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出逃》 第1页 [GL百合] 《日落出逃》作者:En_a【完结+番外】 文案: 疯批忠犬纹身师X腹黑冷艳大明星 十六岁那年,路知忆为了沈南沨杀了卢志杰那个变态,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服刑期间减刑至有期徒刑8年 8年间,沈南沨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出狱后,路知忆还没来得及感叹命运弄人,就被生存的压力狠狠地抽了两个大耳瓜子。 路知忆充分发挥了臭不要脸的精神,拿出来某多多求人砍一刀的精神成功下岗再就业,成为了纹身店的头牌纹身师 至于为什么选择纹身店,原因只有一个——方便追媳妇! 路知忆望着怀里的沈南沨,心满意足地想:今天真是和平而美好的一天啊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知忆,沈南沨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关于双向暗恋这件小事》 立意:生活明朗,万物可爱 第1章 chapter 1 一场大雨在黎明降临前悄然而至,A市的繁荣起自夜幕至白昼而不至,因这一场雨,这份繁荣也蒙上了一层从阴郁中迸发出的灰。 城市中心的绿塔大厦里,形色匆匆的都市丽人们在其中进进出出,这场败坏心情的大雨对她们情绪的影响却是微乎其微。 她们大都淡定地扫了眼手机,随即利落地撑开伞,踩着和高跷不相上下高跟鞋义无反顾地奔向了雨幕。 路知忆在绿塔对面的公交站牌下,和周围的繁华精致格格不入——她脸上罩着一个黑色的口罩,脚下拖沓着一双掉色的“歪嘴勾”拖鞋,神色懒散,周身透出的随意邋遢引得路过的都市丽人时不时对她行注目礼。 但漂亮的眼眸之下,都或多或少隐着一丝讥讽与不屑。 路知忆默默把手机的音量键调大了几个格,整了整脸上的口罩,边哼着小曲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手里的购物袋。 手腕上的红绳也跟着晃着,衬得本就纤细白皙的手腕更加可人。 正哼在兴头上,一个电话打断了音乐:“路知忆,您老人家是去火星买东西了吗?一帮子人等着你回来开工,你就算被绑架到了火星也麻烦你快点找辆宇宙飞船回到亲爱的母星,回到店里,OK?” 路知忆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是顾殊那个见色忘义的东西卖了自己。 她瞥了眼不远处即将到站的K11,嗤笑道:“K11路公交马上就要到了,再有25分钟零15秒我就能回去了,休息日加班,得加钱啊,马老板。”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的人瞬间炸毛:“路知忆我一个月给你开的工资虽然不过万,但加上奖金提成也有九千多了,这在咱市属于偏上的收入好吧,我这但凡把店开在CBD你大小得是个白领,你看谁家白领成天挤公交?打个车是能要你半斤肉吗?” 路知忆无语——马亮抓重点的角度永远清奇,她这一段话和工资多少有关系吗? 她看着红绿灯的倒数的秒数,回怼道:“您老人家心疼房租钱,那么多好地段不要,相中了精神病院对面的,咱俩这抠门程度就别大哥说二哥了。” K11如期而至,路知忆把伞夹到胳肢窝下,提着购物袋夹着手机边往上挤边说:“马老板您有时间也下凡看看人间吧。” “您不能因为您老人家出行都是宾利伺候,就以为全世界人的腿都是为了好看而生的,还能不能有点人文关怀了?” 路知忆费劲吧啦挤了上去,搭着扶手,半嘲讽半自嘲道:“大家都是在生活里摸爬滚打的死狗,谁又比谁高贵呢?” 挣钱心急的马亮没心情管路知忆的伤春悲秋,在电话里怒吼着:“我管你腿只为了好看还是为了代步!反正你必须在10点五十之前给我滚回店里!” “十点五十?” 路知忆看了眼时间——十点四十五。 “不是,生产队的驴都讲究劳逸结合呢,你怎么催人假期返工都催的这么豪横!” 马亮还没来得及怼回来,路知忆听到电话里不远处的一个女声,声线清冷而疏离:“她要是回不来就算了,我们找别人也一样。” 刹那间,路知忆耳边的嘈杂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脑细胞都疯狂地喧嚣着一个名字——沈南沨。 路知忆的语调不自觉变得谨小慎微:“是沈南沨吗?” 马亮没好气道:“不是她妈,是她爹!” 路知忆刚想再问点什么,电话那边的马亮就挂了电话。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映着的自己——蓬头垢面,马尾乱遭,黑眼圈仿佛要长到下巴一样。 心心念念了十一年的人忽然出现了,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明是那么希望能见她一面。 “唉,”路知忆低头苦笑了下,“还真是诸事不顺。” 路知忆没指望能见到沈南沨,她了解她,是典型多等一分钟都不肯的主儿。 这么想着,人也就释然了——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和沈南沨,归结四字,不过命运作弄罢了。 她慢悠悠地下了公交车,努力在泥泞路上找不太泥泞的边走。 A市精神病院虽然不在郊区,但也和郊区差不了太多。 马亮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抠门老板,即便是在郊区,也得是房租最便宜的。 -- 第2页 所以,周边的基础设施也很对得起它的价格。 每逢刮风下雨下雪天,路知忆不仅要被风雪迷了眼,还一定要搭进去一身衣服。 她很心痛,但马亮不在乎。 不仅不在乎,还美其名曰这叫酒好巷子深,但凡把店开在繁华的CBD就俗套了,搞艺术的俗套了就等于玩儿完。 对此,路知忆选择闭上嘴——易卜凡女士从小就教育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即谁给开工资谁老大。 路知忆小心翼翼地在泥泞路上走着,一辆黑色超车不耐烦地摁着喇叭从前面奔驰而来。 她忙侧身躲,结果右脚上的那只掉色“歪嘴勾”落在了泥里,没等她勾过去,“罪魁祸车”呼啸而过,“歪嘴勾”宣告退休。 路知忆无语之至,抬眼睨着远去的黑车,试图看清车牌号,结果车速太快,眼睛散光,只看到了个“6”。 “这一天还真是有够六的了。” 路知忆瞥了眼那只拖鞋,心里莫名烦躁,干脆把另一只也扔了过去,赤着脚走到了店里。 好在路上没有玻璃碴,除了被几个小石子硌了几下外,也算得上是“一路平安”。 “哟,”马亮坐在软椅上,斜眼打量着赤脚的路知忆,笑意盎然,“怎么,这是回母星的宇宙飞船出了故障,您老人家多才多艺顺道儿给检修了下?” 路知忆白了他一眼:“滚蛋。” “我滚蛋?” 马亮愤然起身,路知忆冷漠地望着他:“我快要到嘴的熟鸭子被你送走了,我还没让你滚蛋呢,你倒先骂起我来了。” 路知忆被“熟鸭子”三个字一刺,眉头微皱,甩手把购物袋扔了过去:“说谁是鸭子呢?” 马亮见路知忆面色不善,收起了插科打诨的嘴脸,正色道:“沈南沨这次是要拍一个戏,是小说改的,她演的好像是个社会老大的马子,导演要求她体验人物,直到所有演员都有人物个性了再开拍。” 路知忆抬眼,马亮见她有兴趣,兴高采烈地继续说:“咱也不知道这个大明星青春期的时候是有多乖,纹身在她这儿就是有个性了。” “这些年娱乐圈立学霸人设的不少,但真学霸没几个,沈南沨属于少见的真学霸下海,据说当年能保送A大历史系,结果人家不要这个名额,硬是考上了B大法学系,大一的时候出道,工作空档拿下了司法考试和研究生毕业证书,你说这么好的学历,干嘛想不开进娱乐圈呢?” 路知忆凝望着手腕上的红绳,轻声说:“她青春期的时候可不乖。” “啊?” 沈南沨出道以来,呈现给大众的形象是温顺理性通透的学霸,是出道就一鸣惊人的有灵气且敬业的好演员形象。 但路知忆知道,这些都是她的面具。 沈南沨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棱角,乖巧温顺的人。 她但凡在那个称得上是兵荒马乱的十五六岁和乖巧沾边儿,就不会有命活到现在。 “啊什么,”路知忆垂眸,把不经意流露出的情感尽数收了回去,“老板你也太八卦了,人家是不是学霸管你啥事?” “我八卦?!” 路知忆汗颜——这句话的重点不是“管你啥事”这四个字吗? 但她和马亮差不了太多,大哥说二哥罢了。 马亮开着店是奔着吃瓜开的,她来这个店,就是奔着娱乐圈来的,准确来说,她是奔着沈南沨来的。 她为沈南沨蹲了八年牢,八年间沈南沨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出狱的那一刻,路知忆觉得自己该死心了。 但她的第一个反应还是要找一个和娱乐圈有关系的工作。 奈何学历实在不过关,还有案底,剧组打杂的都不敢招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执着些什么,沈南沨这三个字仿佛已经刻入她的骨血,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奔向她。 她现在之所以和马亮在精神病院大眼瞪小眼也因为这个。 纹身店虽然庙小,但供的却是马亮这尊大佛。 马亮是个富二代,马老爷子早年靠干房地产起家,但骨子里却是个文艺青年,房地产挣够了钱就开了个传媒文化公司。 随着时代发展,这个当年开着玩的小文化公司如今除了相声曲艺不涉及外,文化领域但凡能插脚的都插了。 马亮本可以在大洋彼岸快乐的花天酒地,奈何这个富二代此生最大的爱好就是顾殊和吃瓜。 前者上赶着找他,后者他不惜动用家里老爷子的关系也要满足一己私欲,最后凭借老爷子实现了吃瓜自由。 许是啃老啃的他自己都脸红,吃喝玩乐他实在不好意思向老爷子开口,同时深谙“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的道理,所以他很舍得在纹身师身上花钱。 明星钱多要求高,恰好马亮既爱吃瓜又喜欢红色人民币。 一来二去,这个小店不仅实现了马亮的吃瓜自由,也实现了他的财富自由。 顾殊把路知忆带到马亮店里的时候,本来就是想让她打个杂,没想到意外开发了她的纹身绘画技能。 再知道路知忆有案底后,马亮也没有多问,只说了句:“小姑娘长得好看,性子也给够野,不仅不会被欺负,还能我省好大一笔安保费,说不定还能钓个明星当老婆呢。” 就这样,路知忆停止了颠沛流离的再就业生活,在偌大的A市有了一份安稳。 -- 第3页 马亮还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没好气说:“那位?本店不接待没预约的…啊?您是沈南沨的助理啊。” 路知忆的手一顿,不自觉屏气凝神。 “是吗?好好好,太好了,我一定包您满意!” “我们的手艺您大可以去打听,前段时间火起来的那个宋楚您有印象吗,他昨天杂志的销量三分钟破千万,那封面上他身上的纹身图样就是我们这儿的小路给设计的,漂亮吧!” 马亮瞥了眼路知忆,四目相对的瞬间路知忆内心一阵不安。 “三天,三天我们就能出稿。” 路知忆的眼睛倏然瞪大,马亮选择性无视:“不为难,您把要求发过来就行,这次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你们白跑一趟,怎么着也得让您满意了,不然也砸了我自己的牌子。” 马亮又客气了一会儿,电话挂断的瞬间就对上了路知忆冷冷的眼神:“三天?马老板你是真把我当生产队的驴了?” 马亮讪笑着说:“知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长得如此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惊为天人,这张脸简直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 话音未落,路知忆忙打断:“我今天的假是你上周同意了的,你自己挣钱挣眼红了差点砸了招牌,还把锅甩给了我,我为此失去了一天假和一双拖鞋,这怎么算?” “这都是小事,”马亮赔笑道,“假期和拖鞋忙完这一单我都如数奉还,不,送拖鞋不吉利且太磕碜了,奖金!1000块!” “1105。” 马亮苦笑不得:“你要的还有零有整,行。” 路知忆轻笑了下,说:“你把她们的要求转给我吧。” 她的手摩挲这红绳,用垂眸掩饰眼底的飘忽和心虚,含糊道:“对了,送图样的时候我跟着吗?” “啊?”马亮愣了下,无所谓道,“你要是想去最好,不想去也无所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路知忆点了点头,故作无谓地说:“那我跟你一起吧,反正闲着。” 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楼结果下一脚就踩了空,马亮看着她的背影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这么爱跑腿了?” - 顾浅夏把车钥匙递给沈南沨,嘱咐道:“南沨姐,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开车小心点啊。” 沈南沨浅笑着点了点头,直至顾浅夏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脸上的笑意才渐渐褪下,精致美艳的面容之上蒙上了一层阴戾。 她启动了车,往来的方向开着。 下了一天的雨在夜幕的繁华下停了,但泥沙路上依然泥泞,那双被扔掉的“歪嘴勾”安静地躺在那里。 沈南沨缓缓地弯下身,无所谓上面的泥沙,把它们紧紧地护在了怀里,似找到了失而复得宝贝般珍爱而热烈。 第2章 chapter 2 “知忆,醒醒,咱们到了。” 路知忆精神还没完全清醒,懵懵懂懂地跟着马亮下了车,茫然地跟在他身后。 马亮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从双眸紧闭到半阖再到全睁开,忍不住打趣:“之前也不是没给明星设计过图样,也没见你这么敬业的,把自己锁在二楼三天不下地。” 路知忆敷衍地笑了几声,不是不想搭理他,纯粹因为太累了,脑子和嘴连接失败。 马亮也不在意,继续笑呵呵道:“你要喜欢沈南沨大大方方喜欢就行,我又不反对手底下的人追明星,再说了,你当沈南沨的粉丝又不丢人。” 他拍了拍路知忆的肩膀:“你哥我这些年吃的瓜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但沈南沨绝对靠谱,人姑娘多正能量的一人啊,正好和你互补,你看你一天天丧的。” 路知忆牵强的笑了下,没有否认——自己确实挺丧的,眼底乌青,嘴唇发白,仿佛全世界欠自己一场觉。 她叹了口气,跟着马亮东转西拐地上了电梯后才发觉不对:“这是哪儿?” “沈南沨家。” 路知忆一口气没喘过来,把自己呛了半天:“她家?为什么要送到家里,不是工作室吗?” “啧,”马亮慢悠悠地摁了楼层,“不我说你没见识,她这次接的是姜朗导演的复出大戏,没准儿能冲一下影后,但姜朗导演是出了名的挑剔,挑剔的点还不是演员的演技,人讲究的是演员的用心程度。” “他放过话,演员演技不好没事,他能教,但要是对角色了解的不够深,十个他也教不出来。” “他老人家脾气上来了,拍了一半换演员的事也不是没干过。所以这次沈南沨自己负责了纹身图样,要是姜导不满意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路知忆对自己的设计一直挺有信心的,这次因为是沈南沨,更是上了百分之二百的心。 可听了马亮的一番话,心里居然也有了一丝不安。 “来她家交接也是为了保密,毕竟工作室那边狗仔太多,这儿就不一样了,这一栋楼都是沈南沨的,安保好的不得了,闲杂人等进大门都难。” 马亮见路知忆神色凝重,转移话题道:“但她只住顶楼,往下所有的房间都租了出去,她要是哪天不想拍戏了,光收房租都能富得流油!” 话音刚落,电梯很合时宜的开了。 电梯外站着一位女生,身量不高,鼻梁上架着一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框镜,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很是可爱,声音也甜:“两位好,我是沈南沨的执行经纪,顾浅夏。” -- 第4页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路知忆敏锐地捕捉到了顾浅夏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 路知忆微微皱眉,努力回想了下,记忆里没有和顾浅夏有关的画面。 没等她想出了个一二三,右眼不受控地跳了下,她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路知忆想。 路知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和沈南沨这时隔十一年的重逢。 她踏入沈南沨的“领地”时,冷气吹得她鸡皮疙瘩骤起,明晃的光亮刺得眼睛吃痛。 路知忆下意识地抬手挡在了眼前,等到她把手放下,便看到了心心念念了十一年的人。 沈南沨坐在白色的地毯上,似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领地”有外来者“入侵”,只留给路知忆一个足够惊艳半生的侧脸。 她的皮肤冷白,没有半点瑕疵。 虽然不讲逻辑,但路知忆一直觉得她的名字和冷白的皮肤很是相称。 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折射下显得更加娇媚,眼角那颗浅褐色的痣把眸光衬得潋滟,似故事里的狐狸精,眼波流转,摄人心魄。 她倚靠着身侧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黑色的波浪长发披散在背后,白皙的天鹅颈毫无保留的落在路知忆眼中。 地毯上散着的三色便签只剩两色,膝盖上的剧本花花绿绿,清秀的字迹密密麻麻却显得工整利落。 恍然间,路知忆仿佛回到了美梦破碎前的那个夏天。 她“路过”高二重点班的教室后门,窥见了16岁的沈南沨。 阳光透过窗帘,揽清风入堂,沈南沨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神情认真地在卷子上写写画画,给闷热的夏天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A市的夏天热的人神共愤,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滴落。 沈南沨扔下笔,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来了半截,靠在椅背上,仰面阖眸,清风携微光轻吻着她。 优雅白皙的天鹅颈下是漂亮的锁骨,再下,路知忆不敢再想了。 … 顾浅夏见沈南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压着声音唤道:“南沨姐!” 沈南沨循声望去,路知忆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的声音清晰入耳。 沈南沨扫了她一眼,冷漠到看不出任何情绪,似看一个陌生人般。 她路过路知忆,和马亮寒暄着:“不好意思,烦劳你们跑这一趟。” 马亮一愣,瞥了眼路知忆——路知忆在他这里干了三年了,虽然碎嘴,但这只对熟人。 面对客户,就算是天王影后级别的,她都疏离客套的众生平等。 但此刻,她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马亮莫名觉得路知忆的情绪波动很大,仿佛过了火焰山又要闹南海般刺激。 “不麻烦,”马亮讪笑着,把路知忆推到了沈南沨面前,“辛苦的是她,为了画这幅图熬了三个通宵,要不是今早上她下楼了,我都要给她打120了。” 路知忆忽然被拽到了沈南沨面前,整个人都僵住了,马亮说什么都听不清了,直到马亮拽了拽她,精神才回笼。 她把视线从沈南沨身上移开,退了两步,侧身点了点头:“难得能接到这么有挑战的单,不想砸了老板招牌,应该的。” 沈南沨轻笑了声,路知忆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 “一直听说马老板手底下的路老师手艺惊人,”沈南沨“路老师”三个字咬字极其清晰,“她愿意接我的单,还这么用心,是我的荣幸。” 路知忆苦笑——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人家完全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沈南沨的手在杯沿上摩挲着,路知忆抬眸便对上了杏仁眼中潋滟的风情。 她的心“咯噔”了下,后背一阵寒颤——她记忆里的沈南沨是撩人的,但她的撩人是举手投足间而不自知的。 这风情是刻意的,像另一个人的灵魂宿在了她的身体里。 然而这一切马亮一无所知,他忙招呼路知忆:“知忆,快给人家看看。” 路知忆没有再深思,点头打开了电脑,图样投射到大屏上的瞬间,诺大的客厅中回荡着马亮震天的咳嗽声,给寂静的空气中平添了一丝尴尬。 顾浅夏推了推眼睛,试图看懂大屏上的“鬼画符”再发表意见。 沈南沨则完全不给面子,斜靠在桌沿上睨着路知忆,眉眼间满是玩味:“这就是你憋了三天的成果?” 路知忆直起身,对上沈南沨谑笑的眼睛,轻悠悠地说:“是,三天的成果。” 沈南沨眉眼微挑,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偏头望着路知忆:“那请路老师给讲解一下您忙了三天画出来的......”沈南沨打量着屏幕上的图样,“这条歪七扭八的竖线?” 路知忆眸光冷了下来,盯着沈南沨的眼神活像要把她扒光了一样,沈南沨也不是被吓大的,回敬的阴戾丝毫不比路知忆少半分,仿佛两人身处的地方不是客厅,而是战场。 马亮忙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笑着对沈南沨说:“沈小姐这话未免有些伤人心了,我文化水平不高,不过就是从小上的双语学校罢了,我都看出来知忆画的不是条竖线,这明明是设计的英文花体嘛,”马亮转身走到屏幕前,努力辨认上面的字母,“l...a..n...” “lunatic,clown,love,”沈南沨怔住了,路知忆轻笑了下,说,“最下面那个,是my。” -- 第5页 my love is a lunatic clown. 我的爱人是一名疯子小丑,我爱她入骨。 路知忆望着沈南沨,她低垂着头,方才的风情褪去,记忆中的沈南沨又站在了她面前。 ...... “L-u-n-a-t-i-c,这是个啥?” 沈南沨闻言停笔,身子往路知忆那边挪了挪,额前的碎发很不合时宜地在路知忆的侧脸上跳着无名舞。 路知忆红了脸也动了心。 “lunatic,疯子。” 沈南沨的发音标准,声音清冷,读起英文很是惊艳,可路知忆的心思不在英文读音身上,她眼中只有读英文的人。 沈南沨等了半天夸奖,见路知忆没有反应,抬手弹了她一脑瓜崩,浅笑道:“我读的好听吗?” 路知忆傻笑了声,瞥见沈南沨额角挂着的汗珠,直接把校服衬衫脱下来罩到了她头上,把人拉到了天台的阴凉处。 沈南沨一头雾水的被拽了过去,人还是一脸懵:“你又做什么孽,我英语报纸还没做完,你别给我添乱。” 路知忆被气笑了:“你自己多爱出汗心里没数吗?” 路知忆一直觉得沈南沨不是凡人,三十六度的大热天,她居然可以一直穿着秋天的校服外套。 她打量着沈南沨,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穿着长袖外套,咱们市的夏天你居然能穿着外套过,你能不能给夏天最基本的尊重?” 沈南沨把头上的衬衫叠好抱在怀里,瞥了眼路知忆,满不在乎道:“谁规定夏天穿的清凉才是对它的尊重了?” “不是非让你穿的清凉,”路知忆靠在墙上,偷瞄着沈南沨的侧脸,支吾道,“我这不怕你热中暑了嘛,我又不是高一的,就算是高一的,咱俩成绩能差出一个银河系,我也不可能和你一个班,你要热中暑了我连抱你去医务室都赶不上。” 沈南沨失笑:“那你把这玩意儿套我头上干嘛?也是怕我中暑?” “啊?” 路知忆一愣,看到被沈南沨叠的方正的衬衫才反应过来:“害,你不出汗了嘛,没带纸巾,委屈沈姐姐用我衬衫了。” 沈南沨微怔,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到阳光里,和路知忆四目相对,笑意粲然:“我不爱穿短袖。” 路知忆纳闷,问:“为啥?怕感冒?” 沈南沨故作玄虚地摇了摇头,凑到路知忆耳边,尾音撩人道:“因为,我要尊重这个夏天啊。” “嗯?” “不穿,才是对夏天最大的尊重。” 沈南沨撩完就跑,路知忆独自愣在原地。 lunatic,疯子,彻底疯了。 当晚,路知忆做了一场关于春天的梦,但那场梦她只做了一个开头便惊醒。 明月高挂在墨蓝色的夜空之上,路知忆唤着沈南沨的名字拥月光入怀,做完了未做完的梦。 ......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这次,”路知忆顿了下,从前唤过无数次的名字,如今却无从开口,“扮演的角色,原著里,她因为目睹了爱人的死亡而成了疯子,余生在太平山潦倒至死。” 路知忆的视线从图样上移开,落到了沈南沨花花”绿绿的剧本上,语气很轻,似自言自语:“我不觉得她是因为爱人的死才疯的。” 沈南沨抬眸,望着她,眸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波澜。 “她本来就是个疯子,不过她以为爱人爱的是正常的她,所以在爱人死之前,她都是“正常”的。” “可她不知道,她的爱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个疯子,只是她不知道,他愿意陪她疯。” 她以为他爱的是正常人,所以,一个疯子当了一辈子正常人,一个正常人倒活成了疯子。 “my love is a lunatic clown,and so am I.” 第3章 chapter 3 2007年的暑假,因为易卜凡的工作,路知忆再次搬家,娘俩儿到了A市。 那天,路知忆和易卜凡女士刚到九胡同,结果发现空调不仅不是易卜凡订的那款,甚至还要多付给货拉拉师傅100块。 这100块成了压倒爱财如命的易女士的最后一根稻草。 俩人“交流”的声量越来越大,路知忆也不准备拦,稳如老狗般站在一旁看热闹。 没有人能拦住为钱红眼的易卜凡,这是路知忆用十四年的生活经历得出的奥义。 在路知忆还是个五岁孩子的时候,易卜凡忽然母爱泛滥,推掉了一次不轻不重的会,带着路知忆冲进商场消费,最后因为一根棒棒糖和年仅五岁的亲女儿斗了一路的嘴,惊呆一众吃瓜路人。 那是路知忆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但说到底,易卜凡爱财如命倒也不能全怪她,纯粹是生活教给了她太多。 路知忆三岁那年,已经在家带了三年孩子的易卜凡十分焦虑。 每天带孩子的日子不仅没有给她带去清闲和安稳,反而带去了她前半生从未想过的不安——她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路全给的,接收到的关于这个社会的信息也多是延迟的。 这种宛如寄生虫般地生活让她越来越焦虑,和路全争吵的次数也呈指数倍增加。 这段由路知忆勉强维系的婚姻关系,最终被路全应酬完回家后,身上多了的陌生的香水味击碎。 两人离婚离得干脆利落,主要是因为易卜凡除了抚养权啥都不要。 -- 第6页 赶巧,路全除了抚养权都想要。 两人一拍即合,顺利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就这样,离婚带一娃的易女士重新搞起了事业。 刚开始那两年,因为和社会脱节了三年,少吃亏被骗,棺材本儿赔进去一半,路知忆差点就要幼儿园肄业。 但好在易女士是个狠人,硬生生把被骗的钱追了回来。 许是那次的撞大运,易卜凡接下来的事业发展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路知忆不仅避免了幼儿园肄业的悲剧,娘俩也从郊区搬到了B市三环的三居室。 但易女士有一颗躁动的心,天生和“安稳过日子”这五个字相克。 B市顺风顺水的日子她过腻歪了,头都不回的带着路知忆来了A市,试图盘活奄奄一息的分部。 路知忆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自己还要靠她养活。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易卜凡身体力行灌输给路知忆的三观。 路知忆也没想过抵抗,搬家而已,她习惯了。 路知忆热的心烦,刚想开口劝易卜凡“算了吧”的时候,一盆水泼到了正在对骂的两人中间。 中年妇女和货车大爷的“世纪嘴仗”戛然而止。 易女士初来乍到啥也不知道,被溅了一身水,狼狈懵逼; 中年大爷见多识广,看到来人的瞬间就躲进了车里,从这小小的动作可以窥见大爷的丰富多彩的过往。 路知忆感叹:“你大爷永远都是你大爷!” “吵够了吗,吵够了就停吧,里面还有老人在休息。” 路知忆循声望去——泼水的女生比路知忆高半头,长发简单地盘在脑后,蓝色裙子外面套着一件长袖外套,丹唇湿润,眸色淡漠,右手提着的粉红色水盆正滴着水,上面满是岁月的斑驳。 路知忆打量的眼光过于嚣张,引得来人侧目,四目相对间,路知忆没由来的心虚,敛起笑容,侧身给她让了条路。 那人微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提溜着水盆进去了。 没等路知忆砸么过来味儿,易女士的大嗓门把她召唤回了现实:“路知忆!你没长眼吗?你妈被泼了一身水你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在一旁打哈哈,你想干哈!” 路知忆忙过去,把自己身上的防晒衣给易卜凡披上,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搀着老母亲,开始碎嘴:“妈,我从小到大,东家的奶奶和西家的大娘那个您放过了,这次只是技术失误,等您回归了华北平原的语言系统,别说货车大爷了,菜市场大妈都不是你的对手。” 易卜凡冷哼了声:“我就没指望你这个倒霉闺女能有一次靠上谱,麻利地把行李给我拖进去!” “好嘞,您消气就好!” 易卜凡的抠门程度随着路知忆的“年岁渐长”只增不减,路知忆时常会有“咱家掀不开锅”的错觉。 这种错觉在俩人从“太阳当空照”忙活到了“日落西山薄”,累出了一身汗还没空调的操蛋情况下到了顶峰。 她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问易卜凡:“妈,你跟我说实话,你公司是不是因为逃税漏税快倒闭了。” 易卜凡冷笑了声,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放心,就算你有一天进去了,我公司都不会倒闭。” 路知忆翻了白眼,给易女士比了个大拇哥:“大夏天都能订错空调,不愧是您,视粪土如金钱。” 易卜凡:“滚边儿去,没空调不会吹风扇啊?你们这帮孩子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我小时候……” 路知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瘫在沙发上,开始倒数:“三,二,一。” “路知忆!” 易女士的呼唤一秒都不差:“收拾收拾,咱俩搓澡去!” “好嘞!” 易卜凡生长在美丽的长江以南,但大学连本带研都是在大雪纷飞的E省读的,这也让她彻底爱上了搓澡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 以至于为了实现搓澡自由,离婚后的事业重心也在黄河流域,导致从小跟着她“流浪”的路知忆也对搓澡爱的热切。 可以说,母女俩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一顿搓泥儿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就再加一顿火锅,烧烤加啤酒。 但这一切在路知忆的十六岁戛然而止,当然,这是后话了。 搓完澡的俩人,慢悠悠地拐进了家面馆,点了两碗牛肉宽面吃着。 路知忆正吃在兴头上,易卜凡忽然问:“你知道上午泼水的那个姑娘吗?” 路知忆嘴里含着面,回想了下,含糊道:“没了解,不过长挺漂亮的。” 易卜凡也不在意,耐心十足的继续道:“那姑娘叫沈南沨,三点水的那个沨。” 说着,易卜凡望着路知忆,笑出了声:“有首诗怎么说来着,‘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你俩一个南沨,一个知忆,名字还挺登对儿。” 路知忆瞥了眼易卜凡,泼冷水说:“我俩这名儿和你嘴里那句诗就俩字儿一样,怎么就登对儿了?” “再说了,登对不是形容小情侣的词儿吗?你别知道个词就乱用,我清清白白的一个黄花大姑娘,名声很重要的!” 易卜凡看着言语浮夸的路知忆,心里一万匹草泥马打滚奔腾。 “你做个人吧,路知忆,”易卜凡无奈扶额,“我打听了,人小姑娘和你一个学校的,还大你一级,算你学姐。” -- 第7页 路知忆一愣,才意识到易卜凡说的是A市一中,九月开学要去报道了学校。 “昂,然后呢?” 易卜凡闻言,心头火起。 她自诩还算理智的一个人,但面对亲闺女时,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 无奈在外面不好发作,易卜凡只好耐下性子说:“A市和B市不仅教材不一样,考试题型也不一样,你要是不想开学的成绩太难看,就把人家的书借来看看,再做两套题熟悉下题型。” “我想了想,总不能一直让你陪着我折腾,至少得安安稳稳读两年书。” 路知忆微顿,易卜凡继续念叨着:“这次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你高考之前我都不准备挪窝了,所以,你总不能连大学都考不上吧?” 路知忆嗤笑了声,开口就打破了温馨的氛围:“妈,我中考都还没考呢,您怎么就担心起我的高考了,世事无常,说不定我压根儿考不上高中。” “滚,”易卜凡的耐性和修养终究敌不过路知忆的嘴欠,“你给我去借书就完了,少说句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再说了,借书也得借正经人的吧,”路知忆的凳子就被易卜凡踹了脚,但她丝毫不慌,继续扎心,“她上来就泼了你一身水,这是正经人干的事儿?学习说不定还不如我…” 路知忆的“呢”还没说出口,沈南沨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路知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感觉那眼神在嘲讽自己。 沈南沨走到了前台,对服务员说:“两份牛肉宽面,一份儿不加辣,一份儿重辣,打包带走。” “好嘞,”服务员姐姐对后台喊了一嗓子,然后熟络地挽住了沈南沨的胳膊,“阿沨啊,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沈南沨轻轻地把胳膊抽了出来,往后退了半步:“嗯。” 服务员继续问:“考的怎么样?” 路知忆因为背后说人还被当事人当面撞破,正心虚的紧,听到服务员的询问,却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这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易卜凡的眼,对一切都心知肚明的易女士乐得热闹可看,甚至连吃面的速度都放慢了不少。 “就那样,”沈南沨说着,瞥了眼正盯着她的路知忆,轻笑了下,“和上次差不多。” 服务员把两份面打包好递给沈南沨,感叹道:“和上次差不多,那就还是级部第一,第一都是‘就那样’了,你让我那倒霉弟弟怎么办?” 路知忆被气笑了——丫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借别人的嘴扎自己的心! “好重的心机!” 她死死地盯着沈南沨离去的背影,直到脖子快别成180度才舍得把眼睛挪开。 易卜凡看着气鼓鼓的路知忆,心情忽然明媚,打趣道:“我说了,你少说句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非不听,耍刀遇上关老爷了吧。” 路知忆痛心疾首,问出了深藏心底多年的问题:“你到底是我亲妈吗?” “我不是,”易卜凡淡定应答,“我怕你自卑一直没告诉你,你其实是从厕所里捡来的,你的亲生父母极有可能是世界首富或者亿万富豪,你要去找他们吗?” 路知忆想说的话被易卜凡全说了,轮到她语塞了:“得,您啊,指定是我亲妈,都不用验DNA。” 说完,路知忆就痛心疾首地走出了面馆,身后是易卜凡深切的叮嘱:“你别忘了借书!” “知道了!” 易卜凡从她对路知忆的成绩没啥要求,毕竟相比成绩,还是做人比较重要,路知忆也很争气,虽然转学次数多,但成绩基本稳定在中上。 但这次不一样,B市考试模式和A市截然不同,试题难度也高,没等路知忆焦虑,易卜凡就先愁上了。 她开始忧心路知忆会考不上大学,她怕自己百年之后,世界经济通货膨胀到一百万只够买一根油条,自己留给她的钱万一买不出来一顿早点可怎么办? 总而言之,她得继续努力,但路知忆也不能闲着,毕竟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实在。 就这样,忧心忡忡的易女士把路知忆赶出家门并放下狠话:“你要借不回来书,今晚上就在院子里喂蚊子吧!” 路知忆一开始没当回事,虎毒还不食子呢。 但她忘了,她妈是易卜凡,一位从名字就注定不凡的女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知忆打了个哈欠,垂眸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半多了,”她望了眼依然亮着灯的沈南沨家,“还不睡吗?现在年轻人也真是够不养生的,上了年纪有她受的。” 她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家的门,里面不出所料地传来易卜凡的询问:“借到书了?” “没,”路知忆拽了拽门,门不动如山,她瞬间傻眼,“妈,你玩儿真的啊?!” “废话,你妈在整你这件事儿上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你是我亲妈吗?!” “书借回来就是,你看着办!” 路知忆被易卜凡的执着气到无语,坐到台阶上呆望着对面的房间,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不是那么要面子的人,说错话,办错事啥的,大方承认道歉就好,但这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扯不下脸。 “算了,和喂蚊子比,脸面算什么东西!” 短短十几米,路知忆走出了大义凛然的气势,刚准备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 第8页 路知忆伸着的手和摆好的笑容瞬间僵住,四目相对,路知忆尴尬的挥了挥手,讪笑着说:“晚上好啊,沈姐姐?” 夏夜的晚风带着少许燥热,不大的院子里满是尴尬。 “你有事吗,”沈南沨依靠在门栏上,抬眼打量着脸上写满了尴尬二字的路知忆,“没事的话让一让,我洗把脸。” 没等路知忆说话,沈南沨抬手把人推到了一边,自顾自地抻了个懒腰,然后水不要钱似的往脸上拍。 身上的T恤被水浸湿了大片,水珠勾勒着她的眉眼,鼻尖,下颌,最后顺着脖颈而下。 路知忆下意识咽了咽,第一次觉得故事里十几岁就倾国倾城的人不是夸张。 她看到沈南沨的第一眼时,惊吓之余便是惊艳,她很漂亮,勾人不自知的那种漂亮。 夏蝉蛰伏在树枝间嗡鸣着,晚风吹动少年人的心。 “你看我干嘛,”沈南沨打量了一下自己,“你…没洗过脸?” 一句话把路知忆呛回到现实——美女为什么要张嘴呢? 路知忆无奈,反问:“我能洗过脸吗?” “哦,那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你。” ——真会聊天。 路知忆一步半晃地走到了沈南沨跟前,有些别扭地说:“那个,今下午,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有意的,怼我妈怼习惯了。” 沈南沨后退了一步,漫不经心地擦着脸:“嗯。” 路知忆第一次觉得和人聊天是这么难的事。 “那个,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 沈南沨收起毛巾,懒于掩饰眼底的不耐烦:“没有法律规定晚于八点睡觉就要进监狱吧,你有事说事儿行吗。” 路知忆被噎住,第一反应就是怼回去,但因为心理建设太好,脸上的假笑都多了几分真诚:“您说的对,我年纪小就该有话直说。” 沈南沨一愣,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路知忆能屈能伸,完全无视了沈南沨眼中的鄙夷,说:“你应该也听到了,我家金主给下死命令了,借不到书就和我解除包养关系,您大人不记我的过,书借我一下吧,我保证不给你弄坏,还期您定!” 沈南沨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微微一笑,路知忆不禁后背一阵凉。 “你上初几?” “初二!” “哦,”沈南沨笑了笑,一转眼就变了脸,“不借。” “不借你问我干嘛?” “我也习惯了。” 路知忆茫然:“什么?” “我也习惯了拒绝别人之前先问两句,有问题吗?” 说完,沈南沨慢悠悠地回了房间,留路知忆独自懵逼。 路知忆气到原地转圈,边转边笑:“可以,太可以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这样,路知忆在院子里喂了一晚上蚊子,翌日五点半和太阳一块儿起了床。 她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日出,而是落在台阶下的书。 第一本书的封面上贴着一张便利贴,笔迹清秀而不缺力度——不会就问,一次三百,嫌贵别来。 路知忆再度被气笑,但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抱起书就疯狂地敲打自家紧闭的门,边敲叫唤易卜凡开门。 据沈南沨后来回忆,她当时惊醒,以为院子里来了个智障。 第4章 chapter 4 易卜凡女士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这个暑假一定要好好盯着路知忆进行暑期突击。 但目标这个东西,立了,百分之90以上会倒。 这也不能怪她,自古以来,只要家长开始决定盯孩子学习了,不管孩子多大,对爸妈而言都是一场修行。 特别是路知忆这种碎嘴子,易卜凡盯了半个小时就放弃了这场“苦修”,开始任由路知忆自由发挥,并且开始认真思考,每月要不要往路知忆的“啃老”存折里多打些钱。 但好在路知忆多少还有点自觉,规规矩矩的按着暑期突击计划走着。 其实,路知忆除了碎嘴外没别的毛病,只是她的优秀没那么突出。 在同龄人陆续叛逆的时候,路知忆和他们相比简直稳如老狗。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家里有一个人叛逆就够了。 显然,在这个家里负责叛逆的是即使已经事业有成,但还会为了100块急红眼的易卜凡。 家里有这样一个“领导”坐镇,这让路知忆的青春怎么好意思叛逆? “sin30°等于二分之一,cos30°是…是二分之…之…” “啊!” 路知忆崩溃地把书倒扣在桌子上,哀嚎道:“苍天啊,大地啊,既然生了数学,为何还要生我啊!” 哀嚎完,正当路知忆准备从头再来的时候,头顶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根号三。” 她循声望去,沈南沨正站在她窗前冷冷地看着自己,眼里写满了“连这都记不住,怕不是傻子”的无语。 路知忆嘴跟不上脑子,反问道:“不是根号三吧,我记得…” 话音未落 ,沈南沨轻叹了口气打断道:“二分之根号三。” 说完,她像是怕路知忆没有听懂,又补充了句:“cos30度等于二分之根号三。” 路知忆语塞,小声解释:“我听懂了。” 沈南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边转身边说:“哦,听懂了,挺好的。” 路知忆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喊道:“哎!” -- 第9页 沈南沨嗤笑了声,没有搭理,继续走着。 路知忆急了:“沈南沨!沈姐姐!” 沈南沨瞬间僵在原地,微微踮脚往自家探了探,见没动静,才舒了口气。 她回头瞥了眼路知忆,皱眉道:“你嗓门是从出生起就没关上过吗?” 路知忆被损了也不上火,慢悠悠地回道:“赶巧了,据我家易女士说,我出生的时候整个妇产科的孩子加一块儿都嚎不过我一个,沈姐姐怕不是会算命吧,连我的生平都猜的这么准。” 沈南沨长这么大没见过路知忆这么能贫的人,听到“沈姐姐”三个字时,不禁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认真地问路知忆:“你长这么大,真的没有因为这张嘴被人揍过吗?” 路知忆认真地回想了下,莞尔回道:“这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家易女士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美貌顺带遗传给了我,恃美行凶怎么会被打呢?” 沈南沨懒得和她贫嘴,转身前扫了眼路知忆瘫在一边的练习册,嗤笑道:“有空和我贫嘴不如想一下你自己做的题,三道题错两道半,你也是个不可多见的人才了。” “姐姐别走啊,”话音刚落,路知忆见沈南沨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愈发嘚瑟,从课本里翻出了那张便利贴,“姐姐,你自己说的,不会可以问你。” “一次三百,我不嫌贵,”路知忆右手转着水笔,眼眸流光,“我不会啊,沈,姐,姐。” 沈南沨的太阳穴直跳,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直视着路知忆,看的路知忆后背发凉。 她目测了下外墙的高度,以迅雷不及掩耳把手撑在路知忆书桌上,没等路知忆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一片黑,连人带椅子倒了下去。 眼冒金星间,她下意识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拨弄下去,但动作做出来却是搂住了沈南沨的腰。 沈南沨肉眼可见地僵住了,目光呆滞,好像受惊的小鹿一般。 路知忆忙松开手,两手横在地上试图证明清白,头偏到一边,故作镇静地说:“那个,你没事吧?” 沈南沨一愣,忙从路知忆身上下来,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外套,确认拉链完好后,才松了口气。 路知忆看完全过程,无奈地摇了摇头——得,压根儿没注意到还压倒个人。 “咳咳,”路知忆站起来,顺带把椅子也带了起来,玩味地望着沈南沨,“你知不知道你装AC的后果是我承担的?” “啊,”沈南沨显然没听懂路知忆的话,但好在她人不傻,大脑重启成功后也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不好意思啊。” 路知忆刚想刺儿人,却瞥见沈南沨的手血迹斑驳,刺人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重新咽了回去,默默地想要坐回去,结果小腿一阵痛感。 沈南沨算不上重,甚至可以说是很轻,可轻不压人,她硌人啊! 路知忆的小腿被她的膝盖“精准打击”,那叫一个酸爽。 路知忆撑着桌面,艰难落座后,在手边的抽屉里翻找:“云南白药,碘液,棉签,我记得是在这儿啊,”一无所获后,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在最底下的抽屉里。” 结果太兴奋忘了自己也是伤号,弯腰太猛,刹那间,腰部一阵抽痛。 成功把自己陷入了“直不起来,又弯不下去”的境地。 “噗呲!” 路知忆用脚趾想都能知道是谁笑的,开始痛心疾首地批判:“沈南沨!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你还笑!” 沈南沨忙噤声,但路知忆的动作喜剧效果拉满,沈南沨忍笑忍得很痛苦,干脆背过身,开始扶墙“抽搐”。 奈何这种小动作压根逃不过路知忆的“24k钛合金眼”:“你太过分了,亏我拖着残破的身躯还挂念着你手上的伤,你就这么对受害者吗?” 沈南沨微怔:“你拿这些,是给我用?” 路知忆手里拿着云南白药和碘液,嘴里叼着棉签,默默倒数三个数:“三,二,一,起!” 把东西放好后,路知忆嗤笑了声,说:“不然呢,难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人是我?” 四目相对间,沈南沨眼中的错愕和无措暴露无遗。 宛如一直对你龇牙咧嘴的猫主子,忽然开了窍,收起了爪牙,开始对你踩奶了! 这给路知忆整不会了。 俩人相顾无言,沉默了半晌。 最后还是路知忆打破僵局:“那个,要不来处理下伤口?” “啊,哦,好。” 沈南沨木然地朝路知忆走去,路知忆看着她别扭的走姿瞬间破功:“沈南沨,你的四肢是刚借来的着急还吗?怎么还同手同脚啊!” “哎呦喂,给我眼泪都笑出来。” 沈南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放以前会尴尬到死的事,现在见路知忆笑意粲然,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落日余晖铺满了整个房间,少女的影子在地面上交叠缠绵。 路知忆笑累了,趴在桌子上顺着气,沈南沨站在她身侧,背靠着墙,望着路知忆。 视线相错间,路知忆竟觉得沈南沨眼中的倨傲冷漠淡了些,多了几分比落日还让人动容的温柔。 路知忆坐起来,用手撑着脑袋,仰视着沈南沨,调侃道:“你说你,明明四肢不是很协调,干嘛非要耍酷,想进来直说嘛,家大人没和你说过,爬墙上房是梁上君子所为嘛?” -- 第10页 沈南沨瞥了她一眼,闷声说:“我家没大人。” 路知忆的手一顿——完了,又说错话了。 好在沈南沨没继续保持沉默:“平常都走门,这次纯粹是懒,外加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墙。” 嘴皮子溜如路知忆,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安慰吗,但自己和沈南沨不过萍水相逢。 何况,相逢的开始实在算不上愉快。 安慰,是路知忆最不喜欢做的事。 每个人对所经历的事都有一把衡量的尺,什么都不知道上去就安慰无异于打破人内心的平衡,反倒惹人膈应。 正当路知忆纠结的时候,沈南沨把手横在了她眼前:“不是说是为了给我用的嘛?” 路知忆望着碘液和棉签,哭笑不得:“这你倒记得清楚。” 路知忆嘴上打趣,但行动上还是“就坡下驴”。 她简单检查了下沈南沨的伤口,不算严重,只是擦破了点皮,伤口上的血都结痂了。 但因为沈南沨白的人神共愤,这点儿小磕小碰在她身上都显得格外骇人。 有够娇贵的,路知忆想。 “怕疼吗?” 因为路知忆是忽然发问,沈南沨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脱口而出:“怕。” 闻言,路知忆从一旁没有标识的盒子里取了个东西,对沈南沨说:“张嘴。” 没等沈南沨反应过来,东西就已经进了嘴:“路知忆,你给我喂了…” 话音未落,一股清甜自舌尖传来,路知忆见她不说话了,得意地笑了笑,问:“甜不甜?” 沈南沨点了点头。 路知忆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手法专业的取出棉签,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可能是嘴里的清甜真的可以止痛,沈南沨惊奇地发现,好像真的没那么疼。 路知忆扔掉棉签,见沈南沨满脸的不可思议,计上心头:“这糖可大有来头。” 一句话吊起了沈南沨的好奇心:“什么来头?” 路知忆见她好奇,故作玄虚地朝她摆了摆手,沈南沨犹豫了下,还是弯腰凑了过去。 “这是医院里儿科护士给小孩打针的时候喂给小孩的,来头大吧?” “就这?,”沈南沨起身,手撑在桌子上,斜睨着路知忆,“我还以为多大…不对,路知忆,你骂谁三岁小孩呢?” “哈哈哈哈……谁吃糖我说谁!” 见沈南沨要动手,路知忆忙往后退:“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你属辣椒的啊,浇点油就爆!” 奈何退的太猛,路知忆忙扶住腰,沈南沨的心也咯噔了下,没等她询问,路知忆就先告饶:“沈姐姐我错了,放我一马,等我腰好了再陪你闹。” 沈南沨的视线落在路知忆的腰上,忽然觉得自己得好好道个歉:“真的对不起啊。” 这又给路知忆整不会了——她从小皮到大,能活着长大实属奇迹,受伤的时候打几个哈哈也就过了,这么真挚的道歉反倒让她慌了神。 “没事儿,”路知忆把手拿开,忍着痛把腰杆挺直,“我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这么不经吓啊。” 沈南沨半信半疑:“真没事?” 路·打肿脸充胖子·知忆:“A市胡同十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爷,不过被你压了下而已,你自己多沉心里没数? “就你那点儿斤两,我想有事儿都难。” 见沈南沨欲言又止,路知忆忙把糖盒递到沈南沨面前:“吃糖吗? “刚见你挺喜欢的。” 沈南沨一怔,接过了糖:“那张便利贴呢?” 路知忆从一旁的练习册上撕了下来:“在这儿呢,怎么了?” 沈南沨接过便签,放进了兜里:“物归原主,不懂就问。” 路知忆:“啊?” 沈南沨莞尔一笑,语气里第一次有了年纪相符的俏皮:“这次,免费的。” 第5章 chapter 5 虽然沈南沨说了免费问题,但路知忆还是没好意思去——不会的太多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易卜凡定的暑期突击计划又不能不干,只好抱着沈南沨的书和自己买的资料拼命啃。 路知忆后来回忆起的时候,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面子要的莫名其妙,明明只要张嘴后三分钟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去盲目的相信自己对数学免疫的脑子。 路知忆在学习这片苦海里挣扎的很痛苦,每天都在期盼易卜凡不要加班,早点下班回家,这样就能合理地说服自己去做饭换换脑子。 易卜凡人未露面声先到:“我回来了,路知忆今晚上吃啥?” “报告老佛爷,咱今晚上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 易卜凡也不拦,路知忆很有眼力见儿地自动闭嘴,讪笑说:“香喷喷的白米饭配上入口即化的红烧肉,外加清炒小油菜解腻,怎么样?” 易卜凡点了点头,又点了一道:“冰箱里有对门李大爷前几天送的酸豆角,今晚上正好尝尝。” “得嘞,”路知忆系上围裙,“您老人家先去洗澡,等着开饭吧!” 易卜凡点了点头,简单冲了个凉就又坐回了客厅,对着电脑屏幕敲敲打打。 结果,路知忆“三菜一汤”端上桌了她还没忙完。 “妈,吃完在忙。” 易卜凡:“……” -- 第11页 路知忆望着在沙发上“端坐如山”的易卜凡,想到了经常在树荫下打盹的那只胖橘。 想到了胖橘,脑子里又浮现了给沈南沨喂糖的情景。 一个是历经风霜的社会猫,一个是奶凶挠人的小白猫。 路知忆这么想着,笑出了声:“俩人还挺像。” “社会猫”警觉:“像什么?” “像该吃饭了,”路知忆给易卜凡盛好饭,“喊你吃饭那么大声你不理不睬,嘀咕了句有的没的你倒听清楚了,我合理怀疑你是不想吃我做的饭了,说,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闺女了?” “去你的吧,”易卜凡一身的疲乏,被路知忆逗得散去了大半,“吃饭吧。” 路知忆被她悠然的语气逗乐了:“您这语气好像这一桌子饭我没参与制作过程似的。” 易卜凡难得没怼回去,一来是真饿了,二来从路知忆六年级起,易卜凡就过上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确实没立场反驳。 这不能怪她,她不做饭其实是对路知忆爱的表现,这是路知忆六岁那年悟出了真理。 易卜凡还在家当闺女的时候,路知忆姥姥就苦口婆心的告诫过她,以后找对象一定找个会做饭的,一来饿不死自己,二来毒不死他。 易卜凡当全职妈妈的时候,饭是路知忆奶奶做的;离婚后忙着适应社会,连带着路知忆也适应了一个社会产业——小饭桌。 但小时候的路知忆嘴挑的很,有一天闹着不要去吃小饭桌,易卜凡被她闹得不行:“你确定?” 那个时候路知忆年纪小,没读懂易卜凡这句提问背后的深意,只觉得喊了半天的话要是现在拒绝了自己会很没面子。 面子比天大。 小路知忆点了点头。 “好,”易卜凡低头看了眼手表,嘀咕了句,“你丁阿姨应该还没下班。” 丁阿姨?那个丁阿姨? 是在人民医院急诊科当护士长的那个丁阿姨吗? 吃个饭怎么还和她扯上关系了?! 小路知忆在医院里清醒过来后,明白为什么自己吃饭要和丁阿姨扯上关系了——她能救命啊。 那天以后,小路知忆成长了,不但成为了小饭桌在吃饭问题上最省心的孩子,而且活着的思考上升了一个高度。 也明白了为什么离婚前,易卜凡和路全吵架,他从来不拿易卜凡不做饭说事的原因——她不做饭是对他最后的仁慈。 但其实路知忆很理解,易卜凡的才能不在厨房。 她不仅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了路知忆最好的生活,还给了她在那个年代远超同龄人的生活技能。 路知忆没理由再要求她在外面累死累活后,回到家还要在厨房里挣扎。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 何况,让易卜凡远离厨房,对自己和厨房都好。 “妈,”路知忆夹了块儿红烧肉,偷瞄了眼易卜凡,若无其事地挑起了话头,“那天泼你水的那人,你来之前有了解?” “谈不上有了解,就看到她的时候想起来了。” 易卜凡把红烧肉换到了路知忆那边,说:“公司为了宣传,每年都会给一些竞赛投些钱当奖金,大多数是物理化学啥的。” 说着,她还不忘损一下自己亲闺女:“就是你学不明白的那些。” 换往常,路知忆肯定损回去,但现在有求于人,得低调:“这和沈南沨有什么关系?” “说你见识少你还不服,”易卜凡怼完路知忆,继续说,“去年你上初一,沈南沨高一,在一堆高二高三的学生堆里拔得头筹,奖还是我给颁的。” “我那天没什么事,就去看了眼,那孩子不仅正确率高,做题速度还快,很有我当年的风范。” 路知忆忽视易卜凡的自夸,意识到了不对:“合着您早就知道她学习好了,结果还眼睁睁地看着我在面馆胡言乱语,”路知忆忽然觉得这饭没法儿好好吃了,“我是您亲生的吗?” “哎呀,这不重要。” “啥玩意儿?” “不是亲生的我也养这么大了,总不能再给你摁回55厘米,放回恒温箱里吧。” 路知忆被气笑了,还没等她开始碎嘴,易卜凡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让她老实了:“我当时和带她来比赛的老师闲聊,听她老师说这孩子过得挺不容易的,你没事儿少招惹人家。” 路知忆一愣,忽然想到沈南沨那句“家里没大人”。 一瞬间,想象力不俗的路知忆脑补了一出年度苦情大戏——父母双亡的悲情小女娃,被各种糟心的亲戚嫌弃,多年来都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但仍然顽强生长,成为了一位品学兼优的美女学霸,最后逆袭,走上人生巅峰。 知女莫若母,易卜凡瞥一眼就能猜出来路知忆的脑壳里装了几斤水。 “人家和你差不多,爸妈也离婚了,不过她没你这么好的妈,高中的学费是靠初中班主任资助的。” 路知忆默默地放下筷子,呢喃道:“那确实挺苦的。” 她和沈南沨虽然相知甚浅,但在面馆里,她引导服务员打自己脸时,沈南沨的倔强和倨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生活或许从未善待过她,但她依然野蛮生长,试图把命运强加到自己身上的巴掌扇回去。 路知忆放下筷子,回到自己房间,把抽屉里那盒还没开封的糖放进兜里,夺门而出。 -- 第12页 易卜凡见怪不怪,望着路知忆的背影,自言自语:“得,献爱心去了。” 沈南沨给李爷爷喂完最后一口粥,李爷爷看着她,笑的和蔼。 沈南沨见他笑了,莞尔道:“爷爷,今天是看到那个俏丽老太太了,笑的这么好看。” “哈哈哈,我们小沨心情也不错嘛,都开起玩笑了。” “爷爷!” 李春川抬手弹了下她的脑瓜崩,柔声问道:“说说吧,那天为什么泼人家水。” 沈南沨一怔,下意识攥紧了衣摆,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什么。 “不想说就别说了,”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个坏孩子,就是脾气也太冲了,这不好。” 沈南沨闷嗯了声。 “新搬来的娘俩儿也挺不容易的。” 沈南沨的手微顿,脑海里浮现出路知忆嬉皮笑脸的样子,哼笑了声,说:“她要是都不容易了,那这世界上还有容易人吗?” 李爷爷笑了两声,说:“当妈的一个人拼着事业,养着孩子,你眼里她们过得有多容易她就受了多大罪;” “再说那当闺女的,自己妈从早忙到晚,和一个人长大区别不大,你说她要是再和林妹妹一样每天哭,不说别人受不受了,她自己都难受。” 老旧的风扇慢悠悠地转着,像是附和长者般发出了吱吱呀呀的赞同声。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路知忆的大嗓门:“沈南沨!沈姐姐!在家吗?” “哈哈哈,老话说的没错,不能背后说人,”李爷爷推了推沈南沨,“人喊你呢,快去亮个相。” 路知忆喊了三嗓子,都没见人出来,低声呢喃:“没在家吗?” 刚准备回去,身后传来沈南沨的声音:“路知忆,你叫魂呢?” 刹那间,路知忆前一秒还垮着的脸瞬间明媚:“没,你不一直没理我嘛,我以为你没听见,就又喊了两嗓子。” 沈南沨:“你对自己的实力还真是一无所知。” “嘿嘿,”路知忆憨笑了几声,就不知道该说些啥了。 ——我来给你送糖,惊喜吗? 这么说太莫名其妙了,况且,已经送她一盒了。 沈南沨见她半天没说话,有些莫名其妙:“你把我喊出来就为了陪你站这儿当门神?” “当然不是了,我找你…找你干什么来着,”路知忆拿着糖的手背在身后,眼珠疯狂地四处转动,“对,我来求教,我有不懂得问题。” 话音刚落,路知忆自己都觉得假,谁放着饭点儿不吃饭,跑来问题啊? 这么努力,是要考A大吗? 但说出的的话就没有能收回来的道理,路知忆迎着沈南沨质疑的目光,深吸了口气说:“还免费吗?” 沈南沨轻笑了声,微微侧身便看到了路知忆藏在身后的糖盒。 “你…啥也不带,就来请教?” “啊?” 对啊,谁请教问题什么也不带啊! “我那儿啥也不带了,”路知忆脱口而出,“我这不把自己带来了嘛,方圆十里以内,绝对没有比我还大的问题。” 此话一出,沈南沨笑弯了腰:“我收回刚说你对自己实力没有认知的话,你对自己的认知简直可以用深刻来形容。” 脸皮厚如路知忆,此刻脸也红透了:“哎呀,别笑了。” 沈南沨笑够了,抬手弹了路知忆下:“哎,糖是给我的?” 路知忆见目的被戳穿了,也懒得再多费口舌,点了点头,把糖递给了她。 “我妈从小教育我,不能白占人便宜,你愿意免费教我,我怎么找也得有点表示,所以你的糖管够。” 沈南沨接过糖,失笑道:“你当我糖罐子啊?” “不要啊,”路知忆斜睨着她,作势要把糖拿回来,“那还我吧,我这可是大有来头的糖。” 沈南沨无情揭穿:“哄三岁小孩打针的糖,是来头大。” “你还别瞧不上这糖,这玩意儿满13岁及以上还吃不到呢!” 沈南沨把糖握在手里,哄小孩儿似地点了点头,把她的话有重复了一遍:“是是是,满13岁及以上就吃不上了,好大的来头啊!” “切,”路知忆想到了什么,粲然一笑:“咱俩差三岁,我三岁,你六岁,咱俩手牵手,一起称霸幼儿园!” 时过经年,路知忆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忽然冲出家门,拿着糖来找沈南沨,她也不想去深究自己年少时的所为。 因为天边交织的粉紫色晚霞告诉她,明天会是个晴天,夏夜的星空迷人。 第6章 chapter 6 “你到学校后先去敬德楼,你们初二在那栋楼,到了之后……” 路知忆叹了口气,打断了易卜凡的嘱托:“到了之后,去三楼办公室找赵春兰阿姨,她会带我去办手续,您从到这儿的第一天就说了不下百遍,唐僧的紧箍咒都没您念得勤。” 易卜凡轻笑了声,说:“也对,你也不是第一次转学了,这些话用不着我唠叨。” 路知忆一顿,抬眸瞥了眼易卜凡,说:“还是得说一下的,毕竟每次都是不一样的阿姨。” 她把剥好的鸡蛋放到了易卜凡的餐碟里,调侃道,“人家都是哥哥姐姐多,我是阿姨多,啥时候您能给我找个叔叔啊?” “要那玩意儿干嘛,”易卜凡微微皱眉,“养你一个就够我受的了,再养一个我活不活了,还不如养只猫自在。” -- 第13页 路知忆见易卜凡皱眉嫌弃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易卜凡刚离婚那些年,不少人给她介绍对象,那叫一个苦口婆心,尽心尽力。 奈何三年的全职妈妈生涯给易卜凡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易卜凡一股脑全推了。 连给路知忆闹腾的机会都没给,这反成了路知忆调侃她的话头。 “不和你侃了,我上学去了。” “等等,我送你。” 娘俩儿刚准备上车,易卜凡看到李爷爷颤颤巍巍地往胡同外走着,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哎呦喂,这老爷子是要去哪儿,别再出事,”她忙拦下,问,“李大爷,您这一大早的是准备上哪儿去啊?” 李爷爷看清说话的人是易卜凡后,笑着回道:“害,小沨上学走得急,午饭没带,就想着别让孩子大中午顶着太阳在走一遭了,我去给她送去。” 路知忆精准的捕捉到了两个字——“小沨”。 这个胡同里应该没有第二个名字里带沨的人了。 没等易卜凡说话,路知忆忙接过话头:“李爷爷,我去给她送吧,我和她一个学校,方便。” 李爷爷有些犹豫:“这……” 易卜凡也附和说:“您就把这活儿放心交代给她,俩孩子都住一个胡同里,我还指望小沨能带带我们家这个呢。” 李爷爷没有再推脱,把保温盒交给了路知忆:“小沨的教室在追梦楼五楼,那个楼层就两个班,她在西边的教室。” 路知忆点了点头,莞尔道:“爷爷我记住了,保证把饭按时送到。” 到了车上路知忆难得沉默,易卜凡忍不住问:“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路知忆把视线从保温盒上移开,漫不经心道:“没怎么。” 悠长的暑假里,路知忆其实经常看到李爷爷——晚上在树下纳凉的老人里有他,清早在东边公园里遛弯的人里面也有他,但每次都是他一个人。 沈南沨也没有和她说过自己有个爷爷。 这让路知忆没由来的烦闷,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没问过沈南沨啊。 这种事哪有不问自己上报的,又不是相亲。 这么想着,路知忆心头的烦闷散去了不少,连嘴里的糖都甜了几分。 易卜凡瞥了眼路知忆,一头雾水: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前一秒还阴着脸,现在怎么笑的这么惊悚呢? “听说了没,咱们要来新人了。” 下了早自习的敬德楼永不消停,初二三班后排,以学委顾殊为中心,召开了本学期第一次“八卦大会”。 坐在一边的赵南推了推眼镜,加入了“八卦大会”:“我妈和我说是个姑娘,她妈和我妈是大学同学,所以才转到咱们班的。” 顾殊微微挑眉:“是吗?” “嗯,”赵南见焦点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继续说,“我妈说她成绩一般,不是特别拔尖,中等水平,从小到大没少跟着她妈到处换地方,经常是一个地方的课本还没看明白就换了另一套教材。” 同学A:“那成绩想好也难” 同学B附和:“对啊,对啊……” 顾殊把手搭在了赵南肩膀上,嗤笑道:“长怎么样?” 话音刚落,哄堂大笑,有人揶揄道:“这才是最重要的!漂亮小姐姐要是成绩一般,学委还是很愿意教的。” 路知忆刚到教室门口,这一番话就听了个全面,她冷笑了声,本来准备走前门的,看样子得走后门和新同学打照面了。 “长得平平无奇,五官毫无亮点,甚至可以说是一桩冤案,”路知忆拍了拍顾殊的肩膀,对上他漆黑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学委教吗? 热闹的教室瞬间安静,周围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等着顾殊的回话。 顾殊内心深处的声音告诉他,最好还是道个歉。 但路知忆不准备善了的眼神似挑衅,激起了少年心底的那份没由来的倔强。 正当他准备刺一下路知忆时,路知忆先退了一步,对周围看热闹的人说:“自我介绍下,我叫路知忆,知识的知,回忆的忆。” 说完,她瞥了眼一旁的顾殊,说:“刚听到他们说,你是学委?” “嗯。” “这节课赵老师开会,上自习,班干部看好班,”路知忆见顾殊一脸茫然,又补充了句,“赵老师让我告诉你的。” 顾殊愣愣地点了下头。 路知忆被他呆愣的样子逗笑了:“我总不能一直站着吧,学委,给安排个座位吧。” 顾殊这才回过神,环视了教室一圈,发现只有自己没有同桌。 世界上的事还真是有不可言说的联系,顾殊想。 “那个,”顾殊有些为难地说,“只有我旁边有空位,你要是不想的话…” 顾殊后半句还没说完,路知忆就把书包从他身后扔到了座位上:“我们做同桌吧,”路知忆望着他,眼眸晶亮,“虽然我长相一般,但还是请学委不吝赐教啊。” “哈哈,”顾殊笑了两声,也坐了回去,小声嘀咕了句,“这长得也不像一桩冤案啊,挺好看的。” 路知忆装没听到,没有接话。 说实话,在听到那些话的瞬间,路知忆不生气是假的。 她知道自己没那么没心没肺,也没那么大度。 但相比这些,她更不喜欢麻烦。 -- 第14页 和人吵架,不管因为什么,都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与其去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如多吃点好吃的。 不过是对新同学的长相有些好奇嘛,这也正常。 路知忆这么想着,把火压了下去,给顾殊送了一个台阶——赵春兰是要开会,这节课也确实要上自习,但让她通知的是班长,不是学委。 顾殊和她一样,也怕麻烦。 路知忆刚在位置上坐好,顾殊就戳了戳坐在自己前面的班长,把管纪律的倒霉活交给了他。 刚把任务交代出去,就看到路知忆桌子上的数学笔记,封面上清秀的字迹写着“沈南沨”的名字。 “你这笔记是沈南沨的?” 路知忆一愣,合上本子一看才发觉自己拿错了。 “嗯。” “你居然认识沈南沨!” 顾殊的情绪忽然激动,声量也提高了几个分贝,坐在前面的班长回头甩过去了一记眼刀,顾殊讪笑着做了个“对不起,我闭嘴”的嘴型。 路知忆不解地问;“你这么激动干嘛?” “你刚来不清楚,高二文科实验班的沈南沨在咱们一中可是很有名的。” 路知忆合上笔,问:“怎么个有名法儿?” “咱们学校每届初三,到了下学期中间的时候都会举行一次测验,只准级部前20名参加,排名前五的可以不用中考直接保送咱们高中部。” 路知忆不以为然,保送嘛,她虽然没经历过,但这些年也见过不少。 “保送不稀奇,稀奇的是沈南沨那次测验的成绩学校至今都没有公示出来,至今还没人有这待遇。” 路知忆觉得离谱,但还是配合地笑了两声:“哈哈哈…是吗,她可真厉害啊。” 上午的课除了第一节 课是自习外,实在说不上快乐——上完数学跟历史,跟完历史上物理,一上午下来,路知忆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路知忆伸了个懒腰,叫住了正准备走的顾殊:“高二几点放学?” “高二,”顾殊看了眼时间,“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路知忆点了点头,顾殊好奇道:“你要去找沈南沨吃饭?” 路知忆无奈地说:“我是有多闲,才会想到去找学霸吃饭这种刺激的事儿。” 一中高中部和初中部靠一座天桥连接,平分天下。 高中部三栋教学楼,三个年级一碗水端平,各占一楼。 但三个年级的实验班都在高三的追梦楼上,高三实验班独占最高层,高一高二在它下边一层。 路知忆提着保温盒找到沈南沨的教室,累的满头汗——李爷爷没告诉她追梦楼在学校最里面啊! 她到的时候,高二也已经下课,但毕竟是实验班,即便是到了饭点儿,教室里面也很是安静。 路知忆往里面张望着,没等她找到沈南沨,先引起了另一个女生的注意。 路知忆见有人朝她走来,忙后退了几步,结果刚转过身,就被叫住了:“同学,你找谁?” “学姐好,”路知忆转过身,笑的“人畜无害”,“我找一下沈南沨。” 女生往教室里张望了一圈,说:“不好意思啊,她不在教室,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有什么事可以先和我说。” “这样啊,”路知忆心里忽然空了下,“不用了,谢谢学姐。” 路知忆提着保温盒,怅然若失地往回走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路知忆?” 沈南沨站在楼梯口,怀里抱着习题册,不解地看着她:“你来这儿干嘛?” 路知忆指了指保温盒,“我说我是来给你投喂的,你信吗?” 沈南沨接过保温盒,“那,换个地方投喂我?” 路知忆失笑:“你还真信了啊?” 沈南沨吁了口气,没继续和她扯闲话,转头就往上走着。 “你怎么和猫似的,一言不合就我行我素,”路知忆腿长,两步并三步追上了沈南沨,拽住了她的校服外套,“看在我长途跋涉给你送饭的份儿上,让我蹭你顿饭呗,沈姐姐?” 沈南沨一怔,别扭地把路知忆手从自己衣服上弄下去,肉眼可见的提高了上楼梯的速度。 路知忆笑的更加粲然,“沈姐姐,你等等妹妹我啊!” 路知忆跟着沈南沨爬完一层楼梯,迎面一阵凉风,沁人心脾。 她抬起头,便看到沈南沨逆着光坐在最上面的台阶上,把习题册放到一边,凉风携阳光轻吻着她。 “看什么呢?” 沈南沨顺着路知忆的视线往自己身后看了看,除了玻璃啥也没有,心下暗道:这孩子长得挺好,可惜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路知忆移开视线,认真地说:“沈南沨。” “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漂亮?” 沈南沨一怔,路知忆缓缓地走向她,坐在了比她底两层的台阶上,背靠着护栏,莞尔道:“如果没有的话,我想说,你真的好漂亮。” 没有人会不喜欢美的存在,但路知忆第一次觉得,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漂亮到只需要坐在那里,就会让人心神往之。 “没有,”沈南沨打开保温盒,“不过也不用别人告诉,我知道自己好看。” “您还真谦虚。” 沈南沨轻笑了下,咬了口酸豆角,面不改色道:“谢谢。” -- 第15页 路知忆偷瞄了眼沈南沨的保温盒,眉头微皱,但是一瞬,便又舒展开,若无其事地起身说:“我还有点事儿,先回教室了。” 没等沈南沨回答,路知忆便一溜烟的下了楼,沈南沨喃喃了句:“不是说要蹭饭吗?” 路知忆下楼后,冲进了高三楼后面的超市了,一股脑地买了一堆零食,大多是顶饱的。 沈南沨的保温盒里可以说是不见一点肉,一碗清粥,几根酸豆角,外加一盘西红柿炒蛋,常年混迹在厨房里的路知忆觉得沈南沨睡个午觉起来就会饿。 但买完了她才意识到不对——买太多了,这一袋子她该用什么理由给呢? 下午,沈南沨上完两节数学,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天一热她的胃口就坏到差劲,中午只勉勉强强地把粥喝完了。 沈南沨闭着眼,手在桌洞里摸索着,想含块糖顶一下,结果摸到了一个长条。 她把“长条”拿出来,才发现是两条被缠在一起的巧克力,一包黑巧,一包白巧。 巧克力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路知忆龙飞凤舞的字:“巧克力换你一个独家新闻,你当年保送测试到底考了多少?” 第7章 chapter 7 路知忆把巧克力放进沈南沨桌洞后,提着一大袋零食零食回了教室。 深得易卜凡“抠门绝学”真传的路知忆当了次“散财童子”,用一袋子零食和自己的“左邻右舍”混成了哥们儿。 青春期的孩子就是如此的单纯可爱。 “大兄弟”一号顾殊一放学就热情地招呼路知忆:“路哥,走吗?” “不了,”路知忆确认前后门安全后,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敲打,“我要在学习的苦海里再遨游会儿,你先走吧。” 为了响应素质教育的号召,一中的初中部是不强制学生上晚自习的,全靠学生自觉。 顾殊半信半疑地问:“你确定…你这是要挣扎?” 不怪顾殊质疑,她和留在教室上自习的人画风差太多。 人家在一边奋笔疾书,她耳朵里插着耳机,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蓝白色的校服随意地摆在桌面上,下面是比她脸还干净的试卷,除了表情外,其他的和“挣扎”毫无关系。 路知忆自己倒没觉得,面对顾殊的质疑,她不仅神态自若,甚至还觉得顾殊的质疑莫名其妙。 那张比她连还干净的卷子是数学和物理,不是她不写,是没个俩小时她绝对搞不定。 毕竟刚开学,不好一开始就放弃挣扎,糊弄了事。 “路知忆,你是和你头顶上的风扇看对眼儿了吗?” 路知忆一激灵,猛地坐正,沈南沨靠在前门的门沿上,神色漠然地望着她。 “沈…沈南沨,”路知忆还没反应过来,顾殊激动的不行,“是沈南沨吧?” “嗯,”路知忆默默地把校服外套穿了上去,呢喃了句,“不是她爸也不是她妈,是她本人。” 路知忆班里留下上自习的人只有零星几个,但望向沈南沨的视线依然热烈到让她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沈南沨轻叹了口气,佯装镇定地走向路知忆。 顾殊还沉浸在见到活的“风云人物”的震惊中,人都到了面前脑子还没重启成功。 “同学,你如果准备要走了,我能在这儿坐一会儿吗?” 沈南沨语气冷漠到顾殊一时没有分清她是在询问,还是在通知。 路知忆看着沈南沨冷漠之下的尴尬,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果说她是面对谁都能从善入流的“交际花”,沈南沨就是看人一眼都能让人下意识憋气的“大反派”。 路知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了下顾殊,揶揄道:“你女神问你意见呢!” “哦,”顾殊回过神,忙起身把位置空出来,“学姐坐。” 沈南沨瞥了眼路知忆,路知忆很有眼力地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转过头憋笑。 顾殊的视线在课桌和门之间来回横跳,最后背着包走出了教室,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顺拐了。 碍于教室还有别人在认真读书,路知忆没敢笑出声,趴在桌子上缩成一团,憋笑的很辛苦。 沈南沨嗤笑了声,问:“好笑吗?” 路知忆深吸了口气,试图恢复正常。 结果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就破功,背对着沈南沨肯定地点了点头。 “别笑了,再笑下去要岔气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路知忆往沈南沨那边靠了靠,低声说,“你怎么来了,不上自习?” 沈南沨没回答,被路知忆校服下面的卷子吸引了目光:“这是你卷子?” “啊?” 没等路知忆反应过来,沈南沨已经把试卷拿了过去,发现一片空白后愣了下。 沈南沨嗤笑了声,语气调侃道:“你这是用皇帝的新笔写的卷子?” 路知忆讪笑了下,说:“相信我,我能解释。” 沈南沨一脸“我看着你狡辩”的表情,等着她开始自己的表演。 路知忆默默把试卷抽回去,“我不是不想写,但你看这题量和难度,它这很明显是不爱我。” “听没听过那句话,真正的爱是放手而不是强迫。” 沈南沨斜睨着路知忆,一声冷笑胜过万千言语。 路知忆老脸一红,“你来就是为了听我讲单口相声的?” -- 第16页 “不是,”沈南沨手撑着脑袋,望着路知忆,浅笑道,“不过,这属于意料之中的收获。” “嘿,你还来劲儿了!” “不闹了,”沈南沨把那张便利贴贴到了她额头上,“我是来卖给你独家新闻的。” 路知忆把便利贴拿下来,看着自己龙飞凤舞的字,嘀咕了句:“怎么还当真了?” 那一袋子零食都是给沈南沨的,但她火急火燎跑到她教室后才发觉不对。 这一袋子零食在“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实验班里太扎眼了。 可总不好让沈南沨干饿着吧,毕竟买都买了。 路知忆思来想去,最后留下了巧克力——顶饿小巧不显眼,两个口味,不爱吃白巧就吃黑巧。 但莫名其妙地桌洞里多出来两条巧克力,大多数正常人都不太敢直接吃,用什么理由呢? 路知忆灵光一闪,想到了顾殊和她说过,沈南沨的保送测验成绩学校至今都没有公示——好,就它了! 佛是自己招惹来的,现在说自己其实不好奇太晚了。 路知忆苦笑了下,说:“这独家新闻还挺好买。” “我也不知道我具体考了多少,”沈南沨用余光扫着路知忆的卷子,说,“数学应该是满分,其他科不出分,95分以上是A,我记得我应该都是A。” 沈南沨的语气轻飘飘,像在说晚饭吃了番茄炒蛋一样平常。 数学“天才”路知忆满头黑线——她合理怀疑沈南沨就是来嘚瑟的。 “沈南沨,我知道我的数学很差劲,你要想笑大可以笑,但能不能别给我的心口再插上两刀了,我的心很脆弱的!” 路知忆“正气凛然”地望着沈南沨,说:“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不爱也请善待,谢谢!” 沈南沨不屑:“都不爱了为什么还要善待?你会善待对自己的仇人?” 路知忆语塞,这天儿是没法聊了。 教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头顶的风扇慢悠悠的转着,夹带着初秋的落日余晖洒满了整个教室,地面上,两道被拉长的影子相互交叠着。 时光静好而温柔。 “李爷爷不是我亲爷爷,我家真没大人了。” 沈南沨望着窗外热闹的人群,声音很轻,却隔着耳机清晰无比地传进了路知忆耳朵。 “他们离婚的时候都不想要我,干脆把我交给了当时还是邻居的李爷爷,李爷爷没儿没女,他们每年都会给他打钱,算我的抚养费。” 按照常理,路知忆该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她天生没这个技能,打小就不会安慰人。 她觑着沈南沨的脸色,沈南沨平静的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但路知忆还是注意到了被她攥紧的衣角。 沈南沨没有自己表现的那样淡然,但要是被人发现话怕会更难受。 装没看到吧,路知忆想。 路知忆把校服袖子撸上去半截,浅笑了下,懒懒地说:“这算不算另一个独家新闻?” 话音刚落,她便对上了沈南沨真挚炽热的目光:“我没骗你。” 路知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她没说谎? 见路知忆没回话,沈南沨以为她没懂什么意思,刚想解释,但没等她开口,就听到路知忆轻声说:“我知道啊。” 路知忆盯着头顶的风扇,胳膊搭在椅背上晃着,整个人被最后的一束阳光温柔地抱着,“其实,这种事情,只要不犯法且没恶意,撒谎了也无所谓,大家心里都有一个角落,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不想坦露给别人的。” … 易卜凡刚离婚的时候,路知忆只有三岁,没觉得自己和其他小朋友有什么不一样。 