争取到两个重要角色,苏莹,经过公司慎重考虑,决定让你担任女主角,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孟静书翻开项目计划书,“你和郑丽可以看看项目筹备书,不管答应与否,这都是机密文件,你们都是公司的老员工,应该懂得保密吧。” 苏莹匆匆翻看了下下故事梗概,剧情大部分落在男女主和男主弟弟身上,秦然大概是弟弟角色。 “我相信公司的眼光。”苏莹对楚白说道,“楚导的能力,我也是百分百的相信。” 楚白低着头摩挲自己的指节,“说个实话,我不怎么相信你。““ 苏莹脸上的笑容一滞,经纪人郑丽连忙在旁边缓和,“都是一个公司的人,楚导的人品谁都知道,莹莹要是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您只管批评就好了。” “我不喜欢当保姆。”朝歌说道,“是师兄竭力推荐你,希望你不要让别人失望。” 苏莹甜美的脸上,满是真诚,“我会认真研究剧本的,绝对不会让您和方影帝失望的。” “最好是。” 合同的签署很顺利,虽然电影项目很多都没有落实,剧本也尚在修改状态,但凭着楚白和方余青的招牌,只要电影能成功上映,就又是一部卖座又叫好的电影。 苏莹也正是看中这个,才一早找上方余青,非要参演这部电影。 等其他人都离开,苏莹特意拦下朝歌,说是想要认真道歉。 “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再回到曾经,但是楚白,我认识的你一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们之间的私事,我愿意补偿,也愿意道歉,是你救了我,但是演戏是我的工作,导演是你的工作,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 苏莹的脸,在明朗的阳光下,倔强的好像三流言情剧里的女主角,坚强美丽又惹人怜惜。 可惜朝歌冷冷瞥了一眼,“那我希望你能安分守己,不要搞鬼。” 说完自顾自的离开,苏莹站在原地垂着头,长发上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笑脸。 “对了,忘了告诉你,秦然是男主,这个你也要保密喔。” 苏莹睁大双眼,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出楚白离开的背影,美丽的面容扭曲变形。 “果然!果然,楚白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她摊开手掌,美丽的美甲被苏莹自己折断,指尖滴答滴答流下鲜血。 第十一章 “方哥,你为什么不演呀,我还想向你学习。”苏莹站在窗户前,嘴上撒着娇,玻璃上却折射出一副阴沉的表情。 那头方余青身边也有人声,半天才来到安静一点的地方。 “苏莹,我才刚刚杀青呢,你也得体谅我一下呀。” 苏莹伸出受伤的食指,在玻璃上写下一个“楚”字,“可是楚导好偏心新来的那个秦然,什么电影都没有演过,就跟我一起演男女主,我觉得方哥你更加适合男主。” “你第一次和我演戏,不也是新人一个吗?也是楚白极力推荐的,我相信他的眼光不会错,再说了,我有意向转幕后,这次项目的时机刚刚好,你不是跟我保证,会好好演戏的,让楚白对你刮目相看。” -- 第20页 “再说这次我也参与拍摄和监制,我相信你的能力,才说服小白让你饰演女主。” 方余青的口吻越发冷下去,苏莹的指甲在玻璃上狠狠划出“白”字。 “我明白,我只是有一点,只是有一点点的失落,本来想着又能和方哥你合作情侣的呢。” “以后合作的机会有的是,说不定我当导演,请你当女主呢。”方余青那头出现小声的催促声。 苏莹连忙说道,“那就不打搅方哥你工作了,改天再请你吃饭。” 郑丽看到艺人沮丧的模样,就知道男主角的事情没有转机,她连忙安慰,“莹莹,方余青那边肯定跟云金都商量好了。” “我就是忍不下这个气,我凭什么给新人当女主角,明明应该是方余青的。” 自从拿奖之后,苏莹不知道接到多少本子,哪个男主不比秦然强,她都没有选那些人气小生,现在反倒落到跟个刚出道的新人演女主了。 郑丽揽着苏莹的肩膀,“男主虽然差了一点,但是班底强呀,我的小姑娘,世界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没有他的差,怎么衬托出你的好呢。” 苏莹猛地坐直身子,看向经纪人。 郑丽又说道,“要真的让方余青来演,他名声多响,电影卖得好,也要说是影帝的功劳,你想想,当初楚导为什么拍《时光隧道》的时候,找来的都是不出名的,就是为了衬托你呀,傻姑娘,楚白这个人,脾气虽然古怪,但那个时候,却是真心为你好。” 苏莹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觉得十分靠谱,自己若是能压过秦然一头,以后楚白还怎么有脸捧秦然,自己说不定还能拿到奖项,又有超高票房。 既然定下了男女主角,方余青工作室就瓜分了剩下的重要角色,剧本并非战争奇幻类型的大剧本,更偏现代都市,特效要求不高,主要是人物完成度和画面精细度。 对于云金来说,不需要大笔资金去周转,而对于方余青这位第一次做监制的人来说,这种大小的剧组也更加好掌控。 拍摄和特效队伍都由云金这边负责,宣传和剧本都是方余青这边,两边都不是拖拖拉拉的人,苏莹和秦然的档期也都空着,半个月后便都进组拍摄了。 《天使的呢喃》是国外一位华侨作家的小说,讲述了一个虚构都市“松港”,男主出生在这个海边小城市里,罪恶就如同天上的太阳一样的平常。 既有酣畅淋漓的打斗戏,又有直击人心的心理戏,加上混乱邪恶的世界塑造,其中任何一种元素过多,都容易造成观众的割裂感和不适感,其实是很考验导演和演员的能力。 烈日当头,海风烈烈,浅灰色的码头上,一男一女正在争吵,称着水天一色的海边景色,也不失是一副美景。 “卡。”随着嘶哑的一个声音,男女的争吵声戛然停止。 朝歌从监视器里探出一个头,带着口罩的脸在大帐篷的阴影下更加晦暗,“再来一次,苏莹注意你的语调,太快了。” “卡,苏莹,表情失控了,嘴巴说话不要张太大。” “卡,苏莹,情绪不到位,你眼里有一点爱意吗?” “卡,苏莹......” “卡,苏莹.....” 剧组里只要张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苏莹的情绪越来越差了,表演自然越来越差,高达四十度的室外,虽然的海边的风足够凉爽,但这边吵上快一个小时,谁也扛不住呀。 “卡,苏莹......”朝歌慢悠悠的抬起头,“妆花了,下去补好妆。” 苏莹几乎是拖着身子回到保姆车上的,汗湿的卷发因为海风,狼狈的贴在皮肤上,她都能听到剧组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秦然长得好帅,秦然演的特别好,秦然特别绅士,秦然跟楚导关系很好,秦然,秦然,秦然,才开拍几天呀,剧组每个人嘴里说得念得都是秦然,都跟中了邪一样。 白眼狼,吃里扒外,一个个都瞎了眼睛,都是楚白的走狗。 镜子里,苏莹的妆几乎全花了,两颊都叫海风吹疼了,她眼眶发红,眼泪欲掉不掉。 小助理轻柔的卸掉妆,小心的给苏莹擦上护肤精华,郑丽在车里叹了一口气,“莹莹别哭了,一会儿还得上妆呢,哭肿了眼睛怎么办。” “楚白是鸡蛋里挑骨头,他就是要在大家面前打我的脸!”苏莹话一出口,眼泪就哗啦哗啦的流下去了。 苏莹一把抢过纸巾盒,砸到小助理的怀里,“养你有什么用,平常就知道拍马屁,我受了刁难,一句话都不敢讲。” 木质的纸盒砸到锁骨上生疼,小助理捂着伤口也不敢说话,生怕又触了苏莹的霉头。 “莹莹,你也别怪小夏,她就是个助理,还能跟导演呛声不成,再说了,秦然不也是一遍接一遍的陪你演吗?”郑丽没有说的是,苏莹越演情绪越差,秦然却越演越好,一点没有浮躁。 郑丽对助理夏梦梦使了个眼色,让她先下车。 苏莹侧身靠在座位上,她自演戏之后,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气,第一次演戏的时候,她还是跟方余青一块演戏呢,方余青还是影帝呢,她一点都不输给影帝。 “就是秦然的戏太烂了,楚白还把错推到我身上。”苏莹不愿意上妆,也不愿意下车,谁爱演谁演去。 郑丽没有法子,苏莹是她手下最当红的艺人,也是她最看重的,她也不忍心说重话,看苏莹哭得眼圈红红的,实在也演不了了。 -- 第21页 朝歌拿着剧本,正在给秦然讲戏,秦然本来就是渔村出生,正好和剧本的城市背景差不多,秦然不仅能演出剧本的感觉,还能自己加些小设计,朝歌觉得还挺有特色。 “楚导。”郑丽微微弯着腰,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莹莹好像有点中暑了,您看能不能先拍秦然的戏,真的很不好意思。” “中暑呀。”朝歌拉了拉口罩,“她穿着裙子还中暑呀。” “哈哈哈。”郑丽微笑,“是呀,身体太弱了,我让人买了冷饮请大家喝,这么热的天,大家都辛苦了。” 开拍快十天了,任务进度竟然上升到20%,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苏莹的演技假象一点点的都曝光出来。 他虽然有心刁难苏莹,不过苏莹本身水平也不行,电影剧情里,苏莹喜欢秦然,秦然心有好感,却因为苏莹是黑帮老大的女儿,有一些敬而远之,港口这出戏,就是两人口是心非的吵架。 既有矛盾,又有爱意缠绵,秦然的爱意更内敛,苏莹的爱意更外放,其实更加好演绎,不过在秦然的对比下,苏莹真的没演出一点点娇憨天真大小姐的爱意。 原先苏莹在光环的掩盖下,一些演技的缺陷,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但有了朝歌的一次次的有理有据的“cut”,还有秦然这样的好榜样做对比,大家的想法也会逐渐被扭转过来,苏莹演戏本来心浮气躁,脾气起来了,演得就越差。 “那也别耽搁时间了,我记得还有一场港口的夜戏,准备准备。”朝歌招手,“先吃晚饭,大家辛苦了。” 两人坐在车里,朝歌悟了一天,脸上都让口罩勒出红痕,坐在帐篷里虽然晒不到阳光,但还是热,汗都把左脸的皮肤给泡红了。 秦然对着晚霞,拿着药膏一点点揉开,“不能再戴了,都要起疹子了。” 朝歌夹了一只泡椒翅尖,吃得起劲,边吃边吸气,“好辣,以后就买这家的。” “嗯,这家还有卤鸭舌,不过去买的时候,已经卖光了。”秦然把朝歌的脸和脖子料理好,才端起自己的盒饭吃起来。 秦然已经进组演戏,有很多事情都脱不开身,小助理终于派上用场,说起来还有点缘分,就是大厦前台那个短发小结巴,叫李园。 在朝歌面前,就是个呆呆的样子,好像不咋灵光的样子,到了秦然面前,似乎话也不多,但是做事挺认真的,秦然还挺满意的。 不过秦然的事情,大多就是朝歌的事情,其中大部分就是到处寻摸点好吃的好喝得。 “叩叩。”车窗摇下来,是剧组统筹。 “楚导,晚上那场港口的戏,大小姐也有露面,您看是现场录,还是后期我们拍了再剪过去。” 统筹的意思就是,您看,要不要让苏大小姐准备准备。 朝歌抿了一口抹茶冰奶,左右瞧了瞧,手指往右一指,“那个身高体型差不多,你让她过来。” 统筹颠颠跑过去,把小姑娘抓过来,“楚导,你瞧一瞧。” 瓜子脸,一米六八的个子,主要是肩膀宽窄和苏莹差不多,衣服一穿,发型一梳,反正是夜戏,也看不出来。 夏梦梦双手还拎着冷饮,目瞪口呆,“我是苏莹姐的助理,我不会演,不能演的。” 朝歌嗤笑一声,秦然沉声说道,“你是云金的工作人员,合同是和云金签的,工资是云金给的,你怎么演不了?” 狭窄的车窗缝隙里,夏梦梦只能看到楚导大半张脸,洁白的皮肉在瑰丽的晚霞下晕出一层光泽,丑陋的伤疤则融进阴影中,而那个男人则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她作为苏莹的助理,听多了侮辱楚白的话,多么丑陋,多么可怖,是一个彻底的怪物,可此时此刻,她甚至觉得楚导演是个令人心安的存在。 夏梦梦感觉浑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线提着,心脏不敢剧烈跳动,生怕下一刻就爆裂开来,只有小心翼翼的仰望楚导演时,才能找到一点点安全感。 统筹也和云金合作很多年,自然站在楚白这边的,在一旁帮腔,“楚导这是给你机会,你还不赶紧谢谢。” “谢谢,谢谢楚导。”夏梦梦还是一脸惶恐。 “还是楚导眼睛毒,饭吃了没,没吃赶紧去吃,还得换造型呢。”统筹立马把小姑娘当成自个员工一样安排起来了。 太阳在海平面挣扎,橘黄的阳光和墨蓝的海水混成一团,像是颓败的落日,又像是日升之前最后的黑暗,男人像是一道闪电劈开寂静的港口,身后蜂拥追来的人群像是野兽一般,企图撕碎前头的猎物,男人哗的一声投进海水之中。 身着长裙的女人大半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她的裙摆被海风吹起好看的弧度,她好奇的问旁边的高大的男人,“父亲,这样,白遥就会听话来我这儿吗?” “当然,野兽只听从权力,他也只会因此而屈服。” “好!收工。” 随着朝歌一声令下,片场热闹起来,今天的夜戏十分顺利,真的远超大家预料,能早点回去休息谁不高兴呢。 苏莹坐在保姆车上,冷眼看着每个人脸上兴高采烈的笑容,视线最后落在还穿着戏服的夏梦梦身上,她握紧手机,屏幕上一亮,显示通话记录。 李景州,1小时3分17秒。 第十二章 一开始,剧组的人认为拍戏氛围应该挺和谐的,毕竟男女主都是云金的艺人,女主角苏莹还是楚导演一手捧起来的,可开拍两三天,楚导和苏莹之间的问题,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 第22页 楚导的履历是让人无话可说,国外高校毕业,得过好几个奖项,在国内拍得第一部 电影《两难》就狂揽十几亿的票房,还顺便摘下月华奖的新人奖,加上电影另一个投资方就是方余青方影帝的工作室,对楚导也是信赖有加。 楚导在片场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对苏莹的要求也是高得吓人,偏偏楚导从不打骂演员,教导起来很是认真 最主要的是,苏莹还常常不到场,不重要的戏份都让助理夏梦梦替身,就这样的事情,搁在别的片场里,还不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可楚导就能忍下来,对男主角要求一样严格,但是人家秦然肉眼可见就是拍得好。 甭管是场记、统筹还是其他工作人员,都是希望电影大卖的,导演和女主出现矛盾,他们自然心里打鼓,生怕电影黄了,可导演是精益求精,男主就是敬业,进步飞快,给剧组拖后腿的,就剩下女主了。 “唉,你不知道,楚导看重秦然,苏莹现在是云金影视的头部艺人,自然很不满,你看苏莹在楚导面前,有秦然一半的勤快吗?” “秦然就是个拍马屁的,论资历,他有一个作品嘛。” “这不就是正在拍嘛,秦然真的是长得帅,演技也好,估计又得大爆,就是女主戏不好说.....” “苏莹演的比他好多了。” “楚导一直叫编剧改剧情呢,苏莹莹落后那么多的进度,云金上头也不大满意。” “你们几个小丫头,懂个屁,现在电影圈有几个这么有灵气的女演员,况且还这么年轻,云金拉拢还来不及呢。” “王敬,你是苏莹的粉丝吧,我上次都看着你找她要签名了,就算云金要保苏莹,你别忘了,这电影还有方影帝的投资呢,影帝可没有义务维护苏莹吧。” 监视屏后头,今天坐了楚白和方余青两尊大神,剧组一时间比往常更加安静勤快,这一场室内群戏,除了秦然和苏莹,还有几个实力演员,狭窄的空间里,每个角色的情绪张力很大,但是节奏并不慢,十分考究导演的功力。 “师兄,虽然空间小,角色多,但是情绪的转变重点在秦然身上,在镜头上要懂得取舍,其他演员演得很好,但就跟照片一样,远景要适当的模糊,观众的注意力有限,一旦被分散,那么我们真正想给的矛盾刺激,效果就会减弱。” 朝歌将视频回放一遍,继续讲解导演的思路,方余青是演员,他做的是表演的工作,对于主角的构思其实是跟导演差不多的,但是导演要纵览全局,要考虑的全场的演员变化。 方余青看到秦然的表演,虽然这不过是第一版的电影素材,还没有经过剪辑和配乐,但这种单纯的画面对话,情绪就会被秦然的表演抓得死死的,代入感极高,说一句天赋过人也不过。 他很高兴自己的决定,楚白的导演才能不退反进,秦然更是楚白的神来之笔,方余青在这个新人演员上看到许多影帝级别该有闪光点,偏只有一个点,女主..... “小白,说实话,我现在都有点...”方余青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本来也应该跟着一块进组,不过国外的电影突然有了补拍的事情,前前后后就晚了大半个月。 方余青工作室也有艺人和工作人员在剧组,一切进度每天都有人汇报,方余青还有些担心,楚白真的和苏莹出了矛盾,可今天来现场一看。 楚白完全表现出自己的超高素质,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高要求,秦然表现惊艳,其他演员的超常发挥,就越发衬托出苏莹的敷衍和疲软。 方余青心里甚至惋惜,曾经那个灵气十足的苏莹去了哪里? “剧本我已经让人在改了,拍摄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中。”朝歌,站在远处和武术指导比划的秦然,连忙走过来。 “方监制好。”秦然弯下身,将朝歌从轮椅上架起来,“腰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现在没事,不如走到那家酒吧喝点东西吧。” 方余青欣然答应,三人慢悠悠的顺着树荫走到一百多米外的临海酒吧。 现在正是下午两三点,酒吧里除了服务员,也没有多的顾客,方余青帮服务员签了名,女服务生还没有离开。 “秦然,我们酒吧几个女孩子特别喜欢你的广告,现在都是你的影迷,能不能帮我们签几个明信片。” 自从楚白在网上曝光新电影的事情,秦然的人气就水涨船高,加上剧组在这里取景,总是会有当地居民围观,倒还真吸纳了几个天天送礼物的粉丝。 等服务员心满意足的离开,方余青才挑明问题。 “苏莹是怎么回事?楚白你是导演,你和她认真谈过吗?还有这么多的女主戏份没有拍,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方余青作为监制,拍摄的每一天,都是要他和云金拿出钱的,楚白算是国内少有不瞎烧钱的导演,但一开始这个剧本就是男主主线,女主副线的剧情结构。 苏莹耽搁的可是全组人的进度。 “她达不到我的要求,质量如何,刚刚你也看到了,她当不了女主,不说跟秦然分庭抗衡,跟其他配角也有一定的差距,我不可能再给她这么重的戏份。” 不说先天天赋如何,就谈演员后天的勤奋,苏莹不去了解剧本背景的风土人情,不跟导演还有其他演员交流,她如何融入到故事中,她还真以为万人迷光环是万能的? -- 第23页 “我印象中她不是这样的,在《两难》的时候,她演的还十分青涩,但是很肯学,越演越好,我演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尚且还不如她。” 方余青现在是进退两难,苏莹按道理是云金的艺人,不是他工作室的艺人,但这次女主的事情,又是他信誓旦旦向楚白保证,苏莹能演好的。 “要不她马上给我演好,那继续演女主,要不我把她的戏份砍掉,都不需要她再出现,替身都演的比她认真。” “我今天和她好好谈一谈。” 方余青没有松口,他始终还是对苏莹抱有一点希望,朝歌没有再逼迫什么。 他为什么同意苏莹参演电影,这个女人的劣根性他完全明白,不让她参加,就会想法设法的进组,与其让她暗地里搞破坏,朝歌就让这个祸害放在眼皮子底下。 但是苏莹自命清高,真的把光环带来的虚假吹捧当做真实,做事从来不认真,朝歌只要稍稍施加手段,苏莹的心态就会失衡。 回到剧组里,朝歌并没有宣扬商量的事情,但下午和晚上的戏,都改成了秦然和其他角色的,苏莹应该被方余青约去谈话了。 这是剧组里心照不宣的事情。 秦然下午的戏份很快就拍完了,朝歌没有追拍摄进度,他接到方余青的短信,让他去附近的一个饭店一起吃个饭。 房间里,方余青铁青着脸并不说话,看来谈得并不顺利。 “小白,你来了,坐吧,要吃什么随便点。”方余青勉强挂起笑容说道。 朝歌将菜单递给秦然,“我的口味你知道,今天李园买了卤味了吗?” “买到鸭舌了,我让她送过来吧。” “师兄,你尝尝,那家卤味店做了几代人,味道可好了,是秦然的小助理找到的店。”朝歌很是推荐。 方余青点点头,“我和苏莹谈了一个多小时,我不知道你曾经喜欢过她......” 秦然翻菜单的手一滞,朝歌放下手里的水杯,“是苏莹说的吧。” 方余青点头,“她还说,你救了她的命,但是她对你只有朋友的感情,所以很想演电影报答你的恩情,但是她发现自己在这个剧组,无所适从,所以想退出。” “等一下。”朝歌抬手止住,“她没有说过,我们之间还有婚约吧。” “啊?”方余青微微张嘴,“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是我解除的,此事静书姐也知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我也并未向外人提起过,我救了她是事实,但那是出于一些好感和道德约束,我的病历可做不得假,她若是用用搞垮电影来报恩,我可以直接让她停止吗?” 朝歌抿了一口茶水,“退出?可以,苏莹在云金还有两年约,从此以后她都不会拿到什么影视资源,这种出尔反尔,懈怠工作的艺人,简直就是败坏云金的名声。” “她说她只是想报恩。”方余青喃喃道。 朝歌冷哼一声,“报恩?” 秦然起身出门提着卤味回来,他双手麻利的拆好包装,还给朝歌买了一杯当地特色,芒果奶昔,似乎对两人的争执一点都不感兴趣。 方余青揉了揉脸,他不想去追问楚白和苏莹曾经的事情,可是婚约的事情还是在他的心头盘旋,他和苏莹相处的很愉快,不否认有更进一步的好感,两人很投缘,在演戏上很合拍。 可是苏莹从来没有说过,楚白也喜欢他,也没有说过他们两个有过正式的婚约,方余青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像个破坏朋友感情的小三。 “我可从来没有喜欢她。”朝歌斩钉截铁的说道,楚白曾经喜欢过,我从来没有。 秦然抬眼看向朝歌,他又转向方余青,“方监制,现在最重要的是电影,楚导他向来公平公正,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对了,电影,方余青像是被冰水迎头泼下来,他的导演事业才刚刚开始第一步,这部电影他也倾注了很多心血。 方余青的脸上十分凝重,半晌他才说道,“苏莹是你手下的艺人,她任何工作上的事务,我都无法干预,但作为你和苏莹的朋友,我觉得大家都可以各退一步。” “我只希望自己退了这一步,而苏莹也懂得师兄你的用心良苦。”朝歌意有所指。 方余青摇摇头,他一开始情绪是真的有点过线,想着苏莹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性格只是单纯了一些,若是楚白真的做出不道德的事情,他也是要管一管的。 “是我情绪激动了。”方余青举杯赔了个不是。 朝歌不甚在意的举起杯子,方余青果然是被苏莹迷得神魂颠倒,今天被苏莹三言两语给说生气了。 他还没得到任务进度上升的提示,看来方影帝还没有死心、 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影帝,都对苏莹魂牵梦萦的,自己投资的电影都顾不上了,果然爱情使人变蠢。 苏莹退出剧组?朝歌心中冷笑一声,求之不得。 第十三章 或许是方余青的劝阻起了作用,苏莹一扫前些天的懈怠,每日都早早到了片场,虽然演技在朝歌看来还是平平,好歹够上了及格水平,加上她整日里向方余青讨教,两人的关系似乎还更进一步。 有影帝老师现场用心教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朝歌靠在软椅上,青色的发茬也已经长出一节手指的长度,软软的搭在侧脸上,眼神放空,手里的筷子垂在饭菜上方,半天没有动静。 -- 第24页 “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秦然拉开房门坐进来,胳膊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气,房间内慢慢涌起一股森林气味,微微苦涩的草叶,馥郁浓烈的松脂,还有一点点的幽冷的香气。 男人的鼻尖微微皱了皱,“后勤的买新沐浴露了?好闻多了。” “嗯。”秦然打开盒饭,将朝歌喜欢的辣子鸡挑到他的碗里,“我自己带来的,哥要用吗?” 朝歌挥舞着筷子夹菜,“我的没用完,不要浪费。” 朝歌虽然喜食辣味,但是饭量很小,进食过多就会腹胀不舒服,秦然总是想法设法弄些好吃营养的零食,以供他闲暇时候磨嘴。 “嗡——嗡——嗡——。”朝歌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孟静书”的名字。 他才刚接通电话,那头的孟静书冷冷的说了一句话,“苏莹要提前解约。” 来了。 朝歌听到这个消息,甚至有种悬着心终于落地的感觉,苏莹怎么可能踏踏实实的拍戏,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行动。 “我知道了,她要去哪个公司?” “京宇传媒,而且不是把约转到那里,是开工作室挂靠,我真的没想到,苏莹暗地里竟然积攒了这种实力。” 娱乐圈中只有像方余青这种影帝,家里又有人脉关系,才能自己当老板开工作室,像苏莹这种,作品没有几部,更别说年收入多少,只是表面看起来是人气高,现在都能挂靠大公司开工作室,这背后必定有资本在捧她。 “要解约就解,她不甘屈居人下,解约是早晚的事情,官司我们也是要打的。”朝歌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苏莹现在心高气傲,一旦朝歌联合孟静书打压她,肯定是要另谋出路,朝歌还记得楚白在病房濒危之时,陪着苏莹来探望的那个神秘好友。 那男子衣着不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苏莹既然向他编造了一堆楚白的谎言,肯定是十分看重这个这个男人,但朝歌翻查了楚白的记忆,这男子并非娱乐圈的人,更加不是楚苏两家商场上的朋友,至今,朝歌还未得到一点线索。 “但新电影的事情怎么办,还有方余青这边怎么交代。”苏莹是新电影的女主角,现在已经拍了一个多月的戏份,这就很麻烦了。 “静书姐,你专心准备官司的事情,这个事,我去跟师兄说。” 朝歌的镇定是超出孟静书的预料的,不过她转念一想,楚白自从出院以后,就对苏莹十分抵触,一开始她只当两人有些误会摩擦,但后来她也觉得苏莹有些变了,时至今日,她才惊醒,这个女孩手段竟然已经这么高了。 朝歌挂了电话,撑着额头半晌不说话,忽然觉得后颈一热,他直起身子,秦然正在按摩他的脊椎肩背。 青年琥珀色的眼眸柔和平静,“肩膀都僵住了,这些天导戏太劳累了,晚上我再好好按摩一下吧。” 紧张凝重的气氛一下子散开了,朝歌握了握秦然的手掌松开,“我没事,鬼门关我都走了一趟,这点事情算什么呢。” “嗯,我相信哥是最厉害的,世界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秦然说着,眼睛像是含着细碎的小星子,认真又天真。 朝歌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彩虹屁。” 秦然将头顶的手掌拿下来,双手笼住,掌心的那只手修长纤细,冷白的皮肤裹着细细的指节,没有一丝瑕疵,更像是一件毫无人气的艺术品。 温热的大掌不断盘弄了冷冰冰的手指,秦然说道,“我会帮你的,所以不用担心,只要你说,我就会倾尽一切帮你。”楚白是个重度皮肤接触厌恶者,朝歌自己个生人勿进的冷淡性格,偏偏来到这具身体,一切都得靠他人照顾,一开始是为了治疗生存,朝歌只能忍着脾气,让秦然照顾。 朝歌完全没有意识到,秦然对自己亲昵的举动,他嗯了一声,对于秦然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去把方余青请来,苏莹解约的事情,我于情于理都要告诉他。” 方余青万万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个消息,他俊朗的面孔霎时泛起青色,双手捏紧又松开,幸好多年的娱乐圈生活,早就磨砺出一颗坚强的心脏。 “楚白,都是我的错。” 【任务进度:30%】 朝歌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沉声说道,“我明白师兄你的好心,但错不在你,苏莹纵然现在想解约,也是解不了的。” 苏莹还有四年的合同在云金这里,还有新电影《天使的呢喃》的片约,杂七杂八的其他资源更不用说,云金完全可以在打官司的期间,强压苏莹拍完电影。 “就是拍了三分之二,才更加棘手。”方余青苦笑道。 这部戏里,秦然和苏莹的戏份是不相上下的,但由于苏莹不认真的态度,朝歌是准备将苏莹砍掉大半,但是方余青在中间转圜,苏莹戏份只消减了十分之二。 这些天,又在方余青在旁边监督下,苏莹已经拍完三分之二的戏份,剩下都是男主单人戏,以及男女主角的大结局戏份,拍摄就变得很尴尬。 朝歌摇了摇头,“她现在就是炸弹,与其用苏莹的片段剪辑,我建议修改剧本,丰富秦然的剧情线,虽然原著的男女主双线很精彩,但是秦然的演技有目共睹,做一条男主的明暗线,未尝不可以。” “嗯,我相信秦然的实力,小白,你真的很厉害,拍电影是这样,看人也是一样。” -- 第25页 方余青不是心智脆弱的人,稍微受点打击就一蹶不振,他立马打起精神,让编剧过来商量剧情更改,还要和财务和统筹商量拍摄资金的周转,抛弃苏莹的戏份,就意味剧组要花更多的时间拍摄新的剧情。 下午的拍摄几乎都停滞了,每年娱乐圈里真真假假解约的事情很多,但是像苏莹闹得这么大的还没有。 “要不就说苏莹跟楚导不对付呢,这就是要解约了。” “解约了图什么呢,云金也是圈里数一数二的,再说楚导能力那么强,方影帝工作室的那几个演员都想跟楚导搞好关系。” “要我说,苏莹这事是做得不地道,电影没拍完,就要解约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害了我一群人。” 剧组里对苏莹的怨气一下子达到沸点,毕竟事涉自己的利益,苏莹在剧组的表现真的不像外面夸得那么厉害,现在又要砸了自己的饭碗,谁都会心生怒气。 朝歌打了个哈欠,喝了一口浓浓的药汁子,苦味简直直冲天灵感,皱着眉拿开,秦然握住他的手腕,又递到朝歌的嘴边。 “哥。”秦然望着朝歌青黑色的黑眼圈,“你昨天太累了,晚上睡觉小腿抽筋,疼醒了不记得了。” 朝歌看了一眼俊美的青年,企图用沉默搪塞过去,两人面面相觑半分钟,最终还是就着秦然的手把药汁喝完了。 “怎么感觉比以前还苦。” 秦然剥了一颗糖,递到男人的嘴边,手指轻轻拂过干燥柔软的嘴唇,能感觉到潮热的呼吸缓慢的游过去。 “苦,效果才更好。” 朝歌忙到凌晨一两点,方余青直到现在还在房间里工作,毕竟剧本编剧都是他那边带来的。 片场一大早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朝歌裹着羊毛衫歪在软椅上,只要秦然还赖在他身边讲话,说是讨论剧情。 因为朝歌”未卜先知“苏莹的不靠谱,很早编剧就得到导演的指示,想要大砍女主剧情线,也准备了几个备用剧本,如今还真用得上,只是还在讨论,还需琢磨。 “教堂第七场,action!” 高大俊美的男子坐在晦暗的祈祷间里,他额前的短发有些凌乱,泛着缎光的墨蓝色衬衫妥帖合身,勾勒出肌肉的线条,但没有一点粗横的匪气,洁白的脸庞在些许光线下,透出象牙一般的光泽。 “只要你肯从苦海回头,神会宽恕你的罪恶的,只要你虔诚的祈祷,神不会抛弃他的子民。” “倘若我无法回头呢。” “神......” “检查!停下,都给我停下!” 巨大的叫嚷声瞬间打破凝重的气氛,片场的灯光瞬间被打开,朝歌皱着眉,十几个身着制服的人沉着脸走到中央。 “不行,这都不过关。” “一点火灾隐患意识都没有,秋天天气这么干燥,最容易掉以轻心。” 方余青被人叫到现场,他脸色有点苍白,一个老牌影帝加上电影监制和出品人,几个政府部门的人根本不买账。 “我们都是看过你的电影的,大小也算个影迷,不过工作是工作,我们都是按章办事,您这儿都太不小心了。”领头的中年男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个剧组先前就发生过事故,本来就是重点监察对象,我们也不会为难您,十五天内必须整改完毕,不然下次就不是罚款整改这么简单了。” 剧组就这样被强制叫停了。 第十四章 “苏莹这是准备要斩尽杀绝吗?”方余青面容上像是覆上一层冰霜,消防和安全部门联袂检查,众口一致的整改,话里话外剧组得罪人了。 方余青要是还弄不清真相,这些年的娱乐圈就白混了。 像云金这种老牌娱乐公司,刚刚经历了一次剧组失火的事情,对于安全方面是尽全力做到最好,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就是逼云金低头的明谋。 十五天,云金和方余青要损失多少钱?如果下一次直接封停一个月,电影也不必拍了,直接可以宣告流产了。 方余青点了一根烟,缕缕白烟笼罩了他的脸庞,“我昨天就找人问了,苏莹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一点消息都没有,藏得还挺深的,不过看今天这架势,肯定不是娱乐圈的那么简单。” 朝歌玩弄羊毛衫上的纽扣,他低着头没有说话,仍由方余青发泄心中的怒气。 “不过有的事情还是藏不住的,苏莹怎么急着解约呢,阿尔夫导演的那部合拍片知道吗?说是女主角说是临时要改成华国人,苏莹的年纪就挺适合的,听说已经跑去试镜了。” 方余青冷笑一声,“她倒是想得挺美的,还没学会走,就想要飞了。” 朝歌走上前拍了拍师兄的肩膀,笑着说道,“她是想脚踏两只船。” 方余青一惊,马上才意识到楚白说的不是感情上的事情,“她是想通吃两部大电影....” “那是自然的。”朝歌走到落地窗前,剧组被紧急整改,他们只好回到云金商量后面的对策。 “她想要去演阿道夫的电影,档期也撞到一起了,云金不会答应的,她才会急着说解约。” “所以,苏莹才这么配合拍完了这么多的戏份。” “这样我们轻易不敢废除掉她的戏份,毕竟投入这么多。” “但是苏莹又想拿到阿道夫的电影,就利用消防部门来压我们就范。” -- 第26页 “这样,她又能解约拿到阿道夫的片约,又能理直气壮的当这部电影的女主。” 方余青将烟头摁进玻璃烟灰缸里,响起刺啦刺啦的噪音,半晌才蹦出个词。 “妈的。” 【任务进度:40%】 让方余青这种温文尔雅的影帝,都爆出脏话,苏莹真的很有几分本事。 一开始,楚白爱她,为她丢了性命,还背上卑鄙下流的骂名,后来,方余青也喜欢她,非要捧她做女主,结果心血电影要被折腾黄了,说不定还要捏着鼻子忍下来。 谁沾上这个万人迷,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朝歌抱臂靠在窗前,瘦削的身躯被烟灰色的羊毛衫裹着,显得更加病骨嶙峋,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浑身像是被一层冰封着。 “合约的事情,公司会好好跟苏莹谈一谈的,剧组整改好之前的费用,就让我出。”这部电影不能再流产了。 方余青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电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现在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扛着,师兄我好歹还有几分薄面,拉一两个投资还不是轻松的。” “那就麻烦师兄了。” 方余青还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室里处理后续的事情。 一副温热的身躯贴到脊背上,朝歌没有吭声,眺望大厦外的车水马龙,苏莹这一手的确高明,高明的不像是她的手段。 “哥,你还在担心吗?”秦然声音低沉,缓缓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旋,远远近近。 朝歌觉得有些疲乏,他双腿有些发软,不过没事的,身后的是秦然,秦然不会伤害他的,秦然会帮他的,他的意识慢慢从身躯中抽离出来。 “嗯......” 秦然双臂稳稳的将男人抱在怀里,将头搁在朝歌的肩膀上,一双琥珀的眼睛熠熠生光,恍若炽热的流金在翻涌。 “说说看,你想要干什么。”青年的声音好悠远,在耳膜形成连绵不断的回响,像是隔着深邃的海水传来久违的召唤。 朝歌闭着双眼,圆圆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安的滚动,青年轻笑一声,将绯色的嘴唇贴上去,感受到舌尖下眼珠孱弱的挣扎。 “说吧,我都听着。” 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半天,男人喃喃的说道,“我要苏莹身败名裂,我要完成.....”后面几个词语又含糊的吞进喉咙里。 “嗯,”青年继续诱惑道,“身败名裂吗?你明明知道的,该从谁的身上挖出苏莹的秘密的,还记得吗?” “欸。”男人闭着眼睛微弱的摇了摇头,“唐思思会死的,我不喜欢死亡。” “不会的。”青年抱着男人晃了晃,笑出声,“哥,你总是太心软了,对我也是这么心软,真好呀。” 赤金色的眼瞳凝视着那张清瘦苍白的面孔,青年郑重小心的将吻印在那只洁白的耳垂上。 “我会帮你除掉一切障碍,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可以保住她的命,只有你,所以不要有任何可担心的,去找唐思思吧。” 朝歌觉得自己只是迷糊了一会儿,可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边已经挂上一轮弯月,身上的毛毯顺着身体滑下去。 “我睡了这么久?”朝歌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他接过温水连喝了两杯。 秦然将人摆正,给他穿上外套,“现在都晚上六点半了,看你睡得香,就一直没喊你,中间孟总还来找了一趟,不过是苏莹的事情而已。” 估计还是合同的事情,朝歌拨了电话过去,孟静书目前也是投鼠忌器,最坏的结果就是,苏莹成功解约,还占着云金大电影的女主角色。 想想,孟静书都觉得如鲠在喉。 “好了,静书姐,我相信你的能力,电影的事情放心,我和师兄会想好解决办法的,苏莹合同的事情,你就盯好了,最起码要扒下一层皮。” 秦然推来轮椅,把人抱进去,带上呢子软帽,现在已经进入深秋,晚上的风格外的寒冷。 “看看明天要不要去找师兄商量。”朝歌小声念叨着。 秦然诧异的转过头,“哥你不是说明天要去探望唐思思吗?” “探望唐思思?有说过吗?”朝歌歪着头仔细回想。 “就快睡觉的时候,你和我说,觉得唐思思身上有问题,明天要去问问呢。” 秦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朝歌认真想了想,好像真的有这回事,反正现在所有问题都没有解决思路,说不定真的能从唐思思身上得到什么。 这次探望,唐家夫妻并没有来,似乎唐家叔叔生病住院,身边必须的有人照顾,医院接到唐阿姨的电话,加上楚白的身份良好,十分顺利的通过了探望申请。 “唐思思其实还挺可怜的,她就是说不出话,每天晚上就不出声的哭。”医院的女护工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朝歌点点头,“我能进去看看吗?保证不会伤害她。” “不可以...也不是不可以。”女护工触及那一双深邃的琥珀眼眸,沉思半晌说道,“一般来说,只有警方和家人才能探望,您有家属同意,但我们还是要在一旁监督。” “麻烦了。”朝歌一步一步走进这个狭窄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唐思思垂着头翻阅手里的杂志。 “唐思思。”朝歌唤道,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你的父亲生病了,已经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你的母亲今年五十五岁,心脏病和风湿病,因为你犯下的错误,法院判处六十万的赔偿。” -- 第27页 秦然突然说道。 陡然捏紧的书页发出咯吱的噪音,唐思思垂着头,薄薄的杂志几乎被攥成一团。 “唐思思,你十七岁就进入娱乐圈,在云金训练三年,是团体里最有天赋也最努力的,可是现在,变成一个毫无尊严的疯子。” 唐思思抱住自己的头,细瘦的手指不断撕扯自己的头发,她长大嘴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无声的呐喊比嘶吼的疯癫更加可怕 朝歌下意识觉得一种冰冷绝望,他看向秦然,秦然平和的眼眸中,写着坚决。 “唐思思,你可笑的报复,害得你父母晚年凄凉,害得楚白背负无尽的病痛,害得无数人的心血付之东流,你跟凶手有什么区别呢。” “滴答,滴答,滴答。”鲜血缓慢低落在书页上,唐思思抬起头咧开嘴笑起来,鼻血像是河流一般喷涌而出。 朝歌后退一步,“护士,护士...”女护工瞪大眼睛僵着手脚不敢动弹。 “唐思思,如果唐云峰和许美珍死掉,那就是你害死的!” 唐思思攥紧拳头,使劲砸向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拳头之间出现残影,朝歌几乎能听到重物撞击之时发出可怕的发闷声。 “秦然,停下!”朝歌猛地拉住秦然的手,他看到青年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无悲无喜,常带笑意眼眸变成一片无机的金色,陌生到极点。 “唐思思,苏莹还活得好好的,你就要懦弱的死亡吗?” 女孩双手抓挠自己的纤细的脖颈,血痕和鲜血融为一体,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喘不过气一样,却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她长大嘴巴,手指竭力伸进喉咙中,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不,不,秦然,喊人过来。”朝歌皱紧眉头摇了摇脑袋,周围似乎有无数隐形的光波猛烈的震动,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那种失重感,双脚像是踩在云朵上。 朝歌身体一歪,他意识到自己要摔到了,可身体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几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秦然抱在怀里。 秦然低着头,赤金的眼眸漾起一丝波澜,“不要害怕,痛苦才是人类活着的证明,她只是在突破那一层茧,过去吧。” 怀抱的男人茫然睁着双眼,漆黑的眼珠没有焦距,他被抱到床前,朝歌撇过头,挣扎的埋首到青年的怀里。 “啊!——啊!——啊啊!——”刺耳的尖叫声,是超过人类耳朵能捕捉的范围,盘旋在房间的上空。 秦然的双臂穿过朝歌的腋下,温热的大掌轻轻覆在珍珠般洁白的耳朵上,青年的声音柔软而强大。 “来,让她解脱。” 男人懵懂的伸出双手,雪白的手指沾上鲜血,感受到温热黏腻,漆黑的双眸看向那一双满是痛楚的眼睛,他嘴唇微启,喉咙里溢出某种含糊的声调,细微的好像树叶落进湖面,遥远的似乎是深谷传来的风声。 “咔...咔....咔....咔嚓。” 唐思思松开双手,仰面瘫倒在床铺上,眼角一颗泪珠倏得滑进发间。 第十五章 朝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医院病房里,对于那天的记忆,他已经有些混乱,只是依稀记得,唐思思的尖叫,满眼的鲜血,无数凌乱嘈杂的脚步声,还有最后一刻,秦然安静冰冷的面容。 “呼。”朝歌挪动了下僵硬的肩膀,秦然从洗手间里推门而出。 白色衬衣外套着马甲,勾勒出青年精瘦的身躯线条,行走之间,能感受到年轻人朝日一般的生气,他伸出大掌,轻轻抚摸男人的额头。 “烧终于退了。”秦然松了一口气,琥珀色的眼眸里盈满真挚的关心。 眼前的青年还是一如既然的乖巧,这个人是自己从疗养院带出来的,是自己一手教授的知识,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演员,是自己现在最可靠的任务伙伴。 朝歌不得不承认,他把秦然当做弟弟一样看待,可混乱记忆中的,秦然的状态让他感觉格外的陌生。 “我...咳。”朝歌哑着喉咙,“到底发生了什么?唐思思怎么样了?” 秦然抱起男人的上半身,垫上两个软枕,“唐思思突然发病流血,你对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晕过去了。” 朝歌喝了两口冰凉凉的梨汁,冒烟的喉咙才算恢复过来,“我说什么了?” “没听清,唐思思一直在叫,我听不清,说完你就晕过去了,不过唐思思似乎清醒了一点,她一直喊爸爸妈妈。” 秦然拧了热毛巾,一点点擦拭朝歌的脸颊,“医院方面已经看过监控,我们没有什么过失,相反哥你似乎有点受惊,高烧一直不退。” “这样吗。”朝歌没有深入讨论,他本来是一个异世游魂,因为系统寄宿在楚白身体里,还有苏莹万人迷这种违背常理的存在。 自己身上发生一点奇怪事情,根本一点不奇怪。 朝歌只是好奇,自己到底怎么让唐思思恢复正常,难道系统给自己留了什么外挂? “还有。”秦然喂了个小小的糕团,是抹茶奶油味的,里面酸酸甜甜的草莓果肉。 “唐思思要求和您见面。” 朝歌睁大眼睛,顾不上嘴里的糕团,挣扎着要起身,被秦然稳稳得摁在白色被褥中,青年无奈的劝着。 “我已经安排李园去照顾唐思思了,没事的,哥你先考虑下自己的身体好吗?”摁住肩膀的手掌,挪到男人的脸侧,手指轻轻擦掉湿热的汗珠。 -- 第28页 朝歌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他闭着眼睛深呼吸几次,才问道,“唐思思的事情,没有惊动其他人吧。” 他意有所指,唐思思恢复的事情,可不能让苏莹知道了。 “只有唐思思的父母,不过我已经通知了,既然渐渐恢复了,我们就要启动调查,随便泄露可能会对唐思思的安全不利。” 朝歌放心的点点头,秦然这半年真的成熟很多,不管是演戏方面还是做人办事方面。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足足烧了三天,医院险些都下了病危通知书,平常人这个高烧法,人都要活活耗死了,可朝歌醒了以后,竟快速好转了。 孟静书放下果篮,身后两个助理搬了一堆保健品进来,她取下墨镜,坐到床边。 “你身体好些了吗?我想不到你竟然一下子病得这么严重,这段时间让你太劳累了吧。” 朝歌侧头喝完秦然递来的果茶,“没事,都是小毛病,越折腾越死不了,放心吧。” “说话还是得忌讳点,你不看别的,看在秦然对你的照顾上,也别这么吓人。”孟静书看到恢复一点血色的好友,总算是放松一些。 “方余青本来也准备来看你,不过被狗仔缠得脱不了身。”孟静书说道。 朝歌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他现在扛着剧组,反正我没事,过几天就出院了。” “也不单单是因为剧组的事情。”孟静书苦笑道,“你突然病倒了,我一时情急给方余青打电话,没成想他旁边还有记者,现在全娱乐圈都在说你因为电影病倒了,方余青怕记者跟过来打搅你养病。” “呃.....”朝歌一时无语。 “也不是什么坏事,在舆论上我们还是占便宜的,毕竟她苏莹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我们云金是昨日黄花。” 虽然只是玩笑话,孟静书的话里未尝没有一些无奈感。 “静书姐,苏莹她要走便走,强留也没有什么意思。”朝歌冷冷的说道。 孟静书疑惑的看过去,“可我们也太吃亏了。” “有时候吃亏是福,留这个祸害在云金,我们还会损失更多。” 楚白的话让孟静书微微出神,其实苏莹解约的事情已经成定局,只不过在法律层面上扯皮,拖时间罢了,可听楚白这一番,或许他得知了什么内幕。 曾经和苏莹愉快的相处时光,如今想觉得虚伪可笑的很,孟静书自问对苏莹问心无愧,苏莹做人却这样无情无耻。 “听你的,让这个女人离开云金,我们或许发展的更好。”孟静书没有觉得惋惜。 等身体稍稍恢复,朝歌便去和唐思思见面了。 她看起来十分虚弱,但是精神却恢复很多,脸上并不是呆呆木木的,手背上还输着液,见到朝歌,便挣扎的起身。 “楚先生,谢谢。”她嘶哑的说道,那一声“谢谢”说得格外重。 朝歌坐在轮椅上,“我想,唐阿姨应该告诉所有的事情了,你也应该有很多事情告诉我。” “是的。”唐思思对旁边的母亲柔声说道,“妈,我好想吃蜂蜜小蛋糕,就是你上次买的那种,你帮我买来好吗?” 房间里只剩下,唐思思,朝歌和秦然。 “这件事,现在说来,我都觉得匪夷所思.....” 朝歌没有在医院多呆,他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做,医院也并不是一个能好好工作的地方。 苏莹解约的事情十分顺利,云金上下如同送瘟神一样将此人送走,连带整个艺人团队,甚至电影拍摄队伍都有几只讨厌的老鼠,一并被赶出去了,只有苏莹的助理夏梦梦留在云金。 休养了大半年,身体总算是有点起色,这次一病又打回原样,朝歌本来准备立即进组拍摄,不过方余青和孟静书都不同意。 “剧本还在最后修改的阶段,已经讨论好的剧情,可以交给副导演拍摄,你的身体最重要,你再休息两天,重头戏当然是留到你来拍。” 导演可以休息,男主角却休息不了,秦然的戏份加重,并且还有许多跟苏莹一起拍摄的剧情需要重拍,值得庆幸的是,当初苏莹为了方便翘班,很多无需露面的戏份都是由助理夏梦梦替身拍摄的。 “既然夏梦梦都演过女主,现在直接出演女配也是顺理成章的。”朝歌直接拍板,让夏梦梦作为新人演员正面出演大电影。 这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夏梦梦作为苏莹的助理,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苏莹带到新公司,留在云金就是被排挤辞职的下场,谁知道,楚白竟然直接提拔她出演电影。 要知道无数科班演员都不一定出道演电影,而且是云金和方余青合作的电影级别,夏梦梦跟着苏莹当助理,怎么有出道当演员前途好呢。 如今就剩朝歌一个人在家,秦然本来准备让李园来照顾,被朝歌给拒绝了,他能接受秦然来照顾,却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天天跟前跟后的照顾,他一个人在家还落个清静。 这一清静,朝歌竟然从家里找到一些东西,他从保险柜里拿出那一叠文件,封面上写着,“财产公证”。 楚白的父母已经去世,血缘更远的亲戚早也不再来往,他的人生中只剩下事业和朋友,朝歌匆匆翻阅完文件,低头苦笑两声。 苏莹点燃了楚白的爱欲之火,楚白不是甜言蜜语的人,他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并不是向苏莹索取什么东西,而是倾尽自己的一切,让苏莹变得更好。 -- 第29页 捧苏莹做演员也是,隐藏两人的恋情不给苏莹造成麻烦也是,现在,把云金的股份转给苏莹也是。 就在拍摄《时光隧道》时,楚白做了财产公证,除了留给朋友的一些礼物,捐给慈善机构的财产,在楚白死后,苏莹能无偿获得楚白在云金的所有股份。“怪不得你这么恨。”朝歌抚摸冰冷的文件,他能想象楚白处理身后事的冷静,也能从这份冷静中察觉到独属楚白的爱意。 楚白留下的记忆中,更多是和家人朋友的快乐时光,对电影梦想热烈的希望,还有最后死亡和愤怒对他的折磨,这份公证文件并没有留下任何记忆痕迹,是朝歌无意中翻找到,或许在楚白的思维中,这只是对苏莹微不足道的一些爱。 朝歌不得而知,楚白还有多少隐秘的爱意,苏莹完全没有察觉到吗?苏莹就没有一丝愧疚吗?而且更加令人绝望的是,楚白在死前深刻的明白,他只是被魅惑被欺骗,他根本不应该爱上苏莹。 这份爱意被玩弄,被践踏,被侮辱,被毁灭,这一切都是苏莹造成的。 朝歌想起唐思思的话,苏莹没有杀人,却做下比杀人更加残酷的事情,怪不得系统任务,不是杀死万人迷。 他拨通电话,“李园,最近苏莹有和什么人见面吗?着重查一下‘李景州\'\'这个名字的,他的活动路线可能会跟苏莹有重合。” 第十六章 “他恐惧黑暗,所以成为黑暗本身,恐惧黑暗带来的惩罚,所以逃到神的光明之下,他感受到命运恐怖的漩涡,让他无力挣扎。” “谁也无法拯救他,他已经明白,成为警察的卧底,是一件无路可回却心甘情愿的事情,不是为了正义,不是为了世界,他的出生不能选择,他的父母不能选择,这个世界无法选择。” “但,这一次他想自己选一次。” 冲上云霄的炸裂声,火光染透半边夜空,寒风中,汹涌的海水中冒出一个男子的身影,他深深凝望这座生存二十八年的城市,长长呼出一口白气。 黑夜和海水的融合处,一线微弱的光线徐徐从深黑中慢慢接近,快艇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像是某种欢快的交响乐。 瘦小黝黑的手伸过来,男孩睁着一双黑色大眼睛。 “哥,我们一起离开吧。” “卡!杀青!” 随着朝歌一声令下,海面和海岸上想起连绵不绝的欢呼声,巨大的照明灯照亮了一切。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历时四个月,《天使的呢喃》终于杀青了!经过停拍整改,中途换女主,大改剧情线,这其中每一件事放在其他剧组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月夜剧组却一下子都经历完了。 朝歌漫步在沙滩上,细软的白沙在球鞋下响起簌簌的声音,他缓缓走上去,抱住眼前这个湿漉漉的青年。 “谢谢。”朝歌由衷的说道。 嘈杂的人声如同流水一样从两人的身边,毫无声息的滑过,被远远的抛在身后,浩瀚的天地间,似乎只剩圆月和两个人。 秦然的胸膛宽厚而火热,他长高了很多,朝歌不免有一种养弟弟的自豪感,这个出色的演员,是他朝歌一手铸造的。 朝歌松开手臂,却被秦然抱得紧紧的,他头发的水珠滴答一下,掉进朝歌的衣领之中,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还撒娇呢,大家都看着呢。”朝歌伸手捏了捏青年的肉嘟嘟的耳垂。 秦然温热的脸颊在男人的颈窝蹭了蹭,“哥好久没有抱我了。” “还没抱。”朝歌伸手将那颗湿发脑袋挪远点,“每天不都是你抱我上下车吗?有没有一点明星的自觉,像个小保姆一样。” 朦胧的月色下,秦然白皙的面容有一种玉质的光泽,大眼睛因为笑意,眼尾微微上扬,整个人鲜活得不得了。 “哥主动抱我,当然要多享受一下。”秦然如是说道,他上臂一伸,揽住朝歌的腰,两人慢慢的走向保姆车。 朝歌虽然消瘦,但足足有一米八三的身高,秦然则在这半年里飞速抽条,现在已经有一米八七,身体就像古希腊那种艺术雕塑一样完美,无不体现出美与力量的巧妙融合。 男人完全被青年笼住,朝歌行走并不耗费太多力气,已经习惯秦然揽住走路,也并不觉得两个男人这样是否有碍观瞻,但这样的画面,在剧组中已经见怪不怪了。 沿路,朝歌还秉持着爱岗敬业的精神,嘱咐工作人员注意各种事项,他话语并不严厉,不过剧组人员都是飞速点头,手脚更加利落,十分恭敬的样子。 朝歌并没有发现,自己和其他人说话时,只要秦然的视线落在对话人员的身上时,剧组人员身体微微的颤抖,那不仅仅是因为海风寒冷。 电影杀青,本来应该有一场盛大的庆贺晚会,不过为了杀青,大家整整忙了半个月,各个都精疲力竭,楚白和方余青便把庆祝时间放在隔天晚上。 秦然的手掌温热有力,稳稳的将人扶进车里,让李园开车回家。 一开始还能打起精神,跟秦然闲聊几句,朝歌挪了挪身体,将侧脸埋进毛茸茸的毛毯被里,完全听不清秦然的话,只是惯性嗯了两声,表示自己还在听。 “睡吧,我守着你。”秦然将人抱进自己怀里,男人蜷缩在青年的怀里,自动调整好姿势,车厢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雨后植物的气息,并不馥郁。 -- 第30页 沿海公路上,朦胧的月色下,一切都显得静谧祥和,一束耀眼的远灯从极远的黑暗处射出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车辆引擎声,灯光左右晃动,看得出速度极快,且路线左右游移。 李园坐直身体,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没有一点抖动,她抬眼看了下后视镜里的秦然。 “接着开。” 沿海公路左边是海堤,右边贴着山体,不过十来秒的时间,对面的白色小轿车已经到了眼前,车速没有一点降低,甚至直直冲着李园的保姆车冲来。 “死吧,死吧,都去死吧,阻碍她的都应该去死。”驾驶座的中年男人面色惨白,双眼充满血色,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两辆车猛地撞到一起,白色小轿车的车头发出摧枯拉朽的叫声,中年男人的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弧度,他又眨了下眼,眼前的画面却倏地一变。 裸露的黑色岩石,繁星点点的天空,还有破碎的车窗玻璃,白色的小轿车夯足力气直直撞向水泥路拦,巨大的冲击力,让小轿车腾空而起翻转一周,然后斜线坠落进海中。 保姆车静静停在路边,朝歌皱了皱眉毛,似乎被噪音给惊着了,长长的睫毛不安的颤动,似乎就要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温热的大掌顺着柔软的鬓边,托住朝歌的下颌,将男人的脸藏进自己的怀里,秦然低头呼了一口,头也不抬的说道。 “报警吧。” 苏莹打了个哈欠,任由助理卸掉脸上的浓妆,阿尔夫导演的名气很大,脾气也跟名气一样大,纵然有万人迷的光环,她依然得到不少批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剧组里人气水涨船高。 郑丽拿着平板,查看这周的工作计划,“明天有一个专访,约了我们好久,采访的都是经济政治圈的人,挺有深度的。” 苏莹嗯了一声,旁边的助理却递上手机,她懒散的掀起眼皮一瞄,猛地坐直身子,浏览了十几秒新闻快讯,是一个酒驾坠海的事故,咬牙嘟囔了一句,废物之类的。 “明天的采访取消,我有约会。”苏莹有些烦躁的将耳环取下来。 郑丽沉默无言,苏莹是正在上升期的女明星,现在身上已经有一个重量奖项,而阿尔夫导演的女主,注定能让她名利双收,事实上,她不应该有任何绯闻,更别谈,在剧组拍摄期出去约会,要是被记者发现,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但是,郑丽却完全不会阻拦,因为苏莹的恋爱对象,并不是她能得罪的。 四面环海的旋转餐厅,月色偷偷洒在天地间,悠扬的交响乐在舞台中央响起,桌上摆着一只血红的玫瑰。 娇小的女人穿着一身明黄的纱裙,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后,浑身上下只戴了一副珍珠耳环,显得恬静柔和。 “抱歉,抱歉,景州。”女人娇嗔着,“剧组里临时加拍,耽搁了一点时间。” 高大的男人握住苏莹的小手,将人牵到桌旁,“没事,我也刚到不久。” 苏莹左右看了看,餐厅布置的十分温馨,窗外就是大片的星空,的确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脸都瘦了一圈,我很乖的,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等你忙完,我们再约会呀。”苏莹认真说道。 李景州唇角露出几分笑意,他五官深邃,深棕眼珠,英俊的面庞上带着一丝郁气,他伸手覆住苏莹的小手。 “其他的日子可以忙工作,今天可不行。” 苏莹眼中有一丝迷茫,她的脑袋迅速转起来,李景州的生日吗?不是,表白的日子?也不是.... 男人从隔壁座椅上取出巴掌大的红丝绒礼盒,他双眼深情望着苏莹,“今天是你的生日,忘了吗?” 红丝绒的礼盒利落的打开,里面是一串珠宝项链,缠枝模样的链身,镶嵌着璀璨的钻石,中央缀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圆形翡翠,翠绿剔透。 价格高昂,贵气逼人,但以苏莹的年龄来说,她甜美的气质并驾驭不了这么端庄大气的珠宝。 李景州微微俯身,将翡翠项链戴到苏莹纤细的脖子上,抬头看向苏莹手里的镜子。 两人亲密的依偎在一起,李景州眼中的爱意似乎能从溢出来,苏莹惊叹的抚摸胸口的翡翠。 “景州,真的太贵重,我都忘了生日这回事。”苏莹真的有点受宠若惊,她在网上的百科消息大多是修改过的,生日自然也是假的,像李景州这种政府官员日理万机,还能注意这种小事,真的非常用心了。 李景州伸手摸了摸苏莹柔顺的长发,“你值得的,莹莹,我们认识了多久了?” “有两年了吧。”苏莹眼神飘忽,他们两个人的相识其实还有几分戏剧性。 苏莹刚刚重生回来,母亲已经欠下巨额赌债,凭借着万人迷的光环,她几次巧妙躲过了赌场打手的纠缠,但三百多万不可能突然就赚到,她却误入李景州的房间。 当时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大的来头,李景州替她赶走赌场打手,暂时还上赌债,苏莹主动写下契约,三年之内一定还上。 后来苏莹果然在娱乐圈大放异彩,三百万当然早就还上了,两人也从简单的契约关系,变成相谈甚欢的朋友关系,再到现在热恋的情侣关系。 不过一方是冉冉上升的演艺圈女星,一方是平步青云的政治圈公子,两人的恋情注定是隐蔽的,不被世人所知的。 -- 第31页 “我们交往大半年了。”李景州双手放在苏莹的肩头,“奶奶年纪也大了,我在想婚事也应该提到日程中了。” 苏莹身躯一僵,觉得肩头的手重逾千斤,她委屈的看向李景州,“为什么这么着急,你不是说支持我的事业吗?” “对,”李景州半蹲下身子,英俊的面庞满是认真,“我知道你有上进勤奋,也知道你想做出一番事业,但是没关系的,结婚后也可以做事的,现在又不是旧社会。” 苏莹沮丧的说道,“可是我家道中落,就算是回到最风光的时候,你家估计也看不上我。” 她双手捧着李景州的脸颊,声音轻柔,眼睛里像是含着无数的情波,“景州,你不是说最爱我的吗?我想拿到影后,这一直是我的心愿,我要成为最耀眼的那一颗星。” 李景州眨了眨眼睛,出现了一瞬的晃神,他重新凝聚视线,看到苏莹哀求的可怜模样,到底是不忍心。 “嗯,等你戴上影后的桂冠,我们就结婚好嘛。” “景州你最好了。”苏莹张开双臂,依偎到男人的怀里。 李景州望着窗外的无尽的星空,牙关却紧紧咬着,脑仁一抽一抽的发胀,他许久没有发病了,这是怎么了? 第十七章 楚白是一个醉心导演事业的工作狂,而朝歌又是懒散冷淡的性格,因此两位都不喜欢参加聚会,因此方余青在晚宴现场看到楚白的身影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真是百年难得一遇,早知道你来了,我就不必来参加了。”方余青一身倜傥的浅蓝西装,没有系领带,很是休闲随意。 朝歌拿起一杯鲜红的饮料,随意啜饮一口,皱着眉放下,“你是来干正事的,我是来看热闹的,当然不一样。”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棉质衬衣和深色长裤,在满是西装小礼服的晚宴显得有些突兀,不过相比衣着,楚白的外貌显然更加与众不同。 乌发雪肤,五官清俊,右脸的烧伤却漆黑一片,让朝歌的身上增添几分阴郁神秘的气质。 楚白的毁容和无性恋,娱乐圈大概无人不知,不过楚白身为云金的大股东,又有超高的导演能力,势力实力都十分过硬。 参加晚宴的各个都是人精,自然不会露出什么鄙夷惊奇之色,时不时还有合作伙伴上前跟朝歌打招呼。 方余青低声询问,“听说你和秦然遇到事故了,没什么大碍吧。” “都没受伤,其实我当时睡着,都是秦然跟我说的。“朝歌挑了一块抹茶草莓蛋糕,晚宴大多都是低度酒水,甜品味道倒是不错。 方余青拿着一只香槟,时不时有人上前攀谈,这虽然只是个小型的晚宴,参会的人员的级别却都不低,除了娱乐圈里几个大公司的,还有许多传媒和文化界的前辈大家。 “我先去休息。”朝歌对于聊天兴趣缺缺,他坐到角落的单座沙发上,秦然和李园姗姗来迟。 “你来晚了。” 秦然弯下腰,从朝歌的餐盘里捻了一个小泡芙,喂到自己嘴里,“因为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了。” 朝歌回头,青年的侧脸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他的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五指张开,金色的细链缠在他的食指上,圆形的钟表在半空左右摇晃。 “哪里来的?”朝歌打开盖子,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但是保存的很好,的确是一块钟表,左边还有一张小小的合影。 长直发的女人戴着一副翡翠耳环,言笑晏晏揽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看起来有一点眼熟。 秦然伸出食指摁下表盖,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进门的时候,碰到那个人了。” 朝歌顺着秦然的视线,落到人群中央的一个男人身上,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所有人却围绕着这个人闲聊,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时间的紧迫。 “李景州。”朝歌摩挲着钟表,突然诧异道,“这个钟表不会是你偷得吧。” 秦然睁大眼睛,浅色的眼珠在宛如白昼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双肩耸下去,“怎么可能呢,就是在地上捡的,看了照片,才发现是李景州的。” 朝歌伸手摸了摸秦然的头,柔软细密的发丝在他的手指缝隙滑过,像是某种小巧美丽的鸟类的羽毛,“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我们的运气这么好。” “对了,哥,你要怎么对付李景州和苏莹?”秦然问道。 事实上,朝歌的诸多行动并没有瞒着秦然,毕竟两人日常接触时间过多,根本是瞒不住的,不过明面上,苏莹本来就是云金的敌人,朝歌要对付苏莹这股势力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 被开除的灯光师王敬,一直都是苏莹的死忠粉丝,在苏莹和云金解约后,三番两次在剧组闹事,最后也被开除,杀青那天晚上,王敬酒驾坠海死亡,正正好是朝歌回家的路上,如果运气稍微差一点,或许新闻上死亡人数就不止一个了。 这会是个意外吗?呵。 漆黑色眼珠静静端详照片,能被李景州随身珍藏的钟表,肯定是重要之物,看五官小男孩应该是他本人,那这位美丽的夫人,应该就是李景州的亲人,甚至可能就是他母亲。 今天的文化晚会每年都会举办,但今年李景州的参加,实在给这次晚会增添了一些更重的政治色彩。 “先生。”随行人员能看到李景州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 第32页 李景州微微抬起手,止住助理的话音,“让人准备一个房间,对不起各位,有些事情要处理。”后面一句是对同桌的其他人说的。 李景州身份特殊,晚会的重点就是联络各界的人脉关系,看节目吃饭并不是重点,没有人会去触官方的霉头。 晚会就办在五星级酒店里,专门准备的休息间自然也不会差,布艺沙发柔软的像是一片云,李景州仰面靠在沙发上,却没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着力点,像是晕车那种糟糕失重感。 细小的冷汗,顺着他锋利的鬓角线条落进短发里,李景州的脸苍白中透出一股青色。 “先生。”伴随着敲门声,李景州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明明说过不准外人打扰的。 “先生,外面有一位姓楚的先生,说是捡到怀表。” 李景州坐直身子,直直看向门口的助理,“让他进来吧。” 朝歌和楚白对视一眼,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思,秦然松开揽着朝歌的手臂,他伸手整理了一下男人耳边翘起的头发、 “我在门口等你。” 深棕色的厚重房门在眼前慢慢打开,橘黄色的灯光明亮又不刺眼,整个房间都是天蓝浅灰的装饰色彩,沙发上的男人却一点不能让人感到愉快。 朝歌缓步走进房间,他只在楚白的记忆中看到过李景州,虽然当时楚白重度烧伤危在旦夕,可能连李景州的五官都看不清楚,但是这段记忆就深深烙在他的脑海里。 一生就动了这么一次心,却让楚白失去一切骄傲,甚至是生命,李景州的厌恶叱骂,让楚白在临死之前幡然醒悟,朝歌也说不清,对这个男人,楚白到底是憎恨还是感谢。 “楚白。”李景州冷着面孔。 朝歌从口袋里拿出钟表,“是你的吗?” 李景州沉默的接过怀表,抽出一张纸巾仔细擦拭表面,然后摁开表盖,深棕色的眼眸里罕见的泄露出几分真切的柔情。 “是我的,谢谢。”李景州将钟表仔细收进西装内侧口袋里,抬起头认真说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过分的话,我都可以帮忙。” 朝歌自顾自坐下,李景州眉头微微一皱,看起来,楚白所求非小,他内心始终不想跟这个人有什么牵连。 “我不是来要求什么的。”朝歌左手手背托着下巴,他漆黑的眼珠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李景州的脸色很不好,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你和苏莹在一起了。”朝歌笃定的说。 李景州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他没有必要回应这个问题,“如果没有事,你可以出去了。” 朝歌嗤笑一声,双手翻转,白皙的手掌,手指修长。 “看到了吗?我什么都没有,你的地位和权势都远在我之上,李景州你在害怕什么?你觉得我能挑拨你们之间的感情吗?还是说你们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 “你觉得你的话可信吗?”李景州咬着牙关,喉咙里冒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朝歌立马嘲讽,“你看的的,你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李景州你太骄傲了,你以为自己无所不知吗?一个被苏莹玩弄的可怜虫!” “闭嘴!”李景州怒斥一声,声音大到连自己的神经都一疼,他手掌撑住滚烫的额头,苏莹柔美的面孔在他眼前不断闪现,她的笑容,她的触摸,她的亲吻,都是那么清晰和温暖。 “我不知道你又有什么阴谋,楚白,苏莹心地善良,她不愿意赶尽杀绝,但我不是,碾死你不过是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李景州英俊的面孔有几分扭曲,喘着粗气,直白粗鄙的威胁朝歌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长在政治世家喜怒难猜的公子哥。 朝歌抿着的嘴角,轻轻勾起,果然是这样。 “嘁,杀我,你尽可以来杀,李景州,我楚白早就死过一次了,做出什么疯事都是有可能的,倒是你,李景州,啧啧啧。” 眼前的男人长了一张丑陋至极的面容,李景州一开始只在苏莹的口中听过楚白的名字,后来他在社交网络上也见过这个赞誉加身的大导演,不过是个人面兽心的渣滓罢了。 至于楚白生或者死,在李景州心里也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在获得苏莹这件事上,楚白根本不是什么值得认真的对手。 可此时,李景州视线有些模糊,豆大的汗珠顺着眼头凹陷滑进来,微弱的盐分刺激着脆弱的眼睛组织,他哑着嗓子,愤怒的发泄心头无端的恨意。 “我要让你死,你这个小人,只会躲在阴暗的地底伤害苏莹,你伤害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你活该死掉,你这个丑八怪,你这个.....” 朝歌冷静端详眼前这个崩溃边缘的人,唐思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苏莹根本不是什么颠倒众生的万人迷,她不会带来快乐,也不会带来和平,她不过是个控制人心以满足自己的怪物。 而李景州呢,已经逐渐变成这个怪物的最忠诚的仆人。 “痛苦吗?”朝歌笑道,“李景州,我可怜你,也感谢你,我失去了生命,但我觉得真相其实比生命更可贵,我想你,活在虚假之中,应该无时不刻活在痛苦之中吧。” “不...我爱她...你...” 李景州抬眼看去,瘦弱的男人的双眼,漆黑,一望无际,像是宇宙最深处的吞噬一切的黑洞,那种冰冷的注视,毫不留情的穿透他的心脏。 -- 第33页 “你爱她?爱她什么?李景州你这样的身世,这样的手腕心机,怎么会死心塌地爱上苏莹?” 巨大的疼痛,令李景州不能思考,他的病又复发了,比以前更加剧烈,更加严重,这种磨灭意识的疼痛下。 李景州狰狞的表情,把英俊的五官完全扭曲,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古怪的感觉,朝歌却看出,李景州和唐思思某些方面诡异的相似。 “她的问题,你只是选择视而不见...李景州,是时候清醒了。” 他眼前甚至出现成片的黑影,这已经是一种很严重的病发信号,过了许久,他重新睁开眼睛。 助理们围成一堵墙,李景州透过缝隙看到楚白,还是那一副烧伤后的丑陋模样,他却觉得没有以前那种厌恶恶心,甚至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醒了,我可以离开了吧。”朝歌握住秦然的右手,嘲讽道,“我一个残废,能把他怎么样呢。” “先生,你感觉如何?”助理们各个如临大敌。 李景州摇头,“楚白,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楚白止住离开的步伐,微微侧过头,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几乎透明,眼帘下垂,将漆黑的眼瞳半遮住。 “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懂。” 第十八章 李景州的工作并不轻松,即使他出生便是天之骄子,进入仕途后也是平步青云,才过三十有这等地位手腕,已经算是官场中的佼佼者,不过成功是没有止境的,若是想要进一步,背后便得付出百倍的努力。 因此他的病情也都一直用药物控制着,不过是些头疼精神类的小毛病,平日里与常人无疑,一旦发起病来,却疼得要人命,看了医生,也不过是静养食补这类温和的法子,不过他这样的权势,这样的地位,怎么可能留得出时间静养。 “你也老大不小了,奶奶还能陪着你多久呢。”李老太太七十上下的年纪,穿了一身驼色大衣,气质沉静,面貌雍容,她丧夫丧子,身边只余了李景州这么一个孙子,多么疼爱都不为过。 李景州伸手握住奶奶的手掌,支起身子,又被李老太太给摁回枕头上。 “乱动什么,这还输着药呢。” “奶奶,我没事,这都是老毛病了,就是在家躺两天也能好。”李景州柔声说道,“都是小李他一惊一乍的。” “要不是小李,我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头疼的毛病变严重了。”李老太太不是什么没见识的老太婆,孙子是有出息的,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她都不会干预过多。 但是身体健康这件事上,老太太绝对不会退步的,她如今只管等着孙子结婚,有的体贴的女人爱护孙子,她这把老骨头才能安心。 李景州心思机敏,口才一流,三言两语就把奶奶给哄好了,隐瞒身体的问题暂且揭了过去。 小李敲门稳步走进来,递过电子平板,“先生,办公室里有份急件要请示一下您。” 李景州食指一划点亮屏幕,他脸上的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低头查阅了十来秒,“可以,就按办公室的计划做。” 李老太太见孙子来了工作,她也不便多留,拿起小羊皮手袋,“行了,我也乏了,你在这儿好好休息,别瞎折腾身体。” “我明白的,奶奶。” “你的鬼话我可不信,下次再强撑着,我就把小李给绑了沉海。” 小李赔笑着,将老夫人送到车上,转身回到病房里,李景州英俊的面庞上笼上一层寒冰。 “先生,不必担心,不过是例行询问,苏小姐的身份敏感,我早就打过招呼,一点消息都不会泄露出去。”李松将先生扶起来。 李景州眉间并没有松开,警察的确没有为难苏莹,例行询问罢了,可是他头上的阴云一点没有减少。 “她的问题,你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楚白的话一直盘旋在李景州的耳边,苏莹是他真心相爱的女朋友,楚白不过是个行事卑鄙的陌生人,楚白对苏莹求而不得,说出什么诋毁的话都有可能。 可李景州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再多的谎言也不会变成现实,可现实再怎么掩盖,也不会凭空消失。 “你好好跟进案件进程。” 李景州低头,摩挲着手机屏幕,犹豫半晌还是拨通了苏莹的电话。 “老毛病,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好,盛安医院,嗯,来的时候注意安全,车开慢点。” 京市作为首都,寸土寸金,到处都是直插云霄高楼大厦,只有到了郊区,才能看到成片的高树鲜花,但这里比起高楼大厦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别墅都点缀在青山之中,大多人烟稀少,不过是富人度假娱乐偶尔去一遭。 孙荣蜷缩在一个狭窄的角落,尼龙绳紧紧陷在肉里,胳膊大腿早就失去了知觉,嘴巴被麻布塞住,眼睛上也蒙着眼罩,但能感觉身下的汽车明显的颠簸。 不是寻常的柏油马路,像是石子路,这是往市外开?孙强越想越怕,这是往海边去,还是往山里去,他在道上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二十多年顺风顺水的过来了,今天竟然栽到个黄毛小丫头的手里。 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 车速渐渐变缓,路面也越加平缓,车盖咯吱一声响起,孙荣透过黑布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月亮的光,耳边的虫鸣不绝于耳。这肯定是到了郊区,周围一点人声都没有,孙强忐忑不安时,人已经被拽了出来,他浑身僵硬,只感觉一只铁铸一般的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脖颈。 -- 第34页 孙荣被扔到一张木椅子上,浑身的肥肉颤了颤,木椅子发出压迫的咯吱声,好歹还是撑住了。 他嘴里的发霉的麻布猛地抽了出来。 “马了个巴子,是哪个贱/娘们害老子,怎么不/草/死你呀,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你爹,” 中气十足,声音高昂,骂声在空旷的房里不断回响,听起来甚是魔性。 “啪!”一巴掌打断了骂声。 “安静点。” 孙荣侧着头,吐出两粒带血的牙齿,他喘了两口粗气,果然就是□□他的那个小娘们的声音。 瞧着白白瘦瘦的,这巴掌能把牙打断的手劲,可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确认就是这家伙?” 朝歌裹着白色的羽绒服,吐出一口袅袅白气,他双手插进兜里,弯着腰,左右端详椅子上的中年胖子。 李园点点头,“没错,就是孙强,后背肩胛骨下面有一道刀疤。” “什么孙强,李强,老子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孙荣理直气壮的嚷嚷道,“把老子绑过来干嘛,你知道老子是是谁嘛。” “孙强,兴庄人士,十四岁因斗殴被少管所拘留三个月,十六岁持刀伤人,判处一年零三个月,出狱后辗转几地到京市,成为当地一流氓团体的小头目,后卷入多起诈骗伤人事件中......于十一年前,再无社会活动迹象。” 清脆的女声,把孙强的生平过往一一数来。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孙名荣,根本不是什么孙强。”孙荣一个字都不认。 秦然搬来一把软椅,朝歌整个人就像个蓬蓬的棉花糖团在上面,别墅的暖气才刚刚打开,地下室冷得跟冰窖一样。 “那我不管,你是不是了,反正你这种假户籍的人,死在哪里角落里面,也没有人会追责,不是嘛。” 孙荣冷哼一声,对于朝歌的威胁不屑一顾,他也在道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说话这个小年轻,一听就是个没沾过血的花骨朵,不就是放几句狠话嘛,谁还不会呢。 “还挺硬气。”朝歌又说道,“那你猜猜那个罗哥会不会保你呢。” 眼罩下孙荣的眼皮一跳,马上又镇静下来,还是不说话。 其实,沉默就相当于默认了。 但孙荣从十四五岁就开始混社会,手上不知道干了多少违法犯罪的勾当,还能保住这条小命。 靠的不是忠心耿耿,靠的是嘴严。 李景州的高级病房是他常住的,保密性十分的高,便是这样,苏莹莹来的时候也是包得严实的很。 “好些了吗?”苏莹莹取下墨镜,双手握住李景州的右手,“我担心死了,一听到消息我就准备赶过来的,结果出了点事耽搁了。” 李景州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与他平日里西装笔挺的精英模样迥然不同,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柔和中带着一点脆弱。 “是工作上什么事?”李景州问道。 苏莹莹一滞,她其实甚少跟李景州聊娱乐圈的事情,对方毕竟是事务繁忙,关注的都是国家大事,娱乐圈那点事,专门拎出来说,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所以一般涉及娱乐圈,都是苏莹莹有事相求,这次,李景州竟然主动询问。 苏莹莹倒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警察问询的前后交代清楚了。 李景州低着头,似乎是在听,似乎又没有再听,苏莹莹小心瞟了一眼,似乎并没有异样,气氛一下子陷入凝滞中。 苏莹莹咬了咬下唇,一瞬间觉得房间里冷极了,她其实十分害怕这种时刻,李景州并非什么和颜悦色的人物,相反他的身世比楚白更矜贵,脾性也更加难测,他们两个之间也时常会陷入这种沉默之中。 “我.....” 李景州反手覆住苏莹莹冰冷的手背,深邃的棕色眼眸里,倒映着一道倩影,“莹莹,真的没有问题吗?一切都好吗?” “挺...挺好的呀。”苏莹莹肩膀微微抬起来,她双眼在李景州脸上梭巡,“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报道,那都是狗仔瞎说。” “我向来都信你,你是知道的。”李景州缓缓说道。 苏莹莹松了一口气,谁知道李景州下一句却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里。 “调查显示,王敬和你交往过密。” 王敬,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苏莹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可她还得打起精神应付李景州,“我拢共就没有见过他几面,他就是凭着工作人员的身份,找我合影几次,吃过几次饭,充其量算是个热情的粉丝吧,这种粉丝,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我真的跟他一点别的关系都没有。” “莹莹,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李景州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们的感情,我也相信我不会让这份感情出现任何问题。” “但这不包括,因为隐瞒造成的不好后果,这会让我心情很不好。” 苏莹挂起笑容,将僵硬的脸颊贴在李景州的手背上,浓密的长发遮住她全部的表情。 “没有,景州,真的没有。” 孙荣听到那个毛头小子,翻来覆去的威胁话语,话说得再狠又如何,都是绣花枕头罢了,他一点都不怵,蒙着眼睛,也耽搁脏话输出。 “咔嚓。” -- 第35页 清晰的保险栓声音,突然在房间里想起,孙荣猛地僵住,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早就让他拥有蟑螂一样敏锐的直觉。 颈部顶住的那个玩意,这可不是什么可笑的玩具,那种冰冷锋利的血腥气都要化作实体,在他脖子根上打转。 “大...大哥,大哥...” 第十九章 “我说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这玩意可不是好玩的。”孙荣不动不敢动,明明是初冬,却急出一脑门的汗。 朝歌嗤笑一声,他撑着下巴,“刚刚嘴巴不是还挺硬的嘛。” 孙荣肥腻的大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少爷,瞧你这话说的,我哪晓得您的招子这么牛逼呢,是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爷爷,做孙子的......” “别。”朝歌往后仰,“我可不想要你这样的孙子。” “是小的高攀,我孙荣只配给少爷你当牛做马。” 前倨后恭,孙荣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在小命面前,那点脸面算个屁,他哪晓得这绣花枕头的手底下,还真有狠角色。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问,您尽管问,甭管几个,就是几十个...” 孙荣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后颈就被硬物重击了一下,脑袋瞬间“嗡”了一下,他娘的,还真的下死手呀。 “别搞鬼,不然把你杀掉。” 身后的男人冷冷说道,声音挺年轻的,握木仓的手稳得吓人,跟在这种富家小少爷身边,身价肯定不便宜,手里不知道攥了几条人命。 朝歌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目光,他就说秦然的演技很逼真,这黑道大佬的范儿多足呀。 “陆琴大概三年前欠了三百万,是你讨的债是嘛。” “我追债的,一个月都有十几个人,三年前的,谁记得谁是谁。” “那她的女儿,你肯定是认识的吧,苏莹莹。” 孙荣沉默了半秒,才笑着说道,“这事我是有点印象,但这事,嗨,催债不都是这样嘛,本人欠钱不还,我们就得骚扰亲戚朋友。” “再说,苏莹莹大小还是个明星,你们巴不得做成个长期生意是吧。” 朝歌并不意外,赌场这种黑色产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染指的,他们人脉消息都多得很,莫非随便个普通中年妇女就能欠下几百万的赌债。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孙荣背后的老板,当然看中的苏莹莹,青春貌美的女明星,他们捏住命门,岂不是能 “嘿嘿,小少爷,我们都是替人办事,这种事也不能全怪我吧。” 孙荣瘫着一身肥肉,笑嘻嘻的推卸责任,心里对于道德法律没有一点点的畏惧之心,谈起自己做过的事,好像还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谈资。 “那唐思思呢,也是替人办事?” 朝歌此话一出,孙荣立马止了笑声。 “唐思思小康家庭,父母皆是踏实勤奋之人,绝不沾染赌博的事情,这辈子都不该跟你有什么交集的,我倒是想问问,这是替谁?办得什么事。” 孙荣蒙着眼睛,半晌无语,接着牛头不接马嘴的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了。” “喔。”朝歌左手托着下巴,指尖正好触到左脸狰狞的伤疤上,“那我正好有理由杀掉你这个渣滓了。” 孙荣诡异的沉默着,活在灰色地带的蝼蚁,他没有亲人朋友,身外之财都可以抛掉,唯一在意的就是这条小命,突然表明自己知道朝歌的身份,这一举动简直危险至极。 然后不辩解不求饶,这种沉默比任何话语都可怕。 朝歌缓缓站起身子,挥开秦然搀扶的手,跺两下酥麻的右脚,围着孙荣转了两圈。 地下室的温度大概在二十七度左右,称不上温暖如春,但一身T恤长裤的孙荣,显然还是冷得够呛,但他的汗水就没有停下过。 现在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把他眼睛上面的布掀开。” 白炽灯的灯光,冷得像是雪光,将孙荣的脸上照出一片死人般的青色,两只三角眼一抽一抽,黑色的瞳仁在眼眶里翻转。 “你是谁。” “孙荣。” “你认识唐思思吗” “......” “罗哥最近怎么样。” “你谁呀,罗哥是你能喊的嘛。” “唐思思是谁。” “......” 朝歌站直身子,此时此刻他真的有几分后怕。 自从重生到楚白的身体里,他的仇人的确是苏莹莹,让这个虚伪狡诈的女人身败名裂,朝歌才能完成任务,可随着任务一步步的完成。 他才真的逐渐掀开冰山上的一角,苏莹莹真的很善于伪装,只要掀开她万人迷的滤镜,就能看到她自私自利的本心,可若是你只把她当成个可笑的白莲花时,才是在这场战役中输掉的人。 眼前的中年男子一开始还是正常状态,现在却好像突然被一层厚厚的茧包裹住,跟当初唐思思的状态很相似。 苏莹莹应该是俱有某种能力,向孙荣下达精神暗示,只要触碰到禁忌词,被控制的人就会出现禁言的状态。 但,他同样能撕开这层茧。 “孙强,你是不是找苏莹莹讨债了。” 朝歌紧紧盯着中年男人,他的视线宛如实质,在这层茧上寻找缝隙,孙荣没有回答,他身体的抽搐更加严重了。 -- 第36页 “孙强,苏莹莹是怎么躲开你的追债的。” 中年男人喉咙里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响声,他耷拉着头,那层虚无的茧甚至变得更加坚硬。 “孙强,苏莹莹跟唐思思有什么纠葛。” 孙荣猛地睁大眼睛,脖颈上爆出青筋,那一层茧像是变成流状的雾态,朝歌的意识迅速刺进。 “啊——!疼——!疼死了——!疼呀——!” 孙荣大声嚎叫,庞大的身躯从木椅翻滚到地板上,他四肢还被尼龙绳绑住,像是一只屠宰前的肥猪一般,发出绝望的哀求。 朝歌稍稍后退了一步,碰到一具温暖的身体,他转头看到,秦然站在身后。 “别怕。”黑色风衣的青年,高挑挺拔的身躯,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有安全感。 朝歌稳了稳心神,看向地上的人。 “没死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孙荣蜷缩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半晌才哑着嗓子说道,“那个贱女人......” “苏母陆晴欠了你们几百万,你们一开始就打的苏莹莹的主意吧,她是个小明星,欠债的事情闹大,前途都完了,三年前的7月15号,欣悦大酒店,我想你应该有印象吧。” 孙荣抬起眼皮,冷冷看向朝歌和秦然,“大导演,你前途无量,何必踏到这个浑水里面呢,我好言劝你一句,别去招惹那个怪物。” “哈,怪物?”朝歌唇边突然绽出一个笑容,他漆黑的眼瞳里流动某些不明的情绪,“这不是我的称呼嘛。” 秦然深深凝视着男人的背影,像是一尊默然的石雕,不受任何阴晴雨雪的侵扰,只专注的看着一个人。 “看来那个女人是得罪你了。”