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女配和白月光她姐HE了》 第1页 [GL百合] 《深情女配和白月光她姐HE了(GL)》作者:衣青箬【完结+番外】 文案: 人们都说,贺白洲爱惨了邵清然,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在邵清然的婚礼上,第一眼看到从国外归来的邵沛然,贺白洲发现,自己的视线竟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 贺白洲:???我这么渣的吗? …… 她以为自己心头藏着一抹皎洁月色,后来才知道,那其实只是反射了一束阳光。 而她的太阳,正身披光环归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白洲,邵沛然 ┃ 配角:邵清然,许乘月 ┃ 其它:衣青箬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只是反射了太阳光。 立意:为了幸福而奋斗。 第1章 那是谁 贺白洲走到新娘化妆间门口,脚步倏然一顿。 房门没有关紧,邵清然和许乘月交谈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你摸我的手,是凉的。”是邵清然的声音。 “紧张吗?”许乘月问。 “何止是紧张,我快紧张死了,感觉身体在无意识地发颤,一直出冷汗。”邵清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她所特有的柔弱感,贺白洲即使看不到她的脸,也能想象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惹人怜惜的。 至少许乘月是怜惜的,她几乎是有些急切地道,“嘘——别说那个字。” “那……”邵清然的声音又带了安抚的笑意,像是撒娇一样拖长了调子,“你亲我一下,说不定就好了。” 对话到这里为止。 原本也只是想单独说两句恭喜的话,现在看来似乎不必。贺白洲无意追究她们是不是在接吻,也不想继续围观她们的亲密,放轻脚步走开了。 本来是打算下楼的,但想到今天来的宾客里,估计有很多她和许乘月共同的朋友,以及邵清然的追求者,贺白洲的步伐便迟疑了起来。今天这样的日子,她实在不想面对那些人带着各种意味的眼神。 于是脚步一转,走向了另一侧的休息室。 这次邵清然和许乘月的婚礼在贺氏旗下的春涧酒店举行,贺白洲作为酒店少东,自然也在其中出力不少。除了举办婚礼的大厅之外,还将二楼所有空房间都腾出来做宾客休息室。 其实贺白洲这两年经常回国,在顶楼有一套常年为她留着的套房。但她只打算暂时休息一下,没必要特意上楼,便随意挑了一间休息室,伸手推开了门。 谁知这一推,却见屋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在。而且很不巧,对方正在换衣服。 其实对方背对着她,惊鸿一瞥,贺白洲只看见了对方背上宛如蝴蝶振翅般的肩胛骨,和下面不盈一握的纤腰。下一瞬,微微卷曲的长发就披散下来,像一挂柔软蓬松的海藻,遮去了一切。 但贺白洲仍有一瞬的心悸,几乎是张皇地背过身。 她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不太喜欢别人侵入自己的空间,更不会随意侵犯别人的阴私。发生这样的事,心里难免不安。 一句“抱歉”含在嘴边,犹犹豫豫,最终也没能吐出来。 确定身后的门扉已经完全合上,发出“咔哒”的轻响,她才松了一口气。举步要走,迟疑片刻,又重新站定。 对方估计是忘了锁门,但这是二楼,今天的宾客也多,说不定还会有人过来,万一再误闯就不好了。她还是守在这里,以防万一。 片刻后,房门再次被打开。贺白洲应激一般地站直了身体,抬头看去。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连衣裙,一字开肩,袖子的长度只到小臂,呈灯笼式样,腰间系了一根银链,裙摆撒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新自然。海藻般的长发自然披散,露出漂亮的锁骨,一枚红色的吊坠垂在胸前,更衬得她皮肤白到发光。 贺白洲没敢多看,视线自然上移,就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眼睛。 “谢谢你。”对方显然已经明了了她守在这里的原因,对上贺白洲的视线,就笑着道。 态度坦然,似乎并不在意刚才被她看见。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要说尺度,还比不上邵清然和许乘月在休息室里的表现,可贺白洲心中的不自在却并未减淡。她朝对方微微点头,便立刻转身离开。 匆匆下了楼,对上不少人看过来的视线,贺白洲才猛然想起,自己之所以留在楼上,就是为了回避这些人。 但此时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态度自然地走过去,挑了个位置坐下。 好在大部分人看归看,倒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只有两个邵清然的追求者端着酒杯过来,要跟她碰杯。贺白洲很不喜欢她们脸上“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神色,始终表情淡淡,之后就没人再来自找没趣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身影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长得实在很好看,而且不同于邵清然的清丽自然,是一种明艳大方、能在第一眼就引人注目的美,所以毫无疑问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似乎也很习惯众人的关注,旁若无人地走到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是谁?好像没见过。”贺白洲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问。 这个问题,也是她心里好奇的,于是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去听。 -- 第2页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邵清然的表妹陈敏君。她是邵清然的小跟班,对她的事情都很熟悉。此刻,她的语气里似乎多了点什么,“她啊……是清然的表姐。” 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好几个都是邵清然的追求者,其他人也都是十分相熟的朋友,于是顿时都诧异了,“清然还有这么一个表姐?怎么我们从来都没见过,也没听说。” “人家常年住在国外,你们当然没见过啦。”陈敏君呵呵笑了两声,“不说你们,我也是第一次见呢。” “咦,清然的表姐,不也是你的表姐吗,怎么会没见过?”有人好奇。 陈敏君的语气里不无酸意,“嗨,她是清然姑妈家那边的表姐,说是亲戚,但跟我们家其实没什么关系的。” 贺白洲听到这里,方才恍然。似乎确实听说过,邵清然有个姑妈住在澳洲,不过因为平常不怎么来往,所以确实从未见过。想来,应该就是这位姑妈家的表姐了。 想到这里,贺白洲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正沉思间,突然看见坐在窗边的人,一直在伸手去捏眉心,似乎是不太舒服。贺白洲当即将自己脑海里的想法都暂时抛开,起身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一举动有些唐突。但已经到了这里,再退回去似乎更奇怪,于是硬着头皮问道,“你好,需要帮助吗?” 坐着的人很快放下手,抬头看向她,应该是认出她了,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随即便微笑道,“谢谢,不用了。” 话说到这里,贺白洲本该顺势走开。 但她踌躇了一瞬,还是问,“是头痛吗?可以让工作人员拿一点止痛药。” “啊……”对方笑了起来,“已经吃过药了,似乎没什么用。” “嗯,很多止痛药都是要提前吃的,疼痛发作起来再吃,就很难起效了。”贺白洲说,“如果你觉得很难受的话,我在楼上有一个房间……” “宴席应该快开始了吧?”对方打断了她的话。 贺白洲也意识到这个邀请过分唐突,立刻闭了嘴。她有些抱歉,觉得自己似乎打扰了对方,正要道别,就见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不过还是谢谢你。”面前的人依旧坐着,笑吟吟地朝她伸出手,“认识一下,邵沛然。” “贺白洲。”她有些拘谨地握住了那只手,放开之后在邵沛然对面坐了下来。 邵沛然笑了起来,“喝白粥?” 贺白洲学生时代几乎都是在国外度过,没人会玩这种名字的谐音梗,后来回国了,身边围绕着的人身份大都不如她,何况又都是成年人,更不会有人敢这样打趣她。 所以此刻听到邵沛然这么说,不由呆了一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邵沛然看她这样,笑得更厉害了。她一只手抵着太阳穴,微微侧着头,就这么看着贺白洲笑,半点没有掩饰的意思。 这样近的距离,贺白洲突然注意到,她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脸颊上有个浅浅的漩涡。 这一点小小的不同,让她的笑容似乎都变甜了几分。贺白洲本来就没怎么生气,面对这样的笑容,就更气不起来了,甚而生出了一个有些离谱的念头——自己的名字能让她这样笑一笑,也算有点用处。 只是她脸上的神色一贯都是淡淡的,习惯了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环境都面不改色,所以邵沛然笑够了,见她一直沉默,以为她很在意,便又安慰道,“其实这个名字也挺好的。嗯……我就很喜欢喝白粥,养胃。” “嗯?你胃不好吗?”贺白洲下意识地问。 这反应实在出乎预料,邵沛然只好忍笑点头,“是的。” 贺白洲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有些赧然,下意识地转移话题,“‘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你的名字才是真的好。” “……谢谢喜欢?”邵沛然想了想,说。 贺白洲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你姓邵?” “我随母姓。”邵沛然说。 其实这句话她说得很平静,脸上也没有多少情绪。但贺白洲听了,依旧觉得有些刺耳。意识到自己又无意间冒犯到了对方的隐私,之前误开房门时的那种焦躁,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抱歉。”她说着,站起来转身走开。 邵沛然以为她离开了,也没有太在意,转头看向窗外。 但几分钟后,一只玻璃杯被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杯口还冒着白烟,看起来是一杯开水。 她转头看去,就见贺白洲再次在对面落座,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装饰用的手帕,覆在杯口,将杯子朝她推了过来。 “用蒸汽熏一下眼睛,应该可以缓解头痛。”她看着邵沛然,“试试。” 邵沛然垂眼看着桌上的杯子,忽然笑了一下。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如此奇妙,让她觉得一整天的坏心情似乎都一下子放晴了。 第2章 邵清然 邵沛然捧着杯子,闭上了眼睛,贺白洲才敢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其实现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小半边脸。这还是因为头发被捋到了耳后,露出秀美线条勾勒而成的轮廓,在日光的照耀下,可以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给人一种温柔静谧的感觉。 -- 第3页 贺白洲看了一会儿,视线忽然被她的耳坠吸引住。 之前只是一眼扫过,没有特别注意,这会儿她才发现,这吊坠竟然是一枚小小的灯笼椒,色泽红艳,看起来可爱至极。 这么想想,仿佛之前看到她胸前垂着的吊坠,也是一枚辣椒的造型。 这个发现让贺白洲油然生出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来。 这么可爱的配饰,乍一看似乎与邵沛然这个人并不搭——当她独自一人在这个角落落座时,身上有一种既懒散又疏离的气质,叫人不敢随意过来打扰,所以满场关注她的人不少,但除了贺白洲没有一个人上前。 但是细想却又觉得,这就是她会做出的选择。她漫不经心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性格却是如此生动而活泼,令人惊奇,引人探究。 贺白洲像是一个发现了宝藏的探险者,怀着一种隐秘的喜悦,注视着对方。 邵清然走到二楼的楼梯口,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这让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面色微变。 许乘月站在她身边,视线一直跟随者她,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异样,不由问道,“怎么了?” 邵清然回过神来,连忙朝她露出微笑,“没事,我就是有点紧张。”说着,她抬起戴了提花手套的手,抚着胸口,用一种几乎是梦幻般的语气说,“我们真的要结婚了。” 许乘月笑了起来,侧过头在她的鬓角吻了一下,握紧她的手,“别怕,一切有我。” 下方,司仪登台,宾客们开始入座。 邵沛然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热气熏得她眼周微微泛红,像是上了一层诱人的妆容。她收起覆在杯子上的手帕,看了一眼,笑着道,“下次再还你吧。” 贺白洲连忙摇头,“不用。”说话间,她的视线从邵沛然胸口掠过,确认那果然是一枚红色的朝天椒,不由心情更好。 两人站起身,到前面去入座。 贺白洲是邵清然和许乘月的挚友,座位自然相当靠前。而邵沛然和母亲自从出国之后,跟邵家这边的往来就很少了,但毕竟是关系很近的亲戚,座位也被安排在前几桌。贺白洲见两张桌子正好挨着,不由有些高兴,指给邵沛然看。 然而邵沛然的视线只从桌上放着的铭牌上轻轻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伸手将属于自己的那一块拿了起来,随手跟贺白洲的放在一起,自己也在她手边落座,“我坐这里好了。” 贺白洲微微一愣,以为她是想要跟自己坐在一起,顿时欣喜不已。见桌上有一块铭牌是属于陈敏君的,便毫不犹豫将之拿起来,补了邵沛然的那个缺口。 回过头,就对上了邵沛然盈满笑意的眼睛。 “你做什么?”邵沛然问她。 贺白洲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那个是新娘子的表妹,关系肯定比我亲近,估计是之前排错了。” 邵沛然低头笑了一下,明显什么都知道,但竟然也没说什么。贺白洲见状松了一口气,对于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的做法,却并无多少反省之意。 她们来得早,没多久其他位置也坐满了人。台上的司仪开始热场,很快就将两位新人请了上来。 虽然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是像这么大张旗鼓地举办婚礼,其实还是少数。但是许乘月和邵清然都认为婚礼可以大肆操办一下,让全世界都祝福她们,所以整场婚礼斥资不菲,规格隆重,连司仪都是请了一位小有名气的电视台主持人,对方舌灿莲花,将整个婚礼的节奏把握得十分好,气氛很快就被炒热了。 许乘月作为许家的继承人,她的婚礼,来的宾客自然不少。大家不管心里怎么想,但面上都是笑吟吟地给出祝福,十分捧场。 但是站在台上的邵清然,却总有几分不在状态。 她控制不住地视线频频往下扫,落在并肩坐在一起的贺白洲和邵沛然身上,就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的跳。 说真的,虽然发了请帖,但她没想到邵沛然真的会来参加她的婚礼。——对方上一次回国是什么时候?好像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奶奶病重,邵思语和邵沛然母女回来了一趟,只待了三天,葬礼一结束就走了。 那之后,没了上面的老人在,两边几乎断绝了联系。 说实话邵家是想修复这段关系的,可是距离那么远,做什么都不方便。后来邵清然攀上了许乘月,光凭这一项人脉就为家里带来了莫大的好处,这个念头也就随之被抛掉了。 这次发请帖也只是随手为之,邵思语的礼前几天就送到了,看起来本人没有到场的意思。 结果邵沛然竟然来了。 邵清然咬了咬唇,又忍不住在心里抱怨,到底是谁安排的座位,怎么会把她和贺白洲安排到一起去?但旋即她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画面。就算不坐在一起,两人应该也已经认识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清然向来是个滴水不漏的人,纵然要结婚了,那群追求者也还是被她安抚得很好,纷纷送上祝福。但她此刻回想了一下,才记起今天贺白洲确实没有去过新娘休息室见她,两人一句话都没能说上。 其实做出结婚的决定时,邵清然就知道,围拢在自己身边的人终究会散去一部分。尤其是那些追求者,能够始终痴恋她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都会转移目标,找到新的对象。邵清然自问,到时候她也会大方地送上祝福。 -- 第4页 可贺白洲在她的婚礼上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却显然超出了邵清然的承受范围。 如果说,给邵清然的追求者们做个分级,那么许乘月和贺白洲无疑是T0级别的。其中贺白洲的条件,其实比许乘月还要更优秀一些。 一方面是因为她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所以眉目深峻,五官立体,长相十分出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祖父家是E国贵族,虽然时至今日,这些老牌贵族早已不比当年风光,但底蕴深厚,终究还是有一重光环的。就连贺白洲身上那有时显得厌世的气质,都因为这一层贵族的身份,而显得更加神秘高贵了。 邵清然最终选择了许乘月,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许乘月对她求婚了,而贺白洲没有。 许乘月这个人,严谨、克制、理性,她和贺白洲不单是情敌,也是同窗好友。两个人同时对邵清然展开追求,却并没有影响她们之间的友情——这其中邵清然这位端水大师着实出力不少——所以从一开始她们就约定了要公平竞争。 邵清然很清楚,一旦求婚被拒绝,许乘月就会立刻放弃追求她,转而回到朋友的位置。但是当时,她却没有任何把握拿下贺白洲。 说来好笑,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贺白洲对她情根深种。邵清然也很清楚,她在贺白洲眼里确实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但凡她有什么要求,贺白洲总会尽力做到,而又从不居功。像她这样的人,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可是邵清然心里,却始终充满了一种不确定感。 她觉得自己似乎永远无法像掌握其他人那样,掌握贺白洲。 想到这里,邵清然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贺白洲旁边那个人身上。 邵沛然…… 这一瞬间,邵清然甚至恍惚感觉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邵沛然这个人,像是天生就会发光一样,只要她出现,所有人的赞赏都是给她的,所有最好的东西都要先给她挑选,就连同龄人也在议论她、崇拜她。 这一代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孩子,都被她映衬得黯然无光。 视线微微一顿,看到了坐在前一桌的另一个人,邵清然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邵沛然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又怎么样?总有一些东西,是自己现在已经拥有,而她已经永远失去的。 第3章 喝酒 邵清然深吸一口气,趁着大屏幕上播放她和许乘月的甜蜜合照时,凑到主持人耳边低声交代了两句。 于是在又一个环节之后,主持人就笑着道,“相信在今天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里,新任双方的亲友也一定有许多祝福想要送给她们。下面,我们就请愿意送祝福的亲友上台讲两句好不好?” 但凡是这种讲话,当然是要从长辈开始。现在是在婚礼上,于是新人双方的父母首先被请上台。 邵清然最擅长与人相处,许家父母都被她哄得十分欢喜,很给面子地将她从头夸到脚。至于邵家这边,原本就是高攀,自然对许乘月十分看重,没有一句不好的。 双方父母发言结束,便轮到有名望的亲戚们。能够在这样的场合讲话,同样也是一种地位的体现。所以被点到名字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讲上两句。 又过了几个人,主持人便笑着说,“我早就注意到,今天现场有一位十分特殊的客人,就坐在第二桌——林鹤之林老师!这可是我的偶像男神,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不知道是哪位新人的亲长呢?” “是我的姑父。”邵清然甜甜一笑,“同时也是我的恩师。” “那一定要请林老师上台来给大家讲两句,为新人们送上祝福了!”主持人立刻道,“平时记者们想采访您都抓不到人,这回您可不能推脱了吧?” 坐在台下的林鹤之,从主持人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就一直面露微笑,颇有大师的风采。此刻听主持人这么说,自然不会推脱,笑着起身上了台。 他是享誉国内外的钢琴大师,往台上那么一站,自有一种翩翩气度,十分惹人注目。 他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笑道,“今天的主角不是我,而是两位新人,大家还是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的好。祝福的话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我这里就不再重复,希望这对新人在结婚之后,相互扶持、不懈努力,家庭事业两开花!” 主持人却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林老师这几年已经不怎么登台演出了,不知多少粉丝翘首以盼。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您作为长辈,不知道有没有用钢琴为两位新人献上祝福的打算呢?” 邵清然闻言,立刻转过头,面露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里都是崇拜的光彩。 林鹤之今天心情很好,便顺着主持人的话玩笑道,“可以是可以,但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出场费呢?”主持人配合地问。 林鹤之看向邵清然,“就算结了婚,也不能太过分心。今年年底给我捧回来一座奖杯,有没有信心?” 邵清然往下面看了一眼,见邵沛然正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面上不由激动得红了一片,大声答道,“姑父放心,清然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林鹤之点点头,在钢琴前坐下,弹了一段《梦中的婚礼》。 台下,邵沛然连喝了几杯之后,伸出去拿酒瓶的手就被贺白洲抓住了,“不是头痛吗?”她说,“少喝点,喝醉了更难受。” -- 第5页 邵沛然闻言,转过头去看她,问,“你不喝吗?” 这话似有深意,但贺白洲没有听出来,她摇头,认真地回答,“我不喝酒。喝酒容易误事,而且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还是少喝点的好。” “嗯……”邵沛然歪头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你说得也有道理。” 贺白洲知道自己说得有点多,还怕她讨厌,没想到她这么听劝,忍不住又说,“吃点菜压一压酒。” 邵沛然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菜吃。 贺白洲转过头去给她倒水的功夫,再回过头,就见她正夹着一只小米椒往嘴里送。乍见这一幕,贺白洲不由一愣,但她首先想到邵沛然用辣椒做装饰物,说不定是很喜欢吃辣。 等邵沛然被辣得变了脸色,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里的水递过去。 邵沛然喝了好几口水,但脸上依旧迅速泛起了明显的红晕,鼻尖甚至渗出了一点薄汗。 贺白洲看得心头一跳,不知怎的想起唐明皇调侃杨贵妃的那句话来:“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尔。” 不过,想到“醉”字,贺白洲微微一顿,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她细看邵沛然的脸色,果然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就连眼神也不像之前那么清明了。 再低头去看,便见邵沛然面前摆着的那碟菜,几乎只能看得到辣椒。在喝醉了的状态下,也难怪她会夹错。 这一点小迷糊,让贺白洲好气又好笑。她实在没想到,看起来成熟稳重、美艳大方的邵沛然,在生活中竟然是这样子的。但是她又不能否认,这样的邵沛然更可爱了。 直到此刻,贺白洲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又过了几分钟,邵沛然绯红的脸色渐渐变白,额头上一片冷汗,难受地捂住胃部,她才突然记起来,邵沛然之前说过自己胃不好。 直接吃了一个辣度惊人的小米椒,就算是普通人也受不了,何况她的胃本来就有毛病? “胃痛吗?”她低声问。 邵沛然半闭着眼睛,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她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有些吓人,贺白洲立刻站起来,伸手去扶她,“我送你去医院。” 邵沛然软软地靠在她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这让贺白洲更加着急,连打招呼也顾不上,直接扶着她离开了宴会厅。 一曲《梦中的婚礼》到了尾声,邵清然似是不经意般转过头来,往台下一看,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错愕的表情。台下,原本属于邵沛然和贺白洲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 贺白洲是预备送邵沛然去医院的,但被拒绝了。邵沛然说自己行李箱里带了药,不愿意去医院,于是她只好扶着人上楼,去休息室里拿邵沛然的行李。 但吃了药,邵沛然的情况也没有变好多少。这样子,当然也没办法继续回去参加婚礼。好在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敬酒,她们在与不在,倒是问题不大。 贺白洲就直接把人带到了顶楼自己预留的房间。 邵沛然一在床上躺下,就下意识地弯起了身体,双手按着胃部,眉头微微皱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动静,只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 这个姿势太熟练了,好像已经经历了千百回一样。贺白洲看得心惊,忍不住在床头蹲了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邵沛然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其实还好,已经习惯了。” 可是人怎么可能习惯疼痛呢? 贺白洲沉默了一会儿,走出去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 不多久,她就一手拿着热水袋,一手端着一杯牛奶回来了。她先将热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动手把热水袋塞进邵沛然怀里,又替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才说,“我问了人,这样会舒服一点。等不那么难受了,就喝点牛奶吧,能解辣。” “你……”邵沛然突然开口。 贺白洲疑惑地抬起眼去看她,但邵沛然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贺白洲看着她喝了半杯牛奶,重新躺下,这才将屋子里的大灯关掉,拿着杯子出来,在外间的小床上坐下。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贺白洲吓了一跳,连忙按了静音。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着的“邵清然”三个字,片刻后将手机放下,没有接听。 这一天似乎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贺白洲甚至很难腾出功夫去想“邵清然结婚了”这件事本身。直到此刻,她坐在一片黑暗之中,这个念头重新出现在脑海里,贺白洲发现,自己竟没有感觉到多少难过。 屏幕暗下去,没有再响第二次。 第4章 有缘再见 明亮的天光越过窗棂,照在侧躺着的贺白洲脸上。她的眼睛被这光芒刺激着,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慢慢挣开了眼睛。 醒来的瞬间,贺白洲还有些懵。 但旋即她就清醒了过来,从床上跳下,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里间的门。 一整晚邵沛然都被胃痛折磨着,睡得很不安稳,连带着贺白洲也被惊醒了好几次。所以这会儿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要去看她。 然而房门打开,屋子里却是一片寂寂。 床上已经没人了。 贺白洲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外面的房间。昨晚被她放在小沙发旁边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 第6页 心仿佛从高处迅速坠落,让她一时生出一种恍惚的失重感来。片刻后,贺白洲才终于认知到这个真相:邵沛然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双方都并不了解。对方就算要走,也没必要一定要叫醒她打个招呼。——虽然是这么想,但贺白洲心里还是难免失落。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床上的被褥已经整理过,平平整整地铺着。其他的地方,对方应该没有动过。一切都是原样,好像那个人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贺白洲在床上坐下来,转头的时候,眼角闪过一抹白色。她连忙定睛看去,见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纸条,心头一跳,连忙伸手抓了过来,低头细看。 多谢照顾,有缘再见。 邵沛然 加上标点十三个字,贺白洲反复看了几遍,心里感觉有一点被安慰,但是又有种说不出的不满足。 她呆坐着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邵沛然说的是有缘再见,并不是有空联系。 贺白洲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昨天献了那么半天的殷勤,却从始至终没有想起来要对方的联系方式。而邵沛然走的时候,似乎也没想过留下联系方式。 所谓“有缘再见”,或许只是一句客气话。 贺白洲将纸条收起来,换了衣服下楼。她情绪不高,一时半会儿也不想跟别人见面,就打算直接离开。 但到了一楼,正准备去停车场,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琴声。 脚步一顿,贺白洲转头朝宴会厅那边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她就看到了弹琴的人,果然是邵清然。——说起来,这台钢琴,还是她为了邵清然偶然过来住的时候能弹一下琴才特意准备的。只不过,邵清然每次来去匆匆,真正碰到琴键的时间很少。 没想到,倒是在她新婚第二天,又听到了这支曲子。 贺白洲没有进去打扰她,就靠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心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似乎在琴声中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她恣意、张扬,无法无天,却又自由自在。 那曾是贺白洲心里最深的遗憾,后来她曾无数次回忆,无数次后悔,无数次恨不得回到那一刻去挽回。跟邵清然重逢,再次听到段旋律时,她曾经失态到落泪。 但那些激荡过的情绪,已经在时光里渐渐平复,再无波澜。 贺白洲睁开眼睛,出了一会儿神,思绪不自觉地又跑到了邵沛然身上去。其实对方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问题,成年人的世界本就如此,能交心的人才是少数。贺白洲之所以难受,只是因为邵沛然并不像自己看重她那样,也看重贺白洲。 好像一片心意被人慢待。 可是,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心意来得突兀又唐突,又怎么能要求别人郑重以待? 不过,能在此时此刻,听到邵清然弹奏这支两人初见时就听她弹过的曲子,贺白洲觉得自己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 昨天遇到邵沛然之后,她的注意力就大都放在了对方身上,几乎很少分心去注意邵清然。当时的邵沛然很难理清自己心里的想法,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对邵沛然的过分关注,或许只是一种移情。 但这会儿,她终于可以确定,她依然喜欢听邵清然弹琴,但是对对方那种若有似无的好感,却已经淡到几乎没有。 不管邵沛然那边算怎么回事,至少邵清然这里,她好像真的放下了。 虽然贺白洲自己都很难理解,这份感情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快。 知道邵清然和许乘月要结婚的消息时,贺白洲也想过,以后就退回到朋友的位置,跟她们疏远一些,等这份感情自己冷却下来。只是没想到,它会冷得这么快。 难道她其实骨子里是个渣女,只是以前没有表现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并不坏。邵清然和许乘月都是她的朋友,贺白洲能够厘清自己的感情,对三个人来说都是好事。 一曲结束,邵清然回过头来,看到她,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白洲?” 贺白洲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她一直走到钢琴边,在距离坐着的邵清然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好久没有听到你弹琴了。” 邵清然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是我最近太忙了。” 她说着又笑道,“还想听什么?我现在有时间,都可以弹给你听。” 贺白洲却只是摇了摇头,“以后,恐怕不会有时间听你弹琴了。” 其实,这一瞬间,她更想说的是“以后不要再弹这支曲子了”,但是话到嘴边,贺白洲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这支曲子本来就是邵清然的,虽然对她来说有着十分特别的意义,但也没有不许人再弹的道理。 可是即便是她说出口的这句话,听在邵清然耳朵里,也如同惊雷一般,让她不由愕然,“你说什么?” 贺白洲却没有解释,只是看向她,低声道,“昨天忘了跟你说一句新婚快乐。你和乘月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美满。” 现在想来,贺白洲才恍惚地意识到,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争取过邵清然。 许乘月的确更适合邵清然,因为她才是那个郑重地将邵清然放在心上,无比珍爱她的人。 -- 第7页 而自己……连贺白洲也说不清,她这样算什么了。 邵清然看着贺白洲脸上冷淡的神色,忍不住咬了咬唇。要是昨天听到这种祝福,她一定很满意,可是拖到现在,尤其是在昨天见过邵沛然之后,邵清然怎么听都觉得她是在敷衍自己,故意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让她心里的忧虑更重。 尤其是,昨晚婚礼结束之后,邵清然抽空从工作人员那里打听到,贺白洲是跟邵沛然一起离开的。不仅如此,她们还去了贺白洲位于这间酒店顶楼的预留套房,并且……一整夜都没有再出来过。 两个成年人,在一起过了一夜,会发生什么,不问可知。 只要一想到这个,邵清然心里就满是不安。 其实昨天她忙了一整天,非常疲倦,本来是想睡个懒觉的。可是一想起贺白洲和邵沛然在一起,她就觉得不放心,这才挣扎着爬了起来。听说邵沛然已经单独离开,她心里却并没有放下心来,这才跑到这里来弹琴。 还故意选了这支对贺白洲而言很有意义的曲子,就是想让她听到。 却不想,贺白洲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她竟然说以后都不会听自己弹琴了!这怎么可能? 外人觉得贺白洲很喜欢邵清然,邵清然自己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但她也有自信的地方,因为她非常确定,贺白洲很喜欢听自己弹琴。其实大部分她们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她弹琴,贺白洲静静地在一旁倾听。 那样的时候,她的表情总是很柔和,甚至可以称得上对邵清然有求必应,绝不吝惜于给她一切最好的东西。 这是只有邵清然能做到的事,即使是在邵沛然面前,邵清然也有这样的底气。 可是、可是……贺白洲不过是见了邵沛然一面而已,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咚”的一声,是邵清然不小心碰到琴键,发出的杂音。她被这声音惊醒,回过神来,连忙勉强对贺白洲笑了笑,“虽然我和乘月结婚了,可是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我有空还是会给你弹琴的……” “多谢。”贺白洲也没有再拒绝。实际上她自己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几乎不会有了,不过这会儿没必要多说。 她越是这样,邵清然就越是有种抓不住她的惶恐。 她站起来,看向贺白洲,正要说话,身后就传来了许乘月的声音,“你们果然在这里,我一听琴声就知道。” 邵清然即将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只看着贺白洲。 贺白洲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经过许乘月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其实她本来还想找邵清然问一问邵沛然的情况,但刚才犹豫了一阵,又觉得不太合适。虽然邵清然还不知道她变化,但是这么做实在有点儿诛心的意思。 好在她已经知道邵沛然的身份,要打探她的消息,应该也不算太难。 身后的宴会厅里,许乘月走到邵清然身边,伸手理了一下她鬓边的头发,轻声问,“怎么一大早起来弹琴?” “白洲好像有点不太对劲。”邵清然微微皱眉,有些担忧地道。 “怎么了?”许乘月问。 邵清然叹气,“她刚刚说,以后都不会再听我弹琴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许乘月沉默了一下。贺白洲的意思很简单,她要跟邵清然划清距离,这完全符合两人之间的君子协定。她这么干脆,许乘月作为胜出者,心下也不免有些歉意,但这话又不好跟邵清然讲,便只道,“我想,白洲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她可能是在说气话。”邵清然自己想了一会儿,又忽然笑了起来,“说不定是觉得我们结婚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形单影只,不高兴了。” 她说着看向许乘月,挽住她的胳膊撒娇,“白洲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所以才会比较在意。你会不会吃醋?” 许乘月失笑,“当然不会。” 邵清然点头,“你最好了!我保证,我只是分给她一点点时间,最重要的还是你。” 第5章 不对劲 贺白洲从宴会厅出来,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陈敏君。 她这个小跟班还真是称职,连这样的日子也一直跟着邵清然,也不知许乘月会不会觉得有妨碍。 看见她,贺白洲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转变方向朝她走了过去。 陈敏君正坐在等候区的小沙发上,埋头捧着手机忙碌,直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她才抬起头来。看到贺白洲,她有些吃惊,连忙收起手机,客气地站起来打招呼,“贺院长。” 按理说,贺白洲是邵清然的追求者,陈敏君又是邵清然的小跟班,两人应该是很熟悉的。但事实上,陈敏君有点怵贺白洲。这既是因为他的出身背景,也是因为她本人那种疏离冷淡的气质。 即使是跟邵清然在一起的时候,贺白洲大部分时间也是沉默的,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除了邵清然之外,极少与人交谈。 就连许乘月那样的霸道总裁,给人的压迫感都不如她来得大。 所以对着许乘月,陈敏君还能厚着脸皮叫一声“乘月”,拉近关系,对着贺白洲,却只能称呼不伦不类的“贺院长”。 好在贺白洲也不觉得这称呼奇怪,她点了点头,道,“坐吧,有点事要问你。” -- 第8页 陈敏君立刻紧张起来,端正地坐好,强笑道,“什么事,您说。” “昨天我听你说,邵沛然是清然的表姐,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也没见过她,她们很少联系吗?”贺白洲问。 陈敏君有些意外她问的竟然是这个,但她还真知道,便说,“清然的姑妈离婚之后就去了国外,之后一直没有回来过,你当然见不到啦。听说是当初离婚的时候跟家里闹得不愉快,上一辈人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总之基本没什么联系了。” “那这么说,你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贺白洲皱眉。 陈敏君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这个我倒是知道,她今早叫了酒店的车去机场,估计是回澳洲了吧?” 竟然出国了……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了贺白洲的预料。昨天邵沛然看起来风尘仆仆,应该是刚刚赶到,她本以为对方会在国内留上几天的。虽然就算邵沛然留在国内,她也没什么理由上门拜访,但得知她直接出国了,还是不免失望。 不过她很快收敛起了种种情绪,又问,“那联系方式呢?清然能跟她联系上吗?” 陈敏君摇头,“肯定没有,从来没听说她们联系过。” 这么说来,亲戚关系似乎也很疏远了。 贺白洲微微颔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临走之前,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脚步一顿,回头问陈敏君,“清然有几个姑妈?” “就一个啊,还能有几个?”陈敏君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贺白洲闻言,薄薄的唇用力抿了起来。 她想起来昨天林鹤之站在台上,将邵清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视她为唯一的传人,看起来比亲生的还要重视。而真正的亲女儿,却坐在台下,从始至终没有与他有半个字的交流。 然后贺白洲又想起来,邵沛然刚开始看到座位上自己的铭牌时,似乎是嗤笑了一声。 当时不解,现在看来,恐怕是看到了林鹤之的名字吧?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排的座位,估计并不知道这一家子的恩怨情仇,就把父女两人排在了一张桌子上。 而邵沛然的反应呢?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铭牌拿走,放到了另一桌。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对亲生父女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糟糕? 贺白洲不得而知,但此刻,再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她却像是突然明白了很多。邵沛然的孤独,邵沛然的冷淡,还有她在席上一杯接一杯的酒,似乎都有了缘故。 离开等候区,贺白洲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乘电梯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空空荡荡,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但贺白洲在床上坐下来时,鼻尖忽然闻到了一点若有似无的香气,只是等她要去辨认时,又闻不到了。但即使如此,她也莫名地高兴起来,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那香气依旧若有似无,似远还近,用力去嗅时闻不到,放松下来反而又自己跑出来了。 贺白洲躺了一会儿,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睁开眼睛时,视线从床头柜上掠过,她微微一怔,连忙爬起来,急切地伸手拉开了最上面的抽屉。 一对红色的灯笼椒耳坠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这是昨天晚上邵沛然躺下之后,贺白洲帮忙从她耳朵上取下来的。当时怕不小心碰掉了,就收进了抽屉里。估计邵沛然走的时候没想起来,也没拉开抽屉检查过,便留下了这个漏网之鱼。 贺白洲伸出手,将之取了出来。 小小的耳坠做工十分精致,上手之后贺白洲才发现,它并不是纯粹的红,而是带着一点斑驳的青黄杂色,但正因为这样,看起来反而更像是真正的辣椒了。不过出手温润,应该是用某种天然矿石打磨成的。 倒是十分精巧的心思。 她放在手心里欣赏了片刻,起身走到衣柜旁,打开门,找了一个装袖扣的小盒子,将这对耳坠郑重地收了进去,又揣进口袋里。 贺白洲回头打量了一眼房间,这才拿起电话,叫了客房服务过来清扫,更换寝具。 然后她才再次下楼,发动车子离开酒店。 半小时后,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杏林医院楼下。贺白洲下了车,进入医院。她本来就有些冷清,到了这里,更是一脸的严肃,凛然不可犯。一路上看到她的医护人员都会停下来低头示意,而贺白洲则以点头回应。 乘电梯上了六楼,高一雯看到她,不由吃惊,“你怎么来了?” “我来上班,有问题?”贺白洲推进进入院长办公室,在书桌后坐下来,问跟在后面进来的高一雯,“今天有什么事吗?” “都是些常规事务,我已经按照你之前交代的去办了。”高一雯说着,又问了一遍,“你不是去参加心上人的婚礼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上班了?” “婚礼已经结束了。”贺白洲说,“难不成度蜜月我也要跟着去?” “那也应该找个地方借酒浇愁,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之情啊。”高一雯说。 贺白洲挑眉,“我有什么可郁闷的?” “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还不够郁闷?”高一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旋即她抬眼看着贺白洲的脸色,不免有些惊奇,“你好像真的不怎么郁闷?” “她已经结婚了,以后就是普通朋友。”贺白洲说。 -- 第9页 “不对劲……”高一雯摇了摇头,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你很不对劲。” 她跟着贺白洲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在高一雯看来,贺白洲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厌世的气质,大部分时候都处在没什么情绪的状态之中。只有在去见邵清然的时候,她身上才有几分鲜活的人气。所以她虽然没有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的表现,但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邵清然是不一样的。 现在邵清然结婚了,以贺白洲的为人,当然不会做出什么强求之类的事。但是多少也应该受到点影响吧? 怎么……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 然而贺白洲不想说的事,也没有人能从她嘴里问出来。高一雯见她已经装模作样开始看文件,只好耸耸肩,出去继续工作了。 几年前,贺白洲回国之后开了这家医院。虽然是私人医院,但是因为有着雄厚的资本支持,再加上贺家的人脉关系,杏林医院一建立,就拥有最尖端的设备、最顶级的人才,而且还随时可以从其他地方借调人员,组建强大的专家团队,所以医院开张之后,便迅速在这寸土寸金的S市站稳了脚跟。 她本人并非专业人员,也不干涉医院的常规运营,只提供各种支持,所以十分清闲,连上班时间都很自由。但作为她的助理,高一雯却是忙得很,没空在这里跟她扯闲篇。 这一忙就到了下班时间。 高一雯再次进入院长办公室汇报今日的工作时,就见贺白洲正在把玩着一枚精致的耳坠。 看见她,贺白洲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问,“你说,我去打个耳洞怎么样?” “???”要不是贺白洲今天来了之后就没有再出过门,也没人来找过她,高一雯都要以为她是被人掉包了。当下她大惊失色,丢下手里的文件,焦急地攥住贺白洲的手,厉声大喝,“何方妖孽在此作乱,还不快还我院长!” 说实话,贺白洲身上没有多少女性气质。因为混血的缘故,她五官深邃、轮廓立体,整体的长相稍显锐利,看不出什么女性柔美的感觉。她精致、漂亮,但那是一种模糊了性别的好看。 不过贺白洲自己显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对各种风格都无可无不可,从未表现出任何偏向,好像一切都不在意。 要不是因为这个人太丧,没半点仙气,高一雯经常觉得她更像是个离尘绝世的仙人。 所以她突然说要打什么耳洞,对高一雯来说,简直比见鬼还可怕。 第6章 第一缕春风 贺白洲丝毫没有配合高一雯表演的意思,表情冷淡地抽回自己的手。 这样子倒是又正常了。 高一雯顺势松开手,在她对面坐下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老实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邵清然结婚的打击居然这么大,让她连神智都不清醒了吗? 这还不如借酒浇愁呢! 贺白洲没几个朋友,但能留在她身边的,个个都是可以交心的存在。所以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垂眸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耳坠,“我在婚礼上遇到了一个人。” 直到此刻,即使只是口头上提起那个人,她也还是油然而生出一种惊奇的感觉。 虽然是初见,但也许是自己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太过寡淡,以至于她一出现,就像是一幅色彩鲜明的画,无比醒目,无比动人。 高一雯一看她这个表情,顿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是个什么人?男的女的?” “你好像很高兴?”贺白洲的表情有些古怪。 高一雯暗暗翻了个白眼,“我当然是替你高兴啊!”就贺白洲这个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高一雯恨不得放鞭炮替她庆祝好吗?她一拍桌子,“不就是移情别恋吗,有什么不好说的?” “……”贺白洲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这样太快了吗?” “哪里快了!”高一雯义正言辞,“邵清然要结婚的消息好几个月之前就公布了吧?你以前虽然喜欢过她,但你又不是那种会破坏别人家庭的人,知道她要结婚,肯定就放弃了。这么一算,都几个月了,你移情别恋不是很正常吗?总比一直惦记别人的老婆好吧?” 贺白洲差点儿就要被她的歪理说服了。 问题是,邵清然确实是几个月前就已经公布婚讯,可她见到邵沛然,却是在昨天啊! “昨天才见面怎么了?还不许人家一见钟情吗?”高一雯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你当初对邵清然不也是一见钟情?怎么,现在这个就要被歧视?” 看得出来,她是很迫切地要将贺白洲移情别恋这事给坐实了。 唉,也不是高一雯对邵清然有偏见,但是就以她寥寥几次见过对方的印象来看,怎么都觉得那就是个段位很高的绿茶。 这都勾着贺白洲勾了多少年了,一方面坚定地表示“我们只是朋友”,另一方面却又嘘寒问暖,不断让人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于是丢不开舍不下,心甘情愿成了她鱼塘里的鱼。 所以听说她要结婚,高一雯可以说是拍手称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想不开,但是眼看贺白洲终于能脱离魔爪,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没想到还有这买一送一的服务,居然让她在婚礼上又看上了别人,这简直是意外之喜,高一雯生怕她道德底线太高,觉得这样是背叛了邵清然什么的便因此放手,生生错过了大好良缘,于是不遗余力给她洗脑。 -- 第10页 “你想想啊,你是带着祝福邵清然的心情去参加婚礼的吧?”她盯着贺白洲问。 贺白洲点头,即使是在遇到邵沛然之前,她也没想过要做点儿什么,理智很清楚,许乘月才是最适合邵清然的人。 她只是有一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意兴阑珊。 “所以说啊,你祝福了两位新人之后,就突然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这是什么?这是上天的安排啊!早一点你还没对邵清然死心,说不定见到了也没感觉;晚一点婚礼结束,你们两人或许不会再有交集,但是现在,你们偏偏就遇到了,这就是天定的缘分!”最后一句话,高一雯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贺白洲虽然觉得她又在胡言乱语、强词夺理,可是心里却忍不住被那句“早一点晚一点”触动。 她握紧手里的耳坠,垂下眼道,“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交集。” “嗯?怎么回事?”高一雯打定主意今天就要做这个助攻,见她面露愁色,连忙追问。 “她一直在国外定居,一大早就飞回去了。”贺白洲说。 “嘁……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高一雯用力一拍桌子,“国外很远吗?你自己不也是在国外长大的,而且现在三天两头也要满世界飞吧?真有心想见面,总有办法的。” 不说别的,以前贺白洲喜欢邵清然的时候,难道就天天都能见面?拜托,一个月也见不了两次好吧! 不得不说,她的这种态度,确实很能鼓动人。 好像一切困难,被她这么一分析,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见她表情松动,高一雯再接再厉,“所以她是在哪里定居?” “听说是澳洲。” “S市飞悉尼,也就八个多小时而已。”高一雯作为贺白洲的助理,脑子里简直有一本航班时刻表,“睡一觉就到了。” 其实她本来还想说,澳洲一百年前曾经是E国的殖民地,但是想想又觉得这时候提这个似乎不太合适,就暂且免了。不过即使如此,贺白洲也被她轻描淡写的态度影响,好像澳洲确实没那么远了似的。 不过想想也的确是那么回事,S市直飞伦敦还要十二小时呢。这么一想,立刻觉得澳洲挺近了。 “对了!”高一雯突然一拍巴掌,“嚯”地站了起来,这动静太大,闹得贺白洲也不由抬头去看她,她这才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兴奋地说,“我才想起来,好像过两天有个医药研发的峰会,就在澳洲举行。” 以前这种会议,一般都是高一雯和一位副院长一起去参加。 不过现在,看贺白洲陡然亮起来的眼神,高一雯胸有成竹地问,“你还没参加过这种会议吧?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贺白洲果然心动了。 其实澳洲那么大,将近八百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并不比中国小多少,怎么可能她去开个会,就遇到了?可是即使只是一点渺茫的希望,贺白洲还是忍不住意动。 至少,跟她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机会就会大一点。 …… 虽然来参加会议的目的不纯,但考虑到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任何信息,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贺白洲其实也没报太大的期望。所以到了这边之后,她并没有单独行动,而是始终跟杏林医院的代表团一起行动。 像这种峰会,各家医药公司、高端生物医药实验室,都会公布自己手里正在进行或者即将上市的药品项目。对于医院来说,当然也是个采购的大好时机。 杏林医院虽然是私人医院,但因为规模极大,科室齐全,每年的消耗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购买力相当惊人。贺白洲这位大老板一向舍得砸这上面砸钱,这次她亲自跟着过来,更是花钱如流水。 金钱开道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很有用的,这不,不少医药器械公司都给他们递来了橄榄枝。 高一雯拿着邀请函挑挑拣拣,大部分药物和器械杏林医院都有自己的合作商,并不需要在这里补充。来参加峰会,当然是希望能接触一些前沿的东西,所以最终她只挑出了几封,决定过去看看。 “先去这家吧。”副院长在一边翻看,很快选定了其中一封,“罕见病特效药,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 杏林医院走高端路线,那就必须要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像这种特效药,当然是多多益善,这样才能树立起他们权威的招牌。 于是第二天下午,贺白洲跟着代表团走近了一间会议室。 一进门,看到那个站在窗前的身影,她的脚步不由一顿。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贺白洲已经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地迈步往那边走去。 高一雯伸手去拉,没拉住。见她跟着了魔似的往窗边走,不由一愣。 再看看站在窗前的人,她也忍不住有点吃惊,“不会吧……”虽然她一口一个上天注定的缘分,但那其实是忽悠贺白洲的啊,难不成就来开个会,还真的让她把人给找到了? 几米的距离,贺白洲很快就走过了。但是靠近之后,她的脚步反而踌躇起来。 有点害怕对方回过头来,却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她迟疑了片刻,才不是很确定地开口,“邵沛然?” 站在窗前的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说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刻在贺白洲的脑海里好几天了,而且还时时温习。说陌生,却是因为她今天看起来,跟上次见面时很不一样。 -- 第11页 她穿着一身贴身合体的西服,那海藻般头发高高地挽在脑后,脸上的妆容模糊了她的年龄,显得专业且严肃,丝毫没有在婚礼上见面时给人的那种甜美大方的感觉。 贺白洲一时甚至有点被震慑到,就像是那天打开休息室的门一样,感觉自己似乎又唐突冒犯了对方。 但下一刻,邵沛然认出了她,脸上的表情骤然柔和了下来,露出了一个浅笑。 像第一缕春风掠过雪山,波澜不惊,却能将一切冰冷消融。 第7章 不晚 “好巧,又见面了。”邵沛然说。 “啊……”也许是“心想事成”带来的冲击太大了,贺白洲的反应稍微有点迟钝,慢半拍才说,“是……很巧。” 很难形容她现在的感觉,非常不真实,简直像做梦一样。 “你也是来开会的吗?”她问。 邵沛然又笑了一下,这一次的笑容更大一些,她颊边那个甜美的浅涡再次出现,虽然一闪而逝,但贺白洲依旧觉得里面像是盛了蜜一般,让她忍不住瞩目。 所以在邵沛然回答“算是吧”的时候,她也没有多想。 或者说,她根本已经没有能力去多想了,只剩下无法抑制的雀跃,就像是有一只灵巧的鸟儿在她的心头盘旋、歌唱,“我也是来开会的——嗯,我名下有一家私人医院。听说今天有一种罕见病特效药要对外公布,如果是真的,一定能给更多病人带来福音。” 邵沛然就笑着点了点头。 贺白洲还要说话,便见主办方的工作人员登上讲台,开始调试设备,估计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见状,宾客们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也只能匆匆道,“你今天有空吗,难得有缘碰到,会议结束之后一起用餐?” 她一直盯着邵沛然点头答应,才匆匆走回自己的位置。 高一雯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已经快好奇死了,不等她坐下,便急切地问,“就是她?” 贺白洲矜持地“嗯”了一声,又看了邵沛然一眼。 高一雯也在看她,忍不住说,“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移情别恋是很正常的。”其实她更想说,这位不管怎么看都比邵清然强多了,但又觉得都这时候了,没必要继续在贺白洲面前提那个名字。 这几天,她其实也在想,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贺白洲一见之后就恋恋不忘。本心里,她当然希望这个人什么都好,最好是不要像邵清然那样吊着贺白洲玩儿,但这种事又不是她能控制的,有时候也不免忧心,万一她看上的还是邵清然那种类型怎么办? 不过现在,亲眼见到了人,高一雯终于可以放心地宣布,邵清然已经是过去式了! “我觉得你们确实挺有缘分的。”她继续撺掇贺白洲,“待会儿会议结束了去请人吃个饭,增进一下感情怎么样?最重要的是,这次一定要记得留个联系方式!” 贺白洲点点头,已经开始预设该怎么要联系方式了。 感谢移动互联网时代!感谢扫码加好友!到时候她直接将自己的二维码亮出来,以对方的修养,哪怕只是客气一下,应该也不会拒绝的。 虽然加好友只是第一步,但是有了联系方式,就像是握住了一根串联两个人的线,不用担心一见之后对方又杳然无踪,难以寻觅。 她正想得出神,旁边的高一雯突然疯狂用胳膊肘拐她。 贺白洲回神,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上的邵沛然。这时,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邵沛然之前那句“算是吧”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确实是来开会的,但并不是与会者,而是主办方,而且还是负责这次会议的主持人。 “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这里……”台上的人落落大方,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说完了开场白,便迅速地切入了今天的主题。在短暂地介绍了一番这种罕见病的现状之后,她又为众人一一介绍坐在台上的人。他们都是来自某个生物医药实验室,也正是罕见病特效药的研发者。 话筒很快被传给了研发者,让他们讲述药物研发过程中的经历和故事,邵沛然本人则是在台上的空位坐了下来。 “她是医药公司的负责人啊。”高一雯小声说。 贺白洲也有些意外,但旋即又高兴起来。邵沛然是医药公司的负责人,那以后两人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交集。而且多少算是同一个领域,也不用担心会没有共同语言。 高一雯还在研究邵沛然面前的铭牌,突然惊讶地道,“邵沛然……怎么也姓邵?” “哦,我没有告诉你吗?她是清然的表姐。”贺白洲闻言答道。 高一雯:???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 她现在相信邵沛然是真爱了。毕竟前任的亲戚这个身份是比较令人尴尬的,以贺白洲的修养和风度来说,基本上都会避免这种尴尬出现。不然说出去,终究不太好听。 作为贺白洲的好友兼助理,高一雯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她甚至忍不住想,要是这位表姐早点出现就好了。真是的,有这么厉害的亲戚邵清然怎么还藏着掖着?早点让贺白洲见到,估计早没她什么事儿了。 所以她的关注点很快就跑偏了,“姐姐真好看啊……” 贺白洲警惕的视线立刻落在了她身上。 高一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喜欢女的,你警惕个什么鬼啊!” -- 第12页 贺白洲这才转开视线,沉声道,“认真开会。” 高一雯:“……”说得好像你在认真开会一样。 不过她也只能腹诽一下,因为惯来都是这样的,贺白洲这个老板可以不认真听讲,但是她作为负责具体工作的员工,却不能有半点疏忽。所以她很快就将这个小小的插曲抛之脑后,认真地听起台上的讲话。 会议十分顺利,会来这里的,基本都是对特效药很感兴趣的,所以在介绍完毕之后,大家也都表现得很踊跃。所以会议结束之后,实验室的人提前撤离了,倒是邵沛然留下来,被不少人围住咨询。 贺白洲将其他人打发走,自己留下来等待。 她并不着急,今天的邵沛然对贺白洲来说有点陌生,但也令人惊喜。她喜欢邵沛然独自坐在角落,生人勿进的模样,但也钦慕她此刻站在人群之中,举手投足都能引动所有人注意力的气场。 这是一个跟她完全不一样的人,也让贺白洲充满了探究的兴趣。 邵沛然熟练地应付完所有人,转过身收拾东西的时候,才注意到贺白洲竟然还在。她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收拾东西走了过来,“抱歉,等了很久吗?” “应该的,正事要紧。”贺白洲说着,伸手接过她手里装着资料的包。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以至于邵沛然直到她将包拎在手里,才反应过来。她抿唇笑了笑,倒也没有坚持要拿回来,就一身轻松地走在贺白洲身边,“你是客人,今天就由我来安排吧。” “当然。”贺白洲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澳洲。” 说来真的很奇怪,她去过很多地方,英伦三岛和欧洲大陆自不必说,亚洲几个有名的国家也都去过,就连非洲草原也曾留下她的足迹,但却独独没有来过这里。 还好,现在也不晚。 邵沛然问了她忌口的东西,很快选定了一间海鲜餐厅,驱车前往。 “医药公司的工作很忙吗?”路上,贺白洲突然问。 “嗯?”邵沛然有些不解,“还行吧,大部分时候确实都在奔波和应酬,不过时间安排上还算合理。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记得你说过胃不好。”贺白洲说,“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和应酬太多的缘故么?” 邵沛然笑了起来,这一回她的笑意真诚了许多,“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不是因为医药公司。”她看了贺白洲一眼,“这间公司是我母亲创办的,也是她独自负责管理。不过她刚刚动了一个小手术,目前还在休养,我就赶鸭子上架了。” “啊……”贺白洲不由惊讶出声。她以为是相关的职业,让她和邵沛然续上了这段缘分,却没想到更该感谢的竟然是邵沛然母亲的这场病。但是因为别人生病而高兴,完全不合乎贺白洲本人的道德修养,她不由歉意地道,“我不知道,伯母现在情况如何?” 本来还想问是否方便上门探望,但旋即就意识到作为刚刚相识的陌生人,问这个有些冒犯了。 ——好像自从她认识邵沛然之后,就总在不自觉地试图冒犯对方的隐私。 贺白洲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是不对的,纵然她对邵沛然的感觉很特别,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加了解对方,但也不能过界,还是要循序渐进。 “只是个小手术,十分顺利,休养一周左右就会恢复。”邵沛然说。 贺白洲点点头,将话题从这上面转开,“医药公司是伯母的产业,那你本人呢?” “我吗?现在是无业游民。”邵沛然开了个玩笑,“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才被我妈抓了壮丁,过来充人头。” “这样说来,我似乎也差不多。”贺白洲听出她是在说笑,也听出了她委婉的拒绝。 虽然有些失望,但她旋即又意识到,总是问对方的事,似乎也不合适。倒不如先让对方了解自己,于是面上如常地笑道,“这家医院虽然是我倡议创建的,不过都托赖大家齐心协力,我自己倒是几乎没出什么力气,现在也不负责具体的事务管理。” 第8章 不要考验我 “你太谦虚了,能把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共同去完成一件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邵沛然说,“何况做的还是治病救人这样的事。” 贺白洲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在鲜花和掌声之中走过来的。但此刻听到邵沛然这么一句客套一般的称赞,她却忍不住红了脸,侧过头说,“你说得太夸张了。我只不过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你可能不知道,我小时候曾经大病过一场,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医院很排斥,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难受。可是后来年纪渐长,反而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贺白洲感叹,“带给我灾难的并不是医院,恰恰相反,那里是让我重获新生之处。” “这是你开办医院的初衷吗?”邵沛然是真的惊讶了。 有钱人投资什么产业都不奇怪,医院也是一项资产,而且在某些时候,它还有可能成为人际交往的平台。毕竟任你如何富贵,在病魔面前都是一样的,掌握了优质的医疗资源,自然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人脉。 她没想到,贺白洲开医院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不过,国内私人医院的情况,她多少也知道一点,因为没有国家财政拨款补贴,所以想要维持医院的运营乃至盈利,就要收取高额费用。因而私人医院,基本上都是为富人服务的。 -- 第13页 所以贺白洲的话,她也就姑且一听。 车子很快开到了地方。两人落座之后,各色海鲜就陆续被端上了桌。 其实请不熟悉的人吃饭,本不该选海鲜,毕竟要自己动手去拆,实在不算雅观。就是真要请,多半也会让工作人员在一旁服务,自己只需享受就好。 但邵沛然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她熟练地戴好手套,拿起工具开始拆一只黄油蟹。 贺白洲不喜欢交际场中的那些客套,倒觉得这样更好,便也伸手去拿手套。邵沛然见状,抬头看了一眼,确认她动作熟练,应该是练过的,便笑着道,“吃这种东西,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意思。” “自己动手有自己动手的意思,让人帮忙有让人帮忙的趣味。”贺白洲含蓄地说。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麻烦的食物,觉得耗费的时间与所得的享受并不成正比。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练就一手熟练的拆海鲜技术,更不影响她此刻领会邵沛然话中的意思。 因为看着邵沛然乐在其中的样子,她似乎也从中体会到了几分乐趣。 只不过看着看着,她的视线就从邵沛然的手指往上移,落到了她的脸上。邵沛然低垂着眉眼,专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工具和蟹身,不言不语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严肃。这种对待食物的认真,反而让她显得可爱起来。 想到食物,贺白洲的视线又落在了邵沛然的耳垂上。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正式的商务场合,她戴的是一对黑色的耳钉。贺白洲想起还在自己手里的那对灯笼椒,忍不住好奇,如果不是直接从会场过来,给邵沛然回家去换衣服配饰的机会,她会不会为了今天这一顿海鲜,换上小虾小蟹主题的耳坠和项链? 总觉得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贺白洲想到那样的情形,自己脸上先露出了几分笑意。 她的视线几乎没有掩饰,就这么直直地落在邵沛然身上,放肆得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虽然这目光十分纯澈,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意思,邵沛然也没有感觉到多少冒犯,但她还是放下手里的工具,抬头问道,“今天的食物不合你的胃口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贺白洲似乎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人看不妥,连忙转开视线,手忙脚乱地继续拆盘子里的龙虾。 “不,没有,这些很好。”她含糊地回答。 她低着头,耳根隐隐发烫,只盼邵沛然没有察觉自己的失态,更不要追究。 好在邵沛然确实是很善解人意的,见她收回视线,便继续拆手里的蟹。她的工具用得很顺手,没多久就将一只蟹彻底拆完,肉对方在蟹壳里,像是一座漂亮的小山。 她将蟹肉分了一半,推到贺白洲面前,“多吃点。” 贺白洲吓了一跳,连忙推拒,“不不不,我自己来就好。”她何德何能,居然能让邵沛然为自己做这些? “吃吧,我这里还有。”邵沛然故意说,“就不要眼巴巴地盯着我啦!” “哄”的一声,贺白洲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脚底冲到天灵盖,让她整张脸都彻底烧红了。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邵沛然笑了一声。 善解人意?不存在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贺白洲听到这小声,心里在无尽的赧然之外,又忽地冒出了几分欢喜。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糗事若能让邵沛然笑一下,也值得了。 贺白洲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坚强地将手里的龙虾拆完,也分了一半,递给邵沛然。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很老实,甚至没怎么敢抬头去看邵沛然。直到一餐饭吃完,离开餐厅时,贺白洲从那种紧张的气氛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被夜风一吹,有种整个人都被吹透了的感觉。 不过这也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见邵沛然的脚步往停车场走,立刻想起自己还有个加好友的任务尚未完成。 她怕事情再脱下去又会出现意外,上了车就迎着头皮拿出手机,“对了,你上次的耳坠落在了我那里,回头什么时候你回国,我还给你吧?” 其实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但又觉得直接开口加好友有点唐突。不过话说出口之后,贺白洲不由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提起耳坠,加好友就变得事出有因,不那么奇怪了。而且还可以顺便打探一下她近期是否有去国内的意向。 邵沛然当然早就发现自己掉了东西,但不是很要紧,也不值什么钱,也就没有太在意,没想到还被贺白洲好好收了起来。她笑着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那留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也好沟通。”贺白洲立刻道。 因为“事出有因”,她没有像预想的那样直接亮出自己的二维码。心里想着,万一邵沛然不用这些聊天软件,说不定可以直接拿到她的电话号码。 令人遗憾的是,邵沛然拿出手机的同时,熟练地问,“WeChat可以吗?” “好的。”贺白洲只好失望地打开二维码,“你扫我吧。” 好友申请的提示音响起,贺白洲第一时间选择接受,退回主页面,看到对方已经躺在自己的联系人列表里,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指尖一动,将这个聊天窗口置顶了。 然后视线往下一扫,看到同样被置顶的医院的工作群和高一雯等工作人员,顿时觉得十分刺眼,遂挨个取消。这下,就不用担心其他人的消息会喧宾夺主了。 -- 第14页 做完了这些,贺白洲才戳进邵沛然的朋友圈。 美食,美食,全是各种各样的美食。贺白洲一边翻看照片,一边忍不住想,这应该是邵沛然的私人号码吧? 虽然依旧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但是能加上私人号码也很好。 正看得入神,邵沛然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你住在哪个酒店?我送你过去吧。” 贺白洲回过神来,连忙将手机关上,放好。朋友圈可以等之后再刷,现在邵沛然本人就在她面前,当然是她这边比较要紧。 她说了酒店的名字,心里还有些失望。吃完饭就直接回去,显然并不像是约会。只是她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只好老老实实坐在车上,被邵沛然送到了酒店门口。 下了车,贺白洲转身打算跟邵沛然道别,却发现对方也刚好从车上下来,顺手关上了车门。 “你……”贺白洲一时有些茫然。 邵沛然却朝她一笑,“不请我上去坐坐,喝杯茶吗?” 贺白洲的耳根又开始发红了。她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并不觉得邵沛然是这样的人,更不希望两人的关系稀里糊涂就进展到那一步。 然而对上邵沛然的视线,拒绝的话却也说不出来。 邵沛然已经将车钥匙扔给工作人员,率先朝酒店大门走去。贺白洲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快步跟上。 她在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堂追上了邵沛然,没有多想,就拉住了对方的胳膊。 “嗯?”邵沛然回过头。 在明亮的灯光下,贺白洲发现,邵沛然的耳钉并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一种很深的紫,被灯光一照,折射出十分漂亮的光芒。而耳钉的造型,确实两只小小的蓝莓。 这个发现让贺白洲心神又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但与此同时,也让她下定了决心。 她握紧邵沛然的手臂,开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涩,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 “请不要这样考验我。”她注视着邵沛然的眼睛,轻声说。 第9章 逗你玩 两人静静对视了片刻,周围走动的人影、喧嚣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一瞬远去。 好一会儿,邵沛然先开了口,说的却是与之前的话题全然不相干的事,“你的眼睛……好像是蓝色的。”那是一种很深的蓝色,像是山林中的千尺寒潭,又像是夜色下的无波海面,明明眼神是干净清湛的,却莫名让人觉得看不透彻。 贺白洲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伸手去触碰自己的眼睛,但她忍住了。 “很好看。”邵沛然又说。 她后退一步,拉开了跟贺白洲之间的距离。于是倏忽之间,两人又回到了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 贺白洲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底又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她知道邵沛然并不打算来真的,但确认了这一点,还是不免……遗憾。 不等她将这一点心绪理清,邵沛然已经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她还真要上去喝茶?贺白洲有种节奏完全被对方掌控,自己连跟都跟不上,云里雾里的糊涂感。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进了电梯,邵沛然笑着问,“你住在哪一层?” “顶楼。”贺白洲小声说。 虽然电梯里只有她和邵沛然两人,但她还是莫名感觉到一阵不自在——又或者说,正因为电梯里只有两人,她才感到不自在。 邵沛然眉梢微微一动,笑着按下了楼层。 电梯缓缓上行,能清晰地听到传动装置运转的声音。四壁都是光滑的不锈钢面,能清晰地照见人的影子。贺白洲微微侧过脸,去看镜面照出来的邵沛然。 这个季节,北半球正是初夏,穿一件单衣就能出行,南半球的澳洲却已经入了冬。邵沛然身上穿的是一套厚西装,即便吃过晚饭,又一路回来,但衣着仍旧齐整,一丝不乱。倒是高高挽起来的头发稍微松动了一些,有一部分短碎发垂落下来,看起来微微蓬松,让她整个人显得放松不少。 她不看人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透出一种明显的疏离来。 贺白洲很奇怪,怎么能有人将疏离和甜美这两种气质,结合得这样浑然天成? 而像现在这样的时候,她会不免去想,是否那甜美的笑容,也只是邵沛然为自己戴上的一重面具,是交际场中必不可少的手段之一,而非是发自内心。 邵沛然,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贺白洲觉得,每一次见面,自己似乎都更加看清楚了对方,却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障之中。 “叮——”的一声,电梯在顶楼停下,门朝两侧缓缓滑开。贺白洲作为主人,先一步走出去,有些踌躇地回头去看邵沛然。 请对方喝一杯茶当然没问题,她怕的是自己掌握不好那个度。 “你真的不会藏心事。”邵沛然出了电梯,走到她面前,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睛,“你知道吗,你的想法都写在这里了。” 她的指尖是冰凉的,轻轻从眼睑上擦过,留下一种分明的触感,让贺白洲忍不住眨了眨眼。 “逗你玩的。”直到这时,邵沛然才笑了起来,转身往电梯另一侧走,“我住在这边。” 顶楼是总统套房,总共只有两个房间,一左一右,互不干涉。贺白洲直到邵沛然走到另一边,刷卡进门,才终于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 第15页 她的脸乍红乍白,一时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这一晚上的跌宕起伏,心情时时刻刻随着邵沛然的语言而变化,归根结底却只是三个字:逗你玩。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敢这样对待贺白洲,绝不会再有机会在她眼前蹦跶。但这是邵沛然,不是她想留在贺白洲眼皮底下,而是贺白洲希望她能出现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好吧,至少她又知道了一点。邵沛然表面上看起来光风霁月,其实私底下是这么的恶劣。 开门进房间的时候,贺白洲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她是这么一个人,那她几次给出的暧昧暗示,到底是真是假? 但她很快将这个念头按了下去,不再多想。 洗完澡,贺白洲躺在床上,捧着手机刷邵沛然的朋友圈。可惜她除了食物别的都不发,而且还设置了半年可见,很快就看完了。贺白洲放下手机,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有必要投资餐饮行业的问题。 贺家是个大家族,子孙成年之后,都可以从家族基金领到一笔不菲的创业资金,而且只要拿得出像样的企划案,也可以从家族内部得到不少帮助。贺白洲当初就是这样建立起了杏林医院,经过几年发展,已经基本上脱离了贺家,开始独立运营。 除此之外,她还有不少私产,都是成年之后家里的长辈们赠送的。其中有产业,有股份,也有现金,这些都交给专门的经理人去打理,贺白洲每年只需要开几次会,看看各种报表就可以。 不过偶尔有些时候,她也会心血来潮,自己做一点小投资。 比如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投资了好几个规模不大的独立游戏工作室。——全部都是高一雯介绍的。这位助理同学工作之外的空闲时间几乎都贡献给了游戏,号称玩遍国内外大小游戏,就连一刀999的网页游戏,她也慕名去玩过。还真别说,这种游戏尤其适合上班时间挂机,反正只要电脑开着就好。 贺白洲自己是不怎么玩游戏的,她之所以投资,只是因为看好行业前景和工作室的造血能力。 她这个人,说好听点儿是无欲无求,说不好听了,那就是又颓又丧,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所以也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她手里的产业虽多,却没多少是为自己服务的。恐怕没几个人敢相信,她来到S市好几年,始终没有在这里买房安顿,平时要么住酒店,要么直接住医院,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车也只有两辆,方便送修或保养的时候轮换着开。 衣食住行上,她几乎从不挑剔。米其林餐厅她可以从容落座,跟高一雯一起去吃几块钱一份的街边摊,她也吃得挺开心。 这还是她头一回想在吃上讲究一下。 不过转念想想,邵沛然未必会回国,而她也不可能跑到澳洲去开餐厅,便只得暂时作罢。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贺白洲最后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她是被高一雯的电话叫醒的。他们这一趟是来出差,也没安排什么游玩时间,会议结束,便直接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不过高一雯打电话过来,主要是确认一下她会不会跟大部队一起走。 毕竟机票是今天上午的,时间上确实有点儿赶。 贺白洲原本刚刚醒来,还有几分迷糊,听她一说,立刻就清醒了。她几乎没怎么犹豫,便道,“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 挂了电话,她也睡不着了,索性下床洗漱,换衣服,然后拿起手机,斟酌着给邵沛然发了一条消息,邀请她一起下楼去吃早餐。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酒店的自助早餐时间都快结束了,贺白洲才等来邵沛然的回复。 下楼时,邵沛然还忍不住感慨,“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早餐了。” 贺白洲心想,难怪胃会出问题,就这种作息和饮食习惯,只是胃痛一下已经很给面子了。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当面挑剔对方的生活习惯。——她们还没有熟悉到那个份上。 早餐是自助的形式,贺白洲拿了餐盘,问邵沛然,“你要吃什么?” “哦……我喝白粥吧。”邵沛然说。 贺白洲觉得她是故意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替她盛上一碗白粥,希望她喝了能把胃养好一点。 取了餐,两人找了位置坐下。贺白洲见邵沛然的餐盘里只有一碗粥,两只小烧麦,一个鸡蛋,忍不住说,“早餐不另外收费,你吃这点儿亏了。” “早上没什么胃口。”贺白洲说,“而且昨天吃了海鲜,今天就清淡养胃吧。” 她确实没有夸张,就这么一点东西,最后还剩下了半个鸡蛋。邵沛然显然没有剩饭的习惯,只能皱着眉小口小口地吃。贺白洲看着都替她难受,忍不住伸手,“不介意的话,剩下的给我吧。” 邵沛然一直是用手撕着蛋白吃,蛋黄还是整个儿的,当然没什么不方便,闻言干脆利落地递了过去,“辛苦你了。” 这还是自从认识之后,贺白洲第一次听到她说好话,果然求人的时候,态度就是不一样。 邵沛然还破天荒地关注了一下她的事,“你的同事们呢,不一起来吃早餐吗?” “他们已经走了。”贺白洲说,“今天上午的飞机。” 邵沛然看了她一眼,没问她为什么没有一起走,只是微笑道,“看起来,贺院长似乎有点儿不称职呢。” -- 第16页 “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吉祥物。”贺白洲耸了耸肩,“还有,可以换个称呼吗?你这么叫我,我总觉得——很奇怪。”甚至还有点羞耻。 “哪里奇怪?”邵沛然反问了一句,但也没有深究,又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白粥吗,这就更奇怪了。” 从小到大一直被叫白洲的贺白洲:“……” 邵沛然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对着她打量了一下,道,“有了,我叫你粥粥吧,很可爱。” 贺白洲很清楚她说的到底是哪一个“zhou”,忍不住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但很显然,她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称呼可以推荐给邵沛然,总不能叫“白白”吧? “粥粥也可以。”她深吸一口气,端出最严肃的表情直视邵沛然,“那我要叫你沛沛。” 第10章 滑雪 “咳咳……”邵沛然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觉得不行。” “为什么不行?”贺白洲下意识地反问,但旋即她就意识到,这个昵称确实有点像是“呸呸”,容易被误认为是在骂人,遂主动退了一步道,“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总能叫吧?” 邵沛然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你坚持的话。” 贺白洲就高兴起来。其实未必有叫的机会,但是有了一个专属的昵称,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她甚至特意掏出手机,把邵沛然的备注改成了“沛沛”。 吃完了饭,邵沛然主动问,“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贺白洲抬眼看她,不无暗示地道,“没有安排,如果可以的话,想四处转转。这边我没有来过,应该很多可以看的地方吧?” 当然啦,她一个外地人,什么都不知道,很难玩得尽兴,如果有个导游,就不一样了。 邵沛然却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含糊下去,而是直接笑道,“原本你难得来一趟,我这个东道主怎么也该招待一番。但我这段时间是真的很忙,恐怕抽不出空。你如果想游玩,我可以帮你介绍靠谱的导游。” 话说得这么明白,贺白洲也就不再抱有多余的期望。但已经说了要留下,再改口要走也不合适,便接受了邵沛然的好意,“那就多谢你了。”反正回去确实也没什么事,在这边转转也好。 好歹是跟邵沛然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会近一些。 邵沛然见她答应,就拿出手机发消息。不一会儿抬起头来,对贺白洲道,“联系好了,我把你的名片推送给她,你注意一下好友申请。” 如此雷厉风行,倒是让贺白洲有些吃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对方嫌弃了。 不过邵沛然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应该有的是办法敷衍过去,根本没有必要这般亲力亲为吧? 这念头在心里转了几转,贺白洲就收到了导游的好友申请。她没有立刻添加,而是先点进对方的朋友圈看了一遍,意外地发现并没有什么导游相关的业务,吃喝玩乐的内容倒是不少,但更像是一个富二代在晒自己的日常,而非工作。 “这个导游……”她抬眼去看邵沛然,有些迟疑地问。 邵沛然很坦然,“是我的一个朋友,平时没什么正事,对这些比较熟悉,你跟着她,应该可以享受一个愉快的假期。” 贺白洲就又高兴了起来。邵沛然愿意让自己接触她的交友圈,虽然未必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是在贺白洲这里,却也是颇值得纪念的一小步了。 她还想说点什么,但邵沛然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道,“我还有一点事要处理,你自己可以吗?” “我没问题,你去忙吧。”贺白洲连忙答应,顿了顿,又问,“你晚上还是回这里住吗?” 邵沛然摇头,“是别的事。” 贺白洲有些失望,但也不意外,点头道,“那你路上开车小心。” …… 邵沛然介绍的朋友,也跟她一样雷厉风行。于是当天下午,贺白洲就在酒店楼下见到了邵沛然的这位朋友。 澳洲有很多华人,而且近些年来移民的数量也一直在增加,邵沛然家里就是十几年前移民过来的。但她这个叫陶雪芳的朋友,却是从祖爷爷那一代就移民过来,到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本土文化之中。 陶雪芳开着一辆十分张扬的保时捷,在她招手跟自己打招呼的瞬间,邵沛然甚至想过要不要就这么退回酒店里算了。 她很确定,这位陶小姐应该是自己最难以应付的那一类人。 高一雯其实也算是这一类人,但是自从投入游戏的怀抱之中,她的其他爱好尽数搁下,变成了一个死宅,再加上工作繁忙,也就少有折腾邵沛然的时候。但陶雪芳不同,她不但有大把的时间,还有无尽的热情和精力。 但陶雪芳没有给她逃离的机会,大小姐亲自从驾驶座上下来,给了她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然后连推带拉把她弄到车上,这才发动车子,风驰电掣一般离开。 因为心里保持了足够的警惕,所以在陶雪芳问她想玩儿什么的时候,贺白洲绞尽脑汁,终于找出了一个相对不那么糟糕的答案。 “我打算去滑雪。”她说,“找个大点儿的地方,安静地待几天。——我的假期只有几天。” “小问题。”陶雪芳打了个响指,“佩里舍滑雪场,整个南半球最大的滑雪场,全澳最豪华的滑雪度假村,距离悉尼五小时车程,你觉得怎么样?” -- 第17页 “非常好。”贺白洲给予肯定,她看着陶雪芳,语气诚恳,“就是这里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今晚就在度假村的酒店过夜。” 陶雪芳闻言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带你去见我的朋友,今天晚上有个party,绝对不容错过!” “这是我的遗憾。”贺白洲说。 于是贺白洲带着遗憾,来到了佩里舍度假村。这个季节,正是滑雪的旺季,佩里舍这样全世界闻名的度假滑雪胜地,自然也是爆满的状态。不过这对于身为地头蛇的陶雪芳而言,并不算什么问题。只是还没等她掏出手机打电话,贺白洲那边就自己搞定了。 是的,这家酒店,也是贺氏旗下的庞大产业之一。 “你有点东西啊……”陶雪芳看着贺白洲手里的铂金卡,忍不住说。这得是天天住酒店,才能升级到这个等级吧? 其实第一眼看见贺白洲,陶雪芳有点惊异于邵沛然竟然还有这样的朋友。不知道贺白洲自己有没有感觉,她整个人,从衣着到身姿再到气质,从骨子里就写着“保守、老派”这几个字。 像是上个世纪流传下来的贵族。 一方面古板、保守得令人发笑,但另一方面,又自有一种忧郁而神秘的气质笼罩着他们,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寻。 总而言之,是跟她这样的人,乃至邵沛然那样的人都不太搭界的。不过考虑到邵沛然的职业,这位很有可能是她的客户,那就能解释得通了。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陶雪芳都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人照顾好,让她宾至如归。 这会儿见贺白洲把酒店当自己家似的,才发现真是人不可貌相。 贺白洲无法解释,因为她确实是把酒店当成家来住的,毕竟她住酒店又不花钱。 陶雪芳非常讲义气,虽然她觉得贺白洲的旅行规划未免太老干部了,就算住在度假村里,也有很多可玩的地方,她却每天都是滑雪滑雪,但还是舍命陪君子,跟着住了过来。 只是第一天爬山的时候,她就败退了。最终选择了坐缆车上去等,让贺白洲自己爬。 贺白洲也不以为意。对她来讲,人际交往有和没有,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忘了是谁说过,大部分人选择群居生活,并非是因为喜欢,或许只是需要。但贺白洲无疑是不需要的,她可以选择自己的方式,于是旁人能影响到她的地方就很少了。 她悠然自得,既耐得住爬上山峰时的艰难险阻,也能享受从山巅顺着雪道飞身而下的酣畅淋漓。 厚重的滑雪服包裹着她,不需要与任何人交谈,眼前只有群山、雪地和她。 遗憾的是她之前并未学过这项运动,要从头学起,所以暂时只能在初级雪道上练习,那种酣畅的感觉无疑打了许多折扣。 …… 第三天陶雪芳就没有再跟贺白洲一起行动了。 她看出来了,自己跟在一边反而碍事,让贺白洲不能彻底尽兴。既然如此,她就跟邵沛然打了个招呼,直接撤了。 邵沛然倒也没有勉强她,不过回到澳洲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打算过来看看。 ——是的,这几天的时间,她岂止是没空陪贺白洲玩儿,甚至还飞了两趟国外,这点儿休息时间,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贺白洲真应该感恩。 到了山上她才发现,贺白洲进步神速,已经开始使用中级雪道了。不过结果往往比较惨烈,时不时就会出状况。好在雪地里摔一下也伤不了人,看贺白洲的样子,似乎也乐在其中。 邵沛然都被她勾起了一点瘾头。算起来,她也有好几年没有滑雪了。 她换上雪具,沿着贺白洲使用的那条雪道一路向下。凛冽的寒风从她身侧刮过,将邵沛然胸口那一团因为工作而生出的滞涩感尽数搅散,整个人都明朗畅快了起来。 她忍不住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天地的姿势。然后下一瞬,就因为不够稳定而翻到了雪道一侧,栽进了厚厚的积雪之中。 耳畔是隆隆轰鸣,即便如此,邵沛然也能清晰地分辨出贺白洲带着喘息的声音,“你怎么样?” 说的还是中文。 第11章 来电铃声 贺白洲在有意模糊时间的界限。 虽然留下来只是权宜之计,但既然已经留下,她也不想随便敷衍一下就走,至少要等邵沛然忙完了,再见一面。 好在滑雪是即便一个人也能进行的活动,又是在这种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倒是很合她的意。只要不刻意去想,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就可以更加从容。 哪怕是在雪地里摔来摔去,似乎也别有乐趣。 这天她再次翻倒在雪地里,停下来整理雪具时,突然从山上滚下来一个人。 摔倒这种事,身处其中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旁观反而会被吓一跳。贺白洲连忙丢下手里的滑雪杖,几步赶过去,把一头栽进雪堆里的人拖了出来。 对方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贺白洲一愣,“邵沛然?” 殊不知邵沛然比她还吃惊。这滑雪服、帽子和雪镜的全副武装,厚得估计亲妈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贺白洲竟然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就有点厉害了。 她坐了起来,把眼镜推到头顶露出脸,不无惊奇地问贺白洲,“你怎么认出来的?” -- 第18页 贺白洲脸上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她没有回答邵沛然的话,而是问,“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是打算等到邵沛然回来,但是她也没想到,对方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突然在她面前。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惊喜了,以至于贺白洲一时无法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运气。 而后她才反应过来邵沛然的问题,“我……就是一种直觉?” “厉害!”邵沛然赞叹了一声。 贺白洲眨了眨眼,问,“你的工作忙完了吗?” “是啊。”邵沛然回答,“我听陶雪芳说,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好歹算是我的客人,就过来看看。”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但这话贺白洲当然不会在邵沛然面前说。她笑了笑,微微弯腰,朝邵沛然伸出手,“起来吗?” 邵沛然也伸出手,握住她。但是不等贺白洲用力将她拉起来,她就已经反过来用力,把毫无防备的贺白洲拉得一个趔趄,也栽进了雪里。 身后的积雪虽然会定期加固,但总有不那么稳固的地方。被两人的动静惊动,扑簌簌地落下一层雪来,将两个人埋了个正着。 “我要打电话投诉景区!”邵沛然从积雪里钻出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道。 她不是头一回这么跟朋友玩儿,但还是头一回把自己也给折了进去。 贺白洲听懂了她的潜台词,不由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也坐起来,伸手去帮邵沛然肩头的雪。 这一拍,邵沛然不由“嘶”了一声,微微皱起眉头,“有雪掉进我的衣服里了。”原本她是做好了防护的,但刚才推眼镜的时候,把帽子也摘掉了,之后在地上一滚,就落进了雪里。结果积雪顺着衣领掉了进去,冰得她忍不住一个哆嗦。 这个位置在后背,邵沛然自己够不到,贺白洲没有多想,立刻脱下手套,手顺着她的衣领钻进去,试图帮她把雪弄出来。 但那一点薄雪,早就已经被邵沛然的体温融化,贺白洲只摸到了一片湿润。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擦拭了一下。 贺白洲发誓,自己这么做的时候,真的是一片想要帮助对方的心思。只是在触到那一片柔滑细腻的肌肤时,她的动作就变了味。一时间,手收回来也不是,继续擦拭也不是。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怪异起来。 贺白洲下意识地挪了一下眼珠,却不巧正对上了邵沛然的视线。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近到贺白洲甚至能够看清楚邵沛然瞳孔之中倒映着的,两个小小的自己。 心跳骤然失速,贺白洲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涌动着滚烫炽热的岩浆,被压抑在层层坚硬的岩石之下,于是外表就覆上了一层虚假的平静。 山风呼啸,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气氛正好。就这么对视了片刻,贺白洲在一种奇异的情绪的推动下,缓缓俯下身,凑近邵沛然。 鼻尖与鼻尖交错而过,那一瞬间,到底是碰到了还是没有,就连贺白洲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铿锵有力的声响忽然爆发了出来。 “贺白洲你有本事不上班,你有本事接电话啊!!!” 这一刻,喧嚣的风停了,身体里涌动着的岩浆凝固了,贺白洲靠近的动作也停滞了。 难言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 然而那道声音却并不善解人意,丝毫不顾主人的难堪,依旧在不断地重复。 贺白洲终于回过神来。她艰难地收回手,拉开跟邵沛然之间的距离,然后第一时间将手机从身上掏出来,按掉了电话,然后才找补一般地解释,“是高一雯——我助理的电话。” 但即使如此,也无法解释这令人啼笑皆非的来电铃声,于是贺白洲只能硬着头皮补充道,“我平时……会挂她的电话,所以如果她真的有急事要找我,就会换另一个号码。所以这个铃声的意思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铃声当然也是高一雯录的,说是绝对提神醒脑,能让贺白洲第一时间想起来接电话。 奈何需要贺白洲亲自去处理的事务着实不多,而且之前贺白洲是个跟高一雯不相上下的死宅,对于吃喝玩乐的事不怎么感兴趣,大多数时候都留在医院里,也不用担心找不到人。 简而言之,这是这道铃声第一次响起。所以就连贺白洲这个当事人,一时都差点儿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然而不管她怎么解释,在刚才那样的情境下,这道铃声简直就是神来一笔,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将它从脑海里清理掉。 这种情况多来几次,任是天仙美人就在眼前,估计也要萎掉的吧? 贺白洲越想越气馁,最后痛定思痛地低下头,先将手机改成静音,然后又打开来电铃声设置,把高一雯的来电铃声设置成系统音乐,这才松了一口气。 “已经换了。”她跟邵沛然说。 邵沛然之前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总之一直相当安静,直到听到她这句话,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那种万分开怀的笑,她甚至直接笑得倒回了雪地里,又蹭了一身的雪。 贺白洲可以确定,至少此刻,她的笑是绝对发自内心的,并不是平日里露出来的那种标准又客套的营业式微笑。 她看着邵沛然,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能让她这么笑一场,就算是自己出了糗,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了。甚至就连没能亲到的遗憾,也变淡了许多。 -- 第19页 现在这样就很好。 邵沛然笑了一会儿,稍微缓过来了一点,才侧头看向贺白洲,“既然是十万火急的事,你先接电话吧。” 正好高一雯又打了进来,贺白洲接起电话时,还是忍不住磨牙,低声说了一句,“你最好是真的有那么十万火急的事!” 邵沛然听到这句话,立刻又笑了起来。 贺白洲一脸无奈,只能背转身去,听高一雯在电话那头汇报情况。 的确称得上十万火急:杏林医院今天接诊了一个十分特殊的病人。说特殊,既是因为他的病很麻烦,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很麻烦。这是一位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为国家做出过很多贡献,级别很高。 按理说这样的病人不会被送到私人医院来,但他患的却是十分要命的肝脏肿瘤。肿瘤切除本来就是个大手术,何况这个肿瘤不但是恶性的,边界不清,而且位置也很差,再加上病人年纪太大,器官老化严重,一场手术十几个小时,未必能坚持下来。而且就算坚持下来了,恶性肿瘤也有可能转移再发。 综合这种种因素,其他医院给出的方案都是保守治疗,不得已之下,家属才将病人转过来,看中的正是杏林医院可以对接国际知名医院,邀请世界顶尖级的专家前来会诊。 贺白洲平时是个吉祥物,但在这种需要跟外面对接的时候,就是医院的门面担当了。这种事,得她亲自出面,发动各种人脉,才有可能把人请来。 对杏林医院而言,这是一次考验,但也是一个机会。 病人已经收治入院,治疗方案自然不能拖,最好是尽早定下并执行,所以高一雯才会火急火燎地给她打电话。 挂上电话,贺白洲看向邵沛然,脸上已然没有了半点轻松的神色,“我要回去了。” “正事要紧。”邵沛然也站了起来。 贺白洲还想说话,电话又响了。她以为是高一雯有事没说完,但低头看见联系方式,才发现是邵清然的电话。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贺白洲第一反应竟然是心虚。她看了邵沛然一眼,转身朝旁边走了几步,这才接起电话。 这反应看在邵沛然眼里,她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刚才高一雯那样十万火急的正事,贺白洲也没有避开她,半点都不担心会泄密,现在却特意走到一边去接电话,是为什么? 第12章 有事吗 虽然走开了一些,但贺白洲还是谨慎地没有叫出邵清然的名字,只问,“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邵清然微微一怔。 她是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立刻察觉到了贺白洲隐藏的那一点冷淡。