但她稍微大一点,就觉察出自己的“特别”了——自己的生活里只有妈妈和她的姐妹,没有少了爸爸和他的兄弟。 当别的小朋友问她为什么没有爸爸接的时候,她潜意识里不想告诉她真相,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她们不一样。 所以,她撒了人生中第一个谎:“我爸爸在国外工作,没办法接我。” 但很快,全班的小朋友和家长也都知道了她说的这个谎话。 这个谎话自然传到了易卜凡耳朵里。 但易卜凡没有和她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她什么都没有和路知忆说。 直到路知忆自己忍不住问她,她才开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那个小朋友,我和你爸离婚了,所以你爸不来接你?” 小路知忆低着头,眼角泛着泪花,小声说:“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没有爸爸,他们都有爸爸,我害怕他们知道了就不和我玩了。”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爸爸妈妈不生活在一起了,对他们而言,和永远失去了其中一位的区别不大。 易卜凡叹了口气,蹲下身,视线和小路知忆齐平,说:“所以我没有生气,想合群从来都不是错事。” “但我说谎了,你说过,撒谎不是好小孩,撒谎鼻子会变长。” 易卜凡被她逗笑了,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言语中带着些笑意:“鼻子这不也没变长嘛!” “路知忆,我不想你撒谎,最终的目的不是你成为一个好小孩,而是因为诚实和真诚,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品质。” “你不会永远都是个孩子,等你长大一些,就会发现,说不说谎在一些时候并不是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诚和诚实的唯一标准。” -- 第17页 “人很复杂,由这些复杂的人组成的社会也是复杂的,所以坏人有时候会扶老人过马路,善良的人也会说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在不触碰法律的前提下,若只用一个标准衡量人的善恶,未免有些刻薄了。” … “所以,”路知忆郑重地拍了拍沈南沨的肩膀,“沈姐姐,你在我这儿,还是个很好的小朋友的。” 沈南沨嗤笑了声,对她作揖道:“谢谢路三岁的认可。” “害,”路知忆忽然觉得不对劲,“我刚喊你沈姐姐,你居然没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 “是不是憋着大招?” 沈南沨把路知忆的手拍开,笑意粲然,顺着她说:“嗯,我憋着好大一个招。” 她把路知忆的卷子抽了过去,说:“一次三百,看在巧克力和糖的份儿上,便宜你50,一次二百五。” 路知忆一愣:“之前不说免费吗?” “我之前说的是‘这次免费’,懂?” 路知忆失笑:“得,行走江湖多年居然栽你这儿了。” 沈南沨嗤笑:“这只能说明你见识少。” “不对,”路知忆砸么过来味儿了,“沈南沨,你说谁二百五呢?!” “谁答应谁是!” 沈南沨说完,还朝她做了个鬼脸,路知忆无语:“你几岁了,沈姐姐?” “我大你三岁,六岁。” 路知忆嗤笑,蹭了下沈南沨的肩膀,沈南沨眉头微皱,但路知忆正盯着风扇发呆,没有注意到。 “你们好学生不上晚自习吗?” 沈南沨看着路知忆的卷子,顺手抽了支她的笔,边在上面圈画,边回道:“上,但也不是必须要上。” “啊?” 沈南沨抬眸看着她,眼里满是理所当然:“不想上可以请假啊。” 路知忆点了点头,感叹道:“高中老师真好说话。” 沈南沨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后来,路知忆才明白,不是老师好说话,是因为请假的人是沈南沨。 说话间,沈南沨已经给她圈好题,把卷子铺到了她面前。 路知忆一阵不好的预感:“这是啥?” “要是实在不想做,就重点做这几道,这几道题知识点比较综合。” 路知忆看着卷子,明白了什么叫“请佛容易送佛难”。 她不知道别人家佛怎么送,她的这尊佛得用卷子送。 沈南沨给她圈的题几乎是一张卷子的“半壁江山”,路知忆边崩溃边做完了。 路知忆伸了个懒腰,刚想和沈南沨嘚瑟一番,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晚风吹动浅蓝色的窗帘,路知忆看着她,用手比了个“相机”,把睡着的人和她身后绚烂的晚霞放在了一起。 路知忆放下试卷,趴在桌子上望着身边睡着的人,眼眉如画,只是微微蹙着。 “你怎么连睡觉都要皱着眉啊?” 路知忆望着沈南沨,下意识想伸出手帮她把皱着的眉舒展开,但觉得会吵醒她,又把手收了回来。 “谢谢啦,沈六岁。” 第8章 chapter 8 “这次运动会除了常规项目外,还加了场篮球比赛…” 赵春兰话未说完,全班都沸腾了。 篮球这项运动独特魅力在于,人们提起它时总会想起那年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人。 路知忆理解这种兴奋,但她实在无法和自己兴奋到好似要变身奥特曼的同桌共情。 这叫唤的,是没碰过球吗? 赵春兰拍了拍讲台,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这次篮球比赛不仅要男生参加,女生也需要出战。” 刚才还沸腾的女生瞬间泄了气:“啊?!” 赵春兰手撑在讲台上,打趣道:“我寻思着咱班姑娘也不该愁这个啊,毕竟咱班体委可是12个班里的唯一金花儿呢,对吧,何千。” 何千坐在路知忆前面,成绩中上,长了一张娃娃脸,对谁都笑呵呵,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是这个班里第一个和路知忆搭话的女生。 “女生这边的工作就交给何千吧,有问题吗?” 何千笑呵呵地敬了个礼:“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男生那边就交给许天泽吧。” 路知忆循声望去,许天泽是何千的同桌,只见他点了点头,“好的老师。” 路知忆周围一圈都是班委,同桌是学委,前桌是体委,前桌的同桌是班长。 虽然路知忆一直觉得许天泽的长相不像一个学霸——他长得太漂亮了。 五官立体,肤色冷白,身量修长,眉宇间自带翩翩公子的温润气质,又生了一双桃花眼,看块儿木头都自带深情buff。 路知忆见他第一面就暗自感叹:这人要是长大了,但凡风流一点儿,得惹多少桃花债啊。 赵春兰满意地点了点头,感慨道:“比赛的输赢无所谓,但参与感是很重要的,我希望这次比赛咱们班女生可以积极参与,要知道,女生酷起来能甩男生十条街呢。” 全班哄堂,赵春兰也不多说,拍了拍讲台示意安静下来,就开始上课了。 路知忆微微挑眉,翻开课本准备上课,顾殊凑过去小声问:“路哥,你说千儿能凑出一个篮球队吗?” “悬。” “也不一定吧,”顾殊环视了周围一圈,“咱班女生的个子可是傲视群雄的,一米七左右的姑娘少说得有15个人。” -- 第18页 路知忆瞥了他一眼,无奈道:“谁和你说个子高就喜欢打篮球了,个子再高也是女孩子啊人喜欢的是看人打球,不是自己打球,懂?” 顾殊失笑,反驳道:“你也是个女的,我怎么在你身上看不出来你喜欢看人打球呢?” “不好意思,”路知忆放下笔,双手合十摆在胸前,“这种世俗的想法只会耽误贫僧的修行,施主自重。” 路知忆没有打球赛的想法,但不妨碍别人有想让她打球赛的想法。 一下课,何千生怕她跑了,一把把人摁在座位上:“路哥~路哥~来嘛~” 平日里“卧槽”“尼玛”当口头禅的女汉子,忽然对自己撒娇,搞得路知忆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往下掉。 路知忆往后退了退,偏开头,很有原则地拒绝:“不去,就算母猪上树了我也不去。” “别呀,路哥,”何千往前凑了凑,“你要是去的话,再加上个我,任务条就走了六分之一了,而且你之前还打过市联赛,咱们不至于输得太难看啊。” 路知忆被这个理由整笑了:“这还没比呢怎么就想着输了?” “咱班姑娘出了名的文静养生,跑八百米都能愁得多吃两碗饭,况且,赵姐都说了,不论输赢,重在参与。” 何千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路哥,咱们学校篮球场有俩,一个室外一个室内,我刚看运动会场次表,室外篮球场是男生的,在咱们初中部,室内篮球场在高中部,和超市对着,打完比赛要是口渴,买水都比男的少走好几十米路。” 闻言,顾殊的脸皱成了苦瓜:“学校有够双标的啊,高中那么忙哪有空打球,把室内篮球场建在那儿干嘛?” 一向少言寡语的许天泽回过头,说:“建篮球场的钱分开面向社会募资的,高中部还有校友捐款,资金充足所以建的室内,初中部捐款少点,只能建室外的。” “果然,只有钞能力才是超能力,”路知忆笑着拍了拍顾殊的肩膀,“学委好好奋斗,以后也给咱们初中部一个超能力!” 顾殊:“我觉得我难堪重任,还是交给班长吧!” “对了,班长,”路知忆笑了下,问道,“你参不参加?” 许天泽点了点头,说:“赵姐把这活儿交给我了,相当于我有了一个默认的名额,再说了,不参加也不合适。” 路知忆打量了下许天泽的身板,觉得他不参加也挺合适的。 许天泽虽然不矮,但看着单薄,再加上他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书卷气,路知忆想象不出来在球场上,是他和人“厮杀”还是他被人“厮杀”。 “别勉强自己,”路知忆十分真诚地望着他,“打打杀杀这种费体力的活儿让顾殊这种皮糙肉厚的干就行。” 许天泽垂眸浅笑,望向顾殊时,桃花眼里多了一层涟漪。 虽一闪而过,但还是让路知忆捕捉到了。 ——看兄弟的眼神要这么饱含感情吗,许天泽就这么想当顾殊的爸爸? “哎呦,别管他们了,”何千跑到路知忆身边,拽着她的胳膊边晃边撒娇,“路哥,你也心疼心疼奴家吧,我总不能一个人打完全场啊!” 路知忆天生对撒娇过敏,何千的撒娇更是让她一阵上头。 “祖宗,别晃了,胳膊都要没了!” “我不,除非你答应我!” 路知忆被气笑了,她生平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你先放开我,不然这事儿没商量了啊!” 果不其然,何千把手松开了,悻然地坐了回去,单看背影都觉得她委屈的不行。 许天泽安慰了几句,但何千依然“半死不活”。 他轻笑了下,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根棒棒糖递给何千,语气温柔的如春风化雨:“不着急,离运动会还有半个月呢,总能凑齐人的。” 何千点了点头,生无可恋地叼着糖。 路知忆看完了全过程,觉得破案了——许天泽那是想当顾殊的爸爸,就是生了一双多情眼。 篮球赛嘛,路知忆摸了摸自己的膝盖,眸色深沉。 最后一节课,四个人各怀心事,集体灵魂出逃。 下课铃刚响,路知忆从夹子里抽出一张卷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顾殊朝她喊道:“路哥,你不去食堂了?” “不去了,我去蹭饭!” 路知忆跑到追梦楼六楼,沈南沨坐在最高一层的台阶上,耳朵里插着耳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 看到来人是路知忆时,沈南沨也不吃惊:“又来蹭饭?” “嗯,”路知忆边上台阶,边说,“我来是有正经事儿的,蹭饭只是顺道。” 沈南沨的视线追随着她,好看的眼睛里写着“我信你个鬼”五个字。 路知忆把卷子递给沈南沨,“喏,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请沈姐姐检阅。” … 那天,沈南沨醒后本来还有点迷糊,在看到路知忆做的卷子后,人彻底被气醒了。 她理解不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要做这么长时间;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连三角函数特殊值这种“常识”都要翻书找;更理解不了,为什么做了这么长时间都还会错一半。 沈南沨看着一半红的卷子,气到嘴角微笑:“路知忆,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沈姐姐,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路知忆觑着沈南沨冷若寒霜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这很明显,我的擅长不是它嘛。” -- 第19页 “不擅长和完全不会是两个概念,”沈南沨敲了敲她的试卷,“你不是不擅长,是一窍不通。” 路知忆侧过脸,没有接话——沈南沨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一窍不通。 “路知忆,”沈南沨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下来,“你想过以后干什么吗?” “以后,”路知忆望着头顶的风扇,手指在桌面上敲着,“我想学法。” 沈南沨没有接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了良久,才说话:“那就是想学文科了。” 路知忆望着她,笑靥如花:“嗯,我这个脑子,也学不来物理化。” 沈南沨一怔,眸光微动,“你知不知道,文科到最后拼得是数学?” 路知忆一愣,后背忽然发凉,沈南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你现在连三角函数都做不来,你准备怎么办?靠做梦上法学院吗?” 沈南沨瞥了眼路知忆的卷子,无奈扶额,刹那间,她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路知忆看着她,低头轻笑了声:“沈南沨,我妈都没和我说过这些。” 沈南沨僵住了,望着路知忆。 路知忆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数学卷子,自言自语道:“在我的印象中,我妈一直行色匆匆,直到现在也是,她像一个舍不得停下来的陀螺,一直围着工作这个轴心转。” “我数学不好,她从来没有说过我一句,转头就给我报了个班,我说我不想去上,她问了三次,确定我不想学之后立马就把学费退了。” “我从来没怪过她忙,因为她觉得只要她足够努力,我就可以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但有时候,就,”路知忆轻笑了下,“就还挺想她像别人家的妈妈那样,因为我糟心的数学成绩骂我两句,唠叨一下的。” 但易卜凡从来没有过,她的性格也做不来这种事。 偌大的教室只有风扇转动的吱呀声,两个人沉默着。 路知忆的头忽然被弹了下,她抬头,便看到沈南沨指着一道没有错误的题说:“也不是完全一窍不通,至少你记性不错,做过的题不会忘。” 这道题是暑假沈南沨“耍酷”失败时,路知忆做的那道。 “看在巧克力和糖的份儿上,我带带你吧,带不成大神,但考个90分左右应该问题不大。” 路知忆深吸了口气,莞尔道:“接受沈姐姐改造!” … “这次做的不错,”沈南沨满意地打完最后一个对钩,“你这个小脑壳记性是真不错,做错过的题是真的不会忘。” “那可不,我这个脑子可是为了背政史地而生的。” 路知忆夹了根沈南沨碗里的酸豆角,入口的瞬间,眼睛就瞪大了:“绝!李爷爷这酸豆角绝了!比老干妈还下饭!” 说着,她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放到了沈南沨碗里,“沈姐姐一边忙自己的学习,一边还要操心着我,这么辛苦得多补补,酸豆角我来代劳吧!” 沈南沨忙护住自己碗:“我就这么几根儿了!” “怎么还护食呢,不懂得分享可不是好孩子。” 路知忆没那么想吃酸豆角,就是想找个借口把红烧肉给她而已,但看到沈南沨如此护食,年轻的心开始叛逆了。 她趁沈南沨不注意,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伸向了酸豆角,沈南沨独来独往惯了,那见过抢饭吃的人,直到路知忆把豆角含在嘴里了她才反应过来。 “路知忆!” “沈姐姐别生气啊,”路知忆给她夹了块红烧肉送到嘴边,“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我手艺不错的,尝尝呗,又不亏。” 沈南沨一怔:“你还会做饭?” 路知忆点了点头,“那可不嘛。” 沈南沨看着嘴边的红烧肉,犹豫了下,咬了一小口,入口的刹那,眼睛便亮了。 “好吃吧,”路知忆喂她吃完了肉,得意道,“我就说不亏吧。” 沈南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吃饭很慢,好像吃饭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但还是把路知忆夹给她的肉吃完了,以至于酸豆角剩了好几根。 “沈南沨,你喜欢打球吗?” 路知忆望着她,想到了那场篮球赛,话便睡着嘴问出来了。 “不是很感兴趣,”沈南沨把餐具收拾起来,“你要是打球的话,那场球赛应该很有看头。” 路知忆饶有趣味的看着她,问:“为什么?” “不知道,”沈南沨耸了耸肩,“直觉吧,听说你们初中这次运动会有篮球赛,要用后面的篮球馆,你想参加?。” “你直觉还挺准的,”路知忆没直接回答,边往下走边说,“到时候让你见识一下女孩子在球场上的飒爽英姿。” …… “路哥,你不是说就算母猪上树你也不去嘛,”何千给路知忆登记着名字,忍不住打趣道,“是什么感化了你,是我的可爱吗?” “呵呵,”路知忆往嘴里扔了块糖,坐在桌子上,两条长腿交叠着,“因为我说的是‘就算母猪上树了’,众所周知母猪不会上树,路哥会打比赛。” 第9章 chapter 9 路知忆小时候个子不高,比同龄人矮一个头。 但易卜凡身高168,路全身高182,两人的身高在那个年代和“巨人”一样。 路知忆的小个头让易卜凡怀疑自己是不是抱错孩子了,于是易卜凡带着路知忆测了骨龄,科学说她以后长到一米六就顶天了。 -- 第20页 但易卜凡是位从名字就注定不凡的女人——科学算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 路知忆六岁那年,易卜凡第一次行使了自己作为母亲的“□□特权”——她不顾小路知忆的反对,强行把她扔到了小区里叔叔大爷们的篮球队。 当时只有一米三的小路知忆,追着弹起来比自己还高的球在水泥地上驰骋,活生生把篮球追出了踢足球的既视感。 事实证明,打篮球确实能长个儿。 路知忆一到三年级就开始窜个头,从一米三一路窜到一米五六,成为了同龄人中宛如S省大葱一样的存在。 扎眼的身高和从小在叔叔大爷堆里锤炼出的篮球技术,路知忆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是校篮球队的队长。 初一打市联赛时,和她们对阵的是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女篮打球是出了名的狠,路知忆第一场打下来,胳膊被挠的发红,膝盖也“挂了彩”,两队的比分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路知忆咬着牙打完了第二场和第三场,三个漂亮的三分,和队友完美的配合,把比分追了上去。 最后一场实验中学发了狠,路知忆这边也不是吃素的,硬是把比分追平了,最后加时赛十分钟。 十分钟里,双方比分咬得很紧,最后三分钟时,路知忆在救一个球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被迫下场,左手腕也因此骨折,实验中学以一分的优势赢了这场比赛。 那段时间易卜凡正在国外出差赶不回来,教练打电话告诉易卜凡时,易卜凡嘱咐了她几句,又拜托了丁阿姨到家里照顾她。 路知忆看着空荡荡的家,和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给她添麻烦了。 那以后,路知忆便退队了。 一起奋斗的队友安慰她,实验打球手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咱们下次赢回来,输了一次而已,别放心上。 她笑着摆了摆手,说没放心上,少见的没有说些俏皮话逗她们,她们也就不问了。 再后来,路知忆便转学离开了。 — 路知忆翻开衣柜最底层,把那个已经变色了的箱子拿了出来。 她翻看着里面的照片——这张是她六岁时追着球跑时候拍的,这张是她第一次投篮得分时拍的;那张是进校队后打的第一场球赛,她拿了第一个MVP。 照片到2006年初秋戛然而止。 路知忆深吸了口气,把照片收了起来,自嘲地笑道:“怎么还矫情起来了?” 她拍了拍自己,小声说:“小路加油跑,矫情追不上!” 话音刚落,她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转头望向窗外,却只看到了在树下小憩的胖橘。 再转过头,就看到了易卜凡正贴着面膜,表情僵硬地看着自己。 “妈,你吓我一跳,”路知忆被易卜凡吓到心咯噔了一下,“怎么走路声响越来越小了?” “你自己怀旧怀的太入迷了还怨起我来了,”易卜凡把面膜撕下,一边按摩着脸,一边说,“想打球了?” 路知忆瞥了眼那个盒子,抬头笑着回道:“打啥球啊,好不容易捂得白一点,再去晒成黑蛋多浪费你面膜啊。” 易卜凡没说话,转身回到了客厅。 路知忆正松了口气,易卜凡的声音就从客厅响了起来:“想打就去打,我面膜多的很,不差你用的那几张,你自己别到时候嫌敷面膜麻烦就行。”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路知忆吁了口气,才把眼泪憋回去,笑着回道:“知道了,谢谢领导的面膜!” 何千效率很高,只用了三天就凑够了12个人,组出了球队。 路知忆一开始还纳闷,自班女生看起来不像爱打球的样子啊? 但她到了球场,看到另一边在打球的高中部学长,瞬间就明白了。 果然,帅哥在哪里都是第一生产力。 但她完全没找到那一帮学长里哪一个值得她们“违背本心”都要来。 “大千儿,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用什么理由把她们诓来的?” 何千抱着球,讪笑着指向另一边在一个人投篮的男生:“他是高二的宋楚,前段时间刚出道,我就说了一句,宋楚这些天好像在学校,她们就来了。” 路知忆拍了拍何千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千儿,你以后不干营销简直是营销界的损失。” 当年的一句调侃,没想到一语成谶,多年后何千真干了这行,当然,这是后话了。 路知忆三步并两步地走上观众席,笑着说:“姑娘们,只看人家打有啥意思,篮球这玩意儿上手了才知道多好玩!” “来吧,姑娘们,咱们也练起来!” 一中初中部贯彻素质教育的程度相比其他学校,算是很有良心的,学生在初一的时候就学了一些篮球的基本功。 像运球、传球、投篮、上篮这些动作,她们都会。 这让路知忆松了一大口气:“咱们今天就先把初一学的那些熟一下,明天讲一下打球的规则,然后咱们就先打个半场玩一下,可以吗?” 除了何千热情地附和她外,其他人都气喘吁吁地点头回应。 路知忆笑着打趣道:“咱们这体能多少有点秀了,这还没打比赛就累成这样了,要不明天咱们多跑一圈当练体能?” -- 第21页 “路队长,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这一声“队长”让路知忆毛骨悚然,她循声望去,说话的女生长相精致,有一种张扬的美。 路知忆打量着她,记忆搜寻失败——她脑子里没这位美女的名字。 她虽然性格大咧,记性不错,但在记人脸方面,脑子好像缺根筋一样不好用。 路知忆轻轻蹭了下何千,何千会意,开口解围道:“盛乔,你这话有点丧气了吧?” ——是她啊,路知忆恍然大悟。 盛乔是文艺委员,据顾殊说,她从小学舞蹈,本来是准备考舞蹈学院附中,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考。 “我说的不对吗,”盛乔望着路知忆,好看的眼睛里满是不屑,“这种比赛大家心里都有数,女生能打出什么名堂来,不就是一群女的当众斗殴给别人看嘛!我第一次见当小丑都要这么认真准备的,可不可笑?” 何千这个“好好先生”也被盛乔这番话惹火了:“盛乔,话不能这么说吧,照你这个说法咱们国家女篮还存在干嘛?” 路知忆敛起笑容,上前站到盛乔面前,垂眸望着她,语气冷漠到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既然这么看不上这个比赛,为什么要来呢?” 盛乔一怔,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路知忆性格活泛,俏皮话说的多,让人忽视了她的长相其实和性格是两回事。 她完美继承了易卜凡不怒自威的五官,甚至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没等盛乔回答,一个声音从观众席传来,并越来越近:“同学,你知不知道小丑在上台表演前要下多少功夫?” 路知忆循声望去,沈南沨正朝她走来,手里拿着本蓝色的《高考必刷题》。 沈南沨走到她和盛乔中间,把路知忆挡在身后,对盛乔说:“不知道的话可以去查一下,见识少不是你说话不过脑的理由,同学,生而为人,要知道脑子是个好东西,长了就要好好用。” 路知忆怔住了,沈南沨往后退了几步,路知忆下意识伸手护了她一下,结果发现两人之间还有两步的距离,有些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 “篮球从来都不是不动脑子就可以打好的,你觉得它很可笑,只能说明你没看懂,”沈南沨冷笑了声,“井底之蛙要有待在井底的自觉,你不仅没有这份自觉,还把自己的目光短浅广而告之,是脑子打了去皱针吗?” 话音刚落,偌大的篮球场回荡着笑声,准备离开的宋楚也忍不住驻足回望。 盛乔从小到大都被当成公主捧着,那里被这么骂过,精致的脸由白转红,最后彻底黑了下来。 偏偏公主又不能骂人,但好在可以瞪人。 她恶狠狠地瞪了路知忆一眼,扭头跑出了场馆。 路知忆一头雾水:说你没脑子的人又不是我,怎么瞪人都要挑软柿子瞪了? “那个,”路知忆从沈南沨身后探出头,看着对面的姑娘,“你们也和盛乔一个想法吗,要是都这么想的话…” 路知忆话没说完,对面一阵喧哗:“打住啊路哥,我们对篮球虽然算不上了解,但这是集体比赛,最基本的集体荣誉感还是有的!” “就是啊,谁和盛乔一样,一身公主病…” “路哥别放心上,”何千上前揽住了路知忆的肩膀,安慰道,“盛乔来参加这比赛就是为了混个社会实践经验,为出国做准备。” 路知忆诧然:“她要出国?” 何千点了点头:“前段时间一直在班里说,这次我问她为啥要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闻言,路知忆被气到无语:“那你还让她来?!” “这不缺人嘛,我哪有挑剔的资格啊!” “那也不……” “咳咳……” 路知忆话音未落,听到旁边一阵咳嗽声,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个人。 路知忆忙把搭在自己肩上的肩膀甩下去,往沈南沨那边凑了凑,讪笑道:“沈姐…学姐,你怎么来了?” 沈南沨瞥了她一眼,说:“我这节课上体育,不想去操场上晒太阳,就来这儿了,”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必刷题,“本来想找个凉快地方做题,结果撞上了你。” 她嗤笑了声,说:“你这张小嘴不是挺能叭叭的吗,还有被怼的说不出话的时候啊?” 众人也揶揄道:“就是啊,路哥,你这一个人能开一场单口相声的嘴居然也有哑火的时候!” “可去你们的吧!” “说认真的,”路知忆敛起嬉皮笑脸,众人也都收起了刚才的吊儿郎当,认真听她说话,“这场比赛或许连正式都算不上,但我还是想和你们好好地打完它,因为打球真的是一件很酷,很热血的事。” “好!” 何千笑着喊道:“170娘子军出征,必定让寸草都难生!” “哈哈哈……” 众人经历了这一遭,豪放无比地勾肩搭背往场馆外走着。 路知忆望着她们的背影出神,肩膀忽然一沉,她抬头望去——除了沈南沨还会是谁呢? “沈姐姐,今天怎么这么巧啊,”路知忆也不躲,往她那边凑了凑,“我今天练球,你今天逃课,咱们又相遇在篮球场馆,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嗯,”沈南沨点了点头,“缘分是挺特别的。” “路知忆,你为什么喜欢打篮球?” -- 第22页 沈南沨的语气少见的小心,路知忆望着她,忍不住调侃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语气这么小心干嘛?” 沈南沨把胳膊从路知忆肩膀上拿开,路知忆抱着球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过了良久,她快步走到沈南沨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沈南沨眼前多了一个比骄阳还夺目的笑容:“沈姐姐,你刚是护着我吗?” 沈南沨移开视线,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 “为什么喜欢打篮球啊,”路知忆想了下,“可能是因为它对我有恩吧,多亏了它我才没长到一米六就不长了!” 沈南沨望着她没说话,但路知忆的心“咯噔”了下。 路知忆搂住沈南沨的肩膀,笑意粲然:“我回答了,你也得回答我了!” 沈南沨嗤笑了声,抬手给了她一个结实的脑瓜崩:“这都需要问吗?” 路知忆没说实话,因为实话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因为在球场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自由的,不需要管那么多人的情绪,所有人眼中都只有球,人好像都简单了好多。” 第10章 chapter 10 距离篮球比赛还有一周左右,七天把篮球小白教成大神几乎是不可能的。 其他班的情况也和她们差不多,毕竟一中厉害的球类运动只有一个乒乓。 路知忆也迅速调整目标,和大家达成一致——第一,搞清楚比赛规则;第二,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第三,不要打的太荒唐,毕竟孩子大了,面子还是要的。 “好,咱们今天先到这儿吧,明天见!” “路哥明天见!” 路知忆伸了个懒腰,刚想招呼坐在一旁的沈南沨走,就被人叫住了:“哟,这不路队长吗?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到你。” 路知忆循声望去,坐在一边的沈南沨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个姑娘,路知忆身高一米七,那姑娘比她还高半个头。 路知忆想了会儿——不出所料,她不争气的脑子里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不好意思啊,”路知忆笑了笑,“请问,您是哪位?” 来人嗤笑了声,忽然扬手,把手里的球打向路知忆。 路知忆没见过连自我介绍都不带一个,上来就要打人的新新人类,整个人懵了下。 几乎是肌肉记忆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接住了球。 但还是没能站稳,被球带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落入了一个怀里才避免了摔倒的惨剧。 路知忆抬头,便在沈南沨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没事吧?” “啊,”路知忆回过神,抱着球从沈南沨怀里出来,站到了她身边,“没事。” 沈南沨瞥了眼扔球的人,路知忆老实回:“我刚才不认她。” “现在呢?” 路知忆拍了两下球,浅笑道:“现在,我害怕要是还不认识,又要被球扔了。” 沈南沨刚想说些什么,路知忆忽然把球扔了回去,力度和那人相比,只增不减。 路知忆揉了揉手腕,微眯着眼,打量着对面的人:“但,我真的不记得了,而且莫名其妙地被扔球的心情是真的不爽。” “路队长倒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人像早就料到路知忆会反击一样,从容地后退了几步,稳稳接住了球,“我还以为那场联赛会给你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呢。” 路知忆一愣——联赛?实验中学! “江涟?” “嗯,”江涟点了点头,谑笑道,“难为路队长想起来了。” 江涟是实验中学女篮队长,路知忆下场后,她被罚了一次球,那次罚球打破了两队持平的比分,实验中学赢了那次比赛。 比赛存在的意义便是要分出来输赢,所以路知忆从来不把输赢放心上,赢了最好,没赢下次努力就好。 至于受伤这种事,她更不在意——又不是不会好。 但,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往心上记。 江涟便是那个“别人”。 路知忆望着江涟,错然道:“你不是实验的吗,怎么来A市了?”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着,江涟上前几步,沈南沨微微皱眉,先她一步走到路知忆前面,把人护在身后。 视线相撞间,江涟一愣,不自觉停下脚步。 沈南沨和她一般高,不说话时,冷漠和倨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两人四目相对无言,路知忆觉得下一秒俩人就能薅头发干起来。 她忙从背后勾住沈南沨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懒懒地挪到她身边,双眸含笑地望着江涟,说:“江涟,咱俩除了联赛外没别的交集了吧,但我怎么觉得你是来找茬呢?” 江涟嗤笑了声,回道:“上次没能和你打到最后,总觉得遗憾,”江涟扬手,球华丽地进了篮筐又回到了她的手上,是一个漂亮的空心球,“路队长,再来一场呗?” “哎,不打不打,”路知忆摆了摆手,“江队长,我们下周还有场比赛呢…” 路知忆话音未落,江涟便打断道:“正好,我陪你练练啊,保证你到时候横扫全场。” 路知忆刚想再说几句客套话把人哄走,一个球就愣直打向路知忆。 路知忆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千钧一发之际,球被打到了另一边。 -- 第23页 她循声望去,篮球的旁边是沈南沨的那本蓝色《高考必刷题》。 余光里都是沈南沨冷若寒霜的脸。 路知忆讪笑了下,默默从她身后走出来,对沈南沨比了个大拇指:“沈姐姐,好身手啊!” 沈南沨瞥了她一眼,甩了甩刚才打球的手——TMD,手麻了。 第11章 chapter 11 “我不知道你和她从前有过什么纠纷,不过,”沈南沨牵起路知忆的手,绕过江涟,往场馆外走着,“她刚才说了,不想和你打。” 江涟愣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沈南沨说话的语气淡然,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偏偏开口就让她后背发凉。 “我,就是想再和她打一场球啊。” 江涟轻叹了口气,捡起球时,视线停留在了被沈南沨扔了的《高考必刷题》上。 阳光透过场馆的玻璃把整个篮球场渲染成了柔金色,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和少年的欢呼声一起,便是青春的样子。 江涟合上了那本必刷题,带着它和球一起走出了一中。 “下周的运动会,”江涟瞥了眼手里的必刷题,轻笑了声,“看样子没有来的必要了。” …… “沈姐姐,”路知忆觑着沈南沨的脸色,试探地问道,“你…没事吧?” 沈南沨停下脚步,垂眸间发现路知忆的手腕被自己抓红了,这才松开手。 路知忆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笑道:“没事儿,我皮糙肉厚,都没啥感觉。” “你和江涟打过比赛?” “嗯,”两人并排走着,路知忆转了转左手腕,轻松地说,“不过我们输了,他们赢了。” 沈南沨望着她的左手腕,半晌才移开视线。 “疼吗?” “啊,”路知忆一愣,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才明白沈南沨是问自己疼不疼,“这都一年多了,早就不疼了,当时疼不疼我也忘了,不过那场比赛没能打完全场还挺遗憾的。” “是她让你受伤的?” 路知忆回想了下,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就算是她也没什么,打比赛嘛,受伤很平常,没有人故意想把另一个人搞得满身伤。” 两人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走过嘈杂的人群,穿过奔流的车海,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烧烤摊上的烟火气还没有离开街边,一切都还带着夏天的样子。 “恶意是深埋在人类基因里的。” 路知忆一愣,回眸望着沈南沨,没有打断,静静听她说。 “受伤很平常,但也分受的伤来自于谁,若是自己不小心搞得,那叫无心之失;若是别人,特别是是站在对立面上的人,我不信她们中的某一个人在推你的时候没有动过把你弄伤的心思。” “队长是一个队伍的主心,没有比让队长没法继续比赛更一劳永逸的方法了。” 路知忆一怔,望着沈南沨——她面色日常,阳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描摹着她精致的五官。 路知忆看着她,忍不住感叹:就连阳光都好像多偏爱了沈南沨几分。 “你这个假设也是可以存在的,”路知忆浅笑了下,从街边小贩的冰箱里拿出了两支小布丁,问,“爱吃小布丁吗?” 沈南沨点了点头,路知忆合上冰箱,拆开了一根递给了她。 “但我觉得吧,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心里不仅仅只有恶意,还有善良和最基本的道德。” 路知忆拆开自己手里的小布丁,刹那间,奶香扑鼻,“我有时候也很想把顾殊的那张碎嘴给缝上,这算不算恶意,其实也算,毕竟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知道做违法且没有道德。” “沈南沨,”路知忆走到沈南沨前面,面对着她倒着走,耳边有树荫下大爷们的打牌声,和阿姨们唠的家常,粲然道,“人是很复杂的,不能单纯用黑白两种颜色划分,毕竟老话说得好,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没等沈南沨说话,路知忆忽然踩空,整个人倒了下去,好在她反应快,护住了头。 小布丁却那么好的运气了,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沈南沨看着她在地上揉着胳膊的狼狈模样,轻笑了下,把人拉了起来。 “老话没告诉过你,倒着走路会摔跤吗?” 路知忆耳朵通红,瞪了沈南沨一眼,还嘴说:“我这还不是想开导一下你,才没注意摔倒了嘛,”路知忆佯装生气的拍了下沈南沨的胳膊,“我为此还失去了一根小布丁,你居然还笑我,良心呢,沈姐姐!” 沈南沨没有躲,语气像哄小朋友一样说:“那怎么办啊,我赔你根儿?” 路知忆瞥眼看到了沈南沨手上那根,邪魅一笑。 “前面好像没有超市了,”沈南沨笑着弹了下路知忆,“怎么办,你的小布丁没了。” “也不见得吧。”路知忆嘀咕了句。 “什么?” 没等沈南沨反应过来,路知忆借着自己腿长胳膊长的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沈南沨手里的小布丁抢了过去。 到手后,头也不回地跑了,沈南沨回过神,失笑喊道:“路知忆!你多大了?!” 路知忆不知道跑了多远,回头发现沈南沨还没有追上来,手里的小布丁却因为阳光的宠爱,奶油一滴滴地往地面上落着:“不好,要化!” -- 第24页 她下意识添了一口,大脑忽然一片空白——我干了什么?!这是沈南沨的啊! “你站着儿干嘛?” 怕谁来谁,路知忆瞥了眼沈南沨,干笑了几声:“哈哈哈,这不等你嘛,哈哈哈……” 沈南沨一头雾水,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你傻笑什么?” “没有,这不重要,”路知忆一把揽住沈南沨的肩膀,“咱们回家吧,李爷爷该等急了。” “哦。”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着,走到九胡同时,一家花店吸引了路知忆的目光。 她停住了脚步,走在前面的沈南沨也停了下来。 “这里啥时候开了个花店?” 沈南沨耸了耸肩:“我之前回来的比你还晚,我怎么知道。” “本花店开于公元2006年农历七月初七,期间一年多店主有事外出,没有开门营业,今天刚开始试营业,两位小美女有喜欢的花可以来看看啊。” 说话的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看起来20岁上下的年纪,一头漂亮的栗色卷发随意地盘了起来,穿着一条蓝色裙子站在花中,竟然比花还夺目。 “木珵,你就在一边干等着吃啊,不知道帮忙端个盘子吗?” 路知忆循声望去,一个系着围裙的短发姑娘从店里走了出来,把两碗面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这不有你嘛,我要是还操心端盘子的事儿岂不是很不给顾老板面子?” 路知忆看着两人你来我去的斗嘴,心情都变得美好了不少,感叹道:“两位感情真好!” “哈哈哈哈,”木珵抬眼望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漂亮的杏仁眼中满是欢喜,低头浅笑道,“是挺好的。” “对了,自我介绍下,我叫木珵,”木珵放下筷子,“她是顾心许,这家店是我们俩合开的,我负责貌美如花,她负责打杂算账做饭和洗碗。” 路知忆失笑:“顾姐姐会的还挺全面。” 顾心许叹了口气,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到了木珵碗里,哄小孩似的说:“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路知忆看了眼花,默默叹了口气:她对花没什么审美可言,永远分不清玫瑰和月季有啥不一样。 不同于她,沈南沨被摆在店里面的一束火红吸引了目光,开口问道:“请问一下,那个是什么花?” 木珵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笑道:“那个啊,是红山茶,漂亮吧?” 沈南沨点了点头,“嗯。” 路知忆循着方向望去,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放弃了试图找到它的美的想法。 ——都是红的,藏红花不好吗?还能活血化瘀。 “不过很可惜,那束花是别人送给我的,不卖哟。” 沈南沨笑了笑,问:“那可以看一下嘛?” “这个管够,”木珵进店,把那束红山茶取出来递给了沈南沨,“小心点哦,这要是弄坏了某人会扒我一层皮的!” 一旁的顾心许冷笑了声,接话道:“对,不仅会扒你一层皮,还会撒上盐,风干七七四十九天,存到罐子里当冬天的屯粮。” “顾心许,我□□大爷的!” ——果然,美女的心里都有一个口吐芬芳的大汉。 沈南沨神情认真地望着那束红山茶,那束红山茶是极好的,红的热烈夺目,沈南沨小心地低头轻嗅了下那簇火红。 路知忆望着她,她逆着光站着,落日最后的光从身后把她温柔地护在怀里。 落日,晚霞,街巷,红花,和她。 这画面,路知忆记了好久。 她忽然觉得,这红山茶好像真的挺好看的。 … 夜色降临,如果说A市的西城是一位作息规律,和蔼可亲的老人,东城则是一位迷恋花花世界里灯红酒绿的青年。 A市的东城永远不眠,躁动的音乐充斥在福堂酒吧一条街上。 这里是光照不到的地方,见不得光的鼠蚁在“hurry”聚集着着,把这个城市所有的不堪隐匿在灯红酒绿和躁动的音乐中。 沈南沨轻车熟路地推开hurry的后门,迅速换好工作服,带着黑色的口罩,在吧台上调着酒。 “沨,要一杯长岛冰茶。” “嗯。” 沈南沨应了一声,刚把龙舌兰放到吧台上,余光扫到了一本蓝色的《高考必刷题》。 她一愣,抬头却只看到了在舞池里热舞的男男女女。 “这是谁给我的?” 一旁的调酒师瞥了一眼,回道:“这谁知道,给你送礼物的客人那么多,”说着,他忍不住嗤笑到,“不过送你高考题的倒还是头一个,小东西的脑回路还挺别致。” “这不是送礼,”沈南沨的眼眸暗了下来,“是物归原主。” 午夜降临,欢乐的氛围被推向了最高潮,这里仿佛永远没有痛苦,只有躁动的音乐和无数狂欢的人们。 江涟坐在A市机场的候机厅里,一张张地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看完一张删一张。 最后,手指停在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上。 那是B市繁华的街头,穿着校服的路知忆嘴里叼着糖葫芦,手里提着篮球,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把围着她的一众人逗得开怀大笑。 江涟记得,那天的天空格外干净澄明,连风都带着棉花糖的甜味。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联赛的赛场上再次见到路知忆时有多开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失手把路知忆推倒时有多慌乱。 -- 第25页 她想着,找个时间再单独和她道歉吧。 像小太阳一样的姑娘,说不定压根没往心里记,道完歉再好好的认识一下。 但路知忆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再去到路知忆的学校时,被告知路知忆已经转学了。 她背着父亲从B市飞到了A市,在一中蹲了三天的点,却被路知忆一句“你是哪位”问懵了神。 那句“对不起”和“你好,我是江涟”终究还是没能亲口说出。 候机厅里响起了航班提示,江涟回过神,删掉了这张存了很久的照片。 “看样子,以后都不用再来找她了,”江涟轻吁了口气,自嘲道,“真可惜,还没能从你这里讨到一个好人卡呢。” 江涟捡起篮球,忍不住翻开了旁边的那本必刷题,在看到里面内容的瞬间便愣住了——那是沈南沨画的速写画,主角只有路知忆一人。 少女穿着白色球衣,笑容明媚如夏日骄阳,照亮了画画人兵荒马乱的十六七岁。 第12章 chapter 12 A市的夏天炎热而冗长,路知忆做完午饭,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迎面便是一阵凉风,她忍不住叹道:“原来,A市是有秋天的。” 沈南沨不屑地回道:“A市不仅有秋天,到了十二月居然还会下雪,意外吗?” “我好意外啊,”路知忆做作地附和了一句,偏头望着沈南沨,“我只是感叹一句,这毕竟是我度过的最漫长的夏天,沈姐姐你至于茬我吗,你是不是一天不怼我就浑身刺挠?” 沈南沨在卷子上写完了最后一笔,哼笑了两声算是肯定。 “我们小沨这么漂亮,要是嘴还甜的话,那岂不是要人神共愤了?” 木珵捧着一束红山茶跨进了院子,白色的裙子伴着清风摆动,女子明眸善睐,怀里娇艳的红山茶和她相比也暗淡了不少。 木珵把红山茶捧到沈南沨面前,浅笑道:“给你的。” 沈南沨一愣:“我的?” “嗯,”木珵笑着点了下头,打趣道,“前段时间顾心许又进了一些红山茶,上次见你喜欢,咱们又在一条胡同里,买个早点的空就能到你这儿,我就给你送来了。” 沈南沨接过花,路知忆拍了拍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谢谢。” 路知忆扫了眼捧着花不知所措的沈南沨,对着木珵半撒娇半打趣道:“我的呢?木老板好偏心啊!” “哈哈哈,”木珵被她小孩子争宠般的语气逗笑了,“等你什么时候分清了玫瑰和月季,我也白送你一束。” “不带这样儿的!” 李爷爷望着三人,满心欢喜。 自从路知忆搬来后,沈南沨没觉到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但从小看她长大的李爷爷心里清楚,沈南沨开朗了许多。 一个苦惯了的小孩,一点甜就能让她欢欣雀跃好久。 “小木啊,”李爷爷笑着朝她们走去,沈南沨和路知忆忙过去扶着他,“留下吃个饭吧。” “谢谢爷爷了,”木珵起身,莞尔回拒,“吃饭就不了,都这个点儿了,估计我家那位四菜一汤都做好了,我要不回去,她估计都不敢动筷子。” “哈哈哈,没想到心许姐姐表面天不怕地不怕,背地里…” 路知忆说着,忽然觉得不对——“我家那位”,这不是民间对爱人的俗称吗? 沈南沨见她愣住了,不动声色地接过话:“看来那天您说的话都是真的,您负责貌美如花,顾姐姐负责打杂算账做饭洗碗。” “哈哈哈,”木珵瞄了一眼仍然愣在原地的路知忆,浅笑着走出了院子,“走了,回家吃饭去咯!” 直到木珵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尽头,路知忆都没回过神。 沈南沨瞥了她一眼,抬手弹了她一脑瓜崩,转身进门道:“人都走了,咱们也进去吧。” “啊,”路知忆回过神,木然地点了点头,“哦,对了,我还没给我妈做饭呢。” 沈南沨觉得莫名其妙:“你不是做完饭才出来的吗?” 路知忆却仿佛失聪了一般,碎碎念着回了家:“做饭,做饭…” 李爷爷看着路知忆失了智般样子,老人家难得好奇年轻人的事,问沈南沨道:“小路这孩子怎么了?” 沈南沨望着那扇半掩着的门,眸光微沉,移开视线,说:“她没事,只是不小心发现了一个新世界,需要点时间消化。” 老人依然云里雾里,但也没打算追问,又回到树荫下和大胖橘作伴儿去了。 不论天气如何变化,大胖橘永远都在那里,或闭目养神,或“卖身求小鱼干”,又或者欺负隔壁的小花狗。 李爷爷就在一旁坐着,撸着猫,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路知忆呆坐在客厅里,她不是不可以接受同性恋,世界这么大,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呢? 让她木然的是,她脱口而出后的下一秒,脑海里出现了沈南沨的名字。 为什么会想到沈南沨?! “难道,”路知忆艰难地把内心深处的四个字说了出来,“我喜欢她?” “我…是同性恋?” 路知忆话音刚落,易卜凡就推门而入,她没听清路知忆说的话,顺嘴问道:“你是什么?” “啊,”路知忆后背一凉,忙起身钻进了厨房,“我说,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的宝贝闺女。” -- 第26页 易卜凡冷笑了两声,边洗手边问:“你又看上什么东西了?” “没有,”路知忆强扯了一个看不出破绽的笑脸,“洗完手就吃饭吧。” 易卜凡望着路知忆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声。 路知忆从小就这样,问她话不想说的时候笑的比任何时候都漂亮。 两人各怀心事地吃着饭,路知忆瞥了眼易卜凡,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妈,你注意到咱们胡同口那边新开的花店了吗?” “嗯,”易卜凡点了点头,“花看不懂,老板倒是挺好看的。” 路知忆不愧是易卜凡养大的,娘俩对花儿的认知都停留在它是草本植物的阶段。 “那两位姐姐是挺漂亮的,关系也挺好的。” 易卜凡点头认同:“能合伙儿开店的关系肯定好的,”涉及到专业,易卜凡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这合伙开店就和两口子搭伙过日子一样,讲究的就是个相互信任和配合。” 路知忆被“两口子”三个字刺中,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得直咳嗽。 易卜凡不知道路知忆的小心思,忙倒了杯水递给她:“你慢点吃,又不和你抢。 路知忆缓过劲儿,无奈道:“您不愧是我妈。” 说话永远一针见血。 “说到那两位老板,”易卜凡瞥了眼路知忆,轻笑道,“我那天看着,忽然想到你和沈南沨了。” 路知忆耳朵瞬间红了,说话的音量都提高了几倍:“怎么就能想到我和沈南沨了呢?” “呐,”易卜凡放下筷子,认真和路知忆掰扯道,“是不是你一直缠着人家沈南沨,你丁阿姨给你的糖,自己都舍不得吃,结果送给沈南沨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自那一次碰到李大爷后,她的饭是不是被你包圆儿了?” 路知忆无言以对。 “我寻思着你也不是那种交朋友还挑人家庭条件的小孩啊,”易卜凡望着低头不语的亲闺女,调侃道,“明明挺喜欢人家的,怎么还矫情上了呢?” 路知忆低头扒拉了一口饭,含糊道:“我那叫乐于助人。” 易卜凡生平三大爱好——吃饭,挣钱,怼亲闺女。 “那你还挺慈善。” 路知忆垂眸,脑海中浮现了一片粉紫色的晚霞,和被晚霞拥在怀中的沈南沨。 “好像,”路知忆浅笑了下,“还挺喜欢的。” “是吧,”易卜凡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人与人相交,讲究的就是一个合得来,A市三百多万人口,你们可是越过了三百多万人的遇见,好好珍惜吧,孩子。” …… 运动会如期而至,路知忆记得那天的天气特别好。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 那是路知忆打球以来打的最轻松的比赛,没有之一。 毕竟大多数女生的童年都是在各种舞蹈班,绘画班或者乐器班度过,像她这种被扔进大爷篮球队的实属“珍稀”。 比赛没什么难度,再加上有她在的地方就不存在吵架不和这一说,“170女子军”赢得毫无悬念。 路知忆捧着MVP的奖杯,视线下意识地往观众席上找寻沈南沨。 但,沈南沨没来。 比赛比了三天,她都没有来。 路知忆的心忽然空落,但转念一想,又把自己哄好了:自己也没请人家来看比赛啊,这种事哪有不请自来的。 那天以后,路知忆刻意躲着沈南沨,她需要点时间去想明白。 喜欢一个人在青春韶华的年纪很常见,谁的青春期不会有悸动呢? 但对这份悸动却是对和自己同样性别的人,这对吗? 西方文化中,人类是亚当和夏娃的孩子;中华五千年文化中,家庭这一最基本的社会单位的开始,也是一男一女。 小时候大人拿小孩子打趣,对男孩说的是“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儿”,对女孩说的是“小心以后找不到对象”。 “媳妇”和“对象”都有一个默认的性别,仿佛女人天生就是要喜欢男人的。 她无比清楚自己对沈南沨是一个怎样的感情——谁想和她做朋友,路知忆只想亲她。 但路知忆懂事比同龄人早,她确认这份感情的同时就预知到了所有不好的结局,所以,她怕了。 她才十四岁,她可以无所畏惧,但也有害怕怯懦的权利。 “路哥,”何千一把勾住路知忆的肩膀,“咱们赢了比赛,晚上撸串庆祝下?” 路知忆把她的胳膊扒拉下来,笑着点头道:“随你们安排,到时候告诉我在哪就行。” “好嘞,”何千乐呵呵地和其他人说,“姑娘们,今晚上田园居烤肉走起来!” 路知忆看着欢呼的众人,笑着笑着摇了摇头,低声感叹了句:“真好啊,我也想有一顿烤肉就能带来的快乐。” 老话说的好,人啊,最不经念叨了。 路知忆慢悠悠地走出场馆,本想去超市买瓶水,结果在里面看到了沈南沨。 她下意识想躲,却在弯腰的刹那,余光里多了一个人,一位少年。 准确一点,是一位长相不俗的少年;再准确一点,是一位和沈南沨年纪相当且长相不俗的少年。 更离谱的是,沈南沨居然对他笑了。 路知忆简直像见了鬼一样,沈南沨平时怼她怼的不亦乐乎,对别人怎么能笑呢? -- 第27页 笑就笑吧,怎么还能笑的这么好看呢? 离谱!过分! 路知忆想再看看那人,抬头的瞬间,两人视线相撞。 那人愣了一下,和沈南沨说了句什么,浅笑着指了指她的方向,沈南沨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路知忆暗道不妙,刚想溜,背后就传来沈南沨清冷的声音:“路知忆,你猫那儿干嘛呢!” “哈哈哈…”路知忆顺手抄起一个本子,讪笑到,“本子用完了,来买个本子,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啊,真巧啊,哈哈哈…” 沈南沨哼笑了两声,很给面子的没有把“我信你个鬼”说出口。 站在沈南沨旁边的少年,很识趣地对说:“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少年走了一半,转过身,对她回眸笑道:“谢谢你。” 沈南沨微怔,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在说“不客气”。 路知忆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忽然不是个滋味,幽幽道:“沈姐姐,早恋可不好哦。” 沈南沨一愣:“啊?” “虽然那人挺帅的,但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怎么可以在本应努力的年纪沉迷温柔乡呢,”路知忆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沈南沨的肩,“这样不好,沈同学。” “我可去你的吧,”沈南沨被路知忆一番话气笑了,“那人你不眼熟吗?” 路知忆看了看少年离去的方向,又望了望沈南沨,试探道:“我应该眼熟吗?” 沈南沨无奈道:“我就不该对你的脑子抱有希望,”她叹了口气,说,“那是宋楚,他是来问我一些事的。” “啥事?” “管你啥事,”沈南沨虽然嘴上不放过路知忆,但还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我的一个学姐,叫洛惊觉。” “他打听你学姐干嘛,”路知忆心里已经把答案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还是问了句,“最重要的是,找你打听干嘛?” 沈南沨拿了一瓶水,边结账边说:“我高一参加竞赛的时候和学姐一起培训的。” 路知忆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她向来不屑于打听这些事。 两人走出超市,沈南沨把瓶盖拧开递给了路知忆。 路知忆这才想起来,自己去超市是因为口渴了。 “说说吧,”沈南沨望着路知忆,“这些天为什么躲着我,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没有,”路知忆喝了口水,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你特别好,沈南沨。” 沈南沨一愣,别扭地偏开脸,边走边呢喃:“特别好还躲着我。” 路知忆失笑,装作没听见,跟了上去。 ——你特别好,好到我想把全世界的糖都送给你的那种好。 第13章 chapter 13 “田园居最开始不是烧烤,他们家一开始是想搞特色农家乐,因为老板娘爱吃烧烤,老板顺道添了这么个菜,谁成想,农家菜凉了,特供老板娘的菜倒火了。” 何千话音刚落,老板正好来上菜,笑呵呵地附和了一句:“是啊,我家领导眼光一向独到!” 众人揶揄,路知忆笑着抿了口果汁。 何千吃了口肉,忽然想到了什么,兴高采烈道:“他们男篮也打的不错,好像是第二。” “那算什么啊,咱们还第一呢!” “那能一样吗,”何千把果汁递给她们,说,“男生那边虽然个子参差不齐,但都挺厉害的,二班那个小钢炮,看着不高,贼能蹦!” 路知忆被她这句“小钢炮”逗笑了,说:“你这形容,我脑子里都有画面了。” “就咱们几个女的,在这儿除了吃就是喝了,”何千说着,提议道,“咱们把顾殊他们招呼过来呗,就当是小型团建了,怎么样?” 众人面露喜色,但都望向了路知忆。 路知忆抬眼扫了她们一眼,双眸微眯,语气微微上扬道:“哎呀,我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那帮大小伙子在哪儿呢。” 何千见路知忆同意了,忙说到:“这还不好说,顾殊那厮电话24小时在线,我打他电话。” 话音刚落,何千抬头便对上了路知忆意味深长的眼神,一向大咧开朗的姑娘第一次红了脸。 世间的万千情话,都抵不过一位姑娘的脸红。 路知忆移开视线,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其他人浅笑道:“我出去透口气,空调是挺好的,就是有点闷。” “何千和顾殊,”路知忆在前台结完账后,想到了两人,忍不住呢喃道,“青春期的爱恋啊,真好。” 说曹操曹操到,路知忆抬眼就看到了顾殊正在门外,刚想喊他,却发现他后面还有一个人。 虽然鸭舌帽盖住了他大半张脸,但是路知忆还是认出来了——盖着半张脸都能让经过的小姑娘侧目的脸,她身边能有这般容颜的人,除了许天泽也难有旁人了。 只见许天泽两片薄唇紧紧抿着,顾殊整张脸宛如熟透了一般,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路知忆下意识转身,无关道德和原则,纯粹是怕麻烦。 她虽然性子活泛,但不代表没有厌烦的事。 在听到那些与己无关的八卦时,她根本压抑不住心底冒出的烦躁。 又不能扫了别人的兴,因为那样会有更多麻烦。 所以心底的烦躁越多,她便笑的越灿烂。 -- 第28页 各种得体的笑脸是她十几年来摸索到的和人相处最好的保护色。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路知忆在转身的刹那,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忙冲出去,那身影却只是一闪而过,消失在了热闹的街景中。 路知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个强烈的直觉,那个人是沈南沨。 但这个点,沈南沨在上晚自习啊? “路哥,你在这儿干嘛?” 路知忆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居然站在顾殊和许天泽中间,宛若一堵墙,把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斩断了。 路知忆收回视线,莞尔对顾殊说:“我们在这庆祝赢了比赛,何千刚还说要把你叫来一起玩,结果不仅把曹操念到了,还赠送了一个刘备,血赚啊!” 说着,她瞥了眼顾殊旁边的许天泽,视线相撞间,许天泽低下了头。 俩人有事儿,路知忆想。 但这与她无关,路知忆现在满心都是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她把两人的手握到一起,少见的当起了和事佬:“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加两瓶可乐,包间305,快上去吧。” 路知忆找人心切,完全没注意到两人十指相扣时的别扭,把人往里一推就跑了。 “顾殊,帮我和何千说一下,帐我结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霓虹代替晚霞,把整座城市包裹着,小花狗挑逗着路灯下舔毛的胖橘,大爷们借着路灯支起了牌桌,小孩子们在路边玩着大人们看不上眼又偏偏经历过的游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世界,每个小世界里又有形形色色的人。 路知忆逆着人群奔跑,经过热闹的大排档,穿过堵塞的车海人流,终于在红绿灯的对面看到了那个背影。 她忙追上去,拍了下那人的肩膀,欢欣道:“沈南沨,你不是上晚自习嘛?逃课可不是……” 那人转过身,却不是熟悉的脸。 路知忆一愣,赶忙道歉,好在姑娘人美心善,没有计较。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才发觉周围有些陌生,身侧是一幢抬头不见顶的大厦。 里面灯火通明,妆容精致的丽人和身穿西装的男士进进出出,行色匆匆。 “这是哪儿啊?” 一位脚踩十二厘米恨天高的丽人停住了脚步,飞快地打量了路知忆一眼,说:“东城区,这里是绿塔大厦,小姑娘你找人吗?” “哈哈哈,”路知忆笑了几声,大方地回道,“是找人,不过她应该不会在这儿。” “是吗,”丽人指了指对面的公交站牌,说,“公交站牌在那边,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 路知忆得体地笑了笑,道了声谢,人走后,才卸下笑脸。 她走到站牌那边,忍不住嗤笑了声,呢喃道:“居然从西城区跑到东城区了,荒不荒唐?” 路知忆靠在站牌上,抬眼看到了一个卖花的小摊,玫瑰娇艳欲滴,但她却被角落里的红山茶吸引了目光。 ——有点想见喜欢红山茶的人了。 路知忆想的出神,直到背后的站牌发出了“嘭”得一声,她才回过神。 她走到站牌的另一边,怔住了——沈南沨脸色煞白,下巴上的血凝成了血块,蓝白色的校服上也有斑驳的血迹,但好在不多;校服外套是大开着的,锁骨上的青紫色骇人。 沈南沨抬眸瞥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刚想站稳却又往后踉跄,路知忆忙护住她,胳膊连同手腕一起,和站牌有了一个“亲密接触”。 路知忆也顾不上痛,把人扶到座椅上,又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沈南沨围上。 “头晕吗?” 沈南沨望着她,双眼迷蒙,似是在理解她说的话什么意思,慢了半拍才木然地点了点头。 路知忆从口袋了拿出了一颗糖,说:“张嘴。” 沈南沨闭着嘴,眼睛望着路知忆。 路知忆看着她,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下来,哄小孩子似说:“我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人,你要是不想说我一个字都不会问,但你要是想说的话,也得有力气才能说,你刚站都站不稳了,听话,把糖吃了。” 沈南沨望着路知忆手里的糖,张开了嘴,含了一会儿,小声说:“没之前的好吃。” 路知忆被她气笑了,默念了三次“不和伤患一般见识”后,才回道:“之前的是儿科特供,这个是烧烤店老板娘特供,你以为你吃的是糖吗?你这每一口都是爱情的甜美,懂吗?” 沈南沨没说话,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糖纸,两人沉默着。 公交车到了,两人都没有起来。 路知忆看着沈南沨,耐心终于耗尽:“医院,回家,选一个。” “回…” 沈南沨话音未落,路知忆就打断道:“满衣服血外加一身伤回家,”路知忆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嗤笑了声,“沈南沨,李爷爷年纪大了,看不了你这么潮的打扮。” 沈南沨:…… “医院,没得选。” 路知忆起身,准备招呼出租车,沈南沨拽住她的衣角,头靠在她的腰侧,呢喃道:“我身上没伤,血是别人的,我就是没吃饭,有点累了。” 路知忆垂眸看着她,手举起又放下,最后还是轻轻地落到了她的后背上。 “没受伤就好,”路知忆轻笑了声,“我小时候和人打架,我妈知道了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受没受伤,只要我没受伤两家该怎么算怎么算。” -- 第29页 她故意停了下来,沈南沨轻吁了口气,顺着她的话问道:“要是受伤了呢?” “要是受伤了,第二句就是问我谁赢了,”路知忆像安抚受委屈的小猫一样拍着沈南沨后背,“要是我赢了,两家该怎么论怎么论;要是我输了,我妈会先骂我一句‘这都能输,一点也没有我当年的风范’,然后两家该怎么论怎么论,最后那顿打架是不对的教育都逃不掉。” “据我姥姥说,我妈当年可是她们院子里的一霸,打架就没输过。” “真好,”沈南沨浅笑了下,“有妈妈宠着真好。” 绿塔大厦依旧灯火通明,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东城似乎没有黑夜,人们永远都在忙碌。 身后的光亮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好像可以缠绵一生。 “我宠你啊,”路知忆粲然一笑,对上了沈南沨错愕的眸光,“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妈的话,我宠你一辈子都行。” “路知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知忆不知道,她突然出现在沈南沨面前时,她身后的广告牌骤然亮起。 她是带着光一起出现在沈南沨眼前的。 沈南沨也不知道路知忆没有说出嘴,却贯彻余生的后半句话——“不愿意也没关系,路知忆愿意宠沈南沨一辈子。” …… 沈南沨照常逃掉了晚自习,从后门溜进hurry后,校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前面就一阵骚乱。 一起当班的调酒师忙过来和她说:“沨,快走!三爷带着人闹过来了!” 沈南沨刚想走,忽然想起来,那本必刷题被她放在前面了。 “真是艹了他妈的了!” 沈南沨扭头就冲进了前面,不出她所料,前面一片狼藉。 不堪入耳的脏话和摔玻璃声相互呼应,可谓是此起彼伏。 沈南沨看都没看一眼,这种声音她从小听到大,直到那两人离婚了耳根子才算清净。 “那边那个,停下!” 沈南沨一怔,把书飞快地塞进包里,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喊她的黄毛看到沈南沨的瞬间,本就不大的眼里冒着猥琐的光。 黄毛看了一眼身后坐在卡座里的人,那人点了下头,沈南沨的眼睛骤然瞪大,不等黄毛走进,抄起手边的酒瓶就扔了过去。 喧闹的酒吧刹那间静了下来,下一秒揶揄道:“哟,小妮子还挺烈!” “黄毛,你行不行啊?!” “别再连个小姑娘都整治不了!” 黄毛被这几声揶揄弄得红了眼,从腰间抽出甩棍,让本就惨乱的吧台“雪上加霜”。 沈南沨冷冷地看着他,似不在乎,更似嘲讽。 黄毛彻底被惹怒了,沈南沨往后退了一步,一拳打在了黄毛的下巴上。黄毛吃痛,脏话还未出口,膝盖就被沈南沨踹进了一地玻璃碴中。 沈南沨单脚踩在他的后背上,胳膊死死地锁着他的喉,黄毛挣扎着抡起甩棍,沈南沨偏头,但下巴还是挂了彩。 沈南沨发了狠,手上的力气重了几分,声音似从牙缝了挤出:“妈的,你是想死吗?” “姑娘,收手吧。” 沈南沨循声望去,卡座里的人凝视着她,理智回笼——这人是三爷,福堂街没人敢得罪他,自己得罪不起。 她松开手,狠狠地把黄毛的脸砸进了玻璃碴中,对三爷点了个头,扭头走了。 “唉,你这死丫头……” 三爷抬手示意说话人闭嘴,那人不解道:“三爷,就这么放过她?” “不然呢,去把一个未成年揍一顿,然后进监狱?” “那个丫头,给我盯好了,只要是我没说不盯,就算她上大学了你们也得给我把人盯紧了。” “不是,”旁边人不解道,“三爷,那丫头刚可是奔着要咱兄弟的命去的啊!” 三爷皱了皱眉,冷冷道:“让你盯你就盯,哪来这么多废话!” “人啊,在不见光的地方活久了就总想着回到光下边,总不能当一辈子流氓吧,”三爷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的酒, “回到光下边,需要有把伞。” “这小孩能是伞?” “谁知道呢,”三爷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不定是呢。” 第14章 chapter 14 “嘶,”沈南沨倒吸了一口凉气,“路知忆轻点,痛。” 路知忆冷笑了声,说:“现在知道痛了,和人干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痛啊,”路知忆换了根棉签,手上的力度更加轻柔,“但凡当时能想到现在会痛,你都不至于和人打起来。” 沈南沨自知理亏,难得没有还嘴,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任由路知忆“处置”。 “好了,”路知忆扔掉棉签,把碘液收进抽屉,“好在伤口不大,就是蹭破了点皮。” “我妈这几天都在公司赶项目,晚上不回家,李爷爷那边我去说,你今晚上先住我这儿吧。” “啊?” 路知忆望着她一脸懵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你衣服上都是血,老人家看到怎么想?他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偷溜出去和人打架?” 说着,她打开衣柜,拿出了一套全新的粉红色睡衣,扔到了床上。 沈南沨看了看粉红色睡衣,又看了看路知忆,笑了。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粉红色,有点意外。” -- 第30页 “呵呵,多新鲜呐,”路知忆瞥了眼睡衣,“这玩意儿是我妈给买的,我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当时咋想的,我拼命拦都没拦住。” 沈南沨浅笑,刚想张口结果肚子比嘴先出了声。 路知忆眼眸含笑地望着她,沈南沨下意识捂住肚子,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饿了就说饿了,这又不丢人,”路知忆浅笑,“想吃什么?” “都行。” “没有都行这道菜,”路知忆望着沈南沨费力想吃什么的样子,心里一阵柔软,“行了,给自己省点脑细胞吧,掌勺的做什么你就吃什么,懂?” 路知忆动作利落,不一会儿香气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沈南沨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往厨房里张望。 路知忆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怎么那么像她做饭时,趴在窗边张望的小白猫呢? “等会儿啊,五分钟就好。” 沈南沨点了点头,依然往厨房里张望着,她是真的饿着了。 路知忆把米粥热了热,又配了一盘青椒煨肉,清炒小油菜外加一盘鸡蛋碎,当然,酸豆角是永远不会缺席的。 路知忆把筷子递给沈南沨,轻松道:“时间太晚了,做不了太多,将就一下,赶明儿有时间了给你做顿好的。” 沈南沨看着这一桌菜,有荤有素有粥,这是将就? “这都是将就了,你平常是按皇上用膳的标准做饭吗?” 说到做饭,已经掌勺四年的路知忆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和她掰扯:“俗话说,吃足肉蛋奶,长个儿不用愁,我早饭标准俩鸡蛋,配牛奶,偶尔豆浆;中午在学校里和你一起吃,晚饭嘛,荤素搭配是基础,有没有汤取决于我妈回不回家。” 沈南沨不理解为什么吃饭还有这么多讲究,吃饭的终极奥义不是为了活着吗? 她平时对吃饭没什么欲望,能长到一米七二纯粹因为平常运动的多——如果说打架也算是一种运动的话。 但路知忆手艺确实好,青椒煨肉咸香可口还带一点点甜,入嘴的瞬间,沈南沨的胃口就被提起来了,破天荒地喝了两碗粥。 路知忆看着只剩点底的盘子,心满意足地把桌子收拾起来了。 沈南沨也想帮她,但人吃饱之后都有一个特点,那是真不想动啊。 路知忆轻笑了声,打趣道:“压根就没指望你能洗碗,老实坐着吧。” 沈南沨靠在椅背上,望着在厨房里忙活的路知忆,暖色的灯光洒满了整个房间。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分给了她一点爱意。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天天吵架,就连离婚那天都没能消停。” 路知忆洗碗的手一顿,她没有望向沈南沨,只是用余光瞄着她,然后把水流调小了一点。 “我爸是个流氓,我妈是被他…”沈南沨深吸了口气,让声线不再颤抖后才继续说,“她没什么文化,我爸吓唬她几句她就连报警都不敢了,后来因为有了我两人不得不结婚,又因为我是个女孩,两人每天都不停地吵,吵上头了还会打,李爷爷去警察局保过他们好多次。” “我妈没文化,但没文化不代表她蠢,他们都不想要我,”沈南沨自嘲地笑了下,“我也不想要他们了,他们寄给我的钱我一分都没用,我高一的学费是老师资助的,今年的学费是我竞赛的奖金。” “其实竞赛的奖金够我上学,也够我和李爷爷生活的,但李爷爷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他连买药都舍不得,我没办法了,路知忆。” 沈南沨的头埋得很低,眼泪顺着脸颊落到了她的手臂上,在浅粉色的睡衣上绽开了深色的花。 路知忆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抱着自己肆意宣泄着积压在心底的情绪。 沈南沨需要的是宣泄,安慰的话可以说给她听,但那个人不能是路知忆,也不会是路知忆。 路知忆理解她的委屈,拥抱便是安慰;路知忆懂她的骨子里的骄傲,安慰的话对她来说不会是安慰,而像是一柄□□,精准无比地刺破她的盔甲。 人活于世间,□□而来,□□而去,但生去往极乐的路上,不能是□□的。 这一路总要有个信念支撑。 沈南沨的信念便是那一身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 风穿过窗户,吹动阳台上蓝白色的校服,满月高悬于墨蓝色的夜空之上。 那年城市污染还没有泛滥,月光澄澈,星光璀璨。 路知忆侧躺在床上望着沈南沨的睡颜,月光下的她清冷易碎,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总不能一直和人打架啊,得给找个正经事干,路知忆想。 A市的秋天短暂易逝,仿佛一位风流的爱人,只是短暂的在这个城市停留片刻。 路知忆也迎来了期末,但人到期末杂事多,教育局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特别喜欢挑这个时候检查。 她一边愁着期末考试,一边愁着沈南沨,以至于终日唉声叹气,饭都少吃了两碗。 在她第无数次叹气后,顾殊实在忍不下去了,“路哥,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嗯,”路知忆趴在桌子上,头在胳膊上摩擦了两下,“你知道有什么来钱多又没生命危险的活儿吗?” 顾殊诧异道:“路哥你要兼职吗?你妈破产了?” -- 第31页 路知忆抬手给了顾殊胳膊一掌,不满道:“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我下半辈子要是当不了为花钱而苦恼的富二代就是你方的!” 许天泽循声回头,对她说:“我知道一个,不过可能不适合你。” 路知忆闻言忙抬起头,望向许天泽的眼睛直放光,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说:“你先说说看。” “利用寒暑假当家教,”许天泽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真诚,补充了句,“不过寒暑假大学生都回来了,竞争压力还蛮大的。” 言下之意,成绩得足够亮眼。 许天泽很善良的没有把话挑明,但这不妨碍路知忆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路知忆干笑了两声,也满眼真诚地怼了回去:“许天泽,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记得和爸妈多说两句好听的。” 许天泽没有路知忆这么短的反射弧:“啊?” 顾殊在一旁笑得颠三倒四,和他解释道:“路哥的意思是,让你去感谢爸妈给了你一张随便说话却不会挨打的脸。” 路知忆行动力很高,沈南沨也忙着期末复习,两人的时间完美错开,路知忆找准了方向就开始跑到各大辅导机构调研。 “这家不行,没有空调,多冷啊。” “这家不行,太偏了,下班要是晚的话还得去接,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这家不行,老板太油了,像色狼。” ——人到中年身材发福外加高度近视忘带眼镜的老板:有事吗? 路知忆趴在木珵花店的前台,哀嚎道:“怎么没一家靠谱的啊?” 木珵和顾心许相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顾心许上前给了路知忆一脑瓜崩:“兼职的事你先放一放,也管一下你的期末考试吧。” 木珵给路知忆倒了杯水,附和道:“你又不缺钱,不管你的期末考试在这瞎捣鼓什么呢。” 路知忆喝了口水,什么都没说。 木珵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联络簿,边看边说:“你们学校之前有个毕业生来我这儿订过花,和她闲聊的时候,她说自己上学那会儿干过家教兼职,我给你问问,看她有没有靠谱的渠道。” “毕业生啊,”路知忆眉头微皱,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和易卜凡差不多年纪的形象,“毕业几年了,能靠谱吗?” “人家去年才高中毕业,B大医学院的学生,”木珵笑了下,“找到了,这小姑娘名字还挺好听,洛惊觉。” 路知忆一愣,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但又记不清了。 木珵办事也利落,三分钟搞定路知忆愁了一周的事。 路知忆找了个时间,坐上k11就到了洛惊觉说的地方,正德教育。 基础设施完好,老板正直大气,工作时间合理,助教薪资每小时100,老师带大班是一节课100,一对一是每小时120。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路知忆这么些年也不是白跟易卜凡混得,她把自己这一个学期数学成绩给老板看了,充分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沈南沨夸得天花乱坠。 最后老板笑了:“小姑娘啊,我干这行这么些年了,面试了不少人,今天倒是第一次面试了一个替人面试的人。” 路知忆跟着笑了笑,说:“我听您这语气,这事是有得商量了?” “有你这么一个鲜活的案例,能没商量吗,不过我还是得先给她一个周的实习期,毕竟事关祖国的花朵,含糊不得。” 路知忆见他松了口,揉了揉快笑僵了的脸,露出了这四个小时里真正轻松的笑脸:“谢谢您了,您可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 路知忆走出正德教育,觉得走路都轻了不少。 还没轻松一会儿,身后传来了易卜凡女士亲切友好地呼唤:“路知忆,你放学不回家搁这儿干嘛呢?!” 路知忆后背一凉,讪笑着回道:“妈,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来这边谈了个事,”易卜凡把包递给了路知忆,“你呢,不好好在家复习,跑出来闲逛干嘛?” “我,”路知忆灵光一动,“我听说这边有个辅导班挺好的,想寒假报个辅导班补一下物理,总不能连物理都去麻烦沈南沨,人还得高考呢。” 话音刚落,易卜凡仿佛看到了母猪上树一样打量着自己亲闺女,说:“你这是想重新做人了?” 路知忆挎上包,揽着易卜凡的胳膊,撒娇道:“您老人家每天为了我的‘啃老资金’忙成了陀螺,女儿无以为报,唯有提高成绩,给您争光。” 易卜凡确实吃她这一套,嘱咐了几句后就放她回家了。 路知忆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后移的景象,伸了个懒腰,从包里抽出了自己的的数学卷子,开始奋笔疾书。 见到沈南沨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得先把作业弄完,不然明天自己营造给易卜凡的“浪子回头”形象就要倒。 路知忆刚跨进院子,就看到了沈南沨。 她坐在圆桌前神情专注地翻看着手里的复习资料,圆桌上娇艳的红山茶也好像被她吸引,躁动的灵魂里多了几分恬静。 “木珵姐和我说了,”沈南沨合上资料,望着路知忆,浅笑着说,“谢谢你,路知忆。” “害,”路知忆不好意思地偏开头,揶揄道,“拯救失足少女,人人有责嘛。” “本来以为说服你得费些功夫,没想到这么容易。” -- 第32页 路知忆坐到沈南沨旁边的椅子上,轻轻用肩膀蹭了她一下,打趣道:“沈姐姐你还真的是看人下菜碟啊,说,是不是木珵姐的美貌征服了你?” 沈南沨嗤笑了声,点了点头:“木珵姐是挺漂亮的,但说服我从来都不是只有美貌就可以的。” “切,扯,继续扯!” “路知忆,”沈南沨偏过头望着她,眼眸含光,“我知道自己是个很傲的人,但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去保护我在这世间行走的盔甲。 “我知道,”路知忆浅笑了下,从包里把做完了的数学试卷拿了出来,“但我是个不识好歹的,麻烦沈姐姐在忙碌万分的期末复习中抽空给我看一下这张卷子呗。” “路知忆,你怎么这么爱撒娇啊?” “我也没有很爱撒娇好嘛,”路知忆手拖着下巴,低声呢喃着,“撒娇从来都不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相反的,是确认心中所想一定会被接受才会撒娇的。” 天气渐渐转凉,夏天的尾巴连同这个短暂的秋天一起进入了下一个四季轮转。 带着白雪的冬天将要降临,路知忆开始对这个冬天有了许多期待。 这个冬天,沈南沨就要18岁了。 第15章 chapter 15 路知忆兵荒马乱的十四岁伴着期末考试和冬天的第一场雪宣告结束。 她没辜负沈南沨辛辛苦苦画的重点,数学破天荒的考了110,创下历史新高;但物理也破天荒的考了45分的“高分”,也创下了历史“新高”。 易卜凡看着这两个分数哭笑不得,头也不回地给她扔给了沈南沨,沈南沨笑呵呵地把她拽进了正德。 沈南沨的十八岁告别了在黑暗里过生活的日子,成了正德教育最小的讲师。 毕竟大家都喜欢漂亮的人,沈南沨不仅漂亮还是学霸,这配置属于老天爷喂饭吃。 路知忆低头望着自己满试卷的“并联”“串联”,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当时为什么想不开和我妈装呢?” 沈南沨瞥了眼趴在桌子上懊恼不已的路知忆,不觉浅笑。 旁边的小姑娘见沈南沨讲了一半忽然没有声音了,抬头望了望自己老师,又看了看老师看着的人,忽然恍然大悟:“沈老师,你是喜欢那个趴在桌子上的姐姐吗?” 趴在桌子上的姐姐? 现在不就我趴着吗? 路知忆倏然直起身,往沈南沨那边望去,沈南沨正专心致志地在小姑娘的卷子上写写画画,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幻听了?”路知忆呢喃了一句,又继续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地和物理卷子挣扎着。 沈南沨见路知忆趴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轻轻捏了下小姑娘肉肉的脸,笑道:“你呀,话不能乱讲的。” 小姑娘揉着自己的脸,不解道:“老师不喜欢那个姐姐吗?” “可老师你都因为看那个姐姐走神了,老师你刚才笑的特别好看,我妈妈有时候看爸爸的时候也笑的那么好看。” 沈南沨一怔,第一次心不在焉地给学生讲完了卷子。 k11路公交车上,路知忆小心翼翼地瞄着沈南沨,尽管沈南沨面色如常,但路知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沈姐姐,今晚上吃点啥啊?” 沈南沨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路知忆往她那边凑了凑,粲然道:“沈姐姐,可怜可怜奴家吧,我妈都快把公司当成爱人了,压根不管亲闺女饿没饿死,让我蹭你顿饭吧。” 沈南沨斜睨着她,路知忆撒娇似地蹭了蹭她的胳膊,沈南沨移开眼,叹了口气,轻声道:“随便你。” 路知忆笑靥如花,一把把沈南沨搂进了怀里,激动道:“谢谢沈姐姐!” 沈南沨僵住了,路知忆也僵住了。 她拍了拍路知忆的手,眼睛看着窗外,路知忆忙把人松开,往自己那边挪了挪位置。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路知忆先回了趟家,换了身舒服的衣服,又把冰箱里肉菜提到了沈南沨那边。 “沈姐姐,搭把手!” 沈南沨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路知忆手上提满了东西,一副刚把超市抢空了的架势。 李爷爷忙接过东西,笑道:“来就来,带东西作甚?” 路知忆俏皮地笑了笑,一边往身上套着围裙一边回道:“今天这不是来蹭饭的嘛,正好给您露一手,我混迹厨房这老些年,多少也是有些手艺傍身的!” “哎呦,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李爷爷想要把围裙拿过来,路知忆灵巧一躲,把老人扶到了椅子上,说:“您就别和我客气了,放心,我做饭很好吃的。” 李爷爷见犟不过她,忙把在一边看热闹的沈南沨推进厨房:“小沨去给小路打个下手,这么大姑娘了,不能请等着吃。” 不大的厨房里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满是尴尬。 路知忆首先打破尴尬,问:“你会干啥?” 沈南沨想了会,认真地说:“水煮蛋算一个菜吗?” 路知忆失笑:“姐姐,咱这是吃晚饭,不是早点。” 沈南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解道:“为什么水煮蛋不能当晚饭,我就喜欢晚上吃黄瓜配鸡蛋。” 此时和路知忆打嘴仗的沈南沨万万想不到,自己一语成谶,后来真的过上了每天晚上除了黄瓜和鸡蛋都不能吃的日子。 -- 第33页 路知忆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和沈南沨多费口舌,直接把人推出了厨房。 “能动手尽量别吵吵”不愧是是横贯古今的真理。 “黄瓜配鸡蛋,”路知忆边切排骨,边小声腹诽道,“怎么不一天三顿吃草呢,怎么不成仙呢?!” 如果说沈南沨是只会煮鸡蛋和煮白米粥的厨房小白,路知忆在她这儿的地位堪比星级大厨。 “红烧小排,清炒小油菜,青椒煨肉,”路知忆报着菜名,笑意粲然,“对了,还有个拍黄瓜和皮蛋瘦肉粥。” “四菜差一汤,”路知忆摘下围裙,先给李爷爷盛了一碗粥,又给沈南沨盛了碗粥,“本来想做个冬瓜排骨汤,结果排骨不够了,下次补上!” “哈哈哈,”李爷爷喝了一口粥,赞叹道,“这粥比排骨汤好喝。” 路知忆笑的乖巧,说:“是吧,我第一次给我妈做这个粥的时候,她也觉得好喝。” “好了,”沈南沨给路知忆夹了一块红烧小排,“知道你手艺好,吃饭了。” “嘿嘿,”路知忆给沈南沨夹了一块青椒煨肉,“你太瘦了,多吃点。” 不知是灯光暖人,还是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姑娘坐在自己身边的缘故,沈南沨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没有了以往的沉闷。 这个万籁俱寂的季节好像有了期待。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路知忆收到了两条短信,一条是易卜凡的,内容言简意赅:下雪,不回,早睡,晚安。 路知忆失笑:“不愧是我妈,在家是‘滚去睡觉’,短信倒是‘晚安’了。” 第二条短信是顾殊的:路哥,看烟花吗? ——我和许天泽在梧桐桥这儿,来吗? “烟花,”路知忆觉得不对劲,转头问沈南沨,“咱们市可以放烟花吗?” 沈南沨想了想,说:“前段时间说是要禁止城市内燃放烟花爆竹,但好像查的不是很严的样子。” “那就是能放了。” 沈南沨一愣:“啊?” “沈姐姐,我们去梧桐桥看烟花吧。” 沈南沨下意识想拒绝,但和路知忆四目相对的瞬间,脱口而出就是:“好。” “好耶!” 路知忆欢欣雀跃地换了身衣服,拽上沈南沨就往梧桐桥跑,可她忘了一件事——顾殊能靠谱,母猪能上树。 她们俩人到了之后,四个人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路知忆心里五味杂陈。 “顾殊,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开始祈祷今晚上自己能有一个全尸了。” 顾殊干笑了几声,毫不犹豫地指了指身边的许天泽:“他和我说今晚上有烟花的,我也是被诓来的。” 路知忆凝视着许天泽,语气幽怨道:“班长,你不能因为脸长得还行就为所欲为,说吧你是想被清蒸还是红烧。” 许天泽欲哭无泪,“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想好好活着。” “你觉着呢,”路知忆慢慢走向许天泽和顾殊的中间,迅速扼住了他们俩命运的后脖颈,“还想跑,诓谁不好诓我,你俩不挨打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你以为今天下的是雪吗?我告诉你,这都是我心里的泪,被欺骗后伤心欲绝的泪!” 沈南沨望着吵吵闹闹的三个人,垂眸轻笑了声。 路灯下的雪花带着金光飘落,沈南沨站在光亮里,乌黑柔顺的秀发上落上了金色的雪花。 恍若漫天繁星在泯泯众生中惊鸿一瞥,发现了自己遗落在人间的珍宝,便让雪花代替自己献上一吻。 四个人终究没能等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当然,路知忆也没有给两人一顿胖揍。 路知忆走在沈南沨前面,边走边踢开前面的雪花,给沈南沨开出了一条小路。 她抬头望了一眼飞舞的雪花,叹了口气,说:“真可惜,没能看到烟花,还让你跟着我白跑一趟。” “不算白跑一趟,”沈南沨摇了摇头,莞尔道,“你和你的两个同学都很有趣,比烟花有趣。” “打住,你只需要说我有趣就够了,那俩人自生自灭去吧。” 沈南沨失笑,在一家小店前停下了脚步,伸手拽住了路知忆的衣角,路知忆回眸便看到沈南沨粲然的笑容。 “你想看烟花吗?” 路知忆茫然:“啊?” 没等路知忆反应过来,沈南沨转身跑进了那家小店:“等着,我也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等我一下啊!” 店里的杂物很多,玻璃也算不上干净,但路知忆还是在雪中看清了沈南沨眉眼含笑的侧颜。 沈南沨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一步步向她走来。 “给。” 路知忆接过她手里心形的灰色不知名物体,问:“这是什么?” “小型烟花,”沈南沨笑着说,“它还有个别名,叫仙女棒。” 路知忆失笑:“仙女棒不应该是仙女放的吗?给我干嘛?” “你不是想看烟花吗?” “谁说我想看烟花了,我是想和你一起看烟花。” 路知忆说完,人就愣住了——我的上帝啊,我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沈南沨的笑容也僵住了——我的上帝啊,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路知忆咳嗽了几声,打量着手里的“仙女棒”,转移话题道:“这仙女棒怎么放啊?” -- 第34页 “啊,”沈南沨回过神,接过她手里的仙女棒,“这都不会啊,我放给你看吧。” 话音刚落,沈南沨手中便绽放出了一片光明。 烟花映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似星河坠落期中,路知忆在她的眼中窥见了世间情动。 …… 沈南沨的寒假只有12天,期末考试完休息一周就回到学校上课,一直上到除夕前三天才停课,然后初七就又要回学校。 以至于正德只能给她排晚上的课,好在毕竟是寒假,学校不强制上早晚自习。 易卜凡和她相比过之而无不及,一直忙到春节联欢晚会开播她才到家。 易女士刚打开家门,就看到在客厅淡定和面擀皮的路知忆,和在她身边成功把自己搞成“小花猫”的沈南沨,以及在一边看热闹的李爷爷齐聚在自己家中。 “妈,你回来了,”路知忆瞥了她一眼,淡定解释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爱上电脑里的PPT了,我想着每年都是咱们娘俩冷冷清清地吃饺子,一点年味儿也没有,就把李爷爷也叫来了,正好热闹一下。” 易卜凡点了点头,表示没意见,洗了洗手就加入了李爷爷看热闹的阵营。 “馅儿太多了。” 沈南沨点了点头,把饺子皮里的馅挑出去了一半,路知忆又飘了一句:“太少了,姐姐,你吃面片儿汤啊?” 沈南沨耐心彻底被包饺子消耗殆尽,撂挑子就要不干:“多了不行,少了不行,你咋事儿这多呢!” “咋还生气了呢,”路知忆把她那边的饺子皮拿到了自己这边,瞥了眼厨房里还没摘的菜,说,“包饺子不会,摘菜会吗?去把那一堆菜给我摘好洗干净了。” 话音刚落,她又怕沈南沨不明白,补充道:“韭菜把底下脏的摘去,芹菜把叶子摘干净,土豆削皮就行,削皮器在台子上,黄瓜和茄子洗洗就行,苦瓜你就别动它了,蒜把皮扒下来放那儿就行。” “干完这些就去客厅里看晚会吧,从此不要再进我的厨房,谢谢!” 沈南沨不情不愿地走进厨房,对着路知忆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就老老实实地干她交代的事去了。 围观了全过程的易卜凡和李爷爷相视一笑。 窗外爆竹声起,旧的一年正式结束,客厅里电视的歌舞声动人,路知忆回眸望着在厨房里摘菜的沈南沨,小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沈南沨。” 这个春节,是路知忆有记忆以来最有年味的春节。 这个冬天也是她有记忆以来最难忘的冬天。 她一觉醒来,能听到易卜凡那句“月亮不睡你不睡,太阳起了你还不起”的唠叨;走到院子里,能看到大胖橘和小白猫相互依偎在阳光里。 喜欢的人在手边,她们一起看过日落云起,她也记住了她眼中的璀璨星河。 这年路知忆十五岁,在大雪飘扬的季节里幻想着春日的樱花和夏季的西瓜。 她想象不到,也不会去想,这居然会是最后她人生中最圆满的一个春节。 第16章 chapter 16 老话常说“多事之秋”,但其实“多事”的不一定是“秋”。 糟心事是不会挑季节来的。 元宵节的前一天,城市张灯结彩,已经工作的“社会人”和还要在学海里挣扎的学生都满心欢喜地迎接这个寒假的小尾巴。 而开年第一件糟心事也是在这一天。 路知忆和沈南沨双双结束了在正德的日子,两人刚到胡同口就听到一阵喧嚣,一群人围在了木珵和顾心许的花店前。 两人相视一眼,挤到了人群前面,在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路知忆愣住了。 在路知忆的印象中,木珵永远都是漂亮精致的。 而此刻,她漂亮的栗色卷发散乱着,上面粘连着鸡蛋液和青菜叶子,还会飘雪的季节,她只穿着一件单衣,裸露的皮肤上一片青紫。 摆在店门外的花凌乱不堪,被踩烂了的花瓣和碎瓷片一起散在地上,木珵缩在店门前,眼睛红肿,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路知忆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上前想把人扶起来,她靠近时木珵却条件反射般护住了头。 路知忆一阵心酸,往后退了两步,轻声哄到:“木珵姐,你看看我,我是小路啊,你怎么还坐在地上呢,快起来别着凉了。” “顾心许,”木珵望着路知忆,泪水盈满了眼眶,“顾心许走了。” 路知忆一怔:“什么?” 没等路知忆反应过来,人群中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这个女的和被带走的那个是一对儿。” “俩女的搞对象啊,恶不恶心啊。” “谁说不是呢,俩人好像是背着家里跑出来的,结果那个女人的家里人找来了,你是不知道啊,刚才那叫一个凶啊,进门就砸店,打人,扔鸡蛋,连威胁带吓唬地把人带走了。” “也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啊,要我说就是自找的,哪有两个女的在一块的,想想就恶心!” “......” 人群中的每一句低语都精准地刺中了路知忆的内心,她忽然一阵眩晕,沈南沨忙上前扶住她,问:“没事吧?” 路知忆抬头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把她的手推了下去,轻声说:“先把木珵姐扶进去吧。” 沈南沨望着自己被推开的手,失神地点了点头。 -- 第35页 木珵在她们来之前就已经三次哭背过去气,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靠在路知忆怀里,几乎是被拖进去的。 店里面也是一片狼藉,木珵常窝在上面的沙发变得面目全非。 路知忆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了上去,木珵躺在上面,双眼红肿,直愣地盯着天花板。 摆在前台上的红山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干枯暗淡。 “我和顾心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家住在一个院子里,我爸妈常年不着家,我从小就在她家蹭吃蹭喝蹭睡。” 沈南沨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木珵,木珵想摆手拒绝,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苦笑了下,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不喜欢男的,我喜欢顾心许,高中毕业那天我喝多了,借着酒劲儿和她告白了,我们就在一起了。” “大学三年,我们瞒过了所有人,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三暑假的时候我们俩都没回家,在外面租了房子,她妈和我妈来看我们的时候,撞见我们在沙发上亲吻。” 木珵说着,自嘲地笑了声,“我们其实准备过年的时候就告诉她们的,结果确实这么被发现了。” “两家人彻底闹掰了,她被关在了家里,我妈觉得我有精神病,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亲身经历过的一切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木珵的眼泪顺着眼角溢出眼眶,整个人也止不住地颤抖,路知忆忙搂住她,安慰着:“木珵姐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木珵抬头望着她良久,最后似是确认了眼前人不是心上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被我妈送到精神病院那天哭的特别难看,我不停地说我不是精神病,我没病,医生也说了同性恋不是精神病,可他们不信,就是觉得我有病。” “我在里面呆了一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有病了,那一整年,顾心许一直被逼着和各种男人相亲。” “我快要崩溃的时候,她出现了,把我从精神病院里带出来了,这家店也是那时候盘下来的,但她们追我们追的太紧了,我们俩就跑到国外呆了一年。” “那一年我们过的很苦,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被外国人歧视,但我们心里是舒服的。” “我们可以无所顾忌地在街边牵手,拥吻,没有人会说我们恶心,也没人会说我们有病。” “她家里的生意做的很大,她又是家里独苗,阿姨和叔叔可以接受女儿不结婚,但没办法接受自己女儿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可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啊,喜欢一个人也是罪该万死的吗?” 木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路知忆急了,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哭了,她朝沈南沨喊着:“120!快打120!” 沈南沨的手不住地颤抖,木珵轻笑了一声,说:“不用打120,我只是挨了她妈一巴掌,不至于没命,就是哭累了,有点低血糖。” 路知忆望了眼沈南沨,沈南沨会意,忙从兜里掏出糖,给木珵喂上。 杂乱的房间里仍有着花香,围在门外的人群也散去,夜色下是万家灯火的团圆。 木珵死于元宵节的清晨。 前一天店门外的菜叶,鸡蛋都被清扫干净了,店内满地的碎花瓶也不见踪影,那束枯萎了的红山茶也被替换掉了。 一切如故。 二楼上,木珵躺在血色的水中,面容安详,平静地好像只是在小憩。 路知忆在那束红山茶中发现了一张便签,上面只有一句话。 “顾心许,我不爱你了。” 过了很久,路知忆才回过神。 顾心许不是被带走的,是木珵放她走的。 路知忆记得,木珵曾颇自豪的和她炫耀过:“我家那位,可是保送的A大计算机系呢!” 木珵爱她爱到了骨子里,就算被当成精神病送进医院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爱她。 她舍不得让顾心许受半点委屈,可偏偏因为自己,本来可以有大好前程的人漂泊了半生。 “我把你本应该过得日子,本应该拥有的阳光都还给你,顾心许,我不爱你了,你自由了。” 木珵死后三天都没人来处理后事,据说她爸妈在她进精神病院那年就离婚了,现在已经各自成家。 易卜凡听完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卡递给了她。 “挺可怜的,就当积德行善了。” 那一瞬间,路知忆很想问问她,要是自己也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她会不会反对。 易卜凡常年在生意场上和人精打交道,她或许没亲眼见过同性恋,但多少还是听说过的。 她是个开明的家长,她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了路知忆最大的自由——不喜欢数学,那就及格就好;想打篮球,不要受伤就行。 她对路知忆自始以来只有一个要求,做一个品行端正的平凡人就够了 所以,路知忆没有问,她不能连这点要求都达不到。 在这个时代,平凡人的标准是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一间自己的房间和一位爱人,若干年后在有一个孩子。 路知忆不是单细胞生物,她做不到单性繁殖。 落日余晖把原本冰冷的城市温柔地包裹住,即使太阳一整天都隐匿在云层之后,但这个时候,人们依然可以在窥见天光。 -- 第36页 “沈南沨,你说心许姐会回来吗?” 沈南沨摇了摇头,“不知道。” 路知忆觉得心口憋闷,抬头轻吁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沈南沨望着路知忆,第一次觉得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炽热的姑娘身上有了让人想要护住她的易碎感。 人无法直视正午的阳光,却可以欣赏落日的晚霞。 “沈南沨。” 路知忆浅笑着,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沈南沨回过神,望着她。 “我在。” “我们,”路知忆低下头,把眼泪憋了回去,“我们一直当好朋友吧,特别特别好的那种。” 没等沈南沨回答,路知忆就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脸,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身边跑边雀跃道:“你没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说好了的,不能反悔!” 路知忆往前跑着,耳边只有风的声音,忽然脚底一滑,整个人摔倒了地上,她挣扎着坐起来,一点温热打在了手背上。 “当朋友,也挺好的,”路知忆说着,眼泪更加肆无忌惮,“至少,还能陪在身边,还能看到她穿婚纱是什么样子。” “当朋友,她才会红颜厚命啊。” 我喜欢你,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我维护你所有的骄傲,给你吃全世界最甜的糖,以朋友之名将爱意深埋于心。 但路知忆不知道,当她说出那句“我们当一直当好朋友”时,沈南沨已经受了委屈了。 两人足够默契,路知忆不想沈南沨受世人指点,沈南沨不想她走独木桥。 两个人都想让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活在阳光下无所忌惮地欢笑,舞蹈。 哪怕陪你欢笑舞蹈的人不是我也没关系。 木珵和顾心许太苦了,苦到身为旁观者的她们在本应无所畏惧的年纪里,心里开出了一朵名为怯懦的花。 我可以为你勇敢,为你无畏,但如果勇敢和无畏的代价是你受尽世人指点,我情愿是一个懦夫。 顾心许没有回来,偶有人提起时,说她已经在C市成家,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花店因为有人自杀租不出去,荒凉了几年后因为市政规划被拆了。 她们的故事被渐渐淡忘,九胡同的日子依然悠长,春天短暂,樱花落尽便到了夏日。 路知忆也到了16岁的岔路口。 第17章 chapter 17 路知忆十六岁生日的清晨, 没有等到易卜凡的祝福,反而收到了她又要出国出差的短信。 “又岀差,我去年生日你也出差了, 真就钱比闺女重要呗?” 电话另一边的易卜凡完全不理会小姑娘的撒娇,沉着冷静道:“闺女, 你要相信你在你妈这儿的地位。” “得,”路知忆叹了口气, 认命地说, “我明白了, 您老人家奋斗去吧, 飞机落地了给个信儿啊。” 路知忆刚挂了电话,沈南沨的声音就从窗外传来:“易阿姨又出差了啊?” “害, 这不她常态嘛,”路知忆起身,靠在窗棂上和她聊着天, “你易阿姨作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只有工作才能让她快乐且充实,而她无用且多余的闺女只会花她的钱, 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讲真的, 我现在压根儿想象不到我妈退休之后的生活,”路知忆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糖,先给了沈南沨一颗, 又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我估计她就算退休了,都能把广场舞搞出个产业链来。” 沈南沨轻笑了一声,轻车熟路地跳进了她的房间,路知忆也见怪不怪, 伸手把她搀了进来。 但沈南沨的长腿还是磕到了桌角,胳膊抱着腿,脸皱成了一团缩在一边。 路知忆失笑,边给她喷云南白药边调侃:“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就爱翻窗户,这都一年了,沈姐姐,你爬窗户的技术一点也没提高啊。” “对啊,”沈南沨瞥了一眼路知忆桌子上比她脸还干净的试卷,“你也一样,我刚见你的时候你的试卷也和现在一样干净。” “不一样,”路知忆把她扶到床上,“第一次我做的是数学,这是物理,虽然干净程度不相上下,但科目不一样。” “我的数学在您老人家的悉心教导下已经稳定在90到100分了,不要为了损我把自己的教育成果也给否了,不值当啊,沈姐姐。” 沈南沨无奈地笑了笑,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路知忆这张嘴是怎么长得,怎么可以这么会叭叭呢? “生日快乐,路知忆。” 路知忆一怔,把云南白药放好后才转过头,望着沈南沨漂亮温和的眼睛,她的那句“谢谢”像鱼刺卡在了喉咙里一样,半天没说出口。 她移开视线,换上了嬉皮笑脸的面具,不正经的打趣道:“生日快乐你说这么正经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告白呢。” 沈南沨垂眸失笑,回怼道:“我们学霸可不兴早恋,少编排我啊。” “切,”路知忆顺势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沈南沨,你以后想干什么?” “没想过。” 正午的阳光从窗户而入,斜斜地照在路知忆身上。 路知忆很白,但不是和沈南沨一样的冷白,而是暖白。 金色温暖的阳光拥抱着一样温暖干净的人。 沈南沨望着她,下意识咽了咽,移开视线,佯装平静道:“我大概率会被保送吧,不是B大就是A大,保送到了那个专业就学那个专业。” -- 第37页 路知忆侧身,手撑着脑袋,望着沈南沨,笑道:“这么自信?要是没被保送怎么办?” 沈南沨走到她在的光线里,靠着和她相对着的桌子,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轻笑了一声,似在说“这种事可能发生吗?” 琥珀色的眼睛里是她骨子里的骄傲,和这个年纪里特有的肆意。 那一刻,路知忆眼中的沈南沨是发着光的。 沈南沨一直不知道,其实阳光永远偏爱她。 沈南沨对路知忆招了招手,浅笑着说:“过来,送你个礼物。” “还有礼物呢,”路知忆起身,欢欣雀跃地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闭上了眼睛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只要不是三年中考五年模拟我就都喜欢!” 沈南沨失笑,边给她系着手链,边说:“我要真给你送了五三你是要还是不要啊,好了,睁眼吧。” 路知忆睁开眼,手腕上便多了一条红绳,红绳的中间是一朵小小的金花。 “沈姐姐,你亲手编的?” 沈南沨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前段时间学校组织远足,终点是城外的寺庙,李爷爷之前和我说过,那座庙保平安很灵的。” 路知忆一愣:“所以,这是你去求来的?” “不然呢,”沈南沨的耳朵已经红透了,但还是抬手给了路知忆一脑瓜崩,“你见过那个正经寺庙满大街上送红绳的?” 路知忆摸了摸自己的头,望着手腕上的红绳傻笑了两声,说:“好像没有啊,谢谢沈姐姐啦!” “沈姐姐,你今晚上还要去正德上课吗?” “嗯,”沈南沨点了点头,“排上课了。” “那太可惜了,”路知忆故作沉痛地扶额道,“今晚上顾殊他们非要我请客吃烧烤,没法带你了,我太悲伤了!” “行啦,”沈南沨笑望着她蹩脚的演技,“你今天是寿星你最大,今天这顿烧烤记得下次给我补上。” 路知忆满目粲然,“得令!” 其实一起烧烤的人只有她,顾殊,许天泽,何千四个人。 路知忆在班上和所有人都玩的很好,但她其实是个很不喜欢经营人际关系的人,因为这很麻烦。 她最怕麻烦。 时过经年,她记不清那天晚上他们谈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 只记得酒过半巡,她和何千出去透了口气,两人又回到露台的时看到的画面。 ——温文尔雅的许天泽红着脸扣住了怼天怼地的顾殊的后脑,两片薄唇吻着他。 四下无人,他吻得虔诚,似亲吻神明。 何千惊讶地捂住了嘴,跑着离开了。 路知忆比她自己想象中的平静,甚至第一反应不是震惊,竟然是有点羡慕的。 哦,原来许天泽不是想当顾殊的爸爸,是想当他对象啊,她想。 路知忆默默转身去前台把账结了,然后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穿过了汹涌的人海,走过了街边的烟火,然后接到了何千的电话。 电话里的何千泣不成声,说的话也逻辑不通,听的路知忆太阳穴直跳。 半个小时的哭诉,归结一句话——她喜欢他,他却喜欢他,那个他还是男他。 路知忆沉默了半晌,打断了她的哭诉:“大千儿,你觉得他们恶心吗?” “啊,”何千一愣,抽泣着想了会儿,“有点,两个男的亲…” “那要是两个女的呢?” 电话那边的何千瞬间炸毛:“那更恶心了!路哥,你没事吧?怎么问这种弱智问题!” 路知忆的胸口像被一块儿巨石压住,她的头更晕了,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我没事,千儿这事别声张出去了,这总归算他们的私事,大家都在一个班里,不好撕破脸,就算……”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就算你觉得恶心。” 何千闷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她虽然觉得恶心,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件事不好让外人知道。 这边何千刚挂了电话,顾殊就紧接着打来了。 路知忆瞥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很疲惫,但还是接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两边都半晌无言。 路知忆眉头微皱,一阵无语,没好气地说:“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别,”顾殊忙拦道,他轻吁了口气,“路哥,你和大千儿看到了吧。” “嗯。” “对不起啊,把你生日搞砸了。” 路知忆心里一阵没由来的烦躁:“滚蛋,说的好像爷以后不过生日了一样。”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路知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手腕上的红绳。 “多长时间了?” “一年了吧。” 路知忆嗤笑了声,说:“瞒的还挺好,”她抬头,才发现今晚只有月亮,夜空上没有一颗星星,“你们,挺不容易的。” 电话那边的人一愣,半晌才敢说话:“路哥,你,你不觉得我们恶心吗?不觉得,不觉得我们有病吗?” “恶心吗,”路知忆呢喃了一句,似自问自答,“喜欢一个人有什么恶心的,再说了,同性恋早就不是精神病了。” “要是像许天泽那种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都是精神病了,这个世界怕是真的疯了。” -- 第38页 路知忆说完,也没等顾殊回答,就挂了电话。 “这生日过得,真他妈有够快乐的。”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却发现身后是正德,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嘲道:“得,又靠着两条腿跨了区。” 路知忆低头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呢喃了句:“这么晚了,沈老师快下班了吧。” 她这么想着,上了楼。 二楼一对一教室的门半掩着,空调的凉风大到路知忆站在门外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沈南沨估计刚下课,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路知忆轻笑了下,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把空调温度调低了后,又自己身上的薄外套给她披上了。 她轻轻地坐到沈南沨前面的位置上,认真地欣赏着她的睡颜。 沈南沨的睫毛很长,弯度恰到好处,收藏着她好看的眼睛,几缕碎发随意地散在额前,月光透过云层,和灯光一起温柔地抱着她。 路知忆微微侧目,发觉两个人的影子被映在了墙上。 她直起身,微微低头,墙上的影子便吻上了睡着的人。 路知忆心下一动,拍下了墙上的影子。 “说好要做朋友的,我不能太流氓了。” 路知忆嗤笑了声,忙捂住嘴,见沈南沨没醒,松了一口气。 …… 许天泽是路知忆16岁生日后一周后转学走的,一直嬉皮笑脸的顾殊沉默了一整天。 路知忆没有问,也不想问。 在一穷二白的年纪,对自由的斗争和反抗的都好像一个笑话。 好在,夏天是浪漫的,他能包容一切不同和盛大,能化解所有的分别和遗憾。 天空是干净的蓝色,晚霞是多情的粉紫色,总有人在这个季节告别,也总有穿着校服的人在这个季节相遇。 但,不是所有的校服都能走到婚纱,教室的尽头也不一定都是教堂。 作者有话要说: 路·儒雅随和·知忆:TMD,过生日花钱吃了一嘴狗粮,烦死了! 路·谦谦君子·知忆:亲到老婆了,开心!(亲到影子也算亲!) 码完这一章的时候,手机上的时间是5:20,心里忽然放了一个小烟花,和你们分享一下这份快乐! 感恩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呀! PS.猜一下我明天会不会更新呢?更新的哈会不会是双更呢? 第18章 chapter 18 “我这次回B市要处理的事情有些多, 起码要待一个月,你确定不用你丁阿姨来照顾一下你?” 路知忆咬了口西瓜,嗤笑道:“你们俩一个赛一个忙, 到时候不一定是谁照顾谁呢,妈, 您让我清闲会儿吧。” 易卜凡收拾好行李,又检查了一下办公桌, 确认没忘东西后, 对路知忆说:“这不想着你快期末考试了嘛, 你要没问题就算了, 但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记着她,我去赶飞机去了啊。” 路知忆点了点头, 起身接过易卜凡手里的行李,易卜凡瞥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红绳,打趣道:“你不是不喜欢在手腕上带东西吗?我给你买的表没有一块儿能在你手腕上活过一周的。” “哪能一样嘛, ”路知忆换了只手提行李箱,“谁要和你一样恨不得把一分钟分成八瓣儿过,家里有一个人当时间狂魔就够了, 再说了, 我这红绳寓意好,保平安的,你那表只会让我焦虑。” 易卜凡接过行李箱, 难得没有怼她。 她望着后视镜里逐渐变小的路知忆,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心里忽然一阵不放心。 向来潇洒的易女士,在手机上敲了四个字:注意安全。 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对话框就弹出了路知忆的头像:儿臣谨记母上大人的嘱托! 易卜凡轻笑了一声, 暗道自己疑神疑鬼了。 世界上已经没有比路知忆还注意安全的孩子了,她可是小时候就帮过警察抓人的奇女子。 小时候的路知忆因为个子矮融不进小区大孩子的玩乐圈,易卜凡又不能带着她去上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手把她锁在了家里。 可就算这样,小路知忆也没逃过人贩子的惦记。 小路知忆在家里百无聊赖,就搬个小凳子把厨房的窗户打开,透过纱窗看比自己大一点的小朋友在院子里玩耍,正看在兴头上,眼前一道黑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抬头,发现是一位面相和善的阿姨,她一眼就看出这个阿姨不是个好人,但也没不理人,反而和她聊的火热。 从“你是谁多大了在哪上学”这种家常闲话唠到了“以后想干啥”这种人生理想,说到兴头上阿姨还给了她一个苹果,说请她吃苹果。 只见小路知忆对她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递给了她一瓶牛奶,说是感谢阿姨和她聊天的谢礼,然后看着她喝完牛奶后,把苹果悄悄地用塑料袋装好,扭头就是一个110,最后人贩子在公共厕所里被逮捕归案——没错,她给人喝得是在冰箱里放过期了的冰牛奶。 经警方调查,这位面色和善的阿姨涉嫌跨省贩卖人口,小路知忆莫名其妙地帮了警方的大忙。 但只有小路知忆自己心里清楚,她之所以在知道对方不是好人的前提下继续和她聊天,只是为了疏解被易卜凡锁在家里怨气而已。 她没想过帮忙,只是歪打正着。 路知忆打小就不喜欢多管闲事,因为麻烦,她最烦麻烦。 -- 第39页 小路知忆看着周围人对自己比的大拇指,耳边是大人们的夸奖,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偏偏这个错误又好像不能让大人们知道。 ...... 易卜凡的不安是有道理的,只不过出事的不是路知忆,而是李爷爷。 这天凌晨三点,路知忆迷迷糊糊中听到沈南沨在叫自己,刚打开门就发现她衣衫凌乱,眼眶通红地站在门外,路知忆瞬间清醒,忙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沈南沨摇了摇头,眼泪却溢出了眼眶:“没有,李爷爷忽然晕了,我打了120,但......” “没事,没事,”路知忆拉上沈南沨,冲进房间的是时候,李爷爷倒在地上,四肢颤抖,她走过上前拭了拭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气,“没事,李爷爷还有呼吸。” 紧接着她打通了丁阿姨的电话:“丁阿姨,我是知忆,现在有点事儿想请您帮个忙。” 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了几声,说:“难得你能找我,啥事?” “我们院子里的一位爷爷,年纪在......” 路知忆给沈南沨使了个眼色,沈南沨会意:“今年65岁,有点高血压。” “今年65岁,有点高血压,刚忽然晕倒了,四肢抽搐,已经打急救电话了,但救护车还没来,我们能做点什么吗?” “我怀疑是突发性脑溢血,你们先让老人侧卧着,动作轻一点,我今晚上不在急诊上,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往医院赶,不用慌啊。” 08年的A市还没有彻底变成一个不夜城,凌晨的马路上畅通无阻,两人刚调整好老人的卧姿救护车就到了。 手术室外,沈南沨缩在一个角落里,像一只被抛弃在荒原上的小狼。 路知忆望着她,忽然心软,可兜里一块糖也没有了。 “没事的,”路知忆上前和她一起蹲在了角落里,把人搂在了怀里轻声安慰道,“李爷爷那么好的一个人,肯定会没事的。” “路知忆,”沈南沨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着她,“我好像又要被扔下了,我是不是真的特别差劲啊?” 小时候,院子里的小孩玩捉迷藏时看到她在角落里,脸上的笑脸会瞬间消失,然后逃命似的跑掉;大人教育自己小孩好好学习时,直接指着在一旁的她,毫不避讳地说“你以后不好好学习就和她一样”; 小学时,课代表没有收她的作业,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慌忙跑到老师办公室,结果老师直接把她的作业扔到地上,当着全班人的面说她是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 就连她所谓的爸妈,他们两个吵到最后一刻,都在把她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当爹的嫌她是个女娃子,是“赔钱货”,而当妈的从一开始就没期盼过她的出生。 好像她就不应该生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本就不应该出生的人,又有谁会在乎她的悲欢呢? 最后是孤寡了半生的李爷爷把只有十岁的沈南沨带了回去,不大的房子里只有爷孙两个人,但“家”这个抽象的字,第一次在沈南沨脑子里有了具化的形象。 “没有,”路知忆望着她,语气诚恳真挚,“你一点也不差劲,沈南沨,你给我记住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没有人比你还好了。” 沈南沨的泪水盈满了眼眶,眼前的路知忆从模糊变清晰。 路知忆看着她愣住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声,抬手帮她把眼泪擦干,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说:“没事的,这是A市最好的医院,里面都是最好的医生,咱们也在第一时间打了120,所以李爷爷会没事的。” 路知忆起身,把手伸给沈南沨,说:“起来吧,蹲久了腿会麻的。” 沈南沨移开视线,抬手擦了下眼泪,闷闷道:“已经麻了,起不来了。” 路知忆失笑:“你这是在撒娇吗?” 说着,她牵住了沈南沨的手,没等沈南沨回过神,整个人就被路知忆拉了起来,脚底的酥麻感让沈南沨整个人扑到了路知忆怀里。 路知忆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抱住了她,打趣道:“沈姐姐,我知道你很感谢我,但也不要这么投怀送抱呀,我可是未满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这要在古代你是要娶我的。” 沈南沨回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没有说话。 “患者家属......”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见到抱着的两人一愣,“你们这是怎么了?” 两人忙松开,各自后退了一步。 路知忆讪笑了几声,岔开话题道:“护士姐姐,李爷爷怎么样了?” “患者手术很成功,但需要先观察几天再转普通病房,你们先去一个人办手续吧。” “好的,我......” 沈南沨话音未落,就被路知忆打断:“我去办手续吧,你先跟着去看一下李爷爷,等一会儿他醒了,过了麻药劲儿身边得有人照顾。” “可医药费......” 路知忆浅笑了一下,轻松道:“这下沈姐姐你要欠我人情了,做好被我纠缠一辈子的思想觉悟吧。” 沈南沨望着路知忆的背影,此刻已经天光大亮。 不管夜晚发生了什么,太阳都会照常升起,阳光洒满了走廊,光亮里,路知忆的笑容比骄阳热烈夺目。 她轻笑了声,呢喃自语道:“已经做好了,做好很久了。” 路知忆这边刚刷完卡,那边易卜凡的的手机就亮了,紧接着路知忆电话就响了:“路知忆,你是把购物中心买空了吗?!” -- 第40页 “没,我又不是你,”路知忆往回走着,忽然被一个拿着糖的小孩吸引了目光,不自觉改变了路线跟着小孩走了,“李爷爷突发脑溢血,刚做完手术,老人家又没医保,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咱不帮忙谁帮忙啊。” 听到路知忆没有冲动消费浪费钱,易卜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嘱咐道:“那你帮着沈南沨照顾着点李大爷,她估计已经开始一轮复习了,正是关键时候,你这个啥事没有的闲人就多帮点忙,毕竟人家对你的数学上了那么些心,知道吗?” “知道了,你先忙吧,挂了啊。” 路知忆挂了电话,才发觉自己到了儿科,这里的每一个小孩人手一块糖。 路过的护士姐姐认真地打量着她,说:“小姑娘,你应该不是来打针的吧?” “是,”路知忆讪笑着,指了指护士姐姐身后的糖,说,“姐姐,我觉得您长的特别好看,所以您发的糖肯定也比别人的甜,对吧?” ...... 不出路知忆所料,李爷爷过麻药劲儿的过程确实很磨人,最后没有办法医生给打了针镇静才安稳下来。 沈南沨失魂落魄地走出病房,眼前忽然一黑,像踩空了一样向前倒,最后落入了一个带着阳光味道的怀里。 “怎么了,低血糖了吗?” 路知忆扶着她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用嘴撕开了糖纸的一角,橘红色的糖在阳光下折射出甜蜜的光,沈南沨愣愣地望着她嘴上的糖,呢喃了句:“想吃。” “嗯?” 没等路知忆把糖喂给她,沈南沨自己凑了上去,吻住了那片橘红。 那一刻,路知忆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忙音。 沈南沨把糖勾走就低下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含糊道:“累了,想睡觉。” 路知忆垂眸望着她,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累了就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就好了。 路知忆打心底是羡慕木珵和顾心许的,即使她们在一起时受尽了世人指点,但她们热烈的爱过。 但她们最后太苦了,她舍不得让沈南沨吃一点苦,她真心觉得,像沈南沨这样连阳光都会多偏爱她几分的人,应该走的路是阳光大道。 ...... 走廊的拐弯处,无人在意的安全通道,手机的相机拍下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拍照人一头黄毛,欣赏着手机里清晰无比的照片,心满意足地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今天的‘命根子’有着落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晚,因为......我起晚了(笑哭),老规矩,下午或者晚上更下一章! 这一章里关于突发性脑溢血的处理是我查了一下资料得出的结果,如果有不妥麻烦评论区告诉我一下(万分感谢,鞠躬~)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和小路知忆相似的经历,反正我小时候上幼儿园的时候,每次周六日我妈妈上班,又怕我被拐走就干脆把我反锁在家了,那时候真的是一肚子怨啊(喝茶) 感恩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呀! 给自己打一波宣传,预收《玫瑰与海》,感兴趣的小可爱欢迎戳专栏,我修改了一下这本的文案,给了林一笑和顾疏放一个新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鞠躬) 以下是文案: 悬壶济世医生攻x天才乖戾画家受 海外知名华裔设计师顾疏放突然宣布回国,成功引起了国内外艺术圈的轩然大波 面对外界的种种猜疑,顾疏放本人亲自下场回应: 1.人是中国人,心是中国心(图一为本人护照,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是中国护照。) 2.没男友,没故事,别胡叭叭 3.回国原因为热爱我国文化,相对传扬传统文化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第四条,小助理以命威胁,顾疏放才不情不愿的删了 ——4.本人有病,只有林一笑医生能治的那种病。 林一笑刚值完一个大夜班,扫了一眼已经炸翻了天的微博本想轻轻一笑以示尊敬,结果打了一个喷嚏。 林医生摸了摸自己的头:“这也发烧啊,那个倒(小)霉(可)玩意儿(爱)骂我了?!” 此时的林一笑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救下的小姑娘居然还记得自己 更想不到自己当年随口一句“我相信你”既然是顾疏放十三年来唯一的精神支柱。 “林医生,你悬壶济世,我执笔画你。” 第19章 chapter 19 “幸亏你们送来的及时, 病人手术很成功,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率不会出现像偏瘫这类的后遗症, 但还是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沈南沨和路知忆都松了一口气,忙向医生道谢。 “好了, ”路知忆轻松地耸了耸肩,对沈南沨说道, “我就说李爷爷不会有事吧, 放心了吗?” 沈南沨点了点头, 一句“谢谢”还未说全, 路知忆就打断她说:“别在说谢谢了,怪肉麻的。” “有些话就算肉麻也是得说, ”沈南沨望着她,认真道,“谢谢你, 路知忆。” “咦,行了啊,”路知忆夸张地抱住自己的胳膊, “折腾了一天了, 我先回去给你们做点饭填一下肚子吧,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带过来吗?” 沈南沨也没再继续和她客气,说:“我桌子上的书包。” -- 第41页 路知忆叹了口气, 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学霸,即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也不可不学习,佩服佩服, ”感叹完,又问了一句,“人是铁饭是钢,所以想吃点啥,学习是填不饱肚子的。” “青椒煨肉,你上次做的那个。” “得令,一个小时后见!” 路知忆动作麻利,进厨房,带围裙,洗菜切菜煲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做好青椒煨肉后,觉着没有蔬菜太不健康了,又做了个西红柿炒蛋,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盘西红柿鸡蛋竟然引发一场“文化交流”。 沈南沨尝了一口西红柿炒蛋,脸色骤变:“你这西红柿炒蛋怎么这么酸啊,你忘放糖了?” 路知忆一愣,诧异道:“西红柿炒蛋为什么要放糖?” 沈南沨眼睛倏然瞪大,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西红柿炒蛋为什么不放糖?!” “又甜又酸又咸,”路知忆想象不出来这得是个什么味道,“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了,我在此之前的17年都这么吃的!” “那从第十八年开始就不这么吃了,”路知忆把她的书包放到了一边,在做饭这件事上,路知忆有着别样中二的执着,“自打我掌勺以来,这些年就没见过西红柿炒鸡蛋还要放糖的。” 沈南沨被她气笑了,报复似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没加糖的西红柿炒鸡蛋,结果算得小脸皱成了一团。 路知忆被她宛如三岁小孩般的幼稚行为逗笑了:“沈南沨,你还小吗?就这么爱吃甜的?” 说完,见沈南沨没搭理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沈姐姐,你多大了,我六岁以后就不会再跟我妈这么闹小脾气了!” “哼,”沈南沨又报复似的咬了一口青椒煨肉,结果把自己辣出了眼泪,一边哈气一边嘴硬,“你管我几岁!” 沈南沨的嘴唇被辣的嫣红,路知忆哭笑不得的给她拧开瓶盖,“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沈南沨接过水一顿猛灌,嘴角挂着的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路知忆下意识咽了咽,想到了那个隔着糖纸的吻。 路知忆轻吁口气,往嘴里扔了颗橘红色的糖——柑橘味的,还挺甜。 “好了,你要想吃加糖的西红柿炒鸡蛋我下次给你做就好了,”路知忆平复好心情,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哄道,“吃饭还是要细嚼慢咽的,吃太快对胃不好,你本来就有低血糖,总不能在添一个胃病吧。” 沈南沨点了点头,伸出小指够住了路知忆的小指:“拉勾了,不能反悔了。” 路知忆失笑,伸出拇指盖上了她的拇指,“不仅和你拉勾了,还和你盖了章,肯定不反悔了,西红柿炒鸡蛋从今天开始就放糖,行吗?” 沈南沨粲然,说:“嗯。” 路知忆走后,李爷爷望着嘴角含笑的沈南沨,眸色深沉。 沈南沨是他看到大的,在他印象中,这孩子身上一直都罩着一层阴霾。 被人排挤了也不生气,琥珀色的眼睛淡漠地盯着那些排挤、欺负她的人,像一匹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她在努力记住这些脸,生怕自己忘了,等到机会成熟,便会毫不留情的报复回去。 欺负她的小朋友,不出三天,便会被家长以各种不同的理由胖揍一顿; 骂她的老师,学期过半便因为违反规定办课外班被学校开除了,没人知道是谁举报的; 至于抛弃她的父母,她在用一张张近乎满分的试卷便是报复,她会出人头地到让他们后悔当年的决定。 她的世界黑白分明,谁伤害了她,她哪怕只有最后一口气了也要咬下来那人的一块肉;而谁给了她一点甜,她便会数倍的回报。 所以,她可以为了李爷爷去酒吧□□工,不惜冒着得罪三爷的风险,也要拿回那本画满了路知忆的习题集。 但这个孩子走到现在收到的甜太少了,在遇到路知忆之前,支撑着她的大部分是仇恨。 但那一刻,他看到了沈南沨从来没有显露过的一面,那是她像孩子的一面。 沈南沨察觉到李爷爷在看他,爷孙俩相依为命了八年,有些话不需要宣之于口。 “爷爷,你没想错,”沈南沨握住李爷爷的手,低声道,“我喜欢她。” “很荒唐吧。” 李爷爷缓慢地抬起手,左右摆了摆。 沈南沨一愣:“你不觉得奇怪?” 李爷爷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喜欢上了一个人有什么好奇怪的,青春韶华的年纪没有心动的人才奇怪,只不过你喜欢的人刚好性别相同而已。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孩子所以我喜欢你,而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喜欢你,这份喜欢无关取向,只关于你。” “谢谢爷爷,”沈南沨深吸了口,才把没让眼泪流出来,她的头抵在李爷爷饱经沧桑的手上,呢喃道,“可我不敢告诉她,我不想她被我拽到泥沟里,所以就在朋友的位置上好好地陪她一辈子吧。” 李爷爷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着沈南沨的后背,算是安慰。 人们向往自由,但大多数时候,却还是困囿于世俗。 李爷爷身体恢复的不错,很快就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 虽然说话没有以前利索了,但好在没有出现偏瘫,呆在普通病房里听其他人唠家常也听得很开心,唯一挂念的就是九胡同里的那只胖橘,和总喜欢缠着它的小白。 -- 第42页 沈南沨也从每天陪护,变成了放学去照看,但做饭这件事依然是归路知忆。 她十分不放心沈南沨进厨房,一方面担心沈南沨的安全,但更大方面是担心厨房的安危。 相处久了,她发现沈南沨只要一进厨房就变辣椒,一点油就爆。 晚上,路知忆给沈南沨送完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半多了,刚洗完澡,就发现自己的□□一直在响,没等她点开,顾殊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刚接起电话,“你好”都没来得及说一句,顾殊就火急火燎地喊道:“路哥,你看□□了吗?” 路知忆不知所云,边打开电脑登□□边说:“没看,咱班群我给屏蔽了,消息太多了。” “你听我的,看班级群的时候先做两个深呼吸在看,不然我怕你晕过去。” 她点开班级群,嗤笑道:“什么东西啊,看一眼还得做个深呼吸,这么讲究仪式感啊?” 话音刚落,她的笑容就僵住了——一共两张照片,一张是两个映在墙上的影子,她低头假装吻上了沈南沨;第二张是在医院,沈南沨抬头吻上了她嘴里的糖,但照片上看,就是两个人在接吻。 那一刻,路知忆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冷静。 她点开第二张照片,放大后发现只有自己的脸是清晰的,沈南沨逆着光,只能从一头长发辨认出她的性别。 她不由得送了一口气——沈南沨没事。 “路哥,路哥,你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里的顾殊快急疯了,“那照片......” “那照片是真的,”路知忆忽然一阵轻松,像压在心口上的巨石被移开了,“我喜欢女的。”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顾殊才开口道:“那个女生是沈南沨吧。” 路知忆没有回答,岔开话题问道:“这张照片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两张照片最早是发在咱们初中部的总群里,高中部没有群,应该还不知道。” “那就好。” 顾殊哭笑不得:“好什么啊,你明天怎么上学啊?” 路知忆轻笑了一声,顺势躺在了床上,说:“该怎么上怎么上,我不信有人敢因为这种事揍我,”她望着窗外的月亮,无所谓道,“就算有,打到他闭嘴就好。” “行吧,您能打您随意,只要你没事就好。” “对了,顾殊认识电脑玩得好的人吗?” “怎么了?” “第一张照片是我手机里的,我没有发出来过,但我之前在电脑上备了个份,我怀疑有人黑了我电脑。” 顾殊一愣,在那个互联网还算不上大众的年月里,黑电脑这种词汇足够让一个新新人类愣上一会儿。 “我想想啊,我有个表哥在A大学计算机,要不我问问他?” “行,”路知忆轻笑了声,“谢谢你了,顾殊。” “谢什么,都是兄弟,”顾殊说着,叹了一口气,“你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我还是担心你。” “害,”路知忆往嘴里扔了一颗糖,“我一开始还挺害怕的,但听到你说高中部还不知道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至少她没事了。” 沈南沨的生活没有收到影响比什么都强,她的沈南沨只需要好好的读书,然后上大学,在阳光下走完这一生就好了,至于那些难听的话她一点都不想让沈南沨听到,怕脏了她的耳朵。 但路知忆想不到,明天不仅仅是明天,他可能是前程万里,也可能会是万丈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路杀人倒计时ing 西红柿炒鸡蛋为什么要放糖,这是我这辈子都不解的谜题之一,作为一个山东人,我接受不了西红柿炒鸡蛋放糖! PS.明天可能会休息一天,这几天腰痛的厉害,今天疼痛值到达了顶峰,如果明天疼的不厉害的话,我能更就一定更!(抱抱勤快的自己) 最后感恩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呀! 会在评论里揪几个小可爱送红包哟! 第20章 chapter 20 路知忆看着月亮从耀眼的明黄逐渐变淡, 太阳自东方而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黑咖啡, 一饮而尽。 “该去上学了,”路知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小声的呢喃道,“加油, 路知忆。” 路知忆没那么洒脱, 她也会顾忌旁人审视的目光, 也会害怕。 若照片上的人不是沈南沨, 路知忆根本不会害怕,她甚至可以应对自如的和他们开玩笑, 面对老师的询问也可以不露痕迹的糊弄过去。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 照片上的人只会是沈南沨,不会是其他人。 街边的早餐摊上炊烟袅袅,为生活奔波的人连吃饭都自带加速, 上学上到麻木的学生慢悠悠地吃着面,不知道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爆发出了一阵欢笑。 笑声传进她的耳朵时, 路知忆下意识怔了一下, 加快了脚步。 明明不认识,可偏偏觉得全世界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一点风吹草动便成了惊弓之鸟。 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路知忆想。 她坐在座位上,小声地读着语文课本上的“之乎者也”,思绪却飘到了千里之外。 路知忆清楚地感觉到周围人或明目张胆或偷瞄自己。 她努力地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有些事注定努力无果。 -- 第43页 这让她没由来的烦躁——看你妈啊看,没见过早恋的啊? 顾殊很有眼力见儿地拽住了她的胳膊, 低声劝道:“路哥冷静,忍一下,这是在学校!” 路知忆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把火压了下去。 顾殊说的没错,这是在学校,她只要忍不住,就会把事情闹大,就会影响到沈南沨。 眼长在人家脸上,看哪里是人家的自由,自己要是真的发火,反倒像个跳梁小丑。 易卜凡还在外边,沈南沨还要在这儿上学。 “心字头上一把刀,我忍了!” 顾殊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嘛,忍一时风平浪静,相信我这点事儿他们记不久的。” 但顾殊忘了,有些事不需要被人记住很久,只要当下还记着就够了。 下课铃声响起,路知忆憋的胸口发闷,走到卫生间用凉水冲了一把脸,刚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发现有人挡在了自己前面。 她没在意,想绕过她走,结果那人又挡了过去。 来者不善。 路知忆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的脸蛋,眼中满是鄙夷。 “盛乔,”路知忆微愣,篮球训练和这位“公主”不欢而散后两人基本上就没交集了,“你这是干嘛?” 盛乔微微一笑,语气中的嘲讽不加掩饰:“我就是想问问你,和女的亲嘴是什么感觉,恶心吗?” 路知忆一怔,眸色深沉地打量着盛乔,冷笑了声:“这是来找事儿的啊。” 她瞥了一眼盛乔身后,两三个女生正结伴朝这边走来。 她不等盛乔反应过来,伸手扣住盛乔的后脑,两片薄唇吻了上去,耳边响起了女生的尖叫声。 路知忆余光瞥见她们仓皇地跑向办公室,手上的力气松了下来。 盛乔把她猛地推开,路知忆整个人被推到了墙上,后脑和白色的瓷砖发出了一声闷响,嘴角也被咬破了,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口腔。 她打量着不知所措的盛乔,嗤笑了声,说:“知道是什么滋味了吗?恶心吗?” 话音刚落,盛乔精致的小脸由白转红又变黑,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和不可理喻。 过了半晌,她扔下了一句“神经病”便逃命似的跑了。 路知忆失力,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头靠在白瓷砖上,自嘲地笑了笑:“我好像,惹了一个大麻烦。” “明明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了。” 老师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立刻把她叫到办公室,而是让她上完了两节课后,借着大课间的空悄悄地把她叫到了一间空的教室。 赵春兰看着眼前的路知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教书十几载,处理过的早恋也不少,路知忆这种情况实属特别,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不知道怎么解决,相较于自己冥思苦想,不如听一下当事人的想法。 “路知忆啊,你的情况老师了解了一下,我想问问你怎么想的。” 路知忆抬眸瞥了她一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我没有什么想法,就像老师您了解的那样,我喜欢了一个和我性别一样的人。” 赵春兰没想到路知忆会这么直接,少女的眼眶泛红,里面却是成年人少见的坦荡,颇有几分凄然。 “好,”找春兰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不对的。” 路知忆低下了头,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赵春兰被她沉默的倔强惹火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全部说了出了:“你们这个年纪,你们懂什么是喜欢?” “本应该好好学习的年纪,脑子里装的不是学习,竟然是这些七七八八不着调的东西,你比那些早恋的更过分,居然还搞起了同性恋这一套?!” 路知忆的手一紧,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能和她吵,不能吵,不能再给妈妈添麻烦了。 “上网的时候看点正了八经的东西,还搞什么同性恋,是不是有精神病?两个女的在一起亲亲抱抱,恶不恶心啊?!” ——忍不了了。 路知忆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盯着赵春兰,轻声道:“老师,同性恋2001年在咱们国家就不是精神病了。” “还有,我不觉得恶心。” 赵春兰愣住了,路知忆继续平静地说着:“您和您爱人牵手,亲吻甚至是□□的时候,您觉得恶心吗?” “路知忆!” “同样的,我也不会觉得恶心,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喜欢她是一件很恶心的事。” “觉得恶心的人只有你们这些自诩正常的人,喜欢异性难道比喜欢同性高贵吗?” “大家都是在生活里摸爬滚打的死狗,谁又比谁高贵呢?” “看样子我是没法和你聊了,”赵春兰深吸了口气,“你把你妈给我叫来,我和你妈聊!你给我滚蛋!” 路知忆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终究还是又给易卜凡惹了个大麻烦。 她默默给赵春兰鞠了一躬:“老师,这一躬是我对刚才冲撞您的行为道歉。” 路知忆直起身,一字一句地认真道:“可我依然不觉得我有病,也不觉得我喜欢女孩子是错的,是恶心的。” 路知忆背着包,从东门后墙爬了出去。 她一夜未眠,现在头脑昏沉,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 路边的一个小姑娘稚嫩的叫卖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卖花了,玫瑰,茉莉,满天星,还有刚到的红山茶。” -- 第44页 阳光温柔地亲吻着那朵红山茶,娇艳的红色渡上了一层阳光的浅金色,娇艳剔透。 路知忆停下脚步,望着那朵红山茶,眼前浮现了少女惊艳时光的容颜。 “沈南沨,忽然好想见你啊。” 可惜,沈南沨不是阿拉丁,也不是曹操,念不来的。 她继续走着,一个人在人群中逆行,和无数人擦肩而过,只为了奔向她的红山茶。 A市人民热爱烧烤,即使是中午烧烤店也不差烟火气。 路知忆忽然记起,自己好像答应过沈南沨,要补给她一顿烧烤的。 沈南沨放学后,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路知忆,有些纳闷道:“人呢?” 这么想着,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顾殊,忙喊了一声:“顾殊!” 顾殊却好像没听见一样,消失在了人群中。 “这孩子怎么回事,我声音太小了吗,”沈南沨看了眼时间,初中部该走的应该都走完了,“难道是先回家了?” 沈南沨自己往回走着,路过粥铺的时候,进去给李爷爷买了碗粥,下午李爷爷就可以出院了。 日子好像慢慢回到了正轨,这么想着,沈南沨的脚步都轻松了些。 快到九胡同的时候,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这些日子她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但每次回头都没看到人,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她改变了路线,拐进了酒吧那条街,这条街是三爷的,没有人敢在三爷的地盘上胡乱撒野。 可她忘了一种可能,要是跟踪她的人就是三爷的人呢? 沈南沨打量着面前的黄毛,冷笑了声:“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路神仙这些天一直跟着我呢,上次的碎玻璃不过瘾是吗?” 黄毛冷笑了几声,慢慢靠近沈南沨,不紧不慢道:“过瘾,那哪能不过瘾呢。” 说着,他忽然握住沈南沨的手腕,把她抵在了墙上,沈南沨手里的粥散了满地。 “不过,不知道你的那个小姑娘还好不好,同性恋被同学老师知道了可不是个光明事。” 沈南沨准备反制他的腿忽然停住,“什么?” “我挺好奇的,女的和女的亲嘴儿,是什么滋味儿啊?” 没等沈南沨回过神,黄毛忽然一阵惨叫,把沈南沨甩到了地上,散在地上的粥还冒着热气,沈南沨白皙的胳膊瞬间起了泡。 她顾不上疼,循声望去,路知忆提着一大包烧烤跑到她身边,关切地问:“没事吧,疼不疼?” 黄毛的头被路知忆一石头砸出了血,路知忆暗道不妙,护着沈南沨往后推,趁黄毛不备,把沈南沨从黄毛身侧推了出去,大喊道:“别管我,快去报警!” 沈南沨望着她,路知忆急了,上前抱住黄毛,朝沈南沨喊道:“站那干嘛!去啊!” 沈南沨把心里的不安咽回了肚子里,她必须要快点报警,黄毛抵着她的时候,她闻到了dp的味道。 他是个瘾君子,她慢一分,路知忆就危险一分。 黄毛掏出管制刀,一步步逼近路知忆,路知忆先是后退着,本想趁他不备跑出去,结果刚跑出去,就被黄毛揪住了头发。 积攒在心里的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 她扼住黄毛的手腕,黄毛吃痛,管制刀具脱手,路知忆随即把它踢了出去。 偏偏这个时候黄毛d瘾犯了,整个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着,手哆哆嗦嗦地在裤兜里摸索,路知忆眼疾手快的从他兜里掏出了那包dp。 路知忆把dp夹在手指中,在他眼前晃了晃,冷笑道:“想要吗?” 黄毛死死地盯着路知忆手里的dp,疯魔了似的点头:“给我,把它给我,这是我的命啊!” 路知忆嗤笑了一声,把那包dp扔了出去,黄毛如同看到骨头的狗一样爬了过去,猛吸了几口才平静下来。 “小姑娘看着挺俏丽的,没想到xp也特殊。” 路知忆一顿,黄毛继续道:“和哥哥讲讲,女的怎么草女的啊?” 路知忆瞥了眼手里的烧烤串,是铁的。 “想知道是吧,”路知忆回眸,慢慢靠近他,脸上的笑容人畜无害,“我告诉你啊。” 她掐住了黄毛的脖子,颈椎发出了摩擦的声音,黄毛拼命地扣她的手,想要呼吸,路知忆依然笑的无害纯良,哄小朋友似的问他:“乖,告诉我,你的那只手碰的她?” 黄毛一愣,下意识把右手藏到了身后。 “右手是吧,”路知忆猛地一下,把黄毛甩到了带上,烧烤的铁签插进了他的右手里,“那你的右手就不必要了。” 黄毛嘴唇发白,失魂落魄地望着路知忆,死到临头了也不忘嘴贱:“你敢杀我吗?你不敢!” “你就是个臭□□,那个小丫头也是□□,□□配□□,绝配!” 路知忆冷冷地睨着他,眸色漆黑,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 “嘴是用来说人话的,你要是不会说,”路知忆抽出一把烧烤签,拍了拍他的脸,语气轻飘,“那就永远都不要再说话了。” 沈南沨把警察带到的时候,路知忆背对着她站在不见光的角落里。 警察看到尸体的瞬间,把她拦到了一边。 她望着路知忆的背影,她们没有说一句话。 但沈南沨却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她亲手把她的小太阳拽进了阴沟里。 -- 第45页 跟踪她的黄毛真名是卢志杰,是个瘾君子。 尸体的惨状是她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的——卢志杰的右手被一把烧烤签钉在了地上,脖子被用烧烤签划开,喷射出的血染红了青色的石砖。 趁着夜色,沈南沨溜到了案发现场,在不起眼的草丛里发现了她送给路知忆的那根红绳。 红绳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迹。 “那座庙一点也不灵,”沈南沨的眼泪打湿了红绳,“保平安的红绳,没有保住你的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的第二章 随缘上,对不起>人<(鞠躬) 感恩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 第21章 chapter 21 路知忆很喜欢阴雨天。 喜欢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 天气放晴后, 她的心情连带着脾气一起,都会变得差劲。 但又不能对着马亮和客人发脾气。 一个是自己给自己发工资的,简称财神爷;另一个是给财神爷送钱的, 简称财神祖师爷。 又是一个阴雨之后的大晴天,阳光正好, 风过林梢。 ——妈的,真她妈不爽。 “老板, 下午请假。” 马亮把头从巨大的电脑屏幕后探了出来:“下午没预约, 请假没问题, 但你得和我报备下行程。” 路知忆吁了口气, 披上外套,边开门边说:“探望老母亲。” “行, 尽孝心是好事儿,”说着,马亮抄起手边的车钥匙, 扔给了路知忆,“新提的保时捷,看在你尽孝的份儿上让你先开了, 顾殊之前想开我都没让。” 路知忆浅笑, 没在客气:“谢了。” 临走前,她拐进对面精神病院旁边的小超市。 买了两瓶啤酒,一袋五香花生, 外带一包一块钱的泡椒猪皮,然后开着车驶向了不远处的郊区。 ...... A市郊区,千平山墓地。 易卜凡是在路知忆被判刑一年后去世的。 后事是丁阿姨处理的,噩耗是顾殊告诉她的。 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过易卜凡去世这件事。 路知忆没松口,顾殊也没敢和马亮说。 路知忆深吸口气, 对着手机屏幕反复笑了几次后,才按下车窗,笑着和门卫大爷打招呼:“大爷,还记得我吗?给行个方便,一会儿我出来再补登记行吗?” “是小路啊,行。” 他在这儿上班五六年了,来墓地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唯独这个姑娘,每次来都笑得和个小太阳似的。 “谢谢大爷了。” “客气什么,不过你这些天来的够勤快的啊。” “害,”路知忆下车,给大爷递了一只烟,“这不因为天气太好了嘛。” 大爷叹了口气,说:“这些年市政府猛抓经济,这环境是一天不如一天,咱们市好好的一个北方地儿,这些年阴雨天都快赶上江南了。” 路知忆抬头望了望头顶明晃晃的太阳,把心里那句“其实下雨天也挺好的”咽了回去,呢喃了句:“是啊,雨下的是有些多了。” 她慢慢走上石阶,石阶一共有三千层,易卜凡在1500层上。 好巧不巧,1月5日是易卜凡的生日。 路知忆走到易卜凡的墓前,上面的照片已经泛黄了。 她本来想换一张的,可出狱后却发现,自己手里没有一张易卜凡的照片。 她望着那张泛黄的照片,轻声说:“妈,我又来看你了。” “我知道这个月来烦你的次数太多了,”路知忆席地而坐,仰视着易卜凡的照片,“但这天气太烦人了,你闺女又矫情,现在上了年纪,不能再没有理由的发脾气了,只能来找你了。” 路知忆伸出手,轻轻地把照片上落的灰擦净,说:“你还记得我上次这么看你是什么时候吗,”说着,她轻笑了声,“你那么忙肯定记不住了,你闺女啊,上初中的时候就能平视你了。” 她咬开啤酒盖,就着眼泪喝了半瓶,眼前的易卜凡逐渐模糊又逐渐清晰。 路知忆抱住面前冰冷的石头,像小时候做错事时,哭着和易卜凡认错一样,说:“妈,我错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啊,生气会长皱纹的。” “还有一件事得和你说一下,”路知忆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自嘲地笑了笑,“你还记得沈南沨吧,我又见到她了。” “你说我和她是什么孽缘啊,”路知忆叹了口气,咬开了另一瓶啤酒,“八年,她一眼都没来看过我,我好不容易想放下了,她又来了。” “然后我就发现,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根本就没想过放下她。” “你要是还在的话,肯定会骂我没出息,可你闺女打小就没什么大出息。” 路知忆的酒量很差,一瓶啤酒就能让她睡过去,她摸起一包五香花生,咬开后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倒。 “妈,我活了二十六年了,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 “结果还惹得你生气,气到你都不认我了,”路知忆的眼泪不受控地流着,“我在里面的时候还想,你生气也没事,毕竟你是我亲妈,你下次来看我的时候我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你就好了,可你怎么气到连让我哄你的机会也不给了呢?” 易卜凡的死因是疲劳驾驶引发的交通事故。 顾殊告诉她,易卜凡出事前的三个月里,她一边忙着公司的事,一边忙着路知忆的事,一个星期只睡了五个小时。 -- 第46页 出意外的时候,她人正在回A市的高速公路上。 车撞上了高速公路的护栏,撞上的瞬间车便燃了。 火大的诡异,等火被扑灭的时候,易卜凡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是靠DNA检测才确认身份的。 路知忆抱着易墓碑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够了,便昏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先前的艳阳天又阴了下来,手背上落上了几滴冰凉。 路知忆伸出手试了试,喃喃道:“又要下雨了吗?” 她把空酒瓶和碎花生收好,起身笑了笑,望着那张泛黄的照片,说:“妈,我下次再来看你。” “下次来给你换张更好看的照片,就当给你赔罪了,你可不许再嫌我烦了啊。” 说完,路知忆便转身离开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石阶的尽头,藏在黑暗中的人才走了出来。 来人一袭黑衣,捧着一束花走到易卜凡的墓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什么都没有说,放下花便离开了。 路知忆补完登记,简单的和门卫大爷寒暄了几句后,就开车离开了。 快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她看到在她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一辆黑车。 车旁边站了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正眉头紧皱地打着电话,车的车牌号是三个6。 ——好像是沈南沨的车,打电话的姑娘好像是她的经纪人顾浅夏。 她停下了车,打开车窗笑着和顾浅夏搭话道:“顾小姐,怎么在这儿碰见了,真是缘分啊。” 顾浅夏看清来人是路知忆后,无奈地笑了笑,说:“唉,要是缘分的代价是车坏在半路上,这缘分有些欺负人啊。” “车坏了,”路知忆瞥了眼紧闭的车窗,下意识提高了声量,“你们要是赶时间的话,我可以送你们过去的,正好没有事。”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正要去机场呢。” 顾浅夏面露喜色,敲了敲车窗:“南沨,咱们一直呆在这儿也不是办法,要不搭一下路小姐的顺风车吧。” 车窗摇下,露出了沈南沨未施粉黛的脸,她凝视着路知忆,没有说话。 恍惚间,路知忆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 一样倨傲的眼神,一样让人惊艳的容颜。 不同的是,那时是相遇,现在是重逢。 还是尴尬至极的重逢。 