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妹总想掰弯我》 第1页 [ＧＬ百合] 《学妹总想掰弯我》作者：海和夏天【完结】 文案: 张雅文的领导给她布置了一个任务：招一个暑假实习生 要求：top4名校、专业对口、成绩前1%、接受加班、英语口语好且会修计算机者优先 待遇：80块一天，外加15块饭贴 她差点掀桌子：鬼才会来应聘！！ 招聘启事发出去，当天，一个符合各项条件的鬼……不，叶栖栖来了。 和张雅文一起合租的室友搬去和男朋友同居，二居室空了一间房。 晚上台风来袭，叶栖栖将备好的雨伞放进背包底层，淋着雨，敲开了张雅文的门。 白色衬衫被雨水彻底打湿贴在身上，黑色的头发滴着水，眼睛又大又亮。 “地铁停运，学校回不去了。”叶栖栖的声音又软又糯，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惹人怜爱。 当晚，她被张雅文领进了家。 张雅文带着叶栖栖加班到深夜，买了冰淇凌犒劳小朋友。 作为姐姐的她开始八卦叶栖栖的感情生活：“有对象了吗？” 叶栖栖拆开包装纸，摇头。 “喜欢什么样的？” 叶栖栖舔了一口冰淇凌，瞥了眼旁边的人说：“身材好，长得好。” “现在的小朋友真肤浅，只看长相啊，性格上呢？” 叶栖栖思考片刻：“毛躁、吵闹、情绪化、容易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类似这样的。” 张雅文莫名觉得这个性格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拍了拍叶栖栖的小身板，大声嫌弃。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性格，你变态吧。” 冰淇凌太甜，叶栖栖有点受不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咬下去，含糊不清地说：“可能吧。” 叶栖栖有一本残破不堪的《拜伦诗选读》，装帧拙劣，纸张粗糙。 但她却视如珍宝。 张雅文多次想给她换本精装本，但是都无果。 她问：“谁给你的这破书？” 叶栖栖声音很冷：“一个没有心的人。” 冷静腹黑学妹明艳傻白甜学姐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栖栖张雅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腹黑学妹拐走傻白甜学姐 立意：在成长的道路上不忘初心不畏艰难，克服困难战胜挑战，最终实现理想。 第1章 初夏 周二早上，张雅文被主任叫进了办公室。 古籍出版社里每一个人的办公室都被书给占满，密密麻麻，下脚的地方都难找，她弯弯绕绕走过来，在主任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被叫过来。 是因为自己手上的这套书，书稿要得急，但是和她同一个项目组的同事突然离职了。 大家都可以理解，出版社钱少活多，的确没必要坚持下去，跳出去，会有更多更好的工作。 但是这下子，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可整个出版社本来就人手紧张。 主任：“小张，你手上的书稿完成多少了？” “百分之……二十……”张雅文底气不足。 “三个月能完成吗？” 张雅文在心里翻白眼，但凡有点常识都不应该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领导嘛，普遍都没有什么常识。 她沉默。 无言的反抗。 主任思考片刻，说：“我明白你的难处，特意为你申请了一个特批。” 张雅文伸长了脖子，充满期待：“是延长时间了？多半年？” 主任咳了几声：“是给你招一个实习生。” ……实习生？这有什么用？ 张雅文拉长了小脸：“哦。什么时候到位？” “是你自己去招，人事这些天比较忙。” 张雅文整个人炸毛：“啊？我只是一个编辑，招人这种高难度工作恐怕不能胜任。” 主任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来出版社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一点都不长进呢。” 又是老话重提。 可是对于编辑来说，招人就是长进？ 张雅文闭嘴，不说话。 “要么自己招实习生，要么自己一个人按时完成，你选一个。” 她选择毁灭！ 但是她不敢说，只好蔫蔫地出去。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很快，主任的信息发过来，是招实习生的细则。 张雅文端起手边的奶茶喝了一口，然后点开短短几行字的文档。 “造孽啊！”她不自觉叫出来。 果然字越短，事越大。 然后珍珠呛进了鼻腔里，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求：top4名校、专业对口、成绩前1%、接受加班、英语口语好且会修计算机者优先】 紧接这下面一条。 【待遇：80块一天，外加15块饭贴】 她觉得不是主任脑子坏了就是她眼睛花了。 21世纪一线城市居然还能开出这种工资要求，是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误解嘛？？？ 这是让她招人吗？ 这是让她招鬼吧！ 张雅文往椅背上一靠，仰天长叹，毁灭吧。 晚上下班前，张雅文还是对这个世界妥协了，看着闪着幽光的电脑屏幕，她揉着干涩的眼睛，准备暗搓搓往自己的学校专业大群里发了这个招聘通知。 -- 第2页 专业大群，有历届从这里毕业的学生，也有正在读书的学弟学妹，人数庞大。 但是在投放这个有毒的招聘启事前，张雅文修改了自己在群里的备注名。 群里的每个人都头顶“XX级XX专业XXX”，实名制，非常容易社死。 她还想要点脸，所以就换成了自己的微信名“fiona”，这是她在美国交换时候的名字。 颤巍巍点了发送。 肯定是不会有人回复的，但是总算也可以给主任一个交代，免得又被念叨毫无长进。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她先洗了澡，然后给自己贴了一个补水面膜，舒舒服服躺到自己的小床上，准备刷刷手机。 点开微信，看到好几条信息提示。 大多是公众号或者是群消息，她眯着眼不走心地点开，她有强迫症，不点完不舒服。 点到一个群的时候，她的手顿住了。 是学校的大群。 她还被@了。 一个头顶着【20级艺术人类学叶栖栖】的纯黑色头像@并回复了她。 【收到，简历已发，请查收】 张雅文瞪大眼睛。 这世界居然还有这种大傻子！ 而且这大傻子居然还是自己的同门师妹！ …… 六月，骄阳似火，蝉鸣声不绝，玻璃窗外的石榴花开得明艳。 午后，F大文科图书馆里十分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叶栖栖对面金发碧眼的留学生姑娘对着笔记本昏昏欲睡。 挂在椅子上的书包里手机震动了几次，她放下手中的中性笔，纤细白净的左手指尖按着脖子，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脊椎。 叶栖栖穿着白色宽松纯棉衬衫，稍有些褶皱，冷白皮在阳光里更显白透，及肩黑色短发被松垮垮绑在脑后，挺直的鼻头秀气精致，上面有一粒很小的黑色的痣。 眼睛细长而泛着空洞冷漠的光。 一只手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正好有一个电话进来，是她在Q大计算机的学长。 她按灭，调出微信界面。 “师兄，有事？” 郑览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叶栖栖，但是要么没人接，要么是直接挂断，不过这也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的常态。 “反正不是坏事，给你结工资，上次让你帮我做那个项目的数据，你做得不错，我的老板很满意，财务流程走得很快，已经打到你银行卡上了，记得查收。” 叶栖栖拿起面前的保温杯，微仰头，喝了几口，几滴水渍落在面前的《西方美学史论》上面。 “好的。”她回复，准备结束对话，按灭手机，并没有去查看自己的银行卡。 当她准备将手机收进书包的时候，界面亮起来，新的信息又进来。 “……你这脾气，我这次主要目的不是给钱，是希望你暑假可以继续做几个项目，有些密集，但是钱不用担心，怎么样？” 叶栖栖看着手机上的对话，密而黑长的睫毛扑扇，咬了咬嘴唇，回复。 “不好意思，暑假已经找好实习工作了，挺忙的。”十分直接的拒绝。 对面紧接着又来了一条：“会有实习比我给出的工资更高。” 叶栖栖心中早有定论，不想再纠缠，回复：“是，比你给的高。” 下午三点叶栖栖在第二教学楼有一节古代文学史的课，她本科非中文系，所以研究生期间需要多修几门必修课的学分。 2点15分，她收拾好书包，准备往教学楼走。 走出二楼阅览室，迎面一个学姐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水杯，刚从走道里的饮水机里接完水。 F大在全国排名前列，但是图书馆是随便一个大学都可以碾压的糟糕，远看像是等待拆迁的危房。 狭窄的走廊里多一个人都显得有些挤。 师姐是叶栖栖导师的博士生，十分自来熟，作势要拦住叶栖栖肩膀。 “小师妹，马上暑假了，给你介绍一活，你们同届那个师弟缠我很久，我都没答应给他。” 叶栖栖瞥了一眼她的肩膀，稍微往前一步，躲过了这个搭肩。 师姐倒并不在意，理解为小姑娘的拘谨。 “暑假找好实习了。”叶栖栖回答。 师姐再接再厉：“我和你说，我这个，活少钱多，有出版社找我们老师挂名出一本中学生经典书目推荐，写点点推荐语就好，千字1000呢。” 叶栖栖刚想拒绝，手机再次响起来，她以为还是师兄，准备挂掉，不过当她看到屏幕上的“文”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号码，她存了好几年，没有打出过，也没有打进来过。 这是第一次。 叶栖栖握住手机的手有些出汗。 “师姐，我等会还有课。”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大理石纹地砖的边缘有了裂纹，她低头边往一楼走，边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客气中带着点甜美：“是叶栖栖同学吗？” 她刚想往外冲，不小心撞在了门口的透明玻璃门上。 另一侧保安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她掏出自己的校园卡刷了一下，“滴”一声响，门打开。 图书馆外的水泥地上停着密密麻麻的自行车，叶栖栖捂住手机，却迟迟没有说话。 电话另一头的张雅文从电话里听到了熟悉的开门声以及因为跑路而发出的轻微喘息声，大致明了叶栖栖正从图书馆往外跑。 -- 第3页 “学妹，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 叶栖栖对着空气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没有，没有打扰。” 小姑娘的声音干净沉静，还带着不自知的紧张和不安。 张雅文以为这是她们中文系特产的社恐症，她颇有些耐心地开口说：“学妹，是这样的，我昨晚在中文系大群里发了招聘通知，你当晚就投了你的简历，是不是呀？” 叶栖栖还是对着空气点了点头：“是。” 此刻张雅文电脑界面亮着，正是叶栖栖三页多密密麻麻的简历，不能用优秀来形容，只能说是完美。 她甚至觉得这个简历去头部互联网大厂都有些屈才，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出版社呢。 而且两个人居然还是同一个师门，张雅文觉得自己又给老师丢人了。 “我们很有缘呢……”张雅文声音更亲近了些。 叶栖栖抿紧双唇没有说话。 “我也是郑老师的学生，不过已经毕业了呢，这么说来，我还是你师姐。”郑雅文笑。 叶栖栖：“嗯，去年教师节师门聚会，师姐如果来参加，我们应该会见到。” 电话那头的张雅文整个人都呆住，着急忙慌解释：“是这样的，那天的确是有些突发事情，我不是有意不去的，我还特地打电话和老师说了……老师不会还记着，生我气吧？” 说到后面，声音都小了些，带着点谨慎，好像接电话的正是自己的导师一般。 叶栖栖：“老师没有生气，我只是遗憾没能见到师姐。” 毕竟自己曾为了这场师门聚会而紧张了很久很久。 张雅文松口气，打趣起来：“师妹嘴巴真甜。” 嘴巴甜？叶栖栖生平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 叶栖栖沿着人行道往教学楼走，从图书馆去二教需要经过一个红绿灯。 绿灯亮，和她一样赶课的学生如潮水一般往前涌。 被成功带偏的张雅文回过神来，说：“今天主要是来确认一下的，师妹，你真的暑假来我们做实习生？” 叶栖栖声音清晰坚定：“是的。” “一天80块，饭贴15块？” “好像是？”叶栖栖并没有仔细看待遇这一栏。 张雅文坐直了身体：“我们整个实习工资……约等于没有，而且还很累，我怕你是投错了，所以来和你确认一下，如果你只是看错了，那你下周的面试就不用来了，我们单位离学校还远，免得你白跑一趟不是。” 叶栖栖走进校门，F大主校区也是老校区，树木高大，阴凉满地。 她停住脚步，绿荫打在她秀气的侧脸上，身后骑自行车的男孩子按着车铃铛从身边呼啸而过。 叶栖栖：“我会去的。”想着补充了一句，“我实习不是为了工资，即使没有钱，我也会去的。” 不是为了工资？张雅文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问题。 “那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对于文学的情怀？”张雅文所在的古籍出版社百年历史，名气很大，不过早已经是夕阳产业，工资低是公开的秘密。 叶栖栖停在教室外面的全家便利店旁边，没有走进去，踢着地面上的石子。 “如果我这么回答你，你会相信吗？”她问，心里盘算着“文学情怀”这个答案的合理性。 “不能。” 还没等叶栖栖盘算完，对面的人就斩钉截铁的否定了。 叶栖栖挠了挠自己的脖子，试探性地问：“那，为了兴趣爱好？” 张雅文觉得这一场对话在朝着很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你真的想来实习？” “是。” “那你下周先来面试看看吧，然后再做决定。” “好。” 电话挂断前，张雅文悄悄说：“师妹，我们商量个事情，我今天这个电话是瞒着我领导打的，你后面别说出去。” 叶栖栖大概能想象出张雅文此刻的模样，低头轻笑，说：“好。不说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害怕，希望大家喜欢栖栖和文文姐~~~ 强迫症的我刚发出来就修文了…… 第2章 初见 等叶栖栖进教室后，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大教室里只有前两排还有几个空位。 她随意挑了一个第一排靠走廊的位置。 小范围里几个人盯着她看了一会。 毕竟这是一个很嚣张的座位，要么有点本事，要么没有脑子。 古代文学史的大课，以本科生为主，还有一些研究生以及个别博士生。F大要求名教授也要给本科生上课，所以这门课的任课老师是业界大佬，也是学生手中这本文学史的主编者。 听编这本书的人讲这本书，经常会有一些学术圈的段子。 叶栖栖是一个理科生，且非常理科的那种，对于文科生们津津乐道的风雅趣事没有任何兴趣，总是选择性过滤。 课程过半，老师翻出课程期末小论文。 原本欢乐轻松的课堂氛围如坠冰窟。叶栖栖旁边穿着夹脚凉拖的男孩子差点把脑袋埋进课本里去。 “这就是你们交上来的课程论文，就这个水平。”来自大佬的蔑视，毕竟一般博士生耗费四年心血写出的论文在他眼中都一文不值。 没有敢回答他。 “这些论文简直就是浪费我的生命，你们知道我的生命有多贵重吗？现在外面请我出去讲一个小时多少钱，你们知道吗？” -- 第4页 讲段子时候的老师和讲论文时候的老师完全是两个物种。 依然全场寂静。 众人心中默念：老师，我们尽力了，尽力让自己这坨粑粑好看点了。 “哪一个是叶栖栖？”大佬居然提及了一个学生的名字，很不容易的事情。 一直在键盘上高速输出自己另一篇课程期末论文的叶栖栖同学应声站了起来。 脸上毫无波澜。 大佬看了她一眼，因为离得很近，眼神冲击力过大，夹脚拖男生觉得自己被牵连了，恨不得躲远点。 但是叶栖栖只是礼貌性地回望了一下。 夹脚拖男生突然对这个看起来瘦弱白皙的小姑娘肃然起敬，居然能挨得住大佬的一记眼神。 绝非凡人。 就在众人为这个小姑娘默哀时，大佬却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慢条斯理开口。 “写的不错，资料翔实严谨，看起来是下过功夫的。” 众人觉得自己耳朵坏了，毕竟大佬的夸奖就像鬼一样，听说过，没见过。 “来，给你的同学们说说经验。” 众人齐刷刷送上自己瞩目的视线。 “就……还挺简单的。” 众人：“……” 果然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黄昏，金黄色的光洒满校园。 叶栖栖耳朵里塞着白色的无线耳机，单肩背着黑色书包，个子高挑，一只手拎着一份从食堂打包的晚饭往宿舍楼走。 研究生宿舍仿照公寓，绿树围绕着白墙，旁边是体育馆，运动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不时传出来。 楼道口是橘猫高频出现的地方。 一只肥美的橘猫慵懒地迈着步子走到叶栖栖脚下，而后盘成一个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是等待喂食的姿态。 周围的学生甚至有人专门买高级猫粮来喂这些无家可归的猫。 叶栖栖掏出钥匙，看着脚下的猫，忽然想起几年前，张雅文还在F大读研的时候，在朋友圈经常发的橘猫九宫格。 大概她就是这样被猫给黏上的吧。 张雅文是一个伤春悲秋的性子，家里的狗没了可以好几天吃不下饭，下雨天遇到流浪猫会把自己的伞留给猫。 这样的性格进入社会，应该会容易受欺负吧。叶栖栖胡思乱想着。 橘猫舔着爪子等待着叶栖栖如同这里的其她善良的女孩子一样热情地给自己投喂。 叶栖栖和橘猫对视一眼。 然后重重的关门声响起。 橘猫傻住：…… 打开402的门，客厅不复早上离开时的脏乱，应该是打扫阿姨来过了。 402有一个客厅一个卫生间，以及四个房间，每个房间2个女孩子。 叶栖栖住在第四个，她伸手敲了敲对面三号房的门。 谢琳顶着一头杂乱的粉红色头发从昏暗的房间里探出脑袋，眯着眼睛：“栖栖，你再晚回来一点，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我不是许遥，并不在意你的死活。” 话很冷，但还是把手里冒着热气的塑料袋递过去：“肠粉，芝麻味的。” 谢琳是本地人，口味偏甜软。这是许遥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 她刚准备开自己房间门，谢琳伸手拽住了叶栖栖的手腕。 叶栖栖慌忙拿开，拉开距离，声音带着点怒气：“谢琳！” “是木木。”琳字拆开就是木木，她喜欢别人这么叫自己。 叶栖栖并没有回复她。 谢琳直接用手捡了一块肠粉丢到自己的嘴里，说：“栖栖，你这个不喜欢别人碰的毛病可真够变态的，我们可是室友。” 叶栖栖开门准备进去：“请问，我的室友，今天你回来睡吗？” “就……不了。” 三号房原本有两个女孩子，一个女孩也是本地人，主要是住在自己家，很少来宿舍住，开学不到半学期，谢琳就成了对面的常客，和许遥勾搭在了一起。 关门前，叶栖栖提醒谢琳：“你们晚上声音小点，打扰我写论文。” 谢琳一口咬下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踢了一脚房门。 “你这个性格，小心找不到对象！” 晚上九点，三号房的主人许遥回来，她将草莓蛋糕放到谢琳床头，然后敲了对面的门。 “门没锁。” 许遥推开门，房间里叶栖栖戴着细边的黑框眼镜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笔记本。 她将绿网兜装着的一杯美式冰咖啡放在靠近门边的桌子上。 “谢谢你今天给木木带晚饭。” 叶栖栖回过头来，看了眼许遥顺带放在桌上的一叠厚厚的A4纸。许遥剪着到耳朵的短发，远看完完全全一个好看的小哥哥。 “是谢琳的课程论文？”叶栖栖问。 “嗯，五门课的。麻烦你帮木木交一下。”许遥的眼圈下是明显的青色。 谢琳和她是同一个专业不同导师，许遥和她俩专业不同。 叶栖栖转过身，一只手拄在下颌，打量着许遥，问：“你就这么纵容谢琳？” 连课程论文都帮她写。 许遥准备回去，停下脚步，挑眉：“我想，你谈恋爱了，估计比我还惯着。” 叶栖栖愣了一下。 许遥远远看了一眼叶栖栖的笔记本。 “听木木说，你找了暑假的实习？” -- 第5页 “嗯。” “以你的条件，应该待遇很好。” 叶栖栖想起招聘启事上的“80块”，点头，说：“是挺好的。” 下周一，古籍出版社实习生面试的日子，叶栖栖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五点，她望着卫生间大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暗沉，她用冷水拍了拍自己脸。 谢琳迷迷糊糊起床上厕所，洗手的时候看向身边的叶栖栖。 “今天的课不是下午吗？”虽然她也不准备去。 叶栖栖：“我请假了，去面试。” “面试在早上？” “下午一点。” 谢琳看着窗户外浅薄的日光，觉得叶栖栖面试的这个实习一定非常了不得。 “栖栖，你这个实习是不是很了不得？公司是不是国内第一，实习工资过万，有了这个经验，后面毕业了工作任自己挑。” 不然怎么值得起这么早。 叶栖栖懒得理她，破天荒拆了一个散粉小样，小心往自己脸上拍着。 谢琳如同见鬼一般，凑近了，笑：“我去，大佬也有紧张的一天，我很好奇这工作到底有什么特别。” 她思考了一下谢琳的话，坦诚道：“是挺紧张的。” 出门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她撑了一把黑伞往地铁走。 古籍出版社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离学校地铁也要50分钟，上了地铁，车厢里冷气十足，叶栖栖看着车门映出来的自己发呆。 浅杏色的方领衬衫，蓝色高腰牛仔裤，一双黑色帆布鞋，黑色双肩书包单肩背着。 手臂在胸前交叠，脸上表情寡淡。 看上去还是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工作日的中午，地铁里人很少，深蓝色座椅空位很多。 她站着，靠在冰凉光滑的铁栏杆上，然后想起了和张雅文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她初一，张雅文高二，同属一个教育集团，高中部是省重点，初中部成绩前百分之十的可以直升，平时也会有高中学长学姐的经验分享会。 张雅文就是文科班的优秀代表。 那时候的张雅文有点微胖，穿着附中毫无美感的校服，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绑着一个黑色的高马尾，谈不上多好看，笑起来却很甜。 后来叶栖栖看张雅文po在社交平台的照片，比高中瘦了很多，也时尚了很多。 今天应该算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吧，她想。 出版社在市中心的一栋老洋房里，据说建国前是一个纺织大王自建的宅子，建筑风格是略浮夸的欧式，时间有些久远，大门上青苔点点。 门卫拦住了她，问：“干什么的？” “面试实习生。”叶栖栖回答。 “找哪个？” “张雅文。”虽然前几天通过电话，但对方倒一直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不过这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门卫拨通对方的电话，电话是外放的，不一会，张雅文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是，是，是我们招的实习生，麻烦放进来，我马上过来接。” 叶栖栖往里走，梧桐树又高又密，不远处就是一个废弃的喷水池，中间小爱神雕塑上晒着一个半干的草席。 她想起了张雅文发在群里的招聘通知，她后来看了无数遍，关于工作环境，里面写得是“优雅高档”。 果然……挺高档的。 她继续往里走，虽然她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走到一半，张雅文踩着细高跟凉鞋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水泥地坑坑洼洼，从没有人想过修。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自己跑过来。 叶栖栖将书包肩带往里送，迈开大长腿跨了过去。 张雅文额头上冒着些微的汗水，白皙的脸上泛着点红。 叶栖栖的鼻腔里袭来一股带着淡淡甜味的水果清香，有些像水蜜桃。 张雅文穿着一袭白色针织修身连衣裙，凹凸有致，小腿紧实，腰又窄又薄。 很好看，很直女。 “你是栖栖？”张雅文问。 叶栖栖被初次见面的“栖栖”给震了一下，沉默了几秒，乖巧地点头。 “是的，我是叶栖栖。” 张雅文领着她往前走，寒暄着说：“你喊我师姐吧。” “好，师姐。”叶栖栖乖巧地走在她身后，她说一句，自己就应一句。 张雅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高高瘦瘦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第一面，就可以感觉到她身上的沉稳内敛。 “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张雅文边走边说。 叶栖栖抬头，掀起自己的眼皮，问：“哪里不一样？” “看到栖栖这个名字，我以为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叶栖栖停住脚步，雨已经停了，空气里还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淡淡的日光照在她近乎透明的眼睑上。 她的声音有点闷：“哦，原来在师姐眼里，我并不可爱。” 十分失落的样子，黑色柔软的脑袋轻微耷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栖栖难过，吸鼻子：我难道不可爱吗？？？明明都涂了散粉呢！ 还是pinky的颜色呢！ 第3章 面试 张雅文觉得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罪孽，她忙挽回：“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是说，你不像那些活泼到有些咋咋呼呼的姑娘，其实会让人有点头疼，你这样安静乖巧的最好了。” -- 第6页 她边说边在心里默念，活泼可爱的姑娘们，对不起，今天得牺牲你们一下了。 叶栖栖抬起头，原本冰封的脸此刻如同化冻的春天，脸色缓和过来。 张雅文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在领着一个来面试的实习生，倒有点像……伺候自己的顶头上司。 难道这就是优秀的人的魅力？会让身边的人不自觉跟着她转？ 她的办公室在深处，需要走过弯弯曲曲的小路。 张雅文并不擅长社交，两个人之间静默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和这个看起来冷冷的学妹拉近距离，就算学妹最后放弃来这边实习，但是下回师门聚会肯定还是会遇到的。 毕竟是亲师妹。 洋房保留了之前的基本构造，现在出版社的工作室都是一个个小房间。张雅文想，他们这个单位大概还能用来吹吹牛的就是这个位置了。 张雅文拢了拢耳后的头发，问：“你知道这栋洋房现在价格是多少吗？” 叶栖栖大概知道一点，从地铁下来过来需要走一段路，中间有一个房地产中介，周围的房子早已经是天价。 她看了前面的人：“我记得这里并不属于私人所有？” 沉吟一会，说：“卖，是犯法的吧。所以，即使很贵，意义并不大。” 一席话说得清楚明白，没有任何毛病。 张雅文冻住，她不是这个意思，刚想回头解释，右脚还没有完全踏上台阶，细跟链条凉鞋歪向一侧，重心非常不稳。 眼见着岌岌可危。 她却落进了清瘦的胸怀里。 叶栖栖伸开手环抱住她的身体，双手微开，带着点礼貌与距离。 靠近了，叶栖栖闻到更加浓烈的水果香味。 张雅文意识过来，立马站稳身体。 “真是不好意思。”声音讷讷的。 两个人隔着一些距离，叶栖栖微笑，看着张雅文的鞋，斟酌着措辞说：“如果不习惯，可以穿……平底鞋。” 但这对于初次见面的两个人来说，似乎有些逾距。 叶栖栖：“我随便说说。” 略有些尴尬的小插曲，两个人都试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后面，叶栖栖被带到了一个客厅里。 欧式长桌椅，华丽的水晶吊灯灰尘斑驳。 有两个人已经到了。一个穿着绿裙子的三十出头的女人，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 叶栖栖捡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三个人都是等待面试的人。 一点整，面试开始，绿裙子女人是第一个，叶栖栖排在她后面。 大概三十分钟后，门打开，人走出来。 叶栖栖将书包放下，将卷起的衬衫袖口放下，纽扣扣好。 一个简易的面试桌，对面坐着张雅文和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士。 纸张翻动的声在狭小的房间响起来，男人先开口提问：“你是Q大计算机系的，而且看你的绩点很高，应该保研没有问题，怎么后来考了F大的中文研究生呢？” 大概每一个看这份简历的人都会有这个疑问。 当下社会环境，计算机专业和中文专业，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这个问题曾经有很多人问过她。 她坐直身体，说：“这个和我的实习工作应该没有直接关系？” 面试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叶栖栖会有这样的回答，对视一眼，张雅文接着说。 “你的条件很符合这个岗位。专业成绩很好，还和郑老师一起出过书，对出版社的流程也应该比较熟悉，你研究方向和我们的这个项目也比较贴合。” 她边说边翻动那张密密麻麻的简历。 “你的托福成绩很高，我们这个项目需要联络一些海外的作者，这个会用得上，考托福是为了以后去国外读书吗？” 其实这算是另一个和这次面试无关的问题。 但是叶栖栖却认真回答了：“本科交换去了美国的一个学校。” 这一条她没有写在简历里。 “是美东还是美西？” “美西。” 张雅文惊讶地报了一个校名，范围不大，学校其实很好猜：“我当时去的就是这个学校。” 叶栖栖心里说，我知道你去了这个学校，她点头：“是，春天的樱花很美。” 张雅文更加感慨万千：“我和我这个师妹真是太有缘了，同一个导师，还在同一个学校交换过。” 这一次面试只用了15分钟，快得让后面第三个面试的人有些猝不及防。 叶栖栖回到之前的客厅，桌上新泡的茶还冒着热气。 绿裙子女人端详着叶栖栖，问：“你是本地人？” 陌生人的提问很没有礼貌，但叶栖栖出于教养，还是回复了，简单点头。 “这些地方，一天的工资都不够在周围吃一顿午饭的，来这里难道是做慈善？我是被我爸妈硬逼着过来的，家就在这附近，走路上班就可以。” 叶栖栖摩挲着玻璃茶杯，用来缓和身体的僵硬和凉意。阴雨天，温度并不高，房间空调又太足。 女人的碎碎念还在继续：“我还以为这样的工作不会有人来呢，居然还多出你们两个。” 叶栖栖将女人的声音和外面又下起来的雨声都当作了背景音。 第三个人的面试持续时间并不长，很快，三个人都走了出来。 -- 第7页 绿裙子女人率先站起来，急切地开口：“张老师，李老师，你看，这个实习，我不要实习工资怎么样？” 一整个房间的人都愣住了。 张雅文的脸色变幻莫测，对这个奇葩发言感到震惊。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刚才在面试的时候她就发觉这个女人很奇葩，就算是贴钱，她都不会要她。 叶栖栖站在一边，将张雅文扭曲的面容看在眼里。 难道她动摇了？她想。 来中文系的一年，她接触过一些出版社，知道现在出版困难，许多书籍能出都是要倒贴钱给出版社的，书号更是越来越难。 或许真的会以经济成本来考虑录用的人，她在面试官口中的“多才多艺”并不一定是一个加分项。 这一年，她深知自己和这些中文系学生思维模式的差异，一时间冷静的判断都被搁置到了一边。 正在一群人僵持的时候，楼梯上走下了一个很有威严的老妇人。 张雅文和戴眼镜的男人先打了招呼：“主编，你今天来了。” 古籍出版社的主编，这个人叶栖栖有点印象，这得归功于谢琳，谢琳是F大的本科生，对系的掌故十分清楚，在修文学批评史黄老师课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提过，黄老师的夫人和他都是学术狂人，就是古籍出版社的主编，地位很高。 是所谓的“学术伉俪”。 当时张雅文已经进了出版社，因此，听到这一条，她没有过滤掉，而是记在了心里。 她记得她修文批史的时候结课成绩是A+，黄老师送给她一本他和夫人合作的学术合集。 这下，正好用得上。 主编经过她的时候，她轻轻开口说：“戴老师好。” 黄老师的夫人姓戴。 戴丽对叶栖栖这张脸很陌生，她停下脚步，问：“你认识我？” “修黄老师的课会经常听到老师提起您，说些老师和您一起伏案的趣事。”其实这些趣事她倒是一件都没有记住。 “真的假的？他上课会提起我？”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脸上却不由自主露出了喜色。 叶栖栖点头：“老师还送了我一本合集，受益良多，上面还有您的签名。” “那你的成绩一定很好，你们黄老师这个人有个习惯，每年成绩最好的几个人才会送。他很严格，能够被他看中，说明你很优秀呀。” 叶栖栖低头不语，将一个踏实勤恳的学生演绎得淋漓尽致。 戴丽转头对张雅文他们说：“我们出版社就是要多招一些这样优秀的学生呀。” 接收到指示的两个人忙不迭点头。 叶栖栖目送着人离开，观察张雅文的脸色，想着，这件事应该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绿衣服女人看到刚才的一切，目瞪口呆，心里腹诽：不就是一个80块一天的实习，需要这么卷嘛！ 第4章 心跳 昨天夜里气象台挂起了大风预警，宿舍阳台的门窗被风吹得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叶栖栖半夜迷糊着起来把窗户给关上。 重新躺到床上去的时候不自觉往堆在旁边的厚被子里钻。 连续闷热几天的天气突然凉快下来。 早上，床上一角的手机震动，她闭着眼睛搜寻，本能地点开，抵在自己的耳边。 “谁？”声音又闷又有点不爽。 带了点起床气。 单字的提问让人觉得有点来者不善。 张雅文正在整理文件，听到声音手顿了一下，感慨学生时代的美好，都10点了还在睡觉。 “我是张雅文，想和你沟通后面实习的时间，你们什么时候正式放暑假？” “张雅文”这三个字让叶栖栖的脑子清醒过来，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镇定心神后，说：“我周三和周五都没有课，可以过去。” 张雅文疑惑：“这么早就过来实习吗？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热爱工作？” “嗯。热爱工作。”叶栖栖点头。 张雅文被噎了一下，说：“那就下周三吧。” 周三，实习生报道第一天，张雅文花了昨天半天时间终于将自己对面的位置收拾出来，并且非常贴心地将自己的绿萝剪了一截插进一个玻璃瓶放在新工位上。 穿着黑西裤和白衬衫的叶栖栖第一天提前了15分钟到，非常合适的时间。 虽然还是比张雅文早到了十分钟。 张雅文先带着她熟悉一下工作环境，然后进了办公室，大办公室有5、6个人，她们两个的座位在靠窗的角落。 叶栖栖坐下前，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早餐。 牛奶、鸡蛋还有一小盒紫米粥，塑料袋上有水汽，还是热的。 出版社9点上班，但是张雅文依然每天踩点到，早饭一周吃不到两顿。 她眨眨眼：“这是？” 叶栖栖正在审视着面前这个活似穿越时空而来的电脑，和成本价只有几块钱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键盘，默默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打开。 听到张雅文的提问，回答：“师姐可以理解为‘贿赂’。” 张雅文第一次体会到成为领导的喜悦，不过下一秒，她清醒过来，歪头，往前探着身子，小声问：“你确定这个贿赂值得？” 毕竟哪有上班还自己倒贴钱的道理。 -- 第8页 而且自己作为师姐显得太不懂事了。 叶栖栖瞥见旁边的一盆绿萝，想到之前张雅文发过一条朋友圈： 【我终于有自己亲手养活的植物了。】 配图就是现在张雅文身后的茂密绿萝，她喜欢各种动物植物，但是奈何是天生手残党，养什么死什么。 叶栖栖想，这个绿萝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她正准备给张雅文吹几个彩虹屁，就看到一个头发有些斑白手臂上戴着护袖的大爷走过去给一地的绿植浇水，其中包括张雅文晒过的绿萝。 叶栖栖问：“这绿萝不是你养的吗？” 张雅文双手打字，嘴里叼着快见底的牛奶盒，松口：“严格来说，是我……买的。” 叶栖栖：……还真是高看你了。 午饭前，张雅文带者叶栖栖去书库了解一下出版社这几年的重点项目以及成果。 目的地在另一栋楼里，需要走一截路，张雅文拿上了遮阳伞。 叶栖栖：“需要吗？”就几步路而已，而且还没有到最热的时候。 张雅文正色：“紫外线，是女人衰老的天敌。”说得言之凿凿。 叶栖栖不想理她，转身，毫无遮挡地投入到烈日之下。 张雅文跟上她，在背后酸酸地说：“年轻真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注意……” “只有差四岁而已。”叶栖栖停下来，她不喜欢张雅文刻意强调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或者是区别，包括年龄。 张雅文捂住嘴巴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几岁？” “而且，四岁！！！你知道这个差距多大吗？” 叶栖栖抿唇，想着该怎么蒙混过去，还没等她开口，张雅文拿出手机，对着暗下去的屏幕来回照了好几遍，嘴里碎碎念：“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所以就暴露了年纪，眼纹都出来了，过几天得去直播间抢一个抗衰面霜……” 好了，不用她编理由了。这个女人会自己把自己带沟去。 不过危机并没有解除。 张雅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滑开手机，说：“还没加微信呢，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圆溜溜的大眼睛眯起来，真诚地望着叶栖栖。 叶栖栖觉得这个女人上辈子一定是自己的克星，不过她还是很自然地将手机掏出来，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张雅文看着叶栖栖毫无装饰的深空灰色的裸机，然后看看自己花朵流沙的手机壳，无力感涌上心头，难道是自己太装嫩了？ 她撇嘴，扫了一下，然后…… 看着昵称只有一个句号，纯黑色头像的微信号，张雅文傻眼：“我们之前加过好友？”为什么自己没有任何印象？ 叶栖栖指腹蹭了蹭鼻尖：“可能是在师门群里加的。” 她之间准备好的答案。 张雅文思考了片刻，觉得……很有道理，点开对话框，果然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记录。 她微笑：“毕竟是我的小师妹。” 叶栖栖无语，为什么会有“小”这个字？ 张雅文边走边吐槽：“还有，你这个头像和昵称也太……素了，一点都没有小姑娘家的样子。” 叶栖栖觉得自己快疯了。 书库并不大，但是容量非常大，几乎是每一个缝隙都被填满了。 张雅文指着一排书介绍：“我一毕业就进出版社了，这是我这一年多的成果。” 然后她还着重强调了这套书的重要性，包括历史沿革、学术价值、参与学者等等，说得眉飞色舞。 叶栖栖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伸出另外一只手擦了擦书上的灰尘。 还挺厚。 南方城市湿润多雨，即使书库用心打理，还是会有浓郁的书籍的霉味。 叶栖栖拿出纸巾擦了擦手，一路无话，尽力做一个用心的倾听者。 张雅文却有些不满足：“就没有问题要问我吗？”满脸写着快问快问的快乐样子。 叶栖栖抬头看了一眼，问：“这套书，卖出了几本？” 张雅文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吹嘘现在是整段垮掉。 垮掉的还有自己的脸。 她有点扫兴地说：“还真是会提问。”直戳心脏的那种，真是伤口撒盐，坟头蹦迪。 不过她老实回复：“都是高校直接采购，或者是几个参与老师的学生买一两本捧场。” 还不忘记感慨一下：“是社会太浮躁了？还是现在的人都这么不爱学术呢？”说到这，她忽然回忆起什么，眼睛亮亮的，在昏暗低矮的环境里格外显眼。 “刚出来的时候，有一个人一下子订了30本，买后还留言，说这套书做得很用心。” 张雅文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会露出浅浅的酒窝。 叶栖栖接话：“我知道。”心里补充，那些书正躺在我卧室的书架上吃灰。 张雅文不解：“你知道？” 叶栖栖点头：“我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一定会有人懂得欣赏。” 马屁来得太快，张雅文一时间还没有反映过来。 “这……”虽然说得也的确是大实话吧。 她盯着叶栖栖的脸看了一会，一开始她就觉得叶栖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不仅是因为她简历优秀，还有就是整个人的气质，云淡风轻，从容不迫，表情寡淡。 -- 第9页 不喜欢抢风头，但是她想说这样的性子才更容易吸引人好吧。 而且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如此优秀的人却没有一点桀骜不驯的乖张模样，至少在自己面前传达的都是友好的信号。 似乎是想要在接下来的日子好好相处呢。 叶栖栖环顾一周，发现有一批书囤积了不少，她随手拿起一本，装帧精致，参与的人也都是业界大牛，翻过来，背面右下角的定价很劝退。 她侧过身问张雅文：“为什么不降价呢？或者是促销活动？”总比屯在这里要强很多。 张雅文一脸“果然还是太年轻”的表情，抽过那本书：“你觉得哪一个大佬愿意看到自己的学术成果定价只有15元？而且他们也不会愿意自己的书和一群‘不上档次’的书一起被打折，这是对他学术尊严的践踏。” 叶栖栖觉得张雅文的表情很有意思，特别是吐槽的时候，活灵活现。她凑近了，低头和张雅文对视。 “那你工作挺不容易的，得伺候很多人。” 张雅文觉得叶栖栖的脑回路很清奇，而且总是会有一些神奇的转折，但是她不得不承人叶栖栖真的是说中她的心了。 她非常大幅度地点头：“终于有人懂我的心酸了，如果这个人是我的领导，我会更高兴。” 叶栖栖下一秒重新变得无情：“大白天，不要做梦了。” 张雅文：……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觉察到，她们之间的相处自第一天就变得有些奇奇怪怪。 张雅文中途接到一个电话，是她的主任。 “你在书库？给我拿几本前几年的样书过来。” 张雅文合理提问：“放在哪里？” 主任：“你在问我？” 张雅文识趣地闭嘴，挂了电话就去找。书库书太多，而且也没有大学里那么清晰的编目和检索，主要还是靠人工，最后还是叶栖栖在一排书架的顶层发现了。 “今天没有你，我回去晚了肯定又被骂一顿。”说完准备自己伸手去拿。 够不到，然后踮起脚后跟，依然够不到。 叶栖栖把张雅文拉到自己身后，抬手，从堆得很密的书缝里拿出了两本来，书是超出意料之外的重，她的手在一个瞬间有些脱力。 往后退了一步，手肘不小心抵到了一个厚实而又柔软的物体上。 顷刻间，她的身体如同过电一般，指尖带者灰尘和电流，微微颤动，心脏有点酸，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 叶栖栖握着两本书，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有感觉的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张雅文也感觉到了，但是她……毫无波澜，而且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都是女孩子嘛！ 她拿过叶栖栖手里的书，看着对方似乎有点不对劲，关心地问：“怎么你脸红红的？是这里太闷了吗？” 伸手探了探不远处的通风口，和室外比，这里很凉快了呀。 也许是叶栖栖木木的样子过于可爱。 张雅文恶从胆边生，伸了个指头戳了戳叶栖栖的脸，很紧实很清透，是所有女孩都会羡慕的皮肤。 叶栖栖额前的碎发掉落一些，她抬起眼皮，露出漆黑而深沉的眸子，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涂着浅红色指甲油的手指。 叶栖栖舔了舔嘴唇，喉咙有些干涩。 拥挤的书库里只有通风口空气流动的声音。 “你皮肤真好。”张雅文说。 “用的什么牌子？” 第5章 熬夜 叶栖栖的黑色睫毛翻飞，原本悬到半空的心脏因为这两句又重重砸到地上。 还是水泥地的那种。 砸得细碎。 她别过头：“我很少用这些东西。” 张雅文摆明了不相信：“怎么可能。” 但是叶栖栖并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主任应该在等你的书了。” 一句话，张雅文静声了。 5点是下班的时候，夕阳的光绕过密集的高楼照进来。 原本拉下来挡阳光的百叶窗此刻被拉了上去，霞光平铺在红墙绿叶上。 叶栖栖今天的任务是熟悉这个项目，所以工作任务比较简单。有几个人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张雅文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酸涩的眼睛，喊了一声“栖栖”。 叶栖栖抬起头回应。 “到下班的点了，你走吧。” 叶栖栖觉得张雅文倒是一个不错的实习老师，到点就让走，一点都没有压榨她的意思。 白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都不用，她想，张雅文真的不太合适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和她之前短暂实习过的互联网公司比，出版社的确更加适合张雅文。 叶栖栖拿起手边的一支笔转动起来，几毛钱批发的中性笔在白色书桌上旋转出优美的弧度。 她问：“师姐什么时候下班？” “不知道。”张雅文的注意力完全在电脑上，“得把这个重新排版出来，不然过几天杂志得开天窗。” 有几本杂志也属于出版社的业务范围。 “杂志属于你管？”叶栖栖准确抓住事情的症结。 张雅文滑动鼠标的手停下来，侧过头，和叶栖栖对视，无声地摇头，表情郁闷。 叶栖栖大概猜到了，明明是不属于自己的工作，但是却安排给自己，还不得不为此加班。这倒也是在叶栖栖意料之中。张雅文看起来有些大小姐，但其实骨子里是一个受气包。 -- 第10页 她收拾好书包，单肩背着，白色耳机拿出一个，想了想，还是重新塞回去，她走到张雅文的座位后面，微微低头看她的屏幕。 长文档的排版，不同栏目不同字体，张雅文在手动一个一个刷。 怪不得要加班，这根本就是活在石器时代。 “其实，你可以用点小工具。” 张雅文被背后突然到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到是叶栖栖，佯装生气：“走路没声音的。” 叶栖栖站直身体：“你把文档和排版要求发给我，明天早上上班前发给你。” 然后她看着张雅文不可置信的脸，说：“你下班吧。” 紧接着，张雅文就……笑了。 笑得很轻蔑：“来，师妹，师姐给上第一课，不要瞎吹牛皮。这个不好。” 叶栖栖懒得和她争这个，将张雅文的旋转椅掰过来，看着她。 “只是给我发一个文档，你会有损失吗？” 张雅文摇头：“没有。” “这个排版是明天一定要给吗？” 张雅文摇头：“这周末给就可以。” “那今天给我一个尝试的机会，是不是也不会影响你？” 张雅文像一个木偶一样点头：“不会影响。” 叶栖栖在她脸上扫视一圈，停在她的眼角：“好像又多了一条细纹。” 张雅文突然炸毛，掏出手机：“哪里哪里？” 经过叶栖栖的劝说，张雅文决定今天准时下班。 回到学校宿舍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叶栖栖打开电脑，接收了张雅文给自己发的文档。 然后打开了自己之前设计的一款小程序，将排版要求输入进去，简单操作即可，一本杂志的文字稿也不过是几万字。 白细的手指在黑色键盘上熟练操作，然后一股熟悉的香味冲进自己的鼻腔。 青涩的男士香水，很小众的一款，但是谢琳喜欢。 她听到背后有人躺倒在床上的声音。 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转回来：“穿好衣服再回来。” 谢琳此刻只穿了一件透明的真丝睡衣，米白色的料子边沿是黑色的蕾丝。 “喂，你管得真宽，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还是说……你受不了了？” 谢琳第一次见叶栖栖就知道两个人是一条路上的人，但叶栖栖太冷了，根本不让人靠近。 偶尔调戏几句就当是调剂生活。 叶栖栖从不回应谢琳的垃圾话。 谢琳以为对话就此终止了，但是没想到叶栖栖居然主动开口问她问题。 叶栖栖一只手点着键盘，机械键盘声音清脆响亮。 “你当初怎么把许遥追到手的？” 谢琳觉得自己白日见鬼，但是叶大佬居然和自己聊情感问题了，她有点心花怒发：“怎么，看上哪个姑娘了？是不是上次墨尔本大学过来交换的那个，上次我就觉得她对你有意思，整个会场就只缠着你……” 叶栖栖沉沉看了她一眼。 谢琳闭嘴，然后思考了一会，非常正经地说：“其实很简单。” 叶栖栖：“嗯？” “直接扑到呀。”谢琳边说边撩了撩自己的细肩带，“对的人一个眼神就够了，碰一下手，搂个腰，若有似无的，很简单不就搞定了。不过……” 谢琳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谁啊，需要你亲自去追？” 叶栖栖摆摆手：“你……滚吧。” 谢琳笑：“我可是情感专家，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随叫随到。”然后在叶栖栖骂人之前先跑了。 叶栖栖看着完全排版好的文档深思，直接表白，张雅文肯定连微信都给她拉黑。 欲速则不达。 有些事需要对症下药。 不过张雅文的“症”是什么呢？ 她边想边将准备将文档给张雅文发过去，拖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 叶栖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合适的办法了。 张雅文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的室友最近新交了男朋友，常常很晚回来，原本还有些拥挤的小房子现在倒显得空荡荡的。 好不容易早下班一次，张雅文给自己简单做了一顿晚饭。 摆盘好，她还仪式性地拍了照。 从外表上看，的确可以算是非常一般。 味道……如卖相一样，非常一般。 西红柿太生，有点酸，鸡蛋太碎，夹都夹不住，米饭水放少了，还有些夹生。 她放下筷子，深深叹一口气，27岁的单身女性真是太难了。 然后张雅文想到了更难的事情，就是交给叶栖栖的文稿。 小姑娘逞什么强嘛。 可是自己居然真的给她尝试的机会了，她苦恼地挠着自己的长发。 洗漱好后，张雅文打开电脑准备把白天没有排版好的部分继续往后做，迷迷糊糊做到了深夜，然后直接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干，以前读研赶论文的时候，她睡觉的场所就非常不固定，有一次甚至在教学楼睡着，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才发现。 原本会一直睡倒天亮的张雅文是被一条微信提示音给吵醒的。 电脑上登着，声音更沉更响。 她揉着眼睛，撑着桌沿，直起自己的身体，原本因休眠而暗淡的屏幕此刻亮起来，她拿起一边的框架眼镜。 -- 第11页 大晚上谁给自己发信息？ 点开。 张雅文愣住。 深夜3点47分，叶栖栖那个纯黑色头像跳到最上面，两个人原本空白的聊天框里此刻多了一个文档。 接近着是一句话，【排版好了，师姐看看，可不可以用，不行的话，我明天再改改。】 态度谦卑。 过于谦卑。 怎么会有态度这么好的小朋友！ 就算是做不好，冲这个态度就已经是世间罕有了！ 她点开，更震惊。 完美的排版！！！比自己的都要强！ 居然……居然熬夜帮自己弄好了？！ 张雅文觉得自己真是走了大运，找到如此好的实习生，心里突然暖起来。 转念一想，这么好的姑娘，自己以后得对人家好一点。 然后顺利过渡到思考，该如何对她好！ 作者有话要说： 栖栖太心机了！！ 第6章 报答 周五早上，叶栖栖换了新的通勤方式，学校北门有一辆直达的公交车，时间稍微长一些，但是步行时间更短，也不用换乘。 车有些颠簸。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叶栖栖的手机屏幕上。 叶栖栖点开，张雅文的信息已经被其他人的淹没，不过她还是多看了几遍张雅文前天发给她的表情包。 一个卡通小姑娘，黄色长卷发，红色裙子，两只手合十，娇羞又有点扭捏地说着“谢谢”，一边说一边还在发射爱心。 叶栖栖聊天从不用表情包，emoji表情也少用。 所以她看着两个人依然并不热络的对话框中这个突兀的女孩子，陷入沉思。 不知道今天上班，张雅文会有什么反应。 叶栖栖8点45分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张雅文已经在了，这并不常见。 相比于其他人密密麻麻的桌面，叶栖栖的桌面干干净净的，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但此刻白色的桌子上却放着一个颜色鲜艳的饮料。 透明塑料杯，乳白色奶盖，金黄色的果汁。 叶栖栖将书包放下，打量着这个不知名的饮料，一抬头就看到张雅文跃跃欲试的一张脸。 “你给我的？” 张雅文点头：“你的，是原价买的。” ……所以？叶栖栖想。 “我自己的是可以用优惠券的。” 所以这是重视我的意思？叶栖栖努力跟上张雅文的脑回路。 “据说是当季最热销的饮料呢。”张雅文继续推波助澜。 叶栖栖眨了眨眼睛，伸手拿过那杯饮料，冰块还没有消融，杯子上却已经沾满了汽化的水珠。 张雅文将一边的吸管拿起来递给她：“赶紧喝。趁……冷喝。” 叶栖栖抵不过她的热情，将吸管插进厚厚的奶盖，牙齿咬住吸管，吸了一小口。 甜……非常甜……有点齁。 她平时只喝矿泉水咖啡，奶茶从来不碰。 “好喝吗？一定很好喝？看着就很诱人。” 叶栖栖痛苦地咽下去一口，心想，你都帮我回答了，还让我说什么。 但是她不敢，只能点点头，紧抿唇，说：“好……喝。” “栖栖，真是谢谢你，你周三晚上一定很晚睡吧？”张雅文问。 叶栖栖回忆了一下，那天她的确是睡得比较晚，是为了赶两个必修课的结课论文。 她点点头：“是有点晚。”这样回答应该不算是撒谎。 张雅文脸上的愧疚更浓了：“稿子我交出去了，非常好！这杯奶茶就是我感谢你的。” 这？？？ 叶栖栖无力抚额，冥思苦想得到的居然是一杯她打死也不会碰的奶茶！！！！ 张雅文好像是看出了叶栖栖脸上的郁闷，虽然她其实并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然后小心翼翼试探：“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叶栖栖正深呼吸准备再喝一口，毕竟谁让这是张雅文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呢。 喝到一半，她又感受到了事情的转机，身体往后靠，纤细的手指捏着吸管玩，脸上似笑非笑地问：“吃什么？” “牛肉火锅？不远，走几步就是。”张雅文征求意见。 “太热，不想吃火锅。” “冰镇小龙虾，还要排队呢，我们早点线上拿号。” “小龙虾？干净吗？” “日料？” 叶栖栖刚想说她不想吃生的东西，但是张雅文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在崩溃的边缘游走，她连忙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我快一年没有回家了。”叶栖栖低下头，声音低沉，仔细听还有些哀怨。 以退为进，只要装可怜，张雅文一定受不了。 张雅文：“？” “所以，我想，如果有人可以给我做饭就好了。” 叶栖栖一般都冷着一张脸，所以这样的人如果露出一副楚楚可怜求人领养的表情，你会怎么办？ 反正张雅文有点受不了。 这么可爱的妹妹怎么可以拒绝！当然是惯着她！ “那就定了，今天下班去你家，你给我做饭。”叶栖栖难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虽然张雅文并不清楚这个剧情为什么朝这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来做饭！！！！ 这么可怕的嘛！！！！ -- 第12页 整个白天，张雅文都觉得自己踩在云端，简而言之就是有点醉，她好几次趁别人没注意的时候打开了自己闲置很久的app“下厨房”，然后不停搜索“速成菜”。 在小程序盛行的今天居然没有一款可以解决她当下这个小小的问题，真是……不行！ 她急得挠头，同一个师门的师姐难道今天就在在师妹面前丢人了嘛！！！ 但是转念一想，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大问题，只要坦诚说出来就好了呀，坦然承认自己不会做饭，这也不怎么丢人，现在还有几个年轻人会做饭呢。 估计叶栖栖自己就不会呢。 嗯，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 对，就这么决定了。 张雅文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抬头拍了拍对面叶栖栖的桌面。 叶栖栖停下手，侧过头，“？” 刚从专注的氛围里出来，叶栖栖有点懵，黑发被梳到脑后，一缕细碎的头发落下来，唇色有点淡，看起来也的确过于清瘦了些。 张雅文给自己打气，意气风发地说：“栖栖呀，是这样。” “嗯？” “你……有什么忌口吗？” 好！全部垮掉！ 张雅文的脸还在强装微笑，但是心里早就将自己锤了千万遍。 成年人的面子其实……就还蛮重要的！ 她不认输。 叶栖栖想了一下说：“不挑食，正常的都吃。” 到下午又是准点下班的一天，张雅文领着“不挑食”的叶栖栖去了一家菜市场，传统的农贸市场，介于单位与家之间。 附近是老城区，本地老人居多，两个年轻小姑娘反而有点惹眼。 张雅文捡了几个秋葵往透明塑料袋里装。 叶栖栖不自觉远了几步：“我不吃秋葵。” “不吃秋葵？？？？还有你不是说你挑食吗？”张雅文愣住。 “秋葵不属于正常事物，湿湿的，黏黏的。”叶栖栖皱着眉，“不喜欢。” 整个身体都在排斥。 张雅文冲她翻了一个白眼，寻找新的菜色。 一个摊位在卖半成品的牛蛙，只要回去简单加工就是一顿美味料理，张雅文双眼发光，刚想让老板来两斤，叶栖栖就在身后拽了拽她的衣袖。 “不吃牛蛙。” 不吃？？？牛蛙？？？？！！！ 老板和张雅文四只眼睛盯着她，给个理由吧。 叶栖栖吞吞吐吐：“小时候，课本上说，青蛙是益虫。” 赵雅文被这个圣母的理由给震惊到：“你吃猪肉牛肉吗？” 叶栖栖点头。 “那小猪和小牛是做错了了什么？？” 叶栖栖：…… 最后两个人还是提着一大袋食材回去，小区是2000年前的，有些老，但是很干净。赵雅文住在顶楼六楼。 她打开门，将东西先放在玄关的地上，然后给叶栖栖找拖鞋。 一双粉红色兔耳朵，一双一次性的。 张雅文指着粉红色拖鞋说：“这是我室友的，她最近不住这里，你可以穿。” 然后叶栖栖挑了一次性的，她有轻微洁癖。 然后等她进去，洁癖彻底发作了。 并不大的客厅里什么都有，纸箱子、塑料袋、撑开的雨伞、衣架等等。 能想到的，想不到的，所有一切都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客厅里。 但是张雅文没有任何自觉，将沙发上的几件衣服拿开，空出一个干净的位置，热情地招呼着：“坐！” 叶栖栖将书包放在一边唯一空出来的椅子上，站着说：“坐久了，先站一会。” 张雅文现在根本无心关注叶栖栖的那点不适应，她撸了撸自己的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往厨房走去。 “你先坐一会，一个小时候后等着吃饭！。” 叶栖栖叮嘱她：“随便做一点就可以，不用太丰盛。” 张雅文回复得断断续续：“哦……好的……简单……就做点简单的……” 第7章 狗血 半小时后，厨房传出来一声“哐当”巨响。 叶栖栖刚收拾好屋子，正在用洗手液洗手，被这意外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擦手，三两步就跨了过去。 抽油机在轰鸣，焦味却依然很明显。 张雅文半弯着腰，惊恐地看着掉在地上的不粘锅，手紧紧攥着。 叶栖栖在她身上巡视，确认没有受伤后，一颗怦怦跳的心安定下来。 “它……它……太烫了……”张雅文此刻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动物。 一条很小的枯黑的鲫鱼粘在了不粘锅上，像是被遭遇火灾的草堆。 叶栖栖拿了一个干抹布包住手柄拿了起来，然后往里面倒了一盆清水，顷刻间，“呲啦”一声，危机暂时得到解决。 她将张雅文拉到自己身边，学着别人抚摸小动物的手法，安抚着这个受惊的成年女人。 张雅文抬头：“我不是故意的。”满脸满眼的愧疚。 叶栖栖轻摸她的脑袋：“没人觉得你是故意的，你没有任何错。” 一股清淡怡人的体香冲进她的鼻腔，简单而又舒服，像是山林里春天的气息。原本还横冲直撞的情绪此刻平稳下来。 可是等“害怕”这种情绪平稳下去后，“害臊”这种情绪又涌了上来，张雅文想说点什么，最起码找补一下刚才的窘况。 -- 第13页 话还没有说出口，只见叶栖栖就抬起了她的手腕，仔细端详。 食指和中指都有点红，叶栖栖拧开水龙头，将张雅文的手指放到了流水中。灼热的指尖获得了冰凉的快感，张雅文舒服起来。 但是她的目光却全部落在了叶栖栖的双手上面。 她自己的手充其量只能算比较白，好看谈不上，有点肉肉的，明明本人也挺瘦的，奈何手指从小到大都被肉包裹得很紧实，反观叶栖栖，却是十足十的手模代表，又白又细，骨节分明，一点点青筋浮现。 这样的手，牵手一定很舒服。 水流哗啦啦。 张雅文想，其实……她自己一个人冲就好了。 刚想说，转身就看到叶栖栖格外认真的侧脸，挺翘的鼻尖，流畅的下颌线…… 察觉到张雅文的目光，叶栖栖转头，两个人眼神对上。 “有常备的烫伤药吗？”问完就想到按照张雅文的性子怎么会备这种冷门的药，接着说，“等会我下单一个，一个小时内应该能到。” 张雅文：“不用这么麻烦吧。”随便一点点小伤罢了，换做平时，她自己舔几口就完事了。 叶栖栖并没有在征求她的建议，关掉水龙头后，就扶着张雅的肩膀，将人往外推，并且命令：“去外面待着，30分钟后就可以吃饭了。” “啊？”张雅文挣扎着想留下来收拾残局，或者是帮忙打下手，但是多番抗争都没有任何结果。 叶栖栖将她领到客厅坐下，站着，居高临下地叮嘱：“不要乱动，听话。” 完完全全一副幼儿园老师的姿态。 张雅文气呼呼拂开落在自己脑门上的手，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这是看不起谁，我明明才是比较大的人！ 可是……眼前这个客厅也太让人陌生了！ 整齐干净！ 乱堆的人被码成一摞安静地躺在角落，纸箱子被压平叠在一起，那些乱飞的塑料袋现在也完全没有在自己的视线里。 张雅文觉得……这个师妹简直就是一个田螺姑娘嘛！ 而是还是一个懂排版的的田螺姑娘！ 半小时后，厨房的玻璃门被拉开，叶栖栖端上了三菜一汤。 红烧鲫鱼、白灼虾、清炒菜心和丝瓜蛋汤。 张雅文三观被踩在地上狠狠碾压了一顿，这些年她受无良媒体影响，总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依赖外卖，谁说的，一点都不是好嘛，明明叶栖栖这个小姑娘就非常会做饭。 还是色香味俱全的那种！ 她迫不及待伸出手拿了一只虾往嘴里送。 张雅文吃虾有个特点，一整只虾直接放进嘴里，然后拦腰咬断，吐出虾的上半身，用牙齿咬碎虾尾的肉和壳，一起咽下去。 全程手所承担的任务也就是把虾拿起来而已。 叶栖栖震惊脸。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张雅文嘴边的汁水：“这是什么吃虾的特殊技能。” 嘴上吐槽，手上快速剥出一个完整光滑的白红色虾尾，沾了沾酱汁，递到张雅文嘴边。 张雅文立马将上一个虾咽完全，张开嘴，接住。 虾肉Q弹清甜，还带着点柔嫩。 她仔细品味，果然，这么多年，吃到的都是不完美的虾呀。 坚硬的壳太破坏口感了。 叶栖栖多剥了几个放在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然后用一个小碗盛了一碗汤给她：“先喝点汤吧。”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怎么一开始做的时候只做了那条最小的鲫鱼，其余几条你准备留到以后再做？” 闻言，正在埋头吃虾的人慢悠悠抬起头，干巴巴地说：“我是想先拿一条最小的做一个实验，如果这个成功了，那么后面几个依样画葫芦，如果失败了，那也是成本最低化嘛。” 说完自己捧场地干笑了几下。 但是在看的人眼里就是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叶栖栖夹鱼肉的手一滑，原本完好的鱼肉多了一条不太美观的伤痕。 “……你倒是想得挺周到的。”叶栖栖有点哭笑不得。 饭快吃完的时候，门铃响了，叶栖栖离得近，走过去开门。 她以为是送药的，但是没想到门打开，却是一个情绪失控的女孩子。 女孩子带着哭腔扑到叶栖栖身上，幸亏她身手敏捷，躲了过去。但女孩子情绪更加失控，蓬松着头在门边跺脚：“文文，连你都抛弃我了嘛！” 张雅文闻言飞奔过来拥住那个女孩子，安慰着：“声声不哭，这是怎么了，前几天不还是开开心心的嘛。” 然后旁观的叶栖栖也被迫听到了一场狗血大戏。 许声声 ，也就是张雅文的室友，前段时间交了一个男朋友，似乎是通过他人介绍，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看对眼，后面情感发展热烈，谈了一个月就火速同居。 明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都市男女恋情，但是前几天却开始不可调和的吵架，谁也不让谁。 吵架的缘由是“我那天只是说了他几句，他竟然就吼我！” “他一定是不爱我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对我。” “他一定是移情别恋了，不然他怎么会不追出来。” …… 异性恋的狗血，叶栖栖没有任何兴趣。但是许声声的一句话却让她身上的警报拉响。 -- 第14页 “文文，我这几天就搬回来住好了，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好男人，还是你最好了，以后我就在一起吧。” 叶栖栖并不理解一个直女嘴里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夜渐渐深了，许声声的嚎叫因为体力问题而变成呜咽。 叶栖栖准备把碗洗了再走，张雅文怎么也不让。 许声声在一旁红肿着眼睛说：“文文，你师妹人真好，我男朋友吃完饭从来不主动去洗碗……”没说完又开始哭。 最终还是张雅文去洗碗，她让叶栖栖晚上就打车回去，就不坐地铁了，打车更快一点。 叶栖栖点头，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离开前，她踌躇了一下，对半躺在沙发上的女孩子说：“许小姐，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觉得……你男朋友应该是很爱你的……” 许声声醒了醒鼻涕，整个人脑子晕乎乎的，但还是被叶栖栖的话给吸引住了。 “真的吗？他不是渣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栖栖也算是登堂了 第8章 求助 “我觉得他是太忙了。”叶栖栖说。 许声声哑着嗓子说：“忙就可以吼我，不搭理我吗？” “一定是工作压力很大，他最近是不是总是愁眉苦脸，郁郁寡欢？” 许声声点点头，确实也这样。 “你男朋友一定是希望现在努力工作，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想要让你过上辛福美满的生活，之所以不直接说，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有所负担。”叶栖栖的声音清淡而且条理清晰，表情平静，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信服。 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的许声声眼睫毛上还闪着泪光，她攥着手心的纸巾，起伏的胸腔慢慢平复下来。 她认认真真不厌其烦地问：“你说得都是真的吗？不会骗我吧？不是安慰我的话吗？” 叶栖栖微笑：“我为什么要骗你。”语气十分自然，十分有做神棍的潜质。 然后还补充一句：“你可以问他，我说的是不是符合事实。”她想应该没有一个男人会否认吧。 许声声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然后将凌乱的中发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稍微精神一点，收拾收拾自己的手拎包。 “文文，我今天就不回来住了。”边说边急匆匆地站起来去穿鞋。 闻声，张雅文从厨房里赶紧出来，手上还套着一个大号的粉红色塑胶手套，手套上沾着泡泡。 “怎么就走了，不是今晚回来住？”满脑袋问号。 “不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许声声说，拉开房门，一只脚跨出来，不忘回头，冲叶栖栖抛了一个媚眼，“多谢小师妹的开导，不然我又得误会我家亲爱的了。” 张雅文并不知道短短几分钟，她男朋友的称呼是怎么从“渣男”过渡到“亲爱的”的，她转身盯着叶栖栖，板着脸问：“你对声声说了什么？” “我只是说了你室友想要听的话。”叶栖栖诚实说到。 张雅文疑惑不解：“她想要听的话？难道我说的话，她不想听吗？” 叶栖栖想张雅文明明是女孩堆里长大的，但似乎并不怎么懂女孩子的心思，她说：“你觉得你室友真的希望你和她一起辱骂她男朋友吗？” “你觉得在她心目中，你重要，还是她男朋友重要？”说完这句话，叶栖栖其实有点愧疚感，对于张雅文来说是不是过于残酷，而且以她现生的身份并不一定合适说这些。 所以她自觉闭嘴，低头，观察张雅文的脸色。 张雅文若有所思：“可我毕竟和她住在一起一年多了呀。”她和许声声一起毕业，是校友，之前认识，但并不熟悉。女孩子的关系好起来很快，但是到底有多深，自己也说不上来，她以为只要顺着许声声的意思往下说就好了，甚至更激烈一点，为了证明自己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好像并不一定是做对了。 张雅文有些丧气地坐上沙发，高高举着粉红色大手套，她有些不愿意承认失败地看着叶栖栖。 “我是不是太不上进了，连人情世故都不太懂。” 叶栖栖斜靠在一旁的桌沿，挑眉：“你不是还出过一本小说，谈一个女孩子与家人和朋友恋人的相处？”言下之意，你应该很懂呀。 “别说了，这简直就是我的黑历史。”张雅文更没自信了，然后想起什么，问：“你怎么知道，我这本书这么有名？” 叶栖栖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郑老师提起过。” 张雅文惊慌：“连老师都知道了，太丢人了。” 叶栖栖很不能理解：“那本书到底怎么了？” “我这本书是在台湾出的，是繁体，那时候还不容易买到。老师喊我回来给学弟学妹们办一场讲座，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个外校的学生拿着书来要签名……”越说声音越低沉，脸越来越黑沉。 当时那个人就是我。叶栖栖想，她当时特定请了两天假，来回坐了10个多小时的高铁，就是为了赶上张雅文的第一场讲座。 还特定去网上买了一本高价书。 “所以呢？”叶栖栖的声音有些生硬。 张雅文无奈仰起头：“那本书还是盗版……” 盗版…… 盗版…… “还不如不找我签名，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和我有仇？” -- 第15页 叶栖栖：……她该怎么解释，怎么挽回自己在张雅文心目中的形象？ 后面几天叶栖栖都没有去实习，两个人也没有任何联系，但是叶栖栖每天都要翻开微信，点开张雅文的头像，对着没有后续的对话框发呆好一会。 周一下午的研究生专业课，小教室，只有5、6个学生选，这样的课逃课几乎就是一眼看穿，而且老师上一次课提出警告，谢琳再旷课，直接下学期重修。 上课前，谢琳带着两个黑眼圈坐在叶栖栖旁边打瞌睡。 然后她就看到了叶栖栖过于诡异的行为。 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又满怀失望放下去。这个情况，她谢琳很熟。 她一只手拄着自己的下巴，得出自己的判断：“栖栖，你恋爱了，要么就是爱而不得。” 叶栖栖打包了一个资料传给了谢琳，冷淡地打断她：“如果我是你，上课前，我会选择把上课内容复习一下，而不是天马行空多管闲事。” “复习？” “也可以是预习，毕竟你上次课没有来，老师会提问，直接决定你的结课成绩。” 谢琳觉得自己在叶栖栖面前还是太嫩了点。 任课老师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优雅得体，还带了手工饼干，一片和谐，不过还是无法掩盖她点评学生回答时的犀利和狠毒。 全场只有叶栖栖得了一个“还不错”的评价。 老师问：“叶栖栖同学，你作为转系过来的学生，对这些比你多学四年的同学有什么想说的呢？” 叶栖栖环顾四周，放下手中笔，颇认真地说：“和计算机系相比还是要轻松很多。” 云淡风轻，也很欠揍。 但是大家却都拿她没办法，毕竟成绩摆在那里，也没有超过她的本事。 三个小时，课程结束。 前桌的一个姑娘回过头，敲了敲他们两个人的桌子。 “帮个忙呗。等会在报告厅有一场和我们专业相关的讲座，很多人过来参加，老师原本让我去协助，我临时有点事情，挺着急的，你们谁有时间帮我顶一下。” 谢琳打了一个巨大的哈切：“你不怕我直接在会场睡死过去。” 姑娘将期盼的目光投注在叶栖栖身上，哀求：“拜托了，拜托了，江湖救急，顾及顾及同窗之情嘛。” 谢琳在旁边笑：“情，她这个人连人性都没有好吧。” 叶栖栖眼神警告了谢琳，收拾书包，准备拒绝，毕竟同窗之情这种东西她的确没有。 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姑娘的手机就响了，她接起来：“雅文学姐，你已经到东门了是吗？是的，现在学校不允许校外的人进来，我马上过来接你。” 拒绝的话已经到嘴边的叶栖栖回复道：“没问题，我帮你。”并且附赠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谢琳觉察到不对劲：“你变性了？” 叶栖栖站起身准备离开：“为了同窗之情。” 谢琳觉得叶栖栖不要脸起来简直令人发指。 第9章 会议 傍晚，天阴沉起来，凉风裹挟着云层，东门旁边高大的香樟树发出“簌簌”的响声。 F大为了便于校园管理，需要出示学生证才可以进，或者是有人带着进去。张雅文今天过来参加这次论坛是因为有一个参会者曾经在她们出版社出过一本书，今天想要趁这个会议的时机再来推荐一下，然后她就被要求带着几本样书过来。 她来出版社时间不算短，但是和那些动辄几十年的老人相比，的确更适合做这些杂活。 10本精装书，拎了一路，手腕上都出了明显的红痕，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小游戏，等待和她联系的学妹来接自己。 手机游戏玩到一半，她退出去，点进了朋友圈。许声声是她朋友圈十分活跃的一个人，特别是在恋爱之后，一点一滴的生活小事都要晒出来，而张雅文是为数不多几个看见就会点赞的朋友。 最新的一条是几分钟前，男朋友为自己买的一瓶粉色樱花包装的饮料。 骂的那些“渣男”还言犹在耳呢，这么快又热恋起来，女孩子还真是易变。 张雅文双眼空洞地为她继续点了一个赞，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叶栖栖，那个有点冷酷但是很有意思的小学妹。 然后脑神经像劈叉一般，很有趣味地想，如果是叶栖栖恋爱了，应该不会像许声声一样变成秀恩爱狂魔吧。 她这个时候应该在学校？ 思绪不知道顺着哪条线飘去了哪里。 等叶栖栖赶到东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外张雅文垂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头发浓密，穿着一件浅蓝色及膝盖长裙，明明应该是一个优雅的姑娘，现在却像是一个等待被人接回家的孩子。 旁边堆着几本书。 看起来很无聊的样子。 心不在焉，但也没有不耐烦。 叶栖栖知道张雅文一直是一个教养很好的女孩子。 但也是好几天没有联系自己的人，叶栖栖没有径直过去，而是在门内观望着。 门外有一个红绿灯，绿灯亮起来，一群从外面回来的学生拥挤着往回赶，一个将运动服短袖卷上肩头的瘦削男孩一只脚踩在地上，停在了张雅文的身边。 眉目张扬，是那种自信阳光的大男孩。 叶栖栖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停下的步子大步迈过去。两个人似乎比较愉快地攀谈着。 -- 第16页 “学姐，会议快要开始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说着自己就顺手将放在地方的书提了起来。 张雅文愣在那里，对突然出现的叶栖栖感到非常意外：“啊？” 和我联系的学妹不是这一个呀？ 叶栖栖知道她的疑惑，解释道：“她有事让我帮她顶一下。”话说一半，就意识到似乎还缺点什么，“她让我来门口接人，我也才知道人是你。” 解释似乎有些多余，叶栖栖有点后悔，但还是颇有敌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高个男孩，然后自顾自往前走。 阳光大男孩摸了摸后脑勺：刚刚我是被美女瞪了？？！！ 张雅文感受到了叶栖栖身上的低气压，但是却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和这个男孩礼貌告别，然后小步快跑准备追上叶栖栖。 细低跟凉鞋，张雅文走起路来……歪歪扭扭。 又是后悔自己穿错鞋的一天。 叶栖栖不自觉回头看了几眼，不忍心看到张雅文受罪，脚步放慢，甚至就直接停了下来。 风越来越大，两个的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 张雅文将松散的一束长发别到耳后，在叶栖栖注视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近。 明明自己是比较大的一个，但怎么在她面前自己总有一种欠了她几百万的错觉。 走到叶栖栖的面前，张雅文心情闷闷的，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叶栖栖看了眼张雅文的脚：“不是和你说过，以后不要穿高跟鞋。” 张雅文心虚，声音不自觉有些糯糯的：“可是……好看呀。” “那等你学会了再穿？还有，你穿平底鞋也好看……”说完这句话，叶栖栖自觉有些失言，闭嘴安静，眼眸半垂，遮住暗涌的心绪。 不过张雅文倒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产声半点怀疑，毕竟直女的社交就是“你穿什么都很好看呀。” 张雅文内心毫无波澜。 她看着叶栖栖脚上的杏色帆布鞋，问：“我好像没有看到过这个颜色。” “好像是国外限定款，喜欢吗？”叶栖栖回问 张雅问刚想说，你甩个链接给我吧。 