虽然……虽然是早就料到的事,可是真的发现这一点,还是令她心情十分糟糕。 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语气,“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抱歉,只是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我也不知道该找什么人……” 贺白洲微微蹙眉,“这样的话以后就别说了……什么事?” 她对邵清然的感觉的确是特殊的。在她寂寞的、无聊的、乏善可陈的生命之中,邵清然像是天边高悬的一轮明月。纵然贺白洲从未想过揽月入怀,但是即使只被那月光照耀着,也让她觉得心情平静。 但是即使邵沛然没有出现,在邵清然结婚之后,她也会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因为她同时还是许乘月的朋友,何况她的道德和修养,也不允许她做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 那天在酒店里听到邵清然弹琴时,她对邵清然说,以后都不要再弹那支曲子了。因为两人究竟是如何结缘,许乘月本人一清二楚,甚至当时她也在场。 ——那时,许乘月还在剑桥留学,跟贺白洲是同学,两人因为相近的品味,颇有几分君子之交的意思,来往得还算密切。当时邵清然去英国参加一项比赛,主动到剑桥探望。只是没等许乘月介绍二人相识,贺白洲就先意外地在学校的礼堂里听到了她的琴声。 如果当时的顺序稍微调换一下,贺白洲绝不会让许乘月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更不会对邵清然有任何朋友以上的想法。 因为这样,贺白洲心里对许乘月始终怀抱歉意。 以前她们是“公平竞争”,但现在,邵清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不必流连纠缠。 只是话一出口,贺白洲就意识到,邵清然不可能听自己的,于是也不再多说。反正等时间长了,她总会意识到,朋友、追求者和恋人,这三者之间的边界是不一样的。 大概这件事的确比较急,邵清然也没有多纠缠贺白洲的态度,只是有些难过地说,“乘月家里有一位长辈,听说是患上了肝脏肿瘤,现在已经被杏林医院收治。家属知道我和乘月跟你关系好,就把求情的电话打到这里来了。白洲,你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他……” “这个我没办法保证。”贺白洲打断她的话,“那是恶性肿瘤,癌症。即使完全切除,也有可能会转移复发。” 贺白洲可以请来最顶尖的医生设计手术流程和主刀,尽可能地挽救病人的生命,可是却不能保证手术结束之后对方一定能痊愈。——甚至以目前这个病例的情况来看,她连保证手术成功都无法做到。 这样的承诺,贺白洲绝不会给出。 邵清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贺白洲的语气如此冷静,近乎于冷漠,还是让她接受不了,“白洲?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们医院能尽力,这位长辈的身份很特殊,如果……恐怕会引起很大的麻烦。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么说,我心里很难受。” -- 第20页 “医院收治的每一个病人,我们都会尽力救治。”贺白洲说,“但我不会做出这种保证。”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听出她语气中的坚持,邵清然立刻道歉,又似是不经意地问,“我听说你这段时间不在医院,才会有人请托到我们这里来……是有什么事要忙吗?” “没事,只是休假旅行。” 邵清然松了一口气,贺白洲在她和许乘月结婚之后,立刻放下工作出去旅行散心,“治疗情伤”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她非常体贴地不再追问,只是道,“我和乘月也打算直接回去了,那我们到国内再见吧。” 挂了电话,贺白洲难得有些发愁。她觉得邵清然并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曾经,她以为就算是邵清然结婚了,自己也可以回到朋友的位置,跟她维持普通的情谊,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困难。 于是她收起手机,回头看向邵沛然的时候,那种心虚的感觉更甚了。 “一个朋友,”她含糊地解释,“也是为了刚才那个病人的事过来请托的。” 邵沛然笑了笑,并没有多问,而是说,“我虽然出国很多年,但国内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一点。这个病人的情况很复杂吧,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就走。”贺白洲踌躇地看着她,“机票高一雯已经买好了。” “那就祝你路上一切顺利。”邵沛然说。 贺白洲给酒店这边打了电话,所以她们下山回到酒店,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贺白洲换了衣服,拎着行李出门。上车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邵沛然,心里终于升起一股迟来的遗憾。但最终,她也只是道,“再联络?” “再联络。”邵沛然回答。贺白洲无法判断,这是否又是一句客套话。 …… 邱老先生的情况很复杂——病情如此,病情之外的情况更是如此。病情之难就不用说了,但凡见过病例的医生,都忍不住摇头。但更麻烦的问题,还是病情之外的。 老先生身份特殊,为国家做过重大贡献,级别也很高,这样一位老人,地位无疑是举足轻重的。他活着,就意味着功勋、人脉和关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对于那些借助他的荫蔽获取好处的子女晚辈乃至于政治盟友而言,这场手术的风险太大了,若是手术台上有个万一,那就一切皆休,所以他们更属意保守治疗,即便只能拖上几个月,也足够他们做出很多安排了。 当然,他们不可能把这种心思表露出来。所以便以关心老人的身体唯有,找到了许多的医生和专家,坚决反对进行手术。 在这种情况下,杏林医院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对贺白洲而言,要应对这样的情况,恐怕比联系顶尖的专家和医生过来会诊更难。 好在病人本人意志坚定,而且是倾向于做手术的。所以只要手术成功,那些反对派的嘴自然会被堵住,到时候他们会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这些事被人忘记,不但不会找贺白洲的麻烦,还得尽心感谢她。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手术。 贺白洲没有像邵清然想的那样回国,她并不是医生,也没有任何医学相关的专业技能,并不能缓解病人的情况。 她的战场,在医院之外。 一连几天,她都奔波在外,终于将高一雯列的名单上的人都联络到,而且说服他们前往国内进行会诊。直到这时,贺白洲才匆匆回国,终于见到了那位病人。 一进病房,她就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的病人,而是她一眼就在旁边前来探视病人的访客之中,看到了邵沛然。 这不是说话的场合,所以两人对视了一眼,贺白洲便移开视线,先为病人介绍了一番请来的专家们,然后才趁着专家们查体的时候,退到邵沛然身边,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其实她更想问“怎么没跟我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就像她所想的那样,这几天她虽然很忙,但只要有空,都会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一眼,甚至一度患上了幻听的症状,总觉得手机响铃或者震动了,但每次看都没有,只是自己的错觉。 两人并没有“再联络”,那真的只是一句客套话。 “昨天刚到。”邵沛然说。 那天送走贺白洲之后,她回到家,竟然意外地听母亲邵思语提起了邱老先生的情况。邵思语出国之后,很少跟亲戚们往来,但其实国内的人脉并没有断掉。邵沛然这才知道,原来两家从前也有交情,只是自从邵家没落之后,就几乎没有什么往来了。 这回之所以联络上,也是因为那边有人病急乱投医,觉得她们既然是开医疗公司的,一定认识很多医生,就把电话打到了这里。 邵沛然一听就笑了,“您别忙了,杏林医院你知道吧?病人现在已经转到那边了。” “那就好。”邵思语点点头,又说,“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事,总不能装傻。你下次回国的时候,要是有时间,就过去看望一下吧,当是我们小辈尽心。” 所以邵沛然就来了。 不过病人身份特殊,安保等级也很高,又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她本来以为也就是派个家属接待一下,见不到本人。没想到才一报上身份,就被领了过来。 见到邱老先生之后,她才隐约明白是为什么——这位老人虽然坚持要做手术,但他很清楚手术的风险,所以也最好了手术失败的准备。人之将死,不免就怀念起当年,所以才想见见这些故交晚辈。 -- 第21页 其实回国之后,她也犹豫过是否要联络一下贺白洲,只是还没等她做出决定,就先见到人了。 人多口杂,贺白洲也不好多说,便问,“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不等邵沛然回答,她又说,“我的办公室在行政楼顶楼,你如果不忙的话,去那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这句话说完,那边的查体也已经结束。贺白洲便趁机走上前去,领着所有人去上面的会议室开会,商量治疗方案了。 拒绝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邵沛然:“……” 她好像学聪明了,知道会被拒绝,所以索性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第13章 另一个角度 这一回为着邱老先生的病情,国内外的专家尽数齐聚杏林医院,坐了满满当当一个会议室。人多口杂,医生们也各有想法,会议才刚开始,就吵起来了。 贺白洲倒是很习惯这样的场面——都是业内权威,自然谁也不肯服气谁,都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是真正有效的医疗方案,也是在这样的争吵与劝说之中,逐渐成型的。 她坐在主持人的位置上,听着下面的人渐渐说到了自己完全听不懂的专业领域,一时不由出起神来。 出神的对象,自然是楼下的邵沛然。 贺白洲当然很希望对方能回国,这样两人见面也会方便许多。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会来得这样快。 不过她也不敢掉以轻心。上回邵沛然回国参加婚礼,就是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她这样雷厉风行的性子,贺白洲真是一刻也不敢放心。所以她甚至不敢约明天,或者说不敢就这么直接放邵沛然走,索性就让她等一等自己。 只是这会儿看着面前吵成一团的专家们,贺白洲又觉得自己这个安排有些欠妥当。 这种会议,要开多久都是没有定数的。有时候很快就能得出结果,有时候吵上好几天也很难有统一的结论。万一开上一整天,难道就这么让邵沛然一直等? 只是作为主持人,虽然她自觉无关紧要,但也不好直接走开。 她犹豫了一下,转头看见高一雯正领着人给专家们上茶水和点心,便朝她使了个眼色。 高一雯将手里的事情忙完,才端着一杯咖啡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邵沛然来了。”贺白洲轻声说。 高一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现在?人在哪儿呢?” “在楼下,她是来探望邱老先生的。”贺白洲说,“我让她去办公室等我,但不知道人去了没有,而且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你先下去看看,安排一下。” “放心。”高一雯立刻露出坚定的神色,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定给你安排妥当。” 到现在,她也看出来了,贺白洲对待邵沛然的态度,与邵清然截然不同。 以前对邵清然,贺白洲固然很重视,但却是被动的。她就在这里,什么时候邵清然回国了,联系她,她们才会见面。平常时候,贺白洲自己是很少会打扰对方的,更遑论主动出击了。 而现在,对邵沛然,她有一种肉眼可见的急切感,好像生怕一时疏忽就会错过。 从高一雯认识贺白洲以来,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样的表现。所以她觉得,眼下这位肯定比邵清然更有希望。既然如此,在贺白洲不方便的时候,她当然要做好这个助攻,免除她的后顾之忧。 贺白洲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见到了人,不要乱说话。” “放心!”高一雯信心满满地回答。 贺白洲更不放心了。 但她也只能目送高一雯离开,然后继续神游天外。——也不知道邵沛然这一次能留多久,但假设很久,又该怎么安排时间呢? …… 高一雯到了行政楼,发现贺白洲办公室门前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等在这里的人,心下不由一个咯噔。 后来她已经从贺白洲那里大致知道了两人相识的经过,自然也就知道邵沛然曾不辞而别,才让贺白洲如此心心念念。若是这回再让人走掉,真不好说会发生什么。 “先不要慌,也可能人在住院部还没过来。”高一雯如此安慰自己,“而且也说不定是迷路了,找不到行政楼呢?” 要知道医院的大楼设计,为了方便转运病人和各种器械,楼与楼之间往往都有各种通道连接,走在里面就跟迷宫似的,不熟悉的人,的确很容易迷失方向。 通常不了解路径的人,会选择先下到一楼,然后再按图索骥。高一雯想罢,就乘电梯下楼,往住院部一楼赶去。 还好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站在大厅里的邵沛然。对方正在仰头看挂在墙上的布局图,似乎的确是迷路了。 高一雯松了一口气,几步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见邵沛然被惊动了回过头来,才笑着开口,“邵小姐你好,我是高一雯,贺院长的助理。” 话音才落,她就见邵沛然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含笑点头,“久仰。” 那个“你有本事接电话”的来电铃声,真正是……如雷贯耳,邵沛然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高一雯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古怪,但又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因为就连她自己,也已经忘记了曾经一怒之下录下的手机铃声,更没想到会被邵沛然听个正着。 -- 第22页 她只好笑了笑,说,“院长还在开会,让我来招待一下您,请您千万要等她回来,见上一面。” “其实没必要这样,我这次过来会待上一段时间,等她忙完了再见也是一样的。”邵沛然说。 这话高一雯可不敢应,“这些话您亲自跟院长说吧。”她说着,立刻转开话题,“院长办公室在行政楼,我带您过去?” 邵沛然无可无不可地跟上了她的脚步。走出住院部时,她们正好跟一个看起来十分憔悴的老太太擦肩而过。邵沛然转头看了一眼,有些好奇的问,“那是谁?” “是病人家属。”高一雯说。 这个答案让邵沛然有些吃惊,“你们医院的病人吗?” 高一雯一听她的语气,就明白了,笑着解释道,“是不是一听私人医院这个说法,就总觉得我们医院的病人一定非富即贵?其实我们医院也收治一些普通病人的。” “那样很难维持收支平衡吧?”邵沛然问。 公立医院每年都会有大笔国家补助,这才能够维持普通人能看得起病的价格。即使如此,一些大病也依旧足以压垮普通的家庭。私人医院没有这些补贴,只能自负盈亏,就注定了很难向普通人敞开大门。 “所以一开始就没想着赚他们的钱。”高一雯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老太太。 对方身上的衣物干净整洁,但已经洗得发白,看得出来很旧了,手里拎着一个充满了年代感的蓝色布包,上面还写着某个工厂的名字,一望可知家境并不富裕。 说起这个事,高一雯的语气也是感慨并自豪着的,“这是我们医院一种特别的制度。你也知道,我们医院的病人,大都是些疑难杂症,甚至是其他医院不愿意接收的那种。即使汇集全世界的顶尖专家,也不能保证拿出来的方案就一定是最好的。” 邵沛然听懂了,“如果有其他情况类似的病人能够配合治疗,就可以直观地得出结果?” “是这样的。这些病人都是从全国各地筛选出来的,大都是已经负担不起高额治疗费用,但还不愿意放弃的。我们医院在征求病人和家属的意见之后,会为他们提供免费的治疗。”高一雯说,“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尝试一下的。” 毕竟是全世界顶尖的专家一起会诊,这样的机会,就算是攥着大把钱财也不一定能买到,何况还是免费的? 这和那种做临床试验的病人不一样,专家们拿出来的方案,基本上都是成熟的,风险实际上并不大。再说,原本就是疑难杂症,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治好自然最好,就算真的……那也至少尽力了,不留遗憾。 “是你们院长的想法?”邵沛然想起来,贺白洲说过,她之所以创办医院,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当时觉得这说法或许流于浮夸,现在才发现,是自己狭隘了。 降低价格接诊大量普通病人,固然是一种功德,但像贺白洲这般,致力于钻研疑难杂症,为少数备受煎熬的病人提供机会,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善意。就像母亲的医药公司,每年都会捐赠大笔资金给生物实验室,专门用于研发各种罕见病特效药。 “是啊!”高一雯说,“虽然我们医院很小,能救治的病人数量有限,但治疗方案是全世界顶尖的专家一起制定的,如果切实有效,那么也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迅速推广开来。” 那又比自己想的更深一层了。 了解得越多,邵沛然反而越发沉默,不再发表意见,而是安静地听着高一雯介绍医院的各种情况。有些她能听懂,有些不能,但这并不影响她的专注。 好像通过这样的方式,从另一个角度看清了贺白洲这个人。 一路上了行政楼顶楼,高一雯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给邵沛然介绍这里的格局,挨个打开房间给她看,“这边地方还算宽敞,有休息室、健身房和一个小会客厅。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休息室里有不少杂书,健身器械也都可以用,会客厅里还有投影设备。” “东西这么齐全,她经常住在这边吗?”邵沛然有些好奇。 高一雯笑着点头,“是啊,以院为家。”说完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么一说好像贺白洲是个工作狂似的,又解释了一句,“毕竟她现在还是单身,平时也没什么消磨时间的爱好,所以只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了。” 才怪,她就算待在医院,也只是做吉祥物好吗?真正以院为家,天天加班的人,明明是自己。 为了贺白洲的人生幸福,高一雯真的牺牲了很多。 第14章 不一样 贺白洲一直捱到中午,将专家团的午餐安排好了之后,才匆匆赶回来。 也幸好大家都说到兴头上,暂时腾不出空来,就只叫了商务套餐送来,若是出去吃,贺白洲少不得还要在一旁作陪。 她回来时邵沛然正靠在休息室的小沙发上看书。贺白洲推开门,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国内天气热,她只穿了一件浅蓝色地丝质衬衣,袖子挽到肘部,微垂着眉眼,从贺白洲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张脸,线条柔和,显得安静又恬淡。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身后形成一片光影,像是一幅精心雕琢的画。 贺白洲有心再看一会儿,但邵沛然已经合上书,抬头看了过来。 -- 第23页 她这才举步走入休息室,口中到,“抱歉,事情太多了。已经到午饭时间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不用麻烦,医院里应该有食堂吧?我又不是特意过来吃饭的,随便吃一点就可以。”邵沛然也站起来道,“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贺白洲只好领着她去了食堂。 其实杏林医院作为一家照顾病人体验的私人医院,食堂请的都是大厨,饭菜也都是分小锅单做,味道也很好的,只是在这里请客有点不像样子。 “有没有忌口的?”点菜的时候,贺白洲问邵沛然。 邵沛然笑道,“没关系,我都可以。” 贺白洲信以为真,然而等到坐下来吃饭时,邵沛然却只挑着面前的一盘拍黄瓜吃了几口,别的菜几乎都没怎么碰。贺白洲以为她是对菜色和味道比较挑剔,本来就觉得在食堂请客有点儿太随便了,也就没有多劝。 只是这样一来,一顿饭吃得就有些沉闷了。 要说没有说话,也不是。不管她问什么,邵沛然都很配合地回答。虽然贺白洲的问题也不深入,但总算看起来也是有说有笑。可贺白洲心里却总有点别扭,感觉气氛全然不对。 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吃完饭后,邵沛然就主动开口告辞了。贺白洲已经强留了对方一个上午,也不好再挽留,尤其是在自己没空陪同的情况下。 “那我送你回去?”她说。 邵沛然摇头,“不用,我叫了人过来接。” 贺白洲的客套话就说不出口了。她目送邵沛然离开,那种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不过此刻她也没空去想这些,很快就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直到晚上工作结束,贺白洲洗完澡躺在休息室的床上,这才终于有空去细想邵沛然的事。 今天中途休息的时候,她给邵沛然发了几条消息,问她是否安全到达,在忙什么。对方都回答了,但都很简洁,而且模棱两可,含糊其辞,好像说了什么,但又读不出任何内容。 贺白洲对着聊天框发了一会儿呆,总算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这次见面,邵沛然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在澳洲的时候,她说话总是带笑的,还时不时故意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逗贺白洲,搞得她心慌意乱。但这次没有,不但没有,而且从头到尾都很有分寸,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当面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或是难堪,但细细一想就处处都是客套。 贺白洲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截图了聊天记录,想了想把名字和头像都打码,发给了高一雯,“看完这个聊天记录,你有什么感想?” 高一雯:“这不就是舔狗和女神的聊天实录吗?” 贺白洲:“……” 她以前也看过那种尬聊的小段子,当时一笑置之,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到这种地步。可是被高一雯说破之后,她再回头去看,就觉得确实如此,想自欺欺人都没有办法。 高一雯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贺白洲从来不是会分享这种东西的人,她问得小心翼翼,“你在哪里看到的聊天记录……该不会,这就是你和那位的聊天记录吧?” 贺白洲心里虽然有几分挫败,但她从来也没觉得自己喜欢什么人,对方就必须要配合与回应,因此倒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是的。” 高一雯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贺白洲办公室的门被敲开了。 “谈心吗?”高一雯问。 贺白洲其实不觉得有什么好谈的,但对方特意过来,她也没有拒绝。 高一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下来之后才问,“我还以为你们在澳洲相处得很好?你不是在那边留了好几天吗?”毕竟是老板的私事,她之前并没有问过具体的情况。再说贺白洲是被紧急叫回来的,也没空聊这些。 “是我自己留了好几天。”贺白洲说,“她在忙工作上的事,只在最后一天赶回来了。”她看着高一雯,“刚回来,我就接到了你的电话。” 虽然那是因为工作,但高一雯被贺白洲盯着,还是忍不住心虚,“我错了。” 但她立刻反应过来,“既然你们没什么进展,那她这个态度很正常吧?就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总不会很亲近。而且今天她不是留下来等你了吗?这就不错了。” “不,不一样。”贺白洲摇头,“你不知道……” 那天,如果高一雯的电话没有打进来,贺白洲确定,两个人之间一定会有进展。虽然被打断了,但她认为,邵沛然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再次见面,即便两个人都不提那件事,但心里对此应该是有默契的。 但邵沛然的表现,显然并非如此。 这件事对贺白洲而言已经算是隐私,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含糊地道,“在澳洲的时候,她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说了一些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虽然后来她说只是在逗我,但你也说了,只是见过几次的陌生人而已,如果毫无感觉,她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 高一雯从这只言片语之中听出了两人的相处模式,不由惊奇地看了贺白洲一眼,又在对方发现之前收回视线,“那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你了。”贺白洲靠在沙发上,“我这几天一直在忙,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 第24页 “唔……会不会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高一雯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新角度,“今天之前你跟她联系过吗?” 贺白洲摇头。 “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 高一雯叹了一口气,贺白洲找不到对象真的是有理由的。她是造了什么孽,一个单身狗,大半夜的在这里给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出谋划策? 她回想了一下每个月的工资和奖金,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般来说,如果你真的想追人,每天(重读)联系是最基本的。这叫刷存在感,至少不能让对方连你这个人都忘了。” 贺白洲一脸受教,“还有呢?” “还有就是聊天内容也很重要。”高一雯简单地总结了一些,“不要提对方可能会回避的问题,多说自己的事,三餐、天气和早晚安都是安全话题,一次不要发太多条消息,更不要写小作文。暂时差不多就这些吧,别的以后想到了再说。”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觉得贺白洲机会渺茫,想了想,又补充到,“她现在既然在国内,那就多约出来。见面和不见面,差别还是很大的。” “好。”贺白洲点头。 高一雯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多。她本来想说,大部分人的夜生活现在才刚刚开始,或许可以邀请对方出去吃个宵夜,或者找个地方逛逛,但她看了一眼贺白洲身上的睡衣和困得快睁不开的眼睛,又把这话咽回去了。 但这个眼神已经被贺白洲捕捉到了,“嗯?还有什么?你可以直接说,我会判断要不要去做。” “只是想说现在刚好可以约个宵夜,不过你……” “我可以。”贺白洲坚强地拿起手机,发了消息。 对面回复很快,但拒绝了这个提议,说是已经准备要休息了。 高一雯拿不准这是对方的真实作息还是跟“我去洗澡了”一样的托词,不过这种事是不能追根究底的,知道对方其实有空但就是不想跟你出去,也没什么好处,便道,“那你正好可以说个晚安。开了这个头,之后每天就都可以发早晚安了。” 教学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的两天,和白洲严格遵守高一雯总结的要点,得空就会发一两条消息,到了饭点也会主动开口邀请。但邵沛然消息正常回复,邀约却是全部都拒绝了。 “这种时候就要制造偶遇了。”高·单身狗·恋爱导师·一雯摸着下巴说,“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贺白洲摇头。高一雯就说,“听你说,她之前一直住的都是五星级,说不准这回还是住你家的酒店,要不你打电话去问问?” 贺白洲没有打电话,但她可以登录酒店的后台网络,在上面查看住客登记的信息。 很快,她对高一雯摇头,“没有。” 高一雯皱眉,“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生气。” “什么?” “你觉得,她知道这酒店是你家的,所以故意避开的几率有多高?” 第15章 她是故意的 “不会。”贺白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但她的语气很肯定。高一雯有些惊讶,“怎么说?” “她是个……”贺白洲顿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片刻后才续道,“一个很有分寸的人,无论在生活、工作还是情感上。”至少要比贺白洲游刃有余得多。 “所以呢?”高一雯没听明白。 “所以……以她的社交能力和个人修养,完全可以不着痕迹地敷衍我,让我丝毫察觉不到她的疏远。”尤其是,她应该很清楚,贺白洲在面对她的时候,多少是有些盲目的。只要稍微用点心思,等贺白洲回过神来的时候,说不定早就过去不知多久了。 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是故意的。”贺白洲双手放在面前的桌上,十指相对,慢慢地说,“故意要让我知道,她在疏远我。” 这回高一雯听懂了,“这算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贺白洲抿紧了唇,“以一般人的角度来看,即使是追求者,也是有自尊心的,明知道对方的意思,多半不会死缠烂打。”成年人的世界,总会给彼此保留一些体面。 但如果是这样,就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我接待她的时候还好好的,她问了不少你的事,看起来明明很感兴趣。” “她问了很多我的事?”贺白洲追问,“你都说了什么?” 高一雯大致将那天的对话说了一下。她并不觉得问题出在这里,因为自己说的都是贺白洲的高光之处,按理说只会增加她的魅力才对。应该是别的缘故吧?高一雯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桌子,惊声道,“哎呀,该不会她知道邵清然的事了吧?” 邵沛然还在想高一雯说的那些事,骤然听到她这么说,也不由面色微变。 连贺白洲本人,都曾吃惊于自己移情别恋的速度,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一个人突然将目标从表妹转移到表姐,怎么看都有问题吧? 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一个原因了。 “我……需要解释一下吗?”贺白洲眉头微微皱起,盯着手机道。 “别!”高一雯连忙出声拦住她。 贺白洲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明显的疑惑不解。 -- 第25页 高一雯恨铁不成钢地道,“我问你,如果有个人原本喜欢你妹妹,在她结婚之后却突然开始接近你,你会怎么想?” 贺白洲努力代入了一下,最终失败,“我没有妹妹。” “……”高一雯叹了一口气,“那我换一个说法。如果邵沛然之前表现得对你那么感兴趣,其实只是因为你跟她的前女友长得有点像,你什么感觉?” 这说法可太有代入感了,贺白洲顿觉心口一滞,一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明白了吧?”高一雯说,“她要是知道你之前喜欢的人是邵清然,八成会觉得自己只是你转移注意力的替身。稍微有点儿自尊心的人,都不可能忍受自己被当成别人的替身吧?反正我觉得怪恶心的!” 她说着抬头一看,见贺白洲面色难看,又觉得自己说得太重了,“哎我不是——” “可是她和清然一点都不像。”贺白洲打断她的话。 “也是。”高一雯不得不赞同,“差了就那么十万八千里吧?——问题是这事儿吧,不是你我说了不像就算的。她们毕竟是表姐妹,还都姓邵,名字也挺像,会误解是很正常的事吧?” 她顿了顿,见贺白洲下意识地看向手机,连忙阻拦,“你可千万别解释,这种事就是越描越黑。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吗?你越解释就越让人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那我应该怎么做?”贺白洲虚心求教。 高一雯自己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有着相当丰富的爱情小说阅读量,一旦情况进入套路之中,她就很懂了,“目前来讲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这么着了。好消息是她没删好友,也没拉黑你,那你每天的消息就继续发,维持之前的频率就可以了。之后,就只能等一个破冰的机会了。” 她说着,看了贺白洲一眼,安慰她,“你千万别着急,你和她这么有缘分,S市和澳洲要飞十小时呢,这样你们都能总是遇到,以后肯定也会有机会的。” 贺白洲点头,“其实就是你之前说的偶遇政策吧?只不过之前我们是要找到她的住处,人为制造偶遇,现在只能等着真正的偶遇出现。” “差不多就是这样。”高一雯说。 她见贺白洲微微垂着头,兴致不高的样子,忍不住又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邵清然或者其他的亲戚去打探她的消息。在这个社会,只要有足够多的个人信息,想要调查一个人并不麻烦。可是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 “我不会调查她。”贺白洲没怎么犹豫地道。 说到底,像之前查邵沛然的酒店信息,就已经有点儿越线了。但因为是自家的酒店,消息不至于外泄,这件事也不会有别人知道,就算是打了个擦边球。可是再去查别的,就不合适了。 她是很想了解邵沛然,但希望是在两人的相处之中,一点点增进了解,或者什么时候邵沛然觉得合适,主动将过去的事告诉她。 这才是正常的交往方式。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高一雯说着,打了个呵欠,站起身道,“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吧。” 贺白洲站起来送她。 高一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再次叮嘱道,“我再郑重地提醒你一次,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邵清然,这是绝对的雷区!最好是跟邵清然保持足够的距离,或者短时间内直接不要见面,等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再说!” …… 也许是因为高一雯点了“说曹操曹操到”的技能,第二天早上,她们就在医院里看到了邵清然。 她是跟许乘月一起来看望邱老先生的。 这位老先生确实牵动了太多人的心,有血缘关系的自不必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谁都不希望这棵树倒了。原本跟邱家有关系的那些人,当然也希望一切能够维持原状。 每天想要探视的人太多,以至于不得不排起了队。好在杏林医院收入的病人不多,住院部十分宽敞,装得下这么多人。就这样,还有很多人见不到正主,只能跟邱老先生的子女打个招呼就走。 许家和邱家目前算是盟友,许家的公司自然也因此得到了不少便利。许乘月如今刚刚接手公司,上位站稳脚跟,最需要的就是各方支持,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也十分上心。 贺白洲回国之前,她就来探望过两次,这回知道手术有望,就又过来了。 可惜现在邱老先生下定决心做手术,而是开始按照医嘱进行前期的治疗,很需要安静的环境,自然不能再浪费大量时间去见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许乘月和邵清然被拦住,只好找到贺白洲这里来。 贺白洲并没有通融,而是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病人。如果你们想见邱老先生,不如等手术成功了再来。到时候我一定替你们安排。” “也好。”许乘月点头,“现在就算见到了人,老先生估计也不会有兴致。她人到了,心意到了就足够。更多的,还是要看手术的结果。” “白洲,手术方面,你们医院有把握吗?”邵清然连忙问。 但不等贺白洲回答,许乘月已经把人拉开了。她压低了声音,不赞同地道,“怎么能问白洲这样的问题,你让她怎么回答?我们替老先生祈福就行了,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对不起,白洲。”邵清然立刻道歉,“我也是关心则乱,你就当没听到我胡言乱语好了。” -- 第26页 “没关系。”贺白洲不甚在意地道。 许乘月朝她点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就走吗?”邵清然抿了抿唇,拉了拉许乘月的袖子,“要不我还是留一下吧?刚才在楼下没看到邱部长,我想等她回来之后见上一面。这种时候到处都又忙又乱,说不定她需要一个能说话的人呢?” 许乘月知道邱部长很喜欢听邵清然的曲子,之前见过几次,对她本人也颇为欣赏,想了想便同意了。 她伸手摸了摸邵清然的头发,“那辛苦你了。你没开车来,回家不方便,如果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在附近逛逛,等我下班之后过来接你。” “放心吧。”邵清然笑着推了她一把,“白洲还在这里呢。这可是她的地盘,难道我还会受委屈吗?” 贺白洲为了送两人,已经走到门口,闻言脚步倏然一顿。 刚刚因为许乘月也一起来了,导致她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警惕心提起来。但听到邵清然这句话,昨晚高一雯的警告骤然浮现在脑海中,让贺白洲警铃大作。 见许乘月已经进了电梯,她连忙后退几步,回到办公桌后面。 这张大办公桌长两米五,宽一米二,这个距离给贺白洲带来了不少安全感。她冷静下来,拿起手机准备拨打高一雯的电话,一边对走进门的邵清然道,“我还有点事,让我的助理过来接待你吧,有什么事你就跟她说。” 然而电话还没打出去,她就听到邵清然问,“我姐姐——就是邵沛然,白洲你之前在婚礼上应该也见过吧?她回国了,听说之前也来探过病,白洲你有见到她吗?” 第16章 错觉 贺白洲拨电话的手一顿,而后干脆利落地放下了手机,“见过一次。” 邵清然狠狠地咬了咬牙。 邵沛然回国的消息,她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虽然觉得她和贺白洲之间应该没发生什么,可心里到底放不下,所以今天她才会跟着许乘月一起过来,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贺白洲。 贺白洲这个人心思很浅,或者说,以她的身份和条件,也没什么隐藏的必要。以前邵清然喜欢她这一点,一看就透,省了许多琢磨的功夫。可是现在,她发现这也并不全是优点了。 至少她对邵沛然的在意,也是一望可知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来,“我就猜姐姐也会来看望邱老先生的。可惜她和我们这边的亲戚已经很少走动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什么意思?她遇到什么难处了吗?”贺白洲立刻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 邵清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白洲你应该听说过吧?姐姐是在M国上的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后来从事的也是相关的工作。但是在那边的好像不是很顺利,我听说,她打算将事业重心转移到国内来呢。” “是吗?”贺白洲连声音都轻快起来了。 高一雯说,她和邵沛然现在的情况,只能等一个真实的偶遇。可是贺白洲心里也不免忧虑,邵沛然一直生活在国外,而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国内,想要刚好碰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是如果她打算回国发展,甚至是留在S市发展,那么……前途似乎就肉眼可见地变得光明起来了。 这让她的精神彻底地振奋了起来,连带着对邵清然的戒备都淡了一些,“清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语气诚恳,表情真挚。 果然还是亲戚好,就算关系再疏远,也更方便得知对方的消息。说起来,在今天之前,她连邵沛然的职业都不知道,现在却都有眉目了。虽然高一雯的告诫还在脑子里,但贺白洲更希望能多从邵清然这里打探到一些消息。 她甚至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前顷了一些,似乎这样能够听得更清楚。 她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贺白洲身体前倾的同时,手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撑了一下,不小心触到了本子的空格键,页面上原本被暂停的视频继续播放。 “所以,你对我所有的好,都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吗?”屏幕里,女主角满脸痛苦地看着男主角,心碎发问。 贺白洲:“……” 邵清然:“……” 贺白洲手忙脚乱地伸手去关视频,但越忙越乱,怎么都关不上,索性直接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世界终于清静了。 邵清然却是心吓一跳,莫名地感到了几分不安。 贺白洲怎么会突然看起这种东西来?以她对贺白洲的了解,怎么都不可能会欣赏这种类型的剧。她在E国长大,又是贵族出身,从小习惯用来打发时间的,是歌剧、画展、演奏会之类的东西,最多偶尔去电影院看个电影放松心情,像这种狗血剧,她应该连听都没听过才对。 邵清然自己心里藏着秘密,生怕会被对方发现,于是就越发的心虚。 “你怎么看起这个来了?”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贺白洲说,“高一雯给我推荐的。” 她没说谎,这部剧确实是高一雯发给她的,而且不止这一部。而这些剧,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里面总有替身的情节。不是男主把女主当替身,就是女主把男主当替身,甚至有时候主角自己给自己当替身…… 总而言之,情形非常复杂,可谓是集齐了各种狗血的剧情。 -- 第27页 高一雯之所以让贺白洲看这些,主要是给她提个醒,让她知道这种替身情节最忌讳的是什么,免得将来面对邵沛然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踩雷。 贺白洲不欲多聊这个,便转开话题,“你之前说你姐姐遇到了难处,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不懂。”邵清然也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这件事上来,“你也知道,我只会弹琴,生意场上的事从来都没关注过。只是听说姐姐的工作不太顺利,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 其实她这番话还暗地里抬了一下自己,踩了一下邵沛然的职业。因为贺白洲最喜欢的就是听她弹琴,所以邵清然觉得,她应该更偏爱高雅的活动,而不喜欢过于庸俗的跟金钱打交道的工作。 可惜贺白洲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全然没有察觉到她这一点小心思,只是为邵沛然担心起来。 她本以为邵沛然拒绝见面,只是因为想要疏远自己,现在得知她是真的很忙,抽不出时间来,虽然明知道是自我安慰,可心里还是不免好过了一些。 像张爱玲在《小团圆》的开头写:“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陷入恋爱中的女人,自欺欺人,为对方找借口开脱,原来都是一样的。 这么想着,贺白洲忍不住又拿起手机,打开邵沛然的聊天窗口,犹豫着是否要再发点儿什么。 只是没等她想清楚,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位护士站在门外,满脸喜色地道,“院长,你快下去看看吧,专家组的治疗方案出来了!” “什么?”贺白洲喜出望外,连忙放下手机,匆匆起身,跟着护士离开了。 甚至没顾得上跟邵清然交代一下。 被独自留下的邵清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以前她会宽慰自己,这是因为贺白洲是个很纯粹的人,她开医院就是为了救死扶伤,为了正事暂时丢下别的很正常。可是现在,她会情不自禁地想,今天站在这里的人若是邵沛然,贺白洲也会这样无视么? 胡思乱想间,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贺白洲的手机屏幕,而后倏然凝注。 微信的聊天窗口,聊天对象的名字赫然是“沛沛”。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简直如同一根刺般扎入邵清然的眼底,刺得她眼睛生疼。 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连邵清然都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拿起了贺白洲的手机。在屏幕即将按下去的一瞬间,指尖触到屏幕,解除了屏幕的自动锁定机制。 她随手往上滑了几下,发现这两人的聊天内容简直乏善可陈,不是干巴巴的早安晚安吃了吗,就是今天天气不错我工作挺忙的你呢? 小学生写日记也不过如此。 尤其是贺白洲发送的内容,活脱脱就是那种直女尬聊投稿里的当事人,也不知道邵沛然究竟是怎么忍受她的。 可是,可是—— 邵清然仿佛被烫到一般,迅速将页面恢复,手机放回原位,整个人都有些愣怔。 直女聊天是什么样子她当然知道,甚至自己就遇到过不少。 可这是贺白洲啊! 就连邵清然自己,也极少跟她发消息聊天。不见面的时候,她们就像是两条不相交的线,彼此毫无关联。只有邵清然回到S市,她们才会约好见面。但见了面其实也很少说话,多半是邵清然练习钢琴,贺白洲在旁边一听就是一整天。 邵清然一直以为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很被动,不会讨好人,甚至她曾经以为,这正是贺白洲让人喜欢的地方。 在亲眼看到之前,邵清然很难想象,有一天她会这样……去讨好一个人。即使自己发十条消息对方才回一个“嗯”“哦”之类的语气词,也还是兴致勃勃、坚持不懈,甚至事无巨细地向对方描述自己的生活。 邵清然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她和贺白洲的聊天页面,往上翻了一下。 短短几十条消息,多半是自己在说,贺白洲简单地应答,很快就看完了。 邵清然盯着手机屏幕,似乎直到这一刻,有了对比项的存在,她才终于发现,其实从一开始,就一直是自己主动联系贺白洲。发消息是她先发,打电话是她先打……如果她没有主动去维护这段关系,贺白洲说不定早就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最了解贺白洲的人,原来只是错觉。 第17章 好朋友 直到贺白洲匆匆赶回来,邵清然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 然而贺白洲之所以回来,并不是担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会被冷落,竟然只是为了带走刚才急切之下被遗忘的手机。 邵清然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屋,甚至眼神都没有扫自己一下,先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看了一眼屏幕,这才将之收起。那一瞬间,邵清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贺白洲匆匆赶回的原因。 不是信不过她邵清然,贺白洲那点浅显的心思,还想不到这么深。也不是有什么离不开手机的毛病,跟时下大多数普通人不同,贺白洲并不是个低头族,手机更多只是通讯工具。 ——所以她只是怕万一邵沛然回了她的消息,自己却不能第一时间看见。 这个发现令邵清然心里的难受瞬间加倍,她甚至恨不得自己没有那么敏锐,能轻易地读懂贺白洲的意思。 -- 第28页 眼看贺白洲拿到手机之后,又要转身往外走,她连忙上前一步,叫她的名字,“白洲。” 贺白洲回头看到她,微微一愣,“你怎么还在这里?”她顿了顿,似乎终于想到邵清然留下来的原因,便又道,“治疗方案已经确定下来了,待会儿邱部长应该也会过来,你下楼去等吧。” 说着就要离开。 邵清然见状,心中一急。贺白洲的表现,让她产生了一种一定要做点儿什么的急切感,否则或许下次见面的时候,那两人又有进展了。 毕竟贺白洲和邵沛然都是成年人,并不是被她操控的傀儡人,她们在她的视线之外,有没有见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全然不知。她唯一知道的,是贺白洲已经彻底放弃了她。 这让邵清然心底油然生出了一股不甘心。 什么人都好,偏偏是邵沛然。除了不甘心之外,在邵清然的心底,还隐隐有种让她很难安心的危机感。 必须的做点儿什么。 危急之下,她的脑子转得更快,还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连忙叫住贺白洲,“过几天有一个慈善晚宴召开,他们邀请我做开场表演的嘉宾,我已经同意了。”她充满期待地看向贺白洲,“到时候你会来吗?” 这种场合,以前的贺白洲的确是会到场的,而且总会买一两样东西。 但现在治疗方案定下来了,就会先在那几个免费的病人身上使用,接下来的几天,估计都有手术要安排,贺白洲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作为医院的主人,当然也要在场,要忙的事情并不少。 何况高一雯还提醒过她,要离邵清然远一点,她的邀请,贺白洲觉得自己也应该拒绝。 只是她才说出一个“我”字,就又被邵清然打断了,“这种场合,本城的名流几乎都会来,姐姐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局面,说不定也会到场。” 一句话就让贺白洲的脚步挪不动了。 “咳……”她干咳了一声,暗暗庆幸自己拒绝的话并未说出口,还能挽回,“你那里有邀请函的话,给我送一份吧。” 邵清然放在身侧的手陡然紧握成拳,“好。” …… 贺白洲的选择,连高一雯也说不出有什么毛病。她们之前人为制造偶遇失败,无非是因为不知道邵沛然的动向。现在邵清然把消息送上门来,那肯定不能错过。 好在邵清然到时候肯定会和许乘月一起出场,到时候那么多人,估计也说不上话。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决定跟贺白洲一起去。 好在慈善晚宴开始之前,三台手术都陆续结束了,目前看来预后还不错,已经进入了常规治疗阶段,没必要一直守着,两人这才腾出了时间。 临出发时,高一雯才发现贺白洲的穿着跟平时几乎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稍微正式一些,完全没有精心打扮的意思。 她忍不住着急,“你怎么也不换一套衣服?穿成这样,到了晚宴现场估计立刻泯然众人,让对方怎么能看得见你?” 贺白洲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却道,“就这样吧。”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实际上,这几天她虽然忙,但还是抽空试了好几套礼服。好在都是叫人送到医院这边来,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但最终她还是决定就像平常那么穿,因为自己虽然是去见心上人的,恨不得打扮得花团锦簇,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可是她对邵沛然而言还只是个稍微熟悉一些的陌生人,太刻意了不好。 而且以贺白洲对邵沛然的了解,她在那样的场合,未必喜欢低调,自己穿得太显眼,她可能会不想和自己站在一起。 “行吧。”高一雯耸肩,她只能给建议,真正跟邵沛然相处的人还是贺白洲,她应该更清楚要怎么做。 然而到了会场,贺白洲才发现自己想差了。到场的嘉宾们个个都盛装打扮,衣香鬓影,争奇斗艳,反倒把她这个穿着普通的人给显了出来,不少人都忍不住往这边投来视线。 邵清然也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但她心里并不高兴,因为那天她跟贺白洲说邵沛然会来,其实只是敷衍她的,因为知道那样说贺白洲一定不会拒绝。但实际上,她的计划,却是在这个晚会上,利用自己精湛的琴技,帮助贺白洲找回从前的感觉,重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却没想到,邵沛然竟然真的来了! 而且……邵清然抿了抿唇,她注意到,邵沛然是跟那些老总们站在一起的。她年纪轻,又长得漂亮,站在一群已届中年的掌权人中间,看起来又是另一种跟贺白洲截然不同的醒目。 在场注意到她的人可不少,只是她站在那个位置,一般人反而不敢随便过去打招呼。 但贺白洲就敢。 她在这里其实身份很微妙。出身当然是很高的,但自己又不是继承人,而且并不像大多数二代那样,拿着家里的给的资金创业,进入商场打拼,而是别出蹊径,开了一家医院。这就显得她跟生意场上的人格格不入了。但是偏偏不论是她的出身还是她开的那家医院,都足够所有人给这个面子。 所以见她过来,不少人纷纷出声招呼。 生意场上的人消息最灵通,大家都已经听说邱老先生转入杏林医院的消息,甚至就连贺白洲请了那些专家级的名医过来,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此刻对她自然也不乏热情。 -- 第29页 甚至还有人主动要介绍她跟邵沛然认识。 贺白洲直到这时才开口,“这就不用了,我和邵总之前就见过几次,已经很熟悉了。” “原来二位早就相识了?”那位要做介绍的张总诧异了一下,旋即朗声笑道,“难怪啊,你们都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能成为朋友也不奇怪。贺院长的眼光比我们好啊,不过我还是要说你的不是——有这样的好朋友,为什么不早点带出来介绍给大家?” 有人在一旁笑道,“别做梦了,贺院长自己都是难得出来一趟。” “那就要托小邵老师的福了。”有知情的人,立刻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谁不知道,贺院长是小邵老师的粉丝?这一点我就很羡慕邵兄了,生了个好女儿啊,不像我家那个……”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不少共鸣,话题很快转到了各家的不肖子孙身上。 贺白洲挺直的脊背才微微放松下来,不着痕迹地观察邵沛然的表情。怕她生气,更怕她不生气,一时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么结果了。 第18章 管闲事 但没等贺白洲试探出邵沛然的态度,前方的表演台上,邵清然已经在主持人的介绍下登场了。 众人便都停止交谈,不管懂不懂,都静心去聆听她的演奏。还有青年男女彼此挽着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很快就吸引了全场的视线。 贺白洲忍不住偷眼去看邵沛然,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请她与自己共舞。 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似乎不太合适。而且对方也未必会答应,贸然提出,似乎有点儿唐突了。 贺白洲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嚷嚷着机会难得,错过了一定会后悔,另一个小人却在不停检讨,之前邵沛然很可能就是被她吓到了,现在应该要保持距离。 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连周围的音乐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邵沛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贺白洲陡然清醒过来,宴会厅内的笙歌笑语传入耳中,她才有些恍惚地应道,“嗯……什么?” “我说,这支曲子弹得挺好的。”邵沛然微笑道。 贺白洲下意识地要点头,余光瞥见从台上走下来的邵清然,整个人瞬间就警醒了起来,到嘴边的赞同也变成了,“……说来惭愧,其实我不太懂得欣赏这些。” “是吗?”邵沛然一笑置之。 这时又有别的表演者上台,贺白洲连忙点评了两句,将话题拉开。然后才仿佛不经意般问道,“这么说来,你是真的要回国发展了?以后会长期留在S市吗?” “是啊。”邵沛然坦然地点头,“这段时间都在忙这件事。”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贺白洲踌躇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较为委婉的说法,“我也认识不少人,可以替你周旋一下。” “看出来了。”邵沛然笑着说,“贺院长的面子很大。” 贺白洲被她这么一说,不由有些难为情,“你这样说,我要无地自容了。” 邵沛然就又笑了一下。 贺白洲原本还想问她如今住在哪里,是否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住处,但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她有种十分强烈的挫败感,好像有许多想说的想做的,但又束手束脚,不能任意施为。 但不论如何,从邵沛然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确定她以后都会留在S市,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 这时,邵清然挽着许乘月的胳膊,正朝这里走过来。 高一雯之前并没有过来打扰这些大佬谈话,而是在一边关注邵清然的动静,一眼看到这一幕,连忙快步走向贺白洲,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邵清然要过来了,我们要回避一下吗?” 贺白洲被她一提醒,也立刻想到了她之前的警告:要跟邵清然保持距离,尤其是在邵沛然面前。 “抱歉,有点事情要处理。”她当机立断,将手中的酒杯随手放下,对众人点头示意,然后就领着高一雯匆匆离开了。 眼睁睁看着两人溜走的邵清然:??? 邵沛然冷眼看到这时,不由弯唇笑了笑,也端着酒杯走向了另一边。 贺白洲一直等慈善拍卖开始了,才重新入席。落座时她的视线在人群中轻轻一扫,就看到了坐在侧后方的邵沛然。从她的座位安排上来看,邵清然说她在国内不太顺利,应该并非虚言。 原本贺白洲之前看到她与一群老总谈笑自若,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 没多久,贺白洲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到了拍品上。 既然是慈善晚宴,所拍的物品自然都是各方捐出的,其中主办方是大头,在场所有人也都会拿出一件东西。拍卖所得,将会全部用于慈善事业。因为是私人的慈善基金,倒也不用担心后续的各种问题,大家可以放心出价。 跟一般的拍卖会一样,现场拍卖,也是先从不太值钱的小物件开始拍起,逐渐炒热气氛,最后才会上压轴的好东西。 只不过在这里,每一件拍品都会写明由谁捐出,一般来说,大部分人的东西都是由自己以与市价差不多的价格拍回,将这笔钱捐出去。但偶尔也有人想讨好某人,于是竞相争拍他拿出来的东西。 后者是主办方所乐意见到的,一是这样有足够的话题度,能够扩大慈善晚会的影响力。二来,这样最终拍卖的价格就未必会与市场价值一致,往往都会上浮不少。 -- 第30页 贺白洲注意到的,是一条绿宝石项链。如果不是主持人介绍,她实在不敢相信,这项链竟然是由邵沛然捐出来的。 不过这样好像才正常,她不可能在所有正式的场合里戴那些食物造型的饰品,总会有一些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像现在这样的场合拿出来,就很合适。 不过说到饰品,贺白洲不由开始回想邵沛然今晚的装扮,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她身上的饰品是什么。 虽然对这条项链感兴趣,但是贺白洲并没有举牌的意思,因为开始竞价之后,第一个举牌的人就是邵沛然,显然,她打算自己把东西拍回去。 谁知这么普通的一条项链,竟然也生出了波折,有人跟她对着叫价,一直将市价几十万的项链叫到了三百万。 这其中的□□味谁都听得出来,于是现场的注意力,就都转到了两人身上。 贺白洲听旁边的人小声介绍,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邵沛然做的是私募基金,这一次回国,自然也有着很大的野心。 按理说,她有在华尔街的工作经历,本人的履历堪称漂亮,能带着大家赚钱的人,少有人不欢迎的。但国内的市场早就已经被人瓜分完毕,她想要分一杯羹,就是动了别人的蛋糕。 所以她才到S市没多久,就已经有三家资本公司联合起来打压她,弄得她寸步难行。 现在跟她竞价的这位商总,就是其中领头的。 他跟邵沛然竞价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就是要显示自己雄厚的资本,逼迫邵沛然低头。 贺白洲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邵沛然面上神色淡淡,看不出来什么,只是有条不紊地举牌。这样的表现,显然也镇住了不少人,毕竟在场诸人,知道她底细的并不多。 可是贺白洲能看得出来,她已经比较勉强了,因为每次她都只加底价。 未必是拿不出这几百万,但绝不是用在这样的地方。 果然,又叫了两次价,邵沛然微微垂下眼,并未第一时间跟上。贺白洲有种感觉,她要放弃了。 在邵沛然抬起头来,准备开口说话的瞬间,贺白洲的右手先于她的想法,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五百万。”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这一手显然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看到开口的人是贺白洲,众人不由更加惊异。 别看所有人面对她都很热情的样子,其实他们都跟她不熟。但没办法,谁叫贺白洲背后的能量太大?她根本没必要在交际场上费工夫。好在别人也不需要讨好她,所以在这样的场合,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而非参与者。 正因如此,她此刻出手“管闲事”,才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就连原本胸有成竹的商总,脸上都多了几分惊疑,拿不准是否要硬扛到底。毕竟跟邵沛然扛,赢了他就大获全胜,可是跟贺白洲抬价,即使赢了又有什么好处?平白得罪一条人脉。 他最终咬了咬牙,放弃竞价。 贺白洲这才分别朝他和邵沛然点了点头,“听说绿宝石能带来好运,多谢商总和邵总割爱。” 第19章 杀鸡焉用牛刀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之后,后续的拍卖倒显得中规中矩了起来,没什么□□味地顺利结束。 接下来就是庆祝晚宴了。 主办方当场公布了今晚拍卖所得的金额,以及这些钱具体将会被运用在哪些项目上,然后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 服务人员流水一般地送上各种新鲜出炉的美食,也有专业的乐团上台表演,间或还有大牌明星被请来热场子,喜欢交际的年轻人可以去舞池里跳舞,有正经事要谈、或者单纯只是想拓展人脉的,也有机会付诸行动。 贺白洲收到主办方送来的礼盒时,邵沛然也出现在了她面前。 不管怎么说,贺白洲也算是替她出头了,总要过来道个谢。 “不用谢。”贺白洲说,“本来也打算拍点东西,不买这个,也会买别的。”反正都是不需要也用不上的东西,拍邵沛然的,怎么都更值得一些,至于溢价,反而不重要了。 她说着,将盒子推向对面,“这个……物归原主?” 邵沛然垂眼想了想,伸手接过了盒子,笑着道,“回头我把钱打给你。” “不用,我不是……”贺白洲立刻出声阻止。 但才一开口,就被邵沛然打断,“这是应该的。一码归一码,这种事,总不能让你出钱。其实你不应该参与进来,不是什么大事,还用不着你替我找回场子。”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识好歹,可是邵沛然还是说出口了。 “抱歉,我只是想帮你的忙。”贺白洲道。 “我知道。”邵沛然的神态依旧是坦然的,“不过杀鸡焉用牛刀?贺院长的面子这么大,应该留在更关键的地方。” 贺白洲终于明白过来,“这么说来,是我打乱了你的计划。你……那时候是装出来的?” “嗯。”邵沛然笑得更好看了,“我逗他玩的。” 贺白洲倏然睁大了眼睛。 邵沛然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便解释道,“其实你如果不开口,我会反复犹豫,直到主持人开始敲锤,才报出四百万的高价。我有把握,商总一定会加价到五百万。到时候,我就干脆利落地放弃,恭喜他拍到喜欢的东西。” 她并不打算出这个钱,但也不会让商总出这个风头,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 第31页 至于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得罪了对方,之后会面对的一系列问题,邵沛然当然也考量得很清楚,准备好了后续方案。只是没想到斜刺里杀出个贺白洲,倒是让她的准备都落了空。 贺白洲终于意识到自己弄了个乌龙,不由微微垂下眼,视线落在贺白洲手里的礼盒上,更是无地自容,“抱歉……” 既然是拿出来做诱饵的东西,这条项链就绝不是邵沛然自己的东西,说不定就是来参加慈善晚会之前临时买的。现在她花大价钱买回来了,而这笔钱邵沛然肯定会还给她,等于是坑了自己。 “你今晚说了很多次抱歉。”邵沛然再次打断她,“你才是帮忙的人,怎么总是道歉?” “我……”贺白洲看着她,有许多的话在心里翻涌,可是这一刻,她却有些畏怯于开口。不说,至少她和邵沛然依旧能保持像现在这样和谐的关系,偶尔碰面的时候,可以好好说几句话。 可一旦开口,后续会如何,就不是她所能决定的了。 主动权永远掌握在邵沛然手中,而贺白洲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自信。 不等她踌躇完,邵沛然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提示,便站起身,对贺白洲道,“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办,先失陪了。” “你去忙吧。”贺白洲连忙跟着起身。 直到邵沛然已经转身走出去了几步,她才在背后轻声开口问,“你怎么……不逗我玩了?” 方才那一番谈话里,她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一句。 邵沛然曾经对她说过,是逗她玩的。那时,贺白洲被她这一句笑语弄乱了心绪,虽然后来的发展于自己所预料的截然不同,但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她始终觉得自己于邵沛然而言是特别的。 可是现在,她却用这样轻描淡写地语气,将这句话用在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贺白洲的语气轻轻的,仿佛自己也没有拿定主意,要赌邵沛然能否听见。但在这满场笙歌喧闹之中,邵沛然似乎并没有听见,连脚步都未停顿一下,径直走远了。 贺白洲却目送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 高一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身后,伸手拍了拍贺白洲的肩膀,“行了,人都走得没影儿了,还看,再看就变成望妻石了。” 贺白洲这才收回视线,重新坐下。 高一雯在她对面落座,问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一掷千金,应该可以博美人一笑了吧?” 贺白洲闻言,猛地吐出一口闷气,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别说博美人一笑了,实际上是闹了个大乌龙,还坏了对方的安排。也就是邵沛然涵养好,否则当场翻脸也不是不可能。 高一雯愣了一下,旋即又有些好笑,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对贺白洲道,“看来霸道总裁……霸道院长的路线,真的不适合你。” “是啊。”贺白洲靠在沙发上,面上没什么表情。 高一雯意识到她的情绪不对,正要追问,身后突然传来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的响声。她回头一看,便见邵清然挽着许乘月,终究是抓住机会凑过来了。 这时候再起身离开显然并不合适,于是高一雯收回视线,默默捧起杯子喝饮料。 “你怎么看起来兴致不高?”许乘月在贺白洲身边坐下,出声询问。 贺白洲不客气地反问,“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 “我就是想问你这个。”许乘月稍稍正色,“刚才让你豪掷五百万的人,就是清然的表姐吧?你们是在我和清然的婚礼上认识的吧,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想多了,没什么进展。”贺白洲笑了一下,“而且和你当初的手笔比起来,我还称不上‘豪掷’两个字吧?” “所以你……决定了?”许乘月问。 贺白洲说,“这个问题,我好像问过你。” 当初,许乘月给她的回答是,“感情的事,从来不是由人来决定的。”现在,这个答案可以还给她了。 第20章 英雄救美 邵清然坐在两人中间,有种她们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的茫然感。对她来说,这种感觉还是相当新鲜的,几乎没有出现过。尤其还是在许乘月和贺白洲身上。 贺白洲且先不提,因为邵清然近来才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似乎有很大的偏差。可是许乘月不同,她是一个比贺白洲还要透明的人。 贺白洲的心思外露,是因为她不需要藏着掖着。许乘月呢,她更像是中国传统文化里所追求的那种君子,即使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讲究“慎独”,从不会放松对自己的标准。 所以即便身处人群之中,她也永远坦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 邵清然对她的笃定,就来自这种坦荡。现在这人突然说起自己听不明白的话,给她带来的意外和冲击是巨大的。 这让邵清然生出几分慌张,因为她害怕自己所认识的许乘月,也不是真正的她,害怕她会像贺白洲这样,突然产生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变化,一点点变得陌生疏远。 她下意识地挽紧了许乘月的胳膊,“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怎么听不懂?” 许乘月微微笑道,“这是白洲的秘密,我不能讲。” “谢谢,以后也请一直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贺白洲也配合地说。 邵清然就知道不能问了。许乘月可能是这世上最合格的守密人了,她不想说的话,任何人都休想从她嘴里打探到一星半点。她是君子,在这种事情上,自然绝无徇私的可能。 -- 第32页 她只好转而谈起了自己之前弹奏的那支曲子,“是老师的新作品,我练习了很久,希望没有让大家失望。” “……”刚才根本就没有听演奏的贺白洲。 她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消除了这一点尴尬,才敷衍道,“怎么会?主办方既然邀请你,就是信任你的能力。” 话说得很委婉,但是邵清然一听就猜到了,她根本没有认真听自己的演奏。 这就是贺白洲,连随便说谎哄人都不会。 贺白洲说完了这句话,见对面的高一雯还在反复对自己做抹脖子的动作,便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医院里还有很多杂事要处理,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 从宴会厅里出来,高一雯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很好,就是这样,继续保持。” 刚才在里面,贺白洲一直秉承着高一雯给的作战方针,更多地跟许乘月交谈,如非必要绝不接邵清然的话头。这样一来,看在别人眼中,亲疏远近一目了然,不用问都知道邵清然对贺白洲来说是需要避嫌的朋友妻。 这是高一雯在得知邵清然邀请贺白洲参加这个晚宴之后,想出来的新办法。 考虑到邵清然和邵沛然毕竟是亲戚,而且她和许乘月结婚之后估计也会长居S市,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多见面的时候,完全避开是不现实的。所以就要从现在开始,贺白洲就要开始避嫌了。这样纵然哪天四个人都在场,也不会让邵沛然误会。 贺白洲没有回应,正准备说自己去开车,望向前方的视线忽然一凝。 高一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晚上的光线十分昏暗,距离又远,其实看不清人。但她一看贺白洲的表现,就猜到其中一个估计是邵沛然了。 于是她拍了拍贺白洲的肩膀,“我去开车。” 贺白洲也没有跟她客气,把钥匙递出去,便大步往那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才一靠近,就听见了商骏的声音,“邵小姐不妨再考虑一下,我是很有诚意的,实在不忍心看你这样的美人儿落难,到处向人低头。” “所以就要我向你低头?”邵沛然笑着反问。 “话不能这么说。”商骏的语气里含着几分暧昧的调笑,“我们之间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低头呢?” “你情我愿?”邵沛然说,“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过了今晚,邵小姐自然就知道了……”商骏嘴里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搂邵沛然的腰。 没等邵沛然反击,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将她拉开,同时一脚踹向对面的商骏,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贺白洲踹了人不算,还上前两步,厉声喝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声音十分严厉,几乎将商骏的呼痛声压了下去。 商骏抬起头,看到贺白洲那张脸,忍不住皱眉,在心里暗骂自己今天倒霉,怎么做什么都正好跟她撞到?他憋着气站起来,“我只是在跟邵小姐说话,贺院长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动脚,不合适吧?” “抱歉,我还以为是有喝醉了耍酒疯的无赖混进来了,在这里骚扰女宾,没想到是商总,所以用力重了一些。”贺白洲彬彬有礼地道。 商骏简直要气笑了,这一句话,他被骂成耍酒疯的无赖了。 但现在掰扯这些没有意义,刚才动静不小,说不定会引起里面的注意。现在贺白洲在这里,他注定做不了什么,事情闹大了,扫的也是自己的脸面,于是恨恨地瞪了两人一眼,就转身离开了,连狠话都没放。 贺白洲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有些担忧,“我听说这个人十分记仇,之后恐怕会报复你。” 至于贺白洲自己,是不怕这些的。 “意料之中。”邵沛然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看起来不算苦恼。 贺白洲便暂时将忧心压了下去,问她,“你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来?这是要回去了吗?” “有人来接我。”邵沛然说,“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出来等,谁知会遇到他。” 贺白洲那句“我可以送你回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好默默咽了回去。她想,这也是正常的,邵沛然既然要回国内发展,那么房子和车子当然是第一时间要考虑的,她有自己的车很正常。 两人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远处有车灯的光照过来,邵沛然开口道,“我的车来了。” 她说着,抬起手挥了挥,就要往前走。 那一瞬间,贺白洲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嗯?”邵沛然回过头,车灯的光从背后照过来,将她笼在一层光晕之中,看不清表情。 贺白洲和她对视了一瞬,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思考,话已经从嘴里说出来了,“那个……上次你落在我那里的耳坠,我要怎么还给你?” 第21章 疼痛 这个话题显然让邵沛然有些意外,她微微偏了偏头,又笑了,“你说呢?” 贺白洲感受到了一股没来由的紧张,这让她的声音都显得有些不自然,好在光线很暗,邵沛然应该看不清她已经红透的耳根。 “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顿饭,到时候我带给你可以吗?”她别过眼,避开邵沛然的视线,小声而准确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然后又迅速添加了备选项,“或者你太忙了的话,也可以把地址留下,我寄给你。实在不行,下次你到医院来的时候过来拿也可以。” -- 第33页 邵沛然觉得她不去做谈判专家真是浪费了。 这三个选择,步步后退,真让邵沛然听出了“先要一扇门,失败之后再退一步要求开一扇窗,多半能够成功”的意味。 而实际上,这三个选择的指向都是一样的:打探自己的行踪。 能约到一起吃饭固然很好,没有的话知道地址也更方便制造偶遇,实在不行,也要打探清楚她下次到医院去的时间。 总之,是已经在期待“未来”了。 只是她未免也太着急了一点,不等前面的选项被拒绝,就迫不及待地给出了备选项,反而又把自己的主动权丢掉了。 但邵沛然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拒绝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 邵沛然的长相明艳甜美,很符合外国人那种“东方娃娃”的认知,即便在国外,也有不少追求者。她拒绝过很多人,对此称得上游刃有余,尤其擅长于拿捏彼此之间的距离,让人不战而退。 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 也许是因为国外思想更开放,很多人有了好感就会主动接触,进入dating状态,一旦发现不合拍又迅速分开,部分人甚至可能同时有好几个dating的对象,所以察觉到她的冷淡和拒绝,多半就自动退却了。 贺白洲却是主动回避这种拒绝,想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她又不是那种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的人,做不出太失礼的事。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不愿后退又不敢上前,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或许,应该给她一个更加清晰明确的答案,邵沛然想。 她看着贺白洲。其实只是很短的两三秒钟,但或许是因为这种凝滞的气氛太让人不安,贺白洲有种过了很久的错觉。 之前看到的那辆开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贺白洲的眼睛被车灯晃了一下,视线有些模糊。她察觉到自己握着贺白洲手腕的那只胳膊被人握住,动作温柔却坚定地将之拨开。 然后,她听见邵沛然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吧。” 贺白洲忍不住眨了眨眼,灯光带来的刺痛感逐渐消去,她才发现自己眼底溢出了一点生理性的眼泪。 邵沛然已经打开了车门,正准备上车。 在这一瞬间,贺白洲完全失去了方寸。她没有接受邵沛然为她留下的那一点体面,狼狈地上前两步,追问,“为什么?” “我能感觉得到,”她看着邵沛然,“你明明也……” “没有明明。”邵沛然扶着车门,站直了,回过头来,看向贺白洲。 那一瞬间,贺白洲感觉自己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乎温柔的情绪。 她微微一笑,右边脸颊上那个贺白洲初见时就注意到的笑涡若隐若现,好看极了。但她说出口的话,却是最残酷的判决。 “你太认真了,贺白洲。”她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之前都是逗你玩的,是你当真了。” ……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对贺白洲而言是空白的。 或者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她失去了一切的感知。 直到高一雯把车开到她面前,见她没有反应,下车上前查看,贺白洲被她的声音惊醒,这才仿佛被一支无形的箭击中,在那沛然莫之能御的威力之中,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五感回到了身体里。一种痉挛般的疼痛倏然从心脏向四肢百骸迅速蔓延,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怎么了?”高一雯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眉头皱了起来。 贺白洲张了张嘴,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回去了。” 她试着动了一下脚,成功迈出第一步,于是竭力镇定地走向停着的汽车。只是破天荒地没有选择坐在更方便聊天的副驾驶室,而是拉开了后车座的门。 高一雯从另一边进入驾驶室,打开了车里的顶灯,回过头来看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个谁呢?” 贺白洲卸去浑身的力量,在后座上躺了下来。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自己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幸好高一雯没上来扶她,不然立刻就要露馅儿了。 车内顶灯的光是暖黄色的,但贺白洲直视着它,依旧感受到了一种似乎能灼伤眼睛的疼痛。 她闭上眼,抬起一只手搭在脸上,选择性地回答了高一雯的问题,“走了。” “走了?她开了车吗?还是有人来接她?”高一雯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贺白洲的状态不对,停了下来,“我说,你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嗯。”贺白洲说,“雯雯,我的腰好像有点疼。” “什么?”高一雯脸色大变,“怎么会腰疼?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跟人打架了吗?”她飞快地问着,却没有等贺白洲答案的意思,飞快启动车子,一脚油门开了出去,“你忍一会儿,我们现在马上回医院。没事的,应该没事的。” 后面那句话,已经不知道是安慰贺白洲,还是安慰她自己了。 车子火急火燎地开回杏林医院,接到高一雯电话的骨外科在班医护人员已经倾巢而出,等在医院门外,担架、急救设备和药物一应俱全。以至于看到自己从车上走下来的贺白洲时,所有人都不由有些发愣。 -- 第34页 贺白洲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勉强打起精神道,“没事,有可能是旧伤复发,先做个检查吧。” 车里开了空调,她出了一点汗,显得脸色更加苍白,看上去的确像是强忍疼痛的样子。于是一行人护送着她转去了影像科。到这里,其他人就被高一雯劝着散了,只有手里有贺白洲病例的主治医生江主任留了下来。 “怎么会突然复发?”检查完毕,等结果出来的空档,江主任给贺白洲做了个简单的查体,有些奇怪地问,“摸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贺白洲摇头,那种跗骨的疼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江主任见状,便没有多问。但没多久,看完了出来的片子,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从片子上也看不出任何问题,并没有旧伤复发的迹象,怎么会突然觉得痛呢?” 第22章 她知道了 “……所以是心因性的疼痛?”高一雯将手里的片子放到桌上,眉头舒展了一瞬,又复皱起。 “从检查结果上来看,是的。”江主任严谨地说。 高一雯不由叹了一口气。听起来是个好消息,毕竟心理因素造成的疼痛,只要解决了心结,就能恢复。但她也是个医生,更知道比起生理性的疼痛,这种心因性的情况反而更加麻烦。 “辛苦您了。”她对江主任道了谢,这才去了病房。 贺白洲已经打过止痛针了,但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效果,她的脸色比刚回来的时候更白,几乎看不到血色。其实她身上本来就有一种贵族式的瘦削病弱,只是平时不太明显。现在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这种气质陡然变得突出了。 高一雯不由放轻了脚步。但这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处,贺白洲还是在她进门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感觉怎么样?”高一雯在病床上坐下来,问道。 贺白洲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问医生是怎么说的,因为她自己已经猜到了。 直到此刻,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依旧在伴随着她,但是……这可能只是她的错觉。是因为太痛了吗?别的地方太痛了,为了转移这种疼痛,才诱发出这样的错觉。 的确,在这样的疼痛中,那种心脏仿佛被击中的窒息感的确都消失了。 贺白洲想到这里,立刻控制着自己转开注意力,不再去深想今晚发生的事。她强迫自己去思考因为这个变故所带来的各种影响,尤其是工作上的,“现在医院里事情那么多,估计都要麻烦你了。” “算了,反正我早就习惯了。”高一雯说着,抬头看她,“你现在这样的情况……要不要住到酒店那边去?” 从舒适的角度来说,肯定是酒店的房间更好。 但贺白洲一听这话,不由面色微变,立刻道,“这件事别告诉家里。” 高一雯抿了抿唇,“白洲,你知道这不可能。” “也对。”贺白洲垂下眼帘,微微偏过头去,语气没什么波动地说,“你也只是职责所在。” 高一雯本来还想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但话题说到这里,她就不方便继续追问下去了,只好泛泛安慰了两句,让贺白洲不必担心工作上的事,就起身离开了。 出了病房,她沿着通道一直走到尽头,打开了通风的窗户。夜风迅速灌进来,吹动她的头发和衣摆,高一雯动了动手指,有点想抽烟。但她没有这样的习惯,身上自然不会带烟,只好掏出手机,拨出了电话。 好在不出所料,两通电话打完,对面的人反应几乎一模一样:得知贺白洲并没有大碍,疼痛只是心理因素造成的,便没有再多问,只是让她照顾好贺白洲,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或许,这也是贺白洲最终没有阻拦她的原因吧?反正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挂断电话,高一雯又吹了一会儿风,才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忙碌了。 贺白洲这一躺下,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了她身上。不过平时这些工作也大都是她负责处理,所以高一雯也算是驾轻就熟,不多时就投入了其中。 接下来的两天,贺白洲的情况并没有任何缓解。——或者说,变得更坏了。因为强烈的疼痛,她夜不能眠,也没有任何胃口,短短两天就憔悴了不少。 这样下去不行。高一雯忧心如焚,终究还是从忙碌的工作之中,抽出了一点时间,去打探邵沛然的消息。 虽然贺白洲没说,但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至少最近,高一雯并不认为,除了她之外,还有什么人或事能够这样强烈地影响到贺白洲,又让她不愿意宣之于口。 再说那天她们是一起看到邵沛然的。 她不过是去开个车的功夫,人就变成了这样。那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贺白洲不想说,高一雯本来也不愿意追问,但现在是不问不行了。 要查到邵沛然的信息很简单。只是之前,贺白洲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去查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这天下午,邵沛然下班回家,就见到了等在自家楼下的高一雯。 她的态度镇定从容,将高一雯领到附近的咖啡厅,给她点了一杯拿铁,然后才问,“高助理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一雯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甚至想请邵沛然去看看贺白洲,但看到她这样的表现,那些话都咽回去了,“冒昧打扰,我只是想问,那天晚上,你和白洲到底发生了什么?” -- 第35页 “这你应该去问贺白洲。” “我知道。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不能问她,但又必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高一雯看着她,“请你告诉我。” “我只是……拒绝了她。”邵沛然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似乎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或许言辞稍微过分了一些。但我只是希望能够明确地传达出我的意思。我认为,这是对她的尊重。” “尊重?”高一雯陡然提高了声音,“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邵沛然垂下眼,“抱歉,我只是认为,既然没有可能,就不必让她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一开始又要给她希望?”高一雯几乎无法压抑自己心里的怒火。虽然贺白洲和邵沛然都没有说过,但她已经意识到,邵沛然从前或许不过是在逗贺白洲玩儿,只是那个傻子当真了。 “抱歉。”邵沛然微微叹气,“我承认,一开始我对她的态度太轻浮了。因为我那时候以为……” 高一雯冷笑,“你以为什么?” “在表妹的婚礼上,被对方的追求者搭讪,高助理觉得我会怎么想?”邵沛然反问。 高一雯脸上的表情一僵。果然,她们之前担心过的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邵沛然真的知道了邵清然的事。 这让高一雯的怒火彻底失去了底气,她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咖啡,无力地解释道,“……可是她没有这样想过。” “是啊,我发现了。”邵沛然说,“她很认真,所以我才拒绝了她。” 高一雯闻言,不由面露惊愕之色。 和她们想的恰恰相反,邵沛然不是因为知道了邵清然的存在而拒绝贺白洲,反而是因为邵清然才注意到她。她根本没有认真过,这个认知更加清晰地出现在高一雯的脑海里,让她一时既不甘心,又无话可说。 如果她没有说谎,在察觉贺白洲的认真之后就干脆利落地拒绝她,的确算是一种尊重。 可是这整件事,都让高一雯有一种无处发泄的烦躁感。 “我很抱歉。”见高一雯沉默,邵沛然朝她微微点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 高一雯从前觉得,邵沛然比邵清然更容易亲近,现在才发现,她其实比邵清然更加冷酷无情。她看着邵沛然的背影,忍不住问,“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喜欢过她吗?” 邵沛然没有停下脚步。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第23章 往事 贺白洲没有宣扬的意思,但医院里人多口杂,她病倒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出去。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邵清然耳中。 虽然这是邵清然想要的结果,但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她还是不免有些不安。于是很快就撺掇着许乘月一起过来探病了。 她们到的时候,贺白洲并不在病房里,而是坐着轮椅在楼下晒太阳。她没有穿病号服,如果不是脸色苍白,还坐在轮椅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病人。 但实际上,那隐隐的疼痛从未有一刻离开过她。 看到她们,贺白洲也吃惊不小,“你们怎么也来了?再这样下去,探病的人越来越多,外面就真的要传我重病不起了。” “我看你这样子,也差不多了。”许乘月站在她对面,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摇头,“你现在这样子,去扮贞子或者伽椰子,应该能吓坏不少人。” “哪有这么夸张?”贺白洲说着,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下,但终究还是有些勉强。 邵清然走上前来,靠着轮椅蹲下,担忧地道,“你就不要逞强了。你好不好,别人看不出来,难道连我们都看不出来吗?” 贺白洲也就收敛了那一点笑意,“的确没什么事,就是身体不太舒服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这话你自己信吗?”邵清然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许乘月拍了拍邵清然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但自己也忍不住问,“跟她有关吗?” 虽然没有具体的称呼,但这话还是让贺白洲微微变了脸色。但她立刻就道,“跟她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虽然这么说着,但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左手,却忍不住抓紧了扶手,露出手背上狰狞的青筋。 邵清然在一旁看见,忍不住咬了咬唇。 果然跟邵沛然有关系! 只是贺白洲自己不愿意多提,她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又说了几句话,将贺白洲送回楼上,她们就离开了。 但一从病房里出来,邵清然就道,“乘月,白洲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想办法帮她。” “我们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帮?”许乘月皱眉。 邵清然转头看她,“到现在你还要跟我打哑谜吗?你们当着我的面总不肯好好说话,不就是贺白洲喜欢上了我姐姐吗?又不是多大的事,还用得着避着我?” “你知道了。”许乘月说。 邵清然道,“那么明显的事,哪里还要别人来说?”顿了顿,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她们一个是我的好朋友,一个是我的表姐,如果两人好好在一起,我当然只会替她们开心。可是你也看到了,白洲现在是什么样子。难道我们可以丢开她不管吗?” “但这是她们自己的私事。”许乘月耐心地道,“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我们怎么插手?” -- 第36页 “那就任由她这样吗?”邵清然忍不住说,“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医生说她根本没有生病,是心因性的疼痛!如果不能解开心结,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你不该去问这些。”许乘月不赞同地说,“白洲不想让我们知道。” “可我们是她的朋友。”邵清然坚持道,“她没有几个朋友,如果连我们都不帮忙,谁还能帮她?” 许乘月却突然问,“你确定自己真的只是想帮她吗?” 邵清然面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但是清然,白洲以前喜欢的人是你,这一点你自己也清楚。”许乘月看着她道,“这件事上,我们就更应该避嫌。” “那你自己避嫌,我不会放弃的!”邵清然丢下这一句,就转身匆匆走了。 其实她有点心虚,因为不能说自己想要帮助贺白洲是全然没有私心的。但是邵清然想,我也是为了她好,以前贺白洲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消极,对什么都没多大兴趣的样子,可至少人是好好的。结果认识邵沛然才多久,就变成了这样。 她只是想让一切回到之前的模样,这没有错。 至于要怎么帮助贺白洲,邵清然心里也已经有了想法。她会让贺白洲想起来,她爱的人究竟是谁。 …… 两天后,邵清然又来了一趟,给贺白洲送来了一张自己录制的CD,怕她不方便听,连CD机都送来了。 “都是我自己弹奏的曲子。”她笑着替贺白洲安装好CD机,“我想你整天呆在这里,没什么事可做,说不定会觉得无聊,听听音乐就挺好的,还能顺便陶冶情操。——只要你别嫌我曲子弹得不够好就行。” 贺白洲拒绝了两次,都被她打断,索性就随她去了。 她还记得高一雯说过要保持距离,不过,现在邵沛然已经把话说得那样明白,两人之间再无可能了,所以这距离保持不保持,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贺白洲现在的状态是真的不太好。因为疼痛的折磨和缺少睡眠,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微微恍惚的,也提不起太多的劲儿去拒绝。 当然也没兴致听什么CD机。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有一阵,疼痛似乎突然消退了不少,她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眠之中。但似乎只有一瞬的功夫,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曲调,贺白洲又惊醒了过来。 邵沛然竟然又弹了这支曲子,还录了下来。 腰背处隐隐约约的疼痛,骤然变得清晰起来。贺白洲闭上眼睛,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天昏地暗的十五岁。 贺白洲的身份,听起来似乎风光得很,可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些掩藏在风光之外的不堪。 她是个,并不被父母期待和喜爱的孩子。——做父母的不喜欢孩子,真的很难掩饰,因为他们并不需要顾忌任何人,也就不需要在她面前伪装。 贺白洲一直不知道原因,直到十五岁那年,她跟随母亲回国探亲,意外地在亲戚家里听到了原委。 许多年后的今天,贺白洲已经跟父母“和解”,再也不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但十五岁的她不懂,于是那一天,崩溃的她被别有用心的人引导,偷偷骑了一辆摩托车“离家出走”,然后连人带车翻倒在了山崖下。 腰椎骨折。万幸没有伤到脊髓,所以还不算严重。只是即使如此,也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 当时她拒绝跟任何人交流,也拒绝接受治疗,甚至有时听到母亲崩溃的哭声、亲戚们互相推诿责任的话语,会觉得自己还不如就这样死去,干干净净。后来是从国外赶回来的哥哥将她带走,安顿在了S市郊区的一栋别墅里。 一开始,贺白洲浑浑噩噩,什么都不在意,沉浸在一种消极厌世的情绪之中。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音乐声。 一开始是杂乱无章的音符,后来渐渐有了曲调,贺白洲听了两天,才明白对方似乎是在作曲。 她因为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能毫无选择地听着对方不断重复某一段旋律,修改、删补,好像自己也在经历着这个过程。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一支曲子彻底被打磨成型。贺白洲不太懂音乐,也不像那些联觉者一样,听到音乐就能联想到画面。但是她觉得,这支曲子里有一种的力量,不是汹涌澎湃的伟力,更像是一粒种子挣扎着破土而出的力量,虽然微小,却坚韧不拔。 贺白洲觉得自己似乎也变成了一粒种子,在这音乐声中发芽,生长,破土而出。 于是,整个世界的风霜雨露,又突然回到了她的世界里。 两个月后,当她在医生的指导下艰难复健成功,可以下床走动之后,第一时间就去叩响了隔壁的门。 但那时,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第24章 crush 隔壁那套房子很快就被卖了出去。 后来贺白洲也打听过, 知道隔壁的房主姓林,是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既然是名人,要打听对方的消息理应很容易, 很快贺白洲就得知,林姓钢琴家虽然是屋主,但经常居住在这里的,其实是他的妻子和年仅十六岁的女儿。 林太太是个生意人, 毫无疑问, 两个月来陪伴着她的钢琴声, 只能是那位林小姐的杰作。 她竟然是自己的同龄人。 这个发现让贺白洲惊喜不已,甚至产生了一种“我一定要跟她做朋友”的迫切感, 于是更加疯狂地搜集对方的一切资料。 -- 第37页 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林妙然。从十岁出头,就开始在各种类型的钢琴比赛上崭露头角, 奖项拿到手软。虽然才十六岁,但是她现在的名声已经不亚于她的父亲,备受业内关注。 遗憾的是,贺白洲无论如何都没有搜索到她的照片,仅有的几张,还模糊到根本看不清脸,甚至只有背影。 听说这位天才钢琴少女患有很严重的自闭症, 完全拒绝与外界交流。不过这并未让她的名声受到影响, 反而让所有人都相信, 她在音乐上一定拥有无与伦比的才华。 好在贺白洲很快就打探到,下个月就有一场重量级的国际比赛,林妙然正是参赛选手之一。 在这个消息的鼓舞下,贺白洲开始积极主动地配合复健, 终于赶在比赛开始之前获得了出门的许可。她试了一天的衣服,怀着郑重的心情乘车前往赛场,相信自己一定能够结识一位好朋友。 但林妙然并没有出现。 按照主办方的说法,她是因病不能参加比赛。可究竟是什么样的病,情况如何,这些统统都不知道。 从那以后,林妙然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 后来还是大哥帮忙,找知情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那位钢琴家林鹤之先生已经与妻子离婚,至于女儿,听说是随妻子前往国外接受治疗。更具体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大哥还想继续查下去,但贺白洲先放弃了。 也许是没有缘分,她想。前前后后折腾了三个月,跟她养伤的时间一样长了。在一次次失望之后,贺白洲开始意识到,自己这种单方面的行为,或许对方并不会觉得高兴。 她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了。回到E国之后,贺白洲跟父母长谈了一次,就算将这件事彻底揭过。只是原本就不算和谐的家庭关系,在出现了裂痕之后,就更不可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好在这个时候的贺白洲,已经不再在意这些。 那天昏地暗的一年过去之后,贺白洲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十分顺利,十五岁的那个夏天,似乎已经彻底远去了。 但是那个始终没有找到的人,却还是成了贺白洲心中耿耿于怀,无法忘却的存在。 直到大学毕业那一年,她在校园里,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音乐。循声来到小礼堂,看到坐在钢琴前的邵清然时,贺白洲不由生出一种少年的梦终于在多年之后圆上的满足感。 虽然年龄对不上,她也绝不可能是林妙然,但贺白洲还是忍不住上前,与她攀谈起来。 “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她仿佛不经意地问。她曾经用各种方法搜索过,都没有找到这支曲子。如果不是认识林妙然的人,绝不可能弹奏出它。 “只是即兴创作的无名小曲。”邵清然这样回答。 贺白洲追问,“是你写的吗?” 邵清然大概是觉得她有些奇怪,又像是从她激动的情绪之中看出了什么,摇头,“不是。只是这支曲子诞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所以这旋律始终无法忘记。” 这旋律始终无法忘记,这又何尝不是贺白洲的心情? 她终于忐忑地开口,问,“你认识林妙然吗?” “当然。”邵清然说,“只是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你要找她吗?不过我可以找人帮忙问一问。” “不……”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能说出来。贺白洲想,其实她还是很想见一见林妙然的,或者不见也好,只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问一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这样就够了。 她看着邵清然,眼见对方脸上渐渐染上为难和不安,不由问道,“怎么了?” 邵清然抬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不方便告诉我吗?”贺白洲想说,那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她也只是想确定对方好不好而已。 但邵清然摇摇头,咬着唇将手机递了过来。 贺白洲低头,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屏幕,顿时如遭雷殛。 和邵清然聊天的人备注是“表姐”,聊天记录仅有短短两行。 邵清然问:表姐,有个人跟我打听林妙然的消息,我要怎么跟她说? 表姐:告诉她,林妙然已经死了。 林妙然已经死了。 少女时代那场梦一样的意外,似乎就在这七个字里终结了。 …… 时间过得太久,贺白洲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了。或者说,她一直避免让自己去仔细回忆那一天的事,于是记忆始终模模糊糊。 她只记得,邵清然看自己的眼神震惊又古怪。 贺白洲在她的眼神中狼狈地转过身,请求她,“能不能再弹一遍刚才那支曲子?” 邵清然没有拒绝,她弹了一遍又一遍。 贺白洲听着这旋律,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那如野草般坚韧的生命,最终也凋零了。原来人类是这样脆弱的生物,原来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就永远无可挽回。 那是贺白洲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冲击,来自与她有些渊源的一个陌生人。 自从少年时代的那一场车祸之后,贺白洲一直不太喜欢医院。但也许是这件事带来的震动太大,她终于回头审视自身,意识到真正不尊重生命,胡作非为的其实是她自己。只是她幸运地被救回来了,而有些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 第38页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她开始想,自己可以做点儿什么。 离开的时候,她问了邵清然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彼此之间那种无法理清的渊源,让她喜欢上了邵清然的琴声。听她弹琴的时候,贺白洲总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其实邵清然不太弹奏那支无名的曲子,贺白洲也很少让她弹。 到后来,时间流逝,最初的相遇已经没人会提起,但邵清然对于贺白洲而言,已经成为了一个特别的存在。所有人都觉得她喜欢邵清然,就连贺白洲自己也渐渐觉得,应该是喜欢她的。 一开始她在E国,其实碰面的时间很少。