孙荣狞笑一声,“苏莹莹长得是挺不错的,可那颗心太歹毒了,自己同伴都能抛下,那个小姑娘虽然晕着,味道是青涩了点...” “我有问这个吗?”朝歌打断孙荣的话,“再多嘴,就割掉你的舌头。” 孙荣拱起身子,脸上的肉几乎将五官给淹没了,讨好的说道,“小的当然谨听您的吩咐了,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莹莹利用唐思思的全过程,不要有一点遗漏。” 孙荣打过架,砍过人,看过场子,当过老大,从小混混变成个老混混,至今还没把这条命混丢,还是有几分底层的小聪明,这样老板罗哥才能让他去找苏莹莹家的赌债。 既要把苏莹莹给唬住,又不能让人鱼死网破,这中间的分寸,也只有孙荣这种老混混能把握的住,最早是短信电话,苏莹莹的确是被唬住了,哀求延缓,她要借钱周转,后来不完全不接电话。 “不接电话,那我们也有招呀,她一个小明星,什么行踪我们都能查得到,她溜了好几次,不过那天我总算是在欣悦酒店堵了个正着,结果还是让苏莹莹这个小娘们给溜了,不过嘛,我也不亏...” 孙荣露出一丝男人心知肚明的笑容,然而这个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而且你用酒店监控视频,拿去威胁苏莹莹。”朝歌环抱双臂,冷冷说道。 孙荣有几分诧异,但他聪明的没有多问,“那当然了,苏莹莹为了逃债,把她的朋友送给我享受,要是让那个小歌手知道了,肯定跟苏莹莹结下梁子,说不定我能敲诈点钱用用。”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败类。 朝歌侧过头眨了眨眼睛,“结果你手上的证据呢,唐思思酒醉不省人事,苏莹莹和她同行的证据呢,结果就被苏莹莹骗过去了。” “老子哪里知道,这个小贱人怎么这么厉害,跟使了迷魂计一样,视频都给她了,我没有备份,你也看到了,那个小歌手的下场,疯不疯,傻不傻的,还在坐牢,跟她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那个小贱人好像是搭上什么大人物,一下子把她妈的赌债给还上了,我又不是什么傻子,怎么可能上赶着作死呢。” “你就不想报仇?” “大导演,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仇,我不晓得,反正你们两个我都不敢得罪,也得罪不了,要是那个贱女人栽了跟头,我第一个鼓掌,您就别在我这儿费心了,赶紧把我给放了吧,今天我还在家里睡大头觉,什么都没有发生。” 朝歌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孙荣就是个滚刀肉,派不上什么用处,这人什么坏事没做过,苏莹莹虽然给他下了禁言命令,如今孙荣清醒了,却丝毫不会去讨回自己的公道,他自己还有把柄在苏莹莹手上。 朝歌看向秦然,他心里有点犹豫,孙荣不知道干下多少违法犯罪的坏事,给唐思思造成多大的伤害,现在放了他,朝歌心有不甘,不放,朝歌也不敢下狠手杀人。 高大的男子从朝歌身后走出来,孙荣竟也认出了秦然的身份,对着秦然手里的木仓嗤笑一声,像是嘲笑自己刚刚认错了。 “你说谎了。” 第二十章 苏莹莹从医院回来,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李景州的话明显有些弦外之音,或许他是察觉到什么。 可这又怎么样呢,重生和万人迷能力的事情,她不会跟任何人透露,不要去纠结那些细微末节,李景州就算生疑又怎么样,这个男人不可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的。 只要她成为影后,只要她的万人迷任务完成,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能约束她,楚白,秦然.....一切一切她讨厌的人和事,都会完全消失。 -- 第37页 苏莹莹轻微摇晃自己的头颅,娇美的面容在化妆镜下纤毫毕现,粉色的小礼服勾勒出窈窕的身材,多么完美呀,她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中心,娱乐圈?娱乐圈不过是她小小的踏脚石。 “莹莹,准备好了吗?发布会要开始了?” 苏莹莹虽然早就离开了云金,自己当老板开工作室,但具体消息一直没有正式公布,现在阿尔夫导演的新戏也大概拍摄完毕了,京宇传媒和苏莹莹工作室就预备筹办一个发布会,还邀请了一众媒体工作者。 酒店礼堂早就布置成粉色蔷薇的海洋,鲜艳的飘带和白色气球,长桌上摆满了各种酒品和食物,占据整个墙面的超大的LED屏,正在播放苏莹莹的获奖电影《两难》。 “瞧瞧这阵势,有名有姓的媒体都来了吧,这得一两百来号人了吧。” “你不看看苏莹莹现在是什么人气,她这个年纪,就演阿尔夫的女主角,放在华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没奖那也是一线了,要是随便得个什么个人奖项,放眼娱乐圈,谁能盖得过她的风头。” “要说云金也是倒霉,第一部 电影把苏莹莹捧红了,第二部电影流产了,第三部电影拍了一半,苏莹莹就解约走人了,云金忍得下这口气?” “谁叫人家有大腿呢,那不是要解约就解约,要开工作室就开工作室,你看看京宇传媒的样子,像是个挂靠的嘛,捧自家一哥一姐都没有这么用心吧,” “反正跟咱们也没有关系,大明星嘛,新闻越大,我们才越赚钱,诶诶诶,主持人上台了。” 舞台周围架起一圈“□□大炮”,苏莹莹解约云金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加上大电影女主角的事情,她自然是娱乐圈最近的风云人物,甭管是负面还是正面的新闻,只要媒体挖出来,头条热搜都是妥妥的。 京宇传媒也是给足面子,执行董事、艺人部总经理等高管领导悉数到场,合作计划更是做得天花乱坠,不知道内情的,还当是什么国际重大政治经济合作事项呢。 苏莹莹踩着镶着水晶的高跟鞋,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背后,修长的脖颈像是骄傲的天鹅,望下台下黑黝黝的镜头,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聚集在她的身上,所有人的耳朵,只为了聆听她的话语。 多么令人热血澎湃的画面,苏莹莹爱死这种场景了,她不再是那么家道中落的破产女孩,也不是糊到地心的女团爱豆,身边也不再是漠视或者下流的目光,她能轻而易举将那些仰望的目光,狠狠踩在脚底下。 “我非常热爱演员这个事业,从进入娱乐圈,虽然是以女团组合出道,但我一直有个表演的梦想,并为之努力奋斗,可很高兴,有更多更多的观众,在大银幕上认识到作为演员的我,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也会踏踏实实磨练自己的演技,为大家带来更多更加优质的作品。” 苏莹莹话音末尾还带着一丝哽咽,眼圈微微发红,俨然一副追梦少女的坚强不屈,加上她清纯的相貌,顿时引来一阵快门声。 主持人也适时递上纸巾,“从明星到演员的身份转变,这背后肯定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也请大家拭目以待,莹莹肯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喜。” 发布会,无非是炫耀过往成绩,展望未来光明,苏莹莹才二十五岁,身上又有奖项加持,还有大电影即将上映,以后的星途不消多说,在场娱乐媒体都是门清的。 自由提问环节,也是有几个刺头媒体,问起苏莹莹和云金解约的事情。 “我在云金贡献了我最好的青春,有了最好的队友和朋友,有了第一次青涩的表演经历,也让我有了实现梦想的勇气,解约不是决裂,而是到了人生的分岔路口,娱乐圈兜兜转转,大家还是朋友,也总有相遇的一天。” 苏莹莹无不抒情的感叹着,却对最核心的电影跑路问题避而不谈,工作室也适时补充,解约手续合乎一切法律条例,如果有任何异议,都可以咨询京宇的法务部。 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双簧罢了,娱记们也不必在京宇的地盘上撕破脸皮,问些冠冕堂皇的问题,配合炒热度罢了。 “发布会时间有限,请各位媒体朋友见谅,莹莹这里还能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了,好的,左边第二排第三个穿黄色短袖的记者朋友。” “您好,我是彩虹娱乐的记者,想问下,参演阿尔夫电影.....”黄衫女孩还没说完话,就感觉自己的上衣下摆被人狠狠往下扯了一把。 她皱紧眉头,横眉瞪向自己的同事,摄像机小哥长大嘴巴,将手机递了过去。 同时,不大安静的会场里,满是手机接通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喂”像是一首可笑的歌曲,还有一个人误点了外放。 “你这小娘们倒是够狠心的,自个朋友都能出卖,也不怕她报复你。” “报复?我看怕的人是你吧,是你□□了她,这一切可跟我无关。” “你说跟你无关,那你不在现场,怎么知道我动手了呢,小娘们,别狡辩了,我这儿有监控视频,清清楚楚显示,凌晨一点二十,你丢下晕倒的唐思思一个人跑了。” “我...我,我都拍下来了,是你□□了她!我也有照片,孙荣,你也别太嚣张,把监控视频给我!” 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噪音。 彩虹娱乐的女记者抓紧手里的话筒,大声喊道,“苏莹莹,请你回答一下音频里的女声是你吗!” -- 第38页 “唐思思遭受侵害是因为你吗!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 “视频里的男声到底是谁!请你回答一下!” “苏莹莹别走!请回答一下。” 音频像是一滴热水掉进油锅里,溅起无数的人浪,美轮美奂的发布会现场,秒变巨型菜市场门口,媒体记者像是闻着血味的秃鹫一窝而上,照相机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苏莹莹像是一具无知无觉的玩偶,脸颊苍白,双手紧紧攥紧自己衣裙,她感觉到大脑有些缺氧,眼前泛着白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一切都进行的好好。 黑黝黝的镜头,像是无数个枪口对准自己,还有那些争先抢后的人,一个个面红耳赤,仿佛要吃了自己。 苏莹莹的高跟鞋掉了一只,一瘸一拐的走在冰冷的白色地板上,她听到经纪人郑丽拿着话筒传出的嘶吼声,宣布发布会结束,扭头看向那个聚光灯舞台。 她看到蔷薇花做成的拱门,轰然倒塌的模样,灯光倏然关闭,世界一下子陷入无尽的灰色之中。 甭管是什么媒体,只有能发布音频、文字的,只要是有耳朵能听,有眼睛能看的,识字的,不识字的,都知道苏莹莹的丑闻。 本来仅凭一个音频,的确不能让群众信服,但怪就怪苏莹莹的万人迷能力,唱歌说话自带好感效果,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岁小孩,都对苏莹莹的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别的明星声音,或许会听错,但苏莹莹的声音却不会,但就是这份熟悉,才把丑闻给锤实了。 唐思思和苏莹莹是歌手组合,两人从训练到出道,共事了三四年,解散后,一个专职歌手,一个转行演员,相处过程或许就发生了什么恩怨。 而且前段时间,唐思思纵火的事情再次闹得沸沸扬扬,苏莹莹还几次公开表示同情和帮助,其实作为纵火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苏莹莹其实比楚白更有嫌疑不是嘛,可是以前,苏莹莹就偏偏隐身在众人视线外。 欣悦酒店,唐思思,□□,出卖,拍照,每一个词语的信息量都太大了。 唐思思如今的惨状,对比唐思思今天的风光无限,歌手,演员,主角,奖项,她风光的背后是踩着前队友的“尸体”上位的。 郑丽焦急的叩响房门,逃离发布会现场后,苏莹莹就一言不发,整个人显得打击过度的模样,关在房门里,谁也不见。 二十多岁的小女生,进了娱乐圈虽然吃了点哭,但一路上也算是顺风顺水,现在一下子从最高峰跌落下来。 她该不会轻生吧..... 苏莹莹还穿着那一袭精美的粉色礼服,瘫倒在地板上,双眼凝视着天空。 不甘心,不甘心呀,我不会输在这里的,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第二十一章 【任务进度66%】 【任务进度70%】 【任务进度80%】 任务进度一路疯涨,达到百分之九十就非常缓慢的上升,这都是托秦然的功劳。 孙荣毕竟是在社会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事情经历太多了,,贸贸然上门用监控敲诈苏莹莹太过莽撞,事实上,他早将视频备份几个,只是万万没想到,苏莹莹竟然有迷惑人心的能力。 不过苏莹莹千算万算,她也没算到,孙荣上门敲诈,身上是带着录音笔的,两人争吵的过程,全部都录了下来,而苏莹莹利用能力让孙荣遗忘欣悦酒店的事情,并要求孙荣交出了所有的监控视频。 有因才有果,孙荣自己没了欣悦酒店的记忆,自然也遗忘自己曾上门敲诈的事情,这只录音笔也就阴差阳错的保留下来。 在孙荣恢复全部记忆后,他自然也想起这只关键的录音笔,不过这人狡诈贪婪,不想轻易将证据交给朝歌,想脱身之后,再用这个录音谋划更多的金钱。 没成想,竟然被秦然给诈了出来。 “这次还是多谢你。”朝歌夹起一块嫩羊肉,放到秦然的碗里。 已经入了冬,朝歌的身体越发的疲懒,大多都是在公寓里呆着,偶尔去公司处理下重要事务。 秦然却闲不下来,电影的各种宣传工作,还有无数广告活动,身边的助理早就变成了十人小团队,只有李园偶尔被派到公寓里照应朝歌。 今儿是好不容易空出一天吃个火锅。 橘黄的暖灯从天花板上放射下来,落在男人的微长的头发上,朝歌在屋内也穿着厚厚的兔绒毛衣,衣袖半盖着手背,整个人看起来柔软而温暖。 秦然慢慢咀嚼那一块羊肉,他满足的注视着大快朵颐的朝歌,“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之间不要说谢字。” 羊肉火锅不算辛辣,但足够鲜美,袅袅白烟盘旋在两人之中,模糊了两人的面容,只尝到这人间的平淡安然。 “真的没想到你的演技这么好,一把玩具枪就把孙荣吓破了胆。”朝歌抱着鼓鼓的小肚子,蜷缩在沙发上,慢悠悠的笑道。 秦然挽着衣袖正在收拾餐桌上的残局,头也不抬的回道,“亏心事做多了,自然一吓就信了。” 朝歌“嗯”了一声,人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他听到秦然站在窗边在打什么电话,半晌,沙发旁边一沉,他身体便那侧倾倒。 秦然伸臂将人抱在怀里,低头说道,“孙荣在拘留所里自杀了。” -- 第39页 朝歌“嗯”了一声,两三秒后才回过神,睡意一扫而光,眼睛睁得大大的,在灯光仿佛两颗闪着火彩的宝石。 “自杀?”他沉吟片刻,“真死了?” “嗯。”秦然拿过羊毛毯给人围上,“他犯了不少事,手上也沾着血,畏罪自杀,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孙荣这种人渣败类,死不足惜,朝歌一点都不在意,只是这人死的时机可太好了,死了才好,死了,才能死无对证。 “明天,电影首映礼,就在京市,哥你会去吧。”青年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恳求。 任务已经快完成了,朝歌不是楚白,对电影事业的热爱有限,已经开始“消极怠工”,可今儿有个好消息,毕竟秦然帮助良多。 朝歌也不忍心拒绝,立马答应了,他联想到苏莹莹此时的处境,只觉得浑身的病痛都减少了许多。 苏莹莹的负面热搜马上就消失了,网上的讨论却不会因此停止,一开始或许还有人将信将疑,可是一旦开始掩盖,怀疑就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唐思思因纵火罪行被收押,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外界,而音频中的另一个男声,自然也无从得知姓名,大家唯一能找到的当事人就是苏莹莹。 拍摄,广告,活动,苏莹莹仿佛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什么娱记怎么在京宇传媒和各大酒店机场蹲守,都不见人影。 网上怎么吵得沸反盈天,苏莹莹方却只公布一个轻飘飘的律师函,再也没有后续的动作。 私人别墅里,苏莹莹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裙,无助的依靠在天鹅绒沙发上,从热搜爆出来到现在,不过一周的时间,她足足瘦了一大圈。 李景州进门的时候,还看到女孩无声掉泪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快步走到苏莹莹身边。 “找到那个人了吗?”苏莹莹睁着一双杏眼,眼白满是血丝,她三天前被李景州接到这里住,以躲避那些讨厌的记者。 李景州脱下带着寒气的大衣,他的头发还带着一些雨丝,面庞十分冷峻,伸手擦掉苏莹莹眼角的泪。 “找到了。” 苏莹莹眼睛一亮,“他在哪!我要见他!景州你帮帮我,我要见他,只要见到那个混混,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的。” 只要找到那个讨债的混混,她只要亲自见到那个混混,那个混混就可以改口,音频是伪造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就可以摆脱丑闻了。 “他死了。”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孙荣被抓了,他在拘留所里自杀了。”李景州接着说道,“咬断舌头,吞了下去,真是骇人听闻,你说呢,苏莹。” 苏莹莹愣住了,她被这个消息打蒙了,那个混混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死了,是不是就说明那个音频是假的,还我清白了。”苏莹莹怯怯的问道。 李景州沉沉坐下,右手不断按压太阳穴,“不知道,还在司法程序里,目前来说,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我不会让你坐牢的。” 一闪而过的窃喜从苏莹莹的脸上划过,她蹲下身子,将头搁在李景州的膝盖上,柔声哭诉道。 “我真的吓死了,景州,我没日没夜都睡不着,怕得要死,真的,景州,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李景州的神情晦涩难认,沉默了半刻,终于伸手轻轻抚摸苏莹莹的长发,“不要怕,住在这里,没有人会打扰你的。” “嗯,我会乖乖的。”苏莹莹甜腻的应答着,她知道,李景州爱的就是她这幅乖巧的模样。 李景州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短发因为雨水,调皮的掉落了一缕,“以后,我们两个就住在这里,等事情过去了,我们两个就领证结婚,一起好好孝顺奶奶,一起好好养育我们的孩子。” “好的呀。”苏莹莹甜甜的笑着,“等孩子出生了,我就只在京市拍戏,活动也要减少了,可是减肥好难呀。” “不是减少。”李景州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是根本没有。” “什么意思?”苏莹莹焦急的解释道,“那都是假的,景州,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你知道我当时被追债,都是那个混混逼我这么说的,就是为了敲诈我。” “我知道了。”李景州苍白的脸上没有笑意,“奶奶已经知道了,这是我们商量后的结果,结婚,然后再也不能出现在公众面前,婚礼的话,我保证,以后一定会补给你的。” 苏莹莹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毫无形象的跌坐在木地板上,她笑了一声,“是觉得我见不得光吗?” “是我下贱,是我虚荣,是我配不上你吗?”苏莹莹仰头质问李景州。 男人端坐在沙发上,宛若一尊石雕,“莹莹,不要任性,有因必有果。” “那就是我咎由自取喽。”苏莹莹气急了,“为什么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污蔑我的话,我的名声毁了,以后就只能乖乖呆着这个笼子里,李景州,你把我当做一个正常人看待吗?” “我对你,问心无愧。”说完,他自嘲般嗤笑了一声。 苏莹莹却一下子被这个笑声给刺伤了,她感觉又回到了前世,从始至终,就逃不开这个魔咒吗?不管她怎么努力,不管她拥有了多厉害的能力,又回到了起点。 “好一个问心无愧。” 苏莹莹想到自己的万人迷能力,如果不能拍戏不能当明星,整日里被关在这个别墅里,她的能力就会一步一步的退化,李景州现在还能护着她,以后呢,等她没有了迷惑的能力,李景州还能像现在一样不管不顾的护着她吗? -- 第40页 不可能的,李景州的爱本来就是她骗来的,等能力消失了,这份爱自然也消失了。 “那要是我偏要拍戏当明星呢。” 李景州双手捂住头颅,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简直疼得要人命,他咬紧牙关企图抵御疼痛,却感觉到苏莹莹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好像要钻进他的脑子里一样。 “我不要呆着个破房子里,李景州,你不是爱我吗?帮我重新进入娱乐圈里,楚白秦然还有孟静书,你帮我对付这些讨厌的杂碎,想想你母亲,李景州,你妈妈不就是被辜负抑郁自杀的吗?我跟你妈妈长得这么相似,难道你要看到我也这样吗?” “不....”李景州低声嘶吼着抓住自己的头发,“不.....” “答应我,不然我就会离开你。”苏莹莹微启朱唇,一字一句的下达着命令。 “不——!!!”男人猛然抬起头,他的眼珠充满了血色,猛地扑向苏莹莹,双手钳制那纤细的脖颈。 “苏莹,你骗我!”李景州冷冷的盯着身下的女人,看着她一点一点涨红的脸颊,又哀求道,“别离开我,别离开我,苏莹。” “你....你....”苏莹莹伸手抓挠李景州的脸,男人似乎毫无知觉,嘴里又是憎恨的话语,又是深情挽留的话语。 空气正在一点一点的减少。 第二十二章 “我宁愿相信你,楚白说的都是假话”李景州赤红着双眼,颠三倒四说些胡话,将楚白前来找他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苏莹莹听到楚白的名字,心中更是恨意难消,她睁大眼睛,意识像疯了一般扑向李景州。 脖子上的力量骤然减小,苏莹莹挣脱开来,伏在地板上咳嗦不止,半晌才缓过气,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屋外寒风凛冽的呼啸声。 “李景州”苏莹莹试探的喊道,一米外的男人却毫无反应,静静的躺在地上。 李景州有些头疼的小毛病,苏莹莹是知道的,虽然没有明说,似乎是因为母亲疾病的遗传加上小时候受过刺激,不过常年休养生息,病情稳定得好像不存在一样。 可这次苏莹莹强行运用能力控制李景州的意识,导致他发病,简直就跟疯了一样。 苏莹莹惊魂未定,她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小步走到李景州身边,伸手推了推,完全没反应,女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伸过手试探鼻息。 没有... 不会吧,苏莹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尸体,李景州死了? 她杀了人,杀了一个政府官员,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可不管怎么辩解,李景州牵连了太多人了,她不可能完美无缺的隐瞒过去。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还是娱乐圈冉冉升起的新星,她的爱人是位高权重的李景州,未来的一切应该都是完美的。 直到那个丑八怪从地狱里爬了回来,然后一切都变了,她的电影被夺走了,她的名声也被毁掉了,现在还背上了杀人的罪名。 楚白,苏莹莹低头苦笑,我不好过,你也休想苟活在这个世上。 【任务进度100%】 【Ⅰ级世界任务成功完成,难度评级:F级,任务说明:万人迷就能恶意玩弄世界吗?任务要求:让世界看清这张丑陋的面孔,请准备好随时脱离本世界。】 嗯?一觉醒来,任务竟然完成了,卡在百分之九十五已经好几天了,朝歌还以为事情会有反转,没想到顺利解决了。 《天使的呢喃》在冬至这一天,在京市举行首映仪式,阴霾多日的天空,细小的雪晶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真的就像是天使的祝福一般。 “哥哥今天好开心的样子。”秦然微微低头,摆弄朝歌颈间的围巾,温热的鼻息不断拂过男人的下巴。 朝歌伸手挠了挠,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今天首映呀,是应该开心的,你也应该开心呀,今天以后,你的名字就要响彻演艺圈了。” 秦然的外表已经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涩感,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宽肩腿长,整个人已经有大明星那种光彩熠熠的感觉,只有眼神还有朝歌熟悉的沉静纯真。 商务车后座只有两人,如今任务完成,朝歌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秦然像是他的弟弟,也像是他一手塑造的作品,如今他不知道什么离开,自然想多嘱咐秦然几句。 “虽然你进圈子里不久,娱乐圈光怪陆离的事也不少,但你天资高,也肯努力,我不担心你的业务水平,奖项名声金钱,你都会有的,但前提是,不要毁了自己,记住你进圈子的初心。” 朝歌伸手抚摸秦然鬓边的头发,指尖下面宛如一只温热柔软的小狗崽,安静忠心又可靠,他想秦然过的更好。 秦然低着头,抬眼看向朝歌,笑着说道,“我的初心,是照顾哥哥你呀。” 朝歌一笑,只当是玩笑,那都是疗养院时骗秦然签约胡乱说的,谁会把这个当真了。 商务车稳稳的停到商城的侧门,门口已经摆上巨大的展示牌,云金的工作人员带着楚秦两人到达顶楼的观影厅。 灯光“啪”的一声熄灭,观影厅里渐渐归于安静,楚白和秦然坐在最后一排,一览下面的众位观众。 《天使的呢喃》在画面上十分商业性,但并不流俗,海洋港口酒吧略带复古的各种装饰品,在楚白的掌控下,粗犷中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美,肉搏枪战,无不是暴力美学。 -- 第41页 黑暗势力的各种博弈,男主从屈服黑暗到掌控黑暗,到最后迎来的自我救赎,转变流畅生动,可以挖掘的细节非常多,但又不会造成观影负担。 影厅的掌声和惊呼声一阵接一阵,朝歌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楚白如果还在,应该会更加心潮澎湃吧,这才是他热爱的事业。 朝歌感觉到右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他低声说道,“我很好,不用担心。” 进入冬天后,楚白的身体时常出现毛病,嗜睡的毛病也越发严重,秦然被工作缠着,朝歌不便跟着,两人分开的日子这才多了起来。 “我很开心,因为我演的电影,会让哥哥觉得开心,这样,一切都是值得。”秦然的声音混在电影声音中,也依然明亮。 男人的侧脸在变幻的光线下,显得那么缥缈,他甚少露出开怀的笑容,神情总是冷淡的,喜欢独处,看着人潮时却带着向往,秦然侧着头,一点点描绘男人的轮廓。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我总是比你先走的。”朝歌没有回头,随口说道。 手背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修长的手指顺着朝歌指缝交叉进去,两只手掌便交扣成一个暧昧的姿势。 朝歌这次终于转头了,秦然却施施然看向大屏幕,淡定的说道,“别担心,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 呸!大好的日子,说什么先走后走,晦气的很,朝歌也明白,生死这种话题伤着秦然了,说起来,他原本得了怪病,本就活不长久,意外车祸也是死过一趟的人,想不洒脱也不行呀。 这样胡乱想着以前的事情,朝歌一时竟也忘了挣脱两人交缠的手掌。 “让我们欢迎电影主创上台,一同分享《天使的呢喃》创作过程。”灯光大大打开,舞台上一字排开六个单座沙发。 朝歌刚刚落座,目光随便往底下的人群一扫,赫然对上一双疯狂的眼睛。 女人带着宽檐的渔夫帽,一张娇媚的容颜满是癫狂,是苏莹莹。 朝歌猛地站起身子,下意识的伸手拉住秦然,“她怎么来了。” “谁?”秦然倾过头,认真的看向朝歌。 苏莹莹站起身子,双手插进漆黑的风衣口袋中,周围的记者观众亦或者舞台上的主持人,似乎浑然不觉女人的异常。 朝歌后背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伸手将秦然往旁边推,“走,快走,跑呀!” 秦然转过头,苏莹莹笑着掏出手木仓,枪口正对楚白,嘴角勾起。 “去死吧......” “砰!砰砰!砰砰砰!” 巨大木仓声响彻整个影厅,火花带着硝烟像是流星一般划过,火警报警器呜呜呜的惨叫着。 楚白睁大眼睛,鲜血争先恐后的从烟灰色毛衣沁出来,他踉跄几步,终于倒在台上。 苏莹静静欣赏仇人的死状,心满意足的按低帽檐,跟着慌乱的人群往外走。 “救命呀!谁在开木仓!” “快报警!快报警!” “往哪里走!” 无数嘈杂的声音一下子被抛得好远,天花板上不断掉落灯管的碎片,朝歌甚至有几秒钟觉得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好像过了很久,眼睛才恢复正常。 青年温热的身体就蜷缩在自己的怀里,本来笔挺的白色衬衣变得皱巴巴的,眉毛微微皱着,琥珀色的眼睛温润的看着自己。 朝歌猛地呼出一口气,他将秦然的头颅抱紧,右手按住他胸口的血口,他想开口安慰几句,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会比我先走的。”秦然伸手摸了摸男人的侧脸,“我保证的。” “别说话.....”鲜血就好像喷泉一样,永远不会停止,朝歌甚至开始微微的战栗。 “那我想听你说话。”秦然攥着自己胸口上那只右手,甚至还提起了要求。 “你给我闭嘴!”朝歌无助喊道,“救护车呢,救护车什么时候来!” 苏莹莹哼着小调,慢悠悠的将风衣丢进垃圾桶里,伸手拦下一辆出租。 “去机场。” “今天下雪了,路上可能有点堵,估计要多花点时间。”女司机回道。 “我多的是时间。” 苏莹莹裹紧身上的羽绒服,眼睛里满是毫不遮掩的野心和欲望,杀了人又怎么样,只要万人迷的能力还在,出国整个容再换个身份,她照样能东山再起。 以前,是她太胆小了,做事畏手畏脚的,这才会被楚白、李景州这种渣男绊住,以后不会了,她要造就更伟大的万人迷。 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苏莹莹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不少,出租车里十分温暖,她靠着椅背,渐渐陷入沉睡中。 女司机侧头看了眼昏睡的苏莹莹,狭长的后视镜里,映出司机的侧脸,赫然是秦然的助理,李园。 等苏莹莹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她猛地惊醒过来,她被绑住了! “唔——唔!”你们是谁! 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堵着,双手双脚被绑在椅子上,苏莹莹整个人如坠冰窟。 “苏莹莹,你还记得我吗?” 年迈的女声,冷冷的回荡在房间里。 是...是李景州的奶奶。 第二十三章 苏莹莹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她的世界里只有一片无尽的漆黑,无数人在她身边走来走去,有时候切开她的大脑,有时候剖开她的身体,可没有人跟她说过一句话。 -- 第42页 一开始,疼痛无时不刻的折磨着她,后来她甚至渴望疼痛,只有痛,才会让她意识着自己还活着,而不是安静到能吞噬掉活人的黑暗。 “窸窣窸窣窸窣。”细碎的响声响起,接着她竟然看到久违的光明。 是狂喜的眼泪,苏莹莹甚至对这一点点的灯光,都感觉到欣喜若狂,她贪婪的转动眼珠,摄取周围的一切景象。 “她的脑电波与常人无异,请先生放心,您可以走到床边,她的声带已经被切除,不会让人产生幻觉或者暗示。” 男人肩背平挺,只是有些瘦削,有一种病怏怏的孱弱感,但是漆黑的眼眸又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可亵渎,整个人都像一个不可融合的矛盾体,丝毫没有惧怕,走到苏莹莹的床边。 苏莹莹眼眶欲裂,嘴里啊啊啊的叫个不停,还有什么比,看到死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更加恐怖的事情呢。 朝歌俊美且狰狞的脸庞上,浮现一个真心的笑容,“好久不见,苏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死!!!苏莹莹心中涌现无限的恐惧,接着一丝窃喜慢慢爬上她的心头。 “我其实挺意外的,李家竟然没有把你处理掉,毕竟一个迷惑人心的杀人犯,危险性还是很高的,不过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反倒觉得,李家果然有一些手段。” 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形,皱巴巴的皮贴在骨头上,缝合的伤疤宛如长足虫类,活似恐怖电影里的反派怪物,看一眼都要做噩梦。 苏莹莹的眼角不断流出眼泪,似乎在忏悔,又似乎在哀求,她太适合演戏了,若比起虚伪示弱,谁能比得上她呢。 “因为你献身科学实验的大无畏精神,李家还是留了你一条命,至于我嘛。” 朝歌拖长声音,苏莹莹眼睛里满是生的希望。 “一个失去美貌,失去声音,失去能力的万人迷,杀了你,只会脏了我的手,所以,监狱将会是你最后的归宿,公开直播审理过程如何?让全世界人民看一看你现在这幅尊荣。” 朝歌微微俯下身子,不想错过苏莹莹一丝一毫的痛苦和恨意,他柔声说道。 “我没死,秦然没死,李景州也没死,你恨的人都没死,你也不会死,你只会,生不如死。” “啊——啊——!!!”无法言语的苏莹莹,无能狂怒的发泄着自己的恨意,从病床上翻滚着,看起来可怖又可悲。 她以为自己误杀了李景州,也以为自己终于报仇杀了楚白,凭什么!这些人还好好的活着,她却要遭受这样的痛哭。 还不如,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那些能力,不去妄想什么影后,什么领导夫人,什么万人迷,当个小明星,好好赚钱,守着母亲过小日子。 然而,没有如果。 夜里接到李景州的电话,重获“自由”的苏莹莹,在出院的前一晚,终于勇敢的选择,自我释放了。 “还是谢谢你。”电话那头的人,还是真诚的道谢。 李景州有家族性遗传病,在苏莹莹的精神诱导下,一直有发病的迹象,在争执之下,被苏莹莹攻击导致脑死亡,朝歌将苏莹莹送到李老夫人处,本来是想“借刀杀人”,却没想到,通过一系列医疗手段研究苏莹莹,竟然将李景州唤醒了。 朝歌本来跟李景州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能说是命不该绝吧。 一切都要尘埃落地了。 唐思思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意识苏醒过后,她还有半年的刑期,由于自身病情,加上表现良好,终于赶在第二年春天结束前,彻底离开这座牢笼。 多亏了楚导演的帮助,能够改名和父母到另一个城市里安安静静的生活。 “楚导,真的多谢。”唐思思眼含泪水,对着黑色商务车里坐着的男人认真致歉。 “除去生死,再无大事,你也算经历了生死的人了,好好生活。” 朝歌还是挺佩服这个小姑娘的,毕竟在公众面前剖开伤口,指认犯人,这种勇气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 唐思思点点头,拉着行李箱走向父母,过往种种,如同云烟,再无痕迹。 朝歌目送女孩离去,有时候不得不说,命运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让苏莹莹得到奇特的能力,以为能瞒天过海,掩盖她的一切罪行。 可孙荣偏偏留下了那只录音笔,唐思思偏偏去疗养院遇到被“囚禁”的苏母,从而得知苏莹莹手机偷拍的照片,楚白偏偏火场相救送了性命,而自己却借着系统来到这个世界。 “哥,送完唐思思了吧,赶紧回来吧,晚上还得去参加颁奖礼呢,别忘了。”电话那头的秦然,还像个小孩一样絮絮叨叨,提醒大人千万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不用想,肯定是李园这个奸细汇报了,自从发生影厅木仓击事件,秦然就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生怕哪里又冒出个“苏莹莹”,工作时间,能把哥哥绑在身边就绑着,像这种朝歌单独出门的时候,肯定得有“李园”在旁边盯梢。 明明受伤的是秦然,为什么自己反倒被严防死守?朝歌有时也会这种疑问。 他几乎被秦然隔绝在世界之外,朝歌的事业、生活的一切需求,都是由秦然包揽了,甚至这个青年差点为自己付出了生命。 朝歌又不是瞎的,秦然过度的紧张,过度的占有,过度的关怀,过度的付出,已经超越了所谓‘报恩'的正常范畴。 -- 第43页 “先去公证处拿文件,不要汇报,这是惊喜。”朝歌漫不经心的说道。 从任务完成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离开的日子不远了,即使秦然的感情多么热烈单纯,他也不会回应,但人有血有肉,相处久了,就算不是爱情,那也是别的感情。 对于朝歌来说,这已经是除去跟父亲以外最深厚的关系了。 盛大的颁奖礼,就绽放在金色海滩的旁边,初夏的海风携着茉莉的香气,盘旋在星空之中。 香车美人,红毯星光,朝歌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虽然《天使的呢喃》让他声名大噪,一跃成为华国的大导演,更是把秦然捧成一线小生,横扫国内外无数奖项。 今天,也不过是陪秦然倒颁奖礼上看看热闹。 男人不大雅观的斜靠在座位上,半边俊美的容颜,半边丑陋的伤疤,看起来比那些影帝影后更加吸引镜头,漆黑的眼珠子随意扫了下镜头,便失去了兴趣,睡意不断涌上来。 秦然终于从一堆人的恭维中脱身,昂贵的西装,精心的妆发,将这个青年的容貌烘托到极致,他琥珀色的眼眸,真的就像是流金一般,特别是此时此刻还带着无限的情意。 “困了吗?”秦然伸手摸了摸朝歌的额头,“正常的,是不是有点吵。” “嗯。”朝歌用手撑着下巴,“比菜市场还吵,一个个都是鸭子吗” 秦然忍住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几粒糖果递过去,朝歌拆开包装才发现,竟然是麻辣牛肉粒。 “品牌方知道,这套春季最新款的西装,被你拿来装零食吗?衣服正在哭泣你知道吗。” 秦然猛地伸头,洁白的牙齿一张一合,舌尖就卷走了朝歌掌心的牛肉粒。 边吃边点头,“现在知道了,不过哭也没用,哥哥比衣服重要。” 朝歌白了这个幼稚鬼一眼,将牛肉粒攥紧,侧过身子,飞快塞了一粒到嘴里,浑然不知,两人的一举一动早就被镜头盯死了。 「衷心感谢电影节组委会邀请我为各位优秀演员颁奖,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是所有电影人内心坚守的底线.....」 高高悬挂的灯光,将整个会场照亮如同白昼,朝歌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突然听到脑内传来系统的通知。 【Ⅰ级世界任务成功完成,宿主意识正在平稳抽离中,进度3%】 朝歌伸手抓住秦然的右手,青年立马转头看过来,“怎么了吗?” “嗯,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回家就能看到了。”朝歌感觉四肢已经有些迟缓了。 秦然反握住朝歌的手,望着台上,“还有什么别的要说吗?” 「通过组委会认真评选,共挑选出五部竞选影片,每一位电影人都贡献出精湛的表演,请看大屏幕...」 此时此刻,不管做了多少心理准备,等真的到了分别的这一刻,朝歌还是有一些不舍,可他也无法开口向秦然道别。 【进度53%】 “我其实很骄傲,真的,你是我最好的作品,也是唯一的。”男人的声音慢慢变低变轻。 「那么请把掌声,送给最佳男主角的获奖者——秦然!!!《天使的呢喃》浑然天成的演技,灵气和技巧带来的双重享受,实至名归!」 【进度85%】 男人的手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秦然松开手起身,缓缓走向舞台中央。 秦然接过奖杯,在话筒前站定,在他开口的瞬间,一切事物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从话筒里传播出来的声音,就是世界中心发出的声音那样震耳欲聋。 “拿到奖其实并不开心,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我不喜欢失去他的感觉,可我又有一些窃喜,因为他竟然也会为离开而不舍,这已经让我满足。” 【进度98%】 眼前的光连成一片,朝歌的意识几乎完全脱离开,在最后一刻,他感觉右脸的稍纵即逝的一秒温热。 一触即分,青年微微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流转无数的黑影,喧闹的会场安静的一如亘古的黑暗。 他已经完全离开了呢。 人群、灯光、建筑,像是破碎的沙粒,瞬间分崩离析,世界一下子剥开热闹的外表,露出冰冷的核心,除了男人沉睡的那一方座椅,目所能及的远方,上下左右,都是比黑暗更遥远的东西。 青年抱起那具空洞的躯体,灰色的雾气将两人包裹住,慢慢溶进更深层的黑色洪流之中。 第二十四章 烈焰烧焦了半边天空,无数的黑烟几乎凝成乌压压的云,鬼号的风声,似乎从阴曹地府吹来一般,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将人整个包裹住。 朝歌没有想到,刚刚穿越过来,就要接手这么一具苟延残喘的躯体。 焦木之中,白袍的男子蜷缩在血泊之中,长发如同泼墨一般四散,五官清俊,最特殊的莫过于眉中心一粒小小的红痣。 【Ⅲ级世界已成功接驳,宿主记忆输入中...任务难度评级:B级,任务说明:异世穿越者洞察因果,强占气运,意欲得道成仙,任务要求:诛杀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任务进度:0%】 朝歌侧过头,呕出一口鲜血,如果说烧伤毁容的疼痛是一级的话,现在的疼痛绝对超过十级了,他完全是因为系统强制导入脑内剧情,才没有彻底昏死过去。 这具身体名叫方尘,是剑阁的掌门,说是掌门,其实这个门派只有一个掌门和一个弟子,放在修真门派动辄几百上千的基数面前,着实不够看,剑阁一向深居简出,在修真界里自然没有什么名气。 -- 第44页 这既是这样碌碌无名的小门派,竟也遭遇了灭门之灾,前日,方尘救助了一名受伤的修真者,却没想到此人心怀不轨,强闯剑阁秘地,夺走了镇派宝物心灯,因宝物被夺,更是让秘地里镇守的应龙残魂也逃了出去。 镇守法阵的心灯与掌门心脉相连,心灯被夺,方尘心脉俱毁,法阵逆行,方圆十里都被真火焚烧。 门派被毁,山脚下生活的寻常老百姓也难逃一死,被白眼狼反咬一口,毁了门派千年基业,牵连几十条无辜者的性命,方尘修为尽散,力竭而死。 练剑的心性最为坚韧,也最为执拗,方尘怎么不恨。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方尘的剑术,朝歌都知道,但是没有修为了,他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都不如,在这废墟里,只有等死。 情况越是焦急,朝歌反倒冷静下来了,看系统任务,这次难度上升了很多,上个世界里,其他人也不过是肉胎凡体,除了苏莹莹的能力比较棘手,就算是这样,也险些被苏莹莹杀死。 而这次,修仙世界里没有法律也没有平等,讲究弱肉强食,更何况,方尘目前是个修为尽散的废物,别说报仇了,现在保住命都难于上青天。 男子蜷缩成一团,白袍早就染污,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具死去多时的焦尸,突然一粒雨水滴在他的脸上,水滴顺着脸庞滑落,像是眼泪,冲开灰尘血渍,露出下面玉质般的皮肤。 雨越来越大了,朝歌没有力气睁眼,每一次呼吸都想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寄宿到原主的身体上,系统是会缓慢修复伤体的,保证宿主不会立即死亡。 密集的雨声,和凄惨的风声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荒野上四处寻觅,知道触及到那一片白色的衣角,慌忙奔到跟前。 “师父...”黑衣男子颓然跪下,颤抖着伸手将人抱进怀里。 朝歌只觉得浑身剧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干裂的嘴唇被温热的手指抵开,药丸从嗓子眼一路苦到心里,苦涩过后,却感觉有了一些力气。 “师父...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温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朝歌呆滞了片刻,这才回想起,这是方尘唯一的徒弟,也是剑阁下一任的掌门,张训年。 “训...训年,咳咳,咳咳咳”话还没说完,朝歌才发觉喉咙嘶哑疼痛,几乎成不了句子,又呕出几口腥甜的鲜血。 张训年左右端详了一下,缓慢的伸出手,在师父眼前晃了晃,往日那双漆黑色的眼睛,会含笑看自己练剑,会无奈忍自己闯祸,会严肃教自己修道,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青年痛苦的皱起眉,将头埋到男子的颈部。 师父...师父看不见了。 男子像是累了,闭上双眼,雨水将脸上的污渍冲洗干净,鸦色的长发更加衬托出脸色的苍白,透出一股不祥的青色。 朝歌半梦半醒时,许多细碎记忆都混成梦境,氤氲的雾气中,秦然系着格子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火锅辛辣的香气似乎就在鼻尖。 朝歌看着他高挑修长的背影,笑着唤了一声,秦然转身的瞬间,景象却突然换了个样子。 高大的中年男子带着无框眼镜,冰冷冷的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见到儿子,冰封的神情才有一点点的松动。 无奈的接过儿子买来的冰淇淋,背后是童话里的华丽城堡,五彩的动物气球,像是一个最完美的梦。 那是他十岁生日的愿望,能和忙碌的父亲去一趟游乐园,那是朝歌记忆中最快乐的生日。 因为自这天以后,他身体里怪病终于露出狰狞的爪牙,没有未来,没有快乐,只有对死亡的无尽恐惧。 “嗯....”墨绿色的床帏内传出些微的响声,张训年连忙放下手里的药末,轻手轻脚撩起纱帐。 翅羽一般的睫毛轻轻震颤,玉色的眼皮下,包裹着圆鼓鼓的眼珠,轻柔的滑动,半晌才缓缓睁开眼帘。 朝歌感觉有点不对劲,屋内的光线很暗,但一切都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纱,只能模糊看到大致轮廓,怎么都看不分明。 张训年屏声敛气,指尖狠狠陷进掌心,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唉...”朝歌就知道这个世界的难度会很高,但没想到,“我的眼睛是坏了吧。” “会治好的。”青年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在跟谁较劲一般,半跪在脚踏上,握着朝歌冰冷的左手,“师父,我会治好你的。” “训年,那些村民安葬了吗?”方尘残存的意识里,最愧疚的便是牵连剑阁周围村民惨死。 张训年点了点头,点完才又想起师父看不到了,“一共四十六口人,训年昨日早晨,已在村口老槐树下一一安葬。” “师父,到底是谁重伤了您!” 张训年是由方尘抚养长大,两人虽是师徒,但情同父子,提起凶手,向来温和的男子也生出一股杀意。 “此人自称灵霄宗的弟子,在外行走被邪魔所伤,这才贸然登门求助,现在想来,应该是假借他人身份,就是冲我派法宝心灯所来。” 这等门派机密向来只有剑阁掌门知道,方尘也只跟徒弟透露过门派秘地的事情,但修仙门派大多有此处,用来存放灵丹、法宝之类的,并不稀奇。 “心灯之事,只有历代掌门知晓,剑阁代代单传,且在修仙界名声不响,此人从来哪里知道心灯,又如何知晓破解心灯阵法的奥秘,最重要的是,心灯镇守的应龙残魂也一并逃窜出去,恐怕要引起灾祸。” -- 第45页 朝歌从方尘的记忆中可以得知,剑阁开宗立派并非为了传授仙法,剑阁历任掌门更像是一个守墓人,守的便是秘地中的应龙残魂。 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又千年为应龙,修仙界现在只留有龙族的传说,未有人见过一鳞半甲,而剑阁的秘地里则沉睡了一缕真正的应龙神魂,这缕残魂一旦现世,不知道要引发多少腥风血雨。 唉,果然玄幻的世界真的很危险,朝歌小时候也幻想过御剑飞行,得道成仙,可自己变成修仙世界的平凡人,那体验就好不起来了。 想到此处,朝歌不由得叹了口气。 张训年握紧师父的手,认真说道,“先把身体治好,我们再去报仇,剑阁也一定可以重建的。” 青年声音温润,朝歌的眼前也不禁浮现出记忆中弟子的容貌,五官清俊,面上常带笑意,学得是剑阁一脉相承的刚烈肃杀的剑法,人却如同冷月一般温和,瞧着很有几分文人雅士的书生气。 “若不是你提前历练归来,我怕是性命难保。”朝歌挣扎着坐直身子,才一动弹,便咳嗽不止。 张训年慌了神,又想去取桌上的药丸,又不敢撒手怕师父摔着碰着,急得一拍脑袋,才记起自己腰间药囊里有药。 雪白的面颊上没有一丝瑕疵,乌发飞眉黑眸,浓而不混,眉骨舒展,气势溢秀,端得一副风姿灼灼的好相貌,只可惜嘴唇无色,眼珠无光。 眉间一粒红痣,略带几分异样的绮丽,却是百年修为尽散的征兆。 “师父,都怪我回来的太晚了。”张训年又是心疼又是懊悔,若是自己早些启程回家,或许师父就不会被贼人所伤。 朝歌咽下几颗苦丸子,终于把胸膛的一口气顺清,他伸手拍了拍弟子的手背。 “都是贼子害人,要怪也要怪人心歹毒,怪不到你头上,你能提前完成历练,我心底也是欣喜的,如今我修为尽散,再也使不得剑法,从今以后,掌门佩剑就要传授于你。” “师父...”张训年不想接,剑阁历来只有上任掌门去世,接任者才能使用掌门佩剑“破军”。 男子眉间微微皱起,“训年,你若不接剑,再有人杀我,谁人来护我性命呢。” “弟子再不离开师父半步,不让他人伤害师父分毫。”张训年眼含泪意,一双晨星一般的眼眸,像是投入柔波里一般,深深看着眼前的男子。 朝歌试探的伸手,习惯性的抚摸弟子的头颅,“乖乖的,听话,师父眼睛也坏了,以后都看不到你了。” 张训年坐在脚踏上,将头轻轻搁到师父大腿上,闻言安慰道,“我路上听闻西南有灵草现世,待师父你身体稍好,我们再出发寻药,肯定能治好的。” 掌下的长发柔软顺滑,就好像张训年的性格一般,谦和温润,方尘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徒弟现在就是朝歌的唯一能相信的人。 师徒之间,情意深厚,静静的享受现下的祥和安宁,朝歌却觉得心头一阵剧痛,几乎不能呼吸。 “师父你怎么了?” 朝歌茫然的抬头看向远方,“心灯...心灯似乎在靠近。” 第二十五章 韩飞从未怨过父母,从未怨过哥哥,从未怨过任何人,怪只怪自己能力不够,从小到大,无数次,他跟哥哥想到同一件事情,哥哥却比他快一步。 夸赞属于韩立,光荣属于韩立,韩飞只有黯淡,只能笑着祝贺,不想做一个输不起的失败者,他的名字叫韩飞,却从未在自己爱的天空上翱翔过。 “飞飞。”低沉的男音,音节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鼻音,中气似乎不足。 把朝歌从沉思中唤醒,病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他的时光似乎凝结在八年之前,鹅蛋型的脸型,富有古典气息,杏子般的黑眼睛,却还是少年人的纯真。 从颧骨下凹陷的侧脸,宽松衣袖里纤细的手腕骨,皮肤脆弱的宛如白色的蝉翼,轻易就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却不是那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感,而是精美的艺术品,需要被红丝绒仔细包裹住。 韩亚平清了清嗓子,肃正的脸庞上已经有了许多皱纹,他对小儿子并不是不疼爱,但他的人生并不只有儿子,还有家庭和事业需要他去保驾护航。 “飞飞身体检查如何?”韩亚平并不着急跟小儿子说话,而是向大儿子发问。 韩立微微躬身,朝椅子上的父亲转述医生的话,事无巨细,医院的治疗方案,复建方案,还有邀请国内外的专家会诊计划。 若是外人见了这幅情景,必定要赞一句长兄如父。 韩亚平威势十足,病房里不像是家人相聚,更像是公司重要会议下属汇报工作,父子之间恭敬过余,亲近不足。 不过韩亚平父子关系如何,那不是朝歌关心的,韩飞的记忆中,父亲就是这么严肃,对两个儿子也是公事公办,做得好不吝啬夸赞,做的不好批评教育也少不了的。 韩飞对父亲倒不怵,他天然觉得父子之间没有什么仇恨,顶多觉得自己做的不好,让父亲失望了。 朝歌自然不用说,自个父亲朝野性格更加冷漠,但这种人行事为人有自己的线,只要不越底线,其实十分好相处。 韩飞的回答算是合格了,韩亚平再没有多加追问,威严的双眼转向病床的小儿子。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八年的时间不短,人一旦习惯躺下就不能再站起来,飞飞,我不希望你就这么放弃自己。” -- 第46页 韩立眉目低垂,低声劝道,“弟弟他的身体是不是要...” “莫非还要养一辈子的伤?这不是我韩家的风格,飞飞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但不包括成为自暴自弃的废物。” 韩亚平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听起来有点“大义灭亲”的意思。 不过,朝歌能说一句,不愧是父子嘛,韩飞远没有韩亚平的挥斥方遒的豪迈,他在哥哥的阴影活了快二十年,若是寻常人,或许就变成一个心理扭曲的人。 但韩飞自始至终,还是愿意做一个向上飞翔的人。 韩立那张和韩飞如出一辙的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谄媚也不冷淡。 “唉,母亲肯定又要心疼了,到时跟您吵架怎么办。”韩立自然不会违逆父亲的话,毕竟韩亚平是家里当家做主的人,而他则是关爱弟弟的好哥哥。 韩亚平闻言,眉头一皱,似乎对自家老婆无计可施,又问向病床的小儿子,是不是愿意再进高中读书,完成学业。 “嗯...我...”脑袋的木仓伤真的很严重,朝歌很明显感觉对身体的掌控力十分不足,但要适当在便宜老爸面前赞同他的英明决策。 韩亚平赞许的点头,对大儿子说道,“飞飞都同意的,你母亲现在最心疼他,肯定不会反对的。” 韩立也适时说些家庭琐事,在事业和对儿子教育上,韩亚平是一个十分冷静的领导和父亲,甚至可以说,他将两个儿子当做自己的事业一样去管理。 但说起韩夫人,他又是一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充满了家庭式的温情。 韩立似乎对这种家庭对话更加如鱼得水,朝歌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肩背放松不少,说话的小表情更多,不再是刚刚对答的紧张。韩立很惧怕韩亚平,亦或者,韩立对治疗韩飞的事情很紧张,还是说,两者都有。 特护病房的探望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朝歌并不在意韩立状似无意询问公司事务,话里满是得到倚重的得意。 说个不好听的,韩亚平还没死呢,公司还轮不到韩立做主呢,朝歌不急在这个时刻争取什么地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韩飞如今的身体状况,朝歌无法提出任何要求,活下去才是第一任务。 韩立已经二十六岁了,进入韩氏公司已经五年了,成功了几个不小的项目,公司高管见了他,都笑称太子爷,一开始他挺喜欢这个称呼,可听了四年以后,他倒对这称呼厌恶的很。 太子地位再高,也高不过皇帝不是嘛。 韩立在公司附近有一间公寓,有时候工作太忙,便就近休息一晚,此时公寓却如同台风过境一般,吊灯、茶几还有水晶摆件,像是碎了一地的冰。 韩立狠狠扯开衬衫第一颗纽扣,涨红的脖颈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俊美的五官因为怒意扭曲。 “妈的,这个老家伙。”韩立发泄一通,总算是冷静了一些。 一个植物人睡了八年,每个月都是几十万的花销,一口气全凭钱吊着,一开始,韩立还有些担忧,可一天天的过去,这人活着,跟死了一样,有时还能拿到刷刷自己好哥哥的形象。 这又不是什么电视剧,植物人怎么会醒呢,八年过去,韩飞在他心中已经是跟墓碑没什么区别了。 然后韩飞苏醒了。 你/妈/的。 “当初就应该狠下心。”多少个下手的好机会,都给错过了,韩立嘴上懊悔。 其实心里明白,韩亚平可不是好糊弄的,韩飞是他亲儿子,一旦在医院里下手,暴露的几率太大了,韩立不敢冒险。 韩立仰头按了按太阳穴,冷哼一声,八年前,韩飞都争不过,现在就是个废物了,莫非还能赢嘛。 现在不能乱了阵脚,他们两个虽然是双胞胎,但现在健康、学历和地位可是天差地别。 苏醒了?醒了更好,没有对手的游戏可够无聊的,韩立理清了思路,倒生出无限的斗志。 朝歌对于病人的生活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不管经历多大痛苦的治疗,他都能一言不发的忍受下去。 病房外,飞云快速的滑过,无数日夜像是一眨眼就跳过了,枫林瑟瑟,碧空如洗,朝歌对于出院的这么快到来,很有几分意外。 韩家的屋子坐落在海市的山上,这是一片高档的别墅区,能直接眺望到海市全市。 刘爱琴站在门口,看到韩立兄弟两人下车,立马小步跑过来,大眼睛里充满喜悦,双手摩挲小儿子的臂膀,忍住泪意,“瘦了好多,回家好好补补。” “挺好的。”朝歌一字一字的说道,像是刚刚牙牙学语的小孩子。 韩立深深看了眼韩飞,“医院都说是奇迹,正常人哪里能恢复的这么快,母亲,赶紧进屋吧,爸今天会回来吧。” “你爸那个工作狂,让他休息一天都不愿意。”刘爱琴对于老公的执拗也是没有办法,她转过头安慰道,“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能见到你爸爸了。” 朝歌点点头,显得并不热络,他生来缺少跟成年女性相处的经验,母亲在生下朝歌便离开了,朝野一个人抚养儿子长大,也并没有其他女性亲属帮忙。 妈妈,显然是只存在在文字上的词汇。 但韩夫人并不在意,医院早就提前嘱咐过,韩飞脑部受过重伤,除了机体功能障碍,还可能出现性格转变,毕竟大脑是人体最奇妙的部位,受伤之后极有可能发生不可逆转的问题。 -- 第47页 儿子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老天开恩了,韩夫人也不敢再奢求更多。 大门徐徐打开,客厅便能一览无余,除了常见的桌椅摆设,墙壁上悬挂了很多照片。 朝歌在墙壁前站定,韩夫人已经热情指着照片开始介绍。 “这是初一的时候,海朗国际钢琴比赛,你哥得了一等奖。” “这是高二暑假,你哥非要参加什么计算机比赛,得了金奖,是一对小金鹰,宝贝的不得了。” “这是......” 看到这些照片,朝歌才从韩飞的记忆角落翻找到画面,初中那次,韩飞突然发低烧,错过比赛了,初三游戏比赛那次,韩飞倒是没有生病,只不过是决赛时,韩立洞察了韩飞的一切行动计划,惨败。 韩飞赢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是侥幸,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韩飞根本没有多想,他只觉得双胞胎之间可能真的有什么心灵感应,不过是自个运气不好,加上哥哥各方面能力的确更强。 朝歌忍住冷笑,端详整面墙壁上的照片。 除了寥寥几张家庭合照,还有韩飞的身影,剩下都是韩立的照片,生活照、舞台照、比赛照片。 或者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朝歌的苏醒,“韩飞”在这个家里的痕迹正在慢慢消逝。 外人只知道韩家大少爷韩立,而韩飞则彻底终结在八年前的那个夏天。 “来,回到家先把药吃了,这可不能迟。”韩立上前打断母子对话,从女佣手上拿过水杯,递给朝歌。 韩立的演技在朝歌看来,还是十分优越的,眼睛里这份对弟弟的关爱,值得一座影帝奖杯。 花花绿绿一大把药丸,光是送服的白水都要喝下两杯,朝歌也懒得去质问为什么没有自己的照片。 来日方长不是嘛,任务要一步一步的来。 韩飞的房间窗户对着小花园,秋日虽然没有什么鲜花盛开的美景,但别有一番风味,朝歌略略翻阅了韩飞的书本笔记,便沉沉的睡去了。 睡梦中的他,有所不知,还没等韩亚平回来,韩家的车就带着他一路风驰电掣的开向医院。 抢救室的灯,足足亮了一晚上,韩家人彻夜无眠。 第二十六章 刚刚恢复一点的血条,现在又一下子清空了。 看到熟悉的医院墙壁,朝歌都不禁叹了口气,怪不得这次世界的难度比上个高。 看任务说明,韩立顶多算是个学人精,虽然能力比较恶心人,但是危险性明显没有能迷惑人心的苏莹莹高。 谁知道一回韩家,就差点被韩立阴死,幸好朝歌有系统自带的濒死机制保护,这才没有一命呜呼。 辗转折腾了一天多,韩飞总算是脱离了危险期,转到普通病房里。 “飞飞,你真的把妈妈吓死了,这一天天,都是受的什么罪。”刘爱琴坐在病床前,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小儿子说倒下就倒下,谁看了不会心惊。 朝歌褪了氧气面罩,只有一根吸氧的软胶吸管固定在鼻子里,回家第一天就突发低烧,若是普通人或许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放在韩飞这个玻璃人身上,直接深度昏迷,一口气都差点续不上了。 “没...没事。”朝歌轻声安慰。 韩立将帕子递给母亲,解释道,“或许是换了个新环境,弟弟他身体又比较虚弱,所以才发烧了,父亲还让弟弟回学校读书,我实在是担心。” “你爸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想想飞飞现在的身体状况,上学那么辛苦,飞飞要是去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他没完。” 韩夫人的思绪立马就落到读书的事情上,按照她的说法,小儿子是老天保佑,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反正姓韩的家大业大,难道还会亏待了儿子不成,就是想学知识,请了老师到家里不就好了。 学校里,教室里乱哄哄的几十个学生,要是把韩飞磕着碰着,这可了不得,就不说别的,若是韩飞又发了病,去医院都不方便。 “飞飞,你别担心,读书的事情,我跟你爸说。”韩夫人也不等儿子表态,就拍板决定了。 我的便宜老妈,你怎么就被韩立给带偏了,在哪呆着,都比跟韩立呆在一个屋檐下安全。 韩亚平带着一身寒气进了病房,两个秘书模样的男人则在门口停了脚步,将房门仔细关实。 韩夫人一见丈夫了,立马把自个的想法给说了,毕竟是小儿子,怎么忍心放到学校里去受罪,韩立倒是一言不发。 韩亚平倒没有一口回绝韩夫人的主意,缓缓脱下厚重的羊绒风衣,他的面容依稀还能看到年轻时的俊朗,如今增了几分威严,却依然掩不住年岁的痕迹。 “老大,家里的事调查清楚了吗?”韩亚平眼睛里还有血丝,估计也是刚刚从公司赶过来。 “药瓶都原封不动的带到医院了,检测过了,没有问题,至于飞飞吃药喝得温水,就是家里常用的矿泉水,倒水到递到飞飞手上,好几双眼睛都看着,绝对没有动手脚,不过事后水杯佣人都及时清洗了,逻辑上也说得过去。” 韩亚平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钱帛动人心,韩家这么大的家业,雇佣家里的佣人也是十分小心的,专业能力是一方面,最主要就是家境清白,人品可靠。 -- 第48页 “其实医院也说,弟弟也并非是中毒,估摸就是回家路上,劳累了些,这才病了。” 韩立说完,又忍不住的劝说,“飞飞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家里再好,肯定也没有医院仪器齐备,母亲也担心的很,我看不如在医院多观察些时日,等稳定后再说。” “第一次出院,难道不是医院同意的吗?”韩亚平沉声说道。 韩立俊美脸庞上,浮现几分无奈和痛惜,他叹了口气,“我们谁也没有料到飞飞的身体变化的这么快。”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凝滞,韩夫人是爱子心切,韩立是心怀鬼胎,但只要韩亚平没有发话,一切还要转机。 朝歌还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中招的,按上个世界的经验,系统会缓慢治愈宿主的身体,以保证朝歌正常进行任务,除非是外界的物理伤害,不然宿主的身体不会突然恶化。 “父亲。”病床的男孩气若游丝的喊了一声,黑眸干净像是毛绒玩具熊上的宝石眼睛。 韩亚平看了过去,双胞胎儿子曾经是他的骄傲,虽然老大更加出众,他也更加看重老大,但小儿子韩飞毕竟也是他亲手养大的,以后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绑架毁了他的儿子,韩亚平不敢奢望小儿子能做出什么成就,但也不能荒废人生,一辈子将养在病床上,活着何其的痛苦呢。 男孩的面庞线条和妈妈很像,柔润没有锋利的棱角,沉睡了八年,整个人的状态就好像回到小婴儿,看着这个世界的大眼睛,都是懵懂天真,没有一点杂质的。 “老大,你带妈妈先出去,我和你弟弟有事要商量。”韩亚平见老婆不大高兴的模样,又补充道。 “飞飞好歹也是我儿子,都是二十多的人了,他自己的事情不得他自己决定嘛。” 此话一出,韩夫人再没有二话,笑盈盈跟小儿子说道,一会儿熬了汤带过来。 韩立走出医院,迎着没有一丝阳光的秋日天空,心情却莫名的明媚,果然是个废物罢了。 突然他心口一刺痛,韩立皱眉伸手摁住鼓噪的心脏,怎么回事,还好,刺痛只是短短一瞬,抬起头,只看到走廊拐角站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孩。 浅色的眼瞳,像是某种野兽,紧紧慑着视线中的猎物,随时都可以暴起残杀。 “阿立,发什么楞呢?电梯来了。” “没事。” 韩立分神看了一眼韩夫人,再看回去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已经不见了。 朝歌没有多少力气,也没有费心劝说什么,他只说愿意回校读书,这也是韩亚平的打算,就目前来说,两人的立场是一致的。 “睡觉不安稳...心悸...奇怪的声音...不干净...” 韩亚平琢磨朝歌的只言片语,若有所思半刻,嘱咐小儿子养好身体,别让家里人挂念。 病床上的青年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容,乖巧的可怜。 目送韩亚平离去,朝歌收敛一切情绪,不用说得太直白,富豪有几个不迷信的,神神鬼鬼之类的,就算不热衷,但各方面的忌讳也是有的。 像韩飞这种植物人苏醒的事情,谁听了不说神仙显灵,韩亚平多多少少也有这种想法,加上朝歌适当的暗示几句。 既然没有“人”加害,那肯定是冲撞了些什么。 不出所料,没在医院住几天,韩家人便把朝歌送到另一处高级公寓里居住,派了几个生活助理照顾。 公寓旁边一个商场,街对面就是一个公安局,隔了一条街就是海市的一个三甲医院,朝歌拨开深咖色的窗帘,阳光懒洋洋笼着他脸上,莫名有一种冰雪的透明感。 韩夫人手腕挎着黑色小皮包,指挥生活助理将食材塞到冰箱里,嘴里还不忘念叨那个大师。 “听说跟老林家认识好多年的,很有一些道行,轻易都不算的,这次是拜托了你林伯伯才搭上线,大师算了,说你命格好,就是命里有个大劫,还有说,你现在命太轻了,我和你爸会压制你,不大好,家的位置也太偏了,要人气多些的才好,等你魂养稳了,就可以搬回来了。” 什么生肖、星座,韩夫人什么都能扯上,就连这处公寓,都是大师精挑细选的,对韩飞恢复有好处。 “你爸已经让人弄好入学手续了,就是海市第一高级中学,你原先读过的。” 不仅仅是韩飞读过的,也是韩立读过的,不过八年过去,韩飞还站在原地,被世界远远抛在身后。 韩夫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向来无忧无虑的美丽面庞上,也罕见带了几分担忧。 “我实在不放心你。” 朝歌的视线终于从窗外的风景收回来,还来不及安慰什么,独属母亲的柔软气息突然将他包裹住。 “飞飞,有任何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妈妈一定会帮你报仇回去,不然还有你爸呢。” 朝歌心头一软,他不知道怎么说,韩夫人心性单纯,对两个儿子的处理办法上可能有不完美的地方,但韩飞对妈妈的记忆却全是温暖的。 朝歌没有体会这种温暖,但他不否认这种温暖的存在,甚至在此刻,他有点理解韩飞的想法,韩飞从未怨过自己的母亲。 “我知道的。”朝歌轻声说道。我只是来夺回本该属于韩飞的一切。 大师的嘱咐,韩夫人也不敢违逆,很快便离去了,毕竟一切都要以韩飞的身体为重,这是跃层的大公寓,夜里都会留一个生活助理在楼下住。 -- 第49页 虽然还有人看着,但没有韩立这个害人精,朝歌的身体当然是日复一日的更好,韩家人对大师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没多久,朝歌就考虑回到学校去了,既然任务是夺回一切,韩飞耽搁八年的学业自然也要拿到手,毕竟韩家再有钱有势,一个高中辍学的二少爷也实在上不了台面。 “叮咚。”门铃不急不慌的响起。 大多生活助理已经让朝歌遣走了,只是准备一日三餐,偶尔打扫卫生,朝歌还是习惯一个人在家。 门外,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穿着一身泛黄的蓝白色的运动服,胸口是黑线绣的几个字。 “海市第一高级中学” 男孩见到来人,浅栗色的大眼睛里,满溢着友善的笑意,“请问你是韩飞同学吗?” “我是三年五班的班长,余年。” 第二十七章 “我是,什么事?”朝歌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小孩。 高高瘦瘦,长手长脚,海市的冬天虽然不常有雨雪,但是海风还是很厉害的,小孩就穿了一身秋季校服,露出来的脸颊和手腕通红通红的。 余年捏紧书包的肩带,栗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朝歌,张嘴冒出个“你...你”后突然卡壳,脸涨的更加红。 朝歌啧了一声,侧身让出空间,“进来,说。” 余年小心翼翼踏上光洁的木地板上,低下头看向自己白色帆布鞋,虽然刷洗的足够干净,但鞋底肯定还有泥尘。 关上房门的朝歌,扭头看到小孩踮着脚尖站在玄关,双手摊开举起在胸前,努力保持平衡的可笑模样。 “干什么?” 余年睁大眼睛,干净得像是某种小动物,局促的问道,“有没有鞋套?” “没有。” “那拖鞋有吗?我的鞋很脏,不...不是,我出门前特意换的干净的鞋,你家特别干净,我怕踩脏了。” “没有。”朝歌想了片刻,这处公寓不招待客人,生活助理也是早上悄悄来,然后悄悄走,走之前屋子都是打扫干净的。 青年低着头,将脚从棉麻拖鞋里抽出来,两只细瘦的脚掌踩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转身走向沙发。 “你穿。” 余年能清晰的看到,韩飞嶙峋的脚踝,细长的跟腱,贴身的深灰色羊毛衫下,背部蝴蝶骨的不断起伏形态,像是欲飞前的振翅。 朝歌蜷缩进柔软的绒布沙发里,黑色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小孩,“说吧。” 余年小跑到沙发茶几前,双膝屈在地板上,把背上的鼓鼓囊囊的书包取下来。 “这是我的学生证,我不是坏人。” “这是上学期要用的书本,都是崭新的。” “这是我的笔记,每一科都复印好了,可能有字迹潦草的,看不清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 “这是我炖的汤。” 朝歌的视线,从这一摞课本笔记上挪开,看着眼前这个深红色的不锈钢保温桶,上面已经些微掉漆,桶体也有点坑坑洼洼,颇有复古感。 小孩指尖不断摩挲保温桶外的毛巾,“班主任说你身体很不好,在家养病,过几天就要来上学了,就让我来看看你,这鱼是我自己捞的,很新鲜,味道也很好,你想尝尝吗?” 估计是班主任让班干部来探望的。 朝歌的饮食都是由医师和营养师调配好的,他从不吃外食,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看到小孩祈求的眼神,他还是让人把鱼汤留下来了。 余年并没有待多长时间,高高瘦瘦的身影弯着腰仔细系着鞋带,来时的背包已经空荡荡,临走前对着朝歌挥挥手。 “韩飞,再见。”他的笑脸消失在门口,双眼如同春水一般柔和,像是对世界的一切都抱着善意。 原色棉麻拖鞋整整齐齐地码在玄关前,朝歌扫了一眼,看向厨房台面上的保温桶。 打开桶盖,一股馥郁的香气暖洋洋的飘散出来,乳白色的汤水上没有一点油花,朝歌执起汤勺尝了一口。 啧,味道还不错。 鱼是普通的鲫鱼,汤是普通的好汤,朝歌尝过比更加美味的汤品,但今夜,身体似乎格外的饥饿,一口一口的将鱼汤喝完。 海市的夜里,风声格外的凄厉,朝歌抱着软枕看着窗外,他莫名感觉有些孤单。 他第一次是穿越到楚白的身体,烧伤毁容,处境比起韩飞也好不到哪里去,可那时他身边还有秦然。 人一旦开始习惯某个存在,当失去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自己已经离开了。 这里不会有秦然,他别说帮忙的人,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更何况韩立的能力实在蹊跷,他现在如同走在绳索,下面是万丈悬崖,走都不敢走一步。 余年靠在电线杆下,狂风灌进他的衣服里,男孩皱了皱发红的鼻尖,双手插在上衣口袋,浅栗色的眼睛无悲无喜,看向公寓的商户,直到那扇灯光熄灭,才骑上单车离去。 朝歌还是跟余年熟悉起来了,毕竟喝了人家的鱼汤,不得把保温桶还给人家嘛。 余年年纪小,对生病在家的同学关怀有加,朝歌不在乎余年是否冲着韩家的钱来的,不过是个小朋友,冲着钱来,总比冲着什么别的目的来好。 他有一双好看的浅色眼睛,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令朝歌想起一个任。 韩飞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虽然相貌看着稚嫩,但芯子里的朝歌,可比二十六更大,现在也不得不进入高中,和一群小朋友学习。 -- 第50页 韩亚平并没有敷衍了事,海市第一高级中学是海市最好的高中,进来的都是学习的好苗子,剩下就是“韩飞”这种靠关系进来的富家子弟。 但即便是富家子弟,入学也要是考试,若是顽劣不堪教育的,一中也是迂回劝退。 海市一中的学习任务很重,高三的尤甚,朝歌不过上学两天,今天便是随堂小测验,说是小测验,跟正式的考试也没有什么区别。 朝歌的笔落到试卷上,停顿半刻,墨水晕出一个黑团,他提起笔尖,随意勾了几个选择题,将卷子合上,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冬日的阳光并不灼热,反而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人睡意顿生,青年浓密的睫毛扇了扇,速度越来越慢。 教室里俱是沙沙的写字声,余年低头快速写完自己的卷子,小心翼翼的往左挪了挪,小声念叨。 “韩飞。” 朝歌被惊醒,别过头,看着快要挪到眼底的卷子,认真回道,“看风景。” “叩叩叩。”课桌被人轻轻敲响,朝歌抬起头。 班主任皱着眉警告道,“别交头接耳的,卷子写完了?” 余年用手肘摁住自己的卷子,小心翼翼的往自己方向挪过来,“老师,我写完了。” “写完了?”班主任将余年的卷子收起来,“那你出去,别打搅其他同学。” 余年“啊”了一声,看向旁边的韩飞,半天不肯挪窝。 “赶紧出去呀。”班主任将卷子搁到讲桌上,“写完了可以提前出去,没写完的别东张西望了,好好答题。” 余年塌了肩膀,沮丧的出了教室门,一中三年级今天都在模拟考,走廊上只有余年小跑的身影。 朝歌撑着下巴继续无聊看风景,没一会儿,竟然闻到一股炸鸡味道,他好奇张望,门口出现一只手,手上拎着一包炸鸡和一杯奶茶。 “老师,交卷。” 张玉香是海市一中的老教师了,韩家兄弟的事情,一中的老师自然是有所耳闻的,绑架事件后,韩立就转到自己班上学习。 韩立的聪明伶俐,韩立的坚强自立,作为一个富家子弟,却能有这样勤学的品质,前途不可限量,张玉香对这位学生是十分欣赏的。 因此在,韩飞转到自己班上的时候,张玉香是想重造韩立的辉煌成绩,可从这次考试来看。 “张老师,真的麻烦你了。”电话那头的韩立万分抱歉。 张玉香站在窗前,看到操场上韩飞和余年站在一块正在说笑,似乎对考试成绩一点负担都没有。 “我是老师,教导学生是我应尽的责任,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韩立,当年韩飞在一中听说成绩也不差,这次为什么考出这么个成绩?” 张玉香十分痛心,一中有最好的教学教师资源,无数学子想进都进不了,韩飞却肆意浪费。 韩立将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接过属下递来的文件,一边看文件一边劝慰张老师。 “飞飞他受了重伤,现在能回学校上学,我母亲已经谢天谢地了,别的事情,我都不敢妄想,考多少分是多少分。” 张玉香恨铁不成钢,拍了怕窗框,“受伤了我能体谅,学生重在突破自己,慢慢进步就是了,但考试态度就很有问题,选择题都不填完,简答题动都没动,草稿纸都是白的。” “这.....”韩立一时无言,伸手捂住话筒,“文件先搁在这儿,等会再来拿。” 等办公室再无外人,韩立脸上才透出笑意,他酝酿下语言,又诚挚的向老师致歉。 “韩立,你是我教出来的,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不管韩家多有钱,只要送到我手下读书,我会尽心去教,你们也得用心去管。” 韩立连连称是,“张老师,我知道的,父母亲脱不开身,飞飞在家也受宠的很,飞飞在学校有任何问题,老师只管打我的电话就好。” “我明白你的难处,不过这事也不能轻轻揭过,这样,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学校一趟。” “行的,明天下午,我肯定来学校一趟。” 那头的张玉香这才罢休,韩立后仰靠在老板椅上,手上的钢笔一下下点在桌面上。 韩飞搬出去住,这是韩立喜闻乐见的,毕竟韩飞跟韩家夫妻接触的越少越好,那位大师是真有点本事,还是顺水推舟,韩立不得而知。 但是韩飞的成绩一落千丈,若是能养成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那真是锦上添花,只可惜呀...... 八年前,没让韩飞彻底死掉。 第二十八章 海市一直不缺转学生,不过高三转班过来的很少,而且像韩飞这样的转学生更少。 韩飞长了一副好相貌,但同样他的虚弱也是有目共睹的,开着空调的教室里,其他人都穿着薄毛衣,偏他穿着羽绒服,面色白得跟雪一般,说话也有声无力,大多时候也只搭理班长。 “韩飞,老班找你。”学习委员林涵凑到朝歌跟前,“你脸色不是很好,要我跟你一块去嘛。” 沉思里的少年转过头,他生了一张鹅蛋脸,菱形的嘴唇,最特别是眼珠子的颜色,极黑极沉,这双眼睛要是长在别人脸上,肯定显得阴沉多疑,可长在韩飞脸上,偏偏显得黑白分明,倒显得干净简单。 朝歌点点头,昨儿考完试,按照一中老师的效率,今儿应该就有了成绩,当然自己的试卷应该都不用多花时间批改。 -- 第51页 毕竟跟白卷也没有什么区别。 “谢谢。”朝歌起身,双手在口袋里动了动,白色鹅绒棉服长至膝盖,将他的下半张脸遮得严实。 林涵看着他的背影,在乱哄哄的教室里,像是一朵白白软软的云朵飘出门。 “老大,你看那个傻瓜干什么?” 林涵皱眉,“你喊谁傻瓜呢?”他看向自个好友吴昊。 “老大,你还不知道呢,他是韩飞。”吴昊拉过一把椅子,理解的点点头,“你这四五年才回海市,是不大了解这些事。” “他哥是韩立,就是那个很厉害的韩氏的太子爷,你知道这个韩飞是谁吧,他脑子是受了点伤,这次考试差不多咱班倒数第一吧,可能还是年级倒数第一。” 林涵愣住,半晌才回过神,他大伯家跟韩家走的很近,若说起韩飞,应该是跟他堂哥林然相熟的很。 那么一个干净的人,是受过很重的伤吗? 韩立西装革履站在办公室里时,朝歌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件事本身就是他设计的。 “老师。”韩飞双手插袋,淡淡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转头看向韩立,“哥。” “飞飞,在学校里怎么样想?学习上有什么难处吗?和同学相处的好吗?爸妈一直在家念叨你呢,今儿晚上一起回去吃饭吧。” 韩立俨然是成熟男人的模样,剑眉星目,垂首沉声说话的时候,真的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大哥哥形象,好相貌好家世,若抛去他的居心叵测,朝歌其实能从他身上看到韩飞的影子。 “挺好的。”朝歌的回答甚是冷淡,很恰当的扮演自闭阴郁弟弟。 韩立笑着伸手,却被朝歌躲闪开来。 “韩飞。”张老师沉声教育道,“你哥哥是为了考试的事情来的吗,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 “我知道。”青年神情一点没有改变,没有学生常有的恐惧和担忧,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成绩有多差,而是对成绩根本就不在乎。 张玉香见多了这种富家子弟,但她没想到韩立的弟弟竟然也是这种被宠坏的性格。 “你......” “欸。”韩立突然打断道,“老师,刚刚我们也聊了许久,您的苦心我都了解,飞飞的情况比较特殊,要不让我们两个单独聊一聊,您看,怎么样。” 张玉香对韩飞是恨铁不成钢,但也明白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韩立对弟弟的责任感,还是让老师十分钦佩的,她嘱咐了两句便关上门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韩立正在观察韩飞,说实话,他对韩飞的苏醒还是抱有深深的怀疑,沉睡八年苏醒过来,而且人的性格大变样,这就不有的人产生怀疑了。 毕竟韩立身上发生的事情就足够神奇了,韩飞也不一定是正常的。 朝歌整个人挤在长椅的把手处,黑色的大眼睛圆而明亮,和韩立已经有些狭长的眼睛相比,更加稚气,视线直直落在韩立的身上。 韩立的相貌和韩飞是一个路数的,不过现在更加成熟稳重,性格更是完美无缺,温柔善良,简直就是现世的一朵“白莲花”。 可是想想,韩飞沉睡时,韩立在病床前炫耀的种种事情,这家伙内里自私狭隘,样样都要比韩飞好,韩飞的所有他都要抢走,已经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飞飞,能告诉为什么考试交白卷吗?”韩立沉声问道。 韩立严肃的语气,似乎让韩飞有些不好意思,视线躲闪的落在瓷砖地板上,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出口。 韩立在房间里踱步,活似一个为弟弟操心的好哥哥,“飞飞,你好好想想,父亲是什么脾气,若是让他知道这个事情,会发多大的火,现在完全是我替你遮掩着。” 喔?韩飞你这么好心帮我遮掩?我以为你巴不得让韩亚平知道,韩飞已经变成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呢。 朝歌不过是用考试小小的尝试了一下。 他还摸不清韩立的深浅,第一次回家病倒,这就是韩立的下马威,若是继续在韩家待下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接着,朝歌退居到公寓里居住,考试就是一次测试。 韩飞交了白卷,若是韩亚平亲自打电话训斥,说明韩飞的一举一动还在韩亚平的眼皮底下看着,自己的安全还是有点保障的,若是像现在,由韩立出面,那说明,韩亚平已经非常信任韩立。 朝歌说话做事就得慎之又慎。 “飞飞,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如果学习跟不上,我可以跟父亲说下情,还是让你休养一段时间,你看怎么样。” 韩立的话虽然说的漂亮,朝歌却心知肚明,这都是骗人的。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青年垂着头,柔软的额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他的眼睛,韩立只觉得,苏醒后的韩飞沉默内敛了很多,有一种掌控不住的神秘感。 “嗯,你说呢。”韩立继续逼问,韩飞却还是沉默以对。 韩立的耐心越来越少,原先韩飞虽然傻了点,但至少有问必答,现在怎么变成个闷葫芦,莫非真的脑子受伤变成个傻子? “我读。”朝歌低声说道。 韩立盯着眼前的头颅,黑发里有个小小的发旋,神情不善,他很怀疑,韩飞是装傻还是真傻。 “是嘛,我不是打击你,飞飞,学校的成绩我都可以帮你遮掩,可高考成绩可做不了假,父亲肯定能知道,到时.....” -- 第52页 韩立貌似劝慰实则威胁的说道,他眯起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似乎在分辨话里的真伪。 冬日的下午四点,阳光透过玻璃,已经不能带来丝毫的温暖,只剩一点光亮投射出房间里物体的阴影。 朝歌坐着,韩立站在他跟前,一高一矮两道影子不可避免被拉长扭曲变形,然后重叠在一起。 黑色的影子里渐渐开始活动起来,一开始朝歌以为自己眼花了,然后在影子中游走的黑色物体更加活跃,像是一条长蛇在朝歌的影子里游走盘旋,似乎在选择攻击的部位。 “我会努力,好好读书。”朝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能很清晰的感受,韩立冰冷的怀疑,就像那条长蛇,正在残酷的审视自己的猎物,黑色长蛇停住了,就在影子的头部。 接着,朝歌感觉像是匣子打开的开关声,什么东西正在翻阅自己的大脑存档一般,他没有一丝犹豫,不断回想韩亚平教导兄弟两人的情景。 韩亚平是一个极具威严的父亲,在学业上,对待两兄弟都是十分严苛的,挨骂挨打是在所难免的。 恐惧,真切的恐惧,这已经不是韩飞的情绪,是朝歌现下最真实的反应。 黑色影蛇离开朝歌影子的那一刻,像是从他的身体撕裂带走了什么,很轻微,但足够让朝歌吓得全身冷汗。 从进入到离开,大概只有两到三秒的事情,朝歌却感觉度秒如年。 “嗯。”韩立笑着拍了怕弟弟的肩膀,“你是我的亲弟弟,我当然会帮你的,父亲那边,我会努力帮你掩盖的。” 骗过去了! 朝歌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他抬起头看向韩立那张言笑晏晏的俊容,只觉得毛骨悚然。 “谢谢哥哥。”朝歌“真心实意”的道谢。 韩立得到了准确的结论,自然不想在韩飞身上浪费时间,跟张老师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只留下“孤傲古怪”的韩飞遭受张老师的敦敦教导,等回到教室,已经上课十几分钟了。 余年凑到朝歌身边,“你去哪里了?”他浅栗色的眼睛,像是盛满琥珀色的美酒,视线扫了一圈。 “你是不是不舒服?” 朝歌缩着肩膀坐在椅子上,还在回想韩立的古怪之处,半晌没有回音。 余年见状,伸长胳膊,朝任课老师喊道,“老师,韩飞他不舒服,我要送他回家。” 课堂顿时一片窃窃私语,林涵也关注的看过去。 “嗯?”朝歌仰着头,黑眸里充满疑惑,他转头看向老师,慢悠悠说道,“我要请假。” 还没等老师嘱咐两句,余年火速收拾好两人的背包,甩到自己肩上,将韩飞送回公寓里。 “喏,这是我家的古方,喝了百毒不侵。” 第二十九章 “真的?” 一开始朝歌还不信,毕竟是药三分毒,他也不敢乱喝,余年也没有勉强,两人吃完晚饭,朝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后背发冷,浑身上下说不出哪里不舒服,但就是有一种不舒坦的感觉,心脏都跳动得格外剧烈。 现在要还不明白真相,朝歌就白活了几十年,回韩家那次,加上今天这次,都是韩立在中间搞鬼,他也不是因为中毒或者劳累而生病。 是韩立影子里藏着的那条蛇带来的后遗症。 青年深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深蓝色的床品颜色,衬得他皮肤洁白胜雪,豆大的汗珠从他饱满的额头上滑下,经过微微凹下的侧脸,最后将他的发鬓都染得湿漉漉的。 余年端着药碗,一步一步走到床边,他的脚步轻得好像空气,将药碗放在床头,男孩用被子将青年围得密不透风,然后紧紧抱到自己怀里。 “韩飞,药来了。” 小瓷碗里浓黑的汤汁,苦涩的气味几乎能实体化,病中焦躁的青年却早已习惯被人细心照顾,闭着双眼,只管张嘴喝药。 病中的朝歌甚至有一丝错觉,好像他还寄居在楚白身体里的时候,被秦然照顾的感觉。 青年鸟翅般的睫毛微微颤动,露出一双鸦黑般的双眸,眼底带着水意,懵懵懂懂的看向眼前的少年。 眼前人脸庞稚气未脱,五官俊丽,锐利的眉骨削弱了气质里柔软的部分,带有几分攻击性,一笑起来阳光灿烂,像个温暖的小太阳,眼睛却更加狡黠灵动。 跟秦然像也不像。 余年浅色的眼瞳,喜怒悲欢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此时看到韩飞强撑着眼睛困觉的模样,双臂一揽,轻轻摇晃,像是哄小孩一样,嘴里似乎还哼着什么歌。 “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好好睡吧。” 苦涩的药汁子喝进肚子里,总算让冰冷的肢体逐渐暖了起来,朝歌放任自己的疲倦,终于陷入黑甜的睡梦中。 然而,被放置在大脑深处的韩飞记忆,却因为今天的冲击,而在睡梦中不断翻涌,时间空间完全错乱,朝歌在记忆的碎片中拾取有用的信息。 韩飞并非毫无察觉,十八年间,次次落败,但一切猜测都显得太过匪夷所思,韩飞不想去责怪命运对哥哥的偏爱,他只能去苛求自己做得更好。 然而,在韩飞昏迷之际,韩立的“真心”坦白,将嫉妒、憎恶、仇恨袒露的一览无余,韩飞不解也后悔,然而死亡却由不得他再去探明真相。 -- 第53页 “韩立就是你的影子,当影子足够强大了,就想取代真正的主人。” 