叶栖栖却随意说道：“我回去找一个你的尺码，买一双给你。” 张雅文：…… 这个回复有些超纲！ 没有等到张雅文的推辞，两个人就已经电梯上楼到达会场，会场并不大，挤满了同专业的学生，张雅文一进去就被自己继续读博的同学给拽走了。 叶栖栖在张雅文被拉走之前，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叮嘱道：“这些书我会摆在那个老师的席卡前面，结束的时候让老师签名送出去，老师喜欢这样做，你不用搬回去，对主任也好交代，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 像是家长叮嘱出门玩耍的孩子一般。 张雅文点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她开始逐渐习惯叶栖栖的主导以及她的安排。 叶栖栖掏出书包里蓝色的工作证挂在身上，引导各位老师入座，并且交代会议流程，这样的学术会议总体比较松散，其实也是一个大型社交现场，有时候正在做着学术报告的老师会突然谈到自己生活中的趣事，然后会引起一片讨论。 老师学生都落座，摆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原本的椅子不够，又加塞了一些小圆凳。 会议发起人开场辞结束，众人鼓掌。 叶栖栖在人群中找到张雅文，和同学凑在一起，不知道说起什么，笑容无声灿烂。 她退出去，将大门轻轻合上，门内的声音经过阻隔变得遥远模糊起来。 28楼楼道里被风贯穿，有种山雨欲来的凉爽，她拿出手机，看到手机信息上提示的“台风警告”。 她走到窗户边，风渐大，卷着雨丝飘进来，打湿了她露在外面的胳膊。 明明还是傍晚，天却黑得如同深夜，暗沉沉，远处潜伏着雷声。 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后，再回去，应该就比较难了吧。 叶栖栖点开谢琳的微信，黑色衬衫被风吹起来，快速发了一条微信：【今天有人留宿，不要回来。】 简洁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栖栖：为了公平，我去了你那里，我也邀请你来我的宿舍！ 第10章 睡衣 F大的学生一直流传着对于学校的一句调侃，那就是“校风很大”。地处东部沿海，又因为校园主干道东西贯通，每年台风天不刮折几十把学生的伞，这个夏天就不算过去。 会议结束，学生形成一股人流鱼贯钻进电梯，雷声，风声，雨声，树木摇摆的声音在高楼上回响。 张雅文没有挤上前一部电梯，她站在电梯口等待，歪头看了一眼窗外。 黑云压城，尤其和此刻明亮光洁的室内对比，更显压抑可怕。 以前的同学拉了她一把，说：“现在估计没有几个师傅愿意接单了，地铁都有可能停运，再说，去地铁那一段路就够你受的，要不，你来宿舍和我一起住？” 张雅文思考了片刻，还是拒绝了好友的善意：“你们博士的房间一个人住都嫌挤，再加一个我，你还睡不睡了，再说，你不是还要回去赶论文。” “那你怎么办？” “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宾馆吧，实在不行就定一个。”张雅文胡乱地答应着，其实心里完全没有任何主意，随手打开手机浏览了几个附近的宾馆。 -- 第17页 但大多无房了。 电梯往下来到一楼，刚走出电梯，一股满含着水汽的风就从门外吹来。 玻璃门窗被风刮得发出闷闷的轰鸣声。 张雅文穿着一个短袖的连衣裙，冷风吹过，身上泛起畏寒的鸡皮。 这个台风来得突然，早上天气预报只是说会有降雨，没想到晚上升级为台风。她望着自己带着碎花的黄色小伞，顿时丧失了走进雨中的勇气。 门外，主教学楼前墨黑色的石楠树硕大而□□，碧绿的厚实叶片被雨水打湿，在黑夜中闪动着若有似无的光。 张雅文将热心的同学劝走，不忍心因为自己而耽误她回去赶她的论文。 不知道怎么她突然想起毕业那年坚持放弃读博，把老师气个半死，她以前只是单纯觉得读博不适合自己，毕竟自己没有做学术的天赋也没有超越常人的毅力，所以灰头土脸地杀进了职场。 但是没想到，职场……也好像不太适合自己。 台风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而停在楼边等雨的人却在慢慢减少。 张雅文擅长发呆，但是的确不擅长解决问题。 她望着天，绝望地想，应该天无绝人之路。 如果真绝，那……那就…… 她的脑子在艰难地探索和编织“那就”之后的语言，结果出来之前，她眼底多了一双杏色的干燥的帆布鞋。 浅蓝色的水洗牛仔裤，再往上是宽松的纯棉黑色衬衫，然后就是叶栖栖无波无澜的一张脸，平静如同静止的山间湖面，宁静悠远，从容自得。 和台风天相映衬成趣！ 张雅文挺直身体，转头看了看四周：“你一个人来得？还不回去吗？” 叶栖栖单肩背包，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声音沉稳清澈：“我忘记带伞了。” 一般人说起这样的话，大都会带着点懊恼和后悔，但是叶栖栖却完全没有，似乎在一个恶劣的天气里没有带伞是一件十分自然妥帖的事情。 “啊？那你该怎么办？”张雅文居然有幸遇到一个比自己还倒霉的人，顿时动了点恻隐之心。 叶栖栖目光停在张雅文这把装饰性极强实用性很弱的黄色碎花小伞上面。 “你不是有一把？” 张雅文更加不解：“啊？？？” 明明是在用着纯正的中文普通话，为什么意思那么难以揣摩，张雅文觉得自己的语文理解能力存在障碍。 “要不，麻烦学姐用这把伞送我回宿舍？” 好了，张雅文的理解能力顷刻间土崩瓦解。 “我送你？用这把伞？”为了让叶栖栖可以理解自己的用意，张雅文特意把这把花里胡哨的小伞给撑开来，“你看看它！” 看看它多么无用！多么值得人厌弃！ 叶栖栖自己也很无语：“你当时为什么要买？” “买的时候也没想到着它的伞生会遭遇台风呀。”张雅文深深叹气，现在她学到一招，只要她认错快，叶栖栖就没有办法对她露出责怪的眼神。 你好意思对一个自觉认错的好孩子疾言厉色嘛！肯定不会！ 叶栖栖瞟了眼外面的风雨：“现在风力稍微降下来，趁这个时间，师姐，你送我回去吧，你对研究生宿舍怎么走应该很熟悉。” 张雅文觉得这个要求很不合理，且有点强人所难，她皱着脸说：“可是……可是……” 可是……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呀。后面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呢，而且宿舍楼在北面深处，到时候我再出学校就要走更远的路。 张雅文有点不高兴了。 叶栖栖垂下眼皮，说：“我一个人没有伞，冒着雨，回宿舍，应该第二天会感冒吧。” 张雅文：…… 然后她还脑补了叶栖栖被雨淋湿的可怜模样，“烂好人”以及“不懂得拒绝”这两个强属性同时在张雅文身上发挥作用。 最终，张雅文举起了那把颤巍巍的小伞，然后将叶栖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虽然对方比自己要高一些。 被拉进怀里的那一刻，叶栖栖的黑色发尾划过一个弧度，轻轻打在她的下巴上，心里的一根弦也像是被有人扯住了一般，她僵硬着身体，感受着胸腔里温暖而有力的心跳。 淡淡的水果清香混合着夏日暴雨浓烈的草木香同时涌进她的身体。 雨水稍弱，但是依然将两个人的手臂大腿打湿。 叶栖栖抬头看了眼头顶上那把颇为讽刺的小伞，然后瞥眼看了看努力将伞往自己这边靠的张雅文。 她将夹在两个人身体中间的手臂抽出来，用力拦住张雅文的腰，拉近自己，同时不动声色将雨伞倾斜过去。 雨水凶猛地涌向她的脖颈以及手臂，鞋子被完全打湿，水泥地上雨水汇成浅浅的溪流，水有越涨越高的趋势。 黑色的夜，暖黄的路灯，被压弯的树。 流水声以及对方浅浅的呼吸声。 两个人一路无言，相互扶持着走到了学生宿舍门前，叶栖栖按了按张雅文的腰肢，说：“你来开门，我来收伞。” 一串冰凉触感的钥匙被塞进张雅文的手心。 她十分乖觉地点点头，然后按照她的话做了，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三年，自然十分熟悉，门打开，叶栖栖收好伞，空出的手拉住她，往楼道里走。 -- 第18页 声控灯亮起，黑暗的楼道也亮起来，楼梯上挂着水迹，但是已经将风雨阻隔在了外面。 这里安全而温暖。 张雅文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臂，叶栖栖的手心湿润却很暖和，她问：“啊？？？” 她想说，把你送到了，我就该走了。 叶栖栖后退几步，退到张雅文前面两级台阶上，低头俯视着她，说：“你是不是想说，把我送到，你就可以走了？” 理智告诉张雅文，是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但是本能中她有点畏惧叶栖栖此刻的眼神，如果自己说是，她应该会生气吧。 她如果生气了该怎么办？ 可是她为什么要生气呢？ 张雅文又开始日常的纠结选择。 叶栖栖握紧了张雅文的手，将她拉上两级台阶，和自己站在一起，然后顺着她的光滑的手臂爬上她的肩膀：“都湿了。” 然后手臂绕到后背爬上张雅文的蝴蝶骨，将她又拉进一些，凑近张雅文的耳朵，说：“都湿了，先洗个澡，换个衣服，再回去？” 叶栖栖声音很浅很低，后面三个字带着祈求。 声控灯暗了又亮。 叶栖栖的眼珠很黑，睫毛被打湿，粘在一起，细长的眉眼里总是淡漠的，此刻却好像藏着一束光，桀骜不驯的人却总喜欢在自己面前显得有些卑微。 张雅文有点招架不住，犹疑之间，已经被叶栖栖拉了上去。 一层又一层的灯亮起来又逐一暗下去。 空荡的楼梯间只有两个人上楼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张雅文身上半湿，心里却有一股热流慢慢涌上来。 叶栖栖的背影瘦削修长，黑色的衬衫贴在腰上，有时候因为走路的动作而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来，印象里她似乎从来不穿裙子，一直都是一些纯色的衬衫。 握住自己的手也干干净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泛着点浅粉色，也从不和自己一样涂各种颜色的指甲油。 是一个有些奇怪却又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女孩。 后面进了房间，张雅文就像一个丧失行动能力的布偶娃娃被叶栖栖领到她的卧室，被安置在书桌边上的椅子上，然后脑袋上被搭上一大块温暖又干燥的毛巾。 “这是新的，洗过，没有用过。” 然后叶栖栖将她简单擦干了一遍，从上到下，先是湿发，然后是脖子，然后是手臂，身体。 经过领口的时候，叶栖栖手臂顿了一会，眼神昏暗。 过程中，张雅文曾多次表示，我自己完全可以，但是当她看见叶栖栖半蹲下来擦拭自己的小腿的时候，话又被咽了一下。 叶栖栖身上的水痕蓄积滴到地板上，但她却认认真真在为自己做这些事情。 她有些磨脚的凉鞋被叶栖栖换成了一双拖鞋。 “没有新的，这是我平时穿的，将就一下。” 她刚想说明明是我来打扰你，但是根本没有留给她说话的时间 然后她被推着进了浴室。 还是张雅文熟悉的构造。 叶栖栖将自己的校园卡塞到她手心里：“先进去，有事情记得喊我。” 温暖的水流出来，小小的淋浴间升腾起一股热气，烟雾将张雅文整个人淹没。 另一边的房间里，叶栖栖一边用刚才给张雅文擦身体的毛巾继续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打开自己的衣橱，仔细打量。 黑色的睡衣？她应该不会喜欢。 纯白睡衣？她会喜欢吗？ …… 然后她看见一条浅蓝色的细肩带裙子，纯棉，点缀着小碎花。 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露出狼尾巴的栖妹！ 怎么办，好危险呀！ 下一章争取更坏一点~ 第11章 洗澡 叶栖栖将裙子拿出来平铺在自己的床上，咬着下唇，毛巾随意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低着头，在宿舍并不宽敞的空间里绕了一圈，然后打开了阳台紧闭的门。 手绕开把手，清凉的风涌进来，风雨弱了许多，似乎有停下来的趋势。 叶栖栖却并不高兴。 她的手肘支在冰凉的铁栏杆上，手上和脑海里都是刚才张雅文身体的线条，她的肩膀，她的锁骨，她的…… 指尖捏碎了水滴，凉意钻进身体，稍稍平复心尖的燥热。 桌子面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走过来拿起来，是许遥的微信。开会的时候她收到谢琳的信息，她正和许遥在外面，她刚才回来的时候，对面的房门紧锁，估计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木木说你今天晚上不让她回去？】 一定又是谢琳在许遥面前撒娇卖乖，折腾她来找自己，真是幼稚的女孩子。 【是】简洁的回复，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她刚想把手机放回去，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你今天晚上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吗？】 许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多半又是谢琳在搞鬼。 【的确不方便】 宿舍被潮湿的风贯穿，浴室的水声依然清清楚楚落在叶栖栖的耳朵里。她随便拿起一边的热水壶，装好水，按下烧水的按钮。 她想起了初一那年参加优秀学生表彰大会，初中和高中每个班级里精挑细选的学生按照年级次序坐满了报告厅，她坐在人群里，午后，昏昏沉沉的。 -- 第19页 然后她就听到了张雅文的声音，张雅文站在讲台的话筒旁边，穿着格子裙和白衬衫，红蓝格子领结，高马尾，朗读她上一次联考的满分作文。 那时候的张雅文举手投足都是一副优等生的样子，乖巧听话，不知人间疾苦，不懂世事艰难。 结束后退到讲台的一侧，和同学咬耳朵聊天。 黑色皮鞋发光，一闪一闪。 直到张雅文的呼喊声传过来，叶栖栖才将自己的思绪和目光收回来，落在面前的裙子上。 热水壶传出水沸腾的声音。 她攥住了裙子来到水汽雾气氤氲的浴室。 “是你吗？栖栖。” “是我，我怎么把衣服给你？” 淋浴间的门被打开，露出一个缝隙，一截嫩白的手臂伸出来。 叶栖栖将衣服递过去，张雅文接住了，手臂缩了回去。 她盯着此刻空荡荡的门边，脑海中出现短暂的空白。 张雅文出来的时候，叶栖栖坐在椅子低着头，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擦着脑袋。 用得是刚才给自己的毛巾。 张雅文轻声“啊”了一句，叶栖栖从毛巾里抬起头，掀起眼皮，看着张雅文。 浅色的细肩带裙子很适合她，修身，舒适，气质温婉，有带着点轻松随意。 “雨好像停了。” 一句话打破了叶栖栖所有梦幻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应该只是暂时的。” 说完，她从一旁的衣架上拿出另一块浴巾，走到张雅文面前，刚想将毛巾搭到她的身上，张雅文眼疾手快地自己抢过了毛巾。 “我自己来。” 叶栖栖哭丧着脸拿出吹风机，并且将一端插上插座递过去。 “可是我总得回去。” 叶栖栖蹭了蹭鼻尖：“明天早上回去？” 张雅文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有点被骗，她质问：“你不是说让我送你宿舍就好了？” “我在来得路上意识到这样做非常不合适，我错了，所以，愧疚的我想要弥补你。” 额……好话坏话都被她说了，张雅文哑口无言。 她好几次张了张嘴，但是话都有点烫嘴，始终说不出什么可以回击的话，她四周看了一圈，说：“这里只有两张床，你室友等会回来了，肯定不方便的。” 叶栖栖在她思考和说话的时候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她是本地人，经常不回来，今天也不回来。” 张雅文：“……”被堵得死死的。 努力寻找下一个比较好的理由。 叶栖栖拿好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认真地问：“你会在我不在的时候突然一个人走吗？” 张雅文有点愣，本能地摇头。 叶栖栖松了口气，紧张的神色松弛下来，虽然依旧是无悲无喜的一张脸，但是却生动了许多。 这让张雅文的心触动一下，就好像是碧波无澜的湖面被一个小石子惊扰了平静。 难道我的情绪对她而言那么重要？应该不至于。 张雅文告诫自己不可以有这种自作多情的想法，一定是小姑娘对大姐姐的依赖。 作为一个精神上的巨人，她总是可以为生活中不合理的事情找寻到一个合理的说法。 十分糊弄地将头发吹了半干后，张雅文靠在桌沿，打量这间卧室，和当年自己读书时的格局一模一样，当年自己的宿舍楼就在这栋楼上，只不过和叶栖栖楼层不一样。 不过叶栖栖宿舍要比自己的整洁干净很多……好吧，再加一个，很多。 她和她现在去美国读博的室友东西堆得简直要溢出来，书桌永远是无处下手，每天上床都要将分不清是洗了还是没洗的衣服收拾了，才能安稳入睡。 叶栖栖的房间却显得空荡荡的，书桌只有一个合上的笔记本，书架上是几本专业书，单人床铺得像是军队里的新生。 她看着一张浅灰色的床铺和一张充满夸张艺术气息的床铺，做出自己的判断。 前者一定是叶栖栖。 上面的味道，张雅文已经很熟悉了。 然后她就慎重地坐在了叶栖栖的床沿，心里想着，她会不会介意呢？ 叶栖栖洗澡比张雅文快速很多。 浅灰色休闲长裤，纯白的T恤，黑色的湿发有些凌乱，显得年纪更小了一些。 张雅文已经坐回椅子上，抬头看着书架上那些熟悉的书，F大研究生不发教材，上课的书籍需要自己买，想到这里，她随口说：“你后面的课就不用自己重新买书了，到时候我把我的给你。” 叶栖栖接得很快：“嗯，到时候我去拿。” 因为回复得过于快速以及肯定，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而且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会稍微推辞一下嘛！！！ 她一只手抽出一本书又塞了回去，犹豫地说：“我该回去了吧。” “现在打不到车了。”叶栖栖声音冷冰冰的，然后继续冷冷地说，“只能在这里留宿了。” 像极了别扭的小孩。 张雅文差点笑出来，问：“那我睡那张床？” 一个超出叶栖栖考虑范围的问题来了，睡一间房的目的达到了。 但是却要分开睡？？？？ 第12章 同眠 台风渐止，阳台上吹进凉爽而潮湿的空气。 -- 第20页 叶栖栖吹完头发，将吹风机收好，白皙的手指绕着黑色的线，对一边的张雅文说：“师姐，要不你去热杯牛奶？” 热牛奶？非常诡异的要求。 张雅文正坐在谢琳许久未用过的床铺上，收拾着自己的衣服，听到这个要求，有些不解，但是叶栖栖已经很少喊她师姐了。文史哲这些专业的人还保留师门这一套，同一个学校的，都可以称呼为“学姐”，但是“师姐”一定是同一个师门的人，所以更加亲热很多。 她还没有回复，叶栖栖已经从桌底下掏出一盒盒装的纯奶，剪开，倒进玻璃杯里，然后递到了张雅文的面前，无辜的脸上似乎写着“你一定不会不愿意的对吧。” 嗯…… 好吧。 算是今晚的房费。 张雅文将还未全干的头发别到耳后，起身去了客厅。微波炉是偏小型的，不大，但是几个女子合用，已经是绰绰有余。 微波炉传来低低的旋转声。 “叮——”一声，停止。 她伸手拿出来，杯子温热，然后回来放到了叶栖栖的书桌上。 叶栖栖的书桌和谢琳的床铺连在一起，书桌的右侧边缘贴着床尾。 室内顶部的灯洒下亮白的光，叶栖栖低头在笔记本上打字，及肩的中短发在侧脸投下阴影，眼睫毛忽闪忽闪，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绪。 雨后不远处的草丛里偶尔有虫鸣的声音。 张雅文拿着叶栖栖准备好的新牙刷去刷牙，叶栖栖等到房间里空无一人的时候，举起手里已经冷掉的牛奶杯，站到了张雅文的铺好的床铺边。 …… 张雅文刷牙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原本巨大几何纹的床沿此刻冒着湿哒哒的奶香味。 痕迹明显，香味冲鼻。 她拿着牙刷愣在那里，意外来得太突然，转头，问：“这是怎么了？？？？” 叶栖栖合上电脑，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真诚的目光：“刚刚隔壁阳台上跳来一只野猫，把我的牛奶打翻了。” “猫呢？” “被我赶跑了。” 听起来似乎是逻辑自洽，但是…… 还是觉得有哪里说不出来的诡异！ 张雅文有些沮丧：“那我还是回去睡吧。”然后伸手准备收拾东西。 叶栖栖气得差点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张雅文克她。 “你可以睡我的床。”叶栖栖摩挲着桌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比较平静，甚至是不经意。 “那你怎么办？”张雅文头也不抬地继续收拾自己的包。 叶栖栖讷讷回复：“我也睡我的床。” 张雅文停下手里的东西，学校住宿条件最好的就是研究生，博士生虽然单间，但是空间很小，研究生的床铺就要大很多，两个小姑娘睡一起也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张雅文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和自己以前的朋友睡同一张床，她会觉得理所应当，但是叶栖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会和别人共享自己床的人。 “可是，你愿意和别人一起睡？”张雅文问。 别人肯定是不行的，叶栖栖想，但是你可以的。 嘴上说：“可以的，也没有其他办法。” 张雅文安心下来。 晚上11点的时候，女生宿舍的楼道、客厅以及卧室里传来洗刷谈笑的声音，远远近近，此起彼伏，张雅文突然觉得亲切起来，将薄薄的杯子拉过肩头，转过身体，面向墙壁，闭眼睡去。 叶栖栖的沐浴露是清淡的柠檬味道，混合着点奶香。 此刻张雅文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肩胛骨上也散发着她熟悉的味道。 她将阳台的门窗关好，然后灭了灯，放轻脚步，躺到了张雅文的另一侧。 浅淡的月色如水一般照在地板上。 两个人的呼吸都轻。 叶栖栖笔直僵硬地平躺着，紧贴着床沿，下一秒就有掉下去的风险。 全身上下只有眼睛灵敏地眨着，对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栖栖的身体逐渐松软下来，意识逐渐涣散，突然旁边的人一个翻身，莹白的手臂落在了她的胸前。 然后就是不清不楚的一句咕哝声：“嗯？你怎么睡得那么远。” 话未说完，很贴心将叶栖栖得身体拢住，往内侧靠了靠。 张雅文的手臂就这么放在了叶栖栖身体左侧的腋下，而她的整个人都侧过来贴在了叶栖栖的右侧。 叶栖栖所有的紧张和坚守都在此刻破防。 张雅文的额头点在她的肩窝，热热的呼吸吐在她裸露的手臂上。 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叶栖栖翻身，将睡熟的人拥进自己的怀里，怀中的人稍有些不适应，但也很快调整好身型，寻找到一个熟悉的睡姿。 叶栖栖的手臂环抱着张雅文的背，轻拍了几下，带着点安抚。 两个年轻女孩的身体没有任何阻隔地贴在一起，胸膛里起伏的心跳慢慢频率合一。 叶栖栖将自己埋进张雅文耳后，漫长青春期所有的期待不甘，所有的追逐患得患失在此刻都有了美好的落脚之地。 第13章 回忆 叶栖栖再一次梦到初遇张雅文的场景。 那时候她读初一，冬天，学校塑胶跑道外的草地上挂着一层白厚的霜，铁丝网被冻得僵在路边，傍晚，路灯亮得早。 -- 第21页 叶栖栖踩着碎冰往学校里走，空荡荡的学校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她瘦小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拉得细长。 白嫩的手毫无遮挡地垂在身体两侧，寒风刺骨，手背通红一片，她却毫无知觉。 她用力一脚踩碎一块细冰，冰裂开，泥坑里的脏水溅到鞋面上。 “恭喜你，以后就是校长的女儿了。” 这是这几天，叶栖栖听过最多的话，满含笑意，却无比恶毒。 她爸爸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兢兢业业站了十几年，还是被会学生怼到说不出话来。少年时期的数学天赋成了中年无法负担的包袱。 然后她妈妈顺理成章地嫁给了他爸爸的领导，这个学校的校长。 然后连带着她成了整个学校的丑闻。 黑色的连帽罩了整个脑袋，她的唇被咬得发白，口腔里传来淡淡的腥甜味。 风卷曲的枯草与冰凌，叶栖栖独自一人坐在教学楼后侧的废弃长椅上。 “张雅文，你不要仗着你成绩好就嚣张好吧，老师都说了让你发言的时候照着稿子念，谁让你又自由发挥了。”张雅文的同桌李茹敞开着羽绒服，扯着大嗓子，叫骂着，“还说什么‘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学不好，不喜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人的一生还很长，总会有出路……’你知不知道，班主任坐在旁边脸都绿了。” 吵闹的声音打破了叶栖栖的安静，但她依然无动于衷地坐着，像一个被陈旧的雕塑。 张雅文被室外的冷气冻了一个激灵，连忙戴上帽子手套，刚准备反驳回去，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小女孩。 小小的一只，过大的黑色羽绒服将人完全包裹，露出来的手和巴掌大的脸，白皙泛红。 随着几个跑步以及呼吸的声音，叶栖栖的眼皮地下出现了一个棕色的雪地靴。 “小朋友，你怎么还不回家呀？”声音干净清甜。 叶栖栖头埋得更低，稚嫩的声音沉沉的，“我不是小朋友。” 张雅文：…… “你不是小朋友，难道是大朋友？” 面前的女孩子凑近了她，似乎想要观察自己。 叶栖栖别过头，不想理她。 李茹推着自行车小跑过来，空出一只手拍了一下张雅文，“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我妈又得骂街了。” 学校越发得空荡，冬天夜黑得早。 叶栖栖以为面前这个人自己看够了就会走，但是没想到……她居然一屁股坐在了自己旁边，米色羽绒服蓬松着，触碰到自己得衣角。她咬咬牙，往旁边挪了挪。 “你不会是在玩幼稚的离家出走吧？小妹妹。” 叶栖栖本就郁闷的心情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抬起巴掌大的脸，直直看过去，逐字逐句说：“我、不、是、小妹妹。” 然后张雅文温柔的手心隔着帽子揉了揉她的发心。叶栖栖别扭地扭动身体，刚想伸手拂开，却被张雅文敏捷地躲开了。 张雅文对人一直温和亲切，对弱势者更是如此，而且很多时候还有点悲天悯人。 “现在你们这个年纪是不是青春疼痛文学读多了呀，小宝贝。” 好了，叶栖栖真得要发火了。 直愣愣从椅子上站起来，通红的小手攥得很紧，紧紧抿着的唇线绷直。 紧张焦炉，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毫无攻击力，却又很悲愤。 张雅文看到这样委委屈屈的小姑娘心都快化了，在小姑娘怒视的目光里逐渐控制不住，笑开来。 叶栖栖觉得自己被戏弄了，转身准备离开，瘦削的背影孤单又倔强。 真是一个非常别扭的小孩，这是张雅文对她最深的印象。 然后她开口问：“可以和姐姐说说你的心事吗？” 叶栖栖闻言停顿了片刻，准备继续走，没走几步，就发现手被人拽住了。裸露在外的手被风吹僵了，直到被温暖的手心包裹，刚才的寒气才慢慢涌上来。 一时间，她竟然有点迷恋这样的温度。 “算是姐姐求你和我说你的小秘密好不好？我真的很想知道。”张雅文假装哀求道。 叶栖栖回过身来：“你不回家？” “我家就在学校后面的小区，走几步就是……还有就是我今天惹了老师，我妈现在已经知道了，回去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再游荡一会，等她气消了再回去吧。”张雅文老实说，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叶栖栖低头提着脚下的石子，不知怎么问出了心里的话：“你相信成年人的爱情吗？” 她妈口中所谓的“爱情”，即使不惜牺牲她的丈夫和孩子也要努力追群的东西。 问出来就后悔了，不知所云的问题，而且问的还是一个陌生人。 她刚想摆手说算了，但是张雅文却笑着扬起脸：“当然相信，我妈38岁的时候带着我还找到了真爱呢，现在过得可幸福了，昨天两个人还撇开我去看电影了。”说到后面多了点埋怨。 毫无芥蒂的、坦荡的、没有任何遮遮掩掩的、直接回答了她。 叶栖栖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傻傻地看着对面的人，她感觉到心里原本坚硬的某个地方裂开了一道口子。 她想一直以来自己所有的纠结不甘怨天尤人，都是因为自己的遮掩，自己的愧疚。她恨那些用异样眼光看自己的人，但其实第一个用异样眼光看自己的人就是她自己。 -- 第22页 她并不懂成人的爱情，但她知道这件事与她无关，没有人可以指责自己。 如果自己不觉得这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那别人又如何来伤害自己呢。 长时间以来自己苦苦挣扎的事情结果就被这个人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叶栖栖眼睛微微一动，将手心收回羽绒服的口袋，认认真真记住了眼前的这个人。 她还想再和面前的人说点什么，挣扎着却被一声尖锐的手机电话声音给硬生生扯进了现实。 台风后的天放晴，阳光穿过阳台玻璃和纯色的窗帘，落在床前的地板上，灰尘浮动。 一条白皙的胳膊伸出来在头上方的桌沿上摸索着拿到了手机，张雅文看清是自己亲妈的号码，划开，抵到了自己的耳边。 “喂。一大早的。”眼睛闭着，声音含糊不清。 说话声音就在自己的胸前，叶栖栖被吵醒，放开怀里的人，揉着头发坐起来，睡衣外套不知道被卷去哪里，浅灰色内搭压在好看的肩胛骨上。 张雅文随意嗯了几声，电话就挂了。 叶栖栖接过去，帮她把手机放回到桌面上。 侧头哑着嗓子问她：“谁？” “我妈。”张雅文将头埋进堆叠在叶栖栖大腿处的被子里，闭着眼继续睡。 叶栖栖盯着张雅文素面朝天的睡颜，想起了梦里的她，或者是近十年前的她，这些年，她也只是比以前变得更好看了一点而已。 躺着的人睡衣领口开得很大，圆润白皙的肩膀裸露在空气里，柔顺的长卷发缠在叶栖栖的手上，这一刻，她的心从未有过地柔软下来。 她无意识地梳理着张雅文的长发，随口问她：“阿姨找你做什么？” “还能干嘛，给我介绍相亲对象呗。” 叶栖栖顿住：…… 作者有话要说： 栖栖：相亲是什么鬼？？！！！ 第14章 报恩 张雅文走的时候像一个无情的嫖客。 叶栖栖今天没课，没有洗漱，背贴着墙壁靠着，手肘支在膝盖上托腮，一脸沉郁地盯着忙碌的女人。 看她手忙脚乱地吹头发、换衣服、涂口红。 “你这是去相亲？”叶栖栖还没有从清晨的震惊中平复心情，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张雅文：“今天工作日好吧，我还是一个敬业的社畜好吧。” 叶栖栖：“那周末会去相亲？” 张雅文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拨弄头发的手停住，撇过头，重重地揉搓了叶栖栖的脑袋：“小孩子这是思春了吗？天天就知道想点情情爱爱的。” 叶栖栖被这句话噎到，脸上瞬息万变，前一秒是被人拆穿的恐惧，转念，脸色又沉了下来。 “所以……你打算白睡了我？” 张雅文将这理解为女孩子之间无聊的打情骂俏，毕竟女孩子之间情话约等于笑话和商业互吹。 她佯装思考，冲着叶栖栖妩媚一笑：“……姐姐再让你睡回来？” “……”叶栖栖手里的手机成功滑落手心，砸到了她的脚背上。 有点疼，瞬间吸了口凉气。 这个女人撩起人来……可真是超级会的！！！ 下午，叶栖栖背起书包去了教学楼自习。小型椭圆形阶梯教室里散落分布着几个学生，大家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叶栖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眼镜，选了中间过道上的一个位置。 厚重的窗帘被放下来，将窗外酷热的光阻隔开来，室内开了几盏灯。 教室里偶尔传来门被打开和关上的声音，以及楼道里的说话声。 叶栖栖耳朵里塞上耳机，百无聊赖地刷起英语口译的题。 书包里手机震动，叶栖栖将黑色中性笔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旋转了几下，笔啪嗒一声落下来，她才将手机掏出来，点开。 果然是张雅文。 “【发呆】【发呆】【发呆】我是不是把钥匙落在你那里了。” 叶栖栖不动声色弯起嘴角，她发现的比自己预想的时间更早一点，倒是有些长进。 “是挂着一个绿色小恐龙的钥匙串吗？”叶栖栖明知故问，钥匙是她自己早上趁着张雅文洗漱的时候从她包里拿出来的，毕竟这个女人真的会转身就把自己给忘了的人。 总要给自己找点安全感。 “是的是的。【流泪】【流泪】” “我该怎么给你呢？”叶栖栖笑容渐深，鱼儿慢慢上钩。 这次短信回复的时候稍微长了几十秒。叶栖栖大概能想象到张雅文抓耳挠腮的纠结模样，不好意思麻烦自己大老远跑过去一趟，但是她来一趟学校又太远了。 叶栖栖挺有耐心的等着。 然后暗下去的屏幕重新亮起来，叶栖栖拧开旁边的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口，再低头就被屏幕中间横着的信息给成功气到。 “要不，寄同城闪送，货到付款。”方便快捷，体贴周到。 叶栖栖一只手玩着中性笔，感慨过于聪明的张雅文真不可爱。 她冷笑一声，两只手快速回复：“钥匙如果寄丢了怎么办？而且快递员如果复刻你的钥匙又怎么办？”每一个选项都容易让人联想到法制节目。 果然张雅文慌了：“那怎么办？？？？【苦涩】【苦涩】” 叶栖栖将手机丢到桌面的书本上，耳朵里男女声的英语对答还在继续，她将书本翻到新的一页，一边听，一边快速作答。 -- 第23页 做完完整一课后，叶栖栖看时间，15分钟过去了。她应该想的差不多了。 她拿出手机，回复道：“师姐，我慎重想了一下，还是我去送给你吧。” 几乎是秒回：“啊？？？太麻烦了吧。” “那……你准备怎么回报我？” 那边的短信断了一会，叶栖栖继续做题，刚要翻页的时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叶栖栖对陌生人的碰触非常敏感，她本能一般往前靠，警惕地回头。 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脸上挂着害羞的笑，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男孩子指了指门口，用口型轻声说：“外面说。” 叶栖栖刚想要拒绝，但是男孩子却已经背着包出去了。 “……”倒是挺自信的。 她手指点了点桌子，将笔放下，跟了出去。 圆弧形走廊，楼下是封闭的绿地，一群人围在下面撸猫。 叶栖栖穿了一件靛青色宽松短袖T恤，遮住了及膝短裤的大半，脚上踩着一双做旧的帆布鞋，露出的双腿白皙修长，气质里杂糅着干净的少年感。 她双手抱膝等待着男孩子把自己叫出来的理由。 男孩子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昨天还在东门见过。” 有吗？叶栖栖没有什么印象。 “今天我们又遇到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叶栖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直接拒绝：“没有，想多了。” 干净利落，一点余地不留，然后准备回去继续和张雅文周旋。 男孩子急了，刚想伸手去抓叶栖栖，但是被她快递地避了过去。 “你想我叫保安吗？” 男孩子后悔万分：“我不是这样意思。”镇静心神后，诚恳询问：“我……我只是想要追求你，我有这个机回吗？” 叶栖栖站在距离他一米外的位置上，转头看了眼楼下的绿地和猫咪，眼睛很亮，像是夜幕里的星星。 沉静冷漠，看不出她的情绪。 男孩子刚想要再说点什么，迟疑地想要开口，叶栖栖转过头正视他，声音清晰而坦荡：“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于男孩子而言，并不算是意料之外，他说：“我可以努力的，分手后第一个考虑我好嘛？” “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张雅文最后决定用请叶栖栖吃饭来报答她。非常常规但是不会出错的决定。 下班前，叶栖栖背着双肩包站在了出版社大门口外的小卖部旁边，黑色渔夫帽把她的头发压的得平顺，多了几分乖巧。小卖部里看摊的大爷摇着手里的蒲扇，笑问：“这么早就放学了。” 叶栖栖闻言看了看周围，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大爷更乐了：“放学早点回去，别到处逛，做父母的都不容易，要能理解。” 马路上车辆拥挤，人行道上人群涌动，夏日的傍晚空气沉默，市中心没有一丝的风。 叶栖栖：……她不喜欢被别人看作是小姑娘。 刚想要反驳几句，手腕就被人给握住了，张雅文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上前几步，流畅自然地接话：“谢谢爷爷，我现在就把我家的小姑娘领回家。” 边说边笑。 都快憋不住的那种。 “我们今天去吃韩式烤肉？那一家可好吃了，和学校后门那一家是连锁的，好不好？” 叶栖栖没有回应她。 张雅文不屈不挠：“那北京烤鸭？鸭架汤可好喝了，给你补一补？” 叶栖栖还是不理她。 张雅文将叶栖栖拉到墙壁，从人流中出来，停下来问：“要不去吃KFC？” 叶栖栖幽幽地看着她，冷哼一声：“所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才不是，KFC的儿童套餐很好吃的。” “……”叶栖栖抬起耷拉的眼皮，情绪不辨地打量了张雅文，将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 “我回去了。” 转身就走。 张雅文笑弯了腰，拉着叶栖栖不肯松手。 “栖栖乖，原谅姐姐一次好不好。” 最终，两个人选择了一家日式烤肉，原因是整个商场里就只有它不用等位。 叶栖栖先点了一盘沙拉和寿喜锅，张雅文则拿出研究学术论文的专注挑选合适的肉，用她的话说，毕竟是给恩人选肉，当然要仔细些。 然后她给恩人点了一个【柠檬腌牛肉】，上面特别标注是新品。 叶栖栖将餐具给张雅文放好，刚拿栖柠檬水的手顿住：“你确定要让你的恩人做小白鼠？” “试试吗？” “不” 张雅文抬手叫来服务员，两眼放光：“先两份柠檬腌牛肉！” 叶栖栖将身体身后的沙发一靠，挑眉看她：“谁点的谁吃完。” “谁怕谁。” 第15章 手机壳 柠檬的酸甜和牛肉的紧致都是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口味，但是这家店却可以做到结合在一起后，难吃的不相上下。 叶栖栖艰难咀嚼，脸上像是泼墨了一般，阴沉难测，时不时端起一边的柠檬冰水来漱口。 “这么难吃吗？”张雅文不信邪，按照商人逐利的本性，怎么会设计出顾客如此讨厌的口味呢？上市前应该都会有调研。 -- 第24页 然后她伸出细长的筷子夹过叶栖栖盘子里的烤好的一块肉。 舌尖刚刚触碰到的时候，她察觉到一阵刺激性的酸味，然后整块肉放进去，一股难以言说的奇妙滋味从口腔的四面八方涌过来。 她有点想吐。 但是她不能。 自己的点的菜哭着也要吃完。 她调动出自己面对人生巨大挫折的勇气和力量将那一下片肉咽了下去。 然后夹了一大块泡菜放进嘴里，瘫痪似地摊在一边的沙发靠背上。 “下回还点？”叶栖栖冷冷地看着她，下颌角流畅，眼睛细长锋利。 张雅文才不会被小朋友的眼神给吓到，立刻挺直腰板，小鸡啄米般点头：“还点！” 成年最重要的当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面子啦！ 就在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叶栖栖的膝盖被轻轻摇晃了一下。 她低头，旁边停了一个小豆丁。 虎头虎脑的小孩，圆脑袋扬起来，如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叶栖栖，一只手放在嘴巴里，一只手搭在叶栖栖的膝盖上。 一味傻笑。 叶栖栖身体僵直，额头一抽，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近似于动物的人类幼崽。 声音带着点惊恐，命令中带着点哀求：“快点把她弄走！” 张雅文探出头，看到叶栖栖膝盖边的小孩子，立马发出老阿姨的惊呼：“好可爱的团子呀，好像rua。” “张、雅、文。”叶栖栖咬牙切齿。 然后刚想要将小孩子抱起来的张雅文瞥了眼叶栖栖：“原来我们栖栖害怕小孩子呀。” 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接着变本加厉：“小孩子多可爱呀。” 她握着小孩子的手去蹭叶栖栖的手：“是不是喜欢我们栖栖呀，长大了肯定是小色狼，看到好看姐姐都流口水了。” 叶栖栖表情很不好看，看到小孩子的口水真的要滴到自己腿上的时候，整个人往座位里面缩了缩。 惊慌失措，如临大敌。 “我如果把他弄走，就算是报恩了！”张雅文气定神闲地摸了摸小孩子软哒哒的小屁股，和叶栖栖打商量。 叶栖栖冷笑：“想得美。” 张雅文摊手叹气：“那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小宝贝我们来亲亲我们漂亮的小姐姐吧。” 说着就要抱起孩子。 叶栖栖别过头：“可以。” “可以什么？”张雅文仰了仰下巴。 “就当是打平了。” 张雅文眨了眨眼睛，抱着小孩子的手并没有放下来，而是真的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小宝贝，是不是和妈妈走丢了，我带你去找妈妈。” 转身，另一边一对夫妻跑了过来，女人声音着急还带了点哭腔。 两夫妻对张雅文和叶栖栖表示感谢，临走的时候，还举起小孩子的手，示意他：“来，我们和阿姨姐姐说再见。” 阿姨：？？ 姐姐：？？ 为什么不是两个姐姐？张雅文表示郁闷。 但是收获了“姐姐”的叶栖栖同样沉着一张小脸。 张雅文放下手里的筷子，警告她：“够了哦，你都被喊姐姐了，居然还给我甩脸色，我都是阿姨了，我说什么了！” 叶栖栖过了几秒才回：“傻子。” 张雅文：……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嚣张的了！！！ 一顿饭磕磕碰碰吃完，结账前，张雅文去了趟洗手间，洗手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慨时光催人老，不认输地掏出了自己的迪奥999。 等到她出来准备拿账单结账的时候，发现已经结好了。 张雅文扭捏起来：“这怎么好意思？” 叶栖栖丢了一颗白色的圆圈薄荷糖到嘴边，不咸不淡地回复：“这是不是就是成年人的社交技巧，在结账的时候上厕所。” “……”张雅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慌慌张张地解释，“就是稍微耽误了一下，没说让你付，我现在就给你转账！多了就当是我给你的红包！” 气势汹汹地拿出手机，转了几次都失败，似乎是信号不好。 张雅文强装镇定，捋了捋头发，语焉不详地说：“可能是信号不好，你等着，我回去就还……” 听到这话，叶栖栖咬碎嘴里的硬糖，瞥了她一眼：“成年人的另一个社交小技巧？？？” 多么赤裸的羞辱！ 站在一边好一会的服务员觉得自己现在插入似乎有点不对劲，有点……当电灯泡的意思？ 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打断了两个人：“咳！咳！是这样的，我们店最近在做活动，可以抽手机壳。”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同时侧头：“手机壳？？？” “对的。里面都是一一配对的手机壳，如果两个人很有缘分的话可能会正好抽到一对。”服务员耐心解释。 叶栖栖懒洋洋看了一眼粗制滥造的抽奖箱，问：“你们里面有多少个手机壳。” “几百个。” 叶栖栖嗤了一声，说：“大概只有完全被激素控制了大脑的情侣才会傻乎乎地用迷信对抗科学，这考得不是缘分，是概率。” 服务员尴尬，感觉自己碰到了一个砸场子的。 张雅文却有点兴趣，兴冲冲要去抽：“童言无忌，小孩子的话就当是玩笑。” -- 第25页 叶栖栖：…… 然后看她看到张雅文抽到了一个粉红色的手机壳，背面是一个长卷发小女孩，还有三个字“小朋友”。 卡通漫画倒是和她挺像的。 服务员自然不会错过如此绝佳的夸奖时刻：“你看多巧呀，这个小女孩和你一样好看呢。” 一看就是流水线上下来的嘴甜。 叶栖栖往抽奖箱走进了几步，服务员以为她也被打动了，趁热打铁：“这个小姐姐也要试一试吗？” “我要和她一对的那个手机壳。” 服务员露出为难的脸色：“你们的缘分不由我来左右。”而且你们都是女孩子干嘛要情侣款！ 叶栖栖没有伸手去抽，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了付款码：“我要买和她配对的手机壳。” “买”用了重音。 理直气壮地砸钱！ “这……怕是不行的。”服务员第一回 遇到如此难搞的顾客。 “原价的两倍？”叶栖栖问。 服务员：“那……我只好找经理申请一个特批了。” 张雅文：…… 回去的路上，叶栖栖嘴角挂笑地换上了印着“小朋友管理局”的手机壳。 张雅文在叶栖栖面前挥了挥自己的手机壳，试探问：“我们用情侣手机壳？” 一辆闪着尾灯的电瓶车从两个人身边快速驶过，叶栖栖将张雅文拉进自己，漫不经心地说：“有问题吗？” 张雅文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直觉有点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叶栖栖不动声色：“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心悬了起来。 “……”张雅文嘴角抽动，用胳膊撞了撞叶栖栖的身体，“不能说点好听的。” 一颗心重新落地。 突然，一惊一乍的张雅文有了重大发现：“你一定是记恨我说你是小朋友，所以想这一招来惹怒我！” 可以说是非常逻辑不通。 叶栖栖在一棵香樟树下站定，天空昏沉，路灯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眼睛里，黑色的眼珠亮着光，她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戳张雅文的脑门。 “师姐。” 张雅文捂着脑门“唔”了一声。 “你是傻的。” 一天当中第二次说她傻了！ “没大没小！”张雅文疾言厉色，“这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 “……”叶栖栖不想搭理她。 两个人打打闹闹进了小区。门禁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广告，老夫妻结伴出来散步，穿着橙黄色外套的快递员进进出出。门口摆了几大盆月季花。 花瓣掉落在花盆的泥土上。 叶栖栖将钥匙交到张雅文手上：“早点回去吧。” 张雅文把钥匙装进口袋里，这样的氛围让人有点陌生，她没话找话说：“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实习？” “不是下周三？”叶栖栖低头看她。 “马上不是要放暑假了吗？” 叶栖栖笑，歪头将张雅文从上到小打量了一遍，说：“所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见到我了？” “额……当然了，毕竟是我的小师妹。” 叶栖栖冷笑，突然有点后悔费尽心思做她的师妹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不要上去坐坐？” 叶栖栖沉思一会，说：“今天就不了。”今天就不？就很妙的回复。张雅文还没有品出其中的诡异，叶栖又开口了。 “你很希望我上去？”说话的时候还往张雅文身边凑近了一点。 今天晚上她的反问句有点多！ 张雅文眼珠子转了几圈，所有华丽的辞藻都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叶栖栖身体前倾，嘴角似笑非笑，眼尾微微弯起，冷白皮看不到毛孔，不同于平时的冷漠疏远，此刻在自己面前活灵活现，流光溢彩。 “好了。”叶栖栖摸了摸张雅文的头发，“我会去的，不过不是今天。” “什么？？？” “我很听话的，所以……我会嫖回来的。”叶栖栖压低声音靠近张雅文的耳边。 远看就像是两个相拥的人。 张雅文：？？？？！！！！！ 作者有话要说： 栖栖就很想上去，但是她得克制啊！！ 第16章 暴雨 一大早，张雅文出门上班，准备锁门的时候，看到楼道外的天阴沉着，犹疑着要不要拿把伞，半只脚都快要进门的时候，还是一甩头走了。 在心里对自己说，雨应该下不下来吧。 她再一次踩着点打卡上班，一边的老同事吹着茶杯上的浮沫，打趣她：“小姑娘又睡过头了，也不能天天这样，早起几分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张雅文讷讷地点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喘气，老旧电脑还没有开机成功，她就被领导叫进了办公室。 还是被书堆得无法下脚，她低着头，垂着脸，心里思索着因为什么事情被叫进来。 总归不是好事。 “你手上的书进展怎么样了？”主任双手交叉放在桌案上，气定神闲。 张雅文不自然地调整了坐姿，抿唇思考怎么说才可以幸免于难：“按照流程继续往后做着。” 似是而非的回答。 不知能不能蒙混过关。 主任倒也并不是十分在意，话锋一转，说：“今年夏天的书展和文学周快要开始了，文学周的事情主要分到了我们这里，后来开会决定，人手紧张，思来想去，就让你负责了，也是大家对你的信任。” -- 第26页 鬼的信任，还不是没有人愿意接。 张雅文按压住心里的怒火，身体前倾，努力让语气平静，说：“可是我的书稿弄到一半放在这里，怎么办？” 到后面不能按时出稿这个锅谁来背呢？ “事情要分清主次和轻重，文学周迫在眉睫，书稿嘛，就往后放一放。而且，不让你负责文学周，书稿就可以按时完工？” 那也是不能。 张雅文垂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着，目光落在桌子一角的盆栽上，轻叹一口气，说“那好吧。” 中午，张雅文和几个同事去小食堂吃饭，惯例的两荤一素，一碗汤，一个水果，一盒酸奶。 她吃饭比较快，盘子推开，将吸管插进酸奶盒里，酸甜的奶味可以冲淡嘴里的油腻，偶尔插几句同事的八卦。 对门杂志社的几个同事正好过来吃饭，李蓝端着一份饭坐到了张雅文的对面，然后从斜挎包里拿出一个大红色的小方包放到了张雅文的面前。 上面的一对穿着喜福的卡通人物非常醒目。 张雅文用力吸了一口底部的酸奶，然后眨着眼睛看了一眼李蓝，回想起似乎刚才她们聊八卦的时候还聊到了这件事，李蓝嫁人了，据说对方条件还不错。 她和李蓝同一年从F大毕业，同一年进入出版社，后来李蓝内部分配去了更加轻松的杂志社。 张雅文大方露出笑容，说：“恭喜呀，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也没什么值得恭喜的，不是我老公和他爸妈着急把我娶回去，也不会这么早就领证。”李蓝捏着一双筷子在几块油煎带鱼里拨来拨去。 张雅文真心觉得，两个人同学三年同事一年，还没有能够成为朋友是有原因的，而且原因肯定不在自己身上。 但是，谁让她是一个烂好人呢。 她眉眼动了动，搜肠刮肚，该如何把这个尴尬的对话礼貌的结束掉呢？ “你那么优秀，你老公不买个汤臣一品玛莎拉蒂都不好意思和你提结婚的事情，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参观参观，也让我见见世面。”张雅文说得绘声绘色。 李蓝转而戳菠菜的手顿住，一只手捂住嘴巴轻咳了一下，说：“倒也没有买那些暴发户喜欢的房子。” “那一定是附近的老洋房吧，超级有品味有格调的。我之前做过一期风情街的项目，对这附近的洋房了解一些，你们是买在哪里？” 刚喝了一口汤的李蓝被汁水呛住喉咙，止不住的咳嗽。张雅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过去，说：“慢点喝，慢点喝，都是快要结婚的人，怎么还毛手毛脚呢。” 李蓝没有接纸巾，从包里拿了自己准备的，带着点张雅文并不喜欢的香氛味。 她没有再维系自己假意的笑，冷冷地说：“文文，你说当年导师那么喜欢你，想让你读他的博士，说我们这一届的学生里属你最有做学术的潜质，可你偏偏就是不答应，为了一个什么破情怀来出版社。你说你，到底是聪明呢？还是不聪明呢？” 张雅文是一个凡事都要问一个“为什么”的性子。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甚至还有点不着调，但对很多事都很强的原则性。和她一届后来继续往后读的人，真心热爱学术的人没有几个，大多不过是为了一个学历，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罢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没有办法做违背自己内心心意的事情。何必痛苦折磨自己呢。 但是她的行为在很多人看来的确是一个傻得冒泡的决定。 李蓝将筷子放在塑料盘子上，她耿耿于怀的是当年自己为了那个直升的名额努力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准备，但导师却考虑都没有考虑就拒绝了她。自己苦苦追求的，就被张雅文轻轻松松地丢在一边。 还那么正义凛然，衬托的自己像是一个小丑。就的确挺让人讨厌的。 人生有很多个转折点。学业是，工作是，结婚更是，尤其是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 李蓝放下手中的纸巾，优越感重新涌上心头，脸上再次带上了得体的笑容。 她的老公的确不算是多优秀，但是比起现在依然单身的张雅文，她也算是安全着落了。 再优秀的女孩子过了年纪，也不过是农贸市场上傍晚枯萎的菜叶，等待它的命运不过是被低价卖出去。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世俗。而她最厌恶的就是张雅文所谓的“意义”和“情怀”。 最后李蓝走了，张雅文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其实很挺傻的。回去的路上一个同事和她落在人群后面，轻声问她。 “文文啊，刚李蓝是不是在笑话你没人要呀。”同事是一个中年阿姨，业务能力很一般，但是人情世故非常精通。 张雅文头皮发麻，说：“很明显对不对。” 阿姨点头：“反正我们都看出来了。”然后接着发挥自己的人道主义精神，提醒道：“你也要抓抓紧了，小姑年长得那么标致，学历还高，好找的呀。我有一个侄子，人老好了……” 张雅文：…… 人生处处是陷阱！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雨。阴沉的黑云中翻滚了几声惊雷，霎时间，雨水倾盆而下，哗哗砸在地面上，原本还晴朗的天黯淡如同黑夜。 张雅文将紧闭的玻璃窗上的百叶窗拉开，面如死灰地看着窗外的天。 -- 第27页 还是中午的那个阿姨举着刷好的茶杯从她边上经过，说：“一看就没带伞。” 还真是精准打击。 “不是我说，李蓝这个小姑娘是不太讨人喜欢，但是对局势也看得清楚，该结婚就结婚，等会也会有人接送，你说说你，等会怎么回去？” 张雅文眼神茫然，紧抿着唇，在心里思索，谁能来接自己？ 许声声？肯定是在和男朋友腻歪呢，哪有心思管自己。 可是除了她，好像也没有谁了。 她转过身来，垮这一张脸，老实交代：“我等雨停吧，就当是加会班了。” 单身狗人设既然稳了，敬业人设也不能倒！ 一个多小时后，雨渐渐有了变小的趋势，淅淅沥沥的，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整个办公室里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实在是没有意思，她拎着包，裹紧常年放在单位的外套下了楼。 门前的雨水砸在地面上，溅出几朵透明的雨花，青石板上积水清澈透明，倒映着破旧的大楼。 张雅文将包紧紧抱在胸前，估算着顶着包飞奔回家的可能性。她往四周张望着，忽然看到空荡荡的庭院里走进来一个人，举着一柄黑色的伞。 瘦高的个子，黑色牛仔裤衬托得腿型笔直修长，白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白色显旧的运动鞋踩在积水的石板上班。 人走近，伞向上，露出伞下的人来。 额前的头发细碎，沾点水渍，微微遮住了眼睛，半张脸背着光，看不分明，眼睛细长锋利。 张雅文抱着包的力度更紧了一些，目光落在叶栖栖快走过来的身形上，僵在原地。 叶栖栖收起伞，走进门前的过道上，和张雅文并肩而立，伞的防水面上大颗粒的雨珠顺势滚下，不一会，地面就积了一滩水。 她额前的头发湿了，张雅文从包里拿出纸巾，踮起脚，给她擦。 叶栖栖瞥了她一眼，嘴角微上扬，但是嘴里的话却并不好听。 “又没有带伞。”是陈述句。 张雅文擦了一半的手用力怼了一下叶栖栖的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老实点，再敢对师姐出言不逊，我就……就……” “就怎么样？”叶栖栖边说话，边自然地伸手滑到张雅文的腰侧，微微用力，将人往里面拉进来一些，避免屋檐下的水溅到她身上。 “你怎么来了？”张雅文垂着眼睛，淡淡地问她。 叶栖栖低头看了她一眼，细长的眼睫毛上下翻动，沉声说：“学校让我们来暑假实习单位盖章，算学分的。” “今天？？？”张雅文看了眼阴沉的天。 叶栖栖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这天挺好的。” 将睁眼瞎演绎得活灵活现！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单身还不是没人要嘛…… 栖栖：我是鬼嘛！ 第17章 口红 两个人走上街道，天放晴了，乌云退去，淡淡云层后是浅色的太阳，青色的水珠挂在路边的草木上，车轮压过泥坑，掀起小小的波澜。 叶栖栖将伞收起来，抽出黑色伞套，将湿透的伞装好，塞到背包的一侧。 街道上人又多了起来，这时候正是晚餐的高峰时期，餐厅外人流进出不断。张雅文正和叶栖栖商量着晚上吃点什么，一抬头，就看到李蓝低头钻进一辆黑色的轿车里。 另一侧的男人，她看不太清，但是依稀可以看出他的轮廓，个子不算高，厚实的肩膀微驼，转过身子，露出来的五官平庸而模糊，眼睛空洞无神。 她想，李蓝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到底要经过怎样的心理挣扎才让自己接纳这一段关系。 人行道上有人骑着自行车从身后驶过，叶栖栖环住张雅文的腰，将她往里面拉了一些，顺着她的目光看出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和事。 她伸手在张雅文面前挥了挥，说：“走路还发呆。” 张雅文回过神来，惊恐地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是安全的，松了口气，说：“刚看到一个同事了。” “男的？女的？”叶栖栖脱口而出，然后就抿住唇，后悔了。 张雅文眨眨眼睛：“你希望我回答什么？” 我希望……两个都不是，但是好像并不能。 “女的。” “好看吗？” 张雅文脑海里浮现李蓝的脸，的确还算是一个美女，所以诚实点头：“是挺好看的。”不能因为关系不好就污蔑她的颜值。 叶栖栖睨了她一眼，松开牵着她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短暂的明朗过去，夜幕降临。阔大的梧桐叶片水滴下坠，啪嗒啪嗒落在水泥地上。 两个人步行十分钟去来到一家拉面店，深棕色的木制长桌，墙壁上挂了几幅山水画，四面都是绿植与旧书。 叶栖栖给张雅文倒了一杯大麦茶递过去。 张雅文接过喝了一口，摸着手臂上因为冷空调而泛起的鸡皮，耸了耸鼻尖，说：“刚刚那个女孩是我同事。” 叶栖栖刚点完两份拉面，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边玩着茶杯，简单嗯了一声，等待着下文。 “她今天……”刚说了个开头，突然想到什么，她舔了舔嘴唇，凑近了一点，说，“她也是你师姐来着，我们三个人都是郑老师的学生。” “所以？”叶栖栖问。 -- 第28页 “你对师姐都挺好的样子。”张雅文怔怔看着她，会不会对李蓝也这样呢。 叶栖栖指尖敲击着桌面，瞥了一眼对面迟钝的人，冷着嗓子问：“你觉得我是一个那么博爱的人？” “可你对我这个师姐还不错。”甚至不能用不错来形容。 这时候正巧服务员将两个人的拉面端过来，叶栖栖先将张雅文的豚骨拉面端到她的面前，将一边木盒子里的筷子拿了一双塞到她手心，说：“只有对你一个人这么好罢了。” 张雅文愕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着实超过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吹捧和寒暄。 拿着筷子，愣愣地“啊”了一声。 叶栖栖夹了一颗绿叶蔬菜放进嘴里，观察着张雅文的表情，试探着她在这个人来人往的拉面店表白的可行性。 要不要冒这个险？ 她拿出一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说：“我们之前认识。” “？？？” “我们同一个中学，你高一的时候，我初一。”叶栖栖捏紧了手里的筷子，眼睛盯着面前的浓郁的汤汁。 张雅文没有想到自己和叶栖栖居然还有这样的缘分，眼睛瞪大了一些：“可我印象里好像没有你。” 实话，但是说出来显得有些欠。 叶栖栖轻哼一声：“知道。” “什么？” “知道你不认识我。” 张雅文心中一股莫名的怒火蹿了出来，既然有这一层关系，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现在倒显得自己有些狼心狗肺，她眨眨眼睛，抬起手臂，捏住了叶栖栖的脸蛋。 “小姑娘就不能直白一点嘛。”脸颊泛起点点粉红。 叶栖栖睫毛微颤，别过头。 一顿饭两个人吃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再出门，华灯初上，道路上水迹渐干，只有挂在商店门口的伞还往下滴着水渍。 张雅文送叶栖栖去坐地铁，地铁口的空地上架起了许多小饰品的摊子，白色的帐篷、溢彩的灯光，人流拥挤。 她拉着叶栖栖的手挤了进去。 在五颜六色的女孩子堆里，黑白色的叶栖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琳琅满目的小饰品像是闪闪发光的星星。张雅文立马走不动道了，拿起一个耳坠往耳朵上比划，叶栖栖识趣地将她手里的包拿过来。 张雅文戴上一个柔美风格的珍珠耳环，对着小镜子照了照，转过身，问：“怎么样？怎么样？” 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叶栖栖观察了几眼，收回目光，看着张雅文：“很好看。” 一句没有任何依据的好看不是真的好看。 张雅文顿时没有心情，将耳坠拿下来，在老板的挽留声里拉着叶栖栖走了。 一旁大牌折扣的口红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在众多色号中挑了一个浅色的，打开，准备试色。售货员拿出一根棉签刮了点口红递给她。 张雅文大眼睛转了一圈，将口红涂在了叶栖栖的嘴唇上。 叶栖栖本能要闪躲，被张雅文按住了：“别动，动就歪了，歪了就不好看了。” 张雅文的手很轻柔，用力均匀，叶栖栖的唇形饱满微微上翘，肤色白，可以驾驭各种颜色。 售货员不吝啬夸奖，中间还不忘提醒：“这个颜色是带有淡淡水蜜桃香味的。” 原本按住叶栖栖肩膀的张雅文眼睛亮了起来，抬起头，盯着叶栖栖：“我想闻闻。” 叶栖栖几乎不涂口红，嘴唇上黏黏的触感让她很不喜欢，从柜台边抽了几张纸巾，准备抬手擦的时候，就被张雅文给挡开了，她皱着眉头命令道：“等会擦。” 然后踮起脚尖，扶着叶栖栖的肩膀，仰着下巴，凑近了她的嘴唇。 叶栖栖整个人僵在那里，拿着纸巾的手木然地放在一边，眼神茫然，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 黑色的头顶在眼前晃来晃去。 张雅文的鼻尖差点抵上她的唇。胸腔里一股热流涌去，心脏不受控制地无序跃动起来。 “有吗？我怎么闻不到。”张雅文又凑近了一点。 “这不是香水，所以味道比较清淡。可以再凑近一点，或者是舔一口尝一下。” 尝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栖栖：又是被直女撩的一天 第18章 喝酒 “要舔一口呀？”张雅文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一步一步逼近叶栖栖。 仰头，嘴角弧度翘起，眼睛满含笑意，这样的张雅文和平时规规矩矩的她很不一样，有点不安分，有点离经叛道。像一个想要使坏的孩子，或者小猫，就非常要人命。 旁边有一个气球爆炸，“砰——”，引来一小波愉悦的欢呼。 张雅文摸了摸叶栖栖的脸颊，眨着眼睛，涂了睫毛膏的眼睫根根分明。 “还是算了，可不能吓我家的小姑娘。” 一阵风卷起波澜的水面重新恢复平静。 两个人往地铁走，夜风刮过叶栖栖白色衬衫的衣角和张雅文碎花长裙的裙边。 地铁口的灯大亮着，明晃晃地照在湿漉漉的地面，强大的冷气从里面吹来，张雅文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不早不晚，属于可以回，可以不回的边界。 叶栖栖已经走到闸机口，在手机界面滑出公交卡的二维码，正要去扫的时候，张雅文拉住了她的手腕，很细很窄。 -- 第29页 “要不，今晚就和我一起住吧，反正明天也是你来实习的日子，还可以少点通勤的时间。” 张雅文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回复。 叶栖栖的身体却像是被人按下了静止键。恍惚了片刻，她掀起耷拉的眼皮，抿紧了下唇，反握住张雅文的手掌，一字一句地问她：“不许反悔。” 不是答应，不是推辞，而是一句没头没脑的命令。 张雅文抬手摸了摸叶栖栖的脑袋，点点头：“能收留栖栖，是姐姐的荣幸。” 城市老城区的夜晚寂静一片，风带着瑟缩的凉意，拂过林木，叶片碰撞，树下就下起了短促的雨。 叶栖栖洗漱好从洗手间出来，拿起张雅文准备的毛巾擦着湿发，身上是一件印着米妮的白色T恤，黑色的休闲短裤有些褶皱，细白的长腿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她在四周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要找到的人，沉声喊了一句：“张雅文。” 然后后脖颈传来一阵冰凉和一道恶狠狠的声线：“还张雅文？没大没小，叫姐姐。” 叶栖栖转头。 头发半干的张雅文手里拿着两瓶冒着冷气的啤酒。 张雅文睨了她一眼，饶过她，在阳台前铺着柔软地毯的地板上坐下，举起一瓶啤酒，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砰”一声，气泡涌出。 她软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试探着舔了一口冒出来的白色气泡，像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肩膀耸起，紧闭双眼，咂舌：“好冰好冰。” 脸上的表情却是欢快的。 盘腿坐在地毯上的女孩子骨架纤细，荷叶边的棉质睡衣露出雪白的脖颈，长发松松垮垮扎了丸子，涂着黑色指甲油的一双脚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像是一个在过暑假的孩子。 叶栖栖走到她身边，低着头看她。 “栖栖，要不要和姐姐喝一杯？”张雅文举着手里的酒晃了几下，浅黄色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虎口。 声音又娇又软。 叶栖栖放下毛巾，低下身子，半跪在毯子边，将张雅文半拢在怀里，伸手夺过了张雅文手里的啤酒。张雅文不甘示弱，转身，抱怨起来：“你干嘛抢我的东西？” “你现在不能喝。”叶栖栖板着张教导主任的脸。 张雅文直起上半身，双手抱胸，低头俯视叶栖栖：“怎么就不能喝了？” 叶栖栖把两瓶啤酒放到自己身后，握住张雅文有些冰凉的手：“你不是快到时候了吗？” 一句惊醒梦中人。 张雅文突然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悔自己刚才喝了那么一口，算一算，就这明后天了，现在的快乐都是后面的血泪呀。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斗鸡一下子就蔫了。 垂着脑袋，眼巴巴瞅着啤酒：“可……我想喝。” 叶栖栖拿她没有办法，取出冰箱里的百利甜酒，先用热水烫热，往玻璃杯里倒了一点，然后撕开一盒常温的纯牛奶掺了进去。 跟在一边像小尾巴一样的张雅文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昂起下巴，非常不满：“别人都是百利甜里面掺酒，你这是牛奶里掺百利甜好嘛。” 叶栖栖将乳白色中带着几缕深红色酒痕的玻璃杯放进了微波炉，中火，半分钟。 张雅文彻底炸毛了：“这根本就是在哄小孩子。” 微波炉传来旋转的声音。叶栖栖目光依然还在牛奶上，伸手探到张雅文的后腰上轻按了几下，似挑衅，似安抚：“你不是小孩子嘛？” 张雅文瞪她，对着她的肩膀狠狠怼了一下，叶栖栖的身体向旁边晃了过去。 然后她勾住叶栖栖的脖子，软软地命令她：“叫姐姐。” “快点。”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响。 叶栖栖转头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不要闹。” 但是胜负欲突然起来的张雅文绝不善罢甘休，她冲到叶栖栖的怀里去挠，而被挠的人又很怕痒，本能地往后躲。 一个追，一个躲，最后两个人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头发凌乱，笑声破碎。 张雅文爬坐到叶栖栖的身上，趾高气昂地威胁她：“快点喊！”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错乱，叶栖栖平稳呼吸，抬眼，不经意间扫过张雅文因为拉扯而露出一截的腰，白得有些刺眼。她的眼睛沉沉的，涌动着暗色的波。 叶栖栖的沉默让张雅文更生气了，她低下身子，靠近一些：“快点哦，不然……”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张雅文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叶栖栖行动快速敏捷，一翻身，就将张雅文按在了身下，低下头，垂眼，鼻尖抵到她的耳边，呼出一股股热气。 “不然怎么样？姐姐。”声音刻意压低。 张雅文并没有得到成为姐姐的优越感，反而感到一阵心慌，眼睛盯着天花板，鸦羽般的睫毛忽闪，眼尾发烫。 大开的阳台外是高而密的树冠，一阵清凉的风吹进燥热的客厅，浅淡的月光铺在地毯上的易拉罐上。 后来凉掉的百利甜又被热了一遍，打开的啤酒被叶栖栖给喝了。 张雅文扎丸子的头绳不知道掉到那里去了，海藻一般的长发散乱在肩膀上，天真又妩媚。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叶栖栖，几口，一罐啤酒就去了大半。 然后伸腿踢了她的大腿，歪头问：“挺能喝的，醉过吗？” -- 第30页 “不知道，没醉过。” 张雅文脑袋搁在膝盖上，摩挲着地毯上的花纹：“别说，百利甜还真挺甜的。” 夜渐深，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百利甜混着热牛奶的确有安眠的作用，不知道说到哪里的时候，张雅文就昏昏沉沉靠着沙发沿睡过去了。 叶栖栖好一会没有听到絮絮叨叨的声音，一扭头就看到张雅文沉静的睡颜。 乖巧温顺。 她坐过去，看了一会，轻声问：“睡着了？” 回应她的只有浅而规律的呼吸。 叶栖栖将人抱进了卧室，轻放在床上，然后掀开一边的薄被盖在她的身上。 卧室里温度比室外高一些，张雅文翻身毫不留情扯掉了被子。 叶栖栖垂眼看着她，鼻腔里都是张雅文身上清甜的香味，她低头，目光落在张雅文粉红色一张一合的唇瓣上，不知怎么想起了她刚才的那句话。 再低头。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是挺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捂眼睛：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 第19章 别扭 后来叶栖栖放暑假了，没有学校的时间约束，她开始了一周五天的实习，和张雅文一样的上下班时间，不过工资可以忽略不计。 周一早上8点45是整个出版社开晨会的时间。出版社换了一个主事人，外调过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想要整个出版社焕然一新。第一天开会大家几乎都早早到来，除了起床困难户张雅文。 会议室在主楼的会客厅，空间容量大，可以容得下所有的员工。一张长方形主桌，主要是一些部门领导和项目负责人，两侧各放了一排椅子，坐的都是新来的人或者是实习生。 张雅文不大不小算一个官，坐在最后一位，满满当当的会议桌上只有一个位子空在那里，特别惹眼。 新社长咳嗽一声，目光落在长桌另一侧的空位上，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的指针，说：“还有人没到？” 这件事可大可小。 阔大的会议室里安静得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大家都不敢贸然开口。 “她堵车了，堵在出版社前那条马路上。”叶栖栖的声音清冷从容，人看起来认真乖巧。 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没有一点不安，没有半点局促。 人群松动，细细簌簌地传来几声低微的讨论声音：“那一片常年都堵，我每天路过那里都要堵很久。” “我也是啊，谁让我们单位在市中心呢。” 新社长开会的目的是为了团结下属，并不想第一天就搞得人心里不快，也顺着大家的话往后说：“这的确是一个现实的因素。” 话音未落，气喘吁吁的张雅文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外套进来了。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脸色微红，鼻尖冒汗。 以及满心慌张。 众目睽睽之下，张雅文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差不多快完了。毕竟新领导的第一次开会她都敢迟到，的确是太嚣张了。 来的路上她甚至连辞职信的内容都想了个大半。 她垂着脑袋，安静等待众人如洪水一般的批评。 社长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看了一眼态度十分谦虚的张雅文，云淡风情地说：“这个晨会的时间也定得的确是比较草率，没有考虑到现实的情况。” 张雅文愣愣地抬起头：“？？？？” “虽然我比你们在座的很多人都要年长一些，但是对于这个单位来说还是一个新人，熟悉这里的环境是我现在最重要的工作。”一席话说得亲民得体，滴水不漏。 大家自然鼓掌赞同。张雅文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她本能地在人群中寻找叶栖栖的身影，转头就和叶栖栖的目光对上了。 叶栖栖漫不经心挑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张雅文心领神会，趁大家不注意的空挡，快速瞥了一眼手机，叶栖栖的信息在最上面，简简单单几个字她就大致明白了原委。 晨会耗时很短，也是为了响应号召。人群散去，张雅文拎着手提包气若游丝地往外走，叶栖栖拿着做样子的笔记本，跟了上去，从张雅文背后拿过了她的包和衣服。 她停下脚步颇为幽怨地看了一眼叶栖栖，咬住下唇，一字一句：“我——饿。” 叶栖栖眉尖皱起，一双眼睛黝黑沉静，唇线绷直，一副被欠了几百万的样子。张雅文不高兴，明明饿肚子的人是自己呀，刚想要开口教育她一顿，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三明治。 还带着温热。 “快吃吧。”语气是百分之百的无可奈何。 张雅文眨眨眼，想要说点感激的话。 还没有开口，叶栖栖提着她的包就大步往前走，语气恢复之前的不咸不淡。 “不吃早饭老得快。” 刚刚咬了一口三明治的张雅文气得差点咬叶栖栖一口。 回到办公室，两个人在座位上坐定，张雅文身体前倾，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她：“第一天开会我就迟到，新领导就这么轻松放过我了？” 叶栖栖打开自己笔记本的手顿了一下，歪头看她：“你希望他不放过你？” 张雅文被噎了一下，低头，坐回原位。但是心里的不甘心让她无法投入到工作之中，噌的一声，又坐起来，拍了拍叶栖栖看起来很贵的笔记本。 -- 第31页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栖栖那边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下来，她一只手托腮，打量张雅文：“我知道。” “……” 那你……是在玩我？？？ 叶栖栖逗人逗够了，轻声说：“你看到社长旁边几个位子坐的是谁？” “就社里几个元老呀。”说到这，张雅文恍然大悟，新社长是外调的，本来就不得民心，原本几个元老地位崇高，如果第一天就发火惩罚她，会被那些大佬们以为是杀鸡儆猴。 张雅文感慨因缘际会之下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又偷偷瞄了一面对面认真盯着屏幕的叶栖栖，颇为忧愁地叹了一口气：“栖栖，你好阴险呀。” “……” 不明白张雅文脑回路的叶栖栖突然就被阴险了。 叶栖栖刚想要回击，张雅文就摆出一副领导的姿态，装模作样命令道：“上班时间不要说话。给你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吗？小姑娘家不要整天想一些有的没的。”觉得自己还没有发挥尽兴，又加了一句，“工作是第一位。” “……” 下班时间到，张雅文今天一整天效率很高，既然她对叶栖栖提出了高要求，自然更加严于律己。收拾包的时候整个人都洋溢着轻松和愉悦，脑袋里还盘算着该请叶栖栖晚上吃点什么比较好。 这段时间叶栖栖来实习的时候，下班两个人都会一起吃饭，找一家两个人都喜欢的餐厅，或者是去张雅文租的房子里自己做，不过主要还是叶栖栖做。 张雅文抱着包站在桌边等待叶栖栖收拾好。 叶栖栖站直身体，将笔记本放到自己的双肩包里，顿了顿，无悲不无喜地凑近她：“我觉得学姐说得对。” “？？？” “工作的确应该放在第一位，我的确不应该想一些有的没的。” 然后叶栖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晚上，张雅文披散着头发在床上打滚。天渐热，床边的落地风扇发出轻微的“呼呼”声，窗外偶尔传来不知名的虫鸣声。 她趴在枕头上，拿出手机，点开叶栖栖的聊天框，先是重重戳了几下。 “小气鬼，这么记仇！” 翻身，黑色发丝凌乱，她又戳了一下，嘴里嘀嘀咕咕：“师姐教育你就该听着，居然还敢打击报复。” 翻来覆去，耗尽力气的她仰面躺下，她一脚瞪开了床边擦头发的毛巾，爬到床头，半坐起来，最终滑到了许声声的对话框里。 “声声，忙吗？” 过了一会，信息回过来：“文文宝贝，怎么了？”依然是许声声洛可可式的浮夸风。 “就是呀，我最近和一个人闹别扭了。”刚发出一条。 许声声立马秒回：“不是你的朋友？” 张雅文嘴角抽搐，快速敲字：“是我，不是我的朋友。【酷】【酷】【酷】” 许声声：…… 进入正题：“我和这个人闹别扭了，双方都有错吧，不对，我的错更小一点，你觉得我要不要主动缓和气氛呢？” 这次回复依然很快且依然文不对题：“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都不和我说！不够义气。” 张雅文疯狂输入的手指停止，全部消除，躺倒，直接发了条语音：“不是，对方是女她，不是男他。” 许声声觉得自己白兴奋一场，百无聊赖回了条语音：“哦！所以，你纠结什么？对方是女孩子，哪会计较那么多，说不定现在和她暧昧对象打得火热呢。” 她听完又按开听了一遍，原本犹豫的心此刻却变得沉沉的，她停顿了一会，回了一条：“会吗？” “当然会啦。”