路知忆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说:“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方便,”沈南沨望向路知忆,浅笑道,“路小姐愿意帮忙太好了,多谢。” 路知忆眸光暗了下来,低声回道:“客气了。” 路小姐您真的帮了我们大忙了,”顾浅夏坐在副驾上,一边查手机,一边和路知忆说,“上次您帮忙设计的纹身图样,姜导看了后,拍案叫绝,这次您又帮了我们的忙,等我们从剧组放出来了,一定请您吃饭!” “客气了,”路知忆露出了一个客气的官方笑脸,偷瞄着坐在后坐的沈南沨,说,“就是干这一行的,没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路小姐,”沈南沨拿开手机,琥珀色的眼睛在后视镜里和路知忆相撞,“我就这么好看吗,您都舍不得移开眼了。” 路知忆的耳朵变得通红,忙移开视线讪笑道:“沈小姐长的国色天香......” 话音未落,就被沈南沨打断道:“不想笑就别笑,没人逼你。” 路知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对啊,不想笑的时候,是可以不用笑的。 可她在很多年以前,就没有这种肆意的权利了。 顾浅夏看着气氛诡异的两人,用眼神暗示沈南沨把话圆好无果后,只得自己开口:“哈哈,我们南沨这几天看剧本看的太入迷了,还没从角色里走出来,路小姐别介意啊,哈哈。” 路知忆收起笑容,淡漠地点了点头。 雨越下越大,雨挡有节奏地摆动着,路知忆加大油门,可还是错过了绿灯的尾巴。 路知忆把车停稳,开口呢喃道:“是没有人逼,可是沈小姐,我还要生活啊。” “爱笑的人都不一定会被生活偏爱,何况我这种从头丧到尾的人呢。” 话音刚落,绿灯亮了。 “所以,我还是得多笑笑吧,尽管笑的不好看,但至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会儿。” “虽然日子很操蛋,但没人会和挣钱过不去,对吧,顾小姐。” 顾浅夏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忙回过神附和道:“对啊,我每次面对那一群烦死人的客户的时候,是真的笑不出来,但不得不赔着笑脸,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生活。” 沈南沨盯着路知忆的后脑良久,最后移开视线,对顾浅夏说:“我穿那套衣服?” “发你微信上了,衣服在黑色箱子里,自己可以吗?” 沈南沨往嘴里扔了一块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路知忆望了眼后视镜里翻箱倒柜的沈南沨,好奇的问顾浅夏:“去机场还要换衣服啊?” “可不嘛,”顾浅夏笑着和她解释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了机场时尚,品牌商送来衣服点名让走机场的时候用上,咱们就是给人打工的,嫌麻烦也没办法啊。” 路知忆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把车速降了下来。 后视镜里的沈南沨香肩半露,天鹅颈下是漂亮的锁骨,锁骨下方那颗浅褐色的痣,在乌黑靓丽的长发下若隐若现。 -- 第47页 路知忆下意识咽了咽,忙移开视线正身坐好,手宛如刚上路的新手一样握着方向盘。 沈南沨瞥了一眼路知忆,轻笑了一声。 路知忆的耳朵很不争气的又红了——毕竟自己做贼心虚。 机场外挤满了人,隔着车门,路知忆都能被粉丝的尖叫震的耳朵疼。 沈南沨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利落地打开车门,得体的对粉丝们笑着。 只见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健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知忆的视线以内。 路知忆望着她,浅笑了下,自言自语道:“你不是也在逼自己笑吗?” 人群很快散去,方才瓢泼的大雨也停了下来。 时间已经傍晚,路知忆不喜欢的阳光变成了晚霞,把天空染成了绚烂的粉紫色。 路知忆望着漫天的绚烂,忽然觉得,明天如果是个晴天,好像也不错。 第22章 chapter 22 路知忆再次见到沈南沨时, 尴尬到连天气都闷热的离谱。 两人一个靠着行李箱站在门旁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一个坐在化妆镜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情肃穆。 四目相对间, 两人都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不大的化妆间里,只有导演的塑料普通话和顾浅夏的官方套话的交流。 路知忆垂下眼, 自顾自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在心里把马亮骂了千百万遍。 这部电影是姜朗导演的复出之作, 姜导在业界是出了名的“强迫症”, 对细节格外在意。 沈南沨背后的纹身是全剧最大的细节, 但化妆师怎么画都画不出他想要的感觉, 这部电影好巧不巧是马老爷子的文化传媒公司投资的。 导演干脆联系了马亮,想把设计这个纹身的路知忆“借”来用几天。 马亮作为一个“凑热闹吃瓜专业户”, 哪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于是,路知忆就被连夜打包送到了剧组,打包的时候人还处于“半昏迷”状态。 路知忆抬眼望着只给了自己一个侧脸的沈南沨, 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有够狼狈的。 明明人家连正眼都不想给自己一个,结果在知道是来见她的那一刻, 心情竟然还是雀跃的像看到了第一朵樱花绽开一样。 “那个,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啊。” 她的声音很小,但不大的化妆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了她, 刹那间,她成了这个房间的焦点。 路知忆的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这是她在里面养成的身体反射。 “路小姐您有事说就行,”顾浅夏察觉到了路知忆的颤抖,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 语气似是在安慰,“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你。” 姜导也笑了笑,点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附和道:“dei啊,您有森么要求资管讲就好啦!” “您客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路知忆往旁边挪了挪,不动声色地从顾浅夏怀里出来,“就是,需要露出纹身的戏,拍的是时候可不可以稍微集中一下?” 姜朗一愣,一时没有理解路知忆话里的意思:“啊?” 路知忆暗自吁了口气,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刚看到我老板给我发的微信,说预约已经排到下个月了,想让我尽快赶回去开张。” 话音刚落,路知忆垂眼便对了沈南沨的眼睛,她轻声嗤笑了下,似在说“扯,继续扯”。 话已经出口,路知忆只能硬着头皮把瞎话扯完:“您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吗?” 姜朗恍然大悟,这位传闻中很难讲话的导演爽朗地笑道:“没问题啦,纹身的戏一共有15场,咱们三天拍完可以嘛?” 路知忆松了一口气,露出了飞机落地后最真心的一个笑容。 但没等她说“好”,沈南沨清冷的声音让祥和的气氛重新变得尴尬:“没必要这么麻烦,路小姐要是着急回去开张的话,直接给我纹在背上就好了,一劳永逸。” 话音刚落,路知忆的笑容僵住了——沈南沨这是生气了?她气的点是什么啊? “不行,”顾浅夏惊恐地看着沈南沨,“你要是不想职业生涯就此止步的话,趁早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清空。” 沈南沨望着路知忆,神色平静:“路小姐不是着急回去嘛,总不能耽误人家的事吧。” 路知忆被她气笑了,可偏偏在这个人面前她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 最后满腔的脏话化作了一声叹息:“沈南沨,你幼不幼稚啊?” 那天,路知忆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说出去的话不一定就是泼出去的水,也有可能是可回收垃圾。 剧组的工作紧张而有序,每个人都宛如名贵手表中的一个小小的齿轮,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任务。 除了路知忆。 她像一只闯入狼群的小白兔,没有人告诉她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她也不知道是应该先把自己洗干净,还是干脆躺平等着被宰。 路知忆知道自己应该去问一下,但每当她想开口的时候,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把她的演练了无数次的腹稿打回去。 她干脆放弃了挣扎,找了个角落,用眼线笔在自己胳膊上练着图样。 从很久之前开始,路知忆就习惯了沉默。 直到一个男声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忙碌中的平静,不大的化妆室迎来了一阵热闹。 -- 第48页 路知忆也忍不住循声望去,那个男人坐到了沈南沨旁边,前一刻还冷着脸的沈南沨,此刻“春风化雨”,笑容亲切和善。 女人真是一种难以揣测的生物啊。 路知忆望着沈南沨的笑容,心里一阵异样:“精神点小路,不要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您是路知忆老师吧?” 路知忆闻声抬头,和自己讲话的正是坐在沈南沨旁边的男人。 她看着那张脸,有点认识,但有没完全认识。 小时候她还可以暗示一下何千,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但结果很明显,自己靠不住。 沈南沨瞥了她一眼,垂眸边看剧本边对身边的男人说:“宋楚,洛学姐警告啊。” 路知忆恍然大悟:这人是宋楚啊,几年不见,高了不少。 “你行了啊,”说到心上人,宋楚冷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路小姐之前帮我设计过纹身图样,是吧,路小姐?” 路知忆回忆了片刻,不争气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但又不能说自己忘了,只能又说起了“瞎话”:“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没想到居然还能再碰到,缘分啊。” “路小姐,咱们是第一次见面。” 路知忆愣了,拿眼线的笔的手也顿住了:“啊?” 宋楚浅笑着解释道:“您上次只是给我设计了图样,但一直是我团队和杂志那边和您交流的,严格说,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 “哈哈,”路知忆讪笑了两声,“这也是缘分的一种啊,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和您合作,哈哈。” 沈南沨轻笑了两声,笑声落到了路知忆的耳朵上,把它染成了晚霞。 社交真难。 这是路知忆出狱两年多以来,在她脑海中闪现过无数次的想法。 路知忆垂眼看着自己的胳膊,“love”的“e”已经被点成了一个黑点。 TM的,画废了。 路知忆叹了口气,抽了张湿巾在胳膊上擦着,手腕上的红绳一起摆动着,似黑暗中的星火,却无燎原之势。 沈南沨偷偷瞄着那根红绳,宋楚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意味深长地望着沈南沨。 “路小姐,”沈南沨倏然看向宋楚,“您手腕上的红绳挺好看的,方便和我说一下哪里买的吗?想给女朋友买一个。” “这个啊,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路知忆瞥了眼手腕上的红绳,浅笑着回道,“一位朋友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赶上了超市活动,满500块钱可以去抽奖。” “我那哥们儿是律师,带不了这么艳的东西,就给我了,”说着,路知忆望了沈南沨一眼,“原来上面还有一个桃核,我想着说不定能保个平安,就一直没摘。” “是嘛,”宋楚依然笑的得体,把话圆了下去,“看样子,我得先去找个搞活动的超市买上500块钱的东西了。” 这一句话让路知忆轻松了不少,笑道:“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她对宋楚的了解不多,只是听马亮说起过,他是童星出身,印象中好像是高二的时候成了唱跳偶像。 去年暑假,凭借饰演大热的古偶剧里的美强惨男二翻红。 路知忆当时只觉得励志,现在看来,那有什么一夜爆红,都是岁月积淀的结果。 宋楚对待所有人都是彬彬有礼的,和沈南沨交谈时也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言行举止中尽是教养,能看出来,他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路知忆正任由思绪胡乱飘荡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去,和她说:“路老师,姜导说今晚上没有需要纹身的戏,您下午才到,要是晚上不想在这儿的话,可以先回酒店休息一下,明天纹身的戏会有些多。” 路知忆没想到姜朗会记得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其实是想留下来看一下的,但当沈南沨出现在自己余光里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就先回酒店了,确实有点累了。” 说完,路知忆便逃难似的拖着没几件行李的行李箱离开了,全程没敢看沈南沨一眼。 直到坐上出租车,她才松了一口气。 出租车司机格外健谈,和她聊着这座城市的历史,热情的推荐各大景点和美食,路知忆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时不时配合司机说几句类似“是吗”“这样啊”“没听说过”“有机会一定去看看”的糊弄学语录。 晚霞偏爱傍晚的城市,落日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了闪着光的橘色,晚风携太阳的温暖亲吻着她。 许是因为出租车司机高超的车技,路知忆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出逃。 带着晚风和一无所有的孤勇,在日落大道上来一场无所畏惧的逃亡。 ...... 化妆室里,沈南沨盯着手里的剧本出神。 宋楚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询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沈南沨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是在想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宋楚闻言,浅笑道:“当你在反思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说明你潜意识里已经觉得自己过分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经验之谈,建议你快点道歉,不然后果自负。” 沈南沨失笑,调侃道:“不错嘛,都有经验之谈了,看样子洛学姐给你调教的不错嘛。” 谈到爱人,宋楚的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可不嘛。” -- 第49页 “可我们,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啊,”沈南沨呢喃道,“红绳保不了她的平安,但只要她离我远一点就可以了。” 可人都是贪心不足的,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去见了这个自己藏在心里十年的人,又怎么会甘心眼看着她和自己渐行渐远。 两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宋楚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没有说那些客套的安慰,而是对沈南沨提议道:“咱们对一遍台词吧。” 沈南沨点了点头,笑道:“好。” 夜色将天边最后一抹橘色吞没,沈南沨合上台词本,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忍不住更新了,这一章是我躺在床上敲手机敲出来的,不得不说,华为自带的备忘录yyds! 从明天开始,废了半个月的我要开始洗心革面好好学习了(上网课),所以可能没办法双更了,要恢复每日单更了(也有可能会双更!) 最后,感谢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 第23章 chapter 23 耀眼的阳光刺痛了眼睛。 路知忆下意识抬起手挡在眼前, 鼻息间萦绕着烤肉的香气。 她缓慢地放下胳膊,发现一个学生打扮的姑娘背对着她。 一个男人躺在旁边坑洼的地上。 这是她杀人那天。 刹那间,路知忆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下意识地颤抖着。 躺在地上的男人动作迟缓地坐了起来,面貌暴露在了阳光里。 他是卢志杰。 只见他的脸色苍白, 瞳孔散大,右手手掌有一个空洞, 血顺着手指滴落, 喉咙上是一道被血块凝住的血痕。 学生打扮的姑娘转过了身, 和卢志杰一起朝自己走着。 那个姑娘是16岁的自己。 “你杀了他, 是你杀了他。” 路知忆想跑,但腿好似有千斤重, 她拼尽全力也没有挪动半分,最后用力过猛倒在了地上,她捂住自己的耳朵, 拼命地摇头否认:“没有,我没有。” “就是你,是你。” 脚步声越来越紧, 路知忆想否认, 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血水顺着她的手臂落到了脸上。 血腥味刺激着她的嗅觉,胃里一阵翻腾。 忽然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泪水模糊了视线。 眼前的模糊逐渐消失,她看清了,是16岁的自己。 阳光下的红绳夺目,她的呼吸愈发困难。 刹那间,眼前一道白光——她醒了。 路知忆猛的坐起, 手不住的颤抖,冷汗浸湿了睡衣。 她只觉得浑身虚脱,顺势又倒了下去,挣扎着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摸了出来,瞥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两点三十五分,”路知忆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不错,至少安稳睡了会。” 路知忆深吸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轻笑道:“早上好啊,我还活着,真让人庆幸。” 夜还深着,路知忆洗完澡后就没有再继续睡了。 她知道,在白昼降临之前,那几个小时的睡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路知忆干脆打开电脑,把电影的原著小说给看完了。 小说的背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山城。 彼时的山城刚刚成为直辖市不久,破旧和新潮在这座城市暗流涌动地较量着。 这本书是以女主角莲娘的视角叙述的。 莲娘是旧城市的诗人,注定逃不过历史的浪潮。 故事的最后,莲娘疯了。 她剪下新婚时盖头上的半块红布去往了H市,死在了太平山。 沈南沨饰演的是莲娘,而宋楚饰演的是她的爱人,赵逸。 一位流氓皮囊下的真君子。 她仿佛看到了阴雨沉沉的太平山,沈南沨身着已经掉色了的旗袍,半块红布盖住了眼睛。 她倚靠着破旧的朱红门,用乡音哼唱着山城的曲调。 用自己的生命,为旧时代画下了句点。 电影和小说同名,都叫《半块红布》,文艺中带了一丝诡异。 路知忆一开始知道时,觉得这个名字颇有几分恐怖片的味道。 电影的取景地是十多年后的新山城。 这个城市是念旧的,它一边用飞速发展的经济缝制新衣,一边小心翼翼地保存着上世纪的烟火。 莲娘是老山城的缩影,是破碎中迸发的最后一抹红。 路知忆看了开头,便知道莲娘最后的结局,可看到结局时还是难以释怀。 她可笑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偏执到了这种地步。 连沈南沨饰演的一个角色,她都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路知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都是故事,别太矫情了,路知忆。” 天边已经微微泛白,路知忆合上电脑,胸口憋闷的喘不过气。 她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开工的时间是八点。 路知忆胡乱地套了件白色T恤,裤子还是那条黑色短裤,拖沓着马亮新送的“歪嘴勾”拖鞋出了门。 她漫无目的地在路边走着。 在城市完全苏醒前,路边的早餐摊先吹响了先行的号角。 路知忆一路走着,大多数是小面,辣椒的香气让路知忆停下了脚步。 山城人喜辣的口味是闻名全国的,但早餐就这么刺激,多少还是震惊了路知忆的认知。 -- 第50页 她望着一碗碗被红油包裹着的小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去她妈的刺激,爷来了! ...... “老板,一碗面,加鸡蛋,多加辣!” 山城早餐摊有个烟火味儿十足的特点——没有桌子,人坐在稍矮一点的板凳上,把面放在面前稍高些的板凳上,对着马路便开始了这天的第一顿饭。 这也是莲娘和赵逸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睡眼惺忪的莲娘穿着白色吊带裙,长发随意地盘起,背后的纹身在吊带下若隐若现——是的,第一场就是有纹身的戏。 路知忆站在化妆室的角落里,偷瞄着沈南沨。 和她这边的落寞不同,她身边围了一群人,热闹非凡。 “好了,路老师我们先出去了,您这边完事儿了叫我们就行。” 路知忆回过神,忙扯出个笑脸,点头答应道:“好的,给各位添麻烦了。” 人群离开,不大的化妆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路知忆尽量自然地走到沈南沨身边,故作轻松道:“沈小姐,咱们开始吧。” 沈南沨没有立刻回答,她望着镜子里笑容僵硬的路知忆,嗤笑道:“路知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顺拐了?” “啊,”路知忆垂眼打量了自己一眼,天地良心,她是真不知道,“是吗,不过我觉得这不影响我手上的活儿。” 沈南沨起身,正对着路知忆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吊带内,不一会儿,黑色的内衣便被她随意地扔到了一边。 路知忆一愣,喃喃道:“其实不用脱,解开就行。” “是吗,可我已经脱了。” 沈南沨挑起路知忆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可四目相对的瞬间,自己却“咯噔”了下。 她把手收了回来,躺到了一边的垫子上,低声道:“开始吧,外面一帮人等着开工呢。” 路知忆失笑,暗自腹诽:明明是自己先找的事,现在这话怎么有几分甩锅的意思呢? 腹诽归腹诽,路知忆说出口的还是一个“好”字——没办法,人是甲方,人给钱了。 沈南沨把吊带卷到胸前,露出了纤细的腰肢。 路知忆下意识咽了咽,暗自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才重新集中了精神。 她走过去,正准备画的时候,却发现了新的问题——沈南沨露少了。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保持冷静地说:“把衣服往上卷一下,剧本里有交代,'m'得露出来。” 沈南沨回眸斜睨路知忆,路知忆感觉自己连呼吸声都轻了下来,但耳朵还是很不争气的热了。 沈南沨轻笑了声,没有多问,干脆把吊带脱了下来。 路知忆半睁不睁的眼睛倏然瞪大,连心跳停了一秒。 “愣着干嘛,干活了。” 路知忆回过神,木然地点了点头:“哦,好。” 她闭上眼睛,默念了三遍“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结果,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在手碰到沈南沨后背的瞬间破功。 沈南沨的皮肤冰凉,和她灼热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触到的瞬间,路知忆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的后背的皮肤细腻紧致,腰肢纤细而不羸弱,隐隐可以窥见腰腹上的马甲线,再往上,便是带着香气的柔软。 路知忆闭目屏气凝神,在画到最后一个单词时,一直沉默的沈南沨轻飘飘地说了句:“路知忆,接这份工作你就这么难受吗?” “啊?” 沈南沨抬手指了指放在两人对面的镜子,说:“从画第一笔开始,你就一副英勇就义的悲壮样,这么难受?” 路知忆无话可说,干脆装聋——毕竟多说多错,少说话少惹事。 沈南沨被她窝囊的样子惹火了,冷笑了声:“我记得你以前很能说啊,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你要是真的不想和我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大可以和姜导提出来,走人就是了。” 路知忆怔住了,过了半晌才低声说:“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以前啊。” 沈南沨一愣。 路知忆把最后一个字母收了尾,起身对她笑了笑,轻松道:“还没有干,你在趴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路知忆,对......” 话音未落,路知忆就忙打断她:“别,我没那么脆弱,你也没有对不起我。” “谁都可以和我说对不起,但你不行,你说了我难受。” 路知忆望着沈南沨的背影,不知道是在和她说话还是在劝自己:“人是我失手杀的,你没有拿刀比在我脖子上逼着我杀人,你要是因为这个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的话,大可不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好像特别不希望和我有交集。” 路知忆把工具一件件收起来,轻笑了声:“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吧,说句很没有出息的话,时至今日,我看到你时,心还是会不自主的咯噔一下。” 路知忆深吸了口气,耸了耸肩:“这话挺矫情的,但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不敢说了。” “沈南沨,从14岁到26岁,我已经喜欢了你12年了,以后说不定还会继续喜欢,所以我看不了你受罪,也听f不了你的对不起。” “沈南沨,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路知忆轻笑了声,“你不想我打扰你的生活,干完这个活儿我就绕着你走,咱俩,就这样保持着暂时的工作关系挺好的。” -- 第51页 “好了,”路知忆轻松坦然了不少,她拿起沈南沨扔到一边的白色吊带裙,轻轻地放到了她胳膊旁边,“纹身干了,起来吧。” 路知忆正准备转身离开,沈南沨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腕,没等她反应过来,唇上便多了一层冰凉。 沈南沨的吻热烈而悲伤,路知忆闭上了双眼,搂住了她的红山茶。 一次,就这一次。路知忆想。 ...... 1997年的夏天,山城刚成为直辖市不久,破旧和生机在这里矛盾的并存着。 莲娘昏睡了一天,没精打采地点了一碗小面,刚在板凳上坐好,没等面入口,迎面一杯啤酒径直泼到了脸上。 头顶传来男人揶揄地声音:“老陆,你是不眼瞎啊,你爷爷我在这儿呢。” 男人逆着光站着,莲娘看不清他的脸,刚才满腔的怒火却莫名不见了。 只是可惜这碗面了。 她起身,重新点了一碗面,找了个角落看完了这场“街头大战”。 这种“街头大战”在这个破旧的老城区算是常见的,莲娘来这儿不过三个月,有一个半月能碰到这种斗殴。 这一场的结果是男人赢了。 但他原来还能看的脸,半边变得青紫;“老陆”输了,但只是膝盖擦破了点皮。 男人好像赢了,但又好像没完全赢。 没意思,莲娘想。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乖妹儿!” 莲娘回过头,漂亮的杏仁眼望着他。 男人走过去,痞笑道:“认识一哈,我叫赵逸,这片地方我罩着。” 莲娘抬头望着他,眼神倨傲而清冷,淡漠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绕过他离开了。 树影斑驳,阳光透过枝丫落在了若隐若现的纹身上。 阳光和清风狡猾,撩动了人的心波。 路知忆在角落里看着沈南沨的表演。 这一段表演她没有一句台词,举手投足间却都是故事。 恍惚间,路知忆眼前的画面和记忆出现了重叠,她好像回到了07年的夏天。 她站在老槐树的树荫下,望着站在光里的人。 清风吹起她鬓间的青丝,阳光偏爱着清冷倨傲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探头并悄咪咪地问一句:有人好奇《半块红布》的故事吗?要是好奇的人多的话,等时间充裕了,我就去wb开个段子。 我对魔幻的八D城市充满了向往,希望疫情早早过去,这样就可以把旅行提上日程了! 我在的城市下雨了,如果有小可爱在的城市和我一样有“烟花”过境的话,请小可爱一定要好好呆在家里哟~等大雨过后,我们抬头,说不定可以看到同一片绚丽的晚霞! 最后,感谢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 第24章 chapter 24 自那次化妆室的意外之后, 路知忆和沈南沨默契地避开了彼此。 就连画纹身时,两人也基本零交流,沈南沨偶尔会刺她几句, 她也只是装聋,保持沉默。 她们都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 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喜欢固然珍贵, 但这份珍贵总是蒙着一层阴郁的纱。 年少时都没有的孤勇, 如今在成年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了一遭, 又怎么会有呢? 路知忆用沉默压制着自己心底幼稚的想法, 但当看到沈南沨时,那个吻便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脑海里。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和她现在又算什么关系? 这年头, 明星压力大到连同性也不放过了吗? 俩人各怀心事的把彼此当空气了半个月,破冰出现在沈南沨最后一场纹身戏。 那一场戏是在狭小闭塞的旧房子里,莲娘和她的爱人做着最后的告别。 是一场极为凄美的激情戏。 这些天路知忆一直在片场, 她几乎目睹了这场电影里沈南沨所有的吻戏。 每看一个,心里就一阵憋闷。 沈南沨望着宋楚,眼波潋滟, 仿佛对面的人真的是此生挚爱般, 可偏偏在两人要亲吻时,沈南沨偏开了头。 “卡!” 沈南沨是个很有灵性的演员,但这份灵性不包括吻戏。 “阿沨啊, 你要记住,你是莲娘,你不是沈南沨;小宋也不是小宋,他是赵逸,是你的爱人。” 沈南沨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明白了,但行动上光速从宋楚怀里挣开了。 姜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明白了个啥啊?! 他上前搂住宋楚的脖子,面朝着沈南沨,苦口婆心道:“阿沨,你亲的时候不要一副逼良为娼的悲壮,他是你的爱人!” 路知忆饶有趣味地看着热闹,这是她没有见过的沈南沨,也是她错过的十年。 姜朗叹了口气,无奈道:“再来一条,各部门就位!” 路知忆抬眼,眉头微蹙,沈南沨背后的纹身图样走了形。 沈南沨瞥了眼站在阴影里的路知忆,转身对导演说道:“姜导,我的纹身需不需要在补一下?” 姜朗上前,认真地打量着沈南沨背后的纹身,点了点头:“阿忆,来补一下。” 路知忆有些无奈,纹身讲究的就是个流畅潇洒,半路补怕是会很不出效果。 但好像所有人都很着急拍完这一条,路知忆在要不要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和直接装瞎之间犹豫了。 -- 第52页 “姜导,还是重新画一下吧,”路知忆怔住了,倏然望向了她,沈南沨神色自若地继续说道,“我怕到时候出来的效果不好。” 说完,沈南沨对周围的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不好意思,给各位添麻烦了。” 周围工作人员忙揶揄道:“没关系啦,太客气啦……” * 路知忆画完最后一笔,轻声道:“再等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你除了这句话就不会说别的了吗?” 路知忆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积攒在心里的情绪忽然迸发。 “那你想听什么,”但她还是把将要迸发出的火气憋了回去,她没有生气的立场,“你告诉我,我说给你听,行吗?” 沈南沨一愣,说:“生气了?” “哟,你能听出来啊,”路知忆被这一句询问气笑了。 “先招惹我的人是你,对我爱答不理的也是你,沈南沨,我是你忙里偷闲的消遣吗?” 沈南沨一怔,低声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她的声音很轻,路知忆没有听清她说的话,问:“什么?” 沈南沨把她的手拍开,眼神谑笑地望着她,“你猜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沈南沨挑起她的下巴,漂亮的杏仁眼中有风情万种:“你不是喜欢我吗,巧了,我缺一个床伴,和谁睡不是睡,你还干净。” 路知忆怔住了,她望着她,却没有从那双眼睛中读出任何讯息。 眼前的人忽然陌生,仿佛是一个不认得的人。 十年了,是个人都会变。 她忽然很想笑,她也确实嗤笑了出来:“看来当明星压力确实很大,不能赌和毒,就只能靠睡来发泄多余的精力了。” 沈南沨没有回答,只是淡漠地望着她,似暗夜中的狼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路知忆敛起笑意,眸光暗了下来,她握住沈南风的手腕,把人拽到了沙发上。 刹那间,攻守转换。 两人的气息交织纠缠着,路知忆低头咬上了她的肩头,沈南沨微微皱眉,一声没坑。 良久,路知忆抬起了头,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深吸了口,把快要溢出的泪水憋了回去。 “沈南沨,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路知忆起身,把搭在一旁的外套给沈南沨披好,轻声道:“那从今天开始,我不喜欢你了,你好像配不上我的喜欢了。” 你是我在莽撞时光里难得的欢喜,但人不能一直困在过去。 她是路知忆,是易卜凡的女儿。 “你可以心怀慈悲,但前提是慈悲先尊重了你。” 我可以爱你,你也可以不爱我,但我们需要相互尊重,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体面。 如果你连这份体面都要撕下,那我就不要再爱你了。 人不能一直犯贱。 沈南沨望着路知忆离开的背影,直到化妆室的门关上,她才移开眼。 她起身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扔进了嘴里,浓郁的柑橘清甜蔓延开来。 “挺好的,”沈南沨深吸口气,自我安慰似的呢喃着,“挺好的,挺好的。” 重新回到片场的沈南沨仿佛找回了状态,接下来的拍摄宛如德芙般丝滑。 路知忆望着她,忽然很想笑——看,人家压根不在乎这些。 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 “好,卡!” 姜朗上前拍了拍宋楚的肩膀,喜笑颜开地对沈南沨道:“阿沨啊,今天的状态不错嘛!” 沈南沨浅笑,没有说话。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收工!” 话音刚落,路知忆如释重负,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片场。 但她忘了,这是在山城,一个导航都会迷路的魔幻城市。 路知忆绕着片场走了三圈,最后无可奈何的叫了出租车。 她刚报上地址,只见司机师傅吸了一口烟,语气里有三分不羁三分洒脱还有四分漫不经心道:“幺妹儿,你要去的那个地方堵车了,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跟导航?” 路知忆见识过了导航的不靠谱,没有多想,回道:“跟你走。” “这就对了嘛,系好安全带哈,走起!” 一路上,路知忆觉得自己好像原地起飞了,坐飞机都没这刺激。 双脚落地的瞬间,路知忆的那声“谢谢”是发自内心的,扫码时都带着丝虔诚。 飙车虽然生命安全会受到危险,但积压在的不爽却会和疾驰而过的风一起散在天空之上。 真是值得感谢生活的一天啊,路知忆想。 路知忆刚上电梯,一个包挡在了将要关上的电梯门之间。 她忙把电梯摁开,来人是一位身着浅蓝色西服套装的女士,身量高挑匀称,妆容淡雅得体,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把漂亮含情的桃花眼掩在后面,整个人多了一丝禁欲的气质。 “你是路知忆小姐吗?” 路知忆一愣,点头道:“我是,请问您是?” 话音刚落,电梯到了。 来人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她,莞尔道:“我是长平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我叫洛清,常德律师务所的李昌平律师您还有印象吗?” 李昌平是易卜凡的律师,也是她的叔叔,说起来算是看着路知忆长大的,小时候,路知忆一度以为李叔叔会是自己的新爸爸。 -- 第53页 路知忆出狱后和从前的生活断的干干净净,小时候的那些叔叔阿姨,还有联系的也就只有一个丁阿姨。 “李叔叔,有什么事吗?” 洛清被她怯懦中带着些关切的语气逗笑了,说:“李律师一切都好,这次是他委托我来给你送些东西。” 路知忆把人请进了房间,给洛清倒了杯水,闻言疑惑道:“什么东西?” 洛清从包里取出了一张银行卡,推给了路知忆:“这是易女士生前转交给李律师的,易女士当时说这张卡要等你出狱后转交给你的,但那个时候李律师身体出了些状况,而且也一直联系不到你,今年他才恢复正常的工作,所以晚了些,还请路小姐见谅。” 路知忆拿起那张卡,背面是易卜凡用记号笔写的字,只有三个字:省点花。 “我妈真的是,”路知忆摩挲着那三个字,“还真给我准备了啃老基金啊。” “李律师当年是我的带教律师,所以我有幸见过令堂几次,”洛清喝了口水,浅笑道,“她是一位很让人钦佩的女性,也是一位让很多当女儿的忍不住羡慕的母亲。” 路知忆忍了一天的眼泪,此刻瞬间决堤,“我以为,她一直都在生我的气。” 洛清垂眸,没有多说没用的安慰,默默把纸巾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路知忆擦干眼泪,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从B市到山城,飞机要飞三个小时,您放下繁忙的工作飞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送张卡?” 洛清眼神一顿,她重新审视了下眼前的这位姑娘。 路知忆不知道,洛清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 在易卜凡偶尔提起的只言片语中,她是性格活泼开朗大方的小太阳;在沈南沨想念入骨却不得不远离的眼神中,她是傍晚天空之上的晚霞,美则美矣,只是总带些凄凉。 电梯里的那一眼,洛清觉得,这个姑娘的丧和怯懦是从心底透出来的。 可从小就在阳光下长大的孩子,就算在泥沟里带着,也掩盖不了身上的伶俐。 “路小姐,您和您的母亲真的很像,”洛清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递给了路知忆,“您出事之后,易女士一直是A市B市两头跑,情绪也有崩溃的时候,但那过后,她仍然能很快在一团乱麻的信息中理清思路。” “如此自律和冷静的一位女士,您真的觉得她会疲劳驾驶吗?” 路知忆一愣,她看着这个档案袋,“您的意思是,我母亲可能不是死于意外?” 洛清没有直接回答,“这里面是李律师私下调查的,他觉得您有知情权。” 路知忆坐在原地,直到夜色渐起,街边的路灯盖住了落日,她才缓缓地打开了桌子上的档案袋。 里面有两张的照片,虽然模糊,但路知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易卜凡。 第一张照片里,易卜凡刚从咖啡店出来,手里捧着一杯咖啡;第二张照片里是她的车,后面是一个模糊的蓝色建筑物,路知忆认了好久,才确认那栋蓝色建筑物好像是一个洗车的店。 在易卜凡眼里,车就是个代步工具,四个轮和两个轮在本质上没有区别。 所以,车只要是没有出大问题,她一般不会专门跑一趟4S店。 路知忆曾经调侃过她,什么问题算大问题。 易卜凡无所谓地回道:“原地爆炸。” 当时的一句调笑,没想到一语成谶。 照片下面是一份报告,最后一行写着:车辆疑似刹车失灵。 窗外的万家灯火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把她网回了16岁的那条胡同。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 下午更下一章~ 第25章 chapter 25 正午骄阳刺眼, 卢志杰一声凄厉的尖叫后,便没了呼吸。 路知忆一愣,手里的铁签散落。 卢志杰伤口的血往外渗着, 血流缓慢,血色暗红。 ——没有伤及动脉, 他怎么就死了呢? 路知忆出狱后找过当年的那位法医,却发现他已经辞职回了老家。 他老家的人提起他也只是支支吾吾, 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再后来, 她就释然了——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八年的牢已经坐过去了, 易卜凡也回不来了。 她知道清白很重要, 但迟来的清白和眼下的生活相比,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她当时刚出狱, 没有生活来源,来回折腾的费用全靠顾殊支持。 顾殊没有说什么,但她要脸。 世人大多在生活的火炉里蝇营狗苟, 路知忆无心那些虚名,她只想在这个火炉里找个角落里活着。 可如果涉及到易卜凡,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可以一身碳灰, 但易卜凡必须干干净净。 路知忆拿起洛清留下的名片, 打开电脑,在搜索框里打上了她的名字。 她不信世上会有白来的好心人,就算有也轮不上自己。 “洛清, B市生人,本科就读于B大法学系,研究生毕业于R大,现任长平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曾任正清娱乐文化有限公司法务部部长。” 路知忆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她记得沈南沨也是B大法学系毕业的。 沈南沨出道至今, 没换过经纪公司,一直都是正清。 -- 第54页 虽然她现在有自己的工作室,但工作室仍然是正清旗下的。 路知忆自嘲地笑了声,呢喃道:“还真是一段孽缘啊。” …… 另一边,洛清敲开了沈南沨的门。 沈南沨靠在窗边,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浅笑道:“辛苦学姐了,来一杯吗?” 洛清失笑,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来一杯就算了,家里那口子不让。” 沈南沨耸了耸肩,揶揄道:“秀恩爱秀得有点嚣张了啊。” “我当时刚见你的时候,真没觉得会和你成朋友,”洛清望着眼前摇着红酒杯,只要站在那儿就是风情万种本种的女人,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你当时太漂亮了,整个一朵冷漠的高岭之花,和现在相差甚远啊。” “等等,你这话有歧义啊,”沈南沨打断道,“什么叫当时太漂亮了,我现在是丑了还是咋了,你把话给我说明白,我现在可是靠脸吃饭的,你不给我个说法这事儿没完啊。” “你给我好好说话,”洛清喝了口水,皱眉制止道,“你一个法学硕士,想不靠脸吃饭还不简单?” 沈南沨放下酒杯,极为自恋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叹道:“上天赐我这张惊世容颜,我要是还苦了吧唧地靠掉头发谋生,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好意,这多不好。” 洛清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话要是换别人说,她还可以挖苦几句,但她是沈南沨,她站在那儿就是说这句话的资本。 洛清至今都记得她第一次见沈南沨时的情景,阳光温柔地洒满整个教室,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折射的光影映在她的脸上,整个人都带着光。 连阳光都忍不住偏爱的人,这就是洛清当时心中的想法。 她当年是沈南沨的带班学姐,沈南沨是班长。 一来二去,俩人就成了朋友。 她也是那个时候发现,沈南沨身体里住着一个和她高冷的外表完全不同的碎嘴子灵魂。 “不和你扯闲话了,”洛清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递给了沈南沨,“这是你拜托我查的,你要是需要电子版的话,我让芷兰发给你。” 沈南沨拆开档案袋,闻言疑惑道:“盛芷兰?怎么还扯上她了?” 洛清理所当然道:“我从正清离职多长时间了,现在我身边能联系到且靠谱的老下属就她一个了。” “行吧,”沈南沨翻看着里面的文件,“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狗粮我吃了。” 洛清浅笑道:“你住这酒店还挺省我的事。” “是嘛,”沈南沨笑道,“那你得请我客了,毕竟时间就是生命,四舍五入,我这算救了你的命啊。” “去你的吧,”洛清被沈南沨的逻辑折服,“赵律前几天委托我给路知忆送个东西,你说巧不巧,人正好住你楼上,你念了人家那么些年了,没和人家见一面?” 沈南沨一愣:“赵律师让你给她送什么东西?” “这我哪知道啊,”洛清望着沈南沨冷下来的脸,“看样子你们是见过了。” 沈南沨苦涩地笑了笑,说:“不仅见过了,还闹得挺不愉快的。” 洛清一怔,眼里写满了怀疑和意外:“不愉快?” 沈南沨坦然地点了点头,“嗯。” 在洛清的印象中,沈南沨虽然长的高冷,但为人非常随和。 出道后回学校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没和宿舍的姐妹疏远了,走到哪都像个小太阳一样。 她想象不到沈南沨和人吵起来的样子。 没等她细问,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洛清趴在猫眼上看清来人后,笑着对沈南沨说:“阿沨,你这算不算把曹操念来了?” 沈南沨忙把文件装回去,藏到了被子里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洛清拽到了床上,嘱咐道:“你躺好了,没让你动别动啊。” 路知忆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人来开门,不禁垂眸呢喃道:“还没回来吗?” 正当她准备走的时候,门开了,她回眸便看到了沈南沨那张漠然的脸。 “有事吗?” 洛清的突然造访太巧了,她的履历和沈南沨重合度也太高了。 路知忆知道自己没证据,心里的愈发强烈——这一定和沈南沨有关。 敲门前她打了无数次腹稿,但真正到了正面对峙的时候,一句简单的问好都变得难以出口。 “啊,”沈南沨恍然大悟,上前几步,谑笑道,“是考虑好当我床|伴了吗,正好,里面还有一位朋友,大家一起玩啊。” 话音刚落,路知忆宛如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躺在里面的洛清没这么好脾气,闻言瞬间炸毛:“沈南沨,你别胡说八道啊!” 沈南沨无奈扶额叹了口气,转过身拍了下火急火燎跑出来的洛清,压低声音道:“不是说了,我没吱声你别出来吗?” “我可去你的吧,我要在不出来清白都没了!” 洛清忙向一脸茫然望着她们的路知忆解释道:“路小姐,你千万别信这丫头的话,我用我的声誉和你保证,我和她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我有家室的!” “她这些年,别说pao友,女朋友都没得一个!” 洛清回眸剜了沈南沨一眼,转身回到房间,拿上了自己的包,临走前还不解气地拍了沈南沨一下。 -- 第55页 路知忆望着离开的洛清,又望了望红了脸颊的沈南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小姐,你不去追一下你的床伴吗?” 沈南沨吁了口气,别扭地转过身,“你还杵那儿干嘛?等着被人拍吗?” 路知忆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门带上后失笑道:“你别不别扭?刺儿我就这么让开心吗?” 沈南沨被识破后,也懒得继续端着了,单枪直入道:“你来是想和我谈什么?” 路知忆望着她,忽然很想逗她一下:“我来和你谈个恋爱,你谈吗?” 不出她所料,沈南沨愣住了。 路知忆过了瘾,顺势坐到了正对着她的椅子上,望着沈南沨的眉目不觉温柔:“沈南沨,你是喜欢我的吧?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冷暴力我啊,你别不别…” 话音未落,沈南沨忽然上前,吻住了她的双唇。 路知忆把她推开,沈南沨又贴了上去,拽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路知忆抬眸望着沈南沨红了的眼睛,无奈地笑了声:“你这是什么意思,就那么想被人睡吗?” “不是你说要和我谈个恋爱吗,”沈南沨上前几步,“我和你谈啊。” 她看着沈南沨,忽然想到了输了游戏在地上耍赖打滚的小孩。 路知忆把手挣开,深吸了几口气,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下去,语气平和道:“好了,别闹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儿的。” 路知忆把拍好的照片调出来,然后把手机扔给了沈南沨。 “这是我妈的律师委托洛律师带给我的,”路知忆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灯火,“沈南沨,我妈是被人害死的。” “我也是直到今天才敢确定,我当时没有杀人,卢志杰的死因另有隐情。” 沈南沨翻看照片的手顿了下,良久,她起身把手机还给了路知忆,声音喑哑的说:“我知道。” 我知道你没有杀人。 沈南沨把第二张照片放大,画面定格在了那栋蓝色建筑物上:“这个,能看清吗?” 路知忆一愣,说:“这是个修车店,怎么了?” “看招牌。” 路知忆把照片放大了下,终于在像素点里认出了掉色的招牌:“F?” “对,F,”沈南沨眸光暗了下来,“三爷原名叫冯三。” ——三爷? 路知忆茫然:这又是哪路神仙? 沈南沨解释道:“你不知道他很正常,还记得我一身血在公交站牌碰到你的那天吗?” 路知忆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那天打你的人是他?” “不是,”沈南沨抿了口红酒,望着窗外奔流不息的车海,“那天和我打起来的是卢志杰,他是冯三底下的人。” “多巧啊,”沈南沨耸了耸肩,“冯三现在是我的老板。” “他当时找我的时候,开的条件是,能让你减刑。” “什么?!” 路知忆没反应过来——所以,沈南沨是因为这个才把自己卖给了冯三? 沈南沨没有给她开口问的机会,继续道:“一开始我也不信,他这种人模狗样的地痞流氓我从小看到大。” “直到他最后一次找我的时候,我在饭桌上看到了当时的A市市长,冯三不仅和他推杯换盏,喝尽兴了还能称兄道弟。” 路知忆很快就从震惊中走了出来,她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为什么? 她和冯三素未谋面,易卜凡虽然是生意场上的人,但也不屑于这类人为伍。 两个八竿子都打不找的人,冯三为什么要害易卜凡,又为什么要救自己? 难道就是为了签一个艺人? “我知道你想不明白,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沈南沨把藏在被子里的文件拿了出来,递给了路知忆,“这八年,我背地里没少调查,可都是一无所获,这是洛清帮我弄来的,如果这个也没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路知忆,有些话我知道它矫情又肉麻,但总要说的。” 沈南沨蹲下身,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琥珀色的眼睛里是她和她身后的万家灯火。 “对不起啊,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这么些年,只喜欢了你一个人。” “我不知道前路会有什么,但我确定这一路上难见半点光亮,所以我想要你离我远远的,我不能在把你拽进阴沟里。” 路知忆轻笑了声——还真是命运作弄啊。 她想沈南沨放下心结,永远被被热烈的爱包围着,从此红颜厚命; 沈南沨想把那份清白还给她,哪怕是迟来的。 “沈南沨,你还不明白吗,”路知忆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深吸了几口气,“咱俩,就是天生的孽缘,斩不断的。” “所以,别想在把我刺开了。” 在黎明降临之前,我们有幸拥有月亮;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有幸能够相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成就达成! ps.今天本来是想三更的,但是我去给家里少爷辅导了个作业,然后……(懂自懂) 愿天堂没有熊孩子和数学! 最后,感谢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 第26章 chapter 26 那场戏之后, 路知忆的任务圆满完成,但沈南沨的拍摄进度连三分之一都没赶完,只能先留在山城。 -- 第56页 “咱俩也是没谁了, ”沈南沨趴在床上,视线围着路知忆收拾行李的动作转, “人家都是谈恋爱谈到一半儿才开始异地恋,咱们上来就是异地。” 路知忆摸了摸沈南沨的头, 笑道:“大多数人熬不过异地是因为从前没有异地的日子太甜了, 衬得异地后的日子略显苦涩, 所以, 咱们这叫先苦后甜。” 说着,她轻轻勾了下沈南风的鼻子, “沈姐姐,你的甜头儿在后面呢。” 沈南沨顺势把胳膊搭在她肩上,整个人宛如一只考拉, 爬到了路知忆这个“桉树”上,不顾自己将近30岁的“高龄”耍赖道:“这甜头我现在就想要。” 路知忆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沈南沨秀发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染红了她的耳朵。 ——天知道她有多想细细地品尝怀里的美人, 但奈何美人还要上班营业。 路知忆咽了咽,轻声道:“别闹了,你一会儿不是要去片场吗?” 沈南沨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点了点头, 从她身上下来了。 路知忆望着她垮下来的脸,心里泛起一阵柔软。 ——谁能忍谁忍去吧,爷不忍了! 路知忆的两条长腿分工合作,一条撑在地上,另一条跪在沈南沨的两腿之间, 欺身吻上了她的红山茶。 天边渐白,昨夜的一场雨为红山茶添了一层带着晶莹的晨露。 路知忆看了眼手机,轻吻了下怀里的人,本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奈何美人尚在浅度睡眠,刚起身,就被拽住了手腕。 “睡完就跑,路知忆,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渣呢?” 路知忆失笑,坐回了沈南沨的床边,边吻着她边解释道:“没有,马亮给我订的是七点的飞机,我在不走就要晚点了。” 沈南沨被她折腾得头晕脑胀,见路知忆颇有再来一次的架势,忙把人推开,背对着她说:“走吧,落地了给我发个微信。” “好,”路知忆被推开了也没恼,隔着被子把人抱在了怀里,浅笑道,“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叫点吃的?” “嗯?” 路知忆嗤笑了声,手指把玩着她的发梢,玩味道:“沈姐姐,你的体力着实不太行啊。” 沈南沨顿时明白了她什么意思,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所谓人争一口气,沈南沨顾不上身体不适,抬手给了路知忆一脑瓜崩,恼羞成怒道:“路知忆,你还滚不滚了?!” “哈哈哈哈,”路知忆被她红着脸发脾气的样子逗笑了,抬手把她未干的眼泪擦干,一字一句道,“沈南沨,我爱你。” 沈南沨一怔,本就带着红晕的面颊又红山了几分。 她环住路知忆的脖颈,用热烈的吻回应了路知忆的告白。 像一朵开在白玫瑰丛中红山茶,热烈,真挚。 路知忆最后还是因为晚点改签了机票,马亮准备的接风宴也从中午改成了晚上; 出道九年的沈南沨,也有了从业以来的第一次“不敬业”。 腰是真痛,头是真晕。 * “路哥,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顾殊接过路知忆的行李,调侃道,“从机场出来到现在,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是吗,”路知忆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笑容更加粲然,“可能是山城的空气养人吧。” “可去你的吧,”顾殊揶揄道,“你这话糊弄马亮还行,骗我可还差点火候,说,是不是和沈南沨发生了什么?” “我们能发生什么,”路知忆垂眸,眼神闪躲,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都过去这么些年了。” “也对,”顾殊点了点头,说,“要还能有故事早有了,你出事儿后,她可是一次都没来过。” “这样吧,我过几天和马亮说一声,以后和她有关的活儿尽量避开你。” 路知忆讪笑了几声,腹诽到:倒也不必这么避嫌。 十年间,A市搭乘着时代的列车飞速发展。 从前,东城是一个躁动的青年,现在除了郊区外,整座城市都仿佛无眠。 路知忆凝望着车窗外闪烁着的霓虹,天边的晚霞也不似从前般单纯的热烈,绚烂的粉紫色之上总是蒙着一层灰色的纱。 沈南沨不再是从前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她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太阳”。 她只是人潮中的一粒芥子,她成就不了现在的沈南沨。 但偏偏,她成了毁掉她的软肋。 路知忆因拥有了她的山茶花而欣喜,可她心底清楚,她是见不了光的。 沈南沨是万众瞩目的明星,言行都被镜头放大到浮躁的互联网之上,任由公众评说。 互联网时代中,发声最大的是少数人,而掌握话语权的,是那些沉默的大多数。 她相信顾殊,但不信自己。 路知忆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和沈南沨被曝光,沈南沨会经历些什么。 “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宣扬的人尽皆知,给别人保留一丝退路,也给自己留有一丝脸面。” 路知忆任由思绪乱飞,直到手机微信的提示声响起,她才回过神。 消息是沈南沨发的,简单的两个字:到了? 路知忆浅笑了下,回了一个戴着墨镜的emoji。 沈南沨秒回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包,内涵路知忆幼稚,紧接着又发了条文字:“到我了,回聊。” -- 第57页 路知忆退出微信,打开手机相册,翻看着沈南沨委托洛清调查的东西。 沈南沨委托洛清查的是正清娱乐的股权、财务还有一些挂名公司。 这不是路知忆擅长的领域,她干脆转给了顾殊:“给你发了个东西,得空了帮我看一下呗,大律师?” 顾殊稳稳地把车停了下来,调侃道:“你说你多会挑时候,赶上堵车了。” 路知忆也不客气道:“那正好,借这个空儿帮我看了呗?” “知不知道找我咨询很贵啊,”顾殊打开手机,看到第一张照片的时候,人就正经了起来,“这不是正清的股权股权关系吗?” “路哥,你发横财了?” 路知忆没和他贫,说:“你要看不懂我找别人了啊。” 晚高峰的二环路永远能堵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平常路知忆恨不得把车炸了,但现在却坐的老老实实,大气不出一个。 她看着顾殊认真地对着手机在空中比比划划,憋笑的很辛苦——这架势怎么这么像跳大神的呢? “我搞明白了,”顾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路知忆兴奋道,“你看啊,正清娱乐相关公司一共有六个,主体是A市正清娱乐文化有限公司,这家公司一共六个股东。” “第一大股东是黄依依,占股将近百分之60,众所周知,正清的老板是冯三,所以,这个黄依依肯定是冯三的一致行动人,但我在网上根本查不到这号人,” “这个第二大股东,黄一洁,这个人我刚查了一下,伟大的互联网上也是查无此人。” 顾殊调换了下一张照片,说:“正清相关的其他公司里,也没有找到这两号人,但你看家公司,B市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却出现了冯三的名字,但他也不是第一大股东,第一大股东是这个叫黄雪雪的。” “这三个人分别在其余四个公司里轮流当第一大股东,真正的老板冯三却不是,他甚至都不在股东名单上。” “黄依依,黄一洁,黄雪雪,冯三。” 路知忆的手指在手腕上的红绳上摩挲着,直觉告诉她有猫腻,但奈何实在是专业不同,她只能默默地说了大白话:“挺复杂的,贵圈真乱。” 顾殊点了点头,疑惑道:“这种要么一人独揽大权,要么把股权结构搞得眼花缭乱的手段,是小公司常干的,正清在国内不能算是小公司了,何必搞这套呢?多影响上市啊。” 路知忆倏然抬眸,抓到了一个关键点,问:“小公司又为什么这么做啊?” “那不显而易见嘛,”顾殊侧过身,和她掰扯道,“小公司别看他小,越小的庙越能作妖,这么搞是为了不让外人轻易看懂公司的实际情况。” “正清虽然和其他老牌经济公司相比资历尚浅,但奈何冯三祖坟冒青烟,请来了沈南沨这尊大佛,成立三年就捧出了个一线。” “随后推出的四人女团SVM也杀出了一条血路,虽然没有沈南沨火,但在国内爱豆圈里,算是上游的流量了,去年推得男团发了也有些小热度,专辑买了5千万,实体专啊。” “今年年初,正清还因为纳税大户的新闻在微博上营销了一波。” “按理说,他们应该把内部整理干净,然后上市去股市割韭菜啊,没必要继续玩小公司那套小鱼吃虾米的路子了。” ——对啊,没有必要继续做的事为什么还要继续做呢? 商人的本质是逐利的,既然有获取更大利益路,为什么还要继续在原地踏步呢? ——除非,将来的利益远没有眼前的利益大。 不知道堵了多久的车辆缓缓驶动,无数现代化的灯火构成城市独特的光影。 千百万人怀揣着梦想和赤诚,试图在这片钢筋森林里闯出自己的天堂,却忘了,单纯的小鹿是豺狼虎豹们永远的猎物。 * “大家好,我们是SVM!” 高耸的大厦内,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舞台上明媚阳光的少女,此刻表情麻木地被压在冰冷的瓷砖上。 一双双肮脏龌龊的手,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她精致美艳的脸蛋、纤细有力的腰肢以及白皙笔直的双腿。 墙上投影着的自己享受着粉丝的欢呼,现在被压在地上的自己,耳边满是男人们不堪入耳的话语。 她抬眼,望着坐在高台上的男人,眼中的绝望更加浓重。 “来,小宝贝儿,”男人走下高台,注射器扎进了少女青紫色的血管中,“这是让你快乐的东西。” 忍一忍,再忍一忍,总会挨到黎明到来的,她想。 少女苍白的嘴唇不受控地颤抖着,她紧闭着眼睛,假装眼前闪过的光影是夜空的启明。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 如果大家觉得这篇文还不错的话,欢迎点击收藏,这对我很重要!(卑微小嗯,在线感谢!) 第27章 chapter 27 路知忆万万没想到, 自己先前胡说的那句“老板把预约排到下个月”会一语成谶。 马亮这个“无良”老板真的把预约排到了下个月。 因为客户大多数是明星,这些天路知忆过的是美国时间。和沈南沨基本上是在“网恋”。 一开始,沈南沨还表示理解。 毕竟自己也有拍夜戏的时候, 再说了天天视频也没有意思,一点个人空间都没有, 这样不好。 -- 第58页 但她的“理解”只维持了一个星期——是得有个人空间,但也不能一点二人世界也没有吧?! “路知忆, 你去和纹身过吧!” 路知忆看着对话框里的话, 脑子里连沈南沨打这行字时的气呼呼的表情都想象了出来, 嘴角不觉升天。 马亮望着对着手机傻笑的路知忆, 蹭了蹭身边的顾殊,低声问道:“小路是谈恋爱了吗?” 顾殊正忙着开团, 漫不经心道:“不可能,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征服我路哥的人已经和她渐行渐远好多年了,她和谁恋去?” “万一, 我是说万一啊,”马亮打量着在工作台上忙着的路知忆,“那个和她渐行渐远的人掉了个头回来了呢?” “不可......” 话未说完, 顾殊忽然想到了什么——谁说不可能的? 沈南沨不就是“掉头”回来找路知忆设计纹身了吗! 顾殊把手机扔给了马亮, 头也不回地下了楼,临了还不忘喊道:“帮我打完,那帮孙子好举报人!” 路知忆把工作台收拾好, 刚准备哄一下炸毛了的沈南沨,没等她拿出手机,胳膊就被顾殊一把拽住,她诧异道:“顾殊你干嘛?” “路哥,问你个事儿, ”顾殊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沈南沨又勾搭你了?” “什么玩意儿,谁勾搭我了?” 路知忆推开门出去了,出去时胳膊撞了下他。 顾殊刚松下来的气又提了上去——答案不置可否,这俩人又勾搭上了。 顾殊没有说废话,直接问:“你想好了?” 路知忆吐出烟圈,点了点头。 他在知道路知忆被马亮打包送去沈南沨剧组的时候,就有预感:这两人要破镜重圆了。 但路知忆站在他面前点头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心里的火。 “路哥,八年,八年没来看过你一眼的人,你怎么敢再和她在一起的?” 路知忆垂眸,掐灭了手里的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你当我那八年是转学了吗?探视这种事能谁想来就来的吗?” 顾殊被她这一套完全袒护沈南沨的话术气笑了:“她当年要是有那个心,找我就可以,就算易阿姨找她谈过话但......” 话音未落,顾殊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噤了声。 但路知忆不是聋子,和沈南沨有关的一切她都无比敏感。 她攥住顾殊的手腕,追问道:“我妈找过她?她们谈什么了?” 顾殊暗骂了自己两句,他觑着路知忆要吃人的神情,立刻放弃了抵抗:“路哥,有话好说,先把我手腕松开呗,快断了!” 路知忆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忙把手松开,顾殊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 顾殊见她表情好些了,松了口气:“路哥,我觉得其实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不过你既然问了,兄弟我该说还得说。” ...... 路知忆被警察带走后,沈南沨连着三天没去上课。 一直待在警察局,从日落西山待到街灯亮起,谁劝都不走。 直到一道人影挡住了她的视线,沈南沨抬头,便看到了易卜凡略显疲态的脸。 “你蹲在着蹲久了退不麻吗?孩子,和我聊聊吧。” 沈南沨点了下头,扶着墙起来的时候,整条腿都是僵硬的。 但易卜凡没有要停下等她的意思,她暗自吸了口气,姿态滑稽的走出了警局。 易卜凡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偌大的办公区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阿忆的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她喜欢一个女孩子。” 沈南沨一怔。 易卜凡看到她的反应,心里便有了数。 她倒了杯水推到了沈南沨面前,说:“那个女孩是你吧。” “我......”沈南沨捧着水杯,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易卜凡也没有想听她说话的意思:“我不是一个老古板,路知忆的人生是她自己的,她喜欢谁我这边都没问题,只要是个人,她喜欢的,我举双手赞成。” “但孩子,空有一副人的躯壳不能称之为人,做人,做起码的,就是要有正确的道德观,”易卜凡的头一阵抽痛,她阖上双眸边揉着太阳穴边说,“卢志杰,你和他起过纠纷吧?” 沈南沨点了点头。 易卜凡确实不是一般女人,在接到警察电话后不仅慌了阵脚,反而飞速把“受害人”查了个底朝天。 她敢查的底气来自对自己的教育拥有绝对的自信。 她的女儿虽然不是人中龙凤,但也绝对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动刀子的流氓。 她看到沈南沨在hurry暴揍卢志杰的照片时,便明白了——这人是来报复沈南沨的。 路知忆不是一个会轻易和人闹翻脸的脾气,能让她忍不住动手的只有原因只有一个——她真心在乎的人受委屈了。 她小时候没少和人打架,但打架的缘由千篇一律——“妈妈,那个人说你坏话,我生气了。” 她长大些,这个底线还没变,不过处理方式从拳头变成了嘴,气势比菜市场大妈讲价还凶。 那个时候,路知忆在乎的是自己这个忙的脚不沾地的妈妈;现在她在乎的是她真心喜欢的姑娘。 -- 第59页 她可以接受路知忆喜欢女的,但她不能接受路知忆喜欢一个和社会渣滓扯上关系的人。 这不是喜欢,是犯贱。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空调的嗡嗡声,易卜凡望着沈南沨,没有继续废话:“你们断了吧,我现在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把她保出来,如果我保不出来,以后她出狱了,你不要再找她了。” 沈南沨下意识想反驳,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她清楚自己没有反驳的立场。 卢志杰是冲着自己来的,路知忆在学校里情绪失控也是因为自己。 “你们还小,等长大了,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日子久了都一样。” 易卜凡见沈南沨依然低着头沉默着,骄傲了一辈子的女人弯下了腰,语气里的乞求不加掩饰,“小沨,我这一辈没怎么求过人,这一次算阿姨求你了,离她远一点吧,好不好?” 易卜凡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一句,“我女儿是因为你才杀人的”,但却把这层意思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了沈南沨。 沈南沨望着手里的水杯,玻璃壁上,自己的五官已经成了一幅抽象画。 良久,她放下水杯,低声道:“阿姨,我不会再去找她。” 眼前的女人是路知忆的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害她的人。 而自己,是那个害了她的人。 她有什么脸面在继续死皮赖脸的待在她们的世界呢? 此后经年,沈南沨没有让自己出现在路知忆面前。 当思念作祟时,她便挑着日子去监狱外围,看着顾殊去见她,自己则在角落里自言自语,如见故人。 每这样一次,她便会去买一束花放到易卜凡墓前,然后恭敬地鞠上一躬,算是赔罪。 这些年,她换过很多手机,也有过很多新的手机号码,却一直给从前的手机号冲着话费,十年不曾间断。 沈南沨其实心底也没有把握路知忆还记得她的号码,但人总要给自己一个念想。 她的念想就是,只要她充着话费,路知忆就还记得自己。 ...... 路知忆听完,又点上了一支烟,眼底的情绪隐匿在烟雾之后。 顾殊明显感觉到了路知忆的低气压,很有眼力见的回去了。 沈南沨不知道,路知忆其实怪过她,反而庆幸沈南沨没有来见她。 青春韶华的年纪,说不要面子是假的,更何况那是她喜欢的人。 她不想让喜欢的人见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在里面的第三年,路知忆被安排上了搬花的工作。 路知忆记得那天的天气好的不像话,阳光温柔的落在红色的山茶花上。 她望着那束花,脑海里全是那个被阳光偏爱的姑娘——她想沈南沨了。 指尖传来一阵灼烧感,路知忆忙把烟扔到地上踩灭。 她望着自己被烫红的手指,轻笑了声,呢喃道:“怎么年纪越大就越矫情了呢?” 日子总是向前过,短暂住过的九胡同也已经配合城建被拆的干干净净,喜欢晒太阳的大橘也没了踪迹。 时间改变了老城市从前的烟火气,岁月带走了许多故人。 但好在,兜兜转转,我们还是找回了彼此。 路知忆打开和沈南沨的对话框,认真地打下了一行字:“沈南沨,我真的好爱你啊,想给你吃全世界最甜的糖。” 沈南沨是秒回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包,紧接着一条语音:“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我就消火了。” 路知忆失笑,回道:“那你怎么才能不生气啊,要不我把工作辞了,每天洗干净躺床上等着你临幸?” 沈南沨:也不是不可以。 路知忆看着沈南沨回的消息,笑意粲然:“不和你贫了,什么时候能拍完回来啊?我都想你了~” 沈南沨翻了翻自己的通告单,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拍摄是全组最长的,得拍到九月十五晚上。 好巧不巧,第二天是路知忆生日。 但路知忆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已经不过生日很多年了。 路知忆看了眼她的通告单,诧然道:“从夏天拍到入秋,当演员真不容易。” 沈南沨:“是啊,不说了,朕去挣钱养你这位爱妃去了。” 路知忆嗤笑了声,收起了手机,刚准备转身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怯懦的女声:“不好意思,请问这是M纹身店吗?” 路知忆回眸打量着说话的女生——黑色鸭舌帽,黑色墨镜,黑色口罩,黑色长袖,连鞋都是黑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打扮的客户路知忆见多了,她真的会以为这人从对面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病人。 大热天穿一身黑,太诡异了。 “嗯,”路知忆收回视线,把人请进去了才意识自己好像忘了个事,“对了,您有预约吗?” 那人一愣,摘下了墨镜茫然地望着路知忆。 四目现对间,路知忆愣了——明星不都挺注重皮肤护理的吗? 这姑娘的黑眼圈怎么还发紫呢? “请问您又提前预约吗?”路知忆收回视线,解释道:“因为本店是预约制,如果没有提前预约的话,我们是不接单的。” 那姑娘回过,神木然地点了点头,声音依然怯懦,“有预约,SVM俞夏。” ——团名有印象,好像和沈南沨是一个公司的,但人和脸她是真的对不上。 -- 第60页 好在马亮下来给她解了围:“是SVM的队长俞夏啊,你们出的新歌真的很棒,我表妹可喜欢了。” 俞夏表情放松了些,但依然笑的牵强:“是嘛,谢谢老板支持了。” 路知忆一愣:这姑娘说话怎么也有点逻辑不通啊。 马亮说的不是他表妹喜欢吗?谢错人了吧? 算了,不想了,这不是她的业务范围。 路知忆回过神,问到:“请问您想纹个什么图样呢?” 俞夏闻言,沉默了良久,双唇紧紧地抿着,手不住地颤抖。 路知忆皱眉,“俞小姐是不舒......” 话音未落,俞夏缓缓地把黑色的长袖卷到了上臂上,放到了路知忆面前,说:“想纹个小臂,图样随便。” 刹那间,马亮和路知忆的眼睛倏然瞪大——这哪里是胳膊,这是快被扎烂了的假肢吧。 俞夏的胳膊细到皮包骨,但仅有的皮肉上布满了青紫的针眼。 路知忆和马亮相视一眼,马亮露出了个若无其事的笑脸,说:“没问题,我们小路老师的手艺远近闻名,放心好了。” 路知忆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图册,若无其事地问:“俞小姐,纹个凤凰怎么样,寓意涅槃重生。” 俞夏靠着身后的墙面,闻言自嘲地笑了笑:“涅槃重生的只会是凤凰,而不是我这种时日不多的麻雀。” 路知忆微怔——她是故意的。 马亮动作迅速,半晌不到,门外便警铃大作。 路知忆望着头顶的夜空,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 天空被城市中心处的霓虹光占据,似猛兽张开的挂着血丝的嘴,吞噬着曾经鲜活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觉得还可以的话请点一下收藏!谢谢!(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星星眼ing) 第28章 chapter 28 俞夏无疑是吸.毒了, 马亮和她也一起去警局配合调查。 一开始,路知忆是排斥的——毕竟她在警局的回忆算不上愉快,而且听说当年负责她案子的警官已经成了局长了。 但俞夏被带走时, 回眸望向她的那一眼,让她动摇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呢? 因为毒.品的摧残, 本应充满生机和自由的眼睛,大多时候都被呆滞和绝望占据着。 可当她望向自己的时候, 却透出了一丝光亮。 似深陷泥潭的人, 在将要被吞噬之时对生的渴望。 那一眼, 看的路知忆胸口憋闷。 互联网时代, 没有事能瞒过镜头。 这边俞夏刚上警车,那边网络上便炸了锅。 “怎么会呢?我知道她们团, 感觉她们队长还挺好的啊。” “禁止造谣!我们姐姐是禁毒大使好吗,造谣死全家!” “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上个月她参加某活动, 精神状态就不对劲!” “楼上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你当时看出来有事当时怎么不说呢!现在马后炮了!” “再次重申!官方和工作室都还没有说话,造谣死全家!” “这照片是我一姐妹儿拍的,爱信不信!还有, 楼上说话不带脏话能抽过去是吗!” “......” 路知忆没心情关注这些, 一旁的马亮看的津津有味,仿佛这事是在对家店里发生的一样。 看到尽兴处,还低声和路知忆分享几句, 见路知忆没心情搭理他,就开始和开车的警察聊天。 “警官,我们怎么还得去呢?” 路知忆丝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这没话找话的话术太拙劣了。 好在开车的警察刚毕业不久,有耐性和他聊:“就是配合做个笔录,毕竟是在你们店里抓得。” 路知忆闻言微微皱眉, 侧目望了眼身边的俞夏。 俞夏头靠着车窗,置若罔闻。 路知忆没有再说些没用的客套,直接道:“你是故意的吧。” 俞夏的肩膀颤了下,算是回答。 “为什么不去自首?” 俞夏低下了头,泪水落到了手铐上,良久才说了句:“害怕。” 路知忆瞥了眼坐在前面的警察,他应该听到了。 路知忆轻吁了口气,瞥了眼俞夏暴露在空气下的小臂,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给她盖上了。 路知忆其实很难和人产生共情,她看着俞夏,眼底没有同情,因为她不觉得俞夏需要同情。 她吸.毒虽然败坏道德违反法律,但侧面说明这些年挣得够多,有空同情她不如心疼下自己。 她也没有厌恶,更没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嘚瑟,只是漠然。 她给俞夏外套挡胳膊,只是因为从小的收到的教育驱使。 那是易卜凡身体力行教给她的善良。 那些围在警局外严阵以待的“□□大炮”们,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刑罚。 娱乐圈的钱好挣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是凡世俗人,没人会和名利过不去。 一个已经小有名气的明星,却义无反顾的放弃了这两样,路知忆震惊之余其实并无不解。 钱难挣,屎难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俞夏选择破罐子破摔,无非是受的委屈到了阈值了,她吃不下了。 