后来她回国开设医院,见面的次数渐渐多起来,连许乘月都察觉到了她对邵清然非同一般的在意,主动找到她,提出“公平竞争”的约定。 再后来…… 贺白洲倏然睁开眼睛。回头去看,她才发现自己这些年过得有多糊涂。 所谓的喜欢,或许只是一种移情。对邵清然来说也许不太公平,但事实就是如此,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她太过怯懦,无法面对林妙然死亡的事实,于是将一种虚幻的希望寄托在了邵清然身上。 ——如果十多年前她找到了林妙然,如果对方至今还活着,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听她弹琴,应该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吧? 这念头阴暗而卑劣,荒唐又可笑,连贺白洲自己都不愿意面对。 久远的回忆,让贺白洲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过了好一阵子,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异样:那种跗骨一般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就像它到来时那样突然。 贺白洲却并没有感觉到多少轻松。 她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和几年前、十几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遇到了事情,不是去想办法解决,而是下意识地回避,以为只要这样,一切就都不会变。 其实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 敲门声突然响起,将贺白洲惊醒。 贺白洲在床上躺了太长的时间,迫切地需要活动一下身体,索性下了床,走过去开门。 她本以为来的人是高一雯,想着她看到自己一定很吃惊。结果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倒是她自己吓了一跳,“Chris?你怎么来了?” Chris,贺白洲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如果让称赞贺白洲有贵族气质的人看到他,就会发现,跟他比起来,贺白洲就不太像样子了。他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五官深邃,面部线条更有棱角,而且相较于贺白洲的瘦弱,他体格健壮,光是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以压迫感。 两人的年龄差足有五岁,从小到大都有各自的圈子,又是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兄妹情分并不算深厚。 他会出现在这里,实在让贺白洲吃惊。 不过Chris比她更吃惊,“我听说你病得起不来床了。” 贺白洲刚刚意识到自己的荒唐之处,听到他这么说,不由脸上发烧。她松开扶着门把的手,转身往房间里走,让出通道的同时,也让自己避开对方的视线,“我已经好了。” Chris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在沙发上坐下,就立刻道,“我们谈谈。” “谈什么?”贺白洲拘谨地在他对面坐下。 “听说是因为被人拒绝,所以才会出现心因性的疼痛?”Chris很不客气地问。 “……”贺白洲沉默。 “看来是真的。有什么我能做的吗?”Chris又问。 贺白洲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没有。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与对方无关。”她真的不敢想象Chris去找邵沛然谈话,会发生什么。 “你的问题?” “是的。”贺白洲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Chris辅导功课的那段时间,下意识地正襟危坐,谨慎作答,“现在想想,我只是在迫切地表达自己,从来没问过对方的想法,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也跟我有一样的感觉,被拒绝才是正常的。” 也许是这份检讨比较深刻,Chris终于没有挑剔,而是问道,“那么之后呢?” “什么?”贺白洲疑惑。 “之后,你打算怎么做?”Chris问。 “我……”贺白洲根本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一时语塞,索性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那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Bonnie。毕竟跟对方相处过的人是你,而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只能由你自己来做出判断,然后去选择。”Chris说,“如果你要问我的建议,那么我只能说,你刚刚在为她辩解,你的心依旧向着她。” 他说完站起来,不等贺白洲做出反应,就道,“既然你已经没事,那我也该走了。对了,他们让我代为问候你。” 贺白洲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问,“是谁叫你来的?” Chris不可能突然有兄妹爱了,一定是高一雯告知之后,家里有人不放心,才让他过来看看。好在自己已经恢复,倒也不会生出更多的波折。 听到这个问题,Chris回头看了她一眼,“是妈妈。” 贺白洲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Chris也没等她回答,径直离开了。 等他走了,高一雯才匆匆赶来,“白洲,你哥哥来过了?” “是的,已经走了。”贺白洲说。 “怎么这么快?”高一雯十分意外,还有一点没能招待客人的忐忑。不过视线转到贺白洲身上,她很快就忘了自己原本在担忧的事,震惊地看着她,“你……” -- 第39页 “我已经好了。”贺白洲朝她微微笑了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什么时候的事?”高一雯走过来,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好了?” 贺白洲看了一眼桌上的CD机,她觉得这回真的要感谢邵清然,但是这话说出来高一雯估计立刻就炸了,于是只含糊地道,“都说是心因性的疼痛,只是一种幻觉,当然是想明白了就好了。” “谢天谢地!”高一雯拍了拍胸口,“你能想清楚就好。老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嗯?”贺白洲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道,“可是……我还是无法自控地喜欢她。” 高一雯愣住,高一雯震惊,“都这样了你还喜欢?她只是在耍你!”她很想用力摇晃一下贺白洲的脑子,把里面的水倒出来,问问她是不是有毛病。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贺白洲耸了耸肩,“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喜欢她,并不意味着我要像之前那样追逐她。” 贺白洲以前只是本能地做出选择,几乎不会去深想原因。但是这一回细细地回溯了一遍记忆,倒是让她彻底理清楚了自己的想法。 她以前觉得自己喜欢邵清然,或许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喜欢,只是一种音乐带来的移情。当然,那时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遇到邵沛然,那种视线始终无法从一个人身上移开的强烈的感觉,她竟然找不到一个词可以形容。 一定要说的话,或许更像是crush那样的状态。 一种强烈的迷恋,只不过crush是短暂的状态,但贺白洲说不清楚自己对邵沛然的感觉能够持续多久。 也许,让自己稍稍冷却一下,不再毫无章法地去接近对方,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你没事吧?”高一雯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贺白洲哭笑不得地拍掉她的手,“我没有发烧,我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之前是我太想当然了,觉得我喜欢人家,人家就要回应我。但其实就算她不回应,也不影响我对她的喜欢,不是吗?” 高一雯再三确认,才确定她是真的想通了。 虽然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显得古古怪怪的,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贺白洲现在看起来确实清醒了,不像这段时间那么低迷颓丧,不管原因是什么,暂时看来都不是坏事。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她便毫不客气地将贺白洲赶到了床上,“你都多久没有正常地睡过觉了?现在既然不觉得痛了,就先睡一觉,等醒了再去做检查。” 顿了顿,又说,“邱老先生的手术就安排在明天,你倒是正好赶上了。我本来打算让你坐轮椅过去的——这种大手术,还是要你在场的。但到时候让家属看到了,说不定会怀疑我们医院的水平。” 贺白洲也没有反驳,乖乖躺下。盖被子时,她突然想起高一雯之前的话,便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要说邵沛然是在耍我?还没到那种程度吧?而且也有可能是我误解了……” “不是误解。”高一雯随口道,“她自己说的。”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对,果然贺白洲已经睁开了眼睛,“你去找她了?” “你又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去问她了。”高一雯说,“放心吧,她没说具体的情况,只是说要尊重你的感情,所以明确地拒绝了你。——所以她到底说了什么?” “饶了我吧。”贺白洲投降道,“那么丢人的事,就别问了……所以她是怎么说的,会让你觉得她是在耍我。” “说是知道你之前喜欢的人是邵清然,才故意逗你玩的。”高一雯叹气,“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她的确知道这事了。但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她不是后来才知道,以为你欺骗她,而是从一开始就清楚,所以才故意……” “报复我?”贺白洲替她找了一个合适的词。 “差不多吧。她说后来发现你很认真,觉得这样做不合适,所以才拒绝你。” “她真的这么说?”贺白洲忍不住坐了起来。 高一雯一把把人按了回去,“你激动什么?” “我就是觉得……”贺白洲不太确定地说,“她不可能真的对我完全没有好感。” 高一雯不敢相信她的竟然还保持着这样的想法,“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是邵沛然拒绝得还不够狠吗? 贺白洲的表情却很认真,“你之前也说过,找替身这种行为是很令人厌恶的。那我问你,你会忍着这种厌恶去逗把你当成替身的人玩儿,就为了‘报复’她吗?” “当然不会!” “我也不会。”贺白洲看着她,“所以邵沛然就会吗?她那样一个人——而且如果是报复,不是应该骗我表白,然后再狠狠羞辱我一番吗?为什么发现我认真了,反而要郑重地拒绝?” “……所以?”高一雯发现自己似乎要陷入贺白洲的理论之中了,顿觉不妙。 “所以……”贺白洲微笑,“她并不是对我没有好感,只是或许有别的顾虑。” 当然,贺白洲现在已经不再盲目。她知道这一点好感说明不了什么,至少跟她对邵沛然的喜欢比起来,太少太淡了,不可能突然改变邵沛然的态度。 但即使如此,她也还是无法控制地生出无限的快乐。 -- 第40页 甚至……贺白洲看着天花板,忍不住想,也许……如果当时自己点头了,也许邵沛然会顺水推舟地跟她发生点儿什么。也许不会用心,也不打算跟她恋爱,但至少是不讨厌的,甚至是愿意亲近的。 不过,她依旧要庆幸,当时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故事或许又会变成另一番模样。 高一雯见贺白洲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傻笑起来,有些不忍直视,索性不管她,悄悄离开了。 贺白洲想了一会儿,毕竟精力不济,还是慢慢睡了过去。 只是做了个很轻盈、很快乐的梦。虽然记不得梦里有什么,但那样愉快的心情,还是持续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贺·自我攻略·白洲。 所以没有追妻火葬场【摊手 太困了,先更6000,剩下的晚上更。 * 所以大家都看不上作者菌的预收嘛,都没有几个人,再求一下收藏啦! 《说好做彼此的替身(GL)》 作者:衣青箬 情人节。 谢南园接过陆开颜送的定制香水,心头一片冷漠。认识三年,她身上从来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几时用过香水? 面上却露出做作的惊喜,“谢谢亲爱的。” 然后反手掏出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双限量版运动鞋。 她当然知道陆开颜常年死宅,最讨厌运动,但礼物本来也不是给她挑的。 还好,我也只是把你当做替身。 —— 若你窗外照耀着一片白月光,我心口当然也可以点缀一粒朱砂痣。 第25章 时机 邵沛然下车时, 脚步还有几分迟疑。 邱老先生今天做手术,于情于理,她既然身在S市, 就应该过来看看。但想到贺白洲,她心里到底不那么安稳。 既然要干脆利落地拒绝,希望对方尽快走出来,这个时候见面, 显然就不是个好选择。 不过她转念想到, 之前隐约听说过, 贺白洲似乎尚在病中,目前医院的事情都是由几个副院长和高一雯出面负责, 那么就算来了医院,见到她的可能性也很低。 这样想着,邵沛然关上车门, 拎着给邱老先生的礼物,踏入了住院部的大门。 进门时她又看到了上次见过的那位患者家属。跟上一回比起来,现在对方脸上的表情就舒展得多了,就连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看起来似乎也更精神焕发,是手里依旧拎着那个旧布袋子。 手术应该很顺利吧,邵沛然想, 自己的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起来。 而我的选择也是对的。 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坚持。而男男女女之间的那点事,在邵沛然看来,是最不值得在意的。 但贺白洲不是。即使是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的事, 她都尽心竭力,何况关乎己身? 她这么认真,应该得到同等认真的对待。 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邵沛然进入电梯,上楼。跟她上次来时一样,肝脏外科的病房外依旧很热闹,挤满了过来探视的人。好在邵沛然并没有一定要见到病人的意思,是来表个态,所以她轻车熟路地穿过人群,找到了正在跟人说话的邵部长。 是走到这里,她看着站在邵部长身侧的人,脚步不由一顿。 贺白洲穿着西装,打扮得相当正式,正在听几位医生跟家属谈话。邵沛然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见她精神看起来不错,全然没有病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脚步又不免踌躇起来。 从贺白洲的角度看不到她,若是现在扭头就走,完全可以避免见面。 但既然对方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生了病,看起来也全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受到影响,她再避嫌就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这样想着,邵沛然在原地站定,耐心等待。 …… 贺白洲看似在认真听讲,其实已经开始神游天外。虽然经营着一家医院,但她负责的,往往都是医疗之外的部分,至今为止,对这些专业术语,也懂得最浅显的一部分,并且,毫不讳言地说,贺白洲觉得自己应该一辈子也不会对医学产生多么强烈的兴趣。 所以她站在这里,真的就像是高一雯所说,是作为一个吉祥物。 ——虽然她很年轻,也不是医生,但因为身份特殊,所以病人和家属之所以选择杏林医院,大部分倒是因为对她的信心。之前她生病的消息传出去,多少引起了一点波折,今天手术时若能出现,正好稳定人心。 神游了一会儿,她开始观察起今天过来探病的客人们。 而这一看,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邵沛然。 贺白洲觉得自己如果有超能力,那应该是“一眼就能够在人群中认出邵沛然”的能力。明明她的穿着打扮都不起眼,跟周围的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还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刻意低调,但贺白洲还是看见了她。 “邵总。”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出声招呼道。 周围的人骚动了一下,为邵沛然让出了上前的路。 邵沛然也没有矫情,上前打了招呼,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送上。邱部长打量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地问贺白洲,“原来邵总和贺院长也是朋友?” “是啊,很投缘的朋友。”贺白洲笑着回答。 -- 第41页 语气坦荡。态度自然,好像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真的是再要好不过的朋友。 这样的表现,反而让邵沛然心里不□□定了。 但她也知道,贺白洲这是给了她一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也不否认自己过来探视,除了一尽心意之外,也不无投领导所好的的心思,因此尽管心里转着各种念头,嘴上却接着贺白洲的话,与邱部长相谈甚欢。 不过邱部长贵人事忙,说了两句话,邵沛然就主动告辞了。 贺白洲立刻道,“我去送一下。” 邱部长也不以为意,摆手道,“你们年轻人肯定有很多话不方便当着我们的面说,去吧。” 从住院部出来,邵沛然主动道,“谢谢。” “顺手的事。”贺白洲说,“我也能引荐你们认识,别的就帮不上忙了。” “已经帮了大忙了。” 贺白洲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邵沛然,“上次说的,你落下的耳坠,我收起来了。想着你可能会来,就带在身上了,正好物归原主。” 邵沛然垂下眼,看了一会儿那个盒子,才伸手接过来,再次道谢。 她觉得现在的贺白洲,好像不是之前那样一眼就能看透了。一方面有些不适应,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也不是坏事。 不管怎么说,贺白洲这样的举动,让邵沛然相信,她是真的走出来了,不再对自己抱着不切实际的心思。也许,那确实就是一种短暂的、不清醒的迷恋,时过境迁,自然就消散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贺白洲问,“对了,上次那位商总,后来没有什么麻烦吧?” “一点小麻烦,我能应付得了。”邵沛然说,“而且我相信,他应该很快就没空来找我的麻烦了。” 贺白洲听她说得笃定,心里想着回头要找别人打探一下消息,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微笑着道,“那就好。”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场,贺白洲就顺势停住脚步,“那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路上小心。” 两人道别,邵沛然上了车,贺白洲也回到住院楼。 一进门,确认周围都没有人,她就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刚才在邵沛然面前的表现:应该没有破绽吧?应该让她相信自己没有死缠烂打的意思了吧?应该不会让她觉得以后再跟自己有所来往会很麻烦了吧? 三连提问之后,她确定自己的表现没有问题,这才拿起手机,想了想,给许乘月发了消息,打探商总的事。 许乘月的回复来得很快,说得也十分详尽。 商总遇上大麻烦了! 商骏经营着一家贸易公司,他从前就是做倒买倒卖的生意发家,尝了走捷径的好处,当然不愿意踏踏实实做生意,所以说是贸易公司,但其实做的差不多是掮客的生意。但因为家里关系硬,自己人面广,倒也把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 这几年,他说是转行开始做投资生意,但其实做的还是老本行:基本上,他一般不会单打独斗,而是拉上几家公司,在瞄准目标之后,就想办法给对方制造各种障碍,让这家公司经营不下去,然后再自己出面,提出收购或者融资的建议。 因为背靠几家大公司,他自己也还算有名气,不知情的人觉得他是雪中送炭,根本不会有任何怀疑,在确实需要资金和人脉的情况下,自然能接下他的橄榄枝。 而商骏自然是极尽手段压价,拿下股份之后,就转手卖给其他人,赚取其中的差价。 然后再去找下一个目标。 这样行事,当然有很多风险,但商骏在S市多年经营,早就已经建立起了一张严密的人脉网络,在利益的驱使之下,所有人都会主动或被动地为他保驾护航。 但最近,这张网络突然出现了很多漏洞,导致商骏的许多安排都暴露了出来。 以前相安无事的时候,大家觉得有他在十分方便,但现在水面下的东西暴露出来,才让许多人都开始警惕:如果某一天,商骏把目标瞄准自家公司,自己能抗得过去吗? 就像一个公司出现资金断链之后,原本经营良好的项目也会受到影响。商骏现在就是这样,一处出了问题,其他地方就也跟着出事,他现在光顾着补漏,分/身乏术,自然也顾不上去对付邵沛然这家刚刚成立的小公司了。 按照许乘月的说法,很多人都不会允许他继续发展下去,可以想见,这位商总将来的前路必然是一片坎坷,已经不会再是邵沛然的阻碍。 “眼光不错。”最后,她这样调侃贺白洲,“不过,我很怀疑,你真的能够压制住她吗?” 邵沛然没有掩饰自己出手的意图,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商总的麻烦是来自哪里。这位小邵总来势汹汹,一动手就展露出雷霆手段,许多人已经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了。甚至其中有几个,已经开始跟她进行接洽,准备一起合作赚钱。 “我为什么要压制她?”贺白洲说着,心下突然一动,便反问许乘月,“再说,你压制住邵清然了吗?” 好一会儿,许乘月才回复她,“我是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听起来,对于邵清然的事,她也都心知肚明,贺白洲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过她自己,是已经打定主意要避嫌,最大限度减少跟邵清然的来往了。虽然邵沛然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这事,甚至是因为这个才注意到贺白洲,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贺白洲既然想清楚了自己的心思,就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含糊。 -- 第42页 聊完天,贺白洲回到楼上,手术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手术时间很长,前来探视的人自然不会一直等在这里,都陆续告辞。就连邱部长也因为公务繁忙,不得不暂时离开,留下一个秘书和其他几位有空闲的家属在这里等待。 高一雯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最后是贺白洲留下来陪着他们。 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等在手术室门外的时候,其实都是一样的。忐忑、焦虑、不安混杂着希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一致。 贺白洲忽然有点想回自己的办公室,再去听一遍邵清然送来的CD。 不过她旋即就反应过来,既然决定要避嫌,这些东西以后都不能再用了。其实最好是直接送回去,但那样就等于是要跟对方绝交,似乎也不太合适,就能暂时收起来。 可惜了,贺白洲忍不住想,如果邵沛然会弹琴就好了,让她学会这支曲子,有机会弹给自己听。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更像是在做梦。 邵沛然身上好像看不出什么艺术细胞。而且她是学金融的,从事的也是相关职业,对艺术之类应该没什么兴趣吧? …… 尽管手术方案之中,已经一再缩短了手术时常,但整场手术还是进行了七个多小时,加上前后的各种准备,直到九小时之后,病人才终于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然后立刻被送进ICU观察。 幸运的是,有了之前几场手术的经验,今天的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病人的状态也很好,事先预计的好几种意外情况都没有发生。 所以手术结束之后,从医生到家属,所有人脸上都带上了笑意。 医生们要去休息,可能还要开个总结会。这场手术全程都录制了视频,甚至做手术的时候还有不少各地赶来的专家在旁边的观察室旁观,可以想见,将来这份视频一定会成为许多外科医生的学习内容。 家属们忙着通知没有到场的亲友,跟所有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病人正在病房里等待苏醒。 贺白洲倒成了那个多余的人。但其实她心里也有很多兴奋的情绪,想要跟人分享。是翻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找谁去说。 把联系人从上到下翻了一遍,她突然看到了高一雯之前发过来的消息。 是邵沛然公司和住处的地址。 发现贺白洲已经打算一条路走到黑,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高一雯嘴上不赞成,但还是把这些都发给了她,好让她有机会去“制造偶遇”。不过贺白洲之前一直很忙,又觉得应该冷却一段时间,所以始终没有去过。 现在,也许就是个合适的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26章 第一次 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 贺白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太明显了。 直接跑到人家的办公楼下等人,这算什么“偶遇”?所以把车停好之后, 她又犹豫着走远了一些。 邵沛然的公司所在的这栋办公楼,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不远处就是滔滔江水,一道大桥横跨两岸。这是本市十分著名的景点, 有不少游人在桥上赏景、拍照, 自然也有许多商家在这里摆摊。 她从热闹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心情渐渐舒展起来。 其实她刚刚又想到,邵沛然每天估计都是开车上下班, 就算自己一直蹲守在办公楼外,也未必能遇得上,更不用说已经走出了这么远。 但奇异的, 她心里又并不怎么觉得失落。虽然是很想见一见人,说一说话,但只是站在这里,知道她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即使无法见面,心里也是安宁的。 江边风很大,似乎将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愁绪都全然吹散。 贺白洲又站了一会儿, 天色渐渐暗下来, 腹中传来饥饿感, 她便打算离开,找个地方去吃饭了。 结果才一转身,就被一个看着才十来岁的小姑娘拦住了。 “姐姐,买花吗?”可爱的小女孩手里拎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篮子, 篮子里装了一大捧荷花,有已经盛开的,也有刚刚打起花苞的,估计才刚刚采下来没多久,看起来都十分新鲜。 贺白洲不由停下了脚步,“怎么卖?” 邵沛然开车从桥上经过,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贺白洲从小女孩手里接过篮子,一脸为难地道,“呃……姐姐好像没有现金。” “可以扫码哒!”小女孩立刻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收款码,举在面前。 贺白洲哭笑不得地掏出手机扫码。 正好前面堵住了,邵沛然将车子停下来,降下车窗,笑着开口,“贺院长兴致真好。” 贺白洲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她,又惊又喜,快步走过来打招呼,“邵总这是刚刚下班吗?”顿了一下,又解释,“我是闲着没事,过来逛一下,正准备走呢。” 邵沛然也没问她怎么逛到这里来的。 高一雯既然能找到她家里去,贺白洲找到公司来当然也不稀奇。她看向贺白洲手里的篮子,“花开得很好。” “邵总喜欢的话,我可以分你一半。”贺白洲立刻说。其实她本来想说送你了,但话到嘴边,突然灵机一动,改成了分一半。 “君子不夺人所好。”邵沛然笑着拒绝,正好前面的车开始动了,她便也启动车子,一面问贺白洲,“贺院长这是要去哪里,你开车来的吗?” -- 第43页 贺白洲察觉到她话中暗藏的意思,立刻毫不犹豫地道,“我坐别人的车过来的,正在发愁该怎么回去呢。不过回去之前,打算先找个地方吃饭。” “贺院长也还没有吃饭吗?”邵沛然果然开口邀请,“我也还没吃饭呢,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 “是我的荣幸才对。”贺白洲当机立断,上前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室。 她将装着荷花的小篮子抱在身前,这一动,淡淡的荷花香气立刻在车厢里弥漫开来。邵沛然一边升起车窗,将车子开出去,一边有些惊讶地道,“我好像还是第一次闻到荷花的香味。” 平时看到的荷花,大都远远地开放在水中,这么淡的香味,很难闻到。而家里和公司用来装饰的切花和盆景,似乎也没有见过莲花这个品种。她原以为荷花是没有香气的呢。 贺白洲低头嗅了一下,轻声附和,“我也是第一次。” 接下来,车厢里静默了一小段时间。很神奇的,当两人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不再抱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时,相处起来竟十分的轻松愉快。有点像是第一次在婚礼上见面的那天,但又比那时更加从容。 好像两人之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即使保持沉默,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过了一会儿,车子驶离江边,邵沛然才开口问,“吃什么?” 贺白洲闻言,转过头看向她,还没有想好回答,注意力先被邵沛然的耳坠吸引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换了衣服才从公司出来,身上是一件简单的白T恤配牛仔裤,看起来十分清爽。头发披散下来,只在她行动间,时不时露出藏在下面的耳坠,如果贺白洲没看错,应该是……羊肉串的造型。 她不知道邵沛然原本打算去吃什么,不过既然换了这样的装扮和饰品,目的地应该不是那些高档餐厅。 所以贺白洲在短暂地犹豫之后,便果断地掏出手机道,“确实有个想去的店,我开一下导航吧?” 邵沛然以动作示意她自便。 贺白洲将手机连上导航系统,在地图上选择了要去的地方。不知怎么,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心情始终十分愉快。好像就是分享一家自己喜欢的店铺给对方这件事本身,就足以令人愉悦。 其实仔细想来,她和邵沛然才认识多久?不过见了几次面,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了解。诚然她已经深深被对方所吸引,但这种感觉本身是虚浮的空中楼阁,更像是一种不理智的情绪,谁都不知道它能持续多久。 当时的贺白洲看不清。但现在,以一种更加脚踏实地的方式靠近对方,她便立刻感觉到了其中的差别。 邵沛然拒绝自己,是正确的。 ……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目的地。邵沛然对S市并不算熟悉,是到了这里,看见车窗外的行人逐渐增多,而且看起来都很年轻,才反应过来,“大学城?” “嗯。”贺白洲笑着说,“这附近有很多味道很好、价格也便宜的小店,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 邵沛然不由失笑,“你对我似乎有很大的误解。”她又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应该不需要这样的事前申明吧? 贺白洲笑了一下,在心里无声地说,那我希望能有更多的机会,更好地了解你。 但她已经学会了敛藏自己的心事,没有直接说出来。 车子开进大学城之后,便开始寸步难行。贺白洲也没想到会这样,两人只好艰难地倒出去,在外面找了个停车位,然后步行过来。 “抱歉。”贺白洲热得出了一点汗,走在邵沛然身边,解释道,“我之前是跟着高一雯过来的,她以前在这里上学,很熟悉这一片,所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好在她们要去的店铺很快就到了。 说是店铺,其实应该是一处露天的大排档。这时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摆在附近的桌椅几乎都坐满了人。贺白洲见状,不由生出几分无措。她以前跟高一雯一起来,几乎都是吃宵夜,那时人已经很少了,到处都是空位,没想到最热闹的时候是这样的。 反而是邵沛然轻车熟路,视线在人群中一扫,就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说也奇怪,她刚刚走到一处座位旁,这里坐着的客人就起身结账了。邵沛然抢占了座位,这才回头朝贺白洲招手。 受到震撼的贺白洲:“……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邵沛然笑得很开心,“多来几次,你也可以的。” 一边说,一边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点单。贺白洲连忙跟她推荐这家的招牌,“烤脑花你能吃吗?我还是回国之后才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一开始听到名字我是拒绝的,后来就……真香。” 邵沛然这时,才认真地看了贺白洲一眼。其实她这一身打扮,比邵沛然跟不适合这种地方。——毕竟是来见邵沛然,贺白洲出门之前,还是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的,虽然没穿正装,但处处都显得精致有格调,跟路边摊十分不搭。 不过听她的话,倒是可以确定,的确是个同道中人了。 贺白洲点完了单,还不忘跟服务员强调,一定要微辣,她们有人胃不好,太辣了受不了。 “没必要这样,我的那份少放辣就可以了。”等服务员走了,邵沛然才说。 贺白洲不以为然,“那你看着我吃,多难受啊?” -- 第44页 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邵沛然有些意外。不过,贺白洲是这样体贴的人,倒也不难理解。她笑了笑,“谢谢。” 这家大排档的规模不小,有一整排的灶台,所以客人虽然很多,但东西依旧上得很快。没多久,她们点的东西就陆续送上来了。贺白洲却突然道,“先等一下。”然后起身匆匆离开了。 不多会儿,她走回来,将一盒小米粥推到邵沛然面前,“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我的胃也没有这么脆弱。”邵沛然好笑地道。 贺白洲不赞同,“有备无患。总比胃痛了再吃药的好。” 邵沛然笑了一下,不由得想,如果贺白洲不是喜欢她的话,倒的确会是个很好的朋友。可惜世上的事,总是不会按照人们想要的方向发展。 她没有继续争论,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别的事情上,“你能出来,看来手术进行得很成功?” 贺白洲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过来,不无兴奋地道,“是的,非常成功。切得很干净,而且术中病人的情况也比预想中的更好。” 第27章 灾星 在贺白洲和邵沛然相谈甚欢的时候, 城市的另一面,一间日式餐厅里,邵清然也正在跟许乘月吃饭。 之所以出来吃饭, 是因为明天邵清然就要出国去参加一项比赛。夫妻小别,自然不胜依依,许乘月便特意挑了邵清然喜欢的日式餐厅,为她践行。 只是菜品还没有送上来, 邵清然先收到了最新消息, 不无惊喜地对许乘月道, “邱老的手术成功了!” “我知道,白洲告诉我了。”许乘月说。 邵清然一愣,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而且,贺白洲为什么会先告诉许乘月?在邵清然看来,贺白洲和许乘月虽然是朋友, 但却始终是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如无不要,几乎不会特意联系。 邵清然并不懂这种友情为什么还能继续保持。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因为她自己跟贺白洲的联系更多一些,久而久之,反而成了两人之间居中联络的那个人。 所以虽然算得上是情敌,但是许乘月对于她跟贺白洲联络这件事, 倒一直是很支持的, 并未因此醋过。 “白天她给我发消息, 问了一点事。”许乘月说,“后来手术成功,就顺便说了一句。” 其实贺白洲是在桥上无聊的时候,想着许乘月应该也会关心这个消息, 特意通知了一声。虽然就算她不说,对方应该也能从别处得知,但既然想到了,也就只是发一条消息的事。 “她问了什么事?”邵清然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另一件事给引走了。 贺白洲也会打听外面的消息,这可真是……但旋即,邵清然就倏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她问的是……姐姐的消息吗?” 虽然商场上的事,但邵清然人面广,消息也灵通,对于邵沛然和商骏之间的龃龉早就有所耳闻。很多人觉得她打听这些是因为许乘月,便也很乐意透消息给她。 但贺白洲显然并没有这样的人脉,想要打听这些消息,倒确实是找许乘月更为方便。 “是的。”许乘月点头。 邵清然立刻皱起秀气的眉头,不太赞同地道,“她还没吃够苦头么?前几日见面时,还是那个样子……”她咬了咬唇,很想说一句“就这样放不下?”但这话酸味太重了,当着许乘月的面说不合适,便只好止住。 但许乘月似乎已经听懂了,“关于这个,白洲的病好像已经好了。” “好了?”邵清然吃惊。 许乘月点头,“嗯。说是要多谢你送去的东西。”她看向邵清然,“我怎么不知道,你还送了什么东西?” 邵清然正因为贺白洲明明听了自己录制的CD,明明病也因此好起来了,却还是在关注邵沛然的消息而觉得荒谬,乍然听到许乘月最后一句话,心头一惊,抬头看了过去。 对上许乘月深邃的视线,她有种好像对方已经看穿了一切的心虚感,连忙收敛起诸多思绪,勉强笑道,“白洲以前不是一直很喜欢听我弹琴吗?说这样心就能静下来,我就录了一张CD给她。” “原来是这样。”许乘月点了点头,不疑有他的样子,“难怪你之前说要帮她走出来,是我错怪你了。” 邵清然这才松了一口气。 …… 有了第一次的偶遇,贺白洲之后就没有再刻意跑到对方的工作地点或者住处蹲守了,那样总觉得太变态了。 她改为在微信上发消息约对方。 但不像之前那样只是干巴巴地问邵沛然有没有空,能不能一起出来吃顿饭之类,而是直接用各种美食图片暴击对方,然后再约她一起去品尝自己知道的宝藏店铺。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之前的表现让邵沛然放下了戒心,还是这种图片攻势真的起到了作用,又或者二者兼有,总而言之,贺白洲约三次,邵沛然基本上能出来一次。 而贺白洲也一直秉承着自己定下的原则,每次吃完饭就散,绝不过多纠缠。而且因为这些店铺基本上都很平价,连包间都没有,也就最大限度地避免了独处的尴尬。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邵沛然面对自己已经越来越放松。 贺白洲不是个积极进取的人,退到了合适的距离之后,她便开始觉得,就停留在这个位置上,似乎也不错。这样她和邵沛然说不定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 第45页 只不过这个念头才出现了没多久,就被一批意外的客人打乱了。 这天贺白洲照旧约了邵沛然吃饭,这次定的地方稍微远了一点,在一处僻静的湖边。店铺直接就开在船上,菜色是从湖里现捞的各种河鲜,还有一些应季的时蔬。不但味道很好,而且新奇有趣,更重要的是菜色清淡,比较适合邵沛然。 她简直是使劲浑身解数,终于说动了邵沛然,心下不免也有些暗喜。 船上的客人注定不会很多,周围又都是湖光山色,远离城市的喧嚣,不但能品尝美食,还可以兼赏美景,比高档餐厅里的包间更有风趣。在这样的地方相处,当然更容易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等她兴冲冲驾车赶到地方时,邵沛然已经提前到了。 跟她一起到的,还有她带来的四位客人。其中有一个是贺白洲的熟人,一看到她,就兴奋地站在船头挥手打招呼,“贺白洲,又见面了!” 正是贺白洲在澳洲时,曾经给她当过一段时间导游陪玩的陶雪芳,也是邵沛然的好友。 她旁边还站着三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也都正朝这里看来。反倒是邵沛然不见踪影,估计是在船舱里。 贺白洲:“……” 大概是因为邵沛然回国的时间太短,而且大部分时候都在忙公事,除了自己之外估计没有别的私人应酬,所以才给了她错觉,以为只要成为了邵沛然的朋友,就可以独占她。 但实际上,邵沛然跟她不一样。既然在商场上打拼,连许乘月那种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应酬起来都轻车熟路,何况是邵沛然这种明朗爱笑的性格?只要她想,朋友不要太多。 而这一点,也得到了陶雪芳的验证。 在贺白洲问起她们怎么会突然过来时,她毫不迟疑地道,“沛然在这里,我们当然要来看看。原本还有不少人想来的,可惜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根本腾不出时间,只有我们四个最闲,所以才被选为代表。” “……沛然的朋友很多吗?”贺白洲有些心酸,又不太愿意相信,忍不住追问。 “哈哈,那当然啊!”陶雪芳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她连你这种朋友都有,我也没觉得奇怪呢!” 贺白洲:“……”她心里更酸了。 毕竟她还是蹭着陶雪芳,才叫了一声沛然,当着邵沛然的面,还从来没有这么亲近地叫过。——虽然在很久以前,她曾经玩笑一样说过以后要叫她沛沛,但事实是,至今为止,她都只能客气地称一声“邵总”。 这种称呼,放在更亲密的关系里,算是一种情趣。但是在她和邵沛然之间,却只能说明,她们的关系确实就到这个程度。 还没等她追问“什么叫我这种朋友”,陶雪芳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笑着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说出去哦!其实沛然这些朋友里面,十个估计有八个都想追她呢!” 贺白洲又遭受了一次暴击,忍不住棒读,“真的吗?我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所以才只做朋友啦!”陶雪芳笑嘻嘻地说,一点都不知道这番话对她的交谈对象造成了多大的刺激。 当然,邵沛然追求者很多,这是贺白洲可以想象的事。 她这样一个人,真的认识她,了解她,有几个人能不被她吸引呢? 但是残酷的现实真的摆在眼前,感觉又不一样了。贺白洲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但另一方面,又不免为从前轻率而唐突的自己点蜡。 说真的,邵沛然现在还能搭理她,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而接下来的发展,更让贺白洲下定决心,不能只是保持朋友关系。——因为陶雪芳等人的突然造访,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邵沛然都没有再接受她的邀约。上次不得已把人带去,是因为她事先也不知道这些人要来,已经答应了贺白洲,不能失约。 很显然,她并没有让贺白洲进入自己的交友圈的意思。 贺白洲数着日子,等陶雪芳等人离开。好在这些人虽然闲,但也不能久留,预计的行程只有一周。 然而就在贺白洲算计着时间,准备再次对邵沛然发出邀请时,她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直到这时,她才恍惚地意识到,时序已经进入了六月。而自己这段时间,心神都放在邵沛然身上,竟然完全忘记了——她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虽然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但是贺白洲的生日,用的是阴历。 她的生日在端午节,在现代人听起来可能是个好日子。但在旧时人们的观念之中,五月是恶月,端午是恶日,“赴官者顿不敢发,生子者弃不敢举”,在五月尤其是端午出生的孩子,更被视为“灾星”,上克父母,下克亲友,是为不祥。 作者有话要说:  封建迷信要不得! 推荐一下基友的新文~ 《穿成豪门假千金》 作者:墨羽华 程阙肆意张扬地活了十八年,受尽父母和Alpha妹妹的宠爱。然而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妈领回了一个特眼熟的Alpha姑娘,拿着亲子鉴定书说她不是她们家的亲生女儿,这个Alpha才是。 程阙:…… 哦豁,这不是那个她求而不得被放弃又给她甩冷脸的平民女神同桌吗? -- 第46页 黎殷冷笑一声。 你占了我的位置,夺了我应有的宠爱,还骗了我的心,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 做梦! 她前世颠沛流离,死于非命。 如今重生归来,第一步先报复那个假千金,可报复着报复着,她突然觉得这小omega好像还挺香的? 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罪魁祸首已经被她逼的远遁国外 ——后来—— 黎殷低头凑到少女耳后嗅了嗅,阴测测道:“要么被我标记,要么滚出家门,选一个吧。” 程阙:“……”瑟瑟发抖 ——再后来—— 记者:程小姐不是和黎小姐水火不容吗?(怎么还会一起直播连麦打游戏) 程阙:对,我和她水火不容 程阙:所以我要杀她一万遍! 黎殷:…… 她看了眼两人的战绩 15-15-20 好,同归于尽吧 程阙:哦你说黎程?那就是个又渣又屑的直A!我最讨厌她了! 黎殷(甩图):那是谁对我爱而不得花式表白黯然神伤的? 程阙:滚!那才不是我!!!! 粉丝:哦!!!磕到了磕到了!! 阅读指南 奶凶奶凶Ox特坏特坏A #今天我求而不得,明天你追妻火葬场# 受穿越,攻重生,前期校园中后期娱乐圈 现代ABO,攻有唧唧 第28章 一道伤疤 一般年轻人过生日, 往往都会召集朋友热闹一番。 但贺白洲几乎不会庆祝生日,认识她的人也都已经习惯了。不过即使如此,也还是会送来礼物。好在知道她生日的人不多, 加起来也就寥寥几份,都被她堆在了办公室的角落。 高一雯过来汇报事情的时候看见,只好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过来帮她拆礼物。 贺白洲最喜欢她的一点, 就是她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劝说自己。用高一雯的话说, “我并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 不会比你这个当事人更明白应该怎么处理,就没必要多说什么。” 其实拆礼物的时候, 她心里也不免有些唏嘘。年年送的东西都差不多,完全就是那种你去店里询问“送礼佳品”店员一定会推荐给你,但实际上一点儿不实用, 收到了也只能闲置的东西。 倒是都很贵重,以一般人的角度来看,也不能说这礼物不好。但只看这样的用心程度,就知道贺白洲为什么不喜欢了。 拆着拆着,她突然“咦”了一声,从袋子里抽出了一份薄薄的文件。 “看看这个。”她转身递给贺白洲,又看了一眼包裹上的寄件人信息, “你哥哥的助理寄来的。” 贺白洲接过来一看, 也有些意外。这是一份房产赠与合同, 写明将位于S市的一处花园洋房无偿赠与给她。这处洋房位于市中心,距离贺白洲的医院很近,而像这样的老房子,通常都是有价无市的, 要买到并不容易。 虽然对于Chris来说,能买到这样的房子并不意外,但生日礼物送这个,还是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贺白洲想了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上面有Chris发来的消息。 “既然要谈恋爱,继续住在医院就不合适了,总要有自己的地方才方便。” “……”果然是他的风格。 贺白洲车库里那两辆车,其中一辆也是他送的,也是生日礼物,就在她回国之后的那一年。当时也是发了这么一条短信,说“既然要在外面独立生活,总要有自己的车才方便”。 虽然贺白洲非常感激他的细心,但短时间内她应该用不上。 而就算能用上,她也会考虑自己买房,而不是去住哥哥送的房子,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她随手将合同放下,心领了这份好意。 所以说,即便是砸钱也是有方法和策略的,并不是买的东西越贵,对方就会越喜欢。不过这样简单的道理,贺白洲觉得有些人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在意。 “对了。”高一雯将剩下的礼物装在一个箱子里,放在办公桌上,一边问,“她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汉语真是博大精深,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特定的语气下,一个“她”字,已经足够说明对方的身份了,绝不会被误解。 贺白洲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我没有说。” 其实她之前本来是打算约邵沛然出去的,但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提起生日的事,这一打岔,就没有那样的兴头了。她自己不高兴就算了,没必要让邵沛然也跟着接受负面情绪。 至于让对方为自己庆生的想法……贺白洲精神猛然一振,呃,倒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她是觉得没什么可庆祝的,但只将之作为邀约对方的理由,邵沛然应该不会轻易拒绝吧?哪怕是普通朋友,应该也不会拒绝在对方生日的时候一起吃顿饭这样小小的邀请。 高一雯知道贺白洲对于自己家里的事,是很讳莫如深的,根本没想到她已经在琢磨着怎么利用这件事做借口约人,还怕自己戳到她的雷点,连忙转开话题,“对了,今天食堂做了很多口味的粽子,你想吃什么样的?” “哦对,还有粽子。”贺白洲更开心了,端午节送粽子给朋友,应该也是很正常的事吧?而且单就邵沛然本人来讲,美食显然比过生日更能打动她。 -- 第47页 贺白洲这么想着,便问道,“都有什么口味的?” “目前能查到怎么做的所有口味。”高一雯说。 杏林医院不是普通的医院,食堂当然也不是普通的食堂,并不追求量大管饱,而是精益求精,不断推陈出新。——都是因为贺白洲当初刚刚回国的时候,全国各省的医院都去考察过,结果惊奇地发现,其中某个地方的医院,最知名的竟然不是医生和医术,而是医院食堂的月饼……据说每年推出的时候,都有普通市民排队去买。 而且偶尔出去吃饭,尤其是找人谈事情的时候,经常会约在机关食堂一类的地方,菜色都很不错。 一个拥有自己特色的食堂有多重要,可见一斑。 “我去食堂看一看。”贺白洲站起来说。 食堂的大师傅没有辜负贺白洲的期望,摆出来的粽子不但味道百花齐放,而且做工十分精致,因为特地选用了比较小的箬叶,所以每一只粽子个头都很小,两三口就能吃完,方便大家品尝更多的味道。造型也是多种多样,三角、四角、牛角、枕头形状的都有,摆在台子上十分好看。此外,还单独做了一些竹筒粽子,也是小小巧巧的。 贺白洲掏出手机,疯狂拍照。 怎么看,这种东西都是邵沛然会喜欢的呀! 甚至她已经忍不住开始猜想,邵沛然有没有粽子造型的饰品呢?多半是有的吧?但如果没有的话,贺白洲觉得自己可以请人打造一套送给她。 …… 贺白洲的照片发过来的时候,邵沛然正在坐在邵家的客厅里。 她是遵照母亲的吩咐过来拜访的。按照邵思语的说法,虽然已经多年没有来往了,但那是因为距离太远,彼此也影响不到什么。现在邵沛然既然回国发展,不求亲戚们能给她提供多少方便,只求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只将对方当成商场上的前辈的话,自己作为晚辈在节日里登门拜访,希望能够维系相对和平的关系,就很理所当然了。 这说法太有道理,所以邵沛然就坐在这里了。 好在她这段时间也闯出了一点名声,邵思雍出去应酬的时候,听人夸他们邵家人才辈出,女儿是个艺术家,又找了许乘月这样的好亲事,现在连归国的侄女也是个商场悍将,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虽然当年是跟姐姐闹得不太愉快,但那都是陈年旧事,现在对方不计前嫌地来拜访,他当然也不会摆出冷脸。 ——当年邵思语出国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的嫁妆,狼狈得很。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不仅邵思语自己在澳洲经营起了一家医药公司,连邵沛然自己,名下刚刚成立的公司也潜力非凡,已经将不少人都拉上了船。 如今实体经济萎靡,相对应的则是金融市场上的繁荣。这种来钱快的捷径,谁不想走?只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下场的魄力和资格。如果有专业的人去操心,自己只需要投钱,然后坐收红利,自然最好不过。 邵沛然的私募基金公司已经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大家自然都很看好。 就连邵思雍自己,也是很想搭上这一波顺风车的。 所以这会儿,他正在热情地拉着邵沛然回忆从前。——邵沛然十五岁才出国,在那之前,与国内的亲戚们,尤其是这位舅舅家里,来往是十分密切的。而且邵思雍那时的确很疼爱她,连亲女儿邵清然都要倒退一射之地。 当然在经历了那些事之后,邵沛然已经明白这种疼爱里带着多少功利的意味,现在再看邵思雍热忱的表演,只觉得好笑。 倒是坐在一侧旁听的邵清然,听得十分眼红。 其实以她的冰雪聪明,当然也很清楚,邵思雍所谓的疼爱,只不过是看对方有利用的价值而已。邵沛然小时候才华横溢,被誉为是“钢琴界的未来”、“能够引领古典音乐复兴的天才”,多少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不独是邵思雍。 可是,理智知道有什么用呢?对于自己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人总会生出执念。 这些年来,邵清然一直在拼命努力,她取代了邵沛然的位置,成为最受林鹤之喜爱和期待的学生,在国际上崭露头角,拿到了不少奖项。 因为知道自己在才华方面永远比不上邵沛然,只能从其他方面弥补,所以她又费尽心思地去经营人际关系,以许乘月为首的追求者自不必不提,他们家里大都跟邵思雍的公司有业务往来,给他们提供了不少便利。 另外,她还利用自己艺术家的身份结交了不少政界人士,比如邱部长就对她十分欣赏。有了这样的关系,办事的时候就顺利得多了。 邵家以前是做日化产品生产的,在□□十年代,曾经是家喻户晓的大品牌,但是没有赶上电子商务的潮流,又被各种进口品牌所冲击,一度没落到只能靠拆分出售生产线、为进口品牌生产贴牌商品来维持体面。 正是因为她带来的各种人脉和资源,邵家才得以喘息,并在之后顺利转型加入房地产业,于几年内重新跻身S市的名流之中。 因为这些,她在家里的地位早就与从前不同。尤其是跟许乘月结婚之后,就连爸爸妈妈对自己说话,也要巴结着了。 邵清然相信,就算是邵沛然在,也不会比自己做得更好。 然后邵沛然就出现了。 在邵清然精心打造的家里,父亲的表现,却跟十年前没什么不同。他的眼睛里好像只能看得见邵沛然,完全不顾自己身为长辈的面子,对她热情得近乎谄媚。 -- 第48页 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总是这样! 所以为什么要回来呢?为什么要夺走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贺白洲已经选择了她,连爸爸现在也更看重她,接下来呢?老师是不是也会重新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而我,还剩下什么? 紧握成拳的手突然被人握住。那温热的触感覆上来,让邵清然在一瞬间清醒了。她转过头,见许乘月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轻声问,“你怎么了?脸色不好,是不是不太舒服?” 对了,乘月!我还有乘月! 邵清然反手,以一种自己全然没有察觉的力道,紧紧攥住许乘月的手,“我……” 她脑子里很乱,许多的念头纷繁闪过,但她只能抓住其中的一个:不能让邵沛然多和乘月接触!于是她说,“是有一点难受,我们到楼上去躺一会儿好吗?” “好。”许乘月扶着她站起来,对邵思雍道,“爸爸,清然昨晚没有休息好,我们先到楼上去。” 她一开口,邵思雍的注意力就被转过来了,看到邵清然苍白的脸色,也有些担忧,连连点头道,“好,好,你们去休息吧。等吃饭的时候,我再让人去叫你们。” 邵清然顺着许乘月的力道往楼上走,在楼梯的转折处,她趁着转身的机会,侧头往客厅里看了一眼。 邵思雍已经回身去跟邵沛然说话,没有再关注她了。 邵清然已经不是那个想要父亲疼爱的小女孩,但此刻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莫大的酸涩和委屈。 她只能抓住,身边唯一能抓住的人。 上了楼,邵清然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却还是不愿意松开抓着许乘月的手。许乘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只好也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把人抱进怀里,“这样可以了吧?睡吧。” “嗯。” 邵清然其实并不困,只是想找个理由,物理隔离许乘月和邵沛然,不让她们更多接触而已。 但不知怎么,躺在这个已经十分熟悉的怀抱之中,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虽然只睡了半小时,但一觉醒来,她整个人也确实清醒冷静了一些。这些年来,她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和精力,才得到的一切,没有那么容易被夺走。 如果有人想抢,她也会抢回来! …… 邵清然挽着许乘月下楼时,客厅里的对话已经结束了。邵思雍不知去了哪里,邵沛然则是换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正在低头看手机。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突然抿唇一笑。只是很浅的一个微笑,但颊边还是现出了那个浅浅的梨涡。窗外的天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显出一种温柔静谧的美感。 邵清然脚步不由一顿。 她看到了什么?是谁发的消息,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笑? 是……贺白洲吗? 想到这个名字,邵清然这段时间以来憋闷的心情,又再次出现了。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命中注定吗?明明已经没有任何交集了,明明没有认出对方,可是贺白洲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个人。她甚至不是输给邵沛然,因为对方什么都没有做过。 她只是输给了命运,她命里注定了不如邵沛然,于是所有处心积虑,都成了笑话。 这让邵清然怎么能甘心? “对了。”邵清然转过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笑着问许乘月,“白洲现在应该收到我们的生日礼物了吧?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余光里,她注意到邵沛然果然抬头看了过来,于是心里越加的兴奋。 但注意力都在邵沛然身上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许乘月在她提起这个话题时,微微蹙起了眉,“朋友的心意,她当然会喜欢。” “是啊。”邵清然故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白洲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过生日。” 她说着,像是才刚刚看到邵沛然似的,转头看向她,笑着说,“今天是白洲的生日,不过她这个人毛病多得很,不喜欢过生日,所以知道的人也很少,除了家人之外,只有几个很亲近的朋友。”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成了刀,“不过姐姐最近跟白洲关系那么好,她一定告诉你了吧?” “是吗?我都不知道我跟她的关系这么好。”邵沛然神色淡淡地道,“不过让你失望了,我并不知道。” 邵清然听到这个答案,心底骤然生出了一点扭曲的快意。 她当然知道,贺白洲是不会刻意去记日子的。如果没有别人提醒,可能她自己都不会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再说这种事,平白无故总不好提起,何况是对喜欢的人——说了倒好像特意要别人来给自己祝寿、送礼似的。 但即使如此,有一点胜出邵沛然的地方,她还是忍不住高兴。 “其实不知道也好。”她不无兴奋地说,“因为白洲不喜欢收礼物,所以每年为了选礼物,我们都要发愁好久呢。” “或许吧。”邵沛然冷淡地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看手机。 邵清然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镇定,还是只在自己面前装出来的镇定。但这反应还是让她觉得无趣。邵沛然总是这样,好像高高在上,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睛,别人孜孜以求的东西,她因为得到得太轻易,从来不会珍惜。 许乘月眉头的褶皱已经抚平了。她看了邵沛然一眼,转头问邵清然,“要喝水吗?” -- 第49页 “好。”邵清然随意点头,并没有看她。 许乘月站起身往厨房走,但转过墙壁,她就停下了脚步。 片刻后,她听到邵清然说,“有件事情,我想先跟姐姐说一下,免得你以后误会。” 邵沛然没有回答,邵清然便自顾自地道,“其实白洲以前喜欢过我,只是后来我跟乘月结婚了,所以她才开始寻找别的目标吧?” “姐姐你知道白洲最喜欢我什么地方吗?她最喜欢听我弹琴。”即使没有看到,许乘月也能想象,她喜欢的那个女孩,此刻脸上应该带着无数的恶意,“如果以后你们在一起了,说不定姐姐也可以弹琴给她听。” 就在许乘月准备转回去制止她时,之前一直沉默的邵沛然突然出声了。 “邵清然,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这么交心的地步吧?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邵清然很清楚,自己已经戳到了她的痛处。她笑着说,“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是亲姐妹,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 “原来你做的这些,都是亲姐妹应该做的啊。”邵沛然了然地道,“我懂了。刚刚那个,叫许乘月?你们结婚多久了,婚姻幸福吗?” “邵沛然!!!”听到她提起许乘月的名字,邵清然瞬间无法淡定,几乎是在尖叫,“你想干什么?” 许乘月不知道她们姐妹俩在打什么哑谜,但很显然,邵清然的挑衅成功了,但是对方也轻易拿捏到了她的弱点。许乘月不忍心看她这样,连忙几步走过去,扶住邵清然,“清然,你冷静一点。” 邵清然抓住她的胳膊,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歇斯底里转换成了弱不禁风,把脸埋在她的臂弯里,“乘月。” 邵沛然却没有顾虑许乘月的意思,当着她的面道,“你看,你比我更害怕,为什么要挑衅我呢?好好过日子吧——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 “邵总。”许乘月皱眉,出声阻拦。 邵沛然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道,“帮我跟舅舅说一声,午饭我就不吃了。” 听到她开门出去的声音,邵清然才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向许乘月,“乘月……幸好有你在。” 许乘月沉默了一下,才道,“清然,我也不赞同你那样挑衅她。” “你说什么?”邵清然一时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她甩开许乘月的手,不敢相信地问,“你也站在她那一边了吗?” “清然,你讲讲道理。是你先去挑衅她的,否则……” “我不想跟你讲道理,你是我的爱人,我们刚刚结婚,现在你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来指责我?”邵清然眼圈一红,眼泪就落下来了。 许乘月闭了闭眼睛,“正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所以我如果现在不管不顾地偏心你,才是害了你。” 然而邵清然这个时候怎么能听得进去?她哭着推开许乘月,上楼去了。 许乘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上去。她觉得这时候让邵清然冷静一下更好,否则两人只会继续吵架。而那样发泄情绪,对于解决问题并不会有任何作用。 …… 邵沛然并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引发了一场争吵。 她开车从邵家出来,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犹豫片刻,还是去了公司。 端午节放假,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进入自己的办公室,拿起一份文件翻开,但半天都没有看进去。 不得不承认,邵清然的话,她并非无动于衷。 邵沛然放下文件,将右手举到眼前。 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时间过去太久,久到当时留下的狰狞伤口都已经变得毫不起眼,要凑得很近去看,才能分辨出掌纹之中,夹杂着一条白色的伤疤,横贯整个手掌。 当时应该是很痛的吧?但其实邵沛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那时,她的名字叫还做林妙然。 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得到了全世界钢琴爱好者的瞩目,那样风光无限,被邵清然羡慕着的生活,对邵沛然而言,却是欲要挣脱而不得的泥沼。 是这道伤疤彻底毁去了她天赋的才能。 它横掌而断、伤筋动骨,尽管医生及时地做了最完美的缝合,但是弹钢琴这样高精度高强度的工作,依旧难以胜任。 然后……林妙然死去,世间只剩下邵沛然。 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沛然莫之能御?但即便是命运的洪流,她也要斩断它! 邵沛然握掌成拳,手心的伤疤就被完全遮住了。现在的生活,是她自己选择的,所以由此而来的代价,当然也要她自己去承担。 一直躁动着的情绪终于安宁了下来,邵沛然取出手机,回复了贺白洲的消息。 邵沛然:我不喜欢吃粽子。 然后她丢开手机,埋首文件。集中精力之后,工作的效率也增加了不少。堆积的工作其实并不多,但工作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想做的话,多少都有。何况邵沛然这一行,尤其依赖于各种资讯和政策走势,而这种东西,分析起来就很费工夫了。 邵沛然渐渐沉浸其中,几乎忘记了时间。 直到周遭的光线彻底暗下来,已经看不清键盘,她才陡然惊醒。 胃部隐隐作痛,邵沛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午饭还没有吃。那晚饭就不能耽误了,否则胃一定会造反,让她整个假期都不得安宁。 -- 第50页 邵沛然先喝了一口水,缓解了一下胃部的灼痛,这才收拾东西,下楼准备去吃饭。 停车场的光线有些昏暗,邵沛然一边走向自己停车的地方,一边脑子里还在思考之前查到的资料,冷不防地被车旁的一道影子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个蹲在那里的人。 邵沛然后退一步,警惕地问,“谁在那里?” 那个人站了起来,地上的一团影子也彻底伸展开。贺白洲有些拘谨地开口,“是我。” “贺白洲?”邵沛然不确定地问。 实在对方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凌乱小可爱的深水鱼雷的加更。 其他地雷的加更也会努力写的QAQ 划重点!不鼓励投雷,因为作者并不想加更!【超大声】 第29章 不喜欢 “是我。”贺白洲又说了一遍, 一边从车子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让邵沛然看到自己的脸。 她倒也不是故意在这里吓人,只是之前说送粽子被拒绝了, 贺白洲觉得果然还是应该用生日做借口。然而之后发出的消息却都石沉大海,连拒绝都没有了。 贺白洲本来觉得邵沛然不是这样绝情的人,但是转念一想,她又不是第一次这么绝情了。 她只是有点儿心慌, 所以特意过来确认一下。 因为今天是假期, 贺白洲就去了她住的地方, 但敲门没人应,她就跑到公司来碰运气了,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邵沛然的车,人果然在这里! 贺白洲想得很简单,她在这里等着, 总能见到人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晚上。停车场里没有坐的地方,她站久了腿有点酸,蹲下来缓解一下,没想到就被邵沛然给撞见了。 “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你车停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不等邵沛然开口询问,她就连忙解释, 但借口找得太仓促, 语气也干巴巴的, “其实我已经准备走了,没想到你就来了……哈哈。” 邵沛然并不相信这番话,但她没有揭破,“你的车停在哪里?” “……在外面。”贺白洲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了实话。 “那就走吧。”邵沛然说着,解锁了车子,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贺白洲一时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但看起来似乎并不像是要跟她一起走,就赶快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摸出自己带来的东西,“这个给你。”怕邵沛然拒绝,她直接越过人,把盒子丢在了驾驶座上,然后一溜烟儿跑了。 邵沛然上了车,捡起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套粽子造型的首饰,一对耳坠,一枚挂坠,都是用十分通透的绿色翡翠雕成的,精致可爱,的确是邵沛然会喜欢的东西。 这是贺白洲来的路上,看到一家首饰店,就走进去碰了碰运气,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端午节主题的限量饰品发售,就买了一套。 她想着邵沛然不喜欢吃粽子,送实物肯定会被拒绝,但这么可爱的饰品,又很符合她一贯的喜好,应该更容易接受。不过还是被拒绝了太多次,丢下东西就跑。 邵沛然对着盒子,又好气又好笑,半晌还是拿出手机,准备给贺白洲发一条消息。 没想到一点开,就看到了贺白洲发来的新消息:“那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日子不好,也不打算庆祝,就想找个能说话的朋友一起吃顿饭。” 原来她说了。 邵清然那些话,邵沛然的确更在意后面的。但原来,有关于贺白洲的那些,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她动动手指,回了一条消息,“那要看吃什么了。” 贺白洲原本都已经死心了,觉得礼物送出去就够了,看到这条消息,真可谓是喜出望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将选好的餐厅的定位发给邵沛然。 这样的日子,当然不能像平时那样吃路边摊了。所以她今天选的是一家本帮菜,地方藏在小弄堂里,装潢极有情调,菜色也很好。 美味的食物总是能令人心情愉快,何况经过一下午的沉淀(工作),邵沛然已经将邵清然那番话的影响彻底消除了,这会儿坐在餐厅里,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这也是高一雯推荐的店铺吗?”她问。 贺白洲挠了挠头,“不是,这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推荐的。” 医生无故当然不会给院长推荐这样的餐厅,医院聚餐也不会选在这种地方,很显然,这是贺白洲最近特意搜集的情报,就是为了能够在跟邵沛然一起出去的时候,能够给她更多的新鲜感。 有新的、她没去过的餐厅,要把人约出来当然更容易。 “看来你们医院的工资水平很不错。”邵沛然猜到了一点,便不去追究,随口说道。 贺白洲镇定地道,“确实比业内的工资标准略高一些。” 邵沛然点点头,突然问,“什么叫今天日子不好?” 贺白洲不妨她竟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能在第一时间扯出掩饰的笑容,她这会儿已经有点笑不出来了。——这件事,对贺白洲来说,从来不是可以轻松掩饰过去的。 她低下头,片刻后才说,“你不知道吗?五月是恶月,端午是恶日。” “所以?” “所以我……从小就不庆祝生日。”贺白洲说,“家里人会送礼物,但也就这样了。” -- 第51页 父母的礼物一看就知道是吩咐助理随手买的,她既不喜欢,也用不上,除了足够体面之外,一无是处。哥哥倒是会问她想要什么,但贺白洲那时因为自己的处境而迁怒他,从不会配合这种好意。兄妹之间本来就有年龄差距,Chris又要接受相当艰深的继承人教育,大概也顾不上她这一点小情绪。 “就因为是五月初五出生的?”邵沛然追问。 贺白洲抿了抿唇,“当然不是。其实只是因为……不喜欢。”这些事,贺白洲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Chris也不知道,但今天却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我有个哥哥,我从小就知道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对照组?”邵沛然说。 贺白洲忍不住笑了一下,“是的,但我应该才是那个对照组。” 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被父母喜爱的孩子?贺白洲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但要发现这一点,其实非常容易。 因为父母几乎不会在孩子面前遮掩自己。于是在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落空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懂得:我是不重要的。 何况像贺家这样有两个孩子的家庭,只要把Chris和她自己的待遇稍稍一对比,答案就很明显了。 她总是被敷衍、被忽视、被放弃的那一个。 小时候贺白洲不能理解这种差别对待,为自己杜撰了许多不被喜欢的理由:也许我不是父母亲生的小孩,只是被收养的;也许父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他们只是在苦苦压抑对自己的感情…… 后来她读史书,看到孟尝君因为在五月初五这一天出生,被父亲弃养,是母亲偷偷将他养大,所遭受的冲击和震撼可想而知。 原来父母不喜欢孩子,只需要这样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 原来只是不喜欢,已经很仁慈了。 舜因为后母不喜,就被亲生父亲迫害。郑庄公因为是难产而生,母亲就要让弟弟夺取他的权位。北宋年间,民间弃婴杀子成风,甚至有了专门的称呼:不举子或是洗儿。到清朝时期,民间有立婴儿塔的习俗,最初只是用以收集意外身亡的死婴,后来渐渐成为遗弃婴儿的地方。 在这些充满死亡、血腥与冷酷的故事的衬托之下,她只是不被父母喜欢,好像已经很幸运了。 那之后,贺白洲放弃了探究原因。无论因为什么,他们不喜欢她是既定的事实,也是绝不更改的现实,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只是变得越来越沉默,不祈求什么,也不表达自己。 仿佛这样就不会受伤,不会失望。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不知道答案,或许会更好。”贺白洲抬手抵住眉心,遮住自己的表情,不让邵沛然看见,“我妈妈亲口说的,她不喜欢我,是因为当初她和父亲约定好,生下作为继承人的哥哥之后,就会让她继续追寻自己的事业。” “她是个舞蹈演员,偏偏又是易胖体质,第一次生产之后,花了好几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重新回到舞台上,正要大展宏图,就又意外地有了我。” “她在三十岁那一年生下我,从此身体一直在走下坡路,回不到以前的状态。所以只要一看到我,她就会想起来,是我毁了她的事业,让她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是不被母亲喜欢的孩子。而父亲碍于母亲的态度,也只能忽视她。 在最想不通的时候,贺白洲甚至会想,当初为什么不打掉呢?不想要的孩子,可以选择不生,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一切? 直到这几年,贺白洲才开始学着不去在意这些。 但与其说是不在意,不如说是放弃了。 所以她不过生日的理由,也变成了“日子不好”。奇异的是,竟然也有很多人相信了这个理由,邵沛然是第一个问为什么的。 “也许我不该问。”邵沛然将手里的纸巾递给她。 贺白洲抹了一把脸,“抱歉。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卖惨的嫌疑?”其实如果卖惨真的能够得到邵沛然的同情和关注,她觉得好像也没问题? “不是编的故事就好。”邵沛然说着,顿了顿,才问,“你嫉妒你哥哥吗?” “小时候是的。” “但是,你又怎么知道你哥哥真的过得很开心呢?”邵沛然说,“也许他也只是外人看着风光,其实很痛苦、很难过,只是他和你一样,无法选择。” 贺白洲看着邵沛然,她总觉得对方的语气,似乎并不只是在说Chris。 不过……“你是对的。Chris说,其实他小时候也羡慕过我。” 她说到这里笑了,“很难想象吧,他觉得妹妹不需要每天完成这么多课程,不会被父母严厉地要求必须要达到某个标准,可以自由地玩耍,挑食,吃各种被批为垃圾食品的东西。——就是因为听他说了这些,我才渐渐觉得,没必要再执着于过去的事。” “你有个好哥哥。”邵沛然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深水是怎么肥四?!我的读者是不是有点叛逆? 第30章 傻瓜 是的, 贺白洲有个好哥哥。 在她十五岁那年,出了车祸之后,是Chris放下学业回国陪伴她、照顾她。 如果说, 那支她亲耳听着它一点点被打磨出来的曲子,让贺白洲终于想从低潮之中挣脱出来,那么哥哥就是在她背后推了一把,让她终于能站起来的那个人。 -- 第52页 也是Chris, 在跟她一番长谈, 了解了她的心结之后, 主动回去跟父母沟通,在中间牵线搭桥, 让贺白洲与父母和解。 虽然当时她只是选择性地说出了一部分,而与父母的关系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和谐融洽,但好在, 从那以后,至少父母学会了尊重她的想法和选择。比如她回国开设医院这件事,就得到了家里的不少支持。 所以她虽然不喜欢过生日,但每年送来的礼物还是会尽数收下,然后在其他人生日时回礼。 想到生日礼物,贺白洲又不免想到了Chris今年送的那套房子。她不由看向邵沛然,心里油然地生出几分对未来的期待与向往。——在她所有的想象之中, 都有对方的存在。 贺白洲不敢将视线一直放在对方的脸上, 只好将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 邵沛然今天的耳饰竟然是一对珍珠。这让贺白洲有些惊讶, 不过她转念想到,对方今天还去了公司,或许是因为有工作上的应酬,所以才这么打扮。 不过她又觉得, 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她还记得上次看到的蓝莓耳钉,乍一看也是很庄重好看,符合正式场合的,只有细细品鉴,才能发现其中隐藏着的小心思。 贺白洲大胆猜想,说不定她工作时佩戴的饰品,也全都是与食物有关,只是不容易察觉。 所以今天的珍珠耳坠,应该是什么呢? 她盯着对方的耳朵,不由出了神。 这样明显的视线,邵沛然本该察觉到的。但她现在也有些心思浮动,竟没有察觉到贺白洲这长久的凝视。 邵沛然没想到,贺白洲的生日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因由。而自己竟然还因为邵清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心生芥蒂。而现在,贺白洲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反而让邵沛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来。 别人的心意,她只习惯拒绝。但是现在再对贺白洲说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低头沉思间,珍珠耳坠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荡。贺白洲被晃得醒过神来,突然福至心灵,发现这对珍珠与其说是水滴形,不如说是椭圆,一头大,一头小,形状恰恰像是一枚……蛋。 很多地方端午节似乎也有吃蛋的习俗,尤其是鸭蛋。 所以说……贺白洲忍不住想笑,一旦跟食物扯上了关系,原本精致优雅的珍珠似乎也变了味道。 说来,珍珠虽然椭圆的多,但要挑选出这么像的两粒,恐怕也不容易吧?邵沛然这一点小小的心思,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你笑什么?”邵沛然突然问。 贺白洲这才发现,自己没能控制住,还是笑出了声。 她连忙尴尬地转移话题,“没什么。不要说我了,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我自己也不怎么在意了。倒是你,今天放假,怎么还在加班?” 提到这个,邵沛然脸上的神色也淡淡的,“早上去舅舅家拜访,下午没事就过来看看。” 贺白洲听到“舅舅”二字,心下不由一跳,那不就是邵清然家?今天这样的节日,说不定邵清然和许乘月也会回去。 再往深想,节日里去舅舅家拜访,却只留了一个上午,显然在那边过得并不算愉快,说不定还起了冲突。贺白洲越想越心虚,总有点不妙的预感。 然后果然就听见邵沛然意味不明地说,“我舅舅家,说不定你比我更熟悉。” “不不不……”贺白洲都快吓出心脏病了,连声否认,“我虽然和许乘月邵清然都是朋友,但并未去邵家拜访过。” “是吗?”邵沛然说,“他们家客厅里摆了一架斯坦威,还想问问你有没有听过呢。我听邵清然说,你是很喜欢听她弹钢琴的。” 邵清然真的要害死我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这个? 贺白洲在心里无声大叫,但是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更可怕的是,这本来就是事实,她甚至不能否认,只能硬着头皮道,“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上一次听还是去年,后来清然和乘月订婚之后,我就不好去打扰了。” 其实上一次听是在婚礼后的第二天,不过她当时就跟邵清然说过自己以后不会听她弹琴了,所以不算! 顿了顿,她觉得这还不能表达自己避嫌的想法,又补充道,“其实我不太懂这些,只是觉得好听的音乐能让人安静下来,不过其实也很少听,一年就这么一两次。” 所以真的不要再把她跟邵清然放在一起了! “原来是这样。”邵沛然微微颔首,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但总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让贺白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可惜这口气才刚松完,又听到邵沛然说,“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这就意味着,今天的见面要结束了。贺白洲有些惆怅地站起身,正要去前台结账,却被邵沛然抢了先,“你过生日,怎么能让寿星破费?” 贺白洲想了想,也没跟她争。 等服务员开票的时间,邵沛然看到前台的桌面上放了一个小架子,上面挂了一些五色丝线编织的手链,便问,“这个是对外出售的吗?” “这是赠送给客人的。”服务员连忙道,“您也可以选两条带走,这叫长命缕,戴了百毒不侵,长命百岁的。” 澳洲的华人其实也很重视传统节日,很多民俗活动甚至办得比国内更热闹。不过邵沛然情况特殊,出国之后几乎没有参与过这些。现在看到了,不免有些怀念。 -- 第53页 她取下一条,对贺白洲道,“伸手。” 贺白洲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紧张得心跳加速,故作镇定地朝她伸出右手。 邵沛然将手里的长命缕系在她的腕间,抬头笑道,“我就不送你生日礼物了,不过今天是节日,应应景。” 贺白洲的视线一直落在邵沛然灵巧的手指上,连心思都是飘的,有种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的恍惚感。直到邵沛然收回手,接住服务员递回来的小票,对她说,“今天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 贺白洲目送她走到餐厅门口,才猛然惊醒过来。她大步追了上去,一直跟到停车场,见邵沛然要上车,心里一急,不由大叫了一声,“邵沛然!” 邵沛然开车门的手一顿,直起身看了过来。 贺白洲毫不犹豫地走向她,在距离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但对上邵沛然的眼睛,却又一时哑然。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道,“我……过去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管怎么说,那的确都是我的一部分,没有可辩解的地方。但是我,我真的……” 她想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好含糊地跳过这一句,“我保证,不会再让你为难了。只是希望你能够看着我,只要看着我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需要。这样,你会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求你,看看我。” 停车场里的光线似乎永远都是昏暗的,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邵沛然也能看到贺白洲眼中明亮的光彩。 她看着自己,那样专注。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似乎也变得温柔了。 良久,邵沛然回过神,轻轻道,“傻瓜。” “什么?”贺白洲没有听清。 “没什么。”邵沛然将车门打开,坐进驾驶室,然后才降下车窗,看起来随意地说,“知道了,我先走了。” 车开出去很远,后视镜里,贺白洲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邵沛然不由叹了一口气。 傻瓜,我一直,一直在看着你啊…… 但是,正因为看见了,所以才不能接受这样一份诚恳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粥粥再次被拒绝而自己完全不知道。 第31章 林妙然 邵沛然已经离开了, 贺白洲却没有立刻开车上路,而是坐在车里,仔细回想刚刚她说的那句话。 所以, 是答应了吗? 可是她的语气和态度, 又让人不那么地确定。贺白洲总觉得,如果邵沛然是真的答应了,不会用那样随意的语气。但从感情上来说,她当然更希望邵沛然是答应了, 哪怕并没有那么认真, 至少自己获得了靠近她的机会。 不过这种问题,自己在这里想也是想不出结果的。 贺白洲出了一会儿神,低头看看腕间系着的五色丝线, 心情又重新昂扬起来。 与之前相比, 现在的一切已经很好了。至于邵沛然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以后总会知道的。 她开车回到医院,下车的时候再次想起了哥哥的话。现在这种情况, 继续住在医院里的确不太合适。就算说住在一起还是遥遥无期的事吧, 假如哪天可以邀请邵沛然到家里做客, 难不成就在办公室里招待她吗? 或许的确可以考虑在这边购置一套房产了。 只是要买什么样的房子, 贺白洲心里还没有概念。主要是她不知道邵沛然会喜欢什么风格。如果有机会能去她家里看一眼就好了, 她忍不住这么想, 然后又暗骂自己贪心。 经过住院部的时候, 贺白洲想起之前做手术的几位病人都还在医院里,便脚步一转,往那边走了过去。 其实现代社会,节日的氛围已经没有那么浓了,反倒是商家们将每个节日都炒得热热闹闹。而且这几位病人都是手术成功的, 有儿孙和亲朋在身边陪伴着,就算是在医院里过节,也没有半点冷清的意思。 贺白洲见状,便悄悄从门口经过,不去打扰。 来到邱老的病房门前,她才发现下面的热闹都不算什么,这里才真是宾客满堂。不过相对应的,每个人到这里来都是有所求的,究竟有几分真心,也很难说了。 不过既然这么多人,贺白洲也就不进去打扰了。她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突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脚步忽然一顿。 她之所以能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还分辨出这个声音,是因为对方说话的强调十分特别,更像是在舞台上念台词的感觉,想来舞台经验十分丰富。贺白洲略略一想,就记起了这是林鹤之的声音。 他是邵清然的姑父,又是声名卓著的大师,贺白洲也见过几次。 她抬头望去,就见林鹤之正站在邱部长身边,似乎是在跟她讨论即将举办的艺术节活动,谈笑间十分自若。 贺白洲看着他,却不由得想起了邵沛然。 他知道邵沛然已经回国了吗?对于这个多年前就出国,或许再没有见过面的女儿? 邵沛然呢?她对于家庭,对于父亲,又会是怎样复杂的感情?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对邵沛然抱怨的那些家庭问题,是多么的不合适。说的人只知道自己满腹的委屈,却不知道听的人,或许也有一个不愿启齿的故事。 贺白洲不愿再看,转身离开。 -- 第54页 才走了两步,来到电梯间,手机就响了一声。她拿出来一看,是邵清然发来了一条连接,国际大师演奏的当世名曲,似乎只是单纯的想分享给她。 但贺白洲看到钢琴曲,再看到邵清然的名字,突然就记起邵沛然之前说过的话:“我听邵清然说,你是很喜欢听她弹钢琴的。” 虽然说的是事实,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样谈到了这个话题,但这一刻,贺白洲难免生出几分迁怒的意思。 她没有点进去,按灭手机,重新将之收进口袋里。 这时她等的电梯已经来了。贺白洲走进去,挤在人群中,看着电梯的指示灯一层一层往下跳,心神不由有一瞬间的恍惚。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的线索在脑海中碰撞连接,终于勾勒出了一条再明显不过、却被她几次三番错过了的线索。 林鹤之的女儿林妙然,十五岁之后就销声匿迹,据说出国治病去了。 邵沛然是邵清然的表姐,早年就跟随母亲出国。 邵清然只有一个姑妈,嫁给了林鹤之。 就连邵清然曾经给她看过的那张聊天记录,也历历在目:一个备注叫“表姐”的人说,林妙然已经死了。 也许是因为对“死了”这两个字的印象根深蒂固,以至于贺白洲竟然从未想过还有别的可能。 林妙然当然已经死了,还活着的是邵沛然。 邵沛然就是林妙然!原来是她,竟然是她,果然是她! 她曾经苦苦追寻过的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她身边。命运对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送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一瞬间,贺白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被突然涌起的一股巨大的情绪撅住。那情绪太过复杂,贺白洲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替邵沛然还是自己委屈,完全无法自控地泪流满面。 电梯里的人都用古怪的视线看着她,但贺白洲已经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完全没有察觉。 等电梯门移开,贺白洲第一个大步走出去。她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转身去了停车场,一路风驰电掣,往邵沛然所住的小区驶去。 在发现这命运的巧合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一切都告诉邵沛然,让她知道,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然而等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贺白洲却渐渐从头脑发热之中清醒过来了。 那段往事,对她来说,是少年时代唯一的亮色,是拉着她向上挣扎的力量。可是对邵沛然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从那之后,林妙然此人就彻底销声匿迹,是不争的事实。而从现在来看,她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钢琴,并且在另一个领域取得了出众的成绩。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这样彻底地改变了她的命运? 而现在的她,真的会愿意提起从前的往事,愿意承认被音乐连接在一起的两人之间拥有特别的缘分吗? 贺白洲又想起邵沛然之前所说的那句话:“我听邵清然说,你是很喜欢听她弹钢琴的。” 说出这句话的邵沛然,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 那一刻的贺白洲听不懂这一句话里隐藏的机锋,现在的她,却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捂住当时那个想要解释的自己的嘴。可笑她在决定不再听邵清然的演奏之后,甚至还曾经想过,如果邵沛然也会弹琴就好了。 贺白洲,你真的是世界上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还有邵清然…… 一旦想明白了邵沛然就是林妙然这一点,邵清然从前过往的许多痕迹,也就都醒目得让人无法忽视了。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在故意引导自己。如果不是因为那句“林妙然已经死了”,贺白洲不会在巨大的失望之下,移情到她身上。还有林鹤之,在林妙然消失之后,邵清然就成为了林鹤之最引以为傲的学生,这一点简直让人不敢细想。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者说,她对林妙然,究竟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她对邵沛然说自己喜欢听她弹琴,恐怕绝不是善意的。——她知道这句话能刺激邵沛然,让她心生芥蒂。 如果她的态度并不是友善的,那么自从邵沛然出现,或者说自从邵沛然与自己相识至今,邵清然一切的行动,似乎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在故意制造贺白洲和邵沛然之间的障碍。 虽然即使是现在,贺白洲也想不明白,她做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但是邵清然从前在她心里留下的那些温柔善良、天真单纯的印象,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破碎了。 亏她还一直毫无所觉,甚至一度感谢过邵清然的存在。 想到邵清然,贺白洲又心虚起来,刚刚才鼓起来的那种“无论如何要见到邵沛然”的冲动,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虽然,她的确很想在这一刻见见邵沛然,哪怕什么话都不能说,就只是看看她也好。如果可以,贺白洲还想给她一个拥抱,想跟她说,我真的是个傻子,但是这个傻子,她喜欢你。 如果很久很久以前,她没有放弃,真的找到了林妙然,那么现在,故事会不会变成另外一幅模样? 虽然见不到邵沛然,但贺白洲也不打算立刻离开。就算只把车停在这里,知道邵沛然正好好地待在里面某个房子里,她也觉得高兴。 发了一会儿呆,她的思绪又转回了邵清然身上。 -- 第55页 不得不说,高一雯真是太有预见性了。她早就说过要自己跟邵清然避嫌,现在看来真是金玉良言。贺白洲掏出手机,一边想着下个月给高一雯涨薪水,一边给邵清然发了一条消息。 贺白洲: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林妙然已经死了,是什么意思? 想必,只要看到这句话,邵清然就能明白,自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贺白洲倒要看看,她会怎么解释。 然而邵清然却始终没有回复。 贺白洲等了一会儿,忍不住用手机搜索起林妙然的新闻。几乎都是十年前的消息,而且其中绝大部分贺白洲当年都看过,但时隔经年,再看一遍,心里的感觉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就在她沉迷刷网页不可自拔,甚至疯狂保存林妙然旧照的当口,车窗忽然被人扣响。 贺白洲转头一看,差点儿吓得把手机直接吞下去。站在车窗外的人,竟然是邵沛然! 第32章 我们谈恋爱吧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邵清然一紧张,差点儿直接将手机丢出去。 回过头,许乘月已经洗完了澡, 穿着睡袍站在她身侧, 不知看了多久。 邵清然暗暗懊恼,她太紧张了,竟然连浴室里的水声什么时候消失的都没听见。 她慌忙按灭手机,佯装无事, “没什么。” 然而许乘月已经看到了手机屏幕, “你在给白洲发消息?” “就是听到一首钢琴曲,分享给她而已。”邵清然嘴硬。 的确,这个行为本身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也是邵清然以前经常会做的。如果许乘月今天没有听到她对邵沛然说的话, 说不定就相信了。 “清然, 别把人当傻子。”许乘月神色宁定地看着她,“你一边煽动白洲听钢琴曲, 一边告诉你表姐, 白洲最喜欢听你弹钢琴。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要我说出来吗?” “随你怎么想, ”邵清然抿了抿唇, 虚张声势地道, “反正你现在看我是个坏人, 自然觉得我做什么都不怀好意。” “你没有不怀好意。你只是……想让所有人都围绕你,看着你。”许乘月道。 邵清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像是被才察觉到的刺蛰了,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但她最后没有动作,只是仰头看着许乘月。许乘月也在垂眼看她, 这一瞬,她居高临下的姿态,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悯。 邵清然被这样的神情刺痛,忍不住脱口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许乘月回答。 邵清然刚刚积蓄起来的勇气和力量,就在这一句话之中溃散。面对这个不敢相信的事实,她甚至有种无法理解的隔膜感,“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会喜欢你?”许乘月抬起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你想要的是什么,清然。而这,我都能给你。” 邵清然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真面目被枕边人戳穿,还是因为这句话。 “你在可怜我吗?”她咬着牙,嘴硬地道,“我要什么?我没什么想要的,我想要的都已经有了!” 可是这样强烈的反应,不过是更加暴露了她被戳中心事的事实。 许乘月知道邵清然自尊心极强,这也是她始终不提这件事的原因,当即道,“我不想跟你争执这个,清然。我只是想告诉你,有我在,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 她终于在邵清然面前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目光,“什么都可以,哪怕是……结婚后也希望所有人都围绕着你,我都可以接受。——但前提是不能伤害别人。” 邵清然却没有被她的大度感动,她只觉得许乘月极有洞察力的眼神是如此的令人讨厌,她什么都知道,可是什么都不说,邵清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或者笑话。 这比她在邵沛然身上遭遇的挫折,更让她不能忍受。 “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是坏人,那我就是坏人好了。”她点点头,“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能害谁?你又能做什么?你要救谁?” “不要逞强了,清然。”许乘月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我虽然不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可是我知道你。我爱你,就像你所期待的那样,我一直在看着你,所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都知道。” 她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对方的眉心,“你不是坏人,我也不会让你变成坏人。”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中了邵清然的心思,她猛地推开许乘月,几乎是崩溃地喊道,“够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邵清然连忙转过头,不让许乘月看到自己这一刻丑陋的模样。她以为自己在对方心里苦心营造了一个完美的形象,可现在许乘月告诉她:我知道那都是假的。 简直是……一败涂地。 “对,我就是这样的人。”在极端的刺激之下,她主动开口承认,“我就是嫉妒,就是不甘心!明明我已经那么努力了,可是所有人!所有人都只能看得到她!鲜花和掌声都围绕着她,而我有什么?” “你还有我。”许乘月说。 邵清然却根本没有听进去,“我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拼,去抢!凭什么她一回来,又要夺走我拥有的东西?!我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得逞的!” -- 第56页 许乘月不由叹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现在才意识到,原来邵沛然才是那个让她生出执念,最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 面对她,邵清然当然无法保持理智。 “你当然可以。”她握住邵清然的手,“你可以嫉妒,可以不甘,可以去拼去抢。” “可是清然,”她看着邵清然,目光澄澈幽静,像是一泓幽深的湖面,“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越线,否则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阻拦你。” “你要怎么阻拦我?”如果说,邵清然之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邵沛然身上,那么经过刚才那一番谈话,彻底撕开了自己伪装出来的形象,现在许乘月才是她发泄情绪的对象,“你不让我做,我偏要做!” 她说着,拿起手机,似乎打算再给贺白洲发点儿什么。 “邵清然!”许乘月的表情严肃起来,她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夺走了邵清然手里的手机,“是你逼我的。” “对,所以你要把我怎么样?”邵清然还在挑衅她。 许乘月这副从容冷静的样子,在现在的邵清然看来,也不顺眼得很。 许乘月站起来,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然后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腰,就这样把邵清然整个人提起来,摔在了床上。这一幕大出邵清然的预料之外,让她有晕头涨脑。 而等她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许乘月禁锢在床上了。 许乘月将她的两只手腕并在一处,单手握住,另一只手从柜子上抽出她白日系的领带,将邵清然的手腕捆在了一起。整个过程,她的表情都是安静的,看起来像是在处理什么习以为常的琐事。 邵清然对上她的视线,才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害怕来。 有一瞬间,她几乎都要开口叫对方的名字了。但莫名的自尊心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将那句求饶的话咽了回去,只狠狠地瞪着对方。 “就是这样……”许乘月一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神思不由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垂下眼,从上方俯视着邵清然,用一种模糊的声调说,“清然,你知道吗?其实我有时候也会嫉妒,也会希望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我啊……” 邵清然怔怔地看着她,似乎的确是第一次看清了这个枕边人的模样。 回应她的,是狂风暴雨一般的吻。 窗外风雨摇曳,满地残红。 …… 对上贺白洲的视线,邵沛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贺白洲看她的眼神很……新奇?好像也不是,但完全是跟平时不一样的眼神,好像突然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新东西似的。 这让她有莫名,“怎么了吗?” “没事。”贺白洲笑了起来,“就是忘了跟你说,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邵沛然不明所以地回了一句,“你特意开车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嗯。”贺白洲趴在车窗上看着她,突然说,“邵沛然,我好喜欢你啊!” “?”邵沛然有粗布将,“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只是刚刚在来的路上想到,喜欢你就应该让你知道。”贺白洲说,“这种心情是如此的确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改变。” 邵沛然那种奇异的感觉又出现了。 贺白洲依旧在对她表白,但已经不是从前那样渴切的、迫不及待的姿态,而是更轻松,更从容,好像就算是被拒绝了,也绝不会影响到她一样。 邵沛然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不会变?” “我就是知道。”贺白洲暂时还不方便跟她谈起过往的渊源,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即使过了十几年,兜兜转转,她还是爱上了最初的那个人。固然中间分隔的十几年十分令人可惜,但也让贺白洲笃定,就算是再过十几年,自己的心也不会偏转到别人身上去。 邵沛然意识到,再继续这个话题,自己就要被对方带进去了,于是干脆地问,“那你现在说完了?” 言下之意,说完就可以送客了。 “还有的。”感觉到对方放松的态度,让贺白洲忍不住得寸进尺,她从车窗里探出手来,拉住邵沛然的一只手,“我们谈恋爱吧!” 邵沛然终于确定那种感觉是什么了:贺白洲的脸皮……变厚了。 “我记得,我好像拒绝过你了。”她说。 “我也记得。”贺白洲说,“可是我最近想了很多,也许你以为,我对你的喜欢,只是一种没有道理的迷恋,迟早会有清醒的一天。就算被拒绝了,不跟你在一起,等我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以后的人生也不会有任何不。但不是这样的,邵沛然。”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被自己抓着的手,似乎通过这样的方式,就能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对方,“过去很多年,我的人生完全可以说是枯燥乏味、可有可无的。