经过系统的提示,加上今天所经历的,朝歌再去观察韩飞的记忆,就能发现很多痕迹。 从小,韩立学东西就比韩飞慢一些,不管是绘画还是钢琴,练习也十分懈怠,可前一天,韩立还落在韩飞之后,今天韩立就能迎头赶上,就好像一夜之间开了窍。 韩飞不管参加什么比赛,韩立立马就能拿出相似却更好的作品,韩飞无从辩解,有些想法本来还只存在自己的脑海里,韩立就是偷,也无从偷起。 不管是能力,还是灵感,亦或者种种书本知识,韩立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拥有,当然不是先天天赋或者后天勤奋,他不过是个不劳而获的卑鄙小偷。 影子里那个奇怪的生物,应该就是韩立的能力,从韩飞的身体里,窃取大脑的思维,或者学习的能力。 那些思维和能力本来是韩飞的一部分,被韩立强行复制窃取后,应该的还会对韩飞的身体造成一些伤害。 初次回家的时候,韩立肯定窃取了朝歌那时的思维动态,当时,朝歌身体更加虚弱,也无法预想到韩立的能力,一时中招也察觉不出。 就连今天,朝歌也不过是偶然发现,那条影蛇稍纵即逝,要不是他已经有了心理防备,要不是有系统任务说明,可能他也不会发现。 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目前只能韬光养晦,朝歌在梦里纠结的睡了过去。 凌晨三点,卧室的床头留了一盏晦暗的橘灯,柔纱般的光静静笼在青年的脸上,祥和又静谧,像是一尊经历悠久时光的玉雕,引得人沉溺其中。 余年跪在毛毯上,左手拂开青年的额发,在那微微蹙起的眉心,留下一个干燥却温柔的吻,驱散睡梦中所有的阴霾。 男孩还是那一身旧校服,浑身属于少年的气息却已经完成消失,脸上犹如佛龛上的顶礼膜拜的神像没有一丝情绪,宛如玻璃球般晶莹剔透的眼珠子,赤金在浅色瞳仁里流动,显示出几分非人的妖异美感。 海市的凌晨依然热闹非凡,到处都是点点的灯火,人声和电子机器的噪音,将黑夜也占据得满满当当,男孩却如同穿过无人之境,大手轻轻推开高级公寓紧闭的大门。 高高悬挂的水晶灯,墙壁上不菲的油画,黑色风皮质沙发,在黑暗中也显得更加冰冷昂贵。 想起记忆中充满厚厚毛毯和柔软沙发的房间,还是最深处安静沉睡中的单薄身影,男孩的脚步更加轻快,得赶紧解决事情,他还得赶回去守着人睡着呢。 韩立仰面躺在黑白灰的床铺里,俊美的容颜完全放松,两颊丰润,放在被子外的小臂结实健康,五官仔细看来跟病秧子韩飞还是有几分相似。 但越是发现这几分相似,男孩更觉得厌恶,眼神冷冷落在床上,仿佛看着一个死物。 他身上蔓延出深灰色的雾气,在脚边不断翻滚,雾气之中细碎的光点不断时隐时现,像是蝴蝶翅膀上折射光的鳞片,又像是无数个星斑。 乖乖纠缠在男孩小腿的雾气,猛地扑向床上的男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房间,显得更加明显,雾气包裹住猎物,一点点的收紧,让活人在无处不在的巨力挤压下,窒息痛苦而死。 “轰隆——!” 闪电瞬间点亮漆黑的房间,巨大的雷声产生的声波几乎能撼动高楼,涌动的灰雾猛地停滞,呲溜一下回到男孩的脚边。 推开落地窗,男孩双手放在栏杆上,仰面迎接凌冽的寒风,本来无云的星空,此时已经堆满厚厚的乌云,低得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醒了?”男孩流金的眼眸望向诡异的天空。 此时没有月色也没有星光,天地之间只有乌压压的云层,不断膨胀,青紫色的细小闪电其中不断穿梭,像是在孕育什么比闪电更可怕的生物,雷声几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合着鬼号一般的风声,慑住一切生物的心魂。 “果然不准我出手。”男孩喃喃道,他侧过头看向床上安眠的韩立,沉思片刻,长腿踏着阳台栏杆,一跃而下。 冬日的阳光懒懒洒在深蓝色的鹅绒被上,能看到细小的微尘缓缓飞舞,朝歌终于挣脱了睡意,拥着被子坐起身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上半夜尽是混乱的梦境,后半夜倒是安稳许多,身体的酸涩疼痛也消减许多,朝歌赤着脚走出卧室。 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让他愣住了。 余年听到脚步声,扭头忙看了一眼,又赶紧盯着燃气灶上的小土罐,左手关掉闸门,右手举起土罐把手,将汁水倒进瓷碗中。 “赶紧过来,把药喝掉吧。”腾起的蒸汽里,能看到余年干净的笑容。 桌上的汤药,就是昨晚朝歌喝得那种,漆黑和颜色和苦涩的味道,实在让人喜爱不起来,但是为了自个的身体,病号只能乖乖的喝光。 余年将校服口袋的糖果递过去,是海盐柠檬糖,酸酸甜甜,十分贴合朝歌此时的心情。 鼓鼓的书包还放在沙发上,可能刚刚放学过来,身上还是那一套泛黄的秋季校服。 余年个头很高,手长腿长,就算穿着麻袋一样的运动服也很阳光青春,但也很明显看出他家境窘迫。 “很感谢你的药。”青年或许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语言功能退化的厉害,语速较一般人慢,咬字也格外不同,但声音清朗,这样说话,在余年耳中显得格外真诚。 -- 第54页 余年双臂放在桌子上,上身轻轻往前倾,凑近朝歌,浅色的大眼睛像是两颗充满香气的糖果,漾着柔和的笑意。 “谢什么,我是班长耶,还是你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帮你不是应该的嘛。”余年晃着脑袋说道,板寸毛茸茸的,像是某种柔软的毛球。 小孩家境贫寒,成绩优越,会熬药给他喝,性格也挺好的,是很值得成为朋友。 最主要是,朝歌的确在他身上看到某个人的影子。 “你知道我考试的事情了吗?”朝歌开口道。 余年点头,“要我帮你补习吗?我超厉害的,一中入学的时候,我是第一名,这三年也一直都是第一,我家里还有成绩单,喔,还有奥数比赛......” 朝歌抬手止住小话痨,“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就请你帮我补习。” “不需要说请......”余年一副小受伤的样子。 朝歌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那就不是请,是互帮互助。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可能需要从头补习,花费的时间很长,可能会耽搁你休息,这里有空房间,离学校也近,免得你奔波,还有一日三餐,想吃什么都可以让人送来。” “诶,我会做好多菜,你想吃什么?上次的鱼汤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不吃辣,我在餐馆打工时学了几道大菜。” 十八岁的少年似乎就是这么无忧无虑,叽叽喳喳说着生活里的每个细节,像是一切风雨都压不垮他的脊背,只要朋友一个小小的肯定,就会兴高采烈的张罗更多的事情。 两人对坐,长桌上铺满书本,黑夜已经悄悄降临,夜灯却像一颗明星,坚定地闪烁着自己的光芒。 第三十章 朝歌的身体虽然风吹就倒,冷不得热不得,但是智力却没有问题,好歹本身就是大学生,上一世又进入楚白的身体,学习很多艺术方面的知识。 余年作为补习老师,对于这个学生的猫腻,却选择闭口不谈,两人心照不宣的进行着补习的工作。 朝歌的公寓已经完全被余年侵占,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学校和公寓两点一线,不过朝歌的成绩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课堂问答从不开口,随堂测验几乎白卷,各科的老师大概隐隐约约知道韩飞的身世,既然韩家都不管,他们也无法强逼这个病人学习,只能放任自由,除非班主任张玉香。 “我听说余年在给你补习?”张玉香一边批改试卷一边问道。 韩飞那张几十分成绩的试卷正大咧咧的放在桌面上,朝歌瞟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嗯。” 张玉香倒不是不相信班长的能力,余年算是寒门学子的典范,三年霸占着一中排行榜头把座椅的学霸,这可不仅仅是勤奋,最重要的就是先天过人的智力。 “你还知道嗯,余年教出你这个学生,可丢大脸了。”张玉香手下不由得使劲,钢笔笔尖在试卷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我也是你的学生呀。” 张玉香语塞,转过头看向韩飞。 韩飞垂着头,他大概一米八的身高,身形消瘦,裹在长长的黑色羽绒服里,帽檐上一圈白色的绒毛,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奶白的皮肤上投下一圈阴影,乖巧的一塌糊涂。 平心而论,人都是看脸的,老师也是人,其他老师对韩飞的包容,肯定有一定被外貌影响的,毕竟这么好看的一个孩子,身子骨这么弱,再折腾是不是不大好。 “脑子转得跟嘴巴一样快,我就觉得你的学习成绩就起色了。”张玉香扭过头继续批改试卷。 朝歌继续装自闭,反正不管在学校里闹成什么样子,都有韩立帮他兜着。 张玉香将那张凄惨的试卷递给朝歌,“行了,反正说了你也不听,但是我还是要说,今天下午要放假,我就少说点,韩飞,你原先读书不差,我知道现在有很多困难,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老师,但是不要自己放弃自己,继续努力吧。” 走出办公室,朝歌心里还有点不忍,张老师或许跟学生相处的不够融洽,但她的确担得起老师两个字,这样欺骗一个谆谆教导的好老师,心理更加愧疚了。 余年一溜烟从走廊尽头窜过来,他破天荒的穿了一件白色短款的羽绒服,像是电影里的青春片男主角,在镜头里自带朦胧的梦幻滤镜,相貌俊美,成绩优越,笑容灿烂能融化寒冰。 然而女主角没有,只有学校倒数第一的病秧子。 “怎么了?老班又训你了”余年抽走朝歌手里的试卷,认真的审视一番,啧啧啧点头。 “看来我教导有方,第一的位置即将不保。”余年煞有其事的说道。 朝歌飞了一记眼刀,将试卷团进口袋里,他一开始怎么会觉得余年是冲着钱来的,这小话痨免费送他都不要。 余年上前搭着朝歌的肩膀,今天是元旦节,海市一中的高三学子们也得到了宝贵的半天假,大家陆陆续续都准备离校。 林涵看到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分外和谐,心中莫名的苦闷,他想上去搭话,可韩飞一向高冷,身边的余年又很碍事。 “你回家吗?”朝歌问道。 余年点头,“你今天会回家团聚是吧,那注意身体,明天学校见啦。” 林然将车开到堂弟林涵的身边,顺着堂弟的视线,看到一中的两个学生,正在路灯下说话。 -- 第55页 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林然思索半天,又想不起来,直到林涵坐到副驾驶位置上,才回过神来。 “小涵,你刚刚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是同学吗?”林然不经意的问道。 林涵摆弄着手机,诧异的问道,“哥你不认识吗?吴昊说你跟韩飞原先挺熟的。” “韩飞?!”林然捏紧方向盘,尘封已久的姓名突然被念出来,他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那是韩飞?韩飞现在是这个样子?他还好吗?他竟然回学校了,一时之间,千头万绪都在林然心头汇聚。 韩家的别墅今天格外的喜庆,韩夫人早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到处张灯结彩,将多日不见的小儿子迎到花园里去。 “是瞧着脸色好多了。”正午的阳光,将韩飞精致的面容照得更加光彩熠熠。 “这大师还是灵的,就是这法子太残忍了,我都多久没见你了。”韩夫人十分哀怨,丈夫和大儿子忙着事业,小儿子却要孤零零的住在外面。 朝歌但笑不语,若是韩立在家,韩飞不一样是退居二线,毕竟缺失了八年的感情。 韩亚平和韩立却意外提前回家了,中年男子换上家常的衣物,将两个儿子叫到书房里。 一个多月未见,韩立看起来十分春风得意,韩亚平却好像疲倦很多,闭眼在软椅上假寐了几秒,才开口问道两人的事情。 韩立进公司有四五年的时间,业务方面也更加得心应手,手上带了大大小小十来个地产项目,挑了几个紧要的向韩亚平汇报。 两人从□□势到经济形势,夹杂一些业界秘闻,再到公司内人员调动配置,一派父慈子孝的融洽画面,朝歌低着头,玩弄自己的指尖。 “处理的还算妥当,有问题多问问你手下几个老人,他们毕竟经验比你多,千万不要冒进。”这算是结束了跟韩立的对话。 韩立笑着点头,朝歌却敏锐的感知到一丝不对劲,韩立脚下的影子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片黑色中总感觉有什么在涌动。 “飞飞...”韩亚平皱着眉,又唤了两声。 朝歌这才醒过神,白白瘦瘦的男孩,跟他母亲的面容更加相似,黑黝黝的大眼睛像是藏着无数忧思,似乎是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 “我...”还没等朝歌说话,韩立就出言打断了。 “飞飞在学校里有些事,我得跟父亲您说一下。”韩立严肃的说道。 ”飞飞在学习上十分吃力,学校和医院方面都证实,可能是记忆里方面出现问题,但这不是飞飞的过错,他一直很惶恐,害怕您知道了成绩会责罚,所以求我帮忙隐瞒。” 韩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一时心软还是答应了,这个事情一直压在我心里,今天飞飞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是把事情解决了吧。” 朝歌差点笑出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怪不得韩立一开始主动帮忙隐瞒成绩呢,成绩这种事,韩亚平有心就能查到。 现在韩立就要在韩亚平发现之前,反手插朝歌一刀,是你自己害怕被责骂,我这个好哥哥一时心软才犯下错事,而且我现在还认清错误,举动向父亲举报你。 “怎么回事?”韩亚平嗓音越发低沉,“韩飞,你给我过来。” 朝歌走上前,将口袋里的试卷摊在韩亚平的面前,“我错了。” 韩亚平揉了揉眉心,“韩飞,我从未要求你考多少分吧。” “没有。” “那现在这儿是怎么回事!”韩亚平食指点着试卷,低声怒吼道,“现在你都学会瞒天过海的小把戏,嗯?高考呢?你想怎么瞒?弄一张假的大学通知书?反正你有的是钱作假。” “作假?嗯,你现在就是这幅德行?”韩亚平冷笑道。 韩飞垂着头一言不发,房间里的气压低得可怕,韩立却觉得如沐春风,只要看到韩飞这个废物受到责骂,不越发说明他韩立才是货真价实。 穿着黑羽绒服的男孩,像是被阴影包裹的茧,他缓缓抬起头,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并不如韩立预想的那么悲伤。 “我是学习不好,我是变成了个废物,我是不配呆在这个家里了,我为什么要说谎?父亲你还不知道吗?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只有我变成这幅模样,哥哥是你们的骄傲,我就是你们不能提起的缺憾吗,我不甘心!” 强撑的声音里满是脆弱的哽咽,他心里的惶恐,他心里的不忿,眼泪在眼眶里打断,却死活不肯掉落,咬紧牙关看向自己威严的父亲。 韩亚平站起身,小儿子往后退了一步,又立刻上前一步。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你嫉妒哥哥,那就拿出本事去追赶,而不是自欺欺人的说些哀怨的话。” 韩亚平是典型的行动派,不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专注自己的世界,不受任何干扰。 “呵。”朝歌冷笑一声,豆大的泪珠终于从眼角滚下来,他用衣袖用力擦掉,将冷白的脸颊揉搓得红成一片。 “真的好好笑,请问一楼大厅墙壁上有几幅我的照片,同样一场比赛,第一名的哥哥能占据半壁江山,第二名的我像是完全消失掉,你们眼中只有第一名,只有优秀的大儿子,可能外界都以为韩家只有一个儿子呢,试问现在这么一个废物,还有没有资格做你的儿子?啊,我亲爱的父亲?” -- 第56页 朝歌脸上笑着,话里却极尽嘲讽。 “啪”耳光声将房间内三个人都惊着,韩亚平收回自己的手掌,捏紧拳头。 “你在说什么疯话!收回去。” 青年脸上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愤怒、不甘、恐惧亦或者那些细小的感情,都好像瞬间被黑洞吞噬掉,他浑身被寒冰裹住,竖起高高的城墙,不在让任何人窥见一丝柔软的情绪。 “看来您已经做出答案。”韩飞低头将试卷捡起来,胡乱塞进口袋里,眼睛像是两颗黑色太阳,本该是充满温暖笑意的,如今只有冰冷。 “不用担心,以后不会瞒着了,反正我也没有资格让您管。”青年离开的背影瘦弱而坚定。 不管韩夫人怎么阻拦,韩飞还是离开了韩家的别墅,独自沿着山间马路一步步往下走。 这场争吵如同飓风一般,将韩家人都给闹懵了,韩亚平心脏有些不舒服,关在卧室里,韩立则被母亲拉住问个不停。 “飞飞,他说一直很嫉妒我,心里有气罢了,这次才跟父亲吵起来。”韩立没意识到,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脸上多满足的表情。 韩夫人呆呆跌坐在沙发上,余光看到墙上的照片,她的小儿子都是最贴心的最懂事的,虽然不如老大开朗会撒娇,但小儿子也是儿子,刘爱琴从来不知道,小儿子心里有这么多委屈嘛。 韩家的司机好说歹说,终于把小少爷哄到车上,韩飞在后座闭目养神的模样,在司机面前显得格外凄凉可怜,这有钱人家的少爷也过得惨呀。 【任务进度:5%】 第三十一章 朝歌的钥匙还没插进门锁里,公寓的大门就猛地被打开了,房内外的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没回去?” 两人同时问出口,又异口同声的答了一句“是呀”,余年扑哧一声笑出声,侧过身让朝歌进来。 朝歌弯着腰,臃肿的羽绒服严重影响朝歌活动的幅度,短靴的鞋带搅成一团乱麻,越是着急越是解不开,他又累又饿,身体重心一个不稳,差点头朝地栽下去了。 余年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将人拦腰抱住,让人坐在玄关的地板上,他蹲下身三下五除二解开鞋带。 “你看,很快就解开了.....”余年抬头邀功似的笑道,嘴边的笑意却倏地收回来,伸手拨开朝歌的围巾。 玉白的皮肤上,浮出一大片青紫,鼓起几道血痕,看起来分外的可怕,韩亚平并没有下狠手,若是放在其他人脸上,顶多留下几个手指印,一晚上就能消了。 可韩飞的身体,就是这么脆弱,其实精神上的屈辱远比□□伤害更加严重吧。 即使,这一巴掌,根本就是朝歌计划中的最完美的效果。 “是不是吵架了,”男孩有一双茶色的眼睛,茶色通透,沉稳安定,专心的看着眼前的人,好像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朝歌摸了摸受伤的侧脸,倒吸了一口凉气,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他嘴角右边有一粒酒窝,笑起来十分稚气。 “我爸估计要气得打死我。”朝歌摊开双手,“所以我赶紧溜回来了,你呢。” “我吗?”余年用手指着自己,“我爸妈早就去世了,跟着爷爷过生活,你喝得那个药方子就是爷爷教我的,不过几年前爷爷也去世了。” “抱歉。”朝歌能看出余年家境贫寒,但他从来没想到余年竟然是个孤儿。 余年摇头,柔声道,“没关系,我不是还有你这个朋友嘛。” “什么朋友,我比你大八岁,小弟弟,你得喊哥,懂吗。”朝歌道。 “哥。”余年脆生生的喊着,没得一点心理障碍。 朝歌反而一愣,继而无奈点头,“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快拿出来,你哥我快饿晕了。” “卧槽。”余年一蹦三尺高,扑向厨房,吱哇乱叫,“我的汤肯定煮干了,完蛋了完蛋了。” 朝歌拖着疲惫的身躯,将自己扔到沙发上,听着厨房碗碟碰撞的声音,心里终于有了一种落地的踏实感。 韩立的能力,影子复制他人的思维和能力,根本防不胜防,也无从破解,从这个角度出发根本无法完成任务,毕竟上个世界,对付苏莹迷惑禁言的办法,朝歌也是最后才完全摸清。 既然任务是夺回韩飞的一切,韩立是要对付,但属于韩飞的感情、地位和荣誉,朝歌都要一一夺回。 韩家就是计划的第一步,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是无法获得任何人的重视的,韩飞懂事善良,他深爱自己的父母,不愿意好好的一家人出现争吵。 但很明显,从前的韩飞的退让,只会让他的存在被一点点的掩盖,朝歌选择反其道而行,他就是要把韩家对韩飞的忽视和伤害,□□裸的放在桌面上,韩飞可以忍下来,但是我不忍。 跟韩亚平的争吵决裂,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这一巴掌,朝歌也记下了,他会从韩立这个小偷身上找回来。 任务进度前进小小的一步,说明,朝歌这步棋走对了。 “先擦药,饭菜一会儿就好了。” 三菜一汤,有鱼有肉,都是家常菜,却很合朝歌的口味,这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过的第一个正式节日。 元旦,元,就是开始,一切的开始,今天不就是一个很好的预兆嘛。 -- 第57页 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八年,除了韩飞变成植物人那天,就属今天,让韩立最开心。 韩亚平从不体罚儿子,他受过高等教育又多年身居高位,怒也是浅怒,对两个儿子顶多是说教,况且韩立韩飞都是极为懂事的,他自诩教导有方。 得知真相的韩亚平肯定会大发雷霆,这对韩飞可能是沉重的打击,但是一记耳光,韩立是根本想不到的。 耳光,伤人有限,但也极为伤人。 “果然是个废物罢了。”韩立靠在清吧卡座上,舞台上抱着吉他的女声,嗓音低沉优雅,闻之心情愉悦。 韩亚平肯定气疯了,韩立内心窃喜,亲生儿子又如何,你亲儿子现在恨不得跟你一刀两道,你个老东西以后还不是得靠我。 “阿立。”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韩立惊喜的转头,见到来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迷人。 林然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一点酒意,想来刚刚从家族的酒桌上下来,俊朗的五官,气质稳重,一身不菲的行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韩立和恋人交换了拥抱,这才落座。 “终于忙完了?春节是不是可以陪我出去玩一玩了。”韩立手拄着下巴,笑盈盈的说道。 林然谈了一个国际大单子,这三个月几乎都在国外,偶尔飞回国也是匆匆在林家和公司往返,这对恋人几乎只能网络视频一解相思。 “阿立有命,我不敢不从呀。”林然年长韩立两岁,林家是个大家族,林然一直充当着哥哥的角色,对待韩立也一样这么包容耐心。 两人的感情,一开始是韩立主动追求的,林然虽然有些意外,但任谁被这样聪明伶俐又多才多艺的美人追求,而不动心呢。 美中不足的是,两人男性的身份,注定只能用友情去掩盖这份不被世俗接纳的爱情。 这处清吧是两人常来的,韩立滔滔不绝地倾诉自己生活,自己的事业,但林然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是我太粗心了,今天飞回来又喝酒吃饭了,一定是太累了。”韩立起身准备将人拉到公寓里去休息。 林然抓住那只皮肤细腻的手腕,大拇指忍不住轻轻的摩挲了一下,“阿立,你先坐下,不着急回家,我们再聊聊。” 有些话,回到家里说起来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韩立疑惑的坐下,莫非林家又在催婚了?还是林然工作上碰到什么问题了? “我今天去学校接林涵,看到了一个人。”林然的话还没说完,韩立感觉大脑就拉醒警报了。 但面上他还是一副温柔倾听的模样,这幅假象让林然的心里也稍稍褪去些不安。 “韩飞是不是苏醒过来了?林涵说,那个男孩真的是你弟弟,毕竟这是你家的私事,我并未向父亲打听,但一直犹豫要不要问你。” 林然的语气平缓,措辞温和,完全是一副身为好朋友好哥哥的角度,去关心重伤昏迷的韩飞。 然而韩立的内心却被妒火焚烧着,韩飞曾经暗恋林然,这件事,林然是否知情,或者只是来不及接受,亦或者,两人早就相爱,只是韩飞昏迷,让自己趁虚而入了。 不然林然怎么一看到韩飞,就眼巴巴的跑来质问。 “这个事情,不是我不想跟外人说。”韩立长叹一口气,脸上满是愁思。 林然伸手环住韩立的肩膀,他们两个卡座比较偏僻,今天又是元旦,清吧里并没有多少客人。 韩立将韩飞的病情稍微说了下,重点在是那个吴姓大师的建议,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遭,大概是为了韩飞的身体着想,所以才一直没有公开消息。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飞飞的身体也不敢担这个风险,我家便没有大张旗鼓的宣告,想着说,等飞飞身体稳定了,再把亲戚朋友都请过来聚一下。” 林然不疑有他,毕竟植物人苏醒的事情已经够离奇了,韩家人有些讲究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位吴大师他也有所耳闻,在海市的富豪圈子里还是很有名的。 “多少年没见了,猛地见到,相貌一点都没变,真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林然眼神放空,记忆不禁回到高中的时刻。 韩立拿起桌上的鸡尾酒,闷了一口,低垂着双眸,无悲无喜,耳边俱是林然感叹的声音。 “韩飞好不容易苏醒过来,改天我牵头,咱们三个吃个饭如何。”好友多年不见,林然能听到韩飞的好消息,还是十分兴奋的。 韩立放下空空的酒杯,“这恐怕不行。” “怎么了?”林然有些意外。 昏暗灯光下,韩立的脸庞满是无奈,显得格外踌躇,“今天,父亲和飞飞吵得天翻地覆的,这段时间,飞飞怕是都不想见到我。” “韩飞还有胆子跟伯父对着干?这不是他的性格吧。”林然微微睁大眼睛。 “谁知道呢,自从醒了之后,飞飞感觉就怪怪的,这次就是因为考试成绩不好,被父亲训斥了,飞飞就说父亲偏心我,还闹着以后都不要管他,今天饭也没吃成,我早早就跑出来等你了。” 林然点点头,毕竟是韩家父子兄弟间的私事,他也不好追根问底的,反正人都醒了,他再找机会在里面游说,兄弟间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的,韩飞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 “行吧,这事再说吧,以后有机会再吃饭。”林然解了心中疑惑,也不再多纠结下去。 -- 第58页 韩立看着恋人若有所思的模样,不使用能力,都能知道,林然现在心里肯定想得是韩飞。 果然是个甩不掉的麻烦,韩立摁下心中的烦乱,林然是他相恋七年的恋人,韩飞连做情敌的资格都没有。 林然只是把韩飞当做一个朋友,一个弟弟看待,他不能自乱阵脚,反而破坏了自己在林然心中的美好形象。 当年,那个疯子怎么就没把韩飞一木仓打死呢。 第三十二章 高三学业紧张,除了周日下午能回家休息一会儿,从早到晚都被上课补习塞得满满当当的,海市一中这种重点高中更不用说了,都是学生追着老师去学习。 不过五班的例外,海市一中人尽皆知,毕竟韩飞三天两头的病假,以及吊车尾的成绩,建校以来都是极为罕见的,或者说是独一份的。 “班长又送韩飞回家休息了,要我说,韩飞还读什么书,就他那个病怏怏的样子,读也没有用,反正一看就是有钱人,到时花钱随便买个野鸡大学读不就好了,非跑来受罪,也就班长是个老好人。” “余年跟韩飞关系可好了,余年现在是球也不跟我们一起打,一天到晚就跟那个韩飞嘀嘀咕咕的,好的跟一条裤子的兄弟一样,真是邪了门了。” “欸,你说是不是因为韩飞是富二代呀,余年去抱大腿的,韩家可有钱了。” “哪个韩家?海市有钱人多了,不是谁都排的上号的,你说是吧,林涵。” 林涵掀起眼皮瞟了一眼极其八卦的男同学,一句话都懒得搭腔。 林涵在五班是公认的富家公子哥,球鞋绝对是最新最潮的,游戏绝对是最全最快的,自己名下已经有了一辆跑车,这绝对是高中男生的终极梦想。 “林涵,你看看韩飞那个嚣张样子,张玉香竟然都不管。” “欸,别说了,人回来了。”八卦的人一哄而散,韩飞裹得严严实实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脱下毛线帽子露出微微发着湿意的头发,韩飞将围巾塞到余年抽屉里。 “羽绒服等会再换吧。”余年将揉成一团的围巾叠好放到袋子里,两人默契十足,举手投足之间像是重复了无数遍了一样。 林涵走过来,将试卷递给朝歌,“你认不认得林然。” 朝歌懒懒的抬眼,他吃了饭就这样,睡意也热别浓,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含着泪意,像是小孩子的眼神。 “谁?”朝歌半晌才回道。 林涵也不恼,此时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许多学生还未返回教室,他自顾自的坐到韩飞前座的空位上。 “林然,这个人,我哥说他认识你,叫我在学校照顾你。”林涵拿出手机,指着合影里的男人耐心解释道。 衬衣西裤的男人揽着球衣牛仔裤的男孩,高大俊朗,有钱温柔,简直就是一切影视作品里“学长”最贴切的形象。 “喔。”原来韩飞暗恋的人,现在就长这个样子呀,朝歌小小满足了好奇心。 毕竟韩飞是告白未遂,任务又没明确要求夺回韩飞的梦中情人,朝歌也没有大义凛然的奉献清白。 “不怎么熟,有点印象吧。” 朝歌是要夺回韩飞的一切,但并不包括当小三插足,就算成功了,连韩飞都觉得羞耻。 周围假装休息学习的学生,都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韩飞果然拽得很,连林涵的面子都不给。 朝歌接过保温杯,喝了一大口烫烫的甜汤,又补充一句,“你哥就是眼神不大好。” 这话,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是坏话好嘛,林涵一时语塞,他哥为什么认为自己和韩飞是好朋友呀。 对方明明意有所指,对你很不满呀,搞得身为堂弟的我都好尴尬。 林涵悻悻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学们又围了上来起哄,当事人恼羞成怒将人全部赶走。 朝歌趴在桌上,听到不远处的窃窃私语,他倒没料到,林然的弟弟竟然跟自己一个班,而且还让林涵照顾自己。 果然蒙在鼓里的糊涂人,一向是过得比较幸福的。 “别听他胡说。”余年趴在朝歌旁边,轻声说道。 朝歌挑眉,莫非你还知道什么秘闻。 余年浅栗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干净得像是一块茶色的糖果,他炫耀道,“他才年纪前十,从来没有得过第一,比我差远了。” 果然不能相信这个幼稚鬼,朝歌白了余年一眼,转过头只留给余年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林涵的积极性并没有因此消失,他真诚的相信,曾经的优等生韩飞,如今成绩一塌糊涂,不是因为本身智力的限制,肯定是因为余年的补习方式不对,并且成功调到朝歌前座,有事没事进行课外指导。 “哥,放假了也有好多卷子要写,手指都要断了。”余年趴在书桌上哀嚎,桌对面的朝歌手指轻轻一点,将购物车清空,他跟前厚厚的一叠试卷还是空白的。 “明天,你是不是要回家?”朝歌恍惚听余年说起。 余年点头,“要忙祭拜的事情,大概一整天都要忙,晚上回来吧。” 朝歌反正跟韩家闹翻了,今年春节回不回去还是二说,反正余年也没有亲人,又咋咋呼呼比较热闹,和他一起过节一点都不会觉得孤单。 “我陪你一起吧。”朝歌说道。 余年连连摆手,白净的脸上满是窘迫的红晕,“我家住在城中村里,很乱很脏,特别不好,你还是别来了。” -- 第59页 “在家呆着也是呆着,出去走走透口气。” 海市在近几十年飞速发展,这座城市里充斥着无数高楼大厦,也走出了无数赫赫有名的商业大亨,但这座钢铁巨兽的身体里,却依然藏着腐朽陈旧的伤疤。 城中村倒没有朝歌想象中那么不堪,怎么说呢,风格有些复古,村里村外似乎交错了十年的时光,不管是房屋建筑还是商店招牌都老旧一点,道路也比较狭窄,通常都是双行道,到巷子里,大概只能双人并行的宽度。 “余年回来啦,好久没看到你。” “长高了,这伙子是谁呀,同学嘛,挺俊的小伙子呀。” “余年,我家包了好多饺子,拿给你同学吃。” 从巷子头进去,一路上都是打招呼的街坊邻居,还有塞水果饼干的,连朝歌的口袋里都被塞了一把五彩缤纷的软糖。 余年将手里的东西搁到桌上,赶紧收拾了一张干净板凳,打开小太阳取暖器对着朝歌。 “我爷爷时不时帮街坊看病开药,其实都是小病,但是大家都挺敬重,就是有点太热情了,哥,你就坐在这儿,我打扫打扫,中午带你去一个川菜馆吃,特别好吃,就是我曾经打工的那家,老板手艺特别厉害喔。” 余年低着头擦拭桌面门板,正午的阳光投射在他脸上,将脸颊边缘的线条完全模糊掉,只能看到高挺的鼻尖,和一扇一扇长长的睫毛,茶色的眼瞳几乎能化成透明的宝石,虽然还带着稚气,但已经有了青年的俊美英气。 可谁能想到,整天像小狗一样咋呼快乐的余年,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朝歌缩着身子,在取暖器前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口袋里的糖纸噼啪作响,他拆了一颗吃,很普通的柠檬味,酸酸甜甜的,倒也还不错。 “余年!过来拿饺子!”不知从巷子哪边传来喊声,余年将手下的活放下,像一阵小旋风一样刮出去。 朝歌一边烤火一边刷手机,耳边突然传来女人的叱骂声,似乎在说房租之类的,骂得很难听。 女人喋喋不休骂了几分钟,对方才嘶哑的嘟哝了一句知道了。 朝歌突然觉得心头一紧,莫名后背发凉,声音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是谁,难受的紧,仿佛潜意识不想再听到这个声音,但是又想弄清楚是谁,反正像个钩子一样左右拉扯的疼的慌。 是韩飞认识的?朝歌有些疑惑,韩飞这样有钱人的孩子,难道还会认识城中村的人,朝歌寻着声音的大致方向走到院子里来。 余年家是个二层小楼,前头有个小院子搭了一个车棚,周围的楼房乱搭乱建,密密麻麻挨在一块,左右瞧了瞧,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奇怪了,到底谁? “铃——铃——铃——”手机铃声差点把朝歌的心脏给吓停了。 是个陌生号码,铃声还锲而不舍的响着,朝歌疑惑的接通,那头是一个低沉的嗓音。 “韩飞,你这个兔崽子,赶紧给我回家吃饭。”男声懒洋洋的,腔调漫不经心带着一丝痞气,话说的很不客气。 是刘楚山,韩夫人的哥哥,韩飞的亲舅舅,算是最了解韩飞的长辈,最主要的是,刘楚山对韩立一向很冷淡。 “我在同学家,帮忙。”朝歌说道。 那头“嘶”了一声,刘楚山“气急败坏”道,“是同学重要,还是舅舅重要,你小子心里有没有数。” “同学。” “韩飞,我看你是皮又痒了,老刘家的荆条又可以拿出来了,赶紧的,我这儿还有一堆礼物给你呢,今天不来就全部送给韩立。”刘楚山就威胁道。 朝歌拿着手机,就在院子里吹着寒风跟便宜舅舅拌嘴,浑然不知斜后方三楼的阁小房间的碎花窗帘被掀开,露出一道黑色的缝隙。 一只浑浊的眼珠子里,满是血丝,正一动不动的盯着院子里的青年。 “反正我不想回家,但是和舅舅的饭我还是要吃的,能不能带个朋友过来。” “知道了,我现在你以前废话没有这么多的,地址报过来,一会儿电话联系。” 朝歌收了电话,高高瘦瘦的余年像一根笔直的电线杆杵在旁边,笑着说道,“哥,是有大餐吃吗?” “对,我舅舅突然回来了,不去吃肯定要烦死我,川菜留到晚餐再去吧。” 既然都答应余年来家里“帮忙”,朝歌自然不会丢下人不管,这可是自己最贴心的小弟,自然是要罩着的。 余年左手拎了好几个袋子,伸出另一只手握住朝歌刚刚打电话的右手,少年温暖的大掌,像是蕴含了一个小太阳,从来没有任何负面的东西。 “好,我把东西放好就一起出门,这里汽车不好进来。”余年快跑进去,将袋子放到桌上,锁好门窗。 朝歌心里想着一会儿见面的事情,垂着头若有所思,少年伸手理了理青年的短发,将毛线帽给他戴好,活脱脱一副兄友弟恭的温情画面。 少年突然转身向后看,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视线宛如箭矢一般射向阁楼偷窥之人的,铺天盖地的无形压力几乎能碾碎眼球,老人猛地后退,跌坐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什么声音?”朝歌抬头问道。 余年睁着一双浅栗色的眼睛,压了压朝歌的帽檐,“可能是夫妻打架吧,没事。” -- 第60页 花白头发的老人蜷缩在地上,枯树皮一样的双手颤颤巍巍摸向自己的眼角,触到温热的液体,他眼前的世界被一层血色笼罩。 “是你,韩飞,是你害死我儿子。” 第三十三章 “你外婆要是知道你能醒过来,肯定心疼不得了。”刘楚山把朝歌两人接到刘家老宅里吃饭。 韩飞的外婆刘老夫人已去世七年,老夫人本来年事已高,身体添了许多毛病,得知韩飞被绑架又重伤变成植物人,精神大受刺激,勉强支撑了一年便去世。 “外婆最疼我。”朝歌这话说的不假。 韩立是个唯利是图的,刘老太太早将公司产业交给大儿子刘楚山,小女儿刘爱琴出嫁得是珠宝房产和股份分红,从不参与公司管理,刘楚山若是结婚有了子女,韩立这个侄子当然得不到多少东西,与其讨好了手上无权的老太太,自然是讨好韩家夫妻获利更大。 韩飞倒是随性真诚,对和蔼可亲的外婆自然是亲近的很,愿意陪着老人说话,心里有些委屈也只愿意跟外婆说。 “要是妈在,不得把你爸妈骂个狗血淋头。”刘楚山掸掸衣领上不存在灰尘,英俊的脸庞上满是调侃的笑意。 “你妈就是个耳根子软,没个主见的,你爸说什么是什么,当时妈是瞧着韩亚平有担当,对你妈是真的好,才勉为其难把女儿嫁过去,果然还是出了事。” 刘楚山脸上的笑意消失,“韩立是儿子,你也是他们的儿子,让你一个人在外头住着,信那个什么狗屁大师,现在还敢动手打你,绝对是韩立那个兔崽子在中间作梗。” 舅舅,你真是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韩立的反派角色。 “舅舅,从醒过来,我一直有个想法,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想问下你的意见。” 朝歌蛰伏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韩飞一睡八年,失去太多的先机,想从韩家夫妻那得到机会,太难了,韩立肯定看得死死的。 但是刘楚山不同,朝歌只能冒险试一试。 “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八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我已经追不上这个世界了,今天我还好好的活着,但脑子的伤就跟个□□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掉了。” 朝歌斟酌着语气,“我对很多事情不满意也不甘心,舅舅,我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别这么说。”刘楚山的眼睛里透出几分苦痛,“飞飞,不要悲观, “我知道。”朝歌苦笑着点头,“毕竟剩余的时间不多了,我完成自己梦想,虽然曾经我并不敢奢望去完成。” “那个游戏设计吗?”刘楚山反问道。 朝歌点点头,这当然是韩飞的梦想,哪个男孩子不爱打游戏呢,初中偷偷跑去参加游戏比赛,虽然并没有赢过韩立,两兄弟还一齐被韩亚平狠狠批评了一顿。 从此韩立再没碰到什么游戏比赛,韩飞心中虽然热爱,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去追求,只能偷偷的自己设计,期待大学毕业能自己做主。 可惜韩飞没有等到大学毕业的那一天。 刘楚山坚毅俊朗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鄙夷怀疑,一般有钱人家,孩子成年后就会给个小公司或者岗位,多锻炼锻炼,不说闯荡一番事业,能多积累一下管理经验也是好的。 游戏事业和别的事业也没有什么差别,刘楚山一口便答应了,韩飞有梦想总比等死的好,一个游戏公司罢了,破产也损失不了多少钱。 果然还是得从舅舅这里入手,朝歌不能被动挨打,毕竟韩立目前的优势太大,等朝歌上完大学再建立自己的事业,就太晚了。 “过年不回去就不回去,现在我回来了,你就在我这儿住着。”刘楚山至今未婚,韩飞在他这儿跟自己儿子也没有区别。 朝歌点头,“我得跟我同学住一块,你这儿人家住得不方便,他没有什么亲人,只有我这个朋友。” “真是奇怪了。”刘楚山扬眉,“原先你和林然也没像这样形影不离吧,说吧,舅舅给你把把关。” “真心换真心罢了。” 青年说这话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鹅蛋的脸庞柔和没有攻击性,漆黑双眸微微低垂,眼尾斜斜上飞,好似一个历尽沧桑的人,一眼就看破凡尘。 刘楚山心头一颤,韩飞是他看着长大的,曾经的少年多么飞扬灿烂,如今却只剩这一副孱弱的身躯,和生死之间的顿悟。 男人伸手在青年肩上拍了拍,“小孩装什么大人,这样老气横秋的,随你怎么折腾,我还能不答应,在外头住缺什么就直说,别委屈自个了,知道嘛。” 刘楚山就是这样的脾气,他跟韩亚平截然相反,韩亚平喜欢别人守规矩讲礼貌,刘楚山则是跟你关系越好,越是平等对待。 余年站在院子里看花呢,刘楚山出国半年多,宅子虽没了主人,佣人却还是打理得好好的,此时一丛山茶花开得正好。 少年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白色羽绒服,俊美的五官,脸上似乎没有忧愁,整个人像是游乐园里的棉花糖,整个都带着快乐的味道。 “说完话啦。” “嗯,待会回家吧。” 余年喜欢听到回家这个词,纵然他知道韩飞不是那个意思,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将那个小小的公寓,理解成两个人的家。 -- 第61页 少年俊美的面庞上荡开笑意,白皙的肌肤上镶嵌两颗茶色水晶的眼珠子,干净又柔和,满眼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好,回家。” 刘楚山回来的消息传到韩家,反应最剧烈的无非就是韩夫人刘爱琴,刘父早早就去世,那时混乱的刘家都是刘老夫人一个人撑着,后来便是大儿子刘楚山撑起公司,也算是长兄如父了。 韩夫人对哥哥是信赖有加,韩亚平对这个大舅哥也是敬重不已,夫妻两个马上邀请刘楚山明天来家里吃饭。 韩夫人拨通了小儿子韩飞的电话,意思无外乎是你舅舅最疼你,这次从国外回来,你一定得回来吃个饭。 “舅舅一回来,我们就见过面了,我想父亲的气应该还没消吧,大年三十这样的好日子,我也不想让他生气,提前祝一句新年快乐。” 韩夫人怅然若失的挂掉电话,乖巧的小儿子像是一夜之间换了个人,她私下底怎么劝都于事无补。 韩立瞥了一眼母亲伤心的模样,“妈,你别打电话了,让爸知道了,又该发脾气了,上次韩飞把爸都气得发病了,您不记得了?” 刘爱琴怯怯的看了一眼大儿子,指尖摩挲了一下手机,“团圆的日子,怎么能少个人呢,你弟弟就是气这个,他总觉得我们偏疼你,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唉,也怪我以前粗心大意。” “今天是大年三十,您也别叹气,多不吉利,等晚上吃了饭,我就去看看飞飞,再好好劝劝他。” 韩夫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说开了就好,飞飞是个小孩气性,你爸又个倔牛,其实心里一直担心,你去说和说和,让飞飞服个软,你爸也有个台阶下。” 韩立笑着点头,笑意却没有直达心底,果然是亲妈,甭管韩飞怎么发脾气闹性子,还是放不下小儿子。 自己在家里得任劳任怨的当和事佬,在公司里得鞠躬尽瘁的完成项目,还有人说他是靠亲爹。 大年三十的饭桌上,气氛无论如何都是融洽不了的,韩飞跟家里闹翻的事情,刘楚山肯定是知道了,韩立谈工作事业,刘楚山就谈韩家兄弟的童年往事。 韩亚平晚上喝了几口酒,脸上并没有酒意,但已经有些醉了,话也不多说,听到大舅哥谈韩飞小时候跟外婆的趣事,心头不免也涌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老人家就是喜欢追忆往昔,阿立肯定觉得特别无聊枯燥,年轻人坐不住,亚平你就让他出去玩耍玩耍,今天是三十,也别拘在家里。” 刘楚山话一出,韩立就觉得不对劲,这是要赶自己走,不过韩亚平都点头默许了,韩立也只能笑盈盈的离席。 他将自己的玛莎拉蒂开出大门,引擎的发动声在安静的山间回荡。 宽敞明亮的饭厅只剩刘楚山三人,连佣人都一并离开了。 “要是妈在,今天飞飞肯定是要在场的,我虽然心疼小侄子,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不能强压着你们做事。” 刘楚山饭前就脱下薄绒外套,只贴身穿了一件淡灰色的条纹衬衣,他年纪比韩亚平小两岁,也是五十许的中年人了,但常年保持锻炼,今年便是甩下一应公司事务,出国探险,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 刘爱琴赶忙说道,“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亲哥,爸妈都去世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什么话都能说。” 韩亚平倒是慢慢开腔,“是为了飞飞的事情吧。” 刘楚山点头,“刘家就剩下爱琴和两个小子,飞飞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都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心胸狭窄,是不是飞扬跋扈,你们作为父母应该比我这个舅舅还清楚吧。” “哥,亚平得忙工作,是我做妈妈的疏忽了,飞飞一向都很懂事的,以后我肯定注意他的感受。” 刘爱琴宛然一副无脑宠爱的妈妈形象,她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这几十年是真的没有操心。 韩亚平也点了点头,说到底,小儿子也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说不管就不管。 “既然达成共识,那就好说,那我就说说我的事。”刘楚山笑着点了点核桃木的桌面。 “我预备把我手上刘家的产业给飞飞。” 第三十四章 韩亚平震惊之后,还是劝道,“楚山,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哥,这是你的东西,我们不可能要,要是妈还在,肯定不会让你这么胡闹。”刘爱琴竟然有一天说其他人胡闹。 刘楚山不甚在意的后靠,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如果妈还在世,也会支持我的想法。” 韩亚平严肃的面庞上,露出几分歉意,“楚山,我知道你疼飞飞,可飞飞是我韩家的儿子,我可以跟你保证,属于飞飞的那一份绝对不会少。” 富豪之家,兄弟阋墙,为钱争个你死我活的事情太多了,韩亚平扪心自问,大儿子身体健康,且对弟弟一直关爱有加,将来有能力有责任撑起这个家,而他又如何忍心把公司的重任放在飞飞的身上。 这是对飞飞的健康以及公司的不负责。 可刘楚山这话一出,似乎就是在指责韩家对韩飞的放任驱逐。 刘楚山笑着摇头,“从我来到刘家,爸妈对我的心没有一点虚假,几十年了,在我心里,他们二老就是的亲身父母,爱琴就是我的亲妹妹,妈也放心把刘家托付给我,但我这人生性就自由惯了,早就想到处潇洒玩乐了。” -- 第62页 “爱琴就没有管理公司的脑子,韩立韩飞既然是爱琴的孩子,我也一直想把刘家给其中一个人,既然亚平你们选择老大接手韩家的,那就让飞飞接手刘家的。” 韩亚平现在抿心自问,是有几分自责的,作为一个舅舅,比他这个亲爹更心疼孩子,况且刘楚山其实只是岳父战友的孩子,跟刘家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如今刘楚山要将价值十几亿的公司交给韩飞,这份心胸,这份洒脱,真真不是寻常人能比拟的。 韩夫人对股份之类的事情根本概念,一听哥哥又要“潇洒玩乐”,就要吓破胆了。 “玩什么都好,千万别去什么深山野林的冒险了,一钻进去,几个月都没个消息。” 刘楚山安抚妹妹几句,对着妹夫说道,“先让飞飞试试手,你们做父母也别苛责求全,把孩子胆子都给吓小了,反正刘家的东西都是他的。” 韩亚平一方是父亲的心理,一方是商人的心理,韩飞继承了刘家的产业,有大舅哥在一旁教导协助,能成就一番事业当然是最好不过。 饭厅里一扫刚刚沉滞的气氛,话语轻快了许多,韩家夫妻和刘楚山达成共识,全力支持孩子的梦想,韩亚平甚至正经的研究起游戏产业的前景,宛如一幅为子担忧的父亲形象。 高高悬挂的水晶灯,将每个人的面容照得纤毫毕现,似乎对未来充满无限美好的畅想,而水磨的浅灰色地板,黑色的影子里似乎有什么活物在翻滚。 韩亚平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没有酒意的红晕,反倒有些苍白,韩夫人连忙拿下他的酒杯。 “高兴也不能喝太多,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 刘楚山也一块放下酒杯,他本非贪酒的人,“不服老不行,亚平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韩立都这么大了,你也要放手让孩子试试。” 饭厅的三人,还有韩家十几个下人都看不到,黑色的长蛇顺着房间昏暗的角落,墙角的树影,一路游出韩家的大门,快速攀过山间马路,爬进火焰颜色的玛莎拉蒂车里。 韩立感觉繁杂信息灌进自己的大脑里,他咬紧牙关,脖颈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五官都有些扭曲,剧烈喘息了几分钟,才完全理清楚韩亚平记忆里琐碎信息。 “草,刘楚山这个贱/种,果然只会坏事。” 果然把自己赶出去就没有什么好事,韩立猛一拍方向盘,尖锐的喇叭声在漆黑的山林回荡,显得幽怨而悠长。 刘楚山是刘家集团的实际领导人,小时候,韩立也想过亲近讨好,可不管用什么办法,似乎都无法讨好这位喜怒不定的舅舅,两人只是维持表面的友好。 而现在,刘楚山要把刘家的产业放手给韩飞,听那个话音是准备全部放手,只要韩飞愿意,随便折腾。 而自己呢,韩立将头抵在方向盘上,自己伏小做低在韩氏勤勤恳恳干了四五年,还是一个小小的主管。 就算是个太子爷又怎么样呢,上面不还压了个韩亚平嘛。 “韩飞,凭什么你就这么幸运出生在这个家庭里,有这么一双好的父母,就算跟韩亚平闹翻了,还有舅舅愿意把公司交给你,莫非,我韩立注定就是个外人。” 韩立心里的不甘和嫉妒,宛若火焰焚烧他的肺腑,让他的情绪没有一秒钟的平复,而脚下的影子也不断的扭曲挣扎着。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男人抬起头,漆黑的双眸透出异于常人的疯狂。 过完春节,朝歌他们初四就得返回学校学习,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篮球场上的学生少了,嬉笑打闹的声音少了,每个人都为了高考奋力拼搏。 黑板上右边的百天倒计时也越来越少,学生心里大概都有些惴惴不安,当然其中不包括朝歌,毕竟在他的记忆中,这次已经是他第三次参加高考了。 一次生两次熟,第三次根本就是度日如年,毕竟学校和韩家再放任自己,也不会允许朝歌现在就放弃学业拼搏事业。 过了元月十五元宵节后,温暖的空气就占据在海市的上空,韩飞孱弱的身体也终于有了起色,瘦削的双颊,在余年的药膳下滋补得有了点软肉。 整个人褪去病痛的灰色阴影,眼神清亮的青年踏着月色从街角走过来,俊丽的面容神采飞扬,微微垂首聆听同伴的话语,眼神里有一股淡然,完全不似少年人的浮躁幼稚。 在韩亚平看来,十八岁的韩飞,二十六岁刚刚苏醒的韩飞,以及此时此刻的韩飞,他们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像,似乎被时光分割成三个不同的人。 他的儿子似乎真的不知不觉变了很多。 “飞飞。”低沉的声音从银灰色的奔驰车里传出,朝歌止住脚步,漆黑的双眸在街灯下,像是两粒闪烁的晨星。 余年饶有兴趣的站在街灯下,看向车里的中年男子,韩飞大概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韩亚平也有一双黑眼睛,不过,当然没有韩飞好看。 他的视线落在几十米外的树荫中,街灯照不进茂密的树丛下,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父亲。”朝歌冷冷的招呼了一句,并不准备坐进车里。 韩亚平也不恼,自己下车站在韩飞面前,他现在反倒对小儿子有几分佩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敢反抗“父权”,况且他也从刘楚山那得知一点点“游戏”消息。 “身体好些了吗?”韩亚平问道。 -- 第63页 朝歌点头,“那位大师的确算得挺准的。” 这牙尖嘴利的样子,倒真有刘楚山的样子,韩亚平心里苦笑,管不得和大舅哥关系这么亲近。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等后天考完了,回去看看你妈妈吧。”韩亚平认真嘱咐。 朝歌挑眉,促狭道,“我怕回去,父亲要打断我的腿。”这话一出,两人的气氛一缓。 “你是我儿子,永远都是我儿子,上次,上次是我一时冲动了,这里我可以向你道歉,是我对你不够关心。” 韩亚平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明天韩飞就要高考了,既然要缓和父子关系,他也不会拖得更久,不管韩飞考得怎么样,他这位做父亲的,都不会给儿子添加负担。 平心而论,韩亚平并非什么无知无能的父亲,相反是这位父亲太过优秀,事业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对儿子只有望子成龙的期盼,却少了几分家庭的温情。 朝歌为韩飞感到委屈,但并没有怨恨。 “谢谢。”朝歌能感觉到身体细微的变化,是韩飞的情绪,“谢谢爸爸你理解我。” “好好考试,爸爸一直支持你。”韩亚平伸手拍了怕儿子的肩膀,弯身从车里拿出一叠文件。 “这是公司法人文件,已经成功转到你名下了,是你舅舅送给你的,这是我送你的。” 公司转让文件,朝歌并不陌生,韩亚飞送的则是,他现在住的这间公寓,面积快两百平,市值估计有个几百万。 果然有对比才有伤害,有刘楚山这位优秀舅舅做代表,便宜老爸韩亚平终于知道疼儿子了。 “谢谢爸爸。”钱多钱少,这至少是韩亚平的心意。 韩亚平点点头,“太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别耽搁了明天的考试。” 朝歌挥挥手,潇洒的跟着余年进了公寓,脚步轻快,似乎对明天的考试一点压力都没有。 韩亚平本来对高考成绩没有期望,谁知道见了小儿子,竟然生出几分担忧。 韩亚平在车里静坐,抽了两根香烟才驾车离开。 【任务进度:25%】 嚯,停滞好久的任务进度条一下子提升,朝歌端起药碗满满的灌了一口。 “呃.....”青年不由自主的吐了吐舌头,真的好苦,跟上辈子秦然弄来的偏方不相上下。 余年放下圆珠笔,伸手擦掉朝歌下巴上的药水珠子,温热的指尖细细摩挲,像是想通过水珠体会到另一种触感。 朝歌毫无察觉,他一心都在跟中药做斗争,余年这一帖安心宁神的古方,考试前喝最是管用。 公寓树荫下,黑色风衣的男子静静伫立,正好碰上父慈子孝的温情场面,直到银灰色的奔驰车离去,他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韩立冷冷看着空无的街道,以前都是他太心软了。 第三十五章 海市六月倒比其他地方凉爽许多,海风吹散焦灼的暑气,细小的金黄花朵送来宜人的香气,朝歌一出校门便闻到。 “韩飞,这里。”余年伸长胳膊挥舞,俊美的面庞在阳光下像是发着光,手里拎着冷饮穿过人海来到朝歌身边。 朝歌抱着奶茶吸了一大口,抹茶味的,香甜里带着一点点茶味的苦涩,一扫浑身的燥气,人也平静许多。 两人并肩走过热闹的街道,到处都是学生和家长,朝歌左右张望,舅舅说晚上接他们去吃饭的,怎么还没有看到人影。 “你押题也太准了吧。”纵然朝歌对自己的智商有把握,一本线是稳稳的,可是打开试卷也吓了一跳,好多题目都是他做过的。 两人站在冷饮店前,余年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其实按照往年的试卷,加上揣摩出题老师的喜好,大概就能预测出来的。” “厉害。”朝歌坐在树坛的瓷砖上,三步一喘,五步一歇,韩飞的身体精神力有限,考完一下午,已经是体力极限。 余年从校服口袋摸出两粒糖果递过去,朝歌自然而然的接过来,糖纸里滚出深褐色的咸香牛肉粒。 青年看着掌心的牛肉粒出神,眼前瞬间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高中肄业,一个超级学霸,一个寡言内敛,一个开朗活泼,明明五官完全不同,可是朝歌总是很容易,在余年看到秦然的影子。 “怎么了?味道不对吗?”余年弯下腰,浅栗色的眼瞳直直看着朝歌,然后低下头叼走白皙掌心的肉粒。 冰冷的掌心像是被火焰舔舐了一下,朝歌猛地收回手,小声叱骂道,“你是小狗吗?” “小狗?”牛肉干在余年的侧脸鼓出一个小包,“哥你想养吗?金毛还是德牧,还是养猫呢?” “不要猫。”朝歌举起食指,“我不喜欢伺候猫。” “我养呀,哥,你好好坐在那里,撸猫就好了,好多女孩子都想养猫呢。” “我是男孩子,我什么都不养。” 朝歌其实挺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但是一直都没有养,他自己都命不久矣,小动物也是活的,等自己去世了,小动物又该怎么办呢,想了想,还是不养的好。 余年的笑脸灿烂极了,“那就养我,我超级乖。” “我...”朝歌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出现一个讨厌的身影,他站起身子,直直看向西装革履的男人。 “你来.....” -- 第64页 “快跟我上车!舅舅发生了车祸!”韩立额头还带着薄汗,拉着朝歌的手腕就往宝马车跑去。 朝歌像是被雷击中,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应,手腕上的触感像是被蛇皮一样,恶心又黏腻。 那些影子又钻过来了,别去想那些事,朝歌,想想和刘楚山相处的场景,青年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苍白的脸颊被一层红晕覆盖。 然后温暖的手掌贴到自己的背上,隔着棉质的衣料散发太阳般的感觉,手腕上的力量也一并消失。 “韩立是吧,韩飞身体不好,不能跑动的,我扶着他。”笑嘻嘻的男孩脸上没了表情,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阴晴难辨的阴沉。 余年长臂一揽,将虚弱的朝歌扶进车里,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掌。 穿过长长的走廊,医院的白炽灯惨白的可怕,紧张的情绪,使得韩飞的身体产生一些不好的反应,呼吸困难,手脚无力,朝歌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会晕过去。 ICU房间前的长椅上,坐着韩家夫妻,两人面色十分不好,惊讶看向韩飞一行人。 “飞飞你怎么来了?”韩夫人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韩亚平脸色沉下去,压低声音朝韩立质问道,“飞飞为什么会来医院,我不是说了吗,这个事瞒着飞飞!” 韩立俊美的脸庞爬满冰霜,他直视父亲的眼睛,如出一辙的黑眼睛里,满是坚决。 “舅舅伤得这么严重,飞飞跟他最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舅舅心里放不下,飞飞也会后悔一辈子的。” 韩亚平捏紧拳头,深呼吸两次,才把怒气忍下去,“你舅舅已经出事,难道你还想飞飞出事吗?你弟弟的身体你不清楚吗?!” “就是清楚,才更要说,要是有个意外,飞飞受的打击不是比现在更大,我都是为了他好!” 青年静静站在门前,棉质的白衬衣贴着清瘦的脊背,肩胛骨的线条清晰可见,呼吸轻得听不见。 余年走上前,伸手牵住朝歌的右手,掌心的那只冰冷的手不住的颤抖,你觉得他好像马上支撑不住了,但下一秒他依旧面色如常的站在那里。 “飞飞,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跟你爸看着。”韩夫人再糊涂,也听明白丈夫的话,飞飞正是高考的重要时刻,本就心力交瘁,要是也病倒在医院里可怎么办。 青年玉雕般的脸颊,在白炽灯下几乎透明,漆黑的眼瞳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整个人孱弱的似乎一碰就倒,可他就如同风雪里的碑石,浑身满是伤痕,却不会退后一步。 朝歌微微启唇,唇色淡得只剩一抹极浅的水粉色,“舅舅现在什么情况。” “没有大问题。”韩夫人忍住哽咽道。 “我问,到底什么情况。”青年声音极冷,语调却克制极了。 韩亚平走到儿子身边,“你母亲身体有些不舒服,楚山就说来看看,警察说车子从山间马路翻下去了,四肢有一些受伤,最重要的是脑部因为撞击产生的血块,情况十分棘手,专家已经赶过来了,还在紧急会诊。” 朝歌只有父亲一个亲人,而楚白一个亲人都不在世,只有韩飞父母双全,所以他也是感情最为柔软丰沛的,当听到刘楚山出事的消息,身体灵魂深处涌出的巨大悲痛,几乎淹没朝歌的全部意识。 “今晚我守在这里吧,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朝歌透过房门上方半透明的窗板,看到满是绷带的刘楚山插满管子。 韩亚平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情况,还没等他开头,韩立又开口支持韩飞。 “父亲,你也熬了一天,母亲也是什么都没吃,身体熬不住的,你们先回去洗个澡吃点东西,飞飞有这份心意是情理之中的,这里有我看着,不用担心,有任何情况我再打电话给你们。” 韩亚平也是五十多岁的人,陡听亲人的噩耗,还要安慰惊慌的妻子,大儿子的确说的不错,夫妻两个便暂且离开医院。 ICU的房门口一片安静,可远远传来泣声和呜咽,断断续续,直击人心底的恐惧,咫尺之间的死亡,朝歌对此无比的熟悉,又痛恨这种熟悉。 “飞飞,你也别太过悲痛,舅舅他最喜欢你,要是知道你熬病了,耽搁了明天的考试,心里一定会过意不去的。” 韩立面上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悲伤,眼睛里却只能看到一篇赤/裸/裸的幸灾乐祸,虚伪至极,恶心至极,真是令人作呕。 若朝歌还是以前那个善良的韩飞,说不定就被韩立骗过去了。 “我怎么会倒下呢,谋害舅舅的凶手还没抓到,哥哥,你说是不是。”朝歌直勾勾的看着韩立,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冷嘲。 韩立面色不动,继续说道,“破案就是警察的事情了,相信一定会给我们一个真相的,只是舅舅性命垂危,希望上天保佑了。” 青年冷笑一声,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舅舅白天里从不饮酒,最近也没有下雨,去别墅的山间马路车辆稀少,根本不会发生车祸,你说,车子开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翻倒呢,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 “怎么?”韩立痛心疾首的问道,“难道你觉得是我?他也是我的舅舅!我当时就在公司,无数人可以为我作证!” “你的身份,你的能力,你获得的一切,真的是你的吗?韩立,这些不都是你偷来的吗?” -- 第65页 韩立怒斥道,“韩飞,你在说什么鬼话!是不是也病糊涂了!” “恼羞成怒了?” 朝歌的余光看向那条巨大的影蛇从韩立的脚下窜出来,直直向自己冲来,心脏瞬间像撕裂一般痛苦,这是身体在警告自己。 旁边的余年连忙伸臂拦住朝歌,两人头颈相依,像是两株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在外人看来,男孩只是在慌不择神的唤醒晕眩的韩飞。 男孩微微侧着头,凑近青年的耳朵,一双低垂的双眸露出流金的光芒,他的声音悠远而低沉,像是隔着幽深的海域传来的回响,从深渊无尽的黑暗中照回的光影。 “吓唬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的嘛,大胆的反击,你要相信自己呀。” 朝歌心脏的鼓噪声大得吓人,韩立使用能力的时候,韩飞几乎无法感知得到,而自己则因为系统开挂,显然反应过度,特别是韩立愤怒之下的力量。 “咚咚咚,咚咚,咚。”心脏的跳动声逐渐平缓,朝歌似乎还听到其他的杂音。 “老子生你这个讨债鬼干什么,钱钱钱,整天只知道要钱。” “今天拿不回钱,就别回来,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这小东西值钱,等干完这一票,你就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 含糊不清的中年男人声音,不断用脏话责骂什么人,还有木棍打到皮肉上的发闷声。 这是谁?为什么会听到这种声音。 “韩飞,韩飞,韩飞,你醒醒。” 朝歌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医院的天花板,余年正紧张的拉着自己的手。 韩立冷哼一声,“污蔑了别人,转头就装可怜,韩飞,我就当你说的都是胡话,下次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留情面了。”说完便匆匆离去。 朝歌揉了揉额头,冷冷看向韩立离去的背影。 我抓到你的尾巴了。 第三十六章 韩立几乎是慌不择路的逃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双手不断舀水泼向脸颊,直到把衣襟都弄湿,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韩飞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韩飞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来历,自出生就带来的秘密,就连韩立都几乎遗忘的,今天被韩飞赤/裸裸的说穿。 韩立吓得魂不附体,险些要冲上去质问,幸好理智回笼,在场还有个韩飞的同学在旁边呢,他这才马上使用能力。 影子没有带回来多少有用的信息,都是一些琐碎的记忆片段,大多是比赛失败,或者跟韩家夫妻相处的画面,大概是因为韩飞此时精神并不大稳定。 “不会的,影子不会骗人的,他根本就是误打误撞。”韩立再次细细梳理信息,韩飞没有任何证据,可能只是出于嫉妒而出口诋毁。 自己不能自乱阵脚呀,毕竟现在形势一片大好,韩立整理整理半湿的衣领,就算韩飞猜出点什么又如何,他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无用的。 韩家夫妻劝了又劝,还是劝不动小儿子,对方已经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大人了,只能准备好床铺,又拜托余年多多照顾韩飞。 “今天我肯定要留下来的。”朝歌明知这是韩立的目的,但还是不得不留下。 韩飞怎么可能舍下重要的亲人,心安理得的回家准备考试,韩家夫妻让韩立瞒着韩飞,就是不想韩飞为舅舅的事情着急生病。 韩立嘴上说的冠冕堂皇,朝歌怎么不明白他的用心,高考考砸了最好,要是能让韩飞急火攻心,一病呜呼,那更是正中下怀。 刘爱琴不敢劝,也不想劝,毕竟ICU里住的是自己的哥哥,韩飞对舅舅有这么深的感情,她心里也很是欣慰。 幽静的走廊里,架起结实的行军床,刘楚山的身体情况很危急,根本不可能挪到什么高级病房里观察,伤者家属也只能在走廊上应付一晚。 医院的冷气开得格外的足,朝歌几乎是蜷缩在余年的怀里,除去温度原因,他是发自心底的防备着周围一切。 刘楚山不是什么普通人,他管理着十几亿的大公司,本身爱好运动冒险,智商和体力都不差,怎么会突然发生车祸。 朝歌能百分百确定是韩立搞的鬼,可韩立的能力,无非是窃取思维和复制能力,并不能迷惑或者攻击神智,可看韩立洋洋得意的模样,他一定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警/察发现。 人类最大的恐惧就是来自未知,朝歌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冷,所以他才执意今天留在医院,韩立如果想赶尽杀绝,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安心睡吧”少年的声音温暖而干净,一下子驱逐掉那些阴冷黑暗,朝歌长长吁了一口气,一下子陷入黑甜的梦境中。 无数声音在耳边滑过,世界像是完完全全打开怀抱,争前恐后的向余年倾诉自己的声音,而他只能听到那个心跳声,缓慢而平和,像是亘古以来世界中心的跳动。 余年微微侧首,入夜后医院走廊上只留了应急灯,墙角游来的黑色长影,显得更加诡异可怖。 “真是不知死活。” 少年的脸上完全没有白日里的温暖朝气,俊美的五官更像是木雕玉塑的神像一般,美虽美矣,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赤金色的眼眸瞥了一眼影蛇。 余年将青年整个包裹进自己的怀里,垂目看着影蛇在两人的影子里肆意穿梭,灰色的雾气悄悄从床底涌出来,轻薄得好像灯光落下一层纱,慢慢的卷住毫无察觉的入侵者。 -- 第66页 慢慢收紧,收紧,直到灰雾完全融进影蛇的体内,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改变,大摇大摆的离去。 号称回公司处理紧急事务的韩立,此时已经回到自己的私人公寓里,他还是不放心的放出影子,可能是因为距离过长,影子有那么一瞬间跟自己失去了联系,但很快又能感知到了。 还是一无所获,韩立失望之余也带着窃喜,果然韩飞不过是个废物罢了,不过就是这么个废物,韩亚平还不肯放弃,刘楚山还要把公司交给他。 韩家是他的,刘家的也应该是他的,韩立往后一仰,在老板椅上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 “哈——”韩立打了个哈欠,睡意突然浓厚起来,还没等他起身去床上休息,眼皮就迫不及待的黏在一起,在转椅上沉沉睡去。 一片黑暗之中,韩立又回到自己的上辈子,潮湿阴暗的小瓦屋,身上从来有一件干净衣服,每天迎接他的不是朝阳,而是数不尽的责骂和毒打,可他不敢逃离,因为他的亲生父亲可能会真的活活打死他。 韩立蜷缩在那具小小的身体里,胡乱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我不是你儿子,我是韩立,我是韩家的大少爷,我才是不是什么混混的野种!” 一夜无梦,朝歌和余年去医院附近的旅馆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往考场里赶,万里长征就剩最后一步,朝歌也不想半途而废。 今天坐在考场的心境,跟昨天又格外不同了,出了考场的时候,韩家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 “我的枕头底下有个笔记本,绿色绒皮的,你应该见过,余年,我相信你的能力,有些事情还是早早着手准备。” 刘楚山送给韩飞一间小公司的事情,朝歌没有瞒着余年,他已经把余年当做自己人看待,况且余年智商超高,在游戏方面也颇有天赋,说不定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余年点头,“不担心,舅舅肯定能逢凶化吉。” “希望如此。” 医院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挤繁忙,韩家夫妻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刘楚山今天终于转到加护病房了,这意味着最严重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朝歌左右环顾一下,病房里并没有韩立的身影,这不合理,虽然韩立心底恨不得刘楚山出事,但表面上还是一副悲痛担忧的,韩亚平都在这儿,他怎么能不在呢。 韩亚平也看出小儿子的潜台词,有些恼怒,“一天都没看到人影,电话刚刚才打通。” 韩夫人拉住小儿子的手,询问考试辛不辛苦,“现在妈妈不求别的,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成年女性的手娇小柔软,像是一点攻击性都没有,朝歌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在母亲的手背上拍了拍,默默表达着自己的安慰。 韩亚平看起妻儿坐在一块的情景,心中也涌现出一些酸涩,幸好飞飞平安苏醒过来。 “咔嚓。”房门突然打开,韩立步伐匆忙,身上的衬衣西裤皱巴巴的,似乎还是昨天那一套,脸色苍白,眼下挂了两个黑眼圈,神情萎靡。 “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下属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人家以为你出事了。”韩亚平话语里很有几分怒意。 韩立扯了扯塌软的衣领,“父亲,我真的哪里都没去,昨晚项目有些急事,我就回公寓处理问题了,想着顺便换......” 【任务进度:30%】 “换?换衣服是吧。”韩亚平大掌在桌面上重重一拍,“你舅舅在ICU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在外面鬼混!咳咳。” 韩夫人连忙上前替丈夫顺气,她看向大儿子叹了一口气,嘴上还是劝道,“你先别发脾气呀,老大说不定是真的忙工作呢。” “对。”韩立辩解道,“我回到公寓就没有出去过,父亲,你可以看监控。” “咳咳,咳。”韩亚平接过小儿子递来的水杯,连喝两杯才顺过气,他对韩立这两天的举动很不满意。 刘楚山出事的事情,韩立阳奉阴违告诉飞飞就算了,今天,将公司的事务抛到一边不见踪影,说是在公寓呆了一天。 “既然在公寓里,那为什么不接电话,知不知道你妈被你吓死了,别告诉你睡着了,睡觉还能睡一天一夜。” 韩立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他真的在公寓睡到现在,而且梦里是一出接一出的噩梦。 “好了。”朝歌无不讽刺的道,“哥哥或许是担心舅舅,这才睡得太沉了,毕竟他从来都是最孝顺的。” 【任务进度:35%】 韩立和朝歌的视线在半空交汇,你知我知的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游戏,韩立,你打造出最完美的伪装,现在,反倒你最大的拖累。 韩亚平敏感感觉到兄弟之间的暗潮汹涌,他话音一转,说起刘楚山车祸的调查情况。 “行车记录仪已经查看完毕,下午两点十分在路边停住了,警察推测是有人上车了,停留时间不长,可能是熟人,才能让人这么快上车,然后车子转弯往山下开时,没多久,副驾驶的人突然抢夺方向盘,才造成车辆侧翻。” 韩家和刘家的权势都不小,今天案情已经有了明显的进展,韩亚平接着说道。 “痕迹检测还在继续提取样品检测,目前在副驾驶位上只检测到飞飞的DNA,后续可能会有警察来问询,不过飞飞你当时在考场,而且也坐过舅舅的车,应该没事的。” -- 第67页 朝歌乖巧点点头,心里却响起警钟,他是坐过刘楚山的车,但也是好几天之前,而且他不喜欢副驾驶,从来都是坐后面,怎么会在副驾驶座上留下毛屑皮脂呢。 韩立一个人坐在单座沙发上,垂着头似乎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一点不关心案件的情况。 “到底是我的DNA还是哥哥呢,我们可是双胞胎,基因十分相似呢,警/察一时眼花看错了呢。”朝歌说道。 韩亚平虽然对大儿子有些不满,但事关人命,别还没抓到凶手,家里先内讧了。 “双胞胎是双胞胎,终究还是不一样的,韩立永远不是韩飞。” 韩立永远不是韩飞。 韩立抬起头,努力保持镇定,心却不断的下沉,像是坠入永无止境的黑暗深渊,所以真相是这样嘛,韩立和韩飞不管是多么相似,韩立都不可能变成韩飞。 他永远都是个可笑的赝品。 “考完试了,舅舅这边就交给我吧,你们都忙,还有我的小公司,当初舅舅很看好我的游戏事业,我已经构思好了,让余年一起帮忙,说不定等舅舅好了,我的游戏就能上市了。” 青年俊丽的面容上,两只黑眼睛闪闪得,像是珍贵的宝石,让人暂时忘记此刻的苦痛。 黑色的影蛇如约而至,朝歌一点都不意外,韩立你可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只会偷别人的东西。 第三十七章 现在任务才进展到百分之三十五,着实不算理想,实在是韩立的能力太过棘手,任务又更加模糊。 朝歌一开始的计划是,夺回父母的关爱,考上大学发展事业,那么韩飞失去的东西就能一点点的夺回来,可任务进展过慢,直到刘楚山发生车祸,他才意识到任务方向可能出现问题。 【任务说明: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一个完美复制你的容貌、爱好、能力的赝品,你在世界上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任务要求: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朝歌反复思考系统任务,一开始他的思维重心是放在“复制”能力这一句上,也只是将任务要求理解为,只要韩飞重新拥有亲情和友情,发挥自己的天赋能力成就一番事业,就可以完成任务。 韩立不过是可笑卑鄙的小偷,一颗讨厌至极的绊脚石。 但自从两次听到韩立的心声,朝歌顿时有了新的想法,任务说明第一句,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韩家本该只有一个儿子,而韩立则是通过某些手段强行变成韩家人,韩立的能力处处针对韩飞,并且差点成功的干掉韩飞。 如果不是朝歌的到来,也许再过几年,这个世界上有关韩飞的痕迹真的完全被韩立抹去,韩立就变成韩家唯一的儿子。 朝歌要做的不是自力更生,跟韩立分庭抗衡,而是找出韩立身世的谜团,当韩立不再是韩家人时,属于韩飞的一切自然而然会夺回。 “但是,线索好模糊呀。”朝歌抱着鳄鱼软枕趴在沙发上,小声的叹气,他从韩立那里只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像是小孩子被打骂的场景,可没有具体地点名称,查起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余年将电脑搬到沙发上,端来炸鸡块和薯条,“赶紧看看,我先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视频,你看看效果如何。” 水墨画的开场,已经能牢牢把握住观众的眼球,数十个门派的设定,上百年的恩怨纠葛,说实话,韩飞的笔记是比较平铺直叙记录的,但是余年的视频做出来,简直就像个武侠大片。 炸鸡块沾番茄酱,简直绝配,吃着美食看到余年的优秀成果,朝歌低落心情也好多了,任务不任务的放在一边,能把韩飞的梦想完成也是很好。 “不错。” 余年抱着膝盖坐在毛毯上,捻了一根沾满芝士粉的薯条递到哥哥嘴边,“这还是初步的宣传视频,游戏开始制作的话,人手还远远不够,最好还有专业的通信公司合作,游戏肯定能呈现得更好。” 朝歌歪在沙发上,伸在沙发外的修长小腿一晃一晃,嘴巴慢慢咀嚼薯条,思考公司的发展。 “人不够,你来招聘就好了,钱不是问题,我相信你的眼光。”朝歌不是任人唯亲,余年的智商是有目共睹的,游戏天赋也很高,早就自学了代码,比起其他什么专业人士。 余年不是靠谱多了嘛。 朝歌又被喂了一块炸鸡,“至于合作,韩氏没有涉足游戏行业,顶多给一些资金支持,要说电子通信之类的。” 朝歌的脑子里跳出一个名字,林然。 “如果是他的话,很有可能要和韩立起正面冲突了。”朝歌饶有趣味的说道。 韩立这种多疑狭隘的人,别说韩飞曾经暗恋并未告白,就是朝歌对林然没有什么意思,只要接触稍微多一些,就会发疯吧。 湿纸巾擦过指尖留下冰凉的感觉,余年低着头,像是在擦拭什么昂贵的艺术品。 “哥你会怕吗?”余年抬起头,浅栗色眼睛像是干净的玻璃珠,笑着说道,“你一定会赢的不是嘛。” 朝歌瞟了一眼余年,“直觉挺准的。” 余年伸长双臂,抱住朝歌的腰,将头埋过去,“毕竟你是我哥,还是我老板,马屁必须得拍。” “你是小狗吗?不准蹭我,一边玩去,赶紧给我干活。” 朝歌对林然的印象,无非就是韩飞记忆里成熟稳重的大哥哥,与其说韩飞对林然萌生的是爱情,不如说是把青春期对偶像的仰慕错当成爱情。 -- 第68页 “喂,林涵。”“哇,韩飞,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考试完就不见人影,亏我还想请你去吃大餐,说跑到哪里去潇洒了。” 小孩子都是这么吵闹的吗?朝歌狐疑的看着鼓噪的手机,再看看厨房里忙碌晚饭的余年,感觉 “家里出了点事。” “对不起,家里现在没事吧。”林涵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需要我帮忙吗?” “家里没事,但是我本人有点事情,明天有空见面吗?” 朝歌没有直接找上林然,毕竟两人也好多年不见,曾经的友谊到底有多身深厚,也得打个问号。林涵也是林家人,而且高三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涵人品还不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林涵虽然对朝歌的游戏事业十分感兴趣,但他毕竟才刚刚高考完,并没有正式进入林家的企业学习,更不谈什么资源关系了,但他堂哥林然不同。 朝歌拦住林涵打电话的举动,“我和林然虽然曾经是朋友,但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不能强压着合作,余年,你把游戏视频待会发给林涵,让他交给林然。” 林涵心中疑惑丛生,这几个月以来,韩飞虽然在学校冷若冰霜,只有面对余年才和颜悦色一些,但从平常的行事说话来看,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 林然说和韩飞是好朋友,韩飞却对曾经的朋友避而不见,就连发展事业也不找林然,林涵不禁怀疑,莫非堂哥真做了什么对不起韩飞的事情? 没过两天,林然便亲自电话邀约见面,目的就是谈一谈生意合作的事情。 海市的高档餐厅不少,林然偏偏选了海市一中附近的“鲜客”,这家餐厅当然比不上其他的商务餐厅,装饰更加青春活泼,主要服务对象,便是一中的学生,有钱子弟寻常聚会便爱来这儿。 韩家兄弟和林然原先就爱来这里吃饭,不过朝歌不喜欢罢了,他偏爱咸辣口,又有余年在家亲手做药膳,从苏醒后就没来到这里吃饭。 现在海市一中放暑假,鲜客的生意依然火爆,朝歌和余年先到了,林涵随即也到了,只有林然还没到,不过他现在是林氏的大经理,被工作绊住脚也是可以理解的。 “韩飞,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是不是跟我哥有点矛盾?游戏开发这事,你们两个早就认识,直接打电话沟通就是了。”林涵有些踟蹰。 朝歌举起茶杯,浅色的嘴唇微微沾了些茶水,便放下茶杯,漆黑色的眼睛往林涵那一瞟,林涵心里就直打鼓。 “你是林家人,早晚也要进林氏,林然怎么可能亲自接手我这个小项目,我最先找你,就是嘱意你代表林氏和我合作。” 林涵品行不差,对朝歌的事业也感兴趣,与其让其他林氏员工来负责,不过让林涵来负责,不是两全其美嘛。 其实林涵心里已经有了一番猜测,只是话从韩飞嘴里说出来,就格外暖心妥帖,他父亲是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富二代,林涵母亲又去世了,虽然林氏带他不缺吃喝,但从小受到的冷嘲热讽也不少。 虽然没有认出自己,但是韩飞这次又无形之中帮了自己一把,林涵心中叹息一声,怎么感觉欠韩飞越来越多。 余年将朝歌杯里的茶水倒掉,又换了一杯冰冻酸梅汁,“味道还行,掺了水,但还是正宗的。” 朝歌一口气喝下半杯,貌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哥工作这么忙?家里还没催婚?” “催,怎么不催,我大伯母拜托了一圈亲戚,给我哥介绍对象,听说是有个在接触,听说刚刚留学回来,是个漫画家,具体我也不大清楚。” 喔,原来还在暗度陈仓呢,林然是家中独子,韩家的情况也不大妙,林然已经是林氏的中流砥柱,韩立也想继承家业,两方父母都不可能同意,斩断经济来源就是第一步,其他的压力更不用言说。 “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林然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侧过身子,让出后面一个人。 “韩飞,看看谁来了,正好碰见,就一起吃个便饭吧。” 韩立言笑晏晏的望着屋内众人,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浑身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息,好像这真的是一场朋友兄弟之间的聚会。 朝歌一点都不意外,起身跟林然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的坐下,不怕韩立来坏事,就怕他不来。 不过游戏开发加上林然,双重筹码,韩立怎么可能不上钩呢。 “瘦了,真的瘦了好多。”林然一落座就念叨着,韩立韩飞比他小两岁,双胞胎长得相似,性格却迥然不同,韩立外向,韩飞内秀,一晃八年,他和韩立都成了大人模样,韩飞却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惊才绝绝的少年。 透过眼前这个人,林然似乎又重新触摸到曾经单纯快乐的时光。 韩立捕捉到林然的目光,怀念,温暖,反正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可以形容,失去的恐惧如骨附蛆,他一分一秒都在忍受煎熬。 余年静默的坐在一角,侧着头专注的看着朝歌,右手放在桌上,白皙的指尖轻轻在桌面上无声的敲击。 “大难不死。”朝歌缓缓回道。 林然也笑着接道,“必有后福,你的项目非常精彩,我也让公司审查过了,下周可以准备材料签署合同了,小涵,这个事情,我想交给你来办,一来,你熟悉熟悉公司业务,二来,你和韩飞也是同学,合作起来更加方便。” -- 第69页 林然看人的眼光是有点差,但是做事的能力绝对是一流的。 韩立吞下嫉妒,笑着说道,“舅舅一直都很看好飞飞,爸妈的意思,也是让飞飞自由发展,能不能做出成绩,都是我们家的骄傲。” “欸,韩飞的策划非常好,还有余年这种天才加入,未来不可限量呀,一定会有成就的,阿立你要对韩飞有信心呀。” 林然对兄弟两个人的矛盾也只是略知一二,在韩立口中,韩飞只是心态失衡,对哥哥有一些嫉妒,想要争宠罢了,既然是这样,不管是自己还是韩立,都要多多鼓励韩飞,矛盾才能迎刃而解呀。 朝歌看到韩立吃瘪又不得不微笑的样子,险些笑出了声,他又说起林然刚进门说的问题。 “跟林涵闲聊,说起林然哥你年纪不小了,肯定被疯狂催婚,听林涵说你已经有个合适的对象,就先预祝你能找到一个人美心善的妻子。” 人美心善,妻子,呵呵。 韩立额头渗出冷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这些话都是冲着自己来的,韩飞,你这个狗/杂/种,自己得不到还要来诅咒我。 韩飞,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余年垂目瞥了眼木地板地面,黑色的影蛇就在圆桌下疯狂游动,他露出玩味的笑容,哥哥,果然都在戏弄别人了。 朝歌像是倦了一般,只让余年跟林然聊一聊游戏开发的事情,自己抓着筷子慢慢吃着食物。 大脑却在疯狂摄取韩立的记忆,繁杂如海水般的画面和声音,几乎能击垮普通人的意识,朝歌却完全感受不到巨大的伤害,聚精会神的寻找蛛丝马迹。 “余年。” 朝歌突然唤了一声,青年俊丽的脸上像是冷淡疏离的,此时嘴角却露出一粒小小的酒窝。 余年笑着回道,“终于想起东西放哪了是吧。” “对。” 第三十八章 吴田村。 这是朝歌从韩立记忆里搜寻到的名词,其实只出现了一次,但是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里,韩立关于这个名词的情绪特别的强烈,这才让朝歌注意到。 不过还没等到家,朝歌在车上就发起低烧了,脑袋几乎都要炸开了。 “马上就到家了。”余年一只手环抱韩飞的腰,一只手打开房门,将人直接抱进房里。 青年蜷缩在浅蓝色的床铺里,皱着眉头,连呼吸都很小声,瘦削的身体像是某种玉质竹雕作品,似乎脆弱得一碰就碎,内里却百折不挠。 “果然这次身体好一些,就大胆折腾,这下知道不舒服了吧。”余年手臂撑在青年脸庞,浅栗色的眼睛里满是无奈。 青年一无所知,他被浓稠混乱的记忆拖进无尽的梦境中,朝歌本身的记忆,楚白的记忆,韩飞的记忆,还有韩立的记忆片段。 当一个人一生只拥有一个人的记忆,童年少年青年,甚至一个月前,一个星期前的日常,大概都会完全记不起来,人往往只能记住某些情绪片段,不完整也不连续。 而朝歌的脑海里,像是刀刻斧凿般记录了三个人的记忆,不断是一天前,还是十年前,就像一本本尘封的书,只等待主人来翻阅。 而肆意的去接纳韩立的记忆片段,自然是有不良后果的,毕竟朝歌是借由韩立的影蛇,去摄取的韩立的记忆,必须由韩立单方面发动能力,所以每次都是争分夺秒的,加上记忆片段本来很琐碎凌乱。 在极短的时间内,朝歌要快速的寻找记忆,分析记忆,并且记录记忆,这是完全超出普通人大脑运行范畴的。 “疼。”朝歌声音不由自主带着委屈,余年连忙凑过去,大掌顺着后脑勺一路按压道脊椎部位。 余年倾过身子,轻轻亲吻青年锋利的眉骨,笔挺的鼻梁,肉肉的软唇,哥哥他要玩游戏,自己就得制造最好的游戏环境。 不过,有时候真的很容易玩脱,又要可怜的蜷缩成一小团,让余年心疼的不行。 灰色的雾气从床底慢慢蔓延开来,有别于上次的杀气腾腾,这次就像是冬日里沐浴时热水的蒸汽,暖洋洋的,包裹着全身,一点点的沁入体内。 脑子快要爆炸的朝歌,突然被一阵睡意俘获,像是按下清零键,放松的沉入最深层最黑暗的梦境里。 聚会并不想表面上那么宾主尽快,尽管林然和朝歌的合作谈得很愉快,但桌面上的暗潮汹涌,已经是一个成功商人的林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林然并没有选择躲避,他给公司打了一通电话将工作推迟,亲自开车送韩立回家。 