许声声的回答斩钉截铁。 当晚，张雅文做了一个梦，梦里叶栖栖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小鸟依人，并且看到自己也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那个冷漠的眼神让她惊醒。 然后，张雅文将这个梦定义为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第20章 委屈 暮色四沉的时候，宿舍楼旁边的体育馆里，传来清晰可闻的篮球摩擦地板的“咯吱”声。 叶栖栖放在书桌上笔记本打开，屏幕发出幽蓝的光，她斜靠在木制座椅的椅背上，宽大的蓝色棉布衬衫罩住她细窄的身体。 她垂眼看着键盘旁边静悄悄的手机，不愿承认似地拿起来，点进去熟悉的对话框，空空荡荡，上一条记录还是今天早上。 眉头一拧，叶栖栖将手机一抛，重重砸进了床上的被子里。 第二天上班叶栖栖没有买第二份早餐，踩着点到办公室的时候，张雅文已经到了，两个人没有打招呼，她打开电脑一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敲击着键盘。 她眼皮耷拉着，唇线绷直，一副不太好惹不太高兴的样子，眼尾扫过对面正在工作的张雅文。 聚精会神，专心致志。 叶栖栖勾起唇角，冷笑一声，还真是一个爱工作的好员工。 十点左右，领导召开了一个临时的会议，议题就是对面的杂志社最近在赶工，人手不够，需要抽调一个人过去协助。一般这样的活没有人主动去接，毕竟不是自己的业务范围，做好了不算自己的功劳，做坏了还得承担责任，老油条们面面相觑，都沉默着喝茶。 领导有火没地方发，最糟糕的莫过于利用自己的权力指派一个，得罪就得罪了。 剑拔弩张的权衡时间。 -- 第32页 然后本来隔岸观火的叶栖栖同学看向领导，态度诚恳：“我去吧。” 领导意外且惊喜，嘴角止不住上扬：“啊？” 一场硝烟散于无形。 “年轻人多尝试尝试肯定没有坏处。”领导非常冠冕堂皇的褒奖。 在场所有人都乐见其成，除了张雅文。 她整个人愣住，直直地站在座位旁边，看着叶栖栖收拾自己的包。 叶栖栖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了，并且还要给李蓝去下手。 张雅文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有点气，甚至翻江倒海，并且她将未来简单设想了一下，叶栖栖有可能和李蓝一见如故，从此就申请调到杂志社去，然后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她脸色暗沉，死死盯着叶栖栖将笔记本装进包里的手。 叶栖栖被看得发毛，但是一早上的烦闷却也消散了大半，叶栖栖一副护食的样子倒是很赏心悦目。背包收拾好，叶栖栖拎在手里，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师姐，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吗？” 张雅文从自己的脑洞世界里被拽了回来，“啊”了一声，强装坚强：“要好好听李蓝师姐的话，好好工作，好好学习！” 远看真是感人肺腑的同门之情。 叶栖栖将背包甩上肩膀，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眼张雅文，冷嗤一声：“哦。” 然后扬长而去。 张雅文垂下脑袋，长发披散，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个时候逞什么强。以后到哪里去找性价比这么高的实习生呀。 叶栖栖下楼进了另外一栋，构造和之前差不多，她被领着坐在一个空置的工位上，纯白的桌面，只有一盆绿萝和几张废弃的白纸。 她用纸巾将桌面擦了一遍，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但是心里却五味杂陈，脸拉得很长。 李蓝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了叶栖栖，她亲热地将一杯饮料放到桌面上，低头笑着说：“我们上次在师门聚会上见过，小师妹还记得吗？” 叶栖栖在整理数据线，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思索片刻，摇头：“记不得了。” 郑老师德高望重，学术地位极高，每一年师门聚会都十分热闹，叶栖栖当时目的明确，其他人根本没有在意。 李蓝脸色一僵，尴尬地拂了拂自己的长发，而后换上得体的笑容：“下个月月初就是老师的六十大寿了，估计更热闹。” 叶栖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看叶栖栖没有攀谈的兴趣，李蓝交代好工作内容之后就离开了。 另一边，一个女同事将李蓝拉进了空无一人的狭窄茶水间，低声问她：“你怎么对一个实习生这么热情？她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 李蓝拉开了女同事的手，看了一眼，微笑：“没有，她和我同一个师门嘛，当然要关照一下了。” 转身离开，留下女同事半信半疑。 上一次师门聚会的时候，和李蓝坐在一起的师姐就曾经告诉她，这个叶栖栖虽然看起来平平淡淡，但是其实是一个狠人，不仅个人能力突出，家里的人也有权有势，据说有一次校里领导约郑老师聊天，特别喊上了叶栖栖。 李蓝虽然进入职场的时间不长，但是深知关系人脉的重要。 如果叶栖栖是一个不错的资源，那结交一下只会有利不会有害。 叶栖栖刚将资料拷贝好就到了午饭时间，杂志社几个人一起往小食堂走。 应该会遇到张雅文吧，她想。 她们一共六七个人，一个座位只能坐四个人，叶栖栖拿好餐盘随意挑了一个座位，然后李蓝就坐到了她的对面。 天热，叶栖栖原本就没有什么胃口，来的路上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一瓶款泉水，拧开，仰头灌了一口。 长袖衬衫此刻被她卷到手肘处，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腕。 李蓝看着那块黑色细皮带的手表愣了一会，她知道这个牌子，非常低调，logo很不明显，产量低且价格高。许多没什么钱但是要充门面的人会买那些标志明显的品牌，但是会买这个牌子手表的人说明是真的有钱且低调。 她夹了一块白色的鱼肉到嘴里，不经意地问道：“师妹，你这个手表挺好的。” 叶栖栖顺着她的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她记得这是她奶奶给她买得。小时候父亲和家里决裂离家出走，后来等到自己长大了，他才和爷爷奶奶重归于好，但是关系一直都是礼貌客气，以至于两位老人将所有的关爱都寄托到了自己身上。 按照奶奶那个浮夸的性子，估计这个手表应该也不会太便宜。 一直以来，叶栖栖性子都很淡漠，不太愿意引人注目，所以胡乱地搪塞了过去。 “哦。网上几十块钱团购的，你需要链接吗？” 李蓝：…… 张雅文在她们之前来的，同事们在周围聊起一些琐碎的家常，她没有什么兴趣，饭吃了一小半抬头就看到李蓝和叶栖栖在聊天。 虽然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有李蓝一个人在说话，叶栖栖只是点头敷衍。 但是这只是第一天呀，后面的日子可就说不准了，也许关系会越来越好，超过她和自己都是完全有可能。 她恹恹地拨着餐盘里的米粒，旁边一个女同事推了推她的胳膊，轻声问：“怎么嘴唇那么白的呀。” -- 第33页 身边的阿姨们说起话来都带着点一惊一乍。 张雅文一愣，拿出手机照了照，的确唇色惨白，她轻咬住下唇，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 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整个下午张雅文工作效率极低，她弓着背，手捂在肚子上，额头沁出点点汗珠。她拿起桌边的水杯，水已经凉透了，但是她却没有起身去倒水的力气。 张雅文环顾四周，好像没有一个可以寻求帮助的人。 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难熬的疼痛，她目光落在面前空空如也的工位上。 如果叶栖栖在的话应该会帮个忙吧。 她将脑袋搁在手背上，自怨自艾地想着。 手机叮咚一声响，是公众号推送，她点开，三个小时后的暴雨警报。 张雅文没心情看完全文，指尖停在电闪雷鸣的配图上，六月底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就乌云密布。 风越来越大，浅淡的云层被吹散。窗外高大的树木被风卷着倒下一边，商场高楼上的旗帜四处摇摆。 天阴沉下来，燥热的天陡然凉爽下来。 办公室里几个人拉开了百叶窗，传来几声咔擦的拍照声，原本低头看电脑的叶栖栖也被窗边的声音吸引了目光，她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 依照张雅文的性格，是不可能会带伞的。她看了一眼自己包里常年备着的黑色雨伞愣了一会。 下班前半个小时，暴雨如约而至，几乎就是在瞬间，雨水浸透了半个城市，行人被打得猝不及防，用包盖在脑袋上急匆匆寻找地方避雨，马路上车辆拥挤，红绿灯有些看不分明。 雨水敲打在出版社的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敲击声，透明玻璃上满是坠落的雨痕。 张雅文趁着下班人走的时候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她忍着剧烈的腹痛在一边的小沙发上半躺下，拿出手机，看能不能叫一个晚饭的外卖，最好是热乎乎的汤水。 附近的几家店都显示因为天气原因，配送时间可能会延长。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的黑暗，霎那将办公室照得明亮起来。 张雅文被吓了一下，心噗通噗通乱跳。 雨声越来越大，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来电提醒，她翻看，来电显示是【叶栖栖师妹】。 存这个号码的时候还不认识，从简历上面记下来，所以加了这么一个后缀，现在看来却显得有些生疏。 因为混乱的思绪，接起来的时候稍微迟了一点，但是对方似乎也有足够的耐心。 她划开，放到耳边，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明明中午她还在和别人愉快的吃饭。 开头前十几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轻微的电流声持续不断。 “你在哪里？”叶栖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浅浅淡淡，却夹杂了一些担心。 张雅文手指扣着沙发的黑色漆皮，脸背着光，垂着脑袋，长发遮盖了大半的脸，晦暗不明，她声音闷闷的：“在办公室。” 对方停顿了一下，深深叹气：“嗯，我马上就到。” 然后电话里传来一阵急促的上楼的喘息声。 张雅文努力抿紧微微发抖的双唇，攥着手机，两个人都没有挂掉。她积攒了一天一夜的心酸和恼怒一股脑重新涌上心头，心里又酸又胀。 整个人委屈得不行。 豆大的泪水砸到手机屏幕上，她冲着手机又哭又吼。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多难受。” 第21章 雨夜 门被推开的时候，窗外的天闪过一个闷雷。 叶栖栖浑身带着潮湿的水汽走了进来，伸手将黑伞收起，雨珠簌簌往下落，目光在办公室逡巡一圈，最后落在沙发上的人身上。 张雅文的眼睛红肿着，黑而密的睫毛扯着泪珠忽闪忽闪，胡乱地用手背抹着脸，长发凌乱。 看到叶栖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又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仅存的一点羞耻心让她别过脸去，不愿意如此狼狈的自己被别人看到。 叶栖栖放下伞，上前几步，半蹲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凝视着她：“怎么了？” 语气是十二分的温柔和耐心。 张雅文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没什么。” 口是心非、死鸭子嘴硬是叶栖栖早就了解的性格，所以也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叶栖栖看着张雅文手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小腹，立马就懂了。 她将带着寒气和水汽的手摩擦生出点热气，覆盖在张雅文的手背上，轻声问她：“很疼？” 张雅文哑着嗓子点头：“疼。” 叶栖栖觉得自己真是被张雅文吃得死死的，心里原本所有的不甘心和愤懑因为这一个字全部缴械投降。 她放下书包，拿出自己的长袖外套，盖到张雅文的身上，嘱咐她：“稍微等一下。” 张雅文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叶栖栖起身去办公桌，拉开抽屉，拿出一袋长条状的饮料包，撕开，全部倒到水杯里，然后转身在旁边的饮水机里接了开水。 她又抽出一个一次性的筷子搅拌了一下，然后递到张雅文的手心里。 “拿着。”棕红色的红糖姜茶冒着甜味的热气，烫得手心发麻。 叶栖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暖宝贴，撕开，拿出一片。她重新蹲到沙发边，掀起张雅文腰部的衬衫，露出里面的白色内搭，接着翻开内搭，将暖宝贴粘在了上面。 -- 第34页 叶栖栖帮她重新整理好衣服。 暖宝贴暖得很快，一股热流瞬间将小腹包裹。张雅文低头喝了一口发烫的姜茶，整个身体暖了过来，原本崩溃的情绪也慢慢恢复。 一切都收拾妥帖。 张雅文呆呆地看着面前忙来忙去的叶栖栖，通红的鼻尖又泛起酸酸的感觉。 原本还是孤立无援的自己，现在却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窗外闪电惊雷已经过去，雨声渐小，玻璃上水珠慢慢聚集，然后滑落，留下长长的水痕。 叶栖栖起身坐到张雅文的身后，将她身上大半的重量都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抬起来想要环绕过来，但是到了半道又收了回来。 她侧过来问她：“好点没。” 张雅文脑袋搁在叶栖栖的肩头，感受到后背源源不断的热度，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问：“你怎么还备着这些东西？” “我也是一个女人。”叶栖栖淡淡回复。 说者有没有意她不知道，不过听者是有心了，她回过头，身体有了力气，恶狠狠瞪着说话的人：“你是说我不是女人？” 张雅文很喜欢扣她语言上的漏洞。 叶栖栖垂眼看着她的脸，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握住指着自己的莹白的手指，眼睛在她起伏的身体上扫了一遍，缓了几秒钟，评价道：“你……很女人。” 文不对题，但胜在态度很诚恳。 被另一个女孩子夸奖身材好不是应该感到骄傲嘛。张雅文却生了点酸麻与害羞。 头发丝都带了点不好意思。 她转过头，随意地靠在叶栖栖的身上，还坏脾气地扭动了好几下。 叶栖栖胸腔里传来几声沉闷的笑声，被她的长发弄得有点痒，伸长手臂环住她，稍微用了点力气固定住乱动的身体。 天黑得如同泼出来的浓墨，只有远处的高楼在雾气氤氲中闪着模糊的光。 空荡荡的办公楼只有这一间还亮着灯。 张雅文索性枕着叶栖栖的大腿躺在沙发上，嘴里叼着叶栖栖翻出来的巧克力，正无聊的时候，叶栖栖垂在她肩膀上的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的手好细好白呀，而且骨节比较明显。” 叶栖栖另一只手拖住下巴，手肘抵在沙发沿下，听到这话，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说：“是吗？” “嗯，可好看了。”说着还上手了，摸着叶栖栖的手指上的骨节，“我是一个手控，你这双手是我在现实生活中见过最好看的。” 张雅文长发散落在叶栖栖的大腿上，洗发膏的水果清香清晰可闻，一时间她有些恍惚，努力闭了闭眼，让自己清醒一点，所以回答的时候有点敷衍：“还好吧。” 现在这种状态下的张雅文最是喜欢无理取闹，她敏锐地感觉到叶栖栖的敷衍，一只手撑着沙发半坐起来，和叶栖栖平视，凑近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叶栖栖被问懵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张雅文更不开心了，伸手去推她：“是不是？” 她舔了舔了嘴唇：“你想我回答是还是不是？”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挂在墙壁上的时钟传来指针转动的声音，灯并没有全开，只亮了门边的一块，沙发这边是暗下来的，远离光源。 经过大半天的疼痛，张雅文的身体有点虚脱，支撑不了一会，她就放软身体砸进了叶栖栖的怀里，然后她戳着对方的脸蛋评价道：“栖栖，你可真直男。”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男扮女装，或者是什么女装大佬吧。” 叶栖栖嘴角抽搐，不想理会这个女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所以她直接没有回复。 张雅文呼出来的热热的气流喷在她的脖颈处，引起身体一小股的电流，张雅文不怀好意地笑：“验证一下很简单的。” 然后伸手就要去碰。 碰到的那一刻，叶栖栖感觉一道白光闪过自己的大脑，整个人浑身都僵住了，暗潮汹涌的双眸直视着她。 画面似乎静止了几秒钟，只有通风口气流涌动的声音。 张雅文长发与叶栖栖的衬衫纽扣纠葛在一起，她感觉到叶栖栖的不对劲，以为对方是生自己的气了，她跪坐在叶栖栖的大腿边，牵住她的手。 咽了咽口水：“要不……你也摸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啊……再写就会被锁了…… 第22章 暖风 叶栖栖扯了嘴角，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们女孩子平时都这么随便吗？” 还“你们女孩子”？ 张雅文看了她一眼，撇嘴：“这能叫随便？应该是情感的升华……” 然后露出憨憨的笑。 叶栖栖觉得现在的张雅文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她不自然地将身体转到一边去，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自己的底线。 “这有什么？以前本科的时候都是去本部的公共浴室去洗。”张雅文边说边砸吧嘴，“那真是盛况空前，我和你说，待久了，我都得自闭了。” 叶栖栖皱眉：“？” 张雅文“唔”了一声：“你怎么一点女人的攀比心都没有。”然后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材，脸上浮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真的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不。” “哼！我的手感比你的可好多了。”张雅文扬起下巴，一脸骄傲。 -- 第35页 叶栖栖黑着一张脸，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觉得再不走，自己的半条命今天都得搭在这里。 南方六月的天变幻莫测，快九点的时候，雨彻底停了，整个城市又恢复了热闹与生机，商铺露天的桌椅上挂着水珠，出租车车轮滑过水坑，溅起高高的积水。 叶栖栖挺直脊背靠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张雅文软着身子靠在她身上，路程并不远，走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叶栖栖坚持，张雅文也没有再说什么，十分顺从地跟着她下楼上车。 城市璀璨的灯火在挂满雨滴的车窗上开出一朵朵虚幻的花。 她手里玩着叶栖栖的手指，斜眼看着不断闪现的风景。 抬头，就看到叶栖栖精致细腻的下巴，对方在通电话。 主要是在听，叶栖栖偶尔嗯几下，即使偶尔说几个专业名词，她也完全不懂。 挂断电话。 张雅文问：“谁找你？” “之前本科的一个学长，他手里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想让我帮他做一下。”是叶栖栖之前拒绝的项目，后来重新找了别人来做，才开头就遇到一点故障。 张雅文攀着她的肩膀将身体半直起来，思考了一番：“是计算机相关的？” 叶栖栖单手拿着手机打开微信，接收了一个文件，光洁的拇指快速滑动界面，专注在看。 “计算机行业可是现在的风口，工资一定很高吧？” 张雅文歪头看了几眼她的手机界面，对方没有要避讳自己的意思，大大方方的敞开着自己的手机。但是，她一点都不懂，所能评价的也只是众多外围人对于这个行业片面的看法。 “还行吧。”叶栖栖淡然道。 张雅文来劲：“那和我们给你的比呢？” 听到这话，叶栖栖滑动屏幕的手停住，侧头，眸色幽深地看了她一眼。 两个人对视几秒 ——尴尬的沉默。 一个眼神就已经说明所有。 张雅文耸耸肩膀坐正身体，在自取其辱这个方面她也算是有点建树了。 她从叶栖栖书包里重新掏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袋，用力咬下一块，无聊地发呆。补充了能量的脑子突然开始正常运作，然后她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一直存在，但是这几天给忘记了的。 “既然我们给的那么少，你为什么还要过来？” 张雅文举着巧克力棒质问叶栖栖，好像她做一个什么触犯道德伦理的坏事似的。 正巧这个时候出租车到达目的地，叶栖栖手机付款，优美空洞的机械音在狭窄的车厢里响起来，她背上自己的书包，再拎着张雅文的，先下车，再伺候这个大小姐。 大小姐依然盛气凌人等待一个答案。 叶栖栖被她看得头皮发麻，随便胡诌了一个：“钱太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张雅文：…… 竟然也没有办法反驳。 东西贯通的小区突然刮来一阵风，叶栖栖将人拢到自己身后，夜黑暗而寂静，只有一旁的灌木丛里印着昏黄路灯的投影。 张雅文的出租屋比前几次来要整洁干净许多，叶栖栖将人扶到沙发上，放下包就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去厨房接水。 不一会，张雅文就听到开始烧水的声音。 她窝在沙发的角落里，手搭在沙发沿上，看着叶栖栖忙碌的身影。 在女生之中，叶栖栖个子算高的，身材偏瘦，笔直修长，常穿淡色的衬衣，肩胛骨明显，整个上半身空荡荡的。侧面看过去，鼻子挺翘，嘴唇圆润，眼睫毛纤长。 身上总带着事不关己的从容。 但是却为自己忙来忙去。 中间外卖员还送来了一份皮蛋瘦肉粥，是叶栖栖在办公室的时候就点好的。 进门墙壁上挂着一个时钟，指针指向九点半的时候，叶栖栖抬头看了一眼，将手里温热的水杯放到张雅文的面前。 然后用带着余温的手摸了摸她的右脸：“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情记得电话找我。” 她背上双肩包的一只肩带，将手机塞到口袋里，准备出门。 张雅文突然就有点慌了，有点不知所措，只要一想到这个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就控制不住的难过起来，明明自己以前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她近乎本能地伸手拉住了叶栖栖的手腕。 手上用了点力气 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站着的人。 叶栖栖看着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因为捂住粥碗所以有点泛红，她身体则还是虚弱的，嘴唇干燥，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怎么了？” 张雅文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脑子里快速思考该如何回复显得比较得体。 直接说自己一个孤单寂寞害怕，显得自己太弱了，没有面子。 那该怎么说？ 她呃了几声，看到了桌上的粥，灵机一动：“你走了，等会谁来收拾？” 对，这个理由非常棒。 叶栖栖愣了一下，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我又不是你保姆。” “可你是我的实习生，也就是我的下属。” 叶栖栖挑眉：“你还知道我只是你的实习生，而且现在晚上，劳动法可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居然连法律都搬出来了！ “哦，那你赶紧走吧。”张雅文别过脸去，拖长了音调，冷冷地说道。 -- 第36页 叶栖栖：…… 女人的脸真的比翻书还快。 最终叶栖栖还是留了下来。 吃完饭，张雅文拿着衣服走进浴室，开了浴霸，炽热的灯光笼罩在身上，所剩无几的寒气消失殆尽，脱衣服之前，她拧开热水。 几何纹的瓷砖上砸下哗啦啦的水声。 热气升腾起来。 白雾弥漫上镜子，她伸手滑了一下，露出脸色逐渐红润的自己。 衣服一件一件落在地上，她顺手一捞丢进了一边的篓子里，然后站到了热水之下。 理智和力气逐渐回归身体。 她肚子疼，叶栖栖给她泡红糖姜茶和贴暖宝贴。 她没有吃晚饭，叶栖栖给她点外卖。 她情绪失控胡言乱语，叶栖栖也处处让着自己。 就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对方也都只是会调侃她一下，然后毫无原则的妥协。 就好像是……无止尽的纵容和偏爱。 热水带着下冲的力量砸在身体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但是她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一颗心又酸又热。 浴室的灯灭掉，张雅文穿着一件细肩带的粉红色真丝睡裙走出来，后背大面积的肌肤裸露着，一双玉色的长腿赤脚踩在地板上，细腻的皮肤上还滚着大颗的水珠。 她两只手用毛巾擦着湿发，拿出吹风机，插上插座，随意吹着。 吹风机发出轰鸣的噪音。 叶栖栖背对着她坐在餐桌上开着电脑，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离得比较远，张雅文看不清屏幕上的东西。 吹到半干，她就踩着碎步跑到了叶栖栖身后，脚拉开了点距离，身体前倾，钻到她一侧的肩膀上。 “额……”什么也看不懂。 温热的气流带着点清新的香气涌进叶栖栖的鼻腔。 她侧过头，正好撞上张雅文近在咫尺的目光，鼻尖差点碰到对方。 大概有半秒钟的失神，叶栖栖反应过来，稍微偏离了一点。 “你在做什么？”张雅文问。 叶栖栖将做好的东西点击保存，然后发送过去，说：“帮忙处理一个bug。” “这么快就好了？”她洗澡前后不过也就半个小时的样子。 叶栖栖将笔记本重新装好：“以前处理过类似的问题，东西都是现成的，稍微修改一下罢了。” 她看到张雅文的头发没有全部干，拿过吹风机，将人按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张雅文绕过她的胳膊抬头问：“给钱吗？” 热风吹出来，叶栖栖用自己的手心先试了试温度，然后抓起一把黑发放进手心，听到她的话时，用手推了推她的脑袋。 “那么喜欢钱？” 张雅文吹了吹额前散落的长发，点头：“不然呢？你不爱钱，那你把你的钱给我好了。” 叶栖栖吹头发的时候很轻柔，力度刚刚好。 “好，要多少？” 张雅文：……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实在的嘛，或者说听不出什么是真话什么是笑话嘛。 “可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给我钱的话，我拿什么还你呢？” 客厅顶部的灯亮堂堂地照下来，大半被叶栖栖挡了去，张雅文处在昏暗的光线下，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颈白到发光，一缕缕黑发随着身体的线条散落下去，睡衣的领口很大，从叶栖栖的角度几乎是一览无余，胸前的弧度随着均匀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洁白脚趾在沙发上晃来晃去。 叶栖栖的眼睛暗沉沉的，想起刚才张雅文问她的话。 要不你摸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栖栖好不容易呀！ 第23章 晨间 张雅文醒来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一抬手扑了个空，她迷蒙着眼睛，掀开一条缝，卧室里很安静，窗帘印出淡淡的光。 她伸出细长的手臂，拿过手机，按亮，早上5点钟，重新拍拍枕头准备继续睡一觉，刚闭上眼，就发觉到一点不对劲。 昨天叶栖栖是和自己一起睡的的，那她现在人呢？ 想到这，眼睛猛然睁开。 张雅文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脚步声。 窗帘的门打开了，露出缝隙，有轻微的风涌动的声音，她揉了揉脑袋，黑色长发杂乱地披散下来。 她伸手去拧锁，推开门。 窗台外是茂密的树冠，清晨干净的风吹过来。 初夏草木的浓香扑面而来，她还闻到了一点烟草味。 她拧着眉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叶栖栖身上。 叶栖栖背着光坐在一个藤椅上，清瘦的身体陷进去，侧着脸，黑色的及肩发凌乱地垂在而耳边，鼻尖挺翘，眼角下垂。一只手搭在扶手边。 一点猩红，白色缭绕的烟雾扩散弥漫，逐渐看不清人脸。 这一刻，张雅文觉得面前的叶栖栖格外陌生。 这些天两个人的关系越加亲密，超过了她之前所有的朋友，但是仔细想象，她其实并不了解叶栖栖。 她停在距离叶栖栖一米外的地方。 对方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抬眼看向这一边，眼神晦暗不明，转头，按灭了烟。 过了十几秒，等周身的气味散去了，叶栖栖大步迈了过来，握住张雅文的手腕。 -- 第37页 嗓音有点沉：“醒了？” 张雅文没有回答，而是踮起脚后跟鼻尖往叶栖栖的唇边凑了凑。 还闻了闻，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叶栖栖的脖子被她的长发撩到，有点痒，有点想笑，肩膀微微颤动，喉咙里发出细碎的笑声。 “你是小狗吗？” 张雅文还在闻，听到着话，有点恼，直接上手，怼了她的锁骨位置，叶栖栖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没有味道呢？” “什么味道？” 张雅文和叶栖栖对视，眨了眨眼睛：“烟味呀。” 刚睡醒，眼睛亮亮的。 叶栖栖拉着张雅文往里走，早上室外还挺凉的。她将阳台的门重新关起来，摸了摸张雅文的脑袋。 声音哑哑的：“没看过有人专门喜欢闻二手烟的。”声音尾音拖长，语调和白天里的叶栖栖的冷淡模样不太一样。 现在的叶栖栖很好看。 张雅文在心里暗暗下了这个结论，是那种即使是女孩子都会欣赏的好看。 两个人重新躺回到床上。张雅文的卧室是这间房子的主卧，空间宽敞，床也很大，一个人可以打滚，三个人凑合，两个人睡刚刚好。 她闭着眼将蓝色的薄布拉到肚子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大概过了两分钟。 再次睁开眼睛，彻底睡不着了。她翻身，叶栖栖平躺着，呼吸均匀，黑色的睫毛又细又长。 很密，很好看。 不过张雅文最喜欢叶栖栖的鼻子，怎么那么挺那么翘，脑子里这么想着，然后就直接上了手。 食指指腹沿着鼻子的弧度上下起伏，像是滑滑梯一样。 张雅文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叶栖栖突然睁开了眼，睫毛像翻飞的蝴蝶翅膀。 “好玩吗？”叶栖栖侧眼和她对视。 被逮了现行的人有些被逮住的羞愧，讷讷地收回了作乱的手，躺平身体，眼睛看着天花板，抿唇：“挺好玩的。” 天花板上有一些错乱的光影。 “你会抽烟呀？”张雅文绕着手指问道。 “会。” “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中。” “这么早吗？老师同学不知道……” 张雅文的话还没有说完，叶栖栖就翻身到她的上方，两个人距离很近。 浓浓的压迫感朝张雅文袭来，她咽了咽口水。 叶栖栖的声音有点失落：“不喜欢我抽烟吗？” 这个回答让张雅文很意外，她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话又没说完。 叶栖栖补充：“我很少抽，不上瘾的。” 她在和自己解释？这个念头一下子就在张雅文的脑子里闪现了出来。 张雅文郑重道：“不是的。” 她的手指抬起，落到叶栖栖的下巴上，然后一点点爬上她的下唇，然后是上唇。 时间厮磨，一点点过去。 叶栖栖问：“那是什么？” “嗯……就是啊，我看新闻上说，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你看你这么瘦……” 叶栖栖皱眉：…… 还真是一个三好学生的答案。 初夏因为台风而短暂凉爽的天气很快过去，三伏天到来。繁密的绿叶被烈日照得发软，暖风吹过，叶片翻转，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进入七月，由张雅文负责的文学周正式开始，叶栖栖跟着张雅文在文化馆和出版社之间奔波。 文学周是政府牵头，作家协会与出版社具体操办。地点是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风情街上，红砖黑瓦的二层仿民国建筑，一楼是主会场，布置得像大学里的阶梯教室。 第一场是一个国外的畅销书作家，在国内名气很大，粉丝基础雄厚，预约的人很多，张雅文有点慌，生怕第一场就出点什么事情。 一走神，指尖传来一阵痛感，她低头，中指被正在换的席卡边沿给划破了。 细长的一条痕，鲜红的血争先恐过地涌了出来。 她抽过旁边的纸巾给按了上去，血立马渗透了纸巾的一块。 手边的事情很多，张雅文有点着急，粗鲁地多抽了几张纸直接按压住，刚准备出去将外面的展示牌立起来的时候，一转身，就被叶栖栖给拉住了。 叶栖栖扯出她的手臂，眼睛直直地盯着被餐巾纸胡乱包裹着手指。 “对自己就这么糊弄？”叶栖栖看了一眼外边，嘱咐她，“你先坐着等我一会，外面的展示牌我等会来弄，观众进场还有35分左右，来得及。”说完就走开了。 张雅文听话地在旁边的观众席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她不想被别人看到，将受伤的手指攥进手心里。 “发什么呆？”“啪”一声，许声声的手拍在了张雅文的后背上。 张雅文被吓了一大跳，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瞪了来人一眼。 “许声声！能不能成熟点！” 许声声抱着帆布包坐在张雅文身边，用胳膊蹭了蹭她，眉眼含笑：“我今天可是为了签名特定请了假来的，我是内部有人的人，你一定要给我安排一个好位置……的吧？” 张雅文指了指第一排的一个座位，说：“给你留好了，旁边几个都是记者位。” “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许声声亲昵地靠在张雅文的肩膀上。 -- 第38页 然后许声声就看到张雅文的小师妹跑了过来，还喘着气。 额头碎发上沾着细密的汗。 叶栖栖半蹲在张雅文膝盖边，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拿过来受伤的手指，轻轻扯掉胡乱包着的纸巾，最里侧的纸巾因为血液干涸，黏在了上面。她非常有耐心地将纸巾一层层剥落，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可贴，对准伤口，又一层层裹了回去。 创可贴是大一号的，裹了好几层，原本白白嫩嫩的手指立刻变得臃肿起来。 叶栖栖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抬头叮嘱她：“后面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你就坐在第一排听，其他事情不要干了。” 张雅文想说，我是手指划破了，又不是骨折了，至于这么严重嘛！ 但是叶栖栖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空间，她看着叶栖栖走远的身影叹气。 “握草……”身边响起短促的感叹声。 张雅文冷冷地斜了一眼许声声：“注意场合，说什么脏话。” 许声声幽幽地瞅了一眼张雅文：“我男朋友如果有你小师妹一半好，我就和他扯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好像审核有点慢呢 第24章 好看 张雅文立马就察觉了一点不对劲，凭借她过人的敏锐度。 她坐直身体，双手抱胸，斜眼睨了许声声一眼：“你这是对我照顾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 正在包里掏零食的许声声卡壳，忧愁地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说：“文文，你但凡是脑神经再细点，靠你的长相也不能成为剩女。” 话题正式跑偏。会场里人渐渐多起来，三三两两结伴捡了中间的位置坐下。 张雅文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她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布置得怎么样了。 叶栖栖将一切都搞定之后，踩着慢悠悠的步子回到了大堂，在张雅文的左手边的空位上坐下，这个位置的灯光有点暗。 她目视前方，侧头贴近张雅文的耳朵，说：“都弄好了。嘉宾是媒体的人负责去接，中间对谈也主要由她们来办，我们主要把速记的稿子拿回去，写一篇通讯稿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叶栖栖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宽松罩衫，显得人更为瘦削，声音缓慢镇静，一条条地说。 张雅文耐心地听着，当初主任把任务交给自己的时候，她第一感觉就是事情琐碎又难搞，但是叶栖栖叶加入之后，所有看起来麻烦的事情都变得清楚和简单。 她身上有一种笃定和安静的气质。 原本还想照顾师妹的心又淡下去一点，但是她还是有点不想服输。 张雅文转身，叶栖栖背靠在座椅上，两条腿微曲，面无表情地回复手机信息，手机屏幕的光将她的脸照得分明一些。 她推了推叶栖栖。 对方停下手机，歪头挑眉，摆出询问的神情。 张雅文凑近了她，明明活动还没有开始，四周都是喧哗的人声，但是她还是把脑袋靠过去，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问：“要不要，我们换一个位子？” 张雅文的想法是，我这个位置更好，更靠中间，视野开阔。 叶栖栖思索了片刻，问：“你是被你朋友吵烦了？还是觉得你这个位置光线太刺眼？还是……” 话没有说完，张雅文就用指尖戳了一下叶栖栖的脑门，然后愤慨地指了指自己，问：“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叶栖栖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令人窒息的沉默，此地无声胜有声。 张雅文有点恼，气呼呼扯过许声声番茄味道的薯片，咬了几片。 不一会全场灯光暗下去，这是主讲人出来的前兆，然后一边的门打开，一束灯光亮起，主持人引导着嘉宾入场，非常浮夸且复古的方式。 嘉宾语言不通，身后坐了一个翻译，但是来的路上学了几句蹩脚的中文和当地话，讲话过程中插几句，非常有热络气氛的效果。 讲座快要过半的时候，许声声拿好手里的书摩拳擦掌，准备等会一声令下就冲过去抢在最前面要到作者的签名。 她看了看周围，潜在的竞争者很多。 “文文呀，我看官方推文，说什么考虑到作家旅途疲倦，今天只给前50名读者签名？” 张雅文点头：“是的，人家都一把年纪了，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还在倒时差呢，挺不容易的。” 许声声有点没有把握，而她唯一比别人有优势的地方在于她内部有人，她颇为讨好地摇了摇张雅文的胳膊：“文文，你们有没有什么内部渠道可以百分百拿到签名呀？” 拿到签名其实不算是一件难的事情。张雅文看许声声似乎真得挺虔诚的，倒是为她指了一条明路。 她眼神望向主讲台旁边站着的一个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子：“看到没，她就是今天主要的负责人，F大新闻专业的，早我们几年毕业，现在在媒体做得很好，她是可以拿到的。” 许声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先是一顿发自内心的夸奖：“我天，长得可真好看，要啥有啥，你看她那腰，是真实存在的吗？” 张雅文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许声声：“别那么猥琐宅男好嘛？” “可是文文，我又不认识她，人家凭什么帮助我呀？”许声声问。 -- 第39页 “那就看你的造化了，她可是远近驰名的高冷，轻易不下凡的。” 许声声不放弃：“你们好歹认识呀？” 张雅文：“我知道她，她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许声声：…… 后面几分钟是许声声对张雅文持续不断的精神和身体骚扰，她实在是烦了，打断许声声：“帮你就是了。” 张雅文真就认真思考了起来，不经意间看到旁边的人完全没有在听讲，然后就抓包了在玩手机的叶栖栖同学。 脑子里瞬间就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用自己的膝盖撞了撞叶栖栖的，两个人的膝盖摆动出一个弧度。 叶栖栖停住：“干嘛？” “看到你侧前方那个女孩子了吗？”张雅文说，“就最漂亮的那个，黑色连衣裙那个。” 鉴于叶栖栖总是找不到正确的位置，张雅文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帮她找到了那个人。 “所以？”叶栖栖问。 张雅文解释：“许声声想要一个签名，但是怕抢不到，你现在去和这个小姐姐卖个萌说个好话，让她帮忙到时候走个后门。” 叶栖栖沉默了十几秒，眨着幽深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问她：“你是打算为了一个破签名，让我出卖……色相？” 原本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张雅文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算不上多么高尚，总算是对得起天地良心。 但是叶栖栖的回答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逼良为娼的罪犯。 求人办事，肯定要找一个最合适的嘛。 叶栖栖，年纪小，长得好，一看就成功率最高。 没有任何毛病。 但是叶栖栖的反问让她感觉有点怪怪的。 张雅文吞吞吐吐想要解释，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说服力，不得不又吞回去。虽然叶栖栖的话有点粗俗，但是在总结主旨大意上还是比较到位的。 就在她自己都想要放弃的时候，叶栖栖先开口了。 “我说得不对？”叶栖栖的追问显得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张雅文别过头，有点不想理她。 叶栖栖冷笑着打量她，每一寸扫过自己身体的目光，张雅文似乎都有所感应，耳朵尖好像有点发烫。 会场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似乎主持人配合着嘉宾讲了一个段子，人群的欢笑和声响完全盖过了角落里两个人的无声对峙。 张雅文闻到一股水果清甜的香味，这个味道她很熟悉，但是她却不是从自己身上闻到的。气味的来源是叶栖栖，其中还混杂了一点沉沉的草木涩味，叶栖栖原本的体香。 应该是她自己买的沐浴露的味道。 熟悉的，又陌生的气息。 两个人的座位靠在一起，肩膀与肩膀，大腿与大腿之间隔着一小段，是可近一步，可退一步的距离。 她歪头，自己的长发垂落，发尾就会盖到叶栖栖的肩膀，浓密的发丝因为静电会贴在叶栖栖棉质的冷色调的衬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张雅文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惊到，低头，压低了嗓音：“不答应就算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她还要倒打一耙：“小气鬼！” 骂完就跑，非常的小学生。 张雅文转身到许声声这一边，准备让她死了这条心，但是身体还没有转过去，胳膊就被人给攥住了，力气挺大。 她眯了眯眼睛，不太高兴，声音低低地问：“干嘛？” 边说边想拽回自己的胳膊。 叶栖栖皱眉，冷着声线：“你不会准备自己去出卖色相吧？” …… 张雅文想掀桌，至于吗？当然不至于，她才不会为了一个签名牺牲那么大。 不对！张雅文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这根本就不涉及“出卖色相”这个问题呀！ 还有，她说什么，色相？ 脑回路一劈叉，张雅文突然乐起来，闪着眸光：“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叶栖栖垂眸看着满脸笑容的张雅文。 会场灯光的边缘照在张雅文的身上，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眼睛透亮，眉眼带笑，像一只妖娆又纯情的小狐狸。 她老老实实地承认：“好看。” 简单的肯定。 但是却直击心脏。张雅文脸颊立刻烧起来，心里像是有一群小蚂蚁在爬，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张雅文再一次丧气地反省，怎么又被叶栖栖这个小孩子给调戏了呢？！ 最后，叶栖栖还是按照张雅文的要求去做了。 为什么会接受？张雅文觉得可能是被自己的诚心给打动了。 叶栖栖走进会场一侧的阴影里，那里一直有走动的工作人员，她的加入不算是突兀。 两个人立在一起，叶栖栖的蓝色直筒牛仔裤衬得腿修长笔直，旁边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则显露着身体姣好的曲线，一个冰冷，一个柔和，两个人站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你刚不是说这个小姐姐很高冷吗？和你小师妹刚聊天就笑得挺甜的呀？”许声声在线吃瓜。 这一点张雅文也注意到了，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但是那个笑容的确很惹眼。 女孩子笑着接过叶栖栖手里的书，交给一边的负责的人。眼见着事情圆满完成，张雅文却高兴不起来。 -- 第40页 叶栖栖重新坐回来她的身边，说：“等会你们就不用去排队了，结束后去后台拿书就可以了。” 许声声绕过张雅文对叶栖栖比了个心。 很轻浮的那种。张雅文看不过去，埋怨地看着许声声：“你还记得是谁帮了你吗？” “记得呀，是你的小师妹嘛。” 张雅文：…… 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会后悔的！ 第25章 哄 活动结束，大灯亮起，人群像潮水一般涌到旁边的空房间里排队等待签名。 尽管签名的份额不多，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凑热闹地跑了过去。 许声声从工作人员那里拿到了属于她的签名本。 她翻看了好几遍，双眼眯笑。 张雅文从来不知道许声声如此热爱这个作家，一时间刚才让叶栖栖去求人帮忙的羞愧减弱了一些。 也算是完成了一个文艺少女的梦想。 她如此感慨着，然后她就听到了许声声的碎碎念。 “听说网上签名本炒到了上千块钱呢。”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窃喜。 张雅文：…… 与人头攒动的会场内部相比，门外就显得冷清很多，烈日之下，叶栖栖一个人在收展示牌，白皙的胳膊没有遮挡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皮肤白得透光。 张雅文拉着许声声去给叶栖栖帮忙，总不能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她一个人承担。 中午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水泥地上的热气蒸得人发晕，许声声一出来就跳着脚要跑，愣是被张雅文狠狠拉住了。 反观叶栖栖只是额头沁了些汗珠，浑身还是清清凉凉的模样，她将海报卷好，收到盒子里，动作娴熟，干净利落，丝毫没有其她两个人发挥作用的空间。 但是张雅文非是要表现一下，硬出头，抢过叶栖栖手里的东西：“我来拿。” 声音很有姐姐的气势。 奈何叶栖栖没有松手，她看着张雅文，慢吞吞地说：“你……确定？” 十分浓厚的看不起。 张雅文当然忍不了：“当然。”试图展现肌肉，但是胳膊太细实在是拿不出手。 “哦，那以后你的矿泉水瓶自己来开。”大热天叶栖栖的声音依然带着冷气。 张雅文立马怂掉，当下就松开手。 许声声以手为伞挡住额头直射的阳光，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游走，最后若有所思地落在了张雅文身上：“叶栖栖帮你拧瓶盖？”毕竟他男朋友也只是在刚认识的那段时候给她拧过几次而已。 张雅文遭遇二次伤害，她以为许声声是在跟着叶栖栖看不起自己，赶紧为自己辩驳：“我虽然力气不大，但是我跑步很快，以前在学校都是运动会的常客。” 随口胡诹，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真实情况。 往里走的叶栖栖一顿，转身问：“那高二体能测试，一千米跑步，谁跑在最后一个，整个运动场的人都为她加油？” 陈年旧事被翻出来打脸的张雅文：…… 她忘记了叶栖栖说过和她是中学校友，而且她那件事情也的确算是大家沉闷生活的调剂品，她现在回家遇到之前的老师同学还总有人把这件事翻出来说。 毕竟的确还算是一个震撼人心的大事件。 当时诺大一个体育场，所有人都结束了，塑胶跑道上只有她一个气喘吁吁地跑成狗，旁边的学生老师都凑过来看热闹，不知道哪个傻子喊了一句加油，所有人都跟着起哄，一时间像极了小时候热血动漫里的场景。 自然也成为中学校史上一个经久不衰的段子，她也成了传说中的学姐。 张雅文嘴角抽搐，表情卡成.jpg。 生活中的打击总是猝不及防。 许声声看着叶栖栖的远去的背影，五味杂陈，看了一眼张雅文：“文文，栖栖对你可真好。” 张雅文一副见鬼的样子，这是哪门子好？？？ 活动顺利结束，三个人准备在附近找个地方喝下午茶。走之前，张雅文被一个工作人员叫住，中间离开了一下。 许声声和叶栖栖在公交站台的阴凉处等着。 洒水车响着沉闷但欢快的调子缓慢驶过，细碎的水粒洒向四周，透明的水珠折射出五彩的光。 手机app显示附近人均都非常高，许声声看了很久，只有KFC是最便宜的，她有些踌躇地望了望叶栖栖。 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叶栖栖并不在意：“挑一个你喜欢的，我请客。” 按捺住心内的激动，许声声心领神会：“那我就沾文文的光了。” 张雅文耽搁的时间并不长，十几分钟后，三个人在附近一家评分很高的下午茶店落座。 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楼下喷泉广场的风景，人声鼎沸。 服务员送来菜单，张雅文和许声声各要了一份，叶栖栖接过服务员手里的水给两个人倒上。 菜单上的价格让张雅文瞪大眼睛，她用胳膊肘推了推许声声，压低声音：“你疯了？” 服务员刚走不远，她怕被人听到骂她是穷鬼。 虽然事实的确是这个样子。 许声声扫了一圈图片，已经扫码开始点单，并且非常不客气地点了几个当季最热门的甜点，迅速点了下单。 “放心，不用你付钱，你着急个什么劲。” -- 第41页 “你请客，我也不能这么占你便宜，再说了，你有钱吗？”张雅文充满了不信任地看了一眼许声声。 许声声差点被嘴里的柠檬水给呛死，她哼了一声：“文文，你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为什么非要长一张嘴呢。” 被自己亲闺蜜出卖的张雅文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糟糕的心情直到服务员将甜品端上来的那一刻才缓和下来，她眼疾手快抢了一个黄桃草莓冰淇凌蛋糕。 看着就非常诱人。 张雅文舔了舔嘴唇，拿起银质的小叉子准备下口的时候，蛋糕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端走了。 她抬头，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坚果被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松鼠。 叶栖栖将一个自己点的水果甜点推到了张雅文举起的叉子底下。 满满铺了厚厚一层的水果，各种颜色，应有尽有，看着也很有食欲。 但是！它没有冰淇凌！夏天，没有冰淇凌的甜点就没有灵魂。 她很生气，并且表现在脸上。 叶栖栖挖了一块冰淇凌放进嘴里，甜度超标，她不太喜欢，然后她就看到了张雅文气鼓鼓的脸，看起来很好玩，她就伸手捏了一下。 声音里带着点哄：“你不能吃冰的。” 话音刚落，许声声剧烈地咳嗽起来，被果粒卡了喉咙。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话。 张雅文仍然冻着一张脸：“我可以。”现在又没有来例假。 叶栖栖很有耐心：“你来的时候肚子疼，所以平时最好也不要吃冷的。” 张雅文：“我凭什么听你的？” 叶栖栖似笑非笑：“因为这一顿是我付钱。” 真的好想掀桌呀，张雅文想。 许声声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不是来吃甜点的，她是来吃狗粮的。 今天一天也太饱了。 下午三四点钟，三个人在一楼门口离开，许声声找了借口赶紧溜了，留下两个相对无言的人。 张雅文一个人埋头不看方向地往前跑，叶栖栖小跑跟上她。 她们停在麦当劳甜品站门口，巨大的人偶像立在那里，周围围了一圈小孩子，每一个人都手舞足蹈。 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叶栖栖拉了拉张雅文的手，声音软下来：“谁又惹你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最喜欢写栖栖哄人的样子了…… 啊，今天也是有在认真更新呢…… 第26章 偏爱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有灵性。 周围是喧哗而热闹的人声，有一个小孩吹起了泡泡，纷纷扬扬落在水泥地上，然后破碎。 张雅文站着看她，反应了一会：“又？” 叶栖栖抿唇，又犯了一个文字错误。 她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雅文今天穿了一件藕色的棉质上衣，同色系的半身裙落在膝盖上方，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浓密的长发散在肩膀，整个人有点疲倦，但是依然在人群中很惹眼。 “好吧。”叶栖栖妥协，“我的错。” 张雅文：…… 听起来就很敷衍。 叶栖栖真是把所有该踩的坑都踩过了。 10号线地铁五站后出来就是张雅文住的地方。她走出地铁口，并没有按照往常的路线回去，一转弯，拐去了附近的一个大超市。 商场一楼和二楼打通，二楼是生活用品区。张雅文推了一个购物车，硬币按下去的时候，她低头瞥了一眼身后一直不掉的尾巴，叶栖栖在扫码开车，“啪嗒”一声，是开锁的声音。 两个人一前一后，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打折区挤了一堆人，张雅文小心绕过，在冷柜前面拿了一盒蔓越莓酸奶。 然后身后的人也跟在后面，拿了一瓶。 这是什么行为？ 张雅文试探着又拿了一盒黄桃口味的，对方又伸手拿了相同一个。 心里头憋着火的张雅文没有直接发泄出来，冷眼看了她一下，转身走开。 推车推到女性用品区，张雅文随手拿了一袋粉红色的日用装，小小一包，很可爱。 就在她以为叶栖栖又会复制粘贴的时候，自己的车里被丢了好几包深色的夜用装。 张雅文愣住：“？” 叶栖栖侧过身，抬手又在货架高层拿了一包安全裤丢进去：“一包，你不够用。” 张雅文：…… 还真是贴心。 最后付钱的是叶栖栖，她空着手往外走，这个时间人不多，很快，叶栖栖拎着一大袋东西跟了上来。 出来的时候，日落西山，昏黄的太阳挂在层层叠叠的高楼上，将人影拉得细长。 叶栖栖送她到楼下，她没有留叶栖栖，拎着一大包东西独自往楼上走。 回到家，打开空调，一脑袋就扎进了沙发的抱枕里，一天的疲倦涌上身体。 她想起了下午离开时江念把自己找过去说的话。 江念近看更加漂亮，张雅文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无论是在个人能力还是在长相上，然后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她和叶栖栖站在一起笑的样子。 “是今年的会议有什么问题吗？”张雅文问。 “没有。”江念顿了一下，然后没有一点拐弯抹角，“是私人的事情，不好意思打扰你，你可以给我叶栖栖的号码吗？” -- 第42页 张雅文惊讶，惊讶于江念的要求，也惊讶于她的直白。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江念问：“有什么不方便吗？” 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 张雅文小心翼翼试探着：“是栖栖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 江念察觉到张雅文的保护欲以及试探，了然地笑了：“我只是对她比较感兴趣。” 感兴趣？？？？ 张雅文：“啊？” 然后非常直接地吐出了自己心里的话：“她是女孩！” “所以？很奇怪？”江念反问。 最后张雅文还是没有给她，没有经过叶栖栖的同意，她不好擅自做主。 张雅文闭着眼睛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抱枕滚到了地方，摇摆了几下。 喜欢女孩子很奇怪吗？ 她睁开眼，又将身体挪到了沙发下的地毯上，手肘抵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长发散落到一边，对着虚空自言自语：“江念……喜欢栖栖？” 好像是这个样子，她都亲口承认了。 那叶栖栖呢？ 叶栖栖会喜欢江念吗？那么优秀的女孩子。 张雅文有些心烦意乱地垂下脑袋，一个非常重要的念头闪过脑袋。 叶栖栖会喜欢女孩吗？ 整个屋子空荡荡地，夕阳的最后一点光消散在树尖，夜晚降临大地。 阳台的门窗开着，晚风吹进来。 她沮丧地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她的心涩涩的，有点慌张。 张雅文终于意识到这些天叶栖栖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偏爱是会结束的，她会重新回到悠闲恣意的大学生活，她会遇到喜欢的人。 她的偏爱有一天会属于别人。 想到这里，心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又酸又胀。 手机在这个时候亮起来，屏幕上闪出好几条信息，来自于同一个人。 她滑开，是下周讲座预告的微信推文，最近由她们两个负责，叶栖栖做，张雅文审核。 第一条是推文预览，第二条是一张截图，第三天是问题【图片里标红的文字该用几号字体。】 非常幼稚的求和方式。 张雅文瘪着嘴戳了戳叶栖栖的头像，没有立即回复她。 然后对话框里跳出了一个emoji问号头像，黄色的脑袋上闪出一个问号。 叶栖栖不用任何表情，和人聊天都是公式化的语言，标准的逗号和句号。她好几次提醒她，可以用一些可爱的表情包，甚至将自己珍藏的动图发给叶栖栖，都惨遭对方嫌弃。 但是最近她却已经习惯和自己聊天的时候用一些小表情，算是微小的进步。 那么对于叶栖栖而言，自己并不算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人吧？ 第二天依然是闷热的一天，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大，外机发出巨大的噪音，落地玻璃的百叶窗一大早就被拉了上去。 张雅文和叶栖栖要将昨天的讲座整理出一份通讯稿，还有一份深度文学评论，因为需要晚上就发出去，从写好到校对再到和对方工作人员协商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两个人一直忙到了天黑，晚饭也只是草草地买了一份楼下便利店的便当。 忙碌让她们都暂时忘记了昨天相处的不愉快。 主任最后一个审核通过之后，夜晚八点左右，推文正式发送，两个人才拎着包下班。 路灯明亮，梧桐树叶在微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街角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灯火通明，张雅文拉着叶栖栖走进去，门自动打开。 她从冰柜里挑了一只香草味甜筒递给叶栖栖。 像是知道叶栖栖会拒绝似的，她先下了死命令：“没有冰淇凌的夏天不会太荒唐了嘛。” 叶栖栖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接过来，张雅文总是有用不完的歪理邪说。 两个人站在巨大的垃圾箱面前撕甜筒上的纸。 甜腻腻的乳白色雪糕冒着冷气。 张雅文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冷气窜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抿了抿唇问身边的人：“你喜欢什么样人呀？” 作者有话要说： 雅文姐慢慢开窍中…… 第27章 误会 叶栖栖撕纸的手一顿，继而又恢复了冷静自持，她低眉瞥了一眼提问的人。 张雅文面对着便利店通明的窗户，头顶的光打下来，皮肤白净，眉眼温柔。 上唇沾了一点乳白色的雪糕。 她还在生气吗？叶栖栖有点拿不准，然后眼神转回来，目视前方，零星的几辆车驶过路面。 叶栖栖思考该如何回答，也许是时间耽误得有点久了，张雅文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你现在是没有对象的吧？” 对象？好复古的词汇。 叶栖栖舔了一口冰淇凌，摇摇头，一股浓烈的甜味刺激着口腔。 “哦，挺好的，你这个年纪还是要以学业为重，等到毕业了可以再考虑个人的事情。”张雅文又端起了师姐的架子，教育得有鼻子有眼。 叶栖栖眨眨眼，没有接话。 虽然自己智商不低，但是在应付自己喜欢的人这件事上的确不算是多高明。 张雅文的冰淇淋去了大半，她还是没有忘记第一个问题，用手推了推叶栖栖的胳膊：“快说呀。” “你想知道？”叶栖栖视线落在冰淇淋的巧克力上，没有看过去。 -- 第43页 “对呀，不然我问什么。” 叶栖栖叹了口气：“身材好，长得好。” 这都是实话，虽然她掩盖了部分事实，比如对方是个女孩，比如，对方是你。 张雅文“咦”了一声，鄙夷之意表露无疑，眯起眼睛凑近了叶栖栖一点，撇嘴：“现在的小朋友可真是肤浅，只看长相呀？性格明明才是能不能长久的根本好吧，一看就没有什么恋爱经验。” “……” 叶栖栖闭了闭眼睛，一只手举着快要化掉的冰淇淋转身往外走，刚走一步，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白色休闲西装外套，黑色短裤，细白的长腿踩了一双黑色的高帮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只有张雅文把她当一个小孩子。 “你这个小朋友脾气怎么这么差？” 还真是会倒打一耙，叶栖栖无话可说，抽出一张纸巾，伸手，擦了擦张雅文嘴边的乳白色液体。 “想知道什么随便问吧。” 张雅文舔了舔嘴唇，继续问：“那你会喜欢什么样性格的呢？” 叶栖栖认真思考了片刻：“毛躁、吵闹、情绪化、容易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类似这样的吧。” 这个口味还真是重呀。张雅文莫名觉得这些名词有点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不过还是值得人好好吐槽一下。 她拍了拍叶栖栖的后背，大声嫌弃：“你是变态吧，喜欢这样性格的人，受虐狂吗？” 叶栖栖希望她以后不会后悔此刻的评价。 手里的冰淇淋快要化了，黑色的巧克力和白色的牛奶混为一体，她低头舔了一口，过甜，她有点受不了，含糊不清地回答：“可能吧。” 喜欢你的确是一件受虐的事情。 叶栖栖将黏糊糊的甜筒纸扔进一边的垃圾桶，抽出湿纸巾擦手，反问张雅文：“那……恋爱经验丰富的师姐，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恋爱经验丰富？？？ 这是在讽刺自己万年单身吗？果然现在的孩子太难管了，调侃一句就要如数奉还，一定都不尊重长辈。 真是的太难教了。 张雅文有点生气，压住内心的怒火和羞愧，瞪了她一眼，闷头就要往外走。 走得太急，没有注意到门口正好有一伙人在往里走，眼见着就要撞上了，结果腰部被人拉了一把，她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因为后撤力，撞到了身后人的肩膀上，她低头，看到腰上停着一只细白的手。 转过来，黑色的头发贴到了黑色的西服外套上。 然后她闻到了清淡的草木清香。 叶栖栖拥着她往外楼，自动门响起悦耳的欢迎声。 不远处的红灯亮起，将行人和车辆困住，叶栖栖拉着张雅文的手往人行道上走，另一侧是这个城市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而这里却寂静昏暗。 青苔爬满了墙壁，空气闷热潮湿。 张雅文拽出了自己的手：“不用你管。” “还有……我又没说我恋爱经验丰富，你干嘛讽刺我……” “……” 叶栖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静了片刻，压低了声音，缓慢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故意气我。” 到底是谁气谁？ 张雅文往前走几步，抬头，鼻尖贴近叶栖栖的下巴，眼神犀利：“你在……教训我？” 叶栖栖直视她的眼睛，鼻息交缠：“我是在求你。” 微薄的月光照在她一侧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和脆弱之感。 张雅文一怔，黑色的睫毛翻动。 求我？求我什么？ 一辆空车驶过安静无人的街道，叶栖栖抬手拦住了，她拉着张雅文坐了进去。 车驶过街道，挤进人潮里。 高楼上亮起万家灯火，喇叭声和人声交织，车窗外一闪而过模糊的人脸，转瞬间淹没于人间烟火中。 宽敞的后座，两个人之间的空间可以再坐下一个成年人。 张雅文靠着车窗上，头抵住窗玻璃，闪动的光影在她的脸上滑过，脸色晦暗不明。 忙了一天，叶栖栖也有点累了，靠在椅背上，准备闭目养神，然后身边的人却突然开口了。 “江念和我要你的电话号码。” 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在无声的车厢里依然清晰可闻。 叶栖栖思考了片刻，转头问他：“江念？是谁？” 这个回答让张雅文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膝盖用力推了推她的，车厢里很暗，衬得叶栖栖的膝盖更加雪白透明。 “你真是没良心，人家还帮你要了一本签名书呢？” 叶栖栖没有回头：“那是你们要的。” 张雅文被噎了一口，感觉叶栖栖此刻的行径如同一个负心汉，渣得明明白白。 她依然软着身体靠在车窗上，手指划着车窗上的玻璃，声音低低的：“她可能是误会了。” “什么？” “误会我们之间关系……不错。” 她停顿了一会，继续说：“可我只是你的学姐，勉强算半个领导，我也不能决定能不能把你的号码给她。” 浓密凌乱的黑发淹没了她的肩头，发丝拂过她的脸颊，高楼上流动的光照进来，明暗交替。 叶栖栖的心彻底软下来，转过身，低声安慰：“我……” -- 第44页 话只是开了个头，就和张雅文突如其来拉高的声音撞在了一起：“在你心里，我连师姐都不是，你还讽刺我，讽刺我……”恋爱经验丰富！ “总是故意气我！” 叶栖栖：“……”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气谁？ 第28章 硬糖 第二天领导临时决定要开大会，所有今天上班的人都要参加，包括实习生。 叶栖栖今天正好在学校有点事情，原本要申请休假，但是张雅文阻止了，理由是你出去一会无所谓的，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别人也不会揪着一个实习生不放。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开会，那且不是就暴露了。 开会前，张雅文和叶栖栖发微信。 “你说我怎么那么背，就这一次使点小手段就被逮个正着，也太背了。” 被生活掏空.jpg 叶栖栖正在研究生院楼前面，快速回复：“不应该是我运气差？” “你的负责人是我，领导肯定会认为我连一个实习生都管不好。” 我很好我没事.jip 叶栖栖觉得她五颜六色的浮夸表情包特别占地方，阻碍沟通和表达，但是张雅文没有表情包就没有办法愉快聊天。 “那该怎么办？” “会扣你一天的工资呢。”张雅文回复。 “那就扣吧。”叶栖栖觉得这个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张雅文一愣，细想想也的确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她既然放出狠话让叶栖栖可以出去，有事她来担着，那么这个担子她就得扛下去。 对的。大人的面子很重要！ “不行！我不会让你损失一分钱。”回复的非常义正词严。 叶栖栖下午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非常热闹，有一个资历很老的编辑最近刚添了一个孙子，昨天办完满月酒，带了一些小礼品发给大家。 一群人拥在一张桌子边分礼物，顺便寒暄。 叶栖栖刚进门，包还没有放下就被人喊了过去，她提了提肩膀上的书包带，走到张雅文的身后，她正在撕开一块喜饼，小心翼翼地拆着红色的包装纸。 人工包的，现在很少看到，大家都很好奇。 叶栖栖走进她，凑在她耳边，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她：“没出问题？” “我和领导说你早上过来了，中间派你去看下次讲座的场地，这个理由简直完美。”张雅文声音压得很低，浅浅的气流在两个人之间流动，她挑眉微笑，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叶栖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并不感兴趣，正准备走开的时候，张雅文歪头问她：“怎么感激我？” 她今天涂了酒红色的唇釉，衬得皮肤雪白。 “今天的实习工资给你？”叶栖栖思考片刻。 张雅文：“……” 转身的时候，叶栖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塞到了张雅文垂着的手心里。 张雅文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握紧手心里的东西，面不改色地与旁边人闲谈。 叶栖栖刚从外面回来，指尖还带着夏季灼热的温度，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心里咯噔了一下。 两个的小动作被众人热络的喧哗声盖住，只有两个人知晓。她摸了摸手里的东西，垂下头，眼睫毛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面叶栖栖的位置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开着，人被隔壁办公室的人叫去帮忙修电脑。 她打开手心，一颗青绿色玻璃纸包裹的硬糖。 剥开，青色的糖果。 张雅文丢到嘴里，一股难忍的酸味在舌尖扩散，她皱着眉头拧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半才勉强缓过来。 这种行为也太幼稚了吧！心里忍不住腹诽了叶栖栖一下。 嘴里的酸味淡了下去，苹果的味道一点点显现出来。 其实也不是不能吃。 张雅文看到对面桌子上的深空色手机，掏出自己的，点开叶栖栖的头像，给她发了一些特别可怕的表情包，比如瞪着小眼睛恶狠狠的猫，比如手插口袋的嚣张中二少年。 现实生活中小心翼翼的自己，在表情包里要拽个够。 自己发了一个爽，对面静音的手机突突震个不停。 叶栖栖回来肯定大吃一惊，想到她的表情，张雅文就乐得停不下来。 就在她准备再发几个珍藏动图的时候，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红色鸡蛋。 烫着一头洋气卷发刚喜获小孙子的阿姨直直地盯着她，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精准判断。 “文文，你肯定是背着我们谈恋爱了是吧？哪里的小伙子？和我说说，阿姨帮把把关。” 张雅文满脸问号：“啊？” “快别瞒着阿姨。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识过，小姑娘谈恋爱见得最多了，你刚才那副表情绝对是和男朋友聊天才会有的。” 说得斩钉截铁。 张雅文愣住，刚想解释，话到嘴边，反应过来的时候，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以前上中学那会课上打瞌睡被老师喊起来，或者是半夜突然惊醒，那种恍惚和无措。 心里的一根弦突然就崩断了。 原本已经走开的阿姨又折回来叮嘱她：“鸡蛋是今天早上现煮的，可新鲜了，得赶紧吃，你们现在可吃不到这样的了。” -- 第45页 吹送着冷风的通风口突然停止运作，有人在门外走廊里叫唤，几栋大楼的线路出了点问题，正在加紧维修，可能要过几个小时空调才能正常运转。 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突然加入一个小小的插曲，正常的生活出现了一点卡壳。 同事们叫苦不迭。 张雅文坐在座位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明天争取多写点！ 第29章 顿悟 叶栖栖发现张雅文今天总是走神。 打印文件的时候纸张用尽，机器在叫的时候，她却站在一边发呆。 接水的时候杯子没有拿稳，被开水溅到手背。 …… 她好几次想要提醒或者是帮忙，和张雅文眼神相遇的时候对方又是快速的避过。 傍晚，下班前五分钟，办公室里就已经有收拾东西的声音响起。 叶栖栖和张雅文今天也都没有加班的意愿，早早地将电脑按了关机。 走出大楼，人潮与余温扑面而来，太阳越来越低，晚风吹进衬衫的袖子里，人行道上电瓶车从身后快随驶过，带过一阵短促的风。 两个人并肩而走，以前吵吵闹闹的两个人，今天却安静的一言不发，专心致志低头看路。 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张雅文突然停住，眼睛愣愣的。 叶栖栖倒退几步，提了提书包带子，走到她身边，垂眼：“怎么了？” 张雅文攥紧了手机，皱着一张小脸，认真地问：“如果我说我把钥匙落在办公室里，你会骂我是个笨蛋吗？” 叶栖栖：“……不会。” 她们两个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后面的人陆续超过她们。 张雅文舔了舔唇，坦然道：“那我的钥匙就落在办公室里了。” 叶栖栖：“……你怎么突然现在想起来了？” “可能是灵魂感应到了吧。我早上拆快递的时候嫌拿剪刀麻烦，就直接掏钥匙划开了，所以钥匙应该就在我们平时拆完快递放剪刀的地方。” 这倒是非常符合张雅文的做事风格。 解释完前因后果之后，张雅文扭头就往回走。今天她的状态不对，虽然平时也不着调，但是今天似乎有些超标，叶栖栖掰住了她的肩膀，沉声：“我去拿，你去对面的书店等我。” 叶栖栖看了一眼对面，目测该如何过去，想着还需要过一个路口，觉得让现在的张雅文一个人过马路都存在一些风险。 抿了抿唇，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街边的咖啡馆说：“去里面待着，我到时候去接你。” 张雅文呆呆的，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孩子，不对，更像是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智障，她刚想回呛叶栖栖，但是鉴于她刚刚把钥匙丢了，并没有这个脸和底气，低头敷衍地哦了一声。 她往前走几步，右拐走到咖啡馆门口，推门，拉扯到门框上的风铃，随着手部的动作，响起清脆的声音。 阶梯是往下走的，越往里走，视线越昏暗，木制阶梯踩上去发出沉闷的踩踏声，灯光昏黄。 张雅文扶着楼梯扶手，心中逐渐生起了疑惑。 表面看起来是一家文艺咖啡馆，但其实非法经营？不过这里地处城市繁华中心，治安一向都很好。 张雅文忐忑着走到了吧台。 一个短发青年人背着她在擦玻璃杯，细长的脖子上是青色的纹身。 “小哥，我要一杯饮料。” 那人转身，顿了一下：“什么饮料？” 张雅文一惊，声音分明是个女孩子：“你是个女的？” 寂静的前台只有她高亮的女声。 那人手上擦杯子的动作没有停，挑眉看了她一眼：“所以？有问题？” “那倒是没有。”这个说话的语气风格和叶栖栖倒是很像。 “要什么饮料？” 张雅文目光在菜单上巡视一圈，跳过任何含酒精和咖啡因的饮料，最终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热牛奶，喜出望外，她纤细的食指点了点牛奶。 “就是它了。” 那人伸头看了一眼，嘴角垮了，然后似笑非笑地扫到张雅文的手上：“要热的？” “可以吗？” “……可以。” 女孩在吧台找了一圈，只找到几个空掉的牛奶盒，当着张雅文的面摇了摇，以示清白：“我得去仓库里找一找。” 然后留她一个人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着。 空调开得很足，又在地下，温度与室外差别很大，刚待了一会，张雅文的手臂就泛起了鸡皮。正是无聊的时候，张雅文便东张西望起来。 左手边是一条窄小的通道，两边是一个个隔开的卡座，上方吊着一盏低矮昏黄的灯，影影绰绰的人，看不分明。不一会，从昏暗的走道里出来两个人。 两个女孩，准备过来结账，看见前台没有人，便站在一边等待着。 其中一个女孩子浓烈的香水味冲进张雅文的鼻腔，她忍不住朝那人多看了几眼，身材高挑纤细，穿着一件绿色细肩带真丝长裙，锁骨明显，黑色中发绑在脑后，散开几缕落在耳边。 身材偏瘦，骨骼匀称，非常出挑的长相。 但是她的目光却被女孩子腰部的手给吸引住了。 ？？？？ 旁边另一个女孩子的手一直没有离开了这个女孩的腰！ -- 第46页 时而轻抚，时而揉掐。 这……不太合适吧？？？ 往上看，更可怕。 两个人脖颈交叠，鼻息缠绕。 张雅文吓得睁大了眼睛，连忙转过身来，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身体直挺挺僵着，两只手攥紧了手里的包带。 