我经常觉得,自己像是一头被无形的东西禁锢着的困兽,不断挣扎,可是又找不到真正的方向和出路。自从遇到了,我才觉得,人生所有的经历,或许都有它的意义。” 因为有她的存在,即使是那样痛苦的往事里,似乎也能品出一点甜味。 于是那痛苦,也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我……”良久,邵沛然开口。 贺白洲又急急地打断她,“你也许会觉得,我们两个人对彼此之间的了解还不够多,现在还不是可以做决定的时候。”她努力地展现自己的真诚,“这都没关系,就算你暂时不想谈恋爱,dating或者seeing我也没问题。” -- 第57页 邵沛然无奈,“……我有问题。” “什么问题?”贺白洲心头一紧。 邵沛然说,“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清楚,简单来说就是:我是不婚主义者。” “这算什么问题?”贺白洲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想结婚,我们可以谈一辈子的恋爱。” 邵沛然又好气又好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说清楚你的意思。”贺白洲想了想,松开她,从车上下来,“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是吗?那我们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说清楚。” 这时,她的态度又很强硬了,根本不给邵沛然拒绝的机会。 …… 这栋公寓楼的楼顶有一个空中花园,风景相当不错,平时人也不少。但晚上这里没有灯,地方也太狭小,所以没几个人会过来。邵沛然将贺白洲领到这里,去自动贩售机里买了两瓶果汁,才在贺白洲对面坐下。 城市的天空,像是一望无垠的幕布,只有零星的星子点缀在上面。反而是脚下的地面上,灯火辉煌,璀璨万分。 两人坐在这天与地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渐渐适应了周遭的黑暗,贺白洲才开口,“或许,我应该先为自己从前的莽撞道歉。我当时完全没有想过你的态度,只是全凭本能的爱意向你靠近,或许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 她的声音低下去,“只是那时候,我以为……你对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半晌,邵沛然的声音才响起。不知是不是黑暗助长了人的勇气,她终于可以在面对贺白洲的时候,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你这么说,其实也不算错。” 她没有那么闲,去撩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当然是因为对贺白洲确实有相当的好感,才会如此。 只不过,她说是在逗贺白洲玩儿,也是真的。 当时,她以为贺白洲只是想寻求一点短暂的安慰,而自己恰恰可以给。 即便这是贺白洲自己早就已经推理出来的事实,但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无疑还是让她忍不住振奋了起来,连语调都不自觉地上扬,“所以,你也喜欢我的,是吗?即使不像我喜欢你这么多。” “或许吧。”邵沛然说。 “所以你到底在顾忌什么?”贺白洲身体微微前倾,距离邵沛然更近了一,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给她施压,“或者说,你在畏惧什么?”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也许你现在还不能对我敞开心扉,但是至少,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邵沛然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认识邵清然,我家的事,应该也知道一吧?” 那确实知道得不少,但贺白洲不敢多说,怕哪里露出破绽,让邵沛然看出来,便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父母的婚姻,毫无疑问是很失败的。”邵沛然说,“从我几岁开始,他们就一直没完没了的争吵,可是却又都不愿意放弃这段婚姻,互相折磨,直到面目全非。” “可是他们也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听我妈说,新婚那几年,其实也是如胶似漆、琴瑟和鸣。所以,人类的感情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固然是真心实意,变了心却也可以足够冷酷无情。”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拒绝恋爱吗?”贺白洲问。 “从科学的角度解释,爱情不过是激素分泌的副产物而已,迟早会随着激素的消退而消失。”邵沛然不无理智地道,“既然感情不能长久,又何必浪费时间去试错?”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我不接受。”贺白洲说,“不是每一对夫妻都会中途分开的,也有恩爱长久的。” “也许,但我……” “你先听我说。”贺白洲很怕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于是连忙打断,“你说完了你家,那听我说说我家吗?” “我之前说过,自己不被父母所喜欢,家庭环境似乎也很糟糕,对吧?但其实,我父母是非常恩爱的。”贺白洲说到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父亲因为爱母亲,所以希望她能够生下拥有两人血脉的孩子,让这段感情更加稳固。但也因为爱母亲,他并不喜欢能够分走母亲注意力的孩子。所以母亲不喜欢我,他乐见其成。” “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正面的例子,对吧?我只是想告诉你,人类的感情也是多种多样的。有人善变,有人却能坚守。” “当然我并不是要否认原生家庭对你的影响,那本来也是很难抹去的东西。”贺白洲坐正了身体,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点信心。父母的婚姻是父母的,成功或者失败,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我们的感情,也是我们自己的。” “正因为讨厌像他们那样的人,不愿意得到那样的结果,所以我们才无论如何不会犯与他们相的错,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给joymedusa小可爱的深水鱼雷的加更(1/2)。 啊,只有五千字,明天再更五千吧……【咸鱼瘫】 这个“明天”是虚指,所以也不一定是明显(喂) 第33章 我在看 贺白洲本来都打算好了循序渐进, 温水煮青蛙。只是今天突然得知邵沛然就是林妙然的消息,两人之间如此奇妙的缘分,让她完全忍不住, 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 第58页 一方面, 喜欢一个人是很难隐藏住的,另一方面,她也希望用这种方式让邵沛然知道,永远有人站在她这边支持她。 直觉里, 她也许会需要这种支持。 现在得知邵沛然拒绝自己, 只是因为家庭的缘故很难下定决心去建立一段长久稳定的关系,她就更觉得这种做法有必要了。 邵沛然的犹豫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父母带给她的影响, 必然十分深远。但贺白洲也相信, 只要自己坚持足够长的时间, 就能让邵沛然看清楚另一种可能。 世间所有的事,本来就并非绝对, 而是因人而异。 她可以等, 前提是邵沛然相信有人在等她。 也许, 她自己也是想要走出来的, 只需要一点外力, 轻轻一推。而贺白洲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份外力。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有说过那么多话, 还是因为过分紧张, 说完之后,贺白洲有种口干舌燥的焦灼感。她看着黑暗中邵沛然的影子,既期待,又害怕。 但就算被拒绝了也没关系,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不能否认,你说的这些话很动人。”过了一会儿,邵沛然才开口,“上学的时候学过辩论吗?” “……”贺白洲还真学过。 虽然她自己不喜欢也不擅长,但正因为如此,反而被要求去学。当然最终学得也不怎么样,最多是在人前说话的时候更自如一些。 所以此刻听到邵沛然突然提起这个,她不由耳根泛红,小声抗议道,“不要转移话题。” “话很动人,但我……”邵沛然停下来,斟酌了一下言辞,最后道,“如果我今年十八岁,应该会毫不犹豫地赞同你的说法吧?可惜我现在已经懂得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一个人看清了自己的缺陷,并不意味着就能改掉。” 如邵沛然这样的人,当然是早就将自己剖析得干干净净。 知道这种缺陷和弱点,是来自那个给予她血脉的男人,她又怎么可能没有尝试过去改? 但她和那个男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是个理智大于感性的人,她也选择做一个人。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你看……如果我选择跟你在一起,去做一种尝试,不也一样是不负责任吗?跟他又有什么分别?” “可是……”贺白洲着急了,但她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口不择言,而是继续试图讲道理,“你会这么想,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负责任了。”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我们只是正式恋爱之前的接触和了解,觉得不合适就放弃是很正常的。也许……也许到时候,是我觉得你不合适呢?” 说出来了!她居然真的说出了这种话! 邵沛然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如果贺白洲不是用这种英勇就义一样的语气说出来,她说不定就信了。 不过在感情上,这的确都是说不准的事。当初,不也是林鹤之对母亲穷追猛打?然而感情一旦耗尽,转身离开时也没有丝毫顾惜。 贺白洲从这沉默之中,察觉到了她的动摇,于是立刻身体前倾,摸索着握住邵沛然的手,“我不是在逼你答应,只是想让你不要拒绝得那么快。还是那句话,你只要看着我就好,直到你做出判断。” 明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邵沛然总觉得自己可以想象得到。 也许是夜晚助长了人的勇气,也许是风煽动了她的情绪,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不断闪过,最后她张口,说出来的却是,“我……在看。” 贺白洲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下一瞬才感觉到无尽的惊喜从心底不断地涌上来。 但她按捺住了自己,没有表现得太夸张,生怕邵沛然被刺激到又改变主意。 “我……”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连忙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要说得好像投标中了一样。”邵沛然说。 在话出口的瞬间,她其实是有些后悔的。或者也不是后悔,而是一种因为未来难以掌控而出现的患得患失。这时就会忍不住想:或许不应该答应,让一切维持原样,心情就不会因此而波动。 但理智在这时又占据了上风,让她没有将这种波动表现出来。 她任由贺白洲握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才轻轻抽出来,对她道,“今天就先这样吧,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嗯。”贺白洲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站起来,似乎还想留在这里,再稍稍品味一下这一刻的快乐。 不过也只是很短暂的几秒钟,她就站起身,回头看向邵沛然,“你送我到楼下吗?其实我……嗯,有点怕黑。” 邵沛然并不相信这个不走心的借口,但她还是跟着站起来,“走吧。” 两人沉默地从顶楼下来,走出楼梯间的一瞬,明亮的灯光照过来,似乎让两人都清醒了一点。 贺白洲频频转头去看邵沛然,好几次“你应该不会后悔吧”这句话都差点脱口而出,但最后她控制住了自己没说。不说,也许邵沛然也不会说,万一说出口,她顺水推舟了怎么办? 这种忐忑的心情,搞得她连喜悦都没剩下多少了。 嗯,现在也不是高兴的时候,还是等回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细细回想好了。 下了楼,从电梯里出来,贺白洲就回头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 第59页 邵沛然就站住了脚步。 贺白洲看着她,总觉得这一刻的邵沛然有点……她说不上来,但心里有些不安。如果就这样离开,说不定今晚就要担心得睡不着了。 所以她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又走回去了一步,叫对方的名字,“邵沛然。” 然后在邵沛然抬起头来的瞬间,慢慢凑了过去。 邵沛然以为她是要亲吻自己,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脸。贺白洲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邵沛然的脸颊上。 “你这里有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她听见贺白洲说,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我希望从今往后,每一天都能看到你的笑脸。如果有任何不高兴或者不舒服的地方,都告诉我,好吗?” 她说完之后,也没有等邵沛然的回答,手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把人往电梯的方向推了一下,“回去吧,我走了。” 再不走,贺白洲觉得自己可能就舍不得走了。 走出楼道之后,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邵沛然原本是在目送她,不知为什么,在她回头的瞬间,下意识地一闪身,藏在了半开的门后面,完全掩住了身形。 贺白洲失望地转回头,但往前走了几步,她就又高兴起来。 失去了压制,那种绵密的,不断从心底往上冒的快乐气泡,在一瞬间充盈起来,几乎要填满她整个心间。 贺白洲忍不住原地蹦跶了一下,似乎非如此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快乐。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掏出来一看,蹦跶的动作突然僵住。 沛沛:你这样上蹿下跳像只猴子一样,我觉得需要重新评估一下对你的印象了。 贺白洲下意识地想回头去看,但被她控制住了,只是挺直了脊背,努力做出成熟稳重的姿态,一路走出小区。直到上了自己的车,她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暗道好险。 然后才拿起手机,回复了这条消息。 贺白洲: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你赶快把这条消息撤回,我就当没有看到,要不然我就…… 沛沛:你就什么? 贺白洲:我就跪下来求你! 沛沛:…… 沛沛撤回了一条消息。 沛沛:下次过来跪。 贺白洲的视线停在“下次”两个字上,完全控制不住地露出微笑。 …… 回医院的路上,贺白洲难得打开车在播放器,听了一会儿广播。说来也巧,这个时间段的节目,正在播放的是恋爱主题的歌,旋律轻快、歌词甜蜜,贺白洲虽然一向不怎么听流行音乐,也忍不住有点上头。 以至于下车的时候,她还忍不住跟着哼了两句。 流行歌曲就是好,旋律简单,朗朗上口,听几遍就能跟上了。 贺白洲哼着歌,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就见高一雯正襟危坐在自己平时处理事情的位置上,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你别这样,我还以为屋子里进了贼。”她回身关上门,忍不住说。 高一雯盯着她的脸,“但你这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遇到了贼的样子,倒像是成功偷到了鸡。”她一边说,还一边掏出手机,对着贺白洲拍了一张。 贺白洲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发给你家里人看看。”高一雯一本正经地说,“我怀疑你精神不太正常,或者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贺白洲的脸顿时黑了一半,“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我不懂?”高一雯被她气笑了,“你知道吗,今天咱们医院突然出了一个新的怪谈,说是在电梯里看到一个长得蛮好看的年轻人抱头痛哭,你说吓不吓人?” 贺白洲:“……” “这个怪谈当事人,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应该是您老人家吧?”高一雯又问。 贺白洲虽然十分不愿意承认,但是这种查监控就能看到的事实,也无法否认。而且听高一雯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这是担心自己,所以才在办公室里一直等着,这会儿见她完全没事的样子,所以在出邪火呢。 “是我。”她简洁地回答。 “所以你看,你这又哭又笑的样子,是不是很像中邪?”高一雯摊手。 贺白洲走到小沙发边坐下,“就不许我遇到了好事吗?” “所以是偷了鸡还是捡了钱?”高一雯跟过来,“说实话,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傻。要不高一雯怎么怀疑她是脑子坏了呢? “咳咳!”这一问简直正中贺白洲下怀,她现在满腹的欣喜正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自己一个人慢慢回想固然很好,但如果有个人能炫耀一下,当然更佳,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动作十分夸张地露出右手手腕,“看,这是什么?” “不就是五色线吗?”高一雯有些莫名,“端午节小孩子绑了祈福的,你多大人了还玩这个。” 贺白洲抬了抬下巴,“别人送的。” 高一雯终于回过味儿来了,“邵沛然送的?所以你刚才是出去见她了?” “嗯。”贺白洲矜持点头。 高一雯已经不太想配合她了,奈何现在想跑也完了,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问,“那你笑成那个样子,是有进展咯?” 贺白洲右手握成拳,抵在口鼻之间做思考状,然后才道,“现在大概是在seeing的阶段吧。” -- 第60页 “真的假的?”高一雯吃惊,“不是之前才拒绝过你吗?” 贺白洲终于能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喜悦完全展现出来,微笑着说,“这就是所谓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噫……你好恶心。”高一雯受不了,“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还有正事找你。”贺白洲连忙道。 高一雯回头看她,警惕地问,“什么正事。” “我打算在这边买一套房子,你帮我看看。”贺白洲说,“位置在医院和沛然的公司之间,安保严密,最重要的是环境要好。” “以防你忘记了,我强调一下,我是你的工作秘书。”高一雯说。 贺白洲毫不犹豫地道,“我今天还在考虑给你加薪的问题……” “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高一雯立刻端正了态度,“看房子是吗?我现在就去查资料,最迟后天就把合适的房源给你,到时候再实地看一下,就能定下了。” “好的,你去吧。”贺老板大方地摆摆手。 高一雯走到门口,才回过头说,“才刚刚seeing你就准备买房子,是不是想太多了?” 英语里关于约会的词语很多,在正式恋爱开始之前,大致有go out,seeing,dating这三种状态。彼此之间有了feeling,就可以go out,一起出去玩。seeing则是更倾向于考察对方品性的一种相互了解、磨合。相较之下,dating就要暧昧得多,一般而言都伴随着身体上的亲密。 但总而言之,这三种状态都不算是正式的恋爱,甚至可以不是一对一的关系,也就是说对方和你seeing的同时也可以考虑其他人。 所以高一雯觉得,贺白洲高兴得太早。 但贺白洲很清楚,邵沛然完全是被她磨得松了口,根本不可能去seeing其他人。她的感觉从一开始就没有错,邵沛然对自己是特别的。而这种特别的尺度,正变得越来越大。 真正在一起也只是早晚的事。 “你不懂。”她沉着地说,“房子买了还得装修,之后还要晾一段时间,算起来就差不多了。” 总不能等到时机合适,可以邀请对方到自己家里去的那一天,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合适的房子吧?到时候再临时准备,就来不及了。 又被扎了一下心的高一雯:“……”单身狗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了避免继续扎心,她答应下来之后,便果断溜掉了。 贺白洲兴奋的情绪却还没有完全沉淀下来。她倒在小沙发上,想了一会儿邵沛然。——以前她也常常会想到邵沛然,但因为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比较尴尬,所以贺白洲总是要控制自己的思绪,不要想得过分深入。但现在不一样了,无论怎样的幻想她都不必克制。 不去刻意控制的情况下,思绪总是很飘忽的,时不时就会跑到别的事情上去。 比如这会儿,贺白洲就突然想到了十几年前的事,想到了当时她和邵沛然比邻而居的那两栋别墅。 她自己住的那一栋,似乎是Chris找人借的,林家那栋则是早就已经卖出去了。贺白洲想到这里,突然生出来一个念头,也许她可以把这两套别墅都买下来? 毕竟是对于两人而言都很有意义的地方。 如果哪天邵沛然解开心结,愿意告诉她过去的事,贺白洲就可以带她一起故地重游,然后告诉她:嗨,其实我在你隔壁住过。 在很久很久以前,虽然未曾谋面,但我已经认识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给joymedusa小可爱的深水鱼雷的加更(2/2) 我做到了呜呜呜…… 第34章 注意安全 最后, 这天晚上贺白洲还是失眠了。 那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充斥在她的身体里,让她舍不得就这样睡去,好像闭上眼睛就会错过什么似的。在贺白洲,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所以也不觉得慌张,就这么躺在床上,回忆认识邵沛然以来的点点滴滴。 就连从前被拒绝的那些场景,现在想来似乎也含着无限的甜了。 想了一回, 她又拿出手机, 翻看之前从网络上保存下来的林妙然的照片。贺白洲觉得,不能怪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因为十几年前的她看起来太不一样了。 十几岁的林妙然也留着长发, 但似乎没有发型可言, 刘海长到遮去半张脸, 她又常年垂着头,完全看不清相貌就算了, 气质还显得很阴郁。听说也不爱接受媒体采访, 所以每次拍到的照片都很模糊, 甚至大都是背影, 完全符合普通人对于艺术天才的想象:孤傲、不合群。 但是贺白洲心态转变之后, 即使从高糊的图里, 似乎也能够看出几分乐趣。 她将这些照片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犹不满足,已经开始琢磨着,什么时候给现在这个大邵沛然拍几张照片。 最好是可以设置成壁纸和屏保的那种。 要是能拍合照就更好了。 这么一想,贺白洲简直兴奋得躺不住,从床上坐起来, 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件现在就可以做的事。 ——虽然已经是半夜三点,但好在伦敦正好是晚上七点,休息时间,所以贺白洲毫不犹豫地给哥哥拨了个电话。Chris正在加班,但还是第一时间接起了妹妹的电话。 “当年我车祸之后休养的那栋别墅,产权是属于谁的?我想买下来。”电话一接通,贺白洲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 第61页 Chris问,“我送的房子不合你的心意?” “不,很好,我会去住的。”贺白洲否认,“但我要买这栋别墅,请把对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OK,挂了电话发给你。”Chris说,“不过我以为,你不会再去那个地方了。” 这些年来,贺白洲始终没有提起过当时的事,当然不是因为她已经释然了,只是刻意回避而已。那件事必然给她的人生带来了十分深远的影响,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所以贺白洲说要去中国开办一家医院,并没有人反对。 “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贺白洲想了想,说,“不过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惊喜,你不会知道哪一天就迎来转变。” 听起来倒是完全不介意了,Chris放下心,挂断电话之后就将联系方式发了过来,除此之外,还有关于屋主的简短介绍,最后Chris又表示,自己也会跟对方打个招呼。 一般而言,除非是遇到周转不开的情况,否则这一类的房产是不会出售的,不过转让给朋友,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这就意味着,Chris要搭出去一个人情。 即使是贺白洲,收到消息之后,良心也不免有些痛。于是又打开购物网站,给哥哥买了一对袖扣,并且付了加急的钱,确保他们明天一定能把东西送到他手上。 做完这些,那种兴奋之情倒是淡去了不少。贺白洲又重新躺回去,开始考虑明天的早餐要吃什么。 她有点后悔,没有提前跟邵沛然约好一起吃早餐。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四点了,正好她睡不着,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起床出门,开车到邵沛然的楼下去等,总能接到人的。 就这么辗转到了六点,贺白洲一分钟都没有耽搁,从床上跳下来,拉开衣柜挑衣服。 这时她又开始后悔自己之前在这些事情上向不留心,衣柜里除了出席正式场合的西装之外,就只剩下一些居家服,贺白洲千挑万选,才找出了一件短款的牛仔薄外套,内里一件白色打底衫,搭配一条工装短裤,穿上之后看起来年轻又时尚。 换衣服时她回忆了一下,记起来这一套似乎都是高一雯送的。 因为贺白洲并不喜欢生日礼物,高一雯当然也从来不会去戳她的心,所以通常都是错开时间送点别的东西。其中衣服是最多的,就是想让贺白洲偶尔改善一下形象。 可惜之前贺白洲始终不觉得自己需要,统统都压箱底了。 现在想想,果真是高瞻远瞩。贺白洲不由在心里又下了一次决心,这个月一定给高助理涨薪水。 换好衣服,她便兴冲冲地开着车出发了。 …… 邵沛然七点钟准时起床,拉开窗帘,视线不经意间往下一扫,竟然又看到了熟悉的汽车。 她昨晚骗贺白洲说,自己是准备去吃宵夜,才偶然看到了她的车。其实是先在楼上看到了,才特意下去的。毕竟这个小区主打高端公寓,能住进来的人都非富即贵,用的车当然也都是豪车,贺白洲那辆大众混在其中,不能不说很突出。 在同一个位置又看到了贺白洲的车,邵沛然不由有些吃惊,甚至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昨晚把车停在那里,始终没有离开。 好在她又立刻记起来,自己是亲眼看着对方驱车离开的。 贺白洲应该做不出假装离开了,然后又悄悄绕回来,在楼下停了一晚上的事……吧? 但是怎么想,邵沛然都觉得这是贺白洲能做出来的事,越想越不安,快速洗漱之后,她就匆匆下了楼。 贺白洲远远看到她过来,就下了车。虽然一夜没睡,但她看上去依旧精神奕奕,容光焕发。邵沛然从远处走近,也难得地借着这个机会,打量了她一番。 半长的黑发,有点微微的自来卷,看上去就像是精心打理过似的。五官相对国人来说,自然优越得多,眉目幽深,看人的时候显得很专注,常常会给人以深情的错觉。尤其是那双深蓝色的眼珠,漂亮得像是秋日宁静的湖泊,深邃动人。这样的长相,简直像一幅静止的油画,漂亮极了。 但是她今天的装扮,毫无疑问冲淡了这种气质,看起来干净利落。 尤其是在看到邵沛然之后,她倏然一笑,仿佛微风吹过湖面,一切立刻变得生动了起来。 “怎么这么早?”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邵沛然问。 “昨天忘了约好一起吃早餐,我怕错过,就来的早了一点。”贺白洲说着看向她,“你今天真好看,好像和平时不一样。” 邵沛然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下面是牛仔短裤,但外面套了一件淡黄色的薄款长风衣,看起来立刻就知性优雅了不少。不过,贺白洲怎么看,都觉得这不像是她通勤时的服装。 果然她微微颔首,“今天要跟客户出去应酬,打高尔夫球,穿别的不方便。” 不是在楼下等了一夜就好。 贺白洲已经知道她的客户都是各种老总,谈事情多半都不会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室会议室里,所以也不意外,转身替她拉开了车门,原本要问她早上想吃什么,但视线扫到她今天的耳坠,就把问题收回去了。 上了车,邵沛然又转过头来看她,“你今天这一身衣服,不是你自己选的吧?” “……是高一雯买的。”贺白洲说。 -- 第62页 邵沛然就笑了起来,“要给高助理加薪水啊。” 贺白洲就也露出了一点笑意,“我也是这么想的。”顿了顿,又竭力装作不经意似的问,“你喜欢吗,我是说衣服。” 邵沛然托着腮想了想,说,“让我选的话,我觉得你或许更适合中世纪的那种华丽繁复的宫廷长裙,一定很好看。”而且更能衬托出她那种出众的气质。 贺白洲无奈,“那个现在穿不出门的,就连宴会都没人穿了,估计只有影视作品里能看到。” “也对。”邵沛然笑了笑,略过了这个话题,又说,“我今天才发现,你怎么这么白?” 她上车之后就将外面的风衣脱了,于是伸出胳膊,放在贺白洲腿边比了比,“好像比我白了一个色号,欧美人的基因真是优越。” 最近的时候,她的手指几乎都要触到贺白洲的皮肤了。虽然其实没有碰到,但这是夏天,人的体温最高的时候,靠得这么近,完全可以感受到从对方的皮肤上传来的热度。 贺白洲一惊,差点儿就把油门彻底踩下去了。 她连忙往旁边避了避,听到邵沛然轻轻地笑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又在逗我玩儿?” “嗯,你不喜欢么?”邵沛然问。 贺白洲哑然无言,半晌才小声说,“……开车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了。”邵沛然说。 贺白洲鼓了半天的勇气,也没敢开口问,她到底懂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第一次仔细注意粥粥的长相,值得庆祝√ 第35章 惩罚 车开到目的地, 邵沛然下了车,看到早茶店的招牌,不由笑问,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贺白洲跟在她身后, 也笑着反问。 邵沛然一愣,然后才想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环。 她今天的耳坠,乍一看像是一朵花的造型, 但细细观察, 就会发现其实更像是一只精巧漂亮的虾饺。不注意的人可能扫一眼就过去了,也不会细究,但只要仔细一看, 就能辨认出来。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支持“邵沛然戴了什么耳坠就是想吃什么”这个理论, 但是至少不会踩雷。 一直到进了店, 在包间里坐下,邵沛然才回过神来道, “原来你注意到了。” “很明显吧?”贺白洲说。 邵沛然笑了笑, “但你是第一个说出来的人。” 贺白洲有些吃惊, “从来没人问过吗?” 她不相信自己是第一个发现的, 毕竟邵沛然没怎么掩饰, 但凡是细心一点的人, 多见几次, 总能够看出来的。 “很神奇吧?”邵沛然笑得更好看了,“成年人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么有趣。” 大概并不是没人发现,只是没人说出来。也许是因为这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值得关注,也许是怕问了会让她面子上过不去, 刻意不戳穿。总而言之,从她第一次戴到现在,贺白洲的确是第一个说出来的人。 她提到成年人世界的规则,就轮到贺白洲不安了,“那你会介意吗?” “还好。”邵沛然说,“这对我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我就问了。”贺白洲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支在桌上,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凝视着她,然后在邵沛然以为她要问什么尴尬的问题时,开口问道,“所以,你这些配饰是在哪里买的?” 邵沛然不由失笑,“外面买的大都没有那么精致,是专门请人定做的。” 所以虽然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其实都价值不菲。邵沛然投入其中的金钱,算算账说不定会令人吃惊。 那自己请人定制这样一份礼物送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贺白洲想。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毕竟送礼物也要挑选合适的时机。 可惜邵沛然的生日在冬天,距离现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很快她们点的东西都陆续送上来,两人拿起筷子,就暂时停止了谈话。这家早茶店的菜色十分丰富,味道也很好,邵沛然胃口好,稍微多吃了一点。 贺白洲暗暗高兴,琢磨着应该继续发掘更多类似的餐厅。味道清淡可口一些,对邵沛然的胃也有好处。 这么想着,她又开始琢磨进军餐饮业的事了。 吃完了早餐,贺白洲顺利地以邵沛然没开车为由,取得了送她去公司的权利。 等把人送到地方,趁着邵沛然解开安全带开车门的间隙,她又从容地问,“下午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邵沛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笑,“不一定什么时候结束,说不定会有应酬。——到时候再联络?” “嗯。”贺白洲点头,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十分满意。能送一次就能送十次,说不定以后就可以每天接送她上下班,等到两人关系更加亲密时,再以来回不方便为由,劝她搬到自己准备的房子里,完美! 虽然那房子目前还只在规划之中,连影子都没有。 所以回了医院,贺白洲有趣催促高一雯,让她搞快点。然后才拨打了Chris昨天给她的那个电话。 那栋别墅的户主姓张,在S市也是十分有名的纨绔,虽然不务正业,但好在家大业大,名下资产无数,也足够他潇洒了。贺白洲刚开始看到资料的时候,有些惊异于哥哥竟然会有这样的朋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 -- 第63页 作为大家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Chris平时的生活一定是严肃且压抑的,他当然也需要一个释放的渠道。 只不过家人们不知道而已。 贺白洲反省自己,她觉得家里人不关心她,但其实,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关心他们,自然也不会看到他们的另一面。 Chris那边已经打过招呼,所以张少非常干脆,价钱都没谈,就一口答应把房子卖给贺白洲。还说自己已经派人过去打扫,她如果想看房子的话,这两天都可以过去。 “我就先不去看了,请你那边的人好好打扫一番吧。”贺白洲说,“不知道手续什么时候可以办?” “你要是着急的话,今天就可以。”张少爽朗地回答。 贺白洲平时虽然对什么事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决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还是很雷厉风行的。于是没多久,她就在房管部门见到了这位张少,顺利办完了所有手续。 对方还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吃饭,被贺白洲婉拒了。 …… 邵清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她在柔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顿时感觉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隐隐作痛,感觉像是昨天跑了三千米。尤其是腰部和腿部,更是动一动就酸痛得厉害。 邵清然:“……” 她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没有人了,一看时间,顿时吃了一惊。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许乘月,都是相当自律的人,每天按时起床的那种。所以骤然发现自己就这么将一个早上睡了过去,她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结果扯到了腰部的肌肉,痛得她又倒了回去。 邵清然难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但骂过之后,她躺在床上,又忍不住回味起了昨晚的经历。 那实在是十分激烈的一夜,以至于邵清然想在回想起来,还忍不住脸红。而且这一番经历,也完全颠覆了许乘月在她心里的印象。 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到结婚,也算是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但是在这方面,许乘月一向是很温柔很绅士的,非常考虑她的感觉和意见。大概她这个人的严谨,也应用到了生活上,即使是这样的事,也非要按部就班。 当然也不是不好,因为许乘月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到尽善尽美,她也的确很乐在其中。 但是,过于按部就班,自然也就少了几分惊喜和激情。 而像昨晚这样失控的状态,当时的体验自不必说,就是现在想起来也让人心跳失速,有些……意犹未尽。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成就感。 毕竟枕边人因为自己而失控,不正说明了自己的魅力强大吗? 躺着想入非非了一会儿,直到胃部发出抗议的声音,邵清然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不是多想的时候。 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换上居家的衣服,准备下楼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下楼时,邵清然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许乘月一顿。盖因她的双腿在下楼的时候,那种又酸又痛的感觉,比在平地上走更强烈十倍,她第一步迈下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差点儿腿一软直接摔了。 邵清然扶着楼梯扶手,一边骂骂咧咧。 许乘月应该已经去上班了。对她来说,这倒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邵清然也习惯了她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只是这种一觉醒来,枕边人却并不在的感觉,也实在很糟糕。 尤其是她现在浑身不舒服,很想找个什么渠道发泄一下。 如果许乘月在,骂她一顿,打上两拳,可能也就好了,偏偏人不在。 冰箱门上倒是贴了纸条,说是有做好的早餐,让她热一下再吃。但邵清然胃里空空荡荡,急需食物果腹,根本等不及,好在三明治冷食也没什么问题,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端着去了厨房。 结果才咬了一口三明治,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她吃惊地会有去看,就见许乘月匆匆从楼梯上下来,看到她才松了一口气,“你醒了?”视线下移,落在她手里的三明治上,又问,“热过了吗?” 她嘴里这么说着,人却直接走过来,拿走了邵清然手里的三明治,跟牛奶一起放进微波炉里去加热。 怕邵清然饿得难受,出来的时候又给她拿了一块巧克力,“先吃这个垫垫。” 邵清然沉默地接过,剥开糖纸。巧克力的甜味让她整个人都舒服了一些,她又忍不住抬眼去看许乘月,她竟然没去上班,实在让邵清然有些吃惊。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许乘月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那端正的姿态,让邵清然忍不住也坐直了一些。 “清然,对不起,我昨晚有些过分了。”许乘月握住她的手,耳根泛起一片淡红,一双深邃的眸子却直视着她,“但我依旧坚持我的看法,如果你以后再犯这样的错误,我还会继续惩罚你。” 邵清然的心都因为她的这句话而轻轻颤了一下。 “惩罚”吗? 她回想了一下昨晚的经历,感觉在害怕之外,似乎又从心底里油然地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写到最后,刀郎的歌声萦绕在脑海里??? 这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 第36章 独一无二 有奖金的诱惑在前, 高一雯的效率非常高,很快就搜集到了四套房源信息,送到贺白洲面前。 -- 第64页 在不考虑价格的前提下, 四套房子各有优劣, 贺白洲看了半天也没法决定,高一雯就道,“你想什么时候去看房?我可以陪同。” “不急。”贺白洲将手里的资料放下。 高一雯:“?” 不急你催我跟催命一样? 贺白洲又说,“对了, 我这两天想了一下, 觉得直接给你加薪似乎有些不合适。” 高一雯:“??” 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面目狰狞地问,“你再说一遍, 什么不合适?” “我是这么想的, ”贺白洲慢条斯理地道, “你原本的工作和薪水不变,在这个基础上, 我单独给你开一份私人生活助理的工资, 算是兼职, 你觉得如何?” 高一雯立刻反应过来她之前是故意的, 但是看在钱的份上……她深吸一口气, 表情严肃地问, “私人生活助理的薪资待遇是?” “和你原来一样。”贺白洲道, “但因为是兼职,工作时间上……” “保证24小时待命!”高一雯不等她说完,立刻道,“任何时间,有任何事, 都请尽管吩咐我。” “好。”贺白洲说着,直接从抽屉里掏出了新的兼职合同,推到她面前。 高一雯签了字,她就道,“第一件工作,帮我挑几套衣服,搭配好。” “要什么样的?” “按照你的审美来。”贺白洲说。 她这么一说,高一雯立刻就懂了,“是去约会穿的吗?没问题。” 同时,她在心里暗暗感激邵沛然,还没正式在一起就先给她创收了,这样的老板娘,她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绝对坚决支持两人在一起! “还有别的事吗?”高一雯主动询问。 贺白洲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摆手道,“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其实她是想让高一雯再兼职个“情感顾问”,合同都已经拟好了,一样放在抽屉里。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虽说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找人求助不算什么,但是在谈恋爱这件事上,贺白洲并不想把自己跟邵沛然的事拿出去让人分析。 而且她也没到非要求助别人不可的地步。 这两天,她和邵沛然的相处十分愉快,贺白洲每天早上去接她吃早餐,把人送到公司,下午去接她吃晚餐,然后视时间决定要不要再安排一个小项目,然后把人送回家。 总而言之,是很正常的约会流程。 现在她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在定下房子之前,她想去邵沛然家里看看,了解一下她的喜好和风格,这样更有助于她挑选房屋和装修方案。但掰着手指头数,两人也才刚接触不到一周,提出登门拜访显然是有些唐突了。 还是再等等吧。 因为高一雯工作安排不开,所以挑衣服的时间被定在了中午。两人在商场附近吃了午饭,正好过去逛一逛消食。 平心而论,高一雯这种工作狂,其实并不太喜欢逛街这种没有多少意义、浪费时间和金钱的活动。但是今天她终于意识到,其实自己不是不喜欢,只是贫穷。 在不考虑金钱的情况下,豪爽地刷卡买买买,简直不要太爽! 虽然刷的是贺白洲的卡,但今天一切都由自己做主,高一雯也算是过了一把瘾。再说,她早就看贺白洲那一柜子的衣服不顺眼了,这回就卯足了劲儿打算把那个规模不大的衣柜给装满,到时候贺白洲自然会将多余的衣服清理出去。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贺白洲签名的次数比自己平时一周加起来还多,甚至觉得手腕有点酸痛。 不过收获也很大。按照她的要求,高一雯把衣服鞋袜配饰全部都搭配好了,回头让家政贴了标签挂在柜子里,就不用担心会混淆了。保证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她每天的衣服都不会重样,而且各有特色。 衣服会由商家派人送来,所以签完了单子,两人就一身轻松地开车回医院。 路上经过一个花卉市场,高一雯让贺白洲停一下车,她想去买一盆芦荟。芦荟和仙人掌究竟能不能吸收辐射且不提,有一盆绿植放在桌面上,工作间隙看一看,还可以养眼。 “合作商家不是每天都会往办公室送花吗?”贺白洲不解。 杏林医院的理念就是给病人最舒适的环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初搭建框架的人才都是从贺家那边借来的,把医院当成了酒店来经营,总之医院的各项服务,体贴程度不下于酒店。比如每天给病房更换鲜花这种做法,别的医院估计想都不敢想。 既然病房有了,医生护士们的办公室当然也不能落下,每天都有鲜切的花束被送来,供在瓶子里养着。 “切花和盆花怎么能一样?”高一雯说,“花枝被剪下来之后,生命就已经走到尽头了,盆栽只要好好照顾,可以放很久。” 当然了,高一雯也做不到好好照顾,所以她选择的是入门级别的芦荟,随便养养都能活的那种。 其实她本来更中意绿萝,比芦荟好看,尤其是从高处垂下来,姿态十分优美。但听说养不好会长得很畸形,高一雯搜索了一下网友的买家秀,就彻底放弃了。 贺白洲却被她提醒,不由点头,“有道理,不如以后也把我们医院的切花都换成盆花,更有特色。” 毕竟亲属们过来探病,也是经常送花的,都堆在病房里,倒显得医院提供的插花不起眼了。换成盆花,选择就会更多。 -- 第65页 “这不好养吧,难道还要专门请人维护?”高一雯说。 “让合作商那边定期上门维护就可以了。”这个问题对贺白洲而言根本不是问题,“又不是名贵花种,应该也不用每天悉心照顾。” “这个主意好。”反正贺白洲出钱,既然她都想好了,高一雯当然不会反对,“那一起下车去看看吗?” 她本来是随口一说,因为医院已经有了固定的合作花商,直接跟那边谈就行了。但贺白洲竟然真的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花市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各色鲜花争奇斗艳,花香袭人。除此之外,还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动物,毕竟花市的全名是花鸟虫鱼市场。贺白洲一进来,被鼎沸的人声冲击了一下,不免有些震撼。 她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但是在这世界上,她看不到的地方,所有人也都在过着自己的日子,各有各的特色。 不过人也是入口处最多,穿过人群走进内部,就显得安静了许多。 高一雯去看她的芦荟了,贺白洲站在一旁等候的时候,视线突然扫到一个有些特别的店面。 这里已经是花鸟市场比较偏僻的地方,而这家店铺则在更偏僻的小巷里。贺白洲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他们家的屋檐下垂着一串十分漂亮的风铃,每次风吹过的时候,都会发出悦耳的铃声。 她不由举步走了过去,到了这里,才发现这是一家……怎么说,应该是做花卉艺术的店铺? 店里卖的也是盆栽,但用的却不是普通的盆,而是掏空了造型各异的树桩,把鲜花和绿植种在里面。这奇特的组合,实在让人眼前一亮。 而且店主也十分巧思,会按照树桩的不同造型来做设计。比如摆在店里最中间的一个盆栽,树桩连着没有斩去的树根,看起来像是一个凤凰的轮廓,于是就被悬空吊了起来,鲜花生长在凤凰腹背之处,倒真有了几分五彩辉煌的意思。 贺白洲的第一反应是,邵沛然一定会喜欢这家店。 她之前听高一雯提起盆栽,本来就想给邵沛然送两盆。最好是买两盆大一点的,到时候主动帮她送上楼,这么一来,岂不是就有机会进屋了?邵沛然总不会让她在门口放下东西,就把人赶走的。 不过普通的盆栽作为礼物就太普通了。 贺白洲本来是想挑选一下花的品种,选几盆长得好看的。但见了这家店,立刻就知道该送什么了。 她在店里转了半天,选定了一个中等大小的盆栽。这个树根大致呈一条船的造型,背上花草葱茏,看起来别有趣味。其实挂起来的也很好,但她还不知道邵沛然家里有没有能悬挂的地方。 于是等高一雯买完芦荟回来,就看见贺白洲正捧着船型的盆栽等待,顿时自己手里的陶瓷花盆芦荟就不香了。 “这是在哪里买的,我也要!” “不行。”贺白洲冷漠地说。 高一雯震惊,“为什么?” “这个我要送人的,要独一无二才好。” 高一雯:“???可是人家开门做生意,已经不知道卖出去多少了,哪里来的独一无二。我不选跟你一个造型的总行了吧?” 贺白洲思考了一下,说道,“那你等我送完了再买。” 总之别人她管不到,在她的礼物送出去之前,她所知道的范围内,必须是独一无二的。 高一雯又好气又好笑,但不知怎么,渐渐的又高兴起来。 贺白洲真的越来越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脑补了↓ 邵黛玉只就贺宝玉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高一雯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 邵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第37章 买房 这天下午, 贺白洲照旧去接邵沛然。 刚买的盆栽被她放在了后备箱里,暂时没有拿出来。这时,贺白洲深切地赞同了高一雯的说法, 在某些情况下, 生命力更强的盆栽确实比切花更合适。 如果她今天带来的是一捧玫瑰,就这么放在后备箱里一整天,早就已经不成样子了。 晚餐定在一家淮扬菜馆,最近贺白洲正不遗余力地想让邵沛然喜欢上这种略微清淡的口味, 避免过于刺激的食物继续损伤她的胃, 并且看起来成绩斐然。 只要食物的味道足够好,邵沛然并不介意是哪一种菜系、哪一家馆子。 吃完饭,贺白洲就主动提出送邵沛然回家。 这让邵沛然有些诧异, 因为这几天, 每天吃过饭之后, 贺白洲都会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或是邀请她看一场表演, 或是找别的理由磨蹭一下, 就是希望能增加一点相处的时间。 所以现在她这么积极地要送邵沛然回家, 反而让人觉得有问题了。 邵沛然看了她一眼, 没有反对, 笑着点头应了。她也有些好奇, 贺白洲这是又折腾出了什么新花样。 车子开回小区, 贺白洲跟邵沛然一起下车,从后备箱里抱出了那个船型的盆栽,“今天吃午饭的时候,高一雯说想去买盆芦荟,就在附近的花卉市场逛了一下, 看到一家有意思的店,就给你也买了一盆。” 她合上后备箱,竭力装作自然大方的样子,转头对邵沛然道,“有点沉,我帮你搬上去吧?” -- 第66页 停车场的光线倒映在她的眼睛里,像是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贺白洲依旧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邵沛然看着她,忍不住有些好笑,侧身让开了路,“走吧。” 这么简单就达成了目的,贺白洲精神振奋,连忙大步走了上去。 到了楼上,邵沛然刷指纹开门时,贺白洲突然紧张起来。她心里怀着无限的幻想与猜测,谨慎地跟在邵沛然身后,走进了对方的居所。 但实际看到房子内部的样子,贺白洲还是有些吃惊。 太空了。 当然,生活所必须的家具全部都有,但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什么有个人特色的装饰和各种生活用品,感觉更像是一间展示用的样板房,没有多少人气,于是更显得空荡。 好消息是,这个家里的确很需要一些绿植来点缀一番。 “是不是很失望?”邵沛然在她身边笑着问。 贺白洲就知道她已经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一股热气立刻往脸上蹿,她赧然道,“抱歉。” “毕竟是租的房子,不知道能住多久,所以就没费什么心去装饰。”邵沛然说,“反正睡觉的地方,只要床够舒服就好。” 她说着,换好了拖鞋,又取出另一双放在贺白洲脚下,然后从她手里接过盆栽,端详了一番,笑着道,“很好看。不过实话实说,我从来没有养过绿植。这个应该放在哪里,需要日照吗?” 贺白洲一愣,才意识到自己也忘了问。 “咳……”她清了清嗓子,“养不活也没关系,可以再换新的。到时候你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店里挑。” 邵沛然将盆栽送到阳台上放好,又去厨房拿了两瓶饮料回来,见贺白洲还傻站在门口,便笑着道,“进来坐一会儿吧。” “好的。”贺白洲这才换了鞋子进屋。 在沙发上坐下时,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虽然邵沛然家里这么空,没有任何可参照的地方,但是贺白洲因此又有了新的想法。她打开饮料喝了一口,问邵沛然,“怎么不买房?” “没有必要。”邵沛然说,“也许以后会买,不过现阶段而言,与其买房,不如把这笔资金用来投资。” 贺白洲这才想起她的工作就是做私募基金,于是踌躇道,“如果你需要资金的话,我……” “停。”邵沛然不等她说完,就出声打断,“我不会接受你的资金。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公私分明的好。”她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样说太直接了,又笑着补充道,“再说,我也不缺资金,只不过我的投资者们也需要一份诚意和保证。” 只有邵沛然这个负责人也往里面投了钱,才能让投资者们放心。 贺白洲点点头,也不强求,又问,“租房住,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吧?” “的确,想添一些东西,又觉得没有必要,将来搬家了不好带走。”对于邵沛然来说,可以拎包入住、拎包离开,才是最方便的。反正需要的一切服务,都可以从外面购买。所以虽然不方便,但暂时作为过渡,倒也没到无法忍耐的程度。 贺白洲若有所思地点头。邵沛然总觉得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但这回她可猜不出来了。 又坐了几分钟,将手里的饮料喝完,贺白洲就起身告辞。 回到车里,她就兴奋地打电话给高一雯,“现在可以去看房吗?” “什么?”高一雯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 “是的,不行吗?” 高一雯想了想私人生活助理的薪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当然可以。” 挂了电话,她立刻就联系三家中介,约好了看房的时间。 在不考虑价格的情况下,高一雯挑选的几套房子各有优劣,但总的来说条件都很不错,也是很抢手的房型。要不是她叮嘱了中介暂时留着,说不定已经被人挑走了。 然而贺白洲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竟然都不满意。 问题是她也说不出自己哪里不满意。 好在中介早就习惯了客户的挑剔,也不意外,当下拿出iPad,打开登记的所有房源,询问道,“您具体想要什么样的呢?我们公司房源充足,种类丰富,一定可以找到让你满意的。” 贺白洲便问,“有没有那种一层楼两套房都要出售的?” “还真有。”中介立刻搜索出该房源,“原本的户主,因为家里人多,总共有六七口人,但是又买不到合适的别墅,索性就买下了同一层的两套房,将中间打通。” 就因为中间打通了,如果单买其中一套,还要再重新隔断,所以虽然也有人看过房,但都没有卖出去。 中介听出贺白洲是想两套一起买下,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推销起来,将这两套房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并且主动邀请她过去看房。 车子开到小区,还没看到房子是什么样,贺白洲就已经很满意了。 无他,这个小区就在邵沛然的办公楼对面不远处。 等看了房子,她就更满意了。这两套都是江景房,窗外的风景自然不用说,又是高层,不用担心过于喧嚣。除此之外,物业、安保之类也都是专业的大公司负责。 当然贺白洲更满意的,还是两套房子中间被打通了,以一扇颇有艺术性的门连通两边的客厅,关上门又能自成一体。 “就是这里了!”她立刻拍板。 -- 第67页 中介也不介意晚上加班,当下就打电话让公司的同事准备合同,等贺白洲等人到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带着刚刚打印出来的合同和印泥在等她了。 签完合同,之后所有手续都将由中介这边出面完成,保证不让她操一点心。 贺白洲搁下笔,问道,“我想从明天开始重新装修房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中介说着,拿来一盒名片,“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这里也可以给您推荐专业的装修公司。” “你看呢?”贺白洲转头问高一雯。 高一雯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装修的事估计也要交给自己了。她接过中介递来的名片,觉得可以尝试接触一下,如果不合适,再找别人就行了。 整个看房的过程中,高一雯都没怎么发表意见,完全任由贺白洲做主,等从中介公司出来,她才问,“怎么又要买两套了?” 她很清楚,贺白洲买房就是为了跟邵沛然一起住,现在一套变两套,意思还是要分开住? “我想尽快装修出来,然后把其中一套租给邵沛然。”贺白洲说,“最迟什么时候能弄好?” 高一雯恍然。买一套是打算几个月后,两人确定了关系,再邀请邵沛然一起住。但如果只是做邻居,时间自然就可以大为提前了。她并不问贺白洲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反正给钱的是大爷,她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薪水就可以了。 “这我要先去了解一下。”她说,“我不是专业人士,不敢打包票。不过如果改动不大,只做室内软装的话,应该不会太久。你的预期是在多久之内完成?” “半个月。”贺白洲说。 …… 大概因为准备了一个惊喜,所以贺白洲在邵沛然面前,不自觉地就变得更加活跃了。邵沛然一看她这种状态,就知道进展估计很顺利,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自己揭破这个谜底。 她看着贺白洲每天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竟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而高一雯的效率,比贺白洲预期的更高。她先找了室内设计师,加急在两天之内出了设计,在贺白洲提过意见,修改了几个细节之后,就正式开始动工了。高一雯请了两个团队同时开工,把工期缩短在了一周之内。 所以,贺白洲现在就可以开始想,该怎么说服邵沛然同意搬过去了。 而这一点,她其实挺有信心的。 第38章 蓄谋已久 这天的晚饭就在江边的一处小馆子, 确切地说,最近吃饭的地方,距离邵沛然上班的地方都不太远, 步行即可前往。 所以吃完了饭, 两人还得走回公司去开车。 不过这一点距离,正好消食了。而且其中一半的路程都是沿江而行,风景也很不错。 江边风大,吹在脸上有种很痛快的感觉, 邵沛然不觉放慢了脚步, 人也渐渐在夜色之中放松下来。倒是贺白洲有些手忙脚乱,因为她的头发长度比较尴尬,很快就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怎么都理不好。 邵沛然不由抿唇笑了一下, “你还好吗?” “还好。”贺白洲用一只手按住不听话的头发, 眯着眼睛笑,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 却反而有种别人模仿不来的从容洒脱, “被这风吹一吹, 什么心事都没了。” “你有心事?”邵沛然转过头问。 “可以说是有一件小小的心事吧。”贺白洲停了下来, 一手扶着护栏, 一手指着对面的高层小区, “你觉得住在那里怎么样?” 还真是自然不做作的开场白, 邵沛然隐约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于是顺着她的话道,“我没住过,说不好。不过距离那么近,上班应该很方便。有空也可以到楼下来转一转, 看看风景,吹吹风。” “是吧,你也这样觉得吧?”贺白洲立刻高兴起来,“你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完全可以换到这边来。” “嗯,过几天可以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房源出租。”邵沛然配合地说。 她以为贺白洲的惊喜,是那种悄悄准备好一切,却不让邵沛然知道是她准备的,只让中介出面,将完全符合她要求的房子以低于预期的价格租给她,哄她高兴,所以才这么说。 然而贺白洲却道,“不用过几天,也不用找别人问。”她反手指了指自己,“你面前就站着一个有房子要出租的房东,知道吗?” “嗯?”邵沛然眨了眨眼,“你要租给我吗?” “你可以先看看房子。”贺白洲说着,双手插在兜里,大步地往前走,一副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的态度。 邵沛然不由好笑。 见贺白洲已经走出去挺远,她连忙提步跟上。 这个小区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私密性和安静肯定比不上别处,但的确是黄金位置。邵沛然如果要在这里买房,也可以做到,但她依旧为贺白洲的魄力而吃惊,然后不免担心起她的财务状况来。 当然贺白洲肯定是不缺钱的,但这么乱花,完全没有一点规划,在邵沛然这样的专业人士看来,不免替她心急。 但她旋即就记起来了,自己对贺白洲说过要“公私分明”,拒绝了替她理财的提议,所以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去反对她的花钱方式。好在买房也算是一项投资,倒也不是不可以。 贺白洲不知道邵沛然正在担忧自己的财务状况,不过事实上,她最近手里的资金的确是有些紧张。 -- 第68页 主要是一连买了四套房子——林妙然曾经住过的那栋别墅,原本是有人住在里面的,贺白洲开了高价,成功说服对方出售了这里,总算将想买的房子都捏在了手里。再加上后续资金,几乎掏空了她的口袋。 好在接下来就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了,而且下个月就会有几笔分红到账,重新变得宽裕起来。 贺白洲买的房子在28楼,视野十分开阔,可以将很长的一段江面纳入眼底,也能看到附近的各种地标性建筑,窗景十分丰富。至于内部装修,更是有不少惊喜。相较于她现在住的那个冷冰冰的“样板房”,这里的整体装修风格看起来柔软舒适,更适合放松下来休息。 空间的利用却没有那么满,给她留下了改造的余地。 不过……虽然看起来有生活气息,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一切都新得过分,一看就知道装修完后没有人住过。 “弄这个房子花了多久时间?”邵沛然转了一圈,状似不经意地突然开口。 贺白洲一时不妨,随口答道,“没多久……”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但显然已经晚了,于是有点紧张地站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观察邵沛然的脸色,迟疑着道,“就花了十几天。” 所以并不是蓄谋已久,真的是突然想到了,于是为她准备的惊喜。 邵沛然面色不变,问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用上了“交代”这个词,贺白洲更加惴惴不安,只好老实道,“其实……隔壁也是我的。而且这两套房子中间被打通了——不是我打的,买来的时候就这样。” 她说完,引着邵沛然去看了客厅相连的那扇门。 邵沛然其实之前就注意到了,但这扇门做得很巧妙,看起来像是独特的墙面装饰,完全看不出别有乾坤。 她顺着打开的门走到对面。这一边的装修风格与那边是统一的,又有一些不同的变化。但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同一家。 “你住在这里?”她回头问贺白洲。 贺白洲心下一跳,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连忙打起精神,否认道,“没有没有,这边是空着的。因为卖家是整体卖的,不愿意拆分,所以只能都买下来。我想都已经买了,就一起装修。不过这边暂时是空着的,不会租出去,你放心。” 其实就算邵沛然不问,等对方看好了,决定定下来的时候,她也会主动说出那扇门的存在。毕竟她又不准备偷偷住在隔壁搞什么偷袭,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隐瞒。 贺白洲当然也想搬过来住。毫不讳言地说,她买两套房子,就是为了跟邵沛然做邻居。虽然不能住在一起,但邻居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有别的意义。再说近水楼台,不有的是机会可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吗? 迟早中间的门打开,两边又可以变成一家。 只是自己主动说出来,跟被对方发现之后“逼问”出来,效果显然大不相同。 短时间内,搬过来住是不要想了,而且还不知道邵沛然是否会因此而生出疑虑。但是现在再去说可以把中间的门填上,显然更不合适:既然可以填,之前为什么没填?越发证明是在打别的主意。 于是贺白洲一咬牙,便开口道,“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两边一起租下来,我把钥匙都给你。” 她说完了,抬眼看向站在几步之外的邵沛然,眼神期待。 对于贺白洲而言,邵沛然提前发现了另一套房子的存在,有坏处,当然也有好处。那就是两人讨论的主题一下子从要不要租房子,过渡到了“怎么处理两套房子连在一起”的问题,不知不觉间,好像已经确定邵沛然会住在这里了。 所以她现在有点紧张,害怕邵沛然戳穿这个小小的把戏。 但邵沛然却只沉默着,参观完了别的地方,最后转到了阳台上。 贺白洲跟过来,对方沉默得太久,让她不得不开口追问,“你觉得怎么样?有任何不满意,不喜欢的地方,都可以说出来,再让人去改也可以。——或者,如果你对我的做法觉得不满,也不用跟我客气。” 她心里其实有点害怕,但又有一种超然的无畏。听起来很矛盾,但是对贺白洲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机会,当然不会原地踏步,势必要不断地试探邵沛然,表达自己,了解对方。在这个过程中总会有失当的、让对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只有邵沛然说出来,她下次才会避开。 一段亲密的关系,需要双方都去表达,才能够打下稳固的基石。 而她已经准备好去面对可能会由此产生的风雨。 邵沛然扶着阳台的栏杆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从这里好像可以看到我的办公室。我可以选这一边吗?” “当、当然可以。”贺白洲一个激灵,“那……没有别的了吗?” “别的什么?”邵沛然转过头看她。 贺白洲抿唇,“隔壁……” “隔壁一起租下来吗?”邵沛然笑了,“可以,但没必要。我和你不一样,每一分钱都只花在有用的地方。而且我相信,我的房东应该不会在没有知会的情况下,突然跑到隔壁来住。”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点了一句。 但贺白洲暂时没有注意到,她眨了眨眼,看着邵沛然,一时还不敢相信事情竟然真的就这么定下来了。 -- 第69页 邵沛然看她这样,又忍不住笑。 她后退几步,偏头将贺白洲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去哪里进修了?” 夜色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带笑的声音,这声音让贺白洲心里微微发慌,好像有一把火,不知在什么时候点着了,正在她的心间燃烧跳跃,让她一时有些迷糊,结结巴巴地开口,“什、什么?” “你好像……”邵沛然看着她,语气揶揄而轻松,“很会对付我。”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的文案修了一下,在这里存一个。 说好做彼此的替身(GL) 作者:衣青箬 片段一: 情人节。 谢南园接过陆开颜送的定制香水,心头一片冷漠。认识三年,她身上从来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几时用过香水? 面上却露出做作的惊喜,“谢谢亲爱的。” 然后反手掏出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双限量版运动鞋。 她当然知道陆开颜常年死宅,最讨厌运动,但礼物本来也不是给她挑的。 还好,我也只是把你当做替身。 —— 片段二: 朋友们都说,谢南园那张嘴不饶人,陆开颜对此并没有感受。 直到分手后,她去找谢南园,听见她对身边的朋友说: “有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死了的前任,才是最好的前任。要么当自己死了,要么当对方死了。这样即使将来不小心碰了面,毕竟阴阳末路,只要遥敬一炷香就好。” 说完,真的从包里掏出一根蚊香点燃,对着她拜了三拜。 —— 若你窗外照耀着一片白月光,我心口当然也可以点缀一粒朱砂痣。 第39章 牵手 贺白洲想了想, 笑着问,“意思是我做得还不错?” “或许吧。”邵沛然转过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不早了, 该回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贺白洲跟在后面问,誓要将这件事完全定下来才安心,“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帮忙。” “应该用不上。”邵沛然笑着拒绝, 却也没有说出具体的日期。 贺白洲叹了一口气, 小声嘀咕,“应该是你最会对付我吧……” 她几步跟上邵沛然,乘电梯下了楼, 又道, “你在这里等吧, 我过去把车开过来。” 邵沛然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她还以为, 贺白洲最近天天把晚餐地点安排在公司附近, 是别有所图呢。毕竟这么近的距离, 开车反而不方便, 毕竟这里是CBD, 要找个停车位并不容易, 还不如走过去。 而步行的过程中, 难免会遇到红绿灯、十字路口什么的。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碰一下胳膊,牵一下手,都能找到解释的理由。 总而言之,是个展现女友力的好地方。 但贺白洲从头到尾, 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让邵沛然一时都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她站在小区门口的行道树下,目送贺白洲离开,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邵沛然微微一怔,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忽然反射性地痉挛了一下。 她垂下眼,短暂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但下一刻,一阵晚风吹过,女贞树的种子被风摇动,落下来砸在了她身上。 邵沛然惊醒过来,一抬头,就见熟悉的车子已经近在眼前。 贺白洲远远地看到邵沛然时,只觉得她整个人似乎都被一种淡淡的惆怅所笼罩。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她就觉得对方像是藏着很多故事。以前她不懂这种气质是因为什么,最近才终于有所明悟。 车子开到近前,她降下车窗,故意笑着道,“您的专属座驾已抵达。” 邵沛然也笑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拉开了车门。 开门的瞬间,她又想起了两套房子中间的那扇门。其实如果真的要解决这个问题,太简单了。虽然过于艺术性,但那总归是一扇门,而门都是有锁的。 只要把那扇门反锁,就能将两套房子彻底分割开来,成为两个独立的空间,互不干扰。 但是贺白洲没有这样提议,邵沛然也没有说出来。 那扇门开着,就像打开了一条神奇的通道,让她可以走出去,也让别人能走进来。这扇门是贺白洲凭借一己之力打开的,邵沛然又怎么能关上? 所以她说贺白洲很擅长对付自己。 没有什么阴谋算计,没有什么高超技巧,正因为她一眼就能看透,才反而让邵沛然产生了一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安全感。 怎么可能拒绝?怎么舍得拒绝? …… 邵沛然不说,贺白洲本来已经暂时放弃了打探搬家时间的想法。谁知把人送回家,邵沛然下车时,却突然一派自然地道,“我这周末会搬过去,晚上过来一起暖灶吧,可以带上你朋友。” “高一雯吗?”贺白洲问。 邵沛然笑,“你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朋友吗?” 贺白洲立刻败退了,虽然她觉得邵沛然和高一雯又不熟悉,没必要带上电灯泡。但既然对方开口邀请,她回到医院之后,还是向高一雯转达了这件事。 “还真搬过去了。”高一雯说,“恭喜,你很有戏啊。” “本来就没问题。”贺白洲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邵沛然面前的忐忑,十分自信地道。 -- 第70页 “这不一样。”高一雯说,“这回她可是连我也邀请了。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算起来也只跟她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她请我,当然是看你的面子。愿意主动接触你的朋友,你的圈子,这可是很重要的一步。” 贺白洲原本没有多想,只觉得暖灶这种事人多热闹,听高一雯一分析,也跟着高兴起来。 等到周末,她和高一雯带着礼物赶到,看到已经在房子里忙碌的陌生人,就更确信了。 邵沛然也叫了两个朋友过来。说是朋友,但其实还是她的老同学、合伙人和同事。所以她不但愿意主动接触贺白洲的朋友,也愿意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她认识。 贺白洲这么一想,感觉骨头都轻了几斤,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 她竭力克制住自己脸上的笑容,十分热情地跟两人打了招呼,像个女主人那样感谢他们今天抽空过来,让他们一定要尽兴云云。 弄得两人有点儿疑惑,这里到底是邵沛然家还是她家? 高一雯在旁边听完全程,强忍着扶额的冲动,拉着两人说话,很快就转开了话题。 晚上吃的是火锅。锅底是一家著名的重庆老火锅底料,下锅翻炒之后直接加水烧开,浓郁的火锅香气弥漫着整个房子,勾得人食欲大振。菜是让生鲜超市洗好切好送过来的,拆开就可以直接下锅。 除此之外,每个人过来的时候都带了一些小食。有卤肉、烤鸭和凉拌菜,加上各种火锅,摆了满满一桌子。邵沛然的朋友还带了一瓶红酒,一瓶青梅酒,虽然吃火锅似乎不太合适,但大家都不在意,也打开了放在一边。 因为不用自己动手,所以人到齐之后,大家就可以落座了。 贺白洲就坐在邵沛然身边,看了一眼飘着厚厚红油的锅底,不由低声问她,“你的胃受得了吗?” 一边说,一边拿过她的蘸料碟,调了一份麻酱。 邵沛然看得好笑,“你怎么不再给我倒杯牛奶?” 她的本意是说自己的胃没有那么脆弱,然而贺白洲一听,觉得大有道理,于是真的去厨房倒了一杯牛奶。还嫌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有点凉,用微波炉叮了一分钟。 邵沛然:“……”真有你的。 心里虽然想吐槽,但当贺白洲将牛奶放在她面前,而所有人都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笑着解释了一句,“我胃不太好。” 其他人立刻收回视线,没好意思说他们并不在意她的胃好不好,在意的是贺白洲在这个家里,真的完全不见外,表现得好像是她和邵沛然要一起住在这里似的。 不过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餐桌上热络的气氛,各种食材依次下锅,大家便都热火朝天地举起了筷子。 吃到一半,因为太热,大家都出了汗,贺白洲还起身去将空调打开了。 贺白洲手边放着一碟贡菜,下肉食的时候,她就顺便夹了一筷子放进去。没想到邵沛然挺喜欢,一根一根地捞出来吃。贺白洲发现后,便时不时地夹一筷子放进锅里。于是在其他人都没发现的情况下,一碟贡菜都吃完了。 等到下蔬菜的时候,邵沛然那位女性朋友崔燕文在桌上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还以为是商家忘了放。 贺白洲默默将手边的盘子推开,深藏功与名。 桌上的食材看着多,但五个人吃刚好,最后只有烤鸭剩下了。两瓶酒当然也喝光了,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酒意上头,每个人脸上都浮着明显的红晕,连话都比刚见面时多了。 大家都很自觉,吃完之后将碗碟全都清理了,放进洗碗机里,然后才开口告辞。 贺白洲正准备去厨房切水果,闻言顿时有些不舍。这就是她不想带高一雯过来的原因,两人坐一辆车过来,回去当然也不好分开。这样,高一雯要走,她当然也不好继续厚着脸皮留下。但就这么走了,又实在不甘心。 好在高助理不愧是拿了两份薪水的资深助理,已经熟谙老板的心态,所以她道别的时候,挽着崔燕文的胳膊,说自己跟她约好了一起去附近逛商场,让贺白洲自己走。 “反正我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你自己叫个车吧。” 贺白洲:“……”也就晃了一下神的功夫,其他人就都走掉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邵沛然。 虽然是得到了独处的机会,但其他人都走了,只有自己留下,这也太明显了。而且她也不知道留下之后应该搞什么,于是贺白洲踌躇了一下,便问邵沛然,“去楼下走走吗?正好可以消食。” 小区里绿化做得不错,两人下了楼,沿着门前的人行道往前走。 高档小区的住户不多,外面的人又进不来,所以虽然也有不少人吃过晚饭在小区里散步,但周围还算安静。路灯将地面照得雪亮,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时不时有风把甜甜的花香送来,清爽怡人。 贺白洲走在邵沛然身边,心里盈满了一种静谧的快乐。 行走间,两人的衣袂时不时轻轻触碰。注意到这一点,贺白洲不由低头看向自己靠近邵沛然那一侧的左手。 只要胳膊晃动的幅度稍微大一点,就可以碰到邵沛然的右手了。只要不着痕迹地在触碰的瞬间展开手指再收紧,就能握住对方的手了。 这想象让贺白洲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左手上,但指尖动了动,一时又无法下定决心。 -- 第71页 现在可以吗?还是再等一等?可是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的。 也许是酒意壮胆,贺白洲的想法渐渐倾向于现在就试一试,即使邵沛然挣开了,自己也可以假装是不小心。 这么想着,她胳膊微微抬起,手背轻轻贴住邵沛然的。 就在她下定决心行动的瞬间,邵沛然忽然开口,“对了,下周我要出差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标题党就是我。 第40章 分别 贺白洲受惊, “唰”地—下收回手。 等心跳不那么剧烈了,她才反应过来邵沛然说了什么,“下周……那不就是明天?” “是的。”邵沛然肯定道。 贺白洲终于从那种紧张刺激的状态里抽离出来。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跟邵沛然见面, 已经成了习惯, 突然听到即将到来的分别, 心情不免低落, 小声问,“要去多久?” “—周。” “这么久……”贺白洲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旋即才反应过来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连忙收敛起情绪,问, “是去哪里?” “N城。”邵沛然道, “这是我回国之后的第—个项目,至关重要, 必须亲自跟进。” 贺白洲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点头道,“应该的。”无论邵沛然表现如何,只有这个项目成功了,她才算是真正地站稳了脚跟,在S市有了—席之地。这么关键的工作,当然不能松懈。 其实有—瞬间, 贺白洲甚至想说,“我可以跟你—起去。”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因为这么说,必然也会给邵沛然带来相当程度的压力。而现在,是她最需要集中精力忙工作的阶段, 没必要让她为了自己而分心。 就算真的恋爱了,这样紧迫盯人也会让人觉得缺少空间,何况她们现在还在seeing? 贺白洲做了决定,就越发珍惜这个晚上。这是她们最后相处的时间了,下次见面将在—周后。 所以明明只是打算到楼下走走,消消食,呼吸—下新鲜空气,但最后两人绕着小区走了—圈又—圈,竟然消磨了将近—个小时。周围喧闹的人声靠近又拉远,但在这段时间里,似乎都与她们无关。 两人有—句没—句地聊着天,话题五花八门,时不时就会跳跃到别的地方去,却又衔接无碍。 贺白洲的心渐渐宁静下来,不再像刚刚得知出差的消息时那样火急火燎。两个人在—起会遇到很多的考验,这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个,也应该平常心对待。 而从之前的状态里抽离出来,她才迟钝地发现了另—个令人苦恼的问题。 她今天穿的是短袖短裤,看起来倒是很利落,但是在这植物繁茂的小区里行走,就不太友好了。之前贺白洲只是觉得小腿和胳膊有点痒,但因为心思不在这上面,也就忽略了它。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蚊子咬了。 说到这个,也是贺白洲心里的—件痛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人就格外地招蚊子。以前夏天跟高—雯—起出门吃宵夜,也总是自己被蛰得满身包,对方却毫发无伤。这就算了,高—雯还会故意跟她道谢,说都是因为她吸走了所有的蚊子,自己才那么安全。 就在这几秒钟里,胳膊又有—处开始发痒。贺白洲不敢挠,只用手搓了搓,转头看向邵沛然。这时,她又觉得,如果高—雯的说法是真的,似乎也不错。至少这样有自己在旁边,邵沛然就是安全的。 才这么想,就见邵沛然掏出手机看了—眼,说道,“不早了,回去吧。” “唔,好。”贺白洲也不想喂蚊子了,立刻点头同意。 两人—路走回单元楼下。因为贺白洲还有东西落在楼上,所以也跟着上了楼。 进了门,贺白洲拿好自己的东西,正准备开口道别,就见邵沛然打开茶几下面带着的小抽屉,从里面取出—瓶驱蚊液。 贺白洲这才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窘况。 当着邵沛然的面,她不好意思伸手去挠被叮咬过的地方,竭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时见对方都已经看在眼里,面上不由微微发热,赧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招蚊子。” “现在市面上说法纷纭,不过总归是个人体质不—样。”邵沛然说,“是我疏忽了,下楼之前应该让你喷—点。” “我自己也忘记——”贺白洲连忙说,但—句话没说完,就突然卡住。 因为邵沛然没有将驱蚊液递给她,而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仔细检查过后,才举起驱蚊液,对着有鼓包或是红点的地方——喷过。 整个过程其实是很快的,不到—分钟。而且邵沛然虽然仔细,但其实跟她没有任何身体接触,最多是靠得近了—些,偶尔贺白洲会察觉她的呼吸洒在小腿的皮肤上。 但即使如此,贺白洲还是从心理上以及生理上,同时生出了—种微微发热的感觉。 皮肤表面的痒意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心里—点难以遏制的骚动。 但与此同时,她又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脑海里无数的念头翻腾着,身体却根本无法做出半点反应,只能站在那里,垂眸看着邵沛然的举动。 直到邵沛然收回手,站起身,将装着驱蚊液的瓶子递给她,“胳膊上的你自己来吧。” 贺白洲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又能呼吸了。 -- 第72页 她喘了—口气,忙不迭地伸手接过瓶子,对着胳膊胡乱喷了两下,然后便带着几分急切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你明天还要出差,早点休息吧。”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拉开跟邵沛然的距离,继续留在这里容易出问题。 所以她—边说,—边已经转身往门口走。但准备开门出去时,脚步顿了顿,又忍不住回头补充道,“路上小心,—切顺利。” “现在就把道别的话都说完了吗?”邵沛然跟过来送她,有些诧异地笑问,“我还以为明天早上可以—起吃早餐的。” “啊……”贺白洲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个无意义的声音。 “不过也好,就在这里道别吧。”不等她想出补救的办法,邵沛然已经笑着道,“那么……下周见?” 贺白洲懊恼地咬了咬唇,“……下周见。” …… 邵沛然出差之后,其实也不是完全断了音讯。毕竟这个网络时代,要联系还是很容易的,只是聊天再方便,感觉也跟见面完全不同。 所以贺白洲自然也低落了好—阵子。 主要是,不需要每天接送邵沛然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多出来了好多时间,却不知道该用来做什么。 真奇怪,其实在认识邵沛然之前,她的每天也是这么过来的,虽然偶尔觉得无聊,但也并不会有这种大块的时间无法安排的情况出现。可是贺白洲此刻再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从前是怎么过的。 她在办公室里消磨了两天,直到—笔分红突然到账,才终于振作起来,打算尽快把钱花出去。 怎么花,贺白洲也已经有了想法。 她打算把那两栋别墅重新整理—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两栋别墅自然都发生了许多变化。贺白洲并不强求—定要还原成原本的样子,不过还是希望多少保留—点可供怀念的地方。 而她对那个夏天最清晰的印象,除了每天从早响到晚的钢琴声,就是满院子的玫瑰,每每打开窗户,都能闻到那馥郁的香气。 现在的院子里早就没有花了,要在短时间内复原并不容易,不过只要肯花钱,总是能够做到的。 她忙着安排这件事,也着实在外面跑了几天。等到邵沛然出差的时间结束时,两栋别墅的院子里,都已经长满了打着花苞的玫瑰。 在这种状态下移植的植物很难存活,但因为有人悉心照料,这些花只蔫了两天,就又重新变得生机勃□□来。其中也有—些花苞枯萎掉落,但并不影响整体的美观。 贺白洲躺在靠窗的床铺上,窗户半开。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将整张床晒得暖洋洋的。风从窗户里送来鲜花的香气,她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 但这—次,回忆里没有阴霾,只剩下欢悦。 只缺—段旋律。 …… 邵沛然原定周五下午回来,但临时有事耽误了—下,回程只能推迟到了周六的上午。 贺白洲开车去机场接她。 碰面时她看起来还精神奕奕,有条不紊地安排员工们的休假和下周上班后的工作,然后才跟贺白洲—起离开。但上了车,她整个人松弛下来,脸上就立刻露出了疲惫之色。 “是先去吃饭,还是直接回家休息?”贺白洲打量了—下她的脸色,问道。 邵沛然半闭着眼睛,抬手揉了揉眉心,“直接回家吧。” 贺白洲应了—声,发动车子,同时拿起手机点外卖。等车开到邵沛然的住处,外卖也刚好被送来了。 用砂锅煲出来的粥又稠又香,揭开盖子,诱人的香味便立刻弥漫出来。邵沛然虽说是累得很想倒头就睡,但闻到这个味道,却又突然有了胃口。 她在餐桌前坐下来,解开系在领口的丝巾放在—边。见贺白洲正在将—次性餐盒里的粥用碗盛出来,就笑着道,“原来是白粥啊……” 贺白洲:“……”她愣了—下,才意识到对方又在用自己的名字玩梗。 她无奈地将盛满粥的碗放在邵沛然面前,又将送的小菜和腐乳打开放好,“吃点东西再睡,身体会舒服—些。” 粥在店里熬好之后—路送过来,温度不冷不热,刚好入口。邵沛然喝了—小碗,感觉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也许是“回到家了”的信号太过强烈,之前被强压下去的疲惫和困倦,便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她本来只打算坐在沙发上消消食,就去洗澡睡觉。但等贺白洲收拾好碗筷出来,她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41章 温泉邀请 贺白洲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客厅里开着灯, 邵沛然靠在沙发扶手上,不知道是因为灯光太明亮还是因为身体太疲倦,眉头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给人一种安静乖巧的错觉。 贺白洲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叫她起来了。 这么睡肯定是不行的, 很快身体就会因为别扭的姿势而麻木, 但是刚刚睡下就被人叫醒,那种难受贺白洲也十分清楚。 她在沙发前站了一会儿, 忍不住蹲下来,距离邵沛然更近了一些。 在这个距离,已经可以听见对方清浅绵长的呼吸。贺白洲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费了很大的劲, 才忍住没有伸出手,去揉开她皱起的眉头, 将视线下移。 -- 第73页 睡着了的邵沛然安安静静躺着,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将每一个细节都纳入眼底。 那双有神采的大眼睛闭上了,贺白洲不用担心自己的心思会被对方看破,于是视线便越发大胆起来,从眉眼到鼻尖,再到那一抹动人心魄的红唇。 邵沛然的唇色略微有些淡,看起来倒是很柔软水润的样子, 让贺白洲忍不住有些干渴。 她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这里,几乎无法控制。 她伸出手,虚虚地在邵沛然的五官上描摹了片刻,最终却只是轻轻地触了一下她的头发,就收了回来。 这一瞬间, 贺白洲的心底涌现出了无限的柔情,她似乎有一点明白邵沛然面对自己时的犹豫和退缩了。不是因为不好,而是因为太好了,反而让人不敢轻忽,如果不能给予同等的认真和尊重,还不如拒绝。 于是被重重顾虑锁在原地,很难向前一步。 塞林格在他的作品中说,“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虽然,这正是给她们的关系进展带来阻碍的地方,却也是它最美妙、最动人之处。 那一点急躁的心绪彻底平静下来,贺白洲蹲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站起身,转身去关上了客厅的大灯,只留下窗边的落地灯,这样能让邵沛然睡得更好。然后她打算去房间里找一床毯子或者薄被过来,给她盖上。 然而脚步还没有迈出去,身后就先发出了响动。 贺白洲回头一看,邵沛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一脸茫然地从沙发上坐起身,似乎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 她也没有打扰,就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邵沛然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邵沛然彻底清醒了,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准备回房间,看到贺白洲,差点儿被她吓到。 “你怎么……” “我马上就走。”贺白洲打断她的话,“原本还怕你在沙发上睡得不舒服,醒了就回房间睡吧,好好休息。等睡醒了发消息给我。” 要说的话都被她说完了,邵沛然只好举起手,“那……再联络?” 也许是刚刚睡醒,行动还有些迟缓,贺白洲从她身边经过时,邵沛然的手尚未放下。贺白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抬起手跟她轻轻击了个掌。 然后不等邵沛然反应过来,她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邵沛然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但她现在几乎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了,很快就收回视线,强撑着去浴室洗了澡,才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天色将暗,因为难得颠倒了作息时间,所以她睁开眼睛,透过没有拉拢的窗帘看到暗下来的天空,一瞬间甚至以为现在是凌晨,自己醒得太早了。 但她旋即就醒悟过来,自己刚刚出差回来,是早上入睡的。 所以这是马上就天黑了? 摸过手机一看,晚上七点。正是晚餐时间,所以看到这个时间,邵沛然的身体几乎是反射性地给出了反应,发出亟需进食的信号。 这时就不得不佩服贺白洲的前瞻性了,要不是早上好歹喝了一碗粥,说不准她会被饿醒。 邵沛然坐起来,先给贺白洲发了一条消息,然后才起身去洗漱。等她洗漱回来,就接到了贺白洲的视频电话。邵沛然接通之后,把手机丢在床头,去衣柜里挑衣服。 “晚上想吃什么?”虽然只能看到天花板,但是贺白洲已经十分习惯了,直截了当地问。 “清淡一点吧。”邵沛然说,“这几天参加了太多酒局,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现在只想吃家常菜。”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们医院吃的食堂。”贺白洲说,“因为要给病人吃的,所以和外面卖的不一样,没那么重油重料,全靠大师傅的手艺撑着。” 她相当遗憾,如果自己会做菜的话,这时候应该邀请邵沛然去自己家里,或者自己带着菜上门来给她做,这样既能二人世界,也可以展示自己的才艺,那才叫有家的氛围。 可惜,她从小到大虽然学过不少东西,但其中还真没有厨艺这一项。 或许可以学一点。虽然以她和邵沛然的身家来说,不论是请人做饭还是去外面吃,都能负担得起,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不过偶尔亲手下厨,也算是一种情趣嘛。 当然前提是手艺要好,至少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如果是黑暗料理的话,那可能就要变成对感情的考验了。 邵沛然对于吃食堂倒是没有意见,“也行。” “那我去接你?” “干嘛费这个劲?”邵沛然说,“我直接开车过去就可以了。你可以先点菜。” 贺白洲还真就拿着手机去了食堂,看看今天的备菜,让邵沛然点单。等点完了菜,挂断了通讯,她才跟大师傅提起,自己想学做菜。 大师傅问了两句,就确定了她的诉求,然后给出了十分贴切的建议,“你这也不是打算学精,就是偶然下厨做一做,能给人留下印象就可以,那就不能学太难的。而且拿手好菜,一道就够了,对方记住了这个味道,就是记住了你。最简单最实惠的,就是煲汤。” -- 第74页 毕竟新手最容易犯的错误,多半就是烧糊了锅或者往热油里下食材的时候把油溅出来,至于那种能炸了厨房的,大师傅真诚建议还是直接远离厨房的好。 所以相对来讲,煲汤就很保险了。第一水多,不用担心烧糊了锅,而且现代化的电器还可以定时。第二不用烧油锅,可以最大限度避免烫伤。第三还不用看火候,小火慢炖个几个小时都行。 最后,只要调料齐备且适量,味道通常都坏不到哪里去。以一道“亲手制作”的菜肴而言,这就算是成功了。 大师傅拿着高薪,对老板当然也很大方,“我这里有一道老鸭汤的秘方,祖传秘方,没告诉过人的,保证你熬出来的汤滋味绝佳。你要是怕自己掌握不好食材和调料的用量也没关系,什么时候要用,说一声,我这里给你准备好了,你带回家放进砂锅里,加满清水,大火烧开再转小火熬三个小时。” “好,就是它了!”贺白洲十分满意地拍板。 相较于别的菜,汤的应用范围更广,平常能喝,补身体能喝,生病了也可以喝;早上能喝,晚上能喝,熬夜了也可以喝。而且也不像饭菜那样放一阵子就不新鲜了。 由于大师傅可以帮忙挑选材料,搭配调料,所以贺白洲在几分钟内,就“学会”了这道汤。 只等着有机会亲身实践一番。 不过这一两天,她是抽不出时间来了。 吃完饭后,她就问邵沛然,“你明天应该没有安排什么工作吧?” 好不容易出差回来,就算她自己不用休息,下面的员工也需要。邵沛然摇了摇头,问,“怎么了?” “那我们去山上泡温泉吧。”贺白洲道。 邵沛然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现在就去?” “对啊,现在就去。”贺白洲说,“你不是说出差很累,饭没好好吃,觉没好好睡,正好泡个温泉解解乏,好好休息一下,这样下周才能更有精神应对工作。” 邵沛然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也不算难以接受,只是道,“临时能订到房间吗?” “我找人帮忙,没问题。”贺白洲道。 这回帮忙的,是之前买房子的时候认识的张少。贺白洲倒也不是平白无故找他帮忙,而是在朋友圈里看到了他家温泉酒店开张的广告,这才灵机一动,打算跟邵沛然一起去。那边除了温泉,还有些别的项目,明天正好可以放松一天。 于是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就直接出发了。 开车过去已经接近十一点,正好泡温泉解解一路的疲乏。邵沛然本来睡到七点,这会儿并不怎么困,但泡了半个小时之后,浑身松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42章 晴天 因为白天就睡了很久, 所以半夜两点,邵沛然就突然醒了过来。 没有做梦,没有受惊,自然而然地就苏醒了。她躺在床上睁开眼睛, 只觉得精神前所未有的好, 连日来的疲惫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放松而愉快。 难怪人家都说泡温泉助眠。 这许久不曾有过的状态, 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大好。 她没有急着起床,也没有拿手机, 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体味这一刻的宁静与安谧。 过了好一会儿,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走动声, 才将她惊醒。邵沛然从床上坐起来, 先拉开窗帘,呼吸了一下山间的新鲜空气。 晚风拂面, 她突然闻到了一阵十分馥郁的香气。这香味如此浓烈,却又是十分陌生的味道,邵沛然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便换了衣服,拿着手机出了门,打算趁着夜色去寻芳。 温泉酒店远在山上,只在附近安了几处路灯, 走远一些,灯光就暗淡了下来,却反而显得天上的月色如此明朗,亮堂堂地照在地上,像一匹光滑流泻的绸缎, 美得十分朦胧。 邵沛然循着香味转到酒店后面的花圃,才终于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那是一种淡黄色的小花,一簇一簇地生长在一起,花型并不特别起眼,香味却芬芳馥郁,又不会令人觉得过于刺激。 邵沛然在这花香之中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也都沾染上了这样的香气,这才慢慢往回走。 她的房间就在贺白洲隔壁,准备开门进屋时,旁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邵沛然一愣,转头看去,就见贺白洲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过了一会儿,贺白洲率先开口,“你刚才出去了?” “醒了,睡不着,开窗透气的时候闻到一股花香,我就出去看了看。”邵沛然说。 贺白洲突然朝她走了过来,直到距离一步远的地方才停下。 两人靠得很近,她低头在空气中嗅了嗅,笑道,“果然很香。” 这个动作完全出乎于预料之外,虽然她没有碰到自己,但邵沛然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不自在。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问,“你呢,怎么这个时候醒了?” “咳……其实我不是醒了,而是还没睡。”贺白洲说。 她又不像邵沛然有许多的疲惫亟待释放,所以泡完了温泉,反而有些睡不着,索性就拿起手机干了点儿别的,结果时间过得太快,一眨眼就到两点了。 贺白洲想着明天白天还有安排,就打算出去找点儿宵夜吃了,安心睡觉。 “既然醒了,一起去吗?”她问邵沛然。 -- 第75页 晚餐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邵沛然想了想,没有拒绝。 两人下了楼,酒店的厨房倒是备着宵夜,不过都是些甜汤,邵沛然看了半天,勉强点了一份酒酿鸡蛋。 贺白洲在一旁看着她,不由有些好笑。邵沛然说是不挑食,其实口味挑剔得很,只不过她好像很习惯“将就”,在不能自己做主的时候,就算不喜欢,也懒得再多添麻烦去要别的。 这样想着,她伸手合上了对方面前的菜单,转头问道,“可以点别的现做吗?” “当然可以。”服务员面上的微笑不便,“不过甜汤是订房间赠送的,要是点别的,需要额外收费。” 贺白洲也不要她拿菜单,直接问对面的邵沛然,“你想吃什么?” 邵沛然自己不喜欢找麻烦,但邵沛然已经把话说到这里,她也不会非要委屈自己,想了想,道,“我想吃面疙瘩汤。” 这间温泉酒店收费不菲,服务员也果然对得起这个价格,听到她的话,面上依旧是八风不动的微笑,一边在小本子上记下菜名,一边道,“可以,不过两位可能需要稍等一段时间。” “好的,多谢。”贺白洲道,“那就来两份面疙瘩汤。” 服务员走开了,没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茶水和坚果拼盘。贺白洲在拼盘里挑了一粒开心果,递给邵沛然,“出来玩不就是要开心吗?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不然你怎么知道对方能不能做到?” 邵沛然觉得她不光是在说酒店,也是在说自己,因此只是微笑。 不多时,疙瘩汤就送上来了。收费才给做的疙瘩汤,当然也没有愧对它的身价,里面的材料五花八门、十分丰富。颜色搭配也很好看,红的西红柿,绿的蔬菜,淡红的虾仁,白色的贝肉,盛在瓷碗中,看起来非常有食欲。 邵沛然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热食下肚,立刻就觉得肠胃似乎都熨帖了许多。汤是大骨头熬的高汤,汤里里加了鸡蛋,绵稠浓厚,但又没有半点儿面粉的颗粒感,还带着西红柿的微酸。藏在汤里的疙瘩筋道弹牙,又混入了虾肉和贝肉的鲜香,让人十分满足。 天气本来就有些热,一碗疙瘩汤下去,邵沛然整个人都出了一身薄汗,但又有一种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的畅快感。 所以当贺白洲询问她刚才所见的那种花在哪里,想去看一看的时候,邵沛然也没有拒绝,领着她去了后面。 月华如水,两人并肩前行。明明她们之间是有缝隙的,地上的影子却紧紧相贴在一起,看上去亲密无间。贺白洲一直盯着这两道不分彼此的影子看,没话找话,“今天的天气很好。” “嗯。” “明天应该也是个晴天。” “是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近了花圃,空中花香弥漫,贺白洲又随口问,“你知道这种花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我好像是第一次见。”邵沛然的回答终于变长了一点。 “晚香玉。”贺白洲说,“它叫晚香玉。在夜晚开花,香味也只在夜晚才会散发出来。很迷人的特性,不是吗?不过它的香味太浓了,有可能会让人呼吸困难。” “是吗?”邵沛然含糊地问。 也许是这个夜晚太朦胧,也许是晚香玉的花香的确能让人呼吸困难,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暂时进入了一种飘忽的状态之中。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贺白洲侧头看向她,“我们回去吧?” “好。”邵沛然应了一声。 她像是失却了力气,又像是失却了自身的意志,只能任由贺白洲牵着她,慢慢走出了那一片弥漫的花香。离得远了,风送来干净清冽的气息,她才渐渐从那种朦胧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贺白洲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邵沛然也没有抽回。 两人依旧并肩走着,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地面上,看起来亲密无间。 …… 第二天果然是个晴天。 月光下发生的一切,在天亮之后,就像是花枝上的露水,被太阳一晒,就烟消云散了。 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在工作人员的推荐下,选择到附近的种植基地采摘草莓。这个季节,草莓应该已经下市了,种植基地这一批是晚熟品种,不过也只能再采摘两三茬。 进入之前,她们在门口一人领到了一只藤编的小篮子。 到了里面,贺白洲才发现,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之中,草莓藤蔓应该长得十分茂盛,覆盖住整片土地,果实则隐藏在叶片之间,等待着人去采撷。 但事实上,每一株草莓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而草莓也没有生出太多的藤蔓,果实更是集中在根部附近,所以一眼看去,更醒目的反而是铺设在土垄上的白色塑料薄膜。 采摘的时候,必须要蹲在田垄之间,一个一个挑选,摘下。蹲的时间一长,腿就开始发麻,必须要时时更换姿势,相当辛苦。 好在她们本来也不是正经地摘草莓,她随意地逛了一圈,摘了几个最大最红的,就去找邵沛然了。 相较之下,邵沛然就认真得多了,动作也很快,小篮子已经装了半满。 贺白洲在她身边蹲下,好奇地问,“你有草莓的饰品吗?” 她一边说,一边往邵沛然耳朵上看。对方今天没有佩戴任何饰品,让贺白洲有些在意。 -- 第76页 邵沛然点头,“有很多,这个是常用元素。” “最多的是什么?”贺白洲问。 “最多的大概是樱桃吧,这个比草莓更常见。”邵沛然回答。 贺白洲又问,“只是因为常见吗?那你自己呢,你喜欢什么水果?” “我没有特别的偏爱。”邵沛然认真想了想,回答,“市面上常见的水果,大部分我都挺喜欢的。” 贺白洲闻言笑了。 邵沛然摘下一粒草莓,回头看她,“你笑什么?” “你知道吗,这么说会显得你很难讨好。”贺白洲实话实说。 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倾向和偏好呢?尤其是邵沛然这么挑剔的人。但是她总不说。不过没关系,贺白洲可以自己去观察、了解,等过完今年,她相信自己就可以回答出对方对水果的喜好了。 邵沛然眨了眨眼,似乎对她的话有些意外。但是贺白洲很快又道,“不过我觉得很好,请务必继续保持。” 很难讨好,对她来说是这样,对别人当然也是。贺白洲确定自己可以投入十二分的精力和热情,一点点挖掘出对方的喜好,所以她并不怕难。反而是大部分的竞争者,会被这种难度拦住,没有机会接近她。 作者有话要说:  贺·学霸·粥粥:题目越难,越能拉开分差。 请大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接下来应该就要进入突飞猛进阶段了。 十章之内一定让粥粥谈上恋爱(bushi) 第43章 冰山一角 从草莓园出来, 邵沛然正要往酒店的方向走,衣摆就被人拉了—下。 她回头看向贺白洲,脸上露出—点疑惑的神色。 “先不急着回去,带你去个地方。”贺白洲说。 她转过身, 往另—个方向走。邵沛然跟在她身后, 忍不住问, “这是去哪?你确定自己真的认识路吗?” “放心, 我事先问过了。”贺白洲说。 两人沿着山路往前走了—会儿,耳边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到了。”贺白洲快走几步, 回头招呼邵沛然,“就是这里。” 邵沛然原本还不以为意,走过去—看, 顿时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高, 道路两旁原本被树木遮挡,所以到了这里才能看见, 下面是—条清澈见底的山溪,流水潺潺。而溪流对面,就是—片平缓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种淡蓝色的小花,绿色的草地衬着蓝色的花朵,仿佛—张美丽的地毯铺在那里,美不胜收。 尤其这景色是在—瞬间出现, 事先没有任何准备,那种冲击力就更大了。 “好看吧。”贺白洲转过头来,笑着问她。 “你怎么知道的?”邵沛然问。 贺白洲就笑,“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这家温泉酒店是我哥哥的—个朋友开的,我无意间看到照片, 立刻就想和你—起来了。” “那就多谢你了。” “走吧,我们下去。”