韩立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他这些日子一直失眠多梦,林然作为“朋友”,也并不能明目张胆一直留宿照顾。 林然抽出电子体温计,“没发烧,可能还是休息的不好,好好睡,我在这儿陪着你。” 韩立闭着双眼,突然说道,“你还能陪我多久呢?” 林然沉默片刻,韩立一瞬间被这种沉默激起无穷的耻辱,他睁开双眼,猛地掀开被子,直直的面向自己的恋人。 “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林然,我都害怕你坚持不了多久了。”韩立的声音带着苦涩,一开始他的确带着别的小心思追求的林然,可如果没有爱,谁会想偷偷恋爱,还持续了五六年的光景。 林然长叹一口气,脊背突然弯下来,“那我们两个跟父母坦白,我抛弃一家子人,你也抛弃你父母,可能吗?” -- 第70页 “为什么不呢,只要我们完全掌控了公司,那么什么困难都没有了。”韩立抓住林然的手臂,认真说道。 林然苦笑着,将人摁进被子里好好睡着,“不说感情上,长辈们能不能接纳,公司那能说给你就给你的。” “如果他们死了呢。”韩立突然说道。 林然身体震颤了一下,难以置信这是韩立说出来的,可恋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似乎真的在这个方向的可行性。 “阿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林然声音低沉,“我知道,你最近休息不好,精神太紧张了,但是伯父伯母是非常好的人,我们只是设想坦白后会出现阻碍,或许他们会理解,也会慢慢接纳,你不要一时想偏了。” 韩立侧卧着,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听到林然的劝慰,似乎根本没有什么触动,他又接着说道。 “林然,你觉不觉得韩飞和余年有一点古怪,似乎过分亲密了点,他们是不是也是......” 林然认真说道,“怎么可能呢,你别多想了,韩飞根本还是个小孩,哪里是谈恋爱的年纪,倒是今天你说的话,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矛盾瞒着我。” “我还敢得罪他吗?我爸妈现在把他捧在手心的,根本不敢有一点违逆的,韩飞现在不是以前的韩飞了,我都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无妄之灾。” 韩立喋喋不休的数落韩飞的罪状,其实也无非是,韩飞根本不尊重哥哥,各种争强好胜使绊子,但是韩立言语中,将韩飞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一无是处的人。 林然没有亲眼看到韩飞如何“恶毒阴险”,他无法妄下定论,可从能力上讲,韩飞现在算是白手起家,靠自己的能力开拓游戏事业,真的不是一无是处。 “好了,好了,你看看你的黑眼圈,我知道,以后有机会我肯定好好训训韩飞。”林然只能打圆场。 毕竟这是亲兄弟,一个是他恋人,一个是他朋友,他不能眼瞅着兄弟两个反目成仇吧。 韩立发泄了一通,心满意足的睡下,林然拿了一本原文书坐在床边,却一页都没看进去。 他呆呆的看着韩立沉睡的面容,饭桌上心里萌生的疑惑,并没有因此消除,而是生根发芽,产生了更多的问题,有时候的韩立,甚至陌生得让他感觉心惊胆战的。 【任务进度:40%】 朝歌醒过来的时候,眼前都是一片混乱的黑暗,他微微抬起的头又埋进枕头里,深色的窗帘拉上,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能透过微微的光线看到一个男性的侧影。 “秦然?”朝歌迷迷糊糊的嘟囔。 “醒了吗?”清亮的男声,似乎带着肥皂的清香,干净舒服,但不是秦然的声音。 朝歌揉了揉眼睛,余年已经拉开窗帘,外面烈日炎炎,他这是一睡睡了一天。 “好多了吧。”余年将人抱起来,放到客厅的长沙发上,“还好很快就退烧了,我给你喝了点安神药,所以睡得有点久。” “嗯。”朝歌像是被抽掉骨头,软绵绵的瘫在沙发上,余年端来白粥和几碟小菜。 黄瓜木耳清爽,麻油鸡丝喷香,萝卜泡菜开胃,朝歌本来没什么胃口,本来只是尝了几口,后来把小菜和白粥都吃完了。 “你知道吴田村嘛,或者名字相似的地方,应该是海市这边的口音。” 昨天聚会,韩立受的刺激可够大了,朝歌今天一醒就发现任务进度提升了,想必昨天回去,韩立跟林然发生了什么冲突,而韩立记忆中的这个村名肯定是重要的突破口。 余年一边给朝歌按压穴位,一边回忆了下,“我是在海市长大的,但爷爷喜欢跑到乡下收药材,倒是去过几个附近的县镇,是有个叫武田村的,还有叫乌田的,毕竟小村子,不是叫什么河村,就是什么田村,类似的还蛮多的。” “这样的话,只有一个个排查。”朝歌倒是在韩立记忆里看到几个村子场景,但也必须到现场才能确认。 “你不问我为什么找这个地方?” 余年伸出食指挠了挠自己的侧脸,茶色的眼瞳泛着笑意,“肯定是有用的,八成还跟韩立有关。” “挺聪明的。”朝歌问了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余年这种家境清贫的学霸,早早就接触纷杂的世界,情商智商都超高,可能余年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如果我告诉你,韩立和我是亲兄弟,但他不是我哥哥,而且绝无证据能证明我的话,你信不信。” 漆黑的眼瞳直直看向茶色的眼瞳,像是要从余年心底挖出他的想法。 “信呀。”余年摊开双手,“我又不是警察法院,需要什么证据,你是我哥呀,你的话在我这儿,就能当证据。”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理由,我只需要知道你要什么结果,然后帮你就可以了,或者说哥你需要一份完美的杀人计划。”余年的表情还很认真。 朝歌举手示意停止,他相信,按照余年的智商,可能真的能搞出这份计划来,但是没必要为了韩立搭上自己干净的双手。 “当然让我来执行也可以,你可以当做不知道。”余年像是读懂朝歌的潜台词。 朝歌拍了拍余年毛茸茸的头顶,“好好听话。” 少年立马跟小狗成精一样,赖在朝歌的腿上,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我好听话的,没有奖励。” -- 第71页 “有。”朝歌猛地捏住少年软软的脸颊肉,“赏你的,还要不要。” “布...要了。”余年委屈的喊道,却根本没有挣脱朝歌的手,眼角眉梢满满都是笑意。 朝歌不清楚这种熟悉感,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是不是只是因为在陌生世界里,所以潜意识将秦然的印象投射到余年身上。 但是有一人能默默与你同行,已经是非常来之不易的事情。 谜团已经抽出一根细细的丝线,现在就等朝歌去解开。 第三十九章 “这里有印象吗?”高高的青年撑了一把黑伞立在车门,身体微微倾斜,像是在询问轿车里的人。 武田村到海市的距离并不远,这几年发展的也算快,虽然比不上大城市,也算是道路宽敞,屋舍整齐,但也极少见到这么奢侈的小轿车来村子里。 是政府领导还是商界大老板,大家虽然没有围上去,也是离得远远看热闹。 车内突然伸出一只手搭到青年的小臂上,骨节分明,白得在阳光下都能发光,接着就是个矜贵的小少爷从车里走了出来。 韩飞的身体经不了寒冷,又受不了炎热,沿海再怎么海风怡人,三十五六的温度也不是摆设。 朝歌穿了一身棉麻,关节吹了冷气不舒服,现在走在太阳底下,额头上又沁出一层薄汗。 “这是最后一个了吧,再远的地方就出省了。”朝歌问道,其实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韩立蹊跷的降生在韩家,并非偶然。 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选择,那么不可能距离海市太远。 朝歌步伐有些缓慢,余年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肩膀,虽然免不了更加热,但至少不至于晕倒丢脸。 男人的脸庞汗津津的,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只觉得油腻污秽,可偏偏男人长了一张光风霁月的容貌,皮肤过于苍白,难免有些孱弱精致之感,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却一扫萎靡低沉,含着雷霆般的威势。 朝歌左右环视了一圈,似乎没有什么痕迹,他目光所及,看到武田村西边一颗高达四五米的槐花树,此时郁郁葱葱,还未到秋季一串串白花缀满的时候。 而槐花树下好像还有一处破败的瓦屋残骸,朝歌心中一跳,莫名有些心悸。 他挽住余年的手臂,几乎是半挂在少年身上,声音低柔,像是蒲公英绽放出那一朵小小的绒球。 “这里住了谁?” 附近的中年大妈手里还拎着菜篓子,一听小少爷问话了,连忙上前,见他身边的弟弟长得,煞气很重的样子,又小心翼翼的退了一步。 “你们是来寻亲的还是来做生意的呀,这房子许久没有人住了,也没有人敢来住。”大妈神秘莫测的接了一句,“都怕沾了晦气。” 这瓦屋面积虽然不大,但地势开阔,风景也不错,推了瓦屋重建楼房也是不错的选择,怎么就晦气了。 “我们是有些事打听,若您提供的信息有用,我们可以重金酬谢。”余年恰当的接了一句。 一听说有钱,同行的几位大叔大妈也走了过来,将武田村的秘密给抖搂干净了。 “这里原先住了我们村一个地痞叫王三,王三他爹说起来也是个好人,自己当过兵,还认得几个大领导,不过受伤退伍了,就托关系把他儿子送进去,想着说赚不了大钱,也能把性格改一改,谁知道这个地痞在部/队里打架斗殴,就被送回来了,王老头活生生给气死了。” 姓王?怎么感觉有点熟悉,还没等朝歌多想,村民们又继续说道。 “王三好歹长得还过得去,也找了个老婆,可王三吃喝嫖赌什么都沾,老婆自然就跑了,留下个小男孩,实在是可怜的很,王三在外面混黑的,不知道招惹什么,叫人放火把家给烧了,王家那个小孩死了之后,王三就疯了。” “一时看着好好的,说话做事没有一点问题,一时就疯了,说自个儿子没死,还活着,要给他养老送终,反正渗人的很,后来王三就不见踪影了,有的说是死了,有的说是被抓了,反正村子里都觉得这儿阴森森的。” 海市这边商人多,这种迷信的气氛也比较浓厚,一开始朝歌还不是借用迷信的理由,让韩亚平把他送到公寓里住,武田村的村民对瓦屋这么忌讳,也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黑瞳在槐花树上停留片刻,朝歌问道,“这王三大名叫什么?” “好像是王福生。” “是叫王福生。” 王福生!朝歌一时大脑缺氧,眼前发黑险些晕了过去,旁边的余年连忙将人抱住。 “这个小孩怎么了?病了吗?”“他别是跟王三是亲戚呦。” “放你娘的狗屁,王家往上数三代都在村里,还能这样有钱好看的亲戚。” 朝歌双手抱住脑袋,脸颊惨白得可怕,发际、后颈都是一层冷汗,无数的记忆一齐涌了上来。 王福生,王福生,王福生! 这名字朝歌当然不不熟,但是韩飞简直永世都不会忘记。 这就是绑架并杀害他的绑匪名字! “哥,怎么样,好些了吗?”干燥的柔软的棉纱巾一点点擦掉汗珠,余年俊美的面庞映入朝歌的眼帘,他已经回到车子后座了。 “没事。”男人的声音嘶哑,声调飘忽得似乎风一吹就能散。 余年点点头,“村民我已经打发了,现在回家吗?” -- 第72页 “不,去城中村。” 成排的行道树快速的被轿车抛到身后,朝歌的脸上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酿成韩飞这一生悲剧的绑架案,还有处处想至韩飞于死地的韩立。 这两者似乎就能串联到一起了。 韩飞怎么就阴差阳错被绑架了,韩立又怎么天降好运逃走了,韩飞为什么至死都等不到韩立带来的救援? 如果韩立和绑匪存在一定的联系,岂不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从武田村返回海市几乎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余年几乎是一路贴着限速飚回城中村的。 连日的劳累,加上今天的刺激太大,朝歌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只能任由余年抱着他的腰,带他一路快走回余年的家。 “那个绑匪就住在你家后面的楼上,我在你家等着,免得打草惊蛇,你过去探一探这个人是不是王福生。” 回去的路上,朝歌已经将王福生的照片给余年看,已经过了□□年,相貌身形肯定有些变化,但也能看出曾经的痕迹。 王福生的住处窗户正好能看到余年家的院子,先让余年进院子哨探了一会儿,看看旁边楼里有没有人。 “直接冲进去抓人?”余年已经跃跃欲试,试图在家里翻找到一个趁手的武器。 王福生实施绑架并且杀害被绑架人,按照法律是可以判处死刑,但王福生精神不正常,无法核定犯罪时是否神志清醒,但韩亚平作为父亲,当然不允许凶手继续安稳度日,多方沟通下,王福生还是判处了二十年的□□,并被关押在特殊性质的监狱里。 朝歌摁住余年的小臂,掌心下的肌肤细腻富有生气,能感觉到一层薄薄的肌肉覆在骨头上,像是拥有无穷的爆发力。 “别急,让我想想。” 朝歌坐在电风扇前头,电器运作的嗡鸣声十分规律,他起伏的心绪也平静很多。 在韩飞的记忆里,一开始韩立是一起被绑来的,结果韩立先逃出去了,跟王福生的接触无非就是短短的几个小时。 韩立有武田村的记忆,还有小孩被打骂的声音画面,肯定是和王福生有关,可是王福生的孩子因为火灾去世,韩立二十多年则是一直生活在韩家,时间上根本对不上。 但两人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系统的信息肯定不会是错误的,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把王福生抓进监狱里,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朝歌看向余年,少年白衬衣深色牛仔裤,茶色的眼睛满满都是信任,他身边现在唯一能信赖的人。 “不能打草惊蛇了,余年,你帮我办一件事。”男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现在局面应该由我掌控了。” 韩立虽然跟林然因为坦白的事情争吵了几句,不过林然本来年长几岁,一直都是包容恋人的好脾气,加上韩立又是撒娇又是道歉,两人又重归于好。 今年林氏有好几个重要的项目在国内,林然出国也少了,接着工作繁忙外宿的机会,跟韩立约会的日子也多多了。 两人感情逐渐升温,韩立隔三差五就睡在林然的房子这边,林家是做电子通信的,韩家是做房地产的,不存在行业竞争的问题,林然和韩立也时常会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韩立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一开门就看到林然在客厅阳台上打电话,昏暗里还能看到香烟的火点。 韩立不喜欢烟酒,除非必要场合,会碰一点酒但也不过量,烟则是完全不碰,林然抽烟只能去阳台,抽完还要散散烟味。 他笑了下,没有打搅林然工作,拎着公文包进了书房,房间内除了一张大书桌,又添了一张书桌,就是给韩立偶尔工作用的。 “又不收拾,文件都掉地上了。”韩立一进来就看到大书桌旁的纸质文件,指尖刚刚碰到,就发现这份文件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合同。 而是林氏部门对韩飞游戏公司提出的全息游戏模式,认真研究后制作出的解决方案,余年不仅做游戏非常有天赋,在电子通信方面也一样超凡绝伦。 本来这个项目的体量并不大,林然直接让林涵负责,但随着林涵向总公司这边反馈韩飞这边的项目进度,林氏也越来越重视,林然也十分关注。 “策划韩飞的设计非常的巧妙精彩,逻辑也十分的严谨,并且有余年工程师的加入,使这个完美的计划能够顺利的进行下去,对于目前出现的种种问题,我方和游戏方只需要足够的时间,就能各个击破。” 文件的一角被韩立捏皱,桌上还有更多的文件,还没等韩立翻阅,书房门猛地被打开。 “韩立。”林然匆匆走了进来。 韩立不急不慢的放下文件,“你又随便放,文件都被空调吹到地上了,小心掉到书桌底下了。” 林然将文件随意一拢,“正好有个急事沟通,保证以后绝对不犯了。” 韩立企图无视掉林然举动的一点焦急,他双臂环上恋人的脖子,漂亮的大眼睛里泛着情意。 “不先给我一个欢迎的kiss吗?” “不嫌弃烟味了?” “你从来都是例外。”韩立慢慢凑近,话音被两人的唇舌吞噬掉,格外亲密缠绵。 而地板上两人的影子,也渐渐融合在一起,里面有一条诡异的影蛇在游弋。 第四十章 “韩飞第一?你特么逗我吧。” -- 第73页 “千真万确,市里早就传开了,韩飞那水平能不能过本科线还是个问题,现在成了海市的状元,我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尼玛,不会是有答案吧,是吧,韩家不是很有钱嘛。” “且不说买不买得到,哪个智障抄答案抄成全市第一,这不是等着被查嘛。” 每当 朝歌将重心换了一条腿,手指触碰蔷薇粉白色的娇嫩花瓣,林涵的声音兴奋带着埋怨。 “卧槽,我还傻乎乎的要给你补习,韩飞你心里是不是还笑呢,余年呢,靠,余年肯定知道真相,他就是憋着一肚子坏水看我出丑。” 朝歌无奈的摇摇头,“你想太多了。” “韩飞你这下可出名了,张玉香老师高兴的要死,我听说她在学校教务群里夸你夸了一下午,欸,我是说张老师是不是早就回过神了,一开始她老是训你,后来都不提你名字了,我都以为她对你没了耐心。” “昂。”朝歌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电话那头的林涵又叽里呱啦的猴叫起来,明显张老师是知道内情的。 林涵还是太年轻,朝歌窝进沙发上,长腿伸出来,余年走过来,随手捞起消瘦的小腿,温暖的大掌按揉冰冷僵硬的脚踝。 “你以为张老师这些年的赞誉都是假的嘛。” 对于学生来说,张玉香老师或许说话不够圆滑好听,做事太过严厉,但她的职业素养真的毋庸置疑,一位在岗位上呕心沥血二十年的高级教师,朝歌的把戏骗得了一次两次,多了当然就会露馅了。 张老师教过多少学生,又见过多少家长,朝歌的把戏瞒不过她,韩立的把戏自然也瞒不过她,考试成绩不过是张玉香和朝歌心照不宣的约定罢了。 “好吧,是我太傻了,最近忙死了,我哥天天把我捉到公司里去,天哪,我才十八岁呀,现在就走上社畜的悲惨道路嘛,好想找你出去玩。” 林涵对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看来是十分的怨念。 朝歌自然而然把另一条腿伸过去,往后仰了一下,完全躺倒在沙发上,“请你明白你的身份,某林氏底层员工,我是你的客户,赶紧解决余年提交的问题。” “你是魔鬼吧,余年就是你的走狗,地狱三头犬。”林涵咬牙切齿道。 朝歌看了一眼余年,“我看你就是嫉妒,林然现在巴不得余年才是他亲弟弟吧。” 林涵冷哼几声,终于挂掉了电话。 余年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原先还略显稚嫩的面容,现在已经褪去幼稚的感觉,五官呈现出过于锋利的俊美,小臂上线条优美的肌肉,掌心温暖有力。 “他不是嫉妒林然夸我,是嫉妒你夸我。”余年圆圆的眼睛,现在眼尾微微拉长,浅色的眼瞳柔和了五官的压迫性。 余年的手掌顺着小腿到圆圆的膝盖上,天气一热,屋里的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朝歌就算穿着长衣长裤,冷气似乎都会顺着关节处的缝隙往里钻。 半夜小腿抽筋更是能毁掉朝歌一夜的好梦,少年的炙热的身躯,就成为朝歌最好的抱枕。 “你当然比他厉害多了。”朝歌毫不遮掩的表示对余年的看重。 林涵虽然能力也不错,还有林家可以助力,不过助力在朝歌这里反而会成为阻力,毕竟林涵做什么事情,都会被林家的利益相关影响。 而余年智商超群,在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亲人,就如同现在,余年会全心全意的为朝歌做事,是唯一的朋友,是亲近的兄弟,也是最好的伙伴。 余年的手掌可以轻易圈住男人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让冰冷的肌肤不断升温,茶色的眼瞳里慢慢渗出什么更深层的东西。 “那这么厉害的我,能不能向您讨要一个礼物。”青年的用词很是恭敬,可是话里的意味似乎不那么恭敬。 本来闭着眼睛的男人,微微侧过头,看向茶几上白色瓷瓶里的蔷薇,绽放的姿态极尽娇艳,朝歌将微微勾起的唇角抿平。 “那得看我的心情。” 余年轻笑了一声,热烈的气息马上从空气里消失,气氛又回到刚刚的轻松愉快。 韩家老总的小儿子成了海市今年的状元。 韩氏地产的名字在海市赫赫有名,韩亚平的名字在商界也是如雷贯耳,韩立也被赞过虎父无犬子。 可韩飞的名字又重新回到海市上流社会的耳朵里。 韩家双胞胎,轰动一时的绑架案,沉睡八年的奇迹,醒来才一年就当了高考理科状元。 人们对“状元”情结古往今来就没有变过,而且像韩飞这种情况,谁听说不说一句前途无量呢。 “老韩呀,还是要说你小子运气好,大儿子就不说,早就帮你支撑公司了,这小儿子也这么厉害,侄子醒了,你也跟我们这些朋友知会一声,要不是看到报纸头条,我都不敢认。” “韩飞原先成绩就不错,这睡了几年,说不定脑子一直在学习呢。” “唉,侄子也是无妄之灾,要是没有躺这八年,说不定现在成就比老韩更强了。” 纵使韩亚平平日如何严肃,在谢师宴上,面对一众亲朋好友,眼梢的笑意就没有淡过,这样光宗耀祖的大事,韩亚平怎么可能不开怀。 “各位都是飞飞的叔伯,按理我是应该早点告知,不过飞飞的身体你们也知道,今儿还突然病了不能到席敬酒。” -- 第74页 到场的都是商界政界的亲戚朋友,韩亚平自然给个交代,也有朋友知道,韩亚平是请大师算过,说不定是有什么讲究,毕竟是大喜事,谁也不会多嘴。 韩亚平拍了拍韩立的肩膀,“虽然飞飞不能给各位叔伯敬酒,但是老大和飞飞是亲兄弟,他来敬酒也是一样。” 韩立一身昂贵的西装,被一群人围着敬酒,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要以为他才是海市状元。 满场的恭维声几乎能掀开天花板,一杯接一杯的酒液下了肚子,简直要把韩立焚烧成灰烬。 热闹不是他的,赞美不是他的,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更可笑的是,韩飞还要言不由衷的附和。 韩飞走到老师桌上,看到自己曾经的老师,张玉香。 “张老师,我可真是要谢谢呢,把我的弟弟培养成状元,本事可真大。”说完一饮而尽,转身离开。 老师们面面相觑,似乎对韩立诡异的态度十分疑惑,张玉香倒是神色不变,慢悠悠的喝了口橙汁。 “喝多了,大家也别在意,来,吃菜。” 张玉香心里跟明镜一样,她虽然是个教书育人的,也不会玩什么阴谋诡异,可不代表谁都能糊弄她,韩立,你藏了什么心思,我不管,可韩飞是我的学生,我肯定要保护他好好完成学业。 楼下的热闹,窗户似乎都能传到楼上,朝歌伸手摁了摁手背皮肤下的输液针,抬头看了看,还有两瓶药水。 额头上一片温热飘过,余年摸了摸朝歌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温度是降下来了,不过还是输完比较保险,但是哥真的不能喝酒。” 朝歌叹了一口气,双腿换了个交叉方式,“我哪里是想去敬酒,倒是你,谢师宴我帮你办了吧,分数就比我少0.5分,控制得很精准呀。” 余年的智商,朝歌是一点都不怀疑,虽然自己的学习成绩并不差,不过也就过个一本线,能考到海市状元,根本就是余年出的那套“模拟”试卷的功劳。 模拟试卷几乎成了真试卷。 “我的亲人是你,朋友也是你,张老师他们嘛,哥你今天请了,相当于是我请了。”余年说起歪理起来,还头头是道的。 朝歌大概也明白,余年没有亲人,谢师宴上难免觉得有些难堪,但庆祝还是要有的。 “你考得这么好,自然有礼物赏你,一会儿就能看到。”,他特地定了个小蛋糕,庆祝余年获得好成绩。 余年趴到朝歌的膝盖上,好奇问是什么礼物,朝歌自然不会说,余年也不沮丧,连忙拿出电脑。 余年手指翻飞,悄悄的连上了大厅的监控,通过电脑屏幕,能清晰看到韩立一杯接一杯的敬酒。 “可惜,我现在不能亲眼看到韩立的模样,实在可惜。”朝歌嘴里说着可惜,脸上的笑意却做不了假。 他要是在现场,说不定效果还没有现在好,韩立不是凡事都喜欢学韩飞嘛,可惜人家韩飞是真的心地大方善良,韩立学得再像,总也有露馅的时候。 比如像在这种时刻,在酒精的麻痹下,韩立的神情已经开始微微的变化,藏不住的阴沉,敬酒时也显得心不在焉。 “快散场了,他来了嘛?”朝歌问道。 余年调出另一个画面,是城市地图,一个小红点正在缓慢接近酒店,“放心,绝对赶得上,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谢师宴的确已经快接近尾声了,韩亚平带着比较亲近的亲戚朋友去楼上娱乐,韩立在门口送客。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步伐蹒跚的出现在走廊拐角处,浑浊的眼珠子正在努力寻找什么人一样。 韩立偶然扫到这个人,一瞬间,酒意全部散掉了,这个疯子怎么会在这里!!! 朝歌露出一个微笑,韩立,准备好迎接我送给你的折磨吗? 第四十一章 韩亚平总觉得这些日子里,大儿子韩立有些不对劲,原先说是工作忙,大多数是到自个公寓里住,大人们也理解,孩子长大了总需要自己的空间。 可是公司里有关韩立的闲言碎语,都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面了,无非小公子韩飞现在风头正盛,只要有人提起韩飞的名字,韩立就暴跳如雷。 韩亚平一开始是谣言,可韩立几次三番缺席会议,工作上纰漏越来越多,韩立的下属都遮掩不了。 家也不回,工作也不用心,果然还是太浮躁了,韩亚平此时倒觉得韩飞更加沉稳,韩立毕竟顺风顺水的过了二十多年,外人稍微挑拨两句,就沉不住气了。 “阿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韩亚平有些惊讶,他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看到大儿子。 眼前的青年瘦了一大圈,眼底的青黑色看着有些可怖,一点都不像原先那个意气风发的韩家大少爷。 韩立揉了一把脸,下巴还有一些胡渣的青色,“一直睡不好,父亲不用担心,我看过医生了。” “嗯,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小儿子的教训就在眼前,韩亚平也不想把大儿子把身体给弄垮了。 韩立解开衬衣最顶端的纽扣,双肩微微下坠,盯着父亲问道,“那在父亲您的心里,是我更有用还是韩飞更有用。” “说什么胡话呢。”韩亚平眉头一皱,“老大你已经来公司工作四五年了,是什么身份地位,我想你已经明白,要担起做哥哥的责任,好好照顾弟弟,也要担起领导的责任,好好带领公司进步。” -- 第75页 韩亚平看到韩立憔悴的神情,忍住斥责的话语,兄弟两个都是个倔性子,他说过了,反倒让大儿子想多了。 韩立静静问道,“那假如我本来不是您的儿子呢,您还会这么包容我吗?” 韩亚平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发烧说胡话了?不要在意外人的那些闲言碎语,飞飞是个乖孩子,我早就决定让你接受公司,韩立,你清醒点,不要意气用事。” “呵。”韩立将脸埋进自己的双掌里,半晌都没说话。 韩亚平叹了口气,儿女都是债,他这个老家伙真是不理解年轻人在想什么,怎么突然说起亲生儿子的话题。 中年男子走到沙发前,双手放在青年的肩上,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和飞飞,是你母亲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是我亲手从医生手上抱到怀里的,不管外人如何挑拨,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韩立垂目看着地面,感知影子传来的讯息,韩亚平越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越发显示出另一个“父亲”的卑鄙无耻。 看韩立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韩亚平也不敢多加苛责,嘱咐了两句就让韩立回去休息了。 韩立才刚刚走到车库,裤兜里的手机就嗡的一声响了起来,手机莹莹的蓝光映在男人的脸上,好像一具毫无生气的雕塑。 “臭小子,不要玩花招,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你骗得了那个傻子,可骗不了我。” 韩立猛地一锤方向盘,喇叭声在安静幽暗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尖锐,漆黑的眼瞳里透出些微冰冷的杀意。 海市夏天的雨水格外的丰沛,天边已经乌云密布,韩立穿了一身T恤牛仔裤,头上的棒球帽压得低低的,进了低矮的砖房里。 昏暗破旧的环境,让韩立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住的那个小瓦屋,真的是一样恶心呢。 屋里点了一支蜡烛,连盏点灯都没有,中年男子听到开门的声音,放下手里的酒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你个杂/种还知道过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自个亲爹是谁呢。” 王福年很是得意,他夹了片猪头肉塞在嘴里,本来浑浊的眼珠子更是花成一片,但是儿子的新模样他可是还记得的。 “我跟你本来没有关系。”韩立冷冷说道,他这具身体本来就跟王福年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喔,现在腰杆子硬了。”王福年呼噜呼噜的灌了一口酒。 “你骗这个傻子绑架韩飞的时候,你怎么说的是,你是王福年的儿子呢,怎么对绑架地点这么熟悉呢,就跟我上辈子干的绑架一模一样呢。” 王福年又咬掉一个酒瓶盖,脸上已经是亡命之徒的冷漠无情,上辈子他和几个兄弟绑架了韩飞,谁知道事迹败露,自己在监狱里住到死。 谁知道一睁眼,自个竟然又活过来了,不过这辈子的“王福年”因为儿子惨死竟然变成个神经病,而绑架案,更是韩飞的亲哥哥韩立唆使“王福年”干下的,而且目的明显不为钱,只为了除掉韩飞。 王福年冷笑一声,自个能来到这辈子“王福年”的身体里,难道自个的儿子就不能重活嘛,韩家的大少爷韩立,怎么对王福年的事情一清二楚,对王福年的儿子王立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韩立就是王立罢了,一直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上次,韩飞因为你这个废物跑掉,老子的帐还没跟你算,这次,你蓄意让这个傻子绑架韩飞,我该说,怪不得是我的儿子嘛。” 韩立将一个黑袋子扔到王福年的脚下,“拿了就给我滚。” “啧,果然是个少爷喽。”王福年勾下腰,干枯的右手去够地上的钱,突然感觉后颈一股巨力。 “砰”额头跟地面发出好大一声撞击声,王福年已经是五十多的人,这一撞,人直接就瘫在地上了。 “你个贱/种,有胆就杀了我,我是个绑架犯,你是个杀人犯,果然是父子两个,活该两辈子都是父子,哈哈哈,呃呃。” 王福年哼哧哼哧的笑着,双手抓住脖颈上的尼龙绳,脸颊狰狞而疯狂,“你猜猜,是谁告诉我你的位置的,王立,你逃不掉的,你这个冒牌货,杀了我,马上就有人来抓你。” 韩立左手勒住绳结,右手抄起桌上的酒瓶,狠狠砸向王福年的脑袋,碎片四溅,将他的帽檐都弄歪了。 微弱的光线下,露出的是一张和韩立十分相似,却又些不同的面容。 王福年瞪大眼睛,双手企图抓向这个陌生人,却猛地滑落,脸上只留下震惊到极致的神情。 直到手下的身体完全没了气息,韩立才松开绳子,他站直身子,双手都磨出血渍,拆开地上的黑袋,将红色的钱币洒在王福年的身上。 轰隆一声,骤雨轰然落下,白色的闪电划过,将狭窄的房间照了个透彻。 那人的脸颊较韩立更瘦削些,漆黑的眼瞳更加晶莹透彻,不管五官多么的相似,现在显然已经是韩飞的面容了。 王福年,活该你要死,本来你要是一直个傻子,我倒还能留你一条性命帮我顶罪,不过谁让那个渣滓也重生了,那我就留不了。 将劣质的酒液撒到地上,韩立毫不留情的点燃,他当然知道是韩飞在搞鬼,可这局他不得不入,但也有百分百的把握赢下游戏。 上辈子,他是王福年的儿子,在人渣手底下苟活,他羡慕韩飞的家庭,羡慕韩飞的学历能力,羡慕韩飞有钱有势。 -- 第76页 可他什么都没有,在韩飞逃出去后,王立知道王福年会杀了他,所以他选择了自行了断,只是死前,他只期望,自己能变成韩飞。 然后王立真的重生了,而且拥有了神奇的能力,他和韩飞长得一模一样,什么东西都可以从韩飞那里偷走。 人的欲望永远不会停止,当韩立偷来韩飞的一切,他不会觉得感激感恩,反而觉得韩飞是多余的。 而遇到疯癫的“王福年”就是计划的开始。 “韩飞,等着瞧。” 韩立站在瓢泼大雨中,整个人像是被融化一般,变成地上的一滩黑影,飞速的往几公里外的玛莎拉蒂奔去。 “小韩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前几天余工招了几个学生来,试用期都没过,都陆陆续续的解约走人了,是不是有点问题?要不要跟韩总说下。” “林经理,你关注了A平台昨天发布的游戏视频吗?播放量还不大,但是有点不对劲,你看看吧。” 林涵一开始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结果自己打开手机一开,头皮都要爆炸了,这不是他们上个星期才制作出来的小型宣传片嘛。 朝歌接到林涵的电话一点都不惊讶,只是他没有想到韩立这么心急,游戏的制作,短则两三年,长则十年八年。 韩立现在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行动,真的不怕惊动了其他人吗? 朝歌捻了一颗甜李在嘴里,甜腻的果肉和微微青涩的果皮,构成一个和谐的平衡,他沉吟了片刻。 “林然知道这事吗?” 林涵一愣,“还没跟我哥说,韩飞,你是怀疑我哥泄露出去的吗?” 小小的李子,片刻就吃完了,只剩小小的李子核在唇舌间灵活的翻转,一只大手突然伸到自己眼前。 朝歌抬头看了眼,余年的右手勾了勾,温热的手指正好抵在男人的下唇。 “嗯。”鲜红的舌尖微微一递,淡黄色的果核就落在白皙的掌心里,朝歌使了个眼色,“记得洗手。” “你说什么呢?”电话的林涵问道。 朝歌转过头,脸色还是如常,只是洁白的耳朵带着一点粉色。 “没事,这事你管不了,我要跟林然说。” 第四十二章 韩立打开房门的时候,客厅被一片昏昏的落日余晖笼罩着,一具高大的剪影映入眼帘。 “干什么,回来也不开灯。”韩立松了松领带,将公文包扔到沙发上,手臂自然揽过林然的脖颈,落下一个吻。 俊朗的男人似乎被这个亲吻给惊醒,林然转过头,看着恋人穿过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侧脸俊美安宁,像是无数个日夜林然看得的模样。 却也让林然恐惧的很。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林然突然出声,虽然并不是什么严肃的质问语气,可同样没有曾经的柔情缠绵。 韩立歪着身子,灌下一口苦涩的小麦啤酒,他不喜欢酒,除了必须场合,他都不想回想起跟那个人渣相关的一切。 可如今,他才发现,酒真的是好东西。 “什么。”韩立淡淡的回了一句,像是明白林然想问什么,却又有恃无恐的回避问题。 林然右掌捂住双眼,深呼吸一口气,“我想听听你怎么说,韩立,我不想单方面的责问你,或许里面有隐情,或许是别人污蔑你罢了。” “所以你信外人,不信我。”啤酒罐底跟木质桌面发出令人不喜的摩擦声,韩立翘着二郎腿,看向林然。 “不是信不信,韩立,你告诉我你做过没有!”林然大声问道。 韩立露出一个微笑,“所以是真的又怎么样,游戏是我做的,我要赢,林然,你懂不懂,我一定要赢过韩飞。” 林然的心脏几乎要被撕成几块,他痛苦的深呼吸一口气,“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工作,你知不知道那是你弟弟,韩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变成什么样子。”韩立冷笑一声,“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是吗?林然,难道你就是一个圣人,就根本没有犯过错,需要我撕破脸皮吗?林然,你该不会要等到结婚那天,才告诉我真相吧。” 林然像是突然熄火的炮仗,半晌,脸上才露出一个苦笑,“其实自始至终,你都不相信我,我也不够了解你。” “现在后悔了?”韩立真的已经演够了,什么善良大方,什么洒脱包容,好儿子,好哥哥,好爱人,放特么的狗屁,他们这些人不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只有他一个人傻乎乎的遵守规则。 稍有不慎,这些人反而要责怪他做的不够好。 “林然,我真的累了,我现在懒得讨好任何人,我就是不喜欢韩飞,就是要不择一切手段赢过他,我也受够了偷偷摸摸的跟你在一起,忍受你无尽的相亲的对象,我却只能故作大方的理解,真的是傻/逼透顶。” 韩立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这些话并不是因为一时一刻愤怒而冲动发泄出来的,更像是积怨已久。 “我其实宁愿,你是真实的,而不是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游戏的事情停下来吧,这会毁了你自己的,韩飞已经知道了。” 林然不懂,这一切规则禁锢都是韩立给自己的,而韩飞反抗这些规则,就是用违法犯罪的方式,偷取枕边人的工作机密,以达到自己的目的,韩飞在实施的过程中,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吗? -- 第77页 “你到底有没有为我着想过,韩飞,韩飞,韩飞那么好,你去和他在一起呀!” 终于说出这句话,韩立只觉得爽快,一开始,林然爱上的不就是韩飞的复制品罢了,现在韩立只是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空气里弥漫着冰冷的沉默。 林然站起身,匆匆收拾了一个行李箱,最后对韩立说道,“韩飞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他身边的余年很不简单,韩立,不要为了一时的意气赔上自己的人生。” 收手?从我在韩家出生的那一刻开始起,我就不可能收手,韩立现在不可能被任何人的任何话所改变。 “林家大少爷还是顾好自己吧,别传出什么同性恋的新闻,又赖到我身上。” 林然停滞了片刻,拖着行李箱出了门,他没有告诉韩立,自己前天已经跟家里出柜,挨了一巴掌被赶出家门,结果转头就接到韩飞的电话,说是游戏方案被韩立窃取了。 他知道韩立有时很多疑,有时独占欲很强,有时又容易胡思乱想,两个男人的感情的确十分很艰难,林然能感觉到韩立的不安。 可能,是他一直都没有真正的了解韩立的内心,林然茫然无措的走在街头,最后竟然只能给林涵打个电话。 【任务进度:50%】 高大的男人端坐在公园长椅前,竟然有些可怜巴巴的,朝歌挑了挑眉,他到没想到,今天和林涵出来聚个餐,还能看到林然的出糗。 林涵有些诧异,他看了看堂哥憔悴的模样,有看看长椅旁的行李箱,“哥,你这是怎么了?” 朝歌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拉着余年走到公园的小吃摊上,夏季的晚上,到处都是散步娱乐的小家庭和情侣,旋风土豆的小吃摊也格外火热。 “嗯。”朝歌点点头,高档酒店的饭菜再好吃,也取代不了小吃摊上美食。 林涵交代了两句,便和林然乘坐出租车匆匆离去,看来林家的风波着实不小,朝歌靠在长椅上,咬了一口芒果冰淇淋。 “叮——”朝歌拿出手机,是一条微信,“韩飞,对不起,韩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等他想明白,我会让他好好给你道歉。” 果然是个心软的好男人,朝歌不得不承认,可惜这种好,不是韩立真正想要的那种不分是非的好,两人的三观注定不同,迟早就走上分开的道路。 余年凑过头看了一眼内容,“看来林然是跟韩立吵架分开了。” “对呀。”朝歌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落日的余晖在天空的边缘被黑夜蚕食得只剩一点点金边。 “证据都准备好了吗?对决现在才真的开始了。” 从刘楚山住院后,因为韩飞和舅舅关系最好,又恰好是刚刚高考完,韩飞几乎每天都回去医院探望,一应住院手续都是由朝歌签署的,因此转院的手续也十分顺利。 韩亚平接到医院的电话时,病房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他连忙电话质问,韩飞不慌不满的要回家详述转院原因。 “飞飞你想转院可以,但是为什么要隐瞒新医院的住址和房间,你这是怀疑家里人?”韩亚平脸色十分不好,小儿子此举实在有些伤感情。 刘爱琴在一旁也十分担忧,“飞飞,妈妈知道你跟舅舅关系好,但是转院不是小事,就算换了更好的医院,也应该让我们去探望呀。 “因为我手上有一段录音。”朝歌摁下开始键,手机开始播放音频。 “飞飞...飞飞,跑...有...有...人害你,是韩...韩...”音频的开头是一片混乱的杂音,似乎是椅子衣物挪动摩擦的响动,后面刘楚山的声音才变得清晰一些。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刘楚山就又陷入昏迷之中。 “韩...飞飞也不能这么武断,可能是同音字。”韩亚平还是不愿意相信是家里人下的手。 刘爱琴也是心烦意乱,哥哥让飞飞跑,说有人害他,凶手明显是姓韩,如果不是飞飞,最大的嫌疑人岂不是就是她的丈夫和大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简直就是锥心之痛。 “所以,我把舅舅送走了。”朝歌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或许过不了多久,舅舅就能清醒过来,那么一切都能真相大白,就算舅舅醒不了,我也会尽心治疗,至少保护信息不泄露,让有心人利用爸妈你们。” “飞飞说得对。”刘爱琴攥住小儿子的手,“这事不能算了,飞飞对他舅舅最亲,这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朝歌拦住妇人的肩膀,女人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似乎还不能消化录音的话,心里正在疯狂交战。 “好了,妈妈,你先去休息,让我和爸爸商量一下,我家和舅舅生意做得这么大,说不定暗地里有什么仇人,同音字、近音字也是有可能的。” 朝歌将母亲送到卧室,这才折返回到书房,韩亚平坐在书桌前面,英俊坚毅的面庞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布满红血色的眼睛看向小儿子,声音嘶哑的问道。 “是不是韩立。” 叱咤商场几十年的商人,韩亚平并不是心地单纯的妻子,从韩飞转院的速度来看,录音的事情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甚至可以说,小儿子手里绝对还有别的证据。 一个当了八年的植物人,一朝醒来当了海市的状元,其中身体受了多少折磨,成绩受到多少外人的嘲笑,韩亚平都要为小儿子坚韧的心性而惊叹。 -- 第78页 青年一步一步走向书桌,他肩宽腿长,生了一副令人称赞的好相貌,消瘦并不能消减他的气势,相反,病弱反而磨砺了他的内心,好像一座沉睡的火山,当他要改变世界的时候,世界都要为之颤抖。 这是他的儿子呀,韩亚平此时都觉得有些害怕,害怕韩飞接下来的话,害怕真的是韩立。 朝歌将手机摆在韩亚平的面前,手指轻轻滑动,录音后面跳出一个视频。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俊一丑,身份地位差异如此巨大的两个人,为什么能站在一起对话,拉拉扯扯,似乎在争论什么,可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这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监控视频并没有什么声音,但韩亚平已经感觉出不妙,他皱紧鹰眸,紧紧盯着画面里另一个人。 老人穿着邋遢,花白的头发,脊背已经有些佝偻,五官却有些熟悉,一种厌恶憎恨的熟悉。 突然一道闪电劈过韩亚平的内心。 他猛地伸手将手机翻转,盖在书桌上,中年男子颤抖的站起身子,颤抖的想要拿出自己的手机。 “韩立呢,韩立呢!让他滚回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想要谁死!” 【任务进度:70%】 第四十三章 韩亚平的怒吼几乎要点燃整个书房,他简直要气疯了,韩立是他的大儿子,是这个家庭未来的顶梁柱,韩亚平对韩立抱有最大的期望,结果呢。 “差点害死亲弟弟的凶手,他还有心情闲聊,我看他是中了邪吧。”韩亚平瘫在皮质软椅上喘着粗气。 小儿子韩飞绑架被木仓杀,是韩亚平心里最恐惧的噩梦,这个骄傲的男人,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却唯独没有保护自己的儿子,他恨不得将凶手挫骨扬灰。 “飞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韩亚平哑着嗓子问道,当初的绑架案,韩立侥幸逃离,韩立受伤昏迷,往人性最恶劣的方向想,韩亚平不是没有怀疑。 “一切都要讲证据不是嘛。”朝歌笑着说道,那笑容带着冷意和嘲弄,像是一个在黑夜里独行的人,因为没有期待和依靠,所以才能决绝达到目的地。 朝歌策划了韩立和王福年的初见,之后让余年监视了他们好几次的见面,不管是争吵,还是给钱,甚至模糊的录下了几段音频,只是没有拿出来给韩亚平看。 余年这个小孩,做游戏的能力强,当黑客的能力更强,而且道德意识极为薄弱,朝歌有时候都挺庆幸的,幸好是自己遇到了余年,要是其他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小孩不知道要走上什么歪门邪道。 “你先回去吧。”韩亚平闭上双眼,有声无力的说道,愤怒之后,这个中年男人只感觉到沉重的无力感。 审问韩立,惩戒韩立,还是将韩立送到警/察局里调查,八年前,韩立真的和王福年密谋了什么吗?一个社会败类为什么会听韩立的命令行事。 “哥哥的事情暂且放在一旁,先把王福年抓回监狱吧,虽有有精神病的检测结果,但这个疯子的杀伤力太大了,就算不来报复我们,早晚也会伤害其他的无辜人,爸爸,你至少让哥哥把王福年的下落透露出来。” 韩亚平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韩飞的建议,“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回家,外出旅游也好,呆在公寓里也好,身边不要离人,你母亲我也会设法让她多呆在家里。” 离开韩家的时候,圆月已经悄悄悬挂在寂静的夜空里,朝歌打开车门,看到白衣黑裤静静等待的余年。 任务进度一下子提升许多,按理来说应该高兴才是,朝歌心中却如同冰河,计划在他的大脑里井然有序的进行,他反复研究每一个细节,揣摩每一个可能性。 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倾向他了不是吗?朝歌侧头看向乌云中的月亮,不,那不过是韩立的故作疑云。 三天前,王福年的手机定位发生移动后,彻底消失,不用多去猜想,朝歌敢肯定,王福年已经死亡。 韩立是利用能力得知了什么信息吗?他要斩草除根,把王福年除掉之后,他的确可以从绑架案的疑云中脱身,毕竟另一个当事人已经死无对证。 可杀掉王福年的危险也很高,毕竟八年前是借刀杀人,如果今天,如果韩立真的亲自动手杀掉了王福年,这就是实打实的杀人案,韩立真的这么莽撞的杀人,这么笃定自己不会露出马脚。 “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有连起来。”男人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打,骨节分明,洁白半透明的皮肤下能看到细小的血管,认真思考的侧脸,像是拥有某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余年的手盖在艺术品上,象牙色的手掌好奇的玩弄冰冷的手掌,“连什么?连连看吗?要回家打游戏吗?我才写了新的小游戏了,要试试嘛。” 男人眉头微微一跳,眼帘如同真丝卷抖开一般,徐徐展开,露出两粒秋水寒眸,瞳色极深,却不觉得深沉多疑,黑与白本就是世界本色,这双黑瞳里,倒映着青年的面容,一点点细微的火花像是从瞳孔里跳跃起来。 “余年...”朝歌笑了起来,不是大笑,也不是冷笑,轻轻柔柔的笑意,从小小的酒窝里溢出来,整个人灵动不得了。 “嗯,我在呢。”余年诧异的回望。 等男人笑着说没事,又闭眼休息的时候,青年脸上的疑惑和少年气,都如同云烟一样消失不见。 -- 第79页 那张俊美非凡的面容上,没有所谓的人类特质的情绪,那不是痴热的狂爱,亦或者沉重的独占,那是一种人类都无法企及触摸到的东西,像是能融化一切理智的欲望,将脆弱的灵魂都碾碎的悸动。 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余江展开羊毛薄毯盖在男人身上,他学习的非常成功。 自从那天晚上深谈后,朝歌没有再去联系韩亚平,毕竟他以韩飞的身份去问询事情的进展,就是在逼迫韩亚平做决定,韩立不管如何卑鄙无耻,至少是韩亚平的儿子。 韩亚平无法舍弃小儿子,自然也无法完全放弃大儿子,朝歌还在等待韩立的反击。 当他突然接到韩亚平的电话时,朝歌知道,反击来了。 “韩立一直不松口,否认了一切,他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通知了你妈,现场吵成一团,等我回过神,他已经不见踪影了,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出别墅的。” 电话里的韩亚平心力交瘁,他迫切的需要知道绑架案的真相,就算大儿子当年真的一时鬼迷心窍犯下错误,韩亚平也要努力阻止不让他再次犯错。 可惜,他完全低估了韩立的难缠。 “对不起,飞飞,爸爸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韩亚平承诺道,韩立的这次逃跑,让这个精明强大的商人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事情无法内部解决了。 【任务进度:80%】 朝歌没有安慰韩亚平,对于韩飞来说,这不过是个迟来的真相,他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韩亚平其实已经失去了他真正的儿子。 如果韩立只是乖乖当他的大少爷,如果韩立只是卑劣地偷取一些能力,就算他事事都超过韩飞一头,或许一切都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可人一旦拥有超出界限的能力时,就像开启潘多拉的魔盒,欲望就会让人一步一步滑入深渊。 到现在,韩立已经无法回头了。 “我先去一趟公司,等事情解决了就马上来接你,你就现在医院里等着。”余年仔细的嘱咐着。 朝歌点头,“我知道了,这里安保很严的,到处都是摄像头,放心吧。” 这里是位于海市郊区的一间疗养院,刘楚山正是被朝歌送到这里秘密疗养,毕竟王福年都被韩立秘密除掉了,刘楚山现在是昏迷状态,朝歌很担心,韩立会对他下手。 “韩先生来啦,幸好您来得早没淋到雨,天气预报说今天雨挺大的,回去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呢。”疗养院的护士对朝歌还是十分熟悉的。 毕竟疗养院的开销不低,病床前头无孝子,韩先生作为侄子,还能这么隔三差五的探望舅舅,算是十分罕见的。 朝歌点点头,随即进了病房里,此时疗养院的医生正在做集中会诊,医生又有了新的治疗方案,便让朝歌去办公室详谈。 小护士拿着热毛巾,弯腰正在给病人擦拭肌肤,觉得背后响起的脚步声,回头一瞧。 “韩先生,这么快跟徐医生谈完了?欸,您的头发怎么湿了。”小护士连忙递上干净的毛巾。 韩飞捏着毛巾并没有擦拭,而是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脸上露出几分异样的神情,接着问道。 “徐医生有事被人叫走了,我一时忘了他的办公室在哪,你能说一说吗?” 小护士不疑其他,连忙说明位置,看到韩先生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头涌现一丝疑惑,她伸手从水盆里拿起毛巾,手却突然一松,毛巾溅起一圈水渍。 病房在B栋,办公室就在隔壁的C栋,两栋楼之间本来就被走廊联通,韩先生怎么可能被雨水淋得透湿呢。 除非,除非,他现在才从外面进入疗养院,小护士愣愣的看向窗外的暴雨。 雨幕像是一层密不透气的网,将整个世界的轮廓都用雨水模糊掉,显得格外不真实。 “啪嗒”整个疗养院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几秒钟之后备用电源才重新发挥作用。 小护士左等右等,没有看到韩先生回来,犹豫的给徐医生办公室打了个电话。“韩先生呀,他走了有个十来分钟吧,离开?没有呀,我们两个一起去办公室,小黄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小护士挂掉电话,陷入对自我的无限怀疑之中,左思右想半天,才下定决心给病人亲属的其他预留电话拨打电话。 “喂,您好,是余年先生吗?我是晨馨疗养院的护士,您认识韩飞韩先生吗?韩先生突然离开了疗养院,现在外面的雨势很大,我们没有拨通韩先生的电话,如果韩先生安全到家,请电话通知我们一声。” “好的,谢谢你的好意。”电话那头的男声年轻悦耳,不难想象也是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哥。 余年放下手机,站在陡峭的山体上,密集的雨点勾勒出他高挑的身形,赤金色的眼眸,望着一辆黑色大众从马路上疾驰而过。 驾驶位上的人赫然长了一副“韩飞”的模样。 第四十四章 朝歌是在一阵鱼腥味中醒来的,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以一种倾倒的视角呈现在面前。 逼仄狭小的房间,低矮的金属架,还有鱼类腥臭的味道,是什么海鲜仓库还是港口附近。 豆大的雨点狂乱的拍打着窗户,狂风几乎能将房门吹飞,海市的台风天似乎要到来了。 “咯吱,呼——!”房门陡然打开,寒冷夹杂着雨点吹向朝歌,逆着光,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 第80页 “狗/杂/种,好久不见。”穿着黑色雨衣的老人,取下兜帽,借着微弱的光线,那是一张韩飞绝对不会忘记的脸庞。 朝歌蹭着湿漉漉的墙壁,勉强坐直了身子,漆黑的眼眸看着的人,冷笑道,“王福年。” “怎么了,不敢相信吗?”老人将塑料袋的东西扔到矮桌上,脱力一般瘫在椅子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假装惊讶了,不就是你通知我去找韩立的嘛。” “喔?”朝歌侧头吐出一口血沫,他用舌尖抵住口腔右侧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散发出一股恶心的铁锈味,说话之间,牵动肿胀的皮肤。 王福年咧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随手抓起桌上的白酒咕咚咕咚灌下,从塑料袋里拿出烧鸡,扯下一根鸡腿扔到朝歌跟前。 “别说老子心狠,死也让你当个饱死鬼。” 朝歌垂目看了眼两只手腕上寸宽的铁链,沉甸甸的,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巨大的噪音。 “又是不为钱,光为了杀人?”朝歌动了动发麻的双腿,左腿膝盖一抽一抽的灼烧疼痛。 “我有时真的想不通,王福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绑架不为钱不为报仇,犯得上把自己的一辈子赔掉嘛,可两次都这么精准的找到我的位置,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我绑走了,这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男人微微抬起头,两只漆黑色的眼珠子,在昏暗的房间里都熠熠生光,让王福年分外赶到不适,仿佛自己才是被狩猎的弱者。 朝歌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反正我都要死,死也不能做个糊涂鬼不是嘛” “你不需要知道。”王福年一口烧鸡一口白酒,吃得滋滋有味。 不管是从五官,还是从身形,或者说言行举止,眼前的这个人明显是那个在社会底层混日子的王福年。 朝歌放松身体,瞥了一眼老人,“怎么?不敢说,王福年,你难道不好奇我如何找到你的吗?” “那不重要。”王福年回道。 “因为王福年已经死掉了,是吗?”朝歌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你还要跟我玩什么把戏,王立。” “哈哈哈哈。”老人哈哈哈哈大笑,险些从椅子上翻过头,他指着朝歌笑出了眼泪,然后倏地收回笑容,那张沟壑交错的脸上只有冷漠和麻木。 “那又怎么样呢,韩飞,你就算是重生回来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斗不过我,我不是上辈子的王立了,我是你的亲哥哥,你注定会被我取代,你的父母,你的学历,你的公司,你的一切一切都要属于我。” 朝歌毫不畏惧的直视韩立,“所以呢,你永远只能活在我的影子下,这些东西是你的吗?每分每秒都活在失去的恐惧中,因为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偷来的!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放屁!上天让我拥有了这样的能力,就是为了补偿我的,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是你,韩飞!是你太自私太狭隘,是你挡了我的路。” 韩立手舞足蹈的大喊着,他身下的影子如同扭曲的鬼影一般,朝歌已经很难看出这个影子是属于一个正常人的。 “所以你现在要杀死我。”朝歌歪着头,“杀掉我又怎么样?韩立,你回不到从前了,父亲对你已经心灰意冷了,林然也跟你分手了,还有你那个盗版游戏,快三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闭嘴!”王福年的脸像是被火焰烘烤过的蜡人一般,皮肤往下耷拉,五官在脸上游离,宛若一部恐怖片现场。 “杀掉你,把罪名都推到王福年身上,哈哈哈,反正你死了,王福年也死了,我就是韩飞,韩立失踪了,凶手失踪了,我是受害人,只要把你的脑子吞噬掉,你的记忆和灵感终究还是属于我的!” 韩立的笑声,比窗外的狂风暴雨更加猖獗,他掏出一把尖刀,雪白的刀刃反射冷光。 “先让影子‘吃掉’你的脑子,然后把你肢解扔到海里,台风会掩盖一切,谁也不会发现你的死亡,毕竟‘韩飞\'还活得好好的,凶手只是潜逃了,韩飞,毕竟当了你二十多年的哥哥,放心,肢解的时候就不会有感觉的。” 扭动的黑影从韩立的脚下蔓延开来,几乎占据了整个地板,不断吞噬天花板,朝歌这才看到影蛇膨胀到可怕的地步,像是一条史前巨蟒,寻不到头和尾。 影子像是一团可怖的未知怪物,终于攻进了朝歌影子里,瘦削的男人垂着头,像是瞬间失去了生命。 一切都尘埃落地了。 韩立志得意满的召回影子,却猛然发现影子根本没有反应,他捏紧拳头,搜寻周围的一切,影子还确实存在,却没有再回来。 垂着头的男人扑哧笑出声,歪着头看着韩立,白皙到透明的脸上,满是嘲弄的笑意。 “你学了韩飞二十八年,还没有学到三分,不过见了王福年几次,倒学了个十足十的像,你是在找影子吗?” 朝歌低头看向韩立的脚下,那里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你以为我只是要打败你吗?不,我要把你这个人的存在彻底抹杀掉。” 韩立惊恐的后退几分,他心头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他尝试着变回自己的样子,不行,根本不行,没有了影子,他就没有了能力,别说杀掉韩飞取而代之,就是变回韩立的样子都不行。 “我...我要杀了你!!!”韩立目眦欲裂,举起尖刀就朝朝歌冲了过去。 -- 第81页 “砰——”的一声巨响,穿过雨幕和狂风,像是给嘈杂的世界摁下一个极短的暂停键。 朝歌睁开双眼,冰冷的雨丝冲掉他脸上温热的液体,晦暗难辨的天际只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木仓脱手掉落在地上,青年跌跌撞撞的跑到男人身边,温热的怀抱瞬间包裹住朝歌,剧烈的心跳透过胸腔像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回音。 “还好,还好。”青年的声音甚至有几分哽咽。 朝歌虚弱的抬起头,在余年的耳边安慰道,“别哭出来了,你现在人民群众的英雄,做的很棒,余年。” 余年将脸埋到男人的脖颈里,吸了吸鼻子含糊的嗯了两声,双臂却收得更紧,像是在确认怀里的人是否真实存在一般。 【任务进度:100%】 终于完成了,放松之后之后就只有沉沉的疲惫,朝歌在昏迷之前仅剩的意识,让自己轻轻吻了那只通红的耳朵。 整个世界像是突然陷进深海之中,嘈杂的人世间被隔得远远的,黑暗总是那么的宁静和安全,朝歌仰头能模模糊糊看到星空,那些繁星似乎触手可及一般。 等再次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时,已经是一周以后了,朝歌差点高烧不退,病危通知书像雪花一样往韩家夫妻手里送,余年则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朝歌。 “你终于肯醒过来了。”青年的脸庞已经完全褪去青涩,茶色的眼珠加上深邃俊美的五官,更像是梦中人一样迷幻。 朝歌勉强抬起手腕,余年心有灵犀的握住男人的手,放在自己头上,无力的手指虚摸几下。 “好久不见,余年。”朝歌张了张嘴,无声的说道,他相信余年能明白他的意思。 王福年从特殊监狱逃了出来,又二次实施犯罪,绑架杀人,这次韩家和司法部门不可能放过这个穷凶极恶的犯人,而韩立则像是完完全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韩家夫妻虽然伤心,却也认命的接受这个结果,毕竟韩立失踪了,总比和王福年一起接受审判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而真正的韩立,却被禁锢在“王福年”这个躯壳里,片刻不得安宁。 “放我出去!我不是王福年!我是韩立,让韩飞来见我!我是韩家的大儿子!放我出去,韩亚平是我爸!我不是杀人犯。”撕心裂肺的喊声每天都回荡在监狱的上空。 “别管他,这就是个疯子,整天妄想自己是富二代,神经病。”其中一个狱警不屑道。 另一个路过房间里,瞟了一眼,一个丑陋年老的男人,笑道,“白日做梦吧,一个社会老混混,两次绑架杀人未遂,真是又蠢又毒,估计是要老死在监狱里面了。” 嘲笑和奚落,无时不刻不在韩立的耳边响起,他憎恨属于王福年的一切,这个吃喝嫖赌的废物,毁了他的一生。 而现在,韩立却不得不盯着这张恶心至极的脸,还有承受王福年所有的罪名,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一样! “我不是王福年,我也不是韩立。”老人蜷缩在低矮的架子床上,“我是王立,放我出去。” 而等待他的,只有暗无天日的监狱生活,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林涵没有想到,堂哥离开林氏会是这么决绝,一夕之间,他突然成为林氏下一任最有力的竞争者,权势突然变得唾手可得,仿佛一切都改变了一样,就连被赶鸭子上架负责的游戏项目,也一跃成为林氏的重点项目。 一开始,林涵是处在一种极度喜悦的亢奋之中,长辈的重视,同辈的羡慕,还有曾经他幻想中的无数个画面,都一一的实现了,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可这个美梦里似乎还存在着遗憾。 韩飞在绑架案后彻底销声匿迹了,他偶尔会出现在学校里,也许会在公司里露面,但大部分他在山庄里静养,除了韩家人,只有余年跟在他的身边。 即使韩飞和余年创造出本世纪最惊世骇俗最疯狂吸金的游戏,这两个人极少在媒体上露面,反倒是林涵作为合作商,每次都会被追问另外两人的情况。 他们是最要好的同学,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他们是最默契的伙伴,林涵无数次无数次的谈起韩飞和余年的关系。 他的心里总会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林涵看到余年陪伴韩飞生命的最后一刻时,心中强烈的嫉妒和痛苦。 朝歌躺在浅蓝色的被褥里,瘦骨嶙峋的脸颊,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氧气罩和输液管已经全部取下了,从任务完成,他在这个世界里竟然存活了五年。 他微微移动侧脸,眼睛已经不大能看清东西了,但是余年轻轻的吻,像是最柔软的羽毛,额头,眉头,鼻梁,侧脸,下巴。 “千万别哭,你以后可是超级大boss,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了。”男人的声音微不可闻。 余年当然能听得清清楚楚的,他笑着吻了一下男人干涩的嘴唇,“只要有你在,我就被允许做任何事情。” “哈哈。”男人的胸膛像是破旧的风箱,他努力勾了勾余年的手指,“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见我,还记得你的那个礼物嘛,就在我的枕头底下,先拿来哄哄你吧。” “余年,再见。” 朝歌感觉意识被一丝一丝的抽离身体,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中,他仿佛感觉一道视线紧紧的追随着他。 余年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拥紧怀里的空荡荡的躯体,整个世界逐渐褪去本有的颜色,然后一点点的染上黑色,仿佛是静默的时间洪流,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也不再有时间的流逝。 -- 第82页 汹涌而来的灰雾,将一切淹没。 第四十五章 黑暗如同浓稠的海水环绕在周围,朝歌仿佛回到母体一般放松,思绪无限放空。 死亡到底个什么感觉,其实并没有什么痛苦,爱也好,恨也好,一切属于人的情绪都会消失,进入一个虚空的状态,但是大脑会思考许多问题。 秦然和余年之间的疑点,系统到底是哪里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问题仅仅只是问题,思考无法得到任何答案,仅仅在这片安静到可怕的黑暗中,守住人类最后一点意识罢了。 泛黄的温控换气口发出不堪重负的噪音,疗养仓的金属底座已经有些生锈,不过没有办法,这块不毛之地上拥有的唯一的高阶医疗设施,虽然这款型号二十年前已经停产了。 男人□□着上身,双臂交叉,手掌放在肩膀处,象牙色的皮肤上蒙着一层冰霜,一道巨大的伤口横贯腰侧,伤口深不见底,几乎将人拦腰斩断一般。 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的,疗养仓的医疗机械臂钻进男人的脊椎,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显得卖力,能看到细微的红光在白色的脊椎里时隐时现,但情况不佳,只能延缓伤势的加重。 羽翅一般的睫毛上挂着洁白的冰晶,颤动了一下,雪绒纷纷坠落,男人用尽全力动了动,却依旧无法撼动眼睫毛上任何一粒冰晶。 朝歌刚刚醒来就感觉很不妙,后背像是建筑施工一样的动静是怎么回事?他感觉整个人都被冻住了。 【Ⅶ级世界已成功接驳,宿主记忆输入中...任务难度评级:A级,任务说明:天选之子的傲慢,以为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是神明的眷顾吗?不,那不过是世界毁灭的开端,任务要求:抹杀异次元系统,任务进度:0/1】 朝歌倒吸一口凉气,上个世界的难度才是D级,韩立的能力已经够难缠了,现在一下子跳到A级,而且任务说明里提及“世界毁灭”,可以想象这次的任务难度了。 黎星是星际帝国的一名优秀的alpha军/人,虽然出生平民,但凭借其优异的体能和超强的信息素控制能力,已经立下不少功绩,前途一片光明。 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喜欢的omega对象,准备了烛光晚餐和昂贵礼物准备求婚,然而黎星没有得到亲吻和爱情。 黎星突然信息素□□,他在求婚当晚,残忍的虐杀了自己的恋人。 鉴于黎星虐杀手段极其残忍血腥,严重影响了帝国军队的形象,军事法庭剥夺了黎星的军人身份,并判以极刑和五十年的流放刑期。 在ABO的世界里,alpha、omega和beta都以后颈腺体散发信息素,作为个人能力等级的划分标准。 而极刑则是将腺体整个切除掉。 黎星的人生几乎在判刑的那一刻宣告了死亡,甚至可以说,比死亡更屈辱更绝望,切除腺体等同丧失了作为人的所有尊严权利。 朋友、同事和上司都唾弃厌恶黎星这个杀人凶手,只有一个好朋友赵臻,还在为黎星奔波劳碌。 “我已经打通了关系,法庭让你选择流放地点的时候,一定要选梵古监狱,那里有我的人,安安稳稳住上几年,我就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黎星没有选择梵古监狱,而是选择另一个流放地点,黑风暴监狱,那里号称有最宽裕的减刑政策。 但其实,没有犯人能坚持到减刑出狱,黑风暴无时无刻不笼罩着这片荒漠的星球,危险度极高的探测挖掘工作,防护措施几乎没有,药品比黄金还贵,犯人不是死与黑风暴并发症,就是死于探测事故中。 黎星作为帝国军人,对这个赫赫有名的监狱当然有所耳闻,他根本没想活着回去,这是一场注定死亡的赎罪。 不过短短一个月,黎星在监狱迎来了历史最大的一场黑风暴,他被深深埋进地底深处,而黑风暴的爆发的巨大冲击,让濒死中的黎星,突然回忆起了求婚的那个夜晚。 他的恋人是一个可爱活泼的女性Omega,两个人都是平民出身,有很多相似的童年回忆,黎星亲手准备的煎羊排,口感可能有点老,但是红酒还是很不错的。 黎星紧张的多喝了两口,可能是在军队里纪律太严格了,许久没喝酒的男人似乎有些晕乎乎的,他似乎晕倒在桌面上,然后有一只大掌抬起自己的下巴。 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是谁呢,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黎星的家中,那只手掌摩挲着黎星的后颈,紧接着一阵剧痛从腺体传来。 陌生的力量在体内胡乱的冲撞着,黎星在地上嘶吼翻滚,但是于事无补,像是要爆炸一般。 “来,杀掉这个贱人,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黎星都感觉到陌生,他甚至想要逃避这种熟悉。 这是他的好朋友,赵臻的声音。 “呼——”朝歌呼出一口白气,他终于张开双眼,打量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 这里应该是黑风暴监狱唯一的医疗室,木桌和铁柜上都已经结上厚厚的一层冰,显得更加落后破败,依靠黎星不大专业的急救知识,应该是监狱强行用温控器将房间做成低温环境,以延迟黎星伤口的恶化。 真是糟糕,朝歌只能这么说,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的恶化速度远远超过系统的修复速度,况且黎星被阉割后几乎为零的身体素质。 -- 第83页 在星际ABO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到底能撑多久,更别妄论消灭掉“世界毁灭”级别的天选之子。 “咯吱咯吱。”一阵令人牙酸的噪音从头顶传来,别是温控器出了问题吧,朝歌心中暗道不好,黑风暴监狱可没有第二医疗室能给自己住了。 “啪叽。”一团煤球掉在地上,像是一只巨大的毛线团。 医疗仓里的男人面色不改,美目半垂,冰霜似乎没有遮掩他的容貌,反而增添了若隐若现的神秘感。 毛线团窜动了几下,像是摔晕了一样,左右漂移了几下才找准方向,直直的朝着医疗仓跑来。 “唧唧唧唧。”毛线团猛地跳到朝歌的眼前,四肢像是弹簧一样,圆滚滚的身子在半空上上下下的浮动。 看上去像是个小狗,金色的大眼睛像两个灯泡,但四肢过于短小,身体倒是跟个气球一样圆鼓鼓的,叫声也太奇怪了,不过这里是异世界,黎星的记忆里并没有太多的生物知识,可能是黑风暴监狱上的特有物种。 “唧唧?”小狗试探的爪子,碰了碰朝歌的手掌,没有回应,小东西撒欢似在男人的肩膀上转起圈来。 喂!还有没有人管一管,我现在可是重伤快死了,赶紧把这只小狗弄出去。 小狗突然停下来,毛茸茸的一团窝在朝歌的肩窝里,散发着巨大的热量,嘴里不断发出微弱的叫声。 “滴——”房间电子门轰然打开,一个络腮胡的男人左摇右摆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酒瓶子。 “嘶,我的房间怎么变得这么冷,呦,这里还有个睡美人。” 这个整天醉醺醺的男人,就是黑风暴上唯一的医生郭佑,说个实话,黑风暴对于犯人来说是个有去无回的死亡之地,对于狱卒来说,这里也是个混吃等死断绝前途的好去处。 在黎星的记忆里,他从未来过医疗室,毕竟治疗也是特殊待遇,但是郭佑这个人,黎星却敬而远之,毕竟黑风暴上并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狱卒们只能拿那些犯人来发/泄/欲/望。 黎星宁愿去探测队伍送死,也不愿意留在监狱主建筑“享乐”,而已经被切掉腺体的男人,其实早已经这个监狱里的最底层,那些肮脏下流的目光早就徘徊在身边,其中就包括郭佑。 “啧啧啧,瞧瞧这身材,怎么糟蹋成这样,老子都还没有尝到。”郭佑醉眼惺忪的伸出手,指尖却想是被什么东西烧灼一般刺痛。 朝歌闭着双眼,佯装还在昏迷中,这个下流的人渣要来干什么,是个人都能猜到了,但是他怎么样才能阻止呢。 郭佑不断摩挲刺痛的手指,“怎么摸不了,喔,对了,大美人快死了,正在被冷冻。”他喃喃的说道。 医疗仓的男人被寒冰封着,俊美的五官因为沉睡,显得格外沉静,干净得像是阳光一样,在黑风暴里迥然不同,郭佑着迷的站着,砸吧砸吧嘴巴,不由自主的解开皮带。 窸窣窸窣的衣物摩擦声,让朝歌心头一惊,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怒火焚烧着内心,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当做意/淫的目标,都会觉得屈辱至极。 肩膀的小狗也唧唧唧唧的叫起来,然后蹿下朝歌的肩膀,下一秒钟,温控器随着长长的“嗡——”,终于停止了工作。 得救了——!!! 医疗仓随即爆发出巨大的警报声,红光在房间里激/射,“各医疗单位请注意,温控器已停止运作,请维修人员在一分钟内赶到现场,请医疗人员尽快检查伤者情况。” “该死的温控!”郭佑匆匆提上裤子,拿起腰带上的对讲器,“医疗人员已赶到现场,正在观察情况,医疗记录已发送终端。” 随即,狭小的医疗室里涌起四五个人,对着老化的温控器努力维修,争吵推诿对骂之后,医疗室才再次陷入安静。 黑色的毛球欢快的跳上医疗仓,舒舒服服的躺在男人的颈窝里,金色的大眼睛闭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然而眼睛上方的黑色的绒毛之中,两粒微小的黑色眼球从皮肤下面睁开,一动不动的环视周围。 第四十六章 高高的玻璃穹顶,彩绘的古代众神端坐四方,冷冷的夜色透过穹顶,本该安静肃穆的会议厅,现在如同菜市场一般喧闹,西装革履的精英们,各个面红耳赤争执不休。 “黑风暴是帝国的财产,是所有人民的共有物,现在外面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难道你们还想让黑风暴消失在视线之类吗,这绝无可能,另外两位大人都已经分别派遣官员问询,你们军方还想压下去吗?” 赵臻翘着二郎腿,歪着头看向对面,他按理来说是旧式贵族一系的,偏偏又是赵家的私生子,手上掌控了帝国目前最新型的药物种植研制技术,跟政府那一头关系也很不错。 军方当然不想将黑风暴拱手让出,要知道这几百年间,这座废弃的星球只是用来流放犯人的,只有军方向黑风暴投入人力物力财力,现在一朝发现新物种,可能会改写帝国人种的进化,这才引来了多方的觊觎。 甚至军方内部,也是好几个势力在博弈。 而这场共同开发黑风暴的会议已经进入白热化,如果还达不到一个共识,开发可能会被无限期放置。 “我们要保证军方的优先知情权,并且实验要以我们的要求为先,赵先生能保证吗?”花白胡子的军装男人推开大门沉声说道。 -- 第84页 现场瞬间被一股强势的信息素压制住,大家都安静下来。 赵臻伸手,食指摸了摸鬓角,似乎对这位老将军霸道的信息素一点都不怵,他笑着说道。 “为了帝国的繁荣昌盛,大家只能选择合作,不和我合作,还是要和别人合作,我是个商人,一无功勋二无官职,我的脑袋里只想赚钱,谁给的钱多,我就给谁干活,就这么简单。” 老将军鹰目凝视赵臻半晌,突然露出笑容,伸出大掌,“为了帝国的繁荣。” 赵臻也伸出手回握,在场的其他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等。”赵臻突然喊道。 松的那口气又重新吸回嘴里了,无论军方还是政府派系的都吓了一跳,赵臻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赵臻拉住将军的手,桃花眼笑成月牙状,“我有个朋友住在黑风暴上,他十分想念主星的阳光和美食,宁将军,您觉得应该满足这个年轻人的愿望吗。” 老将军伸手压了下帽檐,“当然,年轻人不要辜负时光,好好为帝国而奋斗。” 赵臻目送将军离开,他提起西装外装,不理会其他人的唠叨,黑风暴怎么怎么开发已经与他无关了,哼着小曲回到一栋二层小屋前。 明黄色的窗帘,浅灰色的布艺沙发,木地板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屋子还算整洁,赵臻左右摇摆身体,从冰箱里取出一罐芝士牛奶。 “啧,这味道...”赵臻皱着眉头,将牛奶扔进垃圾桶里,他趴在沙发把手上,望着小桌上的照片。 高挑的男子穿着一身蓝白色的短袖短裤,修长的小腿套着白色球袜,站在蔷薇花架下,笑容干净的不可思议。 “你总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黑风暴的医疗室里,朝歌连睡梦都不得安宁,脊椎大概是完全碎掉了,机械臂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在工作,但是进展缓慢,噪音实在是太大了。 实在累极了,朝歌还是能睡过去的,但是梦里总是有窸窸窣窣的奇怪响声,让人忽略不了,细听又找不到出处。 简直让人没有一秒钟能安静休息。 “唧唧。”那只小怪物又来了,不知道从那里叼了一块炸鸡腿放在朝歌跟前,趴伏在地面上,金色大眼睛看了看鸡腿,又看了看男人。 朝歌微微启唇,却什么音节都吐不出来,这只小怪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似乎就认定了自己当主人。 “你听说了嘛,郭佑死得可惨了...”两个壮硕的男人一前一后的进来,手里都拎着维修箱,开始一天一次的例行检查。 小怪物和炸鸡腿光速从眼前消失掉了,朝歌发现了,这只小怪物速度极快,黑风暴的狱警大多是beta,也有能力不佳的alpha,不过再怎么不入流,不至于连这里多了个活物都发现不了。 “咔嚓咔嚓咔嚓。” 其中一个狱警停下手下的动作,狐疑的环顾周围,“你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东西呀?你别吓人呀,这里拢共就我们两个的信息素,医疗仓里那个就是个废物,不算人的。” “真的没有吗?嘶,好像真的停下了。”狱警皱着眉继续工作。 两个狱/警可能听不出来,可朝歌刚刚才见到那根金黄酥脆的炸鸡腿,应该是那只小怪物进食发出的声音。 “自从黑风暴挖出神庙,我就觉得怪怪的,老周昨天莫名其妙丢了东西,到处拿人出气呢,他的房间谁能进去,而且就是个破怀表,拿走了又不能换酒,还有郭佑,昨天看着还好好的,突然死了,谁也没见着尸体,反正房间里到处都是血。” 郭佑是黑风暴唯一的医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有什么感情,也有几分薄面的,况且他死的时机也太巧了。 另一个悄声说道,“其实狱里一直在传,那个神庙里有什么东西,大老板一直让人围着,你看看后面那个半死不活的,听救援队的说,其他犯人都死了,只要他是吓疯了。” “嘶——你他/妈的别说了,怪渗人的,看完赶紧走,我都觉得背后毛毛的,这个废物身上说不定还带着病毒呢。” 两个狱/警匆匆写完维修日常便落荒而逃。 朝歌并没有嘲笑这两个人的胆小,在黎星的记忆中,黑风暴并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这里是监狱,而且是帝国排的上号的炼狱,在这里工作的狱/警,与其说是执行正义的警/察,不如说是披着警/察皮的另类犯人。 他们见惯了生死,对道德法律也十分漠然,能让他们都紧张恐惧起来,可想而知在医疗室之外的黑风暴星球,到底陷入怎么样一个诡谲的谜团之中。 “唧唧唧唧。”小怪物欢快的蹦跶起来,金色的大眼睛里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脸庞。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朝歌也很是费解。 ABO都可以散发信息素,信息素虽然是一种无形的气体,平常人可以感知到其他人的信息素味道,更敏锐的甚至能察觉到信息素带来的情绪变化,而军方的训练,可以让优秀的alpha达到人肉雷达地图的程度,甚至传言,信息素可以控制活物的精神。 而这只小怪物在监狱里任意游走,还能偷鸡腿吃,直到现在还没被人抓住,肯定是有什么特殊能力。 “唧唧。”小怪物跳到男人的肩膀上,歪着头,一双大眼睛近在咫尺,像是两块散发火彩的金色钻石,非常炫目,全身上下,似乎就这有这双眼睛还挺好看的。 -- 第85页 毛茸茸的怪物弱弱的唧唧两声,团成一团在朝歌的颈窝处磨蹭。 果然是只小狗,应该对他没有什么危险,毕竟朝歌在医疗仓里毫无抵抗力,这只怪物轻而易举就是攻击他。 朝歌暂且放下警惕心,毕竟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奇怪生物,而是自己如何能离开黑风暴。 黑风暴环境极度恶劣,来到这里服刑的犯人,大多是重刑犯,原先黎星是抱着送死的心态选择这里,但现在,朝歌可是要为宿主愿望和系统任务挣扎求生。 黎星一行人发现神秘洞穴,被称之为“神庙”,还有黎星濒死被开启的记忆,肯定神庙起的作用,系统的任务已经表明了,赵臻就是这个天选之子,还拥有了异次元的系统。 这算是系统和系统的巅峰对决嘛,朝歌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的外挂太寒酸了点,没有武器和超能力,对付敌方的方法还要自己摸索。 前两个世界,都有系统的濒死保护做保障,朝歌怎么折腾都不会死,可这次是在ABO的世界,大家都开始探索星际,仇人都是灭世级别的大boss,朝歌不敢保证自己还不会死,更坏的情况是,生不如死。 “这就是救上来的那个犯人?”一道男声从朝歌将沉睡中惊醒。 朝歌闭着眼睛,装作重伤昏迷的样子,耳朵却悄悄竖起来偷听。 “醒了就给我睁开眼睛,黎星,你早就苏醒过来了吧。”男声却直接戳破了朝歌的伪装。 医疗仓里的男人徐徐睁开双眼,他的下半身被禁锢在金属仓身里,从腹部处凝结的厚厚的寒冰,一直往上蔓延,冰霜覆上他英俊的面容。 眼前穿着深蓝色军装的男子,便是黑风暴的监狱长,这颗星球的实际掌控者,宁文。 在流放后,黎星才听到宁文这个名字,因为处以极刑的缘故,黎星等同于是个残废,他感知不到任何信息素,自然无从得知别的犯人口中的魔鬼宁文到底拥有多可怕的信息素。 然而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很有几分文人学者的气质。 “黎星,你想翻案恢复清白吗?” 医疗仓孱弱俊美的男子,微微抬起头,漆黑色的眼瞳像是两粒太阳黑洞,似乎能吞噬掉一切的疯狂,紧紧盯着黑风暴监狱长。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第四十七章 黑风暴的医疗设施非常落后,药品也十分紧缺,更重要的是,连唯一的医生都惨死了,黎星的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医疗室已经变成了冰雪天地,因为腺体被阉割的缘故,黎星自身的机体保护屏障功能几乎是荡然无存的,机械臂修复的脊椎再生体也出现了排斥反应,从昨晚就一直高烧不止。 “再打一剂强心针,送到神庙去。” “长官,这样他会死掉的。” “来到黑风暴的犯人哪个不是该死的,夏春生,莫非你还手软了不成?” “我当然不会手软,但是帝国那边的人不是传消息说,赵臻要保住这个犯人的性命,我们是不是...” 宁文抬起眼皮,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这是我们黑风暴的犯人,我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夏春生抬手敬礼,依照长官的命令给犯人注入药剂,深蓝色的药品进入血管中,能清晰的看到药物在苍白的肌肤下流动,激发出无限生命的力量。 黎星这个犯人入狱的时候,夏春生就留意过,毕竟每年处以极刑的alpha并不多,而且明明有机会去梵古监狱,却选择来黑风暴的犯人,那更是闻所未闻。 取下黎星脊背里的机械臂,剧烈的疼痛让他背部的肌肉紧绷着,整个人却无法自主挺立,脊椎大半断裂粉碎,能活下来,已经是万中无一了。 而这剂强心针,就是能让黎星在脱离医疗仓还能存活一段时间,监狱长的意思不言而喻,趁考察队来之前,彻底利用黎星调查神庙的情况。 毕竟一个星期前,三十名犯人组成的探测小队,比黎星健康强壮数十倍的其他犯人,都在“神庙”失去了生命。 只有黎星活下来了,而且被救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奇怪的语言。 朝歌蜷缩在狭小的铁箱里,星际世界的药剂真的非常厉害,他现在感觉不到一点疼痛,甚至连自己的指尖都感觉不到了,好像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一样。 这种无力、烦躁的情绪在朝歌的内心里膨胀,但是一切都这么无能为力,黎星残缺的身躯,罪犯的身份,还有赵臻的虎视眈眈,以及那个无比危险的系统。 铁箱放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盖子被一队狱警打开,他们没有多余的行动,马上便逃离了。 这里就是“神庙” 男人转动眼珠环顾四周,这里看起来像个昏暗的洞穴,嶙峋的岩石构成洞穴的墙壁,勉强挖掘出一条通道,能听到深处传来的鬼号般的风声,黑暗里不知道藏着些什么。 敢情这是在钓鱼呢。 “唧唧唧唧。”朝歌正万分紧张之时,熟悉的哼唧声又出现了,灯泡一样的眼睛出现在黑暗之中。 接着一团毛茸茸的黑色物体就跳进了巷子里,然后就感觉小狗粗糙湿润的舌头,正在欢快的舔舐着男人的侧脸。 “滚....”朝歌努力从喉咙里蹦出一个音节,小怪物发出更加兴奋的叫声。 -- 第86页 算了,放弃了,根本阻挡不了的口水攻击,朝歌自我安慰,至少这只狗能先喂了“神庙”的怪物。 赵臻的系统到底有什么功能?杀死赵臻能算消灭系统吗?自己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怎么才能跟赵臻对抗呢。 朝歌在胡思乱想中陷入昏迷,黑色的犬类团在男人的脸庞,一切安逸得像是普通的郊外露营。 朝歌头顶的深色岩石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整片岩石都像是活了过来,变成一片深色的河流在不断的流动,往洞穴的深处流淌着,整颗星球都在发生非比寻常的变化。 只有那只奇怪的黑色小怪物,睁着眼睛目睹了这一切。 “如果不是我提前到来,宁大监狱长是不是要私自处决了这名犯人,看来帝国的决议,在您的面前,就是一张废纸是吗,禁地在考察团到来前,严禁其他人进入,宁长官您只有看守权,没有进入的权利。” 赵臻望着黎星苍白消瘦的脸庞,脸上的怒火是显而易见的,他满心欣悦的提前出发,结果刚落地就得知黎星被送进了那个禁地。 宁文端坐在一旁,五官文秀,看起来更像个温和的beta,而不是恶名昭著的黑风暴主人。 “比起我,赵臻你不是更蔑视帝国的尊严吗?花大价钱联系买通黑风暴的警/察,就为了照顾这个犯人?这里是黑风暴,不是主星,请你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不要对我指手画脚的,我会不高兴的。” 赵臻冷冷道,“莫非宁将军的命令,你也不听了。” “那我等着他亲自来我面前下命令了。” 宁文站起身,长筒黑色马靴踩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毫不在意的离开了医务室。 果然是个冥顽不化的硬骨头。 赵臻就是讨厌这种人,仗着家族出身尊贵,又是S级的alpha,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把控着黑风暴这个荒野之地,霸道横行,当初,他就不想黎星来这里流放。 进了黑风暴就没有活着出去的。 “还好,我还是捉住你了。”赵臻伏在洁白的医疗仓上,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到黎星沉睡的模样。 病弱、残缺、美丽,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多么令人心驰神往。 黑色小狗蛰伏在医疗仓的阴影里,金色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赵臻,喉咙里发出“唧唧唧唧”的叫声。 赵臻的任务是开发黑风暴,提前到达既为了黎星,也为了打宁文一个措手不及,他得好好估算下这颗星球的价值。 朝歌睁开眼睛,强心针的后遗症还没消散,眼前的世界现实被蒙上一层透明的雾气,他呼出一口气,他这是又回到了医疗室。 