娱乐圈,名利场,表面浮华,但其实根本经不起深究。 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走完的孩子,带着对镁光灯的向往,或主动或懵懂地走进了名利场。 -- 第61页 尚未成型的三观被镜头的闪光灯粉碎、重塑;最后带着一个被人设计的近乎完美的人设,走到了台前,说着自己都觉得荒唐话,却成了屏幕后无数人狂热的对象。 有比这还荒唐的事吗? “给,”马亮递给了路知忆一个墨镜,“快到了,要不想眼睛被闪瞎就把这玩意儿带好了。” 路知忆接过墨镜,望了眼俞夏,她一直带着墨镜口罩。 下车后,路知忆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进的警局。 闪瞎眼的灯光和□□般的话筒不要命似的往俞夏脸上怼,连带着站在她身边的路知忆一起遭了罪。 好不容易进到了大厅,路知忆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完蛋,手机呢? 外面都是记者,出去找根本不可能。 正当她茫然地站在大厅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男声:“路知忆?” 路知忆循声望去,一位身着警服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身量高挑,比路知忆还要高一个头,五官精致立体,眉眼深邃,这副长相说是演员也不为过。 有些眼熟。路知忆飞快地在脑子里回忆着,最后得出的答案她自己都不太确定:“许天泽?” “嗯,”许天泽笑着点了下头,“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记着我。” 路知忆讪笑了几声,说:“班长大人貌美如花,我想忘也难啊。” 话音刚落,两人就默契地沉默了。 一来时过经年,二来两人确实没有很熟。 这要是以前的路知忆,她能拽着许天泽从穿开裆裤聊到现在结婚没,但那是以前。 “你的事我听说了,都过去了,别太困在以前了。” 路知忆抬头对上了他宛如长者劝学的神情,扯了扯嘴角:“班长,你还和以前一样。” 一样不会聊天。 “走吧,和我去做个笔录吧。” 路知忆一愣,没想到话题转的这么快。 她这才意识到,从前那位满身书卷气的少年,现在是一位人民警察了。 路知忆对询问室有阴影,坐在那个位置上浑身不自在,好在许天泽问的不多,没过半个小时她就出来了。 但她没想到,前脚刚出来,后脚就又被叫回去了:“路知忆,你方便帮我们个忙吗?” “?” 许天泽追上来,满眼真挚道:“俞夏什么也不说,说想见你,我们问了下领导,领导批了。” 路知忆真的很想拒绝,但她望着把大厅外围的水泄不同的媒体,自己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沈南沨恐怕已经知道了,她很想给沈南沨报个平安。 “借我你手机用一下。” 许天泽一愣,但还是把手机交给了她,开屏的瞬间,路知忆一怔。 他的手机壁纸顾殊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照片。 彼时少年风华正茂,仲夏晚风吹动心扉,携满天繁星撩动了整个青春。 路知忆没有心情掺和他们的感情,干脆装没有认出壁纸上的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着,打字发送锁屏还手机,一气呵成。 * 审讯室里,俞夏低着头,食指不停扣着拇指指腹,许是用力过猛,指节泛起了白。 “他们说你有话和我说,”路知忆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漠然地望着她,“说吧,我对警局着实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俞夏嗤笑了声,声音喑哑:“你不觉得这里比外面好多了吗?” “我坐在这儿,至少还有人把我当人对待。” 路知忆没有接话,偏头问站在一边的许天泽道:“能抽烟吗?” 许天泽一愣,望向了外面的领导,得到许可后,对路知忆说:“可以。” 烟雾缭绕中俞夏本就掩藏在黑影下的面容更加模糊。 路知忆吸了口烟,冷冷道:“俞小姐,咱能有话直说吗?你把我叫进来应该不是想和我倾诉这些年受的委屈吧?” 俞夏抬起头,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对上了路知忆漠然的眼神,似在说:“路知忆,你看着我这对儿眼睛,眼熟吗?” 视线相对间,路知忆愣住了。 十年前的回忆在脑海中翻涌着——卢志杰望着她的那双眼睛也是这样的。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不同的话,俞夏比他更为凄厉。 路知忆刚想说些什么,俞夏就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记住我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就好。” “警官,”俞夏对一旁的许天泽莞尔道,“我说完了,请路小姐出去吧。” “啊?” 许天泽一愣,她说什么了? 路知忆垂眸,绕开许天泽,兀自走了出去。 俞夏望着路知忆离开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低声呢喃着:“我找不到别人了……找不到别人了。” * 大厅外依然被记者围的水泄不通,警察几次三番驱赶也于事无补。 值班的老警官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水,摇头感叹道:“每年都抓不少犯事儿的,都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架势,犯事儿的人从普通人换成小明星就这么热闹了。” 路知忆没有接话,她凝视着玻璃门外的□□短炮,忽然觉得一阵凄凉。 俞夏风光无限的时候,要带着面具面对这些,如今到了这般田地也逃不过这些东西。 她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 第62页 卢志杰死前的那双眼睛,是路知忆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梦魇。 她不是没有为自己申辩过,但所有的倔强和坚持随着易卜凡的意外身亡戛然而止。 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无条件信任她的人离开了,她口中的清白都像是狡辩。 路知忆站在法庭之上,听着法官的宣判忽然恍惚——我是不是真的杀了一个人? 我居然真的杀人了。 “我服从法庭宣判,不再上诉。” * 路知忆和马亮坐在车厢里,各怀心事的沉默着。 红灯让如永动机般的城市暂时停了片刻,绿灯亮起的瞬间,暂停的车流便又流动了起来。 “刚才叫你的那位警官,是许天泽吧。” 路知忆点了点头,在他询问前先开口道:“别问我,你该问的人不是我。” 马亮欲言又止,最后嗤笑了声,没有再说话。 路知忆瞥了眼马亮,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并不可爱,不可爱的世界里最不可爱的便是所谓的爱情。 但偏偏大多数人都会有囿于情爱的操蛋经历。 路知忆下车后,抬眼便看到店门前蹲着一坨“黑影”。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坨“黑影”便抱住了她。 马亮很有眼力见的进去了。 路知忆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发香,是沈南沨。 她抬手轻轻地拍着沈南沨的后背,似安慰被噩梦惊醒的孩子般说:“没事了,我回来了。” “路知忆,你混蛋,”沈南沨的鼻音很重,应该是刚哭过的,泄火似的打着路知忆的肩膀,“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为什么一个都不接?” “你手机呢,出门不带手机你是老太太吗?” “你知道我收到陌生电话号码发过来的短信有多害怕吗?” 路知忆望着怀里炸了毛的“小猫”,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她轻轻握住了沈南沨的手腕,低声撒娇道:“沈姐姐,别打了,疼。” 沈南沨停了手,别扭地被路知忆抱着,没说让她松开,自己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手机丢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路知忆微微弯腰,对上了沈南沨红肿的眼睛,“我猜你应该看到微博上的热搜了,怕你担心就借了警察的手机给你发了条短信,没想到给你直接飞回来了。” 不说短信还好,一说短信沈南沨刚捋顺的毛又炸了:“你那短信是让人放心的吗?!” 她把手机扔给路知忆,气不打一处道:“就一句'我在警局配合警察调查。'我他妈以为你被抓了!” 路知忆把手机递给了沈南沨,失笑道:“我要是又被抓了,你岂不是要疯了。” “我已经疯过一次了,”沈南沨把头靠在路知忆肩膀上,低声呢喃,“路知忆,别吓我了,好不好?” 路知忆一怔,抱住了怀里的人,良久,她望着天边重新露出的启明星,说:“好。” 路知忆轻吁了口气,吻了下沈南沨的额头,轻声道:“俞夏是故意来找我的,我看到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和卢志杰死前望着时一模一样,甚至比他还要在凄厉些。” * “路知忆,你还在狡辩些什么,”老警察被路知忆的倔强气到无语,“尸体是不会说谎的,卢志杰的尸检报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是死于颈动脉大出血,他脖子上那一道不是你干的,难道是我啃的嘛?” 头顶的灯发出耀眼的白光,路知忆一半光明磊落,一半处在阴影里,漆黑的眸子望着眼前的警察,声音喑哑:“好,警官,我认罪。” 那个时候,警官相信了科学,支撑路知忆所有骄傲的母亲坍塌。 以至于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尸体不会说谎,但人会。 第29章 chapter 29 “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毒品的?” “十八岁的时候吧, ”俞夏垂着眼,斜靠在椅背上,轻笑了声, “不对,是我刚出道那会儿, 我那时候还不到十八岁,差仨月。” “那就是十七岁接触的毒品是吗?” “是。” “为什么?” 俞夏像听到了笑话一样, 狂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就哭了。 一旁年轻的警察刚想训斥, 就被身边经验老道的警察制止了。 “为什么, ”俞夏胡乱地擦了把眼泪,打量着四周, “我当年才17岁,我难道会自愿去碰这玩意儿吗?” “那就是有人逼你了,”老警察直起身, 审视着俞夏,“说说吧,是谁逼你了。” 俞夏斜睨着老警察, 语气近乎绝望道:“我能相信你吗?” “你可以完全信赖中国的法律, ”老警察望着俞夏,神情坚毅,“她或许存在很多不足, 但她仍是这个不公平的社会中最后的公正。” 俞夏沉默了。 良久,她直起身,正视着眼前的警察,说:“好。” * “妈,我挺好的, 你不用担心我,”俞夏夹着手机,边穿鞋边说,“A市什么都有,你女儿我13岁就来这了,那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操心,怎么我越大你倒操起心了。” “哪能一样吗,”电话里的母亲叹了口气,“你那时候有学校管着食宿,我只管操心饭菜合不合你口味就行。 现在是大姑娘了,我能不操心别的吗?你又是想混那个什么娱乐圈,我可听说了,那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我能不担心吗?” -- 第63页 “妈,话也别说的这么难听,”俞夏对老母亲每月好几次的嘱托已经免疫了,“这年头那个地方没有垃圾啊,既然垃圾必不可免,我绕着点走不就行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一会儿有个面试。” “这都几点了,晚上面试啊?” “哎呀,人家是大明星,白天都是行程,就晚上有空,我要还挑不就显得我太矫情了嘛。” “那你注意......” 母亲的嘱托还未说完,俞夏的耐心就已经耗尽了。 母亲看着退出的通话界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天右眼皮老是跳。 “哟,小姑娘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俞夏笑了笑,回到:“正清娱乐。” 俞夏从小学舞蹈,打小就是听着夸奖长大的。 12岁的时候更是直接跳级到了A市舞蹈学院附中,练舞虽然痛苦但也给了她挺拔的姿态和出众的气质。 长相虽然算不上精致,但也是清秀耐看的。 俞夏一直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她刚到附中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从长相到舞蹈好像都没有从前那么引人注目了。 从小就骄傲的姑娘忍不了这样的忽视,既然没有办法改变容貌那就提高业务,最后他成了同学中最早上大学的人。 但等她考上了A市舞蹈学院时,她才发现自己在这里,说平平无奇都有些牵强。 在这个全国顶尖的舞蹈学院里,长的比她漂亮的,跳舞大多也在她之上;没有她跳舞好的,大多都比她家室好。 当她为一顿饭吃十块还是吃五块发愁时,身边的小姑娘愁的是买这个五万的包好,还是买那个十万的好一些。 那一刻,她微弱的自尊心第一次被打击的粉碎。 同时,一种不安全感袭上心头——她是从小地方爬出来的,她不能再灰头土脸的回去。 可在A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留下来”三个字对她这种一穷二白的学生而言,简直像个笑话。 直到有一天,她在某快餐店吃饭时看到了同班同学拍摄的广告。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这是个机会,她想。 “到了,小姑娘,打表十五块。” 俞夏回过神,听到价格后不禁微微皱眉,“十五块,师傅你抢钱呢。” “你这小姑娘,长的挺漂亮,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呢。” 司机翻的白眼透过后视镜砸到了俞夏敏感脆弱的自尊心上。 她刚想掏钱,师傅却抢先道:“得,你给我十块就行。 赶快付钱下车,别耽误我拉下一单,没钱打什么出租啊,坐公交不会啊。” 俞夏的手一顿,她抽出了一张二十块,甩到了副驾驶上。 下车摔门揍人,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理会司机的骂骂咧咧。 少年人,总是觉得面子大过天,上头后全然不顾那二十块已经是她身上唯一的现金了。 *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电梯慢慢升高,俞夏望着身后的景象,原本清晰的建筑变成了城市的一点,闪耀着的灯火构成了这座城市的夜景。 真美啊,她想。 电梯开了,门口站着的是一位带着黑框眼镜,身材微胖的男人,笑容可掬,颇有几分动画片里“熊二”的姿态。 “俞夏是吧,我是沈南沨策划组的组长,我叫刘清,也是我和你联系的。” 俞夏忙和他握了握手,笑着回道:“刘先生好。” 几个月前,俞夏收到了一条私信。 私信里人自称是沈南沨团队里的人,因为沈南沨生日快到了,团队策划拍个MV回馈粉丝,因为看到了她在校庆上表演的视频,想邀请她参演MV。 那个时候,俞夏因为在校庆表演上跳舞的视频被人发布到了网上,算是小有名气。 但看到这条私信时,她还是怀疑了下——沈南沨不是演员吗? 拍生日MV回馈粉丝,也没必要招募演员吧? 但是紧接着的下一条私信解答了她的疑惑:我们看到了您跳的那支舞,公司有意向组一个女团,如果您有兴趣,我们可以借这次机会互相了解一下。 那段时间母亲一直打电话给她洗脑,让她毕业回家当舞蹈老师,她不想。 与其说不想,不如说不甘心。 一个见过了繁华的人,怎么会甘心重归平庸。 即使她那时就是平庸的,但没有人会在年少时承认自己是平凡。 所以,在俞夏眼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答应了。 俞夏跟在刘清身后,小心地打量着周围。 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新鲜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还未到会议室门口,走廊里争吵的声便越来越近。 “沈南沨,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沈南沨望着眼前阴着脸的冯三,冷笑了声,漠然道:“你也不要挑战我的底线,那些人对你言听计从是那些人,我和他们不一样,把我惹急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俞夏和刘清刚到门口,便听到了沈南沨这句颇有要“鱼死网破”的话,心底忽然一阵不安。 刘清似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转身安慰道:“别害怕啊,阿沨脾气急,老板脾气也急,俩人凑到一起讨论业务的时候想不斗嘴都难,等你以后进公司了也会经历几次。” -- 第64页 俞夏讪笑了几声,深吸口气,换上了得体的笑容,跟着刘清走了进去。 “阿沨你这几天脾气有够爆的啊,我还离的老远都听到了。” 沈南沨瞥了刘清一眼,本来没有心情搭理他,但偏偏看到了他身后的俞夏。 她眉头微皱,问:“请问你身后的姑娘是那位?” 刘清闻言喜笑颜开,把俞夏推倒了沈南沨面前,介绍道:“这位是俞夏,舞蹈学院大二的学生。 前段时间特别火的那个舞蹈视频里的姑娘就是她,你还夸过她身段好,有印象吗?” 俞夏倏然望向沈南沨,眼神里带着学生特有的纯净。 沈南沨到嘴边的“没印象”在和她视线相撞时咽了回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这是客套,她或许根本没有看过,又或者,她看过了,觉得没有记住的意义。 俞夏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了下来。 她不是沈南沨的粉丝,但沈南沨的机遇是所有想进娱乐圈的人都羡慕的。 大一被星探发掘,处女作就爆红,出道以来最大的花边新闻就是“疑似未婚产子”,但后经证实是因为她发烧烧糊涂走错了科室,才闹出了这个乌龙。 经此新闻,不仅没崩人设,还做实了“爱岗敬业”的人设,直接从二线升到了一线。 “所以,”沈南沨抿了口自己保温杯里的水,“刘清,你把俞小姐带来干嘛?我不记得我还有负责面试新人的工作。” 俞夏一愣,没等刘清解释,先开口道:“您不是要拍生日MV吗?” 沈南沨一怔,望向了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 俞夏没有深究这个动作背后的意义,试探道:“不是说要面试MV的演员吗?” 沈南沨嗤笑了声,视线在刘清和冯三之间回转。 偌大的办公室内,四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里。 良久,老板椅上的那位打破了沉默,他微眯着眼睛,笑容宛如年画娃娃,对沈南沨道:“阿沨,不是和你说了嘛,你生日那天要发一个生日MV,忘记了?” 沈南沨抬眸望着他,没说一句话,却和骂街差不了太多。 最后,沈南沨移开了眼。 她垂眸吸了口气,抬眼打量了俞夏一眼,冷冷道:“俞夏是吧,就你吧,我累了先回去了。” 俞夏大气不敢出一个,手攥紧了白色衣摆。 “腰细腿长身材好,”沈南沨经过她身边时 ,微微偏头打量着俞夏的脸,瞥了眼刘清,讽刺道,“长得一般,但好在气质不错,刘清,这么些年你的眼光还挺固定的。” 刘清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汗,讪笑了几声。 不过沈南沨没有心情听他笑,说完便推门走了。 电梯里,沈南沨往嘴里扔了一块糖,清甜的柑橘味让她暂时平静了下来。 她瞥了眼手里的保温杯,暗自叹道:刚买的杯子,可惜没法用了。 * 俞夏望着沈南沨离开的方向,心里的奇异感渐浓。 透明的推拉门因为推门者的力气太大还在摇晃着。 正当她想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一直坐在老板椅上的人长叹了一口气:“阿沨这张嘴和她的脾气一样臭,俞小姐你别介意啊。” “啊,没有,没有。” 刘清附和道:“阿沨是我们公司第一位艺人,这三年我们也陆陆续续签了一些人,但都没有出圈的。 我们这么大一个公司要想发展不能只靠她一个人,我和她说过好多次了,她还是这个样子,冯总您别着急,我明天再去做做她的工作。” 说着,刘清满脸歉意地望着俞夏,“俞小姐,你放心,明天我一定让阿沨给你道歉。” 俞夏一愣——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沈南沨眼里容不下新人。 但俞夏脑海中闪过自己看过的沈南沨的采访,沈南沨不像那种人啊。 此时,俞夏心里的两个小人吵了起来。 白色的小人说:“沈南沨的采访也好,综艺也好,都看不出来是个喜欢抢风头的人啊。” 黑色的小人说:“你知道她镜头下是什么样子吗?这年头什么不能造假?” 最后,黑色的小人赢了,或者说,俞夏想让黑色小人赢。 太过完美的事物因为太过完美,总会让人忍不住去想象他的不足。 俞夏窥见了镜头下不完美的沈南沨。 所以,她下意识地去相信这个不完美的沈南沨是全部的沈南沨,因为这种想像是最利己的一种结果。 俞夏抬眸,对刘清莞尔一笑:“明星的压力大,我理解的。” 城市的华灯模糊了漫天的繁星,愈发严重的污染遮盖了月亮,方才还让人窒息的办公室,此刻其乐融融。 有人欢笑——看,我有证明自己的机会了;有人欢笑下掩盖着讥讽——看,小鱼儿上钩了。 * 第二天,俞夏一睡醒便收到了沈南沨的道歉短信:俞小姐你好,我是沈南沨,因为昨天状态不好对您说了些没有礼貌的话,还请见谅。 俞夏看着这条短信,感觉自己全身都通畅了,就连头顶风扇的吱呀声都让她愉悦——她道歉了,她承认昨天自己急了,她嫉妒我了。 看,我并不是一文不值的,我有留在这座城市的资本。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俞夏和小沈没有感情线(喝茶) -- 第65页 预收里的那篇be文可能会在这本完结后开更,不会写的很长,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敲专栏呀~ 感谢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 评论区选前八名小可爱发红包哟~(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八个人给我评论,所以悄咪咪看一眼,有人吗?) 第30章 chapter 30 “南沨, 那个生日MV你要不想拍的话我再去和刘清沟通一下……” 顾浅夏话音未落,沈南沨便摇了摇头,打断她道:“你觉得和他沟通有用吗?” “……” 沈南沨望着窗外的街景, 脚下拥堵的车流看的她胸口憋闷——想吃糖了。 她往口袋里一捞,哪里还有糖, 糖纸都没剩一张了。 顾浅夏很有眼力见的从包里拿出了一盒新的,递给了她:“我想着你该吃完了, 正好前些天有些感冒去了趟医院, 就给你拿了。” 沈南沨接过糖盒, 往嘴里扔了一颗, 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 顾浅夏见她脸色好些了,也松了口气:“俞夏这个小姑娘我查明白了。” 沈南沨抬眼望着她, 示意她继续。 “那个小姑娘老家是Y市Z区的,爸妈都是中学老师,算是当地的中产, 毕竟从小学舞蹈,家庭条件差不到哪里去。” “简言之,”沈南沨嚼碎了嘴里的果糖, 总结道, “家世清白。” “嗯,”顾浅夏点头赞同,“俞夏从小到大拿了不少奖, 13岁考上了舞蹈学院附中,15岁以专业第三的成绩被舞蹈学院破格录取,可以说是一个既有天赋也肯努力的孩子了。” “这座城市里,缺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吗?” 沈南沨把手里的剧本规规矩矩地放到了一边,手指在上面有节奏地敲打着:“一个从小学舞蹈, 并且取得了一定成绩的孩子,不说被从小夸到大,也肯定没少受夸奖,一个在夸奖里长大的孩子,她骨子里是骄傲的, 一个非常清楚自己的骄傲从何而来的孩子,忽然从小地方到了A市这样的一线城市,那份骄傲里或多或少会掺杂着些敏感。” 顾浅夏赞同地点了点头,说:“我当年高考超常发挥考上了B大,那个时候我都17了,结果还是抑郁了一年。”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上了B大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人家甚至都不屑于去看,比我有天分比我努力还比我家庭条件好的人一抓一大把,那落差感,太大了。” 沈南沨举起红酒杯,透过里面的液体观察着窗外的光怪陆离,幽幽道:“家世清白,自幼骄傲,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会甘心在这个城市里泯然众人吗?” “没有一个人会在年少时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终将平庸的事实,更何况还是一个从小被夸‘有天分’的孩子。” “这种要青春有青春,要野心有野心,但偏偏还没什么见识的孩子最好拿捏了,更何况她还干净,确实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了。” 沈南沨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但顾浅夏明白。俞夏将经历的那些,她当年是亲眼看着沈南沨手撕了那帮渣滓的。 但那因为,她是沈南沨。 她敢不代表所有敢,这个垃圾堆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其他人。 那年,沈南沨凭借处女作出圈,风头刚起的时候,刘清找到了沈南沨,说要她去和一位导演吃饭。 沈南沨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只有吃饭。 刘清这话和放屁区别不大,甚至更让人恶心。 休息室里,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刘清笑容依然憨态可掬,“苦口婆心”道:“阿沨,这次就是和导演吃个饭,我和冯总都在,不用担心。” 沈南沨内心白眼翻上了天——没你们的话,我说不定会更安全。 正当沈南沨琢磨怎么用最优雅的中国话把这事儿翻过去的时候,当时还是助理的顾浅夏打破了沉默,对刘清怯怯道:“刘哥,南沨这才刚有点热度,要是被媒体拍到和导演吃饭,怕是不好吧。” 刘清脸上的笑容倏然收起,“憨态可掬熊”瞬间变身“白雪公主的后妈”,速度之快看的沈南沨瞠目结舌。 “这用不着你操心,助理只管助理分内的事儿就行了,你以为公司的公关部是养着玩的吗?” 沈南沨冷哼了声,腹诽到:原来这个倒霉公司有公关部的啊,上次凯文的事儿也没见处理的有多好。 凯文是在沈南沨之后签的,本来想往男偶像方面培养,结果翻车了——刚出道就被爆出来已经结婚三年了。 已婚男偶像,实属罕见,四舍五入也算是一种出圈了。 所谓的公关部只发了个没用的律师函,然后就没了。 顾浅夏被刘清训了一顿后便一直低着头站在一边,刹那间,沈南沨想到了路知忆。 路知忆几乎没有在她面前脆弱过,唯一一次便是在那条胡同里,路知忆红着眼对她喊着,“向前跑,别回头。” ——去他妈的优雅。 沈南沨站到顾浅夏身边,抬起她的手,让她捂好了自己的耳朵,然后开始口吐芬芳:“我TM签你们公司不是给你当三陪的,那导演要是真他妈想嫖的话,KTV午夜场找公主去,嫖完了建议直接出门左拐主动找警察叔叔,还能坦白从宽!” “你他奶奶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倒霉模样,身高不高,体量臃肿,面色猥琐,基因突变的史莱克都TM比你养眼!” -- 第66页 骂人还不过瘾,沈南沨抄起放在化妆台东西,一股脑扔了过去,刘清一个“文明人”,那见过这种“泼妇骂街”行为,硬生生被砸了出去。 “刘清,姑奶奶我把话撂这儿了,你压榨我劳动力,我认了;你TM要是不仅想要我劳动力,还TM想让我兼职三陪,就给你七舅姥爷的有多远滚多远!” “还有,告诉坐老板椅的那个,老娘不怕他,给我惹急了大不了都TM玩完!” 沈南沨无所畏惧的底气一方便是因为气上头了,另一方便,那个时候路知忆的减刑已经批下来了,她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当年放弃B大的保送名额考了A大的法学系,是因为路知忆的一句“我想学法”,现在一头扎进娱乐圈这摊浑水里,也是因为冯三那句“我能让那丫头少做几年牢”。 这些年,她学着路知忆待人处事的样子,许是因为太和善了,让冯三忘了她骨子里依然是当年那个用碎酒瓶就能把人揍得半死的小狼崽子了。 这一闹确实有用,刘清再也没敢和沈南沨提过这事儿,但苦了其他无知的人。 这几年,算上俞夏,已经至少有五个被他们打着沈南沨旗号骗来的姑娘了。 但冯三让沈南沨见到的,只有俞夏一个。 这是冯三给她的警告。 “鱼死网破”这个词里面的死鱼是她,她拼了命也不过把冯三织起的网撕破了一角,缝缝补补便又是三年。 “南沨,”顾浅夏望着沈南沨的背影,她的体态很好,背影瘦削直挺,一对蝴蝶骨似绝境中迸发出的逃离黑暗的希望,“你让我查的其他孩子一点线索也没有,咱们帮帮这个孩子吧。” 沈南沨将酒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眉头一皱——下次不能倒碳酸饮料了,没气儿是真难喝。 “浅夏,你高估我的人品和能力了。” 沈南沨放下酒杯,琥珀色的眸子被夜色染成了深棕。 “我没那么大本事,我能有这么顺的星途,都是公司运作的,不然谁会找我一个非科班的新人演女主,不是我想火,是他们要我火。” 沈南沨嗤笑了声,垂眸望着奔流不息的车流,自嘲道,“我,只是个他们用来画饼的一种颜料罢了。” “我恶心的要死,可还必须得当这个颜料,违背我的道德和良知,忤逆我心中永远圣洁的法律,但我不会一直瞎,可现在,我没得选,浅夏。” ——我爱的人身陷囹圄,我是人,有自己的私心和妄想。 * 翌日 俞夏刚到拍摄场地,还没见到沈南沨的人,便先听到了她和工作人员说笑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沈南沨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坐在车上,和给她化妆的老师相谈甚欢,时不时还会把周围其他的工作人员逗得开怀大笑。 A市已经连续阴天了一周,沈南沨在的地方却有阳光透过云层奔向了大地。 微弱但温暖的金光温柔地撒在她身上,温暖而强大。 沈南沨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抬眸望见了在不远处傻站着的俞夏,浅笑着抬手和她打了招呼:“俞夏,快来了。” 俞夏回过神,忙一边和工作人员问好,一边找自己化妆的位置。 沈南沨见她找的局促,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莞尔道:“坐这吧。” 俞夏一愣:“这儿吗?” “嗯,”沈南沨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解释道,“我没那多规矩,这些老师们也都是老伙计了,放松点。” 旁边的化妆老师也附和道:“就是,小姑娘刚入行吧?” 俞夏拘谨地坐在一边,眼神怯弱地点了点头。 “刚入行就能碰到阿沨这样好脾气的前辈带着,小姑娘,你可得偷着乐了!” “Kelly姐,”沈南沨无奈地笑了笑,“你这算不算捧杀我啊。” “得,夸你都成捧杀了。” 话音刚落,周围其他的工作人员也一起揶揄着。 沈南沨笑着望着他们,没有半点恼怒。俞夏不由得恍惚了——沈南沨真的是容不下新人吗? “不用紧张,”沈南沨轻轻拍了拍俞夏的肩膀,安慰她道,“你充分发挥美好胶原蛋白优势,糟心的事儿我来负责!” 俞夏讪望着沈南沨满眼的笑意,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给,”沈南沨递给了她一块儿糖,笑道,“甜甜的东西能缓解紧张,工作人员都是很好的人,不懂就问,免费解答!” 说完,沈南沨还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阳光依然偏爱着她,也对,像小太阳一样的人怎么会不得阳光的偏爱呢? 这次拍摄说是MV,但其实更像一个偏纪录片性质的vlog。 俞夏露脸的镜头只有结尾,她和沈南沨一起站在天台上,对着天空呼喊。 其余镜头里,她扮演一个提问者的角色,对着提词卡“采访”沈南沨。 整场拍摄因为沈南沨活泛的性格,氛围十分愉快,进度也很快。 “俞夏,你要回学校吗?” 俞夏一愣,她其实已经从学校搬出来了,但当沈南沨问她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一带不太好打车啊。”沈南沨垂眸想了片刻,对不远处的顾浅夏喊道:“浅夏,我下午还有事儿吗?” 顾浅夏闻言,迅速结束了和导演的寒暄,边翻着手机边朝着她们那边走去:“暂时没有,不过晚上八点要赶飞机。” -- 第67页 “那我先回去吧,正好顺路把俞夏送回去。”沈南沨没有再问俞夏的意见,但俞夏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沈南沨的车通体黑亮,唯一不是黑色的地方就是驾驶座前的车窗。 正当俞夏准备上车时,沈南沨忽然拽住她,把人护到了自己身后。 没等俞夏发问,沈南沨便动作利落的从车底拽出了一个追踪器:“唉,也真是坚持不懈,换辆车也逃不过。” ——追踪器?安在车上吗? 不同于俞夏的震惊,沈南沨从容老练地把追踪器扔到了地上,毫不留情地终结了它的生命。 “发什么懵啊,要是不想被缺德狗仔拍到,就快上车。” “啊,哦。”俞夏回过神,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沈南沨瞥了眼后视镜里恍然若失的俞夏,问:“好奇为什么会有追踪器?” 俞夏先点了点头,又慌忙摇了摇头。 沈南沨嗤笑了声:“想知道就说想知道,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没有没有,”俞夏忙否认道,“沈小姐人真的很好。” 沈南沨一愣,藏在心底深处的人再次不受控地冒了出来。 那个人逆着落日的余晖,故作老态的认真地告诉她:“沈姐姐,你在我这儿,还是个很好的小朋友的。” ——路知忆,我又想你了。 沈南沨回过神,瞥了眼后视镜里的俞夏,终于还是没能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名为良知的坎儿。 “这个追踪器我也不知道是谁装的,可能是我所谓的疯狂的粉丝,也可能是其他人。” 俞夏一怔,沈南沨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她的眉头不觉皱了下——她是真的不喜欢这股牙膏味。 但“牙膏味”让她由内而外的通透了,沈南沨继续道:“你已经和公司签了合约了吧?” 俞夏点了点头。 “也对,要是不签约今天和我拍摄的怕就不是你了。” 绿灯恰到好处的变成了红色,沈南沨把车停稳,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敲打着,直到绿灯重新亮起,她才开口道:“记住你最开始到这个地方的初心,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那时,俞夏满心都是对未来的美好幻想,欣喜和雀跃让她听不进沈南沨这句没头没尾话。 只把这当成一位疑似“度量小”的前辈所谓的“忠告”。 她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南沨姐的叮嘱。” 沈南沨吁了口气——完蛋,压根儿没听进去。 但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则,人人自危的境地下沈南沨能做的,只有让自己身上的污秽少一些。 她怕自己太脏了,连偷偷看一眼路知忆都会自觉不配。 沈南沨望着俞夏消失在学生中的背影,无可奈何,唯有叹息。 此时的她,也是胆战心惊过独木桥,稍不留心,便是深渊万丈。 她不能掉下去,至少在路知忆出狱前,她都必须好好待在这座桥上。 她在黑夜中蛰伏,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天光大亮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三次元的事情有些多,这一章其实晚上就已经码好了,但……我该死的生物钟又让我早早地昏睡了过去。 明天就不更了,得存存稿了(笑哭) 感谢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 第31章 chapter 31 俞夏第一次和自己的三个队友见面时, 气氛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许是因为三个人都还在读初高中的缘故,营造一个加拔弩张的氛围确实在为难小孩。 第一个和她搭话的是老幺宋青禾。 “你好,我是宋青禾, 天青色的青,禾苗的禾。” 俞夏望着笑容宛如正午骄阳般明媚的宋青禾, 莞尔回道:“你好,我是俞夏。” 许是因为宋青禾友好的问候开了个好头, 从俞夏进门开始就一直端着“冷酷沉默”中二范儿的赵珂也装不下去了, 上前道:“你好呀, 我是赵珂, 王可珂,”说着, 她搭上宋青禾的肩膀,随意道,“我比小阿宋大两岁, 16。” 俞夏一愣:她身高167,赵珂比她还高半个头,身材比例极好, 长腿细腰。 上身短款露腰黑T, 下身是简单的黑色运动裤,一头浅棕色的卷发随意地扎成了个马尾,气场至少两米八, 结果才十六?! 现在的孩子真是生在了好时候啊。 卸下“冷酷”面具的赵珂露出了自己“活宝”的真实面目,一个熊抱抱住了在电脑旁选歌的姑娘,笑靥如花的向俞夏介绍道:“这是贺瑶,祝贺的贺,瑶池的瑶, 是咱们大vocal兼大漂亮!” “大漂亮”微微蹙眉,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觉得有些丢脸,但并没有否认。 许是习惯了吧,俞夏想。 习惯有时候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你好。”贺瑶的问候和她的性格一样简单利落。 “赵哥和瑶瑶是发小,俩人从小在新西兰长大,”宋青禾站到俞夏身边,打趣道,“俞姐姐来之前瑶瑶是我们的大vocal外加颜霸,现在我觉得颜霸这个称号可以易主了。” 闻言,赵珂佯装着急道:“小阿宋,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这事儿翻不过去了啊。” “我怕你啊,”宋青禾俏皮的朝赵珂做了个鬼脸,转头对俞夏说,“赵珂是瑶瑶的一级脑残粉外加咱们的Rap担当。” -- 第68页 俞夏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互动,紧绷着的弦彻底松了下来。 她打量着一边无奈扶额的贺瑶,舞蹈学院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但她看到贺瑶的瞬间还是愣了下:太漂亮了。 贺瑶的漂亮不同于赵珂的明艳,也和宋青禾的阳光大相径庭,她的漂亮不需要任何氛围感烘托。 她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就已经配得上“漂亮”二字。 贺瑶是标准的鹅蛋脸,杏仁眼,唇不点而红,五官之首的鼻子更是生的精巧,鼻头娇俏,山根不算高,但在这张古典范儿十足的脸上恰到好处。 肤如凝脂,手如柔荑,眼含秋水,流光潋滟。 上身是和赵珂一样的短款露腰白T,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一双长腿做到了细直白和谐共存。如瀑般的青丝扎成一个马尾拢在脑后,额前散落的碎发,在灯光下闪着金色的光。 俞夏忽然想到了沈南沨——两个人都是被光偏爱的人。 “贺瑶,你好漂亮啊。”俞夏的夸赞是真心实意的。 但因为太过真心实意,一旁拌嘴的两个人都不由得停住了。 被夸奖的贺瑶也红了脸,有些别扭地道谢:“谢谢。” “只有瑶瑶漂亮吗,”宋青禾打趣道,“姐姐,我不好看吗?” 俞夏浅笑,“你也漂亮,”说着,俞夏想到了什么,问,“赵珂是Rap担当,贺瑶是vocal,你呢?” “我,”宋青禾微微一笑,语气随意但难掩骄傲,“我是ACE。” 宋青禾笑容粲然,赵珂和贺瑶并没有反驳。 少女没有身披战袍,没有镁光灯的照耀,但在俞夏眼中,她是光芒万丈的。 那一刻,俞夏在这个14岁的姑娘身上看到了被自己弄丢很久了的名为“骄傲”的东西。 三个月后,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季节,SVM出道了。 那天沈南沨没有出席发布会的热搜在#正清首个女团出道#的词条之上。 各种阴谋阳谋的猜测和吃瓜群众的调侃一起,在网络上甚是喧嚣。 隔着网线和屏幕,他们都不想注意到,沈南沨是有送花的。 她送的是一束凤尾兰,便签上是烫金的八个大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你们组合几个人?” “四个,加上我是四个。” “住宿舍?” “出道第一年的时候住在一起,后来就不了,”她嗤笑了声,抬眸望着老警察,“一来艺人挣得多,二来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俞夏的语气冰冷到不近人情,但这近乎完美的表演还是没有骗过经验丰富的老警察。 她不想把自己的队友扯进来,队友大概率是知道些什么的。 老警察看了许天泽一眼,许天泽会意,转身出去了。 “还有其他人吸毒吗?” 俞夏嗤笑了声:“我们公司,干净的人可没几个。” * 沈南沨刷着实时更新的热搜,前五条里有三条是爆#俞夏吸毒#,#俞夏精神状态#,#正清娱乐回应#。 其中一条名为#SVM成员#的词条悄然占据了第四条爆。 顾浅夏扫了眼热搜,觉得无比糟心,对后座的沈南沨说:“已经和姜导沟通好了,姜导的意思是不想换女主角,现在已经停止拍摄,还有,现在公司那边只要是在国内的都要去配合警方调查。” “冯三呢?” “他也在国内。” 沈南沨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结果,没什么好意外的。 冯三不会跑,现在跑确实是最好的时机,但也是最给警察叔叔省事的行为,堪比公检法“大善人”。 要是真跑了,建议抓回来的时候给他脖子上挂个锦旗。 * 会议室中,许天泽条理清晰地说:“SVM共四名队员,俞夏属于半路入团,只练习了三个月便出道了,定位是舞担, 另外三个人是同期进公司的,年纪最小的是宋青禾,定位是ACE;赵珂和贺瑶是新西兰籍华人,一个是团内老二,一个是老三,定位分别是rap和歌担……” 许天泽还未“科普”完,就被突然闯进会议室的同事上气不接下气地打断:“出……出事儿了,俞夏用甲片割腕儿了!” 刚刚开始的会议戛然而止,敏锐的媒体永远快人一步,急救车到之前他们就已经蜂拥到了医院。 许天泽垂眸迅速地在手机上敲打出一串信息,点击发送后便飞奔到了医院。 手术很顺利,俞夏被救回来了。 但也很不幸,她被确诊了艾滋。 既然生命即将终结,那就让血迹斑斑的黑暗见一见光。 沈南沨看着许天泽发来的短信,不由得一怔。 车窗外,橘黄色的晚霞渐渐被夜空的幽蓝吞噬。 * 失眠是路知忆的晚间常态,偶尔能睡着也只能勉强算是浅度睡眠,稍微有点声响便会被惊醒。 路知忆迷蒙地睁开眼,沈南沨立在落地窗前的背影逐渐清晰。 路知忆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不安的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 她起身从背后环住了沈南沨,声音喑哑:“怎么了?” 沈南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怎么醒了?” “没有美人在怀,我寝食难安啊。” 沈南沨失笑,调侃道:“我刚入行的时候,有人出500万要我陪他吃一顿饭,但我没去,” -- 第69页 说着,她抬眸望着路知忆漆黑的眼眸,语气娇俏勾人,“我这都陪你睡了,路老板准备给多少啊,嗯?” 沈南沨是个矛盾的个体,清冷和妖媚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感在她身上却异常和谐。 白天她是聚光灯下不可亵渎的白山茶;夜色降临,在爱人怀中,她是娇艳热烈的红玫瑰。 路知忆觉得自己像西天取经的唐僧,怀里的沈南沨就是她九九八十一难里“大劫”。 显而易见,路“长老”道行不够。 美人都在怀里了,坐怀不乱简直是在浪费良辰美景。 我要真是唐僧,这辈子估计是取不到真经了。路知忆想。 路知忆十分“大尾巴狼”地摇了摇头,然后吻上了怀里的“妖精”。 “沈姐姐,”她把脸埋在沈南沨的颈窝处,深吸了口气,“你好香啊。” 城市不眠的灯火透过落地窗,碎成光斑落在裸露的肌肤之上,似最华贵的晚礼服,勾勒出美人紧致完美的腰线。 路知忆拽下一个枕头垫在沈南沨的腰下,沈南沨在“红毯”之上浅笑着,举手投足,皆为风情。 圆月当空,春光旖旎。 沈南沨望着路知忆的睡颜,她轻轻描摹着路知忆的两片薄唇,鼻梁,最后定格在微蹙着的眉间。 她记得路知忆曾打趣过她,“睡觉都要皱着眉,沈姐姐,你是做梦都关心国家大事吗?” “睡觉都要皱着眉,”沈南沨轻轻吻了下路知忆蹙着的眉间,呢喃道,“你会不会连做梦都不安宁。” 沈南沨叹了口气,起身捞起手机便离开了房间。 沈南沨离开后,路知忆便睁开了眼。 她看到了沈南沨手机上没有姓名的短信——俞夏自杀未遂,A市人民医院F楼C区。 第二条短信是:人救回来了,确诊艾滋,怀疑其吸食毒品为境外新型毒品。 A市人民医院,路知忆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也起身离开了房间。 夜色下的烟火更加野蛮绚烂,黑夜是养育所有不堪和罪恶最好的土壤。 * 急诊科永远繁忙,妇产科永远有新生命的第一声啼哭,儿科里,孩子的哭闹混杂着家长的歇斯底里。 大厅里,形色各异的记者捧着□□大炮占据着各个角落,抱着孩子着急挂急诊的母亲无处落脚,只好靠着墙根等待护士。 路知忆忽然不知道是该夸他们新闻敏锐感高,还是骂他们太没良心。 一言以蔽之,生命不息,造作不止。 路知忆依稀记得年初和丁阿姨联系的时候,她说过自己不干急诊了,转到儿科了。 沈南沨捧着一束凤尾兰,高跟鞋的咔哒声在空阔的楼道里回响。 俞夏的病房很好找,找到警察就找到了她。 许天泽见她来了,上前低声道:“发现她自杀的时候,血已经流出来了,第一个发现她自杀的同事先去检验科做检查了,动作要快。” 沈南沨微微颔首,将要推门进去之时,走廊里传来了一声呼唤,那是她刻进骨髓里的,永远无法视而不见的人的声音。 沈南沨循声望去,路知忆逆着光朝她走来,身后是漫天的星辰月色。 第32章 chapter 32 “没事, 没事,没感染。” 楼道里压抑的空气因为这个好消息消散了些,但一旁无人在意的应急楼道里, 却依然低气压。 路知忆想抽烟,又记起沈南沨不喜欢烟味, 最后放弃了。 沈南沨实在忍不下这种压抑的气氛,刚想开口解释, 却被路知忆冷冷地打断道:“沈南沨, 我现在还在气头上。” 沈南沨一怔, 路知忆深吸口气:“你只要开口, 不管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我不想和你吵架, 所以给我点时间,让我冷静下。” 简言之,把嘴闭上。沈南沨很想反驳她, 但又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路知忆没有再看沈南沨,她转过身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 深吸一口气, 从头凉到尾——提神醒脑。 “我冷静完了。” 沈南沨瞥了眼手机,过了十分钟。冷静的还挺快。 “我问你答,你只说是和不是就好, 可以吗。” 沈南沨望着路知忆,内心一阵无语:这是在询问意见的语气?这是下通知的语气。 但碍于心虚,沈南沨乖巧地点了点头。 “给你发短信的是许天泽吗?” “是。” “俞夏吸.毒你早就知道了?” “不是。” “你有参与这件事吗?” 沈南沨一顿,眸色深沉,似在思索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角色, 路知忆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 路知忆松了口气——没参与就好,没参与就好。 沈南沨见她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打趣道:“那么相信我?我要是骗你了怎么办?” 路知忆没了心理包袱,也卸下了正经八百的面具,痞笑道:“骗不骗我这事儿另论,吸毒贩毒这种丧良心的违法事儿你不会干。你瞧不上那么没品的勾当。” 路知忆从口袋里捞出一块儿糖,递给了沈南沨,眼眸澄澈,“我说过,沈姐姐,你在我这儿是一个很好的小朋友。” “啊,不对,你现在一大把年纪了,不能说小朋友了,”路知忆粲然道,“你是我认定的女朋友。” -- 第70页 沈南沨怔住了,红晕染红了耳朵, 路知忆望着她,笑意溢出了眼尾。 东方渐白,黎明驱散了黑夜的疯狂,城市在沉睡中渐渐复苏。 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路知忆提溜着豆浆钻进了一辆全黑的保姆车,由于关门的声音太大,正在副驾驶上小憩的顾浅夏猛然惊醒,看清来人后,边安抚受惊的小心脏边说:“路小姐,您可真是比我闹钟的催命效果还绝佳。” 路知忆讪笑着道了声对不起,一旁的沈南沨玩味地看着她,满脸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得,少奶奶是回过神来了。这是在报自己那“冷静的十分钟”的仇。 “行了,少奶奶您在笑就要长法令纹了。”路知忆无奈地摇了摇头,试了试豆浆的温度,不烫温热。 她把吸管插好,递给沈南沨后,看她喝完了大半,才幽幽道:“说说吧,你是怎么和许天泽联系上的。” 沈南沨没有再贫,老实答话:“他当年转学的原因很单纯,许叔叔做生意赔了,还欠了将近三千万的债,他和和许阿姨把能买的都卖了才顶了一千万,但债主催债催的太紧了,娘俩被逼无奈只能跑,我大一出道的时候,好巧不巧他和我一个剧组......” “打住啊,”路知忆边回忆边说,“你出道那部戏的幕后有谁我都能说出来,许天泽又不是长了张路人脸,我怎么不记得我在那部剧里见过他啊?” “哟,”沈南沨啜了口温热的豆浆,打趣道,“路哥没少关注我啊。” 这一声“路哥”的尾音撩人,路知忆后背冒了一层鸡皮疙瘩——操,想亲她了。 顾浅夏怎么还在这儿啊! 被吓醒后无心睡眠只想装死的顾浅夏,听到那声“路哥”后直肝儿颤,单身狗在线诈尸:“你俩够了!单身狗是不是真狗有待商榷,沈南沨你是真狗这是板上钉钉!” 路知忆一怔,一双大眼睛略茫然地望着沈南沨:她知道了? 沈南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路知忆震惊:她怎么知道的?!你嘴上是漏勺吗?! 没等沈南沨狡.......解释,前座的至尊“单身狗”不满地咳嗽了两声:“我看明白了,你们两口子一个当我是空气,一个当我眼瞎,真是狗到一块儿了!” “我是她经纪人,简称一根绳上的蚂蚱,她别说谈恋爱了,她就是去医院挂个点滴也得和我吱一声,不然又会有无良媒体说她未婚产子。” “未婚产子?” 路知忆刚想刨根问底,就被沈南沨打断了:“许天泽当时是男主角的替身演员,那天我拍完夜戏刚回酒店,就听到电梯那边不对劲,赶过去一看,我们那副导演想潜规则他。” 顾浅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附和道:“对,然后南沨直接把外套脱下来扔给我,我负责罩住那导演的头,南沨负责英雄救美,第二天那导演肿着半边脸去了片场,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自己也觉得没脸,含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看不出来啊,沈姐姐,”路知忆蹭了下沈南沨的肩膀,调侃道,“我以后要是随便招惹你的话,你会不会家暴我啊?” 沈南沨喝完豆浆,边收拾边说:“分情况讨论。” 老流氓如路知忆,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个情况是怎么个分发儿了。 但碍于顾浅夏在,她没法直接用行动惩罚沈南沨的“分情况”,只能吃瘪。 沈南沨偷瞄着她没法还嘴的委屈模样,很没良心地憋笑,把自己整岔了气。 路知忆斜睨着她,冷冷道:“你知道东北大鹅怎么叫吗?” “?” 路知忆边给她揉着岔气的地方,边说:“该啊!” 前座开车的被喂了一脸狗粮的顾浅夏默默握紧了方向盘——我TM要是在搭理她俩我就是狗!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许天泽学习成绩是不错的,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妈妈因为债主催债得了精神病,他当时已经在想要不要退学了,我就帮了他一把, 洛惊觉学姐当时是精神病学博士在读,我先找了她,让她帮忙安置一下许阿姨,然后把片酬给了许天泽,让他把书读完。” 听到这儿,“狗”浅夏忍不住插嘴道:“当时南沨就留了一年的房租水电和给团队其他人的奖金,其他的都给了许天泽,50万啊。” 路知忆震惊了——一直听说娱乐圈挣钱多,没想到这么多。 当时沈南沨还只是个没名气的新人演员,就能给许天泽50万。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我让那孩子先安下心来读书,钱的问题我来负责,吓得他以为我要包养他。” 沈南沨嗤笑了声,漂亮的眼睛微眯着望着路知忆,“我和他说,我想要包养的人我暂时还见不到,帮他也没什么别的目的,纯粹钱多没地儿花,让他把心放到肚子里,日子还长,慢慢还债。” 路知忆腹诽道:我已经穷到让人觉得需要被包养的地步了吗? “刘清当年去学校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直觉不对劲,但那个时候年轻,是个小没见识的中二病,没把那点不对劲放心上,但第二年我就察觉到不对了,公司少人了。” 路知忆一怔,“少人?” 沈南沨点了点头,继续说:“和我同期进公司的还有五个人,但之后我见到她们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根本见不到了。 -- 第71页 我问过刘清,他和我说她们被雪藏了。” “我留了个心眼,让浅夏去她们几个人的家里看看,但浅夏扑了个空,那个时候我也忙,就把这事儿忘了,直到有天我和许天泽去医院看望许阿姨的时候,有位病人犯病抓伤了我师姐。” 沈南沨没有再说话,抓上洛惊觉的人是谁不置可否。 路知忆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她很想抱一下沈南沨。 她的山茶花终究还是被卷入了泥泞。 “那个人叫陆宁,”顾浅夏叹了口气,“家世清清白白,和俞夏一样,都是从小地方考到A市的,她还是那一年艺考的专业第一,错过那个女一号后有演过几个戏的女二,虽然没有爆火但也算小有热度,挺可惜的。” 沈南沨没有接话,算是赞同顾浅夏的话。 “陆宁入院时患有重度抑郁和精神分裂,两条胳膊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那天,她犯病之前刚给她打了一针安定。” 沈南沨顿了一下,下半句话还未讲出,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顾浅夏透过后视镜瞥见后,摇头暗骂了句,但快咧到耳朵的嘴角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你不是神佛,没义务普度众生。” 当时的沈南沨是半截身子在水里的泥菩萨,自己过河都难。 沈南沨一怔,闷嗯了声,抬眸对上了后视镜里顾浅夏看戏的眼神,久违的红了脸,从路知忆怀里挣了出来。 路知忆先是一愣,再看到满目嘚瑟的顾浅夏时便了然了。 ——是时候想个法子把这个倒霉孩子安排出去了。 但在路知忆很是局限的交友圈里,喜欢女人的男人实属珍稀物种。 完蛋,这倒霉孩子估计得砸手里了。想到这儿,路知忆长叹了口气。 当事人一脸天真地询问道:“怎么了?” 路知忆往沈南沨那边靠了靠,一本正经道:“你说咱们浅夏长得也不差,怎么这么就没个男朋友呢?” 沈南沨冷笑了声,顾浅夏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觉她不会有好话。 “因为男朋友不瞎,不仅不瞎还视力正常。” 顾浅夏一口老血憋在了喉咙里,无奈告饶:“祖宗,我错了,我再也不嘚瑟了。” 沈南沨微微一笑,表示休战议和。 马路边穿着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的走过马路,风华正茂,无忧无虑,也无所畏惧。 “我后来查到了陆宁的入院报告,□□炎,子宫肌瘤,还有就是习惯性流产,她才24岁。” 沈南沨说这些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冷静的像是在讲一则陌生的新闻。 她和路知忆其实很难对人产生共情。 但幸运的是她们心底仍有名为良知和法律的底线,这条线是她们至今能被称为人的保障。 它不全面,但它是大部分善恶的标准。 “三个月后陆宁趁护士不注意,用床单把自己勒死了,” 沈南沨的手紧攥着,指节泛白,路知忆握住住了她泛白的手,沈南沨慢慢放松了下来,“冯三毁了她的人生。” “另外四个人,一个被载重车碾成了薄片;一个在酒店浴缸里割腕,还有一个和陆宁一样疯了,被家里人送到了国外疗养。” 路知忆觉得胸口憋闷,轻吁了口气,忽然想到不对,又问道:“不是五个人吗?最后一个呢?” 沈南沨浅笑着,开车的顾浅夏替她答道:“最后一个叫林欢,现在是A市人民医院感染科护士。” 路知忆一怔——俞夏就是在感染科。 第33章 chapter 33 “之前我以为冯三是个皮条客, ”沈南沨修长的手指在手机背面有节奏地敲打着,“但后来我发现,他不单单只想挣这一份儿钱。” 路知忆轻笑了声, 故作轻松道:“一本刑法,半本儿都是挣钱的路子, 剩下半本是挣这份钱要付的过路费。” 沈南沨垂眸,车厢常年都是灰暗的, 似一张无形的巨网, 把她的灵魂切割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出车祸的那个姑娘, 不是死于意外。” 沈南沨忽然冒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路知忆一愣,什么都知道的顾浅夏很有眼力地没有多嘴。 有些话就算两人足够默契, 也是需要亲自说出口的。 “那个肇事司机赔了100万,然后就滚蛋了,”沈南沨吁了口气, 摁开了一边的加湿器,白色的雾气把两人隔开,路知忆隔着朦胧望着她, “一个靠跑长途拉货的司机, 能在一年之内分批次把一百万拿出来,合理吗?” “许天泽查了银行流水,发现每次汇款的账号都不一样, 我们跟着这些账号查,大多数账号都是新办的卡,只用了一次就作废了,持卡人也是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直到我查到了这张。” 沈南沨把手机递给路知忆, 照片上的银行卡号路知忆倒背如流,那是易卜凡的。 那张卡是易卜凡当年创业第一次创收的时候办的。 那天易卜凡特别开心,带着小路知忆冲进一家火锅店,一副要把店盘下来的架势。 最后却因为一根彩虹棒棒糖和年仅六岁的路知忆当众掰扯起来了,最后以小路知忆红着脸拽着易卜凡女士走出火锅店收尾。 对此,易卜凡女士特别有理:“你那一嘴虫牙吃啥糖,我看你长的像糖!” 小路知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一口大白牙,虽然没有风,但她凌乱了。 -- 第72页 真是一位关心孩子口腔健康的好妈妈呢。 这张银行卡易女士格外珍惜,虽然不用它了,但还是每个月会往里面转点钱,做个流水防止它被冻结。 “这是我妈的银行卡,怎么会......” “对啊,这是易阿姨的银行卡,就算被别人拿去了,这么久了,早就该被冻结了,我们继续查发现这张卡是一直有消费记录的,不是新开的卡。最近的一次消费记录是桂坊街的一家中古店里,这张卡现在的持有人是刘清的一个情妇。” 路知忆胃里一阵翻腾——易女士失败的婚姻一方面源于自己的性格,但压垮这段婚姻的是路全的外遇找上了门。 那个时候路知忆只有三岁,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但那个女人对着易卜凡趾高气扬的嘴脸和她身上浓到让人反胃的香水味却拓印在了她整个童年里。 在她的记忆里,那是易卜凡仅有的几次狼狈。 而如今,她最骄傲的象征却被当年给她狼狈一个性质的人的手里。易女士要是在天有灵,怕是会和身边的人不重样地飙三个小时脏话。 路知忆往嘴里扔了薄荷糖,利用充斥在舌尖的清凉把恶心忍了下去。 她很快抓到了一个关键点:“我妈出车祸之前是去找的律师,她不可能只带着自己去,就算是带着自己去的,也不会带着自己回来,之前洛清带给我的那张照片里那个修车店你说它是冯三的, 要是,要是我妈上高速前车忽然出了点小毛病,她必须要去修呢?” “那一带是没有监控的,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了。” 路知忆仿佛看到了易卜凡和修车师傅搭话的场景。 她永远精致,永远精气神十足,哪怕那个时候一直在连轴转,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疲惫对周围人摆臭脸,表情管理永远在线,永远得体。 结果这份礼貌和修养却给了害自己的人。 沈南沨关掉加湿器,抱住路知忆,在她耳边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路知忆,路知忆,你看看我,都过去了,没事了。” 崩溃的精神渐渐回笼,路知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迅速调整好自己,望着沈南沨关切的眼睛轻笑了声,轻声道:“我知道啊,都过去了。” “我没事。” 沈南沨微微蹙眉,她看着路知忆恢复如常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安。 没等她细问,路知忆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那张卡是刘清用情妇的卡打的,我觉得他十之八九是打完款之后才把卡扔给情妇的,情妇和他无非是相互满足的利益共同体,就算出了事,查起来还能再换一个新人继续相互满足,这份钱他高低都要花,给旧人图个舒服,给新人赚个新鲜, 那个被压成薄片的姑娘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不然她就算死,也不会死的这么惨,法医尸检都麻烦。” 认真开车的顾浅夏闻言打了一个赞同的响指,“你这话和南沨当时说的简直一模一样,我查了半拉月才在Z市的棚户区找到了林欢, 林欢是五个人里最小的,那年才17岁,我和南沨和她耗了小半年她才肯让我们进门,不进门还好,一进门吓一跳——顶天十平方的房子,一小一疯。那个说是被家人带去国外的那里是去国外了,障眼法罢了。” “林欢说,陆宁那几年被不停的强迫接待所谓的'导演','投资人',有时候刘清那个不要脸的也会, 那帮畜牲最没有人性的一次是在陆宁发高烧的时候,逼着她同时陪了十几号人,打那以后陆宁精神状态就不对,直到有天深夜,林欢在卫生间里发现陆宁吸毒。” 沈南沨深吸了口,接过顾浅夏的话茬:“林欢说,那个时候陆宁哭着求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有一点她听清了,她吸的毒品是刘清给她注射的,这种毒品她也不知道叫什么,成瘾性极强,一旦染上除非死了,不然是戒不掉的, 后来她因为经常性的流产,再加上一身的病,被他们抛弃了,陆宁也是那个时候彻底崩溃了。” 被折磨的不人不鬼,被迫染上了毒瘾,还要求她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苟活着,确实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路知忆忽然觉得,当克莱因蓝和玫瑰茜红色在陆宁眼前交织的瞬间,她真正得到了解脱。 “她们四个人,为了保护最小的林欢,都被刘清糟蹋了个遍,”沈南沨牵住路知忆的手,手心的暖意召回了路知忆心底的“正能量”,“和林欢挤在棚户区的那个名字也好听,叫桑妩,有次她难得清醒时,我问她为什么要为了林欢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去受罪, 她说,她也不知道,如果硬要找个理由的话,那就是因为林欢还小,那么干净的一朵花不该被脚底的泥玷污了。” “我去医院找俞夏没别的意思,”沈南沨拉开挡住车窗的拉帘,微弱地阳光透过黑色的车膜轻柔地洒在了她的胳膊上,“冯三和刘清涉毒这事不是我一句空口白话就可以给定罪的,他们都是千年的狐狸了,我必须有充足的证据才可以向公安机关检举,不然我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们要捍卫心底的正义和良知,但前提是必须有命去捍卫。 身在沼泽中,贸然去挣扎,去呐喊,都只会越陷越深。 路知忆不知道这些年沈南沨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这十年她一定过的不好。 -- 第73页 受害人只有这五个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恶魔从来不会因为尝到了鲜血的鲜美而停止掠夺,他们只会因为迷恋鲜血的美妙而更加疯狂。 每年都在增加的死亡人数里,有多少是“自杀”,又有多少是“意外”呢? * “近日,国内知名女子团体SVM队长俞某涉嫌吸毒,经热心群众举报后于A市精神病院旁边的一家纹身店被警方逮捕,俞某被捕24小时后于看守所出现自杀行为,现已脱离危险,具体情况我们将持续报道......” 永远热闹的网络上,各种评论,或善意,或嘲讽: “SVM是什么?没听说过这团” “糊团事多,这估计是这个人这辈子最红的时候了” “抱走我们家小阿宋” “一个熊抱抱走我们家的大漂亮” “抱紧我家小赵,热烈谴责俞某人,xd必死” “......” 路知忆看着这些评论,忽然庆幸俞夏现在没法看手机。 永远逐利的恶魔对着跌倒谷底的K线终于红了眼。 冯三这位自诩“儒雅”的爷一烟灰缸砸灭了闪着光的显示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刘清试探着把烟灰缸捡了回去、 “消消气,消消气三爷,”他颤颤巍巍地给冯三斟了杯茶,觑着冯三阴黑的脸色,小心地说,“三爷,咱们跑吧,这些年钱挣的够多了,咱们去国外,去美国,天高皇帝远,只要doller够,咱爷们儿不愁吃香......” “啪!” 冯三一个巴掌把刘清扇懵了圈,他压低着嗓子怒吼道:“蠢货!现在警察还没查到咱们头上,结果你个傻子圈钱跑了,这不是上杆子把自己往局子里送吗?你丫是操女人把脑子操没了吧?!” 刘清捂着肿起来的脸,彻底慌了神,“那......那三爷,咱们......咱们怎么办啊?” 冯三按住猛跳着的太阳穴,说:“我先和老A联系看看,探探他的口风, 他要是还想保咱们,咱们的日子就还能照常过,要是他不想保咱们了,”冯三吐了口烟雾,混浊的眼睛冒出了精明的光,“解决完俞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后,迅速把股份出手,远走高飞。” 刘清松了口气,谄媚地对冯三作揖道:“高,还是三爷高。” 冯三啜了口浓茶,浅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俯瞰着脚下的城市,神情傲慢而无礼,宛如跟随玉帝一起飞升的鸡犬,自以为羽化成仙,却忘了自己家禽和畜牲的身份不会因为换个地方就会改变。 “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出自刘慈欣先生的《三体》。 珍爱生命,无论发生了什么不幸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因为在我们过去经历的所有日子里,所遭遇过的那些曾以为过不去的坎儿都过去了。只有好好活着,才能领略到日出的温柔。 PS.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无论数量多少,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予以刑事处罚。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五年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第34章 chapter 34 林欢换好护士服, 对着镜子深吸了口气,攥紧了口袋里的小瓶。 “小林啊,怎么来这么早啊?” 林欢回过神, 整了整口罩,笑道:“想着早来会, 这样值夜班的同事也能早点交班儿回家。” “多亏你有这份心。” 林欢笑了几声,“那王姐我先去查房了。” “好, ”王姐一边换衣服, 一边嘱咐道, “对了, 是你负责25床吧,前两天你请假不在, 25床是艾滋病患者,伴有神经衰弱,查房的时候动作轻点。” 林欢点了点头, “知道了,谢谢王姐。” “没什么,”王姐摆了摆手, 叹道, “25床还怪可怜的,要我说好好的小闺女干啥不好,非得去当什么明星, 娱乐圈多乱啊......” 林欢没有再继续听中年大姐的唠叨,关门的瞬间,她忍不住苦笑了下,呢喃道:“与世隔绝那么多年的老大姐都知道这个圈子乌烟瘴气,却还是有人幻想乌烟瘴气的地方会有一方净土, 傻不傻啊。” 林欢吁了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垂眸瞥了眼挂表——6:30。 警察七点交班,再磨蹭下去就没时间了。 病房外,熬了一夜眼的年轻警察一个哈欠还没有打完,林欢便推着护理车停在了他面前。 “哟,护士姐姐,宁来这早呢?” 林欢瞥了眼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警察,微微蹙眉——他白净的简直不像个警察,许天泽那块货呢? 林欢闷嗯了声,正准备推车进去,却又被拦了下来。 林欢微怔,抬头望着“白净警察”,用眼睛骂着脏话。 警察也不恼,笑得宛如一朵在风中摇曳的鲜花:“护士姐姐,我这周当班了三天了,没见过你啊,您也别生气,上边领导交待的,必须得保证里面那位的安全。” 林欢第一次见到这么能贫的警察叔叔,压抑在心头的积火忍不住喷发了。 她不耐烦地把自己胸前的工牌拽了下来,微微跳脚怼到了“白净警察”的眼前,一字一顿道:“看清了吗?我能进去了吗?” -- 第74页 警察后退了几步,做了个“请”的姿势,依然笑的灿烂。 笑什么笑,大呲花吗? 林欢深呼吸了几次,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推车进去了。病床旁,许天泽合上书瞥了她一眼,夹在书中间的笔尖指向了右上角的监控。 ——有监控,动作要快。 林欢径直走到病床边,在摄像头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许天泽迅速跟上:“等等,你那药是什么药,我们需要检查一下。” 语气逼真,神情到位,林欢忍着笑场,扔下药瓶撒丫子跑向门外。 许天泽一套擒拿给她扑倒在门口——配合完美。 “可以啊,小伙子演技进步了不少啊。”林欢穿着粗气低声道。 许天泽轻笑了声,低声道:“多谢夸奖。” “队长!老张!张乐天!快来!” 林欢一怔,心头一阵不祥的预感。 面前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不偏不倚,砸中了林欢的脑门儿,泪眼朦胧中她看清了“罪魁祸首” ——这大呲花居然是刑侦队队长! 林欢暗骂了句脏话,然后跟着“大呲花”回了警局。 许天泽捡起散在地上的药瓶,看清图标的瞬间,嗤笑了声:“□□,知道的还挺多。” * 与此同时,沈南沨的手机震了下,短信内容言简意赅:林欢成功。 路知忆瞥见了短信内容,却在沈南沨望向她的刹那移开了视线,佯装望着窗外。 沈南沨被她拙劣的演技逗笑了,刚想调侃,就被顾浅夏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南沨,今上午有三个杂志的拍摄,下午一个采访,这是采访会问的问题,你先看一下,到时候说就行。” “嗯。” 美人在侧,自己却因为工作眼睁睁错过了调戏的机会。 沈南沨开始了第n+1次的反思:自己是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吗? 路知忆本来发呆发的好好的,忽然背后一阵凉,一回眸便对上了沈南沨苦大仇深的表情,诧异道:“你干嘛盯着我?” 沈南沨一本正经回道:“我正在认真地思考自己是否还需要这份工作。” 没等路知忆开口,一旁的顾浅夏先急了:“因为俞夏的事儿咱们公司的艺人工作都多少缩了水,你平常五个活儿起步都不嫌累,今天少了一个怎么还要闹罢工呢?” 沈南沨往嘴里扔了一颗荔枝味的糖,顺势躺在路知忆的腿上,认真掰扯道:“没跟你贫,我说认真的。” 在本应听着通话做白日梦的童年里,沈南沨忙于躲避闹哄的父母和教训欠揍的小霸王; 许是因为童年过于凄惨,老天为了补偿她给了她一个好用的脑子,上学之后成绩一直居高不下,但初中时还是被一篇名为“二十年后的我”的作文斩于马下。 ——未来这个词于她而言太过虚幻,糟心的日子里她看不到这个词背后的美好。 兵荒马乱的十六七岁,她拼命学习,打工只是为了向那两个抛弃了自己的人证明,他们是天字一号大蠢蛋。 倔强且中二。 而现在,沈南沨意识到自己并不享受站在镜头下的日子。 她想找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和路知忆开一家小店。 每天和她一起撸猫斗嘴,春看樱花烂漫,夏赏荷花蝉鸣,秋有鲜果飘香,冬拥白雪入眠。 日落永远温柔,爱人笑靥如花。 路知忆望着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好啊,等弄完这些烂糟事儿,我们就借着日落来一场出逃。” 沈南沨浅笑着,点了点头。 她懂她,碰巧她爱她。 沈南沨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浪漫过这个了。 “俞夏没事,林欢只是去给警察送证据的。” 路知忆点了点头,沈南沨继续道:“洛清帮我查遍了正清娱乐,现在手里有的证据只能证明冯三没少钻法律空子偷税漏税,和一些经济犯罪,根本找不到刑事犯罪的证据, 这个时代太浮躁了,人们对热点新闻的新鲜度超不过一周,如果这件事一直没有新的爆点,最后结局就会以明星吸毒这种娱乐向收尾。 但你我清楚,这不是娱乐新闻,他们是活生生地毁了那些姑娘。” 用床单自杀的陆宁,被载重车带走生命的柯倾,躺在冰冷的血水中的韩愿,至今都被困在阴霾中的桑妩。 她们在最美好的年华踏入这个圈子里,年轻的眼睛里带着对梦想的执着,却生生被这些渣滓折磨。 他们用她们的梦想威胁,把她们心中的善良磨成自己手中的匕首,用不堪入耳的语言侮辱她们心中的赤诚,用她们了无生机的神情证明自己“人上人”的身份。 用甲片割腕的俞夏,不惜自己入狱也要保住新闻热度的林欢,她们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粒芥子,也是这帮“人上人”寻找刺激的游戏中的幸存的受害者。 她们自知这是以卵击石,但还是愿意一搏。 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因为她们仍是有血肉的人。 * “姓名?” “林欢。” “职业?” “A市人民医院感染科护士,”林欢顿了下,“前正清娱乐音乐部练习生。” 张乐天睨着她,转着手上的水笔:“还没问到这儿自己就招了,”他合上手里的文件夹,笑意自桃花眼中漫开,“自己交代吧,为什么要谋害俞夏。” -- 第75页 “还有,”张乐天拿起装着□□药瓶的透明袋,“这个,哪来的?” 林欢扣着食指的拇指停了下,嗤笑了声,抬眸望着张乐天,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她生了一双丹凤眼,大多数时候情绪都掩在眼底,但那一刹那,张乐天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倔强,怀疑和一闪而过的解脱。 “我怕这件事会和之前的很多事一样,被娱乐化,最后不了了之,”林欢瞥了眼装着药瓶的透明袋,“至于那个,我相信贵所检查科应该检查过了,它那里是什么□□,就是一瓶葡萄糖。” “所以更蹊跷了,”张乐天轻笑了声,“林小姐身为一名白衣天使,前练习生,为什么要把自己招进这儿呢?平常老百姓可没有几个喜欢坐您坐着的这张板凳。” “平常安稳过日子的老百姓也没有我们这种操蛋的经理啊。”林欢想。 林欢没有心情继续和他贫嘴,她对上张乐天玩味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实名举报,正清娱乐总裁冯三,行政部部长刘清涉毒,□□妇女,幼女以及故意杀人。” 话音刚落,张乐天怔了一下,外面听审的警察也都沉默了。 良久,张乐天脸上重新换上了在病房外的笑脸,幽幽道:“证据,林小姐举报要有证据的。” 林欢凝视着他,懒于掩饰眼底的不屑,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有证据,请问张警官你还有穿这身制服的必要吗?” 林欢靠着靠背,垂眸低声道:“前几年有位不温不火的女演员,她被数十位男性性侵,有导演,男艺人,各种杀千刀的投资人,老总,”林欢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指节泛白,“自然也少不了冯三和刘清这两个畜牲。” “他们一开始是灌酒,后来就开始下药,chun药混着听话水一起,”林欢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冷冷道,“警官,你知道一个姑娘边看着自己中了chun药被人强.奸的画面,便被强.奸是什么心情吗?” 张乐天的脸阴沉了下来——畜牲! “就这样,那帮畜牲还不肯放过她,”林欢抬头凝望着头顶耀眼的灯光,“他们把她当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给她注射了HPD。” 林欢的声音很轻,但狠狠地击中了所有人的心——HPD是在境外毒圈里泛滥成灾的新型毒品,前面在云南边境截获过一批HPD,但经过排查,境内并没有这种毒品。 它居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流入内地。 “林欢,”张乐天望着林欢,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式而肃穆,“你能确保你所说的每一句话的真实性吗?” “我敢以生命担保。” “好。” 张乐天点了点头,阴沉着的脸柔和了些:“林小姐,我希望你能清楚您方才那番话的重要性,吸毒、贩毒、强.奸、故意杀人每一样拎出来都是重罪。” 林欢垂眸,把自己的情绪藏在了阴影里,拇指不停地扣着自己的食指。 “别扣了,再扣破皮了。”张乐天瞥了眼她不安分的手,弯下腰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林欢,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法律,你很勇敢。” 林欢一怔,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咔哒”的关门声,她才回过神。 * “老A,这么些年了,你不能这时候见死不救......” 冯三话音未落,女人就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她瞥了眼挂在墙上的各国时间,A市现在应该已经下午了。 “见死不救,”A嗤笑了声,“那也得看这个人又没有再继续活着的必要了。” A抿了口红酒,手腕一扬,飞镖便刺中了投影上的林欢。 站在A身旁的女人见状道:“要杀了这个人吗?” A摇了摇头,幽幽道:“lin,不要一直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这个女人只是个被利用的可怜虫罢了,我们要惩罚的是利用她的那个人。” 满月高悬于夜空之上,罪恶与贪婪开启了新的转盘。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只在瓜田里翻来覆去的资深猹,我见证了很多过分的烂糟事儿最后被玩成了梗。小时候啥也不懂,会跟着一起玩梗,现在长大了,有了些见识才觉得这些梗背后有多毛骨悚然。 社会新闻变得娱乐化是很可怕的,它会模糊很多是非,给受害人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再扎上一刀。 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就到这吧。 最后感谢阅读。愿我们都可以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保持清醒。 第35章 chapter 35 警察局, 会议室。 “正清娱乐总裁冯三,早年间是A市有名的混混头子,酒吧, 网吧,KTV等等产业他早年间都有涉及, 2006年曾查出毒品交易的月光KTV正是他名下的。” 许天泽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月光KTV几个字,眉头微皱:“但冯三并没有案底。” “对, ”张天乐赞同道, “2007年、2008年月光KTV也均有毒品买卖交易, 2008年后冯三就将手中的月光KTV股份抛售, 并于同年10月份成立了正清娱乐。” “说一句不讲逻辑的话,毒品交易那么多, 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月光?06年是月光KTV内部工作人员□□贩卖,07年是三起毒品贩卖,也均在KTV内部, 08年更是离谱,直接在门口蹲点蹲到了,身为老板, 但凡是个正经人出了一次事之后, 会容忍这种事再次发生吗?” 许天泽合上了笔记本,幽幽地补充到:“冯三肯定是知情的,为什么不管, 不是不能管,大概率是不想管,他是一个生意人,更是一个流氓,当生意人身上有了流氓气, 他还会在乎法律吗?” -- 第76页 “有时候觉得,法律约束的是大部分遵纪守法的人,那些违法乱纪的人面对法律时,想的不是遵守而是钻空子,他们不懂法吗?他们可都是专家。” 话音刚落,满坐寂然。 许天泽抬眸,便对上了张乐天玩味的眼神。 “法律不是对人的最高要求,相反,他是最低的道德标准,”张乐天凝视着许天泽,认真道,“一个人如果把遵纪守法当成自己品德高尚的宣传点,大概率不是一个多高尚的人。” 