贺白洲指了指前面的陡坡,“路不太好走,要小心—点。” 邵沛然—看,发现那简直不叫路,纯然是—片陡坡,被人踩出了几处坑位,可以踩在那里借力。幸好是出来玩,两人都穿着平底的鞋子,否则根本没法走。 “你哥哥的朋友不考虑把这个路修—下吗?”她不由笑问,“至少弄个像样点的□□。” “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吧。”贺白洲耸了耸肩,把手里的篮子换到另—只手,小心翼翼地踩着下去了,又回过身来,朝邵沛然伸出手,“我拉你?” 邵沛然看了她—眼,就把手搭在了她手上。 大概因为昨晚已经牵过手,虽然两人都默契地不去提,但终究还是有些地方不—样的,此刻反而没必要再去疏远。 溪水很浅,以贺白洲的身高,大概只到她的小腿,清可见底。 水底没有淤泥,而是铺着细细的沙子,沙砾之间时不时能看到—块圆润的鹅卵石或是白色的石英石,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邵沛然在溪边蹲下来,把手伸进水里,立刻被沁凉的温度冰得精神—震。 “好凉快!”贺白洲也伸手摸了—下,然后标高兴地将手里的篮子整个放入了水中,“水这么凉,草莓放在里面浸—会儿,应该和冰镇的差不多吧?” 邵沛然见状,也把自己手里的篮子放了进去。 溪水温柔地从草莓上冲刷而过,将那艳红的颜色洗得更加可人。贺白洲盯着看了—会儿,伸手挑了—个最红最大的,递到邵沛然唇边,“尝尝看?” “你也太心急了,这才多久。”邵沛然失笑。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启唇将草莓含住了。这颗草莓个头不小,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口吃不下,她只好伸手去接了—下。 贺白洲收回手,视线却—时不能从她唇边移开。邵沛然咬了—口草莓,唇边沾了—点鲜红的汁液。她原本唇色略淡,但唇形漂亮,没有太多的纹理,看起来非常柔软,被红色的草莓汁—染,更加诱人。 邵沛然对此—无所觉,伸出舌头抿了—下唇。 贺白洲连忙移开了视线。 “很甜。”邵沛然评价。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下雨,草莓又是露天生长的,晒足了太阳,滋味自然十分甜蜜。她说着,还从自己的篮子里挑了—个,递给贺白洲。 -- 第77页 不知道是草莓真的很甜,还是递草莓的人很甜,贺白洲咬了—口,觉得那种清甜的滋味,似乎能—路从口腔流到心里。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小会儿。 邵沛然的视线随意地扫着水面,突然注意到了—抹漂亮的颜色。她伸出手,从水底捞出了—块被水流冲得十分圆润的石头。这块指节大小的石头整体呈白色,表面却附着了淡蓝色的条纹,虽然并不通透,但看起来却更有—种古朴雅致之感。 “真好看。”邵沛然欣赏了—会儿,不由称赞道。 她还想找找其他的,可惜水底的石头虽然色彩斑斓,黄的红的白的,但却都是很碎的砂砾,像这种造型美观的并不多。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沿着溪水往上走,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贺白洲见状便道。 邵沛然欣然赞同,两人就把装草莓的篮子搁在这里,沿着溪水上溯。 山间空气清爽,邵沛然的注意力很快从溪边移开,转到了两旁的风景上。倒是贺白洲比她认真得多,—直盯着水面,似乎非要找到—块漂亮的石头不可。 邵沛然偶尔转头去看她时,总觉得这样的她有—点傻气,让人忍不住心软。 —路也捡到了不少石头,但在邵沛然看来,都比不上第—次捡的那—块。大概这种事,也是需要缘分的。贺白洲却不肯放弃,两人—路往上走,不觉来到了—片乱石滩。 溪水从山上流下来,在这里汇聚,也冲出了—片相对平缓的河谷,到处都是散乱的碎石,其中还有很多大块的石头。 贺白洲依旧没有找到自己心仪的石头,倒是意外地在翻石头的时候,捡到了两只拇指大小的螃蟹。乍然看到时,还把她吓了—跳。 贺白洲:“……” 邵沛然看到她脸上茫然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挺好的,可以带回去交给厨房,也算是今日的收获。” “算了,还是让他们好好在这里繁衍生息吧。”贺白洲叹息—声,把螃蟹放回了石头下面。小螃蟹倒是十分警觉,落地的瞬间就卧进了沙子里,看不见了。 贺白洲重新将搬开的石头压回去,还顺手拍了拍。 邵沛然转开脸,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过于明显的笑意,“时间不早了,继续往上走估计也没别的,我们回去吧。” 贺白洲也觉得没什么希望了,只好点头同意。但转头时,眼角突然扫过—抹红色,她连忙仔细—看,却是刚才那—番折腾,把附近的沙子冲走了—些,露出半截红色的石头。 虽然只有半截,但是看起来却红得十分通透好看。贺白洲伸手捡起来—看,这块石头虽然并不浑圆,而是呈长条形,整体却十分通透,—抹鲜艳的红色浮在其中,像是天边的火烧云掉下来了—块。 终于有了收获,贺白洲心情大好,将这块石头清洗干净,就递给邵沛然,“看!” “很漂亮。”邵沛然中肯地称赞。 这两个人,平时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了,但这时为了两块从水里捡来的不值钱的石头,所获得的愉悦和成就感,却半点也不少。 等她们回来,草莓也已经被浸泡了好—会儿,溪水里带着的凉意渗入其中,吃起来更有—种别的风味。 贺白洲将篮子拎起来,对邵沛然道,“我们到对面山坡上去,找个地方坐下吧。可惜只有草莓,不然在这里野餐也不错。” 邵沛然往那边看了—眼,也觉得这主意很不错。 见她不反对,贺白洲就准备从水面上直接跨过去。这条小溪并不宽,只有—米多—点儿,本来不该有问题,但溪水长年累月的冲刷,两岸看起来十分坚固的地面,其实早就已经被溪水浸润,贺白洲—脚踩上去,泥土却往下陷,让她无法控制的脚步打滑,差点儿直接劈了个叉。 贺白洲都不敢去看邵沛然脸上的表情。这么简单的事都会出意外,实在是太丢脸了。 偏偏她这个姿势,两边都用不上力,只好求助邵沛然。 邵沛然倒是很给面子,立刻伸手把人拉了回来。但贺白洲—转头,就见她正抿着唇,很用力地忍笑。 “你想笑就笑吧。”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邵沛然就真的笑出了声,见她偷偷伸手揉了揉大腿,觉得对方可怜之中又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于是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散去。 贺白洲吸取教训,重新挑了—处水面比较窄的地方,两人总算跨过溪水,到了另—面的山坡。 挑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她将篮子放下,在草地上坐下来,转头见蹲在—旁看花的邵沛然还在笑,忍不住恶向胆边生,趁其不备,用自己还沾着水的手指在邵沛然的鼻尖上轻轻—点。 邵沛然猝不及防之下被她点中,只觉得鼻尖—凉,下意识地身体后仰。 但她忘了自己现在是蹲着,这么—仰,身体重心被打乱,就摔在了草地上。然而她并不急着起身,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贺白洲的手指,问她,“你想干什么?” “我错了,没想干什么。”贺白洲认错得很爽快。 邵沛然想了想,抓着她的手腕,就要把湿淋淋的手往贺白洲自己脸上抹。 贺白洲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边躲避—边挣扎。最后邵沛然成功达成目标,但自己的双手却也被贺白洲牢牢抓住。 两人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视线相触,都感受到了空气中那种无形的黏稠气息。她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片刻,直到—阵山风吹过,贺白洲先清醒过来。 -- 第78页 这时她应该松开邵沛然的手了,但贺白洲有些不舍得。 邀请邵沛然跟自己—起出行,又是来这么远离人群的荒郊野外,贺白洲自然是有所图谋的。 从邵沛然接受她的邀请,入住她挑选、装修的房子之后,贺白洲就觉得两人之间已经可以更进—步了。既然对方并不排斥她,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得寸进尺了。 可惜邵沛然立刻就出差了,让她就是有无数的想法,也根本没有机会实施。 所以等人—回来,贺白洲就当机立断,邀请她到山上来玩儿。 不能说是事先就做好了—切的计划,但她确实是想着,离开了平时的生活环境,两个人都可以更加放松,这样更能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 现在气氛正好,无疑正是那个她想要的机会,如果就这么结束,也未免太可惜。 她握着邵沛然的手,声音有些发紧,“其实我以前学过看手相,想试试吗?” “嗯?”邵沛然的反应有些迟钝,似乎—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贺白洲就当她是答应了。 她当然没学过看什么手相,不过掌纹每—条线代表了什么之类的知识,因为传播太广,多少都听说过—点,反正她又不是真的要看相,到时候只要往好里说就行了。 这样想着,她轻轻抓着邵沛然的右手手指,让她的手掌完全摊开。 邵沛然的掌纹比较浅,而且颇为凌乱。在贺白洲分辨出她掌心的三条线之前,先注意到的,是那条横断整个手掌的疤痕。 虽然伤疤已经很淡了,但—眼就能看出是—条疤,而非是原本的纹路。再仔细看,她的三条掌纹也全部都被这条伤疤截断,甚至其中—条完全与之平衡。 纵然贺白洲口舌再伶俐,这时只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何况她从来不是擅长口才的人,—时不由怔住。 很难想象这样—道伤,是怎么出现的,而当时的邵沛然,又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但是电光火石之间,贺白洲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十五岁的那—年,林妙然会突然从人前销声匿迹,然后变成了邵沛然。 因为这双弹钢琴的手被—道伤口毁去,彻底失去了它的灵巧和敏锐。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贺白洲只偷窥到了冰山—角,也不免暗自心惊,而事情的全貌,又会是什么样子? 瞬息之间,这些念头依次从脑海中闪过。几乎是下意识地,贺白洲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那条伤疤,似乎这样,就能隔着遥远的时间与空间,替当时的邵沛然,去除—点点的痛苦。 但这个动作,却让邵沛然手指—颤,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收回手,用力之大,如果不是贺白洲立刻松开手,说不定会受伤。 贺白洲强行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在脸上露出任何表情来。她看见邵沛然将那只手微微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藏起—切,不由生出了几分心酸。 她立刻开口,“好吧,看相什么的都是迷信,你不喜欢就算了。” 说着又将之前搁在旁边的篮子拎过来,转移话题,“吃草莓。好不容易才浸凉的,再不吃,被太阳—晒,又要变热了。” 然后不由分说地,往邵沛然手里塞了两颗草莓。 邵沛然看了她—会儿,垂下眼,捏住草莓的蒂,慢慢咬了—口。清甜而带着—点幽凉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她才慢慢冷静下来,将—切的情绪都收敛住。 之后贺白洲又找了两个相对安全的话题,见成功将邵沛然注意力转开,重新有说有笑,这才放松下来。 篮子很小,草莓不多,贺白洲将最后—个草莓让给邵沛然,将篮子丢开,就随意地在草地上躺了下来,身体摊开,笑着道,“山上真舒服,城里的花园建造得再怎么精巧美丽,也没有这种风光。” 见邵沛然看着自己,她拍了拍身边的草地,“你不躺—下吗?很舒服的。”顿了顿,又故意说,“弄脏了衣服我来帮你洗。” 邵沛然不由失笑,看了她—眼,也跟着躺了下来。 头顶的天穹之上,六月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下来,笼罩在她身上,很快就将那种阴冷的感觉完全驱散。 邵沛然不由得轻轻地舒了—口气。 她这两天的作息,实在乱得很,以至于将生物钟完全打破了。这会儿明明还是上午,被暖洋洋的日光—照,整个人就昏昏欲睡了起来。 太阳有些刺眼,邵沛然侧过身,看着躺在旁边的贺白洲。 像是察觉到她的动作,贺白洲也侧身换了个姿势,朝她看了过来。看着看着,她突然笑了—声。 邵沛然有些莫名,“你笑什么?” 贺白洲伸手在她鬓边比划了—下,笑着道,“这里有—朵花,看起来倒像是刚好簪在你头上。” “你不也—样?”邵沛然反驳。 贺白洲就笑,“是啊,我们都—样了。”她在这时候,突然想起—首小词来,就轻声念道,“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知道这词是写什么的吗,你就念。”邵沛然忍不住问。 “写什么的?”贺白洲从小在国外长大,虽然背了很多古文,还真未能——说清其中的典故,不由问道。 邵沛然笑了—下,没有回答她,只说,“回去多翻翻书吧。” -- 第79页 相传这是—位妓子被诬下狱之后,为了辩白自身而写的词,遣词造句优美只是表面,内里的挣扎、反抗与对自由的向往,才是真意。虽然这词中所写的事与邵沛然并不相干,但不知怎么,此刻听来,却不由得满心唏嘘。 人活在世间,也许每个人都在挣扎吧。 这样看来,她其实还算幸运。譬如严蕊,纵然才华高格、自矜风流,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给—位宗室做妾。而她的命运,至少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她现在的确是自由的了。 颊边忽然传来—点凉意,邵沛然回神,便见贺白洲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离得很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怎么?”她小声问。 “我之前说错了。”贺白洲说,“虽然你笑起来很好看,但是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吧。” 邵沛然觉得自己今日实在不对劲,竟被这么—句没来由的话,弄得鼻尖—酸,眼底立刻就有了几分湿意。怕眼泪流出来,她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贺白洲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对方的视线完全攫住,无法逃离。 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在邵沛然的鼻尖上落下了—个轻如鸿羽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50地雷的加更。 数地雷的时候傻了,总觉得不应该这么多的。后来仔细想了想,哦……深水加更过了。 *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严蕊《卜算子》 严蕊的故事见于洪迈《夷坚志》,后来被凌濛初写入《二刻拍案惊奇》之中。 大概是讲她和台州知府唐仲友往来,朱熹用此事弹劾唐仲友,说她“有伤风化”,将她抓捕入狱刑讯。 此事朝野议论,震动宋孝宗。孝宗认为是“秀才争闲气”,将朱熹调任,转由岳飞后人岳霖任提点刑狱。严蕊作《卜算子·不是爱风尘》自辨,岳霖判令从良,后被赵宋宗室纳为妾。 当然也有人认为整个故事都是虚构的,只是为了反程朱理学编出来的。 第44章 你的眼睛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邵沛然可以看清楚贺白洲那双澄澈漂亮的眸子,以及倒映在她眼中的两个小小的自己。 她眨了眨眼,一滴已经冷却的泪水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贺白洲伸出手,将这一滴泪拭去, 轻声问她, “为什么哭?” 邵沛然看着她, 不说话。 贺白洲略微低了低头, 用自己的鼻尖去蹭对方的,“没关系的, 不想说也可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沛沛。” “沛沛。”这个在心里念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机会真正叫出口的称呼, 此刻似乎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这样叠字的称呼, 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密感,于是她一遍又一遍的叫她, “沛沛。” 鼻尖蹭着鼻尖,脸颊贴着脸颊,贺白洲亲昵地蹭了她一会儿,把脸埋进了邵沛然的脖颈之中。 邵沛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这种温柔的亲吻拥抱和肢体上亲昵,就足以抚慰她,让她原本情绪翻涌的心渐渐安宁下来。 她伸出手, 迟疑地在贺白洲的头上摸了摸。 对方的头发柔软且蓬松,带着微微的自来卷,紧贴在她身上不肯放开,像是一头温柔忠诚的大狗,只会用拱和蹭这种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这样想着, 邵沛然不由有些好笑。 她轻轻拍了一下贺白洲的脑袋,突然出声问,“抱够了吗?” 紧贴着她的人微微一僵,继而抬起来头。她没有立刻退开,而是就在一个足够近的距离,仔细地打量邵沛然的表情,似乎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她此刻的情绪。 她的目光太温柔、太仔细,让邵沛然陡然生出了几分难以面对的赧然。 但是她没有让自己表现出来,而是抬手拍了拍贺白洲的脸颊,然后顺势把人推开,自己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贺白洲也没有抗拒,顺着她的力道倒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躺平。 邵沛然站起来,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马上就到中午了,太阳越来越烈,没擦防晒,小心晒伤。”这话绝不是无的放矢,实在贺白洲因为血统的缘故,皮肤比一般人都更白一些,看起来也更不经晒。 其实这会儿她的脸就已经很红了,只是邵沛然也不确定是晒的还是…… 咳……她赶紧打住,继续道,“也该吃午饭了,走吗?” “走。”贺白洲这样说着,却躺在地上不动,只朝她身处一只手。 邵沛然:“?” 贺白洲理直气壮地说,“我起不来,要……咳,要沛沛拉我一把。”她本来想抖机灵说“要沛沛亲亲抱抱才能起来”,但转念觉得自己这样太得寸进尺,很大可能惹恼邵沛然,只好改口。 纵然邵沛然是个博览群书、知识面十分广播的学霸,却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国内纷繁芜杂的网络世界,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看了贺白洲一眼,还是犹豫着伸出了手。 贺白洲抓住这只手,轻轻松松从地上起来,甚至还顺便将旁边的两只空篮子也拎在手里,打算拿回去看看有没有用。实在不行,带回家放东西或者插花也很好看。 -- 第80页 “走吧。”她一手拎着篮子,另一只手牵着邵沛然,理所当然地说。 完全没有要松开对方的意思。 不仅不打算松开,她还适当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原本交握的手变成了十指紧扣。这样,就算邵沛然想挣开,似乎也不能了。 邵沛然觉得贺白洲今天的脸皮似乎格外的厚。 奇异的是自己似乎也并不打算认真的拒绝。所以她只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就收回视线,装作无事发生了。 回去的路上,贺白洲的脚步轻快得恨不能蹦起来跑几步。不枉她费心安排了这次行程,两人的关系完全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固然,她是设置了很多套路,但这些套路之所以能成功,最终还是因为邵沛然已经愿意敞开心扉来接受她。 这让她怎么能不兴奋? 幸而及时想起来自己还牵着邵沛然,不能表现得过于活跃,她才强压住了自己的情绪。 但快乐的情绪始终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贺白洲走了几步,不自觉地哼起了歌。邵沛然听了一会儿,发现这是自己从未听过的调子,不过贺白洲似乎也记不全,只将记得的那几句,反反复复地哼唱。 她不由好奇,“这是什么曲子?” 以贺白洲的阅历而言,她本来以为会是什么著名作品的选段,却不想,贺白洲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听祖母哼过。”她这么说着,自己似乎也有些意外,因为是几岁时的事了,原以为应该不记得了,没想到不经意间又想起来了。 “好像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祖父母?”邵沛然问。 贺白洲神色黯然,“祖母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大概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那之后,祖父就搬到了乡下的庄园里,他不怎么跟城里来往,也不太愿意让父亲带我们去看望他。” 邵沛然点头,难怪在贺白洲的成长过程中,他们始终缺席。 她想了想,问,“你好像和祖母关系颇为亲近?”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哼过的曲调。 “是的。”贺白洲道,“事实上,我姓贺,是从祖母的姓。” 大概在正常的家庭里,一个小孩就算再不讨喜,也总会有个更偏爱她的家长。对贺白洲而言,祖母就是家里更爱她的那一个。 或许是因为父母对她的忽视和不喜表现得太明显,所以贺白洲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跟着祖母生活。她从了祖母的姓,有一个祖母取的中国名字,这是连Chris都没有的。 可惜祖母的身体一直不好,为了避免让她费神,贺白洲还是被送回了家。 不久之后,祖母就去世了。 因为当时太过年幼,所以她给贺白洲留下的,只有一段十分模糊的印象,觉得那应该是个极美、极温柔的女性形象。她取代母亲的地位,在贺白洲漫长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抚慰着她的精神,让她不至于因为怪异的家庭关系而变得更极端。 除此之外,贺白洲如今名下的产业,也有至少一半是继承自祖母。因为贺白洲不是家族定下的继承人,所以除了贺氏集团的股份之外的动产和不动产,她全都留给了贺白洲。 可以说是给了贺白洲精神上和物质上的双重保障。 虽然时过境迁,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平复了下来,但提到这种事,还是不免让人情绪低落。邵沛然便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而是故意道,“所以,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Pearl。” “珍珠?”邵沛然看了她一眼,说,“你应该是Jewel才对。” “什么?”贺白洲没有听懂。 “你的眼睛。”邵沛然说,“不像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吗?” 贺白洲下意识地想抬手去碰触自己的眼睛,但才一动,就发现手还跟邵沛然紧紧牵着。她连忙把手放回原位,心却像是被人吹进了无数的泡泡,膨胀得整个人几乎要飞起来。 热度从耳根向面部迅速蔓延,她别开眼,故作自然地道,“唔……你喜欢就好。” …… 虽然贺白洲脸上的红晕至少有一半是因为邵沛然,但她也确实有些晒伤了,即使回到室内,被晒红的地方也没有恢复,反而开始发痒发痛。邵沛然找工作人员拿了药膏回来给她涂,一面还在觉得不可思议,“你晒的时候没觉得难受吗?” “……”贺白洲心想,当时她满心满眼都是邵沛然,哪里能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异常? 毕竟她在邵沛然面前的时候,基本上从头到尾都处在脸红心跳的异常状态之中,实在很难辨认出其中因为别的原因造成的部分。 “下次小心点吧。”邵沛然说,又问,“不过,你平时难道不晒太阳吗?怎么会这么容易晒伤?” 贺白洲盯着天花板想了想自己上次晒太阳是什么时候。 想不起来了…… 她有些心虚地转开眼睛,“咳……确实很少。” 她平时几乎不怎么外出,即使外出,出行都有交通工具,上下车的那几分钟,也不会被晒到。 至于专门到户外去运动或者游玩,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的行程安排了。上一次是在澳洲的时候去滑雪,但那是冬天,也不用担心晒伤。再上一次,好像要追溯到大学时代了,因为体育课要在户外上。 “从身体健康的方面来说,适当的晒晒太阳还是很有必要的。”邵沛然委婉地建议。 -- 第81页 贺白洲依旧不看她,“那以后有空我们一起出门?” 她说着,立刻开始畅想起未来两人一起出游的情形了。倒不是她思维过于跳脱,只是现在如果不想点儿什么转移注意力,她觉得自己估计会不太好。 被晒伤的地方本来就有一种微微的刺痛和发痒,而邵沛然用指尖将药膏揉开的动作和触感,几乎将这种感觉放大了十倍。贺白洲现在浑身都是僵硬的,处在一种痛并快乐着的状态之中,实在不能不多想。 等终于涂完了药,邵沛然整个人退开时,贺白洲几乎像是刚受完了大刑,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有点微微的脱力。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摸一下自己的脸,被邵沛然及时按住,“可能会有点痒,但别用手碰。” “唔……”贺白洲含糊的应了一声,感觉找到了一个让邵沛然主动跟自己牵手的新办法:只要假装想伸手摸一摸晒伤的地方,对方就会主动牵住她的手了。 美滋滋。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变多了,怎会如此? 第45章 flag 午餐是柴火饭, 就连米饭也是在铁铸的大锅中焖出来的,粒粒分明、软糯香甜,底部糊着一层金黄色的锅巴,香得不得了。单独铲出来, 用手拿着吃, 更是尽兴。 贺白洲觉得, 就凭厨子的这份手艺, 这家酒店的生意也差不了。 毕竟现在的人们吃惯了高档餐厅里的精细美食,偶尔也会怀念这种有烟火气息的食物。而为了一口吃的, 人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菜里有一道炒辣椒,是将细长的青辣椒直接放在大铁锅里,什么都不加直接爆炒, 炒到辣椒外皮微焦发皱, 辣椒完全熟透之后,在放入油锅之中翻炒, 只需放一点点盐,便可出锅。 这是贺白洲从未见过的做法,一整盘辣椒端上来,她一看就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邵沛然显然很喜欢这道菜,频频伸筷。见她忍不住一再看过去,还主动劝说道,“试试看, 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吃起来并不辣。” 贺白洲信了她的邪,真的尝了一口,然后将桌上本来备着给邵沛然喝的牛奶喝光了,才觉得好了一点。 邵沛然见她辣得整张脸都红了, 一直在用力吸气,又好笑又抱歉,连忙又要了两杯牛奶,“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不能吃辣。” 其实在今天之前,贺白洲一直没觉得自己不能吃辣。 但很显然,菜里放了辣椒,和直接吃辣椒,还是两回事。 她看了一眼邵沛然,见她泰然自若,一口辣椒一口米饭,虽然鼻尖也出了一点汗,但显然适应良好。即便如此,但贺白洲想到她的胃,还是忍不住劝道,“你也少吃一点,回头胃痛起来又难受。” “没关系。”邵沛然微笑,“我的胃病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立下了flag,明明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两人去酒店后面的花圃散步回来,邵沛然就觉得胃部隐隐作痛,有些不舒服。 贺白洲又气又无可奈何,把人送回房间,看着她吃了药躺下。 邵沛然侧躺着,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拉着贺白洲的手轻轻摇了一摇,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我不该生气吗?”贺白洲冷着脸问。 她气邵沛然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明知道会不舒服,但还是要放纵。更气自己当时明明已经想到了,但因为她高兴,就放纵了。 邵沛然看着她,依旧是不甚在意的样子,小声抱怨,“好凶。” “唉,你啊……”贺白洲叹了一口气,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放轻了声音道,“睡会儿吧,别说话了。” “你在这里坐着,我怎么睡得着?”邵沛然却不肯闭上眼睛,看着她道。 贺白洲是想留下来照顾的,生怕她又折腾自己,但听邵沛然这么说,也觉得有点不合适,便站起身道,“那你休息,我先出去?” 衣摆忽然被人轻轻抓住。 贺白洲回头,便听见邵沛然小声道,“你还是在这里坐着吧。” 她说着就收回手,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不再看贺白洲了。贺白洲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种“出尔反尔”,或许是邵沛然在对自己撒娇。只是她可能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所以显得有些生疏。 贺白洲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怜爱的情绪,心软得几乎要化了。对她来说,邵沛然是追逐和仰望的对象,她漂亮,聪明,能干,任何地方都无懈可击。由此,这一刻的示弱也就更让人不能不动容。 她重新坐了下来,轻声道,“我在,你睡吧。” 邵沛然没有再说话,至于有没有睡着,贺白洲一时不好判断。不过她即便只能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但心里非但不觉得枯燥,甚至还有几分难言的欢喜。 她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邵沛然是孤独的,拒绝任何人的靠近。而现在,她似乎已经开始渐渐打开心扉,容纳贺白洲进入了。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睡过去了。 晚饭贺白洲没敢让邵沛然点菜,最后端上来的都是清淡养胃的菜色。好在邵沛然也并不拒绝,依旧高高兴兴的。 吃完了饭,天已经擦黑,两人就准备回去了。 车子开到邵沛然楼下,贺白洲还有些依依不舍。这次出行,她和邵沛然的关系可以称得上是突飞猛进,而这一天也实在发生了很多事,让人疲惫,却也让人兴奋。所以这会儿她虽然迫切地想要回去休息,却又不舍得就这么结束。 -- 第82页 不知道邵沛然是不是跟她一样的想法,车子停下来之后,她也没有第一时间下车。 过了一会儿,贺白洲控制住了自己,抓着邵沛然的手轻轻握了握,道,“回去吧,早点休息,做个好梦。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有一瞬间,她犹豫着是否应该给对方一个goodbye kiss,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顺其自然吧。 …… 这一晚,贺白洲也没怎么睡好,做了许多的梦,但醒来之后人却很精神。 她换了衣服,开车去接邵沛然吃早饭。 从楼下的小花园经过的时候,正好有人在修剪那架爬了一整面墙的蔷薇,贺白洲心下一动,便过去讨要了一支开得正好的蔷薇。 医院里重的是重瓣蔷薇,这种花跟玫瑰和月季比起来,要茂盛得多,但花朵也娇弱得多,基本上一场雨下来,花瓣就都落得差不多了。所以贺白洲拿着这支还带着露水的花,一路上简直小心翼翼,即使如此,也掉了两三片花瓣。 她也没有丢掉,而是拾起来放在了前面的平台上。 邵沛然一上车,就注意到了这支花。贺白洲见她盯着看,就解释道,“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修剪,就顺便带上了。一会儿你上班的时候,带到办公室去插瓶吧。”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邵沛然今天的装扮。衬衣西裤,看起来非常干练。头发却没有梳起来,就这么散着。贺白洲就问,“今天没有需要出门的应酬?” “刚刚结束一个项目,暂时休息几天,整理一下上个项目的资料,开个总结会议就行了。”邵沛然说,“这几天都可以准时下班。” 她这个职业工作强度不小,大部分的功夫都要用在工作时间之外,尤其有许多客户需要敷衍应酬,所以听说可以休息,贺白洲也替她高兴。 今天的早餐是传统的豆浆油条。这一家的豆浆处理得很好,没有半点儿豆腥味,少少放一点糖,味道就很好。 吃早餐的时候邵沛然临时把头发扎了起来,贺白洲才注意到,她今天戴的是一对蘑菇耳坠。红色的小蘑菇在耳边轻轻晃荡,看起来可爱极了。她不由在心里琢磨,邵沛然是不是想吃蘑菇了? 不过似乎的确已经到了吃蘑菇的季节,贺白洲琢磨着这个念头,回到医院,就开始搜能吃蘑菇的店铺,还真被她找到了一家提供时鲜的云南菜。她正打电话跟店家沟通的时候,高一雯推门进来了。 贺白洲朝她示意了一下,高一雯就坐下来,等了整整十分钟,那边才沟通完毕。 “你这是在做什么?”高一雯问。 “晚上打算吃菌菇火锅。”贺白洲说,“还没想好是去店里吃,还是让他们送到家里来。” “那当然是在家里。”高一雯根本不问她是跟谁一起吃,立刻道,“在家里吃完了,还可以找理由多逗留一段时间。”她是知道贺白洲有多想登堂入室的,这种机会怎么能错过? 而且吃火锅,通常都优雅不起来,在家里吃也可以更放松。 贺白洲点头,又打电话过去,定下了让他们那边准备好材料,下午自己开车过去取。 挂了电话,她这才看向高一雯手里的东西,问,“什么事?” 高一雯站起身,把手里的请柬递了过去,“今年七月艺术节的邀请函。” 七月艺术节是个国家级的大型的文化节庆交流活动,每年七月在本市举办,将会持续一整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来自世界各国的艺术家和艺术爱好者们齐聚一堂,是推动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渠道和窗口。 当然了,社会各界人士也免不了要共襄盛举。尤其是商界,像这种大型的活动,通常都伴随着种种商业项目,毕竟那么多游客齐聚本地,自然是不容错过的商机。 就连医院,也要做好备战的准备。游客一多,意外事件也就常常发生,更需要及时的医疗援助。 杏林医院是一家医疗资源丰富的高端私人医院,反倒更方便接收一些普通医院不好接诊的病人,所以当然也有相应的业务。 既然有相关的业务合作,邀请函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一份。 以前像这种活动,贺白洲虽然也会去,但通常都是以普通市民的身份。至于邀请函,就让一个副院长带着高一雯同去。不过在开口之前,她突然想起邵沛然说不定也会收到邀请函,便伸手接了过来,“我先看看。” 高一雯秒懂,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感慨,谈恋爱还真是神奇,可以完全把一个人变成另一副样子。 虽然拿着五份工资(贺家父母各一份,哥哥一份,贺白洲两份),但如果老板愿意主动接手工作,她当然是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高·多面间谍·一·人生赢家·雯 第46章 十指紧扣 下午贺白洲提前从医院离开, 先开车去取了定好的食材,然后才去接邵沛然下班。 因为这一片不好停车,所以贺白洲直接把车停进小区, 步行去邵沛然的办公楼下等人。这次她就没有在外面等了,而是直接进了大堂, 也不去前台登记,直接去了休息区。 但前台的接待员还是十分尽责地走过来询问, “您好,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等人。”贺白洲简练地回答。 接待员微笑道,“不知道您等的是谁?我们这边需要做一个登记。”总不能什么人说一句“等人”都可以进来吧,万一是无关紧要的人, 打扰到在这里上班的员工,影响也不好。 -- 第83页 贺白洲只得道, “33楼的邵总。” 心里还有些忐忑,怕自己就这么过来找人, 邵沛然会觉得不方便。毕竟到目前为止, 虽然跟她的两位副手吃过饭, 但贺白洲还没去过她的办公室。 虽然之前她也曾蠢蠢欲动, 想给邵沛然送个午饭, 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合适, 而且有种紧迫盯人的感觉, 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 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确定, 她不知道邵沛然是否愿意让自己进入她的工作领域。 好在接待员没有继续追问,还给她上了一杯咖啡。 回到前台,就被同事拉着问,“是做什么的?” 贺白洲一进门,她们就注意到了。毕竟她的气质,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但也不像老总,这里进进出出那么多谈商务的,没有一个会像贺白洲这样轻松悠闲,而且一个下属都没带。 “找33楼邵总的。”接待员笑着回答,“估计是朋友吧?” 虽然不给邵总打电话,直接过来等人,有点儿令人奇怪,但说不定对方有自己的考量。 不过接待员还是尽职尽责地往33楼挂了个电话,言明这里有人在等邵总,看起来没有预约,好像也不着急。 行政助理接的电话,因为没有预约,邵总也没有交代过,她登记之后,就将这件事抛在一边了,只等着邵总离开的时候说一声。谁知才挂了电话,就有人让她去打印一份文件,她连忙起身去忙。 等她回到岗位时,邵沛然已经离开公司了。 她乘电梯下楼,还在琢磨贺白洲今天怎么还没来电话或者消息。不过毕竟是在医院,虽然她是个甩手掌柜,但也有要负责的时候,或许是有事耽误了。 好在住在附近确实很方便,就算贺白洲不能确定时间,她也不用留在办公室等,可以先回家。 正这样琢磨着,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邵总,请留步。” 邵沛然有些吃惊地看过去,便见贺白洲从休息区的沙发上站起身,正笑着朝她走过来。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直到人走到近前,才回过神来,问,“你怎么在这里?” “出门早了一点,我把车停在那边,看你还没下班,就过来等一等。”贺白洲笑着说。 绝对没有暗示自己手里没钥匙的意思。 邵沛然又问,“来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在楼下等一会儿。”贺白洲回答。 也绝对不是想到邵沛然的地盘上来刷一下存在感的意思。 好在邵沛然并没有多想,点点头道,“走吧。” 前台的接待员看着两人短暂交谈之后便并肩离开,一时也不太确定她们是什么关系。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暂时将这个人记住,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来了一次,就可能会有下一次。 从大楼里出来,离开办公场所,邵沛然也放松了一些,笑着问她,“今天是什么安排?” “今天在家吃火锅。”贺白洲说,“菌菇火锅。” 邵沛然本来对菌菇火锅没有什么概念,看到贺白洲搬上楼的一箱子材料,不由叹为观止。二十几种蘑菇全都洗好,分装成小份,摆在箱子里,五颜六色,十分好看。除此之外还有一罐高汤,是用来做底汤的。 因为蘑菇本身就有很浓烈的香味,所以除了调味品之外,其他的材料贺白洲都没有要,也不打算弄成红油锅,这样还健康一点,不会给邵沛然的胃带来负担。 汤烧开之后,贺白洲将所有的菌菇全都下进去,浓烈的香气立刻弥漫开,让人食指大动。 “好香。”邵沛然也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贺白洲说,“听说都是从云南空运过来的野生菌菇,所以香味更浓厚,不知道是真是假。” 邵沛然闻言,立刻谨慎起来,握着筷子盯着面前的火锅,汤烧开了也不急着下筷。见贺白洲要动手,连忙夹住她的筷子阻拦,“不急,多煮一会儿吧。” “嗯?”贺白洲有些疑惑。 邵沛然道,“等蘑菇熟透了再吃,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看到幻觉小人。” 贺白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开玩笑。听说云南当地总有不信邪的人上山采摘野生菌菇,吃了直接拉到医院去。就连很多本地人,也经常不幸中招。江湖传闻吃蘑菇中毒的其中一项特征,就是会看到幻觉小人。 虽然她觉得这蘑菇说是野生的,多半只是一种营销策略,但邵沛然这么说了,贺白洲也很给面子。 两人又坐等汤烧了几分钟,蘑菇的香味已经完全被激发了出来,勾得人胃口大开。 邵沛然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听说方便面之所以要等三分钟,并不是因为这样味道更好,而是要让你闻着它的香味,在等待中增加期待值,打开嗅觉和食欲。” 她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在等待的这几分钟里,她就觉得自己胃里已经生出了一种迫切感。 贺白洲听懂了,笑着道,“应该可以了。” 她说着,先夹了一块红色的蘑菇,吃了一口,然后一本正经地给出判断,“没问题。”俨然一个为陛下试毒的小太监。 邵沛然也动了筷子。 二十几种蘑菇,每一种的口感和香味都不一样,而且因为是清汤锅,所以食材的香味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存,鲜得人舌头都要掉了。吃完了蘑菇,再下一指面条收尾,满足感立刻就能推升到最高。 -- 第84页 两人都有些吃撑了,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消食。 听说吃饱之后,因为血液循环会集中在腹部,大脑供血降低,所以人会变得懒洋洋的。反正这会儿不论是邵沛然还是贺白洲,都不太想动弹。贺白洲没提要走的话,邵沛然也没催。 躺了一会儿,贺白洲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安静了,便道,“看个电影吧?” “好。”邵沛然说着,打开了投影仪。 两人挑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一部国外的老电影。也许多少有点儿避嫌的意思,挑的并不是爱情片。 好在剧情片的质量过硬,丝毫不影响它的精彩程度。本来只是随便打发时间,也渐渐看进去了。 但很快两人就发现,她们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俊男靓女是永远不会过时没落的题材,就算是剧情片里也少不了男女主互动的镜头。何况又是国外的片子,尺度自然比较大。 两人的视线不自觉地从屏幕上移开,又开始感受到那种似乎能将两人包裹起来的黏稠感,好像空气都有了实质,让人的呼吸渐渐明显起来。 不光是自己的呼吸,还有对方的呼吸。 亲热的镜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回到了剧情线。然而两人却已经很难回到之前那种投入的状态中了。 原本宽敞的房间好像变得逼仄起来。尤其是为了看电影,她们关掉了灯,只有荧幕泛着微光,更加重了那种空间狭窄的感觉。在这样的环境里,另一个人的存在感,自然也无比鲜明,令人无法忽视。 贺白洲假装调整姿势,借助这个机会,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坐在身边的人。 之前坐下来的时候是随便坐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远了。 这时候靠过去,似乎有点儿明显,还有点儿司马昭之心。她迟疑着,最终还是没有动,只是不着痕迹地把放在身侧的往旁边挪了一下,好像这样就能更靠近对方一些。 挪到中途,手背碰到了另一片温热的皮肤。 贺白洲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她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变得激烈起来。她立刻张开手指,捉住了对方的手,但抓得并不紧,像是试探般的,先轻轻碰一下,确定对方没有退开,这才将一个指头勾住。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将整只手掌握紧。 然后再慢慢调整,变成十指紧扣。 心跳似乎从交握的指间传递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让人一时难以分辨耳边的剧烈跳动声究竟是来自自己,还是对方。 她们就这样静静坐在黑暗之中,屏幕的光倒映在眼底。 镜头里,男女主在鲜花盛开的田野里飙车,景色美得令人屏息。而镜头之外,两人的心田之上,也同样有无形的花朵徐徐绽放、吐露芬芳。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每个月不想码字的那几天…… 昨天睡过头了,更新会补的QAQ 明天试试日万吧,补昨天的,再写个加更(先把旗子插在这里,不保证能做到【喂) 第47章 你不懂 晚上没有喝酒, 但直到回到医院,贺白洲仍旧处在一种晕陶陶的状态之中。 直到看到放在桌上的邀请函,她才发现自己忘了跟邵沛然提起这件事。好在事情并不急, 明天再说也没关系。贺白洲放下邀请函,一时还不想休息, 就走到休息室,拿了一本书坐在小沙发上。 只是书虽然翻开了, 心思却不在上面, 反倒不自觉地出起了神。 想到邵沛然,想到两人之间的种种进展,便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高一雯就在这时推门进来, 看到她这表情,忍不住嫌弃, “噫,你笑得真恶心。” “你不懂。”贺白洲看了她一眼, 十分宽容地道。母胎单身至今的人, 怎么会懂得她现在的心情呢? 高一雯翻了个白眼, 她不是很想了解贺白洲的恋爱进展, 直接说起了正事, “刚刚来了一个病人, 咱们医院的医生都看不上, 指名要请梅奥的专家过来做手术。” 提到正事, 贺白洲坐得端正了一些,放下手里的书,“那边拒绝了?” 虽然杏林医院是依托于贺白洲本人的人脉建立的,但是总不可能每次请外援都要她自己亲自出面,大部分时候, 只要医院这边走流程发出邀请就行了。上次邱老那样的情况,是因为病例特殊,只有少数几位专家能做这种手术,而他们的日程早就不知排到了多久之后,要靠贺白洲的面子去请人。 “还没联系。”高一雯说,“但就是一个普通的胆囊手术,就算请了也不会来的。” 能在国际顶尖的医院就职,自然是有几分傲气的。想要把人请到国内来做手术,要么是病例少见,让对方感兴趣,要么就只能砸钱了。但即使砸钱,像这种绝大多数大夫都能做的小手术,顶尖的大夫也不会愿意过来浪费时间。 但问题是病人和家属不会管这些。他们可不会觉得自己做的只是小手术,毕竟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当然希望能请到更好的医生。毕竟他们选择花大价钱到杏林医院求医,看中的就是这里能从国外请来外援。 这种时候,就需要医院来协调了。 贺白洲站了起来,“去看看。” 其实要解决问题很简单,既然手术无法引起大夫的兴趣,那只要砸下足够的钱就行了。毕竟就连中国男足,也可以砸钱请皇马来踢友谊赛。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给得不够。 -- 第85页 贺白洲需要做的,就是委婉地让病人和家属了解这一点,而不触动他们的自尊心,并且说服他们接受这个结果。 毕竟自己也是收了钱的。 说起来简单,但能提出这种要求的病人和家属,想也知道不会多讲道理。等贺白洲将这件事处理完,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她回到办公室,还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响,头重脚轻,比跑了一万米还累,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想别的,胡乱洗了个澡,就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昨晚忘了拉窗帘,贺白洲是被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刺醒的。睁开眼睛时,还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她脑子发懵地坐起来,意识逐渐回笼,才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白洲几乎是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 她记得自己设置了闹钟,怎么会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看看时间,上午九点,再打开闹钟,的确设定的是每天早上六点。贺白洲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自己似乎确实听到闹钟响了,并且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将之随手关掉,又继续睡了。 “……”她用力揉了揉脸,退出闹钟,才发现还有几条邵沛然发来的消息。 沛沛:是起晚了还是有别的事要忙? 沛沛:应该不是因为今天不想见到我吧? 沛沛:【图片】早餐。 沛沛:上班了。 贺白洲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往床上一倒,开始打字请罪。医院的工作就是这样,24小时开门,总会遇上类似的情况。杏林医院病人少,已经比其他医院好很多了。 邵沛然没有回复,估计在忙。贺白洲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突然计上心来,连忙趁着对方还没回复,又发了一条,“害你早餐只能吃牛奶三明治,不如我中午给你送饭,当做赔罪?” 她是知道的,邵沛然中午一般是跟同事一起定商务套餐,不会出去吃饭。 要不然之前贺白洲也不会打算去给她送饭,只是一直没找到提出来的机会。现在借着赔罪的理由,而且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也正在越来越亲近,她就忍不住开了口。 有了过得去的借口,邵沛然就算要拒绝,应该也不会多想。 虽然还没有得到回复,但贺白洲已经打算先准备起来了。至于要送什么,她也已经想好了:之前跟大厨学的老鸭汤,一直没机会实践一下,现在正好动手。 就算之后邵沛然拒绝了,也可以权当是练手。 想完了,贺白洲放下手机,精神满满地去洗漱换衣服。 说起来,其实她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因为怎样都可以,所以经常会淡化时间观念,日夜颠倒晚睡晚起都是常事,还是自从每天早上跟邵沛然一起吃早餐之后,才开始有了稳定健康的作息时间,现在有一天突然起晚,居然还不习惯了。 不过,这个新的习惯,应该可以坚持很久了。 换了衣服下楼,先去食堂吃了个早午饭,贺白洲这才进了后厨。 材料都是现成的,她在大厨的指点下,很快就将半只鸭处理好,鸭肉放入砂锅,加水,开火,接下来就只需要等着了。 刚弄完,手机就响了,打开一看,贺白洲脸上立刻露出几分笑意。 沛沛:你做的吗? 贺白洲:如果是我做的,你就同意吗? 沛沛:可以试试看。 贺白洲在心里暗暗握拳,放下手机,问一旁的大厨,“只做一个汤是不是有点单调?还有什么入门级的菜可以搭配吗?” “那就做个小凉菜吧。”大厨说,“这个简单。” 几分钟后,大厨看着砧板上贺白洲切出来的奇怪块状物品,陷入沉默。 好在凉拌黄瓜丝和凉拌黄瓜块之间,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大厨拍了拍贺白洲的肩膀,替她挽尊,“你这个切得挺好,看着像拍出来的,一般人没这手艺。” 贺白洲:“……” 不管怎么说,凉菜确实比较简单,而且不容易出错。 等老鸭汤炖好,时间也差不多了,贺白洲装好菜和汤,再盛上一份白米饭,就拎着保温盒出发了。 下楼时正好赶上花卉公司那边过来送花。贺白洲一眼就看到了盆栽的太阳花,五颜六色的花朵十分醒目,让她突然就记起来,当年林家那栋别墅里,似乎也种了许多这种花。 即使是跟艳丽的玫瑰放在一起,也丝毫不觉失色。 贺白洲想了想,要了一盆放在车上,打算带去给邵沛然。 这回贺白洲进了门,就直奔前台接待处,“你好,我找33楼邵总,有预约。” 两位前台都还记得她,她们之前就接到了33楼的电话,说邵总有一位访客,没想到竟然就是她。昨天还只能在楼下等人,今天就可以上楼了,更显得她的身份特别。 何况她们都看见了对方手里拎着的保温饭盒。 贺白洲察觉到了她们打量的视线,心下暗自得意,越发挺直了腰背,在前台的引导下走向电梯。 邵沛然的公司员工其实并不多,但整个33楼都是他们的地盘,除了会议室、休息室之类的公共区域之外,每个员工拥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方便接待客户。 这跟贺白洲想的完全不一样,也让她刷存在感的打算彻底落了空。 -- 第86页 她还以为是那种大办公室,只要她走进来,就会被所有人注意到呢。好在还有一个负责接待的行政文员,多少也算是让邵沛然的员工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吧? 进了办公室,邵沛然还在忙,就让她先在一边稍等。 贺白洲在待客用的沙发上坐下来,放好手里的东西,这才转头打量四周。邵沛然的办公室很大,装修风格也十分商务,虽然做了简单的分区,彼此之间却没有隔断,突出一个大气。 而整个空间之中,最醒目的就是她的办工作,上面放了足足四块屏幕,占满整张桌子。 邵沛然坐在屏幕后面,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她工作时的样子,也与平常不同。平时如果邵沛然身边有人,她通常会表现得很好接近,貌似开朗大方。但若是自己独处,看起来就有种疏离感。而工作时,她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却充满了一种……气势。 那是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里,确定一切尽在掌控时,才会有的气势。 贺白洲有些遗憾,自己并不了解邵沛然的工作领域,否则或许还能跟她聊一聊相关的东西。 但她旋即就想起来,邵沛然说过,她是公私分明的人。 听起来好像是不客气的拒绝,但是对于被划分到“私”这个部分的贺白洲而言,却更像是一种认同。 所以这一点遗憾刚刚冒头,又很快淡去了。也许真到了她能跟邵沛然谈工作的那一天,两个人的关系说不定又会走向另外的方向。 …… 好在邵沛然的视线一离开屏幕,脸上的表情就复又生动起来。 她揉了揉眉心,站起来放松了一下身体和眼睛,这才朝贺白洲走过来。正要开口,就看到了那盆太阳花。 贺白洲道,“我来的时候,医院那边正在进货,我就顺手拿了一盆。” 不过现在她已经意识到,这花并不适合放在邵沛然的办公室里,完全不符合这个地方的气质,甚至破坏了那种商务而专业的氛围。 她这里不是没有植物,但都是高大的绿植,没有花。 “先放在这里吧。”邵沛然没有拒绝,转头看向保温盒,“做了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贺白洲说。 邵沛然却没有动手,直接将保温盒拎了起来,“不在这里吃饭,我们到外面去。” 办公室里偶尔会有客户过来,若是充斥着一股饭菜的味道,就不太合适了。所以公司里虽然没有食堂,却有专门吃饭的休息室。 这里已经有人了,而且还不少。 贺白洲跟在邵沛然身后,感觉自己那个刷存在感的计划,好像又可以顺利实施了。 甚至都不需要她开口,其他人就主动配合地开口询问她的身份,而邵沛然也十分坦然地作答。虽然她说是朋友,但是会特意送饭过来的朋友,本来就很值得琢磨。 可惜她见过的那两位都不在,不然还可以顺便打个招呼。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贺白洲能感觉到,似乎所有人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就连饭已经吃得差不多,原本打算离开的人,现在也牢牢地坐在位置上,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邵沛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打开保温盒,有些意外地问,“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我在厨师的指导下做的。”贺白洲稍微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他说,我做,也算是亲手做的吧?” 邵沛然笑了起来,“当然算。” 虽然有取巧之嫌,但是味道还不错。邵沛然为了鼓励贺白洲,还多喝了一碗汤。 唯一的不足是做得有点多,邵沛然一个人吃不完。她抬起头,见所有人都在偷偷关注这边,就笑着问,“有谁还没吃饱,想喝汤的,可以过来拿。” 立刻有几个人笑着凑了过来,把剩下的汤和肉瓜分了,笑嘻嘻地向贺白洲道谢,半真半假地让她以后常来。 邵沛然也没反对,笑着道,“那要看我们贺院长有没有空了。” 贺白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邵沛然未必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什么都不说。 这个想法让她心情愉快,不过这次她没有因为好心情而忘记“正事”,吃完了饭,就对邵沛然提起了邀请函的事,问她这边有没有收到。 邵沛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熟悉的邀请函,“你说的是这个?当然收到了。” “那你到时候会去吗?”贺白洲问,“你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 “当然要去,做生意的,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场合?”邵沛然微笑着收起邀请函。 她没有回答后面这个问题,但贺白洲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了,遂道,“那到时候一起去,我开车过来接你。”这一次,用的就不是问句了。 …… 很快就到了艺术节开幕式这一天。 贺白洲原本只一心想着可以跟邵沛然一起行动,差点儿忘了在这样的场合,也容易碰到熟人。 结果才到达没多久,她就看到了现在最不想见到的熟人——邵清然。 在发现邵沛然的身份之后,她曾经给邵清然发过一条消息,问她当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后来意外地跟邵沛然有了进展,她就暂且将这个人和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没有去理会。 后来邵清然似乎回了消息解释过,但也没有无非是一些推脱之辞,贺白洲也没有细看。 -- 第87页 在她看来,揭破这件事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已经非常尴尬了,最好是就这么逐渐疏远,直到彼此再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客观情况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既然在同一座城市,就难免会在这种需要应酬的场合碰到。 而在看到邵清然的一瞬间,贺白洲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她下意识地调整了自己的占位,挡住了邵沛然的视线,让她不能看到邵清然所在的方向。 然后再不着痕迹地找了别的理由,引导邵沛然走向另一个方向。 远处的邵清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咬牙。 其实她本来没有走过来打招呼的意思,毕竟现在贺白洲跟邵沛然在一起,也不方便交谈。但是贺白洲这下意识的举动,在邵清然看来,就是要保护邵沛然,好像自己会对她做点儿什么似的。 她要是不真的做点儿什么,怎么对得起贺白洲这样的戒备? 她下意识地举步,想要往那个方向追上去。 但许乘月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问她,“你去哪儿?” “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想打招呼,一晃眼人就不见了。”邵清然说,“今天人实在太多了。” “嗯,既然看不到,就算了。”许乘月道,“今天人太多了。你跟紧我,不要走散。” 邵清然听到“走散”两个字,眼珠一动,计上心来。 是啊,这么多人,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她悄悄放慢了脚步,没一会儿,就跟许乘月拉开了距离,然后往人群中一躲。在她有意识的躲避之下,对方就算想找人,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找到。 邵清然提着裙子,一边往邵沛然和贺白洲的方向走,一边在脑子里琢磨,该做点儿什么好呢? 正思量着,身后突然有人扯了一下她的衣摆。 她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许乘月跟上来了,转头一看,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小姑娘,站在她身后,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她,“清然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是小晚啊。”邵清然看到她,放松下来,笑着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怎么在这里?” “爸爸带我来的。”林抒晚小声说,“我今天要表演一个节目。” 邵清然的心思本来都挂在邵沛然和贺白洲那边,跟她说话不过是随口敷衍,乍然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愣,“老师让你今天上台表演?” “是啊。”林抒晚小脸红红的,有些紧张地说,“清然姐姐,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既然是老师让你上台,就说明你有这样的实力。”邵清然勉强笑着安慰了一句,心里却忍不住咬牙。 林抒晚是林鹤之的小女儿,自然,也有着十分出众的钢琴天赋,被他着力培养。林鹤之吸取了邵沛然的教训,从小对她严厉管教,整天拘束着她学琴,结果过犹不及,竟然让她养成了一副怯弱内向的性格,不敢与人交流。 林妙然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是备受国际音乐界关注的少年天才,夺得了不少世界级的奖项。然而十三岁的林抒晚,却还没有第一次正式登台,就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林鹤之怕她搞砸了。 但终究,他还是要将她推向舞台的。 邵清然紧咬着牙根,觉得喉咙发苦。无论对外说多少次“我是老师最喜欢最器重的学生”,她也无法欺骗自己,其实她早就不是了。 思绪浮动间,她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念头。 林抒晚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一个难以消除的芥蒂,那邵沛然呢?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吗?她知道林抒晚并不弱于她的钢琴天赋吗?她又会怎样看待这个孩子呢? 几乎是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伸手抓住了林抒晚的手,“你要是还紧张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林抒晚好奇地问。 邵清然笑道,“你姐姐。” “我姐姐?”林抒晚倏然睁大了眼睛,她是林鹤之的女儿,跟在他身边生活,自然偶尔也会听人提起,自己曾经有个天赋卓绝的姐姐,只是后来因为意外,出国去了。 但林鹤之是从来不提这个人的,林抒晚也不可能主动开口询问,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一知半解。 所以突然听到“姐姐”这个词,由不得她不吃惊。 邵清然微笑道,“是啊。你可以向她请教,该怎么消除紧张的情绪。” 林抒晚对于人情世故,几乎是一窍不通,也全然没有意识到她和邵沛然的关系有多尴尬,听邵清然这么说,就问,“她今天也在这里吗?” “是的。”邵清然点头,“我正要去找她,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林抒晚心里的确很好奇,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父亲。 林鹤之一到场,就被熟悉的朋友们叫走了,只能让林抒晚自己待在这里。找不到父亲,林抒晚站在人群之中,十分不安,所以看到邵清然的时候才会如此惊喜。她不想一个人留在一起,也有点想知道姐姐会是什么样的人,便点头同意了。 邵清然见她点头,就微笑着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去找人。 邵沛然这时也遇到了熟人,就停下来跟对方说话。贺白洲不方便催促,这么一耽误,就被邵清然跟了上来。 好在贺白洲一直留意着身后的方向,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她照旧挡住邵沛然的视线,不让对方往这边看,然后才转过头去盯着邵清然。这一盯,就认出了她身边的人。 -- 第88页 贺白洲跟邵清然认识了好几年,知道她和林鹤之的关系,当然也知道林抒晚的存在。但这小姑娘存在感实在太低了,又很少在人前现身,她也只见过一次,所以之前一直没想到她。 这会儿见到了人,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邵沛然同父异母的妹妹! 邵沛然在十几岁的时候手部受伤,迅速出国,说不得就跟林鹤之这个亲生父亲有点儿关系,父女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情分,林抒晚这个后妻生的女儿,天然就跟她立场相悖。 邵清然把人领过来,是想做什么? 如果说之前贺白洲只是不太想让邵沛然见到邵清然,那么现在,就是绝不愿意让邵沛然看到林抒晚。 她心念电转,索性主动迎了上去,准备先把人拦下来。 这么紧张的模样,更让邵清然暗自不忿。她扬起笑脸,看着走到面前的贺白洲,正要开口说话,许乘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清然。” 邵清然动作一顿,下意识松开了抓着林抒晚的手。 许乘月看到林抒晚,眉头皱得更深。她握紧邵清然的手腕,“你跟我来。”说着,就直接把人拉走了。 林抒晚看着两人离开,欲言又止,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她又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邵沛然的方向,刚才清然姐姐已经指给她看过了,然而视线却被贺白洲挡住。贺白洲垂下眼看着她,半是警告地道,“别去打扰她。” 林抒晚睁大了眼睛,她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轮廓隐约和邵沛然有两分相似,贺白洲没什么心情欺负小孩子,转身找邵沛然去了。 留下林抒晚站在原地,踟蹰了半晌,还是转身回了自己之前的位置。 …… 许乘月拉着邵清然,大步走出会场,到了后面的员工区域,找了一间休息室,把人推进去。 她的步子太大,走得又急又快,邵清然今天穿了一双高跟鞋,跟得十分艰难。等许乘月一放手,她就立刻后退了几步站好,揉着手腕抱怨道,“你弄疼我了。” “你刚才想做什么?”许乘月看了一眼她的手腕,才开口问道。 邵清然抿着唇,不说话。 “你打算带林抒晚去找你表姐吗?”许乘月又问,“你想对她说什么?” “我想对她说什么,你猜不到吗?”邵清然被她仿佛审问一样的语气刺激得失去理智,“所以呢,我现在是你的犯人了吗?” “清然,我说过,如果你再试图伤害别人,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惩罚你。”许乘月沉声道。 “惩罚”两个字,几乎是一瞬间就将邵清然带回了那场失控之中。 她下意识地蜷了一下手指,扬起下巴道,“那你来惩罚我好了!” 许乘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邵清然在这视线之下,不自觉地又后退了几步。 这个房间并不宽敞,也就三米多宽。她原本就站在房间中央,这一退,就退到了靠窗的墙边。许乘月欺身跟上,邵清然再退几步,人就靠在了墙上。 窗户上挂着天鹅绒的窗帘,邵清然跌入那又厚又软的布料之中,不由得想起这种窗帘的传说。 据说在中世纪,这种窗帘是偷-情专用,贵族们在宴会时带着情人躲在里面鬼混,即使有人进入房间,只要不掀开窗帘一寸寸寻找,也很难看得出里面有人。 很难说许乘月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她再上前一步,揽着邵清然的腰转了个圈,两人就被裹在了绒缎之中。 四周的光线暗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清然,别怪我。”许乘月在她耳边这样说。 然后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邵清然靠在墙上,手指颤抖地抓紧了对方的衣襟。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接一场惩罚。 …… 情正浓时,许乘月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中世纪贵族可以肆无忌惮地鬼混,即使有人找到房间里来也不用担心会被打扰,但是21世纪的许乘月不行。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下意识地松开了抱着邵清然的手。 然而下一刻,面前的人就主动贴了上来。 许乘月掐掉了电话,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再次吻了上去。虽然说是惩罚,但面前的人毕竟是同床共枕的妻子,就连对方的身体都已经十分熟悉了,在这种时刻,很轻易就能进入状态。 然而在彻底沉溺进去之前,脑海里最后一线清明,却让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清然好像……太主动了。 意识到这一点,许乘月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很显然,这个“惩罚”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产生效果,哪怕她表现得比平常更粗暴一些,但事实就是,她并不会真正伤害自己的妻子,所以比起惩罚,这更像是一种……情趣。 好在许乘月是个很善于总结经验并改正的人,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她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修正。 她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一点一点将邵清然从自己身上撕下去。 “乘月?”她有些不安的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许乘月按着她的手臂,慢慢替她将衣服整理好,然后才松开手,后退几步。 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光明之中,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照出她沉静的表情,眉目之间自有一种坚毅。那曾经是让邵清然最有安全感的神情,此刻却令她不安。 -- 第89页 许乘月看着她,几乎是温柔地说,“这也是惩罚,清然。” 作者有话要说:  许乘月2.0版上线 四舍五入假装日万了(捂脸) 今天的更新+补前天的更新+掌中大河小可爱的深水加更(1/2) 又是一个月过去啦,小天使们有不要的营养液可以灌溉给作者菌哦~ 第48章 废人 开车开到一半突然紧急刹车是个什么感觉? 邵清然表情茫然地目送许乘月拿着手机离开, 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敢相信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这算什么? 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抬头看看空无—人的房间,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称得上整齐的衣物,忍不住咬牙:是不是还要谢谢她记得替自己整理好衣服啊? 邵清然又在房间里待了—会儿, 这才打开门出去。 外面的开幕式表演已经开始了,礼堂里的喧哗声降下去, 只能听见悠扬的音乐声。邵清然听了—会儿, 神色微变。 她对林抒晚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这是她在弹奏。 虽然嘴里说着紧张害怕,但是真正上了台, 手指放在琴键上,她所表现出来的技艺和天分, 却让人不能不赞叹。也许过了今天,就会有又—个天才横空出世, 夺得世人的瞩目。 那自己呢, 又算是什么? 两个天才之间的过渡吗?这样一向, 邵清然就忍不住想笑。 老师打算让林抒晚登台, 绝不是这段时间才做出的决定, 因为事先需要沟通协调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至少要经过数月的准备。可是由始至终, 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林抒晚自己说出来,她可能要等听到这琴声时,才会恍然大悟。 好多年了,她将林鹤之视为父亲—般的存在,为了得到他的认可而拼命努力, 也—度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切,但今才发现,她依旧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自己费尽力气去拼、去抢,好不容易才夺来的东西,也终究有失去的—日。 所以她才—刻都不能松懈! 邵清然脸上的表情冷下来,顺着长长的通道往前面的礼堂走。 说来也凑巧,她之前这么费心想要找邵沛然搭话,却总有人来阻拦,这会儿无意之间走过来,却发现这人就在近处,连护花使者贺白洲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邵清然加快脚步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出声点评道,“弹得很好,不是吗?” 邵沛然没有理会她,甚至连头也没有回。 这无视的态度,让邵清然有些羞恼。就是这样,她永远都是这样!好像一切自己都不在意,都是别人拼命要塞到她手中的,而她不屑—顾。而那些,都是邵清然拼命也未必能抢到的。 让她怎么能不嫉妒,不怨恨? “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她再次开口,“林鹤之的女儿,天才少年钢琴家,是不是很熟悉?” 邵沛然终于转头看了过来。 终究,她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也只是个纠缠在十丈红尘之中的凡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在意。 邵清然不自觉地笑了—下,“要不了多久,关于她的新闻就会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各种媒体上,你说,到时候会不会有好事者翻出十多年前的旧事,把你们放在一起对比?” “—个是已经陨落的天才,—个是冉冉升起的新星,踩着你的名声,她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国内和国际扬名吧?这种手段,是不是也很熟悉?” 当然熟悉,因为这就是林鹤之最擅长的手段。只要炒作得当,就算能力普通,也能吹成天才,何况林抒晚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天才? 然而邵沛然却没有被这番话刺激,反而是面带怜悯地看着她,“想得这么清楚,看来你果然很在意这件事。怎么,现在发现所谓的师徒情深,都是假的了么?” 邵清然当然在意,但她更在意的,是邵沛然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 她凭什么怜悯自己?! “也是。”她笑着点了点头,视线从邵沛然的右手上掠过,“你早就不弹钢琴了,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她再怎么样,也还有—争的可能,但邵沛然却是连弹琴的能力都彻底废掉了,永远不可能再回到舞台上。这—点,她永远可以胜过邵沛然。 “邵清然!”贺白洲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好听到这句话,她面色骤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邵清然隔开,把邵沛然护在自己身后,冷着脸道,“你在干什么?” 邵清然看着她,只从她脸上看到了警惕和戒备,这个曾经视她如知己的人,现在站在另一个人身前。 “我只是跟表姐说说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她扯出一抹笑,对贺白洲道,“我难道还会吃人不成?” 贺白洲只是警惕地盯着她。 倒是邵沛然听到她这么说,忽然笑了,她伸手拍了拍贺白洲的肩,让她放松下来,“是啊,只是聊天而已。”然后又对邵清然道,“不过你说的这些,都和我没什么相干。我不弹钢琴,依旧可以做自己的生意,在别的领域取得成就,你呢?” 邵清然常常觉得邵沛然轻视自己,但这是对方第—次直白地将这种—地表达出来。 而邵沛然那种对钢琴、对音乐不屑—顾的态度,更是彻底激怒了她。 -- 第90页 她气得发抖,“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她曾经亲眼看到过对方在一个个的白天和深夜拼命练习,在钢琴前坐上十几个小时,手指都缠着纱布也不放弃地弹奏,就是为了取得—点点的进步。 正是因为亲眼见过,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天都不敢松懈,即使心里挂念着其他事,也绝不会忘记练琴。 可是现在,同样是这个人,轻飘飘地将曾经努力追求的—切,向丢垃圾一样丢掉了。 邵清然后退了—步,厉声道,“我早该知道,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不仅是手废了,连心都废了!” 她说完,转身快步走开了。 贺白洲走到邵沛然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视线轻轻扫过她的右手,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邵沛然摇了摇头,“国内就是故人太多了,总有些无谓的纠缠。” 含糊的—句话,就将之前的冲突都带过去了。贺白洲见她不想多说,只好道,“没事就好。这里面太气闷了,要不我们出去走走?等人少—点再回来。” 她一边说,—边注意着台上的人。这样明显的表现,邵沛然怎么会看不见,“你怕我看到她会难过吗?” “唔……”贺白洲含糊地应了—声。 邵沛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所以才只提林抒晚的身份,但是贺白洲其实更担心她听到钢琴声,心情会受到影响。 但邵沛然看着倒是一切如常的样子,还安慰她,“没关系,我决定回国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些了。再说,出国之前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现在这样,倒也不算意外。” 林鹤之毫无疑问是个人渣。当年他跟邵思语婚姻存续期间,就不知在外面找了多少人,甚至理直气壮地将这种行为美化成“寻找灵感缪斯”。离婚之后,就更肆无忌惮了。 他后来又结过三次婚,有两个孩子。另一个是男孩,出生的时候林鹤之甚至还没跟邵思语离婚。然后就是林抒晚了。 那个男孩没什么音乐天赋,现在跟着母亲生活。 唯一留在身边的,就是林抒晚。但究竟是因为父女情分,还是因为她出众的钢琴天赋,也很难说。 所以邵沛然看她,是没多少仇恨的情绪的,只觉得她可怜。 贺白洲闻言,也看了—眼林抒晚。其实之前她始终没想到邵沛然就是林妙然,除了灯下黑之外,也是因为林鹤之的风流债实在不少,有好几任妻子,以至于她一时反而没能想到关键处。 “最好还是出去走走吧。”注意到站在后台处的人,她再次提议道。 台上的演奏已经接近尾声,到时候,林鹤之说不定会上台发表讲话。就算邵沛然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听他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估计也还是会觉得恶心。 邵沛然见状,也没有再拒绝。 两人走出了宴会厅,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感觉果然好了很多。 中途贺白洲好几次想试探着提—下邵沛然手上的伤,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本来就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刚才邵清然还说了这么过分的话,现在提起,就像是在揭对方的伤疤。 虽然有些伤口,可能撕开来暴露在阳光下会愈合的更快更好,可是这个撕开的过程本身就是极度痛苦的。 如果邵沛然无法承受,贺白洲当然不会强迫她。 她希望对方能永远活得轻松自在,不会被任何事束缚住。 只是有个成语叫“事与愿违”,这世上很多事,总是不会按照我们预想的轨迹去进行。她们在外面散了—会儿步,感觉里面应该差不多结束了,才转身回去。 没想到台上的表演虽然结束了,但人却还在。她们正好在入口处,跟林鹤之和林抒晚走了个面对面。 看到邵沛然,林抒晚眼睛—亮,跃跃欲试地看过来,似乎是想打招呼的样子,但最后不知顾虑着什么,没有开口。 倒是林鹤之,—看到邵沛然,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邵沛然回国,闹出的声势不小,再说她也没有断绝跟国内亲戚故交的往来,林鹤之早就得到消息,知道她回来了。但从始至终,她没有去看他这个父亲的意思,他也就只能当做不知道。 但是既然当面撞上了,他作为父亲,当然不可能再继续无视。尤其是见邵沛然丝毫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竟是打算装作没看见,直接从旁边走过去,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喝道,“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邵沛然:我就不! 写到这里感觉邵清然的真爱应该是我们沛沛。 就是那种小学鸡男生,喜欢某个女生,就去掀人家裙子,拉人家辫子,往人家文具盒里放毛毛虫,无所不用其极地吸引火力…… 如果不能成为你最爱的人,至少要成为你永远无法忘记的人(bushi) 第49章 留下吗 通常而言, 身后突然有人发出“留步”“站住”“等一下”之类的声音,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一下。 比如贺白洲此时, 脚步就顿了一下。 但邵沛然完全没有,她握住贺白洲的手腕, 继续大步往前走。 林鹤之只能抬高声音,指名道姓, “林妙然, 你妈妈难道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邵沛然知道什么姿态他会更生气,他当然也知道她的软肋是什么。 -- 第91页 她的脚步停住了。 然而不等林鹤之开口,贺白洲已经先一步道, “林先生这是在叫谁?如果是我身边这个人的话,她的名字叫邵沛然, 您下次千万记住了。” “逆女!”林鹤之当然早就知道她改名了的事,但是却并不想认, 这一口气憋到现在, 就是为了当面发泄, 当下斥道, “见到生身父亲, 连招呼都不会打吗?” “可能这就是……‘养不教, 父之过’吧。”邵沛然笑着回答。 林鹤之气得发抖, “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果然是脑后生反骨的东西!” “我以为这一点,十几年前你就应该明白了。”邵沛然道,“现在才来生气,不觉得好笑吗?何况我也不觉得你有这么说我的资格,我无论如何还是个人, 不像有些人,不干人事。” “牙尖嘴利!我看你这么多年,除了嘴皮子,只怕别的都没有长进,倒是跟你妈妈一样,学得满身的铜臭味!”林鹤之一脸厌恶。 “自然比不上您……”邵沛然嗤笑了一声,视线从林抒晚身上扫过,“又找了个好用的工具人。” 林抒晚瞬间瞪大了眼睛。 林鹤之听她提到林抒晚,却是不无得意,“你和你妈都没想到吧?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能再生出一个钢琴天赋出众的女儿。倒是你,想用这个拿捏我,最后又如何?” 邵沛然觉得他真的很可笑,“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邵清然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钢琴天赋,很稀罕么?” 林鹤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那又如何?你的手终究是毁了,永远无法恢复。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还能折腾出什么来!” “那也总比做你的傀儡好。”邵沛然看着林抒晚,“这个人没有半点真心,只把你当成扬名的工具,你真的甘心吗?” “闭嘴!”林鹤之气急败坏地喝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林抒晚,见她低着头,十分乖巧的样子,才哼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不识好歹吗?有我为她铺路,世人的关注和无上的荣耀,全部都唾手可得!” “是吗?”邵沛然笑了一声,却没有再跟他说话,而是对林抒晚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再被人控制,可以来找我。” “邵沛然!”林鹤之厉声呵斥。 但这一次,邵沛然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大步离开。 贺白洲回头看了一眼,匆匆对林抒晚道,“你有最好的天赋,鲜花、掌声和荣耀本来就应该是你的,这和你的父亲是谁无关,也不需要别人为你铺路,只要你坐在钢琴面前,所有人都会知道。” 然后才快步跟了上去。 林鹤之骂了一句“胡说八道”,见林抒晚始终低着头,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免不了又叮嘱一句,然后才带着离开。但他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林抒晚,趁他没注意的时候,回头看了好几眼。 …… 遇到了扫兴的人,贺白洲和邵沛然没有待太久,就离开了。 把人送回去之后,贺白洲不放心,跟着邵沛然上了楼。那种亦步亦趋的样子,让邵沛然好笑,“放心吧,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没必要今天才来生气。” 贺白洲将手里的水杯放在她面前,才试探着问,“你们父女的关系,怎么这么糟糕?” “都是些没意思的陈年旧事。”邵沛然道。 贺白洲就知道她还是不想提,但今天林鹤之叫破了邵沛然的身份,正好是个提起此事的机会。所以她想了想,换了个更委婉的方式,“所以林妙然是你以前的名字吗?” “是的。”邵沛然点头,“我跟你说过,我现在从母姓,是他们离婚之后改的。” 贺白洲又道,“其实……我听过林妙然弹琴。” 她的视线又不自觉地掠过邵沛然的右手。这不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对这处伤疤的好奇,邵沛然想了想,便伸出手问,“你是想说这个吗?” “是的,这是怎么弄的?” “意外而已。”邵沛然说,“所谓的钢琴天赋,要毁掉也是很容易的事。” 她说这话时,还兀自笑着,好像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然而贺白洲却握住她的手指,低下头来,在她的掌心里落下了一个吻,然后轻声问,“疼吗?” 邵沛然一怔。其实那些陈年旧事,早就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她现在过得很好,也没那么在意。 但此刻,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心底又涌起了几分委屈。 “我都忘记了。”她说,声音却有些不稳。 “一定很疼吧。”贺白洲却坚持道,这句话说完,一滴滚烫的眼泪坠落在邵沛然的掌心。 那热度似乎顺着皮肤一路渗透蔓延,直达心脏,隔着十四年的时间与空间,抚慰了曾经那个鲜血淋漓的女孩。 邵沛然蜷了蜷手指,也许是因为贺白洲替她哭过了,那种委屈的心情,倒是消散了不少。她抬起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贺白洲的脸颊,温柔地问,“哭什么?” 这句话,贺白洲也曾经问过她,原来那时,她是这样的心情。 贺白洲摇摇头,一时很难理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她既替当年的邵沛然难受,又对当年的事生出了不少猜测。虽然邵沛然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意外,可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她一定是最仔细地保护在意,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发生意外? -- 第92页 甚至,贺白洲想起当时林鹤之的态度,不免用最坏的恶意推测起来:该不会是他因为邵沛然不够听话,毁掉了她的手吧? 这种事情,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也可以解释父女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只是她抬起头来,看到邵沛然的脸,又觉得这种事没必要向她求证一遍,再让她想起不愉快的过往。 就连自己曾经听过她弹琴的事,现在也不是坦白的好时机。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让情绪平复了下来,“我只是……” “下雨了。”邵沛然突然说。 贺白洲愣了一下,然后才听到窗外风雨大作的声音。今天的天气一直都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但直到现在才终于下了。 雨点被风吹着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听得久了,会觉得那雨声自有一种旋律,引人入胜。 外面雨声如此喧嚣,屋子里反而安静了下来。 两人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慢慢放松下来,靠在了沙发上。她们就着这个姿势对视了一眼,邵沛然才再次开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我真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贺白洲突然凑过来,贴住了她的唇。 邵沛然惊讶地眨了眨眼,似乎是被她的动作震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这才抬起一根手指,按在邵沛然的唇上,补上了那个“噤声”的动作,“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不要骗我。” 刻骨铭心的往事,即使过去再久,怎么会忘记?又怎么会不在意? 邵沛然握住她的手指,微微笑了一下,“好,我不说。” 风雨声中,她们依旧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也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但没有谁退开,安静了一会儿,邵沛然又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雨这么大,你好像不能回去了。” 贺白洲“嗯”了一声。事实上,这时她的思绪整个都是飘散的,很难集中起来,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邵沛然的话,只是看到她红唇张合,下意识地做了回应。 于是,在邵沛然再次问“你要留下吗”的时候,她也只是“嗯”了一声。 听起来淡定得不得了。 然后,大概过了十秒钟那么久的时间,她才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邵沛然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倏然睁大了眼睛,“你刚才说——”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让她留宿在这里吗? “我们不是在dating吗?”邵沛然说。 贺白洲的第一反应是,不是seeing吗?但是这话当然没有说出来,对她来说,关系能够更进一步是意外之喜。既然邵沛然是这样想的,她就肯定不会去纠正。 热度从她的耳根出往两颊上蔓延,她眼中却闪着明亮的光彩,凑过去,再次亲了一下邵沛然的嘴角。 停了片刻,似乎是确认了对方的态度,她才将这个吻辗转到唇上,然后逐渐加深。 两人倒在了沙发上。 窗外雨声淅沥,像一支动人的乐曲,掩去了室内所有的声响。 贺白洲坠入了一个最轻最美的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着,透明的车子,去给读者写更新 最后真的想用梁羽生式结尾:他们达到了生命的大和谐(x 第50章 度日如年 贺白洲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 雨后的风里夹杂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和一点淡淡的土腥味, 让人头脑都为之一清。 她裹着毯子翻了个身,抬头看去,便见邵沛然正站在敞开的窗户边, 风将她的头发往后吹,露出半张精致漂亮的侧脸。贺白洲心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视线从她的额角慢慢扫下去,不放过任何一条曲线、一点细节, 仿佛要用眼神将对方的模样镌刻在心上。 这视线如有实质般在身上流连, 邵沛然即使不想发现也不可能。 她微微侧过脸,笑着问,“醒了?” 贺白洲不自觉地红了脸。邵沛然颈间有一抹十分醒目的红痕, 是她昨晚不小心弄上去的。那时并没有觉得怎样,现在看到了, 却让她心里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下意识地挪开视线。 “怎么这么害羞?”邵沛然转过身, 靠在窗台上, 双手抱胸, 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 贺白洲大窘, 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轻声喃喃道, “饶了我吧。” 她听见邵沛然又笑了一声, 好在没再说别的,只是道,“起来吗?我叫了早餐,应该快送到了。” 贺白洲“唔”了一声,身体却懒懒地裹在毯子里, 一时不想动弹。 邵沛然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自己开门出去了。 贺白洲这才翻过身,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昨晚的种种才又从脑海里翻涌上来,贺白洲一边脸红,一边又忍不住再三回味。 其实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性冷淡来着。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大部分人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种事情上。就是后来结识了邵清然,以为自己很喜欢她的时候,也很少会想到这方面。 她和邵清然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始终维持着相当的距离。而且更多时候,她只是坐着听邵清然弹琴,让自己的情绪都沉静下来。这种状态下,就更不会有别的心思了。 -- 第93页 那时贺白洲以为自己应该是个柏拉图的追随者,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直到后来认识了邵沛然,她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旌动摇,那真的是对方一颦一笑,哪怕只是无意间的一句话,都能品出不一样的意思来,何况那时候邵沛然的确是有意在逗弄她。 可惜还没等她适应这种状态,邵沛然又突然变得冷淡,让她在患得患失一阵之后,暂时将心思转开了。 即使最近这段时间,两人之间可以称得上是渐入佳境,但事实上,每一步贺白洲都走得很小心谨慎,再三试探之后才会落脚,就怕再重蹈覆辙。在这种状态下,克制、守礼是她对自己的基本要求,所以始终也没有深想过更多。 跟邵沛然说说话、牵牵手,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甚至一度以为,那种心脏无时无刻不在雀跃的感觉,就已经是恋爱中的极致。 但是现在贺白洲才发现,她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被自己强行压下去了而已。在得到了邵沛然的许可之后,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她所有的热情就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了。 光是回想一下都让她脸红心跳。 “别想了别想了。”贺白洲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觉得床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大白天躺在上面就容易让人的思维想着危险的方向滑坡,还是赶快起来为妙。 准备换衣服时,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边并没有自己的换洗衣物。 不得已,她只好先离开房间,去找邵沛然。 “先穿我的吧。”邵沛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应该差不多。” 贺白洲号称身高170,但不穿鞋其实只有169,只比邵沛然高一厘米而已。体型上,两人都很瘦,但邵沛然的身材曲线明显起伏更大。所以她的衣服,贺白洲全都能穿。 而且应该可以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你确定让我穿这个?”贺白洲看着手里的浅蓝色连衣裙,一脸为难地问。 看看这裙子上的元素吧,碎花、蕾丝、蝴蝶结,不管哪一个都不是贺白洲会青睐的。事实上,她也不觉得这是邵沛然会喜欢的类型,很奇怪她的衣柜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裙子呢。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我妈买的。”邵沛然耸了耸肩。 大概在母亲心里,女儿还是小公主的年纪,正适合穿这种类型的衣服吧?但事实上,邵沛然即使十几岁的时候,也很少穿这种衣服。 但已经买了,而且因为很贵,也不能随便处置,所以这条裙子,就始终在她的衣柜里占了一个位置。 要不是给贺白洲找衣服,邵沛然还真未必能想起来。 “要不还是换个别的吧?”贺白洲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忍不住道。 邵沛然抿唇笑,“就这件我没穿过。” 这话就不好接了,总不能说我就想穿你穿过的吧? “试试吧。”邵沛然又撺掇她。 贺白洲还能怎么办?只好同意了。但她心里已经在琢磨着,要不要趁此机会,提出把自己的衣服放一部分过来。一时半会儿应该还不能同居,但是衣服放几件,洗漱用具和日常用品放一套,自己也算是在这个房子里占据一席之地了。 怀着这种念头,连少女风的连衣裙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将裙子从衣架上取下来,放在床上,转头去看邵沛然。邵沛然也正看着她,见她看过去,就疑惑地问,“怎么了?” “嗯……我要换衣服了。”贺白洲加重语气道。 话一出口,她就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果然就听邵沛然含笑问,“需要我回避?昨晚不是都看过了吗?” “……那不一样。”贺白洲低喊道,“难道你能当着我的面换衣服吗?” “你想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邵沛然说着,故意抬起手,将手指搭在了衬衣的纽扣上,“要看吗?” 贺白洲差一点就昏头答应了,幸好这是白天,卧室的窗户又是落地窗,采光非常出色,这才及时止住了她的色令智昏。为了避免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贺白洲直接走过去,把人推到了门外,然后无情地关上了门。 邵沛然在门外笑了一声。 其实她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么大方,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跟人谈恋爱,没有经验。而且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邵沛然对于跟另一个人一起经营一段长久稳定的关系,是没有多少信心的。 不夸张地说,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躺在身边的人,有一瞬间,她甚至冒出了退缩的念头,恨不得立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这个房间里搬出去,彻底消失在贺白洲的生活中,再也不跟她联系。 这个念头冒出来,邵沛然才恍然惊觉。 原来她害怕的其实是自己。怕自己并没有能力去经营一段关系,怕自己最后表现得比她憎恨的人更糟糕。 所以她没有逃走,只是打开窗户让自己清醒一下。 察觉到贺白洲醒了的瞬间,她其实是有些慌张的,这慌张中还有几分尴尬,好像一瞬间拿捏不准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跟她说话了。 结果贺白洲表现得太羞涩了,她反而渐渐自在了起来,找回了原本的游刃有余。 现在经历的这一切,的确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但新的东西,并不意味着就不好。 -- 第94页 贺白洲换好了裙子,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糟糕,才拉开门,让邵沛然进来。她一边开门,还在一边回想,上一次穿裙子是什么时候的事?应该是小学的校服吧,上中学之后好像就没穿过校服了。 确实感觉非常不习惯。 这么想着,她的动作不免拘谨了几分,倒是恰好很适合这条裙子的气质。 邵沛然看着她,心里也有些意外。 这条裙子她其实试过一次,但这种淑女版型的衣服,对于太有料的人来说反而是一场灾难,尤其胸口还有蝴蝶结和蕾丝装饰,就更辣眼睛了。 穿在贺白洲身上,效果却比她预想的更好,连贺白洲本人那种略微冷淡的气质,似乎都被中和了不少,看起来更容易亲近了。 “很好看。”她拉着贺白洲的手,让人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满意地道,“今天就这么出门吧。” “……不好吧?”贺白洲拒绝。 然而在邵沛然这里,她从来也没有掌握过主动权,反正等到要出门的时候,她身上依旧穿着这条裙子,看样子是没机会换下来了。 等出了门,她反而很快冷静了下来。 既然是无可更改的事,只能接受,那尝试一下新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自己心里坦然了,就会发现,一路上的人其实并不关注她身上的装扮,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合适。 唯一反应过度的,大概只有高一雯了。 她看到贺白洲,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天,“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别看了,太阳没有从西边升起,我也没有被人魂穿。”贺白洲还能反过来教训她,“有这么吃惊吗?” “我能不吃惊吗?”高一雯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唏嘘,“谈恋爱比整容可厉害多了,你最近改变非常大,简直是脱胎换骨,你自己察觉到了吗?” “不好吗?”贺白洲问。 这怎么会不好?高一雯摇头叹息,“我只是想起以前——”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贺白洲现在正在跟邵沛然发展,以前和邵清然那些事,最好是少提,就立刻顿住了。“ 倒是贺白洲自己没有多想,问,“以前怎么了?” “以前,我也觉得你对邵清然够特别了。”高一雯不无幸灾乐祸地道,“现在才发现,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邵沛然的待遇比起来,邵清然那一点特别,就完全不够看了。 “嗯……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到这些。”贺白洲说,“或许,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邵清然吧?” 高一雯脸上的笑容连掩饰都不掩饰的,催着问,“这话怎么说?” “她打电话告诉我,许乘月跟她求婚了。那时候,我心里真的由衷地替她高兴。”人们都说,她是因为爱惨了对方,所以才愿意放手,成全她的幸福,贺白洲就以为真的是这样。 可是换成邵沛然呢?贺白洲根本无法想象她站在另一个人身边,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她或许是喜欢邵清然的,但就像是喜欢一株花,一件漂亮的宝物,愿意看她美丽地盛开着,不忍心她遭遇攀折残损,于是细心呵护。但其实她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拥有,如果别人能照料得更好,当然也就不妨放手。 所以她对邵清然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 邵沛然不一样,她会想亲吻她,拥抱她,用尽全力去爱她,想把她揉碎了嵌入自己的生命里,惶恐、无措、不安,却又雀跃、欣喜、狂热,所有的情绪都能轻易被一个人拨动。 当她真正地爱上一个人,才终于明白,那种由灵魂里滋生出的悸动和占有欲,根本不是自身可以控制的。 她视邵沛然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绝不会允许有人将她夺走。 高一雯见她说话说到一半,脸上就不自觉地露出那种恶心的笑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嫌弃,“噫,又来了。” 她错了,竟然会以为贺白洲是真的想跟自己讨论邵清然的事。 其实她根本只是想借着这种方式秀恩爱吧? 不过这种明显中了降智buff的状态,似乎也是头一回见。所以高一雯心里很快有了明悟,直截了当地道,“你就直说吧,想炫耀什么?” 贺白洲依旧只是笑,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 炫耀当然是想炫耀的,但是私房秘事,即使是高一雯这样的朋友,贺白洲也不会让她知道。 所以她只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的表情,让高一雯自己去体会。 然后才满足地飘走了,徒留下一个上班上到一半,突然被抓过来秀恩爱的高一雯留在原地,一脑门问号。 要不是她给的工资实在太多了…… 高一雯希望自己没那么敏锐,但事实实在是太明显了,她就算想假装不懂也不行:夜不归宿,第二天一早回来就换了一套花枝招展的、从来没见过也绝不是她的风格的衣服,发生了什么还用说吗?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给食堂打了一个电话。 今天中午全体改吃红豆饭,院长请客! …… 一整天里,贺白洲的状态都不太正常。 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身份的转变,但这又确实是她梦寐以求的进展,所以整个人都出于一种扭曲的兴奋之中。即使一个人单独待着的时候,也要遮遮掩掩一番,才敢去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想完了还要若无其事找点正事做一下,以示自己的清白。 -- 第95页 除此之外,就是数着秒等下班了。 以前她也不是一定要到时间才下班,但今天不知怎么别扭了起来,较着劲儿要等到那个时间点。而当她刻意去关注时间的时候,就十分惊奇地发现,一天怎么会这么长? 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结果一看表,才走了十分钟。 好像一下子懂得了古人说的“度日如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简直字字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到了下午,她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事。 ——主要是回忆完了昨天的各种甜蜜之后,顺便回想了一下事情的起因,好像就是因为在会场里先遇到了邵清然,又遇到了林鹤之。而想到邵清然和林鹤之,自然就想到了邵沛然手上的伤,以及自己那个猜测。 不管猜测是真是假,邵沛然受伤的事,必然跟林鹤之有点关系。 而且撇开受伤的事不说,作为一个父亲,他无疑也是非常不合格的。 贺白洲觉得,自己要是不做点儿什么来“感谢”一下他,都对不起他的这份良苦用心。 毕竟真要说起来,这几年里,贺白洲在邵清然的事业发展上,也是帮了不少忙的。而有这么出息的徒弟,林鹤之这个老师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近几年流行这种专业人士跨界去演艺圈捞钱,去年林鹤之也以国际钢琴大师的身份参加了一档音乐综艺,在投资方的力捧之下,他明明是导师,结果人气比选手还高,称得上是炙手可热、身价惊人。 要不是这样,这次艺术节,他也不可能插手那么多,甚至把没登过台的亲女儿推了上去。 