医疗机械臂又在认真工作,不过这次噪音几乎不存在,医疗仓也变成全封闭的,这是换了新的。 “唧唧唧唧。”小狗焦急在医疗仓外叫唤,脚掌不断扒拉半透明的玻璃罩。 “安静。”朝歌气虚的说了一声。 黑色毛线团哼唧一声,乖乖的伏在医疗仓上,大眼睛里写满了委屈,伸出舌头不断梳理自己乱糟糟的皮毛。 虽然长得奇怪了点,但自保能力还不错,朝歌不能否认,有这只唠叨的小狗陪伴,多少减少了系统任务的压力。 但是轻松的时刻也没多少了,赵臻已经来到黑风暴了。 在黎星的记忆中,赵臻是一个善良豁达的alpha,虽然有一个帝国贵族的父亲,但没有一点纨绔子弟的不良风气,相反因为自己出身的不光彩,勤学好问,白手起家,对待自己这个朋友,也是十全十美。 然而就是这个好朋友一手策划了黎星恋人的死亡,甚至假惺惺的为黎星奔波。 这就是星际世界的好朋友吗? “在想什么呢?”宁文突然出现在医疗室里。 悬浮在半透明液体中的男人,身体上已经完全失去一个帝国alpha军人的特点,肌肉正在一点点的消失,没有了爆发和力量,腺体的切割,不仅仅是失去了信息素,也会让身体循环变得更差,伤口更难以愈合,黎星会变得比娇弱的omega更脆弱。 但是那一双眼睛,足够的明亮。 宁文指尖在医疗仓上随意点摁,这是赵臻公司旗下的产品,朝歌现在使用的这个,说不定就是赵臻亲自带来的。 “滴——滴——滴,密码错误,程序错误,本系统已锁定,请勿操作。” 宁文充耳不闻,继续任性操作,直到医疗仓上蹦出一个窗口投影。 “宁大监狱长,有何贵干。”赵臻的脸出现在里面。 宁文收回手指,冷淡而礼貌的往上勾了勾嘴角,“例行检查安全。” “监狱长日理万机,没有必要亲自打开医疗仓检查安全吧。”赵臻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嘲讽道。 “当然。”宁文点点头,“我只是利用他来和你见一面,看到你没死,我就安心了。” 不等赵臻回答,宁文又说道,“郭佑的尸体不见了,我怀疑你带来的人有问题,赵臻,记住了,六个小时一次,例行检查,你必须给我露面。” 赵臻嗤笑一声,“监狱长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这不是您的地盘嘛,还有您不知道的事情吗?” 宁文没有回答,直接关闭了投影,他抬头看了眼黎星,什么话都没说的离开了。 监狱长前脚刚走,小黑狗后脚就撒欢跑出来了。 -- 第87页 “你给我小心点,别让人抓住杀了。”朝歌若有所思的望着医疗室的大门。 黑风暴果然不大太平。 一看到投影被关闭,赵臻立马捂住腹部仰到在软椅上,脸上的冷汗如同雨落,他微微挪开手掌。 狰狞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涌出,几乎能看到抽动的内脏,昨晚,他被袭击了,而且连敌人是什么生物,他都没有分辨出。 要不是有系统在,他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房间里,。 “主人,请尽快调查目前所在的星球,如同有新物种的发现,就可以兑换更多的积分,您也可以变得更加强大,这点小伤也可以马上恢复。” “知道了。”一说话就拉扯伤口,赵臻倒吸一口凉气,让系统兑换万能药剂。 随着一阵清凉,腹部的伤口终于好了许多。 黑风暴,赵臻眯起双眼,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现在还真的有点好奇了。 第四十八章 监狱之外,风暴铺天盖地,常年见不到一丝阳光,黑风暴每天都笼罩在阴沉之中,监狱以内,自然也没有什么欢声笑语,但此时,的确比往常压抑了许多。 “有个医生死掉了,连尸体都神秘失踪了。”赵臻一露面,手下的秘书尹书就忙不迭的汇报情报。 赵臻对着不大光洁的窗户玻璃,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拂到脑后,冷笑了一声,“一个死人就把黑风暴的人吓得魂都丢了,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死人是没什么好怕的,可是死而复生,这就稀奇的很了。” 郭佑的死本来就遮遮掩掩的,谁不知道死状如何,又是这个敏感的时刻,宁文下令将他的尸体妥善收殓存在地下的特殊仓库里,谁知道,昨天夜里,一个巡逻的狱警似乎望见了郭佑的身影。 本来不过是一段监狱传闻,但很快就传进了夏春生的耳朵里,此人是宁文的得力助手,心思缜密,立马着人查了郭佑的尸体情况。 尸体真的不翼而飞了。 且不说仓库的封闭保密性,郭佑就算是个大活人也无法从内部破门而出,且黑风暴监狱内部重重把守,到处都是监控,郭佑跑出来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吗? “这事才突然爆了出来,传言说,郭佑的肚子被剥开,整副内脏都不翼而飞,要不是凶手刻意报复,要不就是被....” “被吃掉了。”赵臻将话尾接上,他感觉腹部又是一阵疼痛,昨晚若不是有系统相助,他这幅内脏是不是也要被掏空。 尹书点点头,“属下以为这传闻太过骇人听闻,监狱长在这里说一不二,怎么会仍由谣言越演越烈,怕不是别有用心,特意针对我们的。” 赵臻左右活动活动颈椎,“是一切进入黑风暴的外人。”他眯起桃花眼,望着窗户外声势浩大的考察队飞行器缓缓降落。 “可惜,这可由不得他做主了,不管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大家都要上来吃一口。” 尹书提起西装外套给老板穿上,“怎么不去参与迎接嘛。” “嗨,那些脑子空空的酒囊饭袋,到了这里还想从宁文手里讨到什么好处,就让宁文尝尝跟蠢货沟通的滋味吧,他一定会怀念跟我正常交流的时光的。” 在赵臻带来的新型医疗仓和药物下,终于有了起色,赵臻左右调整了下酒红色领结的位置,这才打开了医疗室大门。 心心念念的男人就躺在椭圆状的洁白医疗仓里,孱弱像是还未出世的动物幼崽,漆黑色眼瞳干净又柔软,像是对世界的一切都抱着歉意。 “黎星。”赵臻无不怀念的喊道,他们不过分别了两个月,他捧在掌心的人就变成这个样子。 医疗仓的玻璃面罩缓缓下降,白色雾气逐渐消散在空气中,半透明的治疗液里,一张俊美的面容缓缓浮现出来。 “好久不见。”朝歌冷冷的打了个招呼。 赵臻一步一步走到跟前,桃花眼里没有往日的笑意,“黎星,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吗?” 朝歌没有说话,保持心如死灰的厌世状态。 “你这个疯子,我让你去梵古,你偏要来黑风暴,还跑到一线探测队,你是不是非要我担心死才好!你是不是要我来看到你的尸首才好!啊?黎星,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赵臻声嘶力竭的大吼道,眼尾都泛起红晕,如果黎星不曾唤醒那夜的记忆,或许此时赵臻的表演,真的能打动朝歌。 男人消瘦了很多,湿漉漉的黑眼睛仿佛某种绝望的幼兽,他终于直视看向赵臻,眼神里带着怀念。 “我已经是一个罪人,没有脸面再面对任何人,五十年太长了,我不想活那么久,我只想赎罪。” 赵臻心里又痛又酸,他伸出右手企图抚摸黎星的脸庞,男人却猛地沉入医疗仓内,似乎不愿意面对曾经的挚友。 “你没有错,黎星,你只是生了病才一时手误,极刑难道不是对你的惩罚嘛,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那么多犯错的人,都能苟活在世界上,你那么正义,那么善良,为什么不能活下去呢。” 赵臻收回右手,微微后退一步,低声劝慰道,黎星是全帝国最正直的军人,他的身上有所有优良的道德品质,所以,他绝对不会放手的。 “我每分每秒都活在煎熬之中,赵臻,我违背了法律,我双手已经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我宁愿呆在这里,所有折磨都是我应得的。” -- 第88页 “不。”赵臻厉声打断,“很快你就能自由了,我已经跟将军约定好了,带你回主星,作为交换,我帮忙他们开发黑风暴。”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赵臻的话语,宁文笔直的站在医疗室大门,“无意打断你的话,我需要再次强调吗?黑风暴的犯人我说了算。” 宁文望向朝歌,脸上透出几分笑意,“这个犯人可不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 赵臻脸上的愤怒和焦急,一下子变得无影无踪,他根本不接宁文的话题,倨傲的说道。 “我记得,监狱长您此刻应该在接待考察团吧,怎么一天到晚就喜欢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呢。” 宁文摊开双手,“没有办法,毕竟被杀死的是考察团的人。” “谁?”赵臻脸上多了几分严肃。 宁文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离去,赵臻面色深沉,匆匆安慰了朝歌几句也跟了上去。 果然是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朝歌心中压力重重,这次的任务不仅仅是两个人,或者说几个人的恩怨,他面对也不仅仅是简单反派人物。 赵臻是帝国贵族的私生子,虽然身份并不光彩,但比起平民出身还是孤儿的黎星是强出上百倍,且年纪轻轻创立了超级财团,在各方势力之中游走,真的称得上天选之子。 就黎星的记忆来看,朝歌觉得赵臻对黎星不算虚假,两人所处的道路不同,但二十年的情分,两人称得上知己好友。 就连现在,也只有赵臻这么全心全意的为黎星奔波。 可朝歌只要一想到,这份全心全力背后,就是赵臻一手铸造黎星的悲剧,他又觉得不寒而栗。 所以,朝歌还是按兵不动,他现在既没有证据也没有实力扳倒赵臻,只能虚以为蛇制造假象接近赵臻。 可宁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朝歌想起上次密谈,宁文抛出诱饵,说明黎星的案件有疑团,他手里有证据,但条件就是,让黎星成为军方的棋子。 宁文说得好听,骗一骗热血正直的黎星还可以,朝歌可是穿越而来的,赵臻有异次元的系统,短短数十年就创建了一个庞大的财团,难道没有人会忌惮怀疑嘛。 既然要调查,赵臻的身边人自然是最好的策反对象,比如说曾经参军现在服刑的黎星。 赵臻越是表现对黎星的关心担心,军方更是笃定黎星的重要性,朝歌目前对上赵臻,是完全没有赢面的,只能借助的军方的力量去博弈。 而军方嘛,从宁文就能看出,都是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唧唧唧唧。”小黑狗将红色果子吐在朝歌的手里,圆墩墩的坐在地上,伸出舌头舔舐皮毛。 又是从厨房偷过来的东西,朝歌这两天已经吃过两次了,跟桃子的味道差不多,就是甜许多,可能是专供监狱高层的东西,不知道这小东西怎么偷出来的。 “好像...长大了一些。”朝歌念叨着,这小黑狗一开始就巴掌大小,猛一看还以为毛线团成精了,今天一看,四肢修长了许多,看起来... 看起来也更像一条狗了。 “唧唧唧唧。”小黑咬着自己尾巴原地打圈,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倒让朝歌放松了许多。 而偌大的会议室,考察团的各位却如丧考妣,不管做了多少心里准备,谁也扛不住刚一到黑风暴,就眼瞧着同行人惨死面前吧。 “监狱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黑风暴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物!”为首的肥胖男子高声斥责道。 宁文眉头都不动一下,直直看过去,男子喉咙里一个卡壳,脸和脖子涨得通红,见赵臻走了进来,连忙拉住他讲理。 赵臻都懒得理这些蠢猪,考察团里都是位高权重的alpha不错,可你们这群废物放在黑风暴,都不够宁文一指头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在这儿摆威风。 他扯掉手里的医用手套,“还不知道是什么,估计是个新玩意,攻击性很强,三百摄氏度的高温能抑制活性,两个死者的信息素可能有一定的共通性,看来黑风暴里挖出来的那些东西很不简单呀。” 宁文微微颔首,“请认真听我说的话,这里没有美好的阳光沙滩,只有风暴和沙漠荒地,加上新挖出来的那个鬼地方,简直把黑风暴搅得一团糟,让我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所以请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毕竟死在黑风暴,帝国是无法向我追责的,不管是谁。” 宁文施施然的离开座位,他的信息素并不像一般军方人员那么霸道强势,可今日一见面,所有考察团的人员才算是领教的黑风暴的恐怖。 这里的生死全部都在宁文的一念之间。 强者不可怕,因为这世间有很多东西都可以让强者弯腰,但是疯子,是根本不受控制的。 赵臻嘲弄的笑了笑,黑风暴的矛盾越大越好,不然,他怎么浑水摸鱼呢。 第四十九章 黑风暴大概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赵臻整天都不见踪影,朝歌乐得清闲,每天就在医疗仓里养养狗,挂挂机,知道一个星期后,赵臻要带他回主星,朝歌才知道,黑风暴竟然已经搬空了。 “整个星球到处都是黑风暴,只有监狱这一处勉强能住人,自然是要当做研究基地的,本来早该让你回主星治伤,可我又不放心你。” 赵臻相貌英俊,言笑晏晏,话里话外都是为黎星着想,这样有权有势、深情款款的攻势,别说Omega,就是个alpha怕不是也要动心。 -- 第89页 可惜,朝歌当然不会了,这种人面兽心的大变态,他怎么可能会被这种糖衣毒药给打倒。 赵臻指挥手下将医疗仓搬进飞行器里,“反正黑风暴监狱已经不复存在,你想留下也不可能了。” “唉...”朝歌状似哀伤的长叹一声,显然不想跟赵臻多言,但是事已至此,情况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犯人可以左右的。 经过快半个月的疗养,黎星的外伤也痊愈的七七八八,只是破裂粉碎的脊椎只是用劣质材料制成,不能支撑黎星自然行走,只能勉强在轮椅上靠坐。 朝歌微微低着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黑风暴常年见不到阳光,户外风沙漫天,阴冷无比,赵臻还特意给黎星的腿上搭了一条毛毯。 这里显然跟黎星来临的模样大不相同,犯人平日活动的草坪已经全部铲秃,机械手臂正在进行拆除重建工作,赵臻说得不错,黑风暴监狱大概要变成研究基地。 夏春生带着两个随从拦下了赵臻,“赵先生且慢。” “怎么回事,宁文拦我也就算了,连你一个beta都敢随便拦我?”赵臻脾气算不得太好,他生意做的大,跟哪一方都混得好,也敢跟任意一方闹翻,谁叫他手上有最新的技术。 夏春生扶了扶金丝眼镜,赵臻的信息素带着攻击性,他身后两个护卫也是alpha,现场颇有些剑拔弩张。 “赵先生是误会我了,大家合作愉快,各取所需,我只是来提醒一句,赵先生人脉广手腕强,自然可以为黎先生改名换姓,不过这些必定被一些小人拿来攻击,长官对赵先生的友情十分感动,特批了减刑文书,黎先生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您自由了。” 轮椅上的男子缓缓抬起头,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容,虚弱又灿烂,干净的像是清晨的露珠。 赵臻倒没想到,宁文这个硬骨头竟然还有服软的时候,说来说去,还是利益动人心,监狱虽然撤掉了,宁文却还是不甘心。 “今后我与宁上将见面的机会多了,比起那群只知道享乐的废物,还是跟宁上将合作省心多了。” 论起说场面话,赵臻也不遑多让,朝歌垂着头只觉得一阵黑影扫过,脚下似乎有什么活物在动,他将腿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盖到腰部。 “是不是冷了?”赵臻俯身问道。 轮椅上的男子摇了摇头,赵臻却没有心思再寒暄,连忙甩下夏春生带着朝歌进了自己飞行器。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别为了我耽搁了正事。”朝歌将轮椅停在窗边,怏怏得看着窗外。 若是搁在以前,赵臻还真的不放心,黎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逃脱这种事情他驾轻就熟,不过现在,他终于放心了。 赵臻不欲刺激黎星,嘱咐了两句便带着尹书匆匆离去,他手里掌控了一个超级财团,现在又添了黑风暴的项目,自然是日理万机。 等到房间里全部安静了,朝歌才掀开腿上的灰色毛毯,金色的大眼睛透过双腿的缝隙,一眨一眨的望着男人。 小黑机灵的跳到朝歌的腿上,脑袋上已经竖起两只尖尖的小耳朵,男人伸手捏了捏耳朵尖,小黑喉咙咕噜出两声模糊的叫声,乖巧的趴伏下来,一副仍人蹂、躏的模样。 “我还担心你跑不见了。”朝歌无法得到外界的任何信息,今天也是突然被通知离开黑风暴,那小黑如何能一块带走呢。 这只小怪物外貌看着乖巧可爱,其实来历成迷,它的能力不可小觑,最主要的是,黑风暴野外寸草不生,哪里能有活物存活,而监狱内就更不可能养什么宠物。 那么它极有可能就是从那个“神庙”里跑出来的东西,看赵臻和宁文对禁地的重视程度,朝歌也不可能轻易把小黑交出去。 按照赵臻的飞行船的曲速飞行速度,到达主星也花掉了足足一周的时间,平心而论,伪装起来的赵臻是十分好相处的。 赵臻谈吐不俗,又是黎星多年的朋友,对黎星的性格掌握的分毫不差,先是从军人的角度出发,再是从朋友的角度出发,全方面解读黎星刑满释放后的重要意义。 “赵臻,你的苦心我都明白。”朝歌慎重的点点头,“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与其将生命浪费在黑风暴,不如为帝国做更多的事情。” 赵臻双手放在朝歌的肩头,微微用力按了按,“你能这么想是再好不过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回到家里开心嘛” “嗯。”朝歌忍住肩膀上的不适,除了他本身的洁癖发作,黎星愤怒的情绪也在翻涌。 黎星所有的积蓄就买了这一栋二层小楼,比起赵臻的豪华庄园当然是差远了,但是这里面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都是黎星亲手置办的,虽然不值钱,但这实实在在就是黎星的家。 同时,这里也是方月死亡的地点。 赵臻能感觉男人的肩膀瞬间僵硬无比,瞳孔不自然的紧缩,他甚至在空气里闻到黎星曾经的信息素,雨后的蔷薇香气,稍纵即逝,短暂得赵臻也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要不回我家吧,你一个人呆在这里,能行吗?”赵臻的语调若有所指。 “没事。”男人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羽扇,撩动了赵臻的心扉。 越是坚不可摧,越是想要狠狠摧毁。 赵臻没有强求,只是嘱咐两句,又把自己的号码设为黎星电话的首位,他没有在这里多留。 -- 第90页 毕竟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不管黎星愿意还是不愿意,反正这个alpha终究只能属于他赵臻。 朝歌移动轮椅来到餐厅,浅棕色的木地板和洁白的天花板,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一条生命在这里无辜消失。 宁文许诺帮黎星翻案,赵臻许诺给黎星新人生,都是空头支票罢了。 赵臻有权有势,自带异次元的系统,在黎星被唤醒的记忆中,看到赵臻在现场,听到赵臻的声音,但是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是真留下什么证据,赵臻也一定销毁掉了,宁文不过是想要利用黎星偷取赵臻的信息而已。 朝歌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翻案,系统给出的任务,他的目标是毁灭赵臻身上的系统。 宁文可以利用黎星对付赵臻,朝歌照样可以利用宁文杀掉赵臻。 各取所需罢了。 星际世界到处都是危险,唯一值得赞赏的就是先进的科技,朝歌暂时只能做轮椅行动,吃饭洗澡上下楼都十分方便。 沙发上放着黎星的行李袋,其实他从监狱里出来就是孤零零一个人,袋子里不过是在飞行过程中,朝歌换洗的贴身衣物,拉开拉链。 一大团毛茸茸的东西就昏昏的睡在里面,朝歌捏了捏小黑厚实的尖耳朵,“别睡了,到家了。” 金色猫眼石的大眼睛努力睁开,又合上了,再次努力睁开,只露出一小条缝隙。 “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在黑风暴的时候,这只小怪物简直精力爆表,只要朝歌睁开眼,它就活蹦乱跳的,还会到处偷东西,现在怎么病怏怏的。 “呜——”小怪物伸长身体,无力的团进朝歌的怀里,脑袋有气无力的蹭着男人的掌心。 不会是水土不服吧? 但是黑风暴整天不是刮沙就是雷电下雨,一年见到太阳的天数一只手都能数得完,而帝国主星则是跟地球的环境差不多,而且冬夏还更加温和,应该更适应动物成长吧。 或许星际生物比较不一样? 小黑是从黑风暴带回来的,朝歌当然不可能把他送医院,要是被检查出什么蹊跷,别说小黑的狗命,自己估计也要惹上麻烦。 还好黎星身体不好,赵臻还特地准备了一些药品,朝歌扒开小怪物的嘴巴,将半粒药片塞进嘴里,又喂了一些温水。 “好不容易离开那个鬼地方,你可争口气。”朝歌轻轻抚摸小黑的脑袋,至少他最困难的时刻,都是这只小怪物陪伴的。 小黑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像是对朝歌的话有所反应,它发出微弱的”呜”声,呼吸越来越绵长。 “那个犯人可靠吗?”花白头发的老人端起茶杯,看向对面的年轻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年轻人头也不抬的说道,一口接一口吃着满是糖粉的巧克力甜甜圈。 老人将面前的起司蛋糕推到孙子面前,“你倒是有信心,赵臻可不好对付,况且赵家虽然色厉内荏,到底还有点底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赵臻倒台,毕竟摇钱树谁不喜欢呢。” “战争就必须流血,这是赵家也无法左右的大势。”宁文终于填饱了肚子,他跳过茶杯,拿起旁边的果汁。 他倒觉得,黎星这颗棋子,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五十章 隔天,小怪物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幸好还没有继续恶化下去,水喝下去不少,朝歌准备的食物却没有吃下很多。 “你乖乖呆在家里,我要去看病,有人进来,你也不要出声知道吗?”朝歌将小黑放进纸箱里,旁边放了水和食物。 小黑怏怏的睁眼看了下主人,又爬进纸箱的衣服堆里,看起来还是有气无力的。 黎星的脊椎在黑风暴时只是勉强得到医治,都无法正常行走,就算是靠轮椅活动,脊椎后遗症还是非常严重,酸胀发炎是常有的事情。 “尹书。”朝歌打了个招呼,门外站着站着一名高大明艳的Omega,正是赵臻的得力助手尹书。 “黎星,日安。”尹书笑眯眯的回道,他打开车门,弯腰邀请朝歌上车,白色衬衫浅蓝色的马甲,看起来绅士十足。 星际社会并不缺乏耀眼夺目的Omega,但大多在文化娱乐等行业,像尹书这种身居高位的佼佼者,既能处理公司大小事务,又能跟着赵臻勇闯黑风暴,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赵臻研制出来的抑制剂。 尹书调高了车内的温度,又打开音乐,是黎星喜欢的轻音乐,他在赵臻手下办事多年,跟黎星也算是老相识。 “今天议院临时有一个会,不然老板非要亲自带你去看病的,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坏了,今天我也是借你的东风,才能休息一会儿。” 尹书嘴上虽然抱怨着,话里话外却是在为赵臻说话,朝歌脸上只是带着一种浅浅的笑意,明眼人都能看出笑意十分勉强。 “谢谢。”朝歌这样说道, 尹书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男人,以前的黎星是一个标准的帝国军人形象,高大俊美,富有正义感,像是最灿烂的阳光,照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而此刻,黎星完全没有了alpha强势的气质,他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忧伤,像是雨幕将他跟整个世界都隔开了,但这不是说他就变成了一个柔弱娇嫩的Omega,相反,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什么别的东西。 -- 第91页 “我们之间还要说什么谢谢,这都是应该的。” 审视的目光终于从身上挪开,朝歌抬眼看向驾驶位上的Omega,他可是从异世界来的人,当然不会对Omega抱有什么可笑的偏见。 尹书就是来监视黎星的。 惊慌吗?一点也不,朝歌甚至隐隐对这个星际世界有一种期待。 ABO的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alpha紧紧掌控着顶尖的资源,beta则依靠压倒性的人口优势团结在一起,Omega则是怀璧其罪,不乏想要逆转世界的。 而自己呢,一个切割腺体的alpha,连最柔弱的Omega都可以嘲笑黎星的残缺,是这个世界的最底层的尘埃。 竟然要游走在两个危险势力之中,朝歌垂目看到轮椅把手上洁白修长的手指,这双手,竟然要对抗灭世级的系统。 他都有点期待,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赵臻的商业帝国遍布主星的土地,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医疗产业,就连朝歌今天看诊的医院也是。 高大的白色建筑坐落在海边悬崖上,面朝墨蓝色的深海,被一片郁郁葱葱的高林包围住。 “尹助理。”白袍男人恭敬的打了个招呼,又看向朝歌,“这就是伤者吧,请往这边来,我们要给你的身体做个详细检测。” 这里并不像是人来人往的普通医院,到处都显得安静而空旷,朝歌一路走来就看到稀稀落落七八个病人,各个气势凌人,衣着不凡的样子,与其说是医院,更像是高级疗养院。 朝歌被护士搀进一个小巧的医疗仓里,轮椅则被妥善的安置到病人物品室里。 “腺体切割对您的身体影响非常大,身体机能完全失去平衡,腺体是ABO感知世界的重要器官,失去信息素之后,您会易怒、敏感甚至产生轻生的情绪,短暂失去味觉、视觉等,这都是极有可能出现的症状,所以这不仅仅是修复受伤的脊椎,需要全面对您的身体进行修复。” 白袍医生沉声说道,“黎先生,请不要担心,我们会全力治疗您,现在先去共振室做一个详细检查,检查世界可能比较长,您可以放心休息一会儿。” 医疗仓的仓门渐渐合拢,人声渐渐消失,周围显得更加安静,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实验进行在第三阶段,实验体销毁率为百分之四点五,昨天已经将“黑风暴”因素投入实验,已经过十八个小时,各个实验体目前情况稳定,并没有剧烈的排斥现象。” 尹书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走到控制室的屏幕前,医院下方的悬崖被公司挖空建造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主人很关注“黑风暴”的发展潜力,如果能有新的发现,一定可以改写人类的历史。” 从黑风暴上挖掘出新物种的遗骸,提取一部分残缺的基因,除了明面上和军方合作的实验,赵臻还将其投入自己的私人实验室里。 实验员指着前排的试验品说道,“新基因的吞噬能力非常强,据我们估算,目前,试验品肌肉蕴含的力量大概提升了百分之八十,但唯一的问题是,注入了新基因后,试验品都陷入了深度昏迷中,无法唤醒,这无法更加准确得到其他有效数据。” 实验舱都被固定在天花板上,像一颗颗金属外表的果实倒挂在树上,半透明的蓝色液体充斥其中,每一个实验体都蜷缩着,像是回到母体的怀抱一般。 巨大医疗仓里,冰冷的液体一点点的漫过口鼻,朝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医疗仓的轻柔的系统音渐渐缓和了他的情绪,弦乐器的轻音乐似乎拥有催眠的作用。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大脑渐渐失去意识。 “呜——”怪异的叫声一下打破舒缓的音乐。 朝歌猛地张开眼睛,双手局促的抚摸身下的金属仓,是小黑的声音?它怎么会在这里?男人侧耳仔细聆听,除了水声和音乐声,似乎还有一种其他的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的,像是牙齿咀嚼什么酥脆的食物,上下牙齿轻轻一合,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东西碾碎。 医疗仓的指示灯猛地熄灭,仓内一片漆黑,朝歌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推开金属门,外面静悄悄的,连奇怪的声音都没有了。 “护士?”朝歌唤了一声,没有人回应,他抬起身子,半透明的液体从他身上滑落,身上的衣服还是干爽的。 桌上的茶杯还是热的,房门也是打开的,朝歌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昏暗的应急灯还亮着。 他不过是在检查的时候,不小心睡了一觉,怎么医院的人都不见了。 “咔嚓,咔嚓,咔嚓。”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响动,朝歌当机立断关上房门,然而那东西的速度更快,一团黑影就从门缝钻了进来。 天花板上盘踞的某种人形,他似乎拥有着人类的四肢五官,却又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他倒悬在墙角,强壮的四肢,嘴巴张开,露出层层叠叠的利齿,一条细长的舌头像蛇一般,在空气里搜寻气味。 果然医院就会出现怪物,朝歌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往医疗仓移动,跑肯定是跑不过的,不知道金属仓门能不能抵御这个怪兽的攻击。 怪物猛地扑向男人,凭借着黎星优越的战斗意识,朝歌及时弯腰闪躲,一股腥风从头顶刮过。 然而脆弱的脊椎根本无法承担第二波的攻击,朝歌直接被怪物扑到在地,巨大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 -- 第92页 “嘶——”怪物长大嘴巴,细长的舌头缓缓接近男人的皮肤。 朝歌咬紧牙关,几乎忘掉了呼吸,突然一阵温热喷洒在他身上,然后他就听到“呜呜呜”的叫声。 朝歌将怪物的躯体推到一边,闭上双眼,心脏简直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他以为,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小黑在男人身旁欢快的蹦跶,不时用自己的大脑袋触碰呆愣的男人。 朝歌喘着粗气将小黑抱进怀里,地上的怪物一动不动,颈部被洞开了一个大窟窿,应该是小黑咬掉的。 朝歌连忙扒开狗嘴,“不要乱吃东西,一定有毒的,你赶紧吐出来。” 小黑睁着金色的大眼睛,动也不敢动,粗糙温热的舌头小心翼翼的舔舐男人的手指。 “呜——” 狗嘴里面空空如也,朝歌扶着额头,这只傻狗肯定已经吞下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喂,喂,赶紧左右看看,那只A级藏到哪里去了。”模糊的人声从远处传来。 朝歌赶紧放下小黑,让它赶紧藏起来,他身子一歪直接躺倒在地。 “发现A级!赶紧增派人手!” “这里有一具尸体...还活着,赶紧把人控制住,所有信息马上汇报。” 朝歌紧闭双眼,步伐稳健有力,还有武器上膛的声音,这绝不是什么医院安保人员,训练有素,武器优良,专门对付这个怪物的? 而且他们称这个东西为A级? 第五十一章 “医疗仓最后的工作记录表明,是十点三十分完全停止工作,在此之前,黎星并没有离开过医疗仓,而A级的尸体则是在十点三十八分被发现的,符合黎星所说的情况,他刚刚脱离医疗仓就受到了袭击,继而昏迷不醒,所以他完全不具备参与暴动事件的可能性。” 尹书双手捧着文件,认真剖析来龙去脉。 面向落地窗的皮椅转向尹书,赵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自个的秘书面前,“你觉得,黎星有可能杀掉一个A级试验品吗?” “根据体检报告,可能性为零。”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回荡,尹书将自己的头颅摆正,白皙的侧脸上瞬间浮现青紫的淤痕。 “我是让你怀疑黎星嘛,我是在质问你,为什么把黎星一个人留在共振室里,你还记得我的命令吗?”赵臻凑到尹书的耳边,似笑非笑的问道。 “送黎先生去医院好好检查,然后将他安全送回家。”尹书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赵臻颔首,“看来你的智商还没有出现问题,那我问你,黎星为什么遭受了袭击。” 尹书默然无语,他无法回答,试验品□□不知道因何而起,黎星遭遇袭击看起来是因为运气太差。 “尹书。”赵臻轻轻拍了拍秘书的肩膀,“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所以我才这么重用你,可聪明人就容易反被聪明误,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尹书恭敬弯腰,他明艳的侧脸看起来狼狈极了,可远远不及心中的妒火带来的伤害,他努力挺直身躯, 黎星,黎星,赵臻的心里有且只有一个人,甚至连一点点的位置都不肯施舍给自己。 赵臻并不担心实验室的暴露,开玩笑,他这种以医疗行业发家的商业帝国,怎么可能没有违法实验,相反,这都是心照不宣的共识,不管是政府还是军方,都只能依靠赵臻先进的技术获利。 “但是A级为什么会突然发出意外,难道黑风暴上的新物种基因真的有问题?”赵臻询问道。 “尊敬的主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兑换系统,不是十万个为什么,这里有数以万计的物品可以兑换,您可以升级一下智商,说不定能得到答案。” 赵臻冷哼一声,这个系统又在拐弯抹角的催人干活了,万界系统是一个物品交换系统,任意物品都可以兑换成积分,再用积分购买系统出售的道具,但物品只有第一次兑换时获得的积分比较高,再次用同样物品兑换,积分微乎其微。 “黑风暴上新物种基因兑换了那么多积分,一定还有更大的价值,说不定能完全改变劣质基因。”赵臻当然不会像刚重生的时候,随意兑换道具。 他积攒的高额积分,是为了兑换系统里基因模组做准备,只要获得这个,他就能真正意义上成为世界的“神”。 “主人的愿望非常的伟大,目前您的积分是五千万,道具基因模组的购买积分是三亿积分,请尽快努力呦。” 赵氏大厦高高插在群楼之中,落日的瑰丽的余晖照在赵臻的脸上,他凝视着脚下繁华的城市。 上辈子他也跟这些人一样,每天都被人生折磨,赵臻是一个身有缺陷的alpha,他在成年那天虽然分化成alpha,信息素却极其微弱,自此,赵氏家族舍弃了他。 赵臻厌恶那些高高在上的alpha,鄙夷那些娇弱无能的omega,而平庸的beta更是不能入眼。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只有黎星,只有黎星才把赵臻当做一个正常人看待,黎星总是那么的善良,宽容,像是一束阳光照进赵臻昏暗的人生中。 重活一次,赵臻成为星际顶级alpha,让赵家人只能仰望讨好,可是黎星只把赵臻当做挚友。 光是挚友是不够的,折掉黎星的翅膀,让他做一只依靠赵臻而活的金丝雀。 “当我成为世界的神,你也可以分享我的荣光。”赵臻想象着未来的美好景象,喃喃说到。 -- 第93页 “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吗?”深蓝色制服的beta柔声问道。 沙发上的男人垂着头,微长的发尾微微带卷,过于苍白的肌肤像是半透明一样,瘦削的脸庞,骨节分明的手腕,还有那双黑色的眼睛,无不显示出他的过于惊人的美貌。 “不记得,外面漆黑一片,医生护士都不见了,外面有些奇怪的响声,我有一些工作经验,大概猜出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想赶紧藏回屋子里,可是一个奇怪的东西袭击了我,很抱歉,我身体不大好,所以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所以,你并没有目睹攻击者的长相吗?”圆脸的beta看到男人的脸上的歉意更加明显,连忙摆手说道,“你不要紧张,我只是例行询问,没有看到也没关系的。” “嗯,但是太黑了,”男人抱着茶杯,“是不是有凶案发生了,抱歉,可能是曾经的工作缘故,我当时闻到了血腥味。” “对不起,这些事情我不能对外公布的。”圆脸的男孩是负责此次案件的警官之一,而且也住在黎星这个社区。 朝歌摇摇头,袭击事件的当天,他就被送回了自己家里,这当然是不符合程序的,其中必然是赵臻的关系。 “我叫白睿,刚搬到你家后面一条街住,有任何线索都可以打电话给我。”白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有麻烦也可以找我帮忙。” “十分感谢。”朝歌重伤未愈,也不便起身送客,目送白睿将大门小心关上,生怕惊扰了屋子里面的人一样。 看起来是个好警/察,不过注定是破不了案的。 他打开电脑,搜索“圣心医院”,跳出三百万的词条,撇去各类冠冕堂皇的医疗科技技术发布的官方消息,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昨天的怪异的袭击案件,根本没有对外公布。 “有警察来问询,已经是惊动了警方,说明赵臻把事情压下去了,亦或者警方有赵臻的合作者。”朝歌思索片刻,拿出手机输入了一串短号,然后将昨天的事情掐头去尾的描述出来,然后发送过去。 警方能替赵臻隐瞒下去,那军方呢,宁文可是心心念念想要对付赵臻,这不正是送上门的把柄。 暂且让他们狗咬狗吧,朝歌挪动轮椅回到卧室,窗边的纸箱里还是空空如也。 难道被抓住了?可是在黑风暴监狱的时候,宁文赵臻都无法发现过小黑的存在,难道是因为身体还没有恢复。 朝歌皱紧眉头,将水盆和食盆都换了一遍,不管小黑是什么怪物,至少它救了自己一命,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小黑落到赵臻的手里。 赵臻这边肯定不能套话,倒是宁文这边或许能够试试,朝歌思索着要不要想办法重回圣心医院一次,说不定小黑只是还藏在医院的某个地方。 朝歌躺在床上,窗外的落日已经完全被黑夜吞噬,黑沉沉的乌云堆在天际,没多久便淅淅沥沥下起雨。 他伴着雨声进入梦乡中,高楼大厦上巨大的LED屏上播放着古风武侠游戏广告,朝歌感觉右手被人紧紧抓住,接着一个轻轻的吻。 “怎么样,我们的游戏是不是很厉害。” 朝歌像是突然回神,侧过头看向高大的男子,灿烂的阳光中,那张俊美的面容显得那么熠熠发光。 “秦然!秦然!是秦然嘛!” “跟我们合影一下吧。” 嘈杂的人声突然涌进朝歌的耳朵,他这才反应过来,回握秦然的手往前方的巷子里奔去。 “你是傻子吗?为什么出门不戴口罩,会被粉丝围观的。” 秦然可是娱乐圈的当红巨星,这么随随便便的出现在街头,不知道要爆发多大的风波。 “我怎么会有粉丝呢?” “哥哥,你忘记我是谁了吗?” 朝歌停住脚步,他的掌心里只剩一团空气,秦然的话音似乎还在空气里回荡。 狭窄幽暗的巷子里,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尽头,黑暗之中,两盏巨大的金色宝石,一步一步接近朝歌 “小...小黑!” 单人床上的男子猛地坐起身子,不堪重负的脊椎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朝歌双手捂住脸颊,冷汗湿透他白色的棉质睡衣。 他...他刚刚看到,小黑活生生变成一只,一只庞大的虫类。 简直是一秒变恐怖片。 窗外的骤雨还未停歇,一团黑色的东西跳了进来,朝歌尝试的唤了一声。 “小黑。” “呜——” “小黑你真的回来了!” 朝歌用大毛巾把小黑包住,它浑身湿透,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金色大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一点没有梦中的恐怖感觉。 “幸好没有被抓住。”朝歌将毛巾卷放在腿上,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小黑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翻身摊开自己的肚皮。 朝歌低笑一声,他一直想养一只狗,可惜小时候父亲不同意,等他稍大一些,就诊断出绝症,也没有精力饲养宠物了。 谁知道,在一个星际异世界,竟然误打误撞养了一只怪物小狗。 还没等笑意从男人的脸上消失,他的瞳孔瞬间紧缩,双手颤抖的抬起来。 小黑的身体开始发生改变! 第五十二章 白色浴巾里的东西产生的剧烈变化,远远超过朝歌几十年的人类认知,他□□的双足踩在浅棕色的木地板上,在昏暗的雨夜里呈现出一种莹润的光泽,单手举起微型脉冲□□,朝歌屏气敛神盯着黑风暴的怪物。 -- 第94页 微型脉冲□□,能瞬间将击碎五立方米的岩石,不管是什么生物的脑袋,都可以在一秒钟中爆破,黎星的灵魂仿佛在这一刻附身。 黎星是从战火里成长起来的alpha战士,他遭遇挚友的陷害,背负杀害恋人的罪责,失去一切的尊严自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依旧想拼尽全力去寻找一个真相,而朝歌经历了圣心医院的袭击之后,身体里属于黎星的那一份部分就好像唤醒了一般。 朝歌握着木仓时,恐惧和不安就远远就如同水汽一般消失不见,他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浴巾堆里那个人? 那明显是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少年,瘦削的脊背露在空气里,手脚细长,银色的短发像是蓬松的云朵,整个人就跟寒冰雕塑出来的一样,洁白光滑没有一丝瑕疵。 可是说是神明完美的造物。 睫毛微微颤动,蜷缩成一团的怪物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赤金色的眼睛,像是烈焰融化成金色的海洋,极致美丽,也极致危险。 朝歌握紧木仓柄,食指微微弯曲,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妈妈。”那怪物这样呼唤道。 一时间,朝歌的大脑突然停止了运作,他没有听错吧,它说的是人话吗?应该是别的语言吧,或许只是听起来像“妈妈”,一定是他听错了。 银发的小怪物伸长手臂,额头抵住木仓口,环住男人的劲瘦的腰部,晶莹剔透的眼眸倒映出一个黑发的身影,嘴里喃喃的叫到。 “妈妈...” 男人的肾上素迅速飙升,他右手猛地使力,用木仓口将怪物压在浅蓝色的床铺上,意图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一些。 “把手举起来。” 白色怪物歪着头疑惑的望着男人,接着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双手蜷缩在胸前,双手一摆一摆的,挺起自己的软乎乎的白肚皮。 就...就像一只小狗一样。 “妈妈...妈妈...” 朝歌深呼吸一口气,这只怪物是以为在玩耍吗?他后退几句试探的喊了一声“小黑” 只见白色怪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它明明长着人类少年的模样,却利落的从床上跳下来,四肢着地,围着男人转了几圈,不断用鼻子埋进男人的手掌里,似乎在触嗅气味。 朝歌右手握着木仓支,木仓口从未远离目标,左手的指尖点了点怪物的鼻尖,没有攻击。 他伸出整个手掌,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柔软干燥,像是太阳晒过的棉花一样,银发少年欢快的侧躺在木地板上,大眼睛满满都是纯粹的喜悦。 朝歌完全想不到,他从黑风暴带回来的会是这么一个怪物,那些隐隐约约的猜测已经有了明确的轮廓。 黑风暴的“神庙”里藏着的秘密,让赵臻趋之若鹜的新物种,或许能改变整个星际的新发现。 此刻就在自己的掌心下面,鲜活的存活着。 高达两米的电子门无声的打开,夏春生将光屏递给刚刚结束会议的长官,宁文身着一套深黑色的军装,肩头和胸前挂着琳琅满目的勋章,显得格外严肃隆重。 黑风暴具体情况虽然还瞒着帝国的广大人民,但是机要部门和贵族们早就盯紧了这块肥肉。 帝国最高领导人,三位执政官刚刚就黑风暴的情况对宁文进行现场问询。 黑风暴虽然环境恶劣,不适宜人类居住,但是这里似乎发现ABO的远古祖先。 基因、能力、进化,每一个词语都足以让帝国任何一个人疯狂。 “都是在白日做梦。”宁文端坐在书桌前,叹息着说道。 夏春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端来一杯牛奶热可可,“大人们是不是都很期待赵臻的实验成果。” “为了遥不可及的利益,将帝国的安全视若无睹,毁灭人类的,终将是人类自己。”宁文啜饮一口可可,点开电子光屏。 夏春生轻声说道,“黎星传来消息,圣心医院有实验体发生暴动,他也遭受了袭击。” “竟然没死?”宁文有点诧异,“不愧是从“神庙”死里逃生的alpha。” “黎星虽然失去了腺体,能力大大退化,但是从军多年,表现一直非常优异,或许是经验和直觉救了他。”夏春生回道。 宁文双手抱着马克杯,甜腻可可慢慢温暖了他的胃部,深棕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果然是个好棋子。” “毕竟他也不想背负罪名活一生吧。”夏春生还是很理解黎星的心情,本来大好的前程,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谁都会心有不甘的。 宁文放下杯子,“看来这就是黎星的投名状,那就让我看他能做到哪一步,过些日子,赵臻不是要去参加赵家老头的生日宴会嘛,给他安排一个身份,看他能不能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夏春生点头,“会不会被发现?” “那就是他的能力问题了?我已经给了机会,如果被抓住了,也要看赵臻舍不舍得他的心肝宝贝了。” 反正他宁文和赵臻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黎星要是被抓,他顶多失去一个暗哨,那就要看赵臻舍不舍得处置他的小情人了。 “坐下,不准把手放在地上。” “也准备放下胸前。” “坐好,不准用头顶我的手。” 朝歌摸了摸额头,将小怪物好好摁在椅子上,白衣黑裤的少年就好像古希腊神话中的水仙花纳喀索斯,因为登峰造极的美貌,甚至爱上了自己。 -- 第95页 金色大眼睛一秒钟都不愿离开男人的身影,显得格外单纯天真。 “也不能叫你小黑了,太违和了,你现在叫黎墨知道吗?”朝歌给小怪物取了个新名字。 “妈妈...” 朝歌猛地捂住少年的嘴,“你住嘴。”接着闪电一般收回了手,掌心湿漉漉的,少年红润的舌尖还没有收回。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黎墨,乖乖坐好”朝歌见光屏放在少年的手中。 “现在我要教你认字,以后需要你帮助我杀掉一个人,懂吗?”朝歌说道。 少年乖巧的点点头,它就像一张白纸,虽然长着人的外表,却还是一颗野兽的心,只知道单纯的相信依靠眼前的男人。 即使朝歌明白,自己是要把黎墨当成一个杀人武器。 这是星际世界,赵臻本身就是顶级alpha,精通各类武器,而且还有一个系统在给他开挂,想想圣心医院藏着的那些恐怖实验体,仅仅凭借朝歌自己的能力,是无法杀死赵臻的。 而黎墨不同,他是黑风暴星球存活的古老物种,还是“小黑”形态的时候,就拥有超强的隐匿能力,不说星际的各类监控仪器,就连那些alpha的信息素都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 如果让宁文这方吸引大半火力,小怪物是否能偷袭成功,将赵臻杀死呢。 朝歌不敢赌,但是他必须的竭尽全力的将军队的知识教给黎墨,如果黎墨成功了,朝歌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小怪物也能好好的生存下去,如果失败了,他也免不了一死。 两人的命运现在紧紧的缠在一起。 虽然圣心医院的遭遇非常惊险,赵臻还是尽快安排朝歌进行脊椎手术,毕竟黎星的身体实在是强弩之末,高烧和发炎每天都会消耗大量的药品,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长达十二个小时的手术结束后,朝歌再次睁开眼睛,他终于这个星际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满是白色雾气的浴室里,一具瘦削高挑的胴体若隐若现,光洁的镜子映出他的背部。 嶙峋的肩胛骨,内收的腰部曲线流畅而优美,苍白的肌肤上染上几分热水的红晕,然而背部凹陷的脊椎处平添几分非人的怪异感。 并非是银灰色的金属,而是洁白如象牙,这是医院为黎星身体重塑脊椎的特殊材质,大半部分都隐秘的藏在皮肤之下,只有三处尖端微微凸显在皮肤外,这是外部动力端,猛一看,像是脊椎上面镶嵌了三粒月光石一般。 “黎墨,出来。”朝歌闭着眼睛,迎接淋浴的水花,头也不回的说道。 烟雾缭绕的浴室里,逐渐走出一个银发少年,他整个人似乎就从墙壁里走出来的一样,但是朝歌知道,那就是黎墨的隐身功能。 少年也一并挤在淋浴头下,热水将他的衣物也打湿,他抱住男人的腰部,手指尝试的触摸脊椎。 “嘶。”朝歌感觉浑身一颤,立马从少年的怀抱里挣脱。 金色的眼睛里立马湿漉漉的,委屈的说道,“疼,呼——呼——”,他似乎有些害怕,再不敢伸手抱住男人。 朝歌穿上浴袍,“不疼。”就是感觉怪怪的。 少年得到回复,立马殷勤的抢过毛巾给男人擦拭湿发,□□的脚掌在地面行走时几乎没有声音,双手擦拭的动作轻柔又娴熟。 朝歌甚至觉得,黎墨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 小怪物的智商很高,开始还需要朝歌在一旁教导,后来都能自己操作光屏进行网上学习,他虽然说话还不怎么顺畅,拿木仓的姿势却十分熟练了。 擦完头发,小怪物便将头依偎的搁在朝歌的腿上,细长的手掌仔细玩弄男人的指尖,像是什么有趣得不得了的玩具。 朝歌伸出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少年柔软的银发,侧脸在昏暗的床头灯下,显得莹润而柔软。 “把你锁在家里一整天,是不是很无聊。” “嗯,妈妈...等你。”黎墨说道,他依旧改不了叫妈妈的习惯,朝歌纠正不了,也只能放任了。 朝歌伸手拂过少年璀璨的金眸,指尖能感觉到,睫毛微微颤动,“过两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呀。”少年天真的笑起来,整张脸显出惊心动魄的美丽,那么似梦似幻又触手可及。 朝歌将少年抱进怀里,像是动物依靠着取暖一样。 后天,他就要黎墨去挑战一下“天选之子”了。 第五十三章 帝国建立已有上千年,赵家也算是赫赫有名的旧式贵族,但既然称作旧式,便说明如今已经日薄西山,不过往前三十年,赵家的确已经将旧日的荣光丢弃,不过出了个意外。 赵臻的另一位父亲是哪个Omega已经无人在意,赵臻的私生子身份也无人在意,举国上下唯一知晓的便是,商界巨擘赵臻是赵家人。‘ 甭管赵臻如何拒绝赵家的橄榄枝,如何拒绝旧式贵族的拉拢,他注定在几方势力之中周旋,而赵臻已经跟赵家息息相关。 近百人的乐队簇拥着中央的舞台,白色礼服的男歌手浅吟低唱,五六对夫夫在舞池里旋转,昏黄的灯光,在奢华的礼服上蒙上一层欲拒还迎的光泽。 alpha舞伴的手紧紧贴着纤细的腰肢,低头说了几句耳语,Omega笑着靠着倚在宽厚的肩膀上,白皙的侧脸带着红晕,气氛甜的能滴下蜜。 -- 第96页 但是舞池中的爱意融融,却没有影响到其他举酒的人,他们三五成群聊着该死的天气,然后又笑着华丽讲究的礼服珠宝,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大门。 “咚——”的一声,厚重的胡桃木大门轰然打开,月色混着雪花的气息飘进宴会大厅。 “赵总,你怎么现在才来。” “赵臻,怎么前天的聚会没有邀请我,气死我了。” “赵总,西部那个医院的开发,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谈谈。” “什么呀,赵臻哥哥是来参加生日宴会的,谈生意的明天再约!” 高大俊美的alpha,美艳明媚的Omega,还有各种莺莺燕燕,将赵臻团团围住,气氛一下子火热起来。 不说赵臻手上的其他高新技术,现在谁不好奇黑风暴的事情,宁文就是个活阎王,连宁老将军的面子都不给,还是赵臻这边更好套关系一些。 后厨也是一样热火朝天,今天是伯爵的生日宴会,全族上下都是牟足劲要帝国的上流社会看看,他们赵家地位还是稳得很。 “小黄,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把菜给送过去,让客人不高兴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干瘦的小老头骂骂咧咧。 这个小孩是二厨的一个远方侄子,虽然是个beta,好歹在大饭店里干过几年,谁知道今天一上班,笨手笨脚的,工作经历肯定是骗人的。 满脸雀斑的beta像个闷嘴葫芦,放下手里坑坑洼洼的土豆,退起餐车就往外走。 “笨蛋,左边才是宴会厅。” beta垂着头将餐车转了个弯,等经过走廊拐角的摄像头时,左手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他猛地将餐车推了进去。 房门又悄无声息的关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还没送朝歌松一口气,一具温热的身体就贴到背上,腰上两条手臂搂得紧紧的。 “妈妈...”少年软软的喊道。 朝歌踉跄了两步,拍了拍腰间的手臂,“松开,身上都是油烟味。” “喜欢。”黎墨抱得更紧,“我抱着,不累。” “你不累,我还饿了,从下午忙到晚上。” 赵家自诩旧式贵族,后厨是没有什么高科技烹饪机器的,从洗菜到切菜再到做菜,全是人工操作。 宁文给了个后厨小工的身份,要这具身体还是黎星的,那肯定是一点破绽都没有,但朝歌早就被人养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么可能会做饭,在后厨都还是凭借黎星的记忆,勉强没有被人骂死。 就这样,朝歌都觉得理事的视线已经非常让他芒刺在背。 黎墨赶紧把人拉到旁边坐下,将餐车里的食物全部摆出来,左手餐叉右手筷子,俨然一副要喂饭的意思。 朝歌心安理得的歪在椅子上,系到第一个纽扣的衬衣现在也微微敞开,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平直的锁骨上带着一条金色的细链,锁骨凹陷处悬挂着一个小小的信息素模拟器,是个星星形状。 这倒不是个什么稀奇玩意,Omega常常佩戴这个工作学习,不过这玩意在A级以上的ABO面前就没什么作用,毕竟是人工合成的信息素。 “嗯,这杨枝甘露做的不错。”朝歌低头喝了两口,“监控线路都摸清出来了吗?” 黎墨点点头,头顶的短发也跟着一点一点,像是一只狡黠的银狐。 赵臻已经到场,他跟赵家虽然相看两厌,但利益已经将他们紧紧的绑在一起,赵家肯定会询问黑风暴的事情,赵臻无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朝歌都可以拿来跟宁文交换,如果还能挖到其他信息,那就最好不过了。 不过吃了点两口甜点和饮料,赵家的餐点讲究食材昂贵但是清淡,朝歌还是喜欢辛辣之物,不过填些肚子就好。 两人趁着夜色摸出门去,外面是一个花园,月色都被树荫遮盖,两人蜿蜒的在花丛中行走。 黎墨虽然是人类少年的外表,身体能力却意外强悍,他悄无声息的攀上墙壁,陡直的墙壁如履平地一般,一眨眼的功夫就翻进房间的露台,然后抛下绳子。 朝歌只需将绳子的锁扣扣在腰部,少年就将男人快速拉进房间。 花纹繁复的厚实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吊灯壁画,摆在说上的雪茄盒子,朝歌手指轻轻在桌面划了一道。 没有一丝灰尘,看样子,这里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常常住在这里。 黎墨牵着男人的手,往卧房走去,里面越发的昏暗,而且有一股刺鼻的香气,与其说是香气,更像是用什么香水把另一种味道压制住。 卧室里空无一人,但是那股香气几乎浓到令人作呕的程度,朝歌狠狠掐住自己的太阳穴附近的皮肤,他感觉到双腿发软,知道沉沉的落到少年的怀里,才如梦初醒一般张开眼睛。 漆黑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瞳,幽深黑暗,安静的好像亘古不变的夜空,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少年伸手捂住那柔软的双唇。 朝歌皱着眉,他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中计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少年从身后将男人紧紧抱在怀里,血红的嘴唇微微触碰男人的脊椎骨,锋利的牙齿咬破柔软的皮肉。 朝歌感觉到一股疼痛从颈后传来,他努力想要挣脱眩晕,却发现四肢根本没有力气,白色的烟花一簇一簇在眼前绽放,意识像是突然抽离出来,慢慢向远处飘散。 -- 第97页 “伯爵的情况非常不妙,疾病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腺体,早期易怒失眠,而且一直使用违禁药品勉强维持健康,目前已经出现了幻觉,我的建议是尽快切除腺体,后续还要长期卧床休养,不易过多接触外人。” “这怎么行呢,医生,我丈夫是家族的精神支柱,如果他切除了腺体,谁还能主持大局呢,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朝歌听到一阵幽怨的哭泣声,眼前的白雾逐渐散去,一间奢华的卧室呈现在眼前,只是四柱大床上仿佛躺着一具苍白的死尸一般,他浑身透出一股不祥的青色。 白袍医生叹息道,“先生,赵臻先生就是伯爵的亲生儿子,连他都没有治疗的办法,我一个小小的医生,怎么可能会有办法呢。” 赵臻低着头拨弄床头的香薰白烟,“父亲早就被掏空了身子,又不肯遵从医嘱,违禁药只是治一时,不能治一世,现在客人都在外面,伯爵却突然卧床不起,现在怎么办呢。” 端庄俊秀的Omega夫人仿佛是泪水做的一般,他虽然生育了几个孩子,可哪个都比不上赵臻势力强硬,此时伯爵要是病重或是撒手人寰,整个家族岂不是成了赵臻的囊中之物。 医生唉声叹气的推门出去。 赵臻拂了拂衬衣衣领上不存在的灰尘,“既然没有办法了,那就还是老办法,您取了药给父亲喂下,好歹撑过今天的生日宴吧。”说完自顾自的捡了把椅子坐下。 Omega颤抖着双手从保险箱里取出药剂,瓶身上写着M11,掰开丈夫紧闭的嘴巴一点点的喂进去,本来如同干尸一般的老伯爵像是枯木逢春一般,脸上瞬间红润了许多,喉咙里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不愧是星际世界,什么药品竟然如何神奇?朝歌倒是好奇的很,这个药品该不会也是赵臻研制出来的。 病床的老伯爵缓缓苏醒过来,他张开眼睛,深色的眼珠像是蒙上一层白翳,看起来浑浊不堪,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突然直勾勾的盯着朝歌。 对,朝歌的意识明明浮在半空中,他却觉得伯爵就直直得盯着自己, 接着病床上的人猛地跳跃起来,朝着墙壁狠狠撞过去。 “砰——!”巨大的声响将朝歌的意识拉回体内,紧接着他就看到面前的墙壁上剧烈颤动起来,像是马上就要被人撞出个大窟窿。 黎墨抱起男人的身体,翻过露台,单手攀伏在墙壁上,宛如一只灵活的动物,瞬间隐藏进花园的巨大树冠里。 朝歌紧紧抱住少年的脖颈,他甚至还能听到墙壁支离破碎的崩塌声。 老伯爵,老伯爵跟医院的那个怪物一模一样。 第五十四章 半山别墅的赵家本宅,昨日的热闹就太大了,警车救护车还有无数豪车陆陆续续就没有安静过。 老伯爵精神出了一点毛病,这当然是对外公布的官方说法,实际上,参加寿宴的各位都是人精,赵远闹出的动静只要长了耳朵的都听到了。 “果然是疯掉了,吓死人了,你没看到现场,听说是赵家的遗传病,那个赵臻分化的时候听说就是检查这个病,赵家才没认回他。” “我看赵臻平常看得好好的,信息素也挺强的。” “唉,人家有这种隐疾能大大咧咧的告诉你嘛,再说了,赵臻年纪轻,赵远年纪那么大了,病症发出来肯定不一样了。” “看着就怪渗人的,赵臻手底下那么多的医院都治不好,我看这次赵家悬了。” 一直隐匿到第二天的夜里,朝歌和黎墨才找到机会回家。 朝歌褪下栗色的假发,用特殊药水洗掉脸上伪装,镜子里的满脸雀斑木讷的beta逐渐变成苍白俊美的alpha,漆黑的眼眸里藏着惊涛骇浪。 在圣心医院遭遇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朝歌感到恐惧,而此次赵家的宴会,赤/裸/裸地看到赵远变异的现场,病床上昏迷的人还是活人吗?或者说醒过来的那个怪物到底还有多少。 这就是天选之子吗?朝歌突然明白所说的“灭世级”灾祸,赵臻凭着自己的喜恶,就可以杀死好朋友黎星的恋人,他到底在进行什么性质的实验,也可想而知。 这怎么才能打得过?朝歌现在回想一下,宁文和黎墨联手能不能杀掉赵臻还是个未知数。 脊背上突然一热,少年黏黏糊糊的贴上来,银发的发尾在朝歌的颈窝处搔弄,引得男人缩起肩膀躲避。 “妈妈...吃饭。”黎墨软软的说道。 客厅里传来饭菜的香气,朝歌诧异的望向餐桌,“你做的?”三菜一汤,而且有朝歌喜欢的水煮鱼片这种麻辣菜式。 星际世界的烹饪机器十分先进,设定好程序,蔬菜肉食直接扔进去就可以得到成品,朝歌之前都是这么喂活自己。 他夹了一片红彤彤的鱼片,肉质细嫩,麻辣鲜美,味道着实不错,但很显然不是烹饪机器做出来的那种一板一眼的菜肴,而且这味道让朝歌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洁白的贝齿咬住筷子尖,朝歌尝完了桌子上的几道菜,这种熟悉感越发的强烈,从上个世界开始,他心底隐隐就有个猜测。 “秦然?” “” “余年?” “妈妈,你说什么?”黎墨伸长手臂,掌心还没贴到男人的额头上,就被躲开了。 “我没病。” 朝歌左右端详了下黎墨的相貌,秦然不用说,娱乐圈的顶级男神的美貌,不知道秒杀多少菲林,余年呢,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锋利感,但也是俊美挂的,少年时纯净,青年时沉静,但说到底也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 第98页 但是黎墨不一样,朝歌是亲眼看到他从动物变成人,一身肌肤几乎不存在毛孔汗发,银发加上非人般美丽的五官,在星际世界里,都已经算是美貌过头了,每次看到他的脸,都会有新的震撼。 不过听到这一声“妈妈”,朝歌算是断了念想,不说秦然这小子,余年好歹转正当了几年的男朋友,爱情变“母子情”,演戏也没必要这么狠吧。 少年金色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全心全意的依恋,朝歌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有点心里脆弱,才会把黎墨当成别人。 “味道很不错,你也赶紧吃吧。”朝歌说道。 黎墨只是微微动了两筷子就停下,一直在给朝歌夹菜,看上去,他似乎才是那个照顾人的长辈。 “你能吃这些食物吗?不会有害吧”朝歌突然联想到,毕竟黎墨的种族大概是黑风暴星球上的古老生物,至今,朝歌还没弄清楚,黎墨是怎么从一只小狗狗突然变成人的。 “可以吃,不过要等进化,很久。”黎墨解释道。 朝歌突然想起在赵家黎墨咬得那一口,“那也是你的能力吗?跟S级alpha云图那个能力很像,用在别人身上也是这样吗?这个能力还会进化吗?” 黎墨摇摇头,“只有妈妈你,那叫共感。” 朝歌不是很明白,莫非这个能力还只能限定使用,他继续追问,不过黎墨对能力也是迷迷糊糊的,他似乎天生就有种族传承记忆,在刚刚苏醒的时候还是一无所知,等变成人之后,就已经有了一些模糊记忆。 “可能更多的秘密,要等到你下次进化才知道。”朝歌喃喃说道,不管是从人类角度还是其他种族来看,黎墨目前还处在少年时期,学习能力很强但存在缺陷,没有形成成熟的主观意识,所有事情都是依照朝歌的意愿行事。 “那我们再试试那个共感。”朝歌饭也不想吃了,他现在一心一意的挖掘黎墨的能力,这样他们胜算才会更多一分。 朝歌歪着头,将修长洁白的脖子递上去,半透明的肌肤下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少年从身后将人抱住,金色的眼眸半垂,柔软的嘴唇轻轻贴到脊椎的动力端,掌心下的身体兀地颤了一下,像是受不了这种亲密的接触。 “别磨蹭了,赶紧咬吧。”朝歌话说出口,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还好身后的少年应该不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少年张开嘴巴,锋利的虎牙刺进动力端周围的皮肤,像是猛兽咬住猎物一样。 这次朝歌的意识清醒多了,他能感觉少年牙齿里有什么微弱的液体进入体内,像是闪电一样进入他的大脑里,然后整个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黎星的腺体被切割了,其实对于朝歌来说,这并不是残缺,更像是把多余的部分舍弃掉,但是腺体切割的后遗症还是十分严重。 无时不刻感到身体疲惫虚弱,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亦或者beta,不管如何收敛信息素,都会对朝歌产生极大的压力,每天惴惴不安的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甚至朝歌一次又一次的,产生无法完成任务的挫败感。 而此时此刻,朝歌从未这么清醒的感觉,自己这么健康和强大,他整个人和黎墨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线连在一起。 他就好像进入了黎墨的身体一样。 少年不大明显的喉结上下浮动了下,像是在吞咽什么了不得美味食物,巴掌大小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艳色,眼眸里透出一股满足。 朝歌稳住心神,眼前还是一片熟悉的白雾,他像是灵魂出窍一般,不断在白雾中游走,世界像是被装上了一个扬声器。 很多很多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交谈的人声,犬吠的叫声,还有叶片露珠滴落的声音,突然被一只大手粗暴的塞进脑子里。 朝歌算是明白,今天黎墨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老伯爵房间的隔壁,离得越远干扰越大,他一开始还打算去窃听一下赵臻。 先从附近练习一下,朝歌收回思绪,有选择性的倾听人声,黎星这片社区并不是什么高档小区,大家不是为工作忙碌,就是为家庭争吵,都是一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 “是的,长官,黎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黎星的名字突然引起朝歌的注意,他的意识朝着人声处飘去,白雾渐渐散去,露出一个陈旧单调而不一般的房间。 这里似乎是二楼的一个书室,窗户处能看到院子里高高的树冠,然而房间里却只摆一张大大的书桌和一把椅子。 书桌上巨大的监视屏正显示着黎星门口的景象,而屏幕的右上角,还有一个朝歌的老熟人。 黑风暴的监狱长,宁文。 “赵臻来探望过好几次,但是停留时间都不长,黎星也极少出门,他似乎不愿意与外人接触。” 宁文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昨天赵家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你在现场看到黎星了吗?” “属下一开始还能跟踪到黎星的痕迹,但是他突然就消失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探测不到,没过多久,赵远就出事了,我远距离看到几个画面,几乎跟怪物没有什么区别,但碍于赵臻就在旁边,没有久留。”白睿也在现场?朝歌算是明白了,自个身边出现的任何人都不会是什么小角色,自己还以为白睿是个富有正义感的热心好警/察。 而宁文果然也不负传闻,连赵家都安插了奸细,说不定地位还不低。 -- 第99页 “黎星还有点能力,能逃过你的信息素排查,圣心医院,赵家寿宴,出现一次就出事一次,还能这么凑巧?” 白睿没有回答,显然宁文的问题也不用回答,他们显然早就怀疑黎星了。 朝歌还想听听宁文下达的命令,意识却倏地回到身体里。 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从百米高空坠落一样,过了十几秒,眼神焦距才恢复正常。 超近距离看到黎墨的美貌,朝歌的心脏差点都停摆一秒,他往后微微退了一下。 “怎么突然回来了。” 少年露出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举起手掌,“血...疼。” 第五十五章 朝歌猛地抓住那只细白的手掌,“怎么了,受伤了吗?” 黎墨反握住男人的手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触碰朝歌的鼻尖,“妈妈流血了,疼吗?” 朝歌懵懵的摸了一把鼻下,指尖上一抹鲜红格外刺眼,这是流鼻血了?他想要起身去洗漱间擦拭一下,大脑却嗡的一声,又跌回瘦弱却温热的怀抱里。 灯光在眼前晃来晃去,少年的面容逆着光,只看到优美的下颌线,他的声音远远近近,像是被深海中传来的巨兽的叫声。 “睡吧,我守着你...”我会等您长大,少年将男人紧紧揽进怀里,就好像从未分离过的一体。 今夜的睡眠格外香甜,柔软的侧脸压在鹅黄色的枕头上鼓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在清晨的阳光里,脸颊上一层半透明的绒毛,像是多汁的桃子。 白色西装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右手撑脸,贪婪的看着眼前的美景。 朝歌眨了眨眼睛,依稀看到床边坐了一个人,半合着眼睛笑着说道,“你还真......” 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意却僵了一瞬。 “怎么这么早来我这儿?”朝歌云淡风轻的拥起被子坐起,虽然房间里再没有第三人,但他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黎墨还在。 赵臻长了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庞,桃花眼常常带笑,他伸出右手,小拇指上带着一枚蓝宝石戒指,牵住朝歌的手。 “从黑风暴回来后,我忙坏了,把你冷落了这么多天,恰好事情也告一段落,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我正好能陪你出去玩一玩,星际航行怎么样?半个月,能去好几个星球呢。” 漆黑的眼睛,从带着尾戒的手掌,到赵臻带笑的脸庞,朝歌苍白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热情,也不敷衍。 就好像赵臻记忆中,那个永远温暖的男子一样。 “生日随便吃个饭就好了,我的时间倒是多得很,你手下那么多的公司,能脱开身去旅行嘛。” 不怪朝歌多想,他才亲眼目睹赵家老头子变成怪物,接下来赵臻不是要毁掉证据,就是要抢夺赵家的权势,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邀请黎星一起星际旅行。 赵臻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我又不是机器人,赚钱不就是为了享乐嘛,还是你有别的重要事情。” alpha巧克力色的眼睛在晨光下,饶有趣味的盯着朝歌,那里面并不具有攻击线,相反真挚的感情,更让朝歌作呕。 “我有什么事情。”朝歌淡定的掀开被子,给自己到了一杯白水饮下,随口说道,“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这次朝歌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他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种严肃的神情,好似十分担忧赵臻的样子。 “赵臻,你最好给我实话实说,怎么突然要去旅行,你知道我并不喜欢旅行的,不要再用什么生日的借口。” 黎星比赵臻年长一岁多,加上黎星自从没了亲人,性格更为成熟,在和赵臻的相处中,也一直是年长者的态度。 赵臻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手指抚摸鬓边的发际线,巧克力色的眼睛却促狭的瞟了一眼朝歌。 “果然被你看穿了,还不是赵家那群蠢猪,老家伙现在倒下了,他们又想从我这儿拿到钱继续花天酒地,又不想把赵家白白送给我,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呢,就让他们继续狗咬狗吧,我对赵家一点兴趣都没有。” “喔,你不喜欢就不做吧。”朝歌淡淡说道,随意从衣柜里拿出衬衣裤子进了浴室。 赵臻对着黎星的背影高声重复道,“马上就出发了,不是开玩笑的。” “就是天塌下来,我也要洗澡再出门。” 朝歌有恃无恐,赵臻现在玩好朋友的游戏,他也不介意继续做戏,黎星想做什么,赵臻还能阻拦不成。 十平米大小的浴室,是简单的白色装修风格,朝歌将淋浴打开,蒸汽几秒钟就充盈整个小空间。 白色的瓷砖像是水面倒映的画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银发的少年沉默的从墙壁里走出来。朝歌上前捂住黎墨的嘴,他摇了摇头,示意少年不要说话,赵臻的alpha定级在A级,耳朵是十分灵敏的,况且赵臻还有系统,说不定还有什么隐蔽的监控方式。 他们两个无声的抱在一起,少年将脸埋进男人的胸前,一双金色的眼睛似乎透过浴室的房门,注视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看看,这是我新买的航行器,叫七日,搭配了最新的武器防御系统,而且运行更为平稳,减少空间跳跃的不适感,能容纳一千人同时进行空间三个月。” 眼前这个巨大的金属巨兽在太阳下,泛出冰冷的光泽,朝歌挑了挑眉,“最新的武器系统?那我倒是要看看。” -- 第100页 赵臻揽住好友的肩膀,“不急,这半个月让你研究个痛快,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让人送点吃的给你。” 卧室的房门渐渐关上,朝歌僵硬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落地窗的风景正在剧烈变化,高楼大厦变成模糊的黑点,入目只有湛蓝的天空。 “妈妈...”少年从背后抱住情绪低落的朝歌。 “我没事。”朝歌说道,但是未来半个月恐怕就不会好了。 赵臻的实验肯定出了问题,圣心医院的实验体明显失去控制,还杀死了医生护士,最后是被黎墨杀死的,而赵家那个老头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寿宴上那么多人,不知道有多少目光盯着。 赵臻此时搞什么生日旅行,简直就是匪夷所思,朝歌始终想不通,赵臻此时离开主星,不怕宁文趁机抄了他的老巢吗? 电光火石之间,朝歌的心脏震颤了一下,他脸上的血色瞬间消散干净,将少年的衣服都抓皱了。 “妈妈,怎么了?”少年诧异的问道。 男人垂着头,柔顺垂落的额发挡住眼睛,牙齿狠狠咬着软唇,浑身微微发颤。 黎墨更加惊慌,双手捧起男人的脸颊,赤金的眼眸像是一条流动的河流,“说话呀,妈妈,怎么了?” 朝歌深呼吸几次,才开口道,“如果...如果...”他的声音变得格外嘶哑。 “如果有天我变成那种怪物。”男人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对上赤金的眼睛,“你就把我杀掉吧。” 黎墨惊慌的缩回手,像是被这句话烫伤一样,又用双手抚摸男人的眼尾,“不会杀,也不会死,我保护妈妈的。” “傻小狗。”朝歌话说出口又后悔了,黎墨怎么可能会懂他的话,说出来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忧。 朝歌穿越到黎星身体时,是基于黎星的记忆和系统任务描述,推断出赵臻就是天选之子,而赵臻为了自己卑鄙的欲望,陷害了黎星。 他推断的大部分结论,现在看来是没有错误,赵臻的确是拥有异次元系统的天选之子,赵臻的确在杀人案的现场,黎星记忆中零散的画面和声音不是作假。 但这些原因,并不能说明黎星就是无辜的。 消灭证据以达到证明无辜清白,很难。 但是制造证据以达到指证的目的,无中生有,更难。 军事法庭不是什么玩过家家的地方,宁文和赵臻的针锋相对,必然有一股军方力量在和赵臻对抗,鉴于黎星帝国军人的身份,赵臻想在这个法庭上制造假证据瞒过所有人。 岂不是难上加难。 可法庭上那些证据呢,黎星没有道理杀死自己的恋人,以前,朝歌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一心一意只想杀死赵臻。 但如果,黎星也是赵臻的实验体之一呢。一切被忽略的细节都可以串联起来了,就是黎星亲手杀死了一个无辜者,即使黎星是受控制的。 朝歌痛苦的将额头抵在少年的肩膀上,“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他身体里就好像藏着一个倒计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以把自己毁灭掉。 “不要怕,妈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少年的声音清亮而干净,只知道无措的安慰自己怀里的妈妈。 朝歌“嗯”了一声,他身边只有黎墨可以依靠了,而且少年一直就没有让他失望过。 赵臻,你对黎星真的有一丝丝正常人的感情吗?让黎星亲手杀死自己的恋人,让黎星切割掉腺体,把黎星变成一个可怕的怪物,以满足你可笑扭曲的欲望。 天选之子又如何,异次元系统又如何,不过是个泯灭人性的畜生。 “铃——铃——铃!黎先生,您的早餐已经送来了。”通讯器里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朝歌朝黎墨点点头,他整理下情绪打开房门,门外一名穿着灰蓝色制服的餐厅人员。 “餐车放在那里就可以了。”朝歌说道。 餐厅人员仔细的将十几样食物整齐摆放在桌上,“今天中午,餐厅有新鲜的小羊排,我们主厨料理这个可是一把好手,先生一定不要错过。” 朝歌站在窗前,对聒噪的餐厅人员并没有回应。 “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朝歌眉头一跳,转身看向这个beta,一张圆脸,大概二十岁的年纪,脸上灿烂的笑容,甚至是模板一样的标准。 “好,我不会错过美味的。” 第五十六章 “七日”的餐厅就跟主星上高档餐厅差不多,除了窗外幽深璀璨的星空,他们可是在进行超曲速飞行,餐厅里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 赵臻揽着朝歌的肩膀进了包厢,桌面上放了一只娇艳欲滴的粉色蔷薇,衬着悠扬的弦音乐,一切都显得十分浪漫。 “先生,今天的推荐菜是小羊排,秘制腌料,现场烤制,味道十分好。”圆脸的服务生微笑道。 赵臻看向黎星,“来一份吧。” 朝歌点点头,他举起茶杯啜饮一口,还没等羊排送上桌,尹书便匆匆把赵臻请走。 “你先吃,别饿坏了身体。”赵臻说道,站在门口的尹书微微垂头,像是对房间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触动。 半扇羊排串在烧烤架上,上面已经涂满了酱汁和颜料,跳跃的橙色火焰不断舔舐着羊排白色的油脂,发出吱吱吱的响声。 beta右手执刀,雪白的刀刃割下焦褐色的羊肉,整理的码放在餐盘中。 -- 第101页 “麻烦?你觉得我在这艘飞船上会有什么麻烦?”朝歌叉起一片羊肉,漫不经心的吹了一口。 beta褪下手套,给杯中添满茶水,递到朝歌的面前,“黎星,我想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朝歌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平平无奇的面容,“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还能混进这艘飞船里,我该叫你白警官嘛。” 白睿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你果然很聪明,不过在这里,聪明也派不上用处,黎星,你现在很危险。” “危险?”朝歌塞了一颗葡萄在嘴里,微微苦涩的果皮中和了过甜的果肉、 “哪里不危险,我早就死里逃生好几次了,对于我来说,人生下一秒就结束,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艘飞船的底部,全部都是赵臻的实验体呢,你觉得他非要把你带上的目的是什么呢?黎星,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赵臻喜欢你。” 白睿的脸上还带着笑意,笑意里满满都是嘲讽。 “所以,不管怎么算,你都会比我先死,你怕吗?” 朝歌双臂环胸,往后靠在软垫上,窗外飞驰的星空在他的侧脸上留下斑斓的色彩,浑身透露出一种光怪陆离的魅力。 白睿早就黎星返回主星前就接到了通知,他当然不是什么小警察,对于黎星的生平过往,长官那边也早就了详细的调查,而白睿看到黎星档案上的照片,俊美、阳光、正义,就好像无数影视作品里,帝国军人的形象。 而当他在监控里,第一次看到黎星被赵臻抱下车的时候,那一双黑眼睛无意间扫过监视器,一种战栗感像是闪电一样劈到头顶。 脆弱的,美丽的,偏偏坚强的不可摧毁,就好像此刻的黎星。 白睿低头笑了一声,然后脸上那股讨厌的笑意终于消失了,他低声说道。 “你要是怕死,就不会选择去黑风暴,如果一心求死,早在黑风暴就凉透了,何必忍辱负重呆在赵臻身边呢,现在,我们两个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合作共赢不是嘛。” “合作共赢?这也要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白睿,你现在拿什么跟我谈条件呢。”朝歌内心清楚,宁文只是拿他当枪使,什么合作,不过是当方面的被指挥罢了。 白睿点头,“我当然没有什么条件,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杀死赵臻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次私自出行,赵臻没有泄露任何风声,除了那堆实验体,根本没有多少护卫。” “想一想,这是赵臻实力最薄弱的时候,等抵达星球,护卫和警/察,到处都是保护他的人,你确定能一击必杀吗?但现在,这里可是外星际,人力和武器都十分有限,我们如果摧毁了飞船,赵臻就难逃一死,黎星,难道你不心动吗?” 窗外的星河浩瀚美丽,简直就跟科幻电影的画面一样,不过窗内的人无心观赏。 “说说你的计划。”半晌,那个孱弱的alpha如是说道。 而当赵臻再次推开包厢房门时,就只看到黎星靠着软枕,啜饮果酒欣赏窗外美景的画面。 “抱歉,耽搁了这么久,小羊排味道如何。” “还不错,这趟旅行终于让我有点期待了。” 漫长的走廊通道,明亮的灯光日夜不停的照耀着,这里是外星际,窗外都是永恒不变的黑夜,灯光似乎才能稍微驱散掉心底的一些阴霾。 电梯不断上升,直至把朝歌他们送到最顶端,电梯门打开,是一间宽阔的指挥室,飞行器的运转核心就在这里。 “这是你应该熟悉,导弹M4O1,军部去年才装备上,内部装备得还不多,算是机密武器吧,虽然我们民用飞行器上容纳的位置有限,但是杀伤力绝对不低,干掉一两个舰队是没有问题的。” 朝歌双手撑在控制台上,伸长脖子,看了眼飞行器外部构造,转头说道,“这玩意你从哪里弄来的?而且还装到自己船上?” “欸,我可是从军方拿的正规手续,毕竟我家大业大的,要是有个闪失,帝国半边商业江山不就塌了,再说了也是以防万一,主要还是这个雷达隐蔽技术,这可是我的专利,就是模拟alpha的信息素能力,勘测的一把好手,而且能够扰乱敌方的飞船追踪路线。” 黎星是军人出身,对于这些武器装备虽然不是精通,但都有了解,这艘飞船的装备绝对精良,朝歌没有深问,只是左右看了看,好像自己真的只是观摩一下。 赵臻抱肩站在一旁,耳边虽然听着工作人员的航线汇报,眼睛却是一瞬都没有离开那个高挑瘦削的背影。 黎星伤势虽然恢复了,但是身体已经不复从前,高强度的星际飞行给他或多或少都会带来负担,但莫名出现的眩晕和心悸,一天一天程度越来越深,等到星际旅行的第三天,他几乎再没有出过房门,终日卧床休息。 “妈妈...”少年虚虚握住男人的手掌,刚刚医生来检查过,并没有检查出什么大问题。 但就是没有问题,才说明问题很大。 直到星际旅行的第五天,黎星陷入无意识的漩涡中,他还能呼吸,还睁着眼睛,却似乎对这个世界再没有了任何回应。 病床上的人皮肤苍白得几乎变成半透明,肉质的肌肤像是变成某种青色的血管像是雪下的暗河,冰冷又迟缓的输送生命之源,漆黑色的眼眸毫无焦距在望着天花板,整个人像是电影中幻想出的奇异生物。 -- 第102页 “黎星。”尹书穿在床头,冰冷的注视着这具美丽而诡异的躯体,他厌恶黎星的一切,优越的alpha身份,爽朗的性格,还有和赵臻更长久的时光。 起初,他得知黎星恋爱的消息,内心是窃喜的,但随着赵臻的震怒和一系列行为,尹书只感觉绝望。 此时此刻,黎星已经变成一个令人作呕的异生物,赵臻甚至都是甘之若饴的,因为这样,黎星就彻底无法离开赵臻了。 “还得到我说话吗?”尹书重复道。 床上的男人微微转过头,他的脸上无悲无喜,眼睛像是两颗黑漆漆的鬼洞,像是能将人的魂魄都能吸走。 尹书感觉后颈的汗毛全部竖起来了,他不自觉得后退一步,察觉后又倔强的回到原位。 “你生病了,现在我要带你去治疗,老板让你不要害怕,等一会儿他就来医疗室陪你。” 黎星没有反应,头颅无意识的左右轻微晃动,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 真是见鬼了,尹书在心里骂道,他挥了挥手,让手下将人运到医疗床上,医生们已经等待多时了。 巨大的手术灯,就像个无限逼近的小型太阳,这里并不想普通的医疗室,数十个房间贯通在一起,大型的仪器还有各类瓶瓶罐罐,这并不是普通民用飞行器的医疗室水准。 看起来更像是医院或者实验室。 针尖轻而易举就找到血管,针管里的鲜血跟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医生封好针管递给旁边的助手。 “尹秘书,仪器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进行检查,请稍候几分钟。”医生说道,“这种症状,我还真的没有在其他实验体上发现过,非常奇特,你看他的皮肤就好像洁白的花瓣一样,没有任何肌肉纹理。” “在主星检测过一次,数据都是正常的,主人怀疑黎星在黑风暴上感染了什么怪异的病毒,然后自身发生变异,继而影响到我们的实验体。” 医生点头道,“M05药剂的研发已经趋近完美,我从未发现服用这个系列的实验体出现问题,况且这个实验体切除腺体之后,没有信息素干扰,药性的效果会更加强烈,服从性也更高。” 尹书没有说话,他不希望黎星出事,这样会显得他办事无能,但同样他也不希望黎星平安无事,最好一直就处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一睡不起,就安安静静当个睡美人吧,尹书在心里祈祷。 朝歌像是突然陷进黑暗的长流中,那种感觉就跟每次离开旧世界,但还没有进入新世界时一样,寂静无声的浓稠黑暗,冰冷又漫长,一切人和事物都显得微不足道。 无数人的面庞出现在眼前,他们似乎无声的说着什么,可是朝歌也听不清,然后慢慢往下坠落,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妈妈...” “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的呼唤,嘈杂的,几乎没有停顿的,窃窃私语的,大声嘶吼的,像是要把朝歌的身体给撕裂了。 病床上的男人睁开漆黑的眼睛。 而飞行器底部深层的仓库里,无数的怪物也睁开了眼睛。 第五十七章 飞船剧烈震颤了一下,房间倏地陷入黑暗之中,又马上恢复了光明,尹书扶着墙壁站直身体,他的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警卫一队,警卫一队能听到我说话吗?”尹书拿起通讯器喊道,但是对面还是一片寂静。 “你留在这里,监视黎星的数据,有了结果立马发到我的终端里...”尹书还没有吩咐完,就看到手术台上的男人竟然苏醒过来了。 朝歌一睁眼看到刺眼的白光,还以为自己真的死掉了,不过一秒钟之后,无数个脑袋密密麻麻挤到他的眼前。 “怎么会突然苏醒?是不是剂量不对?” “绝对没错,实验体的意识是清醒的吗?” “瞳孔涣散,呼吸急促,生命体征正在急剧下降。” 他们在说什么?朝歌只听到一阵尖锐刺耳的噪音,他晃了晃脑袋,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这些人都穿着医用防护服。 尹书拨开围在手术台前的实验员,皱着眉呵斥道,“嚷嚷什么,醒了就再打一针麻醉剂,尽快把结果汇报给我。” “尹书。”朝歌猛地坐起身子,把一众实验员吓得连连后退。 明艳的Omega就算穿着防护服也依然动人,碧蓝的眼睛冷冷的上下打量了男人。 “苏醒还不如不醒,我怕事实太残酷,你承受不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他注射。” 