许天泽一怔,故作轻松道:“忽然矫情了,大家别在意啊,老张现在冯三和刘清算是重大嫌疑人了,需要把人叫来吗?” “嗯,先控制住他们,”张乐天点了点头,“他们公司的一个也别放过,先从那些个明星下手,挨个儿来做检查!” “许天泽,赵照,刘倩楠,你们仨跟我走,检验科的兄弟们先去准备着,老何,通知海关,要是有人想走正好省了咱们的事。” “好。” 许天泽刚把短信发出去,屏幕返回主界面时张队长忽然回头,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许天泽下意识藏了下手机,笑道:“师兄,走吧。” 张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正经半玩笑道:“天泽,师哥这些年办过不少涉毒案,但这一次感觉特怪。” 许天泽一怔,但还是笑着问到:“是不对劲,和娱乐圈扯上关系的大型毒案确实少见。” “哦,”张乐天轻笑了下,“是挺罕见的。” 许天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被套话了。 张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道:“走了,咱们去见识一下那帮大明星能有多作死。” * 路知忆立在警局对面的人行道上,冷漠地望着一辆辆警车从自己眼前经过。 终于等到了林欢,她忙喊了声“林欢!” 林欢循声望去,路知忆白衫黑裤立于树荫下,拼命地朝她摆着手。 ——这人就是路知忆吗?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好,”路知忆见她满目茫然,浅笑了下,自我介绍道,“我是路知忆,沈南沨拜托我来接你的。” “你就是路知忆啊,”林欢上下打量着她,“我还以为得是何方神圣呢。” 路知忆一顿:我是被怼了吗? 我不气,我不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路知忆扯出一个笑脸,“路某人就是一平头小老百姓,还是个有前科的小老百姓,所以林小姐,您可怜可怜则个儿,咱先离警局远点行吗?” 林欢自知自己的语气算不上好,但又拉不下脸道歉,干脆默默地跟在路知忆身后,偷瞄着她。 路知忆对人的视线格外敏感,这种打量的眼神让她格外火大。 “林小姐,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林欢一怔,木然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第一次见面,有些话我说在前面,”路知忆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我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我,你要是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好,我想不想回答看情况。” 林欢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失笑道:“你倒是会给自己留后路。” “多谢夸奖。”路知忆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瞥了眼林欢,问道:“介意抽烟吗?” 林欢摇了摇头,望着路知忆熟练地吞云吐雾,呢喃道:“你和我想象中挺不一样的。” 路知忆侧目,莞尔道:“我在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儿的?” 两人并肩走着,林欢沉思了会儿,说:“漂亮,和沈南沨一样漂亮。” 路知忆没想到林欢一本正经地想了半天,竟然得出这么个结论,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烟雾呛红了眼。 “确…咳咳…确实,”路知忆熄灭了烟,笑着回道,“我确实没有她漂亮。” “再有就是,阳光一点。” 路知忆不解:“阳光一点?你是还没被夏天热着吗?” “不是,”林欢坐在站牌的椅子上,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或许是因为我和她的联系算不上正大光明,我见到的沈南沨和镜头前的她大相径庭,甚至,还有些阴郁。” 路知忆一怔,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我有一次去她做一番的剧里当群演,那天是一场夜戏还需要淋雨,她那天一直NG,最后低血糖晕了过去,我们这才意识到她发烧了,赶忙往医院送。” 说着,公交车到了,路知忆迈腿上前,林欢跟了上去。 因为过了早高峰,公交车上空空荡荡,只有她们两人。 阳光透过车窗,给初秋染上了夏末的金黄。 “她出道这么些年闹过最大绯闻就是那个时候出的,就是那个未婚生子的乌龙。” 林欢讲到这,忍不住嗤笑了声:“那晚上她打完点滴,护士一直没去,浅夏姐也不在,她就去护士站找护士,结果没要到点滴,反而把自己拐进了隔壁儿科,可能是长得好看的人天生招小孩喜欢吧,一个小朋友把自己手里的糖给了她,结果就被拍了。 当时全公司都知道沈南沨不吃糖,但那个小孩给的糖她吃了,还把自己吃哭了。结果第二天漫天的通稿都是‘沈南沨私生子生病住院,未婚妈妈后悔落泪’。” 林欢笑意粲然,路知忆却笑不出来。 沈南沨怎么会不爱吃糖呢? 她可是个糖罐子啊。 -- 第77页 路知忆出狱后第一个和她联系的人,是那位护士长丁阿姨,那个时候她已经是护理部主任。 丁阿姨偶然提起过,路知忆从小吃到大的儿科特供糖在她出事后两年便停产了,据说是因为供应商破产了。 平心而论,那种糖算不上多好吃,甜的刻意,但因为从小吃到大,路知忆知道时还是忍不住感慨了句:“以后吃不到了。” “那还不至于,”丁阿姨笑道,“那家供应商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就是咱们儿科的一位老医生救回来的,现在好像是改行做小面包了,但还是留了一条生产线给咱们儿科,那糖真的是特供了。” 路知忆正想的出神,直到林欢拍了下她的肩膀才回过神。 “怎么了?” “没。” 林欢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刚想回怼就发觉路知忆脸色宛若发现到手的一百万是天地银行一样阴沉,小心道:“你真的没事?” 路知忆瞥了她一眼,还是把到了嗓子嗓子眼儿的脏话咽了下去——己所不欲,自己忍着。 “我真的没事。”路知忆无奈地笑了笑。 公交车的终点站是A市精神病院,林欢没来过A市郊区,看到精神病院的时候愣了下。 “你…住这儿?”林欢觑着路知忆的脸色,试探道。 路知忆被她气笑了:“你这个智商,沈南沨是怎么敢把自爆这种废脑细胞的事儿交给你的?” 林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计划她订的,我只负责体力劳动,那不是有手就能干的活?” 路知忆语塞,虽然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想到了易卜凡。 ——易女士当年为自己不做饭狡辩时,和林欢的风采不相上下。 “行吧,”路知忆无力地摆了摆手,“你要不要去我病房看一眼?” “什么病房啊?”顾殊摁了两声喇叭,停在了路知忆身边,探头问道。 路知忆拉开车门把顾殊拽了出来,坐上驾驶座,一边倒车一边喊道:“这个倒霉孩子交给你了,千万给我护好了,一会儿顾浅夏来领人!” “好,不对,”顾殊忙又喊道,“路哥你抢我车干嘛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扬起的尘埃,顾殊望着那“一骑绝尘”,忽然有些不安。 * 暮色渐深,夜色吞噬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幽蓝色占据了整片天空。 “近日,正清娱乐大批艺人被警方传讯,并均进行了尿检,毛发检查等,其中包括知名演员沈南沨,具体情况本台将持续报道……” 网络再次炸翻了天: “什么,沈南沨!” “正清是什么神奇的公司……” “回复楼上:这哪里是公司,放古代就是烟馆。” “娱乐圈真的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啊” “我是路人,但我真的恶心沈南沨,装什么啊?非得凹学霸人设,真学霸谁进娱乐圈啊?” “就是,正经人谁进娱乐圈啊” “从出道就贼能装,没想到这次还xd了,不愧是娱乐圈第一狱女” “……” 顾浅夏不停地和人发着微信,当事人坐在公安局大厅里翘着二郎腿不慌不忙。 沈南沨没有看微博,因为不用看也能知道现在上面有多乌烟瘴气。 网络上也有人帮她说话,但很不幸,哪怕和化学公式一样客观的文字也被喷子们打成是她脑残粉的洗地稿。 沈南沨的检查结果警方下午就已经公布了,奈何总有神人能把白的描成黑的。这事又不能麻烦警察叔叔帮忙。 警察叔叔保护人民安全已经够累了。 网络舆论从来都不是一场单纯的狂欢,表面各家粉丝参战,实际都是生意。 藏在粉丝背后的资本入场后,清白的事情很难继续清白。 沈南沨火的时间太长了,这是“改朝换代”的好机会。 这场无视警方公告的“网络狂欢”无疑是有人在搞她。 会是谁呢?沈南沨往嘴里扔了颗糖,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 未等她理清思绪,顾浅夏的手机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啪嗒”声。 沈南沨回归神,“怎么了?” 顾浅夏捡起手机,把它递给了沈南沨,声线颤抖道:“路……路知忆出事了。” ——“今天下午,A市前往B市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一起车祸,根据监控显示,该车辆径直撞向护栏后瞬间爆炸……” 沈南沨耳边一片忙音,她放大那张照片,在模糊不清的照片上她看到了一条红绳。 那是路知忆手腕上的红绳。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小路没事! 明天有可能会入V,但也有可能不会(主要取决于我今天能不能码出来三章,如果不能我明天没有更新的话,大家也不要意外,勤奋小嗯在奋力码字ing) 最后,感恩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 第36章 chapter 36 沈南沨走出警局时, 乌泱泱的人群举着手机,扛着摄像机蜂拥而至,把她围在了一个圈里。 “沈南沨请问……” 顾浅夏:“不好意思, 我们现在不回答任何问题” “请问沈南沨是真的吸毒了吗?” 顾浅夏:“没有,警方已经发布公告了, 请各位媒体朋友注意言辞。” “......” 闪光灯刺眼,顾浅夏把她护在身后, 两人宛如逃难一样逃进了车里。 -- 第78页 整个过程沈南沨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没有表情, 脑海里满是那则交通事故的报道, 耳边乌泱的提问似千里之外的声音,嗡鸣不清。 “南沨, 没事,真的永远假不了,他们蹦哒不了几天, 大不了咱们和他们对簿公堂。” “去现场。” 顾浅夏怔住了——祖宗你这是在把自己往枪口上撞啊! 顾浅夏讪笑着建议道:“这......南沨,要是真的出事了警方和医院会马上通知咱们的,没......” “我说去现场, 你是没长耳朵吗?”沈南沨幽幽地望着顾浅夏, 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阴鸷。 顾浅夏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南沨,“好...好,去, 去现场。” * 高速公路上一片狼藉,被崩裂的车门躺在火光中燃烧着,消防队员,警察的指挥声此起彼伏,试图让混乱的媒体安稳下来。 顾浅夏瞥了眼后座的人, 沈南沨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周身散发着“这事没商量”的硬气。 顾浅夏无奈地对警察作揖道:“警察叔叔,你让我们过去吧。” “前面是交通事故,你当景点儿呢?”警察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人,刚想再教育两句的时候,沈南沨推开车门,站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里面发生交通事故的人是我爱人,我可以进去吗?” “哎呦喂,小姑娘你别闹了,里面出事儿的是个小女儿......” 话音未落,警察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沈南沨绕过他,义无反顾的往里面走着。 红蓝相映的灯光夹杂着嘈杂的指挥声一起扑向沈南沨,火光越来越近,爆炸后的气味刺激着她的每一条神经。 “你是谁?谁把人放进来的!” 沈南沨不耐烦地挣开警察的胳膊,固执而倔强的走向那团火焰。 警察这才反应过来,忙把人拽住,“你是家属吧?你听我说......” “沈南沨。” 沈南沨一怔,循声回望——路知忆脸上蒙着灰尘,手腕上的血迹已经凝成了血痂,膝盖上蒙着纱布,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 身后是炽热的火光。 沈南沨跑到路知忆面前,仰头吻住了她,那也是一个热烈而庆幸的吻。 无所谓别人怪异的目光,也不在意冰冷的镜头。 那一刻,路知忆抱住了她的红山茶;沈南沨吻住了她的小太阳。 顾浅夏好不容易和警察斡旋完,迎面便看到了两人热烈的吻着。 “得,又来活了。” 顾浅夏望着无所畏惧的两个人,忽然湿了眼眶——她们一无所有,却又无所不能。 路知忆抬手整理着沈南沨乱了的头发,轻声问:“你来干嘛。” 沈南沨抬眼望着她,冷冷道:“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是吗,”路知忆笑了下,立正站好向沈南沨敬礼道,“报告组织,我还活着,我会一直到活到组织满头青丝变华发那天。” 沈南沨被她逗笑了,偏头擦掉了眼泪,柔声道:“好,组织批准了。” 警察见她们脸色好些了,上前道:“这个组织批准了,我们这个组织还没批准,说说吧,你那车怎么回事。” 路知忆浅笑了下,乖巧无害道:“这车是我老板的,我上午去B市出完差准备回去的是时候,车胎忽然爆了,周围又没有4S店,只能找个小店将就一下,谁知道开一半儿车炸了。” “那小店还挺有特点的,”路知忆脸上带着七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三分乖巧无害,“没有名字,外观是海蓝色。” 沈南沨微怔——易卜凡去世前几个小时的照片里,就有一幢蓝色建筑。 她站在路知忆身边,垂眸握住了和她的手,指尖在她手心上摩挲着——一会儿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是吗。” 警察上下打量着她,路知忆是个天生的演员,此刻身披“受害者”外衣,警察没有多想,反而为了安抚她,和蔼地调侃道:“你命还挺大,爆炸前一秒下了车,这可是高速啊。” 路知忆笑意粲然,把沈南沨不安分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夜色浪漫,掩住了她泛红的耳朵。 “我手腕上的红绳掉了,红绳跟我时间长了,有感情,我就把车听到了应急车道上,没等我找到红绳,车先炸了,”路知忆的笑意溢出了眼尾,拇指在沈南沨的手背上摩挲着,“送我红绳的人说它能报平安,那人还挺灵。” 沈南沨怔住了,直到泪水打湿了手背才回过神。 她轻笑了声,呢喃道:“对啊,那人,还挺灵。” 警察不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好在漫天的星辰知晓两人的秘密。 从此以后,我们心无芥蒂,只有彼此和头顶的星空。 * “交代吧。” 沈南沨和路知忆坐在车里,加湿器释放着阵阵烟雾,路知忆嗅了下,有淡淡的小苍兰清香。 顾浅夏在前座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聊着微信公关,暂时没有心情搭理她们。 “想问什么?”路知忆斜睨着她,眼尾含笑。 沈南沨被这句话挑起的火,在视线相撞的瞬间,又被这含笑的眼神抚平了。 路知忆含笑的眼神里,爱意罩在了劫后重生的庆幸和受到惊吓的脆弱感之前,让沈南沨骂不出来——她心软了。 路知忆丧了很多年,但“如何顺利地逃过挨训”是刻在DNA里的基本功。这归功于易女士十几年的悉心教导。 -- 第79页 “为什么跑去B市,还有,”沈南沨冷哼了声,“那车,是马亮的吧,你准备怎么办?” 路知忆讪笑了几声,心虚道:“害,大不了我免费给马亮打两年工呗,我相信在我嗝屁前一定能还清。” 沈南沨赏了她一个白眼。 “我被跟踪了。”路知忆轻松道。 沈南沨声量提高了几个分贝:“什么?!” 正忙着在各大营销号和公关团队斡旋的顾浅夏吓了一跳,但又不敢招惹沈南沨,只能和电话里的人赔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刚刚我养的旺财忽然灵光一闪会说话了,这不重要,咱们继续聊哈……” 路知忆嗤笑了声,手指玩着沈南沨栗色的发梢,幽幽道:“我在接林欢的路上时觉得有人跟着我,接到林欢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一开始我以为我想多了,直到顾殊忽然开着车出现,那人的跟踪技术不错,但挡不住顾殊开车够虎,我瞥到了那人的影子。” “我本来想开车引开那人,但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我妈。” 路知忆吁了口气,头靠在椅背上,沈南沨借着微弱的光线才看清,路知忆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妈开车的速度不快,她要想找律师和工作两不耽误,只能上午出发,她是晚上八点半返程的时候出的事,所以,她大概是上午九点左右出发的。” 路知忆想抽烟,但余光瞥到沈南沨关切的眼睛时,她还是把烟换成了薄荷糖,“我走的时候十点了,所以我开的比她快点,顺便见了李叔叔。” 路知忆把脖子上的坠子拽了下来,声音喑哑道:“这里面,是我妈的死因。” * 路知忆一审过后,易卜凡提起了上诉。 她不相信路知忆会杀人,法官宣读卢志杰死因时,她更坚定了心底的想法。 她堵在警局半个月,终于堵到了给卢志杰做尸检的法医,林志雄。 易卜凡把人拽到自己办公室,开门见山道:“林先生,我本科学的是临床,我不信卢志杰死于颈动脉大出血,那个伤口根本伤不到动脉!” 林志雄下意识颤了一下,抿了一口清茶,嘴硬道:“易女士,您干这行久还是我干这行久?” 易卜凡一怔,刚想开口反驳,林志雄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失神,回击道:“易女士您最近一次动手术刀怕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您是在用五年的在校学习经验质疑我十几年的实战经验吗?” “您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说完,林志雄便起身离开了,临走前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易女士,我也得生活啊。” 这一句话让易卜凡满血复活,她更加确定了尸检有猫腻。 林志雄辞职回老家了? ——没事,只要他还活着,哪怕他跑到了大洋彼岸、地球之南易卜凡也能给他逮出来。 但当易卜凡赶到林志雄老家时,她傻眼了——之前西装革履的法医,此刻破衣烂衫地坐在院子里,眼神呆滞地望着在院子里踱步的老母鸡。 林志雄喘着粗气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扑向那只体态“优雅”的老母鸡。 老母鸡尖叫逃窜,林志雄喜提一嘴鸡毛。 易卜凡微微皱眉,刚想上前把人扶起来眼睛瞥到了他的胳膊,下意识停住了——林志雄凸起的静脉上满是青紫色的针眼。 林志雄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易卜凡,似受到惊吓般抱住了自己的头,颤抖地呢喃道:“别……别来找我,你女儿坐牢不是我害得,冤有头债有主,你爱找谁找谁!” 易卜凡听清他嘀咕的话后,冷笑了声,从包里翻出了一次性无菌手套,勾起挂在门上的麻绳,把人捆了个结实。 然后拧开一瓶矿泉水,干脆利落地泼给了林志雄。 林志雄回过神,木然地望着易凡,“你……” “别和我演不认识这套,”易卜凡不耐烦地打断道,“你知道我来是想问你什么。” 林志雄没有说话,易卜凡也不着急,她拖了个板凳,坐在他面前。 良久,林志雄叹了口气,许是因为身体状态的缘故,说话远没有三个月前尖锐:“我就没见过向你这样执着的人。” “我就当这是夸奖了。”易卜凡冷冷道。 “卢志杰确实不是因为颈动脉失血而死,”林志雄凸出的眼睛,直愣地望着易卜凡,“他的死因是过量吸食毒品造成的心脏骤停。” 易卜凡愣了一秒,随即起身,问:“有证据吗?” 林志雄忽然呼吸急促,整个人在痛苦地抽搐——这是毒瘾发作了。 他颤颤巍巍地拒握手指向了里屋,“抽……抽屉。” 易卜凡没有磨蹭,打开抽屉后看到了真正的尸检报告,她把纸质的文件收好拍了张照片,传给李昌平。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林志雄已经没有了呼吸。 水泥地板上,潦草地写着“对不起”三个字。 易卜凡把他睁开的双眼合上,便匆匆离开了。 她没有时间磨蹭,她的女儿清清白白。 * 黑色的U盘插入了电脑中,随着一声“叮咚”,投影屏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幕。 “What's wrong?” 话音未落,巨大的白幕上出现了血色的大字——“I'm watching you.” A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站在一旁的E和一众下属不知所措。 -- 第80页 “有意思,”A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修长的手指在杯沿上摩挲着,“路知忆,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警察的口音可以代入有趣的天津人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一个动漫,叫一人之下,里面“小桃园”的一口有趣的天津口音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太可乐了!) 第37章 chapter 37 路知忆驱车到了B市后, 她才发觉自己草率了。 时过经年,她已经记不清昌平律所的所在地。 但好在,她有洛清的电话。 洛清接到她电话时先是一愣, 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李律前几天突然在律所晕倒, 确诊脑内动脉瘤,昨天刚动完手术。你给我发个位置, 我去找你。” 路知忆木然地挂掉电话, 直到手心传来手机的震动, 她才发觉自己的指节已经泛白。 她瞥了一眼后视镜——除了来去匆匆的车辆, 没有任何异样。 但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是那么强烈。 跟踪者极其高明,他让你感知到他的存在, 但偏偏看不到他。 像热爱恶作剧的熊孩子,躲在角落里嘲笑着站在太阳下着急跳脚的大人。 恶劣,却又无可奈何。 他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 悄无声息地逼疯猎物。 路知忆合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看我疯吗? * B市人民医院,病房区的走廊上有温暖的阳光, 透过玻璃看到路边金黄的银杏树。 明明是凋零的季节, 却偏偏美的动人。 路知忆和洛清进到病房的时候,李昌平刚刚转醒。 路知忆先是一愣,眼前的长者头上包着纱布, 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眼眸因为疾病地折磨变得暗淡无光,但当他认清来人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阿,阿忆?” 李昌平伸出手, 路知忆忙上前握住他满是皱纹的手。 刹那间,路知忆的眼睛酸了下——易卜凡只比李昌平小一岁。 旧照片上曾经意气风发的两人,如今,一位含冤辞世,一位躺在病榻之上。 路知忆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要和很多人告别的年纪,也自诩不是一个多么有良心的人,但在她缺少父亲的童年里,李昌平让她看到了“正常家庭”的样子。 小时候,易卜凡忙到脚不沾地的时候,陪她最多的是李昌平。 那个时候,路知忆在心里默默喊过他很多次“爸爸”。 易卜凡离婚后,心里只有工作和路知忆,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他便独身了半生。 路知忆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笑的和小时候见他时一样,但开口时,声音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叔叔,我……我来晚了,对不起。” “没事,”李昌平握住路知忆的手,安抚道,“来了就好,我还能见你一面就够了。” 李昌平望了洛清一眼,洛清会意,笑道:“你们先聊,我先出去了。” “你妈妈给你的东西,收到了?” 路知忆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好在你来了,”李昌平望着路知忆,笑容可亲,“知忆,原谅叔叔,你妈妈去世后,我一直不敢去A市,明知道你出来了,也懦弱到只敢拜托小洛帮忙。” “本来就应该我来见您,”路知忆擦掉快要落到李昌平手背上的眼泪,“李叔叔,我妈她真的只是来给您送了一张卡吗?” 李昌平猜到了她的来意,这个他藏了半生的秘密也终于可以宣之于口:“你妈妈来找我的时候,我正下乡提供法律援助,她便让助理把卡转交给我,但比卡更早到的是她发给我的一封邮件。” 路知忆诧异道:“邮件?” “是卢志杰的尸检报告,”李昌平语气有些虚弱道,“阿忆,你没有杀人,卢志杰的死因是过量吸食毒品导致的心脏衰竭。” 他望着窗外,似在告诉易卜凡:“我们阿忆,清清白白。” 路知忆知道自己没有杀人,但听到赵昌平的那句“我们阿忆,清清白白”时,眼泪还是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连同这八年所有不甘、委屈一起,宣泄了出来。 她坐在李昌平床边,无声地哭着。 窗外风起,秋风伴着带着凉气的阳光吹落了满树金黄。 “你妈妈走的太突然了,我为此沉迷了一段时间,以至于看到她发的邮件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我看到那封邮件后便确定你妈妈的死,绝对不是一场意外。” 李昌平说着,猛地咳嗽了几声,路知忆忙起身帮他顺气。 “我查到了月光KTV贩毒的证据,但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出了一场车祸,肇事者是一个卡车司机,我认出他了,”李昌平说着,手不住地颤抖,“他是当年月光KTV里涉毒人员之一,外号疤脸。” “他望着我的眼神,就像一匹饿狼在凝视自己猎物一样,阴鸷,无惧,”李昌平长吁了口气,“自那以后,不管我在干什么,都有一双无形的眼在盯着我,直到我现在住院了,才算解脱。” “他们不想我死,是想看着我把自己折磨到疯。” 他枕头下拿出一个坠子,交到了路知忆手中,语气愈发虚弱,路知忆忙道:“叔叔,你坚持住,我去叫医生!” 李昌平牵住路知忆的手,笑着摇了摇头,眼睛泛红道:“知忆,我看到你妈妈了。” -- 第81页 路知忆怔住了,李昌平继续道:“我不是一个多么有骨气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懦夫。” “可我这个懦夫这辈子,有两个遗憾,第一个是当年因为懦弱,眼睁睁看着你妈妈嫁给了路全;第二个,也是因为懦弱,让我们阿忆受了八年的罪。” “阿忆,你妈妈在上边估计一直骂我,我得去找她,让她好好出口气。” 话音刚落,路知忆身侧的仪器发出了一阵忙音。 “我妈怎么会怪你呢,”路知忆任由泪水打湿手背,“她明明最喜欢你了。” 小路知忆曾翻到过易卜凡的一本日记,那是一本泛黄的蓝色日记本。 上面满满当当,写满了李昌平的名字。 路知忆长舒了一口气——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必须打起精神来。 易卜凡、李昌平都是因为她的清白才遭此灾祸。 从前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真相了,直到疑点一个个的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发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做到真正的洒脱。 生而为人,在世间不过几十载春秋,所以清白很重要。 她把洛清拽到一边,借着赶到病房做抢救的医生背后,小声问道:“洛律师,请问你有空白的U盘吗?” 洛清对上路知忆冷静淡漠的视线,她不知道路知忆想干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自己拦不住她。 路知忆是天生的疯子,她有的是别的办法作死。 “有。”洛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U盘。 路知忆迅速而小心地握在了手里,借着医生的“掩护”走出了医院。 她依靠李昌平先前给她的两张照片,找到了易卜凡买咖啡的店。 时过经年,这家店还没倒闭也算得上是命中注定。 “你好女士,有什么能够帮助您的?” “tall杯拿铁,谢谢。”这是易卜凡喜欢的。 路知忆趁着店员不注意,用胳膊肘蹭掉了一旁的吸管杯,店员忙出来和她一起整理。 路知忆把黑色U盘送到了店员手里,低声道:“美女,我想给朋友一个惊喜,您能帮我个忙吗?” 路知忆笑容粲然极具迷惑性,店员点了点头。 她余光瞥着门外,一位可爱的小朋友在自己的车旁边蹲下了,很快又吹着手里的风车离开了。 “女士,tall杯拿铁。”店员把U盘放到手心和咖啡杯的中间,递给了路知忆。 路知忆浅笑道:“谢谢。” 她喝了口咖啡,微微皱眉——这玩意儿不是正常人能喝进去的。 易女士果然不同凡响。 妈,保佑我一下吧。路知忆默默祈祷到。 路知忆“谨慎”地把U盘放到了手套箱里。 车启动时,发出了一声微小的闷响,路知忆瞥了眼依然没有异样的后视镜,嗤笑了声。 ——想要我死吗? “可我还不想死啊,”路知忆望着漫天的橘红色晚霞,笑意粲然,“怎么办啊?” 车不出所料的在蓝色修车铺不远处哑了火,她下车装作慌张地检查,也不着急过去。 ——目测距离三百米,路知忆懒得走三个来回,宁愿演着独角戏和修车小哥比耐心。 果然,修车小哥输了。 路知忆看着他殷勤地忙前忙后,“姑娘,您这车够干净啊,要不要洗个车?” “我这车刚提没几天,脏吗?” 修车小哥讪笑着整了整脸上的口罩,路知忆轻笑了声,给他送了个台阶:“小哥,我这鞋新买的,把我脚后跟都磨破了,能麻烦您帮我拿一下咖啡吗?驾驶座旁边那杯就是。” “好嘞。”修车小哥瞥了眼路知忆泛红的脚跟,放下了戒心。 ——某威终于有了一次正经作用了。 路知忆低头玩着手机,嘴角是不是上扬起姨母笑,给他留足了时间。 “您这车我们修好了,补胎500。” 路知忆微微皱眉,故作怀疑道:“500?您这多少黑了点啊。” “哎哟喂,这是市场价,您要去4S店修,更贵。” “是吗,那我先谢谢师傅了,”路知忆抽出一根烟连同五张现金一起递给他,“师傅,您辛苦了。” 小哥点了点头,接过了烟。 快驶出高速公路时,路知忆手腕上的红绳掉了。 路知忆捡起红绳的瞬间,身后的车发出了震天的爆炸声。 她下意识蹲下身,但还是被震出了五米远。 与此同时,那位修车小哥在地下赌场里长眠不起。 他是一个亡命之徒,死在了地下的赌桌上。 常年蛰伏在阴沟里的臭虫们怎么会想到一个死了的臭虫也有冤情呢? 夜色遮掩下,大海的鱼儿们有了一顿饱餐。 * 沈南沨望着路知忆坦然自若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路知忆用自己做了一个局。 沈南沨望着她,良久,才开口道:“你疯了吗?” 路知忆转过身,凝望着沈南沨浅色的瞳孔。 她的身后,是繁华的无底深渊。 “可能吧,”路知忆浅笑着,“沈姐姐,你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吗?” 她疯了吗?可能吧。路知忆想。 沈南沨一怔,路知忆依然笑的甜美,像等待表扬的小朋友,如果眼角没有眼泪的话。 她抱住路知忆,轻啄着路知忆泛白的嘴唇,“my love is a lunatic clown,and so am I.” -- 第82页 路知忆扣住她的后脑,灵巧的舌头长驱直入,回敬了一个无所顾忌的热吻。 她们在月色下亲吻着。 两个孤独的灵魂跳着热烈而悲壮的舞蹈。 “大雨里百鬼夜行,我们混在其中,比鬼都高兴。” 沈南沨把脸埋在路知忆的颈窝里,双手环在她的腰上,声音喑哑而缠绵:“我们阿忆,辛苦了。” 路知忆把她抱了起来,满房春光惹红了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  “大雨里百鬼夜行,我们混在其中,比鬼都高兴。”出自李诞老师的《笑场》 感恩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 第38章 chapter 38 “国内大型娱乐文化有限公司正清娱乐查出多名艺人毒品检测为阳性, 有关部门已经约谈正清娱乐负责人,公安机关依法对其负责人冯某和行政部长刘某进行刑事拘留,具体情况请持续关注本台报道……” 正清糟心的热搜, 苦了不少人。但也有人“因祸得福”。 比如沈南沨和顾浅夏。 沈南沨不仅不慌,甚至希望事情再大一点, 大到阳光可以肆无忌惮地照进这片烂泥里。 顾浅夏则暗自庆幸,甚至还给正清这个正在烧着的房子添了一把火。 她把#沈南沨当街出柜#的热搜词条挤了下去, 再花点小钱, 这个词条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当然, 也有眼尖的吃瓜网友发现了这条热搜, 但在眼下全民痛斥毒.品大环境下根本成不了气候。 娱乐至上的时代,人们对于热点的记忆不过三天。 总有新的新闻不断发生, 没有人尽皆知的事情,冷处理是便是最好的公关。 * 路知忆用生命做局保住的文件,成了关键证据。 “冯总, 贵公司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张乐天翻看着面前的文件,声线慵懒而随意。 张乐天是A市警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刑侦队长。人如其名,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乐天派。 为此, 在被他抓的犯人中有一个不算好听, 但他本人颇为自豪的外号——“笑面虎”。 冯三觑着他的脸色,张乐天漂亮的桃花眼中除了温和的笑意读不出其他情绪。再加上一张年轻白净的脸,冯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唉, 这帮年轻人小小年纪便有了些名气,名气伴着压力一道儿来,再加上这行挣得比旁人多点儿,误入了歧途,”冯三叹了口长气, 悲愤道,“是我没有教好他们啊。” 张乐天打了个响指,依然笑的温和:“终于有句人话了,难得有人这么利索的承认自己做错了。” 冯三一愣,张乐天敛起笑容,严肃道:“2008年6月上旬,你当时的小弟卢志杰被一个中学生在你所开的网吧的胡同死角杀害,当时法医尸检的结果的是颈动脉失血过多,”说着他举起路知忆上交的照片,“认识中国字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卢志杰的死因是过量吸食毒品引起的心脏衰竭。” 冯三一怔——这个东西为什么还会存在? 林志雄死了,易卜凡死了,就连李昌平那个多管闲事的都被老A吓死了,这份报告为什么还会存在?! 冯三迅速调整好心态,本就不大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警官,我就是一个生意人,年轻的时候是有些轻狂,办了不少出格的事儿,但你也不能给我安这种罪名吧?” 张乐天放下照片,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冯三,你听清楚了,你现在是被刑事拘留,如果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你觉得我们会随便刑拘吗?” 冯三下意识咽了咽,错开张乐天凌厉的视线,含糊道:“我拒绝说话,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张乐天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文件,上面冯三的国籍用英文写着Canada,嗤笑了声,“冯三,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我不管你现在是加拿大国人还是加带走国人,你踩在中国的土地上,就要遵守中国的法律!”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在中国公安机关的性质?” 冯三冷冷地瞥了张乐天一眼,缄默不言。 ——这是王八吃秤砣,它铁了心了。 不同于张乐天的“笑面虎”审讯风格,许天泽属于“唐僧”风格。 语气不紧不慢,深情悲天悯人。 用张乐天的话来说,“许长老离成为高僧就差仨徒弟和一匹马了”。 对待刘清这种外强中干的“老油条”,度化很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他怕会油着佛祖。 “刘清,”许天泽轻笑了下,故作调侃道,“你也算是我们的老熟人了,我师父还干基层的时候就没少逮过你,现在他老人家都升到局长了,轮到我和你打交道了。” “哈哈……”刘清讪笑了几声,“缘分,缘分使然……” “陆宁,”许天泽把手里的文件随意地扔到了桌子上,刘清和文件一起颤了一下,“这人还有印象吗?” “我……我哪有什么印象啊……” 话音未落,许天泽打断道:“没印象是吗?那我换个你有印象的,咱们聊聊俞夏的事吧。” 刘清视线闪躲着,装糊涂道:“这些年来来往往的那么些人,我也不是是个女的就能记住啊。” “我有说她们是女的了吗?” 刘清语塞,不大的审讯室陷入了沉默。 许天泽也不着急,他发动“唐僧”技能,漠然中极为勉强地添了一丝悲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刘清。 -- 第83页 陪着林欢一起等在监控室的顾殊,望着“许长老”心中五味杂陈,并默默把让他来警局陪小孩的路知忆骂了五百遍。 “喂,”林欢往顾殊方向凑近,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许天泽像一尊发着光的活佛?” “别,我求你嘴上积点德,别给神仙添堵了。”顾殊冷冷地回怼了句。 林欢也没生气,继续看着监控画面。 许天泽忍着恶心“度化”刘清,“老油条”终不敌佛光普照,率先败下阵来:“我想起来了,我们公司之前签过一个叫陆宁的小演员,长得不错,演技也还行。” “但,”刘清拙劣地表演着遗憾,“不都说嘛,小红靠捧,大红靠命,那姑娘没有红的命,公司也不能一直拿钱砸啊,就给雪藏了。” “是吗,那贵公司的雪藏‘福利’还挺人性化。” 许天泽的冷漠和厌恶自眼尾蔓延,“让人家姑娘陪投资人,导演喝酒,睡觉还不算,还得发着烧陪着你,刘总,您好大的排面啊!” 话音刚落,刘清浑身不自主战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本性就是一个贪图享乐的小流氓,混得好些了,也不过是个人模狗样的老流氓。 审时度势,见风使舵,见人下菜碟和溜之大吉是他处世的四大原则。 冯三也是看中了他这幅好拿捏的窝囊样,才一直留在身边。他这种学好很难,坏主意一出溜的“人才”,留在身边当条狗,偶尔逗逗也算个消遣。 “铮铮铁骨”的刘清在许天泽“佛光普照”和“红白脸交替上阵”的审讯下,熬不过三轮就招了:“我……我是干了那些事……” 许天泽幽幽道:“什么事,你干了什么事!” “就你说的那些事……”刘清的声音越来越小。 许天泽适时地拍了下桌子,正色道:“我让你说你干了什么!听不懂中国话吗?” 刘清下意识往后闪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逼陆宁配客户,还有强……□□……” “还有呢?”许天泽凝视着他。 “还有俞夏那个小丫头……” 许天泽微微扶额,继续追问道:“你只逼她们干这些事儿吗?还有吗?!” 刘清的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闭上了——他虽然怂,但不傻。 强.奸顶天判个无期,至少还能活着,但制毒、贩毒只要犯了就是死刑。 这点,他和冯三出奇的默契。 张乐天和许天泽轮番审了仨钟头,这俩老油条完全没有要交代贩.毒的意思。 “冯三,咱们换个事儿聊吧,”张乐天吁了口气,“你以为这些事儿你不说就算完了吗?俞夏,这个小姑娘明显是吸了毒的,她说了,第一次接触这玩意儿是你和刘清祸害完人家后给人家注射的。” 冯三轻笑了一声,彻底放弃了“儒雅”的假面,换上了自己地痞流氓的嘴脸:“警官,人嘴两张皮,我还是那句话,凡事都讲究个证据。” 张乐天的底线被他这一番言论彻底冲破,他直接起身吼道:“冯三!你TM还算个人吗?!” “证据是吧,”张乐天打开被他甩到一边的文件夹,“2008年,月光KTV连着三起贩毒案,你是月光KTV的老板,你敢和我说你不知情?” “林志雄的银行账户流水,尸检报告他出了两版,第一版是的死因是心脏衰竭,再出第二版的前三天他的账户上多了100万,打款人是你当时的一个女友,你敢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冯三靠在椅背上,打量着炸了毛的“笑面虎”,嗤笑道:“08年6月份月光KTV就不是我的了,我就是个挂名的,股份转给了另一个合伙人,您要是要查08年的老案子犯不着找到我头上, 至于卢志杰,他就是我底下的一个兄弟,我又不是他妈,我管不了他那么多,我女朋友也有交友自由,我要是太纠结她的私事倒显得我不够爷们儿了。” 张乐天被他这番不要脸到极致的言论震惊到了——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许天泽和张乐天纷纷走出审讯室,相视一叹。 “我这边油盐不进,你呢?” 许天泽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好点,□□算是板上钉钉了。” 路知忆提供的证据只能证明早年间冯三涉嫌贩卖毒品,和她自己的清白,对于眼下的判决是很难起作用的。 只有让他们为自己犯过的所有罪孽买单,法律对人民大众的普遍保护性和约束性才有意义。 ——头疼!张乐天失力地顺着墙面滑了下去。 监控室里,林欢盯着冯三,手紧紧地攥着。 “喂,我要见冯三。” 林欢站到张乐天面前,张乐天循声抬头,便对上了她黑亮的眼眸。 “护士姐姐,您能别添乱了吗?”张乐天闻言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叫我来不就是当证人的嘛,”林欢垂眸睨着他,“我在监控室里只能当吉祥物,我要见他。” 张乐天望着她,良久,他点了点头,起身俯视着林欢:“行,跟我来吧。” 许天泽忙拦道:“师兄,这不符合规定!” “出事儿我担着!” 林欢瞥了许天泽一眼,转身轻声道:“许长老,别老想着普度众生了,你的红尘在监控室看你仨钟头了。” 许天泽一怔,他望着监控室的门,最后还是转身重新进到了审讯室。 -- 第84页 他是警察,现在他要做的,是保家卫国。 * 路知忆和沈南沨在纹身店里待着,马亮望着俩人满目无奈。 “虽然但是,”马亮清了清嗓子,“路知忆为民除害的行为值得夸赞,但我想问一下,我那新提的车怎么办?” 沈南沨望向路知忆,准备看热闹。 路知忆抬眸瞥了她一眼,嘴角不觉上扬,边忙着手上的活,边回道:“我给你打白工行吗?” 马亮翻了个逆天的白眼,摆手表示不想搭理她:“我用你在我这白吃白喝!” 说着,他瞥了眼看热闹的沈南沨,揶揄道:“沈大明星,我把我这败家员工送你吧,你要是不想要的话,我还可以倒贴鸡蛋面条外加手工小饼干。” 沈南沨嗤笑了声,玩味地打量着路知忆,看得路知忆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掉。 “老板,你家这员工不行啊,”马亮轻笑了声,刚想追问,沈南沨便粲然道,“不过好在我喜欢的不得了,鸡蛋面条就不用了,给个红包吧,就当礼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落这本文里面的一些推理部分会有一些不足,欢迎并感谢小可爱们指正。等我过几年长点见识了,会在开一本逻辑更严谨一些的这个类型的文。 因为一开始只想写一个轻松一点的小甜饼,但在写之前很不幸,日落和我那要命的期末考试撞期了,我浑浑噩噩地考完试回家第二天便在手机备忘录上敲下了第一章 ,这也奠定了小路同学不幸的人生(笑哭),忽然觉得对不起小路同学了…… 感谢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 给自己带一波宣传~《玫瑰与海》,这本会轻松一点!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戳专栏哟~ 悬壶济世的碎嘴医生x乖戾嘴欠的天才画家 华裔画家顾疏放忽然宣布回国发展,成功引起国内外艺术圈的轩然大波。 面对外界的种种质疑,顾疏放亲自下场辟谣: 1.人是中国人,心是中国心(图一为本人护照,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 2.没男友,没故事,造谣单身一辈子 3.本人有病,只有林医生能治。 顾疏放凭一己之力,成功把媳妇送上了娱乐榜榜一 不仅是榜一,还是个爆。 但媳妇本人林一笑医生对此毫不知情,并且微微一笑,表示“贵圈真幼稚” 此时的林一笑万万想不到,自己当年随手救了下的小姑娘还记得自己 不仅记得自己,还想睡了自己。 第39章 chapter 39 林欢望着冯三, 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冯三一愣,视线在张乐天和林欢之间游走,似在回忆她是谁。 林欢微微皱眉, 开口道:“冯三,你不会连我是谁都记不清了吧?” 冯三半眯着眼睛打量着林欢, 讪笑道,“姑娘, 冯某这些年见过不少人, 对你着实没有什么印象了。见谅, 见谅。” 林欢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满是乖戾, “不认识我了是吧,陆宁, 有印象吗?” 冯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林欢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变化,继续道:“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 她是用床单把自己勒死的,这都拜你所赐!” “你们对她的折磨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用毒品折磨她?”泪水模糊了视线,林欢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硬生生把要掉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可以哭, 但绝对不能在这个渣滓面前掉一滴眼泪。 “姑娘,话不能乱说,”冯三回过神, 方才的慌张一扫而过,“制毒、贩毒可是犯罪的买卖,我承认,我是对陆宁做过一些出格的事,但这种事情, 她要是不想,我们强逼不也没用吗?” “归根到底,是她自己虚荣,想要红,怎么可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要不是因为你自己有想走后门的心,怎么会被人欺负呢? ——要不是你自己有不走正道儿的歪心眼,那些人怎么会有机可乘呢? ——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你要是拼死抵抗,他们能得逞吗? ——你一个女孩子,把这种事情公之于众不丢人吗? ——十八线小明星想红想疯了,把自己玩死了吧? You are wrong,gender is the original sin. 林欢所有的理智在冯三说出这句话之后全线崩盘。 她盯着冯三,忽然觉得他很可笑。 ——多无耻啊,死到临头还在妄想用颅内自嗨满足自己罪有可恕的幻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肆意,无所忌惮地充斥在不大的审讯室里。 张乐天在一边默默望着她,没有阻拦。 这笑声似就在深渊但仍向往光明的人对身旁嘲笑自己的恶魔的回击。 恶魔身在地狱,他的世界里满是不堪和污秽。 蓝天,白云和雨后带着露水的鲜花在他猩红的眼中都是幼稚的笑话。 林欢敛起笑意,“你以为我会说陆宁不想红吗?” “我不会说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信的屁话去侮辱一个女孩子的理想。” “她要是不想红,她何必和孙子一样一个一个剧组的跑,她要是不想红,又怎么会被你拿捏,她是,俞夏是,被你害过的所有小明星都是! 她们要是不想红,你以为你还能威胁到她们吗?她们要是不想红,你在她们眼里就TM是个活王八! -- 第85页 她们想红,想出圈,想有更好的剧本、更大的舞台有错吗? 她们都梦想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借口!她们要是连这点儿目标都没有,来这个乌烟瘴气的圈子里干嘛?养老吗?” 林欢说完,刹那间,天旋地转。 模糊间,她看到张乐天张张合合的嘴,耳边却没有任何声音。 一双无形的手想要摁住她的嘴,让她成为一个哑巴。 林欢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强撑着从张乐天怀里挣脱,眼睛死死地盯着表情僵住的冯三。 漆黑的眼瞳似深渊中折射出的波光,她一字一句道:“你们,利用了一个女人的梦想和善良,那些证据,我都有......” 话音刚落,林欢眼前一片漆黑,模糊中,她看到了陆宁。 陆宁和沈南沨一起笑着推门走进了练习室。 “孩子们,答应你们的奶茶我带来了,林欢你不许再和陆宁一块儿编排我了啊。” 说话的是沈南沨,陆宁在一旁笑着给她们分着奶茶。 前一天,她们因为连续12个小时的练习,低血糖晕倒了好几次,沈南沨和陆宁从剧组回来时,撞上了正在挨训的小练习生们。 陆宁把她护在自己身后,陆宁是那么文静的一个人,不争不抢的性格被言辞犀利的老师堵的说不出话。 最后是沈南沨上前打了两句太极话,把老师哄走了。 “你们是不是傻,饿了的第一反应是要吃饭,不是打开音乐继续舞。” 沈南沨看着明明站不稳了还强撑着的小孩们,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受不了就回家吧,好好读书比什么都强,来这儿趟浑水干嘛?” “南沨,”陆宁回眸浅笑着安慰道,“小孩子也有梦想啊,在舞台上唱歌跳舞不比读书差劲,都是凭本事的工作,我合理怀疑你们沈师姐在搞职业歧视!” “哎,”沈南沨揶揄道,“你别给我瞎扣帽子。” “我也觉得师姐在歧视,”林欢从陆宁身后探出头来,小声辩解道,“而且,我们都还有上学的。” 沈南沨失笑,“行吧,我错了,明天给你们买奶茶赔罪,行吗?” “好!”陆宁也跟着她们一起笑着,眼波含笑潋滟。 那一幕,林欢一直记得。 “阿宁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陆宁把奶茶的吸管插好,递给了她,闻言笑意漫出了眼角,莞尔道:“因为我喜欢咱们阿欢啊。” “阿欢,你跳舞的时候好像在发光啊!” * “近日,警方公布了知名女团SVM的毒品检测结果,SVM除队长俞夏外,毒品检测均为阴性,SVM官方表示将暂停一切团体、个人活动,平复成员的心理创伤,据悉,俞夏已经确诊HIV,后续请关注本台持续报道......” “心疼我的女儿们......” “真假,俞夏得艾滋了?” “毒品是感染艾滋的因素之一,楼上不会是九漏鱼吧?” “俞夏得这病多久了?不会传染我们家小柯吧?” “楼上能不能积点德?” “艾滋病全称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主要传播途径是xcb,担心你家姐姐感染的那个,你姐姐饥渴啊!” “你是俞夏ncf吧,你地基都塌没了还护着呢?” “抱走我家小阿宋,并默默吃瓜ing” ...... “宋青禾是吧?” “嗯。” 许天泽展示了下自己的警察证,“这是我的警察证,给你看一下,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 宋青禾点了点头。 “你十五岁之前的国籍是M国。” “对,”宋青禾莞尔道,“因为父母在M国的一个大学当老师,15岁的时候我们回A市探亲,在街上被公司的星探看到了,我喜欢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感觉,正好我父母准备回国发展,所以就进公司了。” “你们家祖籍不是A市吧。” 许天泽观察着她,宋青禾神情淡然,甚至可以说是轻松随意。 他合上文件夹,审视着她,“你祖籍是C市的,来A市探那门亲?” “家里老人当时搬到了A市,所谓探亲,就是看一下家中老人,”宋青禾脸上的笑容依然得体,“老人在哪儿老家便在哪儿。” 宋青禾的回答滴水不漏,手里的文件印证着她回答的真实性。 但许天泽望着眼前靓丽自如的姑娘,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但他却说不出这种不对劲来自哪里。 宋青禾没有吸毒,目前也没有证据指明她有违法犯罪行为,再加上她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警方没有理由继续把她留在警局里。 宋青禾也显然是懂一些法的,她浅笑着问:“警官,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许天泽轻笑了下,宋青禾一愣。 “不着急,咱们聊一下你的对长,俞夏。” “俞夏,”宋青禾垂眸,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两个拇指相互转着,“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碰毒品,我们这个团已经五年了,讲实话,和解散只差一个官宣了。” “你的意思是你和她的关系并不好?” “不是不好,”宋青禾自嘲地笑了下,“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慢慢疏远了。 “从前大家都是练习生的时候,目标一致,关系自然是好的,但出道后,网上的舆论,舞台背后的那些弯弯绕,大家又都是要强的人。” -- 第86页 说着,宋青禾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诚恳地说道:“警官你可能不太理解我们这种人的心态。” “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反倒是在出道后感情变淡了。” 宋青禾的神情中满是无奈和遗憾。 从表情到情绪,没有半点不对。 许天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青禾在媒体的簇拥下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内。 “你不觉得她又点不对劲吗?” 许天泽循声望去,顾殊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幽幽地望着他。 刹那间,许天泽丧失了语言系统。 顾殊移开视线,边起身往外走,边说道:“许警官,有时候太正常了也是一种不对劲。” 许天泽倏然起身——宋青禾太正常了,正常的让人毛骨悚然。 赵珂和贺瑶的说辞和宋青禾差不了太多,但当提到俞夏时,她们的情绪多少都会有波动。 惋惜、无奈、愤怒三中情绪糅杂在一起。 但宋青禾不一样,她只是悲伤和惋惜这一层情绪。 隐藏在这层标签情绪之下的,是让许天泽毛骨悚然的根源——淡漠,甚至是讥讽。 那是狩猎者对上钩了的猎物的嘲笑和不屑——看,她多傻啊。 * 林欢幽幽转醒,路知忆瞥了她一眼,说:“醒了?” 沈南沨闻言,刚准备出去叫医生,就被沙发上的顾浅夏拦住:“你给我老实待好了!” 林欢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又瞥了眼手上的针管,大脑逐渐重启——自己好像是被气晕了,现在应该是在医院。 “你被气晕了。”路知忆肯定了她的大脑重启结果,又给她调了杯温开水,“喝水吗?” 林欢摇了摇头,她望着沈南沨,声音喑哑道:“我看到阿宁了。” 沈南沨一怔。 林欢又问道:“姐,俞夏怎么样了?” “俞夏已经被安排待在无菌病房了。” 因为免疫系统的缺陷,艾滋病患者多死于各种感染和肿瘤,俞夏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只能把她转移到无菌病房。 路知忆想摸一下手腕上的红绳,却在抬手的瞬间回过神——自己的红绳已经不在了。 这一幕,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沈南沨眼中。 她移开视线,接过路知忆的话,说:“你想见她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 林欢摇了摇头——她其实很想问沈南沨,当时的陆宁是不是和俞夏一样崩溃无助。 但双唇张张合合几次,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但有些问题,在它产生的瞬间,便有了答案。 对于林欢的这些小动作,路知忆和沈南沨选择视而不见。 在恶人得到惩罚之前,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安抚受害者最好的良药是把本就属于她们的真相还给她们。 沈南沨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橘子,故作轻松地道:“吃橘子吗?” 林欢:“不吃。” “哦,”说话间,沈南沨掰下一个橘子瓣,自然地喂给路知忆,轻声道,“张嘴。” 路知忆也自然地含进了嘴里,橘子汁在嘴里蔓延开来的瞬间,她微微皱眉,问:“这橘子有点酸啊。” “是吗?”沈南沨吃了一瓣,“不酸啊,你是不是吃糖了?” 没等路知忆继续狡辩,被气晕了还不得不吃狗粮的林欢无语道:“姐姐们,我是病号,这橘子不是给我的吗?” “你不是不想吃吗?”沈南沨理所当然道,“我这都剥好了,总不能浪费吧。” 路知忆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林欢语塞,干脆闭目养神。 俗话说得好,和小情侣较劲是世界上最自讨苦吃的事,没有之一。 沈南沨嗤笑了声,往嘴里送了一瓣橘子。 却在余光里瞥见了路知忆亮着的手机屏幕——一个陌生的名字给她发的照片,月光KTV五个大字被俗不可耐的黄色LED包裹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ya! 第40章 chapter 40 路知忆不动声色的把手机屏幕摁灭, 装作无事发生。 她不想让沈南沨陷进危险,她的红山茶要活在阳光下,享受最新鲜的空气和最甜美的晨露。 但她不知道, 如果她不在了,沈南沨会头也不回的扎进深渊。 沈南沨轻笑了声, 回答皆在不言中——“都看见了,还藏什么?” “路哥, ”沈南沨把手搭在路知忆肩上, 尾音含笑, “出去聊聊?” 说完, 她没给路知忆拒绝的机会,径直走出了病房。 路知忆瞥了眼手机, 叹道:“江涟啊,你可真是我的‘好队友’啊,你这短信来的太及时了。” 两人站在紧急通道里, 门外人的交谈声顺着门缝进入,成为充斥在两人沉默之间唯一的声音。 “给你发微信的是谁?” 路知忆:“江涟。” ——这个名字真熟悉。 路知忆觑着沈南沨的脸色,小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记得她了?” 沈南沨被识破后也懒得继续端着, 没好气地反问:“我应该记得她吗?” “她是我初二你高二的时候, 那个不远千里来找我打球,结果还被你怼了的姑娘,”路知忆靠在楼梯扶手上, 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有印象了吗?” -- 第87页 沈南沨的记忆重新浮现——是那个把必刷题还给她的人。 不对,她是怎么和路知忆联系上的? 路知忆瞄着沈南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便知道她十有八九是误会了,忙开口解释道:“我没背着你私联外面的姑娘, 我对除了你以外的姑娘都没有肖想。” “我只喜欢你,只不过刚好你是女的而已。” 这话很肉麻,但沈南沨很吃这一套。 她阴沉的脸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虎口脱险”的路知忆松了一口气。 “顾殊之前帮江涟妈妈的公司打过官司,江涟知道顾殊认识我之后,就和他一起去看我。” “再后来我出狱后,顾殊把我微信推给她了,”路知忆边回忆边说,“她现在是B大化学系的留校老师。” 沈南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面淡定如斯,内心将顾殊鞭打了千百回。 ——一个大男人,当什么红娘啊! 但生气的沈南沨脑回路依然在线,她迅速把话题带回正轨:“她找你干嘛?” “沈姐姐,我没那么抢手,”路知忆被沈南沨明明吃醋但还强装淡定的样子逗笑了,“她和顾殊一起,在帮我调查我妈妈的事,这次也是我拜托的人家。” 沈南沨垂眸缄默了——路知忆在里面的八年,她没有一刻不想她。 那个时候她不能去见她。 一来因为这是她对易卜凡的承诺;二来,那个时候沈南沨不能出一点“错”。 她的身后是一个20几号人的团队,她只要一点风吹草动,这20几号人便是还几个夜晚的不眠不休。 凡事有度,她可以有私心,但不可以太自私。 路知忆走下楼梯,把沈南沨抱在了怀里,轻声道:“我知道你那时候身不由己,因为我妈妈也好,因为工作也好,我都理解,也没有怪过你,就是有时候会非常想你。” 话音刚落,没等沈南沨回过神,路知忆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垂眸望了一眼,莞尔道:“沈姐姐,我得离开一下。” 沈南沨闻言,心紧了一下,但表面依旧淡然:“去哪?” “找江涟。”路知忆把手机亮给她,上面是和江涟的聊天界面,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江涟发的定位——西城泰宁区的月光KTV。 “哦,你去吧。”沈南沨瞥了眼路知忆,淡淡道。 路知忆一愣:“你...不生气?” “路知忆,”沈南沨被她气笑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喜欢生气吗?” “没有没有,”路知忆从背后抱住沈南沨,笑着哄道,“沈姐姐的好脾气举世无双。” * 路知忆到了江涟发的地址后,望着紧闭的KTV大门,懵了——这是要爬进去吗? “老路!”路知忆循声望去,在KTV北边的小巷子里,江涟弹出带着口罩的脸,拼命朝她挥舞着胳膊。 路知忆环视了周围一圈,唯一的监控也停止了工作,周围的路人行色匆匆,忙着各自的生活。 “你别告诉我,真的得爬进去。” 江涟忽视了路知忆言语中的无可奈何,淡笑道:“这家KTV前几年因为经营不善关了,但一直没卖出去。 跟我同办公室的建筑系老师的一个学生是这个KTV的设计师,我辗转了好几个人才要到的设计图稿,结果一看,好家伙,里面别有洞天!” 路知忆算是明白了,这个窗户是非爬不可了。 西城是A市的老城区,泰宁区从前算是老城区里比较“前沿”的地方了,A市第三中学就在这一带。 但终究别不过时代发展的齿轮,泰宁区后来也和西城一起没落了下来,周围大多是陪读的家长和晒太阳的老人。 路知忆是在想不来该怎么进去,偏头问道:“咱们怎么爬啊?” 江涟阴笑了两声,从背后拿出一个篮球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了窗户,玻璃碎了一地。 路知忆被她这种三岁小孩恶作剧的行为惊呆了,没等她回过神,江涟已经先发制人:“妹妹啊,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到处乱跑,这个球是在篮球场上玩的,不可以往窗户上砸。” 路知忆冷眼看着江涟演独角戏,嘴角满是讥笑。 江涟也不出戏,做戏做全套地对后面看热闹的阿婆解释道:“阿婆,不好意思啊,吓到您了吧,这是我妹妹,”说着,她佯装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她这儿不太好使。” 路知忆彻底无语了,低声还嘴道:“说谁脑子不好使呢?!” 打发走了看热闹阿婆,江·超勇的·涟面无表情地回道:“谁接话谁是!” 路知忆:“……” 路知忆没有再继续和她打嘴仗,撸起袖子准备往窗户上爬,结果刚抬腿就被人拽了下来:“江涟!你多大了!咱们这是在忙正……” 沈南沨横在路知忆和江涟中间,冷冷地望着路知忆,“杀气”毫无忌惮地从琥珀色的眼睛射向路知忆:“你多大了,还小吗?” 沈南沨瞥了被砸碎的玻璃,冷笑道:“爬窗户,你怎么不上天呢?” 路知忆瞥了眼憋笑的江涟,暗示道:“你是不是早看到了?” 江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但脸上的表情却把她出卖的一干二净。 没等她得瑟完,沈南沨转过身,冷冷道:“好笑吗,”她瞥了眼窗户,三下五除二地轻松翻了进去,“进来啊。” -- 第88页 沈南沨神情平和,但直觉告诉她最好别这么做,但她必须要进去。 她讪笑着后退了一步,把路知忆让到了前面,“您先请,我后跟上。” 路知忆叹了口气,她不禁有些怀念当年喜好装AC的江涟了。 生活终究还是磨平了江涟的棱角啊! 路知忆刚想攀住窗棂,沈南沨握住了她的手:“上面都是玻璃碴,你当你的手是铁做的吗?” “你什么时候腿脚这么利索了?” 路知忆稳稳地落在沈南沨身边,无视了江涟申请援助的手,“我记得你第一次爬我窗户的时候,咱俩可是两败俱伤。” 沈南沨微微皱眉:“你能不能换个用词,我什么时候爬你窗户了?” “不带不认账的啊,”路知忆瞥见沈南沨泛红的耳朵,笑意粲然,“那我换个用词,爬我房间?” 沈南沨赏了她一个白眼,把还在挣扎的江涟拽了上来。 路知忆离开她的视线之内后,沈南沨飞速钻进车里,用微信把林欢托付给了顾浅夏。然后头都不回的飞奔出了医院。 路知忆深得易卜凡的抠门绝学,出门能做公交坚决不打车,共享单车她都嫌贵。 跟她只要看她上了那一路公交车,跟着公交车就行,可以说毫无难度。 但路知忆长了一双大长腿,走路健步如飞。公交车每天都人满为患,到站下车的时候沈南沨带着口罩墨镜,把人跟丢了。 最后是江涟砸玻璃的声音帮了她,结果等她循着声音找到人的时候,正面撞见路知忆准备爬窗户。 “你怎么来了?”路知忆低声问。 “我怕你作死。”沈南沨踮脚贴着她的耳朵回道。 路知忆刚想为自己狡辩几句,沈南沨自然地转移话题,对江涟说:“你们俩来这儿干嘛?” “啊,哦,”江涟没想到这两人还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回过神后,说,“我搞到了这个KTV的设计图,发现这个KTV内部设计有猫腻。” 说着,她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对着周围落灰破旧的实体和两人解释道:“这个KTV一楼兼顾如今夜店的功能,只有散座;二楼三楼是唱歌的地方,两层楼大小包间的设计、数量都是一致的,但你们看二楼楼道这边,它和三楼比多出一块儿。” 江涟把图片的楼道处放大,“他们的安全通道一共有两条,一条在一楼,一条在三楼,二楼是空出来的,多出来这一块儿没法解释。设计师是我同办公室的老教授的学生,我特意问了他,他说这是甲方特别要求的,KTV的内部装修和设计不是他们负责的。” “这个KTV动工的时候是05年,月光KTV当时的第一股东是冯三的老爹。” 路知忆和沈南沨相视一眼,读懂了彼此眼中的信息——二楼上面,可能有她们找了很久都没有头绪的证据。 能给冯三定罪的证据。 月光KTV倒闭了很多年,里面的每个角落都积满了岁月的尘埃。 三个人每走一步,便扬起尘埃漫天。 路知忆把沈南沨护在身侧,算不上长的路上,沈南沨干干净净,路知忆白色的衬衫上则多了几笔淡墨。 江涟打开手电筒,二楼狭长阴暗的走廊呈现在了她们眼前——左右的房间或紧闭,或半掩,头顶的灯被灰尘厚厚地掩盖着,两侧露骨的海报中呼之欲出的sq暗示,并没有因为岁月变迁减淡半分,陈年老灰都挡不住它让人作呕的恶心。 倏然,一阵穿堂风过,路知忆下意识颤了一下。 沈南沨接着微弱的光,握紧了她的手——“我在。” 她们走到了走廊尽头,暗红色的锦缎蒙着尘埃,江涟经验老道地敲了敲墙面,对路知忆道:“里面是空的。” 路知忆掩着口鼻,让沈南沨后退了几步,然后利落地把锦缎扯下,待到满天飞扬的尘埃落定,泛着铁锈的门锁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所为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作者有话要说:  “所为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出自木心先生的《素履往之》。 第41章 chapter 41 路知忆和沈南沨相视一眼, 沈南沨叹了口气,抬手把别碎发的发夹取下来递给了她,走到一边用手机给路知忆打着光。 一旁的江涟喜闻乐见, 说:“老路,你会的还挺花啊!” “我这属于'童子功', ”路知忆调侃道,“我上小学的时候, 新买的房子刚装修完, 我们娘俩就还在原来的平房里住着, 当时我们家隔壁的大爷是当了二十几年锁匠了, 有天他老人家喝多了,就把这手艺教给我了, 事后还特意跑过来嘱咐我,让我别闲的没事开别人家门练手。” “那你拿什么练得手?” 路知忆笑了声,“我用我妈房间的门练得, 还给她练坏了,我们搬家的时候我妈还赔了房东奶奶100块大洋,可给她心疼坏了。” 江涟没想到路知忆小时候还有这经历, 继续追问道:“你妈没揍你?” “没, ”提到易卜凡,路知忆神情不觉温柔,“从小到大我没怎么挨过打, 我妈说小孩子调皮很正常,没人规定女孩子必须要文文静静,男孩子必须生龙活虎, 她说,女孩儿可以飒爽开朗, 男孩也可以沉静温柔。 生而为人,都不容易,多点包容多点爱。” 微弱的光亮,映的路知忆的眼眸晶亮,沈南沨浅笑着蹭了蹭她的肩膀,打趣道:“梁上君子非君子所为啊,小路同学。” -- 第89页 路知忆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说:“我的原话是,‘爬墙上房非君子所为’。” 伴随着一声“咔嗒”,已经泛着锈斑的锁稳稳地落到了路知忆手中。 她望着沈南沨,眉目温柔,“第一,我不是君子; 其次,我没有爬墙,我爬的是窗; 总结,沈姐姐你的记性可真好,这话我都反应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沈南沨坦然地望着她。 感谢周围漆黑,路知忆发烫的脸不至于被发现。 “倒也不用什么也记得。”路知忆小声呢喃了句。 江涟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答应和路知忆出来简直是在造孽。 “姑奶奶们,咱们干点正事儿吧!” 江涟说着,把路知忆和沈南沨分开,打开了斑驳的铁门,没等进去,就先被刺鼻的化学制剂气味顶了出去。 沈南沨皱着眉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口罩,一个递给江涟,另一个给路知忆带上了:“按理说得带个防毒面罩,但咱们没这条件,N95应该也可以。” 江涟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女明星,随身戴口罩,不过您还挺特殊,我看其他明星都是带那种黑色的口罩,倍儿时尚,您随身带N95,够别致。” 沈南沨嗤笑了声,不轻不重道:“江老师对我够关注的啊。” 江涟也不慌,只是望着路知忆笑了下。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如果还和青春期的少女一样玩暗恋,简直浪费时间。 成年人喜欢的是勾引。 但很明显,江涟的勾引还没开始就输了。 黑夜蒙蔽了路知忆的眼睛,但她明显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祖宗们,打嘴仗一会儿再打,咱们速战速决吧。” 等到尘封多年的尘埃落定,充斥着化学试剂气味的密室呈现在了三人面前。 密室主人在离开前显然是已经把这里搬空了,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堆积在角落里,东北角的玻璃柜子倒着几个看不出颜色的瓶子。 时间抹去了这里曾经的样子,只有刺鼻的化学气味昭示着它曾经的罪恶。 江涟环视了周围一圈,和沈南沨异口同声道:“这是个实验室。” 两人相视一眼,又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路知忆打圆场道:“为什么啊?” 江涟指着角落里摞成一层的桌子,说:“那边的桌子,是实验室会用的桌子。” “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道,还有头顶已经坏掉的紫外消毒灯,这里要还不是实验室就见鬼了。”沈南沨冷冷道。 沈南沨无所畏惧地走向角落里的玻璃柜,借着灯光辨认瓶子上的模糊的标签,“羟亚胺,□□,□□……” 在她看清第四个瓶子的标签时,眼眸不觉阴沉:“□□。” 江涟的眼睛倏然瞪大,她快步上前,想要打开玻璃柜,路知忆先她一步到,垂眸说:“别动,咱们只是无意间闯进这个废旧房子的过路人,觉得这些东西可疑,然后报了警。” 江涟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刺激和冒险对人类有天然的吸引力,这是一种致命的毒药。 专业的事,还是需要专业的人去做。 她能做的,除了力所能及的帮助外,更多的是等待。 等待是一门学问,大多数人一生都在学习等待。 等待日出可以将黑夜一笔勾销,等待日落可以将遗憾填平。 “□□是制造冰.毒所必须的原料,”江涟拍好照片,这里的信号很差,她望着手机上待发出的圆圈,喃喃自语道,“但俞夏的毒品检测不是□□。” 路知忆轻吁了口气,但压积在胸口的沉闷感并未消减半分,“她被注射的是HPD,一种高纯度新型毒.品。” “如果我们的假设成立,HPD极有可能是冰.毒的一种变异。” 话音刚落,走廊外传来稚嫩的童谣:“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童音稚嫩,伴着沉重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这是一个废弃的KTV,更是一个曾经的制毒窝点。 路知忆迅速从地上拿起一根钢管,走到了靠近门的一侧。 沈南沨则迅速捂住江涟想要尖叫的嘴,把人拽到了背光的墙角后,站到了靠近墙的另一侧。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歌声在门口戛然而止,那人被拉长的影子横在门的中间,路知忆下意识屏住呼吸,紧了紧手上的钢管。 以至于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进入了门外人的圈套。 “呀,我看到小燕子了。”门外人笑靥如花。 “路知忆,小心!” 路知忆还未反应过来,脚下忽然失重,钢管和地板发出了一声清脆,脚腕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 ——那人在往外拖自己。 门外人依然唱着那首童谣,沈南沨忙拽住路知忆的手,两人拼命和门外的“童谣”挣扎着。 “小燕子不听话,”门外人的声音稚嫩,语气似垂髫孩童般无邪,“我生气了。” 倏然,路知忆的膝盖传来一声闷响,膝盖“腹背受敌”。 路知忆握着沈南沨的手失力,被拽住了实验室,腰和墙沿有了一个“亲密接触”。 沈南沨顾不上江涟,拎起钢管冲了出去,“童谣”闻声回眸,和沈南沨四目相对间,泛红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中竟然有一丝得偿所愿的欣慰:“阿沨,我终于见到你了。” -- 第90页 “你是谁?”沈南沨盯着他的眼睛,眼前人从头到脚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着一双笑眼。 弯成月牙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掩不住欢欣雀跃,但当她瞥到路知忆时,恨意蔓延开来。 “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够了。” 路知忆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听到这种扯淡的逻辑。 她抬眸给沈南沨使了个眼色,沈南沨会意——稳住她。 沈南沨把举着的钢管放了下来,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好,你先把人放开,好不好?” “不好,”小孩子撒娇似的声音让两人毛骨悚然,“你骗我,你明明爱的是她,你不爱我们!” ——这人还挺难忽悠! 路知忆猜不准她想干什么,必须速战速决。 既然已经稳不住了,那就让她愤怒,然后找机会脱身。 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感,嗤笑道:“你这逻辑有毛病啊,你上一句说只要她知道你爱她就够了,现在又因为她爱我生气,矛不矛盾?” 沈南沨的眼睛倏然瞪大,死死地望着路知忆。 路知忆抬眸望着她,笑意粲然:“她爱我,我也没办法啊,谁让我天生丽质讨人喜欢……” 话音未落,路知忆忽然被她拽起,闪着冷光的寒刃比在她的脖颈上,语气凶狠:“你他妈闭嘴,信不信我杀了你!” 路知忆冷笑了声,她瞥了眼自己和“童音”贴着的腿。 她忍着痛用脚想把“童音”想绊倒在地,但终究是理想丰满,“童音”只是失了重心,踉跄了下。 “沈南沨!” 刹那间,架在路知忆脖颈上的寒刃落地。 沈南沨用膝盖顶着“童音”的膝盖,她本就红着的眼圈,因为呼吸困难变得更加骇人。 一瞬间,攻守转换。 沈南沨打架属于“童子功”,从初中开始的□□.工经历更是给了她丰富的实战经验。 很长一段时间,她是靠这个吃饭的。 路知忆忙把绑在自己脚腕上的绳子解了下来,强撑着给她绑了个结实。 沈南沨拎着被绑成粽子的“童音”,路知忆还没来得及拦,便靠着墙瘫在了地上。 耳边一声闷响起,“童音”变成了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 江涟这才敢出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试了试她的鼻息:“还有气儿,还有气儿。” 沈南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把路知忆扶起来,地面上,两人的影子相互交缠着。 江涟忙跟上,想帮她扶着路知忆,结果手还没碰到路知忆衣服,沈南沨微微侧身,把人护住:“不用,我来就好。” 江涟失笑,闪开了几步:“您请。” 路知忆的脚腕已经磨破了皮,渗出的血结成了血痂,腰和膝盖不用看也能猜到,满是青紫是基础。 特别是膝盖,“腹背受敌”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每动一下,路知忆宛如被生生撕裂一样的痛。 脖子上,是一道渗着血的刀口。 路知忆轻强撑着抬起手,在沈南沨紧紧抿着双唇上比了个“耶”。 沈南沨一怔,茫然地望着她。 “沈南沨,笑一个吧,你要多笑笑。” 路知忆没有听到沈南沨的回答,意识便出走了。 朦胧间,她听到了外面警铃大作。 这个声音真让人安心。她想。 * 路知忆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熬红了眼的沈南沨。 她看着自己被吊起来的腿,那简直不能称之为腿,和粽子的差别只有眼色不同。 “骨折了,能好。”沈南沨循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声音有些嘶哑。 “你嗓子哑了。” 这是路知忆转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沈南沨错开她的视线,给她倒了一杯水,路知忆却推给了她,眼眸澄澈,似孩童撒娇:“你喝。” 沈南沨深吸了口气,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泪水还是一滴滴落到了路知忆的手背上。 路知忆抬手帮她轻轻擦拭着泪水,两人良久无言,却又像说满了一生。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温柔地把两人拥在怀里。她们眼中的彼此,都是带着光的。 “不怪我吗?” “不怪。” …… 路知忆不知道,沈南沨泛红的眼圈背后是她一晚上被下的五次病危通知书。 手术室外,沈南沨双手抵额,第一次信了神佛。 好在,这个疯子醒了。 她怎么舍得生气。 第42章 chapter 42 “你就不能老实在床上待着吗?” 路知忆第n次试图逃离病床的束缚时, 第n+1次被沈南沨当场抓获。 “我错了。”路知忆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老老实实地把好不容易搬下地的腿抬了上去,温良乖巧地望着沈南沨。 沈南沨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 不和病号计较。 “受伤了就先好好养着,警方已经着手调查月光KTV的事了, 白的永远变不成黑的。” 路知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垂眸闪躲着沈南沨的视线。 沈南沨没有追问, 默默地坐在一边给路知忆削着苹果。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两人身上, 不算大的病房只有果皮掉落时塑料发出的声音。 -- 第91页 良久, 路知忆抬起头, 望着光束下的微尘,喃喃道:“其实不用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我也能猜到个大概。” “让卢志杰心脏衰竭的毒.品,十之八九是HPD,把陆宁和俞夏推上绝路的可能也是它, 他和他们,像是一个检验HPD的试验品。” 现在站在台前的都是小丑,幕后的人高傲而无理。 他自诩神明, 傲慢地俯视着众生, 蔑视着一切生灵。 路知忆偏头望着沈南沨,漆黑的眸子在阳光下映出了一层褐色,“八年了, 不管真相是不是这样,我失去的八年都不会回来了。” 她的母亲,她曾经拥有的快意潇洒,都随着那个夏天最后一声蝉鸣永远结束。 她低垂着头,轻轻拽着沈南沨的衣袖, 似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祈求:“如果清白可以重新回来,那它可不可以把我的妈妈,连同我失去的那八年一起还回来?” 