手心沁出了点点汗水。 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里首先闪现了叶栖栖的脸，以及那一双她见过最好看的一双手，白净细腻。而那双手也曾经在自己的腰，自己的腿，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停留过。 她清晰地记得那些触感，此刻那些部分都升腾起一股热度，火辣辣的感觉。 一颗心像是要从自己的身体里跳出来一样，她咽了咽口水，像是个犯了不可饶恕罪行的犯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重归安静，自己面前被放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张雅文端起来，一口气喝了精光。温热的液体流淌进身体里，那些奇怪的想法被压下去一些。 她将杯子放下，对着空荡荡的杯底发怔。 然后她想起了前几天叶栖栖穿着自己的睡衣在阳台抽烟的样子，以及她将自己的小腿搭在叶栖栖大腿上的样子，那些曾经在自己看来都稀松平常的事情此刻都有了不一样的形态。 纷繁碎裂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透白中泛着点粉红色的皮肤，不小心扯到唇边的头发丝，两个人喝的同一瓶啤酒。 叶栖栖只对自己才有的无可奈何的笑，她绷直的唇线，她挺巧的鼻尖。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了样子。 叶栖栖拿回钥匙来到咖啡馆的时候，走到前台，就看到正在发愣的张雅文，脊背稍弯，黑长发垂下来将两侧的脸遮挡住，看不清表情。 她走上前拍了一下张雅文的肩膀。 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的张雅文身体不自觉抖动了一下，回过头，看到来人是叶栖栖，整个人脸色都白了，长睫毛颤抖着扑闪了几下，没有忍住，近乎本能地往后退。 步子不稳，差点从高脚椅上摔下来。 叶栖栖第一时间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四周的环境安静而昏暗，只有远远的踩踏木制地板的声音。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 张雅文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恐惧，叶栖栖垂下眼，一时间心里空荡荡的，她别过脸，自然地松开手，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递过去。 银质钥匙在灯光下折射出光来。 张雅文没有接，叶栖栖便将钥匙塞进了她的手心，离开的时候，指尖快速地碰触了一下。 两个人的指尖都像是被烫了，微微蜷起来。 叶栖栖哑着声音：“拿好，不要随便乱放了。” 把张雅文送到楼下，叶栖栖停住脚步，楼道里传来饭菜的香味和猫儿舔毛发的声音。 她把张雅文的包交给她，没有要上去的意思，刚想伸出手摸摸垂着的脑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赶紧回去吧。” 张雅文接过包，点点头：“嗯。” 以往她还叮嘱叶栖栖路上小心，或者是早点回去，今天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轻松悠闲。 老旧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张雅文一步一步往上挪，棱角锋利的钥匙触角戳红了手心，每往上走一步，呼吸就紧缩一些，慢慢地，她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 走到三楼的楼道转弯处，她忍不住凑到窗户边，往下面探了探脑袋。 老式的玻璃窗，但是很干净，站在楼道口的叶栖栖清晰可见。 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两个人视线相碰。 像是被人偷窥到隐秘心事的感觉，张雅文红着脸往里缩了好几步。 打开房门，只有阳台上灌进来的晚风，她踢掉鞋子，放下包，冲到阳台上，俯下身子往外看。 叶栖栖的身影变成一个漆黑的小点，在楼道口站了好一会，然后离开，直到看不清她的身影。 人走后，张雅文将身子软在客厅的地毯上，天蓝色长裙铺张开来。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心脏传来钝钝的痛感。 晚上许声声回来拿夏天的衣服。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差点在沙发上睡着的张雅文。 许声声是特别容易热的人，只是上个楼就热得不行，收拾衣服前先把自己的外衣外裤脱了，将长发高高盘起来。 原本空旷无声的房间里传出她翻箱倒柜的声音。 张雅文看着她忙进忙出，瞥到她大片裸露在外的皮肤时，无动于衷地冲她翻了个白眼：“你不会开空调呀。” “空调来得慢。” 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盒老酸奶走到许声声的房门口，斜靠在门框上：“你等会就走？” “嗯。我男朋友在我楼下等我呢。”许声声将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丢进箱子里，也不折。 张雅文咬着银质勺子，问她：“你们最近还会吵架吗？” “当然吵呀，有大有小，不过和好也很快。” “嗯？为什么和好快？” 许声声停下手里的动作，坏笑着凑过来：“你……确定要听？” 突然反应过来，张雅文用空着的手捂住一边的耳朵，闭上眼睛：“我不要听！我还是一个孩子。” 许声声噎住：“快三十岁的……孩子？” 张雅文：“……滚！” 许声声将箱子的拉链拉起来，走过张雅文身边的时候，说：“喜欢一个人，身体接触的时候是会很开心的。” -- 第47页 身体接触……开心…… “怎么个开心？”张雅文问。 “这怎么形容，自己尝试一下就好了。” 晚上，张雅文将一本买了很久的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摊开在膝盖上，脑子却一片昏昏沉沉，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合上，丢开，她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郁闷地哼哼唧唧。 “我太不是人了，我怎么可以对栖栖有这种肮脏的心思，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栖栖的单向暗恋，正式变成两个人的单向暗恋！ 但凡雅文姐姐聪明点，我这本小说早就到头了！ 第30章 打湿 这天晚上，张雅文做了一个梦。 暮春傍晚，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的天，刚下过一场雨，宿舍楼外的花圃里硕大的花瓣凋零，水珠垂在叶片上。 狭窄的宿舍里，厚厚的窗帘被拉上，叶栖栖侧着一张脸，昏暗的光线里，看不分明。她半伏下身子，直直地盯着自己，眸子黑沉沉的，鼻息洒落在自己的耳边。 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 耳边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你是我的。” 耳垂上传来黏濡潮湿的触感，一股电流顺着耳廓传到四肢百骸，身体麻麻的。 她忍不住在叶栖栖的身体下扭动起来，不安的，无措的，彷徨的。 手胡乱地在对方的身体上摸索游走，口干舌燥，却不清楚自己想获得什么。 然后是耳后尖锐而舒爽的感觉。 她猛然张开眼。 整个人僵硬，空洞地望着虚空，说不出任何话来，大口喘着气。 长久之后，她回过神来，揉了揉脑袋，撑着枕头坐起来，身体蜷缩。 她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心脏，突突跳个不停。 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耳垂，似乎还残留着叶栖栖湿热的触感，一切好像并不全是幻觉。 张雅文咬住下唇，一股浓烈的负罪感自心底升起来。 她怎么可以在梦境里对叶栖栖做这样的事情呢？ 深呼吸，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颊，真是没有脸面对叶栖栖了。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梦会发生在春天？？？ 她一脸苦闷地拿过床头的手机，凌晨四点钟。房间里只有空调口气流吹送的细微声响，她拉过一边的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试图再睡一觉，但是奈何脑子里繁杂的思绪过多，完全控制不住。 张雅文翻转身体，手指慢慢爬上自己的唇畔，软软的，有点干燥，然后她想到了叶栖栖的唇，唇色偏淡，唇形好看，总是紧绷着，偶尔扯起一个无可奈何的弧度。 如果是和她接吻，自己会愿意吗？ 室外淡淡的日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泄露了一些，她眨了眨眼睛。 应该是愿意的。 可是叶栖栖会愿意吗？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怪人？甚至是一个变态？ 忧愁取代羞怯侵袭而来。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张雅文有点萎靡不振，面对着电脑前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整个脑袋昏沉沉的。 她站起来准备去接个水，夏季饮水量比较大，饮水机亮起了水量不足的红色警示灯，按了几下，都没有出水。没有办法，她拿出饮水机的桶去一边的茶水间接水。 张雅文走到茶水间，将水龙头拧到最大，将桶放过去。 几十秒装满。 她伸手去拿，装满的一桶水很沉，她没有预料到，手腕一扭，眼见着水就要朝自己洒过来，幸好身后有人抱着自己后退了几步，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泼出来的水。 叶栖栖温热的体温传递到她身上，两个人触碰到一起，张雅文脸顿时如同火烧，慌忙垂下眼来。 刚巧看到叶栖栖被弄湿的外衣，湿透的黑色衬衫贴在白皙的肩胛骨上，面积逐渐扩大，直到她起伏的胸前。 虽然叶栖栖里面穿了白色内搭。 但是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呢！ 叶栖栖注意到张雅文紧盯着自己湿衣服的眼神，不在意地说：“没事，一会就干了。” 那这一会的时间如果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张雅文气势汹汹：“不可以！”非常坚定的语气。 叶栖栖正捏起湿掉的一块拉了拉，有点意外：“啊？”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激烈了，张雅文转着眼珠子解释：“会着凉的，而且空调温度今天开得可低了。” 张雅文觉得自己现在面对叶栖栖的时候总背着一种原罪，承担了玷污了纯洁少女的重大罪名。 她咬了咬手指，在心里补充道，还是未遂的那种。 叶栖栖以为张雅文满脸的怨念和纠葛是为了湿衣服的事情，想了一个敷衍的办法搪塞过去：“宋阿姨那里好像有多准备的衣服。”宋阿姨就是上次送喜饼的阿姨，资深养生爱好者。 但立马又遭到了张雅文的反对：“不行！” 怎么可以穿别的女人的衣服呢？虽然对方的年纪和她们的妈差不多大。 叶栖栖垂眼看她，声音压低：“那师姐觉得……我该怎么办？”还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张雅文抬起头，看到叶栖栖脸上淡然的笑，一颗心又噗噗噗不规则跳了起来。 也真是太没有出息了！ -- 第48页 她在心里强烈的谴责自己，深呼吸，快速平复自己的心情后，她推着叶栖栖往一边闲置的仓库走过去。 这是一间位于走廊尽头的小屋子，用来做办公室太小，就被充作装书的小书库，钥匙正好在张雅文手里。她拧开门，将门边的开关按下，亮起来，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即使是在白天，也需要开灯才看得见。 刚开门，一股浓烈的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 陈旧但算是干净整齐，狭窄的空间里是几排距离很近的书架，摆放着没有分类甚至没有拆的书。 张雅文把她安置在里面：“我还有一件换用的衣服，去给你拿，你待着这里，不要乱走，听到了没？” 叶栖栖没能明白张雅文这么大张旗鼓背后的意图，但还是非常听话的点了点头：“好，我不乱跑。” 听到回复的张雅文嘴角弧度拉满，将钥匙收起来，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叶栖栖的脑袋：“乖。” 大概一两分钟后，张雅文就回来了。 她手里攥了件衣服，进来准备关门的时候，对着门缝，朝外面走廊多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松了口气，关门，转身，将衣服递给叶栖栖。 “你在干嘛？“叶栖栖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问道。 张雅文将衣服展开：“没干嘛呀？” “怎么……有点像见不得人似的。”叶栖栖问，而且还有点鬼鬼祟祟。 张雅文不开心了，昂起脑袋，盯着叶栖栖，用手指戳了戳她近乎透明的衬衫：“被别人看到多不好？” 叶栖栖低头看过去，肩膀那里的确是可以看得见，她问：“现在不是很多女孩穿露肩装，你确定现在是21世纪？” 张雅文一顿，有点不高兴：“那是别人，你不可以。” “为什么？” 她一个狠厉的眼神飞过去：“不要吵！” 叶栖栖：…… 张雅文带过来的是一件参加活动的文化衫，白色的，袖口边是活动logo。 她意识到叶栖栖会嫌弃，所以急急地解释了一下：“干净的，我拿到之后洗了，那天我就穿了几分钟拍了张照片而已。” 叶栖栖倒并不介意，不过看到张雅文努力的样子，她倒是很开心。 她放下衣服，扭开自己衬衫的口子，一粒，接着一粒，直到最后一颗，将衬衫脱下来前一秒，她盯着张雅文问：“是不是给你看，也不合适？” 狭窄闭塞的空间里，叶栖栖的声音更显得低沉。 张雅文舔了舔嘴唇，睁大眼睛：“我……是可以的。” “哦。是吗？”叶栖栖脱衣服的手停止。 张雅文有点不开心，但还是不能打自己的脸，伸出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非常的掩耳盗铃。 叶栖栖被这种幼稚的行为抖乐，忍不住轻笑出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 张雅文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一步，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叶栖栖压抑住笑声：“好啦，随便你看。” “……” 什么鬼！！！我是偷窥狂嘛！ 张雅文气呼呼转过身来，叶栖栖的衬衫已经脱了，只穿一件贴身的白色内搭，骨肉匀称，手臂细长，皮肤非常白，昏暗的房间里更显突出。 胸前弧度优美圆润。 张雅文的眼睛黯了黯，刻意地低下头。 “里面的衣服好像也湿了。”叶栖栖捏着细肩带看了一眼。 张雅文闻声凑过去，想帮忙看看：“哪里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一句，室友正好出现，尴尬的脚趾抠地…… 所以就卡在这里……了 第31章 不轨 张雅文的脸凑过来，语气轻快，其中还捎带着点看热闹的闲适。叶栖栖觉得很有意思，和她平时老古板的性子不太符合。 她抬了一只手捂住张雅文的眼睛，懒洋洋地说：“我这么随便就给你看？” 张雅文的脑袋很不安分，贴着手心蹭来蹭去，像是一只耍赖的小狗。 蹭得她手心发痒，忍不住笑出来，胸膛起起伏伏。 手心滑过张雅文的脸，眼睛，鼻子，扎手的睫毛，还有软而湿润的嘴唇。 慢慢地，叶栖栖的心晃起来，手木木地举着。 张雅文哼哼唧唧地挪出自己的脸：“……我不随便看的。” “……是要付费观看？好像……更可怕。”叶栖栖刻意表露出惊慌的模样。 张雅文：“……小孩子家家净想一些肮脏的东西。” 叶栖栖并不喜欢听张雅文说自己小这件事情，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与她的差距。她严肃着一张脸：“我不小了。” 张雅文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特别是在说一个人年纪小这方面，毕竟所有女孩都喜欢好听的，忽略了叶栖栖的特殊性。 而且她总是会在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上在意，比如现在。 她将自己对的目光停在叶栖栖隆起的胸部，扯着嘴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未成年呢。” 叶栖栖想起了不久之前两个人关于这个问题的无聊谈论。 她冷哼一声，扫了她一眼：“那……你倒是很成熟。” 张雅文不以为意，很好心地想要去安慰她：“其实我觉得小一点好，穿衣服好看……” -- 第49页 正准备多讲一些心中感慨的时候，被叶栖栖再次用手掌堵住了嘴巴。 叶栖栖挑眉，眼神冷冷的：“我不在意，你不用安慰我。” 特别是用女孩子维系塑料友情时的没有营养的套话。 松开手后，张雅文靠在一边的书架上，歪着脑袋观察叶栖栖：“栖栖，有时候我觉得你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叶栖栖双手交叉捏着内搭的边缘，向上举起，腹部细腻洁白的皮肤一寸一寸露出来，平坦又紧致。 她脱衣服的动作利落干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哪里不一样？”叶栖栖问。 她头发稍微乱了一点，沾湿的内搭被丢在一边。 张雅文被面前的景色给惊到了，黑色的肩带紧贴在白到发光的肌肤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没有多一点的装饰，简单，干净，直白。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想要别过眼睛，又移不动目光。 然后惊涛骇浪中，张雅文终于认栽了，对自己说，你就是喜欢上她了。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悸动给了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 叶栖栖快速换好衣服，白色的文化衫穿着她身上倒也非常合适服帖。 为了隐藏自己的慌张，张雅文主动拿了叶栖栖换下来的衣服，攥在手里，说：“毕竟是我害的你，所以我帮你洗了。” 声音和表情都很诚恳。 叶栖栖转过头看她：“那我谢谢你……家的洗衣机。” 张雅文：“……” 她抿紧嘴唇幽怨地看了一眼叶栖栖。储藏室的灯管出了点故障，一闪一灭，映在张雅文的脸上，忽明忽暗，表情鲜活灵动，说不清哪里好看，但就是心动不已。 身体里有一股温暖的潮水涨起来，酸酸胀胀的，叶栖栖注视张雅文，她喜欢了好很多年的女孩子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她想吻她。 很想。 张雅文掐了掐叶栖栖腰肢上的软肉，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栖栖，你这样毒舌会找不到对象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出版社的生活沉闷而单调，面对屏幕的时候长了，眼睛会发酸，年纪大的编辑工作一段时间就停下来休息一下。 宋阿姨端着一杯茶站在窗边说：“眼见着又要变天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抬起头朝外面看了几眼。 有人插话：“城市发布里刚挂上了台风预警呢。” “又来台风了？”有人问。 “每年不都是这样，你们还年轻经历的小，我以前……” 一场关于天气的讨论被年长的人又成功转移到了对于过去的回忆之中。 张雅文抬起右手揉着僵硬的脖子，心里记挂着，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关阳台的门。 下班的时候，天阴沉下来，厚厚的云层聚集，风卷着树东倒西歪，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准备早点回去，不然又不知道被台风耽误到什么时候。 张雅文和叶栖栖在门口告别，两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叶栖栖走了几步后，停下来，回过头，张雅文嫌走太慢了，捂着腋下的包跑起来。 橘黄色的碎花长裙在狂风中鼓起来。 像某个电影里定格的画面。 突然细密大颗的雨滴落下来，劈里啪啦砸到地面上，叶栖栖顺着人潮挤进地铁口。 强大的冷风冲过来，冰冷的墙壁和过道里被人群带上水迹。 背后不远处，暴雨倾泻而下。 所有进站的人都忍不住舒了口气，还好刚才快走了几步，不然就只能被淋成落汤鸡了。 下班晚高峰，人越来越多，进站闸机口排起了长队，叶栖栖站在中间。 前面肥胖的中年男人后背湿了大片，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 因为人太多，进站刷卡过于频繁，其中一台出了问题，发出长音调的嘶鸣声，前面的人渐渐少了，轮到叶栖栖的时候，她掏卡的动作顿住。 脑海里闪过刚才张雅文离开时候的画面。 她突然有点不想就这么回去了。 因为她的耽搁，后面的人越发着急，咒骂了一句，然后将她挤出了队伍。 叶栖栖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了一会，然后埋着头毅然转身，跑进了暴雨之中。 黑色的折叠伞在风雨中显得格外脆弱。 下班的人形成一股人潮，如同流动的水，灌进地铁口，只有她逆着人流往外走。 雨水压折伞面，浇在她肩膀上，白色文化衫打湿了大半，裤子被水溅湿，贴在小腿上。走到张雅文楼底下的时候雨势稍微小了一点。 叶栖栖摸了带着湿意的头发，站进楼道口，收起伞，甩了几下雨水，拿出干燥的雨伞套，将雨伞装起来，塞到书包的最底层。 抬手按门铃的时候，叶栖栖低头沉思片刻，往后退了一步，走进雨里。 原本还算干燥的头发此刻被雨水彻底淋湿。 然后按下门铃，响了几声，楼上的人接了，传来张雅文的声音：“请问是？” “是我。”叶栖栖的声音有点滞涩。 对面的人明显愣了一下，过了几秒，声音再次响起来：“栖栖？” -- 第50页 “是我……雨太大了，我忘记带伞了……”拖长了音调，显得欲言又止。 张雅文立刻按开了门禁，叶栖栖上楼，她几步跨上去，走到门前的时候，门已经开了一条缝。 穿着家居服的张雅文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叶栖栖。 “怎么淋成这样？刚才怎么没发现呢，早知道没带伞，应该和我一起回来的，”眼睛里的心疼没有一点掩饰。 叶栖栖悬着的一颗心彻底落地，松了口气。 然后戏精上身，化身影后。 外套湿透，黑色肩带若隐若现，黑色的头发滴着水珠，眼角下垂，湿乎乎，又大又亮，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狗狗。 身体一阵阵瑟缩，又冷又可怜。 张雅文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春天里的一滩水，然后她将叶栖栖拉进了房间里，手忙脚乱地给她拿东西。 开了卫生间的浴霸，将她拉进去，隔着一扇门命令她脱掉所有湿衣服，然后特意拿出自己换洗好的两条浴巾放到一边的架子上，提醒她出来的记得多擦擦。 好像毛巾越多，会越温暖似的。 非常的主观，非常符合她的性格。 热水浇在叶栖栖的身上，嘴角忍不住上扬。 叶栖栖擦着毛巾出来的时候，张雅刚端出来一碗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她走近看了一眼：“？？？” “是姜茶。”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她继续补充，“我把我冰箱里所有的姜都用上了。” 量很足！ 叶栖栖垂眼看着白瓷碗里棕褐色的液体，有些踌躇，但是没有等到她拒绝，张雅文就端起来，放到她嘴边，要求道：“喝。” 一个字的命令最可怕。 没有办法，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所以她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很烫，甚至有点烧心，叶栖栖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全部咽了下去，虽然味道不好，但是的确有驱寒的效果。 原本惨白的脸上逐渐显出红色。 张雅文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甚至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叶栖栖的脑袋。 安置好叶栖栖之后，张雅文回到客厅里继续收拾残局。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忘记关阳台的门窗，暴雨把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和靠近阳台边的地毯弄得一团糟。 她弯腰拿着拖把非常不熟练地拖着。 叶栖栖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水渍，靠一边的沙发扶手上，装作不在意地样子，问：“今天晚上，我们还一起睡？” 原本可以不问的，毕竟之前她们已经一起睡过了，但是叶栖栖希望这件事变成惯例，或者说是常态。 张雅文拖地板的手顿住，侧过头，怔怔地盯着叶栖栖，半晌都没有回复。 叶栖栖：“有问题？” 有！张雅文在心底呐喊。 非常有。之前我只把你当学妹，我们一起睡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现在我对你有了其他肮胀的思想，我怕我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呀！ 张雅文的心理活动如同此刻窗外的天气，狂风暴雨，但是她还得装得云淡风轻。 她僵着一张脸假笑：“许声声的房间空出来了，你睡那里吧，更合适。” “里面有灰。” “等会给你擦一下，多大的事情。” “床单多久没换了？” “我等会给你换上新的，非常容易。” 叶栖栖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神阴沉，冷着声线问：“师姐，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张雅文快哭了，没什么意见，只是有点图谋不轨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我来某巴克更新，旁边座位上是两个小学生，一人一个手机打游戏。 我卡了一下，停下来，然后耳边响起响亮的“煞笔”。 我：…… 每次我卡壳的时候都能听见一句。 我太难了 第32章 同居 叶栖栖夺过张雅文手里的拖把，弯腰，认认真真地拖起地来。 冷着一张脸说：“好吧。” 灌进来的水不少，拖了好一会依然没有干。 或许是自己过于急切了，两个人的关系不适合快速推进，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几天的时间，叶栖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张雅文揉着发酸的胳膊坐进一边的沙发，盘起腿，对于叶栖栖的回复有点不满意。 明明对方是顺从了自己，她摸着自己已经平缓下来的心，但是它似乎比较期待叶栖栖的拒绝呢。 似乎更希望她可以！坚持！和自己！睡在同一间房间里！ 客厅里有一面落地镜，她侧过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嫣红的脸！ 你居然期待这样的事情！ 迅速收回自己目光的时候，不小心扫到了一边的叶栖栖，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像一个鸵鸟埋沙子一样把自己埋进膝盖窝里，洁白的脚趾甲因为惊慌无措而绕来绕去。 然后卷过一边的被子，将自己裹进去，沉沉叹了一口气。 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居然像一个傻乎乎的情窦初开的少女！ 简直是太丢人了！ 张雅文将被子扯高了一点，盖住了自己羞红的老脸。 后面的剧情朝着张雅文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晴空万里，雨后的城市干净又清新，两个人照例在门口分别。 -- 第51页 张雅文往右走，今天一天的工作任务不算太轻，步子重了一点，但是她走着走着，发现了一个和自己同频率的步调。 她跨一大步，后面的人垮一大步，她停下来，后面的人也停下来。 被人跟踪了？？？ 这不应该是悬疑小说法制节目才会有的情节。 她鼓足勇气，抱紧手里可以用作凶器的手提包，然后突然一转头。 ？？？？ 叶栖栖？ “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她歪着脑袋问。 叶栖栖捏了捏书包带子，说：“北区体育馆最近翻新，施工的声音太吵了。” “所以？” “所以，我暑假就暂住在你那里？”叶栖栖用了一个问句？虽然没有半点求人的样子。 张雅文陷入了沉思，一团模糊朦胧的情感像一朵飘忽的云，以至于她乍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是细想想，这不就等于说是一个人想睡觉，上帝就给她递了一个枕头嘛。 她刚对叶栖栖产生点非分之想，学校就施工了，天啊，当你真心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全世界都会给你铺路。 但是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让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能外露。 把小姑娘吓走就不好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叶栖栖却觉得格外漫长，一只脚踩着地面一颗小的石子。 她舔了舔唇瓣：“从这里回学校也太远了，每天通勤时间太长，会影响工作效率的。” 这么说，以她的性格，应该会更加动容吧。 张雅文眨了眨眼睛，微卷的头发丝一边挽在耳后，眯眼笑起来，格外美好。 她点头：“好。”语调上扬。 好？ 就这么答应了。 叶栖栖脚下的石子一个不稳滑到了一边，身体轻微歪斜了一下，说：“我会给你房租的。” “不用。”张雅文走到叶栖栖的身边，两个人并肩而行。 叶栖栖瞥了身边的人：“你不用觉得拿学妹的钱不好意思。” 张雅文和他对视：“没有不好意思，主要是……你的实习工资也不够呀。” 叶栖栖：…… 她刚想说点什么，又被张雅文抢先了：“用父母的钱不太好，你说你也不小了，不要啃老。” 叶栖栖：…… 该怎么和她说我其实是有存款这件事情。 算了，和她掰扯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意义，最后一个“哦”字终结了话题。 城市中央突然刮过来一阵夏风，带起了道路两边绿树和花丛的香气，温热的气流在傍晚的人群中升腾。 张雅文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肩头时不时随着走动而擦到叶栖栖的胳膊。 心中点点闪着光的思绪慢慢聚集。 她想起了几年前暑假窝在宿舍里看的一部日剧，评分一般，剧情老套。但是第一集 里，穿着白色裙边衬衫的女孩子对着湘南的大海，脸贴在车窗上，高呼，我要在这个夏天恋爱，这个画面，她不知道怎么却一直记得。 不明所以的少女情思在夏天突然破土萌芽。 突然，一个穿着篮球运动服的小孩子骑着自行车迎面撞来，两个人忍不住往一边避，张雅文不受控制地撞到了叶栖栖一侧的手臂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握住了叶栖栖的手臂，细细窄窄的。 即使是自己主动去追求她，也是可以的吧。 她抬头看了一眼叶栖栖，对方正皱着脸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问：“有被碰到哪里吗？” 摇头，再摇头：“没有。” 叶栖栖停住翻找的动作，疑惑地看她：“差点被人撞了怎么还傻笑，难道伤口是……脑袋。” “……” 张雅文抬起手肘怼了一下叶栖栖的腹部，声音恶狠狠地：“滚！” 两个人去菜市场买了些蔬菜和肉回去自己做，当然主厨还是叶栖栖。 几条小的鲫鱼被叶栖栖泡在水池里，泛着青色的小鱼在白瓷水池里游来游去，挺快活的样子。 张雅文弯腰，伸手自己的手指，戳了戳其中一条，受到袭击的小鱼摆了摆鱼尾巴就跑了。 可爱得不行。 然后她抬头就看到了穿着卡通围裙得的叶栖栖举着一把刀正在剁牛肉，手起刀落，鲜红的肉就成了两半。 非常锋利。 张雅文看了看鱼，看了看刀，踌躇着说：“栖栖呀，你等会杀死小鱼吗？” 叶栖栖懒得回头，冷冰冰问她：“你要吃活的？” “可是它们在水里游来游去，看起来好可爱。” “等会他们被端上餐桌的时候会更可爱，还甜丝丝的。” “……”好瘆人。 狭窄的厨房里，张雅文转身扑到叶栖栖的背上，伸出双手环绕住她的腰，脸贴上去，扭得像一根麻花。 “要不我们再养她们几天？” 叶栖栖握刀的手一顿，身后冲上来的身体，柔软，线条明显，又因为她动个不停，感觉更明显。 心里的一根弦绷紧。 在折磨人这方面张雅文真是太会了。 最后鲫鱼还是被端上了餐桌，红烧的，洒了姜丝和白糖，的确是甜丝丝的味道。 张雅文怨气没有丧，一筷子没有动红烧鱼。 叶栖栖划开鱼身体，将粉白的鱼肉沾了沾酱汁，然后看到张雅文夹了有大块牛肉放进嘴里。 -- 第52页 她清了清嗓子说：“牛其实也挺无辜的。” 张雅文刚咀嚼了几口鲜嫩的牛肉，嘴巴静止：“……” 第33章 感冒 两个人吃了一顿不算是多么美满的晚餐，张雅文鼓着腮帮子端起碗筷往厨房走。 虽然自己算是收留了叶栖栖，但是也不好把她当长工来使，本着你做饭我刷碗的原则，张雅文自觉地套起了粉色的橡胶手套。 然后往堆积着碗筷的水池倒了一大块洗洁精。 她很喜欢洗洁精，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油渍，滴一点立马干干净净，非常清爽，还有点治愈。 叶栖栖将剩下的盘子端进来，看到被白色泡泡淹没的水池，额角抽动。 她凑近端详了一眼，说：“你知道洗洁精会污染地下水吗？” 张雅文洗碗的手顿住，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那你知道，碗筷上残留的洗洁精会对人体有害吗？”叶栖栖继续问。 张雅文：“……” 瞪着眼将手里的碗筷往水池里一丢，发出“砰嗵”一声清脆的响声。 “你……是来找茬的？？？” 感觉说得有点不解气，又加了一句：“要么滚，要么你来洗。” 叶栖栖选择闭嘴，转身的时候却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垂着脑袋，胸腔止不住的震动。 不像是呛着。 张雅文脸色缓和下来，拿掉手里的手套，拽住了准备走开的叶栖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仔细感受了一下：“你是感冒了吗？” 叶栖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到了点什么，有些心虚地别过脸，自己随意摸了一下，敷衍道：“温度挺正常的。” 却立马收到张雅文的一个白眼：“你的手是温度计吗？” 叶栖栖低头观察了一下张雅文不是很和善的脸，不说话。 然后张雅文将叶栖栖拉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满屋子乱窜，翻箱倒柜地找温度计，终于在一个抽屉的底层看到一个。 她捏在手里甩了几下，然后掀开叶栖栖的衬衫，塞到了她的腋下，嘴里念叨着：“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叶栖栖窝在角落里，无精打采，像一个提线木偶，任人操控。 她垂眼看着忙来忙去的张雅文，不想展现出自己脱力的样子。昨天淋完雨后她就有点不舒服，但是一直没有说，以为抗一抗就能过去，不过今天还是有点来势汹汹。 叶栖栖挣扎着要坐起来，腰还没有伸直，就被张雅文带着凉意的手给按了下去。 张雅文生怕她再做出一些什么奇怪的行为，握住了叶栖栖有些发烫的手腕，扯过一边的毯子，将人裹了起来。 然后她也跑上沙发，凑近了叶栖栖：“是昨天淋雨的原因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叶栖栖眉眼下垂，纤长的睫毛忽闪，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一般。 张雅文并不知道叶栖栖的心理活动，依然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感冒的细枝末节：“以后可不能让自己淋雨了。” 然后她特别不放心似地往上拉了拉毯子，将人裹得再严实一点：“你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下雨天还不知道带伞呢。” 叶栖栖唇线绷成了一条直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张雅文训诫不会照顾自己。 时间差不多了，张雅文将叶栖栖腋下的温度计拿出来，一只手举在半空中，四只眼睛齐齐地盯了半天，又拿近看了一会。 两个人面面相觑：“……应该是坏掉了。” 张雅文将坏掉的温度计丢进垃圾桶，又摸了摸叶栖栖有些惨白的脸：“我觉得现在不用温度计也知道你是感冒了，我去给你找点药。” 屋子里再次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一会，张雅文抱着一个帆布收纳盒走了出来。 拉链有点松口，张雅文刚拉一下就给拉劈叉了，小心翼翼地试了几次才拉开，里面花花绿绿的药盒倒是不少。 叶栖栖拿过一盒快克，警惕地翻过来看了一眼保质期，她侧过脸咳了一声，拧着眉，声音有点哑：“……这是你的传家宝？” 毕竟时间是有些久远。 张雅文翻了几盒，情况都差不多，平均过期一二年，她挠了挠后脖颈，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了几声：“是有点大意。” 然后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张雅文表示：“我现在给你买。” 叶栖栖瞥了眼外面漆黑的天：“大晚上的，药店都关门了。” 刚拿起手机的张雅文愣了一下，半跪起来，凑近叶栖栖的脸，伸手戳了戳脸蛋，眯眼笑：“叶栖栖，你是感冒了，还是降智了，可以app上订呀。” 叶栖栖黑着脸转头，却被张雅文又掰了过来。 “而且，你之前不是给我订过一次吗？” 讽刺的轻笑声在屋子回荡，叶栖栖将拉到脖子处的毯子直接拉过头顶。 她想自闭一会。 但是张雅文依然不放过她：“栖栖，你好幼稚呀，你是小朋友嘛？” 叶栖栖：…… 作者有话要说： 酷妹翻车，感冒期间的栖栖会很软哦。 今天有点事情，需要出门，所以就……短一点了。 深深地向各位小可爱们鞠躬！ 第34章 试探 张雅文将叶栖栖挪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 第53页 原因是方便照顾。 然后她趿着拖鞋踮起脚后跟从柜子高层拿下了换季时候闲置起来的被子。 不算是很厚，但是三层叠在叶栖栖身上，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叶栖栖伸了伸脖子，皱着眉问：“你这是要闷死我？” 张雅文将三层被子铺得平平整整，边边角角都铺得严密，就好像是冬天睡在没有空调和暖气的房子里一样。 以至于叶栖栖连动弹的空间都没有。 她有点不舒服，想挣脱开来，整个人都不是很配合。 张雅文一屁股坐在她腿边的被子上，用自己的体重压实了它，两条细窄的胳膊肘按在叶栖栖被子下的手臂上。 拧着眉警告乱动的人：“捂一捂感冒就好了！” 叶栖栖看着天花板，小口喘着气，胸膛起起伏伏，然后垂下眼，和张雅文对视：“我是感冒，我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很明显对张雅文的说辞非常不相信。 权威遭到挑衅的张雅文有点炸毛，将自己整个人的重量放到叶栖栖的身上，脑袋顶在叶栖栖的下巴，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很灵的，我以前感冒就是这么过来的。” 空调早就被张雅文给关掉了，窗户开着，但是没有风吹进来，房间温度上升，叶栖栖更觉胸闷，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你自己不热吗？”叶栖栖轻声问。 张雅文扭过脑袋：“有点，不过你不可以吹，对你不好。” 为了照顾我宁愿热着她自己。 叶栖栖眨了眨眼睛，原本的不适因为张雅文的这句话散去了很多，别过头，目光落在了床头一个大部头的精装书上，她知道这一套书，定价很高，销量很低，非常冷门。 她动了动被子下被压着的手臂，感受到震动的张雅文抬起头，问：“？？？” “这个书放在这里？”没有拆封，不是自己要看的样子，说到这里，叶栖栖突然意识到什么，接着说，“这不会是你要给老师的礼物吧？” 再过一两天就是她们两个的导师的寿辰。 虽然是问句，但是叶栖栖心里知道大概率就是了。 张雅文愣愣地点了点头：“不行吗？这个可不便宜，而且高端大气呀。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 叶栖栖闭了闭眼：“你跟了老师三年还是不了解他，他看一眼就知道你这个礼物是你们自己内部发的，对于你自己而言就是一个占空间的东西，送给别人是最好的选择。“ 感冒让脑子昏沉沉的，又因为被被子压住，叶栖栖接连说了几句话，气息有点不稳，平静了一会，继续说：“你把老师当回收站？” 张雅文想事情从来都没有这么复杂，虽然自己的礼物挑得不是很用心，但是也不至于被这样污蔑，她手脚并用爬到叶栖栖的身上，下巴搁在被子上，黑溜溜的眼珠子瞅着叶栖栖：“你就不能想着点我好？比如和我说，老师看到这个礼物一定会很开心之类的？” 身上又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叶栖栖感觉更加胸闷，张雅文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清晰可感，有点扰乱她的思绪。 不过说出的话还是有点欠：“你不能以你的这个智商去揣测老师的，很明显你们想法不一样。” 日常讨论成功升级为人身攻击。换在平时，张雅文就算是不能在语言上占到便宜，也会用武力解决，推一下，拍一下，以示自己师姐的尊严。 叶栖栖也这么以为着，打打闹闹的日常都会以张雅文的“胜利”为结束。 但是今天话音落下，她却没有等来张雅文的叫嚣。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闷热潮湿的天气，没有一丝风吹进来，汗水在皮肤上焦灼着。 “栖栖，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不太聪明呀？”张雅文的食指描绘着被子上的碎花图案，声音又轻又低，像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 一时间，叶栖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因为问题本身，而是因为问话人突然变化的语气，以及一丝瞬间而过的情绪，因为昏沉而错过。 她看着张雅文的头顶，乌黑浓密的长发铺展开来，然后她就想起了高中留着齐肩短发的她，老师为了让学生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明令禁止女孩子留长发。 一刀切的齐刘海剪短了落在眉毛上面，一边的头发夹到耳朵后面，她微微侧着头，举着手里的稿子站在大礼堂的讲台上。那是他们初中入团的宣誓典礼，学校安排了高中部的学姐过来致辞以及带领她们宣誓。 当时自己混在人群的后面，愣愣地看着张雅文发言，她有些不自然的紧张，读稿子的痕迹也很明显，当时的学长学姐发言普遍如此。 学习阶段的张雅文一直很受老师的喜欢，参加省级的作文比赛获奖的时候还在学校晨会上发言，被校长点名表扬，她也是每一年的三好学生，学校光荣榜上的常客。 她一直都是很聪明的，只是有时候比较顽固，比较迟钝罢了。 叶栖栖在被子努力翻动了一下身体，隔了好一会才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你是聪明的。” 但是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张雅文开心起来，她讷讷地说：“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喜欢那张性格大条的智障吗？” -- 第54页 大条？还智障？ 叶栖栖努力回想，似乎两个人曾经讨论起这个话题，但是她自己是怎么总结出这个结论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不喜欢我这样聪明的人？”张雅文哭丧着一张脸。 叶栖栖觉得自己的智商和情商在张雅文的脑回路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她破罐子破摔，声音凉凉的：“你……也不是很聪明。” 可是一说出口，立马就感受到了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身体连带着受到惊吓，僵直在那里。 张雅文凌乱着头发两只手撑直身体，俯视着叶栖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还是……挺喜欢我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自然，努力让自己显得只是简单的问一下而已。 但是如果有人凑近了会听到她胸膛里起伏不停的心跳声。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情感之后，她有点控制不住地想要试探对方的态度，虽然现在这个场景并不那么合适。 那叶栖栖呢？她对自己的所有的好和照顾仅仅是因为两个人是曾经的校友吗？ 她直直地盯着叶栖栖的眼睛。 叶栖栖有种隐藏太久的心事被人看出的无措，也因为伪装的时候远远多过于坦白，所以到了这样的时刻，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 而且张雅文的这句话，会不会又是女孩子之间维系情感的一句司空见惯的话。 她有些踟蹰，有些犹豫，她舔了舔干燥的下嘴唇，脑子空空荡荡，她自己都不知道开口会说出什么东西来，但还是微张开嘴。 “我……” 话还没有说出口，客厅传来尖锐而急促的门铃声。 如此快频率的门铃只有外卖和快递。 两个人的对峙顷刻间消散，叶栖栖有些窘迫地别过头，张雅文站起身出去拿。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外的人喊了一声：“我先把东西放在你门口的柜子上了。”然后是一阵更为急促的下楼声。 张雅文将门开了一个小口，伸长手臂拿回了棕色纸袋，里面是她给叶栖栖买的感冒药。 厨房里烧烧开的水显示正在保温，她拿出自己的水杯到了一杯水，拎着一袋子药回到了卧室里。 叶栖栖拧着眉毛闭眼睡觉，睡颜一点都不踏实，她以为叶栖栖只是单纯因为感冒而难受。 她轻轻推了推叶栖栖的肩膀，将她脖子下的厚被子拉开一些。然后她靠坐在床背上，将手绕过叶栖栖的上半身，扶起了她。 “栖栖，我们该吃药了。” 张雅文扣了一粒药丸，示意叶栖栖张嘴，对方乖乖听话，将药丢进去之后，把水拿过去，凑在叶栖栖的嘴边。 此刻的叶栖栖格外乖巧听话，让她张嘴就张嘴，让她喝水就喝水。柔软黑顺的头发落在耳边，垂着眼睛喝水的时候像一只森林的小鹿。 睫毛上下翻动。 房间里只有喝水的小声咕嘟咕嘟的声音。 张雅文突然想起了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叶栖栖喝水的动作停了片刻，然后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嘴唇上都是亮闪闪的水渍。相比于刚才的状态，现在的她脑子清明许多，神智重新回来，刚才的无措和大胆都通通没有了。 她瞥了一眼身边刚给自己喂水的人，思考了一会，说：“我想说的是……师姐那么好，很招人喜欢。” 如果换做是之前的张雅文肯定会非常高兴且洋洋得意，但是现在此刻，听到这个答案的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内心燃烧起来的那点火苗像是遭逢了夏天的一场暴雨，瞬间熄灭。 一颗心重重砸在了地上。但她还是不能让自己的失望表露出来。 强迫自己扬起一个笑脸，但是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她拿着水杯，急急往厨房走：“我刚新烧了水，现在估计开了，我去看看。” 厨房里一片安静，张雅文将拉门拉上，保温壶上的提示灯暗下去，她将壶里的水都倒出来，然后重新去接。 水流开到最大，哗啦啦冲进去，不一会就满了，溢到水池里。 一颗心沉沉的，传来丝丝麻麻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出门，晚上回来再写一波！ 努力让她两赶紧好上！ 第35章 迷醉 过了一两天，叶栖栖的身体似乎在一点点变好，周六晚上是郑老师的寿礼，叶栖栖准备周五请一天假回学校处理点事情，宴席的地方就定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她到时候直接过去。 早上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张雅文将没有吃完的药塞到了叶栖栖的包里。 张雅文垂下脑袋自作主张地就把她包的拉链给拉开了。 放完一包后，拎着手里的小袋子，思考了片刻：“还是全部带上吧，感冒起码得一周才能真正好，有备无患。” 叶栖栖警惕地往后缩了一步，捂紧自己的书包，说：“好得差不多了。我又是倒卖感冒药的。” 见她如此坚持，张雅文便就此放弃，但有些脸色还有些不高兴。 往房间退了几步，不死心地回过头来，再问了一遍：“真的不考虑考虑？” “不！” “……” 假期的学校还是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教学楼前的大草坪上几个小孩子在上面疯跑，烈日之下，全都晒得脸颊通红。从学校门口到研究生宿舍楼需要15分钟的路程，一路上植被不多，太阳直射。 -- 第55页 叶栖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踩在水泥地上的脚步一步比一步虚浮，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她喘着粗气爬上楼拧开宿舍门，进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凉意。 空调房里，谢琳穿着件真丝睡衣躺在床上看漫画，裸露出大片背部的肌肤。 叶栖栖冷冷地扫了一眼，走到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空调正对着她的位置。 谢琳摘下耳机，翘着脚丫子，打趣道：“这些天去哪里鬼混了，天天夜不归宿。” 叶栖栖懒得理她，打开自己笔记本电脑，从文件夹里翻到自己的学期论文，然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小学期课程的论文写好了吗？” 谢琳翻动漫画书的手顿住：“啥？” “你又一次课都没有听。”叶栖栖评价道。 小学期的课程是线上课，要求不严格，很多人都是将账号挂在上面而已，但是叶栖栖估计谢琳连挂都懒得挂。 谢琳连忙坐起来：“你听了？鬼混的时候居然还不忘学习，不愧的学神。” “没听。”叶栖栖从桌下捏了一瓶矿泉水拧开。 “……为爱牺牲学业，可歌可泣。” 叶栖栖差点被水被呛到，不过还是瞬间想到了张雅文，和她在一起的确没有什么心思学习。她打开自己的学校邮箱，将课程论文点击发送。 很快，显示发送成功。 “我没听，不过论文写好了。” 谢琳：“……你tm还是不是人！” 中午，两个人看着外面油汪汪的太阳都懒得下楼去食堂吃，虽然食堂距离宿舍楼只有两分钟的直线距离，于是点了外卖。 收拾完垃圾后，谢琳换了一件白色露肩洋装准备出门约会，走之前，看到电脑前的叶栖栖脸红得有点不正常，以为是天太热了，颇为贴心地将空调又调低了一些。 谢琳是什么时候走的，叶栖栖完全没有感觉，只是觉得身体一阵冷一阵热，难受得很，她合上笔记本，换了衣服，躺到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感受到书桌上手机的震动。 她闭着眼睛，伸出胳膊在桌子上摸索了一遍，然后将手机拿了过来，因为身体有些虚软，过程上耗费了点时间，但是手机那边的人似乎十分执着。 “嗯？”她的声音又闷又哑。 张雅文正在书库里选书，发现几本书怎么也找不到，现在的叶栖栖对书库比自己更加了解，所以打电话原本是为了问书的位置，但是听到叶栖栖的声音后，书的事情早就被她抛在脑后。 她的话带了点怒气：“你怎么回事？” 叶栖栖刚想坐起来，但是大脑一阵晕眩，支撑不住又软了下来，有气无力：“没什么事情。” 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张雅文走到书库的窗户边，换了一只手：“早上出门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感觉又严重了好多？” 她突然有种自己种了好久的萝卜，眼见着快要收获了，却突然遭了灾害，胜利果实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而罪魁祸首就是这颗萝卜自己！ “说了让你把我给你的药都带上，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苦了吗？” 叶栖栖握着手机不言语，默默挨训。 训了好一会，张雅文才停下来，手机对面没有任何声响，她试探着问：“人呢？” 叶栖栖声音虚弱：“在。” “那你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你想我说什么？”叶栖栖闭着眼睛问。 张雅文想了一会，手机摸着陈旧书籍的脊背，指尖沾上点点灰尘，她对着灰尘挑了挑眉：“就说，你错了。” 对面静止了几秒钟，就在张雅文以为叶栖栖是在拒绝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一声“我错了。” 声音很轻很淡，但是尾音微微上挑，带了点笑。 她止不住低下头，心怦怦跳起来，一侧的书架的玻璃镜子映照着自己微红的脸。 真是太不争气了，一点简简单单的话就让自己把持不住。 定力也太差了！ 张雅文背靠在墙壁上，脚尖磨蹭着有些发霉的木制地板，平复了心情。几分钟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人主动挂断电话。 还是张雅文先回到现实世界，叮嘱她：“你先吃点药吧。”然后还有点不放心地问，“你现在还有力气吃药吗？” “……我又不是病入膏肓。” 张雅文前前后后强调了许多，甚至到水温这样的细节，似乎将叶栖栖当成了幼儿园刚毕业的小朋友，好不容易才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的叶栖栖发现手机快没电了，放到桌面去充电，下床从书包里掏出一盒感冒药，捏开，就着矿泉水仰头吞了下去。 捏着塑料瓶咽水的时候，她想到了刚才张雅文的絮絮叨叨的声音，手指微微用力，塑料瓶被捏瘪，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又陷入昏暗不明的梦里面，不断闪现，不断被切割，脑子越来越重，细长的眉紧紧拧着，额头的汗水打湿了黑发，一缕一缕结在一块。 室内温度很低，而身体温度很高，心好像是大海上的浮木，随着海起起伏伏。 她是被一双柔软的手给弄醒的，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然后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之间，她好像看到了张雅文，不清楚，但是气味她很熟悉，这可能又是一场全新的梦，那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 第56页 她有点难受，即使平时喜怒不外露，但此刻却有点期待别人的关心，她将自己的脸贴到一边的手心上，感到接触的愉悦。 那双手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渴求，顺从地贴着她的下颌角。 叶栖栖脸色放松下来，所有的疲惫与不适只存在于身体层面，难熬的心得到了慰藉。 然后轻抬自己的下巴，柔软潮湿的嘴唇贴上了对方的手心。 坐在床边的张雅文愣在那里，一只手火辣辣的。 下午坐在办公室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手里有很多琐碎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但是一个字却进不去脑袋里。 最后她还是临时请了半天的假，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地铁来了学校。 工作日非早晚高峰的地铁里零星坐着几个人，她一个人独占了一整个座位，冷气刮在她的手臂上。 她看着对面窗户外呼啸而过的广告牌，然后进入黑暗的地下，对面玻璃上露出自己的样子。 非常陌生。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突然为了一个莫名的理由请假。 突然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子。 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常轨。不是没有害怕的，但是她却没有能够停下脚步。 到了楼下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叶栖栖，一直没有人接，她跟着一个正准备开门的学生上了楼，敲了好久的门，终于等到她一个眯着睡眼的室友给自己开门。 还好卧室的门忘记上锁，她进去就看到了睡在床上的叶栖栖。 睡得很不安慰。 她洗了一块毛巾给叶栖栖敷上，但是对方好像更喜欢自己的手，她便顺着对方的心意。 自己的手在叶栖栖的脸上游走，她的鼻尖，她的眼睛，她的下巴。 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可爱。 但是她身上的热度却不容忽视，她想叫醒叶栖栖带她去医院，直到……这意料之外的吻。 好像是一道电流划过心脏。 张雅文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僵在那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变得非常敏感。 叶栖栖呼出的灼热气息好像传染到自己身上。 这个吻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错乱之中的一个意外吗？ 张雅文紧盯着叶栖栖的侧脸，俯下身子，心里的话不自觉地说了出来：“我可以……多想一点吗？” 或许你对我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 最终，热度不断攀升的叶栖栖还是被张雅文扶到了校医务室。 医务室在校园偏僻的一个角落里，一幢破旧的三层小楼，大堂里吊着一个大风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暑假期间只有值班医生，中年阿姨收了张雅文递过来的叶栖栖的校园卡，指着二楼说：“上去挂个水吧。” 张雅文扶着叶栖栖上楼梯。 身后传来阿姨的吐槽：“大夏天感冒的人还不少。” 二楼的走廊里的蓝色座椅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孩子的手背上插了细小的针，点滴一滴滴往下落。 急诊室的医生看了一眼，先是甩了一个体温计让叶栖栖自己塞到腋下。 眼疾手快的张雅文接过了这项工作，并且很熟练。 女医生乐了：“现在你们同学这感情挺好的，赶上门外坐着的小情侣了。” 说完埋头写起病历卡。 张雅文低头给叶栖栖整理衣服，叶栖栖垂眼看她，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都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冲呀！！！！ 第36章 闷热 天气格外闷热，走廊窗户外面的树木被晒得发枯，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手臂上都是黏濡的汗水。 过了一会，女医生对着光看了一眼体温计，面无表情地填单子：“39度，挂水吧。” 张雅文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摸了摸叶栖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怎么会烧成这样，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呀。”自己辛辛苦苦照顾了几天，怎么还不如之前了呢。 医生撕了张单子递过来：“你的手比我的温度计还灵？赶紧拿着单子去缴费，暑假我们下班时间是四点半，再不去可挂不完了。” 张雅文忙下楼去付费，刷校园卡的时候只划了一块多钱，这大概就是校医院最大的好处吧。 她拿着单子再上来的时候，医生正要给叶栖栖扎针。 张雅文跨了几步过去，捂住了叶栖栖的眼睛。 银色的细针扎进青色的血管里，先是泛出点鲜红的血，然后被透明液体渐渐冲淡，直至全部变成透明的颜色。 叶栖栖眨了眨眼睛，轻微的痛感过去后，有气无力地开口：“你在干嘛？” “什么干嘛？”张雅文问。 叶栖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背：“干嘛捂我的眼睛？” “你不害怕吗？”张雅文凑近了看她，“捂着你，看不见就不怕疼了。” 叶栖栖无语，这是什么掩耳盗铃的办法。 对面座位上的女孩子笑出声，被张雅文看到了，两个人对视，场面一度静止，女孩子默默扭过头去。 夏日午后的太阳光从走廊里的玻璃外墙直射进来，那对小情侣挑了一个阴凉的位置，张雅文看着被太阳快要晒蔫的叶栖栖，拍拍闭着眼睛的人，指了指一边的阴凉处。 -- 第57页 “我扶你过去。” 叶栖栖点头，张雅文理所应当的拎起了水袋以及吊水的架子。 将人安顿好了之后，张雅文坐到了叶栖栖的身边。 叶栖栖苍白的脸色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闭着的眼皮不安的颤动着，额前的碎发沾上细细的汗珠。 脸侧垂在一边，后脑勺靠在粉刷的墙壁上。 整个人显得可怜又无辜。 张雅文掏出纸巾轻轻擦了擦她的汗水，然后坐直身体，伸长手臂将叶栖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凌乱的发丝贴上了自己的脖颈，热度袭来，顶部是空调的通风口，原本的燥热显得倒有些熨帖。 叶栖栖的眉眼逐渐舒张开来。 不远处的女孩子拍了拍自己正在用手机玩游戏的男朋友，揪了他手臂的一块肉，生气道：“看看人家，果然还是姐妹比男朋友靠谱多了。” 没缘由被女朋友说了一顿的男孩子有点不开心，皱着眉继续玩游戏。 吊水的过程中，同事发了好几条微信过来，是上午还没有完成的工作，她急急忙忙解释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手提包的笔记本开始工作。 叶栖栖迷蒙着一双眼，耳边是哒哒的打字声，她看了一眼屏幕。 又顺着张雅文的手臂看到了她的下颌角以及她紧紧抿着的嘴唇。她有一个坏习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就会不自觉地咬嘴唇。 “下午怎么没有上班？”叶栖栖其实更想问她，为什么翘掉工作特意来照顾自己。 有点像小时候考试放榜前一刻自己内心的不安和焦灼，不确定自己考得是不是很好，但是隐隐地又觉得自己考得应该不会差。 张雅文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中指惯性地多敲了一个逗号，打开的文档空了一半在那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害怕泄露自己的心事，静下来又很想泄露一点似是而非的话。 最后糊里糊涂地胡诌了一些：“下午来学校前面的书店来谈谈看能不能合作办一场讲座，然后就想顺路看看你感冒是不是好一点。” 半真半假的话，因为有了点假的地方所以说出来反而安心一点。 连自己有时候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语言和行为。 叶栖栖的脸颊贴在张雅文的肩胛骨处，能闻到张雅文身上的体香，声音也能听得更加清楚一些，以及对方的心跳，她弯了弯有些僵硬的手背，手肘不小心贴到了张雅文的腰窝。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要晕倒在宿舍了。”叶栖栖语气平淡，虽然内容听起来比较耸人。 张雅文自己也吓了一跳，劫后余生的现在，倒庆幸自己真的跑了过来。 她低头去看叶栖栖，下巴碰到对方的额头，温度稍微降下去了一些，她的唇和叶栖栖的发丝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你自己怎么不去医院呢？”安慰的话里带了点气，听起来有点像训人。 叶栖栖身体是软的，声音也软乎乎的：“没有力气……” 有点委屈。 张雅文的怒气瞬间消散于无形，所有的训斥都化作了心疼。 太阳的影子逐渐西斜，慢慢淡下去。校医院快要关门的时候，叶栖栖的水还没有挂完，值班医生的脸色不太愉快，张雅文陪着说了一些好话，对方才冷着一张脸说晚半个小时后关门。 傍晚，张雅文扶着叶栖栖回了宿舍，比来的时候轻松很多，叶栖栖还因为对方太把自己当一个孩子而有些别扭。 到了宿舍，她又被张雅文命令着上了床。 准备点外卖的时候，张雅文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麦当劳的纸盒子，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挑着眉毛问她：“中午就吃这个？” 叶栖栖像是被发现做了坏事的孩子，将被子拉上了一点，瘪着嘴，没有说话，算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然后她晚上的伙食由皮蛋瘦肉粥变成了白粥。 快到八点的时候，张雅文收拾收拾包准备回去。 叶栖栖舔了舔唇，着急说道：“我渴了，想喝水。” 张雅文将凉掉的温水给她端过来，扶着坐起来，看着她小口小口喝水。 “保温壶里的水都给你装好了，你自己起来倒就好了，如果你不舒服够不到，我就给你放近点。” 叶栖栖的喝水的动作停下来，目光盯着玻璃水杯，说：“我想喝热一点的。” “……” 生病的小孩子还真是事情多。 可能是张雅文面无表情的脸让叶栖栖有点慌张，她连忙问：“不可以吗？” 宿舍窗台上吹进来一股带着热气的晚风，两个人相互看着，叶栖栖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因为生病，眼睛里氤氲着一股湿气。 张雅文突然起了逗弄的坏心思，捏了捏叶栖栖的耳朵，歪着头说：“也可以。”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需要你喊我一声……姐姐。” 不是之前喊的师姐，而是姐姐。平日里大家眼里的叶栖栖永远冷着一张脸，对谁都不冷不热，所以她很想看看她不一样的时候。 虽然她自己承认这个要求有点不怀好意，也做好了对方会拒绝的心理准备。 宿舍里安静了一分钟，就在张雅文准备去烧水的时候，叶栖栖突然拉住了张雅文起身的衣角，低着头，软软地喊着：“姐姐。” -- 第58页 还是那种平淡而冷漠的声线，夹杂了一点不好意思和不适应。 张雅文愣了一下，看着脸上又泛起红色的小姑娘，心里愉悦起来，摸了摸对方的头心，将头发揉乱了，笑着说;“乖。” 然后转身去拿水壶，但是衣角还是没有被放下来。 “姐姐，你今天不要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就是明后天的事了！！！ 第37章 夏夜 张雅文最后还是没有走。 讲不清楚为什么，好像从她请假过来的时候，她就没有想过把生着病的叶栖栖一个人丢在宿舍里。 叶栖栖吃完粥之后，张雅文让她闭眼睡一会，刚吃完还没有消化的叶栖栖拧着眉头抗议：“会胖的。”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还算明朗的天，夏天白昼漫长，有时候会让人有种人生同样漫长的错觉，“现在睡着了，晚上该失眠了。” 正在脱掉衬衣的张雅文只穿着一件浅灰色内搭转过身来：“等会睡觉的时候要吃片感冒药，你会很想睡觉的。” 她说着将衣服挂在一边的椅背上，今天的叶栖栖格外话多一点，事情也多，和平时的她完全不一样。张雅文细想了一会，才终于意识到，叶栖栖应该是在没话找话，或许只是想找一个人陪着自己。 就像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非常黏大人。 因为刚才忙碌了一会，张雅文光洁的肩膀上因为汗水闪着光，然后她低头下，凑近了叶栖栖，拿了湿毛巾给她擦脸，问她：“要不要我给你放一个动画片，你想看《冰雪奇缘》还是《小猪佩奇》？” 听着像是有商有量的语气，但是叶栖栖只感觉到了侮辱。 她绷直了唇，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眼不见为净。 张雅文拿着叶栖栖的校园卡，笑着去了卫生间。 傍晚的宿舍楼很热闹，隔着一道墙的楼道都是人来人往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偶尔爆发出一两声尖叫。楼道外的香樟树上挂着丝丝缕缕黄昏的光，蝉鸣声时断时续。 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差点被浴室门前的不小心洒着的几滴水给滑到，定定地靠在后背的墙上。 瞪大了眼睛看着此刻靠在门板上接吻的两个人，唇齿交叠，身体线条紧紧贴在一起。 两个女孩！ 被压在门上的女孩身材曼妙，背对着她的女孩子不仔细看像一个高挑的男生。 两个人忘情拥吻，喘息的间隙，面对着张雅文的女孩子终于发现了宿舍大厅里此刻还有第三个人。 谢琳推了推压在自己耳窝的许遥，气息不稳地说：“有人。” 许遥将谢琳圈进自己的怀里，皱着眉回头，看向张雅文：“？？？” 突然社死的张雅文尴尬地头皮发麻，攥着手里的毛巾，快步从她们身边挪过去：“你们继续，继续。” 然后拧开门钻了进去。 关上门，摸着胸口，大口呼气，黑色的湿发凌乱着，水珠顺着发丝滴到了莹白的锁骨上。 叶栖栖躺在床上玩手机，看到张雅文惊慌失措的样子，淡声问：“见到鬼了？” 刚才那副香艳的画面重新在脑海中闪过。 她想说比鬼还要可怕一些。 那两个女孩子都是这个宿舍的学生？最起码其中一个肯定是，如果是的话，那么叶栖栖会知道吗？ 她偷偷瞥了一眼正眨着两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叶栖栖。 无辜又天真。栖栖应该不知道吧？那两人应该是今天没控制住，不小心被自己撞上了。 张雅文耳朵贴近门框，细听门外的声音，不一会就听到了对面的关门声。 她伸手自己给自己顺了气，暗自下定主意，晚上少喝点水，就不用上厕所了。 张雅文拿出吹风机给自己吹头发，燥热的风吹出来。 她穿了一件叶栖栖宽松的长款黑色T恤，领口大开，斜到一侧，露出肩膀和锁骨，低头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圆润的弧度，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 纯黑色衣服罩在净白的皮肤上，说不出的惹眼。 走动的时候会看到纯白色布料的边沿。 叶栖栖幽暗的眸子微微下垂，那是刚才她自己给张雅文的，新买的，洗过晒过，但是一次还没有穿。 即便是这样，心里依然烧起一股难熬的火，烫得人难受。 张雅文将头发吹了半干，坐到床边，问：“你和你对面的室友熟吗？” 正在这个时候，叶栖栖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一条信息跳到最上面，她点开，是谢琳的微信：“刚刚进我们宿舍的姐姐是谁？【坏笑】” 叶栖栖看了眼张雅文：“你碰到她们了？” 张雅文点头，但是更多的东西没有说。 “关系……还行吧。”声音正常，有点偏向于冷淡。 张雅文若有所思，看这个样子，估计叶栖栖真的和对面的两个人关系一般。 叶栖栖没有回谢琳的信息，但是对方继续发了一条过来：“她看到我许遥了【害羞】” 低头沉沉看了眼手机，叶栖栖屈了屈手指关节，回了几个字：“晚上不要回来。” 然后果断按灭手机，不去看接连闪进来的多条记录。 晚上两个人各自睡了一张床。叶栖栖睡自己的，她有点不高兴，但是也不想将自己的感冒传染给张雅文，也就没有缠着她。 -- 第59页 张雅文关了灯，在床上躺下。月光透过窗台上的玻璃照进来，落在她们两个之间的白色瓷砖上。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虽然不在一张床上依然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叶栖栖吃了药昏昏沉沉的，呼吸声比往常明显了一点，张雅文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明明奔波了一天，但是却丝毫没有睡意。 她翻过身面对墙壁，却不知怎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 两个人的拥吻。 两个女孩子的接吻。 她感觉到一阵心慌，明明是自己撞破了别人的事情，却有种自己的心事被他人知晓的窘迫。 房间里只有空调发出的声音，凉意爬上人的肌肤，裹着薄被子的感觉十分舒适。张雅文睡下之前把温度调到了25度，躺下来之后觉得还是有点低了，怕晚上冻着叶栖栖，感冒就彻底好不了了。 思来想去，张雅文还是爬起来，走到书桌前，拿起空调遥控器调高了两度，像是又不放心似的，最后调到了28度。 暗夜里，她看着亮起来的“28”这个数字，吐了口气，准备重新躺回床上。 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叶栖栖的睡颜。 如同白瓷一般的脸，鼻子挺翘，睫毛细长，睡醒的时候是生人勿近的酷女孩，睡着了就像是一个纯真无害的乖小孩。 张雅文放轻了自己的步子，慢慢移到了叶栖栖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降下去了。 她盯着小姑娘看了好一会，看她完全没有醒来的样子，身体一动也不动，乖巧得不行，不由自主地低声嘀咕：“感冒药的助眠效果这么好吗？” 安静的夜晚有时候会让人胆子变大。张雅文伸出一根手指，靠近叶栖栖的脸，戳了戳她的脸蛋。 “还真是一个好看的孩子。” 月光浅浅照在叶栖栖一侧的脸上，给优美的下颌线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圈。 一张脸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张雅文的目光渐渐聚焦在叶栖栖粉红色的唇瓣上，薄唇轻抿，房间很干燥，唇上起了点白色的纹路。 看得人口干舌燥。 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张雅文将头埋下，黑色的长发顺着动作从一侧洒下来，落在两个人的交错的胳膊上。 距离不断靠近。 她的呼吸一步一步被抽空，胸腔里的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就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前一秒，张雅文停住了动作，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睫毛的扇动。 紧张和羞愧战胜本能，她的眼睛变得清明起来，呼吸渐长，不知道了过了多久。 张雅文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撑着手臂，将身体稍微拉直一些。 就在她直起身子的那一刻，躺在床上许久未动的人睁开了眼睛，嗓子带着点沙哑。 “我都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捂脸】 第38章 烟火 叶栖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刚睡醒的小孩子。 语气也是平静的陈述句，好像在说一件非常简单自然的事情，但是在寂静的宿舍，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特别是对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而言。 张雅文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踩着钢丝过悬崖的人突然脚下一滑，坠落山谷的失重感升腾起来。 盛夏的夜晚，狭小的宿舍里灌满了空调的凉风，张雅文却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还保持刚才那个僵硬的动作，两个人都穿着睡衣，光洁的胳膊交织在一起。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叶栖栖呼吸时身体的起伏。 两个人隔着黑夜对视。 张雅文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的时候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钻到自己的被窝里，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心里储藏的勇气在现实的对峙面前溃不成军。 她撤回支撑着身体的手臂，匆忙之间，手臂触碰到叶栖栖的肩胛骨，发出轻微的骨节碰撞的声音。 手指因为沾染上对方身体的热度而变得颤抖起来。 就在她站起来要离开的时候，手指被人反扣住，指尖错落着一根根交叠着。 叶栖栖的手细滑匀称，用了一点力气，她没有挣脱开。 窗外的树丛里偶尔响过一声不知名的虫鸣声，然后整个世界又重新陷入一片漫长的空白之中。 “你醒了？”叶栖栖哑着声音问，然后还揉了揉眼睛。 像早上起来的自然而然的招呼。 故事像是被用蒙太奇的手法重新切断重组过一样，刚才令人心窒的暧昧一下子被这平静而日常的对话给冲淡了。 细流汇集涌入大海，原本的波澜此刻都化为大海的无悲无喜。 张雅文坐上床的边沿，攥着被单：“嗯，有点睡不着，你也是吗？” 叶栖栖背靠在墙壁上，两条腿弯曲着侧向一边，背部微微弯着，锁骨明显，月光照进来，她的一半身体陷在阴影里。 “嗯，白天睡多了。” 张雅文看了看她被压出一道红痕的脸点头，提议：“要不我们看会电影或者电视剧？” “你想看？”叶栖栖问。 其实并没有很想看，但是现在好像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女生宿舍晚上两个姑娘坐在一起看电影好像是一件可以被接纳的事情。 -- 第60页 她点点头。 叶栖栖裹着小被子从一边的抽屉里搬出了一个小型的投影仪，连上手机，按下开光，原本暗淡的对面墙壁一下子亮起来，显示出她的手机壁纸。 