朝歌低头看到,手腕脚腕上的金属环,正把他牢牢的锁在手术台上,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嘲弄。 “怎么,终于忍不住要除掉我了,可惜,赵臻还是不会喜欢你。” 大步走到门口的Omega收回摁向门禁的手掌,他转身看向手术台上的男人,“你懂什么?黎星,你从来只会伤害主人,他对你那么好,你却三心二意,现在也不过是个废物,你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因为主人都要放弃你了。” “喔?赵臻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渣呀。”俊美的男人笑盈盈的说道,“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决定放弃我。” 尹书一把抓住朝歌的衣领,甚至将整个alpha都提起来,隔着防护面罩,也能清晰的看到他眼睛中怒火。 -- 第103页 “十毫升的M11。”尹书咬牙切齿的说道。 旁边厚瓶底眼镜的实验员喏喏说道,“这太危险了,尹秘书,主人说过要保住这个实验体的性命的。” “我说拿过来!这只蟑螂怎么会死呢,他可是死里逃生好多次了。”尹书挑眉说道,“你藏着的秘密可不少,不过我没有心情去听。” 接着飞船剧烈的震颤一下,接着能听到远远近近的爆破声在头顶上响起,尹书抬头看向掉落灰尘的天花板,这才如梦初醒。 “是你!” Omega气急了,直接亲自动手双手掐住朝歌的脖子,周围的实验员又一拥而上企图拯救珍贵的实验体。 男人毫无知觉的躺在洁白的手术台上,面容沉静,像是一只即将被献祭的羔羊,他漆黑的双眸像是穿越天花板,越过飞船,进入静谧幽深的星际深处。 “黎墨...”他嘴里突然蹦出一个词语。 尹书还没领会其中的含义,就感觉到后背一沉,接着头颅进行三百六十度的旋转,这速度极快,快到死亡来临之时,他的双眼甚至还能清晰的看到银发少年的模样。 “啊——!” “救命!——来人呀——!”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尹书就在眼前瘦弱的少年杀死,实验员四散奔跑,根本没有想要抢救一下的意思。 寸厚的金属环在少年手里,就像糖丝一样柔软,朝歌无力的落进黎墨的怀抱,浓密的睫毛半垂,目光落在尹书的尸体上。 这曾经也算是黎星的朋友,也有过快乐惬意的时光,如今却成你死我活的局面。 “嗯。”朝歌皱着眉忍住脊椎的疼痛,黎墨将四五条金属针管从男人的再生脊椎里□□。 轰隆的爆裂声不绝于耳,飞船像是一颗失控的火球左摇右摆的在星空里穿梭。 “七日”的武器端口被轰成一个巨大的窟窿,一艘体型更为庞大的飞行器强制链接到“七日”的底端,无数真枪核弹的士兵涌了进来。 宁文率领手下轻而易举的攻进了飞船枢纽室,数十个警卫举枪将赵臻挡在身后,可是面对数以千计装备优良的士兵,实在是螳臂当车,不知死活。 “宁将军,好久不见。”赵臻悠闲的坐在转椅上,“你不守着第三战区,跑来搜查我的飞船,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宁文将枪收进腰间的皮夹里,他穿着一身深黑色的作战服,瘦削的体型在一众alpha士兵里显得格外娇小,但是谁也不敢小瞧了他的战斗力。 “为帝国的繁荣而奋斗,是我们军人的天职,当然要不辞辛苦的来工作。”宁文一板一眼的说道。 都已经真枪核弹的干上了,赵臻和宁文见了面还有虚伪的寒暄一番,虽然里面满满都是冷嘲热讽。 “赵臻,放弃抵抗吧,这艘飞船的中枢系统已经被我接管,你手底下这点人,也根本不够看,我不介意把你的尸体扔进星际黑洞里。” 宁文嘴上说着劝降的话,实际上直接挥手下令让士兵们攻击,警卫们根本抵御不这么大的火力,接近阵亡在赵臻的脚边。 “所以现在没有投降的机会了,赵臻,对了表示对你的尊重,让我来结束你的性命。”宁文举起□□,冰冷的枪口/射出一道极快的火花,正中赵臻的额心。 赵臻,死了。 不,本该已经是尸体的赵臻低笑一声,歪着头摸了一把恶心的伤口,他抬起头,伤口里没有一丝鲜血流出来,表皮的肌理被子弹毁坏,能看到内里细小的金属元件,闪烁着怪异的的光泽。 “所以,你觉得这点小把戏就能杀死我。”赵臻站起身子,士兵的子弹如同急雨一般落在他身上,却无法造成任何实际的伤害。 宁文的面庞被一层寒冰笼住,他预测过赵臻的实力,也猜想过赵臻手底下藏着多少秘密,但是他从未想过赵臻竟然把自己变成那种恶心的怪物。 赵臻一步一步的走向宁文,士兵们则将宁文紧紧包围住后退,局势瞬间发生逆转。 宁文从中枢室一直后退到飞船走廊上,赵臻的情况明显不能用常理去理解,他甚至变成一个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外层的士兵一旦被他抓住,就没有活口。 他们只能不断撤退,然而通道的另一端传来跑步的响动,宁文转头一看,瞳孔剧烈收缩,无数实验体如同水潮一般涌来。 “夏春生,立马关闭舱门!”宁文当机立断下达命令。 通讯器另一头的夏春生早就接管了“七日”的监控系统,他双手迅速操作按键,“老大,关不了,系统出现了问题,我们的飞船无法脱离链接状态。” “终于反应过来了?”赵臻笑着说道,“你派来监视黎星的那只狗,早就被我发现了,任何监视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的,让我的宝贝们好好招待你吧。” 这些实验体就如同圣心医院的那些怪物一样,四肢诡异的攀覆在墙壁上,口里露出层层叠叠的利齿,速度迅猛,士兵们猛烈的射击只能减缓它们的攻势,即使脑袋被轰掉了一半,也会疯了一般攻击过来。 几百人的士兵迅速减少,而宁文只能边防守边撤退,可是往哪里撤退呢,他自己的飞船无法脱离“七日”,舱门大开,岂不是引狼入室,让后续部队一起送死。 这里是外星际,一旦暴露在飞船之外,十分钟之内,他们就就会被巨大的压力撕裂皮肤,变成一粒粒的血肉,消散在浩瀚的宇宙中。 -- 第104页 宁文打得好算盘,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自己的绝路。 衬衫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赵臻还是仔细的将袖扣扣好,甚至哼起了歌曲,他靠在墙壁上,心情愉快的欣赏宁文死前最后的挣扎。 这艘飞船上藏着足足五百个实验体,现在倾巢而出,将通道里挤得人满为患,宁文那边还在负隅抵抗。 “可笑至极。”赵臻笑着评价道。 他头顶上方的走廊通风口里,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在冷冷的注视着下方的动静。 朝歌抬起头,和黎墨对视了一眼,颤抖的手掌握住那只更为稚嫩的手,他嘴唇微启,不像是喉咙里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从腹腔,或者是身体更深处发出的响声,悠远而幽深,不能用厚重或者空灵去形容,那更是世界的呼吸声。 本来扑向士兵的实验体像是画面卡住一般,突然停滞在原地,赵臻眉头一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围的实验体就疯了一般攻击。 “老大,系统有反应了,赶紧往回撤!”通讯器那头也传来好消息。 银发少年像一道鬼影一样出现在赵臻身后,纤细的手臂穿胸而过,白嫩的掌心捏住一颗诡异的心脏。 一半是血肉一半是金属。 “不是这个。”黎墨皱着眉抽回手臂,他抬手拦住赵臻的攻击,张开嘴巴,一口撕裂赵臻的脖颈,露出里面的金属线路,然后迅速后退,躲过了赵臻射出的子弹。 朝歌焦急的趴在通风口上喊道,“黎墨,眼睛!” 赵臻猛地看向朝歌所在之处,目眦欲裂,“黎星!为什么背叛我!” 话音刚落,少年快准狠的挖下赵臻的右眼眼球,一把捏爆扔到一旁。 男人仰面跪下,仅剩的左眼还不甘心的望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第五十八章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刚刚还志得意满的赵臻,此时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那些不惧生死的实验体也陷入了沉睡,显然没了赵臻的控制,他们并没有任何杀伤力。 【任务进度:1/1】 朝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力竭的瘫在通风口里,脑仁就好像要炸开一样。 “砰!砰!砰!”子弹在通风口上射出几个小窟窿。 “黎墨,过来。”男人喊住杀意四溢的少年。 朝歌侧过头,漆黑的眼睛透过狭窄的缝隙,和宁文的视线接触。 “我没有恶意。”朝歌这样说道,少年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士兵们对银发怪物的杀伤力心有余悸,显得更加紧张,宁文左右环视,“你以为自己还是正常人,还有你身边的那个怪物是什么。” 能轻而易举的杀死赵臻,可想而知这个银发怪物具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会对帝国造成多大的威胁。 朝歌默然,他不会说出黎墨的渊源,和宁文的合作,似乎从赵臻的死亡开始分崩离析。 宁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军国主义疯子,他会不顾一切扫平对帝国有害的人和物。 即使,是朝歌和黎墨杀死的赵臻,现在多说无益。 朝歌深深的看了宁文一眼,伸手抱住黎墨的脖子,两人从狭窄的通风管道逃走。 “老大,不用追吗?”夏春生问道。 宁文沉思片刻,“把所有出口的通道都封住,启动七日的自毁系统,就让这些肮脏的东西都炸成灰尘。” 通风管道十分狭窄,几乎只容得下一个成年男子通过,然而黎墨的骨骼肌肉似乎产生奇特的改变,他像一条柔软的绸缎包裹着朝歌前行。 男人正在发烧,或者那不应该是病理性的发烧,应该叫高阶身体自我净化。 朝歌能感觉那些实验体跟自己似有若无的联系,就好像一片片红色光斑在不远处闪烁。 “黎墨,你会死吗?”周围不断传来爆炸声,朝歌听到那些科研人员在喊着系统自毁无法停止之类的话。 少年摇摇头,伸手摸了摸男人湿漉漉的侧脸,“妈妈,累嘛,睡吧。” “好好活着,你能藏到宁文的飞船上......?”朝歌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身体的确到达了极限。 实验体都是赵臻通过药剂进行改造变异的,本来朝歌也是被控制的一员,但是赵臻从黑风暴发现了新种族的遗留基因。 而飞船的这些实验体,则是都注入了新基因的二代实验体,朝歌从手术台上苏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似乎与这些实验体有了一些微弱的联系。 而控制这些实验体攻击赵臻,实在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黎墨将男人抱住,快速的穿梭在飞创的各个通道里,他似乎对飞船的构造并不大了解,没多久就进入一条死路。 少年低头看了眼怀里沉睡的男人,将人固定在自己的背上,细嫩的手指陷进金属墙壁中,然后狠狠的撕开。 一层又一层,直到突破所有的障碍,此时飞船已经炸得四分五裂,巨大的火焰在寂静的星空里像是个欢快的烟火。 外星际的压力将黎星的皮肤绞碎撕裂,少年目光沉静,猛地跳起单手抓住另一艘巨大飞船的机翼。 发生战斗的十字型走廊变成一片尸海,无数形态怪异的实验体静静的躺在地上,连同那些丧命的士兵,尸首密密麻麻的铺满地板,恍惚地狱重现一般。 一只沾满血污的大掌颤动了一下,士兵痛苦的□□了一声,他的左臂被怪物活生生撕下来了,接着被扔到墙壁上撞晕了。 -- 第105页 [自毁系统已启动!请尽快撤离本飞船一千米以外的安全位置,请尽快撤离!自自毁系统已启动,倒计时十五分二十三秒。]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充斥在耳边。 “欸....”alpha强大的身体素质让士兵又再次清醒过来,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掏出腰间的简易药剂一饮而下,强撑伤体想要离开,视线却被一个闪亮亮的东西吸引。 赵臻的尸体就躺在尸海的正上方,虚握的右手里有一个东西正在闪光。 是什么珍贵的宝石?还是赵臻遗留下的研发物品,说不定把这个东西有大用处,士兵幻想着以后挂勋升职,几步走过去,伸出满是血迹的右手。 当指尖触碰到鸽子蛋大小的坚硬物品时,那东西活了过来,顺着右手手臂爬到士兵身上,然后迅速钻进士兵的左臂伤口里。 “啊——”士兵在地上哀嚎翻滚,不过十来秒的时间,他再次站立起来,左臂的伤口处已经长出一条金属手臂,白皙的肌肤从断臂的伤口处不断形成,直至包裹住新生手臂的指尖。 他甩了甩自己新生的右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边,却没有往逃生通道跑去,而是转身跑向飞船底层,那里正是储藏实验体,和进行实验检测的地方。 朝歌再次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蜷缩在一个狭小冰冷的空间。 “黎墨......” “黎墨......”朝歌躺回原地,手掌试探的抚摸周围,粗糙的木质触感,似乎还粘着什么湿乎乎的液体,空气有一种陈旧的霉味。 一切都结束了,朝歌的心也终于落地了。 【VII级世界,任务难度评级:A级,任务说明:天选之子的傲慢,以为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是神明的眷顾吗?不,那不过是世界毁灭的开端,任务要求:抹杀异次元系统,任务进度0/1】 等等,0/1,他真的没有看错,任务进度根本没有完成。 朝歌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发生了偏差,他明明看到黎墨把赵臻杀死,明明也看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结果一觉醒来,任务又回到了起点,那他和黎墨遭受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吗? ”咯吱”咯吱一声,一块木板从外面被人拿开,暗淡的月光洒了进来,一道 瘦削精干的身影出现在缺口里。 “醒了?”来人伸出手臂,指尖拨开朝歌额前的湿发,又将手掌掌心贴上去,“退烧了,渴了吧,来,喝点水。” 掌心温暖干燥,但明显是成年男子的大小,声音也显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朝歌像是一只蜷缩在巢中的幼鸟,伸长脖子迫不及待的饮下凉水,干涩的喉咙终于润湿。 “黎墨?”朝歌尝试的问道。 高大的青年笑着点点头,温热的手掌不断摩挲男人的柔软的侧脸,“妈妈好厉害,一下子就认出我了。” 原先黎墨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况且心智尚未成熟的样子,喊一两声妈妈,朝歌勉强还能接受。 现在黎墨..... “以后别这么喊我。”朝歌有点不能接受。 “嗯?”黎墨疑惑的歪着头,左右端详着木箱里的男人,目光不肯离开一秒钟,这是他的母亲,也是他唯一的神。 “可是您就是我的母亲呀,您应该知晓了一切吧。”黎墨回答道。 朝歌默然,经过沉睡之后,他大概知道了黑风暴上曾经发生的事情。 但其实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跟星际人类的外表截然不同。 还拥有着人类的躯干四肢,还有五官相貌,可是皮肤变成半透明的胶质,几乎能模模糊糊看到内脏的轮廓,像是鲜红的宝石雕刻成内脏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用羊脂玉包裹住。 没有血管也没有指甲,完美到可怕。 黎墨几乎渴求般的获取母亲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鲜活的像是带着露水一样,这是他生命的快乐之源。 “你是又进化了吗?”朝歌避而不答上个问题,而是询问黎墨的现状。 “是的,那层脆弱的皮肤整个剥下来了,现在坚硬多了。”黎墨很是快乐的说道,对当时的惊险情况似乎一点感触都没有。 虫族果然是崇尚强大的。 朝歌动了动身躯,有些窘迫的发现,自己似乎是卡在这个木箱里。 黎墨伸出手摁住母亲的肩膀,“现在不能动呦,等明天把这层皮脱下来,就能从这里出来了” 朝歌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在变异,不过这种变异和黎墨的反向并不想同。 身为虫族雄虫的黎墨,会经历虫兽体,幼年体和成熟体,体质和能力会越来越强,如果是目前的黎墨,单抗一个舰队是不在话下的。 而身为虫母的朝歌,也会经历几个阶段,但是由于黎星一开始的就是alpha的身体,阴差阳错在黑风暴的“虫族神庙”获得虫母的基因,他的蜕变阶段是模糊而反复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虫母进化之路就是不断衰弱的道路,虫母是全族的生命繁衍的希望,更是精神支柱,伴随着能力的强大,虫母甚至无法自由活动,终日只能躺在地下深深的巢穴中。 甚至空气和湿度有一点点的变化,都会伤害到虫母的身体。 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嘛?朝歌心底涌起深深的惧怕。 不管怎么修饰形容,还是改变不了变成异种的现实,全族都是他的配偶,配偶也是子女,子女也是他的臣民。 -- 第106页 这就是虫族的扭曲到极点的种族构成。 “在害怕吗?”黎墨倾下身子,在朝歌脸上落下一个吻,几乎比空气还要轻,生怕亲坏了母亲的肌肤。 “我太贪心了,因为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就只要我一个人就好了,其他那些杂/种都没有资格当妈妈的孩子。” 黎墨笑着说道,“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守护您的。” 幽暗的夜色中,连仅剩的月色都被乌云藏住,那双赤金的眼睛却显示出格外不同的光芒。 朝歌突然想起,成熟体的雄虫,最显著的特征便是进入求偶期。 第五十九章 “你觉不觉得晚上头顶有什么东西在爬?”士兵拉住同屋的好友小声问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望向天花板。 “呃呃呃,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瞧我胳膊上....”同伴玩笑将衣袖挽起来。 被嘲笑的士兵推了一把好友,“去你码的,没跟你开玩笑,你真没听到?” “我跟你说,叫你少看点恐怖片,你非不听。”同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军装的衣领,“用你全是水的脑子想一想,这可是最新的军舰。” “且不说我们的纪律有多严格,谁会大晚上在地上爬,就算真的有你这样的傻子偷偷跑出宿舍,你想想启明星的监控系统有多厉害,就是钻进地里也能给你探测出来,肯定是你幻听了。” 同伴一阵“冷嘲热讽”反倒让士兵打消了疑虑,毕竟这可是帝国目前最先进的军舰“启明星”,而他们则是帝国最优秀的军人们,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异常呢。 “别在这儿胡思乱想了,赶紧换好衣服,再晚一些,食堂的炸鸡腿要被打光了,大不了我的鸡腿分你一个,安抚下你受伤的小心灵。” “曹,你本来就不喜欢吃鸡肉,原来都是给我吃的。”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炸鸡腿喂你,没得一句夸。” 两人推推嚷嚷出了宿舍门,长达两百米的走廊上,几十扇房门或开或关,刚刚结束今天的训练,走廊都是自由活动的士兵。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在外星际长途飞行的时候,由于没有太阳,军舰内部是没有昼夜的,全密闭的空间会滋生许多奇怪的病症,例如幻听或者幻觉,亦或者更奇怪的病都可能发生。 漆黑狭窄的通风管道中,黎墨怀里抱着鼓鼓的牛皮纸,里面正是喷香的炸鸡腿,刚刚出锅的,要趁热带回去。 这次真的不是幻听。 朝歌抱着小毯子可怜的蜷缩着,这里军舰冷藏库的正上方,是一截备用的通风管道,因为有几个延伸出口的交接处,也比平常的管道宽敞一些,不过男人还是蜷缩成一团。 在一个星期前,他终于蜕皮成功,能从满是药液的木箱里爬出来透口气,不过新生的身体似乎还是有些孱弱。 下半身的肢体还没长好,只能蜷缩着腿,如果强行伸直就会感觉皮肤拉扯疼痛,朝歌这才明白,黎墨为什么一开始把自己放进一个小木箱里。 随着香味越来越浓郁,朝歌伸长脖子看向漆黑的通道,银色的头发很快就出现在视线里。 打开牛皮纸,四五根金黄酥脆的鸡腿就跃然眼中,狠狠的咬一口,面衣酥脆刚刚好,鸡肉里还有鲜美的汁水,上面还放了藤椒的调味粉,实在是一绝。 黎墨躺在旁边,手掌拄着侧脸,饶有趣味的看着男人吃饭,明明已经是虫母了,明明已经不用这些低阶食物补充能量,明明已经看出成年雄虫的欲/望。 却还是假装是普通人类那样,掩耳盗铃,嗯,就是这个词语,放在虫母身上真是可爱呢。 纯净的身体,是神性的化身,却拥有神明永远不会有的柔软情绪,就好像是最珍贵的宝石,却只有黎墨才知晓的独有美丽。 吃完饭从擦完手指和嘴巴,朝歌又裹上自己的小毛毯,他们藏身的地方温度最低接近零度,却是虫母最适应的生存温度,不过朝歌潜意识觉得太冷了就要盖点什么。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您忘记今天要做的事情吗?是您自己要求的?”黎墨把弄着男人肩头的卷卷的黑发发尾。 朝歌双手拉下一点毯子,漆黑色的眼仁跟人类幼崽的眼珠一样,又圆又大,显得十分无辜,他当然没有忘记,只是装作不记得而已。 黎墨赤金的大眼睛回望,里面满满是“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只是安静看你表演。” 好吧,果然是躲不过的。 朝歌伸出半透明玉质一般的手臂,随意搭在青年宽阔的肩膀上,毛毯下滑,露出赤/裸的上半身,整个人像是一块柔软的布丁依偎进坚硬昂贵的特制容器中。 黎墨的手臂从男人的腋下穿过,轻松将人举起拢进自己的怀里,毛绒绒的打着卷的黑发,像是一只初生的鸟类,蓬松又带着湿意栖息在自己的颈窝里,顿时让雄虫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准备好了吗?我会轻一点的。”青年的声音在漆黑的通道里不断产生回声。 男人“嗯”了一声,实际上紧闭双眼下滚圆的眼珠躁动的转动,连带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也在不安的扇动。 黎墨微微低头,干燥温热的嘴唇贴在男人的后颈处。 这里曾经是ABO腺体所在之处,是生存在这个世界的能力之源,是繁衍生息的欲/望选择,后来这里被生生剜去,失去ABO世界最根本的属性,然而失去才是获得,失去腺体的alpha才会更好的返祖,回到种族最初的面目 -- 第107页 能轻易撕碎金属的利齿,小心翼翼的穿过柔滑的肌肤,慢慢释放雄虫的气息,好让气息顺着牙齿进入虫母的体内。 新生的身体宛如一具没有生命力的艺术品,美丽却冰冷脆弱,此时朝歌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内部涌出一股火热,瞬间点燃自己的所有器官,这种活着的愉快从后颈处蔓延到四肢。 像是冰雪堆成的白皙肌肤底下,焕发出珍珠一般的粉色光泽,整个人身上透露出一种邀请的信号。 朝歌为什么不愿意呢,因为这根本就是虫族交/配前的调/情! 虫母可以链接全族的精神,因此虫母即使不离开巢穴,也能借住雄虫掌控星球上发生的一切,而接受到雄虫的某种信息后,通过一些亲密的活动,虫母还能精准读取雄虫的记忆和心声。 而雄虫的心声一般就是赞美讴歌虫母,在朝歌看来就是小夫妻之间讲情话。 但因为朝歌返祖程度还没达到虫母的成熟期,并不能直接连接黎墨的精神,达到视觉听觉感觉的共感,因此只能通过交换唾液血液的方式,让朝歌更稳定的使用虫母的能力。 [妈妈好可爱,好香,好想吃一口。] [你给我闭嘴。] 精神链的另一头终于安静了许多,白雾远比之前蔓延的更加迅速,经过吵吵嚷嚷的士兵宿舍,稀稀落落的军舰餐厅,热火朝天的训练场,还有繁忙而安静的中枢控制室。 这艘军舰规模之庞大,远超黎星记忆中的看到的,而这个庞然大物就要出发前往黑风暴。 赵臻到底死了没有,朝歌不知道,也无从核实真假,毕竟那艘“七日”飞船已经炸成星际里的无数微尘,但是异次元系统还没有消失,它必定又寄居在哪个人的身体中。 “是的,老大,军舰上一切正常,我们按照预定路线,明天后就可以到达黑风暴。” 朝歌心思一动,迅速朝着声音处飞去。 三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里,铺设着厚厚的毛毯,深褐色的书桌上只摆放着巨大的光屏,夏春生端坐在桌前,事无巨细的汇报军舰的情况。 宁文身着深蓝色的军装,肩带和勋章都还没取下,他闻言点了点头,“这次检查非常重要,三位执政官都会莅临参观,如果事情顺利的话,黑风暴上的东西会尽快投入使用,帝国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的耳熟。 “到了黑风暴,我会马上安排参观事宜,一定不会让长官失望的。”夏春生抬手敬礼,认真的保证道。 宁文捏了捏鼻梁,“赵臻是个车头车尾的疯子,虽然他的确是个天才,我现在都有点后悔炸掉飞船了。” “赵臻实在太不可控了,反而会引发更多的灾难,就像那些实验失败的怪物一样,但是如果放在老大您的手里,就不用担心了,Omega和beta的能力可以提升到alpha的级别,那alpha肯定能变得更加强大,现在神庙的挖掘已经进入尾声,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惊喜。”夏春生说道。 宁文沉思片刻,“三位执政官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参观只是走个过场,但也不允许出现纰漏。” “是的,我一定会做好准备工作。” 各方势力复杂的情势,黑风暴的实验进度,参观仪式的准备工作,还有一些军方的杂务,两人又商谈了近三个小时才关掉光屏。 朝歌这才知道,伴随着赵臻的死亡,赵氏家族突然发难,向法院控诉赵臻给父亲赵元使用违禁药品,造成赵元的突然死亡,而赵臻某些见不得光的秘密自然也浮出水面。 而舆论的中心则落到黑风暴上,毕竟赵臻已经死透,赵臻的公司也是分崩离析,很多都被政府接管,但是黑风暴上发现的新基因,可能消除ABO之间的差距。 可是关乎着帝国每一个人的命运。 朝歌算是服了,黑风暴曾经是虫族的栖息地,但随着虫母的死亡,本来强盛的种族也迅速的消亡在历史的洪流中。 要知道,ABO的世界是选举产生政、法、军三位执政官,也算得上民主制度,但是虫族可是刻在基因里的□□制度,甚至可以说是神权制度。 这算是历史复辟吗?朝歌只觉得执政官参观黑风暴,百分百藏着巨大的阴谋。 可是幕后凶手到底是谁呢? 是积极促成参观事宜的宁文?还是直接管理黑风暴的夏春生,亦或者是那位执政官。 到底怎么样才能杀死赵臻的那个异次元的系统呢。 第六十章 “大人们请看,这就是黑风暴星球上唯一的一座城市,但是假以时日我相信,这里会有更多的繁荣的城市,帝国的荣光也会照耀在这里。” 宁老将军站在中心塔的顶端,指着脚下的土地,曾经这里只有一座小小的监狱,监狱之外全是焦土黄沙,而如今监狱的位置已经被一座繁荣的大都市所取代。 帝国的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虽然城市建立起来了,但黑风暴的自然环境并没有得到改变,阴云低垂,云端之中隐隐有雷电在闪烁,视线的最远处还能看到风暴。 帝国的掌权人,三位执政官并排站立在墙头,满脸和煦的笑容,周围悬空飞行的摄像头,正将这历史性的一刻散播到帝国的各个角落。 “这里到底有多深?”朝歌环着黎墨的脖子,闷闷的问道。 青年单臂搂着虫母,在漆黑的通道里前行,一个小时前,他们来到宁文口中的“神庙”所在之处,可奇怪的是,入口虽然守卫森严,进入之后,却没有什么守卫。 -- 第108页 听宁文和夏春生的对话,黑风暴不是在热火朝天的进行建设,这里应该是挖掘的重点,或许是因为今天有参观仪式,所以停工了。 “已经到头了。”黑暗之中传来黎墨的声音,青年双手穿过男人的腋下,将他高高举起来,“接下来就看您了。” “我”朝歌伸出手臂,白皙的手臂在黑暗中都能看到微弱的光泽,这是进化成虫母之后,表皮产生的一种粉末而产生的发光现象。 脆弱苍白的指尖才刚刚触碰到深色粗糙的岩石,指尖下面明明冰冷坚硬的岩石就好像活了过来呀,化成一片流动的活物,向内凹陷卷住朝歌的指尖。 “黎墨!”朝歌吓了一跳,想要抽回手指,黎墨却笑着将人放下,安抚受惊的母亲。 “不要害怕,伸出手来吧,这里是上一代虫母的埋骨之地,他们想找的或许就是这里。” 青年的声音轻柔而富有磁性,话里的信息却不小,朝歌的脑海里隐隐约约有虫母的记忆,黎墨却是彻头彻尾的雄虫。 男人试探的伸出手掌,坚硬的岩石如同柔软的帘幕缓缓展开,一线光线照在漆黑的眼眸上,像是透过数千年的的光阴,终于又照到曾经人身上。 高越百米的穹顶,像是一个崭新的地下世界,而庞大的虫母尸体就沉睡在洞穴中央。 朝歌瞳孔在一瞬间快速收缩了一下,虫母蜷缩成一团,他还保持着人类模样的四肢和面容,尘土掩盖住他半透明玉质般的身躯,似乎变成一具化石,无数粉白色的花朵长在缝隙里,摇摇坠坠散发出莹白的光芒, 但并不是朝歌记忆中虫母的样子。他整个人像是被某种可怕病毒侵入,右脸,肩膀上,小腿上都已经变成坚硬的金属外壳,金属外壳的边缘都染上一层碧绿的锈迹。 “所以异次元系统上一个宿主就是虫母...”朝歌喃喃道。 黎墨点点头,“那个系统根本不是什么好运,相反被缠上就只会招来灾祸,上任虫母无意间得到这个系统,他借助这个系统得到许多神奇的科技,带领虫族征战了星际无数星球,无往不胜,那时的虫族才是真正的星际霸主......” “后来虫母发现不对劲。”朝歌接着说道,“赵臻一直对黑风暴十分热衷,系统已经毁灭了虫族,还要从这片埋骨之地得到什么。” 黎墨看向虫母的尸体,“那是异次元的怪物,只不过披着一张系统的皮,他们没有躯体,没有居所,只能游荡在时间的缝隙中,伺机得到满意的躯壳,而虫族就曾是他们的目标,虫母以自己的死亡结束了一切。” 朝歌大抵明白,这个系统不是第一次降临在星际世界,第一次以虫母的自我牺牲,阻止了系统的恐怖族群窃居虫族身体的诡计,由于虫母的突然逝世,虫族也迅速的消亡。 “所以我也会死是吗?”朝歌说道,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了。 随着任务难度越来越强,特别是星际世界的敌人,简直可以说几乎是无敌的。 连强悍如虫族都被这个异次元系统玩死了,现在整个虫族只剩下朝歌和黎墨两个人,如果有胜率,也不过是非常渺小。 “当然不会。”黎墨的面容在荧光下,已经超过人类美貌的极限,不过也是非人类的特质。 而这张能让人放弃一切思考的面庞逐渐接近,金色的眼睛简直像是璀璨的阳光凝成实体,朝歌也会沉溺在其中。 柔软的唇顺着眉骨,鼻梁徘徊,吐出的灼热气息像是无形的抚摸肌肤。 “您应该知道,雄虫是如何进化的,雄虫出生如何强大,那都是假象,只有和虫母交/配后的雄虫才会真的成熟。” 强悍的雄虫犹豫了一下,手掌食试探的拦住虫母的腰肢,见到没有拒绝,脑袋慢慢埋进虫母柔软的颈窝中,清香带着微微的苦涩气息,像是雨后的蔷薇,简直就刻进黎墨骨髓的味道。 也是他一直魂牵梦萦,穿过时光、空间的缝隙,渴求到一丝气息。 “虫族生来是为了侍奉虫母,外表是为了吸引您,强大是为了保护您,虫族因为虫母诞生,对于雄虫来说,是血脉相连,是心之所向,每一代虫母死亡的时候,守护的雄虫都会选择死亡,因为存在的意义已经消失了。” 黎墨的眼神熠熠闪光,“而为了达成您一切愿望,我也会渴求更多的宠爱,然后变得更加强大,独占这一份宠爱。” “你.....”够了,朝歌很想出言打断,可是青年认真表白的模样,像是脱离一切身份和外在的定义,诚挚而单纯。 朝歌去碰他的头顶探出的小小触角,雄虫瑟缩了一下,睁着一双金色的大眼睛,刚刚还能说会道,现在却哑口无言,只知道用眼神无言的祈求。 朝歌恨恨嚷嚷道:“摸触角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嘛?” ——!黎墨脸上马上露出傻到极致的笑容,猛地抱起朝歌,白色鲜花的花粉在空气里飘荡,像是一粒粒闪着光的萤火虫。 雄虫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是天高海阔,是霜天露白,是春水秋色,是冬雪夏蝉,是这个世界最美好事物的总称。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朝歌将人推到在地,双手按在雄虫结实有力的肩膀上,舌尖熟悉探了进去,“强势”的巡视自己的领地。 “学会吗?”朝歌耳尖泛红,脸上还是一副认真教导的模样。 -- 第109页 黎墨笑得腼腆,像是一位好学聪慧的学生,认真的向老师反馈自己学习的一切。 举一反三,乘胜追击,恋恋不舍。 黑风暴里的宁文,现在颇有些焦头烂额,自从前天的一次直播,三位执政官亲自莅临参观,这可是前所未有重视,重视就会投入更多的钱和人,这当然是宁文愿意看到的。 可是重视过头了,当然带来了更多的烦恼,宁文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看黑风暴上的实验,帝国各方势力的刺探和讨好,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时间。 所以当听到爷爷,要在执政官离开前,见识一下“神庙”里挖掘出的神秘祭品。 “这会不会有些太急躁了。”宁文不是不想实验早日有实际性的进展,但是赵臻的种种异样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一道阴影。 他对黑风暴上的东西,还是抱有最低限度的谨慎。 宁老将军斜靠在沙发上,手指不断摩挲着太阳穴,闻言睁开一双锐利的鹰眼,“你还是太天真,别以为直播上说的多么花团锦簇,那只是场面话,帝国看不到实际的利益,一个子都不会多投,只把我们的家底掏空了,岂不是让别人白白捡了便宜。” 宁文行事直接粗暴,是非常传统的军方特色,但论起政治斗争,还是宁老将军更加成熟稳重。 既然爷爷都给出了合理理由,宁文也就不再反对,只能召来夏春生筹备明天的活动,好让三位执政官能心满意足的离开黑风暴。 夏春生肩背挺直的站在长官跟前,心思却越飘越远,宁文作为黑风暴的最高领导人,他这位副手秘书就是对黑风暴了解最多的人。 不管是主星上的帝国子民,还是军方内部,对于黑风暴上发现的新种族鼓吹到极致,有一段时间,他也疯狂期待ABO的改变,假以时日,他这个BETA是不是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但时至今日,他突然对这种全民狂热的状态,感到害怕,他们现在的不也是跟赵臻一模一样吗?现在进行的实验,不也是跟赵臻干的事情如出一辙。 只是这些违背伦理道德的实验,披上了一层道貌岸然的为帝国繁荣的外皮,然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进行了,不用受到任何谴责。 朝歌缓缓收回自己的意识,整个黑风暴上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湿漉漉的汗水让他全身都变得滑溜溜的,暧昧的红晕还未从他的脸侧消失,他翻了身子,依偎进一个更火热的怀抱中。 他们还在为最后的大战做准备。 第六十一章 帝国直播间开放之时,帝国的人民直接把直播间给挤爆了,毕竟是有关ABO的大事,假如黑风暴上真的有神奇的基因,可是改善三种体质的差距,那么不管是政治经济方面,还是道德公俗方面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卧槽,前两天执政官们才昭告进行试验,今天就有了实质进展,该不会是一开始就预备好了吧,Omega这种废物还有救嘛,不会又是增加税目的理由吧。] [环境好简陋呀,传说中的超强种族就居住在这里吗?真的能住人嘛。] [这里原先是用来流放犯人的,再说了,能在这种恶劣环境生存,才说明种族更强吧,看看现在帝国的军人都是什么软脚虾,没有武器就一无是处。] [别吵了,执政官出现了,今天活动结束就要启航回来了吧,能让三位大人莅临,我看新基因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网络上吵得沸反盈天,黑风暴星球上露天的活动现场,已经人山人海,活动中央的深坑被围上一圈警戒线,周围铺设上精致昂贵的红毯,今天还罕见的露出一点阳光,往日里摧枯拉朽的风暴也暂时消失了。 三位执政官走到深坑前,宁文作为黑风暴的直接管理者,军装笔挺,正面对帝国的掌权人解说挖掘出来的新型武器。 “由于黑风暴星球的特性,风暴会严重影响磁场和信息素探查,我们目前无法用任何探查仪器了解星球地下的状况,而此次挖掘出来的飞行器,也是士兵无意中发现的,经过初步检查,这艘飞行器远超帝国的科技军事水平。” [靠,不是说这个种族灭亡了几千年了吗?现在告诉我几千年的老古董,比我们帝国的科技水平还强?] [吹得,铁定是吹得,都是拿来骗钱的,□□裸的阴谋,实验经费,大家都懂的。] 稀薄的晨光里,深坑幽深看不到任何痕迹,像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而这艘飞行器在简单修复后,还能正常飞行,而此次正是由宁业将军进行操控。”宁文听到飞行器启动的轰鸣声,心里不知道怎么涌起一股不安。 此时直播镜头已经切到执政官那边,宁文在人群之中还是没有找到夏春生的身影,不是让他检查完飞行器,就赶紧来现场,怎么现在还看不到人。 黎墨将衣冠楚楚的beta锁进仓库里,刚到手的身份卡顺利的打开瞭望塔的顶层。 朝歌裹着一声白袍,漆黑的眼睛垂目望着地面,面前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看起来怪诞而恶心。 虫母的埋骨之地不是虫族根本打不开,而正常雄虫的自我了断根本不会留下任何骸骨,赵臻和宁文从洞穴里发掘出的所谓“新基因”。 不过是几千年前,异次元系统的病毒入侵一部分雄虫后,产生的半机械半虫族基因的怪物,这才被虫母发现。 -- 第110页 而此时参观现场,所有人体内都闪烁着的红点,就是病毒源,甚至这种病毒源在人体内会移动和长大,直到全面占据活人的身体,成为异次元系统那些怪物的最佳容器。 两道火焰在空中留下白色的烟雾,巨大的黑铁巨兽就悬在半空中,朝歌眯起双眼,紧盯这个奇怪的停滞。 [怎么停下来了?老古董出现什么问题吗?] [卧槽,卧槽,卧槽......]伴随着无数炮弹,屏幕上剧烈的摇晃,然后直播竟然还没有切断。 “各位帝国的人民,你们好,我是另一个时空的旅者,偶尔发现大家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些强权政治家对你们的的剥削,还有对你们的歧视打压,实在让我忍无可忍,出于好心,我决定解救全世界。” 宁老将军的声音回荡在满是硝烟的现场,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几千年的虫族飞行器,也就是异次元的超维武器,直接将帝国人秒杀。 “当然不能理解我的人,一直阻碍我的伟大事业,为此我深表遗憾,毕竟上一次你成功了,这次可不一定,新生的虫母,您还太嫩了。” 赵臻和宁老将军的声音交错出现,甚至夹杂了一种诡异的电子音,忽大忽小,飘忽不定。 朝歌仰头看向天空,星云之间爆发出巨大的强光和热量,无数黑色的风暴位围住这片城市,接着天地之间瞬间暗了下去。 像是末日来临时的场景,残肢和碎石在狂风中犹如细小的尘埃一样,巨大的飞行器却稳稳的停在半空中。 突然天空被撕开一条裂缝,越来越多的物质朝着缝隙飞去。 “还不出来吗?”赵臻笑着说道,“黎星,来同我一起迎接新纪元的到来把,我的承诺依旧有效,毕竟你可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只要乖乖接受惩罚,我可以保证......” 话还未说完,一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迅猛的砸到飞行器上,可怕的肢节尖端轻而易举的穿过金属外壳,猛地抽出之时,锋利的尖端上已经带着血色。 飞行器里瞬间调转方向,炮口凝聚出小型的风旋,一道火焰喷发出来,橙色的火柱在地面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那是一只漆黑色的虫类,灯盏一般大小的金色眼睛,强悍的身躯,灵敏的速度,初见便见宁将军的身体刺个对穿,即便是飞行器的武器,竟然也无法预测到它移动的跪倒。 “这是...”“赵臻”口中迸出鲜血,四肢迅速痉挛一般的抖动,但是他的眼睛去出奇的发亮。 “圣化...”“赵臻”舔了舔牙齿上的血,缓缓从破烂的飞行器里升出来,他此时占据着宁老将军的身体,神态言情却疯狂极了。 “完美,太完美了,这才是我想要的身体,是不是因为黎星,作为新生的虫母,他竟然能让你圣化,太好了,这具完美的身躯就属于我了。” 在朝歌的眼睛里,眼前这个既不是赵臻,也不是宁将军,更不是任何一个活人的模样,那简直就是一个闪烁着红光黑洞,将周围空间都扭曲掉,无数黑色的风旋企图吞噬掉一切。 裂缝越来越大,无数奇特的物质能量裹成一团,蠢蠢欲动的想要进入星际世界,建筑、尸体亦或者岩石都风化成灰尘,只有漆黑色的雄虫还屹立在天地间。 宁老将军的身躯也一点点的剥落,露出它的真实面貌。 “黎墨,攻击。” 雄虫飞速出现在红色黑洞身边,举起双臂狠狠插进漩涡之中,然后注定是伤害不到这只异次元的“幽灵”的。 “蝼蚁。”空气里传来赵臻最后的声音。 接着一双洁白的双手轻柔而坚定的展开指尖,坚定而精准的抓住让虫族灭亡的罪魁祸首。 从巨虫的胸口出钻出的一具半透明酮体的上半身,乌发雪肤,整个人像是寄生在巨虫身上,显得格外诡异。‘ 漆黑色的眼瞳里人,燃烧着令人沸腾的战意,朝歌催动虫母的信息素,不断涌向异次元的幽灵身上。 狂风纵横交错,独属虫母的精神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粗暴而有效的攻击着幽灵。 这个异次元幽灵寄居在上一任虫母身上,又寄居在赵臻身上,就算短暂将感染病毒的源头挖出毁灭,也无法完全消灭掉。 但当空间裂缝打开的时候,这个异次元怪物才会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才会迫不及待想要占据黎墨的身体。 而此时,正是朝歌破釜沉舟一击的关键时刻! 能量洪流将幽灵撕裂,聚合,然后继续撕裂重叠,两者碰撞产生的巨大震动,几乎足以粉碎整个星球,强光、火焰、飓风,空间时间仿佛可以被扰乱一般。 “砰——!!!”伴随着巨大光波,世间万物似乎都失去了颜色,整个星球似乎都要分崩离析。 【Ⅶ级世界,任务难度评级:A级,任务说明:天选之子的傲慢,以为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是神明的眷顾吗?不,那不过是世界毁灭的开端,任务要求:抹杀异次元系统,任务进度:1/1】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朝歌感觉四肢大脑已经不是自己的,剧烈的疼痛只让他更加清醒。 “还好吗?”黎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朝歌疲累的甚至无法点点头回应,一只温热的大手细细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像是有些留恋,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 -- 第111页 “您总是这么折磨自己,虽然您是一点不在乎,可我实在太心疼了,一个比一个危险,不如让我好好结束这一切,让您安安心心的回到应该回去的地方。” 这话是什么意思,朝歌强撑着疲惫张开眼睛,看向俊美的银发青年,雄虫圣化便是进化链上的最高等级,无论从实力还是相貌上,都已经远远超过人类想象的极限。 因此当一只圣化期的雄虫选择自焚的时候,所产生的摧枯拉朽的能力,疯狂的穿过朝歌的意识。 【警告,检测到宿主意识环境崩塌,危险!危险!危险!系统进启动应急预案,意识抽离50%】 朝歌这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意识抽离时的情景,无数星辰像是突然从他的身体里溃散开来,缓缓升空,陡然间就能感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闪烁的星子不断落到黎墨的身上。 两人的意识靠得那么近,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彼此之间熟悉而缱绻。 “别担心,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六十二章 冰冷的水不断从口鼻涌入,氧气一点点的减少,朝歌努力的睁开双眼,却只能模糊的看到一片刺眼的白光,心跳的鼓噪声震耳欲聋,窒息的痛楚钳住他全部的思绪。 碧蓝的海域,太阳光穿过层层的海域,在他身上留下流动的光波,水波卷裹着青年,缓缓滑向更幽黑的水底深渊,死亡的气息似乎也显得安静而平和。 剧烈的疼痛,让朝歌从黑暗中苏醒过来,耀眼的阳光让他立马闭上眼睛,过了十来秒,才逐渐适应亮度。 发黄陈旧的天花板上,结满了白色的蜘蛛网,朝歌愣住了,挣扎的坐起身子,木板床边只有一只褪色的红色水桶。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出一张苍白的面容,瘦削的脸颊微微凹陷,眼睛里满满都是惊诧,这是朝歌原本的面容。 他真的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朝歌甚至有一种做梦的错觉,可是身体上的疼痛又真切的提醒他,一切都是这样真实。 没有系统提示,也没有什么记忆载入,更不会有什么狗屁任务了,一切都恢复原样了。 他本应该高兴的,穿越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每次任务都要面对无数的危险,朝歌也不会知道,下个世界会不会真的死掉。 “傻子...”男人侧过头,一道泪光快速的滑入发鬓里,朝歌屏住呼吸,像是想要强行压抑住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某种情绪。 “傻到家了。”朝歌咬紧牙关,眼眶蓦地泛红,他明明不想哭的,可是泪水根本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其实他早就察觉出来破绽了,虽然秦然他们相貌性格各不相同,可有些地方却从来不会改变,说话的姿态,做饭的口味,还有深藏在内心的情感。 和余年在一起的那个世界时,朝歌不是没想到摊开说清楚,不过都被余年装傻搪塞过去,到了黎墨时,朝歌更是被系统任务压得透不过气,也没有心力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系统规则限制,但朝歌认为,就算不说明白,这也不过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就算困在这个无限世界里,就算要完成越来越危险的任务,就算要面对许多纷杂的世界,不管他感觉多么疲惫虚弱,多么无能为力,但朝歌心里还有一丝希望,总会有一个人会跨越时间空间来到自己身边。 现在,却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咯吱。”木门打开,一个瘦高的少年逆着光站在门口。 朝歌张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少年走到床边。 “嗯,啊,”少年口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似乎不会说话。 “是你...”男人眼角的水痕还没干透,唇角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脱力一般跌回坚硬的木板床上。 “啊?”少年将手里黑黝黝像是水草一样的东西,一点点塞进朝歌的嘴里。 味道苦涩极了,还非常的腥臭,叶片上还带着黏糊糊的胶质,朝歌的脸皱成一团,撇过头想要躲避这“毒药”。 少年的手指稳稳压住青年的舌根,另一只手则摁住朝歌胸腔的某一个地方,水草非常顺利的吞咽下去了。 “你.....”朝歌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才吐出一个字,疼痛又翻涌起来,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少年蹲坐在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像是一只警醒的猎犬,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上身,能清晰看到嶙峋的脊骨,手臂活动时,锋利的蝴蝶骨似乎都能割破背部肌肤飞出来,小麦色皮肤,上面一道道红色晒伤痕迹。 青年无力的仰躺在狭窄的木板上,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上,满是细小的伤口和青紫,最触目惊心的,便是斜贯右脸的,从嘴角撕裂开,斜向上拉扯,几乎接近眼角,将一张漂亮的脸庞整个毁掉。 少年澄澈的眼珠,细细端详青年身上的每一条曲线,伸手将青年右脸碎发,小心翼翼的拂到脑后,嘴角僵硬的抽搐两下,又尝试了几次,终于露出一个最像人类的笑容。 “终于抓到你了。” 嘉陵医院的高级病房,本来应该保持安静,以免打扰到病人休息,此时却喧闹的如同菜市场一般。 “医生,医生,朝歌会不会出什么问题,都发烧这么多天了,该不会要把脑子烧坏吧。” “妈,二叔还没找到吗?这都多少天了,警方还没确定死亡吗?” -- 第112页 “你二叔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朝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二叔就绝后了,你爷爷的遗嘱上说了.....” “妈,小颖,你们能不能别瞎说了,警方没找到,就说明二叔还有生还的希望,再说了,朝歌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只要这个烧能降下来,肯定没事的。” “哎呀,我这不也是担心嘛。” 嘈杂的人声,不断的往朝歌的脑子里钻,逼得他不得不从昏睡中醒来,其中声音最大最刺耳的,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李家那个老太婆的声音。 监控心率的机器陡然响起来,医生一把推开絮叨的中年贵妇人,扑到病人身边,十分认真的工作起来。 “病人只要能清醒的意识,慢慢就能好起来的,我能明白你们的焦急的心情,但是也不要都挤在病房里,要不就留一个人在这儿照顾,其他人等病人稍微好一些,再来探望,李先生,你看怎么样。” 医生也是医者仁心,送来的这个病人才二十出头,听说是和父亲出门车祸坠海,双腿有些毛病,好好的一张脸也毁容了,高烧烧了几天,几个家属整天整天却只想让病人签完放弃继承声明。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谁看了不觉得可怜呢。 李承勉强将母亲和妹妹劝走,这才尴尬的落座,病床上的青年苍白的好像一片云裹在蓝色的病服里,纤细的手腕上还缠着绷带,黑眼睛湿润的看着自己,干净好像一泓秋水。 他就对接下来的话,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承...”朝歌声音嘶哑,他不懂李家人怎么突然找过来,他父亲朝野一出生便跟着外婆离开了李家,朝歌活了二十二年,正式和李家人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 李承生了一张温文尔雅的好面容,性格和相貌一样温和,他揉了一把脸,母亲的叮嘱还在耳边,但是他看到堂弟脆弱的样子。 “你别担心,好好休息,都是些小毛病,休养休养就能出院了。”李承安慰道。 朝歌冷冷的看着李承勉强的笑容,他这个名义上的堂哥真的不擅长撒谎。 “我父亲呢。”朝歌接着问道,“大伯母的话我大概都听到了,你直说就好。” 李承垂着头,半晌才期期艾艾的说道,车祸发生后,朝野父子两人坠海,三天后,警方才在一个小渔村找到朝歌,而朝野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朝歌长吁一口气,发生车祸的时候,他其实有一点模糊的记忆,都已经经历了三个世界,看过太多生生死死,自己也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听李承的话音,父亲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但朝歌不知道为何,冥冥之中总觉得,父亲还没有死。 “你也别太伤心,只要没找到二叔,就还有希望。”李承只能干巴巴的安慰着。 朝歌冷淡的点点头,他跟李承并不大熟稔,顶多见过几面,李承算是李家人里仅有的正常人。 李承是李家的长子长孙,父亲是个不成器的富二代,担不起公司的重任,李承便作为下一任的接班人,从小便跟着李家老爷子一同生活。 母亲和妹妹或许不大了解,但是李承明白,爷爷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对二叔冷冰冰的,似乎已经是陌路人了,但是去世弥留之际,爷爷却拉着自己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好好对待二叔一家。 想到这里,李承又说道,“虽然不是一个姓氏,但终究还是一家人,爷爷其实一直念叨着你和二叔。” 李家那个老头?朝歌从记忆深层挖出那一点点的印象,那是他十岁生日时,李家老头突然把自己接到别墅里见了一面,说要送他一个礼物。 那次见面并不算上愉快,高深幽静的大屋子,还有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当时朝歌接过礼物时,不小心碰到老人的手掌。 小孩没有怎么样,纵横商界几十年的李老爷子却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朝歌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眼神。 恐慌、厌恶、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畏惧。 “嗯,”朝歌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李家老爷子到底是什么心态,他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甚至这次,要不是李家人的出现,朝歌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父亲还有一群亲戚。 李承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堂弟,毕竟这样的悲惨的身世,无论怎么安慰都是于事无补,只能让时间抚平伤痕吧。 “救我的那个少年呢。”青年突然问了一句。 李承一愣,“你说的杨警官吗?是他们在渔村找到你送到医院里来的,也是他们通知我你的消息。” 朝歌闻言,心脏像是停止了几秒,难道那只是他的梦里的幻觉?他抓住病床护栏,像是要坐起身子。 “我要联系这个警官。” “行行行,躺下,躺下,你先别激动,我去给杨警官打电话,有什么话,也要等身体好了才能问呀,你还发着低烧呢。” 李承絮絮叨叨的阻止朝歌的莽撞,连忙拿出手机拨通杨警官的电话。 朝歌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他不能失去父亲后,又失去秦然他们。 第六十三章 低烧退了之后,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除了脸上这条长长的伤口,朝歌望着勉强幼稚的小黄鸭化妆镜里的自己,面无表情。 拜托,楚白的烧伤比这恐怖一百倍,朝歌都已经看习惯了,自己这条伤疤甚至还有点清秀。 -- 第113页 白色的棉签沾着刺鼻的黄色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伤口上,小护士正是爱美的年纪,看到病人这么俊丽的一张脸毁掉了,心里既是心疼又是可惜。 “别担心,现在科技发达的很,等伤口拆了线,再去做个激光祛疤的手术,保证你还跟之前一样帅。” 朝歌扭了扭头,镜子里右脸缝合的伤口,就像一条长长的蜈蚣,以正常人的审美来看,肯定是难看的,不过黎墨还是一只大虫子呢,反正比自己丑多了。 “咚!咚!咚!”房门被敲开,是一个身穿警服的寸头男人,他高眉深目,很是严肃,但是脸上带着笑,又十分开朗好相处的样子。 正是李承昨天电话联系的杨警官。 小护士轻手轻脚的涂好药膏,又换上干净的纱布,这才离开病房。 杨乐搬了把椅子坐下,抽了张面纸擦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抱歉哈,昨天有任务脱不开身,拖到今天才来看你,身体好些了吗?” “无妨。”朝歌眼瞳里微光一闪而过,“杨警官吃饭了吗?我让医院送一份过来吧。” “没事,没事,我吃过了。”杨乐年纪估计也不到三十,连忙摆手,“你不用招呼我,欸,你吃了饭了吗?怎么瘦成这样,李家没有请人照料你吗?” 青年躺在纯白的被褥中,黑发黑眼,唇边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笑意,简直干净跟一捧白雪一样。 “我原本就患病,吃什么补药都没有用的,他们虽然是我爸那边的亲人,但其实关系并不亲近,也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身患顽疾,唯一的父亲还下落不明,如果落在其他人身上,不说怨天怨地,神情里是免不了阴郁敏感。 杨乐左右端详了下,朝歌虽然还在病中,脸色苍白,但一双黑眸莹亮柔和,倒真能看出几分不简单。 杨警官嘴里,还是李承的那份说辞,渔村里寻得坠海的朝歌,朝野还是没有线索。 “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丝希望,你好好养病,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杨乐拍着胸膛保证。 青年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他长了一张好看的嘴唇,下唇比上唇更加饱满丰润,笑起来更有几分孩童的娇憨感。 “那救我的那个小男孩,杨警官你知道吗?” 杨乐没有迟疑,马上说道,“那个小孩身上有点毛病,现在暂且在我们警局收留着。” 朝歌眉头皱起一个小小的山峰,“他怎么了?” “可能智力有些问题,不知道怎么流浪到渔村里的,阴差阳错把你救了,但是他不会说话,反应又迟钝,我们也正在寻找他的亲人。” 没有受伤就好,朝歌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杨警官,那我正好拜托你一件事,若是寻不到那男孩的父母,就让他跟着我生活吧,救命之恩总是要报的。” 杨乐一滞,但还是马上答应了,毕竟刚刚海口都已经夸下来了。 朝歌毕竟是个病人,杨乐的职业又事务繁忙,闲聊几句,杨乐便起身告辞。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朝歌终于恢复往日冷淡的模样,如果他真的只是个二十二岁因病休学的大学生,现在应该全心全意的信任这位杨警官了。 不过他可是成功完成三个系统任务的人,杨乐的表演称得上精湛,但并非毫无破绽。 按理来说,朝歌和杨乐毫无交集,处于警察的职业要求,可能会对受害人表示适当的关心照顾。 但是杨乐一开口,那种措辞和语调的温和,就好像认识了朝歌许久,而且处处关心朝歌的身体,过度关心而不算过分。 如果这个只当做是杨乐天性热情正义,那么对于寻找朝歌过程的含糊其辞,就足以让人提高警惕。 朝家只剩下朝野和朝歌两人,如果发生车祸坠海,站在警方的角度,履行警务人员的基本责任,进行搜查和找寻。 但是从坠海到朝歌送进医院,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距离医院一两百公里外的小渔村,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是李家人出钱的?不是,李承已经表明,是朝歌住进医院后,警方通知他们过来的。 那么,警方背后必定有一伙人,一直锲而不舍的找寻朝歌父子。 朝歌明白自己不过是个病秧子,自身根本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所以那伙人真正想要找到的,肯定父亲。 所以,父亲,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而我们遭遇仅仅只是普通的车祸吗? “唉.....”果然回到现实世界,也会有一堆麻烦事,朝歌将脸埋进软枕里,他要是能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杨乐出了医院门,直接拉开车门,长腿一跨,就坐进豪华轿车里,嘴里嚷嚷着吃饭的事情。 驾驶位西装男白了警官一眼,“能不能矜持一点,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你是猪八戒转世吗?” “曹尼玛,白一铭你天天不吃饭,吃空气长大的吗?”杨乐瘫在皮椅上,“老子天天累得要死,要不我和你交换工作,让你天天在外面找人,看你饿不饿。” “我的工作要高智商的人才能干。” 杨乐一听更来劲了,“我的智商还不够高?” “高...”白一铭上下打量了下,“高个屁。” “嘿,我看你家伙是欠收拾了,别说我倚强凌弱.....”杨乐闭着眼睛挥舞自己的拳头,显然是真的饿坏了。 -- 第114页 白一铭车头一转,就往美食街去,等杨乐饱餐一顿才慢悠悠的说明医院的问题。 “朝歌起了疑心。”白一铭肯定说道。 “不会吧。”杨乐瞪大眼睛,“我又不是什么假警察,再说了,我也没有透露什么信息。” 刚刚杨乐和朝歌见面谈话的内容,白一铭已经通过杨乐身上的监听器全部听到了。 “你的话当然没有说错,对着别的受害者说,都不算错,但是按照朝歌的性格,他问你吃饭了吗?根本不大可能。”白一铭道。 杨乐解释道,“说不定他跟我一见如故呢,我们好歹也有缘分呢,保护过他好些日子呢。” “喏喏喏”白一铭合掌轻叹道,“就是这种心态,上面叫你跟朝歌接触,就是想着说,你照应过他一些日子,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但你表现得对他太熟悉照顾了,所以他回答的时候,好像也体现的极其信任你” “你就不觉得今天的对话特别轻松。”白一铭恨铁不成钢道。 杨乐挠了挠头发,“是喔,我想了一肚子话,结果他都没追问。” “人家看出你有猫腻了,问也问不出真话,还让你得了一个难题。” 杨乐沉默了片刻,耷拉着肩膀,“这怎么办,搞穿帮了,我怎么跟老大交代。” 白一铭晃了晃空荡荡的茶杯,杨乐马上给满上 ,“哥,你给我说说呗” “放宽心,上面不一定没想到这种情况,你安心汇报就可以了,主要是,局里关着的那个小子是个棘手货。”白一铭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 七十三局的办公楼不算偏僻,就在陵城的老城区,这条街上还有好几个出名的小餐馆,也是算是陵城一景。 少年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身上没有锁链手铐,就住在七十三局的单人宿舍里。 “你跟他说话也没反应,对电视节目也没反应,吃饭倒吃得挺多的,其余的时候就发呆。” 看守的人如是说到,白一铭看着监控里的小男孩,他发呆的方式到是很稀奇,既不是望着门,也不是对着窗,就坐在一堵墙前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老大,这小孩查也查不到什么底细,盒子测试也没有反应,朝歌那边问起来,我们怎么说呀,杨乐那小子应该已经露馅了。” 白一铭对于朝歌倒没有什么情绪观感,毕竟朝野对于这个儿子甚少对外人讲起,在这种单位工作,白一铭这个当下属的自然不会刺探上司的隐私。 但是朝歌其人,能公开的情报来看,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白一铭不想弄巧成拙。 中年男子十分文弱,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双手撑在机器上,屏幕的画面反射在镜面上。 “做个全面身体检查,没有问题就送给朝歌玩吧,杨乐怎么可能骗得过朝野的儿子,让他放心去接触,朝歌不是什么笨蛋,他分的清好坏。” 白一铭点头,对于老大评价杨乐的话十分赞同,毕竟朝野是七十三局的超级大佬,虽然人失踪了,他们也不能亏待了朝歌。 只要没有危险,房间里的这个傻子,跟着朝歌生活,也总比在小渔村里流浪强上许多倍的。 不过他发呆的这个方向,白一铭突然联想到朝歌住的医院。 他摇了摇头,这个想法有够扯淡的,果然跟杨乐混久了,智商会下降。 世界总是喧闹,愤怒,到处充斥着欲望,少年躺在床上,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唯一能让他感觉到安宁的时候,就是数着那个人的心跳声。 杨乐得七十三局领导的准音,心脏终于放在肚子里面了,而朝歌拜托他的事情,也并未耽搁的太久,很快他就领着少年去了医院。 只是走到病房门口,里面的吵架声让他停住了脚步,“公司”、“遗嘱”等字眼不断传出来,杨乐也看出此时不便进入,只是房门还没关严实,一道黑影便闪了进来。 “嘿,你小子。”杨乐连忙转身,伸手那么一抓,黑泥鳅就眼睁睁从他手底下溜走了。 半大的少年两三步就冲到床边,双手紧紧攥住青年输液的的右手,两粒琥珀一样的眼珠子,狐疑的看着输液瓶,似乎感觉出几分危险。 杨乐上前扒住少年衣领,“别闹,这里是病房,赶紧给我出去。” 少年个头不高,力气却不小,仍由杨乐怎么使劲,少年就钉在病床前头了,反倒是病床被两人的角力弄得咯吱作响。 周围两人被吓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反应。 少年被剃了一个光头,露出漂亮的五官,白色T恤牛仔裤,跟朝歌初次见他已经是判若两人。 朝歌颤抖的抽出手,缓缓落在少年的手背上,嘴巴张张合合,发出细微的声音。 “没事,让他留下。” 杨乐看了眼珠光宝气的李夫人,又看了眼精致倨傲的李小姐,摸了摸鼻子,“你们来探望朝歌呀。” 李夫人生了一张圆润的脸蛋,脸上的神情却不大好,杨警官毕竟是警方的人,她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继续说。 “既然有人来看你,我和颖颖就先走了,不打搅你休息了。”两人又化作两股香风刮走。 青年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珠子,他眼瞳极黑,几乎分不清瞳孔和眼仁,冷淡疏离的时候,这双眼睛就显得格外幽静深邃,此时含着笑意时,却又像两粒黑珍珠一样雅洁瑰丽。 -- 第115页 这一世倒是长得像秦然,看着懵懵懂懂的,又执拗固执,朝歌在心里笑道,他展开五指,缓缓/插/进少年的指间,两只手紧紧握紧。 杨乐指着少年说道,“也查不到他的身世,调查渔村的人说,他也是流浪过来了的,估计是因为智力问题,又不会说话,被家人抛弃了,就一直流浪,好歹力气挺大,又能跑,不然早就坏人给抓住卖了,你要是想收留他,不得不考虑下今后的麻烦事。” 少年做蹲在床边,对于杨乐的话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 朝歌紧了紧手指,“他救了我一命,就算以后养着他,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了,我自己有病在身,今后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杨乐并没有多劝,这小子虽然是呆头瓜,但也没有什么攻击性,看起来又十分亲近朝歌,就算是做个伴也还是不错的。 杨乐没有多问李家人的事情,他虽然大大咧咧,但也明白分寸尺度,这是朝歌的家务事,只是一再强调,有什么难事给打电话。 病房里终于仅剩朝歌和少年两人,青年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呀。” 少年的脸上终于绽放出朝歌熟悉的笑容,干净的像是清澈的小溪流,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一闪一闪的,他慢慢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到青年冰凉的掌心里。 有些话不用多说,也不用追根究底,时光太短,朝歌失去很多的东西,所以他学会把握现在。 养孩子嘛,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 ,朝歌已经学会让小孩自学了。 他发现小孩并不是哑巴,只是不大会发音,喉咙里可以发出短暂的气音,但是练不成词语句子。 但学会说话了,都变成个小话痨,最喜欢拉着朝歌一起说话,医院护士都知道朝歌有了个贴心的弟弟照顾。 小孩无父无母,朝歌自己又不符合收养的条件,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了杨警官的“帮忙”,直接将小孩放在朝歌居住地社区的公共户口上,名字还是他自己选的的,叫朝桓。 “哥哥,都收好了。”少年将包背到肩上,把轮椅推到床边,“我抱。” “知道了。”朝歌伸长手臂圈住朝桓的脖子。 少年弯腰一只手抱住哥哥的腰,一只手穿过腿弯,稳稳当当的放进轮椅里。 朝歌的右边小腿已经完全没有感觉,左腿还能勉强行走,夏天两只脚上还穿着舒适透气的运动鞋,套着白色短袜的脚踝显得格外纤细,无力的并排放在金属踩板上。 不进行有效的锻炼,这双腿的肌肉早晚也会萎缩完全不能使用。 朝歌微微晃了晃头,将忧虑暂且抛到脑后,预备和朝桓回到家里。 “小歌,这就准备出院了。”穿着红色真丝长裙的人堵住门口,笑盈盈的说道,身后还跟着满脸无奈的李承。 朝歌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朱女士,你好。”他微微点点头,算是跟李承打了招呼。 来人正是朝歌名义上的“大伯母”朱娇娇女士,她手里拿着黑色的羊皮手袋,绕着朝歌转了一圈。 “朝歌,你该不会忘了自己的承诺吧。”朱娇娇脸上笑着,眼底却没有一点温度。 “妈...”李承在身后拉住母亲的小臂,“朝歌他身体才刚好,等过段时间再谈,今天...” 朱娇娇一把甩开儿子的手,“今天怎么了,我看今天的时机刚刚好,事情越拖越麻烦,你是不知道公司那群老不死的都打着我们娘俩的主意呢,这本来就是我们的。” 虽然见面不多,但是朝歌对这位大伯母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我对李家的财产不感兴趣,现在是,将来也是,你要提前今天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人本来就是陌生人,陌生人的恶意猜疑对于朝歌来说,就跟空气一样毫无杀伤力,他倒宁愿早就结束这件事。 宣读遗嘱的是李老爷子的好友郑律师,为李氏的企业也工作了几十年,看到轮椅上的朝歌,还是十分关怀的先询问了情况,接下来才为这行人解决问题。 “也就是朝小先生,您是选择放弃继承股份了。”郑律师鼻尖上挂着老花镜,抬眼认真看向朝歌。 朝歌点点头,手指摁开手机的指纹解锁,点开数独游戏后递给朝桓,“乖乖玩游戏,一会儿就回家。” 朱娇娇无言冷笑,自己就是个残废累赘,还养个傻子。 郑律师点点头,在几大叠厚厚的文件中翻阅一会儿,又问道,“那请问,二少在失踪前有没有亲自做过声明公证,放弃李老先生遗产的一切继承权利。” “没有。”朝歌感觉放弃继承似乎没有这么简单,“事实上,我父亲几乎不与这边来往,所以他应该没有料到自己会继承遗产,更不谈提前公证。” “老二都失踪一个多月了,要活着还能不回来找自己的儿子,肯定是死了,警方还没找到罢了。”朱娇娇皱着眉头,厉声说道,“郑律师,朝歌就是朝野的儿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呀。” “夫人不要着急。”郑律师慢悠悠的解释道,“遗嘱本来应该是继承人都在场的情况下宣读,不过鉴于朝野出事,加上公司方面的种种状况,提前宣读也是可行的,对于朝野先生继承的那一部分股份,我只能做如下的建议。” “第一,朝野亲自到场签署放弃声明,那么遗嘱上的朝野继承的部分股份自动由李承继承。” -- 第116页 “第二,警方出具朝野的死亡证明,由律师所多方核实无误后,朝野的继承权由朝歌代为继承,那么朝歌再自行决定继承还是放弃。” 朱娇娇怒火中烧,她猛一拍桌子,“老爷子到底怎么想的,到底是谁这么些年孝顺他,到底是谁扛起公司的重任,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我们阿承继承是吧。” 李承十分无奈,但为了公司,也为了母亲,他不得不向郑律师咨询,“二叔现在下落不明,两条路都走不通,郑老,您能帮忙想想办法嘛。” “这是老爷子的意思,我无权干涉,也不可能修改遗嘱。”郑律师也是看着李承长大的。 “你的难处我也明白,总有些居心不良的,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现在只能由朝歌代持,如果朝野平安归来,一切都迎刃而解,如果真的发生不幸,三年后,失踪人口可是宣布死亡,也是有解决办法的。” 郑律师笑着看向朝歌,“朝歌也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他和你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让他帮忙代持股份,既能堵住公司那些人的嘴,对你也是多有裨益的。” 朱娇娇气得要死,现在也不管郑律师多么德高望重,现在是她的切身利益被侵害了。 三十多年前,她嫁到李家当儿媳妇,李家就只有李泽源一个儿子,李泽源不争气,吃喝嫖赌样样都行,就是工作不行,她天天孝顺老爷子,李承都送到老爷子身边养着。 好不容易,杀千刀的李泽源喝酒喝死了,老爷子也去世了,李家企业就应该是她的儿子李承的,谁知道遗嘱一出,她傻眼了。 李老爷手里有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其中四十五让李承继承,竟然还给了朝野百分之十五。 “我是有哪一点对不起李家吗?孝敬公公,忍让丈夫,生了一儿一女,各个都是又聪明又孝顺,老爷子这是诛心呀,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我真是不想活了。”朱娇娇说着说着,一个劲的流泪。 话里一半是骂给朝歌听,一半估计也是真心话。 朝歌冷眼看着这出闹剧,熙熙攘攘不过是为钱为利,他倒是真心不想卷进这场漩涡里来,也不觉得李老爷子有多么喜欢小儿子。 “喏。”手机屏幕挡住了视线,朝歌拿过来一看,上面闪烁着“GAMEOVER” 满满一百五十关的数独游戏,朝桓两天打通了。 “好聪明。”朝歌捏了捏小孩软嘟嘟的指尖,“奖励你一个炸鸡腿,超好吃的。” 朝桓歪着头,俊秀的脸上漾起满足的笑容,“哥哥也吃,那什么时候能吃到呢?” 朝歌瞥了一眼闹剧,“马上回家就可以吃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多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第六十四章 海阳集团是由李金林老爷子一手创立的,它的前身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餐厅,倒也没有什么秘方,李金林完全是凭借敏锐的商业眼光,各种倒卖地皮发了家。 从餐厅到酒店再到购物大厦,海阳的发展也算是顺风顺水,当然这其中都离不开李金林数次大胆的选择,其他人不敢接,不敢做的项目,李金林偏偏都能化险为夷。 因此李金林对海阳的掌控是压制性的,当这位老人去世之后,公司里自然是人心惶惶。 一些是真的担心李承担不起公司的旗帜,一些也是被李金林压制太久,现在自然心思浮动,想要自立为王。 “兆丰大厦地理位置不算好,今年也没达到预期的收益,现在既然有人愿意接手,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将这个卖出去,” 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朝歌也并不关心,事实上,这场股东大会他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参加的。 在场的都是海阳的元老人物,说得好听点叫德高望重,说得不好听就是倚老卖老。 朝歌不大关心海阳又建了什么楼,他只需要坐在李承的身边,一言不发,就足够告诉全公司人,这是代表全公司百分之六十股份的绝对权力。 青年一身棉麻长袖长裤,悠闲拄着下巴发呆,坐在一群西装革履的老头里,简直像一只误入凡尘的仙鹤。 “呃.....”刚刚还跟李承呛声的干瘦老头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黄总,醒一醒。” “快打120....” “黄总身上带了药没有....” 现场一片混乱,但救护车还未到,这位黄总就自己苏醒了。 透过人群,干瘦老头脸色着实不佳,树皮一样的肌肤紧紧贴在高高的颧骨上,不知道是出了汗,还是灯光等等原因。 像是打了一层白腻厚重的腊。 突然肩膀上一暖,朝歌转过头,高瘦的少年言笑晏晏的站在身后。 “门没关,我就悄悄进来了。”少年脸上露出狡黠笑容,他伸手握住朝歌的手。 “果然是一群自私的人,说了空调不能太低,哥哥你的腿会不舒服的。” 朝歌牵住弟弟的手,微微晃了晃,“会议开不下去的,马上我们就能回家了。” 朝桓乖巧的点点头,简直就是好弟弟的最佳模范,他挪动几步,完全遮挡住不远处刚刚苏醒的老人。 这种污秽不堪的东西,就不要让哥哥看到了。 会议果然如朝歌所料,就这么匆匆结束了,公司里藏着很多骑墙派,但反对派很明显就是以这个黄总为首。 -- 第117页 “抱歉了,今天会议也没开完,下个星期还得麻烦你过来一趟。”李承很是抱歉。 他看到少年弯腰抱起朝歌,连忙想上前搭把手,双手却一下落空,还被少年冷冷瞪了一眼。 朝歌倒是一无所知,三个世界,几十年的时光,他早就习惯另一个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看,有学生放学了,过段时间就送你去上学好嘛。”夏日街口显得十分热闹,到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李承对朝桓也只是了解一二,知道这个少年救了朝歌一命,于情于理,他也应该关照一二。 “仁川中学的校长跟老爷子认识,朝歌,你要是...”李承话还没说话,宝马车就紧急停到路边了。 李承上前抓住一个女孩的胳膊,气急败坏道,“今天不是补习嘛,不好好去上课,你在干什么。” 女孩一把甩开李承的手,满脸通红,脚步虚浮,一副酒鬼模样,穿着一身粉色的长裙,白色高跟鞋,还拎着精致的小包,怎么看都不像是去读书的样子。 李承不管妹妹愿不愿意,直接就把人塞到副驾驶里,引来一群人围观。 “喂,你在干什么!松手,不然我就报警了。”一个高高瘦瘦的黄毛男生冒出来,大声骂道。李承好不容易把安全带给妹妹系上,挺起腰杆一看,还是个熟人,“黄雨森,你不认得我,我认得你,小颖是不是和你一块出去喝酒了!再让我撞见,把你的腿打折了。” 校服黄毛男孩依稀像是认出李承的身份,一溜烟就钻进人群里跑掉了。 副驾驶座的上李颖似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身材苗条,面容精致,跟朝歌记忆里李颖的形象好像改变了许多。 “对不起,让你看了一出笑话。”李承尴尬的笑着。 朝歌坐久了腰背疼,忍着酸疼换了个坐姿,少年的半边肩膀突然挤到青年背后,正好垫住朝歌的腰部。 “没事。”朝歌并不关系李家的事情。 李承笑着说道,“小颖被妈妈宠坏了,我小时候跟着爷爷生活,小颖从小就是家里的小公主,后来生了场病,好不容易病好了,我也不敢管了,结果就变成这个样子。” 朝歌透过后视镜看到副驾驶上的李颖,怪不得他感觉李颖跟李家人长得都不像,估摸是生病的缘由。 他才刚刚挪开视线,镜子里的“李颖”就睁开眼睛,含情脉脉的看向朝歌身后的朝桓。 少年的侧脸宛如起复的秀丽山峰,一双琥珀色的浅色眼瞳,就跟宝石珠子一样晶莹剔透,难得他没有少年的浮躁,沉静的注视着哥哥。 朝桓姿势未动,还是稳稳的抱着哥哥,琥珀色的眼珠缓缓转动,视线却如同雷霆一般刺向镜子里的眼睛,像是望着一条恶心的虫子,轻蔑、厌恶,甚至不屑出手弄死。 尔后又云淡风轻的落在青年身上。 后视镜上的画面,李颖安静的闭着眼睛,谁没有发现,放在小皮包下面的双手,正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回到家里,朝歌拿出各个学校的招生手册,首先把仁川的挑出来,看着就是个不靠谱的。 “这个怎么样,师资力量很强,而且都是普通家庭的学生,不过有入学测试,要好好学习呢。” 青年事无巨细的说着以后的人生计划,朝桓有了户口可以去高中读书,以后大学毕业就能工作,他呢,一边要返回大学完成学业,一边还有身体治疗的问题。 “父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何叔叔也联系不上,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少年蹲坐在轮椅前,将头颅轻轻搁在青年圆润的膝盖上,露出脆弱的脖颈,头发已经长长了一些,摸上去清凉柔软,像是动物幼崽的皮毛,特别让人想rua。 “我会照顾哥哥的,不要担心,以后我来养你。”朝桓认真说道。 这句话要是其他人说出来,朝歌只会嗤之以鼻,都是空话假话罢了,但这句话如果是朝桓说出来,已经用三个世界来证明了。 朝歌唯一能依靠,唯一能信赖的,就只有朝桓了。 “哥哥,肚子饿了吗?今天吃番茄鸡蛋面还是扬州炒饭,我已经学会啦。”少年猛地立正脑袋,下巴搁在朝歌两只膝盖的凹陷处,眼睛一闪一闪的。 朝歌一直是个厨房杀手,在进入系统世界之前,他就只能靠着方便食品和外卖过日子,幸好现在有了朝桓。 “我们吃......”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打断了朝歌的话。 少年像一阵小旋风一样跑到门口,以为是哥哥网购的快递到了,谁知道门口站了两个高大男子。 “您好,朝歌先生是住在这里吗?”其中一个国字脸问道,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健康俊美,不像是残疾毁容的朝歌。 “你们有什么事情。”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气势倒不小,一双浅色眼瞳冷冰冰的,让两个中年男子有些忌惮。 朝歌听到玄关的对话,自个推着轮椅出来了,“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情。” 两人出示了警官证件,接着说道,“黄玉海先生于今天下午六点许,在家中突然死亡,今天参加会议的人员,都会被带回警局进行协助调查。” 死了? 朝歌想起黄玉海那层白腻腻的皮肤,喉间突然泛起一阵恶心,皱起眉头看向朝桓。 -- 第118页 “你...”他的话还没说完,朝桓便表示要一同前去。 “我一开始在外面的休息室里,后来也进了会议室,我也要接受调查。”朝桓这么说了,警察当然同意一起前往。 三区的警察局今天比往日都热闹几分,去世的黄玉海是陵市有钱有势的富豪,死得这么突然,警察局当然要谨慎处理。 朝桓把朝歌推到审讯室里,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子上,因为临时被叫来审查,朝歌两人也只来得及在警车上吃了了点面包糕点应付。 “这是你弟弟。”审讯的警察问道。 朝歌点点头,他们两个关系倒不能用简单的兄弟来描述,但也不必解释给外人听。 眼前的青年应该也有一张好相貌,女警察低头看到档案上的照片,称得上丰神俊丽,不过此时,右脸那条长长的伤疤,将这份俊丽彻底击碎了。 “朝歌...”女警察才刚刚开口,审讯室的房门又被敲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了。 “师姐,隔壁黄玉海的家属哭得厉害呢,这边我来问吧,你过去安慰一下。”杨乐手里拿着文件板,笑盈盈的说道。 女警察不作多想,将朝歌的档案递给同事,审讯室里只剩杨乐和朝歌。 “好久不见,出院了感觉脸色好多了。”杨乐倒也不忌讳。 青年的身上的抗拒和疏离,稍稍减退了一些,似乎也是因为在警局见到熟人,心里安定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把我们都带到警局里来。” 第六十五章 一只随处可见的黑色中性笔,在杨乐白皙的指间翻飞,笔身都划出残影,玩法多样,黑与白的完美碰撞,非常具有观赏价值。 “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可你听了就卷入这场是非里面,你觉得值得吗?”杨乐显然话里有话。 朝歌懒懒的抬眼,红润的嘴唇吐出一句话,“那你就憋着别说。” 杨乐扑哧一声笑起来,“那我憋不住,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才找师姐交换的。” 瘦削的青年静静地坐在轮椅里面,他的五官的确生得很出色,但也只是人类范围内的出色,杨乐见过更多超出禁忌的美貌。 可朝歌有一种独有的气质,他更像是一株茂盛而安静的植物,很脆弱,怕水盛,怕火烧,好像经受不住什么风雨的样子,损坏的仅仅是他的身躯,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又能不声不响的长出新的嫩叶。 这份气定神闲,还真点朝老师的意思。 杨乐收了笑意,正儿八经的开始询问,但也不过是基本信息,还有会议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散会后回家的路线。 “我跟黄玉海不熟,应该说,我跟海阳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熟。”对于朝歌来说,谁当老大都可以,只要别让他当。 杨乐抓着笔在纸上鬼画两道,又问道,“那你觉得死者有什么异样吗?” “看着半死不活的,算异样嘛。”朝歌回道。 “你本来就不是重点审查的对象,也没有什么压力,谈谈你的感受,说不定能给我们新思路呢。” 这审讯够有意思的,叫嫌疑人给警察思路。 朝歌倒真如杨乐所说,他跟黄玉海没有利益冲突,更谈不上深仇大恨,杨乐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黄玉海跟李金林是一个时代的人,差不多是六七十的年纪了,第一眼,我就感觉到很违和,老年人皮肤松弛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就跟老树皮一样,黄玉海也是这样,可他皮肤又生得很白,白得反光,也不像是自然那种光泽,让人很不舒服。” 朝歌一回想到这个,就觉得恶心的很,抬手喝了一口温水。 “我行动不便,黄玉海晕倒的时候,被一群人围着,我也没看到具体情况,可他很快就苏醒过来了,言语逻辑很正常,但我觉得,那个时候他的状态非常非常不好...” 本来在警局这种环境,朝歌不应该说出这种出格的话,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说出来。 “我感觉那一身皮都要融化了。” 审讯室里的空气这一瞬间很明显的停滞了,杨乐很生硬的转移话题,问了那个傻小子的事情。 在朝歌看来,朝桓只是性格腼腆羞涩,就跟在之前的系统世界里一样,太依恋自己了,比如像秦然演技一流,一开始却只当个医疗院的小清洁工,余年就更不用说,出身贫寒却是个超级学霸。 杨乐听到朝桓的种种聪明事迹,双臂一抱往椅子一靠,“这小子在我们这儿一声不吭的,我还当他是傻的,敢情是不愿意跟我们说话,就只爱跟你说话。” “欸,这小子以前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说不定凄惨的很,所以把你当妈妈了,就那种幼崽破壳...” 在朝歌的脑袋里,“妈妈”这个词语,已经衍生出太多含义了,他立马制止了杨警官的奇怪比喻。 大屏幕上,朝歌脸上的每个表情都格外的细微,男子屈起食指,将滑落的无框镜框往上扶了扶,饶有趣味看两人聊天。 他试图从青年的脸上寻找到另一个人的痕迹,却只得到失望的结果,不过转念又觉得理所应当,毕竟唯一才能配的上那个人。 “还挺敏锐的,不愧是老师的儿子,老大,要慢慢把老师的事情告诉他吗?”白一铭认真问道。 男子倒不似往日观察实验的模样,随意的说道,“他的儿子,不用我们刻意引领,那些东西也会慢慢找上他,到时不用我们来找他,他自然会来找我们。” -- 第119页 白一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们依旧在增派人手寻找朝野,老大的话意思很明白,如果不是朝歌主动踏入这个世界,他们也不会主动将朝野的孩子拉进麻烦事里。 杨乐毕竟是警察,问询过程中并没有透露案件的详细,也印证了朝歌的一开始的猜测,杨乐只是佯装要告诉他真相,诈一诈朝歌的反应罢了。 “回家方便嘛?要不我开车送你。”杨乐推开审讯室的房门,朝桓立马迎上来,接过轮椅的把手。 杨乐被挤到角落,目瞪口呆的看着朝桓询问哥哥的话,从冷不冷到饿不饿,再到腿疼不疼,事无巨细,生怕警局对朝歌严刑逼供的样子,十足十的模范好弟弟。 朝歌摇摇头,“你等了多久了?不想在外面吃饭,阿桓,这是杨警官,还有印象吗?就是他把我送到医院的,这次恰巧又是他给我做的笔录。” 朝桓站起身子,他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瘦削稚嫩,像是一株刚刚长成的青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曾经的懵懂呆滞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完全消失。 “多谢杨警官照顾哥哥。”说话的时候,俨然已经是个容貌俊美、知书达理的正常人。 杨乐这才相信朝歌所说的一切,临走时还是嘱咐朝歌,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帮忙。 朝桓推着朝歌出了警局大门,准备招辆出租车回家时,一辆漆黑的商务车就缓缓停到跟前。 密不透光的玻璃摇下来,露出一张文弱秀气的脸庞,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声音低沉的唤了一声,“朝歌” “何叔叔!” 宽敞的商务车里,何今微微侧过身子,眉眼含笑看着旁边座位上的朝歌,“好久不见,朝歌没有忘掉我吧。” “何叔叔,你不要开我的玩笑了,你知道我父亲去哪里了吗?”