路知忆的伤只是看着吓人,但伤势算不上重,远远没到下病危的程度。 但那五张病危通知书落在沈南沨手里的时候,她的世界一片忙音。 ——“病人的求生意志薄弱,我们尽力抢救!” 路知忆太累了,她短短的人生经历了太多苦楚——蒙冤入狱,生离死别。 不能否认,易卜凡是个很好的母亲,但她也是一个很忙的妈妈。 大多数时候,路知忆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的家,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在她的潜意识里,妈妈在为了这个家奔波。 自己要懂事,不可以给她添麻烦。 路知忆不喜欢麻烦,因为她知道,自己惹得麻烦,只有让易卜凡拨冗前来才能解决。 所以路知忆养成了大大咧咧啥也不在意的性格。 抬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路知忆从上幼儿园就有了很深刻的认识。 路知忆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在里面的八年,但沈南沨还是通过许天泽打听到了。 那八年,路知忆四年里有13次自杀未遂,最后的四年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她那四年最多的表情是笑,笑容明媚,灿烂,好像真的开心一样。 路知忆躺在手术室时,眼前一片雪白,朦胧中,她看到了易卜凡。 易卜凡身边有一个小女孩,围着她蹦蹦跳跳,易卜凡笑着看着小女孩玩闹。 路知忆走了过去,哭着和她说:“妈,我想你了。” 易卜凡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牵着小女孩走远了。 她想追,却好像被人拽住了一样。 她转过身,看到了沈南沨。 沈南沨站在一大丛娇艳热烈的红山茶中,那一抹红和她琥珀色的眼眸相映,成为了一片浩渺中唯一的色彩。 沈南沨俯身抵着她的额头,泪水落在了路知忆的苍白的面颊之上,语气虔诚:“小路同学,你辛苦了。” “能坚持到现在你真的辛苦了。” 路知忆抱住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沈南沨回抱住她,语气温柔而坚定:“你失去的八年我们一点点补回来,你还有我,我们还有无数次日出日落和夏天。” “路知忆,日落永远温柔,我永远爱你。” 你是我黯淡浑噩的青春里唯一的阳光,是我向死而生的信仰。 顾浅夏透过玻璃望着相拥的两人,默默地拍了下来:光束下,两个人拥抱着。 她们不在年少,却有了年少时没有的无所畏惧;她们没有走过多长的岁月,却有着抵过漫长星河的相濡以沫。 顾浅夏敲了两下门,推着轮椅走了进去,浅笑着望着两人,“路小姐,我把你的代步工具带来了。” “电动的,老高级了。”顾浅夏满意地打量着轮椅,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小天才。 “谢谢。”路知忆也很满意,她真的不想再躺在床上了。 没等她开口,沈南沨便把她搀了起来,顾浅夏忙上前帮忙,俩人齐心合力把路知忆挪到了轮椅上。 顾浅夏捶了捶腰,揶揄道:“路小姐啊,你身上肌肉挺多的啊。” ——言下之意,你有点沉啊。 沈南沨尬笑了两声,沈南沨把切成块的苹果装好递给了路知忆,漫不经心道:“浅夏,你抽个时间也得去健身房多跑跑,你看你这两天脸肿的。” ——言下之意,是你太虚了。 文化人说话就是这么的婉转,比山路还要十八弯。 路知忆哑然,默默吃苹果。 “我能不虚吗,你们俩但凡能少惹点事儿,我都不至于虚成这样。”话虽这么说,但顾浅夏说时没有半点怨气,反而眼眸含笑。 沈南沨爬窗户的事又被拍到了,顾浅夏赶在他们发出去前把消息拦了下来。 眼下正清离破产就差一个发布会,沈南沨把退出的想法告诉了顾浅夏后,顾浅夏没有很意外。 她成为沈南沨助理的那一刻,便看出来沈南沨不会长久的待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名利场里。 沈南沨是个彻头彻尾的“唯路知忆主义者”,她的小太阳已经回来了,她何必再继续带着这个她不喜欢的地方呢? 她们相识时,沈南沨是已经成名的小花,她只是一个忍气吞声的助理。 但沈南沨却愿意捂住她的耳朵和刘清红了脸,这是她在这个势利的圈子里接受到的第一份善意。 即使沈南沨本人并不在意自己离开后是个什么名声,她也不想让沈南沨就连退圈都要被人摸黑。 -- 第92页 她本身就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道理在激流勇退时溅一身泥点。 “对了,路小姐,伤你的人已经招了。” 顾浅夏瞥了眼沈南沨,询问她的意思,沈南沨点头默许。 “她叫王尔,是南沨的一个比较激进的粉丝,这次因为她在南沨车上装了追踪器,南沨没有察觉,才让她有机可乘。” 路知忆含着一块苹果,若有所思。 “南沨火了之后就有了不少这种激进的粉丝,最严重的时候,我们出去拍戏住酒店的时候,晚上房间外面的走廊上躺着30几号人,报警也没用,抓了一个,还有一群,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底气,有恃无恐……” 话未说完,沈南沨一记眼刀飞了过去——让你说那一个人的事,怎么还把那一群人给交代了? 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躲过路知忆的眼底,她把苹果放到一边,握住沈南沨的手,打趣道:“沈姐姐,你这个大明星当的也不是很轻松嘛。” 沈南沨对上她玩味的眼神,嗤笑了声,顺着她说:“对啊,我啊,还是趁早退休得了,不知道路老板愿不愿意保养我这个30岁的妇女啊?” “好啊,”路知忆粲然,认真地说,“我这两年的扣扣搜搜就是为了这一天准备的老婆本儿。” “我的存款虽然没法和你比,但这些事过去以后,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个带院子的小宅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这个房子当聘礼怎么样,沈姐姐?” 沈南沨望着她,笑靥如花,十指相扣。 路知忆瞥了眼一旁姨母笑的顾浅夏,问:“顾小姐,警方确定那人是怎么进去的吗?” 顾浅夏回过神,说:“她也是爬窗户进去的。” 路知忆眉头微皱,她和沈南沨相视一眼,两人都觉得不对劲。 “不对,那个人不会只是个私生。” “啊?”顾浅夏茫然,解释道:“这个人是个很有名的私生,和工作室有联系的大粉不止一次和我们提供过她的照片,我们之前也报过警,她这算是二进宫。” “你刚才说她把追踪器装在沈南沨的车上,”路知忆的手指有节奏的在轮椅扶手上敲着,“那条街道上小商贩很多,我们进去的窗户所在的位置虽然人不多,但很窄,车是开不进去的。” 沈南沨赞同道:“对,我把车停在了KTV正面对着的路边了。” “而且,她的体态臃肿,一个人爬窗户别的地方不说,手,关节,这些地方是极容易被玻璃碴儿划伤的,但她不仅没有受伤,还可以带着一根长达十几米的绳子爬进来,是小时候钻研过杂技吗?” 顾浅夏没有再说话了——路知忆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她怎么进去的啊?” 路知忆闻言,“扑哧”笑了出来,“既然爬不进来,走进来就好了啊。” * 警察局,监控室。 “停,这个画面放大!” 许天泽和张乐天仔细地辨认着暂停的画面。 画面虽然模糊,但还是拍到了王尔的侧脸——她不是爬窗户进去的,她是从一楼安全通道的出口进去的。 月光KTV在老城区,周围的监控年久失修,只有周围的几家小店的有监控,但视角着实刁钻。 他们实地考察的时候,发现KTV一楼的西边有一家书店,视角还算全面,便带了回来。 ——“王尔,为什会有安全通道的钥匙?”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非几种——其一,王尔是神仙,提前预测到了她们的行动路线;其二,王尔赶到后飞快找了个配锁店,光速开锁;最后,她的钥匙是有人一早给她的。 第一个属于电影艺术,第二个违反常理,离KTV最近的开锁店打车都要半个小时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天好像要亮了,但又好像是有人要他亮起来是似的。 第43章 chapter 43 东方的鱼肚白送走了天边最后一点幽蓝, 不论黑夜多么难熬,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东城检察:#检方通报#【A市东城区人民检察院依法对犯罪嫌疑人冯某、刘某批准逮捕】2018年9月24日,A市东城区人民检察院经依法审查, 对犯罪嫌疑人冯某、刘某以涉嫌□□罪批准逮捕。 检方通告之下,一片欢呼叫好, 沉寂多年的前尘往事也被重新提起——“还有人记着陆宁吗?” “陆宁,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陆宁?是和沈南沨一起演过戏的那个吗?她当时演的恶毒女二号, 当年真的是给我气的牙根痒痒......” “这说明人家演技好, 不要上升演员哟~” “这两年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是结婚隐退了吗?” 林欢看着评论, 手机屏幕逐渐变得模糊,再看清的时候, 屏幕上多了几滴豆大晶莹的泪珠。 她回过神,回复了那条评论:“是的,她结婚了, 爱人和睦,现在生活的很好。” * 警察局,审讯室。 “冯三, 你的逮捕令已经下来了。”张乐天把逮捕令亮给他, 一向笑容可掬的脸上,更加粲然。 不同于他的如沐春风,冯三急了:“你们凭什么批捕我?我什么都没......” “你什么都没说, 我们照样可以批捕你,”张乐天斜睨着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可以保持沉默,但证据会替那些受害者开口, 现在铁证如山,即使你什么也不说,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但我们还是要审你,因为受害者们需要一个交代。” -- 第93页 冯三冷笑了声,继续保持缄默。 张乐天望着他,嗤笑了声,冯三正了正身子,干脆闭上了眼睛,颇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绝。 “冯三,你已经被批准逮捕了,这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你觉得我们的证据是从哪来的?” 冯三一怔,睁开眼睛缓缓道:“刘清?” 张乐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他,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不可能,刘清不可能会说......” “他为什么不可能,”冯三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乱了,张乐天乘胜追击道,“冯三,你是个聪明人,你们犯的事有期徒刑都是七八年起步,甚至还有可能会是死刑,刘清都明白‘坦白从宽’的道理,你怎么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呢?” 冯三不说话了,放在审讯椅上的手摩挲着。 张乐天瞥了眼手里的文件夹,祭出了最后一招:“冯三,你大儿子在美国波士顿大学留学是吧,快毕业了吧?” 冯三怔住了。 “小儿子快上一年级了吧,他妈妈把他教的很好,”张乐天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大恶人,但他脸上还是笑的明媚,“他很有礼貌。” 冯三望着张乐天,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的儿子要是知道自己衣食住行的钱是这么来的,他们会怎么想?” “我说。”冯三松了口。 张乐天也暗自松了口气——刘清哪里会招供呢。 监控室里,林欢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就这样,招了?他不会又有什么花招吧?” 沈南沨哭笑不得,拍了拍林欢的肩膀,说:“不会的,这是警察局,你可以完全信任中国警察。” 林欢瞥着监控画面里恩威并施的张乐天,忽然觉得这朵“大呲花”也没那么不靠谱,但她还是不能理解,冯三就这么招了? “人是复杂的,看起来完美无瑕的好人,也会在万籁俱寂,情绪崩溃的时候想过毁灭这个世界;十恶不赦的恶人,在逃亡的旅途中也会偶尔扶个老太太过马路,人是复杂的,如果用单纯的黑白来界定未免有些刻薄了,”路知忆说,“这是我六岁的时候,我妈告诉我的。” 沈南沨垂眸握住了路知忆的手,路知忆抬眸,四目相对间,她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林欢看了看沈南沨,又望了望路知忆,对沈南沨莞尔道:“南沨姐,她说话风格和我刚认识你那会儿的风格真像。” 沈南沨没有接话,但手心的冰凉准确的把她心底的无奈和悲凉传递给了路知忆。 碍于外人在场,路知忆也选择了沉默。 改变人的不是时间,是兵荒马乱的生活。 我们在兵荒马乱的生活里摸爬滚打,最终选择在千百种姿态中选择了一种继续负重前行,因为总有这个操蛋的生活里,总有那么一丝美好足以留住你。 魔幻的经历让路知忆懒得继续假装乐观向上,她肆无忌惮的把自己的丧展示给世人,以一种自暴自弃的方式追随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点美好,这是在说不上好看,但世人却夸奖她成熟洒脱。 但好在,她的红山茶懂她孤注一掷背后的悲凉和无奈。 “你对陆宁做过什么?” 冯三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望着头顶亮着的灯,“能给支烟吗?” 张乐天点了点头,给他点了支烟,冯三姿态滑稽地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缓缓开口道:“陆宁这个小丫头和沈南沨比只能算得上是清秀,一开始是不愿意用她的,但好在她没有沈南沨那么凌厉的棱角,又是个戏痴子,好拿捏的很。” “只要告诉她,要是不想再继续演那些乱七八糟的烂剧,就好好听话,她就真的听话了。” “最狠的时候,她一天陪了20号人,站都站不起来,第二天还得去剧组拍戏,”冯三的表情平淡,似在讲一个从《故事会》看来的故事一样,“我见她可怜,就让刘清给她为了点‘药’。” “药?” “就是你们嘴里的那个HPD,”冯三又吸了一口烟,继续说,“我本来想着就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结果没想到这玩意儿劲儿这么猛,她居然上瘾了,再然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警官。” 张乐天忍着想揍他的冲动,望着冯三的眼神阴沉的好像深渊中的寒潭。 “你们也是这样让俞夏染上毒瘾的?” “是,也不是,”冯三说,“陆宁是我们先找的她,俞夏是自己送上门的。” “她们出道舞台之后,有个导演看上了小宋,宋青禾,俞夏知道了,自己找到了我们,我们没逼她,她是自愿的。” 张乐天所有的修养和耐性,被冯三这句大灯笼放屁的话击破:“她自愿的去陪人家睡?自愿吸.毒,最后心甘情愿的得艾滋病?”张乐天冷笑了声,幽幽地说,“你太傲慢了,事到如今,还在想抹黑受害者,陆宁是个演员,她想演好的作品,这不对吗?俞夏是偶像,她想要更好的发展,有错吗? SVM出道的时候,俞夏17岁,宋青禾刚上高中吧,她们是真的还是孩子!你们还有人性吗?” 冯三冷笑了声,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张乐天愤怒的脸,“警官,圈子就是这个样,她们想红,想火当然没错,但凡事都将就个代价,这就是她们想火的代价之一,”冯三吁了口气,“这个圈子里,像沈南沨那样不管不顾的疯子有一个就够了,要全是和她一样的人,规矩就乱了。” -- 第94页 ——正常人面对侵害时的正常反应,在他们嘴里就是疯子行径。 重症患者自诩健康,肆意嘲笑着身旁替人取药的真正健康的人,多讽刺啊。 张乐天回过神——和这种人是没法用正常的情理沟通的。 “你们给俞夏注射的也是HPD,卢志杰呢?” 冯三一愣,似在回忆卢志杰是谁。 “黄毛啊,”冯三点了点头,“对,当时KTV里面的一些客人嫌弃□□的“劲不够”,黄毛不知道从哪听说,境外有一批新货,劲儿倍足儿,我就拖在缅甸的兄弟帮我搞了一点,没想到黄毛见了那玩意儿眼红,自己偷尝了,再然后就是那个倒霉丫头的事了。” “这事儿千万不能捅破,所以我们收买了当时的法医,一开始林志雄特别坚定,我们有兄弟在一个gay吧里看到他后,那孙子就硬气不起来了,”冯三嗤笑了两声,“那丫头也是自找苦吃,干嘛没事去帮沈南沨挡灾呢?殊不知灾祸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 张乐天眉头紧皱,他不是许天泽,没有普度众生的耐心:“但你没有想到林志雄居然留了一手,临死前把真正的尸检报告交给了路知忆的母亲,是吗?” “是,”冯三供认不讳,“那小丫头的妈确实不一般,如果没有这一档子事儿,我还是很愿意和这样的女人交朋友的,但很不幸,她挡了我的路,就只能‘死于意外’了。” 路知忆冷冷地盯着屏幕,神情冷漠——这是她预想到结果。 在这个结果血淋淋地呈现在她眼前之前,她觉得自己一定愤怒、会歇斯底里,但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这些情绪都没有出现。 为这种人渣动火,是对易卜凡最大的侮辱。 良久,她才幽幽的说了一句:“我妈才不想认识你呢。” 沈南沨蹲下身,路知忆漆黑的眼眸里盛着她莞尔的笑脸;“路知忆,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好,”路知忆俯身碰了下沈南沨的额头,“我给你做,想吃什么?” “青椒酿肉。” “好。” 天气入秋后,阳光逐渐变得弥足珍贵,它悄悄地借着半掩的门缝而入,把两人温柔地拥在了怀里。 如果苦难注定无法消失,那么执着于这个苦难为难的只有自己,与其去想这个苦难源自与谁,不如想一下今晚上吃什么好。 路知忆在乎自己失去的那八年,但她也明白“逝者不可追”的道理,既然不可追,那就过好以后的生活。 “警官,我也有个问题。” 张乐天:“什么问题?” “林志雄这件事,刘清是不知道的,你们肯定不是从刘清哪里知道的。” 张乐天合上文件夹,斜睨着冯三猥琐的嘴脸,一字一句道:“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冯三,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无非是早透风还是晚透风的区别。” “你现在这个情况,与其关心是不是身边有内鬼,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把知道的都交代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冯三自嘲的笑了两声:“警官,你这话吓吓刘清那个傻缺还可以,吓唬我是不顶用的,”冯三眼底流露出了一丝悲凉,“你们说的那个HPD确实劲大,当年一克就能卖到五位数,我之前一直通过我缅甸的兄弟和卖主联系,卢志杰出事的时候,缅甸的兄弟也出事了,我本以为这条路就要断了,结果卖主找到了我。” “卖主?” “对,”冯三说,“这些年都是他给我们的货,老城区的KTV倒闭后一直没卖,也是他的意思,我是真不知道我一直拿的货居然是在我的KTV里面出来的。” 张乐天打量着冯三,目前掌握的证据确实没有指向冯三直接参与制毒。 “卖主是谁?” 冯三沉默了良久,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扔到了地上,眼底布满了血丝:“老A,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们一直是通过邮件联系,她好像不在国内。” ——境外贩毒组织? 这就有些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我自己的计划,是准备50章左右完结的,所以日落正文马上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关于结局,我想了一下,还是想和大家说一下,他可能会有些突然,也可能算不上传统意义的“好”的结局(小路和小沈不会be!!!明面上的坏人都会受到该受到的惩罚!)。 在此,我提前向看了结局会感到有些失望的小可爱说一声抱歉。 最后,感谢阅读,祝大家都万事胜意。 临近开学季,如果有小可爱和我一样是开学综合症晚期患者的话,可以借着傍晚到公园吹吹风,日落同晚风永远温柔! 第44章 chapter 44 俞夏的尸体是在她失踪后一周, 于其出道前所居住的出租屋内发现的。 她死在晚秋的一个雨夜,死因是一场普通的感冒。 出租屋内阴冷而狭窄,俞夏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倒在玄关处, 法医为其翻身时,五官凹陷, 看不出生前的喜怒哀乐,一向淡然的法医见状, 也不仅皱眉:“这是做了大孽啊。” 尸体旁边有一张被揉的起毛边的纸, 上面字迹潦草而无力的写着:“我于午夜时分, 窥见漫天星辰。” 根据字迹辨认, 这是俞夏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从她失踪至今,A市已经阴雨连绵了一周。 -- 第95页 秋雨冷冽, 为金黄的银杏叶染上了一层阴郁,落在路面上的秋叶,被行色匆匆的行人一脚抚平了所有棱角。 警察局, 会议室内一片沉寂。 良久,许天泽打破寂静,说:“队长, 要不要查一下俞夏的恋爱史?” 张乐天抬眸:“你怀疑是为情所困, 然后自杀?” “不是,”许天泽说,“国外有一种搭讪艺术, 叫Pick-up Aritist,缩写PUA,最开始是引导男性提升自信,了解社交技巧的方式,属于“舶来品”, 到国内后则变了味,他们将女性物化成了一种战利品,以弄虚作假、伪装、欺骗、陷害、冷暴力等各种方式,在迅速和女性发生关系,并且会在获取一定的利益之后教唆对方自杀。” 许天泽拿起俞夏遗言的那张照片,说:“死了都要爱当成歌听是艺术,如果发生在现实,就是事故。” “我怀疑俞夏被PUA了。” 张乐天看着那张照片,若有所思。 “分头行动,”张乐天说,“许天泽,你和我一起去医院。” * “患者是艾滋病晚期,伴有神经衰弱和中度精神异常,经常半夜惊醒和尖叫。”负责俞夏的护士说。 “她虽然情绪和精神状态都算不上很好,但其实相比她刚来那会儿已经好多了,她那会儿是一心求死,好几次都是九死一生,现在虽然还是不愿意和人交流,但能看出来她没那么绝望了。” “那天早上我查房的时候她还挺好的,她胃口一直不是很好,那天早上破天荒的喝了一小碗小米粥,还吃了一个鸡蛋,我就随口说了句‘今天心情不错嘛’,本来以为她会和之前一样不搭理我,结果,那天她不仅回我了,还是笑着回的。” “她回的什么?”许天泽和张乐天相视一眼,许天泽问。 “说是今天有个人要来见她,很重要的人。” “是谁?” 被问话的医生望着满眼焦灼的张乐天,有些紧张地回道:“这涉及病人隐私,我们无权过问,您这问题我要是能回答上来,我就离领失业补助不远了。” 气氛忽然尴尬,张乐天笑也不是,板着脸也不对——最近一连串的事,已经把这个爱笑的年轻队长磨练的失去了微笑的欲望。 许天泽上前打圆场道:“您别介意,他的意思是,俞夏有没有和你提过谁要来见她,您有印象吗?” “无菌病房的探视要求很严格,进入病房内探视的家属必须严格消毒符合标准才允许进去,而且探视必须登记,我们血液科重症病人很多,家属也多。” 言下之意,我没印象。 许天泽翻到登记册中那一天时,不出所料,那天的页码被撕了。 “那天可吓人了,”值班的护士惊魂未定,“那天是我值班,正在护士站和来我们科规培的小林医生聊天,俞夏忽然冲了出来,我忙上前问她怎么出来的,结果她不仅没理我,还要抢登记册,小林医生眼明手快,把登记册拿走了,她就要抢,没抢到就干脆咬了小林医生一口,小林医生吃痛,就让她拿到了。” “她跑了之后,我忙联系保卫科,你说她也是会挑时候,午休时间大爷正好去食堂打饭不在,没人接电话,这边小林医生又被咬了,都见血了。” 监控里,俞夏套在肥大的棉服里,身形单薄瘦削,走路也轻飘飘的,活像棉服成了精。 撕登记册时,动作干脆利落。 她虽然单薄颤巍,但力气着实不小,被她咬了一口的医生比她高出一个头都没拦住她。 最后的画面是她从医院急诊科出口仓皇而逃时留下的一个极其模糊的背影,但好在能看清特征——驼色长款棉服,里面是人民医院特有的粉红色病号服。 往前翻,她失踪前在病房里的一段监控更加让人毛骨悚然——俞夏一开始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偶尔会看两眼手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盯着天花板,十二时十三分时,她忽然下床,走向了门口。 门口是监控的死角,他们看不到俞夏看到了什么,因而俞夏的动作显得十分诡异——她先是一直趴在门口,二十分钟后,她往后退了几步,神情恍惚,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对着门口声嘶力竭的叫喊着,通过映在墙面上的影子判断,她应该是又倒在了地上。 穿着隔离服的护士出现在了画面里,她把她扶起来,快到床边的时候,俞夏忽然把护士推倒,冲出了病房。 现代社会,监控无处不在,只要不是超能力拥有者,就逃不过它的法眼。 俞夏走的虽然仓促,但干干净净,干净到让张乐天一个头两个大。 她除了一张炸边儿的纸以外,什么都没留下。 好不容易找到的手机,可谓是“一穷二白”,除了和家人的通话记录外,什么都没有。 电脑里也干干净净,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出租屋因为长时间无人居住,地上沉积着厚重的灰尘,只有她倒地的地方是唯一的“净土”。 俞夏是一切的开始,她的死不会是一场意外。 许天泽翻看着俞夏的病历,终年慈悲的桃花眼愈发阴沉——俞夏的精神异常,伴有神经衰弱,可以认定是精神病。 精神病忽然犯病,冲出了医院,这个精神病人又偏偏是艾滋病晚期,一场感冒对别人无关紧要,但对她则是要命的。 -- 第96页 ——她的死,属于自找。 ——这完全是医院的责任。 但太巧了,她偏偏挑中了医院换班的时间发病。 这难道也可以全推给医院吗? ——他们太傲慢了,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 一旁的值班护士恍然大悟说:“我记起来了!” 张乐天侧目,许天泽的右眼皮不受控的跳了一下。 “沈南沨,我看过她演的电影,绝对不会记错,她登记的时候我们还说过话。” 许天泽微微皱眉,但依然温和的问:“你没记错吧?沈南沨就算去也应该去骨科......” 话音未落,监控画面上出现了沈南沨的俯身登记的画面,时间是12时10分;她再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是在电梯对面的安全通道的楼梯上,时间是12时30分。 俞夏冲出病房的时间是12时40分。 张乐天望着许天泽,一向温和慈悲的许长老,第一次面如死灰。 “许长老,”张乐天拍了拍许天泽的肩膀,“你联系沈南沨,让她来一趟局里,你们熟,好说话。” * 马亮的纹身店因为俞夏的事情,已经停业了。 马老板是个不愁吃喝的富二代,只能含泪回家继承百亿家产。 临走前,还很有良心的把路知忆的行李连带她本人一起打包送给了沈南沨。 路知忆也不挣扎,她想离开纹身店的二楼休息室已经不是想了一天两天的事了。 马亮也许不知道,休息室的隔音其实很差。 每天被隔壁精神病院的声音打扰不算什么,毕竟还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但他和顾殊在客厅的时候,距离休息室仅一墙之隔。 路知忆晨昏颠倒的作息,让她经常被迫涉.黄。 她很无奈,但还是选择了装聋作哑。 马亮这个纹身店特殊的地理位置,让她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方圆以内最合适的房子是隔壁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也不是有钱就能住的,人家有严格的入院标准。 路知忆充其量算个失眠,说她是精神病,精神病都不愿意。 沈南沨的家很大,大到让路知忆觉得仿佛置身旷野。 说句人话就是没有人味儿,路知忆穿着黑色的衬衫,鸡皮疙瘩此起彼伏。 但这丝毫不妨碍路知忆对新住处的好奇心,她坐在轮椅上,一个一个房间挨着看,二楼碍于现在腿脚不便,暂时“逃过一劫”。 沈南沨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翻着书,实则偷瞄着在一楼各个房间巡视的路知忆。 路知忆腿上的石膏还需要一周才能拆,沈南沨看着她巡视的样子,不觉浅笑——怎么那么像当时在老槐树下那种俯视众生的大橘呢? “小路同学,你知不知道你刚特像咱们当时槐树底下的那只大橘。” “是吗?”路知忆浅笑。 “也不知道那只大橘现在怎么样了,”路知忆从书房里出来。 “我还挺羡慕它的,每天的吃饱了晒着太阳睡觉,想吃东西了就闭上眼睛趴在槐树下任人宰割,不想吃东西了,谁过去招惹它,二话不说就给一梭子。” “就这现实的劲儿,多么的肆意潇洒啊。”路知忆笑着调侃道。 笑容还没展开,就在她打开冰箱的瞬间僵住了。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拿出了里面唯一的一瓶水,看了眼日期,被气笑了:“沈南沨,你是靠喝西北风活着的吗?矿泉水都能放过期?!” “我......” 沈南沨自知理亏,半天也没“我”出来,随即起身把冰箱门合上,给路知忆披上了外套,提出了一个非常合情理的解决方案:“我们去买菜吧。” 路知忆被她的聪明劲儿折服了,没等两人打开门,沈南沨的手机响了。 是许天泽打来了。 许长老打电话的风格和他发短信的风格十分一致,无情且长枪直入重点:“学姐,俞夏出事了,监控显示你是她最后见到的人。” “你得来一趟了。” 沈南沨望着路知忆,嗯了一声。 路知忆牵起沈南沨的手,浅笑着说:“需不需要先和浅夏说一声?” 沈南沨吁了口气,无奈自嘲:“她估计又要加班了。” 两人沉默,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冰箱发出的嗡嗡声,来之不易的一顿晚饭还没开始便宣告了结束。 路知忆抬头望着沈南沨,四目相对时,她张开双臂,沈南沨了然,俯身抱住了她。 路知忆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沈南沨,我在,你不用和以前一样假装没事。” 沈南沨一怔,良久,闷声骂了句:“他妈的,晦气惹到老子头上了!” 路知忆失笑,轻拍着她的后背:“等你回来,咱们去买几袋醋熏一下,去去晦气。” 我在,你可以累了就说累了,不想笑就不笑,想骂人就骂他丫的。 不论这个世界多荒唐,我都会和你一同追寻透过厚重云层的那束光。 第45章 chapter 45 许天泽坐在会议室里, 反复回看着那段监控。 监控的画面十分高清,沈南沨的表情变化清晰可见,画面流畅, 一切都指向了许天泽不愿意相信的方向。 太顺畅了。 顺畅到许天泽也不得不怀疑会不会是沈南沨。 -- 第97页 人类社会发展至今,最伟大的进步便是保留了证据至上的原则, 这一原则给了善恶这一模糊的概念一个评判标准。 你是个好人? ——请向我证明。 你是个恶人吗? ——请陈列出你做过的恶。 请向世界证明,你是你。 张乐天在会议室外默默注视着他, 最后敲开了会议室的门:“沈南沨来了。” 许天泽循声望去, 四目相对间, 张乐天笑容温和:“我去吧, 你得避嫌。” “嗯,”许天泽点了点头, “师兄,你早就知道了吧。” 张乐天耸了耸肩,顺势靠在桌子上, 笑着反问:“你也没有真心想瞒着吧。”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十五六岁时,莽撞无畏的少年会把哥们义气放于一切之上, 但长大见过些世面了, 就会明白,和很多东西相比,哥们义气是需要往后排的。 譬如公理, 譬如正义。 这是许天泽和沈南沨无需宣之于口的默契,也是张乐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由。 他是许天泽的亲师兄,两人不仅一个导员,还是同一个研究生导师门下的弟子,这个小师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学生的时候, 张乐天便确定,许天泽温润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是非分明、原则性极强的心。 他的青春,经历过衣食无忧的快乐,也看尽世人白眼。 人情世故是让人飞速成长的灵丹妙药,他感恩沈南沨的雪中送炭,但也坚守着自己心底的原则。 明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 “沈南沨,”张乐天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和沈小姐的正式见面该是案件告破后的表彰大会上,没想到是在这里。” 沈南沨浅笑,没有多问。 张乐天也没有多说,简单的寒暄走完便进了正题:“沈小姐,一周前你为什么要去见俞夏?” 沈南沨直视着他,神情坦荡:“俞夏当时进公司是被刘清以我的名义骗进来的,心里总觉得对不起这个小姑娘,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来不会掉块肉,我不想连声抱歉只能通过清明烧纸告知。” “以你的名义?” “对,”沈南沨说,“刘清联系她的理由是想请她出演我的生日MV,我这个“寿星”也是见到她才知道我居然要过生日了,我当时没有办法开诚布公的告诉她这是个狼窝。” “自身难保?”张乐天问。 灯光下,沈南沨一半光明,一半置身阴影,但眼睛始终是亮着的:“张警官,冯三不是没在我身上动过心思,我可以不管不顾,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因为我根本不屑于镜头和舞台,但我没有权利拉着别人和我一起当疯子,我不喜欢的,是她们用青春去热爱的。” 沈南沨的行为符合法理,但不通人情。 根正苗红的张乐天理解,但还是忍不住问:“所以你就选择了视而不见?” 张乐天说话时语气淡然,但沈南沨还是从听出了其中的不解和责怪——明知道前路是深渊万丈,怎么可以不拉一把向深渊前行的人? 这无疑是给本就心情不爽的沈南沨浇上了一桶油——你不是说老娘没有道德感吗? 老娘还偏要叛逆给你看! “张警官,我沈南沨从小就是传统意义上姥姥不疼妈妈不爱的小孩,上天怜悯,给了一个还算灵活的脑子,但他没有告诉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别的小孩在幻想‘20年后的今天’的时候,我中二的认为,能四肢健全的活到20年后都不易。” 张乐天没有打断沈南沨的话,沈南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厌恶站在镜头下那个温婉乖巧的自己,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我但凡和乖巧沾一点边儿,都没命活到现在,但我还是得继续装,因为我不装,我爱的人就真的要不明不白地坐满十年牢,甚至还有可能没有办法活着出来,法律在八年前就应该给她的清白,时至今日才还给她,她没杀人,她清清白白。 为了这一刻,她在里面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我呢,真正的凶手在我眼前,我却不得不屈从他们的傲慢无知。” “那个时候我没有任何筹码去救路知忆以外的人,我不是神明,我天生就带着自私的基因,我的仁慈和善良都是有棱角和代价的,我如果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定会‘修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但我没有。” “警官,”沈南沨嗤笑了声,低声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人相善,我没有责怪你们还人清白的效率低,你也别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责怪我自私。” 张乐天打量着沈南沨,这一番话无疑是很混蛋的,但从沈南沨嘴里出来,张乐天却气不出来。 她讲的没错,路知忆的这份清白来的确实晚了,人一辈子或许会有很多个八年,但最美好的青春韶华中的八年只有一个。 “所以,沈小姐你只是和俞夏说了句对不起?” 沈南沨微微皱眉,“不然呢?” 张乐天起身,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那沈小姐的道歉分量挺重的,你离开后,俞夏就情绪失控跑了出去。” 沈南沨一怔,喃喃道:“不对,不对......” * 那天是路知忆出院的日子,她们到地下停车场了,路知忆忽然发现自己的拍的CT片少了一张,一直带着红绳也不翼而飞了。 -- 第98页 “红绳可能是掉了,但CT不可能会忘记带啊?”路知忆茫然了,她望着沈南沨,“我不会得了老年痴呆吧?” 沈南沨赏了她一个白眼。 路知忆讪笑了几声,挽住了沈南沨的胳膊,“沈姐姐,帮我拿一下嘛,如果方便的话再帮我看一眼红绳在不在呗~~” 沈南沨不解的问:“那红绳你不是说是顾殊卖东西人送的吗?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它,咱们再去那个商场买上500块钱的东西,让他再给咱们送一条。” “不嘛,”路知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躺尸在后座上,佯装可怜的望着沈南沨,“那条红绳可是救过我的命的,要是把它一个人留在病房里,她会生气的。” 沈南沨失笑:“路知忆,你撒什么娇啊?” 话音刚落,路知忆小脸一红,垂头不说话,沈南沨被她这幅“良家妇女被调戏”的模样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啦,我去把咱俩的救命恩人请回来,别委屈了。” “好!”见沈南沨松了口,路知忆前一秒“如丧考妣”的脸,这一秒便变得欢天喜地,换脸速度堪比川剧大师,“我在这儿等你哟!” “你呀,长点心吧,CT都能忘。”沈南沨无奈地摇了摇头,眉目间的宠溺宛如四月春光般明媚。 沈南沨回到病房的时候,勤劳的护士姐姐正在收拾病房,红绳安静的躺在床边柜上,CT却没有踪影。 “不好意思,您有看到之前住在这儿的那位病人的CT片吗?” 护士循声抬头,打量着沈南沨。 四目相对,满是陌生。 沈南沨大多数时候是晚上来陪床的,虽然已经决定要退出了,但是已经接了的工作还是要认真完成,这是最基本的契约精神。 好在路知忆也不是多么柔弱不能自理的人,沈南沨晚上赶到的时候,都能撞见她和来查房的护士聊的不亦乐乎。 恍惚间,沈南沨看到了当年初见时的路知忆。 潇洒肆意,无忧无惧。 这个应该是值白班的护士,沈南沨想。 “我是她的家属,刚发现少了一张CT,所以来找一下,”沈南沨摘下墨镜,一双桃花眼笑意粲然,“请问您有看到吗?” 护士摇了摇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沈南沨愣了一下——这护士姐姐有够冷漠的。 她又去护士站问了下,值班的护士听完后,让她先等一下,然后转身去了病房,不一会,便拿着CT出来了。 “这个可要收好了,病人不注意,咱们当家属的也要注意一下的。” 沈南沨笑着答应着。 “刚才那个是刚从血液科转过来的,血液科的病人大多是重症患者,气氛也比较压抑,您别和她较劲啊。” 血液科啊,俞夏好像是在血液科。 俞夏的遭遇她从一开始就有了预感,但她还是选择了旁观。 她们都被巨大的漩涡所裹挟,但从某种程度上说,旁观也是一种犯罪。 往事不可追,对不起三个字除了安慰不幸的受害者,更多的是为了求一个自己的心安。 沈南沨垂眸瞥了眼时间——11:05,时间应该够了。 电梯里人不多,沈南沨便没有和往常一样走楼梯,登记完之后,她便看到了俞夏。 俞夏本就身材纤细,现今因为病痛折磨,更是瘦削,俞夏看到她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便垂下头,闪躲着沈南沨的视线。 沈南沨吁了口气,努力让气氛没那么凝重:“俞夏,对不起。” 俞夏一怔,然后想到了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如今这幅境地说到底还是我自己选的,但我不后悔。” “南沨姐,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曾经最骄傲的便是跳舞,到了A市后,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也不过尔尔,你别看我现在是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但我还是保护了一个人。” 两人隔着透明玻璃相望着,沈南沨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客套的安慰不仅没用,甚至宛如伤口上撒的盐。 “说起来好笑,”俞夏轻笑了声,“你当时劝我们好好读书,回家的时候,我还觉得刘清说的没错,沈南沨果然是个容不下新人的人,现在想来,那时你就已经提醒过我了,是我自己狭隘了。” 沈南沨拎着CT片的手指节泛白,她望着俞夏绝望而空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俞夏,天快要亮了,到时候我们要一起去看日出。” 俞夏声线颤抖着,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她擦掉眼泪,点了点头。 沈南沨转身离开时,俞夏问了她一句:“你找回你的小太阳了吗?” “嗯,她一直在。”沈南沨回眸,眉目温柔。 俞夏瘦削的脸上,绽开了一个诚挚的笑容:“那,祝你们幸福。” “谢谢。” 沈南沨看了眼时间,十一时二十五分,路知忆不会等着急了吧? 本想坐电梯,但上楼容易下楼难,电梯外的队伍排起了长龙,沈南沨只能带上墨镜,迅速拐进了一旁了的安全通道。 打开车门的瞬间,路知忆的肚子恰到好处的叫了一声。 路知忆揉了揉肚子,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肚子啊,你怎么这么会挑时候呢?” “行了,”沈南沨把CT放到一边,侧身牵起路知忆的手,把红绳给她系上,“想吃什么?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工作。” -- 第99页 “烧烤!” “不行,你受伤了,医生说要饮食清淡。” “火锅!” “医生说要饮食清淡。”沈南沨重复了一遍医嘱,玩味地看着路知忆。 “清汤,我吃清汤总行吧。”路知忆含泪舍弃了最爱的辣锅。 “好,”沈南沨正过身,轻松道,“那咱们吃鸳鸯锅吧,我吃辣锅,清汤归你。” “沈南沨!你这是杀人诛心啊!” “哈哈哈哈哈......”沈南沨笑够了,搂住路知忆的肩膀,哄到,“和你开玩笑的,我陪你一起吃清汤。” 一盏明灯,一张方桌,火锅冒着氤氲的热气,窗外雨大窗棂,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沈南沨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久旱逢甘霖的心重新拥有了她的小太阳。 从此在浮世万千里,有了一盏专属她的万家灯火。 * 繁华的顶层,宋青禾凝视着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的俞夏笑靥如花。 雨水冲刷着这个世界的尘埃,却掩不住自黑夜蔓延出的罪恶。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作为一个小透明作者,我自知见识浅薄,笔力不足,但我还是会继续写,因为我喜欢讲故事,喜欢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一些看法通过文字表达出来。 在此,真的非常感谢愿意看我文字的小可爱,写文的过程真的是很难熬(没有抱怨诉苦的意思!) 但码完之后看到你们的评论,真的感觉被治愈了,甚至掉的头发都长回来了! 没有这么比得到认可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谢谢你们喜欢日落、喜欢小路和小沈。 愿我们都可以在纷乱荒唐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星辰大海和十丈红尘! 最后,万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阅读! 爱你们,啾咪~ 第46章 chapter 46(修正) 沈南沨“二进宫”的消息最终还是不胫而走, 顾浅夏生无可恋地和路知忆并排坐在警察局的大厅里。 她编辑完最后一个字,把所有社交工具都设置了“沈南沨正在配合警方调查,配合完成后我们会发声明, 谢谢关心。”的自动回复后,马上关了手机, 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声音,。 所谓危机公关, 从来不是危机出现了才开始准备, 每一次危机公关都是对艺人出现危机前所攒的人品的考验。 沈南沨从艺十年, 基本上没有花边新闻。 甚至为了少生事端, 干脆解散了粉丝后援会,为人谦逊, 工作认真,人品是不错的,除了私生有点屡禁不止和公司不给力之外, 基本上没有黑点。 但一个“疑似吸.毒被公安机关检测”就已经把原本攒的人品毁了一半,即便警方及时发了公告,证明了她的无辜, 但在舆论上, 她就是“有辜”的。 ——如果真的干干净净,警察怎么会找上? 顾浅夏现在也没有底,她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哦不,是听警察叔叔的“命”。 不同于她的焦虑,路知忆戴着耳机,手指有节奏地在轮椅扶手上敲打着,平静地好像这里不是警察局, 而是公交车站。 “你不着急吗?” 路知忆摘下耳机,反问道:“着急有用吗?” 顾浅夏语塞——没用,但也不应该是这个情绪吧? “你是真的喜欢我们南沨是吧?”顾浅夏觑着路知忆的脸色,小心地问。 路知忆被她的样子逗笑了——顾浅夏担忧的神色不像是沈南沨的经纪人,倒像要嫁女儿的老父亲,对新女婿满心的不满意和担忧。 “我不喜欢她啊,”路知忆垂眸瞥了眼手腕上的红绳,又抬头望着门外撑伞而行的路人,“我是爱她。” “我相信她,虽然法律曾经冤枉了我,但我依然愿意相信法律,法律总有公平。”路知忆淡淡道。 说着,她轻笑了声,“至于别人怎么想,我和她好像都不是很在乎。” “我们的心都太小了,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不认识的人。” 顾浅夏叹了一口气,说:“但如果警察不信,法官不信,大众舆论不信,她的清白就不是完全的清白,上次毒.品检测的事,就是一个例子。她是清白的,但还是被网友扣了个“吸.毒女郎”的名号。” 她不是不相信沈南沨,这段时间的糟心事,让她习惯性用解决最坏结果的思维去想对策。 “不会的,”路知忆说,“即便是阴天,落日的余晖也会在傍晚时分透过云层,她可以用八年还给我清白,我也可以拨开云层,还给她一个天光大亮。” * “张警官,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没有言语刺激俞夏,如果你觉得她的精神已经脆弱到我一句对不起都会让她崩溃的话,我无话可说。” “那你告诉我,监控怎么回事,你说你是12时之前去看的俞夏,”张乐天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边敲打着桌面边说,“证据,有证据吗?” 沈南沨叹了口气,胸口憋闷——火锅店是老胡同里的老店,老板是位老爷爷,别说监控,移动支付都不支持,她和路知忆也没有吃饭前拍照的习惯。 这几年为了防止被跟车,沈南沨精通A市所有的羊肠小道,那次更是特意走的偏僻的小路——有多偏僻呢,导航上都找不到的那条小路。 但没想到麻烦是接踵而至的,摆脱了跟车,失去了证据。 -- 第100页 沈南沨长吁了口气,她仰头望着头顶的灯光——当年路知忆独自面对那份被伪造的尸检报告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时间已经快过去72小时,一切都还是毫无进展。 沈南沨和张乐天的耐心都在一点点消耗。 许天泽那边却有了新的进展——沈南沨所说的那位从血液科转到骨外科的护士找到了。 她叫刘淳,之前是辅导机构的老师,因为猥.亵男童被家长举报,一年前刚出狱,这一遭属于实打实的“二进宫”。 好巧不巧,她和刚刚“刑满释放”的王尔撞了个照面,王尔激动地指着她,说:“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她告诉我沈南沨会去月光KTV的,钥匙也是她给我的!” 霎时间,许天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 刘淳着急了,对王尔喊道:“小姑娘,话不能乱说的啊,我根本没见过你!” 王尔也急了,拽住许天泽的胳膊解释道:“警察叔叔,她是在一个私生群里加的我,她说自己是沈南沨的一个工作人员,还给我看了好多张沈南沨在酒店房间看剧本的照片,那些照片一看就是近距离拍的,我就信了,她说给我钥匙,让我去安川路的一个邮筒去取。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安川路可是有名的“簋街”无人区,正经人谁去哪儿啊,她和我说,自己毕竟是沈南沨的工作人员,要是被熟人看到就没法干了,我没全信,留了个心眼儿,比和她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蹲她,蹲到后还偷偷拍了张照片,就是她!” 刘淳心虚地低下头,但还是嘴硬道:“人嘴两张皮,你要硬诬陷我,我无话可说。” 许天泽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王尔,王尔见状又补充道:“我有两个手机,和她联系的手机放在家里了,给你们看的是可以看的,警察叔叔你要是不信,我马上打电话让我妈送来。” 许天泽被她气笑了:“小姑娘,你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王尔一着急,把自己也给供了出来,讪笑着解释,“经验,全是生活教给我的经验。” 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个手机里肯定不止有刘淳的照片。 果不其然,那个白色手机里除了有刘淳蹑手蹑脚从胡同里出来的正面照和聊天记录以外,更多的是市面上许多叫的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明星的隐私信息,人均一个身份证号是基础。 王尔同学的“刑满释放”在自己的努力下再一次化为了泡影,留下来送手机的王阿姨独自在风中凌乱。 顾浅夏苦瓜似的脸因为这一出好戏,变得熠熠生辉:“老路,你说这算不算是贼小子碰上贼祖宗了?” 路知忆哑然,很善良地制止了顾浅夏想要再去给凌乱的王阿姨再添一阵西北风的行为。 她拽住顾浅夏,对许天泽招手道:“班长,方不方便带我一个旁听?” 按照规定是不可以的,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许天泽斟酌了片刻,按照程序请示了领导,从领导办公室刚出来,就看到顾浅夏推着沈南沨站在监控室前。 路知忆看到他,浅笑地点头致谢:“谢谢班长,辛苦班长了。” 许天泽哭笑不得:“别谢我,谢谢你自己吧,领导当年参与过你的案子。” 路知忆一怔,垂眸浅笑道:“那是要好好谢谢我自己,我这要不是冤假错案,说不定还享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了。” 愧疚是一种很神奇的情绪,感恩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愧疚却可以。 刘淳神色怯懦地环视着四周,许长老也不着急,看着她环视四周。 “咳咳,”许天泽清了清嗓子,说,“刘淳,上次进来因为耍流氓,这次进来是因为涉嫌教唆他人故意伤人,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啊?” 刘淳保持沉默,没有回话。 “你哪里来的月光KTV钥匙?” “别人给的。”刘淳呢喃道。 “谁给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连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刘淳向后靠在椅背上,似想到了什么,望向许天泽的眼神中满是懊恼,“我去年刚出来的时候,没有工作,我就会看书教学,因为那档子事儿,也没有机构敢用我了,我想着去赌一把,结果被人算计了,欠了一屁股高利贷,她就是那时候给我发的邮件。” “发邮件的人没有名字,就是一串数字,”刘淳说,“她说让我帮她干件事,我只需要按照她说的干,别的不用管,事成之后十万美元到账,我当时被高利贷追着打,没得选,就问她让我干嘛。” 说着,刘淳伸出手起誓解释道:“我当时和她说的明明白白,要是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干,我才从里面出来, 她说不是违法的事,就想让我给人送个钥匙,因为她不在国内,而且之后可能还会有事用到我,这十万块美元是会分两次到账的,我给那个小姑娘送完钥匙后,当天晚上到账了三万美元,整整20万人民币啊!” 许天泽微微皱眉:“你的银行账户没有入账,你们是怎么交易的?” “现金,”刘淳回答道,“20万现金装被放在垃圾袋里,放在元春路第十字路口的第三个垃圾桶里,我凌晨二点左右收到她的短信,取了钱。” 虽然都在老城区,元春路因为紧挨着市一中,高中生不配拥有假期,所以元春路的人流量、车流量可以和新城区的CBD比肩,周围为学生服务的店铺也多。 -- 第101页 人流量密集的地方,是最不容易发现目标的。 但总好过在那些没有监控的地方。 想到这,许天泽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 刘淳觑着许天泽的神色,见他放松了些,忙小声呢喃道:“我们从始至终就没有碰过面。” “那你是怎么拿到钥匙的?”许天泽话出口的瞬间,右眼皮不受控地跳了一下。 “安川路的老邮筒啊。”刘淳理直气壮道。 许天泽指节抵着眉间——又断了。 安川路上的那条老胡同是A市最后的破旧,这条路也实在是不争气,前不着村,后面却挨着市政府,招标都没几个人愿意来,一来二去,便成了市政建设的死敌。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愿意投资的,市政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老居民劝走了,投资人却撤资了。 时间一久,安川路就成了一个城市里的“无人区”,各种悬疑的都市传说在这里层出不穷。 偶有搞涂鸦艺术的人会来创作一番,其余时间几乎是“门可罗雀”,这几年更是做到了“城春草木深”。 监控也早就生了黄色的锈斑,别说能不能用了,这些年它还没掉下来砸伤人就算是积了大德。 技侦组也没有给他意外惊喜,没有任何监控资料可以查询。 艺术家会在无人区搞创作,但商人不会在无人区开店。 路知忆的手指在手机背面有节奏地敲打着——安川路的老胡同吗? 莫名熟悉,路知忆沉思了半晌,最后还是以毫无头绪收尾。 “这一次呢,”许天泽的眼睛因为熬了几个通宵而干涩泛红,声音嘶哑地问,“也是她联系你的?” 刘淳点头,说:“对,她是十月二号给我发的早上给我发的邮件, 许长老慈悲不起来了——在这些人眼中,世上万物都可以同一个数字来标价。 技侦组很快破解了刘淳的邮箱,恢复了被删的邮件,但很不幸,那个邮箱的IP原址是境外的,而且已经被注销了。 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要是没被注销才奇了大怪。 “我是10月1号收到的短信,她让我凌晨的时候去人民医院十楼的卫生间,最里面的一间有护士的衣服和工牌,一张CT片,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刘淳望着头顶的灯,回忆着,“大致意思是让我好好盯着一个叫路知忆的病人,只要她出院了,我就溜进去,把CT片放在柜子里。”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那工牌也有意思,她让我盯的病人是骨外科的,工牌上却写着血液科,名字也是我的名字,神了。” 路知忆嗤笑了声,不想对她的脑回路浪费口舌。 ——典型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路知忆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眉头紧皱——这个人的目的明确,这盆脏水是一定要泼出去的,是她最好,泼到沈南沨身上了也不算亏。 ——坐在里面的倒霉妇女明显是被人利用了。 她是,王尔也是。 利用她的人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命运有时是无常的,两个冤大头在警局里碰了个照面。 想明白这点后,她没有继续呆在监控室里浪费时间,刚出来,便碰上了坐在大厅里抽烟的张乐天。 张乐天和许天泽相比,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许天泽性格温和可以选择什么时候结束审讯,张乐天虽然长了一张爱笑的脸,但性格是在说不上有多好,极其容易钻牛角尖。 碰上沈南沨这种一点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俩人没吵起来就算万幸。 路知忆打量着张乐天生无可恋的表情,和顾浅夏相视一笑——很明显,这种“万幸”不存在。 张乐天余光瞥见了路知忆,他把手里的烟灭掉后,嘴角强行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对路知忆抱拳到:“路小姐,您爱人的脾气张某算是彻底领教了,您辛苦了。” “您客气了,”路知忆作揖浅笑,“既然您完事了,方不方便让我见一下我家那口子?” 张乐天长叹了一口气,起身请到:“您请,不管您愿不愿意,我都必须得被动地听完你们俩人的对话了。” 路知忆莞尔,耸了耸肩,“您自便。” 路知忆被张乐天推进去的瞬间,沈南沨循声抬眸,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连灯光都变得温柔。 沈南沨脸上未施粉黛,身上的衣服没有半点褶皱,腰是挺的着,披在背后的卷发依然利落,但眼底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记忆开始重叠,十年前,自己坐在同样的位置,也是一样的光景。 路知忆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她绝对不可能让沈南沨受她在十年前经历过的委屈和不甘。 沈南沨望着她,抬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喑哑:“阿忆,辛苦了。” 路知忆一怔,她摇了摇头,想说“没事的”,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化为了眼角的一点清泪,打湿了手背。 “我相信你,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路知忆握住沈南沨的手,手心传来的炽热温暖了沈南沨逐渐崩溃的内心。 “嗯。” “张警官,”路知忆转过身,仰视着张乐天,阴影掩住了她半边面容,“我相信我爱人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她确实见过俞夏,但那是俞夏失踪的一个小时前,我们去吃了火锅,如果查不到监控,还可以走访......” -- 第102页 话音未落,张乐天便打断道:“你当我们没去吗?那家老火锅店已经关门了,老人家也失踪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沈南沨,你要我怎样,凭直觉放人吗?” 路知忆没有说话,三个人沉默着。 良久,路知忆和沈南沨异口同声道:“如果监控有问题呢?” 张乐天嗤笑了声,对她们这种“梦话”表示不想搭理。 路知忆凝视着审讯室的监控,幽幽道:“十年前的尸检报告可以作假,十年后的监控影像又为什么可以万无一失,绝对正确呢?” * 华灯初上,雨水夹杂着霓虹的灯光洗刷着整座城市。 宋青禾坐在梨花木制的摇椅上,观赏着庭院里缠绵的秋雨,黑白相间的猫懒洋洋地卧在她的怀里。 宋青禾抚摸着怀里小家伙柔软的皮毛,喃喃道:“阿叶,你说她什么时候会来自投罗网呢?” “我猜,应该快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的部分是刘淳和嫌疑人交易的部分,评论区有小可爱告诉提醒我,我也觉得有点不严谨了,所以忙从床上跳起来改了。万分感谢小可爱的指正! 忽然感觉50章好像收不了尾,我尽量这几天一章多码点! 因为基于我个人看文的习惯,看到超过70章的文就会打怵,而且一开始写日落的初心是想走一个轻松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画风忽然就走向了扫黑除恶(扶额叹气) 开《玫瑰与海》之前我一定认真列大纲,做一个乖巧地不脱纲选手,写的过程中一定少看微博少吃瓜! 吃瓜虽然快乐,但吃多会闹心啊! 最后,感谢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呀! 预收在专栏,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戳进去看一下哟~~ 第47章 chapter 47 警察局, 会议室内一片肃穆。 所有人都在等技侦组的结果。 路知忆摩挲着手上的红绳,微眯着眼望着透过玻璃撒进来的微光——天亮了,缠绵了一夜的雨也停了。 她的手机震动了下, 对话框里是顾殊发来的两个文件。 一份是《关于A市安川路的投资价值评估》,另一份是《关于安川路建设投资风险评估》, 两份文件的时间都是是2006年,都是出自易卜凡之手。 路知忆快速地扫完加起来60多页的文件, 眼睛因为一夜未眠, 生理性地流出了泪水, 在泪眼朦胧中, 她听到有人欣喜若狂道:“出来了,这段监控确实被动了手脚。” 路知忆松了一口气, 顾浅夏直接原地复活。 要不是因为这里是警察局,路知忆感觉自己会被她背起来绕场八百米。 在审讯室里的时候,气氛到了不得不把话挑明的地步, 但其实路知忆自己也没有底——毕竟这个世界上和她一样点背的人不多。 和路知忆的轻松不同,张乐天和许天泽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老刘,那一段出了问题?” 刑侦组组长刘华年推了推鼻梁上的“啤酒底”, 把电脑上的画面调到12时10分, 说:“十一点十分沈南沨出现的这个画面和后面俞夏情绪崩溃的画面,这两个画面的衔接乍一看没有问题,但声音不对。” 刘华年把画面放大, 调大音量后,高跟鞋踩过地板的声音虽然微弱,但还是能够听出的,画面里沈南沨穿的是一双休闲的小白鞋。 他们被耍了。 “嫌疑人既然可以调换监控,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一段高跟鞋的声音, ”刘华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没有察觉到一边许天泽和张乐天的低气压,“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个黑客,而且技术一定不差,换监控是需要黑医院的系统,她不仅黑了,还黑的悄无声息,如此高超的技术不应该会有这么明显的bug。” 路知忆眼角一跳,和顾浅夏相视一眼——他这是在惋惜沈南沨不是真凶吗? 许天泽牵强地扯出一个笑脸,朝她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刘华年是技侦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组长,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脱发困扰IT大佬。 他当年是计算机竞赛金奖保送的A大计算机系,但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放着互联网大厂的offer不要,头也不回的考了公,成为了一名月工资只有6千的技侦组组长。 大佬之所以为大佬,除了实力超群以外,还有一个为大众所公认的特点——都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 简言之,没太有眼力见儿。 路知忆瞥了眼对着电脑冥思苦想的刘华年,笑道:“能因为什么,她不想消掉呗。” “啊?”刘大佬茫然,“为什么不想,她难道想坐牢吗?要是想的话自己来自首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 话音刚落,张乐天无奈扶额,对刘华年摆了摆手:“老刘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室眯一会儿吧。” “我不累,”刘华年作为学霸的求知欲上来了,他望着路知忆,认真地问,“您方便解答一下我这个疑问吗?” “因为她想告诉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和不在场的沈南沨,”路知忆神色淡然,嘴角带着浅浅微笑,“你们都是天字第一号大傻逼,小爷略施小计就能让你们成宿成宿的睡不着。” “她在挑衅,”路知忆说,“挑衅所有人的底线,挑衅法律的尊严。” 刘华年的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 第103页 许天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华年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合上电脑离开了。 顾浅夏蹭了蹭路知忆的肩膀,路知忆偏头给了她一个“没事,小场面”的眼神,顾浅夏叹了口气,暗自腹诽:这俩人怎么都这个脾气啊,愁人。 “张警官,不好意思啊,我好像伤害到刘组长的自尊心了。” 抱歉?她没笑出声就已经是最后的温柔了,张乐天苦笑了声。 事实上,路知忆确实没有很抱歉,因为她只是把除了刘华年以外所有人的心声说出来了而已。 张乐天移开视线,靠在桌子上,声线疲惫地说:“路小姐,您真是我看过彪脏话最文明的人了。” “客气,我也没有很文明,刚才也说了‘傻逼’这样的粗俗之语。”路知忆回道。 张乐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请你带着您的爱人,圆润地离开我们这一亩三分地,谢谢合作。” “这个不着急,”路知忆粲然道,“你们这儿有托管服务吗?” “啊?” “如果没有的话添一个吧。”路知忆说。 好脾气如许天泽也被路知忆的理直气壮气笑了:“路知忆,这里是警察局,不是幼儿园,就算是幼儿园,你见那个幼儿园托管30岁的妇女啊?!” 路知忆不满地“啧”了声,说:“聊天就聊天,你攻击人年龄干嘛?班长你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了。” “停,”张乐天打断了路知忆的拙劣的表演,一字一句道,“理由,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路知忆敛起吊儿郎当的笑脸,正色道:“当年要投资安川路的,是我妈。” 她把手机递给张乐天,“这个两个方案是我妈2006年写的,按照计划她是想搞高端小区的,但在这份同年的风险投资评估上,数据显示,安川路的投资价值并没有很大,所以她决定及时止损,放弃了这块地皮。” “A市政府劝说居民搬离安川路是2007年的8月,按理说这就和我妈无关了,但”路知忆轻笑了声,“生意场上的事,水深的很,具体是什么样,还需要再进一步调查。” 路知忆拿回自己的手机,打开地图软件,在上面标记着:“人民医院,月光KTV,正清娱乐,元春路看着八竿子打不着,但在地图上把他们四个连起来,中心就是这条安川路,未免有些巧了。” “巧到我都要怀疑我妈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些什么了。”路知忆轻笑了声,阴鸷地凝视这自己画出的简图。 张乐天凝视着简图和两份方案,会议室的气氛再一次到达冰点。 顾浅夏是不愿意沈南沨继续在警局里带着的,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沈南沨已经掉了很多个代言,甚至好几个品牌已经要求赔偿了。 但相比这些,她心底清楚,路知忆这么做是对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和路知忆已经脱不开关系了。 易卜凡是她的母亲,是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亲妈,在很多事情上是没有办法分开看的。 “好,但按照规定我们没有办法把沈南沨扣在这儿太久。” “谢谢各位,”路知忆挣扎着从轮椅上坐起来,给他们鞠了一躬,“还有件事需要张警官帮忙。” 路知忆忽然的礼貌和客气,让张乐天一怔,语气也不觉客气了起来:“您请讲。” “这件事不论最后结果是什么,我希望沈南沨都不要知道,”金黄的光束里的微尘清晰可见,路知忆立于其中,神色平和,“在尘埃落定之前,我想她无忧无惧,如果她知道了,我就装不下去了。” “我演技拙劣,只能请各位帮个忙了。” “好。” * 网络上的舆论并没有因为顾浅夏的公关和冷处理渐渐沉寂,反倒已经把事情传得甚嚣尘上。 “这不科学,这不对劲!”顾浅夏应付完品牌方,看着网上的言论感觉到不对劲。 “这种程度的新闻,热度最长不会超过三天,这已经过去四天了,为什么不降反升,”顾浅夏把数据展示给路知忆和顾殊,“四天,50多个热搜词条,平均一天上10次热搜,我都不敢这么买!” 路知忆瞥了一眼热搜,带的词条可以说万变不离其宗——绕不开“吸.毒,刑.拘”这类的词眼。 “这很明显,你们被对家搞了。”顾殊见怪不怪。 “也不一定,”路知忆说,“有人在维持这件事的热度,不想让大众忘掉这件事。” “就像当时的俞夏和林欢,不过很明显,”路知忆耸了耸肩,“她很有钱,她可以买营销号、水军、甚至是热搜来维持曝光,俞夏和林欢却只能以命相搏。” 顾浅夏怔住了,“我听着怎么那么像报复呢?” 路知忆打了个响指,赞同道:“没错,就是在报复,”路知忆合上电脑,说,“医院的时候,她或许根本不是我和沈南沨谁进圈套都可以,因为我不会那么善良,更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血液科’就跑到血液科,但沈南沨会,俞夏的事她嘴上不提,但心里比谁都自责。” “这个人应该是非常了解沈南沨,”路知忆的手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着,“这几个环节,但凡有一个出了错,沈南沨都不会被警察叫去。” “我和南沨工作10年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和你去吃老火锅,我甚至不知道她爱吃火锅。”顾浅夏欲哭无泪。 -- 第104页 沈南沨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实际上很少社交,没有工作的时候谁也别想找到她,和顾浅夏偶尔也会出去吃饭,但基本上是顾浅夏决定吃什么,玩什么,沈南沨只是笑着配合。 已经过去两天了,路知忆把安川路的历史查了个顶朝天。 安川路因为紧挨着市政府,实在是不好商业化,改成商业街,有碍市政府形象;改成高档小区,在房价飞涨的今天,有碍市政府的安全,但偏偏市政规划看这条老街有一万个不满意。 它像是横在水面上的赤藻,留在那儿有碍观瞻,处理它还要面对一堆麻烦。 2007年的时候,终于有人愿意收走这个“神通”。 一家中文名为隆立的跨国公司愿意接手安川路,市政把住在这儿的老居民安顿好之后,2007年底,隆立却突然违约,赔付了3000万的违约金,违约的理由是和公司的主业务利益冲突。 隆立的主要营收业务有两个,一个是生物制药,一个电子科技。 和这两个业务相比,安川路的改造对他们而言简直像是慈善——他们是商人,不是慈善家。 商人是要挣钱的。 所有的文件里都在有意无意地隐瞒一个关键点——当时被市政府安顿的安川路老居民呢? 安川路的居民多是退休的老年人,零零散散一共30多号人,这三十多条鲜活的生命在这些文件里却好像不存在一样,唯一能证明他们存在的只有一句——“安川路所有的居民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还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那张照片是他们准备搬离安川路的时候电视台拍的,照片里唯一年轻的面孔是两个孩子。 男孩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少年长相清朗俊秀,长了一双讨人喜欢的笑眼,身旁是一位小姑娘,小姑娘穿着红色的格子裙,怯怯地望着镜头。 这个小姑娘路知忆觉得很眼熟。 顾浅夏看了一眼,先是一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仔细认了认,诧异道:“这个不是宋青禾小时候的照片吗?” “你确定吗?”路知忆愕然地问。 “我确定,”顾浅夏点了点头,“SVM出道之前,需要放一些预告出来,策划部突发奇想,说放几张小时候的照片出来,整一波热度,当时公司人手不够,南沨的工作也现在这么多,我就被调过去帮忙了,这张照片是宋青禾亲自送过来的,她是最后一个交的,我这辈子没负责过这么奇葩的项目,绝对不会记错。” 说着她开始翻看手机,“你看,是不是差别不大!” 路知忆比对着两张照片,这不能说是差别不大,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顾浅夏手机上的照片只有她一个人。 小姑娘怯懦的盯着镜头,身边少了那个护着她的少年。 而那位少年,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叶白。 路知忆凝视着电脑上的资料,叶白是易卜凡公司设立竞赛奖金后第一个冠军得主,照片上是他和易卜凡并排站着,手里捧着3万元的奖金红牌。 宋青禾,叶白。 前方浓雾好像越来越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或者晚上可能还会掉落一章。(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正文完结后还会有番外掉落,大家可以在评论区或者微博告诉我想看什么,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能写就都写,阿晋不让写的,我看看能不能发在微博活着老福特(微博:三又木的榆树,老福特同名) 最后,感谢阅读,欢迎大家多多的评论。 第48章 chapter 48(修正) 安川路背对市政府, 面对着通向城市CBD的元春路。 宋青禾那时还不叫宋青禾,叫“阿囡”。 那是的安川路前矗立着一棵巨大的老树,常在树下乘凉逗猫的爷爷也不知道这棵树的名字。 她问叶白, 叶白也不知道。 叶白望着她失望的笑脸,合上了厚厚的题集, 捏了捏她的脸颊上的婴儿肥,笑道:“我们查一下吧。” “我们要去网吧吗?”阿囡天真地问。 她虽然年纪不大, 但知道的不少。 查东西好像是要用电脑的。 叶白没有电脑, 但网吧有, 她在不知名大树下等叶白放学的时候, 经常看到和叶白穿着一样校服的人说笑容粲然地谈论在网吧包夜打游戏有多爽。 叶白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调侃道:“你知道还不少, 不过我不觉得电脑能解答一切。” 他起身,从身后满满当当的书架里抽出一本书,封面上的字阿囡认识:“植物图鉴, ”她读完后望着叶白,问,“这是什么?” “比电脑还要好用的东西。” 叶白把书摊在床上, 她乖巧地走到他身边, 两个人静静地翻看着那本有些泛黄掉叶的植物图鉴,翻到最后也没有发现和那棵无名树一样的树。 “这本书上没有答案,”叶白收起书, 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老旧的相机,柔声道,“阿囡,我们去给那棵树拍张照片吧,我明天去问一下老师。” 她微微皱眉:去网吧上网查一下岂不是更快? 但当视线和叶白相撞时, 还是小跑了过去,牵上了他的手。 月光下的大树清冷,风过树梢,叶间的簌簌声和微弱的蝉鸣一起,宣告着夏天将要结束。 星空迷人,叶白垂眸调试着相机,没有看到漫天星辰。 -- 第105页 阿囡看着他调试相机,也错过了皎洁月色。 “阿囡,”叶白调试好相机,对她说,“想不想拍一张照片?” 她微微蹙眉,她不想拍照。 她从前也拍过照,但拍照的过程是在算不上愉快。 那些奇怪的大人总是让她摆一些和他们一样奇怪的姿势,她不愿意,前一秒还笑着大人,后一秒就抽出腰带打她。 但叶白好像很想给她拍照的样子。 “想”字还未出口,叶白温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要是不想就说不想,阿囡不需要在我这里勉强的,小孩子就要肆意一些才对。” “不想。”阿囡说。 叶白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畅快,忽然想逗逗她,他弯下身,视线和她相平:“打个商量,拍一张呗,你好像还没有在这里的照片呢。” 阿囡不解——不是说可以不拍吗?这个人真幼稚。 “成熟”的阿囡叹了口气,不情愿地站到了那棵树前。 “阿囡,笑一下,”叶白见状也没有推辞,蹲了下来,说,“我们阿囡笑起来可漂亮了。” 她深吸了口气,牵强地扯出了一个笑脸,但却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条件反射地怯懦了起来。 别说笑,她没哭出来就已经很给叶白面子了。 “很...很难看吧。”阿囡低着头,小声的说。 “哪有,”叶白轻轻捏了下她肉肉的小脸,“我们阿囡可漂亮了。” 彼时叶白十七岁,他身量修长,长相也是极好的。 书里讲的“剑眉星目”似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但他的身上仿佛是有一个结界,明明每天都是从繁华中走来,却可以把所有热闹隔开。 阿囡是个很惨的小孩,她在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被拐走了。 从此阿囡便过上了“流动父母”的日子,在第7次被拐卖的时候,她跑了。 跑的过程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走到了一个胡同。 那棵树可真漂亮。 等她再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站在光束里的少年。 “我叫叶白,你在我家门前晕倒了,要吃点东西吗?”叶白笑着望着她,眼眸澄澈,似林间的小鹿。 叶白给了她一碗清粥,也给了她一个家。 “你可以叫我哥哥,也可以叫我叶白,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为什么是一个人?” 叶白沉默了半晌,这对他而言似乎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她埋头喝粥,选择忘记自己的这个问题。 叶白似乎并没有打算糊弄过去:“因为我的家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很多年之后,我也会去。” 他的家人去世了。阿囡想。 但很明显,叶白不想她知道这件事,阿囡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身。 她既没有叫叶白哥哥,也不想直呼其名,她叫他“阿叶”。 叶白没有反驳,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胡同里的老人似乎很包容和疼爱叶白,所有人就这样接纳了阿囡这个外来者。 她没有户口,没有办法上学,但经常在树下乘凉的爷爷是中学的退休老师。 所以,她的学习生涯起步很高。 同龄人为1+1头疼的时候,她在一元二次方程的海洋里畅游。 “我们阿囡真聪明,等我以后有钱了,阿囡就可以去学校了。”叶白看着她全是对号的练习本,眼底闪过一丝悲伤。 她想安慰一下叶白,但好像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抵不过一句“好”管用。 “好。” 市政规划的人来劝说大家搬离安川路的时候,一向温柔懂礼的叶白第一次给别人闭门羹。 “小叶,我知道你在,你给叔叔几分钟,就几分钟,行不行?” 叶白充耳不闻,继续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 叶白察觉到阿囡的视线,偏头对她笑了一下:“阿囡别怕,他一会儿就走了。 等他走了我们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一中对面的那家牛肉宽面怎么样,你上次说喜欢吃来着。” “阿叶,你生气了。”阿囡望着他,淡淡道。 叶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 叶白摇了摇头,说:“阿囡,我喜欢这个小房子,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不想离开这里。” 她没有完全听懂,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但最后,不想离开的叶白还是松了口。 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上的有心人有多少阿囡不清楚,但市政规划的一定算一个。 那个吃了叶白闭门羹的叔叔叫陆远,好像和叶白很熟,但很明显叶白不想搭理他。 “小叶,这个孩子有十岁了吧。” 叶白温和的桃花眼倏然升起一层冷气,他把她护在身后,说:“管你什么事?” “小叶,孩子大了是要上学的,这孩子还没有户口吧,”陆远抿了口茶,“只要你答应,这孩子的户口我给安排,小姑娘不能养的太野了,她得上学,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陆远走后叶白在客厅坐了一晚。 她在一旁陪着他,叶白瞥了她一眼,声音喑哑道:“阿囡,去休息吧。” 她摇了摇头,说:“阿叶,我可以不上学的,爷爷已经教我化学公式了,我认识的字比那些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孩多好多。” -- 第106页 叶白望着她,抬手抚摸着她两颊的婴儿肥,轻笑了声,呢喃道:“傻阿囡,学是一定要上的。” 叶白第二天联系了陆远,只说了两句话:“我同意搬走,阿囡的户口我半个月后要看到,什么时候看到,我这么时候走人。 “好好好,”陆远的欢欣雀跃的说,“小叶,上户口得给孩子起个名字啊,叫啥啊。” 