算来算去,总觉得他好像也沾了一点自己的光(虽然中出大力气的人其实是许乘月),所以贺白洲觉得,得想个什么办法讨回来。 像他这样的人,最在意的当然是名声。如果只是想搞他的名声,那太简单了,只要把他做的那些事曝光,撕开那层“艺术家”的皮,让所有人看到隐藏在皮下的肮脏恶心,自然就没有名声可言了。 但那样一来,邵沛然,邵清然,林抒晚,以及林鹤之的几任妻子,凡是牵扯在其中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也只能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  掌中大河小可爱的深水加更(2/2) 第51章 一劳永逸 贺白洲发现, 人的脸皮变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高一雯对她今天的装束表示诧异时,她多少还有几分不自然,等她坐在许乘月面前, 面对对方打量的视线, 就一下子坦然了很多。 甚至巴不得许乘月多问几句,自己好借机秀一下恩爱。 可惜许乘月就是许乘月,明明眼睛里的诧异已经快要形成实质了, 但她抬头看向贺白洲时,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态度自然地问她,“这么急着找我, 有什么事?” 态度很明显:着装是个人问题, 只要不是实在不合适的奇装异服, 她作为朋友, 就算不能开口称赞, 也不会轻易置喙。 贺白洲能和她成为朋友,就是因为两人绝大多数时候都能恪守这种“独善其身”的规则, 不会轻易评判其他人。但现在, 她觉得对方太识趣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她也不是专门过来秀恩爱的, 既然许乘月不问,她也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直接甩出一沓资料, “看看这个。” “这件事我知道。”许乘月一目十行地扫完了所有的资料,抬起头看向她,“你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贺白洲手指点了点桌面,“林鹤之的小女儿是个天才钢琴少女, 甫一露面就惊艳世人,这件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猜,下一步会是什么?” “横向对比同时期的其他天才,纵向对比各个不同时期的天才们,”许乘月的语气尚算平稳,“尤其是……” “尤其是跟她有渊源的那些。”贺白洲接过话头,“炒作的手段,归根到底就是抬一个踩一个。远到林鹤之的第一个女儿林妙然,近到这两年来热度一路走高的新星邵清然,谁都跑不掉。” 许乘月并不怀疑林鹤之会不会用这些手段,他在商业炒作上的能力,她早就已经见识过了。 “你想怎么做?”她直截了当地问。 其实心里还是暗暗有些吃惊的。邵沛然和邵清然是表姐妹,她当然早就知道,林鹤之早年有个很有天赋的女儿,后来出国了,她也隐约听过,但之前始终没将两人联系在一起。此刻听贺白洲这样说,才终于了然。 也终于知道邵清然为什么总是那样针对邵沛然了。 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许乘月知道她之所以会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格和习惯,就是因为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总有人能轻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不主动去争去抢就总会被人忽视,总是比不上别人。 原来那个人就是邵沛然。 “我当然希望能一劳永逸。”贺白洲微笑。 一劳永逸,也就是说,不是解决眼前的这件事,而是解决林鹤之这个人,让他再没办法用出这些手段,也就彻底杜绝了这方面的问题。 许乘月沉默了片刻,才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只是粗略的想法,至于更具体的计划,需要对他有足够的了解才能确定。”贺白洲说,“这方面是你的特长。” -- 第96页 所以她来找她,不单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邵清然,许乘月天然就跟她形成联盟,更是因为做成这件事需要她的帮助。毕竟国内是许乘月的主场,她也更擅长这方面的事情。 “那就说说你的想法吧。”这次,许乘月没怎么犹豫。 “两个方面。一是名声,二是林抒晚。”贺白洲说,“他这种靠名气吃饭的人,最怕的也是名声被毁。但是不能从私德方面入手,因为很容易牵扯到其他人。而林抒晚既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女儿,她未来的道路走得越顺利,林鹤之也能得到越多的反哺。断掉这个臂助,肯定能让他遭受重创。” “可以,我来解决名声问题,林抒晚交给你,OK?”许乘月听完,只沉思了片刻,便做出了分工。 还是那样干脆利落、雷厉风行,一旦做出决定,绝不拖泥带水。 贺白洲朝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 贺白洲离开之后,许乘月想了想,拿起手机,给邵清然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到挂断都没人接听,许乘月无奈地笑了一下,继续拨打。直到第三通电话,对面才接通,邵清然的声音带着未醒的起床气,“什么事这么十万火急的?” 昨天晚上,两人小小地争吵了一下——因为下午那个戛然而止的“惩罚”,结果就是不小心放纵了一点,邵清然后半夜才睡,身体也不舒服,被人吵醒,当然不会高兴。 许乘月看了一眼时间,觉得她今天睡了够久,于是对于吵醒她这件事,也没有太多的内疚感,解释道,“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又要失眠了。现在起来刚好,清醒一下,就可以准备吃晚饭了。” “说重点。”邵清然完全感受不到她的体贴。 许乘月道,“重点就是,晚上我想在家吃,可以吗?就上次那种海鲜就可以,你要是同意,我就让他们现在把材料送过去。” 邵清然那双弹琴手,平时都需要特别的保养,许乘月当然是不可能让她下厨的。但偶尔她兴致来了,会主动做一些不那么难的菜,因为食材够好,烹饪方式也简单,味道自然差不到哪里去,算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但今天,她显然是没有这种兴致的,闻言冷笑,“我是你家的丫头吗,不但要洗衣做饭,还要叠被铺床?” “那就把东西放着,我回来做,好吗?”许乘月耐心地哄她,“你还没尝过我的厨艺吧?” 确实没有。 邵清然有点心动,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许乘月微笑起来,又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三点了,再过两个小时我就回去,最迟六点钟到家。” 她太了解邵清然了,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勉强够她洗澡护肤挑衣服再画个适合约会的晚妆,应该暂时没心思去在意别的事了。 挂了电话,她按内线把助理叫进来,让他把今天五点之后的工作都推了或者改期。 “好的。”助理翻开日程本看了一眼,“别的都没问题,但今晚文化节那边有林鹤之大师的演奏,您之前说过一定要亲自到场的,鲜花已经订好了。” “我有别的事,就不去了。”许乘月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你把跟他有关的安排都整理一下,明天早上我要看。” 安排完了这些,加紧将今日份的工作完成,一到下午五点,她就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总裁办的员工们见状,当面不敢有任何表现,却都在心里欢呼。工作狂老板自从结婚之后几乎都是到点下班,他们也跟着轻松了不少。习惯了准点下班,连工作效率似乎都增加了不少呢! 许乘月开车回到家,邵清然果然刚刚化好妆,听到汽车的声音,才慢吞吞地穿上鞋子下楼。 到了楼下,许乘月也正好进门。她将车钥匙放在柜子上,笑着走向邵清然,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称赞道,“今天很漂亮,这一身衣服很衬你。” 然后才松开她,上楼去换了居家的衣服,进厨房忙碌。 邵清然假惺惺地问了一句“真的不用我帮忙吗”,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就心安理得地坐在餐桌前等晚饭了。 好在海鲜的烹饪都很简单,两人的食量又不大,许乘月很快就完成了。 吃饭的时候,邵清然才问,“今天到底有什么事?不然你不会突然这么殷勤。” 她一开始还以为许乘月只是昨晚太过分了,想道歉,不过后来化妆的时候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总之应该没那么简单。 许乘月放下手里的筷子,“你昨晚看到林抒晚了吗?” 邵清然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旋即她就记起来,许乘月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知道她不是那么天真单纯、岁月静好,知道她会嫉妒、会争夺,而林鹤之就是她争抢的目标之一。 许乘月会这么问,就是已经知道,她不会不在意林抒晚登台表演这件事。 “你要劝我什么?”她问。 许乘月轻轻叹了一口气,“清然,你不需要摆出这种警惕的姿态,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是吗?你不是来劝我友爱同门的吗?”邵清然盯着她,“不能伤害别人,这不是你的行为准则吗?” “即使你伤害了她,事情就会有改变吗?”许乘月问。 当然不会,但因为这样,就什么都不做,那更不是邵清然的风格。 -- 第97页 “清然,我不是要劝你不能去争抢。我不是你,没有你的经历,也没有立场这样劝说你。”许乘月握住她放在餐桌上的左手,“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不属于你的东西,就算一时争抢到了,也总会有再失去的时候。这一点,你应该已经有所体会了。”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了邵清然身上,她猛地甩开许乘月的手,“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她站起来,用力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心底的情绪压了回去,“不属于我的东西,抢到了也可能会被别人夺走,那又怎么样?我可以再抢回来!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抢来的,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不属于我的,总会失去,就不去争不去抢,我现在还有什么?” “不是。”在她转身离开餐桌之前,许乘月拉住了她的手,“有一点你说得不对,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并不都是你抢来的。” 邵清然挣扎的动作顿住。 “至少我不是,清然。”许乘月绕过餐桌,将她拥入怀中,“是我自己选择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就……节日快乐? 第52章 喵喵和卷卷 媒体的动作比贺白洲想的更快。 等她下班开车去接邵沛然吃饭时, 网络上已经陆续开始有人深挖林妙然的过往,并将林鹤之的两个女儿放在一起比较了。 也说不定不是媒体足够敏锐,而是有人往他们那边放了料。 但不管怎么说, 开了这个头, 其他的大小媒体看到热度,自然就会一窝蜂地冲上去争相报道,将这件事的热度和价值彻底榨干。所以他们想做什么, 都必须要抓紧时间了,错过这一波,事成定局,再做什么也没有多少意义。 贺白洲开始琢磨起林抒晚的事来。 林鹤之之前将这个女儿藏得很深, 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让她接受媒体采访, 似乎是想等一等看看风向。 要怎么才能接触到她呢? 想了一阵也没有结果, 倒是车子已经开到了目的地。 贺白洲远远地看到邵沛然从大楼里走出来, 便暂时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正襟危坐等着对方过来。 说来奇怪, 这段时间她和邵沛然的相处渐入佳境, 本来感觉已经很自然了, 虽然每次出门还是会挑衣服,希望能够在对方面前展现最好的精神面貌, 但已经不会像刚开始那样, 总是为这种细节忐忑。 结果现在明明已经有了更一步的亲密,她反而又开始在意起这些来。 不过今天她身上的衣服是邵沛然挑的,倒不用怎么费心。倒是头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护理过了,可以找个时间去弄一下。 邵沛然打开车门上车, 贺白洲又暂时放下这些杂念,转头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才发动车子。 过了一会儿,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转头又看了一眼,才终于确定,邵沛然今天没戴耳坠。 这种感觉倒是有些新鲜。 不过也有可能是早上两人急着出门,就忘记了。这个念头一起,贺白洲的耳根又开始发热,一整天没再想的那些内容,又倏然回到了脑海里,历历清晰。 “咳……”她连忙清了清嗓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今天去吃鲁菜怎么样?听说有一家店味道很正宗,大厨是国宴大师。” 好在她现在已经相当了解邵沛然的口味,也不需要每天参考她的饰品,才能决定要去吃什么。 而且自从认识了张少之后,她又被安利了不少店铺——对方的朋友圈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吃喝玩乐的攻略集锦,推荐的店铺都错不了,完全可以一家一家地吃过去,给贺白洲省了不少事。 今天这家店,也是张少倾情推荐的。国宴大师的水准自然不用说,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吃得人心满意足。 把子肉肥而不腻、醇厚鲜香,黄河鲤鱼外脆里嫩、酸甜可口,葱烧海参鲜香柔滑、滋味浓郁,不过邵沛然最喜欢的是一道拔丝山药,她本来不爱吃甜食,难得这道菜放了这么多糖,却不会让人觉得甜腻,几乎都吃完了。 菜有点多,味道又好,两人都已经吃撑了。 从店里出来,贺白洲便试探着问,“这里好像距离艺术节的场馆不远,要过去看看吗?就当是散步消食。” 她特意选择这家店,就是因为位置好,从这里走到场馆,最多不过十分钟,十分便捷。只不过因为昨天的事,她不确定邵沛然愿不愿意再去,万一遇到不想看见的人,难免扫兴。贺白洲明知道是这样,依旧这么安排了,也是想试探一下邵沛然的态度。 贺白洲去找许乘月合作,本身就是因为对方更方便对付林鹤之。所以她只能揽下接触林抒晚的工作,但这种事,总不能背着邵沛然去做,哪怕说是为她好,也显得有些不尊重人。 所以在开始之前,她要先确定邵沛然的态度,让她知道有这么回事。 邵沛然看了她一眼,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那就去吧。” 整个场馆那么大,分成很多对外开放的小展台,同一时间差不多有十几个节目在上,要想在这里遇到熟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像之前开幕式,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起。 两人散着步走过去,果然一路都十分顺利,依次看了魔术和杂技表演,最后听了半场歌剧《茶花女》。 等散场出来时,夜已经很深了。 -- 第98页 节目很精彩,约会很尽兴,但直到两人沿着种满悬铃木的人行道步行前往停车场时,贺白洲依旧没能找到机会,把试探的话说出口。 她几次回头看邵沛然,开始邵沛然没有多想,但次数多了,当然能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见她犹豫不决,只好主动开口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天的网络新闻,你看了吗?”贺白洲问。 邵沛然道,“你是说跟我和林抒晚相关的那些吗?都看到了。” “我看媒体这么深挖下去,早晚会找到你。”贺白洲微微皱了一下眉,轻声说。 邵沛然笑了,“那你就想错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炒作,就算媒体挖不到,也总有人会把这些内容曝光出来。这种故事,媒体和大众总是最热衷的,要吧热度炒起来太容易了。” 看来她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贺白洲听到这里,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十几年前就不愿意给他当博取名声的工具人了。”邵沛然说,“现在当然更不会。” 这一点,贺白洲当然不怀疑,邵沛然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不可能会姑息这种事。她所担忧的是,“那林抒晚呢?” “她?她也只是个工具人。”邵沛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看清这一点。如果不能,就只能作为林鹤之手里的一枚棋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可如果能看清,却无力反抗,却又是更加可悲的事。 贺白洲听出她话中的同情之意,便问,“你说,我们能不能把她争取过来?” “嗯?”邵沛然有些意外。 贺白洲就继续道,“我听人说,林鹤之的人气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他现在将林抒晚推出来,无非是想借她的热度,操纵她博取更多的名利。如果能让她站在我们这一边,对她来说,可以摆脱被人控制的局面,对我们而言,也算断了林鹤之一臂。” 出乎意料地,邵沛然听她这么说,没有急着表态,反而问了一个贺白洲没想到的问题,“对我们而言……‘我们’是指谁?” 她的敏锐简直令人心惊。 贺白洲只好坦诚,“其实我今天刚跟许乘月见过面。这件事里,被牵扯进去的除了你和林抒晚,也有邵清然,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顿了顿,见邵沛然不说话,又道,“我不是不想先跟你商量,只是怕你对这件事心有芥蒂。但是昨天林抒晚登台,热度已经起来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不用解释,我还不至于连你是为我好都看不出来。”邵沛然笑了一下,“难道在你看来,我是这样不近人情的人吗?” “当然不是!”贺白洲立刻反驳。邵沛然在她眼里,是最美好、最温柔的存在。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一再地容忍自己,两人也不可能变成今天这样的亲密关系。 邵沛然脸上的笑意加深,“就按你说的来吧,我没有意见。林抒晚……如果她同意的话,告诉她,我可以替她找个最好的老师。” 贺白洲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能听出来,邵沛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多少有几分惆怅之意。 邵沛然也握紧了她的手,轻声解释道,“那原本是我为自己挑选的老师,可惜后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脸去见他老人家,现在能给他找个天赋更好的弟子,也算是我尽心了。” 贺白洲闻言,抬起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很轻的拥抱。 “那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她说,“你做你的事就好。” 邵沛然当时没说什么,转头就发了一份林鹤之的资料给贺白洲。这份资料,可比贺白洲在别处找到的要细致多了。而且内容也更加丰富,截至到今年的消息,全部都有。 看到这份资料,贺白洲才意识到,邵沛然从一开始就在戒备着林鹤之,甚至早就准备好了对付他的武器。 对她来说,把剑锋指向亲生父亲,不知又是什么样的一番滋味? 贺白洲转手把资料给了许乘月,让她去忙,自己则是打定主意,就算再忙,也要花足够多的时间来陪伴邵沛然,免得她自己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找个机会留下来过夜?”邵沛然一手扶着车门,笑着问。 贺白洲厚着脸皮说,“你这么想也行,所以我可以留下来吗?” 邵沛然笑得好看极了,就在贺白洲以为计划通的时候,她直起身,关上了车门,柔声叮嘱,“早点回家,路上小心。” 贺白洲不由叹了一口气。 …… 贺白洲本来都已经准备放弃了。 她发动车子,打算调头回家,但还没把车开出去,想了想,又倒回去停好,下车追了上去。 还好,邵沛然还没走到单元楼下,见她突然追上来,不由问,“怎么了?是忘了什么东西吗?”她这样说着,还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 贺白洲紧紧攥着她的手,“其实是我如果看不见你,就会胡思乱想,晚上根本睡不着。这样,可以留下来吗?” “你……”邵沛然看着她,一时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收留我一晚上吧。”贺白洲见她没有坚决反对,立刻得寸进尺,上前一步把人抱住,拼命在对方身上蹭,“好不好?沛然?沛沛?喵喵?亲爱的?” -- 第99页 ……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贺白洲尴尬得微微一顿,邵沛然也反应过来了,她开始以为贺白洲单纯在卖萌,还觉得对方不像是猫,更像一只大型犬,然后才慢一步反应过来,那不是卖萌,而是对她的称呼。 林妙然,妙妙,喵喵? 真有你的,贺白洲! 邵沛然觉得自己那一瞬间的心软不如拿去喂狗,她面无表情地把人推开,“你刚才叫我什么?” 贺白洲不由捂脸。她是昨晚才开始理直气壮地在心里给邵沛然起新昵称的。反正林鹤之都当着她的面叫出林妙然这个名字了嘛,虽然暂时还不能说明两人之间的渊源,但是暗戳戳地叫一下名字又不会怎样。 当时她还想,反正又不会当着邵沛然的面叫,没问题的。结果人果然不能太铁齿,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我说是因为我觉得你像一只美貌又不失野性的猫咪,所以才这么称呼的,你相信吗?”她看着邵沛然,努力解释。 “你自己相信吗?”邵沛然反问。好家伙,还挺会用形容词。 贺白洲抬头望天,其实她也不太相信。但说实话,她有时候觉得邵沛然确实挺像猫的。 不过贺白洲她是不会这么放弃的,她都感觉到了,邵沛然明明已经心软,要不是她口胡叫错了称呼,说不定现在已经夫妻双双把家还。既然能心软一次,当然就可以有第二次。 所以贺白洲做出垂头丧气的模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要不然这样,你也给我取个昵称,我绝对不反对,怎么样?” “嗯……”邵沛然微微沉吟。 结果贺白洲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来了,“你已经给我取过了对不对?”她一把把人抱住,逼供,“说,你暗地里偷偷叫我什么?竟然偷偷给我取绰号,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种人!” 最后,贺白洲强行以“我们都给对方取了外号,所以扯平了”为由,跟着邵沛然回了家。 而她也终于在邵沛然的微信备注上,看到了自己的新外号。 “卷卷?这什么鬼?”她瞪大眼睛抗议,“一点都不威武霸气!” 说得好像喵喵很威武霸气似的。 邵沛然伸出手,温柔地撸了一把狗头,“你的头发有点自来卷,你没有发现吗?” 这当然是发现了的……事实上现在已经好多了,少女时代,贺白洲这一头头发简直就是灾难,每次洗完不吹干梳好,一觉睡醒就会变成一只炸毛狮子,以至于她一度把头发剪短成那种碎发,还因此跟家里起了一点冲突。 往事不堪回首。 闹了这么一场,邵沛然的坏心情是彻底没有了。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她当然不可能再把贺白洲赶走。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把人安排到隔壁去,贺白洲已经轻车熟路地进了她的卧室,赖着不走了。 “糟糕!”邵沛然叫她去洗澡的时候,贺白洲才一拍床铺,站了起来,“我本来打算带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过来的,忘记了。” 邵沛然忍无可忍,“你是在这里住上瘾了吗?” 贺白洲一溜烟儿跑进浴室去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就发现主卧室的房门已经关上并且反锁了。这一招太狠,贺白洲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果然没有心思胡思乱想了呢。 …… 邵沛然明明确认过,晚上贺白洲是睡在沙发上的。 她还提前准备了毯子放在这里,确保对方绝对不会因为晚上气温降低就受凉感冒。 结果一觉睡醒,打开房门,门口躺着一只贺白洲。她一眼没看到,直接一脚踩了上去,不但把贺白洲踩醒了,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她后退几步,看着躺在地上揉腰的贺白洲问。 话说,她踩到的明明就是小腹,为什么要揉后腰? 贺白洲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小声碎碎念,“好痛哦,我的腰要断了,起不来了,要女朋友亲亲抱抱才能好……” “……”原来是在碰瓷。 “需要我帮你打个120吗?”邵沛然转身拿起手机,居高临下地问。 贺白洲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脸皮厚似乎就是她唯一的特长了,但是这种死皮赖脸的方式,邵沛然好像并不怎么喜欢。贺白洲揉了揉刚刚被踩到的小腹,之前活跃得过了头的思维总算正常了一点。 但洗漱完毕,准备下楼吃早餐的时候,邵沛然在玄关出换鞋,却突然说了一句,“隔壁的房间一直空着,你拿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过来也可以,下次不要睡地上了。” 贺白洲眼睛一亮,连忙答应,“知道了!” 她控制着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得意,但浑身上下洋溢着的那种欣喜的气息,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邵沛然看得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算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傻。傻是傻了一点,但可能也正因为是这样一个人,才能让她放下警惕和防备,愿意尝试着走出那一步。 这样一想,对贺白洲又能多几分宽容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贺白洲:得寸进尺.jpg 给【joymedusa】小可爱浅水的加更,么么哒~ 第53章 林抒晚 高一雯一进贺白洲的办公室, 就被吓了一跳,“你这是在干什么?” -- 第100页 原本还算宽敞的办公室里,现在横七竖八地放着好几个行李箱, 东西已经装了一半, 贺白洲还在几个房间之间进进出出,不时拿着一些东西过来,放进箱子里。 这是要搬家吗? “哦, 我拿一点东西到邵沛然那边去。”贺白洲抬头看见她,十分矜持地道。 高一雯扫了一眼地上的箱子,“这叫一点东西?” “别的我就归纳归纳。”贺白洲说,“反正早晚要搬的嘛, 用不上的东西都先装进箱子里, 到时候也省事。” “你倒是对自己蛮自信的。”高一雯吐槽了一句, 才反应过来, “邵沛然让你把东西放她那里?” “是的。”贺白洲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这个得意的样子, 让高一雯很难控制住打击她的冲动,“是放在她住的地方, 还是隔壁的空房间?” “……隔壁。”贺白洲刚刚翘起来的尾巴又耷拉了下去。 高一雯舒服了, 这才问, “叫我来干什么?帮你整理东西,那是另外的价格了。” “不让你整理东西。”贺白洲的东西都是有数的, 收拾的时候也有自己的想法, 让别人来帮忙反而会影响她。她把手里的书放进一个箱子里,拍了拍手,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来,“有别的事。” 她胡乱地翻了一下桌面上放着的资料,一边问高一雯, “如果我想不引起监护人注意,去接近一个小孩子,该怎么做?” 高一雯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禽兽不如!邵沛然也不管管你?” “好了,别胡说八道了。”贺白洲瞪她,“说正事呢。” 高一雯单手在办公桌上一撑,人就坐到了桌面上,“那你总要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才知道能不能帮忙,犯法的事我可不干,给多少钱都不行。” 贺白洲顺势把手里的资料推给她,一面道,“是邵沛然的妹妹。”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说明自己的目的,然后叹气,“但是我调查了才发现,这孩子简直比之前的我还要深居简出,除了去学校,根本不会出门,林鹤之把她藏得太紧了。” 她连假装偶遇都不行,更不用说找机会跟林抒晚交流,甚至说服她离开亲生父亲,站在她们这一边了。 高一雯听完,手里的资料也看得差不多了。 “这不是很简单吗?”她翻到其中一页,手指点了点页面,“她在这所学校上学。” “是啊,一所贵族小学,学生全部都由家长接送,根本没机会接触外面。”这个消息,还是媒体曝出来的呢,连这些无孔不入的媒体,也没能采访到林抒晚,可见安保之严密了。 “等等……”贺白洲感慨完了,才反应过来,“你说很简单?” “学校每年都会给学生安排体检的。”高一雯说,“我们又正好是一家资质很好的私人医院。” “对啊!”贺白洲眼睛一亮,如果能够跟学校那边达成合作的话,不管是派医生过去,还是把学生弄过来,就都有机会了。她激动地握住高一雯的手,“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安排,尽快弄好。实在不行的话,免费给他们体检也可以。” 高一雯冷漠地抽回手,确认道,“你私人出钱?” 医院既然是一家正规的机构,那么财务上就肯定要独立,不可能贺白洲说免费就免费,不过如果贺白洲自己掏这笔钱,就没问题了。 贺白洲点头,“我出。” “你还有钱吗?”高一雯怀疑地问。她可没忘记,之前贺白洲买房和装修就已经把口袋给掏空了。 “有的,放心吧,你的工资也有钱发。” 高一雯放心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毕竟杏林医院资质确实很好,就连安保工作也同样是一流的,何况医院打着为教育做贡献的旗号,愿意免费提供全套常规检查服务,学校没理由拒绝。 因为检查的项目比较多,所以最后商定是让学生们到医院这边来。 这么多学生,当然也不可能一天就弄完,总共安排了三天。突然增加了三天的检查,医院这边当然也有一大堆的事务要安排,高一雯忙得简直飞起,好不容易才把事情给安排妥当。 第二天,在六年级就读的林抒晚就出现在了杏林医院。 趁着学生们还在排队,贺白洲过去“视察”了一下,成功地见到了林抒晚。 看到她,小孩似乎也很吃惊,睁大了眼睛。在贺白洲跟老师说两家是世交,自己有几句话要跟她说时,她也没有否认,于是成功争取到了几分钟的时间。 林抒晚个头不高,贺白洲索性蹲下来跟她说话,“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和姐姐在一起。”林抒晚点头。 贺白洲有些意外。她本以为那天是邵清然带林抒晚过来找人,给她灌输了一些东西,但现在看来,林抒晚却是早就已经知道邵沛然的存在了,“你知道你姐姐?” 林抒晚看了她一眼,小声说,“我在家里的储藏室里,看到过姐姐的录像带。” 邵思语和林鹤之离婚之后,就直接带着邵沛然出国了。夫妻俩既然决裂,林鹤之自然不会留着以前的东西,基本上都丢得差不多了。不过家里东西多,总有些漏网之鱼,被随便塞在储藏室里。 林抒晚从小不怎么到外面去,林鹤之对她管得很严厉,每天都有许多的功课要做。但是他毕竟要出门走动,不可能时时看着她,家里的保姆很同情林抒晚,林鹤之不在家的时候,她稍微懈怠一些,保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第101页 家里能玩的东西不多,所以林抒晚最喜欢的是储藏室,因为这里总能找到意料之外的惊喜。 然后就无意间看到了林妙然的表演录像,之后又知道了这个人就是她的姐姐。不过林鹤之从来不提这些,林抒晚也知道不能问,只将之当成自己的小秘密。 贺白洲听她说完,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人们总觉得小孩子不懂事,但实际上,小孩子什么都懂。 她正感慨着,就听林抒晚小声问,“姐姐的病好了吗?” 网络上关于林妙然突然消失的事,没有统一的解释,但大都猜测她是生了病,出国治疗。林抒晚所知道的,当然也是这样。 邵沛然对上她的关切的眼神,心里突然有点难过。她轻轻揉了揉林抒晚的头发,叹息道,“不会好了,她以后都不能弹琴了。” 林抒晚大大的眼睛里也都是难过。 贺白洲突然发现,从某个角度看,她跟邵沛然的确有几分相似。 不过时间紧迫,不容她沉溺在这些情绪之中。确认林抒晚并不排斥自己,贺白洲才试探着询问她家里的事。 谁知她刚开了个头,就听林抒晚道,“你是想问爸爸的事吗?他不让我进书房,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贺白洲连忙解释,“我只是想问问,你平时过得怎么样。”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自己揽下来的,是一件万分艰难的差事。最难的地方不在于如何说服林抒晚,而在于如何让林抒晚意识到,自己想要她做的究竟是什么。 她还那么小,真的能明白她们的用意吗?现在做出的选择,将来不会后悔吗? 于是在林抒晚回答之前,她又猛地摇头,“不,你不用回答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或许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或者……你想见见你姐姐吗?” “可以吗?”林抒晚问。 贺白洲肯定地道,“当然可以。但是,不能让你爸爸知道,你应该明白吧?” 见林抒晚点头,她又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在这里住几天院,这样才方便安排你们见面。” 林抒晚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她摇头道,“不用。 “什么?”贺白洲没有听懂。 林抒晚抬起右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朝她微笑,“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天……贺白洲一时说不出话来。难怪林鹤之把她藏得这么好,一直深居简出,除了要严格地要求她练琴之外,恐怕也是因为她的身体很不好,需要足够小心。 可即使明知道她并不适合情绪过于激动,他还是让她学了琴! 没有足够充沛的感情,怎么可能弹出真正能打动人的琴声?可是那样充沛的感情,偏偏对于她来说是致命的。 邵沛然说得对,林鹤之只是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了工具。 …… 林抒晚发过病,她几乎是熟练地按着心脏倒在了老师的怀里,然后顺利住院。 贺白洲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趁着老师去给林鹤之打电话的时间,安抚了林抒晚几句,说好之后再来看她,就匆匆离开了。 她不能跟林鹤之见面,一旦他知道这里是她的地盘,她又跟邵沛然关系密切,肯定不会让林抒晚留在这里。 而且也需要将具体的情况告知邵沛然。 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明明早就已经接受了,父母对孩子未必都抱着爱意。可是直面这种事实,还是让她心里十分难受。原来父母不但可以不爱孩子,甚至还可以将他们利用价值榨取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万字了。 搞完渣爹好像就可以收尾准备完结了(沉思) 第54章 是她的错 外面突然刮起了风。 没多久, 天色就阴沉了下来,看上去像是要下雨。贺白洲打开走道尽头的窗户,狂风就卷着湿润的气息扑了进来。她站在风里, 渐渐冷静下来, 又觉得自己好像太着急了。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几乎没有思考,就希望邵沛然尽快赶来。 不仅仅是希望她能尽快见一见林抒晚, 更因为这一刻,贺白洲觉得自己很需要邵沛然在身边。 可是连自己都觉得难以承受的恶意,对邵沛然而言冲击只会更大。毕竟那是她的亲生父亲,而且……贺白洲至今仍旧不知道, 当年邵沛然出国之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拿出手机, 又拨了一个电话。 “怎么了?”邵沛然在电话那头问。她的声音是温柔的, 语气也很平静, 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况。 贺白洲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说出口的却是, “好像要下雨了, 开车慢点, 路上小心。” 要说的话有很多,但邵沛然现在在开车, 不能让她分心。不如等到了这里再解释, 而且到时候有自己在,至少还能给她几分安慰。 “已经开始下了。”邵沛然笑了一声,“知道了,不用担心。” 贺白洲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雨点已经落了下来, 在地面上印下斑驳的痕迹。 风声也变得更激烈了。 她关上窗户,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才打电话给高一雯,让她去处理一下林抒晚相关的事。等家属来了,医生要怎么说,又该怎样把人留在医院里观察治疗,以便她们后续能够有更多的时间跟林抒晚接触,这些都要先安排好。 -- 第102页 但事实上,这些准备最后都白费了。 林鹤之并没有来。他接了电话,再三感谢了老师,又说自己那边脱不开身,希望在他赶过来之前,学校能暂时留人在这里看着。 贺白洲听得目瞪口呆,“亲生女儿在医院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有多重要的事情走不开?” “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这种人了吗?为什么还这么吃惊?”高一雯觉得她的反应更奇怪。 “我……”贺白洲失语了片刻,才说,“我只是……我以为他那么看重面子和名声,至少应该赶过来做做样子。”即使并非真心,但孩子在这时候看到他,肯定会更安心的。他既然要利用孩子,至少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是你搞错了一件事。”高一雯在贺白洲对面坐下来,“他在意的不是名声和面子,而是利益。只不过对他而言,有面子和名声,自然就会有利益。” 如果不影响别的安排,他当然愿意演父慈女孝的戏码。但如果让他在利益和女儿之间做选择,闭着眼睛他都知道该怎么选。 “你知道他今天去做什么了吗?”最后,高一雯说,“随便上网搜搜,就知道了。” 贺白洲果真掏出手机搜了一下,原来今天文艺界人士陪同上面下来的领导视察艺术节,难怪他“脱不开身”。说不定费尽心思才挤进了这个队伍里,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 相较之下,邵沛然就来得很快了。 快到贺白洲还没想好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件事说得委婉一点,于是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尽量保持客观的态度。 邵沛然听完,沉默了一下才道,“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果然,有些事只有0次和100次的区别,尝到了好处,又没有受到惩罚,当然只会变本加厉。” ——是她的错。 她表现得太冷静,以至于贺白洲满肚子安慰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停了一下,才道,“你要去看看她吗?” “去吧。”邵沛然说。 林抒晚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安静又乖巧,正侧身看着窗外的雨出神。 听到敲门声,她回过头来,看到邵沛然,眼睛一亮,立刻就坐了起来,期待地看着她。 邵沛然听说过她的事。虽然已经离婚了,但好像所有人都默认邵思语母女跟林鹤之之间还有剪不断的关系,他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有人会去邵思语那里做耳报神。 林抒晚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对她寄予厚望的林鹤之知道后,大失所望。当时他和林抒晚的母亲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夫妻俩因为孩子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关系彻底降到冰点,开始长期分居——因为女方坚持不肯离婚。 事情在林抒晚上幼儿园之后,有了转机。 因为她被发现有着不错的音乐天赋,被学校选送参加了一个儿童比赛,并且拿了奖。 那之后,林鹤之重新正视起这个女儿,把人接到了自己身边培养。林太太这几年独自抚养孩子,早就心力交瘁,所以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拿着林鹤之给的大笔金钱潇洒去了,半点不问女儿的处境。 传八卦的人只感叹林太太当妈的心狠,又赞叹还好林鹤之是个有良心的,却全然没有人在意林抒晚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邵沛然走到床边,伸手揉了揉林抒晚的头。林抒晚这才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小声地叫她,“姐姐。” 之后邵沛然问了不少问题,林抒晚全都配合回答。甚至有些她们以为她不会知道的事,她竟然也能说得上来。这个孩子早熟得惊人,她之前跟贺白洲说爸爸的事情自己不知道,完全是在骗人。林鹤之确实不让她进书房,但他大部分时候又不在家,哪里知道她有没有进去过呢? 贺白洲觉得,她甚至已经猜到她们要做什么了。 “我觉得,我们的计划或许可以修改一下。”从病房里出来,她这样对邵沛然说。 邵沛然点头,“就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了。”原本是想让林抒晚站在她们这边,给林鹤之一击,但是真的知道了她的事,反而只想给她一个安静宽松的环境,让她能好好治病了。 贺白洲说,“先让她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检查一下身体,商量一下治疗方案。我们动作快一点,说不定等她出院的时候,事情就都已经解决了。” 这样,也就算是把对她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但新的问题势必会出现,林抒晚才十三岁,必须要有一个监护人,母亲是靠不住的,父亲如果出了事,她还能跟着谁? 贺白洲没有跟邵沛然提这个,因为她知道邵沛然对林鹤之肯定有心结,所以并不想逼迫她去考虑这些。反正在治疗之前,林抒晚都可以住在医院里,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好了。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天色彻底暗下来。 为了转移邵沛然的注意力,贺白洲便笑着道,“雨这么大,你开车回去不方便,不如留在我这边住一晚?” 邵沛然往外看了一眼,问她,“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贺白洲很冤枉,她就算想预谋,那也要老天爷配合。不过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她越想就越觉得,把邵沛然留下来的想法不错。虽然她这边的条件很普通,但偶尔换个环境,也可以调节一下心情。 -- 第103页 晚饭后林鹤之终于匆匆赶来,为了避开他,贺白洲和邵沛然就直接回了办公室,没有再到病房那边去,把剩下的事都交给了高一雯。 进了门,贺白洲一直强撑着的气就泄了,她关上门,回身就抱住了邵沛然,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叹气,“接触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我感觉好累啊……” 邵沛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权作安慰。 贺白洲其实还想说,她只是稍微了解一下,就这么累,邵沛然作为亲身经历过的人,又会是什么感觉? 但这种问题,除了勾起她的伤心事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她忍住了没有问。 窗外骤然炸响了一声雷鸣,雨紧跟着下得更大了,风呼啸着从窗外刮过,摇动数目,发出各种怪异的声响。 贺白洲抱紧邵沛然,又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我以前觉得自己遇到的事就够糟糕了,没想到还有更坏的。”她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眼眶一热,鼻尖发酸,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这反应有点丢人,贺白洲吸了吸鼻子,“唉,我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她想解释,但发现自己一时说不清楚。 “我知道。”邵沛然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说,“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你已经长大了,不会因为这些事难过了,你只是替她难受。不过白洲,就算长大了也一样可以害怕,难过,想哭的。” 她的手按在贺白洲的脖颈上,安抚地搓了搓,“实在不行,就当是你怕打雷吧。” 雷声应景地又响了一下。 邵沛然的声音温柔极了,像哄小孩子那样说,“别怕。摸摸毛,吓不着。” 贺白洲终于被她逗笑了,“别闹,你才怕打雷呢!” “嗯,是我害怕。”邵沛然说,她侧头在贺白洲柔软的头发上吻了一下,闭上了眼睛,“你可以抱紧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贺白洲:还有这好事? 第55章 她们的计划 贺白洲原本没打算做什么的。 毕竟这样一个温馨的夜晚, 她只要美女姐姐抱着自己睡就满足了。 但是等真的躺下来之后,她却又开始躁动起来。闭上眼睛还不肯安分,东摸摸西摸摸, 是什么意思谁都看得出来。 偏偏邵沛然觉得她今天受了刺激, 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都愿意纵容。 于是一不小心,就有点放纵了。 半夜里风雨都停了,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贺白洲这才挨着邵沛然躺下, 把人半抱在怀里,满足地说,“睡吧。”还安慰邵沛然,“那些事你都不用担心, 我会处理好的。” 邵沛然当时没说什么, 但第二天一早, 被闹钟叫醒时, 她却对贺白洲道, “把许乘月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吧。” “!”刚刚醒来还有一点迷糊的贺白洲立刻警惕,“你找她做什么?” “吃醋了吗?”邵沛然回头问她。 “当然不是。”贺白洲义正言辞,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管林鹤之的事, 我们会处理的。”在林鹤之的事情之外, 当然就更没必要有许乘月的联系方式了。 “现在已经不是我要不要管的问题了。”邵沛然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联系方式发给我。” 贺白洲委屈地把许乘月的微信推送给了她。 邵沛然发了好友申请, 把手机放下, 裹着浴袍下床。贺白洲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要上班的。”邵沛然无奈,回身揉了揉她的头发,替她盖好被子,“我马上就走了, 你继续睡吧。” 贺白洲必然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走。 以前两人没在一起的时候,她还能每天都开车过去接邵沛然吃早餐,殷勤得不得了,总不能现在在一起了,反而不如那时候了吧?那她成什么人了?把人骗上-床了就不懂珍惜的人渣?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见邵沛然准备换衣服,连忙道,“那个昨天不是穿过了吗?要不你今天穿我的衣服吧?” “也好。”邵沛然刚将衬衣展开,闻言随手丢开,“那就借一套衣服给我吧。” 贺白洲脸上带着笑去开衣柜门。能让邵沛然船上她的衣服,当然是很值得人开心的了。最好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衣服跟她的穿衣风格不一样,问一问是怎么回事才好。 结果柜子门打开,她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一半。 贺白洲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之前邵沛然让她拿一些衣服和日用品到那边去,她就把自己大部分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当时没有多想,觉得早晚可以搬过去的,那些东西她平时也不用,早一点收拾还省事。 现在才发现,原来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她扫了一眼柜子里的衣服,因为是打算自己穿的,所以她留下的全都是高一雯帮忙挑的那些。也不是不好看,只是不像是穿去上班的。倒是她自己的正装,之前都装起来了。 她只好关上柜子门,让邵沛然稍等一下,然后去开放在休息室的行李箱。 这时候,坚持自己收拾东西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她记得衣服放在哪里,所以没耽误什么功夫,就找了一套出来,拿去给邵沛然。 邵沛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没说什么,换好衣服,跟贺白洲一起下楼去食堂吃早餐。 吃饭的时候许乘月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 第104页 邵沛然一边吃东西,一边跟她发消息。贺白洲在一边好奇得恨不能把头伸进对方的手机里去,偏偏她坐在邵沛然对面,连偷看都不可能。 一顿饭吃下来,她从头到尾跟个会火撩了屁股的猴子似的。 邵沛然看够了笑话,才跟她说,“你要是想看,可以直接跟我说。” 贺白洲一时摸不准她是认真的还是在说反话,正在仔细观察,邵沛然已经直接把手机推到她面前了。 这就不看白不看了。贺白洲低头,迅速地浏览了一下两人的对话,发现果然是在讨论要怎么对付林鹤之。 按照许乘月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先从各个方面对他进行打击,给他制造一些麻烦,降低网友对他的评价,然后再徐徐图之。她目前已经接洽了不少林鹤之的合作方,在谈具体的条件。 但邵沛然觉得这种办法太麻烦了。林鹤之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利益,看起来好像有很多人支持他,很难对付,但实际上,只要掐住七寸,他也根本无法挣扎。 由下而上,不如由上而下。 贺白洲看得微微心惊,但也不得不承认,邵沛然的这个方案,效率要高得多。 只要上面决定封杀林鹤之,任由他有多少群众基础,都是没有用的。不过呢,最好还是低调一些,不要把这件事情闹得太大,最好是不要让媒体那边曝光出来,否则她们多少都会被牵扯到。 林鹤之这么多年做的事,大部分都只是恶心人,并不能制裁他,但总有一些越线的地方。只不过隐藏在光鲜的外表下,让人难以察觉。 但她们已经搜集到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 只要把这些事情捅出来,林鹤之就只有铁窗泪一个结局。但警方办案,肯定会对外发布公告。要怎么让这件事低调一些,不引起任何人的关注,才是最麻烦的。 贺白洲越看越觉得,邵沛然考虑这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才能直指核心。 但她的心早就已经偏了。再说像林鹤之那种父亲,也不值得任何人去维护。邵沛然能够跳出身份对她的桎梏,下定决心做这些,反而更让贺白洲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她。 她想了想,对邵沛然说,“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既然不想让他的事情闹得太大,那让上面直接出面压下去就行了。”这思路其实跟邵沛然的是一致的,只不过更进一步,“理由也很好找,就说他作为公众人物,如果曝出这些消息,影响太恶劣了,对青少年的导向不好。” 毕竟林鹤之还不是普通的偶像,他是被冠以“大师”之名的国宝级人才,一听就让人觉得德高望重、品行端正。一旦出了问题,影响的不光是他,还有跟他同一级别的很多人。 邵沛然收回手机,将这个建议发给了许乘月。 那边很快回复,“可行,我已经有想法了,不过可能要请贺白洲帮忙。” 贺白洲见状,索性直接用邵沛然的手机发了一条语音,问她需要自己帮什么忙。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许乘月当然秒懂,当下拜托她帮忙想办法,让自己去见邱老一面。 然后等这边的交流结束了,又私底下给贺白洲发消息,恭喜她得偿所愿。 许家的集团涉及的行业非常广泛,其中就有不少文化产业,包括出版、影视、以及线上视频平台。如果不是她在背后鼎力支持,林鹤之和邵清然在国内的人气不会呈井喷式爆发。现在她要对林鹤之动手,当然也不是太难的事。 但是要先走通上面的路子,反而有些麻烦。虽然她也有相应的人脉,但这回准备搞的事情太大,他们都未必做得了主。倒不如直接找最大的那一个。 邱老出院之后,目前正在一家疗养院休养。医院这边跟疗养院也有对接项目,定期会派医护人员过去做一些常规的检查。 在她的协助下,许乘月顺利见到了邱老,而且还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推销了出去。 在邱老面前,当然不能说他们要对付林鹤之了。许乘月直接提出了一份由他们许家旗下的集团牵头的“正能量偶像”专题活动。这几年来,上面对于文娱产业的监管收得越来越紧,下面积极做出配合,自然也是喜闻乐见的好事。 借此机会整顿一下圈子里的风气,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至于被台风尾扫到进去的人,那就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了。林鹤之夹在这些人之中,绝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之后再以“影响太恶劣,不宜大肆宣扬”为由,让上面压一下这个消息,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 林鹤之对此一无所知。 他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文化节那边的事,连林抒晚住院,都只来看过一次,其他时间只让自己的助理过来盯了一下,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一次的文化节,他出了大力气,打算一边把林抒晚推出去,另一边也借此机会拓展更多的人脉,能让自己更进一步。所以在这两个目的冲突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放弃了林抒晚。 只要自己还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林抒晚身为他的女儿,什么时候都可以登场,但反过来就未必了。 这种情况,他当然知道该怎么选。 事实上一切也都进行得很顺利,眼看已经跟几个领导搭上话,林鹤之正志得意满间,突然收到了“正能量偶像”的风声。 -- 第105页 林鹤之这么多年的经营,还是有点用的。上面要做的事,就算再怎么保密,也难免走漏一些风声,毕竟所有人都有自己想保的人。然后就有人把这风也透给了他。 他本来不以为意,但给他透风的人却告诉他,这一次是来真的,说不定连他们这样的人都会受到影响,让他早做准备。 林鹤之这个人,向来自诩能屈能伸,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出于谨慎的想法,他还是又清理了一遍自己留下的各种痕迹,把手里的证据都销毁了。至于年深月久的那种,就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有了这样万全的准备,等到行动正式展开时,他虽然也被查出了一些问题,但都不大,所以暂时没有被收押,只让他自己整改。 但林鹤之并不觉得这样就结束了。 他之前不敢找人,现在确定没有大问题,当然就可以活动起来。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邵清然。 但邵清然没有接。准确地说,她关机了,根本联系不上。林鹤之不死心,又给许乘月打了一个电话。 虽然许乘月跟邵清然已经结婚了,但实际上,林鹤之跟她打的交道并不算多,反正有邵清然在,他自然就能得到许氏的诸多支持,不需要自己出面,他也避免自己出面。不过这一次,事关重大,他也顾不得姿态了。 结果许乘月跟他打了半天的太极,先是告诉她邵清然目前正在闭关练琴,为下半年的比赛做准备,之后又说这一次的事上面盯得很紧,她没有任何办法,还劝他最好是有错就改,既然没查出什么大问题,那就不用太担心。 总之全是推脱的官腔,没有半点有用的。 第56章 放弃 贺白洲这天中午, 又跑去给邵沛然送饭。 这次不是她自己做的,但是她特意去店里排队买的。这家店因为生意过分火爆,所以不提供外送服务, 而且稍微去晚一点,很多菜就都没有了。贺白洲一大早去排队, 才买齐了所有想点的。 进门的时候,她注意到有个看着很狼狈的人在大楼下面徘徊。 贺白洲一眼扫过去, 觉得有点熟悉, 但等她打算细看的时候,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 立刻就躲起来了。 她就多跟门卫说了一句,“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个人,是干什么的?” “说是等人, 这几天总来,问等谁也不说。”门卫道,“他也不进去, 就在这附近徘徊, 我们也不能强硬地赶他走,已经让他不许到前面来了,免得影响进出的客人。” 贺白洲见他们知情, 便不再说什么。 到了楼上, 邵沛然也刚结束手里的工作,就坐下来跟她一起吃饭。 才刚把饭盒都摆开, 正要动筷,贺白洲的手机响了。 “许乘月。”她看了邵沛然一眼,才解气电话。听到对面的话,不由吃惊地问, “他提前收到了消息,做了准备,所以没有查出太大的问题?” 她说着,又看了邵沛然一眼,“好的,我知道了。” “林鹤之?”等她放下电话,邵沛然问。 贺白洲点头,“乘月说,她刚刚接到林鹤之的电话,说想让她找关系疏通。”历来这种大行动,都是抓大放小,问题不大的话,一般象征性地警告一下就行了。但是万一不小心装在枪口上,那就不好意思了。 林鹤之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他的那些人脉,已经打探不出什么了,所以才找许乘月。毕竟许家家大业大,这次肯定也会被波及,但像他们这样的企业,反而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也知道该怎么应对。 在没查出大问题的情况下,只要许家顺便罩他一下,就肯定不会有问题了。 贺白洲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气,“准备得这么充分,竟然也能被他躲过去。” “很正常,你以为他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邵沛然倒是很平静,“要不是编织出了一张人脉网,他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走到现在。” “上面怎么跟筛子似的?什么消息都往外漏。”贺白洲抱怨了一句。 邵沛然笑道,“没办法,都是利益牵扯。其实我早就想到了,没有那么容易把他送进去。不过对他来说,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进不进去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所有,却无能为力,或许比锒铛入狱更让他难受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贺白洲说,“乘月的意思是,他也有可能来找你。” “不会的。”邵沛然肯定地道,“他还没到那个时候。不过我倒是希望他来找我,有很多话,我想还给他很久了。” 贺白洲闻言,担心地看着她。她没问邵沛然要说什么,到了时候,该知道的自然就都知道了。而对方不想说的,也没有必要追问,毕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 邵沛然对上她的视线,不由笑了笑,“我没事。至于现在……暂时按兵不动吧。动得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在这种时候不合适。许乘月手里还有一家大公司要兼顾,总不能为了他什么都赔进去。” 他还配不配。 贺白洲见她能保持冷静,就放心了。从始至终,她对付林鹤之的宗旨都是,她们这些人要站在岸上,站在安全的地方。虽然这样难免束手束脚,有时难以达成最好的结果,但也不会导致糟糕的结局。 她想了想,有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觉得他不会来找你?” -- 第106页 “不到山穷水尽,他怎么会愿意对我低头?”邵沛然嗤笑,“当年他跟我妈结婚,就是因为邵家如日中天,能够成为他的助力。可是等他成名了,又开始觉得我妈是个女强人,跟她生活在一起太窒息。其实无非是知道自己借了邵家的光,所以在我妈面前,总觉得低人一头。” 他自觉头已经抬起来了,不需要再敷衍妻子和女儿,才会那样放肆。 现在要他回过来对邵沛然这个小辈低头,求她去帮他的忙,等于承认这么多年,他依旧需要依靠姓邵的,林鹤之怎么能接受?但凡有一点办法,他都不会来的。 不过,如果真的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的面子也不是放不下。 男人的面子……真可笑。 “那你觉得他去哪里了?”贺白洲又问。 “好了。”邵沛然无奈地看着她,“他去哪里,想什么办法,暂时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 贺白洲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就收敛了思绪,认真吃饭。 …… 林鹤之现在在哪里呢? 他在S市城郊的别墅区。这个地方才刚刚建成没几年,几乎整个S市的有钱有势都在这里买了房子。林鹤之本来也想买一栋,这样近距离接触,自然更方便拓展人脉。可惜他想买,人家不愿意卖。 许乘月倒是在这里买了一栋别墅,林鹤之听邵清然提起过。 这栋别墅是她特意为邵清然买的,因为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而且别墅区彼此之间间隔较远,也不用担心练琴的时候会打扰别人。所以邵清然若是想要闭关,最有可能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林鹤之虽然没去过许家的别墅,但这里是来过几次的,参加一些名流举办的宴会。 因为是熟面孔,所以当他的车在别墅区门前停下,保安也没有赶人,而是上前殷勤地问他找谁,并且主动帮他拨了邵清然家的内线电话,告知有客来访。 邵清然其实知道许乘月要做什么。 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在知道林鹤之可能出事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可能会连累自己,而是该怎么样帮助他渡过这个难关。这话她没有说出来,但许乘月应该猜到了。 她没有要求邵清然一定要跟自己站在一起,而是把她送到了这里。 说是闭关,但邵清然现在怎么可能有心思弹琴? 她一时回想起小时候对邵沛然的那些羡慕嫉妒恨,一时想到这些年来林鹤之对自己的嘘寒问暖,最后又想到那天,林抒晚登上灯光璀璨的舞台,在公众面前演奏曲目…… 乘月说得对,抢来的东西,总归不是她的,早晚会有失去的时候。 贺白洲是这样,老师也是这样。 但也许是惯性使然,她就是会忍不住想,现在他已经什么都没了,如果自己伸手拉他一把,是否以后,她就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了? 可是,理智清楚地告诉她,不会的。 邵清然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林鹤之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对他来说,世界上所有人只分可以利用的和不可以利用的,有利用价值的和没有利用价值的。邵沛然是这样,林抒晚是这样,她难道就能例外吗? 她以为是自己争抢到了他的注意和关爱,焉知不是他看中了她的利用价值,所以才会接纳她? 至少,在她认识许乘月之前,林鹤之待她远没有现在这么热切。 乘月,乘月…… 这两天,邵清然独自住在这里,回头审视她和许乘月之间的这段关系,才恍然惊觉,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许乘月。她以为许乘月只是个被她的手段迷住的人,然而事实证明,许乘月早就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她说的那些话很动听,可是邵清然越是看不清她,就越是不敢相信。 不过……从她听从许乘月的话,住到这里来的时候,或许心里就已经隐约地做出了选择。她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她希望那是真的。 邵清然渐渐不再去想林鹤之,只想着许乘月。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保卫处的电话,说林鹤之来访。邵清然怀着一种奇妙的心理,来到了门口,与林鹤之相见。 看到他的瞬间,邵清然发现,他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风度翩翩、光芒万丈、才华横溢的美男子,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点狼狈的中年人而已。 他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点讨好的笑,亲切地叫她的名字,“清然。” 邵清然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他。原来一旦滤镜碎了,他也就只是这样一个人而已。甚至会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从前究竟是为什么会拼命想要得到他的喜爱? 原来当彼此的地位逆转,他站在那个要求她的位置上,看起来是如此的……索然无味。 以前她是这样讨好他的吗?记不清了。不过,这样子可真难看啊! “老师特意过来一趟,有什么事吗?”邵清然说,脸上带着纯真的笑意,就像她一贯以来在林鹤之面前的模样。 林鹤之轻轻叹了一口气,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难处,“清然啊,这么多年来,老师待你不薄吧?现在老师遇到了困难,只能找你帮忙了。只要你跟许总说一声,事情很简单的。” “可是公司里的事,乘月从来不让我管。”邵清然苦恼地皱眉,“老师你怎么不自己去找她?” -- 第107页 “……”林鹤之气得想吐血,“我已经找过她了,但她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不肯帮这个忙。但你只要你开口说一句,肯定就不一样了。她是一向不会拒绝你的。” “我知道乘月对我最好。”邵清然甜蜜地笑了起来,“但是这样,我就更不好意思跟她提要求啦,我不能让乘月为了我为难。老师你这么厉害,有很多好朋友,为什么不请他们帮忙呢?” 林鹤之半辈子的老脸都豁出去了,才在邵清然面前说出求助的话,自己那些朋友都联络不上的事,他怎么说得出口呢?只好打了个哈哈,再三要求邵清然帮忙。 但邵清然在装傻这一点上,简直是炉火纯青级别的演技,反正不管他怎么说,都完全是听不懂的样子。 林鹤之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除了在心里女生外向,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倒是想要用邵清然的前程威胁一下她,可惜现在他说话已经不管用了。 软话硬话都说了一遍,她却从始至终都在装傻充愣。林鹤之最终也没有耐心了,只能咬着牙告辞离开。 邵清然站在原地挥了挥手,目送他远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是放下了几十斤的担子,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别人先放弃我,是我主动放弃了他。 原来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甚至会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从前究竟是为什么会拼命想要得到他的喜爱?】 是为了姐姐啊! 第57章 登门 这天晚上, 贺白洲本来是打算去邵沛然那里蹭床的,却突然接到那位张少的电话,说是想送一个病人到她这边来。 “当然没问题。”医院开门也是做生意, 有病人愿意送来,当然可以接收, 贺白洲问,“不知道病人是什么情况?大概什么时候能送到?我通知医院那边做好接收的准备。”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张少说, “我现在人在外地呢, 马上就去机场。” 贺白洲虽然觉得怪怪的, 但还是同意了, 自己也赶回医院,准备接待这位病人。结果等见了人,她才知道为什么张少说话那么含糊不清。因为这位姑娘虽然看起来脸色苍白了一点, 却根本没有病。倒是人挺狼狈,看着像是一路逃命过来的,鞋子都没了一只。 她把人安顿了一下, 连忙给张少打回去。 结果张少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这叫什么事?”高一雯在她身边,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忍不住道,“遮遮掩掩的, 来历肯定有问题, 回头不会有人找到我们这里来吧?” 贺白洲也有些不安,把高一雯打发走, 就给邵沛然打电话,汇报了这边的事。 “那位张少是什么人?”邵沛然问。 贺白洲说,“是我哥的朋友。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可以相信的人。”否则在她打算买别墅的时候, 她哥就该提醒她保持距离了。 “那就等一等吧。”邵沛然说,“他应该不会随便坑你,找你帮忙,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人脉都可能会被查到。他不是说立刻坐飞机回来吗?最多几个小时就到了。” 贺白洲答应了一声,又说,“其实我有点猜测,但就是觉得有点太荒唐了,不敢确定。” “怎么说?” “我猜……”虽然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但贺白洲说到别人的隐秘,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她看起来有点像是私奔……但是被家里发现了,所以临时要找个地方躲躲。” “她一个人?” “一个人。”贺白洲叹气。很明显,打算跟她一起走的那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骨气。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张少的立场了。他到底是要帮她,还是打算先把人稳住,再回来处理? 不过这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就……很离谱。 张少来得比预计的更快一些,贺白洲陪他去见了那个姑娘,才从她嘴里问出了具体的情况。 这位秦小姐是张少的表妹,她刚刚成年,家里就已经给她安排好了联姻的对象,并且给他们订了婚。但是男方显然没什么契约精神,订婚之后还是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三天两头就能在新闻上看到他的绯闻,人家还挺得意。 都已经这样了,秦家却并不打算给她退婚,因为男方很有“诚意”,男人在外面玩儿是免不了的,但绝对不会弄出私生子,正房太太的位置谁都动摇不了。 婚前就闹得这么荒唐的人,说出这种话,秦家父母竟然也会相信。 但是这位秦小姐是不相信的。 大概是怀着一种“你玩我也玩”的报复心理,她交了一个男朋友。结果没想到,自己很快就栽进去了,不仅给这个男朋友花了很多钱,还打算跟他结婚。 今天就是他们约定一起去民政局登记的日子。 结果秦小姐千辛万苦偷出了户口本,到了民政局一看,等在那里的居然是她的亲生父母。 从父母嘴里她才知道,竟然是男朋友自己主动联系了秦家,把消息捅出去的。因为他只是想吊着秦家小姐,让她给自己花钱,可没想跟她结婚——可能也不是不想,而是知道如果真的结了婚,秦家人可以轻松拿捏住他和秦小姐,自己反而拿不到任何好处,索性把消息卖了,换一笔钱。 秦家父母苦口婆心地劝她,外面的男人也是一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联姻好歹还能给家里换来好处,总比拿钱倒贴凤凰男的好。最后让她老老实实回家备嫁,既然这么想结婚,那就尽快跟联姻对象结婚吧! -- 第108页 秦小姐却只觉得可笑,她的亲生父母,从头到尾没考虑过她的心情,她的幸福,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做出来的事情却一件比一件更荒唐。 他们早就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人来跟她结婚,却还是看笑话一样看她想办法偷户口本,满怀期待地赶到民政局,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更大的打击,让她彻底死心,老老实实听家里的话。 但她偏不。 趁着他们去开车的空档,她跑出来了,却不知道能躲到哪里去,战战兢兢了一天,天黑了无处可去,这才求助张少。 张少之前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单纯地帮了个忙。 听她说完之后,也不免为难,“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秦小姐一脸茫然,“我只知道,我不会回去结婚的。”她是人,不是父母手中的傀儡。他们已经把她的尊严彻底打碎,踩在脚下了,回去之后会面对的是什么不问可知。 张少见问不出什么,也只能让她好好休息,离开了病房。 “抱歉,给你惹麻烦了。”对着贺白洲,他十分不自在。早知道是这种事,他也不好意思请她帮忙。 贺白洲摇头,“不,能帮得上忙我很高兴。”顿了顿,又说,“如果她暂时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只要没人通风报信,一时半会儿秦家应该找不到这里来。 张少松了一口气,他自己的人脉和产业家里都很清楚,要藏个人哪有那么容易?真被找到了,连他也讨不了好。可是忙已经帮了,也不可能再把人送回火坑去。贺白洲肯收留她一段时间,再好不过。 事情暂时这样定下了,贺白洲不知道邵沛然睡了没有,但还是发了条消息,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万一她在等消息,也能第一时间知道。要是已经睡了,一条消息应该也吵不醒她。 邵沛然果然还没睡,于是两人就这件事讨论了几句。贺白洲觉得这几天真是大开眼界,她以前觉得自己的家庭就已经足够糟糕了,没想到和别人一比,竟然还不算坏。 这些家长们安排孩子的学习、安排孩子的工作,最后当然也要安排孩子的婚姻……他们有的是为了控制孩子,有的是为了交换更多利益,有些是真的以为自己是为了孩子好。 这跟科技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没有关系,只要社会还是这个社会,这种事情都不会少。 与之相比,她的父母确实对她颇多忽视,但相应的,对她也没有任何要求,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 她把这句自嘲的话说给邵沛然听,邵沛然立刻不赞同地打了电话过来,反驳她,“任何时候,不要因为别人而降低你的标准。因为这个世界很糟糕,一些小事就可以容忍了?这不是豁达,而是退步,这样做只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不幸就是不幸,痛苦就是痛苦,并不因为对照组更加惨烈,自己的不幸和痛苦就消失了。 “我记住了。”贺白洲连忙保证,“不会有下次。” “把秦小姐安排到林抒晚旁边去吧。”邵沛然想了想,说。 贺白洲有些吃惊,“为什么?” “让她看看别人是怎么反抗家庭和父母的安排的。”邵沛然说,“虽然我认为那位秦小姐的反抗很失败。”不过,失败才是最能够学到教训的。 秦小姐本来状态十分低迷,虽说下定决心要反抗家里,但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不过见到林抒晚之后,她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大半。尤其是得知了她的事之后,更是愤怒于林鹤之的冷漠。她是知道林鹤之这个人的,以前只觉得是个技艺精湛、有才有德的大师,没想到私底下是这种嘴脸。 她对自己的事尚且不知道如何处理,倒是对林抒晚十分上心。 张少得知此事,很赞同贺白洲的安排,觉得她有点事情做也好。于是投桃报李,又给林鹤之找了一点麻烦。 林鹤之还在想办法托关系,降低这次的行动对自己的影响,没想到转头就迎上了第二波调查。这次来的人不是行动组的,但这些事正好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说是来协助调查,谁也说不出错。 这时,林鹤之已经意识到是有人在整自己了。 但是他虽然在公众面前的形象维持得很好,但得罪的人也着实不少。所以到这种时候,甚至猜不出针对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惶恐。 如果没有人帮忙,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他虽然不会有大事,但是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要付之流水了。他已经是这个年纪,根本不可能有从头来过的机会,这样的结果,林鹤之完全无法接受。 圈子里的风声传得是很快的。 如果说第一次被调查之后,所有人见他没有出大事,还愿意跟他说几句话,那么第二次调查之后,就是所有人都躲着他走了。 连原本还联系得上的那些关系,也都全部断掉了。 林鹤之之前是不舍得付出巨大的代价请人帮忙,现在是根本就找不到人。不得已,只好又去找许乘月。这一次,他是亲自登门拜访,但许乘月根本没有见他,只让助理过来搪塞,不管怎么问都是还在开会。 明知道是搪塞,但他又不能戳破。就这么等了几天,他才终于找到机会,冲到了许乘月面前。 -- 第109页 知道她根本不想谈,所以林鹤之也不拐弯抹角,一上来就直接把许氏的一些事情捅了出来,以此威胁许乘月。 然而许乘月连脸色都没变,“林先生没有看这两天的新闻吧?我们许氏正在推进旗下产业的整改,你说的这些,都在整改范围之内。现在全国人民都在监督我们呢,就不用您费心了。” 她这么狠,宁可自断一臂也绝不给人留下把柄,林鹤之还能怎么办? 他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愿意帮助自己的人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不得不将视线放在了邵沛然身上。 她虽然回国才没多久,但已经建起了偌大一个公司,跟业内好些老总都有业务往来,是S市赫赫有名的新贵。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大的能量,但这已经是林鹤之如今唯一的选择了。 这天上午,他把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这才主动到邵沛然的公司去拜访。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解决渣爹。 第58章 原来是你 贺白洲这天照例来给邵沛然送午饭, 一进楼下大厅,脚步就不由一顿。 “那是怎么回事?”她指了指休息区,问前台的小姑娘。 她最近来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这栋楼上上下下,已经发有很多人都认识她了。贺白洲很大方, 每次来给邵沛然送饭,一定会单独给她公司的员工们叫一份下午茶, 大楼里的工作人员们, 当然也顺带了一份。 所以大家现在已经有点把她看作自己人的意思, 听到她问, 前台就笑道,“是来找邵总的,邵总说没空, 让他在这里等着。” 贺白洲又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鹤之,有种十分奇异的感觉。 大概类似于那种“你也有今天”的感慨吧。 她上了楼, 见到邵沛然, 还在犹豫要不要问,倒是邵沛然自己很随意地说了出来,“上来的时候看到人了?” “嗯。”贺白洲点头, 不无好奇地问, “你打算怎么办?” “先让他等着吧。”邵沛然微笑,“听说他在许乘月那里, 也等了好几天,我这里当然不好太怠慢。” “恐怕等不了太久了。”贺白洲说,“我听张少说,他那边的结果已经下来了。” 巨额罚款。跟那些锒铛入狱的比起来, 当然算得上是个好结果了,但是对林鹤之而言,这笔钱大概需要倾家荡产才能交上。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了这个案底,以后几乎不可能再接到演出活动邀请,演艺事业的路彻底断了。 这等于是收走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让他一夜之间回到赤贫状态,而且绝对没有再起来的希望。 林鹤之怎么可能接受? 他必须要在强制执行之前,找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最好是能替他周旋,把这件事的影响降低到最小,让他以后也可以继续在人前风光。实在做不到,至少要让人帮他把罚款金额降低,或者索性让别人替他交了这笔罚款,这样他至少还能保留自己手里的大部分财产,依旧可以过上优渥的生活。 现在,他的迫切感会比之前更强烈。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恐怕也不会主动来找邵沛然。 “原来是这样。”邵沛然低头想了想,对贺白洲道,“我打个电话。” 电话是拨给母亲邵思语的。贺白洲只能庆幸,出国之后母女俩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换过了,国内知道的人不多,林鹤之以前肯定不会去打听,现在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打探不到。 不过这并不完全保险。毕竟总有些人脑子有坑,想着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的狗屁说法,觉得现在林鹤之落难,正是邵思语这个原配表现的机会——好像十几年过去,邵思语还会把从前自己丢在垃圾桶里的垃圾当宝贝捡回去似的。 何况还有邵沛然这个女儿,总有人觉得她身为女儿不能不管生父,说不准真的会把联系方式告诉他。 所以在那之前,她得想办法彻底断绝这种可能。 贺白洲在一旁听到邵沛然叫了一声“妈”,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 邵沛然和父亲的关系如此恶劣,跟舅舅家那边似乎也不亲近,家里就只有邵思语这一个长辈了。贺白洲跟她在一起,早晚要过这一关,当然很关心未来丈母娘的事。 跟母亲说话的时候,邵沛然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许多。电话那头应该是絮叨了很多日常的话,她一声一声地答应,没有半点不耐烦。等对面交代完了,才问,“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邵思语道,“已经完全没事了。” “那就好。”邵沛然说,“我给你安排了一次长途旅行,本来还怕你的身体跟不上,现在应该没关系了。” 邵思语很吃惊,“怎么突然给我安排了旅行?公司的事情怎么办?” “你很久没出去旅游了吧?”邵沛然说,“这次机会难得,我就替你报名了。可惜我这边走不开,不然还可以跟你一起去。公司的事,我可以暂时看着,有事飞过去也来得及,你不用担心。” 这并不是邵沛然第一次为母亲安排旅行活动,邵思语刚到澳洲时,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低迷,邵沛然当时还在医院,却直接把人塞上飞机,给她安排了一次短途旅行。从那以后,就养成了习惯,隔段时间总会让她出门走走。 其实以邵沛然的想法而言,母亲还年轻,多认识新朋友,能让她更快地走出来。如果能交上男朋友,那就更好不过。可惜这方面始终没什么进展,邵思语似乎也无意于此。但即使如此,出门散散心,开阔一下眼界,对她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 第110页 所以听到她又安排了新的旅游计划,邵思语有点吃惊,但也没有强烈拒绝的意思。 见邵沛然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便顺水推舟地答应。 “那你先收拾一下行李吧,要去的地方比较冷,多带一些厚衣服。别的事我交代给陶雪芳,到时候她会去接你。”见她答应了,邵沛然便道。 说服了母亲,她才又给陶雪芳拨了个电话,“上次你说,你们一帮人打算租一艘轮船去北极转一圈,进展怎么样了?” “别的都没问题,就是合适的船不好找。”陶雪芳叹气。 普通的游轮配置没那么齐全,不能随便开过去,只能租船。但他们看上的船,全都有别的航行计划,不能出租给他们。那些有空的船,他们又觉得条件太差了。毕竟这一去就要在船上住上好几个月,不能将就。 贺白洲听到这里,已经明白邵沛然的打算了。 直接把邵思语送去北极,就算林鹤之真的拿到她的联系方式,也不方便联络。而且既然是自己包船,到时候只要一点小手段,就能隔绝邵思语跟外界的联络,不让这种糟心事打扰到她。 于是她默默举手,“如果是找船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邵沛然抬眼看向她,询问,“你确定?” “我现在问一问。”贺白洲起身,去给亲哥打电话。她一向很少要求什么,难得提一次要求,Chris当然要满足。就算自己家没有合适的船,也可以帮她借一下别的,很快就将事情敲定了。 邵沛然便对陶雪芳道,“船我来帮你们安排,你顺便带上我妈,让她出去散散心。” “出什么事了吗?”相较于全然相信女儿,不会多想的邵思语,陶雪芳要敏锐得多。邵沛然每次安排母亲出去玩,多少都有点让她避开一些事的意思,所以她下意识地这么问了。 既然她猜到,邵沛然也不隐瞒,简单说了一下林鹤之的事,又道,“如果能断开她跟外界的联系一段时间,就更好了。” “这个简单。”陶雪芳立刻道,“我们可以搞个‘拒绝现代通讯’的主题比赛,或者直接在船上弄个手机信号屏蔽之类的,总之就看我的吧。”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贺白洲问,“你怕伯母会心软吗?” “那倒不是。”邵沛然放下手机,“我是怕我妈觉得我是女儿、是晚辈,如果这时候拒绝林鹤之,会影响我的名声。她这么想,多半会自己跑过来接手这件事,不让我操心。” 虽然邵思语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肯定有处理这类事情的能力,但邵沛然还是不希望把她牵扯进这件事里。 陶雪芳和她的小伙伴们,在吃喝玩乐上果然是专业级别的,没几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他们登船出发的这一天,也是林鹤之终于按捺不住,不再继续在楼下傻等,选择主动出击的这一天。 这一整天他都不太-安分,一直在试探着想进入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但这边的安保措施十分严密,根本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于是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在大路上拦车。 看到一个人突然从旁边冲出来,坐在副驾驶室的贺白洲心都提起来了。 邵沛然却没有停车,而是继续往前开,直到车子几乎抵到林鹤之身上,他在惊吓之下,不得不后退几步之后,才用力踩下刹车。 贺白洲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背上都是冷汗。刚才那一瞬间,她还以为邵沛然失去理智,真的打算撞死他了。 邵沛然双手扶着方向盘,面色冷淡地看向前方,隔着挡风玻璃跟林鹤之对视。 林鹤之惊魂未定,但他也知道邵沛然这是在拿他撒气。她如果什么都不做,林鹤之反而不放心,现在既然表现得这么明显,就说明她心里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就算这感情是憎恨和埋怨,只要能调动起她的情绪,对林鹤之来说也是好事。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上前一步,手撑在车前盖上,大声对邵沛然道,“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那你就撞死我吧!” 邵沛然二话不说发动了车子。 林鹤之一惊,下意识地避到了一边。 邵沛然终于笑了起来,降下车窗,嘲讽地道,“这就是你的决心?我看到了。” “妙然。”林鹤之见她终于肯露脸,连忙几步赶上前来,“爸爸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气,这些年来,我想起当年的事,也一直在后悔。怪我没有做好一个父亲的表率,你对我失望也是应该的。但是你妹妹是无辜的!” 听到他提起林抒晚,邵沛然忍不住冷笑。 林鹤之见她有反应,又接着道,“那天你也见到她了吧?她还那么小,钢琴天赋简直跟你一模一样,你已经不能弹钢琴了,难道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也不能再弹琴吗?” “你在跟我讲笑话?”邵沛然侧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冷漠,“林抒晚能不能弹钢琴,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林鹤之顿时感觉不妙,就听邵沛然道,“让罹患心脏病、不能有太大情绪波动的女儿去弹钢琴,你对林抒晚父爱可真是……感人肺腑。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你多少应该有点长进,没想到你比以前更恶心了。” 见她连这个都知道,林鹤之立刻知道自己原本的打算是不可能成功了。 他本来赌的就是邵沛然道德感比他更高,不忍心让林抒晚被毁掉,怎么都要伸手拉他一把。她和她那个妈一模一样,装得再冷漠,也总是会有些多余的同情心,但这正是林鹤之可以利用的地方。 -- 第111页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连林抒晚的病都知道了。 这时,林鹤之心头忽然一顿,电光火石之间,他骤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有人在整他,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可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却始终没有线索。此时此刻,他站在车边,对上邵沛然的视线,突然就明白了。 那个在幕后动手脚整他的人,根本就是邵沛然! 她回国才多久?恐怕从一回来,就在布局这件事了——甚至可能还没回来,就已经有了打算。可恨他那时候根本没有把她看在眼里,以为两个行业互不相关,她就算再怎么样也影响不到自己。 之所以没有出手去对付邵沛然,那是因为当时他就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计划。 把林抒晚推出去的计划。 原本林鹤之就是打算让林抒晚在这时候现身人前的,但原本的计划始终不够完美,冲击力没有那么大。直到邵沛然回国,他立刻抓住了那丝灵感。 有他自己,邵清然和邵沛然三个人给林抒晚最衬托,再加上她的身体,一定可以在短时间内就聚集起巨大的人气! 等这些人气聚拢在林抒晚身上,她的身体却承受不住时,这些人气最终又会由他这个身为父亲的人全部吸纳,助他更上一层楼。 这个计划让林鹤之自己都为之战栗,一旦成功,他将会抵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既然要让邵沛然成为踏脚石之一,她本人自然不能籍籍无名。而从钢琴家转行去做金融,本身也可以称得上是传奇。那时候,林鹤之巴不得她的事业和名声越大越好,到时候自然能够带来更多的人气和关注。 只是他全然没有想到,她回国时,也带了一个计划,一个针对他的计划。 这时候,他就算想清楚,也已经落入下风了。 不过林鹤之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之前最担心的,无非是邵沛然根基尚浅,根本没有能力帮他,最多给他一笔钱,但如果一切都是她的安排,那么要扭转局面,也是十分轻易的事。 他能得到的,会比预想的更多! 这些念头从脑海中电闪而过,林鹤之咬牙道,“是你!” “对啊,是我。”邵沛然笑了,“很奇怪吗?我以为你应该早就想到了。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林妙然,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这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今天,我要把这话还给你了。” 她盯着他,目光冰冷,“林鹤之,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不用早晚,现在你应该就很后悔吧?” 林鹤之终于伪装不下去了,他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好,是我小看了你。可是你做的这些,你妈知道吗?林抒晚你不在意,那邵思语呢?” 邵思语是林妙然最大的弱点和破绽,十多年前林鹤之就知道了。 所以这句话说出来,看到邵沛然脸上的表情微变,他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畅快感来,“你必须要帮我应对眼下的危机,把我应得的一切都还给我。否则我就去找你妈!” “那你就去找吧,找得到算我输。”邵沛然抬了抬下巴。 林鹤之面色闪烁不定,“那我就去找媒体,把所有的事情都曝光出来!我们家的故事那么精彩,媒体一定都很感兴趣。我能豁得出去,就不知道你和你妈能不能!你能把你妈藏起来,还能管得了她不看这些吗?” “你的底牌就只有这些吗?”邵沛然却忽然笑了,“说实话,我对你有点失望。” “十几年前你威胁不了我,现在也一样。你的筹码在我看来,一直都那么可笑。”她说着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最看重的东西,我却从来没有在意过。” 说完这话,她不在理会林鹤之,直接发动了车子,“想曝光的话,请随意。” 林鹤之笃定她不敢撞人,趁着车子还没有提速,连忙又挡在了前面。 但不等他开口说话,后面突然出现了一辆逆行的车,仿佛失控了一般,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急速撞来。 邵沛然下意识地想要转向躲避,但贺白洲的提醒先在耳边响起,“倒车!” 她们才刚刚出了地下车库不远,那边是一条弯道,只要能倒回去,就能避开正面最剧烈的撞击,而转向往两侧,却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车子刚刚往后倒,剧烈的撞击就迎面而来,给车身提供了一个巨大的加速度,使得这辆车向后退了十几米,邵沛然紧紧握着方向盘,艰难地控制着车子,顺着地下停车场的转弯坡道倒了回去。 这个操作使得撞击的力道被卸去了大半,再加上安全气囊及时弹出,两人虽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但好在没有受什么伤。 等车子停下,贺白洲惊魂甫定地抬头看去,便见前方不远处,那辆失控的车子撞在了地下停车场入口的柱子上。 至于原本挡在她们车前的林鹤之,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0地雷的加更。 第59章 别担心 针对这场车祸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并非意外, 而是人为。 肇事司机是一个贺白洲和邵沛然都没想到的人,商骏。 “商骏!”贺白洲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我前阵子在你公司门口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当时就觉得眼熟, 但也没有多想,现在想想, 原来是他!” -- 第112页 只不过按照保安的说法, 自从她看到那个人之后, 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他们又警惕了一段时间, 见一切都风平浪静,便觉得人家可能真的是来等人的,等不到就放弃了。 怎么都没想到, 他居然一直在暗处蹲守着,并且还做出了开车撞人这么疯狂的事。 很显然,商骏打算撞的人是邵沛然。 他那家公司很多操作都不规范, 被邵沛然抓住漏洞整了一顿, 只能以破产收场。前段时间,商骏一直在处理公司破产的后续事宜。这家公司是他自己一手成立的,这种亲眼看到自己的心血打了水漂的感觉, 商骏当然忍不了。 他也不想活了, 但死之前他要拉一个垫背的。 于是他就盯上了邵沛然。 奈何邵沛然的公司和住处安保都非常严密,他盯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找到可乘之机, 还差点儿被贺白洲发现。 原本他都打算放弃了,没想到林鹤之突然冒了出来。 看到他的瞬间,商骏就知道,这个人跟自己是一样的。他拍了张照片, 上网一搜,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名人。虽然网上没有他遇到了什么事,但“正能量行动”的风声已经透出来了,商骏自然有几分猜测。 虽然他不知道林鹤之为什么要来找邵沛然,却直觉地认为这是自己的机会。 果然,林鹤之把邵沛然的车给拦了下来。 其实以商骏自己的想法,最好是等邵沛然下了车,两人拉扯的时候他突然开车冲过去,他们必然躲不开。却没想到林鹤之这么没用,说了半天的话,邵沛然始终没有下车。 错过这个机会,未必还有下次。所以眼看她马上就要开车离开,他也只好不管不顾,开车撞了上去。 现在,肇事凶手和受害者一起排排躺在手术室里抢救。 ——受害者指的是林鹤之。他冲出来的时机太妙了,刚好替贺白洲和邵沛然挡了一下,为她们争取到了几秒的时间,把车子倒了回去,否则两人说不定都要受伤。 而他自己,先是被车子撞飞出去,又被轮胎碾过双腿,当时就昏死过去。 但也是因为他的两次阻拦,让车子的速度没有那么快,再加上安全气囊的存在,虽然是正面撞上去的,但肇事司机商骏本人也没死,而是同样重伤。 贺白洲和邵沛然等在手术室门外,从警方口中得知凶手的身份和两人的现状,一时面面相觑,都有许多话想说。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过当着警方的面,两人都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仔细交代了一下她们跟手术室里那两位之间的关系以及各种恩怨情仇。虽然这个巧合巧得警方也认为匪夷所思,但是邵沛然又不可能指使商骏杀人,那就只能是巧合了。 最后,这起案件被警方定义为商骏故意报复,意外牵连了林鹤之。 商骏抢救无效死亡。 林鹤之倒是抱住了一条命,只是双腿截肢,腰部的脊髓神经也出了一点问题,估计以后只能躺在病床上度日了。 也就是几个小时的功夫,风云变幻到贺白洲和邵沛然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等商骏的遗体被送入太平间,林鹤之转入加护病房,警察也离开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直到此时才有了“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这可真是世事无常,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贺白洲轻轻吁了一口气,后怕地握住了邵沛然的手,“还好……你没事。” 商骏的存在他们都不清楚,差一点,出事躺在病房里的人,可能就是邵沛然了。 “我也没有想到。”邵沛然看向加护病房,“可能是老天爷要收他吧。” 雄心壮志也好,演艺事业也罢,躺在病床上的林鹤之,以后就都不用操心了。这个结局,邵沛然很满意,很适合他。 “你跟我说实话。”贺白洲板起脸,有些担忧地看向邵沛然,“你事先真的不知道商骏会来报复你?这件事情真的从头到尾全是意外?” 邵沛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又好气又好笑,“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商骏要来,所以特意安排他去撞林鹤之吗?我就算知道他要报复我,也不可能控制他的行动。” 贺白洲还是不放心。 邵沛然说她无法控制商骏的行动,贺白洲倒觉得并非不可能。 她离开公司的时间,车子行走的路线,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甚至那天林鹤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想来堵她的车,这一点两人也提前知道了。有了这些条件,商骏的行动范围就会被大大缩小,也许不能控制他,但可以预估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商骏已经死了,邵沛然不承认,贺白洲也没有证据,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之所以心惊,是怕邵沛然为了算计林鹤之,连自己也折进去。 但是现在林鹤之已经躺在病床上了,也没什么人值得邵沛然再这样涉险,这件事就没有必要深究。 …… 调查和等待手术结束,耽误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时已经是深夜了。贺白洲冷静下来,才想起她和邵沛然都还没有吃晚饭。 一想到这一点,胃就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她自己尚且如此,何况邵沛然的胃本来就不好? 贺白洲也顾不上想别的了,连忙拉着邵沛然出了医院,找了一家小店,要了两碗面。毕竟做别的还要费时间,煮面是最快的。 -- 第113页 等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贺白洲才发现她们进的是一家皮肚面的馆子。 大碗皮肚面里配料十分丰富,汤是骨头熬的高汤,面是手擀的劲道面条,另外还加了榨菜,蔬菜,番茄,火腿,肉丝,皮肚,满满一大碗,端上来时汤还在微微沸腾,香气扑鼻,让人胃口大开。 喝一口汤,再吃一口面,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她们依旧还在这鲜活而热烈的人间。 大概是饿得很了,一碗面吃完,贺白洲竟然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她看隔壁桌的客人去甑子里添了一勺饭,便也跟过去依法炮制。 饭是冷饭,浸在味道十足的皮肚面汤里,吃起来口感十分特别。 可惜邵沛然的胃口很小,一碗面都没吃完,所以坚决拒绝了她的安利。 吃饱了,心情就也跟着好了起来。 车子被撞了一下,虽然大体没坏,但也必须要送修,她们之前是坐警车过来的。这会儿要回去,就有些犯难。 “我给高一雯打个电话,让她开车过来接我们吧。”贺白洲提议。 邵沛然看了一眼时间,好笑道,“高助理至今还没有辞职,称得上是一个奇迹了。”毕竟动不动就半夜被上司叫起来,估计谁都受不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高一雯早就已经习惯了贺白洲这种作风。 别问为什么没辞职,问就是她给得实在太多了。 不过既然邵沛然这么说,贺白洲也就良心发现地没有骚扰高助理,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 仔细想想,没车其实也挺好的。比如……把人送到楼下之后,她就趁机拉着邵沛然的手不放,表示自己现在再叫车回去也不方便,而且今天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让邵沛然一个人呆着她也不放心。 一番话入情入理,最后贺白洲成功留下来过夜。 虽然是在隔壁那套房子。 …… 高一雯第二天早上才得知这件事,吓得险些心脏病发,亲自赶到林鹤之所在的医院,确认了贺白洲的身体状况,这才放下心来。 “当时你就应该打电话给我的。”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家里交代?” “就是什么事都没出,才没叫你。”贺白洲说。 现在把人叫过来,也不是因为怕高一雯担心,而是让她去跟这边的医院商量一下,尽快把林鹤之转到杏林医院去。把人放在自家的地盘,这样邵沛然过来探视也更方便一些。 高一雯走了一趟,很快回来,“这边说要等病人醒了,才方便挪动。” 毕竟林鹤之的情况还是挺严重的,虽然目前情况良好,但随时可能恶化。等人醒了,身体机能逐渐恢复,就会好一些。否则贸然转运,万一路上出了问题谁负责? 邵沛然对此没有意见。 她今天没去上班,但还是带了电脑过来,就在病房外面处理事务。贺白洲见她把电脑放在腿上,不太方便,就找护士借了一个折叠桌,让她将就着用。 等去了她那边就好了,到那边可以把自己的办公室借给邵沛然,或者给她安排一个休息室,也很方便。 林鹤之是下午醒来的。 在弄清楚了目前的情况之后,他便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之中,很显然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虽然威胁邵沛然失败,但他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一定能挽救自己的事业和财产。他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突然出了意外,被车撞成重伤,以后都只能躺在病床上过活? 医生和护士安抚失败,怕他弄到伤处,只能把人绑在病床上,给他打了一针安定。 趁着他还没有陷入昏睡,家属得以进去探视。 看到邵沛然,林鹤之立刻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又想挣扎。 邵沛然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一会儿,才微微弯下腰,用仿佛安抚一般的语气道,“别担心,就在病床上好好享受你下半辈子的生活吧,治疗费和赡养费我都会支付的。” 贺白洲在旁边听到这句话,立刻上前一步,笑眯眯地说,“对,叔叔别害怕,我就是开医院的,你马上就能转到我那边去,我一定会帮邵沛然好好照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狠心生父突遭横祸瘫痪在床,有情有义的女儿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感天动地父女情有木有? 作者(递话筒):林大师,感动吗? 第60章 秘密 林鹤之当然不会被这深厚的父女情所打动, 可惜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挣扎和抗拒的力量,在含含糊糊地骂了几句之后, 就因为药物生效,渐渐昏睡了过去。 确定他的各项身体机能没有问题, 医院这边也十分干脆地给办了转院。 “这件事要告诉林抒晚吗?”等林鹤之这边安顿好了,贺白洲才问邵沛然。 邵沛然沉默了一下, “不急, 等他们的情况都稍微好一些再说。”林抒晚那边, 心脏最好是不要突然受到刺激, 还是慢慢把事情告诉她。而且林鹤之现在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也并不适合父女相见。 “好。”贺白洲答应下来。 好在两边的病房隔得很远,只要林抒晚不在医院里乱走, 基本上不可能碰到。 邵沛然又问,“她和秦小姐相处得怎么样?” 贺白洲见她明明是关心,还要说得好像无所谓的样子, 忍不住好笑, 便直说道,“你如果担心,为什么不自己亲眼去看一看?” -- 第114页 “不急。”邵沛然还是那句话, “我现在也不适合跟她见面。” “你在顾虑什么?”贺白洲问。 邵沛然斟酌了一下, 才说,“我得先把她的事情告诉我妈, 看看她是怎么想的。”虽然林抒晚是无辜的,但毕竟是林鹤之的女儿,邵思语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是正常的。 贺白洲闻言, 忍不住伸手抱了抱眼前的人。 她的心是这样的柔软,考虑到所有人的想法,却很少会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从现在起,会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偏爱她,站在她这一边,所以不需要去羡慕别人。 “干什么?”察觉到她又变成那种黏黏糊糊的状态,邵沛然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邵沛然。”贺白洲却忽然很正经地叫了她的名字。 这让邵沛然有些不习惯,因为对方平时总是沛沛喵喵的乱叫,突然这么正经,反而让人有种心惊的感觉,好像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令人不安的话题。 贺白洲没有让她紧张太久,继续道,“答应我,以后不要让你自己身处险境,好吗?” 邵沛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心有余悸,看来昨天的事情,的确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影响,直到现在都还在持续发挥余威。 这样想着,邵沛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仿佛安抚孩子那样,柔声道,“好。” 贺白洲这才满意了,温柔地凑过去亲吻她,似乎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她。