是一张像素很低的操场的照片，一闪而过，张雅文却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 叶栖栖将手机递过来：“你想看什么？” 张雅文摇头，没有接:“随便，我都可以。” 毕竟她并不是真的很想看电影。 手机程序中的许多电影都需要开通会员，叶栖栖准备现在就充值一个，被张雅文叫停，她夺过叶栖栖的手机：“你平时又不看，为了一部电影，不值得。” “好像也不贵。” 张雅文皱眉：“不可以乱花钱。” 叶栖栖靠在墙壁上，瞥了她一眼：“哦。” 最终两个人随便点开了一个可以免费观看的外国电影，音乐响起，缤纷的光影落在两个人的脸上，张雅文靠坐到叶栖栖身边，两个人的肩膀碰到一边，叶栖栖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自己的被子往张雅文身上扯了一半。 然后两个人的膝盖不知怎么顶在了一起。 电影是一个老套的爱情故事，美丽的女孩和俊朗的男孩幼时相识，吵吵闹闹。 画面里甜美的女声扯着嗓子说话。 张雅文却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突然想起来，叶栖栖的手机壁纸似乎是她们的中学学校里的操场。前年回家，听说学校搬到了郊区的新地方，以前的中学成了一个老年大学。 她侧头看叶栖栖，对方头歪着，发丝随意落下，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安安静静地看着电影。 肩头怼了怼她，张雅文问：“你以前学的是理科？” 叶栖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张雅文突然跳跃到以前的事情上，但还是顺着她的思路，点点头。 “那你当年全省排名多少进的大学？”张雅文问。她当年考大学是全省前200名进的，对前面的几个学校不是很了解。 叶栖栖回想了一下，刚准备说的时候，张雅文打断了她：“我不想听具体数字，告诉我几位数吧，让我死心就好。” “两位数。”叶栖栖说。 张雅文头皮发麻：“那你为什么来我们学校，不觉得委屈自己？” 叶栖栖垂眼看她，观察了一下，发现张雅文真的是在回忆学生时期的过往，也是真心为高考成绩而痛心疾首，懒懒地回答：“南方大学宿舍条件比较好。” “……这么肤浅？” “你给我来一个深刻的？” 张雅文：“……” 她撇了撇嘴，手拄着膝盖托着下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电影剧情往后推进，女孩从树上掉下来，砸进男生的怀抱里，四目对视，眼神中充满了光彩，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吻戏。西方电影的吻戏总是带着点痴缠。 此刻在逼仄的空间被无限放大，无论是声音还是画面。 然后张雅文想起了晚上宿舍客厅门板上拥吻的两个女孩子，她有些心惊胆战地摸上了自己的嘴唇。 热而且烫。 头慢慢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 叶栖栖的心思一直没有在电影上，张雅文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现在是因为看到一男一女的接吻而害羞吗？ 她的心里酸酸的。 电影里绮丽的画面还没有过去。叶栖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明天晚上老师寿礼的礼物你还是准备用之前那个吗？” 张雅文被突然提起来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气馁地点点头：“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 “我准备一个印章和一副字画，书画院的一位老先生，老师提过很喜欢他的作品。你挑一个送吧。” 张雅文知道业内大师的书画印章的周期都比较长，现在已经拿到的话，需要提前几个月联系。 那她早就为自己想好了吗？ 张雅文有点不确定。 从叶栖栖开始给自己做实习生以来，她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超出了一般学妹的界限。 错综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冲进她的心里，而她却理不出任何头绪，浑浑噩噩，却突然无比宁静起来。 她问：“为什么给我准备？” 叶栖栖依然保持靠坐在墙壁的姿势，眼睛看向正前方的电影，过了一会，没有说话。 张雅文继续问：“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 因为电影而显得拥挤的宿舍突然又显得寂静而空旷起来。她脱口而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原本以为会耗尽心思，或者是需要拥有巨大的勇气，但是这个夜晚，曾经无法负荷的情感，好像变得轻盈了起来。 女孩子的勇气来得没有方向。 叶栖栖的手指垂落在膝盖上，松松地握着。 张雅文转过身子，正对着叶栖栖，说：“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姐吗？”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天。 叶栖栖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然后松开，侧过脸问她：“那你刚才要亲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妹吗？” 张雅文突然想起了有一年夏天和室友去日本旅游，她们一行人穿在浴衣拎着手包挤在当地人的队伍里去海边看烟火，夜晚黑色的河面上突然炸开了无数绚烂的烟花。 就好像她此刻的心一样。 指尖酥酥麻麻，张雅文好像丧失了语言能力，怔在那里，好一会，结结巴巴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 第61页 叶栖栖的回答干脆利落：“我没有睡着。” 脑袋里传来一阵烈日下焦灼的轰鸣声，张雅文低头自言自语：“你……都看到了？” “嗯。” 张雅文如坠冰窟，手脚冰冷，声音涩涩的：“栖栖，你会觉的……我是一个……疯子吗？” 一个喜欢上女孩子的疯子。 一个图谋不轨的疯子。 一个让人避而远之的疯子。 整个世界都寂静了几分钟，电影似乎到了什么高潮的片段，但已经无人在意。宁静的校园里，密密麻麻的宿舍楼区，只亮着几盏微弱的灯。 此刻，少女的心事如同春天的杂草一般疯长，在这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叶栖栖的声音更加冰凉：“嗯，是挺疯的。” 张雅文悬着的心坠入冰川，支离破碎，钝钝得痛着。 就在她本能地起身准备逃离的时候，下巴突然被人捏住，一双滚烫的唇贴近了自己。 凌乱的黑色的头发缠在一起。 叶栖栖红着眼尾，声线发抖：“可是我比你更疯怎么办。” 漫长的暗恋早就变成了心魔，撕不开，逃不过。 清冷的月，浓厚的夜色，以及多彩的光影在宿舍里打碎拼接，白色瓷砖被切割成片。 陌生而模糊的英文对话还在继续，窗外的走廊上是晚归的学生，踩着水泥阶梯上楼的声音，声控灯亮起的声音，以及夜晚的风声，一切都拉得悠远。 明暗交替的凌乱的床上，两个女孩纤细的身体重叠，撑着床单用力的手臂，光洁的蜷缩着的脚趾，起伏的圆润的弧度，迷离而喑哑的试探。 不知道是谁的低低的哭声，急促而隐忍的喘息。 两个女孩不知所措地接吻，好像是春夜的雨，湖面的烟火，安静地，热烈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被掏空了…… 第39章 脸红 张雅文醒来的时候，天亮了。 阳台的门虚掩着，阳光直直射进来，几只麻雀在窗台上啄着草叶玩，叽叽喳喳。 单人枕头横在中间，上面粘上了几根头发，有长有短，有她自己的，也有有叶栖栖的。想到昨晚的画面，她的脸又重新烧起来，火辣辣的。 她将被子拉过头顶，伸出手背按了按脸颊。 另外半边床空着，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到这里，她又将被子拉低了下来，被抽空的空气再次回到腹腔，她对着虚空思考了片刻，从书桌上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一打开显示电量过低。她以前每天睡觉前都有把手机充上电的习惯，而昨天忘记了。 例外的一天。 屏幕上留存的短信都是同事的，或者是研究生大群里讨论今天宴会的事情。 就是没有叶栖栖的信息。 她靠坐起来，将脑袋埋进一侧的肩窝里，垂着睫毛，点开叶栖栖的微信。 圆润的指腹点在对方纯黑头像上。 她昨天吻了我，是真真意义的吻。 霎时间，昨晚嘴唇上的所有触感再次恢复，温柔的，用力的，克制的。 叶栖栖嘴里有淡淡的苦涩的味道，不过她却很喜欢。 甚至是迷恋。 手机屏幕暗下来，她突然想到了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 叶栖栖昨天是清醒的吗？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会不会只是感冒时候的不理智？ 会不会醒来之后觉得后悔？ 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长发，往背后的床上一摊，如同一滩烂泥。 温度逐渐攀升，虽然是早上，但是外面的阳光已经非常刺眼。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张雅文起来找到遥控器准备打开。 刚踩到地上的时候，腿一软，又重新坐回到床上，头晕晕乎乎的 。 她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空调调到25度，张雅文在床上打了几个来回的滚，叶栖栖依然没有回来。 平铺在床上的人看了一眼自己安安静静的手机。 要不要给叶栖栖打个电话问问她干嘛去了？ 如果问了，对方只是单纯在躲自己，那不是很丢人。 对，太丢人了！ 气呼呼的张雅文随便拿了牙刷牙膏就去卫生间刷牙了，现在才早上九点钟，按理说今天是周末，又赶上暑假，应该人不会多。 她气定神闲地刷牙，电动牙刷发出细微的轰鸣声，牙膏泡糊了满脸的时候，一个穿着细肩带黑色睡衣的女孩子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张雅文瞥了一眼，有点慌，是昨天晚上被压在门板上的女孩子。 迷迷糊糊的谢琳看到她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凑近了她：“长得是挺好看的。” 一句话莫名其妙。张雅文灌了几口水，将嘴里的泡沫洗干净。 “你好我是谢琳，叶栖栖对面床铺的主人。” 张雅文上次来的时候，叶栖栖和她说她的室友是本地人不经常住宿舍，以至于她昨天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室友依然住在家里。 那昨天她怎么没有回宿舍？ 难道…… 张雅文脸色变幻莫测，看得谢琳有点好笑。 “我昨天睡在隔壁。”停顿了一下，谢琳继续云淡风轻地说，“你昨天不是都看到了。” “……” 女孩子的直接让张雅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 -- 第62页 谢琳看着张雅文手里的绿色电动牙刷，然后抬眼看了看张雅文：“你手里拿的是叶栖栖的牙刷？” 张雅文看了一眼，的确是，刚才随手拿的，也没有注意。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叶栖栖第一次住在自己那里的时候，她没有备用的牙刷，就把自己的给她用了，对方好像很适应，想来应该不会介意。 她点头。 谢琳瞪大眼睛：“如果换成我，叶栖栖估计杀了我的心都有。” “不至于，没那么夸张。” 谢琳想了想说：“也对，毕竟杀人犯法，那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吧。” 张雅文被噎了一下：“……这么可怕？” 谢琳点头：“她的洁癖已经病入膏肓，这辈子是没救了。” 有洁癖吗？怎么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呢？ 另一边的水龙头被谢琳拧开，她往自己的牙刷上挤了一大块牙膏，声音含糊不清：“今天叶栖栖可惨了，她居然会有这一天，我今天起这么早就是为了看她的好戏去的。” ……这匪夷所思的室友情。 “？？？” 谢琳挑眉：“昨天是我们一篇结课论文上交的截止日期，其实也是那个老师搞事情，我们之前交过一篇了，老师不知道吃过了哪门子药，非说一篇文章拿不到学分，得两篇，而且就给我们一天的时间。我昨天紧赶慢赶，才在12点前交上了。” 原本纠结的一张脸立马变化了神色：“没想到我们系里出了名的学神，居然没有交，我也是早上起来看到老师的黑名单才知道，她居然也有今天！哈哈哈……” 谢琳转头问张雅文：“你昨天睡在我们宿舍，她怎么没写呢？以她的速度都不用几个小时的。” 张雅文打开洗面奶的手滑了一下：“……她感冒挺严重的。” 也不算是说谎。 “感冒？她之前胃病犯了医院排队等号的时候还在码代码呢？现在一点感冒就不行了？” 张雅文：“……” 谢琳带着张雅文一起去了老师办公室。 上电梯的时候，谢琳按了27楼，转身问身边的人：“学姐，你也想来看栖栖的笑话？是不是她在实习的时候也特别不讨喜。” 张雅文看着打扮明艳妖娆的女孩子，思考了一会说：“倒还是挺听话的。” “学姐，你真是善良。” “……” 到了27楼，办公室的走廊外的椅子上坐了一排学生，每个人膝盖上都开着一个笔记本，埋头敲字。 张雅文在人群中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想找到的人。倒是谢琳直接敲开办公室的门，没一会，和叶栖栖一起走出来。 白衬衫蓝色牛仔裤的叶栖栖身姿挺拔，单肩背着一个黑书包，谢琳在她旁边说着什么。 她却在出来的一瞬间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张雅文，然后将肩带往肩头拉了拉，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这么早就起来了？”叶栖栖低头问她。 十点多了，算早吗？？？ 张雅文别过头没有说话，两个人默契地往外走。 电梯一侧的角落里有一个自动贩卖机，里面装着各色饮料。 张雅文目不斜视地往电梯口走，顺便按了向下的按钮，叶栖栖伸手够了够她的手指。 然后指了指一边的售卖机，问：“喝点什么？” 张雅文的意识还停留在刚才的指尖的碰触，这是昨晚之后两个人的第一次肢体接触，虽然对于之前的她们而言这不算什么，但是此刻特殊时期，点点风吹草动依然让她心波摇动。 她怔了一会。 叶栖栖给自己买了一瓶罐装咖啡，没有听到回声，扭头问：“姐姐，你要喝什么？” 姐姐？ 姐姐！ 她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昨天晚上，她压在叶栖栖身上的时候哑着嗓子逼她喊自己姐姐，本以为只是情不自禁的胡作非为，就好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各自就忘记了。 没想到叶栖栖居然还记得，居然还在公众场合叫出来！！！！ 叶栖栖注意到张雅文的不对劲，刚刚为她买的白桃乌龙茶从柜子里冲出来，砰嗵撞在通道口，她弯腰拿出来，捏着冒着冷气的饮料走过来。 用瓶身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意料之外的冰凉让张雅文抖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抬眼瞪了做坏的人一眼。 叶栖栖低声问：“不是你让我这么喊你？” “……我没让你在外面这么喊我？”张雅文将声音压得很低。 “这还分？在外面？还有在里面？”叶栖栖的表情依然是不冷不淡的样子，低着头，在外人看来，只是关系很好的两个女孩子而已。 但是每一句话都稳稳地踩在了张雅文的痛点上。 她狠狠捏了一下叶栖栖腰上的肉，厉声警告她：“在外面喊我师姐！” 作者有话要说： 夜晚狂野百天害羞的姐姐~~~ 第40章 对峙 两个人下了楼。 一阵风刮过，细碎的阳光被切碎落在绿色的叶片上，摇摇摆摆，树下经过的人脸忽明忽暗。 大草坪上到处都是正在追逐嬉戏的孩子，一个穿着卡通T恤的小男孩将皮球扔了出去，被风吹着轻飘飘晃到了一侧的走道上。 皮球滚到了张雅文的脚边，她笑着捡起来扔了回去。 -- 第63页 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夹耳后，对身边的人说：“老师有找你麻烦吗？” 叶栖栖垂着脑袋，摇头：“没有，补好就可以了。” “你今天几点起来的？” “七点。” 张雅文停下来偏头看她：“七点我醒来一次，那时候你就已经不在了。” 态度诚恳，但是过于诚恳了，以至于有点像情商低下。 被人当场戳穿谎言的感觉很奇妙，有点窘迫，有点害羞，但是好在叶栖栖练就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脸色不变的好习惯，她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淡淡地瞥了一眼张雅文：“那就是六点钟，论文比较急，所以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先走了。” “真的？”张雅文问。 叶栖栖舔了舔唇，点头。 当然是假的。 她不是圣人，做不到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还可以心无杂念的睡觉。一整晚，她曾经试图闭上眼睛，慢慢催眠自己，但是情绪如同海潮，一波起一波落下，实在是睡不下去的时候，她索性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浓厚的黑色转为淡色的光，直到光渐浓，新的一天开始。 当时张雅文就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瘦削的身体伴随均匀的呼吸浅浅地起伏着。 熟悉的香味在四周扩散。 一切都来得有些突然。就好像是一阵风呼啸而来，她却连风吹来的方向都没有看清。 一个人苦心经营太久，就会以为爱一个人就应该是默默无闻，就应该是一个人的事情，以至于对方的主动会让自己误以为只是黄粱一梦。 太美好以至于自己丧失了接受的能力。 两个人走到一个学校的纪念品店，花花绿绿挂了许多学校的周边，暑假期间许多外校的人过来参观，狭窄的店铺里挤满了大人和小孩。 张雅文隔着人群看中了一件校名T恤，拽了拽身边人的衬衫：“毕业的时候我室友一人买了一件，但是后来毕业搬行李的时候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总是觉得有点遗憾。” 叶栖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最上排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色T恤，相比于其他颜色的确颜值最高，然后“哦”了一句。 简简单单的一个“哦”字却洋溢着浓厚的单身气质。 F大的学生都知道学校纪念品店一直有一个为人诟病的地方，那就是在里面消费要么刷校园卡，要么付现金，非常复古。 而张雅文作为一个21世纪毕业生，既没有校园卡又没有现金。 她觉得对方在耍自己玩，但是又没有挑明，以至于她现在如果直接生气会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叶栖栖将最后几口咖啡喝完，捏着瓶口丢进了垃圾桶。 张雅文拉住她的胳膊，冷着一张脸：“你给我刷卡，我手机转账给你。” “校园卡每天消费是有限额的，我的是初始值，如果现在刷了，我今天就都刷不了了。” “……我给你加钱？”张雅文帅气地扬了扬下巴。 叶栖栖低头踢着路面的石子：“不用这么复杂，我可以告诉一个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什么？”张雅文凑近了一些。 叶栖栖眯眼说：“求我。” 张雅文愣在那里，叶栖栖黑色的发丝根根分明，风吹过，还带着点点碎光，表情揶揄，和平时沉静漠然的她完全不同。 学校道路上白底红字的横幅被风扯远又拉近，她咬着唇别过脸去，露出一侧的耳朵尖。 叶栖栖看到了清晰的红色。 她压低声音继续问张雅文：“还要不要了？” “不……要！”被逼急了的兔子就算不会咬人，也要捍卫自己的尊严。她放下狠话后，就自顾自往前走。 黑色长发在脑后绑成一个长马尾，随着动作而摆动。 张雅文走出了几步后发现没有人跟上的声音，回过头去搜寻叶栖栖的踪影，空荡荡的马路上只有几个撑着太阳单手骑车的学生经过。 她倒退回去几步，在纪念品店一群大叔阿姨的队伍中找到了叶栖栖的身影。 纤瘦地立在收银台前，黑色书包挂在肩膀上。 这个画面比较少见，张雅文想拍下来当作以后嘲笑她的筹码，掏出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相机，调整到人像模式。 咔嚓—— 一瞬即逝的画面被定格。画面的构图有些杂乱，人头攒动，颜色混乱，原本背对着她的叶栖栖似乎感应到什么，在她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刚准备转过头来。 叶栖栖的侧颜很好看。这是这张照片最美好的地方。 张雅文打开朋友圈，平时她只转发出版社信息，此刻立马多了一条。 一张照片和一个气球的图标，并且设定了只能自己查看。 盛夏阳光炽热，她觉得这是一个值得被记住的日子。 晚上，两个人从宿舍出发去学校附近的酒店参加老师的寿宴。 这件事情主要由郑老师第一年带的博士生来操办，师门大群里几乎所有人都参加，很多人不在本地了，四面八方赶过来。 她们两个到包厢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大半。包厢很大，放了五张大桌子依然显得很宽敞，桌子中央放了席卡，她们找到有自己名字的位置坐下。 座位是按照年级来分的。叶栖栖在张雅文身后一张桌子上，张雅文挑了一个椅子坐下，叶栖栖则选了离她最近的位置。 -- 第64页 只有几步之遥。 李蓝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长裙，和旁边的上一届师姐在聊天。先落座的两个人看到张雅文先后打个招呼。 包厢里大都是毕业后少有联系的人，读书的时候那些常常羞涩而模糊的面孔，现在都变得神采奕奕，话也多了很多。 师姐笑着看向她：“你和李蓝在一起工作？挺好的，相互有个照应。” 张雅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十分勉强地微笑点头。 然后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到师姐后面的话，无外乎要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之类的。 果然，师姐凑近了一点说：“你应该操心操心以后的事情了，你看人李蓝……” 张雅文端起服务员送过来的茶水，给面前的人倒了两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 咕嘟咕嘟一杯灌下去，对师姐的问题大多笑着敷衍过去。 人陆陆续续地到，６点左右寿星出现，宴席开始。服务员陆续端上热菜，穿着黑色制服的女孩子端着盘子在座位中间来来往往。 每个人面前都先端上了一小盅热汤。 张雅文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在外面走的时候感觉不明显，进了空调房里，脑袋的酸胀感再次出现，她喝了几口热汤，压了压身体的不适感。 包厢里是热热闹闹的人声，主桌那里更是欢声笑语不断。 突然一声尖叫在张雅文她们这一桌响起。 李蓝甩着一只手不停叫着“烫死我了”，她前面的汤碗倒在一边，汤汁洒了大半。 众人的目光都投过来。张雅文就坐在她旁边，出于同门之情，她起身去拿纸巾，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和身后端着盘子的服务员差点撞到一起。 眼见着惨剧发生，张雅文轻声啊了一下，然后就被人拉进了一个怀里。 熟悉的清冷的气息。 大喘气的张雅文一颗心慢慢沉静下来，偏过头看到眉头紧皱的叶栖栖，一只手被她攥着。 服务员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忙不迭地道歉，附近的人都忙着过来询问情况。 张雅文见到人来了，立马用力从叶栖栖的手里扯回了自己的手腕，同时也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微小的动作却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一场小的风波很快被轻松愉悦的氛围掩盖。 只有张雅文一个人僵在座位上，夹了一块牛腩放在白色的瓷碗里，因为冷了，表面结起白色油膜。 她想起刚才叶栖栖转身时候落寞的神色。 银质的叉子在牛肉上戳了几下，她简单吃了几口蔬菜就再也没有吃下去的欲望。 一颗心沉在心底，手攥得紧紧的，一股苦涩的味道从舌苔泛起来，面对餐桌上五彩缤纷的菜色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 她抿了抿唇，她清晰地知道自己伤害了叶栖栖，也伤害了自己。 不勇敢又太世俗。 明明在昨天以前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准备。隐秘而逼仄的宿舍是一片世外桃源，没有他人揣测的目光，没有恶意诋毁的语言，不用去忧虑晦暗不明的未来。 此刻的叶栖栖年轻张扬，愿意陪自己进行一场疯狂的冒险，可几年之后的叶栖栖呢？ 会因为这段情感而后悔吗？ 会责怪自己吗？ 即使不考虑自己，那叶栖栖呢？ 短短两天不到的时候，张雅文经历了人生中最甜蜜也最苦涩的时光。 美好而迷幻的，现实而尖锐的。 未来繁花似锦，可未来也荆棘密布。银质叉子穿过牛肉刮在瓷碗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的心再次坠入深不可测黑暗阴霾的谷底。 宴会后半段，人都离开自己的座位，举着红酒满场跑，红着脸的中年男女大声说笑，几个年长的师兄师姐来张雅文这一桌敬酒，几个小辈战战兢兢，同级的有几个人拒绝了，因为大多是女孩子，也没有被为难。 张雅文端起半满的酒杯没有拒绝，灌了几口。 辛辣的酒味冲进来，味道不太好，但是整个人却不可思议地轻松起来。后面是各桌人轮流到主桌敬酒，张雅文看着叶栖栖端着一杯橙汁站在人群里客气疏离。 一股说不清的烦闷涌上来，她又混在热闹的人群里喝了几口。 后来几个人喝醉了，被老师安排了相识的同学打车先送回去。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走的时候还相约着以后再聚。 酒亭大厅外的门口，晚风依然带着逼人的热气，夜渐渐深了，酒店外的街道上车流依然如霓虹一般川流不息，人群在门口分散，有的人打车，有的人往地铁口走。 张雅文脚步不稳地顺着人潮走往前走。 地铁口亮着光，入口处有一个卖艺人的女孩子用沙哑的声音唱着情歌，一些人驻足停留。 扶手电梯停了，她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往下走，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脚步踩下去发出重重的声响。 坡跟细带凉鞋让她走路更加艰难，右脚踝一弯，人向一边靠去，跌坐在台阶上，后面的人很快就绕过了她。 她手臂撑直用力，将自己挪到了过道的一边。 很奇怪的性格，就算是在丢人的时候也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 然后心安理得的难过起来，明明一切都是自找的，但是她却有一种受了委屈的错觉。 -- 第65页 她告诉自己应该成熟一点，敢作敢当，但是事到临头，却又将所有成年人的道德要求都抛在了脑后。 酒精让人整个人有了一种越轨的快乐，好像此刻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所有往日里应该被压抑的情绪此刻倾泻而出。 她有点后悔，刚才在宴席上的本能动作。 张雅文咬着唇扒着膝盖发呆，晚风大口大口灌进来。 然后她面前的一道人影停留下来，不像之前脚步不停的行人，人影又细又长，直直地挺着。 她扭过头，就看到沉着脸一言不发站着的叶栖栖。 下颌角绷紧，嘴拉成一条直线，身体的每一部位都显示着她的不悦。 张雅文的脑袋努力往后仰，原本绑起来的头发掉了许多碎发出来，眼睛发红，唇瓣因为喝酒而闪着盈盈的光彩。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个人无声地拉锯着。 做错了事情的张雅文心虚地先开了口：“你要回去了？” 叶栖栖没有回答。 张雅文再接再厉：“你马上会从我面前扬长而去，留给我一个酷酷的背影吗？” 叶栖栖瞥她，叹了一口气，站在她身后比她高两级的台阶上，弯下身子，问：“可以吗？” 张雅文咽了咽口水，说：“我觉得不可以。” 叶栖栖撇嘴：“我觉得可以。” “可我是你的师姐。”张雅文眼神飘忽没有底气地说。 “今天晚上满屋子的女人都是我的师姐。”叶栖栖冷哼一声。 张雅文被怼了回来，意识到叶栖栖是真的生气了，简单的胡搅蛮缠根本没有办法哄好她。 她伸手一只手，捏住了叶栖栖的衬衫下摆，摇晃了几下，软着声音问：“我今天喝醉了。” 酡红的脸蛋证实了她话的真实性。 叶栖栖当然也知道，一晚上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张雅文，但是她依然沉默不愿意退步。 张雅文的声音带着点沮丧：“你都不关心我。” 典型的倒打一耙，叶栖栖被气到，别过脸冷笑了一声。 张雅文被叶栖栖的阴阳怪气给惹到，她拍了拍对方的胳膊，稍微拉高了一点声音：“你……过分了。” “是嘛。” “你再不原谅我……我就……” 叶栖栖睨她：“就什么？” “你再不原谅我，我就……”张雅文抬头看了看四周渐少的路人，冷声道，“我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到你原谅我。” 叶栖栖依然冷冰冰：“那……我不原谅。” “……” 作者有话要说： 张雅文一定是一个天秤座的女人！有的时候冲动不计后果，有的时候又犹豫不决想太多。 明天就各自都有名分了！发誓！ 今天是勤奋的崽呢！ 第41章 告白 晚上的热气在地铁通道里消散一空，不知道从哪里飘来几个彩色气流，落在一边角落里。 张雅文因为叶栖栖的话而脑袋一空，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你……什么意思？” 叶栖栖站起来，伸手将张雅文半抱着拉起来，大概早就预料到对方会腿麻，叶栖栖搂着她腰的手多用了几分力气。 说话的热气喷到张雅文的耳后：“就是字面意思。” 张雅文身体不知道是麻还是酸，整个人晕晕乎乎，有害羞，也有点生气，她推开叶栖栖的身体，低声骂了一句：“小流氓。” 叶栖栖发现她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走近查看了一番，摸着她的脸问：“感冒了？” 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无声地明确了感冒的原因。 张雅文瞪了她一眼：“都怪你。” 小流氓叶栖栖罕见的没有反驳。 叶栖栖周一上班的时候刚拿到下午文学馆举办的签售会的嘉宾名单。 单薄的一张A４纸和席卡上印着“张雅文”三个字，这是一个外国作家的小说，中文译者赫然写着张雅文的名字，所以这一场文学对谈中，张雅文是主讲人之一，而不是和她一样的工作人员。 她捏着一张纸扯了下嘴角，感慨张雅文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 此刻下午的主讲人正在办公室里抱着一个暖水杯打喷嚏。 叶栖栖走进办公室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轻声问：“下午还能去参加签售会吗？”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人对着电脑忙着自己的事情，只能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叶栖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目光却一直落在张雅文的身上。 没有任何掩饰的直接的目光，眼尾带着笑意。 张雅文的鼻尖因为感冒而泛红，现在连脸颊都烧了起来，拿着纸巾醒了一把鼻涕，清清嗓子说：“我感觉自己好一点了，下午应该没有问题的，以前还曾经在感冒最严重的时候去答辩呢，不也拿一个优秀毕业生。” 不知道怎么回事，日常情况下，张雅文还是不太愿意在叶栖栖面前袒露自己软弱的一面，毕竟自己是学姐，太没出息会被对方嫌弃的。 而且在喜欢的人面前总希望自己的姿态是足够好看的。 叶栖栖将下午用的东西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听完张雅文的话点了点头，敷衍着：“……那你挺棒的。” 可以说是非常敷衍了。 -- 第66页 张雅文皱着眉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叶栖栖发现自己特别喜欢逗她。 下午的天气依然延续了之前几天的高温，文学馆附近的绿植被晒得发蔫，嘈杂的蝉鸣声不绝。 预约前来的读者却不算少，开场之前就将会场坐得满满当当的。这次活动请了一个大学里相关专业的老师来主持，但是中途因为一些交通事故而迟到了几分钟。 讲座开始之后，叶栖栖没有退场，找到一个靠近墙壁的空地站着，她身子斜靠着，看着会场中央坐着的张雅文。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无袖连衣裙，黑色长发盘在脑后，露出来的皮肤在灯光照射下格外白皙，说话的声音缓慢从容，看起来格外优雅得体。 读者席上几个几人窃窃私语：“黑裙子的女孩好漂亮呀，而且还那么厉害。” “对呀，她的小腿好细呀。” 一个男孩子侧过头说：“不知道有没有名花有主。” “肯定有了吧，这么好看的姑娘肯定追得人不少。” “……” 讨论声时断时续，大多重点不在今天的主题上，而是对翻译者的外貌有许多点评。 叶栖栖看着前方因为感冒而微微脸色潮红的女孩子，眼神幽深而不明。 又一个男孩子加入了讨论：“她的腰好细呀，摸起来肯定很舒服。” 语气充满了期待。叶栖栖冷着脸瞥了那人一眼，目光重新回到中央的时候，不自觉地落在了黑色连衣裙收紧的腰部，的确是窄小紧实。 然后她回忆起了过去的画面，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伸出舌头顶了顶腮。 一个半小时候的对谈很快就结束了，后面半个小时候是留给读者的提问时间。 几个刚才在底下讨论的男孩女孩积极举手，围绕这本书问了一些相关的话题，只有刚才问张雅文有没有对象的男孩当着众人的面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整个会场安静了片刻，继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外国嘉宾被吓了一跳，身后的翻译连忙给她翻译了一下，然后嘉宾笑着加入其中，表示自己也很好奇。 处于舆论中心的张雅文一时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 男生又重复了一遍：“你有男朋友吗？” 张雅文耳根子一热，有点心虚地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叶栖栖，对方的脸色还算是正常。 但是她们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恋人吗？似乎是了，但又似乎不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抿了抿唇，微笑着回答：“我有喜欢的人了。” 张雅文自认为是措辞严谨。 读者集体“哎”了一声，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笑气氛，男孩子则有点失落地挠了挠后脑勺，坐下来的时候嘟囔了一句：“以后说不定就分手了。” 叶栖栖冷着眼斜了那人一眼，轻哼出来。 问答还剩几分钟的时候，有几个举手的人已经都问过问题了，所以主持人准备从没有举手的人中间找一个。人群中斜靠在墙上的叶栖栖无疑是全场长相上最惹眼的一个。 工作人员将话筒递给了叶栖栖，主持人来得比较晚，所以不知道她也是工作人员之一，叶栖栖自己倒也没有解释，大大方方地接过了话筒。 主持人问：“你也是这本书的粉丝吗？” 叶栖栖其实没有看过这本书，自然也完全没有任何喜好，但是此刻她的眼睛却带着一股暖暖的笑意，像是流动的光：“我是雅文老师的粉丝，她的作品我都很喜欢。” 张雅文圆睁着眼睛看向叶栖栖，心脏像是被人掐了一下。 “那你今天见到雅文，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是众多投射过来的目光，叶栖栖和张雅文的距离有点远，两个人遥遥望着彼此。 叶栖栖握了握话筒，轻声说：“我想对她说，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爱要大声说出来！ 第42章 要糖 一场对谈结束之后，就是签售会。读者人数比较多，排成了两队，一队是原作者的签名，一个是译者的签名。 相比于原作的高人气，张雅文的签名桌前的读者人数要少一些，但依然数量可观。 叶栖栖在工作间隙临时买了一本书跑到了张雅文一侧的队伍中去。 有的读者在签名的时候会和作者攀谈，甚至要求握手和签名，大多数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作者们都还是比较热情地回应着。 队伍排到叶栖栖的时候，她弯腰把书递到桌子上。张雅文正在埋头签上一个人的，十分惯性地问下一个人：“签什么名字呢？” “麻烦张老师写TO叶栖栖。”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雅文快速签字的手一顿，抬起头来，扬着下巴和叶栖栖对视了一眼，她有点意外，其实想要自己的签名不是非常方便吗？干嘛要在大热天和别人挤到一起来呢。 她眼中的意外和不理解十分鲜明。叶栖栖却扯着唇笑了笑，喜悦直达眼底。 张雅文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叶栖栖喜欢的恶趣味吧。 然后她又想起刚才在会场里，叶栖栖的那一句告白“我喜欢你，很多年了”，原本已经静止的心又噗通噗通跳起来，止不住的心悸。 平日来看起来冷冰冰的女孩子说起情话的时候还真是一个老手。 -- 第67页 张雅文接过她的书，告诫自己不能显得太生涩，强装镇定准备给她签字的时候，突然签名桌前面插进来一个中年女人，戴着一个巨大的防晒帽，气喘吁吁，手里拿着一大推行李。 女人挤到叶栖栖前面，往张雅文手里强塞了一本书，大喘气地说：“张老师，我是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专门赶过来，路上遇到大暴雨误点了，所以没赶得上，我是这本书的忠实粉丝，我今天就想让作者和译者都给签个名。” 语言充满了热情。但是后面排队的人脸色都有些不悦，大热天辛苦排队结果却被强行插队。 但是听到她的讲述也都撇着嘴忍了。 正巧这个时候后面有人喊叶栖栖过去一趟，张雅文便对叶栖栖说，结束后把书带给她。 一段小插曲并没有对整个签售会产生影响。傍晚的时候，活动圆满结束，两个人肩并肩往地铁口走。 夕阳挂在高楼上，霞光满地。接连几天的高温警报解除，难耐的高温褪去，天明朗干净，车流在老旧的居民楼下驶过，如同一副动人的油画。 张雅文从包里掏出一粒糖果，这是作者大老远从国外带来送给她的，礼物虽小，但是却很有心意。她撕开彩色的玻璃纸，丢进了嘴里，一股清甜的苹果味道冲击味蕾，原本因为感冒而昏沉的脑袋清明了许多。 好像是怕自己真的会晕倒在街边似的，叶栖栖一直小心翼翼地贴着她缓慢走路，整个人身体保持戒备，准备随时接住她。 她舔了几口硬糖，然后滚到右腮，轻轻咬了一下。然后再捏出一颗，在叶栖栖面前晃了晃。 “给你一颗。” 紫色包装纸，看起来应该是葡萄味的。 叶栖栖瞥了一眼，没有接，颇为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张雅文以为叶栖栖并不想吃糖果，耸耸鼻尖，不高兴地收回了糖果。 还真是难伺候的小孩子，明明刚刚还挺热情的，现在怎么这么冷淡，果然和比自己小的人谈恋爱就是麻烦。 张雅文的心思不知道又飘了多远，就在她心里腹诽的时候，叶栖栖却突然开口，说：“我要苹果味的。” “……” 她皱了皱眉毛，味道不都差不多嘛。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张雅文还是拿出包里一整袋花花绿绿的糖果，停下脚步，努力翻找，袋子里的水果口味非常多，最多的草莓味和蓝莓味。 不幸的是苹果味道只有一个。 就是刚被她放进自己嘴里的那颗。 张雅文无奈地盯着叶栖栖眨眼睛，嘴里含着糖果，声音有点含糊：“我尽力了，主要也是你口味太刁钻，非要什么苹果味的呀。” 说着，她从袋子里捡出一个粉红色草莓味的糖果，伸到叶栖栖面前，声音软糯：“草莓味，它不甜吗？” 叶栖栖还是冷着一张脸没有接。 张雅文横了她一眼，露出凶恶的面目：“哼，不吃拉倒，如果你真要吃苹果的也行，我吐出来，看你要不要。” 晚风吹过面前枝干粗壮的梧桐树，发出簌簌的响声，这条路上行人很少，昏暗的天色因为茂密的枝叶而更加显得晦暗不明。 另一侧是高过头顶的碧绿的灌木丛。 叶栖栖停住脚步，轻声说：“我要。” 往前多走了一步的张雅文没有听清她的话，回过头来刚想问她刚才说了什么，但是嘴巴张开，话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就突然被堵住了。 湿润而柔软的唇瓣紧贴上来，下巴被细长的手捏住。 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牙齿磕到了对方的唇上，继而就是一股腥甜的味道扩散。对方的舌头用力，顶开了她的口腔，敏捷的舌头在其中游走，搅拌着津液和甜丝丝的苹果硬糖。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梧桐树叶落了一片在地方，发出清脆的声响。白色的液体渗出嘴角。 张雅文觉得自己的所有氧气都被攫取了，只留她在一片虚空之中，身体升腾起丝丝缕缕酸麻的感觉。 就好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去游泳馆被老师领到浅水区，身体沉下去那一刻的压迫和无助。 她伸手握住了一个救生圈，是叶栖栖的手腕，她难熬地捏紧了，喉咙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一丝呜咽，像是受伤的小动物，更像是祈求怜悯的小女孩。 她很难受，可她又觉得很舒服。 两个人站在隐蔽的树丛中间，不远处就是川流不息的人潮和车流，彼此的五官都因此变得格外敏感，人的脚步声，车子的喇叭声，一点点靠近的声音都会让两个人身体微颤。 张雅文的一颗心像是随时都可以跳出来，无声的空间里只有唇齿焦灼的声音。 她残存的理智命令自己要去推开紧拥着自己的人。 “栖栖，你……轻点……松……开……” 断断续续的话尾音向上，带着哭腔，格外撩人。叶栖栖眸色一暗，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 但还是在失控之前放开了连站都站不住的张雅文，她背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将张雅文的重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唇瓣恋恋不舍地离开。 喘息声相互拉扯。 硬糖逐渐融化，最后的一点碎粒被叶栖栖卷进了自己的嘴里，空气重新进来。 两个人像是劫后余生的幸存者。 张雅文羞得不敢睁开眼，缩着叶栖栖的肩窝里，嘴巴紧紧抿着。叶栖栖一只手玩着她的长发，一只手穿到张雅文挎着的单肩包里侧，手指爬上腋下的那一抹圆润，一寸一寸抚摩着。 -- 第68页 时而用力，时而轻拨，五根手指张开轻轻笼在上方。 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到她手上的动作。 张雅文身体僵直，叶栖栖强大的欲望将她压迫得无法呼吸，本能地想要逃离，但是身体早就没有任何力气，反抗不过是变成了轻微的扭来扭去。 叶栖栖强压住心头的火，哑着嗓子说：“不要动。” 侧头暗暗骂了一句。 一条命都要搭上张雅文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应该不会被锁吧……我什么都没有干 第43章 难忍 最后两个人还是在地铁站分开。 地铁进站口的角落里昏暗，这个站附近人流量少，只有不远处的检票口站着一个百无聊赖的工作人员。 空气里都是灰尘和冷气的味道。 叶栖栖原本满足的神情变为淡淡的失落，嘴唇弧度压得很下。张雅文的心情稳定了下来，但是脸上依然挂着不自然的红晕，她垂着脑袋，将落到前面的头发捋到后面。 看着脚尖，说：“你早点回去。” 不冷不忍的一句话。叶栖栖眼神晦暗，抿着唇，不说话。 张雅文感受到对方的低气压，握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听话。” “刚刚在一起的情侣立马就要分开，是不是不太合适？”叶栖栖冷着脸问。 张雅文被“情侣”这两个字给惊了一下，眼神中的情绪一览无余，有点不好意思，更多则是惊慌。 这个反应对于叶栖栖而言过于刺眼，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伸出一只手摸上张雅文的脸颊，手下的皮肤光滑细腻：“怎么？要做一个始乱终弃的渣女吗？刚刚你可不是这样的。” 不得不承认，叶栖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句句扎心，特别擅长冷言冷语。 张雅文慌得立马捂紧了她的嘴：“什么始乱终弃，什么刚刚，别乱说！” “这么快就忘记了，那……我帮你复习一下？”叶栖栖低头凑近她，话音落地还舔了舔自己的上唇。 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对劲起来，十分暧昧和惑人。 张雅文睫毛颤抖得眨了眨眼睛，今天的鞋子有点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步子有点不稳。 叶栖栖伸长手臂揽住她的腰，脑袋埋进她耳后的黑发，睡莲的沉香涌进鼻腔，她压低声音：“是你向我表白的，现在怎么就不承认了呢？” 有点委屈有点撒娇。 一向冷漠骄傲的人突然之间向自己低头，并且将自己的地位摆得很低，非常容易打动张雅文这种同情心泛滥的女人。一种似乎叫做母爱的情绪在她心头蔓延。 张雅文抚摩着叶栖栖的后脑勺，轻拍她的后背，妥协道：“明天吧。” “吧？”叶栖栖将自己的脸完全贴到她脖颈的皮肤上，声音模糊而含混。 “明天！”张雅文换上斩钉截铁的语气。 赖在自己身上的人才勉强接受这个提议。 叶栖栖背着书包，恋恋不舍地刷了交通卡，往地下的楼梯走。 两个人挥手，隔着空旷的大楼，地下传来列车进站的声音。 叶栖栖的身影逐渐消失。张雅文需要走到地铁的另一头坐另外一趟车，但是她却迟迟没有动作，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刚才在身体上刮起的一阵飓风的余波迟迟未散。 空荡荡的车厢里，对面的车窗清晰倒映出叶栖栖的影子，她坐在一长排紫色座椅的最右侧，将肩上的背包放到了膝盖上。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记得她只往包里放了一些小东西，但是此刻手里的背包却意外沉了一些。 她重新掂了掂书包，手摸上去好像是书的形状。 拉开拉链，空瘪的书包袋里有一本硬壳的书，浅杏色，有点眼熟。 叶栖栖将书拿出来，是下午签售会上的书，细长的手指捏着书脊，她想起来这应该是她让张雅文帮自己签名的那一本。 另一只手蹭了蹭鼻尖，张雅文是什么时候趁她不注意把书放到自己包里的？ 还有，她为什么不直接把书交给自己？一本书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她翻开签名页，秀丽灵动的字体出现，是叶栖栖的最熟悉不过的字体。以前中学老师发高年级学长学姐的优秀作文，张雅文的作文的出现次数最高，以至于对于低年级的学生而言，不一定见过这个人，但是对这个名字还是非常熟悉的。 语文老师喜欢将这些优秀学生的作文扫描一遍，一方面是重新录入比较麻烦，一方面也让其他人感受一下学霸的卷面，对于作文而言，一手漂亮的字会占很大的优势。 张雅文的字体和学生时期有了一些变化，少了点拘谨，多了些灵动飘逸。 竖排墨色的一行字静静地躺在白纸上。叶栖栖的指腹轻轻划过。 “给我喜欢的人 张雅文” 叶栖栖的心像是涨起的潮水，慢慢淹过心脏。对面车窗里的自己脸色扬起带着暖意的笑，眼睛里像是掺了细碎的金粉。 原本身上所有的不满不安和焦虑都消散于无形。 多年无法开口不可言说的感情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回音。 夏天的白昼格外漫长，叶栖栖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但是天边依然透着黯淡的光，不远处的操场上传来篮球敲击地面的声音。 -- 第69页 叶栖栖将背包放在书桌上，打开了空调，将阳台上的门窗关好，冷气扩散，叶栖栖背靠衣柜上，捏着衣领领口扇了几下。 燥热逐渐褪去。 谢琳穿着露背睡衣进来坐到了自己的床上，手上捧着一小盒酸奶。 她挖出一勺送进嘴巴里，打量着正在发信息的叶栖栖，晃着一只脚尖说：“啧……我们栖栖大神终于从天上落到人世间了呢。” 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 叶栖栖刚给张雅文发了一条自己到了的信息，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 “你什么时候回家去住？” 谢琳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我又不和你睡，你瞎操什么心。”停顿了一下说，然后说，“所以，你是对我们的学姐下手了是吗？” 话题跳跃太快。但是叶栖栖还是跟上了。 沉默，不说话。 谢琳将吃完的酸奶盒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感慨道：“你真太不是人了，太重口味了，你居然好这一口。” 用词很大胆。叶栖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没事……就回你自己的宿舍吧。” 谢琳不理她，继续自说自话：“她来得时候我就知道有问题，以我对你的了解，不可能会带一般的人回来。说说，怎么开始的？“ 叶栖栖将房门拉开：“不送。” 被无视的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真搞不懂那么漂亮的学姐到底喜欢你什么！” 嘭—— 毫不留情的关门声。 晚上，叶栖栖洗漱好出来的时候，拿起床上的手机，屏幕正好亮着，有几条新的信息进来。白色的毛巾搭在肩头，黑色的湿发还滴着水。 一滴水珠滚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一片。 张雅文说她晚上还有点没有处理的好的事情需要赶一赶，叶栖栖看着手机深思，一只手拿起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 是让自己晚上不要打扰她的意思？ 叶栖栖伸手抹开水迹，坐上床，背靠在墙壁上，文不对题地发了一条信息。 “书我拿到了。” 对方没有回，她又加了一句，“我很喜欢。【爱心】” 叶栖栖很少发表情，所以红彤彤的爱心在聊天记录中显得格外突兀，她大概可以想到看到这条信息时张雅文的样子，于是愉快地轻笑起来。 过了一会没有新消息进来的手机逐渐暗下来。叶栖栖有点怀念那个主动的张雅文，主动关心她，主动亲她的人。 睡觉前，叶栖栖给张雅文发了条晚安信息，并叮嘱她要及时吃药，虽然感冒不严重，但不能偷懒，一些非常不像她会说出来的话。 张雅文坐在电脑前傻傻地看着叶栖栖的信息，两只脚缩在椅子边沿，下巴抵在膝盖上。感冒的症状不算严重，她却有点晕乎乎的，一颗心像是浸在了青梅酒里，酸酸甜甜的。 第二天上班，张雅文颇为少见的早到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气定神闲地工作着，在正式上班之前。提前十分钟到的阿姨们喘着粗气走进来，看到张雅文红润的笑脸，调侃道：“文文，今天气色不错呀，是有什么好事情嘛，和我们说说。” 旁边一个阿姨接话：“你真是老了，该早点回家带孙子了，小姑娘家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喜事呀，我看肯定是有对象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哈哈大笑。 张雅文被戳破心事，窘迫地想要钻到地底下去。 叶栖栖是踩点到的，坐下来之前将一盒鲜奶放到了张雅文的桌上，然后撕开一袋面包开始吃。 吃到一半，歪过头对着张雅文说：“洗漱用品我自己带了。” 表情正常，声音清冷，就好像是在问中午吃什么一样。 刚喝了一口牛奶的张雅文差点被呛到：“……” 比自己小的女朋友太粘自己怎么办？有点慌。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雅文一个死寂了许久以至于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群跳了上来。群里有四个人，她，许声声，李蓝还有羽晨。 这是当年毕业时候聚餐最后AA付钱的时候拉得一个群，同一个学校和大专业。羽晨是当年毕业校招最荣耀的一个。她们毕业那年学生们普遍都非常向往大厂，但是中文专业出路狭窄，对口专业很少，能进大厂的人更少。 羽晨那年就是被一个互联网头部公司给看中，重重选拔，那年整个学校就只招了她一个人。 而现在她却在群里高呼她跳槽了，下个月就要离开这边，想要在走之前和大家伙吃个饭。 其他几个人都快速应和，张雅文也比了一个ok的手势，很快，晚上吃饭的时间和地点都定好了。 从食堂回去的时候太阳很大，张雅文忘记带伞，油汪汪的太阳又过于吓人，她站在门边踌躇不前。 叶栖栖从身后走过来，递给她一杯鲜榨橙汁，然后撑开一把新的太阳伞，十分自然地虚揽着张雅文的腰往外走。 正午阳光下，两个人的影子又短又粗。 张雅文捏着吸管看身边的人：“你现在也知道防晒的重要性了。” 叶栖栖很不高兴地捏了一下张雅文腰上的软肉，声音从牙齿缝里漏出来：“承认我很喜欢你，对你来说，很难吗？” 两边树丛的蝉鸣声刺耳，叶栖栖的声音却像是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钻进耳朵里。 -- 第70页 张雅文当初表白的时候轰轰烈烈，将所有一切抛在脑后，现在在一起了，却反而有了许许多多小女孩才有的羞涩和内敛。 就连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但是人的改变是需要过程的，此刻的张雅文还想多做一会鸵鸟。 虽然但是，面对恋人直白的袒露心迹，张雅文不得不承认她是很愉悦的，在反反复复的确认对方心意的过程中，张雅文一颗悬着的心慢慢落地。 不过，很明显叶栖栖显得有些急躁。 下午两个人在冷气过足的书库里找书。张雅文无意间提起了晚上的聚餐，然后说起了几个人之前的相处趣事，没有注意到一边的叶栖栖脸色逐渐黑沉下来。 像是台风天来临之前黑云压城的可怕和恐怖。 叶栖栖正在将书塞到书架里的手一用力，年代久远的书架发出吱呀的摇晃声，抖落了一些灰尘。 “所以呢？”咬着牙问。 背对着她的张雅文意识到对方声音中的不悦，转过身来，看着叶栖栖的背，说：“所以，我晚上得去参加她们的聚餐，可能是我们和她最后一次见面了……” 后面的解释，叶栖栖一句都没有能听进去，她闭了闭眼睛，试探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两个人找到一半的书被丢在一侧的书桌上。 暗沉沉的书架角落里，灰尘静止，冷气贴到人的皮肤，叶栖栖将张雅文压在墙壁上，身体靠近，唇无声地压上去，舌头趁对方不注意抵到了她的上颚。 张雅文的口腔轻而易举地撬开，湿滑的舌头交缠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音。 叶栖栖发了狠，力道有点重，张雅文被迫扬起头，承受她的索取。胸部前挺，随着厚重的呼吸起起伏伏。 不知道是谁的喉咙滚动，发出低低的呻吟，两个人身体陡然一惊，随即陷入更深的沉沦之中。 外面阳光炙热，如同此刻她们的身体，叶栖栖白皙的手指颤抖着隐没在张雅文浓密层叠的黑发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个勤奋的崽！那我今天得休息好一会呀！ 第44章 聚餐 下班的时候叶栖栖单肩背着包斜靠在桌沿上看张雅文收拾东西。眼神不是很友善。张雅文自觉已经补偿过了。 “你怎么还不高兴？” “我有吗？” “很明显。” 叶栖栖曲着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我和你一起去。” 张雅文手顿住：“啊？不合适吧？我们都是认识的同学，加一个你不合适。” 叶栖栖也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吃饭应酬，点头说：“那我在旁边的咖啡店等你。” 将单肩包挎上肩膀，张雅文斜睨了她一眼，在正热闹的吃饭群里，问了一句可以不可以带一个小姑娘过去。 四个人里李蓝和许声声都是认识叶栖栖，只有羽晨从未见过她。不过羽晨在读书期间就是一个社交达人，交际圈极广，多一个人完全不会在意。 在获得她们同意之后，张雅文抬起头来叮嘱叶栖栖：“都是学姐，要有礼貌。” 叶栖栖瞥了她一眼：“……” 非常不满意这种叮嘱自己家不懂事孩子的语气。 傍晚气温凉爽下来，风卷着残阳涌向路的尽头。 电梯往上，叶栖栖拉了拉自己的肩带，一只手按在一边的栏杆上，问：“我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你朋友面前？” 话问得小心翼翼，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叶栖栖原本觉得自己是一个凡事不入心的人，即使是关系自己前途的事情都可以做到云淡风轻，长这么大都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即使父母也不会过多参与她自己的人生决定。 但是在和张雅文的相处过程中，她几乎用上了所有的不安和忐忑。 问出这样的话，她也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张雅文正在群里回复消息，听到了她的话，愣了片刻，缓缓抬头，她听懂了叶栖栖的意思。 想要正式公开。想要获得一个女朋友的名分。 电梯不断往上。在15楼的时候停下，几个女孩子笑着走进来，看了一眼电梯是往上的，又吵嚷着走了出去。 叶栖栖被人挤到电梯一个角落里，头垂着，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 电梯门关上，重归宁静。 张雅文咬着唇歪头：“小师妹？”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攥着手机的手却格外的紧。的确，她还没有做好公开的心理准备。 叶栖栖自嘲地轻笑了一下，自言自语：“是我想多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包厢，高层餐厅包厢，推开门，落地窗外就是璀璨的城市灯火，高楼林立，五光十色，面前就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面。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羽晨纤细的腰身裹了一件酒红色连衣裙，正在开一瓶红酒，看到进来人，立马展开笑颜：“文文你怎么才来。” 张雅文走上前递给她一个施华洛世奇的小袋子。许声声叉了一块芒果送到嘴里，拧着眉瞪了一眼张雅文和李蓝：“你们两个心机女！要送礼物也不和我说一声，你们这样我很被动耶。” 几个人前前后后也认识好几个年头了。对彼此的性格都还算是了解，所以对这些生活细节在并不在意。 -- 第71页 羽晨接过礼物，给每人倒了一杯酒，第一杯给了许声声：“那你今天就负责多吃一点。” 张雅文在许声声旁边坐下，李蓝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位子很宽敞，叶栖栖很自然地坐在张雅文身边，和李蓝和许声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羽晨递了一杯红酒给叶栖栖，房间的灯光不算明亮，她打量面前的这个人，有点怀疑地问：“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旁边的几个人也凑过来。 张雅文用胳膊肘戳了戳叶栖栖的腰：“羽晨可是当年我们系的系花，和她见过面的人都印象深刻呢。” 语气有点酸和调侃。 叶栖栖眼尾扫了她一眼，回视羽晨：“不好意思，我记不得了。” 许声声一口红酒差点呛住：“我们女神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过。” 羽晨倒也不在意，努力回忆，终于恍然大悟：“我们是在北京总部见过，我曾经轮职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然后继续打量叶栖栖，“我记得当时公司第一年推出领航人才计划，全国前十名学校招10个左右，我记得唯一本科上榜的人好像就是叫你这个名字，当时面试的时候资料审查是我跟的。” 李蓝插进来：“我听过这个，据说年薪很高。” 羽晨点头：“不只是钱的事情，毕业后直接进入我们公司的核心部门，后面跳槽，工资都会在原基础上翻倍的。” 毕业后在聚会上夸夸其他的人不少，但是羽晨的秉性这几个人都知道，有一句算一句，所以，其他几个人都纷纷将目光投到叶栖栖身上。 被关注的人正在事不关己地吃一块火龙果，三个女人的眼神过于炽热，她被看得有点不舒服。 端起面前的红酒，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好像有点印象。” 三个人：“……” 羽晨目光扫过叶栖栖的手表和看起来简单的白衬衫，心中了然，家境优渥的小姑娘的确也不必为了钱过上那种以办公室为家的生活。 她接着问：“你和文文是怎么认识的？” 这件事情张雅文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她凑过来：“她现在在我们出版社实习。” 羽晨端酒杯的手微微一晃：“就是那个要倒贴的实习工作？” “倒也不至于到贴吧。”张雅文努力辩解。 羽晨：“……”所以一个有钱有能力的人为什么要去那样的地方实习，难道是为了情怀？？？ 正餐上来之前，张雅文去了一趟洗手间。高级餐厅的洗手间也装潢得富丽堂皇，她从隔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叶栖栖正站在洗手池那里。 她走过去，伸出手，水龙头自动感应，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两个人无声地洗着手. 抽出几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张雅文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长发，碎花上衣搭配白色高腰裤，得体干练又妩媚性感。 镜子里踩着一双高跟鞋的张雅文和叶栖栖刚好一样高。 叶栖栖白衬衣蓝色牛仔裤，黑色及肩发，干净挺拔。但是张雅文还是埋怨地斜了对方一眼。 然后伸出一只手怼了怼叶栖栖的肩膀：“给我坐实习生还真是委屈我们的高材生了。” 手指刚要撤回的时候被叶栖栖攥在手里拉了回去，张雅文一个不稳，身体撞到叶栖栖的身上，一只手急急地扶住了对方的腰。 “干什么？会有人来的。”张雅文恼怒地看她。 叶栖栖顿了一会，无言地撒开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张雅文哑口无言，小姑娘可真是难哄。 两个人回到包厢的时候，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了一份牛排。李蓝和羽晨的话题已经从医美谈到包包了。 羽晨情商很高，她笑着看了一眼李蓝放在两人座位中间的黑色漆皮包，说：“听说它家又涨价了，买的时候价格不便宜吧。” 李蓝看了一眼羽晨随意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包，笑说：“具体多少钱我不知道，我老公帮我买的，不过就只是一个入门款，和你的不能比。” 听到这里，许声声一只手拄着下巴吐槽：“上次我发了一个包的图片给我男朋友，他立马回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当晚我给下单了一个，当时我感动坏了，我又怕他被代购骗，就问他怎么买的。” 几个人也问：“怎么买的？” 许声声冷笑：“他立马把TB订单截图给我，说就一两百块钱，还挺便宜的。” 李蓝轻笑出声，点评：“你和你男朋友倒挺合适的。” 许声声瞪她：“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几个女孩子相处过程中，李蓝偶尔的虚荣和骄傲会让人有点不舒服，但还是可以接受的范围。而大大咧咧的许声声虽然总是是有点不着调，但因为性格好，在什么地方都很受欢迎。 晚餐过后，几个人围坐在一边宽敞的地毯上玩扑克，第一把叶栖栖没有参加，盘坐在张雅文后面观战。 玩了几把，张雅文就输了几把。 叶栖栖眼睁睁看着张雅文把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她实在看不下去想要提醒的时候，就被张雅文一个眼神给怼回来，为了一点钱损失一个女朋友不值得，所以也就放弃了帮忙的念头。 一轮过后，张雅文颓丧地摆了摆手，拒绝了三位好友的邀请：“给孩子留点下个月的饭钱吧。” -- 第72页 三缺一，叶栖栖被迫上场。张雅文站起来走开，活动活动身体，过了一会，端着一盘水果走回来，形势就已经完全被逆转。 许声声输得最惨：“你不会是作弊了吧？” 叶栖栖耸耸肩膀，伸出手来洗牌：“还不至于需要作弊才可以赢。” 伤害性极强了。 张雅文蹲下来，非常自然地捏了一块水果塞到正在抽牌的叶栖栖嘴里，坐在对面的许声声脸更黑，揶揄了一句：“我们怎么没有水果，难道打牌输钱的人连人权都没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张雅文移过目光，乖觉地将水果盘递了过去。 低下头。叶栖栖侧头看到张雅文露出的一个耳朵尖红了一块，原本紧绷的唇线缓和下来。 好心情的叶栖栖后面和开了挂似的，接连赢了几把，三个人扫了叶栖栖的收款码，将钱打了过去。 羽晨嘴上说着太倒霉，给钱倒是很爽快，经过几个小时的相处，她也感觉到了张雅文和叶栖栖之间不寻常的关系，试探着问：“栖栖不会是在给文文报仇吧？” 听到这话，许声声立马嚷起来：“肯定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我们几个可还都是你的学姐呢。而且怎么会把把都赢呢，肯定有什么窍门。”说着就要搜身。 叶栖栖非常排斥别人的触碰，许声声的手伸过来之前，叶栖栖就身体往旁边一转，钻到张雅文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嘴里喊着：“姐姐救我。” 张雅文非常护崽，立马将叶栖栖抱得更紧一些，并挡住许声声的魔爪：“愿赌服输，有点学姐的样子。” 被保护的人将脸贴在温热的腹部，嘴里忍不住上扬，止不住点头。 许声声感觉自己被喂了一把狗粮，有苦难言。 怀里的人非常不老实，两只手也不安分，张雅文的长发垂在胸前，正好挡住了叶栖栖作乱的手。纤细的指尖滑过胸继而绕到后背，四处点火，张雅文的身体像是过了一层电。 趁着三个人走开拿食物的时候，张雅文捉住叶栖栖的手，警告她：“老实点。” 第45章 喝酒 四个人在大堂里道别。 羽晨忙着回去收拾行李，李蓝老公说开车过来接她，许声声的男朋友还在加班，她准备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去。 和羽晨拥抱的时候，张雅文突然想起来，羽晨送给她的礼物被她落在楼上餐厅了。 几个女孩子都笑了：“每回一起聚餐一起旅游，你不落点东西我都觉得不完整。” 当年的同学大多还记得每一次出行都有一个女孩子因为回去拿东西而气喘吁吁的样子。张雅文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些年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就在她自己准备飞奔上楼的时候，叶栖栖按住了她的手臂，看了一眼，提了提书包肩带：“还是我去吧，在楼下等我，不要乱走。” 叶栖栖并没有给张雅文拒绝或者是感谢的时间，转身往电梯口跑去。 几个人纷纷离开，许声声叫的车过来的路上有点堵，手机上一条线红黄相间。 两个人在大堂的沙发上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服务员端过来一些冰淇凌，她们各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口味。 许声声晃着两只脚，嘴里融化的冰淇凌冰冰甜甜，她推一推身旁的张雅文：“栖栖对你真挺好的。” “刚刚不还记恨她赢了你的钱吗？”张雅文笑着看她。 “最后几把栖栖明显放水了，吐出来很多，我算了算，她赢得钱正好是你输出去的。”许声声低头挖着冰淇凌，随口说着。 张雅文一愣，她倒是没有在意得这么细致，一时间心底酸酸甜甜的感觉取代了嘴里的。 许声声将手里掏空的小盒子丢进一边的垃圾桶，感慨道：“我怎么就没你这么好的运气遇到一个细致贴心的人呢。” 暮色浓厚的夜里，许声声坐上出租车，和站在门边的张雅文挥手告别。 她转身的时候，不远处的电梯门“叮——”一声响起来，叶栖栖喘着不均匀的呼吸朝她小跑过来。 宽松的白色衬衫被走路带起来的风吹鼓起来，头发随意，稍显凌乱，鼻子高挺，眼睛漆黑，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看到张雅文的那一刻，露出不自知的舒缓的笑。 四周的男男女女多看了这个好看的女孩子一眼。 张雅文看着叶栖栖，的确是一个即使不张扬也依然在人群中耀眼的人。聪敏、凌厉、永远隔岸观火的性格，却愿意为了自己什么都不顾及。 如果美好的一个人现在正在一心一意朝自己跑过来。 但是自己却还是没有下定百分之百的决心，在这段刚刚开始的恋情中，的确是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叶栖栖举着手里的礼盒，小口喘着粗气，刚刚看到张雅文，她的步子跑快了一点。 张雅文直立站着，两手握着包放在膝盖前，打量着叶栖栖额上的微汗，故意和她开玩笑：“怎么拿个东西都这么慢？” 尾音轻轻上扬。 叶栖栖有点诧异，挑眉看她：“服务员太敬业，遗落的东西都放去了服务台，我又跑了一圈。” 大堂里富丽明亮，地板光可鉴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闻着很熟悉的橘香。 就在刚刚那一刻，短短的几米的路程，张雅文身上所有的犹疑不安都像是下雨天收伞时候抖落的雨水一样，都簌簌地落到了地上。 -- 第73页 此刻的她心平气和而又坦荡坚定。 自己喜欢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接受自己的疯狂，包容自己的懦弱。她直直地看着叶栖栖，鼻尖一阵酸楚。 叶栖栖没有将礼盒交给张雅文，而是一直拎着，十分自然且顺理成章，她感受到了此刻张雅文的异常，张开嘴想要问些什么。 但是话到了舌尖，还是被她吞了回去。 她知道张雅文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其实多思敏感，最是伤春悲秋的性格。 然后，她伸出一只手，拽了拽张雅文的指尖，软软滑滑，是她熟悉的触感。叶栖栖自己偶尔也会嘲笑自己，明明不是重欲的性格，但是却又那么贪恋张雅文的每一寸肌肤，渴望所有和她的肢体接触。 她瞥眼看了看周围来往的人群，到底不敢太大胆，她清晰地感受到张雅文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和自己保持情侣的相处模式。 男女朋友之间在众人面前自然熟稔的小动作，对于她们而言是一种奢望。 一丝怅然涌上来，叶栖栖松开对方的手。 还没有等她放开，张雅文就张开双手扑进了她的怀抱里，温柔和煦的果香铺天盖地袭来，她的大脑一阵晕眩。 “栖栖，栖栖。”张雅文埋进叶栖栖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 她想说，栖栖，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人身体贴得非常紧，像是互相镶嵌进了对方的身体一般。 过了好一会，叶栖栖才回过神来，双手环住张雅文的身体，一只手爬到张雅文的后脖颈处，指腹轻轻地蹭了蹭，似安抚，似引诱。 张雅文将脑袋埋得更深，叶栖栖的身体干净而挺拔，清澈的香气好像是深林中沉静的木质香，让人安定又忍不住靠近。 这一刻，她顺从自己的心，微微踮起脚后跟，凑近叶栖栖的耳畔：“栖栖，我喜欢你，很喜欢。” 身旁是没有停歇的人群，脚步声和说笑声没有断绝，但是张雅文此刻只感受到了她和叶栖栖慢慢贴近的心跳声。 晚上，叶栖栖从浴室走出来擦着头发的时候，张雅文已经在客厅地板上坐好了，旁边摆着两支高脚杯和刚拆封的一瓶红酒。 叶栖栖将毛巾丢掉，在她旁边盘腿坐下，甩了甩脑袋，水渍溅到张雅文的手臂上，点点滴滴的凉意。 晚上刮起了一阵风，像是雨水来之前的预兆，阳台敞开着，树叶混杂着风声哗哗作响，室内则一片寂静。 张雅文穿着一件细肩带的粉红色睡裙，凌乱半干的黑发遮住了大片白皙的皮肤，两条如玉一般的腿交叠侧坐在地毯上。 圆润的脚趾上涂着黑色指甲油。 她将红酒倒进醒酒器，摇晃了几下。 叶栖栖歪靠在沙发边沿，手拄着下巴，手肘抵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晚上还没有喝够？”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空气里散发出红酒的甜香味道，夹杂着室外的凉风。 张雅文弓着腰去够一边的纸巾，长发散落下来，宽大的领口下坠，黑发扫过胸前的弧度，美好白腻的肌肤一览无余。 叶栖栖咽了咽口水，喉咙滑动，漆黑的眼睛里闪过汹涌的浪潮，面前的景色过于惹眼。 拿过纸巾之后，张雅文垂着脑袋擦了擦手指上不小心沾上的红酒，刚刚歪掉的一根肩带退到肩膀外侧，即使坐正了身体，依然露出一小片裸露的肌肤，堪堪遮住一半的弧度，随着手部的动作若隐若现。 张雅文对于自己的行为全然无知，专心致志做好手里的活，她将醒好的酒倒进高脚杯，第一杯递给了叶栖栖。 脸上的表情是忐忑和没有自信的，咬着嘴唇说：“我可没有羽晨那么厉害，不好喝……也要说好喝。” 在叶栖栖给出评价前就给自己可能的翻车铺好了台阶。 张雅文恶狠狠的样子十分灵动，像某些被人宠坏的小动物，叶栖栖眉眼弯起，眼睛里是无法遮挡的偏爱：“一定很好喝。” 然后，她仰头，抿了一口。 张雅文两只手按在地毯上，凑近了叶栖栖，着急询问：“怎么样？怎么样” 叶栖栖的眼神从她期待的眼睛一直往下降落，红润的嘴唇，精致的锁骨，然后往下。她轻咳一声，别过头：“好喝。” 其实她根本没有尝出任何味道，她不是圣人，做不到一心二用。 张雅文半信半疑，加上叶栖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更加不自信起来，她往叶栖栖身边又挪了几步，就着叶栖栖的手，舔了舔杯口残留的红酒。 粉红色的舌头伸出来短短的一小截，黑色的睫毛压低，看不清眼神，长发垂落，遮住两边的脸。 叶栖栖呼吸颤抖，感觉自己半辈子耐心都快搭进去了。 张雅文尝了尝，觉得味道还是不能和羽晨的相提并论，虽然是同一瓶酒，但是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她拧着眉，瞪叶栖栖：“骗子！” 身体回正的时候，不小心晃动了叶栖栖原本就不稳的手，酒杯往一侧歪，溅出几滴，叶栖栖忙回神，所幸没有全部洒出去。 “哎呀——”张雅文轻呼。 几滴红酒洒在了她白得过分的大腿上，深红色和粉白色，色差强烈，酒逐渐渗开。 叶栖栖觉得自己的理智逐渐失控。 张雅文抽了几张纸巾准备擦的时候，叶栖栖握住她的手腕，将纸巾抽回来，自己弯下身子，贴过去，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 第74页 一点一点，逐渐往上，隐没在裙摆里。 张雅文还在纠结自己倒红酒的技术，顺便上升到了对于自己的人身攻击：“羽晨真的是好厉害，长得好看就算了，能力还特别强，最重要的是，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未来规划都特别清楚……哎，你看我，连酒都倒得没她好……” 不停的碎碎念，完全不顾及正在给她低头擦腿的叶栖栖。 张雅文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什么事情：“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话音未落，她的下巴就被人捏住，一阵沉静的木质香气将自己包裹。 叶栖栖跪在地板上，弓着身体，侧着脑袋，手握在张雅文的大腿上，太用力，微微发红。她从下往上贴上张雅文说个不停的唇瓣。 一只手环上她沐浴过后细腻绵软的身体。 晚风再一次刮过，室内静悄悄的，只有唇齿交缠的声音。 许久之后，叶栖栖满足地舔了舔歪在沙发边的张雅文发颤的眼睫：“我觉得，味道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要让文姐扑到栖栖妹妹呀！ 第46章 办公室 羽晨送给她价值不菲的红酒后来浪费了好多。 深夜，窗户拉开，室内的冷空气散去，清新的自然风吹进来，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只有偶尔传来稀稀落落的喇叭声。 张雅文的脑袋离开枕头，侧着身子贴在床的边沿，灰蓝色的薄被裹住大半的身体，露出的锁骨和大腿白得晃眼，她伸出一只手无意识地划着床单上的纹路。 此刻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叶栖栖赤脚站在木质地板上，端起玻璃杯，仰头灌了大半杯水，柔软宽松的大T恤罩下来，只露出长长的一截腿，喝水的时候，露出紧实的腰线。 线条流畅的胳膊，微微汗湿的碎发，墨色的眼神中流动的光彩，叶栖栖的另外一面，张雅文私心里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房间里只有风落流动的声音。 张雅文身体发软没有力气，下巴搁在手背上，说：“红酒……还挺浪费的。” 声音哑哑的，而且越说越低。 闻言，叶栖栖转过身来，脑海里闪过不久之前的种种画面，垂着脑袋，眨了眨眼睛，眼神落在张雅文散落在大片纯白肌肤上的黑色长发，以及大腿上的红痕。 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虽然是两个人的浪费，但是叶栖栖非常自觉地承担了百分之百的责任：“我重新买一瓶？” 张雅文挑眉：“很贵的。” “没事。”说着，叶栖栖拿过了一边的手机，打开了购物ａｐｐ，认真看起来。 张雅文抿唇：“……” 她不是要让叶栖栖赔偿的意思，只是没话找话说而已，这个人有时候情商很高，有时候却由直的要死。 叶栖栖走过来横坐在床上，背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继续认真买酒。 感觉被忽略的张雅文有点不开心，坏心思起来了伸出一只脚去踩叶栖栖的大腿。 一开始只是轻轻蹭几下，然后因为对方的纵然而逐渐加大力度，以至于两脚并用。 叶栖栖继续盯着手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然后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要乱动。” 但是大半夜突然来劲的姑娘直接在床上将自己扭成了一个麻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头发凌乱，被子散开。 