叶白沉思了片刻,阿囡乖巧地坐在一旁,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像是在说:“都可以。” “宋青禾,”叶白说完,眼神询问着阿囡,阿囡点了点头,叶白松了口气,“叫宋青禾,青出于蓝的青,禾苗的禾。” 那天叶白和她说了好多话。 他说,他的爸爸是农学院的教授,妈妈是植物学家,他十岁那年,他们去了西南边境,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她妈妈姓宋,青禾的意思是青苗。 “阿囡,春天,在旷野之上会有很多青苗,青苗最受阳光和雨水的喜欢,我们阿囡也要在阳光里长大。” 他叫叶白,东方既白的白。 “阿囡,逝者不可追,我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这里,我们都不能一直困在原地。” 安川路改建的消息传开后,电视台闻声而动,那天好多摄像机和麦克风对着叶白。 所有人都好像很开心,就连叶白自己都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她不喜欢摄像头。更讨厌麦克风,这两个东西在她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叶白的脾气好,即便是不喜欢摄像机怼着自己的脸,还是笑着配合他们。 她被他死死地护在身后,那些摄像机没能拍到她。 她在叶白身后,嗅到了叶白身上独有的皂香气。 叶白总是清爽干净的,他不喜欢打篮球,也不喜欢打游戏,课业之余最常做的是看书。 树下的爷爷总说叶白太闷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就该在球场上挥洒汗水。 她却觉得,叶白这样挺好的,他自己舒服就够了。 没有人规定青春一定要声色犬马,平淡如水也是青春的一种。 叶白衣服上是淡淡的皂香,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采访结束后,天空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橘红色,记者给所有人都拍了一张照片。 她想笑的好看些,但还是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破功。 笑容粲然的少年手里牵着一个眼神怯懦的小姑娘。 一周后的周末,所有的平淡被撞破。 少年永远沉睡在了夏末,打包好的牛肉宽粉散落满地。 世界一片忙音。 叶白倒在路中央,只剩了半截,另外一截掩藏在载重车底。 围观群众说人是当场没得。 一片混乱中,她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这是缺了徳了,人还没搬完呢,就等不及了吗?” “我听说承包下这个项目的是B市的一个公司,这家公司的老板是女的,叫啥来着?” “好像是叫易卜凡,去年还是十大楷模来着,被撞死的这个小孩还得过他们公司的竞赛冠军。” “无奸不商.......” 忽然,她的世界又变安静了,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节哀。” “你叫什么名字?” 她望着和她搭话的女人,低声说:“宋青禾。” 阿囡和叶白一起,死在了夏末。 “你的名字很好听。”女人抽出一叠现金,宋青禾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报仇。” “你的仇人是谁?”女人把钱收了起来。 宋青禾望向叶白,他安静地躺在哪里,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易卜凡。” 女人一怔,笑意很快自眼尾蔓延:“知道仇人是谁就好,我很愿意帮你,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离开这片土地,和我一起去M国。” “好。” 宋青禾答应的干脆利落。 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东方既白已经长眠于夏末,从此以后,没人会在乎她是阿囡,还是宋青禾,至于她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 宋青禾的十一岁就此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  易女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其实很多悲剧的开始,都是源于一句不痛不痒且不负责任的“听说” 这一章先让小路和小沈休息一下,明天她俩就会出来了 对了,叶白和宋青禾差七岁,那个时候宋青禾才十岁,所以他俩没有不该有感情! 如果说有什么感情的话,也是亲情!两个倒霉孩子相互依偎取暖的亲情!!!! 第49章 chapter 49(修正) 沈南沨在路知忆和张乐天的合作下, 多在警局里呆了三天。 这三天张乐天可谓是尽职尽责,每天都装模作样的去审讯室待上半个多小时,有时候累了, 就让许天泽替他。 但许天泽的演技拙劣,让他演活佛问题不大, 但让他对着已经无辜却还要呆在这里的沈南沨凶,简直实在为难“长老”。 “天泽, 我对你怎么样?”沈南沨顺势靠在椅背上, 睨着一脸无辜的许天泽, 睿智的目光看透了他和张乐天的装模作样。 “学姐......”许天泽意识到, 只要自己多说一句就会穿帮。 -- 第107页 穿帮的后果他不敢想,但好在这是自家地盘, 他惹不起躲得起:“时间到了,学姐我先出去了。” 沈南沨一怔,冷笑了声, 她抬头瞥了眼右上角的监控,做了一个瞄准的手势。 监控室里的两人无奈扶额。 张乐天:“你怎么就穿帮了呢?” 许天泽:“我也不知道啊,我穿帮了吗?” 张乐天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万分后悔答应了路知忆的“馊主意”。 “叫路知忆来, 把人接走,”张乐天彻底炸毛了,许天泽默默后退了几步, “还真当我这儿是妇幼活动中心了?!” 张乐天满腔的怒火透过电话线喷薄而出,路知忆也没生气,边整理资料边点开免提,然后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这些天她和顾殊、顾浅夏四条腿加四个轮子跑遍了大半个A市,终于在精神病院的门卫室里找到了当年撞死叶白的肇事司机, 钱强。 时过经年,当年的魁梧的男人,也已经步入暮年。 路知忆讲明来历后,钱强长叹了一口气:“当年的事,也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那时候还年轻,总觉得自己浑身是劲,儿子上高中了,家里的老人又身体不好,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我就想着多跑几趟车,能多挣点是一点,但用公司的车是不符合规定的,肯定瞒不过领导。 被开除后,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易总找到了,给了我一份租赁合同,那车她租给我了,她说,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我也不怕丢人,姑娘,我眼泪当时就流下来了,易总还安慰我,说大家都是为人父母,养家糊口没错,事后还嘱咐我,别太拼了,身体最重要。” 路知忆听的认真,这和她记忆里的易卜凡出入很大。 在她的记忆里,易卜凡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规定就是规定,制订了就不可以违反,你不容易,多巧,我也不容易。 但她又能理解易卜凡的这份心软——她创业初期被骗的时候,没有人来帮过她,最难的时候,路知忆差点幼儿园肄业。 易卜凡精明但不刻薄,有棱角的善良是她身体力行教给路知忆的,所以她开除了钱强,但还是给了这个人一条谋生的路。 钱强的眼圈泛红,他吁了口气,继续说:“可我这个榆木脑袋,听话只听了一半,那场事故发生之前,我刚跑完隆立的活,一晚上没合眼,就想走个僻静的路段,没成想还是出了事儿。” “那孩子和我儿子一个学校,我儿子说,那孩子成绩特别好,是实验班里的第一名,妥妥的A大B大的苗子, 我因为疲劳驾驶我被判了三年刑,临进去前我特意嘱咐我媳妇儿,找到那孩子的家里人,好好的赔个不是,该赔多少钱赔多少钱,咱们都是为人父母的,明白不论多少钱都没法弥补人家都丧子之痛,但总归是要赔的。” “我媳妇儿把房子卖了,东拼西揍了50万,但等我出来才知道,那孩子压根就没有家人。 安川路的老人说,他早几年捡了个叫阿囡的小丫头,两人相依为命,我们两口子登寻人启事,找了一年都没有找到那个小丫头,公安局也说没有这个小丫头的户籍信息。” 叶白的死没有那些阴谋阳谋,只是一场单纯的交通事故。 易卜凡的好心,再一次给自己招惹了灾祸。 路知忆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积压,陷入了沉默——事到如今,这件事好像已经没有办法找出真正的过错方。 如果易卜凡没那么好心就好了,路知忆自嘲的想。 但她很快从伤春悲秋中走了出来,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想抽你大耳光子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理由。 如果不幸可以规避,千百年前的古人不会创造“命运无常”这个词语。 易卜凡不会狠下心开除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人,因为她太懂没有一家之主没有钱的无奈了。 如果命运是一个齿轮,那些终究要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历史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所为改变原定的发展路线,如果可以穿梭时空,那些注定要发生的,或许会有所推迟,但绝对不会改变。 路知忆回过神,问道:“老人家,您还有当年的寻人启事吗?” “有,”老人起身,颤颤巍巍地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叠寻人启事,上面的照片已经褪色,但少年的笑容并没有因为岁月变迁而减淡半分,身旁的小姑娘紧紧地牵着他的手。 阿囡应该是不喜欢拍照的,但还是陪着少年站在了相机前。 “姑娘,一直没问,易总这些年还好吗?她和我差不多年纪,好像是比我小上几岁,应该退休了吧?” 路知忆的指甲嵌进指节的肉里,利用疼痛感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抬头笑着回道:“我妈早就退休了,不过就她那闲不住的性格,让她安稳的在家颐养天年是不可能的,这几天忙着和小区公园里的老阿姨们计划去和物业谈判,专门开一个空地给她们跳舞,这样就不用和打篮球的小孩抢场地了。老人小孩都开心。” “哈哈哈哈.......”钱强叹了一口气,欣慰地望着路知忆,说,“姑娘,易总把你教的很好,如果你找到了那个叫阿囡的姑娘,记得替我给她说一声抱歉,我亏欠她太多了。” “好。”路知忆答应时,嘴唇微微颤抖。 -- 第108页 真相如此单纯,旁人未知全貌的只言片语或许才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 “张警官,注意一下言辞,”路知忆合上电脑,“说谁是妇女呢,我还没嫌弃你们那儿全是糟老爷们呢。” “是,我们这儿都是糟老爷们,所以你快来把你娇贵的女朋友接走吧,”张乐天借坡下驴地说,“你也可怜可怜一下我们,我们是警察,真不会演戏,许天泽差点穿帮。” “辛苦了警察叔叔,我下午就去把我家那口子带走。” “不能现在吗?” “不能,”路知忆穿好外套,“我上午得去医院拆石膏,总不能一直坐轮椅啊。” “那好吧,”张乐天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又不放心的嘱咐到,“你一定要来啊。” 路知忆答应了声,便挂了电话。 身后推着她的顾殊忍不住嗤笑了声,调侃道:“老路,警察碰上你不知道是他们是撞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 “你想骂我事多态度不好直接说就行,”路知忆把车门打开,熟练地撑着座椅把自己安置好,“我承认自己态度算不上多好,我会道歉的。” 顾殊耸了耸肩,表示理解——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被不明不白地做了八年牢,错过了最好的年华,他在知道真相的瞬间,反应会更大。 别说讲礼貌树新风了,他下一秒估计就会因为损坏公共设施又被警察叔叔逮住。 顾殊从包里取出一个眼镜盒,递给了路知忆:“这个眼镜镜腿螺丝的地方有一个微型的定位芯片,是我和我那位表哥撒泼耍赖求了好久,他才答应帮忙的,你这几天带着就行。” “沈南沨要是问你,你怎么解释啊,好好的眼一周就近视了?” 路知忆推了下镜框,一本正经道:“我说我上年纪,老花眼了。” “哼。”顾殊不屑的笑了声,表示信她个鬼。 “对了,一直没问过,你表哥是那位神通啊?这种高科技都能鼓捣出来。” “你应该见过他,”顾殊瞥了眼后视镜里的人,“A市警察局技侦组组长,刘华年。” 路知忆怔住了——这个世界可真奇妙。 顾浅夏不愧是尽职尽责的经纪人,这边路知忆还没接到人,那边网络上#沈南沨清清白白#的词条已经冲上了热搜。 还破天荒的允许媒体采访,但碍于这是警察局,□□大炮们蹲守在不远的路口处。 这可苦了路知忆,顾殊的车根本开不进去,她只能徒步前行。 路知忆刚拆了石膏,腿脚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走路虽然不需要扶,但让她和之前一样健步如飞实属为难,结果原本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翻了个番儿。 顾浅夏带着化妆师在休息室里忙的团团转,沈南沨没有说话,任由他们摆布。 路知忆突破媒体的包围,推开门的瞬间,和沈南沨四目相对。 “哟,挺热闹啊。”路知忆走到沈南沨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化妆师傻了,望向顾浅夏,顾浅夏望向沈南沨。 沈南沨选择性忽视,望着路知忆的眼镜,问:“眼睛怎么了?你近视的还挺突然。” “这几天用眼过度,看东西重影,就去配了个眼镜,好看吗?” “还行,”沈南沨微微皱眉,“多少度了,100度上下是假性近视,能恢复过来的。” “哎呀,沈姐姐,”路知忆失笑,“别操心我的眼睛了,你也看看你的同事们吧。” 沈南沨回过神,对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员介绍道:“这是路知忆,我爱人。” 路知忆莞尔:“你们好。”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一帮人寒暄了几句,又有开始忙着自己的事——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 顾浅夏没有化妆师给沈南沨画多精致的妆容,只是简单的遮了遮黑眼圈,整理了一下打缕的头发,换了一套舒服一些的休闲服。 路知忆望了眼站在门口的张乐天,俯身对沈南沨轻声道:“我去和张警官打声招呼。” 沈南沨顺着路知忆的方向望去,张乐天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眼眸不觉深沉。 “好,去吧。”她浅笑了下,望着路知忆。 路知忆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转身出去的瞬间,沈南沨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顾浅夏觑着她的脸色,暗自感叹:这脸变的,当代川剧大师。 路知忆把调查到的东西和张乐天交了个底,张乐天听完后,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一些可能只是源于一个误会?” 路知忆不置可否:“误会还不够吗?这份误会的起源,是恶意啊。” 未知全貌,妄加猜测,便是杀人于无形。 “前尘旧事总要解决的,我妈已经不在了,麻烦她老人家也不合适,我替她走一趟吧。”路知忆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去探望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 “不行,如果这种事情还需要老百姓涉险,要我们警察还有什么用?” “OK,”路知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有再多说,“这几天谢谢你们对沈南沨的照顾,也感谢你们给她提供休息室,还有,我为自己先前的失礼道歉,对不起。” 张乐天和许天泽面面相觑,搞不懂路知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小猫忽然不挠人了,给这些啃惯了硬骨头的人整不会了。 -- 第109页 许天泽望着路知忆离开的背影,说:“张队,我觉得我们需要派一些人盯着她,你觉得呢?” 张乐天赞同地点了点头。经过这几次的相处,张乐天认定路知忆就是个疯子。 疯起来不管不顾的那种。 她多半不是良心觉醒,是憋着大招呢。 哎,头痛。张乐天和许天泽长叹了一口气。 路知忆陪在沈南沨身边,两人一起走出了警察局。 媒体见到她们出来的瞬间,蜂拥而至,场面之壮观,沈南沨退圈后,路知忆偶尔还会提起来和她较劲。 当然,这是后话了。 “请问沈小姐,你是真的没有涉嫌刑事案件吗?” “没有,如果有我就不会出来了。”还好有墨镜,不然第二个热搜就是#沈南沨白眼#。 “请问沈小姐,正清娱乐是否真的是大众口中的‘毒窝’?” “这个警方已经发布公告了,我相信所有认真看过公告的人心中自有判断。” “请问沈小姐对警方这次的‘乌龙’怎么看?” “我是中国公民,中国公民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警方在他们职责范围内实行了人民赋予他们的权利,这只是一次很平常的询问而已,算不上什么‘乌龙’。” “我永远相信人民警察,也永远相信中国法律。” 路知忆望着沈南沨,沈南沨在说‘法律’二字时,眼睛是闪着光的。 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沈南沨不会进入这个鱼龙混杂的娱乐场,而是会专心致志地为了心中所信仰的法律而奋斗。 “好了,感谢各位媒体朋友对沈南沨的关心,今天的提问先到这里吧,大家都辛苦了。” 话音刚落,一阵喧嚣,嘈杂中,沈南沨听到一个提问:“请问沈小姐,站在你身边的那位姑娘是那位?” 沈南沨接过那位记者的话筒,举起和路知忆十指相扣的手,琥珀色的眼眸饱含爱意:“她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全部理信仰和梦想。” 路知忆眼眸波动,把逆着所有的镜头和闪光灯的沈南沨拥入怀中。 她们在繁华之中相拥,找回了年少时丢失的勇气。 世界安静了,快门声和闪光灯交织,恍如婚宴上的祝福和欢呼。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完结,不是完结,不是完结! 对于警察这一部分的情节,很多地方可能经不起推敲,毕竟他们对小路和小沈已经不能用包容来形容了,这叫溺爱(笑哭) 感谢大家的包容,也欢迎大家的指正,我以后可能会专门开一本刑侦方面的文,因为日落注重的不是侦查(这是我的错),小沈和小路也不是专业人士,所以作为警察的张乐天和许天泽的出场会有些多,如果影响大家观感了可以微博私信告诉我,也欢迎大家来找我唠嗑!(他俩没有感情线,纯兄弟情!) 小玫瑰(玫瑰与海)会晚一点开,第一个原因是快开学了,课业有些许紧张;其二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小玫瑰的一句话简介“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这是医学生誓词的第一句,再加上自己的专业也是这一方面的,所以想好好沉淀一下。 总而言之,请大家敬请期待小玫瑰!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阅读! 最后,快开学了,祝还在上学的小可爱万事胜意,前途似海;祝已经工作的小可爱,诸事顺遂,身体健康,荷包满满! 应该还有两三章就会完结了,继续征集大家想看的番外! 第50章 chapter 50 回去的路上, 顾浅夏一路沉默。 她的手像上了马达一样,不停地在手机上敲打。 沈南沨和路知忆坐在后座,十指相扣。 虽然这样很没有良心, 但不得不承认,这样很爽。 顾浅夏吁了口气, 瞥了眼后视镜里的明明很开心却不得不控制自己情绪的两人,说:“我没事, 这件事早晚都要公开的, 与其等你退圈后惹一身灰, 不如现在就先处理好。 主要是, 那个时候我说不定就顾不上你了,珍惜吧南沨, 像我这样的良心经纪人你打着灯也找不到了!” 沈南沨点头附和:“是,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她望着顾浅夏的背影, 郑重地说,“谢谢你,浅夏。” 顾浅夏闷嗯了声, 小声嘀咕道:“什么嘛, 搞的我还怪伤感的。” 她和沈南枫不仅仅是简单的工作关系,她们是朋友,是曾一起在黑暗里并肩奋战的战友。 即使沈南沨没有在媒体面前和路知忆公开, 后续如果被拍到了,只要沈南沨不想,顾浅夏能让所有人的嘴都闭得严严实实。 但如果沈南沨真的那么做了,她就不是沈南沨了。 她的小太阳凭什么要躲躲藏藏,她们又凭什么要在乎那些不认识的人的想法。 沈南沨的爱如热烈的红山茶, 坦坦荡荡,无畏无惧。 她和她的小太阳丢了11年光阴岁月,这十一年,她们把自己活成了彼此曾经的样子。 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了彼此,又有什么理由被年少时的幼稚所禁锢呢? ——我管你们怎么看,第一次做人,我只想爱自己想爱人,做无愧于心的事。 沈南沨扶着路知忆走进了电梯,路知忆见她小心翼翼地样子,失笑道:“我没事,这都拆石膏了,不用扶着。” -- 第110页 “我不,”沈南沨揽住了她的胳膊,“拆石膏我都不在,扶一下还不让了?” 路知忆被她的逻辑折服,调侃道:“不就是拆个石膏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偏头,温热的气息染红了沈南沨的耳朵,“沈姐姐,这么喜欢我啊?” “对啊,”沈南沨的眼眸湿漉,灯光下眼波潋滟,“要我在说一次吗?” 电梯门打开了,她们回家了。 路知忆扣住沈南沨的后脑,那是一个缠绵而热烈的吻。 那些没说出口的爱意,借着这个吻尽数表达。 夜幕降临,霓虹把整座城市染成了彩色。 忙碌了一天的姑娘走进了一家开在繁华深处的小店,她已经饥肠辘辘,便点了一碗热粥了。 热粥冒着热气,氤氲中她轻轻地用舌尖试了试温度——烫!但舌尖已经被粥的鲜香所征服。 她认真地品尝着这碗滚烫却鲜美的热粥,舌尖勾住了一粒鲜美的肉粒,肉粒在口腔中舞蹈,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觉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热。 她脱了外套,露出了半截白皙紧致的小臂,热粥暖人,淡淡的粉色由内而外渲染了她的小臂和两颊。 热粥见底,姑娘抵着椅背,在氤氲的热气中,窥见了窗外的万家灯火。 路知忆抱着沈南沨昏昏睡去,再次醒来便对上了神南风琥珀色的眼睛。 “饿了吗?” “有点。” “想吃什么,”路知忆撑着头,如瀑青丝绕过脖颈,在白色的被单上开出了一朵花,“我去给你做。” 沈南沨钻进她的怀里,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之内,闷闷道:“上次没吃成的,今天补上吧。” 路知忆轻吻了一下她的发丝,声音有些喑哑:“好,把我放开吧,得给你做饭了。” “我不,”沈南沨把手环在她的脖颈上,“你带着我一起做吧。” 路知忆失笑,两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儿,才穿戴整齐,路知忆背着沈南沨走到了客厅,连哄带骗了好一会儿才把人放在沙发上。 结果刚切好青椒多好肉馅,沈南沨又走进了厨房,路知忆抄起锅铲笑着警告:“厨房重地,冰箱里只有过期矿泉水的人不配进来。” 沈南沨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地依靠在门边,神情专注地望着路知忆在厨房里指点江山,她的视线过于热烈,看的路知忆心猿意马。 “沈姐姐,我早年间也没少给你做饭啊,怎么这么粘人啊?”路知忆摆好盘,开始切西红柿。 沈南沨顺势走进了厨房,搅拌着路知忆打在碗里的鸡蛋。 两人并排站在厨房里,身后是繁华落尽的灯火。 “路知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沈南沨呢喃道。 路知忆切西红柿的手一顿,抬眸莞尔道:“当然,沈南沨,相信我。” 她的小心思怎么会瞒的过沈南沨呢,但沈南沨还是选择装作不知道。 有些事,总要亲自做一个了结。 翌日,姜朗导演联系了沈南沨。 两人通了接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姜郎导演力排众议,坚持还是让沈南沨继续饰演莲娘这一角色,原因无他,因为沈南沨适合。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灵魂,那个灵魂和莲娘对旧时代近乎疯魔的迷恋完美契合。” 沈南沨眼眸微顿,望着坐在沙发上的路知忆 路知忆带着那副眼睛,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脑。 十几年前的旧事是她和路知忆所执着的郁结,她做不到尘归尘土归土,路知忆也做不到。 沈南沨最后答应了姜郎导演的邀约,台前幕后的很多人为这部电影付出了诸多心血,这是沈南沨给自己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的“结业礼”。 两周后,沈南沨坐上了飞往山城的飞机,临别前,沈南沨抱了路知忆很久,直到登机广播响起才松开。 “沈南沨,相信我。” “我会没事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 平静的一天,顾殊火急火燎地冲进警局,迎面撞上了许天泽。 “你......” “路知忆......路知忆出事了,我找不到她了!” 许天泽一怔,张乐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本应该在山城的沈南沨。 顾殊望着沈南沨,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沈南沨静静地站在哪里,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张乐天拍了拍顾殊肩膀,说:“顾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已经知道了,而且我们有信心可以保证路知忆的安全。” “啊?” “她是个疯子,但也是公民,我们总不能放任着疯子去送死啊。”张乐天说。 *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低垂,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好吵。 路知忆转醒,还没等她看清自己身在何方,右腿的膝盖先传来一阵抽痛。 眼前的重影逐渐重合,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姑娘坐在梨花木椅上,抱着膝盖,哼唱着童谣。 她打量着四周,这是个老房子,斑驳的地面是曾有人在这里生活的证据,她被扔在一个潮湿的角落。 一阵穿堂风过,路知忆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 歌声戛然而止,宋青禾转过身,斜睨着路知忆,莞尔道:“路小姐,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 第111页 路知忆微微一笑,顺势靠在潮湿的墙面上,说:“宋小姐等我很久了吧,不过这待客之道实在上不了台面。” 路知忆送完沈南沨后,刚走出机场,便听到“喵”的一声。她循声望去,一只“乌云盖雪”蹲坐在对面的路沿石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她,似在说:“给朕过来。” 路知忆哑然,走了过去,结果猫主子一见这个“奴才”居然真过来了,扭头就跑,直觉告诉路知忆就到这里就可以,但路知忆还是跟着那只猫走了。 ——时候到了。 “路知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请到这儿吧。” ——原来绑架也能用请来形容,路知忆心里有一句优美的中国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原来把人五花大绑扔在地上也是一种请法儿,”路知忆冷笑了声,“是我多想了,我以为小叶先生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教出来的孩子应该也是和他一样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呢。” 路知忆的语气淡然,却精准地踩中了宋青禾名门,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没等路知忆反应过来,脸上便已经挨了一巴掌,眼睛被甩到了一遍,镜腿里微弱的光熄灭了。 路知忆把嘴里的污血吐了出来,笑容明媚:“怎么,宋小姐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起小叶先生啊?” “小叶先生要是知道自己带大的小朋友长大成了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你说他会不会开心啊?” “闭嘴!你不配提他!你们都不配!” 路知忆又挨了一把掌,宋青禾狠狠地踩在了她的膝盖上,刹那间,路知忆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卡巴”声。 泪水生理性的模糊了她的视线,路知忆趴在地上,笑声充斥满了整个房间。 她的笑声彻底激怒了宋青禾。 路知忆一声闷响,她被压在了地上,后脑被枪抵住,笑声戛然而止,她幽幽道:“你想杀了我吗?” “你敢吗,”路知忆把后脑往枪口上一抵,“或者说,你甘心让我死的这么痛快吗?” “叶白可是死无全尸啊。” 你甘心让我死的体面吗? 你难道不应该把我剁成肉泥才心满意足吗? 抵在后脑上的枪顿了下,路知忆暗自松了一口气——安全了。 处于极度愤怒状态下的人看起来很恐怖,但实际最好拿捏,情绪化的人难以保持独立思考,没有办法独立思考,就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比疯,路知忆还没怕过谁。 “宋小姐,你恨我,恨我妈,我理解,”路知忆挣扎着坐起来,那只“乌云盖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她身边,温热的舌头舔舐着她的指间,路知忆起伏的呼吸逐渐平稳,“俞夏做错了什么?报仇也要找对人啊,伤及无辜未免有些没品了。” 宋青禾瞥了一眼路知忆,嗤笑了声:“路小姐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关心一下别人,是小时候武侠小说看多了吗?” “真当自己是为国为民的大侠吗?” “不敢,我路知忆不是什么有大抱负的人,我总得知道把我扯进这一堆烂糟事的人是谁啊,等到了阎罗殿,也好和阎罗王怹老人家说明白啊。”路知忆把手收了起来,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口腔,乌云盖雪也没有跑,乖乖地蹲在原地,梳理着自己的毛。 宋青禾擦拭着手里的枪,瞥了眼手机壁纸上的俞夏,“让你死的明白一点,我冲着的,是她这双眼睛。“ “因为这双眼睛,我便对她好点,偶尔给点甜头,没想到她这么好养活,那天A让冯三找人尽快验‘货’,她听到了,以为冯三要欺负我,自己送上了门。 送上门的小白鼠,不要白不要。” “我本来不想管她了,可她那双眼睛,太像阿叶了,”宋青禾望着手机里的一下,手指描摹着她的眼睛,“那批货劲儿确实大,她是小白鼠,按理说实验之后的死活就要听天命了,我喜欢她的眼睛,便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害怕,有我呢。” “但我后来发现,她不是阿叶,我的阿叶不是她这个样子,再后来,她连眼睛都不像阿叶了。” 后来的话,路知忆没有再听,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乌云盖雪的毛,猫主子格外配合,没有动,只是从蹲坐变成了趴着。 “她不像阿叶了,就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了。” 路知忆冷笑了声,对上宋青禾的漆黑的眼睛,幽幽道:“宋小姐,俞夏是以为你要被欺负了,才自愿去当小白鼠的。” “我从来没说我要被欺负了啊,”宋青禾的笑容天真似孩童,“都是她的妄加猜测和一厢情愿罢了。” “我没有说过我被欺负了。” “是她自以为是。” “她自己找死,我拦着多不好啊。” “是吗,这话很有道理,”路知忆说,“叶白也是自己找死啊,我要是拦着,岂不是也挡了他的轮回路?” “所以,宋青禾,你凭什么恨我呢?”路知忆望着宋青禾眼中溢出的恨意,冷笑了声,“我明明是做了一件善事啊。” “宋青禾,你真的以为自己恨对了人吗?” “闭嘴!”宋青禾抄起茶杯扔向了路知忆,茶杯精准的砸中了路知忆的额角,碎在了乌云盖雪的面前。 路知忆的衣领被揪了起来,后脑勺和已经裂缝的水泥墙面相撞,发出了一声闷响。 -- 第112页 前一秒还和她共患难的乌云盖雪瞬间倒戈,跑到了梨花椅上。 “阿叶就是被你的好妈妈,十大市民楷模的易卜凡害死的,要不是她,安川路不是被拆,你们鬼迷心窍,想钱想的一刻也等不了,直接撞死了阿叶。” “当时但凡有一个人愿意打120,阿叶说不定不会死!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 “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你不配!” “宋青禾,”路知忆闭上眼睛,眩晕感减弱一些后,她睁开眼,宋青禾的脸依旧模糊不清,“你别自欺欺人了,你问问自己,你真的不知道叶白的死因吗?” 宋青禾愣住了,路知忆借势用脑袋狠狠地砸中了她的下巴,宋青禾吃痛,揪着路知忆头发的手下意识往墙面的方向一推。 路知忆暂时“自由安全”的代价是一阵湿热顺着后脑勺,流进了她的衣服内,米色的衬衫背面多了一道暗红。 路知忆睨着瘫坐在对面的宋青禾,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宋青禾,那个司机拜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他亏欠你很多。” 宋青禾望着她,冷笑了声。 路知忆眼前一片模糊,她晃了晃头,短暂的清明间,她看到乌云盖雪旁边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她靠在墙角,死死地望着宋青禾的方向,“下一句,是我想说的。” “宋青禾,”路知忆轻笑了声,“你他妈的活该。” 话音刚落,路知忆的手被碾住,指节发出一声清脆。 路知忆的笑容更加肆意:“我妈,清清白白,她不欠你的。” 脸上一阵火热,路知忆的耳边一片忙音。 “她至死不知道还有你这号人,你的恨,真是有够好笑的。” “你是谁啊,凭什么替叶白安排莫须有的杀身仇人啊......” 刹那间,路知忆感觉自己的手掌好像被贯穿了,亦如2008年的夏天,那条胡同里的卢志杰一样。 世界安静了。 她好像听到了警笛大作的声音——终于等到了。 朦胧间,在一声枪响后,有个人护在了她身上。 枪声之后,她好像听到了沈南沨声音。 “沈南沨,信我,我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正文完结,到时候会有红包掉落! 感谢支持,求评论,求收藏~ 预收求养肥~~ 微博:三又木的榆树,老福特和微博同名,正式完节后(包括番外)可能还会有一些小剧场掉落,微博和老福特都会有,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关注一下,也欢迎大家找我唠嗑! 第51章 chapter 51 “路知忆.......路知忆......” ——好像有人叫我。 好累啊。 妈, 我想你了。 路知忆感觉自己周围凉飕飕的,刚想找个暖和地方,衣领忽然被人拽住了, 她回眸,便看到易卜凡肃穆的脸。 “妈......” “别叫我妈!你是我妈!”易卜凡女士怒不可遏, 在她旁边烹茶的老奶奶见怪不怪。 路知忆哑然:“那好,闺女, 别生气了。” “嘿, ”易卜凡望着她, 终于还是绷不住了, “去你的吧,死丫头, 你来这儿干嘛!还不快滚回去!” “妈,我想你了。” “想我干嘛!我一个中年妇女有什么可想的,快给我滚下去和沈南沨过小日子去!” 说着, 易卜凡便要推她。 “妈,让我在好好看看你吧。” 易女士眼圈泛红,但还是嘴硬:“看什么看, 老娘风华绝代, 举世无双的容颜是你能看的?” “是,我们阿凡永远年方二八,风华绝代, 倾国倾城。” ——这个声音好熟。 路知忆循声抬眸,能如此吹易女士的彩虹屁,除了李昌平还会是谁呢? “妈,李叔叔。” 李昌平笑着颔首,说:“阿忆, 回去吧,你的软红尘在等你回家。” ——沈南沨,我答应她了,我会没事的。 刹那间,路知忆眼前白光如昼,易卜凡和李昌平的身影逐渐模糊。 她再睁开眼,鼻尖是消毒水的气味,眼前是沈南沨泛红的眼睛。 沈南沨忙握住她的手,说:“阿忆,你看看我,还记得我是谁吗?” 路知忆失笑,她想抬手抚摸下沈南沨有些憔悴的面容,但很不幸,她的胳膊上了石膏。 “记得,你是我的爱人,”路知忆莞尔,“沈南沨,我说了,信我。” “信你。”沈南沨冷哼了声,路知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后背突然发凉。 “我就是太相信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和许天泽找到你的时候,你是一副什么鬼样子啊?鼻青脸肿,身上全是血,这就是你让我信的? 国家有警察,能不能相信国家机关的办事能力,能不能不要这么轴,你以为自己是十八铜人的兄弟十九铁人吗?” 路知忆看着沈南沨举起又放下的手,忽然庆幸自己现在是躺在病床上,不然十之八九那举起的手是要落在自己身上的。 “沈姐姐,我错了,”路知忆望着沈南沨,一双眼睛眼眸澄澈,无比乖巧,仿佛刚拆完家还面带微笑望着你的萨摩耶,“别生气了,姐姐,我手疼。” 沈南沨吁了口气,瞥了眼路知忆的手——左手手腕错位,还好;右手比较惨烈,从指节到手掌包了个严实,医生一度觉得这只手没法要了。 -- 第113页 感谢现代医学,感谢医生妙手回春。 沈南沨给路知忆调整了一下床位,路知忆的视角瞬间开阔了,同时她也不幸的发现,自己刚拆石膏还不到一个月的右腿再一次光荣挂彩,不同于上一次洁白如雪的石膏体,这一次的石膏花里胡哨。 “早日康复,辛苦了。”这么善良,是许长老的风格了。 “你就作死吧。”这无可奈何的语气,和不羁的字体,是张乐天了。 “缺了大德了。”沈南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说:“这是顾殊写的,写完就被我赶出去了。” 路知忆赞同道:“沈姐姐干的漂亮!” 路知忆仔细在石膏上寻找沈南沨的字迹,沈南沨瞥了她一眼,无情打击:“别找了,我没写。” “你为啥不写?”路知忆不解。 “因为我的任务不是送祝福,”沈南沨把切好的苹果送到她嘴边,“我的任务是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鼓捣好。” 苹果还挺甜,路知忆想。 “宋青禾呢?被抓了?”路知忆问。 “没有,”沈南沨眼眸淡漠,“她死了,在所有人面前饮弹自尽。” 宋青禾没有去别的地方,她一直呆在安川路,呆在那个阿囡和叶白的家。 她被A带往M国后,A并没有让她和其他人一样上学,而是安排她学习射击,近身搏斗,甚至唱歌跳舞。 A身边有很多和她境遇相似的人,和他们相比,宋青禾竟然不是最惨的,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未名者。 他们来自各个国家,没有户籍,没有国籍,自然无人在意他们的生死。 未名者每个月的13号会进行考试,这一天很多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绅士和小姐会来,他们或是商界巨鳄,或是上层名流,又或是政界人士。 他们和A一起坐在高处,一同观赏这这场相互厮杀的修罗场。 每一次考试都是要献血献祭的。 输了的代价是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 赢了的人,会听到最热烈的掌声,其中还会夹杂着几声赌命赌输了的调侃。 最后在鲜血中杀出一条路的那一批人,则会在各种身份中转换。在法制社会里,他们已经社会性死忘。社会性死亡的活人,比死人好用的多。 未名者的任务是在刀尖上跳舞,相比他们活着,A更希望他们死的悄无声息,世上不缺被苦难折磨的人,在找来换上就好。 宋青禾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她很聪明,是个天生的杀手,够狠,也够恨。这是A给她的评价。 宋青禾知道叶白的死只是一场意外,他的死无关商业上的阴谋阳谋,但当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M国的五年,把她身上的仅剩的阿囡的影子也彻底消散。 阿囡可以接受阿叶只是死于意外,宋青禾却不可以。 那么好的阿叶,怎么可以只是死于意外? 宋青禾失去了一切,带着身上仅剩的那一点善投向了黑暗,报仇是她活着的所有的指望,现在却告诉她,她恨错了人。 那这不人不鬼、沾满鲜血的五年算什么? 15岁那年,A安排宋青禾回国,任务是把已经研发到三代的HPD带到国内,宋青禾完成的很好,冯三的月光KTV是第一个据点。 HPD的纯度极高,成本不非,这注定它没法像其他毒品一样在底层流通,既然没有办法流通,那就在顶层。 娱乐圈灯红酒绿的繁华,是罪恶最好的遮羞布。 报仇已经让她病态,她必须要报仇。 她必须要证明,自己荒唐的五年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徒劳。 可她忘了,叶白最开始答应搬离安川路的初心,是为了让她不再是一个被法制社会边缘话的人,他想让她上学的。 叶白想让阿囡和其他小孩子一起走在阳光下,讨论昨晚的动画片和今晚吃什么这种平淡如水的问题。 “没人可以审判我,没人可以决断我的对错,你们都不可以!” 这是宋青禾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荒唐。 * 路知忆这次的伤势用主治医生的话来说,和回炉重造的区别不大。沈南沨深表赞同,逼着她住了一个月的院,直到身上的石膏都卸了,才带她回家。 期间警方郑重声明,沈南沨没有涉嫌任何毒.品有关的违法犯罪行为,11年前卢志杰被杀案为误判,路知忆沉冤得雪。 网络舆论哗然,那些谩骂声忽然消失,公关文稿满天飞,#沈南沨清白#再一次冲上了热搜,连带着一起上热搜的还有#沈南沨爱人#。 原因是一个名为向笙的自由摄影师,在医院走廊尽头的落地窗瞥见了沈南沨和坐在轮椅上的路知忆,她们沐浴在光里,笑容粲然。 抵过世间所有的美好。 向笙将照片发布出来的时候,文案只有一句:本照片经沈南沨和其爱人同意后公布。 路知忆出院刚到家门,外套还没脱,便听到脚下传来一声“喵”。 乌云盖雪偏头望着她,似乎觉得这个女人居然还活着,实属人间奇迹。 “宋青禾自杀后,这小猫就赖上我了,”沈南沨一把揪起乌云盖雪的后脖颈,把它放到了一旁的猫爬架上,“怪可怜的,就带回家了。” 路知忆望着猫爬架上的“主子”,浅笑了下:“挺好的,给取名字了吗?” -- 第114页 “没,你有什么好名字吗?” 路知忆和猫爬架上的主子大眼对小眼了一会,最后郑重其事地说:“叫路太平吧。” 沈南沨听到这个名字,一口气没顺过来:“你认真的吗?” “万事太平,多好的寓意。”路知忆边帮沈南沨顺气边说,语气理所当然。 “不行,这名儿叫出来它还做不做猫了?” “那叫啥,”路知忆想了一会,突然灵光一现,“有了,路二丫!贱名好养活!” 沈南沨被气笑了:“路同志,它是公猫,叫二丫合适吗?那还不如叫太平呢!” “好,”路知忆打了个响指,走到猫爬架前把一脸懵的路太平抱走了,沈南沨一愣,“你都说了,叫二丫不如叫路太平,那就叫路太平吧,来,太平跟妈走,妈给你找好吃的去。” 沈南沨茫然,后知后觉到,自己好像被路知忆算计了。 但相比她,路太平好像更难过。 它原本是可以成为一只叱咤小区的乌云盖雪,活生生被路知忆养成了好吃懒做的老佛爷,体重成倍数增长。 更可气的是路知忆选择性眼瞎,总觉得路太平不胖。经常半夜起来偷摸给太平老佛爷加餐,屡教不改,愈挫愈勇。 沈南沨犟不过老佛爷的妈,就开始整治老佛爷,为了让太平的身材均衡一点,沈南沨在顾浅夏的怂恿下买了个滚筒,试图让老佛爷跑起来。 路知忆不屑地笑了声:“母猪上树了咱家太平不不会迈腿,你且看吧,这玩意儿的下场只会是落灰。” 所谓“知子莫若母”,太平用行动打了沈南沨的脸,它除了第一天给了这个大家伙一个白眼以外,其余时间恨不得绕着它走。 对此,路*碎嘴子*知忆抱怨了很久这玩意碍事,但好在她没抱怨太久,因为她看到了沈南沨的支付记录,这个废物玩意儿居然要500块大洋。 路知忆觉得这个世界不能好了。 沈南沨在她碎嘴子的攻势下放弃了让路太平健身的想法,转而继续和大半夜偷偷喂食的太平妈斗智斗勇。 和路太平比,显然她妈比较好控制——没有什么是亲一下不能摆平的,如果有就多亲几下。 * 《半块红布》杀青于新年的正月十五,路知忆抱着路太平在床上撒泼打滚,“我不想赶飞机,也不想坐地铁。” 沈南沨望着一人一猫,无奈扶额:“那你们娘俩想干嘛?” 路太平:“喵呜!” ——吃小鱼干! 路知忆:“在山城玩两天呗,这么长时间了,为了配合你的工作,我和太平都快在酒店待发霉了~~” 沈南沨望了望路知忆,又望了望在听到出去玩之后果断和铲屎的拉开距离的路太平,叹了口气,抬手把路太平扔进了笼子里。 “走了,”沈南沨轻轻捏了下路知忆的脸,“我们出去玩。” 街边的小贩说着江湖气十足的方言,形形色色的的人在落日余晖下走着,她们牵着手逆着人群向前,追逐着转瞬即逝的日落。 “日落永远温柔,我永远爱你。” 老A依旧存在,这个时代亦不完美。 但还好,我们依然在靡华中向往光明的信仰。 夜幕降临,粉紫色变为了浩大的幽蓝,她们在人群中央执手相望。 这是盛世太平,也是烟火人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老A其实并不是一个具象化的角色,她是一个缩影,她所代表的那些不好的,阴暗的事物在当今依然存在,我在写的时候有想过改变这个结局,让老A收到还有的惩罚,但最后还是没有改,因为如果改了,日落好像就少了些什么。 向笙是《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的主角之一,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戳专栏养肥哟~~ 小沈和小路会在她们的世界里永远幸福,我们也要在三次元里努力奋斗呀!加油! 最后,感谢阅读,感谢大家支持,评论区如果有小可爱写长评按规矩送大红包,如果没有,也按规矩抽奖送大红包! 微博:三又木的榆树,老福特同名。 第52章 番外一平行世界 路知忆刚从墙上翻下来, 没等站稳便看到了李昌平正笑着望着她。 “李叔叔,你怎么来了。”路知忆一怔,视线闪躲着含糊道。 “我正好去你妈公司办点事儿, 刚准备回去就接到了你妈妈的电话,”李昌平拍了拍路知忆的肩膀, “知忆,心情不好李叔叔理解, 但你选择用逃课的方法逃避是不是不太好?” 路知忆没有接话, 但也没有抵触和李昌平一起重新回学校,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面对才是。 两人一路沉默,到赵春兰办公室门口时, 路知忆刚想敲门,李昌平叫住了她:“知忆,你妈妈让我给你第一句话, ”路知忆望着他,悬着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她永远向着你。” 路知忆的眼圈红了, 她垂下头, 深吸了一口气,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 “我们进去吧。” “你好,您就是路知忆的叔叔吧, 知忆妈妈已经告诉我了,麻烦你了,这么忙还要拨冗前来,但都是为了孩子。” 李昌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路知忆坐在他旁边,望着打在桌面上的光束出神。 “赵老师,知忆的妈妈已经把大体情况和我说了,”李昌平笑着打断了赵春兰的侃侃而谈,“我和她妈妈都一致认为知忆这次过分了。” -- 第115页 路知忆一愣——不是说向着我吗? “她不应该把脾气撒在去上厕所的同学身上,那位同学估计吓得不轻吧?”李昌平关切地望着赵春兰。 这一招反客为主,给赵春兰整蒙了,她点了点头。 “赵老师,我看这样吧,”李昌平说,“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算不上小,孩子们还得继续在一个班里上课,要不把那个孩子叫来,知忆当面给她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小孩子嘛,争得就是一个面子,道完歉面子回来了,自然也就没有了隔夜仇。” 李昌平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因为工作的原因,别的他或许不擅长,但嘴皮子这一块儿除了易卜凡以外就没服过谁。 话说到这儿,赵春兰也必须把心理阴影还没消散的盛乔叫了过去。 路知忆望了眼李昌平,李昌平微微耸肩——你看着办。 路知忆起身,深吸了口气,郑重地给盛乔鞠了一躬,然后开始阴阳怪气:“对不起盛乔同学,我不应该太听你的话,因为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给你造成了心里阴影这一后果我很后悔,请你原谅我的莽撞。” 这一番话说完,盛乔的脸白一阵,红一阵,赵春兰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李昌平这是点自己呢。 如果地上有缝,不管多小,盛乔也一定会把自己塞进去。 但可惜,没有缝给她用,她不得不牵强地扯出了一个笑脸,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逃似的跑出了办公室。 ——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赵春兰望着李昌平,说:“李先生,您好像不是来解决问题的。” “赵老师,我当然是来解决问题的,”李昌平把路知忆护在身后,“我们知忆已经和刚才那位同学道歉了,那位同学也已经原谅她了,问题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知忆妈妈没有告诉你,”赵春兰犹豫了一下,路知忆还在,她不应该把话说的太直白,但她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委婉的词句来形容同性恋,还是咬着牙把大白话说了出来,“路知忆早恋了,对方是个女孩子。” 李昌平点了点头,偏头问路知忆:“你早恋了?” “没,”路知忆忙否认,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后,她低下头小声嘀咕着,“我倒是想,但人只把我当朋友,我充其量算单相思。” “那就是没有早恋了。”李昌平把路知忆的话精炼成了一句结论。 “赵老师,第二个问题也解决了,我们知忆没有早恋。” “可.......” 话音未落,李昌平抢先道:“可是她喜欢的是女孩子是吗?”路知忆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李昌平笑着拍了拍路知忆的肩膀,说:“赵老师,我和知忆的妈妈很赞成小孩子不能早恋的这个教育观念,因为孩子还小,还没有形成正确的是非观和三观,但我们不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可以对一个人产生‘喜欢’这种情愫。” “喜欢就是喜欢,这无关性别,只和这个人相关,我和知忆妈妈支持并保护她在这个年纪的所有悸动。” 赵春兰叹了口气,家长的态度很明确,她又有什么立场继续多言呢? 路知忆默默跟在李昌平身后,几次想问他那些话是他的想法还是易卜凡的意思,但还是没敢开口。 李昌平瞥了她一眼,轻笑了声,说:“刚才那些话是我的意思,也是你妈妈的意思。” 刹那间,路知忆的世界安静了一秒钟。 “我妈她真的不...不觉得我恶心吗?”路知忆小心地问。 这次回答她的不是李昌平,而是李昌平手机里传出的易卜凡的声音:“路知忆,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恐怖吗?我寻思着我也没跟个夜叉一样每天对你凶神恶煞的啊?!” 路知忆倒吸了一口凉气,忙接过手机,说:“没有,母后大人风华绝代,那一张绝世容颜怎么会是夜叉呢,我就是,”路知忆的眼泪打湿了手背,有些委屈道,“我就是害怕。” “路知忆,你虽然学习成绩算不上多好,但你是我的骄傲,”易卜凡说,“你能够真正的认清自己的喜欢,并且敢大声的说出来,就已经强过了许多人。” “这个世界上比口是心非更多的人,是沉迷在自我欺骗中的人,很幸运,我的女儿不属于两者。”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路知忆的眼泪止住了,易卜凡一字一句道,“你选择的路是一条人烟稀少的崎岖险路,你要想好上路后的所有后果,如果只是一时兴起,我劝你连启程都不要想,因为你承担不起那些后果;如果不是,哪怕所有人都翻白眼,妈妈也会是你永远坚实的后盾。” “我在乎的,只有人品,不是性别,明白吗?”、 “嗯,”路知忆点了点头,“妈,谢谢你。” 不知不觉,放学铃声响起,路知忆把手机还给李昌平,头也不回地奔向了通向高中部的天桥。 桥的那边有她的软红尘。 沈南沨刚走出教室,便看到路知忆站在楼梯口等着自己。 人潮汹涌,她逆着人群走到了她身边,握住了独属于她的人间烟火。 她们走出校门,一辆警车停在不远处的网吧门前,沈南沨瞥了一眼被塞进警车里的人,有些眼熟,再一看,不就是那个自己找打的黄毛吗? 周围看热闹的大妈小声议论道:“这个人是那个姓冯的小弟。” -- 第116页 “好像是因为在网吧里打游戏忽然抽过去了,正好撞上了来查黑网吧警察,警察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做了大孽,抽烟还不够,居然抽上了白.粉!” “缺了徳了真是!” 沈南沨默默认同。 路知忆买好了粥刚想问沈南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结果一转头人不见了,仔细一看——好嘛,沈南沨站在一群大妈身后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你看什么呢,看的那么入迷。”路知忆调侃道。 “刚才有个人被抓了,好像是因为吸毒。” 路知忆一怔,她自幼少挫折多顺遂,迄今为止最大危机是差点被人贩子拐卖,但那个人贩子的下场感人,吸.毒这种程度的犯罪,路知忆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良久,路知忆骂了一句:“缺了大德了真的是!” “嗯,我同意你的观点。” “沈姐姐你成绩这么好,真的没认真想过以后干啥吗?” “没有,”沈南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问,“你呢,还是坚定地要学法吗?” “这个嘛,”路知忆想到了李昌平日渐稀少的头发,犹豫了一下,“不一定,我觉得当警察也挺好,保家卫国是这个世界最酷的事情!” 说着,路知忆心中的爱国主义火苗熊熊燃烧,蹭了蹭沈南沨的肩膀,说:“我当警察,你当法官,我负责除暴安良,你负责明察秋毫,我们手牵手一起走在建设社会主义法治中国的康庄大道上!” 想想都激动! 沈南沨认真地想了一下,莞尔道:“也不是不可以,我问题不大。” 路知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沈南沨的肩膀,理所当然道:“我的问题有点大,但如果有沈姐姐的帮助,问题就不大了。” “沈姐姐,看热闹是填不饱肚子的,”路知忆拽住她的袖子,“看一下,想吃什么?” “都行,你吃啥我吃啥。” 路知忆哑然,玩味地打量着沈南沨,调侃道:“沈姐姐,我今天上课学了一个新词,叫夫唱妇随,你这话让我忍不住想入非非啊?” 沈南沨浅笑,视线相撞的瞬间,路知忆心动了:“不用想入非非,我就是那个意思。” “啊?” “夫唱妇随的意思。” 正午骄阳夺目,蓝白色的青春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她们站在光里,十指相扣,一边是喧嚣人间,一边是年少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根正苗红路知忆,为爱学法沈南沨。 第53章 番外二 沈南沨6月在微博上发布了退圈的声明, 瞬间一石掀起千层浪——至少在网络世界上是这样的。 至于这个浪有多大,沈南沨和路知忆并没有很了解,两者都被顾浅夏勒令卸载微博, 关闭社交软件,更换电话号码。可见网络舆论中, 有很大一部分声音再说沈南沨退圈原因是因为爱情。 为爱退出名利场,想想就很伟大! 名是其次的, 白花花的银子是主要的。沈南沨激流勇退的代价是品牌商的控诉, 只能咬牙还债。 沈南沨打完最后一笔款, 气定神闲的在沙发上逗路太平, 太平妈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这一副“父慈子孝”的好光景。 对于谁是爸爸谁是儿的这个问题,路太平和沈南沨出奇的一致, 都认为自己是爸爸,对方是逆子,因而一人一猫最温馨的时刻大多数时候只有沈南沨外出回来坐在沙发上那十分钟, 如果她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小零食,温馨时刻会延长3到5分钟不定。 “路太平,回你的窝里去, ”路知忆拎着路太平的后脖颈, 把它扔到了猫爬架上,“坐沙发上那个,你擎等着吃啊, 不求你下厨,动一下筷子行吗?!” 路知忆一直都知道沈南沨不爱吃饭,相比吃饭她更喜欢赖床,要是之前路知忆也就由着她去了,等沈南沨饿了她再去做就好, 但这几天沈南沨一边忙着和品牌商斡旋,一边在准备回学校进修的事,路知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两斤肉又掉下去了。 “处理完了?”路知忆瞥了眼沈南沨的手机,问。 “嗯,刚打完最后一笔赔款,删掉了最后一个业务相关人员,”沈南沨长舒了一口气,“存款是都没了,这栋楼也损失了一半,之前都是我的,现在只有十层往上的是我的了,路老板,我又要回学校进修,咱们家至少一年要只出不进了,怎么办?” “什么叫只出不进啊,我没有手吗,”路知忆抬手给了沈南沨一个脑瓜蹦,“我,路知忆,知名纹身设计师,就算现在不给人纹身了,但我可以设计啊,要知道我很贵的。” “咱家目前唯一担得起孩子这个称号的物种只有路太平一只猫,家里有我呢,你放心追逐梦想!” “你呢,”沈南沨眼波温柔,“你当时和我说过,想学法律的,要不要和我一起?” 路知忆一怔——自己年少轻狂的时候好像确实说过这种不考虑头发的话。 “害,这不是当年年少轻狂不知头发的好嘛,”路知忆讪笑了几声,“现在也挺好的,虽然一开始不是很喜欢纹身这个工作,但做的时间久了,其实也不错。” “沈姐姐,我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在进监狱之前受过最大的罪就是吃我妈做的饭,我和大多数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对于未来没什么想法,仗着青春年少想一出是一出。” -- 第117页 路知忆靠在沈南沨的肩上,说:“当时头脑发热想学法也是因为李叔叔的影响,觉得学法倍儿酷,但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当时不知道,现在也不想去追究自己十三四岁的天马行空, 但现在我能确定的是,我喜欢画画,也喜欢设计,路要朝前走,人要向前看,对吧?” 沈南沨点了点头,轻笑了声:“当年我因为你才去学的法律,没想到现在你不喜欢了,我却爱上了。” “这说明咱来天生一对,活该你爱我,”路知忆抬头望着她,勾了下她的鼻尖,说,“吃饭吧,今天有西红柿炒鸡蛋,我特意放了糖。” “好,这就来。” “对了,今天谁洗碗?” “洗碗机。” 洗碗是不可能好好洗的,小时候因为没有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就该让科技改变生活。 同年九月,她的息影之作《半块红布》入围了第44届XX电影节最佳影片,原定的最佳女主角也是她。 但彼时,沈南沨正徜徉在学习的海洋里不能自拔,能把她捞起来只有路太平睿智的审视和路知忆的碎嘴子攻势,主办方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沈南沨一看是陌生号码,直接拉黑了。 至于顾浅夏,她因为没日没夜的连轴转,把自己送进了医院,然后邂逅了爱情,中规中矩的姑娘瞬间闪婚了,彼时正在大理度蜜月,工作号直接关机。 主办方联系不到人,奖项又不能颁给一个不出席的人,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只能把最佳女主角换成了电影《死于12月15日》的女主角,徐半夏。 沈南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错过了一个大奖。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身边有比奖项更雀跃的存在。 虽然,“雀跃”好像更关注路太平这只死肥猫。 沈南沨望着数不清第几次被她抓到偷喂路太平零食的路知忆,无奈的叹了口气,在路知忆茫然的眼神下装梦游“游”回了房间。 为爱梦游,演的超群,梦的伟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家庭地位 一号选手路太平觉得:食物链的顶端是路知忆,毕竟她经常给自己加餐,至于沈南沨这个晨昏颠倒的逆子必然是底端。 二号选手沈南沨觉得:顶端是路知忆,毕竟她是掌勺的,自己和路太平那只死肥猫并列垫底。 三号选手路知忆觉得她们的想法都很有道理,尤其是自己在顶端这个观点,她很难不认同。 所以,家人们,人在江湖走还是要有一技傍身啊! PS:百万加急的作话! 刚刚发现编编给安排了榜单,大家还想看什么番外可以评论区说一下,只要能写我都写,预计下周小日落将正式和大家再见! 第54章 番外三 路知忆一开始是不愿意和沈南沨一起去山城的, 她甚至不愿意去剧组。 一来是真的宅,二来是因为路同学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爱情理论”,说, 情侣之间不能太黏了,新鲜感是爱情最好的保鲜剂。 路知忆觉得这个理论简直太有道理了, 就是新时代广大情侣们的醒世恒言,但她最后还是去了。 “你不是说不去吗?”沈南沨斜睨着她, 玩味道, “怎么, '醒世恒言'都留不住你躁动的心了?” 面对沈南沨的质疑, 路知忆开始冠冕堂皇地胡说八道:“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的工作在哪都能做, 换个地方说不定更有灵感。” “哦。”沈南沨敷衍的答应了一声——编,继续编。 “不是我想去,是路太平在家憋坏了, ”忽然成为风暴中心的路太平倏然端庄,路知忆指着它,开始数落, “你看看它胖的, 和球的唯一区别就是球打气儿,它吃猫粮。 “人家是贴秋膘,它是一年四季都在贴膘, 得让它出去见见其他身形健美的猫,受受来自社会的内卷,说不定回来就想痛改前非,重新做猫了。” “哦,”沈南沨瞥了眼无辜的路太平, 嗤笑了声,“你能正确认识到路太平的体重让我很感动。” 路知忆背着良心点了点头,同时松了口气——这个理由简直天衣无缝。 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因为看到了姜朗发来的剧本上的三场吻戏急了。 一旁无辜被损的路太平懒懒地瞥了一眼路知忆,无可奈何地玩着自己的爪子,仿佛在说:“给我偷偷喂零食的时候喊我小甜甜,现在找不到借口了就叫人家死肥猫了,逆子,你没有心!” 沈南沨莞尔一笑,满意地把机票换成了两张高铁票。 路太平跳到她脚边,不满地喵了一声——没错,沈南沨是故意让路知忆看到的。 自从那次之后,沈南沨对让路知忆一个人留守这件事直接ptsd。 路知忆很理解她的担忧,毕竟是自己做的孽,但这丝毫不耽误她继续胡搅蛮缠外加肆意调侃。 沈南沨作为一个典型的天蝎座,小小的“报复”一下也是爱的一部分。 何况她已经吃路太平这只独得恩宠的猫的醋很久了。 路太平看着沈南沨,悲哀的发现,自己的两个逆子好像一个不如一个。 一个是个连这种小把戏都识别不了还帅锅给自己的大傻,另一个沉迷在这个只有三个人的家里演宫心计自娱自乐。 ——没错,路太平不觉得自己和沈南沨是两个物种,甚至对沈南沨每天都可以和路知忆同床共枕,自己却只能和冰冷的猫窝为伍非常不满。 -- 第118页 每个华灯初上的夜晚,路太平蹲坐在猫窝里的身形都莫名萧索。 说起路太平,它和其他猫还不太一样。 大多数猫都是社恐,但太平老佛爷生来就不知道社恐为何物,不仅不排斥出门遛弯,走在路上的时候颇有“这块地皮被我承包了”的霸气。 不仅如此,甚至在外人面前非常没有脾气。 只要是长的符合它老人家审美的人类,任摸任撸;不符合它审美的来逗他时,他也不反抗,但多少有点被迫营业的意思。 路知忆望着和个吉祥物似的趴在化妆台上的路太平,忍不住和沈南沨吐槽:“你说路太平是不是成精了?” 沈南沨瞥了一眼,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路太平年仅四岁就知道自己挣猫粮的重要性,你作为它的监护人,相比担忧他是不是成精,难道不应该感动吗?” 路知忆闻言正纳闷,结果一回头便看到一位穿着黑色T恤的长腿细腰的美女在给路太平喂零食。 路太平少见的不理会零食,目不转睛地盯着美女。 沈南沨嗤笑了声,对坐在另一边的宋楚调侃道:“宋老师,我家猫看上你女朋友了,怎么办?” 路知忆一怔——那个长腿细腰的大美女居然是洛惊觉。 洛惊觉身量修长,一头青丝用笔随意地盘了起来,五官精致,未施粉黛便足够惊艳——单看长相,值得宋楚暗恋多年。 但路知忆还是很难想象出这位美女在精神病院里工作的时候,要和病人及病人家属斗智斗勇的画面。 洛惊觉抱着路太平走了过来,柔声问:“南沨,这小家伙太可爱了,叫什么名字啊?” 沈南沨抬眸望着路知忆,微微偏头——你起的倒霉名,你自己说。 路知忆:自己说就自己说,太平这名儿多好听! “叫路太平,太平盛世的太平。” 洛惊觉一怔,很善良的附和了一句:“原来这只小可爱身上背负了这么大的理想啊。” 说完,便把路太平放下了,倒不是因为路太平身上背负的理想太重,而是因为它理想之下的肥膘。 那是真正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路太平挣扎着不愿意从洛惊觉怀里出来,被放到地上了还耍赖蹭着洛惊觉的腿。 这耍流氓的行径得亏是一只猫,路知忆想。 身为它妈的路知忆无可奈何,只能简单粗暴的拎着它的后脖颈,把它扔到了它原来的位置上,还特别贴心的送上了安慰:“人家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你不能干这种插足人家感情的事,懂吗?” 路太平的前一秒因为爱情的红线被无情斩断而阴郁的眼睛,在听到“有夫之妇”这四个字的瞬间,倏然的瞪大——有夫之妇? 是哪个小犊子抢在朕前头了?! 下一秒,路知忆便近距离感受到了路太平望向宋楚时,猫眼中散发出的幽怨。 为了防止宋楚被失恋的路太平挠伤,路知忆又送上了贴心的安慰:“看什么看,人猫殊途,你们物种都不一样怎么在一起啊,你要认清自己。” ——什么?我不是人吗? 我居然不是人。 这个打击对路太平这只大猫咪而言,比前者更甚。 总而言之,路太平在自己不平凡的四岁猫生里,成长了很多。 路知忆这一连串的打击,一旁看热闹的沈南沨都有点心疼路太平了。 她起身上前揪住了路知忆的后衣领,把人拎到了面前,说:“祖宗,做个人吧,你这安慰句句踩在雷点上。” “哎呀,”路知忆挣开束缚,拍了拍沈南沨的肩膀,“我说的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客观事实嘛,这位家长不要太敏感了,孩子的讲究一个恩威并施,太溺爱是会害了他的。” 沈南沨被路知忆这一番不要脸的言论气笑了:“现在成我溺爱他了?” “难道不是吗,这位家长,别以为你晚上偷偷给他加餐的时候我没看到。”路知忆义正言辞地倒打一耙。 “是,不是你,”沈南沨睨着她,“大半夜起来喂零食的人是我,行了吧?” “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还是一个好同志,”路知忆从沈南沨琥珀色的眼睛中,看到她在克制当众给自己一顿收拾的冲动,便很有眼力见的后退到了安全距离以外,双手合十,继续嘴欠,“我见施主天资聪颖,是个当冤大头的奇才,猫咪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沈南沨被她逗笑了,但没等笑出声就被身旁准备给她上口红的化妆老师“警告”了:“南沨,嘴巴不要动,口红出界概不负责啊。” 路知忆坐在十米开外与她相望,笑靥如花,和一旁阴郁的路太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吻戏开始了。 “阿沨啊,注意一下情绪,记住你爱他!来,各部门注意,三二一,action!”姜导演充满干劲儿的喊到,一段时间的停工让他的普通话标准了不少,甚至还带了点山城方言的意韵。 路知忆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想看,但路同志为人比较欠,看的认真,看的心里酸。 ——出来混,是要还的。 她和洛惊觉两个人并排站在角落,看着各自家的两个人在摄影机前动情的表演着生离死别,演技专业,甚至还走了两条。 两个素人家属理解都是戏,但心里还是怪怪的,怪的点不是因为戏,而是因为身边站着的对方家属。 -- 第119页 此情此景,像极了两人相约来捉奸。 两个人都决定转移一下视线,异口同声地说:“宋楚(沈南沨)演的好棒啊。” 刹那间,空气凝固了——那边两位拍的是吻戏,这夸奖怎么听怎么怪异。 路知忆讪笑了几声,瞥了眼化妆台上的路太平。 路太平这个万能的暖场机器和他天蝎座的“逆子”一样,记仇的很。 拒绝营业,对路知忆的暗示视而不见,端庄的趴在梳妆台上舔着自己的毛。 “我在网上看到向笙给你们拍的那张照片了,我一个局外人,却从那张照片里看到了往后余生,”洛惊觉叹了口气,浅笑道,“好在你们在一起了,不枉你们彼此念念不忘这么些年。” 路知忆垂眸浅笑,点头道:“您和宋学长也很般配,”说着,她想到了什么,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我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去超市买水,正好撞见他在和沈南沨打听您,由此可见,宋学长对您也是念念不忘了好久呢。” 洛惊觉对沈南沨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说:“谁不是呢。” 年少时遇见了足够惊艳一生的人,此后遇见的所有人都不敌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半点光环,从此星辰难入眼,月色也不敌。 既然如此,那就用尽全力去和这个人在未来相拥。 在追逐美好的这个过程中,便是美好本身。 战战兢兢拍完吻戏的沈南沨和宋楚忙看向各自的家属,想象中会出现的冷脸被宛如人间四月的笑容取代,刹那间,两人心情复杂。 宋楚: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沈南沨:怎么是这个反应? 算了,能指望路知忆这个神经大条的二傻子点什么呢?沈南沨无奈的叹了口气。 路知忆见沈南沨拍完了,接过顾浅夏手里的披肩,上前给她披上,然后,沈南沨听到了她想听到的话:“沈姐姐,洛学姐刚刚夸你演技好了。” 笑容得体,语气到位,绵里藏针,醋味浓重。 这一句话,胜过万千情话,在沈南沨的心里炸开了一束烟花。 一旁的路太平继续端庄的舔着猫,无奈地摇了摇头:愚蠢且做作的人类啊。 当天晚上路太平和她的窝一起被反锁在了酒店厕所,朦胧中,路太平听到了自己的两个逆子好像在打架一样的声音,根据经验,这十有八九是沈南沨单方面被揍。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作呢? 成熟猫咪路太平,选择耳聋,满意地闭上了眼。 没有人可以叫醒装睡人,同理,一只清醒的猫咪也救不了他明知山有虎,还偏偏以为自己是武松的逆子。 自求多福的吧,逆子。 路知忆望着在自己怀里睡的安稳的沈南沨,轻轻地在她额前落上了一吻,声音有些喑哑道:“谢谢你对我念念不忘到现在。” 全世界一共有七十五亿人, 头顶的星空距离人间有亿万光年, 你是我在茫茫人海和亿万光年中寻到的惊鸿, 是我的全部理想和信仰。 第55章 番外四 沈南沨决定重返母校进修而不是出国留学的时候, 顾浅夏还有些担心。 因为沈南沨好赖是个不大不小的演员,在国内的学校里说不定会引起骚动,到时候各大营销号又会开始带节奏, 好好的日子又要重新飞满鸡毛。 “不用担心,”路知忆拆开一包猫粮倒在路太平的碗里, “她又不是新生报道,沈南沨这次进修是在A大的南川路校区, 那个校区最低学历是研究生, 研究生那有功夫好奇这些。” “确实。”沈南沨合上书, 起身把路知忆企图再给路太平添一勺猫粮的手打了回去, 刚开封的猫粮就这么眼睁睁地从路太平眼前消失了。 路知忆无奈地朝路太平耸了耸肩,边给它顺毛边哄:“你也得减减肥了, 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和上次一样跑到她床上撒尿报复啊。”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前一秒还恶狠狠地(路太平自以为的凶狠)盯着沈南沨的太平老佛爷, 瞬间委屈地趴在鞋柜上缩成了一团。 顾浅夏见状调侃道:“哎哟喂,瞧给咱们家少爷委屈的嘞,是不是事后挨了沈南枫一顿揍啊?” “没有, ”沈南沨瞥了委屈的路太平一眼, 冷冷道,“我向来以德服人。” 顾浅夏懒得听沈南沨满嘴跑火车,望向了路知忆, 路知忆把抽了一条营养棒边哄路太平边“打脸”:“是,你是没揍人家,你直接第二天把它带到宠物医院给阉了,还不如揍它一顿呢。” “它也到了做绝育的年纪了,没这件事我也会带它去, ”沈南沨抬眼对上了正吃营养棒吃的起劲儿的太平老佛爷,微微皱眉,“你别喂了,上次去医院的时候,人医生都以为它基因变异了,你看谁家乌云盖雪有咱家这个体型?” “这恰恰说明了咱家风水好,”路知忆把路太平从鞋柜上拎了下来,“既能养出你这个水灵灵的律政佳人,也能养好路太平这个彪悍的雄性猛兽。” “就你张嘴了。”沈南沨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路知忆好像越长越回去了。 这个感觉在她八月底开学后愈发强烈。 马亮的纹身店关门大吉后,路知忆便转型,从纹身师变成了纹身设计师,在后来成了海报设计师。 -- 第120页 沈南沨望着一会儿趴在客厅茶几上画,一会转移到榻榻米上奋斗的路知忆,无奈地叹了口气。 “祖宗,画画就画画,咱能不能定住,就在一个地方折腾?” 路知忆懒懒地瞥了她一眼,把脸埋在了沙发里闷声说:“我画不出来啊~,怎么办,下周就要交稿子了,我现在去学土遁来得及吗?” 沈南沨抬手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下,轻笑了声:“不行,甲方爸爸会挖地三尺把你弄出来的。” 路知忆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把平板一扔,顺势躺在了沈南风腿上,开始躺尸。 沈南沨哑然,把书合上斜睨着路知忆,说:“路知忆,你多大了?” 路知忆闭上眼睛,脸不红心不跳道:“三岁,我还是小孩,小孩可以耍赖不做作业。” “你三岁,那我多大啊?!”沈南沨打趣道。 “你六岁,路太平现在最大,是咱俩长辈。” 路知忆抬眼,把沈南沨的书抽走放到了桌子上,环着她的腰,“生活的重担不该为难咱们两个加起来才九岁的小屁孩。” “是,”沈南沨玩着她的发梢,“咱们俩加起来只有九岁的小屁孩应该去制霸幼儿园。” 路知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沈姐姐你不愧是法学院高材生,这记性可以啊。” “你不是也记得嘛,”沈南沨打趣道,“这么看来你也有学法的天分,正好你的创作陷入瓶颈了,考虑转行吗,路老师?” “不至于不至于,”路知忆抬起手,戏很多的说,“扶朕起来,朕还能画!” 沈南沨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路知忆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脖子,没等她问,便听到沈南沨声线撩人道:“不要为难自己,画不出来咱们就换个思路。” “这是要换什么什么思路啊,”路知忆哑然,拍了拍沈南沨的胳膊,“你这小胳膊小腿劲儿还挺大,听话把我放……” 话音未落,路知忆唇上覆上了一片温软。 看样子今天是没法画了。 明天一定要抵住诱惑,路知忆没出息的想。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美人在怀,还要出息干嘛。 * 宋楚和洛惊觉的婚礼定在10月7日,好巧不巧,赶上了路知忆的农历生日。 沈南沨本来让红包代替出席,然后带着路知忆和路太平一起过生日去,但所谓“魔高一尺,宋楚高一丈二”,沈南沨和路知忆稀里糊涂被他哄到了现场。 至于太平老佛爷,它在听到洛惊觉要结婚的消息时,当场就抑郁了,饭都少吃了两碗。 一只失恋的成熟猫咪是美食都无法拯救的存在,更何况沈南沨一心想让它减肥,美食都没得。 宋楚和洛惊觉谢绝了所有媒体,出席婚礼的人只有两人的家人,朋友,和几位关系不错的同事。 沈南沨和路知忆刚踏进大厅,便很快分清了男女双方的宾客有那些——洛惊觉是医生,朋友同事大多是同行,老师和医生这两个职业因为其突出的气质,有时候他们只要站在那里不动,旁人也可以一眼认出来; 至于宋楚这边,搞艺术身上的个性比老师医生还浓烈,属于有眼就能认出来。 “你说,这两个交际圈不同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路知忆望着对面的一桌宾客,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她和宋楚的接触不多,只觉得他是个性格很好的帅哥,但能看出来,宋楚是沈南沨少数在乎的朋友之一,这至少说明他人不坏。 至于洛惊觉马亮的纹身店就开在她工作单位的隔壁,路知忆没见过,也对她有所耳闻。 一个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明星,一个是默默无名的白衣英雄,仿佛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但偏偏,这两条平行线相交了。 沈南沨望着路知忆,眼波潋滟:“咱们两个不也是交际圈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吗?” “我那个时候中二得很,爱好找茬和打架,你跟个小太阳似的,和谁都能聊的开心。” 沈南沨给路知忆到了一杯温水,默默把她手边的可乐推到了一边,“还记得当初泼你的那盆水吗?” 路知忆抿了口杯子里的水,浅笑道:“记得。” “那天我刚从hurry下班,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等我处理完伤口就听到了易阿姨和司机吵架的声音, 我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了你站在槐树荫下,笑的灿烂。” 只一眼,便心动了。 路知忆望着她,嗤笑了声,“怎么今天忽然这么能聊天了,说吧,是不是有求于我?” 话音刚落,周围掌声响起,婚礼进行曲缓缓响起。 在满座欢笑中,沈南沨的声音清晰入耳:“生日快乐,路知忆。” “还有,”沈南沨轻笑了声,“路老师,你想什么时候和我一起穿婚纱啊?” 路知忆一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南沨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和其他人一起鼓掌,为新人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婚礼结束后,沈南沨边开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路知忆聊着天。 “沈南沨。” 路知忆的声音很轻,沈南沨握方向盘的手不觉紧了紧。 “我查了一下,农历九月三十号是个好日子,但正好赶上了工作日,你要是有空的话,咱们先把婚纱照拍了吧,至于婚礼,我想了想,现阶段有比它更重要的事。” -- 第121页 “你的学业和事业,比这场婚礼重要。” 沈南沨把车停在路边,四目相对间,她在路知忆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和人间烟火。 “沈南沨,”路知忆浅笑,“世界上最长寿的人活了256年,但我会一直爱你。” 路知忆握住沈南沨的手,等她回过神,右手中指上便多了一枚戒指。 头顶是满目星河,路知忆在漫天星辰的见证下,吻了她的山茶花。 我爱你,至永劫而不止爱意。 她们回家后,路太平已经从失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正蹲在玄关,不满地朝沈南沨吱哇乱叫,似在说:“逆子,你凭什么克扣朕的口粮?!你是不是馋了?快把朕的罐头、营养棒、猫粮交出来!” 沈南沨满心欢喜,少见的没和它对着干,但还是很有原则,只拿了一条营养棒。 路知忆倚在一旁的墙面上,笑容粲然地望着一人一猫少见的温馨画面。 路太平一开始还诧异,这个逆子怎么今天这么听了? 它小心地添了两口,确认没有异常后,便开始大快朵颐。 但它吃了一半才察觉到不对——这个逆子手上戴的是什么? “喵呜?” 沈南沨:“喵啥,这是戒指,你一没对象二没手,怎么戴?” 欢迎刚落,路太平扭头就走,走的决绝,走的利落。 路知忆笑的花枝乱颤,沈南沨望着路太平,忽然觉得路知忆说的有道理——这肥猫,怕是已经成精了。 这座城市多了一只伤心猫,但无人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路太平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