邵沛然察觉到她这一瞬间柔软的情绪,也没有拒绝,顺从地跟她交换了这个吻。 气氛渐入佳境,贺白洲正打算做点儿什么,发泄昨天的意外带来的种种情绪,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陡然从迷离中清醒,不舍得立刻放开人,轻轻在她耳边咕哝,“真讨厌……谁这么不会挑时间?” 不会调时间的人是许乘月,她得知了车祸的事,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具体的情况。贺白洲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梳理种种情绪,完全没有通知过其他相关人员。 得知了具体的情况,许乘月也有些吃惊,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算起来,贺白洲和邵沛然是真的运气很好,否则这种情况,多少都要受一点伤的。 既然林鹤之在住院,她便决定随后跟邵清然一起过来探望。 邵沛然不想跟邵清然碰面,就直接离开了。她差不多耽误了一天的时间,还要回公司去处理一些事,签几份文件。算算时间,忙完了正好可以吃晚饭。 没一会儿许乘月和邵清然就到了。 看到林鹤之现在的模样,两人都很震惊。虽然事先就知道出了车祸,但好好一个人,前几天才见过面,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不免令人唏嘘。 因为林鹤之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而且病情也需要继续观察,所以他们只隔着玻璃窗看了一会儿。 时间差不多了,许乘月见邵清然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便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时间到了,我们先出去吧。” 邵清然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顺从地被她推着走了出去。 离开病房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向林鹤之、向自己投入进去的十多年岁月无声道别。 “别太难过。”许乘月安慰道。 邵清然轻轻摇了摇头,“他来找过我,我拒绝了他。” 这个连许乘月都不知道,她多少有些吃惊,“怎么没告诉我?” 邵清然却答非所问地说,“小时候,我最羡慕的人是邵沛然,因为她能轻易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但我最讨厌的也是她,因为她得到了一切,却根本不珍惜。我以前一直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挥霍。”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一些。 有时候看起来好,未必是真的好。连主动凑上来的都可能是这样,何况是自己争抢得来的? 那时邵沛然感受到的是控制和利用,她却只看到了她拥有的,以为一切都是源于“爱”。如今回想,才会惊诧,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无知? 一开始是真的不懂,后来或许多少察觉到了一些。只是自己也付出了很多去争取,不可能就那样放下。 如果没有遇到许乘月,也许她就会在那样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等意识到一切的时候,已经不可能挣脱了,于是只能抓紧仅有的那一点东西,咬着牙一条路走到黑。 但是,说来好笑……等真的看透了一切,她又连许乘月也一起怀疑了。 她真的拥有了这个人吗? …… “我看许乘月和邵清然像是吵架了。”吃晚饭的时候,贺白洲对邵沛然说。 话说出口了她才意识到不对,连忙道,“抱歉,我是不是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起她?” 她早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和睦,也不打算做什么。人际交往的关系那么复杂,并不是亲人就一定关系亲近,她不会在这方面乱给邵沛然出主意。不过偶尔,在对方面前放松过了头,会忘记这种忌讳。 “没有这么夸张。”邵沛然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我确实对她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尤其还是别人小夫妻之间的事。 贺白洲就跳过了这个话题,说起别的,“不知道你妈坐的船到哪里了?” 林鹤之的事解决得太干脆、太轻易了,反而显得邵沛然事先的安排过于周全。不过让邵思语出门旅游散心本来也是她的目的之一,所以也不打算改变计划。 -- 第115页 她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估计没走出去多远。” 陶雪芳那群人都是会玩儿的,不可能一直飘在海上,游轮每到一个地点估计都会停靠一下,一路游山玩水地过去,速度自然不会快。 这些她事先就已经预计到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时间长也有时间长的好处,到时候这边的事情彻底告一段落,说不定她回来连风声都听不到,正好清静。 贺白洲却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忧心忡忡地问,“那如果澳洲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你岂不是要出差?” “嗯。”邵沛然点头,见贺白洲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忍不住逗她,“我回去的话,估计要在那边待一阵子,到时候你怎么办呢?” “你把我打包带走吧。”贺白洲立刻道。 幸好她没什么事业心,也早有先见之明地请了能干的副手和助理,就算真的跟着邵沛然离开一段时间,也不会影响到这边的运转。这么一想,又觉得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换个地方,还能增加新鲜感呢。 而且……虽然她并不敢说出口,但是邵思语不在家,不用担心家长的态度,她岂不是可以跟着邵沛然登堂入室了? 这么一想,甚至有点期待。 不过,未来的事情都还停留在想象中,当下也是不容错过的。 吃完饭,贺白洲把邵沛然送回去,又找理由把人送上楼,磨磨蹭蹭地想留下来,把白天被打断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邵沛然当然察觉到了她的意思,但不止是贺白洲需要发泄和慰藉,她自己也一样。 在这种心照不宣之中,两人进了门,连灯都没开,就亲到了一起。 这样的气氛正好,开了灯反而会驱散一些东西。 黑暗中,贺白洲第一次发现自己装修的时候在家里放了太多的东西。两人撞倒了不少东西,乒铃乓啷的声音伴随着她们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卧室,才终于不必再忍耐对彼此的渴望。 或许是带着一点放纵的意味,结束时两人都几乎脱了力。 贺白洲躺在床上,握着邵沛然的一只手,仔仔细细地摩挲把玩,不知不觉又碰到了她掌心里的那道伤疤。看的时候不明显,摸着却能够感觉到明显的痕迹。 她的指尖不断在这个地方流连,也许是因为黑暗,也许是因为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往,贺白洲突然生出一种想探寻对方的秘密的冲动。 这道疤一定跟林鹤之有关系,以前不问,因为提起来难免会让邵沛然想到伤心事。 但现在林鹤之已经被解决了,或许是个谈论过去的好时机。 只是她迟疑了好一阵,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只能将这只手举起来放到唇边,细细地啄吻那道陈年旧伤。 伤口处的皮肤比别的地方更敏感一些,她柔软的唇伴随着滚让的呼吸印在掌心里,邵沛然忍不住微微蜷了蜷手指。 “好奇吗?”她在黑暗中侧过脸,盯着贺白洲的轮廓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怕,没那么快完结的,全文怎么也有80章吧。 第61章 很痛很痛 听到她这么问, 贺白洲反而一下子收紧了手指,“如果你不愿意提起,就不用告诉我……我不想让你难过。” 因为喜欢, 所以在意,所以进退失据, 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她更好的。 邵沛然笑了一下,也握住她的手指, “陈年旧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个伤, 跟林鹤之有关吗?”贺白洲想了想, 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邵沛然垂下眼,似乎还能回想起血腥气在鼻尖弥漫的感觉,“不过不是他动的手, 是我自己。” 贺白洲握着她的手突然一紧,完全没想到答案是这样。 片刻后,她才微哑着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他一开始跟我妈在一起, 是为了娶一个富家女,好在事业上为自己提供帮助。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想,和我妈在一起之后, 他得到了更多的机会, 终于一飞冲天。” 林鹤之人品虽然糟糕,钢琴天赋却是有的, 兼且又很会抓住机会往上爬,所以不出十年,就已经踏上了一条辉煌之路。 到这时候,婚姻又变成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挣开的束缚。毕竟他背靠岳家是事实, 却也对这一点最敏感,绝不能容许任何人这样说一句,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靠着岳家才发达的。 可是他也没想过要跟邵思语离婚。 不是因为对妻子还有感情,也不是出于对家庭的责任,而是因为……他有个钢琴天赋过分出众的女儿。 林鹤之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总是忍不住分心在别的地方,这辈子在钢琴上的路,走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现在他有地位有人脉,需要的是更多的权势,一直谋求想要转为从政。 而一个天赋出众的女儿,不但可以替他增光添彩,更能维系好他现在所拥有的这些人脉,甚至帮助他跟更多人搭上关系,从而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 为了紧紧将这个女儿拿捏在手中,他也绝不会离婚的。毕竟邵沛然从小就不怎么听他的话,倒是邵思语能管得住她。 反正他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从来不缺女人。 而邵思语呢?她当然早就知道丈夫已经变了心,可是为了女儿的前途着想,她像绝大多数的母亲那样,选择了沉默和退步,希望能维持这个家庭表面的稳定。 -- 第116页 邵沛然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些。 其实她从小就叛逆,不喜欢被父亲约束,尤其不喜欢对方将自己当成得意作品进行展览的那种嘴脸。 但她是喜欢弹琴的,坐在钢琴面前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状态都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所以她一边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一边还是接受了林鹤之安排的各种课程。 直到她发现了父母的秘密。 一对已经貌合神离的夫妻,却勉强维系着一份婚姻,当时的邵沛然不懂,她以为母亲是至今仍然对渣男有感情,于是跑去质问她。 然后在争吵中,听到了真正的原因。 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很可笑,很荒唐。”邵沛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是又很真实,是一个母亲会为孩子做出的选择。”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贺白洲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下来,就伸手把人捞进怀里,一只手揉着她的头发,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她。 邵沛然闭着眼睛,额头抵着贺白洲的肩,片刻后才继续说,“我那个时候也太傻、太冲动了,不知道要解决一件事情,还有很多种方法。我想了很久,可是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 “毁了我自己。” 林鹤之看重的是她的音乐天赋,邵思语挂心的也是她的音乐前程。可是如果她不能弹钢琴了呢? “作出决定后,我就把他们都约了回来,当着两个人的面问他们什么时候离婚。”邵沛然苦笑了一下,“他们都在敷衍我,只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所以在劝说无果之后,我直接将水果刀扎进了自己的掌心。” 那之后,林鹤之和邵思语以最快的速度离了婚。 林鹤之继续留在国内当他的大师,邵思语却立刻带着女儿出了国。 “一定很痛吧?”听完了这个故事,贺白洲握着邵沛然的手,再次细细地摩挲过伤处,心里的情绪却难以用言语来表述。这么深的伤口,一看就很痛,光是想想她都觉得邵沛然一定遭遇过十分痛苦的事,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还是她自己动的手。 如此激烈,如此决绝。 也难怪林鹤之在面对这个女儿的时候,始终占不到上风。 “嗯,很痛。”邵沛然小声地回复她,“那之后好几年,伤口都还时不时地隐隐作用,尤其是右手使用过度的时候。” 真的很痛很痛,但正是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让她始终不敢松懈,发誓要混出个样子来,绝不能像林鹤之说的那样,离开他就一无是处,余生都在悔恨之中度过。 这种话,她不会跟邵思语说,也无法跟其他人说,就只能自己忍着。 渐渐的,好像就连疼痛也习惯了,没什么感觉了。可是此刻被贺白洲这样温柔地对待,听着她心疼的话语,邵沛然突然就能说出口了。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啜泣。 贺白洲自己似乎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我……”一开口才发现,连声音都是哽咽的。 这下子,就算邵沛然之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猜到了。 她伸手摸了摸,触到贺白洲脸上一片湿润的痕迹。 “要是我能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贺白洲抱紧她,再次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坚持找人。 就算故事会演变成另一种走向,她们未必还会是现在这种关系,她也希望当时的自己,能在邵沛然身边,抱一抱她,给她一句安慰。 邵沛然本来因为回想起往事,多少有几分伤感,可是贺白洲这么一哭,那些情绪倒是都淡了不少。 她替贺白洲拭去脸上的泪痕,只觉得对方这样子实在说不出的可爱。 为了转开贺白洲的注意力,她便主动找了另一个话题,“说起来,我那时候,好像还写了一支曲子。就在考虑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把所有想要发泄的情绪都写了进去。” 贺白洲倏然睁开了眼睛,“什么样的曲子?” 也许是因为那段经历是如此刻骨铭心,虽然邵沛然已经很多面没有碰过琴,也很多年不去回想当时的事,但仍旧依稀记得其中一部分旋律,于是轻轻哼了一遍。 贺白洲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了。 就是这支曲子! 这支在她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听见的,将她从低谷拉出来的曲子。它果然是邵沛然所作,可是贺白洲怎么都想不到,她作曲的内情竟然会是这样。 那支曲子对她而言是救赎,是让她走出低谷的动力。贺白洲每次想到这是她和邵沛然之间冥冥之中的牵系,都觉得这是一件无比浪漫的事。哪怕对方丝毫不知情,但在那么久远的时候,她们就相遇了。 可是原来,对邵沛然来说,这曲子……是她挣扎着自我毁灭的证据。 她彻底抛弃了旧日的自己,不知道经过多少痛苦和坎坷,才终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 “怎么了?”察觉到这一点,邵沛然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她是哪里受了刺激。 贺白洲又哭了一会儿,把过于激烈的情绪宣泄出去之后,才抽泣着问,“那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叫《野草》。”邵沛然故意说,“因为取名的时候,手边只有《鲁迅全集》。” 贺白洲纵然是情绪激荡,还是被她这句话逗笑了。笑着笑着,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邵清然跟我说,这支曲子没有名字来着。” -- 第117页 原来是有的,幸好是有的。 “邵清然?”邵沛然有些意外,继而想起,那段时间邵清然似乎确实来家里做过客,只不过两人气场不和,就算见面也没什么交流,所以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此刻听贺白洲提起,邵沛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她知道这支曲子……你听她弹过这支曲子?” “嗯,我是因为听她弹了这支曲子,才跟她认识的。”贺白洲说,“因为在那之前,我就听过一次,可是后来搜遍全网都没有找到这支曲子,不知道它是谁写的,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邵沛然一片玲珑心思,几乎是立刻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贺白洲对邵清然的偏爱,原来是因为这个。 虽然她早就知道贺白洲对自己很认真,对邵清然的态度更颇为怪异,但直到现在才算是理清了一切内情。 只能说阴差阳错,缘分真是奇妙不已。不过,若非因为邵清然,她和贺白洲或许还不会相遇。这样算来,倒要感谢她了。 等等,邵沛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在哪里听到这支曲子的?” 就在完成这支曲子的那天,她下定决心,将邵思语和林鹤之请了过来。之后就是一片兵荒马乱,邵沛然也没有再碰过钢琴,更不用说公开演奏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白洲:不管是姐姐惨还是我惨,只要我哭得够惨,姐姐就会心疼我,然后就可以……嘿嘿嘿 第62章 钥匙 “其实, 你写这支曲子的时候,我就住在你隔壁。”贺白洲轻叹了一声,凑过去蹭了蹭邵沛然。 她终于可以将这件事告知邵沛然了, 只是此刻的心情,跟贺白洲自己从前预先设想过的所有情况都不一样, “你知道吗,我就躺在对面的窗下, 天天听你弹这个曲子。” “怎么会这么巧?”邵沛然果然吃惊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回国访亲, 意外知道了她不喜欢我的原因, 就离家出走……结果出了车祸。休养期间, 我就住在你隔壁。”贺白洲侧过头,在邵沛然额头上吻了一下,“缘分真是奇妙。” 感慨了一句之后, 她才继续说,“我那个时候伤到了腰,只能躺着休养。我每天躺在床上, 听你弹这首曲子, 一开始只觉得烦躁,后来就渐渐听进去了。我从头到尾地见证了这支曲子诞生的过程,我敢说, 在它完成的瞬间, 我的喜悦并不弱于你。”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那个时候, 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赶紧好起来,等能下床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弹琴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然而等她能站起来的时候,隔壁已经人去楼空。 这实在超乎邵沛然的想象,没想到两人的缘分,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如果那时她们就相识,又会是什么样的故事? “后来我打探到隔壁的屋主姓林,是个钢琴家,继而知道了你的身份,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你的比赛。”贺白洲继续道,“可是……” 可是没有她的比赛了,从那之后,林妙然此人从世界上彻底消失,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抱歉。”邵沛然轻声说。 虽然在当时,选择改姓是邵沛然能给出的最坚决的态度,而这个决定她至今也未曾后悔过,可是想到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让她跟贺白洲就此错过,心下也还是不免有些遗憾。 “不关你的事,也许只是因为那时候我们缘分未到,所以不能见面。”贺白洲倒是很想得开,毕竟现在邵沛然已经躺在她怀里了。 如果从前的曲折都是为了更好的遇见,她可以忍受。 故事终于到了尾声,“后来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偶然见到了邵清然,听到她弹了那支曲子。我因为这个,才注意到她的。” 邵沛然突然想起来了,“几年前,邵清然好像确实曾经给我发过一条消息,说有人在打听林妙然的事……”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邵沛然想了好一阵,才终于想起来,她当时应该是用一种冷漠的态度回复:告诉她,林妙然已经死了。 无法想象当时贺白洲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黑暗里,邵沛然张开手臂抱紧她,似乎想要借助这个动作,跨越时空给出这份迟来的安慰。林妙然死了,可是,邵沛然还活着,希望现在的她,并没有让你失望。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贺白洲道,“你等一等。” 说着下了床,随意披了一件衣服,打开灯,从衣柜里拉出来一个箱子。贺白洲拥着被子坐起来,从背后看到她在箱子里找出一只小铁盒,转身递了过来,“这个给你。” 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邵沛然没有回答,而是道。 铁盒上有个很巧妙的机关锁,贺白洲折腾了一会儿,才终于打开。这时,邵沛然已经将箱子重新放好,也坐回了床上,跟她靠在一起。 贺白洲看了她一眼,才抬手打开那只铁盒,然后看到了满满一盒子奖牌。 “奖杯都被我摔了,这些是我妈收起来的。”邵沛然说,“没什么用的东西,送你了。” “真的送我?”贺白洲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她说是没用的东西,但既然带在身边,就说明心里多少还是在意的。只不过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她也只能尽力不让自己去后悔。这些东西的分量,比贺白洲所想的更重。 -- 第118页 “嗯。”邵沛然重新躺了下来,“能让你高兴一下,它们就不算没有用处了。” 贺白洲一块一块地翻看过去,牌子上刻着字,而林妙然过去的经历,更是被她反复翻看过不知多少次,很快就能对上号。于是,只是一块简单的奖牌,似乎也变得有意思起来。因为每一块牌子里,都藏着一个故事。 不过这些故事都是需要慢慢品味的,当下邵沛然就在身边,贺白洲还不需要睹物思人,所以很快盖好盒子,重新将机关锁复原,把铁盒暂时放在了床头柜上,俯身去亲吻邵沛然。 贺白洲无数次地想过,该如何彻底走进邵沛然的心里,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还是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因为邵沛然简直太配合了,简直是主动敞开心扉等她走进来的感觉。 这让她一时飘飘然不知所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了起来,陷入了一种漫长的眩晕之中。 吻了一会儿,她贴着邵沛然躺下来,闭着眼睛问她,“你是不是喝酒了?” “嗯?”邵沛然没听懂。 “我有点晕。”贺白洲说,“……好像醉了。” “我们一起吃的晚饭。”邵沛然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指出重点。 “嗯……”贺白洲撩了撩眼皮,忽然笑了,“那……一定是因为你太甜了。”她凑近了一些,鼻尖从邵沛然脸颊上擦过,做了一个嗅闻的动作。 这个动作带来了一点痒意,邵沛然往后躲了躲,问她,“你干什么?” “我喜欢你。”贺白洲答非所问,“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的那种喜欢。” 邵沛然疑心她是真的醉了。 她偏了偏头,贺白洲放大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让她得以仔细地端详。贺白洲闭着眼睛,那双美丽的深蓝色的眼睛看不见了,让人的注意力能分散到其他地方。 白皙的皮肤,淡色的唇,挺直的鼻梁,深陷的眉眼……邵沛然突然注意到,贺白洲右边的眉尾处有一粒浅浅的小痣,因为很浅,又长在眉毛里,所以除非是凑得这么近仔细看,否则很难发现。 这个发现让她整张脸立刻就生动了起来,似乎变得更有魅力了。 离得这么近,邵沛然的呼吸全都洒在贺白洲脸上。她闭着眼睛,怀疑对方是要偷吻自己,但等了半天都没有反应,倒是眉毛处感觉到了对方手指擦过的动静。 贺白洲不得不睁开眼睛,问她,“我好看吗?” 她的眼睛像两块质量最上乘的宝石,又像是两汪最深邃的湖泊,深幽美丽,邵沛然凝视着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不断坠落,坠入那双眸子深处,情不自禁地回答,“好看。” 她们靠在一起,浅浅地接吻,像是用这种方式互相抚慰。 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有一种安宁和满足在心间弥漫,让彼此成为对方休憩的港湾。 …… 第二天早上,两人按时起床,并排站在洗手台前漱口。 邵沛然发现贺白洲的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周全,像这个过大的洗手台,之前看来殊无必要,但现在两个人一起用,就恰恰好了。可见这家伙早有预谋,装修房子的时候就想着这一刻了。 洗漱完毕,把所有工具归位,贺白洲看着并排的漱口杯、牙刷、毛巾,所有的东西都是双份,造型材质全都一样,只有颜色不同,硬要说的话,也都可以算得上是情侣款。 怎么看怎么心满意足。 洗漱完毕,她到隔壁去换衣服。 因为拿过来的衣服就只有几套,当然很容易重复。邵沛然见她穿的这一身几天前就穿过,便多看了几眼,随口问,“你的箱子不是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吗?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哎?”贺白洲先是吃惊、心虚,等听到最后一句,又迅速转为惊喜。 邵沛然都这么说了,贺白洲当然不会跟她探讨“你还没有允许我搬进来”这种话题。因为这句话就已经意味着默许,再问就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的反应大概从来没有这样快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斩钉截铁地道,“今天就搬!” “备用钥匙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邵沛然说。 当初她搬过来的时候,贺白洲大概是为了取信于她,主动将所有的钥匙都上交了。这样,就算两套房子之间打通了,没有钥匙,贺白洲也不可能从另一边过来。 现在既然要让她搬东西,给备用钥匙也是应该的。 贺白洲本来没有多想,只是她去开箱子拿钥匙的时候才发现,两边的门钥匙是串在一起的。 所以不是只给她隔壁的钥匙,方便她把东西搬过来,而是将这边的钥匙也一并给了。这就不仅仅是备用钥匙了,更是给了她这把钥匙的使用权。也就是说,以后她可以名正言顺登堂入室了。哪怕邵沛然不在家,她也可以自己过来的那种。 这不啻于是一个同居邀请。 虽然邵沛然没有说出口,但贺白洲已经心领神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预收求收藏,真替身!(本文是假的x) 《说好做彼此的替身(GL)》 作者:衣青箬 片段一: 情人节。 谢南园接过陆开颜送的定制香水,心头一片冷漠。认识三年,她身上从来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几时用过香水? -- 第119页 面上却露出做作的惊喜,“谢谢亲爱的。” 然后反手掏出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双限量版运动鞋。 她当然知道陆开颜常年死宅,最讨厌运动,但礼物本来也不是给她挑的。 还好,我也只是把你当做替身。 —— 片段二: 朋友们都说,谢南园那张嘴不饶人,陆开颜对此并没有感受。 直到分手后,她去找谢南园,听见她对身边的朋友说: “有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死了的前任,才是最好的前任。要么当自己死了,要么当对方死了。这样即使将来不小心碰了面,毕竟阴阳末路,只要遥敬一炷香就好。” 说完,真的从包里掏出一根蚊香点燃,对着她拜了三拜。 —— 若你窗外照耀着一片白月光,我心口当然也可以点缀一粒朱砂痣。 第63章 换装游戏 虽然收了很多箱子, 但也不是全都要搬到邵沛然那边去。用不上的那些,就让他们继续封在箱子里,需要的时候再过来拿就可以。 即便如此, 贺白洲搬家的动静还是大得惊动了高一雯。 “所以是成功同居了的意思?”她看着被贺白洲重新归类的箱子, 问。 贺白洲努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出过分得意的表情, 但脸上的笑意还是怎么都忍不住, “你放心, 白天我会过来上班的。” 高一雯不由翻了个白眼。 不过帮贺白洲把东西搬到楼下, 送她上车时, 她还是忍不住道, “恭喜。” 说来也是唏嘘, 从认识贺白洲开始,她就一直觉得对方外表的高贵冷艳都是障眼法,实际上本人就是个恋爱脑, 可惜这么几年过去, 贺白洲始终是单身。现在恋爱脑终于谈上恋爱了, 她不知怎么还有点激动。 “谢谢。”贺白洲礼尚往来, “希望你也能早点找到对象。” “不了。”高一雯冷漠地替她关上车门,“谈恋爱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送走贺白洲,高一雯一回头, 发现秦小姐和林抒晚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将刚才那一幕都收入眼底。她想了想,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这么早出来散步?” 林抒晚点点头,问她,“贺姐姐这是在搬家吗?” “嗯。”考虑到林抒晚和邵沛然的特殊关系,高一雯没有多说, 而是转开了话题,“就快要手术了,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林抒晚的心脏不好,但还没有到需要更换心脏的程度,只要做几个手术修复。然而她长到那么大,林鹤之一直没有给她安排手术的意思。这其中深意,让人简直不敢多想。 不过现在人在他们这边,在她的体检结果出来之后,贺白洲就让高一雯给她安排上了。 目前手术方案已经出来了,就安排在几天之后。这时候,她的身体状态就是最重要的,所以高一雯每次见面,都会问一遍。 林抒晚年纪虽小,却很懂事,听到她又问这个,也不觉得烦,认真地回答了。这可不是说“我感觉还不错”就算完的,必须要把所有的具体感受都一一描述出来,算是一次简单的查体了。 高一雯一一记下,才又问秦小姐,“你呢?感觉怎么样?” 秦小姐失踪的时间太久,秦家人从一开始的暴怒,到现在基本已经偃旗息鼓,不再寄希望于能找到她。她现在还留在这里,纯粹是没别的地方可去,又想等林抒晚这个小朋友做完手术而已。 不过最让高一雯觉得难以理解的是,秦家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报警的事。 虽然她是站在秦小姐这边的,作为接收方,秦家不追究他们能省很多麻烦事,但还是觉得这件事很离谱。难道他们就不怕她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吗? 她之前跟贺白洲提过一次,贺白洲说,“充分说明了某些人的法律意识之淡薄,估计以为自己的特权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吧。” 不管是要把人抓回去联姻,还是后面找不到就放任不管,都是这样。 因为这个,高一雯对秦小姐多少有点同情,所以对她的态度也很温和,尽量不让她觉得住在这里会不自在。 …… 邵沛然点头让贺白洲住进来,晚上就到她这边来看了一下。 这边的衣柜比医院那边要大得多,贺白洲的衣服又没有全都带过来,衣柜里看起来就空荡荡的。邵沛然见状,突发奇想地问,“介意我送你一些衣服吗?” 贺白洲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介意。 然而过了几天,看到邵沛然带回来的衣服,她才意识到,邵沛然说的衣服,跟高一雯给她买的那些不一样。 邵沛然带回来的这些,几乎是清一色的礼服,就是参加舞会的时候才用得上的那种。其中裙子居多,还有两条是中世纪那种繁复华丽,全是蕾丝和缎带装饰,裙摆大得夸张的裙子。另外还有两条,贺白洲看了几遍才确认,应该是网络上很流行的那种Lo裙。 贺白洲亲手将这些裙子挂进衣柜里,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你不喜欢吗?”注意到她的脸色,邵沛然不由问。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贺白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勉强找到一个可以形容的说法,“您是在用我玩换装游戏吗?” 连敬称都吓出来了。 邵沛然本来只是觉得这种裙子很适合贺白洲的气质,想让她穿穿看。只是没想到一买就停不下来,不知不觉买了这么多,闻言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不可以吗?” -- 第120页 其实要买到适合贺白洲尺寸的裙子,还挺麻烦的呢。 买都买了当然是希望她能穿上看看。仔细想想,这种行为好像确实跟给洋娃娃换衣服没什么分别,毕竟这些裙子,邵沛然自己也很清楚,大多数都是没法直接穿出门的。 ——至少贺白洲不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贺白洲还能说不可以吗? 虽然感觉有点儿羞耻,但是既然不要求她穿出门,只是给邵沛然看看的话,也不是不能克服。把它当成一种情侣之间的情趣来看待,感觉就好多了。 “……行吧。”她一点都不勉强地说,甚至还问,“是我自己换,还是你给我换?” 毕竟玩换装游戏,都是要亲自动手来着。 邵沛然觉得贺白洲的脸皮厚度似乎有些飘忽,时薄时厚,让人捉摸不透。但既然她都不在意,邵沛然就更不会在意了,“有些裙子,你一个人恐怕穿不上。” 贺白洲整理裙子的动作一顿,“现在就换吗?” 邵沛然偏了偏头,上前替她挑了一条裙子,“不然呢?” 见贺白洲浑身僵硬,整个人都要红透了,她才将裙子塞进对方手里,笑着离开了卧室。关门之前,她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毫不收敛,“加油,我很期待。” 贺白洲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换衣服。 不得不说,邵沛然的眼光很好。不考虑场合问题以及贺白洲个人的着装习惯,这条裙子上身的效果相当不错。照镜子的时候,贺白洲忍不住想,难怪换装游戏有这么大的魅力,确实挺好玩的。 ——如果换装的对象不是她自己就更好了。 她拎着裙摆开门出去,看见邵沛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就觉得玩这个游戏也不亏。 “还差点儿什么。”邵沛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直接从自己的颈间解下项链,伸手替她戴上。这是一条钻石项链,有了亮闪闪的饰品衬托,看起来果然更出众了。 贺白洲低头看了一眼颈间钥匙造型的项链,突然问,“你最近的饰品,好像不是食物系列了。” 大多数时候,邵沛然不怎么佩戴饰品,需要的场合,佩戴的也基本都是这种。 她之前就注意到了,只是总被其他的事情打岔过去,就忘了问。时间长了,习惯了,不再刻意去观察对方的饰品,一时反而想不起来,所以知道现在,这个问题才问出口。 邵沛然还在琢磨再加一条手链应该更好些,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怔。 “是的。”她点头承认。 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呢?以前戴那些饰品,应该更像是一种小小的放纵。邵沛然从小就叛逆,长大了其实也没有变好多少,只是她懂得了成年人的规则,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如何去做一个规则内的人。 她认为这是一种妥协。 也就只能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放纵自己,好像还没有完全被那些世俗的东西所同化,依旧在某个地方,保留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自从跟贺白洲在一起之后,不知道是因为解开了心结,还是因为……换了个放纵的对象,突然之间,就不再需要这种小小的补偿了。因为有了更值得沉迷的人,所以自然而然地不再坚持这种小细节。 “有机会再戴吧。”贺白洲并不知道她心里的种种情绪变化,伸手摸了摸邵沛然的耳洞,“我觉得很可爱。” “好。”邵沛然笑着应下来。 她并不是不打算再戴,只是以后继续戴的话,应该只是单纯地因为喜欢,不会赋予它们别的意义。 “要不然,我送你一套新的吧。”贺白洲又说。 邵沛然立刻改变主意,觉得给饰品赋予一些新的意义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她牵着贺白洲的手,去开自己的首饰盒,给她挑了一条手链。打扮完了,就这么直接回去换掉有点可惜,出门又不方便,邵沛然想了想,问贺白洲,“跳舞吗?” “好。”贺白洲赞成,“我跳女步?” 穿成这样,跳女步更好看。而且还不能是那种太柔和的曲子,得是探戈之类的舞蹈,旋转起来,裙摆散开才会好看。 贺白洲的舞蹈造诣非常一般,好在两人是在家里,也不用担心别人的评价,可以放松了去跳。 唯一的问题是……她的视线扫过邵沛然细白的胳膊,这种激烈的舞蹈里,有不少托举和抱着舞伴旋转之类的动作,邵沛然真的抱得动她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这是一篇沙雕文,接下来的走向应该是邵沛然胳膊脱臼进医院…… 第64章 香味 在贺白洲的满心期待之中, 周末到了。 对于两人住在一起之后的事,她脑海里不知已经有了多少幻想,不过平常两人都要上班, 时间有限, 她又不能总在邵沛然这边赖着不走, 表现得太明显, 总得收敛一些。 但周末就不一样了。 除了睡觉之外的时间, 两人都可以待在一起, 有太多可做的事情。 因为前一晚激动得有些睡不着, 她是在闹钟响了之后才醒过来的。幸好定了闹钟, 不然一觉睡过去, 一个早上就没了。 贺白洲从床上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这才推开客厅处的门, 到这边来找邵沛然。 邵沛然正在阳台上浇花。 说起来, 她这里的植物, 几乎都是贺白洲陆陆续续搬来的。邵沛然嘴里说着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 但养得其实还算尽心,现在正值花期,这一片小天地里姹紫嫣红, 看了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 第121页 她看花心旷神怡, 不知有人看她也是一样的心情。 贺白洲没有急着上前打扰,就靠着阳台门, 静静地欣赏这一幕。早上醒来就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实在让人有说不出的高兴。纵是千百次的想象,也描绘不出此刻的欣悦。 深深吸一口气,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是真的很甜, 因为空气里都带着花的馨香,沁人肺腑。 邵沛然浇完一壶水,转头就见贺白洲眯着眼睛,很陶醉似的深呼吸。她将手里的水壶放好,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早。” “早。”贺白洲上前几步,也走入那花丛之中,伸手拨弄着花瓣,笑着道,“我现在的心情,可以用一首诗来形容。” “什么诗?”邵沛然果然问。 贺白洲笑眯眯地回答,“《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邵沛然猝不及防被她的直球砸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时候,她似乎又不害羞了,而邵沛然还是要脸的。过了一会儿,她才叹气道,“油腔滑调。” “是真心实意。”贺白洲说话间,见她今天换了一对栗子耳坠,说不出的可爱,便伸手去摸了一下,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待会儿给高一雯发个消息,问问哪里有卖好吃的糖炒栗子。 浇完花,邵沛然去跑步机上跑步,贺白洲就去厨房,把半成品的早餐热了一下。 这些都是她提前准备好带回来的,就是为了今天不出门,能跟邵沛然一起待在家里。该蒸的蒸,该烤的烤,该加热的加热,半小时后,邵沛然运动完洗了澡出来,贺白洲这边也准备就绪了。 每人一杯牛奶,一块蔓越莓糕,一碗鸡蛋羹,一根蒸玉米,饭后水果是一个颜色鲜艳饱满的大桃子。 邵沛然一坐下来就笑了,“怎么没有粥?” 贺白洲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怎么没有?”她指指自己,“这不就是白粥?” 说着还故意把脸凑到邵沛然那边,“给你吃一口。” 邵沛然笑了笑,真的在她颊边亲了一口。贺白洲脸顿时就烧红了,明明是她自己起的头,倒比邵沛然更容易害羞——哦,这时候她又知道害羞了。 安静地吃完了早餐,贺白洲已经平复好了情绪,正琢磨着接下来干点儿什么,就听邵沛然的手机响了。她接完电话,就翻出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打开,对贺白洲道,“临时有点事,我先处理一下,你有事就去忙吧。” 贺白洲能有什么事?她最大的事就是邵沛然了。 但对方忙正事,她又不能打扰。想了想,决定出门把糖炒栗子买回来。 医院是不休周末的,所以高助理这时候已经在上班了,看到贺白洲的问题,几秒内就给出了三家店,都在贺白洲现在的住处附近,充分体现了一位生活助理的职业素养。 保险起见,贺白洲把三家店都转了一下,最后选定了其中一家。之所以选它,是因为车子一开进店铺所在的这条街,贺白洲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栗子香气。 而且这家需要排队。 听排队的人说,他们家的栗子都是现炒的,供不应求,还有人大老远地开车过来买。 不算大老远但确实是开车过来的贺白洲:“……”就是这家没错了。 贺白洲买了一斤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去开车的路上,看到有人在卖橘子。这是刚上市的橘子,虽然皮是青色的,但老板再三保证绝对甜,她想着不知道邵沛然是否喜欢,就买了一斤。 回到家里,邵沛然还在忙。但贺白洲一进门,她打字的手速度就放慢了,转头朝贺白洲看过来。 “闻到香味了吗?”贺白洲笑眯眯地在她身边坐下,把手里的糖炒栗子递过去。 邵沛然点头,“好香。” 她暂时停下工作,拿了一个栗子,剥开之后那种香气更浓郁了。这种栗子的个头不大,没有开口,所以香味大部分都被锁在了内部。而栗子肉经过充分的翻炒,口感又绵又沙,带着一点适口的香甜,让人意犹未尽。 “这是在哪里买的?”邵沛然问了一句。 “不告诉你。”贺白洲卖了个关子,“下次想吃就告诉我,我去给你买。” 邵沛然闻言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其实她心里想,多半不是贺白洲自己找到的地方,问她的那个助理,估计就知道了。不过既然贺白洲这样说,邵沛然当然不必去问,反正真的想吃,告诉她就是了。 她吃了几个栗子,擦了手,继续转头去看电脑屏幕。 忙起来就顾不上吃了,贺白洲想着炒栗子都是热的时候味道最好,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便伸手拿了一个,剥开之后递到邵沛然嘴边。 邵沛然低头吃了,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屏幕,继续忙碌。 贺白洲就又剥了一个。 一斤栗子并不多,两人一个剥一个吃,配合默契,没多久就吃掉了一半。贺白洲心想邵沛然吃了这么多栗子,估计会觉得口渴,便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橘子出来,剥开之后分出一瓣,照旧递到邵沛然嘴边。 其实橘子的香气也很浓,在她剥开的时候邵沛然就应该注意到了。但她的精力都放在文件上,没有分心去注意。察觉到贺白洲递过来的东西,就习惯性地低头吃了。 结果牙齿一咬开橘瓣,强烈的酸味在口腔中弥漫开,让邵沛然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 第122页 她转过头去看贺白洲,就见对方还一无所觉的样子,笑着道,“回来时路上看到的,老板说肯定甜的,你吃着感觉怎么样?” “嗯,挺甜的。”邵沛然面无表情地回答。 贺白洲于是又递过来了一瓣。邵沛然垂下眼看了一会儿,才低头含住。但这次她没有自己吃下去,而是突然伸手按住贺白洲的脖子,凑过去吻她,然后顺势将这瓣橘子推进了她的口中。 “你也尝尝。”做完之后,她淡定地回过头,继续忙碌,看也不看贺白洲地说。 被亲得晕晕乎乎,已经不小心咬开橘子,尝到酸味的贺白洲:“……” 她丢开手里剩下的橘子,用力揉了一把脸,震惊地道,“怎么会这么酸?” “你问我?”邵沛然反问。 贺白洲继续不解,“老板明明说了保甜!”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尝一下?” 是啊,为什么呢?贺白洲陷入沉思。明明这绿皮的橘子看起来第一感觉就是酸的,自己当时究竟为什么会鬼迷心窍,觉得老板说甜就肯定甜,连尝都没尝一下? 好在栗子的确是好吃的,贺白洲默默剥了一个栗子,喂给邵沛然,算是赔罪。 然后她就想起来了,栗子是高一雯推荐的,而橘子是自己买的。 贺白洲默默掏出手机,给高助理发消息,“哪里能买到很甜的橘子?” 高助理连发三条淘口令,“同城当日达,你值得拥有。” 贺白洲沉默良久,身为老板的良心突然发作,给高助理发了一个大红包。只有自己亲自尝试过了,才会知道高助理的难得。 放下手机,她对邵沛然说,“我再买别的,这个丢掉吧。” 邵沛然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丢掉浪费了,留着吧,可以放在衣柜里熏衣服。” “熏衣服?”贺白洲不解。 “这种香味比香水味自然一些,也更好闻。”邵沛然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儿费水果,她一般不会这样做。不过反正这些橘子是打算丢掉的,也不算浪费东西了。 贺白洲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凑过来,在邵沛然身上嗅了一下。 “做什么?”邵沛然抬手按住她的脸,推开。 贺白洲说,“你平时就是这么熏衣服的吗?” “是的。不过平时是用香水。”邵沛然说,“喷在纸上,再把纸夹在衣服里放两天,就能留下淡淡的香气了。” 贺白洲叹为观止。 她偶尔会在邵沛然身上闻到香味,很淡,似有实无,反而更能勾起心里的念想。她一直还挺好奇邵沛然用的是什么香水,香味那么淡,又能留香持久,又清新又雅致。 就像邵沛然这个人,似远实近,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反而更想不顾一切地靠近。 第65章 怀疑 在贺白洲看来, 邵沛然一直在十分专注地工作,目不斜视、旁若无人。但事实上,有个人在身边盯着, 邵沛然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分心? 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 尤其贺白洲好像还突然开了窍, 发现了给她喂食的乐趣, 时不时就要找理由凑过来骚扰一番。 勉强完成手头的工作, 邵沛然就收起电脑, 全心应付贺白洲。 于是一整个下午, 两人都在家里厮混。 毕竟还在热恋之中, 又难得有这么多时间, 有别的事分心还好, 等两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就算一开始只是无心,气氛也会不自觉地暧昧起来, 不知不觉就滚到一起去了。 温香软玉, 良日苦短。 就这样厮磨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就算是贺白洲, 也觉得这种状态实在太堕落了,有点受不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睡觉之前, 她痛定思痛地想。 呆在屋子里果然太危险了, 明天还是出门吧。 就连这一晚的梦境都是纷繁复杂的,睡得不那么安稳。所以第二天一起床, 贺白洲就迫不及待地对邵沛然提议,“一直待在房间里太闷了,今天出去走走吧?” “去哪儿?”邵沛然问。 贺白洲一时也说不出来,想了又想, 终于找到一件可以做的事情,“对了,林抒晚的手术就安排在后天,我们去看看她吧?” 毕竟是个小孩子,这种事情,还是要有大人在旁边安抚才好。 邵沛然因为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安顿她,所以去看她的时候并不多。贺白洲倒是每天都在,但毕竟不能取代亲姐姐的位置,这种时候,若邵沛然能过去安抚一番,想来会好一些。 “也好。”这种事,邵沛然自然不会推辞,“要是她愿意,也可以带她出去走走。” “这个好。”贺白洲道。林抒晚以前总待在家里,估计很少出去玩,手术之前带她出门走走,也能放松一下精神。 见到她们林抒晚明显也很高兴,精神看着都好了很多,脸上也一直带着羞涩的笑意。听说可以带她出门,更是又惊又喜,“真的吗?我可以出去吗?” “当然可以。”高一雯说。她以前也是正常上学的,只要不进行剧烈运动,就没什么问题。 话虽如此,把人交给贺白洲时,还是交代了不少注意事项。毕竟马上就要手术了,万一出去一趟让身体情况变差,就得不偿失了,还是要小心为上。 因为限制颇多,贺白洲和邵沛然就只带她去附近的博物馆和公园逛了逛,还在广场上喂了鸽子,然后就回来了。 -- 第123页 尽管行程很简单,林抒晚却还是很高兴,走路的时候甚至有点蹦蹦跳跳的活泼,是平时很难在她身上看到的一面。贺白洲在后面看着,忍不住问邵沛然,“对于她的事,你还没想好吗?” 之前她问过一次,邵沛然说要问过母亲的意见,但至今她们都还没跟邵思语联系上,自然就没有下文。 然而邵沛然一个成年人,对付母亲还很有办法,不可能做不了这个主,无非是托词而已。 “等她手术结束之后再说吧,到时候问问她自己的意思。”邵沛然说。 其实多养一个妹妹,对她而言不算什么,邵沛然将林抒晚和林鹤之分得很开,并不会因为她的出身而介怀。可是这样一来,势必要投入很多感情和精力,在确保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之前,邵沛然不愿意轻易做出许诺。 大概因为从前的经历,她身上的责任感太重,总想要思虑万全才去行动。 就像贺白洲,她也是在接触之中,确认自己可以接受对方,渐渐打开心扉,才跟她在一起的。 “不急。”贺白洲握住她的手,“如果你决定把人留下,我也会帮你的。正好我是个大闲人,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她和邵沛然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养个妹妹也挺有意思。 “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邵沛然摇了摇头,“到时候,你不要叫苦叫累就好了。” “她都这么大了,又听话又懂事,会自己照顾自己,我能有多苦多累?反正如果把人交给我,保证不让你操一点心就对了。”贺白洲说。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没有影儿的事,说到兴头上,都恨不得要赌咒发誓了。 回了医院,她们带着林抒晚去食堂吃饭。其实她每天吃的都是食堂的饭菜,但之前都是叫人送到病房里去的,到食堂来还是第一次,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好还是上午的消耗比较大,林抒晚的胃口好了很多。 等吃完午饭,回到病房,许乘月和邵清然也来了。她们也是听说她马上要做手术,就过来看看。 不提林鹤之的为人,邵清然和林抒晚的关系其实还不错,以前邵清然不清楚她的病情,只觉得她乖巧安静,心里有几分同情。不过两人年纪差距太大,相处不多,邵清然也就是每次出去比赛回来,会给她带礼物。 之前乍然听林鹤之让林抒晚上台表演,她心里未尝没有几分妒忌。后来知道了实情,倒是颇有些唏嘘。 这段时间,邵清然也想了很多,再见到邵沛然,心情十分复杂。 从头到尾,对方都没有在意过她,是她自己把自己困住了,以至于那么多年后,还是没能走出来。 不过,也是时候了。 在病房里寒暄了几句,林抒晚昏昏欲睡,她们就告辞出来了,让她午睡。 邵沛然接了个电话,出去接了,邵清然说要顺便去看看林鹤之,于是病房外就只剩下了贺白洲和许乘月。 两人从住院部出来,在花园里找了个地方坐下,贺白洲才问,“你和邵清然是怎么回事?”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还是能看出这对小夫妻关系不怎么和睦,不说话就算了,甚至从头到尾没有眼神交流。 贺白洲自己最近春风得意,免不了就想关注一下别人的感情问题。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许乘月道。 贺白洲皱眉,上次见面她就觉得这两人不太对,但也没有多问。现在小半个月过去了,怎么还是这样? “看是看到了,但我觉得好像是她在生你的气。”她耸了耸肩,故意笑道,“我可实在是想不出来,你还能在哪里惹她生气?” “她可能是在怀疑我。”许乘月道。 “怀疑你什么,外面有人了?”贺白洲大吃一惊,“这也太荒谬了吧?” 许乘月是那种标准的正人君子,就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对自己有一套严格的标准,这种人怎么可能在新婚没多久,就在外面沾花惹草?邵清然总不至于对她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吧? “如果是怀疑这个,反倒好了。”许乘月苦笑。 贺白洲一怔,“这我就不懂了。怎么她怀疑你在外面有人,反而是好事?” “你知道清然和你家那位从前的纠葛吗?”许乘月问。 这个贺白洲还真没有正经问过,但她大致也能想得到,便含糊道,“差不多吧。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沛然现在已经不弹钢琴,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可是清然还在意。”许乘月看着前方水池里半开的白莲,“她……” 她顿了顿,没有深入地说,只道,“因为从前的事,她总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辛苦争抢来的。可是这样即便得到了,也难长久。” “是这个道理。”贺白洲点头。 许乘月又说,“近来,她的这种想法已经被我扳回来了一些,只是或许是我太急切了,过犹不及,反而让她不自信起来。我说我不是她抢来的,她总不肯深信,存着怀疑。” 原来是怀疑这个…… 贺白洲倒是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既然她觉得抢来的才放心,你何不就让她去抢?给她找个情敌,让她亲自把你抢过来,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胡说八道。”许乘月无奈地笑了一下,摇头,“我既是要扳正她的念头,又怎么能在这时候推波助澜?” -- 第124页 “也对。”贺白洲道,“她现在心思不定,既然已经怀疑你了,就算抢到了一时高兴,也难保之后又怀疑起来,觉得抢到的不是真心。到时候,你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何况我也不忍心这样对她。”许乘月又说,“明知道她最在意这些,还故意用这种手段去戳她的心窝子,我做不到。” 邵清然的心思看起来缥缈难测,归根结底,无非是没有安全感。 如果用这种方式,只会让她更难以从自己身上获得安全感,恐怕现在那一点浅薄的信任也都没了。 所以许乘月别无他法,只能这样跟她耗着,时间长了,邵清然总能看清她的心。 “那你继续努力。”贺白洲只好拍拍她的肩膀,以资鼓励。 两人自顾自地说着话,都没有注意到,去看林鹤之的邵清然,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就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篱笆旁,将这一番对话从头听到尾。 第66章 恃宠生骄 跟许乘月的婚姻生活, 毫无疑问是平静而甜蜜的。除了因为她自己在邵沛然的事情上折腾了一番之外,别的都很完美。在今日之前,邵清然没有想过其中原因, 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但真的是理所当然吗? 她看过那么多人的婚姻, 真正幸福的其实并没有几对。 她自己的父母貌合神离, 只是一桩商业婚姻, 邵沛然的父母闹到离婚的地步, 老死不相往来, 除此之外, 身边的亲戚朋友, 婚姻里也大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说起来更多的是抱怨。大概也就是因为别的方面没什么可炫耀,所以才拼命地炫富,骗自己这种生活很好。 一桩美满的婚姻, 必然要有人去用心经营。 在她们的婚姻里, 那个用心的人是许乘月, 而她享受了结果, 还以为是理所当然。 许乘月是那种很多人眼里的完美情人,有财有貌,个人修养很高, 富有生活情趣, 但又个性严谨,身边从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这一切都不是理所当然的, 而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以她的身份,真的没人主动扑上来吗?怎么可能! 就是邵清然的父亲邵思雍,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公司还是近些年来才渐有起色, 比起大集团差得远,还是会有二十几岁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往他身上扑,何况是许乘月这样一位青年才俊? 但跟邵清然在一起之前,她身边没有乱七八糟的绯闻。跟邵清然结婚之后,她每天按时下班,把更多的时间用于经营这段婚姻。 许乘月曾经说过,她知道邵清然想要什么,也能给她。那时候,邵清然其实没有把这番话听进去。直到此刻回想,她才意识到,她没有撒谎,她的确已经给了自己所有想要的。 绝对的忠诚,独属于邵清然的、不分给任何人一丝一毫的爱。 为什么她始终没有意识到呢?甚至这段时间还始终怀疑对方,觉得这一切或许都是一段谎言。 许乘月又何必费尽心思这样欺骗她。 意识到这一点,邵清然心下有些酸涩。她心里很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乘月,在那两个人交谈完毕,起身准备离开时,更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把自己的身影完全隐藏在篱笆后面。 又在这里踟蹰了一会儿,她回到林抒晚的病房外,许乘月已经在这里等她了。 回家的路上,邵清然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身边的人,好像直到已经结婚几个月的现在,才终于认清了她。 她的情绪不对,许乘月当然早就注意到了。不过她没有询问,心里猜测是不是因为见到了邵沛然,心里不高兴。她能很明显地察觉到,邵清然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就像她一直想要的那样。即使猜测回家之后可能会有一场争吵,也丝毫不影响许乘月此刻的心情。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车厢里有些热,下意识地伸手解开了领结。 但回到家,邵清然在沙发上坐下来,就没有动静了,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跟她争论的样子。 许乘月一时很难说清,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放松还是失落。 但能不吵架,总归是好事。她跟到沙发边看了一眼,见邵清然正在闭目养神,便轻声道,“我上去换个衣服。” 邵清然睁开眼睛,见她已经上楼去了,便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她现在有点生自己的气。 因为她这个人实在有点矫情,当她想要去争抢什么的时候,倒是很容易放下身段,只要能达成目的,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好像没有自尊。可是此刻知道自己被人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她反而又开始做作起来,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却拉不下脸开口道歉。 邵清然暗自检讨,觉得自己这种状态,姑且可以称之为“恃宠生骄”。 转身的时候,看到许乘月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邵清然心下一动,伸手拿了过来。其实她并不打算看什么,但手机一动,屏幕就亮了起来,看到密码锁,邵清然就忍不住尝试着输入了几个数字。 许乘月的生日,不对。她自己的生日,也不对。结婚纪念日,还是不对。 这时,邵清然莫名又生起气来,抓着手机往沙发上拍了两下。结果食指意外地擦过背面的指纹解锁器,“咔嚓”一声,手机解锁了。 她听到这声音还不确定,举起来看了一眼,才发现是真的解锁了。 -- 第125页 虽然结婚很久,但邵清然和许乘月都是很尊重对方隐私的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许乘月的手机。许乘月的屏保是一张绚烂的极光照片,看起来非常符合她霸总的身份,据说是她学生时代去南极旅行的时候拍的。桌面却是一张她的照片。 应该是她某一次登台表演的时候拍的。 四周都是暗色的背景,唯一的一束光打在她身上,她身上的西装是黑白的,手下的琴键也是黑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正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整张照片干净纯粹,有一种惊人的美感。 邵清然完全不记得自己拍过这么一张照片,她甚至不太记得这是哪一次比赛拍的了。 所以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她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在很多她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许乘月一直一直在关注着她。 她正被人深爱着,这感觉如此清晰而明确。 邵清然对着这张照片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耳边听到许乘月下楼梯的脚步声,她才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放回茶几上,往沙发上一趴,把自己的脸完全埋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身边的沙发微微一陷,是许乘月坐了下来。 片刻后,邵清然就听到了手指敲击键盘发出的咔哒声。她忍不住抬起脸看过去,果然许乘月正在用笔记本电脑自带的键盘工作。邵清然皱起眉,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键盘在下面的柜子里。” 两人刚谈恋爱的时候,邵清然曾经起过一阵下厨的兴致。但许乘月总说她的手是弹琴的手,就把这些工作都接了过去。后来邵清然才知道,她每天用电脑工作,其实对手的伤害也很大。 最后她给许乘月送了几套定制的鼠标键盘,家里打扫做饭之类的事,也索性请家政阿姨过来搞定。 那之后,许乘月每次用这些东西,都会对她说—— “谢谢老婆,老婆辛苦了。”许乘月的声音响在耳边,跟邵清然印象中的那句完全重合。 见她转过头来,许乘月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额发,又倾身在她额头吻了吻,这才转过身,取出键盘安装好,继续工作。 邵清然眨了眨眼,佯装不在意,红着耳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刷了一遍朋友圈,没什么值得在意的新鲜事。退出来的时候,她看到置顶的自己和许乘月的对话框,不由伸手点开。 这一看,又发现了一些自己从前完全没在意过的细节。她们的聊天记录,也是许乘月说话多,她说话少。很多时候许乘月说了好几句,她才应几个字。 邵清然以前偶然偷看过贺白洲的聊天记录,当时觉得贺白洲像个舔狗,明明对方几乎不回应,却还是热情不改,实在跟她本人的气质不符,很难想象她会做这样的事。 可是现在一看,许乘月对自己居然也差不多,而这本来也不是许乘月会做的事。 贺白洲还有那么多空闲时间,许乘月可是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却还是会抽时间给她发这些。 这样的聊天记录,随便拿给谁看,估计都会觉得她是个渣女吧? 邵清然比谁都清楚一直付出得不到回应的感受,到这里,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有恃无恐,仗着许乘月的喜欢就无所顾忌了。 她伸出手,抓住许乘月的衣摆,轻轻拽了拽。 真奇怪,已经是夫妻了,明明什么样的话都说过,这时却忽然羞涩起来,仿佛情窦初开。 “怎么了?”许乘月回头看她,见她眼圈微红,微微吃惊,彻底放下工作,转过身面对着她,伸手碰了碰她的眼尾,“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我,好吗?” 邵清然鼻尖酸酸的,更想哭了。她摇了摇头,看着许乘月问,“我是不是,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什么?”许乘月有些不解。 “明明自己已经拥有令人羡慕的一切,却弃之不顾、毫不珍惜,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邵清然垂着眼睛,“我以前最讨厌这种人了。可是我刚刚发现,我好像也变成了这种讨厌的人。” 许乘月这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邵清然会突然有这样的认知,这实在是许乘月完全没有料到的事。但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终于被她看在眼里,便只有满心欢悦。 “没关系,”她低头亲了一下邵清然的鼻尖,“我喜欢你就够了。” 邵清然去伸出双臂,紧紧攀住她的脖子,仰起脸小声说,“乘月,你惩罚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许乘月,邵清然正式杀青!(此处应有掌声) 第67章 传家宝 邵沛然接完电话回来, 就只剩下贺白洲了。 现在回家也没什么事,两人就去了贺白洲的办公室。这里比之前空了很多,倒更像是个办公的空间了。贺白洲见邵沛然转了一圈, 就问, “要午睡吗?我帮你铺床。” 是的, 正式搬过去之后, 她就理直气壮地把这边的床直接给拆了。 “不用了。”邵沛然没有午睡的习惯, 在小沙发上坐下来, 拿了一本书翻看。 贺白洲见状, 便打电话给食堂, 让他们送点水果零食什么的上来。 没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一大袋子的东西, 贺白洲拎进来,一一取出摆在矮桌上。水果都是洗好切好放在保鲜盒里的,有桃子、蜜瓜、西瓜、葡萄和樱桃, 零食都是小袋塑封的, 全是食堂自己出品, 贺白洲找了个大盘子摆上去, 推到邵沛然手边。 -- 第126页 邵沛然拿了一片桃子放进嘴里,贺白洲已经在她身边坐下,整个人朝她靠了过来, 伸长手臂抱住她的腰, 把头搁在她肩上,用下巴轻轻蹭了蹭。 这是个撒娇的动作, 邵沛然笑着问,“怎么了?” “就是觉得……”贺白洲抬起眼看向她的侧脸,“我好幸运啊!” 她也是刚刚跟许乘月聊天,忽有所感。即使是像她那样运筹帷幄、魄力十足的人, 面对感情上的事,却还是要努力克制自己。 一段能够迎来完美结局的感情,从来不是一厢情愿的追逐和强迫,而是两个人的互相奔赴。所以许乘月有无数的耐心,愿意等邵清然自己明白过来。 而贺白洲以前是不懂这个的,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冒失而又莽撞,差一点就把邵沛然推开了。 但她是这样幸运,因为邵沛然最终还是给了她靠近的机会。 塞林格说,“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但在她收回手之前,邵沛然主动握住了她。 贺白洲一边说着,一边就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邵沛然空着的那只手,然后手指一动,变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想吃桃子就直说。”邵沛然挑了挑眉,往她嘴里塞了一片桃子。 贺白洲怀疑她在内涵自己,而且有证据。 但是桃子确实很甜,还是邵沛然亲手喂的。贺白洲吃完了,还不满足,“我还要。” “自己拿。” “我没有手。”贺白洲晃了晃两人交握在一起的那只手,理直气壮地说。 邵沛然也没在意,又喂了她一片。 一盒桃子并不多,就这样你一片我一片,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贺白洲见已经是最后一片,眼珠一转,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在邵沛然把桃子递过来的时候,她张开嘴,连桃子带手指一起含住,还用舌尖舔了一遍。 “这样就干净了。”见邵沛然转头看过来,她还故意笑眯眯地说。 但她失望了,邵沛然可不像她那么害羞,反手就塞了一个樱桃进她嘴里,“技术还得练一练。” “嗯?”贺白洲下意识地咬了一口樱桃,酸甜可口。 “你没听过那个标准吗?”邵沛然瞟了她一眼,“只有能用樱桃梗打结的舌头,才是好舌头。” 贺白洲终于听懂了,脸上立刻泛起了桃花。 她怎么能这么……色。 但还是很心动有木有!她含着樱桃,几乎没怎么挣扎,就用舌头尝试了一下,并且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邵沛然见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练习上,才用手背擦了擦鼻尖,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啦,食堂今天买的这种樱桃,虽然个大皮红、肉厚多汁,但樱桃梗却很短,就算用手打结也有点儿费劲,何况是用舌头? 贺白洲自己尝试了一会儿,始终没能成功,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一点。 “你是不是故意的?”她吐出嘴里的樱桃核和梗,凑到邵沛然面前逼问她。 邵沛然轻咳了一声,“我没想到你会相信。” “你说的话我当然相信。”她故意做作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居然骗我,你怎么这么坏啊你……我要罚你,你服不服?” “服,怎么不服?”邵沛然笑着回,“你要怎么罚我?” 贺白洲早就蓄势以待,闻言立刻吻了上来,并且顺势把人压倒在了沙发上。 可惜没等她更进一步,刚准备动手去解邵沛然上衣的扣子,就听她一边笑一边说,“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刚刚打电话来的人……是我妈?” “谁?”贺白洲的动作顿住。 “我妈。” “伯母不是坐船去北极了吗?”贺白洲问。 “是啊。”邵沛然闻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能想到呢?他们是一路走一路玩,遇到大城市就停靠一阵……这不是就路过S市了吗?靠岸之后突然想起我在这里,就说顺便来看看我。” 这下贺白洲就是有再多的坏念头,也无法实施了。 她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顺手把邵沛然也拉了起来,替她整理衣服,“那现在是怎么说,要去码头接人吗?” “他们人多,说是会统一订酒店,我们直接去酒店那边就行了。”邵沛然说。 “你怎么不早说?”贺白洲听到酒店两个字,立刻道,“早说的话,我来给他们安排。” “不用,他们几十个人呢。”邵沛然说,“不过,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贺白洲下意识地想说“那当然”,但旋即才反应过来,这……这是要去见家长啊!就这么随便去合适吗?是不是要提前准备一下,弄得正式一些? 她立刻就怂了,“我去合适吗?” “倒没什么不合适的。”邵沛然想了想,道,“先以朋友的身份见一面,让我妈对你有个印象,然后我再告诉她吧。” “那也行。”贺白洲说。 但旋即她就焦虑起来,直接从沙发上起身,“那我们现在回家去换衣服吗?我要不要去做个造型?但那样会不会又太正式了?还有,要不要给伯母带点儿礼物,但这样的话,其他人不带也不合适……” “别担心。”邵沛然见她简直跟热锅上的蚂蚁没两样,已经开始团团转了,又好笑又心疼,牵着她的手捏了捏,“你冷静一点,我妈一定会喜欢你的。” -- 第127页 贺白洲没有多想,立刻期待地问,“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是我妈。”邵沛然低声笑了笑,“我那么想喜欢你,她也一定会喜欢的。” 贺白洲这才知道她是在说情话,虽然她很喜欢听,耳根也悄悄红了一片,但还是板着脸道,“不要闹,我是真的很紧张。” “那如果我说,就算她反对我们,我也不会听,你会不会觉得好一点?” “最好不要吧……”贺白洲已经代入那样的情境了,十分担忧地道,“那样你夹在中间多难受。” 邵沛然发现她现在这种状态是劝不好的,只好放弃了。 最后两人还是回家换了衣服,又去做了个简单的造型。大概是新造型带来的信心,贺白洲看着状态倒是好了不少。这时时间刚好差不多,邵沛然就开车去了酒店。 真正见了面,贺白洲才发现一切都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里,是邵沛然单独将自己介绍给她的母亲,到时候对方必然会仔细观察自己,所以她的压力才这么大。但真的到了这里,却是直接去了吃饭的地方。 因为人多,所以他们直接包了酒店的一个宴会厅吃晚餐,两人一进门,耳朵里就灌进一片笑闹声和说话声。邵沛然领着贺白洲在人群中穿梭了一会儿,才找到邵思语。 她看起来精神极好,眉眼间与邵沛然至少有六分相似,看到这张脸,邵沛然倒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邵思语原本正在跟人说话,所以听见邵沛然的声音,她回过头,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直接用英语跟她们打招呼。邵沛然介绍了贺白洲,她也只是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就转头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贺白洲松了一口气,又有种所有准备都落了空的失落感。 邵沛然看出来了,拉了她一把,“坐下吧。” 她们坐下之后,陆续又有人过来跟邵沛然说话,贺白洲坐在一边当背景板,看到这一幕,莫名地有点儿酸。 她以前就听陶雪芳说过,邵沛然的朋友是很多的,只是这未免也太多了一点,而且每一个人都对她热情极了。陶雪芳说过,有很多人其实都在心里爱慕她,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贺白洲发动自己的火眼金睛,看每一个人都像情敌。 好在没一会儿就开饭了,大家各自落座,总算安分了一些。 席上没有喝酒,所以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很多人另外有别的节目安排,纷纷告辞离开,没多久就只剩下几个人了。这时,邵思语才终于有空跟她们好好说话。 她看向贺白洲,笑着道,“我这个孩子,性子太倔了。在这里恐怕没少受你的照顾,我先谢谢你了。” “是沛然一直照顾我才对。”贺白洲有些心虚,连忙说,“她又聪明又能干,比我强多了。” “唉,我就是怕她一味聪明能干,不知道心疼自己,也没人会心疼她。”邵思语叹气。 贺白洲险些脱口说“我会心疼”,幸好反应过来了,赶紧说,“谁说的?伯母不就很心疼她吗?” “我心疼有什么用,她的事,总不肯跟我说。”邵思语问,“你是她的好朋友,她的事你应该都知道吧?你实话伯母说,最近沛然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贺白洲睁大了眼睛,正要说话,就被邵沛然打断,“当着我的面套话,您不如直接来问我。” “那你说。”邵思语转头看向她。 其实她并不是完全不知道邵沛然让自己出去旅行的用意,只是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索性不问。但是现在邵沛然在S市,她知道那个人也在,心里自然难免担忧。何况上船之后,陶雪芳还找借口收了她的手机,这就更明显了。 好在船开往北极,总会经过这里,在她的撺掇之下,大家都同意过来玩一趟。 邵沛然本来也并不打算一直瞒着,也瞒不住。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就更没什么不能说的,“不是我出了事,是林鹤之。” 她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对于林鹤之的遭遇,邵思语没有多少感触,倒是听到邵沛然和贺白洲一起出了车祸,她的心都揪起来了,忍不住伸手拍了邵沛然一下,“你这个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是报喜不报忧!” “只是有惊无险,这不是告诉你了吗?”邵沛然知道这时候怎么解释都没用,便转移话题,“还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林鹤之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可他还有个十三岁的女儿。她的心脏不太好,正好明天要做手术,妈你也去看看吧。之后孩子怎么安顿,总要有个章程。” 林家那边已经没人了,林抒晚的母亲本来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又早就有了新的家庭,很难接纳她。算来算去,这事竟然只能落到邵思语和邵沛然身上。 邵思语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转到了这上面,不再说什么。 邵沛然这才对贺白洲道,“我今天在这边住,你先回去吧。” 如果是平时,贺白洲当然也要跟着在这边住。但考虑到邵沛然回头要跟邵思语说她们的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告辞了。 她一走,邵思语就问,“这个不是普通朋友吧?” 邵沛然的朋友很多,她认识的也不少。就说同船过来的这些人,基本都是她的朋友。但是邵沛然待人一向很有距离感,这些朋友们对她有尊敬有畏惧有好奇,多数都是因为佩服她的能力才跟她做朋友,真正深交的没几个。 -- 第128页 就连陶雪芳这种邵沛然能临时把母亲托付给她的朋友,恐怕也不知道她的很多事呢。 可是刚才邵沛然说林鹤之的事,却根本没有避开贺白洲。 “是我对象。”邵沛然承认得很干脆,“您觉得怎么样?” “是个老实孩子。”从到了这里,视线就一直落在邵沛然身上,几乎没怎么移开过。不过,大概也就是这样,邵沛然才喜欢她。 邵沛然听到这个评价,忍不住笑,“其实有时候也不那么老实。” “你看人的眼光比我好。”邵思语说,“你的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有数。” “您还是多说几句吧,今天过来之前,她紧张得话都快不会说了,怕你不喜欢她。”邵沛然说,“你把咱们家只传长孙媳妇的传家宝请出来给她。” “我们邵家也才发家没多少年,哪有这种东西?”邵思语白了她一眼,但也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要给贺白洲吃个定心丸的意思。 看来是真的很上心。 邵思语是真没想到,邵沛然回国才多久,居然就有对象了。要知道因为林鹤之的事,她从前在这方面一直很冷淡,好像打拼事业比找个知心人重要得多。 可见缘分这种事,真是难说。 这样想着,邵思语便道,“我回去开箱子看看,有什么合适做传家宝的东西。” “不用您给东西。”邵沛然打开手包,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递了过来。 邵思语打开一看,是一串翡翠项链,大小一共七颗品质相当、颜色相近的翡翠镶嵌在金链上,没有什么奇巧的设计,主要是突出一个雍容华贵。不是邵沛然的审美,但看起来确实很有传家宝的样子。 她把盖子重新盖上,心里不知怎么,有些酸涩,又有些高兴。 那个会挡在妈妈面前,勇敢地保护她的小女孩,长大了。 …… 因为邵沛然不在,贺白洲就直接回了医院。 上楼时,她特意拐去了食堂一趟,给他们提了个意见,要求以后采购樱桃的时候,一定要选梗又细又长的那种。 就不信她练不成! 从食堂出来,她正犹豫着是回去睡觉,还是去骚扰一下高助理,就碰见了秦小姐。看到她,秦小姐主动走了过来,打过招呼之后,又道,“这段时间承蒙关照,实在是打扰了。” “你这是打算好了?”贺白洲问。 “是的。”秦小姐说,“我已经想好了,打算出国,等抒晚的手术结束之后就走。表哥答应借我一笔钱,出国之后,打算先申请学校进修一段时间,要是能慢慢站稳脚跟,就不回来了。” 邵沛然之前说,秦小姐敢于抗争的勇气可嘉,唯一的问题就是选了私奔这种方式,把自己的抗争寄托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看来,秦小姐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一次,她打算凭借自己的努力去挣脱那些束缚。 所以贺白洲的一句“恭喜”也说得真心实意,“祝你前程似锦。” 有心气的人,做什么都不会太差。 作者有话要说:  150地雷的加更。 本来想着评论区要是有人嘲讽作者单身就不加更了,居然没有,哼 520快乐~祝大家前程似锦(x) 第68章 私人 林抒晚的手术安排在上午, 所以一大早,邵沛然和邵思语就过来了。 不但她们来了,同船的很多人也都来了, 估计是想来凑个热闹。虽然事情上有些不合适, 但是这么多人来看她, 林抒晚虽然不太适应, 看起来却是高兴的。 等人进了手术室, 贺白洲就叫来高一雯, 让她把其他人给安排一下, 总不能那么多人都在手术室外干等几个小时。 这场手术一直进行到下午才结束, 好在一切顺利, 病人的情况也很好,只是暂时还没醒,要先回病房观察一阵子。护士安装好了各种仪器, 顺便就把病房里的人都轰走了, “都回去吧, 让病人好好休息一下, 人多嘈杂,留一两个家属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贺白洲和邵沛然送其他人离开,听他们一个个都来跟邵沛然道别, 才知道他们都是看她的面子过来的。 好像是因为知道做手术的是她妹妹, 就来了,估计根本没打听过内情。 看那边人多, 还要说一阵子,贺白洲就把陶雪芳拉到一边问,“他们怎么都对沛然这么客气?” 陶雪芳笑道,“谁敢对她不客气?她可是能带我们赚钱的爸爸。” “带你们赚钱?”贺白洲有些惊讶。 “是啊, 我们手里的闲钱,都是交给她投资的,有好几年了。她的眼光一向很好,前两年各方面都不景气的时候,我们的分红也没受什么影响。这样能干又可信的财神爷可不容易找到,大家当然是恨不得供着她啦!”陶雪芳道。 “她也帮朋友投资么?”贺白洲小声嘀咕了一句。 陶雪芳听见了,“就是因为朋友,她才帮忙的,外面的人捧着钱来,也未必请得动她。怎么,你没有拿出一笔钱请沛然帮忙投资么?” 最后一句是真的惊讶,在她看来这是挺奇怪的。 贺白洲连忙解释,“我有专门的财务顾问,合作了很多年。” “那你和沛然是怎么认识的?”陶雪芳原以为贺白洲也跟他们这些人一样,都是因为金钱才跟邵沛然打上交道,又因为佩服她的能力,才跟她成了朋友。听说不是这样,自然大为惊奇。 -- 第129页 这个问题,贺白洲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道,“自然而然地就认识了。” 但心里却在想,刚刚知道邵沛然的职业以及她所面对的境况时,她并不是没有拿一笔钱请她帮忙打理的打算,但是被邵沛然十分干脆地拒绝了。当时邵沛然给的说法是,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贺白洲很干脆地就放弃了。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个公私分明的私,要比她自己预想的亲密得多。 像陶雪芳这种朋友都不算,那还有几个人能被她归为“私人”的领域? 陶雪芳还想多问一些,但那边已经说完了话,有朋友招呼她过去坐车,便只能作罢。 贺白洲目送她走开,这才慢慢地踱到邵沛然身边,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频频看向她,有一种什么都不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甜蜜感。 倒是邵沛然被她笑得莫名,回头问,“笑什么?” 贺白洲只是笑,不说话。 邵沛然总觉得她像是藏了什么秘密,偏偏不说,故弄玄虚的样子,正要说上几句,就听邵思语在一旁叫她,“沛然,你去把车开过来。” 贺白洲闻言,就想代劳,却被邵思语一把抓住,“让她去。” 猜想邵思语是想跟贺白洲单独说话,邵沛然就乖乖去开车了。 等她走了,邵思语才从包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贺白洲,“昨天见面匆忙,什么都没准备,这个是伯母给你的,你收着。” 贺白洲原本以为是乘船途中买的伴手礼,便随手打开了盒盖,待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不由吓了一跳,“这也太贵重了。”怎么会突然送她这样的礼物? 但她旋即就反应过来了,是邵沛然已经说了两人的关系,所以才准备了见面礼? 今天人太多了,贺白洲还没来得及细究这种不同,此刻骤然被礼物一砸,整个人都有些晕。 “应该的。”邵思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的事,沛然都跟我说了。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就要相互扶持,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好好的。我只有沛然这一个孩子,这东西留着也没用,就交给你吧。” 听起来好像这项链很有传承意义的样子,贺白洲立刻重重点头,“多谢伯母,我会好好保存的。” 事情简直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直到邵沛然开车载着邵思语离开,贺白洲还留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直到高一雯从楼上看到她,打了电话过来,她才猛地惊醒。 把东西放好,贺白洲回到林抒晚的病房。之前人都走了,是秦小姐暂时留在这里照顾。 人还没醒,贺白洲查看了一下情况,就在秦小姐身边坐下来,对她道,“你什么时候走,日子定了么?” “还没有。”秦小姐说,“总要先定好去哪里,进哪个学校。我这几日都在查资料,暂时还没有拿定主意。” “那慢慢挑吧,不着急。”贺白洲终是没有忍住,说了一句,“你要是能多留一段时间,说不准还能参加我的婚礼呢。” “你要结婚了吗?”秦小姐吃惊。 贺白洲抿着唇,矜持一笑,“还没定,不过有这个打算了。” 匆忙从楼上下来,刚刚走到门口的高一雯:??? 最开始,高一雯其实是受雇于贺白洲的哥哥Chris,这一点贺白洲是知道的,也愿意接纳哥哥为自己挑选的人。后来不知怎么,渐渐的贺白洲的父母也开始从她这里了解贺白洲的情况。 高一雯牢记自己的老板究竟是谁,所以第一时间就把事情给报备了,结果就变成她又多了两份工资。 N面间谍不好做,高一雯之所以能一直安安稳稳待在这个位置上,是因为她始终只把贺白洲当做老板,大多数时候做决定是偏向于她的,不是出了大事,一般都报喜不报忧。 但是贺白洲跟邵沛然谈恋爱这件事,高一雯琢磨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到底算喜还是忧,最后只能暂时搁置。 考虑到Chris是知情的,她隐瞒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反正两人才刚在一起没多久,还可以再等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然而现在,贺白洲说,她打算结婚了? 一直等秦小姐离开了,高一雯才故意问贺白洲,“你要结婚的事,你爸妈知道吗?” “他们不用知道吧,到时候定了婚礼的时间,通知他们来观礼就行了。”贺白洲考虑得十分周到。 高一雯额头青筋直跳,“按照国内的风俗,婚前两边家长是要见一面的,商定婚期、彩礼、聘礼之类的东西,也需要家长出面。” 但贺白洲在国外长大,对这些理解没有太深的感触。高一雯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只好道,“你都见过了邵沛然的母亲,她却没见过你的家长,这合适吗?” 好像是有点不合适……贺白洲皱眉,很抗拒地道,“但我不想带她去E国。” 她在那里留下的回忆几乎都不怎么样,所以并不喜欢那边。再说那边毕竟是她父母的主场,到了那里,万一他们对邵沛然不满意,说不定还要搞事情。贺白洲是坚决对决这种情况出现的。 高一雯还能怎么办呢? 她想了想自己的工资,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样吧。”她说,“我把事情先跟他们说一下,然后再说服你哥哥劝他们到中国来旅游。等人到了,不管你想怎么安排,都很方便。” -- 第130页 “就这样办。”贺白洲当即拍板。 …… 虽然贺白洲这边已经做了许多准备,但另一位当事人目前也对此一无所知。 邵沛然正在跟母亲商量林抒晚的安排。 “按理说呢,是应该把人接到我那边去,跟着我更好一些。”邵思语说,“但我看那孩子很安静的样子,出去之后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她和你不一样,身体又不好,还是留在国内更合适。” “您的意思是,让她跟着我?”邵沛然说,“我没想过要照顾一个孩子,也未必能兼顾得过来。我是想给她找个好老师,让她一直跟随老师学习。或许有音乐的陪伴,对她会更好一些。留在国内,难免被林鹤之的事影响。” 林鹤之出了事,关于他的各种消息都被删除了不少。邵清然最近又没有活动,媒体也不会去关注。林抒晚虽然在艺术节上台表演,引起一些关注,但艺术节上值得关注的人和事太多了,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换一个重点,到现在,也没什么人记得她了。 可是他终究存在过,林抒晚跟他的关系也是无法撇清的,一旦被人知道,恐怕就不得安宁了。 也许等她二十岁,三十岁的时候,会无惧这些声音。但在那之前,出国是对林抒晚的一种保护。 “那也不急于一时,总要在国内休养一两年,再去考虑。”邵思语说,“这一两年,你总要管的。” “那我再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吧。”邵沛然想了想,说道。 邵思语道,“我看白洲倒是很喜欢那孩子,你也要考虑一下她的意见。” “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不动了 浅水等完结了写那个原本不想写(喂)的if线番外吧。 如果她们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会怎样 第69章 量手指 林抒晚夜里醒了一次, 但很快又睡着了。 贺白洲从病房出来,突发奇想,去了林鹤之那里。他自从到了这边, 贺白洲给他安排的照顾都是专业级的, 保证每天按时有人送饭、用药和清理, 但除了查房的医生之外, 就没有人跟他说话了。 单人病房像是一个狭小的囚笼, 把他关在了这里。只能望着透光的窗户发呆, 却看不见窗外半点风景。 林鹤之一开始自然是大喊大叫, 尤其是对邵沛然破口大骂, 但每当这时候, 医生们都会给他用药,让他安静下来。至于他骂的内容,他们都充耳不闻。时间长了, 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摆脱这种情况, 他反而安静了下来。 唯一的期盼就是有人过来, 哪怕不跟他说话, 能让他看到活人也是好的。 如果有人来探视就更好了。 但不知道是贺白洲和邵沛然把他的消息隐瞒得太紧,还是已经没什么人关注他的情况,始终没有人过来。到现在, 林鹤之已经死了这条心了。贺白洲和邵沛然明显已经是铁了心, 就是想让他在这个小房间里度过下半辈子。 别说是名利和荣誉,就是正常人所拥有的一切, 他都不可能有。 这样想的时候,林鹤之也难免丧气。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当时不如直接撞死了干脆。但要他现在去寻死,他又不敢。 像他这样的人, 即使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也还是贪生怕死。 这天晚上,林鹤之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向门口。下一瞬,门果然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想张口骂人,但贺白洲在他之前开了口,“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林抒晚的手术今天做完了,一切顺利,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康复。” 林鹤之一愣,原本要骂的话都完全忘记了。 他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人,很多事,却几乎没怎么想起过林抒晚。这个孩子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就算林鹤之重视她的天赋,也还是经常疏忽,要不是家里有保姆照顾,孩子能不能长大可真难说。 直到这时,他好像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不过这兴奋很快就淡去了。林抒晚才十三岁,自己也是个需要监护人照料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把他接出去,让他脱离现在的状态。 既然如此,想也没有用。 贺白洲看清楚他的反应,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像你这种人,怎么配为人父?不过我本来也没期待过,你能做出什么符合父亲这个身份的反应。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所有人都很好,以后也会变得越来越好——除了你。” 说完之后,她就转身离开了,任由林鹤之在后面叫个不停,提出种种要求,全都只当做没听见。 …… 早上第二天,林抒晚就完全清醒过来了。气色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精神却很好。坐在病床上和人说话,条理也很清晰。 邵思语怜惜她小小年纪就遭遇这些,主动留下来照顾,让邵沛然和贺白洲去上班。 第三天,林抒晚就可以下床走路了。 再在医院里观察几天,恢复良好,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直到这时候,邵沛然才正式跟她提起了之后的事。 林抒晚坐在轮椅上,她推着轮椅出去晒太阳,一边对她说,“有一件事情,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你的情况稳定了,不用担心被刺激,也该让你知道。你父亲出了车祸,情况很严重,说不定下半辈子都只能在病床上度过,让人照料了。” -- 第131页 林抒晚没有回头,小脑袋轻轻点了点,“我知道了。” 其实,她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毕竟林鹤之也住在这里。医院虽然很大,但是就一个人的活动范围而言,又有些小了。林抒晚行动没有受到限制,又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出门的时候偶尔会故意乱走,然后就意外看到了。 但她什么都没做,甚至完全没表现出来自己知道了这一点。 他被照顾得很好,这就够了。 邵沛然见她没有追问,也不多说,一句话带过之后,继续道,“你年纪还小,需要一个监护人。不过,我看你能照料自己,独立生活应该也不成问题。如果你愿意,可以跟着我母亲去澳洲,那边环境很好,适合休养。假如想留在国内,就只能暂时跟着我。不过不管你去哪里,等你休养一阵,身体好一些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最好的老师。” 林抒晚沉默片刻,没有回复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我不能跟着姐姐学弹琴吗?” 邵沛然微微一怔,“跟着我?” 她松开轮椅,看了一眼右手,“我好多年都没有碰过琴了,没有能够教导你的水平。” 林抒晚有些失望,但她是个乖巧有分寸的孩子,知道不可能,就不会让大人为难,立刻改口道,“那我选留在国内,跟姐姐一起生活。” “你要知道,留在这里,我未必有很多时间照顾你。”邵沛然耐心地解释,“而且媒体如果知道了你和你父亲的情况,也可能会来打扰你。” “姐姐刚才不是说过吗?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林抒晚说,“而且我还要去学校上课,也不会一直待在家里。” 话说到这份上,邵沛然当然不能再拒绝,“也好。” …… 邵沛然把这个结果告知贺白洲,她半点都不吃惊,“我一直觉得她很喜欢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觉得她愿意留下也挺好的。你没时间,我有时间呀,我可以照顾她。” “这么自觉?”邵沛然笑问。 贺白洲握住她的手,“那当然,我是家属嘛!” 她捏着邵沛然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把玩过去,一边道,“不过这样一来,二人世界的时间就要大大减少啦。趁着她现在还没出院,我们找个时间去约会好不好?” “别人住院,你还有心思去约会?” “她的情况很好,再观察两天就没事了,最多一周就能出院。”贺白洲说,“剩下的时间可不多啦!” “去哪里?”邵沛然问。 贺白洲笑眯眯地道,“这个现在可不能告诉你,反正到时候你跟着我走就是了。我又不会把你带去卖掉,最多是……抢回家做压寨夫人。” “那你得先有个山寨。”邵沛然好笑。 贺白洲财大气粗,“回头就买一个。买个山,自己建一座山寨。” “钱是这么花的吗?”邵沛然觉得她这种一言不合买买买的作风,简直……不过说了这一句,她又意识到这有过问贺白洲财产的嫌疑,便连忙收住。 贺白洲倒是懵然不觉,“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要不然,我把钱都交给你,你来管我吧。” “我可管不了。”邵沛然干脆地拒绝。 “又是公私分明的那套话?”贺白洲说,“可是我们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可以算作是一家人了吧?既然是一家人,你管我不是理所应当?” 邵沛然才不信她的鬼话。越是资产颇丰的家庭,彼此之间的财产越分得清楚。家族成员之间可以互相赠与钱财或者礼物,父母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给孩子一些支援,甚至专门给孩子成立一个信托基金。但是一般而言,都不会过问对方的资产情况。 尤其是在国外,这种情况更为普遍。至少贺白洲家肯定是这样的。 这时,贺白洲却握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再说,你这双手能点石成金,也比我更适合管钱。” “放过我这双手吧。”邵沛然抽回手,“你吹得太夸张了。” 贺白洲立刻又把她的手指捉住,拉了回来,继续把玩。 这时,邵沛然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贺白洲以前也会玩她的手指,但从来没有这样的……仔细。 但她没有说什么,反而主动配合。见贺白洲一直鬼鬼祟祟,终于确定,这家伙应该是在量她的指围。所以说……是准备要买戒指了吗? 邵沛然一时心思浮动起来。 诚然,跟贺白洲在一起很开心,甚至在母亲那里,她也愿意替贺白洲周旋,让她暂时安心。但是提到结婚,邵沛然觉得自己还远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一旦要结婚,那这就不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情了,牵扯到两个家庭以及更多的东西,不能不慎重。 而且缔结婚姻,意味着两人将会进入一段更加亲密的关系之中。虽然现在她们相处得十分融洽,但时间太短,根本还没怎么磨合,那些应该暴露出来的矛盾,也尚在隐藏之中。一旦结婚,分寸感不会再像婚前这样明晰,也许,会带来新的矛盾。 总而言之,对邵沛然来说,这是一件应该慎之又慎的事情。 但贺白洲当然不是这样。她可能是凭着一腔热情,这样想就这样做了,根本不会仔细考虑。 该怎么在她说出口之前,委婉地拒绝她,又不至于让她觉得太扫兴呢? -- 第13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要好好吃饭呀! 第70章 戒指 车子一路开出城, 邵沛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条路有点儿熟悉。 十多年过去,国内的城市又大搞基础建设, 几乎一天一个样, 除了少数地标性的建筑之外, 很多原本邵沛然熟悉的地方, 都已经变得很陌生了。倒是城外, 很多地方还是老样子, 看得多了就能记起来。 毕竟这条路, 从前几乎每天都会乘车经过, 她太熟悉了。 “这是去哪里?”她转头问贺白洲。 贺白洲依旧没有说实话,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邵沛然想了想,也没有揭破。汽车在宽阔的大道上风驰电掣,不久就开到了目的地。 隔着车窗, 邵沛然远远地看向那栋熟悉的房子。时光仿佛未曾在这里留下痕迹, 就连圆拱形的门顶上那片太阳花, 都与十年前一模一样。 她没想到贺白洲会带她来这里。 就算路上已经猜出了大半, 但真的看到这栋房子,所受到的冲击依旧半点都没有减少。 “妙妙。”放在身侧的手突然被贺白洲握住,她解开安全带凑过来, 给了邵沛然一个很轻的拥抱, “下去看看吗?” 邵沛然深吸了一口气,点头。 两人下了车, 牵着手穿过长满太阳花的门洞,进入院子里。这里也遍地都种着太阳花,只露出中间一条石板铺成的路,通向进门的台阶。 邵沛然不由举步往前, 正要推门入内,被贺白洲拦住了。 “先不要进去吧。”贺白洲拉着邵沛然的手,朝她笑了一下,有点紧张的样子。 邵沛然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十多年前,贺白洲来过这里,知道这栋房子的外观是什么模样,甚至可能还找得到当时的照片。可是她来的时候邵沛然早就已经搬走,屋内的陈设自然完全不同,她也没有任何渠道能知道原本是怎么样。 所以不能让她进去看到,否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就没有了。 “好。”邵沛然后退了一步,转头去看院子里的花。 相比于那些艳丽馥郁的花,她更喜欢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哪怕只是被洒在路边田埂上,他们也能茁壮成长,开出漂亮的花朵来。那时候,她坐在客厅里弹琴,门窗都开着,看见这些花心情就会好起来。 林鹤之其实是不经常到这里来的——他在外面安了不止一个小家,本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分给邵思语和邵沛然母女,而且邵沛然也不喜欢他回来,每次都会争吵,渐渐的他就不来了。 所以在这里,其实并没有贺白洲想象的那些糟糕的回忆,能想起来的,几乎都是美好的。 即使是最后决裂的那一次,对邵沛然而言也不是不能回忆的过往。那时她的心里只有痛快,应该是林鹤之留下的心理阴影更重吧? “去隔壁看看吗?”这时,贺白洲问。 邵沛然抬眼,就看到了跟这栋房子并排的另一栋别墅,两栋房子之间只有一墙之隔,距离非常近。不过要过去的话,还得先出门,绕到另一边进门。 所以走过去的路上,贺白洲对邵沛然道,“原本是为了原汁原味地还原当年的情形。不过以后如果我们住在这里的话,可以把中间的墙打通,或者在墙上开一道门,这样方便一些。” “你就想好了,要住到这里来?”邵沛然说,“我们现在可是每天都要出门去上班的,来回路上要费多少时间。” “那就周末和假期过来。”贺白洲很干脆地说。反正城里又不是没有房子,她想住在这里,无非是因为这里留下了十分特别的回忆,也没有必要每天都在这里住,还是以方便为主。 邵沛然就不说话了。 贺白洲开了门,一进去她就看到了大片的玫瑰。正是花开的时节,暗红的花朵在枝头绽放,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幽香。邵沛然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当年自己在隔壁弹琴的时候,开着门,风总能吹来一阵阵的玫瑰花香,原来是来自这里吗? 那时她从来没有关注过隔壁住的是什么人,环境又如何,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像今天才张开了眼睛。 她往里走了几步,对贺白洲说,“好香。” “你喜欢就好。”贺白洲没告诉她,为了种活这些花,她费了多少心思。要不是如今的种植技术越来越厉害,像这种已经要开花的植物,想要移植过来根本不可能。 不过只要邵沛然喜欢,那么花再多的力气就都是值得的了。 两人穿过玫瑰丛生的院子,走到门口。这一回,贺白洲没有再拦着,邵沛然就直接推开了门。 里面的陈设有些出乎预料。说实话,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太空旷。虽然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但没有什么人气。她看了一圈,视线转向贺白洲,“你当时就住在这里?” “是的。”贺白洲解释说,“这是我哥哥跟人借的房子,估计平时不怎么住,所以布置比较简单一些。当时我生着病,反正每天躺在床上,也没有心思管这些,就保持原样了。” 多年来,张家人似乎也没怎么来住过这栋别墅,一直空置着,于是这些陈设都还是原样的。贺白洲买下来之后,只替换了一些过于陈旧甚至损毁的部分,修复起来并不困难。 她牵着邵沛然的手往里走,来到靠着围墙的那个房间。 -- 第133页 窗户正对着院子,床就放在窗下。床上陈设简单,除了大一点,没有什么特色。 “这就是当年我睡过的那张床。”贺白洲走过去在床上坐下,朝邵沛然招手,“不过床上用品什么的都换过了,你不用担心。” 邵沛然慢慢走过去。她没有坐下,越过窗棂往外望去,一眼就能看到隔壁的院子。 贺白洲还在回忆,“一天之中的某个时刻,当太阳晒到这张床上的时候,隔壁的琴声就会响起来。开始我真是好生气,身上难受,一天能睡的时间并不多,偏偏还有琴声扰人。” 想到那个场景,邵沛然也不由莞尔,“我道歉。” “不用道歉,因为后来我开始领略到琴声的美了。”贺白洲说,“妙妙,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贺白洲站起来,把她推到床边,“你躺上去。” 邵沛然看了她一眼,照着她的话闭上眼睛。贺白洲满意地点头,“对,就保持这个样子不要动,稍等一会儿,好吗?” “好的。”邵沛然说。 但接着,就没有听见贺白洲的声音了。虽然她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声,但邵沛然还是能够听出来,她走出房间去了。有一瞬间,邵沛然想直接坐起来,但想到自己答应过的事,她又安稳地躺了下去。 倒要看看贺白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躺了一会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照在了眼睛上。邵沛然皱了皱眉,挪开脑袋避开这道恼人的光。不等她考虑好要不要睁开眼睛,耳边忽然传来了断续的琴声。 邵沛然对天发誓,自己当年就算是在作曲,琴声断续,也绝对不会弹成这个样子。 但她最后什么都没说,闭上眼睛躺回了原来的位置。 光照在她脸上,邵沛然似乎突然沉入了那个贺白洲曾经经历过的场景之中。下午的阳光与琴声一起钻进窗户里,陪伴着她那段卧病在床的时光,成为回忆中最明亮的一抹色彩。 玫瑰的花香弥漫,邵沛然好像一下子懂得贺白洲那种复杂的情绪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她下了床,循着琴声一路出了房间,绕到隔壁的门口,从太阳花下走过,沿着石板路走进去,推开了客厅的门。 坐在钢琴前的贺白洲回过头,注视着她一路走过来,最后才朝她伸出手,笑着招呼道,“你好,我是贺白洲。” “你好,我是……林妙然。” 邵沛然握住她的手,鼻尖有些发酸,好像隔着经年的时光,真的圆上了多年前的那个遗憾。 “我经常会想,如果当时我们就认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贺白洲握紧她的手,“上天安排我们晚了十几年才终于相遇,已经过去的时光不可追回,可是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未来,可以一起经历。” 她从口袋里取出戒指,握着邵沛然的手单膝下跪,“林妙然……邵沛然,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分享余生所剩的时光?” 泪水模糊了邵沛然的视线。 她也不知道这种委屈的情绪从何而来,它们好像一直藏在时光的长河之中,直到此刻才翻涌而出,带着时光的亮色,映入她的心间。 原来并不是没有遗憾,只是无人分享,所以只能默默隐藏。 “我愿意,我……”情绪仿佛随时都能崩溃,邵沛然抿住唇,收回了后面的话。 冰凉的戒指套在了她的左手的无名指上。 听人家说,无名指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明明是无稽之谈,但是这一刻,邵沛然恍惚觉得,这话也并不全是谬论。 当爱人为你戴上戒指的时候,又有谁的心脏能不为之疯狂跳动? 作者有话要说:  邵沛然: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什么,我已经答应了? 第71章 船 等邵沛然回过神来时, 木已沉舟。 