下好单之后，叶栖栖将手机扔到一边，然后就看到了面前混乱而美艳的景致。 两个人的呼吸逐渐焦灼。一个半坐着，一个躺着，对视的时候，张雅文原本嚣张的气焰立马散了大半。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脾气极好的叶栖栖却让自己产生本能的畏惧，以及渴望。 气势对抗中落败的张雅文强装镇定的去找毯子，半撑着身子坐起来，伸出一只手准备拽过来的时候，却被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人给按住了手腕。 然后身子压下来，紧紧贴在一起。 张雅文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重新落回柔软的大床上，黑发长发铺开。 呼吸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 叶栖栖将手伸进张雅文的后脖颈处握住，然后欺身上去。 后半夜天下起了一阵短促的暴雨，雨水打湿绿树，空气里氤氲着泥土与植物的气息。 隔天周一，两个人上班的时候发现把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张雅文揉了揉脑袋，盯着自己的手表和墙上的钟看了好一会：“还有两分钟就上班了，怎么没人呢？” 边想边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叶栖栖跟在后面，乖巧得和某些时候的她完全不一样！ 张雅文将包挂在椅子背上，气愤地瞪了一眼表里不一的人，感慨对方可真是一个戏精！ 平日里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好。 被瞪的人气定神闲地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甚至还非常好脾气地帮张雅文拧开了一瓶酸奶。 看上去就是一副非常和谐的同门之情。 但是张雅文已经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所以她此刻的无害外表根本无法欺骗到自己。 坐上椅子准备开工的张雅文等待开机的时候突然灵光乍现，恍然大悟：“我知道她们去干嘛了。” “干嘛？” “去参观了那个那个啥博物馆了！当时办公室只有我一个正式员工没有报名，大热天的还不如在办公室待着吹空调。” -- 第75页 然后愉快地将椅子晃了一圈。 七月底，文学周的项目还剩一些收尾工作，其他尾大不掉的事情已经是惯性拖延，所以工作周开始的第一天，张雅文倒有点空闲下来的错觉。 拿过酸奶，瓶装酸奶里插了一根粗吸管。张雅文出门的时候精心涂了口红，还是自己刚买的色号，因此，一路上口罩也没好好戴，她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看电脑的叶栖栖，觉得对方还是挺细心的。 嘴唇上弯。 半个小时后，叶栖栖右手按住左肩肩头揉了几下，除了酸胀感，还有一丝丝痛感。 她愣住，想起昨天晚上张雅文好像在这里咬了一口。 然后目光顺着思绪飘到了对面。 叶栖栖侧头问：“发什么呆？”酸奶的吸管都快被她咬烂了。 然后被对方横了一眼。张雅文不满：“我不是在发呆。” “那是什么？” “是在想一些严肃而重要的事情。” 叶栖栖起身去倒水：“倒也稀奇。” “……” 太阳渐渐高，张雅文将遮光帘拉下来，雨后的阳光更加热烈，两个人的原本格外敞亮的办公区此刻变得昏暗起来。 叶栖栖拿了一只铅笔在写今天的日程工作安排，铅笔字写出来凌厉干净。 “我在想，今天办公室就我们两个人，难道就是只是工作，领导不在，同事不在，认真工作又不给多发工资。” 叶栖栖愣住，手里的铅笔一用力，笔芯被活活按断了，剩下只写了一半的字。 “你想干什么？”叶栖栖眼神警惕。 张雅文：“？？？？”用力握紧了手中绿色的小草！ “额……当然是……好好工作了，我可是一个正经人！”虽然不知道现在挽救还来不来得及。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很后悔的那种，哪有正经人说自己是正经人的。 一听就像是一个禽兽的发言。 叶栖栖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食指中间夹着铅笔旋转了几圈，懒洋洋地：“哦，正经人。” 尴尬！ 张雅文：“你故意的吧！” “什么？” 张雅文觉得叶栖栖纯粹就是在装纯，但是她没有什么证据，倒显得自己有些被动：“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工作了？” “那倒也没有，我是一个正常人，当然也不爱工作。” 张雅文顺口问：“那你爱什么？” 她保证她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并不是在强迫对方对自己说情话，或者是逼迫对方做一些承诺，话赶话说到这里，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流畅地过渡下去。 就在张雅文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叶栖栖手里的笔落在桌面上，发出“啪嗒”一声响：“我爱……” 最后一个字隐去了声音，但保留了口型。 张雅文看清了，腾得脸热起来，垂下眼睛，红到了耳朵尖。 空气短暂地凝固。叶栖栖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适时的震动起来。 她接起来：“嗯，好，发到我的微信好了，麻烦了。”挂掉电话后，对张雅文说：“打印店那边说，文学周汇总手册的版式他们调整了，让我们看一下。” 张雅文点头，直接走到叶栖栖的办公室前面，就这她的手机一起看。 叶栖栖将手机递给她，她将图片放大仔细看了一会，说：“颜色的色彩对比太小，不够亮眼，再调一下颜色吧。” 说着就自己拿着叶栖栖的手机直接回复了。 和打印店沟通完之后，张雅文将手机还回去，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叶栖栖两腿之间，她半坐在桌沿上，叶栖栖靠在椅子上打量自己。 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张雅文怒目：“用一下你手机怎么了？” 是她最喜欢的顾左右而言他，心里知道对方也并不在意。 张雅文今天穿了一件及膝的白色刺绣连衣裙，只露出一截小腿，叶栖栖突然想起什么，将遮光帘拉到最低，一只手伸进了裙摆，爬到上方，掀开一角，大腿上部的红痕颜色淡了许多。 叶栖栖用指腹轻轻摸了摸，问：“还疼吗？” 张雅文两只手撑住桌沿，咬紧下唇，然偶摇头：“不疼了。”只是有点麻。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感觉自己生活在□□小熊罐罐车里，又晕又甜。 第47章 教育 上午十点钟左右仓库那边的师傅用小推车推来了一大推新书。大夏天两个穿着蓝色工装服的人将办公室门口空出来的位置堆了一个满满当当。 张雅文过去签收，拿起其中一本来看，是最近出版社刚出的系列书，新书出来，首先要给平时关系不错的作者以及评论者送去一套。 她到工作群里看了一眼相关的任务事项，然后很不幸看到了寄书的日期，整个人怔在那里。 叶栖栖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了？” 张雅文眨眨眼睛：“现在你热爱工作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寄发的截止日期赫然写着今天，然而办公室的一批人归期未定，所以这个理所应当落在办公室仅存的两个人身上。 并且签字的人还是张雅文自己。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去参观博物馆嘛，好过在这里分书。 不过敬业的两个人还是说干就干。张雅文之前经常寄书，对于这个流程很熟悉，打印收件人的快递单页，然后将书塞到快递袋里，再贴上对应的人员信息。后面等着快递员来取即可。 -- 第76页 打印出来很快。但是分装比较费功夫。 张雅文拿出一大摞包装袋，准备开工，刚撕开一个小口子就被叶栖栖给夺过去了：“我来装，你来贴。” 包装袋和书的棱角都有些锋利，不小心很容易被划伤。 叶栖栖手脚很便利，半个小时身后就堆了一座小山，流水线小工叶栖栖麻木地将新的一本书塞进去的时候，问旁边的人：“我当时应聘这个岗位的时候没有注明我还要兼职包快递。” “说得好像我面试的时候领导们多诚实一样。”张雅文拍了拍叶栖栖的肩膀，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年轻人还是没有看到过社会的黑暗呀。” 叶栖栖僵硬着一样好看的脸：“呵，还请经验丰富的师姐多多教育我。” “经验丰富”和“教育”这两个词组被咬了重音，意味不明。但是这几天刚刚经历过一些波浪的张雅文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些东西。 然后飞了一个狠厉的眼神给她：“老实点。” 叶栖栖的眼神依然又冷又木，没有任何波澜。气势汹汹的斗鸡怎么能允许对方只是一个木头，不可能的，一个人和自己斗没有意思。 语言攻击失效后，张雅文开启了身体攻击，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动手动脚”。 用胳膊肘怼了怼对方的腰肢，这是叶栖栖的薄弱点，她最近刚知道的。 然后非常欠揍地去挠她的痒痒。 几乎幼稚园小朋友喜欢的招式张雅文都给叶栖栖上了一遍。热恋中的女孩子心里眼里都只有对方。夏天的衣服穿得少，肌肤和肌肤的触碰，眼神的交汇，都带着点擦枪走火的苗头。 一阵打闹之后，两个人轻喘着气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彼此，屋子里格外安静昏暗。 张雅文黑色的睫毛轻轻翻动，两个人距离不断靠近，然后…… 就是一阵劈里啪啦推门而入的喧哗声。 两个人：“……” 几个阿姨穿着明黄色印着博物馆ｌｏｇｏ字样的T恤，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简直可以用欢声笑语载歌载舞来形容。 叶栖栖黑着一张脸往门边走。 小年轻在办公室里冷着一张脸，还能有什么原因，肯定是工作上被领导批评了嘛。 宋阿姨心思细腻跑上来，推了推张雅文，说：“我看栖栖脸色不好，是不是你刚刚说她了呀。” 宋阿姨的声音不小不大，刚好整个屋里的人都能听见。 一旁的郑阿姨出来帮腔：“文文呀，虽然你是栖栖的师姐，比她年长一些，也算是半个长辈，教育她是应该的，但是嘛，教育年轻人是要讲求方式方法的……” 原本害怕被撞破“奸情”的张雅文现在的感觉很奇妙，既是松了口气，但是另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她敷衍着点点头，然后看到叶栖栖的脸色简直和波了墨一般的黑沉。 还长辈？真的是会挑叶栖栖的死穴下手，到最后还不得自己来哄。 为了避免再从这些阿姨嘴里听到一些耸人听闻的发言，叶栖栖自觉地退了出来，让自己先冷静冷静。 张雅文紧随其后，时刻注意叶栖栖的心理活动。 走廊人里人不多，叶栖栖实在是没有去洗手间的想法，便在茶水间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褐色的液体在窄小的空间里散发着浓香的热气。 大夏天即使到处都是空调，也没有要喝的欲望。叶栖栖只是抽出一根小木棒搅拌着，眉眼下垂，她穿一件黑白细格子修身衬衫，扎进黑色宽松长裤里，整个人精致又好看。 虽然此刻脸色非常不佳。 张雅文一直都是一个颜控，但是长久的现实生活的历练让她对能找一个长相好看的人谈恋爱早就散失了希望，但是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圆满了。 她拂了拂额前的刘海，靠在一边门框，准备采取自己一直擅长的偷换话题的技巧，避免自己直面尴尬。 清了清嗓子说：“栖栖，你穿衬衫好好看哦。” 一个“哦”就很传神，让整个语言生动了许多，也显示出子十足的谈话诚意。 但是奈何有的人并不领情：“谢谢长辈的夸奖？”还用了一个问句，将讽刺效果拉满。 不过张雅文想心天下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不努力的女朋友。 而她在这一刻立志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不是所有人穿衬衫都像你这么好看的，有气质的。”张雅文把自己活得像一个苦口婆心推销衣服的售货员。 但是这位顾客摆正了自己的作为上帝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张雅文有点气馁：“又不是我说的，也不是我坏了你的好事，你别把气撒在我身上呀。” “……”叶栖栖无语，被气到笑出来。 云销雨霁的一张脸像是被加了一层滤镜，好看的不像话。 张雅文的心不争气地挑乱了一个拍子。 “坏了我的好事？”叶栖栖收敛起笑容质问她。 为色所迷的张雅文十足十的怂：“是坏了我们的好事。”对某些词汇进行了重读。 接着后知后觉地羞红着一张老脸垂下来。 也许是这个样子的张雅文格外可爱，叶栖栖原本就并不牢固的生气消散无形，她突然很想捏捏张雅文的脸，或者是抱抱她。 -- 第77页 正要伸出手的时候，宋阿姨刚好过来准备泡枸杞，看两个人像木头桩子似的杵这里，热心肠便又控制不住起来。 “怎么就不听我们的话呢，栖栖还小，都没有我儿子大，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犯点错有点脾气很正常……” “……” 叶栖栖整个人都冒着一股寒气，铁青着一张脸，挂着有事烧纸四个大字，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人。 就连张雅文都对这番话很有微词，孩子？你见过什么都懂的孩子吗？？？？ 回到办公室后，叶栖栖往自己的耳朵里塞了两个耳机，开始一心一意搞校对，密密麻麻的繁体字让自己清心寡欲。 刚交校完几页，一个女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来一批书，雅文喊你过去把书搬进去储藏室。” 该说的话已经说到了，叶栖栖点头并说了感谢，但对方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事吗？” 女同事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我好意提醒一下，我看雅文的脸色，估计搬书只是一个借口，可能是像教育教育你，树立自己的权威感，你毕竟是新人，还是要多懂得点人情世故。” 叶栖栖：“……”还真是一群乐于助人的好同事们。 储藏室门口码着分门别类的一堆书，送书过来的人只能帮到这一步，后面的分类入库就需要专门负责的员工，一般就是张雅文。 储藏室的灯开着一半，只有靠近门口的部分是亮着的，因为没有窗户，越往里面越暗。 叶栖栖弯腰抱了五本书走进去，张雅文听到声音，指着一边空着的书架说：“放这上面吧。” 铁皮书架碰到的时候会发出哐当一声响。 张雅文刚收拾好一块地方，走到叶栖栖身边想要帮忙的时候，被对方给避开了。 落空的她蹭了蹭鼻尖，感受到小姑娘的坏脾气。 不过她闹别扭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十几分钟之后，过道上的书都搬了进来。张雅文做好新书的编码，一个个贴上去。 叶栖栖斜靠在一边的书架上，处于光线的边沿，低矮的天花板上的灯光照下来，另一侧的身体隐于昏暗之中。 贴条码是一件细活，张雅文眼睛盯着，漫不经心地问：“你的活干完了，怎么还不回去？” 叶栖栖：“不是说要‘教育’我吗？我等着。” “啊？”张雅文有点不理解。 “作为我的长辈，我的领导，被你说几句，我都理解，这都是为了我好。”叶栖栖这些话在外人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语气凉飕飕的。 然后她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翻看起来。一点没有认真接受训导的模样。 张雅文瞥了对方一样，还真是爱记仇，把手里的工作做完后，她将手里的包装纸丢到门口的垃圾桶里，然后顺手将储藏室的门关了起来。 其他办公室的所有细碎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整个储藏室沉闷又安静。 张雅文走到叶栖栖面前，抬头直直看着她：“还知道我比你大啊？” 叶栖栖散漫地挑眉：“所以呢？” “所以……姐姐喜欢听话的妹妹。”张雅文笑着歪头打量她，像一只明艳的小狐狸。 “不听话呢？”叶栖栖“啪”合上书。 张雅文抽掉叶栖栖手里的书，按住对方的肩膀，踮脚，仰头，找到对方的唇紧紧贴了上去。 被亲的人一个恍惚，失去了主动权，身体一侧，背部撞到铁皮书架上，发出轰隆一声，两个人的身影完全隐没在昏暗之中。 尘埃浮动继而又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栖栖不听话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哟~~ 第48章 膝盖 两个人初次体会到相互碰触的美妙，一举一动都带着点不依不饶的意味。 储藏室昏暗的半个小时后过得很快，最后清醒过来的时候，张雅文软着身子被抵在货架最深处的墙壁上，头往后仰，双眼迷离，长裙的衣摆发皱。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推开压着自己的人，花了很久平复心情，踩着飘忽的步子往外走。 走进洗手间，打开一个隔间，将自己关在了里面。洗手间里常有人来打扫，干净整洁，还点了熏香。 张雅文放松身子靠在了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叶栖栖已经回来了，和往常一模一样，冷这一张脸，认认真真盯着电脑上需要校对的文字。 她坐下，轻轻抿唇，叶栖栖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不是流汗，应该是洗脸的时候打湿的。 张雅文看着面前的一堆单子，迟迟没有回过神，她抬头，面前的叶栖栖看起来很认真，但是她知道，对方校对这一面已经差不多半小时了。 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似乎都做不到清心寡欲。 快要下班的时候，财务发来信息催张雅文把这个月的报销单拿过去审核盖章，她急急忙忙地到处搜罗，从抽屉和包里找出一堆纸质发票。 周围的同事也将自己的发票拿过来，让雅文一个人都给报了。 如雪花一般的纸片纷纷扬扬递过来，她一一核查，逐一做表登记，以免后面弄不清楚。 她在清算的时候，总是也找不到宋阿姨的票据，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但是刚才明明给了自己的，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最后放弃挣扎直接问了出来。 -- 第78页 宋阿姨放下手里的养生茶，急忙忙走过来，就在键盘旁边的收据里翻出自己的一张，然后在张雅文面前扬了扬：“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呀。” 待人走后，糊里糊涂的张雅文狠狠瞪了一眼旁观的叶栖栖，眼神里满是控诉。 一下午都没有看进一个字的叶栖栖表示自己其实也很无辜。 叶栖栖赶在财务下班之前去了那栋楼去报销，当时人比较多，张雅文本身就不算是细致的人，一大堆票据堆到桌面上，一两张纸飘下来，她着急去捡，一不小心磕到了一边的茶几上。 砰嗵一声，旁边的人听着都觉得疼，张雅文痛的吸了口凉气，拧着眉打量自己的膝盖，立马就青了一片。 办好一切回办公室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准备下班了，迎面走来几个人要早点回家接孩子放学的女同事，无一不对她的别扭的行走姿势表示关切，而她也都一一微笑回应。 一瘸一拐上了楼，进了办公室，几个正在收拾包的同事立马叫了起来：“文文，你这是怎么了，了解的知道你是报销了，不了解的还以为你去炸碉堡了。” “……”张雅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过了，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正好和叶栖栖的眼神对上。 叶栖栖蹙着眉问：“怎么了？” “撞茶几上了。”张雅文坐下来老实回答。 “你今年几岁了？成年了吗？”叶栖栖一脸的不高兴。 被侮辱了的张雅文瞪她：“如果是这样，那你刚才对我做的事情，算是犯法吧。” 叶栖栖：“……” 张雅文冷哼，虽然她膝盖受伤了，但是嘴可没有。 同事们一一下班，走之前都送上了没有任何帮助的慰问。 叶栖栖刚才出了门，办公室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将自己的膝盖抬起来，已经肿了起来，刚才青色的一片，现在已经泛出紫色，中间一块还是深色的。 越看越可怕。她试着用手去揉搓一下，但是刚碰到，就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她深呼吸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手腕就被刚进门的叶栖栖给抓住了，她抬头看着来人。 叶栖栖在她腿边蹲下来：“别乱动它，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然后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受伤的位置。 张雅文愣了一下，对方的手很冰，松开她的手腕后，便单膝蹲下来，握住她受伤的那条腿，退去细带凉鞋，将她的小腿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受伤的面积不算小，在叶栖栖看来有点触目惊心，很心疼，但是嘴上依然没有放过张雅文：“按照这个撞击力度，茶几没有碎吗？” 冷嘲热讽。特别还是自己受伤的时候，张雅文俯视着叶栖栖，用自己受伤的那只脚去踹她。 但是被对方抓得死死的，所以导致最后的效果只是在对方的大腿上划拉了几下，战斗力几乎为零。 叶栖栖拿出一袋白色塑料袋包好的冰块敷在张雅文的膝盖上，刚贴上去的时候有点冰，慢慢适应之后，红肿处的灼热感逐渐下降，传来一丝丝熨帖的舒适感。 舒服了的张雅文老实下来，歪在椅子上看着认真给自己冰敷的人：“你从哪里弄来的冰袋呀？我之前怎么都没有见过。” “你见过什么？”叶栖栖的声音不冷不热。 张雅文准备再一次动脚，早有防备的叶栖栖手指从膝盖滑到小腿上，冰冰凉的手指在肌肤上带过一条水痕，一时间，张雅文的身体像是被过了电一般，瞬间就老实了不少。 格外老实的她像一只陷在窝里的鹌鹑，身体一动不动，只有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膝盖上的红肿眼见着消下去很多，痛感也随之消散大半，刚消停了一会的张雅文又开始闹腾，她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开始玩，刷了会朋友圈，觉得没有意思，按灭手机，将屏幕当作镜子来用。 黑色屏幕里的自己，长发，大眼睛，鼻梁挺，不能算是倾国倾城，但是也算是秀色可人吧。她瞥头看蹲在自己身下的叶栖栖，对方的五官比自己更加精致，个子也比自己高，一双退又细又长。 叶栖栖原本就是很受欢迎的女孩子，那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是不是因为自己还算比较好看呢？ 她得确认一下。 张雅文轻轻咳嗽了几声，说：“我觉得我最近买的面膜还挺好用的，皮肤状态变好了，感觉比以前好看了一些。” 从今天起，她要给叶栖栖洗脑，让“张雅文是一个大美女”这个概念深深植入到她的脑海里去。 叶栖栖的专注力都在张雅文的膝盖上，头都没有抬起来：“你还记得高中物理的第一课吗？” “？？？？”和高中物理有半毛钱关系嘛？ 叶栖栖掀起耷拉的眼皮看她：“第一课告诉我们，个人的感觉……是靠不住的。” “……” 怎么办，张雅文觉得自己脑核现在有点疼。 久久不能平静的遭受了相貌质疑的张雅文还是没有办法跨过这道坎，她手脚并用，想要坐起来和叶栖栖辩论三百回合。 连衣裙的裙摆因为她的动作而逐渐上卷，蹲在她脚下的叶栖栖的眼神晦暗不明，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隔着裙摆按住她的大腿。 “不要动。” 字数越少，恐吓力度越大。 -- 第79页 虽然叶栖栖的声音还比较轻柔，但是张雅文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压抑，她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到自己越卷越上的裙摆以及白花花的大腿，脸颊的一团火直接烧到耳朵根。 而且叶栖栖还是仰视的角度，这视觉效果……张雅文连忙压住自己的裙摆，坐直身体。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张雅文别过脑袋去看一边的绿植，咬着下唇想，其实被看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都是女孩子，以前大学本科的时候去公共浴室洗澡，时间久了，女生之间还互相调侃对方的身材呢。那时候什么世面没见过。 怎么到了现在，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让两个人草木皆兵呀。 一定是对方的问题。张雅文想，是她先多想的，然后回想起刚才储藏室的事情，张雅文横了叶栖栖一眼，声音闷闷的：“小流氓。” 很真诚的评价。 被骂流氓的人倒也不反驳，只是将冰袋翻了个面，脸不红心不跳地“嗯”了一声。 嗯？？？ 你还有脸嗯？？ 张雅文刚要再骂回去，办公室的门突然有人从外面打开了，是今天喊叶栖栖出去的年轻女同事周珈。 三个人，六只眼睛。 空气凝固了几十秒。 张雅文眨了眨眼睛，大脑子飞速运转，该如何解释，反观旁边的叶栖栖则一脸的无动于衷。 还真是一个猪队友。 周珈将钥匙放进包里：“我出门的门禁卡忘记拿了。”说着便往自己的工位走，中间看了一眼她们两奇怪的姿势，“栖栖是在雅文冰敷吗？” 叶栖栖冷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周珈感慨：“你们姐妹的关系可真好，我怎么没有遇到这么好的妹妹呢？” 张雅文：“……”然后假笑着敷衍了过去。 待人走后，办公室重回寂静。 叶栖栖继续按着冰袋，另一只手揉了揉张雅文的脚踝，冷着嗓音问：“姐妹？” 张雅文双眼灼灼有光，问：“快，喊声姐姐来听听。” 原本放在脚踝处健康绿色无公害的手一步一步往上爬，皮肤的质感越来越细嫩光滑，五根手指微微用力，张雅文睫毛像风中的枝桠，轻轻晃动。 “你见过这样的姐妹？”叶栖栖问。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的妹妹小说和梦里有！ 第49章 涂药 这几天的天气很不错，特别是傍晚的天空，淡蓝色干干净净的天上卷着几大朵的云，低的可以挂在房子上，西边天上的云层被镀上一层金色，美得像油画。 张雅文把自己的大包小包堆到叶栖栖的怀里，然后拿着手机，点开照相机，聚焦，拍摄，“咔擦”一声，过了几秒钟，她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照片，然后看了眼天空，炸毛地戳了戳手机。 “要你有什么用！” 然后她回头，就看到了叶栖栖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张雅文自己跟自己生气似地将堆在叶栖栖身上的东西夺回来，然后还理不直气也壮地回视了她一眼。 叶栖栖害怕张雅文伤到自己还没有好的膝盖，手臂一直停留在张雅文的腰上。 不过好的天气也会让人心情好一些。张雅文的小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前几天太热了，我还希望可以凉快一点，没想到这几天就凉快了，还真是天随人愿。”夕阳的光打在张雅文的侧脸上，眉眼弯弯，清凉的眸子里像是闪着的一道光。 街道两边的绿植茂盛，蝉鸣声不绝，叶栖栖瞥了她一眼：“现在的天气是台风天的预兆，过几天台风应该就要来了，据说风力很大，我们需要囤积一些食物和水。”叶栖栖的声音无悲无喜。 张雅文所有美好的粉红色泡泡被一个一个碾碎，突然就被人从诗词歌赋美好人生中拉到了诡异的现实空间。 前面的商场在面对街道的空地上开出了一个小集市，各色小吃和各种小物件，粉红粉蓝的小摊上挂着一串串透明的玻璃灯，亮起来的时候有种繁华的烟火气。 成群结队的小姑娘和情侣穿梭其中。 张雅文牵着叶栖栖的手在集市里多走了几步，碍于张雅文的腿，叶栖栖没敢让她多逛，最后出来的时候，两个手里各多了一杯饮料。 两杯鲜榨的水果汁，叶栖栖手里握着橙汁，塑料盒上融化的水汽沾到她白皙的手指上。张雅文拿着粗吸管在杯子里搅拌，碎冰块和大块的柚子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她低头吸了一口，酸甜冰凉，刺激得双肩耸高，脸皱成一块抹布。 “爽！” 爽完一把的她准备去爽另外一把，瞄准了叶栖栖手里的橙汁。两杯果汁都是张雅文喜欢的口味，当时站在小摊前面纠结了好一会，最终叶栖栖拍板两杯都买了，当然也是她付的钱。 张雅文低着脑袋凑近了橙汁，然后毫不客气地咬住吸管，吸走了一大口。 橙汁更甜一点，少了些涩味：“好好喝。” 像一个容易满足的小孩子。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叶栖栖垂眼看着透明吸管上淡淡的口红痕迹，依稀可以看见唇瓣的形状。晚风一阵一阵刮过，张雅文长发的发尾拂过叶栖栖的肩膀，她闻到一股清淡的橘香。 路边散步的老人和塞着耳机跑步的年轻人渐多，张雅文的果汁下去了大半，而叶栖栖的却没有空，她咬着吸管，用胳膊肘推了推她：“是对我给你选择的口味有所怀疑吗？” -- 第80页 下巴微微扬起。明明没有任何威严，甚至一点也谈不上严肃，但是张雅文总是乐此不疲地强装恶霸。 叶栖栖笑起来，眉眼细长，拉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没有，很好。”然后低头含住了吸管。 耀武扬威的小狐狸的确很让人喜欢。 张雅文刚为自己的建议得到群众的认可而心满意足，然后就看到了吸管上的口红印，以及叶栖栖重叠上去的唇。 “……” 简简单单的画面她却脑补了不该有的某种颜色的废料。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就算是两个姑娘喝同一杯饮料又怎么样，不是很正常嘛。对的，一定是自己乱想了，最近天气还是燥热了些。 张雅文捏着领口给自己扇了扇风。 不过，不过，她和叶栖栖也不能算是直女了吧！闺蜜喝一杯那是没有关系，毕竟坦坦荡荡。但是刚才……叶栖栖喝的样子的确有点奇怪。 她居然笑了，她居然还有脸笑。一杯橙汁就能让这个冰山笑？ 明显不会。 所以，张雅文理直气壮地掐了叶栖栖一下：“小流氓。” 叶栖栖：“……”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呀。 入夜，天气更凉。风力渐大，卷着窗外的树敲打在玻璃窗上。张雅文将南北的窗户都打开，穿堂风吹在人的身上非常舒服。 从浴室出来后，叶栖栖从包里拿出一盒药，拆开包装，里面掉出一管药膏，她光着脚走到卧室的地毯上，张雅文半湿着头发在玩拼图。 下巴搁在屈起来的右腿上，黑发垂落下来，受伤的左腿直直地摆在一边。 叶栖栖走过去，在她旁边的坐下来，握住她的左脚脚踝，盯着伤口仔细看了一会。 红肿消去了大半，但是淤青还在。张雅文洗漱过后，总是胡乱用浴巾擦一遍，大腿上还残落着水迹，伤口处她自己不敢碰，叶栖栖托起关节，低头，吹了吹上面的水珠。 张雅文正拿着一小块拼图的手抖了一下，笑出声来：“痒。”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伤到自己。”叶栖栖还是对张雅文自己撞自己表示不能理解。 张雅文最近的性子越来越嚣张，被人惯的。她丢开拼图，推了一下叶栖栖的肩膀，挑眉：“不用你管。” 然后抽出自己的腿。 大概只有确认对方一定不会不管自己的人才会如此跋扈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叶栖栖看着张雅文大开大合的动作就有点头疼，尽量让自己的语言和行为都柔和一点，以免惹到这位祖宗：“好，我不管，我们先涂药，好不好？” 最后的问句带着明显的讨好，就好像幼儿园里伺候哄小朋友睡觉的老师。 张雅文喜欢被人顺着毛捋，自以为很大方地将自己大腿又伸了过去。叶栖栖从下托住她的关节，对着伤口挤出些透明色的凝胶。 冰冰凉凉的触觉，刚涂上去的时候有些刺激，张雅文本能地将腿往后缩了一点，但是却被叶栖栖握得死死的，动不了分毫。 “稍微忍一会，等会就适应了。” 张雅文拽过一边的抱枕躺下来，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浅蓝色系扣衬衫，近似于真丝面料，光滑舒适，露出一双白嫩的大腿。 叶栖栖盘腿坐着，将张雅文受伤的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细细地涂抹伤口，害怕稍微哪里下手重了，大小姐又该不高兴。 张雅文的腰又细又窄，是身体上的洼地，本就不长的衬衫下摆慢慢堆积到腰部，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拿起一旁的手机刷着最近的新闻。 叶栖栖看着这个衣服觉得有些眼熟：“这个衣服？” “是你的，我的睡衣都洗了，没得穿，就随手从你那拿了一件。”说着，张雅文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的不合适，目光从手机上转移到叶栖栖的脸上，“你会介意吗？” 都已经穿上了再来问我是不是介意？叶栖栖故意逗她：“如果介意呢？” 张雅文有时候的确会做一些不过脑子的事情，然后事后才发现起其中的不对劲，那么现在意识到算是早还是晚呢？张雅文有点不确定。 她小心翼翼开口：“那就……赔你一件？”这个答案应该算是最合情合理，最能体现自己诚意的吧。 双手撑地，将自己上半身抬高一些，张雅文认真观察叶栖栖的神色，自己的回答算是过关了吗？ 过了一会，叶栖栖冷着脸说：“这是定做的。” 定做？？？？一件件普普通通的衬衫还需要定做？ 不过张雅文并没有被打倒：“你要相信某宝的实力，只要你能想到，它就能做到，没什么是买不到。” 话刚说完，她的腿上就传来轻微的痛感，抬眸就看到叶栖栖黑沉沉的一张脸。 “不就一件衣服吗？至于还要报仇吗？” 叶栖栖无奈，她觉得自己有点失败，明明已经让张雅文接受自己了，可又为什么总是可以在一些生活小事上把自己气到。 这几天张雅文的行为都可以证实她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在某些思维模式上好像还没有跟上自己的节奏。 还真是让人头疼。 她将张雅文的腿给放下，将药膏的盖子拧上，放到一边的柜子上：“好了。” 腿上的伤口好了，但是两个人心灵上的伤口还在。张雅文觉得此刻的叶栖栖并不高兴。 -- 第81页 并且和自己有关。 不能刚开始热恋就冷战吧。张雅文觉得自己作为叶栖栖的师姐需要高风亮节一点，主动一点，然后她坐起身子，说：“要不，我现在脱下来给你。” 叶栖栖刚站起来身子，靠在一边的柜子上，俯视着张雅文：“脱吧。我等着。” “……”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张雅文想，她不应该看到自己如此有诚意，会自责地说，不用了，送给你了，类似于这样的话嘛！ 像是正在播放视频的电脑因为断网而卡住的画面一样，张雅文定格在那样，表情有些扭曲，刚洗完澡谁没事给自己穿一堆衣服，脱了就啥也不剩了。 她面无表情地傻笑几声：“我……去洗手间给你换。” 说着就要站起来，还没走几步，就被叶栖栖捞进了怀里：“衣服送给你了。” 这么好，张雅文在叶栖栖怀里找了舒服的姿势，将身体的重量都移到对方身上，两只手挂住她的脖子，怒目：“怎么不早说！” 叶栖栖被气笑了，还有这种不饶人的，别过头：“那……不送了。” “……”张雅文生气，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自己给自己喂狗粮，我是饱了…… 第50章 回避 张雅文的膝盖第二天就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叶栖栖依然很不放心。 十几分钟的路程，叶栖栖硬是叫了一辆车，而且早高峰，滴滴地图上红黄一片，还有一个路口一个的长红灯。张雅文眼睁睁看着路边买菜的阿姨纷纷超过她们。 叶栖栖倒是很气定神闲，她估算了时间，所以早上早出门了一会。 看着前面不断跳动的车价，张雅文觉得有点肉疼，虽然并不由她来出钱。 出租车最后挪到出版社的时候，叶栖栖先扶着张雅文上了楼。 张雅文皱着眉轻拍了拍自己腰上的手：“你这会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不具备生活自理能力的残废。” 一路上不停有人投来注目的神情，或关心或打量。 她觉得自己像是野生动物园里的猴子，围观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香蕉，试图投喂她。 明明她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稍有姿色的小姑娘而已。 到了办公室，同事们以为她还没有好，当时叶栖栖正好放下包下去买早餐了，可是把张雅文急的，恨不得当场表演个后空翻让大家见识见识她敏捷的身姿。 其实她现在正常行走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叶栖栖大题小作。 张雅文打开电脑准备开启活力一天的时候，叶栖栖拿着一袋早餐进来，然后在她的桌上放了两个鸡蛋和牛奶。 她拿起来牛奶，插进吸管，喝了几口，鲜奶味道有点浓，早上坐车的时候开开停停让她有点反胃，喝了几口，就恹恹地推开了，一只手托着下巴，开始核对稿子。 鸡蛋只吃了一个，另一个就放在旁边。 叶栖栖忙走过来问：“不舒服吗？” 刚刚打了一个哈欠的张雅文摇头：“舒服，就是牛奶味道太冲了，不想喝。” 叶栖栖端起她面前的牛奶，就这吸管吸了几口：“正常啊，听话，再喝点。” 早上第一件事情就是例行洗杯子的周珈和宋阿姨从门口进来，正好撞到这一幕，两个人不由得感慨，现在的女孩子的关系可真是要好，栖栖竟然不嫌弃雅文喝过的牛奶。 “姐妹之间就该这样嘛。我们家那个小子，吃的东西我和他爸爸稍微碰一点，他都不会再吃，更别说其他的朋友亲戚了。” 周珈点头：“对呀。我们现在的女孩子共用一个杯子，想都不敢想。” 毫无知觉的张雅文和叶栖栖还在辩论牛奶的鲜度问题，最后，一半进了张雅文的肚子，一半进了叶栖栖的肚子。 叶栖栖突然之间明确感受到张雅文挑食这个问题，虽然她自己也有一堆忌口，但是至少她不会不吃菠菜。 她眼睁睁看着张雅文将今天菜盘里的菠菜全都拨到自己的盘子里，以至于她面前的菠菜堆成了一座小山。 手指落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叶栖栖身体往椅子背上靠过去，打量着张雅文：“自己吃掉。” 对面的人装鹌鹑：“涩嘴，像吃草一样。” 虽然做了一件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时候去，但是她说起来的时候依然有理有据。 叶栖栖刚想说点什么，宋阿姨和周珈举端这盘子坐了过来。 两个人的午餐约会变成了四人的相对无言。 如果可以一直不说话倒也挺好，但是总有人不会轻易放过她们两。宋阿姨刚吃几口，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碰了碰张雅文的胳膊。 “文文，有对象了伐？我如果是你妈得操心死了，我和你说我邻居家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准备今年年底办事了，嫁得不要太好哦……” 张雅文知道如果开了这个话题后面就永无止境，立马应承下来：“在找了。” “真的？”周珈作为和张雅文同岁同未婚的女孩子突然有点惊讶。 张雅文拿起面前的小瓶矿泉水，悄悄瞥了一眼叶栖栖的脸色，对方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的样子，她是希望自己承认，还是否认呢？ 她有点不确定，脑子里想着心事，又被周珈这么一问，莫名地慌张起来，瓶盖怎么也拧不开。 -- 第82页 找了纸巾准备包住瓶盖好用力，突然就被对面的人给夺了过去。 叶栖栖沉默着给她将瓶盖拧了，然后递回来。 张雅文眼观鼻鼻观心，眨了眨眼睛，接过了矿泉水，喝了一口，说：“真的。” 模棱两可的话也算是社交上可以过得去了。 宋阿姨见张雅文没有倾诉的欲望，立马转站到另一个人身上，她笑眯眯地盯着叶栖栖：“栖栖，你准备找一个什么样的？” 叶栖栖夹了几根菠菜到嘴里，咀嚼了几口咽下去，然后不经意间扫过低头吃饭的张雅文，说：“身材好的，长得好看的。” 宋阿姨和周珈：“……” 张雅文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几声，叶栖栖将水递过去：“没人和你抢饭。” 宋阿姨作为过来人倒是挺能理解，不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你们小姑娘注重外表也是正常，但是我们找对象主要还是为了以后过日子，长得好看的人一般都比较花心，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的，你都不一定是他唯一的女朋友，在他朋友面前估计都不一定敢承认你。” 叶栖栖露出浅浅的笑，非常赞同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我喜欢的人太好看，好像真的不太愿意承认我。” 声音懒洋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绕着张雅文。 “栖栖，我有个侄子，在五百强工作，还是高管……”宋阿姨话音未落，就被叶栖栖给打断了。 “我已经有对象了。” “有了？” “对，有了，是对方和我告白的。”非常斩钉截铁。 张雅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就是长得好看但是有点渣的那个？”宋阿姨送上自己真挚的眼神。 叶栖栖点头：“对，好看但有点渣的那个。” 张雅文捏住瓶身的手紧了紧。 好看，她是不介意接受的，但是渣是几个意思。 午餐结束，四个人往回走，电梯前挤满了刚吃完饭的人，食堂楼层不算高，张雅文和叶栖栖准备走楼梯。 楼道里没有人，踩在水泥地上会发出空旷的回响声。 门很重，张雅文用力拉开，等叶栖栖进来的时候，直接将人怼到了墙壁上。 没有防备的叶栖栖有点意外，但是立马反应过来，第一反应是护主张雅文以免她伤到自己。 张雅文扭着身子甩开了叶栖栖的手臂，按住叶栖栖的两只胳膊，将她束缚住。 狠狠瞪她一眼：“谁是你好看又渣的对象？” 叶栖栖放弃抵抗，噙着散漫的笑：“你不好看？” 很在意自己颜值的张雅文愣了一下：“我强调的是后面一个字‘渣’，不要在我的眼皮子地下混淆视听。” 叶栖栖将自己原本要环住张雅文腰的手松下来，垂下脸来，有点落寞：“那你是渣还是不渣？” 张雅文被气到了，逼近叶栖栖，一只手戳了戳她的胸膛：“你没有心的吗？” 放完狠话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却被对方按住了。 叶栖栖的声音压低：“你自己摸一摸就知道了。”说着，还按着张雅文的手动了几下。 “……”张雅文耳根烧了起来，所有的嚣张和声势都因为这一句话而土崩瓦解。 “你才是渣。”张雅文转过头，声音含羞带怯。 叶栖栖放过她的手，转而搂过红成番茄的人，放到自己身上，脸埋进她的肩膀：“我要是渣，我会和别人说我有对象了吗？比起某人而言，我是不是要有承担一点。” 她的声音浅浅的，带着点无奈。张雅文了然，原来叶栖栖是不喜欢自己刚才的回避。 一颗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原本害怕叶栖栖会因为和自己在一起而感到不安，但是现在却比自己更加勇敢。 她刚想要为自己解释一番，叶栖栖又接着开口：“明明是你偷亲我，强吻我，还向我表白，为什么现在这样对我？” 叶栖栖站直身体，两个稍微拉开一点点距离：“你……不准备对我负责？” “……”张雅文突然想把她打包丢进一边的回收站。 偷亲？强吻？叶栖栖一直以来都这么定义自己的行为嘛！！！ 作者有话要说： 台风要来了，水和干粮备好！ 第51章 邮件 这几天天气一直不错，但是天气预报显示过几天会有大暴雨的可能性，叶栖栖当时住过来的时候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大多行李还在学校宿舍。 周末，张雅文觉得有必要和叶栖栖回学校一趟，多带点东西过来，不用几件衬衫来回换。但是她却不敢直接开口。 叶栖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主动邀约她？会不会显得自己过于主动了？ 这样直接不好，还是要挑选一个合适的机会才可以。 上午天气很好，空气里没有一丝风，阳光焦灼，蝉鸣声不绝。张雅文将门窗关好，开了空调。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她靠坐在沙发边沿上读小说。 黑长发随意盘起来，几缕碎发落在脖颈处，白色娃娃领居家服罩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露出两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白嫩的脚。 她在看一本带点惊悚悬疑的小说，读到阴森恐怖的部分时，整个人会不自觉缩成一团，即使是大白天，也有点瘆人，但是有的人就是这样，越害怕就越想看，非得给好日子找点刺激。 -- 第83页 小说里主人公正面对一具棺材，伸出手要去开的时候，张雅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攥着书本的手止不住的发紧，咬下唇，等待着后续…… 然后，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张雅文的心跳漏了一拍，整个人咯噔一下，身体随着大口呼吸而上下起伏。 叶栖栖的注意力从笔记本上上移开，往张雅文这边看过来，手机震个不停，叶栖栖看张雅文没有接的行动，自己走过去，看到屏幕上显示“妈妈”，举着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要不要接？”叶栖栖问。 张雅文缓过神来，拿过手机接通。 “下个月几号回家？”张雅文的亲妈王兰女士开门见山地问。 张雅文突然才想起来，每年八月份出版社会有半个月的假期，以前出版社是大学附属的，后来独立出来，但是和高校一起放暑假的这个优良传统被保留了。 她的生活因为叶栖栖的加入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了这个假期的存在。 每年的这个假期，很多同事会选择旅游，日子长，而且也不会像五一十一那样人山人海，可是今年呢？还要回去吗？ 张雅文推开叶栖栖，举着电话走到阳台门边的落地玻璃窗边，日光黄灿灿地融化在玻璃上。 王兰在喋喋不休地指导她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雨以及回家的时候该打包点什么东西。 在她十几岁的时候，王兰就和她的爸爸离婚了，后来没过几年，她的爸爸重新再婚，现在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读初中。两个人决定女儿跟着小学老师的妈妈一起生活，王兰也遇到了新的人，组建了家庭。 张雅文不得不承认，离婚让这两个以前长期冷暴力的人获得了全新而美满的人生。 母亲后来没有再要孩子，继父倒也没有强求。 “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你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拎不清的样子。”王兰的埋怨总是换汤不换药，以至于说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杀伤力。 张雅文点头：“听着呢。不过具体是哪天，现在还没有定呢，我总不能自己去主任吧，你说他会给我好脸色？” 所有的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在职场上被上司嫌弃，恨不得能送点好礼给领导，即使平时是一个公正无私批评社会恶习的三好公民。 王兰瞬间蔫了，但是依然要保持作为母亲的威严：“过几天台风，记得多储备一些粮食和水。” 每年好几场的台风对于张雅文来说早就习以为常，所以随口敷衍着，心里不起半点波澜。 好不容易挂掉电话，回头就看到叶栖栖盘腿坐上沙发前的地毯上翻看着自己刚刚落下的小说，她站着，居高临下看过去，似乎正是她刚才看的那个地方。 叶栖栖看张雅文打完电话，合上手里的书，抬头看她，眼尾上扬：“他打开棺材了，里面的那具尸体其实是……”话音未落，就被急忙赶来的叶栖栖堵住了嘴巴。 “你要是敢剧透，我就……。”张雅文坐在叶栖栖的大腿上，低头，发丝垂落下来，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 语言和神情都很嚣张，但是伤害值太低。 远看叶栖栖像是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人质，但是细看一脸的悠闲自在，她任由张雅文挂在自己身上，两只手往后撑住，确保两个人不会跌倒。 嘴唇触碰到细腻的手心的肌肤。叶栖栖细长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有点不怀好意。 张雅文叶感受到了掌心的湿热的温度，垂着的眼睛黯了黯，一般这样的神情对峙，都是谁脸皮厚谁取胜，很明显，张雅文属于脸皮薄的那个人。 她依然嚣张，但是手却先撤了下来，离开叶栖栖的大腿，跪坐到地毯上，支起身子，说：“剧透很不文明的。” 张雅文指责人的词汇量基本停留在九年义务教育刚刚完成的阶段，很明显对叶栖栖无法造成一丁点的损伤。 被指控的人不怒反喜，整个散漫又温柔：“文明？？？那我们两个早上的时候，算文明还是不文明？” “……” 张雅文直挺挺僵在那里，脑海里闪过一些些和文明基本不沾边的画面，眨眨眼睛，脸上挂着悔恨的表情。 为什么给自己找麻烦？？！！！ 叶栖栖差点快要笑出声来，好吧，她也的确没控制住，笑出了声。 被调戏和被挑衅的张雅文冷着一张脸回望她：“再笑就让你流浪街头无家可归。” 叶栖栖非常识相地装老实，敛起笑容，但是这种行为带着天然的不走心的哄骗，就像是应付小孩子似的。 张雅文弯下身体，双手交叉抱胸，审视着她：“我毕竟也是姐姐，俗话说，长姐如母呢，我也不指望你对我像对母亲一样恭敬，好歹有点因为年纪而产生的……距离感，俗话又说，距离产生美。” 反正不是这种每天把自己当孩子耍的状态！ 这个问题让叶栖栖思考了片刻。这张认真思考的模样，让张雅文产生了这个孩子还有救的错觉，心里居然有了些许的成就感。 “长姐如母？”叶栖栖歪头打量她，“我们需要这么重口吗？我有点害怕。”说着还非常适时的抖动了几下。就非常有灵性。 还重口？！ 还害怕？！ 北电中戏才是她的归宿吧！ -- 第84页 中午吃完饭，叶栖栖洗碗。水冲击洗碗池里的洗洁精冒出许多细密的泡泡。张雅文抱着一碗水果在旁边监工，西瓜汁不小心溅到白色的裙子上，张雅文放下手里的碗，凑过去，从水龙头下面接了一点水擦着衣服上的痕迹。 西瓜汁的颜色不同于笔油，所以擦起来比较简单，张雅文看了一眼叶栖栖的黑色衬衫，说：“你放在我这边的衣服太少了，那件蓝色的还被我占了，要不要回学校拿一些过来。” 碗都粗洗过一边，现在主要用水冲掉洗洁精的泡沫，空气里都是刺鼻的清新的气味。叶栖栖停下手里的活，侧过头来，笑容狡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长期留我下来住的意思吗？” 叶栖栖非常聪明，无论多么小心谨慎，如何轻描淡写，似乎都可以直击要害。 但是，张雅文是不会轻易投降的，扯高了嗓子说：“要不网上100块买3件也可以。” 和叶栖栖生活的这段时间，她大概了解到，叶栖栖虽然生活并不铺张浪费，但是却处处要求品质生活，100块三块她应该是无法接受的吧。 但是举起盘子沥干的叶栖栖却低头笑了一下：“可以呀。” 可以？还呀？ 张雅文恨恨地离开，没有注意到叶栖栖有些黯淡的脸色。 百无聊赖的午后，叶栖栖一直对着笔记本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似乎是很忙的样子，后面一台笔记本还不够用，还拿来了张雅文的。 悬疑小说恐怖惊悚在夏日的冷气里逐渐消散，答案揭晓之后就是一些煽情的部分，张雅文裹着小被子蜷缩在沙发上，举着的书歪倒在胸前，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觉的姿势有点不舒服，中间模模糊糊调整了一个，面对沙发，盘起来的黑长发散落下拉。 叶栖栖将完成了一小部分的代码保存好发送给自己的师兄，好不容易找个空当休息一下，拧着肩头揉了揉，转身就看到睡熟的张雅文。 室外的阳光洒在碧绿的树叶上，树枝摇晃，一地金色的碎光。 傍晚天阴沉下来，似乎要下雨的样子，张雅文看了一眼天，急忙忙跑到阳台去收衣服，收好回来的时候经过叶栖栖书桌，看到自己电脑上闪现出一个新邮件的提示。 她记性不好，眼神又差，所以设置了新邮件有声音提示。 亮起来的笔记本没有人操作逐渐暗下去，浴室传来流水的声音，阳台吹过来的风已经没有了白天的燥热。 张雅文脚步停住，手指攥着干燥的衣服，盯着黑色的屏幕发呆。 刚才不小心她好像看到了邮件的标题和前几个字，来自北京，好像还有八月这样的字眼。 要不要看一下？张雅文是一个骨子里很正直的人，相信社会良俗，非常的伟光正，但是此刻好奇心却像是心头蓬勃生长的毒枝，看一下应该问题也不大。 人的一生总有魔怔的时刻，带来的结果好坏各异。 张雅文抱着衣服，按亮屏幕，熟悉地输入密码打开自己的电脑，邮件安然地躺在右下角的提示框里，她舔了天嘴唇，脑子里天人交战。 浴室里的水声渐小。一股无以名状的恐慌压上心头，张雅文心一横，点开了邮件。 “收到。总算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七月你不肯过来，八月可别忘记了，机票和酒店已经帮你订好了，我想你也应该收到信息了，到时候北京见。” 八月，北京。 张雅文现在明白过来，为什么叶栖栖不愿意回学校去拿衣服，原来八月份她就等离开。 手里的衣服散发着阳光和洗衣液的温暖的香味，张雅文的心却如坠冰窟。 如果已经收到消息了，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一下，后面继续甜 第52章 质问 张雅文冷着一张脸将刚收好的衣服砸在床上，胡乱团了几下，烦躁地丢进了衣柜里，原本整齐的衣柜变得杂乱无章，扭曲怪异。 叶栖栖弓着身子走过，按着头顶上的毛巾擦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长过眉眼，白皙的皮肤上挂着几滴水珠，停住脚步：“衣服和你有仇？” 还装无辜。张雅文绷直身体，斜眼看她。这些衣服不过是受到你的牵连，算是它们倒霉。 叶栖栖抿唇走开，脑子里开始思考张雅文的大姨妈是不是该来了，自己得提前准备点什么。 望着叶栖栖逐渐隐没的身形，张雅文愣了一会，眨了眨眼睛。 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应该拥有女朋友的亲吻一个拥抱若干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叶栖栖刚才离开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神情又是几个意思？ 张雅文气呼呼踢了柜子一脚，然后收获了一块红肿，疼得龇牙咧嘴。 恋人之间最可怕的是什么？ 张雅文虽然年近而立，但是在恋爱上属于理论知识充足实践经验约等于无，她看过很多小说，见证过同学由校服到婚纱的爱情长跑，也目睹过闪电婚姻，飞机上认识下了飞机找了一个小教堂结婚。多种多样，形式各异，但是之前她不懂每一对人的结合无论是早是晚都有各自必须走过去的坎。 就她现在的认知，恋人之间最可怕的应该是信任危机。 张雅文冲冲撞撞进入一段感情，时而懵懂时而笃定，但是她清晰地知道她们两个人的感情就好像是沙上建塔，然而原本摇摇欲坠的塔现在遭遇了飓风。 -- 第85页 她仔细听着客厅里的动静，倒水的声音，走路的声音，然后就是频率快速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很显然，叶栖栖又一个猛子扎到她的代码大潮里面去了。 她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内心的挣扎和思想的斗争吗？比如拿着一股玫瑰花撕花瓣，每撕一片心中默问一句，“告诉她”和“不告诉她”。 但是此刻的现状十分明显，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也许是张雅文在卧室里的时间有些长，叶栖栖难得从笔记本的屏幕上抬起脑袋，转过头，朝卧室的方向：“今天水压不稳，早点去洗，不然后面水会凉。”张雅文租的老房虽然翻新过，但是设备偶尔还是出问题，又是顶楼，会存在水压不稳的情况。 不一会，卧室和过道传来几声噗通的声音，是身体和家具碰撞的声音，还有几声轻微的哎呦声。叶栖栖大概可以想象张雅文横冲直撞磕磕碰碰的样子。 就像误闯进别人家筑窝的燕子，迷迷糊糊的。 两个人在情感拉锯的时候，一方会特别不想在对方面前出丑，虽然这一场冷战由张雅文单方面宣布开战以及单个人参加，但是她还是不想在这个有可能欺骗自己情感的人面前丢人。 但俗话说越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越不想丢人，就越容易丢人。 张雅文冲进浴室，靠门板上将门反锁，脑海里回荡着“好吧我又丢人”的呐喊，拧开水龙头，热气蔓延，她脱掉衣服，站到花洒之下，烦躁地揉了揉长发。 果然洗到后面水就不太热了，张雅文速战速决裹了浴巾走出浴室，插上插头，拿起吹风机随意吹了几下。 湿发纠结，热风呼啸。 张雅文觉得自己遭遇了感情生涯的重要时刻，这样的时刻独自面对显得有些难以为继，或许她应该找一个朋友倾诉咨询一下，虽然曾经她也是别人的情感导师。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也真敢讲，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就能做到张嘴就来，也是一种天赋，以至于她觉得大多写爱情小说的人可能自己并没有谈过多少恋爱。 思来想去，她讲目标锁定在许声声身上。 半干的头发随意散乱着，张雅文赤着脚爬上了自己卧室里的大床，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点开许声声的头像。 “声声，如果你男朋友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怎么办？”没有任何开场白，张雅文的话题切入非常直接干燥。 很快信息跳进来。 “你问我？？你怎么不问羽晨她们？” “因为全世界你最可爱最美丽，也最闲。”能做到秒回她的人估计也就许声声了。 然后张雅文收到了几个摇头晃脑挥舞着大脑的表情包，各个面目狰狞，画面凶残。 “快说啦~~~【软萌少女.jpg】” “是哪种隐瞒？是隐瞒你她异国公主的身份，还是背着你和其她人乱搞在一起？如果是前者请叫上我一起跪舔，如果是后者，建议你们私下协商解决。” 张雅文嘴角抽搐，已经开始后悔找许声声倾诉了，但是也的确是没有更闲的人了。 “叶栖栖八月份要去北京。可是她居然没有和我说。”张雅文终于将刚才一直郁结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感觉轻松一些。 “啊……真是好严重的事情呀……” 啊？她还呀？ 这是对待闺蜜该有的正确态度吗？张雅文埋头劈里啪啦打起字来。 “居然都不和我说，我自己看她邮件才看到的。” “咦……文文你变了，以前的你从来不会这样翻别人邮件，恋爱让你道德沦丧。” 张雅文觉得自己不是找安慰而是添堵的，脸一横，将手机丢在了一边。 许声声的信息还在不停的进来，手机屏幕跳个不停。 “那她去北京做什么？” “和别人的女人开房？” “你要尾随吗？” 张雅文翻身趴在床上，将手机拿过来，她发现找到这个朋友还真是捡到鬼了。 “她去北京工作。”张雅文将散乱的头发挽到耳后。 “所以，你是在责怪一个上进的好青年？” 手机一扔，张雅文发觉这个天聊不下去了。下巴搁在脑袋上，登着眼前的头发丝发呆。 客厅里敲击键盘的声音还在继续，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与别人的通话声，张雅文可以感受到叶栖栖的忙碌，但是身体里的怒气就好像是海边的潮水随着风向时而上升时而后退。 许声声的话没有错，但是她还是纠结于那一点点的不信任，或者更多一点的无安全感。 叶栖栖进来休息的时候是在晚上十点钟半左右，不算是晚，张雅文趴在床上看书，一晚上也就翻了几页而已，双腿翘起，真丝睡衣服贴在曲线毕露的身形上。 她听到了叶栖栖的脚步声，但是没有回头。叶栖栖手捏住酸胀的脖颈扭动了几下，发出骨节碰撞的咔咔的声音。 “不要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说着，伸出一只手顺着身体的弧线滑倒了张雅文的腰部。 然后卧室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叶栖栖伸上去的手被张雅文打了回来。 被打了回来？叶栖栖怔住：“今天还不是生理期，没有关系。” “……”为什么要在大晚上说有颜色的话。 张雅文扭过头，轻蔑地打量了她一眼：“次卧和沙发，你看你相中哪一个了。” -- 第86页 ？？？ 累了一天的叶栖栖现在只想抱着张雅文好好睡一觉，她躺在床尾，闭上发涩的眼睛，揉了揉太阳穴，问：“是我今天冷落你了？” 叶栖栖脸上的疲倦无可掩饰，她斜侧着脑袋，额前的头发过长，在发青的眼底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 这么做倒显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张雅文调转身子，凑到叶栖栖身边，轻声说：“栖栖，你知道两个人谈恋爱什么最重要吗？” 叶栖栖其实已经有点迷糊了，经过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她有点昏沉，含糊着回答：“钱？” 钱？？？！！！！ 张雅文呆了一下，她就不应该平时带着叶栖栖看那些有的没的相亲节目，孩子脑子都快被看坏了。 “不是，有没有点其他的？” “包？还是鞋子？” 张雅文说：“是信任！”正确答案总是如此的枯燥。 叶栖栖闭着眼睛将说着话的张雅文拽进自己的怀里，顺便还蹭了蹭对方的脸，乖巧点头：“嗯，是信任。” 行为流畅，语气敷衍。 干净清新的木质香气拥抱住自己，张雅文差点迷失在美色中，经过这些天的亲密相处，叶栖栖对张雅文的身体非常熟悉，几乎出自本能的就动起手里。 张雅文咬牙将那只作乱的手拉开，在拥挤的怀抱里艰难呼吸：“你八月要去北京？”身上的人根本没有听见似的，将头深深埋进她的怀里。 她又重复了一边，叶栖栖抬起头来，思考了片刻。 揉了揉太阳穴：“不去。”说完继续发挥刻苦钻研的精神，还专门挑一个地方下手。 不去？ 张雅文：“不是说八月份要去北京吗？” “好像是，不过我没有答应。” 没有答应，四个字在张雅文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原来只是别人喊她，她并没有答应。聚集的阴云散去，张雅文深深叹了口气，嘴角不自觉扬起。 劫后余生的感觉还不错，就好像是以为自己丢了钱包，努力找了一会，居然就在转身的手边。叶栖栖并没隐瞒和欺骗，应该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也对，如果她想过去，七月的时候就不会留下来。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耳垂传来一阵痛感，张雅文没注意叫出了声。 “怎么不专心？”叶栖栖的声音已经干哑，灼热的呼吸侵袭着张雅文的身体，但是在这样的时刻，张雅文却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 然后一个翻身坐到了上面，按在叶栖栖胸上。 “我觉得，八月份你得去北京。” 不明所以和到嘴边的鸭子飞了的叶栖栖有点不快：“嗯？” “因为两个人谈恋爱最重要的是钱，而且对方给的钱很多。”当时她顺便就看了对方给的报价单，也很顺便就记在了脑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我虽然在写两个人谈恋爱，然而我并不懂……【哭哭】 第53章 细雪 天气预报显示东南部海域上已形成强热带风暴，过几天可能就会登陆。 出发那天，张雅文送叶栖栖去高铁站。原本是要坐飞机的，但是却被张雅文否决了：“现在这个天气状况，飞机降在那里都不知道，太危险了。” 天阴沉沉的，高铁站人山人海，北广场入口处，张雅文将手里的包递给叶栖栖。 “车上注意安全，北京那边说要报销，我给你买了商务座，这是比较快的，中间只停留一站，大概五个小时左右的路程，你算好时间，如果要在车上睡觉，记得别睡过了站……” 远看去，两个人就是一副大写的“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现代版。 话没有说完，叶栖栖就插话了：“我到最后一站，怎么会存在坐过站的可能性？” 听着挺有道理的。张雅文愣了片刻，然后点头，继续往后面说：“如果你要在车上用笔记本，你要……不是，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在车上看电子屏幕，头会晕的，我们不必要这么努力……” 叶栖栖又插话：“不是要多挣钱吗？” 张雅文皱眉，虽然她的确觉得两个人想要在大城市立足肯定是要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后面和她爸妈说起来至少经济方面不需要她们担心，也可以更大的获得好感，为她们这段感情找点可以依附的基础。 而且她觉得叶栖栖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女孩，不应该和自己捆绑在一起，在她年轻的时候应该多去尝试多去经历。至于钱，虽然重要，但是也不能用命来换呀。 她伸手拍了拍叶栖栖的脑袋，一脸严肃：“我知道你们这个行业大多是男性，易脱发易猝死，我是希望你上进，不是希望我守寡。” 然后继续刚才没有交代完的事情：“接着就是你的工作强度问题，我们要努力工作，但是我们不可以用命工作，如果你觉得工作太辛苦，就打电话给我。” 叶栖栖不解：“然后你把老板谴责一顿？” 张雅文无语：“你可以打电话给我，然后对我甜言蜜语，说‘姐姐，我不想努力了。’然后我作为你的好姐姐，自然会承担起养你的重大责任。” 叶栖栖：“……”这又是什么恶趣味。 旁边是鱼贯而入的人群，她将书包扣上肩膀，细长的眉眼轻挑，凑近张雅文：“等我回来，姐姐。” -- 第87页 然后张雅文不争气地心脏又漏跳了一拍。她忽然发现，她最应该担心其实是叶栖栖的桃花债吧！ 回去的地铁上，张雅文开始盘算，她要挣多少钱才可以将叶栖栖养在家里不出去拈花惹草，挺认真的那种思考。 列车开动，叶栖栖将座位调低，拉下遮阳板，商务舱不过是比常规舱空间大一点，但是她的双腿依然蜷曲着，她打开电脑，回复了几封邮件，随着列车的晃动，这几天的疲倦感又涌了上来，眼皮发沉，她伸手将电脑合上。 脑袋侧向一边，漆黑的睫毛聚拢。列车驶出阴沉的天，越往北，太阳越大，透过遮光板洒在叶栖栖的脸上。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从前的自己和张雅文。 黑沉的夜，纯白的雪，寒风刮在人脸上带着刺骨的疼。 高三联考结束的晚自习下得早，甚至和初中部一起就放了。晚上八点，安静空旷校园里突然被从各个教室里涌出来的学生填满。 校门口的小吃店迎来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刻。在寒夜里点着白炽灯冒着腾腾的热气。 叶栖栖等班里的人走光了，才收拾好书包慢吞吞从教室里出来，校门口早就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主要是初中部孩子的家长，隔着老远，等候已久的父母就可以清晰地在人群中找到自己家的那一个人，两方挥手，然后拥在一起回去。 这样的事情叶栖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小学毕业之前，她父母的婚姻就已经名存实亡，双方长久的冷暴力最后的结果就是叶栖栖被搁置在一边，双方都有吐不尽的苦水，而没有人会在在乎一个小孩子的感受。 她的父母在市中心都各自有房子，但是为了叶栖栖上学方便，还是让外婆带着她住在学校后面的教师公寓里。 今晚的风不小，晚自习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天上就飘起了细细的雪，雪势越来越大。 叶栖栖将羽绒服上的帽子兜住脑袋，懒得拿书包里的雨伞，回去的路并不长，大概十五分钟左右，需要拐几个路口。 越往后走，人越少。 这是一条回家的近路，少有人经过的巷子口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回声。 张雅文每天放学的时候，她妈都会来接她，但是今天放得早这件事她忘记说了，所以也导致她一个人回去。毕竟是高三的学生，都已经是成年了，一个人走十几分钟的路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周围的人大都认识。 不过冬天夜晚的空巷子的确很有恐怖气氛。路边的两排路灯总会坏几个，时间长了也没有人来修。 她撑着伞强装镇定地往前走，但其实心悬在嗓子眼，再加上她青少年过于蓬勃的想象力，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胆战。 然后她就敏锐地感受到了后面那个频率均匀与不急不慌的脚步声。 哒——哒——哒—— 张雅文头皮发麻，双腿发酸，呼吸紧促，然后鼓起所有的勇气，猛地一回头，手紧紧握住了背上的包，如果对方是一个尾随的壮汉，十几斤的书包是她最后的武器。 然后……她就看到了裹着黑色羽绒服矮矮瘦瘦眼睛大而明亮的乖巧小女孩。皮肤白皙，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明显，唇瓣又翘又红，像极了海报上的洋娃娃。 居然不是猥琐的大叔，而是一个可爱的萝莉。 张雅文转过身来，等小孩子走近了几步，低下身子，认认真真地说：“小妹妹，你一个人回家，是不是很害怕？” 叶栖栖抬起脸来，认出张雅文来，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极其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嗯，很，害，怕。” 对于这个回答，张雅文非常满意。然后不由分说地去握叶栖栖的手。 叶栖栖发育的晚，整个初中阶段都坐在第一排，每次出门都会被认为是小学生，衣服总是大一码，羽绒服的袖子长过她的胳膊，张雅文花了好一会才从叶栖栖的袖子把她的手掏出来。 然后她盯着叶栖栖过小的手问：“小学生也这么晚下课？不对呀，小学部和我们不是一个校区呀……”话还没说完，她手上的小手就噌得消失了。 小萝莉别过脑袋酷酷地说：“我初二了。” 虽然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犯到一个小孩子敏感的自尊心，但是小姑娘不高兴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呀。 张雅文伸手隔着羽绒服的帽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初二了，那真是一个大孩子了。” 叶栖栖回头瞪她：“……”谁是孩子？！ 然后，张雅文突然发现，洋娃娃活过来了，她克制住自己想要捏上去的手，拿出哄小孩子的语气说：“来牵着姐姐的手，告诉姐姐你家在哪里？姐姐带你回家。” “……”长得很小一只的叶栖栖白了她一眼，但还是很老实地报出了家里的地址。 张雅文惊讶：“我们住在一个小区呀。那你是哪个老师家的孩子呀？” 叶栖栖没有回答，只是眨眨眼睛看着她。 张雅文轻笑：“小孩子倒挺有警觉性，挺好的，别人问起来也不可以随便说呦~” 呦？她居然呦？ 叶栖栖深深叹了口气。 张雅文举着的伞往旁边偏了偏，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并排走在昏暗幽深的巷子里。 雪纷纷扬扬落下来，落在路灯上，落在张雅文另一侧的肩膀上。 -- 第88页 叶栖栖其实知道张雅文和自己住在一个小区，去年冬天在操场遇见之后，有一次她在学校的光荣板上看到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然后不知不觉便对这个名字多了点关注。 她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会听到老师们在谈论她又得了作文比赛的奖，晨会上，她作为联考文科第一名代表发言。以及她偶尔上课迟到，或者又因为仗义执言和老师呛起来。 就这样零零碎碎地拼凑了一个完整的人，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成了自己心底的一个执念。 虽然两个人在同一个校区，也同一个小区，但是初高中的时间几乎完全错开，她很少可以碰到张雅文。两个人最大的交集是体育课，叶栖栖的教室窗外就是高中的体育场，高中一周就一次体育课，是她一周最开心的时候。 雪还在继续下。叶栖栖突然怨恨起路途太短，期望着时间可以慢一点。 前面的路边被车轮碾出裂痕，雪水铺在上面，结起碎冰，张雅文伸出自己的右手：“来，抓紧姐姐，不然容易滑倒。” 张雅文的手上还有红黑色中性笔的油渍，但是看起来又软又暖。叶栖栖慢慢地将手放了上去。 她的手心的确和她一样，如同夏天烈日下的草堆温暖干燥。 “你爸爸妈妈怎么没有来接你？”张雅文闲着无聊想和人说说话。 其实也没有期待着多么适时的回答，过了一会，小女孩闷闷的声音响起来：“他们，都不要我了。” 虽然叶栖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张雅文的心还是咯噔一下，这个“都”字有点残忍。她握紧了手里冰凉的小手安慰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又过了一会，小女孩问：“那你会因为我长得好看而喜欢我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但是张雅文扭过头看了看这个撑死了小学四年级长相的孩子，心立马就软了，用力点头：“当然啦，姐姐很喜欢你。” 这样的话她对很多个小孩子都说过，所以说起来非常流畅自然。 叶栖栖点头，认真回复：“我记住了。” 嗯？？？ 张雅文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的栖栖好软好可爱 第54章 异地 叶栖栖走后第二天台风就来了。卫星云图上台风不断靠近，送走叶栖栖的晚上，她就在网上叫了足够的水和食物。 早上她是被风撞击窗框的声音给吵醒的，玻璃窗外的树被狂风卷曲刮向一边，道路上只有零星的几辆车以及散落的残枝败叶。她洗漱的时候接到了工作群里的通知，在家办公室两天。 张雅文刚穿好鞋准备出门，听到这个消息，将鞋子踢开，坐在一边的地板上，深深叹了口气，歇了半天才回卧室。中午自己做饭的时候，她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询问她台风的情况，花了半小时后叮嘱了一些朋友圈已经贴满的注意事项。 张雅文用筷子将锅里炒得过老的青菜夹出来摆放在青瓷盘子里，小时候，王兰是一个标准的严母，不会像其她人的母亲一样和自己的女儿处成姐妹，等她长大了，王兰反而却越来越温和。她垂着脑袋，听着电话那头的碎碎念，鼻子不知道怎么酸酸的。 尝了一口过咸的青菜，张雅文觉得自己越活越多愁善感了。 叶栖栖的电话是在她午睡时打进来的，张雅文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接起了电话。 “我看台风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你把门窗关好，不要出门。”叶栖栖平静而安稳的声音传过来，张雅文将脑袋埋进一边的枕头里，点头：“嗯。” 她听见电话那头许许多多敲击键盘的背景音，大概可以想象他们忙碌焦灼的样子。不过在这样的时候，叶栖栖还能抽出时间和精力关心这边的台风和自己，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造成极度恐慌的台风持续两天之后继续往北转移，张雅文返回工作的时候又接到了即将开始假期的通知。这一次的通知很突然，下一周就开始。晚上回家的时候张雅文开始收拾行李和准备一些带回家的东西。 和叶栖栖分隔两地的日子一开始有些不适应。洗澡忘记拿衣服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喊一声叶栖栖，但是等洗澡结束了还是没有等来。冰箱里没有酸奶的时候叶栖栖会愿意下楼去买，张雅文却懒得动弹，看着空出一块的冰箱，思考着明天多买点东西凑足了起送费的时候再买。 生活中诸如此类的小细节叠加让张雅文对一个人的生活感到陌生和局促。 回家那天是一个大晴天，张雅文出了高铁站坐上了一辆公交，靠窗的座位上，太阳很大，照的人晃眼睛。她妈正在放暑假，所以时间比较多，早早地就在公交站台等她。母女两个提着箱子往回走。 王兰告诉张雅文，她的继父这两天出差，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张雅文松了口气，虽然说拼凑起来的一家人并没有相处不愉快的情况出现，大家都谨守着礼仪，但是那种隔膜无法消失，也总是无法亲近。 回家的第一天，她妈总是格外的热情，家里只有两个胃口并不大的人，但还是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张雅文在厨房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等饭菜好了，帮忙端上桌子。 晚上，张雅文洗漱完钻进自己的卧室，她擦着头发经过落地镜的时候愣了一下，粉红色蕾丝边宽领口睡衣，穿在她身上像一个大码童装。 -- 第89页 她妈刚还在饭桌上提醒自己已经是快三十岁的女人，结果转眼就为自己准备一个十几岁女孩的睡衣。 叶栖栖知道她今天回家，所以一天都没有打扰她。刚洗完澡的张雅文看着镜子里面唇红齿白亮着水汪汪大眼睛的自己，心中暗想，这个样子也算是一天之中的颜值巅峰吧。 而且好几天没有和叶栖栖见面了，今天晚上就把语音换作视频吧。 行动比思想还快。张雅文拿出手机拨出了视屏通话，然后瞥眼看到了屏幕左上角只有百分之四的电量，爬起来找出充电器插上。 刚插上插座，视频就接通了。叶栖栖看着晃动的画面：“嗯？” 插座的位置在床边书桌底下，张雅文赤着脚重新扑回床上，柔软的大床轻轻回弹。 视频中的叶栖栖摘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闷闷的：“我们需要一上来就玩这么刺激的吗？而且……我们两现在的行为算是触犯法律的……” ？？？ 张雅文一脑门子问号，皱着眉十分不解，她看着对面满脸疲倦却又眼含春情的叶栖栖，不经意间扫过小画面里的自己。 半个下巴下面是宽大领口里白嫩的肌肤…… 张雅文连忙攥紧领口，咬着牙骂道：“流氓！” 叶栖栖伸手捏住后脖颈扭了几下酸胀的脖子，嘴角上扬：“这个评价倒也挺中肯。” “……”张雅文觉得自从两个人确立情侣关系之后，叶栖栖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她正想再斥责几句，以免叶栖栖在歪路上越做越远，对面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叶栖栖耳朵里塞着耳机，没有挂电话，去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几个男生的声音传进来。 “今晚好不容易不加班，出去酒吧一条街逛逛？” “ 走起走起，我们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待了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连这里酒吧都没有去过。” “叶神，赶紧点。” 叶栖栖笑着拒绝：“不了，我家那位管的严，晚上都要定时定点查岗的。” “我去！叶神这是要守身如玉，那是有点可惜。” 几个男生调侃着离开。不一会儿，关门声响起来之后，张雅文才敢说话：“他们和你说话的语气怎么像是对男生一样，看不出来你是女的吗？” 叶栖栖重新躺回沙发，将手机拿起来，看着张雅文散乱着长发靠在床头：“在我们这里大家都是牲口，牲口分性别吗？” 这强悍的人生观！ 张雅文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凉凉的：“我哪里不允许你去酒吧了，别诬陷我好吧。” 叶栖栖：“这样啊，他们几个应该还没走远，我现在还可以赶得上。” 张雅文：“……你还是诬陷我吧。” 叶栖栖：“我会牢记在心的。” 这个话题张雅文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非常没有技术含量的没话找话：“你的同事们真是不贴心，大晚上打扰你休息，像我身边的人都很通情达理，根本就不存在这种情况。” 话音刚落，张雅文的门就被一个更没有礼貌的人给直接推开了。 王兰端着一碗现切的水果进来。夏天床上唯一的空调被还她踢到了床脚，张雅文惊得将手机塞进了自己的裙摆里。 “吃完水果再刷牙，早点睡，不要总是玩手机，对视力不好。” 已经快三十岁的张雅文有点绝望，只能敷衍：“知道了。” 眼见着王兰要出门，张雅文赶紧掏出手机，似乎埋进去的不是手机，是叶栖栖这个人。但是没想到王兰突然想到什么，扭过身子，刚巧看到张雅文亮着的一闪而过的手机屏幕。 张雅文将手里屏幕那一面压在床单上，惊魂未定：“妈，你还有什么事？” “你在和人通电话？”王兰做了一辈子老师，眼睛很尖。 张雅文心中一慌：“对，我的一个实习生，很好学，大晚上还在问我一些学术问题。” 王兰有点意外：“我又没问你和谁聊天。” 张雅文：“……”好吧，是我心虚是我怂。 好不容易把王兰哄走，张雅文将门反锁后，躺回床上，心情如同死灰一般寂静，她重新拿起手机，那边的叶栖栖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你大晚上还要自己加班？” 叶栖栖摇头：“我在翻最近出版社的学术杂志上有哪些值的探讨的学术问题。” 还真是做戏做全套。 两个人东拉西扯聊到深夜，叶栖栖听到对面均匀的呼吸声后挂断了电话，一晚上，她的睡梦里都是张雅文细腻紧致的长腿。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真不好意思！ 第55章 邀请 张雅文刚回老家三天就感受到生活的贫瘠与乏味，叶栖栖白天要当牲口，晚上才会有一点点时间和自己聊天，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妈逛菜市场和苦练厨艺，除此之外，她只能看一些家长里短的电视剧打发时间。 王兰看她在屋子里快闲成发霉的毒蘑菇，便打算带张雅文出去走走。以前张雅文她们上学的中学学校现在已经搬到了郊区，建成了更大更为奢华的学校，老校区里很多的东西都没有搬过去，暑假的时候找了一些老师轮流去整理整理，找出一些能要的保存下来，其他的一些废卷子废练习本就当破烂给买了。 -- 第90页 张雅文是一个喜静不喜动的人，简而言之就是懒，她本不想去，但是经不住王兰的念叨，还是换了一件衣服，跟着王兰去了老年大学。 走了几百遍的路，张雅文多年之后再重新来走有种幻如隔世的感觉。校门口之前的小摊都不在了，以前在她看起来高大崭新的教学楼也变得残破不堪，同学们播散汗水的体育场现在都是一群大爷大妈在舞剑或者是练太极拳。 王兰领着她进了综合楼，以前只有尖子生可以来这里补课的地方此刻成了资料室和垃圾场。满屋子纷飞的纸片和发霉的味道，张雅文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已经退休的李老师头发白了大半，但还是自告奋勇过来帮忙整理。王兰在一堆比人高的书架和旧纸堆里看到了他，先打了招呼，然后拽了拽张雅文的衣角。 张雅文硬着头皮弯腰：“李老师好。”李沣是张雅文高中三年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李沣探出头来，扶了扶老花镜，看到面前的两个人，立马就气来了：“当初你妈问我要不要让你继续读博，我是强烈支持的，怎么后来还是放弃了呀。”那语气比丢掉一个亿还要遗憾。 遇到以前的老师这件事还是蛮社死的，毕竟自己年纪一大把还要被人当成十几岁孩子来训，并且还得受着。 一旁的王兰在她耳边轻声说：“年纪大了，爱嘀咕，你也别往心里去，敷衍几句就好了。” 封闭了很久的教室霉味太重，王兰走到窗户边，将所有的玻璃窗都打开，烈日和蝉鸣声进来，灰尘在明亮的光线里浮动。 张雅文是李沣又爱又恨的学生，喜欢她的认真，又恨她的轴。 “你说你这个孩子，我原以为你长大了成熟了会好一点，没想到还这么认死理。” “当年文理分科，你总分高，老师让你留理科重点班，你不肯非要来文科平行班。” “自主招生的时候明明进了985的社会学，非为了考自己喜欢的专业放弃了机会，自己去考，还好考上了，考不上怎么办呢。” …… 王兰干着手里的活，还应和着点头：“谁说不是呢，她看起来乖乖软软的，其实心里主意大着呢，真要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了，我这个做妈的，以前还想着管她，现在也管不了，随她去了。” 躲在角落里的张雅文：“……”这些少年的中二事件听起来可真是尴尬。 当然还有比这个更尴尬的。王兰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翻出来一张旧照片，喊张雅文：“快过来看，这是高中时候的你，那时候多好了，脸上还肉嘟嘟的。” 非常不想面对中学时代又胖又土的自己的张雅文心中非常拒绝，但是老母亲的力量总是不容反抗。 穿着蓝白条纹丑出天际的校服，站在团徽下宣誓，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土，但还是挺可爱的。 “这好像是你以前带着低年级孩子入团宣誓的照片，你看后面的小孩子都小。” 张雅文顺着王兰的手往照片的另一边看，十几个低年级的孩站成三排，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王兰的手指划过一个小姑娘，眼睛又大又亮，鼻梁高挺秀气，留着比现在更短的头发，照片有些模糊，人没有现在那么锋利有棱角，但是张雅文还是能非常肯定这就是小时候的叶栖栖。 她们居然曾经在中学时期就遇见过。虽然早就知道她们是校友，但是从同一所学校毕业出去的人太多太多，论及校友，她根本数不清，而且她又比叶栖栖大了四岁，所以，原本以为毫无交集的两个居然曾经离得这么近。 也许她们曾经打过招呼甚至还说过话。缘分的奇妙让张雅文惊喜又意外。 晚上视频的时候，张雅文非常兴奋地将如此奇妙的事情告诉了叶栖栖，她可是生生憋了一天，已经憋得非常难受了，原本以为会等到叶栖栖同样惊讶或者是更加惊讶的反应。 但是屏幕中的叶栖栖只是简简单单冷冷静静地“嗯”了一下，手里冲着速溶咖啡的手都没有停顿一下。 张雅文有些不解，更多则是不爽，她拧着眉呵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和自己的小鹿乱撞形成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叶栖栖坐回沙发，摆正手机，问：“什么反应？” “你故意的吧。” 叶栖栖笑：“我早就知道的事情要怎么反应。” “早就知道？”张雅文更加意外。 叶栖栖点头：“我一直都知道。” 张雅文努力回忆，她的中学阶段记忆最深刻就是黄冈和王后雄，其他的真还记不住了，至于入团宣誓这种事更是转眼就忘。 那叶栖栖怎么会记得呢？ 难道是自己那个时候过于美丽以至于让人终生难忘？她想起早上照片里的自己，明明也挺平平无奇，还有点土里土气的。 “你怎么就记得？” 叶栖栖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带着点冷意：“因为你那天的发言稿就还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嗯？？？”难道是自己的文采打动一个少女的心。 叶栖栖端起喝完的咖啡杯往洗手台那边走：“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在这个丹桂飘香……” “好了，可以了！”张雅文大概可以想象她的记住是哪种记住了。大概那时候年少轻狂的小孩子一定在心里腹诽，这个学姐还真是老土。 -- 第91页 张雅文狠狠地将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真不知道叶栖栖喜欢自己什么，难道是因为她的俗气和做作嘛？然后脑袋里闪过一些话，她还记得她曾经问过叶栖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说什么来着。好像是毛躁的吵闹的，情绪化和不靠谱的。而她现在选择的人是自己？？？！！！ 这…… 张雅文突然气得手痒，特别想打人。但是她得先忍一忍，成大事者总是要看得长远一点，找叶栖栖算帐的日子还长着呢。 果然恋爱让人成长。 然后张雅文福至心灵地想到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叶栖栖的生日，她记得叶栖栖好像是狮子座，然后她非常机智的翻了翻之前的记事本，上面赫然写着“叶栖栖的生日：8月15” 张雅文特别不擅长记别人的生日，厉害起来连自己的都能忘记。 那么叶栖栖会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第一次送礼还得走点心。 如果直接问会不会显得有点直男，得旁敲侧击，得有惊喜。 张雅文打开某宝，非常不刻意地问：“最近网上在做活动，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叶栖栖也打开了笔记本，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什么时候没有活动？” 张雅文被噎住，然而她没有放弃：“这一次活动力度格外大。”她的言辞恳切，面容严肃。 “你有什么想要买的包吗？”叶栖栖自己随便领悟了一点东西。 “这个C家的链条包……不是……不是我……”张雅文百口莫辩，明明是自己打探叶栖栖想要什么礼物，怎么变成了自己在要礼物的样子。 这不是剧情该有的样子。 张雅文试图将崩坏的剧情力挽狂澜给拽回来：“栖栖，你都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对方沉思了片刻，然后同样严肃认真地给了一个回答：“你。” “……”还真是土味到起鸡皮疙瘩。 但是张雅文突然能够理解小情侣之间酸臭味的恩爱了，虽然有点俗气过于老套，但她还是没忍住羞红了半张小脸。 好一会之后，理智才重新占领张雅文的大脑高地：“但是我太贵了，你有点买不起。” 睡觉前，叶栖栖给张雅文发了一张北京白天的照片，她说：“现在的北京没有雾霾，没有沙尘，天气凉爽，风景优美。” 好看的图片配上拙劣的文案，但张雅文还是心动了。 她快速回复：“他乡非故乡，还是我妈煮的菜更有诱惑力。” 然后她转眼点开好久不用的航空APP，订了一张14号去北京的机票。付款成功的那一刻，张雅文将下巴抵在并拢的膝盖上，好像一直以来，在这段关系中，都是叶栖栖主动更多，也更加坚定一些。她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14号那天，王兰送她去机场，暑假是飞行的旺季，大厅里人来人往。办理好一切手续之后，母女两个坐在长椅上聊天。 “你同学羽晨真是厉害，又跳槽到北京去了，这次去北京玩，记得要主动请人家吃饭。” 张雅文和王兰的说辞是想要去北京旅游，顺便和老同学羽晨见面，她也的确是联系了羽晨，但是大概率应该不会住在她那里。 她用指腹蹭了蹭鼻尖，点头：“知道了。我们可是很好的朋友，她不会计较的。” 话题不知道怎么又从羽晨的优秀转移到羽晨还没有结婚上面来了。 王兰倒没有催促的意思：“你毕业那年我见过她，长得好看，又优秀，完全不必要为了年纪而将就。” 张雅文惊讶于自己母亲的豁达：“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哪个父母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早点成家，但前提是找到合适的，妈妈也算是有过经验的人，不合适的婚姻比没有婚姻更让人头疼，我知道你虽然看起来懵懵懂懂，但是你是有主见的，所以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支持你的。” 飞机起飞前，张雅文将手机关机，叶栖栖的信息刚好进来。 “每一天的午饭都是复制粘贴。【微笑】” 她大概可以想象叶栖栖冷着一张脸吃饭的模样，心情变得像天边的云层，蓬松软厚。 但是飞机越往北飞，云层就变得越阴沉，张雅文摘掉眼罩和耳塞，机舱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她听到身边的人在议论，似乎是遇到□□雨了。 广播里，空姐甜蜜的声音传进来，□□雨的天气，飞机只能选择被迫降落在最近的一个机场。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飞机经过颠簸和滑行之停了下来。 下午5点左右，不知所措的张雅文顺着人潮出了机舱，不知期限地等待着后续的航班。 她们被安置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她打开手机，叶栖栖的信息先进来，她问：“晚饭吃了吗？” 第一次被困在陌生地方的张雅文有点害怕，看到叶栖栖的信息，鼻子突然变得有点酸，眼前的屏幕有点模糊，她打字速度有点慢：“我妈在炒菜呢，让我去帮忙。” 叶栖栖那边今天好像并不是很忙，接连给自己发了好几条短信，但是张雅文回复得不及时文字又少。叶栖栖直接电话打过来。张雅文一个慌张就给接了。 机场的广播360度立体声环绕播放：“尊敬的乘客，您乘坐的……” 叶栖栖愣了一下，问：“你妈在机场炒菜？” -- 第9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异地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56章 生日 张雅文原本涌上鼻头的酸意因为这句话梗在那里，拙劣的谎言不用戳就已经破了，她有点自顾不暇。 随即破罐子破摔似垂着脑袋，咬住下唇控制情绪，摇头，声音已经有有点带着哭腔。 “我在机场。” 叶栖栖怔住，随行的同事正在赶往食堂，身边是拥挤的人群，她退到一边的角落，背靠在墙壁上，和自己确认刚才的话没有听错。 她期待已久的人真的过来了。一时间，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 “怎么了？为什么哭？”叶栖栖蹙眉问。 候车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劈里啪啦的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信号不好，张雅文的声音断断续续。 十几分钟的时间，叶栖栖大概知道了前后的缘由。 “不要害怕。有我陪着你。”叶栖栖轻声安慰，然后嘱咐，“不要乱跑，待在原地，即便是时间长一点，也没有关系。” 两个人一直聊到手机发热，张雅文的手机显示电量不足才挂机。她找了一个可以充电的位置坐下，然后将充电器插上。 电话另一头的叶栖栖直起腰背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阵晕眩感袭来，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让她体力耗尽，晚饭没有来得及吃，估计是低血糖犯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往外走。 候车厅的显示屏上依然没有飞机确切的起飞时间，四周都是在等待着的人群，年轻小姑娘抱着电话哭诉，还有带着小孩的母亲正在安慰孩子。 张雅文发信息和羽晨说了飞机延误的事情，让她不要着急，然后和她妈发信息说自己顺利到达。 一旁把孩子哄睡着的女孩子弯着眼睛轻声问她：“是男朋友吧？” 应该是看见了刚才她和叶栖栖聊天又哭又笑的样子。 窗外的风声呼啸着撞击玻璃窗，天阴沉得可怕。张雅文挽了挽散乱的长发，点头：“是。”和一个陌生人，她无法解释太多。对于她而言，叶栖栖的确是她的情侣。 她看着窗外的风雨，回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冲动。一声不吭地就飞了过来，瞒着所有人，还碰上了恶劣天气。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也不会存在预知一些利弊好坏权衡之后，选择最有利的一条路。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可她准备今晚十二点给叶栖栖送达的惊喜似乎就要错过了呢，原本想要第一个和她说生日快乐，但是现在看来是被这场暴雨搅黄了。 张雅文心中原本挤压的恐怖不安都被此刻的遗憾取代，她歪斜着身子靠在把手上休息。 晚上十点左右，机场广播提醒前往北京的乘客重新登机，屏幕上登记号显示出来的时候，所有滞留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脸上带着倦容，有序地跟在乘务员后面上了飞机。关机之前，张雅文给叶栖栖发了一天信息。 暴风雨来的快去得也快，矮窄窗户外的天空此刻变的蓝莹莹的，张雅文蜷缩着身体，脑袋昏昏沉沉的，安全之后的身体格外的松散。 将近一个小时的飞行之后，张雅文在首都机场落地。夜已经深了，天空高远而深沉，渺小而密集的人群排成一列往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去。 深夜的风有点凉，张雅文拖着箱子顺着人群寻找出口。此刻的机场依然有不少的人。 刚和自己一趟飞机的年轻妈妈忙着照顾自己正在哭的孩子，身份证不小心掉在地上，张雅文弯腰捡起来，跑上去喊住了那个人。 宽阔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大屏幕上滚动着红绿交叠的航班和时间，有的人在送行，有的人在接人。 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的叶栖栖就站在出口处的柱子下，背着黑色双肩包，身姿挺拔，低头在看手机回复信息，不苟言笑，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前面的女人回过头来，看着张雅文愣在那里，然后就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自己的身份证。 “真是太谢谢你，你看我总是丢三落四的，这一次多亏了你，不然晚上我们连酒店可能都住不进去。” 张雅文笑着摇头：“只是随手帮忙而已。” 两个人的声音吸引了叶栖栖的注意力，她抬头看到了张雅文，然后不自觉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她按灭手机，走到张雅文身边，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张雅文手里的拉杆箱和背包。 女人怀里的孩子已经熟睡，她打量着两个人说：“你朋友对你真好，这么晚还来接你，刚才和你打电话的男朋友怎么没来？有点不靠谱，这样的男人要多考察。” 还真是一个热情的人呢。张雅文想，然后瞥了一眼身旁人的表情。 被看作“朋友”的叶栖栖拧眉问：“男朋友？”脸色不是很好。 张雅文对女人解释：“她不是我的朋友。” “难道是姐妹，看着不像呀，同母异母？？” 张雅文被这个女人严谨的逻辑思维折服，认真回答：“她是我异父异母的女朋友，也就是刚才那个不靠谱的‘男朋友’。” 看着两个人五指交扣的手，女人突然悟了。 深夜的北京高架开阔通畅。叶栖栖是自己开车来的，黑色的奥迪SUV，低调沉稳。副驾驶座位上的张雅文困意上来了，额头靠在车窗上眯眼睡着。 车里没有开空调，自然风吹进来。张雅文的发梢拂过叶栖栖的肩膀，久违的熟悉的柑橘清香。 -- 第93页 白皙纤细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叶栖栖想起了刚才张雅文的那一句“女朋友”。 这是张雅文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公开她们的关系。她原本以为这个等待的时间会更长一点。 黑色的车驶下高架，进入拥挤的车道，几分钟后停在一个红灯前面。然后手机闹铃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张雅文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23：55。 然后小幅度的伸长手臂腰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她将自己这边的车窗全部摇下来，风大口的吹。 绿灯亮起来，车子开动。 叶栖栖目视前方，问：“还需要十五分钟左右才到，你再睡一会。” 陷在宽大座椅里面的张雅文笑得不怀好意，摇头，再摇头，“我在飞机上睡了的，现在不仅不困，还贼精神呢。” 这么重要的时刻，她怎么可以睡觉。 张雅文分秒必争地盯着手机，然后在一个路口指挥着叶栖栖将车子拐到了一边的便利店门口停下。 叶栖栖将车挺好，四周林立的高楼此刻静悄悄的，只有24小时的便利店亮着光。她按着方向盘问张雅文：“是要喝水吗？要喝什么？” 说着准备拉门下车，刚转身就被张雅文给拉住了。 回了身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张雅文手里挂着两个手机吊坠，一个兔子，一个胡萝卜，针织的，有些粗糙，总体还算是过关的可爱。 张雅文看着手机上的秒表，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生日快乐，栖栖。”张雅文歪着头笑。长发散落在胸前，车内的光照在她得侧脸上，脸色被镀上了一层光晕。 叶栖栖的手还扶在门把上，漆黑的睫毛半耷着，在青色的眼底投下一层阴影，许久没有反应。 张雅文举得手都快酸了，用膝盖碰了碰她：“赶紧选一个？是要萝卜，还是要兔子？你不会是嫌弃我这个礼物便宜吧，我和你说，它们只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罢了。” “不说是生日礼物，还要选？”叶栖栖回过神，笑她。 “这可是情侣款，所以你确定你要两个。” “那……兔子吧？” 张雅文将一个眼睛脱落的瞎眼兔子递了过去：“你看这个兔子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别说，你还挺有眼光的。” 接过礼物的叶栖栖并没有接话。 张雅文有点不开心，这不是她预料的场景，按照常理，收到礼物的人应该表示出收到礼物的喜悦，以及对于礼物本身的赞美之情。 她重重地靠坐回座位上，挑眉：“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为了避免自己像是一个刻意求表扬的人，张雅文暗示，“你为什么要选这只兔子？” 叶栖栖将兔子塞回口袋，侧过身子，声音淡淡的，但是笑意掩藏不住：“因为她很可爱” “你这个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张雅文所有反驳的话都被叶栖栖铺天盖地涌来的气息给堵住了。所有的空气都被抽空，星星点点的光随着叶栖栖的动作而漏了些许进来。 寂静无人的路边，偶尔有几辆车驶过。 张雅文察觉到她的动作有些粗鲁和蛮横，但是并没有制止，两个人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缠，她放下所有抵抗的本能，让自己放松，放柔软，伸出双手抱着身上人的背。 不知道是谁身上的纽扣因为拉扯而崩坏掉落在车厢里，嗒的一声轻响。 张雅文迷失的意识回笼，大口喘着气，将埋在自己身上的叶栖栖推开：“大晚上的。” “不是更合适？” “……可是这是在外面！”张雅文急得想打人。 叶栖栖从善如流：“那我们回去继续。” “……” 后面两个人还是下车买了几瓶矿泉水。回去的路上，张雅文扭头看身边认真开车的人，和刚才的她还真是判若两人。 “那个兔子和萝卜其实我自己做的。” 张雅文想了很久要买什么生日礼物。买贵的，她就知道鞋和包，叶栖栖好像也用不到。电子产品，她自己都不太懂。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生日还是自己做的会比较有诚意，她本来是想要送一套自己做的精装版的书，但是她想起之前她给别人送礼也大多这么送，叶栖栖应该会不高兴吧。然后这个耗时三天的手工情侣吊坠就是她最终心血和心意的结晶。 叶栖栖并不意外：“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叶栖栖瞥了眼张雅文拿在手里叶子快要掉了萝卜，说：“很难吗？” 张雅文舔舔下唇，手艺烂的确没有什么底气。 “我原本以为你会给我寄一套你自己做的书，或许还是精装版的。”叶栖栖细长的眉眼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居然不是，我很欣慰，说明你长大了。” 张雅文眨了眨眼睛，心里默念，还好自己没有送书，虽然手工吊坠有点挫，但是心意对方还是体会到了。 见杆就往上爬的张雅文往叶栖栖身边凑近了一点，讨好地问：“喜欢这个礼物吗？” 车子进入昏暗的地下车库，叶栖栖将车停好，握住方向盘，侧过头，看着张雅文依然泛红的嘴唇，点头：“喜欢这个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栖栖：你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第57章 桃花 叶栖栖的临时宿舍是酒店的套房，灰色地毯软而厚实，房间的中央空调吹来一阵冷气，张雅文推门而入，只穿了一件无袖针织衫的她不免摩擦了几下手臂。 -- 第94页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扶着卧室的门框，看着整个房间唯一的一张床，扭过脑袋问：“晚上我住哪里？羽晨说她一个人住，还挺欢迎我过去的。” 叶栖栖接了一杯水走过来，伸手递给她：“所以，你冒着暴风雨过来是为了巩固友谊的？” 张雅文接过水，埋头喝，心像是被丢进碳酸饮料一样，酸酸甜甜，不远千里当然不是为了友谊。但是如果口头承认自己过来就是千里寻女朋友，她的面子是不是有点挂不住。 嗯，有点。 所以得找个台阶给自己下。 被主人邀请住下的张雅文将自己的箱子打开，女孩子装满衣服的箱子一旦打开，下一次合上就是离开的时候，所以还算开阔的客厅一角立马就被花花绿绿散落一堆的箱子给占了大半的空间。 单调沉闷的黑白极简风房间立刻就多了些尘俗的烟火气。 叶栖栖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是有一个快递到了好一会，需要她下去去取。关门前，她瞥了一眼此刻的客厅，感慨张雅文强大的适应能力。 前台小姐将一盒包装精美的生日蛋糕递给她，并且还附送了一个甜美的微笑：“祝您生日快乐。” 叶栖栖问：“这是你们的福利？” 女孩子连忙摆手摇头：“是别人寄给您的。” 她进电梯刷完卡，盯着这个粉红色包装的水蜜桃口味的生日蛋糕，别过脸，一个人笑出声。 倒是张雅文的做事风格。 进房间的时候，浴室里传来一阵淋浴的声音。叶栖栖一时间有点不能适应，来北京差不多快半个月了，每次加班回来都是深夜，这里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补充睡眠的床铺而已。 迎接她的一直是漆黑的房间和过低的空调温度。 而现在却多了一个人，帮她收拾行李，给她准备食物和水，细小的生活细节让自己感受到一点细密的踏实和宁静。 浴室里传来张雅文的声音：“我用哪一块毛巾，我没带自己的。” 叶栖栖将蛋糕放下，从衣橱里找出一块干净的走过去，浴室门没有关，隔着雾气缭绕的玻璃门，她可以看见对方隐隐露出的身体曲线，水花顺着长发劈里啪啦砸下来。 “放在洗手台上了，你自己出来拿。” “你直接递给我吧。”说着，水声停止，一只莹白的手臂伸出来，粉红色的掌心向上。 那一只手还不耐烦地抓了抓，不满地催促道：“毛巾呢？” 然后整个手臂被一块宽大的毛巾盖住，张雅文才息事宁人收回去。 浴室太热了。 叶栖栖捏着自己的衬衫领口扇了扇风，等了片刻，便走了出去。 张雅文穿了一件浅灰色竖条纹的中性风睡衣，还是长袖长裤，她踩着稍大的拖鞋啪嗒啪嗒地快跑到叶栖栖身边，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一脸的洋洋得意。 以前她的睡衣都是那种又纯又欲的少女挂，细肩带，真丝，蝴蝶结。而叶栖栖的睡衣则是性冷淡风，但是穿在叶栖栖的身上又有说不出的好看。总而言之，就是比自己的高级！ 所以她也给自己买了一套和叶栖栖风格相似的睡衣。 也算是情侣款呢。 不过叶栖栖给出的表情有些僵硬。 这是几个意思？ 张雅文秀眉一皱，扬起下巴：“不好看吗？”这是今天叶栖栖第几次质疑自己的审美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叶栖栖叹了口气，重新打量这套将人遮得严严实实的睡衣，她知道这个牌子，诚实回答：“挺贵的。” 但是没必要。 张雅文小鸡吃米一般地点头：“是真贵，我外穿的连衣裙都没这个贵！”现在想想那个价格，张雅文还有点肉疼。 “所以……”叶栖栖说。 “什么什么？” “所以，下回还是把钱花在买裙子上吧。” “……” 张雅文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钱真的打水漂，所以即使不能在审美上说服叶栖栖，那也要在语言上战胜她：“你太双标了，你自己不也穿这样的？” 叶栖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递给她：“你可以穿我的，不必自己买。” 嗯？？ 接过酸奶的张雅文，听着怎么还挺道理的呢。 不过，不对。 张雅文握紧酸奶，往后退一步，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叶栖栖：“脏！” 睡衣是多么私密的衣服呀！想想那个画面就非常……少儿不宜。 被鄙视了依然不为所动的叶栖栖走到沙发边坐下，仰视她，慢吞吞地问：“所以，你来北京是为了延续我们两个之纯洁的同门之情？” “……”叶栖栖还真是伶牙利嘴。 张雅文有点气，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气焰嚣张：“我高兴穿什么就穿什么。” 如果审美都语言都失效的话，那就蛮不讲理。 “有时候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叶栖栖有点无奈。 张雅文靠坐到叶栖栖的身边，问：“如果是假傻呢？” 叶栖栖捏住张雅文的下巴，挑眉笑：“你的演技很好，我也真的被你套牢了。” 明明只是一场玩笑话，叶栖栖的脸上也挂着漫不经心的散漫，但是张雅文的心却紧紧缩了一下，她痴痴地眨了眨眼睛，试图用这个小动作掩饰自己喷涌而出的浓密爱意。 -- 第95页 “那如果是真傻呢？”她讷讷地问。 叶栖栖若有所思：“找个傻子恋爱，也挺好。” 然后叶栖栖被沙发上的抱枕狠狠砸了好几下！ 深夜两点的时候，两个人依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围坐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边。 白白嫩嫩的蛋糕被打开，张雅文拿出同款粉红色的蜡烛，数了23根出来，一个一个插上去，三层蛋糕的尺寸不大，插那么多蜡烛有点费力。 叶栖栖劝她放弃：“等我60岁的时候，你准备手插60根蜡烛吗？” 张雅文执拗地继续：“为什么不可以？” “而且，等会蜡烛拿下来，蛋糕的面相就不好了。”叶栖栖又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蛋糕表面如果被弄得不好看，会影响口感吧。 “而且，现在是深夜，要吃这么甜的吗？”叶栖栖不断拷问着张雅文的灵魂。 但是每一个问题不得不承认都还挺有道理的。 张雅文瘫坐在一边，一张白皙的脸郁郁寡欢，低着头嘟囔：“可是生日得有仪式感嘛。” 这可是她期待已久的生日呀，提前准备的工作，以及一颗踌躇满志的心。 她放下蜡烛，抱住膝盖，下巴搁在上面，说出心里的话：“这可是我期待了很久的生日。” 原本隔岸观火的叶栖栖捡起一根粉色蜡烛，普通的油脂膏状的物体，指腹轻轻滑过，她突然明白了张雅文一连串的诡异行为。 此刻委委屈屈的姑娘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美好的生日罢了。 瞒着自己订机票，私下里买蛋糕，亲手做的手工艺品，很贵的睡衣。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挂念的一直都是自己吧。 被人珍视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而当这个人是自己爱了很久的人，叶栖栖有些把持不住。她伸手将情绪低落的姑娘拉进自己的怀里，对方没有抵抗，像是一个柔软的芭比娃娃，调整好姿势后，她环住对方的腰，从后方贴紧张雅文的背，脸贴在一起。 “一个人遇到暴风雨，怕吗？” 张雅文不知道问题怎能从蛋糕过渡到这件事上来，随即便摇摇头，想了一会，又点点头。 “其实是有点害怕的。” 听着后背叶栖栖沉稳的心跳声，张雅文不用回避那一刻的恐惧，此刻的安全感足够她去消解那些不安。 叶栖栖的气息散落在张雅文的耳垂处，声音悠长浅淡：“谢谢你过来，我很高兴。” 一句话，两个人的心都软了下来。 室外是静谧的城市夜晚，高悬的月亮隐没在云层之中。 最终蛋糕被放进了冰箱当作是第二天的甜点。 张雅文将冰箱门关上之前，将蛋糕上的一块水蜜桃拿了下来，凑到叶栖栖的嘴边：“啊——” 叶栖栖张嘴咽下了那块过于甜腻的果肉，自然水果的清甜裹着奶油在舌尖弥漫，她抿唇，口不对心地说：“好吃。” “嗯！我可是在网上排了好几天才抢到的号！” “真乖。”叶栖栖伸手摸了摸张雅文的脑袋。 然后她的手就被毫不留情地掀开了，张雅文瞪她：“不要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对我，我都快三十岁了！。” 虽然她很不想面对这个年纪，但是她不得不让叶栖栖意识这是一段年龄上有差距的恋爱，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年长的那个！ 叶栖栖点点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是可以做一些成年人可以做的事情了。” “……” 深夜两点的晚上，这些的话听起来多么应景。 第二天一早，张雅文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她伸长手臂够到手机，迷蒙着一双眼睛，将闹铃给关掉。 转身的时候，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推了推叶栖栖，声音是早起才有的哑：“不用去上班吗？” 叶栖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点：“今天是周日，周六已经加班了。” 没有任何负担的两个人重新昏睡过去，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早上还热烈的太阳，中午的时候早已不见踪影，天阴沉沉的，不一会就下起了暴雨，大颗的雨珠敲打在玻璃窗上。 叶栖栖本来想要带张雅文去吃一些当地特色小吃，暴雨阻碍了出行，两个人决定自己来做，掌厨的人当然是叶栖栖，张雅文在旁边打下手。 张雅文穿着叶栖栖的睡衣跟在她后面做小尾巴，看着她手里的青菜鸡蛋和面条，问：“我们中午是要吃老北京炸酱面吗？” 刚磕开一个鸡蛋的叶栖栖怔住，不能理解张雅文不切实际的幻想：“要不我给你做一个北京烤鸭？” “可以吗？”张雅文意外。 叶栖栖拧开水龙头，瞥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 就在全国通用名菜青菜鸡蛋面快要出锅的时候，门铃响了。 无事可做的张雅文自觉承当起这份工作，兴冲冲跑过去，打开门，看到一个陌生的圆脸男生。 男生黑框眼镜后圆溜溜的小眼睛充满了迷惑和不解，他后退，看了一眼门牌，然后看了不远处自己住的门牌号，确信自己没有走错。 但是为什么叶栖栖的房间里多出来一个如此艳丽的大美人！ 张雅文披散着微卷的长发，表情懵懂无辜，即使完全素颜，穿着靛青色不分性别的长衣长裤，依然让直男的一颗心无处安放。 -- 第96页 “我走错了？”姜陆问。 张雅文眨眨眼睛：“你找叶栖栖？” “对！” 张雅文打开门，退到一边。姜陆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没话找话：“你是叶神的好朋友吧？” 好朋友？算吗？好像不太算。 就在她纠结措辞的时候，叶栖栖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面走出来，看到姜陆倒也并不惊讶。 姜陆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走到叶栖栖身边：“叶神，为了感激你昨天帮我修复BUG，我决定今天晚上在我的房间里搞上一场火锅宴感激你，希望您大驾光临。” 叶栖栖往厨房走，想都没有想地抛出一句：“不了。” 姜陆对这个回复非常不惊讶，并且觉得理所应当，如果叶栖栖果断答应那才是见鬼了。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叶栖栖不答应，那就当自己欠了一个人情，以后找到合适的机回给还了，火锅宴自己喊几个单身狗依然热闹。 但是现在他特别想促成这件事情，猥琐地尾随叶栖栖进了厨房。 “叶神，哥哥平时对你不错吧。” 在这个理科男扎堆的码农里，叶栖栖是极少数几个女孩子中长相非常标志的，刚来的时候不少男生都对叶栖栖有点想法，后来共事一段时间，大家发现，她不仅不是一个软妹子，根本就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猛男，所有男生只想给她跪下，叫一声爸爸。 奈何小姑娘年纪比所有人都小。所以和她一个小组的人都喜欢自称哥哥，叶栖栖也懒得纠正。 “周一组会的时候你的项目我少找几个错误。”叶栖栖回复。 姜陆感激涕淋，但是立马清醒，现在有一件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刚才那个妹子叫什么名字呀？原来美女都喜欢和美女做朋友。”姜陆快乐地拍着马屁。 将第二碗面条盛好，叶栖栖立刻懂了姜陆的意思。她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手，掀起耷拉的眼皮，墨色的眸子里涌动黑色的潮水，下颌线绷直，冷冷地说：“她有对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酷栖栖：她有对象了，就是我！ 第58章 痕迹 有对象了？姜陆兴颠颠的一张脸立马垮下来。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很正常，毕竟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围在身边的男孩子肯定不少。 姜陆颇为感慨地靠在冰箱门上：“这姑娘的男朋友有你哥哥优秀吗？” 叶栖栖手里的筷子被“砰——”一声扔进洗手池，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姜陆，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比自己三倍粗的腰，然后敛了目光：“哪种优秀？” “说得直白点，有我挣得多吗？如果是一般上班族肯定没有我们这一行薪水高吧。” 叶栖栖端着面碗往外走，语调轻松：“比你高。” 身后的姜陆发出一阵悲鸣：“现在的姑娘怎么这么物质，找对象这么看重工资干嘛，虽然我挣的没人家多，但是我人好，不劈腿，没不良嗜好。” 叶栖栖：“……” 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两份餐具，张雅文看了一眼跟出来的叶栖栖的同事，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们再下一碗面条？” “这些已经是冰箱里最后的存货了。”叶栖栖冷冰冰瞥了一眼姜陆，赶人走的意味是很明显了。 姜陆人情世故还是懂点的：“我过来主要是为了喊叶神参与晚上的火锅宴的。再说了，今天休息，我才不想继续吃这种没有味道的东西。” 然后还不忘提点一下叶栖栖的为人处事：“朋友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就给人家吃这种东西呢。” 叶栖栖额头青筋隐隐在跳，周一上午的组会，姜陆的报告等着完蛋吧。 不过让叶栖栖没有想到的是张雅文先替她开脱了：“没，挺好吃的，我喜欢吃这个。” 白皙的脸上爬上两朵粉红的云朵，眼睛弯起来，笑得害羞而甜蜜，两个人对视一眼，叶栖栖身上的戾气消散殆尽。 然后即便是资深单身狗的姜陆也察觉到了空气中一丝丝不一样的诡异气氛，通常来说这样的感觉一般只会出现在男生和女生之间。 并不算宽敞的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张雅文拉开椅子坐下，手拄着下巴问：“今天晚上的火锅宴会有什么人参加呀。” “都是我们这一批的实习生。” 那就是只有内部人员可以参加的样子，张雅文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那员工家属可以吗？” “家属？”姜陆问。是他理解的那种家属吗？ 张雅文两只手捧脸认真点头：“对呀，家属。” 她应该算是叶栖栖的家属吧。还是先确定一下好了，她伸出一只手拉了拉叶栖栖衣服的下摆，问：“你觉得，我算是你的家属吗？” 脸上的表情认真又乖巧。 站在一旁的直男姜陆简直看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如果一个妹子对自己这样，让他这辈子当驴做马都心甘情愿。 叶栖栖停滞了片刻，动了动嘴唇，随即弯起嘴角，眉眼温柔：“是。” 姜陆惊得嘴巴都快要掉了，话都连不成串：“……所以，她的对象是……你？？？” 所以，他为什么要和叶神比谁更优秀，好端端的休息日，干嘛给自己添堵。 然后姜陆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跑路了，晚上的火锅宴只字不提，这种单身狗的聚餐，拒绝情侣入内。 -- 第97页 这是张雅文给自己的第几个惊喜了？ 叶栖栖夹起几根面条送到嘴里。机场，在外人面前承认和自己的关系，她的同事面前也并不介意公开，她看着穿着自己睡衣，正坐在自己对面大口吃面的人，蛋黄的碎屑沾了一点到张雅文的嘴角上。 抽了几张纸巾，叶栖栖伸手给张雅文擦了一下：“这一次，你过来，好像有有点不一样？” “你终于发现了。”张雅文的脸上有点怨气。 叶栖栖：“？？？” 张雅文探出身子凑近一些：“我是不是比你离开的时候更好看一点了！许声声前段时间给我安利一款非常好用的面膜，虽然有点贵，但是我感觉的我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更细腻了。” 谁在意你的皮肤是不是更好了。但是这句话，叶栖栖不敢说，而且她也不想和张雅文争这个。刚刚积累起来的所有温柔浮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下去。毕竟她认识的和喜欢的张雅文就是一个傻的。 饭后，张雅文主动申请自己去洗碗，叶栖栖倒也没有阻拦，将碗筷丢进洗碗池，挤上一点洗洁精，自来水冲出无数细密的泡泡来。 长发从两侧垂下来，张雅文手是湿的，不方便整理，叶栖栖站直身体，伸手将张雅文的长发拢起来，柔顺乌黑的长发在发尾处自然卷曲，握在手里又滑又软。 张雅文认真洗碗的同时不忘聊天：“你说我要不要剪一个中发，或者直接剪个短发。”这一头长发，张雅文养了三四年的时间，有点腻味，每次街上看到短发超A的小姐姐，她的心里就会涌起剪短发的冲动。 不过一直也没有下定决心。在这种犹豫不决的时候，身边人的建议就显得至关重要。 说着，她扭过头，充满期待的望着叶栖栖。 “我喜欢长发。”叶栖栖看着手中缠绕堆叠的头发说道。 “可是你不觉得短发也很好看，或者更加适合我呢，而且短发显年轻。”张雅文化身Tony老师，推销话术张嘴就来。 叶栖栖往前，将张雅文拉近自己的怀里，贴近她的耳朵：“我喜欢你躺在床上头发散开的样子。” 一字一句像是带着细小的电流在张雅文的身体上流窜，耳朵尖冒起丝丝热气。 虽然叶栖栖的X癖枯燥又直男，不过还是取悦到了自己，从而也打消了剪短发的念头。 周日下午短暂的暴雨过后就是晴朗的天气，天又高又远，没有过多高楼的遮挡，北京的天显得辽阔而宁静。 半个多月没见面的小情侣丝毫没有要出门的念头，两个人窝在沙发上打电动聊天，或者是迷迷糊糊睡午觉。明明分开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两个人却像是被黏在一起一样。 周一早上，叶栖栖出门比较早，张雅文打着哈欠给她泡燕麦牛奶。 出门的时候，叶栖栖叮嘱她：“今天下午的时候要去参加一个论坛，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出去找朋友玩一玩。” 张雅文点着头将人推开：“好了知道了，我不是需要监护人的孩子。” 然后她就联系了羽晨，问她中午或者晚上有没有时间约在一起吃饭。羽晨今天一天都出外勤在Q大，她问张雅文没有没名校一日游的计划。 她之前是去过的，虽然奢华但到底不是自己的母校，原本没有兴趣，但是现在她却挺想去看一看的，她想仔细看一看叶栖栖曾经生活过四年的地方。 换衣服的时候，张雅文从箱子里拎出一条无袖碎花长裙，照镜子的时候，白嫩的脖子上赫然露出了几道暧昧不明的红痕。 长裙的领口很大，一览无遗。遇到羽晨，她该如何解释，就说是拔罐去了？但凡有点智商的人应该也不会相信。 张雅文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涂了防晒，好像涂有点多太白，擦了，又扑了点粉底，但是和周围的皮肤还是有些色差。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张雅文蹲在箱子里翻了半天，找出了一件半高领荷叶边褶皱无袖上衣，配了一条短裤，踩着一双叶栖栖的高帮帆布鞋就出门了。 周一的阳光很烈，张雅文在出租车上还补喷了一些防晒。Q大入门处需要本校的学生证，张雅文撑着太阳伞在校门口等羽晨来接她，穿着一身干练黑白职业装的羽晨很快赶来，递给她一块工作牌挂上。 国内互联网年会的工作牌。张雅文给自己挂上，凑上前挽住羽晨的胳膊：“我来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呀。” 两个人并肩走在同一把太阳伞下面，羽晨摇头：“最麻烦的是前期的准备工作，第一天也忙得不可开交，后面几天手下的人盯着就没有大问题了。” “天呀，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同一年毕业，为什么感觉我们两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呢？”张雅文真诚地感慨道。 羽晨是她们这伙人里最有出息的人，这个事情很久以前大家都有共识了，但是当真正的差距清清楚楚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会有点老大徒悲伤的忧愁。 “你现在都是领导了，可以自己带团队了，而我呢，只有一个实习生叶栖栖听我差遣。”严格来说，很多时候，是叶栖栖在指挥她，而不是她去安排叶栖栖。 想到这里，不免又哀愁一阵。 “叶栖栖”这个三个字对于这段时间的羽晨来说简直可以用熟悉来形容，她笑着打量张雅文：“我可不敢想叶栖栖会来给我打工。” -- 第98页 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哦，对了，叶栖栖这段时间就在北京，你恰巧这段时间也来北京，这中间莫不是有什么联系呀。” 来之前，关于这一趟的实情张雅文谁也没有说，包括她妈，也包括羽晨。 主要是她没脸说，千里寻夫，这也太难为情了。 但是她其实也不太会撒谎，特别是在精明的人面前，张雅文的回答的犹豫，以及神色的不自然，羽晨立马就明白了八九分。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比我更适合的向导。”美人还附赠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晴天烈日之下，张雅文的脸涨成一个红番茄。 路边有一个买咖啡的商店，羽晨买了两杯冰镇摩卡，给张雅文递过来一杯，透明的塑料杯子上冒着冷气。 张雅文摇头：“会失眠的。” 羽晨塞到她手里：“小别胜新婚，你刚来，我就不信大晚上你们两会用来睡觉。” “……”虽然但是，也不会说得这么直接吧。 张雅文好久没有喝了，倒有点怀念咖啡的香味，捏在吸管搅了几下冰块，低头吸了一小口。 她看向一边留着简单优雅短发的羽晨，说：“你不会觉得我和叶栖栖很奇怪？” 羽晨侧头：“你会觉得我这些年不谈恋爱很奇怪？” “当然不。”张雅文摇头，“男人只会耽误你拔剑的速度。” “那叶栖栖应该还挺辛苦的。”羽晨评价道。 张雅文瞪她：“注意，你的屁股坐在谁这一边。” “你会在意我的看法，说明你肯定还在意很多人的看法，显然，叶栖栖是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人，那么，在这段感情里，她还得看顾你的小心思。”羽晨扔掉吸管，仰头喝了一口咖啡，“想想，还挺羡慕你的。” 羽晨临时的工作间在综合楼的大厅，张雅文在旁边坐了一会准备自己出去走走，羽晨递给她一张纸片，上面写着1804。 “右转就是电梯，这个报告厅是我们这次年会的一个分会场。”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你现在过去，会议应该还没有结束。” 可是这张互联网的会议，她过去是听个寂寞吗？ 羽晨不是许声声那种不靠谱的人，张雅文想着也没有什么事就上去听一听吧，就当是为以后叶栖栖聊天攒一些共同话题吧。 第59章 咬破 18楼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各个西装革履，走廊里摆放着广告牌，上面写着着一层楼举办的会议信息。 张雅文往里走到最后，看到了1804报告厅，她从玻璃窗里往里面看了一眼，椭圆形的阶梯教室坐满了乌压压一片的人，她绕到半开着的后门口，放轻步子，猫着身体，在后座找了一个空出来的位子坐下。 众人都聚精会神在听主讲人的报告，没有人注意到后面的动作。 坐在张雅文旁边的是三个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计算机系的学生或者是互联网从业人员。 前方圆桌前的主讲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一手举着话筒站在巨幕的PPT前，内容似乎在讨论未来互联网的发展方向，内容专业，但是稍显枯燥，对于张雅文这样的小白而言，接近于天书。 她百无聊赖地准备掏出手机来玩的时候，旁边的小姑娘窃窃私语道：“你们看第一排最左侧坐着的几个人。” “靠近走廊的那个男的据说是被人从国外名校挖回来的计算机天才，毕业的时候国外几个顶尖公司都给出了当年的最高价，不过他本科是Q大的，所以还是想要回国的。而且最重要的时候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你怎么这么清楚，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吧！”另一个小姑娘调侃道。 “不过你看到小哥哥旁边坐着的女孩子了吗？我打听了是小师妹，长得贼标志。” 旁边的姑娘都齐刷刷将目光落到那个姑娘身上。简洁修身的衬衫西服，领口松松垮垮，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黑色的及肩短发乌黑蓬松，鼻梁挺直，目光专注，下颌角纤细带着凛冽的弧度，偶尔回一下身边人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旁若无人的听着前方的报告。 这样的叶栖栖张雅文之前见过，只不过没有现在的如此陌生与意外，这就是属于她的世界，精英汇集，出众的长相、优越的出身，闪光的履历，绝对领先的智商，这样的人原本就应该站在山顶上俯视着数不尽的普罗大众。 但是叶栖栖却闯进了自己的生活，和自己胡搅蛮缠，对自己撒娇卖乖，分担她敏感，纵容她偶尔的坏脾气，可是明明不需要这么做。 结束报告的大佬获得了所有人一致热烈的掌声，放下话筒之前，大佬发言：“下面让我的得意门生来和你们聊一聊。”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许多业内的人也清楚这句话的分量，其实就是给这个学生以后的工作铺路，有人做靠山自然一切都水到渠成。 叶栖栖无论在任何场合都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顶多加上一点冷漠疏离。她不像之前那些上了年岁的长者偶尔说几个段子逗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叶栖栖不喜欢做这些，她身上有一种理科生的内敛，但是年轻人的恣意与飞扬她一点都不缺乏。 声音清冷，逻辑严密，从容不迫，音质格外好听。 旁边的女孩子犯花痴：“天呀，这是什么极品小姐姐，如果她愿意，我可以立马弯成麻花。” -- 第99页 她的朋友不忘给她泼冷水：“少来，她这样的人是你可以想的，你没看见，她坐的那个位置全是顶级优质男青年，有你什么事。” 不知道怎么，从头到尾一直在聊天的几个女孩子就这几句话落进了张雅文的心里，她悄悄往前排左侧坐着的几个男孩子看过去，暗自打量了一会。 的确长得有几分姿色，放在大街上还是会有比较高的回头率，在相亲市场上应该也是抢手货。看来的确是有资格成为自己的情敌。张雅文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和讲台上的叶栖栖对视了一下。 对方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张雅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难道叶栖栖不太高兴自己过来看她？ 不应该呀，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挺好的。 “刚才她好像看我们这里了。”一个女孩子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真的？真的？我刚才错过了什么。” “……” 张雅文瞥了几个小姑娘一眼，时髦精致，但是并不是叶栖栖的菜，不能列为自己的竞争对手，然后安心地继续认真听讲，不，是认真花痴。 她眉眼弯弯看着台上的人，她的女孩会发光。 报告结束前是热烈的提问时间，叶栖栖和她旁边的男孩子被提问的次数最多，引得一旁的几位老教授纷纷调侃。 正式结束后，叶栖栖准备等门口的人少一点再走，里面的小姑娘们坐不住了，站起来，笑着问：“姐姐，可以让我先过去吗？” 态度还挺好的，张雅文便站起来，走出去，给她们让出一条路，人有点多，出来了就很难坐回去，只能顺着人流往外走。然后她就不小心听到了被人的墙角。 “来之前你们还犹犹豫豫，女孩子积极主动怎么了，你看刚才坐在我们旁边的那个女的，年纪不小了吧，一看就是高龄恨嫁的。” “我也看到了，她过来根本就不是听报告的，一双眼睛总是在那些男人身上瞟来瞟去。” “所以，我们如果现在不努力，那位大姐就是我们以后的下场。” 被称为“那位大姐”的张雅文就默默跟在后面：“……”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她怎么就大姐了！你们才是大姐，全家都是大姐！ 张雅文攥紧手里的包，脸上像是被泼了墨一般的黑，气得咬牙切齿。 人群拥挤着往走廊一侧的电梯间走，张雅文站在人潮的边缘观望，前面的人不知道受到了挤压，往后退了一波潮水，张雅文敏捷地往后面的空间撤，不小心就撞到身后的人身上。 一个向前，一个向后，正好撞到了一起。 张雅文刚准备开口道歉，转身就看到穿着一身西装单肩背包的叶栖栖，她的一只手还护在自己的腰上。 刚才的报告会上叶栖栖小小风光了一把，周围的人都默默转过头来，特别是刚才和自己坐在一排的几个女孩子，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张雅文拉开了一点与叶栖栖的距离，嘴巴向下撇着，带着冷漠与不高兴。 自己好像也没有哪里惹到她呀。叶栖栖有点搞不明白，想了想便拉住张雅文的胳膊，低声说：“给你介绍几个人。” 说完，便往回走。 张雅文不太乐意，她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叶栖栖带自己见哪些人，左不过就是刚才前排那一些，但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没必要认识吧。 两个人拉拉扯扯往回走，留下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走到半途，张雅文扯回了自己的手，停下脚步，低头看地：“我不想去认识那些人。”让我看你和其他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而我自己就像一个傻子观众一样吗？她有点接受不了。 叶栖栖提了提自己肩上的书包，看着她：“我以为你想看。” “啊？？？”张雅文不解。 “刚才听我报告的时候，你一直都在看他们。我以为你还挺想认识他们的。”叶栖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点不高兴。 张雅文走近她，盯着她墨色的眸子观察了好一会：“你不会以为我对你的那些朋友……有意思吧？”说着便露出狡黠的笑来。 叶栖栖侧头看了一眼张雅文，笔直纤细的长腿，窈窕身姿，妆容粉嫩元气，头顶的丸子头散落了几根头发，纯情又妩媚。 “这还是你吗？还是那个酷酷的栖栖吗？”张雅文越说越来劲，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感到新奇，她踮起脚尖伸出手指戳了戳叶栖栖的脸颊。 下了自己的结论：“栖栖真可爱。” 然后“真可爱”的叶栖栖攥住张雅文的手将她拉进了一旁的楼梯间。昏暗的楼梯间只有两个人脚步的回声。 叶栖栖将人推到墙壁上，伸出一只手横在她后背和墙壁之间，丝毫不顾及黑色西服上染上的灰尘。 “那你刚才干嘛看他们那么长时间？”叶栖栖低头挑眉，两个人鼻尖不断凑近。 清晰的呼吸声像盛夏的藤曼一般缠绕在一起。 张雅文黑色的睫毛密密扑闪着，自己刚才的举动叶栖栖居然都看到了？明明叶栖栖讲得很认真呀，怎么还有精力管到自己这里呢。 她往前走一步，伸出双手环住叶栖栖的脖子，然后趴在对方的肩头上笑出声来。 叶栖栖掐住张雅文的腰，一只手滑到背上：“笑什么？” “笑你傻呗，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看着你朋友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杀气吗？”张雅文将整个人都挂在叶栖栖身上。 -- 第100页 叶栖栖将包顺着手臂滑到地上，然后双手拢着在自己身上活跃的张雅文。 听到张雅文的回答，叶栖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在吃醋？” “不，这是领地意识，懂不懂用词？”张雅文掰正她的脸给她纠错。 隔着模糊的光线，叶栖栖还是可以看到张雅文光洁的耳垂，头发绑起来露出流畅的下颌线，她低头含住那柔软的地方，轻声回答：“现在懂了。” 刚才还活泼得不行的张雅文立马像是被人按住了命门一般，身体直挺挺像根棍子，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叶栖栖感觉到张雅文的后退，立马拉近，两个人的身体曲线严丝合缝贴在一起。叶栖栖感受到张雅文剧烈的心跳声以及被挤压的身体。 “这是在外面。”张雅文低低地控诉着。 叶栖栖没有打算放过她，垂头，舔了舔嘴唇，右手缓慢爬上张雅文的后脖颈，手指像是带了燎原的火星，接着抚摸上头顶的发绳，轻轻用力抽开，黑色长发散落到背上。 迷糊之间，张雅文想起来叶栖栖说过喜欢她长发的样子。 叶栖栖扣起张雅文的下巴，抬高，两个人的唇慢慢贴近，若即若离，她问：“喜欢我这么亲你吗？” 昏暗的空间浮动着灰尘的气味。 张雅文有点扛不住，原本的排斥变成难熬的渴求，她仰起头，主动碰上去，然后，咬了叶栖栖一口：“不亲就滚。” 唇上带血的叶栖栖眸子一暗，将身体压了过来。 第60章 游玩 听报告期间室外下了一阵短时强降雨，出门的时候雨停了，天依然灰沉着，不远处的大草坪上云层被撕开一个小口子，露出点日光。四周都是被雨水淋过的草木清香。 叶栖栖牵着张雅文的手下楼，期间接到一个电话，她随口回复了几句。 电话挂断。张雅文拽住前面人的衣袖，拉近自己，问：“喊你晚上去吃饭？”这样的场合散了肯定会有晚上聚餐联络感情这个环节。 “嗯。”叶栖栖将手机塞回去，点头。 张雅文站定：“可是我刚才为什么听到了‘女朋友’这个词。”原话是“我女朋友来了。”语气自然神色坦然，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震惊的样子。 这么简单的嘛？ 叶栖栖回头，两个人交握的手变为五指相扣：“不然，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此情此景，懵逼的张雅文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心里感慨难道搞计算机的这些人都有远高于常人的心理素质？按照常理不大多是一些直男嘛？现在的年轻人她已经无法理解了。 她一时语塞，松开叶栖栖的手拿出头绳将散乱的头发重新绑成一个高马尾，利用这个时间来缓冲一下自己的情绪。马尾在空气里划过一个弧度，张雅文双手搭上叶栖栖的肩膀，将自己半个身体挂在她身上。 凑近她的耳边说：“你不觉得见不得人的关系，更刺激吗？” 叶栖栖侧头往后看，鼻梁笔直，眼尾细长，带着笑意：“我觉得光明正大也挺刺激的。”说着抬手握住身后张雅文细腻的大腿，以防她掉下来。 光明正大还刺激？难道叶栖栖要在这个人来人往的操场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张雅文的勇猛续航时间极低，论不要脸更是和叶栖栖相形见绌，封闭的楼梯间她就已经心惊胆战，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跑路。 她一个人赶到羽晨那里，原本想约她一起吃饭，但是奈何她们也要员工聚餐，张雅文不便参加，便跟着叶栖栖回了酒店宿舍。 周三叶栖栖请了一天的假陪张雅文出门逛逛。叶栖栖原本打断带张雅文去一些小众的景点，事先还咨询了几个朋友，但是张雅文并不采纳。 拥挤嘈杂的都市夜晚万家灯火亮起。张雅文套了叶栖栖的一件睡衣披散着长发在冰箱里掏零食，自从她来之后，叶栖栖将这个几乎闲置的冰箱塞的满满当当，就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张雅文懒得叫外卖饿肚子。 张雅文撕开一袋巧克力棒，拿出一根放到嘴边，弯着星星眼：“我要去天安门，去故宫，去颐和园。” 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上颇耗费了些时间的攻略，叶栖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你不是去过？” “去过。”张雅文点头，随即传来咬碎巧克力棒的清脆声响。 叶栖栖不解：“那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是地标呀。来北京怎么可以不去天安门不去故宫呢！” 叶栖栖：“……” 隔天，故宫的绿树红墙之下，张雅文挤在一堆人群中凑在封闭宫殿的玻璃窗户往里看，叶栖栖则捡了一边的阴凉处回复信息。 几个同事调侃有家室的人就是好，可以请假出去浪，而他们还要和单身狗们聚在一起苦逼地写代码。 叶栖栖看了眼面前穿着红马甲的学生旅游团，咬了咬后槽牙，其实，还是写代码更有意思。 回去的路上，张雅文拉着叶栖栖坐上了一辆双层巴士，并且非常俗气地上了第二层。工作日的时间，车里稀稀落落做了几个人，第二层更是零星几个。 张雅文挑了一个靠边的座位，时不时探出脑袋去张望。八月中的北京已经有了一些秋意，早晚睡觉已经不用开空调，没有太阳的时候，风带着一点舒爽的凉意。天很高很远，云朵松软。 -- 第101页 “不逢北国之秋，已将近十余年了。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总要想起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 两侧道路上的树枝擦过车顶，张雅文这个傻子在有感情地背诵课文。 叶栖栖嘴角抽搐：“这个……是什么？” “语文课本里的课文呀。”小时候背的文章现在想起来张雅文还能背上几句，按理说叶栖栖应该比自己记地更清楚才对呀。怎么会没印象呢？ 叶栖栖实在是记不起来，真诚问道：“有没有可能，我们用的不是一套语文书，毕竟……中间差着四年。” 中间差着四年……她这是几个意思？？？！！！ 总是在不该提起来地时候提起，叶栖栖还真是会找时机。 张雅文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有没有可能，只是你学艺不精。” 叶栖栖手搭在前面座椅靠背上，垂着眼睛看她，张雅文笑起来好看又飞扬，她扯了扯嘴角：“有可能。语文是我最差的一门。” “那你研究生干嘛读中文？”张雅文疑惑。 叶栖栖舔了舔上唇：“大概是脑子被驴踢了。” “那这个驴还挺厉害，居然还可以踢到你。”张雅文看好戏一般地感慨。 叶栖栖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张雅文，点头：“是还挺厉害的。” 这辆双层巴士走的是旅游路线，中间她们经过好几个旅游景点，张雅文之前在故宫撒欢跑累了，小腿还在发酸，靠着椅背上不太想动。 太阳渐渐西沉，天边浅淡的云层被染上浓重的颜色，金黄色的光洒下来，照的人脸都带了点红晕。车慢悠悠地转着圈，上来的人都不急不慌。 张雅文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前方只有三个人并排坐着，四周空荡荡的。身侧的叶栖栖在回短信，短发落下来，像是遇到了一点难题，嘴唇紧紧抿着，乌黑的发梢因为垂头落在锁骨上，松开的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然后，张雅文闭上眼睛，抓紧椅子边沿，伸长脖子，将唇贴到了叶栖栖的唇上。 又一阵轻风拂过。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痛所以短小了一点，等我好起来！ 第61章 惊喜 结束了堪比老人团一日游的张雅文进门踢掉鞋子，摔进了松软的沙发里，脸侧着埋进手臂，头发散乱，眼皮耷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叶栖栖将两人的包放到一边，没有换鞋，发完短信收好手机，走到张雅文身边，扶着她的脸轻声说：“工作上有点事情，我过去一趟，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晚饭自己解决。” 张雅文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下班的点，但是请了一天假的叶栖栖得去上班了。 她恹恹地摆了摆手：“好吧。”脸上不快的表情非常明显。这次来北京她原本预计花费两三天，主要是过生日，今天是周五，时间明显超额，她的老母亲已经打了很多个电话过来催促。没有办法，她只好定了周六下午的飞机。 张雅文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睁睁看着叶栖栖开门离去，然后又重重躺回去。 还想着今天晚上两个人可以话别一下呢。现在都泡汤了。 晚上张雅文叫了一个炸酱面的外卖，吃完就开始收拾行李，接近一周的生活，两个人的生活用品已经完全分不清楚了，她霸占了叶栖栖好几件衬衫，还有鞋子，然后也将自己的护肤品非常大方地分享给了叶栖栖。 阳台上，张雅文收下被晒得非常干燥的灰色浴巾，心里思考，虽然之前是叶栖栖的，现在应该完全是自己的了，要不要给带回去呢。 原本整洁的房间因为张雅文的收拾而变得面目全非，翻箱倒柜的时候，她从衣柜的最上层里掏到了一本书。 她赤脚站在椅子上，打量着手里的这本书，或者也可以称为破烂。 一本早就不再出版的《拜伦诗选》，黯淡失色的软装封面已经有些磨损，卷起来从头到尾快速翻一遍，劣质的纸质和粗糙的文字印刷，中间还泛着一股霉味。她将书翻转过来，看了一眼右下角，果然出版年份是在八十年代。 这样的书在旧书店都是论斤买的。 但是叶栖栖却将它摆在衣柜的最高层，像一个宝贝似的放着。 事出反常一定有猫腻，张雅文抿唇，回来得问问清楚。 然而叶栖栖回来得太晚。 卧室门没有关，客厅里的开门声传进来，昏暗的灯光蔓延到门边，张雅文从支离破碎的梦境里醒来，伸手开了灯，迷蒙着双眼，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钟。 她将手机一丢，心里痛骂万恶的资本家。 张雅文软着身磕磕绊绊地往客厅走，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光着脚丫子蹲在卧室通往客厅的口子那里，迷迷瞪瞪的。 抬头找人。 叶栖栖解了皮质手表随意丢在餐桌上，暖黄色灯光打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漆黑的睫毛下垂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衬衫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露出凹陷的锁骨，然后将衣服丢在一旁的衣篓里，细白的肩胛骨上挂着内搭和内衣的细肩带。 没有控制住表情的张雅文咽了一下口水，还舔了舔嘴唇，双眼亮亮的，懵懂又纯粹。 叶栖栖被张雅文一副饿肚子的样子给笑到，走过来将张雅文抱到沙发上，居高临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光脚在地上走。” -- 第102页 “还有，晚上没有吃饱吗？” 张雅文愣了愣，晚上的炸酱面分量超级足的。 她双手抱膝，莹白的脚趾动来动去，长发散落在腿上，她穿上下两截的娃娃衫睡衣，肩头处是蝴蝶结的形状，脸贴在膝头，声音含糊：“怎么才回来？” 语气里全是不满，还有点娇气。 叶栖栖褪下牛仔裤，蹲在她面前，捏着她的耳朵尖：“我先去洗澡再来陪你。” “要不……今天就不洗了。” 叶栖栖愣住，反应过来后笑了，别过头：“这么急嘛。” 张雅文被自己不经大脑的话给羞到，脑袋埋进膝盖，只想与世长辞。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张雅文身体还有些酸胀，她眯着眼睛敲了几下脑袋，在床上拱来拱去。这两天晚上比较凉，没有开空调，早上太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几缕，空气里多了些燥热。 张雅文胡乱卷着被子，将身子翻到被子上，长腿一抬，搭到了旁边人的身体上。 叶栖栖没有出门？前几天她醒过来的时候旁边早就没人影了。 她支起上半身，睁眼，旁边的床陷下去一点，叶栖栖安静地躺着，下巴贴近身体，随着浅淡的呼吸，身体一起一伏，黑色的头发发亮，发质很好，张雅文伸手摸了摸，滑溜溜的。 闭上眼睛不说话的叶栖栖看起来显得年纪格外小，有一种说不出的幼态。 但是想到昨天晚上叶栖栖犀利幽深的眼神，她作乱的手指突然停住，还挺可怕的。 无事可做的张雅文还不想起床，下午的飞机，东西收拾好了，只要洗漱吃点东西就可以了，所以她还有大把的时间用虚度，飘忽的眼神不知怎么落在了床头的那本《拜伦诗选》上。 昨天晚上把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张雅文戳了戳叶栖栖紧致的小脸，对方烦闷地皱了皱眉头，往被子钻，耸动的鼻尖像一个小动物似的，张雅文觉得挺好玩的，继续去烦她。 叶栖栖的困意不小，无论张雅文怎么弄，对方就是不睁眼。张雅文停下来，大眼睛转了一圈，将手放到被子里，手指灵巧地掀开衣服，然后贴了上去。 一股凉意贴近滚热的皮肤，叶栖栖一个激灵醒了，懒懒地抬起右手手背遮住眼睛，另一只隔着被子按住做坏事的人，声音压低了有点哑：“你今天是不想回去了吗？” 明明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张雅文却生生听出了恐吓的意味。 她非常相信叶栖栖做得出来这种事。 所以她老老实实地收回自己的手，半举在空中：“我认输。” 叶栖栖闭着眼轻笑，笑声带起胸腔的振动，她将张雅文拉进自己的怀里，两个女孩子肌肤相贴。 “你喜欢看诗集？”张雅文距离叶栖栖的耳朵极近。 半陷入睡眠的叶栖栖没有多考虑，摇头：“不喜欢，无聊。”看诗集不如写代码。 “那你怎么珍藏了一本破烂诗集呀。”还当宝贝似的供在柜子上。难道有什么忘不掉的前程往事。 听到这句话，叶栖栖睁开眼睛，变得清明起来，很快就意识到张雅文在说些什么，她垂头看张雅文：“你看到了？” 张雅文点头：“我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就在柜子上面，你会怪我乱动你的东西吗？” 她有点不确定，叶栖栖会不会因为她翻了那本书而生气，毕竟电视剧和小说里碰了对方白月光的东西总归是会被骂一顿的。 但是电视剧和小说里，女主角还是会撑到最后成为大赢家的。 狗血剧情让她有了点底气。 她抬起头，等待着叶栖栖的反应。 然后对方想了片刻，又闭上眼睛，然后开口：“哦。” 哦？就一个哦吗？？ 这是什么反应呀，疯狂给自己加戏的张雅文无法接受对手没有一点演员的素养，她直起身子推了推叶栖栖：“你既然不喜欢看诗，干嘛还珍藏着那本书？”一定有问题。 叶栖栖认认真真观察张雅文的表情，反问她：“你喜欢这本书吗？” 话题被岔开，张雅文不明所以，还是回答：“我中二时期最喜欢这个诗人了，还买了好几本他的书。”不过现在不是讨论文学喜好的问题。 她试图将这个问题问得更鲜明一点：“什么人送给你的。” 叶栖栖面无表情看着她：“一个没有心的女人送的。” “……” 张雅文仔细辨认叶栖栖的语气，好像对那个送她这本书的人没有什么留恋的样子，似乎还有点怨恨，那个人肯定是伤害了她，以至于她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虽然张雅文心里有点点小失落，失落她的栖栖心里曾经有过人，但是世界上的事情总有先来后到，谁让她遇到的比较晚呢，而且之前的那个人显然已经成为过去时了。 一番自我开导之后，张雅文将叶栖栖搂进自己的怀里，揉搓着对方柔软的毛发，不顾对方的抵抗，安慰道：“以后姐姐会好好爱你的。” 由于两个人的磨磨蹭蹭，最后赶飞机的时候有点匆忙，但是还好顺利登机。从机场回自己家有专门的大巴车，张雅文拒绝了王兰过来接机的好意。 再次进入网恋的两个人有点不适应，这种不适应尤其体现在晚上和早上。 多年教师生涯的锻炼让王兰早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上六点钟天大亮了，王兰将洗衣液倒进洗衣机里，然后又放下，想着张雅文的房间里好像还有几件脏衣服，然后便门也没有敲地进去了。 -- 第103页 睡得迷迷糊糊的张雅文嘴里嘀咕：“栖栖，我要喝水，要温的。” 王兰将脏衣服拿起来，听到床上的人在说话，凑近了，还是没听清，看着张雅文露在外面的大腿和肩膀头，皱了皱眉：“你说你这睡衣，穿和没穿有什么区别，下回还是穿我给你买的。” 老母亲的关怀让张雅文彻底清醒，提着空调被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埋怨地看了一眼王兰：“说了多少回，进来记得敲门。” “知道了。”王兰拿着衣服走了。 大概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午饭后，张雅文窝在沙发上玩连连看，闯了十几关之后，她手有点麻，退出游戏，看到一向冷漠的高中微信群突然炸出好几十条，从底部窜到联系人最上面。 她点进去，然后突然想起今天下午正好就是几个高中同学的聚会。回老家之前就定下来了，当时张雅文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看着外面的大太阳，虽然立秋了，但是秋老虎还挺吓人的。 没有办法，被几个人电话催了几次之后，张雅文还是化了淡妆出门赴约。 聚会在市中心的一家江浙菜餐厅，张雅文向服务员报了一个包厢的名字，然后被人领到了目的地，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十个人不到。她当时读的是文科班，班里几乎都是女孩子。 王雯是班长，也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她拉着张雅文的手坐到自己身边：“我们的学霸终于来了。” 读书的时候喊你一声学霸是对你的夸奖，长大了再这么喊挺没有意思的。 张雅文其实本意是不要喜欢这种聚会的，毕竟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留在本地，早早结婚生子，过上了有房有车的富足生活，她倒是没有什么羡慕的，不过也不太喜欢别人偶尔流露出的对于自己的“关心”。 成年女孩子的聚会一定会聊到包。 曾经班里的文艺课代表从自己进门之后就有意无意露着自己的新包：“我花了挺大力气买到了，还配了十万块的货呢。” 话题被打开。张雅文来到凡尔赛现场，鉴于她在大城市工作，大家将目光锁定在张雅文身上。 她非常坦然地将印着自己出版社logo的帆布袋拿过来：“我们社80周年限量版帆布袋，结实还耐用。” “……” 聊完包开始聊车，张雅文连驾照都没有，对于豪车一无所知，毕竟她的出行工具动辄几个亿起步。 晚餐吃到一半的时候天下起雨来，张雅文喝汤的时候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叶栖栖的。她出门前还发微信和叶栖栖抱怨了几句，顺便说了聚会地点，表示虽然不太想去，但是这个餐厅味道还真是不错。 叶栖栖一直没有回自己的信息，她想着一定又被资本家拉过去做苦力了，她划开手机。 “下雨了，你怎么回家？” 张雅文将汤咽下去，看着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快速回复信息：“刚下，你这都知道？” “我有天气预报。” 张雅文和她说旁边有超市，可以买把伞，而且这边叫车也方便。 叶栖栖的信息秒回：“我帮你叫车，你们什么时候散？” 张雅文瞥了一眼一桌人，几乎都停了筷子，她回复：“十分钟后。” 后面大家寒暄了几句，说老同学以后要经常见面。 出门的时候，王雯对张雅文说：“我男朋友过来接我，我们送你回去吧。” 张雅文笑着摇头：“不了，我已经叫好车了。” 其她几个女孩子也都很热情地说要送她回去，毕竟这次宴会上就她是打车来的，其她要么是老公男朋友送，要么自己开车。 早知道她就应该读书暑假的时候考一个了，也不至于现在被当作是扶贫对象。 几个人还在门口等，张雅文再次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叶栖栖发过来的车牌号和车的颜色。其实她觉得打车这种事情不必要劳烦远在北京的她，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起步价不高，自己完全可以负担。但这毕竟是叶栖栖的一番好意，她也不好推辞让她不高兴。 雨水只持续了几分钟，地面都没有被全部打湿。 前面马路上拐过来一辆黑色亮着灯的车，叶栖栖想着应该就是了，转身和众人挥手：“我先走了，后面联系。” 