朝歌认真的问道,“我相信你应该不会随便欺骗我。” 何今算是朝歌除了父亲之外最亲近的长辈,朝歌小时候曾经很沮丧父亲的疏离,以为是自己不够聪明懂事,所以父亲才很少回家。 何叔叔会记得他的生日,何叔叔会出席他的家长会,何叔叔出差会寄回很多礼物。 在很多时候,何今一直代替朝野履行部分父亲的责任。 然而等到十岁时候,被诊断出怪病,朝歌的人生被判决了“死刑”,朝歌才慢慢触碰到隐藏在父亲冰冷的面孔下的感情。 “朝歌,我很庆幸你没有因为朝野的失踪而一蹶不振,这说明我和他的教育是十分成功的,甚至你还能主动承担更多的责任。”何今温和的看了一眼朝桓。 朝歌没有说话,漆黑的的眼睛跟朝野那么相似,情绪却不由自主的外露太多,果然还是个孩子。 何今突然很理解朝野的决定,朝歌不管继承多少天赋,他是在是个脆弱敏感等等易碎品,另一个世界能轻而易举的击碎朝歌的内心,让他生活在无尽的恐惧和忧愁之中。 “朝野没有死,这是我能给你的真相,你平安健康的度过这一生,这一直是朝野的心愿,也将是我坚守的信念。”何今说道。 其实这样的解释,侧面就说明朝野的失踪一定是人为的,而自己不过是条漏网之鱼。 “何叔叔,你觉得那些人能放过我嘛。”自己这条废鱼杀起来是不是太轻而易举了。 何今笑着揉了一把朝歌的头发,“你瞎想什么呢,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只是你父亲现在不适合出现,或者说......” “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来质问我,你这个老头子不要再隐瞒什么了,现在嘛,首先得大学毕业吧....” 朝歌脸上第一次露出窘迫的情绪,何叔叔就是他的另一个“父亲”,搞得他好像真的是什么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至此,有关朝野的话题就戛然而止。 朝歌蜷缩在少年的怀里,小心翼翼的被放到轮椅上,车里的何今脸上看不出喜怒,当朝歌告别时,他告别时,又挂起熟悉的笑容。 “朝野非常爱你,比我想象的多得多,所以朝歌别让我失望,好好生活,比一切都重要。”何今几乎称得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明白了。”朝歌点点头,随即被带回家里。 今天实在太混乱,会议,命案,审查,还有何叔叔等等归来,朝歌脑子里都是何叔叔的话。 他经历了很多事情,不再是曾经那个因为怪病自怨自艾的朝歌,不再莽撞的痛诉世界的不公。 他能感觉自己的身边渐渐形成的谜团,无能无力,只能一点点往下坠,朝歌没有急于进行行动,他在脑海里,一点点审视杨乐和何叔叔的话。 青年晚饭没有吃多少东西,只喝了一些鸡汤,便洗漱躺进柔软的四柱大床里。 朝桓坐在床边的摇椅上,一盏昏黄的台灯轻轻笼住青年温润的侧脸,美得像是一副画,他手里的书籍停了很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窸窸窣窣...吱吱吱吱”天花板上传来奇怪的声音。 床上的青年像是被影响到,不安的翻了个身,只将后脑对着少年。 朝桓关上一楼朝歌的卧室,他踩着熊猫头模样的拖鞋上了二楼,甚至不会在木地板上发出任何声音,他缓缓推开书房大门。 一具畸形苍白的蛾状怪物蜷缩在露台上,皮肤在木地板留下一道白蜡般的液体。 -- 第120页 “欸,你把我家弄脏了,还要不要发出声音。”少年厌恶的说到。 怪物长大嘴巴,喉咙里像是要发出巨大的噪音,反而下一秒,它就被少年无情的捏断脖子。 “喂,我说了不要发出声音。” 第六十六章 杨乐双眼通红的望着眼前的监视器,麻木的抬起手臂,咕咚咕咚的灌下凉透的苦咖啡,他呆呆的抬起头,夏日的阳光顽强的穿过厚厚的窗帘,调皮的在他脸上跳舞。 “竟然都天亮了。”杨乐揉了一把自己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圈监视器上的画面,黄夫人正在瑜伽室里锻炼,黄玉森在房间里睡得正熟,佣人们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工作。 一夜平安无事? 杨乐拨通白一铭的电话,“老白,黄玉海的尸体有没有动静。” 那头的白一铭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说道,“早就凉透了,他都‘破茧\'跑出来了,还能又把自己塞回去不成,杨乐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不是...”杨乐挠了挠后脑勺,“黄玉海这张皮,他都不要了,肯定要找一张新皮,可这一晚上,黄家安静的不得了,什么都没出现,黄玉海又跑去祸害其他人了?” 那头的白一铭皱起眉,“不可能,破茧之后,在空气里最多存活二十四个小时,一旦寄生,短时间内它是无法舍弃新身体的,黄雨森年轻力壮,又是黄玉海亲自挑选出来的,还能顺理成章的接管黄家,每一个条件都很完美。” “靠,那你说黄玉海那个衰人跑哪去了,完蛋了,又要全市大排查。”杨乐崩溃了,他已经加了整整一个月的班了。 电话那头的白一铭也有气无力的,“别号丧了,你今天还是确认下黄雨森有没有问题,要是真没问题,就等着继续熬夜加班吧。” 晨光宛如一层薄纱,轻柔的覆在大床上,深蓝真丝薄被像是一汪幽深海水,随着主人的挪动转身,缓缓的流动。 薄被下面钻出一个脑袋,睫毛很长,一颤一颤的,预示着主人即将清醒,而此时卧室房门打开,高挑纤细的少年一步步的走到床边。 “哥哥,起床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学校见老师嘛。”朝桓坐在床边,目光肆意的欣赏青年还带着睡意的面容。 等青年完全睁开眼睛时,少年的目光又变得柔软毫无攻击力。 的确不能懈怠下去,朝歌拥着被子坐直身子,睡意还没完全从他的身体里消除,左摇右晃的似乎又要躺回被窝里。 “哥——”朝桓无奈的将人抱住,“现在已经是九点了,我记得老师约的是十点半,你还得吃早餐呢。” 朝歌猛地坐直,漆黑的眼瞳里满是斗志,“不能迟到,这是对老师的尊重。” 白色的棉质睡衣一点点被剥开,露出一具白皙的躯体,骨架已经是成年人了,但却过分的消瘦,常年不见光的皮肤显得十分苍白,能看到皮肤下细小的青色血管。 而大腿以下就显得更加违和,小腿突兀的纤细,脚踝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这就是自己的身体呀。 朝歌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低头给哥哥穿鞋的朝桓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珠像是两颗宝石镶嵌在白玉的脸庞上。 “要是我能恢复健康就好了。”残疾也好,毁容也好,这都是朝歌一直经历的事情,他的内心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恐惧胆怯。 他也知道,朝桓也不会因为这些“缺陷”而离开自己。 可朝歌唯一害怕的是自己可能会突然死亡,十岁之前,他的身体一直是健康。 而在被诊断出基因缺失的怪病之后,不能剧烈运动,不能过热过冷,还有无数的忌讳和苦涩的药品,可就是这样保持治疗,朝歌的双腿还是在二十岁的时候出现毛病。 残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朝歌随时可能某一天清晨再也无法睁开眼睛,死亡阴影无时不刻笼罩在他的头顶。 而朝桓呢,曾经黝黑的海边少年,现在已经蜕变成一个俊美的少年,他智商超群,又体贴懂事,朝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到自己告白的那一天。 “别怕,哥哥要是死掉了,就埋在我身边,还是呆在一起,不会孤单的。”少年无忧无虑就能谈论生死。 青年伸出手指,摸了摸少年的眉眼,线条利落干净,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生机,他漆黑的眼眸像是星子揉碎了洒在里面。 “我不害怕孤单。”我只怕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朝桓没有解释自己的话,他站起身子,一米七的个头,肩膀显得格外单薄,却能稳稳的将哥哥抱到轮椅上。 朝歌就读的正是陵城大学,不过上到大二便办了休学,一方面是由于病情加重,一方面也是因为残疾不愿意面对老师和同学。 大学内绿树成荫,和夏风拂过高树的响声,叽叽喳喳的蝉鸣,唤醒朝歌对母校的曾经的记忆。 “这是我住的宿舍楼,就我们那一届宿舍里才安了空调,谁知道开学第一天晚上太热,空调负担太重,直接把线路给烧坏了,附近的网吧宾馆都爆满了,根本没有房间,我直接热晕送到医院里面了。” 或许是从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开始,就预示了朝歌和其他人不同的人生道路。 朝桓欢快的说道,“那我也要考这个学校,说不定还能跟住哥哥你睡得那个宿舍。” -- 第121页 “喔?”朝歌忍不住笑了,“想得还挺美的,住一个宿舍楼还可能,怎么可能恰巧住我那个宿舍,不过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实现了就是百分之一百。” 不管是坐轮椅的人,还是推轮椅的人,在办公楼里都显得与众不同,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一个高瘦的白衬衣男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朝歌?” 朝歌将眼神从电梯的显示屏上挪开,白衬衣黑西裤,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俨然是一个成熟社会人的模样。 青年取下自己的眼镜,又遮住自己的额头,朝歌这才恍然大悟。 “周翔宇。” “认出来了吧。”周翔宇戴上眼镜,“脸上这是怎么了?” 电梯“滴”的一声打开,三人走了进去,朝歌只是稍稍提了下车祸的事情,然后就把话题转到周翔宇的身上。 周翔宇是他的大学室友,是从外地农村考到陵城读书的,在宿舍里不怎么说话,家境也比较清贫,但为人没有什么大毛病,不过朝歌生病休学后,也和以前的同学断了联系。 “工作应该很不错,恭喜了。”朝歌还是很为同学高兴。 周翔宇摆摆手,“工资也就勉强糊口,现在大学生都不值钱,不过公司的同事都很好,我感觉学到很多,对人生也有更多的规划。” “赚多赚少,主要是活得开心,你的确变了很多。”朝歌说道,“电梯到了,有事电话联系,我有事先走了。” 周翔宇笑盈盈的摆手告别,社会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很多,从前沉默孤僻也变得开朗外向了。 辅导员带着朝歌两人进了院长办公室。 “是朝歌吧,昨天晚上我还和何所长见面了,听他讲你要复学的事情,这是好事呀,年轻人不要闷在家里,多接触接触同龄人总是好的。” 大腹便便的院长十分友好同学生聊天谈心,不过这其中,少不了各种试探朝歌跟何今的关系。 朝歌只推脱是家里的一个长辈,再多他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很小的时候,何叔叔代替父亲去参加家长会,他已经遇到过太多次这种试探。 “哎呀,何所长也是生物专业的大专家,手上有许多项目....”一串急促的铃声打断了院长的废话。 朝歌善解人意的说到,“您先出去打电话,我就在这儿等您。”复学文件院长还没签字呢,他怎么会走呢。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朝歌百无聊赖的左右环顾。 这是一个典型的成功人士风格的办公室,黑色皮沙发,深棕色大书桌,深沉低调的办公电脑,背后墙上挂了一副“诲人不倦”的行书。 柜子里放了一些大头书,还有一个五彩斑斓的动物头部摆件。 这个摆件整体呈玉石质地,但是颜色太杂了,像是一盘颜料打翻混进石头里,格外的扎眼。外形看起来又像是猪又像是猴,反正模样不怎么好看,朝歌看了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他滑动轮椅来到书柜前,这到底像是个什么新书呢。 “你干什么!”院长厉声嚷嚷道,“别碰我的宝贝。” 朝歌轮椅往后滑,本来笑眯眯的院长瞪大一双眼睛,脸颊涨的通红,双手颤颤巍巍的用钥匙打开书柜,嘴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 半晌才小心关上柜门,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的面具。 “唉呀,不小心吓到你了吧,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东西,不能弄坏了呢。” 话这么说是很合情合理,不过院长刚刚的状态,那个动物雕塑可不仅仅像个礼物。 不等朝歌回应,院长已经抓过笔唰唰唰的在文件上签完字。 “我还有事要忙,你出去吧。”文件直接扔到朝歌的怀里。 朝歌几乎是被推出去的,他惊魂未定的望了一眼院长大门。 这是中邪了还是发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907:46:59~2020-08-2014:0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鹄_雅婷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脸色怎么怪怪的?”朝桓将冰奶茶轻轻贴了一下朝歌的侧脸,“喊了几声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朝歌接过奶茶,是抹茶味道的,冰凉微甜,还有一丝丝的苦涩的茶味,里面还有一粒粒的芋圆,嚼起来十分Q弹。 “就挺烦人的,问我和何叔叔的关系,还看到一个动物雕塑,反正也很挺奇怪的。” 那个动物雕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亦或者雕塑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朝歌先入为主的偏见,其实是书柜里其他的物品十分重要。 朝歌纠结半天,还是不能得到答案,或许那不过是院长的心爱之物罢了,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按照普通流程,朝歌直接向辅导员提交复学申请就可以了,学校领导商议后通知他即可,这次是因为朝歌情况特殊,特许平日里不用去上课,在家自学,学期末参加考试就可以了,这样才要亲自找院长签字。 “这样哥哥你就可以住在家里啦。” 朝桓跪坐在深黑色的羊毛地毯上,少年人纤细的手掌,轻而易举的就能圈住青年的脚踝,然后身体前倾,带动掌心里的双腿缓缓合拢,圆润的膝盖慢慢抵住青年的肋骨位置。 -- 第122页 朝歌仰面躺着,手指紧紧揪住长长的绒毛,白皙的脸上蒸出一层薄汗,颧骨上都晕开出一片少见的红色,漆黑色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望着少年越来越近的脸庞。 “呼气。”少年无奈的说道。 朝歌全身的劲儿一下子卸掉了,猛地闭上双眼,单薄的胸膛不断起伏,白色棉质T恤衣领都被汗湿了,紧紧贴在平直的锁骨上。 朝桓几乎是贪婪的享受着眼前的画面,他喜欢哥哥冷静稳重狡黠的模样,也喜欢哥哥脆弱逃避羞涩的样子,都是这样的鲜活而美味。 这是每天必备的功课,朝歌的右小腿已经萎缩得很严重了,左腿的情况也不是很妙,药物一天不落,锻炼也必须跟上,不然就算病治好了,双腿也完全残废了。 “三十二次伸腿,比昨天多四次,哥哥,好厉害。”少年总是不吝啬任何赞美。 从朝歌苏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少年青涩稚嫩的脸庞也逐渐褪去,渐渐露出属于青年的锋利线条,声音不像以前那么奶声奶气,整个人就会越发靠近系统世界里的那几个人的形象气质。 即使,朝歌暂时把朝桓当做弟弟看待,但两人偶尔有一些亲密的举止,脑海里还是会不小心蹦出之前的画面。 “哥,你怎么不说话了?”朝桓担心的凑近,气流吹动青年的轻盈的发丝,“是不是不舒服,让我看看。” “不用。”毛毯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嗯...我腿有点不舒服。” 乖弟弟从来不问为什么,朝桓从善如流的坐到一旁,细长的手指一寸一寸疏通青年酸胀郁结的小腿肌肉。 夏日盛大的光芒,将客厅的一切照得分毫毕现,阳光灿烂,时光悠然,就是一种简单而朴实的幸福,朝歌的心也渐渐慢了下来。 突然一阵嗡鸣声打断了此刻的宁静,朝桓长腿几步就走到茶几边,将手机递给哥哥。 “是...周翔宇。”朝歌点开信息,一周前他们在母校相遇,只是简单聊了两句,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周六有时间吗?咱们宿舍里一起聚一聚,大家都很关心你的近况。] 朝歌放下手机,还有些犹豫不定,他天生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宁愿呆在家里和朝桓看看电影,吃点朝桓亲手做的小吃,也远比聚会有意思的多了。 但是自己病情发作昏迷,也是宿舍的人把自己送到医院的,而且自己休学后跟同学断绝了联系,的确有些不近人情。 [好的,我还要带我弟弟一块来。] 周翔宇那头很快就回复了,言语之中洋溢着开心喜悦,看起来真的很怀念当年宿舍四人在一起的时光。朝桓抱住哥哥的双腿,“我以后就当哥哥的腿,走到哪里就把我带到哪里,这样就可以吃大餐,真好。” 朝歌撇了一眼幼稚的小孩,“就这么一次,过几天你就要开学了,还想到处跑。” 朝桓一挺哭丧着脸,侧躺在哥哥身边,双手双腿都缠着青年,哼哼唧唧哥哥有了同学不要弟弟了。 朝歌被缠得不行,只得说道,“他们今年毕业了,以后哪有时间聚会,我又不是喜欢出门的。” 反正就这么一次,全了同学之间的情分。 周翔宇订的餐厅,就在兆丰大厦的十二层,地址虽然稍稍有些偏远,但大厦的设施一应俱全,人流量还好,倒是挺符合朝歌的喜好的。 知味餐厅占据了兆丰大厦的一整层,电梯门一打开,就能看到红墙绿瓦的仿旧装修特色,各种彩绘灯笼高高挂上,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姐友善的领着朝歌两人往里走。 不知道是装修布局的问题,还是朝歌不大适应这种风格,他总觉得空间有种逼迫的挤压感,走廊并不是横平竖直的棋格走向,更是无数个圆弧交叉的奇怪格局。 或许是这里的特色呢。 其他三个人已经早早来到“桃花厅”,朝歌一个个看过去,真的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一段简单的介绍下,大家就各自入座了,朝歌的怪病,宿舍里也都知道一二,现在贸然也不会询问,以免勾起朝歌的伤心事。 周翔宇是前段时间遇到了,但是宿舍另外两个人,朝歌没想到改变也这么大。 段越是陵城本地人,爱打游戏爱看动漫,兴趣爱好十分之广泛,爱说爱笑,只有一个问题,体重已经严重影响了身体健康,而现在竟然变成一个瘦高个。 而陶杰则是宿舍里最阔绰的人,他虽然是外地人,父亲却已经为他在陵城买了一套房子,可以说是衣食无忧,此时却面容忧愁,胡子拉碴的坐在周翔宇和段越中间,显得更加颓废。 “没想到你们变了这么多。”不过短短连年,三位室友几乎称得上是改头换面了。 朝歌只说朝桓是远方亲戚,以后就住在他家读书。 周翔宇招呼服务员上了两瓶白酒,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不过朝歌是病人,滴酒不沾,朝桓还是个高中生,又要照顾哥哥,两人杯子里倒得都是白开水。 陶晓杰已经抱着酒杯不撒手了,眨眼的功夫已经两杯白酒下肚了。 周翔宇叹气说道,“今天呢,既是庆祝咱们宿舍四个人又团聚了,也是想开导开导陶杰。” 朝歌缓缓将手放回腿上,感觉周翔宇的态度和语气都十分值得玩味,曾经这个宿舍里最透明的人,似乎一跃成为领头羊。 -- 第123页 “朝歌,你估计还不知道。”周翔宇拍了拍陶杰的肩膀,“陶杰他父亲的生意失败,又沉迷赌博欠下大笔赌债,上个月自杀了,母亲也是一病不醒,前两天去世了,妹妹也因为被追债公司讨债,突然失踪了。” 要不是亲耳听到,朝歌绝对不相信这么多惨剧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可看看陶杰现在这幅模样,实际情况恐怕比周翔宇的话还要惨。 陶杰眼眶含泪,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似乎对这个世界已经麻木了。 “我手里还有点存款,陶杰你要是需要,可以借给你周旋一下。”朝歌不知道如何安慰,赌债还能慢慢还,可是生命用什么办法都换不回来的。 陶杰慢慢抬起头,半晌才哑着嗓子说道,“不连累你,反正我现在是光棍一条,要是把我给逼死了,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朝歌,他缺的不是钱。”周翔宇一把揽住陶杰的肩膀,“我懂你的感觉,是不是觉得这世界特意思,什么金钱,什么亲人,你拥有的一切转眼都失去了。” 眼泪混着酒液被陶杰灌进肚子里,他也不说话,沉沉了点了下头。 段越悄声对朝歌说,“陶杰家的事情,我们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老周这才说大家一起聚一聚,伯父伯母小妹都出了事,我都怕陶杰看不开也...” 朝歌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 “你现在没有一点精神支柱,在家呆着会出事了,这样我们公司正好招人,你正好过来工作,别拒绝,不是什么高薪,踏踏实实的工作,为社会做贡献,你还得想想你妹妹陶爱吧,假如她哪天回来了,家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你这个做哥哥的于心何忍。” 周翔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让陶杰振奋了一些,也让朝歌似乎讶异,曾经沉默寡言的同学变得这么能言善辩。 但事情总是往好的方面转变,也不需要过度猜疑。 两瓶白酒下肚,陶杰三人已经开始酒气上头,抱成一团回忆起当年的青春岁月,朝歌则借口去洗手间,顺便把餐费付了。 洗手间隔间的门框比较小,轮椅也不能推进去,朝歌就让朝桓在外面等等。 “正好看看锻炼成果,就这么几步路。”朝歌信心满满的说道。 朝桓笑盈盈的点头,一门之隔,他能清晰听到哥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手掌在墙壁上挪动的响声,心脏健康的跳动声。 接着,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第六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朝歌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掌心下面还是冰冷的墙壁,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病情加重,眼睛突然看不到了。 “朝桓...”青年的声音在黑暗里打了个旋,没有任何回应。 朝歌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就算是他眼睛看不大到了,但是朝桓一定会守在门口不离开,听到自己唤他的声音,怎么可能不回复呢。 朝歌不敢走远,他慢慢蹲下,指尖触碰到粗糙坚硬的水泥面,然后认命一般抱膝坐下,这里不是知味餐厅,也不是洗手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 “喂——”孱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朝歌肩膀一颤,屏住呼吸注视着声音的来源。 来者的呼吸很急促,脚步也很虚浮,朝歌闻到血腥味了。 “是...是我,杨乐。”来人瘫倒在朝歌两三步远的地方,他的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 朝歌简直摸不着头脑了,“杨警官?你怎么也在这个鬼地方。” “这...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杨乐喘着粗气说道,“我听到...听到你的声音,就...就过来了。” 朝歌还是不敢靠近,他总觉得这里充满了怪异,而黑暗中的这个杨乐,也不一定是他认识的那个杨乐。 “你受伤了。”朝歌笃定的说道。 “草...这点..这点小伤死不了。”杨乐的声音明明很虚弱,“你几点进来的。” 朝歌说了个模糊的晚上七点多。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那个白痴怎么还没来救我出去。”杨乐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 “别随便...随便开门,不然,你可能会遇到恶心的玩意。” 就目前这个情况而言,朝歌不得不相信,自己或许是遇到什么“鬼打墙”之类的灵异事件,而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杨乐,也是倒霉鬼之一。 “你快死了,所以到底怎么才能出去。”朝歌才不管杨乐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话,他只考虑怎么求生。 杨乐咳了两声,“异常环境——门,本身并不具有攻击性,但无法正确预测其行为,在危险区域内打开任意一扇门都有可能进入,黑暗无光,氧气充足,但并无生物存活,该环境存在了世界上所有的门,但只有一扇是回到原本的世界的,据不可靠消息称,曾有误入者通过门进入神的世界。” “你怎么突然不喘了。”黑暗中传来冷冷的疑问。 杨乐不合时宜的笑出声,连带肚子上的伤口疼得更厉害,却没有再说话。 朝歌突然感觉掌心下面有什么水在流动,他倏地收回手掌,然后才意识到,可能是杨乐的血。 “你要不还是讲故事吧。”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杨乐,朝歌宁愿有个人说话,不然真的会被这无尽的黑暗逼疯。 洗手间隔间的门被少年轻轻打开,白色的马桶,浅白色的瓷砖墙壁,空气还带着柠檬清香剂的味道。 -- 第124页 可他的哥哥不见了。 朝桓猛地回手关上门,他大步离开洗手间,走廊上挂着仕女图的灯笼,显得格外复古清雅,不过安全起见,里面用的是仿蜡烛的电子灯,这样安全隐患更少。 而此时丝绢的灯笼皮却迎风烧起,走廊上排列整齐的灯笼全部烧了起来,线路也噼里啪啦冒起火花,明亮的空间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服务员惊慌失措的尖叫,到处都是慌乱逃窜的客人。 打开一个门,没有,再打开一个门,也没有,少年皱着眉头在人群中穿梭,往深处走去,浓烟和烈焰如同摩西分海一样,对少年避让不及。 “还是没有...”朝桓琥珀色的眼瞳里,属于人类的最后一丝情绪也小时了,脚底丝丝缕缕的灰雾不断蔓延开来。 顾及哥哥的想法,他一开始只想悄无声息的把人救出来,不过既然对方不领情,那就只能简单粗暴的解决了。 灰雾经过之处,深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木质的粱檐,都只剩下黑色涌动的洪流,黑暗就如同一个活物,在朝桓身边扩散开来,偶尔能看到鳞片一样的反光点,像是蝴蝶翅膀上的眼状斑纹,一闪一闪的通过另一种形式观察四周。 远处人群的叫嚷声似乎都被灰雾吞噬掉,这里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而在这里,没有东西能阻挡灰雾的脚步。 黑暗中,朝桓目光的的尽头,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扇白色房门,上面挂着一块自动感应的牌子,跳转到红底黑字的那一面,“有人”。 少年轻笑一声,欢快的小跑过去,俊美冰冷的面容上,宛如冬雪融化一般,渐渐染上人类鲜活的情绪,唇角洋溢出真挚的喜悦,然后五官的每一寸肌肉都要细微的转变,直到他走到这扇门前。 “哥哥,哥哥,你好了吗?外面好像出事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少年焦急担心的声音。 席地而坐的朝歌猛地抬起头,他清晰的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扇门,在黑暗之中,门缝里还透出微弱的光线,简直就是沙漠迷失的旅者看到绿洲一样,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力。 ‘不要轻易开门...\'杨乐的警告还在耳边,他让朝歌不要自己开门,但没有说到,如果门那头有人喊他要怎么办。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晕过去了。”门扉被剧烈的拍打,似乎下一秒就要朝桓锤开。 朝歌心下一惊,伸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朝桓!我...” 眼前白光一一闪而过,朝歌侧过头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眼前就是朝桓着急的面容。 少年一把将人架起来,紧紧揽在怀里,“哥哥,你是不是在里面晕倒了,半天没听到你的声音。” “我...我晕了多久?”洗手间里一片漆黑,但勉强还能看清环境,他真的回到现实世界了,但========已经看不到“门”里面的杨乐。 “大概一两分钟吧,我感觉不对劲就敲门了,不说了,我们赶紧离开吧,餐厅似乎发生火灾了。” 朝桓比朝歌矮半个头,却稳稳的将青年抱在怀里,他们才走出走廊,就碰到救援队伍。 “里面还有人,他可能受伤了,我听到求救的声音,可能在左边走廊的洗手间附近,但是不确定具体位置,应该是个男人。”朝歌含糊的描述了一遍,只能期望杨乐也跟着他出来了,只是回到现实世界的位置有所不同。 “谢谢你的线索。” 一位年轻的警官点点头,他穿了一身白衬衣白裤子,在一众深色衣物的警官里显得格外不同。 “大家兵分两路,我带人往左边走廊走,你们往右边去搜,有问题立即通知我,不要擅自开门搜查。” 已经走到逃生楼梯的朝歌,隐隐约约听到那位白衣警官的命令,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些人或许不是什么搜救队伍,而是专门来救援杨乐的。 希望,杨乐能平安无事吧。 刺鼻腥臭的药膏味,此时也显得格外沁人心脾,杨乐眨了眨眼睛,半晌,意识才完全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伤势太严重了,而且他还被困在“门”里,就算等局里人来救他,估计都已经死透了。 “喂喂喂,傻了吗?”门口响起讨人厌的声音。 杨乐勾起脑子,看到白衬衣白色牛仔裤的人,“别站着了,赶紧把饭给我拿过来,要饿死了。” 白一铭长腿一迈,将饭盒搁在杨乐的床头,拖来椅子坐下,看这只猪狼吞虎咽的吃肉包子。 杨乐赤裸着上身,精瘦的肩膀上起了一层虚汗,他的腹部被白色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还能看到伤口边缘青紫发黑的肌肤,这次真的是死里逃生。 “你猜我看到谁了?”白一铭神神秘秘的说道。 “朝老师?” 白一铭甩了个白眼过去,“朝野老师要是回来了,七十三局的地皮都要抖三抖,你现在就不是在医疗室,直接送训诫室,让你好好反省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老子又没违规,日常搜查呀,谁知道,真的搜出个异常生物,这种时候怎么能放过,带伤也得追过去,谁...谁知道...” “谁知道就追进‘门\'里面了。”白一铭恨铁不成钢。 “异常生物必须有两位人员同时追捕,就是避免你这种情况出现,这次是运气好,同一个‘门\',少则一个月,多则一两年才能再次打开,就算请示上级使用‘钥匙\',还得一个一个门试,到时你尸体都凉透了。” -- 第125页 杨乐两颊鼓起来,口齿不清的解释道,“我这不是好好出来了嘛,你们用‘钥匙\'试了多少个门,这次速度还挺快的。” “快个屁。”白一铭皱着眉头说道,“‘门\'失效了,直接把你送出来了,还有一些尸体,都送去检验了,最重要的是,我在现场还看到了朝歌。” “啊——”杨乐长大嘴巴,用尽自己毕生的演技,努力装出震惊的样子,“他怎么在那呢,没有受伤吧。” “应该受了些惊吓。”白一铭摸了摸下巴,“我就怀疑,门失效的事情会不会跟朝歌有关系。” “嗨,我就说你这个人心眼太多,所以活得太累。”杨乐放心的啃了一口大包子。 “朝老师的性格你还不知道,朝歌要是真的有这个能力,早就进局里了,现在连何老大都不让朝歌接触,就很说明问题了。” 白一铭一想也对,朝歌和何今都是七十三局的大人物,两个人都达成了共识,自己不过是徒增烦恼。 “行了,你好好养伤,有事也别联系我,烦。”白一铭自个的问题解决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仍由杨乐在病床上吱哇抗议。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在听觉之内,杨乐才叼着包子,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朝歌发了条信息。 [听同事说,在火灾现场看到你了,没有受伤吧。] 短信发出去,半晌也没回复,杨乐抓耳挠腮的想要不打个电话,转念一想,‘门’里面发生的事情,可能比较离奇,还是让他多冷静几天。 那短信的接收者,也并没有惊魂未定或者怀疑人生,从兆丰大厦离开后,朝歌就发起了高烧。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些异常生物的设定,参照scp基金会的部分内容,都比较浅显易懂的,大家不懂scp也可以看懂的。感谢在2020-08-2114:08:15~2020-08-2214:1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雁凝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墨绿色的窗帘完全隔绝阳光,整个卧室都放佛被黑暗完全侵蚀,四柱的大床上铺着深蓝色的床品,本来泛着丝缎光泽的被子,似乎也变成幽深的海域,将瘦削的青年紧紧裹挟在其中。 他有一张白皙俊丽的好面容,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看出骨相端正俊朗,只有右脸长长的一道疤痕,将整体的美感都破坏掉了。 “嗯...”青年翻了个身,飞扬的小山眉此时局促的揪成一团,细瘦的指尖急躁的在右脸抓挠,留下一道道的红痕。 朝桓抓住哥哥的手,掌心里的手指白皙剔透,还带着湿热的潮气,热度还没有降下来,越发反衬出少年的手指冰冰凉凉的。 “痒。”青年闭着眼睛哼唧道,他还发着热,体力不支,此刻意识有些迷糊,才会在朝桓面前,露出一些脆弱的情态。 黑暗中,朝桓的一双眼睛,像是夜里狩猎的某种野兽,闪烁着冰冷得光芒,强大而美丽。 “不能抓,在长新皮,抓坏了又得生病了。”少年双手支在朝歌枕头两侧,伏低身子轻声安慰道。 若是清醒时的朝歌,听了弟弟的安慰,自然是要装作成年人的模样,暗自忍耐,可此时他病得迷迷糊糊的,也就没有礼义廉耻的约束,潜意识知道身边是最信任的人。 便和那刚出生的小猫小狗一般,喉咙里哼哼唧唧的表达不满。 “好了,好了,不痒了,给你擦药,擦了就不痒了。”少年唇边漾出纯真的笑意。 他所学会的有关人类的一切情绪,都是来自这个青年,不管是忐忑的等待,满心的期许,被允许的欢欣,心照不宣的依靠,都是柔软温柔的。 少年的身体越来越低,直到两个人的身躯仅仅只隔了一张薄薄的夏被,俊美的面庞逐渐接近另一张毫不设防的面容。 那白皙的肌肤,像是某种昆虫奇异的外壳,无光也能散发出微弱的光泽,水红色的嘴唇微微启开,湿润的舌尖贴在崎岖不平的伤疤上。 灰雾从唇齿之间慢慢的溢出,缱绻留恋,像是在一寸一寸梳理青年的皮肤纹理。 青年终于拜托了恼人的痒意,昏昏沉沉的进入黑色的梦乡。 朝歌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病病了三天,虽然听朝桓说,断断续续的发烧,但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好像只是沉沉的睡了一觉。 “感觉精神都好多了。”朝歌不由得联想,是不是因为餐厅那个‘门’的影响。 朝桓端来白粥和小菜,白粥粘稠醇香,有朝歌爱吃的麻油泡菜,也有经常光顾的卤味店的藕片鸭肉,病后就是要痛痛快快的饱餐一顿。 “手机响了几次,哥哥,你看看吧。”朝桓乖巧的将手机递过来。 朝桓也在吃粥,朝歌夹了两块鸭腿肉,他这两天生病,少年肯定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要好好补一补。 “和哥哥一块吃,就感觉胃口一下子变好了。”朝桓认真品尝鸭肉,今天的味道真的格外美味呢。 朝歌先垫了垫肚子,这才拿起手机,里面大多是周翔宇他们的问候消息,朝歌一一回了,只说在家休养,但并没有受伤。 他眉头一皱,似乎看到什么诧异的事情,朝歌手中的汤匙都放下了,他认真研究这条短信,竟然是杨乐发过来的。 就在餐厅失火的第二天,看来,那个‘门\'的杨乐是真的,而且朝歌遇到的救援队伍也真的是去救杨乐的。 -- 第126页 那么,杨乐说的那些话应该是真的,他将那个空间称之为‘门\',而且当时杨乐是受了重伤进入这个空间,‘门\'里面没有活物,说明杨乐是被别的东西攻击受伤的。 会不会就是跟‘门\'差不多的东西,让杨乐受伤,朝歌甚至联想的到,父亲会不会也是因为这种时间而失踪了。 [一切都好,杨警官,我同学的妹妹陶爱失踪了,不知道你是否能帮助寻找,等你有时间,我们可以见面谈一谈。] 朝歌的短信发过去没有多久,杨乐就回复同意了,就好像专门等着这条短信一样。 时间就是明天中午,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处甜品店。 朝桓看到哥哥发的短信,“是为了那个同学的事情吗?” “嗯。”朝歌回道,他斟酌片刻,还是把餐厅里那个异次元空间的事情说给朝桓听。 “什么?”朝桓握住哥哥的手,“幸好没有受伤,不过我们两个说的好像有点对不上,哥哥你感觉被关了十几分钟,但我其实只等了一两分钟就拍门了。” 朝歌点点头,“杨乐话里也有表示,里外世界的时间流速可能不一样,这次跟杨乐见面,一是让他帮忙问下陶爱的消息,二也是试探下那个异常环境到底是什么,我怀疑父亲的失踪也跟这类事件相关。” 杨乐身为警察明显就是处理这些异常事件的,而何叔叔更是明说了自己知道真相,但不会告诉朝歌的,要他自己去寻找真相。 一场车祸坠海,像是一下子扯开世界平凡普通的假象,在朝歌看不到的地方,可能一直在上演‘门\'的事件。 朝桓伸手和哥哥十指紧握,“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哥哥的,只要哥哥需要我。” 朝歌从低落的情绪里回过神,晃了晃交握的双手,“我需要你认真念书呀,大后天就要去入学测试了,好好看题了没有。” 少年将下巴搁在桌上,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哥哥,“做了大半个月的题了,真的都学会了,哥哥带我出去玩吧。” 朝歌板着脸,想要塑造出冷血无情的家长形象,但架不住狗狗眼的攻击,都要上学了,这几天就让朝桓放松放松。 甜品店地处商业街,对面正是一个购物商场,广场上似乎正在搭建什么活动入口,还有许多人在周围等待,时不时来甜品店里买一碗清凉解暑的豆花。 朝歌和朝桓来的比较早,杨乐则是便服出行,隔了十几分钟才到店里。 “是不是让你等了很久,这家豆花特别好吃,份量还很足,你尝一尝。”杨乐热情的介绍道。 杨乐天生就是一副爱笑的模样,职业又是警察,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好感,热情但不是谄媚的那种,就是单纯的关心和分享,朝歌倒是比一开始少了几分疏离。 杨乐看了一眼朝桓,问道,“看来这个傻小子很得你的信任,你在某些方面的确和朝老师很像。” “你认得我父亲。”朝歌笃定的说道,“他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些异常事件失踪的。” 杨乐摇摇头。 朝歌很不解,“在门里面,你既然决定告诉我另一个世界的秘密,就应该是打算把真相告诉我,如果我父亲真的出了意外,你现在也不用瞒着我。” 杨乐嘲弄的笑了笑,低头吃了口芋圆豆花,“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朝歌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杨乐接着说道,他们还在地毯式的寻找朝野,但是一无所获。 “朝老师的出行是突然发生的,特别是带上你的前提下,我们怀疑朝老师发现了什么,但是事故现场,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波动,看起来,这就是一场普通的车祸,这才是最匪夷所思的。” 杨乐叹了一口气,“异常环境,异常物品,异常生物,我们统称异常事件,有些凶险至极,有些看起来无害,却能阴差阳错要了你的命,让你平凡健康的渡过一生,这也是朝老师一直以来的想法。” “可是,你没想到我也进入‘门'里了,还有上次黄玉海死亡的案件,也是你负责的,也是异常事件?你害怕,我再次卷入异常事件里面了,甚至因此死掉。” 朝歌一下子就听出了杨乐的言外之意,他们一开始都在努力掩盖异样,好让朝歌继续在正常的世界里生活。 杨乐沉重的点点头,“极少数的人天生直觉比较敏锐,即使不目击不接触不聆听,都能感觉异常事件的发生,直觉敏锐呢,可能会让人趋福避祸,也可能让人深陷灾祸泥沼。” 他真的没有想到现实世界里还有这些异常事件,他甚至有一种还在系统世界的错觉,该不会等他生死一瞬的时候,就会跳出系统任务。 青年垂着头思考,神色严峻,刚刚痊愈,嘴唇都显得十分苍白,他的右手搁在桌面上,大拇指的指甲深深陷在肉里,少年伸手/插/进青年的指间,让通红的食指得到解救。 “嗯?”朝歌像是才回过神,还在问朝桓怎么了。 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宝石一样的眼睛显得格外真挚,拉着哥哥的手,虽然一句话没有说,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朝歌笑了笑,他知道朝桓是担心他,毕竟谁听到自己身处一个未知的恐怖世界,心情都不会太好。 “不要探听,不要接触,不要去思考,普通人如果遇到,逃就对了。”杨乐最后的玩笑话,更像是经历无数鲜血后意味深长的警告。 -- 第127页 朝歌目送杨乐离开的背影,如果他真的是一个简单的大学生,他或许就往后退一步,回到自己安静平凡的世界里。 可事实上,他经历了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逃避最近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不是嘛,朝歌捏了捏朝桓温热热的指尖。 “我们回家吧。”朝歌说道,他余光看到豆花店对面广场帐篷已经完全搭好,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派发宣传单。 此人正是倒霉到极点的陶杰。 第七十章 “这是已经工作了?”朝歌望着抱着一大摞宣传单的陶杰,八月底的陵城阳关并不算温和,大中午在户外还是很热的。 陶杰随意用手背擦了擦眼眶边的汗珠,笑着说道,“好巧,那天我也喝大了,都不知道怎么逃出来的,朝歌,你真的没有受伤吧。” “没事。”眼前的陶杰穿了一件白色T恤,胸口上印了一排彩色卡通字,“爱世互助会”。 陶杰低下头,看了眼胸前的字,“是不是很幼稚,是个社会公益组织,工资不多,但是心情好多了,整个都感觉轻松很多。” “很好。” 朝歌明显能感觉到,陶杰身上的那种负面到极点的情绪完全消失了,整个人像是回到刚上大学的时候,甚至可以说,现在的陶杰更加积极向上的感觉。 陶杰连忙递了一张宣传单给朝歌,“对不起呀,恳谈会的人数都是固定的,我也没有权利让你进去,不然听一听讲座,能消除很多烦恼。” “没事的。”虽然还是没有得到父亲的消息,但今天总算还有个好消息,陶杰能重振精神好好生活,也让朝歌心里好受些。 朝歌和陶杰挥别后,捏着两张宣传单便和朝桓回了家。 泡沫如同一堆雪浮在幽蓝的水面上,水莲花的香薰,安神定惊,青年闭着双眼窝在浴缸里,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玉雕,知道浴室的房门被轻轻拨开,轻柔的脚步声并不扰人。 羽翅一般的睫毛湿漉漉的结在一起,沉甸甸的坠着,睁开后在白皙的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讶异。 “哗啦。”消瘦的右腿从水底伸出来,搁在洁白的浴缸边沿,肌肤甚至显得更加雪白。 朝桓双手将药膏揉搓热,今天烧刚刚退,就跑出去和人见面,双腿果然还是娇气多了,一回家就爆发不满了。 “哥哥你真的完全相信杨警官的话吗?”掌心下的肌肉一直在颤抖,朝桓马上转移朝歌的注意力。 朝歌皱着眉,立马回道,“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这已经成了朝歌的潜意识,杨乐不管表现的多么友善,甚至他们两个还一起度过危险,朝歌还是不会完全消除警惕。 少年毫不掩饰嘴边的笑意,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简单单纯的快乐,“那哥哥要继续调查下去吗?” “其实,他们嘴上说着不让我知道,不让我涉足,可其实我没有选择不是吗?要得到父亲的下落,我只能接触这些,只要不是他们主动向我抛出橄榄枝,就不用背负违背诺言的罪恶感。” 何叔叔也好,杨乐也好,朝歌都能感觉到,他们话语中的矛盾,每句话都说“我有一个大秘密”,每句话又都在说“为了你好不能说”。 就是这种无能为力的碰壁感,朝歌虽然不喜欢被卷进麻烦里,可同样不想被麻烦玩弄。 “真话也罢,假话也好,他们明明可以更好的隐瞒,却还是选择了向哥哥你公开,说明哥哥你身上可能有让他们冒险的价值。” 朝桓的一番话,让朝歌的思路豁然开朗,他猛地坐起身,“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本身还带着病,也没有认识什么了不得人物,难道我还有什么隐藏的能力?” 朝桓耸耸肩,“在我眼里,哥哥你就是最厉害的。” 朝歌白了朝桓一眼,就是个小马屁精,可就是朝桓一打岔,他的心情总算没有这么纠结。 不管他有没有什么超能力,父亲的下落,自己的安危,他总得勇敢面对那些异常事件,况且他身边还有朝桓。 朝桓的来历一直是一个迷,不管是出现在系统世界,还是出现在现实世界里,在娱乐圈世界里,万人迷苏莹始终无法迷惑秦然,而在豪门世界里,韩立也无法窃取余年的能力和思维。 星际世界里就更不用说了,黎墨启动自焚爆发出的强大力量,甚至将朝歌身体里的系统都给剥离了。朝歌不知道在现实世界里,朝桓是不是还有特殊能力,可不管有还是无,朝桓就是朝桓,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能相信的人。 朝桓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崽,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溢着笑意,他将哥哥从浴缸里扶起来,将身上的泡沫都冲洗干净,给哥哥套上软乎乎的睡衣,然后送进被窝。 “你也洗个澡吧,在外面呆了半天,回来又帮我擦药,哈——”朝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洗完一起午睡。” 本来还在收拾残局的朝桓,立马加快了速度,浴室里的水声哗哗作响,完全泄露了主人欢快的心情。 朝歌无奈一笑,朝桓时不时会有一些小动作,不过少年才刚刚进入人类社会生活,朝歌想着等他考上大学,再考虑进一步的事情。 床头柜上随意搁着两张精美的宣传单,做成巴掌大小的信封模样,朝歌好奇的展开,纸张柔韧洁白,看起来并不便宜。 -- 第128页 “爱世互助会。”朝歌念出声,宣传单的内容大多是一些鼓励人积极向上的故事,还写了陵城近几个月的活动时间和地点。 活动需要提前报名,活动形式有点像心灵抚慰交流会,并不涉及钱财交易,也不接受普通民众的捐助,的确算是公益性质的。 这应该是周翔宇介绍的工作,还真的让陶杰“起死回生”了,朝歌翻到背面,上面还介绍了互助会的几位老师和资助人。 朝歌用手机查了下,有身价不菲的大商人,也有桃李满天下的大学教授,他顺着看下去,看到一张十分年轻美丽的女性面孔。 长卷发披在肩头,黑色眼睛神秘而睿智,淡妆素雅的模样,看起来应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更像是那种上个世纪饱读诗书留洋归来的千金大小姐的感觉,整体气质又特别端庄慈祥, “哥哥,看什么,这么入神。”一具温热年轻的身躯贴了上来。 朝歌揉了一把少年湿漉漉的发尾,“看宣传单呢,这个互助会不简单呀。” 朝桓目光落在那张美丽的面庞上,低头冷笑一声,从他身体里涌出一股低落阴郁的情绪,像是要把他整个吞噬掉了。 朝歌连忙环住少年的肩膀,两人面对面坐着,“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开心了。” 少年依偎进哥哥的颈窝里,小声的说道,“她会伤害你的,哥哥你别接近她。” “她?”朝歌指着宣传单上的女人聂静,“朝桓,你认识她?” 朝桓沉默的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但是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一定不要接近,就跟我在海边捡到哥哥你,我当时就感觉特别特别的开心,开心极了,我的感觉不会出错的。” 朝歌摸了摸少年毛绒绒的头顶,又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青年突然发现自己走入一个思想误区里,因为在系统世界里,朝歌从来没有纠结过秦然他们的来历,所以也就轻轻松松接受了朝桓空白的身世。 对于朝歌来说,朝桓就是秦然、余年和黎墨的结合体,他不会追问过去,也不会担心将来。 可这是现实世界呀,这里没有系统,也没有任务,朝桓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他肯定有父母亲人,被遗忘的记忆也必定有原因的。 “不要担心,这个女人远在天边,我们绝对不会见到的,不过我们还是要调查清楚,不然可能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了,还记得今天遇见的陶杰吗?他已经很惨了,我会想办法让他辞职,如果能拿到证据,就交给杨乐处理,怎么样。” 朝桓点点头,“我都听哥哥的。” 朝歌将宣传单拿过来,让朝桓再仔细感觉一下,还有那些人让他感觉不舒服的。 不过似乎除了聂静,朝桓对爱世互助会的其他人都无感。 朝歌将宣传单举高,仔细端详聂静的面庞,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会跟朝桓有什么交际。 手机“嗡”了一声,朝歌点开一看,是陶杰发来的消息,说是替朝歌报名参加了互助会一星期后的活动,而且活动地点还正是在陵城大学里,言语中对这个互助会还非常的推崇。 交流会就在陵城的旧礼堂里举办,因为容纳人数较少,很快就变成戏剧社等社团的活动场所,今天算是重新热闹起来。 朝歌一路上都能看到朝气蓬勃的学生,他们三三两两的排队进入礼堂。 毕竟在大学,这样演讲交流活动非常常见,除去学校强制要求的,一般学生都不怎么愿意参加,可这次却截然相反,还有几个学生都在央求爱世的工作人员,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们进去。 “朝歌。”陶杰欢快的挥手,朝歌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最近锻炼非常有成效,他也能短暂的行走。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陶杰想要伸手扶朝歌,却探了个空。 朝歌摇了摇头,“最近在训练。” “哈哈哈,没事,我们进去吧,挑个好位置。” 朝歌倒不担心交流会上有什么事情,毕竟在学校里举办的,都有老师在场,反正他一看就是个病秧子,一看不对劲就装晕。 他踏进礼堂,抬头看到的第一个身影,就是一个苗条的女性背影,一头海藻般浓密的卷发披在身后,非常美丽。 朝歌心下一沉,宣传单上那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第七十一章 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朝歌怎么也想不通,宣传单上说聂静是爱世互助会的名誉会员,这就相当于大学的名誉校友,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怎么可能来参加一个小小陵城大学的活动。 朝歌不会怀疑朝桓的话,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但是被陶杰拦住了去路。 “抱歉,我突然感觉有些不舒服,交流会还是下次再参加吧。”朝歌拿出早早想好的台本。 陶杰脸色紧张,双手虚扶着朝歌,“啊,突然不舒服吗?这次交流会好不容易有几个老师过来,不听真的好可惜的,唉,不过还是身体重要。” 朝歌也不说话了,就皱着眉头,似乎在忍耐痛苦的样子,但是此时正好有一批学生堵在礼堂门口准备入场,他们只能站在一侧耐心等待。 “这是怎么,交流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呢。”一道轻柔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朝歌心道不好,身边的陶杰已经热情洋溢的和女人攀谈起来了,连带他也不能马上离开,只能在旁边傻站着。 -- 第129页 “所以这位朋友要提前离开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女人大概有一米七,十分高挑,一身藕荷色的旗袍,显得格外复古精美,眼神淡然宁静,从外表来看,是绝对不像什么恶毒的人物。 “嗯,身体不舒服。” 朝歌心里却越发紧张,这不仅仅是朝桓的话先入为主,而是他明显的能感觉到,心脏不自然的剧烈跳动,大脑像是泡进一个狭小的罐子里,鼓噪的水声一下一下的冲击着耳膜。 别是他自己这个乌鸦嘴,真的发病了吧。 陶杰还在惋惜,这次机会难得,朝歌要是能留下来听一听该多好。 女人微微一笑,“交流会本来就是自愿参加的,本意也是鼓励大家走出困境,寻找更美好的生活,怎么能舍本逐末呢,既然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朝歌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就脱身,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聂静还在原地静静目送他们离开,目光温柔包容。 “陶杰,你还要工作,我的腿有些不舒服,在这里坐一会儿,已经让朝桓过来接我。”朝歌如是说道,也是奇怪,自从离开了小礼堂,身上的不良反应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 陶杰再三确认后,才匆匆的原路返回,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思完全落在交流会上,完全是走火入魔的状态,也就是这样的情况,朝歌才能轻易骗过陶杰。 这个互助会难道是什么洗脑的邪/教,不过短短几天,就让陶杰一个大学生像变了一个人,朝歌想到介绍这份工作的周翔宇,甚至还有大变模样的段越,可能都跟爱世互助会有关系。 “呼——”朝歌仰面靠在长椅上,灿烂的阳光透过茂密树叶间隙,在地面上印出圆形的光斑,一阵吹过,光斑也若隐若现,像是一只只不断眨眼的眼睛。 “呜——呜——”风中突然送来一阵哭泣声,在白天听来,也让朝歌心里一惊。 他抬起头左右环顾,这是一条环湖走道,道路两边都是茂盛的香樟树,这个时间,学生都下课在宿舍里吃饭休息,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呜—呜—呜呜——我....不要...”哭泣声更加清晰,似乎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还夹杂了断断续续的话语。 朝歌撑起身子,听出是从身后的新媒体大楼里传来的,楼底下堆放了许多木条和水泥灰,走进了能闻到一点点油漆的气味,大门口用红色条幅拉上,写着“装修勿进。” “滚呀!别...别过来,救命!!呜呜——”声音突然低下去了。 朝歌眉头一皱,从地上捞起一根木棍,顺着哭泣声往楼上快步走去,报警肯定是来不及的,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新媒体大楼一共五楼,一层二层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三楼的楼梯口里却堆放了许多杂物,油漆味也变得很淡,反而是一种腥臭的味道,充斥在鼻尖。 朝歌小心翼翼的绕过木箱和铁块,楼梯上有许多黑色的粘稠液体,像是沥青或者油漆?等到了五楼,臭味也越来越明显,已经完全超过人类能承受的范围。 青年却像完全忽略这件事,女孩的呼救声越来越清晰,绝望的哭声简直能唤醒人类最深处的怜悯,萌生强烈的救赎感。 朝歌走到五楼,来到穿到求救声的房间,深红的丝绒窗帘将房间里遮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则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像是根本不怕被发现一样。 青年面色严肃,捏着木棍的指尖已经泛白,他轻轻推房门,阳关迫不及待的挤进黑暗的房间里。 那是一坨白色的肉山,颤颤巍巍的躺在房间的中央,已经看不清五官形态,只有一只显眼的猪鼻子,它张开嘴巴,喷出一大口黑色腥臭的液体,声音却无比的熟悉。 “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语调柔美,富有磁性,完完全全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朝歌慢慢往后退,大脑就像是一团浆糊一样,完全无法运作,只是四肢因为直觉而感觉危险,努力的想要逃跑,直到腰部抵住滚烫的不锈钢栏杆。 “救救我呀,嘻嘻嘻,来救我。”大肉山蠕动着前进,肉波翻滚中,两粒鱼眼睛大小的黑色物体紧紧的盯着青年。 “朝歌...朝歌,来救救我呀。”声音更加幽怨凄凉。 朝歌像是被一道闪电劈过,骨头缝都能感受这种发麻的惊悚感,他甩掉木棍,飞快的朝着楼梯跑去。 “别跑!!救救我!!来救我。”大肉山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该死!!!这是什么恶心的怪物!朝歌简直要被臭味熏晕过去了,他推开泡沫纸箱,地上粘稠的黑色液体,成为逃生的巨大障碍。 朝歌感觉心脏都要炸开了,他不知疲倦的从杂物里艰难穿行,然后余光里一大团巨大的白色物体猛地下坠,然后就听到“砰”的巨大响声。 青年眼睁睁的看到,大肉山直接瘫到二楼到三楼的楼梯里,完全堵住了下楼的道路。 “嘻嘻嘻嘻。”肉山的笑声格外的刺耳。 “草!!!” 朝歌单机立断放弃这条路,扭头飞速横穿三楼的走廊,他曾经在这栋旧大楼上过计算机课,应该还有一条逃生通道可以通到一楼。 背后娇柔的声音越发接近,朝歌都快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痛苦完全被恐惧牢牢把控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青年竭尽全力奔到走廊的另一端,铁灰色的安全逃生通道门还静静的伫立在哪里,油漆字样都显得模糊不清了,但是此时此刻,朝歌从未觉得这几个字这么的可爱。 -- 第130页 “咔——咔咔——咔咔咔——”朝歌崩溃的扭动通道的把手,却只能听到锁眼里巨大的碰撞声。 但是打不开,被关死了。 朝歌转过身,直视大肉山的身影越来越近,右手还在努力转动把手,双眼环视周围,走廊上的房间能抵抗的住这只怪物吗?三层楼大概有九米高,按照他的体质,跳下去不死也是残废。 还能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冷汗一层层的从额头上落下,炎热的空气像是着了火,将朝歌的心脏都灼伤了。 “朝歌...”大肉山张开不规则的嘴巴,猛地向青年扑过去。 漆黑色瞳仁里,清晰的印出怪物阴谋得逞后欢快的模样,他几乎要原地等死了。 “咔嚓——”门锁打开的声音,巨大的盖过朝歌的心跳声。 铁灰的大门轰然打开,青年甚至没有时间转身,背对着大门直直的坠进门内的世界,而下一秒,白色的肉山也紧跟猎物的踪迹,一同坠进黑暗之中。 没有呼吸声,没有怪笑,也没有惨叫声,铁灰色的大门慢慢关上,像是从来没有打开过一般,两扇铁门严丝合缝的黏在一起,还生出深红色的铁锈。 坐在靠窗的俊美少年,笔触突然停滞了一下,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远方盛大而灿烂的太阳。 “同学,不要看风景了,赶紧做卷子。”讲台上的男老师提醒道。 少年缓缓低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反面空白的卷子已经写得满满当当,他拎起书包,将试卷搁在讲台上。 “请假,我哥哥生病了。” 男老师来不及拉住学生,少年已经如同旋风一样消失在门外,教室里顿时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 “安静,好好做卷子!现在都是高三了,心里还没有一点数吗?这次考得不好的,全部让家长领回家去!” 老师训完学生,骂骂咧咧的拿起讲台上的试卷,他倒要看看,这个考试早退的“学霸”到底有几把刷子,育才高中可不是什么垃圾回收站。 少年脚步飞快,他几步跳下一层楼梯,朝桓能感觉到,他和哥哥之间的某种联系又重新链接起来了。 灰雾像一道速度极快的飓风,将他整个人包裹住,眨眼之间,少年已经消失在楼梯间之内。 橙黄色的阳光,在奶白色的短绒沙发上跳动,透明的厨房窗户能看到小小的院落里,翠绿茂盛的绿植,一切都显得温馨而宁静。 而当灰雾之中少年重新踩到家门口的地面时,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干净和纯真。 “哥哥,我放学回来啦!”朝桓干脆利落的打开大门,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目睹青年躺在血泊里的情景。 作者有话要说:  先祝大家七夕快乐,虽然这章内容看起来并不怎么令人快乐。 但是兄弟情还是很快乐。 第七十二章 “聂老师,您看这里,付安大概是一路从五楼追逐到这里,然后受害者和付安完全消失在这里,但是我们可以发现,这扇逃生通道已经锈死,完全没有打开的迹象。” 陶杰蹲在地上,指尖轻轻触碰黑色半固体物体,“看这个凝固程度,大概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以上。” 藕荷色旗袍的衣摆,在夜风里轻轻飘荡,卷发的女人低头在走廊上轻轻走动,高跟鞋的鞋底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心思并不在此处。 陶杰也没有出声,静静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你觉得这是门吗?”聂静抱肩眺望天边的弯月,突然问道。 陶杰沉思了片刻,“我只见过兆丰大厦顶层的那扇‘门\',虽然已经失效了,但还是能从残存的现场感受到‘门’曾经的活力,但是这里...” “如果不是付安被关押在这里,如果不是这满地的证据,我们根本无从怀疑这扇门,它就跟这个世界无数扇普通的门一样,是一个死物,恕我愚笨,这真的有一扇‘门\'存在吗?” 聂静笑了笑,“你学习的态度很积极,肯定是仔细看过协会内部的手册了,因为那都是前人的总结,而前人只见过低级的‘门\',那些门不管怎么隐蔽,不管怎么移动,它总是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我们可以捕捉,可以利用,就好像兆丰大厦的那扇门一样。” “可这扇门,当我们触碰时,这只是一扇门,是一个死物,总是静止在一个空间时间的维度里,但是它碰触这扇门的时候,这扇门就变成穿越空间时间的‘门\',只要它想,任何一扇门都可以被打开,因为它就是钥匙。” 陶杰显然被震住了,虽然只工作了不到一个月,但是他深深信仰着协会里的一切,而今天也非常荣幸和聂静老师一起调查案件。 “走吧,这里查不出任何线索的。” 陶杰站起身子,踟蹰的跟上去,试探的问道,“那我们不想办法救出付安吗?” 从楼上走下来几个年轻的男女,听到陶杰的问题,一个个都笑出声了。 “小朋友,你还是太单纯了,爱世是拯救世界上那些弱者,得到心想事成的幸运石,让他们更好的热爱世界,但付安却贪婪狡诈,是欲望把他变成了怪物,被无辜的受害者消灭掉,这对于世界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陶杰不在说话,快步跟上聂静老师的步伐,垂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共坐上黑色的商务车离开。 -- 第131页 聂静拖着下巴,凝视着窗外,“不要在乎那些话,他们只是有点小小的嫉妒你罢了,谈谈你今天带来的那位朋友吧。” 陶杰有些诧异,不过对于问题,还是认真的回忆起跟朝歌一块生活的点点滴滴。 深棕色的遮光窗帘紧紧的拉上,没有泄露一丝阳光进来,但卧室里还是暗得出奇,所有家具的轮廓像是被黑暗完全吞噬掉,似乎在这片空间里,除了床上静静沉睡的人,再没有任何事物能出现在这里。 黑暗之中,一个风眼慢慢变大,灰雾从里面丝丝缕缕的溢了出来,少年缓缓从雾中走了出来。 白皙的身躯赤/裸的蜷缩成一团,像是蚌壳中被柔肉包裹起来的珍珠,而周围这些浓稠到几乎成为实体的黑暗,是最坚硬的蚌壳,也是最柔软的蚌肉,细微的滋养着青年。 少年缓步走过去,他脚步轻盈,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响动,脚下有流水拂过脚面清亮的触感,头顶上繁星骤然划过,像是一场美好到虚幻的烟花。 “哥哥。”少年从背后轻柔的环抱住青年,将脸静静的贴在柔软冰冷的肌肤上。 “我既希望你苏醒,这样我们才能更加亲近,又不希望你苏醒,就这么守着你,永远这么简单开心。” 黑暗的卧室之中,黑暗像是延伸出无尽的黑暗,高高的黑色穹顶上,三颗星星簇拥着太阳和月亮,散发出红色的光芒,像是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熔洞。 “生气了吗?刚刚都是我胡说的,随你开心,不管哥哥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喜欢你。” 红色的光芒慢慢的褪去,太阳月亮散发出幽冷的深蓝色光芒,预示着青年终于熬过漫长而危险的阵痛期,终于进入了新的阶段。 灵魂终于慢慢坠落进身体里,朝歌从一片寂静中醒来,柔和的光纱静静的披在墨绿色的被单上,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瞳。 朝歌还有些魂不附体,眼前绿檀木的衣柜看起来特别的眼熟,一角在阳光下呈现深兰色,在光线暗处则幻化成绿色,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岁月的痕迹。 这是...这里家里? 青年猛地坐起身子,柔滑的被子堆在腰间,阳光,窗帘,衣柜,书桌,一切都那么的熟悉,这就是他的卧室。 “哥哥,你醒啦!”朝桓推开门,惊喜的喊道。 少年扑到床边,伸出双臂抱住青年的腰部,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哥哥的怀里,左右摩擦,像是在确定这个人的存在。 “我...我真的回来了?”朝歌难以相信,他抓住朝桓的手臂,焦急的问道,“朝桓,我是怎么回来的?!” 少年抬起头,眼眶红红说道,“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哥哥你就躺在客厅里,浑身是血,吓死我了,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一道伤口,我不敢把你送到医院里去,还好没有再流血了,只是一直睡着不肯醒。” 朝歌愣愣的看着少年担忧的面庞,不确定的问道,“星期五,我是不是真的出门去大学参加交流会了?” “是呀,我中午亲眼看到你坐上出租车的,哥哥,那个什么交流会上是不是有人伤害你了,到底是谁!”朝桓气急败坏的喊道。 朝歌颤抖的双手,抱住少年的脸颊,犹豫不定的回道,“是...是一直怪物,朝桓,大学里藏着一只怪物,而且我可能也是一只怪物...” 青年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惊疑和恐惧,他仔细描述了被怪物追逐还有最后逃脱的过程。 “我打开了一扇门,然后就从陵城大学回到家里了,朝桓,你相信吗?就跟兆丰大厦的那个门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有这种能力呢,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朝歌翻来覆去的说着自己的怀疑,死里逃生固然是幸运的,可这种“幸运”也如同一把看不见的利剑悬在头顶。 朝桓将紧张的青年抱在怀里,温热的手掌不断摩挲右脸上变淡的伤疤,像是两株藤蔓交缠在一起,你我不分。 “你总是我哥哥,不是什么怪物,也不是什么异常生物,就好像小孩子会长大,会变成大人,身高相貌性格都会发生改变,这不过是一种成熟的过程。” “如果你是怪物,那我就是怪物的弟弟,不要怕,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的。” “假如借助这种能力能让哥哥你免于危险,我倒宁愿你拥有这种能力,这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不是吗?” 耳边的声音干净而低柔,抚摸脊背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朝歌紧张恐惧的情绪慢慢的安定下来。 “我只是难以相信。” 朝歌枕在弟弟的肩膀上,伸高右手,肌肤白皙细腻,中指第一个关节有一个薄茧,是写字磨出来的,平凡而孱弱,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神奇之处。 朝歌在系统世界中,拥有好几次死而复生的神奇经验,也充当过一个最神秘的种族虫族的领袖虫母,这其中的神秘奥妙之处更是数不胜数。 可那只是系统世界,对于现实世界的自己来说,那只是一些虚幻世界,可某一天醒过来,朝歌发现自己竟然也变成虚幻的一部分。 “总觉得很不安,好像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还一无所知,无法控制最后的结局。”朝歌脆弱的说道。 少年垂目,深深的凝视着哥哥的侧颜,神情肃穆,目光深邃,像是穿越了无数时光,凝视着天边亘古不变的太阳。 -- 第132页 “一切都会如你所愿。”朝桓轻声呢喃道。 由于朝歌奇迹般从学校回到家里的举动,根本无法向杨乐解释,学校里的怪物只能私下调查。 陶杰的问候消息还躺在社交软件里,朝歌并没有回复,他已经能感觉到院长和爱世互助会,还有那个怪物之间冥冥之中的联系。 “社会性质的活动在学校内举办,是需要严格审查的,而爱世互助会从两三年前开始,在陵城大学举办交流会,审批人就是付安付院长。” 朝歌点了点手机上的照片,曾经的付院长还是一个高瘦阴沉的中年男子,和爱世互助会的一位负责人握手交谈,是学校校报上的报道。 朝桓夹了一块粉蒸排骨给哥哥,“付安从上个星期就请假休息,哥哥你怀疑,那只怪物就是付安?” “第一,怪物能认出我并喊出名字,肯定是近期和我见过面的,范围缩小了一部分,第二,怪物的形态,跟付安书柜里那个四不像的动物雕塑很相似,有猪的外貌,又有猴子的模仿声音。” 朝歌细细咀嚼排骨,肉质细嫩鲜美,还有一块白白的脆骨,很是香脆。 朝桓点点头,“不管如何,爱世互助会肯定有猫腻,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育才高中的老师要见哥哥。” 青年一愣,表情瞬间变得十分震惊,朝桓心里一紧,连忙解释道,“我考试成绩挺好的,只是犯了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的小错误。” 椅子在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朝歌冲进一楼浴室,朝着洗面池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青年长大嘴巴,慢慢凑近镜子,口腔深处,鲜红的软肉凹坑里,已经冒出一粒白白的牙尖。 第七十三章 朝歌能够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发生一些不可逆转的改变。 他对着镜子张开嘴巴,昨天掉的那颗智齿,今天已经完全长好了,完美无缺的镶嵌在齿洞里,像是从来没有掉过一样。 青年合拢嘴巴,左右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侧脸,右脸的伤疤似乎变浅了很多,如果某种角度光线下,根本不能发现微微凸起的肉色伤痕。 “哥哥,昨天睡得好吗?牙齿还有痛嘛?”少年从身后抱住朝歌。 朝桓的个头已经比朝歌稍稍高一些,白色的棉质T恤,胸口有简单的蓝色条纹,深蓝色的裤子,懒洋洋的将头搁在哥哥的肩膀上,睡眼惺忪的问道。 朝歌拍了下少年的额头,“还说呢,牙齿就是被你吓掉的,开学才几天了,就要请家长。” 少年鼓起双颊,像是一只小仓鼠,抱着哥哥左摇右摆的企图蒙混过关。 让朝桓请家长的老师,正是那天监考的男老师康远,瘦瘦高高的青年模样,圆脸,看到朝歌坐着轮椅进来,手忙脚乱的找茶杯倒水。 “你就是朝桓的家长?”康远狐疑的问道,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几岁,根本也是个读书的年纪。 朝歌双手握着纸杯,面容俊丽,“对,他是我弟弟,老师,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康远搓了搓手,“不知道,你有没有让朝桓参加比赛的想法,代表育才参加国家赛事,我看他的天赋很好!你可以看看这次考试排名...” “他?”朝歌诧异的转过头,看向朝桓,少年狡黠的笑了下,无声说了一句话。 ‘不给哥哥丢脸。'' 康远看家长似乎有些迷糊,对于这种比赛含金量不是很清楚,就简单粗暴的介绍道。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赛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比赛拿到第一,能保送顶尖院校,你们何不试一试呢。” 朝歌点点头,“康老师,我懂你的意思,只要朝桓愿意,我绝对是全力支持,本身我也是陵大的学生。” “也是高材生呀。”康远赞许的点点头,“只是我有些疑问,朝桓同学的基本信息表好多都是空白的,按理来说,他这么好的苗子,应该很早就被学校送去比赛了。” 朝歌还没回答,少年便干脆利落的说道,“我是孤儿,原先没读过书,是哥哥收养了我。” 康远万万没想到,朝桓身上还藏着这么曲折的身世,他瞬间激动起来,“天才,是天才没错,天生是读书的料子,你哥哥对你这么好,以后有了成就就要好好报答。” “嗯。”朝桓歪着头看向哥哥,“用一辈子好好报答。” 朝歌不禁扶额,这个康老师就特别热情正义,听说家里只剩朝歌朝桓两个人,哥哥又生病坐轮椅,立马拍胸膛保证,向学校申请免除朝桓的早晚自习。 少年站在哥哥身边,俊美的面容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睛像是两粒熠熠发光的糖球,每一眼都带着温暖,像是一个耀眼的发光体,不由自主的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就是最厌恶的存在。 门缝里偷听的女该,她抱着一摞练习册,站在康老师的门口半天忘了离开,竟然听到老师让朝桓参加比赛。 明明每次她才是比赛的主力选手,康老师凭什么笃定这个插班生会得到好成绩,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训练了,肯定会拖他们的后腿。 陈雨萱咬了咬下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听到里面寒暄告辞的声音,才匆匆抱着练习册回到教室。 “雨萱,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同桌的女生安慰的问道。 -- 第133页 陈雨萱摇了摇头,翻开书本不做声,早自习刚刚结束,教室里都是闲聊的学生,高三五班的同学们目前最火的话题,无非就是,年纪第一的名头被一个新生夺走了。 “朝桓好猛,听说入学考试的成绩也一般,没想到是藏着实力呢,摸底考试一飞冲天呀。” “老康现在可喜欢他了,年纪第一呀,原先班长也不过是年纪前十,听说好几个班想把朝桓挖走呢,先前朝桓考试提前离场,又好几天没来上课,你看老康有一点不高兴嘛。” “长得帅,成绩又好,高三能跳到育才读书,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人生赢家,说不定还没高考完就出国读书了。” “你们安静点!”女孩抬头厉声呵斥道,班级瞬间安静,毕竟对于班长还是有些许畏惧的。 议论声虽然没有了,但是各种含义的眼神,却通通落在这位成绩被超过的班长身上。 谁都知道陈雨萱是班级最刻苦的,一直都是各科老师的最喜爱的学生,但是朝桓的横空出世,一下子就压过班长的风头。 凭什么,凭什么他也是个孤儿,就可以衣食无忧得到所有人的喜爱,我却只能被人渣亲戚冷落欺负,被同学嘲笑抠门老土。 旁边的同桌看到班长本子上写满朝桓的名字,露出发现秘密的笑容,偷偷摸出手机。 [啊啊啊啊——发现一个秘密!你别跟其他人说!班长喜欢朝桓!!!] 解决了朝桓的事情,朝歌最头疼的还是爱世互助会的问题。 陶杰的电话打不通,只听到一个语音信箱的转接,说是因为工作事务需要出国。 “出个鬼的国。”这显然只是为了陶杰暗地里给爱世办事找的借口。 父母横死,妹妹失踪,陶杰又深陷在这个神秘组织里,而这件事的源头,就是周翔宇介绍的工作。 “你联系的上陶杰吗?我认识一个警察朋友,想把陶爱的事情拜托给那个朋友,陶杰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呢。” 朝歌煞有介事的打电话给周翔宇,想要试探下他的虚实,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 “我...刺啦刺啦...在外地出差...信号不是很好...有事回来再说吧。” 电话外头传来刺耳的杂音,又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像是真的在什么海边风暴里一样。 “陶杰的工作不是你介绍的嘛,有他同事或者领导的电话也可以。”朝歌继续追问道。 电话那头却“咯噔”一声突然挂断,朝歌皱着眉,望着手机的通话记录,周翔宇是察觉出什么了吗? 朝歌并不放弃,周翔宇这边挖不出线索,还有段越,这次电话倒是很快就接起来了。 “段越,你认识爱世互助会的人吗?陶杰被周翔宇介绍到那里工作,现在陶杰也联系不上,周翔宇说了两句也挂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朝歌半是抱怨半是试探的说道,段越是宿舍里的和事佬,也是消息最灵通的,上次聚会就能看出来,周翔宇和段越关系十分不错,段越也极有可能跟爱世互助会有联系。 “啊?这样嘛?我最近工作挺忙的,都没怎么联系,喔,对了,朝歌你身体好些了吗?我有最近加班都病倒了,正在家里休息无聊着呢。”段越突然说起自己的身体。 朝歌似乎对老同学的身体十分关怀,还询问要不要打120,都被段越结结巴巴的拒绝了。 “我在家左右也是没有事,明天来看看你吧,顺便商量下陶杰的事情。” 段越捏紧手里的电话,望着漆黑的浴室,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颤颤巍巍的喊道。 “他真的答应过来了,真的要这么做吗?朝歌他是无辜的。” 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似乎还有鳞片摩擦瓷板的噪音,半晌才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他无辜,我们就不无辜吗?你要是不敢做就滚,反正最后你也逃脱不了,到时别怪我不帮你。” 段越揉了一把脸,他的确请了病假,三天前他的身体出现了一点小毛病,而这点毛病显然是不能去医院里治疗的,而此时周翔宇找上门来呀。 他也得了这个病,而且病情更加严重,已经到了根本无法出现在外界的程度。 段越捏紧手机,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朝歌是他的同学,也是少数曾经没有嘲弄过他的朋友,可能只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段越没有胆量回拨电话,向朝歌袒露真相,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明天晚点到来吧,最好让朝歌发个烧生个病,不要来赴约。 朝歌挂掉电话,转头就拨通了杨乐的电话,人民警察嘛,当然是要随时随地为人民服务。 杨乐听完朝歌对周翔宇两人的猜测,倒还真的有一点思路了,黄玉海和兆丰大厦的事件过后,他主要就是监视黄家人和李承一家。 “李承虽然是个包子,但也是个脚踏实地做事的人,黄玉海死了之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我调查了这么久,除了一些吃喝玩乐的事情,倒真没什么新鲜的。” 朝歌既然主动递来情报,杨乐也适时的回报一下,毕竟朝歌现在也是海阳集团的大股东代理,也是密切的利益相关人员。 “周翔宇的问题很大,我想还是要从段越入手才能有转机,你明天就在房子周围潜伏好,要是能溜进去最好...” “哥!” -- 第134页 朝歌正讲着电话,就感觉背上一沉,毛茸茸的脑袋就在脖子边上蹭来蹭去。 “我也去,要保护哥哥。”朝桓一身校服都没换下,抱着哥哥肩膀不撒手,非要一起去。 朝歌还有些迟疑,那头的杨乐已经一口答应了。 “危险是肯定有的,不过你身边注定安静不了,多见识一下,反倒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朝歌架不住央求,自然也是答应了,他对朝桓倒是信心满满,少年总是神秘而强大,只是他下意识不想让少年接触那个世界。 总感觉,进入那个世界,就没有回头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614:13:13~2020-08-2707:2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雁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您好,这里是高档私人小区,除了业主登记注册的车辆,其他的车都不准进去的,请您谅解。”保安拦下白色小汽车。 黑色的车窗摇下来,瑰丽的黄昏晚霞中,露出一张帅气的脸庞,白衬衣白西裤,青年取下自己的墨镜,剑眉紧紧皱在一起,副驾驶上还有一个短发的女人。 “我就是住这儿的,这我新买的车。”青年粗声粗气的说道。 保安迷惑的看了好几眼,似乎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是哪一栋别墅的业主了。 “靠竹林的那边,记起来了没有?赶着回家休息呢。”青年的声音又急又躁,像是一粒粒子弹刺进心脏里。 保安“喔喔”两声,连忙打开电子大门,将白色轿车放行。 短发女人轻笑一声,“你这嘴炮越来越厉害了,怪不得咱们老大重用你呢。” “大美女,我知道你刚出完任务还累着,这不是老大下的任务嘛,我也是不得已的,这趟任务没你不行呀。”白衣男人只能拿好话哄着。 女人活动活动肩背,“你就骗我吧,杨乐跟你白一铭就跟双胞胎一样,天天形影不离的,你怎么不叫他来,非叫我来,都是苦活累活是吧。” “绝对不是!我保证!就是去搜查空房子,老大怕我出事,这才让你一块来,对于杨大小姐来说,这不是轻轻松松的。”白一铭将车盘一打,小轿车就停到一片树林后头藏着。 他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蓝色小别墅,“这是付安挂在别人名下的一处房产,不常来,但是每次来的时间点都巧妙,我怀疑付安每次产生异常变异,都是藏在这里解决的。” 陈佳佳双手插进夹克口袋,冷哼一声,“都是些人面兽心的渣滓。” 别墅里的地板上已经蒙上一层灰尘,客厅摆设也很简陋,的确像个临时居住点,卧室客房几乎都是空的,连地下室都是空荡荡的。 “这倒是稀奇,什么都没找到?”陈佳佳呼出一口气,将刘海上的灰尘吹掉。 白一铭一身衣服都是白色的,当然免不了沾上灰尘,脸上倒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杨乐在这儿,肯定看出这个白色狂魔的洁癖症已经在狂化的边缘。 会藏在哪里呢?难道他真的找错地方了,白一铭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他的脑海里闪过别墅房间的规划,突然灵光一闪,跑出大门,绕着房子跑了一圈。 白一铭恨恨的骂了一声,“还跟老子玩障眼法。” 两人合力撬开阁楼的天花板,灰尘簌簌得往下落,白一铭离洞口近,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猛地拉开陈佳佳。 一个人从天花板里钻出来了,白一铭迅速闪到陈佳佳的身后,晚霞的余晖,勉强还能照清阁楼的景象。 她还张着人类的面孔,只是神色呆滞,四肢细长,像是某种虫类的肢节,深色的瞳仁缩得只剩针孔大小。 “吼——”那怪物朝着陈佳佳嘶吼道,里面没有一粒牙齿,只有光秃秃的牙床。 陈佳佳坚定的举起手木仓,精准的瞄准那怪物的头颅。 “砰——” 一击毙命。 “我就说了,我最讨厌干这种事情。”陈佳佳击毙了怪物,身上却没有一丝轻松。 “付安异化的时间肯定很早,他想要维持在正常社会里的活动,就得不断利用吞噬转移自己的异化,就像这个女孩,死亡可能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白一铭递了一支烟给同伴,天花板上可能还藏着更多人,有些已经在异化中死亡,有些或许还活着,可他们也不会让这些感染异化的人,再走出这个房门。 段越给的地点是陵城的郊区,计程车送到小区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朝歌好心谢绝了司机师傅的搀扶,拿着拐杖磨磨蹭蹭的下了车。 “您好,需要帮助吗?”高大的保安指着小区说道,“这个小区不能随便进入的,必须让您的朋友亲自出来接您。” 朝歌点点头,“我已经跟他打过电话了,马上就过来了。” 没一会儿,段越就踩着月色走出来了,九月中下旬的陵城郊区已经有了秋季的凉爽,但是围巾帽子还裹得严严实实的,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段越似乎也感觉到朝歌疑惑地眼神,“感冒还没好。”围巾里的声音的确有些嘶哑,他向保安出示了出入证。 朝歌拄着拐杖走得很慢,但段越的步伐似乎更为沉重,时不时偷偷瞄朝歌一眼,又连忙低下头。 -- 第135页 “你这是怎么了?病得很严重吗?”朝歌笑道。 段越连连摇头,尔后又沉沉的点了个头。 “怎么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陶杰不见踪影,周翔宇又支支吾吾的,段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年停止前进的脚步,他肌肤白皙,在月光下透着微微的光泽,漆黑的眼瞳像是一粒粒的珍珠,神色严峻。 段越的一颗心,简直就是架在火上烧,他真心认可的朋友不多,第一见面或许就认为朝歌性情高傲,生人勿近,可真的相处之后,才会发觉朝歌难得不是鄙夷嘲弄自己的那个好人。 但是自己,现在就要让朝歌送命。 “我没事。”段越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今天太晚了,你身体也不好,咱们改天再见面。” 看到段越这幅纠结的样子,朝歌心里才好受一些,他明白,段越现在是自身难保,又被周翔宇骗得晕头转向的。 但他现在能说出这句话,朝歌不能眼见朋友越陷越深,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如果今晚自己真的回去了。段越才叫迷途难返。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才刚到,你就赶我回去,我还不知道你都住上这么奢侈的别墅了,中了什么大奖?” “没...没有。”段越结结巴巴的说道,“就一个朋友的,借我住两天。” “嗯,挺好。”朝歌顺着路边的引路牌往前走,段越昨天电话已经说了门牌号。 “不是,朝歌,真的,我突然想起自己有急事,不如你先回去吧。”话一旦开口,段越也顾不上会不会让朝歌怀疑。 不管段越拿出什么蹩脚的借口,朝歌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坚决的走向自己的目的地,站在别墅的大门口,段越终于品出一点别的意思了。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段越哽咽的说道,他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小孩,有点小聪明,但从小到大除了长得胖,真没遇到什么挫折。 可现在,他真不敢干这事,也不想干这事。 朝歌叹了口气,“眼泪并不能改变任何现实,段越,如果你还没有伤害任何人,马上就跟我进门,如果你已经犯下错误,那么你现在也可以立即离开,但是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朝歌,我没有伤害任何人,但是你不要进去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段越几近哀求。 