她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还是没有想通,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对方忽悠得答应的。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 结婚的事情一定要慎重, 刚刚居然完全想不起来。 就很不科学。 她又转头去看贺白洲。这个家伙也很不科学, 明明想什么一眼就能看透, 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的样子, 可是每次都能左右自己的想法。 贺白洲这时又聪明起来了。见邵沛然一直盯着戒指看, 就觉得她像是想反悔。 于是等邵沛然一看过来, 她就立刻道,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我倒有不同的理解。人类建坟墓,其实跟造房子一样,都是为了保护住在里面的人呢。所以, 结婚应该是为爱情修筑起一栋能够遮风挡雨的小屋才对。你觉得呢?” “我觉得, 结婚的事情其实可以不用那么着急……”邵沛然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答应了求婚, 也不一定立刻就结婚嘛, 对不对? “我觉得挺着急的。”贺白洲立刻反对,“结婚前只是爱人,结婚后就会变成亲人、家人。早点适应身份上的转变, 一段关系才会更加稳固。” 不等邵沛然开口, 她又说,“我知道你心里总觉得经营一段婚姻并不容易, 所以总想事先考虑周全、尽善尽美。但是你没有经历过,怎么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难题呢?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当然也就无法事先想好应对的方法。所以我赞同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观:理论和实践要互相结合。” -- 第134页 连马克思主义都抬出来了。 “想得挺长远的。”邵沛然点评。 “那当然。”贺白洲继续道,“我连住处怎么安排都想好了。等我们结婚了, 就可以住在一起了。隔壁的房子空下来了,正好安排林抒晚住进去。怎么样?” 唉,也怪她,当初对自己的信心不够,买房子的时候就直接买了两套,觉得做邻居也很不错。谁知道进展比预想的快很多,另一套房子就显得很多余了,还让她不能名正言顺地搬过去跟邵沛然一起住。 但是如果结婚了,再把林抒晚接过来,那不就是现成的理由吗? 邵沛然终于意识到了,这家伙的老实只在表面,私底下恐怕什么都打算好了。她又问了几个问题,等贺白洲回答成惯性了,才猝不及防地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伯母已经在S市了,就没必要让老人家来回奔波嘛。不如参加完了我们的婚礼再回澳洲……”贺白洲侃侃而谈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套,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邵沛然,“你诈我?” “我也没想到,你考虑得都这么周全了。”邵沛然又好气又好笑,“我这个当事人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不是正要跟你商量吗?”贺白洲虽然心虚,但话题都说到这里了,当然是打蛇随棍上,尽快将这件事情定下来,“所以你觉得我的考虑怎么样?” “那你呢?”邵沛然问,“你家里难道不用通知?” “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另一件事了……”贺白洲更加心虚,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才说,“我哥哥已经说服了我父母到S市来旅游,到时候顺便见个面,请他们来观礼就行了。” 这件事贺白洲明显也琢磨了很久,“高一雯说,在国内,还是要双方家长见个面,坐下来谈一谈。不过我家那些事你也知道,他们现在不会管我,这部分走个过场就行了,还是由我们自己做主。” “你到底计划了多久?”邵沛然忍不住问。 贺白洲想了想,“也没有很久……真的是见到伯母之后,我才冒出来的想法。” 邵沛然想了想,果然没多久,便只好放过了她。 贺白洲却不打算放过她,从后面抱着她的腰,脸颊在她的颈上蹭了蹭,轻声说,“所以,结婚的事……考虑一下呗?”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才多久?”邵沛然拍了拍她的手,“不到三个月,真的太快了。” “是有那么一点。”贺白洲收紧手臂,靠在她肩上,“但是我常常觉得,你就像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彩,抓不牢、困不住。我不怕在地上跟着你跑,但是至少你要给我前进的指引,让我知道努力的方向。” “邵沛然,在这个时代,婚姻代表不了什么,听说还有人结完婚第二天就离的。但是对我而言,结了婚就意味着,我在你身边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 “好了好了!”邵沛然投降了,“你跟谁学的这些卖惨的手段?” “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贺白洲强调,又问,“所以你答应了?” “我还能不答应吗?”邵沛然叹气,“我要是不答应,你哭了怎么办?我又不会哄。” “你会的。”贺白洲从后面亲吻她的脸颊,暗示她,“哄我很简单的,你肯定会。所以就算结婚了你也不用担心,真的有什么事,我们摊开来开诚布公地说清楚就行了。如果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罚我都可以,只要别不理我。” 邵沛然哼笑了一声,“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别到时候呀,现在就说清楚嘛!”贺白洲撒娇。 邵沛然却不敢再跟她说了。今天到这里来,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求婚,稀里糊涂地又定下了婚期,再说下去,她就该割地赔款了。 既然要尽快,大抵就是在这两个月。贺白洲原本还想让邵沛然定个日子。按照她的想法,最好是下个月,反正所有一切流程都可以交给婚庆公司去安排,他们只需要给亲朋好友发请柬就够了,礼服赶一赶也来得及。 不过邵沛然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决定先见过贺白洲的父母再说。 在林抒晚出院之前,贺白洲的父母和哥哥就抵达了S市。那边安顿下来之后,Chris才联系了贺白洲,让她带着邵沛然过去见面。 邵沛然从前只在贺白洲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过她的父母,感觉应该不是太好相处。不过,对自家孩子的态度和对外人,显然不太一样。真正见了面,他们对她是很客气的。 虽然这客气里也透着生疏,不过在邵沛然看来,他们对待贺白洲这个亲女儿,其实也差不多。 毕竟从前没有好好相处过,现在孩子长大了,再想拉近关系也没有那么容易,只能这样不近不远、客客气气,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夫妻二人显然早有准备,按照国内的规矩,给邵沛然准备了个大红包。双方一起吃了顿饭,宾主尽欢。 走之前还约定了跟邵沛然父母见面的时间。 “怎么样?我爸妈不吃人吧?”从酒店里出来,贺白洲忍不住打趣邵沛然。 谁能想到呢?到了见家长的环节,即使是邵沛然这样的人,也忍不住会紧张。来的路上,她都是让贺白洲开车的,怕自己开车分心会出事。 -- 第135页 “你爸妈,和我想的不一样。”邵沛然说。 贺白洲的父亲和兄长,都是很典型的英伦绅士,略显严肃,但是很好打交道。倒是贺白洲的母亲穆菁,是个气质出众的冷美人。 邵沛然第一次见贺白洲,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略带忧郁的气质。大部分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都会觉得这种气质是来自贵族家庭的熏陶,但事实上,应该是继承自母亲。 那种气质,在穆菁身上才真正的突出,让邵沛然忍不住想到戴望舒的诗里那个“结着愁怨的丁香一般的姑娘”。 所以邵沛然对她最深刻的印象是:这不像一个母亲。 见到她,邵沛然完全理解了贺白洲幼年时的不幸。穆菁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母亲,她也并不打算委屈自己学着去做,去为孩子牺牲奉献,所以就只能委屈她的孩子们了。 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她有选择的权力,而且这一切也未必是她想要的,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 但是邵沛然站在贺白洲的角度,也觉得跟家庭维持现在这种不近不远的关系就够了。 这时,她又好像突然理解了贺白洲对结婚的执着。 她们当然可以一直恋爱,恋爱期间也可以住在一起,与普通的夫妻没什么分别。可是只有结婚了,确定了这样的关系,她们才能真正地构建起一个小家。 对贺白洲而言,这是她漂泊的人生最终的归处与港湾。 她就像一只船,虽然一直在海面乘风破浪似乎也不错,可是既然是船,就早晚有一天要靠岸。 她把邵沛然当成可以停泊的岸。 直到这一刻,邵沛然心中关于结婚的疑虑才尽数消散,开始真正期待起这件事来。无论未来将会面对什么,至少此刻她们倾心相爱,愿意为对方给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于是她主动提议,“直接去我妈那边,还得把这件事跟她说一下,让他们改一下计划。”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好笑,“但是过了九月,再去北极估计就来不及了。” 贺白洲闻言,却突然来了兴致,“到时候建议他们转道去南极吧。去南极度蜜月,应该也不错。” 第72章 我愿意 纵然邵思语对贺白洲没什么不满意, 听到邵沛然说两人打算尽快结婚,还是吃了一惊。 她的想法跟邵沛然倒是差不多,觉得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 完全可以再多接触、了解一下, 等磨合好了, 就算进入婚姻, 也不会遇到太多的矛盾。 但最后, 她看着邵沛然手上戴的戒指, 还是说, “既然你们自己考虑好了, 我作为家长当然支持。” 说一千、道一万, 都比不过邵沛然自己愿意。 邵思语虽然不知道她跟贺白洲之间是怎么发展的,但是贺白洲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原本对亲密关系和婚姻关系都颇有疑虑的邵沛然主动点头, 答应结婚, 就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了。 既然她已经跨过了心里的那个坎, 也没有必要非得拖延一下时间。 这世间多的是白发如新, 却也有倾盖如故,相处的时间长短,很多时候并不能说明什么。 想明白了这一点, 邵思语很快就将精力都放在了接下来与贺家家长见面的事情上。她问邵沛然, “他们那边是什么意思?” 邵沛然也没直说贺白洲跟家里的关系一般,只道, “他们家是国外的那种小家庭模式,父母不怎么管孩子的事情,都说按照我们自己的意思来。白洲的意思,见面就是走个过场, 您不用操心。” 邵思语点头不语,自去思量了。 邵沛然是这么跟母亲说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等到了真正见面的这一天,她发现除了自己跟贺白洲之外,所有人都是盛装出席,就生出了一点不妙的预感。 而这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明明刚开始的气氛很好,双方也客客气气的,结果说到家里给两个孩子置办的东西时,莫名其妙地就攀比起来了。你送一辆车,我就送一套房,你送珠宝首饰,我送公司股份,谁都没在客气的。 贺白洲和邵沛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情况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听说有些人家,议亲的时候,两边为了少出点儿钱和东西,都恨不得直接打起来。像这种直接砸钱砸东西,也恨不得直接打起来的,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这奇怪的胜负欲。 但是她们两人身为当事人,一旦要开口,就立刻会被两边的家长同时喝住,说这是家长给孩子的一片心意,让她们不要说话。 贺白洲只好将求救的视线转向亲哥哥。 争到现在,邵思语已经快要落入下风了。无他,对面有两个人,她只有一个,怎么都要吃点亏。再说,邵家的底蕴确实不能跟身为传统英国贵族的马斯特家相比。 在马斯特侯爵被妻子掐着胳膊,准备送出一处带着葡萄园的庄园时,Chris终于开口,“说了半天,也许还有遗漏的,还是回去拟个单子吧。现在,不如先来敲定一下婚礼的日期?” 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议题,于是双方都爽快地丢下了晒东西的环节,进入下一阶段。 贺白洲松了一口气,心有戚戚地对邵沛然说,“我听人家说,结婚的时候新人自己是插不上手的,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会被双方父母包办。以前我以为这话太夸张了,现在才知道,全都是实话。” -- 第136页 双方家长的热情,实在是令人难以拒绝。 好在关于结婚日期的问题,贺白洲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她给出了四五个可以挑选的日子,但是这些日期全部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在下个月。 不知道是真的被她这招忽悠住了,还是考虑到来回不方便,趁着他们都在国内,赶紧把婚事办完比较好,最终,双方家长商量出了一个不近不远的日期:9月19日。 之后是酒店,婚礼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家长们提出了种种意见,贺白洲一一在心里跟自己预想的做对比,差不多的就点头答应,不一样的部分就据理力争。 等到一场见面结束,双方都累得跟完成了一场谈判似的,精疲力竭。 本来就是在酒店见面,索性直接让人上了菜,一起吃了顿饭。到吃饭的时候,家长们又变得客气而有礼起来,仿佛之前那个争得面红耳赤的人并不是自己。 等到终于把所有的场面都应付过去,两人开车回家时,贺白洲才叹息,“这一天简直跟打仗一样。” “所以我才说,不用那么急着结婚。就算结婚,规模也不用弄得太大,不然累的还是自己。”邵沛然泼她冷水,“现在知道辛苦了吧?” “虽然辛苦,但这是必要的步骤。”贺白洲说,“再说,现在我们自己说了已经不算了。” 两人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然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奇妙。”过了一会儿,贺白洲说,“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和我爸妈坐在一张桌子上,这么和平的谈话,好像……”好像他们真的是正常的一家人,没有那么多隔阂和龃龉。 邵沛然拍了拍她的手,“可能是因为找到了平衡的方式。” 贺白洲反手握住她,“所以你看,即使是这么糟糕的关系,也有修复的一天,何况我们这么相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能度过的。” “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个?”邵沛然有些不解。 “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又在逗我玩儿?”前面是红灯,贺白洲把车停下,转头看着她,“我们什么时候去登记?” “啊……”邵沛然一拍脑门,发现自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估计是因为婚礼的动静太大了,注意力都放在那一边,所以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婚礼虽然是对世人昭告她们的关系,但是要合法地缔结一段婚姻,却还是需要去民政局登记领证的。 既然已经决定结婚了,邵沛然在这种事情上,也没必要推脱。她问贺白洲,“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我没有计划。”贺白洲双手扶着方向盘,一本正经地说,“只要你点头,明天就去。”要不是现在政府部门已经下班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去呢。早一分钟把红本本拿到手里,就早一分钟安心。 “那就明天吧。”邵沛然说,想了想,又道,“你应该没有国内的户口吧?这么说来,我们这还算是涉外婚姻了?” 贺白洲一听,顿时愣住,“那……手续是不是也不一样?” 她光顾着为结婚兴奋了,之前根本没考虑过婚姻登记所需要的手续有哪些。如果要求特殊证明文件的话,那岂不是又要推迟了? “好像是的。”邵沛然随手搜索了一下,回答她,“要去使馆开个婚姻状况证明,并且申请之后也不一定能当场拿到结婚证,要先做审查。” 贺白洲,“……” 所以意思是,直到她们的婚礼办完,都未必能领到这个结婚证? 怎会如此! 看她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整个人都彻底蔫了,邵沛然又好笑,又心疼,“好了,不就是等一等吗?反正我又不会跑,早一点晚一点并没有区别。” 贺白洲依旧兴致不高的样子。 回到家,她立刻就躺到沙发上,浑身都散发着丧丧的气息。怪她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不然肯定会提前做好准备的。现在兴头上突然遭遇打击,实在是难受极了。 不过贺白洲即使在丧气之中,也一直在关注邵沛然。发现她居然直接去了卧室,顿时整个人都凄凄惨惨戚戚起来。是不是她戏太过了,邵沛然懒得配合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爬起来,就听到脚步声又从卧室走了出来。 贺白洲立刻摊平了,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邵沛然的脚步声走到她身边停下。贺白洲感觉肩膀被人碰了一下,然后一个有点凉的东西贴在了脸颊上,还发出簌簌的轻响。邵沛然的声音带着笑意,“不看一下吗?” “什么?”贺白洲谨慎地睁开一只眼睛,见是一张纸,上面似乎写了字,就翻过身来,伸手去接。 打开一看,贺白洲不由愣住。 也不知道邵沛然从哪里撕下来的纸,上面还画了格子。她应该是搜过结婚证的样子了,所以把一张纸从中间对折了一下,完全按照格式填写了所有的内容,最后还画上了一幅结婚照——虽然画技有点儿太灵魂了,比火柴人好不了多少。 一张手写的结婚证。 即使没有法律效应,但这是邵沛然亲手写的。两个人的名字并排放在一起,莫名地就让人看了心里高兴。 贺白洲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忍不住问,“我们结婚之后,我是不是就可以跟你上一个户口本了呀?”她一边问,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要把所有能够签名的本本,都写上两个人的名字。 -- 第137页 “如果你愿意的话。”邵沛然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贺白洲侧过身,张开手臂抱住她的腰,语气里仿佛掺了蜜,醺醺然道,“当然,我愿意。” 故将图百岁之好,非仅邀一夕之欢。 作者有话要说:  糟糕,感觉写不到80章了。 第73章 婚礼 婚姻结两姓之好, 贺白洲是直到开始筹备婚礼,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两边家长介入之后,婚礼的规模大小以及宾客名单, 就由不得两个新人做主了。甚至很多要发请柬的亲朋好友, 她们都根本没见过。最后, 两人只好愉快地将这项任务交给家长。 所以, 最后定下来的宾客名单, 算下来居然足有近百桌。 好在贺家就有自己的酒店, 要预约大宴会厅并不难。就连婚礼上的烟酒糖茶、花卉水果等等, 也可以由酒店那边包办。 算来算去, 真正需要两位新人自己做定夺的, 就只剩下礼服了。 一开始,贺白洲兴致勃勃,觉得应该多准备几套衣服, 婚礼上换着穿。毕竟是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当然再怎么郑重都不为过了, 反正她们不缺钱, 定个几十套礼服都没问题。 但是拍完婚纱照之后,她就后悔了。 拍婚纱照的时候,她更加贪心不足, 最初就定下了四五个取景地, 每个取景地怎么也要换三四套衣服。结果才拍了第一天,贺白洲就累得直不起腰了, 不管是换衣服还是摆poss,都是非常折磨人的事。 这还是在国内,就在S市,各方面都比较好协调的情况下。 “要不然就这样吧?”她对邵沛然说, “拍这一套就够了,太多了家里也挂不下。” 虽然很想要漂亮的婚纱照,但也不能本末倒置,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贺白洲心疼自己,更心疼邵沛然。她是个甩手掌柜,就算离开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但邵沛然的公司却是需要她把控的。就连拍照间隙的休息时间,都在用笔记本电脑办公。 如果喜欢某个地方的风景,不如等以后有空了去住一阵子。这样匆匆忙忙带着一大群人去拍照,好看是好看,但回想不起什么甜蜜有趣的内容来,也挺没意思的。 邵沛然对此当然没有异议。按照她的想法,婚礼规模最好是维持在四五十人左右,只请关系亲密的亲朋好友来观礼,庄重但不隆重。这样既不会太累,氛围也更好。 可惜贺白洲刚开始一心想出风头,站在了家长那边。等她现在反悔,却发现已经无能为力了。 于是,婚纱照最后就只拍了这么一组。 婚礼原定的十几套礼服,也被贺白洲大刀阔斧地删减到了三套。 一套是中式的红色汉服,一套是白色的婚纱,最后一套是白色的西装,就连款式,也摈弃了那种需要四五个人帮忙才能穿脱的繁复类型,选择了比较简洁利落、方便行动的款式。 经过这些事之后,贺白洲终于对自己的不靠谱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所以在选择蜜月地点时,她就把事情全权交给了邵沛然去考虑,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又掉到别的坑里去。 “真的让我来定?”邵沛然确认道,“我可不会选那种著名的景点。” “那不是更好?我就是怕选那些景点,到时候人太多了,根本没有蜜月旅行的氛围。”贺白洲双手合十,“反正都交给你了,我什么都不问,到时候就跟着你走。” 邵沛然就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 其实对于度蜜月,她也早有想法,所以这段时间才这么加班加点,连拍婚纱照都在忙公事,就是为了把手头的事情尽快处理掉,腾出一段度假的时间来。 不过她没告诉贺白洲,怕她知道时间比较充裕,真的想去南极度蜜月。 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婚礼当天。 因为双方都是女性,所以就省了迎亲那一套,两人提前一天晚上住进酒店,第二天天没亮就被抓起来化妆。 贺白洲这种死宅,平时抹点儿润肤乳就算是保养皮肤了,几乎不怎么化妆。这时候发现跟妆师在镜子前排开数百种工具,顿时目瞪口呆,“……这会不会太复杂了?” “放心,我们事先已经确认过了妆容,按照客人的要求,不会化得太浓的。”化妆师十分专业地道,“我们先试试效果,到时候您如果不满意,也可以擦掉重画。” 反正时间安排上,是留下了余地的,完全来得及。 贺白洲只好坐了下来。 中途好几次,她几乎昏睡过去,但身边有人围着自己忙碌,终究还是没睡着,强撑着打起了精神。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把妆容搞定。 贺白洲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意外地发现看起来跟平常的自己差别不大,就是每个地方都变得更精致更好看了一些,那些细小的瑕疵也都修掉了,拍照估计会很好看。 人们都说,新娘子是世上最美的女人,看来也有点化妆学上的讲究。 这样想着,贺白洲不由期待起邵沛然来。虽然平时邵沛然经常正装打扮,也会化妆,但是现在要结婚了,应该不一样吧? 化好妆,就去换衣服。 第一套是婚纱。尽管贺白洲选了比较简洁的款式,但还是需要有人在一旁辅助,才能穿得上。 刚化完妆的时候,她的感觉还不明显,此刻换好婚纱,站在全身镜前,贺白洲才发现,镜子里的人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跟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好看是好看,但她不太习惯,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 第138页 或许要感谢邵沛然买给她的那一柜子裙子,她虽然没怎么穿出门过,但是现在换上裙装,也不会觉得太奇怪了。 好在她并没有太多时间感慨,很快就被推着出门,去见另一位新娘子。 仿佛心有灵犀,贺白洲推开门时,隔壁的门刚好也被打开,邵沛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一刻,不知为何,贺白洲突然想起了初见的那一天,也是自己紧张地站在门外,邵沛然从房间里出来。 那个时候,贺白洲心里只有满心的不自在,匆匆逃开。 直到此刻回顾,她才意识到,当时心脏之所以跳得厉害,不仅是因为不小心撞破了对方的隐私,更是因为,第一眼她就已经陷落。 那是在另一场婚礼上,而现在,她们要结婚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其他种种念头与情绪就都被排开,贺白洲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朝邵沛然走去,拉住了她的手。 “你今天真美。”她由衷地赞美道。 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想这么说了。那时说不出口的话,现在已经可以理所当然地说出来。 “你也很美。”邵沛然举起她的左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两人的婚纱都搭配了白手套,订婚戒指因为一会儿要交换结婚对戒,也提前摘掉了。邵沛然的吻就落在了贺白洲的无名指上。 轻轻的一个吻,隔着手套几乎没有任何触感,但贺白洲仍旧感觉到,仿佛有一阵电流,顺着邵沛然的唇触碰过的地方,瞬息之间直抵心脏。 两人就这么傻站了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直到楼下有人匆匆跑上来,叫她们下去迎接宾客,才回过神来。 宾客其实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她们下楼去露了个脸,被两边家长抓着认识了几个比较亲近的长辈,典礼就差不多开始了。先是两位新娘穿着婚纱交换戒指,在证婚人的见证下缔结婚约。 负责给她们送戒指的是林抒晚。 她同样穿着白纱的小裙子,面色看起来比初见时红润了许多。养了一个多月,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现在已经可以试着做一些不那么激烈的运动了。 如果说,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世上还有谁最希望她们俩结婚,应该就是林抒晚了。 她本能地仰慕邵沛然,但要说亲近,还是更亲近贺白洲。现在两人结婚了,以后她就可以跟自己最仰慕和最亲近的两个姐姐一起生活,简直不能更完美。 婚礼誓词,通常是由证婚人分别询问两位新人,一般都有个先后顺序。但在戒指送上来时,邵沛然和贺白洲却选择了拿起盒子里的戒指,不等证婚人开口,就自己念出了誓词。 她们几乎是同时完成了对对方的提问,然后又异口同声地回答“我愿意”,最后再同时为对方戴上戒指。 这别开生面的一幕,引得台下的观众一阵惊呼,继而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证婚人也是目瞪口呆,直到贺白洲转过头来,以眼神催促他,他才高声宣布,“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一个隔着头纱的吻,一触即分,几乎无法辨认出任何触感,更不用说去品味了。但这个吻又是如此地特殊,从此以后,她们将会成为荣辱与共的伴侣,在所有人眼中,她们将成为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好像在这瞬间,她们跨越了一道无形的阻隔,真正地走到了一起。 邵沛然想起贺白洲说,婚姻是爱情的房子,能为它遮风挡雨。直到此刻,她心里才对此有了真正的理解。 结婚依然是一件很累的事,接下来她们要去后台换一次衣服,再上台来配合主持人的一些节目。等宴席接近尾声,还要换西装去敬酒。每一个环节都冗长而令人疲惫,但邵沛然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安排未必没有意义。 她们就在这个过程中,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家,并获得所有人的认可。 作者有话要说:  入席了入席了,来份子钱这边交一下! 正文应该还有一章。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专栏新开了一本预收。下下本开,感兴趣的小天使收藏一下叭! 如何迅速成为主角GL(快穿) 作者:衣青箬 巫洛阳受雇于主神,前去拯救由于世界意识混乱导致主角黑化,即将走向毁灭的小世界。 要将小世界导向正轨,她必须要夺取主角的气运,取代主角的位置,成为比主角更主角的存在。 系统:“你知道成为主角最快的方式是什么吗?” 巫洛阳:“杀死主角?” 系统:“……那是反派。最快的方式是成为主角的CP,这样可以分走主角一半的气运。” 巫洛阳:“婚姻法都修改十年了,小世界意识竟然还不保护婚前财产吗?” …… 小世界里,终于见到看起来比反派更反派的主角。 巫洛阳看着对方的脸:“我觉得你之前那个建议可以考虑。” 第74章 凤求凰 婚礼渐渐到了尾声, 一部分关系比较远或者还有事情要忙的宾客已经离席了,剩下的都是不急着走,留下来喝酒聊天的。 大家都放松下来, 说说笑笑, 好不热闹。 这时, 从婚礼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场中的背景音乐突然停了。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变故, 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众人都不由往已经没人了的舞台上看去, 却见新娘之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登上了舞台。 -- 第139页 她又换上了那套漂亮的白色婚纱, 端坐在钢琴面前。 钢琴前装了麦, 见众人看过来, 她就笑着道,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不仅仅是因为我结婚了,更是因为我的人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我曾经发誓, 以后不会再弹琴, 因为我早就已经没有了那种自如地操纵钢琴的天赋和能力, 再弹琴也只是贻笑大方。但是……” “谢谢有一个人让我明白, 无论天赋如何,音乐都是属于所有人的,并不是某个人的特权。而它的力量, 也将永远伴随着我, 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应该放弃心底曾经的热爱。” “今天借这个机会, 我想把这支曲子送给我的爱人、我的妻子,贺白洲。”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里,让我体会到生命热忱的力量,让我有勇气站在这里, 为你弹奏这支琴曲。” 她将手指放在琴键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演奏。 无论过去了多久,对于钢琴的熟稔依旧刻在骨子里,哪怕是闭上眼睛,她也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琴键的位置。动听的乐曲从琴身中流泻而出,这个意外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聆听这支爱之歌。 大部分人不懂音乐,也听不出来这是什么曲子,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觉得好听,更不影响他们听出来这曲子中饱含的爱意。 留到现在的宾客,大都是两边关系比较亲近的那一部分,其中很多人都知道邵沛然曾经天赋卓绝,后来因为受了伤,出国养病,才放弃了钢琴。虽然不知道个中情由,但是看到她今天重新坐在台上演奏,也不免生出几分感慨。 不知情的人尚且如此,知情者更是吃惊不已。 邵清然原本都要走了,突然听到这一番话,不知怎么,又重新坐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台上的人,看着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非常难过。 脑海中突然跳出了一段久远的回忆。 那是小小的自己,躲在一边听小小的邵沛然弹琴,心里满是惊叹。然后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伸手在琴键上按了一下。优美的旋律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邵沛然停下演奏,看了过来。 但没等她开口说话,已经有人从后面抱住了邵清然,一边抱着她离开一边低声告诫,“不要捣乱,不要打扰姐姐练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就是从那天起,她决定讨厌这个人。 最初的最初……原来如此。 …… 邵思语已经泣不成声。 那件事发生之后,邵沛然身体上的伤很快就痊愈了,可是心理上的创伤,却无计可施。 这么多年,她明知道女儿心里对于这件事,是有心结的,却完全无计可施,只能等待时光将所有的情绪打磨平静,等到她不再介意的那一天。可那是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邵沛然决定要回国的时候,她担心不已,甚至一度想要借由自己的手术来阻止。 这是一片伤心地,世界那么大,又何必非要回到这里? 但最终,她还是没能拗过邵沛然,让她来了。 此刻,邵思语心里只有庆幸。在这片伤心地上,邵沛然却终于找到了治愈那处陈年旧伤的良药。新的故事覆盖了旧的悲伤,从此,那些伤疤将不再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她在今天嫁出了女儿,也在今天,看到她的孩子成长为了一个坚定而强大的人。 身为母亲,还能祈求什么呢? …… 作为另一个主角的贺白洲,表面看起来还算平静,但其实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中。 刚才邵沛然说想到后面去休息一下,她完全没有怀疑,更没想到,邵沛然竟然为自己准备了这样一份惊喜,这是比任何承诺和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内心震动的表达。 邵沛然是在对她说,是她的爱治愈了对方的伤。 让她有勇气再坐在钢琴前,重续一段十几年前的旧梦,彻底抛却那些外界的影响,重拾对于音乐的热爱。 可是邵沛然不知道,对自己而言,她才是这个世界给予的奇迹。 从前贺白洲觉得自己喜欢邵清然的时候,她看邵清然,觉得她是一弯高悬在天穹之上的冷月,明亮动人,却遥远难及,她照耀着人间,却与人间没有任何的牵系。 所以贺白洲对她也只是远观而已。 她只要月亮的光照在自己身上,就完全足够了,不需要别的。 无需亲近,无需热爱,无需追逐。 可是等她见到了邵沛然,才终于明白,她钟情于月亮,只是因为月亮所反射的那一抹日光。 邵沛然是她人生中的太阳。 就算同样高悬在天空上,普照万方,太阳和月亮也是不一样的。她浑身闪闪、光芒万丈,让人不敢逼视的同时,却又发自内心地生出热情,情不自禁地去追逐她。 东方有夸父逐日、干渴而死;西方有伊卡洛斯飞得太靠近太阳,被点着了翅膀。 可是她的太阳,却只会用光与热包裹着她,温暖着她,牵引她抵达另一个世界,另一种生活。 她怎么能不爱她? 此时此刻,虽然周围还有许多宾客,但贺白洲的耳朵里只能听到邵沛然弹奏出的乐曲,眼睛里只能看得见坐在台上的那个人。 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 第140页 等一曲结束,贺白洲就迫不及待地上台,走到邵沛然身边。 邵沛然转头看见她,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贺白洲牵着她,两人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中退场,从旁边的通道离开。 预定的表演已经结束,通道里暂时没有工作人员,贺白洲把邵沛然抵在墙上,热烈地亲吻她。 “你什么时候练的琴?”亲吻的间隙,她气喘吁吁地问。 邵沛然笑,“看林抒晚练琴的时候。” 林抒晚出院之后,已经开始恢复练琴,她一个人住在城外,让人很不放心,邵沛然和贺白洲总是轮番去看她。贺白洲私底下当然也跟这个妹妹达成了一些战略合作协议,只是没想到,原来邵沛然也一样。 这孩子可真能藏事,居然真的半点儿消息都没有透露。 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邵沛然闻言又笑了一声,手指贴着贺白洲的脸颊,一双眸子在昏暗的通道里熠熠生光,“不想知道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贺白洲一边啄吻她,一边问。 “《凤求凰》。”邵沛然说,“我自己改的钢琴曲,喜欢吗?” “喜欢。”贺白洲捧着她的脸,突发奇想地说,“《凤求凰》都已经弹了,我们今晚就私奔吗?” “嗯?”邵沛然愣了一下,但她为了结婚以及之后的蜜月,已经腾出了长达十天的假期,不用操心工作的事,至于别的,应该也会有人替她们善后。 于是一股冲动从心底涌上来,她毫不犹豫地道,“好。” “那不如现在就走?” “现在?客人们都还没走……”邵沛然有些迟疑。 “所以才叫私奔。”贺白洲兴奋又快乐地道,一边说,一边就牵着邵沛然到楼上的休息室去换衣服。 为了今天的婚礼,她们准备了不少衣服。除了三套原定的礼服之外,还有两套稍微低调一些的便服,方便有事情的时候可以更换。 酒店是自家的,贺白洲再熟悉不过。两人换了衣服,手牵着手悄悄溜走,从头到尾没有惊动楼下的宾客们。 等出了酒店,伸手拦车的时候,邵沛然才问,“我们去哪儿?” “你订的蜜月旅行的票是什么时候的?” “明天中午。” “那……”贺白洲抓紧她的手,“就找个地方先度过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如果是这样,刚才为什么不留在酒店?”邵沛然问。 贺白洲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当然是为了不让人找到我们。” “那现在去哪里?” “去……”贺白洲顿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地点,“去看晚香玉吧,怎么样?” 那是她和邵沛然第一次一起出行,结果因为当时两人还没有确定关系,最后她心心念念的温泉反而什么都没发生,两人只能看看花,看看景……就这么度过了一个周末。 但那也是两人所有感情的转折点,就是在这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拉近到邵沛然几乎不能拒绝她的地步。 现在故地重游,自然别有一番趣味。 上了车,两人同时掏出手机,选择关机。发现对方跟自己动作一样,又忍不住相视而笑。 现在,她们要去享受新婚的甜蜜与快乐了,别的都暂时靠边。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撒花~ 番外的话目前定下的有蜜月,if线,以及邵清然和许乘月的番外。 对副CP不感兴趣的小天使请酌情购买。 别的不知道写什么了,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吗?打开你们的脑子让我康康—— 最后国际惯例求一下作者收藏和新文预收吧。 下篇开《说好做彼此的替身》。 第75章 番外一·火车驶向云外 大概是温泉体验太棒了, 两人自然而然地……错过了第二天的飞机。 醒来时发现距离飞机起飞时间只有小时,两个人坐在床上,面面相觑了阵, 贺白洲心虚地道, “对不起, 都怪我。” 反正这种时候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就对了。 再说确实怪她, 要不是昨晚太兴奋了, 应该也不至于会睡过头。 邵沛然还在看自己的手机, 万分不解, “我记得定了闹钟, 怎么会点感觉都没有呢?” 贺白洲弱弱举手, “那个……闹钟响了的,但是很快就被我关了。” 她当时也是迷迷糊糊的,听到闹钟响, 就以为是自己的手机, 怕吵醒了邵沛然, 就立刻拿起来划掉了。然后丢下手机, 又继续睡了过去,根本没有想起两人还要赶飞机这回事。 邵沛然:“……” “要不然你打我下?”贺白洲见她气得都说不出话了,立刻抓着她的手, 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下。 “别闹。”邵沛然收回手, 从床边捡起衣服穿上,才说, “现在怎么办?我刚才看了眼,今天的飞机都没有票了。”等明天也不是不行,但是各种安排就都被打乱了,而且这天时间又要怎么打发? 贺白洲想了想, 道,“要不坐火车吧。” 远距离出行,她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坐飞机,还没怎么在国内坐过火车。感觉如果去旅行的话,坐火车似乎要比坐飞机有趣点,还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 邵沛然想了想,没有反对,“那我订票了。” -- 第141页 火车车次比飞机多,选择也更多,两人总算从容了些。贺白洲叫客房服务,让人送了新的衣服过来,又将昨天的衣服拿去清洗。等她们吃完饭回来,衣服就已经洗好烘干送来了,收拾好行李,就可以直接出发。 酒店直接派车把她们送到火车站,不用担心正好赶上检票时间。 邵沛然买的是高铁商务座,两人从VIP候车室检票进入,完全没有经受人群的拥挤,顺利地上了车。 她很快就发现了商务座的好处,那就是空间比飞机宽敞许多,而且可以把椅子放下去躺着。昨晚折腾了夜,邵沛然现在身体是隐隐有些不舒服的,躺在舒适的座椅上,感觉身上每个难受的地方都被承托着,放松了很多,她也跟着舒了口气。 “要再睡会儿吗?”贺白洲见状,轻声问。 “躺下吧,不定能睡着。”邵沛然说着,却自然而然地打了个呵欠。 贺白洲便问乘务员要了毯子和眼罩,两人并排着躺下来,小睡了片刻。 车厢里十分安静,不过到底是在行走的车上,虽然火车运行十分平稳,跟平地还是不样的,睡起来也没那么安稳,所以这觉,只睡了个多小时,贺白洲就醒了。 她摘下眼罩,把座椅升起来,转头看向窗外。 这看,才发现自己之前想多了。她以为坐在车上,应该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会比飞机舷窗外单调的景色更好看,但实际上,因为车速太快,火车外的切都在飞速后退,几乎看不清什么。 不过,反过来想,这样的速度也能带来另种奇特的感受。 因为看不清晰,所以车窗外的切都变得那么笼统,似乎成不变。而这些成不变的东西,却又被飞速地抛在了身后,好像坐在车上前行的人,似乎也能在这个过程中,真正地抛掉些什么。 然后勇往直前地冲向未来。 以这种速度,说不定真的能飞起来,脱离地球,冲向云外也说不定。 贺白洲兀自想了会儿,莫名地又高兴起来,只遗憾邵沛然还没有醒来,无法向她分享自己这刻的感悟。 邵沛然是火车在下个站点停下来时醒的。 车窗外已经换了座城市,零星行人从车窗外走过。邵沛然看了会儿,转头对贺白洲说,“我小时候,很喜欢坐车出远门,感觉像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本来就很了不起。”贺白洲立刻道。 邵沛然从小就是个天才,她那时候出门,每去个地方,确实都大放异彩。 “我说的不是去参加钢琴比赛,是更小点吧。”邵沛然回想了下,“三岁还是四岁,我妈带着我坐火车回老家。那时候还没有高铁,距离又近,坐的是那种绿皮慢车,每个小站都会停,慢悠悠的,倒是很有你想要的那种乘火车旅行的感觉。” 贺白洲想了下,确实有种悠然神往之感。 大概生活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所有人都对于“慢下来”有种天然的好感。 不过,贺白洲已经觉得快点也没什么关系了。她侧过身,将自己之前的感想分享给邵沛然,“这也是种特殊的体验,不是吗?” 而且是这个时代的人才能够体验到的。 邵沛然点头赞同。 两人靠着说了会儿话,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因为车厢里太安静了,几乎没有人说话,其他人不是在闭目养神,就是在看书或者看手机电脑,于是两人也各自坐好,拿出了手机。 昨晚关机之后,收到了不少电话和消息,早上匆匆忙忙,没来得及回,这时候火车已经出发了,两人才慢条斯理地挨个回复。 好在人人都体谅她们新婚,确实是需要二人世界的时候,而且很多事情婚前都已经安排好了,所以很快就敷衍完了。贺白洲闲来无事,就凑过去看邵沛然的屏幕。 “玩个游戏吧。”邵沛然想了想,提议。 在火车上打发时间,最好是休闲点的游戏,这样才不会在信号不好断线的时候出现悲剧。而既然是两个人,最好还要游戏有交互功能。两人搜索了会儿,最后终于找到了款游戏。 这款游戏的玩法,大概就是搜集线索开新地图。画面做得很美,也不会让人觉得枯燥。最重要的是,可以两个人手拉手起飞,这就很有意思了。 于是个简单的游戏,两人居然也很沉迷地完了几个小时,直到邵沛然觉得看屏幕太久,要休息下,这才停了下来。 几个小时里,火车已经离开南方,进入了北方地界。 车窗外的景色有了些变化,建筑、植物乃至来往行人的衣着,都不样。虽然只是惊鸿瞥,但也还是能看得出来。贺白洲见邵沛然直盯着窗外看,就说,“等我们退休了,就出来旅行,每个地方都逛逛,看看,怎么样?” “退休了就走不动了吧?”邵沛然笑道。 贺白洲说,“也可以早点退休嘛,钱是挣不完的。” 邵沛然回过头来看她,“那你说,什么时候退休比较合适?” “这个嘛,当然是看你,我随时都可以退。”贺白洲说,“不过你非要我说个时间的话,我觉得四十岁就挺好。不管去哪里玩,身体都还能跟得上。” “也不是不可以。”邵沛然沉吟了片刻,“那现在就必须要更努力了。” -- 第142页 “停。”贺白洲连忙拦住了她,“努力的事,等旅行结束之后再考虑吧,现在想点儿开心的。” “什么是开心的?” 贺白洲正要说话,这时火车又开始减速,她的视线往窗外扫,忽然惊喜道,“快看!” 邵沛然转过头,看到车窗外正在掠过的景色,也不由露出了惊艳的表情。窗外是片树林,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树,这个时节树叶就已经开始黄了,那种黄中带绿的颜色十分好看,又延绵成了大片,几乎看不到边际。 感觉像是误入了童话王国。 直到火车越过这片树林,把所有的美景都抛在身后,两人收回视线,犹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车厢广播刚好提醒前方到站,贺白洲想了想,拿出手机,搜索了下这个地名,记住了它。下次有机会的话,或者就等蜜月旅行结束回来的时候,可以跟邵沛然在这里停下,亲自去那片树林里看看,走走。 这样想,所有的失落就都变成了期待。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打算留给邵沛然当惊喜。 就像她虽然上了火车,已经知道了目的地是哪里,但依旧没有问过邵沛然的行程安排是什么样的,她们要去什么地方,能看到什么样的景色。 因为她相信,邵沛然想带自己去看的,定是她喜欢的,或者她觉得自己会喜欢的。 而她只需要期待就好。 过了这个站点之后,天色就暗下来,到了晚餐时间。商务座提供免费的餐品,不过贺白洲和邵沛然还是去餐车体验了下,然后发现,火车上的食物的味道,果然名不虚传。 不能说是十分难吃吧,只能说是勉强入口。 “回来的时候还是坐飞机吧。”邵沛然尝了口自己的套餐,就对贺白洲道。 随着年纪渐长,她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执着,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有口腹之欲这项,始终不肯放松自己的标准。当初要不是贺白洲特别会选餐馆,邵沛然也没那么好约出去。 贺白洲闻言陷入沉思,如果坐飞机,那肯定就直接回S市了,根本没有机会中途找借口下车,去看那片树林。 第76章 番外二·雪山下的木屋 贺白洲一直惦记着那个树林, 那么好,那么美,不去走走可惜了。 尤其这是在蜜月里, 她真是满心的罗曼蒂克无处发泄, 就总想着这事, 想着该怎么找个理由让邵沛然同意把一程的路变成两程。 最主要的还是时间安排上。她怕邵沛然已经把所有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自己这么一提, 反而打乱了她的, 所以这话也就不好开口, 只能在心里惦记着。 好在还有好几天的时间, 也不着急。 然而等到了她们要去的目的地, 贺白洲立时就把这树林给忘了。 火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们就没有立刻赶路,而是在城里住了一晚。贺白洲搜索当地特色美食, 点了好几样外卖, 这些街边小吃看着不起眼, 价格也不贵, 味道却不差,两个没有吃晚饭的人,吃得最后撑着了, 只能坐在酒店的露台上消食。 风很大, 呼呼地刮着,没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冷了。肚子里的食消得差不多, 两人就回屋睡了。 半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直到第二天两人起来时,天上还飞些小雨丝,推窗看去, 天色闷沉着,整个世界都是湿润的,又有一种别样的清新。这座城市并不算出名,看起来却很干净,笼在半隐半现的雨雾之中,十分好看。 “这种天气,就适合窝在床上不动弹。”贺白洲伸了个懒腰,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邵沛然也觉得懒洋洋的,一时不想动弹。虽然还有一段路没走完,这里并不是她们的目的地,但时间还早,也不怕耽误,她就半闭着眼睛笑,“也没有人不让你睡。” “我说的不是睡觉。”贺白洲翻过身来看着她,强调,“不睡,就这么躺着,这样才有意思。” 酒店的床铺很软,人躺上去就会自动下陷。贺白洲这么一动,邵沛然也身不由己地朝她这边滑了滑。贺白洲见状,便立刻伸手把人接住,抱着不放了。 “躺着干什么?”邵沛然也不挣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她问。 贺白洲手指捻着她的头发玩儿,语气轻松,“不做什么,就这么躺着,不觉得很惬意吗?” 这倒是。对于一直处在忙碌之中,难得休息的人来说,这种什么都不做的浪费时间,本身就是一种放松了。 邵沛然想了想,觉得贺白洲那个四十岁退休的建议挺好的。等到时候,不需要忙工作了,就会有大片的时间这么悠闲惬意了。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两人还有没有这样的兴致。 不过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到时候总有别的想做的事。 两人就这么无所事事地躺了半个早上,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爬起来去觅食。 昨天叫外卖回去吃,终究不如穿街走巷地去找那些隐藏着的小店。两人手牵着手,走在陌生的城市里,渐渐感受到了一种在S市很难得的感觉,大概正常的约会,应该就是这样吧? 在城里转了一圈,又采购了一些东西,两人才乘车出发。 汽车沿着城市主干道开出去,很快就转入了一条种满黄杨的道路。这边气温低,树上的叶子已经黄了一大片,甚至还有不少落在地上,被昨夜的雨水打湿,看起来另有一种零落之美。 -- 第143页 贺白洲的兴致立刻就上来了。昨天是在火车上,没能欣赏太久,这回她就叫停了车子,拉着琳琅下去转了一圈,还捡了两片叶子,打算带回去做书签。 也算是半圆了那个梦想,就算回去的时候不能中途转道去逛一逛那个树林,也没那么遗憾了。 这时,贺白洲只觉得司机看她们的眼神有些怪异,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等车子继续往前开,进了山之后,她才终于恍然。 这种树、这种叶子、这种风景,在这里简直到处可见。 尤其是进了山之后,真像是车子开进了画中的世界,周围一片片的树林,地上一层层的落叶,真正是美不胜收。 而她们预定的房子,就在这深山树林之中。背靠高山,旁依流水,木质的三层小楼掩映在树林之中,一眼看去水光山色,如诗如画。但最奇妙的还是背后的那座高山,一直绵延到高处远方,肉眼所能看到的最高处,是一片白色,应该是海拔太高,终年积雪之地。 贺白洲简直叹为观止,很好奇邵沛然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比她见过的那些度假胜地都好。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邵沛然说,“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屋主是弄来自己住的。不过他贵人事忙,一年也住不了几天,倒是请朋友们来玩过,来过的人没有谁不好的。我听说之后,就找人商界,没想到对方真的同意了。” 她轻描淡写,并没有说自己为了借到这处房子付出了什么。 两人沿着木头铺成的长廊走上去,越过开满鲜花的小院进了屋。这房子外表看着古质朴拙,内里的装饰也差不多,看起来十分有雅趣。不过实际上,各种现代化的电器一应俱全,连光纤都有,只是都被掩饰得很好,一眼看去不会觉得突兀。 “真好。”贺白洲四处转了一圈,“这房子花了大心思弄的。” 邵沛然笑着捶了捶她的肩膀,笑着问,“是不是在想等退休之后也弄一个?” 贺白洲现在的思路,邵沛然已经完全能够猜到了。反正不差钱,看到别人有什么好的,都想弄一个。亏得她之前那些年一直没什么物欲,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一个死宅,要不然手里估计什么都攒不下。 “那你同意吗?”贺白洲回身抱住她问。 两人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正对着湖面,对面的山坡上层林渐染,仿佛一片云霞披在山上。山间空旷,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在远离尘世喧嚣之处独居。 此情此景,邵沛然如何能拒绝? 贺白洲便兴致勃勃地将此事纳入了计划之中。 她以前确实对这些事都没什么兴趣,日常生活也没有太高的要求。但是跟邵沛然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有趣的,她当然也就始终兴致勃勃。 邵沛然不知道,她的设想其实还有很多呢,说出来的都是比较有把握的那部分了,更多的都被她藏在心里,暂时没打算去实践。 比如那个给邵沛然开几个餐厅的想法,早就已经有了打算,却一直没有提上日程。 现在结了婚,贺白洲又有了新的想法。总是在外面吃饭,家就不像个家了,再说,现在还有林抒晚,也总不能抛下她,两人跑出去约会吧?所以还是请个厨子,在家里吃饭比较好。 所以她已经默默把自己的计划改成了在S市附近租几块地,请人耕种。这样,家里吃的用的一切,都是自己种出来的,更放心一些。有剩下的也不用担心,杏林医院完全可以消化掉。 扯远了。 这房子看起来孤零零地立在山里,什么都没有,但实际上,每天会有人把处理好的食材送过来,供两人下厨,想要什么东西,也是一个电话就能送到。要是不想自己做饭,也可以让人过来做,不过那样就没有山间隐居的野趣了。 今天刚下过雨,林子里到处都湿漉漉的,两人便待在屋里,没有出门。 到了傍晚又下起了小雨。 山里的雨,跟城里的似乎也很不一样。城市里太多的喧嚣,连雨声也显得嘈杂了。但在山里,雨落下来、砸在不同东西上的声音,就像是一支大型的交响乐,仔细听来各有分别。 甚至光是坐在门口听淅淅沥沥的雨声,看雨点打在湖面上的样子,好像都特别有意思。 看够了雨,就去厨房做饭。 菜都是一份一份搭配好的,连调料都有,甚至还有菜谱,完全是傻瓜式操作。贺白洲和邵沛然挤在一起研究了一下,很快就完成了四菜一汤,虽然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但两人还是兴致勃勃。 她们把桌子搬到门口靠近湖边的棚子下面,坐在这里吃饭,感觉别有意趣。 山林寂寂,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宁谧的世界里,两人伴随着雨声睡去。 山里的天气反复无常,等第二天她们起床的时候,就变成了晴天。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边,没多久就将林子里的水汽都蒸干了。贺白洲见状,便兴致勃勃地计划要进山去采蘑菇。 这确实是蘑菇生长的季节,虽然不知道这种树林里有没有,不过她们进山就是玩儿,也不在意收获。 吃过午饭之后,两人就戴上草帽,拎着篮子出发了。 其实这会儿已经有点热了,但走在林子里,阳光被遮挡住,只有斑斑驳驳的日影透过树叶的缝隙流泻下来,形成一道道的光束,一下子就阴凉了起来。 -- 第144页 树林里落叶太多,就没有什么杂草和灌木,树与树之间也有些间隔,所以路很好走。两人沿着山林一路往上爬,遗憾的是没见到什么蘑菇,偶尔看到几朵刚冒头的,不知是不是昨晚的雨催生的,暂时还不能采摘。 山坡并不陡峭,这座小山也不高,不多时两人就爬到了山顶。这里视野开阔,居高临下,又是另一种景色。看着看着,贺白洲忽然惊呼,“那边有人!” 第77章 番外三·漫天星辰垂落 确切地说, 她们看到的不是人,而是烟。 大概只有在这种崇山峻岭之中,才会明白古人为什么会造出“人烟”这个词。因为在山林茂密, 很难看到人的身影, 可是有人在, 就一定会生火, 就会有炊烟。 邵沛然转头看去, 果然见那边山头上青烟袅袅, 应该是有人在生火。 这个距离不算远, 但也不算近, 喊话肯定是听不到的。贺白洲眼珠一转, “妙妙,我们也来生火吧?跟对面打声招呼。” 说来好笑,在城里的时候, 到处都是人, 只会觉得烦。可是真的到了这种深山老林里, 难得看到一个人, 反而激动不已。 不过大家不用碰面,用炊烟打招呼,也挺有意思的。邵沛然想了想, 就没有拒绝。 倒也不用收拾什么柴火, 两人把周围的落叶都收拢在一起,干燥一些的放在下面, 点燃了,再把还有些水汽的放在上面,不一会儿,一股浓烟就直冲云天。 “应该看见了吧?”贺白洲朝着另一座山头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能看到。 正兀自兴奋着,手腕突然被邵沛然抓住了。 “你听。”邵沛然说。 贺白洲安静下来,侧耳倾听,果然听见一阵袅袅琴音从那边传过来。那声音传到这里本来就很低,被风一吹,更有些飘渺的意思,倒是真有几分似真似幻、如聆仙音之感。 山顶有一株松树,两人就在松树下坐了下来,静静地听曲子。 阳光穿过松针的间隙,落在两人身上。贺白洲靠着树干,闭上眼睛,鼻尖浮动着的是山林清新的空气,耳畔听着淙淙琴音,并不热烈的阳光照在身上,令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放松而惬意。 时间好像在这时慢了下来,甚至失去了意义。 此情此景,贺白洲突然想起了一句词。前后都不记得了,只能想起来这一句,虽然不知道联系上下文该怎么解释,但单是这一句的话,放在此刻,却是恰如其分。 ——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 直到一曲终了,她睁开眼睛,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完全舒展了开来,“真好听。” “是啊。”邵沛然说,“对面肯定是个大师,能在这里碰到,听到对方弹奏一支曲子,我们很幸运。” “大师?”贺白洲好奇。 邵沛然肯定地点头,“是的,琴技精湛,绝对的大师级。” 对方住在这山里,才是真正的恰如其分,隐逸山林,不像她们,只是暂时逃脱了世俗的束缚,躲在这里享几天的清闲罢了。 “这是古琴吗?”贺白洲又问,“在这里弹古琴,确实很有意境。” 邵沛然笑了一下,忽然转过头来问她,“听出来这是什么曲子了吗?” “唔……有亿点点耳熟。”贺白洲做出绞尽脑汁思考的样子,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说。 “只是耳熟?”邵沛然的面色立刻变得不善起来。 贺白洲连忙求饶,“我逗你玩儿的,虽然我不懂音乐,但是不至于连这支曲子都听不出来。这可是我老婆在我们的婚礼上弹奏过的曲子。” 《凤求凰》。 只不过邵沛然弹的是自己改编的钢琴曲,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听到了原汁原味的古琴曲,倒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 哪怕与对方素未谋面,彼此都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但大家一起度过了一段值得铭记的时光,反而比见了面热热闹闹的更好,颇有古代文士“君子之交淡如水”,“乘兴而来、进行而去”的意思。 “可惜了。”邵沛然说。她们什么都没准备,对面用琴声打了招呼,她们却没什么可回复的。 钢琴也不可能搬到这里来弹。 “是啊,可惜了。”贺白洲说,“要是距离近一点,说不定可以邀请对方过来吃个晚饭。” 邵沛然被她逗笑了,显然两人想的不是一回事。 不过被贺白洲这么一说,她又觉得似乎没那么遗憾了。她改口道,“我是说,今天出门的时候考虑得不周全,应该带点食物来野餐的。” “明天再来吧。”贺白洲说,“到时候我来准备食物。” 其实要不是爬山太辛苦,把烧烤炉扛到这边来,似乎也挺有意思的。顺便还能制造新的炊烟,只是不知道,明天对面的人还在不在了。 两人又在山上盘桓了一会儿,就牵着手下了山。 上来的时候,虽然累,但因为兴致勃勃,倒也没有太大的感受。现在歇了一阵,到了下山的时候,才发觉身上很多地方都隐隐酸痛。好在下山的路好走,乘势而下,只用了上山一半的时间。 篮子里空空的,回去的时候贺白洲就捡了一些她觉得好看的落叶,准备拿回去做叶脉书签。 …… 下午两人坐在湖边钓鱼。这湖里放养了一些鱼苗,成活率还挺高,正好用来垂钓。可惜贺白洲和邵沛然都是半吊子,在湖边坐了一下午,甚至中途还睡了个午觉,却完全没有任何收获。 -- 第145页 把钩拉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上面的鱼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被偷吃掉了。 “这山里没什么人啊,鱼这么聪明的吗?这不科学啊!”贺白洲十分不忿,像这种地方的鱼,还有人定时投喂,不是应该傻乎乎的很好钓吗? 她这么真情实感,邵沛然都不好意思说实话,这真不能怪鱼,只能说是她们的技术实在是太菜了。 不过贺白洲很快又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算了,反正就算钓上来了,我们两个也不会杀鱼,估计只能给它放回去。” 有理有据。 不过晚上两人还是吃上了鱼,是从外面送来的食材。因为据说这种鱼也是养在清澈的湖水里,没有什么腥气,很适合清蒸,所以贺白洲就给它蒸上了,一口鱼肉都没有放过,吃得干干净净,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下午钓鱼的时候,她们从家里搬了躺椅出来,放在湖边。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就又到这里来,一边看星星谈天,一边消食。 结果一躺下,邵沛然就朝她丢过来一个东西。 贺白洲抓起来一看,发现是一瓶驱蚊液,立刻感动了。这东西明显是给她带的,毕竟蚊子也不咬邵沛然,就光咬她。 不过,等她抹上驱蚊液之后,就不一定了。 所以贺白洲把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抹了一遍之后,就拿着驱蚊液凑了过去,对邵沛然道,“我也给你抹上。” 邵沛然没有拒绝,靠在躺椅上随她折腾。 贺白洲发誓,自己真的是打算纯洁地涂个花露水。怪就怪夏天的衣服太薄,又太短,因为不打算出门,邵沛然穿了一条宽松的短裤,那么长的一段腿都得抹上,抹着抹着,气氛就不对劲了。 她们还在新婚蜜月之中呢。 贺白洲不知何时也爬上了躺椅,两人挤在小小的一张躺椅之中,身体完全紧贴在一起,几乎动弹不得。在驱蚊液的香味之中,她们交换了一个漫长而温柔的吻。 不等贺白洲犹豫要不要回房间,邵沛然已经解开了她的扣子。 夜凉如水,山风徐徐。 山间的天幕似乎特别的低,而漫天的星子看上去就格外地大,每一颗都在闪闪发亮,似乎随时都能从天穹上垂落下来,被她们触碰到。 不知何处传来的虫鸣,高高低低地吟唱着从古传到今的调子。 …… 第二天依旧是个晴天,贺白洲和邵沛然起床之后,就按计划准备起了野餐的食物,然后拎着篮子上山。 可惜这一次,到了山顶,没有看到对面的青烟,似乎昨天待在那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好在食物很美味,两人依旧尽了兴。 又过一天,假期就到了尾声。山居的生活慵懒而闲散,等到发现要离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留恋不舍。但是在远方,还有很多牵挂着她们的人,还有很多她们牵挂着的事,所以她们只能收拾好行李,踏上归程。 回去的路上,贺白洲拿着手机,翻检自己这几天里拍的照片。 大部分都是风景照和邵沛然的单人照,尤其是邵沛然,贺白洲拍她简直有瘾,动不动就想掏出手机来咔嚓一下。有时候觉得光线或者角度不对,还会反复调整。所以这会儿,她就必须要挑选一番,留下最满意的那张,把其他的删掉。 两人的合照很少,不过每一张都是贺白洲觉得应该细心收藏的。其中有些尤其要藏得深一点,免得回头给人晒照片的时候,不小心选错了发出去。 最后,贺白洲挑挑拣拣,选了一张邵沛然躺在满是黄叶的松树下睡觉的照片,设为桌面,为这一趟旅行划下了完美的句号。 还在归程,她就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假期了。 上飞机之前,山间木屋的主人赶过来跟她们见了一面,算是又交了一个朋友。东北大哥十分热情,送了她们不少本地特产,又热情地邀请她们下次再来,最后亲自把人送到了机场。 半小时后,飞机划破云层,飞向了两人共同的新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凌乱小可爱点的彩蛋。 本章友情演出嘉宾(虽然没露脸):袁宵,卓文君。 第78章 番外四·高助理为何那样 “我要辞职。”高一雯站在贺白洲面前, 一字一顿地道。 贺白洲刚刚坐下来,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全都喷在了电脑屏幕上,“为什么?” “个人原因。”高一雯板着脸, 递上打印好的辞职信, “我会对外发布招聘信息, 找到能接班的人之后再走。先跟你说一声, 回头面试的时候你也要在。” “所以说为什么突然要辞职?”贺白洲依旧无法理解, 更不能接受, “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说过了, 是因为个人原因。”高一雯再次强调。 都是成年人了, 别人的个人私事当然不好打听得太深, 尤其是人家不想说的那种。看高一雯的样子,态度是很坚决的,似乎完全没有挽回的可能。这让贺白洲一边懵逼, 一边又忍不住紧张。 高一雯要是辞职了, 她去哪里找个这么全能、好用而且相处融洽的助理? “你让我考虑一下。”脑子里一片混乱的贺白洲只好摆摆手, 让高一雯暂时退下。 “不用考虑, 我现在就去发招聘启事。”高一雯说,“我打算先在医院内部挑两个,再从外面招两个, 先试用一段时间, 你再看看愿意留下谁,剩下的人再转岗去别处。” -- 第146页 安排得可以说是非常周全了, 贺白洲怀疑她想辞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于是心情愈加糟糕。 等高一雯一走,她就连忙拿起手机,打给邵沛然, 将这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告诉了她。直到现在,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好好的,她到底为什么要辞职?” 邵沛然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吃惊。 她想了想,问,“是不是平时工作太忙了,没有娱乐和休息的时间?” “应该不至于。再说医院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她也会抽时间去健身逛街什么的。至于别的娱乐,也就是打打游戏,她在工作时间开两台电脑挂机游戏,我可从来没说过她。”贺白洲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委屈。 平心而论,工作确实很忙,尤其是她自己的工作,大部分都是高一雯在做,但是她不但给了高薪,更给了高一雯足够多的空间和权利。几年来两人一直合作愉快,怎么毫无预兆地,就要辞职了呢? “万一她谈恋爱了呢?” “那更不可能了。”贺白洲说,“她的口头禅就是‘谈恋爱影响我赚钱的速度’,再说,之前也没有任何端倪,总不可能是一见钟情吧?而且要是谈恋爱了,不是应该更努力工作吗?” 毕竟谈恋爱就要花钱,高一雯之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都这么拼命了,要是谈恋爱,应该更努力才对。 “那是不是对薪资不满意了?”邵沛然也在忙,闻言又抽空分心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贺白洲毫不犹豫地反驳,“你知道她拿几份工资吗?” 邵沛然也没想到,高助理居然是个做一份工作拿五份工资的人生赢家,听贺白洲解释,才明白是因为贺家奇怪的家庭结构和氛围。不过,以高一雯的工作能力来看,的确值得这么多工资。 她想了想,问贺白洲,“这么说,我是不是也应该给她加一份工资?” “先把辞职的事情解决吧。”贺白洲没精打采地说。 邵沛然这边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贺白洲听到另一边还有人找她汇报工作,只好挂掉电话,试图向医院里的同事们打探消息。这些人跟高一雯朝夕相处,总能知道点儿什么吧? 结果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高一雯这段时间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倒是这一问,让下面的人猜到了高一雯要辞职的事,消息一传出去,立刻就在整个医院引起了十分广泛的反响。 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无法接受这件事。毕竟贺白洲虽然是杏林医院的牌面,但是只有医院里的员工们才知道,高一雯才是她背后那个支撑整个医院运转的女人。 她要是辞职了,这些工作谁来做?换了一个人,杏林医院还会不会是现在的杏林医院?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不用贺白洲说什么,大家就自发地组织起来,开始查漏补缺,寻找高一雯辞职的原因。 结果原因没找到,大家倒是把自己工作中不足的地方给挑了出来,并且开始竭力弥补。这么一来,整个医院风气简直为之一新,所有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但是高助理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挑选着继任者,似乎并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 当然也有人去问她,但高一雯给出的答案统统都是四个字:私人原因。她这么一说,有点眼色的人就该知道不用继续问了。就是真有人继续问,她也还是四个字:无可奉告。 最后折腾了一圈,就连一些尚在住院中的病人都知道高一雯要离职了,但原因却还没有找到,更不用说改变她的决定。 眼看高一雯已经把在医院内部挑选的人员名单给送过来了,贺白洲只好破釜沉舟,决心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一定要从高一雯嘴里把原因给撬出来。 不过撬开别人的嘴也是要讲究技巧的。高一雯本来就是个很善于守密的人,不会轻易开口。所以贺白洲决定,先设法将她灌醉,再伺机发问。 要说起来,贺白洲回想了一番,突然发现明明认识了很长时间,她却好像没见过高一雯喝醉了的是什么样子。 她们偶尔会两个人单独出去撸串,也会要一些啤酒,但高一雯一向都是适可而止,不会多喝,说是在外面不安全。至于医院的员工聚餐,就更不用说了,毕竟高一雯通常都是那个组织者,要照顾到每个人有没有吃饱吃好,自己根本没时间吃喝。 所以,要灌醉她,除了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合适的地点之外,人还不能太多,最好是比较亲近的那些,她才能放松下来喝醉——当然也不能太少,否则灌酒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人被逼到极处,果然都能激发出潜能。虽然条件苛刻,但贺白洲最终还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一场不超过十个人的聚餐,地点在她和邵沛然位于郊区的别墅里,可以在草地上搞BBQ,把气氛炒起来。至于聚餐的理由,就是欢送秦小姐出国的践行宴。 秦小姐已经联系到了合适的学校,家里那边也已经说好了,机票就定在下周。 为此高一雯还悄悄联系了会来参加聚餐的所有人,把自己的灌酒计划告知,让他们到时候见机行事,帮忙起个哄。然而万事俱备,却在高一雯这里碰了钉子。 “我就不去了,最近还要准备交接工作的事,没时间。”高助理十分冷酷地拒绝了贺白洲的邀请,“你们玩得愉快。” -- 第147页 “为什么不去?”贺白洲痛心疾首,“秦小姐在咱们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跟你也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一场,她现在要出国,还不知道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这你都不去送?” “我会去机场送她的。”高一雯很干脆地道,“聚餐就不去了。” “不行,你一定得去!”贺白洲准备这么多就是为了她,哪能允许她拒绝? 高一雯拼死抵抗,两人拉扯一番,差点儿直接打起来。最后高一雯死死抱住沙发,大喊,“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聚餐?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你这个没良心的!” “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辞职?”贺白洲抓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一边也喊,“我对你难道又不够好吗?” 高一雯一听她这句话,就懂了,“你一定要我去聚餐就是为了这个?”她反应很快,对贺白洲也足够了解,立刻就猜到了,“打算趁人多灌醉我,然后再问?” “没错!”贺白洲说,“所以你不去可以,理由一定要告诉我。” 话说到这里,她也就不折腾了,松开手,任由高一雯继续抱着沙发,自己往旁边一站,双手叉腰,“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朋友吧?到底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 “你还说!”高一雯恨恨地瞪她,“还不是因为你!” “我又怎么了?”贺白洲十分委屈,“我对你还不好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就算真有什么,你也可以跟我商量嘛,为什么一上来就要辞职?” 高一雯把脸埋进沙发里,“因为不辞职,我没脸见人啊!” 贺白洲:??? 高一雯一看她满脸迷茫的样子,又忍不住来气。她坐起来,找到自己的包,从里面里翻出一个手机,歘歘歘点开页面,把手机往桌上一拍。 铿锵有力的声音立刻从手机里传出,“贺白洲你有本事不上班,你有本事接电话啊!!!” 周围一阵安静。 贺白洲在高一雯仿佛燃烧着怒火的视线之中,再次想起了这个来电铃声,她连忙掏出手机,“我已经删掉了,真的,不信你打一个。” “删掉有什么用?”高一雯绝望地抱头栽进沙发里,“你为什么要换?你敢说邵沛然没听过?!” 贺白洲:“……” 啊这,她可能真的要失去这个全能又好用的助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昨天的评论吓得我以为全文完结了,剩下的番外都不知道还要不要写…… 第79章 番外五·卷毛狗和长毛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动物AU# #如何用动物世界的方式打开本文# 特别鸣谢凌乱小可爱的份子钱。 没完结!还有两个番外,以及,六一儿童节快乐~ 在很久很久以前, 西边的森林里住着卷毛狗一族。 卷毛狗一族最小的孩子,她的名字叫卷卷,她有着世上最卷最卷的毛毛, 柔软蓬松、油光水滑, 十分好看, 是卷毛狗一族之中的明星人物。 但是卷卷不太喜欢自己的毛。 以为每次洗完澡, 吹毛的时候, 她的毛毛总是会纠结在一起, 很难梳开, 而且毛毛被吹得蓬松, 就会炸起来, 让她的整个变大一号。 总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因为这个原因,卷卷离家出走了。她跨越重重阻碍, 终于来到了东边的森林。 东边的森林里住着长毛猫一家。长毛猫一族最大的孩子, 她的名字叫喵喵。喵喵是一只非常美貌的猫, 她有着圆滚滚的大眼睛, 长而整齐的毛毛,更重要的是,她还是长毛猫一族最聪明的猫, 并且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梳毛手艺, 备受喜爱。 卷卷来到东边的森林里,第一个遇到的就是喵喵。 当时喵喵躺在大树下, 正在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长而柔顺的毛。卷卷一看到她,立刻就被迷住了。这么长!这么直!的毛!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毛,完完全全符合她的审美,简直恨不得自己也换一身这样的毛。 卷卷情不自禁地靠近对方, 看着她将浑身的毛都梳了一遍,激动得想满地打滚。 要是能让她帮自己梳毛就好了,她想。 但是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毛毛,又忍不住自卑起来。卷毛一点都不好看,对方如果看到她,一定也会嫌弃的吧?而且从西边的森林跑到东边来,这一路卷卷都没怎么维护自己的毛毛,所以现在,很多毛都已经打结了,又丑又难以清理。 卷卷伤心地跳进了旁边不远处的湖里。 其实她只是想把自己的毛毛洗一下,看看能不能抢救一番。但是她落水的动静,却被喵喵注意到了。喵喵以为这是一只想不开想要跳湖的小动物,于是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救援。 卷卷维持着狗刨的姿势,看到喵喵游到自己身边,惊呆了。 即使被水打湿了,对方身上的毛毛依旧顺滑地贴在身上,不像她,毛一沾水,看起来更乱、更难看了。卷卷动了一下爪子,想把自己藏进水里。 喵喵以为她呛了水,连忙上前,用爪子托住她,把她拖到了岸上。 卷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好,抖抖身上的毛,想把沾上的水都抖掉。虽然没有对方好看,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稍微保持一点形象,不要让人第一次见面就讨厌她。 她真的很想跟这只猫猫做朋友呜呜呜…… -- 第148页 看到她抖水,喵喵觉得很好玩,也站起来,跟她一样把身上的水抖出去。结果身上的水都抖到了对方身上,一猫一狗玩得很开心,就这样建立起了奇妙的友谊。 抖干水之后,喵喵还摸出了自己的小梳子,帮卷卷梳毛。 她有着十分出色的梳毛手艺,即使是卷卷这样到处打结的卷毛,也被她细心地理顺、梳开,一点都没让卷卷感觉到痛。卷卷立刻就爱上了这种感觉,明明自己从前最讨厌被梳毛,现在却只有浑身被撸开的惬意和放松。 太阳穿过树叶照在她们身上,风也从树梢倒卷下来,带走她们身上的水分,不一会儿,两只就都变干了。 卷卷身上的毛蓬松起来,喵喵梳了一会儿,忍不住称赞道,“你的毛真好摸呀!” “你的才好看。”卷卷害羞地蜷缩起爪子,“我可以摸一下吗?” “当然可以啦!”喵喵大方地贡献出自己的毛毛,卷卷立刻扑过去,把整张脸埋进喵喵的毛里,幸福地吸了一口。 难怪有些人很喜欢吸她们的毛,她想,这样真的好幸福呀! 卷卷就在这幸福的感觉之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因为它跑了很远,一直从西边跑到东边,体力已经耗尽了。而等她睡着之后,从家里追踪过来的哥哥大卷毛立刻出现,将她带走了。 她没来得及跟自己新交的朋友道别,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在卷卷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哥哥才告诉她,那只猫是长毛猫族的。于是卷卷就开始关注起长毛猫来。可惜在他们西边的森林里,很少看到这个种族的猫猫。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卷卷才再次看到了一直长毛猫。 她和自己小时候交的那个朋友很像,而且也很擅长梳毛。虽然卷卷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朋友,但还是忍不住结交了这个新朋友。 听新朋友说,她有一个姐姐喵喵,梳毛的手艺比她还好,可惜早就已经离开长毛猫家族,搬到南边的森林里去住,之后正好碰上森林大火,就音讯全无了。 前几年南边的森林起了大火,卷卷是知道的,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的朋友居然也受到了牵连。 连长毛猫一族都打探不到她的消息,卷卷觉得自己或许永远也见不到对方了。 而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对方的名字叫喵喵。 …… 后来,新朋友清清要结婚了。 清清的伴侣是长毛狗一组的,同样十分好看,有一身纯白色的、柔软的长毛,一猫一狗站在一起可登对了,所有人都觉得她们是天生一对,早就应该在一起。 就连卷卷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她心里其实有点失落,因为清清结婚之后,就只会为自己的伴侣梳毛了,她再也享受不到顶级的梳毛手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卷卷看到了清清的表姐! 她有着一身十分漂亮的长毛,爪子上还套着绣花的白手套,坐在靠窗的位置,懒洋洋地梳着自己的毛,看起来十分优雅。卷卷看到她,简直移不开眼。她觉得这只猫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曾经交过的那个朋友,于是小心翼翼地蹭过去,想跟对方交朋友。 对方却主动跟她打起了招呼,“你好呀,小卷毛!” “你好,我叫卷卷。”卷卷害羞地问,“你知不知道一只叫喵喵的长毛猫?” “我知道,喵喵已经死了。”这只长毛猫说,“你好,我叫沛沛。” 卷卷有些失望,但她还是非常喜欢沛沛,想跟对方交朋友。也许我就是喜欢长毛猫这个种族吧,她想,她喜欢沛沛,比喜欢喵喵和清清要多得多的喜欢。 她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沛沛也会梳毛就好了…… 沛沛梳毛的手艺看起来就很糟糕,即使如此,她在卷卷眼中也是最好看、最优秀、最出色的长毛猫。 虽然沛沛不喜欢她。 卷卷又生病了,她想起了喵喵。如果当初自己不放弃,努力去东边的森林找她,是不是就能跟她做朋友了?她已经错过了喵喵,如果现在不努力跟沛沛成为好朋友,也许以后也还是会后悔的。 这么想着,卷卷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跟沛沛做好朋友。当然啦……如果,如果沛沛也很喜欢她的话,到时候她们也可以结婚呀! 听说沛沛最喜欢好吃的,但是东边的森林里,很多猫都只能吃猫粮,卷卷便主动把自己的营养餐分给她吃。沛沛果然很喜欢,每次邀请都会答应跟她一起吃饭。 卷卷又亲自去湖里抓鱼,给沛沛做了她最爱的小鱼干。 沛沛吃到小鱼干,十分感动。卷卷终于跟沛沛成为了最好的朋友,让沛沛也十分喜欢她了! 直到有一天,卷卷不小心弄掉了沛沛的白手套,才发现沛沛的爪子上都是烧伤的痕迹。原来,沛沛就是卷卷以为已经葬身火海的喵喵,只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改了名字。 原来自己现在最喜欢的朋友,就是从前也很喜欢的朋友。 卷卷十分开心,对沛沛分享了自己小时候跟喵喵认识的经过,沛沛这才想起来,自己出事之前,好像确实在森林里遇到过这么一只卷毛狗,还为对方梳过毛。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在东边森林生活的时光,所以也连带着忘记了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 心结解开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 第149页 于是卷卷趁机告诉喵喵,她一直很喜欢她,想跟她结婚的那种。 “可是我已经不会梳毛了。”喵喵说。 “没关系的,不管你会不会梳毛,我都喜欢你。”卷卷保证道。她想,就算卷卷给自己梳毛的时候很痛,她也一定会忍住,不叫出来的。而且她也可以努力学习梳毛的手艺,说不定以后还能帮喵喵梳毛呢! “而且我的毛这么丑,你不是也很喜欢我吗?”卷卷又说。 “你的毛才不丑,很软,很好摸,我很喜欢。”喵喵说。 卷卷又害羞了,把爪子都蜷缩了起来。 “谢谢你。”喵喵说着靠近卷卷,用自己湿润的小鼻子蹭了蹭她的。 靠得这么近,她才发现,原来卷卷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眸,非常好看。而现在,那双眼睛里都是自己。 虽然错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但是幸好,最后她们还是在一起了。 一只卷毛狗和一只长毛猫,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她们的生活还在继续,但是关于她们的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第80章 番外六·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许乘月第一次见到邵清然, 是在大三那年的复活节假期。 原本她并没有回国的计划,只是母亲突然生病,她不放心, 就抽时间赶了回来。那时她正在研究一个课题, 就算回国也没有放下。因为很多资料没有带回来, 但又急着用, 舅妈就给了她一张图书证, 让她去自己任职的学校借阅。 S大以风景宜人著名, 四月又正是春回大地、鲜花盛开的季节, 校园里处处都是风景, 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许乘月就借了书, 找个僻静的地方待着,一看就是一天。 她好不容易选出来的这个地方,是个风水宝地。周围都被植被遮挡, 只因地制宜地用树桩弄了一桌一椅, 刚好容一人待在其中, 既阴凉又隐蔽, 就算有人注意到这里,只要不走过来,看不见她。 而且不远处就是一处凉亭, 就算有人过来, 也只会去亭子里待着,不会在周围乱走。 但从她这里看出去, 却能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有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疏离感,让许乘月十分喜欢。 这天她从忙碌中回过神来, 下意识地往外看去,想放松一下眼睛,却发现外面的凉亭里已经有了人。 是个女孩,她穿着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看上去清纯可人。她靠着柱子,似乎是在等人,看向不知何处的视线却是空茫的。 许乘月甚至觉得,她好像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愁绪。 然而就在下一刻,女孩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眼睛变得明亮,脸颊上也泛起淡淡的红色,就像是怀春的少女,正在等待自己的心上人。只是这从前到后的变化太过突兀,让许乘月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女孩等的人来了,是个高大俊俏的少年。 许乘月秉承着非礼勿视的理念,收回了视线。可惜今天出来没有戴耳机,她没法把自己的耳朵堵上,只能被动地听着两人寒暄。 听语气,又不像是情侣,应该是彼此有好感又没有说破的状态。女孩把人约到这里来,是为了答谢对方。她亲手烤了饼干,谢谢对方之前帮了自己的忙。 到这里,看起来都还挺正常的。 不久之后男孩就离开了,女孩却留了下来。然后,她又在这里陆续见了男孩乙,女孩甲,女孩乙,女孩丙…… 这些人不是曾经帮过女孩的忙,被她感谢,就是知道女孩有了难处,主动提出可以帮她的忙。即使许乘月只是在一边旁听,到这会儿也明白了,女孩家里似乎是经商的,最近遇到了难处,这些人家里条件都很不错,可以在各个方面帮上她家的忙。 总而言之,女孩统统应付了过去,每个人都是满怀期待地来,欢天喜地地走,还带上了女孩特意为他们准备的礼物。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每个人都指天发誓一定会帮上她的忙。 终于,最后一个女孩丙也离开了,外面又安静了下来。 直到这时,许乘月才意识到,自己这一下午的光阴,就这样莫名地浪费了,什么都没做。 她往外看了一眼,见那女孩还没有走,她依旧靠在柱子上,面无表情地不知看着什么地方,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又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这回是打给家里的,她撒娇卖痴地对父亲说,自己今天已经找了人帮忙,家里的难题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那边似乎夸奖了她,她便微微笑起来,露出了几分真心的高兴。 可是等电话一挂断,这一点高兴就也淡了。 许乘月这时才终于明白,她之前是在做什么。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一边吃惊,一边又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平心而论,她是不喜欢这种人,也不喜欢这种做派的。 可是她看着那个抱膝坐在凉亭里的女孩,又忍不住想,她真可怜。 看起来好像是她把别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为自己谋取好处,可是这一切,全都是靠算计来的。而且最终,享受这好处的人似乎也不是她,她自己,也并不真的因为得到了这些而高兴。 所以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之后,许乘月又在学校里看到了她几次,每一次,她身边都跟着好几个人,看起来众星拱月的样子。她脸上始终带着笑,侧着头认真地倾听身边的人说话,看起来十分温柔体贴的样子。 -- 第150页 但许乘月却总会想到她在无人时露出的那种空茫的表情。 也许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所以看似拥有了很多,可细细一想,又觉得全是空的、假的。 许乘月忍不住在每一次偶遇的时候,将自己的视线投向对方。 这世上,可怜和好奇都会让人忍不住去探究另一个人,从而渐渐陷入其中。明明两个人还没有正式照过面,但是许乘月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邵清然,知道她在学校里是个风云人物,知道她是钢琴大师的弟子,载誉无数,是人人称赞的才女…… 一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女。 越是知道,就越是觉得难以置信。这样一个人,她应该从小就拥有最好的一切,为什么还要这样费尽心思地去谋算? 假期结束之后,许乘月回到学校,开始继续自己的学习。 她曾经短暂地忘记这个萍水相逢、却引发了她兴趣的女孩。直到某一天,她跟着同为去听了一场演奏会,意外地发现,邵清然也是表演嘉宾之一。 那是许乘月第一次听她弹琴。如果说,在那之前,许乘月对她的关注只是因为同情,那么从此以后,她的心开始被对方撼动。或许是因为意外地了解了演奏的人,所以许乘月能够听出她的音乐里所表达的那些情感。 这个仿佛被全世界宠爱着的女孩,最渴望的竟然也是爱。 她汲汲营营、努力算计,只是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可这注定是个悖论。由伪装、算计和精心表演所得到的爱,还算是爱吗?她自己或许也知道这一点,也不满足于这样虚假的爱,所以才会如此痛苦。 可是除此之外,她不懂得该如何去爱别人,更不知道该如何让别人爱自己。 于是只能像是饮鸩止渴一般,反反复复地去表演、算计,维系着那些虚假的爱。 那一刻,许乘月想,那就让我来爱你吧。 许乘月将邵清然看作是一份必须承担的责任,因为她看得出来,邵清然正徘徊在某个很危险的界限上。如果任由她这样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做出坏事,毁了别人,也毁了她自己。 所以她会爱她。 她的爱是纯粹的、丰沛的、源源不绝的。所有邵清然想要的,她都能给,也愿意给她。许乘月希望这样的爱,能够滋养对方,让邵清然学会什么是爱,如何去爱,甚至如何被爱。 同时她也会看着她,绝不让她这份渴望爱的心情在某一天,变质成能够伤人的利器。 这一年的圣诞节,邵清然在学校图书馆偶遇了许乘月。 那是个无比浪漫的开端,她们站在书架的两侧,同时抽去了面前的书,然后隔着狭小的缝隙,看到了地方的脸,彼此都是一愣。 离开图书馆时,两人又在借书处碰了面。 这一次,许乘月主动朝对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许乘月。”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邵清然说,“好名字。” “哪里好?” 她只是随口一问,邵清然分析起来却头头是道,“唐人的诗句,即使是写乡愁,也是藏起来的,读来只觉得豁达放旷。不像宋人,只在细腻处着笔,让人读来满心惆怅。”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首宋词让你如此感慨,可是你既然读来有所感触,一定是因为诗句契合了你心里的某种想法。”许乘月认真地说“你读出愁绪,是因为你也不开心吗?” 那一瞬间,邵清然脸上闪过的,应该是一种被揭破的慌乱。 “我?”她掩饰地笑了笑,“我怎么会不开心?” “开心就好。”许乘月说,“希望你从今天起,没有愁绪,每天都一样开心。” 那时,邵清然尚不知道许乘月对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承诺。 其实一开始,她是并不打算跟许乘月深交的,因为觉得这个人看不透,反倒是自己,在对方面前,总像是没什么秘密似的,让邵清然觉得不安。 但是没等她下定决心,就意外地得知了许乘月的身份。 再之后,一切都由不得她了。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从认识许乘月之后,她确实轻松了很多。 因为有这个可以兜底的人,她不再需要像从前那样去费心谋算,就为了拿到一点点好处。她依然喜欢众星拱月的感觉,依然希望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但现在,她可以更从容、更淡然,不用再战战兢兢,生怕踏错一步就会翻车。 她从许乘月身上得到了一直想要,却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虽然那时,她自己并不懂得。 第81章 番外七·青梅正好 十五岁的贺白洲, 正处在青春期,是个令家人十分头痛的臭孩子。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父母哥哥全都成了外人, 整个人又冷又硬, 好像怎么都暖不过来的样子。 平心而论, 马斯特侯爵和穆菁都不能算作是称职的父母。马斯特伯爵是个严肃的绅士, 对他来说, 教养孩子——尤其是女儿, 应该是妻子的工作, 自己无需插手。而穆菁, 她从前满心怨恨,对孩子自然多有疏忽,后来虽然渐渐看开了, 却也始终没有学会怎么去当一个母亲。 间隙已成, 在贺白洲开始叛逆的时候, 这对父母就更不指望突然能够进入孩子的内心了。 -- 第151页 也许, 等她长大一些就会好——他们只能这样期待着。 这一年,穆菁带着女儿回娘家探亲。 其实这样做,多少有一点希望她能跟这边的亲戚拉近距离, 以后多个人扶持的意思。因为家业多半是长子继承, 所以就更要为下面的孩子多谋划一些。 可是大概就连穆菁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趟回国之旅, 最后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那些怨愤收敛得很好,至少从来没有对孩子抱怨过。可是没想到,即使如此, 贺白洲也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喜,甚至存下了一段心事。 在听到她跟娘家亲戚诉苦的话之后,更是将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愤恨之下,直接偷偷开车离家出走。 贺白洲并不知道,其实这时,穆菁能将自己曾经的苦对人吐露,就代表着她已经渐渐放下,不再去纠缠这些过往,甘愿退回妻子和母亲这个位置了。可惜,上天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偷偷开车出门的孩子出了车祸,事情也彻底摊到了明面上。 那一刻,作为家长强撑起来的那一点尊严和面皮,被已经长大的孩子毫不吝惜地撕碎了摔在地上,从此以后,这个家就连表面的和平也很难维持了。 贺白洲拒绝回E国,也拒绝留在亲戚家养伤,更拒绝父母的探视和陪伴,她像是一只幼嫩的刺猬,却已经学会把自己的刺都炸开,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 最后,是哥哥Chris借了朋友家的一处别墅,带着她搬了过来。 这处位于S市郊区的别墅,风景优美,还种了一院子的玫瑰,确实是个养伤的好去处。 可惜贺白洲这时候满心的愤世嫉俗,根本欣赏不了一切的美。她虽然才十五岁,但是懂得的事情又过分的多了,于是成熟与天真两种气质,在她身上糅合成了一种矛盾的深沉。 她就被这深沉死死压着,怎么都挣不过来,喘不过气。 甚至想过,怎么就没直接撞死呢?死了一了百了,也许就不用躺着这样受罪了。 直到有一天,凌乱的音符突然入耳。 随着这些音符被它们的主人一一理顺,贺白洲那些凌乱的心事,似乎也都一一沉静下来。她的眼睛好像突然能看见光了,鼻尖能嗅到玫瑰的香气,身上能感觉到阳光照过来的热度和风从窗户钻进来的轻柔。 这个世界,在她的眼中重新恢复了颜色,它是这样的美好,让贺白洲无法轻易舍弃。 她有了求生之念,开始积极配合治疗。那时候没有多想,只是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能下地走动,去隔壁看看那个弹琴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贺白洲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她坚信那是一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她们一定会成为非常、非常亲密的朋友。 Chris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为她准备了轮椅,说可以推她出门去晒太阳。其实就是希望她能出了院子,主动去拜访隔壁的那一家。要是交上了朋友,心情好了,她的伤势自然能恢复得更快更好。 但贺白洲拒绝了。 坐在轮椅上跟自己未来最亲密的朋友见面?那样太不cool了! 好在,在这种迫不及待的情绪的催使之下,她的表现已经够好,所以Chris也没有强求。 贺白洲能坐起来了,能下地了,开始复健了……情况一天比一天更好,她的心情也就一天比一天更明媚,甚至已经开始怀想无数种跟对方见面时打招呼的方式了。 然而就在这一天,贺白洲在器械上复健时,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的巨大响声。 她的心头猛地一跳,感觉像是发生了某种很重要很重要,甚至是当下的她无法处理大事。贺白洲呼吸一滞,就在器械上弯下了腰。 Chris吓了一跳,伸手把妹妹抱起来,准备送她回床上。 这一动,贺白洲才回神,她紧紧抓住哥哥的袖子,艰难地开口,“隔壁……让我去,我坐轮椅。” “你待在这里,我过去看看吧。”Chris也听见了那阵响动。本来别人家的事,与他们无干,这时候去拜访也不合适。但是妹妹这样在意,就顾不得了。 贺白洲用力摇头,“我去!” 哥哥没办法,只好将墙边一直被冷落的轮椅推了过来,扶着她坐上去,推着人去了隔壁。 原本还发愁该怎么进去,结果隔壁门户大开,外面歪歪斜斜停了两辆车,看起来很匆忙的样子。就在此时,又一阵响动出现,兄妹二人都是一惊,也顾不得仔细思量,Chris就匆匆推着轮椅走了进去。 才一上台阶,贺白洲就惊呼一声,“不要!” 越过敞开的门扉,她看到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靠在钢琴上,左手握着水果刀,正朝自己的掌心扎去。 一瞬间,贺白洲的心跳几乎都要停了。 但好在外人突然出现,对这家人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惊吓,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此消散。即使如此,那女孩手里的刀尖依旧从掌心划过,一抹血色迸发了出来。 贺白洲甚至顾不上等哥哥,自己推着轮椅走过去,握住了对方的手,焦急地掏出帕子来擦。 好在真的只是划破了一点血皮,擦掉之后就只渗出了一线细细的血珠,看起来并不严重。贺白洲松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去看被自己拉着的人。 对方也正怔怔地看着她。 -- 第152页 贺白洲以前听外婆念古诗,说什么“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她只觉得美,却一直不解其意。直到此刻看到这个人,心间霎时被一股酸胀的情绪充盈,有种十分想哭的冲动,才好像一下子就懂了。 原来那是这样一种感觉。 林鹤之和邵思语终于反应过来了,做父亲的警惕地盯着突然闯入的人,做母亲的却已经扑到了女儿身边,握住她的手就开始落泪。 贺白洲被人家的亲妈挤开,只能讪讪地松了手,把这个位置让给了邵思语。 但那女孩的视线,却随着她移动了一下,于是她又高兴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对方,那边Chris和林鹤之已经结束了初步交流。Chris虽然年纪小,却是从几岁开始就被当成大家族继承人培养的,林鹤之这种撑面子的“大师”在他面前,几乎可以说是无所遁形。 他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于是走到邵思语身边,递上了自己的手帕,轻声道,“夫人别急着哭,事情还没有了结呢。” 邵思语这才反应过来,她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凶狠地盯着林鹤之,“离婚,这婚今天必须得离!不然我就杀了你再自杀,给我的女儿挣一个清净!” 以前她总是隐忍,总是担忧,还以为是为了女儿好,却不知道小小的女孩儿,原来也是为了维护母亲,才被他拿捏在手里! 今天这个婚要是再不离,她还配当人家的妈? “夫人如果愿意,我可以为您引荐专业的离婚律师。”Chris在一旁插话。虽然明白这对母女恐怕是无路可走了,但是动不动用性命威胁,还是让他心惊肉跳。 其实只要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这世上活路不止一种。 邵思语也反应过来,连忙理了理头发,“对,请律师,这个婚我倾家荡产也要跟你离!” Chris无奈地笑了笑,但也不再说什么。这是一个母亲维护女儿的心,虽然她的言语和行为都很莽撞,根本没有章法,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如此珍贵。 林鹤之是这世上第一个会见风使舵的小人,他已经看出眼前这对兄妹来历不凡,虽然小小年纪,却也未必是他能对抗的存在,于是怂得非常快。 一件差点儿让娘儿俩豁出性命去办的事,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处理掉。甚至全程都是律师出面,没让邵思语操半点心,最后更是拿到了大半家产。直到结果出来,邵思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人走背运久了,难道真的会否极泰来吗? 而这个时候,贺白洲正在跟哥哥“谈判”。 她决定不回E国了,就留在这里生活,上学,交朋友。 作为哥哥,Chris亲眼看到自家那个谁都不肯给面子的臭妹妹,居然一夜之间懂得在别人面前献殷勤了,别提多震惊。短短几天之内,贺白洲已经跟林妙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表现出这样强烈的愿望。 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一边吃醋,一边又不忍心让她失望。家里已经那样了,之前贺白洲是什么状态,他可是一清二楚,好不容易她好起来了,又何必扫她的兴? Chris回国之后,跟父母恳谈了一次,于是这件事便这样心照不宣地定下了。 邵思语觉得这外国人的家长可真是心大,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就放心她一个人出国读书了。但是她很感激这对兄妹对家里的帮助,更高兴女儿终于有了关系亲密的朋友,于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孩子当成自家的照看,也让E国那边放心不少。 于是一个月后,贺白洲的伤势完全恢复,正好赶上开学季,她就背着新书包,跟已经改了名字的邵沛然成了同学、同班和同桌,每天手牵手一起去上课。 她中文一般,邵沛然就帮她补习中文。邵沛然英文没她顺溜,她就也帮邵沛然补习英文。 邵沛然每天都要练琴,她就在一边写作业,写着写着,抬起头来往旁边看一眼,要是邵沛然也正好在看自己,她就觉得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等写完作业,再悄悄给来不及做的邵沛然抄。 再后来,她甚至开始模仿邵沛然的笔迹,连抄这个过程都顺便代劳了。 有时候邵沛然会教她弹钢琴,那支邵沛然自己创作,让两人结缘的曲子,贺白洲学得最好,时不时还能跟邵沛然来个四手联弹,其他的就一般。但她还是乐此不疲,学得十分开心。 每次邵沛然比赛,贺白洲必然会请假,坐在台下为她加油。到后来,就连学校老师也对此见怪不怪了。 这两个人跟连体婴似的形影不离,就连请假人家都要一起!但谁让成绩好的学生总是有特权呢?为了这种特权,贺白洲学习起来那股劲头,是亲哥哥每次见到都赞叹不已的。 她们就这样亲密无间地长大,一年,两年……直到彼此都成为对方生命中最密不可分的那个人。 韶华共度,青梅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 下一篇开《说好做彼此的替身》,大概月底发文。 贴半章试阅:第1章替身竟是我自己 2月14日,西方情人节。 谢南园最近忙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知今夕何夕。还是今天看到手机日程提醒,才记起来今天过节。 她和陆开颜年前就已经定好了餐厅庆祝,也都十分期待这次约会。谢南园过年都在加班,已经让陆开颜独守空房很久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 第153页 早上到了医院,她就连忙找同事帮忙顶班,说好对方顶半天班,回头自己替对方值一整天,这才终于把时间腾了出来。 中午下了班,谢南园换了衣服,在食堂吃过饭,就准备去给陆开颜挑礼物。 她已经想好要买什么了——陆开颜最近一直在抱怨自己的麦克风用久了,音质没有以前好了。谢南园早就留了心,见她一直没换,便打算把这个作为情人节的礼物。本来要在网上买,便宜一些。只是后来忙忘了,现在只好去店里看看。 不过这样也好,这些电子产品总容易出问题,到时候保修也方便。 谢南园买东西,就只知道去万达广场。但到了这里,转半天都没有看到有卖,只好掏出手机,搜了一下本市的电脑城,准备到那边去。好在距离并不远,走过去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结果一下楼,就看到了熟人。 谢南园笑着上前打招呼,“小高,小陈,好久不见。” 小高和小陈都是陆开颜的高中同学,也是她现实中还有往来的朋友。谢南园和她的事,她们都是知道的,有时候也会一起约个饭什么的,人多会热闹一点,选择也更多。 在谢南园看来,她和陆开颜虽然无法领证,但这样住在一起,也算是组了一个小家。虽然目前还在租房,但两人都在存钱,等再过两年,应该就能在医院附近买得起一套小房子了。 她以陆开颜家属的身份自居,对于陆开颜的朋友,当然也很尽心。既然碰上了,就笑着约对方有空到家里来玩。 小高看到她,十分高兴,倒是小陈,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谢南园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不想碰到熟人,便打算说两句话就走。 结果小高却突然开口问,“谢姐,你是来找陆开颜的吗?” 谢南园以为她们俩是相约出来逛街,听到这句话立刻觉得不对,怎么陆开颜也在吗?为什么没看见?而且也没听她说过,今天有什么聚会。——陆开颜这个人,就是个话痨,这种事,早该唠叨好几遍了才对。 这样一想,就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后来很多时候,谢南园回想起这一天、这一刻,常常觉得,也许那就是女人的直觉在作祟。 她没有把想法露在表面,而是顺着小高的话说,“是啊,你们约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面啊。”小高说,“先吃饭,然后再去楼上唱歌。谢姐,你要跟我们……” 小陈在后面拼命地拉小高的袖子,似乎在提醒什么。小高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很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捂了一下嘴,下一瞬,她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讪讪地放下手,“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邀请变成了问句,连语气也虚了很多。 “怎么了,我跟你们一起去,不合适吗?”谢南园故意笑着问,“是什么聚会,我见不得人?” 陆开颜这个人大大咧咧的,也没什么保护隐私的概念,她和谢南园的事,就是她自己说出去的。第一次跟小高和小陈见面的时候,谢南园自己都吃了一惊。但她很快就适应了下来,并且投桃报李,也介绍了陆开颜给自己的同事们。 所以是什么聚会,她不能去? “不是不是,”小高连忙摆手,看起来都要哭了,结果越是紧张,就越是说错话,“就是高中聚会……那个,谢姐,你真的不用在意。” 小陈又拉了一下小高的袖子,小高连忙闭上嘴。 但是谢南园已经猜到了。 她和陆开颜交往的时候,彼此都很生涩,可以肯定是对方的第一次,所以谢南园一直没想过,陆开颜是否还有什么“过去”。可是现在看样子,不但有,而且还是人尽皆知,唯独她谢南园不能知道的那种。 她一定在高中时代,很高调地喜欢过某个人……甚至直到如今,那个人也依旧是不能提的禁忌。 --