她踩着轻便的帆布鞋往车子边走，师傅拉下车窗，吼了一嗓子：“是5010，去瑞金路的吗？” 张雅文愣住，这个号码和这个地方都如此陌生，她往前走几步看了眼车牌，然后又看了眼手机，车牌号不对。 “不好意思，不是我。” “不是你，瞎招什么手。”师傅骂骂咧咧地关了车窗，留下尴尬在原地的张雅文。 王雯和她男朋友的车正好开过来，她打开车窗：“还是我们带你吧。” 想立刻地遁的张雅文没有别的路可走，垂着脑袋准备过去。走到车门边，手机响了，是叶栖栖。 对方凉凉的声音传过来：“转身，右手边，黑色的车。” 嗯？？？ 张雅文照着她的话做，几十米外的确停着一辆黑色奔驰，驾驶座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 “怎么？你要上别的女人的车？”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张雅文还是在路灯的照明下看出来那是叶栖栖的手臂，她对着王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不好意思，我家里有人来接我了。” -- 第104页 转身几步快跑了过去，叶栖栖已经将车门拉开，张雅文钻进副驾驶座。 叶栖栖一只手懒懒散散搭在方向盘上，打量着张雅文：“不是和你说了车牌吗？”她抬手看了眼手表，“不是说十分钟，怎么晚了好几分钟。” 被倒打一耙的张雅文很怨念，你也没告诉我你给叫的快车会是奔驰呀，司机居然还是你本人！ 张雅文眨了眨眼睛，将一切都想通后，她有好几个问题要问叶栖栖，怎么突然回来了？那边的工作结束了吗？后面还回北京吗？事先怎么不和自己说一声？等等。 车缓缓往外开，出去的时候正好和王雯她们碰在一起，开着车窗，遥遥点了个头，对面的脸色有点奇怪。 等着车汇入车流，张雅文转身看着叶栖栖，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你这个车贵吗？值钱吗？” 前面红灯亮起来，叶栖栖刹车有点刹慢了，因为惯性，两个人身体朝前微微倾了一下。 “记不太清，我不怎么回来，这是我家人的。” 停了一会的雨又下起来，丝丝绵绵的雨丝在空中纠葛，前方的玻璃变得模糊，雨刷来回摆动。 张雅文侧头问：“怎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异地恋是不会再有的了！这可是一本甜文！ 第62章 痕迹 雨水淋湿街道两侧商店的霓虹灯，晚风卷着枝叶轻轻摇摆，落下簌簌的雨声和风声。 叶栖栖目视前方，市中心路段有点堵，前面是好几条长长的车队，车开了一会便停下来。她关了空调，打开两边的车窗，清新的空气充满了整个车厢。 洁白的手指点着方向盘：“因为工作结束了，所以就回来了。” 逻辑清晰明确。 “我走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和我说这几天就回来了。”张雅文追问。 叶栖栖停顿了一会，说：”今天刚收到的通知。“ ”你们放假都这么突然的吗？“这明显不符合大公司的企业文化呀。张雅文自知作为一个当代社畜，基本常识还是具备的，过于肤浅的欺骗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 叶栖栖言不红心不跳继续胡诌：“可能之前我没有怎么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缓慢而漫长的车队开始松动起来，叶栖栖发动车子。张雅文侧过身体认真打量叶栖栖的脸色。 “那你怎么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回了老家。” “好久没有回来了。” 两个认的谈话九曲十八弯，张雅文一直没有问出自己满意的结果，气恼地重重靠回车背，强迫自己面向前方，前面的车灯开得大亮，有点闪眼，她歪着头看向车外，雨丝刮进来，打在裸露的胳膊上，带着丝丝凉意。 叶栖栖怕张雅文受凉，就将自己的一件开衫连帽卫衣递给她：“穿上。” 应该是叶栖栖在飞机上穿的，张雅文接过来，上面还有她熟悉的味道，穿上之后，她小小的气恼并没有消散，索性将帽子扣住脑袋，侧躺着，留给叶栖栖一个冷傲的背影。 出了市中心，车速快起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车子平稳停下。 叶栖栖很早就知道放假的安排，原本的打算也并不包括回老家，但是因为张雅文的北京之行，一切都被打乱了。早上她还在公司忙最后的收尾工作，忙完收拾了行李直接赶到机场，晚上到，回了一趟家就过来接人。 一整天的奔波后，看到副驾驶生闷气的人好像一切都值了。 她关上车窗，小区很安静，地上停车场宽敞，偶尔会有一两辆车进来。 叶栖栖松开安全带，伸长手臂拉过张雅文，将她的帽子扯下，从上往下，将唇印了上去。 —— 张雅文红着脸手被叶栖栖牵着往前走，帆布鞋踩过一块又一块水泥板，越走越发现不对劲，这个地方好像不是自己的家。她抬起脑袋，往四周看了看，很熟悉的环境，这树，这搂，应该是她们小区东北边的高档住宅区。 她记得这是学校校领导和特级教师住的地方。停下脚步，张雅文拽了拽叶栖栖的手，一楼的声控灯亮起来，站上更高一层台阶的人回头：“怎么了？” “这不是我家。” “你上车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们开去哪里。“ ”所以？“张雅文想说，我不说你不会问嘛！ ”所以，我就把你带回我家了。“叶栖栖拉着张雅文的手继续往前走。 就这么把一个姑娘拐回家了？是不是也太简单了！ 张雅文恍恍惚惚跟着人上楼，脚步迟缓虚浮，有点女孩不够矜持的懊恼，不过好像也还有点期待。 期待？？？？你居然还期待？还真是被色迷心窍了。 叶栖栖家在三楼，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按亮门边的灯，黑暗的房间一下子亮起来，中式风格的装修，面积很大，棕色木质家具显得厚重。叶栖栖从北京带回来的箱子就孤零零放在客厅一角。 张雅文偷偷瞟了一眼叶栖栖，她应该是刚到家就来接自己了。 “好久没回来了，我去开窗通通风。”叶栖栖换好拖鞋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放在地上留给张雅文。 张雅文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会有点不自在，她左顾右盼，看着面前的椅子瞅了又瞅。 叶栖栖从阳台回来，看了一眼她：“椅子是干净的，这个屋子有阿姨定期来打扫，放心坐。” -- 第105页 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点担心，如果突然从某个房间里冒出一两个人该怎么办？然后就会把她们两个当场捉奸！ 张雅文知道叶栖栖的父母在她初中那会就离婚了，妈妈再嫁，父亲这些年沉心工作，一直单身，而他后来是跟在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再后来爷爷因为工作调度去了北方。 她坐在椅子上晃动着两只脚，看着忙来忙去的叶栖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呀？” 叶栖栖从一个房间探出头来：“你的意思是可以由我来决定，是吗？” ……张雅文愣住：”不是。“ ”哦，那我今天就一个人在这个很久没人住的房子里睡了。“叶栖栖垮下一张脸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叶栖栖这是在给自己卖惨？ 还真是把自己的死穴捏得紧紧的。 张雅文踢踏着拖鞋往叶栖栖身边走，然后就钻进了她的卧室，一个贴满奖状的屋子，和自己的房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同一个世界同一种父母。”张雅文感慨，”我妈把我小时候幼儿园‘好孩子’的奖状还留着，每次家里来人都要参观一番，我每年都可以社死一次。“ 她背着手踮起脚尖参观叶栖栖的卧室。卧室的风格更现代简约，灰白黑的主色调，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一个男孩子的房间。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奖杯，数学竞赛、物理竞赛、以及计算机编程大赛。 然后她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全场含金量最低的奖状，相比于奖杯显得低端又简陋，“市级作文比赛优秀奖”。 张雅文弯腰，用手指着用玻璃相框裱起来的几毛钱一张的奖状，说：“优秀奖？值的你放在这里吗？” 叶栖栖将拿空的箱子合起来立在房间的一角，然后走近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瞥了张雅文：“我作文一直很差，所以这次能得奖，有纪念意义。” “也是，我如果可以入围省级数学竞赛，我们家可以吹一辈子。”张雅文嘴上嘀咕，眼睛落在那些晃瞎人眼的奖项上，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被人喊作是学霸，今天她才见识到什么是真的学霸。 然后她又被书架上一颗亮晶晶的团徽给吸引了目光，张雅文突然想起了之前陪她妈妈整理学校资料时候看到那张照片，整个人突然像被点亮了一眼。转身扑到叶栖栖身上，揪着她的衣领说：“我告诉你一个非常奇妙的事情。” “什么？”叶栖栖垂下目光，一脸冷漠的洗耳恭听的模样。 张雅文并没有因此被打击积极性：“你肯定不记得，你入团那天还是我领着你们宣誓的。” 她再一次在心里感慨缘分的奇妙。似乎她和叶栖栖之间有过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巧合，同一个中学，同一个研究生专业，然后实习又在一起，在诸多因缘际会之中，张雅文也感到一点点微妙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多的偶然吗？ 叶栖栖扶着张雅文的腰，一只手拿过那枚虽然隔了很久依然亮闪闪的团徽，老式的别针样式，曾经被自己很宝贝。 “我记得那天的事情。” “嗯？”张雅文有点意外，隔了这么多年，她居然还记得吗？ 叶栖栖摸索着它表面的纹路，说：“毕竟是人生中的大事。” “……”好像也没有什么毛病。 夜渐渐深了，张雅文从叶栖栖的床上爬起来，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梳理一下绑成了高马尾，她妈知道今天是同学聚会，所以也没有催促，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问。她看着墙壁上的时钟，时针慢慢指向十一点，转身看窗外，夜色暗沉。 小城市没有什么夜生活，自从学校搬迁之后，这一片更加冷清。 叶栖栖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张雅文正走到客厅找自己的包，她将手机丢进包里：“我得回去了，就几步路，你也别送我了。” 自己的体贴似乎并没有让叶栖栖的脸色好一点，她走近一点，双手环上叶栖栖的腰，帮忙擦着她的头发：“明天我再过来看你，给你带点好吃的。” 叶栖栖眼睛垂着，睫毛沾着点水珠，眼睛暗暗的，抿着嘴不说话。看起来委委屈屈的样子，像一只小奶猫。 这一瞬间，张雅文觉得自己的母性都被激发出来了，全然想不起来这可能是对方的小技巧。 对于叶栖栖的心疼占满了她所有的心，毕竟是为了自己才累了一整天的。 感受到张雅文情绪的松动，叶栖栖将脑袋埋进她的肩窝上，声音软软的：“飞机上的饭很难吃，我胃有点不舒服。” 好了，这句话成功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栖栖回来前阿姨在冰箱里放了一些食物，张雅文找了点小米杂粮，大晚上开火给她熬粥，米粥的香味在厨房升腾起来的时候，她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说她和同学好久没见，晚上就住在一个女同学家里了。 王兰没有怀疑，叮嘱她不要给别人家添麻烦，就没有多说什么。 挂掉电话后，张雅文靠在厨房的玻璃门上，说谎这种事情就还挺考验心理素质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 应该没几天就可以完结了呢~~~~~~ 第63章 暗恋 叶栖栖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要回学校，导师办了一场学术研讨会，暑假前邀请就已经发出去了。 -- 第106页 给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张雅文愣了一会，蹲在地上将箱子的拉链拉上，她抬头想要问叶栖栖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地回一趟老家，何必这么折腾自己，但是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她站起身子将箱子拎起来，她这么折腾不过就是要和自己多见几面而已。 张雅文弄完手里的活后靠在门边看叶栖栖收拾她的房间。 感觉到背后有人在看自己，叶栖栖回头，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三天以后。”假期没有剩余几天了，她其实也可以和叶栖栖同时回去，但是她一年也回来不了多长时间，她妈妈这些日子一个人在家，她想着再陪几天。 叶栖栖叫了出租车自己去高铁站没有让张雅文陪着，她便独自回了家。 王兰听到开门声音的时候就从厨房里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我还以为你中午都不回来吃了呢。” “也不好意思总是打扰人家。”张雅文心虚地舔了舔嘴唇，弯腰换鞋的时候没有注意，大开口的托特包里面的东西倒了大半出来，口红手机散落一地。 王兰帮着弯腰去捡，嘴里还不忘嘀咕：“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样子。” 然后她捡起一本破旧的书，纳闷地问：“你怎么这么多年还留着这本书啊，我还以为丢了或者是送人了，好些年没看见了。” 叶栖栖的那本破烂《拜伦诗选》落在了卧室的衣服堆里，等人走了之后，张雅文才看见，想着叶栖栖这么在乎，就放到了自己的包里准备回去的时候带给她。 她顿住，然后很自然地解释：“这是别人的书，只是暂时放我这里，再说了，你有这记性，我的书你都能记得？” 王兰睨她一眼：“也就你这个性子粗糙，不知道遗传了谁，肯定不是我。” “不管怎么说，这书都不是我的，是别人的。”张雅文收拾包，往客厅里走。 上了年纪的人最不喜欢别人质疑自己的记忆力，王兰信誓旦旦地将书翻到其中一页，手指点着上面的一块灰褐色的印记说：“看到没，我记得你当时你边吃饭边看书，不小心把汤撒了一点上去，还叫唤了半天。” 张雅文怔住，半信半疑地将书接过来，仔细地辨认，她买过许多版本的诗选，以至于印象有些模糊，王兰又翻过几页，说：“你看上面自动铅笔划的横线，你读高中那会就喜欢这么弄，有时候忘记了，图书馆的书都敢画。” 她是一个不太会记忆过去的人，特别是高考以前的记忆，单调枯燥重复的生活缺少一些容易被记忆的线索，那些无限琐碎的生活就好像泥牛入海，沉没于河流泥淖之中。 可是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之前在北京叶栖栖问自己的那句话，“你最喜欢哪个诗人？” 有一些呼之欲出的事情梗在了她不断起伏的胸膛上，还有那一句“我记得”，记得当年我入团的时候是你带着我宣誓的，以至于之前的点点滴滴。 真的是这样吗？真是是她想得这样吗？或者只是巧合呢？张雅文脸色苍白，呼吸变得短而粗。 王兰还在耳边说话，但是声音却好像被拉长了一般：“你当年的书我是没有卖过的，我记得你曾经参加你们学校的义卖活动，是不是就卖过这些书？” 张雅文嘴唇紧紧抿着，包都没有放下，走到阳台就给高中的班长王雯打了个电话，对方接得很快。 她的声音很着急，开门见山地问：“班长，你还记得我们高中图书义卖活动吗？我记得你当时是有记录的吧？谁的书卖给了谁？你可不可以查查我当时的记录？” 王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后说：“你这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我去哪里给你翻那个记录，你要是找期末成绩排名倒是可以找到，这种图书义卖哪会记得呀？” “帮忙查查，可以吗？我现在很想知道。” 王雯被她哀求了好一会，最终答应她帮忙找找，但还是再三强调能不能找到就不敢保证了。 下午，张雅文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午后的烈日穿过透明的玻璃映在墙壁拐角，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登录邮箱，找到了之前叶栖栖投给自己的简历。 光标停在研究生院校专业那一栏，张雅文心像是一块沉水的石头，闷闷的，当时她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年轻人一时轻率的行为，或者在旁人看来不够成熟，显得有些傻气，但是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然而在她现在看来，丝丝缕缕都显得如此刻意。 她对着屏幕苦笑一声，气叶栖栖瞒着自己，更气自己过于迟钝。 叶栖栖从未隐瞒自己对于文学的无兴趣，到处都是一个理科生的习惯，所以，这样将时间看作生命的人，愿意耗费三年的时间来到异地读一个并不爱好的专业，这种不理智并不会是叶栖栖会做的事情。 那么，都是为了自己吗？ 为了自己放弃北京高昂的实习价格，免费来出版社义务奉献，还有对自己的偏爱，现在想来都是如此直接而坦荡。 其实叶栖栖一直没有故意隐瞒，大多数时候只是自己视而不见。 鼻头泛起一股酸意，视线逐渐模糊，张雅文感觉呼吸都带着一点疼，右手握拳抵住胸口，脑袋埋进膝盖里，铺天盖地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朝自己涌过来。 -- 第107页 原来自己一直都这么蠢。 张雅文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睛，隐形眼镜被揉掉出来，她想要站起来，但是腿又酸又麻，半蹲了好一会，才勉强让自己坐到了床边。 她的手转而去揉腿。 叶栖栖很早就喜欢自己了，是吗？这个念头刚才一直在脑袋里徘徊，却也一直都不敢确定下来。 那么美好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喜欢自己什么呢？ 情绪不稳定的情况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思绪都闯进自己的脑袋，她有点应接不暇，王兰好几次来敲门，她都给挡回去了，一个人躲在阴影里对着虚空出神。 手机里陆续跳起信息，有工作的，有朋友的，但是她都本能地给屏蔽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在柔软的大床上。 电话显示是叶栖栖的名字。 她伸出有些僵硬的手接通了电话。 “我到了。”叶栖栖的声音有些疲倦，不时传来人群和广播的背景音。 张雅文握紧了手机，垂着头，说：“嗯，好好休息。” 也许是自己的声音太冷硬，叶栖栖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停下拖着行李箱的脚步，轻声问：“怎么了？” 她强忍着突然哭出声的冲动，空出来的手攥紧被子一角：“没什么。”不敢再说多余的话。 “刚才离开，就想我了吗？”叶栖栖走到一个角落里问。 张雅文被她逗笑起来，滚烫的泪珠啪嗒一声砸下来，她点点：“嗯。想你了。”很少见的没有回怼回去。 日薄西山的时候，王雯给她回了一条微信：“居然真的被我找到了。还好我们当时那个活动写进了评选市级优秀班集体的材料里，所以现在还能找到。” 然后后面就附了一张截图，是张雅文当年义卖的书。 长长的一条，她点开图片，拉大，从《拜伦诗选》，划过时间地点班级等等，在最后购买者那一栏看到了叶栖栖的名字。 与现在凌厉劲道的字体相比更加稚气一些，但是依然可以看出现在的雏形。 所以，这本书真是她自己的，被叶栖栖如此珍藏的书真的是自己的。 像是乌云被撕开一道口子，大雨倾盆，张雅文捂住嘴靠在膝盖上无声地呜咽着。 她只是有点心疼她的女孩。 —— 张雅文回去上班的日子提前了一天，王兰送她去高铁站。即使是工作日，车站依然拥挤。快到时间的时候，她刷身份证进站，通过安检后，隔着落地玻璃和门口的王兰挥手告别。 她定了一张靠窗的座位，日光刺眼，她将遮光板拉低了一些，然后放低座位，闭着眼睛侧靠在座椅靠背上。 昨天她又去了一趟叶栖栖的家，趁着阿姨打扫的时候进去的。她走进叶栖栖的卧室，看到那个摆满了各类科学类书籍的书架，她打开没有看过的最底下一层的柜子。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自己熟悉的书，有她自己写的无人问津的，也有她在出版社曾经出版过的那些。 张雅文点着那些书，基本同一本书都买了五本以上，“真是人傻钱多。”有些精装书还价格不菲。 她关好柜子，站起来，在卧室里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之前曾经看过的那个作文优秀奖上面，她拿下来，指腹摩挲着玻璃相框，鬼使神差地将相框拆了下来。 单薄粗糙的一张纸。作文比赛比不得那些更受重视的理科竞赛，一般获奖的奖品也就是证书或者是送几本不值钱的书，她将奖状翻转过来。 灰暗的纸张背后，蓝色圆珠笔写着“张雅文”三个字和日期。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晚了~~~~以后争取确定时间更新 第64章 湿热 张雅文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 她打开门，将行李箱推进客厅，松开手里的包。房间里空荡荡的，她走到阳台开了门窗，清新的空气大口灌进去。 将行李箱打开，张雅文沉默着收拾东西。半个多月没有回来，刚进门时的不适应立马又被熟悉的日常生活给取代。她换上家居服，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整理衣服的时候她看到躺在自己裙子中间的条纹衬衫，她眸子沉了一下，抬头将衣服放进衣柜。 卫生间的洗漱台上放着两个人的牙刷，一个蓝色一个粉色，静静地站在透明玻璃杯里，还有毛巾浴巾，一点一滴的生活细节像是潮湿天气里的海绵，不知不觉胀了满满的水。 她接了一大盆水蹲在地上擦地板，擦到卧室阳台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叶栖栖一个人躲在阳台抽烟，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寂寥的叶栖栖的样子。她埋着头，眼泪不受控制掉下来，一颗接着一颗落在地板上。 手攥着沾满水的抹布重重地擦着。她爱的人其实已经爱她很多年。爱的时间远远超过自己，她从不主动说，似乎在等着自己无发现，明明已经给自己透露那么的线索，但是为什么自己就这么不开窍呢。 张雅文抬头去抹眼泪，没想到却越抹越多。 —— 叶栖栖导师的研讨会为了尽可能请到多一些的学者专家，会议日程排得很满，一群学生忙得昏天黑地。差不多忙完的时候日子就到了八月底，出版社举办了一次团建，目的地是在郊区的植物园。 -- 第108页 张雅文作为叶栖栖的实习领导，捏着通知单给她打电话，靠着办公室的椅子里等待着对方接听。 “嗯？”叶栖栖的声音有些迷糊，好像还没有睡醒。 张雅文清了清嗓子：“是我。” “嗯，我知道，冷淡了我好几天的女人。”叶栖栖的声音凉凉的。 张雅文抿紧嘴唇：“不是看你太忙了吗？”也是自己还没有整理好心情。 “哦。”很明显，叶栖栖并不接受这个理由。 不想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张雅文摆正自己的位置：“我现在是以你领导的身份给你打这个电话的。” “那领导请说。” “这周六单位组织我们去植物园团建，全程免费，开不开心。”张雅文努力想要调动起叶栖栖的积极性。 叶栖栖反应了一会回答：“你确定大热天拉去郊区，是一种福利” “……”叶栖栖发小孩子脾气的时候还挺难哄的。最后张雅文说了一车好话才把叶栖栖给唬弄去了。 周六艳阳高照，又是秋老虎的一天，出版社的阿姨们各个全副武装，帽子护袖遮墨镜全部穿戴上，撑着遮阳伞站在树荫底下等着导游拿好门票过来。 张雅文穿了一件白色修身连衣裙，裙摆不及膝盖，露出洁白修长的一双美腿，在门口踮起脚尖往外面路上张望。 宋阿姨招呼她：“你等谁呢？等你手下那个小实习生？不是我说你，文文，你裙子那么高，等会进来植物园里虫子不少的。” 她往树荫底下走，顺手挠了挠小腿上发痒的地方，没几下就挠出几个小红疹。 叶栖栖来的时候晚了一点，没有跟大部队，自己坐车过来的，白色衬衣罩在身上空荡荡的，长袖卷至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她手里拿了一瓶水，看到张雅文后，波澜不惊的眼睛弯起来，闪着细碎的光。 她走到叶栖栖身边，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腿怎么了？”她看到张雅文不停在挠小腿，上面是醒目的红色。 “好像是小虫子。”张雅文自己也弄不清什么情况，只是痒得难受。 旁边的纪念品店里设置了一个药品专柜，陈列着各色应急药，叶栖栖买了一罐驱虫药和镇静止痒的药膏。店内的几个位置都被老人和小孩给坐满了，叶栖栖拉着张雅文进入园内，到山坡处的一个小亭子里坐着。 张雅文捡了一块相对干净的位置坐下，叶栖栖半蹲在她的脚边，先用湿纸巾擦了擦红肿的地方，然后拧开药膏，挤出一截红色凝胶，均匀抹开。 皮肤上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比刚才舒服了很多。 叶栖栖将药重新装好，没有站起来，抬头问她：“我这几天没有去找你，我还以为你会来学校陪我。”眸子沉沉的，没有生气，也没有埋怨，好像只是简单的问问而已。 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来回复叶栖栖，说自己知道了她一直以来都在暗恋自己，说出来既显得自己自恋，好像又显得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合适，都是成年人了，处理问题的应该还是要妥帖一点，比如找一个美景优美的地方散散心沟通沟通感情呀。 比如这个优美的植物园。想到这，小腿的伤口又隐隐发痒。 就在她还没组织好语言的时候，刚才上到山坡看花的阿姨们顺利下坡赶赴下一站，途中遇到两个年轻人，催促着她们跟上大部队，叶栖栖原本以为张雅文在闷热的天气里来植物园一定是喜欢植物的，所以就准备扶着她继续往下走，谁知道张雅文扯住了叶栖栖的衣袖。 对经过的阿姨们颇有些遗憾地说道：“我被虫子咬到了，还挺严重的，估计速度会很慢，你们不用管我先去看吧。” 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 待人走远后，叶栖栖斜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打量她腿上的几个小红点：“挺严重的？”语气里略带了点嘲讽。 张雅文仰头瞪她：“你不会是真来参观植物的吧？”配上一脸的震惊。 叶栖栖被她给气笑了，发青的眼底透露出些许的疲惫，但是仰起的嘴角也是发自内心的轻松愉悦。她伸手摸了摸张雅文的黑发：“那我英明的领导想要做点什么呢？” 地处郊区的植物园占地面积很大，到处是高大粗壮的树木，夏季雨水充足，湿度很高，密林里多走几步身上都是湿乎乎的水汽，叶栖栖的黑发不知道沾染上林木的水汽还是自己的汗水，泅湿了贴在脸侧白皙的皮肤上，张雅文的长发更是一缕一缕打结绕在一起。 高耸的树端不时传来鸟鸣声。 前面是半人高的树丛，开着叫不出名字的红花，有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小孩子在那里讨论研究，叶栖栖牵着她的手往花丛走，从她现在的这个位置过去，需要绕过一处假山。 两个人的手心都湿了，依然紧握在一起，湿热感明显。 假山是新造的，带着劣质的人造感，昏暗的过道里有时从顶部滴下一滴滴的水迹，啪哒一声清脆响亮，不远处是小孩子兴奋的喊叫声。 张雅文觉得这个氛围还挺恐怖，于是非常无聊地拉了拉前面人的手，自己往前一小步，身子贴到叶栖栖的手臂上，侧头低声说：“这里会不会有花精或者是花鬼什么的？” 叶栖栖瞥头看了她一眼，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黏在自己手臂上：“你现在倒挺像女鬼的。” -- 第109页 张雅文不悦：“你见过这么可爱的鬼吗？” “是挺可爱的。”叶栖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张雅文摇头甩开叶栖栖的手：“我也挺可怕的。” “哦。”冷漠且敷衍的态度，带着浓浓的看不起。 张雅文咬住下唇。 “如果是一个会亲人的鬼呢，是不是还挺可怕的。”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脚步停住。首先心虚的人准备先下手为强，抓住叶栖栖的衣服，踮起脚尖，把人抵在一侧的墙壁上，将唇贴了上去。假山里面空气停滞，湿黏中带着点燥热。 张雅文生涩地描摹着对面的唇型，声势嚣张，但是行动却温柔妥帖，她的手慢慢滑下，滑到对方的腰部，发颤的睫毛缓缓睁开，然后就撞进了叶栖栖如墨一般深沉的眼睛里。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张雅文产生了退缩之意，尤其是对方专注又克制的样子。 她很喜欢和叶栖栖的亲近，但是此刻却本能地想逃。 刚退一步，缠绵的唇拉开，发丝却绕在一起。叶栖栖伸手掐住张雅文的腰，侧下头，用自己的鼻尖去蹭对象的脸和唇，声音发闷：“做事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近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张雅文在对方的诱哄声里缴械投降。 头脑发胀的时候，张雅文问她：“你……有多喜欢我？” “很喜欢。”叶栖栖寻着气息又凑过来。 “那是多喜欢？”张雅文突然有点较真。 叶栖栖皱眉，声音压得低：“命都是你的。”然后动作就变得有些蛮横。 空气变得灼热的时候，小孩子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带着儿童特有的雀跃。 理智回笼，张雅文推身边的人，丝毫不起作用，恐惧之中用了点力气，叶栖栖才稍稍后退。 叶栖栖别过头，一个跟着一个的小孩子路过假山，炫耀着手里买的花种子。 待人走光，张雅文和叶栖栖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日光没有遮挡地照过来。张雅文伸手抹了抹唇，转头对上叶栖栖红嫩的唇瓣，默然片刻，然后就近掐了她身上的一块肉。 “你下回注意点……”旁边都是小孩子，被看到，影响多不好。 叶栖栖这次的道歉很爽快：“我下回注意点。”然后指腹蹭了蹭叶栖栖的有些微肿的唇。 ……张雅文推他：“别挡着我看花。”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姐姐就该多主动一点！ 第65章 返程 下午五点钟，导游挥舞着小旗子在出口等人集合。一群以中老年为主，特别是中年女性为主的团最后集合的时候大多稀稀拉拉，要么上厕所，要么还流连在地标处拍照。 张雅文的皮肤比较敏感，花丛里走了一圈腿上红肿的面积扩大，她坐在入口处的长椅上，伸出一双手特别想挠，叶栖栖按住她不断乱动的双手，并且耐心给她涂抹。 在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的阿姨们在一边扇着风，看着这两个人笑：“栖栖，你说你都要离开了，怎么对文文这个塑料领导还这么殷勤呀？” 张雅文的包挂在叶栖栖身上，她手里拿着一个冰棒在舔，晃动这另一条没有被咬的腿，声音含糊：“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日是领导，终生是领导，对不对？” 她推了推叶栖栖。 叶栖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对话，被问到的时候本能地回了一句“对”。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才上了旅行大巴车，她们人不多，一整辆大巴车坐不满，显得空荡荡的，好在选座位比较方便，张雅文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她坐在窗边，车里开了空调，窗户是被封死的。 大巴上缓缓开动，植物园门口人来人往车流不断，出了拥挤的路口，车速才慢慢提上来。 叶栖栖靠在车背上回复手机里的微信。张雅文发现叶栖栖其实挺忙的，不像自己休息日一整天都没有一个人会主动找自己，但是叶栖栖就不同了，总是有不同的人带着不同的问题来找她，希望在叶神这里获得指引。 车内除了她们单位的工作人员，还有员工的家属，张雅文右前方的座位上就坐着一对情侣，女孩子将头靠在男朋友的肩膀上，两个说话的时候凑得很近，偶尔笑着捶打一下对方。 两个人的动作简单常见，周围几乎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目光来看他们两个，但是张雅文却生了一些羡慕。在两个人的房间里，或者是在隐蔽的角落，她和叶栖栖就是一对情侣，但是在公众场合，两个人的行为还是不能像一般的情侣那样随意。 车内的空调开得有点大，张雅文感觉冷，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泛起鸡皮，叶栖栖虽然一直都专注在手机上，但是对于身边人的一点点的细枝末节都很关注。 前排的宋阿姨拽了拽旁边的衣服，示意她回头：“你看着！” 然后两个老阿姨就看着叶栖栖从书包里掏出一件棉质的长袖黑白条纹衬衫，张雅文很自然地离开紧贴的靠背，顺从地被穿上衣服。两个的行为过于流畅，半点不像职场中的上下级。 “你说还真有把上下级处成闺蜜的？”宋阿姨纳闷。 “你见过这样的闺蜜？我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我觉得倒比一般的情侣更腻歪。”一旁的阿姨给出自己的看法。 张雅文套好宽松的衬衫，垂着双手任由叶栖栖帮自己将袖口卷起来，粉白细嫩的手指上涂了黑色的指甲油，乖乖巧巧地落在叶栖栖大腿上。 -- 第110页 车上有人喊了一句“群里有人发红包”，张雅文不顾卷到一半的袖子，抓起手机，飞速点进群里，拆开红包，清脆一声响。 表情凝固在那里。 叶栖栖侧过身子，瞥了一眼数字，蹭了蹭鼻尖。 0.78。 乌云罩顶的张雅文坐直身体，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是不指望挣大钱了。”毕竟前红包都抢不到一块钱。 叶栖栖：“你挣钱想做什么？” 张雅文冷淡且高傲地睨了她一眼：“养活自己。” “我可以养你。”叶栖栖平淡地说。 张雅文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被她180度劈叉的思维给疑惑到的叶栖栖：“我这句话是这样理解的？” “少看不起人！”感觉被侮辱的张雅文恨不得立马一个猛子扎进商业大潮，挣完一大笔钱后，每天早上醒过来都给叶栖栖甩几沓。 白日做梦很容易，但是现在却很残酷。张雅文点着红包上的那个数字，嘴里嘟囔：“如果是780块就好了。” 叶栖栖抿唇思索了片刻，重新掏出自己的手机。不一会，张雅文的手机有一条新信息进来。 她退出群聊，回到主界面，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人给自己发了一个红包。 红包上写着“红包”两个大字，她犹豫着点开，又是清脆的声响，1000块钱入袋。 张雅文：“你这是几个意思？” 叶栖栖：“你不是想要红包吗？780块，我四舍五入了一下。” 原来小时候数学里的四舍五入是这样算的？她找到了自己数学远远比不上叶栖栖的原因。 返程的一路很无聊，下了高速，接连不断的红绿灯开开停停，市区里周末的晚上到处都是开车出门的人，大巴车在车流里龟速前行，天边的夕阳照进来，张雅文的长发泛着光。 她眼睁睁看着前面那对情侣中女孩子弯下身子将头枕在了男朋友的腿上。 座位底下，张雅文的脚踢了踢叶栖栖的小腿，看着窗外小声说：“现在如果有一个柔软的抱枕就好了。” 叶栖栖扫视了一圈，越看神色越凝重。张雅文差点被她这副样子逗笑。 然后她发挥了自己业余演员的实力，佯装难受：“我好像有点晕车。” 这一声不仅吸引了叶栖栖的注意，也吸引了附近几位同事的注意，大家都附和：“这个车开开停停，最容易头晕了。” 还有人给张雅文递了一袋酸杨梅。她含了一颗在嘴里，清凉的酸味在舌苔蔓延，酸得她整个人神清气爽，然后她林黛玉似地问：“你说，以为我们师姐妹的情义，在你的肩头靠一下应该是一件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她绷直了想要弯起的嘴角，将脑袋靠上了叶栖栖的肩头。 也许是因为张雅文的演技过于拙劣，叶栖栖垂头无声地笑起来，胸腔扯动肩头，一抖一抖。 张雅文有力拍了她一下：“肩膀抬高一点。” 大巴车在F大附近的商圈停车点靠边，叶栖栖上车的时候和司机说了一下地点，刚好也顺路。她收拾包袱准备下车，走的时候，摸了摸张雅文的脑袋，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靠近她：“晚上聊。” 转身下车的时候，张雅文拎着包也站了起来。 几个人抬头：“你也在这下？” 张雅文：“我之前读博的室友说有东西要给我，我顺道去拿一下。”说完就推着傻愣愣的叶栖栖下了车。 停车点是一个公交站，她们下车的时候正好赶上一辆公交进站，乌压压的人群往车门挤，叶栖栖拉着张雅文好不容易才走上了人行道。 附近是大学城和商圈，绿植茂盛，几人合抱的香樟树枝叶密集，昏黄的灯光照下来，道路上依然晦暗不明。 高处商场的灯光照在人脸上，斑驳跳跃。 叶栖栖掐着张雅文的手腕：“室友？什么东西？” 张雅文装傻：“好像是一时记错了。”说着转身往刚才的车站走，“我现在坐公交回去还来得及。” 刚走一步就被人拉了回来。叶栖栖挑眉笑：“现在晚了。” 两个人手牵手并肩去旁边商场找晚饭吃，正是饭点，每一家餐厅前面都排满了人，她们找了一家排队人少的，一家新开的新加披菜，门前菜单上的大虾看起来很诱人。 张雅文往前走几步，看到贴出来的海报上写着“情侣7折”，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服务员走出来，眼尖地看到张雅文和旁边的一个男士都在看优惠活动，热情地上去推销：“我们现在这个情侣套餐很划算的呢……” “……”张雅文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的男人，大T恤人字拖，那个肚子不知道还以为三个月了。 服务员的话还没有说完，张雅文还没有发作的时候，男子旁边的女人就先嚷了起来：“我才是她女朋友。”说着还恶狠狠地瞪了张雅文一眼，像是在看小三一样。 把她气得。 叶栖栖刚回完远在北京同事的信息，听到声音，几步走过来，揽过张雅文的肩膀问，眼神冰冷地扫过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女孩：“怎么了？” 身姿挺拔气质清冷的叶栖栖往旁边一站就比刚才那个男人好看太多，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 张雅文：“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一对很般配的情侣。”然后云淡风轻地看了两个人一眼。 -- 第111页 情侣：“……” 没有吃成情侣优惠餐的两个人吃了一家日料，回学校的时候不算很晚。快要开学的校园处处都是人声，叶栖栖领着张雅文回了自己的宿舍。 晚上，张雅文拿着叶栖栖的饭卡熟门熟路地去洗澡，插卡，拧开水龙头，放了一会凉水后，开始出热水，长发洗起来比较麻烦，也比较耽误时间，将洗好的头发盘起来，抹完沐浴露，浴室里升腾起温热的香氛，流水滑过身体，纯白色的泡沫坠落在瓷砖上，被清水冲净。 身体洗到一半的时候，热水突然就停了，张雅文试了好几次，开了关，关了开，都只出来冷水不出热水，她看了一眼刷卡处的显示屏上闪着的红光，这个情况她之前遇到过，应该是饭卡里面的洗浴小钱包没钱了。叶栖栖好久没有回来，估计给忘记了。 要么后面用冷水冲一下？但是已经立秋了，这个时候洗冷水澡以她的体质百分百生病。 可是现在该怎么喊叶栖栖过来呢？吼一嗓子会把她的室友们给叫过来吗？ 最后，她用浴巾围着自己滑腻的身体，对着卫生巾的门敲了几下。 不知道叶栖栖能不能领会自己的深意呢？ 第66章 约会 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发出的声音，房间里的人会听见吗？ 有点悬。 张雅文敲的时候不是很用力，心有点虚，然后敷衍地敲着的同时还盘算着该如何渡过这个难关，身上没有洗净的沐浴露有点黏濡，让人很不舒服。 大概过了一分多钟，卫生间的门开了，她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丝丝缕缕的湿发贴在脖子和后背上，眨了眨眼镜，安静地听着玻璃门外的动静。 脚步在慢慢往自己这边走。张雅文侧过身体竖起了耳朵。 然后她听到了从外面敲门的声音。 “你怎么了？”张雅文今天洗澡的时间过长了。 是叶栖栖的声音。张雅文拉开门，露出一个小缝隙，她将饭卡递了出来：“里面没有钱了。” 卫生间因为刚才的封闭，温度比外面要高，空气里是清新的草木香味。叶栖栖伸手去接自己饭卡的时候，瞥到张雅文白皙的身体泛着粉红色的柔光，锁骨在肩头延伸，微微突出，圆润光滑。 白得晃眼。 她咳嗽了一下，舔了舔下唇，握住湿滑的卡片，转身去找人帮忙。最后借了自己一个室友的饭卡给张雅文洗了后面的澡。 历经坎坷洗好澡的张雅文坐在床边擦头发，百无聊赖地晃动着脚丫子，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不顾脚上的水渍，塞到拖鞋里，急忙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方方正正的盒子。 她悄咪咪瞅了一眼门边，浴室里传来模糊的水声，张雅文将东西放到了一边叠起来的毯子里。夏天的毯子很薄，藏个东西有点费劲。她捣鼓了好一会才让表面看起来规规整整。 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张雅文坐在床的另一边敷面膜玩手机，尽量离那一坨可疑物体远一点。 叶栖栖的洗澡速度很快，她穿着白色T恤走进来，黑色头发上是纷纷滚落下来的水珠，叶栖栖被水雾打湿的眸子更加明亮和犀利，眼尾细长，总给人一种清冷的距离感。 她背对着自己，微微弯腰拿桌上的矿泉水，脊背细窄，轮廓分明，有着年轻人的瘦削感，但一点也不孱弱，像山中的竹林，有一股韧力。 张雅文喜欢这样漫不经心又冷静自持的叶栖栖。 叶栖栖将喝了一半的水放回来，说：“我好看吗？看这么久。” 张雅文别扭地转过头，心里默念，不说话的叶栖栖最好看。 校园的夜晚十分寂静，风吹过树梢，月光与路灯的光照进来，楼道里偶然传来几声大笑。 两个人有几天没有见面了，所以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有点难以自持，张雅文半推半就，柔顺的长发在黑白格子的枕头上铺展开，叶栖栖身体伸展开，脚踢到了床尾的被子，然后碰到了一个方正的硬物。 她原本想要忽略，但是还挺明显的，她皱着眉拿过来，放到面前，是一个白色的无线耳机。 细长的手臂撑在两个人之间，叶栖栖晃着手里的盒子，声音沙哑：“什么？” 因为刚才的窒息而面若桃花的张雅文咬住唇，手攥着叶栖栖T恤下摆的一角，含糊地说：“买书送的赠品。” 耳机的牌子是大众最熟悉的一款，品牌格调就是极简高冷，从不会送自己，谎言过于拙劣。 叶栖栖拖长语调：“是吗？” 张雅文：“单位抽奖抽中的。不要就算了。”说着伸手就去抢。 叶栖栖放下耳机，压住她的手臂，问：“怎么想送礼物给我？” 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张雅文硬着头皮说：“祝你开学快乐。” 叶栖栖笑着咬了她一口：“诚实一点会更可爱。” —— 又到了一年一度开学的日子，学校里人山人海，特别是新生入学，家人亲戚挤满了宿舍区，与校园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出版社的冷寂。 张雅文敲下了这篇文章的最后一个字后，倒向后背的椅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歪头打量对面，现在只有空荡荡的座位。开学之后，两个人见面就不那么方便了，叶栖栖要上课，张雅文要上班，两个地方离得比较远。 -- 第112页 前几天下了一场秋雨，夏天的燥热随着落叶被风吹远，天变得高远，云层交错而蓬松。 九月初两个人都比较忙，各自手边的事情都不少，等到两个人都稍微闲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跑到了九月中旬。 张雅文本科一个同学毕业后投身于话剧事业，最近启用新人排了一出戏，在朋友圈和微信群里投放了广告，价格低廉，算是剧场里比较便宜的，张雅文点开链接买了两张票。 到了约定的周五晚上，还没有到下班的点，张雅文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还去洗手间化了一个淡妆，白色长袖及膝裙子，一双黑色长靴拉到膝盖，曲线有致，她还特点画了一个元气的妆容。 张雅文对着镜子描眉的时候感慨，毕竟她交了一个小女朋友，走在一起总不能被看出是姐妹吧！ 出门的几个同事打趣她，一看就是去约会。 晚上起了一阵风。张雅文露出膝盖上的一截，冷风遍布身体，她往入口深处靠了靠。叶栖栖刚下课就往这边赶，喘着大口粗气跑到张雅文身边。 叶栖栖就比较明智，白色翻领衬衫外面穿了一件黑色针织衫，很有书卷气，她打量了一眼发抖的张雅文：“怎么穿这么少。” 说着将手臂上的浅棕色风衣给张雅文披上。 重新感受到温暖的张雅文脸色不佳，她很绝望，用心打扮居然没有收获一点点夸奖。 两个人进去的时候会场已经暗下来，舞台上一束光照着美丽的女主角。张雅文拉着叶栖栖猫着身子往自己选定的座位走。 两个人的座位在很后面，小剧场里空落落的，叶栖栖看了一眼前三排中开场后依然空置的座位，再看了一眼张雅文选定的靠后昏暗的座位，低着头跟在张雅文后面，不动声色地弯起嘴角。 舞台上排练的是一出比较先锋的剧，出自独立创作人之手，据说编剧还是一个学生，文风大胆前卫。张雅文买票的时候光注意时间，没有注意看内容，所以导致她们两个对于剧情走向有点懵。 穿着丝质衬衫的女主角衣服被扯开，露出黑色胸衣的一角，洁白而饱满的胸部随着女主角激烈的情绪和亢奋的动作而更加明显。周围的人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张雅文却有点如坐针毡，不时观察旁边叶栖栖的脸色。 主要是看对方有没有露出喜悦或者兴趣盎然的神色。 剧情有点悬疑色彩，主要由女主角大段的意识流心理组成，破碎的梦境和心境的重新拼接。女主角一个人独白的时候，右手一直扯自己的衬衫，张雅文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对方真做点什么。 的确充满了刺激。剧情进入后半段，舞台上搬上来一张床，女主角躺在上面，快要跌下来的时候，扯动了上衣，张雅文眼疾手快地遮住了叶栖栖的眼睛。 “少儿不宜，为了你的身心健康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是不要看的比较好。” 刺激的画面一闪而过。张雅文放下自己的手。 叶栖栖侧头，对于刚才张雅文一系列的动作，她大致能够理解，但又觉得其实完全不必要。剧场的灯光忽明忽暗，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角落，叶栖栖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话。 “我看过更好看的。” 舞台上剧情进入最后的高潮，张雅文却神游天外，涨红着一张脸，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半个小时后，曲终人散。大灯亮起来，人纷纷起身离场。叶栖栖牵着张雅文的手往外走。门口保洁阿姨张着一个大口袋收拾垃圾，另一侧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在递问卷。 一张纸递到了叶栖栖和张雅文的面前：“麻烦帮我们填一下反馈，我们后面好改进。” 张雅文拉了拉叶栖栖的胳膊：“我本科同学发起的，捧个场，我们填一个吧。” 叶栖栖接过纸和笔认真填起来，最上面几行是个人信息，后面是对这场戏的看法和评价，哪里比较吸引你，哪里还有进步的空间，她都一一填了。 填好之后，她将问卷递回去。 小姑娘开开心心接过来，现在这年头认真填问卷的人少了，收过问卷，还附赠了一个甜甜的谢谢。 张雅文和叶栖栖刚没走几步，就被叫住了。 小姑娘拎着问卷朝她们走了几步，然后指着问卷上的一处收：“这个勾错了。” 张雅文愣了会，然后低头去看。“你是和什么人一起来看的。A朋友 B恋人 C一个人” 而叶栖栖勾选的是第二个。张雅文抿唇不说话。 “我帮你勾第一个好了。”小姑娘过于热情。 叶栖栖摇头：“不用，是第二个没有错。” “可你选的是恋人呀……”小姑娘突然怔住，握笔的手停在那里，然后视线落到了两个人五指交扣的手上，恍然大悟。 叶栖栖：“是恋人。”神色坦然甚至有点理所应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甜甜的日常感觉没有尽头了还…… 第67章 被撩 学校里本部通往北区学生宿舍的路上种满了银杏树，夏天繁密的树叶到了秋天开始显出金黄的颜色，成群的学生结伴在树下走过，叶片裹着风落到一边的化学楼上。 工作日叶栖栖没课的时候会坐地铁到张雅文那里，晚上陪她做饭和宅在家里，偶尔一起去附近的商场逛逛，周末的时候张雅文会来学校，两个人一起上自习，学校周边的电影院有了好看的电影她们也会去凑个热闹。日子像平静的水面，风吹过，池水掀起波澜，阳光下如同碎金一般。 -- 第113页 周六的文科图书馆里是密密麻麻的人，一整个阅览室除了左右两边放了几排期刊书架，中间是几十列长排桌椅，有人埋头看书，有人专心打字，安静的室内弥漫着专注与焦灼。 这栋红砖楼有些年代了，屋顶低矮，楼道狭窄，玻璃窗外的走廊里是饮水机，那是学生们接水和打电话的地方。 叶栖栖代码敲到一半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握着手机去了楼道。张雅文面前摊着一本人类简史，序言页才刚刚看完，她下巴搁在接满热水的水杯上，侧头，看着不远处的人。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叶栖栖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低头听着电话那边的话，大多数时候她并不说话，黑色修身牛仔裤和浅灰色开衫配上白色运动鞋，整个人看起来简单又干净，抿着唇沉思的样子很好看。她的样子很出挑，却一点也不张扬，像是深山里覆盖着雪的松林，静谧而又纯净。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指尖扣响桌面的声音。 张雅文抬头，是一个清秀的戴着眼镜的男孩子。他弯腰红着脸伸出自己的手机，低声问：“可以要一个你的号码吗？” 男孩子有点羞涩和紧张，舔了舔嘴唇继续说：“你扫我，我扫你，都可以。” “我已经毕业了。”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其实年纪一把了。 然而年纪并没有打消男孩子的念头。 他挠挠头：“原来是学姐，怪不得很少看到，很高兴认识学姐。” “其实我喜欢年纪大的。”张雅文继续诚恳说道。 男孩子也不屈不挠：“我其实心理挺成熟的。”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猛的吗？ 张雅文坐直后背，用手指了指旁边打开的黑色电脑：“我对象出去了，马上就回来。”她的语气不慌不忙娓娓道来，尽量让自己这个学姐显得和善一点。 看着男孩子颓丧着一张脸离开，张雅文感觉自己伤害了一个少男的心。 叶栖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将手机放回挂在椅背上的书包里，顺着张雅文的目光看过去，问：“那个人对你说什么？” 张雅文听到这话顿了一下，右手托腮思考了一下，说：“他问我图书馆几点闭馆。”她只想让这个生活的小波澜尽可能不产生任何影响，可见她的用心良苦。 休眠的电脑敲了几个键后又再度亮起了起来，叶栖栖专注地看着面前井然有序的代码，就在张雅文以为小的危机过去了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姐姐的魅力还真是大。” 叶栖栖的声音有点凉有点酸。 被戳破谎言的张雅文将脑袋埋进书里，长发披散下来。是叶栖栖的洞察力太强？还是自己的掩饰过于拙劣？ 张雅文用眼尾去瞥叶栖栖：“其实也没有。他肯定是学习生活过于枯燥了。”上个自习还能碰到一个要电话的，怎么以前单身的时候没有遇到这种桃花呢。 敲击键盘的手停下来，叶栖栖挑眉：“怎么拒绝的？” 张雅文眨着眼睛看了看周围认真学习的人，起了点坏心思，凑近了她，说：“我说，我喜欢年纪大的。” 比她年纪小四岁的人感觉自己被嫌弃了一下。 叶栖栖伸出一只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张雅文的下巴：“怎么说了我的台词。” ……张雅文脸一红，自己又被撩到了。 在学校游荡的日子，张雅文想起了自己那个在学校继续读博的室友，毕竟给自己当了几回工具人，还是要去关心一下的。趁叶栖栖去教学楼听师姐们开题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博士宿舍楼离研究生不远，中间隔了一个食堂和体育馆。 张雅文进去的时候，唐凛原本就不宽敞的单人宿舍里堆满了大部头的书籍，显得更加逼仄，她连下脚的地方都没。 唐凛瘦小的身子熟练地钻进去，回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鼓励她：“文文，你可以的。” “……”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 唐凛坐在小书桌前的椅子上，让张雅文坐自己的床铺，两个人做了三年的室友，虽然平时不怎么联系，但是见了面都还是非常熟络。 张雅文打量这些书，以及唐凛电脑上写到一半的文档，无休止地阅读以及没有尽头的论文修改，这原本是本科时期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但是读研的时候还是深知自己不适合走这条路。 她晃着脚上的一次性拖鞋问唐凛：“这几年读下来有什么感觉？” 唐凛在校对一个注释，有点复杂，张雅文进来之前她就已经在弄了，她听到问题后，短暂思考了一下，说：“感觉嘛，就是能不读就不要读。” “……”还是一如过往的直接。 “还是会有收获的吧，毕竟看了那么多书。”张雅文小心翼翼提醒。 唐凛依然面无表情：“你想看看我头上的斑秃和我抽屉里空掉的褪黑素瓶子吗？” 两个人断断续续聊了一会，唐凛非常直接地关掉了自己的电脑甚至拔掉了充电器。 张雅文不解：“啊？？？” 唐凛露出一个并不灿烂的笑：“我今天得搬家。本来学校要求我们开学那会就搬的，我硬是拖到了今天，十月一号再不搬就给我们停电了。” “不是还没有毕业吗？” “说是要统一管理，我们这一届的人住的有点分散，现在集中到67号楼去。” -- 第114页 张雅文找回自己的理智：“你怎么在我来之前不和我说？”那我肯定就不来打扰你了呀。 唐凛将一摞书搬到一边：“ 那你还肯来吗？” 肯定不来！ 她原本设想的好姐妹许久未见畅谈人生变成了搬家作战。唐凛纸箱子是早就买好了的，现在被打开，方方正正摆在客厅，两个人将房间的里一摞一摞往外搬。 张雅文长袖撸到手肘，手上慢慢积了一层细密的灰和汗，她用手背蹭了蹭掉落的碎发：“我们等会怎么把书搬过去？” 唐凛愣住，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么长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好的建议吗？那是没有的。中间张雅文接到了叶栖栖的电话，她拿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划过接听键。 “怎么不回我微信，中午去哪里吃？”叶栖栖那边似乎刚散场，电话里有人群进电梯的声音。 张雅文看着面前成堆的书：“我在搬砖。” 还真没有说谎。 叶栖栖：“……” 她过来的时候面前就是垒成小山的书和一边的生活杂物，沉默了片刻：“你们不会叫搬家公司的人来吗？” 唐凛看到自己的学神小师妹过来了，原本还有点意外，听到要找搬家公司，立马问：“书很重，会很贵吧。” 叶栖栖看着张雅文手心被书压出来的红痕，说：“便宜的。”北区学生公寓有专门搬家的团队，她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像唐凛这样的情况最近很多，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一个小时就差不多可以搞定。 东西搬完后，钱是叶栖栖付的，唐凛和张雅文都不知道价格是多少。 唐凛将张雅文拽到一边交头接耳：“文文，你帮我问问是多少钱，我等会转给她。”张雅文知道唐凛的性格，虽然直接甚至有点不近人情，但还是分得清楚。 她知道文科博士的每个月补助很低，唐凛又不喜欢找家里伸手要钱，所以日子肯定不宽裕，叶栖栖也不在意这些，所以就想着不要她给了。 张雅文：“就让她给吧。” 唐凛：“我和她又不熟，不合适。” “你让我搬就合适？”张雅文瞥她。 唐凛点头：“合适。” “……”张雅文直接说：“她给和我给是一样。” 唐凛不相信：“怎么会一样!” “她和我们都是郑老师的学生，而且她一向对学姐都是很好的，所以不用介意。”张雅文努力说服她。 唐凛更不相信了：“怎么会，我开讨论会的时候遇到过她几次，非常冷，都不和人说话的。而且非常犀利，有一次我们参加一个师兄博士毕业生预答辩，老师让我们来给建议，问到她的时候，真就列出了一二三四，每一点都直戳命门，师兄被打回去大修了。太可怕了，我现在只期待到我的时候她可以不要参加。” 张雅文看唐凛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求神拜佛的样子，大概可以想象到叶栖栖那个不近人情的模样，然后在心里默念，尽量以后少得罪她。 最后张雅文还是按住了唐凛想要还钱的冲动：“这个债就我给你背了，我会给你还的。”只是不一定以金钱的方式还就是了。 两个人肩并肩离自己的新宿舍之后，唐凛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叶栖栖是在张雅文毕业后入校的，她们两是怎么认识的？而且关系还很好的样子。 第68章 微醺 晚风卷着婆娑的树影像是一首缱绻的歌。 阳台门大开着，月光铺在瓷砖上，映着冷寂的光。虽然已经进入秋天，张雅文依然保持着夏天的习惯，穿着棉质睡裙，光着脚丫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漫画书，还是青少年时期就被她视为保留项目的热血漫。 虽然她现在早就过了中二的年纪。 张雅文蜷缩着，漫画书搁在并拢的膝盖上，刚吹干的长发乱糟糟地垂在细嫩的手臂上，不时抬头瞄几眼坐在餐桌面认真码字的叶栖栖。 F大论文开题比较早，郑老师叮嘱几个学生尽量早点把毕业论文的题目定出来，毕竟以后被推翻的可能性比较大，现在每一年硕博毕业都是系里的一大难题，将这些人顺利按期送走是所有领导特别是辅导员喝导师的最大夙愿。 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张雅文想，即使是学霸也还是要费点功夫的。 令人热血沸腾的剧情被张雅文毫不留情抛在一边，她准备起身接点水来喝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她弯曲身体稍微伸手就给捞了过来。 是许声声的微信，她给自己发了一部电视剧的链接：“延迟追剧，但是保甜，快看快看。” 对方很激动，开启了表情包轰炸：“果然谈恋爱不如磕CP甜！” 张雅文顺手点进了链接，男主的脸好僵硬，女主也不是很漂亮嘛，剧情好悬浮呀，她在心里碎碎念地吐槽，居然不注意就给许声声发过去了。 她愣愣地看着发出去的信息，赶忙点了撤回，但是为时已完。 “我都看见了。【微笑】” “你这个刻薄的女人。【刀】” 张雅文是一个实在的人只会说实话：“女主角还没有我家栖栖好看。【愉快】” “【旺仔白眼】”许声声的不屑非常嚣张。 然而张雅文的刻薄还没有结束，只是这一次她只在心里说，其实也没有她现在甜！ -- 第115页 许声声又紧跟着一句：“所以，你终于推倒栖栖了。” 这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让张雅文有有点意外，她很想直接问出来，但是直接问显得自己有一点不太聪明的样子，所以颠来倒去最后她就发了几个【害羞】过去。 以及关于推倒这个事情，她和叶栖栖谁推倒谁似乎还是一件结论尚不明显的事情。 她将目光从手机上转移到叶栖栖身上，宽松衬衫的袖子卷到上臂，露出一截纤细优美的小臂弧线，黑色键盘上的手指骨骼清晰干净。 张雅文放下漫画书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去，坐在叶栖栖旁边，凑过脸，将下巴拄在叶栖栖的手臂上，盯着屏幕上的开题报告，看了一会，问她：“你喜欢这个题目吗？” 叶栖栖单手敲击键盘的速度也很快，另一只蹭蹭她的下巴，嘴上的话却很冷峻：“不喜欢。” “……” 所以当初来读这个专业纯粹是因为喜欢自己嘛。怎么办，少女心有点膨胀。她一只手戳了戳叶栖栖的手指：“那你干嘛来读这个专业？” 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张雅文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叶栖栖只是冷冷地瞥了头，沉思片刻：“总是待在舒适区不利于个人成长。” 口不对心的女人。张雅文直起身子冷哼一声离她而去。 国庆放假之前，许遥和谢琳喊了叶栖栖张雅文一起吃饭，说辞是提前庆祝这个伟大且重大的日子，根本原因是感谢叶栖栖过去对谢琳学业上的照顾，以及期待对她未来学业上的照顾。 张雅文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茶水间接水，滚烫的水花溅到了她的手背上，她慌乱擦了擦，将手放到一边的冷水下去冲，对着电话和叶栖栖又确认了一遍。 “就是上一次我撞见接吻的那两个人？” 叶栖栖安慰她：“她们不介意的。” 张雅文关掉水龙头，单手抽了几张纸巾。被撞见的人不介意，但是撞见的人倒有些尴尬。 最后聚餐还是定了下来，放假前一天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张雅文下班从单位坐地铁过去，到的时候快七点了。 大学城附近的各色酒吧不少，没有其他酒吧那么乌烟瘴气，更多是青年人聊天喝酒的地方。 张雅文今天穿了一件绿色针织短袖长裙，微卷的长发落在背后，背了一个双肩包，温婉中多了一些清纯感。她是最后一个到的，三个人已经在里面了，对着服务员报了一个座位号，然后就被指引着上了二楼的露台上。 中间是两层打通的舞台，一个女生抱着吉他在唱民谣，歌声清淡，昏暗的空间里光影斑驳。 她顺着服务员的手势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其他三个人，叶栖栖背对她坐着，穿着一件有些皱的黑色衬衫，浅灰色开衫放在一边的沙发把手上，纤细的手指上夹着一根烟，明灭角落的灯光里燃着一点猩红。 许遥第一个发现她，冲她挥了挥手，旁边的女孩立马对她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张雅文在叶栖栖旁边空出的位置上坐下，叶栖栖接过她的包，然后按灭了手中的烟，将面前的一杯已经上来的西瓜汁挪近一些。 贴着她的耳朵说：“你看看想再喝点什么？” 呼吸间带着点青涩的烟味。 张雅文手扶着冰镇果汁，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许遥长得雌雄莫辨，一条手臂横在旁边谢琳短上衣下露出的一截白腰上。 “你们好。”张雅文挥手打招呼。 谢琳凑近了她，眨了眨眼睛：“学姐长得真好看。” 啊……她觉得自己被学妹调戏了。 叶栖栖将张雅文拉近自己一点，冷冷地瞥了一眼谢琳。谢琳见好就收，毕竟自己能不能毕业还指望着叶栖栖，虽然开玩笑，但是还要踏踏实实地开。 张雅文翻开菜单仔细看酒水饮品，她之前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看到一杯百利甜都要一百多，不免感慨现在学生的消费能力真是强。 她注意到叶栖栖手里的棕色玻璃瓶装的啤酒，看起来不错，还剩下半瓶。 叶栖栖一只手低头看手机上的信息，一边举起酒瓶，浅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到叶栖栖的目光，她将玻璃瓶递过去：“想喝？” 其实就是想凑个热闹。 昏暗的灯光照在瓶身上折射出白色的光。张雅文抿唇点点头，眼睛里也含着光。 叶栖栖笑，塞到她手里。 张雅文就着叶栖栖刚刚喝过的地方仰头灌了一口，带着细密气泡的苦涩液体滑入口腔，有点冲，努力咽下去后，会有点点回甘，口味比常见的啤酒更加清爽一些。 她还要再喝的时候被叶栖栖夺了过来：“有点度数，少喝点。”然后不由分说地给她叫一杯水果彩色气泡水。 □□点的时候酒吧人越来越多，周围都是人说话的声音和靡靡的歌声。 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会慢慢有一种脱离现实生活的晕眩感，像是踩在厚厚云朵上，即使摔倒了也完全不必要担心。张雅文旁边的三个人一直都在喝酒，张雅文蹭了叶栖栖几杯，渐渐也有点微醺。 她探出脑袋，可以看到楼下走动的人和新换的驻唱歌手，叶栖栖的手一直在她的手心或者是腰上，两个人看起来不是很亲密，但是却又有无法剪短的牵连。 张雅文看厌了风景后回过身子，对面的两个人已经抱在一起倒在了对面沙发的角落里，暗沉沉的，不仔细根本看不清。 -- 第116页 但是戴了高度数隐形眼镜的张雅文还是看到了，算是对上一次撞见的剧情重温。 出于道德感，她别过脑袋，但是出于好奇心，她又偷瞄过去，左右摇摆。 叶栖栖放下空掉的酒瓶，托着下巴，声音也不那么清醒：“好看吗？” 张雅文转过头和她对视，此刻叶栖栖的眸子黑沉沉的，隐隐露出细碎的光，让张雅文醉得更凶了，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最后没了主意。 “别人，有什么好看的。”叶栖栖说。 “……”张雅文现在脑子有点懵，转不过弯来，只是讷讷地点着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就要完结了！虽然我自己也很舍不得！ 第69章 告白 明灭的光和在脑内跳跃的酒精让人的身体放松下来，意识还是清醒的，却愿意将自己放置于迷醉的状态，好像在这样昏黄的环境里你可以只做自己。 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此刻的叶栖栖定定地看着张雅文，细长的眼睛里含着春天刚融化的水，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点点的红色。棕色木质长桌上，两个人的手尖搭在一起，叶栖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张雅文的裸色指甲若有似无，在光线的折射下透着盈盈的光。 叶栖栖手指骨骼更加明显，张雅文一点点蹭着她虎口的位置。旁边的一曲歌结束，嘈杂的人声显得清晰起来。 她探过身子，捏着叶栖栖的下巴吻了上去。 带着果香的酒味在两个人的唇齿间蔓延，牙齿碰到软肉上有一点痛感，调整好位置之后，轻微的吮吸声在小范围的空间里响起来。她的手臂撑在对方的身上。 叶栖栖没有闭上眼睛，她能看见张雅文近在咫尺扇动的睫毛，额头的柔发，大部分隐没在黑暗中的脸。 热度在两个人身体里乱窜，渐渐有些失控。张雅文后退了一步，想要获取一些新鲜的空气。 身子还没有退出来就被往里拉得更近了一些。她有些恐惧：“周围还有人呢。” “现在才想到这个是不是太晚了。”叶栖栖的声音沙哑。 原本在张雅文看来极为优美的手指现在绕到她的身后爬上了腰肢，针织长裙非常修身，身体的曲线都被勾勒了出来。叶栖栖的手从腰部往下，继而有点不满足地来到前面。 张雅文身体一颤，拍掉她的手：“你疯了。” 叶栖栖松开一些，垂着头，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眼睛，露出挺翘的鼻梁，她抿了抿泛着湿润光彩的唇，继而说：“是有点。” 还真是坦坦荡荡的流氓。 张雅文整理好表情坐正身体，却发现对面的沙发坐椅上早就空无一人，她愣住：“人呢？” “刚走了。” “怎么没有说一声？” 叶栖栖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瞥了一眼张雅文，她是看着两个人走的，不过那个时候张雅文背对着她们没有看见而已。 “你希望她们说什么？” 张雅文被噎住，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也不是很熟的朋友。 叶栖栖将柠檬水递给她：“这下她们也算是撞见我们两个了，和你打平，以后不用觉得尴尬了。” “……”还真是无懈可击的逻辑。 —— 国庆长假，叶栖栖和张雅文一直窝在学校的宿舍里。原本住满了女孩子的宿舍因为假期的原因变得空荡荡，她们两个八月份刚回过一次家并没有回家的计划，景区人太多，两个人都不喜欢人挤人的环境，窝在宿舍里看电影打游戏，倒也十分自在。 假期第一天张雅文睡到自然醒，窗帘很厚，秋天早日上的阳光被全部遮挡在外面，她将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鼻腔里都是两个人的气息。床铺的另一半是空的，她揉了揉晕忽忽的脑袋，昨晚的酒精似乎还残存了一点在脑子里，她曲起腿靠在墙壁上，手肘抵着膝盖，黑色的发丝散乱着。 宿舍很小，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她睁开眼，却没有找到想找到的人。 空调是后半夜才关的，屋子里依然很凉，她将被子拽上来一点。这一刻，她弓着背，心里却无端的酸楚起来，叶栖栖和自己会永远在一起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她开始唾弃自己这个脆弱的恋爱脑，这些小孩子的心思本就是没有任何用处。她相信叶栖栖，胜过相信自己，但是也许是因为现在的生活过于简单和快乐，反而让她对于未来产生一些莫名的恐惧。 她一个人垂着脑袋，安静了好一会。 叶栖栖是在带着清凉的薄荷味的漱口水味道进来的，白色T恤黑色短裤，黑色的头发自然蓬松，在床边坐下，拨了拨张雅文的头发：“醒了。” “嗯。”张雅文的声音闷闷的，性质不高的样子。 她以为张雅文只是因为早起而产生的困倦，又摸了摸她的脑袋：“起来吃早饭。” 叶栖栖的早饭很简单，牛奶冲泡燕麦，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两分钟，她自己很快喝完一杯，然后又端着马克杯做到床边，递到她嘴边。 “我没刷牙。”张雅文说，然后用膝盖上的被子挡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刷牙最好连说话都要离得远一点。 叶栖栖拽下她的被子：“我不嫌弃。”她轻声笑，“现在比较晚了，先吃点东西，不然我怕你等会连刷牙的力气都没有。” -- 第117页 银质小勺的柄靠在杯沿，乳白色的液体里浮动着果粒和燕麦，热气冒出来里面掺着点谷物的香味。 张雅文的确是饿了，瘪下来的小肚子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动静，但是她依然无法接受不刷牙就吃东西的习惯，独居的时候饿极了或许还可能，但是在叶栖栖面前，她的偶像包袱还是很重的。抓了抓头发后，她就往洗手间冲过去。 吃完早饭后，张雅文抻直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叶栖栖非常自然地将杯子拿出去洗。 张雅文斜靠在靠近门边的床沿上，扭头就可以看到不远洗手台边正在认真清洗杯子的叶栖栖，忽然之间，张雅文觉得自己大早上起来的那些忐忑不安纠结都显得有些傻气和矫情，不太像她。张雅文是那种在日常小事上没有主见，但在人生大方向上谁劝都没有用的人。 然后她拿起手机隔着没有收拾的客厅拍了一张照片，没有发到朋友圈和群聊里。前几天她们之前欢送羽晨的群又活跃了起来，羽晨在里面发了一张夜晚在大露台上看灯光的照片，她的背影照很有氛围感，大家都在猜拍照的人是谁，李兰晒了她老公给她买新的限量版的包，许声声则说他男朋友太懒没有情调只会给她发红包。 她知道大家都只会将生活中闪光的一面晒给大家看，那些不如意的磕磕绊绊都自己咽下去，人都是这样过往一生的。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看着她洗杯子，看着她学习工作，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慢慢睡着，这大概是她能够想象到生活最好的样子。 中午两个人点了外卖，吃完收拾好之后就关上门窗，开了投影仪看了一部电影，电影到了一半，张雅文就枕在叶栖栖的大腿上睡了过去。后来她是被叶栖栖打电话的声音给弄醒的，原本侧躺着的她仰面看着叶栖栖的下巴，看对方手机抵在耳边，轻声地说着话。 叶栖栖低下头就看到张雅文眨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对面墙壁上的电影已经换了一部，是张雅文不认识的，声音被调成了静音，只有画面在闪动。 张雅文拨弄着叶栖栖的手指，等她挂完电话之后，问：“谁？” “我奶奶。” 叶栖栖的父母早年离婚，父亲后来继续读书去了外地的一所高校，高中的时候就跟着爷爷奶奶定居到了北京。对于她来说，爷爷奶奶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说什么？催你回家？” 叶栖栖摇头：“不是催我回家，是催我们回家。” 张雅文惊得挺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你和你爷爷奶奶说了？” 她轻松点头：“上次在北京太匆忙了，就没有带你一起去见他们。” 幸亏没有。 哎，不对，她们怎么就到了要见家长这一步。 叶栖栖背靠在墙壁上，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两个人贴近，她说：“总归是要见的。” 张雅文的心像是被丢进了橘子汽水一样，酸甜交织，心软成一滩水，她侧过头，吻住了叶栖栖的鼻尖。 第二天晚上，叶栖栖和张雅文终于出门了。校园里空荡荡的，她们两个牵着手踩在路灯照下来的光上面，落叶刮着水泥地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教学楼节假日依然亮着灯。 学校附近的商圈却格外的热闹，商场外壁上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庆祝祖国华诞的视频，天暗沉沉的，地面上明亮而充满活力，到处都是牵手的恋人和逛街的同伴，中间的空地上正在举办庆祝活动，拥挤着人群，挤都挤不过去。 叶栖栖牵着她从商场里面绕。 两座商场的玻璃天桥上两排摆满了各种粉红色推车，集市店前面站满了顾客，大多是给女孩子的小物件，项链耳环戒指根本让人就走不动路。 中间叶栖栖接了一个电话，两个人松开手，叶栖栖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她则跑到了一边人比较少的鲜花摊子上，灿如星子的满天星，清新雅致的洋甘菊，各色鲜花开在一起。 张雅文探出身子嗅了嗅含苞待放的百合。小姑娘非常上道，上赶着推销：“现在大多数都是女孩子买花了，可以送给自己，也可以送给男朋友，女孩子就该主动一点。百合就很好。” 送花？虽然俗气，但是永不过时。 万花丛中，她最后挑了最常见的红玫瑰。 卖花的小姑娘笑：“小姐姐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最畅销的！” 付完钱，张雅文捧着寓意着一心一意的十一朵畅销玫瑰笑得像一个傻子，她瞧了一眼不远处角落里的叶栖栖，非常机警地将玫瑰花藏在了身后。 叶栖栖打完电话后，在人群中找人，隔着穿梭不息的人群，两个人对视一眼，叶栖栖收起手机大步跑了过来。 张雅文乖乖巧巧地站在一边，叶栖栖想要去牵她的手：“饿了吗？我们订的餐厅就在对面的六楼。”但是却没有握到她想握的手。 两个人拔河了一下，然后叶栖栖就拽出了一只手和一束玫瑰。 “？？？” 叶栖栖的表情似乎费解多过喜悦，张雅文有点不好意思，佯装生气，手肘推了推她：“不喜欢？” 她迷惑了片刻，问：“送给我的？” 张雅文虽然有点害羞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嗯。” 叶栖栖拿过花，低着头新奇地看着花，没有说什么，不过张雅文还是看到了她上扬的眼尾嘴角。 -- 第118页 天桥快走到头的时候，张雅文在一个饰品摊子前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角落的银色戒指上，很素的一对，没有装饰没有花纹。 看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她拿了起来，上面挂了一个价签，也很便宜。 然后张雅文就拽了拽叶栖栖的手臂，满脸写着期待。虽然她自己也可以买，但是对方买和自己买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嘛。 店主人是一个优雅成熟的女人，她挽了挽碎发说：“小姑娘你的眼光很好哎……” 叶栖栖走近看了一眼，没有感情地说：“材质一般，做工粗糙。” 张雅文和买东西的女人：“……” 然后是那个女人先没有忍住：“你不买不可以乱说……”在战火被点燃之前，张雅文拉着叶栖栖走了，然后在心里安慰自己，叶栖栖是一个理科生，半个直男，肯定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晚餐之后，两个人散步回去，到学校需要走十五分钟，然后就是从学校东门走到北区宿舍，一路上依然是寂静的亮着灯的教学楼。 路上多了一些下自习或者是夜跑的人。 经过物理楼的时候旁边的空地上围着一群人，走近了看，是一个男孩子摆了一圈心型的蜡烛，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女孩子还没下来，好像是有人去楼上喊了。 叶栖栖一手拿着玫瑰，一手牵着张雅文走在空地另一边高大的树下，树影在路灯摇摆着。 “真是青春呀。”张雅文想起了她以前上学那会女生宿舍楼下经常会有这样的事情，最后都免不了被她们那个严格的宿管阿姨给说一顿，不过告白成功的男孩子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 叶栖栖瞥了她一眼：“你喜欢？” 张雅文摇头：“喜欢看别人的。”真到了自己身上应该还挺尴尬的。 正在楼上做实验的女孩子被好友推搡着下了楼，后面就是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假期的夜晚沉迷于学习实在是过于枯燥了，经过这里的学生都看起热闹来，张雅文也准备跑过去看好戏。 刚走几步才发现自己的手没有被松开。 她又拽了拽：“一起吗？” 叶栖栖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吗？” 张雅文的手心里多了一个硬质的东西。她抽出手，月光下是闪着银光的戒指。叶栖栖手里的玫瑰花在夜风上晃了晃。 不远处的热闹似乎进入了一个高潮，人群的呼喊声更热烈了些。张雅文的心却漏跳了一拍，然后加速，噗通噗通。 她想起了刚才被叶栖栖评价为粗糙的戒指，手里的这个无论是光泽还是做工都精致更多。 心尖像是被掐住了一般。她的声音都有点颤抖：“喜欢。” 树影和月影照在两个之间，身后是聚集的人群和喧哗的笑声。 叶栖栖笑起来，看着手里的玫瑰花：“我也喜欢。”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