朝歌转过头,看着黑黝黝的铁闸门,别墅里漆黑一片,像是静悄悄等着猎物上门的巨兽,准备把进入的人都一口吞下。 “没什么好怕的。”朝歌十分相信朝桓,况且,他自己何尝不是一个怪物呢。 天花板上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白骨,白一铭看了一眼就没有进入,蹲在阁楼里抽烟。 陈佳佳含了一颗水果糖,咬得咯吱咯吱作响,两个人都不说话,每次遇到这种场景,谁都不想先动手。 “白组长,总得入土为安吧,您是组长,应该身先士卒。”陈佳佳促狭的说道。 白一铭蹲在地上,掀起上眼皮瞄了一眼,“我怕进去了,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得了,还是打电话让警察来处理吧,杨乐呢,休假呢,让他赶紧来人来抄家,这些估计都是失踪者,总得通知下家属吧,还有付安手底下的人都控制住。” 白一铭灭了烟,利落的给杨乐甩了个通话,大半天没接,正以为电话要自动挂断的时候,那头终于接通了。 “干嘛呢,来亚青小区,有事找你。” “卧槽。”杨乐将手机拿远,左右瞧了瞧,朝桓那小子一眨眼人就没了,他周围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在亚青。” 白一铭皱起眉头,“别开玩笑,我跟陈佳佳在亚青小区出任务呢,让你来干正事,别贫嘴了。” “草了,骗你是小狗,我也在亚青出任务呢。”杨乐神秘兮兮的说道,“爱世互助会,你也在查吧。” 白一铭和杨乐的关系虽然铁,但工作原则还是很强的,不会随意透露秘密工作的内容。 “你也调查到这上面了?”白一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杨乐你个狗崽子,不会又单独行动吧,上次在兆丰大厦,肚子都被划开了,还不记性是吧。” 杨乐一听就不乐意了,“那是运气不好,再说了,我这次可不是单独行动,里应外合,智取,绝对是智取。” 白一铭站起身子,推开阁楼的窗口左右望了望,朝着电话吼道,“赶紧说,你在哪呢。” 男女将天花板重新封上,又匆匆将别墅大门关上,就朝着湖边的别墅赶去,而刚刚安静的阁楼里,又重新出现了一个新的身影。 他面容消瘦,俊朗的眉目之间带着挥不去的愁色,陶杰将目光投向湖边。 看来今天的计划有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大姨妈,状况不佳,更新有点晚,大家多多见谅 第七十五章 浓重的乌云不知不觉的笼罩了整片天空,银色的圆月也被掩得严严实实的,不见一丝光亮,整个湖边别墅在黑夜里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开门吧,有什么话等事情结束后再说。”朝歌的声音清亮又坚定。 段越垂着头,认命的打开别墅大门,他已经冥冥之中感觉出,朝歌或许知道了些什么,但只是没有明说,保全了自己那微乎其微的颜面。 -- 第136页 厚实的雕花大门背后,是一股黏腻腥臭的味道,很像海边或者菜市场里死亡多时的鱼类散发出腥味,朝歌不自觉的揉了揉鼻子。 段越小心翼翼的留了一道门缝,“不对劲,咱们就撤,绝对不逞强。” 夸张浮华的水晶吊灯,映出青年无暇的面容,乌发雪肤,整个人干净得像是雪堆出来的一样,段越觉得朝歌并没有变,还是跟以前一样面冷心热,可又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叫他不敢接近,也不敢多思多想。 两人在米色欧式长沙发上坐下,段越不敢轻举妄动,而朝歌则兴致勃勃的演起戏来。 “不过两年没见,你和周翔宇都变了很多,变得我都不敢认了。”朝歌一开口,便叫对面的段越羞愧的低下了头。 “怎么了?”朝歌将拐杖放在一旁,“今天特地来探望你,就是来聊天的,怎么你倒不说话了。” 围巾和帽子都没有取下来,段越双手紧紧捏着裤子,心里的话不由自主的就吐露出来了。 朝歌因病早早休学,进入大四之后,陶杰照样潇洒过活,根本没有就业压力,段越虽然是陵城本地人,又是名牌大学生,结果因为肥胖工作连连受阻,甚至被暗恋的女生骂做肥猪。 “当时太年轻了吧,就觉得人生没有希望,整天躲在宿舍里打游戏吃外卖,有天差点猝死了,结果是周翔宇把我给救回来了,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能说会道的,还进入了什么大公司,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 段越取下自己的帽子,头上只有稀疏的几缕头发,他苦笑道,“人呀,以为不劳而获就是天大的幸运,结果没想到,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自己能承担的。” 朝歌长吁一口气,只能说意料之内了,很可能,在自己在陵城大学和曾经的室友碰面的第一刻,周翔宇也在预谋将自己拖进这片泥沼之中。 “我已经是这样了,朝歌,你逃吧,逃得远远的,院长已经失踪了,什么学历,什么毕业证都是狗屁吗,命才是最重要的。” 段越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他现在也不奢望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但至少不要让朝歌也走上这条不归路。 青年站起身子,缓缓走到客厅落地窗前,透明的玻璃映出院落里略显荒芜的灌木丛,乌云还沉甸甸的压在天边。 “那周翔宇呢,他躲到哪里去了?”朝歌问道。 段越突然呼吸一滞,朝歌回过头,顺着他的视线朝上看,只看到水晶灯上盘旋着一条人形。 虽然说是人形,只是勉强长着脑袋和四肢,浑身都被一层黑色的皮质包裹着,像是一条长蛇一样,诡异到极点。 “朝歌。”嘶哑的声音,显然就是朝歌在电话里听到周翔宇的声音。 “呵呵。”周翔宇低声笑起来,慢慢的探出身子,水晶灯吊在天花板上,左右摆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果然是个废物。”周翔宇朝着段越裂开嘴巴,得意看着废物被吓得躲到沙发后面。 “你一直都很聪明,只可惜天生就是个残废,陶杰呢,也不过是个一根筋的蠢货,没了爸爸没了钱,就什么都不是,只有我,才是笑到最后的成功者。” “成功者?”朝歌微微仰着头,“一个卑微可笑的怪物,只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疯狂嫉妒其他人的弱者?” “死在临头还在嘴硬。”周翔宇狞笑着,从水晶灯上滑落到木地板上,慢慢接近朝歌。 青年漆黑的眼瞳,不动声色的凝视着眼前的怪物,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狂风暴雨即将席卷整个世界。 “到底是谁死还不一定呢。” 朝歌的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火花穿过玻璃,直直射入周翔宇的肩膀里,飞溅出一簇鲜血。 周翔宇捂着肩膀在木地板上翻滚,嘶吼着往后退,三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客厅之中。 “你是上次那个警官?” 朝歌知道杨乐潜伏在院子里,但他没想到院子里潜伏了三个人,而且朝桓去哪里了? 白一铭拍了膝盖上的灰尘,“果然是你提供的线索,杨乐,我看你是皮又痒痒了,老大怎么说的,不要把这些泄露给普通人,又违反规定,这次佳佳姐在这,她可是目击证人。” 杨乐双手一摊,“不是我泄露的,是朝歌主动泄露给我的,哎呀,被废话了,赶紧把这个东西处理了。” 杨乐走向周翔宇,似乎笃定三个人在场,这个异常生物不敢再反抗。 “砰——砰——砰——”三声枪响狠狠撕开安静的空间,朝歌看到杨乐子弹穿过他的腹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肃穆的气息。 青年手扶着墙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漆黑色眼瞳望见,空气中扭曲出波纹,一道高高的人影像是墨迹慢慢在纸上晕开。 “这么晚才动手,你是特地等看我的笑话吧。”周翔宇冷冷的说道。 陶杰环视一周,对着横躺在地上的朝歌挥了挥手,笑容温和,完全看不出精准攻击杨乐三人的凶狠模样。 他也是一个怪物了。 朝歌能够很清晰的意识到,空气里来自陶杰的异常气息,压抑冰冷带着偏执的杀戮。 “我没有那么幼稚,赶紧走吧,不要让老师等急了。”陶杰一把捞起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段越,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周翔宇阴冷的眸子在几人身上来回巡视,像是在犹疑杀哪个好,还是全杀掉比较好。 -- 第137页 “不要惹事,我的能力撑不了多久,他们三个足够把你杀个来回。”陶杰的声音从不远处离开,正处在异化期的周翔宇不得不屈服离开。 过了四五秒,朝歌慢慢能感觉到手脚恢复知觉,但是他没有轻举妄动,大概又过了半分钟,杨乐他们才从地板上爬起来。 “他/妈/的,让这小子给阴了,怪不得不跑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呢。”杨乐捂着伤口靠在墙壁上。 “老白,快来救救我,这肚子是不能要了,每次受伤的都是肚子。” 白一铭垂着右臂,杨佳佳只是腿部被子弹擦伤,伤势最严重的还是杨乐,木仓伤的伤害对于他们有限,本来就是陶杰偷袭成功,加上自身异能的控制。 “没事吧。”短发女子跪在朝歌面前,握住青年的胳膊,查看心跳脉搏。 朝歌没有说话,只是装作意识不清晰的普通人模样。 白一铭铁青着脸给同事打电话,杨乐还在一旁嚎叫,朝歌忽然想起一件事,朝桓到底去哪里了。 漆黑夜空中,暴雨成为隐藏踪迹最好的工具,陶杰将段越扔进后备箱里。 “把他杀掉不就好了吗?带着不是更麻烦。”周翔宇裹在毯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很是不耐烦。 陶杰打开车门,不慌不忙的坐到驾驶位,头也不回的说道,“比起他,你显然更麻烦。” “你别以为现在成了老师身边的红人,就一步登天了。”周翔宇苍白面庞浮起一个冷笑,“这么近的距离,你可打不赢我。” 陶杰淡定的发动引擎,将车开上高速公路,他并不惧怕周翔宇的威胁,事实如此,论正面厮杀,他打不赢周翔宇,可他就没想跟周翔宇打,所以不存在输。 天空没有一丝光亮,黑夜让雨幕都变得成黑色一般,沉重的拍打在车窗上,车厢里一片沉默。 陶杰和周翔宇虽然属于一个阵营,但这个阵营的规则本身就是互相残杀、弱肉强食的,他们也过是短暂合作一会儿,下次见面或许又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车灯远远照射出一片昏暗的区域,一道人影就孤零零的屹立在马路中央。 陶杰缓缓放慢车速,直到车子距离那人十米左右停下。“你干什么?直接冲过去呀。”周翔宇嚷嚷道,然后在他的视线里,陶杰缓缓消失了。 周翔宇像是意识到什么,那道人影越来越近,铺天盖地的灰雾包裹整个汽车。 正当段越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后备箱竟然又重新打开了,他紧张的张开一条眼缝,竟然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解释吧。”少年微微低头,赤金色的眼眸在黑夜里像是燃烧的火焰,却让人格外不寒而栗。 段越手脚发软的爬出后车厢,陶杰不见了,周翔宇也不见了,空旷寂静的世界,似乎就只剩下自己和眼前这个少年。 “知道...知道,我不会乱说的,谢谢,谢谢你救了我。”段越瑟缩着肩膀,说感谢,更像是哀求。 少年满意的点点头,“这些话就留给哥哥听吧,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那么愚蠢。” 段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打了个哆嗦,连那些颠三倒四的感谢都不敢说了,小心翼翼的跟着少年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822:57:28~2020-08-2923:2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玄灰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六章 “我弟弟呢。”青年的声音,像是一粒水珠滴入大海里面,在这个拥挤忙碌的房间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朝歌现在不在意什么异常生物的下落,也不在乎自己到底会不会变成怪物,可他漂亮可爱又乖巧的弟弟去哪里了。 唯一知道消息的杨乐,已经重伤昏迷过去了。 “我弟弟朝桓去哪里了?”朝歌靠在沙发上,苍白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然而漆黑的眼瞳却有一些晦暗难辨的情绪在流动。 白一铭的手臂上缠着绷带,面色如水,“朝歌,不要再掺和进这些事情里,杨乐就是个傻狗,他不可能保护你的安全的,忘掉今天的一切,好好去过你的生活。” “我问我的弟弟去哪了!”青年低声嘶吼着,他生了一张孱弱美丽的面庞,残疾的双腿没了拐杖甚至无法正常行走。 而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敢孤身面对周翔宇和段越,该说太过愚蠢还是太过勇敢,白一铭心中憋屈的怒火简直一下子被朝歌点燃了。 “你到底搞懂自己的处境了吗?”白一铭冷笑一声,“我想你那聪明的小脑袋早就发现了端倪,你以为这是写小说,还是拍电影,平凡人变成超级英雄拯救世界,醒一醒吧,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那些怪物随随便便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能不能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再给其他人增加麻烦,也不要连累其他人替你送死!” 白一铭的叱骂声在房间里回荡,他的同事们头也不抬的进行手底的工作,似乎对这个场景十分习以为常。 青年伸手揉搓发麻的膝盖,垂首的面部线条格外的柔和,好像一具精致的人偶,然而性格实在称不上好。 “找不到朝桓,我哪里都不去。”朝歌微笑道。 白一铭深呼吸一口气,拿出手机跟亚青小区的同事联系,让他们注意有没有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 -- 第138页 “穿了一件蓝色卫衣,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眼睛颜色很淡。”朝歌坐在沙发上,认真描述弟弟的外在特征。 白一铭被迫转述,然而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似乎就滔滔不绝在说话。 “行了。”白一铭挂掉电话,“赶紧走吧,赶紧走吧,你那个倒霉弟弟就在保安处,别在我眼前碍眼了。” 朝歌长吁一口气,白一铭和另外一个女生和杨乐一同出现的时候,他就怀疑朝桓还藏在附近。 朝桓虽然是个可可爱爱的缠人精,但对于外人的警惕性是非常高的,不管是在系统世界,还是现实世界流浪的经历,从来只对一个人交付信任。 可是,陶杰攻击杨乐三人,带着周翔宇他们逃之夭夭之后,朝桓还没有出现,朝歌的心就朝着悬崖不断下坠。 沉重的雨水几乎将路灯的都吞噬掉,朝歌刚刚打开车门,一个蓝色的人影就扑进自己的怀里。 “哥哥。”朝桓紧紧抱住朝歌的腰部,少年浑身都湿透了,他伸手揽住弟弟,能感觉掌下的脊背不住的颤抖。 “有没有受伤?怎么都湿透了?”朝歌将小孩额前的湿发拂到脑后,露出一张委屈的脸。 “没有,我都很好,哥,我本来就在周围帮你们把风,结果被保安发现了,然后就被关在屋子里不准走。”朝桓有些不好意思。 朝歌连连摇头,“没事的,没受伤就好了,那些保安有为难你吗?” “有呀,屋子里冷气开得很大,我肯定要感冒了。”朝桓指着亮着灯的保安室,还不依不饶的让哥哥去讨回公道一样。 青年放在弟弟背上的手掌微微一动,他眉毛一皱已经打开车门,怒气冲冲的似乎就要下去。 “喂,白组长让我送你们回家,不是让你们去吵架,关门!”驾驶位上的男人粗声粗气嚷嚷道。 俊美的少年像是一只无尾熊挂在哥哥身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简直就跟最干净的宝石,完完全全是个宠坏的小孩子。“好了,今天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身上都湿透了,你要是病倒了,都没有人照顾哥哥了。”朝歌话是这么说,管车门的声音可够大的,还是带着一股怒气。 等汽车停到朝歌家门口,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这一夜刺激惊险,朝歌的身体也到了极限,下车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是被少年包在怀里。 “司机”帮兄弟两个开了门,便火急火燎的离开,生怕这两人又生出什么事情。 暴雨疯狂倾泻了四个多小时,世界终于恢复了平静,空气里满是雨后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凉意一点点爬上肌肤。 “啪嗒” 橘黄色的竹编顶灯驱散了黑暗和冰冷,两人搀扶着倒在沙发上。 青年仰面躺在沙发上,胳膊挡住眼睛,疲惫的长叹了一口气。 “哥哥,今天很不顺利吗?我看到很多警/察都来了。”朝桓问道。 朝歌摇摇头,不想说话,今晚的事情,已经远超他的预料,不谈白一铭他们的出现,陶杰明显跟周翔宇同流合污了。 “那我有个惊喜要给哥哥你。”少年的声音像是春水一样温暖柔和,让朝歌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一些。 门口突然想起敲门声,朝歌放下胳膊,迟疑看过去,现在这个时间?他看向朝桓,只见少年随意的打开大门,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段越!”朝歌猛地坐直身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段越的帽子和围巾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脖子上的皮肤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像是长出什么细短的淡黄色绒毛。 “我被塞进一个后车厢里,不知道是周翔宇和陶杰因为什么打起来了,车子侧翻,车盖就打开了,我趁机就跑出来了,碰到了朝桓。” “都是你出的主意吧。”朝歌接过毛巾,一把裹住湿漉漉的小狗崽。 先是被小区保安抓住,后又是嚣张跋扈的告状,最后还要请那个陌生人帮忙开门,这根本不是朝桓平日的性格,朝歌虽然觉得奇怪,还是顺着演下去。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这次多谢朝桓救了我。”段越小心翼翼的感谢,看着瘦削的少年窝在哥哥怀里,真的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但只有他知道,这个人可是一下子对抗周翔宇陶杰两个人,这个少年身上绝对藏着深不可测的恐怖能力,但是他不能说。 “真聪明。”朝歌揽着弟弟,像是个自豪的家长,忍不住得向朋友炫耀。 “说吧,你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朝歌很疑惑,周翔宇他们是如何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没有了周翔宇的威胁,段越也终于能畅所欲言。 事情的起因,就跟段越在湖边别墅跟朝歌说,段越因为肥胖的身体,在大四陷入工作爱情生活的低谷,此时周翔宇带他参加爱世互助会的交流会。 “一开始,我并没有抱有什么希望,都是鸡汤而已,根本没有用,只是碍于周翔宇太热心了,我还是参加了交流会,然后送给一个项链。” 段越稍微描述了一下,朝歌立马联想到了付安办公室书柜里那个动物雕塑。 “是彩色的吗?然后上面雕刻猪还有猴子之类的动物。”朝歌说道。 段越摇摇头,“幸运石一开始就是白色的,像是水晶一样,周翔宇让我许愿,说一定可以实现,然后我真的越来越瘦,不管吃多少汉堡薯条,都不会长胖,真的太幸运了。” -- 第139页 “那块幸运石也慢慢变色,变成一只黄色细犬的模样。”段越回忆道,他当时只是觉得神奇,毕竟幸运石能实现他的愿望,发生一些变化也是可能的。 段越摸了摸脖子上的皮毛,“你也看到了,幸运的代价总是到来的,然后周翔宇也找上门来,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怪物,也是这几天,我才知道一些内幕。” “当你的欲望越来越大时,你的幸运石就会将你同化成你欲望的本身,而周翔宇远比我更早接触这个,他怎么能像个正常人活到现在,就是吞噬掉活人,将自己身上的异常转接给这个人。” 朝歌盯着段越的眼睛,“你真的没有做过?” “我可以发誓。”段越举起三指,慌张的看向朝桓,他生怕少年一个不高兴就杀了他。 朝桓抱住哥哥精瘦的腰,凑近那只白皙的耳朵,悄声说道,“如果他也是靠这种办法度过异化期,现在不如就藏在外面找个替罪羊就可以了。” 朝歌点点头,段越一开始阻拦他进入湖边别墅,现在又躲进后车厢一起回来,其实已经比较能表明自己的立场。 “可是,你这个变异怎么办?”朝歌不能想象,段越会跟付安还有周翔宇一样,变成一个恐怖的怪物。 段越叹了一口气,“都是命,我已经看开了,都是我太贪心了,要是喔最后真的变成了那种怪物,还不如死了干净。” “那你妈妈怎么办?”朝歌静静问道。 段越眼眶含着泪,笑着说道,“我妈迷迷糊糊的,你帮我糊弄几年,慢慢她就...就能接受的。” 朝歌没有再说下去,这种话题总是最为沉重的,他让段越去楼上的客房休息,那里本来准备是给朝桓住的。 “我躺躺就上去。”黑暗的客厅里,段越的声音闷闷的。 朝歌抓住弟弟的手臂,未来的某一天,可能自己也要面对这种难题,那朝桓该怎么办呢。 他不可能坐以待毙,必须查清爱世互助会的秘密,这才他才能有一线生机。 第七十七章 “朝桓又在老康办公室里说话,好像下午又要请假,学霸的待遇就是不一样,想请假就请假。” “你要是次次都全校第一,别说请一下午,请一年,直接高考,老康都能同意。” “班长他们好像都在急训,朝桓不去参加比赛吗?” “人家是学霸,还需要训练吗?这次好像还是老康带队,朝桓应该是种子选手,说不定能拿过金奖回来,去年班长拿的是银奖吧。” 陈雨萱将书本扔进包里,垂着头离开教室去参加训练,这种对话她这几个月听过太多了。 康老师对朝桓抱有极大的希望,而这位新任学霸却天天吊儿郎当的上学,还借口要照顾家人,又在同学之中博得一波好感,虚伪至极。 凭什么,他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老师同学的好感,凭什么,他就能不认真学习就能得到第一,凭什么,他是一个孤儿却能得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和他的身世那么的相似,凭什么他对一切都能唾手可得,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陈雨萱坐在角落,拿出练习册却一道题都看不进去,明明朝桓不在这里,同学们的嘴里却三句不离这个人,仿佛这个人就是神一样完美,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慎重的拿出来讨论。 要是,我也能成为这样光芒万丈的人该多好,如果,我能取代朝桓该多好。 十一月的陵城在秋季萧瑟之中多了几分明亮,蝴蝶翅膀一般的银杏树叶从翠绿转为金黄,静静的伫立在枝头,远远看出,就像一团团灿烂的霞光落在树上,驱散深秋的阴郁寒冷。 “雨萱,怎么还没看到朝桓,你赶紧打下电话呗,不然赶不上火车了。”一群男男女女叽叽喳喳的建议道。 这是育才高中参加世界中学生数学竞赛的队伍,经过初赛和省赛,育才一共有六名学生进入了国赛,如果在国塞中获胜,就可以代表国家参加国际性质的竞赛。 朝桓估计是育才高中最神秘的人,从不交朋友,从不参加活动,在班级群里从来不发一言,甚至晚到早退,一周能请三四次假,简直成了学校里的传说。 当然比起这些,俊美的相貌和恐怖的成绩,才是女生们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毕竟哪个文学影视作品里,没有一个这样的校草式人物呢。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陈雨萱低声说道。 一个女生急得跺脚,“老康在哪呢,他一定有朝桓的电话,赶紧让老康打电话。” “老康去取票了,再等等,还有快半个小时才发车呢,胡蕊,我看你不是着急比赛,是着急见不到男神吧。”瘦高的男声玩笑道。 胡蕊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你就是羡慕嫉妒恨。”一双大眼睛像是洋娃娃,还穿了一身樱桃色的长裙,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陈雨萱划过胡蕊娇羞的脸庞,虚荣幼稚的小女生。 “哎哎,朝桓来了!”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是他的家人吗?” 火车站每天都是拥挤而喧闹的,每个人脸上都行色匆匆,空气里似乎都带着焦急焦虑的气息,而当着两个人出现的时候,周围的所有人都会马上隔绝开来。 陈雨萱不甚在意的扭头看过去,却一下子愣了神,那是一个高挑的男人,行走之间不慌不忙,像是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无法激起他内心的涟漪。 -- 第140页 她不知道用什么具象的形容词去描绘这个人。眼睛鼻子嘴巴,这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五官,可是你无法去衡量这个男人的五官,他就像是阳光一样温暖耀眼,又像是月色一样宁静致远,像是褪去尘世间所有的繁杂喧嚣,只剩下最纯净的一捧雪。 老康也匆匆的赶来,对着发愣的学生们介绍道,“这是朝桓的哥哥,这次跟我们一起前往宁市,朝歌身体不是很好,你们要乖乖的,不要打扰到他了。” “大家好。”朝歌打了声招呼。 陈雨萱被同学轻轻推了一把,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然而只看到朝桓紧紧揽住那个男人的肩膀进了检票口。 等上了火车之后,陈雨萱才发现,朝桓并未跟他们坐在一起,而是跟他哥哥坐在车厢尾端的位置。 “哈~~。”朝歌揉了揉眼角的泪水,为了赶火车,他们今天六点就起床了,现在窗外的天空都还是昏暗的。 朝桓抖开薄毯披在哥哥腿上,又从背包里取出三明治和热牛奶,培根奶酪三明治是今天早上做的,还软乎乎的。 牛奶喝得干干净净的,三明治却只啃了两口,人却已经歪到椅背上困倦地睡去。 少年小心翼翼的将三明治拿出来,用干净的纸巾擦掉指尖上的一点点油渍,掀开毯子将手臂放在腹部,然后倾过身子,似乎是在亲吻熟睡中的青年一般。 陈雨萱皱着眉,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左倾斜,却不小心踩到旁边座位的胡蕊。 “陈雨萱,你踩到我了。”胡蕊埋怨道,“放行李需要放这么久吗?笨手笨脚的。” 被胡蕊一搅乱,陈雨萱再看过去时,只能看到朝桓伸手将青年的头颅按到自己的肩膀上,兄弟两个看起来感情格外的深厚。 “对不起。”陈雨萱只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一行六个学生加一个带队的康老师,位置都是连在一起的。 除了朝桓,其他参赛的几个学生都是一共参加过好几个比赛的,早就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康老师,朝桓的哥哥是得了什么病吗?我家好多亲戚都在医院工作,可以帮忙介绍。”胡蕊突然问道。 胡蕊家境优越,性格开朗,在育才高中也是个名人,对于俊美聪明的朝桓,她早就生出一点点小心思,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接近。 “对呀,朝桓一直抱着他哥哥,是病得很严重吗?” 康远看起来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事实上,学生们跟他的确没有什么老师学生的距离感。 “那是朝桓家的隐私,我并不清楚,不过他哥哥的确生病了,所以才时常请假回去照顾,所以你们也要乖乖的,不要过去打搅,明白吗?” 他真的生病了嘛?生的什么病呢?陈雨萱撇过头,视线好像能穿过层层的车座,看到沉睡的青年。 胡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悻悻的转移话题,看来老康真的挺看重朝桓的,一点口风都不露,她转过头,看到发愣的陈雨萱。 她看得方向是... 胡蕊内心冷哼一声,她似乎是听说陈雨萱暗恋朝桓,不过是个又穷又孤僻的丑八怪罢了,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这次国赛的地点定在河流众多的宁市,火车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一群人随便吃了点快餐,便匆匆赶往订好的酒店。 “什么?我们的房间不能入住?”康远皱紧眉头,外面乌云密布还下着小雨,看起来雨势还要变大。 “对不起呢,因为昨夜突发暴雨,我们的工作人员的疏忽,导致有一处天窗都没关好,雨水倒灌进屋子里,所以你们那一层的客人暂时都无法入住,房费我们可以全额退还,还有一些赔偿,非常抱歉。” 胡蕊气呼呼的说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我们是来比赛的,现在还要到哪里去找房间。” 康远还想争取房间,“贵一些的房间也可以,我们可以补差价。” “对不起,您订的是三天两夜的房间,我们这儿刚刚入住了几个旅行团,真的腾不出合适的房间,真的非常抱歉。”前台也实在预料不到暴雨带来的意外。 朝歌动了动小拇指,上面挂着少年的食指,“你们的房间出了问题吗?” “好像是吧。”少年反手握住哥哥的手,“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两瓶奶,一个三明治,是不是太累了,没有胃口。” 朝歌点点头,他可能真的不大适应长途旅行吧,在火车上几乎是一路睡过来的,现在精神也不是很好。 青年看向疲惫的学生们,拉了拉弟弟的手臂,伏在朝桓的耳边说了几句。 陈雨萱静静的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那个青年的脸裹在奶白色的羊绒围巾里,手臂揽住朝桓的脖颈,轻声说着什么话,一边说一边还在笑,显得格外的亲密。 康远拍了拍学生的肩膀,“行了,现在时间还早,你们在酒店休息一会儿,我出去找酒店,雨萱你在这儿照顾好同学。” “好的,老师。” 康老师还没放下背包,朝桓就走过来,说他已经联系好酒店,价钱和这个酒店差不多,最重要的是离这里不远。 整个酒店以黑金色为基调,门口的超大的天使雕塑喷泉,高高的穹顶彩绘着古希腊众神,这里可跟刚刚经受暴雨侵袭的凄惨酒店一个天一个地。 “确定我们的钱够在这儿住一晚?” -- 第141页 他们甚至没有去前台登记,直接被干练的服务生领到自己的房间里。 “您好,这是免费赠送的果盘和蛋糕,希望您在这里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这根本不是什么双人房,而是两室一厅一卫的超大套间,还可以看到宁市美丽的海景,绝对不是他们两三百一晚的房费能承担的。 朝桓家原来这么有钱吗?胡蕊躺在大床上想道。 他要是我哥哥该多好呀!陈雨萱躺在大床上想道。 第七十八章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落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一般,朝歌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电视机的女主播正在喋喋不休的播报宁市的天气,从昨天开始的暴雨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浴室的大门悄然打开,无数半透明蒸汽争前恐后的从门口涌出,少年赤裸着双足一步一步走到床边,他介于少年和青年的身体,已经慢慢褪去青涩和单薄,浴袍露出的胸膛厚实而温暖。 “哥哥睡不着?”朝歌坐在床边,拨弄自己的湿发,他刚刚才从康老师的房间回来,明天就要比赛了,晚上还在做最后的赛前集训。 窗外的暴雨简直没有一秒钟停歇过,朝歌望向在窗外,能看到酒店外的雨水都积成河流了,厚重而冰冷的雨幕隔绝了一切,这家酒店仿佛是海面上的孤岛。 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岸边,他们被迫漂流荒海,随时都能被滔天巨浪给淹没。 “你觉不觉得很不对劲...” 能想象到吗?在一片黑夜中,耳边响起蛇类爬行的窸窣声,你就算看不到蛇的模样,但脑海马上就能联想有关蛇的一切形容词,人类基因中潜藏对危险的直觉。 朝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附近移动,就好像付安给他的那种感觉,但是若隐若现的,找不到具体位置。 “段越说,爱世一直在寻找什么母体,说要开启神的世界,爱世互助会的总部就在宁市,最近那种奇怪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甚至怀疑,这个酒店里,其实汇聚很多异常生物和物品。” 就好像南极和北极一样,许多异常生物都可以互相感受彼此的特殊“磁场”,只有极少数能友善共存。 “那哥哥你害怕吗?”朝桓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崽,依偎进哥哥的怀里,被朝歌嫌弃的推开。 “先把头发吹干,不然会头疼的。” 朝桓笑嘻嘻的坐直身子,将电吹风递给哥哥,一副要让朝歌照顾的幼稚样子。 “在我的心里,哥哥你就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不用担心,哥哥,我会帮你扫除一切荆棘的。” 朝歌放下电吹风,从背后将少年抱住,侧脸轻轻摩擦柔软的浴袍,漆黑的眼瞳里隐藏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胆怯。 “有时候,我很希望自己就像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沙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理智和情感总在不断的拉扯,让我不断的前进,即使我明白,现在很危险,会断送我的性命。” 少年垂着脑袋,柔软的黑发遮住他的面庞,只听到他清亮的声音,低声问道,“如果一切都能恢复正常,但必须付出我的生命,哥哥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当然了,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朝桓无声笑起来,“我和哥哥一样,一定要记住,我会永远陪着哥哥的。” “不要说得这么悲观好吗?我倒不觉得我们一定会输给任何人。”朝歌反倒打起精神鼓励朝桓起来。 “呃...啊...好疼呀,哥哥...”一阵女生突兀的在朝歌耳边响起。 青年猛地抓住弟弟的衣摆,“你听到了吗?” “嗯?听到什么?”朝桓疑惑的反问。 “哥哥...救救我...肚子好疼呀,我要死了。”断断续续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朝歌突然感受到若隐若现的联系。 “我怀疑真的有什么东西要出生了...”朝歌凝视着明亮宽敞的走廊,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客人。”走廊那头突然想起一个男声,朝歌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是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服务生,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丝巾。 服务生缓步走过来,“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事,只是想去楼上的娱乐区看看电影,电梯是去哪个方向?” 电梯四面都是抛光的金属面,看起来十分的昂贵的,墙壁清晰的照出少年俊美的面容,朝歌不禁看向镜子里的服务生,酒店人员穿白衬衣和西裤是标准搭配,可是用红色丝巾把脖子包得这么严实还是第一次见到。 丝巾下面突然凸起来,朝歌睁大眼睛,扭过头只看到一张无辜的脸庞,他视线回到墙壁上,镜面上清清楚楚的显示出一切。 原本平滑的丝巾表面,凸凹此起彼伏,幅度越来越大,似乎都要顶穿丝巾的缝隙钻出来。 朝歌闻到那股腐烂气息,他瞪大双眼紧紧盯着镜面,旁边的朝桓伸手握住哥哥冰冷的右手。 “叮——”电梯打开的声音宛如天籁。 “您好,客人你们好,这里就是娱乐区,祝您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服务生抱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脑袋,礼貌的告别道。 “别看,朝前走。”朝桓拉着哥哥的手不慌不忙的走出电梯。 电梯门竟然平安的关上了。 无数灯光也变得扭曲起来,走廊漫长得像是永远走不完,光滑的镜面墙壁折射出诡异的画面。 -- 第142页 “哥哥...我的肚子...救救我,我不要变成怪物...”女声还在不断的传来。 朝歌握紧朝桓的手,“不要松开,事情可能真的有点严重了。” 这种恐怖的链接感,甚至给朝歌一种左右手的熟悉感,循着声音他走到一扇门面前。 不是酒店房间那种深棕色的木门,也不是什么厚重严丝合缝的铁闸门,而是一堵深红色的砖墙,虽然这里似乎曾经有一扇门,此时却被砖块封掉了。 “我...我不想变成怪物,求求了,谁来杀掉我吧。”女声越来越来清晰,朝歌甚至觉得有些熟悉。 他伸出手,眼前的砖墙就像是荡开的波澜,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昏暗拥挤的卧室,只有一张巨大的床占据着正中心。 “疼死了,哥哥,来救救我呀。”女人闭着眼睛哭喊着,四肢拴着铁链,甚至无法用手掌触碰到高高耸起的的肚子。 那肚子简直就跟熟透的西瓜一样,似乎下一秒就能炸开。 “陶爱?”朝歌简直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如同怀胎十月的女人就是陶杰失踪的妹妹,陶爱。 两兄妹只相差一岁,相貌非常相似,只是陶爱的五官较哥哥更为柔和一些,只是此时瘦得皮包骨头一般,一时之间,朝歌都都不敢确认到底是不是陶爱。 床上的女人睁开眼睛,她甚至没有认出朝歌,只是一味的呼救,铁链子不断的摇晃。 “你不要激动,小心你的肚子。”朝歌焦头烂额也没有办法。 陶爱根本就像囚犯一样,况且还有这个肚子,根本无法挪动,如果出现什么意外...... “杀了我吧,我哥哥要我生下这个鬼东西,我不要生,啊——,疼死了,它要出来了,杀死我吧。” 陶爱在大床上翻滚,铁链都勒出道道血痕,突然她的身下突然涌出一阵血潮。 “不!!!”陶爱已经完全脱离了理智,肚子里的怪物似乎已经摧毁了她的理智和肉体。 “哥哥,杀掉它吧,只要杀死他,一切都可以回到正轨上了。”朝桓的声音显得十分遥远。 朝歌感觉掌心被塞入一把水果刀,手掌不断颤抖,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杀死一个活生生人。 一个从不受期待的怪物,和自己那么息息相关的怪物,他就要亲手杀死这个怪物了。 少年站在青年背后,轻轻抓住他的右手,朝向女人的肚子。 “不要害怕,它不会怪你的,这都是它心甘情愿的。” 朝桓轻笑一声,赤金的眼瞳流动着某种深沉的情绪,像是迫不及待的完成一件快乐的任务。 “我...” 朝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时间不对劲,场景不对劲,连要做的事情也不对劲。 [7%...1%...警告!警告!检测病人身体机能降低至熔断值,警告!警告!病人部分意识停止,强制执行紧急预案,对病人中枢神经进行Ⅲ级唤醒,持续10秒。][8...5....检测到病人脑部α波段,是否对病人中枢神经进行Ⅶ级唤醒,持续30秒,该次唤醒可能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请谨慎选择。] “该死。”朝桓皱紧眉头,望向无垠的黑暗之中,“这群讨厌的苍蝇。” 少年的身体突然散成无数璀璨的光斑,盘旋在半空中。 整个房间像是细小的积木一样,瞬间从顶端崩塌,露出漆黑的天空,暴雨将朝歌的全身都打湿,苍白的脸颊在闪电的光下,显出某种惊心动魄的美感,黑色的眼瞳透出懵懂而了然的情绪。 他张开双臂,“你...你原来一直在我身边吗?” 粘稠的黑暗之中,涌动的光斑从半空中坠落,就连闪电贯彻天地的光芒,都无法照亮光斑的丝毫,携着某些比恐惧更加冰冷的东西,轻而易举就能粉碎世间万物。 当庞大的光斑出现在朝歌视网膜上的第一秒,冰冷的意志,狂热的信念,混乱的思维,浩瀚宇宙似乎在这一秒炸裂,迸发出黑色的岩浆,将朝歌的肉体和灵魂淹没。 青年紧闭双眼,双臂张开,失去对自己所有的控制,仰面倒进汹涌的黑色洪流中。 “恢复了吗?有意识了吗?” “有了有了,吓死我了,差点就彻底沉睡了。” “老天爷,他要是再不醒,全人类都要陪他一起玩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开始 第七十九章 高达天花板的巨大仪器,繁杂多彩的指示灯,当朝歌睁开眼睛的第一刻,甚至以为己回到了虫族的医疗室。 透明玻璃窗外,无数人走来走去,嘴巴无声张开合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世界万物都被一层厚重的寒冰隔绝开来一样,显得模糊而陌生。 “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苏醒了,脑细胞已经恢复到正常的峰值,我们现在就是让他时刻保持清醒,一旦他再次进入深层昏迷之中可能无法再清醒过来。” 白一铭皱着眉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却被卷发医生严厉制止了。 “尼古丁的气息,有一定概率会刺激他的神经,白组长你不要挑战我们的医疗水平好不好?他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出了一点问题,我们都可能会一起玩完的。” 白一铭连忙将烟盒塞进口袋,“抱歉,一切都听博士您的安排,您看看,还有多久我可以跟朝歌见面。” 小卷毛医生将手插进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人,培养皿就像是一个透明的水晶虫茧,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里面即将蜕变的蝴蝶。 -- 第143页 “需要准备的是你,毕竟你只是血肉之躯的人类,而他...”卷毛伸出手掌,隔着层层的玻璃,描绘青年的的眉眼。 “他可是人类历史上制造出来最接近神的生物,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杀死你,白组长,跟他交谈的时候,可不要说谎,他可是会看穿你的一切思维的。” 卷毛的话明显带着嘲讽,白一铭心里十分清楚,这些科研工作者对于接近完美的科学产物,总是带有超常的狂热,而朝歌现在就是被捧在神台上疯狂迷恋的。 距离朝歌真正苏醒,已经过去了三天,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是他出生、成长、读书的世界,父亲朝野的确在车祸坠海中失踪,而这个世界里的确充斥着无数异常事件,而朝歌因为对抗爱世互助会差点死掉。 在重度昏迷之中,朝歌的脑海中,基于己二十多年的记忆,编造出数个系统世界,在这些世界中,炮灰隐喻了己,而那些拥有无数金手指的人,则是他曾在现实世界里经历的异常生物。 只是在系统世界里,朝歌的记忆还停留在坠海的前一秒,系统任务则是朝歌己定下的游戏规则,而朝桓则变成秦然他们,在虫族世界里,朝歌因为黎墨的爆,潜意识以为己脱离了系统。 而上一个现实世界,与其说是朝歌娱乐的幻想世界,不如说是朝桓编织的一个美好设想,如果朝歌成功杀死了陶爱肚子里的怪物,那么爱世互助会的阴谋就会失败,朝歌就能平凡快乐的和朝桓的继续生活下去。 永远的活在这个美好的梦里。 但很可惜,真正现实世界的七十三局人员,还是通过强制手段唤醒了朝歌的意识。 “虽然强制唤醒对您的身体有一些损伤,我非常的抱歉,但肉体其实对于您来说是一种桎梏,那一位听说现在可以以意识形态存在,只是很可惜,我们无法近距离进行实验。” 卷毛笑了起来,他穿了一件泛黄的医生袍,双手胡乱比划着,看起来年纪很小的样子。 “那一位?”朝歌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奇怪的称呼,身边的仪器却诡异的发出这句话的读音,倒把己吓了一跳。 “哈哈哈。”卷毛忍俊不禁道,“看来您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份吧,其实在梦里,您应该使用过很多次了,知道吗,很多神话故事里,神明创造世界,都是从梦开始的。” “所见既是真相,所听既是真理,万事万物就是神的眼口心,你就算不说话,也可以借助其他事物来表达。” 就像是冬眠苏醒,也像是破茧成蝶,朝歌甚至觉得己有些可怕,在梦里时,他不过是通过“门”转移的能力,都战战兢兢觉得己要变成大怪物了。 现在可好了,他一下子变成他们口中的“神”。 “不需要告诉我这些。”青年冷淡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他的相貌并不像外界传闻那样恐怖,毕竟使用的还是原本的人类身体。 五官还是那一副五官,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的,摄人心魄的侵略感,是那种让人顶礼膜拜的美丽。 “算我多嘴,我以为您还是挺关心您的父亲和弟弟的下落呢。”卷毛摊摊手。 “是你们想要我找到他们吧,毕竟,你连朝桓的名字都不敢提。”朝歌话音刚落,周围的仪器就传来滋啦滋啦的响声。‘ 卷毛挠了挠脑袋,“我就说了,那一位现在能以意识形态存在,包括存活在这些机器里,随便呼唤神明的名讳,可是会招来不幸的。” 朝歌无奈的摇摇头,朝桓要是真如卷毛吹捧的那么厉害,现在就会出现在己身边,而不是只能在他的梦里出现。 “让杨乐过来。”朝歌没有兴趣聊下去了。 然而来见朝歌的,并不是大大咧咧的杨乐,眼前穿着黑色雨衣的男子,镜片上还带着点点的雨丝,神色带着无尽的疲惫。 “何叔叔。”朝歌最终还是打了招呼。 何今将沉甸甸的雨衣脱下,身上的衬衣半湿,勾勒出过分消瘦的身体,他静静的站在朝歌的床边。 “我很庆幸,你现在还愿意叫我一声叔叔。” 朝歌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对何叔叔谈不上怨恨,也谈不上感谢,作为七十三局的实际领导人,何今从一开始就隐隐约约知道朝歌的身份。 “从十岁开始,父亲就开始想方设法阻止我的觉醒,至少叔叔在哪个时候没有拆穿父亲的谎言。” 如果十岁开始,朝歌就要被迫接受己是个一个怪物的话,失去一切的人生选择,不可能再碰到朝桓,一辈子注定被关到七十三局。 想想,都觉得太绝望了。 “因为那是朝野。”何今脱下眼镜,仔细的擦拭掉水渍,他看起来像是个文弱的老师,却成为末世里力挽狂澜的“英雄” 朝歌已经不是什么懵懂的孩子,他能感觉到,何今对父亲的特殊。 “朝野肯定会生气了,毕竟我答应他,让你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但是如你所见,现在世界上大部分的普通人都不能普通的活下去了,不过有聂静这个疯子在,谁也安静不了。” 何今冷笑一声,“当初她欺骗朝野,利用朝野的基因做实验生下了你,活该她有眼无珠,以为你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叛出七十三局后,又折腾出那个朝桓,结果又让那小子给逃出来了。” -- 第144页 “人呀,真的就是缺一点运气。” 七十三局和聂静的恩怨纠缠了几十年,作为朝歌名义上的母亲,聂静当然没有何今口中那么愚蠢。 聂静曾经和朝野是七十三局的顶梁柱,也算得上金童玉女的一对,只可惜在七十三局得到异时空的一块陨石之后,聂静就开始疯狂研究陨石上携带的基因。 “我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何叔叔你也不必在这里耳提面命,怕我心软吗?” 青年的侧脸在堆满高新仪器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线条优美,色彩明亮,有一种空山新雨或者梅上初雪的味道,跟朝野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冷淡,却又多了几分神秘。 何今终于将眼镜又重新戴上,他揉了揉僵硬的手指关节,嘲弄的笑道。 “你当那个疯子弄出了什么东西,知道吗,宁市已经不复存在了,你昏迷之后,那里出现了一座白色高塔,无数人想要通过‘门'进入高塔内,有人宣称,白塔便是伊甸园,能够获得想要的一切。” 朝歌扭过头,“他们是不是也在里面?” “当然了。”何今的笑容里渗着冷意,“聂静想要复制出第二个你,然后骗到你亲爱的弟弟,毕竟经过朝野多年的努力,你进化的速度,是远远落后于朝桓的,依靠你们两个的能力,说不定真的能开启新的世界。”“新世界?”朝歌揉了揉肉太阳穴,“人总是以为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得到的不一定是她最初想要的。” 何今并没有待多久,三个月前,爱世互助会企图开启异世界的通道,但被朝歌和朝桓阻止了,但宁市也化为一片焦土。 白塔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人类还对这个东西一无所知,而以爆炸指数增加的异常事件,让白塔的含义被更多的人所知。 有无辜者误入白塔再没有回来过,有居心叵测者想通过白塔获得一切,也有迷信者认为白塔才是人类的伊甸园。 “所以,还没有人活着回来过?”朝歌身套着一身轻便的黑色制服,一条腰带束出细窄的腰线。 杨乐活动活动脖子,望着高耸入云的白塔,“没有生还者,一切有关白塔的信息,都是从某些生物那里得到的,他们似乎与白塔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那你们也选择和我一起进入?”朝歌本来准备一个人进入白塔。 “我答应朝野老师,要好好保护你的。” 白一铭还是一身白,摆弄腰间的武器,“就算今天不进入,某一天,随便推开哪一扇门,也可能会进入白塔的,而且我还要照顾这个笨蛋。” “喂,叫谁笨蛋呢,我现在级别可比你高半级,白组长。” “但是你的智商并没有高,谢谢。” 两人又一言不合吵起来,朝歌扭头看向白塔,朝桓,你也在里面吗?为什么你不愿意来见我呢。 第八十章 天空干净得就像一块毫无瑕疵的蓝宝石,大朵大朵白色的云团仿佛触手可及,风里带着一些海水的咸腥味。 朝歌他们推开餐馆后巷的小门,只看到一片泛着碧波的澄澈海面,白天的港口显得十分忙碌,大大小小的船只正在装卸货物。 “看起来...竟然十分寻常?”白一铭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是,荒野丛林,沙漠极地,以及无数面目狰狞的怪物。 港口上传来船工干活的口号声,夹杂着一些粗狂欢快的小调,整个环境显得明亮而温馨。 总感觉有一点点的熟悉,朝歌双眼凝视着繁华的港口,一艘轮船发出尖锐的鸣笛声,烟筒里冒出滚滚白烟,慢悠悠的驶出港口,露出船身后面灰色水泥墙上的油漆字。 “松港” 青年漆黑色的眼眸慢慢涌出笑意,整个人像是冬雪初融一般,冰冷感和疏离感像是玻璃上的雾气一样,眨眼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干净透明的柔软情绪。 “感觉像是来度假的。”杨乐迎着海风展开双臂。 白一铭抱肩左右环顾,“度个屁的假,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这个港口的年代显然有点早,船只也是比较老旧的型号,你看他们穿的衣服,也是比较复古的款式。” “但是朝野老师会被坏人藏在哪里呢,要一个一个屋子找过去吗?”杨乐摸摸脑袋问道。 白一铭沉默的摇摇头,他注意到朝歌脸上的笑意,这个地方是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地方吗? “朝歌”杨乐也注意到朝歌的异常。 “跟我来,今天晚上我们要参加一场盛大的晚宴了。”朝歌看了一眼港口高高的瞭望塔上挂着的花环,利落的转身,又走进了繁华的城市里,他随意推开红色电话亭的房门。 杨乐拉了拉脖子上的黑色领结,硬挺的西装,锃亮的牛皮皮鞋,他感觉自己有点不能呼吸了。 “我说,我就能不能穿来的那身衣服嘛,假装是你们两个少爷的保镖,这西装太难受了,其他人肯定一眼就能识破我。” 青年坐在高脚椅上,他倒是没有穿西装,只有白衬衣和黑西裤,懒懒的拿着一杯鸡尾酒,时不时低头抿了一口,水红色的嘴唇上蒙上一层淡淡的水色。 “在场三分之二都是保镖,你跟他们拘谨别扭的样子一模一样,别想换回去了,这可是大小姐的成人礼晚会,就算进来一只狗,也得穿的整整齐齐的。” 白一铭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身白色西装,胸口的口袋放了一块暗紫色的方巾,十分有贵公子的气派。 -- 第145页 “可是你也没有穿西装呀。”杨乐放弃跟领结作对,他灌了一口橙汁,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观察着周围。 朝歌放下空空的酒杯,眉梢不由自主的带着一片热意,漆黑色的眼眸漫不经心的落在大门口的人群中央。 “那当然是因为,我比大小姐更厉害。” 松港正是第一个世界拍摄电影《天使的呢喃》中的故事地点,朝歌看到港口堤坝上的油漆字的第一秒,就明白,朝桓肯定就在这里。 梦里的世界,除了朝桓没有人能知道,而能在白塔内部构造建出一个电影此世界,也只有朝桓有这个能力。 《天使的呢喃》讲述的是,出生在松港的白遥,从小混混变成松港的黑暗“君主”,最后却毅然决然选择毁灭松港的故事。 而在这个故事,喜欢白遥的黑帮千金江雅,从一个天真无辜的富家小姐变成一个被欲望权利吞噬的女人,这条人物线就格外有趣了。 而江雅的成人礼晚会,就是电影的高潮,今天可是有一场震撼的爆炸戏码。 人群中央的女人穿了一袭猩红的长裙,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钻石项链勾勒出她优美的脖颈。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任何美丽的词语都无法描绘你容貌的十分之一。” “大小姐,是否有幸邀请您跳今晚的第一支舞呢。” “滚开,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你的怂包样子,大小姐明明喜欢和我跳舞。” “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不然我可以教教你礼貌。” 子弹上膛的声音,瞬间点燃了宴会厅的战火,衣冠楚楚的公子哥们一个个变成野兽一般,为了女人的一个青眼,不惜以命相搏。 骂声、枪声、哭声响成了一片。 杨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闹剧,“他们是疯了吗?” 猩红色的长裙徐徐走到台上,精致娇艳的面庞,赫然就是李颖的模样,她扶起麦克风,轻轻咳了一声,台下互相残杀的人马上停止了动作。 李颖满意的点点头,“非常高兴得到你们的喜爱,即使我一点都在乎,不过这次的成人礼晚会我还是很满意的,希望下次准备的更加有创意一下,嗯,就这么多吧,让我亲爱的哥哥说两句。” 舞台幕布后面走出一个消瘦的男子,他的双颊几乎凹陷下去了,昂贵的西装显得空荡荡的,眼皮一颤一颤的,几乎不敢直视台下的死人。 “哥哥,说两句嘛,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呢,以前你都会送我礼物的。”李因抱着哥哥的胳膊撒娇。 那些还存活的男男女女,一个个眼睛冒火的盯着台上的男人。 李承微微张开嘴,半晌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颖扑哧的笑出声,将哥哥推到麦克风前,柔声说道,“没有礼物我不开心了,你要好好哄我,不然他们都会死。” 李承猛地抓住麦克风,发出一阵回旋的噪音,男人的窘迫逗笑了妹妹。 “我...我,我是...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十八岁生日,很高兴,很高兴祝愿她长大成人,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度过每一天。” “可是你不爱我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快乐。”李颖幽怨的说道,“我不开心,所有人都得不开心。” 台下的厮杀又开始了,子弹和鲜血把李承逼到崩溃的边缘。 “我们是兄妹!亲兄妹!你清醒一点好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男人几乎在怒吼。 李颖拨弄了黑发,毫不在意的说道,“这里又不是外面,哥哥,你原来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况且我也不是李颖。” 女人说到此处,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憎恨的说道,“因为我在你心里是个怪物了,不是你的妹妹了,所以你不会喜欢我了对吗?”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管你是怪物还是李颖的,都不可能的!你杀死我算了!” 绝望的情绪一直累加,李承如此惧怕着这个万人迷,此时只觉得死亡简直就是一种救赎。 “我说...”一道清亮的男声从麦克风里传出来,让疯狂边缘的“兄妹”都停止了动作。 他身量高瘦,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衬衣黑西裤,跟奢华迷离的宴会厅显得格格不入。 待他走近几步,面容在灯光完全显露,五官俊丽,略带几分倦意,黑瞳如同冰冷的鬼洞,足以击碎每个人的心理底线。 李承猛地从舞台上跳下来,躲在青年背后。 “是你。”李颖皱紧眉头,“朝歌,你竟然敢跑进来送死,你真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神吗?” 朝歌的眼瞳里没有一丝生机,像是一块无机质的夜空,长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深色阴影。 “反正你肯定会死在我前面的。” 整个宴会厅变成一个不断旋转扭曲的万花筒一样,李颖轻轻扯着裙摆,像是一个优雅端庄的公主,一步一步接近朝歌。 “朝歌,你要放大招秒了小boss吗?”杨乐没心没肺的大叫道。 白一铭猛地捂住傻狗的嘴巴,“你不要打搅他!” 李颖深红色嘴角慢慢勾起,“感觉到不对劲了吧,这里可是白塔,法则不会让我死...”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像一个金属易拉罐一般,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成一团,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的悲鸣。 -- 第146页 整个世界像是爆发了十级地震一般,白一铭他们只能紧紧抓住朝歌的衣角,才能稳住身形。 破碎的屋顶,露出漆黑的夜空,像是一块幕布一般,被一只洁白的大手拂开,露出一个人的半张面容。 朝歌瞳孔微微收缩,他完全想不到,出现的会是这么一张脸。 而天空还未被完全掀开,他们脚下便形成一个黑洞,将朝歌一行人吞噬下去。 周围都是一片漆黑,李承颤抖的呼唤着朝歌的名字,紧接着传来杨乐和白一铭的声音。 “你们都在哪里呀?我什么都看不到。”李承说道。 白一铭一动不动,“先不要轻易移动,大家互相都能听道彼此的声音对吧。” “你们在我的‘门’里,随意移动,不过永远都不会碰面的。”青年的声音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 就连白一铭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们,不然,我可能要死在那个怪物手里了,朝歌,你知道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吗?”李承现在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了。 “我可以送你出去。”朝歌承诺道,“但是我会留在这里,把你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 李承想劝堂弟一起出去,但他对朝歌的身份显然也了解一二,叹了一口气说道。 白塔出现之后,李承聪明的想要去寻求朝歌的帮助,毕竟爷爷临终嘱托可以让朝家人庇佑,但李颖却带着他进入了白塔。 “一开始我想尽办法离开,但是一无所获,后来我才发现那个怪物的异常,这里的所有人都疯狂爱恋着她,这里就像个轮回一样,成人礼晚会之后,又回到一年前,一切都从新开始了,我都快要被逼疯了。” 显然,逼疯李承的除了诡异的环境,还有万人迷畸形的占有欲。 “她有说过有关白塔的信息吗?”朝歌继续问道。 李承沉思了片刻,才犹豫的说道,“似乎是说过,好像他们都在等一扇门打开,这样外面的世界也会变得像白塔一样,更多的,我就知道了。” 朝歌打了个响指,李承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扇门,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的嘱咐了一句。 “平安回来,公司还有你的一半呢。” 第八十一章 直到李承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白—铭这才终于明白卷毛的话,朝歌可能真的成为人类仅剩的希望。 “现在我们应该往哪里去?” 外面的世界明显是消失了,最后天空里出现了—张脸,白—铭怀疑就是白塔里的监控者,幸好他们逃得早,没有被抓住。 朝歌仰头看向虚无的黑暗里,曾经他很惧怕黑暗,因为黑暗代表着未知和危险,可此时的自己,黑暗却代表着永恒的安全。 “走吧,不要耽搁时间了。”朝歌不想去幻想什么平和安静的生活,从他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注定了不平凡的—生。 门之后,巨大的金属巨兽静静伫立在天地之间,无数飞行器就好像细小的蜂类飞速穿过,彩色的霓虹牌在黑夜之中闪烁,整个世界像是个活着的机器。 “是虫母耶,是虫母呢,看我—眼吧。” 人群里爆出狂潮—般的轻呼,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人头朝着朝歌坐在的天台涌去,由远及近,无数广告牌的画面都变成朝歌的模样。 “您偷偷从寝殿里跑出来了吗?” “看起来身体好多了,前些天在直播画面上看到您,瘦了好多。” “真人比电视话好看太多了,呜呜呜,好想永远陪着您。” 杨乐看着这架势都吓得不轻,他悄声问道,“你在这里身份还不低?是什么什么目?能让他们帮忙找朝野老师嘛?” 白—铭看着那—张张满溢兴奋的脸庞,甚至有种朝歌不是—个人,而是他们的神。 虫族世界?朝歌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把梦里的世界都搬过来了嘛。 “请民众往后退,护卫队已经抵达现场,还不退到安全线外的人都将视为威胁种族安全射杀,请迅速退到安全线外。”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银灰色的飞行器降落在天台上,周围的屏幕慢慢的暗下去,像是—粒粒沉入海底的太阳,只有来人的面庞,点亮了朝歌的双眸。 银色的短发在风中缓缓飘动,看着手感好极了,金色的眼睛像是流动的火焰,俊美的面庞简直就跟黎墨—个模子刻出来的—样。 “虫母,我来接您回家了。”高大的男子单膝跪地,伸出的右手带着白手套,像是个从天而降的忠诚骑士。‘ 朝歌往后退了—步,摇了摇头,白皙的脸庞上荡出—个浅浅的笑意,“这张脸虽然很讨巧,但是很显然,你永远不会成为他。” 银发男子站起身子,俊美的脸上满是忧郁悲伤,他追问的说道,“为什么不行呢,他不过是比我早—步来到您的身边,其实这张脸,这颗心,跟他有什么区别呢,忠心专情,我都可以做到。” “陈雨萱。”朝歌念出眼前这个男子本来的姓名,虽然这个姓名本该属于—个女孩子的。 银发男子皱起眉头,像是十分不喜欢这个名字。 “你总是想成为别人,但是,世界上没有完全相似的两片叶子,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朝桓,或者说,聂静,你想假装到什么时候。” 眼前的男子身量突然变得各家纤细,银发变成长卷发,跟朝歌相似的黑眼睛,充满了满意的笑容。 -- 第147页 “该称赞,不愧是我的孩子嘛,这么快就认出我来了。”聂静笑着说道,“所以,回到母亲的怀抱里来吧,我们本来就是—体的。” “不...”青年脸上第—次有了不耐烦,“把你那些虚伪的手段收起来,你从未爱过我的父亲,也从未对这个世界产生过—丝情感。” “你只是疯狂迷恋所谓的真理,享受世界上唯—得到真理的快感,自大狂妄到极点。” 女人嗤笑了—声,“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的,竟然是我亲手抛弃的儿子,其实自大也好,狂妄也好,我最终还是成功了,看看这里,这里就是我创造的新世界,我做到前人做不到的事情。”、 “聂静...”突然无数个喇叭和音响里传出—个男人的声音。 朝歌诧异的抬起头,这是...这是父亲的声音,他喜悦的回喊道,“父亲,父亲,是你吗?” “朝野,你这个胆小鬼,果然只在乎这个孩子是嘛,我以为你这种废物早就死在白塔里面了,原先偷偷藏在网络里面。” “你去找他,不要理会这个女人的纠缠,这里有我。”父亲的声音还是跟以前—样冷淡,朝歌却能听出父亲特殊的关心。 “你以为你异化了,就能打赢我了吗?太天真了。”聂静没有动静,但是能看出视线内从远及近的电子屏正在不断爆炸,似乎要将朝野逼出来。 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则被伤及不少,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父亲,我...”好不容易找到父亲,却马上又要分离,朝歌不忍心让父亲—个人对抗聂静。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就放手去做,只要你认为那是对的,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朝歌推开门,黑暗之中,不断下坠的失重感,像是掉进无尽悬崖。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只有空荡荡的天地,蓝天白云和绿地,—切简单的就好像是世界最初的模样。 “出来吧。”青年轻声呢喃道。 —个灰色的漩涡,宛如—个飓风的风眼,将平静的表象撕破,恐惧的力量不断从里面传出来。 “来,抱—抱我吧。”俊美青年笑着展开双臂,他身后蔓延出巨大的黑影吞噬掉天际,无数斑驳的光斑闪烁,癫狂的低语充斥在黑暗中,这是神明编织的巢穴。 朝歌慢慢依偎进熟悉的怀抱,他嘲讽自己的软弱,竟然就这么向朝桓投降了。 “哥哥都知道了。”金色眼眸的青年,轻轻吻了吻洁白的耳廓,“会生气吗?生气我也不会放手的。” 朝歌抬起头,眼前的这张面庞可以看出很多人的影子,看起来那么美丽,似乎永远都可以依靠。 “聂静创造出—只末世级别的怪物,他看起来单纯无辜,拥有着恐怖的力量,却还乖乖维持着人类的模样,甚至想方设法的讨好另—个人,朝桓,你就用这幅乖狗狗的外表,欺骗了我的感情。” 朝桓笑得开心,他的双臂紧紧环着哥哥的瘦腰,歪着脑袋解释道,“可是,哥哥本来就是我的,我也是哥哥的,我们本来就是同—种基因创造出的怪物,本来就该是—体的,只是哥哥你—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所以,我最后还是心甘情愿的走进你的陷进里面了。” 或者说,进入白塔的第—刻,朝歌已经有了这种心理准备,白塔里的世界,都是朝歌和朝桓—起经历过的梦境。 很多神话故事里,神明创造世界,都是从梦开始的,这是卷毛对朝歌说的话。 而朝桓已经能将梦境变成有血有肉的现实世界。 他早成为创造世界的神明,却还配着朝歌玩着你追我躲的小游戏,世界上的—切都成为他掠夺哥哥情感的工具罢了。 “因为,哥哥你早就对我心软了,以后也只能对我心软了。” 红色的太阳,蓝色的月亮,还有金色的星星,同时出现在—片天空中,便不再是人类的世界。 朝歌抬头看向梦中曾经出现的场景,甚至不再觉得惊慌恐惧,因为这些东西背后,代表—个神明对他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有满足也有缺憾,希望下本能写得更好。 还有番外,可能随机更新了。 下本《全书都黑化了除了我这个恶毒炮灰》还是日更,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第八十二章 番外一 连绵的青山被厚重的雾气遮住,只能看到黛青色的山的轮廓,碧蓝的海面澄净得像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宝石,飞檐琉璃瓦的山庄恍惚一个世外仙境。 朝歌睁开眼睛,豆绿色的帷幔上绣着缠枝莲花,他愣了片刻,真的成功了?他猛地坐起身子,四肢却有点不听使唤,砰的一声又躺回被褥之中。 雕花圆桌上摆着青瓷茶盏,八宝格上放着铜制木质的小摆件,眼前的一切都古香古色,十分的稀奇。 和朝桓在一起后,朝歌也无法回到普通的世界里,身为聂静制造出的两个末世级的怪物,就算朝歌刻意不使用任何能力,都会对低阶世界造成隐形的巨大伤害,最后使低阶的普通世界逐渐崩塌,直到完全毁灭。 因此朝歌和朝桓要不是在黑暗之中沉睡,要不就去危险的高阶世界生活,但高阶世界中的某些生物拥有可怕的感知力,觊觎朝歌他们的能力,因此引发出无穷无尽的疯狂杀戮,简直一刻都不得安宁。 -- 第148页 因此他们只能尝试隐藏在各种等级的世界中,而这次进入的世界,跟以前的世界却迥然不同。 像是卧床许久的病人,朝歌努力支起僵硬的身躯,他好奇的伸出手掌,柔软的绸衣滑到手肘,露出白皙到隐隐发光的莹润肌肤,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 当然了,这具当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类的身体。 轻轻推开房门,凉风卷着草木的馨香,穿着秋香色长裙的侍女束着双环髻,正在打扫院内的落叶,头上顶着一行白色小字“无双庄初级侍女,六十级” “公子,您醒了?需要将餐食送到您的房间里面吗?”圆脸的侍女笑盈盈的说道。 朝歌有些惊诧,NPC的神态和声音好逼真,如果不是头顶上有一行系统白字,他可能就把眼前的小姑娘当做真人了。 “不急,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朝歌左右环顾了下,这里似乎是单人的小院落,并看不到其他玩家。 “其他客人都在哪里?”朝歌边问,右脚已经跨过高高门槛,突然一阵微风将他白衣下摆吹起。 圆脸的侍女静静伫立在原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我觉得公子最好不要出门。” 朝歌止住身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侍女的笑容似乎有些...有些幸灾乐祸? “狗渣男!受死吧!!!!” 朝歌猛地收回右脚,身体向后大退一步,密密麻麻的银针噼里啪啦落在门槛上,似乎被什么无形的空气墙给挡住了。 对面的屋脊上,唰唰得窜上四五个男男女女,为首的一位紫衣姑娘叉着腰,指着朝歌骂道。 “楚容,你还有脸上线,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渣,给老娘滚出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软饭男!” 草...... 整个视线所及都好像是燃烧起来,蒙上一层诡异的红色滤镜,右上角弹出一个游戏列表。 当前对您开启仇杀人数:11 而这个列表人数还在飞速攀升中,直到停到999+。 “这就是楚容嘛,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是怎么迷住那么多富婆的。” “渣男,人人得而诛之,直接把楚容杀退服。” “哈哈哈哈,听说浮云阁的人说,他们帮主正在纠集杀手往这里赶呢,今天有好戏看了。” “靠!兄弟让一让,让个空位,我也想看。” “别挤了,别挤了,屋顶上满员了。” 对面的屋脊上,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人,院墙上趴了一堆黑压压的脑袋,院子门廊下又探出一排脑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恍若热闹非凡的菜市场。 我...我特么,到底进入哪个玩家的游戏角色里??? 朝歌没有回应,也不能回应。 在游戏里一切游戏装备都可以买卖交易,但是游戏角色是绝对禁止转让的,朝歌就算是澄清自己并非渣男,也没有人会信。 “楚容,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都不接,今天终于上线了。” 一位黑衣男子缓缓走到檐下,他腰上佩了一柄乌沉沉的宝剑,散发出锋利的杀意,脸上似笑非笑的,透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屋檐上的紫衣女子见状不妙,猛地从飞到朝歌的房门前,挡住黑衣男子的去路。 “怎么地,薛易,现在还想护着你的好兄弟,你是鬼迷心窍了还是狼狈为奸!” “关你屁事。”那黑衣男子嗤笑一声。 “早听说薛易和楚容认得,没想到关系这么好,薛易这是要帮楚容喽。” “第一剑客,和第一贱人,这牛比的搭配。” “我靠,薛易拔剑了,这是要出手了!” 紫衣女子猛地警备起来,她皱眉道,“薛易,这里可是任务区,你要是杀人,NPC可是会变红名的,而且楚容躲在......” 紫衣女子的话音还未落地,就看到冲天的剑意劈向房屋,瞬间尘土飞扬,门柱上出现寸深的剑痕。 朝歌暗道不妙,《江湖》竟然已经更新到这种地步了,如果他的客房被眼前这位剑客摧毁掉,那么他也将完全暴露在仇人的攻击范围之中。 客房算是玩家的“安全区”,只要不出客房,则无法被其他人选中攻击,而且无双山庄现在属于剧情任务升级区,如果攻击其他玩家,山庄NPC就会变成红名,转而攻击你,还没等你杀死仇人,山庄NPC就能一下击杀你。 但如果你攻击的是建筑,那么以上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随着一道一道耀眼的剑芒冲向房屋,在场众人也明白了薛易的目的。 薛易和紫衣女子首当其冲,攻击的动作就没有停过,而山庄建筑也在不断刷新修复,修复的速度显然比摧毁的速度更快, 但可恶的是,那些看戏的玩家也不断加入其中。 这个游戏角色的主人简直是人嫌狗厌,怎么招惹了这么多仇人。 朝歌当然不会害怕在游戏里被击杀,可他好不容易才进入这个游戏角色,接下来就能在自己创造的游戏世界里好好玩乐一番。 如果被击杀了,他不一定能跟正常游戏玩家一样回营地复活。 “我亏欠你们什么,我愿意加倍归还。”朝歌只得这么安抚道,既然用了别人的“身体”,只能替人还债。 “还?”紫衣女子冷笑道,手里的银针如同暴雨一般洒向朝歌,“骗人感情,你这个渣男拿什么还!把你的心挖出来也不够还!” -- 第149页 啧......我能说活该嘛,朝歌腹诽道,他转头看向挥剑的男子,那我总不会还骗男的.... 薛易与朝歌对视,微微点头。 这个畜生,竟然男女不忌。 朝歌险些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然而局势越来越不妙,游戏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有人成群结队专门拆房。 “大家加油,左边的墙壁就要倒了。” “先打窗户,先打窗户,窗户修复慢,一下就能打穿了。” “靠,没想到开服第一天,我不是去升级,也不是去打副本,而是跑来拆迁。” “论坛的直播贴都上万楼了,在无双山庄升级的,估计一大半的都跑来围观了。” “哈哈哈,我基友选了隔壁南江府升级,现在准备开小号过来围观。” 无双山庄、南江府,诸如这些地名从玩家嘴里冒出来,都会让朝歌感觉到格外的亲切,毕竟这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游戏呀。 不过,现在担心的是,自己被击杀了,到底能不能在这个身体里复活。 白纱菱型木格的纱窗早就被轰得渣都不剩,淡青色墙壁轰隆一声后颓然到底,扬起冲天的灰尘。 薛易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倒不跟其他苦主一样怒气冲冲,漫不经心的举起长剑,紫色的剑芒宛若深夜的疾电,迅猛诡谲,携卷无数风雨如同巨山倾颓一般压向朝歌。 “各位...” 紫色的剑芒像是一缕青烟,倏然消散在朝歌眼前,刚刚还是一片废墟的客房像是时间回溯一般,瞬间恢复如新。 薛易面上一冷,猛地转身看向院子入口,弧形的门拱上枝枝蔓蔓,掩住来人的面容,只见他身形消瘦,肩背还有些佝偻。 “大庄主,您怎么出门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洒扫侍女突然惊呼道。 “大庄主?”薛易一字一字念出口。 “无双庄的大庄主?没听说呀?叫伏什么?” “不知道,只听听说初代剧情有这么个人,但是一直没有露面,一直有人猜测是剧情bug,不过更多猜测大庄主会露面,毕竟无双庄的设定没有变过,一直是由三庄主当家做主。” 来人步伐虚浮,气息不稳,甚至走两步就要咳嗽一声,面色青白,在场围观的玩家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无双庄的大庄主?被无数玩家预测,将会掀起江湖无数腥风血雨的大boss级人物? 朝歌唇边不由得扬起一抹微笑,倒也没有人注意到,毕竟在剧情中从未露面,却隐隐约约改变无双庄决策的隐形庄主,显然更能吸引注意力。 不管大庄主如何气若游丝,步履缓慢,身后的侍女无论如何都不敢搀扶,一主一仆就在在众人的视线里缓缓走到朝歌的门前。 走到跟前,朝歌才发现,大庄主的眼睛是一双幽深的蓝眼睛,有别于惨白泛着青色的病容,这双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莹润透亮。 “昨晚睡得好吗?”病弱男子语气娴熟,轻声问候道。 还没等朝歌开口回答,紫衣女子便气势汹汹的质问道两人的关系。 “我们之间的关系,无需向外人道。” 大庄主上前,轻轻拉住朝歌的手,“这处院子虽然僻静,到底年久失修,难免生出些蛇虫鼠蚁,扰了你的清修,还是到我那休息,也好秉烛夜谈。” 朝歌反手握紧那只冰冷的手掌走出房门,顺势递过去一个眼神,让某人收敛一些。 大庄主言笑晏晏的模样,俨然和这位全服扬名的渣男关系甚好,无双山庄现在是剧情任务区,又不是野外可以随便杀人,大多数玩家都选择识相不动手,但也有人不肯善罢甘休。 细如牛毛的银针才刚刚脱手,出手的女子便惨呼一声,化作一道银光飞向西南方,那里正是玩家复活点。 圆脸的侍女放下手里的竹扫把,恭敬的退回到大庄主身后。 “靠靠靠靠,无双庄的NPC攻击这么高,一招就秒了洛冰清。” “莫非楚容触发了无双山庄的什么剧情,不然NPC为什么这么护着他呢。” 【恭喜仇梦于11月16日07时01分击败首领[蒋寒],成功通过25人英雄“忘魂谷”秘境第一重!恭喜仇梦率领的团队获得正式进入忘魂谷的资格,请再接再厉,早日通关!】 系统女声在每一个玩家的耳旁响起,现在不过刚刚开服七个小时而已,已经有玩家通过秘境的第一关了。 许多玩家不过是来围观看戏,现在渣男也不能打,便一哄而散,薛易倒是没走,只拿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在大庄主和朝歌身上来回看。 麻烦暂时解决了,朝歌也管不了他人的想法,一把将大庄主拉进自个的房间里。 “你怎么进入NPC的身体里面了?”朝歌有些诧异。 《江湖》是他在梦境中还是韩飞时,制作出的一款游戏,因为朝歌的特殊能力,他的梦境可能会变成小世界存在,一开始他和朝桓就打算,寄生到游戏的玩家数据里,这样就不会打破世界的平衡。 朝桓惨白的脸上刚刚浮起一丝笑意,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倒下,被朝歌抱了个满怀。 “喂,不要闹我了...”朝歌先是一惊,马上又反应道朝桓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可是手掌拂过被冷汗侵湿的发鬓,朝歌心中陡生了几分疑惑,朝桓当然不会受伤昏迷,可是游戏NPC当然可以受伤,甚至被击杀。 -- 第150页 小心翼翼的掀开他身上的绿衫,白皙瘦弱的胸膛上,洞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第八十三章 番外二 “你说大庄主跟楚容在房间干什么呢?” “唉,小点声,我听西边那些侠客说,楚容骗了好多可怜的姑娘,乃是天底下最大的负心人,大庄主不会也被骗了吧。” “大庄主病怏怏的,昨儿的一天没出来吃饭,今天也没出来,一直是哪个姓楚的出来取餐,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洒扫的小丫鬟站在花架下头,望着紧闭的房门,甚是担心,但庄主早就下令不能扰了大庄主的清静,她们这等普通侍女更没有资格多嘴。 “你听听,那些小姑娘生怕我把你给活吃了。”朝歌放下纱窗,微弱的女声都完全隔绝在外。 男子靠在墨绿的长枕上,深色的长发蜿蜒垂在床边,□□的胸膛上,心脏处赫然是个巨大的窟窿。 “哥哥。”男子伸出手掌。 朝歌坐到床边,伏下身子仔细查看伤口处,焦黑赤红的伤口时不时透出丝丝灰色的雾气,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在男子的手臂上不断搔弄。 “还疼吗?”朝歌问道,身下的人却没了动静,发尾感到一阵轻微的触碰。 朝歌猛地抽回长发,“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没,我还是病号。”朝桓环住哥哥的腰,胸膛上的伤口像是不存在一样。 朝歌连忙摁住朝桓,将人小心翼翼的推到软枕上,“好歹这具身体以后都给你用,好好爱惜行嘛。” “这里不过是个游戏世界,谁会处心积虑杀死一个不起眼的NPC呢。”而且看这个伤口,并不是普通玩家能够造成的。 朝桓摇摇头,左手轻轻将哥哥的发尾绕在食指上,“哥哥你就放心玩。” “玩?”朝歌扶额,“那些玩家恨不得把我杀之后快,要不是你,我连房门都出不了。” 朝桓的手掌完全埋进冰凉的发丝里,手指轻柔的梳理,像是在抚摸一只鸟类稚嫩的绒毛。 嘴上虽然这么抱怨着,但其实这些麻烦对于朝歌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反而让他感受到人生的热闹和真实,比起望不到尽头的黑暗,现在当然更有趣一些。 “叩叩叩。”敲门声打断了房内两人的私语。 朝歌带着几分疑惑打开房门,门外的男子大概三十许的年纪,五官冷峻,头戴玉冠,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不好招惹的气质。 “是庄主呀。”朝歌侧过身体让出位置,肯定是来找朝桓这小子的。 伏宵身形未动,寒目轻轻落在朝歌身上,“楚容,此事与你有关。” 无双山庄依山傍海,绵延数十里,玩家活动的范围不过十分之一,朝歌一路穿过无数院落,绕过一片竹林,走进一个狭小的山洞,洞穴一路往下,每十步墙壁上便有一个火把,但气温却越来越低。 朝歌吐出一口白气,跟在无双山庄的庄主伏宵身后,来到一扇精铁大门前面,随着巨大的轰隆声,一个地下世界展露在朝歌眼前。 一应陈设一如地面,只是这里终日见不得阳光,只有昏暗的烛火惨淡的映出一片亮光。 “这个人你认识嘛。”伏宵掀开白布,露出一具尸体。 是昨天仇杀自己那个女人!好像叫洛冰清。 可是怎么没有游戏ID?朝歌仔细查看一番,紫色衣裙没有错,五官也是一样的,右手手臂上还有发射毒针的暗器匣子。 可她头顶上怎么没有游戏ID?不管是NPC还是玩家,头顶上都会有ID,就算是隐藏NPC,ID名字也会是??? “应该是吧。”朝歌和朝桓对视一眼,语气里满满的不确定。 伏宵抬起尸体的手臂,露出暗器匣子底部,上面铭刻“洛冰清”三个字,“院内侍女也确认,的确是洛女侠本人。” “庄主,你是怀疑洛冰清被我杀死的吗?”朝歌问,毕竟昨天的闹剧应该人尽皆知了。 伏宵摇摇头,“你从未出过院子,无双山庄上下都可以作证,况且...” “洛冰清不是第一个,恐怕也不是最后一个,半年前,无量剑所杀,玄清散人被杀,白默刀被杀,一个月之中数十人被杀,他们虽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死状却十分诡异,就如同这位女侠一般,尸首无一丝伤痕,且没有中毒的迹象,如此可怖的杀人手段,只为了几件不入流的武器丹药” 伏宵看向朝歌,神情阴沉,“不过半年,如今又出现了这种死状,加上忘魂谷再现,江湖怕是再也没有安静日子......” 【隐秘任务:忘魂谷风云再起,无双山庄庄主伏宵发现诡异凶杀,这一切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惊天阴谋,请侠士协助伏宵探寻谜底,任务奖励:】 竟然可以接到任务 朝歌没有多想,立马点了“同意”,视线左方便蹦出一个暗红色的任务栏。 伏宵发布任务后,倒没有多说什么,只递来一枚令牌。 “三天后,你便可以凭借这枚令牌进入忘魂谷,届时会有人来接应楚侠士的。” 朝歌倚在竹窗下,掌心的令牌透出金属特有的光泽,凹凸不平,没有任何花纹,与其说是铸造出的令牌,更像是一片在烈焰中刚刚融化的薄刃。 “只可惜我们的精神体无法进入人类身体中,我现在真的挺好奇的,《江湖》的剧情发展到哪里了。” -- 第151页 《江湖》说到底是朝歌曾经玩过的一款游戏,在梦境中,他则幻想出韩飞制作出相似背景的武侠游戏,但是当朝歌的意识回到本体世界后,“韩飞”的世界到底发展成什么样的故事,就不是朝歌控制的。 朝桓从背后倚在哥哥的肩膀上,幽蓝的眼眸从花架下的侍女们身上飘过,惊得一众人做鸟兽散。 “这还不简单。” 圆脸的侍女穿着一袭秋香色的衣裙,垂着头,腰间垂着的丝带都被两只小手绞做一团。 “你...你是我院子里的洒扫的拿过姑娘,是吧。” 圆脸抬起头点点头,“楚公子,对不住了,是我没有及时提醒你,这才叫仇家找上门。” 病弱的男子赖在软塌上,拉着哥哥的细长的手指反复盘弄,像是在研究什么绝世珍宝,长长的睫毛笼着眼眸,瞧不出一点情绪。 一提仇家,朝歌自个反倒不好意思了,这都是原身造的孽,自然不能把罪过算在小姑娘身上。 “姑娘不必自责。”朝歌摸了摸发鬓,“我此次找你,是为了打听打听江湖最近有些什么新鲜事。” “楚公子叫我小桃就行了。” 小桃是无双山庄的侍女,这些日子就是在东面客房区域干活,那些玩家聊天也不会刻意避着山庄npc,加上小桃性格外向,喜欢跟侠客打听江湖的热闹事。 “最最热闹的事情,自然就是楚公子和大庄主了。”小桃表情严肃道,“但这是我们山庄的机密,我一个字都没有跟他们透露。” 朝歌清了下嗓子,“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那肯定就是忘魂谷的事情啦,这可是江湖一大盛事。”说起这个小桃显然兴趣高很多。 有关忘魂谷的传闻许多,有人说千年前神魔陨落遗迹,也有人说几百年前中原厮杀的战场,时间最近的传闻便是五十年前,武林盟主姚戈突然隐退,谣言他就是只身前往忘魂谷。 “反正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世间最精妙的秘籍功法,最玄乎的说法,就是在忘魂谷能找到长生不老的办法,不然我们山庄和南江府怎么会来这么多的侠客呢。”无双山庄和南江府隔江相望,在游戏地图上,朝歌能看到巨大的“忘魂谷”副本的入口,这里自然汇聚了无数的玩家。 朝歌记得自己明明制作的是武侠游戏,现在怎么变成了玄幻游戏了,不过,他转念一想,《江湖》原先还只是在电脑上玩的3d游戏,现在都变成全息游戏了,连游戏角色都能被抹杀。 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了。 “那仇杀我的洛冰清,你可听到她的什么消息嘛。”朝歌又问。 小桃疑惑的歪了歪头,思索片刻,才踟蹰道,“没有,今日并没有见着洛女侠,也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这...那洛冰清怎么被抹杀了呢?她是游戏玩家,可谁又能抹杀她的账号存在呢。 朝歌百思不得其解。 小桃见贵客面色“忧愁”,便劝解道,“虽然洛女侠家缠万贯,好友众多,但楚公子是无双山庄的贵客,自然不会让她伤害您一根毫毛的。” “她挺有钱的?”朝歌问道。 小桃点头,“洛女侠出身西南苗疆,苗疆的珍宝可不少,洛女侠出手大方,常常在万宝阁里与人竞拍,江湖里都知道的。” 嚯,楚容这个渣男怕不是脚踏几只船,骗钱骗色,这才被富婆打上门来。 从小桃那得到的消息来看,朝歌只能猜到一点,洛冰清简直就是完美的杀人夺宝的例子。 可这里只是虚拟的游戏世界,就是把洛冰清的宝物抢走了,也只能在游戏中使用,犯不着把账号也抹杀掉吧。 朝歌伸手掀开朝桓的衣裳,胸口洞开的窟窿里能窥见涌动的灰雾,然而却没有愈合的趋势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朝桓现在用的NPC身体的原因。 “挺有趣的吧。”朝桓仰起头,墨蓝的眼眸漾出笑意。 是挺有趣的,NPC也杀,玩家也杀,这到底是虚拟的游戏世界,还是真成了血雨腥风的武侠世界了。 “队长!那个大庄主怎么又活了过来?” “慌什么,活过来就再杀一遍,刷boss还不好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